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寿》 第一章 大寿 农村老人讲究逢时而寿，七十小寿，八十大寿，翻过八十往上，都是老天爷赏下来的命数。 寿宴上有几个禁忌。 七十岁的小寿，不能拿走主家的任何东西，一碗一筷都不行，一旦动了，那是撕破脸皮，祖坟都能挖出来的大仇。 八十岁的大寿，则是尽可能多拿，吃饭的碗，喝酒的杯子，甚至拿的越多，主家越高兴。 至于喜丧的白事儿上面，主家会准备更多的碗筷供人“偷”走了。 南北方风俗迥异，对于这件事儿的定义却都差不多相同。 “偷寿。” 将长命百岁的老人寿命偷来，自己妻儿老小就能过上好日子。 我自小到大偷了不少寿碗，现在吃饭，都还用着上世纪的搪瓷碗。 那是我从村长他老爹过八十大寿的时候偷的。 事情的发生，刚好也是在村长老爹过百岁大寿的时候，那也是我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偷寿…… 话归正题。 寿宴做八不过九，八十大寿几乎是所有老人最后的寿宴，很难有再活到百岁的。 村长老爹简直长寿至极。 不光是我们村子，就连隔壁几个邻村都很多人来庆贺。 寿宴当天，足足摆了上百桌宴席，大鱼大肉好不奢侈。 结果在寿宴过程中，却发生了大事儿…… 村长老爹在吃猪头肉的时候，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然直接坐在椅子上，两眼一瞪就那么去了。 要是老人无病无灾，这也算是喜丧。 可村长却疯了一样，拿着把柴刀，在人群里面乱冲，说谁害他老爹，要挖了谁家的祖坟！ 因为他老爹，不是正常死的。 在老人椅子下面放了一个脏兮兮的接血碗。 满满一碗没有脱壳的谷子，脏兮兮的鸡血鸭血混合进去，还点了三长两短的香。 老人吃饭的碗也被人换掉了。 村长本来准备的是一个精致雕琢的银碗，结果被人换成了个破破烂烂的铁碗。 三长两短咒人病，生米铁碗抢人命。 村长他爹，是被人光明正大的偷了寿命…… 好端端的大寿变成了丧事儿，村长像是个神经病一样，提这个刀子全村走个不停。 之后的好几天时间，他到了谁家，就一定要进去翻箱倒柜的找碗。 因为在风俗上，偷了寿回来，碗一定要用，最好吃饭喝水都用，这样才能够把寿命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村民们茶前饭后都在猜测，不知道老村长得罪了谁家谁户，做了这么绝命的事情。 要知道，老人丧命，还是死的不明不白，那家人的祖坟都不会安生。 那几天我甚至把多年前偷的村长老爹的碗都藏了起来。 农村人怕事儿是一点。 最重要的一处是，我家里关系复杂。 我娘死的早。 爹续弦了一个二房，比他小上十来岁的女人。 最重要的是，这女人的老爹，是我们邻村的白事儿先生。 十里八乡死了人，都是他去操持办事儿。 论谁去看去说，家里头有个总吃死人饭的，都好不到哪儿去。 尤其是我这个后妈还真每次都跟着他老爹办白事儿。 别人叫她爹白事儿刘，管她喊灰姨子。 爹娶了她，气得爷爷奶奶搬回了后山的老房子，他愣是顶着个不孝的名头，把白事儿刘都接到了我们家里头生活。 老丈人，女婿，一个屋檐下头，不知道被村里多少人戳了脊梁骨。 可有的时候，这事儿越躲，它就越来。 头两天老爷子刚去，村长全村发疯，唯独没来我家闹过事儿。 等到第三天早上，村长提着两只鸡，大清早就到了我家，满脸都是疲惫不堪。 村长来这里，自然只有一个目的，求白事儿刘张罗办一下丧事儿，他老爹毕竟都一百岁了，落了个横死的下场，怕影响后代。 白事儿刘也七十多岁了，不过看起来精神奕奕，跟个五十多岁中年人差不多。 他告诉村长，事儿肯定要操办，只不过他爹死的不明不白的，肯定是要闹的。 想要不影响后生，就不能让他进家门。 棺材要摆在后山的坟岗里头，放足三天，每天子女都要上去吐唾沫，家里头也不能放任何老人的东西，免得老鬼回门。 村长听完，当场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老泪纵横的说那可是他老爹啊，怎么能够对老爹做出来这样的事情，那不是丧尽天良了吗？ 白事儿刘叹气，说这事儿怪不了村长，毕竟他老爹运气不好，被人偷了寿。 如果他过上一两年，甚至就是大寿之后去世，这都是个喜丧。 却在祝寿的节骨眼上没了命，还死的那么惨，不明不白的。 如果村长不狠心一下，他老爹头七回魂的时候一定变只讨命的凶鬼。 村长来我家的时候，尚且还能够挺起背。 当他从我家离开的时候，腰杆都彻底弯了，六七十岁的人，看上去也跟八十多了一样。 当天晚上，村长就招呼了村里头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把他老爹的棺材抬到了村后面的坟岗。 含着泪吐了两口唾沫上去。 他家里头的妻小也哭哭啼啼，照着白事儿刘说的去做了。 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来看，不过并不是看热闹。 人死的不明不白的，村里头大部分都人心惶惶。 还有几个年纪大了都老头子，指着村长说他是个不肖子孙，白眼狼，又说白事儿刘教村长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是要不得好死的。 村长被骂的狗血淋头，愣是没有反驳一句，他老爹的棺材，也没有因此而被抬回家。 村里头的流言蜚语呈现两极分化。 一部分人觉得，村长这样做没错，毕竟白事儿刘说的了，不这样做，老爷子会变凶鬼回来索命，害了一家老小。 另一部分老人觉得，人本来就是被害死的，儿子还要把他暴尸荒野，一定会因为这样，变成鬼回来讨债。 他们说白事儿刘这样做，没有安好心。 这些话一说出来，就成了一石激起千层浪。 并且说的越来越玄乎。 几个月前白事儿刘犯了哮喘的老毛病，人病恹恹的，眼看着不行了。 这两天村长老爹一死，他就健康了起来。 一个操持白事儿的，却教村长把老爹暴尸荒野，说不定村长老爹就是白事儿刘害死的！ 农村里头一旦有了流言蜚语，就像是风吹的野草一样，嗖嗖的冒了起来。 村里头的野孩子不知道从哪儿学了句顺口溜。 “白事儿刘，偷人头，病了不死还做求，拿了人家十年寿，还教村长把老爹呕。” 我后妈，也就是灰姨子，被气的拿着扫把在门口赶人。 可那些小孩儿反倒是变本加厉了，甚至还端着屎尿泼到我家门口。 村里头那些反对这件事儿的老人，每天也走过路过，要对着我家吐两口唾沫。 白事儿刘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就在院子里面编背篓，做好了纸扎放进去，准备等头七那天继续操办事儿。 村长来过我家两次，提着好酒好肉，给白事儿刘赔罪，说连累他被人骂很过意不去，感激他能够帮忙。 村长情绪很不稳定，说这肯定是害死了他爹那个人搞的鬼。 那人偷走了他老爹的寿命，还要让他们全家都不能安生，不知道和他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之前还害怕，生怕这件事情真的和传言一样，村长老爹的死和白事儿刘又关系。 结果村长这么样一说，我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这还真没错，害死村长老爹的人，肯定见不得村长家好。 他巴不得村长老爹闹鬼，村长一家继续倒霉。 白事儿刘阻止了这件事儿，自然也就让他一并记恨上了。 第二章 民谣 时间一天天过去。 第一天是小孩儿喊着顺口溜骂白事儿刘偷寿。 紧跟着又是骂村长的，说他这么对自己的老爹，简直丧尽天良，活不过三天就会丧命。 结果村长不但没出事儿，他家院子枯井里头还发现了一大盒老金子。 白事儿刘告诉村长。 这应该是老爷子活着的时候，给自己准备下去用的死人钱。。 结果人横死了，不能进门，自然也就带不走这个钱。 这也算是老天爷对村长家里头的亏欠，这钱能让他们家日子好过几倍。 村长明显释怀了很多，对流言蜚语的谩骂也不管不顾了。 紧跟着又传来了好消息，村长的小儿子下地干活儿的时候，挖出来半罐子铜钱。 这些老物件，值了老鼻子的钱。 白事儿刘告诉村长，这个钱是他老爹用来买通他们的，想要能回家。 可是一定不能让他回来。 这几天他们全家都会做梦，甚至会发生一些诡异的事情，都是老头子开始变鬼的征兆。 只要熬过去这几天，头七送他下了地，事儿就算结束了。 最开始村里头那些说闲话的，一个个都不消停。 这下看村长家里头发了财，眼睛都红了，跑到村长家里头去道歉。 又跑到我家里头找白事儿刘，能不能指点一下怎么能发财。 自己家里头死了人，咋就没有遇到这样的好事儿？又是金子又是古董的？ 白事儿刘指挥我爹闭门谢客，一个人都不见。 村长送来了一小块儿金子，白事儿刘也坚决不收，说这个钱他花不起。 这是老天爷亏欠村长家头的，他要是用了，我们全家都会出事儿。 村长对白事儿刘就更加信任和佩服了，承诺等他爹下葬之后，一定帮我爹多分两块村里头的地。 灰姨子和我爹高兴的不成，两个人整天喜笑颜开的。 村长家里头也没那么抑郁了，整的不像出了丧事儿，而是办什么大喜事儿似的。 按照道理来讲，白事儿刘没做恶事儿，村长又许诺给我家里头分地，这是顶好的事情。 可我总觉得不怎么自在，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时间大概是村长老爹死的第七天。 头七天，回魂夜，死人都会回来看家里最后一眼。 在白事儿刘的指挥下，村长又找了几个壮劳力，在晌午天，阳光最强盛的时候，在坟岗靠山脚的位置挖了一个坑，将他老爹的棺材埋了进去。 在白事儿刘的话里头说，山压鬼，鬼莫回，安安心心去阴间投胎。 当天晚上，村长又安排了白宴。 依旧是几乎一个村子的人都来了。 还有邻村的亲戚朋友。 白宴上的菜品丰盛，比寿宴还要多很多。 村长没有什么悲伤情绪，反倒是红光满面的，喝了几杯酒之后，在那里说话。 大抵就是他老爹也活了百多岁了，够本儿了。 人总都是要死的，他这一去，给家里头带来了那么多钱，子子孙孙都享福了，他就是变了鬼，心里头也该宽慰。 说着说着，村长又端起来了酒杯，语气激动了很多：“我老爹出事儿，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我把他的棺材放在日头下面晒，不让老人进屋，多亏了白事儿刘操持这一档子事儿，要是没有他，恐怕我家已经家破人亡了。” 村长开始找白事儿刘，要给他敬酒。 结果本来应该白事儿刘坐的位置，此刻却不见人影。 我爹和灰姨子也坐在那一桌，自然我也就在旁边了。 “谢元，你赶紧跑回去一趟，喊阿爷过来了。” 灰姨子喊了我一声。 她比我爹小个十几岁，我爹快五十了，她三十六七的模样，在农村里头还算是风韵犹存，只不过总是一身素白色，或者灰黑色的衣服，脸又白萋萋的，就显得很不近人情。 我爹喝了两杯酒，也是脸红脖子粗的，说喊我跑快点儿。 我胡乱扒了两口饭，起身就往家里跑。 这会儿天刚擦黑，不冷不热，风一吹还很凉爽。 我也不停告诉自己，多想那些有的没的事儿干啥？ 白事儿刘和灰姨子虽然是吃丧事这碗饭的，但是灰姨子对我爹挺好的。 我也不能够要求他一辈子不再找个女人。 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根本不可能。 而且白事儿刘就灰姨子这么一个女儿，我爹又只有我一个儿子，他们没再生养，以后啥都是我的。 胡思乱想着，停下脚步，我才发现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黝黑发亮的院子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我推开门，大喊了一声：“阿爷！开席了！爹和姨子喊你快去！” 院子里面空荡荡，只剩下几个用剩下的竹楼。 白事儿刘并没有在院子中。 我疑惑的去敲他的门，里面也安安静静，没人回应。 我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反应，就试探着推了一下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不过只是一小半，就被挡住。 一张皱巴巴，还有几块儿老人斑的脸，忽然出现在门缝后头。 “莫喊了，我这就和你去。” 白事儿刘的声音很低很哑，感觉就像是嗓子破了一样。 平时他对我比较冷淡，我也不怎么喊他。 一股子香味儿钻进我的鼻子。 不是那种饭菜的香，而是香烛纸钱燃烧的味道。 我下意识的张望了他屋子里头一眼。 结果看见他床头上放着一个碗，里头装了红的白的，像是沾了血的米。 并且在米碗里头还插了几根香，两短一长……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个碗，上面虽然有些黑漆漆的煤灰，但是看起来，怎么像是村长老爹死之前丢了那只银碗？ 白事儿刘从屋子里面挤了出来，拉了我胳膊一把，往院子那边走去。 我一个激灵，也清醒过来，不敢说话，也不敢去问，埋着头往外走。 回到白宴席上面。 村长说了一大番长篇大论，一直在感激白事儿刘。 白事儿刘端着酒杯，滋滋的喝酒，脸上也显得神采奕奕。 之前骂过他的那些村民，也都上来敬酒赔罪，说自己家小孩儿不懂事儿云云。 想要白事儿刘帮忙指点一下，动动祖坟，修修老宅子，看能不能让家里转转运。 我爹显得意气风发，灰姨子也喜笑颜开。 我一直低着头，我觉得白事儿刘虽然脸上看起来挺随和的，但是他好像在偷看我。 只要我悄悄的去看他，就能够看到他的眼睛也正在看我。 脑子里头一直冒出来那个带着煤灰的银碗。 之前村长老爹用他吃饭的时候，我还瞅了好几眼，心想要是能偷回去，以后天天用他吃饭。 结果没一会儿，村长老爹就死了，银碗也被人换成了铁碗。 当时村民们都看见了，就连村长也知道，是偷走了他老爹银碗的人，偷了他老爹的寿命，害死了人。难道说之后银碗在办丧事儿的过程中找到了？ 白事儿刘直接拿过来的？ 还是说……这只碗就是他换的？村长老爹是他偷寿害死的？ 之前骂白事儿刘的那些流言蜚语，也一下子钻进脑海之中，并且越想，我越不安害怕了。 杀了村长老爹，偷了他寿命。 还教村长不让老爹尸体进门。 现在村长看上去红光满面，一家人高高兴兴的。 可他老爹的尸体，却还埋在山脚的坟岗那头。 死了日晒雨淋，埋了也不得安生。 这一通宴席下来，大部分人都吃的喝的心满意足。 白事儿刘也随便指点了一些村民，他们全都对白事儿刘感激涕零，说要是家里头好转了，有钱了，一定不忘掉他。 还有人说要把闺女儿说给我，两家人做个亲家。 我在旁边唯唯诺诺，不敢多说话。 等到宴席散了，都已经夜里头九点多钟了。 大家各回各家。 灰姨子扶着我爹进了门，就去房间睡觉了。 白事儿刘蹲在院子里头，拿了黄纸做纸扎。 我窝在屋子里头，心里头总觉得不是个事儿。 在吃席的时候，我也被人灌了两杯烧酒，这会儿脑子还有点儿晕乎乎的，靠在床上半睁着眼睛。 迷迷糊糊之间，我也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凉飕飕的有冷风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屋子里面漆黑一片，窗户的位置有点儿月光。 尿憋的厉害，我佝着身体下床，要跑去放茅。 手刚推开了一条门缝，我身体就僵住了，一动不敢动。 因为这会儿院子里头有人…… 白事儿刘弯着腰，苟着背，正在往他屋子里面走。 他的动作格外的怪异，脸上的死人斑在月光下也显得格外明显。 让我惧怕的不是他…… 而是他背上背着的东西…… 第三章 深夜 一卷裹起来的草席子，里头鼓鼓囊囊，像是装了个人…… 白事儿刘脚步很慢，就像是背上的东西太重，让他难以背动。 他每走一步，那草席子就晃动一下，沉甸甸的感觉，越发让我头皮发麻。 他终于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在他进屋的节骨眼儿上，我深知看见了草席尾巴那处，一只黑漆漆的布鞋掉了下来。 我差点儿大吼出来声音。 黑布鞋可不是给活人穿的，纯黑的鞋底子，只有死人能穿。 并且它很小，尸体的脚缩水了才能放进去。 白事儿刘，背了一个死人回家？ 我头皮发麻，几乎被吓尿。 白事儿刘却鬼鬼祟祟的捡起来死人鞋，进屋之后关上了门。 我不敢出院子了，心一直砰砰直跳，撞击着胸口都开始发疼，被吓的快要疯掉。 我很小心很小心的关门，生怕弄出一点儿声音，让白事儿刘发现。 回到床上，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死死的抓着被子。 一夜的时间，漫长到了极点。 困顿，恐慌。 我不敢闭眼睛，甚至觉得我只要一闭上眼，白事儿刘就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屋子外偷窥我。 好不容易煎熬到了天亮，院子里面传来我爹和灰姨子说话的声音，我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 “谢元，赶紧起床了，下地做活儿，村长给家里头划了两块地头，赶紧去收拾收拾。” 我扯着脖子应了一声。 艰难的从床上爬下来，恐惧的感觉这才减少一些，走出房门。 我爹已经穿上了下地干活儿的衣服，背着镰刀锄头一类的农具。 “中午我给你爷两送饭，直接把地收拾好了，下午去城里头买点儿种子回来。”灰姨子坐在院子的井沿旁边，手里头在做纸元宝，同时说到。 我爹点了点头，招呼着我往外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还偷偷看了一眼白事儿刘的屋子门，关的严严实实的，没有一丝缝隙。 走上了村路，我爹皱眉说：“说了别喝酒别喝酒，你还要贪那两口猫尿，这会儿脑壳子还昏戳戳的吧？” 这会儿已经有了阳光，温热的照射在身上，加上出了门，恐惧才减少了半分。 我犹豫了老半天，才硬着头皮说了句话：“爹……咱搬吧……去和爷爷奶奶住行不行。” 爹眉头一皱，看向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懂事儿？你姨子对你不好？去你爷爷奶奶家里头干啥，那是你家？” 我死死的咬着嘴皮，脊梁骨又窜起来一阵冷意，我说：“爹……不是灰姨子对我不好……我总觉得阿爷有点儿不对劲，昨天晚上我起夜，看见他背了个草席回来……” “阿爷做白事儿的，背草席回家很正常，你想啥呢？”爹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又说：“一个大男人，别神叨叨的，像是个老娘们儿似的。” 我都快哭了出来，哭丧着脸说：“爹，草席里头掉了死人鞋出来，那里面裹着一个死人啊！” 说着，我心里头的恐惧直接爆发了，抓住爹的胳膊，颤抖着声音说：“爹，我还看见他屋子里头有个银碗，里面装着给死人吃的饭！而且那个碗，是村长他老爹的！就是他死的时候被人换掉那只碗！” “瞎说！” 我爹猛的一巴掌拍在了我的头上。 疼的我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有摔倒下去。 他瞪着眼睛，骂道：“这话你敢随便乱说吗！你知不知道啥意思！” 我死死的捏着拳头，嘴皮子都快要咬破了。 “这话给老子憋肚子里头！要是你敢乱说出去！老子把你腿打断了！” 爹骂完了之后，一脸怒气的继续往地里走。 同时还一直说：“老子就说了，你这个短命鬼喝不得猫尿，喝两口就胡言乱语，这话要是给灰姨子听到了，她不得去上吊！要是给村里头那些人听到了，不得把我们家祖坟都给掘了？” 爹的反应让我顿时也不敢说话了。 不多时，他就停了下来。 这里是村子西头的位置，水塘旁边有两块划出来的地，里头都是杂草。 村长家里地多，像是这样的空田，位置又好，又在水塘旁边，别人想要都没有，他家却没心思种。 爹闷头下地干活儿，我也拿着镰刀低头除草。 因为精神恍惚的缘故，我一不小心就把食指给割了个口子，痛哼了一声。 爹面色很难看，瞪了我一眼，说：“滚滚滚，滚到老子看不到的地方去，割个草都割不好，莫来烦老子！” 说着，他竟然就直接拿着锄头赶我。 我跳着躲开到田埂上头。 这会儿水塘那边却传来一个声音，喊我的名字。 抬起头一看，一个体肥膘状的胖子，正在对着我这边挥手，小跑过来。 ”谢叔！俺爹喊俺来找你们帮个忙，俺家房梁子要换一下，跑去你家了，灰姨子说你们下地了！” 胖子叫做王二军，是我从小玩儿到大的光屁股发小，他家也就在我家旁边，我们两户人经常相互帮忙。 “喊谢元一个人去够不够？” 我爹应了一声，眉头皱着说。 “够了！够了！搭把手就行！”王二军已经跑到了田边，一脸羡慕的说：“谢叔，这地儿真好，我爹昨晚上还在羡慕你家呢。” 我爹笑了笑，又瞪了我一眼，说：“赶紧滚去帮忙，完事儿了喊你姨子别来地里了，我干完活儿自己回去。” 爹心情不好，我这会儿也迫切的想要找个人说话，尤其是想要找个相信我的去说。 于是我跟着王二军立刻就朝着他家走去。 王二军肚子一晃一晃的，伸手勾着我的肩膀，砸吧了一下嘴巴说：“昨儿不是有好几家人要给你说媒么？羡慕死我了，要是白事儿刘是我阿爷，那就好了。” 我听到这个名字，身上就翻鸡皮疙瘩，喊王二军别说了。 可我又不安，那些事儿，我爹喊我不准说，我能告诉王二军么？ “咋滴了？谢元，你不正常啊？家里头又得了地，又有人说媒，干嘛哭个脸，跟丢了八百块钱似的？” 我看向王二军，咬着牙，还是没敢说出来。 “没……没啥……你别问了……” 王二军的表情就不高兴了，说：“谢元，你是不是看不上俺家了？不就是多得了两块地吗？整的跟啥一样，要是你不想去帮忙，老子找别人去。” 说着，王二军直接就抽出了胳膊。 我心里面咯噔一下，立刻解释说不是这样。 王二军皱眉，说那有啥不能说的，都是兄弟哥们儿。 我犹豫了半晌，说：“那你先发誓，这件事儿不能告诉任何人！” 王二军当即指天发誓，说要是把我告诉他的秘密说给第三个人听，直接死无全尸。 我也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样，把我看见关于白事儿刘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王二军听完了之后，整张胖脸都吓傻了的样子。 僵硬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谢元，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喝多了？眼睛花了？” 我哭丧着脸，说：“你怎么和我爹说一样的话？” 王二军脸上的肥肉颤抖了下，讪笑了一下，语气故作轻松的说：“要不然还能咋说，这可不是小事儿，要是真的话，那事儿就大了……” 说话间，王二军的眼中明显也有一丝惊怕：“白事儿刘真的会偷寿吗？这样的话，他岂不是就不会死了？快死的时候，就偷人寿？这样的话你们住在一起，万一……” 话说到一半，王二军闭上了嘴。 第四章 偷窥 我心中也愈发恐惧了。 和这样的人住在一起，就像是随时把头别在腰带上。 要是白事儿刘活不下去了，对我或者我爹动了心思，我们想躲，都躲不掉…… 很快我们就到了王二军家里头。 王二军爸爸和我爹一般年纪，随时挺着一个大肚腩，头还秃了一半。 帮着他重新装了房梁，他也一直和我聊天，说我家这次赚大了，两块地，说不定我还能够找个漂亮媳妇儿。 我心不在焉，王二军也眼神游走，时不时看一下我家那边的方向。 时间差不多到了中午，王木匠招呼王二军带我去村头的馆子里面吃饭，他还要去城里面拉两块木材回来。 王二军小声的告诉我，我爹让我提醒灰姨子别给他送饭，别忘记了。 并且他还小声的在我耳边说，要不要装作啥都不知道，去推开白事儿刘的房门。 要是屋子里面真的有尸体，这件事儿一定要和我爹说清楚，要不然太危险和恐怖。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王二军的说法可行。 要是白事儿刘真的有问题，有王二军作证，我爹也会相信我。 并且白天也安全很多。 离开王二军家，回到我家。 灰姨子已经不在院子里面了。 厨房里头还有饭菜，明显我们回来晚了，她已经去给我爹送饭。 等会儿我爹回来，铁定又要削我一顿。 院子里面的竹篓中，装了满满几筐纸扎元宝。 平时看见这些东西我都没啥反应。 现在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王二军瞅了我一眼，做了个口型，指了指白事儿刘的屋子门。 我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喊了一声阿爷。 屋子里头安安静静，没有回应。 王二军的额头上也都是汗水，他胆子明显比我大很多，伸手一把推开了门。 咣当一声闷响，门直接撞在了墙上。 一股子难闻的香烛燃烧味道飘飞出来。 “啥都没有……”王二军忽然说了句话，明显语气都松缓了很多。 我注意看向白事儿刘的床头，本来放着银碗的位置空空荡荡。 床边多了一个铁盆，里面烧了不少香烛。 “怂个啥，这是你家，进去看看啊。” 王二军没看到别的东西，胆子都大了不少，借着嘲笑了我一句，跨步就进了白事儿刘的房门。 我也跟了进去。 屋子并不大，一眼就能够看完。 一张床，木桌子，老旧的木质衣柜。 没有草席…… 王二军擦了擦汗，说道：“谢元，我就说你肯定是喝醉了，这屋子里头能有啥？还草席，死人，自己吓自己。” 我心里面突突直跳，可昨晚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我不可能眼花到那种程度。 “他肯定把草席抬出去了……”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王二军忽然也冷不丁的说了句：”谢元，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他的语气明显变了变。 我被他吓了一跳，王二军却直接推着我往外走。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惶恐，我顺着他目光惧怕的方向看过去。 在墙角的位置，门夹着墙的地方，放着一双黑漆漆的布鞋。 鞋子明显比正常人穿的要小上两圈儿，一看就是死人穿的小脚鞋！ 并且在小脚鞋旁边，就立着一卷草席。 草席鼓鼓囊囊的，里面肯定有东西！不然的话根本没办法这么立起来。 ”谢元……咱还是……”王二军话刚说了一半。 忽然院子外面传来了稀疏的脚步声，还有沙哑的咳嗽声。 白事儿刘回来了！ 我脊梁骨都窜起来了寒意，可心里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的走到了墙角边上。 抓起来了那双死人鞋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谢元！” 王二军瞪大了眼珠子低声吼道。 “证据……得让我爹看这双死人鞋。” 我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手指头掂着黑布鞋，快步的回到了我自己的房间，将鞋子甩在了床底下。 王二军面色发白的看着我，竖起来了大拇指：“你小子牛逼……” 我拽了王二军一下，让他进我房间，迅速的关上了房门。 院子门被打开了，我紧闭着呼吸，小心翼翼的透过门缝往外看去。 白事儿刘佝着背，已经走到了院子里面。 他脸上的老人斑在太阳下面十分明显，一块一块的白斑在衰老的皮肤上，显得很细嫩，可给人的感觉就格外瘆人了。 王二军脸色很不好看，对着我挤眉弄眼。 我这才反应过来，白事儿刘的房门还开着…… 之前要是关上了，可能他能晚一点儿发现死人鞋没了。 现在开着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有人进了屋子。 他肯定马上就会发现。 白事儿刘在院子里面站了两三分钟，才走进他的屋子。 之后他并没有出来，屋子门也被关的严严实实。 我和王二军面面相觑，王二军白着脸，小声的说道：“真他妈的鬼……刚才他站在那儿，我觉得像是看到个死人一样。“ 我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说：“赶紧出去，我怕他发现我们。” 王二军瞪了瞪眼珠子，小声说：“他敢做啥……”明显，他的语气里面都没啥底气。 小心翼翼的猫在门口十几分钟，白事儿刘依旧没有出来的迹象。 我和王二军趁着这个机会赶紧从家里头溜了出去。 跑到村路上之后，我还觉得浑身虚脱了一样，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王二军问我现在咋办，白事儿刘肯定有问题，可我们还没打开草席看看里面是不是尸体，难不成直接找村长去告状？ 万一没整对，里头不是尸体咋整？ 我面色很不自在，说肯定不能直接找村长，要不然我爹肯定直接弄死我，鞋子已经偷出来了，等我爹回来看了，再商量怎么办。 王二军点头，说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我喊王二军跟我回地里头。 两个人快步往那边跑去。 隔着老远，我就看见我爹正在捧着饭盒吃饭，灰姨子给他擦额头上的汗。 王二军拉了我一把，说：“白事儿刘可是灰姨子的爹，你当着她面，能说吗？” 我犹豫了一下，心一横说：“怎么不能说……要是她真心跟我爹好，她爹做这样的事情，她能眼睁睁看着？” 王二军嘴唇蠕动了两下，似乎欲言又止。 我已经走到了田埂旁边，我爹脸色不怎么好看，不过也没有骂我了，只是说：“给二军家干完活儿了？” 我点点头。接着深吸了一口气，说：“爹，刚才我和二军一起回家了，去阿爷房间里头摸出来了一样东西。” 我爹的表情愣住了，眉头一皱，语气都不好听了起来：“去你阿爷房间里头摸啥东西？你还没醒酒？” 灰姨子也眉头皱起，看着我说：“咋了谢元，阿爷怎么了？” 我不管我爹警告的目光，硬着头皮直接说道：“草席子还在他屋子里头，那双死人鞋被我拿出来了，爹，你相信我……我没撒谎……” 我爹忽然一巴掌就扇在了我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我几乎被打蒙了。 王二军吓的不轻，喊我爹别打我了。 我爹喘着气，说：“二军，你先回去你家里头，别理谢元，他脑子被驴踢了，说的都是糊话，你不要信他的。” 说着，他又要动手打我。 灰姨子赶紧拦住了他，喊道：“老谢你这是干啥呢，有事情说清楚，谢元老大不小的人了，不要动手打他了。” “回去再说！莫乱讲话！” 我爹瞪了我一眼，眼中明显威胁的目光。 王二军也拉了拉我胳膊，小声的说：”俺先回家了。“ 他同时也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劝我，单独和我爹聊，不要和他顶撞。 第五章 遗物 王二军拍了拍我肩膀，又对我爹笑了笑，就扭头离开。 灰姨子拿着腰间挂的湿毛巾给我擦脸上的巴掌印，语气很柔和，让我别和我爹冲。 她在这里听我说，要是阿爷做了啥不对的事情，她也能说句公道话。 我爹又瞪了我一眼，说：“你别护着这个瘪犊子，短命鬼！你知道他说啥不？他说看见你爹晚上拖着尸体回来，还说村长他爹是被你爹害死的！家里头有那只银碗！” 爹竖着食指，在我脑袋上用力戳了好几下，又骂道：“老子和你说了，这事儿不敢乱说不敢乱说，你敢告诉王二军，要是传出去了！咱们家都被你害死了！村长刚给家里头送了地，你想他提着刀来拼命？” 我额头上被戳的很疼，可我心里面却惶恐焦急，我正想要继续和我爹解释。 灰姨子的脸色却变得苍白无比，抓住了我的手腕，说：“谢元，你好好和姨说，你看见了啥？” 爹却又骂道：“你个女人，和他说什么？越说他越脑子糊涂。” 灰姨子却嘴唇哆嗦了一下，说：“这事儿谢元也不敢胡说，我爹要真做了，那咱们就不敢和他住一块儿了……让谢元好好说清楚。” 灰姨子的话，一下子就让我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我完全没想到，她的理智程度竟然超过了我爹。 我躲在灰姨子身后，把早上说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 爹在旁气的直跺脚。 灰姨子听完了之后，沉默了好久，忽然说了句：“老谢……谢元说的万一是真的呢……咱们回家去看看……仔细找找……” 爹一脸恼怒，却沉默不说话了。 灰姨子又看向我，语气很柔和的说道：“谢元，阿爷他要是真做了啥，我会让他搬回去老屋子里头住，可这事儿咱们也说不清楚，村长他爹年纪本来就那么大了，而且要是被传出去，你还让你爹在村子里头活人不？” 我面色苍白，点了点头，表示接受灰姨子说的话。 她强笑了笑，说：“要是没找到别的啥东西，谢元，你也不要对阿爷有其他偏见，能答应姨子不？” 我又点了点头。 爹烧了支烟夹在嘴唇上，一声不吭。 灰姨子收拾地上农具，我也帮忙去拿，然后才往家里头回去。 十几分钟的村路，也显得格外的漫长。 灰姨子说的话我也想的清楚，要是白事儿刘真有问题，她把他赶出去。 白事儿刘也不可能对我们做啥。 并且她说的也在理，非要和村长说了，白事儿刘害死他爹？ 这也没办法让我爹在村子里头呆下去了。 村长他爹已经活了够本儿，村长家里面也拿够了钱，没必要再把两家人都折腾进去。 回到了家中。 白事儿刘在院子里头坐着，手里头抱着一堆黄纸做元宝。 我们进院子后，他也没抬头。 他以前就一直这样，不怎么和我说话，不怎么搭理我爹。 我还觉得，这是他们做白事儿的通病，不喜欢和人沟通。 可现在心里头却觉得很阴森。 “爹，村长给那块地头里面好像有点东西，你跟俺去看看。” 灰姨子放下农具，一副很自然的模样说道。 同时她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心跳加速了很多。 灰姨子把白事儿刘弄出去，我就能带着我爹进房间了。 白事儿刘这才抬起来头。 阳光下，他脸上的死人斑泛起一点儿灰白的光，我都怕从里面钻出来一条蛆。 “什么东西？” 他声音干哑，也站起来了身。 “感觉不怎么对劲儿，谢元他好端端的在里头伤了手，老谢也扭了腰杆，你瞅一眼是不是风水不行？” 灰姨子继续解释。 白事儿刘看了一眼我的手。 我心里紧张，没想到灰姨子说谎面不改色的。 白事儿刘朝着院子外面走去了。 灰姨子紧跟其后。 很快院子里头就只剩下我和我爹。 爹瞪了我一眼，说：“遂你愿了？要看啥赶紧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快步去推开了白事儿刘的房间门。 门缝后头的草席鼓鼓囊囊，依旧好端端的裹在那里。 我伸手指着草席，说：“就是这个。” 爹皱着眉头，直接伸手拉了一把。 哗啦一声轻响，草席直接就被打开了。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破旧衣服散落了一地。 除了这些衣服，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愣住了，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这就是你说阿爷抬回来的尸体？” 爹的表情格外不耐烦了，说道：“你赶紧收拾好！别被阿爷看到！等会儿自己去给你姨子道歉！” 