《女相宝师》 第1章 女儿祭 大西南这边的农村,重男轻女见怪不怪。 古代生了儿子叫弄璋之喜,生了女儿叫弄瓦之喜。这生儿子叫美玉珠宝,生女儿叫瓦片石头的,说的就是我们那边了。 那地儿叫烛台村,一个听名字都晦气的地方。 我们村儿是典型的穷村儿,也是重男轻女的高发地带,整个村子男的占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百分之二十的女人,还都是家中的母亲奶奶。 总之放眼整个村,没人家养丫头片子的。 谁家不是一个两个儿子,小时候穿个裤衩子站在门口抹鼻涕,长大了东家一榔头西家一棒槌的闹腾。 外人到了烛台村不明就里,都问你们村怎么只生男不生女呀? 村里人都回答风水好呗。 其实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那些生出去来的女孩子,不是被按在床底下的尿桶给淹死了,就是往身上摔石灰给烧死了,婴儿尸体都扔在董家白房子后的竹林里。 久而久之,那竹林的地下随便刨一刨,都能挖出几根细细的白骨来。 我也是生在烛台村的女孩儿,为什么幸免于难了呢? 因为那时我们家穷,我妈妈想了个绝世好主意,想用我的命诈骗点钱财,谁知钱没换到她自己差点儿把命搭进去了。 怎么回事呢? 在别人家,重男轻女的都是奶奶,可我们家不同,我妈重男轻女。 因为她小时候被我外公重男轻女过,导致心理有点扭曲。 我外公是个极其传统的书生,又是个阴阳先生。 她想学他们杨家的家传风水术,外公却死活不同意,说她是女身,学习了将来出嫁去别人家族,杨家一门秘传寻龙点穴手法岂不都被她带了出去? 我妈为此“怀恨在心”,但由于是自己老爸却也没办法,甚至有几分屈服。 到怀我那年,她竟然觉得重男轻女这种思想十分有道理,她一定要生个儿子扬眉吐气。 于是到处打听知道肚子里胎儿性别的方法。 当时有个老仙娘,叫信姑。 她有一手绝技,只要摸一摸怀孕女人的肚子就知道怀的是男是女。村子里已经有好些个女人被她摸过了,都顺利流掉了女婴,生出个儿子。 可以说百试百灵。 我妈当时挺着个大肚子兴高采烈去找信姑,她一摸也说怀的儿子。我妈那叫一个高兴,天天宝贝儿宝贝的摸着肚子叫唤。 谁知生出来一看,是个丫头片子。 我妈一边骂老仙娘骗人,一边把刚出生的我跟个破枕头似的扔一边。我爸也阴着个脸挺不高兴,因为他也想要个儿子以后给他打酒喝。 用他的话来说,将来即使自己穷死也不会去女儿家看女儿的脸色讨生活,即使儿子再穷也要跟儿子生活。 没生出儿子,岂不断送他老年的“幸福生活。” 也从那时开始,一条毒计就在二人心中酝酿开来。 我六岁那年,时机成熟了。 我只记得那天晚上下了大雨,雨停的时候我妈突然拿出一条大红裙子给我换上,对我说:“宝贝,一会儿你跟妈妈出去好不好?” 当时听到她叫我宝贝,我受宠若惊。 毕竟从我记事以来,她就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动不动又打又骂说我是个赔钱货,屁股上全是被她用斑竹细条子抽出来的红血丝。 现在一见她态度柔和,天真的我以为她终于开窍想对我好了,还点点头问她:“妈妈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妈的脸色立刻跨下来:“问那么多干什么?去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又拿出一块红布不由分说往我身上一披,将我裹的严严实实的,我当时都快透不过气了,以为要被勒死。 一见我被红布裹住了,我妈又从堂屋的棺材后拿出一根绳子,绳子黑黑的像什么东西的毛,上面还有我们家小黑的味道。 她用那条绳子在红布外将我捆了一圈儿,自己手拿着另一头,牵小狗似的牵着我往门外走,手上提着个红布盖着的竹篮子,绳子还一扯一扯的:“走!” 我不敢多话,怕惹她生气了打我,只好乖乖跟在后边儿。 她牵着我越走越远,回头望家里的白房子都看不见了,又走了一阵儿,她牵着我进了麻柳树林,像是要穿过树林去河边。 林子里面又湿又黑,不时还有软体动物爬行的声音。 我心里害怕不禁出声:“妈妈我们去哪儿?” 我妈明显也被我开口吓了一跳,语气十分不悦:“去挡鱼。” 通常下暴雨后有鱼群从上游被冲下来,人们只要拿床凉席设在关口处,加上点儿电什么的,总能收获满满。 “但挡鱼都在小河沟,在大河里怎么挡鱼啊?” 我心中生了疑惑又问:“而且妈妈你好像什么也没带,没有凉床,也没有电箱,河里那么宽,怎么挡鱼呢?” “闭嘴!” 我妈十分不耐烦的指着我:“你哪儿那么多废话?一会儿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了吗?” 当时的妈妈,脸色可怕的像鬼, 我害怕但不敢哭出声,只能噙着泪花抿着嘴点了点头。她又牵着我走了一段路,来到临河一块大石头上。 这石头是从河水里生起来的,站在上面往下一望,就能望到波涛汹涌的河水,我妈叫我站在石头上不要动。 她自己走到石头附近一块潮湿的地方,从竹篮子里拿出一对白蜡烛,点燃了插在地上。双手不断结印,口中还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河水底下浮起来一片巨大的阴影。 当时皓月当空,明月光辉撒满眉间心上,河水逆光处波光粼粼,这在月光照耀下,我自然看的清清楚楚。 河面上也升起一股凉意,沁的我头皮发麻。 我心中害怕,赶忙冲着石头下大喊:“妈妈妈妈!河里有东西,我好害怕。妈妈你抱我下来好不好?” 她却冷着个脸:“瞎叫什么呀?再鬼叫把你嘴给缝上。” 仿佛现在停在我脚下石头附近的那一片河中阴影在她意料之中。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天上的月亮,看神情似乎在祈祷什么,口中还自言自语:“奇怪了,今儿下了大雨怎么月亮还这么大呢?” 不一儿,远处飘来一大块云,将天上那块银盘遮了个严严实实。 地上也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我独自站在石头上害怕,一个劲儿的叫妈妈也没人应声,刚转身想摸着石头下去,不知从哪儿伸出一双手往我胸前一推,我便毫无保留跌下河去。 “扑通”一声,我一下泡在河水里。 被彻骨冰凉淹没的同时,我明显感觉到一双手抓住我的脚踝将我使劲向下拉,我一个呛水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我躺在一个破房子里。 老钱救了我。 老钱是一精神矍铄的老头儿,外号钱串子。他也是个游方道士,从年轻时就开始云游四海。那天晚上在河边办事,碰巧救了我。 他看我小小年纪穿着一身红,就问我:“小丫头,你这红裙子谁给你穿的,身上的朱砂染黑狗毛绳谁给你捆的?” 我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据实以告。 老钱听了大骂禽兽,竟对亲生女儿下这样的毒手。 后来我才知道,我妈给我穿上红衣,是为了制造红衣裹魂。 用红布裹住我的三魂七魄,让我死后魂魄不能离开肉体。而因为是在水里淹死的,又穿着红衣,会变成怨气难散的竖尸。 他们想等我死后,骗捞尸人来捞我的尸体。 行内人都知道,黄河捞尸人有三捞三不捞。 三捞其实是个虚指没有定数,三不捞却是个死规矩:一,下雨打雷天的尸体不捞,二,一具尸体捞取三次还没捞上来不捞,三,尸体在水中竖直而立不捞。 竖直而立的尸体,叫竖尸。 这种尸体之所以死后在水中站起,不会浮起来尸体也不会泡胀。反而会随着层层波浪前进,看起来在水中行走一般。 因为它们都是含冤死的,在水中非害人不可。 捞尸人只管捞尸体不管平冤,所以他们坚决不会捞竖直的尸体。 我父母的毒计是,等我死后变了竖尸,他们就去找个捞尸人回来,骗他说有个尸体要请捞尸人帮忙打捞。 我们那边捞尸人捞尸之前要签合同。 有些自愿和主人家约好的,捞不上来还要倒赔主人家钱。所以捞尸人在捞尸前一般都会问清楚情况,看看这个尸体捞不捞得。 我父母找了个新入行的。 那小伙子挣钱心切,不问三七二十一又被我妈一顿忽悠,稀里糊涂的签了个合同:要是他捞不上来我的尸体,得倒赔他们两万块钱。 我六岁的时候,两万可还不是个小数目。 我妈把我推下去以后,就心怀忐忑又有些兴致高昂的在家等着。她肯定我死后会变成竖尸,谅那新入行的小伙子也没胆量捞竖尸。 她就能顺理成章拿到两万块钱。 想到这儿她不仅没有为害了自己女儿而有丝毫愧疚,甚至辛总自鸣得意起来:女儿命贱,生下来淹死也是死,在河里淹死也是死。这臭丫头一死还能给我赚点钱,我可真是太聪明了。 第2章 寂静塔与转经筒 昏黄灯光的小房子里,我父母的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 我妈对我爸说:“等拿到捞尸小伙子赔偿的两万块钱,还可以把那赔钱货的尸体带回来。那丫头已经被我用红布裹住了,三魂七魄肯定跑不了。到时候,我用她的魂魄做一个好玩意。” “什么好玩意儿?” 我爸问:“不会是你常说的什么养鬼术吧?那丫头怎么说也是你害死的,把她的魂魄养在家里,不怕害怕啊?” “怕什么?” 我妈说她未出阁前,在我外公家偷学了不少秘术。 其中一种,叫女儿祭。 是一种用以改变家运的古法风水:在古代女儿命贱,有些人家生下来就将女儿杀死。可反正死也是死,不如让她起点儿作用。 作用就是在家里的地基摆一个风水阵,将女儿的尸体埋进去。 又以秘法摄取女孩儿的三魂:胎光,爽灵,幽精。 将三魂魂镇在三清位,分别对应三清:玉清,太清,上清。 再以秘法摄取女孩儿的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出秽,臭肺。以七魄对应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衡,玉衡,开光,摇光。 以三清北斗阵法摄魂困住肉身,呈一个纳气的格局。 这个格局能将一个家中即将到来的霉运,不幸,灾难,横祸全都加注上阵中的女孩儿身上。这女儿的三魂七魄为家中挡了所有的灾难,这家人此后一定一帆风顺平平安安无病无灾,但阵中的死婴,魂魄却备受煎熬。 不过这就不是他们所考虑的问题了。 对他们来说:生而为女,就是原罪。 我爸当时听了这个法子还不住拍手称好,说等把死丫头拿回来摆了这个阵以后,他们就不用再受穷了。 到时候生个儿子,搬到大城市去生活。 后来我爸又问了一句:“不过这样做是不是太对不起这丫头了?” 我妈却咬着牙齿恨恨地说:“这死丫头,当时生她时害我受了那么多苦,我当时没把她生下来掐死,还让她多活了几年,算她报答我们了。” 原来,我妈一辈子命硬,从来没撞过鬼。 她敢在七月十五那天走夜路,四周的鬼见了她避之不及。可见她的命硬到什么程度。一个女人的命要软,一辈子才能过的好。 命硬了,注定吃苦。 我妈不以为然,还时常以从来没撞过鬼为骄傲,直到生我的那天。 不知怎么,在她痛的恍恍惚惚时,看到四面八方的鬼都来了,都围着她一个劲儿的指指点点,说些什么。 那些牛头马面,青面白面甚至脸上带血的东西,着实把她吓了不轻。 后来我师父,也就是老钱说,因为我是元阴命,出生在阴年阴月阴时的女孩子,四柱全阴不说还带了华盖,所以连带着我妈也受了影响。 我妈偷学过算命,她自然也知道。 所以一直对我“怀恨在心”,认为我毁了她一辈子没见过鬼,鬼魂见了她都得绕路走的“英名”。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和老钱就在我们家门口。 老钱说带我回来向父母问清楚。 我爸一见我,以为是淹死的我这么快就变成鬼魂回来找他们了,一头扎进堂屋的柏木棺材底下还抖个不停:“不关我的事呀,这都是你妈的主意,要找就找她吧。” 我妈胆子大,又学过些半吊子的道术。 她看得出来我不是鬼,眼中惊讶我怎么没死,她明明烧了符纸叫了水鬼过来拉脚,我又被捆着双手,照理来说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又看了一眼我身后的钱串子,顿时明白我被人救了。 钱串子一双凌厉的瑞凤眼已经扫在她脸上:“好好好,常言说虎毒不食子。但这世上百种人千种样,天龙八部众生相。真是什么人都有,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我妈懒得和他理论,只冷哼了一声:“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 钱串子说:“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鄙人这些年云游四方,也买了不少新奇玩意儿。刚才你们在屋子里谈话的时候,我包里正好有个录音机。” 我妈的眼睛顿时危险的眯了起来。 钱串子当没看到,继续自顾自的说:“依我之见,这孩子你不想要了对吧?” 我妈能看出钱串子的势头,即使她现在说要回孩子,钱串子也是不会给的。钱串子也能看出我妈的势头,即使她要回孩子,这孩子在她手下也活不了多久。 所以刚才在来的路上他就跟我说好了,以后收我当徒弟,继承他的衣钵。 我妈见钱串子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加上他手中有她的犯罪录音,只能咬牙切齿的说了声:“对!你想要的话就收养了吧。” “那感情好。” 钱串子一把牵住我的手转身就走:“小徒弟,跟师父回家。” 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没跟父母说什么断绝关系的话,心中只觉得我再也不想回这里,再也不想见到这两个所谓的爸妈。 走出去我还听见我爸问她的声音:“你怎么让她走了。” 我妈十分不耐烦:“走了就走了,一个赔钱货还稀罕她不成。再说了刚才的情形你又不是没看到。明天对外面说她死了,本来就是要死的,反正咱们村儿对女儿也不会在意。她这么一走,还给咱们生儿子腾地方。” 当天晚上,我牵着师父的手越走越远,再也没回头。 一晃十年过去了,现在我十六岁,已经是个豆蔻少女了。 师父还给我取了个名字,叫肖坤宁。 肖取孝顺之意,坤宁两字取自道德经: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天在八卦中为乾,地卦为坤为德。 师父希望我一生品德高尚,心思安宁,故以坤宁赐名。 我师父钱串子,说是个游方道士,其实他在云山上有座道观。说是道观,其实也只是三间茅草屋。 师父不止我一弟子,还有两个师兄一个师姐。 但他最疼我,经常上山采草药时带着我,趁着这个功夫偷偷给我讲一些本门的不传之秘。他说这些可都是他压箱底的东西。 大师兄跟了他十几年,也只学到些许皮毛。 我说师父你这不是偏心吗? 师父却斜睨我一眼:“你懂什么?这叫天赋,你的师兄师姐们都太笨,领悟不了其中的精髓。你天资聪明又命格特殊,天生是当阴阳先生的。” 我似懂非懂,将手上的一本古书冲师父翻了一遍:“可我也不懂啊,这本《玄天堪舆秘鉴》我看了十几遍,都没懂个几分。” 师父从采灵芝的高崖上跳下来:“风水是三分理论七分实践,很多东西要去实战考察才能学习。以后有机会,师父带你下山学习。” 我点点头,心中却觉得自己跟向菩提老祖学艺的孙猴子似的,什么好东西都被我偷偷学了。师父还叫我别跟师兄师姐显摆,低调。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师姐林沉烟常和二师兄念叨,说什么小徒弟?我看肖坤宁八成是师父在山下和哪个女人生的私生女。师父爱女心切,什么本事都教了。 我和师父背着药草篓子回去时,已经晚上,二师兄跑出来接住师父的背篓还指了指亮着灯的茅草屋:“咱家有客人。” “喔?” 老钱眉毛一挑颇感意外,朝屋子看了一眼还是进去了:“不知哪位贵客莅临?” 按规矩,师父进去后徒弟不能跟。 我就把草药篓子放下,出来时见林沉烟正围着大门口插着的两个东西一边转一边打量,嘴里还不时嘟囔:“这是个啥玩意儿?” 林沉烟是东北人,师父收她时她已经年岁有十了,自然一口东北腔。 我一看,大门前插着两个东西:一个宝塔一样的形状,跟竹笋似的节节升高。上面挂满了骷髅头,也不知是真是假。一个是长长的圆柱子,上面挂满了垂顺的黑丝,看质地像人的头发。 两个东西被风一吹都会转动,前者的骷髅头互相碰撞哗啦啦的响,像山鬼啸林。后者一阵柔顺刷刷声,跟头发从纸上掠过似的。 “这是个啥玩意儿啊?” 师姐依旧围着两个东西不住打量,似乎很想知道其中究竟:“这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妙用?” “师姐。” 我脆生生的喊了她一声,跑到她跟前说道:“师父说过,客人带来的东西咱们不能乱碰。一会儿当心师父骂你。” 师姐本来就看我不爽,一听我出言提醒她怒气冲冲:“要你管!” 说完还叫来了二师兄,两人一起蹲在那两个东西面前,听那两个东西被山风吹的刷刷响,柔顺的长发似的黑丝扫了他们一脸。 我在边上看,心中不由的想,要是他们知道那两个东西是什么,还会任凭那柔顺的黑丝在他们脸上扫来扫去吗? 那两样东西,其实就是藏传密宗的寂静塔和转经筒。 都是用来收死人东西的。 怎么回事呢? 在藏地高原,一片道术渗透不进的天空。那地儿信奉藏传佛教,人们死后不土葬也不火葬,这尸身不归于水也不归于火,不进五行轮转中,而流行天葬。 也就是由藏僧喇嘛主持,将死人的尸体喂给秃鹰吃。 喇嘛在将死人尸身喂鹰之前,会将死人的头发连头皮一块儿剥下来,尸体天葬完后只剩个骷髅头,由喇嘛带回去。 将死人的骷髅头归于寂静塔中,头发挂在转经筒上。 密宗行事时,以这两样东西为法器,摄杀万千妖与魔,伏诛众生嗔恨心。 第3章 青蚨 正在我们对两样东西发愣时候,门“啪”的一声开了,一个浑身黑衣长袍的干瘦人怒气冲冲,回头指着师父一声警告:“姓钱的,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师父才没空跟他贫什么从来不喝酒的言辞,只冲下山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动作:“自便。” 这人一见老钱跟个铁块儿似的油盐不进,也没了办法,转身去拔自己带来的寂静塔和转经筒,却一个不经意间,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我,黑长袍里的人轻微“咦”了一声,似乎很惊讶。 一席黑袍子高大身躯的阴影将我笼罩。 我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却也明显感到他在对我上下打量,那气氛阴阴的,叫人不寒而栗。 “小妹妹,” 他伸出一只长着又尖又厚的指甲的手摸在我头上,语气迂回而古怪:“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叫肖坤宁!” 别人还没说话,只听一阵尖尖细细的刻薄语调传来,林沉烟叉着腰歪着脑袋:“她叫肖坤宁,是师父最喜欢的弟子。” “多事。” 师父赶忙出言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长袍人“咯咯”一笑,说钱串子,你竟收了这么好的宝...徒弟。我看那青蚨,你是非帮我找不可了。 说完又探眼向我看来。 师父赶忙伸手把我护在身后,说:“你别打她的主意,我帮你找就是。” “爽快,” 长袍人大袖一挥将寂静塔和转经筒收入袖中:“早这么利落,我也不用多费一番唇舌。老东西,你这宝贝徒弟真是我的福星啊。” 说完将长袍一卷,也不理师父脸色如何,消失在月色下。 看这样子因为我,才让师父妥协了。 我心中自责不安,怯怯的叫了声师父。师父却说不碍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叫我不用自责。 “师父!” 林沉烟赶忙跑过来,两只鸡贼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师父,刚才我听那长袍人叫你找青蚨,这青蚨是个什么东西呀?” 师父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沉烟,刚才为什么多嘴?” “师父,” 林沉烟一见老钱话里有问责的意思,赶忙低下头辩解:“我...我是怕坤宁久久不答那人的话,怕那人伤害您。” “不管怎么说,” 老钱语气依旧厉害了几分:“有师父在。师父平时怎么教你们的?客人面前不许多话,罚你去后山给新种的何首乌除草担水,以示惩罚。” 师父说过,何首乌这种药材喜收月光精华,才能长成人形。 以前我还见过师父把一只一尺高的何首乌胖娃娃,卖给了山下的一个有钱人。那人的老爹吃了,一夜白发变黑发,用师父的话来说叫固精归元了。 这种药材,需要人精心伺弄。 跟人似的,晚上要给它们浇半杯子水,除去新长出来的杂草,好叫它们“喝着饮料晒晒月光浴,心情舒畅”,快点长成何首乌娃娃。 其实这种功夫我们几个弟子每天都要做,也不算惩罚。 林沉烟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哼”的一声负气而去,经过二师兄边儿上时,还给他使了个眼色。 二师兄和林沉烟向来心有灵犀,自然心领神会。 他赶忙跑过来跟我一样扶着老钱,挤出个人畜无害的笑脸儿:“师父,您别生气。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不正和您说的那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吗?消消气消消气。” 二师兄都圆脸天生自带一股喜感,说出话来也让人舒心。 师父一见他这么说,也没气了。 任由我们扶着他进屋。 二师兄一进去,赶忙给师父拿上了平时最喜欢喝的雪沉茶,他常说每临大事需静气,这种茶最能安神养心。 我正要去拿时,二师兄已经抢先了。 我这个二师兄虽然排名第二,脑子却不是二师兄的脑子,好使的很。他又很会看人心意,样样抢在我前头,把师父安排的妥妥贴贴的。 等看到师父脸上有了笑模样,他才靠着师父的脚边坐在地上。 师父此时一副在想大事的样子,没一脚踢开他,他就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漫不经心的问:“师父,这啥叫青蚨啊?” “嗯?” 老钱的眉头顿时一挑:“你想知道啊?” “可不,师父。” 二师兄一听老钱接茬,知道有戏:“刚才那人气势汹汹的指着你,我都害怕,师父你先前却怎么也不答应,青蚨,是件儿宝贝吧?” 师父叹了口气:“与其说它是宝贝,不如说它是祸根。” 我们一见师父有开口的架势,赶忙都不说话了。 坐在地上听师父讲:“搜神记上说:南方有虫,名嫩蝎,一名恻蝎,又名青陈。形似蝉而稍大,味辛美,可食。生子必依草叶,大如蚕子。取其子,母即飞来,不以远近。虽潜取其子,母必知处。以母血涂钱八十一文,以子血涂钱八十一文,每市物,或先用母钱,或先用子钱,皆复飞归,轮转无已。” 二师兄一听,脸急成个包子:“师父你明知道我不爱学习,语文都够呛,就别再拿古文折腾我了,您刚才扒拉扒拉一大堆,我一句也没听懂。” 师父顿时被二师兄的模样逗乐了,尘拂轻轻敲了敲他脑袋一下。 他摸了摸脑袋又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师父,青蚨到底是啥?有个什么作用,您就给我换成白话讲讲呗。” 老钱就说在南方有一种虫名叫青蚨,又叫子母虫。 这种虫的样子和蝉蝶一样,只比它们稍稍大些。翅膀也和蝴蝶一样宽大,颜色美丽,而且味道还很好吃。 而青蚨之所以又叫子母虫,是因为青蚨生子。 母子分离后,也会聚到一处。 有人偷偷拿走青蚨的子虫,不出多久母虫便会找到子虫,母子相聚在一处。而偷偷拿走母虫,子虫也会一样找到母虫,不管在什么地方。 虽然都是偷偷拿走的,但青蚨母子总能知道对方的所在。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古代有人用青蚨血涂于铜钱之上:以子虫血涂铜钱八十一枚,复以母虫血涂铜钱八十一枚。将这些钱放在坛子里,分别埋在东边背阴的滴水房檐下,三天后取出来。 次日上集市,或先花子钱,或先花母钱。 但只要别一次性把钱都花出去了,留一些子母钱在兜里。第二天一早,那些被花出去的涂了青蚨血的钱,又都会回到钱袋子里。 如此一来,涂了青蚨血的铜钱,岂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淮南子一书中,将此法称为青蚨还钱。 说青蚨飞去复飞来,称为神钱。 “哎哟!” 二师兄一听,双眼放光:“这青蚨也太神奇了,要是咱们能搞上二两青蚨血涂在钱上,以后不就不用为钱发愁了吗?” “想的倒美。” 师父伸手拈了拈唇边的胡子:“传说中古人常常以此生钱,故而大肆捕杀青蚨,青蚨早已绝了种,哪寻踪迹?” “不对啊师父,” 二师兄一下反应过来:“您说青蚨都绝种了,刚才那个人还叫你找青蚨干什么?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一口咬定您能找着似的?” 老钱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他知道我手上有一副青蚨钱啊。” 说话间,已经摊开了巴掌伸到我们眼前来。 师父的掌中,赫然躺着两枚圆形方孔的顺治通宝,两枚铜钱宝字上,都被点上了一个血点儿,看上去跟朱砂的猩红一样。 二师兄伸手要去碰,被师父一下打开了,只能捂住手憨笑:“师父,这就是青蚨钱啊?怎么你只有两个呢?” 老钱看着这对青蚨子母钱,似乎格外感慨:“其实准确来说,这青蚨钱我只有一个,当初我和一位故人一人一个。后来她负气离去,越走越远,她身上的子钱也就回到了我身上这枚母钱身边。” “嘿嘿嘿!” 二师兄一听师父这话脑袋就伸过去了,傻笑不止:“师父,您说的那位故人,是个女的吧?呵呵呵。” “瞧你这呆样,我看你是皮紧了。” 师父一见心思被戳破,害羞中夹杂了几分不知所谓,尘拂伸出去作势要打二师兄,他却早起身,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老钱本来就不是要打他,一见他走了又低头看那对子母钱,似乎格外感慨。 “师父,” 我见师父神伤,怕他越想越伤心,便转移话题:“师父,既然青蚨钱这么好,您刚才为什么又说它是祸根呢?” 师父一见我问,夸道:“还是坤宁有耐心,性子沉静。不像你二师兄似的百鸟学艺,这凤凰的本事还没教完呢,他就跑了。” 我说:“二师兄是男孩子,自然活泼好动。师父还是快讲讲祸根的事吧。” 老钱就把手上的子母钱掂了两下:“子母钱子母钱,这祸根是什么?钱嘛!人生在世哪儿有不为钱奔波的。正如刚才你二师兄所说,有了这青蚨子母血涂在钱上,那一辈子还用工作啊?不躺着玩儿就行了么?古代好多人为了猎取青蚨,在捕杀过程中不仅让青蚨绝种,人们也争的头破血流,父子反目,不是祸根是什么?” 我点点头:“那师父,你手上的两个子母钱又从哪儿来的?” “我正要说这个呢。” 师父喝了一口雪顶含翠,才继续说:“青蚨绝种后,再没人见过。传说中青蚨起源于南海竹林,绝种其实不叫绝种,只不过复归于南海竹林了。师父我年轻时爱上个女子,想为她寻一对青蚨钱带在身上做定情信物,就跑到南海竹林去晃悠。” 谁知晃悠了个几个月,竹叶青蛇见了不少,青蚨嘛,影子都没瞧见。 师父气的要走时,却不敬意遇上个人。 那是个老捕蛇人,在竹林里串时被蟒蛇精伤了,因为他捕杀了蟒蛇精太多蛇子蛇孙,被找上门报复,要不是遇上师父,他就死了。 这老捕蛇人姓嬴,由于师父救了他的命对师父感激不已,还主动交托了老底。 他说他们家本来是世代捕杀青蚨的,青蚨绝种后搬回南海竹林,他们以青蚨谋取利益,必要时还会将青蚨卖出去换取一些钱换不来的东西。 后来青蚨在世上绝种了,他们嬴家却还剩个几对。 他本来想送师父一对,却被师父拒绝了,说这是祸根。带在身上搞不好会招来杀身之祸。老捕蛇人就送了师父一对沾着青蚨血的子母钱以圆他心愿。 后来,师父就再没听说过有关活体青蚨的消息了。 “师父,” 我一听明白了:“您答应黑袍人去找青蚨,是不是还得去向嬴家人找啊?” 第4章 宝座穴 师父点点头:“不过我看悬。” 怎么回事呢? 师父在南海竹林时得知,老捕蛇人有七个儿子,一个个知道家里有青蚨钱都不愿意出去工作,躺在家中吃自来食。 毕竟钱花出去了还会自己长脚走回来,谁不用谁傻。 后来几个儿子渐渐长大,又各自取了媳妇儿经不住撺掇就开始闹分家。分家分什么呀?烂茅草房子还是柴火担子。 眼睛不都盯着青蚨嘛? 那时老捕蛇人手上只有两三对活着的青蚨了,这僧多粥少狼多肉少的,怎么分,最后都有分不到青蚨的人。 而且一对青蚨哪儿够用啊? 看它们的寿命不长,要是死了以后不就没有了吗?纷纷想把那仅剩的两三对据为己有,为此七兄弟大打出手,跟葫芦娃似的各显神通,差点没有把庙门拆了。 最后几兄弟闹不的不欢而散,青蚨也被几兄弟偷走了。 还有老捕蛇人家中用青蚨血新涂过人民币,也被他们全拿走了。只剩下个小儿子和小女儿年少不知事,还和老嬴在一起。 老嬴就带着他们搬出南海竹林,隐居在南方的一个叫古月的村子里。 说到这儿,老钱冲我挥了挥手:“你去收拾一下,明天跟我一起下山找,我们去古月村找嬴家人。不过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老嬴是不是还活着啊?” 第二天,师父就带上我下山了。 留下二师兄和林沉烟看茅草房子,林沉烟一听师父要带我下山满脸的不高兴,趁我们走远了还说了声:“偏心。” 二师兄倒挺高兴,搓着手围着林沉烟转来转去:“师妹,这下我们可以单独相处了。我等这机会,等了好久了。” 走出老远,突然听见二师兄一声惨叫:“啊!师妹!我就说说而已,你踢我干什么?看你!差点让我断子绝孙。呜呜呜!师父!您老人家快回来吧。” 花开两枝,各表一头。 师父带我下山,轻车熟路很快找到了古月村。他依靠的是罗盘方位,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老嬴经常联系呢。 师父一进村,就拦住一个带草帽的人:“老乡,跟你打听个人。” 那农民五十多岁,一副带月荷锄归的样子,锄头一放:“嘿!你问吧,这满村子里只要有名有姓,就没我不知道的。你找谁?” 老钱就说:“我找嬴有民,请问他在不在村里?” “嬴有民?” 老农民若有所思:“你说的是嬴大荡子吧?” 师父哭笑不得:“他是有这么个外号。” 因为姓氏的关系,加上乡下人多半没什么文化爱拿这取笑。嬴荡嬴荡就这么叫开了,还不是取那谐音当笑话。 “嬴大荡子啊?!” 老农民恍然大悟,大手一摆:“死了,你们来晚了,去年这个时候他就死了。” 师父一惊,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赶忙问:“他怎么死的?” “嗨!” 老农民拿下头上的草帽扇了扇:“斗气斗死的呗,嬴大荡子和村西边儿的老羊倌儿斗气,比比看谁死的快,他赢了,就先死了。” 我一听不禁笑荒唐:“老人家你可别蒙我,这个人都比谁活的长,哪儿有比谁死的快的?快别说笑话了。” “我说真的,具体呢是这么个事儿。” 老农民此时下了活儿,有闲工夫歇息会儿,正想找人侃大山呢我们就来了,就细细和我们说起来老嬴和人比谁死的快这事儿。 怎么回事呢? 事情还得从村西那个老羊倌儿说起来,老羊倌儿天天在山坡上放羊,从小放到老,对古月村的山坡,熟的不能再熟。 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等把羊赶到山坡上时天才微微泛鱼肚白。 为此,他也见了很多常人没见过到景色。 毕竟启明星高挂的时候,大伙儿都还睡着呢,谁有那闲工夫起床看天上的风云变幻的? 有一天,老羊倌儿和往常一样把羊儿赶到山坡上,突然发现山坡的一个凹处竟然发出紫色的光芒,跟电视里的紫薇星似的。 那光只在远处隐隐可见,走近一看就没了。 老羊倌儿走近看了,那个凹处不正是自己平时放羊累了坐在里面歇息的地方吗?那地儿中间凹两边起,跟把椅子似的,坐着还挺舒坦。 怎么就放光了呢? 正好那天,有个风水先生经过古月村。 老羊倌儿就请风水先生看一看,这个地方到底怎么回事? 风水先生一去了说不得了,这地方是个宝座穴,还发出紫气。紫气为帝王之气,要是死了埋在里面,后人必出王侯将相。 老羊倌儿一听,心花怒放:要是自己死了埋在这儿,后人岂不前途无量? 他就把儿子叫来,千叮呤万嘱咐说自己死后,一定要把自己埋在这个宝座穴。还叫儿子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她妈。 因为他知道自己老伴儿的嘴就跟个棉裤腰似的——松,她要知了,明天十里八村都得知道。 宝座穴这么珍贵的地方,当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了。 他自己得好好守着,不让别人占了。 就天天放羊时去看,累了还在上面坐会儿躺会儿,有时看着天蓝天上白云朵朵漂浮无止境,他甚至怀疑自己上辈子就在这儿放羊了。 他想自己当了几辈子放羊的人,不能让后人还走放羊这条路。 一定要死后埋在宝座穴里,改变命运。 但天不从人愿。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话好像是对别人说的,对老羊倌儿没怎么奏效。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他由于天天放羊没干过什么重活儿,除了头发稍稍白了几根,连容貌都没怎么变化。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着急事。 阎王叫你三更死,何曾留人到五更。 阎王爷不收你时,你还想自杀不成?谁不想多活几年啊?反正这宝座穴也一直没什么事,他何不再享几年福? 直到一年前,意外发生了。 同村的嬴大荡子查出了尿毒症,都知道这个病活不了多久,加上嬴大荡子上了年岁,过个一年半载的也就死了。 嬴大荡子的儿子嬴青羊怕他死后找不到好地方埋,早早的去外面请了个风水先生回来帮嬴大荡子找墓地。 可怕的事发生了。 嬴青羊找的风水先生,正是当初给老羊倌儿指出宝座穴那风水宝地的先生,更可怕的是他还记得那个地方。 他对嬴青羊说,要是你爹死后埋在这儿,他的子孙后代必出王侯将相。 嬴青羊一听拍案,说就要这个地方。 于是就去村里请了几个鳏夫,跟他们商量等嬴大荡子咽气后帮忙把墓穴给挖出来。他们商量的时候,被老羊倌儿听见了。 老羊倌儿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啊。 当天晚上,他就提了瓶东西回家,揪着儿子的衣领对儿子说你可一定要记住了,等我死后就把我埋在宝座穴里。 他儿子当时还纳闷这话你说了千百遍了,今儿怎么又提起了?结果老羊倌儿转头进屋就喝农药了。 他儿子赶忙叫了救护车,当时农药发作的厉害闹的全村人都知道了。 好在老羊倌儿喝的不多,到了医院后给洗胃抢救回来了。 但等他好了后去宝座穴看,那儿已经立起了一做座坟,泥土还是新鲜的。坟上重重叠叠的堆着白纸和彩纸叠成的花圈,上面的锡箔纸垂吊在太阳的折射下闪闪发光。 坟四周插着白色吊帘招魂幡随风舞动,那是当地习俗,告诉大伙儿没事儿别上他们家坟前瞎晃。 连看都不让看一眼? 老羊倌儿急了,跑回家问儿子谁埋在那儿了。 他儿子只好告诉他在他住院期间,一直病着的嬴大荡子死了。他儿子嬴青羊迫不及待,第二天就把他埋宝座穴里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一听赶忙安慰师父:“老嬴是生病去世的,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师父你也不用太为这位老友伤心了。” “可不是,” 师父还没说话,老农民又开口:“这自从嬴大荡子生病后,特别是他儿子找风水先生看了那宝座穴后,他和老羊倌儿一直在比谁先死,谁先死谁埋好地方啊。没想到还是嬴大荡子先走一步,他埋了好地方,你该为他高兴才是。” 嘿,这话是好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师父此时也算回过神来了,还对老农民行了个道礼:“那麻烦你老人家,带我上去嬴家去看看,不知道他们家现在还有什么人在住吗?” 老农民一听,冲左手边做了个请的动作:“你们跟我来吧。” 还一边走一边说:“他们家就在前面没几步,嬴大荡子死后,他儿子和女儿还在他们家房子住着,不过一会儿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话还没说完,老农民指着竹林路下不远的一座房子:“哟!到了。” 师父朝那房子跟前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第5章 行家富贵 只见一个老旧三合一开清代式样的大院儿里,堆满了花圈,红红绿绿的花圈纸靠在三墙上,上边儿的吊唁飘带随阴风招展,地上黄白两色菊花一字排开。 