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第一名伶》 第1章 名伶重生 林梓辰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是懵逼的。 他就记得上一秒他还在过马路，下一秒就被一辆横冲而来的大卡车撞得飞了出去，一阵剧痛和黑暗后，再次醒来，人就出现在了眼前这条脏污的小巷里。 鼻端充斥着臭水沟的味道，耳边是阵阵喊杀声，林梓辰觉得好像有两伙人抄着家伙在干架，不，确切地说，是其中一伙人单方面压着另一伙人在殴打，而且很不幸地，林梓辰发现自己就是被殴打的那一伙。 此时此刻，他蜷缩在一个垃圾桶边，身上痛得好像所有的骨头都断掉。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狼狈地挡在他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替他在墙角和垃圾桶间隔出小小空间，也代替他承受着那些混混的拳打脚踢。可惜他势单力薄，保护得不是很到位，两个人不知道挨了那些混混多少下了，头破血流，殷红色的液体模糊了视线。 透过粘稠的血色，林梓辰看见那几个混混一边殴打他们，一边狰狞地笑着：“叫你们上台比赛，叫你们上台比赛！这间LIVE HOUSE的摇滚冠军是你们能拿的吗，你们也不看看自己啥玩意儿！哥们儿今天不打死你们，算你们运气！” 说着又狠狠踹了林梓辰和那少年几脚。 林梓辰见那几个混混都穿着钉子头皮靴，下脚很重，生怕被他们踹出个三长两短来，当即身子一翻，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轻灵地翻过了保护他的那个少年，忍着剧痛伸脚一勾，就把其中一个混混绊倒在地。 林梓辰自幼跟着师父学京剧，唱念做打俱佳，练习过不知道多少台步和身段架势，其中就包括很多武打动作。 虽说舞台上的打斗动作多半只是花架子，但用来从几个混混的脚底逃生，也足够了。 他一绊倒那个混混，就从缺口中把之前保护自己的那少年也拉了出来，动作一气呵成，可是，整个人还是懵逼的…… 他是谁？ 他在哪里？ 他在干什么？ 这直击灵魂的哲学三问不知该如何解答，后头还紧跟着两个问题——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混混殴打他？那个所谓的LIVE HOUSE摇滚比赛又是怎么回事？ 无意中一低头，他看见了脚边污水中倒映出的一张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清秀、干净、斯斯文文而陌生的脸！ 不是他林梓辰熟悉的自己的脸！ 林梓辰整个人都震惊了，骇然至极，怎么回事？！他的脸为什么变成了别人？！ 他……该不会是重生了吧？！！ 一刹那间，网络上无数的重生小说桥段冲进林梓辰的脑海，他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竟然要面对如此荒诞的现实，然而车祸醒来换了地方、换了脸……种种的一切加起来，让他不得不去思考那个不可能的可能——他，恐怕真的重生了！ 这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涌进林梓辰的脑海，他的头忽然剧烈地痛了起来。 “林谦小心！” 一愣神的工夫，他就听见身后的少年大喊。 林梓辰条件反射回头，见一个混混手提着一把大砍刀，朝他扑来！ 第2章 救场如救火 林梓辰一矮身让过了那个混混，同时喊了一嗓子——“警察来了！” 那混混脸色一变，和其他的混混们一哄而散。 昏暗脏污的小巷里，只剩下满地横七竖八躺着的少年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哼哼唧唧的爬不起来。 林梓辰下意识地朝离他最近的那个少年走去，那少年，也是刚刚垃圾桶边用身体保护他、还喊他小心的那个。林梓辰走到对方面前蹲下来，问：“你没事吧，还撑得住吗？”一眼扫过去，发现那少年的一条胳膊软塌塌地垂着，显然是断了。 那少年龇牙咧嘴的，倒在血泊中，脸色煞白。 可他显然并不关心自己的伤势，用还算完好的那只手一个劲地推林梓辰：“你走，你快走！小谦你别管我们了，LIVE HOUSE那边决赛马上开始了，廖凡那帮畜生害怕我们抢了他们的冠军，雇了混混来对付我们，我们可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小谦，我们龙吟乐队今晚就全靠你了，现在就你一个能唱的了，你快去参加比赛，别管我们！快去啊！” 少年的话连珠炮似的冲进林梓辰的心，他的头痛得就像是要炸开，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也冲进脑海—— 原来，这具身体的原主，名叫林谦。 林谦今年十八岁，一个月前刚刚参加完高考，即将和高中时代共同组乐队的几个朋友去不同的城市读大学、分道扬镳。在分道扬镳之前，他们决定一起参加本城一家有名的LIVE HOUSE举办的夏日摇滚音乐比赛，为三年的高中岁月做一个完美的收束。 他们的“龙吟乐队”一路杀进决赛，是夺冠呼声最高的队伍之一。 谁料，却遭到了另一支队伍——“疯王乐队”的嫉妒，疯王乐队的队长廖凡买通街头混混，在他们即将进场参加决赛前，把他们堵在LIVE HOUSE附近的小巷里狠狠打了一顿，如今这满地的人断肋骨的断肋骨，断手脚的断手脚，都没办法上台了。 其实，这具身体的原主恐怕也是被混混们打死了。 要不是林梓辰恰好重生到了这具身体里，此时也不能好端端没事人一样地站着。 如今，只有他一个能上台了。 倒在他面前血泊中那少年叫余飒川，一张原本还算帅气的脸此时肿得像鬼，往旁边的垃圾桶爬了几步，吃力地抓过一把染血的吉他，塞到林谦手里：“小谦快去，快去参加决赛呀！” 他催促着林梓辰，其他倒在地上的小伙伴们也眼巴巴地看着林梓辰：“快去小谦，我们龙吟乐队就靠你了！” “别让廖凡那帮人得逞！” “小谦一定要拿到冠军啊！” “气死那帮猪头三！” 一声声的催促、加油和打气，夹杂着少年们虚弱的呼痛声。 望着那一张张明明都痛得扭曲变形了还斗志昂扬的脸，林梓辰——不，现在应该叫林谦了—— 他先用手机替他们拨打了120，随即抓起吉他，沿着小巷往记忆中的LIVE HOUSE狂奔而去。 救场如救火！ 第3章 舞台效果 虽然他上辈子是个唱京剧的，现在要去唱摇滚，可是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抓着那把沾血的吉他一路狂奔，推开LIVE HOUSE狭窄的后门，穿过堆满杂物的楼梯间，沿着老式旋转楼梯一路向上。后台的灯光忽明忽灭，隐隐听见前台主持人的声音还有现场观众们的嘈杂声，在这一片混乱中，他还听到旋转楼梯上方有几个人在说话—— “龙吟乐队怎么还没来？！主持人都快拖不住了！”一个中年男人焦急的声音。 “这么重要的决赛他们都能迟到，明显是不重视啊，刚刚电话也打不通。王老板，我看你别管他们了，反正除了他们一个队伍其他所有的队伍都已经上台表演过了，你就直接把他们除名，宣布决赛结果吧。”这是一个年轻嚣张的声音。 通过记忆，林谦听出了那个年轻的声音——廖凡！ 就是背地里买通混混暗算他们的人！ 林谦的目光一狠，往楼梯上冲的步伐又加快了。 就听那个叫王老板的中年男人说：“廖凡，我知道你着急，我比你更急。不过龙吟乐队和你们疯王乐队一样，夺冠呼声很高，如果他们不上场的话我这比赛的精彩度就大打折扣了。还是再等等，三分钟，要是三分钟后他们还不来……” “来了来了！”林谦背着吉他，几个箭步冲到说话的两人面前，“龙、龙吟乐队来了！”跑死他了，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来了？！”楼梯口的廖凡不可置信地惊呼一声，转头看见林谦，就像见了鬼。 “是啊，来了。”林谦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瞥了一眼廖凡，眼神意味深长。他见那廖凡染着花花绿绿的爆炸头，穿鼻环，一身暗黑朋克装哪怕是在后台昏暗不定的光线中都显得非常异类，充满了夸张的舞台效果。 这就是那个用下三滥手段把龙吟乐队的人打死打伤的？ 很好，他记住了。 廖凡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有点发毛，色厉内荏：“你、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你队友呢？没队友你也上不了台，不如趁早认输……” “王老板您好，”林谦才不听廖凡虚张声势，只认准了LIVE HOUSE的老板说话，“我是龙吟乐队的主唱林谦，抱歉来晚了，现在可以上台了吗？” 王老板看见他先是一喜：“你可算来了。” 随后见他满身的血污，又是一惊：“你这身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你队里其他人呢？你们真能上台？” 此时的林谦看上去十分狼狈，他们乐队是还没走到LIVE HOUSE就被人堵在附近小巷的，所以他连演出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穿着日常的白衬衫。被人围殴了半天，白衬衫上早就沾满了泥污和血渍，此时半身染血，暗红色的血迹顺着他的手臂、手掌蜿蜒而下，沿着开裂的吉他，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那样子，简直就像刚刚从尸山血海里捞出来的。 林谦望着王老板笑了：“这一身挺酷炫的，是不是？这是我们乐队特意做的舞台效果。” 第4章 吉他SOLO 林谦说着，抹了一把脸，原本秀气干净的面容上也染了触目惊心的血痕，看上去有一种别样的魔性魅力。 他又说：“真是舞台妆，没事。要是真有啥事儿，我流了那么多血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哦对了，今天龙吟乐队就我一个人上场，我队友他们集体吃坏了肚子，食物中毒，来不了了。”他没对王老板说出他们被人打了的事，万一王老板怕事，禁止他上台怎么办？ 王老板一脸懵逼：“啊？这样？要不要紧？” “不要紧不要紧。”林谦抓着自己残破的吉他上了台。 强烈的光芒刺得他睁不开眼睛，林谦条件反射地眯了一下眼，听见扑面而来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舞台上的镭射灯光交织变幻，忽明忽暗，光怪陆离，就好像末日烟火般狂轰滥炸。 林谦定了定神，这是他两生两世第一次上摇滚舞台，没有经验。然而，他重生过来占了人家“林谦”的身体，刚刚被混混围殴的时候还被队友余飒川用生命保护，此时此刻的他早就把自己当成龙吟乐队的一份子，如论如何—— 这个场子，他帮他们撑下去！ 唰啦啦—— 林谦修长的手指拨在吉他上，强劲的旋律，引爆全场！ “哇啊啊啊啊啊林谦好帅！！！！！！” “哇啊啊啊啊林谦我爱你！！！！！” “林谦林谦！！！！” “龙吟乐队龙吟乐队！！！！！！” “加油！！！！！！！！！” 舞台下这些观众并不知道林谦已经换了人，他们都是一路从初赛看着林谦和龙吟乐队打过来的，很有几分感情。尤其是，今天的林谦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眼睛里少了几分少年人刻意装酷的张扬，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仿佛带着点神秘冷傲、如同一枝高高在上的冰顶玫瑰俯瞰全场的气质，那清秀面颊上暗红的血痕，那飘逸白衬衫上的半身狼藉，那仿佛刚刚从死亡地狱中爬出来的疏离危险…… 今夜的林谦，每一个眼神每一缕头发丝，都让人着迷。 “林谦林谦林谦！！！！！！！” 台下激动的呼喊声越来越大。 林谦修长骨感的手在吉他上快速拨动着，强劲的音符与狂风骤雨般的节奏让人应接不暇，他，竟是以极快的手速，来了一段吉他SOLO！ “天哪他的手速好快！！！！！” “吉他就像是要烧起来了！！！” “怎么会有这么快的手速？！！天，比刚刚疯王乐队的那个吉他手还快！” “比他们自己队里的余飒川也快！” 有一些连续看了好几场LIVE HOUSE比赛的观众，已经惊讶地议论起来。 他们心潮澎湃地看着舞台上半身血衣的林谦表演SOLO，就连心脏也仿佛随着那急速的旋律跳出了胸腔！ 林谦低头垂眸，心无杂念，自顾自地拨动吉他。 他很清楚自己的劣势和优势在哪里—— 劣势，就是他从来没有站在摇滚舞台上表演过； 优势，就是他曾经学习过摇滚！他还曾经在更大、观众更多的舞台上表演过！ 第5章 是摇滚还是京剧 上辈子的他，听从师父的建议，除了学习京剧还学习过各种各样的戏剧和音乐，为的是博采百家之长。这期间也学过一些摇滚。另外，他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就是京剧界的天才童星，十几岁的时候就是京剧界的天才少年，他曾经受邀参加过好多次各大电视台的京剧直播节目，在全国观众面前独挑大梁表演过各式各样的京剧戏目。 如今，只是换成了摇滚而已。 他根本就不惧一个LIVE HOUSE几十人、最多上百人的小场面！ 若论台风和临场应变能力，他是第一流的！ 林谦拨动着手中残破的吉他，旋律和吉他受损的音质完美契合，仿佛一只暴风雨中的云雀，迎着闪电撕裂云霄。 在这激烈的旋律中，他唱了起来——“今夜皓月当空，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冷广寒宫！” “哇——！！！！！！！！” 台下尖叫声，欢呼声，各种声嘶力竭的喝彩声响成一片，林谦不唱的时候光是吉他SOLO就扣人心弦，一开唱，简直难以用语言描述那种惊艳！ 他的唱法很特别，有点像是摇滚中的尖叫嘶吼，又有点像是网上流行的喊麦，又仿佛带着点古典韵味的戏曲念白……率性，随意，独一无二。还有那复古的唱词，台下的观众在极快的节奏下听得不是很清楚，但皓月，嫦娥，广寒宫这几个关键字还是听清了的，真的…… 特别复古，特别神秘，特别有魅力！ “林谦林谦林谦！！！”台下的观众们又尖叫起来。 林谦垂眸拨弦，调子蓦然一缓，第二句又跟上——“广寒宫……” 这次，是清清楚楚用了京剧中念白的唱法，空灵婉转，似感慨，似叹息，如梦似幻。 他是上台救场的，时间仓促，哪有工夫完完整张创作出一首摇滚原创歌曲？根据身体原主的记忆，这场比赛的规则之一就是，一定要用乐队的原创歌曲参赛，不能用市面上现成的。可是龙吟乐队原来的那首原创歌曲太讲究团队配合，硬要改成单人SOLO的效果会差很多，林谦索性就抛开没用，自己现场融合京剧，即兴创作了一首京剧与摇滚相结合的特别歌曲。 别怀疑林谦的原创能力，上辈子，他从小就是折腾这些的好手。 他的京剧师父沈春红曾经赞叹，这孩子的创作能力和舞台灵气无人能及，假以时日，一定能创作出像前辈们《贵妃醉酒》《霸王别姬》一类的京剧名篇来的。没想到，如今他要把他的创作力和舞台应变能力用到这样的地方。 林谦的手指拨动吉他，依旧如暴风雨中的云雀，时快时慢地唱下去：“长空雁，雁儿飞……景色撩人欲醉……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杯……” 这是京剧《贵妃醉酒》里的唱词，被他稍加改动。除此之外，他还拿着吉他当道具，旋身而起，仰面反卧，回眸甩袖，一步步舞出《贵妃醉酒》中的经典身段舞姿。卧鱼衔花闻杯…… 复古的优美韵味配以时缓时急的吉他曲，还有林谦那神秘的半身血衣…… 一切的一切，都牢牢地抓住了台下观众们的视线。 第6章 真是舞台妆 忽而林谦旋身而起—— “酒不醉人人自醉，玉兔东升在广寒宫，广寒宫，人生如梦，人生……如梦啊……” 叹息般的歌声，消散在急促的伴奏和舞台绚烂的灯光中。 一曲终了，林谦朝舞台下优雅鞠躬。 舞台下的众人原本还沉浸在他广寒宫的梦境中，静默着，随后忽然如梦初醒，热烈地鼓起了掌，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应援棒。 他们是第一次看见如此特别的演出，听见如此特别的歌声，这世间唱摇滚的人很多，唱京剧的人也不少，可是能把京剧和摇滚完美融合的人，眼前这个可以说是惊才绝艳。林谦带给他们的，不仅仅是一场普通摇滚的视听享受，更是一场十分难得的新奇梦幻的体验。 “林谦！冠军！” “林谦！冠军！” “林谦！冠军！” 不知从谁开始，舞台下，渐渐响起了观众们有节奏的呼喊声。 而林谦，退回了后台。 直到此时，他才可以坐在化妆镜前喘一口气。望着自己血污交错的脸，还有脸上的薄汗，他微微苦笑了。“林谦是吧……”他对着镜子里那张还有些陌生的清秀面容轻声说，“你好，我是林梓辰，以后的日子还请多指教了。” 纵使再不愿意，他也只能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反正在他看的那些网络小说里重生的人就没有谁是能再重生回去的。 顶着这副新皮囊过一生么…… 正当他思绪万千之际，忽然听见有人叫他：“林谦。” 他回头，看见这间LIVE HOUSE的王老板站在他面前，身边还跟着那个爆炸头的廖凡。 “林谦，”王老板的脸色不大好看，“你们乐队其他人真的是食物中毒吗，我怎么听说是你们和人打架了？你怎么样，伤势要不要紧，快去医院，别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怪在我这家LIVE HOUSE头上。早知道你们和人打架，我就不该让你上台！” 王老板身边的廖凡，看着林谦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 林谦一看这阵仗就明白了，想必是他上台期间，廖凡找王老板说了什么坏话。 王老板是这间LIVE HOUSE的拥有者，也是这次摇滚比赛的主办方，如果他不让林谦参加比赛，那一切都完了。 “王老板，”林谦不紧不慢的，直接撩起自己染满鲜血的那只衬衫袖子给他看，“我都和你说了这身血是舞台妆，你偏不信。你看我的手哪受伤了？谁告诉你我们龙吟乐队和人打架了啊，你也知道的，我们队里都是三中的学生，平时很安分守己的。” 王老板本来是找他兴师问罪的，开娱乐场所的对打架斗殴之类的事尤其敏感，生怕一不小心就惹事招来警察。 此时见林谦血衣下的胳膊完好无损，又想起他是三中的学生，心里的疑虑就打消了不少。三中是他们这座小城里为数不多的几家重点高中之一，校风向来不错的，要说三中的学生会打群架，他确实也不太相信。 王老板转头瞪了廖凡一眼：“你说龙吟乐队的人打架？” 第7章 胜负落定 廖凡阴狠地看了一眼林谦，对王老板说：“王老板，您别听他胡说，他们龙吟乐队就是和混混打架了！我队里有人亲眼看到的！” “是吗？”林谦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廖队长，我们龙吟乐队和你们疯王乐队不熟吧，你们的人眼神不好，看错了，就别什么脏水都往我们龙吟乐队身上泼。说我们打架？好啊，我现在就打电话把队友和警察都叫来，大家理论理论。” 后台昏暗的灯光下，他一双浅褐色的眼眸仿佛闪耀着细碎的锋芒。 廖凡被他看得心头一凛，不敢嘴硬了。 叫警察？ 廖凡是真的心虚，看林谦的样子仿佛知道幕后主谋是谁似的，如果真的叫来了警察，把他们疯王乐队牵扯进去，就得不偿失了。 “那你们也不够重视这场比赛！”有所忌惮，廖凡不敢再抓着龙吟乐队打群架说事，但还是拼命地攻击竞争对手，“林谦，你们龙吟乐队这次就你一个人上台，这不是藐视决赛吗？不管你们到底是打架也好，还是吃坏肚子也好，就不配得第一！” “得不得第一不是你说了算的。”林谦淡淡说。 “好了好了，”王老板被他们吵得头疼，“廖凡，你就少说两句。还有林谦，不管你们队出于什么原因，只有你一个人上台表演都是不争的事实。真是可惜了……”他说着，惋惜地看了林谦一眼，“决赛的评分规则你也知道，有很大一块团队配合分的。” 林谦微微苦笑，他已经尽力了，如果是输在团队配合分上，那也是天意。 前台，各个队伍的比分已经统计完毕。 主持人高举着话筒，大声宣布—— “龙吟乐队，演唱得分，9.9分！乐器演奏得分，9.4分！词曲创作得分，9.8分！团队配合得分，0分！总分29.1分！ “疯王乐队，演唱得分，8.6分！乐器演奏得分，8.1分！词曲创作得分，7.8分！团队配合得分，7.9分！总分32.4分！ “本届星光LIVE HOUSE摇滚大赛，冠军队伍是，疯王乐队！ “让我们恭喜疯王乐队！还有恭喜亚军队伍龙吟乐队！以及恭喜季军队伍暖暖的小猫咪乐队！有请这三支队伍上台领奖！！” 台下的掌声响了起来，震耳欲聋。 后台这边，把前台的比赛结果和掌声听得一清二楚。 廖凡脸上露出一个嚣张的笑，挑衅地对林谦：“怎么样啊，就算你拼死拼活，最后还不是输给了我？哈哈！不自量力！” 林谦还没有说话，一旁的王老板已经听不下去了，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行了廖凡，没听到刚刚主持人报的演唱分、乐器分等等你们疯王乐队都不如林谦？要不是林谦他们队集体食物中毒了，这个冠军能落到你头上？见好就收吧，瞎吵吵什么，上台领奖去。” 话音刚刚落下，舞台前头就隐隐传来观众们的尖叫欢呼声，那声音越来越大，渐渐汇聚成一道有节奏的海洋。 第8章 星探 他们叫的竟然还是—— “林谦！冠军！” “林谦！冠军！” “林谦！冠军！” 廖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无比：“我才是冠军！” “呵。”林谦讽刺地笑了一声。 虽然他所在的龙吟乐队缺了团队配合分，但总分仅仅比疯王乐队少3.3分而已，简直就是在赤果果打疯王乐队的脸。观众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哪边唱得更好一目了然，此时呼声如海啸，一声声的“龙吟！龙吟！龙吟！”“林谦！冠军！林谦！冠军！林谦！冠军！”仿佛一把把戍卫之剑，为林谦加着冠冕。 林谦不再看廖凡铁青的脸色，在一片呼声中上了台。 他虽不是冠军，出场却胜似冠军。看见这个半身血衣还没来得及换的少年，舞台下又响起了新一轮的欢声雷动。 林谦保持着微笑，从主持人手中接过亚军奖杯。 他心中其实有些诧异的，自己只是被逼急了临时唱唱，竟然能得到舞台下这些观众这么高的评价？其实他觉得自己唱得还不够好，仓促间，很多起承转合和细节都没处理到位。但或许是摇滚加京剧的表演形式太新鲜，所以，观众们才宽容大度地给了高分吧。 这一届观众真是太可爱了。 林谦真心实意地对台下道了谢。 “龙吟！龙吟！龙吟！” “林谦！林谦！林谦！” 舞台下的观众们还是很激动，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要不是龙吟乐队只有林谦一个人上场，根本就不可能输给疯王乐队。 在这震耳欲聋的呼声中，林谦下了台。 这一次，比赛是真的散场了。 —————————— 林谦拿着亚军奖杯，还有自己破损的吉他，走出了LIVE HOUSE。 夏夜的星光黯淡，凉风静谧，一阵阵吹在身上。当他走到LIVE HOUSE附近那条脏污的小巷时——对，就是之前他和龙吟乐队的小伙伴们被人打的那条，忽然，听见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 “林谦？” 他一惊，下意识地抓紧了吉他，差点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抡去。 黑暗中，有人轻笑了一声：“别那么紧张，我不是混混。” 随着这话，一个男人从小巷转角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穿着一身做工精细的深黑色西装。男人长得挺普通，乍看之下就像个寻常上班族那样不起眼，但却有着一双隐含锋芒的眼睛。他递了一张名片给林谦：“你好，我叫裴文，是帝皇娱乐集团旗下的星探。我看你唱歌挺好的，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发展？” 帝皇娱乐的星探？ 林谦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他知道帝皇，这是国内娱乐圈最出名的大集团，家喻户晓。帝皇的业务囊括影视、音乐、模特以及各种上下游产业链，不夸张地说，当今活跃在娱乐圈的各大明星有半数都是帝皇捧出来的。所有渴望当明星的少年少女们，做梦都想进帝皇。 但林谦不想。 上辈子还是林梓辰的时候，他就不知道被帝皇挖角过多少次了。 每一次，帝皇都对他威逼利诱。 第9章 京剧并不可笑 他们叫他改换门庭，不要再唱京剧这种没有前途的戏，说以他的嗓音和外貌条件，成为新一代流行音乐天王十拿九稳。但他顶住了诱惑，哪怕是后来生病坏了嗓子，从一代惊才绝艳的名伶退居二线，做一些京剧资料整理工作，也从来都没有动过去唱流行音乐的心思。 然而，他唯一的小师弟、师父沈春红唯一的儿子沈穆星没能顶住诱惑。 沈穆星在几个月前签约了帝皇，叛出师门，把师父气得在家拍桌子大骂。 再后来没多久，师父去世了，再加上小师弟飞了高枝，他们这京剧界的沈氏一脉，也就没落了。 思及往事，林谦的神色微微黯然。 但他还是礼貌地对眼前这个叫裴文的帝皇星探说：“谢谢你，我目前不打算往娱乐圈发展。” 裴文并不放弃：“林谦，你唱歌很有味道，舞台上的台风也很不错，只要经过我们帝皇的好好栽培，一定会有一个波澜壮阔的人生的。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从此以后不再是普通人！你将成为大明星！你不要轻率地说什么不往娱乐圈发展这种话。” 呵，轻率？ 林谦笑了笑，一双浅褐色仿佛闪耀着细碎星芒的眼睛看着裴文：“真抱歉，其实我的爱好是唱京剧。我想问问裴先生，如果我加入贵司，能唱戏吗？” “唱戏？”裴文愣了愣，说，“你根本不知道你的优势在哪里，唱流行音乐比唱戏适合你太多了。京剧现在早就没落了，别说你一个小小的没名没姓的普通人，就算沈穆星——沈穆星你总知道吧？半年前签约我们帝皇娱乐的，他原本出自京剧界的名门沈家，父亲是名旦沈春红，可他不照样放弃了京剧、来唱流行音乐？沈穆星如今有多红，所有人有目共睹，他以前唱京剧的时候谁知道他？林谦，京剧名门后裔尚且如此，你就不要说什么可笑的理想了。” “可笑吗？”林谦轻声说。 随即，他注视着裴文的眼睛：“谢谢你的好意，裴先生，我并不认为京剧是什么可笑的东西，就此别过。” “林谦，林谦！”身后，裴文叫了几声，没有叫住林谦。 “真是个奇怪的人。”裴文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 他俩谁都没有发现，在小巷尽头，一个梳着爆炸头的青年——廖凡，正充满嫉恨地看着他们。 廖凡觉得自己都要气炸了，他之前处心积虑找了那么多混混，花大价钱买他们打伤龙吟乐队，为的仅仅只是一个LIVE HOUSE的冠军吗？不！不是的！他是早就知道这次决赛会有星探来，卯足了力气要好好表现，争取被星探看上！ 可谁料，星探看中的却不是他。 “林谦，我们走着瞧！”廖凡咬牙切齿，恶狠狠地挥了一下拳头。 林谦走出几步，到了大马路边上，拿出手机打电话：“喂，飒川？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大家的伤势都还好吗？我比赛结束了，现在就过来看你们。” 第10章 沉沉往事 电话那边，很快就传来余飒川中气十足的声音：“结束了？拿到冠军没，小谦你有没有狠狠打廖凡那帮人的脸？” “拿到亚军，不过狠狠打那帮人的脸了。”林谦简短地把情况说了一下，又问余飒川他们在哪家医院，“都好好休息，我一会就到。” 余飒川报了个医院名给他，精神百倍地说：“不错不错，亚军也不错，小谦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能打到廖凡那帮人的脸就行！在没有团队配合分的情况下你能把总分咬得那么紧，廖凡他们确实很丢人哈哈哈！你快来，给我们详细说说，我们点了烤肉等你，快来啊！” 点了烤肉？ 林谦哭笑不得，他当他们是去医院治疗缺胳膊断腿，他们却当去度假。 他挂断电话，招了一辆出租车，往余飒川他们所在的医院去了。 出租车的车窗半敞着，夏夜徐徐的凉风吹进车厢，林谦望着窗外不断倒退流逝的街景，这才有时间静下来，好好梳理自己两生两世的千头万绪。 上辈子的他，叫林梓辰，五岁那年父母就在一场事故中双双过世，亲戚们谁都不肯抚养他，把他送到了京剧名旦沈春红门下学习唱戏。 “梓辰，以后跟着沈老板，你就出息了，我们也算是对你父母有个交代。” “是啊梓辰，你父母死后也没留下什么钱来，我们只好把你家房子卖了凑钱给他们举办葬礼，我们还倒贴了不少钱呢。我们也不要你长大还我们钱了，以后你好好跟着师父学艺，没事别回老家来了，来回奔波的太辛苦。” “梓辰，我记得你妈生前有一个金镯子，你看到放哪儿了吗？” …… 那些亲戚的嘴脸，至今他都历历在目。 他还记得在自己父母生前，就带他去找过沈春红，希望他能拜入门下学习唱戏，以后好有一口饭吃。 但最开始，沈春红是拒绝的，嫌他长得太漂亮——对于一个小男孩而言，林梓辰实在是漂亮得过分了。沈春红说：“这么漂亮的小孩，以后在舞台上能扮演的角色很少，局限性太强，也很容易因为一张好看的脸喧宾夺主，让观众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的脸上，忽略了他的表演。这对唱戏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这孩子走这条路走不通，你们不如把他送去娱乐公司的训练营，长大以后当个明星。” “娱乐圈太乱，”林谦还记得那时候父亲谦卑地笑着，“我和孩子他妈商量过了，觉得还是京剧好，国粹，都是艺术家，正正经经的。” “再说了，”孩子他妈补充，“孩子自己也喜欢京剧。” 那时候，沈春红没有立即答应他们的拜师请求，先让他们回了家。 直到林谦的父母出事，沈春红见他无家可归太可怜，才大发善心地收了他当关门弟子。 那一年林谦五岁，就跟着师父沈春红学习唱戏，确切地说是学习怎么唱好旦行。京剧分生旦净丑几个行当，生，就是小生、武生一类的男性角色，旦，就是花旦、青衣一类的女性角色，净就是大花脸，丑就是丑角。 第11章 往事如烟亦如梦 他的师父沈春红是旦行名家，教他的自然也是旦行，要在舞台上男扮女装。 他真的太漂亮了，生就一副倾城面孔，一上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为了压住他容貌带来的惊艳感——确切地说，是喧宾夺主感，那些年里师父沈春红近乎苛刻地教导他，别的孩子每天练功八个小时，他每天练功十几个小时，除了吃饭睡觉就没休息的时候。 多少次，他挥汗如雨，练着练着就昏倒过去，醒来继续练…… 外人指指点点说沈春红虐待徒弟，说可怜这孩子没爹没妈，只能在师父家里做猪做狗…… 可林谦觉得，自己那时候并没有做猪做狗。严师出高徒，正是因为师父冷酷无情的打磨才成就了后来的他——京剧界的少年天才、惊才绝艳的年轻一辈旦行第一人，每一场演出都美得惊心动魄、带给观众极致体验的林梓辰。 他的风头，甚至盖过了师父的亲儿子、同样学唱旦行的沈穆星，还有另一个京剧世家名门的天才少年陆雨承。 