那堆衣服有点眼熟，下一刻我就认出来，这是村长他老爹以前穿过的衣服。 我马上就和我爹说这些衣服都是村长他老爹的。 爹语气更加不耐烦了，说：“你不要大惊小怪的了，阿爷他每次帮人操办了丧事儿，都顺带帮人家拿走了老人剩下的东西，以后你老子我死了，你还会把我穿的用的放家里？还是一样要丢出去，这叫做晦气，你晓不晓得？” 我爹这两句话，却让我茫然了。 尤其是看到的这些东西，也不是尸体。 难道说，真的是我想错了？ 爹也没有继续骂我了，而是伸手去收拾那堆衣物。 “你不要再和别家人说胡话了，村长对咱们家不错，你要找上去说点儿啥，本来没事儿都会变成有事儿，村子里头眼红他家发了死人财，都巴不得赶紧出点儿什么乱子，得亏你灰姨明事儿理，要不然她再闹一闹，咱们家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片刻后，我爹收拾好了草席，拽着我出了白事儿刘的房门。 他喊我进屋呆着去，自己找机会和灰姨去道歉。 我本来想让我爹再看看那双鞋子。 可好像也没什么必要了。 要是白事儿刘真的是拿了村长老爹的那些遗物，里头有双死人鞋很正常…… 农村的老人，到了六七十岁都会给自己准备棺材纸钱。 有的人把棺材放在家门口，有的还会直接拿着铺床睡觉。 都是准备着哪天自己死了，能立刻躺进去，入土为安。 我进了房间里头。 床下那双黑鞋子似乎都没那么恐怖了。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吓自己？ 把死人鞋提起来，送回到白事儿刘房间里头。 结果一下午，灰姨子和白事儿刘都没回来。 我爹在院子里头又抽了几根烟，骂了我一顿，说要是灰姨多想什么，就要打烂我的嘴巴。 接着他就出了门，临头告诉我，他要去城里头买点儿种子下地用。 大概等到了下午吧，灰姨总算和白事儿刘一起回来了。 白事儿刘连屋子都没进，继续在院子里头做纸扎。 灰姨招呼着说让我进厨房给她帮忙。 我跟了进去，她关上了厨房门，一脸询问的表情，又问我爹去哪儿了？ 我告诉她，爹去城里头买种子了。 深吸了一口气，我又和她道歉，说我昨天晚上头昏眼花，本来也就没看清楚，不应该说那些胡话。 灰姨子没有责怪我的表情，反倒是继续问我，在阿爷房间里头看到啥了。 我将死人衣服的事情说了。 灰姨子才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发，说：“这是阿爷的习惯，这些衣服要是村长随便丢去哪儿，都晦气的很，谁家都不愿意看到死人衣服，阿爷拿回来，过上几天时间，他就会拿到坟头前面去烧了，送到下面去给死人用。” 我强笑了笑，忽然就冒出来一个念头…… 我错怪了好人？ 白事儿刘其实啥问题都没有，一直在做好事儿帮忙，我却猜测他有问题。 灰姨子的表现，令我对她改观了很多。 帮着她在厨房里头烧火做饭，灰姨子喊我夜了去找王二军，这事儿得给王二军也说清楚，可千万别被胡言乱语传了出去，不然家里头就要倒大霉了。 第六章 火灾 看过了白事儿刘的房间，确定了是我自己胡思乱想，心里头那股压抑的劲儿都少了很多。 灰姨子还杀了一只鸡，炖在锅里头。 接着她告诉我，刚才在地里头，阿爷给摆了几个风水的阵法，咱们家里头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虽然阿爷不怎么喜欢说话，但是她把我当成亲儿子，他也当我是亲孙子，以后啥都是要留给我的。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还是别等晚上了，现在就去找王二军解释，然后再喊他和他爹来家里头吃饭，陪我爹喝两杯，免得他晚上回来继续骂我。 灰姨子说这个主意不错。 我从家里头跑出去，很快就到了王二军家门口。 我去敲门，门忽然就开了，我差点儿和王二军撞个满怀。 他胖脸一阵颤抖，小眼睛提溜转着，问我咋样了。 我笑了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王二军胖脸也从紧张变成了松缓，搂着我的肩膀，说：“看吧，你就是大惊小怪！差点儿还吓到了你胖爷爷。” “我家可养不起你这么胖一尊爷。茅坑都不够你用的。” 我也反怼了王二军一句。 接着我问他要去干啥，急匆匆往外走。 王二军睁大了眼珠子，指了指村头那边的方向，说：“我靠谢元，你刚跑过来都没看到么？” 我愣了一下，回头顺着王二军指着的方向看去。 滚滚的浓烟正在往上窜，明显那个方向有人家里着火了。 我被吓了一跳，那种程度的浓烟，火势明显很大，甚至我都看到了蹿上天的火苗。 “别愣着了啊，赶紧过去看看，帮忙救火！那好像是村长家！” 王二军催促了一声，拽着我就往前走。 我心里面莫名的有些心悸，村长家怎么会着火？ 冷不丁的脑子里就冒出来一个念头，他老爹死不瞑目，他又把老爹曝尸荒野，报应来了？ 走在路上，王二军还嘲讽我说：“谢元，你就是容易大惊小怪，多学学胖爷，临危不乱。” “要不是胖爷带着你去看白事儿刘的房间，指不定这事儿会吓得你几晚上睡不着，你还得被你爹干屁股蛋！” “放屁！你才被你爹干屁股蛋！妈的你啥时候学会这些话的？” 我也喷了王二军：“不知道是谁，看见草席了吓得就赶紧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尿了裤子。” 王二军冷笑：“你胖爷这是临时应变突发状况，我可不是被吓到了，而是耳根子灵光，早早的听到了白事儿刘来了，要不你家里不得吵翻天？” 我白了王二军一眼，懒得和他争论。 不多时，我们也跑到了烟雾传来的地方，火苗直冲天际的房子就是村长家的！ 已经有十几个村民提着水桶，不停的泼水救火。 此刻火势已经彻底烧了起来，水桶的水，只能够扑灭最外面的火苗，烧成焦炭的院门房梁已经碎落下来，人根本没办法进去灭火。 我和王二军都去拿了水桶，参与到救火的队伍中。 跑来的村民也越来越多，不过救火的人却没有增加几个。 其余的那村民，都远远的冷眼旁观，时不时的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王二军语气不怎么好听，说：“一群见不得人好的东西，村长平时对大家都不错，结果现在他们都这个模样，真的是一群白眼狼。” 我小声的和王二军说别那么大声，其实大部分村民都觉得村长对他老爹太狠，才会这样。 说着，我心里面又压抑了起来，村长做出来这种事情，和白事儿刘脱不开关系。 王二军冷哼了一声，说：“谢元，哪儿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们就是见不得村长发了财。” 我不说话了，埋头去提水救火。 足足用了两三个小时的时间，火势才减弱下来。 正当此时，天空也响起了惊雷。 瓢泼一般的大雨倾盆而下，天色也变的阴暗无比。 减弱的火势被雨水一淋，彻底的灭了。 有几个村民一直叹气，说这雨早不来，不然村长家的房子，也不会烧成这个样子。 我心里面咯噔一下，看着焦黑的房屋，心里面又升起那个念头。 报应…… 整个村子几十年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火灾，村长家里面却着了火，而且光天化日之下，甚至无法抢救。 村长他们全家都在屋子里么？ 雨越下越大，村民们都跑去避雨了。 雨水凉的让人浑身都是鸡皮疙瘩，甚至脊梁骨都泛着寒意。 王二军也拽着我去躲雨。 我不知道哪里升起的念头，和王二军说我们不能走，得进去看看，村长他们一家人是不是在房子里头。 王二军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我说：“谢元，你没病吧？要是他们不在家，我们进去了没意义，反倒是房子可能一下子就塌了，把我们给活埋进去。要是在家里头，几个小时，早就被烧成炭了。” 我用力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的说：“万一他们在家里面，还能有救呢？” 王二军眉头紧皱，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得，听你的，顺便躲躲雨吧。” 此刻雨水已经下的很大，我和王二军身上都被淋的湿透了。 我直接跨过烧成焦炭，已经倒塌的院子门，黑漆漆的地面上全是雨水，脚心底都渗透着寒意。 快步的穿过院子，跑到了堂屋的位置。 这里被烧的只剩下四面墙，房顶都完全坍塌，碎裂的瓦片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我大喊了一声村长。 声音在雨水里头显得很渺小，很快就被淹没似的。 雨水打湿了里外所有衣服，给人一种格外沉重的感觉，尤其是在烧毁的房屋中，就更加压抑了。 “谢元，不行了！不能这样淋雨，得赶紧闭一闭，不然咱两都要完犊子。” 王二军喘着粗气，拽着我，不由分说的就进了堂屋旁边的一个屋子。 这里算是火势比较弱的位置，房顶还剩下大半。 一股焦炭的味道钻进鼻翼之中，难闻至极。 王二军开始拧身上衣服的水，我也冷的打了个哆嗦，将雨水从衣服上拧下来。 与此同时，我也在打量着屋子里面。 刚才的堂屋中不可能有人，我来过村长家，隐约记得这个屋子应该是卧室。 在往里墙壁的位置，有一张烧的塌掉了一半的床，我松开了湿漉漉的衣服，压抑着呼吸往床边走去。 “谢元，你干啥？那边房顶都塌了……”王二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走到了床前面一米多的位置，并没有站进去雨水里头了。 在烧塌了的床里面，有一具焦黑的尸体。 身上的衣服几乎完全和皮肉烧在了一起，头顶光秃秃的没了头发。皮肤也像是焦炭一样，凄惨至极。 耳朵几乎烧的已经没有了，脸也完全分辨不出来是谁。 他长大了嘴巴，瞪大了双眼，眼睛完全干瘪萎缩了下去，死状无比狰狞，可以想象他死前经历了多大的痛苦。 啪嗒啪嗒的声音响起，王二军走到了我的身边，他当时脸色就惨白一片，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捂着嘴巴就跑到一边呕吐了起来。 我没有想吐，或者说我已经被吓傻了，根本想不到去吐。 人已经被烧成了这个模样，房子里面的人都不可能在幸存了。 雨水，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院子里面忽然也传来了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王二军停止了呕吐，声音都发抖的说：“谢元，咱们还是出去，让村委来解决吧。” 我强忍着内心的颤抖，点了点头。 那脚步的声音开始靠近，我下意识的抬起来了头，却看见一个伛偻的身影，正背着一卷草席，停在院子的最中央。 他低着头一动不动，隔着我这个距离看他的脸色，加上那些老人斑，活脱脱的像是一具站着的尸体。 第七章 供鬼 “白事儿刘？” 王二军扶着我肩膀，喃喃的说了句。 我下意识的就伸出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 王二军想挣脱，我用力拽着他蹲了下来，额头上都是汗水，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王二军眼皮跳动了一下，没有再说话了。 院子里的白事儿刘站了有两三分钟，他才将背上的草席放了下来。一大堆旧衣服散落了一地，他捡起来几件，脚步缓慢的朝着堂屋的位置走去。 很快我视线就看不见白事儿刘，可我的心中却很疑惑不安。 村长家出了火灾死了人，他怎么会带着村长老爹的遗物过来？ 看他的神情，一点儿都不惊讶，反倒是冷漠至极。 胳膊突然被人死死拽住，我吓了一跳，王二军却面色发白的看着我，甚至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我心里面咯噔一下，小声说：“怎么了？” 王二军咬着嘴唇，憋出来两个字：“快走！” 说话之间，他就瞄向了屋子里面其他地方，很快停留在坍塌的床上头。 王二军指了指那边。 我也看见了，在床上头的墙上有一个大洞。 农村都是平房，坐北朝南，南开有门，北墙的位置必定有一个窗户，这样就是南北通透，基本上床都会安放在窗户下面，通风通气。 那就是这个屋子的窗洞。 王二军推搡了我一下，我险些摔倒，踉踉跄跄的往前好几步，差一点儿就扑倒在那具分不清模样的焦炭尸体上。 要从窗户跑，就要跨过尸体，距离近了，我都问到一股难闻的屎尿味道和猪皮被烧焦的臭味儿。 心中压抑了好几天的恐慌在白事儿刘出现的时候，就有了要继续出现的征兆，王二军怪异的表现，让我更心慌了。 我硬着头皮一脚跨过去，快速的攀爬上了窗洞。 王二军也开始往上爬，结果他太胖，花了半天时间才爬过来。 我用力扶着他，他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村长家后面是一条小河，刚下了雨，此刻水流湍急，哗啦啦的水声挠人心肝。 地上很滑，稍不注意也会摔倒。 王二军脸色依旧很白，他紧紧的抓着我的胳膊，拉着我往小路另一侧，远离村长家房子正门的方向走去。 下意识的我回过头看了一下窗洞，冷不丁的，我脊梁骨都窜起来一股子寒意。 白事儿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刚才那个屋子里面，他正直勾勾的看着我和王二军。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心里如堕冰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王二军丝毫不知道白事儿刘已经发现了我们，拉着我往前猛走。我也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再多看白事儿刘一眼，很快就被王二军拉到了另外一条路上。 绕过了几条小路，到了王二军家门口，他推开院子拉我进屋，反手就关上了院子门，扑腾一下瘫坐在了地上，直喘粗气儿。 我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墙干咳。 半晌之后，我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问王二军怎么了，跑的那么快。 王二军捂着胸口往下顺了顺气，嘴角抽搐的说：“你不知道白事儿刘在做啥吗？” 我摇了摇头，茫然不知。 王二军额头上全都是冷汗，瞪大了眼睛说：“他把村长老爹的遗物带来了，这是在供鬼啊。” 我心里面又咯噔一下，冷汗直冒的让王二军说清楚，别断断续续的。 王二军喘了口粗气，和我说了一件事情。 他妈妈是他爸从另外的村子里头娶来的，在那个村子里头，曾经有一个鬼婆专门养小鬼。 村子里面的都排挤她，甚至家门口都不让她路过。 之后有一个王姓村民的媳妇和野男人钻了草垛子，王家人心狠，当着全村的面，活活把媳妇儿给打死了，把她的遗物和尸体全部丢给了野男人。 野男人悲痛欲绝，也恨王家人入骨，就去找了鬼婆。 没过多久，王家里头就出了祸患，一家人死于非命，有人看见鬼婆背着王家媳妇儿的遗物去了王家。 之后王家连续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有女人哭泣的声音，整个村子都鸡犬不宁，村民不停的倒霉，家里面闹鬼，甚至下地干活儿都能摔断腿。 那个野男人还住进了王家的空房子，也没有人敢管。 鬼婆直接说，王家人做事儿太绝，村子里头的人也无情无义，她帮着把王家媳妇儿养成了厉鬼，王家人死了，她怨气也不会消散。要想她不闹，该去磕头上香的，都不要想侥幸。 当时围观了王家媳妇儿被打死的村民，都去烧香上供，这才逐渐平息下来。 他妈妈被吓得不轻，本来已经和村里头的人说好了亲事。 就因为鬼婆住在那家人旁边，愣是没嫁，然后嫁给了他爸。 本来他妈妈全家都要搬迁到我们的村子，之后他们村去了个神婆，鬼婆就不怎么出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家里头了，总之几年时间都没有看见过，这才作罢。 他擦了擦汗，抓着我的胳膊说：“谢元，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村长他不让老爹尸体进门，这叫啥，白眼狼，丧尽天良啊，他老爹能不怨气冲天么？哪儿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老爹被埋了乱坟堆，他家就出火灾？白事儿刘带着遗物去他家。这件事儿肯定和白事儿刘脱不开干系！” 我不傻，王二军没说供鬼的事儿，我就觉得白事儿刘不对劲。 先不提是不是白事儿刘偷了村长老爹的寿，这件事儿可能村长老爹自己都不知道。 可村长老爹肯定会恨自己全家，尤其是村长。 白事儿刘之前口口声声说，一定不能够让村长老爹进门，这会儿却带着遗物去了，加上王二军说的供鬼的事情。 我已经肯定，白事儿刘有问题了…… 这场火灾，真的那么巧合么？ 还是说，干脆就是白事儿刘放的火？ 可他为啥要这样做？ 如果是他偷寿，那么谁都不知道，村长老爹也下了葬，村长全家都对他感激涕零。 他为什么要去放火，还要把村长老爹弄成个厉鬼？ 这不是前后矛盾么？ 还是说，他根本没有去偷寿？之前的事情的确是个误会，村长老爹的死，另有蹊跷？ 我一瞬间想到这么多事情，脑子里头都快成了浆糊。 “谢元，你最好马上把这个事儿告诉你灰姨子和你爹，你家里头不能住了，得把白事儿刘赶出咱们村子，不然咱们都得倒大霉！” 王二军紧紧的抓着我的手，哆嗦的说道。 还没等我说话，忽然屋子外头就传来了灰姨子的声音，喊道：“谢元！你和二军在么？” 我和王二军面面相觑。 王二军使了个眼色，小声说：“要不，咱一起说？”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王二军拉开了院子门，灰姨子就站在门口，她笑了笑，说道：“二军，走，跟谢元一块儿去家里头吃饭，你爹在城里头买木材，谢元他爹也进城买种子，这会儿两人搭伙儿刚回来，在炕上喝烧酒，赶紧过去。” 我心里头突突跳了起来，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句：“姨，你知不知道，村长家里头闹火灾了，房子都烧没了。” 要是村里头出啥事儿，以前灰姨子都热衷的很，没道理村长家被烧了，她还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我这会儿发现了白事儿刘有鬼，再看灰姨子，内心也惴惴不安。 她真的不知情，并且站在我们这方么？ 灰姨子愣了一下，说：“你说啥？谢元？”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村长家出事儿了，房子全烧没了，刚才我和王二军去救火，又遇到下雨，村民们都走了，我和二军在房子里头躲雨，遇到阿爷背着草席来了，他把村长老爹的遗物都给放到村长家里头了。” 第八章 指责 灰姨子脸色变白了一下，朝着另一个方向，村长家那边看去。 她脸上都是难以相信之色，片刻之后叹了口气，说：“姨子一直在厨房做饭，刚一过来就找你们了，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呢？”她话语中尽是对村长家出事儿的惋惜，却对白事儿刘拿遗物的事情只字不提。 我心里面已经有点儿不自在和怀疑了。 又问了灰姨子一遍，说阿爷把遗物拿去村长家里头了，很不对劲。 灰姨子这才强笑了笑，说：“谢元，姨子知道你和阿爷之间有点儿问题，不过阿爷肯定没做什么恶事，他这几天一直在想办法安抚村长老爹的鬼魂，村长家出了这样的灭门惨案，他把遗物送去，村长老爹也不会再闹鬼了。” “灰姨子，不是我多嘴……我娘邻村过来的，你们也应该知道那边那档子事儿啊。”王二军忍不住开口了。 灰姨子摇了摇头说：“二军，我知道你肯定会和谢元多想，不过你们并不懂这些东西，村长老爹的头七已经过去了，人死头七前几天，怨气戾气都可以增加，可一旦头七过去，冤魂就是冤魂，怨鬼就是怨鬼，不会再变成厉鬼。” “不过说到底，村长老爹死了进不去家门，都和阿爷有关，他将遗物送回去，也是了却了村长老爹最后的遗愿。加上后人都不在了，村长老爹也就没办法牵挂什么，只能够去投胎了。”灰姨子停顿了一下，继续解释。 王二军茫然的看着我。 我却也不知道是应该相信灰姨子，还是怀疑了。 “你俩的爸都在家里头，他们进村的时候图方便，没走村口，也是刚到不久，肯定还不知道村长的事情，得赶紧告诉他们。”灰姨子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催促我们先回家。 我心里面挣扎至极，可想着之前灰姨子听了我的话，比我爹还相信我。 此刻她的解释也不无道理，毕竟我和王二军什么都不懂。 要是事情的确如灰姨子所说，我不相信她，是不是会令她寒心？ 再退一万步，就算白事儿刘真的有问题，灰姨子帮的也是我们，她只是解释出错了，自己也不知情，我也不应该去怀疑她。 想清楚了这些，我心里头缓过一口气儿，拉着王二军说走，回家吃饭。 灰姨子走在我们前头，脚步明显很急促。 王二军拉了拉我衣服，小声的说：“信她？” 我点点头，怕灰姨子听到什么，也没开口说话。 不多时就回到了家里面。 白事儿刘并没有回来。 堂屋里头，我爹和王二军他爸正坐在饭桌旁边说话。 桌上摆满了一大堆的菜。 “谢元，事儿你来说，刚吐了一次，我饿惨了，先随便对付几口……”王二军吞咽着唾沫，和我爹打了招呼，就立刻坐在饭桌旁，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肥鸡塞进口中，汤汁都了溢出来。 王二军他爸拿起筷子打了王二军的手，说了句：“没大没小！谢元他阿爷还没上桌呢！” 王二军哆嗦了一下，鸡肉一下子就从嘴巴里头掉了出来，额头上全是汗水。 “好了，老王，让二军先吃一口没啥事儿，谢元阿爷不上桌吃饭的。” 灰姨子皱着眉头，语气不太自然的说：“村长家出事儿了，二军和谢元刚救火回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我爹表情骤变，猛的就从桌旁站了起来，王二军爸脸上的肥肉也颤动了两下。 二话没说，我爹就直接从家里头跑了出去。 王二军他爸紧随其后。 我正想喊住我爹，灰姨子却拦住我，说：“不说别的，村长刚给咱们家地，要是你爸不过去，村里头也能戳他脊梁骨戳死。” 我怔然了一下，王二军则是呐呐的看着我和灰姨子，说：“那我们还去么？” 灰姨子沉默了下，说：“还是去看看吧，雨停了已经有一会儿了，你阿爷不知道还在不在，村长家里头有没有人活下来。” 王二军眼巴巴的瞅了一眼地上的鸡肉，又夹起好几块塞进嘴巴里，才用力点了点头，口齿不清的说：“得去看看，万一有活下来的呢？” 从家里离开，已经看不见我爹的人影。 当我们跑到村长家门口的时候，躲雨离去的村民已经跑了回来。 几乎烧成废墟的房子外，摊开了一大张白布，五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躺在其上。 隔着老远，就问到难闻的肉皮烧焦味道。 王二军捂着嘴巴，干呕了两声。 我爹站在白布前头，沉默不言。 抬出尸体的，是老村支书喊来的壮劳力。 老村支书也七十多岁了，头上戴了个军绿色的旧帽子，脸上皱巴巴的，半蹲在白布旁边。 他叹了口气，说：“我就和壮实说了，不能不让他老爹进门，他非要听白事儿刘的，又发老爹的死人财，又要把他丢在乱坟堆里头，这下好了，全家人都折进去。” 紧跟着老村支书又抬起头，瞪着我爸说了句：“你还来做什么！早几年你娶那个端死人碗女人的时候，村子里头多少人说了不行？你还愣是把你爹娘气走了，把那个办白事儿的弄咱们村里头来，现在害得壮实家破人亡，你高兴了？” 村支书就是当时站在指责村长不让老爹进门的那一派。 当年灰姨子嫁给我爹的时候，村子里面很多人说闲话。 我们这个村子大部分都沾亲带故的，老村支书辈分高，在村里头当了很多年支书，说话有分量。 他也来劝我爹，我爹陪他喝了几顿酒，愣是没松口，还是把灰姨子娶进了门，从此之后老村支书对我家就没什么好感了。 尤其他还和我爷爷奶奶相熟，就更加厌恶灰姨子，说就算他死了，找不到操办丧事儿的，也绝对不会让白事儿刘和灰姨子来办灵堂。 我们就站在不远处。 灰姨子的脸色变了变，身体也微微摇晃了一下。 王二军偷偷瞅了我一眼。 我听着老村支书这样说我爹和灰姨子，心里头也不得劲儿。 可这会儿村长家里面刚出事儿，也不可能站在尸体前头和老村支书争吵。 我爹沉默了半晌，之后突然说了句：“村长家里头六口人，媳妇儿儿子，两个孙子，一个小儿子，连带他本人。这里就五具尸体，先找找房子里头还有没有人，肯定有人活下来了，我觉着这场火不正常，怎么可能烧的那么快，五个人都没跑出来。” 我心里头咯噔了一下，有点儿不相信这句话是从我爹口中说出来的。 之前我说白事儿刘的事情，他都是不让我说，想要减少麻烦。 老村支书冷冰冰的说了句：“你别装模作样了，猫哭耗子假慈悲，还用得着你来说么？小孩儿女人的尸体都在，要么是壮实没死，要么就是两个儿子还剩下一个，这火肯定不正常，壮实他爹死不瞑目，现在回来讨债了，这事儿都是白事儿刘害的！” “要不是他蛊惑，壮实他能做出来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现在他家家破人亡了，这个责任，都是白事儿刘的！” 我爹猛的抬起头，眼中已经有了怒气，说：“老支书，你没凭没据，这话不能乱说！老村长头七已经过了，咋可能回来闹鬼？这火有问题，肯定是人放的，得先看谁活下来了，才能有个说法。” 旁边看热闹的村民，也有人冷不丁的说了句：“你咋知道过了头七就不闹鬼，多少出脏东西的地儿，闹了几十年，鬼都还在，我看老支书说的没错，肯定就是白事儿刘在作怪！” 忽然有人说了句：“刚才下雨，大家都跑去躲雨了，我跑半路就看见白事儿刘冲着这边来了。” 第九章 质问 我爹的脸色僵硬了一下。 村支书脸上皱纹都挤在了一起，眯着眼睛说道：“壮实家里头的白事儿是他办的，花死人钱，也是他说的。要是他没问题，出这么大事儿，为啥脸都不露一下，还趁着人都走了，偷偷摸摸的跑来，是看人都烧死了么？” 这几句话顿时让看热闹的村民都炸开了锅。 之前好些人都觉得村长不让老爹进门，属于丧尽天良的不肖子孙行径，白事儿刘更是可能偷寿的凶手。 之后眼瞅着村长家里面发了一笔又一笔的横财，羡慕的哈喇子都止不住。 可白事儿刘愣是不愿意指点一个人，本来就让人背地里继续嚼舌根。 现在有了机会，说出来的话都恶毒无比。 “我看，这火不是村长他老爹回来索命的，是白事儿刘放出来的！他肯定偷了寿，骗了村长不让老爹头七回门，就是怕他做的事情被人知道了！” “对，没错！要么是他根本没有安抚好村长老爹的鬼魂，要么就是他偷寿又害人全家！就是不想要这些事儿暴露出来，这种人还在我们村子里头，就是一个祸害！” “把他拿去沉河！给村长一家人陪葬！” 村民们说话越来越激奋。 我爹脸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大吼着：“放屁！你们这些人，别以为想的什么没人知道！这些丧良心的话，说出来不怕睡不着觉么？” “那白事儿刘做出来这种事情，你们还拿村长的地，你们不怕半夜他们一家人的鬼魂上门么？” 不知道是谁这么说了一句。 我爹身体晃动了一下。 王二军他爸站在一旁，胖脸之上都是汗水，想要说话又退了回去。 我死死的捏着拳头，本来想要上前理论。 可村民们说的话，我内心竟然隐隐认同。 当然不是认同杀掉白事儿刘，要是他有问题的话，肯定要赶出村子。 而且，他要是没问题，为什么现在不出现？ 就在这时，灰姨子已经跑到了我爹身边，她搀扶着我爹，浑身颤抖。 忽然她抬起手，指着一个村民，声音哆嗦的说道：“刘大根，去年你老爹过世，家里头连口棺材都买不起，是我爹连夜去王家村拖了口棺材回来，让你爹下葬。给你家操办白事儿，一分钱都没要！你刚才说那些话，你良心过得去吗？” 人群中，被灰姨子指着的刘大根，就是说要把白事儿刘沉河的人。 四十多岁的模样，脸上脏兮兮的，身无二两肉。 “还有你王秀芬，不就是你来找我爹，想要让他指点你几句怎么发死人财，还说你老娘活了七十多了，差不多也到头了，死了无所谓，我爹没帮你，你就这样诋毁他？你恶毒的令人发指！” 王秀芬也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娘们儿，腰圆似水桶，脸上全是斑，她此刻脸上都是慌张，和灰姨子对骂：“你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舌头！” 灰姨子压根没理她。 她脸上都有点儿气愤至极的疯狂之色了。 “还有你们！你们！村里头修路，建祠堂，我爹哪时候不是出力出钱，就因为我爹是做白事儿的，你们觉得晦气？” “哪家人不死人！周围村子，咱们村子，谁家又个丧葬事儿不是我和我爹没日没夜的去跑？凭什么出点儿其他事情，你们就扯着他不放！” “我就和你们说清楚，刚才我爹就是来了！他是拿着村长他老爹的遗物来的！人死了没让他进门，村长家里头顶多背个不孝的罪名！我爹他是损阴德的，死了要下油锅割舌头的！村长家里头出事儿了，任谁都不愿意，他拿着遗物过来，也是让村长老爹鬼魂看看，然后去投胎！你们什么都不懂，只会在那里捕风捉影！就因为说话害死人不犯法，不用负责任吗！” “信不信我今天就死在这里！然后挨个上你们家里头索命！” 说到最后，灰姨子眼睛都红了，从兜里头摸出来一把大剪刀，直接就戳着自己脖子上头。 我爹被吓坏了，喊着：“媳妇儿，你别乱来！千万别乱来！” 老村支书的嘴巴也吓的哆嗦了一下，愣是没说话。 最开始被灰姨子指着名字骂的刘大根和王秀芬，偷摸的跑了。 其他村民也交头接耳不知道说着什么，总之没人再出头开口了。 灰姨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老村支书，说：“要是我爹偷了寿，或者是害了人，被雷劈死都是我的报应，我爹也不会有好下场。老村支书，你都七八十岁了，冤枉了好人，你睡得着吗？” 老村支书脸色很不好看，阴晴交加的，说了句：“这事儿，总要有个解决办法，壮实家六口人，有五口都躺在这里了。” 灰姨子咬着牙，说：“我男人刚才也说了，少了一个，就是还有人活着，要是房子里头没有，指不定就是出门了，村长和他两儿子不管是谁活着，等他回来了，看看和谁家以前或者最近闹过什么矛盾。谁就可能是凶手！” “凶手不可能是村长老爹，头七早就过了，他就是鬼，也是进不去门的怨鬼。根本不可能杀人。再说我爹还一直看着他呢。” 老村支书沉默了半晌，说了句：“行，既然你灰姨子说了，这事儿就等等，不过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白事儿刘自己不出来说清楚，这个嫌疑是洗不清的。是不是鬼杀人，也不能几句话就断言了。” 话音落下，老村支书扭头就往自家方向走了。 紧跟着，其他的村民也都散了。 王二军他爸没和我爹说话，低着头从旁边走过去。 到了我身边，抓着王二军胳膊就往家里头走。 王二军脸色发白，哆嗦的看了我一眼，也没有再开口。 灰姨子终于把剪刀放了下来，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在听到她说的那些话的时候，我心里头就特别不是滋味儿了。 白事儿刘给村子里头做过那么多事情吗？ 这些事儿，我竟然都没听过…… 村民们没有人反驳，就代表事情肯定是真的。 我内心越发的矛盾起来。 我的怀疑，越发站不住脚了，并且这也算是我家里头的事情。 要是我跟着其他村民一起怀疑，那不是自己拆自己家的墙根吗？ 我爹也像是苍老了十几岁一样，蹲下来把灰姨子抱进怀里，声音沙哑的说：“你别哭了，他们冤枉不了咱家。” “谁放了火，肯定跑不掉。村里头几百双眼睛，村长家里头还有个活口，等他回来了，啥都能清楚了。” 灰姨子还在啜泣，我甚至看见她脖子都戳破了一块儿皮，一直在流血。 我爹强行把灰姨子拉起来，她这才止住了哭声，发抖的捂住了脖子。 “谢元，你过来。” 我爹忽然对我喊了一声。 站久了，我脚都发麻了，抬腿走过去还差点儿摔倒。 走到我爹面前，我声音也沙哑了很多，说：“姨子，你脖子流血了。” 灰姨子捂着脖子，擦了擦眼泪，说没事儿，死不了。 我爹眼中又闪过一丝心疼，骂着说：“他们才是些白眼狼。” 接着他又看向了我，声音沙哑的说：“尸体不能这么敞开了摆着，抬咱们家里去……” 我脚下一软，以为我听错了。 “爹，你说什么……把尸体抬我们家？” 灰姨子脸色也变了变。 我爹喘着气儿说：“不抬我们家，这房子都烧完了，晚上塌了全都埋了。那些看热闹的，你以为他们会管吗，尸体放这里，指不定谁家的狗出来肠子都掏了。”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拿了村长家里头的地，就要守着尸体，等他家活着的那口子回来，这事儿必须弄个清清楚楚，不能背这个名声！” 第十章 抬尸 我死死的捏着拳头，这么多尸体抬进家门。 他们又是被火烧死的，现在都不知道是人放的火，还是鬼做的孽。虽说灰姨子那番话，让我知道了白事儿刘也做了不少好事儿。 可就像是老村支书说的一样，白事儿刘不出来把这件事情说清楚，嫌疑是洗不清的。 正当我愣神的关口，我爹又瞪了我一眼，说：“喊不听吗？村长平时对你不好？就算没这档子事儿，这会儿没人管他们的尸体，咱家都不能眼睁睁看着！” 我低下头，看着焦黑的尸体，皮肤几乎都变成了碳，有的地方能够看到血肉，一股股屎尿味道冲鼻而来。 火烧烂了身体，却烧不坏内脏，反倒会让屎尿从肛肠里面被挤压出来。 “他姨子，你去家里头把推车弄来吧，看能不能叫老王他来帮帮忙，这村里头就属他和我关系好。” 我爸的情绪稍微恢复了一点儿，对灰姨子说道。 灰姨子点了点头，说：“我先去推牛车过来，都烧成这个样子了，你们直接去背了，怕是一身的污血都洗不干净，可老王他……” 灰姨子欲言又止。 刚才王二军他爸和我爹一起来到这里。 我爹被全村人指着鼻子骂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讲，甚至人群散了，他直接拉着王二军就走了。 这件事情的态度，已经可见一斑。 “还是……不要去问了吧……相互留个台阶吧。” 灰姨子叹了口气。 我爹不说话了，兜里头掏出来根烟点了，吧嗒抽了几口。 灰姨子摸了摸我的头，强笑了笑说：“等姨子推车过来，谢元你也别太害怕，别埋怨你爹，村长家的事情咱们必须要管的，而且有阿爷在家里头，不会闹鬼的。” 说完之后，灰姨子便朝着家里头走去。 多看了几眼尸体，那种恐惧的感觉反倒是减少了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即便是死人，好像都没白事儿刘那么吓人。过了两分钟，灰姨子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了。 我爹忽然说了句：“谢元，你刚才和王二军来救火，有没有看到阿爷。” 我愣住了，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事儿，和灰姨子说了么？” 