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鹿乱撞》 第1章 滴血的晚霞（1） 盛夏傍晚，柏城上空如同被劈成两半。 上空，滚滚火烧云如同一只骄傲的火凤凰，肆意燃烧，幻化成种种奇妙景象。 下空，云蒸霞蔚，天幕被铺成一条红艳的地毯。西落的太阳躲在楼宇间，如同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晚霞之下，这个小城市的人们变得更加悠闲，霞光与路灯完美融合，照出一道道漂亮的影子。 只有夏小乙脚步匆匆，目不斜视。 也正是因为她的俯首而行，才会一头栽入一个疾步匆匆的陌生人怀中。 夏小乙吓了一跳，本能地往旁边闪开，对方也愧歉地点头示意，迅速离去。 夏小乙吁一口气，脚步并没有停下来，当她走出两步时，眼前却蓦然黑了一片。 一道黑影笼罩下来，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一庞大重物从天而降，正正砸在了她身上。 夏小乙直直地倒在了地上，身上也多了一份她难以承受的重量，是一个人。 那人应该不是从很高的地方摔下，冲击力不是很大，并未给她造成太大的伤害，但也死死压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这巨大的动静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连忙围了上来，有人主张赶紧把坠楼的人抬起。 有人向前，探了探坠楼者的鼻息：“还有气，别乱动，不知道他摔到哪里，也不知道内脏有没出血，随意挪动可能分分钟要了他的命。快叫救护车！” 夏小乙绝望地躺在地上，陌生人的气息让她感到无比难受。而更让她觉得恶心的，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她反手反手摸地，已是一片湿润。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围在身边黑压压的一群陌生人，再向上方寻找，结果一眼就看到旁边这栋四层楼高的天台上露出一个脑袋。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天台上出现一张年轻的脸，正慌张地趴在围栏往下看。 夏小乙已经认出天台上的人是谁，然而这一刻她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想尽快离开，她想逃离，她不愿意被这种不安全的气息包围着，她抗拒这种接触。 “帮帮我……”夏小乙无力地说着。 她伸手推开搭在她身上的沉重的，已经失去意识的大叔。 当她的手接触到对方的手臂，触碰到他的肌肤时，一股汹涌的黑暗瞬间向她袭来。 夏小乙脑袋“嗡”的一声，就只感到眼前黑了一片。 她的意识不再受她控制，而是出现在了另一个情景里： 矮壮的地中海大叔抡着一根水管，猛然砸向另一个中年男人。挨了打的男人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 画面一闪，这一次，夏小乙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她的高中同学，班上的学霸，柏城本届高考的理科状元孔家源。 孔家源站在站在监狱门口，冷冷地看着那个地中海大叔大摇大摆走出来。 昏暗的房间里，孔家源的双手默默地握成拳头，用力攥紧，他的母亲倒在地上，失声哭泣。 …… 夏小乙头疼欲裂，几组混乱的画面消失了，她的意识终于回到现实。 压在夏小乙身上的那个大叔已经被人抬到一边，而她也被两个亲切的姐姐围着。 孔家源已经从天台下来，被几个热心的市民紧紧围住。 他一脸呆滞，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惊慌。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个地中海大叔身上，当听到周围的人说那人已经断气时，脸上爬起了一抹近乎绝望的神情，可是很快的，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尽管他的身躯僵硬着，但他已经很坦然地接受了这场灾祸。 孔家源的视线终于转移到了夏小乙身上。起初他也惊讶，但很快的，他惨淡的面容里已经没了其他情绪。 夏小乙垂下眼帘，保持沉默。 生平第一次，她如此厌恶自己有这样的特殊能力。 做完笔录出来，夏小乙就看到父母亲焦急地等待着。人群中，母亲一脸慌张，她眼中噙着的泪珠格外刺眼灼目，夏小乙的心终于也荡了一下，然后才升起一股暖意。 回到家中，夏小乙第一时间躲进浴室，洗了足足有半个小时。走出来的时候，她的手掌手指几乎都搓掉一层皮。 她蜷缩在被窝里，想睡睡不着。 母亲端着一杯牛奶和一块全麦面包进了房间，轻轻坐在床沿。 “女女，喝点牛奶吧。” 夏小乙端起牛奶浅尝一口，随后微笑看着母亲：“妈咪，我没事的。” “我可以抱一下你吗？”母亲小心翼翼地看着夏小乙，虽然她脸上也挂着笑意，但眼底那一丝忧心女儿的情绪却藏也藏不住。 夏小乙看着母亲谨慎小心的模样，心里不禁揪了一下，但很快又暖了一片。她倾身向前，拥住母亲。 母亲自然察觉到她双手微微握成拳，又是一声叹息。 第二天，柏城的网络社区及朋友圈炸了。模糊混乱的照片，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占据了柏城百姓的话题榜。 他们都在讨论昨天傍晚的那一场坠楼，对于这个平静的小城来说，人命事件是最炙热的话题，何况还是电视剧里才能见的复仇戏码。 夏小乙忘不了黄昏下孔家源那张面孔，慌张之下竟还暗藏着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原本熟悉的同窗同学，却露出了这样的陌生的面孔，让她感觉有些不舒服。 网络上传得对多的版本便是孔家源为父报仇，将赵伟强送楼顶推了下去…… 还有一些更离谱夸张的推测，在努力的博着众人的眼球。夏小乙无意窥探别人的秘密，可是，她比大多数人知道的更多。 孔家源几年前家逢巨变，父亲死在一场斗殴中，杀害他的凶手就是那个坠楼的地中海大叔。 夏小乙不知道当中真相如何，只知道地中海以意外伤人致死被判了八年，而后又减刑，不到六年就刑满释放。 孔家源纵然学业优秀，也被最高学府录取，但家已经被毁，支离破碎，他心中的伤恨无法弥补。于是，才有了别人口中的这样一出报仇戏码。 夏小乙觉得有些厌恶，一件悲哀的事，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将手机丢到一旁，目光扫过桌子上的台历，上面画了一颗小心心。 今天还真是特殊的一天啊。 *** 第2章 滴血的晚霞（2） 柏城公安就这件事发布了通报。 简明扼要地说了孔家源与赵伟强在天台发生争执，两人在扭打期间，孔家源失手将赵伟强推下楼。 通报里没有提及他们之间的恩怨，仿佛这只是一起一目了然的事件。 然而，有消息灵通的人却说案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这两人之间已经捆绑了一起命案，而且孔家源的供词前后矛盾。 这天中午，夏小乙一家来到舅舅家给外婆祝寿。一屋子亲人热闹相聚，偶尔有人问起她昨天的事情，夏小乙都缄口不语，只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直到表哥薄禾渊出现在门口，她迅速溜了过去，一把将他手中的警帽夺走，跑到阳台。 薄禾渊追着过去，轻声道：“小乙，别闹，快还给我。” 夏小乙扬了扬手中的警帽：“表哥，我有事问你，你的回答让我满意了，帽子自然双手奉上。” 薄禾渊：“小丫头，你打不过我。” 夏小乙咧嘴一笑，提高音调喊道：“外婆，表哥要打我……” 一身警装，挺拔英武的薄禾渊随即败阵下来，无奈撇嘴：“问吧。” “孔家源的案子怎么样了？” “正如通报所说的那样。” “听小道消息说案件并不简单，孔家源的供词前后有矛盾。” 夏小乙眼睛溜溜转的，薄禾渊被她盯得只想笑。他说：“案件不在我那个辖区，我怎么了解？” “你们内部肯定有消息在流通的嘛！” “有，但……”薄禾渊点了点夏小乙的额头，“无可奉告。” 夏小乙作为唯一的外孙女，在外婆家这边一直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无上待遇。她眼睛一往客厅上瞄，又夸张地喊了句“外婆”，薄禾渊便没了招数。 夏小乙压低声音：“听说，孔家源的供词前后矛盾，一开始就说他提着大刀准备去把赵伟强怼了，后来又矢口否认，说是赵伟强故意诱他上楼顶，想弄死他？” 薄禾渊眉头一皱：“那里传来的乱七八糟的话！孔家源一开始说是去找赵伟强要回自己的东西，后来又闭口不言是什么东西，最后才说他只是恨他，就想去打他。” “哦，原来如此！”夏小乙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嘴角的笑却格外贼，“那警察查出来他想从赵伟强那里找回什么东西了吗？” 薄禾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上了这个机灵表妹的当，他摇头，只能千万叮嘱：“这细节绝对不能外出！” 夏小乙小鸡啄米般点着头，脸上得意的笑容消失了，换而代之的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按她昨日所见，这当中确实有内情，只是……孔家源却选择隐瞒。 夏小乙甚至能够想象出孔家源最初在慌乱之下说出的供词，但再经过简单的思考和斟酌之后，他选择了闭嘴。 有些事情，说与不说，对他来说可能已经不那么重要吧？ 寿宴过后，夏小乙并没有按妈妈的要求留在家里休息，而是照常去了兼职。 去餐厅会经过孔家源家，离得远远的，夏小乙就看到前方围了一大群人，声势嚣张。 是死者赵伟强的家属，他们身穿白衣，举着白底黑字的横幅、赵伟强的黑白照，堵在了孔家源家门口——那一个小小的杂货店，楼上便是他们起居生活的老房子。 他们高喊着“杀人偿命”，声音高昂震天，气势汹汹，唯独不见有一丝哀伤，这只是他们一场畅快的闹事。 那杂货店门口紧闭，与闹事的人群对比，显得格外的幽深孤独。 “唉，可怜咯！原本就困难的家庭，怎么还出这样的事。” “可不是，珍姐不是还在医院抢救吗？现在家里就剩下一老一小，估计都要被吓死了。” “你说珍姐好端端，怎么突然就吃药自杀？” “谁知道……” “家源多好啊，还考上最高学府，可惜啊！” 夏小乙默默地听着附近街坊的议论，视线穿过人群，她看到杂货店的门突然松动了。 老旧的木板门卸下了一块，一个满头白发，弯腰驼背的老人家颤颤抖抖地走出来。 她一脸悲愤，挥着拐杖就往赵家人打去，“那个王八蛋打死我儿子，害了我全家，现在死了是罪有应得！死得好！死得好！” 她这一拐杖打得出人意料，挨了一棍的是个中年男人，他回过神来便冲着老人推了一把。 而赵家那一群人更是一哄而上，那阵仗仿佛是要将孔家踏平。 “死老太婆，杀人偿命，不判死刑，我们决不罢休！” 孔家源的妹妹也才十岁出头，抱着奶奶哇哇大哭，试图用她的小身板护住奶奶。 哭喊声，怒骂声，砸物声，还有周围邻居拉架阻拦的声音，混成一团。 夏小乙站在比较远的地方，她默默地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许是闹出来的动静太大，许是已经有人报过警了，出警很快。闹事的赵家人被警察驱赶，然而他们却不愿离去，而是选择在几米开外静坐。 烈日之下，那几条黑字横幅格外刺眼。 孔奶奶额头被撞破了，血珠子汩汩地往外冒，吓得小女孩手足无措，只是呆呆地喊着“奶奶，奶奶！” 邻居帮忙简单处理一下伤口，随后才在警察的陪同下，去了医院。 夏小乙抬头望天，明晃晃的太阳散发出刺目的光，光是洒了下来，却无法驱逐这令人厌恶的戾气。 夏小乙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眼前烦人的一切终于消失了。 几秒后，她给领班发了条信息请假，转而跟在了孔奶奶身后，朝医院的方向走去。 夏小乙昨天傍晚从赵伟强身上隐隐约约看到几个画面，她知道了孔家源的母亲经历过什么，却不知道她会愤而服毒自尽，这个后果有些震撼。 尽管不喜欢自己拥有这种肆意窥探别人世界的能力，但夏小乙更厌恶那种肮脏的事情。 这一刻，她心里蓦然生出一股冲动，她想帮助这位可怜的母亲。 真相也许是一次屈辱的经历，但如果能揭开恶人的真面目，将其晾在烈日之下，灼灼燃烧，也是痛快。 *** 第3章 滴血的晚霞（3） 医院里，人来人往。孔家源的奶奶就坐在走廊的一张椅子上。 老人家那张被岁月摧残的，已经皱巴巴的脸，此刻写满了哀伤和痛苦。额头的血是止住了，但眼泪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滴滴哒哒往下坠。 孔家源的妹妹靠着奶奶，不时帮她擦拭眼泪，但也是一脸呆滞。 “叔叔，我可以去看一下妈妈吗？” 陪她们过来的是个中年警察，他微微点头：“可以，但不要逗留太久，你奶奶这里也需要你。” 她挽着奶奶的手臂，低声跟奶奶说了几句话，便往住院部走去。 三天的时间，小小的她已经很熟悉医院了。夏小乙跟在她身后，很快就看到仍然昏迷的孔妈妈。 虽然已经脱离危险，但却没有清醒的迹象，而她们家经济有限，也只能住四人间的病房，进行着最普通保守的治疗。 孔家源的妹妹年幼不经事，一见到妈妈就止不住的哭，呆了不到三分钟便被护士强行带走。 夏小乙安静地来到昏睡的孔妈妈跟前，输氧吊液。虽然昏迷着，但一张苦着的脸依稀可辨。 夏小乙把在医院旁边水果摊买的果篮放下，又帮她去热水房装了一壶开水。忙碌了几分钟后，她才拉了一张小凳子，在旁边坐下。 安静地看了对方几分钟，她的手就放在孔妈妈的手旁边，只要再挪动几厘米，她就可以抓住那只因操劳过度而干瘦的手，她就可以知道几天前发生的那件事的具体情形。 “阿姨，孔家源这一生恐怕真的毁了。他为了保护你，隐藏了最重要的供词。我得知道你经历了什么，而他到底在找什么东西，只有知道了真相才可以帮你们。” 夏小乙轻声说着，于此同时，她的手也抬了起来，然后慢慢放在了昏睡之人手上。 干，皱，粗糙。 夏小乙摸着这只陌生的手，深深地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一组画面如飓风般向她袭来，黑暗降临快得让她有些难以适应。 逼仄的阁楼里，陈小珍坐在地上，支着脚不断往后挪动。慌乱中，她摸到一只拖鞋，不多想就往赵伟强砸过去，打在了他的胸口。 不痛不痒的，惹得一身酒气的赵伟强反而笑了。“死婆娘，再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就送你去见你那死鬼老公。” 陈小珍胡乱地擦了嘴角的血，刚刚挨了一拳，现在脑袋还嗡嗡地响着。她从裤兜里掏出那台廉价的智能手机，点开录像功能，对着赵伟强说：“滚，再不滚我就录下来，我要报警，我要告你！” 然而陈小珍的警告不起作用，赵伟强嘿嘿笑着，又往她的位置凑了过去。 “你试试！” 说罢，他一手将陈小珍的手机夺了过去随手扔掉，陈小珍已经蜷缩在角落，靠着墙壁，而他却站在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他抬起脚就往陈小珍瘦小的身躯踹了过去，脚趾间传来剧烈的疼痛，他倒吸一口气，龇牙咧嘴。 啪！反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陈小珍那张干黄的脸上。 陈小珍前后已经挨了好多拳，脸上，身上，腿上都疼。天生的警惕让她感觉到对方接下来真的要发狠。 她那么瘦弱，根本就不是赵伟强的对手，可是兔子急了也要咬人。陈小珍突然爆发一股蛮力，朝赵伟强撞过去，“嘭”的一声，两人倒在地上。 他们扭成一团，陈小珍张嘴就咬住了赵伟强的小臂，而她的头发也被对方拽在手里，猛然朝地板撞去。 力量悬殊，陈小珍被压在地上，又受了几巴掌。她已是无力反抗，却仍在苦苦撑着。 “赵伟强，你杀了我老公，今天又想弄死我，那我们就一起死了好！我一定要拉你垫背！” 陈小珍手脚并用，胡乱挣扎，无奈脚踢的是空气，手打的是地板。赵伟强已经翻身坐在了她的身上，单手钳制着她，另一手抓起她的头朝地板撞下去。 陈小珍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赵伟强还不解气，骂骂咧咧站起来踢了她几脚。 陈小珍瘫倒在地，因为厮打反抗，她此刻衣冠有些不整，上衣卷了起来，露出平坦的小腹。 昏暗中，赵伟强的眼睛眯了眯，嘴角扬起一抹邪恶的笑意。 他解开裤腰带，俯身下来三两下就扒开了陈小珍的衣服，“瘦了点，黑了点，但也能吃，嘿嘿！哦，对了，录像……爽！” 赵伟强找到那台被扔在地上的手机，录像功能已经开着了，显示已经录制了有四分钟。 刚刚他暴打她的情形没有被录进去，但声音肯定清晰可辨。 赵伟强对着摄像头咧嘴一笑，随后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将手机支在一张矮桌上。那个角度，刚好完整收录了瘫在地上的陈小珍。 邪恶的男人走进了摄像头的录制范围…… 夏季，地板是热的，在这狭窄的老屋子里，空气是闷的。 陈小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才彻底暗下来。 她躺在地上，泪流满面，身上的疼痛终抵不过心底的屈辱。墙上的钟滴滴哒哒走着，快八点，出去参加亲戚喜宴的家婆和孩子们应该就要回来了。 她强忍着疼痛爬起来，将屋子收拾好，才进洗手间清洗自己。 浑身没有一处好的，在花洒之下，她掩面痛哭，泪与水混合在了一起，她已经分不清一切。 第二天，她趁着儿子外出兼职，婆婆和女儿外出买菜，将一把安眠药塞入口中…… —— 夏小乙打了个冷颤，迅速地将自己的手拿开。 原来是手机！ 昨天傍晚她从赵伟强身上看到，他和孔家源争执时，手上曾握着一样东西，然后便往楼下河边扔下去。 而这台手机里面录了陈小珍这辈子最屈辱的时刻。 孔家源大约是觉得事已至此，罪已犯下了，便将母亲的苦难隐瞒，不想让世人知道，不想世人对她指指点点吧。 可是他的这一隐瞒，却会让警方觉得他是蓄意，是有预谋的犯罪行为啊！ 夏小乙无声叹息，她垂下头，静默许久。 *** 第4章 藏着真相的证物（1） 夏小乙觉得孔家源真的很傻，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可她又无法指责他半句，毕竟他想保护家人的心情可以理解。 再看躺在病床上的人，她仿佛听到了夏小乙刚刚说的那句话，眼睛微微动了一下。 夏小乙俯下身，压低声音说：“阿姨，我会找到那台手机，希望可以帮到你和孔家源还原真相。你一定要醒过来，他们都需要你。”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 马路被晒得滚烫滚烫的，而夏小乙则眼眶微红，她的心里实在太难受了。 她快步走着，前方就是公交车站。 “夏夏。”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夏小乙眉头微微一皱，不由加快了速度。 “夏夏，你别跑啊。”身后的少年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追了上来，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杜同学，我说过多少回了，你不要学电视里那些没节操的剧情天天在路上堵我，行不？” 夏小乙怒目圆瞪，因为陈小珍的事，她的脸上还挂着郁闷的情绪，倒显肉嘟嘟的，有些可爱。拦在跟前的少年不由看呆了，只是痴痴笑着。 夏小乙叹一口气，绕过他低下头快步往前。 “夏夏，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很好这个词被他加重又加重地说出来。 少年回过神来，夏小乙已经跑出几步远，情急之下，他也快步追上去，手向前一捞，便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臂。 “无聊！幼稚！”夏小乙看着被对方握紧的手臂顿时火冒三丈，同时伴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厌恶，她一把甩开对方的手。 “我喜欢你，整整一个高中，我都在喜欢你。一开始你说要学习不能分心谈恋爱，可现在我们都考上大学呀！”少年不依不饶，语气急切，眼神里藏着紧张。 “我不喜……” 夏小乙话还没说完，却见突然蹿出来一个拳头，重重地打在了杜同学脸上，他歪着身子就往一旁倒了下去。 “我去……姜致楠，你有病吧！干嘛打人！” 距离夏小乙半米远，出现另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正在摩挲着他的拳头。 姜致楠，穿着一件白色长袖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他的头发有点长，带点自然卷。 这副打扮，搭配他秀气的五官，本该是那种招女孩子喜欢的书生气。可偏偏面无表情，眼神阴沉，眸底透着一股戾气。 “他该打。” 夏小乙扶额，竟无言以对，也懒得理会姜致楠，转而走过去看杜同学。那一拳应该是下了狠手，鼻梁都快要歪了。 她伸手想去扶他，可手才伸出一半，夏小乙犹豫了一秒，又缩了回来。“杜明，真的对不起。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自己去医院拍个片吧，药费我来报销。” 杜同学挨了一拳，又听夏小乙这么说，顿时些恼羞成怒：“你真这么讨厌我，连陪我去医院都不肯？” “哎呀我这脾气……凭什么要我陪你去医院啊，又不是我打的。再见！”夏小乙扁了扁嘴，转头又瞪了一眼姜致楠，“你也再见。送他去医院，医药费你出。” 夏小乙拔腿就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跑去，到了车站，她回头一望，就看到姜致楠又踢了杜明一脚，似乎催促着他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她松了一口气，终于把那两个莫名其妙的人支开了。 夏小乙知道手机在哪里，那一天她从赵伟强身上看到了。在他生前的最后一刻，就站在天台边沿，楼下隔着马路就是河堤。 他甚是得意地告诉孔家源那支手机里录了什么玩意，然后当着孔家源的面将手机抛了下去。 气急的孔家源也是在那一刻和赵伟强扭打在了一起，从左边打到右边，最终失手将他推下楼，坠落在了楼宇的另一侧，行人众多的马路边，砸在了夏小乙身上。 赵伟强到死都以为，这个世上除了陈小珍，孔家源，再没有别人知道手机的事，他以为那一抛，就毁灭了他犯下的肮脏的罪。 孔家源看到母亲手手脚脚的那些伤痕，已经怒火攻心。他找到赵伟强想与他理论，想为母亲出头。 可是当他看到赵伟强那副嘴脸，像是在炫耀般地说出那些侮辱性的话，甚至绘声绘色地描述细节时，孔家源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他暴揍了赵伟强，他爆发出来的能量让赵伟强终于感觉到害怕，这个世界，终归是恶有恶报。 