可惜，好景不长，十几岁上变声期的时候，一场大病让他坏了嗓子。 他没办法再继续唱旦行了，但他的容貌又真是美到极致，转唱生行、丑行都不容易，唱净行也难——主要是师父没给他物色到稳妥的净行师父。所以他索性转到了幕后，研究各种京剧唱腔和技法，另外也成了国家京剧协会的高级顾问，无论京剧界的老中青伶人，遇到疑难问题总会来找他探讨。 他本以为，这一生就会这样平顺地过下去。 却没料到半年前，唱京剧唱得好好的小师弟沈穆星忽然被帝皇娱乐挖角，公然宣布脱离京剧界，成为一名流行歌手。 沈穆星此举，把沈春红气得不轻。身为师父，也身为沈穆星的生父，沈春红当即把沈穆星叫回家去狠狠训斥了一通。那时候林谦正忙着筹办一场重要的京剧研讨会，不在家，据隔壁邻居事后回忆，那次父子两个吵得很厉害，沈穆星摔门而去，当天夜里，沈春红就突发脑溢血去世了。 这件事，是林谦心中永远的痛。 他很后悔，如果自己及时赶回去，是不是就可以阻止父子两个吵架？ 又或者，他能在师父突发脑溢血的时候能及时打个急救电话…… 耿耿于怀，真的耿耿于怀。 在怀着巨大的悲痛安葬完师父后，上辈子的林谦联系了沈穆星，想要弄明白师父临死前的那次吵架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成了大明星的沈穆星很忙，似乎总有赶不完的通告，在林谦几次三番的邀约下才勉强答应见个面，两人约在京城一家高档的咖啡厅。 却不料，在去赴约的途中，林谦被大卡车撞飞，重生到了这里。 出租车上的林谦不出声地叹了口气，往事如云烟，亦如一场大梦。 车窗外，不断飞掠倒退的街景流光溢彩，如同倒映着海市蜃楼般的玻璃上也倒映着他今生今世的脸。 第12章 上新闻了 那是一张清秀的、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脸。 并不像上辈子的林梓辰那么让人惊艳，就像个普通的邻家男孩，会行走在盛夏斑驳光影中回眸微笑的那种。这样的干净清秀，是他上辈子做梦都想拥有的脸，并不存在什么因容貌绝美而喧宾夺主的问题，能让舞台下的观众更好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表演本身上。 “这么完美的一张脸……”他望着玻璃倒影中的自己，喃喃低语，“这一生，要珍惜啊。” 这一生的他，出身于一个普通家庭，父亲生前是个小京剧戏班的班主，在他五岁那年就死了。母亲是一家超市收银员，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他就读于本市的重点中学“三中”，在三中里成绩中等，和同学们组了个摇滚乐队，就是龙吟乐队，他担任主唱。 这就是今生“林谦”到目前为止的履历了。 未来的履历，他会好好书写。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林谦下了车走进去。 根据余飒川给他发的定位，他找到他们的病房，一推开门，这帮人竟然真的在吃烤肉。 因为这帮人是一起被送进来治疗的，医院给他们开了个专门的大病房，所以也不担心影响别的病人休息。此时林谦走进去，这帮良心的小伙伴谁也没关注他，都在激动地抢烤肉——“我的我的！那个是我的！” “别拿那个大羊腰子，你都已经吃了一个了！” “我再吃一个又怎么了？！” “那是留给小谦的！” “得了吧，你刚刚还说要给他留羊肉串呢，还不都进了你自己的肚子？” “那你还不是把他的烤鸡腿吃了！” “我是在帮他尝尝好不好吃……” 这么无耻的对话让林谦听不下去了，他重重地咳嗽一声。 病房里吵闹不休的小伙伴们这才注意到他的到来，一个个假惺惺地说：“小谦，你来了啊？你吃了吗，我们特意给你留的烤肉，上好的大羊腰子……” 林谦看他们几个盯着羊腰子的眼睛都是绿的，懒得和他们抢，直接把手中的亚军奖杯丢了过去：“战利品。” “哇！小谦真厉害！” “了不起了不起。” 他们赞叹着，也顾不上羊腰子了，都过去看奖杯。 虽然他们都已经听余飒川转述过比赛结果，但亲眼看见亮闪闪的奖杯还是不一样的，一个个兴奋得很，自拍的自拍，合影的合影。 林谦没有去凑这个热闹，而是在病床边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无意中抬头，看见墙上的电视正播放新闻—— “京剧名旦沈春红的关门弟子、国家京剧协会高级顾问林梓辰，于今天晚上八时许车祸去世。林梓辰的同门小师弟、当红流行音乐歌手沈穆星于今晚十一时许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对师兄的死表示沉痛哀悼……” 电视里又说了些什么，林谦没有听清。 他只是望着电视，苦笑着想，新闻媒体的动作倒是快，他才“死了”短短几小时而已，就满世界皆知了。 第13章 不靠谱的网络评论 电视新闻里的小师弟沈穆星眼神哀切，仿佛强忍着巨大的悲痛，摇摇欲坠。 林谦看着也心疼，回想起从小与小师弟长大的点点滴滴，眼眶有些发酸。不过，不知为何，心中还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才刚刚死了几个钟头，尸骨未寒，小师弟怎么就有心情召开什么新闻发布会？ 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在心里蔓延开。 林谦把这念头压下去，有些自责——你怎么能这样去想小师弟？他现在是大明星了，一定有很多的身不由己，这场发布会是迫于公司压力不得不开也说不定，并不代表他就是利用你的死亡在作秀了。 林谦一边说服自己，一边打开手机，上网搜索关于“林梓辰死亡”的消息。 网上果然有很多消息，不过，大部分的消息与其说是在关注“京剧工作者林梓辰之死”，不如说是在关注“流行歌手沈穆星同门师兄之死”，毕竟当今社会听流行音乐的人多，听京剧的人少，而且林谦上辈子又转做幕后工作了，淡出舞台好多年，本身也没有太多粉丝积攒。 只有零零星星一些京剧老戏迷还记得他—— 【林梓辰啊，死了太可惜了，十年前我去现场看过他的《贵妃醉酒》，惊艳，真的惊艳。】 【当代这些年轻京剧伶人里，就林梓辰最有灵气吧？可惜命运多舛……】 【林梓辰这是和师父前后脚去了，沈穆星又改换门庭了，京剧界沈氏一门算是断了。】 除了这些惋惜声，更多的，是普通的流行音乐粉丝心疼沈穆星的声音—— 【呜呜呜我家木木太可怜了，前阵子才死了亲生父亲，现在又死了师兄，我家木木是不是命犯天煞孤星呀？抱抱……】 【木木的师兄，你一路走好，你的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家木木啊。】 【京剧我是不懂，不过我觉得林梓辰是不是遭报应了啊，之前不是有传闻说他不给木木好脸色吗，还挑拨木木和沈春红的关系什么的，是不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把他收了？还是我们木木心好，林梓辰死了，木木还不计前嫌开发布会。】 【死者为大，楼上的少说两句。】 【虽说死者为大，但是林梓辰生前是很过分嘛，好像沈春红都为了林梓辰骂木木，还说要把林梓辰当唯一的亲儿子。人各有志，我家木木就不喜欢唱京剧啊，喜欢唱流行音乐招谁惹谁了？林梓辰也太绿茶了吧，让沈春红偏心他，嫌弃木木。我家木木好可怜，心疼我家木木……】 【还是木木唱歌好听。】 【我也觉得……】 【我也觉得是……】 【林梓辰死了虽然可惜，但还好不是木木出事……】 【就是啊，还有沈春红，死了也好，他这种把别人当亲儿子的，根本就不配当木木的父亲。】 后面就彻底歪楼了。 林谦往下划着手机，秀气好看的眉一点点皱了起来。 他虽然认同粉丝说的某些话，比如人各有志，沈穆星喜欢唱流行音乐没招谁惹谁……甚至当年他还用差不多的话劝过师父沈春红。但，粉丝说的另外一些话就过分了，比如沈春红死得好什么的。 第14章 灵棚 他正打算在评论区回复点什么…… 余飒川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小谦，看什么呢？” “没什么。”林谦关掉了手机页面，问余飒川，“有钱吗，借我点。” “说什么借不借的，三千够不够？”余飒川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转了三千块钱到林谦的支付宝里，“拿去用，别还了。” 他是他们学校里闻名的富二代，家里开着好几座娱乐城，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甚至，整个龙吟乐队的日常经费和乐器、装备等物品，都是余飒川一手包办的。此时听林谦开口借钱，他二话不说就伸出援手。 林谦也不和他客气，道了一声谢就收下了。 心里琢磨着，等过阵子找个工打，挣了钱就还余飒川，但眼下就没必要说出来起口舌之争了。 余飒川好奇：“你要钱做什么？” 林谦顺口编了个谎：“这不高考完了吗，我认识一个网友在京城，叫我过去玩。我妈担心我被骗，死活不肯给路费，我只好借钱了。” “见网友啊？”余飒川来了精神，挤眉弄眼的，显然是想歪了，“看不出来啊小谦，你平时一副乖乖好学生的样子，背地里竟然连网友都搞定了。出门在外大方点了，别让人家姑娘说你小气。” “去去去。”林谦哭笑不得，但也没多做解释。 借到钱，他对母亲那边找了个借口，第二天就坐上了去京城的火车。 到达京城，望着眼前繁华的街景，林谦心中很有几分感慨。就在不久前，他还是这座城市中的一员，过着波澜不惊的人生。可如今物是人非，他重生去了另外一座城市，成了另外一个人，和眼前的城市、原来的亲友们，没什么关系了。 他按照记忆中的地址，找到了曾经和师父、小师弟共同生活的胡同，向邻居打听到了“林梓辰葬礼”的时间和地点。 天空下着蒙蒙细雨。 林谦赶过去的时候有些晚了，葬礼已经进行了有一阵子了。 他在灵棚外被保安拦住：“你好先生，请问你有葬礼的请柬吗？” 林谦一愣，自己参加自己的葬礼还要请柬？不禁微微苦笑了，说：“不好意思啊，我从外地赶来的，路上遇到了小偷，请柬和包都被偷了。我师父是Y省京剧协会的周秋生，和林梓辰的师父是故交，听说林梓辰出意外去世了，就叫我来送一程。” 那保安面无表情：“不好意思啊先生，没有请柬是不能进的。沈穆星先生在里面呢，这年头的追星粉太疯狂了，我们不得不防。” 林谦又是一愣，这才明白了门口保安查那么严的原因。 是啊，沈穆星现在已经是大明星了，怎么戒备森严都不为过的，人家这些保安，这些排场根本就不是为了死去的林梓辰…… 林谦在心里叹了口气，努力说服保安：“我真不是什么追星粉，我真是京剧界的人。不信，你听我给你唱一段。” 说着，就唱了一小段《苏三起解》。 第15章 陆雨承 那保安听他开口唱京剧，心里就有几分信了，毕竟唱京剧的门槛也挺高的，非得有多年的功底不可。这可不是那些普通的流行音乐粉丝随随便便就能来上一段儿的。不过，他还是不敢放林谦进去：“对不起啊先生，我要是放你进去，万一出了事我是要负责的。要不然，你打个电话给里头认识的人，让人出来接一下你，证实一下你的身份。” 林谦哪找得到人？ 他都重生了，脸换了，声音也换了，谁也不认识他了啊。 正僵持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让他进去。” 那声音如冰雪般寒澈，又如薄刃般清冷，哪怕是大夏天的也忍不住让人打寒战。 林谦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是谁了，果然，转身一看—— 陆雨承。 身后，是一个看上去有些清瘦单薄的年轻人，个子比林谦高些，穿一身剪裁十分合体的黑西装，略显苍白的脸上镶嵌着一双狭长的、如冰琉璃般好看而冷漠的眼睛，看人的时候仿佛目下无尘，让人不太敢亲近。 但林谦才不怕他，陆雨承这孩子打小就这副欠揍样子，林谦早就习惯了。 上辈子，林谦十岁的时候就认识陆雨承，那时的陆雨承才五六岁，就已经十分不合群，连玩玩具都是躲角落里一个人玩，一副谁也别去烦他的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面孔。陆家是京剧界名门，确切地说，是超一流名门，每一代陆家人里都会出一个天才旦角，而这一代的陆雨承更是天赋卓绝，从小就被寄予极大的厚望，众星拱月……不屑和凡人玩耍。 也不屑和上辈子的林谦玩耍。 上辈子的林谦——林梓辰，倒不是陆雨承眼里的凡人，而是被当成了竞争对手。 反正上辈子的林谦每次找他说话，他都冷冷冰冰的。就连送他一套呕心沥血整理的京剧笔记本，他也没给过上辈子的林谦好脸色。 但此时此刻，林谦见了他就像见了亲人，激动地喊了一嗓子：“陆雨承！” 而陆雨承显然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仰慕者——这年头喜欢京剧的年轻人虽然少，但在一个京剧人的葬礼上遇到自己的粉丝，陆雨承也不会觉得太奇怪。毕竟自从十年前林梓辰变声期坏了嗓子、退居幕后，他陆雨承已经是年轻一辈的旦行第一人了。 他只是漠然瞥了林谦一眼，就从林谦身边擦肩而过，走进了灵棚。 林谦赶紧跟了进去，他不知道陆雨承为什么开口让保安对他放行——或许是自己刚刚唱《苏三起解》被陆雨承听到了吧。陆雨承这孩子，孤僻高傲归孤僻高傲，倒是相当尊重有实力的人的，大约是觉得他刚刚那段《苏三起解》唱得不错。 想到这里，林谦就一头的冷汗。 还好，他唱的时候就考虑到来来往往的有不少京剧行家，怕被听出什么端倪，没敢唱上辈子最拿手的《贵妃醉酒》，《霸王别姬》等戏曲，只是选了一首不常唱的《苏三起解》而已，也没尽全力去唱。要不然，以陆雨承的耳力，一定能听出他的唱腔和林梓辰如出一辙的。 第16章 找人 望着陆雨承走远了，林谦自己也转身，融入了灵棚的人群中。 灵棚不大，前来吊唁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其中有一些是林谦上辈子就认识的熟面孔，陆雨承，梅念臻，欧阳云秀……一个个的都是京剧界有名有姓的人物。还有一些，林谦不认识，也不像是京剧界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着天，低声讨论一些诸如“帝皇这次的新歌发布会要压天艺一头了”“沈穆星唱歌就是好，下一任天王非他莫属”“林梓辰唱京剧可惜了”这一类的话题。 这些人，和京剧界那些人虽然都穿着差不多的黑色正装，但彼此间泾渭分明，隐隐有火药味蔓延。 林谦猜测，要不是这在灵棚，死者为大，两方人马说不定早就吵起来了。 他也懒得管那些非京剧界的人士在议论些什么，想也知道那些人是冲着沈穆星的面子来的，看来沈穆星在娱乐圈混得不错。他的当务之急，就要找找到沈穆星，问清楚师父沈春红临死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也是他执意来京城、混入这场葬礼的目的。 上辈子，在他被车撞死的那一晚，本来就是要去赴沈穆星的约、问清楚这件事的。 师父突发脑溢血那晚他不在，后来听邻居说，那天傍晚沈穆星去了师父家，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邻居没有听清争吵内容，只隐隐约约听到师父沈春红的咆哮——“滚出去！我没你这个儿子！” 还有就是摔东西的声音。 林谦想，那时候的师父肯定是气急了。 师父唱了一辈子的旦行，是花旦、青衣里的名家，浸淫这个行当日久，人早已挂了相——挂了相的意思，就是说师父的一举手一投足，无论戏里戏外，都沾染着旦行那股子优雅知性的气质。让这样一个优雅知性的师父，能爆粗口骂“滚出去”，可见当时着实气得不轻。 邻居看到沈穆星离开了沈家。 随后，当天夜里，沈春红就突发脑溢血去世了。 得知消息的林谦难以置信，他的师父一向身体很好，每年都定期做体检，从来没有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怎么好端端一个人，仅仅只是因为吵了一场架就被气得脑溢血去世了呢？要知道，他的师父才年仅五十余岁，按照现代人的寿命计算，还远远算不上有多老啊。 上辈子的林谦打电话给沈穆星，约他见面，想弄清楚真相。 但沈穆星总是很忙，一再推脱，不是说在帝皇集团进行封闭式训练，就是说要急着赶通告。好不容易，林谦在一处电视台门口堵到了人，当着电视台那些工作人员的面，沈穆星终于没再推脱，而是约了林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却没想到，赴约当天，林谦就出车祸去世、重生了。 这次，林谦在赶来京城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一定要好好问问沈穆星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如果沈穆星不愿意对外人说，那林谦就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林梓辰转世。 第17章 白幡后的真相 毕竟，他对这个小师弟还是信得过的，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就像真正的亲兄弟一样。师娘死的早，师父又很严厉，从小，林谦这个当师兄的就对沈穆星这个小师弟多有照顾，沈穆星也一直很依赖他。 师兄弟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讲的？ 林谦在灵棚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沈穆星。 他出了灵棚，冒着纷纷的细雨在灵棚外找。 灵棚外到处都是白幡纷飞，招魂的铃铛泠泠作响，在阴沉沉的天色下看起来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林谦踩着脚下微有些积水的路，在白幡间穿梭而过，找了一圈，忽然，听见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有人在谈话—— “林梓辰死得真不是时候，眼看着我的新歌要上市了，还得抽时间给他举办葬礼。” 竟然是沈穆星的声音。 林谦的心一凉，沈穆星怎么会用这么厌烦不满的声音提起自己？ 他们……不一直都是感情深厚的师兄弟吗？ 下意识地，林谦的脚步慢了下来，借着层层叠叠白幡的掩护，不引人注意地靠近了那个角落。 那个角落里，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安抚着沈穆星：“你就忍忍吧，你该庆幸他死得早，不然老不依不挠地来缠着你问沈春红的事，谁知道要烦到什么时候？穆星，我说话直你别介意，你那些黑粉说得对，林梓辰就是比你要才有才要颜有颜，他要是不死，就算你脱离了京剧界也会被人拿来和他比较，比一次你输一次，比一次你输一次，对你的前途是个大障碍啊。” “哼，”沈穆星的声音，“他算老几？” 另一个男人冷笑一声，说：“我不管他算老几，他那人设可立得高，我们帝皇那么多星探，那么多经纪人都挖过他的角，人家就是铁了心的从事京剧，不为所动。你呢？你被星探一挖就来了，和他一比，高下立见。你说他死得好不好？我巴不得他早死呢。” 沈穆星沉默了，片刻后，也冷笑一声：“这么说，倒确实死得很是时候。” “你能想明白就对了，”另一个男人仿佛很愉快，“他死了，你就可以大大方方表演兄弟情深，博同情，等你新歌上市还能给你带点流量话题。还有你家老头子也死得是时候，方便你卖身世凄惨的人设，总比他活着一天到晚骂你是不孝子、是京剧界的叛徒要来得好。” “是啊，”就听沈穆星说，“我那老头子就是顽固不化，净在媒体面前乱说话，要不是死了也封不住他的嘴。” “可不是吗，所以说他们死的好呢。你啊，就把心态放平，该装悲痛就装悲痛，该掉眼泪就掉眼泪，反正人都死了，你编几个兄弟情深父子情深的故事让大家喜闻乐见一下，多卖卖惨，所有的好处都是你的。” “孙哥，还是你有见识，有你当我的经纪人真是我运气。”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林谦在白幡后，听得浑身发冷，他从没想过小师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语气里对他和师父的死亡毫无感伤，只有满满的算计。 第18章 笔记本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仿佛不认识这个小师弟了，仿佛重生改头换面的那个不是他自己，而是小师弟。 最难测的是人心，最可怕的也是人心，或许在以往的二十多年里，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看明白过沈穆星。他曾经以为沈穆星是个很善良、很有温情的人，如今看来他错了，错得离谱。 林谦的心就像灌了铅似的沉重。 他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找到小师弟沈穆星，然后询问师父的死亡详情。然而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用问了，更不能暴露自己转世重生的身份，要不然，谁知道沈穆星会做出些什么来？ 林谦微微抿唇，默不作声地向白幡后退去。 濛濛细雨中，他一点点退出了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恍恍惚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灵棚的。回去的时候正赶上大家对“林梓辰”的遗体做告别仪式，一个又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走上前，在遗体面前说一些悲伤的话，随后鞠躬，离开。 林谦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是那么荒诞、不真实。 那些黑西装一个个从遗体面前走过，不知不觉地，轮到一个熟悉的、身形单薄又高挑的年轻人，陆雨承。 陆雨承停在遗体前，手上拿着一本深褐色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另一只手取出打火机。他一双浅琉璃般的眼睛注视着遗体，轻声开了口：“林梓辰，这笔记是你送给我的，你算什么东西，就是一个懦夫。你自己沈氏一门断了传承，就妄想把研习京剧的心得告诉我，好让我代替你站在舞台上表演？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不是那样的滥好人，既然你死了，就让沈氏一门彻彻底底断了传承吧！” 说完，手指一按，打火机的火苗唰一下窜了起来，就要引燃那本半旧的牛皮纸笔记本。 林谦站在人群外围，本来有点浑浑噩噩的，此时见到眼前这一幕，一个激灵就清醒了——开玩笑？！要烧掉这个笔记本？！ “喂！别烧！”他想也没想，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去，抓住陆雨承的手腕，“你疯了！” 那个笔记本不仅是沈氏一门断不断传承的问题，而是—— 林谦摸着良心说，这是代表京剧艺术古往今来的旦行水平巅峰！ 是他呕心沥血总结了前辈大师们的经验，再结合自己多年来的研究，做出的极高水准的旦行秘籍！ 对，说是秘籍都不过分，里面的很多技巧都是他倾尽心血探索出来的！ 陆雨承，这没良心的，竟然说烧就烧？！ 林谦很想抽死这熊孩子真的。 而陆雨承，一双浅琉璃色的眼睛瞬间染上了冰寒之气，一下子甩开林谦的手：“你干什么！” 林谦这辈子的身体很弱，嗯，就是个平时不怎么锻炼的普通高中生，怎么比得过从小就风雪无阻苦苦练功、看似单薄实际上内劲十足的陆雨承？ 林谦一下子就被他甩出了老远，踉踉跄跄的险些摔倒。 第19章 你不要，给我 然而，他还是几步冲回去：“你别烧啊！” 陆雨承一下子就闪开了他伸出来的手，冷冷问他：“你干什么？” “我……”林谦本来是想要抢下他手上那笔记本的，却扑了个空，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干笑一下，说，“那个，其实吧，我是林梓辰的粉丝。我一听说你手上这笔记本是他的就激动了，如果你不要的话，给我好不好？我挺喜欢京剧的，想看看他的笔记好好学习学习。” 千言万语，其实他就是不想让陆雨承把那笔记本烧了。 那里头都是他上辈子的心血啊！ 而陆雨承，微微眯了眯一双冰雪般冷澈的眼睛。 仔细想来，他在灵棚门口听见林谦唱戏的时候，那《苏三起解》宛转幽徊，又带着淡淡的清傲，确实有点像当初林梓辰的风格。 大约真的是粉丝吧。 这样想着的陆雨承，开了口：“葬礼结束后等着，我让人复印给你。” 说着，把笔记本和打火机都放回去了。 林谦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苦笑，陆雨承这孩子真的什么都好，就是吧……身上有点那种名门世家子弟的臭毛病，高高在上，觉得他林谦一个小小的路人不配用林梓辰的原版笔记本。 葬礼结束后。 林谦果然拿到了陆雨承让人送来的笔记本复印件，厚厚的一沓A4纸被裁剪成32开大小，装订得整整齐齐，就连最挑剔的强迫症也找不出一丝一毫瑕疵。 林谦对送复印件的人道了谢，想了想，又说：“林梓辰死了，不能复生，还要请你们多劝慰劝慰陆雨承，别太难过了。” 送复印件的人黑西装笔挺，彬彬有礼：“这位先生，多谢你关心，我家少爷并不难过。” 林谦：“……” 他暗自吐槽着这傲娇孩子全家都傲娇，他死都死了，大大方方承认很难过不好吗？ 不难过？不难过他看陆雨承站在他遗体前的样子就像要哭出来似的。 目送着陆家的仆人走远，天色依旧灰濛濛的，细雨纷飞。 林谦接到一个电话，是余飒川打来的—— “喂，小谦，你在哪呢？” “我还在京城呢，明天的火车回浏镇。”林谦说，浏城的浏镇就是他们打小生活的地方。 “明天？”余飒川很有些遗憾地说，“那你就看不到我了，明天我老头子就带我去Y省考察市场了，要我以后帮他打理娱乐城。我大概要九月份才回，到那时候你已经去大学报到了吧。” 余飒川一直成绩不好，能进浏镇的三中这种重点高中，也是家里老头子花钱交赞助费的。 他这次高考落榜了，林谦他们几个好朋友都知道，也知道家里叫他以后继承家业。 于是林谦说：“我这次回去就要收拾收拾，去江城大学报到了。不过寒暑假总会回来的，到时候见，你自己要保重。” 余飒川就说：“江城大学是个好地方啊，全国出名的211，真羡慕你能考上这样的好大学。”感叹了一会儿，又问林谦，“那你进大学以后还打算继续唱摇滚吗？我是没办法和你继续组摇滚乐队了，但你要继续唱的话，我来捧场啊。” 第20章 大学报到 林谦低头，看了看手中被装订得整整齐齐的京剧复印件，说：“不唱摇滚了。” “不唱了？！”余飒川大惊小怪。 “嗯，不唱了。”林谦说，“以后我打算改唱京剧。” “改唱京剧，这么老土？”余飒川以为他在开玩笑，“小谦，不是我说你，你该不会被你家老头子的思想毒害了吧？你家老头子生前就是开戏班子的，他是怎么过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他是因为没人听戏，交不上戏班子的场地租金自杀的。”林谦的脑海里浮现起身体原主的记忆，身体原主的父亲是一个小戏班子的班主，在身体原主五岁那年自杀了。他说，“以前我不理解我爸，但是这次来京城走了一遭，参加了一个京剧人的葬礼，好像很多东西一下子就想开了。我毕竟是他儿子，唱戏，也是为了多了解了解我那死去的父亲……他的精神世界。” “得得，你发疯，”余飒川表示不可理喻，两人从小一块长大，他很清楚林谦的母亲有多反感唱戏的，“你这是迟来的叛逆期终于到了啊。我怎么觉得自从上次在LIVE HOUSE外头被人打了，你整个人好像就变了。” “人总是会变的，尤其在经历了大事后。”林谦早就想好说辞，半真半假，从容不迫，“那次我差点被人打死，当然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得了吧，那次我保护着你，我才差点被人打死。”余飒川笑了起来，没有再深究这件事，只说，“那你自己小心点啊，进了大学好好唱戏，等哥们空了来看你，那就这样，先挂了！” 说完，挂断了电话。 林谦放下手机，迎着濛濛细雨抬起头来，是啊，他以后就要“改”唱京剧了。 —————————— 处理完京城这边的事，林谦带着他上辈子的笔记本复印件回到了浏镇家中。 江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是早就来了的，林谦收拾好行李，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坐上火车，去江城大学报到。 江城大学位于Y省的省会——江城，是远近闻名的211大学，其商学、医学、计算机等专业在省内乃至全国都名列前茅。 报到那天，从校门口到教学楼一路人山人海，汹涌的人潮把林谦挤得七荤八素的，渐渐就有些喘不上气。林谦的家庭条件不好，父亲早亡，靠母亲一人在超市打工支撑。虽然林谦有时候也帮忙打打零工赚点兼职钱，但比起普通的小康家庭来终究是差了点。所以这次林谦来学校报到坐的不是高铁也不是动车，就是普通绿皮车，坐了十多个小时，人早就疲惫不堪。 再加上，路上也没吃多少东西，忽然，他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头痛欲裂。 他强忍着头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狭小的房间里，鼻端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 身上盖着薄被，身下是一张简陋的铁床，靠墙满满当当地放着一排玻璃柜，里面各种药品、医用酒精、消毒棉、听诊器和镊子琳琅满目。 第21章 校医院 这是一间……病房？ 脑袋有些恍惚，林谦花了一会工夫才回响起来晕倒之前的事，晕倒之前他是在教学楼报到来着。 教学楼、病房…… 所以这里是校医室？ 有了这样的认知，林谦再看周围的一切都不觉得奇怪了。 他试着支撑自己的身体坐起来，肌肉还是有些无力，但除了动作虚弱迟缓了点，好像没什么大碍。 他下了床，一步步往不远处紧闭的窄门走，推开那扇窄门，才发现外头也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靠墙放满了玻璃柜，玻璃柜前是一张问诊桌，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在问诊桌上翻阅着什么文献。 听见窄门的响动，那中年男人回过头来，看见林谦。 “同学，你醒了？”他关切地问，“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看来这里果然是校医室无误了，林谦心里推测着，眼前这中年男人大约就是校医吧。 他彬彬有礼地说：“只是觉得没什么力气，别的没哪里不舒服，谢谢老师关心。对了，老师，我这是怎么了？” “你低血糖发作了，在教学楼那边晕过去，被别的同学送来。”校医老师半是关切半是责备，“你自己有低血糖的毛病怎么这么不当心？