一个白铁高音喇叭挂在院子顶的兽头上,清音大悲咒传的老远。 院子里摆着三具棺材。 看这阵仗明显是死了人,院子里却未见哭声,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地上只放了三个切开的大萝卜和半个南瓜,上面插着棕香红烛。 这边儿白事用品制造厂也奇葩,说白烛的漂白成本比红烛贵,不生产白烛,叫人们红烛当白烛用。 时间一长也习惯了,人们看红烛和白烛也没什么两样,死了人也插红烛,就差没在那红烛上贴两个双喜临门什么的。 我这么想时,师父已经看向三具棺材。 黑木白头镶嵌福寿万字团圆纹,每个棺材上系一白锻子大花。那棺材虽上了黑漆,但依旧能看出,是阴沉木材质的。 师父说过,做棺材的用木通常有三种:檀香木,金丝楠木,杉木。 前两种都是有钱有身份的人才用的,咱农村的普通老百姓死了,一般都用杉木,便宜不招虫,过个十年八年的也就烂了,还求个什么万年不腐呢? 可赢家院子里摆的三具棺材,用的全是阴沉木。 阴沉木是个什么东西? 这玩意儿又叫乌木,是木头埋进古河床经上千年碳化形成的。其质地坚硬,又辟邪的作用,古代都用它制成护身符挂件。 风水先生们,更将其中当做至宝。 因为这东西不仅可以辟邪,还可以镇邪。 古代有横死之尸不能顺利入棺者,那缺了德的先生们就用阴沉木打成棺材,强行将有冤屈的尸体镇在阴沉木棺材里,再选个十字杀尸地埋了完事,以对主人家交差。 但这样,死人就永远被镇在阴沉木棺材里了,不见天日,不得超生。 换句话来说,阴沉木棺材就是用来镇横死人,防止它们死后搞事的。院中三具阴沉铁犁木棺材明晃晃耀人双目,岂不说明他们家非正常死了三个人? 师父赶忙拉住边上的老农民,颤声问:“老乡!他们家谁死了?” “嗨呀!还有哪个嘛?” 老农民一脸司空见惯的样子:“赢青羊最后的两个娃儿,一子一女。对了,这回死的还有他媳妇儿沈月心。” 师父一听这话不对味儿:“你什么意思?他们家之前还有人死?” “可不咋地?” 老农民说:“嬴大荡子在世时,原本也可以叫多子多孙子。他那个儿媳妇沈月心,给他生了三个孙子一个孙女儿,以前那可羡慕死村子里的人了。” 可自从赢大荡子死后,也没什么好羡慕的了。人们看到他们家之后发生的事,连之前的羡慕都想收回。 怎么回事呢? 自大赢大荡子死后不到三个多月,他们家开始出事了。 先是他大孙子到经过去上学时经过一个雁塘,看到一条在浅水滩上游想去捞,正好那时沈月心遇上个熟人和她闲话两句,再转头时大孙子已经在雁塘里浮着了。 大孙子死了不到一个月,二孙子也出事了。 被查出脑癌,晚期。 病痛折磨了几个月也死了。 赢大荡子的几个孙子孙女,现在只剩下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了。另外赢家人除了一个嫁出去的小女儿赢青鱼,就只有赢青羊和沈月心活在世上了。 有了之前的事,赢青羊和沈月心对两个孩子加倍小心照看,不想不久前依旧出事了。 沈月心早上去赶集,那时天还没亮。 她想赶在天亮时到镇上,买最新鲜的鲫鱼给两个孩子煲个活鱼豆腐汤,所以起的格外早。她出去的时候,鸡才刚刚叫呢。 路过一个坟堆时,看到一个人坐在坟头上。 可无论怎么看,都看不见那人的脸,入目只有一个黑漆漆的剪影。沈月心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不成碰到那种东西了? 但她听老人说过一些遇到脏东西的注意事项。 就撞着胆子对那个黑色剪影说:“我知道你是什么,但我不怕你。你有本事就把我带走,等我死了也变成鬼,咱俩对着干!” 黑剪影一听,转身钻进坟里不见了。 临走前还沈月心还明显感觉那黑影淡淡了撇了她一眼,同时一个沙哑怪异,如同指甲抓黑板的声音骂道:“傻逼!” 沈月心可不管它骂没骂自己,转身跑了。 一到镇上遇到那个卖活鱼的老板,老板一见她的脸色就问你怎么了,跟撞邪似的? 沈月心一听这话,腿肚子一软就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精神就不太正常了。 她经常看到一个穿白裤子的男人顶着他们家天花板飘来飘去,天天青着一张脸骂她是不要脸的荡妇,还说要带沈月心走,说这房子太破,带她去住纸糊的大房子。 沈月心疯了,抡起个刀乱砍。 这不前天晚上,把睡梦里的两个孩子给砍了,砍死两个孩子后摸着满被子的温热粘稠的血又清醒了,拿着刀把自己也给抹了脖子。 讲到这儿,老农民又象征性的指了指院子:“这不村里的风水先生们说她们都算横死怨气太重,要用阴沉木棺材镇住,否则一定出来闹事儿。” 师父一听若有所思,举起右手开始掐算起来。 我和师父生活了那么久,也算知晓他心意,赶忙接茬儿问:“那赢青羊呢?怎么不见他人?儿子女儿和媳妇死了,也不见他出来主持丧事?” 难不成也.... 老农民看出我的心思,一边用帽子折成个卷儿扇扇,一边说:“他倒是想,可他也得来的了啊?出事前两天赢家来了个女人,说是赢青羊表妹。我看那个关系有点儿不正常,搂搂抱抱的哪儿是表妹啊,情妹妹吧?” 我一脸黑线。 他也意识到这有点儿少儿不宜,赶忙拉回正题:“那什么!出事时赢青羊和他表妹进城了,说送那女的回山西。可在回来的路上撞到一辆奔驰,那奔驰和赢青羊的小破车都冲到路边的水田去了。奔驰车主见了阎王,赢青羊福大命大还活了下来,只断了条腿儿,现在还在县医院吊着呢!” 我侧头看了一眼师父,只见他双眉紧促,似乎在想什么大事。 老农民却跟没看到师父在想事情似的,一个劲儿的拉师父的袖子:“先生,我看你的穿着打扮像个道人,估计对风水也有研究吧?你说说这赢家怎么回事?明明嬴大荡子死后占了好地方埋了宝座穴,怎么这后人却一个比一个倒霉?这风水上的事,不会是假的吧?” 师父放下手叹了口气:“风水是真的,人心就不知道了。” “什么人心?” 老农民自不懂什么道书禅机,以为师父在打什么哑谜,自然不懂:“你再讲.......” 还没说完,只听水塘对岸一阵河东狮吼:“老不死的!你杵在那儿望啥呢望?他们家爬灰的都死完了,你还想去跟死人凑个热闹不成?!想趁热也不赶早,我看你干脆跟那骚娘门儿一起死了算!别回来了。” 说完哐当一声将门一关,吓的他们家狗的叫了两声。 “哟!对不住!” 老农民朝自己家门口看了一眼,对师父说:“我得赶紧回去了,我们家那婆娘生气了。一会儿回完了还得叫我和狗睡呢。” 说完一溜烟跑了。 此时月上柳梢头,竹林下的三合院儿里除了三口棺材和一院子花圈什么也没有,一直在大喇叭里吼的清音大悲咒不知什么时候也停了,格外阴恻恻的。 “师父。” 我拉了拉老钱的袖子:“咱们还是走吧,现在赢家人都这样了,我们找谁要青蚨去?” “你们找青蚨?” 突然不知从哪儿出来个女人,二十出头的样子,梳个丸子头还顶个牛角梳,皮肤白白的在月光下有点儿渗人,她打量了师父一下:“你是钱串子?” 师父眼前一亮:“你怎么知道?你是?” 女人语气淡淡的:“我是赢青鱼,我小的时候你还抱过我呢。” 嗯? 这台词是不是搞反了?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不是师父打着哈哈说你忘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师父十分赞赏看了赢青鱼一眼:“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才两三岁,那时候的事你还记着呢?” “只记得个样儿,” 赢青羊语气淡淡的:“后来我常听我爸爸爸说起你,听我爸爸说,你们是老友对不对?” 师父点头:“你爸爸很仗义...” “那好,” 还没说完,赢青鱼一点儿也不客气打断师父的话:“听你小徒弟刚才说的话,你们是来找青蚨的?” 师父活了几十年多精明啊,一看赢青鱼的样子就问:“所以你的条件是?” 赢青鱼喜欢开门见山,一听师父问立马回答:“我的要求也简单,只要你帮我爸爸选个好地方迁坟,将他从宝座穴里拉出来埋了,我就送一对青蚨给你。” 真的? 这么简单?我都不信。 师父也问:“你爸爸在世时和老羊倌儿斗死,两人比谁死的快,为的就是占这宝座穴占为己用。现在他好不容易埋在想埋的地方了,你怎么还想把他挖出来呢?” 赢青鱼一声冷笑:“你知道我爸怎么死的吗?” 第6章 此处有地,是无天理 当时老赢病不轻,但拖着一口气迟迟不肯落。 赢青羊心里本来就十分着急,还三下五除二把贴在大门口的门神和老赢的房间的对联都撕了,说这些金红之物挡着,勾魂阴差进不来。 本来老赢这样躺着,也是受折磨。 撕了门神叫他快点解脱也没什么,但当天老羊倌儿吞农药的事儿一个村儿的知道了,都说他八成要死在赢大荡子前头。 赢青羊心里着急,就抱起一个大铁块儿压在老嬴胸口上,活生生把他给压死的。 卧槽?! 我一听,还有这种操作? 师父却好像早知道似的,见怪不怪。 第二天,师父就在古月村给老赢找了个好的风水地儿,比不上宝座穴那样的地方,却是个对子女都有好处的穴。毕竟宝座穴闹到这种地步,已经算不得什么风水宝地了。 用师父的话来说,那叫祸根。 赢青鱼找了几个村里的鳏夫叫他们帮忙挪穴,鳏夫死了老婆又无儿无女的,最适合干这些有损子女阴德的事。 他们一听赢大荡子要从好不容易占的宝座穴搬出去了,说来出力,其实就想看个热闹。 村里人对赢家的态度也十分奇怪,似乎都抱着一种吃瓜的心态,但有什么事却不愿意帮忙。就这几个鳏夫,还是赢青鱼出了大价钱,师父又出面好说歹说,他们才顶着那张写满一千个不情愿的脸来的。 之前带我们进村的老农民也想跟过来看一眼,被他老婆揪着耳朵直骂:“你去干什么?一个爬灰佬有什么好看的,也不怕沾了晦气。给我回去!” 老农民只好望而却步,灰溜溜的转头走了。 赢有民的坟前,老钱一声令下叫他们把花圈招魂幡什么的都搬走,又在坟上搭了个青草叶子编成的厚厚凉棚,四周挂了大片芭蕉叶当帘子,将整个坟遮起来。 已经下葬的坟,是不能见阳光的。 那些人在帘子里挖着挖着,突然一声惨叫“啊啊啊啊”,一个个掀开芭蕉叶帘子,鬼喊鬼叫的跑了出来。 一边跑还一边指着后边儿:“蛇!有蛇!” “坤宁,” 师父赶忙叫我:“快给他们看一下,坟里的蛇叫尸蛇,钻过尸体带了尸毒。咬到了可不得了,你看看他们,谁被咬了就给一粒尸毒清丹。” 我闻言答应了一声,向他们走去。 他们却摆摆手:“不....不用了,我们没被咬到,是那棺材下有蛇,一盘一盘的把我们吓的魂儿都没了。” 师父一听是不动盘蛇,赶忙朝坟地走去。 我也赶忙掀开芭蕉帘子钻进去跟在师父后边儿,低头一看赢有民的棺材已经被抬到起来,地上只留下个大坑。 坑里的黑土说不上湿润却也不干燥,十几条蛇在地上盘的整整齐齐,蛇身密密集集的花纹看的人头皮发麻。 不动盘蛇是蛇冬眠状态,自然不会伤人。 师父一看那些蛇,顿时深吸了一口气,不禁叹道:“好穴啊好穴,这宝座穴,真叫个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呀!!” 我不禁问:“师父,这穴都被蛇给占完了,你怎么还啧啧称奇呢?” 师父指了指坑下说:“你有所不知,大凡好穴里边儿一定有气,有气一定会吸引有灵之物。这地里的有灵之物,除了蛇,舍它其谁?他们钻进穴里让气滋养,就会被这气养出秉性,你看看这蛇什么颜色?” 那些蛇身发紫,个个鳞片晶莹剔透,发出好看的光芒。 我说是紫色。 “这就对了。” 师父说:“宝座穴对应的天上紫微星。老羊倌儿平时放羊看到宝座穴发出紫色的光,就是这穴里的气。蛇受了紫气滋养,自然长成紫色了。这对它们以后修行化龙,都是有极大好处的。” “还有你知道吗?” 老钱话匣子一打开就叨叨叨个没完,开始给我科普起来:“这世上有很多种颜色的蛇,其实总结起来只有四种:紫白金青。” 紫色的蛇和我们眼前看到的一样,是化龙希望最大的一种蛇。 它们得天独厚,天资最高。 白蛇入深山修行,平时很难见到。 金蛇沉于阔大古井中,一般变成金色鲤鱼的样子。护井修行,待黄河水泛滥时以鱼身跃龙门化龙。 青蛇就是竹叶青了,竹林里最常见的一种蛇。 我听了一惊,指着坑里的蛇说:“乖乖!那这些蛇一个个的岂不是未来的天上神龙,前途无量啊!” “也不一定,化龙是要经过千百劫难看造化的,但这宝座穴真是物华天宝呀。” 师父看了地上一眼说:“在化龙之前本来就有很多不易。无所谓在这之前让它们横遭劫难。上天有好生之德,就帮它们一把,把土盖上。” 说完,老钱已经举起铲子往蛇身上盖土。 那些蛇也都跟知道老钱心意似的,土打在身上也一动不动,任凭碎土跟雨点似的打在身上。 我也赶忙上去帮忙。 我一边铲土一边问:“师父,你说这个宝座穴这么好,为啥老赢埋下去后他的后人不但没有因此受益,反而一个个那么惨呢?” 难不成他命格太轻,压不住这宝座穴? 师父却说:“你知道风水上有个杀父占穴的故事吗?跟赢有民的遭遇差不多。一个人的儿子横行乡里,欺男霸女鱼肉百姓不说。还为了改变命运杀了他父亲埋在一个风水宝穴里。后来那穴被雷劈了,恶人也败家而死。” 说完停下来将铲子插在地上,指着这宝座穴说:“此处无地,是无地理。此处有地,是无天理啊。” 我一下明白了。 赢青羊为了一己之私压,用大铁块儿压死嬴有名埋在宝座穴里,虽然称心如意但却伤天害理。他杀了自己父亲,难不成上天还会因为他埋了个好地方而给他改变命运不成? 但我心中还有个疑问,都说风水的影响是隔代的,爷爷的坟管孙子。 看起来好像赢有民的孙子孙女们是因为他死了,但这风水的影响也太快了吧?书上不是说风水十年起效吗? 这刚埋下去一年多,效果就这么霸道啦? 我还想问师父,此时老钱却指着我鬼喊鬼叫起来:“坤宁,你脚下,脚下!” 我低头一看,两条小手指粗细的小蛇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正在我脚下游呢。小蛇像刚出生,不怎么灵敏还找不到方向。 老钱赶忙跑过来,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将蛇尾巴轻轻一捏,一只手一条把两只小蛇都拎起来了,一看两条小蛇,一脸欣慰:“还好没被你给踩死。” 我一脸黑线,刚喊了句师父。 师父却把两条小蛇往我跟前一递:“坤宁,去!把这两小东西给我打死!” “啊?!” 我钻了钻耳朵:“师父我没听错吧?你刚才还说宝座穴里的蛇修行不易要帮它们呢,这两条估计也是从里边跑出来的,你怎么叫我打死它们呢?” “废什么话?” 老钱做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叫你去就去。” “好吧。” 我不敢不听师父的,只好拎起两条小蛇转身就走,却没看到师父在背后露出一个高深莫测,深藏功与名的笑。 坟后有个土沟,我把一紫一白两条小蛇扔在土沟里,这两个小东西应该刚破出蛇卵没多久,身子都还是晶莹剔透的。 我用一条小竹条子扫着它们,一边扫一边说:“快走快走,我不忍心伤你们性命。” 两条小蛇在土沟里滚了几下就不动了。 它们不是死了。 师父说过,蛇这种东西特别灵性。 当你要给它们放生时,它们会以为你是想假装给它们放生,然后跟着它们找到它们的老巢,将它们的同类一网打尽。 所以往往人们想放它们走时,它们通常会装死,鬼精着呢。 等人走了,它们才会爬走。 “好吧。” 我一看这架势背过身去还用手遮着眼睛:“我不看你们就是了,快走快走,一会儿我师父来了,你们可就走不了了!” “说我什么呢?” 正在我念念叨叨时,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坤宁,我叫你打死的蛇呢?” 我一听是师父的声音,赶忙回头朝土沟看了一眼,只见一紫一白两条小蛇都不见了,想必我刚才转身它们就已经逃命似的走了。 这才松了一口气,指着远处的水田说:“那什么...我刚才把它们打死了扔到田里去了。” “是吗?” 师父的语气明显不信,但那一脸满意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他又背着手转身走了:“别站着了,马上要送赢有民去新坟地,你跟我一块儿去。” 我答应了一声,赶忙跟上。 回了刚才的宝座穴,师父指着穴位对在场的人说:“这个地方不吉利,是个十分凶险的地方,人埋下去后人会不得好死。你们以后可别选这个地方埋人了。” 我一听这话,知道师父是想保护宝座穴里那些蛇。 但这话一出,村民们不但没怀疑,反而深信不疑。毕竟大伙儿都看到了,嬴大荡子埋下去,他的儿孙们死的死伤的伤,没一个好结果的。 谁还敢埋在那儿啊? 当初发现这地儿的老羊倌儿更是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自己没死成,要是死了埋在宝座穴里边儿,现在倒霉可不就是自己的儿孙后人啦!! 等到了晚上,准确来说是十二点一过,到第二天凌晨五点时,师父叫人把老赢抬到新坟地埋了,老赢的事这才算落下帷幕。 赢青鱼也说话算数,真给了我们一对青蚨。 那青蚨一大一小,用一个瓶子装着。瓶子的盖子是一大块青玉,雕刻着花里胡哨的亭台楼阁,楼阁还镶着金边儿,看上去价值不菲。 瓶身四四方方,瓶底敦厚。 这瓶子叫魂瓶,古代人用来装魂魄的东西。他们怕人的三魂七魄装在里边儿闷,所以用玉雕刻了亭台楼阁,供瓶里边儿的小鬼玩耍。 师父接过魂瓶满意的惦了惦,才放进衣袖里。 又对面前的女子语重心长的说了句:“青鱼,看在你小时候我抱过你的份儿上。老钱叔我劝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呐!” 嬴青鱼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第7章 厌胜术 “青鱼,” 老钱一点儿没有因为赢青鱼那不好的脸色退让半步:“有些话让叔我说明白了就没意思了,但叔叔再送你一句话,厌胜之术五弊三缺,用多了对你自己也没好处。还有,得饶人处且饶人。” 赢青鱼冷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师父没理她,带上我走了。 还没走出两步,身后赢青鱼突然叫了声钱叔。我们闻声转头,只见她紧捏十指,长长的红指甲都快陷进肉里了。 她咬了要嘴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我有话对你说。” “喔?” 师父对赢青鱼突然转变态度颇为好奇,挑了一下眉毛:“洗耳恭听。” 赢青鱼试探的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她转头恨恨的看了院子里边儿那三具阴沉木棺材一眼:“沈月心她该死,明明都嫁给我大哥了,还和我爸爸搞在一起。两个人不清不楚,村儿里人人都笑话我们家,说我们家没有人伦,不要脸的不要脸,爬灰的爬灰。沈月心让我们全家蒙羞,还让我爸爸晚节不保,这个女人她该死。” 还没说完,师父抬手示意:“好了别说了,我还是那句话,好自为之。” 这回拉上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出去老远师父也没说话,我为了打破尴尬又为了打破心中谜团,随即问了一句:“师父,什么叫爬灰呀?” 师父正举着竹筒喝茶呢,一口水差点儿没下去。 半晌他摸了摸我的脑袋:“算了,你也有长大的时候,就给你讲讲吧。这个爬灰呀,出自古代的一个典故,王安石你知道吧?” “知道,” 我点点头:“他的那首浪淘沙令我特别喜欢:伊吕两衰翁,历遍穷通。一为钓叟一耕佣。假使当时身不遇,老了英雄。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兴王只在笑谈中。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 “行了行了,我让你背诗了吗?” 师父挥挥手,眼中却满是赞许:“我们家坤宁真叫个饱读诗书。但你知道吗?这王安石不仅是个诗人,宰相。他还是个大色狼!!” 卧槽? 色狼? 怎么回事? 师父就说:“王安石这人,你别看他有才能又会写诗,但他有一嗜好,就是偷看儿媳妇儿洗澡。有一回他正趴在浴室外边儿的墙上偷看他儿媳妇洗澡时,边上一个佣人仆妇经过问老爷你干什么呢?” 王安石就赶紧用大袖子拂去身上沾的白墙屑,说道:“我爬灰呢!爬灰呢!” 自此,王安石偷看儿媳妇洗澡的事儿就传了出去。 人们常常用爬灰,来形容一家子中的不伦恋。 我顿时:....... 又想起刚才赢青鱼的:“师父,那老赢和他儿媳妇沈月心是不是?” 老钱点点头,给了我个眼神自己体会。 “我明白了师父,” 但我心中还有一点儿疑惑:“刚才你和赢青鱼打什么哑谜呢?您怎么让她好自为之呢?还有厌胜术是个什么东西?” “怪我怪我。” 老钱赶忙把竹筒放包里,带着我一边赶夜路一边说:“本来我让你看了那么多书,却没让你看厌胜术。就是怕你年纪小,学了里边儿的东西起坏心思。现在我改主意了,那坏人骨子里就是坏人,也不在学不学的。她要想害人,自然有的是心思,为了防患于未然,师父就给你讲讲吧。” 师父说,这厌胜术其实是一种诅咒之术。 它的始祖是鲁班,都知道鲁班是能工巧匠们的始祖。 古代工人们地位低下,很多时候给人干了活儿收不到钱还反受到侮辱的现象比比皆是,鲁班为了让他们自我保护,就发明了厌胜术。 这厌胜术的原理其实也简单,说白了就是在别人的家里放点儿东西让主人家倒霉。 “我给你举个栗子吧” 师父看我一脸懵逼的样子还举起了手,说:“以前有户人家,也算不上有钱,但男主人特别废柴,别说猪圈了,连灶台都不会自己起,。” “偏生女主人又十分能干,就风风火火的请了几个工人来家修猪圈,起灶台。” “这女主人能干是能干,但也十分凶悍。” “工人们做的稍微不合她意,她就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能往外露,也不管那话是不是扎人心上了。” “几个工人为了能结到工钱,那是能忍则忍!” “偏偏那女主人得寸进尺,不仅没因为别人的谦和反思到自己做的不对。反而认为自己就该盛气凌人,这伙人才不敢因为主人家好说话偷懒或者偷工减料,她还变本加厉,对几个工人更加苛刻。” “工人们受不了,就想甩手走人。” “当时有个工头赶忙阻止了他们,说这都干了两天了,大灶马上起好了要结钱了,现在走不白干吗?” “几个工人都气的不行说那怎么办?总不能当这娘们儿受气包吧?宁愿不要这钱也不受这胯下之辱。” “工头儿年纪大,见的世面也多。” “他就劝几个人再忍一天,拿到工钱再走。拿到这钱,年底回去时也能给老爹老娘和媳妇儿多买件衣服不是。” “几个工人一听家里人,都只能为了他们忍了这口气,合衣睡下了。” “工头儿见他们睡下了,自己却出去了,半夜回来时手上提了一块儿猪肝,那还没睡的工人看到猪肝,以为是工头儿明天要给他们加菜。这玩意儿用酸海椒和泡姜爆炒出来,嫩嫩的可好吃极了。可等到第二天完了也没等到那盘儿泡椒猪肝上桌。” “后来结了钱从那女主人家出来,工人就问工头儿昨晚的猪肝呢?” “工头儿却一声冷笑,说猪肝在那娘们家里呢。” “工人们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怎么回事,工头儿才说他知道一个秘方,用猪肝二两捣碎,和泥涂墙,这家人就能出一个不孝的儿媳妇。” “那娘们儿不是盛气凌人么?将来娶一个厉害媳妇儿,两人针尖对麦芒,好好治治她!叫她也尝尝受人气的滋味。” “工人们一听,都伸大拇指夸工头儿绝。” “这有个词儿说的好叫一时之气,可要是娶了个厉害的母老虎当媳妇儿,这家里的婆婆又是风风能干强悍的,一家子可有的闹了,那叫长年累月,家宅不宁。那女主人对工人们那么凶,临走时还克扣工人们的工钱,活该她有此一劫。” “那后来呢?” 师父说到此处停了我还挺好奇的,仰头问师父:“后来那女主人真的和工头说的一样,让她儿子娶了个厉害老婆吗?” “可不是吗?” 老钱眼睛看着前方似乎在会回忆什么:“她娶的那儿媳妇儿比她还凶,三天两头骂她,动不动叫她快点去死,把这老太太冠心病都骂出来了。有一回晕倒在路上,差点被过路拉石子的大货车给碾了,还是我救的她呢!” 我拉着师父的手摇摇摆摆:“不用说,师父救了她,问清了缘由后一定把他们家的厌胜术也破了。” “那是自然!” 师父低头看了我一眼:“这老太太也得到报应了,当初请人起灶台的时候还是四十岁的风韵少妇,一转眼都风烛残年了。也够了,这不我把她们家灶台的秘密一破,她和她媳妇儿就不吵了,两人不说相敬如宾吧,却也不三天两头骂她了,还出钱给她看病呢。村儿里人都说她儿媳妇开了窍了,谁能想到是那小小的二两猪肝之缘故呢?” 我若有所思:“师父你的意思是,赢青鱼在她们住的那所房子里施了厌胜术,沈月心和两个孩子才死的?” “对啊!” 师父叹了口气:“厌胜书上说:在屋子里画鬼,这家会死人,画大鬼死大人,画小鬼死小孩儿。画一个鬼死一个人,画两个鬼死两人。再参照五行方位和厌胜符咒,百试百灵。不出所料的话,赢青羊家画了三个鬼,一个大的两个小的,指不定在哪儿藏着呢!” “好狠毒的心肠。” 我深吸了口冷气:“这大人也还罢了,赢青鱼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竟然连两个孩子也不放过,还是她的亲侄子。” 老钱却摆了摆手:“不,是她弟弟。” 我顿时惊呆了:“你的意思是,那死了的三个小孩儿是老赢和沈月心生的?赢青羊,让自己老爹给绿了?呼伦贝尔大草原?” “可不吗?” 师父叹了口气:“老赢这辈子,真是造孽呀!生的孩子要么忤逆不孝,要么心理有问题。老了老了还做出这种事,村里人指指点,叫青鱼心中生恨,又羞又气。觉得老父亲不要脸就算了还敢生孩子,他们两生出的孩子,赢青鱼是叫弟弟还是叫侄子啊?” 加上赢青鱼本来性格就偏激,所以当初老钱见她时给她取了青鱼这个名字,希望她和沉底青鱼一样能沉得住气,谁知依旧走了极端。 这厌胜术又不能作为证据上法庭,也不能拿赢青鱼怎么着啊? 我点点头,完全明白了。 难怪师父走时给她一通警告呢。 想到这儿,我偏着个脑袋问:“那五弊三缺呢?这五弊:鳏寡孤独残和三缺:钱命钱。不都是阴阳先生或者道士们才会有的吗?他们因为修行窥天之术,泄露天机。所以命中对于这些东西必定缺一两样。但工人们也会缺吗?” 第8章 小鬼抬轿 “对啊!” 师父说:“厌胜一门太过阴毒,杀人害人都在无形之中,如果没有五弊三缺的话,用起来岂不是更肆无忌惮了?这厌胜术又叫缺一门,学习厌胜术的人,在鳏寡孤独残上和钱命钱上必定缺一门。” 传说中,鲁班在木工上技艺精湛巧夺天工。 有一回他在外地做工,想他妻子了,就心血来潮用木头做了只飞鸟,骑上飞鸟飞回去,和妻子相聚以后,把飞鸟留给了妻子。 自此之后,鲁班的妻子经常坐飞鸟到外地和鲁班相会。 直到有一天,鲁班老爹发现妻子经常呕吐,以为他妻子偷人要把她抓起来浸猪笼。妻子万般无奈,只好把飞鸟的秘密说了出来。 他爹一听,觉得好玩儿。就骑上飞鸟,在天上飞了好长时间。 等飞鸟落地时到了一个地方,那儿的人见天上下来个坐木头飞鸟的人,以为是个妖怪,就把他打死了。 鲁班悲痛欲绝,从此诅咒学习他手艺的后人缺一门。 我听了忍不住问师父:“那赢青鱼也会受到这个诅咒吗?” 老钱撇了撇嘴:“那当然了,很多事法律惩制不了,不代表上天不会制裁她。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点点头,深以为然。 此时我和师父已经走出去好远了,离开赢青鱼家也有一段时间了,渐渐上了水泥公路。此时天上的月亮也很大,明月的光辉洒满大地和树梢。 借着月光,我也看清了路两边的环境。 都是些水田,此时正是水稻郁郁葱葱的季节,水田里蛙鸣不以,不时还有一两只白鹤轻轻腾起来,扑棱棱的飞到不远处的水田边上,停在一座坟前。 坟似乎是座新坟,刚埋下去不久,坟前亮着长明灯。 新土堆砌,崭新的花圈层层叠叠盖在坟上,花圈儿上的银色锡箔纸还在月亮的照射下微微发光,又被一阵微风吹的摇摇晃晃,那光一闪一闪的,格外引人注目。 我也正被一闪一闪的光吸引了,扭头朝那坟看过去。 却看到两三个黑影,“嗖”的一下就从那坟过去了,有窜到另一个坟后边儿。那地儿是个坟坝,到处都是小土包。 “啊!” 我轻呼一声躲到师父后边儿,还用双手捂住脸只露出两个眼睛:“有鬼。” “别怕!” 师父早看到了,蹲下来冲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刚才的坟:“咱们爷俩儿过去看看。” 本来我不敢去的,但有师父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就点了点头。 老钱带着我蹑手蹑脚的,神不知鬼不觉就绕到了那座新坟后面,正好看到两三个成年男人扛着锄头和铁锹,虎视眈眈的盯着那座长明灯坟。 “哥,动手吧!” 其中一个长的跟李逵似的汉子指着面前的坟,对一个面相瘦长的中年男人说:“咱们把她挖出来卖了,能大赚一笔。” 瘦长男人面色犹豫:“这样儿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李逵一口咬断瘦长的话:“现在女尸多值钱啊?你是没听我一个朋友说,现在有些地方流行配阴婚,那些死了儿子的人家想给儿子找个鬼新娘,这女尸啊,供不应求。哥哥你就听我的,把她挖出来交给我兄弟,剩下的你不用管,就等着收钱吧!” 说完,兴冲冲的就要站起身子。 瘦长男人赶忙将他拉回来:“老二,你听我说!” “哎呀!” 李逵长的像李逵,性子也跟李逵似的说不了两句就急:“你烦不烦呐!好好好!有什么问题快说吧,一会儿天亮了!” 瘦长男人沉思了一下:“老二,我还是觉得咱们这样做不太好,这卖女尸虽然赚钱吧,但挖坟掘墓丧尽阴德。是缺德事儿,咱不怕断子绝孙?” 李逵一听两道眉毛就竖起来了:“断就断,我们几兄弟个个孤家寡人,没一个讨到婆娘的,本来就断子绝孙。还不找个机会发财!哥哥,那可是钱!钱你不要啊?” “钱我当然要。” 瘦长男人一边说话一边朝坟看了一眼:“我就是觉得,挺对不起她的。” 李逵一下跟听了个天大笑话似的:“你还对不起她?她对不起你吧?” “就是就是!” 边上两个贼眉鼠眼的小弟也出言附和,指着那个坟头儿说:“这里边儿这个女人,都二十好几了,也不正正经经的找个男人嫁了,天天和你老婆勾勾搭搭算怎么回事啊?又玩弄你的感情,还搞的你老婆和你离婚了,现在她死了是她的报应,你把她挖出来卖给别人,算她付给你的利息了。别人还给她找婆家,她可美去吧。” 等会儿,这话我怎么听的有点儿懵圈了呢? 瘦长男人的老婆和坟里的女人搞在一起?又玩弄瘦长男人的感情?这信息量怎么那么大呢? 正在我和师父一脸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你和我时,瘦长男人听了话跟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下定决心,将手上的烟屁股往地上狠狠一丢:“干!” 四个男人围着那坟的四个角,三下去二的将坟上的花圈儿搬开,“吭哧吭哧”的挖起来。 “师父!” 此时我和老钱正躲在一所老坟后面,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师父,这都挖坟掘墓伤天害理了,您还不管管呀?” “我管什么我管?” 老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儿:“里面又没有人。” 果然,那四个人挖了半天,他们把棺材抬出来时师父突然眼前一亮,跟想到了什么似的。我还没来得及问师父高兴什么呢,就听见李逵失声喊道:“哥哥,棺材里没人!” “没人!?” 另外两个小弟也吓的够呛:“是空坟?难不成诈尸了?哥要不咱们还是快走吧?一会儿鬼出来了可走不了了!” 瘦长男人此时却沉了脸:“难怪!难怪!” 李逵的胆子向来比别人大,靠近瘦长男人:“哥,你说什么傻话呢?” 瘦长男人似乎在回忆什么:“前两天我的一个老朋友在灵封镇回来,说在镇上见到了我媳妇儿,和一个女的手挽着手在逛街,样子十分亲密。我当时还不信,说我媳妇儿和我离婚后明明回广东老家了,怎么会在灵封镇出现呢?现在细细想来,大有可疑。” “那还用说,” 黑李逵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又指着坟里那口空棺材说:“肯定是这娘们儿,前些天在树林里和嫂子苟且时被你撞到,之后她回去喝农药诈死,才不是因为羞愧呢!肯定是她和你老婆商量好的,假死后私奔,这样村子里就没人背后说她们两个贱女人了。” 别说,这黑李逵长的五大三粗的,逻辑还挺清晰。 “对对对!” 另外两个小弟听了也一把丢下铁锹:“难怪这个贱女人的老子和老娘死了女儿一点儿都不心疼呢?前几天的葬礼上眼泪也没掉一颗,原来他们女儿压根儿没死!走!咱们找那两个贱女人去!” 几个人说走就走,丢了铁锹,连坟也不给埋起来,就将那口没盖盖儿的棺材空荡荡的露在外面。 师父看到那棺材倒有个主意:“小坤宁,走了这么久脚酸不酸啊?” “当然了。” 我幽怨的看了一眼师父:“要不咱们下回出门儿,买个电动车吧?实在不行的话自行车也凑合哇!” 师父却大袖一挥指了指坟里那口厚杉木棺材:“有这玩意还做什么自行车啊,你在这儿等我,为师去去就来。” 说完,跟电视里的段誉施展凌波微步似的绕着坟地走了一圈儿。 回来时,师父手上已经攥了四根灯草。 那是别人坟头长明灯里的物件儿。 师父拿着那四根灯草却跟牵了四个什么东西似的,又对我说:“坤宁,你转过身去,听见声响再回头啊。” 我乖巧的点点头,背过身去。 不一会儿只听轰隆一声,好像一块大木头从天上掉下来重重的砸在地上似的,我赶忙回头一看,那原本嵌在坟地里的棺材不知什么时候被抬起来了,就跟长了翅膀会飞似的,一下飞到平地上四平八稳的放着。 我正惊的合不拢嘴,师父又言简意赅:“坐进去。” 见我不敢,师父倒先坐进去了,还拍了拍棺材板儿:“来嘛!有师父在你怕什么,棺材棺材,升官发财!” 我这才小心翼翼的坐进去。 谁知刚一坐稳,那棺材竟跟安了四个车轱辘似的,自己走起来了。 “师父!” 我嘴都长的跟鸡蛋一样大了,虽然这些东西我在书上都见过,但由于我一直呆在云山上,一直没机会见过,师父又从来不在家里面施展这些奇诡异法的,所以我这算第一次出门儿,也算大姑娘坐棺材,头一回。 我揉了揉眼睛:“师父,这不会就是书上说的小鬼抬轿吧?” 第9章 琉璃长信宫灯 老钱点点头:“没错,幸亏叫你平时多看了点儿书,不然以你这丫头的胆小样儿,还不把你给吓死啊?” 我看了看身边不断向后倒去的树木:“师父,咱们就这样坐个棺材在大路上走,要是被人给看见了,不吓破胆儿?” 此时放松下来,老钱毫不客气的白了我一眼:“你是不是傻?这小鬼抬轿小鬼抬轿的,不管有多少只鬼,走的能是人间的道儿吗?” 又补了句:“别看四处还是乡村风景,走的已经是阴阳路了。” 这世上的大马路,向来不是给人走的。 三世书上说过,有一条阴阳路,是专门给死人走的。阴阳路分阴路和阳路,阴路走死人阳路走活人。 所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说的就是这阴阳路。 所以跟人吵架哪怕到要绝交时也千万别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话,那不是咒人去死么? “明白了!” 我愉快的打了个响指:“不就是说不会遇上活人对吧?” 老钱点点头。 “可是师父,” 我赶忙欠身拍了拍和我对坐的老钱肩膀,又指了指他身后:“你看那是什么?” 师父回头一看:“卧槽!什么玩意儿?” 只见大马路的转弯处,徐徐来了一辆马车。古代青铜样式,车子顶盖亭亭。车前挂着一盏琉璃长信宫灯,宫灯里的绿色微弱的冷翠烛照着马车前的路,正离我们越来越近。 我们的棺材也没停下,眼看就要和那马车照面了。 也正在这时,我看到那马车的竹帘子后坐着一抹红色的倩影,马车前车夫该坐的位置,却坐着一个白面红唇的人,冲我们一个劲儿的假笑。 妈的,毛骨悚然。 跟着那个竹帘子后的女人红唇一抿,轻轻吐出一句话:“撞上去!” “碰”的一声! 一辆纸人驾的马车和一副行走的棺材撞到了一起,双方人仰马翻,那挂在马车前面的琉璃长信宫灯也摔在地上碎了,里面装着的死人最后一口气冷翠烛洒了一地。 “喂!” 还没等师父将我从地上拉起来,那个红衣女子倒先爬起来了。她穿一身春意红纹凤袍,头上还带着一顶金子做的流苏风冠,怒气冲冲的朝我们走过来,晃的头上的流苏叮叮当当直响。 她到了我们跟前儿,指着师父的鼻子就骂:“你们怎么走路的?” 师父也莫名其妙,心想这阴阳路上不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么?不管这女人什么来路,双方断没有撞上的道理。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那红衣女子又将师父的道袍大袖拉住了,明媚的五官冲师父一扬:“你们撞坏了我的长信宫灯,这可是古董,你们赔!” 说完,指了指地上的宫灯。 那灯是琉璃的本来就脆生,这会儿没了冷翠烛在里边儿照着更看不清颜色了,显得灰扑扑的,落魄极了。 饶是如此,那长信宫灯做的精致细腻,一看就价值不菲。 “但这也没有让我们赔的道理啊?” 师父耐心的跟红衣女子解释:“小姐,照理来说刚才是你的马车先冲上的,我们还没计较你撞坏棺材的损失,你倒先和我叫起来了。” 红衣女子依旧拉着师父的大袖不放,眼中满是不屑:“你那破棺材能值几个钱,我这可是汉朝传下来的古董,几千年的历史文化积淀,把你们一老一小卖了都赔不起。” “这位小姐!” 