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方大先生》 第零章 初心不改,追梦始终 写于书前。 对于创作一事,想法在脑袋里已经走了有七八年,无数次在脑中构思剧情,但奈何太年轻,生活阅历也差了很多。 终于在2019年7月1日,下定决心开启篇章。 内容部分,结合了虚构和自己亲身经历,大家只当看做打发时间,切勿对号入座。 对于一个马上而立之年,而一事无成的人来说,能够坐下来压住心态,认真码字,也算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这二十八年来,自己也大起大落,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从生意成功,到最后失败破产,不仅失去了感情,失去了精力,也失去了人生目标。 人有太多情绪,需要宣泄。而我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那就是写作。把自己的经历和对世界的认识,认真的写到书中,与大家共勉。 在这里,我也希望每一位读者,在自己的人生道路遇到挫折的时候,能够真真正正用心去面对,而不是逃避生活。人生在世,只要活着还能动,那你的生活就不会过的太差。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难题,也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难事,希望大家都能够奋勇直上,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勇敢面对。 更多时候,我是想谨以此书,献给奋斗路上的年轻朋友。希望你们不要在生活的道路上迷失自我,能够做到吾日三省吾身,多读书,多学习,多认识世界。而不是像前几年的我一样,在年轻的时候选择沉迷风花雪月、灯红酒绿。 因为未来,你需要对父母,还有妻儿负责。 最后老生常谈: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共勉。 催更群:825631021 欢迎各位参与故事走向设定与友情素材提供。 第一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庄正德喝酒了。 喝了很多酒,喝到摇摇晃晃,喝到无法直行。 酒这个物件,喝了能让人忘了悲伤,忘了忧愁,忘了一切烦恼;但还是酒这个物件,喝了之后,也会把人上一刻的心情放大无限倍。 庄正德累了,感觉很累,不是那种身体的疲惫。而是对于一个马上而立之年的男人,却被生活打败的那种心灵的疲惫。 自十九岁之后,庄正德连续五年考举失败,之后又拿着家中老父多年积蓄,跑到太州府和朋友合伙开酒楼,起初两年倒是生意兴隆,让庄正德狠狠赚了一笔。人一旦从无到有,从穷到富,若不是付出辛劳所得,必然会让人飘忽忘我。 在庄正德看来,这钱赚的也有点太容易了,比起在沁黄县做县令的父亲庄云来说,自己已然在别人眼里超越了父亲,心里也慢慢变得有些飘飘然,觉得自己已经快成为山西第二乔致庸了。 在之后的两年中,庄正德花钱如流水,夜夜流连于烟花柳巷,渐渐生意也不再用心打理。之后又学着晋商传奇乔致庸涉足期货贸易,一狠心一跺脚将酒楼出兑,又四处借贷全心投入到其中。 俗话说站的越高,摔得越痛。 对于一个没有经商头脑的人来说,做自己完全不懂得事情,无异于自掘坟墓。开酒楼赚钱的好运气并没有在庄正德身上一直延续下去,期货贸易仅仅三四个月就让庄正德血本无归。 四年来,庄正德从无到有,又从又到无,直至从无到负。让这个男人饱尝了人间苦乐。无奈之下,也只能灰头土脸的回到沁黄县寻求县令大人的庇护。 庄云一直以来对这个老来子十分宠溺,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事情也都没有太多追究,即便是这次儿子亏了个血本无归负债累累,回家之后也只是跪在堂前不冷不热的训了几句,同时也希望庄正德收收飘在云端的心,能够踏踏实实的找个女人结婚生子,安分守己的在沁黄县度过余生。 庄正德看着老父亲,有些凝噎。自己在外四年,父亲已是满头白发,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没有了以前的那种神采。老父庄云已经七十有余,以后的日子还能陪伴庄正德多久?自己出门在外喝酒吃肉,从来没担心过家中老父。 自从回来以后看到父亲庄云,庄正德感觉自己的心被扎了个通透。自打十五岁那年母亲重病去世,庄云再无续弦,含辛茹苦的将儿子养大,不求荣华富贵官至一品,只求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可是庄正德没有做到,没有出人头地不说,还落了个凄凄惨惨戚戚,眼看而立之年,连个媳妇都讨不到。 一想到这些,庄正德心里委屈、恐惧、愤怒、纠结,庄正德只想喝醉,醉了,就会忘了一切,醉了,就会把所有情绪埋藏。 有些人跌倒了还能爬起来,有些人跌倒了也只想趴着。 庄正德属于后者,在大清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无一技之长,还只能生活在父亲的光环下,这让庄正德觉得自己无地自容。若不是贪生怕死想着苟且偷生,早就一头扎进黄河随波逐流去了。 庄正德摇摇晃晃走了很久,意识模糊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只是觉得阳光温暖,绿草浮萍,当时念头只有一个,就是躺着马上睡一觉。 也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迷迷糊糊中,庄正德听到砰砰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是很吵。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甩了甩发昏的脑袋,庄正德坐了起来,有些失神。往声音的方向远远望去,发现原来是有人在山边的石桌上下棋。 庄正德有些奇怪,扭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沁黄县十里之外的棋盘山,还有些奇怪的就是这荒郊野外的,除了会有人来此地放羊,竟然还有在这下棋的人。 起身之后,庄正德晃晃悠悠的往石桌方向走去,只看到石桌旁一老一小还卧着一条巴哥小狗。 小巴哥有些警惕的朝着庄正德汪汪两声,石桌旁小少年有些恼怒的抬头看了这个醉汉一眼,好大的一股酒味! 小少年梳着油光锃亮的短辫,里头还插着黄色麦穗,看起来朝气蓬勃;老者穿着朴素,青色长袍舒舒展展,放下手中棋子对着走过来的庄正德抱了抱拳:“打扰小友了,老夫带小孙子出来郊游,在此休息片刻,教小孙子下下棋。” 一句话说的庄正德到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来只是想看看谁在这荒郊野外下棋,却不曾想打扰到人家切磋棋艺,拘谨的挥了挥手:“不碍的不碍的,我这也是喝过了头,也不知走哪了倒地就睡,没让这山上的狼啊狗啊吃了就算好了,我还得谢谢您爷俩叫醒我。” 小巴哥一听这狗要吃人,气的鼻子里直哼哼,碍于小主人也在不好发作,只好原地转圈以示愤怒。 庄正德有些惊讶,这小巴哥智商还挺高,竟然还能听懂。老人微微一笑:“年轻人,还是少喝点酒,事无绝对,人无绝处,只要心宽,这世间便没有过不去的桥啊。” 小少年一听这爷爷又开始唠叨,暗暗跺了跺脚:“白老头,你是逢人就劝,也不怕人家烦你。你怕是又忘了上次劝人家被人家追着打了吧?” 姓白的老爷子一听这话,哈哈大笑。对着庄正德再次抱拳,搞得庄正德怪不好意思,“小子庄正德多谢白老爷子开导,只是烦心事多,只想着一醉方休。”这白老爷一听庄正德这个名字,有些愣神,“莫非你是沁黄县令庄云的儿子?” 庄正德仔细端详了白老爷半天,却也认不出来到底是不是见过。 白老爷一看庄正德正犯迷糊,也猜出个大概,“小庄不认识我倒也不奇怪,小时候你光腚的时候我还抱过你,我是你爹至交好友,一直都在外游方教书,这些年很少回来罢了。” 庄正德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白先生,失敬失敬,听我爹平时也总念叨您,一下子没有对上号。” 白老爷子对着庄正德微微一笑,让庄正德感觉如沐春风,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小庄,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回去告诉你爹,最近我一直在沁黄县,就住在县东边土地庙。抽空可以过来一坐,叙叙旧聊聊天。我跟你爹也有十几年没见了。” 庄正德抬头看了看夕阳,这顿酒这场觉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下午了,也是该回家去,省的庄老爷子担心。“白先生,那小子就先走了,回去我便告诉我爹。您也早点回去,天色不早了。”庄正德随即抱拳,与这一老一小一巴哥道别。下山而去。 回到县衙后院,庄正德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老县令,抓紧时间去洗了把脸去了去酒气,在喝酒这方面,庄正德也继承了老县令的强大基因,在外自称新悦酒仙。只因是在开新悦酒楼的时候广交好友,逢桌必敬,喝出来的好酒量。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老县令庄云随同一对夫妇一起回到县衙后院,见庄正德坐在院子里发呆,老县令赶忙叫起庄正德,“正德,这是你远房表哥谢聪,这是他夫人董丽。他二人来咱们这借宿几天,办些私事。” 庄正德起身作揖“表哥好,表嫂好。”,庄正德对于突然来到的表亲感觉很诧异。他只知道母亲当年是从东北逃难来到沁黄县,对于母亲那边有些什么亲戚一概不知。同时也有点好奇,该是什么私事会跑这么远? 见过面后,一家人吃过晚饭。庄云与谢聪在一旁喝茶闲聊,董丽则在院子里转悠,这瞅瞅那瞅瞅的,感觉都是新鲜事物。 庄正德就坐在院内石凳上望着对什么都很好奇的表嫂,庄正德有些拘谨,想跟表嫂聊天,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表嫂董丽转了一圈,将县衙前后看了个齐全,有点百无聊赖。看到庄正德独自坐在院子里盯着她看,便走过去也坐在一旁。 “小胖哥儿,你搁这瞅啥呢瞅,我脸上长花儿了吗?”,庄正德一听这口音,突然想起在太州府花酒场所里遇到的那些个东北女子,各个貌美如花,性格开朗,能喝能玩,一时间突然有点失神。不过一晃又发现有些不妥,赶忙起身作揖,“表嫂说笑了,我只是觉得好奇,因为从未听母亲提过她的亲戚。” 董丽咧嘴笑了半天,“小胖哥儿你可真逗,我们还能冒充咋的。不过我这瞅老半天儿了,发现你这脸上没点血色(sai),破财之相,眼神失焦,心神不宁的。咋滴啦这是?让哪家姑娘骗财骗色啦?” 庄正德一听这话,打心底有点儿慌。在太州府这几年虽然名声大噪,但是一直也就是一府之地,隔着沁黄县千八百里的。不可能有人知道,不然非把老县令气的一口老血吐地上。 庄正德一时间有些摸不透这表哥表嫂的来历,怎的像是某些江湖术士一般? 第二章 关外来的出马弟子 表嫂董丽一看庄正德一脸诧异,心想已是猜中了十之八九。“哈哈,小胖哥儿,让嫂子说中了吧?你瞅瞅你这损sai,天天的不好好想着出人头地,净整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过你放心,嫂子不跟你爹说!” 庄正德有些汗颜,随之而来的更是对表哥表嫂深深的好奇,“表嫂,您跟我表哥到底是干啥的?该不是神仙下凡吧?咋啥都能猜着?” 董丽一看庄正德一张苦瓜脸,就笑个不停。庄云和谢聪也被笑声打断,踱步走到院子中来。 “正德呀,跟你表嫂聊啥呢,这么开心?”庄云爱惜的摸了摸庄正德的脑袋,其实庄云也早就知道夫人这一脉的人,在东北做出马弟子,也因为个中原因很少来到关内做事。 这次谢聪和董丽的突然到访,也让庄云感觉有些奇怪。但这种神神鬼鬼之事,庄正德向来都是半信半疑,能了解到的东西多半也是从些光怪陆离的书上看来的。夫人很少跟庄云说以前的事情,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愿提起的秘密。 “爹,我表哥跟表嫂到底是干哈的呀?感觉挺厉害”庄正德不知不觉也被表嫂带歪了,说起话来一股子大碴子味儿。 以前在沁黄县呆着,庄正德也说的当地方言,不过也跟官话差不太多。只要稍加修正基本去哪都能听懂。母亲说话偶尔会带点东北味道,但在庄正德记忆中,母亲总是比较回避提到自己以前的事情。 谢聪一听,才发现原来庄正德有些事情并不知道,可能也是家里不愿意提起一些事情。 谢聪抚掌大笑,“正德呀,表哥跟你说哦。在咱们东北那旮沓,我们就跟医生差不齐,不过也不能算医生,有些病医生看不了,但是靠我们能看的着,能治好。不知道你听过没有,你娘这一脉,我们这一大家子都是出马弟子,在你们这也叫跳大神儿。” 庄正德又犯迷糊了,突然发现了一些在自己认知之外的东西。从小之乎者也,教书先生也很规规矩矩,没有提过这些在庄正德看来是邪门歪道的事物。“那表哥,啥是出马弟子啊?跳大神儿的我倒是见过,每年龙王庙会都有那种表演,呜哩哇啦上蹿下跳的,整的还挺莫名其妙”。 庄云一听这小子又开始胡言乱语,照着后脑勺给了一巴掌,“当着你表哥面胡说什么,啥叫呜哩哇啦上窜下跳的?” 庄正德摸着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第一次见表哥表嫂,说错话会让人觉得很没礼貌。也可能是在太州府这几年野惯了,变得有些随性。 董丽莞尔一笑,谢聪随即说道“哎呀姨夫,正德都这老大了,还打他头。多大事儿呀,都自己银咋还动起手来了。正德呀,你要想听表哥给你讲讲哦,怕是今晚上不睡觉也给你讲不完。” 庄正德一听,这酒劲是彻底醒了。一直以来不务正业,让庄正德对于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变得兴趣盎然。“唉呀妈大表哥,快搁这讲讲,快讲讲。” 谢聪正襟危坐,忽然一掌拍到石桌上,吓了庄云父子一跳。倒是董丽一看这阵仗又是哈哈大笑“坐稳喽啊,你表哥要开始啦”。 “咱家这一脉的出马弟子,又简称弟马。在东北老家有大香堂,供奉内五家老仙家,各是胡、黄、白、柳、灰。当然还有外五仙,但外五仙的这些老仙家咱们一般也很少请。所以主要还是以五大家为主。” “有些弟马是因缘巧合,单枪匹马的,出马也只出某一家,算是为各位老仙家积攒功德,能让其早日修炼成才。” “但是咱们这一支,因为开的香堂大,弟马也多,基本是因事而异,因病而异,自有老仙家做主排兵点将出马做事。” “我跟你嫂子就算是组合弟马,也都算是有仙缘之人,身体和精神方面都能支撑老仙家上身办事,就跟朝廷领兵带队的差不齐。” “在有些细节也不便跟你透露,这段时间我跟你表嫂来到山西,也是得了老仙家的命令,请示了土地爷才出关办事。这之前几百年,咱们老仙家都很少入关,但是由于一些原因,算是放开了这个限制。就当是为了把仙家发扬光大吧。” 庄正德听了半天,脑子里还是有点懵。一是表哥讲话也没个条理,二是一下接受这么多的信息量有点没反应过来,“表哥,我打断你一下,这人咋还这能修炼成仙那?还有土地爷?这个世界真有土地爷这种神仙?我看西游记不都是小矮个子老头,一棒子就给叫出来了,有这么厉害吗?” 表嫂董丽在一旁一听,顿时有点汗颜,“小胖哥儿,你可别(读四声)胡说,抬头三尺有神明,快快告罪。免得仙家怪罪下来!” 庄正德自知失言,赶紧起身朝着四面八方作揖,“不知者不罪,不知者不罪,小的在这儿跟各位仙家请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表哥谢聪点点头,“正德表弟,没事没事,毕竟你对这些东西也不了解,我这也算是给你普及普及新学问,咱们说的仙家啊,他都是动物修炼而成。比如古月胡家,就是狐大仙儿和狸大仙儿修炼功德圆满;这草头黄家,就是黄鼬大仙儿;这白家尼,就是刺猬大仙儿和兔大仙儿;这柳家,是长蛇大仙儿;这灰家,就是鼠仙儿。” “各家大仙儿尼,脾气秉性又不一样,就跟咱们人的性格一样。有的好打斗,有的贪玩,有的调皮可爱,有的古灵精怪。反正就是年龄各异,性格各异,仙法各异。各有各的长处,我跟你表嫂也要在这呆段时间,有机会让你多照照面,毕竟都是咱这一脉的人。” 再这么一说,庄正德有些明白了,感情这就是小动物打架,噼里啪啦。而且还能替人治病,在打翻了庄正德对世界的认知之后,突然也让庄正德觉得母亲也是个神秘的存在。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也不能这么说,“哦,表哥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有意思。我爹也没跟我提过这些事情。有意思有意思。” 庄云在一旁抽着老烟杆子,不知是想起了去世的夫人还是什么,一脸惆怅,听到儿子这么说,庄云在桌边敲了敲大烟袋锅,“你爹我不是不给你说,主要是有些事情爹也弄不清楚,在咱们的书里都是之乎者也,哪来这些神仙妖怪。爹也不是没教过你,出门在外,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妄加非议。这个世界总有你不知道、不明白的事情。” 谢聪和董丽在一旁点点头,这个姨夫一生刚正不阿,清廉为官数十载,自然是满身正气,仙儿啊鬼儿啊自然不近身。 信仰一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再者说,人活一世,身正不怕影子斜。老话儿有老话儿的道理。 对于谢聪和董丽来说,一个有强大自身信仰的人,自然会变得百毒不侵,百邪不近。这也是多年出马总结出来的小经验。 庄正德在一旁也是点头附和,越来越多的就是对于这对夫妇的好奇之心。这些年来起起落落,又遭了生意失败的变故,已经让这个男人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好像是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一点兴趣。每日不是闲逛就是喝酒,人无梦想犹如咸鱼。庄正德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一条又臭又硬的烂咸鱼。 表嫂董丽看到庄正德若有所思,也不打扰。其实多年的出马,已经让表嫂窥测到了这个小胖哥经历到的一些事情,看到庄正德双眼蒙尘。应该也是有些蹊跷在这其中,俗话说的好,夜路走多了总有见鬼的时候。而且一个人如果长期饮酒,夜不归宿,精气神总是要受到一些影响的。这种时候,就越来越容易沾染因果。沾染的越多,报应来的越猛。 也许庄正德并不知道这些,对于庄正德来说。只是感觉这几年不管是做事还是做人,都失了很多分寸。但是自己也并不知道原因究竟在哪里,不管是考举失败,还是后来急冲冲的开酒楼、做期货贸易。都是自己一时昏头,冲动之下做的决定。 直到现在回到沁黄县,庄正德才有时间,有精力去回想起这些细节,再听听表哥表嫂的一番只是普及。总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摊上事儿了,不然不可能倒霉催成这样。 庄正德做了一番心里斗争,终于还是下了决定,“表哥,要不您和表嫂也帮我看看?”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庄正德感觉心中五味杂陈。算起来自己也是圣人子弟,怎么就对这些无稽之谈有了念想?也许是为了给自己的失败找个借口,亦或许是世间总有圣人也解决不了的问题吧。 庄云听到庄正德这么说,倒是也没阻拦。自己生的儿子,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但总有庄云看不到的时候,而且庄正德回来以后将这些事情一一都跟庄云交代,也让庄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儿子不应该是这么一个莽撞的人,做的这些事情就犹如有人推波助澜,催着庄正德往前跑一样。 谢聪还未来得及说话,表嫂董丽在一旁就应声下来,“小胖哥儿,你也别(读四声)着急,明天我们约了人家看事儿。你就当给你表哥打个下手,先看看再说。” 庄云扭头看了看天色,也未阻拦,“正德,那你明天就跟着你表哥表嫂出去,也算见见世面。给你看不看的,等你回来了再说。今天也不早了,早点休息,明日早起随你表哥表嫂走一遭。” 第三章 弟子出马 庄正德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踱着四方步转转悠悠。 庄云一出门看到儿子这德行,有点惊讶。 在回来沁黄县的几个月,哪天不是等到中午饭点差人,叫庄正德起床吃饭,庄正德才能慢悠悠的爬起来洗漱穿衣。突然看到儿子起了个大早,又觉得非常欣慰。庄云也希望儿子庄正德能早点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毕竟庄云已经老了,还能帮庄正德撑着这片天多久? 庄正德看到老爹出门,笑呵呵的往跟前一凑,“爹呀,我表哥表嫂怎么还没起床,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话音未落,西厢房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谢聪和董丽已经洗漱穿衣完毕,靠门口还放着两个小箱子。 “唉呀妈呀,小胖哥儿这小年轻轻的,还能起这么早。稀奇稀奇,哈哈”表嫂董丽属实是性格开朗之人,一大清早就开起了庄正德的玩笑。 许久没有的热闹,让庄正德一扫阴霾,感觉阳光都不再刺眼。 庄正德规规矩矩作了个揖,向庄云和表哥表嫂请了个安,随即一家人忙忙活活准备收拾的吃早饭。 早饭也很简单,黄瓜小菜,西红柿炒鸡蛋,馒头,外加小米粥。沁黄县此地位于晋西偏北,地处黄土高原,毗邻陕西,隔着一条黄河。小米是沁黄县的一大特产,熬制的小米粥清香四溢,更有安神养胃排毒的功效。也是当地人最爱吃的一种食物。 庄正德好久没吃过早饭,一闻粥味儿就早已食指大动。只等众人落座,庄云先动筷,大家就开始吃了起来。 谢聪和董丽自从得了老仙家指令后,就四处云游。早已习惯了各地风味,吃的也是津津有味。饭菜虽不丰盛,但难得有了家的温度。 谢聪嚼了一口馒头,扭头看了看西厢房门口的箱子,“表弟啊,家伙事儿都带全了,咱们一会吃完饭就出发。今天要去的是县北边的一家人家,我先大概给你说说。家主姓曹,是个卖酒的,家里有个姑娘患病半年,怎么看都好不了,吃的药渣子都快能盖房子了”。 董丽斜了谢聪一眼,“净胡说,是药三分毒,这玩意儿吃那老多,不得吃成药桶子,你当是吃饭尼。” 谢聪灿灿一笑,“你看你搁这老认真了,我不就是说笑吗。不过真的她爹也算是遍访名医,就是查不出来问题。昨天也是你爹引荐,老曹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看看再说。事情之后他还不得高低请我喝顿酒?” 董丽气的拍了谢聪一掌,“酒酒酒,就知道喝酒,也不怕喝死你个损sai。一天没点正事儿。赶紧吃,吃完干活去。小胖哥儿你也多吃点,今天全靠你卖力气。” 庄云看着这几个晚辈嬉笑打闹,感觉自己也年轻了几十岁。家还是得有家的氛围,每天就庄云跟庄正德两个人,除了忙公务,回家不是看书就是写字,父子俩也很少交流,突然多了两个小话痨,也让庄云平静的心起了涟漪。 庄云看看谢聪和董丽,啥时候庄正德也能娶个老婆回家,让庄云在有生之年见孙儿一面。再无他求。 庄正德看了看西厢房门口的两口箱子,“表哥,这箱子里装的啥家伙事儿啊?看起来还挺多的。有啥说道,快讲讲。” 谢聪吃饭不紧不慢,“啊,这箱子里那式儿的都是跳大神儿用的家伙事儿。里头有男女萨满服各一身,文王鼓、武王鞭一套,其他也没啥。等一会到人家了你就看到了。还有些需要准备的大公鸡,纸活元宝、冥钱,都让老曹家自己准备了。” 庄正德一听这路数,感觉还挺复杂的。还得准备这么多东西,走南闯北的真挺不容易。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套路,也都有自己的难处。闯荡江湖,谋生之路,苦乐在心,冷暖自知。 匆匆饭毕,一行三人与老县令道别后,带着两箱子家伙事儿,前往城北老曹家。 老曹全名曹雪旺,人长得跟武大郎差不多,个头不高五大三粗。倒是起了个红楼梦一般的名字。世代在沁黄县酿酒卖酒,到老曹这辈,家里只生了一个姑娘。这对于传宗接代和传承家业来说,产生了不小的难度。毕竟一个女娃娃家家,不去绣花做女红,反而酿酒带卖酒,看起来总是有点怪怪的。 老曹的女儿名叫曹玲花,长相身材没随爹,就是不知道随不随娘。乍一看给人一种不是亲生的感觉,个子挺高,长得挺瘦,端的大眼睛高鼻梁,唇红齿白体透香,年方一十七。 约莫半年前,曹玲花午后与几个闺中好友相约闲逛游玩。傍晚回家吃了晚饭之后,早早睡下。可就是这一睡,第二天怎么叫都叫不醒。整个人昏昏沉沉,浑身皮肤泛红,却又没有发烧,之后这半年中每天只有一两个时辰能够清醒,进食完全只能靠老曹煮些小米粥强灌,人已瘦如柴干。 自打曹玲花生病之后,老曹也无暇顾及酒铺,让夫人在家照顾生病的女儿。自己外出四方重金寻找名医,刚开始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本地或者外地的几个名医过来瞧病。可又是望闻又是问切的,一点毛病查不出来。看的几位老郎中直晃脑袋,告诉老曹不如早点准备后事。 看病一事,老曹从未放弃过丝毫机会。在这半年的寻医路上,碰到过好人,不收分毫银两不远千里跑到沁黄县问诊;也碰到很多坏人,打着神医的名号卖着狗皮膏药,号称包治百病,让老曹花了不少冤枉钱。再到后来,也没的什么名医神医老郎中了,来的都是些瞧热闹的。 后来有人跟老曹说,这病应该不是实病,而是虚病。该找找跑江湖的术士大仙给看看,可沁黄县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又能有什么真神真仙。多半都是些江湖骗子,不学无术、坑蒙拐骗是首要目的。 庄正德跟随表哥表嫂赶到老曹家的时候,老曹正在收拾酒铺的门板,准备开门营业。 老曹打量起来的三人,体型有点胖,个子一般高的这个小伙子,应该是庄云老县令的儿子,长得太像;后头高个马脸的汉子和这位微胖女子,就是昨天老县令带过来瞧病的东北弟马。 老曹开门将三人引到后院,“庄公子好,两位仙家好。”老曹这招呼打的不冷不热,可能对于江湖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麻木了。若不是庄云老县令带过来,兴许早就撵出门外让这几位哪凉快哪待着去了。 谢聪表哥表情十分严肃,鼻子里重重的嗯了一声,“曹掌柜好,昨天大概齐已经看了看,不知道让您老准备老公鸡、纸钱等物,准备的咋样儿啦?” 老曹一看这马脸汉子一脸严肃,不由得也肃然起敬,“仙家,您让准备的东西,我差贱内去买了,应该快回来了。要不您和这位女仙家先进去瞧瞧?” 董丽表嫂也一扫前日不着调的样子,面无表情,“那啥,行吧。曹掌柜也别客气,啥仙家不仙家的,这是我男人谢聪,我叫董丽。给孩子瞧病啥玩意儿的,也是我们东北出马弟子的分内之事。” 又是一番寒暄过后,庄正德跟在表哥表嫂屁股后头进了曹玲花的闺房。 当然,这也不是庄正德第一次进女人的闺房,早在太州府的时候,庄正德已经把人家闺房当家住了。 说起来虽然有辱斯文,可这种事情,谁辱谁舒服。 谢聪先是打量了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小闺房布置的很温馨,桌椅板凳也都一尘不染。看起来曹玲花以前也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只是可惜了小小年纪重病不起。着实有点受罪。 董丽走近床前,坐到床边小凳上。低头看着这个病恹恹的姑娘,有些怜爱的摸了摸曹玲花的头发。 孩子是父母心头掉下的肉,哪个父母能见得自己的孩子生病疼痛受罪?由于身体的原因,董丽已经无法生儿育女。所以见到别人家的孩子,总会勾起自己心中的痛楚。 庄正德站在一旁,有些好奇得看着表哥表嫂,进来之后也没说话。就这么你看房,我看地,她看床。 气氛突然感觉有一丝尴尬。 庄正德捅了捅站在旁边的表哥谢聪,轻声提醒,“表哥,别瞅啦,干活干活。” 谢聪突然笑了笑,“别着急,让你嫂子先瞧瞧再说。这种事情,我是敲锣打鼓的,你表嫂才是唱正戏的。” 庄正德一听这话更惊讶了,就这说话都不着调的表嫂还是正主?从昨晚认识到现在,庄正德一直以为这个表哥才是大神通。 在庄正德看来,女人家家的无非也就是打打下手,擦擦汗啥的。可能带有偏见,但庄正德仔细一想,也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董丽轻轻的唤了两声曹玲花、曹玲花,声音很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然后又轻轻的伸手,把被子掖开,抽出了曹玲花的右手,握在手中。庄正德大气也不敢出,就这么站旁边直勾勾的看着。 老曹在一旁也有点不知所措,来人跟老曹以前请来的江湖骗子又不太一样。那些人进来总是色眯眯的盯着女儿看,又是摸脸又是摸手的。桌子一摆就开始插香点烛,神神叨叨、呜呜喳喳,嘴中乱念一通就烧个符水给曹玲花灌进去,也不见好是也不见动。 第四章 敲起鼓来请仙家 董丽轻轻揉着握在手中的小手,曹玲花躺了半年,只能吃流食,身体几乎是皮包骨头了。这让董丽心中又忍不住有些难过,好好的一个妙龄女子,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也不知是哪路神仙干的这种好事。难道就不怕报应? 庄正德只见董丽表嫂摸了半天这只犹如枯骨,却血红血红的小手。然后捏起食指,将曹玲花的食指指甲盖掐在董丽拇指指甲和食指中间,闭上眼睛。之后又是曹玲花的拇指指甲盖,中指指甲盖,无名指指甲盖,到最后小指指甲盖,掐了个遍。嘴中念念有词,但是淅淅索索听不清楚。 董丽大概掐了有那么一炷香的功夫,突然睁开眼睛看向谢聪,“聪哥,白小花说应该是关内的小畜生干的,但是弄不太清,得来了再看,我们开始吧。” 谢聪嗯了一声,叫上庄正德一起,到门外把两个箱子抬到闺房。这时老曹的夫人也回来了,映入庄正德眼帘的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多不到四十岁,保养的很好。个子比曹大郎高了一颗头,这一幕又让庄正德想起了《水浒传》。 老曹的夫人左手环抱一只红锦大公鸡,鸡尾有黑又亮,煞是好看;鸡冠鲜红,眼神锐利,咯咯咯咕叫个不停。右手边大篮子里面是满满的金色纸元宝、白色纸钱、黄纸冥钱,盈盈鼓鼓装的冒了头。 谢聪和董丽在房中收拾穿上萨满服,庄正德则帮着老曹夫人收拾大公鸡和一篮子纸活。谢聪在房门口朝着庄正德挥了挥手,“正德表弟,你把这大公鸡抱着,抱好了,面朝外站在门口,纸钱就放在院子里不用动,一会要去土地庙用。我跟你表嫂马上准备开始了。” 庄正德看了看这只不安分的大公鸡,有点不敢抱,总怕大公鸡啄他几口泄愤。但是表哥都说了,也不得不从。庄正德突然感觉自己像个护法,又像个门神。赶紧收起玩闹的心态,端端直直的搂着大公鸡站在门口。扭头看向屋里。 庄正德从未见过这样的服装,其实也就是简单制作的褂子和裙子,男女区别不大,只是头顶的冠不太一样。谢聪戴的更简单一些,一圈红红绿绿黄黄的头戴;董丽则戴着像鸡尾羽毛一样的头冠。衣服也是红黄绿蓝白五色,样式比较夸张,条条布布的。给人感觉又不像衣服。 谢聪左手拿着一面文王鼓,鼓边带着小铃铛,一摇就会叮呤咣啷的响,右手拿着一条武王鞭,也是用红黄绿蓝白五色彩带包过,尾部带着絮条。试着敲了敲,声音很是清脆。庄正德怀中的大公鸡听到鼓声后也不咯咯咕咕的叫了,安安静静的“盯”着门外。 董丽穿戴好后,理了理萨满服,双手放到膝盖上,闭着眼睛端坐在曹玲花床前。 庄正德有点激动,看到这阵仗感觉自己从脊背根到脖子窜上去一股麻麻的凉意,这也是庄正德真真正正第一次接触认知之外的东西,免不得十分好奇。听到鼓声之后,庄正德也赶紧扭头端正看向门外,满脸严肃。 老曹夫妇就站在女儿闺房对面屋檐下,两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很是紧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这么多年出于对庄老县令的信任吧。总感觉这次女儿可能会得救。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庄正德感觉自己脑门子开始冒汗,也不知道是自己吓自己还是怎的。 谢聪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敲了三组鼓点。开始在房内踱步,踱步的声音很大,很响,是故意踩出来的声音,像是提神提气,又像是警示他人。然后庄正德就在门外听到谢聪开始一边敲一边唱词,很有韵律。 ------------------------------------- 日落西山呐黑了天, 龙归沧海虎归了山。 龙归沧海呐能行雨, 虎归深山得呐安眠。 大路断了呐马和车, 十家有九家把门关。 行路君子呐住旅店, 家雀卜鸽呐奔房檐。 只有咱家呐门没锁, 烧香打鼓呐请神仙。 左手拿起呐文王鼓, 右手举起呐武王鞭。 咱们先说鼓后说鞭, 起名就叫呐晃魂帆。 木匠师傅呐砍柳木, 锛子锛来呐刨子圆。 上面拴上呐八根弦, 四根朝北四根朝南。 四根朝北呐安天下, 四根朝南呐定江山。 中间是呐哪吒闹海滴金刚圈。 还有呐,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大钱。 小小鼓鞭呐一尺三, 五彩飘带呐上边栓。 往下一住呐一个弯, 往上一指呐一个尖。 打一下呐颠三颠, 打三下呐颠九颠。 梁山一百呐单八将, 打了呐一百零八鞭。 鞭要一打呐鼓就响, 鼓要一响呐请神仙。 请神仙要先按内仙, 三道狼牙呐三道关。 头道狼牙呐头道关, 秦琼敬德呐把门看。 秦琼手拿呐熟铜锏, 敬德手使呐打将鞭。 往日闲事呐你多管, 今日闲事呐你少贪。 打开大门呐让外仙, 请你把老仙送到呐二道关。 二道狼牙呐二道关, 哪吒杨戬呐来站班。 杨戬驾着呐哮天犬, 哪吒挎着呐金刚圈。 往日闲事呐你多管, 今日闲事呐你少贪。 打开大门呐让外仙, 请你把老仙送到呐三道关。 三道狼牙呐三道关, 灶王老爷呐把门看。 灶王老爷呐本姓张, 家住上方呐张家庄。 老大本是呐张天师, 老二就是呐张玉皇。 剩下呐老三没事干, 来到呐下方当灶王。 灶王呐老爷把头低, 里神呐别把外神欺。 今天东主呐有大事, 那是帮兵呐请来地。 一请胡呐二请黄, 三请呐飞仙四请蟒长。 五请呐清风和悲王。 天上有事呐飞仙办, 地上有事呐得胡黄去商量。 阴曹地府呐要有事, 得请呐悲王去帮忙。 老仙家呐下山峰, 下山带来呐宝三宗。 捆仙索和呐捆仙绳, 马后捎带呐拘魂瓶。 捆仙索呐往上捆, 捆仙绳呐往上扔。 头上压住呐三味火, 肩胛吹灭呐两盏灯。 老仙呐捆人要捆紧, 半阴半阳呐可不中。 叫声老仙呐抬头观, 红罗宝帐呐在堂前。 刘伯温看的风水地, 诸葛亮点的老龙谭。 鲁班做的呐小板凳, 四角八扎呐在中间。 你鲤鱼打挺坐上边, 我鞍前马后侍奉当仙。 芝麻开花呐节节高, 谷子开花笑弯了腰。 茄子开花呐头朝下, 玉米开花呐一撮毛。 高粮地里呐长黄蒿, 老仙你影影超超来到了。 老仙来了呐我知道, 千万别把呐脾气暴。 房屋小柱呐边角多, 磕着碰着可不得了。 磕着呐君子还好办, 碰着呐小人了不得。 一笑公呐二笑婆, 三笑呐老仙没道和。 我拦住马头问国号, 拉住呐丝缰问家乡。 或姓张呐或姓王, 要不就姓李或姓黄。 赵钱孙李呐李存孝, 周吴郑王呐王颜章。 冯陈楚未呐未学士, 蒋沈韩杨呐杨六郎。 或住府上或住呐乡, 或住东北和呐沁黄。 大雁北飞呐白草青, 人过留名呐雁留声。 帮兵请老仙开金口, 说出呐家乡住处和姓名。 上马呐到有规格礼, 下马呐也有礼规格。 或好吃呐或好喝, 酒饭烟茶呐预备着。 弟子今天请来呐老仙家, 病人就在这床当中。 一病就是大半年, 总觉她心里有事情。 南请呐大夫不见效, 北用呐草药不见功。 万般处在呐无几奈, 才请老仙呐到军营。 或是看呐或是听, 或是诊脉看呐病情。 阴阳找呐八字瞌, 串过呐七窍十二经。 五脏六腑看个遍, 麻烦老仙仔细说清。 ------------------------------------- 庄正德一听头皮发麻,表哥谢聪敲的有节有点,这么长的唱词一句不差。听的人感觉如雷贯耳。 就是有一点弄不明白,这大清早的,咋就日落了西山黑了天?庄正德只感觉听的是一脑门子问号儿。 紧接着谢聪的鼓点速度也越来越快,就听着椅子上坐着的表嫂董丽,突然开始急速跺脚,嘴中也是得得巴巴。 庄正德不敢回头看,只能听着,应该是表嫂董丽浑身颤抖着。嘴里也咿咿呀呀听不清在说什么。像唱戏又不像,更像是喃喃细语。 大概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董丽突然开口说话了,不过声音不是董丽的声音。而是,一个小孩儿? “这~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啦,真是讨厌死了。谢聪,你过来吃我一耳光谢罪!!!” “老仙家息怒,老仙家息怒。莫非您是白小花白老仙家?”谢聪跟这帮子老仙家打过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一听是个小女孩儿的声音,便知道是调皮可爱的白小花。 “哎呀,你才老尼。跟你说多少次了,别说我老别说我老。你咋就不听呢?说吧啥事儿?赶紧处理完了我还得回家睡觉呢!做梦做了一半儿,气死个人!!!”白小花上了董丽的身,说出来话也是大概六七岁小孩儿的声音。听的庄正德是一愣一愣。这也太神奇了吧? “唉呀妈呀,白仙家您可是不知道,我这长话短说,床上这小姑娘姓曹名玲花。年方一十七,出门逛了一圈回来就给躺倒了。这不,大半年了,再躺就没命啦。您不救她谁救她?您说是这个理儿不?您给瞅瞅,咋回事儿?”谢聪这时候说起话来,语速极快,兴许也是怕惹的白小花不高兴,可能是小仙家的脾气还是有点古怪。 “哦,这样啊。怪可怜的,刚才董丽也看过了。我来仔细瞅瞅。”白小花这会说起话来又是老气横秋,听得庄正德云山雾罩的,真有点搞不懂这些仙家的秉性了。 庄正德很想回头看看,忍不住想瞅瞅这仙家上身到底啥样。 就在庄正德准备扭头的时候,白小花突然呔了一声,“门口那个抱鸡儿的小胖砸,不许回头,你一看本仙家就得散功,还想不想让这小姑娘活啦?” 庄正德一听吓得一哆嗦,赶紧站直了,直勾勾的盯着对面房檐下的老曹夫妇。 第五章 小阴沟里的臭鱼烂虾(周末2更) 老曹夫妇听到房内的响声,也被吓了个不轻,曹雪旺在房檐下紧张的看着门口的庄正德,“庄公子,庄公子,千万别乱动啊。里头在救人,千万别乱动啦。” 庄正德听不太清,老曹说话声音有点太小了,但是庄正德知道大概也是提醒别乱动什么的。 里头白小花哼哼唧唧半天,突然又说话了,“啥玩意儿啊这是,咋这臭鱼烂虾现在都能修炼出来本事了?” 谢聪低眉顺眼的赶紧附和,“白仙家您瞧出来了?啥情况啊这是?您给办办?” 白小花说起话来总是要先哼哼唧唧一会,“我呸,这小姑娘也有点太皮了吧。她们几个出去闲逛,跑到河边把人家一只小乌龟和两只小虾从水里捞出来,扔河边石头上晒太阳。着了道啦!” 庄正德一听里头这话,差点笑喷出来。这种艳阳天,把这喜水好阴的小动物,拉出来晒太阳。可不是要把人家煮了吗?怪不得躺床上迷迷糊糊下不来床,还浑身发红。 “小胖砸,你给我进来吧。对了,跟主家要把菜刀过来。” 庄正德一听白小花在喊,紧忙跟老曹挥手要菜刀。老曹急忙就往厨房跑去,随手案板上拿了一把,擦擦干净,递给了门口的庄正德。 庄正德一手抱鸡,一手提着菜刀,转身进了闺房。 谢聪表哥站在董丽表嫂对面,离着不远。董丽表嫂还在凳子上坐着,浑身哆嗦,眼睛眯着一条缝,黑黑的眼珠斜着看着进来的庄正德。“小胖砸,来你过来,把这大公鸡给我切喽。” 庄正德一听这话,就准备手起刀落要了这只红锦大公鸡的小命儿。白小花一看,又炸毛了,“停停停,你个傻小砸,让你划拉一下鸡冠,放点儿血出来。感情你这还要把这大公鸡真杀了呀,一点都没有好生之德,怪不得长这么胖!” 庄正德一时有些汗颜,心想这不是没见过这阵仗吗。谁知道这切喽,到底是切死喽还是不切死。庄正德抱着大公鸡走到董丽表嫂跟前,轻轻对着鸡冠划了一刀。大公鸡咕咕叫了两声,扭扭头有点不情不愿。 顺着鸡冠流出来一股鲜红色的血,董丽抬起哆哆嗦嗦的手,指着庄正德,“你抹手上点儿,在这姑娘眉间划道横,人中划道竖。我让这小烂虾好好明白明白我白小花的道行!” 庄正德应声,小心翼翼的在手上擦了鸡血。弯腰抹到曹玲花的眉心和人中位置,只见抹完鸡血之后,曹玲花嘴里哼哼了两声,眉头一皱又一松。长长的舒了口气。 董丽这时候嘴里说着庄正德听不懂的话,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感觉像是在跟什么人说悄悄话一样,一会柔声细语,一会声色俱厉。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时间,“谢聪啊,好啦,完事儿啦。没多大个事儿,就是她太调皮。把人家小乌龟小虾差点晒熟了,这些小东西也不知道哪整的道行,小小的报复了一下。不是啥大问题,就是锁住了小姑娘的经脉,气血不畅,你把主家叫进来,我有事儿跟他说。” 谢聪领命,到门口把老曹唤了进来。庄正德看见老曹进来这几步走路都不利索,感觉就跟大腿骨头流了一样。老曹颤颤巍巍来到董丽面前,“白老仙家,您有什么吩咐,您说。” 上了董丽身的白小花嘿嘿一笑,“我这一路过来就闻着酒味儿啦,你快给本仙家整一碗过来尝尝。本仙家可累坏了,你要敢以次充好,让你也尝尝晒太阳的滋味儿!” 老曹一听,这好办呀,咱家就是卖酒的,啥好东西没有。扭头紧忙准备出去,刚抬脚突然又想起来啥了,“老仙家,这我女儿咋样?好了吗?” 庄正德一旁听着这话,心想要不是这白小花上了董丽表嫂的身,哆哆嗦嗦行动不便,早起来踹这老曹一脚了。 这会庄正德看到曹玲花脸色已经渐渐偏白,外头漏出来的胳膊和手上的皮肤颜色也渐渐要恢复正常了。看来这次是已经搞定,这东北仙家还真是有些说法。 上身董丽的白小花也有些不耐烦了,“你快去吧你,真是费劲儿,本仙家出马这种臭鱼烂虾还不是手到擒来,喝了酒你姑娘就醒啦。别着急,赶紧拿酒去吧!我还着急赶路回家睡觉尼!” 老曹这会来了精神,一路小跑到后院酒窖里打了一碗老酒,屁颠屁颠跑过来端给董丽,只见董丽哆哆嗦嗦抬碗喝进嘴里。跟漱口一样先漱了个来回,突然扭头就朝床上的曹玲花脸上噗了过去。随后才咕咚、咕咚、咕咚,三大口干了碗里剩下的老酒。 这一幕看的庄正德有些想笑又不敢笑,憋着怪难受。 被酒滋过的曹玲花慢慢抬起了眼睑,浑身虚弱的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旁边是身体哆哆嗦嗦、眼睛半闭半睁坐在凳子上的年轻妇人,头戴羽毛冠;对过是同样打扮的马脸汉子;中间站着父亲曹雪旺;旁边还有位白白净净的胖公子哥儿,抱着公鸡,拿着菜刀。 曹玲花几个深呼吸,有些虚弱的开口说话了,“爹,我这是咋啦,浑身没劲儿。我是生病了吗?我睡了多久?爹,呜呜呜呜呜,我梦见有个长两个钳子的怪物掐着我手腕儿不让我走,呜呜呜呜呜,爹我好害怕。后来来了个小白兔,一巴掌把这怪物拍走了,我就给吓醒了。呜呜呜呜呜呜” 上身董丽的白小花叽叽叽叽笑了几声,“姑娘别怕啊,呐小玩意儿算个屁,被本仙家打跑啦。它要在敢来,本仙家非把它油炸了不行。” 老曹夫人一听女儿真醒了,哭哭啼啼就往进跑。进门就往床前一跪,“多谢仙家救命之恩,多谢仙家救命之恩,我女儿终于醒了,女儿呀。你别说话了好好躺着休息休息,有爹娘在,还有两位大仙在,咱不怕了,不怕了。” 庄正德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泪目,自己本来就是个眼窝子很浅的男人,真的是受不住一丝感动。扭头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欣慰的看着一家三口重新团聚。 谢聪咳咳两声,“老仙家,事儿办完了。收尾的事情交给我俩,我送您先走一步,您老赶紧回去休息。嘿嘿。” “得啦得啦,那我就回东北啦,你俩收拾残局吧,本仙家还得回去睡觉呢。哼!哼!哼!”白小花最后三哼,调皮的很,各是对着谢聪、庄正德、老曹一人一下,看来这小仙家起床气也是大得很。 谢聪扭头看看进来的几人,“曹掌柜,曹夫人,你俩先去外头。正德你继续到门口跟刚才一样,我把老仙家送走。咱们再善后。” 庄正德应声,扶着和曹掌柜扶起曹夫人,往门外走去。站定之后,听到表哥谢聪又开始急促的敲起了文王鼓,接而转为由韵律的敲打,嘴中也开始念词。庄正德听着跟之前念的不太一样,应该是请来和送走念的词儿都不一样。 ------------------------------------- 大事了呐个小事完, 一把撒开呐马嚼环。 人魂归在呐人身上, 马魂归在呐马身边。 人得呐真魂吃饱饭, 马得呐真魂能撒欢。 临走呐送你三通鼓, 送你古洞呐去修仙。 送你一岭呐又一岭, 送你一山呐又一山。 送你古洞呐炼仙丹。 炼的呐红是红呐蓝是蓝。 红的呐能治男子汉, 蓝的呐能治女婵娟。 解开锁呐卸去绳, 马后稍走呐拘魂瓶。 点上肩头呐两盏灯, 咳嗽呕吐呐全肃清。 别叫弟马呐受蜇登。 你不走呐我就扇, 一扇呐扇去你, 呐五百年道行。 哎你可千万别怨咱。 ------------------------------------- 话音未落,就听见谢聪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董丽也结束了咿咿呀呀的声音,睁开双眼就看着地上的谢聪,哈哈大笑,“你是不是又要扇人啦?