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史诗》 第一卷 横扫八荒 第0001章 归心似箭 唐代诗人杜牧曾有名篇: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不过此时此刻,回头看到的并不是生机盎然、团团锦绣的骊山画卷,而是千沟万壑、支离破碎的黄土高原。 一人一骑正孤独地在这片古老的黄土地上奋力狂奔,身后扬起的漫漫尘土渐渐化作一条长长地尘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他始终无法摆脱。骑马的人是个身着劲服的年轻人,如此着急赶路,当然不是为了博取美人一笑,而是赶去救命。 鲁鸣一停马看着头顶黑压压的云层,重重地啐了一口,心里不禁暗骂起来,该死的老天爷偏偏在这个时候哭丧着脸,这不是成心跟自己过不去嘛! 停顿片刻,鲁鸣一暴喝一声,高高扬起鞭子狠命地抽打胯下的马儿,伴随着一阵长长的嘶鸣声,受惊的马儿来不及反应,便本能地箭一般冲了出去。 对鲁鸣一来说,只要能够快一点赶回去,哪怕让他此刻变成肚子上插着鸡毛的王八,他也心甘情愿。 在雁天派里,他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可是对雁天派却有着极为特殊的情感,对掌门更是一片赤诚。 不论六大长老如何明争暗斗,在他们眼里掌门是永远的掌门,这一点容不得任何人践踏。他们始终深信,精贯白日行得远,狼心狗肺不久长,欺师灭祖,背叛师门,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自从先掌门雁云飞驾鹤西去后,派中六大长老虽然遵照先掌门遗愿,拥立他唯一的儿子雁横成为掌门,顺理成章地登上了武林霸主的宝座。 可先天不足的雁横根本无法习武,面对强硬的六位长老,自然不可避免地沦为他们如水牯牛拼命般勾心斗角的器物,派中弟子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手中的棋子。 然而,这一次被牺牲的棋子却是鲁谦,念微长老座下红叶堂的堂主,长老唐颜的大舅子,鲁鸣一的亲爹。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竟然带着红叶堂几名好手潜入济南府,打算盗取天雷派镇派武功《天雷谱》。 当鲁鸣一看到母亲捎来急信的那一刻,得知老爹去了济南盗取秘籍,心急如焚,向自己的好友秦佩借了匹快马,从长安一路策马驰向平阳城,他对这位专门挑着盐巴腌海,净干蠢事的愣头青老爹是彻底没了话。长安是潜龙派的地盘,和雁天派也算得上是一对欢喜冤家,互相争斗、互相联合的事情时有发生。 行至半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突然出现在路中央,鲁鸣一急忙勒紧缰绳,马蹄在少年跟前一个拳头远的地方稳稳地停了下来。 “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赶紧闪开!”鲁鸣一不禁暴怒起来。 “错了!错了!错了!”少年似乎没有听见鲁鸣一的警告,嬉皮笑脸地对他说着。 “什么错了?”鲁鸣一没好声气地问道。 “我说你这人真有趣!错了就是错了!哪里还有什么错了!听不懂人话么?”小男孩听见鲁鸣一问,不禁也恼了起来。 “真是王母娘娘请例假,菩萨闪了腰,碰见个神经病!”鲁鸣一只道他是个疯子,实在没工夫再跟他纠缠,骂了两句,拉住缰绳偏了偏方向,一记响亮的鞭声,马儿快步从少年身边跑了过去。 少年却不依不饶,一个飞身不偏不倚,稳稳地落在马儿两只耳朵中间,一个劲地对鲁鸣一大喊“错了!错了!” 鲁鸣一不由得一怔,若在平时他一定不会放过结交这个轻功绝顶的家伙,可眼下他恨不能转眼回到家里,哪里还有心情顾及其他事情。 只得弃了马儿,施展轻功朝前方奔去,一个孤单的身影快速消失在一片风潇雨晦之中,好在这里离绛城已经不远了。 黄帝战蚩尤、螺祖养蚕、后稷稼穑、舜耕历山、禹凿龙门......一个又一个传说故事为绛城抹上了浓厚的传奇色彩。 但是眼下,古老而繁华的绛城却在雁天派长老凌岳的控制之下,城中八成以上的当铺、酒楼、茶楼、青楼等各色消息的汇聚地,都充当着他的千里眼和顺风耳。 “嘿嘿,话说鲁堂主,才刚刚进入济南府便被天雷派的巡哨弟子给认出来了,诸位猜猜是何原因?对,是个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其中一位巡哨弟子是他的同乡呗,情节是老套了些,可它偏偏就发生了,要不怎么说这世上的事,自始至终都在不断地轮回,就看你看不看得见。” 鲁鸣一进入城中,正准备去马市买匹快马,路过一家茶楼时听得分明,说的正是自己的亲爹鲁鞅。 说书人话音刚落,立即引得满座宾客哄堂大笑,接连不断的铜钱不住地在说书人面前的桌上打转儿,说书人如同牛皋擒杀金兀术般乐开了花,鲁鸣一捺住心中的怒火,在茶楼旁停下了脚步。 “也不知道鲁堂主是搭错了哪根筋,认出来了就认出来了呗,人家也不知道你来干什么来了呀。可他偏偏恼羞成怒,带着堂口几位好手二话不说就把天雷派的一队巡哨弟子杀得稀里哗啦。说来也巧了,当时天雷派的木青长老正在附近,听说有人在自己的地盘撒野,那还了得,带了几名弟子就找了来。多亏了咱们鲁堂主腿脚麻溜,等木青长老赶到时,早已化作青烟儿溜得没影儿了。”说书人故意顿了顿。 “后来怎么样了?别停啊,你倒是接着说啊!”底下有人开始炸锅了,不停地问道。 “嘿嘿,这位客官,您得懂规矩呀,我这一段故事,可是昨夜刚刚发生的,绝对新鲜劲爆的猛料。”说书人的意思很明白,下面立即有人扔了一大锭银子上来,说书人满意地笑了笑。 “当时这木青长老肺都气炸了,立即下令全城搜捕,奇怪的是,还没一炷香的功夫就把咱们这位鲁堂主找到了。你们猜怎么着?说起这事儿,鲁堂主的心眼洞儿,缺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要放在其他人身上,肯定早就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者索性溜出城了,他可倒好,找了个酒楼大摇大摆地吃喝起来了。”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说着,突然又顿住了。 “这种傻子都能当上堂主,那咱们这可是有一大批比他不知强多少倍的人呢!念微长老有这样的堂主做帮手,我看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哈哈哈......”底下起哄的声音又引得听客们笑声不断,雪花似的碎银堆满了说书人的半边桌子,鲁鸣一强忍住心中不断升腾的怒火,继续听了下去,他只想知道老爹最后的结局,这将决定着他下一步的行动。 “谁说不是呢!正是祖上留下来的福荫让他混上个堂主。回来说这木青长老,倒是个宽厚的人,这要换了别人,不把他大卸八块了?木青长老只是当场废了鲁堂主的武功,然后派人把他送了回去,交给念微长老,至于手底下那几个人,嘿嘿,就没那么好命喽,当场一命呜呼,魂归西天了。”说书人又一次停了下来,这一次是被人打断的。 “这念微长老肯定像发了酵的面粉,气鼓鼓的吧?哈哈哈,我要是他,肯定当着天雷派的面儿把这愣头青给杀了,省的下次再出去丢人。”凑热闹的地方总是不乏这样的好事者。 “嘿嘿,这位客官,就冲您这话,我敢说,以后您一定是当武林大派大长老的命!念微长老当时气的脸都绿了,一掌劈向鲁堂主的天灵盖,当场就毙命了。不过,这鲁堂主有两个儿子,少公子外出不知身在何方,只是这长公子却是雁天派的一位香主,听说自己亲爹被正法了,哪里还坐得住,立马纠集手下弟兄,趁念微长老不在家,就要杀进去出口恶气。你们猜怎么着,最后十来号人被人家的管家一个人给修理了,当场暴尸街头,这事儿就发生在昨天夜里。”说书人一边比划,一边绘声绘色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如针尖般刺痛了鲁鸣一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那鲁堂主家中的娘子和儿媳妇呢?从此以后岂不是要守寡啦?倒不如早早地改嫁了好,咱哥几个倒是单着呢,哈哈哈。”恶毒的声音再一次传进鲁鸣一的耳朵,他只觉得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要膨胀起来,豆大的雨珠落下来,几乎就要把他的每个细胞滴穿。 “我正要说这事儿呢,念微长老的管家收拾完鲁堂主的长公子之后,越想越气,竟趁着夜色把鲁堂主一门十三口人杀的干干净净,只单单剩下这少公子一人在外逃过了此劫。”说书人说完,向旁边的两个童子使个眼色,二人立即上前来将满桌的雪花银装入事先准备好的麻袋。 “错了!错了!错了!”鲁鸣一刚刚在路上碰见的那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说书人身旁,依旧嬉皮笑脸地说道。 “哪里错了?”说书人歪着头好奇地问道。 “我说你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啊!错了就是错了!哪里还有什么哪里错了!”男孩忽然间变得很气恼。 说书人脸色一变,和两个童子提了满袋的银子快速窜上了楼。众人纷纷不解,不知道这少年究竟什么来头,一句话竟然把说书人给吓跑了,要知道这里可是凌岳的地盘。 有几个胆小的,早已跟耗子滑冰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心里有无数个问号,但谁也没有再开口,因为他们谁也不想惹麻烦。少年见众人渐渐散了,鲁鸣也像吞了火药的野兽般疯狂地朝着城外飞奔出去,自觉没趣,只得转身离开了。 第一卷 横扫八荒 第0002章 祸乱者死 狂奔中的鲁鸣一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去找自己的姑姑鲁萱,让她求她的新婚丈夫替全家人向萧念微讨回公道。如果说在这个世上还有人愿意并且有能力替鲁鸣一报仇的话,那这个人只能是他的姑父唐颜。 唐颜和他的姻亲霍心是雁天派六大长老中最强的两个,最强的意思就是不论是武功或是实力,都比其他四位最强的人还要稍微强那么一点点。只是鲁鸣一似乎忘记了,唐颜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姑父,还同时是很多人的姑父。 “哼!念微老儿想踩在肩膀上往人头上拉屎,也不照照镜子,挑挑地方!你放心,这件事情,我绝不会袖手旁观的!来人!快请霍长老速来府上议事……” 当鲁鸣一筋疲力竭地赶到唐颜府时,刚进门便碰见自己的姑姑鲁萱正梨花带雨地求唐颜替她和兄长全家做主。 