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这报到的时候人挤人的，空气又不好，也不知道自己注意着点……” 注意着点？ 林谦苦笑，他是半个多月前才重生到这具身体里的，光是消化那些重要记忆就来不及了，怎么会注意低血糖这种小事？ 要不是现在校医提起，他几乎都想不起来这具身体竟然还有低血糖。 实在是，这个名词离他太遥远了，上辈子他没得过啊。 “我以后会小心的，”然而，就算心里再怎么苦笑，他还是乖乖地对校医老师说，“这次给您添麻烦了。” 像他这样有礼貌的年轻人不多了，校医老师对他很有好感，多叮嘱了几句：“以后一定要记得好好吃饭啊，低血糖这毛病可大可小，严重发作的话也是能出人命的。还有啊，你平时要多运动，增强体质。我看你新生报道表上填的是计算机系的？你们这些计算机系的孩子啊，一个个都是宅男，平时都喜欢宅在家里打游戏吧，抵抗力这么差，以后可怎么办……” 校医老师唠唠叨叨地说了很多。 林谦苦笑地听着。 他也很惆怅啊，上辈子他从小就练习京剧功底，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连带着身体也被锻炼得健健康康的，平时几乎就不怎么生病。他怎么料到自己就重生到了一具这么弱的身体里？一朝变成战五渣。 以后，是要好好锻炼身体了。 林谦把校医老师的叮嘱一一应下。 他乖巧的样子让校医老师更满意了，校医老师看着他说：“你是大一新生吧，刚刚其他同学送你过来的时候，把你的行李箱也一起送过来了。不过他们现在都已经走了，我重新给你找两个人，让他们送你去宿舍。” 第22章 有人唱戏 林谦想要推辞。 校医老师说：“你才醒过来，让你一个人去宿舍我可不放心。你要是不想让人送，也行，就留在这再观察几小时，等下午再走。” 观察几小时？ 林谦可不想把时间都耽搁在校医室，他入学手续还没有全办完呢。 他只好说：“那就谢谢老师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校医室外头远远传来一阵唱戏声，荒腔走板，鬼哭狼嚎。 京剧？ 林谦微微一愣，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唱腔。 虽然对方唱得糟透了，但京剧独有的腔调骗不了人，与其他乐种的差别太大了。 他很意外，京剧在如今的年轻人中已经不流行了，上辈子不管是他认识的那些京剧界老前辈还是年轻一辈唱堂会，来的戏迷总是中老年人居多，就算零星有几个年轻人，也是少数。没想到，这才重生没多久呢，就能在一所普通大学里听到唱戏的。 林谦侧耳细听。 校医室外，是一个粗犷的男嗓，与其说是在唱，不如说是扯开嗓子在嚎——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意气尽呀……意气尽！ 何聊生呀何……聊生！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 大王，让妾身陪你自刎乌江！ 咚咚……哩个锵！” 林谦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他没听错，这唱词好像是《霸王别姬》吧？ 可是原版的《霸王别姬》好像不是这么唱的吧？ 而且对方唱的还不是楚霸王，是虞姬，一个粗犷男嗓，抠脚大汉风，唱虞姬？？？ 林谦满脸的黑人问号，深深觉得自己是不是重生，哦不，穿越到什么平行时空了，这里的人唱虞姬都是这么……不拘小节的吗？？？ 虽说京剧界里也有很多乾旦…… 乾旦的意思就是男性伶人男扮女装，在舞台上表演女性旦角。比如大家耳熟能详的梅兰芳大师，就是乾旦。还有上辈子的林谦自己，他的师父沈春红，小师弟沈穆星，以及陆雨承他们都是乾旦。但，乾旦也是有专门的程式规范的好吗？ 真正的乾旦，都是用专业的发声方法唱戏，唱腔雌雄莫辨，就像一个真正的女孩子。 可如今外头的那位呢？ 虞姬要是听见了，棺材板都要压不住的好么？ 林谦被外头那位嚎得有点怀疑人生，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校医老师见他脸色，大约能猜到一点他心中的想法，笑呵呵地说：“很惊讶吧？我们学校竟然有人会唱戏。大为这孩子吧，虽然唱戏唱得不好，但他的人品绝对没话说，一会儿就让他送你去宿舍。” “谢……谢老师。” 林谦心情复杂地道完谢，走到门边，把原本虚掩着的校医室门给打开。 他想看看到底是哪位猛士，能把好好的一出《霸王别姬》唱成这样。 然后，他就见到了那位猛士。 一个高大的男生穿着校服，从走廊那头往这个方向走。他的身影逆着光，粗看之下身高至少有一米九，一边走一边唱着戏，那鬼哭狼嚎的唱腔就是从他嘴里发出。这还不算，那男生的步子迈得又大又急，看上去气势汹汹，手里还拎着个东西，像一把大砍刀。 第23章 大砍刀 林谦站在门边，望着那男生几乎是以奥运竞走的步速朝自己冲来，一时间竟然有反手关门的冲动。 这不怪他，实在是那个男生太吓人了，光是这短短片刻他就脑补了好几部美剧罪案大片，什么《识骨寻踪》，《电锯惊魂》，《汉尼拔》，《越狱》…… 还没脑补完，人就到了眼前。 “嘿，老李！” 与内心活动丰富的林谦不同的是，那男生就连眼角余光都没给门边的林谦一个，径自就跨进了校医室。 他把手上的大砍刀放到了校医老师的诊疗桌上，说：“上次找你借的斩骨刀，还你。我说你这把刀也太钝了吧，砍个尸体砍了我半天。” 砍、砍尸体？？！ 林谦默默地看了看诊疗桌上的斩骨刀，虽然理智告诉他如今是法治社会，大学里不会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凶犯，但他还是忍不住把刚刚才脑补过的《电锯惊魂》啊《识骨寻踪》什么的，又脑补了一遍…… 校医老师把那斩骨刀收起来，有些无奈地对那男生说：”秦大为，你还刀就还刀，能别咋咋呼呼的吓人不？这有大一新生呢。” “大一新生？”那个叫秦大为的男生仿佛这才意识到林谦的存在，转头打量了林谦一眼。 “什么系的？”他问，“小身板这么瘦，平时不运动的吧？你这样的肯定骨头也脆，砍起来没劲道，手感差。” 砍、砍起来？？！手、手感差？！！ 林谦觉得自己招谁惹谁了，怎么这个秦大为同学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一头待宰的猪？ 这年头的变态都这么不加掩饰的吗？ 而一旁的校医老师，叹着气揉了揉额头：“好了好了，叫你别吓唬新生了，大为！” 这两人似乎很熟，呵斥完了秦大为，校医老师就转头对林谦解释：“同学，你别怕，秦大为他啊就这副死德行，其实人真的挺好的。他刚刚说砍尸体，不是砍人的尸体，是他们法医系最近解剖牛的尸体。正好他自己的刀断了，就来问我借。” 林谦笑了笑：“我懂。人的尸体不能直接说尸体，要说大体老师。这是对遗体捐献者的尊重。” 秦大为听他这样说，又多打量了他一眼：“小家伙懂的还不少，你到底哪个系的，也是我们法医系的？” “计算机系，林谦。” “计算机？难怪一副弱鸡身板。”秦大为恢复了打量猪肉的眼神。 林谦：“……”他觉得自己现在是打不过秦大为，要是打得过，肯定早上去把秦大为爆了头。 “咳咳。”校医老师重重地咳嗽几声，也是很头疼，这个秦大为什么都好，就是一张破嘴太容易得罪人。还好眼前这大一新生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不像是暴躁的人，要不然估计直接冲上去和秦大为怼起来了。“好好的不许人身攻击啊，”校医老师说，“大为，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人送林谦同学去宿舍，他身体不舒服，拖着个行李箱不方便。既然你来了就辛苦你跑一趟吧。” 第24章 学长你别唱了 “行。”秦大为嘴破归嘴破，帮起忙来倒是不含糊。 “行李箱呢？”他一双隐隐带着锋芒的眼睛在校医室里扫了一圈，很快找到靠墙放着的唯一的一个行李箱，腾空提起，“跟我走！” 说着，也不管林谦有没有跟上，自己一马当先走出了校医室。 林谦小跑几步跟出去。 前方的秦大为健步如飞，虽然手上提了个沉重的行李箱，但好像一点都不影响他的速度。 “秦学长你慢点，”林谦喊他，“不赶时间的，你把行李箱放下来拖着走吧。” 闻言，秦大为的脚步顿了顿，转身看林谦，带着些不耐烦：“就这么点行李还拖什么拖？你自己快点，跟上，这边离你们计算机系的教学楼不远，我顺路带你把教材都领了，一起搬去宿舍。” “不，不是，”林谦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不是怕你提不动，可是我这行李箱吧质量不行，我是怕你把手柄提断了。” 秦大为一愣。 他自己已经是一个脑回路十分清奇的选手，没想到碰到个脑回路也很清奇的。 一愣之后，他顺着林谦的视线低头看手中的行李箱，确实，那行李箱的手柄摇摇欲坠，隐隐呈现出和箱身分离的趋势。 “破事真多。”秦大为嘀咕一声，放下了行李箱，改为拖着走。 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上发出骨碌碌的响声。 林谦这行李箱吧，确实质量不太行，滑轮不怎么给力，秦大为这一拖，速度竟然比之前提着走慢了些许。 而林谦跟在他后面，也不是那么吃力了。 但就算如此，林谦还是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己重生之后的这具身体确实太瘦弱，还是要加强锻炼啊。 以后每天早起长跑吧。 林谦给自己制定着锻炼计划。 走在前头的秦大为又扯着嗓子嚎开了，还是那曲《霸王别姬》——“大王意气尽！意气尽呀……意气尽！” “秦学长……”林谦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出声打断他。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真的。林谦上辈子接受过最好的京剧训练，从小就浸淫在第一流的京剧环境里，耳濡目染的都是名家大师，还有令人拍案叫绝的唱念做打。别说这种基本不在调子上的唱腔了，就连稍微有点跑调的林谦上辈子都没怎么听过。 听这种戏，是对耳朵的一种折磨。 林谦决定和秦大为聊聊天。 “秦学长好像挺喜欢京剧的？”他上前一步，与秦大为并肩而行。 两人的步伐和行李箱轮子的声音在地面上回荡着，他们沿着校医室那幢楼转入一条林荫小径，小径上没什么人，是一条便捷的近路。 闻言，秦大为原本荒腔走板的唱戏声停住了。他转头看了林谦一眼：“被你看出来了？小家伙我告诉你啊，京剧是国粹，国粹懂吗，那是艺术！我们学医的人啊，业余时间还是要接受一点艺术熏陶，唱戏，多好的熏陶啊！” “是……”林谦觉得自己的牙齿又有点发酸。 第25章 你闭嘴，我来唱 “小家伙，你喜不喜欢听戏？”就听秦大为兴致勃勃地说，“我给你来一段啊，”说着，清了清嗓子，“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 得，这又唱上了。 还是虞姬的唱词。 林谦觉得要疯，神特么和衣睡稳，这跑调都跑到十万八千里外了谁还和衣睡得稳？！ 忍无可忍，不能忍。 林谦再次打断他：“秦学长，你的嗓音条件那么……好，明明可以唱楚霸王，为什么要唱虞姬？” “怎么，歧视男的唱虞姬啊？”秦大为的脚步忽然停下，低头，一双眼睛凶神恶煞地瞪林谦，“小家伙，你懂不懂中国传统文化，懂不懂京剧？京剧里唱旦行的好多都是男人，男扮女装，反串，懂？” “略……略懂。” 林谦长这么大，上辈子还曾被誉为“小一辈旦行中的第一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诘问懂不懂京剧呢，对方还是一个门外汉。 林谦觉得自己的棺材板也要压不住了。 不过看在人家帮他拖行李的份上，他也不好嘲回去，只说：“我对京剧也有一点研究，秦学长，你这句的‘看大王’起调就偏了点，如果……” 他好心想指点秦大为几句，秦大为却眼睛一瞪，打断了他：“你还是觉得我唱得不好？你行你上啊，你会唱？” “我……会。” 事已至此，林谦也不好退缩。虽然对方很凶，好像下一秒就会把他分尸似的。 秦大为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男生，气得笑了。 什么小破孩，报到第一天就敢嫌弃他这个京剧社台柱唱的戏？ “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秦大为把行李箱往路边一放，“来，唱，唱唱唱，你要是唱得好，我秦大为把名字倒过来写！要是唱得不好，等会到了计算机系领教材的地方，你就站在人堆里大喊三遍你是孙子！” 秦大为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就是吃定了如今懂京剧的年轻人少，要不然他们京剧社也不会常年累月都招不到人了。他就不信那么小的概率都被他撞上，随便送一个大一新生，就能送到个真懂戏还会唱的？ 可他话音刚落，就听林谦唱开了。 唱的是他刚刚那段《霸王别姬》——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 婉转幽咽的嗓音，和林谦正常说话时的音色有很大不同，听上去就像一个真正的女孩子在唱。这是林谦用了上辈子师父教给他的发声技巧，虽然他这辈子的嗓音条件和上辈子不同了，但唱旦行的发声技巧都是共通的。 秦大为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且不说林谦真的背得出虞姬的唱词——光是这点，九成九的大学生就做不到。就说林谦那声调，那唱功…… 虽然秦大为自己唱戏唱得相当一言难尽，但他是真喜欢京剧的，要不然也不会去加入学校的京剧社了。他自己唱得烂，鉴赏水平却在，一听林谦开口，就知道这个清秀男生是有真功夫的，不是随便糊弄人的。 第26章 京剧社 他难道随手帮忙拖了个行李箱，就真的拖到个隐藏的京剧票友啊？ 就听林谦接着唱—— “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看，云敛晴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这几句是唱念结合，戏歌与念白无缝切换，一下子就把人拉到了数千年前的古战场，四面楚歌的垓下，一个美丽的女子心事重重，抬头看月…… 唱得太好了。 秦大为都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激林谦开口唱戏的了，等林谦又唱了几句，停下来的时候，他还不满地问了声：“唱啊，怎么不接着唱了？” “今天状态不好，嗓子有点不舒服。”林谦咳嗽了几声，他倒没骗秦大为，嗓子确实有点不舒服。他才刚刚重生没多久，和如今的嗓子还没磨合好，要唱也凑合唱，可刚刚那几句一唱，他就察觉自己的状态很差。 如果说，他上辈子没坏嗓子前唱这段是120分，坏嗓子后是60分，那如今大概只有20分。他自己很不满意，简直听不下去，所以就不往下唱了。 他的师父沈春红曾经说过：“不管什么时候唱戏，都不能糊弄观众和听众，一定要拿出你最好的状态来，这是对自己，也对别人还有这个行当的尊重。” 林谦一直把师父的话谨记在心。 见他不唱了，秦大为有些失望。 “哼，唱得勉强凑合，”虽然他觉得林谦唱得相当好，但嘴上可不会承认，“林谦，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京剧啊，你唱旦行是不是专门练过？” “练过。”林谦承认。 这时的秦大为，已经把刚才和林谦的赌约抛在脑后了，绝口不提自己要名字倒过来写的事，只怂恿林谦：“你这水平，勉勉强强达到了我们京剧社的入社标准，你等会把入社申请表填一下，就算入社了。” “京剧社？” 林谦心一动，这所江城大学倒是配置齐全，学生社团里竟然连京剧社都有。 上辈子，他跟着师父学戏，师父说文化课不能落下，就出钱供他读了专门的戏曲学院。从没上过普通大学的他，只知道少数几所普通大学里会有京剧社，但10所大学里面可能只有一两所有，这还是乐观估计，他真不知道能在江城大学遇上。 “对啊，京剧社。”秦大为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发微信语音，“苏夏，在不在？我这边有新生要入社，快把入社申请表电子版发我一份，赶紧的。” “喂……等等。”林谦在旁边看着他风风火火，“我好像还没答应要入社吧？” “你不入？你这菜鸡唱的勉勉强强，是我看得上你，你竟然不入？”秦大为整个人的气势一变，又凶悍起来，眼神有些瘆人。 林谦看着他一副要打架的架势，小心往后退了一步。 开玩笑，就他如今的菜鸡体格……啊呸，怎么秦大为嘲讽他是菜鸡，就连他自己也自暴自弃认了菜鸡？应该是，就以他如今这文质彬彬的体格…… 第27章 戏精 根本打不过秦大为这满身腱子肉的啊。 林谦默默打量秦大为一眼，真的满身腱子肉，不带虚的，那块头往他面前一怼简直就像金刚泰山，阳光都被遮住了，遮天蔽日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 何况，既然这个学校有京剧社，他还真想加入。 他要重返京剧殿堂这种事，可不是嘴上说说的，还得拿出实际行动来。如今要师父没师父，要资源没资源，加入京剧社好歹是找到了一个组织。 何况，他的野心，还远远不止重返京剧殿堂这么简单。 他微微抬头，一双干净好看的眼睛看着秦大为，风吹在他略有些凌乱的短发和白衬衫身上：“好，我加入。” “这就对了。”秦大为露齿一笑，很得意，他就说哪有在他武力之下还不屈服的？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苏夏那边把入社申请表的电子版给发了过来。 秦大为带着林谦，去了计算机系的教学楼，先借用那边的打印机把入社申请表打印出来，让林谦签字画押。 等林谦签字完毕，他才带着林谦去领教材。 林谦隐约觉得哪里不对，看秦大为这操作，怎么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 不过，林谦倒也没多想，他本来就没打算跑。 领完教材，两人出了教学楼，一路往宿舍楼方向走。 秦大为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扛着林谦的一大摞教材，走起路来大步流星，虎虎生风。而林谦，则空手跟在秦大为后面。 路过的很多女生用怪异的眼光看他们。 还有的女生悄悄朝他们指指点点，掩嘴偷笑。 林谦的脸都黑了，这些女孩子在想啥别以为他不知道。上辈子他长得十足十的好看，又是唱的旦行，也遇到过几次被人当成gay、甚至直接有人对他图谋不轨的事。虽然那些人最后都没得逞，但林谦对同志啊腐女什么的简直一点都不陌生。 他快步走了两步，赶上前面的秦大为，说：“秦学长，还是让我拿一点吧。” “去，去，别添乱，”秦大为赶他，“碍手碍脚的。” 林谦：“……” 这一路上，他不知道试图分担多少次了，每次都被秦大为拒绝。 就听秦大为说：“你这点东西算什么，我刚刚上午还帮两个小学妹办手续呢，那东西叫一个多，我还不是一个人全拿完了。” 林谦不说话了，埋头走路，做鸵鸟状自我催眠，对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视而不见。 好不容易挨到了宿舍楼。 秦大为还是一马当先冲上了楼。 林谦早就已经自暴自弃，也不和他争，让他一个人先上去了，自己在后面慢慢地爬楼梯。 “302是吧……“ 秦大为唠叨着林谦告诉他的宿舍门牌号，找到302，扛着东西直接闯了进去。 闯进去后，精准地找到林谦的4号床位——那是一个上铺。秦大为砰地一声把一大堆教材啊、脸盆啥的往上面一砸，整个床都被他震得抖了一抖。 他扭头喊了一嗓子：“喂——快点！这里！” 一回头，就看见宿舍里的另外两个男生都惊恐地看着他。 第28章 真正的林谦 “你们好啊。”秦大为扯出一个自认为善意的微笑。但他那一身的腱子肉外加自带凶恶光环的眼睛实在吓人，那两个男生好像更惊恐了。 “你、你、你好。”好不容易，斜对面下铺2号床的那个男生弱弱地对秦大为打了个招呼，“你、你就是林谦？” 这么平易近人的名字，怎么感觉和眼前这位凶神对不上号啊？ “我？”发现了2号床眼中的惊恐，秦大为咧嘴笑了起来。 他长这么大，从小到大被不知道多少人用这种目光看过了，当然明白这2号床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害怕和他这么威武霸气的人住一起嘛！ 于是忍不住就恶作剧，“对，我就是林谦，你们的室友，未来四年多关照啊。” 他笑得狰狞。 望着他狰狞的笑容，那2号床都要哭了：“请……请多关照……” 他们越害怕，秦大为就越起劲，戏瘾发作的时候怎么都止不住。就见秦大为随手往床铺上一抡，手掌撞在铁床架上发出重重的响声，伴着那响声，他哼唱了起来：“进了大学真开心呀，有宿舍住更开心！孤好梦中杀人呀，梦中杀了好多人！咚咚，锵！” 梦、梦中杀人？！ 他、他没病吧？ 一时间，什么马X爵、郭X维、李X阳之类的高校杀人犯形象纷纷涌现，寝室里的那两个男生要抖成一团了。 就在这时，虚掩的门被人推开，撞到门后的杂物上，发出一声大响。 那两个男生吓得又是一抖，齐齐转头看向门口。 当林谦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那两个男生瑟瑟发抖、一脸惊恐地盯着他看的小模样。他挠了挠头，有些疑惑，自己好像没那么吓人吧？ “不好意思啊，”他对那两个男生笑一下，“推门的时候不小心，动作大了点。”又抬头看见站在他床铺边的秦大为，“谢谢你啊，秦学长，帮我搬了那么多东西。” 秦、秦学长？ 那两个男生懵了，那个秦学长不是自称林谦吗？ “你、你是……？”林谦的对铺、另一个上铺3号床的男生，鼓起勇气问林谦。 “林谦。”林谦十分和气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那、那他是……？”两个男生又抖抖索索看秦大为。 “哦，那个是我新加入的京剧社的学长，法医系的。”林谦好心解释，好像也明白过来了是怎么回事，自己这一路上也被秦大为连嘲带讽带吓唬了一通，虽然没有被吓住。但眼前这两个男生明显是被吓住了。 两个男生小心翼翼地看秦大为，用眼神求证。 秦大为不满地看林谦：“怎么随随便便报我名字，拆穿我是谁？” 原来他真的不是林谦啊？ 两个男生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林谦苦笑着，说了许多感谢的话，送走这位戏真多的秦学长。 随后，才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两个室友：“你们好，我就是林谦。你是……”他看了一眼对面上铺3号床的姓名牌，“许书？” 第29章 室友们 “是，你好。”3号床的许书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其貌不扬，很好相处。 林谦又看了一眼对面下铺2号床，名牌上写着“宋武圭”。 宋……乌龟？ 林谦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可是看到对方的名字时还是嘴角抽了抽。 宋武圭仿佛也知道他心中所想，没办法，从小到大因为自己的名字，他都不知道受了多少嘲笑了。他自暴自弃地说：“你想笑就笑吧，我爸说我五行缺土，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对了，我还有个外号叫小胖子。” 别看他胆子小，长得却矮胖矮胖的，一脸的憨相。 林谦没笑，认真和他打了个招呼：“宋同学你好。”打完招呼，就连自己也觉得叫宋同学太见外了，可是又很纠结，总不能真的叫他武圭或小胖子吧？ 3号床的许书也纠结，称呼真是个大问题啊：“要不然，我们按床位叫？一号床就叫老大，林谦叫老四，宋同学你叫……老二？” “滚滚滚，”宋武圭气不打一处来，哭丧着一张小胖脸，“那你们还不如叫我小胖子呢，反正用不了多久，整个系里的人都会叫我小胖子的，我也习惯了。” “真的可以？”林谦有些怀疑地看他。 “其实叫小胖子也挺亲切的。”宋武圭很看得开，随遇而安地说。 “好吧，小胖子，”林谦改了口，“一号床的人呢？去哪了？” 他看见一号床已经被收拾出来了，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被子叠得像军队里标准的豆腐块，应该是人已经到了。姓名牌上，写着“赵安秋”几个字。 “你说赵安秋啊，”小胖子告诉他，“他来得最早，东西一收拾好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了。对了，林谦，你今天才报到呢，就已经加入社团了？你们京剧社那个秦学长真吓人，你加入这样的社团不会出事吧？” 宋胖子对秦大为心有余悸。 “他其实……人挺好的。”林谦有些纠结地说，收拾起自己床上的东西来。 宋胖子好奇心挺重，话也多，又问林谦：“你为什么会加入京剧社啊，会不会太急了？我还打算过几天多了解一下不同的社团，然后再做决定呢。喂，许书，”他看向自己的上铺，“你想好加入什么社了吗？” 江城大学的宿舍是按系划分的，他们一宿舍四个人都是计算机系的。 此时，许书正躺在床上看一本计算机读物，闻言说：“我可能不会参加社团，社团活动挺浪费时间的，有这工夫我不如多研究研究计算机方面的知识。” “看不出你还是个学霸啊。”小胖子嘀咕了一声。 很快，他又兴致盎然起来：“大家相遇在一个寝室，也是缘分，等赵安秋回来，我们出去吃一顿庆祝一下吧？明晚，明晚怎么样？今晚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好啊。”许书没意见。 就在这时，林谦的手机响了。 他打开一看，是秦大为发来的消息。 第30章 欢迎新人 刚刚填写京剧社的入社申请表时，他们交换了微信号。 就见秦大为说：【林谦，明晚社团活动，迎新大会，你一定要来啊。】 【明晚我可能有事。】林谦看了看室友们。 秦大为的消息回复得很快，风格也和他这人一样霸气：【第一次社团活动就想缺席？不行！信不信老子打上门去？】 林谦的嘴角抽了抽。 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复，秦大为的消息就又进来了，这次是妥协：【那你哪天没事？我们改个日期。】 秦大为这种霸气威武的人会妥协？ 林谦觉得挺诡异的，然而也没多想。他想的是，要整个京剧社为他一个人改活动日期也太不好了，而且他也想早点去看看这个京剧社到底是什么样。 于是，他对寝室里的小胖子和许书说：“明晚我要参加京剧社的活动，我们后天晚上去吃饭吧。” “啊？”小胖子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赵安秋还没回来呢，万一赵安秋明晚也有事呢？于是对林谦说，“那就暂定后天晚上吧，等赵安秋回来问问他。老许，你有问题没有？”就这短短的几句话工夫，宋胖子已经自来熟地把许书变成了老许。 许书一边看书一边说：“后天晚上可以。” 于是聚餐的事就先暂定了，林谦回消息给秦大为：【就明天晚上吧。】 【不改期了？够意思。】秦大为的消息依然是秒回，【那我们等你！】 【好。】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晚上，林谦按照秦大为给的地址，往京剧社的社团活动教室找去。 教室在一幢专门的社团活动楼里，位置有点偏僻，在学校最北边，再往外就是绿化隔离带和学校的外墙了。 “一楼……109……” 林谦对照着手机上的地址，穿过漫长的北走廊，来到了109号活动室门口。 推开门，里头一片黑黢黢的，连灯都没有开一个，也静悄悄的没声响。 “找错了吗？”林谦愣了愣，“怎么没人？” 他才想退出去确认一下门牌号，突然，黑暗的室内灯光大亮！ “欢迎新人！” “欢迎新人！！” “新人爆身高，爆三围！！” “新人唱个歌，笑一个！！” “哈哈哈哈哈我们终于有新人了！！！” 嘈杂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就好像一千只鸭子同时在吵，五彩缤纷的纸屑在他头上炸开，让他就好像置身于一场繁花之雨中。 他有些懵，看着眼前出现的一张张笑脸，每一张脸都那么热情洋溢。 这些大约就是京剧社的成员吧？ 林谦看着他们服饰打扮，想。 眼前的这些人一个个都穿着京剧服饰，不，确切地说不是正规的京剧服饰，而是京剧戏服与汉服、时尚之类结合而产生的似是而非的东西。 他昨天见过的秦大为，穿了一套净行的大靠。所谓的大靠，也就是京剧扮相中的战铠，背后还插着四把大旗。秦大为生得高大，大靠这种装扮简直太适合他了，再加上那天生自带的煞气，更显得宛若战神下凡，勇武不凡。 第31章 入社介绍 林谦竟然暗自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秦大为一时想不开，穿着虞姬的服饰欢迎他，那他可消受不起。 他转头去看其他人。就见秦大为指着面前一个女孩子，对他说：“来，林谦，认识一下，这是苏夏，我们京剧社的社团经理以及代理社长。”接着又对苏夏说，“苏夏，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新人，唱戏还行。” 还……还行？ 咳咳，那啥，虽然林谦知道学无止境，自己哪怕到达了大师级的水准也有不断提升的空间，但被一个京剧唱得这么……一言难尽的门外汉，点评为“唱戏还行”，他有点脑阔痛，真的。 他对苏夏微笑一下：“苏学姐，你好。” 眼前的苏夏穿着一身花衫装，是旦行服饰的一种，丝质衫子上绘着盛放的牡丹和芍药，衬着她一张含笑的脸，赏心悦目。她的脸上化了妆，也是京剧旦行的妆容，吊了眼角，贴了铜钱头和花钿，乍一看也有模有样。 虽然在林谦这种行家眼里，还有不少可改进空间就是了。 苏夏热情招呼林谦：“来了咱们京剧社就是自家人，随意点，不用拘束。大为刚刚还向我们夸你呢，说你唱戏唱得好。” “我没夸他啊，”一旁的秦大为不满意了，“我就说他唱得还凑合。” “大为！”苏夏转眸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别把新人给气跑了！” “是啊大为，你这嘴炮的毛病是该改改了。” “口是心非。” “人明明是你拉来的，我看你比谁都欣赏林谦。” 京剧社一群人七嘴八舌，围攻秦大为。 秦大为觉得自己冤死了：“谁说我欣赏他了？我怎么了我……” “你闭嘴！”苏夏果断阻止他往下说。 另外两个京剧社社员配合默契，一个捂住秦大为的嘴，一个把他往后拉。 还有一个社员，不好意思地向林谦解释：“新人，你别介意啊，秦大为他啊就是嘴硬，明明心里真的很欣赏你……” “就是啊新人，哦不，林谦，你可千万别因为看他不爽就退社啊。” “我们京剧社可好了。” “就是就是。” 一群社员争先恐后地对林谦说话，生怕林谦觉得秦大为看不起他，一气之下退社。 林谦看着他们，觉得有趣，依旧微笑着：“放心，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秦学长人挺好的，我知道。昨天他还替我搬行李呢。” “呜呜呜总算有人说大为的好话了……” “大为啊！你以后要多帮人家搬搬行李，才不辜负人家对你的一片错看。” 