又挨踢了吧?哈哈哈哈哈,每次都这样,你可别笑死我了。小胖哥儿,你快进来扶你表哥起来,他又挨踢啦。我看这脚都快把他踢蒙了,哈哈哈哈哈哈。” 庄正德赶忙把怀里的大公鸡抱到一边儿,进门扶起了表哥谢聪,“我滴妈,我真是无语了,你说这词儿是谁编的,这得多大仇啊,每次念完就得挨踹。我招谁惹谁啦。”谢聪一脸委屈,揉揉巨疼的屁股瓣儿,是无奈又无辜。 董丽起身看了看床上的曹玲花,还是有些虚弱,大病初愈这会又睡着了。摸了摸额头,又掐了掐指甲盖。感觉已经好了个八九不离十,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董丽长出了一口气,“好啦,整完了,收拾收拾准备收尾事宜吧。小胖哥儿,你让曹掌柜把大公鸡养在家里,千万别宰了吃肉啊。聪哥咱们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庄正德出门将大公鸡抱给老曹,嘱咐一番。站在院子里等着表哥表嫂的下一步指示。 过了一会,收拾完毕。萨满服和文王鼓武王鞭都放到了两口箱子里。 谢聪和董丽也从闺房出来,“曹掌柜,你女儿醒了,这几天喂她吃点清淡的就好。短则两三天,长则四五天,也就能下地了。得看她自己体质,孩子已无大碍。你们放心吧,剩下还有点事我们自己去办就行,你们照顾孩子吧。”紧接着谢聪又给老曹嘱咐了一番,大概齐也就是说诊费什么的,看着给,到时送到县衙处就行。 老曹和夫人跪谢三人,急忙跑进房中,看看生命气息平稳,陷入熟睡的曹玲花,老泪纵横。 第六章 弟马拜山头 送走老仙家之后,一行三人收拾东西准备出发。董丽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庄正德看看表嫂董丽的状态,一点也不像三大口干了一碗酒的样子。 董丽扭头朝着庄正德笑了笑,“小胖哥儿,咋滴啦。你也让人煮啦?哈哈,是不是很奇怪表嫂为啥没醉过去?正好在这也给你讲讲吧。咱们这老仙家上身,吃了喝了就都带走了。留在表嫂肚子里的,也就是没味儿的几大口水而已。没啥好奇怪的,以后见多了你就不怪啦。” 这一番话,听的庄正德感觉这个世界再次颠倒了,这老仙家上身,感情吃了喝了就跟那坟头上供一般?庄正德小时候顽皮,也跟着小伙伴大白天跑到人家坟圈子,偷吃人家给祖宗的贡品。回想起来,那味儿还真是味如嚼蜡,感情这吃喝用度,底下还都能收到? 谢聪提起一篮子纸活,交到庄正德手中,“表弟啊,我嘱咐你两句,从现在开始出门,到土地庙,这一路上你必须目不斜视,不能回头,不能说话,不能吐唾沫,直到我告诉你办完了为止。明白不?” 庄正德有些不情不愿的,这啥苦差事怎么都给了自己了。摆着一张苦瓜脸,无奈的点点头。 就这样,谢聪打头,庄正德在中当间,董丽殿后。一行三人往县东头的土地庙走去,庄正德百无聊赖,突然想起白先生最近就住在土地庙。也不知道白先生见了庄正德这幅模样,会不会笑话。还有小少年和小巴哥儿,不知道小巴哥儿的心里还记不记那个说它要吃人的小仇? 沁黄县城面积也不大,三人走了不到两刻钟,到达了沁黄土地庙。 庄正德以前也没怎么来过土地庙,毕竟跟土地爷没什么打交道的地方。只是老县令庄云经常会来,年景不好的时候,父亲都会来此地拜拜,祈求一方土地保佑沁黄县能够风调雨顺。 土地庙占地不大,小围墙,进门之后有个小院子。边上还有个侧门,兴许白先生一行人就住在庙后。庙里也十分简陋,中间约莫二人高的小屋,供奉的是一位黄衣,白胡须,红脸老爷爷。庄正德看到之后有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老爷爷笑眯眯的看着来人,神情惟妙惟肖。让庄正德感觉好像土地爷会随时会起身走出来。 庙头写着“福德正神”四个大字,上联:有庙无僧风扫地;下联:香多烛少月点灯。字体刚劲有力,正气盎然。 进院子之后,谢聪停下脚步,示意庄正德与董丽一同跪拜。跪下之后谢聪嘴中念念有词,庄正德感觉自己这两天可能有点耳背,每次表哥跟表嫂念念有词的时候,庄正德都听不清到底说的是什么。 三叩头之后,三人起身。谢聪从庄正德手中接过一篮子纸活,稳稳的堆了一座小山包,往院内轻轻倒下。借了其中一张黄纸,用庙前的香烛点燃。没多大功夫,这一堆金元宝,白冥币,黄纸钱就烧了个干净。 庄正德站在一旁挥了挥手,驱散了脸前的烟火灰烬,就在此时,突然看到地上这堆灰烬转起了小旋风,庄正德看的瞪大了眼睛,十分惊讶。不多一会,地上就刮了个干干净净!灰烬四散到庙门之外。 这一幕看的庄正德头皮发麻,明明这一路走来,一点风都没刮过。就是这堆灰烬卷起来的时候,也没听到庙外大树上的树叶子有被风吹过的沙沙声。 谢聪看到庄正德发愣,扯了一把。随后三人又到土地爷面前叩了三叩,起身之后谢聪拉着庄正德和董丽往庙门外走去。庄正德想回头看看,被谢聪又扯了扯制止了。 走到庙门之后,谢聪拍了拍庄正德两肩往下的位置,又拍了拍脊背中间。示意庄正德可以开口讲话了。 庄正德这会有一肚子的疑问,说起来话就跟连珠炮一样,“我滴妈呀,这啥情况啊表哥,这咋就一股小旋风突然就来了,刚才也没刮风啊。吓得我冷汗都冒出来了。“ 董丽一听庄正德这胆小如鼠的样子,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半天,“哎呀我这傻表弟,来表嫂给你解释解释。“ “咱们关外出马弟子,进关以后,只要路过各府各县,都必须跟当地土地爷打招呼。这是其一。“ “其二尼,就是每次出马完毕,也必须来土地庙跟土地爷汇报一声。老仙家出马是冲在头里的急先锋,这土地爷就是做战场扫尾的后勤官。“ “若是今天没有这股小旋风,那就说明收尾事宜土地爷不能管,说明咱们这个事儿没办好。“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土地爷也是这么个路数,不过他收的就是我们上供的这些香火,这也是为他积攒功德的事情。“ “当然,也有一种情况就是土地爷没有收。那问题就严重了,说明咱们事儿没有办好,病没有瞧干净。再就是这个病,已经是咱们出马弟子也解决不了的事情了。“ 庄正德蹲在庙门口的树下,一边听,一边细细消化表嫂说的这些事情,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表嫂啊,这啥事儿就属于咱们出马弟子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了?“ 董丽举起手扇了扇凉快,“这个解决不了的事情,暂时我也没有遇到过。万一以后在外遇着了,我让你表哥写信告诉你。“ “表嫂,还有还有,这土地老爷长啥样?是不是跟这里头塑像一般?“庄正德突然想起刚才看到的土地爷塑像,是慈眉善目,又和蔼可亲。 谢聪在一旁接了话茬,“这土地爷呀,各地和各地的都不一样。有的是生前大善之人,也有的生前是当地造福一方的县令之类的,你从门口的对联上也能看出来个大概。你看这儿写的是,有庙无风僧扫地,香多烛少月点灯。沁黄土地爷生前应该是个孤独的读书人,不求名扬四方,只是一心做学问。积德扬善,死后才被封做土地爷。嗯,就是这样。“ 董丽在一旁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我滴妈,我滴聪哥哥,你快别扯犊子了。就你肚子里那点儿墨水,还能猜出来对联儿啥意思,你快别让表弟笑话你了。“ 庄正德本来听表哥谢聪说的头头是道,紧接着听到表嫂董丽这话茬,才发现原来表哥是胡扯了半天,有点儿忍俊不禁。 庄正德听着恩恩爱爱的两人互相拌嘴,很是羡慕。在太州府的时候,庄正德很少会一个人呆着,只要是睡醒了,就必须出门。找朋友也好,找相好也罢。哪怕是找个茶楼坐着听别人吹牛打屁,在庄正德的世界里,一个人孤独是最无法承受的事情。 到现在仔细想想,庄正德才明白,真正成功的人,才能达到有庙无僧风扫地的境界。只有耐得住寂寞,受得住孤独的人,才不会着迷于那些风花雪月,才能避开成长道路的那些形形色色的诱惑,通向成功的大道。 在庄正德三人说话的功夫,远远的走来一老一小,屁股后头还跟着一只小巴哥。庄正德一看,原来是白老先生和小少年回来了。 庄正德上前打过招呼,扭头向白老先生介绍身后的二人,“白先生好,这两位是我表哥谢聪,表嫂董丽。我们刚在这土地庙办了点事情,还想着找找看您在不在。” 白先生抱拳对着庄正德身后不远处的二人施礼致意,“两位小友。”小少年在旁边也不情不愿的对着三人作了个揖。 小巴哥迈着四条小短腿,噔噔蹬蹬跑到庄正德脚下,抬起脑袋闻了半天,鼻子里直哼哼。显然是闻到了熟人的味道,就是今天没有带点那天的香气。汪汪两声,也算是打过招呼。 谢聪和董丽一看到白先生近前,赶忙就准备行大礼。这一幕被白老先生看在眼里,不着痕迹的在下面挥了挥手。 谢聪和董丽一看老先生的示意,也急忙收身。规规矩矩的作了个揖。 “好啦好啦,寒暄完了也不必站在此地,咱们进屋坐坐。正好今天来了,陪我这老汉聊聊天。”白先生说完,走在前头,带着一行人又进了土地庙,从侧门进入。 原来这土地庙后院还有另一方天地,东西南各有一间厢房,三房主体连同,面积跟常人家住的差不多院中四角种有花草,似有人常年打理,院当间放有石桌小凳,供人落座。门口各写院舍乙、丙、丁。看来也是为了让南来北往的人歇脚住的。 庄正德感觉这修庙之人也是当的起一个妙字,土地爷不光是保一方平安,也能庇护来往行人。万一有个风霜雨雪,也能让路过的行人避避风头。确实当得起这“福德正神”四个大字。 白先生背南落座,庄正德三人也依次坐下。小少年玩心大起,带着小巴哥前跑后追,看的白先生脸上笑意浓浓。 白先生回头看向庄正德,问道“你三人来此地办事?可否讲讲,也让我这老汉开开眼界。” 庄正德正准备缕缕头绪回答白先生,表哥谢聪在一旁先开了口,“白老先生说笑了,既然您老想听,那我就给您老讲讲。” “我与夫人董丽,是东北的出马弟子。奉老仙家之命,到关内游方行医,专看郎中看不得的病。这次到沁黄县也是老县令庄云,也就是我那姨夫,写信告诉我二人,有一年轻女子患病不起,看过四方郎中也无法医治。就让我们二人来给她瞧瞧。” 董丽在一旁也随声附和,让庄正德奇怪的是,平时吊儿郎当的二人,看起来有些,拘谨? 第七章 又见白老爷子 庄正德一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对于察言观色一事来说,庄正德这么多年在父亲庄云的影响下也学到了一点小本事。 老县令庄云在四十五岁的时候,其实已经是正四品,西州道台。只怪当时大烟泛滥,民不聊生,庄云此人又是为官清廉,不愿与宵小之人做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结果被小人做局下套,给知府大人塞了大把银子,硬是被知府责罚,连降三大级,从正四品贬到了正七品,去到西州下辖的沁黄县做了县令。 为官几十载,庄云对于看人知心,察言观色一事,自然是了熟于胸。就是和一桌生人坐在一起吃饭,仅仅听听三言两语,看看几个眼神,庄云就能看出来这桌人之间谁与谁有仇,谁与谁有怨。 在庄正德小的时候,便已耳濡目染。 其实在庄正德儿时,身材也是十分消瘦,虽然个子一般高,但长相还算清秀。但后来十二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吃了西洋医生的药丸子之后,这体重便扶摇直上。变成了现在表嫂嘴中的小胖哥儿。 庄正德察觉表哥表嫂正襟危坐,十分严肃。也不敢胡言乱语,在一旁细细品味个中缘由。 谢聪正准备继续开口讲话,董丽在桌底下悄悄踢了谢聪一脚,“白先生,我与聪哥二人来此也是为了替仙家积攒福德,并无他意。未曾与白先生提前打招呼,多有得罪,还希望白先生不要怪罪。” 庄正德一听这话,更是云山雾罩,一头雾水。这白先生不是个教书先生吗?怎么表哥表嫂来办事,还得先跟白先生打招呼?再说不是已经跟土地爷打了招呼了吗? 白老先生挥挥手,微微一笑,“无妨无妨,正德,你先回家一趟,若你爹这会无事,请他过来一叙。我与你表哥表嫂再说会话。” 庄正德虽然有点不想走,但还是乖乖起身打过招呼,出门而去。 大概齐感觉庄正德已经走远,董丽便拉起谢聪,双双往地上一跪,对着白先生就是一个三跪九叩的大礼。 白先生也不说话,坐在石凳上受了二人这一大礼。 谢聪和董丽,二人拜完,异口同声。 “白大先生!” 白先生示意二人起身,指了指旁边石凳,“你二人坐下说话,方才正德在这儿,多有不便,这会也无须多礼。二位小友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甚是辛苦。为了四方百姓安危,身负重任。亦是我辈楷模!” 听到白先生夸赞,谢聪和董丽感觉这么多年风餐露宿,不辞辛苦,都值了。 谢聪和董丽夫妇,这么多年云游四方,见惯了外人眼中的不解,旁人嘴中的嘲讽,二人早已经习以为常。在当下这个时局,大多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雪压房。生逢乱世,还有人不以大肆敛财、中饱私囊为目的,而去云游四海,辛辛苦苦造福四方,这种人在别人眼中简直就是傻子一样的存在。 不管风雨有多大,艰难有多少,谢聪和董丽从未放弃过心中的信仰,也从未因此有过一句抱怨。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位置,不管位高权重,还是默默无闻,只要坚定自己心中的理想,为了信仰努力付出,总会有回报。这种回报,不一定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对于明确自己使命和坚持自己信仰的人,往往一句肯定的话,胜过金山银山。 对于谢聪和董丽夫妇来说,每次出马之后看到患病之人渐渐好转,和病患家人欣慰的笑容,胜过一切。黄白都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若是能留下传奇故事,让后人传颂,自己也可以在墓志铭上潇洒的刻上自家姓名,不用担心被后人唾弃和遗忘。 谢聪和董丽虽然是乡野粗鄙之人,但在二人心中,坚定不移的相信能够拥有巨大的精神财富,永远都胜过身外之物。 二人起身,擦擦眼角,坐到白先生身旁,也没了先前的拘谨。 董丽又恢复了往常不着调的样子,一脸讨好的笑容看着白老先生;谢聪坐定之后只是感觉手脚都不该往哪里放,一个马脸大汉又表现出一副羞涩妇人的样子,让白老先生看的也是忍俊不禁。 “二位小友,不要拘谨,我白老汉也不过是普通人一个,两只眼睛一张嘴,两个鼻孔朝着腿。哈哈。” 董丽一听白老先生这话,也是笑得花枝乱颤,看着谢聪拘谨的样子,狠狠的拍了谢聪肩膀几下。疼的谢聪呲牙咧嘴,又不敢吭声。 董丽开口说道,“唉呀妈呀,这下可是见着真人了,以前光是听我们家里长辈念叨,说胡三太爷、胡三太奶跟他们讲,这关内有位高人,二郎真君白大先生,这回一见真人,妈呀,这我得回去东北好好跟他们这帮子老仙家吹吹牛。” 谢聪在一旁听得直点头,“对对对,那必须的,必须的。妈呀,我都觉着是不是做梦了。刚才我正德表弟一走,这胡三太爷就来了,跟我俩一说,妈呀,当时我俩腿肚子都转筋了。出马这么多年,从来没请出来过家里的老祖宗。这还真是沾了白大先生的光,让我俩见着老祖宗了。白大先生,您可千万别见怪,我跟董丽都是山野粗人,不吃细面,不懂礼数。您老千万别见怪。” 白老爷子有点儿无奈,我老汉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吃人妖怪,不也得每天馒头稀饭小咸菜的。与常人无异,这么夸张作甚? 白老爷子自嘲的笑了笑,“你俩这小年轻人,刚才你们胡三太爷来过我知道,我跟他已经打过招呼。大家都是为了百姓安康,造福四方。便没有这身份高低差别,只要是目的一样,那就都是自家朋友。不分里外,一家人,一家人。” 白老爷子这一番话,听得谢聪和董丽又忍不住想要落泪,早在谢、董二人小的时候,就听家里的长辈讲过。关内白大先生是一位大拿,与胡三太爷、胡三太奶两位老祖宗神交已久,互以挚友相称。虽然白大先生守得规矩,从不去关外办事。但进了山海关,就没有大先生拿不住的事情。 关于白老爷子的身份,东北出马弟子的家族长辈也只讲了这么多。具体有些什么事迹,却不得而知。但是这种大拿的话是从内五仙家族顶尖老仙家嘴里说出来的,定然是十分靠谱,同样也是毋庸置疑的。 对于谢聪和董丽来说,能在行当里称作大先生的,已然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虽然不知道这些普通人是怎么拥有这么强大的能力,但是对于这个排行榜底端的夫妻二人来说,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谢聪欲言又止,对于谢聪和董丽这种法力低位的出马弟子来说,家族长辈能给二人普及的行当内幕少之又少,偶尔能听到一点点就已经算是烧了高香了。 谢聪特别想多跟白大先生聊聊,听听白大先生的过往和一些降妖除魔的奇闻异事。 白老爷子人老成精,怎会看不出来谢聪的这点小心思?“二位小友,今日老汉也没什么琐事,这会时辰还早,你们二人好好坐着,陪我白老汉坐着好好聊聊如何?” 董丽感觉自己快美上了天,谢聪更是脸憋了个通红。 人生在世,就算没有信仰理想,也总有个偶像榜样。不管是在三百六十行内,还是在三百六十行外,只要遇到自己这行业的大拿,谁不是激动的横流鼻涕竖流泪。 能与自己的榜样在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一次,先不说人家对你指点一二,让你道行精进。就是闲聊几句,也总能让你受益匪浅。 董丽抬头看看日头,约莫卯时三刻出的门,到现在最多不过两个时辰多一点,“白大先生,那晚辈可就托大啦,我和聪哥陪您好好唠唠,就当重温小时候我爷爷给我讲故事的时候啦。” 董丽一番话说的白老爷子心中甚是受用,人越老,越喜欢跟年轻人接触,一来是白老爷子宅心仁厚,本就喜欢小年轻。二来是这谢聪、董丽夫妇也是知书达礼的好后生、好晚辈。这也让白老爷子觉得虽然是乱世,但没有到了人人都人心不古的地步。 白老爷子甚是开心,扭头看了看小少年跟小巴哥不知道跑到哪里玩耍去了,也不担心。 白老爷子回头看着谢聪笑道,“后生,你也是娶了个好媳妇,能说会道,心地善良。再看看我这正德大侄子,真让人操心。手高眼低不说,我前日遇见他一身酒气,真是恨铁不成钢呀。他要有你俩这一半精神,倒也是个可造之材。就是我看他现如今有点心灰意冷,哎,由不得人呀。” 谢聪听到白大先生又在夸奖自己,哦,还有自己的老婆,甚是开心,又听到白大先生说到表弟正德,随即正色道,“白大先生无须担心,我二人虽然道行浅薄,但已看出来我表弟正德心中蒙尘,虽然不知道咋造成的,但是我俩已经答应正德,办完曹家的事情之后,替他破关。正德变成这个样子,也是他咎由自取,虽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大慈悲不渡自绝的人。但正德还没有走到那一步,我俩一定竭尽全力,助他一臂之力。只是希望白大先生别觉得我俩关公面前耍大刀,那玩意儿可丢人丢大了。” 董丽也不打扰二人谈话,起身到院舍乙门外提了一壶茶,沏好,给三人各自倒了一杯。 白老爷子有些惆怅,却又感觉欣慰,“无妨无妨,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者说,这道行不论深浅,只要心术正,就没有什么关公大刀,你二人放开手脚去做,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老汉随时出马!” 白老爷子其实早已看出来庄正德的问题所在,只是有些事情不便点破,白老爷子已背负太多因果,虽然我为人人、人人为我,但因果报应纠缠不休,也让白老爷子吃尽了苦头,而且眼下的问题,谢聪董丽二人能力足够解决。 正在此时,庄正德带着老县令赶到,看到院内三人相谈甚欢,庄云也赶忙走到桌前,多年未见的老白,依旧是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庄云唏嘘不已,感叹岁月如梭。 白老爷子看看庄云,暗暗观察一番,感觉这老兄身体健硕,两道眉脚往外顺延,隐隐有长寿之相,也甚是欣慰。 白老爷子打过招呼,拉着庄云坐下,庄正德则端端正正立在一旁,也不插话。 庄云见到老友甚是高兴,“白老弟,我顺路已在沁黄酒楼叫好了酒菜,中午大家伙就在这里吃饭,咱们痛饮几杯,许久未见,叙叙旧。这人老了,朋友也越来越少,岁月不饶人呀!” 白老爷子点点头,说道“既然庄大哥和正德也都来了,那咱们就一锅烩,顺便让正德也了解了解罢。正德你现在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门,也没什么好对你隐瞒的。之前也是我老汉多虑了。” 庄正德在长辈面前,依旧像个孩子,小鸡啄米般频频点头。 第八章 大先生的故事 白老爷子真名叫白崇文,年纪与庄云相仿,西州人士。 早年间,庄云二十五六岁刚到西州,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白崇文,当时的庄云还只是从六品,翰林院修撰。跟随当时的老道台一同调到西州任职,庄云此人头脑机智,深得老道台厚爱,从师从上讲,庄云又是老道台的得意门生,所以庄云就一直作为老道台的幕僚,替老道台出谋划策。 有段时间老道台总是精神萎靡,并且性情大变,请了几个老郎中问诊,也看不出来个一二三四,只是开了些安神之类的草药,但是老道台喝了个把月,也不见好。 庄云更是着急,毕竟跟随老道台的这几年,老道台对庄云情同父子,在为官做人之事上,老道台对庄云从来都是不吝赐教、苦心栽培,老道台的知遇之恩,让庄云没齿难忘。 当时的白崇文也是二十三四岁,跟随上一任大先生游方行医,专治各种疑难杂症,而且大先生早已声名远播。 虽然历朝历代都会有大先生的传说,但他人对大先生的传承之事知之甚少,只知道大先生能治得了别人治不了的病,能降的住别人降不住的邪。 老道台一家向来是潜心念佛,对于这神鬼之事更是深信不疑。庄云救人心切,便费尽心思,四处托人打听,终于在陕西延安府的清涧县找到了云游的大先生,请到西州为老道台治病。 大先生带着白崇文来到西州,并没有急着去见老道台,而是四处打听这老道台为官一方的口碑如何,大先生出诊,也不是看这银子多少,只要为人正直,便是穷困潦倒流浪街边的人,只要开口,大先生绝会不推辞。 三天之后,大先生带着白崇文到了老道台的府邸,差遣门房告知管事禀告一声,大先生来了。 庄云在内院坐着干着急,这找找寻寻又过去了十来天,也不见音信。一听来人禀报,三步并作两步赶忙出门迎接,将大先生跟一位年轻随从带到书房落座。 庄云简单打过招呼之后,又对着大先生行了个大礼,随即跟大先生讲起了老道台的情况,“小子庄云跪谢大先生救命之恩,我们老道台一直好好的,为人和善,性情温和。可这段日子不知怎的,性情大变,每日来总是骂骂咧咧,看谁都不顺眼。只有在道台府衙的时候才能稍微克制住一些,可一出府衙远门,又开始变得脾气暴躁。” 大先生听了个大概,沉思半天,“崇文,你怎么看?” 庄云这才打量起大先生带来的这位年轻人,看似年纪跟庄云相仿,高高瘦瘦,一身白色长袍一尘不染,比起大先生有点不修边幅的样子,倒更像一位世外高人。 白崇文起身向庄云抱拳,随后答道“回大先生,依小子看这是邪气侵身,虎口锁闭。体内阴阳二气不能畅通来回,这道台府衙自有门口一对石狮坐镇,而且府衙之地煞气极重,不应该是有邪祟造次。” 大先生听到白崇文的一番分析,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崇文,那就由你去看看吧。老道台为官一方,殚精竭虑,造福百姓,不该受此大难。我就在这里喝茶等你,速度速回。” 庄云听到大先生这么说,也不敢质疑这位崇文先生的能力。便起身向大先生告罪,带着崇文先生往老道台的房间走去。 白崇文也在打量身旁的这位年轻人,庄云个头一般,体型消瘦,长相老成,眉宇之间泛着红光,显然是大富大贵之相。但是鼻梁塌陷,怕是老年生活不甚如意。 其他的事情白崇文看不出来太多,自记事起,白崇文就无师自通这望气之术,看人面相很准,这是白崇文与生俱来的一种感官。 但白崇文极少跟别人提起这件事,一直以来都当做自己的小秘密藏在心中,后来遇到了游方行医的大先生,大先生看重白崇文此人心术正直,便把白崇文带在身边,亦师亦友,教授了白崇文不少救人治病和去除邪祟的法子。 白崇文拉了拉庄云的袖子,边走边低声说道,“庄大人,我叫白崇文,你唤我崇文即可。” 庄云愣了愣神,“崇文小先生有礼,庄云刚才救人心切,招待不周,还望崇文小先生海涵。” 白崇文摆摆手示意无妨,两人便进了老道台的房间。 老道台此时并没有睡,而是焦躁的在屋内踱步,看到庄云进来,还带着一位白白净净的瘦高小子,“庄云,你带这小子来作甚!没什么事赶紧出去,别在老夫面前碍眼!出去出去!” 庄云有些汗颜,赶紧拉住白崇文,庄云是怕白崇文一气之下拂袖而去,“大人息怒,庄云带大先生的徒弟来给您瞧瞧,瞧完大人的病就好了。大人海涵,庄云也是为了大人你好。” 老道台听庄云这么说,努力克制住就要爆发的脾气,两手已经握住泛白,想来也是苦苦挣扎,老道台鼻子里重重了嗯了一声。 随后老道台坐在桌旁,扭头盯着墙上的那副裱贴,上书儒家经典《大学》中的一段话: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白崇文看了看庄云,庄云示意白崇文过去。白崇文也没有拖拉,两步上前,捏住了老道台的左手手腕,“道台大人,小子多有冒犯!” 白崇文快速掐了掐老道台的左手虎口,随后一手钳住老道台手腕,一手抬起食指拇指指尖,掐住了老道台左手中指的指甲盖。这几样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看的庄云暗自叫好! 白崇文掐完老道台的指甲盖之后,从怀里掏出来一片玉片,“大人,您忍着点。有点儿疼。” 白崇文右手掰开老道台拇指食指,捏住虎口位置,另一只手捏着玉片,在老道台的虎口狠狠的刮了起来。不消片刻,老道台的虎口渗出丝丝血迹,映红一片。 庄云只见老道台神情挣扎,但却咬牙克制。白崇文刮了有那么三四十下,又换作老道台右手虎口,同样是玉片狠刮,不多会老道台的双手虎口便是红红绰绰。 白崇文示意老道台把双手低垂,深墨色血迹顺着食指滴滴答答往下流,大概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 老道台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白崇文迅速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跟一张黄纸,点燃之后对着老道台吐出的浊气挥挥扬扬。 庄云只听见空气中噼里啪啦小声爆香,待黄纸快要烧完的时候,噼啪声也没了。 白崇文又掐了掐老道台的右手中指指甲盖,又捏了捏老道台虎口的伤口,鲜红色的血滴渐渐渗出,沉思片刻,抬头看了看老道台的脸色,“庄大人,给道台大人沏杯浓茶,漱漱口。邪气已除,道台大人休息片刻就好。” 庄云应声,找除茶壶茶叶茶杯给老道台沏了一杯,老道台也不嫌烫,叽叽咕咕在嘴里涮涮,跑到门口噗的一声喷了出去。 庄云有点拿捏不准,站在一旁静静等待。这白崇文露了一手,看的庄云感觉是惊险又刺激。 老道台几次深呼吸之后,转身向白崇文抱拳施礼,“这位小先生,果然是神仙手段,厉害厉害。老夫这会只感觉浑身舒坦,前段日子总感觉气憋胸闷,努力克制却又克制不住,也不知是怎的回事。多谢这位小先生救命之恩,受老夫一拜。” 说时老道台就准备跪谢,白崇文一看紧忙扶住老大人,“道台大人快快起来,小子白崇文受不得,受不得,折煞我也。要谢就谢谢大先生,我只是他的随从。能为道台大人尽绵薄之力,实属荣幸。道台大人切莫放在心上。” 老道台也不勉强,便起身引二人坐下,“老夫还有一事想问,我这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平日里一心向佛,又在衙门里很少外出,怎会沾染这些怪事?” 白崇文抿了口茶,“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又是公门中人,邪祟不侵。小子斗胆猜测,大人怕是去过些荒凉阴暗之地,被邪气侵了身,锁了双手虎口,这双手虎口乃是体内阴阳二气的进出口,虎口一锁,这阴阳便不能自行流动,侵扰心智,亏得衙门煞气重,官服也有猛禽走兽之威,能克制一番。但回了家中,脱了官服,便是没了庇护,所以才犯病。也亏得是常年待在衙内,若是普通百姓,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庄云在一旁听得脑门子直冒冷汗,这果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老道台也是唏嘘不已,若不是这机缘巧合,能在鬼门关走一圈又走回来;若不是大先生带着白崇文小先生及时赶到,怕是自己只能驾鹤西去了,还做个哪门子朝廷命官,还怎么护佑这一方百姓? 老道台仔细回忆了一下,兴许是上次微服出访,也没带随从。去了西州乡下探望百姓,倒是路过一处破败的庙宇,进去拜了一拜。当时也没多想,老道台潜心向佛,向来出门都是逢庙必进,逢佛必败。 老道台对白崇文说道,“想起来了,老夫就是前段时间去乡野间探望百姓,在一处破庙中拜了拜,再也没去过别的什么荒凉之处,不曾想沾了一身邪气,差点命丧黄泉。” 白崇文听闻后,又给老道台解释了一番,“我看大人家屋宇之间有黄庭之气,屋宅带有此气息,若不是朝廷钦命的文武官员,最不济也是个常年吃斋念佛有大功德的人。拜佛无错,但这庙宇一旦年久失修,这庙中泥身也就没了灵性,再加之常年没有香火,有些邪气也算正常。可能是大人这段时间身体较为虚弱,这才让邪气侵了身。崇文望大人保重身体,才能继续为一方百姓造福。” 老道台听了白崇文这番话,心中了然,“明白了,多谢崇文小先生关心,老夫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了百姓也要保重身体。” 老道台随后又对庄云说道,“既然身体无碍了,你便带我去见见这传说之中的大先生,待我当面谢他。” 老道台在书房见到了远道而来的大先生,大先生虽然穿着打扮与田间老汉一般,但看起来器宇轩昂,到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老道台当面拜谢过大先生,借此机会又请教了一些知识学问和为官之道。大先生自是知识渊博,不吝赐教,让老道台和庄云受益匪浅。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大先生作为这世外高人,不仅没有隐居乡野,而且不辞辛劳,游方各地,维护着这世界另一面的秩序,守护着人世间的安稳太平。 在白崇文三十出头的时候,大先生寿终正寝,临终前交给白崇文一套书,名为《游方见闻录》,皆为历代大先生游方手记,其中记录了历代大先生的游方故事,所见所闻及处理一些邪祟和病症的方法。 对于白崇文来说,这不仅是简简单单的一套笔记记录,更象征着白崇文接过了历代大先生的衣钵,也接过了为一方百姓平安,奉献一生的重任。 第九章 小小少年 沁黄酒楼约莫午时饭点儿时,送来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还有三坛陈年老汾酒。 此时,小少年带着小巴哥也疯玩归来,兴许是玩累了,没有了前几日的调皮,乖巧的跟各位长辈都打过招呼,又帮着庄正德从屋内取了板凳,与大家一同落座,准备午饭。 庄云吩咐庄正德和谢聪,从饭菜酒水中取了一些,敬到土地爷的供桌前。 庄正德众人在听到白老爷子讲述的一番故事后,都唏嘘不已,虽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内容,但对于白老爷子肩负的重任,几个年轻人都感觉十分沉重,这种担子挑在肩上,一辈子的生活就已经无法安稳度过,白老爷子数十年如一日,还得飘在江湖四海为家,其中之艰辛又是哪个普通人能够体会和承受的。 庄正德突然觉得,每个人生活在这个世上,都是一个活灵活现的角色,不管是入朝为官,还是上山为寇,不管是绿林好汉,还是烟花柳巷的娼妓。各自都有各自的喜怒哀乐,这些事情,与你身份高低,品质好坏,都无关系,因为人与其他生物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人有信仰和情感。 生而为人,最难抉择的便是小家和大义。庄正德有小家,虽无妻无子,但老父亲庄云在世一天,庄云就有这个小家一天,庄云可以为庄正德遮风挡雨,这就是庄正德的小家;庄云有大义,为官一任,为了这么多百姓的小家能够安居乐业,这就是庄云的大义。但试问这乱世,又有几人能做到为大义抛家舍业。 所以,在庄正德几人看来,白老爷子是个值得敬重的人,一个年轻人在最需要施展抱负的时候,却选择了一条不求名、不求利的道路。这对于庄正德和谢聪夫妇来说,放弃了本应该舒适的生活,却自讨苦吃四海为家,只为了黎民百姓能够安安稳稳的生活,进而奉献了自己几十年的青春。 白老爷子一时之间感觉到这午饭的氛围有些沉重,便挑头提了一杯酒,“诸位也无需多想,天将降大任,这该是你想躲也躲不过的劫,与其费心抗争,不如顺其自然。虽不能完成年轻时候的梦想,去做个教书先生教书育人,桃李天下。可老汉现在做的事情,上对得起苍天大地,下对得起父母百姓。要么不做,苟活一生;要么做,就要做到最好。我老汉话多嘴杂,也希望各位不要嫌弃。” 众人同起一杯酒,敬过白老爷子。小少年早已等不及下筷,看大家放下酒杯,便急着一筷子插进了刚才蓄谋已久的烧鸡之中,分了一块给围着桌子转圈的小巴哥,只见这地上早已被小巴哥的口水画了个圈,众人是忍俊不禁,心中的阴霾一扫而散,就是一番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庄正德糊了糊满是油水的嘴巴,“白叔叔,这小少年是您的孙子?”酒是打开话匣的良药,不管关系有多陌生,只要能同坐一桌喝两杯酒,那就是仇家也能聊上两句。 白老爷子放下手中酒杯,砸吧砸吧嘴,细细品味了这陈年汾酒的味道,说道“我老汉哪来的如此福分,自从接了这大先生的衣钵,就从未有一刻停歇,光靠见闻录中的那些记录,远远不够。这每日不是在云游的路上,就是马上要去云游,居无定所的.虽然年轻时候那些年也有过几个相好的女子,可咱不是不想耽误人家吗。再者说,这来不来就要与邪祟拼个你死我活,对家人没个交代。我自幼丧父丧母,说句托大的话,若不是做了大先生,我老汉这会可能也是个得道高僧了吧,哈哈。” “至于这个小少年,我给他起名叫延四海。这孩子挺可怜的,是我当年在延安府时捡来的,当时正是寒冬腊月,四海在路边乞讨,那会可能也就五六岁吧。我便把他收留在身边,也算给我老汉找个能养老送终的人吧。” 小少年延四海吃的兴起,一听着话摔下筷子气哼哼的指着白老爷子鼻子说道,“白老头,呸呸呸,不许胡说,你才不死呢,你得活到九百九十九岁!快点,呸呸呸,不许胡说!” 一帮子人都被这小小少年逗乐了,白老爷子哈哈大笑,“好好好,呸呸呸,爷爷胡说的,不作数,爷爷活到九百九十九。” 庄正德只是有些奇怪,这小少年看起来也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说起话来倒像是个七八岁的小顽童。 白老爷子继续说道,“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这孩子哪儿哪儿都好,可惜我当初见到他的时候,这三魂七魄有些缺失,缺了一个爽灵,爽灵也就是心智灵,少了以后这心智就比普通人要发育的晚很多。有些爽灵缺失厉害的,就是天生痴呆。不过四海这孩子还好,除了心性发展的慢,其他与常人无异。我也不求他能继承衣钵,只希望四海在我身边能够安安稳稳长大。” 庄正德几人恍然大悟,怪不得总感觉这个小少年总是做些与年龄不符的事情。听白老爷子这么一说,也就明白了。 庄正德自饮了一杯,“白叔叔,这病,就没得治吗?” 白老爷子沉默了许久,也是倒满酒杯酌了一口,叹了口气,“治是能治,可我不能治。这伤天害理之事,实在不是我老汉能做出来的,要想治了这孩子,必须从另外一个身体健康的同龄孩子身上,把他的爽灵抽出来,转嫁到四海身上。我老汉一生嫉恶如仇,若做了这种事情,还怎么对得起这大先生的称号?” 庄正德很伤感,替四海伤感。但仔细想想白老爷子说的话,如果做人连起码的道德底线都没有了,若人人都这样,这世道还有个什么意思。庄正德一直都认为,这世间人各有命,什么事情都是强求不来的。 白老爷子爱怜的摸了摸小少年的头,小少年本来吃的高高兴兴被人打扰,有些生气,扭头翻了个小白眼。 白老爷子也不生小少年的气,“四海的父母,我也找了很久。在延安府四处打听,也有一点线索,这孩子还小,但口音又不是延安府口音。倒像是长安府那边的口音,也不知怎的,就跑了这么远。兴许是跟随父母远游,走丢了?可惜这缺了爽灵,智力又与常人相差,若不是这周边邻里乡亲接济,恐怕早就在野外横死了。” 白老爷子总是心存善念,其实当时已经有很多为人父母的人,看到孩子有缺陷,便弃之不顾,由着小孩儿自生自灭。这种事情在白老爷子云游的时候,见过不是一次两次。能帮的,白老爷子都尽量帮助。或找寻合适人家,或送到周边寺庙等地。但在延四海遇到白老爷子之后,这个孩子却一步都不肯远离白老爷子,连睡觉都要抓着白老爷子的衣角,就怕白老爷子丢下不管。 一些生活的点点滴滴,也刺痛了白老爷子的心,同样,这也让白老爷子下了一次决心,决定不管有多么艰难,也要把延四海抚养成人。 自从收留了四海之后,这个孩子变得越来越乖巧懂事。不管白老爷子去哪儿,都跟在身后,有外人在的时候,延四海就站在旁边不声不响,安安静静的看着。白老爷子外出收拾那些邪祟,延四海也会乖乖的在所住之处等着白老爷子平安归来。这也让白老爷子觉得,有人挂念的感觉,真好。 董丽一看这气氛又变得压抑,赶忙开口接了话茬,“白大先生,您说您这一个人要管这么大地皮,这不得累死个人?我和我们聪哥这每日奔波,身体都有些吃不消的。您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得受累。可是要保重身体。” 白老爷子点点头,“哈哈,这到无妨,那你说刚才你们胡三太爷是怎么来的?这道行深浅,自然办事方法也不一样。现在有了四海,我也不好到处乱跑。其实这中原大地,也不止我一个大先生忙活。你们东北自有仙家;咱们中原中部、东部,有我老汉;西部有大活佛;南部有大真人。各管一地,若有事互相之间又神游帮忙。这几年我老汉身体也不太好,便偷了个懒,每去一个地方行医之后,便告诉当地人的主事之人,若有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或是邪祟作怪。我便让他晚上睡觉前在床头放上满满一大碗水,这就跟去医馆排队一样。我自会趁夜里神游之际,一家一家处理。” 庄正德和谢聪董丽夫妇已是听得嘴巴都长了老大,只有庄云在一旁还算沉稳,慢悠悠拿着筷子夹菜吃。 庄正德感觉自己的世界已经被颠的翻来覆去无数次了,那会看西游记,教书老先生都说是杜撰。可怎么到了这会,都成了真的了? 谢聪也是恍然大悟,刚跟白大先生碰面的时候,只感觉天灵盖一热,就听着胡太爷自报家门,又告知谢聪董丽二人这就是鼎鼎大名的白大先生。不过仔细想想,每次请神唱调,人家也没有真迈着两条,哦,不对,是迈着四条腿儿跑到关内来呀。 谢聪狠狠的冲着白老爷子抱了抱拳,“白大先生果然大拿,小子还有一事不明,想问问白大先生,为啥我们老仙家都叫您二郎真君?” 白老爷子告了声罪,起身先把延四海和小巴哥儿安顿的回了屋子,让小少年午睡去了。出来后坐定,“今天也都是自家人在这,我老汉也不藏着掖着了。这件事,除了我先前的大先生知道。其他人我还从未讲过,我希望你们听了,也不要四散传播。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总归算是我老汉的小秘密吧。” 第十章 白大先生的秘密 庄正德几人先是一愣,就连庄云也是一脸诧异。 庄云与白崇文认识有近五十年,虽然后来白崇文开始游方行医之后,一年只能见寥寥数次,但两人的情谊都是岁月的积淀,沉稳而又坚实。 庄云和白崇文二人只要一见面,就是整夜促膝长谈,无话不说。庄云会给白崇文讲讲自己的公门趣事,或是诉诉苦,或者找白崇文讨些锦囊妙计;而白崇文则多会给庄云讲一些行医路上的故事,或是些与邪祟争斗的惊险桥段,但却对自己的秘密闭口不提,也从未跟庄云多说过什么。 庄正德则已经对这些问题麻木了,这几日来与表哥夫妇接触,再加上听了白老爷子讲到的大先生的故事。庄正德觉得这会就是白老爷子说自己是如来佛祖转身,地藏王的化身,庄正德都会相信,都不会觉得有一丁点的奇怪。 谢聪和董丽则是有些习以为常,自小就接触五大家的老仙家,早已对这些事情习以为常。再说这世外高人,谁还没点自己压箱底的功夫。又怎能是随便与外人多说的。 白崇文扶一扶额头,随即说道,“你们看看我老汉有什么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庄正德往前一站,绕着白老爷子转过来转过去,从头看到脚,是又从脚看到头,“嗯,我白叔叔,头发辫子都白了,眉毛也是白的,两道;眼睛两只;鼻孔两个;耳朵两只;嘴巴一张,两只手各自五个手指,脚嘛,就看不到了,不过看走路也没什么区别。我觉得这不都一样吗?” 庄云一看自己儿子这么捣蛋,笑骂道,“你这小子,有你这么跟长辈讲话的吗?快给你白叔叔赔礼道歉。” 谢聪和董丽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个所以然,这平时不出马,仙家不上身,二人都与常人无异,也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四。 白崇文示意庄正德坐下,“哈哈,老庄,我这大侄儿还真是够顽皮。你我二人相识数十年,我老汉也没跟你讲过此事,希望你也不要怪罪。” 庄云摆了摆手,示意无妨,“老白你这说的什么话,这各人有各人的秘密,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讲,不想说,就是老虎凳辣椒油,也不会多跟你讲一句。你这老汉也别卖关子了。快给我们大家都讲讲,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白崇文抿了一口陈年汾酒,“小谢,小董,你们老仙家,说我老汉是二郎真君?” 谢聪与董丽对望一眼,答道,“我们小时拜堂口,胡三太爷就给我们这些刚入门的弟马讲过,说您老是二郎真君,能看尽天下苍生,只要是过您眼,没有能藏住的魑魅魍魉。” 白崇文苦涩的笑了笑,“这话倒是也不算夸大。” “其实,我老汉是个瞎子。” 庄云一听这话,吓得手中酒杯都掉到地上,啪的一生摔了个粉碎;庄正德吓得又站了起来,手足无措;谢聪瞪大眼睛,嘴巴也长得老大;董丽早已“啊”的一声喊了出来,捂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白崇文已是料到众人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只是脸上挂着不太自然的笑,“我就猜到你们是这反应。” 庄云只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老白,这玩笑可开不得呀。咱俩相交相识,已不是一日两日。你说你是瞎子,那我老庄岂不成了眼睛出气,鼻孔喝水了?” 庄正德两步跨到白老爷子面前,伸出五指在白崇文眼前晃了几晃,可看白老爷子的黑眼珠子,也随着手指在左右挪动,并于常人无异。庄正德简直是听到了比如来佛祖转世都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董丽也是惊诧不已,“我滴妈呀,我的白爷爷,白祖宗,您可别开玩笑了。您这哪瞎呀,我跟聪哥也见过不少有眼疾的病患,要不双目无神,要不就是摸摸索索,行动不便。您这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是瞎子?您逗逗我们晚辈也就得了,我们才不信呢。” 白崇文不置可否,“你看看,我说你们就不信吧。我老汉好歹也是马上七十古来稀的人,哄你们作甚?这件事情,我从未跟其他人提过,自小我发现与常人不同之后,就把这件事藏在心底。因为这件事,我老汉年轻时候感觉很自卑。但瞎归瞎,我还是能看得到你们能看到的东西,只不过看起来不太一样。上任大先生,我的授业老师,我将这事与他说过,他只说我这是出生之后,双眼先天残疾,但是眉中的第三只天眼没有闭合。你们老仙家能感觉到这天眼的存在,所以便有了这二郎真君的说法。” “你们常人眼中看到的世界,丰富多彩,五颜六色,看这钉是钉,铆是铆,而我老汉看到的,则是一个灰蒙蒙的世界;你们所看到的人,生机勃发,血是血,肉是肉。可我老汉看到的,则是他们的气机和魂魄。” “自道光帝登基以后,我老汉就不愿出门上街,在这街上看到的竟是些无头鬼,犹如行尸走肉,精气神也都是模糊一片,三魂七魄大多都不甚完整。到现在光绪帝在位,这一景象在我老汉严重愈发严重。” “你们东北老仙家,说我老汉是二郎真君。我老汉是真不想做这个二郎真君,我老汉心痛啊,这好好的世道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老汉却无能为力!” “这么多年,我老汉以郎中自居。为的就是替黎民百姓治这寻常郎中治不了的病,除这普通人除不掉的邪。可这乱世,道家子弟不下山,佛家子弟能做的事情又很少,我老汉势单力薄,已然是心力交瘁。” “每日上街,看到灰蒙蒙一片,我老汉却无计可施,怎能不心痛?怎还有胆魄到处闲逛?倒不如安安稳稳待在这人烟稀少之处,眼不见心不烦,夜里神游出去,能帮多少人家帮多少人家,能除多少邪祟除多少邪祟。” “我老汉年纪大了,心性没有以前那般坚韧,也有些难堪重负。对不起这列代大先生的栽培之恩呀!” 说道动情之处,白崇文忍不住老泪纵横,而庄正德早已是泪流满面,庄云老县令也是在一旁扭着脸偷偷擦拭泪水,董丽更不用提,听得是抽抽噎噎,谢聪咬着后槽牙强忍着,眼中也是泪花闪现。 庄云为官数十载,岂能不感同身受?这自打朝纲破败,大清早已没了往日的兴隆昌盛,外国列强在我大清横行无忌,烧杀抢掠是无恶不作。