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天下渡红尘》 第一章 “公主,您就别为难老奴了。”凄冷的寒夜里,凌风瑟瑟,一声尖细刺耳的嗓音打破了沉寂。 “不许碰她。” 一身着黑色华服的俊美男子,薄唇微启,低沉且娟狂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威严,然男子浑身是伤,没有一处是好的,鲜血浸透了他的外衣,不停的往外渗血,滴答滴答落在雪地里,绽出一朵朵梅花。虽狼狈不堪,但那副虚弱残败的模样着实惹人生怜,黑亮如墨的长发凌乱的散在两肩,英挺的剑眉下收藏着一双细长锐利的黑眸,血痕附在苍白的唇上显得格外刺眼,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的身躯,宛若黑夜中注视着猎物的鹰,孤清冷傲却又盛气逼人。 男子紧咬嘴唇强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向前走,脚突然发软,噗的一声跪在雪地里,但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看向一个地方。 …… 空旷阴森,一片寂静,只听得风声呼啸着不甘什么,一片白色鹅绒掩盖了刑场的本来模样,却更让人胆战心惊,良久,轻盈的脚步声踩着地上的枯枝,咔咔的响,伴着满天飞雪迎面走来。 哒哒,脚步声越来越近,阴暗避光的梅花树后走出一白衣素衫的倾世女子,一袭白衣与身后的雪色柔和在一起,肩上和发髻上落得几朵绯红的桃花,衬得肤色白里透红,特别好看。金色流光均匀的洒在女子白皙光滑的肌肤上尤为娇艳,透过树枝间隙,温和的照射在她脸上,两颊微微泛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微弱的阳光温暖了她。 如墨的青丝被淡雅简单的银簪随意束起,脸上未着胭脂水粉,深暗的眸子空洞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雪地里,身后是几株开得正盛的梅花,如画中仙般绝世独立。腕上的白玉镯衬得如雪的肌肤,脚上一双净白,没有任何装饰的鞋,衣着素净,眉目流盼,恍若神话传说里掌管霜雪的青女,神情淡漠,不食人间烟火的月宫仙女,虚无缥缈。 女子顿步,停在烈阳下抬头望天,真好,青空澄碧,纤云不染,许是光线炽烈,女子举手放于额前,微眯着眼,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笑,太久未见光,倒觉得有几分刺眼。 低头回眸,一行人走近,为首的是一位身着宝石蓝仙鹤纹长袍,头戴镶宝石帽,脚踩蓝色长靴的老者,右手执一把拂尘搭在左膀臂弯上,身后跟着数位面目清秀的年轻小子。来人便是魏王身边最有地位的太监总管,赵常海看着眼前的女子满目哀怜,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于心何忍啊,可她所做的桩桩件件都是谋逆大罪,怎么就成了这样。 赵常海轻叹一声,将眼中的泪光收起,从小太监手上拿过木盘,木盘中盛放的是一金樽玉斗,杯壁上雕刻着三条围绕的金龙。赵常海弯下年迈酸痛的老腰,将木盘举过头顶,低头闭目,不敢看,轻声道:“公主……” 一双白嫩光滑的纤纤玉手接过那盛着剧毒的鸩酒一饮而尽,没有一丝犹豫,似乎对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云淡风轻。 “哥,我去陪他了,望君珍重。” 黑衣男子看着娇弱单薄的女子缓步到他身旁,轻抚过他的脸上的斑驳血迹,温婉一笑,一如十二年前初见时那般明艳耀眼,眉目如画,精雕玉琢的瓷娃娃,让人生怜。语罢,女子像是痛极了难忍,皱起好看的眉头,嘴角流下滴滴鲜血落在男子的手上,然后缓缓闭上眼,倒在了男子的面前。 满目沧桑的少年沉重的抱起女子的尸体,揽在怀中哭得像个孩子,似是陷入了疯魔,竭力嘶喊着要女子睁开眼,声音越发沙哑刺耳,良久后,又是一片寂静,让整个刑场气氛沉重,压得人透不过气。 男子身后闯进来一大批人,最为瞩目的是那锦衣华服的紫衣姑娘,面若芙蓉,娇艳欲滴,梳的是雍容华贵的妇人髻,发间插一支七宝琉璃簪,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一双凤眼媚意天成,艳丽无双,与长淑公主的清冷无暇不同,一个柔,一个媚,天下双姝,各持美丽。 卫秦风看了一眼来人,点了点头,轻柔的抱起女子,穿过士兵和门阀,向远方走去,脸上挂着僵硬扯得难看的微笑,对着怀中的女子说:“小舒,别怕,我们回家。”然后抱着女子消失于众人眼中,便是这九州台之变,成为了打倒男子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北魏被瓦解的一个契机。 紫衣姑娘看着离开的黑衣男子,眼里满是柔情似水,她便是黑衣男子卫秦风的妻子,北魏第一美人,长淑公主的表姐,玉瑕公主,喻清娥。 喻清娥见过伤痕累累的夫君,眼里全是心疼,她知道他没有那么爱自己,也知道两个人之间还有着无法跨越的血海深仇,可那又能怎样,她偏就爱上了这个男人。观长淑公主的一生,何其短暂,何其可悲,与之相比下,喻清娥是幸运的,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喻清娥有时候真的想把她藏起来,远离纷争,珍若珠玉。 第二章 关蜀地处淮河以南,冬暖夏凉,绿意盎然,是处风水宝地,也是物资最丰厚的国家,但比之北魏的繁荣,安梁的强盛却是最薄弱的,安静宁和。 关蜀最为有名的就是四季常春的避月湖,夜幕降临时,晨露寄托在草木上欢悦,灰蒙蒙的雾气给山庄笼罩上一层薄纱,像极了未出闺阁的害羞姑娘,俏皮神秘。清冷的月色倒影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树叶脱离枝头落在水镜上泛起一圈圈涟漪,明月伴着风声哀怨自怜,宛若诗词里的那句‘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今年的花开得特别好,阳光温和不炽热,百花也风头正盛,皇上便广发宴贴,请各国贵族皇室赴避月湖参加百花宴。这不,清姻庭内聚集了不少人,各个衣着华丽,几个贵族的夫人小姐聊得正欢,争奇斗艳着实有趣。 而湖中央环绕翠色坐落的古楼庭院传出孩子们的嬉笑声,嘻嘻哈哈不知世故,天真烂漫,几个孩子正在数池塘里的金鱼,一遍又一遍,仿佛多数几次鱼儿也会变多似的。 莲花池旁矗立着一面目清秀的青衣丫头,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左右,衣着淡绿色长裙,头戴流苏,一双乌黑圆润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池塘里的莲花。看了好一会儿后,伸出手去摘离自己最近的那株莲蓬,结果不慎踩空掉进莲花池里,扑腾了几下,呼吸困难的张开了嘴,水顺着她的喉咙进到嘴里,呛入鼻腔。莲花池位于避月湖偏北的一个小巷,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小丫头想要呼救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渐渐的意识开始变得薄弱,眼皮越来越沉重,身体缓缓的往下坠……突然两只手抓住丫头拼命地往上游,扑腾一下,脑袋冲出水面,原来是两个小少年,应该只有八九岁左右,看衣着就知道定是来赴宴的哪家公子哥。 再看被救起的小丫头已经昏过去了,两位少年看着衣着淡雅的小丫头愣了愣,肤如凝脂,五官精致如雕刻一般,两颊因为呛水被憋得泛红,浓密纤长的睫毛上沾惹了几滴莲花池里的水露低垂着,像个瓷娃娃,一碰就碎。 两位少年伸出手指戳了戳丫头的脸蛋,软软的好舒服,对视一眼,尴尬的扭过头,接着一阵咳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原来是丫头醒了,模模糊糊还没缓过神来。 这时一大批人冲进来,为首穿银盔的魁梧男人快步走到小丫头身边,从少年手上接过,脱下盔甲上披着的氅包裹住丫头的小身板,看了一眼,没什么大碍,然后跪在丫头面前,说:“属下救驾来迟,请公主责罚。” 丫头摇摇头甩掉脸上的水,两只手握住湿了的头发拧干,然后随意的在身上擦了一下,扶起跪着的男人,清润如百灵鸟般清甜的声音,轻柔的说:“南将军,我没事,这不好好的吗。”说完,提起裙子转了个圈,然后转头看着两位少年,呆呆的望着,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虽然年纪尚小,却也看得出以后定是个美男子。 一个黄服锦袍,一个藏青色华服束身,身材清瘦,不同类型的两个人,黄衣男子肤色比许多女子还白一些,样貌清秀,但那桃花眼深邃淡漠,把一切都不看在眼里,迷离之际,深若幽潭媚态毕现,尤为勾人心魂。而另一位则更刚毅锐利一些,皮肤应该是是常年行走于太阳下的健康肤色,一双瑞凤眼流而不动,粼粼波光折射出眼眸里的温和光亮,比之黄衣少年更有亲切感,更好相处。 黄衣少年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说了句笨蛋,然后转身离开,南开想上前拦住黄衣少年,被丫头拉住了,小丫头看着少年的背影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小丫头缓过神,看了眼旁边还没走的另一位少年,甜甜的笑着道了声谢,少年被丫头盯得有些害羞,脸色不变,耳朵却红透了,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尤其可爱。 “我……我叫卫秦风,西燕来赴宴的。” 小丫头看着可爱的少年不禁笑出了声,少年更为窘迫,低头脸红,小丫头走到少年面前扯住他的袖子,抬起头正好了低头的少年视线相对,甜甜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 “我叫云舒,云舒的云,云舒的舒。” 名叫卫秦风的少年离开后,云舒跟着南开和奶娘回去换了衣衫,之后也没有出席花宴,第二日,云舒因为落水而引发伤风,父皇为了她的身体健康,让她跟随南开学武。 三年后,又是一年好春风,只不过今年的春天好冷,冰凉刺骨,云舒从小在万人敬仰的目光中成长,生来便有着高贵的身份,没有受过一点苦。 云舒的母亲是北魏长公主,当今魏王唯一的妹妹,早年兄妹众多,但最终活着长大成人的只剩下云舒母亲,因此魏王对这个妹妹视若珍玉,关怀备至。然而就是这最疼爱她的舅舅毁了她的家,灭了她的国,让关蜀的子民流离失所,战争的硝烟四处弥漫不停歇。城中的街巷到处都是尸横遍野,民不聊生,与其说是吞并,倒不如说是一场大屠杀,两国交战,最苦的依然是百姓。 第三章 关蜀地方的上空硝烟四起,夕阳西下,残阳如血般折射在城门下,银枪剑戟随意的扔在地上,上面的血迹还未干透,成千上万的将士们倒在殷红的血泊里,壮烈英勇。 南开带着将士们死守城门,用身躯挡下对面如烈焰红霞的箭雨和火攻,用坚强的意志祈祷关蜀能化险为夷,但事实并不如意。身中箭雨的士兵瘫软的自城墙上坠落,抱着死亡意识,宛若秋风落叶没有了生命,脱离树干回归大地,拼尽力气做自己最后能做的。 在这场战争中所有人都抱着视死如归的信念坚守着这个他们赖以生长的家,敌人架起云梯,快速的向城门攀爬,将士们搬起大石往下砸。同时,敌人还利用投石车砸击,仿佛下了一场石头雨,只是这场雨伴随着无数人生命的流逝,用献血染就的悲歌。 南开手提银枪,胯下骑着战马冲进敌人的包围圈,可即使他武功再高也经不住持久的车轮战,渐渐败下阵来,他从内退出来,刺杀敌人的银枪插进对方身体,喷出的血迹留在脸上,转身快马回到城门口。 “快,关上城门,敌人要攻打进来了。” 南开用尽自己生平最大的力气嘶吼着,但他的声音早已沙哑,城门关上,所有人一叠十,十叠百的撑住城门。即使是这样,还是敌不过敌人的攻城车,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城门早已残破不堪,突然一阵猛攻,啪,城门被攻破了。 将士们奋力的站起来,毫不犹豫的同敌人厮杀,交缠,搏斗,奈何精疲力尽,体力跟不上毅力,一名将士声嘶力竭的喊出最后一句话,“来啊,杀了我啊,踏着我的尸体踩过去啊!”语罢,一把枪刺进他的腹部,他紧咬着发白的嘴唇,渗出一丝丝血痕,心一狠,往前一冲,银枪穿过他的身体,他拿起匕首划破对方的喉咙,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一起倒下。 南开看着那位将士,身为大男人也忍不住流下了泪,因为那位将士,士气大涨,将士们都握紧了手中的枪,为这早已注定的残局做无谓的挣扎。 另一面皇宫内,云舒的父亲让手下带云舒母子走,自己留下来和将士们共存亡,云舒和母亲不肯答应,纠缠半天,最后决定留下一起守着自己的国家和城民。 “爹爹,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 “皇上,你就让我和舒儿留下和你一起吧,这也是我们的家啊。” 宫外,敌军已经攻打进来,南开带着将士们将他们三人护在身后,皇上轻碰南开的肩,示意他让开。 “南将军,若今日难以幸免,就把我的天炽带走,我会在这片土地等着,等有一天你们回来。” 语罢,皇上回身揽过妻女,轻柔的擦拭妻子眼角的泪,捏了捏女儿的脸,露出温和平静的笑安抚她们,然后不舍的放开,接过身旁宦官手上呈着的锋利无暇的银剑。 皇上拿着剑同南将军一步一步走出宫闱,走向那沾染罪孽的战场,为自己的子民做最后一件事。 皇上一直以来都身手矫健,除了一些小伤,精神体力都还很好,而观南将军这边却并不乐观,南将军的左肩插着一支箭,鲜血染红了银盔,自手指上滴落下来,单膝跪地,举着银枪,脸已经被血染得看不清本来模样了,头耷拉在枪上倚靠着,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 敌军的箭雨在赤红的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眼,南开闭目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却突然有什么撞到了自己,睁开眼,愣住了。 皇上挡在他身前承下了所有本该刺进他身体里的箭,皇上就这样死在他的面前,死在她的怀里,他与皇上自幼一起长大,相知相识二十多年的知己就这么死了,南开有点不敢相信。 南开愣了一会儿,想起还在皇宫的公主和皇后,拿起皇上手中的剑,拖着残躯回到宫内,接走云舒母子,云舒母亲看到南开手里的剑,瘫软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抱着云舒伤心落泪。南开扶起皇后,一只手抱着年仅七岁的云舒躲过敌人的追踪,天色渐晚,他们随处找了个破庙休息。 夜色已深,天气有些微凉,破庙里点点火光燃烧着,云舒觉得有些冷,往母后怀里钻了钻,南开见状,把盔甲上的大氅脱下拿给皇后,那氅上殷红的血迹早已干透,在明灭的火光下格外瘆人。 “娘娘,您先将就一下。” 皇后接过大氅,把云舒包裹成一团,淡淡的说了句无碍,眼睛一直温柔的看着云舒,只不过那含着泪光的双眸极其悲凉。 云舒伸出小手攥着母亲的衣袖,头低着,柔弱的问:“娘亲,爹爹是不是没能回来?”年幼的云舒问着早已明了的问题,泪珠滴落在大氅上,皇后一把揽过云舒紧紧抱在怀里,云舒抬手拂过脸颊,擦去泪水。 云舒伸手抱着母亲,轻拍母亲的背,柔声说:“娘,云舒会保护你的。”小女孩懂事得让人心疼,南开别过头不敢看,皇后听到云舒的话,轻轻点头,揽着云舒躺在干草上,一夜无眠。 第四章 次日,太阳初升,三人醒来,乔装易容成乞丐想要混出城去,破烂残缺的衣衫,凌乱的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脸上,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住他们的贵气和多年的涵养。 三人骗过守城人来到郊外,哒哒的马蹄声和马车轱辘的声音朝他们的方向而来,定睛一看,原是北魏的军队,整齐伐一的站在两边,那番旗上大写的‘魏’字格外显眼。魏军并列的中间是一辆繁华复杂的马车,一只手探出帘外,随即是一袭澄黄的锦衣,玉带金冠,明珠镶嵌,金丝勾勒,那精致的刺绣和纹理哪里是一般人能有的。 那抹黄色自马车中出来,英挺斜飞的剑眉自然生长,一对黑眸深邃锐利,五官棱角分明,还有那挺拔如山丘的鼻梁,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身材修长高大,却无半点狂野粗俗,器宇轩昂却又盛气逼人,宛如一只老虎般傲视天下,威风凛凛。 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小对云舒关怀备至的亲舅舅,也是让关蜀血流成河的北魏皇帝,喻靖骁是天生的阴谋家,同时也是一个哥哥,一个舅舅。 喻靖骁从最疼爱的妹妹眼里看到了她对自己的失望和怨愤,那一瞬间他觉得心情莫名烦躁,他不喜欢妹妹看自己的那种眼神。他虽气愤妹妹的态度,却又无可奈何,轻叹一声,用尽量温柔的声音说:“菀儿,别闹了,跟哥哥回家。” 喻紫菀对眼前华丽的男人内心很复杂,他是最疼爱自己的兄长,也是害死自己夫君的凶手,更是屠杀关蜀百姓的刽子手。 喻紫菀为了云舒以后的人生不用在躲躲藏藏,决定带着云舒同哥哥回北魏,而南开已经离开。 三个月以来,喻靖骁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了云舒和妹妹,只可惜喻紫菀本就体弱,夫君死后,身心备受打击,最终抑郁成疾,于第二年的秋天香消玉殒。 喻紫菀死的那一天,云舒跪在母亲的床边,握住母亲的手,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跪着,看着没了生气的母亲,云舒就那样待着。在别人看来,云舒薄情寡义,娘死了居然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发呆,但云舒心里并不好受,只是人极度悲伤的时候,真的是哭不出来的,什么都藏在心里,压抑着。 之后喻靖骁待她依然极好,云舒不喜皇宫的勾心斗角,也不愿看见舅舅,便经常叫来玉瑕公主陪自己说说话,喝喝茶。 这一年是云舒最低沉的一年,经历了父母的离世,国家的破灭,百姓的惨死,她的心智比同年龄的孩子更为成熟稳重,却也小小年纪失去了天真烂漫。 前阵子,西燕王带着儿子来北魏商议大事,临走时将孩子留下常住一段时间,其实大家都明白,北魏在灭了关蜀后,声势浩大誓有要一统天下的意思,这孩子恐怕就是留在北魏的一个质子,牵制西燕的棋子。 听闻前阵子,一个番邦小国进贡了几株世间罕见的红莲,现下正开得好,云舒便想着去御花园静静心,褪去了所有宫人,一个人端坐在亭子里发呆,满目哀伤。 突然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竟是忘了时间,云舒四处张望竟没有一个人,猛然想起自己将宫人都遣退了,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淋着雨跑回去吧,这御花园距云舒居住的澜庭宫还有一段距离。 云舒慌乱了一阵,又冷静下来,坐在石凳上静静的看着雨中的御花园,雨水打落在池塘里泛出圈圈涟漪,惊得鱼儿跳出水面绽起水花,几条金色的鲤鱼探出水面,吐了几个泡泡。阳光下争奇斗艳的百花在雨景里少了几分缭乱,多了几分柔和,各自吸吮着雨水的滋润,没想到一日之内,竟有幸见到御花园的两种绝景,倒是不负此行。 待坐良久,竟是腿有些麻木了,云舒站起身,来来回回顿步走了一阵,舒缓一下,这时一身穿墨蓝色衣服的少年撑着伞跑进亭子避雨,擦身时不小心撞到了云舒。 云舒细细观察了一眼少年,锦袍上用金丝勾勒的兰花,栩栩如生的蝴蝶停留在袖口边缘,腰间挂着的翡翠玉佩晶莹剔透,显然是极好的品种,这一身昂贵的衣服,想来应是进宫面圣的贵族子弟迷了路。 少年回身向云舒施了一礼,两颊因惭愧而泛红,礼仪倒是极佳的,“抱歉,在下无意撞到姑娘,请见谅。” “无碍。” 云舒看着眼前的少年,竟觉得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可能是错觉吧。 不再多想的云舒低头看着被伞打湿的裙袂,然后看了眼少年,少年依然愣愣的看着自己,云舒被盯得有些不舒服,娇嗔了一句:“看够了吗?” 少年被云舒的话说得脸红,自己竟然盯着对方看了许久也不知道,亏自己从小学习礼仪,居然丢了风范,更加羞愧。可他真的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很是眼熟,小丫头?难道是……四年前去关蜀赴宴救下的那丫头,仔细一看,越发觉得像,应该没错了。 少年低头不语,将手里的伞递给云舒,然后什么也没说,将衣袖放于头顶,朝雨中跑去,天色渐晚,朦胧的迷雾罩得灰蒙蒙的一片,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 云舒握紧手中的伞,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眼少年离开的方向,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撑伞离开御花园。 原来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第五章 自上次御花园一别之后,两人便没了联系,直到一个月后,云舒出宫去玉瑕公主的府邸玩儿,路上马竟受了惊,发了疯的冲向人群,云舒在马车内被摔得头晕眼花,磕磕碰碰好几次头。 情急之下云舒只好跳车,撞倒了旁边的绸缎,裹着厚厚的绸缎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磕到了膝盖,然后晃晃悠悠的扶着木桩站起来,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适才马匹向一个四岁大的男童冲去,男童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哭,千钧一发之际,一抹蓝色抱住男童在地上滚了几圈,躲过致命,而疯了的马也被赶来的士兵制服了。 那抹蓝色回头,竟是自己熟悉的人,卫秦风看到云舒站在满地凌乱交错的布匹之间发呆,走到她面前,轻轻的抚摸对方额头上被撞了的淤青。云舒面对突如其来的温暖竟愣住,与此同时也意识到眼前的人可以成为自己的朋友。 云舒整理了下自己,然后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少年,依然面无表情,一手拍开卫秦风的手,美目瞪了一眼卫秦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话,“三日之后,寒水寺唤云庭一叙。”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嘴角带着一丝痞痞的坏笑,更显娇俏可爱。 三日之后,寒水寺内,秋风谢了落叶,太匆匆,青葱枝叶分离土地,寻找更滋润的土壤生存,露水告别了清晨的慵懒,一切都那么自然,万物春生秋落,来去自如。 菩提树下,云舒正跟随方丈交流佛法,卫秦风踏着清风而来,黑衣庄重沉稳,与白衣翩翩的云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云舒听见身后缓缓的脚步声,回眸一笑百媚生,惊得卫秦风愣了一愣,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儿,越想脸越泛红。卫秦风坐在云舒对面,方丈先行离开,留下二人尴尬的对视,云舒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卫秦风。 唤云庭内安和宁静,耳边都能听得见秋风瑟瑟的声音,菩提叶随风轻飘在云舒的发髻上,云舒抬手去拂树叶,正巧碰着一只骨节分明,有些茧子的手。云舒抬眸对上卫秦风的视线,双手平放于腿上,卫秦风伸手摘掉她头上的叶子,看了看两颊微红,眼神飘忽不定的云舒,竟忍不住用手戳了戳她的脸。 云舒鼓着个脸,气呼呼的轻拍掉卫秦风的手,打破了原本的沉寂,淡淡的说了句:“卫大哥就是被留在北魏的世子?” 卫秦风毫不在乎的点点头,对他来说,留在哪里都一样,他不想看到西燕成为和关蜀一样的下场。 “那你在北魏过得还好吗?”云舒稚气未脱的脸上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抬手替卫秦风斟了杯茶,上好的君山银针,色绿香郁,淡淡的清香在风中弥漫。 卫秦风淡淡一笑,接过茶杯放于嘴边轻轻一吹,还能看见茶上飘着的的雾气,抿一口茶,味道醇厚浓郁,置放于楠木桌上。随即开口道:“嗯……挺好的,北魏景色宜人,民风淳朴,平日里也挺清闲的。” 云舒淡笑不语,其实她已经问过宫里喜欢咂舌八卦的宫人了,卫秦风在北魏过得并不怎么好,处处有人看管,整个府邸都是舅舅的人,很多人都不听他使唤,但卫秦风不说,她就当做不知道。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会儿,便各自离开寒水寺,回到宫中,两个人也经常来往,也不避嫌,反正问心无愧,舅舅也没放在心上,料想她也翻不起多大风浪。 就这样四年来,两个人一来二往成了彼此最好的精神依靠,在过几日便是玉瑕公主的十六寿辰,舅舅会在赐给表姐的公主府办寿,召请文武百官及其亲眷。 七日后,公主府内聚集了许多朝廷重臣和即将及笄订婚的少男少女,美其名曰是参加寿宴,实则就是个姻缘所,借玉瑕公主的寿宴,笼络关系,订婚联姻。 作为主人公的玉瑕公主在一旁看着并不怎么在意,优雅的端坐在亭内,一袭蓝色翠烟衫,散花水雾的淡青色襦裙,幽蓝色的薄纱披身,眼含秋水烟波流盼,肤若凝脂气若幽兰,青丝如瀑挽一只梅花玉簪,步摇伴着微风发出清脆的声响,温婉大方,宛若一幅美人图,人间仙子,月华流动的白月光。 玉瑕公主不愧为北魏第一美人,只可惜这位可人儿心里眼里都只有她的卫哥哥,再容不得他人。而此时的卫秦风正一个人站在花坛边发呆,随即摘了两朵花,一朵白无瑕纯洁而美丽的芍药给了身旁娇小玲珑的云舒,另一朵拿在手上欣赏。顿步来到喻清娥面前, 将那朵红如霞娇嫩而艳丽的牡丹放于她面前,喻清娥接过牡丹娇羞的笑了,卫秦风看着眼前比花娇的美人儿被惊艳了一番,也不知哪家公子有幸能娶得如此良人。 三人坐在亭子里聊了会儿话,周围满是莺莺燕燕的嘈杂声,四年来的相知相伴,三个人几乎是形影不离,这些年来应该是他们最安稳的日子,想起几年后的曲折和支离破碎,现下竟是最好的时光。 对于卫秦风来说,最美好的不过阳光下洒落的金色流光,停留在斑驳树影上的纷飞雀鸟,宁静春日里蝉鸣的欢悦,明媚的微笑和尚且安好的她们。 年少轻狂时做过许多疯狂的事,却未能明白对方眼中溢出来的柔情似水,许多年后回忆起来,竟是如此的懊悔,倘若时光停留在当下,没有后来那么多曲折离奇,是不是所有人都还是这般安稳平和,没有眼泪,没有鲜血,更没有死亡。 第六章 转眼又是四年过去,所有人也都长大了,卫秦风依然留在北魏,日子清闲,一切都没有变化,日复日,年复年的一成不变。 本以为之后的人生也就这样平淡自在了,却没想到一次变故打破了该有的平静,让一切走向最坏的结果,因为执念失去所有,搭上无数人生命作代价去奉陪那个庞大惊人的计划,来时孤身,去时一人。 卫秦风生来倔强,不甘平凡,天生的强者,有着非凡的人生历程,在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因他而死,一个被他耽误了青春年华。他负了喻清娥最好的芳华,却也给了喻清娥十里红妆,明媒正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至少他还有一生可以去弥补喻清娥,而云舒却永远也看不到他黄袍加身,高居王位的模样。 …… 那一年,卫秦风刚好二十岁,正是少年叛逆的年龄,年少轻狂,不知世上的残酷和冷漠,对一切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以为一切都会好,但事实并不如此。 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留在北魏,西燕就会平静宁和,安然无恙,就算是一辈子永远留在这里,他也无所谓,但魏王的野心早已不局限于三足鼎立,西燕迟早是会被吞并的,就像当年的关蜀一样,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西燕地处高山,四处环山,风景怡人,清澈见底的溪水一泄如注,渊源流长,一眼望去,入目都是干净清新的绿色,树影空葱,斑驳倒影,山林外围有许多野兔山鸡,往深处走还能见到不怕生人的小鹿。西燕有着不同的景色,不同的环境气候,一边是青山流水山林远,一边是群马疾驰草原歌,西燕人靠近辽阔无边的草原,因此自幼便学习弓马骑射,卫秦风亦是如此。西燕人因为环境因素,生来便身强体壮,弓马娴熟,卫秦风自到北魏便极少接触到这些,但却并未生疏,也许是西燕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吧。 西燕与关蜀不同的是,一个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一个是百花盛开草木春盛,关蜀人生来便肤白娇嫩,水乡女子温婉动人,而西燕因常年气温灼热,肤色都是较健康的小麦色,手上有着常年骑马射箭留下的茧子。 唯一的共同点恐怕就是都为北魏所灭,一样的国泰民安,却也一样被残杀殆尽,那一年夏天,西燕被血色和红霞笼罩,本该繁华热闹的街市躺着许多尸体。没有了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没有河畔恋人的你侬我侬,更没有飘在黑夜里照亮心情的孔明灯,离家的游子想家,归家的旅人想逃,总是错过,所以寂寞,所以难过。 