师父抓着自己的袖子想往回拉:“君子动口不动手,何况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放开贫道比较好。有什么话,咱们慢慢商量。” 红衣女子此时衣服十足十的骄横小姐样儿:“我就不放,今天你们两个不赔长信宫灯给我就别想走,这灯价值连城。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能打发的,你们要是没钱啊,拿宝贝换也可以。我看你们穿的挺寒酸,但身上珠光宝气的,一定带了好宝贝吧?拿出来赔给我,这事儿就算了结。” 呵呵,想的倒美。 我一听,毫不客气的出声了:“这位小姐,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才是你叫你的纸人小傀儡撞上我们的棺材的吧?现在反过来叫我们赔你长信宫灯,碰瓷儿呢?” 红衣女子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慌张:“你...你怎么听到的?” 见她还拉着师父的袖子,我凶巴巴的瞪了她一眼。 她赶忙松了手,叫那纸人套上马车,不一会儿,灰溜溜的消失在阴阳路上了。 “真没礼貌!” 我朝马车走的方向吐了吐舌头,又见师父把棺材扶起来了,就问道:“师父,那红衣女子是个什么东西呀?” 师父摇摇头:“看不出来,这女子的命格一片空白,依我看有三种可能,要么她修为极高自己遮住了,要么请高人遮住了。要么她就是鬼,穿着红衣又打着汉朝传下来的琉璃长信宫灯,莫不是只厉鬼,有几千年了。那么厉害,咱们还是不惹为好。” “师父,那这棺材?” 师父摆摆手:“算了算了,这棺材虽然被扶起来了,但刚才和那马车迎头一撞,已经撞断了小鬼儿们的一条腿儿,棺材车是坐不成了,反正现在也快到镇上了,咱们走路过去吧。一会儿到了镇上,吃个早饭。” “好勒!” 我点点头,见师父叫那几个小鬼把棺材抬到野坟圈子里扔了,这才和师父一起又开始步行,直朝镇上走去。 第10章 找替身 到了镇上才六点多钟,小镇的风烟也还算勤勉,加上是个古镇,各种商铺子早早的开了门,离我们最近一家打着青旗子的早餐店门口,白菜素包的香气直钻鼻子。 那包子铺开在镇医院门口,此时已经有几个穿条纹病号服的人坐在里边,一手拿个包子,一手端碗稀饭,正来来回回呼个不停。 正在炸面筋的老板是个瘸子,但却一脸很会做生意的样子,一见我和师父站在他的摊儿面前,顿满脸笑眯眯的:“吃点啥子嘛两位?” 师父问我吃什么,我看那个豆浆还算新鲜,指着说:“给我来两杯那个。” “没问题,” 瘸子老板放下手上挑面筋的筷子,给我和师父一人装了一杯递到跟前儿:“拿好拿好,我这豆浆可是当天现磨的,早上吃最有营养,两位看还吃点什么嘛?光喝点儿豆浆可顶不了饿哟!” 老钱一手端着豆浆,一手指着冒白气的蒸笼,正想说你给我们来几个素白菜包子时,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个人,火急火燎的把老钱手上的豆浆撞了一身。 定睛一看,是个小孩儿。 穿的破破烂烂的,十几天没洗澡的样子,跟电视上的小叫花子似的。撞了老钱后一句对不起也没打算说,风风火火又要转身朝前冲。 我上去一把拉住他的,也不管他身上滑腻腻的污垢粘的我满手都是,凶巴巴的问:“你这小叫花子!瞎跑什么?” 他指着前边儿的医院:“有....有鬼。” “怎么回事?” 老钱一见他被吓的面青唇白的,加上这小叫花子的年纪看起来比我还小两岁,也不生他气了,还顿时心生怜爱:“小朋友,说给爷爷听听。” 兴许老钱慈眉善目的让他放松不少,他就指着医院门口说起了前因后果。 他说自己天不亮跑到医院去上厕所,正好遇到一个老头儿发了心脏病被推到急救室急救,那老头手上戴着一个古法银镯子叫小叫花子印象深刻,当时还腹诽这老头儿死了都舍不下钱财。 谁知小叫花子刚从厕所的格子出来,就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个人将他一把抵在墙上,手上还拿着一把匕首要杀小叫花子。 这小叫花子一看那人拿着匕首的手上带着个古法银镯子,认出他就是刚才被推到急救室的老头。 小叫花子心中还不解这人不是心脏病发了急救去了吗?怎么又突然出现在这儿? 但现在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毕竟那匕首只离自己一厘米远的,再近一点就要直入命宫了。他赶忙拼死抵抗,好不容易将老头儿踹开,但老头儿脸色发青跟个恶鬼似的直扑小叫花子,似乎铁了心要把他搞死。小叫花子子吓的尿了裤子,那老头儿一见了童子尿却消失不见了。 这小叫花子才逃命一般从医院厕所飞奔出来,经过急诊室时正好听到医生对家属说病人抢救无效去世了,那个发心脏病的老头儿死了。 小叫花子这才明白刚才在厕所里那老头儿是想找替身,惊魂未定从医院出来,经过刚才他只想有多快跑多快,却不想一不小心撞上老钱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也情有可原。” 老钱一听伸手摸了摸小叫花子的小光头:“你孤身一人在外,身上的阳神又弱,很容易被孤魂野鬼盯上,成为他们找替身的对象。爷爷给你个符,你带在身上,以后再也不会遇上这种事儿了。记住,符不要拆开也不要沾水。” 师父一边说,一边将一个黄色小三角递到小叫花子面前。 小叫花子怯生生的接过,说了谢谢转身走了。 他一走,老钱的五个手指就在眼前挥了挥:“嘿嘿嘿!你盯着那小叫花子看什么呐?舍不得怎么的?” 我一把打开老钱的手:“师父,我觉得这小叫花子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 老钱不以为然:“难不成你从他面相看出点什么?为师刚才看了一下没什么异常嘛!” “是没什么异常,” 我若有所思:“这小叫花子面相上父母宫塌陷,死气如同花影一样重重叠叠上瑶台,几度呼童扫不开,刚被太阳收拾去,又叫明月送将来。说明他父母老早就死了,他现在的不幸一波接一波,连生活下去都困难。” 老钱的眼睛转了转:“似乎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问题就在这儿。 我说:“师父,你想想一个从小死了父母,从能走路起就在外面流浪的小叫花子,向来天为被子地为席的,怎么会专门去医院上厕所呢?” 那叫花子向来走哪儿睡哪儿,睡哪儿吃哪儿,一泡尿憋急了来个就地解决,最多找个草丛墩子掩护一下,怎么会专门跑到厕所去那么有素质啊? 见师父不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赶忙说:“或许是我想多了。” 老钱却伸出左手掐掐算算,叫了声坤宁。 我以为他要跟我讨论一下小叫花子时,他却一下转了话题,看着我说:“你身上脏成这样儿,找个地方洗洗吧。” 我身上脏? 我一听,不明就里。 低头一看,只见我这身出了赢青鱼家才换的干净小道袍,不知什么已经沾满了灰尘,还有些滑腻腻的东西,散发出一股恶臭。 一想,刚才那小叫花子身上就这味儿。 我只不过和他拉扯一下,怎么粘的一身都是了? 师父赶忙带我找了个地方,好在这儿是古镇,平时有人来旅游。老钱找了个古色古香的客栈门店,就把我往里塞。 我一进去,正撞着个店小二。 之所以说他是店小二,因为他完全一副古装剧里店小二的打扮,估计是古镇为了吸引客流特意扮成这样的。 他一见我浑身脏兮兮的,一把拎起我后衣领子:“哎哎哎!小叫花子,这可还没到要饭时间呢!出去出去。”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进门儿前不久我还拎着别人的衣领子凶巴巴的叫人小叫花子呢,这才过了几分钟我就成小叫花子啦? 好在师父及时进来,说明来意又付了房钱。 那店小二的脸色才多云转晴,从柜台处领了开房的锁匙和对牌儿,摆出个楼上请的姿势还冲老钱挤出一个极尽恭维的笑容:“这边儿请。” 老钱正想让我跟店小二上去时,突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两声儿欢快的语调:“师父!师父!” 回头一看,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儿正站门口冲师父挥手呢。 一听那声音就知道,除了林沉烟和二师兄还有谁? 林沉烟穿着漂亮的藕粉色连衣裙,她皮肤本来就白,层层叠叠的裙摆和袖口衬的她格外娇嫩,耳朵上的小珍珠耳环随着她说话也一摆一摆的,加上她五官好看,一双丹凤眼格外明媚,流转之间皆已初露风情。小小年纪已经出落成这样,长大后还不倾国倾城? 大师兄和二师兄常这样说。 此时的二师兄也穿着漂亮的西装站在林沉烟边上,毕竟以林沉烟的性子她穿的跟公主似的话,是绝不许二师兄穿着土里土气的道袍跟她站起一起的。 别说,平时吊儿郎当的二师兄穿上那裁剪得体的西装倒也显的人模狗样的。 “师父!!” 我这么想时,两人已经举着手冲师父跑了过去,一左一右扎进师父怀里:“师父,这么多天不见。我可想死您了。” 林沉烟也赶忙学二师兄抱住师父:“我也想死您了。” “好好好,” 师父又惊又喜,摸着他们的头一脸讶异:“你们怎么来了?” 我上楼进房间前听到林沉烟娇滴滴的回答:“暮念外出云游回来了,有他看道观我们就来找师父了。师父您就让我们跟您一起在外边儿玩儿几天吧!好不好嘛~” 暮念是大师兄的名字,林沉烟向来没大没小,对他直呼其名。 加上平时大师兄总跟我多亲近些,更让林沉烟不快,心中更不把他当个大师兄了,连在师父面前也暮念暮念的叫。 师父不拘小节,也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她倒更肆无忌惮了。 “小兄弟!” 刚才领我进房间的店小二刚看了林沉烟小公主的美丽容颜,又看我穿着一身男士道袍,脏兮兮的不说,脸上灰头土脸的看不清样子,头上也只用一顶檀香木束发冠将所有头发束在头顶,跟个男孩儿似的,一心以为我是个男的,谄媚道:“小兄弟,这个房间可以洗澡,要我给你搓背不?” “去去去!” 我赶忙把店小二推出去,一把将门关上栓住,一边脱衣服一边吐槽:“搓什么背!我又不需要大宝剑!” 脱下外面那层道袍时我不禁感慨:“怎么这么脏啊?” 那道袍上沾满了油腻腻的东西,还一块一块的跟八百年没洗过起的油渍的似的,我不过拉了一下那小叫花子,怎么就脏成这样儿了? 第11章 我叫肖二狗 又一回想那小叫花子身上比我还脏,那破破烂烂衣服上的污垢已经让衣服跟铁块儿似的,他身上脚上看得见皮肤的地方长满脓疮,大片大片的溃烂流脓冒血,头上也是一堆一堆的无名疮,跟鸡屎堆儿似的。 “什么人啊?” 我还是想不通,即使小叫花子很脏,也不用挨一下就脏成这样儿吧?想到这儿我赶紧低下头检查一下,身上穿在道袍里边儿的中衣中裤有没有沾上。 还好没有。 我就坐到鸡翅木雕花的妆镜台前,将头上的檀香木束发冠解下来放在梳妆台上,又用梳子把头发梳好,小时候师父常叫我们用芝麻油洗头,所以一头青丝乌黑发亮。 相书上说女子头发青黑柔软,嫁得好郎君。 想到这儿我突然有点儿懵逼了,怎么我梳个头发一下想到什么好郎君上去了?难不成一心向道的我,思春了? 去去去,什么玩意儿?! 我一把将梳子放在妆镜台上,起身要去往浴室的木桶里放水,那浴室装修的古色古香的,连泡澡也是用的一个大木桶,不过要自己往里放水。 拧开水龙头,温暖清香的山泉水从里边儿流到木桶底。 我一见,又顺手在边上的药架上抓了一些玫瑰花和白芷丢在水里,就到边上的衣架去换刚泡澡的衣服。 刚一解开中衣带子,就听到一阵奇异的风铃声。 像是在一把油纸伞上挂满了各种各种铃铃作响的水晶,风一吹,水晶之间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同时一阵奇异的歌声顺着风声而来。 那歌词填的极妙,是李白写的一首登金陵凤凰台:“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避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曲调诡异幽深,叫人听了害怕却又忍不住心生向往。 水晶风铃声由远及近,像是有个女子撑着伞从楼梯下一步一步上楼,她走的极慢,连带着那歌声也慢了不少。 我正想打开门看个究竟,突然一把冰凉就抵在了我的脖子上,同时一个好听低沉的男音威胁道:“别开门。” 此时的我也是可以,刀架在脖子上还在注意这男人的声音好不好听。 但我身体仍旧一僵,伸出去开门的手就缩了回来。 男人在我身后,似乎看到了什么,冰凉的匕首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指了指还在放水的浴桶:“你,坐进去。” “你想干什么?” 我面上慌乱,心中却镇定的盘算,要搞清楚这人的目的才能见机行事,他不会是想杀人,想把我按浴缸里淹死吧?美国的恐怖片儿里可没少有杀人犯干这事儿。 还没果断拒绝说我不去,他一把揽住我的腰将我横空抱起,几步来到浴桶面前将我放进去,又一把将我脑袋按进浴桶。 我差点呛水,忍不住冲出水冲他一通嚷:“你干嘛?神经病...” 他却细细打量了我一通,神态冷冽戏谑:“这才像在洗澡的样子嘛!” 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今天怎么啦?犯太岁?先莫名其妙沾了一身脏东西,又被这个人拿匕首抵着脖子,还差点让他摁浴桶里淹死。 不过,看在这人长的挺好看的份儿上,就不骂他了。 刚才没注意,现在一抬眼,看见这人安安静静站在浴桶前,二十四五的年纪,皮肤雪白五官立体,一双微微上翘的凤眼颇有为不怒自威的架势,看穿着打扮也非富即贵。 眼神威严含了些许杀意却并不邪恶,不像入市抢劫的变态杀人狂啊。 帅哥眉心有个小小的红色美人痣,不仔细看还没注意,一注意到这美人痣,越发觉得这原本不怒自威的男人,怎么有些慈眉善目的? 看到这儿我心定了定,抹了抹脸上的水,抱着双手靠在浴桶边上问他:“哎!你是逃难的吧?躲人呢?” 他一听,露出个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我说:“看你面相,迁移宫上有条红血纹直奔驿马,是代表被人追杀的。这血丝纤细绵长,说明追杀你的是女人,还不不止一个呢。” 他凤眼挑起来给了我一个正眼儿,语气颇为意外:“你还会看相?” 忘了说了,这帅哥进来这么久,连刚才把我摁水里时都没给我一个正眼儿,现在一听我分析他的面相还一语中的,顿时露出个刮目相看的表情:“你叫什么名字?” 我哪儿能告诉他我真名啊? 但一看他把手上寒光闪闪的匕首玩出九朵花儿,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把那花儿扎我脖子上,赶忙说:“我....我叫肖二狗。” “二狗?!” 他一脸我信你个鬼的样子,好看的眉头皱了皱:“哪儿有女孩儿叫这名字?” “真的真的,” 我为了让他信以为真,赶忙摆出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我们烛台村的父母都重男轻女,生了女儿只当命如草芥猪狗,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我还不想叫这么个名字呢!” “喔!” 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又所有所思的怀疑表情:“那也应该叫招弟啊?” 你他妈简直就是个逻辑鬼才。 父母重男轻女必定渴望生个儿子,古代一般头一胎生了女儿就取名叫招弟,希望她给自己招个儿子回来,第二胎还是女儿叫再招,第三胎还招,这一招再招,可不叫招弟么? 幸好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扒拍门声:“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那架势跟你要再不开门我就踹了似的十万火急,帅哥一听脸色大变,再没心思讨论我到底叫不叫肖二狗这事儿了,赶忙把我从桶里拎出来自己坐了进去,把脑袋埋进水里之前冲我给了个警告的眼神:“别出声。” 我点点头刚想去把门堵上,谁知那门栓已经撑不住了摇摇欲坠。 我一见,赶忙抬腿儿一跨也进了浴桶,装成在洗澡的样子。 好在那浴桶够大,能容下两个人。 但那帅哥穿着黑衣服卧在水里,还是显而易见的,走进了就能发觉。我赶忙脱下身上的中衣盖在水面上,这样一来我上身只穿了件白吊带了。 好在进来的是两个女的。 我回头一看,这两个女的穿着一青一粉两件水墨丹青的衫子,层层叠叠的褙子样式配合宋裤走起来仙气飘飘,配合那古法手工白玉髓小凤钗头饰格外温婉。 打扮温婉,人就不一定了。 这两个女子年纪也都二十出头,都是吊梢眼,一副不好惹的表情。 两人手上都拿着一把油纸伞,伞上边儿挂着些亮晶晶的东西,挥动起来钉钉玲玲的格外好听。 粉衫子的女子将伞头指向我:“你,有没有看到个男的?” “两位姐姐,” 我趴在浴桶边上临危不乱:“你们也看到了,这屋子就这么大。我在洗澡,这样子怎么看到个男的?” 青衫子长了一张尖酸刻薄的瓜子脸,一听这话也立刻回道:“看你长了一副狐媚子的样子,谁知道你桶里有没有藏男人!?” 说完,就朝我走来。 我立马正了正身子:“两位姐姐,请适可而止。你们再这样我可要报警了!无缘无故闯进别人的房间又口出污言秽语,我可以告你诽谤加人身攻击。” “报警就报警,谁怕你?” 青衫子火气大,冲着我步步相逼:“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我们凤凰台的人还没怕过谁呢!” 哟哟哟!瞧把你能的! 还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以为你六耳猕猴呢?咋不上天呢? 眼看青衫子女人越走越近,就要逼近木桶时,突然一只粉色袖子将她拉住。她边上的粉衫子冲她摇摇头,眼神却指向那个鸡翅木雕花的妆镜台。 只见那台子上,放了一只檀香木的束发冠。 那原本是师父的,不久前才送给了我。 两人一见这檀香冠都变了脸色,青衫子看了看粉衫子:“怎么是那个人的东西?” 粉衫子摇摇头:“不知道,只怕那人也在附近,我们还是先走吧,一会儿撞上了可不好。” 两人对视一眼确认过眼神后,不约而同打开手上那的油纸伞,顿时漫天的花瓣从里边儿飞出来,跟落花雨似的。 花雨过后两人早不见了。 妈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俩拍天外飞仙呢! 我一见,赶忙跑出去把大门关上,再一去看浴桶里时,哪儿还有什么人?那帅哥估计趁我关门时跑了,我顿时松了口气。 这气还没到底,突然又一阵敲门声差点吓的我魂飞魄散:“开门开门!!肖坤宁你磨蹭什么呢?!洗个澡要这么半天吗?死在里边儿了?” 第12章 天乙贵人 不用说,听声儿就知道是林沉烟。 那高亢的金声本来极其圆润好听,但从她这我行我素的人喉咙里喊出来,平白多了几分刺耳。 我赶忙下意识向后看去,才想到刚才那人追杀的帅哥已经走了,这才顺手抓了件儿外衣套在身上,一把将门打开。 “肖坤宁,你磨蹭什么呢?吃饭了!” 门还没开全一个粉色的身影就冲了进来,林沉烟一眼看到随便穿了一件中衣的我,又一低头看到地上五颜六色的花瓣:“不是叫你洗澡吗?你怎么还没洗?搞什么鬼?” 我当然不会说出刚才的事了。 尽管这花瓣不是我洒的,但是那两个凤凰台的女子追杀帅哥的杰作,要说了出来,势必把刚才的事一并牵出来。 林沉烟向来和我不对付,巴不得抓到什么把柄来打压我。 让她知道刚才的事,还不把它说成肖坤宁私会男人什么的,我还只是个小姑娘,传出去多不好听。 加上要说了出来,万一凤凰台的人没走远听到了,岂不枉费了我刚才的一番心思? 正巧这时店小二上来收盆子,一见这满地的花瓣,顿时圆了眼睛看着我:“哟!小兄弟!阿不!原来是个小美女呀!” 林沉烟一听,不满的抱住了膀子刚想说些什么。 店小二又指了指地上:“小美女也不能侍靓行凶,我们店的花瓣可不是用来乱撒的,那是给客人泡澡用的,你浪费这么多,得照价赔偿!” 本想说这花瓣不是店里的叫他去药架子上看看,但一想说了不是等于间接把刚才的事说了出来,他们一定会问花瓣哪儿来的,不又回到刚才了么? 我赶忙道歉,说这些我来打扫。 店小二却大笔一挥,说:“打扫就不用了,这些记你师父账上就行了。你师父是楼下那个穿道袍的老头子吧?我找他去。” 说完转身走了。 林沉烟瞪了我一眼,赶忙跟在店小二后边儿,不用说指定去师父面前告状了。 我心知肚明,那店小二明显看的出地上的花瓣不是他们店里边儿,只不过想找借口多在老钱的账上记一笔而已。 他们下去了,我也关门打算洗澡。 谁知一个黑影突然就窜了出来,伸出一只手将我抵在门上,声音低沉好听,语气吊儿郎当:“原来你叫肖坤宁啊?” 我一看,是刚才那个帅哥。 心中不由的:卧槽!你怎么还没走? 看他这将我逼到无路可逃的样子,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赶忙挤出一个谄媚笑:“那什么,大哥?我大名肖坤宁,小名叫二狗。小名儿小名儿。你看咱们都这么熟了,我这不寻思着叫小名儿显的咱俩亲近些吗?” 他一听,露出个深以为然的表情:“嗯,都一个桶里洗澡了,是挺熟的。” 卧槽! 这人真的是,什么人呐! 刚才被凤凰台追杀时的那股谨慎劲儿呢?面上一脸正经,心中估计也是浪荡公子,否则怎么会被两个女人追杀。 估计是欺骗女人感情,要不就是被包养的鸭子出逃了。 哼哼! 看他长相跟个小白脸似的,又穿一身平常人穿不起的手工高定,我心中已经自动的忽略了面相,下意识的将他往鸭子一栏划去。 这是个十分危险的念头。 怎么说呢? 师父教了我很多东西,总而言之就是一个相字。风云变幻是天相,风水格局是地相,五官长势是人相。 身为相师,不能凭着自己主观臆断和喜好去相一件儿东西或一个人,否则势必出错,最后失去这双相天相地相人的眼睛。 想到这儿,我赶忙定了定神。 重现恢复理智朝他面相看去,他见我忽然不慌乱变平静了还有一丝丝意外,对着我吐出几个气死人的字:“看什么看?再看收费。” 尼玛,果真是个鸭子。 到哪儿都改不了收费这臭德性。 我赶忙说:“你驿马至迁移宫的十字血令追杀纹已经褪去,说明已经没有危险了,你怎么还不走?” “也对,” 他一听回道:“我今天右弼星坐命,得遇天乙贵人。但这紫星马上要失令了,我得快点儿走。肖二狗,不对,肖坤宁,后会有期。” 说完就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我看着他跳出去的窗子,心想原以为这人是个鸭子,没想到却是同道中人,深谙九宫飞星之道。 他因为我而得救,从这来说我不就是他的天乙贵人么? 天乙贵人本来代表的是桃花运和人缘儿。 可一旦失令就会变成桃花劫,因劫而成血光之灾。 看来别人追杀他还真跟女人桃色什么的分不开。 不过仔细回想,这人的面相十分富贵,属于发财不发身的上等人,不像是个做鸭子的。加上他面有紫气,应该是个在某一领域有权势的。 现在他走了,我终于可以好好洗个澡了。 洗完下楼师父他们已经吃完饭了,师父叫人单给我留了饭菜。我一见自己一个人,索性端起饭菜去和师父他们一起。 因为车下午才来,老钱在楼上开了个房间休息一下,此时林沉烟正围在老钱身边,扯着老钱的袖子娇滴滴的撒娇:“师父,好师父,就给我们看一下嘛!” “对呀对呀!” 二师兄也坐在师父脚边:“白闻不如一见,师父你就让我们看一下呗。” 师父明显被他们烦了很久已经招架不住,就举起手做出个打住的姿势:“好好好,为师首先声明啊!一对儿青蚨我用个魂瓶装着,这魂瓶是用青玉做的,脆生的很,只许看不许摸,省的你们打碎了。” 原来是要看青蚨啊? 二师兄和林沉烟头点的跟捣蒜似的,一个劲儿的保证说师父你放心吧。 老钱才伸手在左边袖子里掏了掏没掏出来,又在右边的袖子掏了掏依旧没掏出东西来,又伸去左边的袖子一边摸一遍嘀咕:“不对啊!我明明放这儿了!” “师父,” 二师兄脸上因为担忧起来的褶子跟个包子似的:“青蚨,不会不见了吧?” 那翠玉魂瓶里装着赢青鱼给的一对子母青蚨,魂瓶不见了,不就是青蚨不见了么? 老钱一听,跟想起什么似的。 赶忙坐直了身子,在手上画了个野马跳涧图开始掐掐算算起来,一边算还一边念叨:“甲乙阳人乙庚阴,丙辛童子暗来侵,丁上失物兑上找,任葵失物不出门。” 算了半天一拍大腿叫道:“哎呀!今天是丙辛日,现在又是丙辛时,青蚨被个小娃儿给偷走了!!” 小娃儿!? 我一听,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一个人:破破烂烂的衣服片儿挂了一身,却也遮不住满身烂疮,和油腻腻的不知何物恶臭。 在医院门口时他似乎往老钱怀里撞来着。 想到这儿,我一声惊呼:“师父!会不会是那个小叫花子!?” 第13章 野马跳涧 “不是他还有谁呀?” 师父叹了口气,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叫花子把宝贝顺走了,这宝贝还不是给自己的:“当时的位置在丙辛位,指定是那小叫花子干的。” 二师兄“噌”的一下站起来:“师父!我们找他去!” “对!” 林沉烟也叫道:“敢偷师父的东西,活的不耐烦了!” 我赶忙问:“师父,你知道那小叫花子在什么地方吗?” 师父又在手掌上的野马跳涧图中掐掐算算了一番,说:“失物口诀上说,甲乙五里地,乙庚千里乡。丙辛整十里,丁壬三甲藏。那小叫花子没走远,就在失物地点十里开外的地方,咱们去问问就知道了。你们和我一起去吧。” “好!” 林沉烟一听师父肯带自己,拍着巴巴掌叫好,一想到一会儿要见到那偷东西的小贼,不由火从心中起,恶狠狠的说:“师父,那小叫花子胆子这么大,找到一定杀了他!” 我吃惊的看了林沉烟一眼。 老钱已经斜睨过去:“沉烟,师父平时怎么跟你说的?修道之人要慈悲为怀。不可以妄动杀心。你都忘了吗?” 林沉烟也算机敏,赶忙扶住师父:“没忘没忘,我就是说说而已,师父您别当真,您知道我脾气不好的。现在还是找回青蚨要紧,事不宜迟咱们快走吧?” 师父此时也没心思跟林沉烟计较,点点头带头跨步出了门。 我们赶忙跟上。 我们跟上师父走了一会儿,就见师父从大袖里拿出一个罗盘,那罗盘是用很名贵的黄花梨木做的,正面应有的一应俱全,还有三个指针按日月星的方位排列,底部刻着河图洛书四相八卦等天书图画,远远看去灿若星河。 所以这盘有个名字叫吞星盘。 吞星盘因为以星相相辅佐,所以比一般罗盘要高明的多,测出来的方位格外准确,师父说因为此盘有灵。 现在这有灵的罗盘带着我们来到一个地方。 那算的上一片荒地,一副要开发不开发的样子,也不知哪个老板把原本栽种水稻的一大片地皮子给掘出来了,看样子本来想在上面建个什么东西,工程进行到一半跑路了。 也正因如此这地儿一马平川,有个耗子跑过去都能看见。 我抬眼一看,入目一片红红的湿谷子荒地延伸出去得有近十里,荒地中孤零零的立着一座破庙,破庙三合一开,青瓦青砖,远远瞅去跟个四合院儿似的。 庙周围有几棵树,都是那种长在湿地的缠枝肿根科。 师父一见那树木指着它们,语气反而坚定起来:“阳宅相法的书上说,房前有树如肿块儿且缠枝,屋内人住人必定是生恶疮。那小叫花子一定在里边儿。” 林沉烟立马和二师兄对视一眼:“咱们找他去!” 两人就不约而同冲了进去。 我一见,赶忙对老钱说:“师父我们也快进去吧。三师姐性子急,一会儿怕生气了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师父一听,想起刚才林沉烟恶狠狠的表情,赶忙拉着我跟了上去。 进了破庙,果然见地上趴着一个小孩儿。 穿的破破烂烂的,身上的衣服片儿不仅颜色跟灰报纸似的,还没个好地方,那衣服穿了等于没穿,大半个肉体都露在外面。 不过却也没有丝毫赤身果体的嫌疑,因为那露在外边儿的肉全都生了烂疮,溃烂发臭。小孩儿脸偏向外面,此时正奄奄一息,气若游丝的看着我们。 我学了面相过目不忘,自然认得是早上撞了师父一身豆浆的小叫花子,拉了拉师父:“他怎么比上午还虚弱了?” 早上我拉他时,尽管他手上滑腻腻的,但皮肤却完好无损。 现在一看,他手上的五个手指头都开始生疮流脓血了,那溃烂的手上,还捏着一只青玉瓶子,瓶身肚大口方,一大块青玉雕刻的亭台楼阁做瓶盖子。 “师父你看!” 我赶忙拉了拉师父指着他看:“是魂瓶!” 林沉烟一听魂瓶两个字,冲到小叫花子面前要抢,谁知那小叫花子却跟个猫头鹰似的突然睁大了眼睛,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抱着魂瓶就缩到了角落里,两只大眼睛盯着我们滴溜溜直转。 “你!” 林沉烟吓了一跳,指着小叫花子的鼻子骂道:“你!你不是死了吗?!” “谁死了!” 小叫花子的眼睛依旧滴溜溜的透着一股鸡贼:“睡着了而已。”说完还加了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臭叫花子!” 林沉烟刚被吓到了,现在一看这小叫花子又这么皮,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去照着他脸就狠狠的给了一巴掌:“叫你偷东西。” 小叫花子脸上立刻红肿了一片。 林沉烟却不管那小叫花子手上脏不脏,上去一把握住魂瓶就要抢过来。 谁知小叫花子滑的跟泥鳅似的,三两下就挣脱了林沉烟的手,还顺带在她漂亮新裙子上抓了一把,那粉粉的仙裙上立刻出现好几个黑手印,气的林沉烟甩着两只油腻腻又脏兮兮手嗷嗷尖叫:“师父!他欺负我!” “师妹别怕!” 没等师父回话,二师兄护花心切早冲了上去,对着小叫花子不由分说给了他几脚:“臭叫花子,敢欺负我师妹,我打死你。” 说着,抄起随身带的金刚杵就要往小叫花子脑袋上招呼。 那金刚杵重好几十斤,这一杵下去可不是教训教训的意思了,小叫花子脑袋都能给砸成豆花儿。 我赶忙上去挡在小叫花子面前:“师兄手下留情!” 二师兄本来拎着金刚杵就上来了,被我突如其来的阻止差点儿没刹住,还好师父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拎开了,他上来冲我没头没脑一顿吼:“你干嘛呀?想死啊?!” 我看他气势汹汹的还拎着那金刚杵不放,估计对小叫花子的杀心还没消,就定了定心神看向老钱:“师尊面前,岂由你放肆!要怎么处置小叫花子师父都还没说话呢!师兄你起个什么劲儿!” 老钱意味深长的看了二师兄一眼。 他赶忙把丢在地上,那差点杀人的凶器发出当的一声响:“师父我错了,我也是看这小叫花子不肯归还魂瓶,一时心急才想到动用武力的,我只是想吓吓他!” “算了!” 师父摆摆手:“只要他肯归还魂瓶,就不要为难他了。毕竟还只是个孩子,看到魂瓶一时起了贪念也情有可原。” “你听到没有!” 二师兄立马指着小叫花子:“我师父说了,叫你把东西还给我们。” 小叫花子一听,抱着魂瓶的手不仅没松开,反而将那魂瓶搂在怀里抱的更紧了,一副谁跟我抢我跟谁急的模样。 “师父!你看这小子” 二师兄一见上去又要动手,师父赶忙拉住他,又看了小叫花子一眼,突然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半眯着眼睛细细打量起他来:“小朋友,你这一身烂疮是怎么长的,可不可以告诉爷爷呀?” 第14章 叫花子命 小叫花子似乎认出了老钱就是早上给他三角黄符的老头儿,这才开了口:“我...我...我不敢说,说了,怕你们不信。” “嗨!有什么不信的!” 二师兄此时也耐下了性子,刚才他护林沉烟心切,现在一见师父对小叫花子好言好语了,赶忙抢在前面给师父帮腔挣表现:“你看看我师父穿的这身儿衣裳,那是道袍!你就算说你这身烂疮是紫薇大帝赐的,他也信!” “去!” 师父不客气的用拂尘抽了他屁股一下,骂道:“就知道瞎咧咧!领着你三师妹上外边儿找个水池洗洗手去!” 凡是有关林沉烟的差事,二师兄求之不得,赶忙去带上林沉烟出去了。 小叫花子一见那两个凶巴巴的人走了,这才开口,讲起自己这身烂疮的由来。 小叫花子人如其名,一生下来就是个要饭的。 怎么说呢? 那是十几年前,小叫花子的妈刚生了他,乡下医疗条件不好,加上家里穷也没敢上医院,差点血崩死咯。 小叫花子的老爸是个傻子,不知从哪儿听说人参可以吊命。 就天天跑到山上去挖草药,想挖个千年人参回来给媳妇儿吃了让他好起来。村儿里人都笑他二货,谁知他却傻人有傻福,还真挖到一根罕有人参。 千年不千年的不知道,但小叫花子妈妈吃了这个人参身子就好了,还计划等好全了就种点儿棉花油菜什么的,来年卖了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条件。 殊不知福兮祸之所倚。 怎么说呢? 小叫花子他老爸到山上去挖人参时发现一种蘑菇,当时没在意,后来小叫花子老妈身体好起来了家里边儿揭不开锅,那傻子老爸不知怎么一下想起挖人参时发现的蘑菇,就跑去捡了满满一背篓回来,煮了一锅和他妈美餐一顿。 谁知那灰扑扑的蘑菇有毒,一顿饭将小叫花子父母都带上了西天,早知道这样儿还采个什么人参啊? 所以说小叫花子该当叫花子,命中注定啊。 他老爸老妈一死,又没个亲戚,就在村子里养了两年,东家一口米西家一口饭的养到两三岁。可这孩子一大也没人愿意养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对小叫花子也不怎么上心了,正因为这个疏忽,小叫花子就被人贩子顺走了。 人贩子把小叫花子卖到河北廊坊,在一个农户家里长到五岁多。 那家的男人是个窝囊废,生不出孩子不说还没什么本事,一喝醉酒就打他老婆。医院都出检查结果了说这男人不行,男人发酒疯时还一个劲儿的骂女人不下蛋的鸡。 毕竟哪个男的愿意承认不行呢?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两人想尽办法生不出孩子后就从人贩子手中买了小叫花子回来,女主人以为有了小叫花子这个孩子,男人应该没有那么暴躁了吧? 谁知这男人心理变态,一看到小叫花子就想起自己不行的事儿,老拿小叫花子出气,有事打几下没事拍几下的。 小叫花在他们家呆了四五年,那挨打的几率跟一天三顿小烧烤似的频繁,女主人也因为这孩子不是自己生的,不怎么心疼,加上她老早跟镇上一个卖筐子的人好上了,正想跟那个男人私奔时来了这么个小孩儿绊住脚,她心里更讨厌小叫花子了,怎么会护着他呢? 巴不得变态男人早点儿把小叫花子打死,自己好和卖筐子的私奔。 小叫花子呢,他记事早,从两岁时就有印象自己在村子里不同人家喝别人喂狗的酸米汤,还被人嫌弃。也记得自己被拐走时,因为那人贩子装成老太婆慈眉善目的,还给了自己好吃的,一包“北京烤鸭”辣条。自己才因此被老太婆带到这家来,他们根本不是自己亲生父母。 小叫花子不止一次想离家出走。 俗话说想什么来什么。 正在这个念头出现时,转机来了。 有一天小叫花子正在门口电线杆处尿尿,突然听见几声狗叫,抬眼一看面前的菜田坎子上,一条大黄狗正摇着尾巴冲自己“汪汪汪”叫。 本以为哪家的疯狗跑出来了,定睛一看却十分惊喜。 那大黄狗上尾巴上有一戳白毛,眼睛墨蓝墨蓝的,不正是自己家以前养的那条大狗大黄么?父母死后大黄一直在村子里游荡,跟个过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它却怎么也不走,总是小叫花子到哪儿它就到哪儿。 一直到小叫花子两岁有记忆了,和大黄成了好玩伴儿。 自己被老太婆拐卖后以为再也见不到大黄了,尤其是身后这家,人特么变态就算了,连那狗也跟知道自己不是这家人似的,动不动冲自己叫唤,充分诠释什么叫狗仗人势。 现在一看小时候的玩伴冷不丁出现在自己面前,惊喜的叫了一声。 那黄狗也十分通人性,听到小叫花子叫自己赶忙跑了过来,叼起来小叫花子就跑。当时小叫花子营养不良,五六岁还不到三十斤,瘦的跟根儿柴火似的。 大黄狗叼起他跟叼块儿肉没什么区别。 他明白,大黄千里迢迢,就是来带自己回家的。这大黄也极通人性,不仅能听人话,还懂得昼伏夜行。 白天将小叫花子藏起来,去给他找吃的,晚上叼着小叫花子走山路。生怕一不小心被人看到,当成偷娃儿的毛狗把自己给打死。 一晃两年过去了,大黄叼着小叫花子穿越大半个中国,但依旧没到家。 毕竟是南北相对到距离,一个狗狗只有在晚上才能赶路,自然需要时间。 小叫花子回家心切,大黄也心急。 于是有一天,它叼着小叫花子走了一条偏僻小道,不算山路却也僻静,但是在大白天,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离目的地家乡更近了。 之后,大黄老在白天赶路。 有几次遇上几个人,差点把大黄当成偷小孩儿的毛狗,好在小叫花子及时跳下来抱住狗狗说是自己养的,自己带它出来玩玩,才逃过一劫。 之后大黄再也不敢走白天到路了,依旧昼伏夜出。 即使是这样,也逃不过坏人的觊觎。 一天晚上,月明如镜。 柔和的月光照着大地仿佛慈母得眼睛,也将森林中铺满松针的路照的如雪如霜,月光下大黄叼着小叫花子穿梭在路上。 不出意外的话,翻过这个山头就回村儿了。 一心只顾赶路的人和狗,却没注意到身边的森林里,一双邪恶的眼睛已经盯上了他们。 