百姓苦不堪言,只能苟活于世。面对内忧外患,自己一任小小的县令,又能做得了什么改变? 庄云也替好兄弟白崇文感到伤心,凭一己之力,燃烧自己的青春,舍小家为大义,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这种挫败感,真的让这些心中有大义的人,痛不欲生。我堂堂大清朝百姓,被外人欺压不算,还得受着豪绅恶霸的欺压,百姓苦不堪言,为官之人报效无门。带着满腔热血,却只能苟活,与这路边的猫猫狗狗有何区别? 庄正德不由得想起了那几年在太州府的日子,只觉得自己是狼心狗肺,每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何曾替那些吃不上饭的普通人家想过?自己去到这烟花柳巷寻花问柳,夜夜笙歌的时候,又有多少苦难人饿死家中,冻死路边? 庄正德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怎能没心没肺到如此地步。虽然有些事情与自己无关,各人有各人的命运。但若是人人都这么想,人人都这么干,这大清迟早完蛋!自己哪来这安安稳稳的生活可过? 白崇文擦擦两行泪,“我老汉老啦,该做的事情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也做了,我老汉这一生,不求荣华富贵,不贪图享乐,只愿问心无愧。老庄,你也辛苦啦,咱们弟兄志同道合,才能相识相交这么多年。这些年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揭不开锅的穷苦百姓,我老汉都接触过,可道不同不相为谋。一生中好友,贵精不贵多。得一知己足矣,死而无憾!” 庄云紧紧握住白崇文的手,也是泣不成声。 庄正德只觉得听了白老爷子这番话之后,感触颇深。自打返回沁黄县之后,庄正德除了一张嘴吃饭,两个鼻孔出气,与行尸走肉已无二般,心灰意冷只想着苟延残喘,了此残生,经过白老爷子这一番教诲,让庄正德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庄正德觉得自己不能在这样下去了,毕竟自己还年轻,必须去做一些该做的事情,让自己脱胎换骨,活出一个精彩的人生。 也正是白老爷子的这一番话,让谢聪和董丽感同身受,虽然二人能力有限,甚至有些微不足道。但二人坚信,只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自然会迎来光明的那一天。不管需要在路上经历多少磨难,只要心中有大义,生活就不会黯淡无光。夫妇二人也下定决心,要把老仙家发扬光大,造福更多的人。 白崇文唏嘘感叹不已,白崇文也希望,自己的一番谆谆教导,能让这几个年轻人找到生活的方向,坚定自己心中的理想。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给予别人再多金山银山,也不如给予别人信念和理想。 庄云安抚三个小年轻各自坐下,庄正德给几人杯中倒满,“各位壮士,满饮此杯,敬这个王八蛋世道,也敬白大先生!” “敬这个王八蛋世道!敬白大先生!” 喝罢不多时,院舍中午睡的延四海也醒了,带着小巴哥跑到众人面前,一看各个眼睛通红,“噫噫噫,羞羞羞,一个个都七老八十了,还哭红鼻子,羞羞羞。” 延四海双手拉了眼角嘴巴,做了个鬼脸,逗的在座众人哈哈大笑。 小巴哥在一旁也是上蹿下跳,欢快无比。 大家伙稍释沉重的心情,你来我往的又喝了一通,直到清了坛中酒,在座几人或多或少都带了些醉意。 白崇文看了看庄正德,发现这一会功夫,庄正德体内的灰蒙之气散了不少,隐隐泛着青光。白崇文知道,这是一个人体内生气开始转动的结果,白崇文感到欣慰,自己的一番话让庄正德这个孩子心性有了很大的改变,也像佛家所说,这佛渡有缘人。毕竟与庄云相交几十年,二人的气机早已掺产杂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白崇文仔细端详,庄正德虽无大事,但也是有因果缠身,而且隐约还是有妖邪之气作祟的样子,不过痕迹轻微,也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影响到心志沉稳,或许跟庄正德这几年在太州府经历的事情有关,“正德,你把手伸出来,老汉给你瞧瞧如何?谢聪、董丽,他若有事,还由你二人来办。若有解决不了的,再找我老汉来便是,我这大侄子,我老汉也是放心不下。就先给他看看,你二人别多心。” 谢聪夫妇听到白老爷子这番话,心中很是受用,“妈呀,老祖宗您别客气,有您在,我俩比睡家里炕上都放心,您给这正德小胖哥儿瞧瞧,我俩也当个学习的机会。这老是听家里老祖宗们说您的事儿,我们这还是头一回见识尼。” 董丽安排谢聪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然后跑到院舍内泡了一壶茶,准备好好开开眼界。 第十一章 给庄正德瞧病 庄云还未来得及喝口热茶,衙门里便来了二位官差,请庄云回去办案。庄云只好与众人告罪,起身先走一步,小少年延四海吵着也要去县衙玩耍,白崇文拗不过,只好让延四海和小巴哥跟着庄云走了。 既然有白崇文在这替儿子查病,庄云一百个放心。 白崇文还是那番套路,接过庄正德的左手后,一一掐过指甲盖,只不过这次又捏着庄正德的右手也掐了半天,沉吟片刻,心中有了个大概。“正德呀,你这小子,别看年纪不大,这经历的事情还不少啊,嘿呀,与我老汉这有的一拼。” 庄正德怯怯懦懦不敢吱声,脸红的就跟猴屁股一般,一是喝了不少酒,再就是庄正德也怕这白老爷子发现了自己在太州府的那些丑事,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也说。也亏得这老县令正好走了,不然怕白老爷子一说,怕是要气的庄云一口浓痰吐庄正德一脸。 白崇文见庄正德也未言语,琢磨琢磨了这个中缘由,便跟庄正德讲了起来,“正德,我知道有些事情你爹不知道,反正你爹这会也回去了。你表哥表嫂又不是外人,也会替你保密,我老汉讲,你小子听。有不对的地方你在修正修正。” 谢聪和董丽应允,坐在一旁,等着白老爷子开口。 白崇文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咱们先说说你这第一件事,十九岁那年,你是不是跟两个朋友驾着马车出去游玩过?” 庄正德一听这件事,脑袋有点大了,这件事全沁黄知道的人,除了自己跟两个朋友。绝对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当时因为这件事大家都在菩萨面前磕过头,保证保密。这都能看出来? 白崇文料到庄正德就是这番反应,继续说道,“你三人大晚上乱跑,就靠打着灯笼,也敢驾着马车到荒郊野岭的玩去了?” 庄正德打断白老爷子,“白叔叔,我自己来说吧。当时这件事发生的很奇怪,所以我三人害怕的很,回来以后谁也没敢说。只告诉家里人是不小心撞的。” “当时我三人驾车,大约跑到沁黄县和金川县交界处,也不知是谁笑骂了一句:我等才不屑去那金川境内。便在此处掉个头往回返了,可走到这返回下山路上,这马儿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直勾勾冲着山崖就要往下跳,我三人惊慌失措中,就跳下马车。 “这马儿跟马车直接冲到了山崖下面,吓得我三人战战兢兢,跪在山崖边就是磕头。亏得有去太州府的镖局镖车路过,才把我三人带回了沁黄县。但事后我三人顶对一番,他俩说是我说的这句话,我又听见是他俩说的。这件事过于古怪,我们就统一口径不敢再提。直到今天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谢聪和董丽听完,也是目瞪口呆。这小表弟竟然差点就英年早逝了,事情过去都快十年都没有跟老县令提过,也真是心大。不过再想想,反正人好好的,提了也只会让庄云跟着操心,出门在外,哪个孩子跟家中不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白崇文听过之后,细细品味了一番,“那就没错了,你三人中有个小后生,是不是有个相好的姑娘?” 庄正德一听就想起来了,“是有过,叫,叫什么来着,哦对,叫陆瑶瑾,不过也就是兄妹相称,后来也不欢而散了,再后来这姑娘好像举家搬到太州府去了。白叔叔,这姑娘有什么特别吗?” 白崇文答道,“这小姑娘自己有些机缘,她师从太州府第一神算子姜云达,此人精通易经,有一身知过去晓未来的本事,而且我早些年见过些异象,应该就是这姑娘出生时候吧。这小姑娘该是有菩萨保佑,而当时又跟你这朋友有些感情纠葛,所以这关键时候,人家也算是救了你们一命。” 庄正德仔细回想了半天,好像是又这么档子事情。下午的时候三人见过陆姑娘,临走时陆姑娘冷不丁冒了一句:你三人这几天莫要出门乱跑,晚上早些回家。当时庄正德三人也没多想,只是晚上心血来潮偷了家中一辆马车就往山上奔去。 白崇文继续说道,“你三人深夜出游,必然路上是招了两个孤魂野鬼,你们人多阳气也重,这两只小鬼儿奈何不得,一只就上了这马身,另一只在后头推着你们马车。想来也是生前作恶,死后入不了轮回,想拉着几个替死鬼。不曾想又有这小姑娘机缘庇护,这两只小鬼儿落了个灰飞烟灭的结局。” 庄正德吓得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什么鬼?鬼?鬼上身?还推车?” 白崇文点点头,“对,你没听错,就是两个横死的人,化作的厉鬼。这二人也已无迹可寻,我老汉不过是大概猜测。但你自己经历过这些,必然身上会有些因果。这些因果老汉能捕捉到,所以非常肯定,就是鬼上身。” 庄正德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晚上跟着父亲走夜路,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偶尔回头看看还会被吓得一机灵。直到现在,庄正德也还有这种感觉,但从来没多想过。只是觉得自己眼神不好,容易把一些奇怪形状的东西看错。 庄正德在仔细回味一番,突然想起每次看到的时候都有种后脖子发凉的感觉,就像有人对着脖颈轻轻吹气一样,不过却都是寒气。 白崇文看着惊慌失措的庄正德,“正德小子,你本来这体质就比寻常人敏感一些,是不是经常走夜路感觉有人盯着你,后脑勺阵阵发凉?” 这时候庄正德已经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白崇文继续说道,“那就对了,你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只是你自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已。马车事件之后,你三人心性也有了很大变化,这人一经历生死,自然会对过往感觉重要的事情,都会看的淡了。这种心性有好有坏,好的一方面,就是你历经磨难之后,更加珍惜生命,人变得积极向上。” “可你小子倒好,这事一过,心智蒙尘,反而心性变得更坏了,是不是觉得生无可恋,潇洒自在才是真?万事不强求,只想着顺其自然?我不知你因何事,还是学了什么新思想才变成这样,但还是跟马车一事有关。自此以后你就心性大变,变得不爱计较这生活琐碎,其实人也渐渐开始变得混混沌沌。” 庄正德琢磨一番,倒也认同,“白叔叔所言极是,当时这件事情之后,我觉着自己什么事情都不想管了,只想着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看的书也杂,道佛两家都是略学皮毛,什么道法自然,什么出世寻求解脱。我都是了解了一二,自此以后便更随性了。觉得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是死是活也无所谓了。” 白崇文有些气恼,却也没有发作,只是压着性子继续说道,“这是第一件事儿,那咱们再来说第二件。” “这第二件事,就在前几年了。你孤身一人闯荡太州府,与朋友合伙做买卖。你二人命数都差不太多,命里该有此发财机会。所以这生意起初很好,对吧?” 庄正德想想,这生意一事,知道的人也很多。白老爷子知道也不为怪,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可也就是这一段时间,你二人有些挥霍无度,便是被这声色犬马吸引,每日流连于酒色场所。夜夜笙歌,纵使你二人有天大的福源福报,只要一沾着这吃喝嫖赌之事,也就是云端的亭台楼阁,遇风而倒!” “这人活一世,有多少钱财收入,有什么因缘际会,都是有量有度的,上天自有一杆秤,你就是多用一分一毫也使不得。可你小子在这几年什么时候想过这些?大吃二喝不说,还给这些青楼女子四散家财,这就是家中有金山银山,也吃不消你几年折腾。福已享尽,自然就得苦尝恶果。” “我老汉云游数年,见过这种人已不是一个两个,轻则病患缠身,不得始终;重则暴毙街头,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如你一般这样还能安稳活着的,也不过是些行尸走肉罢了。你这小子,若不是庄云老头给你攒了一身福报阴德,早就暴尸荒野,喂了野狗!” 白崇文越说越气,越气越说,“自你出生之日,我便与你望过气息,告知你爹,此子能成大器,前途无量,可你这逆子,做了些什么狗屁烂事?若不是你生性善良,不与这些接触过的外人故作刁难,怕早就有人先动手取了你这狗命。” “人之命运虽是上天注定,但你给我记住了,人这终点就是入土为安,但这一生之中,不只是一条大路!就是出门行走,也有土巷绕道,更别说做人之道!一步走错,便是步步走错,说句大不敬的话,纵是你有九五之尊的命数,也吃不消没有节制的浪费!人若不知节制,必受其害!你这么大个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还不如死了算了!” “常言道,走多了夜路要撞鬼,你本就比其他人敏感许多,也容易招惹这孤魂野鬼。谁曾想还每日日出而息,日落而作。沾了一屁股邪祟,都快把你这精神气机吃了个精光!还哪来的什么前途无量!这上天能让你苟活人世,已经是够意思了!” 白崇文越想越气,忍不住站起来就给了庄正德后脑勺一巴掌。“你这个逆子,我老汉替你爹教训教训你,你这学了点佛道二家之皮毛,就往自己身上用?我老汉真是恨铁不成钢,你自小聪明伶俐,学什么都比外人快了三分。你爹更是对你寄予厚望,难道是为了让你挥霍青春年华的?” 又是一掌,“人家道家讲究道法自然,是讲的大道之行,以自然规律为原则,是不受其他法则的束缚,嘿哟,你这小子倒好,成了你自己规律为原则了,到把你给自然了,你也不怕烧你个三魂出窍,七魄升天?你是道?” 接着又是一掌,“人家佛家讲究出世,普渡众生,寻求解脱,是讲的遵循因果规律,让人学会不要事事抱怨,讲求的是改变自己命运,嘿哟,你倒好,洒脱了,自由了,不受约束了。怎的,不剃度,不学经,屠刀一扔,立地成佛了?” 紧接着再是一掌,“佛道先不说,什么叫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娘早逝,是她命中注定的劫数,她是在劫难逃。你到好,好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有没有替你爹考虑过几分?你爹老年得子,就你这么一个小兔崽子,这么些年操了多少心?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你爹怎么活?你想过吗?啊?你就他娘的道法自然去了,寻求解脱去了,你解脱你奶奶的个腿儿!” 这一掌接着一掌,打的庄正德是七荤八素,头晕目眩。 但白崇文这一番声色俱厉的教诲,让庄正德只感觉是五雷轰顶。 庄正德在外这几年,报喜不报忧,除了每逢这年关回家陪老县令呆上十天半月,就对老父是再无过一丝挂念,平日里只晓得跟狐朋狗友吃吃喝喝,却从未想过,天热了老县令有没有中暑,天冷了老县令有没有加衣,老县令吃的好不好,睡的足不足,公务累不累。庄正德何时操过这些“闲心”? 在外多年,什么时候不是紧着自己怎么痛快怎么来? 庄正德感觉后脑勺火辣辣的,但庄正德一想起这些事情,就忍不住就抱头痛哭。庄正德悔恨,悔恨自己如白眼狼一般,愧对父母,更愧对自己。 刚去太州府的那几年,偶尔庄正德会给老父亲写写信,讲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可后来,庄云再写信给庄正德,庄正德也只是潦草一看,便扔在一旁不管,或是回信也是寥寥数字,显得很不耐烦。 自想到这些,庄正德更忍住不了,抬起手左右开弓,对着自己就扇起了大嘴巴子。庄正德恨,恨自己不做个人;庄正德悔,悔自己这几年浪费了大好青春年华,沉迷酒色;庄正德气,气自己没有早日醒悟,浑浑噩噩不知悔改。 谢聪和董丽看到表弟这样,心中很是难过。谢聪一看庄正德扇自己扇的没个轻重,赶忙起身抱住庄正德双手,“弟儿啊,别打了,咱知道错了咱就改,别打了,打坏了你爹也心疼啊。咱不闹了,那些个老和尚不都说了吗,回头是岸,咱浪子回头金不换。” 董丽心疼坏了,虽不长庄正德几岁,但几日相处以来,对庄正德很有好感,这个小胖哥儿心地善良,为人处世又十分知礼知节。 董丽也挪步到庄正德一旁,轻轻的摸着庄正德脸颊,替庄正德擦拭泪水,“正德啊,咱不哭了,也不闹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以后好好的,啊,表嫂跟你说,谁都有错的时候,怕的是执迷不悟,错一生,错一世,一时有错不怕,咱们改,改好了又是一条好汉。你我都还年轻,有的是改错的机会。只要用心改正,我们作为长辈,谁也不会怪你。” 白崇文也是一时气急,看到庄正德现在这个样子,也有些自责,“正德,我老汉知道从小以来,你父亲都没骂过你,没说过一句重话,更没动手打过你。可我老汉作为长辈,作为你父亲庄云的好朋友,好兄弟,希望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父亲年迈,我老汉也紧随其后,还有几个日出能看看?我们老人家,活一天算一天,无所谓这花花世界。可你小子不同,你还年轻,人生之路走了才有多少?” “若能悔改,我替你父亲都感到高兴。今日如此对你,你小子也别记仇,自然都是为了你好。人不经历挫折,就不会长大。你虽然也快而立之年,但在我老汉和你父亲眼中,永远都是个小孩子。犯了错,就要打,就要骂。我老汉就是希望你记住今天,记住这几巴掌,记住你自己犯过的错,流过的泪!” 庄正德稍作克制,轻轻推开谢聪,后退三步,重重的跪在地上冲着白崇文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正德知错了,谢谢白老爷子教诲。自今日之后,我庄正德发誓,出人头地,再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也请白老爷子和表哥表嫂替我保守秘密,正德着实不敢让老父亲知道这些事情。自今日起,我庄正德再敢浪荡,定当天打五雷轰!” 白崇文抬手扶起庄正德,爱怜的摸了摸庄正德的后脑勺,有些心疼,又有些心痛,“正德侄儿,打疼了吧?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明白事理了。事情既然都过去了,就收收心,好好活着,我跟你爹也没啥盼头,只希望晚辈都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你虽是福报享尽,福源用尽。但只要一心向善,过个三年五载,自然会好起来。我老汉也不框你,这福源福报,就如这家中米面,吃完了,努力挣,只要不铺张浪费,它总有回来的一天!” 庄正德感恩戴德,又是一拜。 白崇文扭头看看谢聪,问道,“大概事情都已明了,你二人想个对策,正德沾染因果太多,若不尽快理清,怕是要大难临头,虽然我等做的此事有违天道,但违也就违了吧。人生在世,瞻前顾后的,活的还有个什么意思。你二人思量思量,看如何处置,我老汉定当竭尽全力护正德周全。若有因果报应,冲着我老汉来便是,与你二人自是无关。” 董丽站正,朗声说道,“就是寻常百姓家,我与聪哥也从未有过害怕这因果报应一说,我们东北出马弟子,哪个怕过什么因果,本来做的这些事情就有违天道,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白老爷子放心,我与聪哥合计一番,想个对策,咱们三日之后县衙后院为我正德表弟办上那么一办!” 白崇文大喜过望,甚是欣慰。“那咱们就定了,三日之后,替这小子好好治治这一身因果!” 第十二章 为庄正德破关 这几日,庄云被这三个后辈搞得是一头雾水。 庄正德每日是早起晚睡,以前懒得饭都舍不得张嘴吃的人,竟然每天是操持家务,关心厨房柴米油盐,要不就是待在书房里看书写字,简直变了个人。谢聪和董丽二人,每天起来吃过早饭就往外跑,神神叨叨也不跟老县令多说什么。出马用的装备也不带走,不知道二人在忙活些什么。 庄云忙于公务,也没来得及问这三人到底在捣什么鬼。后来琢磨一番,也懒得搭理了。小青年有小青年的事情,操个什么心。庄云寻思,只要不干什么出格的事情,由几人去吧。 到第三天一大早,庄正德早早起来洗漱,谢聪和董丽也是起了个大早,在院里忙活准备。 庄云晨练回来,看到几人在院内忙忙碌碌,便把庄正德叫到身边,“你小子,这几天是吃错药了?神神叨叨的,这是准备干吗?” 庄正德嘿嘿一笑,凑到老县令近前,脸都快挨住了,老县令有点嫌弃的往后躲了躲,庄正德说道,“爹您忘啦,我不都跟您请示过了嘛,我表哥表嫂准备找着老仙家们给我看看,您忙您忙,不用管我们。白老头一会儿也来,您就放心好了,绝对万无一失。” 话音未落,门口就传来爽朗的笑声,“你这臭小子,背地里就喊我老头啦?后脑勺不疼了?”来人正是白崇文白老爷子,庄正德一听这话,紧忙捂着后脑勺一脸惨兮兮的笑容,转头讨好的看着白老爷子。 只见白老爷子背后还提着一只大公鸡,“谢聪,大公鸡我老汉借了一只,反正也就是放放血,省的花钱再买了,老曹一听我要借大公鸡一用,双手奉上。哈哈哈哈,他老曹也不怕我老汉把这公鸡炖了吃肉。” 红锦大公鸡叽叽咕咕表示不满。 庄云一看白崇文来了,上前打过招呼,“四海那小子呢?怎么这个小跟屁虫今天没有来?” 白崇文一手把大公鸡交给谢聪,拍拍身上的灰尘,说道,“睡着呢,太阳都晒屁股了,叫不醒,我便找人安顿他了。今天这种场面四海在的话又得调皮捣蛋,再加上那只小巴哥,不得弄个鸡飞狗跳才怪。我老汉也放放假,看看热闹。” 庄云命后厨准备好了早饭,几人草草吃过。庄云本想着还在这也凑凑也热闹,可这一大早也不知怎的,前堂就有人击鼓喊冤,要告状。便跟几个人告罪,先去办案去了。 庄正德在院子里走了几圈,稍有些紧张,白老爷子则坐在桌边打起了盹,兴许是夜里没睡好,又起了个大早,有些犯困。 庄正德看到谢聪和董丽先是往院内摆了一张四方小桌,铺了一张黄色绣有内五仙真身的桌布,还有四支小旗子。之后又从屋内拿出五谷,分东、南、西、北、中五个位置各放一堆。桌四角点了四根蜡烛,又在桌中间那堆稻谷中央差了三炷香,也不见这谷物堆了有多少,这香就稳稳当当插在中当间。 摆完桌子之后,谢聪和董丽在西厢房内收拾物件,穿衣打扮,很快就收拾完毕,出来在庄、白二人亮了个相。 白崇文一看这扮相,“瞎”眼也分不出来个多姿多彩,反正都是灰蒙蒙一片。只是看到这两件服装隐隐泛着黄的发紫的气息,这文王鼓、武王鞭更是两件上好法器,泛着纯正的紫气,就跟燃烧的小火苗无二般,突突突突一直往外冒。 白崇文随后又看了看庄正德,这几日来,庄正德的灰蒙之气已经少了很多,隐隐受到压制,看来这心性一变,气息自然也要跟着变了。 董丽率先走到白老爷子近前,“老祖宗,您看看,我们这家伙什咋样?靠谱不,我们老家老祖宗可说了,我俩这些东西都是上等法器,都舍不得给外人用哩。” 白崇文笑着点点头,“好东西,好物件,看来你俩在这辈弟马中还是数一数二的,不然这老仙家也舍不得把这么好的法器给你们。我老汉没走眼,你二人日后必然前途无量。对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俩知会一声就是。” 谢聪远远的站在房檐下,理了理着装,晃了晃文王鼓,“白老爷子,您一会就抱着大公鸡就行,坐在边上看着便是,有您老在,我俩这信心十足。一定给正德安排的明明白白。其他东西需要的东西都备好了,一会顺路拿上就行。” 庄正德这才想起来,今天也没见这元宝、冥钱、黄纸之类的,原来是已经备好了。 谢聪安排让庄正德进屋搬了两把太师椅,庄正德和董丽各坐一把,白老爷子就抱着公鸡坐在院内石桌旁。 谢聪又向几人安顿了一番,无非就是过程中不要言语,让庄正德坐好了,眼睛睁大瞧着些。 随后谢聪喊了一声准备开始,便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敲了三组鼓点,示意董丽开始请神。 ------------------------------------- 日落西山呐黑了天, 龙归沧海虎归了山。 龙归沧海呐能行雨, 虎归深山得呐安眠。 大路断了呐马和车, 十家有九家把门关。 行路君子呐住旅店, 家雀卜鸽呐奔房檐。 只有咱家呐门没锁, 烧香打鼓呐请神仙。 左手拿起呐文王鼓, 右手举起呐武王鞭。 咱们先说鼓后说鞭, 起名就叫呐晃魂帆。 木匠师傅呐砍柳木, 锛子锛来呐刨子圆。 上面拴上呐八根弦, 四根朝北四根朝南。 四根朝北呐安天下, 四根朝南呐定江山。 中间是呐哪吒闹海滴金刚圈。 还有呐,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大钱。 小小鼓鞭呐一尺三, 五彩飘带呐上边栓。 往下一住呐一个弯, 往上一指呐一个尖。 打一下呐颠三颠, 打三下呐颠九颠。 梁山一百呐单八将, 打了呐一百零八鞭。 鞭要一打呐鼓就响, 鼓要一响呐请神仙。 请神仙要先按内仙, 三道狼牙呐三道关。 头道狼牙呐头道关, 秦琼敬德呐把门看。 秦琼手拿呐熟铜锏, 敬德手使呐打将鞭。 往日闲事呐你多管, 今日闲事呐你少贪。 打开大门呐让外仙, 请你把老仙送到呐二道关。 二道狼牙呐二道关, 哪吒杨戬呐来站班。 杨戬驾着呐哮天犬, 哪吒挎着呐金刚圈。 往日闲事呐你多管, 今日闲事呐你少贪。 打开大门呐让外仙, 请你把老仙送到呐三道关。 三道狼牙呐三道关, 灶王老爷呐把门看。 灶王老爷呐本姓张, 家住上方呐张家庄。 老大本是呐张天师, 老二就是呐张玉皇。 剩下呐老三没事干, 来到呐下方当灶王。 灶王呐老爷把头低, 里神呐别把外神欺。 今天东主呐有大事, 那是帮兵呐请来地。 一请胡呐二请黄, 三请呐飞仙四请蟒长。 五请呐清风和悲王。 天上有事呐飞仙办, 地上有事呐得胡黄去商量。 阴曹地府呐要有事, 得请呐悲王去帮忙。 老仙家呐下山峰, 下山带来呐宝三宗。 捆仙索和呐捆仙绳, 马后捎带呐拘魂瓶。 捆仙索呐往上捆, 捆仙绳呐往上扔。 头上压住呐三味火, 肩胛吹灭呐两盏灯。 老仙呐捆人要捆紧, 半阴半阳呐可不中。 叫声老仙呐抬头观, 红罗宝帐呐在堂前。 刘伯温看的风水地, 诸葛亮点的老龙谭。 鲁班做的呐小板凳, 四角八扎呐在中间。 你鲤鱼打挺坐上边, 我鞍前马后侍奉当仙。 芝麻开花呐节节高, 谷子开花笑弯了腰。 茄子开花呐头朝下, 玉米开花呐一撮毛。 高粮地里呐长黄蒿, 老仙你影影超超来到了。 老仙来了呐我知道, 千万别把呐脾气暴。 房屋小柱呐边角多, 磕着碰着可不得了。 磕着呐君子还好办, 碰着呐小人了不得。 一笑公呐二笑婆, 三笑呐老仙没道和。 我拦住马头问国号, 拉住呐丝缰问家乡。 或姓张呐或姓王, 要不就姓李或姓黄。 赵钱孙李呐李存孝, 周吴郑王呐王颜章。 冯陈楚未呐未学士, 蒋沈韩杨呐杨六郎。 或住府上或住呐乡, 或住东北和呐沁黄。 大雁北飞呐白草青, 人过留名呐雁留声。 帮兵请老仙开金口, 说出呐家乡住处和姓名。 上马呐到有规格礼, 下马呐也有礼规格。 或好吃呐或好喝, 酒饭烟茶呐预备着。 弟子今天请来呐老仙家, 病人就在这床当中。 一病就是大半年, 总觉她心里有事情。 南请呐大夫不见效, 北用呐草药不见功。 万般处在呐无几奈, 才请老仙呐到军营。 或是看呐或是听, 或是诊脉看呐病情。 阴阳找呐八字瞌, 串过呐七窍十二经。 五脏六腑看个遍, 麻烦老仙仔细说清。 ------------------------------------- 白崇文一边听,一边跟着节奏拍着大腿,年轻时候去过几次关外,也听过不少出马神调,可听到谢聪这个版本,才发现还是有些区别的。谢聪唱起来这个神调,节奏鲜明,鼓点清脆。果然是有些道行在其中,比起那些刚入门不久的弟马来说,强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庄正德这次有机会轻言目睹这跳大神儿的套路,眼睛睁了老大,可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表嫂一点儿动静没有,自表哥谢聪开始到现在,表嫂董丽非常安静,也没有跟那天一样,一听到鼓点就开始哆哆嗦嗦。 董丽这会的样子,让庄正德感觉像是老僧入定一般。 谢聪其实在敲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这股子怪异了,但是这请神调一起,当间是绝对不能停的,不然会被反噬。虽然谢聪没见过,但是自继承了这门手艺之后,这家族长辈们便跟谢聪多次强调,只要三组鼓点一响,哪怕就是天塌了,也得顶着半边天把这请神调唱完。 庄正德看到谢聪楞在一旁,脑门子上全是汗,也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但是在开始前董丽已经嘱咐过,不能说话,庄正德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谢聪。 谢聪也是着急了,关键是老仙家没到之前,自己也不能开口。这都过了好一会了,还没个动静。董丽就跟不知道一样,反正就是闭着眼睛坐在一旁。谢聪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回避了庄正德直勾勾的眼神,看向坐在一旁的白崇文。 白崇文这会也感觉到这个诡异的气氛了,仔细看了看董丽现在的状态,心中有些许明了。冲着谢聪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扰,稍等片刻。 谢聪看到白老爷子示意没事,跳到嗓子眼的小心脏就赶忙归了位,抬起胳膊擦了擦汗,向庄正德有些调皮的眨眨眼。 庄正德一看这一老一小这幅德行,也认栽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两眼一闭就准备打盹了。 大概齐过了有一刻钟,也许更久。三人只感觉时间已经凝固,谢聪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害怕出什么变故,万一伤害到夫人可就不太好了。 正在此时,董丽开始动了,庄正德睁眼一看,表嫂从脚步开始,慢慢哆嗦起来,就这样一点一点引到上半身,开始在太师椅上剧烈的哆嗦起来。嘴中也哼哼唧唧,表情看起来有些许难受,脑门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下掉。 谢聪有些着急,可只能干看着没办法,脑筋一动,只好继续有节奏的敲起了文王鼓,谢聪希望鼓点带动节奏,能让董丽跟着节奏好受一些。 第十三章 金龙悲王助破关(两章并一章) 董丽就这么剧烈晃动了快有一刻钟,突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再过了会,稳当了许多。 庄正德在一旁看的心惊胆颤,一刻钟的时间把自己从小时调皮捣蛋,到长大做的恶事仔细回想了一遍,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想见到底是哪个部分做出来伤天害理的事情。 庄正德担心因为自己的事情,让董丽表嫂有个三长两短,那可真是无颜面对谢聪表哥了。 董丽吐完一口浊气之后,眼睛突然睁开一半儿。 谢聪一看这情况,寻思片刻,二人作为弟马,这么多次请仙家上身,董丽从来只是眼睛眯条缝,这种睁开半眼的情况,真是头一遭。 谢聪只感觉是大事不妙,怕是要出岔子了。赶忙就跪在地上使劲磕头,“老仙家恕罪,老仙家恕罪,老仙家恕罪啊。若有不妥之处都怪弟马谢聪,与弟马董丽并无关系,老仙家恕罪啊。” 庄正德看到谢聪这样,也有点着急,就准备起身开口说话。这时,白老爷子在一旁赶忙冲着庄正德挥挥手,白老爷子方才仔细端详了一番,感觉不像是出了问题。只是请来的这位选手,可能是段位较高,所以董丽才一直没有动静,后来又突然剧烈颤动的。 庄正德看到白老爷子挥了挥手,心里的大石头也落地了,又稳稳当当在一旁坐定。 董丽开口了,不过是个老男人的声音,铿锵有力,“见过白大先生,我乃是胡三太爷座下金龙碑子,受三太奶指派,前来此地出马,三太奶命我与白大先生告罪,她老人家当下有事,未能前来。弟子上身弟马,不便行礼,还望白大先生见谅。” 谢聪一听这名号,吓的差点爬到地上,心中想到,这年头还真是上头有人好办事。谢聪自从入门做弟马也有个十来年儿了,请来的不是万字辈,就是小字辈,天字辈的寥寥可数。这一下子请来左悲王,连胡三太奶都差点要来,真是头一遭。 白老爷子笑着摆摆手,示意无妨,“左悲王言重了,今天主要是给我这小侄破关,我老汉放心不下,便在一旁观摩,不曾想叨扰了悲王和胡三太奶,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啊。” 金龙悲王也是不卑不亢,说道,“白大先生客气了,在下收到这两位弟子的请神贴之后,本准备安排常天灵前来此地为旁边这位小先生理顺因果,斩断孽缘。不曾想胡三太奶突然告知在下,让在下出马前来护法。既然来了,那咱们就先来办事。处理完之后再叙不迟。” 谢聪磕头行过大礼,“金龙悲王在上,弟子谢聪及弟子董丽叩见悲王。” 上身董丽的金龙悲王缓缓抬起大拇指,朝着谢聪做了个手势,“弟马谢聪,本王多次听堂口内出马的仙家说到你夫妇二人,都赞赏有加,你二人出马以来,替我仙家办事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劳苦功高。属实是弟马之中的典范,日后若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你便唱调发那请神贴告知本王,本王自会给你们安排得力干将。” 谢聪又是一拜,心中也是激动万分,这份机缘自是弟马最难求来的,也正是沾了白老爷子的光,谢聪感激的望了一眼白老爷子,白老爷子颔首点头,谢聪随后说道,“多谢悲王提携,弟马谢聪、董丽铭记在心,定当死而后已,将我仙家在关内发扬光大,那咱们先来为我表弟庄正德破关,还请悲王施展大神通,救我表弟庄正德于水火之中。” 金龙悲王扭头仔细看向坐在一旁的庄正德,仔细端详了一番,随后对谢聪说道,“弟马谢聪,你这表弟并无大碍,本王手到擒来,那咱们就开始吧。弟马谢聪听令,起鼓唱调,请神破关!” 谢聪得令,转身对白老爷子说道,“有劳白老爷子,找红绳拴在这大公鸡脖子上,一端系在正德左手手腕,将这大公鸡交给正德抱着。” 谢聪随后又对庄正德说道,“之后从现在开始,你便抱着公鸡,一会你表嫂会起身绕着桌子走动,你紧紧跟在她身后,她走你走,她停你停。切记切记。” 庄正德重重的点了点头,白老爷子从怀中取出一节红绳,拴好了大公鸡,交给庄正德,又帮庄正德在左手手腕上拴了红绳。白老爷子拍拍庄正德的肩膀,安慰庄正德无须害怕,便又自顾自坐在一旁,等着三人开始。 谢聪看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完毕,又仔细检查了一番。便拿起了文王鼓和武王鞭,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敲了三组。 此时董丽听到鼓点后,站了起来,摆着两臂走到小西方桌前,在东方位置开始原地踏步,庄正德看到表嫂董丽开始了,便抱着大公鸡紧忙跟在身后。 紧接着谢聪在一旁又开始敲鼓,嘴中唱词与请神调又不相同。 ------------------------------------- 咱们先来到呐上玄关 西北角呐乾为天, 有棵小树呐三道弯。 那边走来呐人一个, 三尺白绫呐拿手间。 搭上扣结呐上环, 里阴外阳呐似冰盘。 有个小鬼呐旁边站, 不断吹风呐把火扇。 不用人说呐我知道了, 顽童呐犯了上玄关。 破上玄呐并不难, 掐着中指呐念真言。 火化灵符呐请神仙, 我把呐三宵娘娘请下山。 仙姑祭起呐金峧剪, 她把呐白绫斩断三。 一道呐金光照大地, 霎时破了呐上玄关。 三宵娘娘呐法无边, 双足一跺呐起云端。 一口呐法气吹上去, 又破了, 下玄关、雷公关、电母关、取命关、驷马关、地扫关、天扫关、还有鸡鸣鼠咬关。 从此呐再也不犯这些关, 不活呐九十九也得活呐八十三。 咱们再来到呐断桥关 正北方坎为水呐大水一看就无边, 一座呐断桥在眼前。 顽童就在呐桥西站, 他娘就在哪桥东边。 哭破地呐喊破天, 想到一起呐难上难。 两个小鬼呐把桥守, 手里拿着呐拘魂帆。 要拿顽童呐到阴间, 生死就在呐一念间。 不用人说呐知道了, 顽童犯了呐断桥关。 要破此关呐并不难, 化道灵符呐请神仙。 一道灵符呐打下去, 请来呐鲁班下八仙。 锛凿斧锯呐带滴全, 拿起呐斧子把钉钎。 一道金光呐照大地, 霎时破了呐断桥关。 鲁班道高呐法无边, 掐着呐中指念真言。 用手一指呐金光现, 又破了, 天煞关、地煞关、年煞关、月煞关、日煞关、 断肠关。还有孤辰和寡宿关。鲁班破了哪九道关, 从此呐合家得团圆。 咱们再往前呐走一走 看到前面是呐磨娘关 东北角呐艮为山, 一个顽童呐哭皇天。 两个呐小鬼旁边站, 捆仙大锁呐拿手间。 脚上锁呐脖上栓, 生死就在呐阴阳间。 闹滴呐白天不得睡, 苦的呐晚上不得安。 二老爹娘呐流眼泪, 心里就像呐刀子割。 不用人说呐知道了, 顽童犯了哪磨娘关, 要破此关呐并不难 化道灵符呐请神仙。 一道灵符呐打下去, 我把呐秦琼敬德请下山。 二位门神呐下了天, 口念咒语呐诵真言。 用手一指呐金光闪, 霎时破了呐磨娘关。 秦琼敬德呐法无边, 用手一指呐金光现, 又破了, 离娘关、短命关、童子关、花姐关、夜蹄关、百日关、还有胎前和产后关。今天破呐了九道关, 共享天伦呐乐无边。 顽童呐你可跟好了, 咱们往前呐再走一走, 来到呐车前马后关。 正东方震为雷呐雷震九天响当当, 一辆大车呐下了山。 车上呐一匹白龙马, 四蹄呐翻腾乱叫唤。 龙马拉车就像呐离弦箭, 顽童夹在呐车马中间。 马踏呐顽童一条腿, 车碾呐顽童手半边。 阴阳就像呐一张纸, 眼看生死就在呐一念间。 不用人说呐知道了, 顽童犯了呐车前马后关。 要破此关呐并不难, 烧香打鼓呐请神仙。 一道灵符呐打下去, 我把呐齐天大圣孙悟空请下山。 斗战胜佛呐法无边, 口念咒语呐诵真言。 用手一指呐金光闪, 霎时破了呐车前马后关。 孙大圣呐法无边, 双足一跺呐站云端。 一口法气呐吹下去, 又破了, 天狗关、修庵关、四柱关。四季关、将军关、短命关、还有丧门和吊客关。从此呐再也不犯这些关。 咱们脚步别停呐继续走, 走到了前方呐大火关, 巽为风呐方位在呐东南方, 大火烧在呐天地间。 火苗串起呐三千丈, 烧红大地呐映红了天。 小鬼拿着呐捆仙索, 拉着呐顽童就往火里钻。 阴阳就像呐一张纸, 眼看生死呐在眼前。 不用人呐说知道了, 顽童犯了呐大火关。 要破此关呐并不难, 烧香打鼓呐请神仙。 一道灵符呐打下去, 我把呐铁扇公主请下山。 铁扇公主呐法无边, 芭蕉宝扇呐拿手间。 念动真言呐和咒语, 金光万道呐撒人间。 霎时破了呐大火关。 铁扇公主呐法无边, 口念咒语呐颂真言, 又破了, 天火关、地火关、午日关、非符关、病符关、死符关、指背关、还有咸池一道关。 今天破了呐九道关, 从此天下永葆呐太平年。 咱们抬脚继续走, 一看来到呐前方是呐大水关, 离为火呐方位就在正南方, 一片汪洋呐水连天。 水面到有呐三千里, 水深呐也有三丈三。 波涛滚滚呐似雷吼, 吓得呐顽童哭皇天。 牛头马面呐拿着锁, 黑白无常拿着呐拘魂帆。 要拿呐顽童到阴间, 生死就在呐咫尺间。 不用人说呐知道了, 顽童犯了呐大水关。 要破此关呐并不难, 火化呐灵符请神仙。 今天不把呐别人请, 我把呐龙王请堂前。 水神童子呐头前走, 圣水宝瓶呐拿手间。 龙王就把呐咒语念, 大水收到圣水宝瓶呐里边。 今天破了大水呐关, 顽童从此永葆呐平安。 老龙王呐法无边, 掐诀念咒呐颂真言。 用手一指呐金光现, 又破了, 清水关、浑水关、浴盆关、金锁关、落井关、血盆关、急脚关、还有刀伤斧砍关。 今天破了呐九道关, 合家欢乐呐得团圆。 咱们别停继续走, 前头是呐白虎关, 往前走呐坤为地, 就在西南呐正当间, 一只白虎呐把路拦。 浑身上下呐白如雪, 两眼如电呐爪子尖。 张开一张呐血喷口, 要想活命呐难上难。 两个小鬼呐中间站, 毛联大锁呐沉掂掂。 套住呐顽童就要走, 死活就在呐一念间。 不用人呐说知道了, 顽童犯了呐白虎关。 要破此关呐并不难, 火化灵符呐请神仙。 一道呐灵符打下去, 我把十三太保李存孝呐请下山。 李存孝呐法无边, 掐诀念咒呐诵真言。 大吼一声呐惊天地, 白虎吓得归了呐天。 一片金光呐照天下, 霎时破了呐白虎关。 脚架云头呐吹发气, 又破了, 红煞关、黑煞关、白煞关、六害关、仿夫关、披麻关、血刃关、还有五鬼夜行关。 今天破了呐九道关, 以后再不犯呐这些关。 咱们走了一路累哼哼, 停下脚步等一等, 脚步停了好一阵, 咱们继续往前走呐, 来到了,呐凶险万分的阎王关, 正西方呐兑为泽此时八卦已周全, 眼前来到呐鬼门关。 铜墙铁壁呐十八丈高, 锯齿狼牙呐有人看。 门上金钉呐铜盆大, 上面横挂呐铁门栓。 大小厉鬼呐无其数, 杀气腾腾呐人胆寒。 关上悬挂呐三个字, 起名就叫呐阎王关。 阎王呐叫你三更死, 何人能到呐三更天。 顽童呐手上套着锁, 脖子上面呐挂着栓。 哭着地呐喊着天, 生死就在呐一念间。 不用人说呐知道了, 顽童犯了呐阎王关。 要破此关呐请神仙, 火化灵符呐念真言。 一道灵符呐打下去, 我把劈山救母呐沉香请下山。 沉香救母呐感动天, 仙人传授呐法无边。 手使一柄呐开山斧, 一斧劈开呐鬼门关。 一道金光照呐大地, 从此破了呐阎王关。 双足一跺呐站云端, 掐诀念咒呐颂真言。 又破了, 太岁关、牢狱关、地狱关、大耗关、小耗关、铁蛇关、还有十恶和大败关。 咱们辛辛苦苦走一遭, 一看呐七十二关已破完, 传宗接代呐续香烟。 国泰民安呐阖家乐, 子孙兴旺呐保平安。 感谢呐仙家出手助, 咱们好好做人别犯难, 今日呐劫难都已过, 来日呐方长咱们好好把那日子过。 ------------------------------------- 跟着鼓点和唱词的节奏,董丽每隔一句,便往一个方位移动一次。庄正德只管眼观鼻,鼻观心,跟着董丽的步调紧随其后。 不知不觉中,庄正德跟随着鼓点的节奏,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非常空灵的状态,耳中本来鼓点节奏和表哥谢聪的唱词声音。但渐渐的,庄正德感觉眼睛酸涩,就跟犯困一般,只感觉耳边的这些声音越飘越远,越飘越远。 庄正德一边走,一边感受,这一路走来,风雨雷电都不停,但好在有片片金光闪过,让庄正德觉得前路无阻,直到最后,庄正德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不远处有座高大牌坊,亮着刺眼的红光,牌坊前有一副对联,醒目刺眼:上联是,阳世三间,伤天害理皆由你;下联是,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横批,你可来了。这阴曹地府四个大字,着实让庄正德心惊胆颤。 紧接着庄正德眼前的画面如皮影戏般闪烁变换,庄正德看到了儿时的自己,散学从学堂出来,父母在学堂门口等着接庄正德;看到母亲在临终前握着自己的手,喃喃细语,安抚庄正德是个小男子汉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看到长大后的自己,每次准备出远门的时候,父亲挥手的样子,和眼角的泪花;看到太州府新悦酒楼内,自己与客人觥筹交错;看到烟花柳巷中,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围坐在自己身旁,再到后来,庄正德看到酒楼出让,看到自己的德盛轩商号涉足期货贸易一败涂地,自己跪在商号门前嚎啕大哭,直到最后,庄正德看见远处走来已是满头白发的父亲。 庄正德眼前一幕幕闪过,这些画面犹如万箭穿心,让庄正德彻底崩溃了。庄正德只想逃离,只感觉周围越来越黑,远处的牌坊也看着渗人,庄正德万分恐惧,只能扭头一路向前狂奔。 庄正德不知道要去到哪里,身边狂风呼啸而过,很多声音在耳边都在跟庄正德说话,有父亲的,有母亲的,有儿时玩伴的,还有烟花柳巷那些妙龄女子的,这些人都在重复一句话,“正德,别跑了,就留在这里吧。人间不值得。” 就在庄正德快要意识模糊停下脚步的那一刹那,庄正德只感觉手腕一痛,便有什么东西在一直扯着自己往前跑。前方看到影影绰绰的几点亮光,庄正德心中才意识到,自己必须跑,必须跑出去,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父亲,为了母亲,为了那些被自己伤害和欺骗过的朋友,庄正德不能停下,因为停下,自己便是再也无法弥补这些过错。 庄正德心中咆哮呐喊,只见得身边的黑暗和那些诱人停下脚步的声音如镜子般片片碎裂。庄正德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不怒自威的白发高大男子,冲着庄正德递过来一只手。庄正德感觉只要抓住了,自己就能跑出这个让自己内心恐惧的地方。 不消片刻,庄正德已经非常接近这位高大男子,庄正德只感觉使出了全身力气,一跃而起,狠狠的将白发高大男子的手抓住。庄正德只听这高大男子一声大喊,“看前面,赫洞洞,定是那贼巢穴,你这小子速速回避,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紧接着声声高亢的鸡鸣,在庄正德耳边响起。