二十岁是卫秦风最大的一个坎,给他巨大的打击,也是这一年他认清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不是寄人篱下,忍辱负重,而是独自强大。国亡了,父王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空空如也的记忆,这就是乱世征战,成王败寇,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而他要做就要做那个书写历史的人。夕阳西下,卫秦风看着残破不堪,流淌在血泊中矗立的西燕,不忍直视,梦啊,终归是要破碎的,人情冷暖只有自己知道,经历了国破家亡的卫秦风把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 云舒和喻清娥时不时会带些吃食去看望他,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不知如何安慰,只是守在他身旁陪着他,因为这场变故让卫秦风之后都活在复仇中。 次年春天,卫秦风三聘六礼,风风光光的迎娶了北魏第一美人,那一天,大街小巷都是热热闹闹的,许多百姓纷纷跑出家门来看,沾沾这对郎才女貌的新人的喜气。 红妆淡抹总相宜,嫁衣裹身娇若柳,喻清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红润娇俏,明艳动人,娇羞的笑了。美人儿听着府外嘈杂的声音,已经顾不得女儿家的礼仪,只想早点见到那个余生相伴的夫君,不住的探出头去看。 突然一阵清脆响亮的唢呐声惊得新娘子赶紧仔细检查一遍,不再有任何缺漏和不妥后,便温婉大方的端坐于梳妆台前,紧张的手攥紧衣袖。 而自幼跟在喻清娥身边的嬷嬷一边为她梳发,嘴里一边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逗得喻清娥脸红得跟苹果似的。 卫秦风踢了轿门,过了火盆,拜了天地,以江山为聘,日月为媒,娶了天下间最善良美好的人,从此以后,她是他的妻,也是他步步为营的一颗重要棋子。 成亲后的二人依然相敬如宾,她父亲做的事与她并无多大关系,他并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在妻子身上,他承诺过会照顾好她,护她无恙,便不会有假。 三尺秋水剪不断,血海深仇跨不过,喻清娥满心欢喜的嫁给自己心心念念好多年的初恋,初恋总是美好的,但也痛彻心扉,青梅竹马,醒方知痛。 喻清娥满心满意都是夫君,容不下其他人,堂堂公主殿下为了爱人亲自下厨,为丈夫磨墨,细致体贴,无微不至。她想尽自己所能去弥补丈夫,但卫秦风从来没有怨过她,当所有躲躲藏藏的爱恋碰撞在一起,便绝口不提,无意错过后永久封存,没了生息。 像喻清娥那样美好的人,没有人配得上她,生来高贵不可攀,与生俱来的气质,如夏日里海棠一粟,相思成灾。 她爱卫秦风胜过爱自己,在感情里付出最多得不到回应,亦或许对方给予了回答,她却没能感受到,在她爱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爱她,他也是爱她的,可她不知道。 感情就是这样,扑朔迷离,自以为离它很远,却又在某个瞬间悄然而至,没有预兆,也不告诉你结果。 第七章 这就是故事的开始,一切恩怨的由来,罪孽的根源,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在那以后,便是四国分天下,提笔定江山的血雨腥风和爱恨情仇。 卫秦风同妻子恩爱两不疑,携手共患难,喻清娥不顾父王的反对,执意跟随丈夫远赴西燕,这一去便是永远,再见却是阴阳两隔。 那一年云舒十七岁,表姐随姐夫一起离开北魏,而她也并未多做停留,辗转到安梁地界,在那里靠着多年在北魏攒下的银子建了座‘避月山庄’,培养了一部分势力。 之后云舒靠着人脉和手底下的势力打听到了师父的消息,九年前师父离开后,失血过多晕倒在安梁边境,被平阳王府的南屏郡主所救,之后便留在安梁打听她的消息,随便寻找对北魏一击致命的时机。 云舒和师父会面后,将山庄交由师父照料,自己与平阳王府交好,与南屏郡主叶紫绾结为好友,然而她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如果说可怕,恐怕卫秦风都未必是她的对手,她狠在对所有人都是可以利用的价值,对自己也没有丝毫仁慈心。 过几日,安梁会有一次大型拍卖活动,以往也不过如此,但今年不同,压轴的是足以轰动四国的绝对利器,因此几乎各国都派了人来,而这东西就是能治疗安梁太子恶疾的救命药。这东西不仅仅是珍贵在稀有罕见,更重要的是它是改变当今局面的重要因素,多方势力都想得到的宝贝,它代表着权利的趋势和命运长流的轮转。卫秦风想得到它和安梁太子做交易,魏王想用它牵制南梁太子,南梁晋王只是想毁了它,让弟弟无药可治,而她不一样,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别人好过。她想得到这续命仙药的原因很简单,她一个人不好过,所有人都别想痛快,魏王的计划她早已看透,所以她决定截胡,至于真的得到那药之后,应当如何处理,她倒无所谓,反正谁都别想得到。 听雪楼坐落于南梁都城最为繁华热闹的朱雀街,古楼**典雅,分为三层楼阁,楼中装饰雕梁画栋,珠光粉饰,黯红色木质桌椅一眼望去朴实无华,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一层是有些余钱的百姓和商人,二层是身有后台的为官者,三层是身份显赫,家底丰厚的达官权贵和皇室大家。 听雪楼内热闹非常,一层坐满了人,二层多在交流谈话,拉拢关系,三层的五间房则全部有门帘关闭着,云舒坐于三层靠北的房间,正好可以一览全局的最佳地段,而此时的云舒正悠闲地喝着茶,观察其他人的动向,一切都按照她的预想进行着。 而云舒隔壁便是卫秦风和喻清娥夫妇,早在拍卖开始三天前,他们就会面了,对于云舒任性的想法,他们倒丝毫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云舒的任意妄为是阻止不了的,与其看她胡来,不如先应了她。 前面的拍卖同往常一样进行着,并无太多惊喜,直到一把镶嵌宝石的黄金匕首吸引了云舒的注意,外表看起来华而不实,但却是把异常锋利,削铁如泥的好刀,当然这样的物件并不稀奇,但却莫名很合云舒的眼。原本除了那灵药,其他的东西都不在云舒的计划中,然而从不按规律做事的云舒再一次打乱了自己的谋划,谁叫她生性如此。 “我出一百两。” “五百两。” “六百两。” “一千两。” …… 原本心情甚好的云舒一下子情绪降到冰点,一触即发,对面的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老是和她竞价,这刀也没有特别之处啊,云舒可算明白了,这家伙纯属和自己过不去,好啊,你若喜欢便成全你。 “我不要了,这位公子喜欢便拿去吧。”云舒看价格已经被抬到翻出刀本身价值的十倍,便不再往上喊了,看似通情达理的忍让,实则把对方耍了一遍。 这一边是心情大好的云舒,而云舒对面厢房那位笑容僵硬,脸都气白了,没曾想居然把自己绕进去了,一把刀价值几千两,虽然他不缺这点儿钱,但却被个小丫头给耍了,心里总是不痛快。 当云舒看到小厮端着木盘进入对面房间时,越想越高兴,又过了几轮,终于轮到这场拍卖会的重头戏了,长生九命。 啧,终于来了,再晚会儿,就睡着了,当这东西出来时,楼下所有人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却没有人竞价,因为他们清楚这东西即使有幸得到了,也未必有命能带走,钱这东西还是得活着才能用。 “五千两。” “八千两。” “一万两。” “一万五千两。” …… 三层的东西两厢房竞争激烈,毫不想让,价格越抬越高,云舒看着都觉得肉疼,这群人还真下得血本,斗吧,任你们斗得鱼死网破,我来坐收渔利。 透过门帘的间隙看得见,西厢房的土财主是位身材健硕魁梧,浑身散发英武豪气的成熟男人,而这位便是镇守靖州的常胜将军,北魏颇有声望的人物,楚山。 而东厢房是滴水不漏,完全看不清里面的人,不过对方的身份,云舒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安梁晋王,太子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是太子死对头,有希望继承王位的竞争者。这晋王可不简单,明目张胆的和太子斗,两个人的不和真是一点也不掩饰,几乎整个安梁都知道二人明里暗里的争斗,而当今圣上病入膏肓,早已不问朝政,也是如此,魏王想借此机会拿下安梁。 长生九命的价值已经被炒至八万两,云舒看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始出手,虽然她并没有太多钱财可以挥霍,但她身后却是整个西燕和关蜀。 “十万两。” 一语惊人,众人纷纷看向北厢房,却只看得一抹红色和一双纤细白皙的纤纤玉手,但正处对面的司月白看到的却是一簪花水袖 ,织锦长裙的红衣女子悠然站立于楼梯上,艳若玫瑰,面似骄阳,美而清尘,艳而不俗。一双美目凌厉的扫了眼在场大多数人,神情冷淡而疏离,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身娇体软,脸上未着脂粉,淡雅一笑,眼神平静如水,让人忍不住陷进去。 惊艳绝色,眉眼中带着几分慵懒和高傲,宛如梦中忘川河畔的海棠花,摄了心,勾了魂,当真是只有着利爪的猫儿啊,这就是司月白对云舒的第一印象。 而此时云舒心里想的却是为了这么小个玩意儿,真是废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呢,尤其是费银两。 云舒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看着自己,抬眸对上司月白的视线,那是个身材萧条纤瘦,肤如白雪的男人,雕刻般的五官精致且深邃,幽暗冷淡的黑眸邪魅娟狂,孤傲且危险,那种仿佛老鹰盯着兔子的感觉,让云舒很不舒服,感觉自己是只走近陷阱的猎物。 司月白看到云舒有些不高兴的皱了下眉,美目瞪了眼自己,然后关上门帘,留给他空荡荡的走廊,不禁笑出了声,啧,小丫头被吓着了,原来是只阵势大,底子虚的猫儿。 过了一会儿,掌柜将灵药送到她房间,她忍痛的给了十万两银票,然后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盯着那金丝楠木的盒子,死死盯着都快开出花儿了,只觉得心里在滴血,难受,一夜之间因为颗药破产,真刺激。 而另一面司月白手里摩挲着掌柜拿进来的十万两银票,似笑非笑,这次将治疗自己的长生九命拿出来实验,没想到收获颇丰,只是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野猫还真有趣,这一场追逐围捕游戏要开始了。 第八章 拿到长生九命的云舒从后门离开听雪楼,夜已经深了,长安街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常,吆喝叫卖的小吃摊子,桥上放孔明灯的年轻恋人,河里飘荡着的莲花灯。 感到被人跟踪的云舒,转身走进了阴暗无光的小巷,来人紧跟其后,进入小巷不见云舒踪影,突然一个影子从身后走近,黑衣人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云舒出现在他身后,向来是藏在背光处。 云舒一步一步向黑衣人走近,拖在地上摩擦出杂音的木棍,啪的一挥手,一棍子打在黑衣人头上,红色的鲜血渗出黑面罩,黑衣人吃痛的捂住头,痛苦的蜷缩在地上。云舒举起棍子又是一挥手打在黑衣人肩上,这一下找到感觉更用力,胳膊直接脱臼了,用棍子抵住黑衣人下巴,逼迫其与自己对视。 “说吧,谁派你来的。”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声音也没有任何情绪,云淡风轻,好似不管他说出谁的名字,她也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黑衣人不敢轻举妄动,这看似娇嫩柔弱的女子下手还挺重的,出手果断,毫不心软,拿着那么珍贵的东西明目张胆的走在大街上,被人跟踪也如此冷静,根本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此时,黑衣人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他清楚明白他要不说,云舒真可能杀了他,但说了是死,不说也是死,不如赌一把,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个令牌给云舒。云舒接过令牌,黑暗中看不见,只能用手摸,黑衣人趁云舒分神,站起身就要跑,又是一棍子打在腿上,黑衣人跌跪在地上,痛苦的将自己抱成一团。云舒看黑衣人无法再有太大动静后,又重新专注摸起了令牌,上面刻的好像是安梁的标志,不是安梁太子就是晋王的人,反正都是冲着这药来的。 云舒瞥了眼地上的黑衣人,转身走向繁华明亮的闹市,留下黑衣人一个人,她不知道的是,她走后不久,黑衣人便被杀了,这就是作为任务失败和叛变者的惩罚。 另一面司月白已经查过和她的所有相关的人事物,看着院子里的那株海棠花,脑子里竟浮现出女子明艳的脸庞,那么有趣的女人应该站在他的身边。司月白不禁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思,难道是一见钟情,但不管是什么,他都不允许自己有软肋,因为现在的他还不够强大,即使拥有了云舒,也保护不了她。司月白在心底将这个可怕的想法压在最深处,然后不再柔情的看着那株海棠,而云舒此时正对着那对自己毫无用处的九命发呆。 “我为什么要买下来?是不是太冲动了?怎么办啊?”云舒愣了愣的看着盒子,心里浮现了无数个想法,但却发现这东西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用,然后失望的收好放在暗格里。 吭吭,有人敲响了云舒的门,云舒缓缓起身,打开门一看,叶紫绾娇俏可爱的娃娃脸凑近云舒面前放大,惊得云舒往后退了一步,叶紫绾见状,赶紧拉住云舒,以防她跌倒。 “小绾,你干嘛,吓死我了。”说完,好似真的被吓坏了,在胸前拍拍。 叶紫绾笑得天真烂漫的坐在云舒旁边,拉起云舒的手臂摇啊摇,嘟着个嘴撒娇,云舒本就对可爱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心情一瞬间就被瓦解了,捏捏了叶紫绾的脸蛋,软软的像包子,真舒服。 “云舒啊,我跟你说啊,那姓南的仗着会武功,就知道欺负我,气死了。”叶紫绾气鼓鼓的涨红个脸,边说边用力扯自己衣袖,眼睛里全是气恼和不服气,本就乖巧可爱的脸蛋更显娇美。 