京剧社众人感动极了。 秦大为满脸黑线：“滚滚滚，什么叫一片错看？” 没人理他。 刚刚捂住秦大为的嘴的那个男生，此时三两步冲到林谦面前，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张宇轩，欢迎你加入京剧社。” 张宇轩？林谦看了看他的扮相，眼前的张宇轩穿着一身关公服饰，戴髯口，涂红脸。只是冲上来的模样像极了一只热情洋溢的哈士奇，一点都没有关公威风凛凛的架势。 第32章 社长呢？ 一念未已，刚刚把秦大为往后拉的那个女生也上前：“你好，我叫周茹，欢迎你啊。” 她和苏夏一样，都算美女，只不过苏夏看上去是清丽大方的感觉，而这个叫周茹的女生就眉眼艳丽，更妖冶一些。她穿着一身改良京剧服饰，中式刺绣短上衣看着有点像刀马旦，但似是而非，下半身则穿着牛仔短裤和靴子，与其说像京剧伶人，不如说更像是T台上的走秀模特。 另一个男生也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李子明。” 他长得很文弱，穿一身小生装束，却也似是而非，不像是京剧中的任何一个小生角色。 不过，不管他们这些社员的扮相多有不专业，每个人眼中的笑意都是真诚的。 林谦和他们依次打过招呼，又问：”既然苏夏学姐是代理社长，那社长是谁？” 提起这个，京剧社的社员们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还是苏夏打破了沉默，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个……我们的上一任社长刚刚毕业，离开了京剧社，我们还没来得及选出新社长呢。林谦，你来得正是时候，明天就跟我去见我们的社团指导老师吧，唱一段京剧，让他评估评估你的水平……” “啊？我不是都入社了吗，还要评估水平？”林谦有点懵，该不会是如果嫌他唱得不过关，还没资格入社吧？ “不是不是，这和你入不入社没关系，”苏夏连忙摆手，她看出了林谦的疑惑，却没解释，“反正你明天跟我去就对了，在老师面前唱一段京剧，你不为难吧？”她用殷殷期待的眼神看着林谦。 “他？完全不为难。” 林谦还没说话，是一旁的秦大为插嘴，“苏夏，你就放心大胆带他去，要不是他还有这点用，我那么费劲把人弄回来干什么？” 林谦：“？？？” “大为！” “秦大为！” “你闭嘴别说话！” 众人又七手八脚地把秦大为的嘴给堵住了。 林谦见他们这么紧张的样子，脸上的问号更多了。 “那个，林谦，你别管他们，他们平时疯惯了。”苏夏笑得有些僵硬，招呼他，“行了，说了那么久的话你也累了吧，过来切蛋糕，社里特意为你准备了迎新蛋糕，就等着你来切呢。” 同时，她又招呼其他人：“都别闹了，来吃蛋糕吃蛋糕。” 林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块不大的圆形奶油蛋糕。 大约正正好好够六个人分的。 “京剧社就我们几个人吗？”林谦问，“还有其他成员吗？” 这话一出，活动室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林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呃，他说错什么了吗？ “咳，”好半晌，苏夏硬着头皮干咳一声，小心地看着林谦，“林同学，那个，我们社的成员呢……都在这里了。我们社原来人挺多的真的，上届大四有三个人呢！可惜后来他们都毕业了，退社了，所以现在就暂时只剩我们这几个了。不过不要紧，以后还可以招新的嘛！” 第33章 未来会好的 人挺多？ 林谦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苏夏学姐，是不是对“人挺多”这三个字有什么误解？就算加上大四毕业退社的那三个人，人也不多的好吗？虽然他林谦是两辈子第一次加入大学社团，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人家那些社团至少都要有几十人吧？有些高人气的大社，几百人也很正常。尽管他知道京剧在年轻人中不流行，早就做好了京剧社的成员很少的准备，不过人少到这份上，他还是有点失望。 五个老成员，再加上他一个新成员。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昨天秦大为叮嘱他一定要来参加迎新活动了，因为这个所谓的迎新活动，好像就是给他一个人准备的啊？ “哎呀不要在乎这些细节啦。”苏夏又咳嗽一声，乐观地说，“我们人数虽少，但人员素质高啊，兵贵精不贵多嘛！” 人员素质高？林谦看了一眼他们身上那不专业的扮相，又想起昨天秦大为鬼哭狼嚎的唱戏声，诡异地沉默。 其他的四个社员也诡异地沉默—— 苏夏，你说这话亏不亏心？ 他们这些人里，除了秦大为，就没谁是能完完整整唱下来一出戏的。可秦大为呢？听那戏精大佬唱戏真的是对人的一种摧残。 一时间，几个社员咳嗽的咳嗽，视线看向别处的看向别处。 林谦却忽而微笑起来：“是的，我们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他说着，走到蛋糕桌边拿起刀，动作优雅地切起蛋糕来。锋利的刀刃切进绵软厚实的奶油蛋糕里，香气四溢。 林谦把这个小小的蛋糕分成六等分，又一块一块分给大家。 苏夏神色复杂地接过他递来的蛋糕，这个新来的学弟，身上似乎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能让人不知不觉就变得有信心呢。 “对，你说得没错，我们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苏夏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蛋糕。 “就是！”穿着小生服饰的李子明也接过蛋糕。 “会越来越好的！”张宇轩和周茹也笑了起来，气氛重新变得热烈。 只有秦大为，从林谦手中接过蛋糕，冷哼一声：“一群白痴，越来越好？ 他说话的音量不大，只有站在他面前的林谦听见了。 林谦微微苦笑，他昨天刚刚重生的时候，觉得这位鬼哭狼嚎唱虞姬的法医同学水平不忍直视，可是今晚看了看大家的京剧扮相，他有些惊恐地发现，说不定秦大为是这群人中最懂京剧、唱得最好的那个？ 他抬头，一双干净透彻的眼睛看着秦大为的眼睛：“一定会越来越好。” “哦？”秦大为挑眉，微微低头看林谦，挂上了招牌式的狰狞冷笑。 “因为，我来了。” 林谦说完，转身，去桌上拿起了属于自己的那块蛋糕。 其他京剧社的成员围到他身边，和他热络地聊起天来。他的脸上带着谦和的微笑，对他们的话一一回应。 “……哼，狂妄的小子。” 望着这一幕，秦大为又冷哼一声。 第34章 隔壁的摇滚社 他咬下一口蛋糕，唇角轻轻勾起，未来的京剧社……好像变得有趣了呢。 大家正在说说笑笑地吃着蛋糕。 忽然，活动室外面传来一阵震天响的音乐！ 随后，是一浪高过一浪的音浪，还有嘈杂尖叫声。 那声音直接盖过了京剧社这边的聊天声。 怎么回事？ 林谦侧耳听了一下，那音浪中似乎夹杂着电吉他和架子鼓的声音？ 就见苏夏三两口吃完自己的蛋糕，走到门口，用力关上了活动教室的门。 门外的嘈杂声变小了，但还是很吵，活动教室里大家说话都不得不提高声音，有好几个人都受不了地捂了捂耳朵。 “有完没完啊，那帮人又开始了。”周茹一边捂耳朵，一边不满地说。 “有什么办法，人家是大社。”一旁的张宇轩紧紧皱眉。 迎着林谦不解的眼神，他们给他解释：“是隔壁摇滚社。校方把我们这些搞演出、搞音乐的社团都安排在外围活动楼，就是怕我们影响别的社团。可是我们京剧社平时不吵啊，倒是老被隔壁摇滚社干扰，都没办法好好唱戏。” “你们有和校方申请过换地点吗？”林谦问。 “早就申请过，校方不同意。”苏夏从门边走回来，叹气，“校方说别的活动楼没空房间了，谁都不愿意和摇滚社待在一起，没办法咯，谁叫我们京剧社弱势，受欺负。” “我们也和摇滚社的人商量过，请他们活动的时候能不能声音小点，”张宇轩一脸愤愤，那张关公脸也终于有了点横眉竖目的感觉，“你猜他们说什么？那帮人说，摇滚摇滚，现场气氛就是要high，不high起来叫什么摇滚？有他们这样不管别人死活的high么，素质真差！呸！” 林谦听了，也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麻烦。 校方的活动地点有限，活动室的隔音又不好，而且……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觉得人家摇滚社说得也有道理，摇滚不high起来还叫什么摇滚？ 而且的而且，隔壁好像唱的还是重金属摇滚！ 他头疼地听着隔壁传来的吼叫声，那个主唱的音色很棒，带着一点点哑，亢奋起来仿佛有种歇斯底里的狂躁感，音域又高，中气又足，那高音飙得直冲云霄，再配合上邪典般的歌词，现场的那些观众不high才怪。 “地狱恶鬼！ 世界毁灭！ 尖叫！大肠！内脏的深渊！ 杀！杀杀！杀！！ ……” “杀他个锤子！”秦大为要疯，听着那重金属摇滚他也要躁狂了，“这种没文化的唱词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追捧的？！曲子又难听！” 林谦：“……” 秦大为不喜欢重金属摇滚，让他很意外啊。 毕竟这位法医系的大佬就喜欢扮狰狞吓唬人的。 注意到林谦诡异的视线，秦大为没好气：“看什么看？！我就是烦那些唱摇滚的怎么了？！哪像咱们京剧的唱词那么有意境，那么美？” 林谦继续沉默，脑子里回想起昨天他杀猪般的——“啊，大王，让妾身陪你自刎乌江！” 第35章 就那个人设 其他人也觉得不忍直视，这些话由秦大为口中说出，简直没有半点说服力好么？ 隔壁的摇滚还在继续—— “血风暴！ 我在腐烂中朝你微笑！ 吃掉！肝脏！心脏！通通都吃掉！ 杀！杀杀！杀！！ ……” “我和他们拼了！”秦大为反手拔出自己身后的靠旗，就要冲出门去砸场子。 虽然平时摇滚社也经常这样鬼哭狼嚎的，京剧社交涉多次无果，这今天不一样，今天是京剧社迎新的日子！他们昨天还特意打听过了，据说摇滚社今晚没活动，他们才把迎新定在今天，谁知道摇滚社又临时搞活动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眼看着秦大为就要冲出门去，其他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抓住他。 “大为不可以！” “大为冷静！” “你忘了你上次和邵龙打起来了，赔了人家多少医药费啊！你这次还想把一学期的生活费都搭上吗！”苏夏也要疯，苦苦规劝。 论打架，人高马大的秦大为是当仁不让的好手，曾经为了噪音的事和摇滚社的社长兼主唱邵龙狠狠打过一场，以把邵龙打进医院告终。 不过那邵龙也硬气，就算被打成那样了，伤好了照样活蹦乱跳飙高音，让乐队把音效开得震天响，全然没有低调点的自觉。甚至，他连改进一下社团活动时间、和京剧社把活动时间错开都没有。 秦大为也是没脾气了，总不能真的把人打死吧？ 林谦初来乍到，不了解状况，虚心发问：“我们为什么不把活动时间和他们社的时间错开？他们不会每天晚上开唱吧？” “他们是诈尸式开唱，不定时的。”苏夏想哭。 “这个……”林谦这么好脾气的人，也觉得对方太狂妄了，“你们有没有和他们沟通过，叫他们固定一下开唱时间？好和我们的社团活动错开？” “炸裂！炸裂！！炸裂！！！ 吃掉心！吃掉蛆！！吃掉恶鬼和玫瑰！！ …… 隔壁社团还在嚎。 顶着那嚎叫，苏夏说：“我曾经和他们的主唱邵龙沟通过，没用。” “邵龙怎么说？” “他说他就是那个人设。” 林谦：“……” 他还能说什么？他无话可说。 “忍忍吧，”苏夏叹了口气，宽慰他，“摇滚社也不是每天晚上都这样，我们有时候社团活动也不会被打扰的。” “我觉得……还是要和他们讲道理。”林谦想了想，说。 “讲道理？没用的，”苏夏不明白自己都说了那么多，怎么林谦还抱着和摇滚社那帮人讲道理的不切实际的想法？“别做无用功了。” “我们这边有麦吗？还有大功率的音响？” “你要和他们对着干？”苏夏恍然大悟，原来林谦是要这样“讲道理”！ “没用的，”一旁的周茹插口，“大音响我们有，当时和摇滚社置气，我们买了个比他们功率还大的音响。不过，开大音量和他们对着干这种事……大为早就干过，但普通学生们更喜欢听摇滚社唱歌啊，我们这边一开大音响就被所有摇滚社粉丝投诉，那些脑残粉还冲进京剧社砸过东西，我们人太少，寡不敌众。” 第36章 不就是比颜值吗 “重金属摇滚的粉丝那么多？”林谦恍惚，在他的印象中，重金属摇滚也属于比较小众的东西啊？ “邵龙长得帅。” ……哦。 林谦转身往京剧社里间走：“有青衣服饰吗，给我扮上。” “你要干什么？”其他几个社员好奇地追上去。 林谦回头，很平和地笑了一下：“他长得帅，我长得美啊。” 众人一阵恶寒，看不出来这个看上去干净斯文的新生也是个硬茬子，看似平和又讲道理的表象下，手段也是……一言难尽。 林谦在里间的道具箱里翻翻找找。 这个京剧社好像没有专门的箱官，所有的东西都没分门别类，放得乱七八糟的。他从一个堆放着蟒袍的箱子里翻出一件女汉服，对，是汉服，而且是改良版的汉服，领口和袖口的设计颇有几分时尚风，不是传统的青衣服饰。 不过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凑合一下，林谦直接去更衣室换上。 他走出来时，众人眼前一亮。 虽然早就知道他长得眉清目秀，可是，他穿上女装真的比想象中还好看……烟霞色的缎料衬着他的眉眼，挺鼻薄唇，一双眼睛里仿佛有水波流转。他身上长长的裙摆随着走动泛起细微的涟漪，从神态，到身段，都比现在很多真正的女生还像一个淑女。 “天哪……我花旦的位置是不是要让人了……”围观的周茹喃喃说。 在京剧社里，她目前是唱花旦位置的那个。 “笨，刚刚林谦都说了是青衣。” 花旦和青衣都是旦角，但行当不同。花旦多是指年轻活泼的女孩子，而青衣多是端庄矜持的大家闺秀，或者身份尊贵的年轻女性。 “差不多，差不多。”周茹笑了一下，“我们社里人少，花旦和青衣不都是我唱主力的？不过以后可以把青衣给林谦唱了，让他好好在青衣的位置上发光发热。” 他们一边聊着天，一边看林谦在老旧的大化妆镜前坐下来。 林谦找了些旦角的头面，给自己装扮起来，苏夏和周茹上去帮忙。 拍底色、描眉、点口红、贴片子、吊眼角…… 每个步骤都有条不紊。 看林谦上妆简直是一种艺术享受，他仿佛胸中早有成竹，先上什么、后上什么，用哪个色、调多少的眼影唇红……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并不像他们其他人每次上妆那样手忙脚乱。 尤其两个女生，平时哪怕上京剧妆，也要纠结半天发型和眼影色号呢。 但就算她们那么纠结，平时上出来的妆，也没林谦好看。 这种好看不完全是美丑意义上的。 怎么说呢…… 苏夏退后几步，对着镜子中的林谦看了半天，才隐隐明白他和她们到底是哪不一样。他的妆不仅美，而且专业。 是的，给人一种十分专业的感觉。 就好像一个真正的京剧演员在后台上妆，举手投足都沉淀着被岁月打磨而来的从容和气质。仿佛下一刻登台，拉开大幕，他就是全世界最闪耀的中心。 第37章 林梓辰？没听说过 名角儿气场。 苏夏望着眼前的林谦，心里不由冒出这几个字。 她想起很多很多年前，自己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时，曾经去京城的爷爷家探亲。爷爷喜欢听戏，有一次，带着她去京城最大的那座戏院听一场戏，舞台上一个衣饰华丽的伶人倾城绝艳，一举手一回眸，就连她这个不懂得京剧的小女孩都不由自主心跳加快，被深深吸引，目不转睛。 那人的嗓子也好，是苏夏这一生中听到过的最动听的声音，如果这世间真的有天籁，大约就是那样的吧。 那时的小苏夏多么羡慕向往，大戏散场，她拉着爷爷的衣角，依依不舍不肯离开。 “爷爷爷爷，我们再看一场吧，戏台子上的那个姐姐，真的是漂亮极了！” 她的爷爷莞尔，皱纹遍布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刚刚戏台子上那个不是姐姐，是哥哥，是京剧里的乾旦，就是男旦的意思。是男扮女装唱杨贵妃的。夏夏乖啊，我们家夏夏要是喜欢听这个哥哥的戏，爷爷下次还带你来。” “好！拉勾！”年幼的苏夏认真地和爷爷约定。 可是…… 时光荏苒，她却再也没有去戏院里听过那位哥哥的戏了。 那位哥哥，叫林梓辰，那一场《贵妃醉酒》后的没多久就坏了嗓子，退隐幕后，再也不唱。 年纪渐长的苏夏后来也听过一些其他伶人唱的戏，还有很多其他的音乐——摇滚，爵士，流行歌曲…… 可是，再也找不到那份惊艳的感觉了。 恍如一梦。 如今，却在林谦身上，仿佛看到了梦幻再现。 “你……”苏夏忍不住开口，明知不可能，却鬼使神差地问，“你也姓林，该不会和林梓辰有关系吧？” 她的声音不高，与其说是在问林谦，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可是，这轻轻的一声传入林谦耳中却犹如炸雷，林谦被他吓得手一抖，正在上妆的笔差点就落了偏。 “林……林梓辰？”他心虚地重复了一声。 “啊，”苏夏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瞎说话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事，你不知道林梓辰吧，十几年前的京剧名角儿，前阵子刚刚去世。” 林谦心说我怎么不知道？我还参加了他的葬礼呢，啊不，什么叫参加“他”的葬礼，他明明就是林梓辰本人。 但这些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来，不然不是被人当成神经病就要被送去实验室切片。 他小心翼翼地问苏夏：“十几年前的名角儿啊，你是怎么知道的？那时候你还挺小吧。” 苏夏就把小时候听戏的事对他说了。 说完，林谦还没说话，一旁的秦大为就开了口：“想不到你小时候还听戏啊苏夏，那个林梓辰是不是长得很好看啊，我看你就是看中人家的美貌吧，什么名角儿，我都没听说过。” 没、没听说过？ 林谦的嘴角抽了抽，他自认上辈子的自己不是什么流行巨星，没红得家喻户晓，可是也不至于这么籍籍无名吧？ 玩京剧的人都不知道他？ 第38章 是福是祸 就听同样站在一边围观他上妆的周茹说：“大为，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吧，林梓辰你都不知道？不就是沈穆星的同门师兄吗，沈穆星你总该知道吧。” “沈穆星？谁啊。”秦大为茫然。 “你居然不知道沈穆星？”周茹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 “搞笑，我该知道他？”秦大为嗤之以鼻，“他是国家领导还是医学大拿啊？” “你……”周茹看怪物一样看着他，摇摇头，叹口气，“算了，你这种直男不追星……反正沈穆星很红！他以前是唱京剧的，同门师兄就是林梓辰，前阵子林梓辰死了，还上过新闻呢，关注沈穆星的人都知道林梓辰。” “你爱豆是沈穆星啊？”聊到追星话题，插嘴的人就多了，另一个围观群众李子明也开了口，“他唱歌是挺好听的。” “就是就是……”周茹说。 话题被彻底带偏，林谦心里却不由松了口气，总算没人真的认为他像极了林梓辰。 不过，经过这件事，林谦觉得自己以后要更小心注意了，尽管重生后换了脸，换了声线，但一举手一投足的风格怕是骗不了人。只要稍不留神，就能让有心人联想到林梓辰身上去。虽说他们就算联想到林梓辰身上，发现他是重生、把他送去切片研究的概率很低，但也不得不防。 林谦一边替自己勾着妆，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说：“苏夏，我没想到你也会知道林梓辰。其实挺巧的，开学前我去京城玩的时候路过了林梓辰的葬礼，出于好奇就进去看了看，得到了他的一本京剧笔记本。” “京剧笔记本？！”苏夏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林谦透过光线昏暗的镜子看见她发亮的眼睛，笑了笑，说：“只是一本复印件而已。里面的很多笔记都很有用，我打算照着那本笔记好好练练唱戏。” “可以给我看看吗？”苏夏的眼睛还在发亮，“我也好喜欢林梓晨的！林谦，你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他的葬礼你都能赶上！” “这和运气好有什么关系。”林谦苦笑，他要是真的运气好，就不会莫名奇妙横死重生了。 苏夏却激动地说：“就是运气好啊！林梓辰的葬礼现场呢！你有没有看到他以前在戏台上的表演视频？在那种场合一般会重放生平的吧。我和你说啊，林梓辰的表演视频可难找了，网上竟然连一部流传的都没有，我费尽千辛万苦，也只是收集到了他的几段访谈而已，里面有一些拼拼凑凑的表演片段。你如果能在他葬礼上看到完整的表演视频，那真是天大的福气！” 天大的福气吗？ 林谦又苦笑，其实，早在十几年前，网上本来是有很多关于他唱戏的视频的。 后来…… 思绪流转，林谦想起自己变声期坏了嗓子，无法继承师父的衣钵了，沈氏一门的传承责任就落到了小师弟沈穆星一个人的肩上。 与旧时代不同的是，如今京剧式微，伶人们很难像旧时代那样各自组成各自的戏班子、分门别派养活自己。 第39章 被撤掉的视频 如今的京剧伶人和娱乐圈的演员有些相似，他们会互相搭配着去表演不同的戏目，今天甲和乙演霸王别姬，明天甲和丙演霸王别姬，后天丙和乙演穆桂英挂帅…… 没有固定的班底，不拘一格。 大家还会一起上上综艺节目、讲座节目之类的。 但凡有这样的活动，包括讲座类节目——只要是找到林梓辰头上，林梓辰都推荐沈穆星去。 久而久之，小师弟沈穆星就取代了他，在京剧界风头大盛。 但尽管如此，京剧界的前辈专家也好、戏迷票友也好，总是把沈穆星和林梓辰作比较。他们都说：“沈穆星虽然唱得也好，但终究比林梓辰少了一股韵味，只学到林梓辰的皮毛，没学到他的精髓。林梓辰太完美了，不可能有人超越。” 沈穆星嘴上不说什么，但林谦一直看得出来他很受打击。 有一次深，夜他撞见沈穆星挥汗练习，体力透支太严重，倒地昏迷不起。林谦把他送医院，劝他不要这么拼命，可沈穆星却说：“就算这样，我也永远赶不上你。我明明那么努力……师兄，我唱戏是不是错了？” 那一刻，林谦在他眼中看见了绝望。 就像一个在黑夜中拼命奔跑的人，追逐着前方的一缕光明，如果这缕光明是前方不远处的灯塔，那么他会满怀希望；可如果这缕光明是遥远天际的启明星呢？不管怎么努力都永远也追不上，只会让人万念俱灰。 不是林谦自恋，他觉得自己就是沈穆星眼中的那颗启明星。 就连师父沈春红也劝沈穆星说：“穆星，你已经很出色，别老想着和你师兄比，天分这个东西主要是靠祖师爷赏饭吃，像梓辰这么受祖师爷青眼的人可以说是独一无二。你看，就连陆家那个陆雨承也比梓辰差了一点。” 而沈穆星，并没有得到什么安慰，眼中的绝望浓得化不开。 林谦没法，偷偷找到师父和其他有关人士，请求他们把自己以前唱戏的影像资料都从公众视野撤下，渐渐地，淡化自己的存在感，不让自己成为小师弟前进道路上的一个心魔。 从那以后，沈穆星渐渐好了。 眼中的绝望散去，又能心无旁骛地唱戏了。 那时候的林谦很欣慰，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可是，十年后…… 沈穆星竟然毫无预兆地叛出了师门。 江城大学的社团活动教室中，古旧的镜子上暗光幽然，把林谦一双浅褐色的眼眸也衬得黯淡。 早知如此，早知沈穆星迟早会背叛，他是不是不该做那么大的牺牲？把自己的那些唱戏的视频在网上留着，或许，会有很多不懂京剧的人看见了，从而了解京剧、喜欢京剧。 世事无常。 林谦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手法完美地给自己上好了妆。 古旧的镜子中，映出一个完美的京剧青衣扮相，眉眼端正，胭脂如画，两只漂亮的眼角高高吊起，每一道眸光流转都勾魂摄魄。 第40章 天女散花 “完了我不行了……”一旁的张宇轩手捂心口，“林谦，你家里还有没有妹妹？长得和你差不多，可以谈恋爱的那种？” “颜狗滚开，”秦大为一把刨开了爪子搭在他身上、对着林谦犯花痴的张宇轩，打量林谦，“看不出你这小家伙对自己够狠的啊，明明是个弱鸡，眼角吊那么高不疼啊，我看苏夏和周茹她们每次吊眼角都鬼哭狼嚎的。” “什么鬼哭狼嚎的，那叫嘤嘤嘤！”苏夏气。 不过，她也觉得林谦对自己够狠的，眼角吊那么高，她看着都疼。 吊眼角是京剧旦行扮相中很重要的一环，先在眼部周围涂了红色胭脂，再紧紧往上吊起，如同凤眼，给人精神和漂亮的感觉。一个旦角扮相好不好，很大程度就是看眼角吊得好不好，但尽管知道，苏夏和周茹她们平时可吊不了这么高，一个是怕疼，第二个是怕把眼角皮肤扯松弛了，容易衰老。 但林谦显然没这两个顾忌，眼角吊得简直完美。 闻言，林谦就笑：“我可不是什么弱鸡。” 虽然笑得很平和，但嗓音中仿佛隐含杀气。 他连着被秦大为说了两天弱鸡了，总不能老让他这样说下去，是可忍孰不可忍。 “哟呵，还有脾气了，”秦大为满不在意地笑，见林谦眼中杀意更盛，于是改了口，“好好，你不是弱鸡，你是狼人，比狠人多一点的狼人。” 林谦：“……” “你们这有绸带吗？越长越好的那种，”林谦懒得和秦大为扯淡了，转头问苏夏他们，“可以演《天女散花》的。” “《天女散花》？绸带？”苏夏愣了愣。 “最好是彩色的。”林谦补充。 “我们没排过那出戏，”秦大为插嘴，怀疑地打量了他一眼，“你这是要演《天女散花》？水袖功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你秦爷我都不敢演……” ……你不敢演是正常的好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想起了秦大为平时经常嚎的、那破锣般的旦角唱腔，又看了看他高大的满是腱子肉的身材，脑补了一下他舞水袖的场景，恶寒。 可林谦就不一样了啊！ 人家林谦长得那么好看，一扮上妆，简直活脱脱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女站在众人面前，她，哦不，他，要是舞水袖，讲道理大家还是很期待的。 “有有！”苏夏赶紧说，朝外间跑了去。 林谦还有其他几个人跟着她一起来到外间，就见她踮着脚对着天花板上开PARTY用的彩带捞啊捞的。她长得不够高，才一米六几，捞了几下也没捞到。 秦大为看不下去，三两步走到她身边，随手替她拽下了彩带。 “关键时刻还不是要靠我。”他一边说，一边把绸带抛给林谦。 林谦接过：“谢谢。”又看了看那彩带，说，“这个太短了，不够长，麻烦你把天花板上其他几根都捞下来吧。” 秦大为没说二话，就真的把那些彩带一根接一根全给捞了下来。 第41章 女装大佬 “我来打结！”周茹自告奋勇，她已经明白了林谦要干什么。京剧社的几个人一起帮林谦把几根彩带连接在一起，变成一整条相当长的大彩带。 “成了。”林谦把彩带挂在身上。 “你真的能舞这个啊？”苏夏好奇地看着他。 迎着她还有其他人好奇的眼神，林谦说：“能。不过这间屋子里舞不开，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开阔的地方，能吸引到那些听摇滚的观众注意的。” 摇滚社嘈杂的音乐声还充斥着耳际，让人心浮气躁。 眼见着就能去找摇滚社的茬了，大家一个个的都摩拳擦掌，兴高采烈：“有有！还真有！二楼有个大露台！”他们倒不认为林谦一定能干倒摇滚社，但社团活动嘛，不就是闲得无聊搞事情？ 能搞事本身就很high了啊。 “那个大露台足够你舞开水袖，”张宇轩说，“而且露台后面的走廊里就有电源，带上拖线板，就可以连音响！” “对，那里还是去摇滚社的必经之路，要去看摇滚社演出的都会从那个大露台下面经过！”李子明和周茹他们也兴奋地说。 “好，就去那里！” 一行人簇拥着林谦，提着大功率音响，来到了二楼露台上。 时值摇滚社那边中场休息，很多本来在摇滚社所属的大礼堂中看演出的学生都出来透气，闲聊的闲聊，喝水吃零食的喝水吃零食，露台下的一楼聚集了很多人。 京剧社这几个全副扮相的人一出场，就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咦，你们看，那是什么！”有人指着二楼露台。 “唱戏的？”有人抬头，疑惑，“咱们学校里哪来的唱戏的？” “该不会是龙爪乐队的中场助兴节目吧？”摇滚社的乐队名，就叫龙爪。 “傻，你不知道我们学校还有个京剧社吗，就在龙爪乐队旁边。” “京剧社？”有人惊了，“我们学校还有这种社？” 楼下学生们议论纷纷，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二楼露台的动静。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李子明他们也安装好了音响，林谦用自己衣衫上别着的微型麦克风清了清嗓子：“各位，欢迎观看今晚京剧社的社团活动，今晚表演的曲目是著名京剧《天女散花》中的选段《云路》。” “握草，这是个男生？！” 一楼的学生们不淡定了，一开始见林谦穿着那么美丽的古装长裙出场，明眸善睐的，都以为是个美女好吗！谁知道他一开口，就是男嗓！ “女装大佬？！” “太恶心了。” “男扮女啊？有意思。” 楼下的学生们说什么的都有。 有少数人表示男扮女装很恶心，但大部分人都觉得很有意思。毕竟现在都9012年了，年轻一代、尤其是大学生们的思想没那么传统，再加上来听重金属摇滚的还算比较前卫，对新奇的东西接受度很高。 “大佬，你要演天女吗？”露台下有好事者兴致盎然。 “大佬，快演吧，趁着龙爪乐队的下半场还没开始，正好看看。” 第42章 开始你的表演 林谦微微一笑，摇滚社那边的演出当然还没开始，他们京剧社这些人刚刚一边插电接音响、一边就打听了时间的，就是算准了摇滚社表演间隙的。 露台下，有很多学生起哄：“快演啊，还演不演了啊？还有十分钟龙爪乐队的演出就开始了，再不演我要进去听邵龙唱歌了！” “快演！快演吧！” “我们走吧，等会上完厕所回去听邵龙唱歌！” 露台下乱哄哄的。 林谦低头望着他们，恍惚中，就像是回到了上辈子自己嗓子还没坏掉的时候，那时候，也是有许多观众在舞台下翘首以盼，盼望着他的演出…… 他微微闭了闭眼睛，压下那阵恍惚感。 如今能再次站到舞台上，真是太好了啊。 尽管，这只是一场大学社团活动的临时舞台，不，临时舞台都算不上，如今的他就像一个江湖卖艺的那样在路边奋力赚吆喝。 不过，那又如何呢？ 艺术无高低，不管是在灯火辉煌的奢华剧院里，还是在这冷风侵袭的简陋露台上，他的表演，都不会打一丝一毫的折扣。 这是他对京剧艺术的最高致敬。 他缓缓朝台下鞠躬，直起身子时，身后的音响中流淌出了丝竹伴奏声。是刚刚苏夏临时用手机找了好半天、才下载到的《天女散花》之《云路》选段。 随着那伴奏声，林谦缓缓抬手，修长的手指比了个漂亮的姿势，又轻抬脚步，身上的古装长裙泛起一阵阵如水涟漪。借着露台边上朦胧柔和的浅白色路灯光，他看上去身姿轻盈，飘飘欲仙，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女味道。 太美了。 光是这一个起舞，就抓住了露台下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看惯了现代舞，没看过什么古典舞，甚至就连高水平的现代舞也不一定看过。