我又点了点头，低声说：“灰姨子的解释和刚才一样，她说村长家人都死了，阿爷拿着遗物过去，是要村长老爹安息的，后人都不在了，好好去投胎。” 我爹一口气吸了半支烟，呛的咳嗽了好几声。 ”他看到你和王二军了吗？当时还有没有其他人？” 我摇头，说：“我和王二军在房子里头躲雨，阿爷忽然来的，开始的时候他没看见我们，我和王二军被吓到了，翻窗户往外头跑，等我们都出去了，我才发现阿爷已经发现了，盯着我和王二军看了好久。” “刚才村里头有人说看见他过来，估计是阿爷进房子之前，在村路上瞅见的。” “爹……有啥问题吗？”我心里头咯噔一下，忽然就觉得，爹让灰姨子回去，是想要支开她，来问我几句话似的。 我爹摸了摸我的头发。 这个动作更让我茫然了。 因为已经有很多年他没有这样摸过我的头。 “没事儿，爹就是随口问问，王二军和你说过什么没？” 我明白过来我爹担心的是什么了。 王二军和他爸走了，他又看到了阿爷。 王二军村子里头那档子事，除了我家里头，他们应该没对外说过，否则刚才村民就该闹起来了。 要是王二军多嘴告诉他爸，再被传出去…… 我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我爹掐灭了烟屁股，踩下去碾了几脚，说：“没事儿，老王不至于胡乱说话。等会儿抬尸体回家，等村长家里面活着的那口子回来，肯定会上咱们家的。” “另外，不要和你阿爷单独呆在一起了，要是灰姨子给你什么东西，也不能收，听见了没？” 我这才反应过来，爹对白事儿刘，终究也是起了疑心了。 我家距离村长家并不远，我和爹说了几分钟话，灰姨子已经推着牛车过来了。 车上头铺着白布。 白事儿刘帮人操办丧事儿，灰姨子一直都是打下手，家里头这些物事备的齐全。 到了跟前，灰姨子从车上头拿下来两双手套，递给了我爸一双，却并没有递给我。 “就别让谢元碰尸体了，他还小，横死的人晦气。” 灰姨子自己带上了手套。 我爹却从她手里头拿了过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村长家对我们家里头不错，这件事儿咱家也还没有彻底洗脱嫌疑，谢元要搬。” 灰姨子张了张嘴，没说话了。 我怕我爹这会儿情绪不好，和灰姨子吵起来。 虽然怀疑白事儿刘，但是灰姨子，我对她已经彻底改观，觉得她肯定不是个坏人。 “姨子，为啥戴手套？怕弄脏手了么？” 为了拉扯开话题，我硬着头皮开口。 灰姨子叹了口气说：“横死的人，尸体上有怨气，碰了尸体，可能都会被他们缠上，再说这烧死的尸体，污血和尸油混合，不好洗。” 我爹已经抱起来一具很小的尸体，最多几岁大，这是村长的孙子之一。 我也没有多问了，过去帮忙。 很快，五具尸体全部都放在了牛车上。 家里头没有养牛，牛车也是好多年之前的。 车轮轴都锈蚀了，拉起来格外的费力。 也不知道刚才灰姨子使了多大劲儿才弄过来。 跟我爹把牛车拉回到家门口。 我累的几乎都要虚脱了。 灰姨子已经收拾了柴房，说把尸体放进去。 我爹眼皮翻了翻，说：“就放院子吧。” 灰姨子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你不怕，谢元也怕，到了晚上，尸斑出来了，味道能窜死人。等我爹回来了，让他想法子弄弄，然后我也会让他自己出来，把事儿洗脱了的。” 我爹没有说话了，而是抱起最小的尸体进了柴房。 我也硬着头皮，跟着一起抬。 所有尸体放好之后，灰姨子又用白布蒙住了他们全身。 紧跟着，她又去打了井水，混合了石灰，让我和爹洗手，最后又烧了艾草，不停的用烟往我们身上熏。 忙活完了，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我腹中空空，几乎前胸贴后背了。 “去吃饭。” 爹看了我一眼，脸上都没啥表情。 “吃……吃不下……” “听你爹的，快去吃饱肚子。就算你们啥事儿没做，问心无愧，可鬼不一定不找你们，空着肚子阳气不足，就会被盯着。” 灰姨子也在旁边劝说。 我被吓的不清，就算是一直想要做呕，还是到堂屋里头端起来饭碗，也不管菜汤都凉了，囫囵吞枣的吃了一肚子。 吃东西的时候，心里面更难受，嚼着熟透了的鸡肉，都感觉在吃生肉一样。 一直到吃完饭，白事儿刘都没回来。 按理说村长家里头还有一个活口，也应该回来了才对。 这会儿也没有人上我家的门。 我爹让我去屋子里头睡觉，天没亮就别出来了。 我说我睡不着。 想起来之前我爹担心的，就说我想去王二军家里头一趟。 爹瞪了我一眼，说：“去什么去？不准去！”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为啥爹不让我去？要是不和王二军多说几句，把事情说清楚，万一他告诉他爹之后，一家子胡言乱语，坑了我家咋办？ 爹能想到那么多事情，这件事儿却想不到么？还是说他相信王二军他爸的人品？ 我正要说话，我爹挥了挥手，说：“赶紧睡觉去，先把尿撒干净了，天没亮，就别出来了。 第十一章 祸端 我拗不过我爹，要是不听他的进房间，他肯定能把我直接踹进去。没有办法，我只能够回到屋子里面。 呆在床上坐着，疲惫的感觉从身上升起。 之前一直不停的发生事情，我都没有什么感觉。 此刻却觉得劳累无比，甚至想倒头大睡了。 这样的念头，一起来之后，就没办法压抑下去。 我爹现在也开始怀疑了白事儿刘，我要去王二军家里头，他也不让我去，难道他要自己去？ 脑中胡思乱想着，疲惫越来越重了，我是在忍不住那种困顿，瘫倒在床上，几乎是转瞬间就进了睡梦中。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总觉得有种莫名的压抑感觉，明明睡着了，意识就像是清醒着似的。 并且我还感觉，自己的身边，坐着个人…… “爹？” 我想要开口说话，能感觉到嘴巴张开了，却发不出来任何的声音。难闻的香烛味道飘进我的鼻翼中。 有人在我房间烧纸钱？还是说，是在院子里面烧的，味道飘进来了？ 我越发的挣扎了，莫名的恐惧感，让我很想清醒过来。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不能清醒。 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我都快要崩溃绝望的时候，终于可以睁开眼睛了。 一张满是老人斑的脸，浑浊无比的双眼，正对着我的双眼。 我惊恐的想要大吼。 一只粗糙的手却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又陷入了鬼压床一样的梦境中…… “做梦？还是真的？” 白事儿刘，竟然就坐在我的身边！ 我还想要挣扎，却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了。 困意涌来，思绪也缓慢的消失。 暖暖的阳光照射在脸上，我艰难的睁开眼睛，睡了一脚，疲惫全部消退。 屋子里面已经全是阳光。 我心里面一个激灵，想起来了昨天晚上的梦。 猛的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左右四看地面。 并没有看到任何纸钱香烛。 快步到门口拉开了屋子门，灰姨子坐在院子里面，低着头，编着纸扎元宝。 在柴房门口放了一个铁盆，里面全都是烧剩下的黑色灰烬。 昨晚上我闻到的味道，是灰姨子烧东西吗？ 那白事儿刘……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鬼压床的梦。 “醒了，谢元……厨房里面有粥，去吃点儿东西吧。” 灰姨子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今天咱们不出门，昨天晚上你爹守夜了一整夜，你阿爷都没回来，村长家那口子人也没来。吃了东西，就回房间休息。”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明显从灰姨子的话语中听到一股疲惫的感觉。白事儿刘没有回来，那我昨天晚上就是做梦了。 可他不回来的话，这事儿就没办法在村子里头解释清楚。 几句流言蜚语之后，就会成了板上钉钉。 再说……他为什么不回来？ 难道村子里面那些猜测，都是真的么？ 此刻灰姨子情绪不好，我也没有多说话，兀自去了厨房，盛了一大碗粥喝下去。 饱腹之后，整个人才彻底清醒过来。 厨房旁边就是柴房，隐隐约约有尸臭的味道，勾起昨天晚上的作呕感觉。 我捂着心口，赶紧跑到院子里去。 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看了一下灰姨子，她情绪还是不太好，我也只能够回房间了。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面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村长家里头剩下那个活口，真的还活着么？ 家里头出这么大的事儿，他都没出现，是去县城里头没回来。 还是他已经死了…… 尸体被村民之前拖走？ 我想到白事儿刘最后看我和王二军的那个表情，就打了个寒噤。 就在这时，忽然耳边传来有人大声喊话的声音，情绪还显得很激动。 心里头突突跳动了起来，我从床上翻身起来。 再次跑到院子里头，灰姨子已经打开了院子门了。 我赶紧跟过去，却看见很多村民从村路那头走过来，他们脸上都是愤恨之色。 我被吓了一跳，以为他们是要来家里面。 结果他们竟然直接从我家门口走过，朝着王二军家走了过去。 灰姨子脸色很不好看。 那些走过的人里头有人对着我喊了句：“谢元，赶紧把老谢叫起来！放火的事情冤枉白事儿刘了！凶手已经找到了！” 我脸上都是茫然。 凶手找到了？就这么短时间？ 可他们去王二军家里头什么意思？ 我家距离王二军家很近，此刻能够看见，一大群村民已经把王二军家门直接给围住了。 “谢元，你赶紧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我去喊你爹起来！”灰姨子的脸上多出了几分焦虑，朝着我喊道。 即便是灰姨子不说，我也忍不住了。 跑出家门，朝着王二军家快步冲了过去。 一分钟的时间，就到了他家外。 人群实在太多，我用尽力气，才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 老村支书撑着一根拐杖，站在众人的前头。 面前的一幕，却让我脸色大变，心里头都泛出一阵恶寒。 王二军他爹。 王木匠已经死了。 尸体半跪在地上，他的后背上，趴着另外一具尸体。 那是村长家的小儿子。 脸色铁青，瞪大了眼珠子，死不瞑目。 他长大了嘴巴，死死的咬着王木匠的脖子。 现在王木匠已经死了，都能看到肉在他嘴巴里头没吐出来，王木匠是给活生生咬死了的。 我咣当一下瘫坐在地上。 旁边有后来的人，和我一样被吓得不轻，问之前的人到底发生了啥，怎么村长家的小儿子也死了，还咬死了王木匠？ 有人就在说：“这你都看不出来？王木匠多半是纵火的凶手，今早上大家伙儿又去收拾村长家的房子，找找看有没有线索什么的，发现钱啊什么的都没了，本来以为被烧掉了，又在院子里头发现被挖过的迹象，土翻开了一看，竟然是王木匠家里头伐木的斧头，上头还有不少的血。” “大家伙儿跑过来了，就看到王木匠和村长小儿子的尸体，你看村长小儿子腰上的伤口！是不是斧头砍的？” “分明就是王木匠去放的火啊，村长小儿子发现了，他就先砍死了人，再放火烧死了剩下的。要不然为啥昨天下午，他没在村子里来救火？” “怕是王木匠怎么都没想到，这被他拿斧头砍死了的人，竟然会诈尸来报仇吧？” 我咬着牙，说：“这会儿啥都不知道，你别胡说……” 那人瞪了我一眼，说：“谢元，我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别人说你家里头的时候，你没站出来说话，这会儿发现凶手了，你还不相信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要不然村长小儿子不去找别人寻仇，就来杀了王木匠？” “王二军都不见了，指不定已经跑了。” 我心里面一凉，这事儿怎么可能是王木匠做的，他那时候早就出村子了。 而且王二军去了哪里？他爸死了，他也出事儿了吗？ 我懊悔起来，昨天晚上应该来找他的。 就在这时，王二军家里头走出来几个精壮的汉子，背上扛着不少东西。 到了外头之后，哗啦一下把东西倒了出来。 一小堆铜钱，几根金条，剩下的都是些值钱的细软。 “我认识这里头的首饰！是村长家里头的！” 老村支书脸色铁青，低声说道：“先把尸体分开。” 两个汉子上前去分开尸体。 村长小儿子还死死的咬着王木匠脖子，怎么都拽不开。 老村支书依旧低声说道：“没想到王木匠竟然贪财，做出这样的事情，王二军不知道啥时候跑的，要是有人看见了，马上叫人抓他！谁家敢藏，就是和他们一起害的人！” 老村支书忽然扭头，直勾勾的盯着我。 第十二章 失控 他眼神直勾勾的，带着一点儿让人心里面发毛的那种怀疑。 我被吓的后退了两步。 “谢元，你和王二军昨天还去村长家里头了，王木匠做这样的事情，你知道么？” 老村支书面无表情的问到。 我咬着牙，摇了摇头。 老村支书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谢元，你是个好孩子，可不能撒谎骗人。” “王叔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我硬着头皮说了句。 这会儿两具尸体已经被分开了，王木匠的脖子上有个狰狞的大口子，真的像是被活生生咬死的。 老村支书眉头一皱。 就在这时，我爹和灰姨子也跑了过来。 我爹的脸色铁青，大吼了一声：“老王！” 他冲向尸体，推开了那几个汉子。 老村支书摆了摆手，也示意了那几个人没有挡住我爹。 我爹身体一直发抖，抓着王木匠的肩膀，眼眶都发红了，说：“怎么能出这样的事情。” 村支书不痛不痒的说道：“杀人偿命，昨天壮实家里头出事儿的时候，也都说了，要么是老鬼回门索命，要么是有人谋财害命。火是人放的，这时你说的。” “王木匠杀人放火，先杀了壮实他小儿子，凶器就埋在了院子里头，已经被找出来了。” “他把壮实家里头值钱的东西也全都偷了，在这里放着。” “人赃并获，他不是凶手，为什么壮实的小儿子，找他索命？” 说话之间，老村支书的手缓慢的指着地上的斧头，那堆铜钱金条，最后指着王木匠和村长小儿子的尸体。” 我爹铁青着脸，说：“不可能！我不相信他会做这样的事情！” 村支书皱起眉头，说：“谢有志，我一直在和你好好说话，也讲道理。” “村里头有人说白事儿刘进了壮实家里，加上他牵扯的事情，大家都怀疑他，你说不是白事儿刘，我没有硬说是他吧？” “现在放火的事情水落石出了，你又说不是王木匠做的，难道说死人还会认错人？” 我爹的大名就是谢有志，我一年到头都听不到人叫他几次大名。 “我知道你和王家关系不错，王二军现在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了，要是你收留他，躺在你家里头的那五具尸体都不会答应！” 村支书的脸色都变的阴沉下来：“放火的事情，白事儿刘洗脱嫌疑了，可壮实出这档子事儿，和他不让壮实老爹进门也有关系，这都是报应！我已经通知了壮实其他村子的远亲来帮忙料理后事儿，你得把白事儿刘叫出来披麻戴孝，送他们一家子走。” 我爹跪在王木匠身边没说话。 他脸色惨白惨白，嘴巴嗡动，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 有人把我爹从地上拉开。 村支书指挥着几个汉子把尸体抬到王木匠家里头的院子，又说会通知人去其他村子找先生过来做法。 村长小儿子已经闹鬼杀了人，还不知道王木匠会不会出问题。 得有人在这里守夜，等先生来之前，要看住了尸体。 这句话说出来，看热闹的村民都躲开了好几步。 刚才壮着胆子抬尸体的那几个汉子，也被吓的脸色煞白。 老村支书拐杖在地上连续杵了好几下，声音很大的骂：“平时壮实对你们都不好吗？现在家破人亡了，你们都这个态度？况且闹鬼的尸体要是看不住，到时候咱们整个村子都要倒霉！” 我爹忽然说了句：“我家看，尸体就放在这里，我和我儿子轮换着守着。” 灰姨子脸色变了变，立刻说道：“不行！” 我也吓的腿打了个哆嗦。 村民里面立刻就传来一个很大的说话声：“为啥不行！男人说话！哪儿有你娘们儿插嘴的道理！” “老谢和王木匠本来就是好朋友！这事儿你们家里既然没关系，守一下尸体有什么大不了！” “对啊，村长一家子的尸体你们都搬回去了，还怕这两具吗？再说村长家里遭这档子祸，还不是钱闹的，要不是白事儿刘引导，他们家怎么会发死人财，又怎么会被人盯上，全家都灭了口！” “对！就让谢有志守尸体！” 灰姨子紧咬着下唇，脸色涨红。 我爹看了灰姨子一眼，嘴角抽动了一下，说：“等你爹回来了，过来做个法，要是真的闹鬼，平复下怨气。” 村支书忽然说了句：“白事儿刘躲着不回来，就越说明他心虚了，就算是偷寿的事情和他无挂，这壮实家破人亡，他总要担责任。披麻戴孝是跑不掉的，不然就把他赶出村子。” 说完之后，老村支书便杵着拐杖，指挥了人把地上的金银细软收起来，说是先保管着，这东西晦气的厉害，谁都不能碰，免得再惹来杀身之祸。 接着他就朝着村子另一头走去了。 村民们围着看了一会儿，七嘴八舌的议论了几句，也都走了。 灰姨子跺了跺脚，说：“老谢，你是不是疯了！被火烧死的尸体也就罢了，这种暴毙的尸体，咱们怎么敢守？万一诈尸了，你出点事儿，我和谢元可咋整？” 我爹低着头，不说话。 灰姨子急的掉眼泪。 我不敢忤逆我爹的意思，甚至我心里头还有个感觉，我爹做这种事儿，并不是脑子一热，肯定有他的原因。 “老王不可能为了那些死人钱去杀人放火，他是被人害了。” “村长一家，也是被人害了。” “你爹，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我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灰姨子呆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爹，说：“你说什么？” 我爹抬起头，目光都有些死寂了：“我说你爹是不是不打算回家了。” 灰姨子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了下来，说：“你都不相信我了？” 三言两语，虽然我爹没有明说，但是话语里面的怀疑，表现的已经格外明显。 我手心里头捏紧了汗，之前我就猜测我爹在疑虑，现在王木匠的死，让他压抑不住了么？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你爹，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家里头为了他的清白，几乎和整个村子都在做对了，他总应该出来说句话吧？”我爹低声说道。 灰姨子脸上却显得很痛苦，她看着地上的尸体，一直掉眼泪。 “老王和我们家里头关系不错，和你更是认识了很多年，我知道他死了，你很难受。可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最近已经死了很多人，我不想家里头出点儿啥事儿了。” 我爹没说话了，蹲在王木匠家的院子门口，背对着我和灰姨子抽烟。 看着灰姨子一直哭，我也觉得我爸有点儿过分了…… 白事儿刘的确有问题，可灰姨子真心对我们，他也不该这样和灰姨子说话。 “谢元，跟你姨子回家，我在这里看会儿尸体，等村支书找的先生来，要是村长家的远亲到咱们家里了，就让他们把那些尸体带走。”我爹语气很平静。 我张开口想说话，灰姨子却拉着我往家里面走去了。 她的手一直在发抖，哆嗦无比。 “姨……我爹……他……”我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灰姨子强笑了笑说：“没事儿，姨不怪你爹，这事儿怨不了他。” 我咬着牙，低声说：“姨子，王叔他真的是被村长小儿子咬死的么？” 灰姨子手明显又哆嗦了一下，她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接着说：“谢元，你还是个孩子，就别多问了，先跟我回家，你就在家里头守着，我要去准备点儿东西给你爹送去，不能让他就这么守着尸体。” 灰姨子这样一说，就让我心里头寒意冒了起来。 “晚上会诈尸吗？”脑子里头忽然冒起来这样一个念头。 “要是诈尸的话……爹是不是就危险了？” 紧跟着，就是一股胆寒的恐惧。 第十三章 银碗 回到家里。 灰姨子进房间收拾东西，我站在院子里头，时不时能够闻到一阵阵尸臭的味道。 现在是初夏，天气虽然凉爽，但是绝不利于尸体存放。 即便是秋冬，放上一天尸体也会发臭。 我没敢靠近柴房，呆楞的在院子里头等着。 不多时，灰姨子便拿着一个大包裹走出来了，她这会儿脸色依旧发白的，眼神都有些涣散。 我大致明白，这就是因为我爹突然不相信白事儿刘了，灰姨子心里头很难过。 “谢元，你就在家里头吧，柴房里头我放了东西，这几具尸体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这么大的事情，村支书通知了人，应该很快就会来。” 灰姨子和我爸说的话几乎一样。 我也没办法多说啥了，即便是跟着去了，我爸也会赶我走。 很快，院子里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坐在井沿旁边，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这会儿安静下来了，还有种深深的懊悔。 我也不相信王木匠会杀人，心里头更是隐隐有个感觉…… 王家会出事儿……是不是和我们两个被白事儿刘发现看见他了有关…… 不然的话，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巧合…… 如果昨天晚上我去找王二军的话，说不定这件事情就不会发生，或者可以阻止了。 在井沿旁边坐了半天，我心里面总有种心悸的感觉。 想起来这两天的怀疑，还有白事儿刘的诡异，忍不住站起身，再一次走到了白事儿刘的房间门口。 手触摸着冰凉的大铜锁，我心一横，直接将门推开了。 屋子里头很干净。 干净到水泥地都是扫的发亮的。 床上被褥整齐的叠着。 床头的柜子上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我的目光停留在了柜门的位置。 心跳忽然加速了不少。 立刻走到柜门旁边直接拉开。 柜子里头有股发霉的味道，放着两个黑漆漆的像是马蹄子一样的东西。 心里头咯噔一下，治鬼的黑驴蹄子么？ 除了这个东西，柜子里头啥也没了。 我犹豫了一下，将两个黑驴蹄子揣进了兜里。 左右环视了一下屋子里面，我还是不甘心，趴在地上看床底下。 让我头皮发麻的是，一个银碗，正好就放在床下头。 里头只剩下几颗残存的米粒，烧剩下的香梗。 脊梁骨不停的窜起来寒意，这也是村长老爹的遗物之一，要是白事儿刘真的是清理遗物，这肯定是最重要的东西，他为什么没拿走？ 我额头上都冒出来了细密的汗水，盯着银碗看着。 心里面斗争了好几次，我把银碗也取了出来。 不敢在白事儿刘的房间里头呆着，我得把碗给我爹和灰姨子看，让灰姨子来分辨到底有没有问题。 我也不敢直接端着碗出门，寻思着进房间拿一件衣服包住，要是这个碗被村民们看到了，事情就大发了。 推开了我房间的屋门，一眼就看到了我床底下露出来一点儿衣服。我脸色微变，立刻关上门，快步走过去。 “王二军？” 我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句。 那衣服顿时颤抖了起来，紧跟着，王二军那张胖脸从床底下钻出来，他哭丧着脸，眼睛红的吓人。 “谢元，我爹死了。” 王二军声音痛苦无比，他的脸色也格外的煎熬。 “村长小儿子是个死人，他太恐怖，不知道怎么就跑到我家里头了，抓着我爹的脖子，咬住了就不放。” 看王二军的模样，听他说话的声音，我心里头也是一酸。 王二军声音还是带着哭腔：“我爹喊我快跑，我被吓疯了，拔腿就跑了，之后我又跑回来，我爹已经被咬死了，村长小儿子也不动弹了，我躲在院子的墙头那边，有村民路过看见我爹尸体，很快就叫了一村子的人过来。” “谢元，你要相信我，我爹肯定没放火，有人陷害我们家啊，我爹死的冤枉。” 说话之间，王二军忽然就看向了我手里头的银碗，他吓得一个哆嗦，猛的往后推了好几步，脸色变得越发惨白了，眼神恐惧的说：“村……村长老爹吃饭的碗……怎么会在你手里头？” 我咬着牙，说这是我从白事儿刘房间里头翻出来的。 王二军嘴唇都是颤抖的，恶狠狠的说：“就是他！火肯定是白事儿刘放的，要不是他，我爹也不会死……” 我心里咯噔一下，说：“你还看见了什么吗？你看到白事儿刘了？” 王二军眼神中忽然闪躲了一下，低下头说：“没……没看见……” 我追问王二军，到底还有什么没说，赶紧告诉我。 王二军却怎么都不开口了。 就那么哭丧着个脸，看着窗户那边。 我叹了口气，也没有继续逼迫他了，而是让他就在我屋子里头躲着，这会儿全村的人都在找他，说他们家是害死村长全家的凶手。王二军这才声音沙哑的开口说话：“谢元，我就是哪里都去不了，才躲到你家里头了，要是被村民看见了，肯定把我绑了。” 我低声说这里很安全，我家里头放了村长家那么多尸体，没有人愿意来。 王二军又沉默了一下，直勾勾的盯着我手里头的碗，说了句：“谢元，能帮我一个忙吗？” 我犹豫了一下，说：“你讲。” 王二军声音沙哑：“我知道你一直在怀疑白事儿刘，我现在也觉得，一定就是他搞的鬼，就是因为我们看到他做的事情了，说了出去，灰姨子才知道。他就想要杀了我们。你知道么，村长小儿子冲进来的时候，他面目狰狞啊，是朝着我扑过来的！他想要咬死的是我！不是我爸！我爸愣是为了救我，把自己的命给送了……” 我面色变了变，的确，遗物的事情是我和王二军告诉灰姨子的。 加上村民也有人看见了白事儿刘，灰姨子才被逼之下，说了遗物的事情。 忽然，我就想到了王二军说的邻村那件事儿。 我家里头的人都知道，其他村民却不知道。 难道说，白事儿刘就是想要杀人灭口吗？ 他怕王二军和他爸，将这些事情传出去？ 还没等我说话，王二军就抓着我的胳膊，说：“头两年我妈和我爸闹别扭，回了娘家去住了，我爸出事儿，她肯定还不知道，你帮我过去一趟，然后再喊她带你去找李阿婆，只要问一问李阿婆，就知道是不是白事儿刘搞的鬼了。” 王二军的脸色又变得惨然，说：“谢元，我觉得白事儿刘肯定不会放过我们，你得把李阿婆带过来，这才能保住我们两个的命。”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说：“李阿婆，就是之后去你们村子的神婆？” 王二军点了点头，说：“对，我昨天晚上就和我爸说，我去把李阿婆请过来，结果我爸就是拦着我不同意，说和家里头无关，不要沾染是非，而且这事儿和白事儿刘有关系，我觉得我爸是怕破坏了和你们家的关系。” “可这事儿已经不能再拖了，要不然咱们都死定了！” 王二军瘫坐在地上，说：“我没办法出村子，只能你跑这一趟了。咱两的命，都在你的手里头攥着了。” 我心里面犹豫，同时也有一种心悸。 “我得告诉我爹和灰姨子……” “谢元，不能说啊，你爹肯定没问题，可你能保证灰姨子没问题吗？白事儿刘可是她爹！她现在一直在往好里头想而已，可要是白事儿刘真的偷了寿，放了火，你觉得她会帮谁？你又不是她亲生的，她会让你去找李阿婆么？说不定，她装着和咱们一边，暗地里头……” 王二军说着脸上的肉不停的颤抖。 “够了！你不能这样说灰姨子！” 我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 灰姨子一直站在我们这边，为了我爸，已经做了很多事情。 王二军还是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的说：“谢元，真的不能说。你要是当我是兄弟，我求求你，就当是救救我的命，找李阿婆过来。” 说着，王二军扑腾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他还猛的就对着我磕头下去。 第十四章 倩影 我和王二军从小就一起长大，关系早就远超邻居了。 尤其是之前我怀疑白事儿刘的时候，王二军一句话都没说，就跟着上了我家。 要真是他说的那样，他爸死了就和我有莫大的关系。 白事儿刘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甚至可能不会放过我…… 王二军脸色依旧煞白，他眼中甚至都有绝望之色。 我把王二军从地上拽起来，声音也沙哑了很多，说我们两个是兄弟，这件事情又是我引起的，怎么可能不管他。 王二军嘴巴一直哆嗦，语气激动了很多：“谢元，你得抓紧了去，我觉着白天的时候，他不会做啥，要等到晚上，恐怕就完蛋了。” 我心中的恐惧也逐渐弥漫了起来，盯着手里头的银碗，犹豫了一下说：“我不去找灰姨子了，碗就放房间里头你守着。村长说找了先生来，等先生到了你家，我爹就不用看着尸体了，他回来了之后，你一定要把碗给他看，让他小心白事儿刘。” 停顿了一下我告诉王二军，我爹也开始怀疑白事儿刘了，刚才还因为这个灰姨子和他吵了起来，让我爹看银碗的时候别让灰姨子看见。 我将碗递给王二军，王二军重重的点了点头，说：“放心，要是找不到机会，我就一直等到你带着李阿婆回来。” 接着，王二军就告诉我他家的村子该怎么走，然后又怎么去他家。说完之后，王二军就重新爬回了床下。 我也不敢再做耽搁，转身离开了家。 此刻日上三竿，阳光大的刺眼，我埋头猛走，很快就到了村口的位置。 村头有颗老树，几年前就已经彻底枯萎了，没有人知道它到底多大，我爹说他小时候，老树就很老。 这会儿，本来应该枯萎了的树，竟然冒起来了几颗新芽。 我驻足了一下，心里面不安的想到，老树怎么可能发芽，难道是在预兆将死之人枯木逢春？ 晃了晃头，继续往前走。 耳边突然听到有人叫我名字的声音，我回过头，觉得眩晕了一下，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挠了挠后脑勺，又扫视了周围一圈儿，确定没人叫我之后，就没有再停下脚步了。 王二军家的村子叫做王家垭，离我们村大概有十里路。 我们村在山脚下，王家垭就是在出山的垭口上，也就是矮山的尖尖上。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出村之后一直就是上坡路，七绕八拐的山路格外的累人，我心想，应该去谁家里头借一辆自行车。 可又想着，估计没人愿意借给我。 一会儿又想到从发现白事儿刘不对劲，紧跟着村子里头就出这么多事儿。 要是我没拽着王二军去偷看白事儿刘房间，村长家火灾，也老老实实的救了火就走。 王二军他爹是不是就不会出事儿。 想了半天，我还是得出一个结果，即便是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那么做，只是我不会去叫上王二军，平白无故的连累了他。 约莫走了快一个半小时，我终于看到了王家垭的村口。 翻过村口，就能够看到主路的两侧，分别都有一条小路。 左侧的是王家垭，右边通往另一个村子。 我进了村，很快就找到了王二军妈妈的家。 山坡上一片竹林，碎烂的竹叶不知道落了多少层，多少年没有清理过。 几间土房子座落在竹林子后头。 散养的鸡鸭看见了我，惊的不停往林子里头躲。 我走到门口，就大喊了一声：“王阿姨！” 接着又用力的敲了敲房门。 屋子里头没有回应，也没有人来开门。 我心里面咯噔了一下，难道说不在家？ 又用力的敲了敲门，连着喊了好几声，还说了我是谢元。 依旧没有什么回应，等了三四分钟，我心里头凉了半截，这肯定是不在家了。 那人又去了哪里？ 要是下地去了，老人总该留在家里头，王二军的爷爷奶奶都七十多岁了，早就干不动农活儿。 我不熟悉王家垭，这里和我们村不同，由于在山坡上面，房子都是稀稀拉拉的修建的，各家各户都隔着一段距离。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人说话：“你找谁？” 这冷不丁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我猛的回过头去，身后却空空荡荡，并没有人。 “在上头。”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退后了几步抬起头，房顶上爬着个人，他脸上脏兮兮的，手里头还抓着瓦片。 这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脸警惕的看着我。 “我从山脚下头的百户村过来的，王二军的发小，他家里头出了点儿事儿，我来找王姨过去。” 男人眉头紧皱，说了句：“人搬了，老早就走了。” 我愣住了，说：“搬去哪儿了？” 男人没什么表情，说：“不晓得，你肯定找不到，回去吧，日头那么大，别浪费时间了。” 我一下子就知道，这男人在撒谎了。 他催促我离开，又说王二军妈妈搬走了很久。 可自己却在修房顶。 要是人没住在这里，还干嘛修善房顶？ 刚才竹林子里头还有鸡鸭。 怎么可能搬走？ 王二军也没说过他妈妈还有什么兄弟。 要是这个人是请来修房顶的工人，怎么会赶我走。 想着想着，我心里头就不自在了起来，王二军妈妈回家两年了，该不会又找了个男人？ 这念头起来的瞬间，我就觉得十有八九是这样了…… 那男人也没理我了，继续开始捯饬房顶。 僵站在这里，也只会耗时间。 现在我却耗不起时间…… 王二军爸刚没了，要是我回去告诉他，他妈又找了一个，他估计就崩溃了。 可心想这又是自己的猜测，还是先别乱说。 思绪转动间我也看见了在竹林子另一侧还有一间小院子。 里头就一间房子，青砖青瓦。 手臂上不由自主的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我心里头格外的不自在，这间房子，就是当时鬼婆住的地方？ 明明阳光那么大，院子里头看起来都阴森森的。 “叔，你知道李阿婆住在哪儿不？” 我抬起头，继续问道。 “李阿婆？你找李阿婆干啥？死了死了，早就死球了，赶紧回去，别老在我们村子里头晃悠，没人喜欢你们百户村的人。” 那男人从房顶上跳下来，推搡了我一下，脸色很不好看的驱赶我。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险些摔倒。 踉踉跄跄的退后了好几步，到了竹林子那头，那男人才停下来，瞪着我说：“赶紧走，看见你就觉得不舒服。” 我没吭声，扭头往另一边走去。 这男人有问题，我之前说自己是百户村的时候，他没怎么样。 之后再说找李阿婆，他就变了态度。 他不想我去找李阿婆么？我是不相信李阿婆死了，要是死了，王二军怎么会不知道？ 走着走着，我觉得忽然阳光突然就没了，身上冷飕飕的。 一个激灵抬起头，我这会儿已经站在竹林子另一面了。 林子刚好挡住了阳光。 在我旁边，也是个青砖砌成的院墙。 院墙很矮，比我肩膀高一点儿，根本没有墙的作用。 就连一个小孩子都能轻而易举的反进去。 扭头就看到了里头那青砖青瓦的房子。 瘆人。 脚底板都不停的窜起来凉气。 这时，我才发现院子里头竟然站了个人。 那是个女人，头发很长，皮肤很白。 