唐颜的态度的确让鲁鸣一感动,要不怎么说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家人呢,全身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脚下一瘫,在唐颜浑厚的声线中闭上了眼睛,他确实需要好好地休息。 鲁萱回头看见晕倒在地的鲁鸣一,不禁悲喜交加,悲的是看到鲁鸣一的刹那,兄长全家惨死的场景不觉又浮现在眼前,喜的是谢天谢地,老天爷还为鲁家保留着唯一的香火,竟顾不上满面的泪珠,急忙领着下人将鲁鸣一扶往西边的厢房里安顿照顾。 唐颜在厅堂里来回踱着步 ,时不时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一双三角眼不停地向门外瞟去。在多年的明争暗斗中,他们从未吃过半点亏,这一次也绝不能例外,哪怕是对方是雷公,哪怕劈着的只是自家芝麻,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哈哈哈,亲家公,恭喜恭喜!”霍心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挑了左边的雕花太师椅坐了下来,在他看来,这无疑是件天大的喜事。 “亲家公,你这是什么意思?”唐颜阴沉着脸问道。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亲家公头上,难道还不值得恭喜? 亲家公不会忘了吧,本派规矩里的头一条便是祸乱者死!鲁谦虽是念微老儿座下的堂主,可要杀死他,那也得经过掌门同意才算名正言顺。我都打听过了,就连处死鲁谦,掌门都不知道,更别说擅自灭人满门了,未经许可而无故残杀同门全家,这难道还不算祸乱么?”霍心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唐颜。 “那又怎么样,是福是祸始终难料。别忘了,另外三只老狐狸可是盯咱们很久了。”唐颜凑近霍心跟前低声说道,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忘记在自己旁边窥伺的利眼。 “这个就要看谁的动作更快了,哈哈哈......”霍心习惯性地挑了挑眉毛,狞笑已变成狂纵的笑,唐颜在霍心身边附耳低声数语,也跟着大笑起来,为了这一天,他们实在等得太久了。 两人笑得正在兴浓时,门下弟子先后回报一切准备就绪,唐颜点头示意他们退下待命,三角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朝霍心点了点头,霍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两人转身径直朝雁天大殿奔去,掌门就住在那里。 年轻的雁衡看着唾沫星子横飞的霍心和站在一旁同样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唐颜,不住地点头。事实上除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自从老爹去世后,大长老们只有在相互争斗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这个掌门。 “祸乱者死!雁天祖师定下的规矩绝不能坏,不论他是谁!”雁衡望着眼前的两人,清楚地说道。 唐颜和霍心听了,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转身快步朝各自家中走去。望着两人消逝的背影,雁衡不禁叹了口气,此刻的雁天大殿后堂里,还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 照以往的惯例,唐颜在每次行动前都要向众人吩咐几句,这一次却只说了一个简简单单的“走”字,便迫不及待地向萧念微的府宅进发了。在他眼里,萧念微已经是个死人了,对死人若是再多说一句,只会衬托出自己的愚蠢。众人虽有些纳闷,但谁也没有多说一句,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行动。 当管家萧诚回报唐颜、霍心去雁天大殿见掌门的时候,萧念微依然相信,这是自己管辖的内部事务,放在别人身上也许不好说,可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不相信雁衡会同意给自己祸乱的罪名,多年来他一直感念先掌门的恩德,忠心耿耿地护着雁衡。 相反,唐、霍两人如果敢挟持雁衡来对付自己,祸乱的人就是他们而不是自己。萧诚劝他赶紧回晋阳,可是萧念微拒绝了,他不想给任何人以口实,说他做贼心虚。 也许他已经忘了,很多事情往往都是从红口白牙开始的,嘴唇上下一碰,只有你想不到的。事实上,他确实没想到,如今的雁衡已不需要被挟持,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开口,他都会照做。 “老爷,他们来了。”萧诚发现远处攒动的人影时,第一时间走进来向萧念微汇报,眼中腾满了杀气,他已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 “走吧,从偏院的密道走,事情总会有转机的。”一直处于沉默中的萧念微缓缓说道。 沧桑的老脸上充满了无奈,事到如今,除了回到自己的老巢,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这里只有他和萧诚两个人,萧诚已经按他的吩咐将丫鬟和仆役全都打发走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这老小子哪怕是树叶掉下来,都害怕砸破自己的头,临阵脱逃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霍心赶到时萧府的时候,不禁仰天大笑。 唐颜看着空荡荡的宅院一言不发,阴沉的老脸上浮现出一丝轻蔑的冷笑,他笑的不是萧念微而是霍心。他们的动作已经够快了,萧念微还能如此迅速地撤离,足以见得他的情报远远比自己要灵通得多。更何况,一个逃跑都不忘先遣散奴仆的人,究竟是有多懂得收买人心!这实在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肯定是回晋阳老巢了,还不快追!”唐颜转身领着众人上马追击,他实在不想和眼前这个四肢发达的老家伙多说一句。 可是唐颜不知道的是,不论他多快都已经追不上了。早在二十年前,萧念微就已打通了从平阳到晋阳的地下直线通道,一条布满机关的死亡通道。 晋阳萧家老宅,萧念微微闭着双眼坐在一张老旧的太师椅上,似乎陷入了沉思。萧诚正在府外布置暗哨和伏击点,门下数十名好手换上了粗布麻衣堵住了入宅的三条通道,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不许任何本门以外的人为了他而以身犯险。 晋阳城许多人都受过萧家的恩惠,甘愿为他赴汤蹈火的人更是不在少数,但萧家当初帮助他们的本意并不是要有朝一日要他们枉送性命。 “爹,你不必担心。我敢打赌,另外那三位,此刻已经在路上了。”说话的是萧念微的三儿子萧驷,萧念微并不搭理他,他一贯看不上这个盲目自大的废柴,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这废柴的自信是从哪里借来的。 “三哥,你就别招爹爹心烦了,他老人家现在就想静一静。”萧蕊儿一把拉着萧驷走了出去,萧驷撇撇嘴,讪讪地离开了,萧念微一直都相信一句话,有女儿的人总是有福的。 唐颜和霍心领着门下弟子策马狂奔五百多里,远远望见灯火通明的萧家老宅,不由得相视一笑,萧念微这一次没有跑。两人几乎同时发出号令,从萧家正南方向杀了过来,剑锋所向,腥血喷溅,叫喊声、惊恐声、惨呼声交织缠绕,划破了暗夜的寂静。不多时,唐、霍两人轻飘飘地落入萧家宅院内,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至少目前还在他们掌握之中。 “为了区区《风影谱》,你们竟然不惜发难作乱,难道就不怕成为本派公敌么?”萧念微背对着两人,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我看你是弄错了吧?为了自己的那点面子,屠杀鲁堂主满门,我和唐长老可是奉了掌门的命令,特来为本派清除你这个祸患的,我的念微大长老。”霍心阴阳怪气地说着,眼中灌满了杀机,他此刻恨不能将萧念微一口吞掉。 “《风影谱》本是掌门之物,理当交还给他。不过,我们对你家传的《渐水谱》也很感兴趣,你若识相,就早点交出来,兴许我们还能在掌门面前替你求求情,免得祸及满门。”唐颜的一双三角眼似笑非笑,袖中的凤凰金翎却已飞速地朝萧念微射了过去。 听得一个闷声,高大的身影在唐颜和霍心眼前缓缓倒了下去,寒光一闪,一股肃杀之气顿时弥漫开来,萧念微手中长剑已刺向唐颜,霍心见状立即上来夹攻。 凤凰金翎是唐颜的独门暗器,用八八六十四种毒药浸染六十四天而成,剧毒无比,金翎之下从无活口。应声倒下的人正是萧驷,从唐颜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开始,他便瞧出端倪,金翎出袖的刹那,萧驷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 世上有一种敬仰叫石裂山崩,若要泰山崩塌,除非山中顽石裂尽,不论泰山是否看得上顽石,它们始终默默地坚守着巍峨的泰山。萧驷正是这样的顽石,他对萧念微也正是这样一种情感,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老爹分毫。 第一卷 横扫八荒 第0003章 水墨迷踪 萧念微的武功本在两人之下,但在《风影谱》上已有二十年修为,体内练就了一道特殊的内力,运行开来分六种不同的变化,施展的人只须顺应着这股内力不断使用剑招,便是一套浑然天成的绝世剑法。 变化其中任何一个剑招,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后面的剑招也会产生相应变化,形成另一套全然不同的剑法,有如风影般踪迹难觅却又无孔不入。只不过若没有《风影谱》真气的疏导和牵引,那也只不过是一套根本无法施展出来的纸上剑法。 萧家众人急忙将奄奄一息的萧驷抬了下去,大骂唐颜卑鄙,却没有一个人上去替萧念微助阵,只因萧念微特有吩咐在先,一来众人与唐、霍二人武功相差实在太远,二来他也很好奇这被江湖传得神乎其神的《风影谱》到底有多大的爆发力。 风影无踪,索命无痕。