公交车上只有两个乘客，空空荡荡的。冷气吹下来，夏小乙微微打了个颤。 她明白了孔家源的愤怒，尽管做法冲动且愚蠢。 虽然这件事跟她没有一丝关联，她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她平静的生活。但她心里已经有一团火，在滋滋燃烧着。 夏小乙心知希望不大，但她也要去找。无论是为了孔家源，还是为了他母亲，也为了真相。 车子越来越靠近昨日事件发生的地段，夏小乙探头望出去，前方地面上画出了一个人形状，那是赵伟强生命的终点。 忆起昨天那一幕，那股恶心感再度向她袭来，与此同时，她小腹骤然涌起一阵刺痛，一阵痉挛痛感过后是一股湿润的暖流。 夏小乙眨眨眼睛，随后眉头一皱，她的脸上浮现出窘迫的神情。 车已经靠站，她小心翼翼地下了车，有些小紧张地张望着。 夏小乙有些遮遮掩掩地站在原地，观察着四周，见行人不多，附近又没有便利店。 仔细斟酌着，她想用最小的动作幅度，最快的速度跑到对面，早点找到那支手机，好快点回家处理自己的小麻烦。 公交车刚驶离车站，可又骤然停了下来。后门突然跳下一个戴着棒球帽，背着一个大背包的男生，身后还拖着一个行李箱。 他距离夏小乙大约两米远的距离，正低头翻找背包。 夏小乙扫了对方一眼，见他的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于是侧着身子往前方挪步走去。可没走出几步，她感觉到身后有人追了上来，并且腰间突然多了一双手。 夏小乙吓了一跳，闪身欲躲开，却听到对方说：“我没有恶意，请稍等一下。” *** 第5章 藏着真相的证物（2） 余光所见，是一个高瘦的男生，他就站在她身侧偏后的位置，双手她腰间的位置摆弄着，但并没有触碰到她。 夏小乙低头一看，一件白色衬衫已经绑在她的腰间，垂落的衣服已经遮挡住了她身后的那点污渍。 男生举起双手，露出灿烂的笑容，说：“请别介意，我也有个妹妹，所以……请放心继续走吧。” 男生的面容隐在了帽檐之下，但他的笑容却亮得有些晃眼。 夏小乙脸颊微微泛红，有点窘态，面对陌生人突然的善意，她只能道谢。 “这衣服多少钱？我赔偿给你吧。” 然而男生摇头，依然是那个灿烂的笑容：“你可以把这个当做缘分，缘分又哪里能明码标价？再见，朋友。” 是一把清澈的少年音，只是他的口音听起来有点奇怪，像是不常说普通话。 “那个……等一下。” 男生回头转身：“有事吗？” 夏小乙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了过去：“谢谢你。” 男生连忙松手放下行李箱，接过那一瓶水，尽管看不清容貌，但依然能感觉到他心情愉悦。 夏小乙：“再见。” “斜斜，再见。”他笑容洋溢，挥着手倒退走了几步才转身离开，步履轻快。 夏小乙站在原地，目送男生远去，自言自语说：“应该是在国外长大的，口音也真奇怪，连谢谢都说不准。” 某一刹那，夏小乙觉得这才是阳光，才是她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可惜阳光之下分两面，有灿烂，必有阴暗。 有的人则比较不幸，活在了阴暗那一边…… 夏小乙摸了摸绑在腰间的那件白衬衫，步履终于恢复自然，穿过斑马线，往河堤走去。 站在河堤，对面就是事发的那栋四层高的小楼。当初赵伟强就侧身站在那里，持着手机的右手往河堤扔去，一道抛物线，手机必然是跌入河面。 夏小乙趴在围栏往下看，河面波光粼粼，泛起一片耀眼的金光。 虽然还在汛期，但河面水位并没到最高点，且最近天气旱热，河两边露出了部分由泥沙卵石铺成的河床壁。 河床壁面有青苔，缝隙有植被生长，算不上茂盛。几米外是一个已经封停了的小码头，从那里翻下去，可以顺利到河床壁。 观察好周围环境，夏小乙决定从小码头那里下去。 十年前河两岸的人都是坐着一趟五毛钱的小船往来，现在城市基础建设完善了，渡船早已成为历史。 夏小乙来到小码头，一道铁门阻拦了她的去路。下面是个凸出的小平台，她二话不说就翻了过去，动作不是很麻溜，但落下是也算平稳。 顺着阶梯下去，正前方就是那个小小的上落码头，而侧边通往河床壁又被铁栏围住，锈迹斑斑的。 夏小乙身形娇小，要穿过去也不难，难是难在河床壁倾斜，且壁面布满青苔，人站上去肯定会打滑，掉入河中，更别说在那里行走。 正当夏小乙苦恼时，一把清澈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你好，需要帮忙吗？” 这里隐蔽，周围一直很安静，夏小乙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一看，不正是刚刚那个替她解困的，白衬衫的主人？ 夏小乙微微松一口气，说：“哦，我的手机掉下去了，想去捡回来。” “我被你吓了一跳，以为你要干傻事呢。”那棒球帽男生探头往前看了看，“这个位置不好，人不能够走过去，除非……” “除非什么？” “游泳过去。”棒球帽轻轻一笑，又问：“你的手机掉在哪个位置？” 夏小乙微囧，她刚刚只顾着观察环境，并没有仔细找手机。她摇头：“还没有发现。” “颜色是什么？” “颜色？”夏小乙微愣，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手机的颜色，她回忆了一下，“银灰色的。” 棒球帽咧嘴一笑，迅速地脱下鞋，又取下他的帽子递给夏小乙，“帮我拿着帽子，我下去帮你拿手机。” 他说的是拿，而不是找。 没等夏小乙反应过来，就听见噗通一声，那个人已经跃进水里，摆动他高瘦的躯体，像鱼一般灵活。 夏小乙站在原地，有些呆愣，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竟然不多问一句，就跳入河中去帮她找手机？ 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才发现他水性极好。他沿着河床壁游走了大约五六米便停了下来，胸口浮在水面上，双手则扒拉着壁上的一扎植被。 不一会他就朝夏小乙扬扬手，手上多了一支银灰色的手机。 夏小乙偷偷地松一口气，苍天有怜，手机竟然就卡在了那堆杂乱的植被之中，没有掉入河里。 再看那人，他将手机咬在嘴里，摆动两下，动作灵活矫捷犹如蛟龙般，很快就回到了铁栏处。 他先将手机递给了夏小乙，然后再抓住布满铁锈的围栏爬起来。 夏小乙接过手机，按下开关键，手机续航还不错，过去这么久了还有十几的电量，而陈小珍也没有为手机上锁。 低头看了一眼棒球帽，夏小乙这才发现对方理了个圆寸发型，显得特别清爽干净。水滴从额头掉落，顺着脸庞流到下巴。 夏小乙只是匆匆望一眼，便将注意力转移回到手机上。她先将音量关到最低，随后打来相册，最上方的便是一条视频。 点击播放，赵伟强那张脸就冒了出来，挂着一抹邪恶的笑容，恶狠狠地盯着夏小乙。 夏小乙不禁打了个冷颤，当即退出视频，摁息了手机屏幕。 棒球帽已经爬了起来，他就站在铁栏之外，双手抓着铁栏，隔着几根锈铁，问：“是这手机吧？不是的话我再下去帮你捞。我看那边好像还有一台黄金的。” 夏小乙不禁被逗乐了，她将手机放进包里：“上来吧，就是这个没错。” “好呀。”棒球帽向上爬，然后翻身过来，站在了夏小乙跟前，整整高了她一个半头。 他拿起那顶被夏小乙挂在一侧的帽子就往头上扣：“我走了啊。” 来去匆匆，夏小乙朝他的背影喊：“我还没谢你呢。” 然而对方只是挥挥手，便消失在蓝天与波光的水平面间，只留下一地的水渍。 夏小乙微微一笑，也走上阶梯，翻过围栏，回到河堤。 *** 第6章 藏着真相的证物（3） “夏小乙。”姜致楠突然出现在身后，“刚刚那个人是谁？” “哦，一个好心人，帮我下去捡东西。送杜明去医院了？” 姜致楠点了点头：“你身上这件衬衫……也是他的？” 夏小乙手拽了拽衣服，神色微囧：“关你什么事！”她瞪了姜致楠一眼便大步朝公交站走去。 姜致楠看着她的背影，再回头看那个变成一个模糊黑点的陌生人，神情困惑凝重。 来到公安局门口，夏小乙停了下来，一转身，姜致楠就定定地站在她眼前。 “你不要进去。” “嗯。” “也不要再跟着我了。” “……” 然而不表态的姜致楠就站在那里，执拗得跟头牛似的。夏小乙有些无语，独自转身走了进去。 她跟警察说是无意间在事故附近拾到的手机，发现是属于陈小珍的，便送来。同时还恳请警察不要跟孔家的人说是她拾获的。 警察有些困惑：“陈小珍的手机为什么会出现在事故现场？” 夏小乙摇头。 警察若有所思，低头打开手机，他很快就翻到相册，那一条视频就跃了出来。 他神色大变，同时也恍然大悟：“原来孔家源是想抢回这台手机！” 夏小乙默默垂下了头，警察同志的专业让她的心定了。 “同学，你看了视频？” 夏小乙：“看了一点。孔家源是我的同学，我想他应该不愿意有认识的人知道了那样的事情。” 警察同志：“好的，我明白，谢谢你！你不仅帮了我们，也帮了孔家源！” 夏小乙迟疑一下，问：“孔家源他……会被判很多年吗？” “我们只负责侦破案件，具体的裁决要看法官怎么判。” “他是个品学兼优的人。” 警察同志无力一笑：“法官也许会斟酌，但这个真的不是裁决的依据。孔家源确实触犯了法律。” 后来，夏小乙是绕了另一侧出去的。把手机交给警察后，她心情终有好转，她相信刚刚呈上去的证物可以帮助到孔家源。 又是一个美好的傍晚，晚霞漫天，璀璨而温馨。夏小乙已经忘记了姜致楠是否还守在那里。 回到家中，餐桌上已是热汤佳肴，看着妈妈忙碌的身影和爸爸乐呵呵地帮忙打下手，夏小乙心中感觉到暖暖涨涨的。 饭桌上，一家三口吃着饭菜，随意聊着天，谁也没提起昨天的意外，也没说起柏城当下最热的话题。他们的小世界里只有温馨，用爱陪伴和填充着彼此。 这种小幸福本该伴随着每一个家庭，可惜不是谁都能轻易拥有。或许孔家源曾经也拥有过吧，但愿他以后也能够再度拥有这样的日子。 夏小乙默默想着。 晚饭过后，夏小乙窝在床上看着书。叩叩，房门被敲响，夏妈妈推门走了进来。 和夏小乙的机灵刁蛮完全不同，她的脸上永远都是露着温柔的笑意。她轻轻在床沿坐下，双手摆在膝盖上。 “宝宝，妈妈想和你聊一聊。嗯，关于前两天发生的事情。” 夏小乙合上书本：“妈咪，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很好。” “我知道，你一向是个坚强的孩子。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情。” 夏妈妈顿了顿，她的手微微抬起后又放下，看得出来她想抚摸自己的女儿，但基于某些原因，她在克制着自己。 “你马上就要到大学里面，洁癖症还能克服，可是这肢体接触障碍该怎么办呢？你总不可能一直躲着不与任何人接触。况且以后你还要交男朋友呢……要不我们去枫城找最好的医生，再治治？” 夏小乙柔声说：“妈咪放心，我很好的，这个病……我自己能够调节。你看，现在是不是比以前好很多了？” 说罢，夏小乙往前倾了倾，轻轻拥住了母亲的肩膀，两三秒后便松开了。但她清楚看到母亲的眼眶里已经泛起了泪花…… 六岁那一年的一场高烧过后，她莫名其妙有了通过触摸就可以窥探别人秘密的特殊能力。 一开始她很惊慌，幼小的年纪，无法清楚表达，最后被医生诊断为“肢体接触恐惧症”。 被打上了患有心理疾病之后，她的生活开始有了变化。 为了不被视为怪物，小小的她只能用洁癖做为掩饰，躲避一切与人的接触。甚至连最亲密的父母也没有发现真相，就这样生活了十二年。 原以为会顺顺利利的，可撞见一场坠楼，让她再次陷入漩涡之中。 所以当她看到母亲眉头紧锁的模样，她很想告诉她实情，可是又怕说出来吓到父母…… 静默了几分钟，母亲退出了房间，而夏小乙抱着膝盖发了好久呆。 盛夏的夜，热闹又孤独。 夏小乙爬起来，坐在电脑前，习惯性地最先打开围脖。果然，有新的消息，而私信箱里也有新的内容。她微微一笑，先点开了“@我的”。 阿酒在围脖里发了一段他自己录的音乐，唱的是《漂洋过海来看你》。发布时间是今天上午九点。 简单的吉他和弦，轻轻吟唱着，声音清澈又格外温柔。没有李大哥唱的深沉，更多的却是一股少年的意气和期待。 她不知道，阿酒刚刚着陆便发了这条微博，并且还给她发了私信。私信里说—— 斜斜：不知何时起，你成了我心中的光源，淡淡地散发光亮。为了逐光，我已来到你的城市，在正式见面之前，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风细柳斜斜，诗酒趁年华。缘分早已定下，我倾慕你已久。 夏小乙盯着最后两句话，心脏莫名地砰砰加速，而她的思绪停留在这两句话许久，才抽离出来。 夏小乙双手捧着脸颊，盯着电脑上那几行字，突然就笑了。 “平时说话一堆语法错误，今天这两句话倒像是努力组合过的。” 就在夏小乙暗自发笑时，阿酒又发来私信： 斜斜：我在枫城处理点家里的事情。三天后，我们在玉池古城见面，好吗？ 她嘴角微微一勾，打了一个字：好。 *** 第7章 来到你的城市（1） 餐厅员工区内，夏小乙正在换衣服。因为经历了前两天的事，领班对她突然特赦开恩，调整了她的班次，只让她上白天班。 于是，下午四点交班后，夏小乙准备去理一理头发。跟阿酒的见面被她列为本周内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之一。 从美发店出来已经是四个小时后，而原本一头黑长直的夏小乙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 头发染了个栗子色，剪到肩膀位置，做了个当下流行的梨花烫，搭配她灵动秀气的五官，看起来青春俏皮，又有几分婉约动人。 “哟，你的护花使者还在呢。”安菁菁低声对夏小乙说着，声音里含着些戏谑。 “别瞎说，我跟他没关系。”夏小乙看了一眼姜致楠，他跟往常无异，还是那么安静忧郁的模样。 此刻他双手插在裤袋里，一只脚踩着地上的烟头，双眼则定定地看着夏小乙，她这副模样，真好看。 “没关系就好，你马上就要上名牌大学了，别跟他这种小混混纠缠不清，不值得。” 安菁菁的家就在附近，走了没两分钟两个闺蜜就分开了。 她关于姜致楠的“小混混”评价一直在夏小乙脑海里萦绕着。 尽管知道他是个小混混，尽管不喜欢他每天都充作护花使者来接她下班，可她从来没把他看作坏人。 而这个忧郁寡言的小混混就安静地跟在她身后，有时候还会无聊地踩一下她的影子。 夏小乙突然停住脚步，转身便朝姜致楠走去。姜致楠微微一愣，站直了身躯。 “姜致楠，你天天跟在我身后，不上学，不找工作。难道你真的没有家，没有亲人？” “我还有个爷爷。”姜致楠的眼神有些倦懒，难得夏小乙主动和他说话，可偏偏是他不喜欢的话题。 看出他眼神里的别扭，夏小乙也没有追问下去。夜色里，哪怕他穿着白衬衫，可是一股强烈的阴郁的气息还是溢了出来。 夏小乙叹息一声，感觉他一开口就把天聊死了。她也懒得再多说，朝家的方向走去，速度有些快，路灯下她的身影变幻也随着快了起来。 姜致楠则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一如往常。 前面路口的那栋楼便是夏小乙的家，她住在十楼。每一次他到了路口便会止步，安静地守着，直到她房间的灯亮起，才离开。 夏小乙也停住脚步，离他大约一米远的距离。 “姜致楠，你是坏人吗？” “我，大概算不上好人。” “去做个好人吧，工作也好，读书也行，你总要让生活好起来。” 姜致楠静默几秒，“生活好起来之后呢？” “努力挣钱，结婚生子啊。” “你跟我吗？” 姜致楠直勾勾地看着夏小乙，而她却被这句话噎住，随即便恼了：“你有病啊！我又不喜欢你。” 姜致楠往前一步，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推着她便往旁边商店门口靠过去。 夏小乙背靠着墙，前面又有姜致楠堵着，他的气息是那样的陌生，而且眼神也不是平常的忧郁，而是一种可怕的强硬。 他的鼻息就在头顶喷下来，夏小乙打了个冷颤，全身都紧绷了。“姜致楠你疯了，快放开我。” 她抬脚就朝他的腿肚子踢去，但他始终岿然不动。 “我不放。”说罢，他的头也低了下来，那张好看的脸就凑在了夏小乙眼前。 是有些癖好奇怪的小女生喜欢他这种款，觉得忧郁气质很迷人，但在夏小乙眼里，他不过是个阴沉冷寡的怪人。 “做我的女朋友。”姜致楠一字一句，说得极慢。他的脸距离她也就几厘米的距离，那双黑眸子在夜色里，竟然难得的多了一分激动的情绪。 “死也不会。”夏小乙被禁锢着，她无法逃脱这临时的牢笼，心里又急又气，只能狠狠地瞪着对方。 然而姜致楠的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化，他的脸在慢慢靠近，贪婪地嗅着属于她的气息，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近距离接触。 原来是这么芳香。 “你嘴硬，可是你好甜。” 他的脸几乎贴了上来，他的鼻尖触碰到她脸颊的那一刻，夏小乙心底蓦然升起一股寒意，她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她的脸早已侧到一边，皱着眉，闭着眼，双唇更是抿成一条线。 姜致楠的唇就在旁边，只要他再往前一厘米，就可以尝到那娇嫩的花瓣。 姜致楠看着那几近无暇的皮肤，还有那浓密卷翘的眼睫毛，身体里某条神经已经被触动。 他恨不得马上就将她的秀色吃了，可是，他却停在了那一厘米的距离之外。 他看到夏小乙的眼角流下了两行眼泪。 她那张好看的脸紧紧地皱了起来，逃避和厌恶的情绪几乎是从她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汗毛散发出来。 恐惧他，厌恶他。 刹那间，他觉得心上被插了一把尖刀，然后一寸一寸地往里钻，绞，弄得他很疼。 夏小乙只感觉到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道消失了，那股陌生可怕的气息虽然还在，但她感觉到了距离。 她微微松开眼睑，眯着一条缝，看到姜致楠已经后退两步。他低垂着头，那几缕卷发也随着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点了一根烟，吸了两口后才抬眸看向夏小乙。 “对不起。” “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夏小乙擦了眼角的泪花，声音有些悲愤。 “你回家吧。” 夏小乙绕着他，像逃窜的小动物般，迅速地冲到了马路对面。打开楼下的铁门，钻了进去。 当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听到姜致楠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句：“你喜欢谁都行，只要不是他。” 夏小乙慌忙跑进电梯里，当看到镜子里的人儿脸色苍白，眼泛泪花，一脸惊慌的模样，忍不住双手环抱着自己。 她被吓坏了，果然小混混就是小混混。亏她还以为姜致楠不会伤害自己，原来只是没到发狠的时候。 夏小乙蜷缩在楼道里，任由感应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过了好几分钟，情绪终于平复了些，她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开门回家。 *** 第8章 来到你的城市（2） 洗漱好后，夏小乙窝在被窝里。 姜致楠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说的他是谁？这一年多，每一个企图接近她的人几乎都被他恐吓过，甚至揍过。 就像几天前杜明的家长还闹到了居委。然而他在乎过吗？他就是一个了无牵挂的，随心所欲的小混混而已。 夏小乙恨恨地暗骂着，她一边刷着手机，企图用别的事情来分散她的焦虑。 打开围脖，阿酒又发了新的音频，这一次他录的是《我们好像在哪见过》，是上半年挺火的一首歌。 少了女声的对唱，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就如同一个小孩子在把弄心爱的玩具时，那全情投入的幸福感。 阿酒的声音很清澈，也很温和，他的趁年华，不是少年张狂，而是伴随着阳光前行，温雅和煦。 夏小乙循环播了两遍，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笑容。在这样的夜里，他的歌声给予了她安慰，还有期望。 她只评论了两个字——好听。 几秒钟之后，私信箱就进了消息：斜斜，你信不信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 夏小乙：信。 阿酒：好敷衍哦~ 夏小乙笑了。她只是觉得歌词真的很好。 来到今生，各自天涯，谁曾想还能相遇，这一切果真就像梦一样…… 她慢慢回忆起他们当初的相识。 网络上，她叫“柳斜斜”，他叫“诗酒趁年华”。 他们在一个摇滚论坛结识的，在一条讨论夜愿乐队的帖子里，他回复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嘿，我们来自同一首词。 她回：我们来自同一个村，地球村。 一来一往，两个同样喜欢摇滚乐的少年少女开始了两年的网络交流。 随着交流越深，他们好像真的成了朋友，而且彼此间还多了一层模模糊糊的纱。 再后来，夏小乙上高三，上网的时间减少了，他给她从国外寄来两盘难得的CD外，偶尔录点歌给她听。 直到她高考结束，他才很认真地表达了想见面的念头。 朦朦胧胧的感觉，夏小乙当时心里犹如无数蚂蚁在爬。她有些期待，也有些焦灼。 夏小乙打下“好啊，咱们见面呗。”这几个字时，小脸蛋是通红通红的。 姜致楠带来的噩梦，在阿酒的歌声中慢慢消散。 夏小乙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明媚，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 盛夏八月，热浪之下，天空蓝得有些失真。 枫城公墓园某一处，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捧着一束百合，站在一个合葬碑前沉默着。 他的脚边还放着一个背包，额头细细的汗珠密布，虽然身上的白T恤干干净净的，但依然有风尘仆仆的味道。 他目光平静，看着在相片上“永葆青春”的两个人儿，竟也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极为温柔。 “爸爸，妈妈，我又来看你们。去年爷爷身体不太好，所以没有回来，但愿你们不会生我的气。哦，你们放心，爷爷现在好很多了。每天都要出去跑步，游泳，健壮得很。 “嘿，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已经上大学，今年大一。念的是个不错的学校，学习电影制作专业。 “爷爷说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所以等我大学毕业后就要回国。” 少年用他奇怪的口音，唠唠叨叨地说了很多话，几乎要把他过去两年的事情说一遍。说着说着，整个人就坐在旁边，也不顾地面被晒得滚烫，一边喝水，一边说话。 不知何时，他的身后慢慢走来一个少年，同样十八九岁的模样。只是一身深色，一头微卷的头发，将属于这个年龄的意气遮盖住。 