她长得很漂亮，我说不出到底有多漂亮，总之觉得啥都忘干净了，就想盯着她一直看。 细细的睫毛，精致的脸颊，肤若凝脂，更赛天仙…… 一身素白色的长裙，更显得素雅脱尘。 我看的呆了，愣愣的站了好久。 不知道为啥，我背后多了一阵压抑的感觉，就是人的第六感本能的反应。 就在我心里头不舒服的时候。 肩膀的位置，忽然被用力的戳了两下。 我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我背后啥时候站了个人？ 第十五章 丢魄 竹林很安静，并且地上的竹叶很多，风一吹都是悉悉索索的声音。我之前都没有听见声音。 脊梁骨都是窜起来寒意，我猛的回过头。 却看见之前在房顶上的那个男人，他一脸阴沉的看着我说：“你不想活了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一直看？” 他的声音很空洞，总之让我很不舒服。 冷汗也令我身上冰冰凉凉的，我还没说话，他就声音威胁的说了句：“赶紧走！别东看西看的，这里不安生，小心走不掉！”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发现院子里头那个漂亮的女人，消失不见了…… 她进屋了么？ 一阵强烈的落空感，让我下意识的捂住了心口。 “这儿现在住的什么人？”我本能反应脱口而出。 那男人眉头紧皱，说：“住什么人？住死人，你要是胆子大就进去吧，别怪我提醒过你走。以前这里住的可是鬼婆，她死了十几年，这房子就住了十几年死人了。” 我心中一滞，可我分明看见了一个漂亮女人啊。 男人却二话不说，拽着我就往竹林外头走去。 我力气及不上他，心里头的惴惴不安，也令我没有问他别的了。 因为他眼中的害怕，不似作假，刚才说鬼婆的时候，他脖子上都是鸡皮疙瘩…… 被拽到了竹林子外头，男人才停了下来，警告似的说：“以后别来了，我厌恶看到你们百户村的人。这里也没人喜欢！离鬼婆家也远点儿，不要害了我们村子的人！” 说完，他扭头就走了。 我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男的有问题。 刚才的院子，也有问题…… 我刚才是产生幻觉了吗？ 那个女人好美，美得令人窒息。 心中恍惚，可直觉告诉我，那院子的门……不能去敲，否则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然的话，那个男人根本不用管我…… 最后也不必说那么一句警告的话。 强压下来思绪，我没有回去了，而是绕过竹林，开始找村子里头其他住户。 山坡上房子虽然零零散散，但是依旧很好找。 几分钟时间后，我就在一家院子门口问到了李阿婆住处。 告诉我位置的，是一个正在编草鞋的女人，她听我找李阿婆，就是一副得意的脸色，问我是不是其他村子的人。 我如实回答，是从百户村来的。 那女人并没有丝毫厌恶之色，反倒是一副好奇的模样，问我找李阿婆做什么，之前他们听说，我们村子里头，村长的爹被人偷寿了，还是被十里八乡跑丧事儿的白事儿刘偷的，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农村里头，传的最快的就是流言蜚语。 哪家哪户出了丧事，一定最快被人知道，像是我们村子里头这件事儿，就更不可能瞒得下去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别的村里头那么说白事儿刘，我心里头也有点儿不舒服。 我没说白事儿刘和我的关系，就只说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总之找李阿婆，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村长家里头死人的事儿，还没传到这里，不然绝对会使周围村子都恐慌起来。 那女人也没拉着我追问了，就站在山坡上头给我指路。 在背过去王家垭口的位置，有一片鱼塘，李阿婆就住在那里。 道谢之后，我又好奇的问了一句，问她知不知道王二军。 她点了点头，说：“肯定知道啊，那大胖小子，头一年回来了，这一年多都没来过了。” 我又问她，王二军妈妈是不是搬走了？ 她皱眉说：“没搬走啊，你已经去过她家里头了？” 我点点头，说对。 她摆了摆手说：“今天她好像就是去李阿婆家里头求平安符了，这几天下地的时候都听她说心里头不安生，做梦梦到她老公和儿子不好。” “她老公王木匠你肯定知道，一点儿都不体恤女人，这都两年了，愣是没来找过她，你说，她都还心心念念的记得自家男人的事情，这男人怎么就记不得她？” “得亏了村里头的王德水天天追求她，隔三差五的去干活儿，她愣是没答应过。” 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之前那男人，肯定就是王德水。 怪不得他说王二军妈妈搬走了，听到我要找李阿婆也一副赶人的模样。 日头已经到了正晌午，回村还得一两个小时。 我心里头也焦急起来时间，生怕赶不及天黑前回去。 道谢之后，我就立刻往山背后头走。 约莫七八分钟，就看见一口小小的鱼塘。 水是一潭不会流动的死水，表面上很多浮萍，绿油油的，水面平静的就像是一片镜子一样。 鱼塘旁边静静趴着一条大黑狗。 在大黑狗后面有一间竹子做的小屋，房檐的位置挂着一块镜子，阳光反射出来，镜子明晃晃的，反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我心中一喜，这就是李阿婆的家！ 快步的接近了鱼塘，往竹屋那边走。 那条大黑狗却忽然站了起来，它虎视眈眈的看着我，没有张口吠叫，甚至牙齿都没有露出来。 它身上没有铁链子，直接被放开的。 农村里头都说公鸡的鸡冠子血辟邪，黑狗的眼睛能看到鬼。 李阿婆养一只黑狗，我完全不意外。 我试探的往前靠近了两步，它忽然就跳到了我前面的路上，对着我猛的吠叫了起来！ 那种凶狠的模样，就像是我再靠近一下，它就会扑到我身上似的。我被吓的不轻，这条狗快赶上我一半大小了，赶紧后退了好几步。它一下子就不叫了，退回到了刚才的位置躺下。 我尴尬的厉害，它就是不想我过去…… 就在这时，竹屋里头走出来了一个人。 瘦瘦小小的身体，一身花衬衫，头发盘在头上。 我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就是王二军的妈妈，我从小都喊她王姨。 “王姨！” 我立刻抬起手，大喊了一声。 同时警惕的看着那条大黑狗。 它懒洋洋的趴着，眼皮都没有抬起来。 “谢元？你咋来了？” 王姨一下子就认出来我，惊喜的喊道：“快过来！二军呢？他跟着你来没？”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看她那副模样，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她开口王木匠的事情了。 “等一下，你先别过来，大黑今儿不知道咋的了，平时都没见它叫过。”王姨对我喊道，又进了屋子。 片刻后，屋子里头传来一声咳嗽的声音。 那条大黑狗竟然站了起来，呜咽了一声，跑到竹屋后头去了。 “赶紧过来，谢元。”王姨又走到了门口。 我走到了竹屋前头，王姨一脸惊喜的看着我，连声说：“都两年没看到你了，长这么高了。二军呢？他没和你一起来么？” 我眼神躲闪了一下，王姨表情也不安了起来，说：“我这几天老做梦家里头出事儿，二军和他爸咋样了，没出啥事情吧？” 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有直接说王木匠已经死了，低声说：“王姨，就是二军叫我来找你，喊你回去的，还有我也要找李阿婆，带她去村子里头。” 王姨的脸色有点发白，说：“我刚在李阿婆这里求符，这两天我爹娘也去亲戚家里头了，你先进来说说发生啥了，等会儿我跟你一起走。” 说话间，王姨就把我拉进了屋子里头。 站在竹屋门口，我就只能够看见屋子里头一张桌子。 走进来之后，才看到院墙的位置放着个椅子，一个身体圆圆，胖乎乎的老妇人躺在椅子上，她也在看着我，脸上带着股随和的笑。“百户村来的吧？” “找我是为了你们村子前几天发生的事儿，还是今天的？” 李阿婆开口，语气很自然，就像是一点儿都不惊讶。 我却惊愕了，不自在的说：“今天的事儿，你也知道了？” 李阿婆笑了笑，说：“等你说了我就知道了，孩子你眼睛里头有恐慌，三魂七魄都不全，明显是受了惊吓，还出了别的事情，前几天的事儿闹的沸沸扬扬，王家垭人尽皆知，你被吓离魂魄，可不是前几天，而是今天。” 李阿婆的话，却让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安的说：“我的魂魄被吓掉了？不会啊，我好端端的，没事情啊？” 李阿婆掏出来一面镜子，胖胖的身体从躺椅上起来，王姨也立刻去扶着她。 她把镜子放到我面前。 镜子里头的我，脸上苍白无血，眼神空洞游离，神情也很恍惚，就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孩子，你是不是觉得很恍惚？时不时还胡思乱想？” “你知道，为什么小黑会咬你么？” “它从来没咬过王家垭村里头的人。” 我被吓傻了，不光是被镜子里头的我，还有李阿婆说的话。 我自己都知道，黑狗一般不咬人，它咬的，都不是人！ “人有三魂七魄，人死了，就是鬼，鬼只有一魂，魄更是不全，你三魂虽在，可魄却少了两魄，小黑才会开口咬你。” 我腿都发软了，哆嗦的说：“李阿婆，那该咋办，我不会死吧？” 李阿婆慈祥的笑了笑，说：“傻孩子，你还年纪轻轻，怎么能在阿婆面前说死字，你说说事情，阿婆跟你去一趟。” 我心里面吊着一口气，李阿婆这么轻易答应跟我走，也让我稍微松缓了一点儿。 可她让我现在说，我怕王姨听了，直接就崩溃了。 在我脸色犹豫的当口，李阿婆又笑了笑说：“看来这孩子是被吓坏了，都说不出来话，那就边走边说。” 我松了一大口气，感觉在这里多站几秒钟，心里头的不安都会减少很多。 “阿婆，那咱们现在就走吧，天黑就来不及了。” 我赶紧说道。 李阿婆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说：“不耽搁，你们去村口，阿婆随后就过来。” 我心里头不自在了起来，生怕李阿婆是找借口推辞。 李阿婆拉着我的手，慈祥的说：“孩子，阿婆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过门了，得去老朋友家门口走一圈。” 我下意识的说了句：“鬼婆吗？” 李阿婆讶异的看着我，忽然低下头，说了句：“孩子，你刚从那边过来，对吗？” 我愕然了一下，觉得面前这个李阿婆格外神奇了。 不但知道我来找她有事情。 甚至还知道我之前从鬼婆那边过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到：“我之前去找王姨，她没在，就看到她家旁边，还有个小青瓦的院子……” 没等我说完，李阿婆抓着我的手，突然就变重了，说：“你说什么？你看到的是小青瓦的屋子？你还看到了什么东西？” 李阿婆的表情，让我心里头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王姨却茫然的说：“不对啊，鬼婆家的房子，不是黑砖黑瓦吗？” 我心里的不安，顿时就变成了恶寒…… 第十六章 背影 额头上全都是细密的冷汗，我心口就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阿婆面色柔和的看着我，说：“孩子，你先别害怕，告诉阿婆，你都看到了什么？” “一个女人，很好看，看一眼就挪不开眼睛，要不是被王德水拍我后背，我可能现在都还站在那里。” 李阿婆的声音使我稍微安定了一点儿，如实说道。 王姨声音不自在了起来，说：“你怎么知道王德水？他和你说啥了？” 我犹豫了一下，说：“王姨，我都知道了。” 王姨的表情不自然了起来，说：“谢元，你可别多想，我和王德水没啥关系，他一直在找我而已。这事儿别告诉二军和你王叔。” 看着王姨小心翼翼的脸色，我心里头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涩感觉。 “王姨，有件事儿在路上，我得先和你说。”我极力让语气保持镇定。 王姨点了点头，她又看向了李阿婆说：“婶子，鬼婆那房子里头，咋可能有女人，莫不是谢元看错了房子？鬼婆住的地方分明……” 李阿婆此刻正在出神，愣愣的看着门外的位置。 “没什么，闺女，你先回家收拾一下吧，这一趟你要在百户村呆很久了。收拾好了，就在垭口上等我们吧。”李阿婆忽然说道，刚好打断了王姨的话。 王姨脸上微红了一下，说：“我这就去收拾，再拖人等我爹娘回来了，告诉他们。” 说完，王姨就摸了摸我的头，让我有什么事儿都尽可能和李阿婆说。 她快步离开，竹屋里头就只剩下我和李阿婆了。 我心里头不自在，说：“李阿婆我没看错房子，在王姨家下头，竹林子另外一边，的确是青砖青瓦的小院子，院子墙就我肩膀高，那个好看的女人穿着白衣，就站在院子里头。” 李阿婆点点头，说：“好孩子，阿婆知道你没说谎，跟阿婆来吧。” 说完，李阿婆也慢步走出了门。 我跟在她身后，这会儿我心里头也在想，难道我大白天的见鬼了？王姨说鬼婆家的房子是黑砖黑瓦，可我明明看见的是青砖青瓦。 并且当我说出来的时候，李阿婆抓我的手还变的用了力。 那房子……有问题…… 心里面不舒服，身上都是鸡皮疙瘩。 我想问，可又怕李阿婆觉得我麻烦，压抑着没敢开口。 不多时我就发现，我们走的，就是我来的时候那条路。 几分钟之后，竟然就来到了竹林之前，青色的院墙在阳光下幽凉无比。 院子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好孩子，你告诉阿婆，现在看到院子墙，有多高？” 李阿婆声音祥和。 还是和我肩膀差不多。”我依旧如实回答。 “那你有没有看见女人？”她继续问道。 我摇了摇头，说：“院子里头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李阿婆嗯了一声，她叹了口气说：“这个院子阴气很重，阳光都照不进去，你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就是因为你丢了两魄，似人非鬼。你找一找院子台阶上面，是不是有点儿什么东西？”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经过李阿婆的提醒，我才发现院子进门的地方有几个小台阶，青色的石块有种说不出来的年代感。 在青石台阶上，竟然掉了一根发簪。 ”一根发簪。” 我喉结滚动了一下。 “把它捡起来吧，装在贴身的地方放好。”李阿婆说道。 ”李阿婆……这个地方不是闹鬼么……发簪……”我不安的说道。 李阿婆笑了起来，说：“鬼也是人变的，你看得到她，她又没对你做什么，现在又看到了这根发簪，就代表这是她送给你的东西。收下没有坏处。” 我犹豫了片刻，按照李阿婆说的话做了。 接着我问李阿婆，这房子是鬼婆的，它本来应该是王姨说的那样，黑砖黑瓦吗？那我看到的就是鬼宅了？那个女人是鬼婆？ 李阿婆摇了摇头说：“鬼婆哪儿有那么年轻，她死的时候都七十多岁了，她的房子的确是黑砖黑瓦的，不过在那之前不是。” 说话间，李阿婆走到了院子门口，竟然推开门走了进去。 “好孩子，你在外面等阿婆。”她的声音逐渐消散。 我在门口站着，大概三四分钟的时候，从院子里头就飘出来一股子烧香的味道。 李阿婆在给鬼婆烧香？ 之前李阿婆说老朋友，她和鬼婆是朋友关系么？ 我心里头咯噔了一下，神婆和鬼婆，这都能做朋友？ 而且王二军说，李阿婆来了村子之后，鬼婆就销声匿迹了，一直到大家都觉得她死了，都没再出现过。 约莫十几分钟的时间，李阿婆终于从院子里头走了出来。 她摸了摸我的头说：“走吧孩子，现在阿婆跟你去百户村，你可以把发生的事情和阿婆说一下了。” 我没再多想关于李阿婆和神婆之间关系的事儿了，那本就与我无关。 当务之急是带着李阿婆回去。 一边往垭口的位置走去，我一边整理思绪，和李阿婆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从村长老爹寿宴暴毙开始，村长家里头发了死人财，我半夜看到白事儿刘扛着草席，草席里头掉出来死人鞋，以及我发现他有村长老爹死前用的银碗。 我把对于白事儿刘的怀疑，全都告诉了李阿婆。 李阿婆一直静静地听着，没说话。 很快，我就说到了村长家里头失火，一家六口，活生生被烧死了五个。 李阿婆的眉头轻轻的皱了皱，我赶紧停了下来，问她怎么了？ 李阿婆摇摇头，让我继续说。 我一字不拉的把所有事情全都说了。 包括村长的小儿子没有被火烧死，而是被斧头砍死了的，它半夜出现，想要咬死王二军，却把王木匠咬死了。 并且王木匠家里头搜出来村长家里的财物，全村的人都觉得是王木匠害死了村长一家。 我爹站出来说王木匠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坚持守着他的尸体，等村支书找先生来。 并且我爹也开始怀疑白事儿刘。 最后，我才说是王二军逃到我家里头的，他叫我过来王家垭。 说完以后，我脸色都苍白了，声音也有些发抖的说：“李阿婆，你说这事儿是白事儿刘做的么？” 李阿婆停顿了半晌，说了句：“看起来像，可如果他偷了寿，就没有必要去杀了村长全家人，如果他没有偷寿，就更不可能做了，这事情可能是别人做的。” 我呆愣了一下，别人做的，别人怎么会杀村长家里头的人。 就在这时，李阿婆说：“偷寿之后，白事儿刘会变的年轻，身体也会好很多。” 我用力点头，说：“对，这一点和白事儿刘符合，他的病都突然好了。” 李阿婆也点了点头，说：“之前的事情，都是你的猜测，先到百户村，我还要去看一看村长老爹的尸体。” 很快，就来到了垭口下来的小路那头。 李阿婆叹了口气说：“先别说王木匠的事情，你王姨，受不了。” 我低声嗯。 和王姨会和，她大包小包的带了不少东西，还推了一个独轮子的鸡公车。 “婶子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谢元，你来推车。” 李阿婆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说她没事儿，还能走。 我心里头不是个滋味儿，看着王姨带那些东西，就越发怕她知道之后，会不会想不开。 推独轮车，速度也会快很多，我也劝说李阿婆上车。 她这才坐在车前头，我推着往前走。 下山的路，好走了很多。 加上推着鸡公车，我走的很快，王姨归心似箭，速度竟然不比我慢多少。 只不过，越靠近村子，天色也就越暗了。 明明四点多钟，天空阴沉沉的，这就没了阳光。 “谢元，还得赶紧走，这天，怕是要下雨了……” 王姨忽然说道。 这会儿我们已经来到了村口了。 李阿婆忽然说了句：“停车。” 我赶紧停了下来，李阿婆直直的看着一个方向。 我也扭头看过去。 她看的是那颗枯萎的老桃树，此刻桃木上头，嫩芽似乎长大了不少，并且在桃树下，还蹲着个人…… 看背影，有点儿眼熟…… ”这不是……”王姨惊呼了一声，忽然看向我，脸色都是煞白的。 我心里头也不自在了起来，头皮略微有点儿发麻。 “王姨……你看我做什么……” “孩子，你过去拍拍那个人的肩膀。”李阿婆忽然说道。 我心里一僵，不过还是小心点停稳鸡公车，朝着老桃树旁边走去。 到了跟前，我才发现，桃树的嫩芽和正常的绿芽不一样。 有一点儿微微的发红，就像是浸了血似的。 桃树下的人依旧背对着我，就像是我们说话，他都没有听到似的。 “别喊他，直接拍他肩膀。” 忽而，李阿婆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 我抬起手，朝着他的肩膀拍了一下。 在这个同时，我瞪大了眼睛，这时候我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和我穿的是一婆一样的。 这个当口，我已经拍中了他的肩膀。 第十七章 尸食 他回过头来。 那一张面无血色的脸，眼圈的位置漆黑一片，瘆人无比。 最令我恐惧的，他的模样，几乎和我有九成相似…… 不！ 除了脸色和黑眼圈，他和我一摸一样！ 我吓的要大吼出来，他却朝着我撞了过来。 我想要躲闪，后背却被人推住了，他直接撞在了我的身上。 可我却感觉轻飘飘的，一点儿力量都没有。 并且，他消失不见了…… 幻……幻觉？ 肯定不是幻觉，李阿婆和王姨都看见了。 还有是谁推着我？ 回过头去，王姨捂着嘴巴，明显被吓得不轻。 李阿婆还是坐在鸡公车上，没有下来。 “李阿婆……” 我艰难的开口，头皮都发麻了。 “那是什么东西……” 李阿婆胖胖的身体缓慢下了鸡公车，我赶紧过去扶着她。 她摸了摸我的手，笑了笑说：“孩子，这是你丢的两魄，你从村子离开的时候，就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说：“出村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喊我名字，回过头却没看见人，之后好像一直有些恍惚，总胡思乱想。” 李阿婆点点头，她走到了桃树边伸手摸了摸树干，说：“不管什么东西，活得久了都有灵性。这老桃树枯木逢春，看起来造就枯死了，却发了芽，也滋生了灵性，它不想要村子里头的人离开，所以出村的人，都会被它喊走魄。” “每个人的魂魄都有强有弱，这桃木会缓慢的吸掉叫出来的魄，到时候离开村子的人，就会从神情恍惚变的呆滞，人不人鬼不鬼，只想回到村子里头。” 我觉得一阵恶寒，脊梁骨都不停的窜起来寒意。 捂着胸口，背上全都是冷汗。 “放心吧孩子，魄已经回到你身上了，暂时没事了，不过你要记住，如果路上没人，那么陌生人喊你的时候，三思再回头。” 李阿婆说着，就叹了口气。 “枯木逢春，死树发芽，这村子里头有大事儿要发生了。” 说完之后，她就回到了鸡公车上坐下。 我也继续推起来车，王姨脸色一直都是发白的。 进村之后，村路上熙熙攘攘的也有些人。 看见我们之后，都赶紧低下头小声议论。 “谢元身边跟的，不是王木匠她老婆吗？两年前就走了，这会儿咋突然回来了？” “管她为啥回来呢，王木匠做了这样的事情，总要给村子里头的人一个交代，赶紧去通知老村支书。” “你看鸡公车上坐的那个老太婆，好像是王家垭的那个神婆？我上次碰巧在垭口上看见过……他还把神婆带来，想做什么？” “你赶紧闭上嘴吧，敢喊神婆老太婆，舌头不想要了？” 李阿婆面不改色，还是笑着坐在牛车上。 王姨的脸色变了变，小声问我：“谢元，他们在说什么？你王叔做啥了？” 我脸色变了变，这事儿肯定是瞒不住的，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和王姨开口。 “王姨……二军现在就在我家里头……等见到他再说吧……” 我极力让语气正常一点儿。 王姨的表情却焦急无比，走路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天越发的阴沉了，乌云沉甸甸的，似乎快要坠落下来。 这会儿四点多钟，也不知道老村支书找的先生来了没有。 村长家的远亲有没有赶来带走尸体。 几分钟之后，来到了我家院子门口。 推开了家门，院子里头就是一股浓重的尸臭味儿。 我干呕了一声，差点儿没吐出来。 王姨捂着鼻子，明显也强忍着呕吐说：“谢元，你家里头都放了啥，死老鼠吗？” 我艰难的摇了摇头，说：“王姨，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你还不知道……” 院子里头没有人，家里头其它门也没打开过。 明显，没有人回来。 李阿婆的目光，看向了柴房的位置。 “孩子，你要说什么，做什么先去，阿婆进柴房看看。” 我拉着王姨往我的屋子这边走。 推开了屋子门，王姨也跟了进来。 王二军从床底下钻了出来，他脸上依旧是恐惧的发抖。 紧跟着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 “妈……你回来了。” 王二军哭着喊道。 王姨一脸心疼的模样，不停擦王二军的眼泪，说：“二军，你别哭，这都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钻床底下躲着，你爸呢？我进村的时候，听村里头好些人都在议论咱家，他是不是做了啥事儿？” 王二军哭的身体都在抽搐，哭红的眼睛看了我一眼。 我死死的咬着下唇，声音也沙哑了起来：“王姨……王叔他出事儿了……” 王姨身体僵硬了一下，脸色煞白，说：“啥事儿……” 我胸口就像是被一块儿大石头压住了似的，喘不过来气。 王二军哭的更厉害了，悲戚的说道：“妈……爸死了……” 王姨的身体，晃了晃，似乎没有站稳。 我赶紧去扶住她。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王二军，说了句：“二军，你别吓妈，你说啥？” 王二军抽噎了一下，哭着说：“爸死了，昨晚上死的，谢元他爹和灰姨子守着尸体，我躲在谢元这里……” 王二军还没说完，王姨身体又晃了晃，她眼皮翻白，仰着头就倒了下去。 “王姨！” 我被吓到了，王姨明显就是承受不住这件事情，才会昏倒。 王二军也吓的一下子就不哭了，喊着妈，伸手抱住了王姨。 我和王二军把王姨扶到了床上，我不安的说：“我去喊李阿婆过来看看王姨。” 王二军颤抖了一下，说：“李阿婆真的来了？” 我点点头，说：“就在柴房里头，她在看村长家里头那五具尸体。” 王二军脸色变了变，突然说道：“谢元，你走了之后，我就听到院子里头有奇怪的声音。开始我觉得有人回来了，我就偷摸的趴在门上看，院子里头一个人也没有。我趴了好久，才发现声音是从柴房里头出来的。” “我就壮着胆子，猫过去爬了窗户，我寻思着要是有老鼠的话，得赶一赶，总不能让它们吃了四人肉不是？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王二军小眼睛睁的滚远。 我脸色变了变，说：“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卖关子。” 心里头也有点儿莫名的寒意，死人咋会发出来声音，难道真的老鼠来啃尸体？ 王二军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一副悲咽的样子，说：“我都家破人亡了，你还要怼我这个习惯。” 我叹了口气，和王二军道歉。 王二军这才抱着肩膀，小声说：“我瞅见有一具尸体，捧着一把米往嘴巴里头塞，我差点儿没被吓死，想跑出去，可又怕被村民抓了，就一直躲在房间里头，怎么都不敢出来了。” 我头皮都炸起来了，声音放大，又强压下来，吼道：“这么大的事儿，你咋不早点儿说！” 我拔腿就跑出了屋门，朝着柴房冲去。 王二军吸溜了一下鼻涕，跟在我旁边，小声解释说：“我刚才就以为只有我妈来了，哪里知道李阿婆先去看尸体了。” 几乎眨眼间我就跑到了柴房门口。 此刻房门已经打开了，尸体格外的臭，薰的人肺都开始做疼。 “嘘。” 李阿婆背对着我们，蹲在一具尸体面前，她没回头，却嘘声让我们安静。 五具尸体躺倒在地上，此刻尸体似乎比刚抬过来的时候，小了一圈儿。 王二军指了指李阿婆正在看的那具尸体，硬着头皮说：“就是它……” 我心里头也很胆怯，果然，那具尸体的嘴巴上好像还粘着米粒。 “阿婆……二军说我们不在的时候，这具尸体吃米了……” 我也硬着头皮，赶紧说了出来。 我生怕发生什么意外，伤到李阿婆。 李阿婆忽然伸出手，一把摁在了尸体的肚子上！ 咔嚓的脆响，烧焦的皮都哗啦的掉了下来。 尸体的嘴巴张开了，一把米就像是受到了挤压似的，被吐了出来。 王二军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死死的咬着牙，才没吓的吼叫出来。 我也头皮发麻，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和冷汗。 李阿婆继续伸手，将尸体嘴巴上的米全都清理下来，她这才站起身，回头看向我们。 “刚才我也发现这尸体不太对劲，嘴巴里头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想要掐开看看，你们就过来了。” 李阿婆胖胖的脸上，也没有之前的笑容了，反倒是眉头皱着。 “死树开花，尸体吃米，老鬼，要出棺了……”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李阿婆说老鬼，是村长他老爹吗？ “阿婆……你能不能先去看看我妈……她昏倒了……” 王二军脑子就像是缺根筋似的，打断了李阿婆的话。 李阿婆点了点头，说：“去看看。” 我惴惴不安，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 “这些尸体不能放在家里了。”脑子里头冒出来了这个念头。 可村长家的远亲，什么时候才来？ 都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了，我去了一趟王家垭都回来了，他们怎么都还没来？ 我心里头惧怕又烦躁。 王二军已经扶着李阿婆往我的房间过去了。 我也赶紧跟了过去，带上了柴房的门。 结果王二军一进屋，他就咣当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床上空空荡荡的，就这个档口，几分钟的时间，王二军的妈妈王姨，竟然消失不见了…… 第十八章 摸脸 ”谢元……我妈不见了。“ 王二军声音都变惊慌了，他抓着我的腿，又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跑进院子就大喊了一声妈。 我心里头也慌了，脱口而出：“王姨她是不是昏厥了一下就醒了，然后跑回家了？” 王二军脸色微变了一下，哆嗦的说：“那咋办，村里头的人会不会抓我妈？” 我皱着眉头，说：“应该不会，这事儿和王姨没什么关系，你爸的尸体肯定也要收敛，而且这件事情本来就没弄清楚。” 王二军晃了晃头，咬着牙说：“不行，我得回家，老村支书就是个王八犊子……他要是敢动我妈，我就和他拼了。” 这个过程中，李阿婆一直没说话，我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 李阿婆却看向屋子外面，说了句：“王家的胖小子，有人来了，你先翻墙跑出去。” 王二军脸色变了变。 果然，我也听到了一阵说话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其中竟然还有老村支书的。 这会儿村长家的远亲来了吗？ 我忽然就想起来，之前进村子的时候有村民说了，去通知老村支书。 我也推了王二军一把，压低了声音说：“赶紧从后面翻墙出去，先躲起来，等会儿他们走了再回来。” 老村支书做人很操蛋，动不动就喜欢搜家查院，他要是来找王姨的，肯定得把我家里头掀个底朝天。 王二军露出一丝惧怕，低声说：“我进屋拿个东西。” 说话间，他立刻就钻回了床下。 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头抓着个银碗。 “可不能被老村支书看见了，要不然事儿就闹开了。” 说完，王二军就冒着腰，往我家堂屋里头跑。 他从小就来我家玩儿，堂屋后头有堆旧货的杂屋，从那里可以翻墙出去。 我家后头都是些老房子，有不少都没人住了，属于以前老村子的地界，躲个人轻而易举。 我略有不自在的看了一眼李阿婆，她此刻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瞥了一眼银碗，也不再多看。 王二军前脚进了堂屋，后脚我家的院子门就被砰砰砰的砸响了。 “开门！谢元！” 喊话的是村里头的汉子，我也记不清到底是谁。 我回头瞅了一眼，王二军已经没了影子，跑到了院子门口，拉开了门。 老村支书支着一根拐杖，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在他身后跟着上午的那几个汉子。 还有一个瘦高瘦高的男人，他三十来岁的模样，样子生的很。 我一眼就确定，这男人不是我们村的人。 “谢元，我听人说，你把王木匠的老婆找回来了？人呢？” 老村支书直接开门见山。 我脸色一僵，如实说：“不在我家了。” 老村支书皱眉，说：“去哪儿了？”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回过头人就不见了。” 老村支书微眯着眼睛说：“为啥你要把她找回来？” 被人盘问，我心里头不自在，尤其是老村支书这样说，更让我觉得不舒服了。 我语气也不太好听了，说：“王木匠死了，王二军又不见了，家里头总要有个收敛尸体的人，我不去找王姨回来，难道就看着王木匠的尸体放在那里？” 老村支书用力的跺了跺拐杖，声音大了很多：“你怎么说话呢？不知道尊长吗？” 我张了张口，没和他继续争辩。 “谢元，就是你想要找个给王木匠收尸的人才去的？还是说王二军找了你？” 老村支书忽然说道。 我心里头一紧，却面不改色：“王二军不见了之后，我就没看到过他……” 老村支书低头和身边的汉子说了几句话。 一个人直接没搭理我，就走进了我家的院子。 我的房间门开着，他就直接进我屋子开始找了起来。 老村支书撇了李阿婆一眼，没什么好语气的说了句：“还有谢元，你怎么什么样子的人都往村子里头带？万一出点儿什么事情，你担待的起么？” 李阿婆笑了笑，说：“莫怪这孩子，老婆子我想走动走动，这百户村还没有说不让人进村吧？王家垭也没不准百户村的人过去啊，哪儿有这个道理。” 因为脸胖的原因，李阿婆看上去就是很有喜气。 这几句话看似随和，却也着实怼着老村支书的话头。 老村支书眉头微皱了一下，接着对我说：“先生已经来了，刚去王木匠家里头了，你爹这事儿做的很好，敢守着王木匠的尸体一整天，我并没有想针对你们家，毕竟壮实家里头死了那么多人，这事情不弄个水落石出，全村都不得安宁，以前壮实活着的时候，对你们家也不错，是吧？” 提到村长，我心里头就有种难过的感觉。 老村支书又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敢做事儿，心眼儿不坏，王木匠她老婆都出去两年了，他们两儿之前也不知道要不要过下去，我也是怕你带个没关系的人回来，只要她老婆和这件事儿没关系，村里头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我强笑了一下，没接话了。 这时，那汉子也跑了出来，摇了摇头。 老村支书没有和他说话，而是对身边那个瘦高瘦高的男人说：“周刚，你壮实叔一家五口的尸体都在谢元家里放着，这会儿就抬走吗？还有你壮实叔小儿子的尸体，还在王木匠家里头。” 村长家里头就姓周。 这男人，就是村长家里头的远亲？ 周刚点了点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先搬过去壮实叔房子里头，等晚上先生做法，赶紧埋了，我也得回家去。其实尸体就不该抬走，放那边多好？要是房子塌了，直接就埋掉了。”