庄正德突然又听到了急促紧张的文王鼓点,只感觉眼前一亮,刺眼至极。 白老爷子在一旁紧张观摩,只看得庄正德时而开心微笑,时而愤怒咬牙,已经是满头大汗,白老爷子好几次已经准备出手助庄正德一臂之力,但还是忍住了。 白老爷子知道,这是庄正德劫难,只要庄正德能咬牙挺过去,这过往种种因果都会被利落斩断,庄正德才能真正重生。但若挺不过去,怕是庄正德这后半生,也就只能躺在床上度过。其中凶险,也是让白老爷子捏了一把汗。 庄正德感觉到身边的世界渐渐清晰起来,耳边听到的鼓点渐渐缓慢下来,带动着庄正德心跳的节奏。 庄正德努力睁了睁双眼,感觉自己脸上都是泪水,便是这衣服都打湿了一块,前方的董丽表嫂已经不在前行,回到了东方位置甩着两臂原地踏步。庄正德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站定,怀中的大公鸡咯咯咕咕声音很轻。 董丽依旧是半睁双眼,面对面看着庄正德,随后抬手指甲一划,便在红锦大公鸡的鸡冠处划开一道小口,指尖一抹,取了鸡冠血,迅速在庄正德额头划了几个符号,“弟马谢聪听令,取杯茶水过来。” 谢聪也不敢停下手中敲着的鼓,只好眼神示意白老爷子帮忙,白老爷子也不废话,紧忙去石桌上倒了一杯,递给董丽。 董丽一口喝完含在嘴中,冲着庄正德脸上就是一喷。庄正德也不躲闪,默默受着。 董丽示意谢聪停下,转身摆着双臂慢悠悠的走到坐前坐定,“庄正德小子,你可知道刚才去的是什么地方?” 庄正德听到上身董丽表嫂的金龙悲王问话,赶忙答道,“弟子不知,只感觉甚是恐怖,只想逃离,又有一高大男子相助,才能逃出生天。” 董丽哼哼两声,随即说道,“你看到的那高大男子,便是本王真身,有那红光牌坊,便是阴曹地府鬼门关,你这小子也算是人间奇葩,本王这么多年帮人破关,多是些人间山水关。你可倒好,拉着本王阴曹地府走了一遭,这冤亲债主也是甚多。不过还好,你小子心志还算坚定,总归是安全走出来了。只要此关一破,你便了结了前半生所有的因果牵扯,我已将你这孽缘斩尽。日后若是出人头地,可千万别忘了本王今日助你一臂之力的恩德呀。” 上身董丽的金龙悲王说到最后,还打趣了几句,显的颇为轻松,其实个中凶险,金龙悲王也是心有余悸,若是庄正德有一丝犹豫,没有及时抓住,今天怕是要在这阴沟里翻船,贻笑大方了。 白老爷子在一旁听到金龙悲王的话,也是附和的点点头,这前前后后两刻钟,庄正德若有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庄正德开口说道,“弟子看到的那座牌坊,泛着红光,渗人的很,上面还有一副对联。写的是……” 还不等庄正德说完,白老爷子赶忙打断,“贤侄噤声,你看到便罢,不要讲出来。阴间有阴间的忌讳,你说出来,怕是饶不得你。” 庄正德吓的赶忙住嘴,心中默念阿弥陀佛,可千万别因为自己一时嘴快,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金龙悲王又继续说道,“咱们这大事已毕,耗时挺长,善后一事本王不甚放心,一会与你们一同前往土地庙。咱们速战速决,时间久了本王也怕影响弟马董丽的身体。” 谢聪听令,示意庄正德放下手中的红锦大公鸡,将大公鸡拴在太师椅腿脚,“正德表弟,我在前,悲王随我,你在最后,咱们抓紧前往土地庙。白老爷子您也一同前往吧。” 白老爷子也不推辞,起身稍作收拾,跟在几人身后,往沁黄土地庙走去。 第十四章 庄正德的大场面 一行人从后门走出来之后,谢聪先是带头前往城内的纸扎铺,庄正德也不好多问,只是感觉这街上行人已经是目光似箭,这种场面在沁黄县属实少见,上次老曹家出马也没的这阵仗,许是乡亲父老们看到这县令公子好奇不已,都远远跟在身后,想看个稀奇。 谢聪看到尾随数人,也不撵断,任由这些闲杂人等跟在身后。到了纸扎铺的时候,庄正德只看见门口停着两架马车,这马车后槽里,满满溢溢装了一车纸金元宝,另一车则是满满一车黄纸冥钱。 跟在谢聪等人后面的乡亲,看到这场面也是惊呼出声。庄正德只感觉自己脑袋都快扎到裤腰带里头去了,该不是这两大车物件,全是给自己准备的吧? 真是怕啥来啥,谢聪在前跟纸扎铺掌柜打过招呼,掌柜派了两个伙计,拉着马车紧随其后。身后的乡亲也是越聚越多,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白老爷子一看这光景,紧忙停下脚步,向着后头跟着的乡亲们作揖,“各位乡亲父老,今日我白老汉受人之托,替侄子办事。希望各位不要在跟着,以免打扰神灵惹祸上身。” 众人一听这话,吓的四散而逃,只剩下几个胆子比较大的还是远远吊着不肯离去,白老爷子也不阻拦,扭头跟上前面的大队伍。 庄正德一路上也不敢吭气,只是羞了个脸臊红,人家办事提着一大篮子纸活元宝,庄正德心中偷偷笑话人家。轮到这自己了,嚯,好嘛,满满两大马车,这要是进去土地庙烧着了,还不得把土地爷烘的口干舌燥? 庄正德脑子里越想越偏,赶忙纠正了一下自己戏谑的小心思,乖乖跟在悲王身后。 一行人到达土地庙之后,两个伙计帮忙卸下一车纸活冥钱,只见这院子中堆了两座小山,院内几乎已经没有了落脚之处。卸完之后,二人牵着马车先行告退离去,也不敢多问。只是频频回头,放不下心中的好奇。 白老爷子站在院门,没有进去,也是阻断这几个大胆乡民的来路,以免影响庙内行事。谢聪则带着庄正德在土地爷面前行跪拜之礼,董丽这次没有跟随,只是站在院中眯眼看着谢聪二人。 礼毕之后,谢聪回身从身上掏出火折子吹燃,取了两张黄纸,引燃了这两座小山。 庄正德这次看到并无异象发生,只是奇怪这两堆纸活今日烧起来竟有些不情不愿?不知是不是太多的缘故。 这两座小山,烧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烧的是浓烟四起,滚滚而上。上身董丽的金龙悲王只是站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静静看着。到快要烧完的时候,庄正德还未看到有那日一般的旋风刮过,心中有些不安。 董丽也感觉到情况有些异常,随即鼻中重重的哼了一声。只见刹那间,随着董丽的这声重哼,一股旋风就在院中刮起,把这两堆灰烬连带滚滚浓烟吹了个潇潇冉冉,尽数飞起四散而尽。 董丽看到这一幕,也是点点头,开口说道“这土地爷也是胆子够小,平日里吃惯了家常便饭,给你吃顿大鱼大肉,还不敢享受。还非得本王请你吃了才罢,哼哼,有点意思。” 庄正德苦着一张瓜脸,心想自己这是造了多大的孽,地府不收不算,这给土地爷整点买路财,土地爷都不敢要。庄正德这会感觉自己像是西游记中的孙大圣,真是路边野狗见了都嫌弃。 院中灰烬散完之后,地上连燃烧的痕迹都已经渐渐消退,庄正德只感觉十分神奇,再仔细看看,就感觉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白老爷子在院外看的也是啧啧称奇,感觉这东北仙家办事,还真是有始有终,有礼有节。 正在几人愣神之时,这土地爷泥身后突然一阵响动,吓了庄正德一跳,庄正德闻声望去,只见这土地爷泥身身后冒了一股子青烟,袅袅而上,接着竟然走出来一个精壮汉子,面向看起来与这泥身有几分相似,但年纪比这雕塑要年轻许多,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个头也要比泥身的高大了很多。 庄正德有点蒙,这怎的庙里还藏了个人? 白老爷子看到走出来的精壮汉子之后,便赶忙关了庙门走入院内,将这庙门从里面插锁。 这精壮汉子出来之后,向院内的董丽和白老爷子各行一礼,开口说道,“沁黄土地周一才,拜见白大先生,拜见金龙悲王。” 庄正德这次是真的懵了,赶忙抬手就掐了自己大腿根一把,疼的嘴直咧咧,但又不敢出声。 金龙悲王看到来人,斜了一眼,“你这土地爷,架子可是真大。本王请你吃这么多香火,你到不情不愿了?怎的,现在现了真身是怕本王砸了你庙堂泥身?” 白老爷子看到土地现身,也不惊讶,只是摆摆手算是回礼。谢聪也是瞪大眼睛看了个稀奇,这往常倒是跟土地爷打交道多,但从未有现身的,这可是再次沾了悲王和白老爷子的光了。 土地爷周一才掐媚一笑,“您老这说的啥话,我这屁大的小神,哪敢劳您请吃香火,方才本仙,哦不对,方才我小老儿在茅坑屙屎,还未来得及擦这腚,就赶忙提着裤子出来领赏,稍有怠慢,还请大先生和悲王不要责怪。” 庄正德一听这话,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原来这神仙也得拉屎放屁,与常人无异,庄正德还以为这西游记里的仙女们都不屙屎呢。一想到这儿,庄正德忍不住又要笑出声来。 谢聪一看表弟这个德行,就知道这表弟脑子里又开始拐弯儿了。赶忙上前拉住庄正德,“土地老爷,您老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生气,我这表弟向来没个正行,不懂礼数多有得罪,正德,你还不快跟土地老爷请罪。” 土地爷周一才也不恼怒,还是笑嘻嘻的看着谢聪和庄正德,“哎呀呀呀,这家伙这东北来的弟马就是客气,这说的什么话,我老儿开得起玩笑,咱们亲如一家人,无妨无妨,哎哟,这位小兄弟便是庄县令的儿子吧?还真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风流倜傥,虎父无犬子……” 金龙悲王一看这个土地怎的跟个话痨一般吊儿郎当,一点都没个福德正神的样子,“停停停,周一才,你停一停,我等事情已经办完,你不准备请我几人喝口热茶休息休息?我要再停留片刻,怕是我这弟马要散功,以后只能做个病人了。” 周一才弯腰一拍大腿,“看看看看,我老儿这常年一个人孤单惯了,这礼数都忘了,让您几位在这干站着。有罪有罪,几位大仙快请进,我老儿备了茶水,几位歇歇脚。” 周一才话音刚落,便挥手一指,只见这泥身旁金光一闪,便凭空多了一道小门,周一才在前带路,引这庄正德几人进了小门。 庄正德好奇不已,这进神仙洞府还是头一遭,地府不能算,自己这出去也算是个得道高人了吧? 几人进到门内之后,只看到有一高门宅院,上头匾额写着周府,门前一条大道不知通往何处,大道边树木花草葱葱郁郁,进了这仙门之后,金龙悲王也已现了真身,董丽感觉一阵虚脱快要跌倒,谢聪上前赶忙扶住。 白老爷子一看这深宅大院的,也是感叹不已,调侃道“土地爷,你这院子还不小呀,我老汉这每日做你邻居,住的这小屋小房,也不见你请我老汉进来住住享受享受。” 周一才将几人领进门内,在院中坐定,庄正德大概看了看格局,发现这周府内应该是个三进四合院,院内假山小水池一应俱全,风景煞是好看。透着一股子奢靡之风,想来是这土地周一才吃了不少香火。 周一才听到白大先生这么说,又是一拜,一脸苦笑,“白大先生就别笑话我老儿了,别人不知,您还不知吗,我这院子哪能住人。我老儿这就是个样子货,图个赏心悦目。都是些障眼小把戏,有贵客来临,我老儿总不能让诸位坐地上吧。” 金龙悲王冷哼一声,“净整这花里胡哨的东西,本王想想你也不敢这样奢侈,不然怕是上头怪罪下来,你吃不消。弟马谢聪、董丽,你二人休息片刻。胡三太奶刚才传话,一会也要过来。” 谢聪夫妇二人领命,给几人倒好茶水,便乖乖坐在一旁。 庄正德大咧咧往石凳上一坐,尝了尝这茶水,与坊间无异,只是口感甘甜许多,许是一路走来,确实渴了。 土地周一才邀请白大先生和金龙悲王上座,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二位上仙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呀,我老儿今日真是大开眼界,有幸见到二位上仙,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土地自出现以后,给庄正德的感觉就跟这烟花柳巷的龟公一般,一点架子没有不说,还得处处掐媚讨好,哪来点福德正神的样子? 白老爷子有点听不下去了,挥了挥手,“周一才,你说你小子好歹也是一方土地,怎的一点威严都没有。” 金龙悲王在一旁也是冷眼看着,并未言语,刚才这香火一事,让金龙悲王有些恼怒,自成为堂口悲王之后,什么时候敢有这等人给悲王脸色看。兴许是在家里横惯了,让土地周一才这么一弄,确实是有些掉颜面,毕竟自家的小辈也在。 周一才讪讪而笑,也不生气,当然,也不敢生气。周一才只是看到金龙悲王脸色不好,也知道是方才怠慢了人家,“白大先生说笑了,您二位上仙在这,我老儿哪来的什么威严,方才确实是屙屎去了,可不是找借口。我老儿也一天得吃喝拉撒不是,悲王您老人家就别生气啦,我老儿多有得罪,给您赔礼不是。” 金龙悲王听到这儿,也不再给这周一才脸色看,毕竟人家也是一方正神,意思意思就算了,“周一才呀周一才,你让本王说你什么好。你这小老儿,也不怕屙泡屎的功夫,一阵狂风把你这香火都给吹跑了,我看你哭都没地方哭去。方才本王也是有些气急,还望周土地爷不要怪罪。”说完便朝着周一才拱拱手。 周一才一听这话差点坐到地上,“悲王可说笑了,方才确实是我老儿有所怠慢,怎敢怪罪悲王您老人家。 白老爷子一看这二人你来我往没个完了,笑骂道,“你二人快消停消停,别让小辈看了笑话,两个人加起来也大几百岁的人了,没个正形。你俩再说下去,庄正德这小子就要把这石桌也吞了,不看看这小子嘴都张多大了。” 庄正德听见这苗头火炮又对准自己了,紧忙合上嘴巴,吧唧了半天,这几日来,又是仙家又是土地爷,让庄正德有些目不暇接。庄正德渐渐发现,原来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包括这个世道的规则和秩序。 在几人说话的当口,忽然听到空中刺啦一声,裂了个大口子,本是这蓝天白云,这裂口之处却现出了星星点点。周一才苦着脸一拍大腿,喊了一声“我的娘哎,这是谁呀”。 第十五章 三太奶 周一才一张苦瓜脸,看着自己家天棚让撕了个口子,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这一方天地,是周一才辛辛苦苦积攒无数香火才做出来的仙家府邸,周一才虽是一方小小土地,但能有自己的仙府,一来是香火旺、时间久才攒下的基业,二来是这府邸也是周一才修炼的福祉。在这府内消化香火,要比仅靠泥身消化香火快了数十倍。 看到白老爷子和金龙悲王起身,庄正德三人也是赶忙跟着站了起来。不消片刻,破空而来一黄袍老太太,庄正德定睛一看,来的这位老奶奶慈眉善目,不由得让庄正德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金龙悲王和谢聪夫妇看到来人之后,赶忙跪在地上叩拜行礼。 这黄袍老太太站定之后,向几人颔首点头,挥挥手让悲王三人起身,“左悲王无须多礼,两位弟马也起身吧,今日辛苦你三人了。” “白大先生,一隔数年未见,白大先生风采依旧呀,老身这厢有礼了。” 白老爷子笑着点点头,“三太奶身体依旧硬朗,神采奕奕。咱们坐下说话,都不是外人。正德,这位便是东北仙家老祖宗胡三太奶,快过来见过。” 庄正德规规矩矩上前,跪在胡三太奶身前叩了三个响头,胡三太奶笑眯眯的受了这一拜,亲近的抚了抚庄正德头顶。庄正德只感觉一股热流从头顶一直往下冲去,浑身甚是舒坦。 周一才在旁边看的眼睛都直了,虽然不知道这股金光有啥作用,但能让这位老祖宗扶顶,必然是送了一份好机缘吧。只是周一才这会还顾不及想其余太多,只是苦哈哈的望着自己走风漏气的天棚。这老祖宗周一才又惹不起,只能打碎了大牙往肚子里咽。 随后胡三太奶又把谢聪和董丽叫到身旁,也是给来了这么一下。二人跪在地上久久不愿起身,都是连连磕头。 胡三太奶看着这些懂事的后辈,心中也是十分欣慰,“你三人别跪着啦,快起来吧。方才送了你三人些机缘,虽不敢说邪毒不侵身,但起码以后大病小病不会多。孩子们都辛苦了,起来吧。” 庄正德三人应声,起来后围着大家坐下。白老爷子也说了一声谢谢,这份小礼物对于年少的这三个青年人来说,也是份贵重的礼物。对于以后几人的身体和精神都有很大的帮助。 胡三太奶叫金龙悲王先回东北,金龙悲王也不拖拉,跟几人告罪之后身形渐渐消失。 这时,胡三太奶才想起来身边这位土地爷,看着周一才一张苦瓜脸,胡三太奶这才想起来刚才好像还把人家天棚给扯烂了,转身朝着周一才拱拱手,“这位土地爷,老身多有冒犯。”说罢,便抬手一指这撕裂之处,只见瞬息之间就恢复原状。 周一才一看胡三太奶这手段,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个级别,偷偷瞟了眼恢复原状的天棚,一脸讨好的笑容,“老祖宗言重了,小的是这沁黄土地,受一方香火,怎会计较这些小事,只要是老祖宗高兴,哪怕让小的把这拆了都行,老祖宗驾临,小的心里是激动万分,开心无比,对老祖宗的敬仰犹如……” 庄正德在一旁听得脑袋又大了三圈,这个土地爷哪里像个读书人了?拍起来马屁滔滔不绝,倒像是那路边算命的江湖术士一般。 白老爷子赶忙挥手打断周一才,“好了好了周一才,你这孝心三太奶收到了,拆了你这天棚也是无意之举,你说你也不在这小天地再留个入口。还怕山贼抢了你不成?” 周一才唯唯诺诺一脸讪笑,“哪里哪里,我这小老头有什么可抢的,今日来了几位上仙,我老儿不是激动吗,就忍不住多说几句。” 胡三太奶听了周一才这套马屁,也甚是受用,“小周呀,你也辛苦啦。积攒这点香火功德不容易,方才是老身唐突了。放心,老身也不白扯你这天棚,日后若有事,你便给我们堂口传话便是,我东北老仙决不推辞。” 周一才心中窃喜,这老祖宗来都来了,不给自己点好处不是老仙家的风范,这会一听胡三太奶主动开口,甚合心意。高高兴兴起身一拜,谢过胡三太奶。 白老爷子在一旁笑而不语,周一才这点小心思怎能躲过这两位人老成精之人的法眼,自然也不点破,扭头看向胡三太奶,“三太奶,最近这东北可还太平?我老汉这几年都不怎么上街了,不忍心看百姓受苦受难啊。” 胡三太奶也是唏嘘不已,“白大先生有所不知,咱们这东北也是一样,这连年战乱,朝廷也软弱无能,受尽这洋人欺负。最倒霉的还不是咱们这普通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这十年来横死无数,竟是些抽了洋烟的料子鬼,这些人入不得轮回,便就只能每日游荡于田间地头,为祸作乱。” “你说作为咱们仙家,医者仁心,但却有些有心无力了。咱们有咱们的规矩,又不能随便入世,若不是借周一才的宝地,你我二人相见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自老身掌管这内外堂口以来,这最近十年是最难熬的日子,若不能早日结束这一局面,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平头百姓受此牵连。” 庄正德三人只是在旁边静静听着,也不插话。庄正德听到胡三太奶说的这些,也是深有感触。虽从未亲眼见过这魑魅魍魉孤魂野鬼,但这几年来,冻死饿死的不在少数,疯了傻了的也比比皆是。 白老爷子也忍不住连连叹息,“我老汉也是心力交瘁,都已有了隐世之心了。这乱世之中,咱们能做的事情确实是九牛一毛,朝廷有朝廷的气数,不过照这样情况下去,气数怕是要将近了。” 胡三太奶在一旁若有所思,随后说道,“这天机不可泄露,各自有各自的运数。由不得咱们,也由不得别人,都是天注定的。当下也没有什么办法,人心不齐,若不是还有像咱家弟马这样的忠义之士行走江湖,怕这世道是更要举步维艰了。” 庄正德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活的痛快就行,哪里想过这些事情。听到二位长辈说的这些,心中也是感触颇深,却有有些无能为力。这么多年除了喝酒吃饭,好像也没学到什么有用于他人的技能。庄正德不免心中痛苦,自小以来,庄正德就立志入朝为官,做一个像父亲那样的人,但这到头来却一事无成。 白老爷子看到庄正德欲言又止,便开口问道,“正德,你想说什么便说罢,这里也没外人。” 庄正德心中思量一番,对着二位长辈说道,“小子有一事相求,自小子幼时起,便想着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对朝廷有用,对百姓有用。可现在报国无门。小子便想着,能不能也成为像白大先生,胡三太奶老祖宗这样的人,为咱们普通百姓,做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胡三太奶沉吟半天,看了看谢聪和董丽两个弟马,“庄小子,太奶这里怕是行不通,这出马一事,若不是从小就有仙根仙缘,是无法成为咱家的出马弟子的。你这表哥表嫂,自幼便有咱家庇护。学起来也是事半功倍。说句难听的话,你此时入门,怕是学到老死也一无所获。太奶实在帮不上忙。” 庄正德听胡三太奶这么说,心中有些气馁,便祈求的看着白老爷子,庄正德虽然接触这些事物没有几日,可这些年来读过的书也不少,一门不行就投另一门。总会有自己机会的吧? 白老爷子看着庄正德,认真仔细瞧了半天,看的庄正德都觉得浑身有点不自在了。白老爷子开口说道,“正德贤侄,能入这一行,靠的不是灵丹妙药,也不是这仙家提拔。你现在这个年纪,确实是有些晚了。即使带你入门,怕也难成气候。虽然老汉也没什么大本事,但总归还是有些特殊之处。你资质平平,老汉觉得还是稳妥一些,另谋他事,你觉得呢?” 庄正德忍不住心中痛楚,这些年来酒食无度,身体还不如些常年劳动的农家少年,根基毁的一塌糊涂不说,又牵扯了这么多因果。其实庄正德也早想到了二位长辈的答案,只是心中还有一丝念想,不想着就此放弃。 白老爷子看到庄正德这个样子,又琢磨了半天,看到胡三太奶点点头,二人心意相通。白老爷子也不多啰嗦,“正德,还有一个办法,但你可是要想好了。这个办法有些投机取巧,你必会因此付出一些代价。但老汉现在不能告诉你这些,只有日后你慢慢才能知道。这其中痛苦,你要仔细考量,想清楚了在跟你父亲商议一番。再做决定。” 谢聪和董丽相视一眼,也参不透其中奥妙,只是替庄正德觉得惋惜,几日相处以来,二人私下对庄正德的评价都很高,觉得这个孩子虽然闯了不少祸事,但好在重情重义,心地善良,颇得姨夫庄云的真传。听到白老爷子这么说,谢聪二人又有些替庄正德担心,怕庄正德吃不得苦。 周一才摸着下巴琢磨了半天,恍然大悟。做土地这么多年,周一才到是知道一处地方,随即脱口而出,“莫非钟云山?”话音刚落,便觉得有些不妥,紧忙起身去院中烧水去了。 庄正德听到周一才这么说,有些疑惑,这名字到底是说了人名还是山名?可这山名,庄正德也未曾听过。 白老爷子听到周一才已经点破,也不好阻拦,“正德,钟云山,就在我县周边,但这个地方,去了便无回头路可走。” 胡三太奶挥挥手打断白老爷子,“庄小子,这钟云山号称神仙洞府,外人知道的并不多,关于这洞府的事情,我们也知之甚少,只是听说去了便是另一番光景。未知的事情总会让人恐惧,就是老身也不敢去试这深浅,你可想好了。老身的意思跟白大先生一样,最好是与你父亲谈一谈,再做决定。” 庄正德听到还有希望,心底那股倔劲也跟着上来了,郑重向几人起身行礼,“小子回去便跟父亲商量,决定之后再来找白叔叔。” 胡三太奶也不惊诧,只是摆摆手,“那今日就这样吧,时候不早了,老身也该回去了。白大先生,咱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还多谢土地公今日款待,两位弟马,你二人需尽心尽力在外办事,切不可行不义之事。” 胡三太奶说罢,也不等众人起身,便身形渐渐消失。 周一才心中又忍不住絮絮叨叨,这老祖宗来的时候气势十足,怎的走的时候悄悄咪咪的。不过周一才想想,凭空得了这一桩机缘也是美事,便不在胡乱琢磨。 白老爷子也起身,“那咱们也走吧,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省的老县令担心。周一才,我等多有叨扰。我老汉就住庙后,平日里没事,咱们便多走动走动。” 周一才起身,将这四人从出门外,站在门口久久不动,也不知脑子里琢磨了些什么。 第十六章 太州府来信 庄正德几人从周一才那里出来之后,庄正德告诉白老爷子等自己回去考虑几日,到时将白老爷子也叫来,同庄云共同商量这钟云山求学一事。 快到中午饭点的时候,庄正德和谢聪董丽也回到了县衙。庄云散班回来后,看到这几个孩子都是疲惫不堪,只是觉得庄正德的心情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沉重了。庄云也没有过问,心想庄正德这件事办的应该比较顺利,不管这出马办事有没有办成,最起码也是求来个心里安慰吧。 午饭董丽草草吃了几口,便跟庄云告罪,先回西厢房休息了。今天这种强度的老仙家上身,让董丽感觉身体着实有些吃不消。其实在供香火的时候,董丽已经感觉到自己到了散功的临界点了,作为弟马来说,办事肯定是越快越好。仙家毕竟都是动物修炼得道,与人身体还是有很多排斥的。 但话又说回来,这凡事都有好坏两面。经过这一上午的高强度出马,董丽觉得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了很大的提高,虽说不上来到底提升多少,但这份机缘还是需要自己慢慢去消化,能消化多少,就各凭本事了。 董丽心中清楚,这金龙悲王又不同于堂口的这些别的老仙家,能成为家族悲王的,生前必是这战死沙场的威武猛将,能领兵打仗不说,更是武艺高强,哪一次战争不得双手沾满鲜血,阵亡时又带着一腔热血,含恨而终。所以死后不入轮回,渐渐修炼成了大鬼仙,被老祖宗请到堂口坐阵。 一般而言,金龙悲王和银龙悲王是不会上弟马身出马办事的,在家族堂口中多做一些排兵布阵的差事,除了有天字辈弟马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悲王才会领命出马。今天恰巧是白老爷子也在,所以才给了庄正德这么高的规格,也让董丽得了这一桩机缘,让董丽在修行路上更快人一步。 庄正德吃的不紧不慢,庄云也不打扰,只是细嚼慢咽等着庄正德开口,谢聪吃相则有些夸张了,跟饿死鬼投胎一般,吃的是风卷残云,其实谢聪也是在掩饰,自打坐下来吃饭的时候,这两父子便是各自吃各自的,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看谁。谢聪只好以狼吞虎咽来掩盖尴尬。 庄正德墨迹了老半天,看老爷子不准备说话,便先挑起了头,“爹,今天上午表哥表嫂还有白叔叔,给我看过事了,白叔叔说都解决了,并无大碍。我表嫂还请来了他们金龙悲王,后来胡三太奶也来了。我还见着咱们沁黄土地爷来着,他说他叫周一才。周一才还有个那仙家洞府,不知道修在何处,反正是他一挥手就开了个小门请我们进去坐了。” 庄云在一旁听着庄正德絮絮叨叨,也不吭气,只是低头吃饭。 庄正德顿了顿,看到庄云不搭理,就继续唠唠叨叨,“妈呀,我还去了次这阴曹地府,吓人的很,好多声音乱哄哄的让我留下。后来这金龙悲王现身把我带出去了,差点就出不来了。后来这胡三太奶也来了,把周一才家里天棚撕了个口子,周一才气个半死。把我们几个乐坏了,又不敢笑。” 庄正德边说边偷偷看着庄云,结果老县令还是那副表情,不紧不慢的吃着饭,连眼帘都没抬一下。庄正德感觉越说越心虚,都不太敢继续讲了。 其实庄正德废了这么多话,就是想跟老县令说说这钟云山学艺一事,但没个铺垫,怕老县令一口拒绝。 想到这里,庄正德觉得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饭也不吃了,筷子一放,坐了个端正,扭头盯着老县令,“爹,说个正事儿吧。” 庄云听到这话,也放下了手中碗筷,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庄正德,点头示意庄正德继续说。 “爹,这几天我也看了不少,自己也经历了过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孩儿年纪也不小了,混到现在又混回了原点。听白叔叔说,我可以去钟云山学艺,学学他们这套路子,以后就能成为像白叔叔那样的人,保一方平安。爹,这科举孩儿是真的考不上,兴许也不是那块料。想谋个生意,结果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爹,孩儿真的不想在浑浑噩噩下去了。只求能学一身本事,造福一方百姓。孩儿也想成为爹这样的人,这阳关道走不了,孩儿就走走这独木桥。爹我说完了,您考虑考虑如何?” 庄云沉吟半天,脑中思绪万千,这钟云山倒是也听说过,但也只限于民间传说,据说这山上有得到高人居住,如那神仙一般能翻云覆雨,腾空驾云,庄云本来对这种事情就不甚感冒,只当是茶余饭后听听城里老人讲讲,“考虑考虑?这有甚好考虑的?这上山学艺吃多少苦,受多少罪,老爹一手把你带大,你能吃几斤几两爹不知道?我劝你趁早打消了这念头,还是在家中好好看书,准备继续科举吧。这洋学堂爹也不让你去,你也不是那块料。入伍当兵更不行,就你这身材,打起仗来怕是人家不追你都跑不动。这件事爹不同意,你再好好琢磨琢磨别的事情做吧。” 庄正德一听老爹这话,萎了半天。打从小开始要说庄正德没什么优点缺点是真的,但好在一直以来都非常听老县令的话,只要老县令开口管制,让庄正德往东,庄正德不敢往西,“爹,可是……” 庄云不耐烦的摆摆手,“不用可是,可是什么可是,你快吃了饭休息去吧。我也准备午睡了,大热天的。叫后厨来人收拾吧,老夫喝口茶午休去了。谢聪,你再吃不怕撑着?赶紧滚回去照顾照顾董丽,都累成啥样了,真是一点不知道心疼人!” 庄正德看到老县令动气,也不敢吭声了,闷着头扒拉了几口饭起身回屋去了。谢聪其实早就有点吃不动了,但是看到父子俩你来我往的,谢聪又不敢插话,只能一直憋着使劲吃。一听老县令发话了,赶忙起身把这一脸严肃的姨夫送回正屋,安顿的老县令午休去了。 庄正德坐在屋子里生了半天闷气,刚吃完饭的这股困劲上来了,脑子也赶不上趟,紧忙躺着就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听到屋外有人喊庄正德的名字,庄正德迷迷糊糊爬起来,双手搓了搓脸。一会这叫喊声越来越近,庄正德起身稍微收拾了一番,走到院内。见到来人,正是沁黄县邮驿的官差老王,老王有个四十多岁,干这驿使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听老县令说,是家传下来的公差。 庄正德抱拳行礼,老王也不拖拉,“庄公子,有你的信件,是从太州府寄过来的。我还有别家要送,不多叨扰。”说罢便把信件塞到庄正德手里,也不等庄正德说话,扭头就跑了。 老王这速度,搞的庄正德有些摸不着头脑,本来就刚睡醒正迷迷糊糊。一听这信件从太州府来的,就有些奇怪。庄正德回来沁黄县有段日子了,还未曾收到太州府朋友的信件,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帮人整日喝酒喝得忘了庄正德这个人了。 庄正德拿起信件翻了一下,也未曾看到有署名,只是信封上有娟秀的字体,写着沁黄县庄正德亲启。庄正德看看这字体,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位闺中好友发来的。抬头看看已经是下午时间,看来这上午确实累坏了,睡了这么久。 庄正德拿着信件回到屋内,取了柄切水果的小刀划开封印,取出信件看了起来。 ------------------------------------- 庄公子安好: 多时未见,小月有些想念庄公子了。这半年来,小月饱受疾病侵扰,久治不愈,身体每况日下,怕是命不久矣。小月在太州府这几年,多亏了庄公子照应,小月感激不尽。 今日来信,是望公子能抽出一二时日,来太州府与小月一叙,小月便是死而无憾了。 公子万福。 ------------------------------------- 这寥寥数字,看的庄正德惊了一身冷汗。这小月正是庄正德沾了这青楼花酒时候,所认识的第一位女子。这女子年纪不大,性格开朗,甚得庄正德的喜爱。庄正德这个人又有个臭毛病,只喝酒不占身,一来二往的到成了小月姑娘的闺中好友。外人朋友见了,都吵着让庄正德给小月姑娘赎身娶回家。其实庄正德也想,但是就老县令这个脾气,娶回来给庄正德当媳妇,估计能把老县令气的灵魂出窍。 庄正德回想起在太州府时候与小月姑娘相处的日子,这姑娘虽说女子,但喝酒从未小气过,哪次不是喝的酩酊大醉让庄正德抬进房里。但一直以来,庄正德都觉得小月姑娘的身子骨很好,并无大碍。这小月姑娘年纪小,就算喝多了也只是肠胃不舒服,不至于有今日信中说的性命之忧。 庄正德放下信件,仔细思趁了半天,在想想这几天自己遇到的这些邪门歪道的事情,心中有了个大概。不管是实病也好,虚病也罢,毕竟相识一场交情深厚,还是得去看看。 庄正德起身出门,在县衙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老县令,只好作罢。等着晚上老县令散班回来,找个借口在跟老县令说说吧。 庄正德看看西厢房,表哥和表嫂也未曾出门,估计是还在房中休息。一时有些无聊,就回到房中,躺在床上想想怎么跟老县令说,才能让自己去趟太州府。但又不能告知实情,这青楼女子让老县令知道了,还不扒了庄正德的皮?反正无论如何,这太州府也得去一趟,这小月姑娘也得见一面,想着想着,庄正德眼皮越来越沉,又睡死过去了。 第十七章 小月姑娘 天快黑的时候,庄正德睡醒了。迷迷糊糊起身洗了把脸,听到院子里有人在说话,时不时还伴随着小奶狗的叫声。庄正德整了整衣冠,推门而出。原来,坐在院中乘凉的是老县令、白老爷子还有小少年延四海和小巴哥。 小巴哥一看庄正德出来了,蹦蹦跳跳像只肥兔子,窜到庄正德脚下亲昵的拱了拱头。庄正德也俯下身摸了摸小巴哥,这几日过去,小巴哥也忘了狗要吃人的事情,对庄正德很是亲近,许是受了白老爷子的影响。 庄正德一一跟几人打过招呼,看西厢房门开着,但是不知道表哥跟表嫂去了哪里。 白老爷子一看这庄正德睡到这会,便是打趣道,“正德贤侄,你这是做甚春秋大梦了?睡一下午都不起来,我跟你爹都在院子里聊了一刻钟了,都吵不醒你?”说完冲着庄正德眨眨眼,一脸老不正经的样子。 庄正德感觉又被白老爷子看穿了,脸上羞了个臊红,“白大先生,您就饶了我吧。小子这上午一遭折腾,累的都快瘫了,哪有心思做什么春秋大梦?” 庄云在一旁听的哈哈大笑,抬手指了指白老爷子,“你呀你呀,老大个人了,没个正形。”随后又对庄正德说道,“我与你白叔叔说起你要去钟云山的事情,你白叔叔也仔细琢磨过了,我俩都不同意你现在去。这第一,钟云山一直以来只是个传说,并没有发现具体在哪里,哪怕是你白叔叔也不甚了解;第二,我俩一致认为你吃不得这苦。说的公道一点,你现在去钟云山,时机不成熟。” 白老爷子点点头,“我跟你爹也说过了,还是希望你以科举为重,考个功名为朝廷效力。若你确有心思想学这门技艺,我老汉就托个大,做你先生教教你。不过教是教,学多少就是你自己领悟了。我老汉这门手艺也是大先生传下来的,寻常人等也都能学会。只不过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希望你能明白。而且治这虚病,免不了要与邪祟打斗,你可做好心理准备,这其中凶险可不是言语就能说明白的。” 庄正德一听这些峰回路转的话,心中也甚是激动,“爹,白大先生,功名一事,我已看淡。现如今这世道,列强侵扰。说句大不敬的话,怕我大清也是难有回天之力,这做生意一事,孩儿又是吃了大亏,怕是难成气候。事到如今,孩儿也不想苟延残喘的活着,入大先生这一门,不求荣华富贵,只要能吃饱穿暖,给这百姓家中查病,治病,求的一个问心无愧就行了!” 小少年延四海在一旁听了半天,突然开口说道,“大清要亡喽,大清要亡喽。” 白老爷子一听这小鬼又胡说八道,照着延四海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小屁孩儿,不许胡说,小心官差抓了你把你关黑洞洞的屋子里,看你在顽皮打闹。” 小少年延四海噘着嘴,眼看快要哭了,“本来就是嘛,要亡了嘛,还不让人说。不跟你们玩了,哼。”说罢便带着小巴哥跑到一旁闹了起来,这小少年依旧是小孩儿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多时便笑的叽叽咯咯,玩的煞是开心。 庄正德想起今天收到的信件,想了想,觉得还是跟白老爷子说一说较好,“爹,白叔叔,今日下午我收到太州府朋友的来信,也看不出来个蹊跷。此朋友只是说疾病缠身,久治不愈,恐命不久矣。想让我去太州府见她一面。我想着这几日也没什么事情,想去一趟。万一真是如此,也好陪她几天。” 白老爷子老奸巨猾,揶揄说道,“哟,他?男的女的?难得我们正德这么上心哪。这久治不愈,也许是害了顽症,现如今这中医没落,看不好也正常。你倒不如给他回信,让他去看看西洋医生,兴许能治好。” 庄正德也不撒谎,起身到屋内拿了信件,递给白老爷子。庄云坐直了侧头偷偷看了看这信件上的字体,瞟了庄正德一眼,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白老爷子打开信封,一眼瞟到旁边庄云在偷看,“老庄啊,正德给我看,没给你看,非礼勿视嘛!” 庄云赶忙扭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对对对,给你看,给你看,老夫不看,这信封字体一看就是女子嘛。我这老儿子哪都好,就是不给往家里带个媳妇回来。哎,我老汉享不着这清福啊。” 庄正德一听两位为老不尊的人没了往日严肃,互相调侃,在一旁开心的很,“白叔叔,这信上可有什么端倪?” 白老爷子仔仔细细一字不落,看了两遍,又把这信纸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皱了皱眉头,“正所谓见字如面,我老汉看这姑娘长的应该不错,你小子好眼光。只是这出……算了,不提也罢。从字体上看,这姑娘提笔无神,收笔无力,确实是身体有恙。再看看这信纸信封上,隐隐泛着黑气红光,怕是真有血光之灾。在老汉看来,怕不是一般的实病,恐有邪祟。不过嘛,这实力应该一般。” 白老爷子说完这话的时候,又看看庄云,两人心意相通,庄云点点头,并未说话。白老爷子继续说道,“正德,这样吧,这种小事情也不用我老汉出马,待我准备些东西交给你。你拿上去这太州府走一趟,就当你入门考试了。你若能完成,回来我便慢慢教你这些。再过些时日,我老汉准备继续游方,你便跟着我。慢慢教你些手段,也让你见识见识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庄正德其实没怎么听白老爷子说话,只是奇怪二人为什么对视一眼,就知道对方心里想啥?莫非还有这千里传音这种手段?庄正德心中不解,便开口问道,“白老爷子,为啥你看我爹一眼,我爹就知道你想啥?” 白老爷子抚掌哈哈大笑,“你这小儿,观察的倒是仔细。我与你爹认识近五十年,两人早就有了默契。这知己之间,撅了腚,便知道他要屙什么屎,还用开口多说?” 庄云也是被白老爷子这番话逗笑了,“你这老东西,你才撅腚呢。不过正德,这历练一事,你白叔叔来了便和我商量过,我也同意。趁此机会,你便去一趟这太州府。给你这小相好探探虚实,无需担心安全问题,既然你白叔叔说让你去,自然没什么大碍。你放心去就是了。” 庄正德一看这俩老狐狸已经把自己拆穿了,脸又憋了个通红,“好吧好吧,白叔叔您要给我准备啥厉害的法器,助我铲除邪祟?”庄正德一听白老爷子要给自己准备东西,脑中满是这打神鞭、金箍棒、九齿钉耙、混天绫、乾坤圈什么的,庄正德心想,要有这些东西备着,还不把这邪祟打的哭爹喊娘?到时候分分钟在太州府扬名立万,美哉、美哉。 白老爷子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嘛,老汉现在便告知你,一个是这柳叶子,本来想给你准备牛眼泪的,但是嘛,但是我老汉见不得这人啊牲口啊流眼泪。再说了,这季节柳叶子多的是,用完了再取,还都是新鲜的。第二个物件,就是老汉温养的一块本命玉,你拿着此物便与老汉心意相通,咱们就算远隔千里之外,我老汉也能随时跟你交流。” 庄正德坐在一旁等着白老爷子说第三个,等了半天也不见下文,“第三个呢?第三个是啥?” 白老爷子眼睛瞪了老圆,一脸诧异的看着庄正德,“什么第三个?哪来的第三个?我老汉就给你两个物件。这柳叶是嚼着吃的,吃了便让你在一刻钟之内能看到邪祟身影,过了一刻钟再吃就好;这玉就当个传音作用,你万一有啥急事我老汉自能感觉到。你还想要啥?西游记看多了吧你?” 庄正德吃了个瘪,顿时感觉有些无语,“我还真是西游记看多了,这降妖除魔不都得有趁手的法术兵器吗。难道您老就让我直奔太州府去跟那不知道实力多强大的邪祟斗上那么一斗?那您老直接告我去送死不就得了?” 白老爷子一听这话就有点恼了,“你是不相信我老汉怎的?都跟你说了,就是个平常小鬼,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就这种水平的,我老汉走近它方圆十里,它都得撅着腚赶紧跑。呸,送啥死就送死了,放心去你的吧。我还能当着你爹的面坑你爷俩不成,你爹还等着把你这小相好治好了回来抱孙子呢。” 庄正德听到白老爷子这么说,有些不知所措了。这第一次出门就让自己单枪匹马上阵,连个鬼样子都没见过,这可不是为难庄正德这新手吗。可既然白老爷子都打了保票了,庄正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悻悻然应允下来,庄云自然放心,既然白老头都这么说了。那最多是个有惊无险,万一给人家姑娘治好了以身相许,一石二鸟岂不美哉? 庄正德看看白老爷子和这个不着调的爹,甚是无奈。对于这次太州府之行,也有些惴惴不安了。 小少年延四海听到这边说什么西游记,又什么法术兵器的,顿时来了兴致,屁颠屁颠跑到白老爷子身后,拽着白老爷子的鞭子嚷嚷,“白老头,白老头,什么神兵,给我也使使,快快快。” 白老爷子耐着性子拍了拍延四海的小脑袋,“我跟你正德哥哥说些正事,哪来什么兵器,爷爷有兵器还能不给你玩怎的?你这小子,快松手,爷爷都快让你拽成秃头了。” 延四海一听啥玩意儿也没有,嘴撅了老高,“哼,坏老头,就知道骗小孩儿。正德哥哥要挨打喽,要挨打喽。哇哈哈哈哈哈。” 庄正德看这延四海好玩的很,满嘴胡言乱语的,“四海,哥哥要是挨打了,回来就把你挂树上拿柳条鞭子蘸了凉水抽你。嘿嘿。” 延四海一听这话,吓的带着小巴哥就跑,一人一狗藏在院中大树后,悻悻然看着这个胖哥哥。 白老爷子从怀中取出来一块乌漆嘛黑的圆状物体,交到庄正德手上。庄正德拿在手中把玩了半天,感觉阵阵凉意从这物体中透了出来,“这是玉?怎么乌漆嘛黑的,倒像块碳疙瘩。” 白老爷子听见庄正德这么说,抬腿就踹了庄正德一脚,“什么碳疙瘩,不识货。这可是正宗的恒山墨翠,又叫帝王黑玉,这东西历代圣人都喜欢的很,因此得名。这可是大先生传下来的好东西,你要敢摔碎了弄丢了,扒了你的皮。” 这一番话吓的庄正德一哆嗦,紧忙把这玉佩揣到怀里,又不放心,使劲拍了拍胸脯,“白大先生您老放心,人在玉在,人亡玉也不能亡,您老就瞧好吧。” 第十八章 人称霹雳大法师 一大早,庄正德便起床收拾行囊,庄云昨天夜里就吩咐衙役备好了马车喂足了草料。从沁黄县到太州府,小六百里路,走走停停怎么也得两天时间。 谢聪和董丽昨晚回来的也很晚,不知道跑去哪里办事去了。早上起来一看庄正德收拾的整整齐齐,像是要出门,谢聪便上前问道,“大表弟这大清早的准备去哪旮旯浪荡?” 庄正德规规矩矩的给表哥和表嫂请了个安,“回大表哥,准备去太州府,有个朋友重病了,昨天来信想见我一面,我便去一趟。昨日白老爷子也帮着看了,说怕是邪祟作怪,让本法师前去为民除害。” 董丽听着庄正德这句本法师,笑的都快岔了气,“唉呀妈呀,我这大表弟可算成才了,这啥玩意儿还大法师上来了。妈呀,你这该不是要去往西天取经去吧?回来成了大拿,可别忘了你表哥表嫂啊。” 谢聪也是笑着说道,“表弟不是我说你,就你这两把刷子,去了太州府人家还不把你当害除了?快别闹了,要不表哥表嫂陪你一趟。昨夜里回来的晚,都不知道这档子事情。” 庄正德听到这二人嘲笑,也不搭理,自顾自的往门口一站,捋了捋油光锃亮的鞭子,往脑门后头一甩,“啧啧啧,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那啥来着。本法师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这些宵小之辈听了正德法师的名号,还不得吓的赶紧撅腚走人?你二位好歹也是长辈,怎可嘲笑本法师这未来大先生接班人?快快收起轻视之心,乖乖在家等着本法师胜利归来的好消息罢。”说罢庄正德也不等二人回应,大摇大摆的转身回了屋内。 谢聪和董丽合计一番,既然白老爷子也确定让庄正德自己去,二人也就打消了跟随的念头。这昨天下午又接了两家病人,都是些穷苦百姓着急等着看病。 庄云晨练回来之后,又给庄正德拿了些盘缠干粮,让庄正德路上吃喝用度。这老儿子也不是头一次出门了,庄云都懒得多说。 几人草草吃过早饭之后,便帮着庄正德把行囊物品放到了马车上。庄正德站在车头,喊了一声哇呀呀呀,赶着马车往太州府就去了。 庄正德一路走着官道,也不敢随便抄小路。这会这种光景,免不得有些强人拦路抢劫,万一再碰上个杀人越货的,可真是出身未捷身先死了。 这沁黄县交通并不便利,去往太州府约莫有五百多里不到六百里路。其中有二百里都是狭窄小土道,只够两辆马车并排前行,还要翻过两座盘山石路,走起来很是费劲。过了这二百多里地之后,才能汇入去往太州府的官道,出行一次太过不方便。 这沁黄县一道,偏僻山野,本就人烟稀少,所以一直以来朝廷并不重视。县志中甚至还闹过笑话,说这康熙帝在位六十一年,可县志中偏偏有个康熙六十二年的记载。庄正德后来听老县令说,就是因为交通不便利,康熙帝驾崩之后一年,这消息才传到沁黄县,闹了这么个大笑话。不过县志中后来也取了这段轶事,只怕朝廷怪罪下来判个欺君之罪。但这件事一直广为流传,成了沁黄县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每每对外来做买卖的人说起来,大家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庄正德一直觉得,有这么个父亲是自己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庄云在庄正德小的时候,就带着庄正德见了不少世面,开阔了庄正德的眼界不说,还让庄正德学到了不少为人处世的精髓。