这句话唐颜和霍心自然是熟悉的,当年立派掌门雁天傲正是凭借《风影谱》连败数名绝顶高手而问鼎泰山之巅,创造了雁天派数十年的辉煌。 他们不知道的是,《风影谱》的神髓正是“内顺外入”。随着内力的变化,及时调整自己的气息来顺应这种变化,剑招却是根据敌手的强弱把握虚实变化来给敌手致命一击,只有深谙“内顺外入”之道,才能发挥出《风影谱》真正的威力。 此时的萧念微只知如何“内顺”,却不懂得怎样“外入”,有效地将自己的剑送进敌手的身体。在他看来,“内顺”为阴,“外入”为阳,须得使用凌厉的杀招才符合阴阳之道。剑本器中君子,可是几十招下来,在萧念微手里却如蛮牛般横冲直撞,接二连三的杀招不断逼向二人。 唐颜和霍心看着身形快速旋转直逼过来的萧念微,不禁暗暗叫苦,应付他手中长剑已是占不到半点便宜,那周身旋裹的团团黄叶似乎随时可能化作尖锐的暗器朝自己来个仙人散叶,到时候就算不被扎成个刺猬,也得变成仙人掌。 “中!”三人正缠斗得难解难分的时候,三支上乘纯狼毫的毛笔不偏不倚地打在三人的脸上,一条高瘦的黑影飞身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出现在三人身后。 那人腰间系着一个硕大的黑色葫芦,与其说是黑色葫芦,倒不如说是通体透明的玉葫芦,因为里面装的不是琼浆玉液,而是杀人墨汁,把整个玉葫芦染得漆黑。 三人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不小,连忙各自撤了出来,回头一看,一个糟老头儿正用一双老不正经的笑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远处几匹快马正飞驰而来。 三人不明就里,不知这糟老头到底什么来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远处,雁衡、韩堂、凌岳、沈青的轮廓渐渐清晰地映入三人眼帘。 三人就是抓破脑皮也难想明白雁横和那三只老狐狸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早在唐颜、霍心从雁天大殿出去的时候,韩堂已经联络凌岳、沈青两人一起面见雁横,要求雁横以“祸乱者”将唐、霍二人按门规处置,这一次雁横同样没有反驳,就算那个韩堂请来的糟老头子没有在唐颜和霍心赶到雁天大殿之前藏在后堂,他也不会反驳,因为他清楚他根本就无力反驳! “唐颜!霍心!你们以下犯上要挟掌门在先,为一己私欲侵犯萧长老在后,如今当着掌门的面,还不赶紧束手就擒!”韩堂上前几步,指着唐颜和霍心厉声喝道。 “哼!亲家公,如今闹到这个地步,依我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杀了雁横这窝囊废,再回去另立掌门。他们不过才几个人,只要能回去,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若就此束手,你我从此真要飞灰烟灭了。”霍心压低声音向唐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随后暴喝一声,下令门下弟子攻杀雁横,唐颜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什么?攻杀掌门?我没听错吧?” “唐长老、霍长老居然带着咱们谋反?” “两位长老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这年头,人生得意否,全得看站队!咱可不能这么干!往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说的没错,前些年就因为站对队了,才跟着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如今要我们谋反,咱可不能糊涂!” 霍心接连暴喝数声,门下弟子并不听命,开始议论开来。不一会纷纷伏地跪倒在雁横跟前,在他们眼里,不管长老们如何争斗,掌门就是掌门,谁敢公然对掌门不利,他们绝不含糊。 唐颜、霍心见状,不由得暗暗叫苦,忽见玉葫芦倒悬半空,墨汁哗地倒灌出来将糟老头儿的一头白发染得漆黑。如果说先前毛笔是警告的话,那么发丝上的墨水便是真正的开始,这是他独有的怪癖。 糟老头儿当即施展开来,身形奇快无比,步法奇诡怪异,忽东忽西忽难忽北,着实令人捉摸不透,漆黑的发丝已同时攻向唐颜、霍心两人要害处。 唐颜、霍心虽然纵横江湖近五十年,又何曾见过如此诡异的步法,更分不清眼前的这个老头究竟是人还是鬼,勉力闪躲一阵便渐渐觉得支撑不住。 惊恐未定之际,只觉得一阵刺心的寒冷,发丝已同时卷住了两人的脖子,鲜血井喷式地洒落在院子里。 糟老头竟用头发将两人的头颅活生生地给撕扯了下来!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怔住了,众人都清楚地感觉到背脊渗出的冷汗,暗夜进入了一片恐惧的寂静。 “你老爹的情,我已经还了。”糟老头阴沉着脸对韩堂说道,他原本并不想替韩堂蹚这趟浑水。 萧蕊儿见状,柳眉紧缩,悄悄地退了出去,找来贴身丫鬟吩咐几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站在萧念微旁边。可是萧诚却笑了,只要是和萧念微为敌的人,他们的死亡对萧诚来说,实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这个精干的管家却没注意到,有双眼睛正在不远处盯着他。 “错了!错了!错了!” 突如其来的叫喊声打破了这恐惧的寂静,众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齐刷刷地向门口的树上瞧了过去,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坐在树上啃着鸡腿,一只被面粉包裹油炸过的大鸡腿,兴许里面还兑了点浆糊,不然又怎么会说这么不明不白、稀里糊涂的话。 众人大惊,心想是谁家不懂事的小子,凑热闹也不挑挑地方,竟然在太岁头上施肥,不禁为少年捏了一把冷汗,现在他们都知道这个糟老头儿的确不好惹。 “嘿嘿嘿!就是错了!就是错了!就是错了!还请您指点指点。”糟老头儿露出两行白净的牙齿,手舞足蹈地疯叫了起来,他已经看清楚了少年两只粗细不一的手腕,左手腕粗壮,右手腕被金环套住,明显比左手腕小了很多。 “可教也!可教也!”少年满意地笑了笑,慢慢地从树上爬了下来,走近糟老头儿跟前,拍了拍他的脑袋,将他扶了起来。 众人看着眼前的一幕,正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水墨迷踪,以大地为纸,以身体为笔,以发丝为剑,听风辨位,挥洒自如,兴之所至便可描摹任何画卷,就算是神仙也做不到料敌在先。可是,刚才你为什么偏偏要画一只王八,还是一只缺胳膊少腿,没有尾巴的王八。若说他两人是王八,倒也没错,为了得到《风影谱》,竟然唆使自己的大舅子去天雷派送死,可是你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莫非水墨迷踪不是从《风影谱》变化而来?岂不是连自己也骂了?这不是错了又是什么?” 众人听得少年说水墨迷踪,方才恍然大悟,眼前的这个糟老头儿竟然是当年轰动武林的天才少年“墨癫”张牧,因为普天之下绝没有第二个人会水墨迷踪! 一直以来,江湖中存在着不成文的惯例,每当上一代霸主没落的时候,他们便会重新聚首泰山之巅,通过激烈的比武角逐推出下一代武林霸主,统揽武林大权,不服者杀无赦,称为泰山问鼎。 五十年前,十七岁的天才少年张牧正是天资傲人、目空一切的时候,无法接受败在雁天傲手上的事实,突施暗算,若非韩堂老爹韩修及时阻止,张牧险些丧命在雁天傲剑下。从此以后,江湖中便很少有他的消息,这次若非偿还韩修恩情,只怕没有几个人还能记得起这个曾经的天才少年。 一代代霸主陨落,一代代霸主升起,然而每一次泰山问鼎的见证者都是拥有这样一双特殊手腕的人,左手腕略粗,右手腕略细,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更没有人再去敢探究其中的原委,因为那些曾经去过的人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解得妙!解得妙!”张牧抚掌大笑,来自心底深处的大笑,只是众人看到的笑和张牧心里的笑却未必是一样的。从此以后他将不再亏欠任何人!亏欠的滋味对他来说简直是来自地狱的折磨!他笑的更开心了! “不必了,不必了,我可不想凑这热闹。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了,各位大长老。”萧念微刚说出“多谢”两个字,少年立即打断了他,说完吹着口哨踱出了庄外。 “姓韩的,记清楚了,咱们两清了!哈哈哈......”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张牧已不见了踪影。 第一卷 横扫八荒 第0004章 童蒙剑经 “韩堂很快就要杀过来了,赶紧走!”凌灵刚接到萧蕊儿派人捎来的口信,便火急火燎地闯进唐颜府中,找到鲁鸣一劝他马上离开。 “我来不及跟你多说,听着,你老爹不过是唐颜的一颗棋子,唆使他去天雷派盗书的正是他,目的是为了对付萧念微,现在坏事了,韩堂绝不会放过他们府里人的。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不管你信不信,你现在马上带着你姑姑跟我走。”凌灵急切地看着鲁鸣一。 鲁鸣一急忙冲进隔壁房间,鲁萱正在休息,简短的解释过后,两人趁着夜色,匆匆忙忙地跟着凌灵走了。对凌灵他是绝对相信的,不论在任何情况下她绝不会伤害自己。 凌灵不禁长吁一口气,谢天谢地,这倔驴投胎的家伙没有跟自己犯倔,否则她真的只有以死相逼了,在她心里,鲁鸣一是绝无仅有的,为了他,哪怕断肠也是无怨无悔的,不为别的,只为了这傻小子曾经的一句话,不论是真心的流露还是善意的谎言。 第二天,平阳城外已多了三百多具尸体,正是韩堂辛苦一整夜的战果。从此以后,他将是雁天派的实权者,唐颜和霍心门下诸多识时务的弟子让他大大地扩充了自己实力。 萧念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势力横跨山西、河南、河北,曾经辉煌一时的雁天派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老爷,韩堂派人来见。”萧诚有力的声音打断了萧念微的思绪,他想不到这条馋狗竟然会这么迫不及待地开始找新的骨头来填充他那永远都满足不了的胃口,只是他不确定什么能最先勾起韩堂的欲望。 “书房待客!”