路边上森林里得一棵树下,站着两个男人。 一老一少,老的六十多岁,小的才十几岁。 他背着手,仿佛司马懿一般鹰视狼顾,直直盯着路上穿梭而过叼着小叫花子的大黄。那个老人一身烂疮,连头上也长满了鸡屎堆,样子和现在的小叫花子一模一样。 “爷爷,” 老头儿牵着的小男孩儿指着远远而来叼着小叫花子的大黄乞求道:“有毛狗偷小孩儿,爷爷你快把那小孩儿救下来吧。” 说完就要冲出去拦住大黄和小叫花子。 浑身烂疮的老人却一把拉住他:“不用,那是个家生狗,叼着那小孩儿回家的。” 小男孩儿一听才放心下来,谁知老人却递给他一把沾有毒药的麻醉枪:“你去把那狗给我打死。” 小男孩儿吓了一跳:“爷爷?!” 浑身烂疮的老头儿淡淡瞥了他一眼,他立即就不说话了,因为那个眼神已经在警告他,凡事不要多问,照做就行了。 一枪,大黄倒在地上。 小叫花子摔在地上,措手不及。 大黄被一支冷枪崩了脑门儿,临死前眼中满含泪花,她没能送小叫花子回家,而且永远回不了家了。 大黄死后老头转眼就把小叫花子绑在了树上。 小叫花子害怕问他想干什么。 他却一边去捡大黄的尸体,一边发出一阵怪笑:“小朋友,不要怕,我是要送你一场天大造化。嘿嘿嘿” 怪老头下手利索,用刀在大黄的印堂处划拉了一道口子,两手一用力就把那张脏兮兮的黄狗皮给撕了下来,血淋淋的拿在手上。 又一脚将被剥的光溜溜的黄狗尸体踹出老远,顺手将他孙子抓到胸前。 他孙子猝不及防,吓的眼泪汪汪的:“爷爷你干什么?” 老头儿眼露精光却不答话,飞快的在地上挖了个洞将他孙子埋在地下只露出个头,手脚麻利的他孙子头上划了个十字花刀,往伤口里狠狠倒了瓶水银。 不一会儿,只听“嗷”的一声从惨叫,一个血淋淋的人就从人皮里钻出来蹦到地上。 老头儿见了不仅不害怕还阴森森的怪笑:“这古代十大酷刑之一剥皮制造血尸的头门手艺果然好用!” 那个由他孙子变成的血尸,此时被剥了皮光溜溜的,站在原地也不敢走,但看他眼睛不知所措的打转就知道还活着。 “趴下!” 怪老头儿一声令下,血尸立刻跟个狗似的趴在他面前,他顺手拿过刚才从大黄身上剥下来的狗皮,展开往血尸身上一铺,双手不停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狗皮四周冒出白烟,等白烟散去小叫花子惊呆了。 地上哪儿还有什么血尸和狗皮,只有一只活蹦乱跳大黄狗,但小叫花子知道面前肯定不是和自己朝夕相处了两年的大黄,它不知所措的眼神和怪老头的孙子格外相似。 此时的小叫花子已经吓尿了。 怪老头儿却桀桀一笑:“小朋友不要怕,我只是想警告你,如果不想和他一样当狗的话,就好好当一个人,不要想着自杀,听懂了吗?” 小叫花子不明白什么意思,却被怪老头那狰狞的样子吓的点头如捣蒜。 怪老头儿一见小叫花子的样子,露出个十分满意的表情后,就跟刚才一样在他脑袋上划了个十字花刀,伸手在他的天灵盖儿上一把揭下小叫花子的皮。 不用说,小叫花子现在也和老头儿孙子一样,变成了一具血尸。 小叫花子吓的惊声尖叫晕了过去。 在晕过去之前,小叫花子看到那老头儿一手揭下了自己身上的皮,跟着将一张长满脓疮散发着恶臭的人皮朝自己披来。 还在小叫花子耳边恶狠狠的警告:“小朋友,从今以后,不想变成一条狗的话,就给我好好顶着这张皮!” 第15章 天人五衰 再醒来时,太阳越过了地平线。 怪老头儿和他孙子早已不知去向。 小叫花子睡在一丛甘草上,如果不是身边没有了大黄再加上这一身烂疮,小叫花子还真以为昨晚的事是一场梦。 想起老头儿狰狞的脸和恶狠狠的警告,小叫花子赶忙爬来跑了。 他怕再被老头找到,又不敢自杀去死。 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地方,成了真正的小叫花子。 最近他到了这个古镇,听说古镇有个破庙闹鬼谁都不敢去,索性把这儿当成了落脚处。 小叫花子说完,滴溜溜的眼神看着我和老钱。 生怕我们不信补了句:“这烂疮也奇怪,每到凌晨会收敛些,时间越晚烂的越厉害,你们现在看我还有点儿人样儿,一会儿月亮出来,这浑身上下烂得就没有一块好皮,还钻心的疼,我因为这疼叫的凄厉,破庙四周的人还以为是鬼在叫唤呢!” 说完伸出手给我们看。 不等我们说话又问:“哎!你们想要这绿瓶子是不是?” 一边说还一边把魂瓶抛起来掂了掂。 我赶忙说:“哎!你快给我!一会儿摔烂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小叫花子一把将魂瓶稳稳的攥在手上,说:“这绿瓶子沉甸甸的,一上手就知道不是廉价货。挺值钱的吧?” 废话!? 那叫值钱吗? 那叫相当值钱。 别说那绿瓶子是用一整块上好的青玉雕成,里边儿还装着一对能让钱变成飞来复飞去的神钱青蚨呢? 何止是值钱,简直就是钱祖宗。 “要我把瓶子还给你们也可以。” 小叫花子一见我神色紧张,立刻察言观色的知道魂瓶对我们很重要,指着老钱说:“你,必须医好我身上的烂疮,把我变的跟正常人一样。” 师父想都没想一下就答应了:“好!你先把魂瓶还我。” 小叫花子却十分鸡贼,又一把将魂瓶揽入怀中:“不给,你先医好我身上的烂疮再说。万一我把瓶子还你了,你忽悠我怎么办?” 老钱哈哈大笑:“你这小兔崽子,有心思!” 小叫花子一脸当然了的表情:“当了快十年的叫花子,不机灵点儿,指不定挨多少打呢!你说,到底能不能医好我的烂疮?” “当然能了。” 老钱可没吹牛:“我除了学道还精医,加上你这一身烂疮本来就不是疾病所致的,非道法和医术结合,根本不能治愈。算你小子幸运,遇上我了,换了任何一个人,你这身烂疮别说治好了,想轻松点儿都难啊!” “真的?” 小叫花子将信将疑,试探道:“那你说说,我得的到底什么病?啊不,撞的什么邪?” 师父却转脸看向了我:“坤宁,你说呢?” 我一听,又将小叫花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听小叫花子刚才说的,明显是那怪老头儿和他换皮,手法和心思都和江北造畜十分相似,弟子猜测是江北柳门以造畜的手法将他们两人换皮导致的。” 师父捏着胡子若有所思。 小叫花子却好奇的望着我,眼睛一闪一闪的:“小姐姐,什么叫造畜啊?” “顾名思义,就是把人变成畜生呗。” 还好我平时书看的多,他这一问我也能顺口拈来:“这造畜又叫扯絮巴,曾在江北一带昌盛。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一书中写:魔昧之术,不一其道。或投美饵,给之以食,则人迷茫,相从而去。” 说的就是有心术不正的人以一块下了药的美食将小孩儿们勾引而去,变成牛羊卖掉。 古代扬州旅馆,烈日炎炎下来了个人,牵着五头小羊栓在旅店门口,还对店小二千叮万嘱叫别给羊儿们喂水,说完扬长而去。谁知那五头小羊在旅店门口又踢又叫,小二看不下去亲自端了盆水喂小羊们喝了,五头小羊便在地上打起滚儿来,一阵尘土飞扬后变成五个小孩儿。店小二赶忙报了官,官府将那赶羊人捉拿,才知道是个会造畜之法的歹人,专门靠此拐带小孩儿变成牛羊卖掉。 当时的官老爷听了说这是个妖人,下令绞杀了。 我这书袋子吊完了,小叫花子却听的津津有味又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害我的怪老头儿,就是用这种手法将他孙子变成黄狗的?” 师父说:“没错,他把自己孙子变成黄狗,和给你换皮用的都是造畜的手法。但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给你换皮?或者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现象叫什么?” 小叫花子一脸颓丧:“我知道还问你们干什么?” “师父,” 我一见老钱的样子就知道他胸有成竹,这种现象我也没见过,忙问:“师父,小叫花子到底为什么会成这样?” 老钱斜睨我一眼:“知道什么叫天人五衰吗?” 小叫花子一听,眼神迷茫,露出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表情:“不知道,听都没听过。” 我却十分惊讶,指着小叫花子:“师父,你说这小子身上是因为天人五衰导致的?” 老钱点点头。 我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天人五衰,不是神仙才有的吗?” 佛经上有个说法:即使天上的神仙,长生不老的天人们,寿命也不是无穷无尽的,活的再长也终有要死的时候,等到了那天,天人们身上就会出现一些衰弱的特征,佛家将这些特征称为天人五衰。 天人五衰分小五衰和大五衰。 小五衰指:乐声不起、身光微暗、浴水著身、着境不舍、身疲眼瞬。 大五衰指: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汗流、身休臭秽、不乐本座。 “小叫花子衣服上的污垢层层叠叠,粘一下就得洗个澡,头上一坨又一坨的烂疮,臭气熏天且披的不是自己的人皮,不正是大五衰之相么?” “可是师父,” 我越来越不明白:“只有神仙才会天人五衰,难不成这小叫花子?不是人?” “你想哪儿去了?” 师父在我面前拍了一下,解释道:“其实不止神仙,人也会有五衰的现象。不过不是普通人,是修道人。道门中人想羽化成仙,必须经过天人五衰,度过这大小五种现象后,才能白日飞升。” 我顿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师父,就是说神仙经过天人五衰会变成凡人,凡人经过天人五衰会变成神仙。这可真是天上人想还俗,地上人想成仙啊!”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不过有些言不尽意,” 师父补充道:“神仙们天天在欲乐或禅定中,基本上没有什么苦受。但享受的福报也都有用尽告缺的一天。天人五衰相现时,即是天福享尽而要下堕之始。” 他们随着自己的业力,或是堕落三恶道中沦为傍生、做鬼、下地狱。 或者转身成人。 此时,他们是痛苦不已,烦恼不尽。 特别是他们具备神通,明白自己将要堕落到什么地方去,可想而知这时他们是何等的无奈,他们下堕根本不是出自自己的意愿。 “但凡人经过天人五衰就不同了,” 老钱指着小叫花子说:“羽化成仙前的征兆,虽然痛苦,谁不自得其乐啊?” 小叫花子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脸的不可思议:“我...我要成仙了?!” “哼!” 老钱冷笑一声:“想的倒美!你又没有经过修行,连普通的道法都不会,顶着这张皮,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我想起小叫花子刚才说过那怪老人以造畜的手法和小叫花子换了皮,这身子长满烂疮散发恶臭的皮,原本是怪老人的:“师父,也就是说那怪老人要羽化成仙了?那他为什么把皮换给别人啊?” 要是有朝一日度过了天人五衰,成仙的不是别人么? “哪有那么容易啊!” 老钱一声感慨:“仙道渺茫,自古以来白日飞升的人屈指可数。很多人都在天人五衰时死了,想成仙哪儿有那么容易啊?那怪老头纵然心狠手辣也真是天纵奇才,竟然想出这种方法。” 我听师父怎么对那老头儿还夸上了,忙问怎么说。 师父指着小叫花子:“将自己的皮换到他人身上,等于让他人代受这天人五衰的痛苦之果,不用自己承受不说,小叫花子要是度过了天人五衰劫,白日飞升的是那个怪老头。小叫花子要死了,死的可就真是小叫花子了,怪老头儿屁事没有,白捡回一条命不说,还可以重头再来。” 所谓借他人的命,修自己的仙,说的就是那丧尽阴德的怪老头了吧? 小叫花子一听,气的差点将手上的魂瓶摔咯:“去他大爷的!拿小爷的命玩儿呢!当小爷是什么?小白鼠呐!” 小叫花子也不知道哪儿学的口头禅,一口一个小爷的。 我则担忧的看了老钱一眼:“那师父你能救他不?” “当然可以了,” 老钱一脸老司机稳的表情:“虽然那老头绞尽脑汁想出这么个法子还成功了,但这点儿小九九的在我钱串子眼里还不值一提,小朋友,你想不想换回自己的皮啊?” 小叫花子立马爬到老钱身边:“你有办法?你打算怎么办呀!?” 第16章 失策 “简单,” 老钱不假思索:“找个柳门的人,以同样的方法将你这身皮剥下来,换上新的皮就行了,到时候我老头子还可以略施小计,把你现在身上这身儿皮换到猪狗身上,也好叫那怪老头儿尝尝猪狗不如的滋味儿。” “哎!真的啊?” 小叫花子双眼放光就要去拉老钱,被老钱一把躲开了,他立马又凑了上去,双手不停的摆:“那你快,快帮我换啊。” “没问题,” 老钱嘴上答应着却纹丝不动,朝小叫花子伸出一只手:“十万。” “什么!?” 小叫花子捧着魂瓶大叫:“十万!你抢钱啊?你不是道士济世救人免费服务的么?你还要十万,你是道士?我看你就是个钱串子!” 噗! 师父真叫这么个外号。 老钱一见小叫花子上钩了,继续不动声色一脸冷面无情的样子:“一手交钱,一手救人,否则免谈。” “能不能便宜点儿啊?” 小叫花子立刻怂了,冲师父一个劲儿的作揖:“能不能便宜点儿?我一个小叫花子哪儿有十万啊?” 说完还在身上掏了掏,搜肠刮肚似的找出一个钢镚儿和一块钱脏兮兮的纸币,上面还沾着盐粒儿和花椒:“两块钱行不行?” 你打发叫花子呢? 老钱一脸黑线:“你要实在没钱,就把魂瓶还我。” “那可不行。” 小叫花子又一把捂住了装着魂瓶的地方:“把瓶子还你了,你拍拍屁股走人,我找谁哭去?不行不行。” “哎呀!”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坐到小叫花子面前:“刚才我师父是逗你玩儿的,你就把魂瓶还给我们。我师父答应了治你就不会食言的。” 毕竟以师父的能力,想把魂瓶抢过来也轻而易举。 但他就怕争抢过程中有什么差池把魂瓶打烂了,魂瓶玉碎事小,一不小心走了青蚨事大。所以才和小叫花子商量,叫他主动归还。 小叫花子一听,看了我一眼。 这回他竟然没有将信将疑,主动把手伸过来,手上握着一只翠绿的瓶子:“那给你吧!” 这么好说话? 我去! 老钱不由看了小叫花子一眼,心想难不成自己年龄太大和小叫花子有了代沟,早让坤宁出马不早要回来了? 我从小叫花子那边拿过魂瓶,小心翼翼的捧给师父。 师父接过掂了掂,神色开始不对。 “怎么了师父?” 我一见老钱的样子,并非找回魂瓶的轻松喜悦,反而眉头紧锁一副大为不解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魂瓶重量轻了。” 师父看了小叫花子一眼,小叫花子赶忙摆手:“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我只是看这瓶子绿油油的值钱,想玩儿几天就卖出去。连打我都没打开。” 老钱却说:“不是你没打开,是你打不开,这瓶口加了道法封印,非行内人是打不开的。” 说完,两只手握住魂瓶轻轻一拧,那亭台楼阁的瓶盖和大肚瓶身就分离了。 小叫花子一见惊喜道:“哎!你怎么做到的?” 他不知道,我却看到师父双手比了月君决和紫薇印,原来这瓶口还是用月与星两尊大神的法力封印的,小叫花子自然打不开了。 师父打开魂瓶,一只眼睛对准瓶口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青蚨不见了!!” 我赶忙接过一看,只见翠绿的瓶底上别说青蚨了,连根毛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我赶忙问小叫花子:“瓶子里的东西呢?” 小叫花子一脸无辜:“我真不知道。” 正在我和师父两脸懵逼时,二师兄和林沉烟鬼喊鬼叫的冲进来了,两人脸色雪白,一看就吓的不轻,本想去师父面前诉说情镜,却见师父正在手上野马跳涧掐掐算算呢,没敢打扰,又一眼看到地上的空魂瓶,立马跟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 二师兄上去一把揪住小叫花子的衣领:“怎么回事?里面的东西呢?” “我真不知道,” 小叫花子被二师兄的凶神恶煞又差点吓尿,结结巴巴的:“刚才你师父也说了,那个瓶子不会道法的人根本打不开,不是我干的啊。” “你还狡辩!” 二师兄举起手就要对小叫花子拳头招呼,我赶忙要去拦时却听见身后的师父出声:“算了,他没说谎。的却不是他干的。” “师父,” 二师兄一听急了:“您怎么还帮着他说话呢?” 老钱摆了摆手示意他放下小叫花子:“真不是他干的,刚才在客栈起卦时是为师疏忽了,用魂瓶起卦,找到的自然是魂瓶。殊不知这青蚨只是用魂瓶装着,现在我重新以青蚨为体起了一卦,发现确实不是小叫花子拿的。” “嗯?” 我们赶忙凑了过去:“师父,怎么说?” 师父指着手上的野马跳涧图给我们看,也算实战教学:“这个甲乙阳人乙庚阴,丙辛童子暗来侵。之前以魂瓶为体卦象落在丙辛上,加上今天又是丙辛日子,为师就误以为青蚨在小叫花子手上,其实不然。” “以青蚨为体,卦在乙庚上,说明青蚨被一个女人拿去了,” 师父说到这儿拈了拈胡子:“这一路见过的女人,” 我一下想起来了,惊呼:“师父,那个红衣女子....” 从赢家出来,我和师父坐着棺材在阴阳路上走,谁知撞上一辆挂着琉璃长信宫灯的马车,当时那宫灯碎了,马车里的红衣女子死气白赖的拉着师父要赔。 为什么说她死乞白赖? 因为当时就是红衣女子故意叫她的马车撞上来的,本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屁事儿没有,她故意撞上来无理取闹一番,我和师父以为她想碰瓷儿,没想到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偷东西啊?! 师父也想起来了:“穿成那样走在阴阳路上的,一定不是一般人。当时为师以为她是个厉鬼,没想到竟然是个同道中人,能神不知鬼不觉从两个大印封住的魂瓶中取走青蚨,也算厉害。” “师父怎么办啊?” 此时我们三个弟子才算齐心,异口同声:“我们赶紧找那个红衣女人去吧?” 师父点点头:“别着急,我已经算出红衣女人的位置,那女人似乎为什么事情牵绊住了,现在去还来得及。” “那他怎么办啊?” 我指了指地上的小叫花子:“他也怪可怜的,师父不如咱们把他带回云山医好他吧?” 师父点点头,他这人心肠本来就软,刚才那么说只是想吓吓小叫花子,即使他手上没了要挟我们的把柄,师父还是会救他的:“把他带上吧,栓子,路上你多照顾他点儿。” 栓子是二师兄的名字,当初师父收养他时他已经有名有姓了,叫佘栓子,师父一想是人家父母取的,就也没给改。 二师兄哪儿敢不从啊。 他本来还想抗争一句哪儿有时间啊,我还要照顾沉烟! 却被师父一个眼神警告,只好讪讪的说了句:“好吧!” 还冲小叫花子招了招手:“过来吧!” 小叫花子也是个人精,知道师父在二师兄不敢放肆,还往他跟前儿凑了凑,得寸进尺的问:“有吃的吗?” 那肚子也挺配合他,叫的咕咕咕的跟老母鸡下蛋似的。 二师兄为了讨林沉烟喜欢,身上长期带着牛肉干面包鱼豆腐等各种小零食,现在一听把那零食袋子往小叫花子面前一丢:“自己选吧!” 小叫花子欢天喜地就在袋子里刨了半天,才选了一大袋子旺旺仙贝和一把大刀辣条,都是些没营养的东西。 “师父师父!” 二师兄一见立刻叫了起来,指着小叫花子说:“我可没虐待他啊,是他自己选的垃圾食品,这牛肉干什么的,我就自己吃了。” 说完赶忙把零食袋子收回来。 小叫花子丝毫不在意,抱着旺旺仙贝和大刀辣条还喜滋滋的:“没关系,我就爱吃这个,从小我没吃过。” 是啊,小时候为了一包五毛钱的“北京烤鸭”都能被人贩子给卖了,没吃过零食正常。 此时小叫花子已经“啪”的一声破了一包旺旺仙贝,开始大嚼特嚼起来。 师父也没管他,领着我们出了庙门。 “对了栓子,” 师父站在庙门口顿了顿身子,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问:“刚才你和沉烟惊慌失措跑进来,所为何事啊?” 第17章 拖尸之山 二师兄立马指着庙边一条小西沟:“师父,那地方....那地方可邪乎了,刚才我和师妹在沟里洗手,谁知道洗着洗着,沟里的水突然变红了,还一股子血腥味儿,我两都吓坏了,这不才在师父面前失了仪么?” 说完又往老钱跟前凑了凑:“哎!师父,你说这地方会不会有什么古怪呀?” 刚才小叫花子说庙里闹鬼时他和林沉烟都不在,自然不知道。 师父回过头看了那庙一眼,没说话。 另一边林沉烟嚷嚷着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师父也就带上我们出了破庙直奔一条小路。 一路上小叫花子吃个不停,不仅吃完了刚才在二师兄那儿搜刮的仙贝和辣条,还把他所有没营养的东西全吃完了,打了个嗝儿问:“还有吗?” 二师兄又不知从哪儿拎出个零食口袋砸他脸上:“你他妈饿死鬼投胎啊?这么能吃?” 小叫花子接过一看:“怎么都是肉干,我要吃辣条!” 二师兄毫不客气的照着小叫花子脑袋给了一巴掌:“你他妈就是个垃圾桶!” 说完,叫了声儿师父等等我,跑前边儿去跟老钱投诉去了。 我走在小叫花子边上好奇的问了句:“你怎么这么爱吃垃圾食品啊?” 小叫花子正用根儿野草剔牙,还用手指把野草上沾的牙齿上的东西拈下来,一听我问,从长指甲里“啪”的一下弹出去一粒孜然,才说:“垃圾食品味道好啊,我以前从来没吃过,你们怎么管辣条叫垃圾食品啊?” 这玩意儿简直就是神器,吃了能上天。 我不屑一撇:“一看你就没吃过好吃的,等回了云山医好你身上的烂疮,我带你去山下吃好吃的。” “真的?” 小叫花子赶忙问:“什么好吃的?有辣条好吃吗?” 我不由好笑:“云山脚下有很多有名的小吃,什么蒜蓉排骨,酱汁鸡爪,鲜虾云吞什么的,锅巴洋芋小龙虾,冰粉鸡排烤肉串儿等等等等,对了还有海鲜,比辣条好吃多了!” “切!” 小叫花子一脸不信,叼着野草的嘴一张一合:“肯定没我的垃圾食品好吃!” 想到这儿我不禁感慨,庆幸我被师傅收养了,师父对我们几个弟子在物质上都一样,从来没在衣食住行上短过我们什么。 比起连辣条都没吃过的小叫花子,真是幸运太多了。 正想到这儿,看见前面缠着师父的二师兄和林沉烟正一左一右扯着师父的道袍,二师兄发出一声牛叫:“哎呀!师父!那地方到底在哪儿,咱们什么时候到啊!?” 我一听,抬眼看了一下四周。 我们已经走到农村地带了,现在站在一个坡上。 那坡上修着乡村公路四通八达,远远看去跟几条白缎子搭在坡上似的,我们脚下站的公路正把一座好好的山坡一分为二,这在风水上叫拖尸之山,主对向人家一年连办两次丧事,所以又叫双哭临门。 想到这儿我就朝山坡破对面看了过去,只见对面坡下位有个雁行塘,也就是比较大的鱼塘。 塘边有个树林,不仅翠竹环绕还有些娉娉婷婷的麻柳树垂着一条又一条的翠绿流苏,阳光下晶莹剔透格外好看。 树林里隐隐约约透出两三片房檐,青砖青瓦的,还有个生了青苔的龙三子朝风,正眺目远望。看这规模是个大院,怎么也住了四五户人家。 大院儿正对我们现在站的拖尸之山,一年办两回丧事的人家一定在院儿里。 我能看出来,师父自然早看出来了,指着对面的大院:“刚才我算那红衣女子是被丧事绊住脚,这大院儿不仅面朝拖尸之山,而且院边的竹木倒垂在水,主小儿落水惨死。再配合岁令,这办丧事的人家,估计就在对面大院儿了,咱们现在过去,一定能找到红衣女子。” “事不宜迟,” 二师兄赶忙接过师父背的箱子:“咱们快走.....” 吧字还没说出口,不知从哪儿冲出几个人,撞上二师兄也不道个歉,跟没看到似的风驰电掣往雁行堂塘对面赶,二师兄转的跟陀螺似的差点儿没站稳。 好不容易停住,赶忙跑上去拉住一个跑的慢的大爷,冲口而出:“老不死的!你们跑什么呐?赶着去投胎呢?!” 这大爷也皮,被二师兄一口一个老不死的叫着也不生气,指了指对面雁行塘边上的院子:“看别人投胎。” “栓子!” 老钱赶忙呵斥住二师兄,上去言语和善跟大爷道了个歉,又问大爷:“您刚才说看别人投胎,什么意思呀?” 大爷生了两片小薄嘴儿,一看就是能言善辩话多的主儿,这种嘴酷爱八卦,问他什么准说。指着雁行塘后的大院:“这不对面于二寡妇家的小子于飞死了又活了吗?死了两回呀!生生都活过来了,你说恐怖不恐怖?” 说着还伸出两根手指,在老钱面前抖个不停。 老钱不明白了:“那你们这是去看......” “去看于飞那小子呗!” 大爷拄着拐杖朝树林方向望了望:“这小子前两天掉到这个雁行塘里淹死了,捞起来时大家伙儿都看的,嘴皮儿都泡紫了。谁知道在家停了两天灵,又刷一下坐起来,活了!你说吓人不吓人?” 怎么回事呢? 正如师父说的那样,拖尸之山对面还有竹木垂水,对面住的人家一定见两回以上的哭声,也就是至少死两个人。 于飞的妈于二寡妇早在五六年前就上吊自杀了,正应了拖尸之山白绫子的景。 毕竟古代赐人上吊自尽,用的都是白绫子。 她死后儿子于飞也想不开喝了农药,当时埋都埋到坟地里去了。村子里有个天天起早贪黑,脑袋上顶着电筒干活儿的女人,正巧那段时间天天去于飞坟地边上自己田地挖红苕,老听到于飞的坟里有什么声音。 用她的话来说,跟长指甲挠棺材板儿似的。 刚开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接连两三天都听到于飞坟中传来那个声音,加上她自己以前也是死过女儿的人,她那女儿喝农药死的,死后埋在黄树坡上还出来闹过一段时间,当时好多人都说在坡上看见她女儿,还吓的两个打猪草的小丫头汪汪直哭。 她自己也看到过,着实吓了不轻。 现在一听于飞坟中的动静,心想这死孩子莫非和自己那死鬼女儿一样怨气难平,诈尸了?吓的丢了锄头,“妈呀!”一声转身就跑。 回去后还闹的村里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村长为了平息流言,专门请了风水师来开棺验尸,证明于飞的坟没问题,谁知那棺材一打开,一个人“噌”的一下就坐了起来,吓的吃瓜群众四散而去,一个个抱着脑袋妈呀娘呀的叫,都说闹鬼啦,诈尸啦! 于飞的二叔胆子大,不仅没跑还上去看了一眼。 只见棺材里坐起来这人还真是自己侄子,而且面色红润的一点儿也不像死了的样子,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眼巴巴看着他:“二叔,我饿,我要吃鸡。” 于飞就这么活过来了。 当时的于飞才六岁,活过来后日子又和往常一样,以前的事他还记得,行为语言什么的也和往生一样,并没什么不妥。 别人问他死了什么样儿,他只说不记得了。 村子里人却说一定是阎王爷看于飞小小年纪死了老娘自己也死了于心不忍,把他给放回来了。 就这么一直到现在,于飞都十四岁了。 这么些年他一直养在他二叔家里,本来以为会平安长大,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前两天于飞不知怎么,掉下家门口的雁行塘,又一命呜呼。 村里人都叹可惜,说这孩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阎王老爷掌下活命到十四岁,谁知道又出事。 嗯。 谁都没想到于飞又出事,谁也都没想到他又活了!!? 是的。 于飞二叔悲痛万分,给于飞办了个成人葬礼。 要知道,在农村能享受葬礼的只有寿终正寝的老人和成年死亡的人,小孩儿死了是不办葬礼的,如果一个小娃儿不小心淹死了,就把他捞起来在附近挖个坑埋了,连坟堆都不立。零几年国庆时,云山那边几个高中生喝醉酒同坐一辆摩托车飙车,在一个河道转弯处撞上一棵大树,有个娃儿脑袋都撞掉了,四肢也七零八落,他父母把遗体拾掇拾掇,就在河边刨个坑埋了,木头碑都没立一个。 于飞二叔能给于飞办葬礼,足见对孩子的愧疚。 谁也没想经典重现。 于飞尸体在门板上停了两天,突然“唰”一下坐了起来,把正要给他穿寿衣的鳏夫吓的差点当场去世,他却依旧那句老话:“我饿!我要吃鸡!” 第18章 来了老弟 死而复生这种事,谁听来都不可思议,何况复生两次? 头一次村里人都说一定是勾魂儿的搞错了,或者于飞心愿未来,一心想着吃鸡不肯喝孟婆汤,阎王老爷才又把他放回来的。 这第二次嘛,都有些阴晴不定了,正常人谁会活了死了活的,那还是人吗? 正巧这时,来了个女天师。 她说于飞并不是死而复生而是邪灵附体,人死了这辈子也就结束了,即使寿元没用完也断没有死而复生的道理。 于飞是被孤魂野鬼鸠占鹊巢而已,根本不是活了。让这鬼继续住在于飞体内,久而久之还会害人呢! 所以现在那女天师正在于家,要把于飞体内的孤魂野鬼给驱出来,送下地府去投胎,村里的老老少少听说了这事儿,现在都赶去看热闹呢!可不是去看别人投胎么? 大爷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副错亿的表情:“哎呀!跟你们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结束了没!我得赶快过去了。” 说完跟个电动小马达似的,一摇一拐的踩着魔鬼步伐三两下走到那个树林下钻了进去,就差喊一句我来吃瓜了。 “师父,” 我看着老头急匆匆的背影对老钱说:“他说的女天师,估计就是我们在阴阳路上撞到的红衣女子,我们也过去看看吧,一会儿真结束了那女人走了,又得费功夫找半天。” 师父深以为然,赶忙带着我们穿过雁行塘边上的公路,钻进麻柳树林里。 一进去,里边儿果然是个三合一开的大院儿样式,三面一共三栋房子,都是农村老双层三间,青砖青瓦的,木头窗上连个玻璃也没安,一丛一丛的木粉顺着虫眼儿往下掉。 那院儿中有个大地坝,早年用了些水泥糊地,但那水泥质量不好,现在地皮已经秃了大半,这里一个窟窿那里一个眼儿的。秃出来的地皮上长满湿青苔,还有些干玉米和玉米棒子上的红屑在秃地皮兜着,把野生出的马齿苋也给糊住了,可以看出这院儿要么没人长久居住,要么不是一般的穷。 院儿里站了那么多人,明显属于后者。 人们都自动围成一个圈儿,把事件主角儿包的密不透风,远远看去根本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 我和师父一见,又朝前走了几步。 正想上前找个老乡问问,右边的柚子树下冲出个屁股大的小土狗,冲着我和师父有一声儿没一声儿的“碗儿碗儿”叫。 这一叫,把刚才那穿白坎肩拄拐的大爷注意力吸引过来了,踩着魔鬼的步伐一摇一拐到我们面前,一看是熟人还露出个热泪盈眶的表情,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 我生怕他会吐出一句:来了老弟?! 还好大爷只是冲边上屁股大的小狗儿挥了挥拐杖,小狗儿跑另一边吐舌头去了。小叫花子见到小狗心生喜欢,跑上去一个劲儿的摸小狗耳朵,还让小狗舔他手,小叫花子说自己很喜欢小狗,如果不是他还流着哈喇子的话,我就信了。 大爷才一把拉住师父的手:“哎呀!你咋才来呀!” 嗯?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干个啥呢?毕竟院子里人山人海的,快赶上赶集时的人声鼎沸了,又一看大爷焦急的表情,师父赶忙问:“完啦?!女天师呢?” “你还说,” 大爷一脸委屈:“都怪你拉着我说话,害我来晚了现在挤都挤不进去,那女天师在院子里边儿呢,听说正把于飞捆着鞭打呢!” “鞭打?!” 我和师父都震惊了:“不是说把占了于飞躯壳的孤魂野鬼驱赶出来么?怎么还用上鞭打了?” 按说那女天师,都能称为天师了,还没个驱赶夺舍鬼的法子么?用得着鞭打? “对啊对啊!” 大爷说:“你们听这鞭子响的啪的,每一下都结结实实打在皮肉上,你们以为抽猪肉呐?打于飞呢!” 我一听,竖起耳朵,果然听到几声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但怎么没听见挨打的叫唤呢? 大爷跟看穿我心思似的,吧吧道:“于飞小子也是,被折磨了这么久愣是一声不吭,鞭子打在身上也不求个饶什么的,咬着牙和那女天师死抗,那女天师手下也不带留情的。你们听听,这鞭子响的噼里啪啦的!” 说完还一个劲儿的摇头,转身又往人群里钻想凑近看看。 “师父,” 我听着院子里的皮鞭声抬头看老钱:“照理说一个人挨着这么重鞭子早撑不住了,不叫出声怎么也得疼晕死过去.......” 老钱若有所思:“是有些不正常。” 正想和大爷一样也钻进去看看时,突然一阵“啊啊啊”的尖叫声音,人群中仿佛沸水一样炸开了,一个个惊声尖叫跟看到什么恐怖东西一样,抱着头四散而去。 不一会儿,原本被人挤的满满当当的院子,现在一下空了下来,村民们跑出老远还在尖叫:“蛇!有蛇!” 老钱赶忙回头一看,果然见地上密密麻麻的乌梢蛇蜿蜒爬行,不下数百条。 那些蛇都从一个地方出来,一个木桩子下。 木桩子上一个被拔光衣服的小孩儿捆的结结实实,小孩儿年纪和刚才老人说的一样,十四五岁,和小叫花子一样大。 不用说,他就是于飞。 现在的于飞被打的皮开肉绽,身上的血条子一条一条的,看着地上那些蛇不仅一点儿不害怕,还露出一个阴冷的笑。 一个穿红色襦裙,头上戴着黄金凤钗的女人站在离于飞不远的地方,看到地上的蛇,俏丽冷峻的脸上不仅丝毫不见惧色,反而大袖一挥洒出一把黄棕色的粉末,地上的乌梢蛇立即如临大敌,逃命似的钻到地缝不见了。 见乌梢蛇一走,女人转身抬手就给了木桩子上的于飞一巴掌:“你以为你这点儿雕虫小技,能吓住我?” 于飞终于开口了,声音俨然一个青少年:“我都说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还嘴硬,” 女人身边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高大男人,两个人都带着个游乐王子似的面具看不见脸,女人转头看向其中一个你,声色俱厉:“东西来了没有?” 两个男人似乎都很怕她,低着头如履薄冰:“在...在路上了。” “快点儿!” 女人转过身,手上的鞭子又啪的一声抽在于飞赤果的上身,指着他说:“这人的德行我知道,不将证据抓到他面前,他是不会承认的,只有将这具肉身打烂,叫他没了这藏身之所,看他还现不现原形!!” 又仰着脖子看向于飞:“我手上的鞭子叫打王尸鞭,打在僵尸王身上都如雷霆闪电,你觉得自己的小身板能挺多少时候?乖乖出来跟我回去,也免了这许多皮肉之苦。” 于飞恨的咬牙切齿,却一脸无可奈何:“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这身体是我好不容易进去的,出来了再也进不去了,我死也不会出来的。” “好!” 红衣女人一听这话,更认定了于飞身体里的东西就是自己要找的,他这么说只是想找借口让自己放过他,就指着他骂道:“从小你就这倔脾气,不到黄河不死心!好,我就把你这破躯壳打烂,看你还怎么狡辩。” “啪啪啪啪!” 又是几声鞭子结结实实落在肉体上的声音。 “师父,” 我看到那个女人的脸,明眸善睐,和林沉烟一样的丹凤眼,却比林沉烟的眼神更凌厉张扬,一副唯我独尊的表情,和在阴阳路上死乞白赖的样子完全不同,可以想见那时她是故意装成难缠的样子,分散我和老钱的注意力想偷青蚨,赶忙叫老钱:“她....她就是在阴阳路上撞我们那个女人!!!” 红衣女人似乎听到声儿,转过头看到我和师父,却一点儿也没有惊讶,反而一副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表情,又转头折磨于飞去了。 “嘿师父!” 二师兄脾气火爆,指着那女人:“你看她什么态度!?” 老钱摆了摆手:“看看再说,她不会跑的。” 我点点头,转头去看小叫花子。 他本来依旧在柚子树下和狗玩儿,一见红衣女人转头看自己的方向赶忙低下头,顺手捏了块带狗屎泥土就要往自己脸上涂。 我吓了一跳,赶忙跑过一把拉住他的手问他干什么。 他却冲我嘿嘿一笑,巧妙的挣开我的手,涂了一脸狗屎泥,涂完还觉得不满意,又把这户人家丢出来的一个破尿盆顶在头上。 跟着警惕的看了一眼红衣女子的方向,见她背对着自己了才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 红衣女人依旧有一鞭子没一鞭子的抽着于飞,血把鞭子染红,滴到地上的青苔里沁了进去,不一会儿青苔喝饱了,血又往别的地方流。 原本在左手边灶屋下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看不下去了,不顾边上中年女人的劝阻一把打开她的手,上去对红衣女人说:“盛天师,这...这也太狠了点儿吧?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人命啊?于飞怎么说也是我亲侄子.....” “他不是你侄子!” 红衣女人不满的打断他的话:“我说过了,你侄子早在几年前喝农药时就死了,他现在是脏东西借尸还魂!现在不把他除掉,以后你们一家人都得死。” 第19章 拌烧鸡 “可是,” 中年男人看了看于飞还想说些什么,中年女人赶忙上去,一边拉走他一边说:“走吧!你没听天师说他是脏东西,会害咱们家啊?走吧走吧,别在这儿挡着天师干活。人天师是龙虎山上下来的,难道还没你明白不成?” 说完生拉硬拽把他拖回灶屋檐下。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烈日当空。 于飞暴晒在木桩下,身体都快被尸鞭打成一块烂抹布了,那双眼睛依旧神采奕奕的瞪着红衣女子,透出宁死不屈的倔强。 