而林谦呢？那是京剧界旦行里的顶级水平，近距离观赏的冲击力尤为大，完全就把那空灵的古典韵味呈现出来，仿佛三千繁花落下却不染一丝尘埃，把人拉入那真真假假的上古神话世界。 林谦缓缓启唇，唱：“祥云冉冉波罗天……” 嗓音一出，婉转悠扬，如徘徊在虚无缥缈的云端之上，仙气飘飘。 如果不是刚刚才听过他用男声说话，露台下的那些人都要以为眼前这个是货真价实的小姐姐了。 “好！！” “厉害！！” “流弊！！！” 已经有不少人鼓掌喝起彩来。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其实根本没听明白林谦唱的是什么，毕竟京剧唱腔的发音和普通话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这段唱词又涉及佛学方面的知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欣赏林谦的唱腔，虽然他们说不出他唱得到底哪里好，可是听着就很舒服，而且，谁叫他的扮相和身段太出色、又是个难得一见的活的女装大佬？ 林谦舞姿变换，绸带一甩，两道漂亮的弧线从夜幕下划过。那水袖甩得又高又美，翩若游龙，娇若惊鸿，又引得台下的学生们一阵喝彩。 第43章 创新版天女散花 其实，这时候林谦的第一句“祥云冉冉波罗天”还没唱完。 他选曲的时候已经尽量选旦角里舞蹈幅度大的了，但这《天女散花》著名选段的《云路》，第一句如果按规矩唱的话，光这一句话就足足能唱一分多钟之久，台下这些年轻学生们肯定没耐心听。 所以，林谦迫不得已，一边唱就一边先加入了绸带舞蹈动作。他唱词虽慢，但绸带舞得又绚烂又好看，如同祥云变幻，牢牢吸引着学生们的视线。 其实这样做的难度很高，要一边慢节奏唱词的同时快节奏大幅度地自创舞蹈，没有扎实的功底和丰富的舞台经验是做不来的。 还好林谦从小就天分惊人，在京剧上灵气十足，师父沈春红也不是什么迂腐之辈，对林谦未来有很大的期许——不仅想让他唱好京剧现有的曲目，更期望他有朝一日能自创新戏，把京剧在新时代发扬光大。 所以，林谦从小唱戏的时候，就经常冒出些奇思妙想，对表演的戏曲做一些改动。尽管这种改动不为传统京剧人所接受，无法在正式登台演出的时候呈现出来，但林谦私下里和师父乐此不疲。 久而久之，这样的自创对他而言就成了一种习惯。 他靠着自己改编的舞姿撑完了《云路》的第一句，终于到了第二句。 就见他一甩水袖，唱：“离却了众香国遍历大千……” 手势也随之变幻，宛如流云莫测。 第三句：“诸世界好一似轻烟过眼……” “一霎时来到了毕钵岩前……” 他一句接一句，逶迤从容，彩绸舞得悠扬，眼角眉梢都带着飘飘仙气。 虽然这段唱腔都很缓慢，但他彩绸舞得漂亮，身段好看，而且那张眉清目秀的脸上化了女性的妆容后看上去就像一个美丽的女孩子，所以，露台下的学生们都看得兴致盎然，并没有多少人因唱得慢而不耐烦。 这也是林谦选择今晚唱这出戏的原因。 如今的年轻人大多不懂京剧，若要问他们对京剧的印象，大多还停留在“服装挺好看的”“舞蹈也不错啊”之类的水准，而不是什么唱腔好听。虽然京剧的唱腔是经由岁月打磨凝练出来的精华，韵味悠远，但正因为如此，能沉得下心来静静品味唱腔的人反而是少数。 大多数外行人，被京剧吸引的第一点就是视觉效果。 而旦行，在京剧的四大行当中，视觉效果尤其美丽。 其实林谦不止会唱旦行，他上辈子变声期坏了嗓子后，跟着别的师父学了一些净行的戏，另外，生行和丑行也有所涉猎。 但他今晚选择旦行，就是要靠旦行的美丽让人惊艳。 不但如此，而且，他要在现有条件下最迅速地抓住众人眼球，以一个男生的身份装扮成女旦是再迅捷不过的了。 果然，露台下有女生一边欣赏着林谦的表演，一边问自己身边的人：“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女装大佬啊？这也太好看了吧，真的是男孩子吗？怎么感觉比女孩子还像女孩子呢，我来得晚你别骗我。” 第44章 眼中的光芒 “不骗你，不信你问他们。”她身边的同伴说，“就是女装大佬才叫你出来看的好吗，美不美，惊艳不惊艳？比你像女孩子多了，学着点！” “滚！”那女生笑着回了同伴一个字，两人手挽手继续看表演。 类似的人还有很多。 原本聚集在露台下的都是些摇滚社中场休息的观众，但听着听着，这些观众就发消息给自己的朋友，让他们一起过来围观女装大佬。 这女装大佬不但歌声悦耳，扮相和舞姿也是十分美啊！要知道，不是每个穿女装的男孩纸都有资格被称为女装大佬的，大佬就是大佬，要高标准严要求好吗？而唱着戏的林谦，显然就符合真正的女装大佬的定义。 于是围观林谦演出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把露台下挤得水泄不通。 “卧槽，我们学校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妖孽？” “他叫什么名字啊，66666。” “让让，让让，你挡着我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 他们的喧嚣嘈杂丝毫都不影响林谦。 露台上，林谦目下无尘，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人声鼎沸的观众们，而是如蓬莱仙境般空寂缥缈的三千幻界。 他一边唱着婉转曼妙的词，一边把手中的彩绸舞出灵动莫测的姿态，一忽儿如螺旋流转，一忽儿如水波荡漾，一忽儿如风起云涌…… 大鹏展翅，乳燕投林，蛟龙入海…… 每个动作都活灵活现，让人目不暇接。 林谦是故意舞得那么快的。 这一出《天女散花》之《云路》原本以悠扬为主，但节奏太慢，他真担心露台下的那些观众看一半就不耐烦走了。于是他在原有的身段动作上加入了一些自己临时编的动作，动作花样一多，看起来就没那么无聊了。 “啧，就和天桥底下耍猴的似的。”露台后，秦大为抱着胳膊站在拖线板旁边，围观林谦唱戏。他虽然觉得这小子一条彩绸舞得眼花缭乱的真好看，可就是忍不住嘲讽，“人家正经的《天女散花》是矜持优雅的神仙姐姐，可是林谦呢？这是吃了兴奋剂的小仙女吧？都乐疯了。” “噗嗤。” 就算苏夏他们觉得秦大为说话不厚道，这会儿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苏夏马上就收住了笑容，教训秦大为：“能别说风凉话不？人家林谦是为了我们社才这样的，你当把动作穿插得那么完美不累啊？等一会儿他下台了你可不许人身攻击他。” 秦大为耸耸肩，这苏夏，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他抬眼继续看露台上的林谦唱戏，还别说，吃了兴奋剂的小仙女就是吃了兴奋剂的小仙女，别有一番风味，在林谦的演绎下活泼动人，眼角眉梢都闪耀着喜悦的光，看得人心里也不由得十分欢喜。 “林谦的情绪感染力太强了……”周茹喃喃地说，看了一眼脸上带着赞叹之意欣赏着林谦表演的众人，尤其是秦大为和苏夏。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察觉到没有，看着林谦表演的他们，眼中也有光。 第45章 这结局不对 灵动，活泼，新奇喜悦…… 露台上，林谦怎么热闹怎么来，把一个个水袖功中的高难度动作用上，配以曼妙复杂的台步和手势，把观众们的视线牢牢吸引。 反正外行人看热闹，今天他目的是砸摇滚社场子，当然越热闹越好！ 很快，在他绚烂繁丽的表演中，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糟了！龙爪乐队那边的下半场演出开始了！” 有人慌慌张张地挤开人群，往摇滚社所在的大礼堂赶。 大礼堂里，摇滚社下半场演出开场的吉他和鼓点已经响了起来。 那声音很大，虽然无法掩盖京剧社这边的配乐声和林谦的唱词，但已经让露台下不少听戏的学生骚动起来。 “真的是龙爪那边开始了，怎么办？京剧社这边我也想看。” “看什么龙爪，龙爪的演出经常有，京剧社这种演出可不常见。” “好有道理，还是先听京剧社吧。”不少学生下了决定。 而露台后方，站在走廊上的苏夏、李子明等人的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他们这样大张旗鼓地表演京剧，为的就是从摇滚社拉走观众，砸摇滚社的场子。至于能不能真的拉走观众，等的就是摇滚社开场的这一刻，还好…… 他们成功了！ 他们成功地从摇滚社拉到了不少观众，很多人直接逗留在露台下看林谦唱戏，根本就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 露台上，林谦舞姿变得更急，是到了西皮流水那段—— “观世音满月面珠开妙相，有善才和龙女站立两厢，菩提树檐匐花千枝掩映，白鹦鹉与仙鸟在灵岩山下上下飞翔……” 西皮流水是京剧的一种声腔板式，速度快，更符合年轻人的口味。 林谦是算好时间的，《天女散花》的这个选段，西皮流水就在第十分钟左右，所以他故意在摇滚社下半场开场前十分钟表演，等到摇滚社开场时，他这边也正好表演到精彩部分，更容易留住观众。 如今看来，这个策略真是太机智了。 短短三分钟的西皮流水很快就要过去了，林谦在摇滚社隐隐传来的嘈杂重金属背景音中，唱到倒数第二句：“满眼中清妙景灵光万丈……” 这时候，露台下聚着的人还有很多。 除了最初那些摇滚社中场休息出来透气的摇滚粉，还有一些是被摇滚粉们呼朋引伴叫来看女装大佬的。虽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懂京剧，但也零星吸引来了一两个对京剧有所了解的。 就听有一个男生对同伴说：“《天女散花》的《云路》唱段？我知道，马上就唱完了，你就可以回去听邵龙唱……纳尼？！” 话音未落，他就惊呆了。 露台上，音响伴奏在倒数第二句戛然而止，随后，林谦借着身上的微型麦克风清唱重复了一句：“满眼中清妙景灵光万丈……” 这句清唱，声调和原版的声调不大相同，空灵中带着几分转折。 微一停顿后，配乐声再次响起，又回到了西皮流水的第一句—— “观世音满月面珠开妙相”！ 第46章 这是什么神操作 “这TM什么神操作？！”那个懂点京剧的男生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脸的目瞪狗呆，原版《天女散花》中的这段，唱完“满眼中清妙景灵光万丈”后就应该紧接着最后一句，然后收尾！ 可是林谦呢，竟然没有收尾谢幕，而是重复唱了起来！ 但除了他，其他那些不懂京剧的人可没目瞪口呆。 他们都以为原版的《天女散花》就是这样唱的呢。 他们兴高采烈地看着林谦把彩绸舞得又快又急，绚烂夺目，那舞姿和第一次唱这段“观世音满月面珠开妙相”似乎有些不同，让人觉得很新鲜。 “好！” “好！！” “好！！！” 不少人大声喝彩，纷纷鼓掌，还有人手里举着本来参加摇滚社活动的荧光棒给林谦挥舞了起来。 露台后，秦大为不忍直视：“这也行？” 哪怕是操纵着音响配乐的苏夏也无语：“这是林谦上台前要求的，说最后这段重复放三遍，这小子的鬼主意真多。” “这他也能想出来？为了拖时间简直丧心病狂。”李子明。 “太不尊重艺术了，干得漂亮！”周茹。 “你们看过一个百老汇的沉浸式戏剧叫做《sleep no more》吗？”苏夏简直忍不住要翻白眼，“林谦说，他是从那个戏得到的灵感，人家百老汇都敢一个结局重复演三遍，他有什么不敢的？向百老汇致敬！” “扯淡。” “脑洞真大。” “我就说他狠。” 京剧社的社员们议论纷纷。 露台上，林谦已经表演完第二遍“观世音满月面珠开妙相”，短暂的清唱后，苏夏倒带，林谦又开始了第三遍的表演。 这三遍表演加起来也是拖了有差不多十分钟了。 露台下的观众依旧热情高涨。 而在这期间，摇滚社那边的音乐变得更响了，也更急躁了，仿佛受到了京剧社这边很大干扰，节奏都被京剧社带乱了。但，受限于音响的最大音量，无论摇滚社那边怎么努力，音量也盖不过京剧社这边的。 二楼露台后，秦大为得意洋洋地笑：“呵，摇滚社的那帮小样儿跟我斗？也不看看秦爷我买的是什么器材！” 京剧社其实很穷，真的，但为了这大功率音响，秦大为硬是在咸鱼上淘了好久，货比N家，最后才买到这便宜又大喇叭的神器。 苏夏在他旁边默默吐槽：“光音量大有什么用？音质不好，你没听见好几个地方都破音了？可惜了林谦唱这么好，以后还是得重新买个。” “社里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哪来的钱换音响？”秦大为不以为然，“省省吧，再议，再议。” “你知道用钱的地方多还乱花啊！”苏夏气，“就为了和摇滚社斗气，买个这破玩意，你败家不败家？” “这不就用上了？”秦大为没什么诚意地安抚苏夏，继续得意洋洋，“你听摇滚社的音乐全乱了，肯定是被我们干扰得唱不下去了，这音响买得值！” 侧耳倾听，摇滚社那边的音乐果然越来越乱了，似乎完全失了章法。 第47章 喷火的邵龙 忽然，摇滚社那边的演奏戛然而止。 几个穿着皮衣皮裤、涂着夸张眼影和唇彩的男生抓着吉他、贝斯之类的乐器朝京剧社这边的露台冲来，粗暴地推搡人群：“让一让都让一让！” “邵龙！” “是邵龙和聂剑锋他们！” 人群骚动起来，不少人都认出了那几个男生：“是摇滚社的人，龙爪乐队！” 龙爪乐队！ 林谦和露台后方的秦大为、苏夏等人也看到了他们。 那几个男生很快挤到了二楼露台下，个个气势汹汹，脸色不善。 为首的那个一头染成紫色的短发，又高又帅，带着铆钉皮护腕的手杀气腾腾地指向林谦：“什么意思你？！”他的皮背心上还别着个微型麦克风，这句质问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现场的每个人耳中。 可林谦恍若未闻。 他就像根本就没看见邵龙这个人存在似的，自顾自地唱着第三遍“满眼中清妙景灵光万丈”，扬手旋身，把彩绸舞出一团又一团的花样。上辈子很小的时候，师父就教过他，一个伶人只要登了台，就算天塌下来也要心无旁骛。别说被人砸场子了，就算是着火了，地震了，发大水了，也要稳住！ 师父的话他牢记于心。 这是他身为一个京剧伶人的坚持。 他不疾不徐地把这《天女散花》之《云路》的最后一句唱完—— “催祥云驾瑞彩速赴佛场——” 收手站定，彩绸纷纷扬扬，如繁花落下。 余音绕梁。 二楼露台下一片寂静，似乎所有人都被他的演出震住。 须臾，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人群中忽然爆发热烈的掌声：“好！” “好！” “好！！” 这掌声是林谦应得的，虽然他们具体说不出林谦唱的、舞的哪里好，可就是觉得他给他们带来了一场美的盛宴般的享受。 那是当然的。 毕竟林谦上辈子就是京剧界旦行中惊才绝艳的人物，若不是变声期被几场急病坏了嗓子，很多老前辈都预言他未来能超越所有的京剧大师，成为继往开来的第一人。这样的一个人物，如今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唱现场，那感染力，那震撼力，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比的。 露台下这些观众被他惊艳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他们中有谁近距离欣赏过林谦这个级别的人物演出？ 这和隔着屏幕看视频完全就是两种体验！ 太精彩了，精彩得难以言表。 人群中的掌声、喝彩声经久不息，几乎就要掀翻夜空。 可龙爪乐队的那几个人的脸色更差了。 这如雷鸣般的掌声，不是在红果果地打他们的脸吗？！ 要知道，这些围观林谦唱戏的学生们，大部分都是今晚来看摇滚社演出的啊！都特么临阵倒戈了！ “谁再鼓掌，谁就是和我邵龙作对！”一道冷厉的声音响起。 只见龙爪乐队里，为首的那紫发男生脚一踩就上了花坛，一只手臂高高举起，做出了一个在他们乐队演出里象征着“安静”的手势。 第48章 是谁素质差 在他身边，另两个拿着吉他和贝斯的男生也重重拨动了一下自己的乐器，发出铮然的响声。 路灯如流银，洒在龙爪乐队三人身上。 尤其衬得为首那紫发男生一张脸半明半暗，孤煞冷峻。 那些给林谦鼓掌的学生忽然就有些怕，稀稀拉拉地停下了掌声。 邵队长发飙了…… 虽然他们很欣赏林谦的演出，但归根结底，他们是龙爪乐队的粉啊。 哪怕不一定是忠粉吧，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场面一时寂静。 控制住场面的邵龙脸色还是很冷，又问了一遍二楼露台上的林谦：“什么意思你？！” 林谦一身戏衣在夜风中翻飞，不起舞却依旧飘飘欲仙。 他低头，与露台下的邵龙对视，嗓音很平和：“我们京剧社今晚在这里搞活动，没什么意思。” 他一开口，邵龙就惊了一下。 男、男的？！ 刚刚冲来的太匆忙，他只听说京剧社今晚在这里演戏，却没料到演戏的是个男扮女装的人……人妖？ “真的是男生啊！” “大佬！” “好可爱！” 与此同时，围观吃瓜众里也响起一阵阵小声议论。 很多中途才来观看表演的学生，并没有听到林谦开演前的男声，此时听到他唱完了女声又用男声说话，也各个兴奋莫名。 女装大佬啊！ 活的啊！ 而邵龙，只是惊了这一下，立即就冷笑了：“哼，本来你要是个女生，我还不太好骂你。既然你是个人妖死变态，那我就说了——滚！别用这种恶心的法子和我们摇滚社争！” “喂，邵龙，你怎么说话的？”二楼露台后，苏夏冲了出来，站到林谦旁边，“男扮女装怎么了，京剧里本来就有男人演女人的传统，这是艺术！” 秦大为和其他几个京剧社的人也走了过来，和林谦、苏夏一起看着露台下的邵龙。“我警告你啊邵龙，”秦大为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威胁，“别在这里搞人身攻击，你自己不也和个弱鸡似的被我打进医院过吗？要说娘炮，谁娘炮还不一定呢！” “你！”邵龙要疯，明明是他们京剧社今夜欺负到摇滚社头上来，怎么比摇滚社还有理的样子？ 被提起曾经的那场败绩，邵龙的脸色很难看，就连摇滚社其他几个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队长，不要和他们废话，”那个拿吉他的男生沉不住气，叫了起来，“秦大为，你除了打架能耐还能干什么？我警告你，以后你们京剧社搞活动别开这么大音响，不然我们和你们没完！” “哟呵，现在知道警告我们小声点了，有些人的素质怎么这么差，也不知道最开始把音响开得震天响的是哪个？”秦大为皮笑肉不笑，“沈秋，要我们京剧社别把音响开这么大，可以，你们摇滚社也收敛点，以后开演唱会别制造噪音影响到我们京剧社！” “不可能。”这次说话的是邵龙。 邵龙的脸色依然很难看，但斩钉截铁。 第49章 小哥哥合个影 就凭区区的一次京剧演出就像让他们摇滚社屈服？笑话！ 摇滚精神是什么？ 永不服输！ 永不服输的邵龙打算和秦大为硬刚到底，傲然看着露台上的京剧社众人：“走着瞧。” 说完，竟是带着摇滚社的两个人走了。 “慢走不送！”秦大为拖长了调子的风凉话传出很远，充满幸灾乐祸。想想也是，当初他虽然把邵龙打进医院了，可在社团活动上从来都没有压过邵龙一头，只有邵龙把他们京剧社气得咬牙吐血的份，哪有他们把邵龙气得咬牙吐血的份？今夜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一旁的林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秦大为和邵龙的对话发生得太突然，他还没来得及插口呢，一切就结束了。 呃…… 这个秦大为，就不能收敛点吗？把邵龙气走有什么好处？ 原本林谦还打算趁此机会谈判，对摇滚社那帮人晓以情动以理，好好解决噪音困扰呢。 可现在，听邵龙这意思，明显是要和京剧社继续刚啊！ “小谦干得漂亮！”林谦心里还在郁结，秦大为已经一巴掌重重拍在他肩膀上，“多亏你想出这个法子来砸摇滚社的场子，气死他们最好！” 林谦：“其实……” “其实什么？” “……没什么。”林谦不想说什么了，他的本意又不仅止于砸摇滚社的场子，而是软硬兼施，在让摇滚社认识到噪音的危害后，双方坐下来谈判，冷静地解决噪音的问题啊！但眼下，解决个锤子？ 人都让秦大为给气走了。 接着干架吧。 认命的林谦啥也不说了。 露台下，看戏的学生们三三两两散去。 也有几个没走的，跑到二楼露台上来，围着林谦和京剧社众人——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唱戏真是唱得太好了，那段水袖舞也漂亮，可以和我拍个照吗？” “签个名吧小哥哥，你们京剧社什么时候还有活动？我再来捧场啊。” “小哥哥你的声音真好听……” 林谦被他们围在中间，众星拱月般，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谦虚有礼地回应着同学们的每一个问题。 “加个微信吧，”他对那些想来京剧社看表演的同学说，“以后我们社团有公开表演的话，我会在微信朋友圈里发消息的。” “好，好。”好几个同学和他互换了微信。 而苏夏、秦大为等人就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被人热情围堵，并没有什么嫉妒之意，反而主动帮忙维持秩序。大家都是京剧社的，是一个整体，以京剧社现阶段的状况，能出一个林谦这样真正会唱戏的人已经是十分难得了，他们珍惜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有小心思？ 十几分钟过去了。 直到那些学生一个个地都离开，林谦才轻轻出了一口气。 刚刚表演《天女散花》的时候出了一身汗，此时被夜风一吹，身上粘乎乎的十分难受。 他招呼京剧社众人：“时间不早了，我们也收拾东西回宿舍吧。”说着，就率先走到一只大音响前，俯身要去搬。 第50章 复盘 秦大为一把拦住了他：“哪用得着你？” 自己一手提起一个大音响，率先走在前面开路了。 “今儿个真开心呀，大王请吃鸡呀——呛哩側側咙咚呛……側側咙咚呛！”秦大为哼着荒腔走板的歌，消失在楼梯深处。 林谦愣了愣，摇头失笑，这个秦大为，虽然看上去又凶又莽撞，实际上……真是个好人啊。 他和其他几个京剧社员收起拖线板、充电宝之类的小物，也跟着下了楼。 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了。 二号床的宋小胖子正躺着玩手机游戏，音量调得很低，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闪现闪现！下路你们会不会！家！家要没了！！……艹，又输了。” 他怏怏地丢下手机，抬眼就看到了林谦。 “林谦，你终于回来啦？”他说，“刚刚我和许书、赵安秋他们商量了一下，明天晚上大家一起去火锅城吃一顿，庆祝我们四个人认识！怎么样，你林谦晚上有时间吧？” “我？好啊。”林谦说。 大家相聚在一个宿舍也是缘分，能一起吃吃喝喝也是挺不错的。 想到这里，林谦有点怀念上辈子就读于戏剧学院时的那几个室友，如今他们都成了戏剧界响当当的人物，以后恐怕和他难以相见了吧。 “林谦？你回来了？” 正惆怅着，就见宿舍里的浴室门被推开了，一个男生腰间裹着一块白色浴巾，头发湿漉漉地走了出来。是赵安秋。 赵安秋的个子很高，至少有180以上，人也长得精神，尤其是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冷峻和肃杀之气，有一种军人般的挺拔和自律之感。这要不是在学校宿舍，而是在外头，就冲着他的长相气质，林谦能把他当成军人。 “嗯，回来了。”林谦简短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喂，老赵，我刚刚和林谦说好了，林谦晚上大家一起去吃火锅啊，就这么定了。”小胖子在一旁插口，兴高采烈的。 “好。”赵安秋的回复很简短，低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林谦也往自己的上铺爬，一边爬，一边还扫了一眼对面上铺的许书。就见许书正戴着一副隔音耳塞看书，看得很专注，完全就没察觉林谦回来了。林谦发现他看的是一本大三的编程书，很深奥的样子。 他上了床，没立刻睡觉，从枕头下取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翻开。 笔记本里画着很多简图，都是一些京剧动作，旁边还有各种各样的备注。 林谦翻到空白页，细细回想今天在活动楼二楼露台上的那场表演，把自己当时舞水袖的每个动作都画了下来。 这里应该处理得更好的…… 他一边画，一边在脑海里思考着，这里……还是太急躁了……蛟龙入海的动作从左边切下去会更好…… 他在复盘。 这是他从小到大每表演完一场京剧后的习惯。 在他很小的时候，师父就帮他养成了复盘的好习惯，并告诉他：“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师父领进门，修行在自身。梓辰，你天赋过人，因此更不可恃才自傲，一定要把功底练得扎扎实实的，一点小瑕疵都不能有。复盘就是一种很好的练习，能帮你找出哪里有不足。” 第51章 沈穆星的广告屏 林谦一直记得师父的话，哪怕如今师父已经不在了，早就没人挑灯检查他的笔记、手把手纠正他的疏漏，他也不会有一丝一毫松懈。 直到夜深，宿舍区响起了熄灯号，林谦这才收起笔记，翻身睡去。 第二天放课后，他们宿舍里四人果真相约去吃火锅。 火锅城离学校不远，出了学校北门后沿着繁华的街道一路向前，步行一刻钟就能到。这一带有好几所大学，所以沿街店铺也是以面向年轻人为主，卖奶茶的，炸鸡的，衣服包包化妆品的……还有几家动漫手办店。 第一次逛这条街的小胖子一路上很兴奋，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说：“哎许书林谦，你们看，前面那个女生漂亮不？如果我以后的女朋友也那么好看该有多好啊……还有那边！快看，赵安秋你看见了吗，那边有高达！限量版的！……你们等等我，等等我啊！我去看看！” 晚夏的风吹在小胖子的脸上，他激动得鼻尖都有些发红了。 林谦保持微笑，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慢地走。 而走在他身边的许书就笑话小胖子：“想追女孩子？那你别老打游戏啊看高达的，好歹去关注一下女孩子感兴趣的东西吧？” “女孩子感兴趣的东西？切，你谈过恋爱啊？”小胖子表示不服，“说得好像很有经验似的。” 许书伸出手指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我是没经验，不过，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啊。我妹长得漂亮，从小追她的男生一抓一大把，这么多年我看也看会了。无非是那几招，请客吃饭看电影送礼物，送礼物要投其所好，比如……” 他一副人生导师的模样，说着说着，视线无意中落在路边一块广告屏上。 那广告屏上正滚动播出一支香水广告，广告上的男明星容颜赏心悦目，尤其是一双眼睛，仿佛闪耀着繁星，璀璨极了。 广告屏下，好多女孩子驻足观看，还有拍照合影的。 “大明星啊……”顺着许书的视线，小胖子也看到了，“这不是最近挺红的那个谁吗，叫啥来着？” “沈穆星。”许书告诉他，“现在最红的男歌手，我妹她们那些小女生可迷他了，号称是她们的新老公。小胖子，你要是追女生，送她沈穆星代言的香水准没错。” “香水？太贵了吧，多少钱啊，”小胖子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的，“有这钱我可以买多少游戏皮肤了。不会吧，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这种男的？” 小胖子挑剔地打量着那广告屏，屏幕上的沈穆星穿着银白西装，戴精致耳钉和袖扣，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就好像从白马花园里走出的王子。 “娘！”小胖子嫌弃至极，一句话评价。 就在他和许书热烈讨论之际，谁都没有注意到，林谦唇角噙着的那一丝微笑消失了。 林谦也和他们一起仰头看那广告屏。 沈穆星…… 他曾经的小师弟，如今是多么春风得意啊。 只是这春风得意的背后，又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阴谋算计？ 第52章 YW音乐节 沈穆星签约帝皇，签得不光彩。 只是，帝皇不承认，沈穆星不承认，他的粉丝也不承认，所有的不光彩就像从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只有林谦记得。 他还记得几个月前，国际上最著名的音乐节——YW音乐节要在国内举办。 这个音乐节向来引领着全球的音乐潮流，称之为音乐界的奥斯卡、音乐界的嘎纳也不为过。 YW国际音乐节有个传统，那就是在开幕式上会邀请当地特色乐种进行表演，比如当年在西班牙举办时，就邀请了当地的弗拉门戈舞者表演了一段弗拉门戈舞，而在非洲举办时，就邀请当地乐师表演了一段非洲手鼓。 这次，在国内的京城举办，当然也会邀请国内人进行一段特色表演。 凡是在YW国际音乐节上表演过的特色乐种，都会风靡一时，成为国际音乐界甚至时尚界的新宠，所以，中国对此也相当重视。 中国源远流长，音乐种类丰富多样。 什么昆曲、古筝、皮影戏都想要这个难得的机会，然而这些不同乐种的人士商量下来，都识大体地把机会给了京剧——有国粹之称的京剧。 “别让我们失望啊。” “京剧是国粹，这两个字分量可不轻，这次就看你们的了。” “让老外也见识见识咱们的传统文化，如今中国崛起了，也该让我们的传统音乐风靡全球了，这场音乐节，就是征途的第一步！“ 各个传统乐种，此时空前团结，都为京剧加油打气。 而京剧界内部，也紧锣密鼓地商议着演出剧目和人选。 YW国际音乐节，规格很高，但它能这样风靡全球、成为全球最大的音乐盛典，还是因为它最主打的是流行音乐，面向年轻人。 而京剧，哪怕它被奉为国粹，这些京剧人也不得不承认，它已经“过时”了。 越来越少的年轻人会听戏看戏，流行音乐、网游、电视剧和段视频分掉了他们太多的注意力，几乎没什么人能耐得住性子、沉下心来欣赏慢悠悠的京剧了。 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京剧会消亡。 这是所有京剧界人士不愿看到的。 他们必须自救，让京剧在年轻人中流传下去。 所以，这次YW国际音乐节，他们的目标很明确—— 把京剧推向年轻人，推向国际。 目标一定下来，选曲目、选人就容易了。 他们先调查了京剧在当今年轻人中的印象，发现大家对京剧的第一好感大多来自视觉效果，也就是“京剧很美”，美的服饰，美的身段台步，其中又以旦角为最。 所以，曲目就定了旦角名戏《贵妃醉酒》。 这出戏是已故京剧大师梅兰芳的代表作之一，优美动人，十分出名。 而人选，京剧界的前辈泰斗们也一致认为，既然是演给年轻人看的，那么，也应该找个年轻的京剧演员来扮演杨贵妃。 经过林谦和师父沈春红的争取，沈穆星拿到了这个角色。 林谦和师父都很为小师弟高兴。 第53章 气死师父 他和师父都为小师弟加油打气，鼓励他好好演，千万别给京剧界丢人。