萧念微清楚地说道。 来人并不是韩府的管家和韩堂最器重的弟子,而是一个外人叫不上名的不起眼的弟子,萧诚不由得握了握拳头,脖子上的青筋不自觉得暴了起来,这分明是藐视他萧家上下。 “敢问尊驾高姓大名?韩长老解我萧家大难,无论有何吩咐,萧某一定照办。”萧念微似乎并不在意,客客气气地迎了上去。 “在下武终,奉家师之命,来跟萧长老讨一样东西,就怕萧长老舍不得。”武终认真地说道。 “哈哈哈,武兄弟说笑了,韩长老是我萧家的大恩人,莫说一件,就是百件千件,萧某也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韩长老可是要《风影谱》?萧某立刻奉上!”萧念微笑着试探性地问道。 “家师岂能强夺萧长老心爱之物,况且这是先掌门赏赐给萧长老的。家师所求乃是另一个物件,不过......家师吩咐过,只能向长老一人禀明。”武终瞟了瞟站在一旁的萧诚,故意提高了声调。 “武兄弟请讲。”萧念微点头示意萧诚退了下去,依旧客气地对韩终说道。 “萧长老,说起唐颜和霍心这两个叛徒的事情,萧长老虽没有什么严重欠妥的地方,但萧家有些人却是难辞其咎,为泄一时之愤,竟然残杀鲁堂主满门。如果长老不将元凶交出来,恐怕对全派上上下下都不好交代,所以家师特命在下来提醒长老,切莫因小失大,给人以口实,还请长老三思。”武终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萧念微,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萧某明白,还请武兄弟先回,还请韩长老容些时日,萧某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萧念微一张老皮上始终堆满了笑容,浑身的肌肉却绷得紧紧的。 武终走后,萧念微缓缓地坐了下来,如今的萧家已经不起任何风浪了,可若要他拿萧诚的性命去讨好韩堂,换取一时的安宁,他也是做不到的。 时光若能倒退二十年,他一定会跟韩堂血拼到底,哪怕粉身碎骨也无惧于心,他突然觉得自己确实是老了,一阵阵酸涩的苦水倒灌开来。 他明白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找来萧诚,吩咐他告诉自己所有的儿子:在晋阳北山上有一件他梦寐以求的宝贝,命他们各自分头去找,三天内一旦找到了马上带来见自己。 萧诚隐约感觉到这一次的麻烦不一般,但他却如在迷雾中行走般一点儿也看不明白。 萧家的儿子们听到萧诚的传话也是一头雾水,以往老爹虽然会不时地出一些考题或者弄一些测试,却不像这次古怪,谁也不知道老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但他们却立即行动了起来。 三天后的清晨,萧念微早早地起来了,他很好奇儿子们都找到了些什么来交差,他心里是有期望的。刚进入大厅,八个儿子已整整齐齐地分立两旁,萧念微满意地笑了,缓步进去,在当中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都说说吧,你们在北山都找到了什么样的宝贝?”萧念微双眼微闭,缓缓说道。 “孩儿惭愧,没有发现任何父亲所说的宝贝,也不敢贸然充数,还请父亲责罚。”老大赧赧说道。 “大哥眼高于顶,自然没有什么能够入得你的法眼。我倒是发现一件宝贝,乃是在山巅绝壁中采的天株草,定能助父亲功力更上一层楼!”老六将一只锦盒递了过去,萧念微摆摆手示意萧诚放在桌上。 天株草每一百年才长出一株,有着增强内力的功效,确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可萧念微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不明白老爹要的究竟是什么。 “八儿,你可曾找到什么宝贝?”老八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天资过人,文武兼备,萧念微对他的期望一向很高。 “孩儿的确找到一件与众不同的宝贝,可是眼下还在想如何将它带回来献给父亲。”老八回禀道。 “哦?你且说说看,到底是件什么样的宝贝?”萧念微睁开眼睛,身体前倾,老八的话似乎勾起了他的兴趣。 “自先掌门去后,我雁天派日渐式微,眼下武林各派争斗不休,意欲重举泰山问鼎,争夺新一任武林霸主。我萧氏一门虽然无意问鼎泰山,却须拉拢几股武林势力来壮大自身的实力,这样一来,不论问鼎泰山的是谁,都不得不给我萧家几分薄面。而眼下最紧要的就是北边的童蒙派,这也正是我替父亲找到的宝贝。”老八说完,萧念微不住地点头,他从来都没有让自己失望过一次。 “杀鸡焉用牛刀!小弟已替八哥将事情办妥了!”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正是萧念微的第十个儿子萧夏。 众人脸上立刻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他们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自己有这么个兄弟。萧念微也是一怔,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儿子了,久得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那不过是他三十年前酒后拿一个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丫鬟冲动之后的结果。但是萧诚没有忘记,他始终觉得这个被众人遗弃的少公子才是真正的人杰,所以这一次他通知了萧夏。 “你是怎么做到的?”萧念微盯着手里的一张人皮,脸上充满了诧异,《童蒙剑经》是童蒙派的最高武学,刺在掌门岳童的胸前,眼前的这张人皮只能是童蒙派掌门岳童的人皮。 童蒙派是北胡人所创的特殊的门派,与中原武林不同,掌门的传承并不是师徒一脉相承,他们只认《童蒙剑经》,只要能杀死掌门得到剑经并将它刺在胸前,便是他们认可的掌门,他们不需要弱者来统领自己,这也正是童蒙派的生存之道,谁都不会拒绝多控制一股江湖势力。 “十五年前,孩儿自作主张,送了一个女人献给岳童,七个月后这个女人生下了一个男婴,昨天夜里这个男婴杀死了岳童,从他身上割下了《童蒙剑经》。”萧夏说得简单明了,在不必要的情况下,他一贯喜欢自己直来直去,就像他一直都喜欢用最有效的办法一样。 “这个男婴是你的儿子?”萧念微似乎反应过来,急切地问道。 “他也是您的孙儿,现任童蒙派的掌门萧涅。”萧夏补充道。 萧念微怔住了,事实摆在眼前,与其联合或是间接控制童蒙派,倒不如将它直接变成自己麾下的一个堂口,这的确是个大胆的做法,也确是一件天大的宝贝。可是送来这件礼物的人不是他悉心培养的九个儿子,而是被他多年遗弃在角落的小子,一种挫败感和愧疚感充斥了他的内心。 “好小子!明天起,我亲传你《渐水谱》。”萧念微坚定地说道。 虽然萧念微近些年都在习练《风影谱》,可《渐水谱》才是萧家族长代代单传的武学。众人虽然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服气。所有人都明白,得到《渐水谱》真传的人,也意味着同时继承《风影谱》,将是萧氏一族未来的主心轴。萧诚却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老爷急着确定少主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和韩堂有关? 第一卷 横扫八荒 第0005章 移花接木 时光的穿梭机很快冲出了三个月的时光隧道,萧夏比萧念微想象中更有天分,甚至超过自己。三个月里,萧夏不但在《渐水谱》上突飞猛进,而且还练就了《风影谱》那股特殊的内力,虽然还非常微弱。悬在萧念微胸口的重石总算落下去了,对韩堂的要求,他已有了在他看来更为妥帖的办法和安排,他庆幸自己还有这样的勇气。 “夏儿,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记住,萧氏一族的存亡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一切不过是浮华烟云中的一缕轻烟,切忌因小失大,切记!切记!”萧念微郑重地叮嘱萧夏,一双老眼中充满了期待,他所有的苦心也不过是为了萧氏一族的生存。 萧夏坚毅的目光给了他最有力的答案,萧念微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着离开了。他找来萧诚,说出自己归隐的想法。 “小诚,你跟随我多久了?”萧念微一直这么亲切地称呼他,萧诚在他眼里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还差七十四天就三十六年了,老爷。”追随他的每一天,萧诚都记得清清楚楚。 “是啊,岁月不饶人!打拼了半辈子,争斗了半辈子,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往后的日子里,你可要好好地帮夏儿,把他交给你,我是放心的,嘿嘿,这小子是真的很不错。”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紧紧地裹住了萧念微说的每一个字。 “老爷,您这是......”萧诚的眼眶里第一次浮出了泪花,他从没有见过萧念微如此颓废,以往不论多么艰难的处境,他总是能笑着面对。 “我是想,归隐。找一个清净的地方过好剩下的日子,再也不想理会这江湖中的恩恩怨怨,是该把戏台子让给他们年轻人来发挥发挥了。他们可以没有我,却非常需要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萧念微问道。 “老爷放心!”萧诚用简单而有力的四个字回答了萧念微,随后走了出去,去找他的新主子萧夏。 当天夜里,一匹快马从萧家飞奔而出,一个戴着斗笠的老头到了韩府门前,守门弟子正自奇怪,好好的天气居然戴着斗笠。可是,一听说萧长老前来给自家长老送礼物,半点不敢怠慢,急忙撒腿进去禀报。 正在春秋世界里遨游的韩堂听说萧家来人了,精神一振,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急忙穿衣快步跑了出来,到得门口时,哪里还有人影,只剩下一只锦盒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门口。 “来人长什么样子,你可看真切了?”韩堂狐疑地看着前来报信的弟子。 “禀长老,刚才,刚才确实有个老头在......在这里,说是......