姜致楠在白T恤少年身后站定，看着他的后脑勺几秒后，终于开口：“你是姜齐的儿子。” 白T恤少年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起立转身，就看到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黑色修身的衣服，将他的消瘦暴露得更加明显。 “不好意思，你是？” 姜致楠：“我一眼就认出你了，可是你却不认识我。”他也在打量着对方，头发剔得很短，虽然也瘦，但看起来却很阳光健康。 “……” “其实我们长得挺像的，毕竟我们的父亲是双胞胎兄弟，堂弟。” 白衣少年顿时懵了，定定地看着对方，然后再转头看墓碑上父亲的相片，他的鼻子嘴巴还真的与父亲相似。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是？” “小时候我们还一起玩来着。看来，爷爷是没跟你说起过我。”姜致楠的眼神顿时暗淡了下来，不，他的眼睛虽然好看，但眼神里并没有什么神彩。 白T恤少年微微垂下头：“对不起，爷爷从来不说关于家庭里的任何事。但是，”他蓦然抬起头，眼神焕发出热烈的光彩，“知道你还活着，还能再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说罢，白T恤少年向前一步，张开手臂想要拥抱这个从天而降的兄弟。然而姜致楠却往后退了两步，与他保持着距离。 白T恤少年微怔，站住，收回双手：“抱歉，我忘记国内的人不喜欢拥抱。” 姜致楠依然面无表情，也没因为刚刚的不礼貌感到抱歉，他淡淡地说：“我叫姜致楠。” “姜致楠？” “对，我改名了，为了怀念我的母亲。”姜致楠回头望了一眼他右手边的那个墓碑，碑上有个漂亮的，笑容干净的年轻女性，正噙着浅浅的笑意望着他。 顺着姜致楠的目光望去，那里是大伯母的墓碑，“哦。” “这次回来呆多久？有地方住吗？” “大概半个月吧，具体没定。我已经订了酒店……”白T恤少年还想说点什么，但姜致楠却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事可以找我。走了。”他递过去一张纸条，随后便转身离开，十分干脆。 留在原地的白T恤有些始料未及，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喊道：“哥哥，你不看一下奶奶吗？”他伸出一只手指着父母墓碑另一侧的一座碑。 姜致楠停住脚步，缓缓转身：“你是一下飞机就来老宅这边吗？” “哦不是，昨天去了柏城。” “机场就在枫城，怎么还绕去柏城？” 堂弟挠挠后脑勺，咧嘴一笑：“去见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姜致楠阴着脸，默了默，原本已经转身欲离开的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他说：“走，我请你吃饭，给你接风洗尘。” 烈日之下，安静的墓园里，一道白色的身影，跟在一道黑色身影之后小跑着，像是在追逐，但却有着一股无言的忧伤。 *** 第9章 来到你的城市（3） 姜致楠把姜亦初带到枫城里极具特色的酒楼，叫相聚江湖。 装修古香古色，细节之处无不体现着豪迈的气息，几乎还原了武侠电视剧里酒楼的模样。 他们就坐在窗边，姜亦初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环境，“哥哥，这里太有意思了，简直就是个武侠世界。” 看着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姜致楠嘴角微微上扬，将菜谱推到堂弟跟前：“看看想吃什么。” 对于他来说，这种酒楼就是些爱装小资的人来的地方，贵又别扭，如果不是为了不在堂弟跟前掉面子他才不会来。 然而姜亦初嘿嘿一笑，又将菜谱仔细地放在对方跟前：“中国菜我不熟悉，还是哥哥点吧，哦，我不能吃辣。” 姜致楠头打开菜谱，轻笑着说：“辣可是这里的特色，不吃辣倒是可惜。你工作了吗？” “哦，我还在读书，学电影。哥哥你呢？” 姜致楠顿了顿，翻菜谱的手不由停了下来，幽幽地说：“爷爷把你培养得挺好。” “哥哥，要不你也来美国吧，跟我和爷爷一起住。不过……”姜亦初眼睛眨了眨，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着功夫的和尚玩偶，似乎被吸引住了。 “不过什么？” “不过三年后我们也要回国了。爷爷总说落叶归根，国外终究不是家。”说这话的时候，姜亦初的语气如常，并没有半点的不乐意，反而还有些许的期待。 姜致楠抬眸扫了他一眼：“你倒是愿意回国。”他翻菜谱的手再一次停住了，他望向姜亦初，“先别跟爷爷提起我的事。” 姜亦初不解，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堂哥，清澈的双目里写满了困惑。而对面那人却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 “为什么？” “嗯，目前也见不上面，说了反倒让爷爷牵挂，先不提吧。” 姜亦初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随后低头闷声摆弄那个玩偶。他掏出手机，反复挑选角度拍照，最后终于有了合意的作品。 他将手机递到姜致楠跟前，“哥哥，你看我拍得怎样？” 姜致楠只看了一眼，画面背景黑了，那个小和尚神情专注地摆着一个起势，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它一人，还挺有感觉的。 姜致楠是话极少的人，他对眼前这个弟弟和远在国外的爷爷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兄弟间的对话断断续续的。 姜亦初猜想也许是分离太久了，堂哥与他们的亲情才会如此淡漠。他努力尝试打开关于家庭成员的的话题，都遭到了姜致楠的冷淡回应。 几次下来，姜亦初也变得有些意兴阑珊。 陌生的菜式陆续上来，尴尬的聊天终于停止，两人安静地吃菜。不一会，姜致楠突然叫了一支高浓度的白酒。 姜亦初是单纯的，他根本没有经历过国内饭桌上被人劝酒这种事情，姜致楠三两句，他就被灌了两杯高浓度白酒。 酒劲上来得很快，姜亦初只觉得心脏砰砰狂跳着，每一个新脉博击都是沉重的，脑袋也开始发热，整个人很不舒服。 姜致楠悠然地放下酒杯，嘴角勾出一抹极淡的笑意，“你的酒量很差啊，听说二叔的酒量特别好，你怎么没有遗传到？” 姜亦初摆摆手，半边脑袋埋在手肘里，含糊说：“爷爷不让我喝酒，说喝酒容易误事。” 姜致楠仰头再灌下一杯，目光微冷：“喝酒确实容易误事。你这次回来主要做什么？” “我来见一个朋友。” “女朋友？” “嗯……是个女孩子，但还不是女朋友。” “漂亮吗？” 姜亦初猛地抬起了头，咧嘴一笑，眼睛弯成两道月牙。这帅气的五官放在已经通红的脸，竟然也不违和，甚至有几分可爱。 他吃吃笑着，说：“漂亮，而且很可爱。她叫夏小乙，人和名字一样可爱。她就像一个小太阳，散发着光热，特别灿烂，特别温暖。” 姜致楠从堂弟嘴里听到夏小乙的名字，脸刹那间就黑了，脑海里瞬间便忆起了前天在河堤看到夏小乙和姜亦初挥手再见分路而行的一幕。 他脸色阴沉，双唇抿紧，而进入醺酒状态的姜亦初早已分辨不出来对方情绪的变化。 姜致楠冷声问：“你和她见面了？” “还没有……呃……”姜亦初打了个酒嗝，脸上依然是傻笑的表情，“我们约了后天在玉池古城见面。” 话刚说完，姜亦初“啪”的一下，脑袋就撞在了饭桌上，呼呼睡了过去。坐对面的姜致楠冷冷地看着，握酒杯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虽然模样很俊秀，但那双阴沉的眼睛，抿紧的嘴唇，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进近的戾气。 酒楼里尽是吵吵闹闹的喝酒聊天声，只有姜亦初这桌无比沉静，他的醉酒也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 姜亦初对于自己怎么回到酒店，只有那么一点点印象。他记得是姜致楠问了好久他的住的酒店，然后半扛半拖地把他带回去。 摔在酒店的床上，感觉比趴在饭桌上舒服了许多。他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睡得有多沉，只是偶尔能够感觉到昏黑的房间里，有个人在走动，窸窸窣窣的，动作很轻微。 第二天醒来时，头痛感消失，但整个脑袋特别重。他拖着高大的身躯冲了个冷水澡，终于感觉舒服许多。 —— 夏小乙和安菁菁并肩走着，两个小姑娘手上都提着购物袋，不一会的功夫，她们已经收获颇丰。 吃饱饱的夏小乙的心情美美哒，准备与安菁菁再去买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 就在服务员结账期间，她用手机登录了围脖，结果收到了阿酒的私信： 明天有事，不能赴约，抱歉。 夏小乙眉头微微皱起，心也咯噔跳了一下：什么情况？临时毁约？ “夏夏，走啦！”安菁菁朝她挥挥手，她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站了起来。 “哦。”夏小乙反应有些迟缓，她低头握着手机，脑子有点乱，手指也僵硬着。 在安菁菁的催促中，她斟酌了一小会，最终还是敲了个“嗯”字回复过去。 “在看什么呢，精神恍惚的。”安菁菁凑过头来瞄了一眼好朋友的手机，夏小乙连忙按息了手机，微微一笑。 “神神秘秘！” 夏小乙笑而不语，只是安静地走着，她一路沉默，也心不在焉。安菁菁无法从她嘴里问出个缘由，也觉得兴趣索然，最后两人都提早回家。 *** 第10章 来到你的城市（4） 这一夜，夏小乙心情有些烦躁，就连平常最喜欢的美剧更新了也没有看的欲望。 她拿着手机发呆许久，最后还是打开围脖，认真地看着阿酒最后一条信息：明天有事，不能赴约，抱歉。 平常他总是叽里呱啦地发很多字过来，有时候语法有误，有时候是错字连篇，但字面里总能洋溢着欢乐的气息。 虽然两人决定见面后，他说话的语气略有不同，偶尔会有些暧昧，但属于他的那股快乐感却从来不缺席。 夏小乙手指灵活地滑动着手机屏幕，查看聊天记录，对比着前后的用词用字的差异。 她没办法证明这条信息到底是不是阿酒发来的，心中只是存着一个疑虑。当然，还有一股极罕见的挫败感，被拒绝的挫败感。 这一夜夏小乙睡得特别浅，意识混沌，天还没亮透她便醒了过来。躺在床上，双眼瞪着天花板，还是琢磨不定到底去还是不去。 —— 冲了个冷水澡的姜亦初，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 看一眼时间，才清晨五点四十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四个多小时。 他一屁股坐在床尾，大喇喇地躺了下去，脑子里胡乱地想着些东西，想着想着，不由得就笑了。 枫城与柏城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而这三天他则是不停地在两个城市间奔波。 处理枫城老宅子的事情，祭拜亲人，查玉池古城的游玩攻略之余，他还不知疲倦地跑去柏城。 他捧着柏城地图，独自走在陌生的城市，却一点也不寂寞，也不觉得生疏。 来到了柳斜斜念的高中，站在她曾经埋头苦读的教室门口，想象她奋笔疾书，充满干劲又从容坦荡的模样。 也找到了她高考结束后兼职的餐厅，站在外面，隔着茶色的落地玻璃，他看到她一会站在吧台和同事低声说话，一会身姿笔挺地端着菜送到客人跟前。 无论是服务客人，还是收拾餐具，她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意，那微微翘起的嘴巴，好看极了。 夏小乙有一两次看向餐厅外，但见外面阳光明媚，天青云转，是那种能够让人心情愉悦的好天气。 那时候她还没收到阿酒那条不能赴约的信息，她的心情同样充满了期待和愉悦。 所以当姜亦初看到夏小乙嘴角浅浅的愉悦的笑意时，他也灿烂一笑，虽然离得远，但依然能看见她眼睛里有星星在发光。 一想到这些画面，姜亦初的心里就有一种暖暖涨涨的感觉。 前两天是望梅止渴般地，远远地去看那个女孩。但再过四个小时，她就会出现在眼前…… 这种快乐超越了姜亦初这十九年来的一切。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天色已亮，他咧嘴就是一个灿烂的笑容，一跃而起，轻声哼着曲子，趴在镜子前很是认真地装扮。 刚出电梯，就看到姜致楠出现在酒店大堂。今天他换了一件白衬衫，搭配一条牛仔裤，将他的忧郁气质修饰得特别好。 姜亦初没想到堂哥会出现，见他的衣着与自己一致，不由转头望向旁边的玻璃墙，倒映出的是他高挑阳光的模样，与姜致楠是不一样的味道。 “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要去玉池，一起吧。” 姜亦初只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便点头说好。 姜致楠：“先去吃点早餐吧。” 姜亦初刚想说酒店送有自助早餐，但见姜致楠已经走出酒店门口，便不再多说，快步跟上。 两人安静吃着，气氛有些莫名，姜亦初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异样感。原本满心喜悦的感觉被冲淡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姜致楠，他原本淡漠的眼眸里，不知道因何事而浮现出一丝愉快得意的感觉。 总之，今天的姜致楠散发出来的气息，与昨日截然不同。 感觉到姜亦初的目光，姜致楠也回望向他：“怎么，昨晚没有休息好？” “还好。” “跟你朋友约好了吧？” 姜亦初点了点头。 姜致楠微微一笑，按了按他的肩膀，不说话。 城际汽车站就在酒店旁边，当他们抵达玉池古城时，也不过是一个小时后，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而姜致楠一直留在姜亦初身侧，并未有要离开的意思。 姜亦初激动的心已经洋溢于表，只是姜致楠在身边让他感觉有些不自然，于是他半试探地问：“哥哥，你也是约了朋友吗？” “不是。” “那……” 姜致楠已经看过周围，没有夏小乙的身影，心里多少有些得意，暗自笑堂弟天真。 他忽的一笑，慢悠悠地说：“我是代替夏小乙来的。” 姜亦初虽然普通话说得不流利，但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他的修养让他在这一瞬间还保持着镇静。 姜致楠：“我们去那边说吧，这里吵。”他抬手指着一处地方。 未等姜亦初答应，他便大步走去。姜亦初只能跟在他身后，有些困惑，心里闷闷的。 走了几分钟，来到了玉池景区管理中心的停车坪，这里虽不是游客止步的地方，但除了景区工作人员，再无他人。 姜致楠穿过一条空荡荡的走廊，尽头是一道铁门。门上挂着一把锁，锁头是坏的。他一把推开铁门，可见里面是三个隔开的破旧的小车库。 姜致楠率先走了进去，姜亦初则停住脚步，他虽不愿意质疑自己的哥哥，但有什么话非得在这样偏僻无人的地方说？ 姜致楠：“不进来？” 姜亦初摇头：“我和斜斜见面的时间就要到了，我要先去见她。” 姜致楠：“你是傻子吗？她今天不会来。” 姜亦初：“我们约好了。” 姜致楠：“她是我的女朋友，她在耍你，这样你都看不出来吗？” 姜亦初的心终究还是揪紧了，他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一日偶遇的夏小乙，她的眼睛那么清澈，笑容那么干净，她的模样与她字话里的灵魂是一样的纯粹。 他轻声说：“她从来没说过有男朋友，就算你们是那样的关系，她也可以与志同道合的朋友见面。我相信斜斜不会耍我。” 姜致楠眼睛微眯，原本的那一丝得意正在慢慢退去，他俊秀的五官渐渐变冷，变硬。 “不说她，那来说说二叔怎么杀死我母亲，如何？” *** 第11章 因果祸事二十年（1） 姜致楠眼眸里的冷漠和嘴角的讥笑，像极了一道黑色的影，瞬间将姜亦初笼罩。 他的脚不受控制地，就那么走进废弃车库，走向姜致楠。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有一股理智在叫他镇定，可是力量极其微弱。 心脉里有强劲的力量在撞击着，每一下都狠狠地敲击着姜亦初的心灵。 姜致楠的脸依然阴冷，但可见一丝满足。 “你一点也不了解小乙，就敢从美国飞回来，真是可怜可叹可笑。” “说我父亲的事。”姜亦初强压着心底的惊慌，“为什么爷爷从来不肯说家里的事情，为什么大伯会和爷爷断绝关系？十九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藏着什么秘密！” 车库后面就是大马路，车声喧嚣，将他的低吼尽收了去。 他们二人相对而立，一个阴郁冷漠，一个愤怒惊慌，再无半分兄弟模样。 他们之间本就没有多少兄弟情义。 姜致楠：“我们出生的那一天，你父亲为了展示他那高贵伟大的爱情，把我父母和二婶带进了地狱，如果不是他，根本不会发生那场车祸，我母亲也不会因为重伤最后难产死去。是他杀死了我的母亲！” 姜亦初眉头深锁，他在努力理解着姜致楠的意思。 他知道他和堂哥是同一天出生的，姜致楠是39周出世，是个健康的足月儿。而他当时在母亲腹中才35周，是个早产儿。 爷爷曾经说过，是意外导致两个母亲同时分娩，只是大伯母生下孩子后便撒手人寰。 至于是怎样的意外才会导致这么凶险的情况，爷爷只说是车祸，此外便不愿多说。 今天听堂哥说起，也是车祸，但他却直接指明是自己的父亲造成的车祸，而不是意外。 姜亦初脸色发白，他的心仿佛被一把大锤重重砸了几下，砰砰砰直跳，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慌乱和痛苦，紧紧地缠绕着他。 姜致楠：“我知道你无法接受，才这么几秒钟，你就难受成这样，但我呢？我整整难受了十几年。你是不是觉得我对爷爷漠不关心？是啊，他竟然还在维护杀人凶手，他竟然还把你当宝贝一样带去国外，过着幸福的生活。 而我就是一块地底泥，苟延残喘在这个世上。如果你不出现也就罢了，可你偏偏还出现在我跟前，还对我心爱的女孩起了不轨之心。姜亦初，这里是中国，我们讲究的情理道德，你不能像你父亲那样冷血自私！” “够了！”姜亦初怒吼一声，强大的冲击让他无法直视姜致楠，他高大的身躯也无法再支撑着，倚靠着生满铁锈的门缓缓滑下，最后坐在地上。 “我不相信，爸爸不是那样的人，就算真的是因为他造成的车祸，那也肯定是意外，他不是杀人凶手！” 姜亦初目光涣散，一直摇头，低声呢喃着：“我不相信，不可能，不会的，是假的……” 姜致楠倒是显得平静许多，他从小就压抑，也不需要爆发，今天他的目的也不是逼死自己的堂弟。 姜致楠缓缓走向瘫坐在地上的姜亦初，也蹲了下来。 “背负人命的是二叔，其实你也是受害人，别太难过，我并不怪你。收拾东西回国外，别打扰我和小乙，我们就扯平了。” 姜致楠走出车库，他是在走向光亮处，可身后那个昏黑的车库，像极了一个深渊在对他虎视眈眈。 那半闭的卷闸门被拉了下来，车库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姜亦初在这片黑暗中独坐着，脑海里似乎也被蒙上了一片灰蒙蒙。 他好像听到了姜致楠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可是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有脚步声响起。 一阵刺耳的声响，随着卷闸门再度被卷起，光线也顷刻洒了进来。 姜亦初呆呆坐着，不理会身后来人。 他以为是姜致楠去而复返，可还没听到对方发出任何声音，就感觉到后脖一记重力打了下来，他眼前一黑，瞬息间失去了意识。 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穿着一件海岛风格短袖衬衫，搭配一条破洞牛仔短，一副地道的低级小混混模样。 他站得歪歪斜斜，低头盯着姜亦初看了几秒钟，又踹了他两脚，确定他真的昏迷，才蹲下来搜他的背包，翻他的口袋，将所有值钱的东西占为己有。 小混混从口袋摸出手机，拨通：“老大，他把一个人困在这里，然后自己走了……男的，不到二十岁……嗯，好的。” 收了电话，小混混将昏迷的姜亦初扛进废车库一侧的那辆车子，粗鲁地将他塞进副驾。 这是一辆有些年头的旧车，毫不起眼的银灰色，覆盖了一层浅浅的灰尘。 车库另一侧的门早已打开，车子很快便驶了出去，加入了马路上的车流中。 车子在外面马路绕了一大圈，再度来到玉池古城的正门。 停车场设在景区大门两侧，他远远就看到姜致楠叼着一根烟，安静地坐在一条栏杆上。 他目光紧紧锁定景区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寻找什么人。 正值暑假，是周边旅游的旺季，家长们乐于带孩子来这种既有山水又有古典意境的景区旅游。停车场已经快被车辆填满，小混混驾着那辆旧车，七拐八拐，慢慢接近姜致楠所在的位置。 姜致楠深深地吸一口烟，目光从景区门口收回来，随意瞥一眼附近的车辆。 一辆本该缓慢进入车位的银灰色轿车，却突然加大油门，朝他的方向冲来。 姜致楠神经一紧，急忙跃身想要避开，然而他的退路只有左侧那半米宽的小径，身后是正在修建的底层停车场。他转头看一眼，目测落差有四米。 他还算灵活，已经离开了栏杆往左侧退出，可那车却丝毫没有刹止的意思，直直冲着他的方向飞驰而来。 砰！砰！两声巨响震惊了周围的人。 只见那辆银灰色的轿车飞向一名少年，车头铲着他，一起坠入底下的施工现场。 而在栏杆一侧，挂着一个花里胡哨的人，他艰难地抱着栏杆爬了起来。司机在车子撞向人的前一刻打开车门飞身出来…… 剧烈的撞击，车子已经侧翻，车头已然压扁了，姜致楠直挺挺地躺在车子两米外。 眼尖的人突然指着车子喊：“副驾座上面还有个人！” *** 第12章 因果祸事二十年（2） 夏小乙到底还是坐上了开往玉池古城的班车。 这一天的既定行程就是来玉池玩，虽然对方爽约了，她心里还是有一股倔强。 更重要的是，她心底隐隐觉得事情变化得有些不合理。她不敢说对阿酒有多了解，但喜欢摇滚的人，应该都是坦荡爽落的性格。她认为阿酒也是这样的人。 所以，她想来看看，因为这一天也许就是他们两年交流的新起点，或终点。 至于是哪个结局，都得由她来选择，而不是等待被安排。 夏小乙刚下车，就被旁边停车场闹哄哄的阵势吸引了目光。那里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十个保安筑成人墙，阻挡看热闹的人拥挤过去。 她抬腕看表，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她没有犹豫，径直朝售票处走去。 当夏小乙买好了门票，售票窗便落了闸，声称今天要控制游客人数，不再对外售票。 而身后那些没买成票的人也不遗憾，反而凑成一团，绘声绘色说起了刚刚的事故。 夏小乙握着手上的票，好奇地往人群那边张望。她也不急于进去，便跟着人群在不远处围观。 