这语气之中，明显也有嫌弃。 老村支书立刻又喊其它几个汉子抬尸体。 要是换做其他村民这么和老村支书说话，指不定他会拿着拐杖打人脸。 转念一想，他这样也正常。 村长一家死的那么惨，加上他老爹死的事情，这事儿晦气无比。 能找到愿意来管的远亲，恐怕都是运气好了。 要是没人的话，这尸体就得村里头来处理。 谁都不愿意做这件事儿。 我指了指柴房的位置，说尸体在里头，接着就要去推牛车出来。 就在这时，李阿婆忽然说了句：“你们确定要把尸体放在他们死的地方吗？天，要下雨了。“ 李阿婆的声音落下，忽然天空就炸响了一声闷雷。 乌云又下坠了几分，这会儿已经到了五点多钟，天色开始发黑了。 老村支书皱眉，说：“这事儿应该不用外人管吧？” 周刚也表情不怎么好看，说：“那我不抬，就让你们家里头去埋了？真的是有病。” 李阿婆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她也不说话了，自顾地坐在井沿边上。 也把我拉过去，坐在旁边。 我心里头惴惴不安，想说话，可是又怕说的被老村支书听见。 刚才李阿婆说那几句，我听出来了话头。 把尸体抬回去，多半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而且这天真的要下雨了，要是房子塌了，尸体就被埋掉了。 可我心里头也有一丝的私心…… 这五具尸体都已经发出尸臭了，等到明天，更加臭不可闻，人是肯定要埋的，总不能我们家来办这个丧事儿…… 把尸体赶紧抬走，家里头也能干净一点儿。 没有需要我去拉牛车，刚才搜我家的那个汉子，从院子角落里头把牛车拽了出来。 十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胡乱的把五具烧焦的尸体抬上了车。 周刚撇了我一眼，反正那种目光我不怎么喜欢。 牛车被推出去了院子。 老村支书又顿了顿，他看向了李阿婆，没说话就走了。 等他们走远之后，我才松了一大口气。 院子里头的尸臭，都减少了很多。 李阿婆走到院子门口，定定的站立了一会儿，对我招了招手。 我赶紧走到了李阿婆的旁边，问她怎么了？ 李阿婆叹了口气，她摊开手掌，手里头竟然还抓着那把死人吃的米。 “你爹和灰姨子，要回来了吧应该？” “你去把王家刚才那个胖小子也找回来。王木匠的事情，还有村长一家被烧死的事情，咱们先不管。” “今天晚上，这村子里头肯定不安宁，咱们在家里头呆着，哪儿都不去。”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 李阿婆从兜里头找出来了一块布，把那把米包了进去。 “孩子，快下雨了，你先去找王家的胖小子吧，对面那个是不是王木匠家？刚才王家小子的妈妈应该是回家了，我过去看一眼，顺便叫你爸妈回来。” 看天色，的确越发的黑了下来。 我点了点头。 老村支书之前也说了，先生已经来了，我爸妈就能回来了。 李阿婆过去，也能够把王姨劝回来我家里头。 我也必须去找王二军，这样再合适不过。 压抑的天气，烦闷的心情，还有隐隐的惧怕，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心悸感觉。 李阿婆出了门，朝着对面王木匠家里头走去。 我也赶紧回头跑到堂屋那边，准备去找王二军。 刚进堂屋，忽然，脸上就像是被抚摸了一下。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猛的就停顿了下来，回头看去。 身后空荡荡的院子，没有人。 幻觉？ 我正准备往里走。 脸上又被摸了一下。 这一次，我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就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在抚摸我的脸，这感觉格外真实。 可我的面前，身边，都空无一人…… 第十九章 摆碗 强烈的恐惧感瞬间滋生了起来。 我吓的腿都发抖了，胡乱的从身上掏出来了两只黑驴蹄子，惊惧的在空气左右打了好几下。 “什么东西！别跟着我！不然塞你一嘴驴蹄子！” 我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 可心里头却越发的惶恐，根本不敢在堂屋里头站着了，飞快的跑进了后面的杂货屋。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凶狠”和黑驴蹄子起了作用。 我没有感到再被摸脸，那个东西……似乎没有继续跟着我了。 王二军并没有在杂货屋里头。 院墙上几个脏兮兮的大脚印，他直接从窗户那边翻了出去。 我拉了个板凳，也爬上了窗口。 后面一排土墙灰瓦的老房子，村路也是破破烂烂的泥巴路。 这会儿天色阴沉无比，老房子本来就很压抑，加上刚才被鬼摸了脸……我这会儿就觉得阴森森的，感觉哪个阴影角落里头都可能有东西…… “王二军！” 我扯着脖子大喊了一声。 阵阵回音回荡了回来，我却没有看到王二军的身影。 我又大吼了一声：“王二军，死胖子！” 我家房子附近，除了王二军家里头，就没有其他人。 这后面的老村遗址的房子，早就没有住人，村里头修葺起来砖瓦房之后，家家户户都搬的差不多了。 所以我喊王二军的名字时候，没有任何顾忌。 对着老村子喊，就是王二军家里头都啥也听不见。 死胖子这几个字，更是王二军听了就要跳起来打人的字眼。 又等了两分钟，回音都散了。 王二军还是没出来。 我心里头惴惴不安了起来，又喊了句：“死胖子！你别开玩笑吓唬我了！这不好笑！” 再一次没有声音，我心里面的慌张加重了好几倍。 也顾不得心里头的恐慌了，直接从窗口就翻了出去。 咣当一下落在地上，震的腿一阵生疼。 头天下了雨的原因，泥巴路还是湿湿软软的，隐约能看见一连串的脚印。 “死胖子，你别吓唬我。”我哆嗦的喊着。 天色不只是阴沉，还刮着一阵阵妖风。 让人缩着肩膀头子，冷的发抖。 我往前走了几步，地上的脚印很深很重。 王二军那大脚丫子，就算是没下雨的地，他都能走出来一串印子。大约十几步之后，脚印进了一个破破烂烂的院子。 我心里头咯噔了一下，周围那么多院子不进去，这家老房子，偏偏还是村长他们修新房子之前住的老屋…… 我顺着脚印跟了进去，在堂屋门口，脚印消失不见了。 阴沉沉的天色下，老房子的土墙裂纹都显得更明显了起来。 发黄的木门上，还贴着秦叔宝和尉迟敬德两尊门神。 因为日头实在太长了，画纸早已经调了色，看起来不像是门神，反倒是守门的鬼…… 这念头出现的一瞬间，我就自己扇了自己的嘴巴一下。 伸手推开了门。 屋子里头飘出来一股格外难闻的味儿，就是那种常年没人居住的死气似的。 光线也很暗，门开了之后，风吹的门神纸呼啦呼啦的作响。 “王二军……死胖子……你耳朵背也该听到了啊……” 我本来想喊，可莫名的心悸感觉，让我压低了声音。 妖风阵阵吹着，天空中不停的响起闷雷，啪嗒啪嗒的声音响起，已经开始落下来了雨滴。 我顺着门边的墙上摸索了一下，拉住了一根绳子，上头全都是灰，用力的拽了一下。 啪的一声脆响，是那种老式瓦斯灯还需要手拉开关的碰撞声。 之前我们村子虽然也穷，但是这些老房子也早就通上了电灯。 微弱的黄色灯光亮了起来。 堂屋里头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大木桌。 角落的位置点了有一根蜡烛。 让我心里头咯噔一下的是，方桌上面，竟然摆了好几只碗。 要这些碗正常一点儿也就罢了。 让我头皮发麻，恨不得拔腿就赶紧跑的，就是方桌的首位上，放着一只脏兮兮的铁腕。 斑驳的血迹，已经发黑，渗透者令人压抑的猩红。 碗里头满是没有脱壳的谷子，混杂着血，还有一点儿鸡毛和鸭毛。三长两短，一共五只香插在谷子正中央。 这铁碗，分明就是村长老爹死了的时候那只放在他座位底下的碗啊！ 其他的六只碗，分别摆放在其他三面位置。 我冷不丁就想到了村长家里头的六口人。 家里头辈分最大的坐头把位。 其他的按照辈分往下排。 这是有人故意摆好了碗，等村长一家人吃死人饭！ 更让我心头慎得慌的，是除了村长老爹那只铁碗外，还有一只碗上头粘了血。 “死胖子……你再不出来……我也不敢找你了……” 我吓得不轻，手头已经攥紧了黑驴蹄子。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了轻微翻身的声音。 鸡皮疙瘩起了一声，我死死的捏着黑驴蹄子，愣是不敢说话了。 我怕那个声音发现我，说不定他是摆这些碗的人。 这时候屋子里头就我一个人，摆这些碗的人，肯定就是始作俑者的凶手！ 如果是白事儿刘的话，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了，王二军恐怕没命了，他多半也不会放过我。 可我又害怕是王二军在屋子里头不敢出来。 毕竟进屋了之后我虽然说了话，但是却压低了声音。 王二军看上去膘肥体壮，胆子实际上比兔子还小。 我咬着牙，仔细侧耳听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很快我就分辨出来，是左侧的一个房间。 扭头看过去，房门很旧，还挂着八几年时候的挂历。 房门虚掩了一条缝隙。 要是几十年没人进去过的屋子，之前有缝隙的话，门早就会慢慢划开。 这屋子，明显之前有人进去。 我硬着头皮走到了屋子旁边，这一次我不敢先喊了。 凑到缝隙前头，小心翼翼的往里头看去。 这里屋的光线更差，黄色瓦斯灯渗透进去了灯光。 半晌的时间，我的眼睛才勉强适应这个光线。从我这个角度，只能够看到一张床。 床上平平的躺了一个人，他身材很干瘦，绝对不是王二军。 而且也不是白事儿刘……白事儿刘没那么高，也没那么大的骨架。 这老房子里头，还能躺着什么人？ 难道我误会了，凶手不是白事儿刘？ 好奇心害死猫，这一点儿没错。 一边我在想自己是不是怀疑错了人，一边又想要看躺在床上的是谁。 挣扎犹豫之间，我竟然忍着恐惧，伸手轻轻推了一下门。 门缝开大了一点儿，我视线的距离也扩宽了很多。 我整张头皮都发麻炸了起来。 门缝隙大了，光线自然就进去的更多。 干瘦的身体上，套着的是一件黑色的马甲褂子，边边角角还有点儿暗红的布料装饰。 我记得清楚，村长老爹过寿的那天，穿着就是这件衣服。 我也看清楚了躺着的人的脸。 相较于正常人，脸有几分缩水了一样的变小。铁青的肤色，是死人惯有的脸色。 我浑身发抖，差点儿就大声吼了出来。 躺在床上的不是别人，竟然就是村长老爹！ 白事儿刘说了不让村长老爹死了进门，怕老鬼回门。 可他却进了自己老房子的门，甚至桌子上摆了一家人的死人饭！ 我吓的快疯掉了，脚下也生根了似的，动也不能动。 村长老爹的身体，正在微微的晃动着，一颤一颤的。 他的双眼还是紧闭着，可给我的感觉却是这个死人随时都可能睁开眼睛。 我不敢站在这里多想了。 可我还是腿若筛糠，明明心里头想要跑，却跑不动。 就在这时，我身后忽然响起来了脚步声音。 我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是谁来了？白事儿刘吗？ 还没等我回过头，一只手忽然就捂住了我的嘴巴，紧跟着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硬拽着我往屋子外面走去。 我根本不敢大吼出来，被他一拽，我反倒是能动了。 三两步就被他拽着出了堂屋。 雨水啪嗒啪嗒的打在了脸上，冰冰凉凉，冷的让人心里头发毛。 “你丫的不要命了！快走……” 发抖的声音压的又低又哑。 这不正是王二军的声音么？ 我没敢多抬头，余光已经看到王二军又胖又圆的脸了。 他脸色也白的吓人，雨水沾满了，就更显得慌张。 脚步不敢放缓，也不敢停下。 一路朝着我家那边跑。 雨水下的已经很大了，哗啦哗啦的，淹没了我们的脚步声。 我不知道确切的时间，可肯定有六点多钟了。乌云和下雨的原因，天就像是已经黑了似的。 接连跑出去了一百多米，旧村子的地界本来就不大。 跑到了我家墙头下面。 王二军松开了我的手，扶着墙直喘气儿。 他胖脸抖个不停，说：“谢元，你疯了吗，还去开门看！” 我又怕心里头又恼：“我还不是以为你在里头！” 我压低了声音骂道：“你这个死胖子，耳朵是聋了吗？我一路喊过去，你都不出来！故意的想要吓死我？” 王二军脸上的肥肉抖了抖，这才不自在的说：“我没进那个屋……我之前翻窗子出来了，跑到门口才想起来，那是村长家里头的老房子。我哪儿还敢进去，又想着我妈跑回家，老村支书又带人去你家搜，我怕的不行，就偷偷溜去我家里头爬了墙守着。要是他们敢动我妈，我就和他们拼了！” “之后老村支书也没来，我隔着远，瞅着他从你家里头搬了尸体走了，我妈一直跪在我爸尸体旁边哭，你爹和灰姨子也在劝说，老村支书找的先生，也在做法似的。” 停顿了一下，王二军继续说道：“隔了一会儿，李阿婆就来我家了，她喊你爹娘回去，也喊我妈回去，我寻思着没事儿了，你肯定得找我，就赶紧跑回来。” “结果没想到，你胆子那么大！” 王二军瞪了我一眼。 我嘴皮子哆嗦了一下，没多说啥了。 眼瞅着王二军要翻窗子进去，我拉了他一把说：“咱两成这样了，翻进去非得把杂货屋的墙全埋汰了，走前门。” 说着我就要往屋子旁边的过道走。 就在这时，耳朵旁边忽然有个轻微的说话声音：“翻窗户，进去。”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王二军搓了搓手，正要往旁边走。 他没说话！ 那声音细细小小，不可能是王二军的。 “走啊谢元，你愣着干嘛？等村长老爹爬起来请你回去吃饭？他家里头可没多余的碗筷了。“ 这时，那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快点翻窗户，进去！” 这一次，声音明显加重了不少，就像有些急切。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喊道：“死胖子，翻窗户。” 王二军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草，你玩儿我是吧？” 我不知道为啥，脊梁骨还在窜寒意，心里头也是很不舒服的心悸。 “推我一把……我上去拉你，我没你那么无聊……”我伸手抓住了窗口，跳起来往上爬。 本来以为王二军要骂我。 结果他忽然声音也变了，哆嗦的说了句：“搞快爬，谢元！” 第二十章 幻觉 王二军这样惧怕的声音，分明就告诉我，他肯定看到了什么东西。 我吓的不轻，抓着窗口，猛的往上一窜，王二军也在下面用力推了我一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恐惧激发了身体的潜力，我觉得自己爬上来窗头，比之前轻松了不少。“赶紧拉我。” 王二军的声音都在发抖，他人比较胖，连续抓了几次窗口都没抓住。 我趴在窗头上，背顶住一侧的窗户框，拽住了王二军的胖手，用力往上拉。 “死胖子！你他妈的能不能少吃点儿。” 我低声骂道，感觉自己就像是拽一头猪似的那么重。 “老子吃的本来就不多……长得胖是遗传，你他妈的吃的鸡肉上哪儿去了，使点儿劲儿，我怕不上来！” 我几乎使出来了吃奶的力气，王二军这才爬勉强开始往窗口里头爬。 在这个当口，我看王二军的脸上都是惶恐的感觉，小眼睛还时不时的朝着刚才的方向瞟一下。 我心里头一颤，忍不住想要看过去。 王二军哆嗦了一声说：“赶紧拉我上去，别看。” 他声音里头很急，就像是要被吓哭了似的那种感觉。 我又咬着牙，迸发出来了最大的力气，往上拽他。 同时我实在忍不住心头的那种悸动感觉，侧头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我整个头皮又一次发麻了起来。刚才心里头的恐慌直接爆发了。 因为在哗啦的雨水之中，村长家老屋子的的方向，有一个人影，正缓慢的朝着我们这边过来…… 说是过来，给我的感觉，却不像是在走路似的，反倒是飘…… 雨水里面他的身体一晃一晃，就像是个醉汉一样，风往那边吹，就往哪边倒下去。 我吓的一个哆嗦，手一下子就没了力气，整个人后背也失去了重量，咣当一下就朝着屋子里头摔下去。 我摔下去的同时，也听到王二军一声惨叫！ 砰地一声闷响，我落在地上，运气好的是，我身下竟然刚好有一卷棉被，没有摔疼。 我面色大变，我没事儿，王二军却有事儿了！迅速的站起来，抓着窗户往上爬。 可心里头越焦急，反倒是爬不上去了。 我急的满头大汗，这才看见身边有个小凳子，踩上去了之后，爬到了窗口的位置。 王二军已经不在窗户下头了。 那里有个明显的大坑，王二军刚才摔得不轻。 我心中懊恼无比，地上凌乱的脚印正在被雨水淹没，王二军是朝着我家侧面跑了过去。 被我松开手，他就只能够从前门跑进来了。 我心中依旧惶恐，甚至是比刚才还要紧张。 扭头往刚才那个方向看去。 雨水里头摇晃的那个人影，竟然消失不见了。我不会天真的觉得他随便进了一间老房子。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追着王二军去了。 而且我心里头发颤的是，这个人影恐怕就是村长老爹。 不然的话，为什么这么巧，王二军拉着我跑出来，就有人追着来…… 他还不是走的，而是在雨水里面飘…… 白事儿刘是个人，也不可能飘着走。 心中焦急，我一只手抓出来了黑驴蹄子，想着赶紧跑出去接应王二军。 不能坑着他，害他被村长老爹索了命。 可就在这时，一股阴寒的感觉从脖子那里冒了起来。 我冷的打了个寒噤，抓着窗户边缘的那只手，手腕的位置竟然忽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吓的头皮都炸了起来。 猛的低下头。 和我对视的，却是一张满是雨水的脸。 铁青的皮肤，黑的看不到眼白的瞳孔，褶皱的脸皮，就像是老树根一样苍老。 尤其是那铁青色，简直和老树根上长了青苔似的。 “老……” 我心里头又咯噔了一下。 “就是老！村长老爹过百岁大寿的时候，他已经很老了，头发全都白了，可他脸上的皮肤，还是没那么褶皱，甚至看上去就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似的。” “此刻的他，却老的不成样子。” 我一闪而过这些念头，心里头惊恐无比：“这就是偷寿！偷了村长老爹的寿！” 所有念头都是一瞬之间，距离村长老爹抓住我的手腕，也就两个呼吸。 我却感觉到自己的被抓住的位置，皮肤好像都开始松弛了起来。 恐惧，让我头皮一直发麻。 我哆嗦的说道：“周老爹，害死你的人不是我……你别来找我……” 村长老爹却没有丝毫松手，反倒是狠狠的拉拽了我一下。 他脸色狰狞凶狠，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瞪大的都要凸了出来。 就像是他想要把我吸干了一样，吸回去他丢掉的命！ 我吓的快疯了，早就忘了手里头的黑驴蹄子，双腿疯狂的蹬着墙挣脱。 就在这时，手臂忽然被人抬了一下似的，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被抬起来的手臂，猛的就砸向了周老爹的脸！说时迟那时快！刚好也是周老爹攀爬上了窗户，要进我家的瞬间！ 手中的黑驴蹄子，几乎砸断了周老爹的鼻梁，我都听到了咔嚓的声响。 还有一股粘稠滑腻的感觉，就像是皮被砸开了，血水溅了我一手。 一声我无法形容的刺耳尖叫几乎让我昏厥了过去。 周老爹抓住我的手松开了，捂着他的脸，从窗户那里掉了下去。 我又一次咣当一下摔了下去。 还是落在棉絮上头，只是浑身被震了一下，并没有疼痛。 手腕的位置却觉得虚弱无比，被周老爹抓过的手，已经没有丝毫的力气了。 我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冲进了堂屋。 堂屋里面亮着灯，家里头回来了人。 我根本不敢停下来，又冲进了院子。 我这才看见，院子里头王二军正瘫坐在地上喘气儿。 我爹给他端着水碗，灰姨子也在帮他拍着后背。 “二军，发生啥了，你缓口气说。” 我爹皱着眉头，声音没有和我说话时那么粗暴。 灰姨子语气不怎么自在，说：“二军这孩子好像是被吓到了，是不是有人在追你？” 李阿婆坐在井沿旁边，她本来低着头，却忽然抬了起来。 并且她看向了我。 这时，王二军的目光也落到了我的身上。 他脸色都涨红到了脖子根，抬起手指着我：“谢元！老子拼了命去拉你啊！都说了让你不要看不要看！你不管老子的命啊！我差点儿就被那个东西追上了！” 王二军声音中全都是恐惧和怒气。 我跑出来之后，支撑着身体的那口气忽然也就松了，浑身都软了下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喘气儿。 “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爹表情也不好看了起来，说：“谢元，你和二军之前在一起？两个人都弄的这么狼狈？” 灰姨子语气却哆嗦了一下，说：“二军这是见鬼了……” 王二军脸色苍白，灰姨子也看向了我。 我爹的身体也晃动了一下，水碗险些摔下来。就在这个当口，李阿婆却走到了我的身边，她小心翼翼的抬起我的手掌，仔细的看我的胳膊。 “好孩子，是什么东西抓了你？” 李阿婆忽然问道。 我这才看见，我被抓的是手腕上方一点儿的小臂。 此刻小臂的皮肤皱巴巴的，简直像是个一百多岁老人的胳膊。 皮包着骨头，并且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要是刚才再被他抓一会儿，我这条胳膊怕是都没了。 泛起的恐惧，和浑身突然升起的空洞感觉，让我一声都没有吭出来，头一晃，就朝着一旁昏倒了过去。 在昏倒之前，我又有个感觉。 自己的小臂位置，有一双手在轻轻的抚摸。 就像是我母亲去世之前，对我那种抚摸似的。 又像是我爹受伤的时候，灰姨子给他包扎伤口，那种温柔而有心疼的感觉。 我极力的睁大了眼睛去看。 摸我的不是李阿婆，她已经松开了我的手，来掐我的人中。 我不想要闭上眼睛，可那种空洞无力的感觉，让我无法睁眼了。 当我闭眼的瞬间，似乎看到了一个很美的女人，她一头长发，一身白衣。 模样清冷无比，低头蹲在我的身边。 幻觉么？ 我还想看清楚一点儿，眼睛却彻底的闭上了…… 第二十一章 忠告 耳边一直有人说话，模模糊糊的说着什么我也听不太清楚。 意识是半清醒的，只是控制不了身体，睁不开眼睛。 也不能说话，不能动。 我心里头清楚，这恐怕是因为我被周老爹抓住了小臂的原因，他是从我身上吸走了寿命吗？ 迷迷糊糊的，意识也有了疲惫的感觉，可我总觉得一双温柔的手，在抚摸着我的脸，最后轻轻的落在我的小臂之上。 回想最后看到的那张脸。 却和我之前在鬼婆那个青砖青瓦的院子中看到的女人重叠起来。 我心中愕然，难道是她在跟着我？ 想到这里，意识的疲惫也增加了好几倍，我终于坚持不住，彻底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头黑漆漆的，没有任何的光线。 熟悉的感觉让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房间。 昏过去之后，他们把我放在这里了吗？ 小腹已经被尿憋的胀痛起来，我喘息了一声，被抓过的右手小臂依旧没有力气，左手撑着床沿坐起来。 下床之后，准备去小解。 睡了一觉，我这会儿已经感觉自己舒服很多了。 除了小臂无力，身上气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 推开了屋门，院子里头月光清冷。 雨停歇之后，空气都是一股泥土的清香味，之前家里头的尸臭也冲散的差不多了。 院子里面湿漉漉的，还有雨水残留的痕迹。 昏迷前我看到了王二军没出事儿，爹和灰姨子也是安全的，心里头都安稳了很多。 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依旧一阵后怕。 去茅房小解之后，我正准备继续回房间睡觉。 现在大家都休息了，王二军刚才没昏迷，该说的肯定都说了，而且有李阿婆在，至少家里头的安全是可以保障的。 走过院子里头，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小声喊我名字。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儿像是王二军？难道他又偷偷跑出去找他妈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头就一阵气恼，在后面老村子的时候，要不是王二军乱跑，我也不用进了村长家的老房子。 心里虽然气，但是安全也格外重要，李阿婆叮嘱了今晚不安生。 我快步的走到院子门口，把院子门拉开了一道缝隙。 直接就看见王二军肥胖的身体，正摇摇晃晃的朝着他家走去。兴许是之前摔倒了屁股的原因，他走路有点儿不自在。 我压低了声音喊了句：“死胖子！你又跑什么跑！赶紧回来！” 王二军依旧低着头往前走，根本没回头。 我家和王二军家并不远，就隔着一条村路。 此刻能看见王二军家院子上挂着两个白戚戚的灯笼。 我额头上都冒了汗。 王二军家里头有老村支书找过去的先生，应该没啥问题。 可偏偏在王二军走到路中间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脚尖竟然是飘起来的，就像是脚底板上垫了个什么东西，踩不到底。 我头皮都炸起来了，王二军这个傻逼！ 他身上肯定趴着个鬼！ 老一辈的人说过，鬼有两种上身方式，一种是鬼上身，鬼魂钻进人的身体，控制了人的一言一行。 另外一种则是人驼鬼，鬼趴在人的肩膀上，脚垫在人脚下面。因为鬼魂无法脚踏实地，当它们这样做的时候，就可以被压着踩着地面。 所以很多鬼魂都喜欢这种被人驼的感觉，像是自己还活着一样。 这会儿已经来不及去喊李阿婆了，我生怕一转身，王二军就给背上的鬼害了。 兜里头还剩下一个黑驴蹄子，我狠狠的给自己壮了个胆，拔腿就朝着王二军冲了过去。 很快，我就冲到了王二军的身后。 这会儿我发现王二军脚下没影子。 心里头咯噔一下，却记不清人驼鬼会不会没影子。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也传来一个睡的迷迷糊糊的声音：“我说谢元，大半夜你醒了不继续睡觉，跑出去找鬼？” 这声音嘟嘟囔囔的，我头皮忽然就炸起来了。 说话的人，怎么也是王二军？ 猛的回过头去，果然，王二军好端端的站在院子门口，他一只手揉着眼睛，一只手揉着屁股，口中还碎碎念着：“赶紧回来，李阿婆说了今晚上不安生，我都没回家，你别往外跑。” 王二军……在我家里，根本没出来…… 而且，他没有看到路上的另一个他自己！ 我头皮都发麻了，那就代表只有我自己看见了！ 这个东西，绝对不是王二军！ 根本没敢再回头，我拔腿就跑！ 脖子的位置，却忽然被一双手紧紧的掐住了。 这一瞬间，我几乎感觉自己要断了气。 “把命……还给我！” 几乎是一个咆哮的声音骤然在我耳边炸响。 我吓的三魂不见七魄，恐惧令我挣扎着回过头。 这哪儿是什么王二军，分明就是周老爹的鬼魂！ 此刻他明显年轻一点儿，不再像是之前那么苍老。 我心里头颤抖，他肯定是吃了我的寿命，这才会变的年轻！ 周老爹的鼻梁位置还有一个明显的伤口，正在冒着黑气。 那是之前黑驴蹄子砸出来的。 慌乱恐惧之间，我强忍着窒息的痛苦，赶紧掏出来了最后一个黑驴蹄子，猛的朝着周老爹的嘴巴上塞过去！ 周老爹脸色狰狞无比，他根本没有闪躲，目光怨恨而又贪婪，狠狠的朝着我吸了一口。 我感觉整个人就像是要被吸干了一样，四肢骤然都僵硬了。 强烈的无力感从身上出现。 周老爹的鬼魂，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年轻起来。 身后的王二军终于恐惧的大喊了一声：“李阿婆，快出来！谢元出事了！村长他老爹来了！” 我想要挣扎，已经彻底没力气了。 甚至眼皮都开始耷拉着要闭上。 心里头很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死了吗？ 还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白事儿刘也一直没出现…… 最后，脑子里头竟然闪过那个长发飘飘的女人身影。 “她……又是谁？为什么会跟着自己……” “为什么，她会待在鬼婆的屋子里？” 周老爹的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他已经没有那么衰老了，看起来像是四五十岁。 我心里头却恨啊，这一切都和我无关，为什么他非要杀我？ 就在这时，村长老爹的身后，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清冷的容颜，黑漆漆的长发，她的手轻飘飘的落在了周老爹的头顶，往下按了一下。 周老爹等大了双眼，张开嘴巴吐出来一口白气。 那女人忽然对着白气吹了一下，那股白气直接就钻进了我的身体之中。 本来我已经感觉快要死掉了。 不只是窒息，还有身体被吸干。 此刻周老爹双手直接松开了，并且我感觉到失去的气力一下子全部恢复，甚至小臂的位置都完好如初。 周老爹瘦成了皮包骨头，甚至比之前还要苍老！ “再来找他，下一次打散你魂魄。” 那女人声音也很清冷，忽然说了句。 周老爹恐惧的朝着黑夜另一侧逃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女人出现之后，我心中的恐惧都消散了大半。 周老爹在逃，我抓着黑驴蹄子，干脆一把朝着他丢了过去。 夜色太黑，黑驴蹄子也太黑。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砸中他。 周老爹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我喘息了两声，抬头看向那个女人。 她轻飘飘的到了我的面前。 我们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一个巴掌左右。 心跳，忽然加快了好几倍。 她抬起手，点在我心口的位置。 我想说话，问她为什么救我。 可嗓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还没等我说出来话，她忽然扭头看了看我身后。 我愣了一下，也回头看去。 李阿婆胖胖的身体，快步朝着我走过来。 王二军，我爹，还有灰姨子也是脸色焦急的跑来。 “谢元，你没事儿吧？” 灰姨子语气有些焦急。 王二军忽然惊愕的喊了句：“你们看！谢元的胳膊，竟然好了！” 李阿婆也低头看着我的胳膊，她眼神忽然有些复杂了起来。 此刻我的心思却不在他们身上，回过头去。 那女人却消失不见了。 心中有种强烈的落空感，我捂着心口，却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顿时我就反应过来，这是在院子门口，李阿婆让我捡起来的发簪！ 紧紧的捂住胸口，我没有立刻掏出来发簪。 “孩子，先进屋再说。” 李阿婆声音很柔和。 回到院子里头，灰姨子给我拿了张凳子。 我爹皱着眉头看着我，斥责了一声：“李阿婆之前不是先告诉的你么？外面危险，晚上不能出去不能出去，你就那么听不懂话？” 灰姨子小声说：“老谢，你别说谢元了，这不是没事儿么？谢元肯定也不会随便出去。你没看他胳膊都好了？” 李阿婆摇了摇头，说：“你们先去休息吧，我要单独和这孩子说几句话。” 我爹欲言又止，灰姨子拉着我爹进房间了。 王二军揉着屁股，拍了拍我的肩膀，也走进了一个屋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爹他们没看到那个女人。 那李阿婆看见了吗？ “孩子，听阿婆一句话，不管你看见的是什么样子的鬼，她帮你也就罢了，那就让她帮，可你不能和她说话，也不能和她接触。明白了吗？” 我愣住了，不自然的说：“阿婆，发簪不是你让我捡的吗？她不是恶鬼。” 第二十二章 血仇 我知道李阿婆支开其他人，应该是要和我说这个。 可李阿婆为什么告诫我，不能让我和她接触？ 我欲言又止，李阿婆却叹了口气说：“孩子，人是人，鬼是鬼，鬼有个执念而已，阿婆让你捡发簪，也是和这些事情有关，总之她会一直帮你，你记住阿婆的话，不能够和她说话，明白了吗？” 我心中格外不解了起来，咬着唇，没有点头，也没有回答…… “你答应阿婆，等你们村子里头的事情结束了，阿婆就告诉你原因。” “如果你不听阿婆的，恐怕会给你爹，还有灰姨子，甚至是你身边的人都带来危险，你明白么？” 李阿婆的表情变得郑重了很多。 “她毕竟是个鬼，并且……” 话说了一半，李阿婆没有继续说下去了。我心里头也不安犹豫了起来，晃了晃头，李阿婆说的没错啊，她是个鬼…… 还只是见过一面的女鬼。 我怎么就会从心里头觉得，她是好的，我想和她接近？ 想到当时以一次看到她的时候，要不是王德水拍了我一下，恐怕我都进了鬼婆的院子。 我低声说：“我知道了阿婆，我会听你的。” 李阿婆的表情缓和了不少，这才说：“刚才来找你的，是不是周老爹的鬼魂？” 我脸上露出后怕之色，说：“多亏有她，不然我可能就没命了。” 李阿婆叹了口气，说：“无需看尸体，现在我也确定周老爹肯定是被人偷了寿命，至于他为什么只找你，你知道原因么？” 我愣住了，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李阿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因为，你也偷过他的寿。” 我脸色微变了一下，说：“我没……” 话音戛然而止，我表情变得难看了起来，说：“我很小的时候，拿过周老爹八十大寿的寿碗……” “可……当时全村的人都拿过啊。” 我脸上露出不解，咬着下唇说：“他为什么单独找上我。” 李阿婆摇了摇头，说：“一定不一样，其他村民拿走的，是早就准备好要送出去的寿碗，你不是拿的，而是偷的他吃饭的碗吧？” “他之所以来找你，就只有两个原因，他找不到那个偷寿害死他的人，又或者找到了，却抢不回来命。你就是个孩子，他想要从你这里拿回去一点儿东西，会容易很多。” 我心里头突突的跳动，愈发的不安了起来。 咬着牙低声说：“他刚才被打跑了……” “他还回来的，而且全家都会来……这件事情需要了结，还给他一点儿命，他就不会再缠着你了。不然的话，你爹和灰姨子，都可能有危险。” 我心里头咯噔了一下，要我给周老爹还命吗？ 还多少他才乐意？ 想着之前那种几乎被吸干的感觉，我身上就是鸡皮疙瘩。 李阿婆示意让我回房间睡觉，等会儿醒了，再把我之前偷的八十大寿的寿碗拿出来，等天亮了以后，还要去王木匠家里看看。 老村支书请来的那个先生，她是认识的。 不过还是要去看看王木匠的尸体有没有问题。 听到李阿婆这样说，我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我爹和灰姨子回了家，也安心把王姨留在她家里面。 李阿婆回了房间。 我没有进屋子睡觉。 此刻我的精神充沛无比，刚才吸的周老爹那口白气，不但让我胳膊恢复了，我现在才感觉到自己比以前似乎还要精神很多。 偷来的寿碗被我藏在了米缸中，我去厨房翻出了出来。 这是一个质量很不错的搪瓷碗，我从小用到大，都没有掉下来多少漆，整个碗还是油亮油亮的。 