说是萧长老派来的,他......他戴着......戴着斗笠,小的......小的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报信的弟子连忙解释。 “打开!”韩堂指着地下的锦盒说道,他无心多想,只想看看锦盒里面装着的究竟是不是萧诚的人头。 报信的弟子哪里敢怠慢,连忙上前端起锦盒,弯腰举在韩堂面前缓缓打开。萧念微!里面竟是萧念微自己的人头!他竟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换萧诚的命! 韩堂死死盯住锦盒里血淋淋的人头,眼神由愤怒渐渐转为喜悦。愤怒的是,萧念微竟然在自己面前玩这种把戏,他的意思很清楚,要的是萧诚的命,就算用萧念微的命来换也不行。 喜的是,念微老儿都死了,别说一个萧诚,整个萧家还有谁能挡住他。念微老儿越是这样,就越说明自己的直觉没有错,萧诚必须死,韩堂给自己下了最后的决心。 “快请凌长老和沈长老!”韩堂迫不及待地吩咐。 凌岳和沈青也许正在梦里学些不知名的绝世武功,听见来人禀报,一路上窝着一肚子火来到韩府。刚刚进门,脸上的乌云瞬间云游九霄,替班的正是七彩祥云,两人满脸堆笑地和在外迎接的韩府管家寒暄起来,进得大厅,不住地向韩堂拱手陪笑。 “两位长老,说起上一次的祸乱,实在是本派的不幸,唐颜、霍心两个叛徒虽然已经伏诛,但元凶至今仍然逍遥法外。几月前,我曾派人与念微长老提及此时,希望他能够以大局为重,交出萧诚。可是,念微长老竟然执迷不悟,竟不惜自裁以袒护元凶!”韩堂阴沉着老脸说着,右手一挥,早有弟子将萧念微的人头送了上来。 “想不到,念微长老竟然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韩长老有话但说无妨,我二人定当唯韩长老马首是瞻,倾力相助。”凌岳抢先说道,沈青也随声附和,他明白,萧念微一死,从此以后只有顺着韩堂的胡须往下摸,才能换取暂时的平安。 “我的意思,不论是谁,规矩不能坏!明天还请两位长老随我同往萧家老宅,取了萧诚的狗头,萧家上下胆敢有反抗者,杀无赦!”听着韩堂命令的口吻,凌岳和沈青第一次体会到掌门雁衡心中的那股难以言说的无奈。 话音刚落,便有弟子来报,萧家又送来一个锦盒,众人正自诧异,心想萧家到底玩的什么把戏。命人打开一看,正是萧诚的人头。韩堂急忙上前,将人头翻来覆去地查验后才缓缓放下,内心狂喜不已。 萧氏一族最得力的智囊已不复存在,自从萧诚屠杀鲁谦满门,献计让他共同对付唐颜和霍心的时候,他就暗下决心,自己要想取代雁天派,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心狠手辣、心思缜密的萧诚,以他对萧念微的忠心,为自己所用是绝无可能的。 “既然元凶已经伏法,那明天......”沈青小心地问道,他最大的长处便是有自知之明,不论什么事情,他都要问个清楚,生怕走错一步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毕竟在所有人里他是最微不足道的。 “哼!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玩移花接木的鬼把戏,区区一个人头又能说明什么!天下之大,长得相像的人也不是没有,又何足为奇!总得上门确认过才知道真假!明日午时初刻,本座等着两位长老!”一丝诡秘的笑容在韩堂脸上闪过,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离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 两人只得作罢,各自回去准备。凌岳刚一回府,凌灵早已在书房等候,站在旁边的是一脸严肃的萧夏,黝黑的皮肤在烛光的照耀下更显可怖。当他和萧诚发现萧念微尸体的刹那,谁也无法接受萧念微用这样的方式来了结自己的性命,萧诚将自己所知道的前因后果如实地告诉了萧夏,二人猜测这件事肯定和几个月前韩堂派来的人有关。 不论这件事幕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萧诚都决定为这件事再添一把火,让复仇的火焰越烧越旺,他决不能忍受逼死自己主人的元凶再多逍遥快活片刻,更不能让自己的主人死得不明不白。 在安排好一切之后,萧诚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再割下自己人头送给韩堂!萧夏并没有阻止他,他没有忘记老爹临行前的嘱托,凡事以萧氏一族的存亡为重,不论是牺牲自己或是萧家的其他人,他都在所不惜,因为这确实是一把熊熊烈火! 萧夏带着萧诚的人头一路狂奔而来,同时带来的还有众人梦寐以求的《风影谱》,他准备送给凌岳。他很清楚,眼下只有凌岳才是他的救命稻草。 “你来做什么?”凌岳一眼认出了萧夏,他对与众不同的人总能做到过目不忘。 “救我萧氏一族的命,也救你凌氏一族的命。”萧夏依旧一脸严肃的答道,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有什么话尽管说。”凌岳的直爽让萧夏觉得自己一路上所想好的说辞是对眼前这个豪爽老头的一种极度不尊重,聪明的凌岳怎么可能参不破当前的棋局,那些说辞根本就是多余的。 “韩堂的命!”萧夏从怀里掏出了《风影谱》,端端正正地摆在凌岳的书桌上。 “你老爹若是还在,只要筹措得当,也不是没有机会。现在就凭你?哼,你未免自视过高了些。”凌岳轻蔑的言语下隐藏着深深的忧虑。 “可是过了明天,便再也不会有机会了。”萧夏没有再等凌岳的答复,他必须尽快回去准备妥当。 “灵儿,看来要劳烦你了。”凌岳笑眯眯地看着凌灵。 “爷爷放心,包在我身上。”凌灵眼珠一转,即刻会意,悄悄地从偏门溜了出去,如果说凌岳这辈子只有一件事让他觉得最满意最有福的话,那就是自己的孙女凌灵,一个七分精灵中带着三分傻气的鬼丫头。 凌岳捧起桌上的《风影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揣入自己的怀里。在武林中,他不否认武功的独特优势,可他也不认为凭借武功就能得到一切。不过,眼下的凌家确实需要更加过硬的武功,才能走得更远。 第一卷 横扫八荒 第0006章 雁天悲歌 清晨,弥漫的水雾为大地增添了几分神秘,行走的人们哪怕睁大了眼睛,也未必看得清楚这神秘背后到底是繁花还是陷阱,尤其是眼破苍穹和脚踩云雾的那些人。 雾珠飘过凌灵的眼帘,长长的睫毛上挂起了粒粒细珠,若在平时她一定会拿起镜子好好地欣赏一番,可是眼下她却顾不上。 “哎哟,什么风把凌大小姐给吹来了,快请!快请!”韩府守门的弟子看着急匆匆跑来的凌灵,客气地说道。 “不必了,说完我就走。”凌灵上前几步,贴近守门弟子的耳边细说了一番,看着守门弟子使劲地往里面跑,她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对深深的酒窝。 渐渐地,朝霞驱散了浓雾,轻舒曼卷的云朵乘着微风遨游在霞光的世界里,韩堂迎着晨曦早早地出发了,带着座下最精锐的堂口—夺命堂,虽然只有区区二十个人,却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出门不多时,便远远望见凌岳和沈青领着座下八堂弟子在约定地点等着自己,韩堂开怀一笑,就冲这一点,他以后或许可以对这两个老不死的客气一点,让他们混个寿终正寝。 “两位长老果然忠勇可嘉,韩某代掌门向两位表示感谢。”韩堂快马向前,向凌岳和沈青抱拳施了一礼,在他眼里,掌门之位很快就是自己的了。 “韩长老不必客气,我爷爷说了,如今的雁天派全靠韩长老撑着,有韩长老在我们便无忧,像这种冲锋陷阵的粗活自然不能让韩长老来做。”凌灵笑嘻嘻地说道。 “哈哈哈,凌兄,灵儿这张嘴可是越来越乖巧了,还是你老兄有福啊!”韩堂拍着凌岳的肩膀爽朗地笑了,凌岳连连摆手赔笑。 “闲话少说,出发!”凌灵高喊一声,已快马在前了。 当韩堂杀气腾腾地领着众人逼近萧家老宅时,整座宅院空无一人,只有萧夏一人横剑挡在门口。韩堂不禁迟疑起来,他猜不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还是说他自知死路一条,将家人和门下弟子都转移了,可是他为什么不跑,这样岂不是看起来更加合理些?凌岳和沈青相视一眼,单手一挥,已有门下弟子立即将萧家宅院围个水泄不通。 “韩长老,听说这小子天分极高,胜出念微老儿许多,今日我和沈长老可要好好地领教领教!”凌岳抢先说道。 “天分极高?哼!今日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天分极高!”话音未落,韩堂已攻了出去。多年来,他从未展现过自己真正的实力,可是现在,他要让这两个人知道,天分极高四个字不是人人都当得起的! 萧夏冷笑一声,斜身轻松闪了过去,对韩堂的实力他不敢掉以轻心,可是他眼前的使出的招式却是极保守的打法,如果要用一个字概括的话,那就是“慢”。韩堂见萧夏只顾躲闪,也不着急,依旧不紧不慢地朝着萧夏的下盘攻了过去,手下虎虎生风。 十几招下来,萧夏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实在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武功路数,凌岳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凭借多年的经验他感觉到,越是不按套路出牌的武功越是危险,韩堂的攻势中虽然缓慢,但却无懈可击! 正是韩堂独创的《泽风摧兰手》,由六套武功手法组合而成,每套手法分三十招,刚刚使出来的正是“白兰献祭”,讲究的是稳扎稳打,看似平淡无奇,却是在暗中激发自身潜力,汇聚真气,越战越强。 渐渐地,韩堂招式一换,依旧平淡无奇的掌法中却多出了细微的变化,每一招里都隐藏着其他招式,如行云流水般施展开来。正是第二套手法“枯杨生秭”,看似无用且容易闪躲的招式中却暗藏着玄机,每一招使出后的变换速度比出手的速度要快得多。萧夏暗道不妙,他已经躲不过每一招中连贯着的另一招,立即抽出腰间软剑朝韩堂要害处攻了过去。 韩堂嘴角浮现一丝微笑,看来这家伙的轻功也不过如此。凌岳朝沈青微微点头,二人几乎同时飞身而出,朝身后的夺命堂弟子杀了过去,没有血肉横飞,没有惊呼惨叫,没有血流成河,不到几口饭的功夫,二十名好手便安安静静、整整齐齐地躺在地上,尚未闭合的眼睛里充满了瞬间的恐惧。 凌岳、沈青翻身上马,留下几名探哨,领着其余弟子径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自己的内眷此刻还在韩堂的手上。