救护队已经来了，因为伤者所在处是施工地，旁边又停满了私家车，两台救护车就停在了景区门口处。 只见医护人员抬着两个担架，从事故发生点朝这个方向走来。 当她看到躺在担架上的竟是姜致楠时，便不再是看客心态。她脸色微变，眉头紧锁着。 担架上那人并没有昏迷过去，他身上染满了鲜红的血，尤其是腿脚那里，牛仔裤几乎被血浸透，已经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 “姜致楠！”夏小乙朝他喊了一句，就看到他缓缓转头过来，在人群中寻找着，很快目光便与她相遇。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夏小乙看到他眼睛泛红，即便他浑身无力，但那眼眸里投射出来的却是一股骇人心神的冰冷。 而只有姜致楠自己才知道，这是他这一生中最不愿意看到夏小乙的时刻。一股比死更让他难受的绝望爬上了他的心头，到底，她还是来了…… 姜致楠将头转向另一侧。 担架停了下来，一名医护人员小跑着来到夏小乙跟前，问：“你认识伤者？你是他什么人？” 夏小乙：“呃，我认识他。” “能不能跟我们去一趟医院？” “……” 夏小乙正犹豫着，又有另一名医护人员走过来低声说：“那人说不认识她，两人没关系的，赶紧走吧。” 夏小乙看着姜致楠被送上了救护车，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另一个被抬出来的人似乎伤得更重，伤口在头上，血流了一脸，干凝结块了的血变成红褐色，沾在了他的头发、脸上。 虽然那人陷入昏迷，双目闭阖，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却没有给他增添骇人的感觉，相反，远远望去，夏小乙觉得他像极了个睡着的小孩…… 救护车已经远去，交警还在现场勘查，围观的人群也渐散。 夏小乙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湛蓝湛蓝的，这么清澈的天空，似在眼前但又十分遥远。 当日落西山时，夏小乙的心情格外平静。她没有因为对方的失约而难过，但也没有追究对方失约的原因，她就那么默默地走着，从那个小广场走到大门口，等着最后一趟景区班车。 当车子驶出玉池的范围，她看到窗外远远的天空又是一片绚烂迷人的晚霞，映罩着群山苍翠，美得动人心魄…… 窗外景致飞速后退，夏小乙手撑着窗口，露出半边脸，恬静柔和。她看着天边的晚霞入了迷，耳机里传来的是一首伤感无奈的歌——《Teach Me To Love》。 歌词里唱： If you teach me to love Promise you'll be stronger then And I'll burn you with a love that never shades 夏小乙只在心里跟着哼，可哼着哼着，她眼眶里却湿了一片。 盈盈水光闪烁了路边的树，也柔化了天边的霞光，它们无声无息地与她的心境融为一体。 灿烂而孤独，安静包裹着炙烈。 这，像极了一场告别。 夏小乙拍下那一抹红得炫目晚霞，在行驶的车上，镜头有些晃，但也意外地赋予了这张照片的朦胧意境。 她打开围脖，选择了刚刚那一张图片，写道：傍晚的光，是一场孤独的入侵，娇艳清浅。天地汇聚，只是光制造的假象，为了温婉告别。 点击发布，收起手机，取下耳机，夏小乙抬指擦去眼角的泪珠，笑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心里默默说着。 —— 姜绪宁来到医院，已经是三十个小时之后。 姜亦初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身上擦满了各种管子。 “他身上有多处骨折，但这些都不碍事，好好休养配合理疗，很快就能康复，对日后正常生活也没有影响。现在问题在于，”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停顿了一下，“他伤在头部，头部有淤血。已经昏迷三十个小时，并且没有苏醒的迹象，恐怕不太乐观。” 姜绪宁眉头深锁，有些迟疑：“是不是要做开颅手术？” “按目前观察，还没到做开颅的程度。现在就看他什么时候能过醒过来。” “醒过来之后呢？” “这么说吧，最乐观的情况就是他醒过来了，淤血也慢慢吸收消退，那就最好。糟一点的情况就是醒过来，但记忆受损，或者性情有变，这些都有可能。总之，脑部的伤，谁都说不好。” 姜绪宁叹息一声，又对医生表达谢意，才进病房。 六十多岁的老人，精气神特别好，长途飞行也没让他浮现太多的疲惫。 只是在坐下来看着昏迷的姜亦初，那张青春飞扬的脸庞此刻苍白如雪时，心中疼痛，才让他露出了属于老年人的沧桑。 他握着孙儿的手，轻声说：“小初，不要怕，爷爷在，你会好起来的。” 病房门被推开了，两名警察走了进来。 “您好，请问是姜亦初的爷爷吗？我们这里还有个伤者，可能与您有关系，麻烦您过来确认一下。” 姜绪宁微怔。 *** 第13章 因果祸事二十年（3） 几乎不用警察出示姜致楠的的户籍证明，只是看上一眼，姜绪宁就知道他是谁。 他大儿子姜修的儿子，他的长孙。 姜绪宁颤颤巍巍地，一手扶着病床床沿，坐了下去。“亦恒。” “亦恒？”警察皱了皱眉，“他叫姜致楠。” “姜致楠？楠？楠木的楠吗？” “是的。” “错不了了。他的父亲叫姜修，他的母亲叫何昕楠，我是他的爷爷……警察同志，他伤得重不重？为什么两个孩子会在同一场车祸现场？” 警察面露疑色，有些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他们也不方便对姜绪宁透露太多，只是淡淡说：“肇事车在停车场冲向姜致楠，直接将他撞到低层的施工现场。而姜亦初当时就坐在车子的副驾上。” 姜绪宁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随后便空白了一片。 “两个孩子平时关系如何？” “他们已经有十七年没见过面，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遇到。” 姜致楠其实醒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只是他听到有陌生人的声音，便选择假寐沉默。 当他得知第三把声音竟然是自己的爷爷时，心里竟然觉得荒唐，尤其听到他说“十七年没见过面”，不禁感到既可笑又悲哀。 他缓缓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姜绪宁。虽然头发已有些花白，脸上也有了皱纹，脸颊边也浮现了几点老人斑，但不可否认，这是一个相貌极好的老人。 在他的脸上，他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亦恒，亦恒，你醒了。” 姜致楠伤得不轻，许是麻药的作用，此刻他尚未感觉到疼痛，只是浑身使不上劲。“警察叔叔，可以让我和爷爷单独说两句吗？” 病房内只剩下多年未见的爷孙俩，他们之间彼此陌生，也彼此隔阂。只是老人家的心情更为急切，望着姜致楠的那双眼睛也是满满的慈爱。 “亦恒，医生说……” “我叫姜致楠。” 姜绪宁怔了怔，随后点头：“致楠，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警察的语气，这似乎不是一场意外？” 姜致楠：“爷爷，小初他怎么样了？” 姜绪宁：“头部受伤，还昏迷不醒。” 姜致楠失笑：“我想不到，他竟然豁出性命，也想杀死我。” 姜绪宁猛地站了起来，那慈爱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同。他神情很是严肃：“致楠，话不能乱说，小初不是那样的孩子。” “谁知道呢，血脉相承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姜致楠脸上浮现一丝惨淡的笑意。 姜绪宁看着与姜亦初有几分相似的姜致楠，可心里充斥的却是满满的陌生感。他的眼睛没有纯真，而是与年纪不符的阴郁，像是常年在暗黑的地方，失去了光彩和热量。 这一刻，他是心疼这个长孙的，但他心里也升起一股寒意。 “你父亲呢？” “哦，他早死了。”姜致楠抬了抬眼皮，嘴角扯出一个淡到不能再淡的笑，“十几分钟了，你终于想起他。” “你好好养伤，”姜绪宁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了姜致楠双腿的位置，“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你跟我们一起去美国。 —— 医院住院部楼梯间，一个老人蹲在转角处掩面哭泣，他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的声音极弱，但在他的心里，却是在嘶声呐喊着，痛哭着。 十多分钟后，姜绪宁才控制住情绪，他双眼通红，尽显苍老。 楼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他看了一眼姜绪宁，这种躲在楼梯间痛苦的人他不知道见过多少个了。 陌生男子停住脚步，掏出一根烟递过去：“老人家，来一根，缓一缓，就舒服了。” 姜绪宁伸手接过烟，咬在唇间，那陌生男子打了火送过来。“家里谁生病了？” “大儿子……死了。” “节哀。” 往后半个月，姜绪宁奔波于姜亦初和姜致楠之间。 姜亦初是醒过来了，但他的记忆受损，忘记最近三年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想不起为何自己会发生车祸。 姜致楠的左腿废了，医生建议截肢，装上义肢还是可以进行简单日常的活动，结果被他轰了出去。 按姜致楠的履历，要申请美国签证是十分困难的，但姜绪宁并未放弃，势必要将他带去美国。 姜致楠病房内，一个模样约二十四五岁的，穿着性感火辣的女子坐在旁边，削着苹果。与出入医院的家属们的一脸忧伤不同，她神情格外轻松，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苏安：“我查清楚了，这一切都是陈亮干的。” 姜致楠：“陈亮？你男人？” 苏安：“呵，对，我的饭票之一。” 姜致楠紧了紧拳头：“为什么？” 苏安看了一眼他的手，轻声一笑：“还能为什么，就是怀疑我们的关系呗。你跟我打听玉池的废弃车库后，他就一直派人跟踪着。你也是蠢，废弃车库里有辆车，这样都没发现异常。” 姜致楠：“他想干掉我，又何必绕这么大的弯。” 苏安：“男人脑子进水的时候，谁能理解？那个黄毛开车也是一把好手，就在快撞上你的时候，居然还能弃车逃出，只受了点皮外伤。陈亮，呵，估计给了他不少，那小子现在将责任都揽自己身上，说不知道刹车失灵，完全就是一场意外。” 姜致楠沉默不语，当他得知姜亦初就在副驾上时，他真的以为这个堂弟对自己起了杀心，没想到到头来，他才是无辜受牵连的。 苏安又摘了一串葡萄，慢悠悠吃着。“你也别着急，我正在搜集证据，等找齐了，就匿名寄到警局。不把陈亮送进去，姐姐不姓苏。” 她说得极自然，就像是在讨论天气一般，但话里透出来的冷意，却符合极了她那双猫一般的眼睛，又冷又辣。 姜致楠攸的一笑，突然将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别，就让黄毛担着，陈亮这个人情，我领了。” 苏安看了姜致楠一眼，有些疑惑，但没多问，只是懒懒地说：“行，听你的。” “安姐，再帮我一个忙。想想办法，把我弄出去。” “去哪里？” “哪里都行。老头子要带我去美国，我不想去。” *** 第14章 五年后，春暖花开你是谁（1） 玉池古城位于南方，三月初已经回暖。 傍晚时分，天阴阴的，地面上有水洼，倒映着古城里破旧的民居，还有夏小乙偶尔踩下去时，溅起的小水花。 她胸口挂着一台单反，手里握着手机，两台机器轮流拍摄。 走了一段路，夏小乙在某个小巷口停了下来。她再次点亮手机，进入围脖主页，点开私信箱。 在众多的聊天信息中，她迅速找到了那个名为青末的账号，点了进去。 聊天页面里面大多是些关于旅游摄影的交流，偶尔也有点日常互暖。最新一条信息是一条来自高德地图的地址导航，是青末极力推荐给夏小乙的一家老店。 夏小乙仔细对比了现实中的路牌和店铺，确定了旁边这条横巷是正确的后，便轻快地拐了进去。 横巷不宽，但两旁都是些有年头的老店，且以小食店居多。一看就能猜到这曾经是古城里的旧生活区，虽然许多店的门面都修葺装点过，但骑楼顶的老旧砖瓦还有角落斑驳的墙面，无一不述说着这里的历史。 夏小乙饶有趣味地看着周围，但这里还不是她的目的地，她要去的地方藏在更深，更偏。 越往里走，周围人迹声音显得少，渐渐的，她开始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顺着地图指示，她拐进了右手边的另一条更窄的巷子。 脱落的墙体，锈迹斑斑的铁门窗，偶尔有一两个人走出门口将一盆脏水泼进那窄细的生活水沟。 就在夏小乙兴趣盎然地观察这老城里的生活状态时，一个凹角里突然蹿出来一个人，他身姿矫健，动作利落，未等夏小乙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掳到了一处黑暗之中。 耳后传来一把急促又低沉的声音，用当地话说：“将值钱嘅野交出黎，如果唔系我搞死你！” 男人的手臂就卡着夏小乙的喉咙，压得她快喘不上气，同时她还感觉到了腰间抵着一把尖锐的东西。 她满脸通红，张开口也只能发出嘶嘶般的气音，说：“听不懂。” 夏小乙边说着边打量着眼前的环境，这个凹口大约有四五米长，细窄，有两户紧闭的老房子，应该已经废弃，无人居住。 阴暗的角落，且只有一个出口，她一个娇弱的女生想要挣脱跑出去恐怕不易。 幸好的是男人的手劲稍微松了松，但依然紧紧地禁锢着夏小乙。“把你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我！” “好，好，我给。”夏小乙手伸向身侧的包包，因为被身后男人禁锢着，她的手臂伸张不开，停顿了两秒，她又怯生生地说：“能不能把我松开，我解不开。” 天色已晚，视线昏暗，劫徒顺着方向看去，确实看到她的挎包开口处缠绕着一个复杂的结，想是为了防止小偷扒手的。 劫徒冷笑一声，卡着她脖子的手垂落下来，转而伸向她的挎包。 不曾想夏小乙的速度却比他更快，她把包拽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同时拔腿就往出口跑去，嘴上还大声高呼着：“救命啊，抢劫，有人抢劫……救命啊！” 然而未等她跑出两米远，她就被劫徒拽住，半拖着回去那个阴暗的角落。 他面露凶相，一巴掌扇在了夏小乙脸上，又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恶狠狠骂道：“闭嘴！信不信我打死你！” 夏小乙坐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团，怀里还死死地护住她的相机和包包。嘴上却依然高喊：“救命，救命啊！” 这里明明就是生活区，虽然是老区，但也是有人居住活动的，为什么此刻却静若寒蝉……夏小乙心中一凉，有些后悔。 他既然选择在此处动手，必定是知道这里不会有人出来阻扰他……早知道如此，她就不应该选择抵抗，而是乖乖交出钱财好了。 夏小乙抖抖索索地将手机扔开，怯怯地说：“大哥，东西我都给你，求你放过我。” 说罢，她又颤抖着把挂着身上的包取下来，扔过去。 “但是这个相机是公司财产，里面有很多重要资料，不……” 话还没说完，男人抬脚就踢过来。夏小乙反应也快，翻个滚躲开了这一脚，让对方踢了个空，趔趄站不稳。 “草，玩我啊！” 男人早已被激恼，他蹲下来一手抓住夏小乙的头发，一手捏着她的下巴，眼睛里曝出凶残和恶狠。 他提着她的头发想要撞向墙壁，夏小乙只能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抵抗着。然而终比不上年轻男人霸道的力气，她的后脑咚的一下就撞在墙上。 顿时间，脑袋伴随着疼痛的，还有一阵嗡嗡作响。 而蹲在她跟前的男人早已经看清她的容貌，水汪汪的桃花眼，搭配一张微翘的嘴巴，竟然是清纯中透着一丝媚，撩人得很。 他的手已然不安分，从她的头顶滑落到腰间，发出一阵令人恶心的笑声。 夏小乙被撞得头晕，迷迷糊糊的，眼帘开始垂落。她努力地睁开眼睛，让自己保持一丝清醒，无论如何，她不能落在这样的恶人手上。 她偏着头躲着对方，同时双手伸长胡乱抓着，结果被她抓住了对方的脖颈处。 温热的皮肤，还有些细汗，黏黏糊糊的。 一个画面蓦然闯进了夏小乙的脑海里，她顿了顿，心里骤然生起一股更深的恐惧。 她指尖猛然一抓，在对方脖子上留下五道抓痕。 劫徒彻底被惹怒了，他反手抓住夏小乙的，将她压在了墙壁上，高大的身躯彻底挡在了她的身前，投下一片阴暗。 缩成一团的夏小乙变得更加的渺小细弱。不服输也不愿示弱的她，就在她瞄准男人另一只手臂下方的一片空缺，想从那里钻出来的时候，却见他的身后蓦然亮起了一圈光晕。 抬眼望去，她看到了一个身形高瘦的男人站在两米远外离，他举着手机，头微微侧着，皱眉看着眼前这一幕。 “小姐，需要帮忙吗？”声音清亮，是一把很年轻的声音。 刚起了不轨之心的劫匪身形顿了顿，缓缓转头。 夏小乙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高呼：“救救我！” “你老母啊，哪来的拦路狗！！别妨碍老子好事！”劫匪唾骂一句，站了起来，借着眼前的光源，他看到一个年轻高瘦，有点面熟的男人。 *** 第15章 五年后，春暖花开你是谁（2） 突然出现的高瘦男子除了手上的一台手机，再无他物，而且看起来也不是抗打能打的人。可尽管如此，夏小乙心里还是隐隐多了几分安全感。 接着，她就听到那把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哦，那打扰了。不过刚刚路过我以为这里在打劫，所以已经打了110报警，据说离这里最近的派出所也就三百米左右……嗯，要麻烦你好好跟警察同志解释一下。” 伴随着一声轻呵笑声，高瘦男子扭头就欲离开，可才走出两步，他又转身回来，压低声音说：“哦，警察同志的效率很高，已经到了。” 夏小乙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见他神情轻松自若，倒不像是在吓唬人。于是她下意识地就踹了那劫徒一脚，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高瘦男子那边，还不忘抓起被自己丢在不远处的包包和手机。 高瘦男子伸手将她护在了身后，她探头出去，只见不远处刚好走来两个人。沉重的脚步声在这深巷里渐渐清晰。 夏小乙心中微凉，哪里来的什么警察同志，不过是两个剃着平头的魁梧男子，正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夏小乙本以为已经得救了，可见走来的是两个身形魁梧，且面容不善的男人，心中又陷入另一种恐惧。 她心里暗叹：今天怕不是入了贼窝…… 然而，将她拦在身后的男子呼吸均匀，虽然没看清他的长相，但能感受到他散发出一种不属于坏人的气息。 就在她左右思虑的时候，突然听到身旁男人极轻的一句“别怕”，心里终于踏实些了。于是她冲着那两个陌生人高声喊道：“警察同志，这里有人打劫！” 她这一声高呼算是起了作用，那劫徒脸色一沉，骂了一句，转身朝里面跨步跑去，攀在墙壁上，利落翻身，越墙离开了。 小巷子里拉的还是老式的那种路灯，微弱的灯光之下，照映出一圈浅浅的光晕。 现在只剩下夏小乙和这个出手相助的年轻男人，只是她还无法确定对方是真的对自己伸出援手，还是另一个火热的坑在等在她跳下。 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小心地打量着从前面走来的两个壮汉。 然而，他们只是很平常地走了过去，经过的时候其中一个好奇地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夏小乙担心的事情发生。 她吁了一口气，虚惊一场。或者说是她杞人忧天了。 “怕我和他们是一伙的，也在打着你……这个相机的主意？” 灯光下的男子看了夏小乙一眼，声音依然跟刚刚一样清澈。只是他的眼睛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跟正常男人一样，目光最后再次扫到了她胸口的位置一秒才转移。 纤瘦娇小，没有值得男人留恋的曲线。 夏小乙微窘，连忙道谢：“不是的，谢谢你帮了我。” 对方并没有接下她的谢意，只是抬起下巴往前方指了指：“走过这条巷子，右拐，过了一个红绿灯路口就有个派出所。” “好的，谢谢。” “我不陪你去报案，你去了也别说遇到我，我不想惹这种麻烦。” 一句话里说了三个“我”，怕是个极其自我中心的人。夏小乙“嗯嗯”地点了点头，虽然刚刚被狠狠地撞击，至今脑子还嗡嗡响着，但她脑子并没有坏。 她心里暗自嘀咕着：“我也得知道你姓甚名谁，警察同志才能找上你。” 似乎是听到了夏小乙心里的吐槽，对方轻轻哼笑一声，并没多说什么。但他转身过来面向夏小乙，微微低下头来。 夏小乙身后的路灯散发出来的光正正地打在他脸上。 明明是来自于路灯的光，却像是被他掳了去，成了自带的光芒。 而他的这个动作，分明就是一种对自己的脸极其自信的炫耀，带着淡淡的容不得他人忽视的骄傲。 夏小乙抬眼望去，光洁的脸庞，立体又柔和的五官，分明是一张符合当下年轻人审美的一张脸，可偏偏他的眼神中却透露着一股冷淡，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看清楚对方的脸，夏小乙只觉得脑袋又嗡了一下，大脑随后迅速地匹配出相应的信息： 姜亦初，当下最具人气的流量男星，新生实力派的代表。刚刚开播的电视剧在网络上点播量已经逼近亿数，而他随手发的一条围脖也是分分钟几千万转发。 是无数少女为之疯狂的人物，而这么一个如星星般闪耀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且出手救了自己。 因为近距离对视，夏小乙却怔住了。 她陷入短暂的呆滞，脑海里将眼前这张脸与她记忆中熟悉的另一张脸重叠在一起……真像。 夏小乙回过神来，只见眼前的男子表情依然冷淡，与他屏幕上阳光的形象相去甚远。 在昏暗中，他看似神色自如，但观察入微的夏小乙却看出他眼底藏着一缕焦虑。 夏小乙是识相识趣的人，她对这个大明星并没有要勾搭八卦热情，于是礼貌地说：“谢谢你，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姜亦初微微点了头，他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前方，双手握了拳，那里是夏小乙来的方向。 夏小乙随着转头望去，里面光线微弱幽暗，她安静地收拾自己的东西，轻声说：“那我先走了。这个……”她一番简单的思想挣扎后，还是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出去。 “我叫夏小乙，是一名记者。