抱着碗，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回想着李阿婆说的那些话，心里面虽然害怕，但是为了爹和灰姨子，还有周老爹不缠着我，还是得去做。 李阿婆肯定不会害我。 脑子里面又不受控制的想到了那个女人，我从胸口把那根发簪拿了出来。 银制的发簪，颜色略微有些发黑，缝隙里还有一点儿污垢。 就像是放了很多年没有人用过了一样。 发簪前端像是孔雀羽毛那种精致的雕刻，中间则是细密的纹路，像是鱼鳞。 我这时才注意到，背面的位置，竟然刻了两个娟秀的字。 “婵梳。” 古色古香的名字，我喃喃的念了出来。 手忽然吃痛了一下，一不注意，手指竟然被发簪的尖端戳破了一个小口子，流了一滴血上去。 我赶紧吸住了伤口，把脏血吐在了地上。“她叫做婵梳吗？” 应该不是李阿婆他们村子的人吧，也不可能是鬼婆。 鬼婆怎么可能是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 如果是鬼婆的话，李阿婆早就应该说了才对。 愣愣的抱着梳子看了好一会儿的时间。 院子里头，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我心里咯噔一下，谁出去了？ 赶紧跑出屋子，拉开了房门，却看到了一个我怎么都不想看到的身影。 白事儿刘浑身脏兮兮的，脸上都带着不少土，站在院子里头。 瘦瘦小小的身材，好像又变得干瘦了一些，整个人都快成了骨头架子。 他面无表情，就像是对我视若无睹一样，朝着他的房间走去。 我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白事儿刘…… 竟然回来了？ 上一次看到他，还是我和王二军在村长家烧毁的房子里头。 我心中一阵恶寒，还有种恐惧。 白事儿刘回来，是要做什么？ 我一直觉得白事儿刘是凶手。 偷寿是他做的。 放火是他做的。 现在却没有确凿的证据。 他没有给自己辩解，也没有其他可疑的人出现过。 尤其是他消失不见，就连不愿意相信这些事情的爹，都开始怀疑他。 就在这时，白事儿刘却忽然走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 这个房间，是收拾出来给李阿婆住的。 我面色微变了一下，生怕白事儿刘突然做什么。 “阿爷……”我硬着头皮，喊了白事儿刘一声。 白事儿刘并没有理我，声音低哑的说了句：“知道我来了，你不出来么？” 我心里面咯噔一下，果然，白事儿刘是来找李阿婆的。 可这语气，白事儿刘认识李阿婆？ 房间门打开了，李阿婆胖胖的脸上还是带着笑眯眯的表情。 “从我家里面出去。” 白事儿刘忽然又说了一句。 李阿婆表情不变，说：“为什么？”白事儿刘脸色很冷漠，更加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回去你的王家垭，我不会重复第三次。” 这么多年，我极少听到白事儿刘说过这么多话。 与此同时，我爹和灰姨子的房门也推开了。 我爹眉头紧皱，盯着白事儿刘看着，没说话。 灰姨子眼中也惊愕无比，明显没想到白事儿刘会回来。 “爹……”她声音干哑了很多：“这几天你都去哪里了？”灰姨子眼中的惊愕，变成了复杂。 白事儿刘没有搭理灰姨子，目光依旧落在李阿婆的身上。 就在这时，忽然就有一个怨恨的声音大吼道：“我和你拼了！” 下一刻，王二军竟然直接撞开了他的房门，抱着一张板凳，朝着白事儿刘的头上就砸了下去！ “你害死我爹！要给他偿命！” 灰姨子脸色大变，喊道：“二军！赶紧停下！事情还没弄清楚，不要乱来。” 我爹也赶紧去拦王二军。 王二军却像是疯了似的，根本拦不住，挥着板凳去砸白事儿刘。 灰姨子被推翻到地上，我爹也没站稳，后退了好几步。 白事儿刘一动不动，王二军板凳砸下来的时候，他刚好抬起手来，直接就抓住了王二军的手腕。 王二军脸上吃痛的表情，他眼神中依旧是怨恨，还有一种豁出去了的情绪。 “谢元！李阿婆！动手啊！这个人害死了村长一家，又害死了我爸！他现在回来，肯定就是怕李阿婆！” 我死死的捏着拳头，心里面惶恐不减。 可李阿婆还没说别的…… 她也没有确切的说，偷寿是白事儿刘做的。 “爹，你就不能说句话，把事情说清楚吗？” 灰姨子跪倒在地上，抱着白事儿刘的腿，哭着说：“全村的人都觉得你偷了村长老爹的寿。王木匠死的也不明不白的，你要是再不说话，不等村民找上来，咱们家就要塌了天了。” 白事儿刘眉头微皱，甩开了王二军的手。王二军跌跌撞撞的翻倒在地上。 任凭一个人都想象不到，白事儿刘瘦小的身体中，竟然能爆发出这么强的力量。“我没有做，也没有害人，村子里面的事情你们不明白，总之这几个外人，必须出去。” 白事儿刘忽然说道。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外人？不是我们村子的人，就叫做外人？ 那就包括李阿婆，村长找来的先生，还有村长家的远亲，周刚。 白事儿刘想赶走所有人？ 就在这时，我却又想到一件事情，浑身不寒而栗。 当时白事儿刘将遗物送去村长家的房子，灰姨子的解释说，是让老鬼安心，也就是周老鬼看了就会去投胎。 这一切的前提却在他头七之前就没有回过家门，没有变成怨气十足的厉鬼。 可现在我和王二军却在老房子发现了他，并且他不止是变成了索命鬼，还有他老房子里头那个架势，分明是想把一家人都变鬼。 我心中恶寒，也不知道李阿婆想明白没，拼命的对李阿婆使眼色。 就在这时，王二军却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院子外面冲了出去。 “你是个凶手！你害了那么多人，怎么还能面不改色的狡辩！我一定要你给我爸偿命！” 王二军冲到门口之后，眼睛都红了，怨气十足的在吼道。 最后，他迅速的消失在门后。 第二十三章 鬼草 “二军！” 我爹脸上露出焦急之色，朝着院子外面追出去。 灰姨子的脸色也很慌张，眼眶红红的，脸上全是挣扎不安。 “爹，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啊，你的事情不说清楚，李阿婆来帮忙，你还要赶人走，你知不知道，二军他就觉得他爸是你害死的！他要是跑出去说几句话，你就是想说，也说不清楚了！” 她急的手足无措，一直在跺脚。 我心里头很不好受，从灰姨子的脸上，就能够看出来她心里面的痛苦。 灰姨子也开始怀疑白事儿刘了。 就算不是怀疑，白事儿刘保持这样的态度一言不发，也只会让其他的人更加怀疑他，觉得事情就是他做的，并且他还要赶走来帮忙这件事情的人。 “阿爷……周老爹的尸体，是你看着下葬的，你说的只要头七之前他没有回到家里面，就不会再闹鬼。” “可我和二军却在我们家后面的老房子里，发现了周老爹，他被害死的时候那只血碗也在。” “甚至还放了六只碗，是准备给村长一家人的。” “这些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吗？” “而且我和二军还在你房间里头找到了银碗，如果说你去送还遗物，又怎么会漏掉最重要的东西？” “甚至，村长老爹明明就已经是变成恶鬼了，你还把那些东西送去，二军和我说过相似的传闻，那个做法，就是供鬼！让鬼变得更凶，更恶。” 我心里头的胆怯，这些天的心惊和害怕，一下子全部爆发了，成了一种豁出去的力量，让我硬生生把这些事情一股脑的都掀翻了。 “阿爷，这些事情，你能解释的清楚吗？” 我死死的咬着牙，盯着白事儿刘的脸。 白事儿刘忽然不说话了。 我爹脸色变得很苍白，说了句：“二军往村口那边跑了。” 我的拳头也捏紧了很多。 王二军跑出去，要是追不上他，他肯定会去找老村支书，把他知道事情全部说出来。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果换成我，我根本都压抑不到那么久，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可能的凶手都找出来。 白事儿刘必须给出来一个解释了。 我爹并没有往院子里头走，他隐隐站在院子门那里，挡住了路。 灰姨子泪流满面，晃悠悠的走到白事儿刘面前，抓住他的胳膊，哭着说：“爹，我求求你，你就可怜可怜我们父女两这些年过的不容易，现在和有志在一起，他为了咱们，自己的爹娘都搬出去住了，这些年也不知道遭了人多少白眼，脊梁骨被戳了多少次，要是你不解释清楚，要是你真的做了这些事儿，你让我们还怎么活得下去啊。” 灰姨子痛哭流涕，她缓慢的跪倒在地上，不停的对着白事儿刘磕头。 我爹脸上焦急，大喊着让灰姨子起来。 我也忍不住，声音里头有了哭腔，喊：“姨子，你别磕了，我和爹都不会怪你。” 李阿婆胖胖的圆脸也没了笑容，她并没有伸手去扶灰姨子，而是看着白事儿刘，叹了口气说：“要是你偷了寿，我们也没本事把你留下来，就算全村子的人都来了，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可要不是你做的，你又何必让女儿，孙儿，还有女婿这么为难，说出来，我们都能一起解决，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事儿刘还是那样微皱着眉头。 灰姨子哭的声音都沙哑了，额头上红彤彤的都是血痕。 “求求你……爹……我求求你了……” 灰姨子还是在磕头，动作却迟缓了很多。 白事儿刘闭了闭眼，再睁开之后，他皱起的眉头已经松开了。 他根本就没有看灰姨子，也没有看我爹，更没有看我，就像是我说的他都没有听见，灰姨子的那些话，对他也无关痛痒似的。 “之前我已经说过一遍了，我没有做，也没有害人，很多事情你们不明白，说了没有用，如果你们不相信我，也没有关系。” 白事儿刘的语气很淡漠，他的目光落在李阿婆的脸上，忽然说到：“你们这些外人，如果不走，那就走不掉了。” 说完了之后，白事儿刘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灰姨子瘫坐在地上，眼泪已经流满了整张脸。 李阿婆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咬紧了牙关，白事儿刘怎么能够对灰姨子这么淡漠，他真的是灰姨子的爹吗？而且他根本就没有解释，说了他没有害人，就不再多说别的，甚至依旧要赶走李阿婆，还说不走就走不了，这算是威胁？ 我茫然的看着李阿婆。 李阿婆忽然说了句：“谢元，你先去追上二军，事情没那么简单，先不能让他在村子里头闹大了。” 我脸色变了变，摇了摇头，艰难的说：“阿婆，这都好几分钟了，他要是去老村支书那里，恐怕都已经到了地方了。” 灰姨子忽然头昏厥模样的晃了两下，然后倒在了地上。 我爹赶紧过来将她扶起来。 李阿婆赶紧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把脉。 下一刻，李阿婆的脸色都变了变，说：“赶紧扶她进屋去。” 我爹的表情很焦急，搀扶着灰姨子进了屋子。 我心里头咯噔了一下，之前王姨昏迷，李阿婆并没有脸色变化，灰姨子身体有什么问题么？ 在我出神的当口间，李阿婆也走进了房间。 灰姨子躺在床上，脸色发白，嘴唇却略有发黑。 李阿婆在给她把脉。 她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眼神中却显得格外复杂了起来。 “婶子……有什么不对吗？” 李阿婆忽然看了我一眼，说：“孩子，你去烧盆热水来。” 我愣了愣，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李阿婆是要支开我吗？ “婶子……谢元已经大了，你直接说就行，家里头要是出什么事儿，他也得知道，以后他才是家里的顶梁柱。” 我爹这样说，让我心里头一下子松了口气。 同时又有点儿心酸。 他就像是苍老了很多一样，背都弯了下去。 “我没有说想支开谢元，热水要用，你也要去找一点儿东西。” 说话之间，李阿婆似乎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墙，墙那边，是白事儿刘的房间。 我脊梁骨忽然窜起来一阵寒意，灰姨子的身体，恐怕有什么问题。 我爹脸上露出茫然，说：“要什么？” “她平时有没有喝过或者吃过什么正常饭菜之外的东西。” “还有，她有多久没有来月事了？” 我爹愣住了，声音忽然又哆嗦起来，说：“好像这个月都没听她说过月事的事情……婶子……你是说？” “你先别问其他的，她还吃过或者喝过什么东西么？” 我爹点了点头，说：“在厨房，一种草药，我去拿过来。” 说完，我爹就立刻拉着我，说：“谢元，赶紧烧热水给你姨子。” 我心里头很不自在，难道是我想错了，灰姨子的身体，并不是那种恶性的不好。 而是另外的一种可能？ 李阿婆没有说清楚，可她却问了灰姨子的月事…… 我虽然没有媳妇儿，但是我也清楚月事是怎么一回事儿。 被我爹拉到了厨房里头，灶上刚好烧着有一锅水。 这是农村人的习惯，灶头旁边开个小洞，烧火做饭的时候随时都放个水锅在上头，即便是熄火了，下午也一定能有热水。 我立刻拿了盆，装了满满一盆。 我爹从柜子里头翻出来一个药罐子，底部烧的黑漆漆的，还有一包药草。 灰姨子身体不好，经常喝草药。 我端着水，我爹拿着这两样东西，回到了房间里头。 李阿婆把灰姨子的一只手浸泡在热水里头。 接着拿起来了我爹给的药草。 下一刻，李阿婆脸色就变了变，说：“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 我爹脸色一变，说：“不……不知道……怎么了？” “药是谁开的？” “白事儿刘……” 我小声的说了句。 我知道这些药草都是白事儿刘给灰姨子配的。 只是会意字的身体还是不好，阳光下总是头晕。 李阿婆忽然朝着房间外面走去，她竟然直接去推开了白事儿刘的房间门。 白事儿刘的屋子里头却空荡荡的，人……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李阿婆脸色难看无比，她一把将药草狠狠的丢在了地上。 声音都变得沙哑了起来：“怎么会有这样心肠歹毒的爹！” “婶……婶子……到底怎么了？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药草扔到地上之后，我也看清楚了，除了几根黑漆漆的像是狗尾巴草一样的东西外，还有几根草藤，另外还有一种草，上面开了几朵白花。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很多粉末被混合在里面。 李阿婆沉默了一下，说：“这药草，吃了多久了？” “好几年……”我爹脸色不安。 “先去看看她的手。” 李阿婆回到房间中，将灰姨子的手拉了起来，她脸色更加难看了。也让我爹和我碰了一下灰姨子的手。 我脸色变了变，灰姨子的手，凉的像是冰。 之前灰姨子的手也很凉，我一直觉得是她身体不好，可她刚泡了那么久的热水，怎么可能还是凉的？ 我爹表情也是慌乱无比，哆嗦的说：“药有问题吗？她肚子是不是……” 李阿婆叹了口气，说：“药草的确有问题，你知道那些都是什么吗？” “鬼针草，坟头尾，金盏花，这几样草，都是坟头草啊，而且这金盏花，更是只有小孩子或者死了的孕妇坟头才会长起来。” “常年喝这种东西，女人几乎就不可能正查的怀孕生小孩了。” 我爹脸色煞白。 我心里头也是一阵惶恐，白事儿刘给灰姨子喝这些？就是不想要她生孩子吗？ 可刚才李阿婆把脉，虽然没有说，但是我还是觉得，灰姨子可能是怀孕了。 既然无法怀孕，那月事又为什么没来。 白事儿刘也跑了，我愈发的不安了。 就在这时，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王二军很大声的说话声：“这房子后头还有窗户！让人马上去堵了！” 第二十四章 抓人 我脸色骤然一下子就变了。 刚才李阿婆还让我去追王二军，我说已经来不及了，紧跟着灰姨子就昏倒了，我和我爹都慌了神，一下子就忽略了这件事情。 李阿婆眉头紧皱，忽然说了句：“王家的胖小子快被逼疯了，可是不能让他们伤到这妮子。” 我爹点了点头，说了句：“谢元，你在房间里头守着灰姨子，我出去。” 我脸色微变，摇了摇头说：“爹，还是我出去吧，我和二军一起长大，他能听我解释。” 我爹却不由分说的走出了屋子门。 李阿婆眉头皱的更紧了，我们都清楚，白事儿刘跑了，按照村民还有老村支书之前要抓王二军的习惯，他们肯定不会放过灰姨子。 “阿婆，咋办？” 我急的也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还有没有其他地方能躲能逃？” 我脸色发白，说：“没了，就杂货屋一个窗户，二军从小在我家里头长大，他杀都清楚。” 李阿婆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说：“总之无论如何，不能够让他们伤到人，不然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我一时间，忽然没明白李阿婆的话了。 伤到灰姨子，会造成什么大麻烦吗？ 是怕白事儿刘报复村子，还是什么？ 可白事儿刘直接对灰姨子都不管不顾了，我不相信他想不到村民会迁怒家里这一点儿。 李阿婆也推开了房门走出去，她临头也让我在屋子里头守着。 我越发的焦虑起来，左右看屋子里头，我爹的房间，窗户还是对着院子的，后面都是实打实的墙，连个小窗洞都没有。 我已经听到院子门被踹开的声音。 还有老村支书低沉着的说话声：“白事儿刘呢？让他出来！” “对！让他出来！” “没想到村子里头，竟然有这么恶毒的人！偷寿，杀人！这种人不能放过他！” 同时，我还听到了灰姨子的声音，格外的尖锐和疯狂：“谢有志，你们一家人真的畜生不如啊，这样的事情你们怎么做的出来！我们家和你们家做了多少邻居，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听到这样的话，我心里头跟针扎了似的。 王二军上一次夜晚偷偷回家，他肯定啥都没说。 可刚才他去找人的时候，绝对把一切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我没敢出房门，不是怕事儿，而是灰姨子还在昏迷，还有李阿婆的叮嘱。 站在门前，我透过门缝也看到了院子里头的情况。 王二军和王姨站在前头。 村支书带着站在他们身侧，七八个壮劳力挡住了我家的院子门，还有几十号村民跟在后头，乌泱泱的人头晃动。 王二军眼中都是怨恨，他的恐惧仿佛都因为人多势众而被淹没了不见了。 “那就是白事儿刘的屋子！” 王二军忽然指向了一个房门。 王姨眼睛红彤彤的，也是痛苦和怨恨的表情。 看着他们这样，我心里头也难受无比。 我爹往前走去，要挡住村民的模样，同时说道：“二军，老王他媳妇儿，这事儿还有误会，还没弄清楚……” 王姨一把就抓住了我爹的衣领子，声音都嘶哑了的哭着说：“误会，没弄清楚？我家老王都被害死了啊！二军跟着你家谢元那么久，还有什么事情他不清楚，谢元不清楚？可不就是谢元没说，我家二军被猪油蒙了心，也什么都没说吗？要是早一点儿说出来，我家老王就不用死，村里头这么多人也不用每天担心受怕！” “还要等死几个人，事情才会清楚？刚才白事儿刘还要赶走李阿婆啊，你们也是被鬼迷了眼睛，猪油蒙了心吗？” 王姨说的悲痛欲绝，王二军干脆一把就推开了我爹。 这个档口间，已经有村民推开了白事儿刘的房间门。 “人跑了！” “整个房子找！把后头堵住了！今天一定要把他抓起来！” 老村支书脸色阴沉。 我爹还想要解释，却直接被村民给架了起来。 李阿婆脸色也变的格外的凝重，她走到村支书跟前，说：“老支书，事情得容谢家说清楚，王家的胖小子被怒气冲了心，很多他都……” 老村支书冷漠的看着李阿婆。 接着，忽然从后面走过来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对着老村支书耳根后头讲了几句话，老村支书没开口了。 那中年男人则是恭敬的喊了一声阿婆，接着苦笑着说：“这件事情，先等村民们找到人，阿婆您在插手吧，人都没出来，加上这个架势……” 那男人凑到李阿婆耳根后面也说了几句话。 李阿婆一下子就沉默了，也一句话不再说。 我在窗户后头看的焦急无比。 李阿婆说什么都没啥用，当王二军带着人来的时候，就已经全都没有用了。 更何况李阿婆第一天来，老村支书就不怎么待见他。 就在这时，另一个披麻戴孝的男人走进了我家门。 他手里头还捧着一个盆，里头烧着的全都是纸钱。 这男人就是村长家的远亲，周刚。 他来了之后，老村支书就到他身边，拐杖跺了跺地面，说：“白事儿刘跑了，后面咋整，你说？” 周刚面色阴沉，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把他家里头的人都抓起来，就不信他不回来！” 老村支书眉头皱了皱。 “这样恐怕不太好，事情毕竟是白事儿刘做的，谢有志一家子人在村里头生活了几十年，我们还是了解的。” 我最怕的就是这个，怕他们抓不到白事儿刘，拿我们家里头人泄愤。 我一直厌恶老村支书，可他刚才还一直没说这个。 周刚一进院子，就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我家。 “你敢动我家里一个人！” 我爹忽然也眼睛红了起来，他手里头抄起来了砍柴的大柴刀，死死的盯着周刚。老村支书微皱着眉头，说：“刚才王二军差不多都说了，谢家一家还是怀疑白事儿刘的，百户村里头不窝藏凶手，可也不会乱抓没有关系的人。” 老村支书又一次开口说话，却让我心里头复杂无比。 忽然我也明白过来，老村支书其实就是那种讲死规矩的老顽固。 王二军他爸死的时候，家里头该有的证据都有，现在王二军成了证据，他们就来抓白事儿刘。 我家里头却没有做什么，所以他没动我家里头的人。 周刚却冷不丁的说道：“不抓谢有志和他儿子，可是要抓白事儿刘的女儿！老支书，我舅舅一家老小都没了命，你那么照顾他，总不能看着他死不瞑目吧？” 老村支书不说话了，算事默许。 顿时，村民们就朝着我爹房门围了过去。 我爹红了眼睛，挥着刀大吼：“谁敢过来！老子和他拼命！” 没人敢靠近了，谁都怕死。 我爹的样子太过狰狞，没有人敢赌。 我死死的抓着门框，心里头却升起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这种无力感转化成了对白事儿刘的怨恨。 他说没做，也没有解释，甚至这样一走了之。 我们家里头的人，他毫不关心。 而且他真的没做么？ 想起来李阿婆刚才说的那几种药的成分，他能对灰姨子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些话还有几分相信的可能？ 我爹和他们在门外僵持了十几分钟。 王二军忽然就不要命的扑倒了我爹，紧跟着一群村民蜂拥而上，将我爹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屋子门被重重的踹开，我死命的挡，根本挡不住，也不知道被踹中了腰，闷哼一声瘫倒在地上。 他们一群人冲进屋子之后，直接把床上的灰姨子拖了起来。 我爹在那里声嘶力竭的大吼，不准动灰姨子，她肚子里头有孩子了！ 做人要凭天地良心，就算是白事儿刘做了什么，他谢有志没有做，灰姨子也没做，女人和孩子是无辜的。 老村支书的脸上，分明有了一丝难色。 就在这时，周刚忽然就说了句：“怀孕了最好不过，我就不相信白事儿刘，连亲闺女，亲孙子都不要了。” “还有，谢有志，你不要觉得和我拼命，我就不敢做什么？我舅舅一家死的那么惨，还有王木匠家里头，也不可能放过白事儿刘。” “要是白事儿刘今天晚上不出来，明天，就把她女儿沉了河！” 老村支书脸色骤变，说了句：“不行！” 顿时，村民里头也骚乱了起来。 周刚忽然说了句：“舅舅为村子里头做了那么多事儿，现在人没了，我帮他办后事儿，也拿了那些他留下的钱，只要大家帮我舅舅报仇，我会每家每户都分。” 骚乱停了下来，甚至有人开始劝老村支书，要变通一下，之前他不也是很想要找到凶手吗？ 我爹声音都吼的嘶哑了，没人搭理他，反倒是有人用绳子绑住了他手脚。 李阿婆脸色都是凝重，却没站出来说话。 我心里头愈发的绝望，这个关节上，李阿婆说话也没用，反倒是可能被人敌视。这时，我发现李阿婆对我摇了摇头，那是个很小的动作。 我趴在地上，愣是没站起来。 李阿婆刚才说了，灰姨子不能受伤，不能吃事儿，否则会有大麻烦…… 村长找来的先生李阿婆认识，刚才还对她那么恭敬。 只要大家都心平气和下来，应该会有人听李阿婆和先生的话吧？ 我心里头只能这样期望了。 就在这时，被人抬着的灰姨子，忽然咳嗽了起来，她咳嗽的很痛苦，却还是没清醒过来。 那几个人竟然齐齐松开了手，脸色明显惊怕的样子，灰姨子咣当一下子就被摔倒在了地上。 第二十五章 阴胎 我根本没想到，灰姨子被那么多人抬着，竟然还能摔倒。 那几个村民脸色都是煞白的。 纷纷脸上茫然无比。 老村支书瞪大了眼睛，骂道：“你们都是干吃饭的吗？没听到灰姨子肚子里头有娃？” 那几个村民脸色都不好看，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有一个人哆嗦了一声说：“这女人身上冷的和尸体似的，刚才我们抓衣服没感觉，碰到手一下子就被吓到了，她一咳嗽，力气还特别大，就像是有啥东西推开了我似的。” 老村支书拿起拐杖，就要敲那人的头。 我爹被捆了手脚，不停的用头撞地，他这会儿已经没说狠话了，哀求老村支书看在娃的份上，让人别抓灰姨子走。 这时，周刚忽然阴测测的说了句：“看在娃的份上？那白事儿刘有没有看在我舅舅家娃的份上？一家六口，连带舅舅的老爹，一共七口人都死了。刚才王二军都已经说过了，白事儿刘不但害了人，还去供鬼，我舅舅一家人都被他养成了鬼！那天晚上本来死的应该是王二军！因为他知道供鬼的事情。” “他就是害怕被说出去！现在你和我们说看在娃的份上，那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村民里头也沸腾了起来，灰姨子被硬生生的拽起来，然后继续抬走了。 老村支书说不上话，跟在后头，走的很无力。 李阿婆和那个先生，也紧跟其后。 当他们走出门的时候，王二军还对着我家的门上吐了一口唾沫。 我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强忍着腰腹间的剧痛，去抓住我爹的肩膀，给他解开绳子。 我爹额头上都是血痕，整个人都显得崩溃绝望。 他起身之后，又要冲出去追。 我死死的抓住他的胳膊，声音沙哑的说：“爹，没用的，老村支书不让抓灰姨子，这都说不上话了，那个周刚，心毒的吓人，想让他们放人，阿爷必须出来，现在就算他想要说也说不清楚了，没有人会听他的话。” 我爹眼中都是绝望。 我艰难的说：“李阿婆跟着一起走了，村支书找来的那个先生，和李阿婆很熟悉，她肯定会想办法帮忙照顾灰姨子的。” 我爹的身体忽然晃了晃，接着就昏迷了过去。 忍不住心里头的难受，也哭了出来。 把我爹拉到床上，让他躺下，又去打了水，给他把额头上的伤口清理了，敷药。我爹一直没醒。 我坐在旁边，心里头越发的无力。 这就是人最痛苦的一点，看着事情发生，可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想要我家里头平息下来，想把灰姨子换回来，就必须要白事儿刘出现，必须把她交给村里头的人。 尤其是灰姨子的肚子里头，真的怀了孩子，那就是我爹的种，我的亲兄弟，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灰姨子和我爹都活不下去了。 可白事儿刘却走的那么冷漠。 到底应该怎么办？ 天色，不知不觉，已经黑了下来。 我浑浑噩噩的，肚子里头也空空荡荡。 就在这时，院子里头传来敲门的声音。 我一个激灵，都这个时候了，还会有谁来敲我家的门？ 跑出去开门。 外面站着的不是别人，就是胖胖圆圆的李阿婆。 她手里头提了个食盒子，递给我，叹了口气说：“孩子，你先吃点儿东西。” 我心里头酸涩无比。 “放心，现在你姨子没事儿，刚才回去之后，我帮她把了脉，她也清醒过来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头才算是松了一小口气，却还是担忧无比，说：“阿婆，可白事儿刘今天不出来的话，明天他们就要把灰姨子沉河啊。” 李阿婆摸了摸我的头，说：“孩子，你放心，阿婆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村子书带来的那个先生和我很熟悉，他是周刚那个村子的，周刚还是会听他几句话的。” “阿婆，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灰姨子受了伤，就会出大麻烦？” 我始终忍不住，问到。 李阿婆叹了口气，说：“阿婆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我心里头悬起来了一口气。 “阿婆之前没告诉你，其实我和白事儿刘是认识的，年轻的时候，打过几次交道。” “他到底有没有害人，这件事情阿婆不清楚，可你们村子里头，最严重的不是村长一家被害，也不是王木匠死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说：“那是什么？” 李阿婆说：“记得村口的那个老桃树吗？死了的树都发了芽，这件事情诡异无比，而且它还不想让人离开村子，会抽走别人的魄。” 我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枯木逢春，死树发芽，活尸借寿，恶鬼投胎。” 李阿婆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脊梁骨都窜起来了寒意，没敢说话打断她。 “阿婆之前没有确定，可看到你姨子怀孕，还有她喝的那些药，一下子就明白了。” “白事儿刘是没有偷寿的，他却肯定帮了忙，偷寿的并不是人，而是这个村子里头的某个恶鬼！他们偷来寿命，也不是自己用，而是给你姨子用啊。” 李阿婆的话，让我咣当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我瞪大了眼睛，说：“这怎么可能，灰姨子还那么年轻……她怎么可能需要偷寿？而且……难道她在骗我们吗，还有白事儿刘，根本就不管她啊……” 我根本无法理解，茫然无比。 李阿婆声音凝重了很多，说：“没错，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平白无故的多了寿命，这里的原因就和她身体有关了，她常年喝坟头草熬的药，我说过这个药不会让女人怀孕，就是因为阴气太重。她喝了那么多年，本来就不可能怀孕，甚至不可能活下去，她现在虽然人没死，可是身体却像是个死人，孩子，你明白原因吗？” 我脸色苍白无比：“因为偷寿？” 李阿婆点点头，说：“白事儿刘给自己女儿喝下去这种药，又偷寿来保证不让她死，就是为了把她变成活着的尸体，明明阴气重的已经活不下去，成了死人，可又有寿命，不会断气，这样的就是活尸，一旦活尸怀孕了，肚子里头的孩子，那就是汇聚了不知道多少阴气，怨气，这孩子还没出生就是一个阴胎，连魂魄都不会有。” “这样的阴胎，是所有恶鬼冤魂最喜欢的东西。不用去地府，就可以投胎在它的身上，阴气让它根本死不掉，投胎的恶鬼自然也就活了过来。” 我吓得浑身发抖，已经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李阿婆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都怪阿婆不够警惕，看到村头的老树发芽，没有马上告诉你们可能发生的事情，现在却都快要来不及了。” 我强忍着发麻的头皮，说：“那现在怎么办，阿婆？” 李阿婆声音凝重，说：“活尸怀胎，不足月份就可以生下来，生的越小，吸的怨气越多，要是母体死了，这怨气都能冲破了天。我和村支书带来的先生，会用尽办法看住了灰姨子，不会让人伤到她。” “孩子，你得找到白事儿刘，然后通过他找到那个恶鬼，恶鬼要准备投胎到阴胎的身上，就一定要把自己身上的阴气都剔除出去，他现在肯定很虚弱的躲藏在某个地方，伺机而动。白事儿刘一定随时守着他。你去找村子里头，哪里猫最多，他们一定就躲藏在那里，把这个东西泼在恶鬼的身上，他就没办法了。” 李阿婆拿出来一个小瓶子，里头装着浑浊发黄的液体，看起来格外的恶心，就像是什么油一样。 我身上都是白毛汗，李阿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孩子，你记住阿婆说的话，你不会有事儿的。” “还有，记住随时带着你以前偷的寿碗，周老鬼还会继续找你，到时候你给他半碗血，他就会走了。” 说完之后，李阿婆就像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我身后。 我猛的回过头，身后却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 再转身回头，李阿婆却已经走到了夜色尽头。 站在院子门口，我心里头很惧怕，也很恐慌。 李阿婆说的事情，很严重，也很可怕，要是那个鬼投胎了，全村的人都会死吗？白事儿刘怎么会做出来那样的事情，让自己的女儿……去怀一个阴胎？还准备害死她？ 村子里头猫最多的地方，我死死的捏着手里头的瓶子，李阿婆说我不会有事儿，是因为那个叫做婵梳的女鬼么？ 肚子里面空空如也，我蹲坐在地上，打开了食盒狼吞虎咽。 回想刚才李阿婆说的那些话，越想越怕，我不敢等，也等不起，甚至我还想要把白事儿刘抓住，按照李阿婆那么说，那个恶鬼那么虚弱，肯定伤不到我。 加上我身边有女鬼跟着，我说不定能够抓住白事儿刘！ 抓住了他，就能够换来灰姨子的安全了！ 风卷残云的吃完了饭，我立刻就准备去找李阿婆说的地方。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王二军，定定的站在我家前头的路上，他直勾勾的看着我，对我招了招手。 第二十六章 拼命 我死死的盯着王二军，捏紧了拳头。 我心里头很清楚，王二军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崩溃是有理由的。 可他的崩溃却连带着也让我家几乎家破人亡。 我站在院子门前，并没有朝着王二军走过去。 他依旧在对我招手，十几秒钟后，我摇了摇头，直接进了院子。 我没资格怪王二军或者怎样，可现在我也已经没办法和他站在一起说话了。 进屋贴身装好了搪瓷碗，我才离开家。 仅仅两分钟的时间，王二军也不在路中间等着了。 此刻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夜空中雾色朦胧，月亮被雾气遮挡，显得阴测测的。 接连几天都下雨的原因，气温都降低了不少。 村路软绵绵的，踩一脚下去，都能够渗透出来水。 我不停的捂着胸口，生怕自己的胆气落了下去。 村子里头八成都养猫。 