为了给韩堂致命一击,凌岳不得不剑走偏锋,凌灵连夜说服沈青同意了自己的计划,韩堂不知不觉已钻入他精心布置的迷魂旋涡里,越陷越深。 凌灵以两家内眷为质,哄骗韩堂只带出少量的弟子,而留下的弟子,此刻已是群龙无首,瞬间成为待宰的羔羊,原本打算为自己冲锋陷阵的两家八堂弟子,摇首一变,即将成为韩氏一族的终结者。凌岳相信,丧失根基的韩堂将无法再在雁天派立足了,就算他能杀了自己,也无法在雁天派东山再起。 韩堂听见马鸣声,立即撤了出来,看着门下弟子整整齐齐的尸首,不禁怒火中烧,意欲回身去追。萧夏见状,立即抖擞精神,长剑如游龙般施展开来,紧紧地缠住韩堂,他很清楚,这是三大家族生存的唯一机会,韩堂一旦追上凌、沈二人或是及时回去,等待他们的将是一片尸山血海。 他并不介意成为凌岳、沈青两人的垫脚石,最起码他们不会对萧氏一族赶尽杀绝,在多年的争斗中,萧氏一族从来都是向外扩张势力。 暴怒的韩堂立刻施展出最凌厉的攻招“过涉摧兰”,直逼萧夏的要害处,虽然暴露出自己巨大的空门,可是若非势均力敌的敌手,永远都不会有机会触摸到自己露出的空门,正如涉深水而行至险,以摧古拉朽之势孤注一掷地攻向敌手。 如果说韩堂起初还有担心凌、沈二人背后偷袭的顾虑,此时他已无所顾忌,放眼四方,绝没有人能够在他杀死萧夏以前碰得到自己,哪怕是隐藏在暗处。萧夏自知难逃一死,瞬间变换招式,使出“渐水无生”刺向韩堂,他已经做好了和韩堂同归于尽的准备,可是他高估了自己。 漫天黄叶被强劲的内力席卷着横空乱舞,它们瞬间感受到了浓血的温度和强烈的腥味儿,一柄长剑刺穿了韩堂的身体,对方的心脏已被自己紧紧抓住,他看着刺入自己身体的长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分明已经躲过了萧夏最后的致命一剑,来不及抬头看一眼敌手,他的手已渐渐地松开,整个人沉沉地倒了下去,来不及细想,来不及后悔。 “爹......”萧夏出剑的刹那,明显地感觉到被一只手推开,扭头一看,不是萧念微又是谁!他跑了过去,嘴里不停地喊道。 “保护好......萧氏......血脉。”萧念微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完了最后的话,也走完了最后的路。 萧夏看着老爹身后被破了一个大洞的枯树,呆呆地怔在那里,横飞的黄叶还未落尽,枯树的悬皮还未落下,然而这一切已经结束了,结束意味着新的开始。 萧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抱起老爹的尸体朝宗庙楼慢慢地走去,轻轻地放在另外两具无头尸体旁边,不论哪一具尸体才是自己老爹的尸身,他们都是为萧氏一族而献身,理应得到萧氏后人的尊重和供奉。 凌岳和沈青并没有费多大力气便稳住了局面,对雁天派的多数弟子来说,跟着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要掌门雁横出现在他们面前,雁横又一次发挥了重要的作用,除了少数弟子离开之外,大多数弟子都投到了凌、沈两人门下。 听到探哨从萧家传来的消息,凌岳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和萧念微辛苦布下的连环局在一片腥风血雨中走到了尽头。 “萧念微?”沈青一脸狐疑地望着凌岳。 “送到韩府的,不过是一个被易容的人头,韩堂迫不及待想要除掉的是萧诚,对于萧念微的人头不过是一个意外收获,自然不会仔细分辨。萧诚才是萧氏一族真正的守护者,对韩堂来说,要想更进一步,就必须除掉萧诚,你应该知道,他想取代掌门的心思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凌岳缓缓说道。 “好一个移花接木!萧长老的苦心着实让人佩服。”沈青的一双老眼不禁闪出了泪花。 曾经显赫一时的武林霸主雁天派,就这样在无休止的纠缠、算计和争斗中奏响了它最后的落幕悲歌,雁天傲问鼎泰山的辉煌也随着这曲悲歌的响起而烟消云散,雁天派从此将不复存在,因为掌门雁横突然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留下简短的一封书信,也许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只是一个多余,也许他是真的厌倦了、无力了。 第一卷 横扫八荒 第0007章 风影立派 凌灵打开密室的门,微笑着走了进去,浅浅的酒窝在清淡素雅的装扮下更加迷人,今天她特意穿了一身白色素服,编了一头简单的分肖髻,和她平日的风格大不一样。无论如何,雁天派的这场变乱对鲁鸣一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百日不见,你倒脱胎换骨,有些仙家风范了。”凌灵抿嘴一笑,她原本以为鲁鸣一会迫不及待地拉着她问东问西,她知道他心里一定充满疑惑。 鲁鸣一似乎没有听见她在说话,呆呆地看着她,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凌灵这样装扮,他似乎还是更加习惯她平日的一袭红装和豪爽性格,似眼前这般娇花照水、弱柳扶风的姿态和文绉绉的话语,着实让他吃惊不小。 “灵儿姑娘来了?”鲁萱悄悄地推了推鲁鸣一,笑着迎了上去,小心地问道:“不知外面怎么样了?” “姑姑放心,我特来接你们出去的。”凌灵笑道,事实上除了鲁鸣一之外,她和任何人说话都简单明了。 鲁鸣一被姑姑一推,虽然缓过神来,一时也不知说什么话好,一双眼珠子如外甥打灯笼般照旧不停地在凌灵身上打转。凌灵被他这么一看,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双颊绯红,不自觉得把头低了下去,双手不停地捏着自己的衣襟。十八年来,她还从来没有被哪个男人这么盯着看。 “我说你这个臭小子,瞎想什么呢?你这么直勾勾盯着人家姑娘看合适吗?”鲁萱见鲁鸣一如此光景,提起他的耳朵教训道。 “我说你好好的,怎么换了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半点江湖儿女的气质。”鲁鸣一皱着眉头说着,他想破脑瓜也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转了性子。 “不好看吗?谁说江湖儿女就非得时时刻刻金刀大马的?难道江湖儿女就不是人啦?再说了,我这样也总比那位娇气得直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离焰小姐好多了吧?哪里就没有江湖儿女的气质了?”凌灵听见他说,气不打一处来,倒竖起柳眉连连问道。 “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灵儿。”鲁鸣一连连笑道。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老太爷......老太爷被人行刺了。”凌灵的贴身丫鬟红绫上气不接下气,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在凌灵面前,身边人都这是这样称呼凌岳。 “慢慢说,人在哪里。”凌灵并不是不着急,哪怕心提到嗓子眼,她也从来不会乱了方寸。 “听说是韩堂的弟子,叫什么武终的,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混进府来,对老太爷突施暗算,双双毙命了,此刻正在厅堂。”红绫稍微缓了缓神,急忙说道。 凌灵心里一紧,转身向厅堂奔去,三人连忙跟了上去。鲁鸣一眉头一皱,武终不是霍心的门下弟子么,如何又成了韩堂的弟子。两年前他曾和武终有过一段交集,为人忠直,因为是带艺投奔霍心,一直不受重用。 鲁鸣一不知道的是,自从唐颜、霍心败亡后,韩堂待武终有如入室弟子,韩堂对能够为己所用的人才,从来都不吝惜自己的青睐,这也是他最大的长处。只是武终跟随韩堂时间不长,虽青睐有加,却也没有重用,即便如此,武终依然对韩堂感激万分,不惜豁出自己的性命替韩堂报仇。 凌灵伏在凌岳冰冷的身体旁失声痛哭,陷入深深的自责,三天前沈青横死街头时,自己就该有所防备,又何至于让自己唯一的亲人白白送了性命。可这并不是她的错,沈青的死讯对众人来说,或许只是吃惊,对凌岳来说却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老太爷遗命,请小姐主持大局,还请小姐节哀。”管家凌啸跪在凌灵身前说道。 “传令门下所有弟子,即日起,替老太爷举孝百日。”凌灵强忍住内心的悲痛,发出了自己的第一条命令。 一直以来,凌氏一门都是一脉单传,不似萧家、沈家那般枝繁叶茂。十七年前的终南山一战,凌岳痛失爱子,自己也落下不治的病根,此后便将所有心血倾注在凌灵身上,而凌灵也从来都没有辜负过他的期望,虽是女儿身,可不论性格胆识,还是眼光谋略,倒有七分像极了凌岳。 众人听得凌灵下令,立刻开始忙活起来,百日之中,从上到下竟没有一个人偷奸耍滑,谁也不想傻头傻脑地去试探这位大小姐到底深浅几许。 “刚才鸣一哥哥说的,不知二位兄长意下如何?”凌灵微微一笑,看向萧夏和沈密二人,沈青死后,二十五岁的沈密在激烈的争斗中坐上了沈家第一把交椅。 “小一爷见识过人,如今的雁天派分崩离析,听说掌门在退隐后竟不明不白地死了,如今连尸首都找不到,如果我们再这样下去,早晚死无葬身之地。不如就依小一爷所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从此相安无事得好。”沈密口中的小一爷说的正是鲁鸣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这么叫他,瞬间有种火鸡变凤凰的感觉。 “不如就以各家眼下的势力范围为界,各走各路吧。”萧夏依旧直截了当地说道,自沈青、凌岳死后,雁天派彻底瓦解,各家先后开山立派,萧氏一族创立了渐水派,沈氏一族创立了连泽派,凌氏一族创立了风影派。 “好,我三人就此立誓,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若违此誓,后果自负!”萧夏和沈密听见凌灵这般说,心中会意,各自拜别回去了。 “灵儿,若违此誓后面不是接的天诛地灭吗?后果自负又是什么意思?”鲁鸣一不解地问道,自己对这些江湖常用语还是知道一些的。 “我问你,你几时听说过老天诛杀人了?又几时见过大地灭了谁了?什么天诛地灭,还不是唬人的鬼话?”凌灵说完,不禁弯腰大笑了起来,鲁鸣一虽然不明白凌灵到底想说什么,只是见她笑得如此开心,不自觉得也跟着笑了起来。 “鸣一哥哥,眼下我风影派立足未稳,我一个弱女子也难撑起这偌大的一片天地,你可不许跑,现在也只有你能帮帮我了。”凌灵止住笑,拉起鲁鸣一的双手,不断地跺脚央求着,她已经想不出其他更合适的理由来留住鲁鸣一。 “灵儿,你真好看。”凌灵对鲁鸣一的关心和依赖,并不是期望他能为自己付出多少,而是因为曾经这样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她至今都忘不了他说这句话时眼中流露出的柔情与真诚,从小到大他是仅有的一个。 事实上,凌灵确实很好看,其他人不是看不见,而是不敢说。所有人都不会忘记五年前那个被凌岳剜掉双目的倒霉蛋,只因为在街市上多看了凌灵一眼,凌岳并不是狠心的人,可是在凌灵的问题上,理智对他来说已经成为奢侈,自那以后,没有人敢再去招惹她,鲁鸣一确实应该偷笑。 “不跑!不跑!不跑!有这么个大美人相伴在侧,傻子才会跑呢,万一被哪个登徒浪子拐跑了岂不是肠子都要变青啦!”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厅门外,一边比划一边笑着道。 鲁鸣一回头看去,不是自己在回来时路上遇见的那个奇怪少年又是谁!凌灵看时,倒是和萧蕊儿遣来带消息的人口中的少年有几分相似。鲁鸣一心里暗忖:不论这少年是什么来头,至少他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否则自己就算有九条命,也活不到现在了,且探探他的来意再做计较。 “这次不是错了?鲁鸣一故意问道。 “兄台的心眼儿恐怕还比不上城东头冯裁缝的半个针孔大呢,些许小事,至今仍然念念不忘。”少年撇了撇嘴,伸出右手,大拇指刚好掐在小拇指六分之一的地方。 “小兄弟怕是误会了,在下只是好奇,所以才冒昧想问,不知小兄弟这次前来是?”鲁鸣一立刻转移话题,他自知论斗嘴,自己永远是输的那一个。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过来谢谢你上次把马让给我骑了,你们继续。”说完,笑着摊了摊双手,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了,竟没有一个人上来阻拦,仿佛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魔力,让人望而却步。 “鸣一哥哥,你见过他?可知道他是什么人?”凌灵若有所思地问道。 鲁鸣一摇摇头,把自己回家路上遇到少年的事情将给凌灵听了,凌灵又将从萧蕊儿那听到关于少年在萧家老宅的事说给鲁鸣一听了。 “后来,我也问过姑姑,我爹爹的确有改投唐颜门下的想法,所以才会被他利用......”谈起少年透露唐颜怂恿鲁谦的时候,鲁鸣一失落地说着。 “所有的事都已经结束了,从今往后,我也只剩下你了。”凌灵看着失落的鲁鸣一,连忙伸手放在他的唇间,缓缓地贴倒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温情的说道。 第一卷 横扫八荒 第0008章 新的开始 随着雁天派的崩坍,天下武林结束了泰山问鼎争夺霸主的时代,潜龙派、离焰派、天雷派、敦山派、渐水派、风影派、连泽派、黄裳派成为声名显赫的武林大宗。 为了争取更广阔的生存空间,武林各派跳出论剑问鼎的轮回圈,不再追求简单的武功高低,而将目标聚焦在整体实力的提升上,双拳难敌四手,纵然神功盖世也难以敌住大批武林高手的围攻,却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另一个更为激烈、更为悲壮、更为诡秘的生死局。 绛城,风影派的庭院里,凌灵听着耳边北风肆虐的呼啸声一动不动,漫天飞雪横空乱舞,满院的梅树被冰雪紧紧裹住,唯有寒梅笑傲着眼前的冰雪世界,狂纵的风雪似乎永远只能成为它的点缀,而无法将它吞噬。 自己是要做肆虐呼啸的狂风,还是做纯洁无瑕的雪花,抑或是傲雪凌霜的寒梅,或者也可以学学梅树,坦然地接受飞雪的保护,凌灵没有找到答案,也许世事原本就不是简单的选择。 “灵儿,这么大的风雪,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想什么呢?”鲁鸣一贴心地为她披上了厚厚的大红毡斗篷,连日来她都在苦苦思索着如何才能让风影派站得更稳些。 “鸣一哥哥,一直以来,武林中都是以各派掌门的武功论高低,可说起武功,在八大派里我可能连中间都排不上,若要练上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见得能胜过其他掌门人,你说还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让其他门派不敢觊觎我风影派?”凌灵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眸中充满了期待,不是期待他给自己答案,而是期待他能给自己一点启发。 很多时候,答案往往就藏在不经意间,就差一个发现它的机会,也许是一段不经意的谈话,也许是还没有迈出的一个步子,也许是灵光一闪的念头。凌灵明白,光靠自己站在院子里瞎想,是很难有结果的。 “《风影谱》你练得怎么样了?当年雁天大侠能够登顶泰山之巅,可见这本身已是一门很厉害的武功,如果能够练成的话,别派自然不敢觊觎风影派了。”鲁鸣一似乎并不明白凌灵的意思,在自己眼里,武林中人自然是要以武功争高下的。 “《风影谱》博大精深,奥妙无穷,眼下我还没有摸到门路,看来只有以后闭关慢慢参悟了,况且也并非短时间能够凑效的,雁天大侠可是在上面下了三十年苦功夫的。”凌灵微微皱眉摇了摇头,这显然是她已经想过的。 “你还记得上次潜入这里的少年吗?我总觉得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师承渊源必定不简单,我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在快马狂奔的情况下,能一次稳稳地站在马耳朵中间的,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就好了,看起来他对我还是不错的。”鲁鸣一低头摸着自己下巴说道,每当想起那一幕,便觉得不可思议。 “少年?我记得他上次来是谢谢你送马给他,可是如果他是为了感谢,为什么在你最需要的他偏偏不露面,反而跑去萧家老宅凑那个热闹呢?直接把你救下难道不是最好的感谢吗?连唐颜暗中怂恿鲁伯伯的事情他都知道,不会不知道你当时面临的处境吧?”凌灵顺着鲁鸣一的话头,慢慢地开始抽丝剥茧,她总觉得少年上次来这里并不是路过,也不是为了感谢鲁鸣一那么简单。 “对啊,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人家就是路过了,顺便来道个谢,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对我那么好。”鲁鸣一不禁苦笑一声,自己这一厢情愿的臭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城东头裁缝店里的冯裁缝,你还记不记得,除了谢谢你,他只提到过这个话头,难道那里面暗藏玄机?”凌灵顿觉眼前一亮,微微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那不过是人家拿裁缝的针来挖苦我心眼小,能有什么玄机,况且我那只不过是探探他的口风,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是小心眼的人。”鲁鸣一撇了撇嘴,憋屈地说道。 “呵呵,呆子,谁说你心眼小了,城东头的裁缝店那么多,他为什么不说瘸了腿的李裁缝?也不说只有一个手臂的谭裁缝?偏偏提好手好脚的的冯裁缝?那样岂不是更能挖苦你?这里面肯定有名堂。”凌灵转了转眼珠,对着鲁鸣一笑了起来,她决定去探个究竟。 凌灵大多数的时间是和爷爷在平阳城里度过的,回到绛城不过才一个月时间,对绛城也只是有个大概的了解,唯独对这城东头的裁缝店了如指掌,不论什么时候,漂亮的衣裳总能勾起女孩儿们的兴趣,尤其是像凌灵这样漂亮的女孩儿。为了让鲁鸣一不觉得烦闷,凌灵特意从北城外绕到城东去,她知道鲁鸣一对自然景致总是偏爱些,他不喜欢太热闹的街市。 “灵儿你看,天工的鬼斧总是那么奇特,纵然在这万物凋零、风雪漫天的萧索中,也不忘送一片温暖、送一片希望给你。”鲁鸣一微微扬起嘴角,神秘地说道。 凌灵走在雪地里环视着四周,除了白茫茫的一片,还是白茫茫的一片,歪着头一脸茫然地看看鲁鸣一,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鲁鸣一见状,笑得更加神秘,从身后搭起她的手往前方一指,一颗光秃秃的歪脖子老树顶端的枝丫上,赫然长着一片绿叶,此刻正东倒西歪地向二人招手。 “鸣一哥哥,你倒真会自己跟自己玩儿,就这么一片小小的绿叶都逃不过你的法眼,怕是二郎天君的神眼都不及你一半呢!”凌灵噗嗤一笑,连忙打趣道。 “哟呵,小妮子长得可真甜,就跟灌了蜜似的,正好让老子来开开荤。”树林里窜出几条人影,当先一个刀疤脸壮汉正舔着舌头,色眯眯地看着凌灵。 “这话可怎么说,你说你是谁的老子?”凌灵拦住了准备拔剑的鲁鸣一,或许是鲁鸣一给她带来的快乐,她今天并不想杀人。 “老子当然说的是你们的老子了。”刀疤脸猥琐地说道。 “噢......鸣一哥哥,听见没有,他说他是我们的老子,照他这样说,把自己的儿子杀了开荤,把自己的女儿活活糟蹋,你说这种人是不是活该断子绝孙?”凌灵笑问道。 “灵儿,何必这么狠呢,或许那家伙只是一时说错了,说不定他说的是他自己呢。”鲁鸣一当即会意,也开始打起诨来。 “他自己?那要是说他自己是自己的老子的话,除了从茅房的石头里蹦出来之外,我可想不到别的理由了。”凌灵继续说道。 刀疤脸被两人一唱一和弄得暴跳如雷,招呼一声,几名大汉立即抢攻上来,几人三脚猫的功夫自然不是两人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便干脆利落地将四人踩在脚底,四人却没有求饶,反而更加嚣张。 “识相的赶紧把老子放开,乖乖地把老子伺候好,否则早晚有你们好受的。” “你们知道刀爷是谁吗?别说你们,就连这绛城风影派的掌门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说出来吓死你们,咱们刀爷正是水山派掌门蹇力妻弟的内侄子,蹇掌门三十六路山水连环刀能够劈山撼岳,你们总该知道吧。” 几人你一眼我一语,说得天花乱坠,水山派不过是个边城小派,掌门蹇力和童蒙派掌门岳童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花架子,靠着一身的蛮力,又仗着岳童闯下点名声,竟也学人开山立派,做起掌门来,凌灵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劈山撼岳?