您帮了我，无以为报，以后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 姜亦初微怔，他一个顶级流量明星，是无数记者渴望接触的存在，现在却有个小记者说日后有需要可以找她？ 出于礼貌，他接过名片低头看了一眼，原来竟是鼎鼎大名的《枫城都市报》的记者，这个背景确实有说刚才那番话的资格。 “好，但我希望今晚的事情不要成为你和你们报社的新闻爆料。再见。” 姜亦初走得很急，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夏小乙的视线中。 夏小乙吐出一口浊气，也迅速转身离开这令她心惊的地方。 五分钟后，她出现在了姜亦初说的那个派出所，并且通过监控指认出劫徒。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彻底入夜。 初春时分的玉池早晚很差大，她身上衣衫单薄，只能抱着胳膊为自己取暖。 她原本是来探店寻味的，但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想赶紧回酒店洗掉这一身晦气。 当她抬手拦下一台的士，却见姜亦初出现在马路对面，他身后多了两个黑衣壮汉。 他的目光落在夏小乙身上又迅速移开，尽管夜深难辨，但夏小乙却感觉到他眸里的冷漠。 正如他随手帮她时，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 夏小乙清浅一笑，朝着他的方向微微颔首，便钻进车里。 姜亦初站在路边看着载着夏小乙的的士扬尘离开，他手里紧紧拽着一台旧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亮。 *** 第16章 五年后，春暖花开你是谁（3） 回到酒店，硬撑了一路的夏小乙终于露出疲软。 她躲进浴室里洗了起码有半个小时，不停地用沐浴露冲洗，尤其是她那双手，来来回回不知道洗了多少回，就差没搓掉一层皮。 从浴室出来，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她窝在床上打开点餐app，看了一圈也没勾起食欲，最后只得起身拿起房间里的碗装方便面。 空虚沮丧的时候，果然还是泡面最能安慰人，而且是酸得起劲的酸菜面。 吃完面，胃被填饱的踏实感终于让她感觉舒服些。 回想傍晚经历的事情，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许多。她知道警察一定会找出那个劫匪，因为在笔录的过程中，她有意无意地透露自己此行来池州的目的。 她是《枫城都市报》新媒体中心的代表，受邀参加玉池古城桃花节旅游活动。她如何下笔去写，对这几年专注于旅游发展的，正在焕发新机的古城来说是很重要的。 恢复了平静，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了几封桃花节组委会的邮件，又整理了明天的工作内容，才登录围脖。 青末发来了两条信息： 夏夏，吃了权叔的招牌菜冷水猪肚没？我没介绍错吧！(￣▽￣)／ 玉池还有很多隐藏着的美食，晚点我再整理一份名单给你。哎，真希望我也能在玉池……好怀念那儿。 简单日常的话语，虽然未曾谋面，但这些年在网络上交流，她们俨然成了一对相熟已久的朋友。 傍晚的经历又迅速在夏小乙脑海里过了一遍，眉头微蹙。她打字回复道：没吃，路上遇到打劫，才刚回到酒店。 几秒钟过后，青末敲了一句话过来：你没事吧？！ 夏小乙：我没事，已经报案了，可是…… 她看着发出去的那半句话呆了两秒，心里独自琢磨着：到底该不该说？ 青末：可是什么？ 夏小乙：没什么。我有点累，先睡觉了。晚安。 电脑另一端的青末停顿了几秒后才发来回复：好好休息，晚安。 夏小乙直接叉了右上角，关了围脖主页。 万籁俱寂，初春寒意骤起。夏小乙双目紧闭，如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在她与劫徒纠缠间，她曾触碰到了对方脖颈。在那一瞬间，她脑海里出现一幅画面：某条破败小巷，一间杂乱的街头装备店里挤满了一群嘻嘻哈哈的年轻人。 角落里，一个长头发，面容消瘦的男人压低声音说：“跟紧她，时机到了，我就会给你指令。吓唬吓唬她就行了，别搞出人命。” 五年过去了，夏小乙的特殊能力不但没有退化，反而精进了，她现在能够看到的画面更加清晰，甚至还能听清楚情景里的对话。 当得知对方只想“吓唬吓唬”自己的那一刻，她心里多少是定了点。可是大脑很快就发现了蹊跷：一个陌生男人竟然派人跟踪自己，而且是要在特定的机会下才下手……这背后是不是藏着阴谋和危险？ 夏小乙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人，才这样被人盯着追着圈着套着。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只能寄望于警察替她解困。 而在刚刚与青末聊天的某一个瞬间，她有一股想要诉说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从不肯轻易相信别人。 但是在姜亦初出现的那一刻，她却下意识地相信他。尽管她也警惕着，怀疑过，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信任。 在陷入困境时拒绝伸过来的援手，那是傻逼…… 一想到姜亦初，夏小乙心里就产生一种莫名的感觉，一种似曾相识的，很模糊的印象。 娱乐至死的时代，铁打的娱乐圈，流水的男女神。夏小乙虽不是追星少女，但她也知道姜亦初，甚至是挺留意他。 出道一年就占领了至高流量，哪哪都有关于他的报道。想完全避开他也是难的。 但夏小乙留意姜亦初，完全因为他那张脸。 “以前以为只是有些神似而已，今天这么一看，真的很像。” 夏小乙自言自语一句，鼠标已经点开搜索引擎，输入“姜亦初”三个字。 点开人物百科，关于他的一切信息都已经被填充得满满的。 生日：1995年4月4日 祖籍：南州枫城 亲人：爷爷 特殊经历：2013年曾在池州遭遇车祸 夏小乙的手垂落下来，这是她第一次搜索姜亦初的资料，而所得的信息却让她大吃一惊。 五年前，她问一个白衬衣少年：“你天天跟在我身后，不上学，不找工作，也不回家。难道你真的没有家，没有亲人了？” “……我还有个爷爷。” 也是在五年前，那个少年从车祸现场里抬出来的时候，夏小乙看到他的白衬衫被染红了…… “同一天生日，同样来自枫城……姜亦初，姜致楠……真的是你吗？” *** 玉池古城最有格调的民宿——舍求客栈，已经被当下最热门的综艺节目组包下。安保组正里三层外三层地戒备着，将客栈与外部彻底隔绝。 姜亦初被安排在了南面的院子里。 此时房内只有他和经纪人白简，她不快地看着他：“你怎么可以一个人跑出去，要是遇到那些狂热的私生粉，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影响得多大！” “我有一张相片掉了，你有没看见？”姜亦初低着头翻着那一堆表面上是他的，但实际上都是助理和化妆师硬拖来的行李，“别叨叨了，快帮我找。” “什么相片？你父母的？” “不是，一个女孩的。”姜亦初的神情有些烦躁。 白简愣了愣，随后低低地说：“……小初，你现在是事业上升期，公司是不允许你闹绯闻的。” “算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找。” 白简叹息一声，走出房间，留下姜亦初胡乱翻动着房里的一切。然而搜寻一遍并无所获，他站在一堆行李中，双手垂落身侧，眼神涣散。 他一脚将个半空的行李箱踢开，从裤袋里掏出两样东西，席地坐下。 一台早已停产的旧智能手机，主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图标，只有一张女孩侧脸相片做桌面，旁边空白处写着两行字： 五年前的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一场阴谋。 夏小乙，她是一切的关键。 …… 姜亦初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灭了再点亮，如此反复，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里只剩下那个绑着马尾辫的女孩，和一片漆黑，深不见底的漆黑…… 不知不觉间，手机上女孩的侧脸和傍晚那个遇劫的女记者重叠在了一起。 他左手拿着她递过来的名片，上面写着： 夏小乙 《枫城都市报》新媒体中心 夏小乙……你是谁？ *** 第17章 客串一回路人甲(1) 三月春初暖，玉池古城桃李繁花，美得如仙境一般。 这个小小的县城，经过了几届桃花旅游节，对外已有了不错的名声和口碑。而今年更是下了重本，全力打造一个瞩目的旅游盛典。 而这当中最吸人眼球的，莫过于邀请了当下最热门的综艺节目《出击吧，小巨人！》前来这里取景拍摄。 消息早已放出，此时的玉池里里外外围满了前来追星的群众。而几处拍摄场地早已封锁，将围观的群众隔绝开来。 上午十一点多，太阳悬挂，洒下一片温暖。 夏小乙穿着一条黑色纱裙，搭配一件牛仔外套，扎着的半丸子头，显得青春活力，但又带着点专属于年轻女孩子的俏皮感。 身上的工作证让她能够进入更多的区域。她拿着单反相机边走边看，不时停驻下来取景摄影。 不远处人流拥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走着走着，她也来到了人流集中之地，眼看周围都是些翘首以盼，满心雀跃的少年少女，夏小乙多少有些鄙夷。 她在人群中兜转着，没料想到当中竟有人正双目喷火般地怒视着自己。 啪！ 始料未及的，一个巴掌扇在了夏小乙的脸颊，肌肤顿时冒起了火辣辣的疼痛感，耳朵里也嗡嗡作响。 那一瞬间，夏小乙彻底理解了“眼冒金星”这个词。她耳鸣眼炫，踉跄后退半步才稳住身子。 一个突然冲出来年轻女子，指着她的鼻子叫嚣：“妈的，你哪家公司，竟敢来抢我的地盘，也不看看我身后是谁在撑着！小心我让金哥弄死你！” 待夏小乙站稳，她的目光终于落到对面那个女人身上，她根本就不经思考，本能地就抬手扇回去。 但她的巴掌还未落到对方脸上，就被身旁的同事拉住了。 “夏夏，你还戴着工作证，忍一忍，别闹事。”同事的声音极低，耳朵一直嗡嗡的夏小乙却听得分明。她抽出被同事拽着的手腕，不顾劝阻，再次扬起巴掌，利落爽快地打在了对面那个女人脸上。 啪的一声，比刚刚她挨的那一巴掌响亮了许多。 周围围观的人不禁“哇”了一声，纷纷拿出手机，集体吃瓜。 扇完这一巴掌，夏小乙感觉浑身舒畅了。她终于抬正眼看对面那个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 浅蓝色牛仔外套搭配一条黑色连衣裙，脚下踩着一双帆布鞋。除了那张毫无辨识度的网红脸，她身上的元素还真的跟夏小乙一致了。 夏小乙默默翻了个白眼，啐道：“见鬼了，竟然和这种网红蛇精脸撞衫。” 挨了夏小乙一巴掌的网红脸一手捂着脸颊，震惊地看着她，因为气急而变得有些结巴：“你，你……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竟然还敢打我？” 夏小乙微微眯了眯眼，噙着浅浅的笑意：“金哥养的东西，还需要打听？” 就在夏小乙一巴掌扇下去，手掌贴着对方的脸颊的那一刻，一副香艳的画面已经进入了她的脑海里。 一张大床上，网红脸软得像一条蛇，紧紧缠着一个男人。 “金哥，这次你准备给宝宝什么奖励啊？”网红脸娇滴滴地趴在金哥身上，努力地展示着她的风情万种。 “乖，你不是想当明星嘛，哥这就给你安排！下个月《小巨人》节目组要来玉池拍摄，我把你塞进去当个路人，先在最大的综艺里露露脸。” “路人？” “假装路人，搭配嘉宾完成游戏任务。” “哇！谢谢金哥，mua！” 画面迅速退去，夏小乙不禁冷笑，不过是个靠出卖色相的做着明星梦的十八线小网红。 网红脸眼睛一瞪，突如其来的这一惊吓让她忘记了伪装，呆呆地问：“谁？金哥，你说哪个金哥？” “还有哪个金哥？金哥承诺送你进综艺节目组里先露脸吧，至于网剧，电视剧，院线电影这些有吗？才混到这个地步，也敢来和我说事？” 网红脸面色难看，结巴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当初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金哥的床，用尽全力讨好他才换来今天的这一缕小小的机会。只是她没想到，她那么渴望的机会，对金哥来说却如同一把米，随地一撒就引来了一群啄米的小鸡…… 她呆愣在原地，不甘，不忿，但也无能为力。 夏小乙哼笑一声，转身离开。 “小乙，你刚刚叽里呱啦说的都是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了……金哥是谁？咱们还有个叫金哥的领导吗？” 看着同事洪月亮那张懵逼的脸，夏小乙忍不住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低声说：“我那是胡扯的，吓唬她呢。” *** 围观观众很快散去，夏小乙也在人群中不见了身影。 某一处建筑临时搭成了演员的化妆间，姜亦初正一脸乖巧地坐着让化妆师给他上妆。 白简从拥挤的工作人员中挤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缕嘲讽的笑意。她用正常的音量对姜亦初说：“刚刚外面有两个女孩子在吵架，我听了一下，好像是在抢工作。” 姜亦初神色正常：“现在的女孩子都很拼嘛。” 白简微微一笑：“待会你要找的路人搭档有哪些元素？” 姜亦初随手拿起放在旁边的剧本，翻两翻，“牛仔外套，黑色纱裙，帆布鞋。土掉渣的搭配。” “哦，那恭喜你了。刚刚那两个女孩在抢的工作就是，你的路人搭档。”白简眼里多了几分戏谑。 姜亦初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原本就很英俊的脸，在化妆师的加持下，他显得格外的青春阳光。 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眸下，其实藏着一股极难探究的情绪，他用出神入化的演技完美演绎了“人生如戏”四个字。 作为演员，他在演戏；作为人，他亦在演戏。 而今天，他仍要继续演，且是按着剧本去演，去做那个全国都喜欢并为之疯狂的姜姜。 他嘴角勾出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意，目光移开，放空了一会便闭目养神。 *** 第18章 客串一回路人甲（2） 三月春初暖，玉池古城桃李繁花，美得如仙境一般。 这个小小的县城，变得格外热闹，而这都是因为当下最热门的综艺节目《出击吧，小巨人！》来这里取景拍摄。 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姜亦初的跟拍PD拿着工作簿，从层层叠叠的人群中挤了进来。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蹲了下来。 “姜姜，我要跟你说一下今天的任务和走向。” 姜亦初微微一笑，回头对着自己的助理说：“小邱，帮忙拿张椅子给黄导坐。” “不用不用，我很快就说完。”黄鸢是一个模样软萌的妹子，她甜甜笑着，看姜亦初的眼神里仿佛有光。 “你一定要记住，等一下第二个环节是要找路人拍档，她会早早就在人群中等着，你会很容易找到她的。又或者，我带她来跟你见一下？” 黄鸢PD试探性地问了这句话后心里其实有些后悔，一则，她不想太多那些怀揣明星梦的小网红嫩模接近他，二则，她问完后才觉得自己失礼了，毕竟姜亦初是当下的流量担当，要他见一个不入流的网红岂不是拉低他的咖位？ 姜亦初眼眸微垂，而嘴角的笑容却丝毫不减，说：“黄导觉得需要见，我就见咯。” “还是算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加油哦，上期节目播出后反响特别好，杨叔可想把你留下来做固定嘉宾呢！” 姜亦初哈哈一笑：“杨导抬举了，能连续参加两期《小巨人》已是我的荣幸。” 他又说了些讨人欢喜的话，黄鸢便心情愉悦地离开了。而姜亦初的眼眸又暗了下来，默默地翻着剧本，可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在他的人生履历里，玉池古城是个特殊的存在。十九岁那年，他曾经在这里遭遇过一场很严重的车祸，但是他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因为车祸而失去部分记忆这件事情，他坦然接受了。可是偏偏在他接下来玉池拍摄的工作之后，便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信件里说五年前的那次车祸是一场阴谋。 神秘邮件将他引到了玉池旧城区的一个超市储存柜，里面放着一台早已停产的旧智能手机。而那台手机里只有一张相片，一个叫夏小乙的女孩的侧脸照…… 现场自是一片忙碌，姜亦初与其他几位明星嘉宾等待就绪。被镜头追随这种事情早已融入他生活里的一切，习惯到自然。 他可以在情绪特别低落的时候，一秒钟切换表情进入镜头，换成一张阳光和煦的脸。而当所有迷恋他的人看到这样一张散发着热情的脸庞时，她们便不自觉地送上了所有的愉悦和欣喜。 拍摄进度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此时已经到了寻找路人搭档的环节。 姜亦初在镜头之下抽取到了早已安排好的路人元素——牛仔，黑纱，帆布鞋，一种被他吐槽为“土到掉渣”的搭配。 玉池古城的北面其实是一个小乡村，一个靠近AAAA风景区的乡村原本也没什么特别，可偏偏人家靠实力，名声愣是爬到了玉池之前。 这就是南州享有盛名的“最美乡村”——小桃乡。 每到春季，青山为幕，瓦墙篱笆，桃花盛开漫山遍野，犹若仙境。 夏小乙手捧着相机，漫步在桃花小径之下。 不远处人声熙攘，她并不关心，只是安静地拿着相机，抓取每一个画面。当下的美景钻入她的相机里，成就了另外一帧帧动人的画面。 姜亦初从小广场出发，一路寻来也没看到有与他要寻找的路人搭档的元素。 然而就在他钻进了桃花林，就看到一个女生蹲在桃花树下。扎着半丸子头，垂下的及肩的头发微微卷着，牛仔外套，黑色纱裙，很现代的装扮，却莫名的有点仙。 耳麦里传来了跟拍PD的声音：“姜姜，路人搭档在你右边桃林的小路旁边。” 姜亦初闻言，转头望去，看见了另一个同样装扮的少女站在小路边探头张望着，嘴角是扬起了笑容，但眼神漏出来的却是焦虑的神色。 再回头看桃花树下，那人已经起立转身。 纵是桃花艳红得太俗气，但笼罩着她，却也显出了几分清丽脱俗。尤是那微翘的嘴唇，一种冷淡的美，竟也赏心悦目。 姜亦初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是她！ 他面向镜头，因为奔跑而有些气喘，但脸上依然是讨喜的笑容。他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找到了符合元素的人了。我得赶快了，不然今天和群哥的打赌就要输了。” 咧嘴一笑，尽管耳麦里黄鸢的声音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停，他还是小跑着向夏小乙的方向去了。 “小姐您好~~我是姜亦初，现在正在拍摄《出击吧小巨人！》，需要您帮我一下，请问您可以做我的临时搭档？” 夏小乙听到姜亦初的声音已经有些吃惊，再抬头看他，却见阳光下一张干净的帅气的脸庞，不由得微微愣了愣。 姜亦初笑容明媚：“是这样的，接下来一个环节是需要一位符合我抽取到的元素的路人成为我的搭档，而你身上的牛仔和黑纱，刚好符合。” 夏小乙低头看了自己这一身，再想起刚刚那网红脸口口声声说自己来抢她的工作，顿时明白了。 抬头再看，姜亦初眼神殷切的模样，竟然自生出一股让人难以拒绝的魅力。 夏小乙暗笑自己，轻声说：“我有肢体接触障碍，只要没有任何接触，就可以。” 姜亦初先是一愣，随后便点头，说：“只是做游戏，不需要肢体接触的。” 眼见摄像头已经对着自己，这一番对话显然也被录了进去。夏小乙也不是胆怯之人，便笑着点头应下。 姜亦初随即笑嘻嘻地带着夏小乙面向摄像头，露出灿烂的笑容：“哇~我找到了符合要求的搭档了，而且是位大美人哦！来，跟我们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打个招呼。” 夏小乙感受到他的手虚扶在背后，没有肢体接触，但属于男子的那股热气却很明显地笼罩着她。她微微一笑，向镜头挥了挥手，姿态是落落大方。 姜亦初：“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夏小乙眨眨眼：“叫我summer就好了。” “好的，summer~我们现在前往下个环节的比赛场地吧。”几台摄像机簇拥着他们，姜亦初带着夏小乙往目的地走去。 姜亦初抓住某个空隙，避开众人的注目，突然轻声说：“我记得你，夏记者。谢谢你仗义相助。” *** 第19章 客串一回路人甲（3） 拍摄现场闹哄哄的，明星嘉宾们都找到了各自的临时搭档。虽有明星光环笼罩着现场，但路人们并不显得局促，甚至有的还开始和明星们打成一片。 夏小乙悄悄打量了一下，心里暗自笑着，看来自己是唯一一只野生路人了。 “信不信你是这里唯一的一个路人？”姜亦初高出夏小乙许多，他只是侧着头，微微颔首，声音就从她头顶飘了来。 夏小乙偏头望向他，但只看到属于年轻男人宽大的胸膛，姜黄色的队服沾了些汗渍。 她点了点头，微笑着不言语。 姜亦初压低声音：“他们原来给我安排好了人，我没看上，”他指了指耳麦，“PD已经疯了，一直在嚷嚷着。嘘，这是秘密！” 说罢，他倒兀自笑了起来，特别阳光爽朗的那种笑声。和前晚在小巷子里帮她时截然不同的气息。 夏小乙：“我这里也有个秘密，你那个‘官配’现在也在咒骂着我。”她靠近姜亦初，抬起手指往一个方向指了指，那个网红脸此时正混在人群里咬牙切齿。 姜亦初的笑容不变，依然是那副青春无敌的阳光模样，但他看夏小乙的眼神却起了变化。 都不是善类。 这个女生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但心却厉害多了。姜亦初如是想着。 在导演的统筹下，现场终于得到控制，所有参与这个环节的明星与路人排成一列，站在一个露天泳池边。 泳池里注了半池水，里面搭建起几道障碍物，什么独木桥大摆钟这些常见的障碍设置。 游戏规则十分简单，就是明星与路人一起闯关，除了争取最快时间到达彼岸，明星还背负着保护路人搭档不坠落水的任务。当然，其他竞赛的明星可以从侧进行干扰。 而这档节目的魅力除了有大量人气明星参与之外，更大的是他们的套路。这不，导演马上又宣布了另一个规则：明星嘉宾和路人搭档的体重相加，最重的那组额外加三分，以此类推，最轻的那一组倒扣三分…… 夏小乙迅速打量现场，最后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感觉很无语。 姜亦初：“我看了一下，你是全场最淡定的女孩子。” 夏小乙：“谁让我是全场最没分量的那一个呢。” 体重秤上，显示出来的数字是43…… “86斤？”