这对庄正德来说,都是混迹江湖的看家本领,自然也是这书本之中学不来的。 这沁黄县官道,一路走来车马稀少,庄正德玩心大起,驾着马车跑的飞快,一路上风景也来不及看,只是专心致志的策马飞奔。累了就停在路边歇息歇息,也让马儿吃些草食。紧接着就是赶路,约莫走了有两个多时辰,庄正德看到前头道路也渐渐宽了起来,仔细瞧瞧,应该是已经到了去往太州府的官道上了。 到了这边官道,庄正德行车速度也慢了下来,路上熙熙攘攘人也不少。这路边隔三差五就有不少茶摊,供路过的客人歇息。庄正德看看也快到正午了,便琢磨着找处饮茶吃饭的地方歇歇脚。这一路赶来,颠的庄正德七荤八素,快将早上吃过的饭都吐出来了。 再往前走了十几里,庄正德看到路边有个茶摊,座在大树底下,门口位置都快坐满了想来是茶正饭香。庄正德慢悠悠的驾着马车往茶摊走去。形形色色的客人在门口乘凉歇脚,喝茶吃面,呲溜呲溜的声音不绝于耳,看的庄正德口水横流。 庄正德拴好马车,近前一看,这茶摊门口摆了一口大锅,庄正德仔细一瞧,这锅面上绿油油一片,韭菜味儿香气四溢,正是在太州府吃过的一种面食,名叫卤面。卤面也叫打卤面,据说是从山东传过来的一种面食,民间传说这道光帝吃过都赞不绝口,搞的太州府净是跟风之人,吃不着帝王家的山珍海味,还不得尝尝这圣上都说好的打卤面?不过这山西地界本就盛行面食,打卤面自打进了太州府,尤为广泛流传,几乎早中晚都会有人吃上一碗。 庄正德早就觉得肚子里的姑姑叫个不停了,赶忙上前找了个空位坐下。跟店小二要了一壶绿茶,又叫了一碗打卤面,吩咐小二卤多些,面少些。店小二一听这番路数,知道这位公子是个吃打卤面的行家,也不琐碎,收了钱串子赶忙泡了一壶茶,跑去等面给客人上桌。 庄正德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周围客人闲聊,正在这时,远远传来阵阵铃铛声音,还有个鸭嗓念念叨叨,“走走走,我游游游,不学无术我不发愁,逢人不说那真心话,全凭这三寸烂舌头,马屁拍得他腿抽筋,老虎嘴上我揩点油,东南西北混饭吃,坑蒙拐骗最拿手,哎,最拿手!” 庄正德听着这话,差点一口茶喷出去,循声望去,是个尖嘴猴腮的黑脸汉子,留着山羊小胡须,小辫子。两边太阳穴还贴着两块黑膏药。左手持着一张幡,幡上画着太极图,背面写着四个大字:无量天尊;右手持着一只三清铃;背后背着一把桃木剑,还有行囊。庄正德在太州府的道观见过这身穿衣打扮,这来人应该也是个道士。 茶摊众人听到这道士瞎喊一通,也是哄然大笑。起哄声不绝于耳,这道士也不搭理,自顾自的来到茶摊前看了一圈,摇头说道,“你们这些凡人呀,看不懂我霹雳大法师的能耐,啧啧啧,世风日下呀。” 众人一听这霹雳大法师,又是一轮哄笑。有指着这道士有骂娘的,也有抬举起哄的,总之是乱七八糟,听的庄正德一愣一愣。 这道士摇摇三清铃,寻摸了一圈,也只看到庄正德这里有空位。二话不说也不管庄正德同不同意,就坐在对面,道士摸了摸干瘪的肚皮,拿了个茶碗也不客气,提着庄正德的茶就给自己倒了一碗。庄正德又好气又好笑,这人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也不多说,扭头叫小二添了壶水。道士看见小二来了,赶忙说道,“再给我来一碗面,面多卤少,这位公子请客。” 茶摊众人只觉得有好戏看了,这道士端的脸皮厚,蹭了人家的茶不说,还要蹭人家的饭。庄正德也不言语,看着恼怒准备轰人的小二点了点头,又从怀里拿了钱串子出来,点够给了小二。 庄正德这许多年,虽不敢说散尽家财。但是但凡遇到有困难的人,都愿意伸以援手,不管是真有苦难,还是骗吃骗喝,庄正德从未拒绝过。因为这些事情在庄正德看来,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若是恶人骗子,自有老天收拾。更何况这道士自己都说了,坑蒙拐骗最拿手。这番言语听的庄正德忍俊不禁,花点小钱就当买个好彩头了。 这道士看到对面这位公子慷慨解囊,也不墨迹,抬起茶碗碰了碰庄正德的茶碗,一口干了。庄正德笑着点点头,还是没有搭腔。 道士一看这胖小子也不上道,心想是遇到高人了,“无量天尊,这位公子,小道唐突了。咱们萍水相逢,只因小道今日囊中羞涩,这肚皮子又不争气,只好厚着脸皮请公子慷慨解囊了,实属无奈。望公子不要生气,小道以茶代酒,再敬公子一碗。”说罢,便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还不等庄正德抬手,便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庄正德看着也不阻止,这几年在太州府也没少见这种人,见怪不怪了,但不能少了礼数,万一是个高人呢?庄正德抬手抱拳,“还未请教道长尊姓大名,再说道长怎的知道我这不会撵你走人?” 道士感激的点点头,“小道名叫胡不来,雁北大同府人士,人称霹雳大法师,嘿嘿,这名字如何,叫出去绝对响亮。小道也是云游四方,拿了祖传的膏药,替人看病驱邪。至于公子你吗,本法师一看面相,就看着公子必是那大富大贵之人,生来富贵,心广体胖,自然有一颗善心,见不得这受苦受难的人,自然才敢厚着脸皮让公子请客吃饭。” 庄正德听了这道士一通马屁,虽然有真有假,但说的也差不离。不过这走江湖之人,逢人便能编上几句,不足为奇,“胡道长有礼了,小子名叫庄正德,沁黄县人士。” 旁边众人听着这两人聊的你来我往,也没了看戏的心思,以为是旧相识相遇,自觉无趣,又各自聊起了各自的事情。 庄正德和胡道长说话间,这小二端上来两碗香喷喷的打卤面放到桌上,胡不来还没等碗放定,告了声罪就呲溜呲溜吃了起来,看的庄正德哑口无言,心想这胡不来也是受了大罪了,怎的跟饿死鬼投胎一般,庄正德来不及多想,也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胡不来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本道长来此地是听说在往东走百里左右,有家来福客栈,夜里总是闹声响,不是哭哭啼啼就是打骂,无人住的房间半夜总是摔杯子摔茶壶。吓的都没人住了,本道长准备替天行道,前往客栈瞧瞧,若有那邪祟作怪,定斩不饶。” 庄正德正沿着碗边吸溜卤汁,这打卤面做的甚是正宗,卤稠,里头又是肉片又是香菇豆腐干等等,各种配菜样样俱全,一点不比这太州府的打卤面差。一听到胡不来说有邪祟作怪,也是停下,“胡道长所言可是真?若真有这邪祟作怪,我便陪你一同前去。” 胡不来吃了一大口,还未细嚼就紧忙咽下,大声说道“庄公子,这来福客栈一行凶险,而且这邪祟可不是一般人能收拾的,若有个三长两短,本道长可来不及保护你啊。” 旁边众人听到来福客栈这四个字,也是惊诧不已,都抬头望向庄正德这桌,其间有个小后生说道,“你二人可是真要去那来福客栈了?载地方可去不得哇,最近这段时间听说是闹的厉害了,额们路过都不敢进去歇脚。这方圆十里的茶摊可是都吓坏咧,搬跑咧,玩笑归玩笑,载命可不是想玩就能玩的。” 庄正德一听这熟悉的太州府口音,赶忙起身向众人拱手赔罪,“我二人瞎说的,谢谢各位大哥关心,这等凶险之事我等自然不去。放心吧,扰到各位大哥吃饭了。多有得罪,诸位海涵。” 小后生听到庄正德这么说,也是摆摆手,“无妨无妨,额就是听说这地方闹不成,可是不敢去了哇。让这鬼怪把你们抓走老再,可不敢耍呢。都是年纪轻轻的人,不能把命当儿戏哇,咱们都是这出来讨生活的,么必要因为个载事情送了命。你们快吃饭哇,吃完赶紧赶路,绕开呢来福客栈,甚球地方了外是。” 庄正德再次谢过这太州府的小哥,胡不来有些不好意思,这声音一大,全摊位的人都听见了,细声悄悄说道,“庄公子,小道冒失了。可小道是讲真,这地方你一介凡人去不得,纵是小道有些本领,也不敢轻易犯险。再说你我二人萍水相逢,小道怎敢带着公子共赴黄泉,公子这一身富贵,就算去黄泉路不得也有个妖娆女子陪着不是。” 庄正德听这胡不来打趣,也不恼怒,“胡道长去得,我小子就去得,怕他做甚,本公子也有些手段,这除魔卫道之事,只要是遇到了,必须出手。道长放心,就算打不过,咱也能跑不是。” 胡不来瞅了瞅庄正德这身形,咧着嘴摇了摇头,“快算了哇,公子就别逗我了,就你这体格,怕跑不出去三步远就让人家扯着你大腿根把你拉回去了,到时候可别哭爹喊娘。不过本道长在,自然手到擒来。咱们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敢问公子能不能再给贫道上一碗打卤面?咱们吃饱喝足了再上路不迟。” 庄正德被胡不来这番话又给逗笑了,这前头铺垫这么多,不就是想多吃一碗吗。反正一碗面也是吃,两碗面也是吃。挥手便叫来小二又给加了一碗。 胡不来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就把第一碗吃了个精光,就差把碗舔干净了。坐在凳子上眼巴巴的等着第二碗,胡不来有些不好意思,冲着细嚼慢咽的庄正德笑笑,“谢谢庄老弟啦,这几日没的买卖,贫道干粮又给吃光了,真是饿极了。感谢公子慷慨解囊。” 庄正德也不说话,只是摆摆手。庄正德也饿极了,只是这周围人多,在外不好没有吃相。便只能慢吞吞的细嚼慢咽,跟周围呲溜呲溜的声音相比,庄正德简直就是大家闺秀。 不多时庄正德和胡不来就吃了个肚圆,喝了几口热茶只觉得浑身舒坦,跟周围众人道别之后,一同坐上马车往东行去。 第十九章 来福客栈 庄正德和胡不来道长各自坐在马车一边,庄正德也不言语,这吃了午饭之后,每每都得犯困,这会儿已经有些迷糊了。胡不来拉着缰绳小心翼翼的架着马车,偷偷打量旁边这位胖公子,毕竟人家大中午的一句怨言也没有,就请自己吃了两碗打卤面,还喝了人家的茶。纵是厚着脸皮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胡不来心中也有些内疚。 胡不来轻声问道,“庄公子,庄公子?您这是准备去太州府做什么?咱俩相识就是缘分,贫道四海为家,不知公子愿不愿意带贫道同行?正好贫道也要去太州府办些小事。” 庄正德揉了揉眼睛,这胡不来虽然脸皮厚,蹭了自己的茶饭。但这交谈之间,也觉得胡不来不是什么坏人。这年头谁愿意走街串巷风餐露宿,还不都是为生活所迫,只要没有歹意,其他便无所谓了。 庄正德看看胡不来殷切的目光,回答道,“胡道长,别客气了,不要一口一个公子,我是个啥公子啊,一介落魄书生罢了。此去太州府,是有个好友病重,可找了郎中也不见好。我便去探望一番,不要留下遗憾。” 胡不来其实也没个目的地,就是想着能蹭着坐车就好,走到哪里便是哪里,“哦,那到也不是难事,待咱们这来福客栈事情办妥之后,贫道便随你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不是贫道吹牛,这一般小病小灾,贫道信手拈来。若是有这宵小邪祟作怪,贫道一摇这三清铃,它们就得退避三舍。庄老弟放心,有贫道在保你一路畅通无阻。” 庄正德也懒得搭话,听胡不来自言自语絮絮叨叨,想来多个人也无所谓,正好这路上有个伴儿。自小以来,庄正德见多了这种嘴子货,吹起牛来无边无际,真要遇上个事儿,怕跑的比兔子还快。这胡不来谎话张口就来,马屁一个接一个。庄正德也不搭理,只是自顾自的坐在一旁点着瞌睡。 胡不来自觉无趣,也不言语了,只是专心驾车。毕竟跟这公子也不熟悉,说多了怕人家嫌弃。胡不来今年三十有八,家中已无人丁,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走到哪里混到哪里。虽然别人也嫌弃胡不来,但胡不来早就练就了铜皮铁骨,这脸皮怕是红衣大炮都打不穿。 庄正德坐着马车摇摇晃晃,不多时,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颐香阁门外,老鸨早就站在门口等着,看庄正德一个人来了,便殷勤的拉扯着送到小月闺房前,庄正德推门进去,看到小月姑娘背对着坐在桌前。 小月说话轻声细语,“可是庄公子来了?快坐下吧,待小月服侍庄公子吃酒。小月先给庄公子弹上一曲。” 庄正德只感觉眼睛朦朦胧胧,睁不太开,应了小月姑娘的话,便坐在椅子上。只是思来想去不知为何小月姑娘不肯转身看着自己。庄正德便起身绕过桌子,往小月姑娘跟前走去。 小月姑娘躲躲闪闪,就是不肯扭头。庄正德上前轻轻环腰抱住,下巴抵在小月姑娘右肩膀上,脸挨着脸轻轻摩挲着。庄正德感觉小月姑娘的皮肤还是依旧吹弹可破,渐渐有些迷失。 小月姑娘此时突然转身,双手紧紧掐住庄正德脖子,大喊道,“今日小月活不成,便也要抓个替死鬼一同上路,庄公子,等你许久了。你陪小月也去那阴曹地府走一遭吧。” 庄正德仔细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小月姑娘,分明就是一张烂脸,那还有吹弹可破的感觉。只见这小月姑娘脸上已是坑坑洼洼,红血黄脓滴滴答答,两个眼窝子里面空洞洞只管往出冒血,鼻子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两个黑乎乎的孔洞,血盆大口张了老大,随时要把庄正德一口吞下去。 看到这一幕庄正德吓的连连后退,只感觉一个机灵,后脑勺挨了三下,旁边似乎有人在扯着自己。庄正德睁眼一看,发现原来是做了个噩梦。旁边的胡不来一手扯着缰绳,一手紧紧拉着庄正德胳膊,“庄公子可是做美梦了?这嘴中喊着不要不要,身体也不老实,扭扭捏捏。嘿嘿,怕是梦见与那女子嗯嗯?” 庄正德吓的擦了擦头顶的冷汗,只感觉一股微风刮过,吹的自己浑身哆嗦,“真他娘的吓人,这哪是美梦,简直就是噩梦。我梦见我那朋友已经变成那血盆大口的鬼怪,正要张嘴吃了我。亏的胡道长及时叫醒,不然可就让她得逞了。” 胡不来一听哈哈大笑,“庄老弟勿怕,我霹雳大法师在此,谁敢吃你。你醒了便好,方才多有冒犯,拍了你三掌。只怕你陷入梦魇,伤及魂魄。不过也无大碍,做梦一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庄正德拱手谢过胡不来,想到刚才凶险的一幕。不知道小月姑娘现在到底如何了,心中有些焦急。白老爷子出门便嘱咐过,怕是有这邪祟作怪,今日又做了这怪梦。庄正德感觉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却又毫无头绪。 胡不来拍拍庄正德肩膀,“庄老弟,别想了,这来福客栈就在前头,我们马上就到。收拾收拾心情,准备晚上大干一场吧。” 庄正德看了看天色,估计已经申时了。这太州府生意败了之后把怀表当了,对这时间掌握没了分寸。 庄正德手搭凉棚,看了看前面,远处有家客栈,就在官道旁边,看这建筑应该是开了没多长时间。只是周围都荒荒凉凉,如这前人所说,附近茶摊子都不见一个。 胡不来架着马车不多时,就到了来福客栈门口。这来福客栈近来闹鬼闹的厉害,都无人敢住。店家也是个不怕死的,也不关门歇业。 门口小二趴在桌上睡的正香,只是不见掌柜的在哪。 庄正德下了马车,走到熟睡的小二近前,拍了拍小二的背。这店小二吓的一扑棱就站了起来,迷迷糊糊睁眼看到跟前有人,吓的退了几步。庄正德看见小二嘴角挂着哈喇子,抬手指了自己嘴角一下,小二赶忙挽起袖子擦了擦嘴,“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方才睡的正熟,客官一拍,吓的小二还以为那……以为那强人来了,多有冒犯。” 胡不来下车把缰绳交给小二,吩咐道,“我二人今日住店,准备两间上好的客房,先送些茶水来,这一路走来可是渴坏了。”庄正德也懒得搭理胡不来,由着去吧。 店小二也不马虎,拉着马车送进后院,便前来给二人倒了些茶水。庄正德看小二扭头要走,便一把拉住,“小哥这店里可还有其他客人?掌柜的在吗?还烦请小哥叫掌柜出来一叙,我二人来此地有事找他。” 店小二听到问话,便顿了顿,“掌柜的在,这店中今日并无其他客人,许是到了晚上才有人来吧。您二位先喝茶,我进去把掌柜的叫来。”说罢也不等庄正德多问,便进了里头。 不多时,店内出来一位风姿绰约的年轻少妇,长的有几分姿色,个头一般,身段苗条,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看的胡不来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谁想着乡间小店,竟然还有如此貌美的掌柜。 这女掌柜走到庄正德近前,给二人施了个万福,也不扭捏,顺势就坐到庄正德对面。庄正德一看这女掌柜,也是愣了愣神,这女掌柜与这乡间小店格格不入,长相一点不比这太州府的青楼女子差劲,庄正德感觉有些冒犯,便低头盯着茶碗,左脚偷偷在桌下踹了胡不来一脚。 胡不来这才回过神来,抿了抿嘴巴,说道,“敢问阁下便是这来福客栈掌柜?这位女掌柜可真是貌美如花,风情万种,看的我二人都回不过神来了。” 庄正德一听这个半吊子说话,气的真想抽这胡不来一嘴巴子,赶忙拱手向掌柜的赔罪,“掌柜的多有得罪,我这伙伴不懂礼数,说话嘴上没个把门,多有得罪,掌柜海涵。” 女掌柜捂嘴笑了半天,这世间哪个女子不喜欢别人夸自己长得漂亮呀,听着这尖嘴猴腮黑脸汉子的调戏,也不恼怒。毕竟开客栈也有段日子,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也都见过。倒是这位公子知书达礼,像个读书人,“无妨无妨,两位客官无须客气,奴家姓佟,单名一个倩字。在此地开这客栈已有两年有余,方才小二说二位客官找奴家有事,不知二位客官有何指教?” 庄正德看看胡不来,示意让胡不来先说。胡不来大大咧咧也不推诿,对着佟掌柜说道,“佟掌柜,我二人打西边而来,中午饭时听这周围过路人说,咱们来福客栈夜里闹鬼?可有此事?若情况属实,今夜我二人便助掌柜一臂之力,铲除这邪祟,佟掌柜以为如何?” 佟掌柜盯着二人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个端倪。一个读书人,一个走江湖的汉子,怎还干起这活来了?佟掌柜听到这黑脸汉子说话,便答道,“哎,倒是有这事情,奴家以为没什么人知道,只是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说来也怪,咱们这客栈两层,每次都是上头二层闹动静。但是也没伤过人,就是这每夜无人住的空房里叮呤咣啷的。吓跑了不少客人,到现在弄的这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若二位高人真有这驱邪本事,奴家一定重金酬谢。” 庄正德听到佟掌柜的客栈确有此事,思量了半天,“佟掌柜不必客气,小子叫庄正德,身旁这位胡不来道长行走江湖多年,道法熟稔,今日我二人便住在此处,好好看看什么东西作怪。萍水相逢能帮一把则帮一把,都是讨生活的,说什么酬谢不酬谢。” 胡不来一听这个败家子胡说,赶忙踹了一脚,“佟掌柜别听他胡说,咱们办事有办事的规矩。这酬金一事下来再说,若办不妥,我二人也无脸面对佟掌柜不是。” 佟掌柜看这二人在桌子底下你来我往,踹来踹去甚是热闹,忍不住捂嘴偷笑。这一幕真是让庄正德和胡不来都看呆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个男子能拒绝了这世间尤物的倾城一笑。 胡不来赶忙喝了口茶,压了压砰砰的心跳,“不知佟掌柜这夫君……” 庄正德还不等胡不来说完,就赶紧打断,“这都是佟掌柜私事,你问这做甚,太不礼貌了吧。” 胡不来翻了个白眼,坐在一旁只顾喝茶了。胡不来觉得这庄正德就是太正经,也不知道是不是假正经。哪有这男人不好色的,还不让问了。 佟掌柜也不推辞,轻声说道,“夫君早些年从军之后,就再没回来,是生是死也没个音信。奴家也得生活不是,便卖了这宅子,在这官道旁开了这家客栈。辛苦经营,谁曾想的这最近闹了这么一出,在这么下去,都要揭不开锅了。今日之事就拜托两位高人了。一定要帮奴家解决了这祸患。” 庄正德点点头,这年头这种事情也不少见。多是战乱中要么被打死,要么变了心娶了他人。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好妄下结论,凡事还是该往好处想。 胡不来在一旁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有些出神,庄正德叫了一声胡道长,胡不来才回过神来,说道,“时候也不早了,那佟掌柜先去忙吧。我二人坐会,合计合计,晚上再说。过半个时辰还请佟掌柜准备些饭菜酒肉,我二人酒足饭饱之后,便守着夜里等这邪祟出现。” 佟掌柜起身给二人作揖,也不多说,转身回了客栈。 第二十章 来福客栈2 庄正德毕竟是第一次亲自出马处理这种事情,也没个章程,只好请教胡不来。胡不来思索一番,说道,“一会咱们吃罢饭,先去马车里取了贫道的桃木剑,还有符咒。一会庄老弟你就在旁边护法好了,若有事,贫道怕顾不过来你,你先跑便是。不过听佟掌柜说了,这东西也不跟人计较,就是自己打闹。咱们晚上视情况而定,我这里还有些牛眼泪,你晚上抹在眼皮子上即可。” 庄正德看看胡不来递过来的小瓶子,反手又给推了回去,“胡道长留着这宝贵东西,我出来的时候家中长辈给了些柳叶子,我看附近这柳树也多。一会再取些来便是,牛眼泪不好多得,胡道长还是留着应急吧。” 胡不来一听这柳叶子一物,站起来就抓住庄正德,“你可是认识这大先生?柳叶一物,乃是历任大先生才用的东西。但我等闲人不知这其中奥妙,只能用牛眼泪。而这牛眼泪确是不可多得的东西,珍贵的紧。庄老弟,可千万别藏私啊,今夜咱俩可是并肩作战,生死与共。方才还想着有危险让你先跑,看来是贫道托大了。” 庄正德看傻子一样的看着胡不来,这柳叶子怎么使用竟然不知道?“胡不来,你可别忽悠我了。大先生我倒是认识,是家父好友,现如今我也算他半个学生。这柳叶子不就是嚼一片,便可顶住用一刻钟。你不会不知道吧?这又不是什么秘密,难道你们自己不试的吗?” 胡不来一拍大腿,“你看看,你看看,他娘的这么简单的东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牛眼泪一滴便可用上几个时辰。不过找寻一次费事的很,这柳叶子满天都是。我是把这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每次拿着又塞鼻孔又塞耳朵眼儿的,也不顶个球用。谁承想咀嚼咀嚼就能使呢?”胡不来一边拍脑袋一边原地转圈,看的庄正德还以为小巴哥上身了。 胡不来站定,有些眩晕,“妥了妥了,我霹雳大法师今日是注定要出人头地了,有这大先生弟子护法,今夜咱们就干票儿大的,扬名立万。奶奶的,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庄老弟,今夜你就请好吧。看我卖力施展浑身解数,你在一旁看着便罢。” 庄正德只感觉莫名其妙,也不吭声,自个儿喝了口茶,看胡不来在一旁撒疯病。 天色渐暗,客栈小二也准备了几个硬菜,还上了一坛好酒,直到这会功夫,这路过的客人都闪闪躲躲,急匆匆的就过去了,行人都不敢在来福客栈门口多逗留。只是看着门口吃肉喝酒的庄正德二人指指点点,不知嘴中絮叨些什么。 庄正德只感觉这时间过得好慢,两人在客栈门口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庄正德有些紧张,毕竟这大战在即,白老爷子也没有指点一二。 庄正德手揣进怀里,摸了摸白老爷子给的玉佩,感受着丝丝凉意,心中也渐渐平静下来。这种事情,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就是紧张也没什么用。倒不如痛快一些,老话说的好,该死球朝天。 胡不来看着庄正德一会摸摸这里,一会摸摸那里,想着也是这大公子没干过这种活计,便大大咧咧拍拍桌子,“庄老弟,你怕甚了,不用担心,有贫道在这,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让他退避三舍。放心好了,一会吃完饭你就随我去后院拿贫道的法器,咱们只管坐稳当了,等着动静。来他一个灭他一个,来他一双灭他一双。放心放心!” 庄正德翻了个大白眼,真是有点不带了搭理这个吹牛货。瞅瞅胡不来这面相,也不像个得道高人的样子。 佟掌柜在客栈内掌了灯,又出来给二人桌上也放了一盏。静静坐下之后,也不说话,只是托着腮帮子盯着闪烁的灯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庄正德看呆了,这会这安安静静的一幕,只感觉佟掌柜如那仙女下凡一般。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煞是可爱。 佟掌柜一看庄正德这个呆样子,就忍不住打趣,“庄公子,奴家好看嘛?若不是这夫君杳无音信,也没个休书。奴家怕是要忍不住嫁给你了。” 胡不来哈哈大笑,“佟掌柜,你也不先考虑考虑贫道?贫道虽然年纪大点,可这浑身是力气。又有这一身高深莫测的法术傍身,绝对是看家护院必备。” 佟掌柜嘻嘻一笑,嘴中啐了一口,“我呸,还看家护院,莫非胡道长是大狼狗变的?奴家还是喜欢这庄公子多一些,一看就是读书人,温文尔雅。你这道士还是算了,奴家高攀不起。哈哈。” 胡不来一听掌柜的这话,也不恼怒,“啧啧啧,还是我庄老弟有魅力呀。不然今夜贫道还是自己睡吧,庄老弟看哪个房间被子暖,便去哪个房间算了。” 庄正德也不搭理这二人,只是说了句没羞没臊,也不知是对着谁说的。说完以后突然觉得不太妥当,赶忙起身尿遁跑了。 夜里院外有些冷了,庄正德和胡不来帮着店小二收拾了外头的东西,又去后院马车上取了胡不来的物件,回到客栈一楼坐着,庄正德觉着无聊,便找了纸笔自顾自的在一旁写写画画。胡不来见没人搭理自己,取了桃木剑就在客栈内耍起了剑花,倒是看起来有几分把式。 佟掌柜又给二人泡了壶绿茶,便站到这柜台里头算账去了。 整个客栈里头都安安静静,只有佟掌柜时不时扒拉算盘子的声响。 庄正德也不知写了多久,只感觉这门外一直往进贯凉风,也不知是不是周边哪里下雨了。转身想去关门,可这扭头一看,客栈的门早就关好了,许是店小二刚才顺手关的。 胡不来耍剑花耍的正开心,突然站定,大喊了一声,来的好!胡不来迅速从包中取出一张黄符,也不见使了什么手段,抬手一甩,这黄符便贴到了客栈门上。庄正德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爆响,惊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佟掌柜听到这声大喊也是停下,花容失色的看着门口。 客栈内的蜡烛被这股凉风吹的摇摆不定,险些就要灭了,但忽忽闪闪半天,又继续直直的烧了起来。 庄正德只感觉这空气有些凝固,手里握着毛笔不敢乱动,就这么僵持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再没了其他动静。胡不来抬抬手指了指庄佟二人,示意坐下无妨。庄正德只好硬着头皮又坐了回去,只是不在写画。佟掌柜拍了拍胸脯,长长舒了口气,低声问道,“胡道长?可是那东西来了?” 胡不来挽了个剑花,闭着眼睛嘴中念念有词,听到佟掌柜问话,说道,“该是来了,只是不见踪影。佟掌柜莫怕,待贫道开了天眼瞧瞧这东西藏在哪里。” 说罢,胡不来从怀中取出牛眼泪,沾了两滴抹在眼皮子上。庄正德看胡不来动手了,也取来柳叶子,放进嘴里嚼了起来,一股子酸涩味道直冲脑门,庄正德只感觉顶的上头。不消片刻,庄正德只感觉眼前景色一晃,原本亮堂堂的客栈,变的有些灰暗。 庄正德看了一眼胡不来,只觉得胡不来周身泛着隐隐黄光,手中桃木剑则黄光更盛一些。又扭头看看佟掌柜,看到佟掌柜周身的青色光芒隐隐被灰暗之气压制。原来开了天眼就是这个样子,庄正德觉得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心中有些激动。 胡不来凝视门口,细细追查这蛛丝马迹,可瞅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个一二三四。“这个碎怂,跑哪里去了。方才门口却是进来东西了。这会连个屁都不敢放,哼哼,想来是怕了贫道这霹雳大法师的名号。” 庄正德连白眼都懒得翻了,看看这个胡不来的熊样,气不打一处来,“胡不来,你快拉倒吧,我这也看了半天了,也没看出来个结果。莫不是藏到二楼去了,不然胡道长先探探路?我给你霹雳大法师殿后如何?” 胡不来讪讪一笑,“这个探路一事嘛,不用着急。咱们在这耗着便罢,他总得再出点动静不是。庄老弟,这柳叶子味道如何?是不是如那美人嘴中香液般甜美?” 庄正德一看胡不来这个操性,真想上去再给这傻子一脚。“得得得,那咱们就坐着吧。胡不来,你这狗嘴里吐不出来个象牙。人家佟掌柜还在,你说的什么乌烟瘴气的东西。” 这二人一番斗嘴,听的佟掌柜也没了先前的紧张,捂嘴咯咯咯咯就笑个不停。 正当间,二楼突然一声爆响,只听得是杯子摔了个粉碎,这摔杯力气也大得很。 胡不来收起玩闹之心,郑重的冲着庄正德甩甩头,示意庄正德跟上自己。胡不来先是喝了口茶,一口便喷到桃木剑上,庄正德只见这桃木剑黄光大盛。庄正德也不含糊,提了盏蜡烛就起身跟在胡不来身后。 二人就跟那贼人一般,轻手轻脚的挪步,生怕弄出来一点声响,慢慢的往二楼走去。 方才那摔杯声大致就是二楼楼梯上去往西边第二间屋内传来的,二人轻轻走到门口,胡不来抬起桃木剑,冲着庄正德坐了个嘴型,约莫是说了个一二,还没到三,胡不来一脚就把房门踹开。吓的庄正德使劲往后退了几步。 这房门打开之后,庄正德探头瞧瞧,里头除了一地的茶杯渣子,再无其他。只是手中的蜡烛像是有风吹过,闪闪烁烁。这蜡烛光色渐渐由黄转绿,映着胡不来那张尖嘴猴腮的脸,甚是吓人。 胡不来也看到这诡异一幕,神色凝重,怀里抽出来一张符咒用这蜡烛引燃,扔进了房内。庄正德只等着再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可这符咒进去之后掉到地上确实踏踏实实的烧了个干净。 胡不来前思后想,这符咒烧完没动静,说明这个东西不在房内。胡不来手持桃木剑,大大咧咧就往进走。可是这刚走了还没五步,就感觉一股大力撞胸而来,胡不来一个屁股墩就向后飞去,撞在了刚要进门的庄正德身上。俩人就在这楼道滚作一团,胡不来哎哟哎哟半天,想是受了重击,感觉胸口疼的要死。 庄正德也被这胡不来撞了个七荤八素,手中蜡烛早已熄灭,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楼下的佟掌柜一声惊呼,也不敢多说话。 胡不来起身拍拍尘土,气急的喊道,“他奶奶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庄老弟,随我冲进去!”也不等庄正德说话,挥着桃木剑就往房内杀去,庄正德赶忙跟上。这开了天眼之后,视力也不太受阻碍,只是看到的东西都是灰灰暗暗的。 庄正德和胡不来冲进来之后,环视一周,突然看到墙角有个灰暗身影,披着一身盔甲,背对着两人。 第二十一章 来福客栈3 这黑影站在墙角一动不动,庄正德吓的腿肚子都有点转筋,毕竟是头一回亲眼见到闹鬼之事,一时间脑子里有点转不过弯来。 胡不来试探的挥了挥桃木剑,又抽出一张黄符准备来个先下手为强。这黑影突然转身抽剑,就朝着二人冲了过来。胡不来吓了一跳,手中的黄符掉到了地上。庄正德正准备出言提醒,只见胡不来噗通就往地上一跪,磕头不止,“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侠,对不住对不住。” 庄正德一看胡不来这摊气,恨得牙根直痒痒,这个怂包果然是个牛皮混子,刚才还说什么天王老子来了退避三舍,这会他娘的跪的比谁都快。庄正德冷脸站在一旁也不敢动,这黑影也被胡不来吓了一跳,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看着这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张嘴说话了,只是声音听起来十分空洞,就像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一样。 “尔等是平头百姓?为何要与本将作对?莫不是那洋人派来的探子?快快从实招来!”说罢,便举起宝剑,作势要砍。 庄正德看着黑影的脸上渐渐清晰,是个豹眼圆睁的方脸汉子,络腮胡,听到黑影说话,庄正德答道,“我二人只是路过此地,再此客栈落脚休息。不知将军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 胡不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倒像是在装死,大气也不敢出,哪还有一点点人称霹雳大法师的样子? 这黑影有些疑惑,“本将乃是朔州府镇山营参将张彪,近日一直与那洋人作战,怎的来到这客栈来了?看你二人也不像那洋兵探子,来此地所谓何事?” 庄正德被这黑影一番话说的有些无头无脑了,“张将军,这近日来并无战役。我等是听得这客栈闹鬼,才前来此地一探究竟。不想惊扰了将军,多有得罪。” 黑影沉吟半天,好些事情感觉都想不起来了,“不可能,圣上同治爷并未下令让我等撤防,这打打杀杀已有半月有余,怎可能就没了战役?你二人休要框我,敢不说实话,今日定斩不饶。” 胡不来一听这同治爷,也不装死了,趴在地上开口说道,“张将军爷爷,这都是光绪爷登基了,还哪来的同治爷啊?我二人框你做甚?莫不是将军爷爷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黑影听到这趴在地上的人胡言乱语,举剑顺势砍下,胡不来听得耳旁呼啸声,一个驴打滚就滚到了床边。起身摸起一张黄符就甩了过去,只听噼啪一声,这黄符打在黑影身上冒了一阵火光。黑影被这黄符打的蹬蹬蹬退了三步,恼羞成怒,挥剑便朝着胡不来冲过去。 庄正德一时没了章程,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好远远跑开,“张将军,这现如今已是光绪年间,确实没了这同治爷,您在仔细想想,是不是前几年已经战死沙场?” 黑影也不应声,只是与这胡不来战作一团,胡不来也有两把刷子,起身闪避,黄符不停飞舞还击。一时间打的是热闹非凡,噼啪声不绝于耳。庄正德看的干着急,本来自己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倒霉书生,这打斗一事真不擅长。 胡不来小心应对,身上还是挨了几剑,虽然这鬼将军并无实物,可打在身上魂魄疼个要死。龇牙咧嘴一时也没有办法,只能挥剑还击。这桃木剑每每刺中,黑影便是一声怒吼,却也无可奈何。 胡不来有些急了,大喊道,“庄老弟,你在旁边看甚?快想想办法怎么制住这斯,大先生就没教你点傍身的术法?在这样下去,我胡不来今日非嗝屁不行,还干哪门子大事?” 庄正德一边躲闪,一边喊道,“胡不来,我有个鸡毛术法,你刚才吹牛吹的震天响,这会到你表现了你倒是没招了?”突然想起白老爷子交给自己的那块玉佩,庄正德赶忙掏了出来,这走的着急,也不知道咋个用,捏着玉佩大喊,“我的白叔叔,白爷爷,白祖宗,你倒是支个招啊。在不支招你就等的我爹跟你要人吧!” 可这喊了半天,玉佩没有半点反应。气的庄正德真想一把摔碎,胡不来和黑影打的已经陷入胶着,二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满屋子就剩下叮叮咣咣的声音。胡不来也已有些气喘吁吁,毕竟年纪大了,这体力差了老一截。 胡不来一看这也不是个办法,一狠心咬了自己舌尖,找准机会就对着黑影喷了过去。这一口老血喷了黑影一身,就听着一阵滋啦啦的声音响起。庄正德满头大汗,看着黑影周身的灰色光芒暗淡了许多。 这黑影吃了一招,有些力怠,回身跳到墙角就准备缩进墙中。胡不来迅速抽了一张黄符,照着墙角位置就打了过去,只听得黑影咣当一声撞在墙上,跌坐一边没了动静。 庄正德看着胡不来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心中暗暗叫好。不过这种事情,庄正德也只能起哄架秧子,一点儿办法没有。 过了一会,这黑影还是没有动静,只是坐在那里不动弹。庄正德小声问道,“胡不来,啥情况?这就制住了?” 胡不来运了口气,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zi住撒呀就zi住,额也不知道撒情况,你索你堂堂大先森弟子,真是球用不顶。还不得我霹雳大法si出手。” 庄正德听得这胡不来这会还有功夫调侃,知道也是并无大碍。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胡不来有没有看到,庄正德站在一旁不吭气了。 黑影就那样坐了半天,庄正德只看着这黑影周身灰气渐渐开始消散,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胡不来小心翼翼的起身往过凑了凑,桃木剑轻轻的戳了戳这黑影脚下,黑影哼唧一声,像是要往起站站,可只觉得浑身无力,又跌坐下来。 胡不来就这样举着桃木剑与这黑影僵持,黑影哼唧了半天,开口说道,“二位,佟倩可在这附近?劳烦二位将她叫来,我有事跟她说。”黑影声音有些虚弱,也没了刚才空空荡荡的感觉。 庄正德听着黑影叫了佟掌柜的名字,赶忙应声,跑到楼道冲着下面喊了几声佟掌柜。这佟掌柜也不知去了哪里,听到喊声之后,才匆匆忙忙从这客栈后院小门跑了进来。 庄正德找到蜡烛,摸索这点着,佟掌柜一路小跑也进到屋中,可有些摸不着头脑,一个胡道长站在一旁气喘吁吁,这庄正德又坐在桌边不知道盯着墙角干嘛。胡不来这才想起,这寻常人等看不见这鬼模样,“庄老弟,你给掌柜的吃片柳叶子。” 庄正德这才反应过来,从怀里掏了几片交给佟掌柜。佟掌柜嚼进去眉头紧皱,不多时便看到了墙角躺的人影,定睛一看,佟掌柜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夫君,我可算找到你了,你怎的忍心丢下我一人就杳无音信?奴家找你找的好苦啊。”说罢,便冲着黑影跑了过去,想将这黑影抱在怀中,可翻来覆去双手也只能穿过。 佟掌柜无力支撑,也跌坐在地上,捂脸对着黑影抽泣。 黑影缓缓抬起右手,爱怜的摸了摸佟掌柜的秀发,“倩儿,不是夫君丢下你。这从军之后,便被洋人打了个溃不成军,我一介小小兵丁,由不得自己,我营兄弟苦战数日,可敌不过这洋人火枪火炮,只记得一声巨响,我便是再没了感觉。” “自那以后,我是浑浑噩噩,只是循着记忆中的地方一路寻找你的气息来到这家客栈。可这客栈底下葬了个同治年间的参军将领,我敌不过他,想着见你一面就跳入轮回,可却被这老将军夺了魂魄。若不是今日这番打斗,怕夫君再也不能见你了,我的倩儿。” 佟掌柜听到这番话已是泣不成声,佟倩与这夫君乃是青梅竹马,但自二人成婚以来,并未度过多少时日,曾想着夫君建功立业回来带着自己过日子,可这再见,却已是阴阳两相隔。 庄正德在一旁听的也是唉声叹气,这世道这幅样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胡不来看着再次相见的二人,也不打扰。只是静静站在一旁,这闹来闹去,打死了个老将军,又出来个小兵丁。这客栈闹鬼一事,本就蹊跷。若说这鬼不害人,情况也少。但今日这种事情,胡不来行走江湖多年也是头回见识。 佟掌柜擦擦眼泪,哽咽说道,“夫君,你放心去吧。倩儿已能独当一面,开了这家客栈以后日子也还勉强过得去,只是这夜夜思念夫君。今日若不是两位道长帮忙,倩儿也见不到你。只是苦了夫君,倩儿也没能为你生个一儿半女的。” 庄正德看这黑影的身形渐渐开始模糊起来,一点点从脚到头开始消散。许是心愿已了,要入轮回了。 黑影叹叹气,轻声说道,“没有儿女也好,让你一个人带孩子,夫君就是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你便是找个好人嫁了吧,你我二人今日缘分已尽。若有来生,在相识相爱一场。倩儿,我要走了。你保重吧。” 话音未落,这黑影已经化作一股青烟,袅袅而上。 佟掌柜眼见这一幕,又哭的声嘶力竭,梨花带雨。庄正德也不知怎么安慰,只好走到近前扶着佟掌柜站了起来,佟掌柜扑到庄正德怀中,哭声更盛。这苦苦等待几年,却等来了这样的结果。一时之间,佟掌柜还是无法坦然接受。 庄正德闻着阵阵香风,脑子里却也不敢胡思乱想,万一这黑影再杀回来锤自己一顿,岂不是无妄之灾。 胡不来看这大事已毕,那股子吊儿郎当的劲儿又上来了,一脸猥琐,嬉笑道,“庄老弟,我看就不如借此机会,你二人顺利成婚洞房花烛,岂不美哉。若庄老弟不忍心拖累掌柜的,这事便交给贫道来办,贫道也过累了这四海为家的生活,早就想着抱得美人归,悠哉悠哉。” 佟掌柜一听这话,哭笑不得,轻轻推开庄正德,扭头啐了胡不来一口,“奴家就是死也不嫁给你这浪荡子,还是我们庄公子好,这肩膀厚实,抱着就觉得舒服。这哭也哭过了,二位也别觉得我佟倩薄情。人死不能复生,日子还得继续过。奴家在这里谢过二位道长出手相助。” 说完,佟掌柜冲着二人施了个万福。又规规矩矩冲着墙角磕了三个响头。 第二十二章 胡不来拜师 日出三竿,庄正德和胡不来才起的来床。稍微收拾一番,二人下楼准备先吃点早饭。 这客栈早早就开门迎客,佟掌柜在柜台擦洗忙活。见到二人下来,远远打了声招呼。 庄正德看到佟掌柜今天穿了一身素服,略施粉黛,又是另一番美景。这每日醒来有此赏心悦目的美人儿相伴,倒是人生一大快事。 胡不来还是那副狗拎不清的样子,嬉皮笑脸甚是猥琐,“啧啧啧,佟掌柜今日又是另一番景象,怨不得贫道昨晚做了一场春秋大梦,真是回味无穷。早早起来看到佟掌柜,贫道只想的回去再睡他个回笼觉,美哉美哉。” 佟掌柜回眸一笑,“胡道长,昨晚可休息好了?奴家看你这精神头足的很,不如今夜去那乱葬岗子跑跑泄泻心火如何?” 胡不来被佟掌柜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只好乖乖坐在桌旁,拍着桌子闹着肚饿要吃早饭。 佟掌柜吩咐小二让后厨准备早饭去了,也款款而来坐到一旁,“庄公子,帮奴家写个布告可好?就说这客栈邪祟已除,各位路过客官打尖住宿都有优惠。这几日来生意惨淡,再不招揽客人,怕是要关门歇业了。” 庄正德也不推诿,起身取了纸笔,佟掌柜帮忙研磨,偶尔撩撩落下的青丝,看的庄正德又是神游天外。 胡不来拍拍桌子抗议,“庄老弟,那你就这么写吧。本店邪祟已被雁北霹雳大法师铲除,各位客官可随意打尖住宿,绝不再受侵扰,进店便有优惠。庄老弟觉得如何?是不是听起来就很有气势?” 庄正德瞟了一眼胡不来,懒得搭理。不过胡不来说的这些倒也是事实,昨夜哭爹喊娘的找这白老爷子,白老爷子也没应声。若不是胡不来喷了一口老血,怕是二人要交代在这里。 庄正德抬头看看佟掌柜,佟掌柜也轻轻点头。 庄正德便大笔一挥,行云流水按着胡不来说的写了一番,随后吩咐小二贴到客栈外显眼处。 二人匆匆吃过早饭,佟掌柜为表谢意,又给二人准备了些酒肉干粮,还准备了一袋子银两,看起来有个数十两的样子,许是把这身家都给了二人。庄正德一看这可使不得,赶忙把银子推了回去,胡不来悻悻然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不过看庄正德这一脸严肃,胡不来也不敢吭声。 佟掌柜跟庄正德就这样推来推去老半天,胡不来有些看不下去了,“你二人是趁机摸手呢吧?快别推了。庄老弟,掌柜的这小手摸起来感觉如何?是不是丝丝入滑?爽得很吧。嘿嘿嘿嘿嘿。” 庄正德抬脚就是一踹,胡不来赶忙躲闪。佟掌柜也觉得有些不妥,便从中取了一半儿留下,把剩下的一半交到庄正德手中,牢牢抓住庄正德双手不让庄正德在推诿了。 庄正德无奈,老这么揣着人家女子的手也不是个办法,只好从了佟掌柜,将这银两收入怀中。 二人吃饱喝足,又拿了酬劳,便收拾一番准备好马车准备上路。 佟掌柜将二人送到门口,晨光映在佟掌柜脸上,佟掌柜面露淡淡笑容,有些依依不舍。这独身久了,一直无依无靠,庄小哥来了这一日,不仅帮了佟掌柜大忙,也让佟掌柜有了依靠的肩膀。但佟掌柜心中也只把庄正德当弟弟看待,知道二人也是有缘无分,不能强求。 佟掌柜想到这里,觉得自己还真是有点没羞没臊。这青梅竹马的夫君没了,这会倒开始想别的男人了,脸色渐渐羞红。 胡不来牵好马车,店小二帮忙收拾的将二人携带的物件行囊一一小心放入。庄正德坐上马车,轻轻的朝着佟掌柜挥挥手,也没说话。胡不来一跃而上,喊了两声驾,驾。马车缓缓行上官道。 佟掌柜一直目送到二人从目光中消失,才悻悻然的返回客栈。 这早上的官道气候凉爽,庄正德二人心情也十分愉悦。 胡不来看着庄正德一脸猪头相,揶揄笑道,“怎的?庄老弟舍不得?那咱俩掉头回去,今日便操办酒宴,喝他个三天三夜,庆祝我庄老弟抱得美人归。” 庄正德一脸嫌弃的看着这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快拉倒吧,也不知道是谁流连忘返,你瞅瞅你这两天这个样子,哪有个大法师的做派,简直就是地痞流氓。你快看看你衣裳前襟,是不是都快让口水洗干净了?” 胡不来果然上当,紧忙抬手摸了摸,后来才发觉这小胖子是调侃自己,得意的摇头晃脑,“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娘子还真是上天赏脸给饭吃,娶回家也是个贤内助,美得很。庄老弟还是考虑考虑罢,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你便是云游江湖多娶几个,也好给贫道长脸不是。” 庄正德不带了搭理这个嘴子货,回想起昨晚这胡不来一番套路,内心其实还是有些佩服的。先是示弱,紧接着装死,趁这邪祟没注意之时便出手打了个措手不及,看来这嘴上吹牛,还是有一定实力的。只是想起白老爷子一直没有动静,庄正德对这太州府之行又有些惴惴不安了。 胡不来看庄正德不搭理自己,高高兴兴的又开始喊那套走走走游游游的口号,看的路人是纷纷侧目。胡不来倒是十分享受,只感觉这些奇怪的眼神都是膜拜自己。 到达太州府城里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二人下午赶路也没来得及吃饭。找了家离着颐香阁近的客栈住下,要了个包房哼哧哼哧的吃了一大桌子饭菜。