都被打王尸鞭打成这样儿了,还在阳气最盛的中午在烈日下暴晒,别说正常人,就连鬼都魂飞魄散。 刚才于飞自己也说了是借尸还魂,看现在这情景估计不是个普通鬼。 可都被打成这样儿了,以他这种修为大可以尸解而去,来日再随便找个死人如法炮制,还怕没有肉身用么? 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连龙虎山下来的人都不怕,还一副要和她死磕到底的样子。 正在我怎么也想不通时,突然有一个稍大的男孩儿领着几个小女孩儿从竹林里跑出来,手上拿个木棍跟孙猴子耍金箍棒似的走在小女孩儿们后面,几个女孩儿叽叽喳喳的你追我赶,追到院子时,似乎没想到会看到一个血淋淋的人捆在木桩上,一个个吓的惊声尖叫,直往灶屋檐下跑,钻到那对中年男女身后只露出个脑袋。 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是于飞的二叔,几个孩子的面相和他们长的几乎一模一样,不用说是两人的儿女,于飞的堂兄妹们。 他们一见院子里的惨状吓的不轻。 男孩儿更面色惨白:“妈,这是在干什么呀?” 于飞二婶一见孩子们回来了十分惊讶,似乎没想到他们会突然杀出来,一把扳过男孩子的肩膀质问:“不是叫你领妹妹们上别处玩儿去么?现在回来干什么?” 男孩子的年纪和于飞差不多,本来这个年纪已经不怎么挨骂了。 却被他妈的凶神恶吓了一跳,赶忙说:“别人都不在家,我领着妹妹问了半天才知道他们都上咱们家看热闹来了。后来他们又跑回去说我们家有蛇,我记的你说过的话叫不要回来,就领着他们在那些人家玩儿,现在别人都吃饭了。” “是啊是啊!” 几个小女孩儿生怕哥哥挨骂,赶忙说:“我们也饿了。” “算了,” 中年女人指了指身后的厨房:“灶上有刚蒸好的米饭和芙蓉蛋,你领着妹妹们去后面洗衣池那儿吃吧,千万别出来。” “耶!有饭吃咯!” 几个小女孩儿没心没肺,一听吃饭都往厨房跑去,根本没人在意院子里的于飞,仿佛那被捆在柱子上被打的血淋淋的人只是个摆设,一点儿也影响不了他们。 反而于飞的堂弟看了院子里一眼,小心翼翼的问中年女人:“妈,飞飞哥他.....?” “问那么多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中年女人一句话给堵回去了,白了他一眼,不耐烦的将他往厨房推:“不是叫你去吃饭?还杵着干什么?去!看着妹妹们,没事儿不许她们出来。” 于飞堂弟一听,讪讪的走了进去。 此时的师父和二师兄还有林沉烟,完全充当起了吃瓜群众的角色,那中年女人真当他们是来吃瓜的,还无比热情的递了个长板凳儿,又对师父指着于飞骂道:“这孤魂野鬼还想害我们家!看他怎么死的都是报应。” 师父却答非所问:“你们家这房子挺宽敞啊,以前是个大院子吧,怎么没人住呢?” 毕竟西南农村这边的大院一般都是三合一开样式,这种大院一般都会住个八九户人家,在50年时住个十来家的都不算富裕,加上家家户户几个娃娃,那叫一热闹。 现在于家这院子看门户,怎么原本也应该有个四五家人,却个个门庭紧闭,里面一副人去楼空的样子,蜘蛛网糊了一层又一层。 本来是随口一句,中年女人却跟没想到师父会这么问似的,脸色却不怎么自然了:“那什么,都搬走了。” 中年男人却还给师父解释:“这个院子呀原本是我父亲盖的,他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后来我们五兄弟就一人一间,本来我们五家人都住在这院子里。后来老幺发达了,请了个风水先生来看说这院子风水不好,住着会死人。一家人搬到城里去了。另外两个弟弟怕,也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只剩我和老大,啊,也就是于飞他爸爸住在这儿。” “谁知道那风水先生说的是真的,老大和大嫂结婚没几年,就遇上车祸死了。留下大嫂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辛辛苦苦生出来好不容易养到六岁,大嫂不知道怎么也寻了死。现在连小飞也....哎....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几个人又看向院子中央被捆在柱子上暴晒的于飞。 此时红衣女子已经没打他了,还给他灌了瓶水,那水用一个奇形怪状的玻璃瓶装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水。 女子给于飞灌完水,将玻璃瓶往地上一摔,又从边上的面具属下手中接过一部手机放在耳朵边,声音咄咄逼人:“怎么这么久还不来,死路上了是吧?” 嘿! 这语气跟林沉烟还真挺像。 女子一副暴躁老姐在线怼人的模样:“我告诉你们,十五分钟之内再不送来,你们都给我卷铺盖走人!!” 另一边,老钱仍旧坐在柚子树下,手上拿了把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蒲扇,俨然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 直到我将一脸糊着狗屎的小叫花子领到他面前,他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快快快,领着他上雁行塘洗洗!” “哎哎哎!” 中年女人生怕我们下去似乎的,赶忙拦住我们:“塘里不干净,我们长期往里边儿扔鸡屎当肥料给鱼虾吃,上塘里洗不白洗了么?去我们家的洗手池洗吧。” 说完还领着我和小叫花子来到灶屋前,指了指里面:“穿过这屋子就行了,去吧。” 谁知这一去,却听到个天大的秘密。 我和小叫花子进去,一边走一边打量,他们的院子大,厨房也大,完全穿到厨房后去时,外边儿的声音已经一点儿听不到了。 难怪刚才中年女人叫他儿子带女儿上后边儿来呢。 后门出去有个大青石砌成的洗衣池,边上有个蓝塑料的水龙头正哗哗流水,那水溅在地上流的到处都是。 刚才跑回来的小女孩儿们正在大青石洗衣池后面,围着一个小木桌吃饭。 只见那小木桌上摆着一个浅口青花瓷盆,里面黄嫩嫩的芙蓉蒸蛋加上嫩绿的葱花水灵灵的。格外惹人喜爱,一个白瓷坦肚盆里装着一些毛豆,一个自家种的炒秋葵。 中间一个大的童子斗鸡三彩钵盛着拌烧鸡,烤的外焦里嫩的鸡用手撕成不均细条,加上胡萝卜丝,海带丝和香葱丝,淋着香油洒着白芝麻,光闻香味儿都让人垂涎三尺。 几个小女孩儿围着那桌子,手中各端着一碗白米饭。 她们对几个素菜都视而不见,一个个伸长筷子向那盘拌烧鸡而去,几双筷子在烧鸡盘里打架,生怕谁少吃了一口似的。 “哎呀你们慢点儿吃!” 最小的女娃抢不过,一把将筷子摔在瓷碗上,饭粒儿溅的到处都是:“现在那个癞皮狗不在,又没人和你们抢!” 最大的女娃丝毫不让,嚼着烧鸡神色倨傲:“他在也没关系,哪一次抢过我们了?不过是个傻子癞皮狗,赖在咱们家不走而已。” “就是就是,” 另一个女娃也附和:“妈妈会帮我们的,于飞敢跟我们抢鸡吃,看妈妈不打死他才怪。” “你们骗人!” 最小的女娃声音带着哭腔:“前天我还看到妈妈端了一大盘烧鸡给于飞吃,我都没吃到。妈妈真偏心,心疼他都不心疼我。” “嘘!” 最大的女娃赶忙放下筷子捂住小女娃的嘴:“别哭了,我跟你说。妈妈端给于飞那盘烧鸡不能吃,拌了老鼠药的。” 我一听,吓了一跳。 赶忙拉着小叫花子躲到大青石后边儿,示意他别出声儿。 小叫花子点点头。 我才想前天,不正是于飞淹死那天么? 既然已经吃了有毒的烧鸡,迟早会死。为什么死相却是在水里淹死,先前我们在路上遇到的吃瓜老大爷也说了,于飞的尸身是从水里捞上来的。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那盘有毒的烧鸡把于飞毒死后,又有人把于飞的尸体扔下门口的水塘,想制造他不小心淹死的假相。 凶手是谁也自不用说。 谁端的烧鸡给于飞,谁就是。 中年女人的故意简直司马昭之心,连她大女儿都知道这事,她似乎也毫不避讳。她大女儿不过才十几岁,提起下毒害于飞的事,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心思狠毒自不必说,可见于飞在他们家相当不受待见。 那小女娃一听哭的更凶了:“呜呜呜,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于飞哥哥是好人,我们去求妈妈放了他好不好?” 小女娃哭哭啼啼,站起来就要向外走。 大女儿一听,凶巴巴的将她把推回到椅子上坐下:“你四不四傻?那个癞皮狗死了,以后这院子就是我们家的了。这院子本来是爷爷留给于飞他们家的,根本没爸爸妈妈的份儿。要不是于飞他爸出车祸死了,我们现在还在松木坡的草三间住着呢!” 二女儿也拉住小女娃的胳膊:“是啊是啊!咱们家这么多人,我们兄弟姐妹以后长大也要住。到时候于飞也长大了,他肯定会把这院子收回去?到时候我们住什么地方?” 小女娃似乎明白中年女人为什么要把于飞毒死了,一边抽噎一边说:“可...可于飞哥哥又活了呀?!” “所以我叫你别出去,” 大女儿一脸警告:“外面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是爸爸今天在镇上遇到请回来,专门捉鬼的。你要记住于飞根本没活,他是被鬼上身了。你出去了一不小心,就会被鬼捉去!” 说完,还冲小女娃一扑,做了个吓人的动作。 小女娃胆子小,一见丢了筷子,呜呜咽咽的跑上楼了。 好家伙。 我说怎么死而复生后的于飞被打成那样儿,还在太阳底下暴晒都不肯走,原来当中另有内情? 不对呀? 刚才于飞自己也说了,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个肉身,绝对不会出去,说明他身体里的魂不是于飞本人啊? 那怎么回事呢? “坤宁!” 小叫花子伸出脏兮兮的手拉了我一下:“咱们还洗不洗手?” 还洗什么洗。 我趁那几个小女孩儿吃的正欢没发现我们,赶忙拉上小叫花子出去了。 师父一见小叫花子原模原样的出来,又见我一脸有事的表情,顿时明白我们可能听到或者遇到了什么。 刚想叫我们过去问问,只听一阵摩托车轰油门的声音,一个穿黑衣服带着面具的人顶着烈日,弓着个背骑在摩托上,沿着刚才我们来时的白绸子公路,不一会儿开到院子中间,停在捆着于飞的木桩子面前,还没下车就将一个盒子递给红衣女子:“盛小姐,您的东西。” 姓盛的红衣女子接过一看,才满意点点头:“下去吧。” 那人才下了车,将摩托推到一个阴凉处停下,走入红衣女子另外几个手下的行列,自觉的和他们站成一排。 红衣女子打开木盒,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 细细长长的可伸缩金属管身,底部一块圆镜片,看起来是个望远镜,镜片上却用墨斗线画满了五行八卦,跟个观测仪似的。 红衣女子纤细的十指摆弄着那观测仪,边上一个手下忙站出来指了指于飞:“盛小姐,有了这北斗镜,您就能看到这身体里到底是不是小爷了。” “还用你说?” 红衣女子翻了个白眼将手上的观测仪对准于飞,眯着一只眼睛对了上去:“这东西能穿透肉身看到魂魄,我看他怎么抵赖。” 说完聚精会神的观察起来。 于飞也不怕她看,甚至将脸一扬,直直的逼视红衣女子,来个直视镜头,就差比个v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拍照呢。 红衣女子顿时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 第20章 小青蛇 她手下一听,赶忙接过她手中的观测仪一看,也大惊失色,“咣当”一声北斗仪掉在地上,嘴长的老大:“找...找错...” 还没说完,红衣女子瞪了他一眼。 他自知失言,赶忙闭嘴。 我一听,心中奇怪。 加上我早好奇于体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赶忙凝聚精神,朝于飞看去。因为师父教过我,相师除了会相形,还要会望气。 古时范增能望见刘邦头上的帝王紫气而惊呼此人日后当为天子,所以才极力叫项羽杀了刘邦。 其实不止范增,任何相师都应会望气,不过看功力深浅而已。 如果一个相师不会望气只会看形,那他相出的东西没有灵魂。 师父深知此理,早早教了我望气之法。 加上我还算有点儿天分,眉心有个什么阴轮,学起来更是如虎添翼。望气虽然不能像一品大天相那样十拿九稳,却也有点把握吧。 此时我以望气之法看向于飞,却发现他那肉身层层叠叠很厚,根本望不穿,不像寻常人那样子浅薄,难怪连自称天师的红衣女子都不知道他肉身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一心以为是自己要找的人,最后还要借助法器才能看到真相。 不过在眉心阴轮的加持下,我依旧看到那层层叠叠的肉身,每一层都透着淡淡的青气。说是青气也不准确,应该叫水藻绿。 好似新鲜荇菜在水中摇摆,此时天上阳光明媚照的水晶晶亮,那荇菜也绿的晶莹通透似的,倒有几分惹人喜爱。 不过,但凡青气都出自巽位,属灵。 说明于飞身体里是个有灵之物,估计是个什么东西成精了。青气的颜色通透与否只能划分正邪,越浓重越邪恶,越清透说明这精灵修的是正道。 看起来还不坏。 红衣女子却指着于飞,一脸她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似的表情:“既然不是小爷,你们把他给我打散!” 边上的手下举起桃木剑就朝于飞左胸刺去。 那桃木剑本身就是山南极阳之木,上面还刻着天师符篆,一剑扎进心脏,任凭他有多少修为都会灰飞烟灭。 于飞已经闭上眼睛,脸上带着浓重的遗憾等死。 桃木剑却半天没刺下来。 睁眼一看,一个穿道袍的老头子伸出两根手指夹着桃木剑刃,表情淡淡的似乎极其轻松。拿桃木剑的手下却一脸汗,对着老头儿很怂的警告:“你....你...松开。” 老钱轻轻放了手,他却一个屁股墩儿坐到了地上。 二师兄还立刻跑过去蹲在他身边调侃:“嘿!我师父力气大不!?摔疼了吧?要不我给你揉揉?” 一双手就朝那人身上摸去。 那人猛的被摔了个屁股墩儿本来就懵逼,一看一双咸猪手向自己逼近,赶忙翻身:“不...不用了。” “栓子!” 师父赶忙招呼了二师兄一声,我们都知道以他的性子哪儿是想给别人揉揉,分明想趁这个机会在别人身上放几个蝎子蜈蚣什么的。 “老头儿!” 红衣女子一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救了于飞,指着他:“你不要多管闲事!” 老钱却依旧那副淡淡的世外高人表情:“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既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折磨了他一上午,也算够了吧?” 就是! 不道歉就算了,还在发现别人的真面目后,想让人灰飞烟灭。 红衣女子可不管老钱的指责,说:“我乐意你管的着吗?老头儿,你自己的事都没搞清楚还出来帮别人,不想要青蚨了是不是?” “青蚨果然是她拿的!” 林沉烟一听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冲到红衣女子面前:“你快把青蚨还给我们!” “你是?” 红衣女子一脸不可一世在见了林沉烟后立即变了表情,那是一种久违了的欣喜感,虽然一闪即逝,但依旧很明显。 她整理了表情立刻又沉下脸:“你是什么人?敢对我大呼小叫。” 师父赶忙把林沉烟护在身后:“这是我小徒弟沉烟,素来娇生惯养被贫道给惯坏了。我说姑娘,青蚨既然是你拿的,也该还我了吧?” 红衣女子却跟拿住师父命门似的将手一背:“要我还给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帮我找件宝贝,一宝换一宝,很公平吧?” 老钱又被威胁却没生气,反而饶有兴趣:“什么宝贝?” 红衣女子看了一下四周:“这么多人听着,你确定要在这儿说?” 我真服了这古灵精怪变化不定的女子了,明明是自己托老钱找宝贝不想被别人听到,说出话来却跟师父求她似的。 但师父不会在意这些,只对院子里一个空着的房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里边儿谈话。” “好,” 两人一前一后就进去了。 他们一走,我和小叫花子对视一眼,赶忙跑到于飞边上把他从柱子上解下来,林沉烟在边上看着不仅不帮忙,还抱着膀子翻了个白眼:“圣母!” 现在也不知什么世道,圣母也成骂人的话了。 但凡善良厚道一点儿的行为,都会被人骂人圣母,难道只有自私自利勾心斗角才是人间大道? 天理至善如果就讲这个事儿,那也白学这么多年道法了。 “哎哎哎!” 小叫花子拍了拍发愣的我,指着地上:“你看他!” 于飞被红衣女子打的快魂飞魄散了,解下来根本立不住,身子一歪头就枕到那带血的青苔上了。 他半睁着眼睛对我和小叫花子说:“我本来是附近古墓里的一条小青蛇,十几年前跑出来玩,不小心跑进了于飞他们家猪圈,被于飞二叔捉住打算将我卖到餐馆儿去,幸好于飞救了我,我才能重回古墓。” 后来小青蛇在墓里跟着蛇母潜心修行,终于学了点儿道行。 它兴高采烈出来想找于飞谢恩时,却发现于飞已经喝农药死了。它费了好大力气才求蛇母让于飞复活,也算报了救命之恩。 正当它救活于飞想走时,却无意间听到一个天大的秘密。 原来于飞他妈根本不是上吊自杀,而是被人在睡梦中勒死了挂到房梁上去的,凶手不是别人,就是于飞的二叔二婶。 他们想霸占这处大院子,才在于飞他爸死后对这个寡母下手。 至于小于飞后来喝农药,也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在于飞他妈上吊死后没几天,于飞二婶就找了瓶农药倒在营养快线的瓶子里面,又端了盘鸡肉问于飞想不想吃。 于飞家穷,很少能吃到鸡肉。 不比他二婶家三天一小肉五天一大荤的。 何况还是一整只黄澄澄香喷喷的软糯桂花盐水鸡,于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正要伸手去取,他二婶却一把将鸡端开,说想吃鸡就要先喝药。 于飞本来就有些傻傻的,一心想吃鸡拿过那瓶“营养快线”,喝了就一命呜呼。 在他口吐白沫等死时,眼睁睁看着二婶从他面前端走那只黄澄澄的桂花盐水鸡,以至于死后还心心念念,还魂时也嚷着我要吃鸡。 小青蛇怕于飞再受害,经常三天两头往于飞家跑,看下他情况怎么样。 前两天他二婶故技重施,又用一盘烧鸡要了于飞的命。 还把他丢在门口的雁行塘里,假装淹死的样子。 当时小青蛇就在雁行塘里游,一见于飞淹死了心痛气愤万分,又不能再给于飞还魂,毕竟已经死过一次了。 小青蛇一想,干脆钻进于飞尸身,冒充于飞死后还魂。 他本来想去公安局揭发这对狗男女。 谁知一还魂醒来,两人立即大惊失色,雷厉风行的不知从哪儿找回个厉害的红衣女子,一上午将他折磨成这样儿了,连口气儿都还没喘匀。 出师未捷身先死。 “麻烦你,” 叫太阳晒了那么久又受了原本就能击碎邪物魂魄的打王尸鞭,小青蛇早撑不住了,此时的于飞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将我送到院子东边一棵大柳树下的树里,我母亲....我母亲在那儿等我。” 说完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于飞身上不知从哪儿掉出一条小蛇。 浑身青绿,像一根软趴趴的海草。 我赶忙从包包里翻出个魂瓶,将小青蛇装到魂瓶里,又跑到院子后小青蛇说的大柳树下,见那两人和抱粗细的大柳树下,根部纵横交错果然有个洞,赶忙将魂瓶放在洞中。 一眨眼的功夫,那魂瓶就不见了。 电光石火间我似乎看到一根手臂粗细的带鳞片的蛇尾将装小青蛇的魂瓶卷走了,同时一个温柔阴沉的女声说了道:“谢谢你。” 声音很小,一闪而过。 如果不是那魂瓶不见了,我还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又一想师父还在院子里,赶忙跑回去,却见于飞的尸身倒在地上无人收拾,他二叔二婶刚才听了小青蛇的话,早跑路了。 红衣女子的几个手下站的整整齐齐,跟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 林沉烟和二师兄在柚子树下打情骂俏。 小叫花子却贴在师父和红衣女子进去的窗根儿底下,竖起耳朵听的聚精会神,一副偷听重大机密的模样。 我伸手拧住小叫花子耳朵:“师父和人谈话时我们当弟子的断没有偷听的习惯,你胆子可真大啊?” 第21章 照夫镜 小叫花子滑的跟个泥鳅似的叫了声疼,将耳朵从我手中解救出去了,又冲我做了个“嘘”的动作,指了指里面。 只听红衣女子声音坚决:“这照夫镜我非得到不可,你想要青蚨必须拿照夫镜来换,否则你就等你的一对儿宝贝儿死在我手里吧。” 照夫镜? 我一听,心想这照夫镜不是个相学术语么? 相书上将女子额头宽大蹭亮称为照夫镜,说女人额头生的高主性格强势不容易服软,容易和丈夫发生争吵称为照夫,也就是克夫。 红衣女子说要照夫镜,难不成是要割女人的额头给她? 尼玛可真是掀起了你的头盖骨,毛骨悚然。 这时只听师父答道:“盛小姐,刚才你说魏家走失了小爷魏阙。我钱串子虽然久居深山却也知道些新闻,这魏家小爷可是你的未婚夫。在订婚宴上魂魄离体出逃了,你千方百计找回魏阙,不就是为求夫妇和顺么?这照夫镜是不利夫妻感情的不祥之物,你要它何用?” 红衣女子语气依旧倔强:“不要你管!” 我一听,却恍然大悟。 难怪刚才红衣女子对于飞咄咄逼人呢?原来她把于飞体内的小青蛇当成他们魏家小爷了。 原来于飞那佛口蛇心的二叔根本一早知道是二婶把于飞毒死了,所以才那么怕于飞复活,小青蛇一钻进于飞体内他就火急火燎去镇上找道士,目的就是想搞死于飞。阴差阳错碰见到处找人的盛小姐,估计盛小姐一心以为于飞体内是魏阙借尸还魂,才有了刚才那一幕,否则这点儿小事,以她自称天师的身份,是不可能亲自出马的。 这魏家小爷能魂魄离体出逃,想来也有几分本事,所以当她看不穿于飞体内的小青蛇时,就更以为于飞体内装着魏阙,才把小青蛇折磨的那么惨。 要不是当时雷阵雨似的摩托车大哥来的及时,恐怕小青蛇早被打死了。 屋子里依旧传来老钱不解的声音:“听说魏家小爷现在年方十四岁,但看盛小姐你的样貌虽轻,年纪却已经远远大过他一轮。照夫镜不仅能让夫妻不顺,真正的法器照到丈夫身上,那个丈夫是要身首异处的,难不成盛小姐你.....?” “不错!” 红衣女子坦然承认:“我敢向你提照夫镜的事就不怕你知道,我根本不喜欢魏阙。” 小叫花子听的聚精会神,一句话都没说,听到这儿时突然轻轻来了句胜利欢呼:“耶!太好了!” 我顿时变成懵逼果:“你耶什么?” 小叫花子倒十分自然,凑过来压低声音冲屋里甩了个眼神:“你没听里边儿说啊?那个什么盛小姐,比魏家小爷大了十多岁,还想老牛吃嫩草?不喜欢最好,我啊!是替魏阙庆幸。” 一边说一边抱着膀子背靠墙根儿,一副解放了的轻松模样。 “有什么好庆幸的,” 我在他边上坐下:“这个盛小姐虽然凶巴巴的,又古灵精怪阴晴不定。但长的真好看,跟一仙女儿似的。依我看那魏家小爷一定是个丑八怪,才让盛小姐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死都要解除婚约。” “谁说的?” 小叫花子下意识反驳:“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只要保养好,老公在高考。说的就是女子年龄不是问题,只要模样年轻,随随便便能找个小鲜肉。” 小叫花子不以为然:“所以重点是什么?” 我敲黑板似的告诉他:“小鲜肉啊!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长的好看的,无论年纪多大都一样。你说那盛小姐长的跟个仙女儿似的,如果不是魏家小爷长平凡了或者长丑了,她能不肯喜欢?还要用照夫镜那样的法器来害他?” “对啊!” 小叫花子一听把手放在下巴上,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如果她不喜欢魏阙,大可以退婚。退婚了什么关系都没了,那她还用照夫镜干什么?这个女人.....” 小叫花子说到这儿时,眼中闪过一阵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样子莫名沉静。 估计是和小叫花子刚认识,我还没见过他这样子,挺睿智的沉静的,仿佛他从来都不是个小叫花子,身上有种淡淡的气质流露。 不过这种气质转瞬即逝,伴随着小叫花子肚子一阵叽里咕噜的叫,他一个翻身起来就爬到二师兄那边去,三两下把零食袋子顺过来,里面估计还有几包垃圾食品。 他三两下把一袋儿叫什么“新版神厨小福贵儿”的辣条吃完,又伸手扣里面的麻辣调料吃,什么花椒孜然地沟油沾的一手都是,还伸出舌头舔了舔。 林沉烟看的直恶心,叫二师兄赶快把他弄走。 二师兄拎起小叫花子就给扔桌子上了,小叫花子趴在桌子上直流口水,那吃货的表情估计就是你要给他抓把孜然,他能把这桌子给吃了。 正在这时,师父和红衣女子出来了。 两人似乎达成一致的样子,只听红衣女子对师父说:“等你找到照夫镜,就来盛京找我。到时候,青蚨一定双手奉还。” 老钱一笑:“我相信盛小姐言而有信。” 红衣女子不再说话,带上手下走人。 “我们也走吧!” 师父看了一眼还在柚子树下打情骂俏的二师兄和林沉烟二人,两人赶忙停止手上的动作,站到师父面前。 林沉烟生怕师父责备赶忙先告我一状,指着我和小叫花子:“师父,刚才他们偷听你和红衣女人说话!” “嗯?” 师父沉沉的眼神看了过来。 “对不起师父,” 我赶忙硬着头皮认了个错:“我不是故意的。” “算啦!” 师父大手一挥:“我们走吧。” 嘿嘿! 我就知道师父不会责罚我。 林沉烟一见气的牙根儿痒痒,凭什么在云山上自己犯一点儿小错就要受罚,肖坤宁偷听师父和人说话都没事? 又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好转头指了指地上的于飞:“那这尸体怎么办?咱们要不要把他给埋了?” “埋什么埋?” 小叫花子赶忙反对:“现在把他埋了不等于帮于飞二叔二婶毁灭证据么?应该报警叫警察抓那两个凶手!” 别说,这小叫花子还挺有脑子的。 师父也是这么想的。 等报警后协助做了笔录,我还把小青蛇说的话全说了出来,相关人员一一记录在案,核实后确有其事,于飞体内发现农药残留物。也验证了于飞是死后才被扔下雁行塘的,水塘上还铺了满满一层麻绳编的渔网,估计就是于飞二叔二婶怕他又死而复生才盖的。 妈的,怪不得当时不让我们下去洗手呢。 事情暴露后于飞二叔二婶两口子还真特么能跑,一天时间居然跑出了省城,摄像头最后一次拍到他们是在河南买火车票也是醉了。 师父带着我们做完了笔录后继续赶路,这千里追凶的事就交给相关部门了。 又是一个月凉如水的晚上,我们几个弟子跟在师父身边走在一个乡间小路上,小叫花子没心没肺,依旧捧着一个叫什么“狗牙儿”的五毛膨化食品,嘎吱嘎吱吃个不停。 这小子还真只吃垃圾食品,好一点儿的肉干儿果脯什么的一概不沾,你递到他面前他还一副吃腻了的样子,嫌弃的直摇头。 好吧,真是做官乞丐懒做官,吃惯糙米懒费钱。 沾小叫花子的光我也正想抓个话梅尝尝,却打量了一下四处后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赶忙跑几步跟上老钱:“师父,这条路好熟悉啊?” 小叫花子抓了把一毛钱一袋的泡果放进嘴里:“嗨!能不熟悉吗?这条路我天天走,就是我栖身的那个破庙!” 二师兄一听急了:“师父!咱不是说好回云山么?又折去破庙干什么?” 小叫花子也“咯噔”一下:“哎哎哎!老东西!你不会想食言,把我送回那个破庙去吧?你可答应医好我的,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我伸手拧了他一把:“你叫谁老东西呢?” 师父却毫不在意:“我带你回破庙,就是要医好你呀。” 怎么医好小叫花子的方法在破庙吗? 我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毕竟一会儿去了就知道了,现在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白惹师父心烦,倒是二师兄发出一声不情不愿的牛叫:“啊!又要去那个鬼地方了。师父,那地方有个什么东西能医好玩意儿啊?” 师父果真甩下一句去了不就知道了,带着披星戴月的回到破庙。 因为之前去过,虽然知道闹鬼也没在意,毕竟上回没遇到,二师兄和林沉烟大大咧咧推门就进去了,谁知下一秒立马鬼喊鬼叫跑出来:“尸.....尸....师父........” 二师兄一口气没喘均,一副吓死爸爸的表情指着里面:“尸体!师父!里边儿,里边儿有........里边儿尸体!!” 第22章 血婴儿 老钱一听赶忙跑了进去,我也赶忙跟在师父后边儿,却没见有什么尸体,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不清的猫,远远看去一地的毛肚子。 师父走过去一看,那些猫都被人剖了肚子挖了心肝放了血,死相极其凄惨。 老钱指了指地上的猫尸:“你们说的尸体就是这个?” “嗯呐!” 林沉烟一脸委屈,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人家没有见过这么多死猫嘛!” 二师兄赶忙护住她:“不怕不怕,师兄在这儿呢。” 你特么还不怕呢,刚才脸都吓绿了。 师父却早亲力亲为把地上的猫尸全捡到一边儿去,丢到角落堆成个小山,我和小叫花子也在边上帮忙。 地上清理干净后,老钱叫我们站到边上。 他自己却站在地上,手上抓住一块地砖用力一掀,只听一阵“噼里啪啦”声,地上的地砖一片连一片全被师父给掀起来了,地上似乎露出个大凹坑。 地板砖掀起的烟尘还未散去,但却闻见一股腥臭从坑底扑面而来,那臭不可名状,差点儿把我熏一跟头。 估计其他人也跟我一样。 只见林沉烟伸出粉袖子在空中挥了挥,一边咳一边呛声儿:“什么呀!这是!?啊!有鬼!” 那烟尘散去,我们都看见大坑底是个大镜子,镜面磨砂似的什么也看不见,但重要的不是这个。 镜子上,有一具穿黑色金字寿纹的女尸。 尸体平躺双手交叠,手中拿着一个黑色描兰花长方形漆盒。 这妇人也不知死了多久,但面色栩栩如生,看她面相颧骨凸出无肉包住,一双鲫鱼口嘴角下垂,生前应该是个苦命的农村妇女。怎么死后却穿的大富大贵的葬在这闹鬼的破庙底下了呢? 她嘴角流血,捧着盒子的尖尖指甲上也沾着血,像刚把什么东西剖肠挖肚吃掉似乎的。 我不禁想到刚才那一堆猫尸,打了个寒颤。 更恐怖的是,女尸的额头被人挖去了,现在那一块儿显的空洞洞的,配上她流血的嘴角,整个画面格外诡异。 “师父,”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照夫镜吧?” 老钱点点头:“她手上那个描兰花的漆盒子,装的就是自己的额骨,也就是红衣女子要的照夫镜。” 说完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坤宁,你去把那个盒子拿来。” “拿来?” 我一听,担忧的看了女尸的长指甲一眼:“尸体将盒子护在胸前,一定是极其重要的法门,我贸贸然把盒子拿了,不会起尸吗?” “师父叫你拿你就拿!” 林沉烟巴不得尸体尸变让我伸手异处,适时插话道:“还能讨价还价不成?” “去吧坤宁,” 师父解释:“要知道即使僵尸,靠的也是天灵盖处的一股灵觉方能起身,所以雷公爷击打时,一般都打天灵盖。这女尸没了额头骨绝对不会尸变的,顶多灵魂解放变成厉鬼,到时也是去找害死她的人,不会找在场的我们。” 我一听师父的话,才定了心神。 小心翼翼踩在那镜子上,生怕一不小心镜子碎了,不知会把我掉到什么地方去。从女尸手中拿过那盒子。 刚拿了描兰花盒子上来,只听身后“咔”的一声。 回头一看,只见那镜子和女尸,都跟冰块儿从高处坠地似的,碎了。碎片直直的掉下去,落在一片血池里。 “乖乖!” 小叫花子伸长脑袋底下一看,惊呼:“妈呀!这底下怎么是些什么玩意儿?怎么一沉一浮还在动?” 定睛一看,那血池里泡着的不是别的,是一具具女尸。 尸体已经被泡的高度肿胀,呈了巨人观。 女尸的嘴都大张着,口中伸出一条鸭肠似的东西,鸭肠的另一头连着一个小小的婴儿,似乎刚长成人形。 我一下明白了,那是女人的脐带。 这是一种邪术叫混沌血界。 将怀孕的女人捉来,六个月的孕妇最佳,因为这时胎儿的小手小脚都长齐全了,基本也具备意思知道怨恨了。 这时将胎儿打掉的话,一定变成婴灵,更别说用这种手法——将孕妇在血池里闷死后浸泡,胎儿自然也会死去。 等孕妇尸体泡胀到一定程度,就会将肚中婴儿从口中吐出。 婴儿没出生本来就有怨气,现在又泡在血池子里滋养,等到了一定火候,那布置混沌血界的人会来将它们收走,以便日后放出去害人。 血池里出来的婴灵,最喜欢吸人寿命。 经常看到某某人好好的,突然就死了,就是得罪了这种血婴灵。 我记得小时候在烛台村有个叫邓小含的人,才三十出头,年轻轻轻身体健康,无病无灾的,有一天在村儿里打麻将,打着打着人一下钻到桌子下再也没起来,就这么死了。 医院来检查说正常死亡,也就是农村常说的寿命尽了。 没办法,小邓就只有人一躺,布一盖,全村儿老少等上菜。帘儿一挂,纸一烧,魂儿随青烟往上飘。 但他下葬那天早上,从家里抬出来时有个醉鬼不小心撞上棺材,那口薄皮棺材掉在地上碎成几块,小邓的尸体也从里面掉出来,在地坝桌子边儿等上菜的全村儿老少,都看到小邓脸上有几个巴掌印。 婴儿手掌大小,血红血红的。 当时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后来被师父收养后看的书多了才知道,那小邓一定是被血婴儿给害的。 据说他年轻时在外地骗过一个打工妹,人小妹妹才十几岁他问人想不想当个年轻妈妈,等真怀上了他却跑了路,那小妹妹后来挺着大肚子回娘家被人羞辱一番跳江自杀,那小妹妹的爷爷是个江湖术士,想报复间接害死孙女的凶手却又找不到门路,索性心一横将孙女浸在血池里制成巨人观,小妹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成了血婴儿。 普通小孩儿被堕胎成为婴灵后,都知道第一个去找的应该是父母,男婴找母亲女婴找父亲,缠着他们叫他们事事不顺时时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何况浸在血池巨人观产生的血婴儿。 从血池里出来,第一个就是找害自己不能出生的人索命。 加上血婴儿本来就是吃人寿命的,所以不知不觉拿了小邓的命。而被血婴儿害的人,死后尸体上都会出现红掌印,是它们的印记。 现在低头一看,面前的血池里全是这玩意儿。 虽然婴儿们都还没脱离母体脐带,但看那一沉一浮的架势,估计也快了。 “师父!” 林沉烟平时醉心容色打扮看书少,此时已经吓的上牙齿碰下牙齿“咯咯咯”响,抱着老钱的胳膊:“这些是什么玩意儿啊?” 师父却没理她,将小叫花子拉过来指着血池:“你跳下去。” “wtf?” 小叫花子一脸你开玩笑吧的表情,一个劲儿的摆手:“我说老头儿,你不医我就算了,还叫我跳下去几个意思?想害我咋地,这下面都是死人,我下去还能活啊?” 别说,小叫花子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面前的一幕看着都邪门儿,就算是个一米八血气方刚的壮汉闯进来见到也得打几寒颤,何况一个比我还小两岁的孩子。 “少废话!” 师父说话时已经在小叫花子口中塞了一个牛粪团儿什么的圆东西,将他嘴堵住后一掌抵在他背上将他向前一推:“你给我下去吧!” “扑通”一声,小叫花子以八分儿无水花自由体入水,不一会儿从血池露出个头,不停朝我挥手,要不是他口中塞了个牛粪蛋子此时已经破口叫救命了。 他绝望的看着周围肿胀的女尸,有些还差点儿和他脸贴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师父,” 我一见赶忙求情:“混沌血界极其凶险,况且下面还有这么多巨人观。一会儿它们吸了小叫花子身上的人气尸变,他岂不死的渣都不剩?” “不会,” 老钱一脸淡定的说:“我在他口中放了分量十足的死人肉,死人肉的阴气足以掩盖他身上的阳气,没事。” “哎!小叫花子!” 师父又对下面喊:“千万别把你口中的东西吐出来,否则死无葬身之地啊!在里面泡上个一天一夜,你身上的疮自然好了。” 小叫花子只好头,含着口中的死人肉一动不动。 我在想这么个吃货会不会含着含着,就把死人肉当好吃的吃了。本想提醒他又怕吓着他,想想还是算了。 林沉烟看到这一幕,悄无声息往我身后站了站。 我也知道她想干什么,赶忙往师父边上躲去了。我生性敏感怎么会察觉不到,一会儿要是她趁大伙儿不注意,“一不小心”把我推下血池了,我找阎王爷哭啊? 林沉烟见我警惕心这么强,恨恨的跑二师兄身边去了,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二师兄一声尖叫:“哎呀!师妹你掐我干什么?” 我朝背后悄悄扯了下嘴角,就转过头叫了声师父。 