姜亦初皱了皱眉，他站在夏小乙跟前，伸出手掌，掌心向下朝自己胸口划了划，“Summer，你的身高该不会连160公分都不到吧？” 夏小乙看了他一眼，不言不语地走回自己的位置，隐约听到了身后传来姜亦初说的两个字——好矮。 夏小乙的嘴巴微翘，眼眸清澈，虽然个子娇小，但整个人却透着一股高冷。混影视圈的人什么样的气质没见过？在他们眼中，夏小乙这款，笑的时候叫“初恋脸”，冷的时候就是“高级脸”。于是不需要导演交代的，负责姜亦初的几位摄影师都自觉地多给了这个路人镜头。 两人站在游戏起点，将近30厘米的身高差，被现场的明星们调笑为最萌身高差。 姜亦初稍微显示出一丝绅士分度，他屈腿弯腰，双手按在膝盖上，做出一副准备跳跃的模样。 “别在意他们说的。这个游戏没有时间限制，你只要稳稳在浮板上就可以，咱们慢慢玩。” 夏小乙活动着手脚关节，轻声说：“游戏是没有时间限制，但不意味着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在这里，我还有工作要做。” 姜亦初“哦”了一声，没再说笑。 就在导演喊开始，姜亦初一个前冲正要跃上浮板，夏小乙突然抓住他的衣角。 “你的演技怎么样？” 她眨眨眼睛，一脸天真的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 姜亦初被她这么突然一问，显然也有些意外。 “我的演技？” “嗯……我没看过你的作品，所以不确定等一下第一关我们能不能通过。” 第一关是在浮板上你比我猜，已经完成的那几组都是明显表演，路人猜。所以在夏小乙看来，姜亦初自然承担下比划表演的那一份。 姜亦初：“你是在质疑我的专业能力？要不等一下你来比，我来猜？” “我只是提出一个很正常的问题。”作为一名记者，夏小乙对姜亦初言语上挖的坑视若无睹，直接拒绝了对方。 “我的演技，没人批评过。” 夏小乙微微点头：“就是说也没人表扬过，普普通通。” 说完，她一个箭步跨上了浮板，稳稳地坐在了另一端，微微扬起脸，看着还在泳池边上的姜亦初。 姜亦初回过神来，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被一个女记者贬低了专业能力……他挠挠头，心中疑惑：什么时候得罪她了？ 他也上了浮板，重力明显往他那边压了下去，为了保持平衡，他往中间挪了挪，浮板上两人间的距离不到一米。 其他明星嘉宾和导演组都在泳池边上，摄影师泡在水里，就在他们脚下。此刻，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喧闹的声音渐渐消失。 题榜已经在夏小乙身后展开，题目是：艳压群芳。 姜亦初微蹙的眉头瞬间舒展，他也不急于去比划，只是淡淡地问夏小乙一句：“你的智商如何？低于110的话我们弃权吧。” 然而边上的明星们并不买账，反而开始干扰姜亦初。其中队长的声音最亮，他说：“小初是在国外长大的，他肯定是不认识这个词。” 姜亦初笑着回应：“我当然知道这个词是用来形容我。”说罢，还摆了个妖娆的姿势，搔首弄姿，跟只猫似的。 对于姜亦初幼稚的回怼，夏小乙选择了无视，淡道：“128。” “好吧，比我高。”姜亦初摊手，“第一个字是个谐音字。” 毫无征兆的，他就进入了游戏状态，只见他轻哼一句耳熟能详的歌词：“年年春天来这里”。 夏小乙几乎不用思考就选择了“燕”字，而他刚刚说是谐音，所以她便开始在“yan”这个音上寻找同音字。 眼见夏小乙开始思索，姜亦初笑了笑：“take it easy，很简单的，那个词说的就是我嘛。” 说完，他缓缓站起来，十指交叉掌心向下，弯下腰，做了个下压的动作。 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夏小乙嘴里就蹦出了“艳压群芳”这个词。 姜亦初摸着下巴，做了个V的手势，得意道：“看吧，你也觉得我艳压群芳。” *** 第20章 客串一回路人甲（4） 看着对面姜亦初得意的模样，夏小乙嘴角扯了扯，懒得向他解释这个词的真正用法，转身就往第二道障碍走去。 水上独木桥对她来说是毫无难度，一瞬间就走了过去，特别稳。她在第三关安静地等着他。 作为当下流量小鲜肉的代表人物之一，姜亦初的团队有意将他的人设打造为“国民弟弟”。 他明眸皓齿，热情开朗，笑起来有如一阵清风拂过，又如散发着光芒和热量的小太阳，但夏小乙却从他眼里看出了清冷和疏离。 大概是因为他帮她那一晚表现出来的冷淡，也许是因为她对他的怀疑，夏小乙觉得姜亦初身上有一股很浓的“演”的气质。 路人相帮环节一结束录制，站在边上的黄鸢便立刻来到夏小乙身旁。 她神色平淡，眉眼间隐隐有些许不悦，说：“这位小姐你好，请问你是哪个演艺公司的人？我需要登记和了解一下。” 夏小乙微微一笑：“《枫城都市报》的。” “枫城都市？有这样一家演艺公司吗？”黄鸢眉头皱起，拿起手机就想去搜索。 夏小乙从包里拿出她工作证，亮了出来：“《枫都》和旅游节的工作证够了吗？不够的话我还可以提供我的记者证。” 黄鸢的脸唰的一下变了，不由吃惊：“你是记者？为什么要混进我们节目组？不行，这件事我得跟总导演汇报。” 最后一句声音压低了些，是说给夏小乙听，但更像是她的自言自语。 姜亦初就在不远的地方，化妆师在给他补妆。他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目光落在了夏小乙和黄鸢身上。 紧接着就看到黄鸢上手要去拉夏小乙，而那个娇小的女记者却灵活地躲开了。 一个神色慌张，一个巧笑从容。 他听不清两个女孩在说什么，但动动脚趾头也能猜到了。尽管懒得去管节目组的那些破事，但姜亦初还是站起来朝她们的方向走去。 “鸢鸢，没事的，她是我的一个朋友，今天刚好在这里遇见，又见她符合条件了，所以才请她帮忙。毕竟熟人更有默契，不然刚刚我们怎么逆袭赢了比赛。”姜亦初的一声鸢鸢，瞬间就让黄鸢面露绯红。 他笑了笑，又“嘘”了一声，继续说：“还请你帮忙保守这个秘密，别让群哥他们知道。待会我自己去跟总导演解释。” 黄鸢又看了看夏小乙，将她从头到脚再次打量，心中虽有疑虑，但最终还是在姜亦初的注视下松了口。 “好吧，这事也不必跟杨叔说了，我就说是你没找到那位，所以才找了她。” 黄鸢还站在原地，但见姜亦初站在夏小乙身侧，两人似乎还有话要说，场面大约僵持了四五秒，黄鸢才不得不先行离开。 “你为什么要告诉她你是记者呢？”姜亦初双手插在裤兜里，低头看着她，神情有点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夏小乙反问：“难道记者还是见不得光的职业？” “在我们这一行里，记者既是朋友，也是敌人。” “在我的行业里，所有职业都是平等了。” 姜亦初微微一愣，明明他的意思不是这样的……他迅速缓解自己的尴尬，转而说：“今天谢谢你，再见。” 夏小乙反而露出微笑：“你帮过我，不必言谢。再见” 是夏小乙先离开，姜亦初淡淡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便也转身阔步离开。 ——- 从拍摄现场走出来，夏小乙这才感觉身上莫名轻松了。 被耽误了将近一个小时，她的手机差点就被同事打爆，微信里也塞满了催促她的信息。 夏小乙急忙往主会场赶去，旅游节的开幕式将在一个小时候开启。作为报社新媒体中心的代表，她除了要记录下旅游节开幕式的一切，还担负着直播的重任。 她一边讲着电话与同事核对工作进度，一边急冲冲往目的地赶去。 小小的村庄里人潮涌动，一个熟悉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夏小乙视若无睹，可对方偏偏还是拦在了她的身前。 依然是那个网红脸，不同的是这一次她身后多了几个牛高马大，凶神恶煞的壮汉。 网红脸吕贝妮怒气冲冲：“你到底是哪家公司的狐狸精，竟然还敢拿着金哥的名号招摇撞骗！” 夏小乙攸的一笑，说：“我撞什么骗了？我有说过什么吗？” 吕贝妮身后的一个壮汉掏出手机对着夏小乙一顿乱拍，而后又低头操作手机。 而正如夏小乙所言，她之前只是揭了网红脸背后的金主，拿来做个幌子罢了，别的也没多说什么。 是对方顺着夏小乙的坑跳下来，她可没说过自己是金哥的人。 吕贝妮显然是智商不够，整容来凑的那一拨。她说：“我问过金哥了，他今天只让我一个人来，他根本就不知道你，你到底是什么居心？竟然也敢抢我的工作！” 然而夏小乙只是浅浅的笑着，不再言语，任由对方叽里呱啦说一上一堆。只是对方逻辑混乱，语言组织能力也欠缺，听得她脑壳微微发疼。 目光落在了那个打电话的壮汉身上，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此时无比的恭顺。 他收了电话，便向前一步，粗鲁地将网红脸扯到身后，瓮声瓮气地说：“金哥叫你回去，别丢人现眼。” 吕贝妮神色一僵，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壮汉礼貌地朝夏小乙点头，说：“夏小姐，金哥想请你吃顿饭。” 夏小乙神色不变，眼底反倒是浮起一抹极浅的笑意。刚刚壮汉的那一顿操作，怕是将自己拍了下来发过去给那位金哥过目，结果对方竟然还对自己“见色起意”了？ 只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姓夏？ “对不起，没空。” 壮汉：“金哥说这餐饭，他欠了你七年，希望你能记起。” 夏小乙眉头微蹙，脑海里极力回忆思索。 七年前她才读高一，那时候她的小模样已经出落得很好，惹了很多小男生来献殷勤。可是她始终想不起这金哥是哪一个。 壮汉也不急，他向前一步，恭敬地递出一张名片，说：“这是金哥的名片，如果你想起了，再给他打电话也不迟。夏小姐，再见。” 说罢，他一个眼神示意，另外两人便拉扯着网红脸离开。 夏小乙看了一眼名片，金珩，嗯，确实不认识。 再看着离去的那伙人，吕贝妮频频回头看她的不甘的眼神，不禁有些懵了。 *** 第21章 谁在搞鬼（1） 夏小乙赶到主会场的时候，工作人员忙忙碌碌的，现场架起了无数台摄影机。她的两个同事已经在位置上。 “夏夏，怎么这么迟啊？” “呃……刚刚遇到《小巨人》剧组，被拉进去做了一回路人甲。” 夏小乙说得云淡风轻，但同事却炸了起来，两眼冒光，抓着她的肩膀不停摇晃。 “姜姜这一期是不是还在里面？是不是！” 夏小乙被晃的有些晕，她连忙挡开对方的爪子，无奈道：“在呢，我就是做他的搭档。” “哇！不公平啊！凭什么……我那么爱他，怎么这么大的馅饼没有砸在我头上！快说说，他真人是不是特别帅？是不是很奈斯？是不是巨阳光？” 面对洪月亮机关枪般的发问，夏小乙倍感无语，她掏出纸巾仔仔细细地将桌椅擦拭一遍才坐下。 “特别帅，很奈斯，巨阳光，可以了吧？” 她已打开电脑及其他设备，准备投入工作，而洪月亮还陷在她的花痴梦里无法自拔。 开幕式准时开始，先是一大串冗长的无聊的官方致辞，夏小乙专注听着抓重点，在官方稿的基础上迅速拟出了属于她的稿件。 当地特色的歌舞表演及特产展示热热闹闹地进行着。 夏小乙将稿件发回办公室审核后，自己则操控起了无人机航拍，同时接过同事的棒，开始了“非正式”直播。 结合年轻人的审美，从事新媒体的她们必须变着法子来吸引流量。 显然，这些传统歌舞年轻人并不怎么感冒~ 夏小乙穿梭在每个角落，试图找到新鲜有趣的东西。在她有趣的讲解下，观看人数还算不错，提问送礼物等互动也在有秩序地进行着。 就在夏小乙专心直播的时候，现场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寻声望去，那不正是《小巨人》团队吗？ 六位明星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朝舞台走来。 他们的骤然出现引起了轰动，因为在原本的计划里，《小巨人》虽然在小桃乡取景，但并没有参与开幕式。 所以他们的这一亮相，着实给了组委会一个大大的惊喜和惊吓。 夏小乙自然不放过这个机会，她反应迅速，很快就将摄像头转了方向，将热度极高的几位明星收入了镜头之内。 她所在的位置极好，就在舞台下方，而那群光鲜亮丽的明星们也正朝着她的方向款款走来。 夏小乙一边观看直播的观众解说现场实况，一边伺机寻找更好的角度。 她不是科班出来的主持人，但临危不乱却是她在偌大的报社里站稳脚跟的重要品质之一。 这样的突然事件让她内心燃起了一股火，全情投入进去，短短几分钟，她的直播观看人数就已经翻了十倍！ 夏小乙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之中，全然没有留意到姜亦初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直到粉丝们疯狂刷屏，说姜姜看了夏主播的镜头，她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姜亦初那边。 透过屏幕，她看到这位流量大咖的神态与平日无异，依然是那副阳光明媚的模样。 她很快将目光转移，现在是《小巨人》队长师梓群在讲话。 然而无数涌进直播间来的都是姜亦初的迷妹，她们只冲着自己的爱豆，纷纷刷屏要求主播找机会把男神抓进直播间。 夏小乙看着满屏幕的姜亦初，内心是无比的#￥&*…… 可能吗？ 她心里暗自盘算着，如果真的能够请到姜亦初出现在自己的直播间，别说这会成为《枫都》新媒体中心漂亮的一战，也会对她往后的职业生涯有所助力。 就在夏小乙还在权衡着，机会却突然掉在她眼前。 是师梓群发现的夏小乙，他刚刚走下舞台，看到夏小乙的那一刻先是一愣，随后便眉笑眼开。 他指着夏小乙哈哈笑道：“咦，这不是小初刚刚那位美女搭档嘛！小初，人呢？” 走在队伍最末的姜亦初原想避开，不料队长突然来这一出，只好笑嘻嘻地钻了过来。 夏小乙的心猛的动了一下，连忙将平板塞给同事，而自己则上前两步，礼貌地向师梓群简单自我介绍一番。 一听说是《枫都》的记者，师梓群顿时来了兴趣，拉着几个队友凑过来，对着那台直播平板挥手。 直播间的粉丝们瞬间炸了。 礼物更是刷爆了屏。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让这些明星出现在了开幕式现场，但既然来到了公众场合，出现在了镜头之前，他们也没有什么架子，都热情地和粉丝们打招呼。 甚至每个人都还简单说上几句，和粉丝们互动起来。 呼声最高的自然是姜亦初，队长师梓群看得真切。他问粉丝们：“是不是想和小初单独相处多几分钟？” 一个“是”字滚满整个屏幕！ 师梓群咧嘴一笑，按了按姜亦初的肩膀，打了个眼色就和另外四名队友转身离开，留下姜亦初在远处。 刚刚镜头前还挤满人，瞬间就只剩下夏小乙和姜亦初两个。 姜亦初无奈耸肩，说：“我们在小桃乡录制，群哥刚刚突然兴起，说要额外增加个小比赛，带着我们来到开幕式现场，然后看谁能最快突围离开……显然，我败了。” 他做出一个委屈的表情，继续说：“败给了你们的热情和你们的爱。谢谢你们，谢谢！” 姜亦初话锋一转，直播间里的迷妹们的心也随着软了一地。 于是，又是一波疯狂的礼物刷屏。 夏小乙都看傻眼了，忍不住提醒粉丝：“宝宝们，这里是《枫都》新媒体中心的直播间，不是姜亦初的直播间，你们刷的这些礼物我可不负责转赠哦！” 毕竟是真爱粉，不忍心自己爱豆输太多，只能忍痛让姜亦初离开直播间。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后，属于夏小乙的直播还在继续，无奈直播间里的讨论始终围绕着姜亦初。 旅游节的开幕式落下帷幕，现场也开始清场，夏小乙一下播，办公室的电话就立马打了进来。 今天的这场直播达到了百万人气，是《枫都》新媒体中心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一场直播…… 夏小乙不禁有些失神，果然是流量为王的时代。 *** 第22章 谁在搞鬼（2） 午餐是组委会组织的，当地特色的长桌宴。 几十张桌子拼在一起，成了一条长龙，上面摆满了玉池的特色美食。 穿着民族特色服饰的当地居民抬着酒缸，踏歌前来敬酒，场面好不热闹。 让夏小乙意外的是《小巨人》剧组也受邀参加，只是他们在头，而她们被安排在了尾。 洪月亮眼巴巴地盯着前方，哀叹着无法和男神近距离接触。 夏小乙酒量不好，又遇到高浓度的当地酒酿，两杯下肚头便有些晕乎。 恰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来显是玉池派出所。 她甩了甩脑袋，起身离开桌宴，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接通电话。 “您好，请问是夏小乙吗？这里是玉池派出所。” “我是。” “您前天报案，在老城区遇袭一案，我们已经抓到嫌疑人。现在想请你来派出所一趟，我们需要做进一步的调查。” 夏小乙是灌了一大杯茶下去后，才前往派出所。 接待她的警察同志又详尽地问了一遍当时的情况，核对无误后，又问：“你认不认识姜亦初？” 夏小乙微微一愣，点头：“我知道他。” “不，我的意思是你们认不认识？” 夏小乙秀眉微蹙，他们之间算得上认识吗？ 他出手相救的那晚明确说过不要提及他，她按要求做到了，由始至终没有提及过姜亦初。如今警察问起，又是为何？ “嗯，算是认识吧。” 警察问：“你的职业是记者，可曾写过对姜亦初不利的报道，得罪过他？” 被这么一问，夏小乙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我不是娱乐记者，从来没有写过任何对姜亦初不利的报道。” “那你私下是否曾得罪过他？” 夏小乙摇头，神色开始变得有些困惑和凝重。 今天警察一直围绕着姜亦初来提问，莫非这件事与他有关？ 警察抬手腕看了下时间，说：“我们抓到了嫌疑犯，他对在老巷袭击你一事供认不讳，而且还说出了背后指使者是谁。” “谁？” “姜亦初。” “……” 叩叩，敲门声响起，一名警察推开门，门外站着一名打扮时尚利落的女性。 白简走了进来，随手递出一张名片：“我是姜亦初的经纪人，白简。” 未等警察同志招呼，白简便自行坐下，幽幽开口：“姜亦初从来没有指使任何人去袭击这位小姐，这是诽谤！” 烈焰红唇，堪比明星的妆容，白简身上透出一股高冷媚的气质，与姜亦初的气息截然不同。 夏小乙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那一晚，姜亦初出现在了现场。” 白简脸色一变，眸色凌厉，但并不言语。 警察同志：“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报案时为何不提？” 夏小乙：“是他叫我不提到他，他不想惹麻烦。” 白简轻呵一声：“你倒是听话。就算姜亦初在现场出现过，也不能证明这事是他做的。姜亦初根本就不认识她，平白无故的干嘛要对付她？” 夏小乙感到这件事有点奇怪，但心里有一股直觉，她觉得姜亦初应该不是那个背后之人。 如果真的是他指示人做的，他今天在她面前不可能有这么坦荡自然的态度，除非他是影帝级的人物。 夏小乙对此，保持怀疑。 于是，她说：“姜亦初出手帮了我，是他赶跑了嫌疑人，也是他告诉我派出所的方向。” 听她这话，警察同志的眼神微变。他打开工作簿，拿出一个小小的透明袋，里面装着一张相片。 夏小乙的正面相。 “这是嫌疑犯提供的，他说这是姜亦初给他的认人照。我们也已经鉴证过，上面只有姜亦初和嫌疑人的指纹。” 此话一出，夏小乙和白简面面相觑。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便迅速转移视线，夏小乙疑惑自己何时被人偷拍了，而白简则疑惑姜亦初为何会有夏小乙的相片…… 现场气氛有些微妙。 警察正声道：“现在人证物证都有，还请白小姐让姜亦初先生亲自来一趟，配合我们调查。” 白简站了起来，说：“不可能。你们要调查就调查，这件事我会委托律师，就这样。” 大概是对白简的态度有了预见，警察同志并不着急。他看向夏小乙：“这个案子你想继续吗？” “继续调查吧。”夏小乙笑着回答。 走出派出所，就看到白简站在马路对面讲着电话。看到夏小乙出来，她便迅速挂了电话，朝她点头。 夏小乙过了马路，来了白简跟前。 “夏小姐，赏脸喝杯咖啡？” “好啊。” 两人坐定，夏小乙要了杯黑咖啡，这让白简有些诧异。 “我以为你这样的小女生应该会喜欢拿铁之类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可以从面相判断咖啡的喜好。”夏小乙说话不疾不徐，个子虽然娇小，年龄也嫩，但气场丝毫不输给白简这个御姐范。 白简莞尔一笑：“是我冒昧了。” 两人都知道坐下来要谈什么，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寒暄客套。 白简直入主题，说：“我首先表明态度，我不相信小初会干这种事，这不合情也不合理。如果他真的要修理你，根本没必要出现在现场，除非……” “除非他变态。” 夏小乙淡淡接话，她直白得让白简无言以对，最后只能闷闷地点了个头。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小初他不是变态。我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能够提供那么一张照片，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绝对是诽谤，嫁祸！” 夏小乙脸上云淡风轻的，她问：“我相信警察同志能够查出真相，而白小姐，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白简没想到对面这个小女生还挺厉害的，智商一直在线上，抓住了所有重点。 她尝一口咖啡后，缓缓说：“我们不需要警察的真相，我希望你能撤销立案。小初现在正在事业高升期，他不能被任何事情影响。” “真相对你们或许不重要，但不代表我不在乎。你以为公众人物就可以为所欲为，为了营造自己美好的形象，而牺牲其他人的权利？白小姐，对不起，我不同意销案，而且我还准备追究到底。” *** 第23章 谁在搞鬼（3） 夏小乙明白白简的意图，尽管只是警方要求姜亦初配合调查，并不会泄露出去，但只要有一点点风声传出，对正值事业上升期的他来说都会是不小的损伤。 但这些是夏小乙该考虑的事情吗？ 对不起，她可没有圣母到牺牲自己去成全一个陌生人的名利。 而夏小乙的这一番话说出来，不卑不亢的，也让白简了解到这是一个有主见的女孩，起码跟她在圈里遇到的那些个阿谀奉承的傻白甜有所不同。 于是，白简不得不退一步，她说：“确实，这样有些强人所难了。我支持你追究真相，但咱们可以考虑换个方式？” “请说。” “销案，那个嫌疑犯交给我来处理，一定会让他得到相应的惩罚，也一定会让他吐出真相，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 “法律之外的手段……”夏小乙慢悠悠地说着，“我不喜欢。” 白简心底有些急，也有些恼。在她看来，已是最大的让步，可对方偏偏不识趣。 最后，她不得不再次端起强硬的态度，一字一句地说：“这事由不得你，我自有办法让你销案。” 夏小乙倒也不是故意抬杠，但她确实不喜欢对方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 于是，在白简起身离开之前，她先站了起来，淡道：“让姜亦初来和我谈。