叶紫绾的漂亮不似喻清娥的温婉大方,也不似云舒的明艳动人,而是那种水灵秀气,清新脱俗的女生,一双杏眼楚楚动人,满是不知世事的纯真,一袭青衣,粉妆玉琢的小脸蛋尤为娇俏。 “你又调皮了吧。”云舒无奈的摇摇头,轻轻抚摸小丫头的乌黑柔顺的头发,被说中的叶紫绾刹那间脸烧得通红,却又不甘心,倔强的抬起下巴,避开云舒细细打量的眼神。 “才没有,明明就是他不讲道理,欺负人,你居然不帮我,哼。”叶紫绾傲娇的扭过头,留给云舒一个后脑勺,云舒看着又闹脾气的叶紫绾,无奈的笑笑,静静看着叶紫绾的动静。 “是,都是南叔叔的错,那我替小绾教训他,把他发配庐州,再也不会出现在小绾面前,可好?”云舒戏谑的调侃道。 叶紫绾一听,立马转过头,拉起云舒的手,“不可以……其实我也没那么讨厌他啦。”说完,脸如火烧般烫,云舒静静看着她脸上的变化,笑而不语,又是一个迷恋感情的无知少女。 云舒看这眼前开朗可爱的叶紫绾,脑海里浮现出南开那张英俊却面瘫的脸,心想这两人还挺配的,互补。 之后,云舒便对两人的恩爱甜蜜视若无睹,心里想的只有那长生九命,几国越乱,对她来说越有利,然后静悄悄,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回了避月山庄。 云舒瞥了眼空荡荡的花园,这里荒废已久,许久不见人烟,突然有人靠近,云舒敏锐的站起身躲起来,走进来的居然是当日在听雪楼见过的男人。司月白斜眼瞥了眼下,看到云舒露在外面的罗裙,嘴角浮现出一抹极难察觉的笑,早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清楚了云舒的全部。 云舒从石山后走出来,轻飘飘的水袖蓝衣,秀而不媚,一头青丝只用一根银簪固定,眼角带笑,面若桃花,绕过司月白身旁,走进云亭,许久无人搭理,长椅上积了层厚厚的灰。掏出手帕擦了擦面前,然后丝毫不介意的坐下,比起脏,她更讨厌站着腿发酸,看着眼前神秘的男人,倒一点都没兴趣想知道,毕竟她这人比较记仇。 司月白尴尬的摸摸鼻子,然后平静而冷淡的说一句话,引起了云舒的兴趣,“在下司月白,安梁人士。”国姓司,看样貌应该年纪不大,晋王她见过了,想来除了那常年卧病在床的安梁太子,她已经想不出其他人了。 “幸会。” 第九章 “幸会。” 云舒仔细打量着对面的男子,墨竹纹华服,金丝勾边的牡丹刺绣,一针一线做工精细,腰挂麒麟玉佩,青色流苏,青丝随意的披散在两肩,额前的碎发恣意潇洒,随风而动多了几分桀骜,绀蓝色凤尾蝶纹的银丝靴子,手里拿着把扇子。那扇面上的书画极为精致,手法干净利落,落笔行云流水,画扇整洁干净,题字凌厉刚劲,就和他的人一样,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是个极会隐忍伪装的妖孽。 对于云舒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司月白只是静静站着,随后开口:“百闻不如一见,长淑公主果然是个大美人。” 轻佻的语气和不停打量的眼神,让云舒觉着很不舒服,心里对司月白的态度降到了冰点,什么体弱多病,温柔似水全是假的,可真会作秀,然后下意识的躲避。 “不知太子造访我避月山庄,有何贵干?” 司月白似乎猜到了她的反应,嘴角轻挑,然后一瞬变脸,收起了刚才温和的笑,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压迫,好像换了一个人。 司月白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在下以为长淑公主知道。” 云舒转身走进亭子,拿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放在嘴边吹了吹,抿了一小口,眉眼上挑,瞟了一眼司月白,那神情像极了一只高贵冷艳的猫儿。 茶杯轻放,趴在长亭的椅背上,手里摩挲着一朵蔷薇花,白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蔷薇上打转,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风情万种,深深地融进司月白的眼里,平静而美好。 侧对着司月白的云舒自顾自的玩弄着手里的花,如黄莺出谷般清脆悦耳的声音说:“许是知道,许是不知道,还请太子明示。” 说完,回头看了眼司月白的表情,依然不动声色,静静地背着光站在她面前,有意无意的替她遮去如火烧的烈日阳光,这一瞬间竟让云舒觉得动心,身后是万丈华光,生来便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他就是光本身。 司月白看到云舒眼睛里停留了十秒左右的呆滞和痴迷,只觉心情甚好,却面不改色,“既然长淑公主不知,那就来日方长,在下有的是时间等公主的回答,您说呢?” 说完,还挑了一下眉,云舒被对方的调笑逗得两颊通红,呆愣的样子被当场捕捉到,真是既窘迫又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 见过世间千千万万人,独你一人入我眉眼,浸我相思,扰我幽梦。 “哼,谁要跟你来日方长啊?堂堂太子,竟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云舒嗤笑一声,当即回怼司月白,那不服输又较真的样子就像是糖葫芦化了,风筝飞了的孩子。 司月白见她如此可爱一面,哪还绷得住表情,爽朗的笑出声,调侃了句,“啧,猫儿,收起你的爪子,我没有恶意。”听到司月白对自己的称呼,又惊喜又生气,喜的是猫儿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气的是这家伙还挺自来熟的,真是厚脸皮。 “没想到太子竟还有给人起绰号的习惯,如果没什么事儿了,就请回吧。” 云舒知道司月白想要的是自己手上的长生九命,而她想要的却是复国,听来可笑,却一路险阻,看起来是痴人说梦,实际上付出良多,只是事情没有按照预测般进行。 司月白也不说话,静静地坐在云舒身旁,拿起托盘里的杯子,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看云舒看的风景 ,喝云舒喝的茶。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会儿,然后司月白临走时,云舒摘了几只支蔷薇给他,我将我认为最好看的花给你,希望你不要让我眼里含泪。 作为回礼,司月白将在拍卖场买下的匕首送给云舒,希望它能代替我保护你。 最好的爱情是从一而终,最苦的酒是相思入骨,最难的路是一个人走,不能回头。 看着司月白的背影在视线内消失,云舒脸上的笑僵硬,手里紧攥着那把匕首,上面还有司月白存留的温度,然后也转身离开。 避月山庄的织幻阁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微弱的烛光,昏暗的光线下映照出一张俊逸硬朗的脸,卫秦风倒了杯香浓醇厚的梅子酒,递给半倚在窗台前的云舒,伸手替云舒整理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云舒把酒拿在手上,只是一脸深沉的望着山下的绿竹林,神色黯淡,不知在想些什么,吹了会儿凉风,清醒了下脑袋,淡淡开口。 “鱼已经在池塘了,现在只要下钩就行。” 卫秦风饮着烈酒,闭目聆听着初夏的蝉鸣,凉风阵阵,夜幕伴着星河流浪,光在月圆下泛滥,是悲凉的夏季,也是遥不可及的你。 “你确定那安梁太子真的能帮你复国?” “不确定,但只有他才能帮我。” “一定要吗?” “一定要。” 卫秦风看着这个自己保护了十年的丫头,他不敢想,自己做的事如果伤害到她,她会不会原谅自己,但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剩下的路得她自己走。 而云舒心里想的是如何利用别人来达成自己复国的计划,却从没想过自己也是别人棋盘上的重要人物,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人还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第十章 同卫秦风商量完后,云舒一个人站在窗口望着黑夜,月黑风高,寒风瑟瑟,今晚的月亮异常美丽,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原因,总觉得多了几分悲凉,可惜那么美的月色,很快就被乌云罩住了。 抬头仰望星空,满眼泪光,低头满目荒凉,闭目,将卫秦风给她的茶洒在风里,吱,门开了,南开坐在方才卫秦风的位置上,将桌子上摆放凌乱的酒杯整理好,才开口。 “公主,全都安排好了。” 云舒睁开眼,没有了刚才的楚楚可怜,换上了冷冰冰的神情,冷淡而疏离,充满意欲的狂野,转身拿起暗匣中珍藏的烈酒,对着嘴一饮而尽,晶莹剔透的酒液顺着云舒光洁白皙的脖颈一路向下,魅惑一笑,万般风情也不过如此了。 从怀里掏出那黄金匕首,神色暗淡,不知在想些什么,抽出刀鞘,寒光凌冽,削铁如泥,和它上任主人一样,锋利尖锐不可近,是了,那可是一只翱翔九天的赳赳雄鹰,怎会甘心蛰伏为茧。 “知道了。” 南开听到女子的话后,无奈的转身退出房间,没了声响了,云舒站于案台前,提笔沾墨,在一片白茫茫的宣纸上写下六个字,成,天下我主,败……。 不,本宫不能败,败了,就是死,云舒气结的扯下宣纸揉成一团,扔在墙角,司月白,你逃不出本宫的手掌心。 云舒怎么也想不到七日后发生的那件事有多可笑,夜幕降临,长安城内灯火通明,却被一阵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东宫走火了,四方不断有好事看热闹的人涌来,让救援变得麻烦。 而云舒站在长安最大的酒楼,明月楼最安静且繁华舒适的天字**房,那里是能纵观整个长安城的制高点,夜幕下隐藏的往往都是最危险最麻烦的,所以才需要在黑暗无光的时候中动手。 正在房间,拿着清酒慢饮的云舒慵懒的依靠在窗边,满目柔光,柔情似水,突然门被猛烈的撞开,一团黑色的影子闯入房间,朝她而来,云舒下意识的避开,黑影直直的撞在窗台上,虚弱的瘫软在地上。乱糟糟的青丝洒在地上,遮住了那人的脸,只看得那是个身材羸弱精瘦的男人,裘衣半开露出结实的胸膛,开口延生至小腹,干练的腹肌正渗着血,伤口不是很严重,但也见了血。 男子此时此刻比流浪的乞丐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却狼狈又不失高贵,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如今却晕在地上。云舒轻轻拿起桌上的烛台,仔细观察了一番,这家伙身上穿的织罗锦缎乃是进贡的‘紫云端’,千金难求,就这么坏了,真败家,想着还撇了撇嘴。男人身上的破损和焦黑炭痕应该是被火烧的,用手戳了戳受伤的男人,男人抬起头,看着盯着自己的云舒愣住了,自己怎么会在这儿。 云舒看着满脸黑灰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的男人,总觉得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凑近扒拉开男人的头发,当时谁呢,竟然是司月白,刚才好像是隐约听到东宫走火的声音,原来是真的。 虽然几次见面,但对司月白的印象都不怎么好,不过自己很需要他,在心里纠结了会儿,转身翻出处理伤口的金疮药和纱布,为帮司月白包扎好,期间发泄不满的故意用了点力,对于她孩子气的行为,司月白并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 深情脉脉看着云舒的某人突然脸色一变,耳朵发烫,两颊泛红,额头出现细细的汗珠,眼神迷离,充满欲望和狂野,呼吸急促,看着云舒的时候像被狼盯上的小白兔。 司月白极力克制身体的冲动,避开云舒的视线,不敢看她,怕控制不住自己,云舒发觉不对劲,捏住司月白的下巴迫使他面对自己,然后一把甩开,往后躲。 云舒慌张的神情勾起了司月白仅剩的理智,一步一步向云舒走去,无路可退的云舒被压在床上,看着身上神志不清醒的司月白,怎么也推不开,一只手攀上自己的腰往上摸,云舒情急之下翻身坐在司月白身上,一只手毫不犹豫的掐住他的脖子,然后另一只手直接一巴掌打回了司月白的理智。 司月白看着身上的柔软,满脸愤怒皱眉的云舒瞪着双如潭如星的桃花眼,是真的生气了,但还是忍不住在她腰上捏了一下,吃痛的云舒一脚踹开司月白。赶紧站起身,整理衣物,掏出枕头下藏着的匕首,司月白看到云舒拿出的刀,脸上不显,心里却很欢喜,原来她很喜欢自己送的东西,那就好,本来还怕她会不满意。 云舒看司月白一动不动的跌坐在地上,没有反应,以为是自己刚才那一脚太用力,让他伤口裂开了,有些内疚,将刀收回去,然后小心翼翼的移到司月白面前,畏畏缩缩的把他拉起来。 司月白见她没有生气了,高兴的握住云舒的手,后者条件反射的一把推开,咚,司月白再次被狠狠摔在地上,无奈的笑笑。 “动一下划一下,你要试试?” 云舒恶狠狠的威胁说道,表面冷静,波澜不惊,内心慌得不得了,恐怕对方大声点说话都能让她怂了。 司月白见云舒眼里的慌乱,就知道她在装模作样,但也不戳穿,开始逗云舒,“那便试试,你是否真能把我活剐了。”说罢,还故意靠近云舒,半眯着眼,心里强忍着疼痛,那几种伤药混合在一起便会让人情绪波动,身体温度上升,全身发热,非常痒,司月白忍出了冷汗,脸色看起来很差。 云舒看司月白凑近自己,猛然想起自己刚才沐浴完,还没来得及叫小二把水抬走,赶紧跑到屏风后,拿起木桶舀了水朝靠近自己的司月白泼去,司月白完全没想到丫头居然还有这么一招,真是朵全身带刺的花。 吭吭,门外传来敲门声和南开担忧的问候,刚被泼了水,伤痕累累的司月白直接翻窗户跑了,幸亏这里是客栈,若是都城的御明楼,估计今儿个就得折在这儿。 司月白前脚刚走,这边南开刚好打开门,看到满地水渍,神色暗淡皱起了眉,却也什么也没说,闲聊了会儿便走了,留下云舒一个人看着发呆。 第十一章 东宫走水一事因为各方面的勾结和施压,幕后真凶并未受到惩罚,事故发生当晚,晋王手底下的侍卫第一时间赶到,而晋王府距离东宫须得走半个时辰的路,这么迅速赶到现场,莫不是根本就知道会有火灾,一直在周围等着。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哪里是意外,分明就是人为纵火,而放火的人是谁也不必多说,至于他为什么还安排人在周围等着救援,恐怕是为了确认太子的生死。 虽然此事被极力镇压,但还是跑漏了风声,王上知道后,也只是杖毙了东宫几个失职的手下,晋王买通了皇上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太监,并安排了个死囚装成纵火犯,自己则全身而退。可皇上哪是那么容易糊弄的,毕竟当年他也是从皇子到帝王,他非常清楚皇权之间的斗争,但他却并未惩治晋王,一是因为晋王终归也是他疼爱的其中一个儿子,二是想借此机会让司月白拥有危机感,逐渐成长为配得上王位的人。 …… 明月楼内,云舒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又气愤又恼羞,不过想起自己对司月白的态度,确实有几分情绪在里面,是自己太过分了。 第二日,云舒带着南开到太子府探望司月白,太子府内威严庄重,与司月白平日里的性格截然相反,真搞不懂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南开跟着司月白的侍卫参观校场去了,留她一人在东宫徘徊不断,庭树下慵懒晒着阳光睡觉的猫儿,满布枝叶繁华的海棠树,晴空万里穿透云彩的阳光,然而这都不是她停留的原因,因为她迷路了。失去方向的云舒靠着海棠树发呆,闭着眼听夏日里的蝉鸣,慢慢的睡着了,脑袋耷拉着,整个人向前倾,一只手扶住了她揽在怀中。手臂的主人静静的看着怀里安静甜美的丫头,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仿佛好像没有什么值得他去担心,只要看着她一切都很美好。 司月白因为朝野上纷争而皱着的眉因她而舒展开,手脚小心翼翼的抱着云舒走进自己的书房,慢慢放在塌上,然后迷恋的看了一会儿,转身坐到案台旁,继续看着手下拦截下的那些官员勾结的书信。 书房内案台犹新,铺陈纸笔留下墨白,书架上横列着摆放整洁的古老书籍,泛黄褶皱的书页代表着某一段历史和故事,一段段话写的是腥风血雨的权利金钱,一个个字念的是豪迈大气的沙场征战,一笔笔墨画的是浩然正气的天下大统。 天下是山川,是河流,是君臣百姓,是万物生长,动是血流成河的人间浩劫,不动是暗潮汹涌的黎明深潭。 世上最难,莫过于事事两难全。 晌午的风温和而宁静,轻拂窗边挂着的风铃,清脆的声音伴着鸟鸣奏起了曲子,谱写出一段华丽的故事,阳光洒进屋子里,影射出那人的身影,俊逸非凡的侧颜没有了平时的不羁和放纵,多了几分成熟稳重,曾经的少年公子,现在是真正的东宫之主。 司月白看着窗外的远山青黛,思绪飘到了云里,轻柔,缓慢,安静,平和,离开了世俗的愁难,全都变得好美好美,青烟缭绕蒙住了双眼,再睁眼是云舒美丽的脸,心之所向,至死不渝。 而此时的云舒正在睡梦中游离,不知为何,这一天睡得异常安稳,睁开眼迷糊的揉揉眼,入目的是司月白雕刻般的俊美侧颜,公子如玉便是这般吧。今日的司月白莫名的耀眼,惊了云舒,恍了神,原来他这般好看,比女子更美,却并非阴柔,而是俊秀,以前看他是因为心中怨气而不好,如今抛去种种不喜,剩下的都是美好和欢喜。 云舒走到司月白面前,挡住多余的阳光,影子印在了画本之上,强烈的视线似乎想要看透那双垂着的眸子里微弱的光亮因何而来。司月白抬头对上云舒的眼神,突然看见对方的时候,暗淡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看着这一幕的云舒一瞬间竟觉得有什么东西牵动了她的心,然而回想起关蜀的惨败,她稳了稳心神,不允许自己感情用事。 “我还以为太子殿下除了流连烟花之所,别无爱好,原来同那些文人骚客一般,喜欢吟诗作赋,做些无病**的事,打发闲时。” 云舒半眯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风情万种,勾人撩魂的像只狐狸变的妖精,有意无意的敲着案台上的砚台,用手指挑逗性的沾了点墨,凑近司月白只一尺近,用带墨的手指点在他的鼻尖上,然后像只偷腥的猫儿轻笑着眨眼睛,弯弯的月牙儿。 司月白无奈的笑笑,也不生气,放下手中的毛笔,一把抓住云舒的小手,轻轻一扯将云舒放在桌子上,然后一点点靠近,圈在怀里,俯身诱惑性的在耳边说了句,真是只磨人的猫儿。说完,将头埋在云舒的脖颈里,两只手环上云舒的腰,云舒僵住不敢动,愣了一会儿,见司月白没有动作后,低头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司月白像只刚出生的狗狗。 对于司月白的事,云舒也派人查了个一清二楚,年幼时母亲因病去逝,兄弟姐妹也都因为种种原因死伤无数,在兰贵妃的打压刁难下长大,还有哥哥虎视眈眈,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云舒一想到自己要用感情牵制利用这个男人,居然有些难受内疚,轻柔的摸摸他的头,伸手抱住他,不知是春心萌动还是同情心泛滥。 就在云舒发呆的时候,司月白蹭了蹭云舒的脖颈,然后轻咬了一口,疼得云舒回过神,下意识的去摸被咬的地方,看着笑得开心,跟个幼稚的孩子一样的司月白,有些闷气,一把推开司月白。 司月白见她有些生气,再次凑到她眼前,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云舒,被吓得手足无措,赶紧哄,但云舒其实根本就没那么疼,只是故意逗司月白的。 云舒拿起旁边司月白随意摆放的书信,拆开看了一眼,果然,这家伙没自己想得那么简单,真是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司月白觉得不需要对云舒有任何隐瞒,自己对云舒不用有秘密,他们本就该被牵绊到一起,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浮世三千他只要云舒一人,而云舒于世间万物也最需要他。 这场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的爱,注定了后来的种种不可能和悲剧,司月白也好,云舒也好,乱世之中的感情既能坚定不移,也会经不起一点猜疑。 关蜀的长淑公主因怨而活步步为营,也因爱重生死生契阔,生来高贵,死来悲凉,来时孤身,去时一人,本以为是一人游走于世上,却没想到死后合葬于一处坟。 爱她至深,无关生死,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于她是情之所钟,于他亦是一往情深。 第十二章 离开太子府后,站在分岔路口时,云舒迷茫了,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但是她已经别无选择了,哪怕竭尽全力,也在所不惜,她已经不是关蜀的公主了,她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就算是化作魔鬼,将身边所有人带入这个局中,也不在乎了。 现在的云舒已经变了,变得没有底线,没有怜悯之心,任何可以利用的都不会放过,人生就是这样,没有那么多置身事外,所有人都是故事的一部分,只是有些人本就是故事本身,比如云舒,比如喻清娥,比如…… 回到避月山庄后,云舒关上门躲在角落,倚在墙边闭眼沉沉睡去,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安稳,也许是心中有愧,无法安眠。 从那天起,司月白派了个亲信保护云舒,是个身材挺拔,俊朗潇洒的男子,名叫元津,据说身世挺可怜的,是个孤儿,家破人亡后被司月白招揽,成为太子府暗卫首领。 数日后,聚鸿楼内二楼东面角落坐着两个年轻俊美,白白嫩嫩的男子,一个白衣青竹纹绣,执玉骨白面扇的俊美小生,一个紫绀色白鸟纹,拿金边银鞘剑的硬朗男子。 两个人直直的看着楼下的动静,闹市中一个气质文静的青衣女子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温婉如一缕清风拂过心中的水潭,掸起一圈涟漪,青丝如瀑,身材姣好,回首一眼,便是一生。 那女子回头一笑,琥珀色的眼睛写满了纯真无邪,不染凡尘世俗的干净,像是神话故事里的小仙女,虽然没有惊艳的美貌,平平五无奇,却有让人觉得很舒服,忍不住想要靠近,这么美好的女子,不该生在这个错综复杂的时代,她本该幸福美满的。 女子拉着黑衣男人的袖子,一双如月牙般可爱的笑眼多好看啊,特别是那对酒窝特别有感染力,让世界美好,让伤痛愈合,没有人会对这样的女孩子不喜欢。 黑衣男人一脸宠溺的看着女孩儿,而这个男人便是听雪楼有过一面之缘的北魏镇远大将军,楚山。自听雪楼之后,他便一直留在安梁没有离开,云舒也派人调查过,然而楚山身边的人太多,实在查不到,只知道三天前,楚山的亲卫队护送了一个年轻姑娘到安梁,这个姑娘就是楼下的青衣女子。 云舒和元津对视了一眼,打开空白扇面的玉制骨扇,步履轻盈的来到街上,走近青衣女子,擦肩而过之际,撞倒了女子手里的桂花糕,云舒弯下腰去捡,正好和女子的手碰到一起,两个人定定的看着对方。 楚山在旁边看着,觉得刺眼,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青衣姑娘转身就走了,可惜了这么美好的女子是个残疾,那女子回头看云舒,露出一个俏皮可爱的笑容,让云舒心头一暖。 后来云舒派人打听出了一些消息,原来那青衣姑娘是楚山唯一的妹妹,楚云蓉,十几年前一场战乱,让他们父母双亡,从此两个人相依为命一起长大,几番辗转下,楚山被魏王看中了才华,一举翻身成为大将军。 可以说楚山对这个妹妹疼爱到了极点,对他来说妹妹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就像后来云蓉说的,他是天下间最好的哥哥,但那已经是后来的事,后来……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两日后,长安的朱雀街上,云舒再次遇见了楚云蓉,这一次却没有楚山的随同,这几日云舒总是女扮男装,一席白衣温文尔雅,绝佳的世公子一个。 云舒派人跑了好几条街,买到了那日撞倒楚云蓉的桂花糕,是整个长安出了名的小食,入口即化,细腻软糯,并不会甜腻,淡淡的桂花香勾起人的食欲。 云舒拿着桂花糕走到楚云蓉面前,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以示友好,然后压低嗓子说话。 “在下洛白,安梁人士,上次行事匆匆,无意撞倒姑娘的桂花糕,今特来此赔礼道歉,还请姑娘见谅。” 楚云蓉看着她笑得特别开心,云舒不解对方因何而笑,楚云蓉则拉住云舒的手,开口是轻甜悦耳的声音,很好听。 “姑娘生得这般好看,扮作公子哥儿,不知迷了多少女孩儿的心呢。” 云舒一脸震惊的看着她,自己自认为已经伪装得很好了,怎么会被一眼看穿,这…… 云舒将疑惑脱口而出,却也忘了压低声音,那清脆美妙的声音,一听就是女子,“你怎么看出来的?” 听了云舒的话,楚云蓉笑着解释道。 “嘻嘻,姑娘身上有淡淡的花香,而且你身形姣好,不是女子是什么?” 云舒低头看了眼自己,额……失策了。 不知为何,对眼前这个女孩儿,自己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喜欢,一见如故的那种,好像天生就是合得来的朋友。 云舒也不再说假话了,光是戏弄她一下都觉得内疚,谁用能想到后来她用一生编织了一个谎,欺骗了这个女孩儿一生,到死都没来得及说声对不起。 “我叫云舒,关蜀人士。” “嘻嘻,我叫楚云蓉,北魏人士。”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总是来的很快,只要三观合就能一见如故,从梳妆小事谈到山河秀丽,两个美好的女子,一个从倾倒众生到自尽而亡,一个从温柔岁月到平淡如初,变了,亦没有变。 在这岁月长河中,云舒就是那红尘万丈中的一抹朱砂痣,没熟透,烂心头,恰似那相思花开七日红,短暂而美好,一瞬即逝。 而喻清娥则是那不染凡尘的白月光,近眼前,远天边,偏是那雍容华贵的白牡丹上一点血,终归是落了凡尘。 叶紫绾是那青山绿水中的丝丝薄雾,不清晰,也朦胧,像极了昼开夜合的合欢花,经过时间的沉淀,成为一杯茶。 楚云蓉则是那皑皑雪山旁的落花流水,清见底,水无波,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不因世俗而脏污,却为一人入红尘。 第十三章 在云舒实行计划的时候,远在西燕的玉瑕公主也悄悄的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来到安梁的地界上,避月山庄内,云舒见到分离数月的表姐,很是激动,两个人抱在一起,完全把卫秦风当空气。 “喻姐姐,我真的好想你,上次见面还是半年以前呢,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身穿赤红色修身戎装,彤色衣带齐腰而束,拉长身形,桃红色轻纱随意的披在肩上,一头青丝只一根胭脂红的丝带挽起成马尾,一缕一缕编起来,英姿飒爽,明艳动人,开心得像个孩子拉着喻清娥的衣袖撒娇。 而喻清娥则一席杏仁黄曳地长裙,随风而动的象牙白轻纱薄雾,腰挂银制嫩绿色琉璃的禁步,耳戴上品东珠坠流苏耳环,金丝银线勾勒的牡丹步摇,梳一个温婉大气的妇人髻,精致典雅的美娘子。 而卫秦风则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们,守着她们,一个人独自饮酒思考,思绪早已飘到天边以外,哪还管得这俩感情深厚的表姐妹说些什么。 自那日避月山庄一聚,已经过去五天了,三天前还活蹦乱跳的云舒现在正躺在床上抑郁,而害她受伤的人站在一旁幸灾乐祸,事情是这样的。 三日前正值寒山寺朝拜礼佛的日子,云舒收拾了一番,同叶紫绾一同去寒山寺进香,然而却在虎涧口遇到了司月白的队伍,于是便一起同行。半路上突然冒出一群黑衣人,本以为只是上山拜个佛,便将随行的侍卫遣散了,突然一把尖利锋锐的刀刺进马车,闪过一抹寒光,云舒躲过去后,和叶紫绾藏在马车里不敢动。 而司月白被侍卫紧紧包围,毫发无损,一个黑衣人提剑向云舒二人的方向走去,一把扯掉马车上的帘子,朝叶紫绾而去,眼看叶紫绾就要香消玉殒的时候,云舒一把推开叶紫绾,一剑刺进了她的肩膀,血不停的往外冒,红色浸透了衣衫。 司月白听到云舒的惊呼,推开侍卫靠近,看到受伤的云舒,温和平静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愤怒气恼,拿过长剑一招抹了黑衣人的脖子。而被吓坏了的叶紫绾抱着云舒急得团团转,眼泪夺眶而出,忍不住,双手按住云舒的伤口,着急得连话都说不清。 “小舒,你……你别吓我啊,我、我胆小,呜呜……” 伤口扯得生疼,一点都不敢动,怕伤口更深,但看着这样无助的叶紫绾,云舒还是咬着牙,伸出一只手去摸叶紫绾的头,轻抚以示安慰,但却因此让伤口渗出的血更多,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司月白看着不要命的云舒,打从心底猛然升起一股气,整个脸都黑了下来,气氛低沉可怕,一把抱起云舒放进自己马车,让马夫小心驾车到医馆,自己则为了让云舒减缓一些疼痛,把她揽在怀里,说话让她保持清醒。 而叶紫绾毕竟是云舒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司月白也让人安全护送其回到平阳王府,并通知了南开和玉瑕公主,至于云舒的伤并不致命,但也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而两个时辰前,所有人聚到一起,就有了这样一幕。 