猫的繁殖能力又特别强，发情时候的母猫，根本就不会回家，当它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已经挺着个大肚子。 一家人养不了那么多猫，要么送人，没有人要的丑猫就随便丢在山里头，自生自灭。 猫最多的地方，是在村子后头的垃圾场。 早些年的老时候，家家户户的垃圾都随便丢到河边，之后政策下来了，修了垃圾站。 垃圾一聚集，老鼠就多，猫也就在旁边伺机而动。 几分钟的时间，我就走到了村后的垃圾场。 时有时无的恶臭味道传进鼻翼中，我捂着口鼻，多吸几口都怕吐出来。 垃圾堆里头能看到老鼠在四处翻找，朦胧的月光下，灰扑扑的鼠毛，光秃秃的老鼠尾巴，以及贼眉鼠眼的模样，更有一种瘆人的感觉。 旁边的围栏砖墙上，几只花猫悠闲的迈着步，它们锐利的眼神，却随时紧盯着垃圾堆里面的一举一动。 我心里头咯噔了一下……这里的猫，怎么少了这么多？ 平时晚上，至少十几只猫在周围游走。 白事儿刘和恶鬼，又会躲在什么地方。 我左右扫视，垃圾场显得异样的冷清。 雾气缓慢散去了不少，月光恰好落了下来，我忽然觉得身后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就像是什么东西在注视我一样。 猛的回过头去，却看见一只黝黑的猫，它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发都是漆黑一片，唯有眼睛的位置，除了漆黑的竖瞳外，还有一点儿黄色的眼珠。 我身上都泛起来了鸡皮疙瘩，黑狗通煞，黑猫招阴。 农村人喜欢养黑狗，绝不养黑猫。 黑猫冷冰冰的看着我，毫无半点儿，它缓慢的站起身，跳到了旁边的树枝上，朝着后山的位置迅速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跳的速度都加快了很多，这只猫看的我心里头发慌，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 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后背的位置被推了推。 心里头咯噔一下，我身后根本不可能有人，大半夜没人来垃圾场，我也确定没有脚步声。 这被推的感觉何其相似，当时我在村口的老桃树下面的时候，也被推过…… 我几乎没有片刻的停顿，迅速的朝着黑猫离开的位置冲去。 两三分钟，来到了后山脚下一座废弃的土地庙外。 土地庙不大，到我肩膀位置高，两米多长，里头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成年人弯着腰能够进去。 小时候，我最喜欢和王二军来这里偷供果。 土地庙也是村里头绝大部分的孩子零食来源。 十几只野猫警惕的看着我，它们都趴在土地庙上头，猫毛都乍立了起来。 那只黑猫钻进了土地庙中。 门口的供果放的很整齐，还点着香。 最诡异的是，香露天点着，周围也没有风，可飘出来的白烟却全部进去了土地庙里头。 我心跳的越来越快了。 这里应该就是野猫最多的地方了，那个恶鬼就在土地庙里头吗？ 黑猫阴邃的吓人，它都钻进去，应该就没错了。 那白事儿刘在哪儿？ 心跳砰砰砰的到了嗓子眼儿，白事儿刘不在了最好！ 我刚好可以动手！ 恐惧和紧张在心头蔓延，我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水。 紧闭着不让呼吸太急促，我缓慢的接近了土地庙，弯下腰往里头钻。 一声刺耳的猫叫声响起，那十几只猫全部四散逃离。 我随时警惕着恶鬼，心里头默念要保护我，保护我…… 越靠得近，闻到的味道就越难闻，隔着远是香烛的味道，靠近了就格外的刺鼻，香烧了太多年，污垢太多。 除了这种刺鼻的味道外，还有种诡异的森冷。 正当我把头伸进去，壮着胆子准备左右四看的时候，和我四目相对的，却是一张狰狞无比的脸。 凹陷的眼眶，缩水的眼珠子，乌青的脸皮就像是放久了的死猪皮一样。 这是一张死人脸！ 还有一股难闻的臭味儿扑面而来。 这是周老爹！ 不过不是鬼魂！而是尸体啊！ 周老爹的尸体，怎么会在土地庙里头？ 就在这时，他忽然抬起来了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脖子！ 我半钻进土地庙，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过来！ 他抓住我之后，忽然就朝着我扑了过来。 我和他连带着一起滚出来了土地庙。 周老爹双手死死的掐着我脖子，一动不动，他也没有继续用力，就像是呆板了一样。 我吓的魂都快掉没了。 用力的挣脱了一下，竟然挣脱了周老爹的尸体。 他晃晃悠悠几下，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一个黑漆漆的影子，从他的身上缓慢钻了出来。 我头皮发麻，这才是周老爹的鬼魂！他之前只是钻进了身体里头。 现在他的模样更加凄惨，瘦的成了皮包骨头，双眼凸起，脸色狰狞无比的朝着我飘过来。 我头皮发麻，拔腿就想要跑。 想起来李阿婆的话，硬着头皮停下来没动。 拿出来了准备好的搪瓷碗，胡乱摸索了一下身上，却没有发现刀。 地上很多碎瓦片，我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随便捡起来一块儿，就准备往自己胳膊上割。 只要给周老爹半碗血，他就不会缠着我了。 我脑子里头只剩下这个念头。 瓦片直接割向胳膊，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一股诡异的阻碍凭空出现，硬生生的拦着我的手，没有让瓦片割下去。 “找死。” 清冷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一抹白色的倩影，悄无声息的从我身旁出现，朝着周老爹飘去。 周老爹脸色上露出一丝狰狞，同时还有恐惧。 不过这也只是瞬间，周老爹也猛的朝着倩影扑了过去！ 我心中大惊，几乎心都要从嗓子眼里头蹦出来了。 那一抹身影却依旧清冷的说了句：“不知死活。” 对我来讲，这个声音不只是救命的，还是天籁一样。 周老爹的身上，也飘出来一个怨毒的声音：“都是死……死我也拖着我的命去死！” 他猛的扑了上去，在这个同时，忽然又有几个黑影同时出现，朝着她冲去！ 我面色大变，大喊了一声小心！ 因为出现的这其它几个鬼魂，就是村长一家人！ 其中只是缺少了村长的小儿子，它去杀王木匠之后，尸体就留在了那里。 婵梳的身影，往后飘了一下，周老鬼追了上去，其他的鬼魂也穷追不舍。 我心里头不安至极，因为最后婵梳还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才消失在夜色中。 周老爹和村长一家的鬼魂都追了过去，土地庙前头，再一次的安静了下来。 幽静的可怕，周老爹尸体在旁边，也惊悚的可怕。 我哪里还不明白，婵梳是帮我把周老爹它们都引开了啊。 第二十七章 偷寿 同时我也清楚了，恶鬼肯定不止是白事儿刘一个人在守护。 周老爹被偷了寿，怨毒无比，也是个凶魂。 村长一家死于非命，怨气十足。 周老爹不可能去找灰姨子索命，他恐怕都不知道谁害死他，或者根本不敢去找灰姨子，只能够找到我的头上。 村长一家更是如此了。 恶鬼偷寿之后，又利用了周老爹的魂魄保护自己。 我心中越发恶寒，快速的钻进去土地庙里头。 十几秒钟熟悉在黑暗中的环境，我清晰的看见，土地庙的最深处，放着一个黑漆漆的木头盒子，这是骨灰盒！ 明明它就是个骨灰盒，却给我种格外恐惧的感觉，就像是有一双眼睛透过了盒子，恶毒的看着我一样。 我吓的浑身哆嗦，掏出来了李阿婆给我的瓶子，准备把液体倒上去。 可我还是迟疑了一瞬间，李阿婆是说泼在恶鬼的身上，是需要打开骨灰盒吗？ 我犹豫了一下，生怕做错了事情，伸手直接掀开了骨灰盒。 让我心里更加恶寒的是骨灰盒里头装的，并不是骨灰，而是一个头！ 苍白的脸，黑漆漆的瞳孔，头发黏糊糊的贴在头顶上。 这不是一个成年人的脑袋，像是个半大的孩子，除了他的头之外，下面则是凌乱的骨头铺着，腿骨，肋骨，都很细小。 骨灰盒有四十多厘米大，装了一半骨头，剩下的就是这个脑袋。 我吓的快疯掉了，手足无措之间，愣是半天没有打开瓶子的盖。 就在这时，忽然又是一身刺儿的猫叫！ 一道黑影迎面而来，我一个激灵，本能的反应下就是一抬手，狠狠的打在了黑影上头。 咔嚓一声，我也不知道打断了几根猫骨头，总之它惨叫着落在骨灰盒旁边。 我喘息着，再去拧瓶盖。 忽然我却发现，脖子的位置冰冰凉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手已经掐住了我的脖子。 阴测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爷没有管你，你为什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我头皮都全部乍起来了，白事儿刘……回来了！ 我瞪大了眼睛，死命的拧开了瓶子，就要泼到骨灰盒上去。 另一只手，迅速的掐住了我的手腕。 钢钳一样的手，让我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痛哼了一声，瓶子就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那只猫挣扎着爬过来，混合着玻璃渣，舔那些液体。 我被拖拽着拉出来了土地庙。 白事儿刘把我手脚都捆绑了起来，嘴巴的位置，还塞了一块臭的几乎发苦的步。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中都是恐惧。 白事儿刘的表情，却依旧阴翳冷漠。 “阿爷这些年，对你不好么？以后家里头的东西都是要给你的，你为什么非要想和阿爷过不去呢？” 我额头上的汗水大颗大颗的落下，心里头一直在大喊婵梳这两个字，可我也希望越来越小了。 那么多鬼跟着她，我都不知道她能不能保护自己，恐怕也没办法来救我了。 白事儿刘的脸上出现一丝惋惜，说道：“你带来了外人，也带来了变数，阿爷很心烦，如今你又找到这里，看来外人都教了你不少事情。你爹小时候有没有告诉你，安安分分的做个庄稼汉，一辈子平平淡淡的过去，现在死，你就不觉得害怕和可惜么？” 我愈发的恐慌了，白事儿刘忽然捡起来了地上那只搪瓷碗。 他从兜里面忽然掏出来了另一个碗。 这是一只普通的花碗，陶瓷的，上头花纹都磨的看不清楚了。 可我认得出来，这只碗是灰姨子的！ “人该死的时候，怎么样守，都守不住的，你姨子还得活一天，阿爷不知道去找谁，你送上门来了，就省得再去找别人了吧。” 说话间，白事儿刘从土地庙的后头拉出来一个破塑料袋，从里头舀了出来两碗米。 两只碗都分别放到了我的面前。 米是半生不熟的，还有种难闻的味道。 白事儿刘拽着我的手腕到碗的跟前，直接用地上的瓦片割破了我的手掌。 剧痛让我闷哼出来，温热的血流进了米粒中，显得猩红无比。 白事儿刘说灰姨子的命保不住了吗？ 她还需要活一天的意思，是不是那个阴胎，还需要明天才能出生？ 我拼命的挣扎，我也不想死啊！ 更不想被偷了寿，变成周老爹那样的索命鬼！ 可我挣扎不开，白事儿刘把我的血放到两个碗里后，又拿出来了一个小袋子，里头倒出来一些黑漆漆的血进了灰姨子那个花碗。 下一刻，他端起来了花碗，抓起来一把里头的血米，往我嘴里塞来。 ”吃吧，吃了之后，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阿爷会让你投个好胎，下辈子，老老实实做个庄稼汉。” 我彻底被吓崩溃了，死死的闭着嘴巴，紧咬着牙关，没有让白事儿刘把米粒塞进我的嘴巴里头。 我没见过偷寿，可我见过周老爹死的时候，他吃饭的碗被换成了铁碗，里头装的也是血糊糊的米。 刚开始我还觉得，那些是鸡血鸭血，可现在看来，分明就是人血啊！ 除了周老爹自己的，还有灰姨子的！ 要是吃了这个米，我就彻底没了命了。 白事儿刘的手，力气开始变的大了起来，往我嘴巴里头塞米。 我闭着嘴，他忽然声音也变的狠戾了很多：“你不吃，我就撕烂你的嘴，让你吃！” 说着，白事儿刘松开手里头的米，直接来撕我的嘴巴。 我痛得几乎昏厥过去，张开口痛苦的大吼了一声，我也彻底豁出去了，狠狠的咬着白事儿刘的手，很快就感觉到一股温热和咸腥。 白事儿刘脸色终于变的狰狞了起来，他狠狠的一巴掌打在我的头上。 我只觉得头昏目眩，他又用另一只手掐住我的嘴巴，我感觉下巴都要被掐下来了，可是我还没有松口。 一松口，我就完了。 白事儿刘额头上也是大颗大颗的汗水，他也是个人，他也会痛。 我咬着他，嘴巴里头也呜呜的，口齿不清的说话：“死……都不……松……口。” 腰间的位置，忽然就是一阵剧痛。 我被绑住了双腿，白事儿刘却并没有，他狠狠的踹我的腰腹。 这突然的疼痛，让我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踹出去好远，蜷缩在地上痉挛。 嘴巴里面鲜血淋漓，也不知道是他踹的太狠，我吐了血，还是都只有他的血。 白事儿刘越发阴翳的看着我，他左手很凄惨，一个大牙印血淋淋的，皮都被咬烂了，就像是我们村里头被狗咬伤的村民，那种森然的伤口。 我看他的眼神中，也带上了怨毒，同时我也拼命的挣脱手上的绳子。 只是他绑的太死太紧，我越挣扎，绳子就像是镶进了手里头一样，越发的疼痛。 白事儿刘走到我的面前，抓着我头顶的头发，仰着头把我拽起来。 他直接抓起一大把米，朝着我的嘴巴里头塞，我牙关紧闭，他就一脚又一脚的踹在我的腰间。 “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是灰姨子把你养大！她现在活不下去了，你却不愿意给她一天的命！” “我对你不错，不想伤害你，你却非要自己搅和进来，还要跟着外人一起害我！” “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就算你不张口，我打掉你的牙，也会让你吃下去！” 白事儿刘脸上已经从狰狞变成了暴虐。 他抓起来一块砖头，朝着我的嘴巴就砸了下来。 我已经痛的几乎神志不清了。 绝望，彻底弥漫了我的心头。 就在这时，耳边似乎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你再动他一下。我会让躲在那个阴邃角落里的东西，也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白事儿刘停下来了砖头，看向我身后的位置，他微眯着眼睛，忽然说到：“一个老鬼，也会看上我孙子么？” “等我取了他的寿，魂魄给你便是，你要的，不也是他的鬼魂么？” 听到这里，我本来升起的希望，又变成了恐惧的绝望。 这是一个上架感言 这是一条通知。 从这张之后，就是收费章节，不再是免费阅读啦。 自此之后，偷寿这本书，或许将要减少一部分读者，或者在别处和偷寿在会面了。 现在站内很少有人写上架感言了，可是我还是想要写这么一段。 偷寿是我的123……875本灵异书。 在一个灵异或者已经不怎么吃香的时段，在写这样的题材，或多或少，会有些故意去碰壁。 我写了五年书， 从2014年到2019年，最开始的灵异悬疑，中间一年的辗转变化，转型再创作。 经历了很多题材，最后我发现，写书的喜爱之情，竟然减少到几乎难以为继的地步。 似乎写着不爱的题材，这就成了一个只为了吃饭的工具，糊口的饭碗。 口怎么都可以糊，不挑食，这个社会也饿不死人。 我是一个喜爱灵异故事的作者，虽然不是大神，但是写灵异小说改变了我的生活方式，也将会改变我以后的生活方式。 重新执笔写上惊悚的恐怖故事，也带我回到了最开始创作的那种喜爱。 在最开始写小说的时候，一整年只有六百块钱，却依旧让我日思夜想，去写出更精彩的剧情那种激情。 转型并不适合我这种为了喜爱而去创作的人。 我喜欢灵异故事，也喜欢将自己喜欢的书写下来，让大家共同去喜欢。 在书中的风俗小故事，都在一些民俗中有原型。 希望大家喜欢偷寿的人继续支持啦，今天之后，每天更新都会多上一倍，并且相对于稳定很多。 希望支持偷寿的小哥哥小姐姐，每天都被自己的颜迷倒，被自己的美貌困惑到不能睡去。 下一章，马上就发～ 神仙操作，只需要轻轻一点。 第一有红包～ 前五十个点进来的，红包是很大的那种。 另外：300推荐加1更，100钻石1更。 推荐和钻石都是免费的～ 第二十八章 怒火 《偷寿》第二十八章 怒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九章 引产 《偷寿》第二十九章 引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章 续命 《偷寿》第三十章 续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一章 米碗 《偷寿》第三十一章 米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二章 出生 《偷寿》第三十二章 出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三章 逃命 《偷寿》第三十三章 逃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四章 倒戈 《偷寿》第三十四章 倒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五章 骤变 《偷寿》第三十五章 骤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六章 舍身 这声音不是别人，竟然是灰姨子的！ 李阿婆说了我爹和灰姨子都会成为鬼，他们都在这旁边守着吗？ 声音响起的同时，我脚下似乎也有一股微弱的力量，就像是阻拦了我一下。 我心中颤抖无比，猛的就停顿了下来。 眼眶之中全都是酸意，心中也都是酸涩无比，这股子酸意...... 《偷寿》第三十六章 舍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七章 离村 “走！” 王二军忽然一声爆喝，他脸上全都是泪水，却抓着我们走的最快。 此刻，旁边的一家院子忽然打开了门，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出来：“搞什么搞啊，都说了，不走，不走！一个神婆，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还说马上村子里头的人都要死！信不信现在我...... 《偷寿》第三十七章 离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八章 等你 仔细的看着布块，上面缠着黑色的线，就像是头发似的。 李阿婆一直在走，我心想等停下来之后再看这个东西是什么。 我此刻心里头很压抑，也很茫然。 不甘心爹和灰姨子变成这个样子，也不想要逃出来之后一走了之。 村里面的事情，明明没有逃出来这么简单。 ...... 《偷寿》第三十八章 等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九章 心痛 我本来心里头就有不安和恐惧，只是因为婵梳在前面，强行压抑了下来。 被王二军这样一说，一下子就爆发了，腿一软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王二军搀扶着我，快步的往他家里头走。 穿过竹林之后，明显温度都升高了很多。 到了王二军家的院子里头，他才大声大声的喘息，...... 《偷寿》第三十九章 心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 少魄 我瞳孔紧缩，有种说不出来的心惊感觉。 那人看上去疯疯癫癫的，竟然魂魄也是不全的人，否则的话，小黑也不会咬他。王二军捡了块地上的石头，猛的朝着那人砸了过去，大骂道：“王兵，你滚远点发疯！再敢来骂我兄弟，小心我去拆了你家房子！” 那疯疯癫癫的男人，叫做王兵？ ...... 《偷寿》第四十章 少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一章 泪水 进去堂屋之后，侧面有一个小木门。 王九爷推门走了进去，他虽然年纪很大了，但是看上去却腰挺背直，声音也很有中气，丝毫没有寻常老人的疲惫和孱弱。 王二军却说他进过鬼婆的房子……并且十几年前还病的要死了…… ...... 《偷寿》第四十一章 泪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二章 条件 王二军一直追问我，为什么就这么笃定王九爷没问题。 我犹豫了一下，简短的告诉了王二军我娘的事情。 并且也说了，我之所以这么确定的原因，是因为王九爷让我挖开我娘的坟，最终帮忙的是我娘，他又怎么能骗我呢？ 王二军终于不说其他的话了。 就在这时，李阿婆忽...... 《偷寿》第四十二章 条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三章 送鸡 我吃痛的回过头，却看到不远处的林子里头，脸上青一片紫一片的王兵，手里头抓着一块石头，他恶狠狠的看着我，又挥手将石头砸了过来！ 王二军拽着我躲开了之后，他咒骂了几句脏话，就要去追王兵。 王兵却钻进了林子中，几个闪身就消失不见了。 我抓住了王二军，强忍着脖子后头...... 《偷寿》第四十三章 送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四章 鬼婆 仔细的看着那个方向，鬼鬼祟祟的身影就是王兵。 他进了院子之后，摸索走了一圈儿，又钻进了唯一的那间青砖屋中。 我瞳孔紧缩，至少这样看来，没有什么问题。 果然，王二军和李阿婆都没有骗我…… 婵梳的目的，恐怕就是这样，出现在...... 《偷寿》第四十四章 鬼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五章 头发 我点点头，心里头也是有了这个打算。 李阿婆和王九爷都不在，我也不可能不去取阴竹，李阿婆也叮嘱过，这是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阿婆肯定不会骗人，我动作快点儿，弄到了小黑的血就过来。” 我让王二军放心，我肯定不会明知道那里头有鬼还要去送死。 ...... 《偷寿》第四十五章 头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六章 进屋 头发落在了我的手中，强烈的心酸感觉，从我的心头骤然升起。 一瞬间，我便又是泪流满面。 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头发，它不像是王九爷给我那个木匣子中的那么干枯，就像是刚从头割下来的一样。 回想到王九爷带我进了小屋，给我看了木匣中的头发。 他动作显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 《偷寿》第四十六章 进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七章 棺材 胸前的伤口也像是被很多只手抓住，用力的想要撕开。 我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死命的抓着钉子没松手。 甚至我有一个感觉，只要我松开一下，就不会再有第二次去抓住它的机会。 那些想要推开我的手，虽然疯狂，但是它们的力量还不如王二军一个人的大。 恐怕这就是鬼...... 《偷寿》第四十七章 棺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八章 闹村 在农村里头，恶心人的方法有很多种。 家门口丢恶心的东西，泼粪泼尿是轻的。 矛盾大了，会有人丢茶叶，药渣，这种东西会让人倒霉。 深仇大恨的会烧纸扎人，香火冥币。 我却从来没有见过，甚至都没有听说过，竟然会送棺材的。 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寒意...... 《偷寿》第四十八章 闹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九章 鬼话 李阿婆点了点头。 我的心里头却是突突跳动了起来。 村子里头所有人的坟都在后山，我娘的自然也不会例外，只是我很小的时候祭拜过她，之后我爹娶了灰姨子过门，我爷爷奶奶搬出去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 王九爷见我的时候就告诉过我，我娘是一个很厉害的神婆。 ...... 《偷寿》第四十九章 鬼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章 无魂 我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水，王先生……竟然已经死了…… 他身下的那尸体，分明就是他自己！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脖子的位置，还有一个深可见骨的血洞。 看清楚了尸体，在看王先生不停的对我们说话，我就只觉得深深的恶寒。 ...... 《偷寿》第五十章 无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一章 留字 常言道山路难走，上山容易下山难。 说的不是坦坦荡荡的山路，而是这种林木密集，脚下坑坑洼洼的野山。 夜色黑的瘆人，我背着我娘的尸体，虽然心中没有对我娘的恐惧，但是尸体的冰冷是真实的。 我爹抱着过阴胎就在这夜色中盯着我们，也是真实的。 “...... 《偷寿》第五十一章 留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二章 相逢 我继续开始喊魂，只不过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应。 当我喊的嗓子都嘶哑了，王九爷才让我停了下来，他的脸色很不正常，低着头，说了句：“孩子，你先回去吧，你娘没在这里。” 我这才发现，地上面的那些铜钱，也静静的躺着，就像是从来没有立起来过一样。 ...... 《偷寿》第五十二章 相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三章 错认 我不敢发出声音，就这么看着，都觉得心头一阵恶寒。 那恶鬼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分明就是把阴气怨气重新吸回身体的原因。 少了的耳朵，恐怕就是黑猫的杰作了。 心跳砰砰砰的很快，白事儿刘从家门口走过，都没有看到我和娘。 难道是因为娘刚才拂动了一下手的原因？ ...... 《偷寿》第五十三章 错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 封命 我娘沉默了半晌，抬头望天，眼神中的复杂和落寞更多。 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说：“这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我没有去打断我娘的话了，蹲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静静的听着。 “我和王九爷是至交好友，他...... 《偷寿》第五十四章 封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 决心 我的大吼，已经不是身体在吼了，我甚至感觉到，我身上发出来了很多个不同的声音。 就像是我被分开成了好几个我一样。 随着这一声吼，浑身震颤，要四散分离。 “小元，你不要动，娘抽出来了你的三魂，现在你七魄不稳，要是它们散了，娘这么多年的等待，全都白费了...... 《偷寿》第五十五章 决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 震符 当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我就控制不住那个感觉，猛的一吸。 一股冰凉而又诡异的气息从鼻翼进入身体。 就像是从鼻孔中灌进了半瓶冰水，我冷的打了个寒噤。 那只鬼脸上的表情却定格在最后的恼羞成怒， 当然，那脸色最后在朝着惊愕和恐惧转变。 只是...... 《偷寿》第五十六章 震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七章 血碗 空洞，虚弱，还有一种感觉意识要被撕裂的感觉。 之前吸的那只鬼给我的饱胀感彻底的消失不见。 除了那些感觉之外。 我隐隐还有一种本能，本能的想要抓住一只鬼，狠狠的吸一口。 耳边有人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有李阿婆，有王九爷，还有王二军。 ...... 《偷寿》第五十七章 血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八章 欺骗 李阿婆的动作很快，她来到我娘尸体旁边后，直接就捂住了她的嘴巴和鼻子。 与此同时，王九爷来到了血碗之前。 就这么转瞬之间的，血碗里面的血少了一半，院子里面都飘散着一股红雾。 王九爷脸色难看至极，手里头一枚铜钱掷出，咣当一下就落在了碗中，一声清脆的声响之后，碗裂...... 《偷寿》第五十八章 欺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九章 怪物 她的表情从惨然，已经变成了哀求。 我心里头越发的难受了，回想到在这之前的那几天，灰姨子对我爹有多死心塌地。 她现在惨然哀求的模样，就越发的可怜。 “姨子……我爹到底做了什么？” “这...... 《偷寿》第五十九章 怪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 换命 想到这里，我意识中升起强烈的抗拒，强行停下来了魂魄中那本能的吞噬。 煞气已经被我吞了大半。 灰姨子的魂魄也受到影响，虚弱了很多。 只不过对比之前，她刚被招魂出来，怨气还没有彻底爆发出来的那时候，还是强大不少。 魂魄深处传来一种饱胀的感觉，即便是只...... 《偷寿》第六十章 换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 五鬼 话音落下的同时，王九爷猛的朝着这条路的尽头冲了过去。 李阿婆也快速的朝着前方跑去，同时喊道：“胖小子！你跑快一点！就算是在这里杀了他，也别让他死在这换命路上！” 王二军哆嗦了一下，他惊愕的看了我一眼。 我脸色很难看，王九爷和李阿婆都没...... 《偷寿》第六十一章 五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二章 千尸 王九爷和李阿婆面色大变。两人朝着恶鬼的方向冲去！ 却和白事儿刘化作的黑雾撞在一起，雾气骤然扩散，两人被笼罩其中。 尖锐的鬼笑声不停的炸响。 雾气中翻滚无比，我却能清晰的看见，一张如同刚才灰姨子煞气中的那张鬼脸，正在不停的冲撞王九爷和李阿婆。 那张...... 《偷寿》第六十二章 千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三章 拼死 我爹抓住男童，说话的同时，手朝着灰姨子也用力一把推了过去。 灰姨子魂魄崩溃一半之后，那淡蓝色的火也熄灭了。 只剩下小半的魂魄，几乎成不了形状，在半空中微微飘荡着。 我爹怨恨的看着灰姨子，又扫过恶鬼，扫过白事儿刘，甚至目光还扫过了我。 ...... 《偷寿》第六十三章 拼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四章 牺牲 我感觉自己的魂魄失去了控制力。 虽然抓着符笔，但是已经不再是我在画符。 一道震字符在我面前成形。 没有用纸，符笔就在我面前的半空中划过。 这一道符，不在是血光乍现。 反而是隐现的紫红。 震字符缓慢的飘向了白事儿刘和恶鬼。 ...... 《偷寿》第六十四章 牺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五章 离村 出现在我身后的，正是婵梳。 她的话让我呆住了。 我捏紧了拳头，又一遍说出来不可能。 我心里面很清楚，在我失去意识之后，根本控制不了魂魄的本能，尤其是那会儿我魂魄快要被抽干，还是王九爷和我娘主动钻进我身体，他们就更不可能有幸存的机会。 最后我的命，...... 《偷寿》第六十五章 离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六章 灾星 我心头全都是恶寒。 伸手摸了摸我的耳朵，约莫小拇指大小的一个肉球，摸起来也是皱皱巴巴的。 它很冷，冷的都几乎没有温度。 除了手指有感觉之外，它就像不是我身体一部分似的，没有丝毫触感。 “谢元，是不是一个肉疙瘩…...... 《偷寿》第六十六章 灾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七章 刘玥 王二军的这个反应，让我一下子就僵住了。 心里头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们也是从百户村出生入死回来，什么样子的鬼没见过，命都算是绑在一起过了。 王二军……竟然怕我…… 此刻，王二军的脸色也...... 《偷寿》第六十七章 刘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八章 秘密 李阿婆眉头也皱了起来。 在李玥旁边，还站着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他穿着一身长衫，就像是教书先生，又像是一身道袍。 李玥依旧是俏生生的模样，那男人一脸随和的表情，就像是已经见惯了世态炎凉。他们并没有往里走。 “无需担心。”李阿婆语气平和。 ...... 《偷寿》第六十八章 秘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 棺材 “我师傅说，俗世之外的人情，老婆婆～” 俏生生的李玥，表情小心翼翼的说了句，不过话语之中，也有掩饰不住的轻微得意。 