本来想问问师父为什么小叫花子在水里泡上一天一夜身上的天人五衰之症就能好了呢?却突然听见一个凌厉的女人声:“你们是什么人?在这儿干什么?” 第23章 吹火口 回头一看,一个老妇人正在站在门口。 老妇人六十四五岁,脚上穿个抬死人时才穿的烂草鞋,下身穿个侧开裆的涤纶长裤,大半截裤腰带呆在外。上身叠穿两件棕红碎花长袖,头上带着个养蜂用的兜里,白布将整个斗笠包起来,多余的白布垂在耳边。 最搞笑的是手上还拿着柄鱼叉,叉子尖尖对着我们,活像个日本兵:“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师父依旧那副淡淡的表情:“出家人和几个小徒弟星夜赶路,走累歇歇脚。这破庙是公家地盘,相信没碍着您什么吧?” “真的?” 老妇人露出个将信将疑的表情,将鱼叉竖了起来,表情怪怪的对我们说:“这地儿不干净,你们几个老的老小的小留在这儿不安全,去我们家吧。” 换在平时,师父绝对不会答应。 我是知道他脾气的,宁愿露宿街头也不会去别人打扰,更不会和有些不要脸的出家人一样打着修行的名头去化斋什么的。 现在老钱却眼前一亮,露出个求之不得的表情:“恩人呐!坤宁,栓子,沉烟,还不谢谢这个位大婶儿。” 我一脸懵逼的说了声谢谢,见二师兄和林沉烟都没开口,老妇人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儿转身丢下一句:“跟我来吧。” “愣什么呐!?” 师父拍了我一下:“还不快跟上。” 我忙问:“我们都走了,小叫花子怎么办?” 老钱拍了拍我:“你看看。” 我一惊,赶忙转头去看身后。 哪儿还有什么混沌血界,身后和我们来时一样,一地的蜂窝瓷砖,还零零碎碎的盖着些树叶,那些堆砌在墙脚的猫尸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恢复来时的样子,这里一只那里一只,一地的毛肚子。 老钱说:“我使了个五鬼搬运术,叫它们把地上恢复成原样儿了,小叫花子呆一天一夜也不用担心,咱们可以去干别的事了。” “什么事啊师父?” 我不解:“师父为什么要去别人家借宿呢,我们几个在破庙里看着小叫花子顺便住一晚上不是挺好的吗?” “哎呀!你懂什么呀!?” 二师兄一听我劝师父留在破庙,赶忙出来阻止,他可早听林沉烟抱怨蚊子把她小手都咬红了,这回出来连个花露水儿都没带,再不离开咬伤小公主的玉体可怎么好:“咱们去别人家住多好啊,能吃饭还有热水洗澡,走吧走吧,一会儿那大婶儿走远咱可跟不上了。” 说完一手拉林沉烟一手拉我追老妇人去了。 因此我也没听到师父在后面拿着那个描兰花的漆盒自言自语:“既取了你的东西,就帮你办件事,也算完你心愿。” 我们跟着老妇人来到她家。 她们家也还算富裕,不是旧式老三间的青砖瓦房,反而是农村别墅样子,白墙红琉璃瓦的,还带一个砌三尺高围墙的院子。在左领右舍三三两两的破瓦房中,显的格外突兀。 院子左侧开门,装的也是铝合金防盗门。 门口点着一个电灯泡,黄黄的灯光照出一小块路面。 三个小孩子蹲在门口扇画片儿,两个男娃一个女娃,年纪相仿七八岁。准确来说是两个男娃玩儿的起劲,女娃很想往里掺和,几次往他们中间挤都被毫不留情的推开:“走开!会玩儿吗你!” 女娃被推了也不恼,反而傻呵呵的看着他们笑。 “你有没有点儿出息,” 刚才的老妇人上去就拧住女娃的耳朵,什么难听的字眼儿都蹦出来了:“你就那么缺男人啊?你怎么那么贱啊?没看到人家不要你你还往上凑啊?去去去,都滚回家去。” 三个小男孩儿一听,起身往边上没亮灯的青砖瓦房跑去。 小女孩儿眼泪儿都出来了:“婆婆,疼。” 西南农村这边,管奶奶叫婆婆。这小女孩儿是老妇人的孙女儿。 我顿时一脸黑线,有这么骂自己孙女儿的吗?况且她才几岁,不过是小孩子家玩儿与不玩儿,用得着骂这么难听么? 借着灯光我才看清这老太太的面相,一双三角眼目露凶光不说,加上一个起节的鼻子,代表性格很强势。一张鲫鱼口,两片薄薄的嘴唇还唇角下垂还合不拢,十足十的刻薄相。 这种嘴巴叫吹火口。 相书上说:口如吹火,到老独坐。 因为有这种嘴相的人说话都太讨厌了,到头来没人愿意和他们一起生活,她们也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可不孤独终老么? 即使现在不孤独,以后也会被儿孙们厌弃,将她丢在一边。 总之,这老太太的性格就是心思狠毒,性格强势,爱骂人还爱搬弄是非。 一家有这样一个老太太,准时鸡犬不宁的。 进了他们家,却发现完全不是这样,他们家却出奇怪的和谐。 老太太领着小女孩儿进了屋,只一个眼神小女孩儿立马去打水,自己洗脸洗脚。水龙头处还有个老头儿,正一盆接一盆的洗红苕,地上的箩筐里全是洗好的胖胖红薯。 老太太见了却颇为不满:“怎么半天才洗这么点儿,别人家的猪一天喂六箩红苕,咱们喂三箩还不带米糠,那猪能长胖吗?你给我再洗几箩出来。” 老头儿听了唯唯诺诺的,一声也不敢吭,只有转身卖力的刷水池子里的带泥红苕。 一个光着上半身的男人从后屋出来,一见我们师徒四人都惊呆了,赶忙问老妇人:“妈,您这是?” 老妇人不动声色,说话也滴水不漏:“我刚才上破庙那边转悠,想挖点儿野菜马齿苋回来凉拌吃,正好看见这个老头子带着徒弟在破庙里,我看他是个出家人没地方去也怪可怜的,就叫他们上我们家住一晚上。你也知道破庙里不干净,哪儿能让他们呆在那儿啊?” 老妇人说到破庙不干净时,重重的看了光膀子男人一眼。 男人立刻会意了,原本阴晴不定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儿:“哎呀呀!原来是为出家修行的大师啊!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大师一定不要见外,就当自己家一样,在我们这儿暂住一晚吧。” 师父一点儿不客气的点头:“好的好的。” 说完不等主人家吩咐自己就坐下了,还用牙签扎了块果盘儿里的西瓜吃了起来,悠哉悠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我了解师父才知道,他这么做必有深意。 “还没请教,” 他们家的客厅是广式的,中间一个茶几,围着茶几四面都有凉椅可供平时歇息喝茶闲话龙门阵什么的,男人在师父边上的椅子坐在:“大师法号?” 师父悠哉悠哉的吃了口西瓜:“叫我老钱好了。” “好的,钱师父,” 姓熊的男人依旧一脸试探,皮笑肉不笑问师父:“不知您老人家为什么三更半夜会出现在那种地方?有何贵干呢哈?” 我为啥知道他姓熊呢? 因为刚一抬头我看到他们家大堂贴红彤彤的天地君亲师香火纸上,抬头上写着熊氏家风,那他们自然姓熊了。 “怎么了?” 师父反问他:“出家人云游四方走哪儿歇哪儿,向来天为被来地为席的,好不容易遇上个遮瓦的地方当然要住了,怎么那地方不能去吗?” “不是不是,” 姓熊的男人本来一脸试探想从师父脸上读出点儿什么来,但见师父应对自如赶忙摆手,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我就随口问问。” 正在这时,后屋门又“啪”的一声撞在墙上,一个穿着白棉布睡裙的女人从里面冲出来,披头散发的冲到男人面前:“阿平,不好了,孩子没气了!” “你胡咧咧什么!?” 熊老太太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师父和她儿子的对话,一双眼睛对师父充满打量,正若有所思时一见女人跟个疯婆子似的冲出来打断了她的思路,不由骂道:“孩子好好的怎么会没气了?” 女人的气势顿时弱了几分,跟个小绵羊见了老狼似的。 我可算明白这家里的气氛为什么异常和谐了。 寻常人家中要是有这么讨嫌的一个老太太,那儿媳妇不早跟她吵翻天?可这个穿白棉布睡裙的女人,鼻梁低矮山根低下,但眉毛却长,长的也白。 女人眉毛长皮肤白说明从小养的好,家里有钱父母疼爱。 鼻梁低山根低说明没主见情商低,性格不强势。 这一强一弱,女人受了老太太的制服,一见到熊老太太大气都不敢出,可不家庭和谐了吗? 本来女人都哭成泪人儿了,被老太太这么一吼却不敢还嘴,只好低低的啜泣:“真...真的,孩子真的没气了。” “那个赔钱货还会没气?” 老太太一脸不耐烦,骂骂咧咧:“本来指望生她出来赚钱,这钱还没赚到先花了我八九万,她命贱的,会没气?赔钱货,提起她我就来气呀!” 女人小声抗议:“那钱是我.....” “你什么你?” 熊老太太毫不客气的反驳:“你不是说她没气了吗?去把她抱下来,我看看有气没气!” 穿白棉布睡裙的女人不敢违抗,只好抹着眼泪儿转身上楼了。 不一会儿抱下来一个襁褓,小心翼翼的抱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毫不客气从女人手中接过襁褓,放在茶几上,三两下撕开襁褓,露出里面一个浑身光溜溜的小婴儿。 我们一看那婴儿,都大吃一惊。 林沉烟悄悄掐了二师兄一把:“这.....这是个鬼吧?” 第24章 目有四白,五夫守宅 茶几上,放的不是一个婴儿,而是一个大肉块。一团勉强有人样子的肉块,只有肉块儿上的某个地方却睁着一双圆眼睛,活像刚出生的宝宝。 林沉烟没克制住,指着它说:“这.....这就是你们说的.....宝宝?” “没错,” 白棉布裙女人跪在茶几边上一边摸着那个大肉块儿一边说:“这孩子胎里不足,才七个月就生下来了。可能因为我怀她时吃错了什么东西,或者剖腹产才导致的。” “什么?” 林沉烟好奇心一上来,就秉持着刨根问底儿刨个稀烂的原则:“才七个月就硬生生取出来的?” 白棉布裙一脸哀怨看向熊老太太,一副我也不想但没办法的样子。 熊老太太面不改色,一连瞟了茶几上一眼:“谁说这赔钱货没气了,那双眼睛怎么还睁额大大的?” 说完还一脸厌烦。 白棉布裙女人眼泪汪汪:“宝宝眼睛睁着,但我叫它它没反应。” “没反应就是死了。” 熊老太太抽着长管儿旱烟,一点感情也没有的说:“本来就是个活不成的还活了这么久,花了我几万块,把它扔到乱坟岗子去。” 刚才洗红苕的老头进来,抱起孩子就往外冲。 白棉布女人赶忙追上去,一把抱住老头儿的腿:“爸爸,求你了。不要把宝宝带走,她一定还活着。求你了求你了。” 老头儿无奈叹了口气:“算了吧,这个孩子活不长的。医生都说了即使咱们拼尽全力,她也只能活到两岁。我们当时都说不治了,是你坚持只要孩子还有一口气,就绝不放弃,用了几万块换了她两三个月命,够了。” “这孩子注定是来讨债的。咱们上辈子欠了她几万块没还,现在把这钱用在她身上,她也就走了,松手吧。” 白棉布女人一听,愣愣的手就松了下去。 老头儿抱着孩子又走了几步,却被一个人拦住了,跟上来的熊老太太当时就急了:“你什么意思?” 拦住他们的不是别人,是老钱。 师父看了老头儿手中的大肉块儿一眼:“这孩子不是死了,是丢魂。只要把魂儿找回来,孩子自然会好。” “真的?” 白棉布女人一听,跟注射了重生营养似的,爬起来一把抓住师父的手:“对了你是道长,你说的一定没错。你有办法?有办法让我女儿活过来对不对?” 老钱点点头:“只要做个招魂仪式,把魂儿招回来就行了,很简单的。” “那好,” 白棉布裙女人一把抓住师父的手:“你现在就招魂。” “你干什么?” 熊老太太粗鲁的将女人拉过去:“他明显是个骗子,看到刚才的一幕临时生出来的骗人伎俩,你别被他骗了,又搭进去几万块钱!” “不要你管,” 女人一把挣开她的手冲到师父面前:“我要救女儿。” 熊老太太心下奇怪,平时怎么吼她她都逆来顺受,怎么现在敢反抗自己了? 不过见拉不住女人,她只好到师父面前指着鼻子骂:“你这个牛鼻子老道士,我好心好意领你和你徒弟上我们家住一晚,你倒好,不知恩图报反而骗起我们家钱来了。” 对喔。 这老太太这么凶,看面相也不是个好心好意的人,怎么会“大发慈悲”让我们上她家借宿呢?有古怪。 师父被她一顿骂也不生气:“免费的。” “真的?” 白棉布女人一听,更坚定了:“那道长你快....” 师父就叫白棉布女人去准备招魂用的东西。 女人转身就走跑的飞快,看来真是救女儿心切。 熊老太太见女人走了,又指着师父又跳又骂:“牛鼻子你安的什么心?我们家跟你无冤无仇,你还趁火打劫借机敲诈我们一把。枉我领你回来想叫你在我们家歇息一晚,我看你就是东郭先生与狼,吕洞宾与狗,农夫与蛇,你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你不是个人!” 这老太太还挺有体力,又跳又骂这么大一段话,连气都没喘一下。 师父却淡淡的,任她怎么骂都不生气,还顾左右而言他:“老太太,请问你们家左领右舍几个老头儿,都姓什么啊?” 嗯? 熊家人一听都一脸懵逼,熊老太太的架势明显要和老道士吵架,老道士怎么一点儿不生气还问牛答马,扯到他们邻居上去了。 熊老太太也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答了句:“赵钱孙李,怎么了?” “巧了,” 师父说:“您在这儿跳着指着我,我当然不放在心上,但我还是要劝你留点儿体力,否则明天赵钱孙李四个老头儿找上门儿和你吵时,怕你没功夫应付。” 熊老太太一下想到什么似的,顿时心虚起来,指着师父的手收了回去理了理鬓边头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看这架势本来也很懵逼果,但一看熊老太太的面相顿时明白了。 这老太太的眼形是三角眼,但刚才骂师父时眼睛瞪的大大的,我才发现她的瞳孔极小,眼珠子四八都没触到眼白,小小的一粒黑眼珠缩在眼睛里,这叫四白眼。 相书上说过:目有四白,五夫守宅。 四白眼又叫猪眼,主淫。 一个女人如果生了这样的眼睛,一定生性淫荡,会在外面偷情。 古代有个财主,找了个四白眼的小妾,当时有个相师相出财主会因为小妾偷人而丧命,财主不信还叫人把相师打走。 一个多月后相师就听说财主死了。 原来财主的小妾和人私通,那奸夫觊觎财主家的钱财和小妾里应外合搬运财宝,不料中途被财主发现,奸夫为求自保对财主痛下杀手,之后带上钱财和小妾逃之夭夭,到济州境内才被抓落网。 现在师父看到熊老太太的面相,她的移情别恋纹从家宅的四个方向:坎,离,兑,震而来,刚才又看到他们家附近有房子,断定她和那几家的男人有染。 而且移情别恋纹起了赤红,说明有口舌之争。 现在坎宫侵了离宫,震宫侵了兑宫,说明赵钱孙李这几个老头都知道了对方的存在,原本以为自己是熊老太太唯一的恋爱对象,没想到她脚踏四船,这些老头一个个摩拳擦掌,正要找熊老太太理论呢。 好在熊老太太够凶,才暂时将他们给压回去了,不过看他们那架势,迟早还会再来的。 我一脸黑线,心想这老太太也够厉害,不仅把家里镇压的妥妥帖帖,还能顺带勾搭几个老头,一波动作无人能及啊。 熊老太太心里却“咯噔”一声,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和赵钱孙李的事儿?” 第25章 死胎药 师父没回答,洗红苕的老头子一听却急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前些天村儿里人说你和赵钱孙李他们的事我还不信,现在你自己说出来了,你气死我了!” 老太太一张嘴却很开脱,指着师父:“一个骗子说的话你也信,好,你不是要招魂吗?现在就招,我看你能招出个什么?” 还一手拉了根板凳坐到院子,一副看你表演的样子。 熊老太太气势十足,一下将熊老头子的火给镇压下去,怀疑是不是真的刚才自己亲耳听到熊老太太的话,毕竟他也认为师父是骗子。 此时白棉布女人早将东西拿出来,我们几个弟子负责将坛摆好了。 师父就将那个肉块儿似的人抱到坛上,招魂幡插在坛上随风招展,师父将一张写有生辰八字的阎王纸贴在招魂幡上,手中开始结印做法。 原本一切顺利,师父手中却结了个变神决。 这变神诀顾名思义,是改变其中招魂主旨的手印,比如说本来打算招那大肉块儿魂,用了变神决等于中途换将,招另一人回来。 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坛上的肉块儿突然长长的出了口气:“吁!” 仿佛压抑已久的感情得到释放。 但....那只是个大肉块儿啊。 虽然它本质上是个人,也长了人的眼睛和嘴巴,但长是个刚出生几个月的孩子,怎么会和大人一样长吁短叹的。 “醒了醒了!” 白棉布女人却不管不顾,一见小东西有了动静,赶忙扑上去,看见它两个眼珠子滴溜溜直转,顿时喜出望外:“孩子活过来了。” 熊老太太和她儿子熊刚对视一眼,露出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给了熊刚一个眼神,熊刚微微点头转身去后院了。 师父默不作声将一切看在眼里。 突然,白棉布女人尖叫一声:“啊!这不是我的宝宝。” “你说什么呢?!” 熊老太太捂着胸口:“鬼喊鬼叫的吓我一跳,你不是要你女儿活吗?现在孩子醒过来你又说不是,到底想怎样?” 白棉布女人却将那肉块推到一边:“这...这真不是我的宝宝。” 我一听,想起一个恐怖故事。 说一个女人在医院生孩子时,那孩子生下来就去世了,医生们为了不让女人伤心就从刚出生的孤儿里找了个差不多的给她换上,谁知那女人醒来只看了一眼就把孩子丢到一边,尖叫:“这不是我的宝宝。” 为什么呢? 因为那孩子就是她掐死的,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所以痛下杀手。自己亲手杀的,怎么可能又活过来。 现在白棉布女人这样一喊,倒让我怀疑她是不是也和医院里那个女人一样,杀了大肉块儿? 不过一想不对啊。 女人都能为了这么一个鬼不鬼人不人的肉块花上几万块维持她的生命,可见是真爱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痛下杀手呢? 于是我壮着胆子问她:“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的孩子?” “你看,” 白棉布女人一见终于有人相信她了,赶忙指着肉块儿说:“你看孩子眼睛,以前总是恹恹没有精气神的样子,现在却神采奕奕的,我养了她这么久,怎么会不认识?” 我看向师父。 因为我刚才看到师父使了变神决,也就是说招来的是另一个人在大肉块儿身体里,白棉布女人还真没看错。 师父却给了我一个别多事的眼神,叫我静观其变。 “我的小芦荟在哪儿?” 法坛上的大肉块突然说话了,还是个女人的声音,极其沙哑刺耳:“小芦荟,小芦荟你在吗?” 熊老太太顿时吓的不轻:一个大肉块儿怎么会说话?况且这声音还是...... 大肉块儿依旧喊:“小芦荟,小芦荟。” “妈妈!” 不知从哪儿冲出个女孩儿,对着院子四下喊道:“妈妈你在哪儿,是妈妈回来吗?” 我定睛一看,是刚才在门口和三个男孩儿娃儿的那个有点傻呆呆的小丫头。 她跑到熊老太太面前:“是妈妈回来了吗?” 熊老太太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巴掌重重甩到小女孩儿脸上:“瞎说什么?你妈早死了!大半夜提死人干什么?” 小女孩儿捂着脸哭的呜呜的:“我明明听见妈妈的声音了,是妈妈,就是妈妈回来了,她刚才还叫我名字呢。” “你还说...” 熊老太太似乎听不得小芦荟提她妈妈,举起手又要朝小芦荟招呼,谁知那手举到半空中愣生生打不下去,一只手正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腕儿,回头一看是自己老伴儿,顿时没好气骂道:“你干什么?” 熊老头直直的瞪着熊老太太,一双眼睛好似杀人一样:“不许打她!” 熊老太太吓了一跳,这死老头子平时在自己面前大气都不敢出,连自己给他带绿帽子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自己打这另外一个赔钱货,他怎么还管上去这闲事了? 随瞪大了眼睛:“你吃了老虎胆了,敢管我?” 熊老头语气阴阴的:“你打死我还不够?连我女儿也要打死?孩子已经被你虐的痴痴呆呆,你这老虔婆还是不是个人!?” “你女儿?” 熊老太太顿时云里雾里,今天晚上发生太多的事已经把她整懵了:“你这死老头子说什么疯话,芦荟怎么会是你女......你到底是谁?” “嘻嘻嘻嘻,” 握住熊老太太手的熊老头儿突然阴阴一笑:“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个你一直嫌弃半呆不傻的容花啊!那个被你亲手打死,还埋在破庙里的儿媳妇容花啊!” 熊老太太跟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尖叫一声。 挣开熊老头的手抱住脑袋:“啊啊啊!什么容花,我不认识什么容花。你不是我儿媳妇儿,她,她才是我儿媳妇。你要找就找她吧!” 熊老头回头看了白棉布裙一眼:“我想起来了,当初就是因为你,他们家要娶你这位城里来的大小姐当儿媳妇,才杀了我的。我还记得你的名字,白淑。” 白淑一脸惊慌:“我不认识你。” “我是容花啊。” 熊老头双手捂在自己心口:“难道你嫁过来之前没对熊家了解一下,不知道熊刚有个老婆叫容花么?” 白淑吞了一口口水:“我....我是知道熊刚以前结过婚,但他跟我说已经离婚了,说你回娘家去了,怎么你已经死了吗?” “娘家?” 熊老头儿呵呵一笑,伸手比划:“我娘家就在这个村子,你叫我回哪儿去?看来你真不知道自己嫁给了一个什么样儿的男人,嫁了一户什么样的人家。也是个蒙在鼓里的女人,否则也不会害自己女儿成这样子。” 说完,看了坛上的大肉块儿一眼。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白淑似乎很信鬼神,一听熊老头儿的话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熊老头带着可怜的眼神看了跪在地上的她一眼:“你还不知道吗?你女儿会变成这样子,完全是因为她。” 熊老头说着,又伸手指向熊老太太:“她在你怀孕后,老给你熬一些不知名的中药,还说这是能安胎的偏方对吧?” 白淑点点头。 “那根本不是什么偏方,你个傻子!” 熊老头说:“那是能让你腹中胎儿致死的中药,那些不是打胎药,虽然不能一下打下你肚子里的孩子,但能让胎死腹中,生下个死胎。” 白淑不可置信看向熊老太太:“妈.....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熊老头说:“很简单啊,因为你怀孕时去照了x超。原本医生是不能透露胎儿性别的,但这个老太婆给医生塞了大红包,医生就告诉她准备小裙子吧,你肚子里的是个女儿。这个老太婆一心想抱孙子,怎么会让你生个女儿出来呢?你难道没听到一口一个赔钱货的骂我的小芦荟?” 白淑双眼通红看向熊老太太:“妈,是真的吗?” 熊老太太不说话,那一个劲儿躲闪的态度却不言而喻。 “是真的,” 被容花上身的白老头冷冷的开口:“当初,我也是被她这么害死的。” 怎么回事呢? 原来,这熊老太太十分重男轻女,当初她自己做母亲时,生了好几个女儿都扔了,直到生下熊刚。 好不容易生个儿子的熊老太太高兴的不行,也因此将这个儿子宠的无法无天。 以至于后来,熊刚二十几岁还无所事事,天天在村子里游荡,遛狗逗猫的,整个社会青年二流子。还因为帮人打架打死人坐过牢,因为是从犯,熊老太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捞出来。 熊刚自然也声名狼藉,附近没个姑娘肯嫁给他的。 当时村子里有个哑巴丫头,二十出头,经常去坡上打猪草,那哑丫头是个孤儿,被村子里的容老头捡回来当女儿养,虽然生的丑,但好歹是个女的。 熊刚就把哑丫头拉到一个草树底下把人家那什么了。 本以为天知地知,这丫头又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应该不会被发现。 谁知几个月后,一个老头儿却带着哑丫头上门来指证,哑丫头大着个肚子告诉警察,就是熊刚把自己肚子搞大的。 熊刚瞠目结舌,这姑娘不是哑巴么?怎么开口说话了? 第26章 毒老母 原来,这姑娘根本不是哑巴,只不过生的丑不爱说话。 警察通过抽取DNA比对,坐实了熊刚强奸少女的罪名。 现在的熊刚面临两条路:要么坐牢,要么和哑丫头结婚。结婚了就是一家人,哑丫头就会撤诉,还白得了老婆孩子。 傻子才不选二。 谁知熊刚却不愿意,他嫌哑巴长的丑,当时....也不过一时冲动没忍住。要让他和这丑东西过一辈子,他可不愿意。 正在这时,熊老太太却从亲戚家赶回来了。 她听说了这件事,心里的算盘打霹雳啪啦的,押着熊刚和哑丫头结了婚不说,还亲自跑到哑丫头家里,好言好语将哑丫头接到自己家来。 不用说,这哑丫头就是容花。 当时熊刚跟熊老太太抗议,说自己不想和这么个丑东西过一辈子,又吵又闹又砸东西要离婚。 熊老太太却说:“傻儿子,我也看不上容花,又丑又土,家里还穷。我之所以让你和她结婚,是因为她那肚子,怀了你的孩子。” 熊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毫不在意:“哪个女人不能生孩子,非要丑东西生啊?到时候成出了小丑东西和她长的一样怎么办?” “管他什么丑东西,只要是儿子就行。” 熊老太太压低了声音对熊刚说:“我已经想好了,等这女人怀孕到五个月时候就去照X超,要怀的是个男孩儿咱们就留下,要是女孩儿....” 熊老太太说着,已经握紧了手上的药袋子。 容花怀孕六个月时,从医院出来脸上喜滋滋的,她就要有女儿要当人妈妈了。边上的老太太脸却阴沉沉的,沉浸在即将为人母喜悦里的容花,根本没注意到彼老太太一张比锅底还黑的脸。 回去后老太太就给容花上了补药,说她现在一身两人,要好好补补。 容花端着一碗又一碗的苦药汤子根本咽不下去,熊老太太却劝道为了孩子什么什么的,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容花只好接连喝那些苦药汤子。 但她嫌那药味不好,经常偷偷倒了。熊老太太在边上时就喝,老太太一走她转身就倒厕所冲走了。 “我说呢,” 熊老太太听到这儿眼神恨恨的看着吕小芦荟:“喝了那么久的苦药汤子,死不了还生下来了。原来是你背着我搞小动作。” 熊老头一声冷笑:“幸亏我没经常喝你那些药,否则小芦荟还能生的下来吗?可惜她被那些药伤了脑子,生下来就痴痴呆呆。” “那你又是怎么死的?” 林沉烟此时作为一个合格的吃瓜群众,充分发挥了刨根问底精神,问道:“估计你的死也和这老太太脱不了干系吧?” 容花点点头:“你说对了。” 原来在容花分娩当日子,因为是在家里生的孩子,当时熊老太太就想拿枕头闷死她,造成个难产母子俱亡的假象。谁知中途容花醒了,老太太计划告吹还挺不开心。 因为她已经找大师算过容花的生辰八字,这女人根本没生儿子的命。 她想这女人死了,好腾位置出来。 她已经给儿子物色了好几位好看的女人,大师说了,看面相就是能生儿子的种,本来打算容花死了就给儿子娶一个过来,谁知这女人和她女儿都福大命大活了下来,熊老太太计划暂时告吹。 熊刚也因此闷闷不乐,远走他乡打工去了。 容花就一个人在熊家抚养小芦荟,还要帮着熊家干活儿,伺候熊老太太洗脚什么的,总之做牛做马。 就这还经常被熊老太太嫌弃,稍不满意就骂个狗血淋头。 直到小芦荟六岁时。 熊刚从外面带回来个女人,说是自己女朋友。 那女人生的皮肤极白,个子小小的,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城里小姐,不知道怎么把熊刚看上了,还对他死心塌地的。 估计是熊刚长的还不赖吧。 跟上海杀妻案那个凶手似的,样貌生的不错,心却凶残。 他一回来就要和容花离婚,还叫她带上那个傻子女儿快滚,容花当然不愿意。两人起了几句争执,容花本来不善言辞争不过,就要走。 谁知走到门口时熊老太太却将她拦下了,又是一阵好言相劝,说什么小刚只不过一时冲动,还保证会劝她儿子回心转意的,叫容花千万别走。 容花信以为真。 殊不知豺狼永远是豺狼,即使他们在笑和说好话,也只是笑面豺狼而已。 熊老太太并不是想真心留下容花,只不过怕她负气离去后到处去说儿子从外面带了女人会来这件事,损害儿子形象。 当天晚上,她就一晚药药晕了容花。 因为怕验尸时被察觉体内有毒药,所以没用毒药只药晕了。之后就用枕头把她闷死了,打算对外宣称她傻傻的吃错了药,导致哮喘发作窒息而亡。 后来又想到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死因可能会被验出来,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正巧当时,正是破庙闹鬼最凶的时候。 都说破庙里经常阴风阵阵有恶鬼吃人,附近经常有人进了破庙再也没出来,可怕的很。 熊老太太却当时就想到个法子,把容花的死尸丢到破庙去,让她被鬼吃了不就再也找不到了吗? 说干就干。 当时熊老太太就叫来了儿子,把容花抬到破庙扔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第二天熊老太太再去看时候那尸体还在,她当时就慌了,赶忙把容花埋在地底下,并且三天两头去查看一下,生怕有什么痕迹露了出来。 我一听,明白了。 我说这老太太怎么会半夜三更出现在破庙,又那么好心叫我们上他们家歇息一晚上。原来她是去查探容花的尸体有没有什么异样,又怕我们在庙里呆着会发现,才把我们叫走的。 这老太太真可怕。 简直就他妈黑寡妇毒老母啊! 容花又说:“我死后,本来想找他们熊家人报仇的,可不知从哪儿来了个男人,将我尸体挖出来埋在破庙另一个地方,还挖走了我的头盖骨,叫我失了灵明找不到路报仇。今天幸好遇见一位好心的道长为我引路,我才能顺利找到这里。” “你.....” 熊老太太一听,指着师父咬牙切齿的咒骂:“原来是你,我们熊家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孤魂野鬼,编出这么一个污蔑我老太婆的故事!?” 心中却后悔不迭,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将这老道士领回家,原以为他只是个欺神骗鬼的神棍,没想到是个有真才实学的。 这回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来是这么回事,” 白淑听完容花的话,突然明白了什么,指着熊老太太一顿骂:“我说你为什么非要坚持在孩子7个月时候就剖腹产生下来,原来你一早知道我怀的是女儿,好让她早点生出来早点去死!你好狠的心啊!” 怎么回事呢? 白淑和熊刚结婚几年,肚子一直没动静,换在以前熊老太太那杀人的心估计又起来了,但这回倒没有。 为什么呢? 因为白淑家有钱。 白淑从小被父母当掌上明珠一般疼爱,加上又是独生女,生活过的不是一般的好。嫁给熊刚这么些年,没少送娘家拿补贴。 熊刚家这别墅一般的房子,就是白淑从娘家拿钱修的,熊家没出一分钱。 后来白淑父母去世,白淑继承了父母的遗产和那边的房子,可以说白淑很有钱,完全可以带飞熊家叫他们一家过上好生活。 试问这么一个金多宝放在家,熊老太太怎么会去杀她呢? 后来白淑终于怀孕了,熊老太太高兴的欢天喜地,天天烧香拜佛的乞求是个孙子。谁知去医院一照,怀的还是女儿。 熊老太太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边赌气一边想着怎么把白淑肚子的女孩儿弄没,她们熊家不可能养女儿,而且容花之前还生了一个。 想到容花,熊老太太自然想到给容花吃的那些药。 对啊! 她也可以如法炮制,把那些要药给白淑吃,到时候孩子不就胎死腹中了么? 于是也和当初对容花似的,天天盯着白淑吃药。 这白淑是个没主见的,别人让干什么干什么,否则当初一个白富美也不可能被熊刚吸引和征服了。 白淑喝了一个月的苦药汤子。 正在这时,传来一个消息:白淑父母老家那套房子药拆迁了,按人头分钱,一个人可以分40万。 当时熊刚和白淑结婚时,是登记在白淑家的户口本儿上的。 熊老太太本想这么做以防万一,如果一不小心离婚了还可以分白淑的家产,谁知道歪打正着,白淑父母死了,这房子一拆迁两个人可以分到80万。 谁知熊老太太并不满足。 她到多一个人头多40万,叫白淑去剖腹产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上了户口,拆迁房子时候可以多得40万。 白淑本来不愿意,奈何她没什么主见,被熊刚三两下说动,还真去医院剖腹产了。 孩子才7个月就给生下来了。 谁知生下来是个畸形儿,还有心衰,不治会死。 孩子一出生就花了四五万,这几个月前前后后花了八九万,把个熊老太太心疼的直骂赔钱货。因为尽管那些钱是白淑,但在熊老太太心中,早把白淑的钱当成了自己的钱。 “这么回事啊?” 容花转头看向熊老太太:“你的心思还真够狠毒的啊,这害人的伎俩如出一辙,害了我们还不算,还害了白淑母女。” “这能怪我吗?” 此时的熊老太太面对突然杀回来的容花已经怂的不行,但依旧死鸭子嘴硬:“要怪就怪你们自己,谁叫你们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你们要生了儿子,能有这事儿吗?” 说完就要跑,被熊老头一把拉住:“不要走,跟我去派出所自首。” “等等!” 白淑此时却回过神来,拉住老钱:“大师,你不是说我女儿丢了魂,刚才招回来的是容花,那我女儿在哪里?” 第27章 果报 老钱一听,看了一眼后院入口。 刚才熊刚就是从那儿走,他听说大肉块活了时,脸色和老太太一样不好看,估计知道些什么。只要跟上去看看,一切真相大白。 容花直奔后院,我们也赶忙跟上。 一到后院子,见西南角的铁皮棚下有个人正“吭哧吭哧”的,举着铁锹挖个不停,因为又急又乱,土飞的到处都是。 “你在干什么?!” 容花三两步走上去,凶巴巴质问:“你在挖什么?” 熊刚抬头一看,不知道面前的人被容花附身了,只当是自己老爹:“行了老头儿!别明知故问,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还好,” 熊老头将计就计,冷冷的看着熊刚:“大肉块儿又活过来了。” “不可能啊!” 熊刚站在坑里继续挖,头都没抬一下,根本没注意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站满了人:“赔钱货的魂儿埋的这么深,也能被招回去?当初佘大师将赔钱货的魂儿禁锢在这儿,还落了禁制,不可能被招回去啊!” 说话间,熊刚已经弯腰捡起个东西:“就是这玩意儿。” 说时迟那时候快,熊老头一把将熊刚手上的东西抢过来递到师父面前:“大师。” 师父接过一看,是个魂瓶。 样式和装青蚨那只差不多,但材质不同,用泥胎烧的,远不如青玉金贵。不过用途一样,都是用来盛魂的。 “你干什么?” 熊刚猝不及防,一见魂瓶到了老钱骂道:“死老头子,你把东西给他干什么?你不知道这里边儿有....” “有什么?” 老钱掂了掂瓶子:“有魂儿是吧?” 又转过头对白淑说:“你女儿的魂魄,就装在这个瓶子里。” 说完,打开魂瓶盖子。 将魂瓶倒转过来,掉出一绺头发。 不一会儿,又只见一股青烟从魂瓶里飘出来,飘到人们头顶时四散而去。不一会儿,院中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 “宝宝,” 白淑听见哭声奔着前院儿就去了,不一会儿抱进来一个襁褓,里面是那个大肉块,正咿咿呀呀的吃手:“大师,宝宝真的活过来了!” 熊刚一见,咬牙切齿:“老神棍,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师父反问:“这宝宝怎么说也是你的骨肉,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懂什么?” 熊刚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她现在这个样子,活着就是烧钱。况且这么一个东西能活的长久吗?不如早死早超生。” 尼玛,把人家关在魂瓶里叫人怎么超生? 师父却说:“一切都是因果,自由天数。你生了这个孩子出来,有些事就已经注定,即使要干涉也轮不到你做主,上有天下有地,你算哪根葱?” 师父说话气人,那熊刚冲过来要打,却被老太太拦下了,指了指熊老头儿,又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熊刚脸色大变,指着熊老头:“你你你.......” “嘻嘻嘻嘻,” 熊老头对熊刚阴阴一笑,那样子像极了容花生前的标志性笑容:“我回来了。” “啊啊啊!” 熊刚抱头尖叫就要夺门而逃:“鬼!” 却被熊老头一把拦住:“去哪儿啊?不把事情说清楚,你哪儿都去不了。” 熊刚一脸被吓的不轻的模样:“你.....你想说什么?” 容花转过头看了边上抱着死而复生的大肉块儿傻乐的白淑,轻轻靠近熊刚:“不是跟我说,是跟她说。不如你告诉她,你为什么对她做这些,为什么杀这个孩子?” 熊刚唯唯诺诺,似乎很怕容花:“那个....拆迁款昨天到账了,她活着也是受罪,不如让她早死早超生。” “原来是没有利用价值了,” 容花扮出一脸唏嘘:“还有呢?” 