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YW音乐节当天，林谦和师父、还有整个京剧界的人士、其他中国传统戏曲艺术人士，都满怀期待地等着台上的沈穆星表演京剧。但他们等来的却不是熟悉而优美的京剧唱腔，而是等来了一首略微带有古风色彩的原创流行歌曲。 这流行歌曲好听极了，让沈穆星一鸣惊人，无数的年轻人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 可这根本不是京剧！ 林谦的师父沈春红当场就气得变了脸色，等沈穆星一下场，就冲去后台质问。 林谦怕出事，也跟着一起去。 但他们冲到后台，看到的确实沈穆星和帝皇衣冠楚楚的经纪人相谈甚欢。YW国际音乐节的负责人也在场，正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不是京剧就不是京剧吧，反正这种带着古风的唱腔也算是中国传统音乐，我们开幕式上只要求中国传统音乐就够了。” 师父沈春红听见，气得发着抖吼了一句：“说好的是京剧啊！合同都签了，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又发着抖朝沈穆星：“到底是怎么回事？！” “爸，我回去再对您解释……”众目睽睽之下，沈穆星仿佛很为难。 他身边的经纪人、还有YW国际音乐节的负责人却没那么客气，直接把沈春红和林谦半是请半是赶地推了出去。 随后，帝皇娱乐公司就公开宣布，签沈穆星为旗下艺人，让沈穆星从京剧伶人转型为流行歌手出道。 沈穆星长得帅气，足以让无数小女生尖叫的那种。在帝皇的发布会上，他与当红一线女歌手对唱一曲，实力相比竟然半点不弱。从专业乐评师、媒体到普通观众都沸腾了，万众瞩目，交口称赞。 而YW国际音乐节开幕式上那小小的插曲，在帝皇方面刻意的公关淡化下，没有人提及了。 当媒体问起沈穆星为何回放弃京剧、转型唱流行音乐时，沈穆星说了一句话—— “京剧已死。” 这句话，被所有媒体大肆报道。 成了很多新闻的头版头条、连续好几天的热搜前三。 整个京剧界也沸腾了，不少前辈名家纷纷怒斥沈穆星狂妄嚣张、数典忘祖，却遭到帝皇水军的疯狂攻击。林谦的师父沈春红羞愧难当，觉得是自己教出了一个不肖徒弟、不孝子，给整个京剧艺术抹了黑。他锲而不舍地去找沈穆星，要沈穆星把话说清楚，公开在媒体上怒斥沈穆星…… 终于，在外界纷纷扬扬的舆论下，沈穆星回到了沈家，与沈春红展开了一场谈话。 那时候的林谦，正忙着京剧协会一项重要的工作，没来得及回家听他们父子说了什么。 但也就是那一次的谈话后，师父沈春红突发脑溢血，撒手人寰。 若说这不是被沈穆星气的，林谦怎么都不信。 如今，师父已经死了，可沈穆星还春风得意地活着。 林谦望着那香水广告屏，屏幕中的沈穆星熠熠生辉。 第54章 京剧没有死 “京剧已死”？ 林谦望着那广告屏，眼眸渐冷。 那么，就让他来告诉沈穆星，京剧从未死去。 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只要他林谦在，京剧就在！他一定会把京剧带上新的热度的，那本该是在YW国际音乐节后京剧就该有的热度。他要把被沈穆星偷走的、属于京剧的一切都拿回来，还要把京剧推向新的高峰。 然后，让沈穆星亲口道歉，跪在师父坟前认错。 他说到做到。 “喂，林谦，”他的几个室友叫他，“发什么呆呢，快走吧，等会去晚了火锅城人多要等位。……你还不会被这个叫陆什么的小白脸迷住了吧？” 林谦转头看了看几个室友：“没事，我们走吧。” 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火锅。 几天后，晚八点，又是京剧社的社团活动。 林谦如期来到京剧社的活动教室，秦大为、苏夏，还有周茹和李子明、张宇轩几个也都到了。 “好了，人都齐了，”苏夏坐在活动教室里一把老旧的太师椅上，拍了拍手中的一把道具马鞭，说，“今天我们做什么？大家有想法没有？要不要一起琢磨琢磨排一出戏？上届大四的学长学姐们都毕业了，又有林谦这个新人加入我们，我们也该重新排戏了。” “好啊，好啊。”这个提议一出，就得到了大家的附议。 周茹说：“我在X宝上新定了一身衣服，是改良版的花旦装，可好看了，我们排个带花旦的戏。” 李子明说：“花旦好啊，花旦配小生，我还挺喜欢小生扮相的，要不我们唱西厢记吧？莺莺，红娘，张生都有了。” 张宇轩：“西厢记有什么好唱的？无聊，要排就排打戏！热闹！大为你说呢？” 几个人全都转头去看秦大为。 秦大为正翘脚坐在另一把太师椅上剥核桃吃，闻言：“看我干什么？要我说啊就霸王别姬，带劲！我演虞姬！谁也别和我抢啊。” 众人：“滚！” 指望秦大为是指望不上了，众人又纷纷把视线转向林谦。 苏夏说：“林谦，我们所有人里就你唱戏最好，你说我们排什么合适？” 啊？ 林谦本来站在秦大为旁边默默旁听，还蹭了一把秦大为的核桃吃，却没想到这么重要的决策竟然落到了他一个小新人头上。他的视线在京剧社众人身上一个个扫过去，计算着：周茹爱美、张宇轩想演打戏、李子明最好给他安排个小生、苏夏唱青衣或花旦大约都行、秦大为的要求可以忽略不计…… 就在他认真琢磨该排出什么戏合适时，忽然，隔壁摇滚社的鼓点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那鼓声又急又密，吓得秦大为手一抖，核桃都洒了一地：“干！邵龙又在发什么神经！” 实在不怪他受惊，这次摇滚社好像换了一套新音响，那音量比他们上次砸摇滚社场子的音响好要响，简直是响彻云霄啊！ “死亡深渊！丧尸内脏！地狱恶鬼！世界毁灭！！！” 第55章 变本加厉 咚咚咚咚咚咚咚！！！！！！！！ 邵龙声嘶力竭的高音伴着强劲的鼓点，充斥了整个世界！ “疯了！”苏夏尖叫一声，受不了地捂住耳朵，这音量实在是太高了啊！ 这已经不是普通噪音的问题了，这、这听久了耳膜会出问题的吧？邵龙他们大约是为了报复京剧社，不知从哪弄了套这么夸张的音响来？ 京剧社的其他人也纷纷捂耳朵。 林谦没法说话了，在这种噪音巨大的地方说话根本就没人听的清。 ——我去跟他们拼了！ 秦大为拍案而起就要往外冲。 虽然大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可是光看口型也知道啊！ 众人吓得耳朵也不捂了，赶紧七手八脚拉住他。 摇滚社的音效一声声铺天盖地，震得人就连心脏都颤巍巍的。 林谦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离开这里，于是大家拉秦大为的拉秦大为、锁门的锁门，很快就集体撤离了京剧社的活动教室，来到了附近另一幢活动楼前的空地上。 “摇滚社太过分了！”苏夏愤怒极了。 隔了老远，他们依旧能听到摇滚社震天响的音乐声，不过好歹身边的人说话能听见了。 “都放开我！”秦大为被四五个人拉着，怒火中烧，“让老子去医学楼拿刀！老子今天就把邵龙他丫的切碎了泡进福尔马林里！” “大为！杀人犯法的！”周茹死命拉着他，苦口婆心。 林谦也帮忙拉住秦大为，很无语，此时红了眼睛的秦大为哪像个法医系的学生？真的是变态杀人狂还差不多。 “大为，真的犯法。”他也劝了一句。 “老子要杀了他！！！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七手八脚地安抚了秦大为好一会儿，才把他的暴脾气安抚下来。 苏夏头痛欲裂：“怎么办？这个邵龙看来是真的跟我们杠上了。” 几个人站在瑟瑟寒风中。 林谦：“对不起，都怪我上次砸他的场子，刺激到了他……” 苏夏叹气：“不怪你，林谦你别自责，上次你的主意是我们京剧社所有人都赞成的，要怪也是该怪我们京剧社所有人不该赞成那样的方案。” 林谦：“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都怪我刺激到了他之后，没有把他赶尽杀绝……” 苏夏：“……” 京剧社其他人：“……” 在众人诡异的注视中林谦打开手机，下载了一个分贝测试仪。 点开分贝测试仪，显示，摇滚社的噪音足足有76分贝，而且还在朝78剧烈抖动着。 “这……”一旁的周茹看着他的手机，问，“国家规定的夜间标准噪音分贝是多少？” “40？还是50？”李子明还真的拿出自己的手机查了下，“真的只有四五十，超过四五十的都是违规的！” “这里是学校。” “学校也要遵守国家规定！” “子明，”这时，开着分贝测试仪的林谦说话了，“你把视频打开，就录我们朝摇滚社方向靠近的这一段，我们过去看看他们的噪音到底能有多高。” 第56章 不能怂 “好、好好！”李子明一愣，随即两眼放光，“林谦，还是你有办法！等我们录了这分贝数，投诉到学校去，看学校管不管！” “以前就没怎么管过啊……”苏夏忍不住吐槽。 周茹心细：“那是因为以前摇滚社的音量虽然高，却没高到这么夸张的程度。而且，他们今天这音量，不止我们社，周围的其他一些社团也会受影响的吧。那些社团肯定也会向摇滚社和校方抗议的，总比我们一个社团去抗议要好。” “对，人多力量大。” “人多力量大。” 于是，林谦开着分贝测试APP，李子明开着视频录制，一行人往摇滚社的方向走去。 一路走，分贝测试APP的数值显示越来越高，等到了摇滚社门口，数值已经突破了90大关，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怎么忍的。 录完视频，京剧社一群人光速撤离了现场，没法子，噪音太大，受不了啊。 “把这段视频传给校方，实名举报，”林谦对李子明说，“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可是，如果这招不管用呢？”张宇轩有些担心。 “一定会管用，我们要对校方有信心。”林谦笑了笑，说，“只是不知道到底是马上就会管用，还是要过一阵子才会管用，处理问题是要时间的。” “那我们下次社团活动怎么办？”苏夏发愁了，“如果他们噪音还是那么大，我们根本就没法活动。” “隔音耳塞，”难得秦大为提了个有建树的意见，“我们法医系有时候做活体实验，有的女生听不得小动物的叫声，就会带隔音耳塞，好像还挺有用的。我去借几对过来。” “啊，好。”苏夏说。 说完又发愁：“可是用隔音耳塞的话，我们也没法唱京剧了啊，还排练什么？不如……社团活动先暂停一次？” “不能暂停！”他的话才一出口，就招来秦大为的强烈反对，“暂停不就是变相承认我们怂了？！我们不能怂！” ……所以，秦大佬，你到底是对摇滚社有多大的怨气啊。 “对，不能怂。”让众人吃惊的是，林谦这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男生看上去怨气也不小，他说，“不能唱戏，我们也可以做点别的什么，比如……玩一些京剧相关的小游戏，或者做点京剧趣味问答之类的。” “京剧方面的小游戏？”众人眼前一亮。 “是的，”林谦对他们说，“苏夏，李子明，周茹……我不知道你们是出于什么原因加入京剧社的，可是你们对京剧的了解还很浅。既然入了京剧社，那就趁此机会多了解一点京剧相关的知识吧。” “啊……”苏夏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京剧扮相好看，才加入京剧社的，没想那么多。” “我也是。”周茹小声说。 “我、我……”一旁的李子明很不好意思，在林谦目光的注视下，吐露实情，“我是为了拿奖学金。拿奖学金的条件之一就是要在社团活动中拿到优秀评价，京剧社的优秀评价比较好拿。” 第57章 小游戏 林谦呆了一呆，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那你呢？”他问张宇轩。 张宇轩也不好意思：“为了追上届大四的一个学姐，她是京剧社的。不过她现在已经毕业了……但是你放心，林谦，我既然加入了京剧社就不会半途而废的，我挺喜欢京剧社的氛围，真的，比很多大社团友好多了。” 林谦点点头，好吧，这也算是一个理由。 难道这么多人里，就没一个是真的发自内心喜欢京剧的吗？ 他的视线落在了秦大为身上。 秦大为跃跃欲试：“我加入京剧社就是喜欢《霸王别姬》，给我个机会唱虞……” “下次社团活动，我们就来做京剧小游戏吧。”林谦果断打断了秦大为的话。 —————————— 李子明的视频交给校方后，如石沉大海。 校方只用一句“知道了，会处理的”就打发了他，李子明和京剧社的其他人都十分担心校方是不是真的会处理？ 只有林谦很淡定：“你们要对学校有信心。” 他根本没把心思放在等待校方的处理结果上，而是利用下次社团活动前的几天，专心致志地设计起京剧小游戏来。 用什么小游戏好呢？ 不能用和听觉相关的，万一等下次活动的时候校方还没来得及处理摇滚社，听觉相关的游戏就废了。也不能动静太大的，一时半会没那么大的场地。也不要太复杂的，太复杂的京剧社那帮人不一定玩得来。 想来想去，林谦去校内的文具店买了一刀卡纸，又买了剪刀等工具，自己制作了一套桌游卡牌。 再次社团活动的时候，他把这套卡牌带去了京剧社。 这次的运气似乎不错，当他们开始进行社团活动的时候，摇滚社还没有鬼哭狼嚎。 京剧社的活动经费向来很紧张，活动教室里没有足够的桌椅，一群人围着一张铺开的一次性桌布席地而坐，好奇地拿起林谦的桌游卡牌研究—— “这是什么？” “这是桌游卡牌，”林谦对他们解释，拿起其中的一张牌给他们看，“看到了吗，这上面画的是花旦，这张是青衣。” 他说着，又拿起另外一张展示给大家。 两张牌上画着的都是京剧装扮的年轻女孩子，其中花旦牌上的那女孩神态明媚活泼，穿一身艳红短褂，上头绣着纷繁绚烂的花鸟纹样。而另一张青衣牌上的女孩子神态端庄娴静，穿一袭雅致及地长裙，宛若大家闺秀。 “在京剧里，花旦通常指的是年轻活泼的女孩子，而青衣虽然也是年轻女性，但身份通常比较高贵，举止装扮也比较端庄。”林谦指着这两张牌对众人解释，“根据不同角色的特性，每张牌上有一个技能，比如花旦牌上的攻击技能是‘语笑顾盼’，给敌人造成2点伤害；青衣牌上的技能是‘端庄娴雅’，给敌人造成三点伤害。当花旦遇到青衣，那么就是青衣胜。同理，短打武生的攻击技能是‘灵敏矫捷’，给敌人造成四点伤害，长靠武生的技能‘大将威风’，给敌人造成六点伤害……” 第58章 来踢馆的 林谦把这些牌一张张给他们讲解。 他画这些图、给卡牌角色的技能取这些名字都是煞费苦心的，每张图都体现了该行当角色的最突出特点。那些技能名也是，让人一听就知道花旦是明艳活泼的，青衣是优雅端庄的，武生是威风凛凛的…… 除此之外，他还准备了一些道具卡牌。 “这张方天画戟，可以给武生类的角色加成2攻击力，单独使用无效，搭配武生以外的角色使用无效。”他拿着几张道具牌对众人解释，“这张凤冠搭配青衣可以提升2攻击力，这张开门刀可以为龙套牌提升1攻击力……” 他介绍得很详细。 中途有人不懂，比如周茹就问：“为什么开门刀可以搭配龙套啊？这是什么刀？” “就是京剧舞台上跑龙套的拿的刀，”林谦很直白地对她解释，比如文武官员在升堂、升帐的时候，往往上场走在最前面的第一对龙套就要拿开门刀。” 周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京剧知识着实博大精深，林谦就知道社里很多人其实对很多知识细节都不了解的，正好利用这个小游戏给他们补补。 等到他全部说清楚规则，时间也过了十几分钟了。 林谦就像洗扑克牌一样把这堆京剧卡牌洗好，按照扑克牌的规则让大家摸牌出牌，开玩。 谁先出光手中的牌，谁就能获得胜利。 众人兴致勃勃地玩了起来。 毕竟扑克牌类的游戏对于天朝人民来说真是百玩不厌啊，就连大学生也不例外。 才玩了半局，忽然，听见摇滚社那边的音乐声又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 苏夏吓一跳，身体一抖，手上的牌差点撒地上。 正在出牌的秦大为暴脾气又上来了，眼看着就要冲出去揍人。 众人再次七手八脚拉住他，声嘶力竭对他吼：“大为，冷静！也许等一下校方就会来管他们了呢！” “就是啊大为！快来继续打牌消气！” 音乐声嘈杂，秦大为根本听不见他们说的是什么，还是不死心地想去揍人。 就在这时，坐在他下家的林谦手指轻捻出一张牌，朝他挑衅地晃了晃。 林谦手上捻着的是一张长靠武生，攻击力6，正好把他的青衣搭凤冠压得死死的。 秦大为好气！ 尤其气不过林谦那一脸似笑非笑的得意神色！ 他瞬间就重新坐回了牌桌。 众人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只要秦大为不发疯，怎么都好。 大家纷纷向秦大为要隔音耳塞，把一只只的隔音耳塞塞进各自的耳朵里，随后重整旗鼓，在纸牌桌上埋头厮杀起来。 这一杀，杀得很尽兴。 就连隔壁摇滚社震天响的音乐是什么时候停止的他们都没察觉。 直到活动教室的门被人“砰”一声踹开。 “京剧社你们给我滚出来！”是邵龙身边那个吉他手沈秋气势汹汹的声音。 李子明玩牌玩得正起劲，戴着隔音耳塞，隐隐约约听见好像有人在叫他，却没听得很真切，一脸懵逼地转过头去。 第59章 谁是社长 “邵龙，沈秋，聂剑锋！”他看清了门口来者不善的三个人。 随着他的这一呼喊，其他围坐打牌的一圈人才也发现了摇滚社的几个，纷纷放下手中的牌，摘下耳塞望过去。 “什么事？”林谦率先开了口。 门口的邵龙等人扫视着活动教室里的情况，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今夜原本是有意恶心京剧社的，特意派了社团里的小弟在京剧社附近蹲守，一看见里面亮灯搞活动，他们摇滚社也就拿大音响开演唱会——存心恶心京剧社。可是，没想到大音响演唱会开到一半，忽然就被校方的几个辅导员喊停！ 说是接到了京剧社和其他几个社团的投诉，说他们噪音扰民！ 尤其是京剧社的投诉，还贴心地附了显示分贝的视频。 校方的辅导员早就在留意摇滚社了，就等他们再放大音量音响的时候抓现行，如今终于抓到。 一想到刚刚的事，邵龙就觉得晦气，当着舞台下那么多粉丝的面被老师劈头盖脸训斥的滋味可不好受，他不要面子的啊？！ 而且，辅导员还把他们的音响给没收了，他们买来的器材还没用几次就打水漂了！ 邵龙神色狰狞地扫视着京剧社众人：“算你们狠。” 林谦很谦虚：“过奖过奖，略狠，略狠。” 京剧社和摇滚社其他人：“……” 邵龙冷冷地打量他，这个在牌堆边席地而坐的年轻人看上去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十分眼生。可他听得出他的声音——就是前几天在二楼露台上表演天女散花的那个人！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邵龙寒声说：“有本事别玩告老师的把戏，社团间的事，我们社团间自己解决。” 林谦微微挑眉，这个邵龙好像真的很生气啊。 “怎么解决？”张宇轩出声问。 邵龙：“我们两家社团正正经经比试一场！谁赢了谁说了算！” 正正经经比试？ 摇滚和京剧要怎么比啊？ 林谦一时没说话。 见他不答，邵龙拿话激他：“怎么，不敢？” “不是，”林谦斟酌了一下，“我不是京剧社的社长，做不了这个主。” “你不是？我看你挺嚣张的。”邵龙又冷笑一声，却没继续和林谦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转向京剧社其他人，“我记得你们以前的社长是张应龙，他已经毕业脱离社团了吧，你们现任社长是谁？” 京剧社众人互相看看，最后，目光齐齐落到了苏夏身上。 “你？”哪怕嚣张如邵龙，看见苏夏的时候也皱了皱眉，“你是社长？” 实在是苏夏太没有社长的感觉了，既不像秦大为那样霸气侧漏，又不像林谦那样看上去一副冷静淡定的样子。 苏夏自己也有点尴尬，但不得不站出来：“其实我也不是社长，自从张社长毕业后，我们京剧社现在还没推选出新的社长。我只是社团经理，目前代理社长一职，等新社长被推选出后我就要卸任的。” 原来如此。 邵龙不耐烦：“我管你什么正社长代社长的，我只要知道，这个比试你们是接还是不接！” 第60章 跪下叫爸爸 这么大的事，苏夏也不敢做主。 她的目光不由求助地看向林谦和秦大为他们。 林谦在心里暗叹一口气，看来，这个麻烦还是得他来解决。 “具体怎么比试？”他问。 “哼，”邵龙傲娇上了，“你不是说你不是社长做不了主吗，问那么多干嘛，这没你说话的份！” “喂你不要太过分了啊我跟你说，”林谦身边的秦大为直接拍地而起，拿手遥遥指着邵龙的鼻子，“我们家林谦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京剧社是团结友爱的一家人，怎么，不服？！” 邵龙还是冷笑，不屑和秦大为这个莽夫讲话。 苏夏头疼，他们京剧社和摇滚社真是冤家，总是说不到几句就会吵起来。 但两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问题不得不解决。 “我们这里很珉主的，”她对邵龙说，“林谦的意思，也就是我这个代社长的意思。我也很想知道邵队长想要怎么比试？” 邵龙早就被京剧社一帮人弄得不耐烦了，抬头看天，神色冷傲：“一个社员，一个代社长，也在这和我废话那么久！你们没资格和我说话，剑锋！” 在他身边，一个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男生上前一步，正是摇滚社龙爪乐队的贝斯手聂剑锋。 他看上去没队长邵龙那么傲气，也没另一个同伴沈秋那么冲动，是个冷静的人。他说：“比试很简单，我们两家同时演出，把音响的音量都调低，互不干扰。等演出结束后，现场观众人数多的那一方获胜。要是你们赢了，龙爪乐队以后再也不找你们麻烦，要是你们输了……” “就跪下来叫爸爸！”邵龙还是没忍住插话。 京剧社的一帮人默了默，邵队长，你的爱好还真奇特呢。 “叫爸爸？有意思，”秦大为阴森森地笑了起来，“那就看看到底谁是谁的爸爸，你们输了也要叫我们爸爸！” “大为！”一旁的苏夏着急了，摇滚社那帮人明显就是来者不善，什么输啊赢的，如果是以现场观众人数多的那一方获胜，京剧社根本就没胜算！别看他们上次出其不意，在二楼露台表演的时候吸引到了很多原本摇滚社的粉，可谁知道这些墙头粉下次还会不会来啊？ 而且，就算他们吸引了那么多墙头粉，当时留在摇滚社看表演的人数也不少啊！ “这不公平！”苏夏一把将秦大为拽到身后去，她真怕这家伙脑子一发热应下了赌约，到时候要叫人家爸爸。 她看着绍龙和聂剑锋他们，说：“你们这明摆着欺负人呢，摇滚社的粉丝比我们多那么多，比人数根本没法比！” “那是你们太弱。”邵龙冷笑。 “这么弱的社就别老妄想着和摇滚社作对了。”聂剑锋冷哼。 “以后你们社团活动就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别出声，也别老来抗议我们音量大！”沈秋趾高气昂。 苏夏被他们的话噎住，这个逻辑好像……好有道理？ 可是，好气哦！ 第61章 比就比 苏夏不忿，据理力争：“话不是这样说的……” “比。”忽然，斜刺里插来一个冷静的声音。 所有人转头看去，说话的是林谦。 只见他在牌堆边席地而坐，背脊倚靠在一堆杂物上，几根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洗着手里的牌，抬起眼看，看向邵龙：“比。” 邵龙不知不觉就愣了一下，虽然他这次来找京剧社的茬，就是要逼迫京剧社和他们比试，但如今林谦这样轻描淡写应下，不知为何就让人觉得有点微妙的不爽。但很快邵龙就调整好了心态：“比！输了可别耍赖！” “但我有三个条件。”林谦说。 “你说！”邵龙高高抬着下巴。 “第一，比演出，可以，但要京剧社唱摇滚，你们摇滚社唱京剧。” 这个条件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玩……玩这么大的吗？ 就连邵龙也被林谦的脑洞惊呆了，愣了一愣才说：“这算怎么回事？” “不怎么回事，就是给无聊的生活增加点乐趣。”林谦微微一笑，“敢不敢？” 他眼里淡淡的蔑视刺激到了邵龙，但邵龙还在勉强保持理智——唱京剧？他不会啊！他估摸着自己的两个队员沈秋和聂剑锋也不会。 见他犹豫，林谦就说：“我也没唱过摇滚，不过想来摇滚这么简单的东西，我们京剧社的人一学就会。” “放屁！” “你胡说！” “臭小子你别太嚣张！” 林谦这句话一出口，摇滚社三人都激动起来，恨不得冲上前揍爆林谦的头。 “臭小子你懂不懂摇滚？！知道这是多神圣的吗！就凭你一个唱戏的也能唱摇滚，你不觉得可笑吗！我们摇滚比你们京剧难唱多了！” “你们摇滚比京剧难？可是我都敢唱摇滚，也没见你们敢唱京剧。”林谦很淡定。 邵龙和他两个队员不淡定了，什么叫他都敢唱摇滚而他们不敢唱京剧？！ 必须不能忍！ “好！那就换着唱！”头脑发热的邵龙已经把理智抛到了脑后，他相信凭借自己的英俊和才华，再加上龙爪乐队强大的粉丝基础，就算唱京剧也会有足够多的人捧场的！在粉丝数量上一定也能碾压京剧社的！“不就是唱戏吗，什么破玩意，简单！” 在听到“破玩意”这三个字的时候，林谦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坐在他身边的李子明忽然抖了抖，觉得……好像有杀气？ 须臾，林谦微笑开了：“好，那就说定了，换着唱。” 在他周围，其他所有京剧社的人都没开口发表意见。虽然他们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比如为什么要换着唱？但他们都很明白眼下不是起内杠的时候，眼下的首要任务是一致对外，先帮林谦壮声势，应付了摇滚社这帮人再说。 “第二个条件，”林谦又开口了，“不管是我们京剧社唱摇滚也好，还是你们摇滚社唱京剧也好，都需要时间准备。我们把比试时间定在一个月后吧，相信一个月的时间也够邵队长准备了，是不是？” 第62章 奇异的算账方式 邵龙的心里发虚，他真的一点没接触过京剧，一个月的时间够个锤子？ 不过，既然林谦说“相信他够”，他怎么能说不够啊？ 他不要面子的啊？！ 于是，死要面子的邵队长只好冷哼一声：“好，一个月后就一个月后！我答应你！最后一个条件呢？” “最后就是赌注要改一改。”林谦说。 邵龙看了看他，忽然，脸上露出一个嚣张得意的笑。他本来心里是稍微有点打鼓的，觉得自家摇滚社唱京剧会不会唱不好啊？可是一听林谦要改赌注，顿时就觉得自己看透了一切——看来林谦对唱摇滚也没把握啊！ “哈，怕了？怕输不敢叫爸爸？”邵龙嘲讽。 “不是，我们要是输了，可以叫你爸爸。”出乎意料地，林谦说，“但如果你们输了，我要你们社团一学期的活动经费。” “赌钱啊？”一旁的周茹脱口惊呼，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 “怎么算是赌钱呢？”林谦侧头看了她一眼，笑得春风和煦，“首先，我们这不是赌博，其次，这位邵队长可以拒绝。最后，你们不觉得我们京剧社的活动经费实在是太缺了吗？太师椅是破的，戏服是不知道传了多少届的，靠旗是要靠大为修补的……别说一身行头都很难凑齐了，就说我们现在打个牌，连能坐下那么多人的桌子椅子都没有，太寒碜了啊。” 一席话说得京剧社众人都哀怨了，他们好像真的很缺钱。 实际上，他们这些老社员早就缺钱缺习惯了，习以为常就没当回事，只有林谦这个新来的人一眼看出了种种不便。 听他这样说，苏夏的心里很愧疚，好不容易拖了个这么靠谱的小学弟加入京剧社，却不能给他很好的物质条件。可是，他竟然把主意打到摇滚社的活动经费上去了，这也太大胆了吧？ 果然，那边邵龙都气得笑了：“你胃口倒不小！” “胃口更大的是你们吧，”林谦依然席地而坐，背靠着杂物堆，手上玩着牌，“用一学期的活动经费对赌我们那么多人跪下来叫爸爸，怎么看都是你们赚了对不对，不然你直接拿一学期的活动经费出来，看这里有几个人愿意叫你爸爸。” “我不愿意啊！”秦大为第一个表态，“呸什么玩意，也配我叫爸爸？” “你！”邵龙眼中的怒火喷薄欲出，他身边的沈秋和聂剑锋赶紧拉住他，生怕他又和秦大为打起来。 上次他们邵队长打架，没少吃秦大为的苦头，足足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啊！ “我、我也不愿意。”坐在林谦不远处的周茹小声说。 “叫爸爸？起码得拿出一个亿吧。”张宇轩打了个哈欠。 “一个亿我也不叫。”李子明很有骨气。 “我也不会叫的。”苏夏也表态， “看到了吗，”最后林谦向邵龙他们总结，“一个学期的活动经费对那么多人叫爸爸，绝对是你们赚。” 他这算账的方式实在有些清奇，一时间，邵龙竟哑口无言。 第63章 要有信心 苏夏此时也看出点门道来了，说：“邵队长，如果你舍不得活动经费，那就算了。” 如果邵龙真舍不得活动经费，那最好，这场比试就可以避免。虽说林谦已经帮京剧社争取到了很有利的条件，但让他们京剧社唱摇滚他们也没把握啊，心里的那种忐忑就和摇滚社唱京剧一样一样的。不，应该说更忐忑，毕竟摇滚社有忠粉，忠粉么就是无论自家偶像唱得多差都会去捧场的。可他们京剧社呢？也就上次林谦在二楼露台表演的时候刷出了几个路人粉吧，那几个路人粉还是连摇滚社一起粉的。 怎么想都是京剧社劣势啊。 苏夏心里强烈希望邵龙说算了。 可邵龙偏不，一张英俊的脸上布满冷傲：“别以为你们开出这个赌注就可以逃脱比试！就按这个赌注比！” “好！邵队长爽快人！”秦大为用力一拍手，竖起了大拇指，幸灾乐祸，“那我就先谢谢你的活动经费了！”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邵龙被秦大为气得不轻，怎么听秦大为的口气，好像京剧社已经赢了一样？ 他冷冷地扫了秦大为和京剧社其他人一眼，带着沈秋、聂剑锋转身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苏夏赶紧把京剧社的门关上。 “林谦，”直到这时，苏夏才流露出着急之色，“你怎么就答应邵龙他们了，我们京剧社拿什么和人家比啊，人家的粉丝那么多，每次开演唱会好几百号人呢，我们呢？除了你上次的那场《天女散花》，平时来看我们表演的人能凑出一桌麻将都不错了，而且我们也没谁会唱摇滚！” “不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准备。”林谦宽慰她。 可是苏夏好像一点也没被宽慰到。 非但她，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大为也焦虑上了：“林谦你到底过脑子没啊，怎么就接了邵龙的战书？这下如果输了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不会输。”林谦说。 “啊？”秦大为和苏夏他们愣了愣。 “不会输，”林谦又重复了一遍，把自己手里的那几张京剧卡牌洗好，叠在了牌堆里，抬头，冲着他们微笑，“至少我们自己要有这样的信念。” 众人无语了，敢情不会输是你猜的啊。 “虽然我们很慌，不过估计摇滚社那边也不轻松，我们京剧也不是这么好唱的。”林谦鼓励大家，“要有信心，要相信他们唱得比我们更烂。” 众人：“……” 好吧，虽然他这话听上去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好像确实被鼓励到了呢。 “那怎么唱？”秦大为的思路转的快，不纠结林谦应战的事了，反正刚刚那种情况他们京剧社要是不应战的话也不好收场。他索性直接问林谦下一步该怎么办，就算唱摇滚，也要有具体的唱法。 林谦说：“我想想。明天晚上我们再聚一次。” 众人散去。 —————————— 林谦回到宿舍里。 