庄正德也没来得及去找太州府的几个好友,只想着晚上早点过去找找小月姑娘。 饭后二人坐着喝茶闲聊,庄正德问道,“胡不来,你不是说来太州府有些小事吗?怎的也不见你着急去办。” 胡不来眼珠子一转,心想这是要撵自己走人,也不上道,“哎呀,庄老弟,这昨日带你赚了银子,你这卸磨杀驴,准备把贫道扔一边不管了?你看你我二人搭档,昨日一战,你在旁边摇旗呐喊,贫道在前冲锋陷阵,多有默契?以后你正德法师便跟着我霹雳大法师鞍前马后,定让你早日赚个腰缠万贯,岂不美哉?” 庄正德也不上当,“先不说咱们搭档不搭档,你老实跟我说,来太州府做甚?是要祸害哪家姑娘?” 胡不来看绕不过去这个事情,便坦然相告,“庄老弟,不瞒你说,贫道确实有些混不下去了,看你老弟是个实诚人,也有个富贵之相。贫道不是胡说,今日搭档之事也是认真权衡过的。庄老弟你若不嫌弃,便带着我一起四处走走,只要有口饭吃,贫道自是鞍前马后,无所不从。”说罢,胡不来起身抱拳鞠躬,态度也没了这两日来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 庄正德看胡不来不像是胡说,“胡不来呀胡不来,你有啥说啥不就完了,肚子肠子这么多弯弯绕,有个卵用。我庄正德也不是那吹毛求疵的人,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俩便相伴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反正我庄正德一没钱财,二没美色,也不怕你祸害。胡不来,不如你拜我为师如何?” 庄正德一时起了玩心,自己都还是个半吊子呢,收哪门子徒弟。 本以为是玩笑话开开得了,谁曾想这胡不来二话不说跪地就是三叩头,庄正德还来不及反应,胡不来张嘴就喊了三声师傅在上。 这几声师傅喊的庄正德一脸上头,胡不来马上四十岁的人,办起事来怎的不走脑子,说跪就跪? 胡不来看庄正德不说话,赶忙蹭着膝盖往前挪挪,抱住庄正德大腿,一脸讨好的笑容,“师傅你答不答应,你若不答应,贫道就不起来。” 庄正德被胡不来搞的上马容易下马难,“胡大哥,胡祖宗,这师傅可不能乱认哪。再说你本就是道士,这一身术法肯定也有师从,怎的能投到我这半吊子门下,岂不是背叛师门了?” 胡不来舔着脸嘿嘿一笑,“庄老弟,哦不对,师傅您老不知道,我这也不过是机缘巧合得了一本修道笔记,学了些皮毛东西,哪来的师傅。不装个道士,这出去也不好说自己会这治病除妖不是。师傅你就收下我吧,实在不行我喊您干爹也成。” 庄正德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赶忙拉起来胡不来,“干个什么爹,我连个媳妇都没娶,还干爹。你快拉倒吧,我便应了你,以后你就是我正德法师开山大弟子,你就继续用这霹雳大法师名号,将我师门发扬光大吧。” 庄正德收了这么个老小弟,心中也是美滋滋,这以后行走江湖有人提鞋倒茶,倒也不赖。这胡不来除了爱吹牛,饭量比较大之外,倒是也没什么毛病。二人一起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是个不错的好搭档。 二人闹了这么一出,这关系也亲近了许多。胡不来起身搂着庄正德肩膀,脸往跟前一凑,“师傅,你看今早这酬劳,分点给老徒弟如何?老徒弟来了这太州府,忍不住想去这烟花柳巷转转,许久不吃这花酒,心里痒痒的很。” 庄正德一看这厮也是个同道中人,暧昧一笑,“老东西,想不到你也好这口儿。我来此地办事,便是找找以前的小相好去,白大先生看了这信件,说我这小相好怕是有邪祟缠身,你便正好同我一同前往,咱们吃了花酒办了大事,美哉美哉。” 胡不来听庄正德这么一说,果然是拜对了师门,二人一脸淫笑,互相指指点点,这包房之中顿时充满了靡靡之气。 二人说风就是雨,结了账,回屋取了桃木剑和一打黄符。便起身往颐香阁走去。 第二十三章 颐香阁除妖 二人到了颐香阁附近的时候,这太州府最大的烟花巷已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路过的青楼门口多是些揽客的姑娘,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不时的喊一声大爷进来玩,好不热闹。 颐香阁就在这烟花巷进去第五家,在太州府算来,已经算是规模最大的青楼了。听这青楼的老鸨讲,这颐香阁幕后老板是京城的一位王爷,具体是谁也就不得而知了。是不是店家打人家的幌子,也无从调查。 庄正德带着胡不来一路从巷子口挤进来,已经有些不成人形了。看到这熟悉的环境,闻闻这巷子间熟悉的味道,庄正德只感觉一阵一阵的上头。从上次离开到现在过去快半年了,想着马上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小月姑娘,庄正德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胡不来紧随其后,看看这一路走来早就眼花缭乱了,嘴巴张了老大,扯了扯庄正德袖子,“庄老弟,这太州府的烟花巷可比大同府大多了去了,俺滴个龟龟,贫道这么多年都是路过不敢进来,听闻这地方可是销金窟。没个百十来两银子,进来怕要被打出去。” 庄正德看看自己的主战场,意气风发,“胡说八道,哪能用的了那么多。你是把这楼里的姑娘都请了个遍?也不怕你这老腰吃不消?你跟着便罢,今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排场。”庄正德摇头晃脑,连那走路都感觉带起旋风。 大门口的老鸨离着老远就看见走来的二人,一位庄公子,还有一位尖嘴猴腮的黑脸汉子看起来眼生。老鸨快步上前,殷勤的扶住庄正德的胳膊,“哎哟喂,这不是庄公子吗,我这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给盼来了。” 老鸨真是喜上眉梢,这庄公子一去半年之久,人影全无。哪像那会这进来一住就是十天半月的,也从不赊账拖欠,在老鸨心中,庄正德简直就是一只肥的流油的烤鸭,关键还是个情种,对这楼里的小月姑娘是情有独钟。 庄正德跟随老鸨走近院子,院儿里多是些眼熟的朋友和姑娘,喝多了也都一起打闹过。庄正德一路往进走,这跟前打招呼的男女络绎不绝,看的跟在身后的胡不来瞠目结舌。本以为自己这位师傅是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谁曾想今日这排场确实是大了一些,哪有一点儿老实巴交人该有的样子? 胡不来一脸痴相,已经开始提前幻想今夜的美妙月色了。 老鸨也跟众位客人一边打招呼,一边拉着庄正德快步往楼内走去,“庄公子,今夜想找哪位姑娘?这个时辰,小雅姑娘还没有预定,不知庄公子身后这位公子喜欢个什么模样的?咱们这里环肥燕瘦都有,只要公子开口,绝对安排到位。” 胡不来一听,笑的扭扭捏捏,“那劳烦这位妈妈,给安排一个身段苗条,小巧玲珑的姑娘即可,姿色酒量一定要好。”胡不来心中早已笑开了花,这久旱逢甘露,瞌睡有枕头,真是妙极。 庄正德听老鸨这么说,顿时停下脚步,“老鸨怕是忘了本公子只找小月姑娘?怎的安排起别人来了?” 老鸨脸色一变,又马上换了笑脸,“公子有所不知,这小雅姑娘公子也都见过,与这小月姑娘如出一辙,公子绝对也会喜欢。” 庄正德有些恼了,一把甩开老鸨,“你怎的听不懂话是?问你小月姑娘哪里去了?” 老鸨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仔细理了理头绪,随即说道,“小月姑娘生病,已经快有月余没有出门接客了,妈妈我心疼她,便让她休息去了。庄公子若不喜欢小雅姑娘,那便再给你安排别人。咱们这还新来了一批南方女子,个个水灵,酒量又好,能玩能闹,公子你看……” 庄正德摆了摆手,压住一枪怒气,“哎,你这老鸨,本公子在你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有话说话,何必吞吞吐吐的。我若不是收到小月姑娘来信,又怎会大老远跑回来就为了见她一面。” 老鸨看看左右,拉着庄正德走到人少的角落,“庄公子,实不相瞒,这小月姑娘最近清醒时少,糊涂时多,前两日差人送信于你,我也知道。这上个月,小月姑娘突然犯病,伤了几位客人。我便差人……便差人把她关到柴房去了。” 老鸨说完,也不敢抬头看庄正德,只是两只手窜着手绢捏来捏去。这庄正德在太州府也有点背景,之前有次喝多,跟隔壁桌子客人打了起来,可这官差还没来,就来了太州府一大堆混混替庄正德出头,也不知是哪个帮派的。自那以后,老鸨见了庄正德大气也不敢出,只能恭恭敬敬的,不过这庄正德也不托大,从来没有欺负过这院内任何一人。 庄正德没想到小月姑娘已经成了这幅光景,顿时就泄了气,朝着老鸨拱拱手,“方才也是气急了,老妈妈勿怪,你便先去忙,找个龟公带我过去瞧瞧。我来太州府也是想着见小月姑娘一面,看这病还有没有的治。我身后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霹雳大法师,对于这种病症有些手段。还请老妈妈让正德见上一见。”说完又从怀里掏了些散碎银两,塞到老鸨手中。 老鸨揉了揉手中的银子,赶忙塞到袖子里,“哎呀,庄公子说的什么话,这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便差人带你过去。不过庄公子可小心,这晚上犯病犯的厉害,切莫让小月姑娘误伤了你。” 说罢,老鸨便挥手招来个老龟公,耳语一番。老龟公领命,带着庄正德和胡不来往这后院子走去。 胡不来有些不情不愿的,刚才都说好了,找个小巧玲珑的姑娘陪自己喝酒,这转眼功夫就得去这柴房,胡不来只感觉美梦泡汤,浑身力气都让泄光了。 这后院子拐角有间小屋子,看来就是柴房。门上挂了一把大锁,里面也听不着有什么声响。柴房窗户上隐隐约约看到里面有光影闪烁。 老龟公拿出一把钥匙塞到庄正德手中,也不说话扭头就走了,把胡不来看的莫名其妙的,这里头就关着个女子,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庄正德拿着钥匙,久久不肯挪步,心中又不禁想起那会跟小月姑娘一起的日子。虽然也会偶有争吵,但二人你来我往的,在一起生活也是热闹非凡。庄正德在心中早已把小月姑娘当做了寄托,只想着变着法子让老县令能接纳这个姑娘。 胡不来在一旁看着庄正德发愣,也不敢打扰。毕竟相处时间不长,还是有点摸不透庄正德的心思。 庄正德咬咬牙,还是上前一步,轻轻敲了敲房门,“小月姑娘,正德来晚了。” 可是等了半天,里面也没个回音。庄正德回头对胡不来轻声说道,“你准备准备,我要开门儿了。”胡不来从背后抽出桃木剑,又举了一张黄符,站到庄正德右侧。 庄正德拿着钥匙将这门锁打开,心跳也有些加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门缝里透着一丝光线,庄正德轻轻将房门推开,探头一看,进门左边是一堆柴火垛,右边地上有张小方桌,放着蜡烛。这桌子旁边草垛上,躺着人,像是熟睡。庄正德有轻轻喊了一声小月姑娘,还是没有回应。 胡不来拿着桃木剑戳了戳庄正德,示意进去看看。庄正德只好硬着头皮迈步往进走,这时候是真有些害怕了,万一小月姑娘有个三长两短,或是突然暴起伤人,可真是防不胜防。 庄正德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从怀中掏出玉佩攥在手中,踮起脚尖就轻轻走到小月姑娘旁边,庄正德看到小月姑娘已经瘦的没了人形,皮包骨头。这手背皮肤也没了光泽,这会躺着的小月姑娘背对着庄正德。庄正德又伸出二指,往小月姑娘鼻尖探去。 庄正德正细心感应这小月姑娘的鼻息,突然之间,小月张嘴便把庄正德手指狠狠咬住,痛的庄正德龇牙咧嘴。胡不来一看这姑娘要伤人了,提剑就准备往下刺。庄正德紧忙挥手拦住,这会手指疼是疼,却不是那种伤人的疼。 庄正德咬牙对胡不来说道,“你且去找那龟公要些茶水来,先不用管我。我这里暂时应该没什么大碍。”胡不来也不拖拉,塞给庄正德一张黄符,转身就出去了。 庄正德轻轻抱起小月,揽在怀中。小月咬着庄正德手指还是不肯松手,庄正德拨开小月脸上的青丝,看到的是一张面黄肌瘦的小脸,都快脱了人形了。 小月睁开眼睛看着情郎,眼泪止不住的就往下流。松开庄正德手指,轻声说道,“庄公子,你可是来了。你要再不来,小月只能与你梦中相见了。” 庄正德听到这番言语,也是忍不住泪如雨下,二人相处不久,却早已心意相通。如不是隔着这身世,怕早就在一起双宿双飞了。庄正德轻轻的拖着小月的脸庞,把手中的玉佩塞到小月怀里。抬手替小月擦拭眼泪,“小月不哭了,公子来了,就算粉身碎骨,公子也要帮你把这病给治好。小月放心,公子带了帮手来了。等你好了,公子便给你赎身,带你回家。”说罢,庄正德轻轻抚摸着小月的发丝,眼中也满是爱怜。 胡不来取茶回来,看到这柔情一幕,也不好打扰,只是站在门口轻轻咳嗽了一声。庄正德偷偷擦了擦眼泪,把胡不来叫了进来,胡不来倒了一杯递到庄正德手中。庄正德则吹了吹,又轻轻的喂给小月。 喝过茶水的小月,稍稍恢复了一丝力气,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墙上,紧紧拉着庄正德不愿松手,脸上满是苦笑,“庄公子,这卖身契,老妈妈已经还给我了。估计是看我这命不久矣,发了慈悲。若小月死了,还请公子将小月葬在山清水秀的地方。” 庄正德轻轻拍了拍小月的脸,“你这小丫头,胡说什么。庄公子怎么舍得让你死,今天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把这邪病给你治好。你放心,等治好了就带你回去见见我爹,让你过过安稳日子。” 小月满是疲惫的轻轻笑了一声,“那我就等庄公子娶我回家啦,有庄公子这话,小月真的死而无憾了。” 胡不来看俩人在这你侬我侬,心里不甚痛快,踹了庄正德一脚,“我说我亲爱的师傅,您老能不能先问问我师娘到底是咋回事儿?你俩要继续在这磨磨唧唧,怕我师娘一会就得香消玉殒了。” 第二十四章 颐香阁除妖2 庄正德拍拍脑袋,说道,“你看你看,光顾在这叙旧了。忘了这码子事儿了,小月姑娘你别着急,慢慢说,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小月躺在庄正德怀里,调整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声音有些沙哑,许是好久没有跟人讲过话,“这事情还得从上个月初十说起,那日晚上小月梳妆打扮完毕,老妈妈便带进来一位客人,长的倒是相貌堂堂,个头也挺高,白白净净的,只是这五官看起来有些许别扭,说不上来,看起来总是给人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这客人也有些怪异,每每找小月喝酒,只谈天聊地,从不留宿。” “这找的次数多了,我二人便有些熟稔,这客官告诉小月,是从陕北来的商人,到咱们太州府做这皮毛生意的。也就是这貂皮狐皮什么的,后来聊的多了,小月发现这客人其实是个女子。也怪小月眼拙,刚开始没有看出来。” “这开始还好,客人坐个一两个时辰也就打道回府了。可就这样过了十来天,这客人每每都喝的酩酊大醉,夜里便在小月闺房留宿。从那时起,小月这身体就感觉一日不如一日。每天早晨起来疲惫不说,还浑身乏力,就跟前天夜里遭了毒打一般。” “越往后越是这样,到这段时日,连饭都吃不下,只要是吃了就吐,喝水也是勉勉强强。公子看小月现在还哪来点人样子,这客人看小月开始生病,也就来的少了。最近小月一直呆在这柴房,不见天日,也不知这客人还有没有来过。” “小月感觉身体异样的时候,便让老妈妈找郎中来看,可郎中号了脉,也说不下个什么。只是开了些养身子的药汤子喝了,还是不见好。后来老妈妈也看我没法接客,便把我送到柴房。前几日我托着送饭的老龟公借了纸笔,给公子写了封信,也是希望在这弥留之际,能让公子来见小月最后一面。” 说到这动情之处,小月脸上又淌下泪水,只是连抽噎的力气都没了。缓缓讲完之后,小月又陷入了昏睡。 庄正德心疼的抱了抱,双指摸了摸小月脖间的脉搏,这脉搏跳动起来,已是十分费力,看来说了这么多话,已经是耗费了小月残存的一丝力气。 胡不来听了小月姑娘讲的这些,思索了半天,心中有了个大概,便对庄正德说道,“庄老弟,你可有甚想法?你我二人交流交流,我先来说吧。这小月姑娘这种状况,倒是像我从这修道笔记中看的一种,怕是这精怪作祟。再看看小月姑娘的这身子骨,应该是这精怪吸了人气,为了自己修炼专门出来害人的。只是这精怪也是奇怪,按说这青楼女子本就精气不足,当然我师娘肯定是豺狼虎豹之身。不过总是伤了根本,这一时半会也没个好法子。” 庄正德听了胡不来这一番分析,倒也有些道理。只是自己确实不懂,庄正德在怀里摸索半天,才想起来玉佩给了小月姑娘。低头从小月怀中取了这玉佩,轻声唤道,“我的白叔叔哎,我的白爷爷哎,我的白祖宗哎,你显显灵吧。我这会是真没招啦。” 胡不来噗嗤一声就给笑了出来,这庄老弟也有点太逗了吧。对着这死物在这喊个鸡毛掸子,昨天若是玉佩显灵,哪能让胡不来吃了这一波剑劈,搞的现在浑身还疼。“我说我亲爱的师傅,您就省省力气吧。有这功夫喊您家这白大爷,还不如琢磨琢磨到底怎么整。” 庄正德也不搭理这老徒弟,只是认真的摸索着玉佩,翻来覆去看个不停。就在庄正德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白老爷子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这是谁他娘的在边上编排我老汉呢?自己掌嘴。” 胡不来吓的一个趔趄,慌慌张张扭头四处张望,也没看见有人在附近。可这声音就在耳边,一听这话,胡不来赶忙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啪啪两声,震的庄正德耳朵生疼。 白老爷子哈哈干笑两声,“这小子也是个实在人,让你掌嘴你就掌嘴,我老汉连玩笑都跟你开不得。真是的,正德贤侄,你旁边这位可是你的小相好小月姑娘?” 胡不来起身往地上一跪,“拜见祖爷爷,正德法师是徒孙的师傅,您是正德法师的先生,自然就是徒孙的祖爷爷,徒孙在这给祖爷爷磕头了。”说完就是咣咣咣三个响头,整的庄正德一头雾水。 庄正德听到白老爷子问话,赶忙回答,“白叔叔,这女子正是小月姑娘。方才我旁边这位胡不来道长说可能是精怪吸了人气,所以小月姑娘才变成这幅模样。白叔叔快现身吧,帮帮小月姑娘,除了这邪祟,不然小月姑娘怕是真的挺不过几日了。” 白老爷子沉吟片刻,也不搭理这胡不来,说道,“我老汉是人魂出窍,多有不便。你且忍耐一下,老汉上了你身,帮这姑娘看看。” 说罢,庄正德就感觉一股子凉荫荫的气息从头顶灌入,庄正德便没了知觉。 胡不来只说了一声好手段,便跪在一旁不在吭气。 白老爷子上身之后,甩了甩胳膊手指,稍微适应了一下,开口说道,“这小胖子,不知道少吃点饭,抬个胳膊都能累死老汉。” 胡不来一听这话,掐媚的就往跟前一靠,上手就扶住了庄正德的胳膊,“祖爷爷您哪能自己动手抬胳膊,徒孙给您安排,服务绝对到位。” 白老爷子扭头看了看这个尖嘴猴腮的汉子,满意的拍了拍胡不来的肩膀,“不错不错,小伙子有孝心,等这事情了解之后,你随我贤侄一同回来,咱们见面好好聊聊。” 胡不来激动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摆了,这熬了二十年,终有出头日啊。上了这条大船,还怕以后不能出人头地,扬名立万? 白老爷子也不多言,抓起小月姑娘的右手,按着老套路,掐着小月姑娘的指甲盖一一感受。右手完了又是左手,掐完之后便是没了动静。 胡不来看的一头雾水,这种看邪方式还真是头回见,自己这祖爷爷果然是与众不同,怪不得人家是大先生呢。看来还是得多学习学习,真是选对了师傅就选对了人生。 庄正德回过神来,只感觉刚才像是睡了一觉。应该是白老爷子已经退身了,庄正德感觉浑身肌肉有些乏力,不过还好,稍微活动活动便轻松了许多。 此时白老爷子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正德,我老汉刚才掐过了。这小月姑娘的精气已经被这碎怂洗劫了一大半,再来两次怕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庄正德有些着急,“白叔叔,那该怎么办?到底是什么精怪干的?去何处才能找到这精怪?我庄正德今天就是拼了命也要弄死这个畜生。” 胡不来看庄正德目呲欲裂,着实吓了一跳。这两日相处,庄正德什么时候不是面相和善,跟谁都客客气气的。这真的动怒还是头一次见,“我亲爱的师傅,您老息怒,敢要抓住这宵小之辈,老徒弟先上,打的他亲爹亲妈都不认识他。” 白老爷子思索一番,“你二人在这蹲点也不是个办法,不如一人留在这里,一人去外头转转,兴许能看见。这会这小姑娘奄奄一息,估计这精怪也没了兴趣,怕是还在周遭找合适对象下手。这些精怪行事诡异,按说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寻找目标下手。我老汉一时也没什么头绪,咱们且走且看。” 胡不来搭茬说道,“祖爷爷可看出来是什么精怪?咱们不如想个法子引蛇出洞好些,不然在这死守。怕是守个三日五日也没什么法子。” 白老爷子突然想起三太奶给庄正德抚顶一事,“我老汉这看了半天,隐约觉得像是这灰家子弟,但又不太肯定。正德贤侄,这精怪也跳不出内外五大家,你又有三太奶的机缘。不如以身试法,出去吊吊。这精怪之气相吸,想来会主动靠近你。等有了眉目,咱们再动手不迟。” 庄正德听白老爷子一说,倒是有些道理。胡不来在一旁思索半天,说道,“庄老弟,这引蛇出洞一事还是交给老徒弟吧,老徒弟皮糙肉厚不怕蛇缠鼠咬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师傅和祖爷爷您二位记得给我报仇就行!” 胡不来一番话说的倒是慷慨激昂,搞的庄正德差点就信了,庄正德嗤笑一声,“你个老东西,我还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今夜没喝上花酒,心里痒痒了吧?你在这给我好好看着你师娘。我今日必要手刃仇人,你这一番道貌盎然,为师心领了,念在你有孝心。等着事情了解了,再请你喝酒不迟。” 胡不来听庄正德这么说,脸臊了个通红,“我小师傅果然厉害,您这也不给老徒弟留点脸面,俗话说看破不点破不是。那老徒弟就领命,在这找看师娘。师傅您放心去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师娘就交给我了。我定让她老人家后半生享足了清福。”说罢,胡不来使劲拍拍胸脯,庄正德看这鸟人这副模样,起身上去就给了一脚,将胡不来踢翻在地。 胡不来也不恼怒,站起来拍拍尘土,握剑在前,双目凌厉盯着门外。 庄正德转身将小月姑娘挪了挪位置,又多铺了些麦草,让小月姑娘躺的舒服一些,随即出门向前院走去。 庄正德把老鸨喊道近前,附耳说道,“麻烦老妈妈给安排个院内的桌子,我今儿个在这等个人。不知道老妈妈最近有没有见到一直找小月姑娘的那位客人?” 老鸨眼珠子转了几轱辘,以为庄正德又要惹事生非,赶忙将庄正德拉住,“我的庄公子哎,您找他干嘛呀。妈妈今天再给你安排新来的南方姑娘,公子您消消气,今天保管让开开心心过个夜。” 庄正德听着老鸨是误会自己了,又从兜里掏了一小锭银子塞到老鸨手中,“老妈妈,本公子今日不闹事,那是这样吧,老妈妈给我找一间无人的包房,等这客人来了,你便跟他说,有个客商找他聊聊皮毛生意。你看我今日哪像是要闹事儿的样子?老妈妈尽管放心。” 老鸨收了银子喜上眉梢,吩咐老龟公给庄正德找了个无人的包房,又安排好酒水,高高兴兴走了。 第二十五章 不能打女人 庄正德在包房坐定之后,有些不安,揣出来玉佩拿在手中把玩,这时白老爷子又说话了,“你小子傻坐着干嘛?一会来了你先试探试探,这成精的动物,只要不是他常家的,也没多大本事。基本不用动手,吓唬两句兴许也就怂了。我老汉之前便跟你说过,问题不大。只是这小月姑娘的身体不太好解决。” 庄正德微微点头,寻思一番,“事已至此,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要讲道理,我便与他讲道理,他要动手,那我也就不把他当个女的,打就完了。” 约莫过了快有一个时辰,庄正德百无聊赖,若不是这外头嘻嘻哈哈不绝于耳,估计庄正德早就睡着了。 庄正德正点瞌睡的时候,门外咣咣咣有人砸门,庄正德也懒得起身,只是说了一声进来吧。 有一翩翩公子推门而入,怀中还搂着一位姑娘,进门一看就庄正德一人,也并不相识,有些奇怪,“公子是哪位?听老鸨说公子要请在下喝酒谈生意,在下就不客气了。”说罢,便搂着姑娘坐到庄正德对面儿,这姑娘庄正德有些眼熟,只是叫不起名字。 姑娘坐下之后,给二人倒了酒,起身先敬了一杯,“这位是庄公子吧?奴家之前见过你,还跟你朋友喝过酒呢。公子贵人多忘事,是不是都不记得了?” 这翩翩公子一听,也是装模作样起身,“哎哟,原来是庄公子,久仰大名啊,百闻不如一见,幸会幸会,在下灰晓舒,灰是灰白的灰,晓是晨晓的晓,舒是舒适的舒。今日与公子一见甚是投缘,咱们三人不醉不归。” 庄正德听这灰晓舒捏着嗓子说话,十分不舒适,一个女娃娃家家,长了个贼眉鼠眼,也是让人倒胃口,庄正德倒也不点破,“灰公子幸会,在下庄正德。不知可否让姑娘先行出去?我与你谈点皮毛生意。这马上夏去秋来,皮毛贸易马上就是旺季。今日邀公子前来,也是为了有钱大家赚。” 这灰晓舒一听,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了,脸上满是喜色,“确有此事?本公子皮毛生意在陕北一方也是出了名的,既然如此,那春儿你先回避回避,待我跟公子谈完,咱在叫你进来痛饮如何?” 叫春儿的姑娘也不扭捏,在这烟花巷多年,起码的规矩还是懂的,便是起身告罪先出去了。 庄正德不着痕迹的走到门口,把门关好,从怀中抽了一张胡不来给的黄符,贴在门缝之间。灰晓舒并未察觉,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庄正德坐定之后,也不再言语,只是盯着灰晓舒一直看,顺手从怀中取了几片柳叶子,在嘴中嚼了起来。 灰晓舒自顾自盯着酒杯,拿在手中转圈圈,也不搭理庄正德,就是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谈的哪门子皮毛生意。 庄正德见这厮不说话,便主动开口,“灰大仙儿,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皮毛生意,跟你也有的谈,谈成了,你这一身毛皮怎么进来怎么出去,谈不成了,你便自己扒了皮,哪个洞深便钻哪个洞里去吧。灰大仙儿以为如何?” 庄正德嚼了柳叶子之后,已经看破了这灰晓舒的真身,是只四肢短小,尾巴挺长的老鼠。只是不知从哪讨得了口封,竟然还能化成人形出来喝酒吃肉。 灰晓舒轻蔑的笑了笑,说话也不在捏着嗓子,“庄公子,不是本大仙笑话你,就凭你一人儿,能伤了本大仙?你是怎的,活够岁数了?你不怕本大仙一口吞了你?” 庄正德看这小老鼠也没个动手的意思,便安安稳稳坐在对过,“灰大仙儿,我与你东北老仙家也有些瓜葛。你谋的什么大业,我也管不了。可你害人害到我头上,这本公子就不能不说了。我是没啥本事,那不然你试试便知。” 说罢也不等灰晓舒反应,一把掀了桌子就冲到近前,飞起一脚将灰晓舒踹翻在地。灰晓舒见状不妙,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就准备夺门而出,可一到这门边上,就被一道黄光给顶了回来。 庄正德瞅准机会,将这灰晓舒一把制住,翻滚在地,庄正德一屁股坐在灰晓舒身上,将灰晓舒双手一反锁,扭住这老鼠尾巴就把灰晓舒双手捆在一起。灰晓舒这小身板也没把子力气,怎么能吃得消庄正德这吨位一坐。顿时压的叽叽吱吱喊个不停。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你这身板子可是要压死我了。庄正德,你老大个男人怎么欺负我这女人做甚,竟然还动手打我,呜呜呜呜呜,我回去定要告诉家里长辈,非把你分食了不行。”这灰晓舒被庄正德三把两下就给制住,顿时哭的是梨花带雨。 庄正德也没想到,这灰家选手也是不济。自己连个打斗功夫都没学会,这心中预习了一遍王八拳都没用上,“不打女人?你他娘的也算个女人?一直母老鼠跟我这装什么大头鬼?你给我老实交代,为何要吸小月精气?”说罢又单手抽了灰晓舒后脑勺两巴掌,抽的灰晓舒只觉得七荤八素,头晕目眩。 这灰晓舒修炼时间不长,若不是得了家里长辈的机缘,也化不做人形。可从小到大,灰晓舒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制约?灰晓舒挨了这两下,是边哭边嚎,惊动的外头老龟公都来敲门了。 老龟公咣咣咣拍个不停,庄正德小声对灰晓舒说道,“你再敢多喊一句,我这会便扭了你脖子!” 灰晓舒还真是天生鼠胆,一听这话吓的浑身哆嗦,只好努力压住哭声,惨咧咧的对着门外说道,“别敲了,敲你奶个腿儿,我跟庄公子这舒展筋骨呢。赶紧滚一边儿去。” 庄正德看这小老鼠还挺识趣儿,便松了松捏住灰晓舒脖子的手。 等这老龟公走远了,灰晓舒才可怜兮兮的说道,“庄公子,庄爷爷,我是真没吸她精气啊。这真是个误会,我那几夜夜夜喝的酩酊大醉,早就啥也不知道了。可小月姑娘把我服侍到床上休息,这人和我们这大仙儿在一起,一呼一吸之间就把这精气抽过来了。这人精有别,开始我也不知道,只觉得这功力有些精进,时间长了便有些贪心。这东西家里长辈也没跟我说过呀,庄爷爷,本仙真的不是故意的!” 庄正德听灰晓舒胡说八道,也不搭理,照着后脑勺子又是几下,“我他娘的让你胡说,人都快被你抽死了,还敢胡咧咧,你不看看小月姑娘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也不怕这上天报应!好不容易讨了口封,化成人形,你不维护便罢,还出来害人!” 这几掌打的啪啪生疼,灰晓舒一下子就给晕过去了。庄正德还不解气,又准备继续动手,白老爷子的声音突然再耳边响起,“正德,快别打了,你这几巴掌打的这小老鼠都快散功了。这灰家小东西修炼也不太容易,本来胆子就小。你别真把她拍死了,再说这好歹也是个母的,你还真能下去手。” 庄正德气也不打一处来,“这小月姑娘还是个女的呢,这小老鼠他娘的修炼就修炼,害人是哪门子。我这是替三太奶收拾她,反正也不是个人,我庄正德不打女人,没说不打母的。不过既然白叔叔也说了,那我就不动手了,您看怎么处理吧。这会是救人要紧,这小老鼠死不死的,跟我也没啥关系。” 白老爷子怒声说道,“你说的甚屁话,你把她打死,她本就讨了口封,好说歹说也能算半个人。刚给你把一屁股因果斩断,你再弄这么一遭,可是大罗金仙下来也救不了你了。你小子冷静些,别上了头,若做了蠢事,我老汉可来不及救你。” 庄正德这才惊醒过来,仔细一想也有些害怕。紧忙长长舒了一口气,起身把灰晓舒抬到床上,从床边小桌上取了茶杯,喝了口水,噗的一声就喷到了灰晓舒脸上。 灰晓舒被这一口水喷醒,一睁眼看见这个混世大魔王还在跟前,吓的直往墙上靠,只是这双手还被尾巴绑着,动也不能动。灰晓舒又哭了起来,“庄爷爷,你就别欺负我了。我认错还不行吗,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打我了,真疼,再打我就真得死了,呜呜呜呜呜,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了放开我吧,我给你磕头认错还不行嘛。以后我好好做生意,不乱在外头过夜了。庄爷爷,庄祖宗,我求你了。” 庄正德看着这哭哭啼啼的灰晓舒,也觉得下手有些重了。虽然长了个贼眉鼠眼不咋的好看,可毕竟还是个女子身子,上来殴打了一家一顿,庄正德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庄正德不再动手,只是坐在床边厉声问道,“你说吧,你小月奶奶快被你整死了。现在眼看是进气儿多出气儿少,也许哪口喘不上来人就没了。灰晓舒我他娘的告诉你,你今天解决不了这个事儿,我把你家老鼠洞都给你填了!” 灰晓舒小眼珠子溜溜转了半天,哽咽着说道,“爷爷饶命,你待会带我过去,我便把这几口精气儿还给小月奶奶便是,大不了我在多给她还点儿,这还不行吗。” 庄正德看灰晓舒这副认怂的样子,叹了口气,“我今日打你,实在是气不过。按说本公子从来不打女人,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出来害人呀。不过念你是无心之举,今天就算了。你别乱动,我带你过去柴房给小月姑娘把这几口精气还了,你要是敢耍花样,我今晚就把你油锅里炸了。” 灰晓舒吓的哭也不敢哭了,只是怯弱的点点头。 庄正德将灰晓舒扶下床,也不给灰晓舒解开,反正外人看见最多是灰晓舒自己双手后背,并无异样。万一解开这小老鼠暴起伤人,那可了不得了。 庄正德带着灰晓舒一路走到柴房,远远看见门口胡不来抱着桃木剑在那里打瞌睡,听到脚步近了,胡不来一激灵大喊一声,“谁在那里,报上名来,贫道剑下不斩无名之鬼。” 等看清楚来人,胡不来紧忙蹬蹬蹬跑了过来,看庄正德又带回来个女子,胡不来心中默默竖起了大拇指,自己这师傅就是厉害。 庄正德看胡不来一脸猥琐,知道这鸡毛掸子又想歪了,也不等胡不来说话,就给胡不来嘴里塞了几片柳叶子。等胡不来回过劲儿来一看,这还哪来的女子,分明就是一只四肢短小,鼠目寸光的老鼠。吓的胡不来蹭蹭就往后退,这活这么大还头一次见这么大只老鼠,竟然还化了人形了。 胡不来一脸讨好,“要不说是我亲爱的师傅呢,您老也太牛逼了吧,一个人去了就把这小老鼠抓回来了?这便是害了我师娘那位灰家大仙儿?一会师傅您歇着,看贫道不把这老鼠大卸八块。” 庄正德这会心里烦躁的厉害,听不得这胡不来一通马屁,“停停停,你要把这灰仙儿弄死了,一会你就给你师娘陪葬去吧。你一边儿守着,我让这灰仙儿给你师娘度几口精气过去,救人要紧。” 胡不来也是个好脾气,一点儿不带生气的,得了师傅的令,便乖乖站在小月姑娘一旁,只是这手中桃木剑并无懈怠,始终紧紧把在手中以防不测。 灰晓舒自觉地走到小月旁边,告诉庄正德把小月姑娘抬起来点。二人看到这灰晓舒冲着小月姑娘的脸,吐了四五口青绿色的气,这青绿之气出来之后也不四散,只是顺着小月姑娘的呼吸从鼻间进入了小月姑娘的身体内。 第二十六章 不能打女人2 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小月轻哼了两声,庄正德看着小月姑娘周身的气息渐渐泛起青绿之色,感觉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小月姑娘渐渐睁开眼睛,感觉浑身舒坦了许多,也不像那几日那样浑身无力。稍稍缓过神来,小月姑娘挣扎着坐了起来,长长吐了一口浊气。 庄正德赶忙端了一碗水过来递给小月,小月也不推辞,咕咚咕咚就喝了几大口,甚是舒坦。 胡不来一看师娘醒了,就往跟前一凑,“师娘,您老人家可是醒了。再不醒,我师傅就要把这姓灰的剁了吃肉了。” 庄正德心疼的看着怀中的女人,“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委屈你了小月姑娘。” 灰晓舒眼巴巴的在一旁看着,也不敢说话,就怕哪句话说的不对了,再被这庄正德殴打一顿。这会儿这后脑勺子都肿了老高,疼的要命。灰晓舒只感觉天都塌了,家中长辈也不在,白白挨了顿打不说。还多还了人家一口精气,可不知得修炼多久才能补回来。 庄正德盯着小月姑娘的脸舍不得挪开,就这一会功夫,已是白骨生肌。小月姑娘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看来这人之精气,一点不能缺少,少一分便是一分的毛病。 灰晓舒看差不多了,轻声说道,“庄爷爷,能否给小的松了绑,这手腕子都疼了。尾巴也疼,后脑勺更疼,浑身都疼。” 庄正德看看委屈巴巴的灰晓舒,也是有些愧疚,方才下手确实重了些。便让胡不来动手,解开了灰晓舒被尾巴捆着的双手。 灰晓舒这手刚解开,抬脚便要跑,被胡不来一剑拦住,这剑尖离着脖子就有一寸,吓的灰晓舒又乖乖转身回来。胡不来说道,“你这小妖精啊,我师傅还没让你走呢,你倒想跑,你跑个什么劲儿呀。” 灰晓舒这会胆子又回来许多,脖子一梗,“那你来吧,来砍死我,我灰晓舒今天要杀要剐随便你们。你俩真是欺人太甚,这精气还都还了,人也好了,我想出去喝口水都不让。”说完又是呜呜的哭了起来。 小月看看这灰晓舒这副模样,哭笑不得,一把揪住庄正德耳朵,咬牙切齿的说道,“庄正德,你胆儿肥了啊,现在都动手打女人了?我要跟你回去,这还不得让你打死?” 庄正德疼的直哎哟,“姑奶奶,你好大的力气呀,这病刚好咱能不能歇息歇息,一会咱们找地方吃饭补补体力你再收拾我成不?我这不是要制服这灰晓舒才下手的嘛,还不是为了给你看病?” 小月又使劲拧了一把,恨恨说道,“少找借口,打了就是打了,别说为我治病才打的,这锅我可不背,你以后给我乖乖的,庄正德,我可告诉你,这卖身契我也拿了,以后你往东我就往东,你往西我就往西。你敢扔下我,我就死河里,变个水鬼天天缠着你。” 旁边胡不来看这师娘大变样,吓的捂着耳朵就往墙根儿蹭。之前从庄正德只言片语中稍有了解,这小月姑娘是个知书达礼十分温柔贤惠的女子,怎的发起狠来六亲不认了就?看来这以后还得小心伺候师娘,免的自己活受罪。 灰晓舒倒在一旁起上哄架上秧子了,“小月姐姐,狠狠揍这个胖子,刚才他要打死我,还一屁股坐我身上,差点压死我,小月姐姐你要给我报仇雪恨。”说完还挥挥小拳头,这会儿胆子倒是撑破天了。 庄正德瞪了灰晓舒一眼,灰晓舒赶忙望着屋顶不再言语。庄正德轻轻抓住小月姑娘的手,柔声说道,“好了好了,不闹了,外人在呢。怪我怪我,以后再也不敢动手打女人了,哦,还有,就算是母老鼠也不打了,好了吧。你快好好休息会,一会咱们去吃点东西。折腾了一晚上饿的要死了。” 小月姑娘这才放了手,扭头看见藏在墙角的胡不来,微微一笑,“你是庄正德徒弟?那以后可得叫我师娘,你躲那远做甚,师娘又不是吃人的母老虎。别怕别怕,师娘不打你。” 胡不来看着小月姑娘这副“和蔼可亲”的面孔,吓的已经是大气都不敢出了,只能频频点头。今儿个可算领教了,看来这以后日子不好过呀。胡不来觉得,师傅也是个可怜之人,虽然有些可恨之处。但要是把这位师娘弄回家,怕以后只剩可怜喽。 庄正德起身将小月扶了起来,说道,“胡不来,你先去前院,让老鸨把刚才那个房间收拾一下,准备一桌饭菜,不要太油腻,再弄点小米粥来。灰晓舒,你是跟我们一起吃饭,还是去哪?” 灰晓舒擤擤鼻涕,瓮声说道,“有饭不吃是王八蛋,吃饭吃饭,虽然你今天打了本大仙儿,但本大仙儿暂且饶过你。吃饭要紧,这仇本大仙儿记下了,等回去告了老祖宗回来收拾你。” 庄正德也被这小老鼠逗笑了,“你这人也真是,记吃不记打,煮熟的鸭子,光是嘴硬。快走罢,爷爷给你赔罪哈哈。” 灰晓舒举拳想揍庄正德,想了想刚才这顿毒打,还是算了,“方才我是害怕才喊你爷爷,你又不是我真爷爷。再敢胡说,我可真不客气了我跟你讲。本大仙儿平日里出门都有护卫,今天便宜你了,哼。” 庄正德也不搭理这个硬嘴鸭子,扶着小月便往前院走去。灰晓舒这会也不恼了,屁颠屁颠跟在后头。 庄正德带着小月和灰晓舒刚走到楼梯口,这远远便传来一声大喊,“呀,外不是表哥么,表哥你去哪呀载四。”庄正德一听这口音,一个脑袋两个大。扭头一看还真是这个活宝,太州府杨启文。 庄正德让胡文来带着两女先上楼,安顿小月先去洗漱收拾,转身又往杨启文那边走去。 这杨启文二十出头,太州府本地人士。杨启文父亲是太州府最大帮派文海帮的帮主,山西境内黑白两道通吃。 杨启文是庄正德开酒楼时候认识的客人,开始不甚熟悉,庄正德只知道这杨启文每次来吃饭,都是带着一大帮子兄弟,也不知是做什么大买卖的。这后来一二来去,二人熟悉许多,杨启文才说起家事,之后便亲切的称呼庄正德为表哥。这一喊不要紧,搞的整个帮派乃至太州府认识杨启文的人,都知道了这庄正德不知道是杨启文的哪门子表哥。 上次在颐香阁闹事,也是文海帮的兄弟过来帮的忙,不过杨启文人在外地,并没有到场。 庄正德挺怕在这种地方见着这个表弟的,因为他娘的,喝酒实在是喝不过这个兔崽子。 庄正德上前跟杨启文紧紧拥抱了一下,这杨启文屁股后头一帮弟子齐刷刷的喊了声表哥好。吓的周围客人纷纷侧目,胡不来在二楼包房门口见了这阵仗,真是再次对自己拜师的英明决定竖起了大拇指,今日师傅这牌面确实是大破天了,胡不来觉得自己以后在这太州府,都不好意思走直道儿了。 庄正德拍拍杨启文的肩膀,这小子半年没见,身体越发结实起来。就是这体格嘛,有些往自己靠了靠。杨启文比庄正德高了半头,长的虎头虎脑,见人从来都是笑眯眯的,没有一点帮会少爷的做派。 杨启文见到久未谋面的表哥甚是高兴,一把搂住,“表哥,你怎尼半年了不见人了,跑路啦?额听索你欠了别人印子钱了么,不要怕,表弟给你都摆平咧。尿球他们了,一群外憨货,也不看四谁家的兄弟了。咋来了太州府也不告弟兄了,不够意思哇。快快快,走走走,喝酒去。” 杨启文拉着庄正德就要走,庄正德哭丧着脸,说道,“表弟,你就别跟我喝酒啦,以后你是我表哥还不行?喝不过你么,妈的,在酒楼那会,天天跟喝,天天多,天天喝到丑时多。” 杨启文哈哈大笑,“哎呀,表哥你载就认怂啦?不行不行,喝完今天再认怂不迟,怕球甚了,醉老让弟兄们给你抬回家,多大个四儿了。快走哇,不要墨迹。” 庄正德只好将杨启文拉到一边,“表弟,今日确实有事不能走,你若方便,让弟兄们先喝着,咱们到包房一叙,表哥给你细说。” 杨启文听罢也不啰嗦,挥手让手下的弟兄们自己找地方坐了。跟着庄正德便往二楼包房走去。 杨启文进门一看,正当间这位认识,小月姑娘,表哥小相好;这尖嘴猴腮脸贴膏药的黑脸汉子没见过,旁边还有个不男不女的二椅子,也没见过。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庄正德给杨启文一一介绍,“这位小月,你未来嫂子,你也认识不多说了。这位是大同府霹雳大法师胡不来,现在也是我徒弟,是个好人。这位是陕北来的客商灰晓舒,女娃娃家非要男扮女装。诸位,这位是太州府第一大帮派文海帮帮主之子,杨启文,是我的不知道哪门子亲戚的表弟。” 胡不来一听这称号,紧忙起身就拜,“见过杨公子,贫道是大同府人士,现在是你表哥庄正德的开山大弟子,以后还请杨公子多多关照。” 灰晓舒坐在一旁只是抱了抱拳,实在是浑身无力,没法起身打招呼了。 小月笑眯眯的看着这个表弟,甚是亲近,轻声说了句表弟好。 杨启文听完介绍,大咧咧往凳子上一坐,“行咧,表哥的朋友就是额的朋友,说球甚了,喝酒哇快。表哥你也快坐下哇,讲讲今天咋回四儿了,你要是说不下个五五六六,表弟今天可四不让你出载门儿哇。” 庄正德安排众人一一坐好,便坐在小月旁边提了一杯酒,“今日这第一杯酒,祝小月姑娘劫后重生,捡回一条命来。大家干杯!小月,你便以茶代酒,今日身体为重。” 小月一把抢过庄正德的杯子,又重新给庄正德倒了一杯,“谁说我不能喝酒啦,今天高兴,必须喝。来吧,大家干杯,我小月能重活一回,便是什么都不怕了。” 说罢,也不等众人,便一饮而尽。 第二十七章 太州杨启文 众人一看今天的主角都干了,也纷纷举杯同饮。 杨启文喝完,盯着小月看了半天,“嫂子你有甚四儿了?额看你这不是好好的么。怎尼了,谁欺负你来,告额,额扒老他的皮,放的油锅里煎一煎喂老狗。” 灰晓舒听完,吓的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酒杯都掉了,“杨公子误会了,小月姐姐与我有些误会,现在庄正德来了,都解决了。一场误会,不用下油锅的。各位公子,小月姐姐,我自罚三杯。” 灰晓舒也不等众人接茬,端起酒杯就连喝三下,脸上已是有了些红晕。 庄正德看着一脸不解的杨启文,便解释道,“表弟,你有所不知。现在表哥换行当啦,主要就是做这驱鬼看邪的行当,这位胡不来道长也是游方郎中,专门给人治虚病的。你看这位灰晓舒姑娘,虽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其实是只母老鼠化了形。这几日来,你小月嫂子被这灰晓舒姑娘无意间吞了精气,差点就命丧黄泉。跟你讲这些事情,你可能不信,但这世间有太多咱们都没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 杨启文听的嘴张了老大,“嘿呀,真的假的了?载女的是个老鼠精?好额的如来佛祖了,额老子经常也去庙里头了么,一概也不听他老人家讲这些事情。真稀奇了啊,表哥你这也四厉害了。甚也会闹,佩服佩服。来来来,弟弟敬你三杯。” 灰晓舒努力瞪大眼睛,“庄正德,你他娘的才是老鼠精呢,我是鼠仙儿好不好,今天虽然败在你手里了,可你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本大仙儿?” 庄正德撇了灰晓舒一眼,有点哭笑不得。 再看看这个表弟,哪哪都好,就是这劝酒功夫让人欲罢不能。你就是吃饭时候放个屁,这表弟也能说,哎呀,这屁放的香,敬你一杯。看杨启文都举杯了,庄正德也不好推辞,叮叮咣咣就跟杨启文同起了三下。 杨启文大喊一声痛快,扭头对胡不来说道,“胡道长?好好喝酒哇么,害羞了?你跟额表哥谁厉害了?” 胡不来受宠若惊,双手捧起酒杯跟杨启文碰了一下,“哎呀,师叔这话咋说的,我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还能害羞。来来来,师叔在上,小道敬你一杯。这我跟你表哥完全没有可比性,我都成了你表哥徒弟了,哪能比你表哥厉害呢。” 胡不来这一声师叔喊的杨启文大为受用,高高兴兴就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杨启文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对庄正德说道,“表哥,额听说那会儿你把太州府的宅子都卖咧?额老子新买了个宅子么,在城南面儿了。反正也没求人住,你带上额嫂子和咱们徒弟住那儿去哇,也方便。你想住几天住几天,就是……” 杨启文欲言又止,有些不好开口,庄正德以为是讲这租子问题,“表弟放心,该多少房租表哥一分不少你的。你小月嫂子身体刚刚好转,暂时还不宜出远门。