叶紫绾紧紧抱住云舒的手,眼睛里泛着明亮的光,惊喜万分,“小舒啊,你还疼不疼啊?”云舒笑着摇摇头。 紧接着喻清娥也坐在云舒床边,手里拿着一碗红枣糯米粥,一口一口的喂云舒,说是大病初愈,不易食油荤,体贴到连饮食也不允许出错,让云舒很是感动。 卫秦风和南开直愣愣的站在旁边看着她,然后默契的唱起了双簧,把云舒说得一愣一愣的。 “小云儿,以后绝对不可以一个人出门。” “对,小舒,你该听南先生的话。” “这次运气好,只是肩膀。” “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别让清儿和我为你担心。” 云舒乖乖的应了声好。 楚山也推着楚云蓉走进来,客套的问了句好,楚云蓉则一脸紧张的对云舒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才绽出一个甜美可爱的笑容,明眸皓齿,朱唇浅笑,淡淡的酒窝却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其实云舒都知道,大家都是真的关心她,不仅仅是流露于表面的,包括心里的担心和关怀,她都一清二楚。 就在大家聊得热闹的时候,一抹甘蓝色修长身影缓步而来,气得云舒差点跳起来,而来人正是司月白。 司月白看着心情甚好,脸色红润的云舒,很自然的走到云舒旁边,赔了个不是,因为当日的刺客是冲着司月白来的,云舒是无辜受牵连,但听完道歉后的云舒,只觉得心情更差了,直接抓起枕头扔向司月白。司月白感觉到危险,反射性的站起身躲开了,看过她无碍后,问候了几句便离开了。 而云舒看着消失不见的司月白只觉得上辈子可能欠他的,真是个冤家,下次要是让她逮着,定让他为此付出代价,毕竟她记仇是出了名的。 从始至终两个人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但却阴差阳错凑在一起,是彼此的光明,也是黑暗,一路相互扶持,陪他称王,陪他从深渊走向晨光。 他是她的王,也是她的郎,十里红妆,长安盛夏,她嫁衣红桑,为他红妆淡抹,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褪去铅华共度余生,但终究命运并不眷顾他们,但至少死后长眠也是一座坟,倒也不会孤独,生是夫妻,死亦是。 第十四章 修养一段时间,伤痊愈后,却也留下了疤,看着那道疤痕,云舒心想,好在这么丑的疤没有留在小绾身上,不然那丫头肯定又得哭鼻子,真好。 很快,便是喻清娥的生辰,所有人都奉上了精心准备的礼物,但最好的礼物一定是最喜欢的人送的,可卫秦风却好似完全忘记了,完全没提这个事,喻清娥心里难过,却也没有说出来,她不想丈夫为难。 然而卫秦风从来都没有忘记她的生辰,并偷偷为喻清娥准备了世上最好的礼物,他对喻清娥的用心一点也不少,只是他生性冷淡,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以至于再别人看来,他没有那么爱喻清娥,可是感情这种事除了当事人,其他人的议论都是无用的。 他深爱着青春年少时一见倾心的喻清娥,也爱着深爱自己不顾一切的喻清娥,他一生只爱过一个女人,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真正的从一而终。 而喻清娥对他的爱亦是连性命都不要,明明两个人都深爱对方,却什么也不说,一个以为是赎罪,一个以为是厌恶,幸运的是,最终她们还是表明心意,走到了一起。 夜色微凉,两岸秋风吹池塘,灯火通明的都城篝火明灭不定,池水中央的青荷摇摇欲坠,荷叶随风而动,溅起露珠包裹中心,怕一不小心太用力,碰碎了这些个透明的小珍珠。雕花木栏古老而质朴,错乱缠绕的藤蔓攀附于倚栏上自然生长,红烛摇曳,引来几只飞蛾扑火,石桥对面是一只小船,停靠在岸边浮动摇摆。 卫秦风扶着妻子坐上小船,妻子安静的倚坐在船中央,自己则亲自划水游湖,小船沿着河道缓缓前行,穿过一片雪白鹅毛的芦苇荡,入目是一株翠柳,柳树的枝丫还盛着嫩芽,四周寂静无声,有些许清冷。 “清儿,你且坐会儿,我去去就回。” 说罢,卫秦风将自己身上穿着的外衣脱下,披在妻子肩上,转身向黑暗走去,喻清娥定定的看着,直到对方身影消失。 虽然如今是夏日,但初夏的夜还是有些清凉,喻清娥坐在小船里抱着腿缩成一团,旁边只有一个微弱的灯笼,荒郊野外安静祥和,却也让她十分害怕,紧张的四处张望,却又胆怯的只露出一只眼睛从卫秦风外衣探出来,这模样可爱极了。 过了良久,夫君也没回来,喻清娥害怕得声音有些颤抖慌张,眼圈泛红,带着点哭腔,本就温婉动人,如出水芙蓉的美人儿,更让人怜惜。 过了一会儿,卫秦风回来了,身后是一片光亮,手背在身后,神神秘秘的同喻清娥说:“你先把眼睛闭上。” 喻清娥丝毫不怀疑的将双眼闭上,卷翘的睫毛扑闪着,眉目如画,静若处子,三千青丝只用一只银簪随意挽起,额前的碎发俏皮可爱,清新脱俗的白衣飘飘欲仙,微光倒影在湖面上折射出她惊世的容颜,肤如凝脂,比那画中仙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黑夜中清风徐徐,阵阵花香,芦苇随风摇摆,散在风中的柳絮轻飘飘的坠于湖面绽开涟漪,倒影湖面的月缺月圆平静而安详,一叶孤舟停靠在岸边,小船上是与仙争芳的美人儿,船外是黑衣深邃冷酷的英俊男子,多美的画面呀。 卫秦风看着乖乖闭眼的妻子,从身后拿出那片光亮,定睛一看,原是数不清的萤火虫,一只,两只,三只……莹莹绿光不仅仅是浪漫,也是心血付出和他对喻清娥的在乎。 “你睁开眼看看,喜不喜欢这个生辰礼?” 喻清娥睁开眼是漫天流萤在她身旁打转,一瞬间照亮了整个清水湖,真的好美啊。喻清娥心里也感叹夫君还记得自己的生辰,原来夫君心里是有自己的,比起昂贵稀有的珠光宝石,这简单而朴实的才是最感人的。心里越想月开心,眼睛里泛起泪光,眼含秋水的看着夫君,卫秦风看着快哭的妻子,不知如何是好,惊慌失措,竟有些呆滞傻气。 在外卫秦风是万人之上的天命所归,在内他是一个丈夫,是喻清娥的全部,或许他从未说过,但他真的很爱喻清娥,不是因为赎罪,更无关以往的恩怨。他许了喻清娥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给了她至高无上的凤位,十里红妆,梳发描眉,而喻清娥亦给了红妆素裹,余生欢喜,从青梅竹马到相惜相爱,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幸运的。 第十五章 一眨眼,竟已来到安梁三月有余,时间如水流逝,倒也不觉得漫长,养病这期间一直待在宅子里,整日飘飘然,偶尔喝喝茶,晒晒太阳,日子过得好不潇洒。 终于这一日,云舒舍得出门了,一个人闲来无事跑到星落湖散步,这些个日子里来,她一直过得很压抑,虽然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但却开始迷茫和无所事事,原本强硬的目的开始动摇,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毫无弱点,向死而生。可能这就是她无聊之际的无病**,竟也觉得有几分矫情,为了定定心,她想一个人静静,好好想想自己的计划,也想趁有些事还未发生前,珍惜最后的友谊,毕竟当她做了那件事之后,她们之间就再也不可能坐下来安静的谈心了。 云舒一个人穿着朴素简单,白衣素衫,没有任何多余的点缀和装饰,只一根玉簪固定头发,行走于山林溪水之间,绿荫盛夏,清澈见底的水底还看得到几只小鱼儿游来游去,青苔布满石头表面,溪间的石子堆下还有着几只小螃蟹和透明的小虾米。 一个人心情乱的时候,多出去走走,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美好,你见过的,没见过的,都值得你去观察。 越往深处走,树林越安静,时不时冒出几只活蹦乱跳的野兔,四周长得比人还高的野草放肆的随风而动,遮住云舒的视线,只有一片绿色和鸟儿的清脆叫声。 突然,一阵打斗声引起了云舒的注意,她虽胆子不大,却又好奇心极重,忍不住凑向前,躲进野草丛中,小心翼翼的扒开一点,却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司月白。 此时,司月白正与一群黑衣人打斗,贴身侍卫也不知道去哪儿,只有他一个人满身血痕的站在包围里,殷红的鲜血浸透了明黄色的长袍,手里紧握着滴血的剑,嘴角渗出血,拼命咬着牙,让自己意志保持清醒。 云舒在草丛后看着,不禁生了几分怜悯之心,但可怜归可怜,她并不会傻到为了个不是很熟的男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所以她并不打算帮忙。看了一会儿,正准备转身离开,没想到踩到枯树枝,发出了声音,司月白朝这边看过来,她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几个黑衣人向她袭来,她侧身避开了锋利的刀剑,却也被划破了衣服,越想越来气,一脚踹开眼前的黑衣人,提起裙摆就要跑。刚跑没两步,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衣袖,她回头看到司月白虚弱苍白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怜悯,但还是甩开了他的手,谁知司月白也不是个善茬,手臂一用力,把她拉到自己身前。云舒正要冲他发脾气,迎面一把泛着寒光,尖锐无比的剑袭来,云舒想跑却被司月白抓着,一时激动,下意识的伸手按住司月白的头,一起蹲下去,避开了剑招。 正在云舒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道强烈灼热的视线让云舒忍不住回头看,原来刚才她一巴掌按得有点用力,司月白正一脸幽怨的盯着她,然后突然狡黠一笑。 一道寒光划破虚空,折射出的光落在了云舒的眼睛上,云舒正要回头看,却被司月白一只手按住,紧接着揽过她的腰摔在地上,顺着草堆滚了几个圈,压在云舒上方。 这暧昧的姿势让人浮想联翩,空气中有这微妙的气氛,司月白定定的看着云舒的眼睛,舍不得离开,云舒看着魔怔的司月白,喊了几声没有反应,有些气极。 “起开,不然我废了你。” 只听司月白嘴里迷迷糊糊说了句什么,声音太小,云舒没听清,只好靠近一点,贴着对方的胸膛,凑在他的嘴边,仔细聆听,却听得司月白一句带着笑意的调侃。 “丫头,你这算是投怀送抱吗?” 云舒瞬间脸就黑了,伸手在他腰上狠狠的拧了一把,这一下子可下手不轻啊,疼得司月白眉头都皱起来了,然后一巴掌拍在他脸上,使劲往外推,推开司月白后,云舒拔腿就要跑,却又再次被司月白抓住小腿,动弹不得,心里只想着,脱离危险后,一定将司月白这混账碎尸万段。 黑衣人朝云舒而来,当时她特别想一脚踹开这讨人厌的男人,但已经来不及了,危机之际,云舒看了眼周围,除了青草什么防身的都没有,只好认命的闭上眼。良久,那剑也没有落到她身上,抓着自己的那双手也没有了,她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已经死了的黑衣人,而司月白站在中间,手里提着一把渗血的剑插进土里,半跪的耷拉个头,看起来一件没有力气了。 云舒朝他走去,心想这家伙真的病弱吗,怎么一点都不觉得,而司月白听到云舒的脚步声,便放心的沉沉昏去,然而他真的高估了云舒的心胸。 一向记仇的云舒看着司月白鲜血淋漓的伤口,莫名刺眼,认真的思考该怎么报复,就在云舒发呆的时候,南开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后了,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然而正在想做亏心事的云舒被吓了一跳,一脸委屈的看着南开,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声音懦懦的对南开说,“师父,你干嘛突然出现在人家身后啊,吓死了。” 南开看着这样子的云舒并没有觉得疼惜,也并不打算哄哄她,因为她真的太会装了,她是他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这丫头什么时候都想着算计别人,淡淡开口,说了句话让云舒撇了撇嘴。 “又在想些什么坏主意?” 被戳穿的云舒也不装了,让南开把昏迷的司月白拖回避月山庄,此时夜已经深了,月黑风高,最适合杀人放火了,而客房里有人正在策划丧心病狂的计划。 云舒从厨房找来一碗辣椒水,先简单粗暴的帮司月白把大的伤口包扎好,然后看着对方手臂上的小口子,用刷子沾了点辣椒水均匀的刷在伤口上,昏迷中的司月白皱着眉,看起来有些痛苦。云舒虽然有意整治司月白,但也并非极度奸邪狡诈之人,所以还是良心未泯的用清水把伤口擦干净,然后上药包扎,不过做完之后,心情确实解气了不少。 南开看着被自家公主当试验品整的安梁太子,只能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公主为什么要折磨这安梁太子,他不是刚还救了你一命吗?” 云舒听了之后,消了的气又恨得牙痒痒,但看了眼床榻上任人宰割的司月白,还是深呼吸平静下来,咬着牙说:“救我?他分明就是硬拖着我垫背,他不死谁死。” 南开看了眼脸色苍白,紧皱眉头的男人,只能心里默哀,这太子什么脑子,得罪谁不好,要招惹自家公主。自家公主那记仇的劲可大了,这太子恐怕要倒霉了,不过转念想想,有一个能制住自家公主的人也是极好的,两个人身份也是般配的,容貌也都是极佳的,况且司月白或许真的可以救关蜀。 等司月白苏醒的时候,只觉得手臂火辣辣的疼,拆开一眼伤口已经红肿了,虽然云舒用清水擦洗了,但还是残留了一些在伤口里,导致发炎。司月白眯着个眼,眼睛里那孤傲霸道的狂野之血不断被激发,嘴角上扬,勾起一哥魅惑的邪笑,手里紧紧握着拆开染了血的纱布。 两个城府极深的人走在一起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然而这也是一切故事的悲哀,当所有人都在一个局里迷失了方向,有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的一如初见天真无邪,有的生,有的死,但都比不过她。 本以为故事的主角,这场阴谋的最大受益人,却没想计划不受控,因为某些人的突然闯入而走偏,以至于她众叛亲离,家破人亡,而这一次输了就再无翻身的机会。 第十六章 自上次整治了司月白之后,两个人便没怎么见过面,因为云舒一直躲着他,至于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云舒怕司月白跟她一样记仇,然而司月白根本没放在心上。 最近安梁来了位异域风情的漂亮女人,名曰秋素娘,一席雕花式黄色齐腰,眉间一点朱砂花钿,笑靥如花,眉目如画,种种风情不可说,黄金步摇一珠花,一舞惊鸿名动天下,仅仅三天便成为渡香楼花魁,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一睹其芳容,云舒亦是。 