宋小胖子依然躺在床上打游戏，嘴里不断发出着“闪现！快闪现！越塔越塔！中路你是傻X吗怎么又空大了！”的激动叫声。 第64章 直播 许书依然戴着耳塞在看一本编程书，林谦瞥了一眼封面，发现这家伙和前几天看的不是同一本。 而赵安秋竟拉着床架子在做引体向上，浑身是汗，动作标准，也不知道他已经坚持了多少个了。 见他回来，赵安秋依旧是最先打招呼的那个：“回来了？” “是啊。”他朝赵安秋笑了一下。 这时，宋小胖子输了游戏，手机一丢，指天咒地骂队友。骂了好几句，才一抬头看到林谦，说：“小谦你回来啦，你怎么每天都回来这么晚啊，老许和安秋都不陪我玩游戏，你玩农药吗？来一起开黑啊！野鸡队友太坑人了！” “我不玩。”林谦一句话就无情打击了他。 宋小胖子把头埋在床上哀嚎一声，愤怒地控诉自己的三个室友：“你们一个个的还是不是现代人啊，怎么农药都不玩的？我是不是读了个假大学？这都高考结束了，大清也早亡了，老许，你说你怎么每天还在啃书本啊？你累不累啊？” 他上铺的许书根本就没听见，戴着耳塞全神贯注地读编程书。 宋小胖子又控诉赵安秋：“安秋你的身材都这么好了，还练毛练啊？！” 赵安秋自顾自做着引体向上，根本没搭理宋小胖子，实在是这几天早就被宋小胖子这话痨烦得不行了啊。 宋小胖子更哀怨了，接着控诉林谦：“你呢，小谦你去哪了，你们京剧社的活动就那么好玩啊，比农药还好玩？” “是啊挺好玩的，”林谦一边说，一边往自己的上铺爬，“你要不要加入京剧社试试？” “得了吧？”一想到这种老古董的东西，宋小胖子就很受不了地抖了抖，“我的理想是电竞社！这才是个9012年的新时代好青年该追求的东西，懂吗！” “理想是电竞社？”林谦上了床，一边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抽笔记本一边和宋小胖子扯淡，“既然你那么喜欢电竞为什么不直接加入电竞社啊？还理想理想的。” “我也想啊……”说到这个，宋小胖子就垮下了脸，“我这不打得不好吗，才是个小青铜，人家不要我。对了，电竞真的很好玩的真的，”一说到这个宋小胖子就两眼放光，“电竞社在校内直播平台天天都有直播呢，人气可高了，小谦你去看看吧，说不定看了之后就喜欢上电竞了呢。” 校内直播平台？ 刚刚翻开笔记本、准备筹划一下和摇滚社比赛事宜的林谦，手忽然顿了一下。 他们京剧社是不是也可以利用校内直播平台做点什么？ 比如……积攒粉丝？ 灵光在林谦心里一闪而过，林谦唰唰唰在笔记本上规划起来。 —————————— 第二天社团活动。 整个活动教室里的成员们都眼巴巴地看着林谦，指望他能拿出什么唱摇滚的好办法来。 谁料，林谦却说：“不急。” 他取出自己的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灵巧地点了几下，下载了校内直播平台的APP，注册。 第65章 不行啊小谦 “你这是在干什么？”好奇的秦大为凑过来看。 “这个APP人气还挺高的，”林谦随意看了看里面的几个直播节目，问秦大为他们，“你们都有校内平台的直播APP吗？” “有啊，我平时用这个看短视频来着。”苏夏说。 “我也有。” “我也有。” 结果发现除了秦大为，大家都有。 苏夏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秦大为：“你平时不看直播的啊？” “切，有什么好看的？”秦大为不屑，“这种直播大部分不就是美女吗，你说你们好好的女生，平时走在路上就挺好看的了，非在直播里把自己弄成蛇精脸，还掐尖了嗓子发嗲。还有那个高光，白乎乎的一片，肌肉走向和骨骼轮廓都没了，像鬼似的，这种直播能看？” “喂你别骂人啊！”苏夏气，秦大为这是开地图炮来着。 秦大为才不在乎：“我说的是事实！” “好了好了，别吵了，”林谦头痛，“大为，你也下载一个校内直播平台安上。从今天开始，我们的社团活动对外直播。” “什么？！” “直播？！” “为什么？！” 京剧社一群人都惊了，没想到林谦会这么突发奇想。 “直播什么呀，”苏夏好奇，“现在的直播平台要么是美女主播唱唱歌，要么是男主播带人打游戏，那些生吞蜈蚣和吃翔的直播也有，不过我们校内直播平台还是被校方管束的，没那么生猛。你该不会……想让我和周茹去唱歌跳舞吧？” 苏夏小心翼翼地问。 她虽然长相中上，是一个还看得过去的美女了，但歌舞水平也只能说中上而已，再加上不会抛媚眼也不会发嗲，这放直播平台上也没什么特色，红不了啊！周茹的情况也和她差不多，长得还没她好看呢。 林谦微笑：“放心放心，我怎么会让你出卖色相。我上。” “你？！”京剧社的一群人又惊得瞪大了眼睛。 “林谦，你该不会是要在女装大佬的路上一路狂奔不回头吧？”秦大为反应最快。 “不行啊小谦，你这样下去人家会说你娘炮的。” “你怎么就在男扮女装这一条路上死磕了？” 众人好奇的好奇，劝解的劝解。 林谦默默叹了口气，好吧，这是怪他没把话说清楚——还是京剧社这帮同伴们的小心脏承受能力还是太弱？他对他们解释，“现阶段我们社要迅速聚集人气的话，女装大佬是最快的捷径。不管怎么说，先拉到尽可能多的粉丝，把和摇滚社的比试应付过去再说。” “你要通过直播平台拉粉丝？”苏夏明白了，“然后再让这些粉丝去现场看我们表演摇滚，这样，就有可能在粉丝人数上赢过摇滚社？” “对。”林谦说。 其他人也明白了，面面相觑，又不得不佩服林谦真的是想到了个好办法。 通过网络直播平台拉人气，对于目前的京剧社来说是成本最低、见效最快、也最可行的法子了。 第66章 我们学校有京剧社？ “大佬，”活动教室里，李子明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所以你还是要在直播里男扮女装唱戏吗？就像那天唱《天女散花》一样？” “不。”林谦摇了摇头。 那天唱《天女散花》，吸引到的那些围观学生们只是图个新鲜，天天以男旦的形象表演京剧效果不一定好，人都是会有审美疲劳的。 要不然，京剧这个剧种里那么多男旦名角儿，也没见那些不听戏的普通路人天天围着他们欣赏啊。 “那你打算怎么做？”大家都被林谦勾起了好奇心。 他们的这个小学弟，虽然加入京剧社的时间还很短，但这几次给社里拿主意都很厉害，让人佩服。 再加上他的唱戏功底也好是所有人里最好的一个，不知不觉，整个京剧社都隐隐有以林谦为首之势。 林谦慢慢地告诉他们：“很简单，教学。” “教学？” 面对众人的疑问，林谦没有多做解释，而是发动大家把活动教室里乱七八糟的杂物都扫到一边去，整理出一大块空地来。 随后，他打开自己的手机，放在一个合适的角度，正好能把那一大块空地录进去。 他走到那块空地上，面对镜头，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是京剧社的林谦，今天第一次在这里直播，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这时候，他的手机屏幕上出现提示，陆陆续续有几个水友进入了直播间。 其中一个叫“海草海草”的水友弹幕刷屏：【女装大佬大佬，你还记得我不？我就是你唱《天女散花》那天和你合影的那个！我看了你的朋友圈，看见你要在这直播，特意赶来看你的！】 【我也是我也是！】 【我还拉了室友一起看！】 零零星星又有几个水友刷屏。 苏夏他们也各自拿着手机进入了直播间，看着那些弹幕，也是佩服林谦，这才短短的几天时间呢，就聚集起一些粉丝了。 他们几个也纷纷刷着屏，对林谦表示支持，同时，也为这人气还不高的直播间攒攒人气。 随着他们的刷屏，林谦直播间的热度在往上升，在校内直播平台的“新开直播间速递”栏目里，名次越来越靠前。这个栏目主要是用来推荐那些新注册账号和新注册的直播间的，推广位置不算好，但聊胜于无，还是能拉到几个乱入的路人的。 不一会儿，就有路人进来，开启了观望模式：【咦，京剧社直播间？我们学校还有这个社？】 【有意思，看看。】 弹幕零零星星又刷了几个，估计那些路人也是实在找不到娱乐消遣了，空虚寂寞冷。 林谦站在空地上，一身白衬衫，看上去干干净净，身姿优美。他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对着手机摄像头说：“我开这个直播，主要是直播我们京剧社的一些活动的，这一期，我们先做京剧基本功的练习。” “京剧基本功的练习？这有什么好看的。”秦大为嘴里嘟囔了一句。 第67章 大佬收徒吗 一旁的周茹也有点惊讶，“不会吧，我们平时活动都是嗑嗑瓜子聊聊天，大为嚎几嗓子霸王别姬，大家随缘排排喜欢的戏，怎么现在还要练基本功啊？” 在他们看来，基本功都是很枯燥乏味的东西。 果然，直播间里的一些水友也有意见了。 海草海草：【不会吧大佬，你发朋友圈把我们叫来，就是为了看基本功？】 小兔子糖糖：【什么呀，我还以为有什么好看的呢，主播你快拿出点真东西来，要是什么基本功练习，我就走了。】 唰唰唰…… 无聊的吃瓜水友们又刷了好几条弹幕。 林谦依旧保持着微笑，不疾不徐：“大家别急，你们当京剧的基本功是那么好练的么？我给你们露一手。” 【来来来，露一手！】无聊的水友们再次刷屏，【好看我们就留下！】 “这可是你们说的。”林谦又笑了笑，说完，他就拉开了架势，开始了身段表演。 “我现在给你们看的，是京剧中一个难度非常高的身段动作，叫‘卧鱼’。”林谦一只脚向右踏出一步，双手虚虚一抖衣袖，嘴上说着，“‘卧鱼’你们听说过吗？是著名的京剧唱段《贵妃醉酒》里头的代表性动作，杨贵妃不胜酒力醉倒在地，就是用这个动作来表示的。” 他一边说，一边做出翻袖的动作，随后又接连几个动作，一条腿向前伸出再后绕，与另一条腿交叠，立稳，下蹲，穿着白衬衫的背如花瓣般飘曳着地，反身后压到自己的一条腿上。他的左手后背，右手放在胸口前，一张干净好看的脸仰面向上，仿佛在看着上方的什么。 这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美得让人目不暇接。 哪怕他身后的活动教室里是一堆杂物，哪怕灯光昏暗，但那轻盈优雅的姿态，活脱脱就是东方古典韵味的美人在眼前，根本无需外物衬托。 直播间里的那些水友看得连弹幕都忘了刷了。 直到他动作微停，那些水友才回过神来，疯狂刷起了弹幕：【66666！】 【鲜花送给你！林谦是吧，我记住你了！】 【大佬收不收徒啊？】 【你这身段扭得，比练瑜伽的还厉害！】 直播间里热闹起来，好几个人给林谦刷了鲜花、宝石当礼物。 就连活动教室里看着他真人表演的苏夏也忍不住给刷了个礼物，实在是林谦刚刚那身段演得太好了啊！让她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跟着爸爸看庙会，看到的那些专门的戏班子里的表演，比他们这种草台班子的京剧社不知道强多少倍。 ——用我们这些人来给林谦当搭戏的小伙伴，会不会太委屈他了？ 苏夏暗自想。 虽然在邀请到林谦入社的第一天，苏夏就知道他对京剧很有造诣，可是认识他越久，就越觉得他不同凡响。 ——真奇怪。 苏夏看着那表演“卧鱼”的干净清秀的男生，又想——都这年代了，真的有年轻人这么喜欢京剧的啊？看林谦这样子，应该是练过很多年的京剧吧？ 第68章 不一样的秦大为 根本不像他们京剧社的其他人都是随便玩玩的。 正思量间，林谦已经变换姿势，一边做新动作一边对着直播间里围观的水友们说：“这‘卧鱼’之后，接的是杨贵妃闻花的动作，再往后是衔起酒杯，下腰……就像这样……” 【好！！】 【6666666666666666666！！！！！！！】 弹幕再次刷屏。 林谦不仅一个卧鱼动作美，就连一整套的闻花衔杯下腰都非常美，最后还接了个反卧鱼收尾。 他这一套动作，并没有完全按照《贵妃醉酒》的原节奏来，毕竟京剧最不能被年轻人接受的一点就是速度太慢，所以林谦在一些地方做了简化，直接变成一套极具东方古典韵味的“舞蹈”。 虽然他不想这样做。 他更希望大家能都去了解正统的京剧、了解真正正正的《贵妃醉酒》，但他很明白心急吃不了大胖子，想让这些对京剧不感兴趣的路人变得对京剧感兴趣、进而了解真正的京剧，就只能一步步来。他们京剧社积攒粉丝也只能先以最容易被人接受的方式来。 做完这套动作，林谦直起身子。 在手机摄像头前，他依然是个穿着白衬衫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年轻人，在破旧杂乱的活动教室背景下好像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可是，京剧社里观看过他刚才那套动作的社员，一个个都对他刮目相看，了不起，真的了不起，这套“卧鱼”，他们中自问没有谁能做到的。 不服输的秦大为，兴致勃勃地试了一下“卧鱼”动作，直接倒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轰隆——！ “啊！” 他倒在杂物堆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林谦对站得离手机摄像头最近的苏夏使了个眼色，苏夏会意，忍住笑，直接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了秦大为。 “大家看见了啊，别以为‘卧鱼’这个动作简单，你们要是在没有基本功的情况下自己尝试，就是和我们社的这位学长一样的下场。” 林谦的语气很客观冷静。 网络直播间里很欢乐，刷屏不断：【哎哟这个大个子摔得好像不轻，我看着都疼。】 【哈哈哈，没骨折吧？骨折的话我给刷一辆宝马！】 【哈哈哈哈哈太搞笑了，我要给大个子刷一朵小花花，安慰奖。】 【这人我认识！是法医系的变态！半夜三更在解剖楼唱京剧的那个！】 【握草那么惊悚？】 【66666666666】 【秦大为嘛！他可有名了！听说他那破锣嗓子能把大体老师都吓哭！！！】 一条条弹幕刷得飞快，竟是有人把秦大为认了出来。 秦大为欲哭无泪，又气得不轻，灰头土脸地从杂物堆里爬出来，没法对那些水友发火，就对林谦怒吼—— “林谦你好端端的干嘛把镜头对着我？！落井下石是不是？！” 他怎么了，他不就是想试一下吗，谁知道这“卧鱼”这么难的！他看林谦做得很轻松啊！ 而且…… 秦大为暗搓搓瞄了一眼网络直播间里的人数，就这短短一会工夫，已经有五十多人观看了。 第69章 先教旦行 也就是说，他刚刚不仅暴露了姓名，还当着这五十多人面前出了个大丑！ “姓林的，我和你没完！”秦大为抓狂了。 林谦直接无视了他的威胁，示意苏夏把手机摄像头转回来。 他一脸淡定微笑，对着摄像头说：“大家看我刚刚那套动作美不美？“ 【美！】 【美美美！！】 网络直播间里从来不缺凑热闹的人，何况林谦刚刚那套动作确实很美，弹幕又疯狂刷了一波。 林谦说：“那大家想不想学？” 【想！】 【想想想！！！】 别管是真想还是假想，热闹先凑了再说。 于是林谦又微笑，告诉他们：“这‘卧鱼’是高难度动作，我们要一步步来，先从京剧的基本功开始练起。” 他刚刚又是拧身又是下腰的，卖力表演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勾起这些水友的兴趣，好让他们跟着他一起练京剧的基本功：“京剧里讲究‘唱念做打’，四大基本功缺一不可，像这‘卧鱼’的动作，就是‘唱念做打’里头的‘做’功。‘做’功还包括很多，都很好看的，你们也可以理解为舞蹈。” 【舞蹈？有意思。】弹幕划过，说是京剧基本功水友们还有些排斥，但说是舞蹈，就让人很亲切了。 “对，舞蹈，”林谦说，“想想啊，当你们系里搞活动，或者春节回家被要求在亲戚面前露一手什么，又或者以后毕业了踏上工作岗位、在年会上要表演节目，这种时候，你们拿出一套京剧舞蹈来，又别致又有格调，是不是很棒？” 他循循善诱。 一旁的京剧社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这、这也行？ 这小子口才这么好，怎么不去卖安利呢！ 此时直播间的热情已经被他完全调动起来，纷纷催着林谦赶紧开始教学。 林谦也不推辞，说：“我们今天先从京剧中的旦行的基本身段开始教起，这种身段对减肥也有好处的。京剧社的各位成员……” 他说着，目光看向站在活动教室里的苏夏、周茹等人，“你们谁有兴趣学旦行基本功的，就站过来。” 林谦这是要亲手指导啊！ 苏夏和周茹都很开心，连忙站了过去。 她们两个都是唱旦行的，而且加入京剧社就是因为喜欢花旦的扮相，奈何基本功跟不上，扮相再美也总是少了点神韵。如今一听林谦肯教学，脸上都喜笑颜开的，摆出自己最积极的态度来。 林谦等她们站好，又看了看京剧社剩下的几个男成员，说：“抱歉啊大家，我今天先教旦行，至于生行净行和丑行的教学以后都会有，只要愿意让我教的人，我都会尽心尽力教的。” 李子明和张宇轩都点头表示理解。 “林谦，你放心地教他们吧，我们就在旁边看着，”张宇轩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包瓜子，“反正观摩别的行当练功也是一种学习嘛。” “对啊，对啊。”李子明也说。 只有秦大为没开口，大步流星地走上前，站到了苏夏和周茹的队伍中。 第70章 梅派台步 李子明：“！！” 张宇轩：“！！” 林谦、苏夏、周茹和直播间的围观水友：“！！” “你、你，”苏夏转头看见站在她旁边的秦大为，整个人都不好了，“我们这是旦行教学，你凑什么热闹？” 【就是他！法医系的那个变态！】网络直播间里，水友们也兴奋了，有人刷出弹幕。 很多不明真相的水友纷纷询问什么情况，立即有人解惑：【这个秦大为可渗人了，经常三根半夜的在解剖楼里唱京剧，你们路过解剖楼的时候没听到过吗？】 【握草，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的听到过。】 【尖着嗓子唱虞姬的那个？那天我晚自习结束路过解剖楼，听到里面一句撕心裂肺的什么，自刎乌江？吓得我魂都散了！】 【对对对！就是他！解剖楼十大未解之谜的夜半歌声！】 在知情水友们的科普下，越来越多的水友对秦大为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弹幕上多了好多鲜花和宝石打赏。 【秦大为好样的！】 【秦大为走一个！】 【秦大为，我就知道你也是个女装大佬！！】 吃瓜水友们兴致盎然，强烈要求看秦大为练旦行基本功。 事已至此，林谦只有苦笑了。 罢了罢了，赶一头羊也是赶，赶一群羊也是赶，他就忍忍把秦大为当成一个稍微长得粗壮了点的妹子吧。 “都别闹了啊。”林谦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手，正式开始教学。 他站在活动教室的空地前，面对着苏夏三人，站姿端正，看上去笔直而修长，就像静静生长在时光洪流深处的一株植物。 光是看着这样的他，苏夏、秦大为、周茹还有围观吃瓜的那些人，就连呼吸都静了下来。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平时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不算起眼，但当他进入表演状态的那一刻，天生就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随后，林谦动了。 先是腰身向上若有似无地一提，随后一脚抬起离地稍许，脚跟徐徐落地。随着着步子，他的上半身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又立即就收住了，快得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真的有这一丝轻颤还仅仅只是幻觉。随着这一丝恍如梦幻的轻颤，他的脚尖下压，完全落到了地上，接着又走第二步。 整个步态轻盈而娇美，处处透着矜贵，如果不看他那张斯文俊秀的脸，光看身段背影，大家都要以为这就是个女生。 还是个很罕见的复古韵味的大家闺秀那种。 【好！！！】 【66666！！！！】 直播间里的弹幕又刷了起来。 苏夏和秦大为他们也看得目不转睛，林谦走台步的样子真的太美了，具体说不出哪里美，可整体就是特别美。 “好看，真好看！！”李子明的言语很匮乏。 “是啊，我们京剧社真的是来了个了不起的人啊。”张宇轩。 而刚刚走完台步的林谦，对着手机摄像头和苏夏等人说：“京剧旦行的台步也分很多种的，我现在教你们的是其中的一种，梅派的台步……” 第71章 大佬何必执着 摄像头前的林谦条理清晰地说着：“这种台步是由梅兰芳大师首创，大多是用在公主、贵妃一类地位尊贵的女性身上的，走起来又矜持贵气又好看。你们女孩子……呃，还有某些男同学……” 林谦的目光从秦大为铁塔般的身形上扫过，说话都有些不连贯了，“可以好好学学，很显气质的。” “还可以减肥是不是？”苏夏笑眯眯地问。 她并不是真的想减肥，但很明白他们网络直播间里的女水友们在想什么，这年头吧，不管是什么步伐身段，只要搭上能减肥几个字，就能火。 “是，能减肥，”林谦看出她那点小心思，笑了，“我今天先教你们步法，以后再教你们手势，全套配上减肥效果更好。” “我去，这林谦真的能吹啊，”手机摄像头外，围观的张宇轩压低了声音对李子明说，“这能减什么肥啊，又不是郑多燕，这家伙的良心不会痛吗？” “啊……”李子明倒是很佛系，说，“良心有什么好痛的，要说能减肥其实也没错啦，所有的运动都能燃烧脂肪，没毛病。你拿筷子吃个饭也能燃烧脂肪减肥呢。” 张宇轩：“……” 那边，良心一点也不会痛的林谦对苏夏几个说：“好了，你们跟着我做一遍分解动作。” “提腰——幅度不要太大——起——” 苏夏、周茹和秦大为都向上提腰，起步。 苏夏做得最规范，看上去有那么几分意思，做得最不规范的是秦大为，整个的虎背熊腰一提，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旦角形象跃然场上。 “噗哈哈哈哈，你看大为！”一旁吃瓜看戏的张宇轩直乐。 “别笑了别笑了，大为瞪过来了！……哈哈哈哈！”李子明也没忍住。 而网络直播间里，水友们也笑得打跌，疯狂刷起了弹幕：【秦大为！秦大为好样的！】 【哈哈哈秦大佬你何必对演旦角如此执着？】 【不行了太逗比了，我已经把这段录下来转发到你系里了大为，太欢乐了！！】 疯狂的水友弹幕大多数都是献给秦大为的，秦大为也不生气，还冲着手机摄像头抛了个媚眼，“服不服？各位看官大老爷，晚上来奴家的解剖楼里听奴家唱戏呀——咿呀呀呀呀呀呀呀——” 那一把粗矿嗓子偏偏要学人家婉转低回，听得直播间内外所有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就连站他旁边的苏夏和周茹都下意识地离远了点，受不了真的。 不过，这个秦大为真是意外地圈粉。 光他抛媚眼的这一会工夫，水友们的鲜花、宝石都刷了起来，还真的有个土豪送宝马的。 “哇宝马！”围观的张宇轩拿着自己的手机，看着直播间里的宝马激动了，“指名道姓给大为的！哇大为你就从了这个土豪吧，一辆宝马一百块钱呢！够吃一顿好的了！” “谢谢土豪打赏，土豪大大我给你唱一首歌吧。”秦大为就是个人来疯，戏瘾上来了谁也拉不住，当即扯开嗓子来了一曲。 第72章 只想当个小公举 还是他的招牌曲目《霸王别姬》，这次改了词——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刷一台宝马咿呀——大王我们骑上宝马一起跑吧——啊啊！呛！ 林谦扶额，不忍直视。 他就不该让秦大为上场的真的。 【握草酷炫。】 【66666666666666！！！】 【大为妹子，今晚我们就组个团去解剖楼探望你！你可要等我们啊！！】 直播间的热度蹭蹭蹭往上升，被热情的水友们顶到了网络直播平台更显眼的位置，更多的水友点进来观看。 【我们学校还有个这么有意思的京剧社？】 【两个女装大佬啊，佩服。】 【那个台步走得真好。】 【大佬别闹了，快继续教我们走台步，我还打算减肥呢。】 各种各样的弹幕。 其中有几条明显是爱美的女生发的：【我刚刚试着走了下这个台步，看着简单，实际上好像挺能燃烧卡路里的啊？】 【样子挺好看的，我走的时候简直被镜子里的自己迷住了。】 【林谦继续！继续！我还要跟着你学走台步！】 【大为不要停！】 秦大为的粉丝又乱入了。 好吧，现在秦大为也有粉了。 还有几个夸苏夏和周茹的：【两个妹子学得也很认真啊。】 【走得比那个秦大为好多了。】 【两个妹子长得真好看。】 而苏夏和周茹对着镜头报以微笑，苏夏还特别爽快地说：【喜欢我们？就多来看京剧社的直播啊，我们的直播保准与众不同！】 【好好好！】 【下次还来！】 【约好了啊！！！】 直播间里热热闹闹的，在这一片热闹祥和的氛围中，林谦又反复分解了几遍刚刚的那段台步，纠正了苏夏和秦大为、周茹三人的问题，还对直播间里跟着学习的水友们的疑问进行了解答。 第一次的京剧社教学加搞笑……呃，主要是秦大为搞笑，活动，圆满落下了帷幕。 林谦在直播间里通知了他们下次开直播的时间，关掉了手机摄像头。 手机摄像头一关，苏夏几个才算是松懈下来。 “累死我了，”苏夏直奔活动教室角落那张堆满了杂物的桌上，在一堆髯口、热熔胶和花钿亮片中找到自己的矿泉水瓶，灌了一大口水下去。 “浑身就像散了架。”周茹也说，坐下来给自己捶捶酸痛的腰腿。 别看林谦走起这台步来举重若轻，她们这些初学者走起来那可真是……确实挺燃烧卡路里的。 林谦也接过李子明递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笑：“你们还是运动量不够，想要唱好京剧，体质也要跟上才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唱个京剧还要体力的啊……”苏夏痛苦地哀嚎一声，“我只是想当个美美的小公举而已。” 她加入京剧社、装扮成花旦的模样，不就是为了当个小公举么！说白了，像苏夏这样的女孩子，喜欢京剧是没错，但远远还谈不上愿意为京剧牺牲奉献多少，吃苦什么的就更不必说了。 林谦也大致明白这世上已经很少有年轻人愿意刻苦练京剧了，他不强求。 第73章 京剧元素 他说：“循序渐进吧，用你喜欢的方式就好。不过就算不是为了唱京剧，我还是建议你多锻炼锻炼身体的。” 这倒是，锻炼出一个健康的身体准没错。 这一点，就连秦大为这个戏精都很认同：“没错，我们法医系见多了那些被歹徒打死的年轻人，这要是体质好，打架厉害，谁打死谁还不一定呢。” 他身边的李子明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喂，秦大佬，带话题好像不是这样带的啊？ “今天大为表现得……”林谦想了想，简直找不到词汇来形容秦大为在直播间的表现，默默地略过去，说，“下次社团活动我打算教旦行的手势，和这套台步配套。子明，宇轩，抱歉要委屈你们一段时间了，对舞蹈和减肥的诉求是女生最多，所以这阵子我教的身段动作也都是以旦行为主的，主要也是吸引女粉丝，和一些喜欢看苏夏和周茹的男粉丝……”还有极少数喜欢看女装大佬的重口粉丝吧。 至于生行和其他行当的东西？ 现阶段来说，迅速吸粉的效果还是不如旦行。 “不过，”林谦又对他们说，“你们要是想学其他行当的东西，我可以另外找时间教你们。这阵子你们要是觉得无聊可以不来参加社团活动的，我们另外约，我专门教你们生行净行和丑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考虑太多，事实上，他又不是京剧社的社长，让人不来参加活动不太合适。 可是站在一旁的社团经理兼代社长苏夏一点意见都没有，自从林谦加入京剧社后，所有人都很服他，隐隐以他为主心骨。 所以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林谦这样说话不妥。 李子明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这么麻烦的林谦，你的事情本来就够多了，整个网络直播，还有和摇滚社的比试压力都在你身上，我们不能帮你分担太多已经很惭愧了，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另外抽时间？” “就是啊，”张宇轩也说，“我们虽然不学旦行，可以留在这帮忙的，忙你们收拾收拾活动教室、拿着手机开直播什么的，还可以多和水友们互动。你就专心教他们身段动作吧林谦，还有和摇滚社比试的事，都是大事。” “对了，我们到底怎么和摇滚社比啊？”说到这个话题，秦大为插口，“就算用网络直播间聚集了一大批粉丝，等到了比试现场我们是要唱摇滚的啊，林谦，你会唱摇滚吗？” “这个我也考虑过了。”林谦说。 他昨天夜里考虑了很多，在寝室几乎通宵没睡。 除了想出这个网络直播的主意，还有就是考虑他们京剧社该怎么唱摇滚。 “摇滚其实是个很个性化的东西，”林谦说，“我们不必按照龙爪乐队的风格来唱的，我们要唱出我们京剧社自己的风格。” “什么叫我们京剧社自己的风格？”苏夏好奇地问。 “加京剧元素！” “啊？！” “哈？！” “这样也可以？！” 第74章 我们会赢 众人纷纷惊讶。 林谦早就整理好了思路，对他们说：“在流行音乐界，往音乐里加京剧元素的又不是没有，很多歌还挺好听的，很受欢迎。我们也可以往摇滚乐里加京剧元素啊，讲道理，不管大家了解不了解京剧，懂不懂京剧，只要看到京剧元素都会觉得很美很有格调的。” 这就是京剧的现状。 京剧真的是个十分美的东西，但欣赏门槛太高，很少有人能完完整整地欣赏下来，但大家对把京剧元素拆分下来用在别的地方都很热衷。 林谦这样一说，京剧社其他人也大致明白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苏夏第一个开口，“京剧是我们熟悉的东西，这样等上了摇滚舞台我们不会那么憷，而且这也让我们的摇滚很有特色，能提升人气的。就算最后输了，也算是传扬了一次京剧……” “呸呸呸，不能输！”秦大为。 “就是，不能输！”张宇轩也很紧张。 “我可不想叫邵龙爸爸……” “我也不想！”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京剧社的一群人七嘴八舌的。 苏夏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在小伙伴们的逼迫下也狠狠呸了几声，说了几句童言无忌。 “我们一定会赢的！” “一定会赢！” 所有人都斗志盎然，纷纷催促林谦下任务，拍胸保证林谦叫他们怎么做就怎么做。 林谦心中早有预案，此时拿出一份清单来：“我们需要这些演出道具，大家看看京剧社有哪些现成的可以用，哪些需要买的。” 秦大为他们都凑了过来，几颗脑袋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了半天：“靠旗我们有个，大刀也有，两套一样的短打武装没有，我们可以想办法用社里的旧衣服改良一下……吉他、贝斯和键盘没有，邵龙那帮人肯定也不会把摇滚社的装备借给我们用。” 林谦觉得也是：“学校里弹吉他的应该不少吧，看看能不能借一把。” “吉他好找，贝斯和键盘比较少——对了，吉他谁来弹？”李子明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就算他们能凑出乐器，可是不一定有人会弹啊。 “有人会吗？”林谦问。 众人晕，敢情你准备了半天的东西，都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弹啊？ “我不会。” “我也不会。” 