正好我也琢磨找个地方先住住呢,谁知道表弟这是瞌睡给了个枕头。” 杨启文挥挥手,“表哥你怎尼也四放屁了,额能跟你要房租老?开甚玩笑了?这你借的印子钱,额都给你摆平咧,你在这太州府想杂住杂住,谁也不敢找你麻烦。说来话长,这宅子以前死过人,十几口子。都是被这官府给闹死的,抄了家了。后来额老子看这地方位置不赖,就买下了。后来帮里头有人住了,结果第二天说是这院子里二半夜可是热闹了,乱哄哄的。出去看看也么有个人,后来这帮后生吓的都不敢住咧,额老子到处找人处理载四情了。” “这前前后后找了四五波儿,球也闹不成。还吓死两个这野道士,赔球老一大堆银子,后来只能不了了之。今天听表哥这么一说,不知道表哥愿不愿意帮忙闹一下?闹好了,房子你住去哇。表哥你千万不要误会,额这也是没法儿了,找不下个硬人办四。要是表哥不愿意,额在给你找个别的房子住一样的。” 庄正德一边听一边自酌,听杨启文说完,也没个章程,扭头看了看胡不来。 胡不来看到庄正德示意,心中琢磨一番,说道,“师叔放心,贫道倒是有些办法,咱们完了抽空先去看看宅子,观察观察,我与师傅二人从长计议,咱们再说其他。现在没有实地看过,也不好妄下结论。贫道虽然爱吹牛,但是这孰轻孰重还是心里有底的。” 庄正德甚是满意,方才自己心里没有数,只能请教这位在江湖多年行骗的霹雳大法师。但胡不来这人嘴上没个把门的,又怕吹了半天牛皮惹人笑话。不过今日看来,胡不来这人玩归玩,闹归闹,办起正事还是很着调。 杨启文也不推辞,“行老,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咧。明天起来咱们赶个中午过去,这日头照的也好,外院子额去过一回,寒气逼人,你说这大夏天的也是怪了昂。” 说话间,有人在外头敲门。胡不来起身打开房门一看,是这颐香阁的那位老鸨。 老鸨看到小月姑娘稳稳坐在当间,假模假样就站在门口擦眼泪,老鸨眼珠子乱转,寻思怎么把这卖身契给要回来。 之前小月姑娘没法儿接客,对于颐香阁来说已经没了作用。万一死了,还得搭副棺材钱,这种赔本儿买卖不能干,老鸨只好一咬牙把这卖身契还了,只想着万一哪天小月姑娘不行了,早点差人送走了事。 可这方才老龟公告诉老鸨,小月姑娘竟然上楼跟人吃酒去了,老鸨有些坐不住。赶忙收拾一番就往这二楼包间跑来。可一进门就看到三位凶神恶煞的大爷,又想起这楼下还有一大堆文海帮帮众,一时间没了主意。 小月看到老鸨来了,心中也猜了个大概,只是饮酒也不说话,表情冷漠,看也不看老鸨一眼。 老鸨在门口假哭半天,看也没人搭理自己,悻悻然开口说道,“小月姑娘,老妈妈不是不想管你,可前段日子你病成这样,老妈妈找了这么多郎中都给你治不好,花了一大笔银子不说。老妈妈实在是束手无策了,才将这卖身契给了你,现如今你也好了,老妈妈本想着下个月把这头牌名号给了你。你看不如,不如把卖身契再给老妈妈拿回来?” 小月姑娘冷笑一声,“老妈妈打的一手好算盘,您觉得小月可能再回来?虽然小月是老妈妈一手带大的,可这人走茶凉,小月可是赶了个时候。不瞒老妈妈说,小月在躺进柴房第一天,就发过毒誓,就是死,也得死这颐香阁外头去!” 庄正德看见老鸨的时候,就知道这老鸨没憋好屁,正准备说话,杨启文挥手一拦,“老鸨,你四晚上饭吃多咧?消化不良?额告你,庄正德是额表哥,小月现在是额表哥没过门儿的媳妇子。卖身契都给老人家了,还想要回去?上头的钱挣够了?想去底下花花???” 老鸨进来就看到杨启文了,只是千万没想到这杨启文肯为了庄正德出头。老鸨混迹江湖也有二十几年,都知道杨家人的文海帮不好惹,可也很少替这非亲非故的外人出头。 今天听杨启文这番话,老鸨知道这卖身契是没希望了。 老鸨吓的一脑门子冷汗,赶忙说道,“杨公子说笑了,这卖身有卖身的规矩,卖身契还了姑娘,姑娘便跟咱们颐香阁没了关系,我这不是也征求征求小月姑娘的意见嘛。现在您几位可都是我们颐香阁的贵客,今日酒钱老妈妈做主请了,还请几位客观喝好喝尽兴。” 杨启文起身搂住老鸨,阴恻恻的笑道,“嘿嘿嘿,老妈妈知道规矩就好,无规矩不成方圆么。话索回来,吃饭花钱天经地义,额杨启文这俩银子老有了,你把额底下这帮弟兄伺候好了就行。不劳咱们老妈妈请客咧。” 这老鸨吓的腿肚子直转筋,就怕杨大公子一言不合就揍自己一顿,这会儿听着杨启文这么说,老妈妈只好认栽了,赶忙朝众人鞠躬赔罪,战战兢兢就出门走了。 杨启文送走老鸨,又恢复了那副二皮脸的笑容,美滋滋的饮了一杯,“表哥,咋样,能行哇?嘿呀,敲诈到额头上来咧,成老球了到。” 庄正德已经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今日杨启文一而再再而三的护着自己,庄正德心中觉得很是温暖。这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也是庄云老爷子从小就交给庄正德的道理。 庄正德自幼便就听着庄老爷子的话,广交好友,三教九流身份高低的人都认识了一大帮。这些年在外做生意,也都是朋友多多捧场,才给了庄正德施展功夫的这一方天地。自打庄正德生意败了之后,这有些酒肉朋友也就渐渐疏远了,只要还能剩下的,都把庄正德视做知己,认认真真在一起相处。 庄正德激动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好频频举杯,不大会光景喝的已经有些上头。小月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情郎,心中也是十分温暖。本以为阴阳两相隔,再无相见之日。可庄正德不离不弃,收到信件就第一时间赶来,捡回了小月一条贱命,不管日后能不能跟庄正德在一起,小月都已经想好了。哪怕给庄正德做一辈子奴婢,小月也愿意。 胡不来看着桌上的这一幕幕,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自打离了大同府,胡不来就只身一人四处闯荡,早就不在家为何物。今时今日能有缘拜庄正德为师,也算是自己修来的福分。胡不来心中感动,偷偷在一旁擦起了眼泪。 灰晓舒一看这个尖嘴猴腮的黑脸汉子在一边矫情,忍不住就白了一眼,“胡道长,霹雳大法师,这好好的光景你哭个哪门子。本大仙今日挨了顿毒打,都未曾掉过眼泪,你倒矫情上了?怎的,猫哭耗子?” 说完灰晓舒觉得好像这番话有些问题,自己倒忍不住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胡不来听这小老鼠调侃自己,忍不住讥笑,“灰大仙儿,您老可真是乌鸦笑猪长得黑,刚才也不知是谁在柴房里头一口一个庄爷爷,庄祖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哦哦哦,贫道想起来了,方才是贫道在柴房跪地求饶,哭的梨花带雨好不热闹。” 听这二人逗嘴,众人都觉得跟听了一场相声一般,笑的七扭八歪。这两位主角也不脸红,都是梗脖子互相看着对方。 第二十八章 小猫变成母老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杨启文喝的醉醺醺的,带着一帮子弟兄先回家去了。灰晓舒也有点上头,跟这几位仇人道了个别,拂袖而去。 庄正德和胡不来帮着小月收拾了行李,颐香阁一帮姐妹也都是哭的梨花带雨,送小月出门。 这颐香阁内,都是些苦命女子,若不是家境破败,也不至于跑到这烟花巷做皮肉生意。大家同病相怜,都渴望有一天会有知己情郎将自己带出这狼窝虎穴,看到小月找到了情投意合的郎君,众姐妹既羡慕又感动。 小月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颐香阁这块匾额,从八岁到了颐香阁,如今已有十年整了。这十年,小月数不清吃了多少毒打,受了多少辱骂。今日一出这门,小月便再也跟这烟花巷没了半毛钱关系。 看着门内一众姐妹,小月也忍不住潸然泪下,但出来便再也不想回头,转身挥挥手跟姐妹道别,头也不回的跟着庄正德和胡不来就走了。 庄正德三人回到客栈,又跟掌柜要了一间上房,安顿小月住下。 庄正德依依不舍跟小月道了晚安,回到自己房间。 胡不来堵在房间门口不让庄正德进去,“我亲爱的师傅,这师娘都给你整回来了,你还不过去陪陪人家,跟我这老光棍在这睡个什么劲儿。咱又不是兔儿爷,好好的女子不抱着,非得看老徒弟这张黑脸。你快快归去,贫道要睡了。” 庄正德看见胡不来这老不正经的样子就来气,抬腿要踢,谁知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胡不来,今日喝多了不跟你闹。我跟你师娘认识三四年有余,我都清清白白没碰过她一根汗毛,你快躲开,再不躲开我可吐你一身了啊。” 胡不来信也不信,不过师傅都这么说了,只好扶着这一堆肉往房间内走去。胡不来给庄正德备好茶水,又给庄正德打了水洗过脸,这才累哼哼的躺到床上。 庄正德睡在另一边的床上,思绪万千。今天这件事情,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庄老爷子交代,这自己整回去个青楼女子娶做正房,当爹的庄云又是朝廷官员,说出去确实有些丢人败兴。 胡不来其实早就有些犯困,只是听着庄正德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轻声问道,“庄老弟,你怎么啦?这会儿了也不睡觉?说来听听,毕竟贫道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稍微多了一些。能给你指点一二。” 庄正德听见胡不来说话,才知道这个老东西也没睡觉,“男女感情的事情,你懂个球。哎,不过既然说起了,便跟你聊聊。你说你师娘是青楼女子,我爹是朝廷命官。这可怎么往回娶?前几年我爹便给我介绍些大家闺秀,我这玩的收不了心,一概不见。可现在脑子一热,把你师娘弄回来了。总得有个交代吧。” 胡不来思索半天,“我说师傅,您老该不是不想把小月姑娘带回去了吧?这可有些不妥,我江湖经验虽然不多,可也知道这些女子说起来还都是性格刚烈,这历代青楼女子传说不少,哪个不是遇着负心汉,结果就愤而自杀的?” “要贫道觉得,人这东西,身份没有个高低贵贱之分。做什么过活,也都是天命注定,若不是活不下去,或是小时被贼人迫害,谁愿意跑这地方挣这种丧良心的钱?” “今日你若无悔念还好,可若是心中有那么一丝后悔,贫道都觉得看不起你了,你若是坦诚相待,小月姑娘也不是那朝三暮四的人儿。再说了,不有句话叫:宁娶从良女,不要出轨妻嘛。” “贫道虽然没结过婚,也没有与女人有太多感情瓜葛,可这道理,贫道还是懂的。你放心,咱们回家之后,若是我祖爷爷你爹不同意,贫道就是咬碎了这三寸不烂之舌,也要助你一臂之力!” 庄正德静静听着胡不来一番话,心底也被深深触动,“胡不来,我与你相识不久,你为何对老弟如此坦诚?要说你图什么,可老弟现在啥也不是,可说这不图什么,老弟实在想不明白。小月一事,我也不是一时冲动,只是趁着这次机缘顺水推舟罢了。省了一笔银子不说,好歹也是带个姑娘回家给我爹个交代。” “不管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反正这刀挨定了。” 胡不来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短短一两日内就觉得跟定了庄正德,有时候男人的情感和快乐都比较简单纯粹,也许是人格魅力?也许是两碗打卤面的情分?胡不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胡不来只是觉得,庄正德有些与众不同,从来没有小看过自己,也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二人相处,虽然打打闹闹,胡不来却感觉得到,庄正德也没有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始终都是把自己当做朋友一般相处。这也让胡不来认定了庄正德这个人。 胡不来越想越觉得心暖,感觉眼睛有些酸涩。 胡不来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管他刀不刀的,祖爷爷要是生气,也先得刀了我胡不来再说。庄老弟问我图你什么?嘿嘿,胡大爷今日告诉你个秘密,胡大爷不喜欢女色,就喜欢这小胖哥儿,您老睡觉可得小心点儿,别让胡大爷给您后门子偷偷上一课!遭罪的可是您老,哈哈哈哈哈。” 庄正德听着胡不来不着四六的回答,笑骂了一句王八蛋,赶紧睡觉。便也不在搭理胡不来,不多时房间里就响起了二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翌日快到中午,小月才睡起来,认认真真在镜子前梳洗打扮一番,看看自己身体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心里头美了个底儿朝天。 小月坐在房里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敲门,猜着这庄正德还在睡觉,感觉这会儿肚中有些饥饿,就起身往庄正德那边走去。 庄正德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敲门,也懒得搭理,可这越不搭理门敲的越厉害,烦人的要命,“谁呀,大清早敲啥敲,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那边胡不来呼噜声震天响,听着就跟马上要断气儿一般,两边吵的庄正德感觉脑袋都要爆炸。 门外小月一听这话,气的一脚就把门给踹开,冲过去就从被窝里揪住了庄正德的耳朵,“庄正德,你怎么回事儿?以前跟我在一块儿什么时候不是柔声细语的,现在好了,我这死心塌地跟了你了,你倒冲我吼叫起来啦?你快给我起床,再不起,把你被子给你扔水里。让你睡觉!” 庄正德耳朵让揪住,疼的要死,这昏昏沉沉突然就给惊醒了。仔细一瞧小月横眉竖眼的站在床边,庄正德吓了个半死。这才想起来昨晚把姑奶奶接回来了,这一个人日子过久了,根本没人管。突然来这么号人物,庄正德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 胡不来听见房里有女人尖叫,也是迷迷瞪瞪准备起身,可一听这声音,赶忙就把呼噜续上。这时候眼不见为净,省的师傅师娘杀人灭口。 庄正德哭丧着脸,嘴中连连求饶,“姑奶奶我错了,我这不是一个人野惯了了嘛。这两天可是累坏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门外是谁,你快松开行不行,昨天揪了,今天还揪,你说你也不换边儿。我这耳朵都要掉了。” 小月哼了一声,松开了揪着的耳朵,双手一环抱,“庄正德,你给我记好了,现如今你可不是一个人了。再敢跟姑奶奶大吼大叫的,看姑奶奶不把你耳朵扯了下酒菜!胡不来,你别装死了,赶紧起床。再不起床姑奶奶连你一块儿收拾!还有,把你脑门儿上头的狗皮膏药赶紧扒了,像什么亚子。” 胡不来吓的不敢吭声,呼噜也不敢打了,被子捂着头,瓮声说道,“师娘,麻烦您老挪步。贫道一贯不爱穿衣睡觉,您出去稍微等等,老徒弟保证马上起床,我师傅我来弄他,保管一刻钟之内干干巴巴麻麻咧咧出现在您眼前。计时开始。” 小月听着胡不来臭贫,忍住不笑出来,转身捂着嘴就往外跑。 庄正德揉着受伤的耳朵,坐在床上唉声叹气。好日子刚开始还没几天,眼下就到头了。这小月也是,人前一点面子都不给留,以后还怎么带这老徒弟?岂不是让老徒弟耻笑? 胡不来也不探头,瓮声瓮气继续说道,“我亲爱的师傅,老徒弟刚才啥也没看见,啥也没听见,睡的太死了。好了,现在老徒弟要起来洗漱了,师傅您老人家也快起床吧。” 庄正德心中暗暗赞叹这老徒弟,果然是有些道行,看来是个可造之材。庄正德想着这一刻钟功夫马上就到,再耽误这姑奶奶又得杀进来,也赶忙起来收拾的穿衣洗漱。 三人到了楼下的时候,这客栈一楼已经坐了不少人,菜香酒香阵阵扑鼻而来。 庄正德正准备入座,看见门口小跑进来个黑衣汉子。这黑衣汉子走到庄正德近前,抱了抱拳说道,“可是表哥?在下是文海帮林大友,少帮主吩咐过了,让我来此地候着。少帮主中午有事来不了,等您吃过饭,弟子给您带路去这城南宅子。” 庄正德招呼大家坐下,听这林大友说少帮主中午有事,也不点破。这小兔崽子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睡着起不来床嘛,又不是第一次了。 饭菜上桌,林大友吃的很是拘谨,这少帮主表哥,林大友以前在新悦酒楼也见过几次。只是没说过话,不甚熟悉。也不知道人家还记不记得自己。 庄正德一边伺候姑奶奶吃饭,一边说道,“大友兄弟可是启文的贴身跟班?总觉得眼熟,咱们边吃边聊,不要拘束。这城南宅子什么情况你可知道?” 第二十九章 城南凶宅 林大友有些受宠若惊,道上混惯了,跟着大哥杨启文接触的也净是些达官贵人。林大友作为一个小跟班,又有几个人能记得。 听到庄正德发问,林大友赶忙放下碗筷答道,“表哥可是问对人了,听大友给您细细道来。” “这城南宅子,是杨老帮主前段时间低价从官府那里买来的。此宅之前是太州府富商张金成的府邸。张金成这人脾气暴虐,一概不把外人放在眼里。” “咱们太州府总兵李一先,三个月前新官上任,将士们给他在浣溪沙接风洗尘,也不知怎的就跟张金成碰到一块儿了。张金成财大气也粗,非要跟李总兵抢这浣溪沙的头牌姑娘。此人仗着家财雄厚,硬是让李总兵吃了瘪。李总兵倒是隐忍,当场并未发作。只是带着一帮将士败兴而归。” “咱们都说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还是一府总兵。李一先回去之后日思夜想,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便四处找人收集张金成倒卖烟土的证据,在张金成手下与人交易时抓了个人赃俱获。” “李总兵也是个狠人,威逼利诱手段用尽,让张金成手下松了口,把张金成给供出来。一般来说这种事情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查抄些无关产业就可了事,可李总兵知道这张金成在山西一界根深蒂固。也不走这麻烦手续,抓回来兵营里,当着众将士的面儿,直接就给一刀捅死。” “混江湖的人,都讲究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这李一先不知是什么来头,带了一帮兵丁,抄了张金成的产业大赚一笔不说,还跑到张金成家里把这一家上下四十几口杀了个干干净净。从老到小,妻妾孩子连带下人,一个没留。后来听这兵丁们传说出来,当日这一场屠杀,张府院内血流成河,满是碎肢烂肉,一具整尸都凑不齐全,真是惨不忍睹。” 小月听到这里,忍不住作呕,差点就一口吐了出来。庄正德赶忙拍拍小月的背顺了顺,递上一杯茶水,“大友,咱们跳过这段,你表嫂身体刚刚恢复,受不得这刺激。” 大友汗颜,“表哥,大友该死,表嫂您没事吧。实在对不住,大友爱听说书,这讲起来有点无边无际了。咱们说重点,说重点。” 小月摆摆手示意无妨,让大友继续说。 胡不来听得眉飞色舞,兴致大起,也不管庄正德冲自己频频使眼色制止,“大友兄弟快讲快讲,这后来怎么着了。” 大友抱抱拳继续说道,“这后来宅子不是荒废了嘛,太州府的人都知道张金成全家被屠的事情,这宅子谁敢碰啊。可咱们这杨老帮主也不知是听了哪个王八蛋胡说,说这经过这鲜血浸润的宅邸,风水极佳,住进去之后可保三世子孙升官发财。” “老帮主也是一时头脑发热,这宅子价格又便宜,便拖了关系从官府买了回来,给了少帮主。” 胡不来听到这儿,忍不住拍桌哈哈大笑,引的周围客人纷纷侧目。胡不来自觉不妥,拱手赔罪,悄悄说道,“大友兄弟,你们这杨老帮主也是个世外高人。这风水一说,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怎可轻信。这老帮主坑起儿子来真是一点不手软。一个宅邸,出了这等大事,已是极凶了。若不能盖座寺庙或是找群和尚道士超度七七四十九天,怕是谁住进去谁得疯,谁住进去谁得死。还三世子孙,说句大不敬的话,怕现在就得断子绝孙。” 林大友提了杯茶,以茶代酒敬过胡不来,说道,“道长果然高人,咱们就说这后来少帮主接了这宅邸。托人细心洗刷了一番,拆了院内地砖准备重铺,可这鲜血都浸入地下足足三寸有余,只能全部扒了重做。” “弄完以后,就让我们这些血气方刚的跟班后生住在里头。这不住不知道,一住吓一跳。每到夜里子时,这院子里就开始闹动静,不是嬉笑打闹,就是鬼哭狼嚎声声惨叫。吓的我们二十几号人躲在屋里谁也不敢出去,门缝子偷偷看看,院儿里头又是一个人都没有。就这样连着闹了三天,大家实在是顶不住了,便告知了少帮主。” “少帮主听闻之后也是将信将疑,又跟着住了两天。可这两天下来,我们这些后生中有的已经开始生病,多是些风寒,你说怪不怪?” “后来少帮主就从外头请了法师过来处理,结果吓死两个野道士,吓傻一个假和尚。” “宅子就只能先放置,都不敢找人看守。这都放了有月余了。昨日见了表哥之后,少帮主才吩咐下来,让大友在这等着,接表哥过去看看。不过少帮主也吩咐了,若是表哥为难,咱们再换一处住处就行。方才我来的时候已经给店家续过银子,表哥只管吃喝,咱们少帮主都安排好了。” 林大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只感觉口干舌燥,又是咕咚咕咚喝了两大碗水,这才缓过劲来。 庄正德低头沉思,小月在一旁扯了扯庄正德袖口,轻声说道,“正德,表弟这事情是不是有些凶险了?听大友兄弟这一通说辞,怕是此时凶多吉少。咱们刚能过点安稳日子,小月不想让你以身犯险。” 林大友在一旁点点头,“表哥,我觉得这事情也是难办。咱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少帮主也不差这一处宅院,扔了也就扔了。还是表哥的安危要紧。” 庄正德轻轻拍了拍小月的手,“无妨无妨,现在我有了小月姑娘,凡事必定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放心吧,咱们先试探一番,打不过还能跑不是。” 胡不来吃的满嘴流油,此时正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剔牙。胡不来含糊不清的说道,“师娘别怕,有我霹雳大法师在,还能让我师傅吃了亏。这些鬼祟东西,想伤了我师傅,也不先问问贫道的三清铃答不答应。大友兄弟,咱们饭后便先去宅子看看,师娘你就别去了,你这身体刚有起色,可别在受了阴邪侵扰。” 小月又摆出了那副满脸慈祥的笑容,看着胡不来,“老徒弟,师娘身体好的很。老徒弟若是没吃饱,师娘再给你弄碗打卤面来填补填补。” 胡不来一看小月这表情,吓的牙也不剔了,正襟危坐,说道,“贫道也是失心疯了,有贫道保护,什么阴邪都不敢欺负师娘,贫道誓死保护师!娘!安!危!” 林大友不知其中奥妙,看的这胡道长人来疯一般,不禁哑然失笑。 吃过饭后,胡不来去客栈后院取了马车。一行四人浩浩荡荡的就往这城南张府去了。 庄正德四人赶到张府的时候,远远瞧见杨启文倚在门口石狮子边上打瞌睡,旁边凉阴地还有五六个弟子在一旁闲聊。 杨启文睡眼惺忪的看见林大友架着马车,旁边坐着胡不来,紧忙起身相迎。 庄正德下车打过招呼,安顿小月坐在马车中乘凉。抬头看看,这张府匾额已经更换,规规整整写了杨府二字。杨启文在前,带着庄正德和胡不来还有几个弟子一同进了院子。 庄正德进门之后,被这院子的奢华程度惊了个底朝天。张金成不愧是鼎鼎大名的太州富商,这宅邸不止三进,按照正院比例来说,占地起码也有两亩。 院内大理石屏风、大理石假山、硕大的招财元宝根雕分别坐落,四处小角落又种有名贵花卉,庄正德对这花花草草没什么研究,叫不上来名字。看来这杨启文重整时,还把这些保存了下来。庄正德心想,这兔崽子,粗人还爱吃个细面。 庄正德和胡不来兵分两路,庄正德负责查勘院落。胡不来带着其他弟子搜寻房屋,杨启文一个人呆着害怕,便跟在庄正德屁股后头。 庄正德避过众人,偷偷嚼了几片柳叶子,便仔细查勘起来。杨启文感觉阴冷,打了个颤,“表哥,载地方日怪了哇?载天气么,冷哇哇的。嘿呀,前段儿四间额在这儿住了两天,吓的差点屙裤子里头。一到外半夜就乱七八糟的,真森人了。” 庄正德揉揉眼睛,这会午间时分,阳光刺眼。可正如杨启文所说,院子里头呆着确实阴气逼人,“等我先看看再说吧,要觉得冷的话,你到外头陪你嫂子呆会,我先仔细看看咱们再说。” 杨启文本来就好奇,听着庄正德要撵人,也不敢说话了,只是装模作样的这看看那瞅瞅。这地方杨启文都看了八百遍了,实在是没有火眼金睛。也看不出来个什么劲。 庄正德等这柳叶子劲儿上来,定睛一瞧,吓的往后退了两步,差点靠在杨启文身上。只瞧这地面秽气久积不散,两寸有余,还腾腾的往上冒着。庄正德搞不懂其中缘由,只能等一会和胡不来汇合以后再作打算。 杨启文被庄正德吓了一跳,但还是故作镇定没有叫喊出来。打打杀杀归打打杀杀,可是讲不清的事情,杨启文从心底都觉得害怕。 庄正德在院子里一寸一寸仔细看过去,也没有再看出来什么端倪。只是这屏风、假山和根雕元宝底部,都已经被血色浸染,看来也是不祥之物,不能再用了。 胡不来一间一间房屋搜过,这会都已经过了两刻钟了,才搜了不到一半儿。这之前每间屋子都仔细瞧过,也没什么其他痕迹。就是这家具种类繁多,样式齐全。张金成家中,用的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胡不来略懂皮毛,感觉像是明朝时候的物件。 胡不来也是被张金成的奢华彻底折服了,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刺激,着实大开眼界。胡不来感觉再查也查不出来个鸡毛蒜皮,干脆直接放弃,去前院找庄正德汇合。 杨启文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阴冷的气息一直往这后脊梁窜。这会冷的已经是直跺脚,庄正德朝着后院喊了一声,“胡道长,你出来直接到大门口,这地方有点儿冷,我们就不呆了。” 胡不来远远应声,加快脚步往院门口走去。 第三十章 城南凶宅2 杨启文站在门口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感觉头都快震晕了。 胡不来出来后,眯眯眼睛,有些不习惯午后刺眼的阳光,“表弟哎,你这是咋啦?打的哪门子喷嚏?” 杨启文擤擤鼻涕,说道,“嘿呀,你倒四球问题也没有,额在这院子里头站的快让冻球死咧。大中午的么,头上日头晒上,脚板下头是冷的不行,奇怪了真四。” 庄正德将胡不来拉到一旁,大概讲述了一下院子内的情况,胡不来越听眉头皱的越厉害。这种情况胡不来在野道士的笔记中,也没有见过。一般凶宅,若是横死上一两个人,都已经了不得了。可今天这宅子,少说也有四十几号,府中上上下下无一幸免。 按照庄正德说的这种情况,院子里的怨气已经像水冻冰一样,快要凝结成实物了。胡不来一时也没了主意,主要是只有两个人,势单力薄,若是不计后果,怕是二人只能为这怨气添砖加瓦了。 胡不来萌生退意,小声跟庄正德说道,“师傅,依老徒弟看,这件事情不是咱俩能办的了的。冒冒失失冲进去的话,咱俩今晚必定要交代在这儿。不是老徒弟畏畏缩缩,这实际情况你也看见了。” 庄正德亦是眉头紧皱,“胡道长,你觉得这里头在发展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 胡不来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按说这些人都死了这么久了,还都是横死的,该是化为厉鬼,侵吞活人精气。怪就怪在这里,这文海帮弟子们住进去,反倒没受侵扰,只是受了惊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觉着吧,咱俩还是别在这瞎合计了。你不如找个地方问问我祖爷爷白大先生,师傅觉得如何?” 庄正德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还有个高手没出现呢,就俩半吊子在这商量个七天七夜怕是也商量不出来个子丑寅卯的。 庄正德跟杨启文打了个招呼,吩咐胡不来在马车外护法,一头钻进了马车。小月坐在里头闭目养神,只感觉一股子寒气就扑面而来,鼻子痒痒的要死,噗嗤噗嗤就是几个喷嚏打了出来。庄正德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刚从那地方出来,身上的阴气还未散尽。小月身体刚恢复,对这些邪气还比较敏感,庄正德探出头去又跟胡不来要了张黄符拍在马车里头。 黄符贴好后,空气中噼里啪啦一串爆响,在这之后小月才感觉舒服了一些。“正德,这是咋回事啊?怎么突然就这么冷,你是下地窖去了?” 庄正德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小月大人,小的方才失误了。以后注意,这院子里头阴气有些重,免不得带了一身出来还未散尽。你在旁边看着不要说话,我找我白叔叔来一趟。” 小月眼睛瞪了溜圆,“庄正德,你那位叔叔有筋斗云?坐马车里怎么叫人家来?” 庄正德这才想起来,上次叫白老爷子来的时候,小月还在昏睡。庄正德神秘一笑,从怀里把那块玉佩掏出来,喊上口诀,“白叔叔出来哇,白叔叔快出来,呼唤白祖宗。”小月诧异的盯着庄正德,感觉像在看个傻子一样。 这次白老爷子没让庄正德久等,“哎呀呀呀,正德贤侄,你这小相好恢复的不错嘛。看来这小老鼠还挺够意思的,贤侄没有白白疼爱它。哈哈,小姑娘你好呀,我是正德父亲的好友,你叫我白叔叔便是。” 小月吓的缩在墙角不敢说话,这马车里头就两个人在,却还有第三个人说话。小月只觉得白昼见鬼,若不是庄正德在旁边,小月怕是要吓的直接跳车了。 庄正德拉住小月双手,柔声说道,“我白叔叔人魂出窍,咱们也只能听其声不见其人,以后这种事寻常普通,你也不必惊诧。 白老爷子咳咳两声,“我到把这茬忘了,上次见你时候你还在昏睡。感受不到我老汉的神通广大也属正常。正德贤侄,你喊我老汉来有什么事情?咦?这外头好重的阴气,你跑这凶宅做甚来了?” 庄正德缕缕头绪,答道,“白叔叔,这是我太州府朋友的新买的宅子,死了四十几口人。每天夜里闹鬼,这有快两个月了,倒是也没有伤人事情发生。我和胡不来合计一番,也说不出来该怎么处理,这不是跟您讨个办法。对了,还有一事,白叔叔麻烦转告老县令,最近我这事情接二连三,怕一时半会回不去家,还请白叔叔多加照顾我父亲。” 白老爷子只说了一声小事一桩,老汉瞧瞧,去去就来。庄正德也不知道白老爷子说的小事一桩,到底是凶宅的事,还是照顾老县令的事。 过了还没片刻,白老爷子打喷嚏的声音就在马车中响起,也是接连打了三四个,“庄正德,你还想要命的话赶紧离这地方远些,再多呆三五日,怕这地方就要闹炸了。到时候不好收场,现在这世道连个帮手都不好找,就是我老汉来了也得栽个跟头。劝你一句,保命要紧。夜里我与几方大拿联系一下,看看怎么办,你千万别托大。这件事情不是你能解决得了的。事关重大,我先不跟你废话了。这小姑娘你可要好好待人家,老庄那里你放心,有我在。老汉先走一步。” 庄正德听了这番话,眉头紧锁,这府内事态看起来有些不受控制。小月在一旁安慰道,“正德,就听白叔叔的吧,不要逞能。你跟胡不来你俩凑一对也不是个儿,欺负欺负灰晓舒还行。这院子里头的,咱们还是避一避的好。” 庄正德有些不甘,“无妨,你容我在好好想想。我下去找找胡不来,跟他说说,你在这里休息。” 庄正德下车之后,将白老爷子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胡不来。胡不来听完也是吓了一大跳,“师傅,不然就听祖爷爷的,咱们三十六计来个战术性撤退,这宅子不行就让表弟卖了算逑,师傅以为如何?” 庄正德心中也是挣扎,这宅邸卖给谁,谁都不能住。再拖个三五日,里头闹炸了之后,怕这附近住户都得受到影响,闹不好太州府都要出大事。一直以来庄正德都比较随心随性,也从来没有过迎难而上的念头。而且庄正德这个人,有时候也比较轴。别人越是说什么,庄正德就越要反着来。 庄正德一咬牙一跺脚,“胡不来,俗话说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你我二人浑浑噩噩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是个头儿?想不想一炮成名?想不想荣华富贵?既然跟了师傅,师傅就要给你个交代。贪生怕死不配做我辈中人,你要是害怕,那此时咱们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胡不来被庄正德一番洗脑,只感觉这沉寂的热血直冲脑门。谁说不是呢,胡不来这么多年不都是骗吃骗喝混过来的?凶宅之事,连白大先生都说来了得载跟头,万一这票大的师徒二人真的干成,以后必然声名远播。 胡不来狠狠挥了挥拳头,“啥也不说了,我亲爱的师傅,咱他娘的就干票大的!这几天都是小打小闹,没什么意思,靠这小事情扬名立万,怕是等到死的那天也来不了。他娘的,富贵险中求,恶向胆边生。师傅,干了!” 话音未落,胡不来就漏了气了,“师傅,咱还真干呀?就咱俩?咱俩这水平,连门道都摸不清楚。不行还是算了吧,贫道继续走走走游游游,混吃等死不发愁。您老回了沁黄县娶了小月姑娘伺候我祖爷爷你爹,安享晚年,多好。” 庄正德一听这个怂包漏了气,恨得牙根直痒痒,咬牙切齿说道,“行啊,胡不来,霹雳大法师,那你就混吃等死去吧。师傅今日要是挂了,还劳烦你收收尸。帮我照顾好你小月奶奶,我这兜里还有些散碎银两,你做个路费一并拿走。” 胡不来苦着脸,十分无奈,“得了吧,我不就这么一说嘛。反正已经是生不如死了,干就干呗,谁怕谁是王八蛋。今晚就干!可是,我亲爱的师傅,咱们要怎么干呀?” 杨启文远远站在门口,看这师徒二人说个没完,天气热的整个人都有点烦躁,远远喊道,“表哥,研究甚了么你俩四。热球死咧,么事儿老咱回哇么。” 庄正德挥挥手把杨启文叫到近前,“杨启文,你把宅子钥匙给我。晚上我跟咱们老徒弟去一探究竟,你跟弟兄们先回吧。我一会跟胡不来商议一番,你们也帮不上忙不是。” 杨启文听了之后,吩咐让林大友跟着庄正德,万一需要置办些什么东西,让林大友跑腿就行。杨启文安顿完事情之后,便跟庄正德打过招呼,带着一帮弟子喝茶去了。 林大友驾着马车,将庄正德三人送回了客栈,自己又开了一间客房住下,以备随时听从庄正德安排。小月有些犯困,庄正德安顿的去午睡了。回到房间之后,胡不来神神秘秘的从行囊中掏出来一本泛黄的册子,放到庄正德眼前。 庄正德定睛一看,这册子上写了五个字:云中子手记。 胡不来晃了晃手中的册子,“庄老弟,这是我在乡下行医的时候,村里一家农户给的。给老农儿子看了病,老农掏不起钱,就从柜子里翻了这本手记出来,放在一起的还有这三清铃和桃木剑。老农说是有个道士云游,吃不起饭拿这些东西换了顿吃的。” 庄正德觉得这道士也是凄惨,这么重要的东西没有传给弟子门人,只够换一顿吃食。不过这年头,也不错了。活着就有希望,经验总结毕竟都在自己脑子里,没了手记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情,至于桃木剑三清铃这些,若真是得道高人,有没有也都问题不大。 胡不来坐定,翻开手记慢慢查看,这本手记胡不来平时看的也很少,因为这里头写的东西,胡不来很少能遇到。在胡不来行走江湖的这十几年中,接触的多半都是些头疼脑热的病症,偶尔有个叫魂买卖都已经是了不得了。 自从得了这位未曾谋面的云中子道长的法器和手记之后,胡不来才算正式从一个赤脚郎中变成了云游道士。 第三十一章 城南凶宅3 胡不来翻了足足半个时辰,庄正德早就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天气一热,人就容易犯困。 胡不来都快将这手记翻完的时候,才看到其中有段有关凶宅的介绍。云中子在手记中,比较完整的记录了各种类型的凶宅及形成原因。 ------------------------------------- 凶宅产生多为房屋结构及布局与周边事物不协调造成,也就是风水大家所说的阴阳不和。 墓宅:基于原址为墓地建造,煞气久聚不散。房屋建设多建议上方靠墓地,下方靠庙宇。 葬宅:房屋中有横死或自然死亡的房屋。此类宅邸利用得当,住户升官发财,反之家道破败。 空宅:常年空置房屋,秽气积累,人气消散。住户多病多灾,晦气缠身,流年不利。 升宅:因原住户升官发财,倒手出售的房屋。此类房屋多是气数已尽,对后住户并无好处,气运平平。 怨宅:家中频繁吵架、严重者打斗。造成家中怨气久聚不散,后来者多受影响。 神宅:常年家中供奉神龛,香火不断。后来者若不潜心供奉,必受其害。 独宅:宅院大,一二人居住,不聚人气。同空宅异曲同工。 水宅:房屋出门见河、见湖,流水聚财亦散财。把握不好必受其害。 火宅:遭过火灾的房屋,气运被烧尽,在建也无作用。不住为妙。 形宅:房必有形,奇形怪状的房屋不宜居住,易冲撞邪祟。 凶宅多为此中几种,怨宅乃凶中之凶。 一般怨宅可用八卦之法,堵住生门,打开死门,泄尽怨气,才可破解。或蛇虫鼠类,此类动物喜居阴凉,喜食阴气,亦可破解。 ------------------------------------- 胡不来看到这儿的时候,突然想到了灰晓舒那只母老鼠,看庄正德睡的正香,赶忙叫醒,“庄老弟,你快看看这里写的。蛇虫鼠类,喜食阴气,可破解这怨宅。” 庄正德睡的正香,一下被叫醒脑子里有点懵,抬头看了半天,“这是哪啊,什么冤债,谁冤了?” 胡不来气的想一口茶水喷死庄正德,“什么他娘的窦娥冤不冤,我说杨启文的宅子,可能有办法。灰晓舒那只母老鼠,也许可以破解。” 庄正德双手抹了把脸,喝了口茶水,“哦,对对对,杨启文的宅子。嗯,灰晓舒?灰晓舒有办法吗?你给我看看。” 胡不来把手记摊到庄正德眼前,把这最后一句认认真真的给庄正德又读了一遍,“庄老弟,你看这个办法怎么样?要不我们试试?” 庄正德觉得有些不妥,这灰晓舒先不说人都找不着。就是找着了,人家也怕是不愿意帮忙吧。再者说,现在宅子里到底什么情况还都未知,不好妄下结论。 “胡道长,咱俩先别着急。晚上去宅子看看情况再说,是骡子是马,咱们先拉出来溜溜。万一不行了,再让杨启文想办法把这灰晓舒找来谈谈。” 胡不来马屁劲儿又上来了,眉飞色舞的说道,“嘿呀,要不说你是我师傅呢,果然是聪明绝顶,这咱俩一去,试探一番。万一把这事情直接解决了,岂不是直接就名声大噪?退一步讲,解决不了,咱们再将母老鼠请来一战。到时候她只不过是个帮手,还是咱俩得了利好。妙哉妙哉。” 庄正德觉得这胡不来哪哪都好,就是有时候犯了人来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胡不来,你咋几句一天天的名利挂在嘴上。好歹也是个修道之人,不应该清心寡欲?” 胡不来一本正经说道,“庄老弟,亲师傅,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胡不来心中有大义,咱们出名在先,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知道的人越多,咱们能接触的问题也就越多。到时候还怕挣不到……还怕不能替更多百姓造福?您老觉得我说的怎么样,是不是句句在理?是不是说到您老心坎儿上了?” 庄正德懒得搭理这个狗拎不清的胡不来,但细细品味胡不来说的这些话,确实是有些道理。 庄正德一心想做大先生那样的人,但如果没有名声在外,谁愿意相信庄正德有这个能力?至于赚钱一事,就是看人下菜。若是有钱有势的,多拿些诊金;若是穷苦百姓,喝一碗茶水就当诊金也无妨。 庄正德心中渐渐有了个轮廓,但还不是很清晰。这会也顾不上多想,庄正德对胡不来说道,“行了,那就这样定了。咱们休息一会儿,等吃了晚饭,你我准备准备,去张金成宅子一探究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四人吃过晚饭之后,庄正德吩咐林大友在客栈照顾小月。刚开始小月不同意,非要跟着去。庄正德一番好说歹说,这才算话。小月只是黑着脸不大高兴,但也没有过多纠缠。 庄正德找林大友借了一把短匕防身,刚开始本以为林大友不会带这种东西出门。可等庄正德一开口,林大友这摸摸那抽抽,拿出来长短各异足足五把,有短剑,有匕首。庄正德挑了一把最趁手的,心想以后得找个铁匠搞个武器了。不然自己好歹也是霹雳大法师的师傅,空手赤膊的不像话。 胡不来和庄正德驾着马车快到张金成府邸的时候,这马儿说什么也不往前踏步了,只是原地跺脚。庄正德无奈,只好把马车栓在路边儿。这会约莫有个戌时,宅子附近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一轮明月照着大地,凄凄凉凉。 胡不来从大门开始,到前院所有房间门口,都贴了一张黄符。庄正德今天才认真看了看胡不来的这些宝贝,这黄符之上只有一个符号。简简单单用朱砂画了个叉,庄正德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玄妙之处,忍不住扭头问胡不来。 胡不来听完愣了愣,黑暗中庄正德看到胡不来脸上表情有些不好意思。胡不来扭扭捏捏说道,“庄老弟有所不知,贫道不太会画幅。只是知道朱砂混点狗血,写到这黄纸之上能破邪气而已,没有什么太复杂的含义。” 庄正德听完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言以对了。 二人忙活了一圈,最后选了正院东边的厢房,藏在里头,也不敢点灯,只能趁着外头照进来的月光摸索着找了个能看到外面情况的位置。胡不来将三清铃包了个严实,就怕发出一点声响。随后拿出桃木剑在黑暗中挥了挥,庄正德也将短匕拿在手中,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庄正德和胡不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从二十八史聊到天南海北,再到来福客栈的佟掌柜。直到最后二人哈欠连天,已经有些顶不住了。本来这黑暗之中人就容易犯困,外头又一直没个动静,胡不来有些等不及,一直在旁边忽悠庄正德,说实在不行的话就早点回去睡觉算了。 庄正德从进屋之后就开始嚼这柳叶子,这会儿嘴中都有些麻痹了。正在庄正德给胡不来讲这颐香阁闺中秘闻的时候,院子里突然有了动静。 院子中的秽气在月光的衬托下越显诡异,秽气在地上缓缓流动。庄正德看到这秽气渐渐上升,凝成了一个个似人形态,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四肢渐渐明显,脸上的五官也都渐渐清晰起来。庄正德伸手递给胡不来一把柳叶子,胡不来才发觉有异样发生。方才胡不来偷了懒,看着庄正德嘴里不停的嚼着柳叶子,胡不来只觉得嘴中发酸。这会儿也由不得了,胡不来赶忙拿了几片塞入嘴中。 胡不来也看到了这诡异一幕,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拽着庄正德手腕,捏的庄正德生疼。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这外头的秽气已经不在上升。院中则多了一群影影绰绰的身影,庄正德看在眼中,这些身影身上衣服没有花色,都是些黑白灰。月光照在这些奇怪的人影脸上,泛着诡异的灰色光芒。 胡不来细数一番,悄声说了一句四十二。庄正德领会,原来这院中这会站了足足有四十二人。这些人打扮各异,看来就是张金成生前的家属和仆人。 这四十二个人影站了有会功夫,渐渐开始动了。手中虽然都没有东西,但这些人影都有模有样的干起活来。有的扫院子,有的在端茶倒水,有几个女眷坐在虚空中交头接耳像是谈天,小一些的还有七八个,都在院中跑来跑去。本来这一幕应该看起来十分和谐温馨,可这些人影脸上都是面无表情,却又做着十分活泼的事情。 庄正德只感觉头上的冷汗滴滴答答直往下流,这会儿二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在屋中偷偷偷观察。 再过了一会儿,院中渐渐传来些声音,但又听不清楚。有嘻嘻哈哈,也有咿咿呀呀,似人声却又非人声。与林大友说的情况并不相同,之前据林大友说,文海帮弟子听到的都是些实实在在的讲话声音,而之后又是声嘶力竭的呐喊。庄正德觉得整件事情已经开始变得有些不受控制了。 这些人影就如皮影戏般活灵活现,各自忙活了一会之后,突然全部停下,看似慌慌张张的到处乱窜起来。之后像是被围猎一般,渐渐集合在了一处。人影之中的五官,都开始夸张的扭曲,一张张脸已经扭成一团。庄正德有点分不清这些人影脸上到底是哭还是笑,是眼睛还是鼻子嘴巴。 之后的一幕,让庄正德胃中酸水不停往上返。 这些人影的四肢渐渐分离,不管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左一条胳膊,右一条腿,起起落落四处横飞。 庄正德已经无法直视,只能背过身来,惊恐的张大了嘴。这一惨幕,完完整整的还原了李总兵带人抄家杀人碎尸的残忍一幕…… 胡不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怨气场面,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正在庄正德准备拉着胡不来起身后撤的时候。 胡不来突然放了一个响屁。 庄正德只感觉是这一声响屁犹如晴天炸雷、丧钟敲响。 第三十二章 城南凶宅4 胡有成惊慌失措,也不敢再向外偷窥。 庄正德感觉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门窗的缝隙中又渗进来阵阵阴风,冷的庄正德浑身打颤。 胡有成说话都已经说不利索,“庄……庄老弟,现在……现在怎么……怎么办?” 庄正德这会掐死胡有成的心都有了,可是等稍微平静下来。庄正德感觉如芒在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庄正德拍拍胡有成的肩,示意胡有成稍安勿躁,转头又从门缝中向外看去。