这日,因秋素娘的名气,渡香楼内比往日热闹了许多,而云舒亦好奇这被夸得上天的美人儿长什么样,而在这渡香楼内的厉害角色可不止一个,司月白也在,还有那两个突然闯进云舒计划的人,让故事发生走偏。 渡香楼内红灯笼悬挂在梁上,入眼皆是喜气的红色,空气中散发着的暧昧迷离让人失了心神,形形**的男女豪放的抱在一起,而云舒则穿淡青色长裙闯进来,因是女子也被渡香楼的看门拦下了,毕竟哪有女子逛青楼,再者还是如此明目张胆的走进来。不过碍于云舒身边的南开和元津的武功不敢轻举妄动,因而惊动了正在同司月白说话的老鸨,过道两边的打手对立站开,露出一个单人道,楼上迎面走来身穿墨绿色衣裳,打扮成熟性感的女人,年约三十几岁,不愧是当家人,到底是风韵犹存的漂亮女人。 女人面带微笑,眼含秋波,举手投足满是风情,媚而不妖,艳而不俗,恰到好处的勾起男人的欲望,如莺啼鸣。 “姑娘,为何闯我渡香楼闹事?” 云舒淡淡扫了眼女人,确实是个美人儿,能想象到年轻的时候是怎样的风华绝代,而且还是个极度精明的生意人,有点意思儿,对她胃口。 “我无意闹事,只是你家下人拦着我不让进,怎么,谁说女人就不能逛青楼,你渡香楼也没有白纸黑字的写有这条规矩吧?” 女人掩嘴轻笑,道了句:“渡香楼不曾有这规矩,请进。” 此事闹得比较大,楼里的人纷纷探出头来看看是哪家的大小姐刁蛮任性,竟发现是个未着粉饰的绝色美人,也不认识是哪家的小姐,眼生的很。而站在栏杆旁从楼上往下看的除了看热闹的人,还有深沉不知在想什么的司月白,以及两个英俊潇洒,惊艳全场的陌生男人。 进入渡香楼,云舒直接走向二楼最里边的天字**房,也就是司月白对面,四个人所在的房间正好围成一个弧形,回眸对上视线,也不闪躲,互相观察,然后冷漠进了房间,关上门。 在房间里的云舒想的是,又遇到那家伙了,真是冤家路窄,而司月白想的却是这丫头到底想干嘛,完全揣摩不透,其实云舒是来一睹美人芳容的,顺便时不时出现在他面前,若有若无的引起他的注意,让他进入自己主导的那个庞大计划。 所有人在自己房间里喝了会儿茶,等着今夜的重头戏,接下来会有一次考验,赢的人会成为秋素娘的入幕之宾,等了一柱香的时间,终于等到秋素娘现身。露在外面的腰线很好看,身材前凸后翘,玲珑有致,容貌也是极佳,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儿,是云舒见过最艳丽的女人,但却是连女人也心动,忍不住多看几眼的那种。 因为秋素娘的出现,整座青楼都热闹了,对于这些男人的拥护和献媚,她早已见怪不怪,步履轻盈的走到屏风后,每走一步,腰间的金铃便发出清脆的声响,配上这美妙的身姿和绝色的脸庞,简直就是壁画中的精于歌舞的仙女。 考验开始,屏风后只隐约看得身影的秋素娘开口问:“不知在座各位见过最美的女人是谁?” 问题一出,楼下一片喧哗,所有人挣着抢着喊出她的名字,逗得秋素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然而只听声音不见人,屏风后的秋素娘脸上没有喜悦的笑容,只有鄙夷和厌恶。十四岁便游走于风月之所,虽身不由己,却没人懂她的难处,这些男人没有一个是真心待她,喜欢的不过是这张脸,男人啊,真是悲哀。早些年,她也遇到过一个男人,决心和他天涯海角,最后却还是被负了,后来她再也没有离开青楼的打算,人啊,总要为自己活一次,世俗蜚语管它做甚,自己活得开心就好,毕竟除了自己,谁都不一定靠得住。 然而这时,楼上那四位说出了不一样的话,毕竟他们没有一个是真的想得到秋素娘而来,不过是因着耳边软语总是会流露出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这难道不是取得消息的最佳地点吗。 云舒走出楼阁,来到栏杆前,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我。”这掷地有声的自信,眼睛里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虽然狂妄,却并无问题,这般倾国倾城之姿,当真应得最美一词。 作为女人的秋素娘忍不住探出一点,抬头对上云舒的视线,饶是秋素娘这般心高气傲的人也不禁被迷住了,果然爱美之心不分男女,有时候女人比男人更喜欢漂亮的姑娘,毕竟更懂对方。 云舒对着看愣了的秋素娘露出一个温和甜美的笑,秋素娘被这猝不及防的一笑给惊到了,随即回过神,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而这时对面房间传出一阵声音,紧接着走出一位惊为天人的俊美男子,身着墨色锦袍,腰带晶莹剔透的翡翠玉佩,看质地应是极珍贵的冰种,系一根墨绿色流苏,青丝如瀑,面若冠玉,五官精致不似凡人。 “我妻子。” 司月白作为安梁太子,谁人不知,楼下的人都认出了他,纷纷议论,这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娶了妻,怎么从未听说过。 云舒也一脸疑惑,在她得到的情报里没听说这家伙成过亲啊,好奇心发作,忍不住问了句,“太子可真会胡说八道,得了个貌美如花的太子妃怎还藏着掖着。”说完,便后悔自己这嘴怎么就管不住。 司月白听了云舒略有醋意的话,心情极好的笑了笑,挑眉送了个秋波,笑说:“你不知?” 云舒听完脸一下子就僵了,一脸莫名其妙得看着司月白,仿佛在看一个傻子,然后摇摇头,转身回了房间,重重的关上门。 跟在云舒身边的南开和元津被关在门外,心里有些憋屈,南开一脸冷漠的走到楼下随便拉了个椅子坐下,而元津则幽怨的看着自家主人,司月白看着元津的眼神,收起笑容转身回屋,重重的关上门。 楼下的老鸨只觉得这两冤家是来砸场子的,看了眼秋素娘,素娘微笑着摇摇头,示意无需在意,并无大碍,然后被打断的考验才接着开始。 第十七章 此时楼上另一个房间有了动静,可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过也是这句话,让秋素娘沉寂了许久的心晃动了。 “心中所念,皆是最美。” 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打动了她,秋素娘抬头看着那被珠帘掩住的身影,挺拔高傲,那清冷的气质,像雪山上的高岭之花,绝世而独立。 而幕后的男人则一脸冷淡的看着楼下的动静和左右的两间屋子,从始至终视线就没落在秋素娘身上,好似这么美艳的女人在他眼里与一般人无二。 一番折腾后,那男人成为了秋素娘的入幕之宾,偏生那男人并不感兴趣,待小厮上楼通传之时,人已经走了,只留下屋子里两杯茶和一阵淡淡的檀香,清香幽远,如此不识抬举倒是让秋素娘越发有了征服欲。 而两个男人在离开渡香楼后分开了,那黑衣男人走进寂静阴暗的小巷子,正好遇上拐角的云舒,两个人险些撞在一起。云舒看了眼前的男人觉得有几分眼熟,思索了会儿,脑子里闪过渡香楼的那一抹黑色金绣蟒纹长袖,原来是他。 昏暗的灯火下,男人淡淡的看了眼云舒,然后甩了甩袖子,从云舒旁边擦肩而过,没留下一句话,云舒心想,真是个冷漠的人,不过他不该在渡香楼和秋素娘共赴巫山吗,怎么在此?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云舒总觉得有几分落寞,最终还是跟了上去,明目张胆跟在他身后,却又不上去和他说话。 而男人一直都知道她在后面,突然男人停下来,云舒没停住,撞倒了男人的背,脑袋磕得生疼,正想发脾气,却抬头看见男人一脸冷漠的看着自己,然后一下子就心虚了。 拽着裙子,眼睛不敢看男人,却又忍不住偷瞄一下,男人长了一张精致俊朗的脸,眉宇间的疏离毫不掩饰,挺拔的鼻子,帅气的剑眉,一双美眸深邃空洞,好像藏着许多悲伤和故事,年纪轻轻却满目沧桑。身穿黑衣蟒袍,金丝勾线银丝衬托,腰间墨色琉璃玉坠配半截黑色流苏,手拿一把以翠玉宝石为骨,上品宣纸附面,画黑色芙蓉的扇子。 便是这一眼,让云舒的心荡漾了,这是怎样完美无缺的男人,比之司月白不相上下,各有各的特点,但这个男人正是她所好感的那种,与生俱来高傲的气质和霸气侧漏的气场,神情淡漠,却给人一种压迫感。 男人用微微上扬的凤眼瞥了一眼云舒,并不说话,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肩膀的青衣姑娘,早知她身份,也无意与她多纠缠,对于这群人的战争,他并无兴趣参加,随即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云舒不知哪儿来的冲动,一下子拉住男人的袖子,男人回身看着云舒的眼神多了几分不耐烦和疑问,云舒也是善于观察的人,见男人有些不高兴,立即放开手。 眼睛看着男人,片刻不离,赶紧摆摆手,结结巴巴的说了句,“抱……抱歉,我叫云舒,不知公子姓名?”说完,便瞪大眼睛,脸涨得通红,低着头拉扯裙子,回想自己刚刚那不和礼仪的行为和大胆的话,只觉得自己怕是被人下了药,迷了心智。 男人轻甩甩云舒拉过的袖子,皱着眉,心情绝对算不上好,那模样似乎是嫌弃云舒摸过的东西不干净,但还是因优秀的教养作个揖回应了,疏离而不失仪态。 “在下沈行知。” 对于他的冷淡,云舒倒不生气,反而觉得是他独特的魅力,可能喜欢一个人,真的看什么都是极好的。 或许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会觉得他整个人都是发光的,不管做什么都是在散发魅力,其实他不是因为你的喜欢而被镀上金,而是他本身就很优秀,所以你才会动心,而你的喜欢只是锦上添花。 云舒站在灯笼的光里,看着沈行知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总觉得他的背后改是有一道光的,围绕他生长,那是只有他这样优秀的人才能配得上的光芒万丈。 虽然对他还不曾了解,但已经在心里落下一处宫殿,盛着满屋的玫瑰,向阳而生,而他就站在中间一言不发,朝生暮尽,迎风直上,满地浮华。 之后几日,云舒并未同往日一般去调查沈行知的背景,只是不断创造偶遇,出现在沈行知身边,无孔不入,傻气的可爱。 这一日,朱雀楼的聚鸿楼内,依然是一席黑衣的沈行知,似乎黑色代表他的一切,不仅仅是形体,也是他的内心,从未孤独,却也偶尔寂寞,只想一个人闲散余生,却无意闯进了如春日暖阳般走进他内心深处盛开了名为相思的云舒。 而云舒则毫不意外的坐在他的对面,这些日子来,云舒一直跟着他,他已经麻木了,随她去了,想她也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却从不曾想到这丫头最后却在他心里撩起了惊涛骇浪,却也停不下的雷云风暴。 沈行知坐在窗边最好的位置,静静喝茶,看着楼外的街道风景和人情冷暖,而对面的人也看着他,任你眼里有山有水有星辰大海,她的眼里只有你。 沈行知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开口:“云姑娘,不知您有何事,何以一直跟着在下?” 云舒笑得很甜,窗外的阳光洒在她脸上,金光灿灿,照得脸蛋泛红,尤其娇俏,只可惜这般美好景色也未能让沈行知停下一刻注目,也许这就是眼里有万物,心中无尔,眼中便没有关于尔的故事。 “公子如玉如雪,乃小女子心之所向。” 如玉不露锋芒,不事张扬,温润潇洒,长恃有灵,时间总能考验那些所谓坚不可摧的感情。如雪远观绝美,近抚刺骨,隔着距离的爱总是如履薄冰,让人不安,如她,如沈行知。 女子眼里的光入他眼里多了丝丝温暖,可自二年前家破人亡,亲人皆逝后,他再也不需要感情这种让人牵肠挂肚,让人生不如死的东西,当一个人的悲喜因某个人而牵盼时,就已经输了,再无回头之路,要么朝着未知走下去,要么撞了南墙收了心,而他一个都不想要。 见沈行知不说话,云舒便问:“不知沈大哥年几十?哪里人?”除了调查过沈行知的家室,并无妻妾,也无儿女,其他的都未知。 沈行知轻挑眉看着云舒,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饮一口茶,冷冷的说,“云姑娘跟着在下这些天,想必已经调查过了,又何必多问。”心里对云舒的好感一扫而光,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真会装,明知故问,做作。 云舒也不恼沈行知的态度,只是侧过身,左手撑着脑袋,望着窗外叫买的冰糖葫芦和面摊子,闭目聆听一分,然后睁开眼,没了阴霾,多了喜悦,微微一笑,嘴角上扬。侧目回首,眉目如画,看着沈行知的眼睛柔情似水,便是这一句拨动了沈行知的心弦。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我去知道关于你的一切,所以我想听你说,你亲口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不管你什么时候愿意说,我都是可以安静听你的声音。” 这句话并不怎么动听,直白却又不失风度,让人心里暖暖的,很舒服,沈行知的心动摇了,云舒多日来的穷追不舍总算有了动静。那么多的付出,他若还不感动,那便真是心若顽石坚固,但他终究是个人,只要是人都会有感情,这是逃不掉的。 沈行知看着云舒的眼神柔和了许多,没有刚开始那么冷漠,虽未真正走进他的心,却也有了一席之地。 看着沈行知的态度转换,云舒有些欣慰自己的追逐有了回应,却又担心对方因为自己的主动直接而以为自己对每个人都如此,误以为自己不知礼义廉耻,赶紧说了句,“不是喜欢神秘的人,只是喜欢你。” 沈行知看着云舒小心翼翼的样子像只兔子,觉得十分有趣,一个人久了,还是觉得两个人好,比起一个人吃饭睡觉,两个人的故事才完整,或许天宫真的需要一个女主人了。 这时候的沈行知虽喜欢上了云舒,却并未深爱,只是因为她是自己身边唯一的女人而抓得紧,却从未真正有过危机感,直到后来爱上了,危机也有了,可云舒也离开了,他亲手把自己最爱的人弄丢了。 云舒看着沈行知的眼睛里满满的喜悦,从上到下无一不喜欢,这是云舒第一次对男女之情有了认知,以往只在话本里听过,直到亲身体验才明白话本里故事的故事就是另一个她,向往的开始,浪漫的过程,却是以悲剧收场,初恋总是难以守住的。 沈行知是云舒第一次喜欢的人,而云舒也是第一个走进沈行知内心的人,沈行知熄了云舒的灯,让她学会了放手和恨,云舒埋下一朵花,让沈行知学会了成全和爱,此生他无法应验对她的承诺,如果有来生,便用一生去偿还她吧。 他啊,终是负了她,因果轮回,也为此付出了生命做代价,只愿一切只是黄粱一梦,梦醒时分,便不要再见了,以免误了终生。 第十八章 那日和沈行知分开后,云舒回到避月山庄,遇到了卫秦风,他就那样坐在那里,打量着云舒,良久,问道。 “小舒,这是去见过沈行知了?” 云舒并不说话,只是红着脸点点头,看着云舒陷入感情如此单纯的模样,卫秦风皱起眉,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她啊,总是被这些俗世所牵绊,所以才成不了大事,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的长大。 