白淑转眼看着熊刚,一脸不可置信,自己老公竟然会对孩子做这种事,可以说她一点不了解熊刚,只沉浸在自己的懦弱里。 后来,白淑就和熊刚离婚,带上孩子远走他乡了。这个懦弱昏昏没主见的女人,终于坚强了一回。做了个明智的决定。 为什么呢? 熊刚之所以设计把大肉块的魂勾出来装在魂瓶里不被人找到,是因为他早就想和白淑离婚,孩子死了,婚就可以离的顺顺利利。 奈何白淑死都不肯放弃对大肉块儿的治疗。 加上熊老太太三天两头催他把大肉块扔出去,随便扔到哪个冰天雪地,冻死饿死算了别在养着浪费钱,奈何白淑对孩子形影不离他根本没办法下手。 就在这时他遇上个高人,自称佘大师。 佘大师说可以把这个孩子的魂儿给勾出来,白淑见孩子死了,不想放手也得放手。加上拆迁的那一百多万前两天刚打卡上了,大肉块儿就更没什么活下去的价值了。 说干就干,当天熊刚就叫佘大师下手,把大肉块魂给勾了埋在后院。 谁知还没埋热乎,老钱就来了,还牵出这么多事。 他想和白淑离婚的原因也简单,因为他认识了一个比白淑更有钱的女人,而且更漂亮。之前不和白淑离婚也是因为白淑有钱,现在找到个更有钱,自然要把这个生不出儿子的女人一脚踢开咯。 也不知道是熊刚长的太好还是这些女人眼瞎,一个个都怎么看上他的? 要知道当他们熊家的儿媳妇儿,可是要面临生命危险的。 因为熊刚攀上另一处高枝儿,还计划白淑怎么都不肯离婚的话,就杀了她。毕竟他们家对容花也不是没下过狠手。 一直没主见多年的白淑这才幡然醒悟,自己原来跟了个恶魔。 而熊老太太,被容花上身的熊老头拉着要往派出所走,抱住柱子死都不撒手。容花没办法只好上了老太太身,自己进派出所交代了杀害容花的前因后果。 等她醒来又抱着桌子死不承认。 幸好警察在破庙里挖出容花的尸首,验尸调查后,熊老太太和熊老头儿还有熊刚,一家子都锒铛入狱。 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师父见熊家的事完了也不多逗留,还答应了容花等熊家人被制裁后就帮她超度亡魂,容花就暂时栖身在那个装有她头盖骨的漆盒里。 老钱带着我们回破庙找小叫花子的路上,我看着他手上的描兰花漆盒问:“师父,咱们在破庙找到这个漆盒时,漆盒就在容花手上拿着,后来容花的尸体不是掉进血池里碎了吗?警察还能找到?” 第28章 洗毛伐髓 师父微微一笑:“幻相而已,当时不过一个台子上供着这个漆盒。所以我才叫你放心大胆去拿,根本不会起尸。” 我了个去。 师父真是老司机稳啊。 这解了疑问我也不和师父说话了,毕竟现在小叫花子还在血池里泡着呢。眼看天快亮了,我们赶回破庙时间应该差不多。 到那儿时,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微光从山顶露出一小线,师父抬眼一看时间差不多了,赶忙叫五鬼搬运开庙里那些地板,露出一个沸如煎汤的大血池。 池子里的巨人观女尸和脐带连着的血婴儿依旧上下沉浮,却唯独不见小叫花子。 我心里一沉:“师父,小叫花子不会被女尸吃了吧?” 毕竟以那个吃货的德行,很可能把含着的死人肉当棒棒糖吃了。没了死人肉的阴气遮盖阳气,他还不死翘翘? 师父却一直盯着血池底。 只见血池的坎位正一个劲儿的冒泡,咕噜咕噜的不知道还以为煮稀饭呢。正在我纳闷儿时却见,一个人头“刷”从水中冒出来。 那不是小叫花子么? 我一看他鼓着个腮帮子,断定死人肉还在他嘴里塞着,刚要松一口气,却见小叫花子的头却猛的向下一沉,再浮上来时神色痛苦挣扎,不一会儿又沉下去。 来来回回几次,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拉他似的。 正在这时,小叫花子从血池中伸出手朝我们打了个手语,只见他伸出左手,无名指弯曲用大拇指压制,其余根手指伸直,跟月君决似的。 可这个手势用在水里,叫救命。 师父已经眼疾手快腾身而去,一把将小叫花子从血池里拽出来扔在地上,小叫花子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水和一个黑乎乎的圆东西,指着血池底下尖叫:“有人拉我!!” “不会吧?” 二师兄一听说我信你个鬼:“这血池底下有没有活物全是死人,你又含着死人肉身上阴气重,那些死人根本不会把你怎么样,又怎么会拉你呢?” “什么?那是死人肉?” 小叫花子指着地上那个黑乎乎的东西,苦着一张脸呸呸呸了几下:“我尝着味道还挺好吃打算上来再问老头儿要几个呢。啊不对!那下面真有人拉我。” 说完爬起来到血池边上朝下望,只见一池子的女尸沉沉浮浮,有些因为血池里的鼎沸还翻滚起来,活像一锅肉汤。 “师父,” 我在小叫花子背后指着他的脚腕说:“你看他脚上有个手印。” 几个人同时朝小叫花子看去,只见小叫花子白白的跟藕荷似的脚腕上,有五个清晰可见的手印子,而且还是青色的,印在皮肉里。 明显是小叫花子在血池里时,有人抓住着他的双脚往下拉,用力过猛导致的,跟鬼掐青一个原理。 “看吧!” 小叫花子一见这两个手印,跟自己的冤情得到了昭雪似的:“说了有人拉我吧你们还不信,看看看!” 说完还举起腿儿晃了两下。 我却注意到,从血池里上来的小叫花子和以前不同了。 头上的丁疮全没有了已经变成个大光头,身上滑腻腻的烂疮什么的也全褪干净了,露出本来的肤色,那皮肤白白的跟刚洗出来的莲藕似的,再嫩一点儿都快赶上我了。 脸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也没有了,露出眉清目秀的五官,一双眼睛圆圆的跟葡萄似的,又黑又亮。虽然还是那身破衣烂衫,气质已完全不同。 就拍了拍小叫花子的肩膀:“原来你这么可爱呐!?” 小叫花子一听,伸出胳膊看了看,浑身上下检查一圈儿又伸出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跑到师父面前:“哎!老头儿!我好了!我好了你看。” 师父点点头:“血池洗毛伐髓,自然能好,我还会骗你不成?” 洗毛伐髓? 那不是脱胎换骨的意思吗? 相传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死后肉体化作山河,四肢化作东西南北四级,双眼化作日月,呼吸化作风云,声音化作雷声。汗水化作雨露,血液化为江河。 但唯独一处,化为血池。 就是盘古大神的肚脐,生而为人肚脐下三寸有血,盘古的脐下血在这世上化作一处地方,传说中跳下去可以洗毛伐髓,脱胎换骨,洗去自己生来习性,长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这个地方,叫幽冥血池。 “师父,” 我赶忙说出心中的疑惑:“传说中幽冥血池和十三鬼门一样缥缈无定,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呢?” 老钱指了指血池里的巨人观说:“这根本不是幽冥血池,只不过是拟血池造出来的一个阵法,在里面养血婴儿,但血池一样有洗毛伐髓的功效,能洗去人身上生出来的脏东西,只不过不能和幽冥血池一样让人脱胎换骨而已。” 我一下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个巨人观血池洗去小叫花子身上的天人五衰症,却洗不去小叫花子与生俱来的性情,比如懒啊好色啊什么的?” 师父点点头。 小叫花子却不满的拉了我一下:“喂喂喂!说谁好色呐,你这是对我们叫花子有歧视?我可以告你诽谤喔?” 我赶忙纠正:“口误口误,反正你现在身上的天人五衰也褪去了,不用为这点小事计较哈?” “什么?” 小叫花子一听却如临大敌,跑到老钱面前:“这....这血池真把我身上的天人五衰给洗了?” 老钱不明所以,还点头解释:“对,那个怪老头妄想用换皮之法叫你帮他顶过天人五衰,现在所有的功夫全白费了,他想白日飞升恐怕还得再挨几个甲子,从头再来咯。” “什么?” 小叫花子一听,捶胸顿足,那表情在我们看来都以为他高兴坏了:“全白费了?!” 又看了我一眼:“算了算了,废了就废了吧。我说老头儿,我这无家可归呢,我没地方去!你可要收留我!” 师父看了小叫花子一眼,这小子,求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小叫花子看着师父的眼神一秒变怂,抱着他的大腿:“求你了。” “师父,” 我也赶忙开口:“这小叫花子从小无依无靠,怪可怜的,咱们就收留他吧....” “收留什么呀?!” 话还没说完二师兄一把将我肩膀扳过去了:“你还嫌咱们云山上人不够多啊?师父都一把年纪了照顾的过来吗?添乱呢?” “就是,” 林沉烟也帮腔:“咱们云山可不是什么人都住下的。” 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可别忘了我们都和小叫花子一样,无父无母是从小被师父收养的,有什么可优越的?” “你无父无母吗?” 林沉烟眨了眨眼睛:“我和栓子哥无父无母倒是不假,我怎么听说你父母健在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只不过因为你是个女孩儿,不要你啊?!” “你....” 这件事是我心里最隐晦的痛,林沉烟直往我伤疤上戳,我当时年纪小只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跑到师父身后躲起来。 “够了!” 老钱沉沉出声:“师父平时怎么教你们的?同时天涯沦落人,进了我门下就是一家人,怎么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都无父无母,大哥别莫笑二哥,脸上的麻子一样多。 林沉烟被师父训斥背过身去,她哪里知道,自己的身世,实际上比她知道的要惨的多...... 第29章 瘸子 现在照夫镜也到手了,老钱带上我们离开那个破庙回了古镇上的那个客栈,打算暂住一天,第二天去县里坐高铁回云山。 毕竟修行之人,卧坐住行都是择吉而动的。 可不知为什么,一路上我总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我,一转头却又不见什么东西,毛毛的叫人心里发慌。 到了客栈,我们围在大厅一处桌子吃早饭。 青花广口海碗盛着乳白色豆浆,同样的青花瓷碟盛着各种各样的包子点心什么,看着十分勾人。 林沉烟却把筷子重重往碗上一搁:“怎么连我喜欢的玫瑰乳扇都没有?” “哪有乳扇啊?” 二师兄拿了一个莲花馒头搁在她碗里:“这些也不错,将就着吃点儿吧。等回了云山,我专门从扬州给你订啊。” “我不要,” 林沉烟背过身去,又跟想到什么似的拉住二师兄:“这里是古镇,每天有很多人来旅游,说不定有我最喜欢的玫瑰乳扇卖呢?咱两出去买,走走走。” 跟着不由分说,拉上二师兄走了。 师父对弟子们一向纵容,自然不会管。 小叫花子一看他们向门外跑也要跟上去:“哎!你们等等我!” 我一把拉住他:“你干嘛去啊?” “买东西啊!” 小叫花子指着林沉烟和二师兄的背影:“我叫他们给我买点儿辣条,上回的吃完了。” 我一脸黑线:“有饭吃还吃辣条。” 小叫花子恹恹的看了桌子上一眼:“这些东西怎么吃嘛!我要吃辣条!” 二师兄说的没错,这真是个垃圾桶。 小叫花子却不依不饶,拉住老钱的袖子不撒手:“我要吃辣条!我要吃辣条!” “好好好,” 师父指了指门外:“坤宁,你跟他一起去买。” 一听师父应允,小叫花子欢呼一声,三两步跨出门,一下没影儿了。 我赶忙跟出去,却正好见小叫花子火急火燎一头撞上个人,那人是个老头儿,一把揪住小叫花子的衣领,一脸穷凶极恶:“小子,给我小心点儿!” 说完一把将小叫花子扔在地上,朝我们刚才住的客栈走了。 “小叫花子,” 我赶忙跑上去一把将他拉起来:“你没事吧?” 小叫花子却一脸受了惊吓的样子,指着刚才那个人的背影结结巴巴:“他.....他就是在血池里拉我脚,想淹死我那个人。” 我一惊,赶忙朝那人看去。 只见他身形瘦小,身上披着一件黑棕壳编的防晒蓑衣,蓑衣下还一件黑披风,黑白相间用月白丝线绣了一株岩叟干枝白梅。里边儿穿着黑色的长衣长裤,裹的严严实实。走的极快,披风飘飘的,一会儿就进了客栈门看不见了。 “真是个怪人,” 我问小叫花子:“他真是在血池里拉你脚的人?” “可不咋地?” 小叫花子呲牙咧嘴的揉着屁股:“那人右手食指上,有两个刀刻的十字形刀疤,两个十字相互交叠,我在水下面时候看的清清楚楚,不是水鬼,就是那人,我记着呐!” 也对,血池全是怨气冲天的巨人观,怎么可能有水鬼。 但无缘无故的,那人潜伏在水底干什么? 还想着淹死小叫花子,普通人不会在那地方出现....除非....他就是制造血池和巨人观的始作俑者。 我们离开破庙时,师父说巨人观生产血婴儿害人,特意叫五鬼搬运石头沙子将那地方填了。 现在那始作俑者这么巧出现在客栈? 很难想象他不是故意在跟踪我们。 我们误打误撞进了破庙,又阴差阳错的发现了破庙下的巨人观,或许也不是阴差阳错,毕竟以师父看风水的能力,看出地下有个血池也不是难事。 师父说那巨人观虽然小,还没到铺天盖地的地步,但布置这样一个养尸阵怎么说都得花上几十年功夫。 几十年的心血付诸东流,谁能不恨的牙根痒痒? 加上师父说过,这些用邪恶阵法的人,一般都出自阴行。阴行的先生们最喜欢玩儿鬼玩尸什么的,搞些害人的玩意儿。 害人的风水阵和养血婴儿的风水阵,自然也是他们看家本事。 他们心性邪恶,睚眦必报。 现在跟来客栈,一定想伺机报复。 不行,我得赶紧告诉老钱。 想到这儿我一把抓住小叫花子:“走!回去!” “干嘛呀!” 小叫花子凌空对附近的辣条摊儿伸出一只尔康手:“我辣条!辣条还没买呢!” “哎呀!” 我赶忙跑到小吃摊前胡乱抓了几包辣条,将钱扔给老板又将那些垃圾扔到小叫花子怀里:“你真是垃圾桶。” 小叫花子抱着辣条心花怒放,嘿嘿嘿的笑个不停。 我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拉回客栈。 师兄正夹个包子要往嘴里送,一见我们:“这么快就回来啦?” “师父,” 我赶忙坐到桌子边上:“我跟你说个.....”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店小二一声尖叫:“哎哎哎!干什么!你个臭叫花子这是什么地方你看清楚了就往里冲!?” 我以为是小叫花子又被店小二拦住了,忙要去解围。 回头一看,却见店小二拦了个不认识的人。 那是个男人,脸色蜡黄眼圈儿发青,年纪五六十岁,身材矮矮的,皮肤松弛肿胀跟个汤圆似的。 带个老式鸭舌帽,穿一件宝蓝色中山装,是四十年前爷爷奶奶结婚时都要做一身儿的那种,以前的料子实在工细,穿个几十年也仅仅有一点儿磨坏而已。 到了现在物质极大丰富,人们早不穿这种料子的衣服了。 看那人穿的中山装有几处破洞,五个扣子也是各自用好几种不同的线钉起来的,穿一条黑线裤子,裤脚高高挽起跟下田似的,光着的脚板湿淋淋的还带着泥。踩在客栈门前的木地板上一步一个脚印。 难怪店小二当他叫花子呢。 这个店的小二向来以表面看人,上回我被小叫花子弄脏道袍来,他不也当我叫花子么? 那人不为店小二的态度所动,费力抬起肿胀的眼皮看了店小二一眼,突然朝地上扔了一叠毛爷爷,估计有一万块那么多,红彤彤的耀人双目:“给我开间房。” “哟!” 小二赶忙弯腰将一万块钱捡起来捧在手上,态度已经截然不同,满脸堆笑极尽谄媚:“这么多钱,您要住多长时间啊?” “一两天!” 汤圆男人向客栈走了两步,我才发现他是个瘸子,那挽着裤腿的一只小腿上,密密麻麻的青筋肿胀鼓起,跟蚯蚓在皮肤下聚居似的。医学上管这叫静脉曲张。 但那曲张的经脉里,我看着怎么都有些小虫子的黑影在流动。 师父说过,这是中蛊了。 加上他脸色蜡黄肿胀,似乎有肺气肿之类的疾病。眼圈儿发黑,是中毒之相。这个人,不简单。 瘸子走进来,我们才发现他肩膀上还扛着个大袋子,肩膀上还扛着一个大大的白蛇皮口袋,袋子在他背后沉甸甸的都快吊到地上去了。 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似乎是兔子之类的活物,不时还动一动。 “哎哎哎!先生!” 店小二赶忙追上已经进店要往楼上走的瘸子:“先生等等?” “怎么?” 瘸子不满的发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钱不够?” “不是不是!” 店小二赶忙指了指手上的钱:“我就想问问您,对住宿房间有没有什么要求?” 瘸子冷哼了一声:“找个环境幽静的地儿就行,我不想被人打扰。你们这后院似乎没人住吧?你给我安排到那儿去!” 有钱是大爷。 店小二捧着瘸子给的一万块钱,屁颠屁颠儿的领着瘸子往后后院儿走去,我盯着瘸子的背影,突然看到他背上的蛇蜕皮口袋又动了一下,一个手掌印在口袋上,一下又不见了。 我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会吧? 袋子里是个人? “坤宁?!” 小叫花子伸出五个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你看什么呢?” 瘸子已经和店小二转过屏风看不见了,或许刚才那一下我眼花。毕竟那蜕皮口袋虽大,但那手掌一看就是青少年的,按照人体比例,一个蛇皮口袋哪儿装的下那么大个人,况且那体积也不对。 “坤宁,” 师父也喊了我一声:“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第30章 凤凰台上凤凰游 我一听,想起刚才在街上小叫花子撞到的穿绣着白梅披风的老头,就把刚才的事连同自己的猜想全告诉师父了:“您说那个老头,会不会就是当初给小叫花子换皮的怪老头啊?否则他怎么那巧出现在血池底下,想淹死小叫花子?” 毕竟小叫花子死了,那身上的天人五衰也不会洗掉。 相反,小叫花子活着,只要时辰一到,在血池里浸足了时候的皮一定会被洗刷干净,天人五衰消退殆尽,所有功夫都白做了。 老钱夹着个水晶虾皇饺深以为然:“有道理,那个怪老头儿,要么是血池巨人观的始作俑者,要么是给小叫花子换皮的人,或者,两个都是。” 这才能解释他为什么潜到血池底去拉小叫花子脚,想整死他。 “不管怎么说,” 我也拿了个包子塞嘴里,边吃边对老钱说:“咱们还是小心点儿吧,不管这白梅披风怪老头儿是哪一路人,咱们和他的仇是结下了。他跟着咱们到客栈,不就想伺机报复么?” 小叫花子一听急了:“老头儿,你能应付不?” “放心,” 我随口说了一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我师父还没怕过谁呢。” 老钱一听这话猛然抓住我的手:“这话你听谁说的?” 那句话? 我一下反应过来:“你说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啊?” 师父点点头。 我一看林沉烟和二师兄这两人也不在,就老老实实把那天洗澡时的事说了,还问老钱:“师父,那两个女人是什么人啊?追杀人还穿汉服?凤凰台又是什么地方?” 老钱却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凤凰台是个神秘组织,传说里面的人长生不老。传说凤凰台也是十三鬼门的一个入口。道门中人除了白日飞升来达到长生不老的境界,还有一个捷径就是进凤凰台,通过凤凰台进入十三鬼门,进了鬼门后出来的人,就是她们口中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长生不老之人了。” “真的?” 小叫花子一脸向往,爬到老钱面前:“那你们还修什么仙学什么道,直接去投奔凤凰台,进十三鬼门不就行了?” “有那么便宜的事的话,” 老钱白了小叫花子一眼:“祖师爷们还求白日飞升干什么?这十三鬼门是邪道,凤凰台本质上来说算邪道看门的,自然也是邪道。如果白日飞升的终极目的是长生不老,而长生不老要靠邪道来实现,算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师父又说,正道之人,对十三鬼门自然不屑。 可当今社会,修道中人如过江之鲫,他们深知白日飞升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对十三鬼门更是趋之若鹜。 都巴不得有一天,自己能得到天大的机缘遇上十三鬼门,走进去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因为古书秘卷上记载,这十三鬼门一共十三个地方:鬼城,鬼蜮,鬼市,鬼窟,鬼洞,鬼爻。鬼卦,鬼穴,鬼巢,鬼江,鬼河,鬼淮,鬼济。 十三个地方分布在世上各个角落,而且随即移动跟漂流城市似的,根本找不到在什么地方,从古至今找它的人成千上万,找到的人却袅袅无几。 唯有一个地方,是十三鬼门中的江门入口。 这个地方就是凤凰台。 如果没有凤凰台的人时不时出来晃几下又消失不见,世上的修道之人已经对十三鬼门产生怀疑了,因为没人找到过,就根本没有这个地方。 但凤凰台的存在却让世人确信十三鬼门的存在,只不过其他鬼它太虚无缥缈,没有人找到而已。 凤凰台就更成了很多人向往的地方,通向长生不老的捷径。 但这个地方很神秘,从来没人去过,只有凤凰台的人出来世上人,从来没有世上人找到过凤凰台在什么地方。 或许她们的价值,就是为了证明十三鬼门真的存在吧? 她们有个极喜欢的诗,总在开头念出来: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或许这就是她们凤凰台的写照吧,千百年来人都死了,只有她们永远存在下去。 师父说:“坤宁,你不是说上回那个两个凤凰台的女人看到我的檀香木冠就走了么?那个檀香木冠其实也不是我的东西,是我的师父金阙真人,也就是你祖师爷的东西。你知道吗?你祖师爷小时候,那两个女人就已经是你看到这幅模样了。她们还有个什么名字,叫......丁香与茯苓,啊对,就是这名字。” 我一听:“祖师爷小时候,那怎么也是民国时候的事儿了吧?可那两个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华。” 老钱点点头:“所以这就是凤凰台以及它背后十三鬼门的魅力所在呀,能青春永驻长生不老。但凤凰台这个组织很邪,你们以后遇上,少惹为妙。还有刚才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话也不要再说了,要是被龙虎山天师府的人遇上,一准儿把你当凤凰台的人打死。” “她们不是长生不老吗?” 我好奇:“长生不老又怎么会死呢?” “这还不明白?” 小叫花子一屁股坐在我身边:“是自然下去长生不老,又没说被人杀了还能活。” “没错,” 老钱捏了小叫花子的脸一下:“真聪明,正是这个道理。凤凰台的人虽然长生不老,,但却不是杀不死,所以她们的逃遁之术很高明,你不是说上回在客栈,她们花瓣一洒伞一转就不见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我说呢,没事洒一地的花瓣,还害的师父赔了钱,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凤凰台虽然是十三鬼门的前段地带,但始终不是鬼门内,长生不老的程度还是有区别的。要是真进了十三鬼门,可就杀不死了。 我心中暗暗埋下这样一个想法,也不知道对不对,谁知这一个想法,却在以后一个关键时刻救了我一命。 小叫花子听了长生不老话却很感兴趣,又跑到老钱身边:“老头儿老头,除了进十三鬼门外,还有没有什么能长生不老又杀不死的方法?” “有啊!” 老钱心情好,对小叫花子也就多说两句:“你知道太岁吗?” “太岁?” 小叫花子一听:“什么什么?能吃嘛?” 老钱正想跟小叫花子细细科普,二师兄和林沉烟回来了,师父一见不动声色,也不说太岁的事了。 “哟!” 二师兄背着个手走进来:“还没吃完呐!坤宁,小叫花子,你们别磨磨蹭蹭的。一会儿人店小二该提意见了。” 我心中翻了个白眼儿没说话。 店小二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来提不了意见,他正在后院儿按照瘸子的要求鞍前马后的忙着呢。刚才出来端点心时还说那瘸子给了他两千块小费呢,乐的他嘴儿都合不上。 师父却注意到二师兄手上:“栓子,你拿的什么呐?” 二师兄手上拿着一管儿金色的小东西,跟个竹管子似的,管身却亮晶晶的,里面装着些流沙粉末,似乎是个小玩意儿。 他一听师父问赶忙往身后一藏:“没什么,没什么。” 师父估计也是什么小玩意儿,无伤大雅也懒得管,林沉烟进来拉着二师兄两人上楼:“师父,我们上去打游戏了。” 师父点点头:“去吧。” 反正今天没什么事,时间自由安排吧。 “哎!老头儿!” 小叫花子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凑到老钱跟前:“你看我以后就要跟着你们生活了,你得给我改个名字,总不能总叫我小叫花子吧?” 老钱一听,言之有理。 看向我:“坤宁,你说给小叫花子起个什么名字好?” 我正想着,二师兄下来倒水,一听来了句:“垃圾桶。” 小叫花子急了:“什么玩意儿?” 二师兄“嘿嘿”一笑:“你那么喜欢吃零食,还都是些垃圾食品,就叫垃圾桶好了,寄言出意。” 小叫花子汪的一声哭了:“我不叫垃圾桶!!!!” 第31章 镇龙井 我盈盈一笑,随便转头朝个地方看了一眼。 正在这时,一个人刷一下闪过去。 那人穿着黑衣服黑裤和黑披风,披风上锈着岩叟干枝月白梅花,就是在血池里拉小叫花子脚的怪老头。 老头儿转过屏风,一下往后院而去。 “师父!” 我赶忙拍了一下桌子:“是他!刚才我说的那个人!” 师父忙带着我们追到后院儿,却见茫茫院中空无一人,院中只有一口雕刻讲究的六角水井,井身刻着童子扑蝶和郎骑竹马,不偏不倚坐在院子正中央。 “这可奇怪了!” 我说:“还从来没见过把井砌在正中央的。” 阳宅建造书上说:井者为地下口,直通阴曹地府阴气重,宜至于艮位和白虎位与院中生旺位置,不宜庭中。 加上这个井边没树,太阳从早晒到晚。 正常情况是绝对不允许的。 老钱却低头看了眼手上吞星盘,盘里的指针乱转一针后,针头指着水井沉沉的落下去,再也没起来。 这在罗盘的奇针八法里,叫沉针。 针头下沉,主有阴气介入,但此阴非恶阴,为枉死或非正常死亡者。 我一惊:“水井里有枉死的人?” “恐怕不止那么简单,” 老钱指了指水井:“你仔细看看那井上是什么?” 我一听,大着胆子走过去。 顿时看到,那六角水井的每一角,都有一根手臂粗的铁链从水井里伸出来钉在地上,铁链锈迹斑斑,不知年岁几何。井口寒气浸浸,不知深浅几何。 六根铁链自然也浸在井水里,深不见底。 小叫花子也走过来,拉起一根铁链:“这是什么?” “别动!” 师父大喊一声,可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一阵铁链摩擦在井口,似机关发动的声响,跟着井中漆黑如墨的井水开始沸如煎汤,井水沸腾间似有千军万马咆哮,又似无数怨鬼哀嚎。 “啊!” 小叫花子吓的尖叫一声丢了铁链,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铁链瞬间掉回井中,咆哮声戛然而止。 师父伸手拉起小叫花子:“你没事吧?” 小叫花子估计是吓呆了,面无表情的摇摇头,还伸手拍拍屁股。 我也吓不轻,忙问老钱:“师父,这井里是什么?” 老钱看了六角井一眼:“你知道镇龙井吗?” 我一听,想起以前在书上看过一则佚文记事:“北京故宫那个?” 师父点点头。 小叫花子却好奇的凑过来:“什么什么?故宫什么?什么叫镇龙井啊?” 我就细细跟他解释起来。 龙自古以来是中国神话传说中的神物,他们春分升天,秋分潜渊,可大可小,可长可短,威风凌凌,光华万千。 但从来没有人见过真正的龙。 据说,故宫地下拴着龙。 古代皇帝自称龙的化身,又以九为尊,故称自己身上的气为九龙真气。 皇帝住在紫禁城,而且整个皇宫必须要有地方拴着一条龙,从而到底龙气,不然的话皇帝的江山将会动摇。 在中国有三大龙脉,南中北,皆出昆仑,紫禁城这个就是北龙,龙头在陇蜀之地,尾巴没入渤海,碣石。 据说因为故宫地下拴着龙,每个皇帝都有先天龙气,而整个必须要有龙气压阵。而这个地方就是一口井,之后被人称为镇龙井。 紫禁城的修建,也是按这个套路规划的。 中间是皇帝的生活区,对应着紫微,后面有市场,对应着天市,所以龙穴一定不在太微所对应的前朝宫殿里,一定在皇帝居住的紫微区,也就后宫。 后宫的宫殿那么多,哪一个才是座在龙穴上呢? 它就是交泰殿。 这个殿是嘉靖皇帝修的。修这个殿之前,后宫只有十四座宫殿,这跟紫微星坦就不匹配了,因为紫微星坦一共有十五颗星星。 嘉靖皇帝天天修道,研究乱力怪神,所以懂行。 知道这里少了一座殿,少了一颗星星,于是就在后宫的乾清宫与坤宁宫之间加修了这一座交泰殿。 这处在他们中间的殿,自然叫交泰殿了。 通俗一点说,这就是皇帝跟皇后那什么的地方。而龙穴也正是阴阳交泰之地。所以这个殿虽然很小,但正是龙穴所在。 而这个龙穴就是我们知道的镇龙井。 传说镇龙井是由刘伯温和姚广孝建造而成,这一切也全因朱元璋的一个梦。 朱元璋当上皇帝后,一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梦中云雾旋绕处,俄然一位耄耋老龙王,他对朱元璋道:“你年年征战,搞的天下生灵涂炭,我要把北京城的水悉数带走,作为对你的惩罚!” 朱元璋当场吓醒,赶忙通知了自己的神算刘伯温。 刘伯温何许人也,那是朱元璋的神算军师,精通阴阳五行,易经八卦。朱元璋打江山时流没少运筹帷幄,帮其决胜千里,其中少不了对奇门遁甲阴阳五行风水什么的运用。刘伯温对朱元璋给的作用,跟三国演义里边儿诸葛亮对刘备似的。 现在一听皇帝这么说,心想难不成紫禁城有海口? 否则怎么会招来龙王横冲直入? 带上好基友姚广孝两个人去一起去查,不出所料在紫禁城发现了几口海眼,直通大海。这几个号口,都由一条老龙镇守。 为防水患,刘伯温和姚广孝好两人不容易降服的老龙,用铁链将其五花大绑锁住,镇在了一口井中。 之后朱元璋在也没有做这样的噩梦,后来人们称这口井为锁龙井。 二战时期日本人不相信传说中的那么神,不相信真的有龙在锁龙井里强迫老百姓拖拽铁链,拽了三天三夜。届时井下突然黄水翻涌,发出惊人的声音,犹如厉鬼咆哮,扑鼻的海腥味儿,吓得鬼子放下铁链子就跑了。 老钱听了点点头,说:“关于锁龙井的典故虽然众说纷纭,但井和铁链并非虚构,而锁龙井也并非北京故宫一处。我们面前的,也是一处锁龙井。” 我一听,百思不得其解:“师父,可判定一口井是不是镇龙井,除了铁链和那些特征,还有就是附近有庙,有庙才能镇住井中的龙,可这附近,也没庙呀?” 第32章 渊源 老钱指了指小叫花子:“你忘了我们在哪儿发现他的了?破庙也是庙宇,现在见了这口井,我更断定那庙的存在,就是为了镇这口井中的东西了?” 为什么呢? 因为那庙下有个大血池。 我和师父开始以为是血盆照镜,那血池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但现在一看这口井,才知道地下从井到破庙的血池都是通的。 否则哪儿有那么多水供着血池里的巨人观? 我一下明白了:“也就是说井底下镇着的东西?是龙?” 老钱若有所思:“也不一定,总之是水底的有灵之物吧!或许是蛇或许是蛟呢?总之顶厉害就成了,否则也不会用镇龙井这么大阵仗了。” 我恍然打入,还想说什么时。 突然一个人一把扳过我的肩膀:“喂喂喂!你干什么呢?” 回头一看,是店小二。 刚才他收了那个瘸子几千块的小费,在后院儿为瘸子忙里忙外打点,刚跟人保证过了绝不会有外人进后院来打扰瘸子,毕竟他们后院向来是不对外开放了的,要不是看瘸子付了一万多块钱只住一两天,他才不会答应呢! 现在一出来就看到三个人站在后院儿,还对院中那口井指指点点。 心中那叫一个火大,随手扳过一个离自己最近的人,也就是我的肩膀,语气凶神恶煞:“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只是看看。” 师父赶忙把我护在身后:“小二不用火气这么大吧?” “有什么好看的?” 店小二一听将我们向外推:“后院向来不与外人开放,还摆了些贵重物品,要是一不小心物品失窃了,你们担当得起嘛?” 我一个白眼:“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会偷你东西不成?” 小二自知失言,刚才也不过怕那瘸子出来看到了找他麻烦,把小费要回去,现在一看出来了,才赶忙摆手:“不是不是。” “那你什么意思?” 师父很少不依不饶的:“是说我们看起来不像好人,抑或是你们那口井,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小二一看我们一副打算刨根问底的样子,知道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搞不好我们还告他诽谤,只将我们拉到一边,好言好语的解释:“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们那后院儿向来不安排客人,要不是那瘸子执意要没人打扰的地方,我坚决不会领他上后院儿去。他自己也保证了,出了什么事不与我们店相干,保证书都签了,呐!你们看!” 说着将手上一张盖了红手印儿的纸摇的哗啦啦响。 我们更不理解了,拉着店小二跟蔡明问郭达似的:“为什么呢?” 店小二声音压的更低了:“看你们穿着道袍,估计说了你们也不会怕。我们后院啊!闹鬼,每年都有一两个在那六角水井里莫名其妙淹死,连盖上井盖儿都没用,尸体不知道怎么进去的。而且捞上来后,心都被什么东西挖走了,看那伤口像什么东西啃过的。你们说怕不怕?” 说完又跟想到什么似的打量我和师父一眼:“喔,对了!你们是道士,道士不是捉鬼的吗怎么会怕?” “闹鬼?” 师父却问:“好端端的,怎么会闹鬼?有什么渊源嘛?” 店小二说:“我来的时间短,也是听别人说的。据说那口井民国时候就存在了,那会儿这儿也一样是个客栈。” 当时的店老板的生的丑,却讨了个极美的老婆。 没人清楚丑老板的美女老婆从哪儿来,只有丑老板自己知道。 有一年冬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外边儿来了个女乞丐向丑老板乞讨,丑老板心地善良,就留女乞丐在店里做工。 谁知后来女乞丐把脸一洗干净,才发现她是个顶有姿色的女人,堪称绝色美女。又在店里好吃好喝了几个月,更见风韵。 女乞丐为了报答丑老板,就嫁给了他。 这美女配野兽向来有,可美女配武大郎,迟早要出事。 她虽然和丑老板结婚,但因为生了一张极美的脸色和顶好的身材,内心其实是极其不甘的,加上丑老板的样子确实很戳,就更让她不甘的心蠢蠢欲动,经常跟租客眉来眼去的。 终于有一天,丑老板将他的美女老婆和一个租客捉奸在床。 他们趁着丑老板外出采货,在楼上客房鬼混,被丑老板当场堵在门口了厄。那真是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就差个赤色鸳鸯肚兜了。 丑老板接受不了,当场给了他们一人一枪。 一男一女当场毙命,丑老板将那奸夫剁碎了喂给店里的狼狗吃。之后又挖出女人的心脏,他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自己对她那么好她居然还要偷人。 之后就把女人的尸体扔到后院儿的井里,自己在楼上客房投缳自尽了。 店小二说完还指了指我:“对了!就是你住的那间客房!” 我心中顿时一万头草尼马呼啸而过,玩儿呢? 死了人的房间还敢给客人住? 店小二却一阵尴尬:“那什么?我这不是看你们穿着道袍是出家人嘛!你们有一身伏妖捉鬼的本事,还会怕?难不成你们是骗子?” “不要扯开话题!” 小叫花子适时拍了店小二一下:“照你这么说,你们后院儿的水井每年死个人,而且死人尸体还都被挖去了心脏,是那个女老板娘死后化成厉鬼报复?因为自己心被挖了,所以也要挖别人的泄愤?” 店小二一个劲儿的点头:“嗯嗯嗯,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啊!本来老板不让往外说的,我们还要做生意呢!” “知道!” 我翻了个白眼儿:“你是看我们穿着一身道袍,不怕鬼才告诉我们的嘛!” “嘿嘿嘿!” 店小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着我:“那什么,要不我给你换一间房?看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住在那个凶房里也不是太好。” “不用了!” 我摆摆手:“我不怕鬼!” 到了晚上,我就有点儿后悔没有换房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店小二的话产生心理暗示的缘故,总感觉有东西凉丝丝的挠我脖子,坐起来一看又没什么。 这让我不禁想起个鬼故事,说有个大学生在外边租了房子,晚上坐书桌前读书时总感觉什么东西碰他后脖子,他转头一看又没什么。 