这一看,看的庄正德三魂出窍,七魄离体。 门缝外头,挤满了各种扭曲的脑袋,数十个人影攒动拥挤,就像是街边抢着看西洋镜的孩童一般,都伸长了脑袋瞪大了眼睛往这门缝里头使劲瞧。跟庄正德对上眼的,是一双已经从眼眶掉了一半儿出来的眼珠,凸出来老大一截,挤在门缝中使劲往里伸,像是要一探究竟。一只眼球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另一只直勾勾的与庄正德对视。 庄正德胃中翻江倒海,忍不住一口酸水就喷了出来。外头的眼珠子受了这口酸水的腐蚀,滋啦啦的声音响起,还伴随着一声十分扭曲的叫喊。胡有成听到这犹如刀片刮铁板的声音,感觉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胡有成一看庄正德这副模样,赶忙往后一扯,大声喊道,“庄老弟,你怎么了?外头发生什么了?” 庄正德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抬起手指,直直戳向门外。胡有成顺着门缝往外看去,啊的一声就叫了出来,下意识的拿起桃木剑就往门缝外头塞去。一阵上下挥砍,这门外的惊声惨叫不绝于耳。随后,厢房的木门仿佛有人拉扯,就要被扯开一条硕大的缝隙。胡有成一看情势紧急,也顾不得许多,掏出黄符啪啪啪啪连拍了五六张。 之前门上的那张黄符,已经受不住这秽气的浸染,突然凭空燃烧了起来,火光冒着幽幽的墨绿色,噼里啪啦气爆不绝育耳。门外的人影受到黄符的压制,暂时停下了动静。一时之间,这门里门外陷入了僵局。外头的想进进不来,里头的想出出不去。 人影不在拉扯门框,转而开始疯狂的敲门。几十双手闹出动静就像沙场点兵,满是肃杀之气。伴随着嘶哑的呐喊,庄正德和胡有成感觉心神已经开始受到重击,嘴角隐隐已经有鲜血流下。 庄正德捂着胸口苦笑一声,“胡道长,今日怕是我二人出师未捷身先死,走不出这院子了。老徒弟,是我害了你,要是死了,黄泉路上你可轻点打我。” 胡有成一边咳嗽,吐出一口浓痰,也顾不上看是不是带血,一边疯狂的从门缝中伸出桃木剑上下挥砍。第二张黄符也有些松动,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被烧着了。 胡有成空着的手又从怀中取了一沓黄符出来,“师傅,您老人家别他娘的废话了,快来帮忙。能顶一阵是一阵,这会怕是刚过子时。还好我霹雳大法师留了个心眼儿,多带了些黄符出来。勉勉强强还能顶上一阵,若是今晚有个三长两短,胡有成黄泉路上有师傅陪伴,也不寂寞!” 庄正德听着胡有成一番豪言壮语,也来不及感动。起身跌跌撞撞拿起黄符,吐了唾沫狠狠的往门上拍去。每拍一张,这门外的嘶吼和拍门声就稍微减轻一分。也不知道是桃木剑劈死的,还是黄符起了作用。 胡有成身体首先扛不住了,只感觉喉中一甜,忍不住一口老血就喷到了门上。庄正德一看胡有成抵挡不住,赶忙停下手中动作,讲胡有成扶到桌边坐下。 胡有成大口喘息,“庄……庄老弟,他……他娘的还是你你身体好一些。贫道怕是要先扛不住……怕是……怕是要先走一步了。” 庄正德努力压制心跳,不知不觉间,心跳已经收到门外的敲击声影响。这会庄正德只感觉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怕是再过片刻,吐出来的就不是老血,而是那颗鲜活血红的心脏。 第三第四张黄符已经受不住秽气,纷纷快速燃烧起来。这一烧不要紧,其他的黄符也在突然之间纷纷松动,有些脱落迹象。 庄正德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这扬名第一步,就是开裆裤,步子刚迈出去,人就要没了。 胡有成说完话之后,呼吸声已经渐渐开始减弱,再没有说话的力气。胡有成觉得自己的生命好像已经开始渐渐衰败,就像路边的那些蒲公英,只要有人轻轻一吹,怕是就要飞上天去。 庄正德瘫软在一边,剧烈的心脏跳动让庄正德站都站不起来,浑身血液疯狂的向脑门顶去。渐渐的,庄正德意识也有些模糊,只是下意识的往怀中掏去。想着在这弥留之际,再跟白老爷子说句话,希望白老爷子能照顾好远在沁黄的老县令。 就在庄正德摸到玉佩的时候,一股清凉之气顺着右手冲向庄正德体内,庄正德和胡有成脑海中同时炸响,只听得一个咄字,二人双双惊醒。耳边又传来白老爷子急吼吼的声音,“我他娘的让你们先别着急,这睡觉的功夫,你俩就跑这儿送死来了?怎的?西天取完经了,你俩斗战胜佛、净坛使者了?” 白老爷子也不废话,直接上了庄正德的身,庄正德还来不及叫屈就没了知觉。胡有成苦着老脸坐在一旁调匀呼吸,也不敢说话。 白老爷子上身之后,取了胡有成几张黄符,夺了桃木剑,一脚将门踹开就杀了出去。胡有成只感觉眼前一晃,就瞧见门外排队送死的人影渐渐稀少。这白老爷子耍起桃木剑也是虎虎生风,左劈右砍好不热闹。 这些人影都来不及嘶吼,便被桃木剑砍成秽气融入地下。咬了庄正德舌尖血,朝着上空中喷了一口,甩出四张黄符沾了血迹,啪啪啪啪甩到院内四角。地上秽气本来还在隐隐流动,黄符打入之后,便渐渐凝固起来。 胡有成看着地上犹如铺了一层灰色地砖,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白老爷子做完这套手续,也不啰嗦,抬手甩了“自己”两个耳光。这声音听的胡有成自己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白老爷子迅速回到屋中,对胡有成说道,“老汉有急事先走一步,你等庄正德醒了告诉他,以后若再敢贸然行事,老汉下次上身就是挥剑自宫了。”话音一落,庄正德犹如一滩烂泥,摊到在胡有成脚边。 胡有成吓的哆哆嗦嗦,上手摸了摸庄正德鼻息,有些微弱但却并无大碍,还都是热乎气儿,看来有的救。胡有成自言自语道,“真是他娘的自作孽不可活,这要回去客栈,怕是要被师娘扒层皮。” 胡有成等了半天不见庄正德醒来,只好起身端了杯茶水,一把泼到庄正德脸上。庄正德迷迷糊糊感觉渴的要死,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突然惊醒,这舌头也是破了一块,这会儿还在冒血,又感觉自己两边脸庞烧的火辣辣,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庄正德只知道刚才听白老爷子说完话,自己就没了知觉,再往后,就是这会儿这副德行了。 庄正德有些不解的看着胡有成,这会月光洒进屋里,胡有成脸上一副吃了屎的表情,“胡有成,你他娘的扇我脸了?你飘了吧,连师傅都敢打?” 胡有成吃瘪,唉声叹气答道,“得了吧,贫道这会进气儿多,出气儿少,还有功夫扇您老人家的脸。方才我可是看见你自己站在院中,扇了自己两个比斗。天地可鉴,我胡有成要是说句假话,以后就改名叫胡球也闹不成。” 庄正德叹了口气,其实醒来那会庄正德就知道是白老爷子上身动手,处理了这帮子要命的邪祟。看来也是气不过,顺手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庄正德有些无奈,还是技不如人,怨不得谁,“今日咱俩死里逃生,也算是福大命大造化大。以后可再也不敢托大了,就咱俩这个水平,上个炕都费劲。真是猪油蒙了心,跑到这种地方找刺激来了。” 胡有成这会精神稍微好些,笑道,“这老鼠日猫批,惊险又刺激。今日一战,多亏了咱俩的机智和勇敢,当然,也是白老爷子出手相助。亲爱的师傅,您就少说两句吧。咱们坐着歇会儿,完事儿了先逃命再说。早知道今天这种摊气,就该多叫几个帮手,哪怕是文海帮的弟子,也能帮咱俩收尸不是。” 庄正德听完也不再言语,有些自责。今日若不是一意孤行,也不至于闹到如此田地。不过事已至此了,自责也没个卵用。有这功夫还不如多休息会,省的一会没有力气回客栈。 两人歇了有一刻钟,庄正德挣扎着起身,扶起一旁的胡有成,跌跌撞撞像门外走去。庄正德出来之后也看到了院子里的状况,这秽气不在涌动。只是安安静静的贴在地上,庄正德看看院中四角的黄符,泛着微微黄光,摇摇头有些无言。 庄正德扶着胡有成上了马车,一拉缰绳,慢悠悠的往客栈走去。这会马车稍微一颠,庄正德都觉得浑身散架一般疼痛。胡有成在边上也是吸吸嘶嘶,疼的难受。 小月在客栈一楼坐着打瞌睡,旁边林大友闭目养神。客栈小二许是回屋睡了,只留了能进一个人的门板。 林大友隐隐约约听到门外马车声响,赶忙起身。出去一看二人的狼狈相,吓了一跳,也不敢声张,赶忙将二人搀回客栈。 小月一看庄正德和胡有成这副样子,眼泪止不住的就从脸上滑落。这庄正德嘴角衣服全是血迹,脸盘子肿了老高;胡有成也好不到哪里去,面无血色,嘴角衣服也跟庄正德一个模样。 林大友急急忙忙去后院打了盆水,给二人洗漱清理,忙前忙后。小月只是在一旁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哭出声儿来。 庄正德看小月这个样子,也是心疼坏了。抬手摸摸小月的脸颊,轻声说道,“乖啊,不哭了。我没事儿,咱老徒弟也没事儿。都是些皮外伤,问题不大。” 胡有成听完也是赶忙说道,“师娘放心,方才我二人与这院中邪祟大战五百回合,打的是翻天覆地翻云覆雨翻来覆去。最后这些邪祟敌不过我二人本事,呼啦啦跪倒一片,嘴中直喊爷爷饶命。我俩于心不忍,便决定今夜先稍微放他们一马,等歇缓两日,再去将他们收拾干净。” 小月听着胡有成还能吹牛打屁,哭笑不得,“胡道长,你快得了吧。你俩都这副样子了,我还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庄正德有什么本事我一清二楚,胡道长天生就爱吹牛,小月也领教过一二。只要你二人没事,安全回来。我便是放心了。庄正德,你以后若再敢这样犯险,小月只能坐在家中自行了断,跟你前后脚共赴黄泉了。” 庄正德听的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中的感动溢于言表。这也是庄正德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死而无憾。 第三十三章 仇家上门 夜里也来不及多叙,庄正德和胡有成草草吃了些干粮就睡下了。 这折腾了一晚上,二人的精气神已经是泄到了瓶底,上个床都觉得费劲。庄正德睡的很不踏实,晚上在梦中还是梦到许多奇奇怪怪的景象。 梦中的庄正德又回到了张府院子里,还是那番景象。只不过这些人都变的鲜活了起来,庄正德看着阳光洒在院子里头,这些张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可还没等庄正德跟着开心,一瞬间,这些人影就在庄正德眼前开始慢慢碎裂,梦中的场景也不再是阳光明媚。而是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这些残缺的人影晃晃悠悠,就朝着庄正德拥了过来。 庄正德挥手使劲抵挡,可一点用也没有。最前面的人,已经到了近前。眼看就要扯到庄正德衣服,庄正德感觉脚上拴了铁球,一步都挪不动。只好嘴中大喊胡有成救我! 就在庄正德感觉快被这些人影撕烂的时候,额头突然重重挨了一掌。吓的庄正德赶忙睁眼,坐起来一看,哪有什么房子人影。原来是做了个噩梦,旁边胡有成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子,反手挠着后背,“庄老弟,咋啦你这是。梦见游泳了?我怕你溺水身亡,拍了你一掌。下手有点重了好像,不过我这是为了你好。你不能生气。” 庄正德挥挥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会感觉背上也是凉飕飕的,原来身体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哎,你说我这也是强出头。本来没啥本事,还要去这地方,搞的回来都心神不宁,做梦都是这乱七八糟的。” 胡不来转身给庄正德倒了杯水,又拿了一条毛巾递给庄正德,“快擦擦吧,贫道刚开始那几年也是这样。一处理这种事情,必然几个月睡不好觉。这秽气冲体,必然影响到心神稳固。习惯了就好了。” “不过……庄老弟,你说咱们这事情到底该咋个办?白大先生要来的话,也得两三日。我看昨夜这情况,已经坚持不到那会儿了吧。” 庄正德正准备说话,这楼下突然乱糟糟的声音就传了上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在楼下喊道,“庄正德,庄胖子,你他娘的有种给本公子出来。看本公子今天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炼了你的油。快快快,快出来。” 这客栈一楼,本来早上就没什么人。楼上的客人也大多都在睡觉,店小二拦也不拦不住这呼啦啦进来的一二十号人。为首的是个灰色长袍公子哥,长的清清秀秀,就是五官不咋滴顺眼;后头都是些个头平平的灰衣汉子,众星捧月的围在这公子哥儿旁边。 庄正德听着下头喊叫,与胡有成对视了一眼。胡有成笑道,“你看看,仇家来了吧。说曹操,曹操到。昨天还说让这窝子小老鼠帮忙,这会儿倒好。来齐活了。快些穿衣,咱们下去会会她。” 小月在房里早早醒来,坐着喝茶闭目养神,听见底下这一嗓子,也是一哆嗦。还以为是庄正德外头相好的找上门儿来了。可仔细一听,原来是灰晓舒捏着嗓子半男不女的声音。小月心中偷笑,也不出门迎接,又闭上了眼睛。就等着看庄正德怎么处理。 庄正德和胡有成三把两下穿了衣服,推门而出。这楼道里头已经是人头攒动,多是些光膀子汉子,要不骂骂咧咧,要不就是一脸看笑话吃瓜的表情。 庄正德遥遥看向一楼,果然是灰晓舒还带着一帮贼眉鼠眼军团。“灰晓舒,你怎的记吃不记打?忘了那天怎么收拾你了?” 灰晓舒一听气的牙根直痒痒,“庄正德,别他娘的废话。你有种给本公子下来,今天本公子让你知道什么叫以多欺少,以众敌寡。让你这死胖子再嚣张!来人呐,就是楼上这个胖子,给我弄死他!!!” 胡有成一看这灰晓舒是真要动手,赶忙喊道,“停停停,灰晓舒,你不要命啦。我跟你说,这地方可是文海帮的地盘儿,你在这撒野揍了杨启文表哥,我看你回去跟你长辈怎么交代。” 灰晓舒闻言抬手制止要往上冲的众人,“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胡道长,你说吧,反正我灰晓舒咽不下这口气。你看怎么补偿吧,要是今天说不下个道道。我便让我这兄弟们每日蹲守在门口,庄正德你有种夜里别出门,不然挨了闷棍子别怪本公子没提醒你。” 这楼道里客官都等着看热闹,一听文海帮都搬出来了,吓的一窝蜂就往房里跑。在听听这楼上楼下二位嘴上说的热闹,这道道再盘下去,就得成了亲戚了。 胡有成抠抠鼻屎,往楼下一弹。灰晓舒嫌弃的往后退了几步,胡有成继续说道,“灰晓舒,你让你回去告诉你长辈。今天有一桩天大的买卖,若是成了。怕你灰家上下都要磕头感谢本道长,嗯,以及本道长的师傅。你快去传话。我二人在这等着。” 灰晓舒信也不信,“你快拉倒吧,就你俩还天大买卖。不吹牛是能死吗?庄正德,你也别拖延时间了。赶快下来送死吧,省的一会挨不住疼,说我灰晓舒忘恩负义!” 庄正德诚诚恳恳抱拳施礼,“灰晓舒,君无戏言。都跟你说了,让你长辈来。有要事相商,你不看我二人鼻青脸肿的,哪里还有心思开玩笑。实不相瞒,我二人找到一处秽气冲天的府宅。而且打听到你们这一脉灰家喜欢这些东西。这隔墙有耳,我也不明说了。你自己体会体会。” 灰晓舒眼珠子一转,听着庄正德说的秽气冲天这四个大字儿,哈喇子都快流了半尺长。“那我就信你一回,你俩下来,把我小月姐姐也请下来,今天本公子先饶你一命。若是我家里长辈来了发现你们说谎,一人一顿毒打!” 胡有成吓的顺了顺胸口的气,拉着庄正德就往楼下走去。小月听着外头这几人你来我往说的热闹,也不躲藏了。大大方方跟着庄正德就下了一楼。 几人围着桌子说话谈笑,一点儿都没有方才箭在弦上的紧张气氛。店小二一脸懵,有些搞不清楚状况。随后也懒得管了,只是高高兴兴的给众位大哥们沏茶倒水,想着今天大早上就是开门红,大赚一笔,心里美滋滋。 过了约莫有两刻钟,这外头马蹄嘶鸣,听声是来了不少人。客栈中的灰衣汉子们起身,恭恭敬敬的在门口站成两排欢迎来人。灰晓舒也是紧忙站起,整了整衣冠。随后又给几人个手势,示意起来相迎。 庄正德也不墨迹,毕竟礼数还是要有。拉着胡有成和小月站在桌旁。不多时,迎门进来一位老太太,眯着眼睛缝缝眨巴眨巴,手中还拿着一根看不清年代泛着红黑色的拐杖。旁边两位中年人一高一矮,一人一边,搀扶这老太太坐下。 老太太坐定之后,先是看了看庄正德几人,满意的点点头,“哎呀呀,年轻有为,年轻有为。这小胖子就是庄正德?来过来奶奶好好看看,长的怪富态嘞。” 庄正德不敢推辞,弯腰走到老太太近前,头都快凑老太太脸上了。老太太满脸笑容,突然抬手照着庄正德脑门就是一巴掌。可还没等打到头上,就被一股子劲给弹了回来。弹的老太太嘴里直哎哟。 庄正德看老太太这架势,也是有点搞不清状况。刚才还高高兴兴的,这会就要抬手打人。旁边两个中年人怒目而视就要动手,老太太起身拦住,目露精光,“好小子,怪不得收拾我这小孙女儿,哈哈。果然有点道行,竟然能把老身弹回来。可是得了什么好机缘?” 庄正德翻了个白眼,这窝子老鼠还真是嫉恶如仇,睚眦必报。“没啥机缘,就是遇着三太奶了,给脑门子上头灌了点东西。您也是个长辈,怎的还玩偷袭,幸亏小子躲得快。不然怕是脑浆子也出来了吧?” 老太太一听胡三太奶名号,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又是一阵白,随即又换上那副慈祥的笑容,“哎呀,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嘛。我听家里头人传话,说你有什么好事?跟奶奶说说,这刚才就是开了个玩笑嘛。你说我这孙女儿回了家,哭的稀里哗啦说挨了欺负。我这做长辈的不得找回点局面。” 庄正德也懒得点破,安顿几人坐好,便给老太太抱了个拳,“灰家老奶,小子也不冒昧打问您名号了。咱们萍水相逢,这件事完了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还走我的独木桥。我给您大概说说,你就明白了。” 庄正德也不啰嗦,心中大概捋了捋,将宅邸秽气一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给老太太讲了一遍。老太太听的也是眉飞色舞,直到最后庄正德说道,这秽气都已经凝成实体,怕是要生变故。老太太和身后的两个中年人都有点不能把持的感觉了。 老太太急忙打断庄正德,“小娃娃你也别说了,这事儿奶奶应下了。我晚些派家里一些得力弟子过来,你带他们去一趟。这份情奶奶记下了,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事情,你便来找灰晓舒。灰晓舒,你过来,以后这小胖子就是你的哥哥,若是打你骂你,不许还嘴。都是为你好,明白不?” 灰晓舒咬牙切齿答道,“好嘞,听老祖宗的。” 胡有成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在旁边就冲着灰晓舒挤眉弄眼。可长辈都在,灰晓舒也只能横眉冷对,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第三十四章 鼠仙儿办事 大清早这一顿折腾,庄正德饿的早已经前胸贴了后背。灰家老奶说完这话,也不拖拉,带着众人就出门而去。 灰晓舒看老奶走了,挥手叫来一个灰衣汉子,告诉领头的这人,让这些汉子们也都回去。灰衣汉子领命,带着剩下的弟子起身出了客栈。 灰晓舒冲着庄正德翻了个白眼,“庄正德,你还真是吃屎命,祸到临头都能跑了。这昨夜里没要了你的小命儿真是福大命大。今天我把老奶都请来了,还没能让你吃瘪。我灰晓舒认栽了,不过咱俩毕竟有怨在身。今晚的事情,可说啥也要带我一个。” 胡有成嬉皮笑脸的跟店小二点了一桌早点,看着一张苦脸的灰晓舒,笑的煞是开心,“小娘们儿,还敢找后账。这下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了吧?哈哈,晚上这事儿我做主啦。肯定得带你去,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不过话说回来了,这秽气可真对你们有用?” 灰晓舒一脸嫌弃,看胡有成这副模样,恨不得冲上前去咬了胡有成的脖子,可想着晚上一顿大餐,灰晓舒还是放弃了这个极端的想法,“哎,你们有所不知。这秽气乃是我们几大家族都及其喜好的食物,尤其是我们灰家。本就是在些充满秽气的地方活动,修炼而成的。更别说这种怨气冲天凝成实体的秽气。怕是吃上一口顶半年,不然你以为我老奶这么好说话,就把你俩放了?” 庄正德还在回想刚才灰家老奶的突然袭击,自己也没什么感觉。灰家老奶的手就被弹开了,看来三太奶还真是给自己留了点好东西。“灰晓舒,你放心。咱俩冤有头债有主,这晚上定然不能让你吃了亏。我说的情况也不是夸大,既然有这机缘。也是你我的缘分,你晚上放心就是。等到你太奶点兵过来,咱们晚上便一同前往。” 小月在边上看着几人斗嘴,也不说话,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小月自然不希望这几个人之间有什么冲突,毕竟对自己来说一边是自己男人,一边是自己好闺蜜。虽然阴差阳错害死自己,但毕竟还是有惊无险不是? 几人吃过早饭,又要了壶茶,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胡有成其实对这动物成精一事还是有些好奇,毕竟只是听说并没见过,这会儿也顾不得忌讳,便对灰晓舒问道,“灰大仙儿,您老这么年轻就化了人形?这是什么说法?贫道好奇的很,讲讲呗。” 灰晓舒冷笑一声,“我老?我灰晓舒按你们人的年纪算起,今年才十七岁。你这道士,你才老呢。不过说起来我化形一事,也是有趣的很。”说话间,灰晓舒换了一副表情,许是想起了一些趣事儿。 “咱们这仙家想要成了人形,必须去讨口封。这口封,就是你们人的一句话。可就是这一句话,对于我们来说真的太难了。毕竟动物口吐人言,在人前说话,不把这人吓个半死就不错了。” “我们这一脉灰家,都住在陕北延安府神木县,自我记事起,化形的人都没超过一百。本来我们这灰家就是人丁兴旺,但能讨了口封的,也都是费了大劲。跟我老奶来的那两位叔叔,整日里出去找这机缘,整整找了四年,才讨到了口封。” “说来也是机缘巧合,我那时还小,刚刚会说话不久。有天趁着老奶打盹,我就从家里跑出去了。也不知是钻到谁家院子,这院中小孩儿见了我也不害怕,跌跌撞撞跑过来就要抓我。我一看吓了一跳,慌的也不知道要跑,前脚立起来就给小孩儿作揖。还没来得及说话,这小孩儿嘻嘻哈哈看了半天,指着我冲着房里头喊了一声:娘,你快出来看,这儿有只老鼠,跟人一样站起来了。” “这小孩儿说完这话的时候,我就感觉浑身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劲儿,赶忙就窜回老奶家中。回去以后老奶醒了,仔细问了问这前前后后。发现我无意间已经讨得了口封。便教了我化形口诀,我才得以化了人形,外出替家中做起了生意。” 胡有成听了一顿,只感觉是天方夜谭。这怎的还修炼化形上了?说好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化一切。到这块儿真是啥都不好使了。 小月听的也是啧啧称奇,打小进了颐香阁,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客人们来了,也多是讲一些坊间笑谈。去哪里听得这些光怪陆离的世界? 庄正德觉得老坐在客栈也不是个事儿,便提议一起出门逛逛去。几人也不废话,收拾一番便一同前往太州府最热闹的集市。 天快黑的时候,几人才回到客栈。小月跟灰晓舒两人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自然是庄正德和胡有成担当挑夫,手嘴并用,都有些拿不下了。庄正德都有些后悔带着女人出门儿,简直是自找麻烦。 这客栈里头坐了六个灰衣人,有男有女。不过长相都差不太多,有一个高个子中年人上午见过,其他几人都与灰晓舒年纪相仿。看来应该是同辈子弟。 高个灰衣中年人看到几人回来,朝着庄正德拱拱手,“庄公子,在下灰万奇,我几人再此等候多时。老奶吩咐了,今晚悉听尊便。庄公子不用客气,待会儿我等请公子吃了晚饭,咱们一同前往你说的宅邸。” 庄正德嘴里也不闲着,只能支支吾吾应声儿。抬抬双手示意灰万奇先坐。听这灰万奇名字,在灰家辈分还挺高。想来是怕这些后辈有个意外,过来保护的。 庄正德几人收拾的把东西放到屋子里,收拾洗漱一番,一起下了客栈一楼。众人换了一张稍大的桌子,灰万奇也不啰嗦,掏了一锭银子告诉店小二捡好菜好酒上。店小二今天可是高兴坏了,从早到晚忙活个不停。只觉得这胖公子可真是个贵人,自打来了小店以后,生意都比往常兴隆了几倍。 胡有成早就饿扁了,菜刚上来也不等众人,急急忙忙就下筷吃了起来。看的灰晓舒直翻白眼,灰万奇也不责怪,只是笑嘻嘻的看着狼吞虎咽的胡有成,说了一声大家随意,便也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灰万奇有些好奇的看着庄正德,这位公子年纪轻轻,竟然能硬挺老奶一掌,确实有些不简单。回去之后,灰家老奶告诉灰万奇等人,这小青年得了胡三太奶的好处,一般仙家近不得身。而且也算是警示,若是真打起来,搞不好三太奶都要驾临。灰万奇只是有些奇怪,不知道庄正德从哪来的这份机缘。 灰万奇想问问,又觉得不妥,只好低头吃饭。 席间气氛比较尴尬,谁也不愿意多说。只是自顾自的低头吃饭,庄正德偶尔给小月和胡有成夹个菜,灰晓舒也不跟旁人交流,只是自顾自的啃着鸡腿,吃了一嘴油。 庄正德吃完这顿尬饭之后,看了看时辰。这时候林大友也从外头回来了,早上起来之后林大友便不知道去了哪里。 林大友一看人这么多,也是愣了一楞。对庄正德说道,“表哥,这是啥情况。咱们这队伍怎么越来越壮大了?您跟胡道长身上的伤还要紧吗?今天早上我回帮里跟少帮主说起这事儿了。少帮主让我先好好照顾您几位,这几天帮中出了些事情。赶不过来,少帮主让我跟您告罪一声。” 庄正德邀请林大友坐下,“无妨,我跟胡道长好了。今天还出门逛了一天,咱请来了灰家朋友,今晚这凶宅应该就能处理好了。一会还是你在这里照顾你表嫂,我们前去宅子看看。” 灰晓舒听见不让小月一起,抬头说道,“为啥不让小月姑娘去?我们灰家这么多人在,还怕出了事情不成?” 小月知道庄正德不想让自己受累,便也不强求,“晓舒,你们去就是了。我这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怕受不得那些东西影响。” 灰晓舒一听也不在言语,只是有些闷闷不乐。 庄正德安排好小月之后,便带着一行十来人前往宅子。 快到宅子的时候,灰万奇用力吸了吸鼻子,扭头对众人说道,“这庄公子还真没瞎说,今晚这秽气可遇不可求啊。庄老弟,你有些说法呀。今天这份情我灰家记下了。” 说完也不等庄正德,便加快脚步向宅子走去。到了门口之后,灰万奇将庄正德和胡有成挡在门外,不让进去。胡有成一看这卸磨杀驴,有些气不过,撸起袖子就要硬闯。灰万奇抬手作揖,“我灰家行事,多有不便。希望二位能够理解,一会儿我们进去,保管把这收拾的干干净净。二位在外头等着便是。” 庄正德也不好多说什么,人家有人家的秘密,秘密是不能给外人看的。庄正德将胡有成拉到一旁,便请着灰万奇带着一众子弟进去了。 大门关上之后,庄正德看看四下无人,凄凄凉凉。只好拉着胡有成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这会灰万奇几人进去也有一会儿了,就是没点动静。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胡有成悄悄拉了拉庄正德,观察了四周半天,悄声说道,“庄老弟,整点柳叶子,咱们看看里头干啥呢呗。咱俩找个地方爬上去,瞅瞅里头。你觉得咋样?我这好奇的紧,没见过这场面。你就不觉得好奇?” 庄正德一边皱眉,嘴中说着不太好吧,一边从怀里掏出了柳叶子,交到胡有成手上…… 第三十五章 鼠仙儿办事2 胡有成看庄正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在黑暗中狠狠翻了个白眼以示不满。 二人鬼鬼祟祟的寻摸了一棵大树,大概观察了一番,觉得位置极佳。胡有成三把两下就爬了上去,庄正德体型较胖,又没有这上树的功夫,爬两步溜三步,急的一脑门子汗。 胡有成在上头看的干着急,等了半天也等不到庄正德上来。只好悄声对着下面说道,“庄老弟,你别爬了。上不来就在底下望风,等咱俩回去了我再跟你细讲。” 庄正德擦擦脑门子上的汗,也放弃抵抗了。一屁股坐在树下,伸手扇风乘凉。 胡有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定睛往院子里瞧去,只是这偏墙有些稍远,看的不是特别清楚。 院中隐隐约约站着几个人,这院子底下的秽气依然稳固,四周的黄符光芒较昨日暗淡许多。灰万奇仔细观察了一番,挥手给众人示意,只听见一阵呼啦啦的响声。这几人就已经现了原形,衣服落了一地。胡有成隐约看到院子里的人影没了,地上多了六七只硕大的老鼠。绿油油的眼珠子四处乱转,胡须都是老长老长。 胡有成觉得这么多年真是白活了,第一次见到个头这么大的老鼠。都快赶上小牛犊子了,这要是被咬上一口,怕是直接就要碎成两瓣儿。 这些硕鼠撅着屁股,贪婪的吸着鼻子。其中有一只个头稍大的头顶有一撮白毛的硕鼠,抬起前爪给其他几只各自指了一个方位,便急冲冲的低头开始啃。其他几只也迫不及待,顺着大老鼠指的方向,急匆匆的冲过去开始啃咬。胡有成看在眼里,忍不住就要啧啧啧。可突然想起这会儿干的这勾当,赶忙停下,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这地板上的秽气,时不时的化出来人影,无声呐喊着消散在空气之中。六七只大老鼠分工明确,各啃一边。还没用了一刻钟的功夫,就将这秽气啃了个七零八落。有两只有些吃不下了,便坐在一旁休息,看起来有些疲累。剩下的几只则仔仔细细又将剩下的秽气啃食了个干干净净。 等胡有成反应过来的时候,看到这院中已经是清清澈澈再无一丝秽气了。院脚的四张黄符没了效果,随风飘落不知道掉到了何处。 胡有成里头已经差不多了,便撅着屁股慢慢往树下蹭。可这会儿这外头黑咕隆咚的,也没看太清楚。感觉快到底的时候,胡有成往下一跳,一屁股就坐在庄正德头上。庄正德吃了劲儿,忍不住啊的一声就喊了出来。 胡有成摔在地上,赶忙将庄正德嘴捂住拉到一边儿,“嘘嘘嘘,快别喊了。里头都听见了,你看这事儿闹的。” 庄正德拉开胡有成的手,呸呸两下,“霹雳大法师,里头啥情况?快给我讲讲。” 胡有成故弄玄虚,慢悠悠说道,“这个嘛,里头嘛,奇怪的很嘛。哎哎哎,你别动手啊,我给你讲不就完了,好好的动啥手。这刚才几人进去,瞬间就光不溜丢了,咦,个个都身材好得很嘞。脱光了衣服就变成几只硕鼠,个头大得很,你看比我胳膊张开这么大还要大!” 庄正德踹了胡有成一脚,“你他娘的别废话了,然后呢。然后什么情况?” 胡有成吃痛,也不敢墨迹了,“然后一只老鼠一个角,这还没多会功夫,把这秽气全他娘的给吃干净了。我就看着这秽气上头人影一个一个消散,这秽气也越来越少。到最后,真是干干净净清清澈澈。这宅子本来就是好风水,看来也是被压制了。我估计明天白天只要天气好,赶后天咱们就能搬家入住了。” 胡有成一想能住这么大个院子,就觉得自己祖坟怕是要铁树开花水倒流了。 庄正德听完以后,感觉里头人也差不多该出来了,拍拍屁股拉着胡有成又回到了大门口。刚站定,这大门就开了,灰万奇带着灰晓舒和几个弟子从门里出来。看到庄正德之后,灰万奇打了个饱隔,“庄老弟,搞定啦。我带着他们先回去,好好消化消化,就不多逗留了。这里头现在干干净净,你们放心便是。明后天在晒上两天,找几个下人冲洗冲洗,就能住人了。” 灰晓舒也是吃了个肚圆,有气无力的冲庄正德挥挥手,算是打过招呼,跟在灰万奇屁股后头走了。 庄正德看几人走远,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着了,带着胡有成进了院子。庄正德吃了柳叶子,仔仔细细将这院子搜寻了一遍,这地上的秽气已经几乎一点都瞧不见了。之前白老爷子贴的黄符,也只剩一张,其他三张不知道是被吃了还是吹走了。 胡有成对这项工程很是满意,啧啧半天说道,“这灰家还真是有点儿说法,咱俩那天差点让这玩意儿整死。结果在人家眼里,就跟下酒菜差不多。吃了个干净,看来以后得随身带只老鼠了。万一碰上些魑魅魍魉,直接放出来吃了他们。” 庄正德不可置否,这世间果真是一物降一物,连白老爷子都头疼的东西。几只大老鼠进来尽然吃了个干净,庄正德感觉院子中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也没有往日里寒冷的气息。满意的点点头,拉着胡不来关好院门,往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的时候,戌时刚过。客栈里头还有几桌人吃饭吵闹,林大友陪着小月安安静静坐在一角,远远看见庄正德和胡有成从街角走来,林大友起身迎了出去。看见二人走起路虎虎生风,一脸轻松,林大友也是松了口气。若今天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回去怕少帮主可要骂娘了。 胡有成率先坐下喝了口茶,喊了一声痛快。小月拉着庄正德坐在一旁,柔声问道,“怎样?今天灰晓舒一家子去了,可是解决了这宅子的事情了?” 庄正德面露喜色,“这几只鼠仙儿还真是有些说法,进去将这秽气吞了个一干二净。都吃饱啦,说是回家消化去了,灰万奇说院子晒个一两天,找人收拾收拾就能住人了。我和老徒弟也看了,没问题!” 林大友一听事情解决了,高兴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咧着嘴冲着庄正德和胡有成拱拱手。胡有成看林大友这个傻样子,上手拍了拍林大友的肩膀,“今日不早了,你便在这住下。明天一大早,回去告诉杨表弟,就说宅子清理干净了。再找几个弟子,明天正午去院子里打扫清洗一番,最好是烧桶热水,泡些绿茶进去。用茶水洗洗院子,去去晦气。” 林大友应声,坐在一旁高兴的哼起了小曲儿。 庄正德拉着小月的手,轻声说道,“再过一两日,咱们就可以在太州府先安家了。休息些时日,我便带你回去见见我爹,还有我白叔叔。咱们找个好日子,成亲吧。” 小月听到庄正德说的一番话,喜极而泣,频频点头。这苦日子,终究是熬到头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大友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急匆匆的跑去找杨启文去了,庄正德和胡有成睡到日上三竿都不想起来。灰晓舒上午就跑到客栈,拉着小月在房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中午饭时的时候,小月将庄正德和胡有成叫起,下楼陪灰晓舒一起吃午饭。这会儿功夫,林大友也回来了,还带了一把子钥匙交到庄正德手里,“表哥,这是宅子前后所有的钥匙,少帮主要我交到您手上,跟您说这宅子您先住着。最近这段时间少帮主怕是都来不了这边,少帮主吩咐大友最近就听您差遣。” 庄正德道了声谢谢,接过钥匙交到了小月手中。胡有成嬉皮笑脸凑到跟前,“师娘,不然这钥匙就交给老徒弟打理?老徒弟也当个管家不是,多有面子。您跟我师父就安安心心住下,这里里外外都交给老徒弟。” 小月哼了一声,“胡有成,你想的到美。这钥匙可是当家做主的象征,怎么就交给你了。不过念在你有份孝心,姑奶奶今天就认命你为大管家。这大门钥匙就交给你吧。哈哈,你可要好好保管。” 胡有成高高兴兴把最大的一把钥匙拿在手中,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使劲拍了拍,只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灰晓舒一看这情况,也吵着闹着非要在这院子里留一间房子,庄正德拗不过,也只好同意。万一自己有时候不在家里,小月也好有个说话的伴儿陪着。 客栈备好了午饭之后,大家围坐一圈,灰晓舒先提了一杯酒,说道,“庄正德果然够意思,昨天这顿夜宵,吃的我家中这些长辈甚是开心,功力也都精进了不少。庄大哥咱俩以前的事情,本大仙儿就一笔勾销了。来干了这杯酒,以后是朋友。” 胡有成觉得灰晓舒自从吃了这顿夜宵之后,这脾气好了许多,口才也快追上自己了,“哟,灰大仙儿,这会儿了知道一笔勾销了?昨天是谁吵吵着要扒皮抽筋榨油的?” 灰晓舒气的直瞪眼,“滚滚滚,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快吃饭吃饭,以后就是一个院子里的亲人了,还这么怼我,有意思吗。” 胡有成听到亲人这两个字,霎时间就觉得眼睛酸涩。这么多年了,胡有成总觉得自己是一人活着不拖累谁,今日起,胡有成有家,有朋友,有师傅,有师娘,也有了亲人了。胡有成不在言语,抬手就豪饮了一杯,“好好好,为了亲人干杯!” 第三十六章 入住新家 这两日来,庄正德带着胡有成采购一些家常用品,时不时的去宅子看看清扫情况。 杨启文早就差遣了一帮弟子将这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通,又帮着换了一些家具伍的。 这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庄正德和胡有成刚从外头买了些东西回来。杨启文带着三四个弟子已经在客栈等候了。看到庄正德一进门,杨启文起身过去就是一个熊抱,“表哥,怎尼自己出去买东西了?你告给大友让他叫人帮忙出去买就行了么。” 庄正德热的一脑门子汗,一把将杨启文推开,“你这傻小,也不嫌我汗臭。这点儿东西自己就买了,其他事情你不都给办好了,还有啥好安排的。老话说自力更生,本来就舔着脸住了你房子啦。哪还好意思再让弟兄们受累。” 杨启文哈哈大笑,“你说的外是求。额的弟兄还不是你的弟兄,一球样。下午咱们搬家哇,大友了以后就先让跟着你哇。呢大个院子了,你们住后面两院,前面几个院子额安排些弟兄住进去,有啥事情随时招呼。你这没个打下手的仆人也不像个话。都是咱们自家弟兄,你随便使唤。” 中午吃饭的时候,杨启文又要拉着庄正德几人喝酒。庄正德虽然万般阻挠,但也没什么作用。在杨启文威逼利诱之下,又喝了不少。 过了未时,一身酒气的庄正德带着小月和胡有成,还有那个跟屁虫灰晓舒,带着一帮文海帮弟子,风风火火的入住了新杨府。 庄正德和小月自然住了杨府的中院,胡有成则和灰晓舒一人占了后院一半儿。其他文海帮的弟子安排了十二名,分别住在偏院和前院位置。荒凉了许久的宅邸突然充满了人气,让庄正德觉得以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太过孤单了。 庄正德中午喝了不少,小月伺候着睡了午觉,出去找灰晓舒说话去了。胡有成也是醉醺醺的,刚回到房里都来不及收拾,倒头就睡。前院的文海帮弟子们又帮着清理了些无用的杂物,也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庄正德一直睡到傍晚时候,觉得有些口渴才懒散的起来找茶喝。胡有成却是早早起来在院子里散步,跑江湖这么多年,胡有成风餐露宿吃过不少苦头。多年以来唯一的夙愿就是有个地方能够安稳呆着安身立命,现在家也有了,亲人也有了。胡有成说不出来的感动和满足。 胡有成溜溜达达走到中院,看庄正德一人坐在房间发呆,便凑上前去,“庄老弟,咱们现在也算是安稳下来了。下一步可有什么打算?这几日来忙忙活活,虽然花销少帮主承担了不少。可咱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情,这会儿没事,咱俩不如好好合计合计。再说了,小月姑娘也要娶进门来,也得一笔不小的开销。” 庄正德点点头,“其实前几日在客栈的时候我就想过,你觉得咱们就在太州府找个铺子开店如何?凭借你的一身技艺,再加上你师傅我聪明绝顶的头脑,咱们搞起来专门接这些疑难杂症,也是个好出路。不过我还没有想好具体细节,还得咱俩推敲一二。” 胡有成听着这句聪明绝顶,张嘴就想骂人,被庄正德一个眼神就给顶了回来,“是是是,我师傅聪明绝顶。头都是秃的,怎么不绝顶。话说回来了,这个想法不错。但我觉得还是在斟酌一二吧,咱们还是得有个实际生意依托,依老徒弟拙见,倒是可以干干古董买卖。师傅以为如何?” 庄正德思趁半天,“胡道长可懂古董这行?不懂咱们可是自讨没趣儿了,打了眼可是要出大事的。” 胡有成一听哈哈大笑,扭着脑袋甩了半天鞭子,“庄老弟,要不我说你是老弟呢。你看看,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不懂古董就卖个瓶瓶罐罐,权当瓷器玩就是了。再说现在这破烂世道,谁不是抢着买金银财宝,哪来功夫买什么古董。到时候找个懂行的伙计就行,你我只管继续流窜,哪里有困难我们去哪里。” 庄正德听胡有成一番胡言乱语,瞬间就觉得这事儿已经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胡道长,停了吧停了吧。这种事情做不成,我觉得咱俩还是以太州府为中心,四处云游来的方便。这开了铺子拴住了人不说,又是一大笔开销。眼前咱俩这光景,我还带着小月姑娘,开销已经不小了。而且院子里现在住这么多人,说起来不让咱们养活。可时间久了也毕竟不是个事情。我看咱俩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晚上回去了都好好想想。琢磨好了再说别的。” 胡有成其实也是瞎说一通,对于开铺子做生意这种事情,胡有成更是一窍不通。正当俩人犯嘀咕的时候,杨启文从外头骂骂咧咧的就进来了,“真是透他娘了,载院子真叫个大了。从前门儿进来找你俩额都觉得走老快一个时辰咧。快给额喝上口水。” 胡有成赶忙从茶壶里倒了一杯,递给杨启文。杨启文也不客气,抬手就一饮而尽,“表哥,额老子听说了这宅子的事情你给解决了么,老汉知道你俩这本事,想见见你俩了。你看晚上么啥事情老,额带你们过去跟额老子吃顿饭,行不?” 庄正德和胡有成对视一眼,毕竟是住了人家宅子。而且一直以来庄正德承蒙杨启文照顾,都还没有见过杨老帮主,确实是有失礼数,“启文,我们晚上也没事情,今天刚搬进来也来不及忙活别的。那一会儿我把小月和灰晓舒都带上,咱们一同前往。” 杨启文拍拍脑袋,“嘿呀,你看额到把这俩女眷忘记了。真是,带上,都带上,外头马车和洋车夫都等着了。你们收拾收拾就走哇。” 庄正德跟胡有成说了一声,让胡有成去后院找那俩姐妹。胡有成领命,跟杨启文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而去。 庄正德觉着不光是吃饭的事情,顺道也可以让杨老帮主发散发散人脉,帮忙招揽些生意,突然冒出来这个念头之后,庄正德便直接了当的跟杨启文开了口。 杨启文一听表哥这意思,也利索答应,只说去了见面便跟杨老帮主提一提,老帮主断然不会拒绝。 说完这事儿之后,庄正德便跟杨启文闲聊起来,两人互相说着这半年发生的一些事情,都是感慨不已。杨启文虽然年纪小,但也算是老江湖了。也就是在跟庄正德熟悉以后才每天大大咧咧的不拘一格,在外人面前,杨启文还是始终保持着少帮主的威严,在弟子们面前也都是十分严肃。 两人谈了不多一会儿,胡有成便领着收拾妥当的小月和灰晓舒到了房内。杨启文一看时候也不早了,便领着一帮人出门坐车,一同前往杨老帮主预定好的太州酒楼。 杨启文带着几人上了太州酒楼三楼,杨老帮主订了天字第一号雅间。杨启文几人来的时候,杨老帮主还没到,门口有两个帮派弟子把守,杨启文将几人引进包间,安排座位以次坐下,空了对门的主位。这桌子着实有些大了,起码能坐十几个大汉。 庄正德几人都有些拘束,毕竟一直以来文海帮在太州府都是个传奇帮派,这杨老帮主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哪是庄正德这些身份的人能轻易见到的。庄正德说话都不敢大声,只是悄悄拉着胡有成和杨启文在桌边闲聊。小月也是头一回来这种大场合,不过还是大大方方,让庄正德有些佩服。灰晓舒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坐也没有个坐像,感觉都快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杨启文怕老帮主来的晚,便先吩咐门口弟子叫了些点心茶水来。谁曾想这杨老帮主一晚就晚了快一个时辰,庄正德感觉屁股都快坐硬的时候,包间大门被轻轻推开。 门口并排进来两人,杨启文赶忙带着众人起身,庄正德看见右边是位身体发福的中年人,该是杨老帮主本人,手中捏着两枚品相上佳的鸡心核桃;还有一位是个精壮汉子,看起来比胡有成稍大一些,估计有个四十来岁。两人齐高,比庄正德高了半头。这精壮汉子两边太阳穴凸起,看起来是个武艺高强的人。 杨启文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爹,庄正德也赶忙拱手作揖,其他人自是跟随不敢怠慢。杨老帮主哈哈大笑,“启文,让你的朋友们不要拘束。你旁边这位年轻人可是给咱家府上解决了大难题的庄正德庄公子?启文你先给我介绍介绍,还有些小友都是谁。” 杨启文正准备回答,庄正德抢着开口说道,“杨叔叔,千万不敢,我是哪门子公子。在太州府承蒙启文照顾,启文说家中宅子有事,我便自告奋勇前去处理。我右边这个,是我徒弟胡有成,这两位姑娘一位是我未过门的娘子小月,另外一位姑娘也是那天帮忙处理宅子事宜的朋友,名叫灰晓舒。” 几人跟杨老帮主打过招呼,杨老帮笑着一一回应,拉着精壮汉子也坐了下来。 杨老帮主拍拍旁边的精壮汉子,扭头对众人说道,“来来来,我给各位小友介绍一下。” “这位是咱们太州府总兵。” “李一先,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