卫秦风说了很多,云舒也静静听着,她虽喜欢沈行知,却也并非感情用事的人,毕竟沈行知终究是和晋王司盛南来往的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所以啊,还是要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而沈行知总会是她的囊中之物。 前不久,司盛南派人约她在胡桃苑见面,虽不知他想做什么,但云舒还是去了,谅他也不敢做什么。 夏日烈阳灼热,胡桃苑内绿荫草盛,入目是绿意盎然的夏,五彩折射的光,红砖青瓦,爬上了一簇一簇的绿藤,青石板沿着石子路一直到园中的长亭,过道两边盛着红色五角星的不知名白花,夏日很长,是游山玩水的好季节,却也非常适合在家温书休眠。 云舒本就是易出汗的体质,这如烈焰的太阳照得她心情焦躁,正是要爆发脾气的时候,心里直骂司盛南,如果不约她谈事,这会儿她该是在院中树下搬个躺椅,晒着被树枝掩去一大半的太阳睡觉呢。 胡桃苑位于南山半山腰,须得爬山,也不知那司盛南是不是故意的,这胡桃苑确实是绝佳的观景之地,坐落群山半峰,左邻西江瀑布,右邻桃源深处,景色宜人,是司盛南花了好长的时间打造的,但此时提着长裙爬山的云舒并没有心思欣赏这美景,心里早已把司盛南剁了千百遍。 本是晌午烈日炎炎,谁曾想走了一半,天空下起了大雨,晴空万里却大雨连绵,薄雾遮了远山,细雨化作柳絮,落入土地,融为一体,滋养着眼前的绿荫。 等云舒到了胡桃苑的时候,入目是司盛南于两道盛开的樱花树下慵懒的躺着,睡眼朦胧,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像只优雅的狐狸,这家伙长了张温润如玉,与世无争的俊脸,却心怀鬼胎,欲争天下之大统。比起司月白张扬不羁的个性,至少那家伙不会惺惺作态,而眼前的这位可不一样,顶着张虚伪的假面生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是不容易。 云舒瞟了眼树下的男人,男人半眯着眼,开口道,“你来了?”那模样似乎并不意外云舒的到来,虽然当时邀约时,云舒的态度极其差,但他知道云舒想要什么,只要抓住她的弱点,事情不就简单多了。 云舒并不回答,只是摘下一朵玫瑰放在鼻前嗅了嗅,淡淡的花香清远恬淡,眼前是成片的粉色,远处是一座座青峰和奇石,近处是一簇簇不知名的黄色小花,彩虹连接青山与瀑布搭起了一座桥,这雨后的胡桃苑真是别有一番光景。 云舒手握玫瑰,摘下一根根刺,司盛南见她不说话,也不恼,只是冷静的开口:“长淑公主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在下想要什么,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你给我长生九命,我帮你复国,你看如何?” 云舒侧目,依然不说话,只是朝着司盛南一步一步走近,停在司盛南一尺以内,然后捏住对方的下巴,整个身体前倾,凑近司盛南耳边,轻缓吐气带着魅惑的声音,“本宫想要的,你给不了。” 司盛南偏过头,躲开被云舒捏着的下巴,一把扯过云舒,云舒反应快速,翻身坐在司盛南对面,而司盛南依然是一脸温和的笑,看着云舒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她的破绽。 “难道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就给得了?你不会真打算靠那废物替你复国吧,长淑公主,你还真是天真。” 说完,还仰天大笑了几声,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做出不合身份,失了礼仪的事也还是好看的,那是一张与司月白截然不同的脸,六分相似却气场相反。 司盛南确实是个有谋略的人,在云舒眼里,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一定的朋友,只有可以利用的人和不能利用的人。 云舒仔细打量了眼司盛南,果然还是司月白看着更顺眼,而她也终于开口:“本宫看中的从来都不会输,这次也不例外。” 司盛南见云舒软硬不吃,气得手攥紧衣袖,脸上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声音降到冰点,眼神变得狠虐,“长淑公主何必这般不识抬举!更何况沈行知也是本王的人。” 云舒本就属于脾气比较大的那种,听了司盛南的话,嘴角上扬一个轻蔑的笑,斜看着司盛南,手上一用力,掌心的玫瑰被捏得碎,松开手是残败的花瓣洋洋洒洒,因花茎没有了刺,也不觉扎手,但也太用力而红了手。 “晋王这是在威胁本宫?真可惜,本宫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威胁,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和本宫谈,就凭沈行知,你未免也太小看本宫了,本宫可不是什么为爱要死要活的小女生,晋王这般有本事,还是去找别人吧!这美色既已看过,便就此告辞。” 然后毫不停顿的转身离开,司盛南看着云舒离开的背影只觉气愤,他倒想看看最后赢的人会是谁,狰狞可怕的笑着,踩过云舒扔掉的玫瑰,留下一个脚印。 从胡桃苑离开后,云舒并未直接回山庄,而是去朱雀街上买了些糕点去看望叶紫绾和楚云蓉,闲聊了一阵,花园里是三位姿色各异的美人,亭外是各领风骚的百花丛和翩翩起舞的蝴蝶精灵,围墙上布满了自由生长的青草藤,岁月美好而宁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平淡度日。 告别两位好友后,一个人行走在灯火通明的街市上,繁华热闹,喧闹的人群聚在一起,是孤独的抱团取暖,也是寂寞的另一种称谓。街上叫卖的冰糖葫芦,热气腾腾的面摊,街头杂耍的卖艺人,有多少是因为真的热爱而生活,大多是生活所迫,别无选择,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谁会这么累。 云舒一个人漫步在朱雀街上,踏过脚下的青石板留下她来过的记忆,不知为何,悲伤如洪水猛兽来的汹涌,猝不及防打破了她的防御,随之而来的还有疲惫和迷茫。 人啊,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这么辛苦的活着,当然是为了活着而活 。 身体上的疲惫是燃烧殆尽的灰烬,而心里的疲惫则是压死很多人的最后一根稻草,没有人是为了痛苦而活的,谁都想得到快乐,但快乐太过珍贵,分到每个人手上,剩下的只有一点点,所以悲伤总是大过快乐。 而她给得了别人快乐,却无法救赎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无限沉沦,溺死在心里的大海深处,撑着最后的意识,等待某个人不惧死亡的靠近她,牵起她的手冲出水面。 漫无目的的游走在闹市的每个角落,看着人来人往的车马和行人,却没有一个人为她而停留,是啊,每个人都那么累了,谁还会在意别人快乐与否,这世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所有的孤独都是留给自己的。 云舒累了,找了处凉快的地方坐下,低着头什么也不想,就那样静静的感受身边的热闹努力想要融入进去,却被一阵靠近的脚步声打断,睁开眼是满目悲凉,眼含秋水欲流不流,司月白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楚楚可怜的她,是了,她一直把自己伪装得百毒不侵,但到底还是个柔弱的小女生。 虽然心疼云舒这般落魄的模样,却并不安慰,因为他知道云舒是要面子的人,把自己伪装得坚强,就是不希望别人小瞧她,她不是春闺里执针线习女红的娇嫩小姐,她是要一分天下的统治者。 “如果觉得世界乱了就藏起来与世无争,如果是心乱了,就去睡一觉,醒了一切都会回到原位,我还是我,你还是你,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云舒坐在台阶上,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不觉坐了这么久,天都黑了,灯光下的男人像是闯入她生活,给她救赎的天神,只可惜这么好的人却走不到一起,在一份感情里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明明是她闯入他的世界,可是先脱下防备,动了真心的却是他。 “有酒吗?” “有,都有。” 云舒开口一句话,让司月白笑了,扶起坐了许久腿麻的云舒来到明月楼,月色下竟是这般般配,白衣男子和红衣姑娘的故事到这里还是错乱的,一个静静守护,一个默默接受,在感情没有错与对,只有你情我愿,他爱着这个如青荷般脱俗的姑娘,而她喜欢着那个如黑洞般神秘的男人,三个人的故事总有一个人要受伤。 一个似风温暖了她整个四季,一个似光照亮了她的全世界,但终究风吹过却不曾留下来过的痕迹,而光无时无刻不环绕她身边为她驻足,她等的那个人经过春风,走过四季,跋山涉水来到她的世界,只为问候她是否安康,到最后只有温柔的光才是真正的归宿。 第十九章 云舒与司盛南的交谈并不愉快,回到避月山庄后,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翻看了关于安梁局势的所有记载,如今安梁分为三种势力,一个是以郑御史为首的晋王一派,一个是以元太尉为首的太子一派,另一个则是以陶丞相为首的中立派。近两年,晋王和太子一派的争斗已经从暗地里转到明面上,可任两大势力斗得再厉害,陶丞相也不偏向任何一方,但在这场斗争里,没有人能做得到真正的置身事外,司盛南曾经找过陶丞相,但却是无功而返。 而这陶丞相有一儿一女,儿子陶屹才华横溢,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素有“安梁第一才子”之称,性情温和,外表柔弱,但却有着为国为民的胸襟。而女儿陶瑗貌美如花,也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知书达礼,是京中许多世家公子心中的白月光,最适合做当家主母。 那陶屹她见过一次,二人也算谈得来,印象还挺不错的,确实很有才华,若能收为己用,复国的机会就多了几分,况且这般美好的少年郎怎能让司盛南那种道貌岸然的家伙所拉拢,不是可惜得很。 云舒将手上的书放回架子上,把所有翻乱的东西整理好,然后站起身打理下满是皱褶的衣裙,唤来站在门外等候的南开,提笔写下一封书信,让他交给司月白。 南开拿着手里的书信并未着急离开,而是看着一脸疲惫的云舒,开口道:“北魏那边传来消息了,魏王患病,已三日未上朝,陈皇后已经答应同我们联盟,只要在等一段时间,有了安梁和西燕的帮助,北魏肯定会败,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了。” 看了太长时间的书,眼睛有些酸痛,云舒闭上眼,捏了捏眉心,躺着沉重的叹了口气,这一声长叹代表了许多艰辛和磨难。 “没关系,十年都等了,再多等一会儿又有什么大碍。” 云舒想着这些事,只觉得头疼,挥挥手让南开出去,脑子里闪过司月白的脸。 而这一日沈行知主动找到她,约她与碧庭湖一见,她知道他该是因为司盛南找上自己的,但她对自己所做的事并不后悔,她从来都是这样骄傲的一个人,不服输,不低头,不认错。 碧庭湖地处云宫之下,四面环山,左种竹林,右傍溪水,绝美的山清水秀之地,因湖水呈碧绿色而出名,两岸的梨花白倒影在湖面,清风偷走花香,凋零落于湖上迎着朝阳泛起点点珠光,波光粼粼。溪山有一半月拱桥名曰三渡,一渡生老病死,二渡爱恨离愁,三渡己身,传说此地灵秀气派,曾经有过这样一段故事。 寒山寺有一和尚和姑娘初遇于碧庭湖的惊鸿一瞥,然和尚一心向佛,姑娘一心向他,姑娘等了他七年,最终逃不过被父母逼婚,她出嫁那日和尚还了俗,却还是没能来见她最后一面。但她不知并非他不愿来见她,而是和尚的母亲过世回乡处理后事,待一切处理好赶回时已是三月后,姑娘死了,常年的积郁成疾早已病入膏肓。和尚到最后都没能看她一眼,后来在碧庭湖修筑了一座房屋,种下许多梨花树,而这位和尚便是寒山寺上任主持,渡如。 三渡,一渡和尚与佛门结缘,二渡和尚与姑娘的情根深种,三渡和尚看破红尘还了俗。本以为自己是在度化她,未曾想却负了她一生,到最后才明白真正度化他的不是佛,而是她。 三渡桥倒影湖面呈现出满月,梨花飘浮水上,在完美无缺的满月也有圆缺的一天,就如夜幕笼罩整个湖,漆黑一片,没有满月也没有圆缺,到底还是镜花水月,一触即逝。 云舒到碧庭湖的时候,沈行知已经背对着站在三渡桥上等自己,那挺拔的英姿真当得一句佳公子,她高呼一声行知,对方转过身,直直的站在桥上望着她。 云舒身着素雅白衣,一只白玉簪子固定头发,一头青丝如瀑布随意披散在耳后,裙子随风而动,宛如一朵白色的茉莉花,巧的是她当日摸的正是茉莉花香的香膏,步履轻缓的走上桥,来到沈行知身边,却没有像以往一般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她看了眼远处的青山绿水,美确实挺美,但各方各地的山水总是大同小异,看多了也不觉得有趣,闭目,一言不发。 沈行知总觉得眼前的她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不禁看入了神,沉稳平静的问道,“司盛南找过你,你拒绝了,为什么?” 云舒闭着眼睛听了沈行知的话,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深谙二人的友情当真如传闻般要好得很,继而语气冷静且疏离的回答他,“你是在质问我吗?” 沈行知闻言背过身去,两个就这样背对着对方,谁都不说话,仿佛中间隔了层屏障,清风吹过凋零的花瓣来到她的身边,阵阵清香,她睁开眼,伸手接住一朵泛黄枯老的樱花,盯着手掌心里的花,思绪飘离出去,回过神,打破沉寂。 “如果你也爱我,就不会轻易听信别人口中的我,但你信了。” 沈行知心里咯噔一下,云舒点醒了他,或许正如云舒所言,自己没有那么爱云舒,只是错觉而已,可是自己对云舒确实有些不一样,他陷入了沉思。 “我不信,所以想听你说。” 云舒冷笑一声,将手心那朵樱花捏成一团,随手扔在了风里,然后侧身看着他,说了一句话,最后转身离开。 “你想听我说?说什么?我是拒绝了司盛南,我也有我自己的打算,倘若你真相信便不会问我,可你还是问了,说到底,你就是不信我,既是如此,便不必多说,以后也不要再说,就到这里吧。” 风中的白衣姑娘神情恍惚,丝丝哀愁,转身很决绝,却又止不住的回头看,那不舍的模样像是在告别什么,那是她还未开始便已死去的初恋。待她走远,黑衣男子才看向她离开的方向,眼里尽是犹豫,他不知该不该上去追她,他确实喜欢她,但他们是对立面的,他还是没有去追,多年后回想起这时的场景,如果当时放手去追了,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可事情已经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