后来他老娘去庙里拜了个高人,高人给她一枚铜钱,叫他们对着这枚铜钱的方孔去看书桌附近的地方。 两人依言照作,拿回去一看却吓个半死。 原来那书桌上方有个吊死的人,正有一下没一下的随风摇摆。之前大学生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碰自己后脖子,就是那书生的脚。 一想起这,我顿时有点凉。 白天店小二说民国时候这客栈的老板在我这间房上吊死了....会不会?毕竟是含怨而死,还死了这么多年了,很猛的。 正在这时,一个不知道什么冰冰凉的东西滴到我脖子上。 我伸手一摸,顿时吓个半死。 第33章 金蛇蛊 我手上的东西,不是别的,是一抹金光闪闪,带着流沙质的东西。 不是血,却比血更可怕。 这是黄金蟒的毒液。 这种黄金蟒,可不是在公园里拔了尖牙供人欣赏甚至把玩的玉米黄金蟒,而是蛊毒黄金蟒。 《湘西蛊术》上记载:于五月初五端午节日这天,上山采集毒蛇,蝎子,刺蝴蝶,老鼠,蜈蚣等五样有剧毒的东西,将它们放在一个瓦瓮里,让他们相互厮杀,最后活下来的,就是炼制最毒蛊的原体。 而黄金蟒蛊毒,也是如法炮制的。 将黄金蟒和其他四种毒蛇放在一起,取最后活下来的蛇为原料,炼制黄金蟒蛊。因为黄金蟒本身很温顺,相比其他烈性蛇根本厮杀不过。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炼制过程也很繁琐,得到这种蛊比其他蛊要困难的多。 关键这种蛊还没什么卵用。 怎么说呢? 因为黄金蟒本身不具毒性,炼出来的蛊毒也只能麻痹人的神经,使人不能动弹,不能睁眼,但听觉和感觉犹在。 在我摸到手上的黄金蛊不过十几秒,就已经昏昏沉沉,眼皮却似有千斤重一样,再怎么也睁不开了。 跟着一阵窸窸窣窣,似乎有东西摸进我房间。 不一会儿,两个人站在我床头,停了许久没有采取下一步动作。 正在我疑惑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压抑着想起:“你磨蹭什么呐?还不快动手?” 林沉烟!! 她想干什么? 跟着我听到二师兄的声音:“咱们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 林沉烟似乎打了二师兄一下:“你可别忘了!咱们这回下山是干什么的?你以为真来玩乐啊?” 二师兄语气犹犹豫豫:“可是....可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要不咱们把她卖到妓院去,不一样能解你心头之恨吗?” “不行!” 林沉烟语气果断狠毒:“咱们师父是什么人,手上还有吞星盘。你把她送到哪儿都会被师父找到的,只有她死,而且死在师父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的时候,咱们才能用除后患。” “其实吧,” 二师兄依旧劝道:“咱们跟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用不着.....” “你懂什么?” 还没说完,就被林沉烟一口打断:“师父向来偏心这个小贱人,这十几年来她抢走多少师父的关爱。要不是有她在,师父会对咱们视而不见吗?” “可是...” 二师兄刚想说也不用杀人那么严重吧?却被林沉烟不满打算:“你到底帮不帮我?” “帮帮帮....” 二师兄一见林沉烟生气了,赶忙哄道:“我要不帮你,能向那老瘸子买金蛇蛊吗?我说咱们既然要她销声匿迹,买包毒药毒死算了,干什么大费周章买什么蛊,她现在可还能听到咱们说话呢!” “怕什么?” 林沉烟一口无所谓,低沉的声音恶狠狠的:“我就是想让她听见,让她清清楚楚看着自己如何去死,这才痛快呢!否则不知不觉死了,反倒便宜了她!还不动手?” 二师兄应了一声。 跟着我就感觉被人打横扛起,跟扛沙包似的,身体还一颤一颤的,估计佘栓子扛着我在走路。 妈的! 想不到这两个人这么用心险恶,以前师父下山老带着我,这回他们追下山来,原来是为了伺机对我下手。 这两个人早对师父偏心我不满,一直以为我夺了他们的宠爱,非除掉我不可。 最可恨的就是我现在手脚不能动,连话都不能说。 依照他们的计划,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去死。 他们扛着我走了一段儿就停了下来,似乎没走多远,只是楼上楼下的距离,同时我闻到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上午镇龙井里那股腥味儿。 小叫花子拉动铁链时,井水翻腾时蒸上来的味儿。 他们扛我到后院儿? 是想把我扔到井里去?可为什么又停下来了呢? 正在这时,佘栓子轻声说了声有人,林沉烟将他拉到一边:“快躲起来!” 又一阵颠婆。 两人似乎藏好了。 林沉烟压低声音问佘栓子:“那是什么人?怎么肩膀上还扛个蛇皮口袋?” “嗨!” 佘栓子一听:“不就是我们上去见的那个人咯?你忘了我们手上的黄金蛊还是在他那儿买的。也不知道这瘸子哪儿来的这种来之不易的蛊,倒省了我们很多事。” 林沉烟没接话,只盯着前面:“他在干什么?” 佘栓子出声:“他疯了吧?他在拉铁链,他难道不知道那个井底镇着龙神啊?” “龙神?” 林沉烟一听双眼放光:“什么龙神?” 佘栓子压低声音:“你还不知道呢?其实这件事我也是今天才打听的,我看那水井下面伸着铁链就抓了小鬼出来问,原来这井叫镇龙井,里边儿镇着一位龙神,据说好像是条恶龙,每年要吃一两个少女的心脏。” 林沉烟心中欣喜:“那太好了,把这小贱人扔下去给龙吃了心脏,可再回天无力了。到时候师父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活她。我们选这个地方真是选对了,原本只想让肖坤宁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淹死,亲自体会一下死的过程,没想到歪打正着,碰上这么个好地方。” “哎哎哎!” 佘栓子轻轻叫了起来:“那瘸子往地上的铁链里灌了鬼蝙蝠血,把地上的铁链全拔起来了。他好像要把龙神放了,但井里似乎没什么动静啊?或许根本没什么吃心龙神。” “有没有吃心的龙神都不要紧,” 林沉烟目标坚定:“即使没有那恶龙,肖坤宁扔下去也非死不可。黄金蛊除了下蛊的人无药可解。哼!这小贱人终于要从我的世界消失了。” “喂喂喂!” 佘栓子叫出来了:“他好像也在跟我们做一样的事哎!” 此时的我,如果能看到的话,就能看到白天住后院儿的那个瘸子从他扛着的大蛇蜕皮口袋里拖出一个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生的白白净净,长眉高鼻,面容如刀砍斧削,面色却参惨白如纸。 瘸子将他拉出来一把扔在地上,跟着掏出把厚重锋利的匕首,在少年的手腕和脚腕处深深划拉出一道血口,将少年双脚的手筋脚筋全部挑断。 跟着他扛起少年,干净利落扔进水里。 只听“扑通”一声,林沉烟拍了拍佘栓子的肩膀:“喂喂喂!那瘸子走了。哼,看来他和我们一样,都选这镇龙井抛尸。你赶快把这小贱人扔下去,一会儿师父发现了,咱们一番心血可就白费了。” 第34章 你该拿个镜子 卧槽! 我就快这么死了? 不要啊!我还是个风华正茂的青年才俊,茫茫修行路上一只脚还没进去呢!就这么死了叫我怎么甘心? 心中升起的巨大求生让我想叫想反抗,却一点声儿也发不出,一点儿动作也做不了。金蛇蛊的作用可不是麻醉药,过了就没事了。 伴随一阵翻江倒海和扑通一声,我被扔麻袋似的扔了下去。 井水冰凉刺骨,不时有滑腻腻的东西从我皮肤上过去,不知道是鱼儿还是水蛇。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我,一股麻木的眩晕从脚底升起直达头顶,身体僵直,我能感觉到自己在井水中快速下沉。 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个不知名的东西扑出来,或许是客栈老板娘变成的厉鬼,或许是二师兄口中的恶龙神,将我的心挖出来吃。 奇怪的是,下水这么久,我居然没有呛水。 那感觉,似乎不是被人从井水里扔下去而是从十八楼顶扔下去一样,耳边凌空的声音呼呼呼的。 怎么回事? 虽然不被淹死是好,但这么直直的怼下去,我岂不要脑袋开花? 然而并没有。 不知沉了多久,身体落在地上,软软的泥土和小石子将我接着,似乎在井底了。 正在我疑惑时,突然一道光从上头射下来,我似乎有视觉了。但眼皮儿似有千斤重,抬都抬不起来。 可周围的视觉虽有点模糊,比看视频时的省流状态还差,但终归有个心灵之窗可以看出去,我才想起师父说过,我眉心有个阴轮,相当于第三只眼睛。 其实每个人的眉心都有这个阴轮,医学上叫眉心轮,据说是人的第三只眼睛。 有些人天生第三眼封闭,有些人却开着的。 我属于第二种。 小时候在老家,我父母不让我吃饭把我锁在猪圈里,他们盼我掉进猪圈下的粪坑里淹死或不小心惹了母猪被尖牙拱死。 那猪圈黑抹抹的,伸手不见五指。 但我即使闭着眼睛,依旧能依稀看到些轮廓,虽然不像睁眼那么清晰,却也完美的避过猪圈的大坑和老母猪的尖牙,否则后来我父母也不会想到红衣裹魂那样的毒计送我去死,我也不会被师父救下。 现在和那时一样,我眼皮千斤重,但依旧能凭眉心阴轮,看到有一束光从上头很远的地方射下来。 那感觉像在海底世界,看到阳光透过海水射下来似的。 海水晶莹剔透,阳光照下去没问题。 可这井水我看过,比墨水还黑几个度,那光是怎么穿射下来的? 正疑惑,突然凌空响起一阵“咯咯咯”的笑声,一个少年清冷好听的声音传出来:“又下来一个,还是个不同于人的东西。” 说什么?说我吗? 我眉心的视觉循声望去,却见在我对面,站着一个白衣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清瘦面光清澈,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清清冷的气质。 他似乎感觉我在看他,清澈的双眸也转向我,语气依旧淡淡的:“有几分本事。” 我:?? 说我呢? 我有什么本事?真有本事的话也不会被林沉烟她们摆一道儿,现在在井底躺着了。不过,他是谁? 定神看了看,那少年虽然长相清冷,身材也高挑匀称,但脸色白的和张纸似的一点血色都没有,由于穿着白T,我还看到他那露出的两个手腕上,各有一条血线,血线四周皮开肉绽,仿佛割腕自杀时划的。 等会儿。 我想起林沉烟他们把我扔下来时,在井边停了一会儿,说那个住后院儿的瘸子也在我之前扔下去个人,不会就是他吧。 那他是个鬼? 常听师父说鬼会在人临死前把人拉走当替身,这清冷的白衣少年,不会就是来找我当替身的吧? 常人被扔到井底,八百年都不见得会有个人。 他倒好。 前脚下去我后脚就来了,我怎么那么倒霉呀? 正在我心中哭天抢地感叹万分时,井口那光似乎更盛大了一点,少年看到那束光白了我一眼,再不管我,做了个古人撩袍子的动作,单膝跪在地上。 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个黄花梨木碗,双手捧着高举过头顶,口中还念念有词。 我以为他念什么咒语呢! 却听见他喃喃道:“我拿着个小破碗,跪在太阳面前,乞求他给我一点儿温暖。” 那小破碗却什么动静又没有,毕竟是木头的,怎么会反光呢? “你应该拿个镜子。” 我心中这样想。 少年却猛然转过头,一双好看的眼睛瞪着我:“你说什么?” “你...” 我吃了一惊:“你能听到我心里的话?” 少年又白了我一眼,清冷的声音慵懒道:“废话,本....我当然能听到了。你刚才说什么?叫我拿镜子?” “对啊!” 既然他能听到我也不掩饰心中的想法了:“你想要太阳的温暖嘛!拿个小破碗怎么行?况且还是木头的。你应该拿面镜子,到时候镜子一反射,你不就满怀太阳光了嘛。” 少年眼前一亮,一副我怎么没想到的表情。 半晌,他不好意思的问我:“镜子..你有吗?” “巧了,” 我赶忙说:“我身上有个镜子,不过是开过光的井水铜镜,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毕竟你是...” 毕竟你是鬼。 我想说出来又怕伤了他,所以说的很委婉。 他却依旧一副请清冷的样子:“井水铜镜这种垃圾也会对本.....我有影响?” 对哈! 师父说过用井水涂过的镜子除了光可鉴人,还可以和阴间的东西沟通,毕竟井水直通阴曹地府嘛。 他是个鬼,怕什么。 说话间,他已经在我身上道袍里翻来翻去:“镜子呢?” “在我道袍内部的口袋里,” 我小心翼翼的警告他:“你拿归拿,可别卡我油啊?” “卡油?” 少年一脸纯情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还郑重其事的问我:“什么叫卡油?” 我:“算了算了,看你这样子也不知道了,赶快拿吧。” 他就从我身上搜出了镜子,将镜面翻过来照了自己一样,似乎很满意自己现在样子,一边欣赏一边称赞道:“不错。” 又赶忙捧着镜子回到刚才的位置,又单膝跪地,小心翼翼的将双手伸出去,以镜子承接井口射下来的阳光。 镜子里反射的光映在少年莹白如玉的脸上,他似乎格外好看。 刹那间,光华万千。 可惜我没修习过眉心轮,画质太不清晰了,差评。 那光越来越盛大,都快冲天而上了。 要不是我现在的视觉是阴轮而不是双眼的话,指定被闪瞎了。 少年身上的光原本呈淡金色,后来就是华丽丽的金黄色,不知道还以为他土豪呢。之后金光变淡,慢慢复归为白色。 师父说过金色白色都属中央坤土,我也没大惊小怪。 一会儿,少年身上白光褪去,他却变了个样子。 穿的不是刚才的白衣白裤了,而是一件复古斜襟样式白羽衣,仙气飘飘,头上还带个白玉束发冠,颇有些超凡脱俗之意。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一条白龙的影子闪了一下。 此时的我要是能动,嘴一定张的跟鸡蛋一样大了。面前的一幕,用开心消消乐的话来说就是:That’amazing! 白玉般的少年似乎注意到我,信步向我走来。 我想起佘栓子说过这下面镇了一条吃人心的恶龙,不会就是这玩意儿吧? 可他气质那么清冷,怎么也和恶龙联系不到一起呀? 小白龙还差不多。 我心里这样想时,少年已经对着我上上下下一通打量,一副很好奇的的模样。 我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来了句:“喂!看什么看?” “只是好奇,” 少年还真回话了,依旧对我一通打量:“你好像跟平常人不太一样,怎么说呢?有些非男非女,时男时女....” “喂喂喂!” 我毫不客气的打算他:“够了啊!我不就穿个道袍嘛你就说我不男不女真是的。你还像个妖精呢!” “噗嗤”一声。 他似乎被我逗笑了,不过笑只在嘴角,眉目依旧清冷如远山,让我怀疑这人是不是什么冰啊玉啊的做的。 可惜我现在中了金蛇蛊不能动,否则一定起来和他好好探讨一番。 哎! 也不知道师父他们现在怎么样子了,看那井口的光收回,估计外面天已经黑了,又一天过去了。 都一天一夜了,师父咋还没发现我不见了呢? 正在我这么想时,井口上空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坤宁!坤宁!” 是小叫花子! 这小子似乎打探到我被扔下来,在井口喊我呢。 我十分想回他一句我在这儿呢! 但奈何身上中了金蛇蛊,一动不能动。 只好看向白衣少年,想着他帮我应一声儿也好啊。 他却好整以瑕的看着我,来了句:“别想了,这和水井根本不在一个空间,你叫破喉咙,你的小伙伴也不会听到的。” “那怎么办?” 我顿时急了,想起刚才少年发光那一幕,还特么有龙飞出来,一定不是普通东西,赶忙求他:“你帮帮我呗?” “罢了罢了!” 少年一听叹了口气:“本来还想让你在这儿陪我的,看你这么想出去,你又帮我回复真身的份儿上,就帮帮你吧。” 说完,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点了我一下。 我一下能动了。 爬起来正想跟少年说声谢谢,少年却一把拎起我往上一扔,跟投篮似的抛向上空:“出去吧。” 大哥,扔垃圾呢? 下一秒我感觉自己落在了地上,小叫花子惊喜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坤宁!” 真是小叫花子。 刚松口气,揉了揉被摔的生疼的屁股想坐起来,却不知从哪儿冲出个黑影,以为很重的指力打在我后脖的穴位上,我立刻又不能动了。 那人身手敏捷,将我点穴后用披风一裹,腾身而起不知去往何处,地面上只传来小叫花子不知所措的叫声:“坤宁!坤宁!” 第35章 仇仙 我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似乎那人带着我在飞檐走壁呢,不知去往何方。我试着想挣扎,却发现身体又不能动了。 尼玛!我怎么那么倒霉啊? 刚在井底白衣少年刚给我解了身上的金蛇蛊,一出来就被人点了穴还特么被人掳走了,我招谁惹谁了? 不知走了多久,那人带我来到一座山上。 山上有个小房子,破毛草搭成的,不是很大却密密麻麻摆满了棺材,每一口棺材都半开半合,里边儿透出一丝诡异的光。 “小丫头,” 那人将我放下来坐在椅子上,我才看到他穿黑衣黑裤,身上披着干枝岩叟白梅披风,是在客栈外撞上的怪老头儿,血池底拉小叫花子脚的人:“我在破庙可就看上你了,跟了你们那么久,总落在我手上了。” 我想问他是谁,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他看出我的眼神,伸手在我肩上点了一指头,我一下能说话了,但依旧不能动,索性定定的看着他:“你是谁?想干什么?” “桀桀桀!” 老头一阵怪笑:“反正你即将成为我的仇仙,告诉你也没关系。你可知道阴山,现任阴山老祖公孙弗忌?” “你是公孙弗忌?” 我满腹狐疑打量他一眼:“似乎不像喔?” 师父说过这阴山是修习阴法的第一大门派,他们以阴山法中有叫魂、锁魂、搜魂、驱魂等法,以攻击性法为主,所请的皆是阴兵阴将,并利用骷髅来祭炼施法。 被施术者会整天魂不守舍、身体不适、生病,而导致自杀或出意外死亡。 阴山法脉,曾盛行于湘西,福建浙江等地。 一般称为放阴。 现在所见“吾奉阴山老祖敕令”等即为阴山法脉。其法坛供奉请阴山老祖为主,坛设在地下,不可离地。 修练此法门多在十五日、破日、邢日之亥、子时画符练兵,取新死不过四十九日之婴孩尸骨。练成童子兵以供己用,又收诸孤魂野鬼练为阴兵。 主祭祀神:阴山老祖、盘古大王、三魔真君、鬼仙大帝、地府王爷、盘古大王、三山九候、五鬼大王、通天教主、狐霄元君、五部阴兵。 而当今阴山一门的掌门,则以阴山老祖自称。 这阴山老祖的称号跟龙虎山天师的名号是一样的,代代相传,谁当了阴山的掌门,谁就可称为阴山老祖。 可这老头儿的面相,不像。 怪老头见我一脸怀疑,反驳:“小丫头,小小年纪莫以粗浅目光看人,须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凭什么说我不像阴山老祖?” “巧了,” 我一听,心中暗笑相师可不就是以相看人么,师父说过真相假八字,意思什么八字都藏的很深,非精打细算不可,却也天机算不尽,这也是很多人算八字不准确的原因。 但面相骗不了人的,人经历了什么,都写在脸上:“你的面相双颧塌陷,颧骨主权,非高耸丰隆有肉包不可掌权。再看看你,双颧都塌陷成这样儿了,很明显是个无权无势之人,加上驿马宫的走马纹层层跌起,一张脸气色晦暗,非十年不可开。说明十年前,你和人争权败落远走他乡,可现在的阴山老祖公孙弗忌正在阴山主持大局,你又怎么会是他呢?” “好好好!” 怪老头一听,双眼放出精光:“钱串子教出来的徒弟果真有几分本事,我没找错人,小丫头,你再看看我这十年来,脸上的运势可开了?” 我摇摇头:“重重叠叠上瑶台,几度呼童扫不开,刚被太阳收拾去,又叫明月送将来。你逃亡了十年,脸上的凝滞气色不仅没有散去之势,反而复又加深不说,还多了十字追杀的鲜红气色,我看你不仅事不成,还有血光之灾。” “什么!?” 怪头一听,十分不能接受,一把将手上的杯子摔在地上,指着我骂道:“乱讲,乱讲,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我看你是随口胡说的。” 旋即又笑起来,一脸阴暗的看我:“这气色嘛!我或许现在还没开,但有你在我担心什么?等你做了我仇仙,我还怕气色不开吗?” 我顿时大惊失色。 师父说过,仇仙是一种修行法门,相当于道门的男女一起修行。 但和双修有区别的是,双修是两个修行人同床共枕互参道法。仇仙却是将一人魂魄置于修行人身体,以身体养护,相当于以身体养鬼。 具体方法则是和一个人恋爱,待到那人全心全意爱上自己对自己掏心掏肺时将其杀死,此时死去的人会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爱人会杀自己。 死后怨气冲天,对杀死自己的爱人充满仇恨。 杀人者则将恋人怨魂以阴山法门纳入体内修行,时间一长成为阴山法门专门炼制出来的厉鬼,称为仇仙。 有需要时,修行人会派自己的仇仙出去杀人,而不用自己亲自动手。 仇仙无往不利,杀人后也无迹可查。 而且一人一仙性命双修,来的威力自然要比寻常一个人苦思冥想,日夜复练来的大的多。一个炼的好的仇仙,可杀人于千里之外。 师父说民国时有个年轻人,有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妻子。 在镇上人看来虽然老夫配少妻,却也恩爱两不疑惑,出了名的模范夫妻。 可有一天,年轻人不知为什么把妻子杀了,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别人不知,那年轻人却心知肚明。 他原是阴山一名弟子,因为功法平凡,三十几岁了在阴山还没混出个名头,索性另谋出路,正好被他找到一本仇仙秘籍。 他阅读后如获至宝,带上秘籍下山,凭借阴法修行出来的漂亮的外表和巧舌如簧,还真让他骗到个妹子。 他要做的就是妹子全心全意爱上他,等两人情到浓时再杀了她,让妹子当他的本命仇仙。 后来他也如愿以偿,得了仇仙修行了二三十年。 他仗着仇仙在道门横行霸道,因为仇仙能千里杀人,而且不用吃喝休息,被仇仙盯上大部分人只有死路一条,没人敢得罪他。 但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在有一次咄咄逼人追着一个道门大佬不放时,被大佬反杀连仇仙都毁了,年轻人也遭了反噬,不久油尽灯枯,一命呜呼下去见了阎王。 但仇仙一门,自古是阴山不传之秘。 到了现在,据说连现任阴山老祖都不曾以仇仙修行,面前这个老头子怎么会? 怪老头似乎看穿了我的疑惑,恨恨道:“我本是阴山老祖的师弟,名叫庄白石。从年轻时就和公孙弗忌争这阴山老祖的位置,奈何师父偏心,还是传位于他。我不服气,筹谋多年造反,却败下阵,被公孙囚禁在阴山枯死洞。十年前我费尽心机逃出枯死洞,还偷到了仇仙法门,真是天助我也。这和仇仙性命双修的本事连他都不会,只要我有了仇仙,将来一雪前耻,还怕没机会吗?” 嘿! 这老头儿! 我一听倒也不慌,心说原来是想修仇仙报复一雪前耻,就问他:“这仇仙和恩仙不同,讲究的是先爱后恨,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爱上一个老头子?” 庄白石却阴阴一笑:“小丫头,估计你还小,你师父没跟你说明白,仇仙爱不是关键,恨才是关键,我只要强了你,让你恨我就行了。等你恨我到骨髓里时,我再杀了你。到时候你夫君我会让你和我一样,寿与天齐的。” 我顿时变了脸色,赶忙做出一副很凶的样子:“你敢!” 无耻之徒老匹夫,还敢自称我夫君? “我有什么不敢的,” 怪老头看了一眼窗外,双目已现亵渎之色:“今晚是十六追月之夜,好日子,皓月当空阴气盛大,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正合适的很呐!” 说完露出一副色眯眯的虎狼之色,恶狠狠的向我扑来。 第36章 妙法莲华经 我赶忙闭上眼睛,心中将看过的书如同过电影一样快速过了一遍,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解我身上穴道,或许我没想到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会点穴,以前也没看过点穴的书,愣没找出一点儿法子。 眼看老怪物那张猥琐的脸越凑越近,心中不由一阵恶心。 正在这紧要关头,我想起在客栈中林沉烟和二师兄时,二师兄说过他曾抓了个小鬼询问后院镇龙井的来历。 这抓小鬼无非是一些念咒的法门,将附近的小鬼拘来供自己驱驶。 现在我手脚不能动,但还可以说话不是? 赶忙一头撞在怪老头凑过 《女相宝师》第36章 妙法莲华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章 自行了断 小叫花子! 我心中一喜,抬头向窗看去,果然见小叫花子顶着一丛不知什么名字的草在头上,正向我一个劲儿挥手。 他见我点头,赶忙进来。 又不知拿了个什么东西在我脖子上一贴,穴道即刻解了。我当时也没多问,以为是师父叫他来,教他的法子。 “什么都别说了,” 小叫花子看了一眼地上,又一把拉住我的手:“快跑吧坤宁!” 我点点头,刚跑出两步又停下了。 “怎么了?” 小叫花子一见我转头,也朝我看的地方看去,一下看到个穿西装,脖子上 《女相宝师》第37章 自行了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章 避水蛊 小叫花子抱着我穿过云层,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夜枭从我们耳边擦肩而过,我们跟两个高空坠物似的极速向地面冲去。 我:“????” 我又要死了? 心中不免埋怨小叫花子,这一言不合就跳崖是怎么回事? 此时,悬崖上空传来怪老头一声咒骂:“我屮艸芔茻!” 我一想起那恶心的怪老头,就不怨小叫花子了,毕竟这样也好,总比落在庄白石手上当他的什么仇仙,被他折磨三天三夜,被打入地狱要好的多吧? 死就死,浑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小叫花子却 《女相宝师》第38章 避水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章 鳖宝 只见坑内,一只巨大的东西,正俯首帖耳,眼中翡翠色的光芒一闪一闪的,似乎奄奄一息。 那东西身圆色绿,直径怎么也有十来米。 身上青绿色的壳,爪子却扁扁的,还带锋利的爪子。 样子像乌龟,又像王八。 小叫花子已经惊叹出声儿了:“这龟怎么这么大?” “这是王八,” 我看了坑里的东西一眼:“不是乌龟。” “有什么区别?” 小叫花子又朝坑里看了一眼:“我看它们都长的一样。” “不一样,” 我指了指那东西:“ 《女相宝师》第39章 鳖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章 翡翠眼 “后来?” 我斜睨了小叫花子一眼:“后来就太监了。” “什么?” 小叫花子一声尖叫:“太监?下边儿没啦?” 哈哈哈。 我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发笑,只好跟他讲后来的事。 那县令儿子不是到另一地方娶妻生子,过上富足体面的生活了么? 他原本也想等自己百年之后,将鳖宝传给自己儿子。谁知他儿子也和自己当年一样等不及,从他那儿抢了鳖宝安在自己身上。 他自己却因为被鳖宝吸干了精血,才三十二岁就死了。 他的子子孙孙 《女相宝师》第40章 翡翠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章 明月吐月光阴风吹柳巷 小叫花子将我击倒在地上,以为我晕过去了。实际上我也真晕过去了,但我眉心有个阴轮,平时起不上什么作用,却在我肉体不能动弹,尤其是睡过去时,阴轮能打开一个小视觉,让我保持一点清醒。 上次在镇龙井时,也是阴轮起了作用。 尽管不能动弹,我能通过它,看到周围发生的事。 小叫花子一手穿过我的脖子一手穿过我的膝盖将我抱起,放到八卦坑边上,跟着从腰间,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那匕首是战国样式的,质地古朴,一看就是真的东西。 匕首花纹奇特,细看是两条鱼交缠。 《女相宝师》第41章 明月吐月光阴风吹柳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章 人眼肉 电光石火间,我一把抓住小叫花子的手想先跑出这个地方再说,不想刚跑出几步,却被面前的场景吓的腿肚子都软了。 只见水池边不知什么时候,凭空出现了一座大屋。 木头结构三角样式,黑与白两种配色看的人心惊胆颤,只想有多快走多快离开。屋前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黄的白的绿的都有。 各种各样的花摆成一个圈,挂在房子两侧。 一个穿红色吊带连衣裙的女人斜着身子,背对我们坐在水池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她的头发高高扎起,露出一条惨白脖子。 那脖子不是平常说的纤细优雅细长 《女相宝师》第42章 人眼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章 人骨剑 不好,是那个死人。 抱住我的一双手冰凉彻骨如同冰块儿不说,指甲上还染指赤红胭脂丹寇,一看就是刚才剥荔枝的红吊带女人的。 说时迟那时快,我毫不犹豫咬破舌尖,转头将舌尖血喷了她一脸。 只听一声惨叫和一阵皮焦肉烂声,红吊带抱住我的手松了下去。 正好小叫花子折回来,一见这场面一把拉起我,两人跑的飞快。谁知刚到门口,脚下却跟有千斤似的,再也迈不出一步。 低头一看,一束头发正死死缠在脚腕上。 小叫花子也一样。 他一见头发,赶忙掏出一把 《女相宝师》第43章 人骨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章 这也太邪门儿了吧 “长毛,” 被称为四爷的男人再一次呵斥住了他:“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我有说要这两个小家伙的命吗?” 声音轻飘飘的,语气却不容置疑。 长毛吓的一松手:“那您的意思?” 帅哥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小叫花子:“把他给我带回去。” “这...” 长毛迟疑:“四爷,你要个臭叫花子干什么?” 帅哥又淡淡的甩出一句:“你真看不出他是谁吗?” 长毛本来还对自己小伙伴的决定心生质疑,却在仔仔细细盯了小叫花子一眼后情不自禁叫出声: 《女相宝师》第44章 这也太邪门儿了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章 丧席 朝前走几步到门口,入目一地的火炮碎纸,红红的小碎片和一些没炸的小枝火炮到处都是。院子里摆着很多四四方方的红木八仙桌,桌上却是鸡鸭鱼肉什么都有,碗筷也摆的整整齐齐。看样子准备了很大排场的酒席。 却没人来吃席。 那样子,仿佛准备了很多菜给客人吃,或许有客人在吃但我们根本看不到似的。毕竟桌子上不时还传来碗碟碰撞声,但席上根本没有人。 几个农村人打扮的大叔大妈围着一个哭天抢地的老年人,正劝的苦口婆心:“别哭啦!现在都这样了儿了,哭也不是个办法,还是赶紧起来,去安排一下小 《女相宝师》第45章 丧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章 报应 王翠菊姐姐的孙女儿状告王有波猥琐罪。 原来王翠菊还有个姐姐,她姐姐家里穷,那时完全不及家里在市区做生意还有个在市区拿铁饭碗的儿子富裕。 她姐姐就经常往她们家跑,每次都又吃又拿的,回去时满载而归。 当时她姐姐的儿子已经结婚生了女子,四五岁。 王翠菊姐姐经常带着孙女儿往他们家跑,就被王有波给盯上了。用一盒彩色铅笔就把她骗到楼上猥琐了,晚上还叫她别告诉别人。 当时王翠菊姐姐的孙女年纪小,根本不知道那是在干什么。 后来长大了才明白过来,奈何 《女相宝师》第46章 报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章 五雷天字诀 同时还有王翠菊警告那几个村民的声音:“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跟着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似乎那几个村民见事不好,不想参与其中,一个个脚底抹油赶忙回家了。 一个小伙子的声音响起:“婶子,这么做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王翠菊不满的警告:“我在这席上放了迷药,就是想看看哪个倒霉蛋自投罗网,没想到还真等来个小美女,我儿子在阴间有福了。” 小伙子不解:“这不是个小子么?怎么还成了小美女了?” 王翠菊瞪他一眼:“你知道什么?你那双瞎眼什 《女相宝师》第47章 五雷天字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章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王翠菊一见,上去毫不客气的给了最前面的小伙子一巴掌:“咋咋呼呼,你瞎嚷嚷什么呢?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小伙子被打懵逼了,右手捂着脸蛋儿一肚子憋屈:“婶儿,真的出大事儿了。” “你小子还乱说,” 王翠菊抬手又要打,却被一个年轻人拦下了。年轻人戴着眼镜儿,看起来是个知识分子,长的和王翠菊几乎一模一样。 不用说,这就是王翠菊的那个端铁饭碗的儿子王有才咯。 王有才指着几个小伙子:“你们说,出什么事儿了?不是让你们去叫新娘子的哥哥么?人呢?” 《女相宝师》第48章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章 祸事 什么祸事呢? 先前不是说过老陈有三个女儿么?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嫁了人,偏偏他大女儿嫁的这户人家还离老陈家不远,隔两个村子就到了。 大女儿的老公姓涂,还偏巧是个屠夫。 老陈平时很看不上这个屠夫女婿,说做的些什么污秽工作,屠戮众生搞的自己周身业债,时间一长还容易麻木不仁,劝他改个行业。 谁知涂屠夫却偏不听,他喜欢这个工作。 况且他工作的猪场离家近,平时下了班,可以回家陪老婆孩子还能帮着干干弄农活儿,一个月赚的钱也不少,上哪儿找这么好工作去? 《女相宝师》第49章 祸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章 麒麟开口 对于麒麟,身为风水先生的老陈怎么会不知道呢? 麒麟,传说中一种上古瑞兽,性情温和,寿命长久,传说中它们能活两千年。且麒麟出没处,见之者吉。 古代认为麒麟现世,天下太平。 春秋时季孙之祸,孔子出游于郊外获猎麒麟,心中大为哀痛,唱道: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 认为名不正言不顺的季孙氏坐八佾这种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情况下还有麒麟出世,不合其时,以为连上天都帮乱臣贼子。 终忧心忡忡,不久去世。 但不管怎么说,麒麟始终都是 《女相宝师》第50章 麒麟开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章 血手观音 我和周契同同时转头,却看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女人,穿着一身雪白的素纱禅衣,戴着个古代样式遮阳斗笠,半透明白素蝉纱帘子将她脸全部遮去,看不清五官,只听见她声音冰冰冷冷的:“契同,怎么不答话?” 周契同一见来人,眼神怯怯的叫了声:“师父。” “嗯,” 带着白帘子的女人没说话,只帘布抖了一下,转头朝我看来。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那帘子后边儿的目光,比刀片儿还锐利。 周契同见他师父在打量我,赶忙说:“师父,我来介绍,这位是....”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