他有我的联系方式。” 夏小乙离开，白简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讥笑：原来只是一个故作清高，暗藏心机的女孩。 她是绝对不允许姜亦初和这种女人有任何联系的。 白简没有着急离开，她细细回想着警察说的话，在想着为什么姜亦初身上为何会有那个女记者的相片。 思绪间，不知不觉回到前两天…… 当时姜亦初刚到玉池就独自溜出去，回来后又翻箱倒柜找一张相片。他说是一个女孩的相片…… 莫不是当时他在找的，正是那个嫌疑人供出来的那张相片？！ 想到这里，白简心底泛起一阵凉意。 多年的经纪人生涯，让她在临危时刻变得更加淡定，她不会展开乱七八糟的想象，此刻她需要得到姜亦初真正的答案。 回到小桃乡，剧组正在补录一些镜头，而一些完成录制工作的，或者有其他通告的明星则已离开了。 姜亦初的通告自然是不少的，但基于玉池对于他的特殊性，他硬是推掉了这两天的其他工作，决意在玉池多停留一天。 白简敲门的时候，他刚刚冲洗好，准备出去。 姜亦初一边擦拭头发，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白简：“与你有关的。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夏小乙的女记者？” 姜亦初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嗯”了一声。 “她前两天在玉池遇到袭击，报了案，今天警察抓到嫌疑人了。” 姜亦初轻笑一声，“呵，记者果然信不过，最后还是把我抖出来了。” “不是，”白简自顾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喝了一口，“是那个嫌疑犯把你供出来的，他说是你指使他去袭击夏小乙。” “What？”姜亦初有些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这可能吗？” “对方有证据，他提供了一张夏小乙的照片，上面有你和他的指纹。” “那张相片……” 白简微微叹息一声，说：“警察是考虑到你公众人物的身份，所以没有上门传召，但这一趟，你怕是躲不过。” 然而姜亦初却没理会这些，他的思路重点落在了相片之上。 他问：“那张相片是不是夏小乙的正面照，扎着一根马尾，手上还拿着一台相机？” 白简仔细回想了一下，点头，说：“我只看了一眼，好像是这样的。” 姜亦初将毛巾丢在沙发上，拳头不由得紧了紧，低声说：“难怪我回来后就找不到那张相片，原来是被他偷走了！可恶！” 白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果然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和夏小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说完，姜亦初进了里间换一身衣服，一件米色的高领粗线毛衣，搭配一条黑色长裤，十分休闲的风格，穿在他186公分的身上，也格外好看。 “你要去哪里？”白简叫住他。 “去找夏小乙。” 姜亦初丢下一句话就阔步走了出去，留下白简一人皱着眉头。 助理已经帮他找来一辆车子，十分普通的轿车，混出去绝对不会引起注意的那种。 他驱车出了小桃乡，停在了路边。两旁是刚刚插好的秧苗，再远一点就是白李粉桃相互交映着。 他掏出夏小乙的名片，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敲击手机屏幕，刚刚输入最后一位数字，突然一条信息进来。 姜亦初手指停在屏幕之上，迟迟没有按下拨号键。 他退出拨号界面，来到短信箱，又是那个号码…… 正是这个号码发了信息，引他到某个商场的储物柜，拿到一台只有夏小乙相片的手机。 也正是那时候，他经过小巷，撞上了夏小乙被袭击一幕。 而现在，这个号码再次发来彩信，这次是两张相片和一条文字信息。 看到第一张相片，姜亦初便皱了皱眉，因为他一眼就认出这张相片是今天上午拍摄的。 相片中夏小乙所在的位置，她的穿着打扮，正是今天他在桃林里看见她的那一幕—— 夏小乙穿着牛仔外套，内搭一条黑色纱裙，蹲在桃花树下拾落下的桃花花瓣。 此时姜亦初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有人在跟踪他们。 再看第二张相片，他的表情开始凝固，目光落在相片上，久久无法挪开。 那是一张旧照，约莫能够判断出那时候的夏小乙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青春阳光，笑颜如花。 而她的身侧还有一个男生，他没有望向镜头，而是看着她，眼神里的欣赏和喜爱没有一丝隐藏。 但真正让姜亦初吃惊的是，相片里的男生竟然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他在停顿了许久，才缓缓划掉相片，去看那条文字信息：她知道一切。 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对方所指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夏小乙？ *** 第24章 再游古城（1） 姜亦初按了按太阳穴，不一会他再次点亮手机，直接拨通夏小乙的号码。电话那头很快就传来一把软绵的声音。 “你好，哪位？” “我，姜亦初。” “哦？” “我们见个面吧。地点你定，我去找你。” “好啊，我现在在玉池古城。” “行，我很快到。” 挂了电话，夏小乙望向不远处的古建筑群，曾经人们生活过的家园，如今已成了古迹，且被围了起来…… 她站在大门口，不知怎的，突然间有些不想进去。 夏小乙今天下午的任务就是给这个景区拍些美照，相对简单，所以她并不着急。 找了大门口不远处的一间小店，点上一杯贡茶，打开电脑，一边工作，一边等姜亦初。 她坐在窗口边，抬头望去，正好是景区停车坪。 不知不觉间，她想起了五年前来这里发生的事情。 当时，姜致楠就是从那个地方被抬出来，她匆匆看了他一眼，从那以后，他便销声匿迹了。 而那一天，也是夏小乙整个青春期最伤心的一天。和她约定好要见面的阿酒失约了，而这个约，失了五年，他也销声匿迹…… 她以为自己会忘记曾经网络上的怦然心动，她以为自己有生之年不愿再踏入玉池古城。 可生活总有出其不意的时候。 当上司决定派她来玉池参加旅游节的时候，她是想拒绝的。可偏偏同个时间，一封邮件让她改变了主意。 那个中断了五年没再联系过的邮箱，那个属于阿酒的账号，突然发来了一封邮件。 信中说五年前突发变故失了约他很抱歉，现在他又来了玉池，很想圆了五年前的约定。 信中阿酒对她发出了诚恳的邀请，希望她能够赴五年前的约定。 …… 我也是有脾气，有原则的好吗！ 夏小乙恨恨地想着，她没有回复那封邮件，就当每看见过一般，谁知道对方又接连发了几封过来，说无论她来与否，他都会如约出席。 没有表态的夏小乙，最终接受了上司的派遣，以出差的名义来到了玉池。 而在她完成了小桃乡的工作后，还是独自来到这个曾经让她伤心的地方。 夏小乙啊夏小乙，你太没骨气了！ 尽管心里默默地骂着自己，但她还是来了，悄悄地出现。 距离阿酒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而这一次，她不打算出现在他跟前。 她来，赴的是五年前属于她的约，而不是现在阿酒的约。 夏小乙如此宽慰自己。 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观察窗外的游人。很快的，她就看到一个身材高瘦的口罩男往这边走来。 夏小乙看一眼小店，此时店里客人很少，很是安静。于是她朝姜亦初挥了挥手。 窝在矮矮的沙发里，姜亦初就像一只长脚蟹般，四肢无处安放。 他摘下口罩，同时将帽檐拉低了些。 “我听白简说了，那个嫌疑犯说是我指使的。” 夏小乙微微一笑，问：“你怎么解释？” 姜亦初耸耸肩：“不是我做的事情，为什么要解释？” “不，我是说相片的事情。” 两人之间的距离大约有50公分，中间隔着一台笔记本的屏幕。姜亦初望着夏小乙，眼眸里噙着笑意。 “你该不会以为我暗恋你什么的吧？” 夏小乙摇头，她合上电脑，身子稍微往前倾了。 “请解释一下相片的事情。” 姜亦初长臂一摊，身体往后靠，整个人陷入松软的沙发里。 “别人寄给我的，救你的那一晚，被那个人偷走了。” 夏小乙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说：“那个劫匪并没有接近你，怎么偷？你的嫌疑恐怕很难洗清。” 姜亦初无声一笑，不予解释。 于是夏小乙又问：“谁寄给你？” “不知道。” 一阵沉默，夏小乙安静地喝着奶茶。她脑海里在盘算着，推测着，眼前这个人会不会真的是姜致楠？ 从相貌上看是有几分相似，但从个人履历看，姜亦初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 如果他的履历是造假的，那似乎造得也太完美了。 但如果不是他，为何会有那么多重叠的信息？ 斟酌了许久，夏小乙还是决定问出这个问题。 “你认不认识姜致楠？” 姜亦初抬了一下帽檐，眼睛里闪过一丝极难辨认的色彩。 “谁？” “姜致楠，1995年4月4日出生在南州枫城，唯一的亲人是爷爷，2013年曾在池州遭遇车祸。” 夏小乙用最简洁的语句介绍了姜致楠，而她透露的这几点信息，刚好是与姜亦初公开信息里完全重叠的信息点。 她静静地看着他，看他眼神一点点地深沉下去，看他嘴角的线条慢慢抿紧。 夏小乙嘴角轻轻一扯，补充说：“喏，他就是在这里发生的车祸。” 姜亦初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停车坪，可是脑子空空的，并没有产生任何的联想。 沉默一阵后，他缓缓问道：“后来呢？” “销声匿迹五年。” 姜亦初攸的一笑，说：“不认识。” 对这里没有印象，可他脑海里却莫名地浮现出刚刚收到的那张相片：十六七岁的夏小乙，以及她身侧的那个男生。 夏小乙看着他的眼睛，清澈坦荡。虽然心有疑惑，但她也不相信眼前这位受到万千粉丝宠爱的顶流明星会是当日的那个小混混。 与其说不相信，更确切地说是不愿相信。 她记得姜致楠对自己的态度，她也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时，鲜血染红了他白衬衫的模样。 可事情已经过去五年，无论眼前这个人是谁，她都不在乎了。 于是，话题终于回到了主线之上。 夏小乙望了一眼窗外，都是三五成群的游客，唯不见有落单的。 “我和白小姐说过，只要你来和我谈，我就会考虑销案。” 姜亦初双手交叉托着后脑勺，也望向窗外，说：“你销不销案我都无所谓，不在乎。” 夏小乙眉间蹙了蹙，问：“那你还来找我？” “我想找个人带我逛一逛玉池古城。” “嗯？” 姜亦初咧嘴一笑：“我们合作过，你是个记者，但你不八卦，不乱打听，我觉得你应该是个挺好的导游人选。” 夏小乙感觉自己脑门悬挂了三条加粗的黑线！于是她冷着脸说：“我对这里不熟。” “好吧，”姜亦初耸耸肩，显然是真的不在意，“那我自己进去玩。” 起身离开，无比利落爽快，但在走出小店门口之前，他却先到收银台把账给结了。 *** 第25章 再游古城（2） 夏小乙隔着玻璃看着姜亦初在售票处排队购票，又看着他有些刻意躲避群众目光的模样走进景区。 她突然想到，对于他这样的明星来说，单独溜进景区里游玩恐怕也是难得的吧。 接着她又想到，她今天下午的任务就是探寻玉池古城的新鲜玩点，如果她的推文里能够有姜亦初这样的超级明星坐镇，阅读量破百万还会是梦吗？ 想到就要马上行动的超级行动派夏小乙，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兴冲冲地往大门跑出。 夏小乙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姜亦初，也难怪，他那186的身高在南方城市里，真的是拔尖拔尖的…… 她小跑着绕到姜亦初跟前，在他诧异的那一刻，她甜甜一笑，说：“走吧，姐姐带你玩一次地道的玩法。” 姜亦初微愣：“你好善变哦。” “有条件的。”夏小乙调皮一笑，“我要写一篇深挖玉池古城的推文，你做我的模特，并且授权给我发布，我就销案。” “我说过了，你销不销案，我不在乎。” “可是你的经纪人和你的粉丝在乎。” 其实这件事姜亦初真的没太在意，他把它摆在自己和夏小乙之间的私事。 现在被她这么一说，才恍然想起自己身后还有庞大的粉丝群体，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绑定了。 还有黑粉群体，如果让黑粉们知道了，估计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姜亦初顿了顿，才慢慢说：“其实，我也倾向于警方调查真相。如果你贸然销案，传出去了不定是怎样的流言蜚语，这就更像是实锤了我真的暗中修理你。” “……” 见夏小乙微怔的模样，姜亦初突然笑了，说：“没关系，你想销就销，请带路吧，夏导游。” 夏小乙走在了他的前头，潇洒地招手示意他跟上，心里则默默盘算着如何破开这个局面。 背后肯定有人在算计自己，只是为何把毫不相干的姜亦初也算上了，她就不得而知。 总之，她得查清楚真相，而办法其实很简单……夏小乙嘴角轻轻一勾，脚步也随之变得轻快。 姜亦初在原地站了两三秒，随后便拔腿跟上。 玉池古城是按照九宫八卦修建的，至今保存着上百座古建筑。城内有中央直街，加上东西两侧各六条横街，格局恢弘工整。 城内街巷井然有序，宗族祠堂，名宦府邸，富绅豪宅无数。虽然占地面积不大，但保留了旧时柏城的建筑风格，庭院深深，幽静古朴，很适合暇时闲游。 姜亦初随意游走在这座古城里，而夏小乙则跟在了他的身后，捕捉下他的每一帧画面。 他站在残旧的屋檐之下，路过雕花窗棂，低头俯视古井，或是弯腰逗猫，甚至是深深的街巷中他渐行远去的背影，都让夏小乙惊喜不已。 其实，这样的景致里，哪怕只是一个相貌普通的小姐姐都能拍出意境很好的相片，更何况眼前的是形象样貌俱佳的美男。 不知道是否在古建筑气息影响之下，往日青春活力的国民弟弟在温暖的阳光之下，收敛了意气，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温煦的气质。 他有时候会停下来专注地观察梁柱上的木雕，也会伸手触摸斑驳的墙壁，仔细感受。 偶尔会打量周围的游客，像是在寻找什么。 夏小乙看了看相机屏，她刚刚抓拍到一张极好的片子，顿时心情大好。 她微微一笑，快步跟上，指着前方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娓娓向他介绍起来。 当拐进一条小巷时，她却发现姜亦初站在巷口停步不前。 “巷子里面是古城里保留下来的唯一一家染布工坊，你不进来看一下？” 巷窄幽深，青石板上还有些沥青，尽头则是一片幽暗。 姜亦初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一条空荡荡的走廊，尽头是一道铁门。铁门之后是一个破旧狭小的空间，黑漆漆一片…… 这么一闪而过的画面，他看得并不真切，但只是那么一瞬间，却让他头疼欲裂。 姜亦初摇头，嗓子有些发紧，他说：“我不喜欢幽暗的地方。” 夏小乙“哦”了一声，又见他神色有些不对，随即想起了那晚在小巷中，他眼底也曾闪过同样焦虑的神色。 莫非他有“幽闭恐惧症”之类的心理问题？ 夏小乙没有多问，倒是顺从地走了出来，带着他往宽敞的地方走去。 其实玉池古城的占地面积不大，上百座古建筑也相对集中，走马观花般的很快就能走完。 原本姜亦初的兴致还蛮高的，但经过刚刚的小插曲之后，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恹恹的。 姜亦初拉下口罩，露出那张俊秀的脸，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准备走了，你呢？要我送你一趟吗？” 夏小乙随意看一眼周围，游客三三两两的并不多。她摇头：“我还要再拍些素材。弄完之后我就会去警局销案，你放心吧。” “行，我先走了。” 春日里才下午四点，光线便已渐柔渐弱，但也是一天之中最棒的摄像时刻。 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之下的古城，焕发出一种温馨的美感，透过建筑间洒落下来的光，仿佛就可以穿越时空，回到百年前的玉池…… 早已过了他们约定的时间点，夏小乙心里已经很难做到平静。 她走走停停，四处取景，透过那个小小的镜头去窥探当下的玉池古城，寻找着每一个路过的游客，却唯独没有一人符合上阿酒…… 天色渐暗，景区的广播已经响起，工作人员亦开始清场。 夏小乙随着人群慢慢走向大门。广场前有点小热闹，但都是一种离散的气氛。 她伫立在广场中间，从她身边经过的人很多，但没人在意她。 细细感受着，这一刻的感觉，与五年前那个傍晚无异。 同样的平静，平静中带着一点落寞，而这一次，她心里也多了一丝讥笑。 曾经失过约的人，他说的话还能信？别傻了夏小乙，活生生的人面对面是都能欺骗，何况是虚无缥缈的数据空间里？ 今天的天边没有火烧云，超级平静的。夏小乙无声一笑，打开约车APP。 走，往前走，才对。 *** 第26章 贵圈水深（1） 洪月亮和小冈拖着一身疲惫来到了夏小乙的房间。 “喏，你要的烤串。”洪月亮将一袋外卖放了下来，然后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 夏小乙盘腿坐在地上，她嘻嘻一笑，把身上的电脑放下，将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烧烤串拉到跟前，露出满足的笑容。 小冈则变戏法般地将半打啤酒重重地放了下来，长吁一口气，说：“今天下午累死老子了，竟然被那边拉去当苦力！” “那边”指的是枫城电视台，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们一直骑着新媒体部。 夏小乙抽出一根大鸡腿，直接塞到了小冈嘴里以示安慰，然后便埋头啃了串串。当香味弥漫了小小的房间后，洪月亮也爬起来加入战队，三人迅速消灭了诱人发胖的烧烤。 洪月亮打了个酒嗝，红着脸说：“今天下午《小巨人》有人闹事，好像是某个小网红事先买通了剧组要混进去做路人，结果明星没要她，闹挺大的，都闹到总导演那里了。” 夏小乙“哦”了一声，没有接话。 洪月亮带着酒气凑过来问：“夏夏，那天你不也在剧组里嘛，知不知道是哪个明星那么拽啊？这做法有点不地道了。” 夏小乙看了她一眼，答：“你家姜姜。” 洪月亮打了酒嗝，呆愣了两秒，随即变脸进入花式夸赞自家爱豆模式：“这也太帅了吧！我们家姜姜怎么可能跟那种小网红站一起！？我告诉你哦，姜姜那是全宇宙最帅最独特的存在，没有一个女人配跟他并肩站着……” 洪月亮叽叽喳喳地吹捧着，夏小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适时电话响起，是她的顶头上司打进来的。 夏小乙拿起串串堵住了洪月亮的嘴后才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一把温润的男声：“夏夏，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哥，你说吧。” “嗯……”那头沉吟了一下，“老总今天点名表扬你了，说你的稿子写得特别好，小小的地方活动推文也破了五万阅读量。也夸了你的直播，流量秒杀了电视台那边的，不错！” 夏小乙露出笑容，应道：“谢谢方哥和老总。” 方千涵带着笑意的声音隐去了，转而却是更为低沉和关切的语气，说：“你是不是和大明星姜亦初有什么误会？” “没有啊。” “那为什么姜亦初的经纪人会找到老总，说什么必须要你销案，并且对外绝对不能提起？” 夏小乙眉头皱了一下，原来白简说的让她销案的办法竟然是向自己的老板施压？这未免太low了吧！ “只是一点小事，我已经解决好了。” “不跟我说一下？” “那位厉害的经纪人不是说了要‘绝口不提’嘛。” 方千涵轻笑一声：“行，你自己把握好来，如果需要的话就找我，我在柏城也有说得上事的朋友，千万别自己去惹事。要记住，你这一年的表现都很好，上面挺看重你的，别误了自己的前程。” 夏小乙挂了电话，神色平静得很，倒是小冈和洪月亮都一脸八卦地望向她。 “夏夏，老大跟你说什么？” “说老总点名表扬我们了。” 看着他们满心雀跃，撸起袖子干劲满满的模样，夏小乙也收起了其他心思，抱起电脑专心写稿。 经过几小时的奋战，三人该写的稿子写好了，该处理的图片也处理完了。一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多。 小冈嘟嘟囔囔地说着想再去吃点宵夜，对黑眼圈零容忍的洪月亮则打着呵欠回房。 夏小乙冲了个热水澡，在热气氤氲的小空间里，她灵光一闪，抓住了一条思路 不得不说人的大脑真的很神奇，刚刚那通电话里，方千涵说他在柏城有说得上事的朋友，夏小乙竟然联想到了那个神秘的金哥。 按推算，金哥应该与表哥薄禾渊同龄同届。如果金哥真的是大自己两界的学长，那表哥薄禾渊肯定知道他。 擦干头发，也不管表哥是否睡着了，她直接就拨通他的电话。薄禾渊虽然睡得迷糊，但脑子还是迅速地调取出了相关信息，三两下就帮夏小乙敲定了金哥的身份。 他说：“就是我的手下败将，放学拦了你两次，被我揍了三回的那个。” 金珩，原名金志承，薄禾渊同班同学，当时柏城高中出了名的小霸王，靠打架打到全城闻名。 就这么一个横天横地的坏学生，却在夏小乙面前低了头，拼命讨好，结果却被薄禾渊揍了个鼻青脸肿。 毕业前，他在校门口拦住了夏小乙，信誓旦旦地说日后定后出人头地，到时候要请夏小乙吃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这么一个人，自然被夏小乙丢之脑后。 谁知道七年后，他改名出现了。 听薄禾渊描述，金珩现在也是成功商人了，经营了几家公司，其中就有演艺公司。大约有涉及灰色地带，但也没有把柄落下，整体算本分。 至于他的那个小网红，因为找夏小乙晦气不成，心中不甘转而去了《小巨人》剧组闹事。 在娱乐圈里，他这样规模的演艺公司根本就是来凑数的小鱼小虾，怎么可能和当下最火的剧组对抗？ 所以在《小巨人》撤出玉池古城之前，金珩巴巴地包下当地最好的度假村，宴请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 杨叔是这个圈子的资深老人，在非必要的情况下自然也是能少一事则少一事。言笑晏晏地吃了金珩这一餐，事情也就算翻篇了。 蜿蜒的回廊之下，惹事网红吕贝妮红着眼眶，扭扭捏捏地扯着金珩的衣角，眨着那双大眼睛，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金哥，我知道错了！你就别让我去那里吧，那个副导演那么大年纪，还那么丑，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人家去……呜呜呜……” 金珩眼神很是冷淡，但嘴上却柔声宽慰着，说：“乖，刘导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好好伺候着，没准你的机会就到了。