哪怕他会劈天裂地又怎么样?他敢吗?不怕天塌下来砸破自己的脑袋?你们要能抓条龙来,我还能指破龙心呢!”鲁鸣一毫不客气地讥讽道,平生他最恨这帮打着别人的旗号为非作歹的人。 凌灵听着鲁鸣一的骂声,心里反复念道:劈天裂地?他敢吗?劈天裂地?他敢吗?是啊,劈天裂地又怎么样,就算有人会,也没有人敢,就如同传说中的苦学斩龙本领的人一样,学的全是没用的东西,世上哪有龙让他斩杀?躺在自己手上的《风影谱》若不能让更多派中可靠的弟子习练,不也是暴殄天物么。 “既然是蹇掌门门下,你们来绛城又是为什么?水山派离这里可是好几百里呢,你们可别告诉我是来游山玩水、瞻仰古迹的。”凌灵弯腰问道,脚下一用力,痛得两个大汉哇哇直叫。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们......”话未说完,鲜血从脚下两人嘴角中流出,鲁鸣一见状正准备问自己踩着的两个人,脚下刚一用力,也像另外两人一样,一命呜呼了。 鲁鸣一和凌灵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心中大为不解,自己并没有下死手,只是稍稍用力,难道指使的人提前在他们胸口动了手脚?凌灵心里打定主意:不论如何,水山派是不能再留的。 第一卷 横扫八荒 第0009章 补天裁缝 凌灵和鲁鸣一加快了脚步往城东头走去,进入城门沿着城中大道走了约摸半柱香时间,“冯记裁缝铺”五个字映入两人眼帘,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裁缝铺,破旧的陈设和里面鲜亮的锦缎显得格格不入,可谓金玉其中,败絮其外。一个约摸四十上下年纪的男人正在里面忙活,精瘦的脸庞下,眼神格外专注。 “哎哟,两位里边请,姑娘可是要做衣裳?本店有从杭州刚进的上好料子,保准你满意,至于手艺嘛,嘿嘿,您满城打听打听,我认第二绝对没人敢认第一。”当凌灵和鲁鸣一踏进店铺的时候,他连忙放下手中的活,步履轻盈地快走过来,满脸堆笑地问。 “掌柜的,我不是来买衣服的,我是来买针的。有人说您这儿有种针,半个针眼儿,比我这位朋友的心眼还要大,所以特地过来看看。”凌灵试探性地问道。 “嘿嘿,姑娘您可真会说笑,若说这缝衣补天,倒用得着那么的那大的针,你看我这破破旧旧的地方,哪能放得下那么大的宝贝呢。”掌柜的听说,笑得更开心了,如此有趣的顾客他还是头一回遇见。 “如果真的是要补天呢?”凌灵凑了过去,掌柜的话明显提起了她的兴趣。 “那也得看这天的窟窿有多大,大了我可没那么大的针和那么粗的线来补,除非你能找出可以做那么大针的铁匠和织出那么粗线的织户,不然我可没办法,没办法。”掌柜张开双手比划着笑道。 “铁匠和织户可都是现成的,无论你要多大的针和多粗的线,我们两人都可以帮你造出来,至于酬金嘛,包管你满意,只是这线该怎么穿,针路该怎么走,你得告诉我们,怎么样?”凌灵微微扬起嘴角,指着自己和鲁鸣一说道。 “哎哟,这可是笔大买卖,看来我这下半辈子再也不用呆在这破破烂烂的店里了,您容我收拾收拾,明儿定当登门给您说,这窟窿到底怎么个补法,您请。”掌柜笑了笑,走到门口,双手一摊,做出了送客的姿势。 出了裁缝铺,凌灵顿觉神清气爽,压在心口的重石瞬间落了一半,心想着那少年果然不一般,心里也越来越好奇,冯裁缝究竟会给自己出什么主意。鲁鸣一听了半天竟像眼瞎耳聋鼻塞嘴哑般,一句也没闹明白,更不好意思开口问,他发现近段时间自己是越来越在乎凌灵对自己的看法了。 刚好顺着城中大道向北拐的时候,看见前面的醉天楼前围满了人,一个派中巡哨弟子正被酒楼老板一脚踹翻在地,倒地的巡哨弟子恶狠狠地瞪着满身横肉的老板,竟不敢言语。 两人不禁诧异起来,凌灵想着,自己虽然下令派中弟子不得无故欺压劫掠百姓,可也没有让他们如此受人欺辱啊,鲁鸣一却想着,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风影派的地盘对风影派弟子大打出手,两人几乎同时飞奔了过去。 “瞪什么瞪,还不快滚,再瞪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酒楼老板吹胡子瞪眼道,一口发黄的牙齿整整齐齐地露了出来,上来又是一脚,浑身的肥肉立即上下抽动起来,原本宽松的衣服眼看着竟似要挤破了一般。 “有话好好说,凭什么打人?”鲁鸣一赶紧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巡哨弟子,一边说一边重重地推了酒楼老板一把。 “今天孩子过生日,想吃烧鹅,换完班后便在他们这儿买了一只,回去打开一看竟然是腐臭的,我找他来换,偏偏说是我掉包了的。”巡哨弟子指着地上被踩得稀烂的烧鹅说道,众所周知,在绛城除了风影派自己之外,没有人敢来管风影派的事,酒楼老板自然也知道。 “兄弟,你也是风影派的弟子吧?我劝你少管闲事,该干嘛干嘛去,我可是你们柳堂主的朋友。”眼下的风影派开派不久,并没有任命派中长老,除了掌门、小一爷和啸管家之外,柳堂主的名号已经足够震慑派中任何弟子,酒楼老板绝对不相信自己会那么倒霉,刚好碰上那三个人,可事情偏偏就怕可巧两个字。 “你可是柳堂主座下弟子?”凌灵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上前问道,那弟子点了点头。 “好,你回去把今天的事情跟柳堂主说一遍,让他看着办,我给他半天时间,就说是凌灵说的。鸣一哥哥,我们走。”凌灵说完,拉着鲁鸣一快步走了回去。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话刚提到嗓子眼上,凌灵已走远了,酒楼老板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众人听说凌灵,不禁窃窃私语起来,虽然之前未曾谋面,但这位大小姐的杀伐果决、雷厉风行却是早有耳闻,一丝不亚于他爷爷凌岳。 凌灵开始意识到风影派的危机不仅仅是来自武林各派,内部也是蛐蟮跳舞乱七八糟,她开始体会到爷爷多年的不易,至少她现在并没有面临实际的威胁。 “灵儿,你也别太着急了,事情总会有办法的。你想啊,发现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多了,再说了,这么多年你都保持着这么好的身段,这比例简直就没有一丝不合理的地方,难不成你想现在一口吃成一个大肥妞?”鲁鸣一边比划一边笑着开导她,脸上丰富的表情如果放在现在,一定是个优秀的表情包。 “去你的!我现在是乱麻团缠皂角树,想理都理不清了,不过好在有你陪着我。”凌灵突然破闷为笑,她很高兴鲁鸣一开始在意她的喜怒哀乐了。 两人正在说笑,突然有弟子来报,说潜龙派差人来恭贺风影门开山立派,此刻正在前厅等候,凌灵沉默一阵,吩咐弟子奉茶等候,稍微理了理装扮,便和鲁鸣一往前厅走去。 “恭贺凌掌门!在下别英,奉掌门之命前来恭贺风影派从此名列武林八大宗!”别英看见凌灵走进来,立刻上前抱拳施礼,口中朗声说道。 “哼!你们潜龙派有什么想要的,不妨直说,又何必勾搭那些不入格的十八流货色,鬼鬼祟祟地潜入我绛城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凌灵一脸恼怒地说道。 “凌掌门这是何意?”别英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一头雾水。 “十七年前,终南山一战,你潜龙派杀死我爹爹。今日又趁我风影派立足未稳,与水山派勾结潜入绛城,你还敢说你不知道吗?”凌灵紧握着拳头,上前逼问道。 “在下的确不知,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凌掌门明查!” 别英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低头说道。 “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也用不着狡辩,我权当是你擅自做主,肆意妄为。荆掌门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他的美意我心领了,今日我不杀你,赶紧滚!”凌灵死死盯着别英,注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别英听说,三步并作两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看着别英离开的身影,凌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地坐了下来。 “灵儿,你怎么知道早上那些人是潜龙派指使的?”鲁鸣一感觉自己心里永远被问号占据着。 “我不知道,只不过想看看他的反应。”凌灵叹道。 “你是怀疑潜龙派,所以才诈他一诈?”鲁鸣一似乎开了窍。 “我也没有怀疑他们,这个时候不论是谁以什么名义来,我都会这么做的。如果是诚心来贺喜的,又哪里会等到现在,长安离绛城不过五百里,哪怕再慢,两天也到了,这都好几个月了。他们现在来无非是想探探我这个小丫头片子和风影派的深浅罢了。”凌灵单手撑着头,认真地说道。 “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水山派绝不会蠢到自己来绛城找死吧。”鲁鸣一摸着下巴来回在厅堂里走动着。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他们,八九不离十。如果你奉命去人家那里道喜,不明不白的被扣了这么顶帽子,你会就这样走了?如果说是这个姓别的是个胆小鬼,那又怎么会被荆明选上来探听虚实呢?如果说不是来探听虚实的话,随便就派个人来道喜,岂不是藐视我风影派?藐视的方法很多,完全没必要用这么客气的方式。”凌灵一层一层剥开这原本不算神秘的面纱,听得鲁鸣一目瞪口呆,他不得不佩服曾经傻傻的凌灵。 很多时候,有些人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傻憨,也许只是时候未到,同样有些人也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精明,也许只是某些巧合或者你不知道的原因。正如凌灵真正的目的也许并不是查出谁才是和水山派勾结的人,这对她也许并不重要,也许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现在的她,只希望裁缝铺里那个会补天窟窿的家伙,能够用他手中的快刀,将眼前的团团乱麻给彻底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