群众纷纷表态。 秦大为：“我会……” 张宇轩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林谦奇怪地看了看张宇轩，又看秦大为：“你会？” “会会会！”秦大为一把掰开张宇轩的手。 “他不会！”三四个声音异口同声。 林谦诧异地看着他们。 苏夏深吸一口气，告诉他惨痛的真相：“林谦，你脑补一下秦大为唱《霸王别姬》……” 于是林谦秒懂。 如果秦大为的吉他水平也和他唱虞姬似的，那还不如不会呢。 “还有其他人会吗……” —————————— 一番忙乱过后，他终于给京剧社各人分派好任务，修装备的修装备，借乐器的借乐器，练唱歌的练唱歌。 第75章 直面压力 他自己着手开始设计整个舞台的灯光效果、队形舞步。 这不是一个轻松的活，林谦也不是这方面的专业，这么说吧，关于舞台光效他只有在小时候父亲的戏班子里见过他们搭，略略知道一点皮毛而已。于是他又找了一大堆资料恶补，还厚着脸皮去戏剧社找人请教。 设计队形舞步也遇到了点麻烦，他反反复复琢磨，一点一点解决。 日子过得飞快，林谦也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在宿舍里也时时刻刻不忘琢磨比试的事。 宿舍里的宋小胖子忍不住吐槽：“小谦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加入了个京剧社这种冷门社团而已，怎么感觉这么忙呢，比许书这个学霸还忙。” 许书是他们寝室、哦不，整个计算机系名副其实的学霸，业余几乎所有时间都用在了钻研学问上。 闻言，林谦只是笑了笑，在宿舍的书桌上伏案修正舞台队形的示意图：“冷门社怎么了，我和许书一样都是有追求的人，他把时间献给了计算机，我把时间献给了京剧。” “啧啧啧，”宋小胖子扔下手机，游戏也不打了，看着伏案疾书的林谦，“人家许书是高考理科状元，以后是要保研的！再不济出来工作也是进第一流的大企业拿高薪。你呢，京剧能为你带来什么？你要是以唱戏为生，以后不饿死就不错了！” 虽然许书身为堂堂一个理科状元，不去清北这样的名校，来他们江城大学这种小地方窝着也很奇怪就是了。 林谦伏案疾书的笔停了停。 那停顿几乎是微不可查的，很快，林谦就重新开始伏案疾书，没有说话。 宋小胖子还想说什么，一旁在床架上练引体向上的赵安秋开口了：“吵死了，小胖子你能不能闭嘴一会？” 赵安秋是一号床，也是舍长，再加上天生自带生人勿进的高冷气场，宋小胖子还真不敢顶嘴，做了个怪相安静了。 “得，一群怪人，我继续打游戏吧。”嘟哝着，又打开了他的农药。 林谦的心里却不平静。 钢笔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声，他的心思也随着这沙沙声飘向了远方。 ——沈老板，这个月戏院收入不好，委屈您了…… 小时候，经常有人这样对师父说。 而师父总是平静地点点头，回家烧菜时，把最好的鸡鸭鱼肉都留给他和小师弟，自己随便吃点什么。省下的钱，也是给他和小师弟买营养品、还有各种训练道具了。 ——你们要好好唱戏，把京剧发扬光大，老祖宗传下的东西不能丢。 ——不管外头怎么看我们唱戏的，总有一天，会有更多人欣赏戏曲的美。 师父的话，一句句响在他心中。 他以前小，还不算太不明白师父在这么多的反对声里苦苦支撑有多不容易，后来变声期坏了嗓子，更是退居二线。 可如今，重生以后…… 他也会越来越直面那些压力吧。 那些关于世俗眼光的看不起，还有金钱物质上的压力。 第76章 土豪来支援 但他会坚持着往前走的，总不能辜负了老天爷给他的这次重生机会！ 清冷的白色台灯下，林谦的眼神也变得清明，继续专心致志设计起舞台队形来。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林谦拿过一看，是一条微信消息。 【林谦，最近怎么样啊，到了大学就乐不思蜀啦，都不和我联系了。】发消息的人是余飒川。 林谦对这个爽朗的大男孩还是很有印象，他是身体原主的发小，而且，就在林谦刚刚重生的时候他们还一起被人打过……额，是一起抱团打过架来着。林谦对这个当初用身体保护过自己、仗义的大男孩很有好感，手指飞舞，回复消息—— 【我还好，怎么可能忘了你？我加入大学里的京剧社了，最近有活动，忙。】 【哈，忙京剧？果然你上了大学都还是喜欢这种老古董的东西啊。你们那京剧社好玩不，给我说说呗，我最近无聊死了。】余飒川兴致勃勃。 林谦虽然忙于筹备和摇滚社的比试，但好友也是不能冷落的，于是就在微信上三言两语把情况对余飒川说了。【社里的同伴们在借乐器呢，目前吉他是借到了，贝斯和架子鼓都没有，社里人打算去咸鱼上看看有没有同城卖二手的，去和人家谈谈能不能租过来用一天。键盘有点眉目了……】 【这么麻烦？】余飒川打断了他，【你要借乐器和我说啊！忘了我家是做什么的了？】 余飒川的家里是主营KTV和娱乐城的，这点林谦倒是很清楚，一切常用的乐器，比如吉他架子鼓什么的倒还真有。 可是，林谦说，【你那不是不在一个城吗，而且你们家还要营业做生意。】 【这有什么关系？】余飒川的消息很快就进来了，很豪迈，【我把那些乐器给你运来！真是岂有此理，你们学校那个不长眼的摇滚社竟敢这样怼你们，我余飒川就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实力！】 林谦望着那微信，想象着余飒川豪气冲天的样子，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他这个发小平时确实有点闲，家里不缺钱不缺啥的，他每天除了游手好闲就是游手好闲。余飒川的父亲一直怕他走上邪道，还好余飒川和林谦从小就关系好，有林谦这个“好孩子”做朋友，余父多少还放心些。 得知林谦去了江城读大学，余父那个恋恋不舍啊，简直比林谦他亲妈还舍不得。 好吧好吧，就当给余飒川找点事做了。 而且林谦确实需要帮助。 【你来。】他回复。 —————————— 京剧社要和摇滚社比试的消息传了开去。 京剧社要唱摇滚，摇滚社要唱京剧，还是让不少人觉得很新奇的。 “听说了吗，这两个社在这礼拜六就要比试了，问学校借了两个挨着的大礼堂，唱对台呢。”有学生对自己的同伴说。 “听说了呀，好像挺有意思的，我们去看吧？”同伴说。 “好啊，去看看，去看看。” 一传十，十传百，许多学生都打算去围观这两家社一决高下。 第77章 一家人要整整齐齐 京剧社这边，林谦早就利用一次次的校园直播平台的直播活动做宣传，号召大家来捧场。如今京剧社的直播间在平台上的人气挺高了，也聚集了一批喜欢他们的粉丝，这些人不一定都是爱京剧的，硬要说的话，是被林谦的“减肥京剧动作”和人格魅力折服的吧…… 哦，还有秦大为的人格魅力。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粉丝都打算去比试现场凑个热闹，毕竟是他们支持了那么久的社呢！ 比试当天。 林谦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停当就打算出门。 宋小胖子叫住他：“喂，林谦你去哪？我昨天在直播平台上看到有人讨论你们京剧社，你们今天是要和摇滚社比试？” 宋小胖子平时登陆校内直播平台只看游戏栏目，所以昨天才发现京剧社的这场比试。 他这一嚷嚷，就连正在叠豆腐块的赵安秋和正在收拾书包的许书都一起看了过来。 “啊，”林谦拉门的动作顿了一下，“是啊，今天比试，你们要一起去看吗？” “要要要！！”宋小胖子很积极，一边麻溜地从床上爬起来穿鞋子，一边责备林谦，“小谦你不够意思啊，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喊我们一声！是不是要我没看到直播平台的话，你就不打算带我们一起去了！” “哈哈。”林谦干笑。 他本来是不打算带这三个室友去助威的，毕竟许书每天都摆明了“我很忙别烦我”的态度，赵安秋好像除了健身也没别的兴趣，至于宋小胖子，玩游戏玩得就连饭都是叫了外卖在床上吃。 大家的兴趣不同吧，林谦很识趣，强扭着他们去看演出就没意思了。 但显然宋小胖子不这么想，很激动：“大事件！大事件！想不到我宋武圭也有参与这种大事件的机会！小谦，你放心，我们三个一定为你摇旗呐喊，使劲为你拉票的！这次要是赢了摇滚社，要请我们吃饭啊！” “好。”林谦笑笑，真心实意地说。 他抬头看向宿舍里的另两个人，虽然宋小胖子三言两语就把许书和赵安秋给代表了，可谁知道这两尊大神到底愿不愿意去？ “老许，赵安秋，一起去吧！”宋小胖子兴奋游说，“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 “谁和你是一家人。”赵安秋面无表情。 宋小胖子的脸一垮，以为赵安秋不想去，就听赵安秋对林谦说：“走，一起。以后有这种事别藏着不说，早点告诉我，我帮你拉人。” 许书这时也把收拾好的书包背上了肩：“反正顺路，我去看了你们的演出再去图书馆也一样。” 林谦望着这三个室友，心里有暖流流淌而过。 他朝他们点点头：“走！” 感谢的话他不会说，但这份支持他会记在心里。 一行四人来到了活动楼。 活动楼A楼和活动楼B楼挨得很近，今天京剧社和摇滚社就是一家借用了A楼大礼堂，一家借用了B楼大礼堂，打擂台。 此时演出还没开始，两幢活动楼前都拦着红线，不让附近的学生进去。 第78章 正面迎敌 林谦望着这满眼的人群有些愣神，他虽然想到会有不少人来看两个社团的演出，可没想到来了这么多啊！ “林谦——林谦！” 忽然，他听见有人叫他。 抬头看去，只见拦着的红色隔离带后，A楼大礼堂门口的台阶上，苏夏正朝他招着手。 此时的苏夏还没换上演出装，只穿着一条浅蓝色水磨牛仔裤和卫衣，看上去干净利落。她的身边站着好几个男生，都是林谦不认识的生面孔，在帮忙维持秩序。 林谦带着宋小胖子他们走过去，因为是社团人员及“家属”，那些维持秩序的男生在苏夏的示意下很快就把他们放行了。 “这些是？”林谦到了苏夏身边，问她那些维持秩序的男生哪来的。 苏夏得意地笑：“哈，林谦，我就知道你也有考虑不周的时候，还不是要你苏姐姐出马？我告诉你啊，这种大型社团活动可麻烦了，维持秩序的人手必不可缺的，这些都是我从系里找来帮忙的学长学弟们。” 苏夏是土木工程系的，对，就是号称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的土木工程系。 他们系里的女生特别少，物以稀为贵，再加上苏夏又是个长得挺漂亮的美女，所以男生们都愿意来帮忙。 “我还拉了很多系里的人来捧场！”苏夏笑眼盈盈的。 果然，林谦一眼扫过去，发现B楼摇滚社的大礼堂前围的大部分都是妹子，而他们京剧社前围了好多好多的男生。 敢情这些男生都是冲着苏夏来的。 “辛苦你了，苏夏。”林谦说。 “不辛苦不辛苦，”苏夏依旧笑眼盈盈的，“我是社团经理嘛，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你带的这几位是？” “我室友。”林谦给他们简单介绍了下。 说话间，不远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和嘈杂声—— “邵龙邵龙邵龙！！！！” “邵队长！！！邵队长太帅了！！！！！” “啊啊啊啊啊啊——龙爪乐队！！！！！” “沈秋沈秋！！！！” “聂剑锋聂剑锋！聂剑锋我爱你！！！！！！” 这嘈杂声直接把林谦和苏夏他们的谈话打断了。 林谦转头看去，见龙爪乐队的几个人在一大群黑压压的粉丝簇拥中走来，半空中，为首的邵龙视线与林谦交汇。 须臾，邵龙英俊帅气的脸上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笔直地朝林谦的方向走了过来。 “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小——学——弟。”他拖长了调子说。 周围龙爪乐队的粉丝依旧在鼓噪着。 林谦不卑不亢，平视着他的眼睛——“该认输的人是你。” “哈，是吗？”邵龙就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抬高了声音，“你看看你这边，才歪瓜裂枣的几个人？怎么比得上我龙爪乐队粉丝壮大？林谦，听说你还在网上直播间搞那么LOW的一套呢？聚集人气？哈哈哈，就算你聚集了人气又怎么样，根本比不过我龙爪乐队的粉丝们！” “邵龙邵龙！！” “龙爪最强！！！” 第79章 都让一让 “龙爪必胜！！！！！” 簇拥着龙爪乐队的粉丝们群情激动，就连横幅都拉了出来。 站在林谦身边的宋小胖子看到这个架势，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妙啊？看看人家龙爪乐队的粉丝多专业，林谦这边的人？别说喊口号拉横幅的了，眼看着京剧社的人被龙爪这样嘲讽，竟然连站出来维护的都没几个。 “喂，你们不要太过分啊！”关键时刻还是宋小胖子挺身而出。 “邵龙邵龙！！” “龙爪最强！！！” “龙爪必胜！！！！！” 唾沫星子差点要把宋小胖子淹了。 在这一片diss声中，林谦依旧平视着邵龙的眼睛：“走着瞧。” “哈，走着瞧？”邵龙依旧趾高气昂，他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的，“听说你们京剧社连一套唱摇滚的乐器都凑不齐呢，到处去问人借吉他贝斯？竟然还借到了我学长头上，告诉你们，我学长不借！” “乐器的事不劳你操心。”林谦说。 如今秦大为不在大礼堂门口，他就成了对付邵龙的主力，苏夏一个小姑娘家和大男生吵架总是不太合适。 邵龙又大笑起来：“听听，听听，好大的口气！我就告诉你吧林谦，为了唱你们的什么破京剧，我们摇滚社买了全套的京剧乐器！京胡，梆子，各种锣鼓一应俱全，都是最新的！你们京剧社呢？等会我倒要看看是从那个犄角旮旯里借来的破装备，该不会是走音的吧？” “哈哈哈哈或！！！” “哈哈哈哈！！！” 龙爪乐队的成员和粉丝们都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你、你们……！”苏夏气得想哭，她一个女孩子几曾被人这样嘲笑过？不过却说不出什么话来。早在很多天前他们就为借不到乐器发愁了，就算租也很难租到合适的，价格太贵，他们京剧社的经费实在有限。后来还是林谦叫他们别再管乐器的事了，说他去解决，可现在，眼看表演就要开始了，吉他贝斯架子鼓之类的还影子都没见到呢！都还没到位呢！ 苏夏心里也着急啊！ 倒是林谦，依旧很淡定，没发火，平静地看着邵龙。 邵龙笑了一阵发现不对，问他：“你看什么？” 林谦的手机震动起来。 林谦没回答邵龙的问题，抬头看向邵龙的身后。 一辆大货车缓缓往活动楼这边开来。 “让一让都让一让！”坐在大货车副驾驶的一个少年拿着大喇叭，正高声大喊。 聚集在活动楼前的学生们纷纷给大货车让路，让这大货车一路顺顺利利地开到了活动楼A楼大礼堂前。 大货车还没停稳，那个拿着喇叭的少年就一下子拉开副驾的门跳了下来，往林谦这边跑：“林谦！总算到了！我没迟到吧？你不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堵……”一边说，一边又转头招呼那大货车司机，“周叔，快卸货吧！谢啦！” 那个叫周叔的大货车司机熄火，打开车门也跳了下来。 拉开大货车的后车门，苏夏、邵龙还有其他的粉丝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大货车里跳出三四名工人，一个个地往外搬着架子鼓、吉他、贝斯等乐器。 第80章 外援到了 “当心！都当心点别碰坏了！”周叔指挥。 “我去，不是吧，这、这吉他好像是泰勒的，我没看错吧？我一直想要啊？”站在邵龙身边的龙爪乐队吉他手沈秋眼睛都直了。 “那个架子鼓！架子鼓！DW的！DW！”龙爪乐队的鼓手也激动了，“不是吧京剧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我都用不起DW的鼓！” “贝斯贝斯……” 龙爪乐队的人一个个震惊了，而围观那些乐器搬运的普通学生中，也有识货的，纷纷议论起来。 “卧槽京剧社真有钱！” “酷炫啊！都是梦想乐器！” “哪怕不看他们表演，光看这些乐器都值回票价了！” “怎么样，没给你丢脸吧？”望着众人的震惊、羡慕和嫉恨之色，余飒川得意洋洋地凑到林谦身边来，“我把家里最好的乐器都带来了！” “你这样……”林谦心里虽然感动，但还是不得不提醒他，“不怕你爸杀了你啊？” “切，你放心！我爸知道我是来给你撑场子，支持都来不及了，这司机周叔还是他帮我找的。”余飒川愉快地说，“对了，吉他你们社谁弹啊？” 林谦看看还在望着工人搬乐器的邵龙，把余飒川往后拉了几步，压低声音：“没人弹。” “没人？！”余飒川惊讶至极，脱口而出，又连忙捂住了嘴。 好在现场嘈杂，他们两人的对话没被别的人听到。 “对，没人，”林谦苦笑，“我们社里除了我，没人会弹乐器的，可是我还要担任主唱。我都准备好摇滚伴奏音乐了，到时候现场大家只要抱着乐器做做样子就好。”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我来弹我来弹！”余飒川自告奋勇，跃跃欲试，“你知道我弹吉他可好了！自从我们高中那帮人散伙后，我都好几个月没上过台了！让我弹吧！” 林谦想了想，说：“也好……” 余飒川的吉他确实是一绝，这家伙从小就在演奏乐器上有很高的天分，不过出于种种原因，考正经音乐院校一直都以失败告终。久而久之，余飒川他爸就总觉得余飒川不学好，玩音乐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又怕他混地下音乐圈被人带坏，这阵子就把他拘在身边学做生意，余飒川早就要闷疯了。 他手痒难耐了好久，这也是他一听说林谦这边有演出机会就特别积极帮忙的原因之一。 得到林谦的许可，余飒川欢呼一声：“我就知道你最够义气！” 林谦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过去和苏夏说了余飒川加入的事。 苏夏有些不放心：“林谦，我不是对你朋友有意见啊，可是我们的演出早就排练过好多遍的，临时加入他一个，没问题吗？” “没问题，这小子的舞台经验很丰富。”林谦说。 苏夏半信半疑，不过既然林谦说没问题，她也就不纠结了。 毕竟林谦自从加入京剧社以来，做的决定就从没出错过。 此时的邵龙终于围观完了那些工人搬运乐器，侧过脸来，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在林谦和余飒川身上扎出几个洞。 第81章 嚣张的粉丝们 余飒川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望着他挑衅地笑：“就凭你是比不过京剧社的，知道吗？” “哼。”邵龙冷哼一声，一只手高高举起来。 簇拥着他的粉丝团又开始疯狂地叫—— “龙爪最强！！！” “龙爪必胜！！！！！” “龙爪最强！！！” “龙爪必胜！！！！！” 那热烈的口号，那嚣张的气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已经赢了。 然而，山呼海啸的口号声中，站在邵龙和龙爪一种拥簇者面前的林谦就连脸上最细微的神色也没有变化，就那么平静地注视着他们。 热烈的口号声喊久了也是很累的，龙爪乐队的粉丝们声音终于渐渐小了下去。 邵龙伸手遥遥一指林谦，做了个枪毙的动作，转身，率领着自己的队员和粉丝们离去。 “怎么办啊林谦？” 等他们走远了，苏夏才忧心忡忡，摇滚社那边真的声势浩大，仿佛不可战胜。 与之相对的，京剧社这边虽然也有粉丝，但那些粉丝都是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从网络直播间凑的，虽然他们对京剧社也有好感，但忠诚度和黏性完全就不能和人家摇滚社的粉丝比。看刚刚的阵仗就知道，摇滚社的粉丝们都在誓死维护邵龙他们，而京剧社这边呢？都没几个帮他们说话的。 哪怕有，一看摇滚社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也缩回去了。 “不要慌。”林谦转头对苏夏笑笑，依旧很淡定。 苏夏也很想不慌啊！ 问题是，这是能不慌就不慌的么？！ “要不我再想办法多拉几个人吧，”她说，“趁现在演出还没开始，我再去我们系的群里问问现在有谁空的，过来支持一下我们。” 可林谦却摇头：“别为这事分心了，苏夏。马上表演就要开始了，你还是先去后台换演出装。粉丝人数的事你放心，我上次在露台上唱《天女散花》的时候能拉到那么多摇滚社的粉，这次也可以拉到不少。” “让他们叛变投京剧社的票？”苏夏吃惊。 “有机会的。”林谦说。这一个月的准备期，林谦完全没闲着，一个人去摇滚社附近混了好几圈，还拉了好几个摇滚社的粉丝聊天。不是聊京剧，而是问那些粉丝为什么喜欢看邵龙的演唱会——其中虽然有人是邵龙的死忠粉，但大多数的理由无非是“长得帅啊”“还挺酷炫的”“我本来就爱摇滚，谁叫我们学校就这一个摇滚社？”“无聊呗，杀时间”……诸如此类的理由。 死忠粉他拉不过来，那些觉得酷炫的、纯粹是爱摇滚而不是爱邵龙的，完全有机会嘛。 苏夏还是不放心。 林谦叹气，又宽慰她：“还有我们自己的粉啊，虽然他们还不会帮我们去和邵龙吵架，但投票的时候还是会投我们的。” 说着，他一双琥珀色干净的眼睛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 就听站在红色警戒线外的一个女孩子一手卷成喇叭状，对他叫了起来：“林谦加油！京剧社加油！” 第82章 赌哪边赢 “林谦加油！京剧社加油！” “对，加油！” “加油！” 陆陆续续的，红色警戒线外传来好多声音。 刚才摇滚社那些粉丝在的时候他们喊不过人家，但是摇滚社的粉丝一走，他们也是很愿意为自己支持的社团加油鼓劲的。 林谦形象很好地对那些粉丝们挥了挥手。 “看到了吗？”他放下手，含笑问苏夏。 见到这样的场景，苏夏心里的大石头才稍微放下了一点点。 一看时间，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匆匆就往后台去了，她还没换衣服呢。 林谦也还没换衣服，先是对自己的三个室友说：“你们三个随意，我先不陪你们了。”又对余飒川说，“你跟我一起去后台吧。” 与此同时，活动楼A楼和B楼之间的红色警戒线，被两个社团维持秩序的学生们共同打开了一道口子。 “排好队啊都排好队！一个一个进！”就听双方维持秩序的学生们招呼着，“摇滚社和京剧社的，都从这个入口进！每人过来领一张红票啊！每人只准领一张！等会你们进去了，可以自由在A楼和B楼之间串场子，无论是看摇滚社还是京剧社的演出都可以的！中途可以换着场地随便串！最后散场的时候，大家记得来这里投票啊，把你们手中的票投给京剧社或摇滚社就好！” 那几个维持秩序的学生口齿清晰，一会儿就把规则说明白了。 这也是苏夏身为社团经理、和摇滚社方面交涉后共同制定的投票规则，做到最公平合理。 出入口和投票箱是由两个社团的人共同负责的，可以互相监督，谁也不用担心谁作弊。 红色警戒线外的两家粉丝们纷纷从入口往里走，领了红票，分流成两拨，一波向左，一波向右。 “这么麻烦，我肯定是投摇滚社啊，哪怕不听歌都投摇滚社。” “就是，还串场，还比较什么？肯定是摇滚社厉害。”许许多多的粉丝一边走一边议论。 “话也不能这么说，”有人有不同意见，“摇滚社这次是唱京剧，我可从来没听过邵龙唱京剧，唱得怎么样可不好说呢。” “不就是京剧吗？有什么难的，我也会。” “就你？不是吧。”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那个号称自己会唱京剧的就真的哼哼了两嗓子，笑，“这谁不会的？小学音乐课的时候很多人都学过唱《红灯记》吧，很难吗？” “邵龙又不可能唱《红灯记》……唱小学音乐课的东西，他不要面子的啊？” “要我说，京剧社唱摇滚也未必咋地。” “就是就是，那个林谦一副小白脸样，怎么撑得住场面？” “要不我们打赌吧，赌最后哪边赢？” “这不明摆着的么……”…… 人声鼎沸，每个人都在兴致勃勃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两家社团的比试简直就是丰富了他们无聊的周末，提供了聊天谈资。 那边，活动楼A楼大礼堂后台，林谦和苏夏他们已经换好了演出服，画好了妆。 第83章 满堂彩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83章 满堂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4章 林谦的歌声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84章 林谦的歌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章 直到白发苍苍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85章 直到白发苍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6章 最绚烂的变奏曲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86章 最绚烂的变奏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7章 好奇心杀死猫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87章 好奇心杀死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8章 哪边更精彩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88章 哪边更精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9章 霸王的女人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89章 霸王的女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0章 气焰嚣张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90章 气焰嚣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1章 互相拉人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91章 互相拉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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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7章 社团指导老师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107章 社团指导老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8章 你救了京剧社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108章 你救了京剧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9章 社长填谁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109章 社长填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0章 继承社长之位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110章 继承社长之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1章 战前会议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111章 战前会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2章 拿什么戏参赛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112章 拿什么戏参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3章 说碾压都客气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113章 说碾压都客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4章 大为冷静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114章 大为冷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5章 分派角色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115章 分派角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6章 野心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116章 野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7章 八块腹肌不是梦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117章 八块腹肌不是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8章 太不矜持了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118章 太不矜持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9章 这一届水友很认真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119章 这一届水友很认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0章 贵妃醉酒 《重生之第一名伶》第120章 贵妃醉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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