李阿婆皱起眉头看着我，忽然说了句：“可否给我和这孩子一点儿考虑时间，你们可以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 《偷寿》第六十九章 棺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 活的 我强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心中的那种悸动丝毫没有减少。 “跟我来。” 李阿婆扭头出了小屋，我紧跟其后。 她面向着祠堂内墙摆满的那一片灵位直接走去，眼看就要撞在了墙上，却并没有停下来。 抬起手，李阿婆触碰到了一块灵位。 ...... 《偷寿》第七十章 活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 气势 经过见我娘开始，我对鬼魂都有了一种本能的免疫力。 几乎没有什么恐惧感觉。 就算是当时面对白事儿刘，面对千尸聚阴阵。 我怕的也不是鬼魂和尸体带给我的恐惧，而是心中无法对抗的无力感。 只是此刻那毛毛的呼吸，轻微的吹在手上，让我不只是头皮发麻，身上的汗...... 《偷寿》第七十一章 气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惊退 李沧水里李玥的师尊。 李玥自己绝不可能对他说出来这种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大逆不道的话。 她的语气清冷，没有多少情感。 婵梳，上了她的身！ 而且还是在李沧水的身边，在李沧水没发现的情况下做到的。 李沧水也猛的回过头，他的面色阴沉，抬起手，连...... 《偷寿》第七十二章 惊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章 变故 我浑身都在发抖，因为越来越感觉不到婵梳的气息。 王兵猛的一把抽走了匕首，又狠狠的朝着我脖子上插下来。 鬼婆的双手抬起，她干枯的手掌张开了十指，格外诡异的抓向了我的额头。 这一切就发生在闪烁之间，我双手骤然抬起去抓住王兵的手腕，死死的盯着鬼婆，我没有办法去拿震字符。 ...... 《偷寿》第七十三章 变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 侵蚀 王二军说话的那一瞬间，那只手忽然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猛的一下子就缩回了门槛里面。 咣当一声闷响，房门直接被关闭了。 整个院子的砖墙，忽然一下子就全部变成了青色。 看到这青色的一瞬间，我心神大振，因为这颜色代表了婵梳！ 下一刻，我的心就像是坠落悬崖...... 《偷寿》第七十四章 侵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 救治 我呆坐在地上很久。 阴气不停的钻进身体中，冷的我感觉手脚都在开始僵硬。 绞尽脑汁，我都想不到一个好办法。 因为对我来说，现在除却了我魂魄本身拥有和鬼一样吞吃鬼魂的能力，画出震字符的能力。 其他我什么都不会。 就算是在鬼魂面前有自保的办...... 《偷寿》第七十五章 救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 发誓 李玥脸色一慌，她赶紧跑过来扶住了我。 “你可别死啊，我就只是抓了一把你的腿伤，要不了你的命的。” 因为李玥的搀扶，我没有被摔倒在地上，那种眩晕的感觉依旧很强烈。隐隐约约又听到了一点点呼唤的声音，还有一种拉扯的感觉。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 《偷寿》第七十六章 发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 印记 天色，已经开始蒙蒙发亮。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间特有的泥土味。 混合着草叶植被的味道，形成了一股说不出来的香气，多吸两口，让人觉得精神都振奋清醒了很多。 我和李玥来到了王二军的家门前。 此刻王姨在门口坐着，张望着鬼婆房子的那个方向。 仅...... 《偷寿》第七十七章 印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 水棺 我想不明白，最后只能够归于那个被我吞噬融合了的魂魄。 王二军也大方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谢元，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也不痒，阴猴子都爬到耳根子后头了，手上多一朵花儿算什么？” 我也没有多担忧了，既然是来自魂魄，来自那个男人的，对我来说不会是坏处。 ...... 《偷寿》第七十八章 水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九章 无缘 李玥微咬着唇，小声的说了句：“愚昧。” 王二军脸上则是露出一股不安，同时还有点儿焦急，说：“这怎么打得过，赶紧喊你师傅下来吧，这些人想怎么样，就让他们怎么样，这镇上的事情，也和咱们无关啊。” 看着李沧水这个模样，我忽然就想...... 《偷寿》第七十九章 无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反算 李玥脸色露出一丝茫然，她看着我，眼中都是疑惑和不解。 我面色一阵苍白，还想要说什么话的时候。 李沧水冷漠的声音从门内传出：“送客，小玥。” 李玥对我摇了摇头，朝着楼下走去。 王二军脸色一阵不自在，明显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同...... 《偷寿》第八十章 反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 上供 我低下头，自己手背上那个骷髅头，颜色变的更加惨白了一点儿。 之前只是出现在皮上，现在就像是彻底陷进去了肉里面。 并且它就像是活着的一样，多看一眼，都让我觉得它似乎也在看我。 “你这个印子……我怎么觉得比阴猴子还诡异，阴...... 《偷寿》第八十一章 上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 官帽 眼看着那些镇民越发兴奋，我心中的寒意也越来越多。 那口棺材在月光下，显得越发的冰冷了起来。 就像是里头的鬼，正等待着镇民的下一个举措。 此刻，就连王二军都不自在的说道：“谢元……你确定你搞得定吗？要不咱们还是溜吧...... 《偷寿》第八十二章 官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收徒 王二军脸上露出一丝惧色，他也同我一样，看着签水镇。 说：“这怎么像是一口锅，还有两个把……” 李玥目光中尽是鄙夷，说：“真的没见识，这是官帽。” 王二军呐呐不语，目光不安的看着李沧水。 ...... 《偷寿》第八十三章 收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风水 我眉头微皱，摇了摇头。 李阿婆说了，铜镜和桃木剑都是法器。 我不会使用很正常，而这些东西和王九爷的主人有关。 我没有那些记忆，自然不知道其特殊的地方。 “要我怎么做。”没等李玥继续开口，我就开口说到。 李玥拿出...... 《偷寿》第八十四章 风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 百鬼 墓碑之上的铭文，全都是晦涩难懂的文言。 我几乎要用全部的精神力才能够压抑住那种吞鬼的渴望，根本看不明白铭文写的是什么。 “王东明，字元朗，祖籍签水，王家宅院。逝于三五乙亥年，甲申月，辛酉日，中元节。享年二十六。年少有为，置家业于签水河，立镇聚民。” ...... 《偷寿》第八十五章 百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 老宅 十几分钟的时间，我们已经走近了签水镇。 我按照李玥所说，并没有走正进镇的大路，而是在镇外绕着小路走。 也没有选那种看起来房子比较好的地段，一直找到了房子破破烂烂的小路，并且往里面看去，已经没有几个人。 我正要进签水镇。 李玥忽然拉了拉我的衣服，说...... 《偷寿》第八十六章 老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 鬼音 几分钟的时间内，神坛便已经摆好了。 香烛供果，无一落缺。 周道长将棋盘，竹书，这几样旧物件摆放在了当头的贡台上。 木桶则是在贡台之下。 紧跟着他点燃了香烛，恭敬的跪在了神坛之前，声音也是虔诚恭敬：“签水镇周天玄，见过王公，今日设祭拜坛...... 《偷寿》第八十七章 鬼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章 井鬼 李玥语气中的惊变，也让我心头大惊。 不敢有丝毫的停顿，我直接朝着王公明冲了过去！ 我们距离他不远，就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直接就冲到了王公明的身前！ 我心里面咯噔一下，因为此刻的王公明，眼神竟然都不像是刚才那种深邃，而是死板空洞，就像是失去了意识一样。 ...... 《偷寿》第八十八章 井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嗣鬼 那冷不丁的声音太过突然。 那张脸出现的也是毫无预兆。 我根本没想到，也想不到周道长竟然跟来的这么快！ 李玥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她的手，猛的朝着身后拍了过去！ 我甚至没有看清楚李玥的动作，她什么时候又将之前那样细长的钉子抓进了手中。 ...... 《偷寿》第八十九章 嗣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 强大 此刻我和李玥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宅院的门，就在眼前。 可我心中的挣扎更多。 李玥咬着下唇，她的脸色更加的苍白，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清明。 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失望。 她没有再说话，忽然抬起手，朝着她的手掌心一点。 那只几乎脱臼的...... 《偷寿》第九十章 强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一章 目光 六个穿着道袍的道士，十几个镇民。 涌入院子中之后，他们快速的将出口挡住，没有留下任何让我和李玥逃走的机会。 道士的脸上尽是愤怒，那些镇民对我们的表情也仇视无比。 我脸色一阵惨白，强压着心头的不安，声音沙哑的说道：“这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周道长在...... 《偷寿》第九十一章 目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二章 不甘 惨叫之后，周康就再无声息。 李玥脸色惨白无比，朝着井口就要冲过去。 我脸色大变，赶紧伸手抓住了她。 “不能过去！已经来不及了，他死了……” 那样的声音，只有人在临死的时候会发出来。 ...... 《偷寿》第九十二章 不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三章 承诺 我面色又是一白。 这东西杀死周道长，又杀死了那个偷袭李玥的鬼，下意识的我就把它当成了一个凭借，一个底牌。 可现在这个凭借，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惧怕…… 所有的怨鬼都没有靠近，隔着相当远的一段距离。 这个范围，却刚好是斗字...... 《偷寿》第九十三章 承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四章 大礼 一旁的李玥，瞪大了眼睛。 眼中都是不敢置信之色。 “三魂封命……这怎么可能，谢元……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封印……” 我再一次感觉到身体那种...... 《偷寿》第九十四章 大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五章 地符 我喊出去那句话的同时，它的动作像是僵硬了一下。 李玥跌跌撞撞朝着后面退了好几米，我脸色难看无比，心中也是惊怒。 不过还没等我抓住它，它又钻进了我的手背之中，成了那个印记。 我狠狠的抓在印子上面一把，手背传来一阵疼痛的感觉，却没有丝毫的作用。 可它...... 《偷寿》第九十五章 地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六章 蝼蚁 将地符书也贴身装好。 所有的东西全部是收拾整齐。 死字符放在了和地符书一起的位置。 做完这些之后，我没有画符，也没有再去多想任何事情，静静的躺在地上，闭目修养。 能从这里出去，一切才有意义，要是晚上出不去，也就葬身在签水河中，我想什么都没有作用了。 ...... 《偷寿》第九十六章 蝼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七章 震神 就在他说完那句话的瞬间，忽然一道青光骤然出现。 青光直接落在了那只鬼的身上，他的身体骤然就变的透明，一瞬间竟然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猩红色的棺材却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红色的雾气渗透了棺材的缝隙。 一个微颤的声音响起：“他是吞尸鬼，刚才那不是他真...... 《偷寿》第九十七章 震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融魂 之前的融字符，只是吸扯我一缕魂魄。 三道融字符也几乎没有多少消耗。 可这用魂血和心头血画的融字符，传来的吸力虽然没有震神符强烈，却也直接抽走了我余下魂魄的三分之一。 身体的吸力开始变得强横起来。 我已经不如之前那般魂魄撑的要撕裂，而是虚弱到了一种...... 《偷寿》第九十八章 融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九章 执念 当吞尸鬼魂飞魄散以后，三道斗字符让那群怨鬼惊慌逃窜，又不知道让多少鬼灰飞烟灭。 其余残存的鬼魂，只有奔命一般的逃跑。 李玥殿声音虽然格外虚弱，但是却格外的清晰。 “她是无辜的，你为了你的责任，你的执念，让你的女儿遭受了那样的痛苦，她的一生还没有开...... 《偷寿》第九十九章 执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章 阴龙 “你真的除了王家垭，就没去过别的村子了么？甚至没有进城，没有去过任何地方？” “除了我爹娶灰姨子的时候，我跟着去了灰姨子以前的村子，还有我去看我爷爷奶奶那个村子。” “那你以前就没有想过要去别的地方看看？没想过...... 《偷寿》第一百章 阴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一章 李玥微咬着嘴唇，直接就挣脱了老头的手，快步朝着码头下面走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船家，你就别跟着我们了，要是我们刚才引起那个投生客醒过来，自然不能害了他妻儿，这压龙山是镇压阴龙脉的穴眼，可让人枉死进河里，也是增添阴气，长年累月，也会让压龙山出问题。” ...... 《偷寿》第一百零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二章 不死 李玥殿脸上一阵怒气，还有心惊的表情。 那几个男人却直接骂着脏话，两个人朝着我和李玥走过来，剩下的三个要推人下河。 刚才摔进河里的人，已经爬了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你爹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儿一脸惊怕的看着那几...... 《偷寿》第一百零二章 不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三章 影子 此前我们在河面上的时候，我看过这里的风水龙脉，断定了这压龙山是镇压阴龙脉龙尾的镇基。 船家老头说山上无坟头，也和我判定的结果相同。 可作为镇石，就是应该完全截断水流，不能够有任何通流的地方。 这样才能够镇住阴龙，否则就是没有用处。 若是龙尾都可以...... 《偷寿》第一百零三章 影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四章 祭典 大长老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丝丝的变化。 并没有马上脸色变得难看。 反倒是笑了笑，说：“两位贵客，看来是信不过鄙人，不着急，三十多年已经等了，两位有什么事情想要在压龙山办的，鄙人会全力帮忙。” 我一时之间，却有些看不透这个大长老了。 ...... 《偷寿》第一百零四章 祭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五章 龙头 为（花样年华380616）的玉佩加更 大长老面色沉重，声音沙哑的说：“今次祭典，被选中的人是刘氏寨的刘长喜，老祖宗并没有遗弃我们，即便是犯下罪责的刘长喜，他也愿意其去侍奉。” “刘长喜，你当在老祖宗面前潜心悔过，这样，你的妻儿老小，也能够过上好日子。” 大长老...... 《偷寿》第一百零五章 龙头 为（花样年华380616）的玉佩加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六章 入门 很快，我们就到了大长老的身边。 李玥蹲在了地上，伸手按住了大长老的脖子，表情明显格外的小心翼翼。 “活着……” “应该是旧疾，他年纪太大了，加上身体本身就有病症，自己下山走路，引发了旧疾才会昏倒...... 《偷寿》第一百零六章 入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七章 卦象 李玥脸色也是一惊，她身体立刻紧贴到了我的身边，扫了一眼门之后，迅速的看向了通道的那边，抬起手，手中已经拿起来了震字符。 寂静，寂静到能够听到心脏都在怦怦直跳。 我立刻伸手去拉了拉门，纹丝不动。 之前分明是能够活动的门，现在却已经关闭的严严实实。 ...... 《偷寿》第一百零七章 卦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八章 鳖壳 我触碰到米碗的一瞬间，开始是一股悸动和冰凉。 甚至还有一种情绪。 这情绪痛苦，煎熬，还有一种哀求和绝望。 李玥声音都变了。 “别碰！” 在她声音响起的同时，我手里面直接一空。 米碗…...... 《偷寿》第一百零八章 鳖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九章 压制 压龙山的老祖宗，每个月都要一个男人，作为供奉。 按照道理来说，刘长喜的结局就和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些男人一样，在阵脚之中，作为储备的“阳寿。” 甚至他在进入门的时候，李玥也说了，她通过摄青镜看到了有几只鬼手将刘长喜拖了进去。 此刻他还活着...... 《偷寿》第一百零九章 压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 引诱 我心头也是强烈的惊惧。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害怕过了。 可刚才那种恐惧，深切到了骨子里头。 如果不是伴生鬼的出手，恐怕我和李玥的下场，就和刘长喜一模一样。 根本无法反抗的压制，就连画符，我都做不到。 在她的面前，甚至就连用命去画震神符，...... 《偷寿》第一百一十章 引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一章 怪物 那女鬼，真的是阴遂小心到了极点。 即便是伴生鬼的气息消失不见了，即便是我下水引诱她，她都没有靠近，只是一直盯着我。 直到等我要上船的时候，李玥放松警惕来帮我。 我也因此思维被扰乱了片刻的同时，她才突然出现。 思绪转瞬之间，就被浸透入口鼻的水给呛的混乱。 ...... 《偷寿》第一百一十一章 怪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血缘 “你想一想这条暗河，想一想这河里头的怪物，像不像是什么缩小了的东西？” 李玥微咬着唇，又提示了我一下。 “阴龙河？” 我心里头升起令人惊愕的三个字。 暗河之中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说它是龙，的确不为过。 ...... 《偷寿》第一百一十二章 血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出山 话音落下的同时，张长猛的站立起来了身体。 他的手直接就抓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并没有觉得窒息，张长并不想要掐死我。 可我却直接被他平举了起来，悬在了半空中。 他的表情变得阴冷无比，声音讽刺的说道：“你很年轻，或许李沧水自己不敢来见我，就...... 《偷寿》第一百一十三章 出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四章 阻拦 刘长喜的尸体，不是我和李玥抬下来的。 刚才张长走在我们前面带路。 那时候也不是他所做的。 很明显，刚才张长出来过了。 他带走了刘长喜的尸体，放下来了这两个包裹，留下来了这条提示我们应该怎么离开的纸条。 “他，并没有那么容易...... 《偷寿》第一百一十四章 阻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五章 脱困 李玥呜呜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恐惧。 那鳞片重的完全和上百斤的铁块没有任何区别！ 我一只手迅速的脱下来衣服，另一只手却拉着李玥，必须要松开她，才能够让衣服掉下去。 这时，我们已经下沉了不知道多少米了。 忽然，肩膀上的伴生鬼顺着我的身体往下，那把我之前...... 《偷寿》第一百一十五章 脱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六章 起因 老头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几步，咣当一下瘫坐在了船板之上。 我瞳孔紧缩了一下，直接拦在了张长和老头中间。 “你不能杀他，他也是压龙山无辜的人。况且他刚才救了我和李玥的命，没有这条船的话，你也上不了岸。” 张长的表情依旧冷漠无比。 ...... 《偷寿》第一百一十六章 起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七章 等待 我死死的捏着拳头。 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长生不死，都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 老人想要活得长久，食素拜佛，控制饮食。 久病之人怕死，倾家荡产也要治病。 更遑论古往今来，那些求仙问道的君主王臣。 如果换一个人，换一个方式让我知道人可以长生...... 《偷寿》第一百一十七章 等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执念 老妇说完之后，颤巍巍的转过身，快步的进了茅草屋。 李玥紧紧的拉着我的衣角，明显欲言又止。 张长身上散发的是一股轻松，加上喜悦。 就真的像是常年外出，终于回家的人一样。 那老妇身上本来是苍凉落寞，可这会儿却像是等待丈夫归来的媳妇一样，那种喜悦和激动...... 《偷寿》第一百一十八章 执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吃鬼 张长转过身，朝着吊脚楼外的河岸边走过去。 这里距离河岸不远，虽然我们下船的地方走过来花了几分钟的时间，但是张长走的位置，明显有一条小路。 我立刻就跟了过去，随即就发现，这条路有很长一段年头没人走过了，长满了杂草。 若不是因为这路就像是田埂一样是竖立起来的，早...... 《偷寿》第一百一十九章 吃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章 姓名 张长的话语，在我耳边回响。 他的声音就像是有一股诡异的力量，我脑海中浮现出来当时我爹在全村面前被人骂。 他分明是一个好人，也绝不可能是凶手。 村民却对他恶言相向。 灰姨子上前理论，也被千夫所指。 并且在我家里的时候，村民们不顾良心，硬...... 《偷寿》第一百二十章 姓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一章 见面 那声音很清晰，可我又觉得模糊无比，因为我听不清楚她喊的名字，具体是什么。 困意越来越深，意识也逐渐迷离了。 我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是被阳光刺醒的。 脸上熨烫无比，我睁开眼睛，草屋里头已经全是阳光。 李玥已经不在草屋之中了。 ...... 《偷寿》第一百二十一章 见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二章 落脚 王二军不只是声音变的凝重，他的表情也认真无比。 我点了点头。 王二军死死的捏着拳头，狠狠的说了句：“咱们得把百户村底下的那个鬼玩意儿给解决掉。要不是它在下头，当时白事儿刘怎么会那么难对付，没有那么重的阴气，说不定很多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 《偷寿》第一百二十二章 落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忠告 我从房间里面走出去。 房门处已经没人了，李玥微咬着唇看着我，眼神中明显有些恍惚。 我一下子就猜测到了李玥这个状态的原因。 李沧水是她的师父，可这么多天没见面，除了刚才走了那么一段路，是让李玥跟着身边的。 紧跟着又让她跟着我照看王二军。 ...... 《偷寿》第一百二十三章 忠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四章 镇阴 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 张长性格多变，并且我和他认识也就这么两三天的时间。 李沧水是这样的人，我早就有心理准备。 只是张长，时而让我警惕，时而做的事情，又让我感激。 可我就总是觉得，他似乎在算计着什么一样。 七根参，我必须要得到。 ...... 《偷寿》第一百二十四章 镇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尸体 我心里头格外的不自在，尤其是此刻张长打断了尕马的话。 尕马笑着挠了挠头说：“昨天有人在山上打到了野猪，给我分了条腿，我这就去让我家婆娘炖上，再弄个山鸡。” 我们这会儿是站着他家门口，侧面靠着的就是阴龙河。 从尕马家里头走出来个女人，怀...... 《偷寿》第一百二十五章 尸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六章 羽化 他们都摇了摇头。 和尕马说话的那个汉子，面色很不自然，说：“我们来之前，就寨主以及发现尸体的山民在这里，那会儿寨子里头还有很多人过来看……” 我脸色微变了一下，说：“那就麻烦了，必须要马上找寨主，在整个寨子...... 《偷寿》第一百二十六章 羽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七章 财物 那是一块褐色的石头，表面上有一种很潮湿的痕迹，就像是常年没有见过太阳一样。 她家院子却在一个风水不错的位置上。 按照道理，这里不会出现这么潮湿的石块，并且上面还有中说不出来的气息，让我看的觉得格外不舒服。 尤其是张长说的那句话，就让我更加的警惕了起来。 ...... 《偷寿》第一百二十七章 财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八章 梦童 尕马等人瞪大了眼睛，吃惊无比。 王二军跑下来了楼梯，将手里头一个被单放到了地上，打开之后，里面全都是金银首饰。 张长微眯着眼睛说了句：“这更夫，不是无缘无故当了向导被害死的，他肯定是在山上发现了什么东西，搬下来了这块石头，又弄下来了这些值钱的财物，财物没被人...... 《偷寿》第一百二十八章 梦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九章 离队 我脸色微变，立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并且转过身就回到了房间。 床头柜子上就放着有镜子，对着一照，的确能够看到在我的脸上有一个印子。 那并不是手印。 我心慌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昨晚上那个奇怪而又诡异的梦，里头那个胖乎乎的孩子拍了我一巴掌，然后跑了。 ...... 《偷寿》第一百二十九章 离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章 山壁 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只能够告诉自己，李玥的那个答案，恐怕就是原因。 七根参已经算是天材地宝，加上类似于风水之中物化成精怪，自然对危机有所感应。 这一行人中，除却了我那股子执念很重很深，其他人都没有。 除此之外，恐怕和我的魂魄有关。 虽然我是一个...... 《偷寿》第一百三十章 山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一章 消失 心中的恶寒，加上忽然坠空的那种恐惧，我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思去想其他的东西。 拼命的去抓山壁上的那根绳子，用尽全力，却抓在石头上面。 刺痛，几乎手指头断裂，皮肤都被磨烂。 哗啦的声响之中，碎石不停的坠落山壁之下，我终于在即将彻底坠落下去的同时，抓住了绳子！ ...... 《偷寿》第一百三十一章 消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二章 石尸 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水，剩下的四具尸体一动不动。 我心里面却已经滋生了很大的压力和警惕。 我不怕正面面对尸变和鬼，可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常理解释不清楚，鬼理也不可能解释的清楚。 盯着那四具尸体，我的手还是在墙壁上摸索起来。 有时候，触感比视觉...... 《偷寿》第一百三十二章 石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参灵 阴龙河的水比起正常的水要凉很多，尤其是我刚从镇阴山上下来，就愈发觉得冰寒刺骨。 拼命的往岸边游去。 几十米宽的水面，那种长度不亚于让人跑一公里。 我拼尽全力往岸边游去。 好在此刻并没有鬼魂出来捣乱。 终于游到了接近岸边的位置，脚下却忽...... 《偷寿》第一百三十三章 参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四章 问题 窗台上的印记，背包上的印记，都让我确定，刚才来这里的东西，是七根参的灵化之物，他们想要这个背包？ 或者说是木头盒子里面装着的东西？ 我再一次拿出来了一个盒子，犹豫了一下，我直接撕开了上面的火漆，将盖子打开了。 下一刻，我就呆住了。 这盒子，内层是...... 《偷寿》第一百三十四章 问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五章 归途 李玥接过木盒，轻轻打开。 她的身体忽然一下就僵住了。 “七……七根参？这怎么可能？“ 李玥猛的抬起头看向我。 王二军也被吓了一跳的模样，惊愕无比的表情。 “你怎么会弄到七...... 《偷寿》第一百三十五章 归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六章 开启 “应该没事儿的，谢元，我也没有感觉到哪儿有问题。阳气很正常，阴气也没有增加很多。” 李玥轻声说道：“你太紧张了。” 我吐了口气，摇了摇头说：“或许是吧，不过尕马不要在这里呆太久，看看车能不能开过去，到了之后给尕...... 《偷寿》第一百三十六章 开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七章 突变 我脸色彻底变了。 棺材里面那个男人，出来了？ 盯着黑漆漆的甬道，我死死的捏着拳头。 还是说，这里发生了其他什么变故？ 那男人的确有呼吸，可他不应该还有魂魄残留，他所有的魂魄都已经被我吞掉了。 否则的话，王九爷不会全部寄希望在我身上。 ...... 《偷寿》第一百三十七章 突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