你看看前阵子姓徐的那个小花多火，就是刘导给机会才窜出来的。” 吕贝妮眼底闪过一丝光彩，做着擦拭眼泪的动作，便欣欣往刘导的房间走去。 *** 第27章 贵圈水深（2） 第二天，夏小乙起了个早，先去了玉池派出所。 警察同志听说夏小乙选择和解时，并没有太惊讶，按着流程将所有手续办好。 当夏小乙再次和对方面对面时，心中不免想起那一晚的情形，也想起了她从劫徒身上窥探到的画面。 知道是有人故意设计她，无奈不清楚对方到底是谁，有何目的。而今天她选择直面这个劫徒，就是想进一步了解真相。 在警察同志的谆谆教诲之下，劫徒收敛了他的猖狂，做出一副诚心悔改的模样，假惺惺地跟夏小乙道歉。 事情结束了，劫徒笑嘻嘻地站起来，对夏小乙伸出手，说：“感谢小姐宽宏大量！” 夏小乙瞥了一眼，故作冷淡，但心里却默默笑了，她刚刚还在思考着怎么接触一下对方，没想到他却自己送上来了。 警察同志大概是有些看不惯他的做派，淡声说：“行了，别恶心人，快走。” 然而对方不依不饶的，伸长手等着夏小乙，一副贱兮兮的样子。 夏小乙轻轻一笑，也站了起来，握住对方的手，心里默想着被劫当晚一事。 刹那间，两组画面袭进了她的脑海里—— 画面一：还是那条幽深的老巷子，她和姜亦初都已离开，只有昏暗的路灯亮着。劫徒去而复返，在姜亦初站立的位置上找到了一张相片。 画面二：劫徒将相片递给了那个长头发，面容消瘦的男人，说：“狗哥，这张相片怎么处理？” 狗哥只是看着，没有接过相片。过了许久，他哑着嗓子说：“如果警察问起，你就凭这张相片，说是姜亦初指使你的，懂？” 一切了然。 夏小乙的手还被对方紧紧抓着，看着他挑衅的笑容，她只觉得心底生出一个恶心和寒意。 “记者有多了不起，嗯？还不是被有背景的人压一压就要和解，哈哈哈。” 夏小乙抽回自己的手，也不恼怒，转而莞尔一笑，说：“回去告诉狗哥，这事没完。” 她是笑着说的，但语气却是极罕见的冷漠，尤其是她的那一句“狗哥”更是令劫徒猝不及防，心中一惊。 夏小乙阔步走出派出所，劫徒也前后脚跟了出来，但他踌躇了一会，没敢贸然上前了。 他只是一个听话办事的小喽啰而已，万一不知好歹坏了老大的事，他可担不起。 半天忙碌，外派玉池的事情也基本告一段落。眼看下午就该出发返回枫城，夏小乙迟疑了一下，终还是拨通了金珩的电话。 当看到金珩的时候，夏小乙多少是有些吃惊的。 在表哥的提示之下，夏小乙才想起这个人物，只是停留在她的记忆之中的不过是个黑胖壮实的坏学生模样，不曾想男生大了也十八变。 眼前的金珩肤色较深，是那种很健康的黑，身材紧实，算不上很高挑，但比例很好。嘴角那留有一圈小胡渣，咧嘴一笑，眼睛眯眯的，竟也散发出雄性荷尔蒙的魅力。 “夏小乙！”金珩的声音里的欢喜完全没有藏着，十分直白。 “金哥。”夏小乙淡淡地喊了一声。 “这声‘哥’我可是等了七年了。来，坐。”金珩热情地招呼着夏小乙。 他选的这个地方是所高档茶馆，环境优雅，出入的都是些体面人。他的几个随从就在外间候着，此刻只有他和夏小乙俩人。 金珩一直带着笑，看夏小乙的眼神也是满心欢喜。 他一举一动无一不是有钱人的做派，亏得他自有气场撑着，阔气得很自然，没有一丝做作，倒也不惹夏小乙讨厌。 “想不到你还记得我。当年啊，为了你，你表哥真没少揍我。” 夏小乙盈盈一笑：“那时都是年少不懂事。” “是，年少，年少时光好。如今你就这么坐在我面前，虽然隔了七年的时间，但你依然是读书时候的样子，高傲又可爱。” 夏小乙是有求于他的，所以面对金珩滔滔不绝地忆当年，她抱着极宽大的心情，甚至还不时迎合两句，虽然自己与他真的没有什么过往可说。 金珩娴熟地冲泡着功夫茶，当最后一道“韩信点兵”完成，小小的茶杯里溅起漂亮的波纹，他放下茶碗。 “我底下的人不识抬举，给你添了堵，我已经收拾过她了，希望你别往心里去。往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夏小乙抬了抬眼皮，笑了，她也不客气，直接说：“我想跟金哥打听一个人。” 玉池于她是个陌生的地方，既然这里有人在暗中算计自己，那自己也只能暗中调查。 于是夏小乙将已知的消息全部说出，然后静静地看着金珩。 金珩抬手挠了挠眉毛，显然也在努力思考着。他慢慢说：“郭翔确实是玉池这一带的小混混，在园前那里开着一家街头用品店。至于你说的狗哥……嗯，据我所知，玉池里没有这么个人。” 夏小乙微微一愣，竟然不是当地人？ 金珩把夏小乙的反应都收入眼底，他敲了敲桌子，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出这个人。” “谢谢金哥。”夏小乙甜甜一笑。 “听说，”金珩身子微微向前倾，“那天是你成了姜亦初的路人搭档？” 夏小乙点头。 金珩眉头微锁，说：“听哥一句，别和娱乐圈扯上关系，水太深了。尤其是……姜亦初背后的团队不简单。” 夏小乙礼貌地微笑着，她已经见识过了白简的手段，虽然有些瞧不上，但不得不说她为了维护姜亦初的形象，动作确实很利落。 而夏小乙不知道的是，白简的一次简单施压，却惹了姜亦初不快。 原本不怎么任性的，挺配合团队的人，竟然玩起了失踪游戏。现在白简正满城疯狂寻找姜亦初…… 夏小乙离开的时候，吕贝妮碰巧来了。她望着夏小乙离开的背影，满眼不屑，扯着嘴角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从厢房里走出，带上门，说：“金哥在忙，你走吧。” 吕贝妮顿时气急，指着已经消失的夏小乙的方向，说：“那她呢？她怎么可以进去！” “那是金哥的白月光，跟你能比？” *** 第28章 贵圈水深（3） 夜幕降临，《枫城都市报》办公楼灯火明亮。 方千涵背靠着办公椅站立，望着玻璃窗外星星点点的城市灯光沉默着。 刚刚那一通电话，劈头盖脸的训斥，丝毫不留情面。 这是他工作四年来第一次被领导这般申斥，一向追求完美的他，一向在人前表现得无缺的他，此刻心底有一股火在冒着，只是他强压着，强压着…… “马上想办法补救，找出责任人，绝对不容姑息！” 方千涵脑海里一直萦绕着这句话，最后关键点落在了“找出责任人”这一处。 他表情有点纠结，但很快这一点纠结的情绪就被驱散。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抽出一个文件夹，找出一份文件。 这份文件一共三张纸，最后一张落款签名的是他。 方千涵将最后一张有自己签名的纸抽出，放到一边。然后由打开另一份文件夹，仔细翻看，最后锁定其中一份。 第二份文件也是三张纸，最后一张落款签名的，是夏小乙。 这张纸同样被抽出，然后与之前属于他的那张摆在了一起。因为是同样的流程文件，两张纸的内容差不多，签署日期也一致，只不过属于夏小乙的那张多了两行字而已。 方千涵打开电脑，调出文档，对照着打印件，熟练地调整着文档的各式，不一会，第一份文件的各式与第二份文件的各式一致了。 检查，打印，最后，他将带有夏小乙签名的那张文件纸放了进来，组成了一份新的文件。 而原本是他签署的那一份，则被他丢进了碎纸机…… 做完一系列工作后，方千涵的办公桌又恢复了原样。 他的手按在文件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自语一句：“就当是你报答我这一年对你的关照吧。” 说罢，他拿起手机，拨回刚刚那个电话：“老总，我查了文件，是夏小乙。” “……她？行，明天一早，你和她一起来我办公室！” —— 从玉池古城回到枫城，已是入夜。小冈和方千涵通了电话后，笑嘻嘻地跟两位女同事说：“方哥让我们直接下班，明天再回办公室。” 洪月亮伸了伸懒腰，说：“本就该这样，我们这四天累死累活的，工作完成得这么漂亮，再不让休息，他就太没人性了！” “走，我请你们吃饭。”夏小乙摸了摸肚子，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某家火锅店。 麻辣火锅自然是驱除春寒的最好选择，热腾腾地涮了几回后，酒足饭饱的三人一边随意闲聊，一边刷着手机。 一向咋咋呼呼的洪月亮突然尖叫一声，惹得周围的食客投来好奇的目光。 小冈拍了她一下，骂了一声“丢脸”，洪月亮却一反常态没有回怼，反而将手机塞到夏小乙跟前。 “夏夏，你看到没有，现在全柏城的粉丝都在地毯式搜索姜亦初，都在求偶遇呢！已经有好多人遇到他，还拍了照，录小视频，围脖热搜都冲上前五了！” 夏小乙有些好奇，拿起洪月亮的手机迅速滑动，还真如她所言，有无数的粉丝分享了偶遇姜亦初的相片。有的遥遥拍照，画像得很渣，也有的出动了专业相机，拍了不少优质相片。 从相片看，姜亦初的神情有些淡漠。 洪月亮又开始了絮叨模式，一直在哀叹着错过机会，不该这么早返回枫城…… 夏小乙很平静地围观完八卦，淡道：“有什么可惜的，我们又不是娱乐记者。” 小冈打了个响指，一脸欣慰地说：“看，这才是我们该有的气势，明明就是正经记者，干嘛要去八卦那些流量小鲜肉。” 夏小乙：“但如果他敢来枫城，我一定会吃下这个热点。” 小冈一脸错愕，洪月亮则笑得花枝乱颤。 酒足饭饱之后，三人各自回家。 夏小乙刚上车，便有电话进来，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来电。 “你好，请问是哪位？” “我。” “谁？”夏小乙皱了皱眉，听到是一把年轻的声音，好像还有点熟悉，但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 电话那头沉吟一下，说：“姜亦初。” 夏小乙吃了一惊，再次看手机，呃……她没有将姜亦初的电话存起来。 “我们的事不是完了吗？干嘛还给我打电话？” “我来到枫城了，但是……”姜亦初的声音显得有点颓，没精打采的，“我忘带钥匙了。” 夏小乙眼睛溜了溜，问：“然后呢？” “走得太急，身份证也落在经纪人那里，我住不了酒店。” 夏小乙强忍着笑意，说：“你找我没用啊，我又不懂开锁。” 姜亦初的声音有了变化，声音轻柔，像是在请求般，他说：“你是记者，办法应该比较多，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下今晚的住宿问题？” “……” 夏小乙没有回应，但她心里却已经将对方骂了一遍，一个大男人连一晚上的住宿问题都解决不了？现在的明星都这么缺乏自理能力了吗？ 姜亦初又磨了几句，夏小乙不得不应了下来。挂了电话，她直接拨了表哥的电话，直接把姜亦初丢给了薄禾渊。 回到家，夜已深。 洗去一身疲惫之后，夏小乙精力也恢复了些，趁着没有睡意，又趴在桌子前写稿子，整理图片。 当她看到在玉池古城拍的照片时，才想起姜亦初不知道被丢到哪个角落…… 摸出手机，夏小乙先打电话给表哥，却换来一堆婆妈式的盘问，她嫌弃地挂了电话，才拨通姜亦初的。 “夏小乙，你把我丢给了一个警察。” 姜亦初的声音淡淡的，但仔细感受，就能听出里边有些委屈的样子。 夏小乙愣了一下，突然就想笑，说：“最值得信赖的人不是？” “也很不客气，态度还有点恶劣。” 夏小乙马上就能够想象出薄禾渊把姜亦初当犯人对待的场景，她强忍着笑意，问：“你在哪里？” “招待所……” 虽然觉得表哥有些不地道，但夏小乙却忍不住地想给他点个赞，就该让这锦衣玉食明星感受一下普通阶层的生活。 确定姜亦初被安排妥当了，夏小乙也没多说便挂了电话。 姜亦初放下手机，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脑海里想的却是今天白天收到的信息—— 还是那个电话，还是那句话，而这一次的相片却是他和夏小乙并肩走在玉池古城的画面。 *** 第29章 信任值几斤重（1） 确定有人在跟踪着自己和夏小乙，姜亦初才会从柏城晃到枫城。之所以会找借口请求夏小乙帮忙，就是想确认跟踪他们的人是不是也来了枫城。 没想到夏小乙却甩了个警察过来…… 这样也好，如果让人看到他和一个年轻女子走进酒店，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至于跟踪他的人，他有的是时间和办法找出来。 —— 当夏小乙神清气爽地回到办公室时，却发现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别样的气氛，还没来得及八卦，她就被方千涵叫进办公室。 “方哥，今天办公室的气氛怎么怪怪的？” 方千涵看了一眼门外，反问：“你没看工作大群？” 夏小乙摇头，她知道昨天大群里很活跃，但因为忙着工作并没有点开看。 方千涵顿了顿，说：“一起去一趟老总办公室，他有事找我们。” 夏小乙“哦”了一声也没多问，这半年里她跟着方千涵去主任办公室的次数多了，每一次都是工作安排，早已习惯。 新媒体中心的总负责人周天培，职位是主任，但大家都习惯喊他老总。 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讲究，透着一股儒雅。只是此刻他脸上蒙上一层寒霜，叫人有些心惊。 周天培刚通完电话，放下手机，淡淡地看了方千涵一眼，问：“都处理好了吗？” 方千涵点了点头，说：“昨晚几个同事连夜加班，把所有平台的文章都删除了，然后又重新上了正确的文章。” 周天培“嗯”了一声，又问：“排查清楚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被网页抓拍？” 方千涵神情郑重，答：“全部确认过，也重点和几个大网确认过，很干净。只是……如果被有心人截了图，这个就没办法。” 周天培叹息一声，这么重大的错误，处理到这个程度，也就只能这样了。 而夏小乙听着两位领导一人一言的，有些糊涂，隐约感觉到是出了比较严重的文字事故，只是她前几天出差，并不清楚，于是她便安静的坐着。 周天培脸上寒意未减，转眼就看到夏小乙一脸平静，毫无波澜地坐着，跟个无事人似的，于是一股怒火骤然升起。 他怒喝一声：“夏小乙！事到如今了你还这么淡定，一点也不知道错吗？” 被他这一声喝，夏小乙只感觉脑子嗡的一下，有些懵了。 “老总，什么情况？” 只见周天培眼冒怒火，他伸手就抓了桌上的一个盒子，然后又重重拍下，显然是他强大的自制力在控制着，那个盒子才没有砸到夏小乙身上。 夏小乙不解，困惑，她望向方千涵，却见他腰身挺直，头微微垂着，眼观鼻鼻观心，并不与她交流。 “什么情况？”周天培呵呵笑了两声，怒火中藏着无奈，“你看看，她到现在还在装糊涂！” “老总，夏夏这几天都在玉池出差，她还不知道。”方千涵慢慢说着。 “哦，出差是吧？以为自己写了篇破五万的稿子就了不起是吧？直播突破百万人气了不起了，就能将功补过了是吧？” 听出了周天培话里的讽刺，夏小乙眉头轻轻一皱，有些不悦。 “老总，方哥，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吗？非得这么绕弯的话，请原谅我年纪小，听不懂。” 周天培被噎得说不出话，看了方千涵一眼，挥手示意让他来解释。 这时，方千涵才将事情缓缓说出。 在昨天的一篇关于枫城城市建设的推文里，出现了一处极其严重的错误，一字之差，直接否定了中，央精神。 此事故一出，枫城Z府炸了锅。 追究起来，事情特别简单。 《枫都》新媒体中心也有政治任务，相关部门也会发一些稿件下来，需要新媒体的编辑整合，把干巴巴的文章做成更适合阅读的新媒体推文，宣传城市建设及城市文明。 而出事的这篇文章，撰稿及审核都是宣传部里某位科长负责的，尽管新媒体中心也校对过，又反反复复多层审核，却偏偏无人看到那一个致命的错误。 科长态度坚决，说他的文章没有出现这种低级错误，现在是新媒体中心出了事故，责任自然在这边。 周天培无奈，只能扛下这个责任。但回到办公室，他肯定要揪出直接责任人，至于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他并不是真的在乎。 方千涵是直接管理编辑部的，责无旁贷。更要命的是，这篇文章的任务负责人就是他，内部文件里白纸黑字签的就是他的大名。 为了不让自己的职业生涯蒙上五点，也保住自己的前途，最后他决定铤而走险，将锅甩掉。 所以当他说完事情表面上的那些情况后，那么几个瞬间，他不敢看夏小乙的眼睛。 夏小乙感觉事态发展有些不妙，因为这件事情跟她没有直接关系，但老总却将怒火喷向了自己。 周天培一直在观察夏小乙的反应，原本对这个新人是抱着挺大的期望，可这一次他却失望了。在面对这么重大的失误，她竟然无动于衷。 “还在装糊涂，嗯？” “啪”的一声，一份文件重重的甩在夏小乙跟前的茶几上，那是周天培从方千涵手中拽过来丢下的。 夏小乙拿起文件，快速翻阅，当看到最后面竟然是自己的签名时，才感到诧异。 在记忆中，她没有做过这份流程申请。当初分派任务的同事是曾打算将这项工作交给夏小乙，但她以要出差为由，拒绝了。 夏小乙脑子迅速运转，她记得当时同时有多个项目出现，每个同事身上都肩负有一两个项目，所以大家都不太愿意接受这项磨人磨时间的工作。 最后……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他…… 夏小乙抬头看向方千涵，只见他一如往常，只是眼神飘向了一边，没有对上她的目光。 周天培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你怎么解释？犯下了这么严重错误，让全部门的人来给你擦屁股？！” 夏小乙收回目光，最后落在她的笔迹上，心里一声冷哼，但脑壳却已经炸了，嗡嗡响着。 “白纸黑字就是铁证了对吧？老总，你骂也没用了，就直接说单位要怎么处罚。” 方千涵闻言，终于看向夏小乙，而周天培也微微一愣，他还有一堆斥责教训的话没说完呢…… “写检讨，罚你这个季度的绩效奖金。” *** 第30章 信任值几斤重（2） 写检讨和罚一个季度的绩效奖金，和夏小乙预料的差不多。 她点了点头，说：“不重，我可以先和方部长说两句吗？” 周天培最终点头应允，于是夏小乙和方千涵前后脚离开了主任办公室。从这里到方千涵的办公室不过隔了一层，但似乎却走了许久。 夏小乙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是委屈和愤怒交织在了一起，最后成了一股遭人背叛之后的无法接受的难过。 方千涵，业务能力好，情商高的精英男，虽然才比夏小乙大三岁，但身上却有很多值得她学习的地方。 与他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他尽力点拨提拔她，而她则努力为他跑新闻写大稿。 夏小乙成了方千涵最得力的助手，而他也是这么多年来，夏小乙第一个主动去信任的人。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她视为师父的值得信任的人，却在背后狠狠地砍了她一刀。 夏小乙直接推开了方千涵办公室的门，不顾几束好奇的目光追随着，她径直走了进去。 她坐在沙发上，而他则依靠着办公桌，双手抄在胸前。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最终他敌不过夏小乙那股倔强和冷劲。 方千涵开口：“夏夏，我知道这个处罚重了点，我会再和老总商量，写写检讨就算了，你这个季度的绩效非常好，扣了奖金确实可惜。” 夏小乙轻巧一笑：“好啊。” “那……没别的事，你先去忙吧。” 然而夏小乙坐着不动，定定地看着方千涵。她问：“为什么这个锅会扣在我头上？” 方千涵沉默。 夏小乙又问：“是那边需要找个人来祭天吗？她李科是多金贵的人物，竟然把暗箱放到了新媒体中心？” “夏夏，注意你的言辞！”方千涵轻喝一声，脸色有些难看。 夏小乙露出了了然的表情，说：“那看来是我们内部的问题了。” 方千涵吐一口气，压低声音说：“这次的事故非同一般，如果真追究起来，整个中心都……总之一句话，你受点委屈担了这件事，会有人记住你的好的。” 照方千涵这个说法，倒是夏小乙成了英雄了？ 夏小乙心中有千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她忽然站起来，说：“谁，我去找他掰扯一下，这个英雄给他当。” 转眼间，夏小乙已经走到门口，手落在门把之上。 方千涵一个箭步向前，拉住了夏小乙的手臂。他速度很快，转身已经拦在她跟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二十公分。 这般靠近的距离是夏小乙无法容忍的，她下意识就想后退，可她的另一只手却反搭在了方千涵抓住她的那只手上。 夏小乙倒吸一口冷气，那个栽赃的画面已经在她脑海里回旋着。她清晰地看着他如何熟练制作出一份假文件，将无辜的她推到火坑前。 还有他呢喃般的那句“就当是你报答我这一年对你的关照吧”，飘荡在耳边，无比讽刺。 方千涵自然知道夏小乙有肢体接触恐惧症，所以在她反手握住自己的时候，他呆愣了一下。 “夏夏……” 夏小乙奋力甩开他的手，往后退开两步，与方千涵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我视你为师为友，你却把我养成你的背锅侠？报答你……你对我施了什么恩德需要我来报答了？” 方千涵脸色一变，眼底冒出一丝慌张和心虚。他强装镇定，说：“夏夏，你在胡说什么！” 夏小乙笑了，只是笑得格外冷，她很生气，甚至还有点颤抖。被信任的人栽赃的感觉，真特么不好受。 “敢做不敢当，方千涵，你做的这种龌龊事，难道是吃准我会乖乖的吞下这恶心的苍蝇？我告诉你，不可能！我现在就要去告诉老总，是你动手脚改了内部文件，真正的责任人是你。” 夏小乙喝了句“走开”，方千涵安静地挪开脚步，让出位置。同时他的声音也响起，有些冷淡，但没有到要与夏小乙撕破脸皮的程度。 他幽幽地说：“你以为上面的人会在乎谁是责任人吗？夏小乙你太嫩了，连周天培都要闷声扛下这个责任，你一个小小的编辑能干什么？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但这是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你帮了我这个忙，往后我们更是一条船上的人，我难道会亏待你？” “对不起，我没有帮你，现在我是一个握住你把柄的人，倒想看看你的‘不亏待’是什么。” 夏小乙大步走出方千涵的办公室，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拎起自己的包和相机，走出了办公大厅。 十点钟的太阳，温暖和煦。 夏小乙的心底却投下了一片阴霾。 愤怒的情绪在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难过。 从来没人告诉过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这么不堪一击。她曾经以为的美好，在利益跟前原来是不值一提的。 坐在商业街的椅子上，看着人来人往，每一个白领装扮的人都步履匆匆，会不会她们身上也在上演着同样的事情？ 新人在职场上真的就只能忍气吞声，默默背锅？只能任由职位更高的人控制着？ 当初她选择读新闻，才不是为了有朝一日来替领导背锅。她心中的新闻记者，是孜孜不倦追求真相，是要将不公的，黑暗的那些东西晾晒出来。 想到这点，夏小乙心里终有点豁然开朗。 小冈打了很多电话过来，洪月亮也发了好多条信息。而方千涵，他同样发了三条信息，用词委婉真切，既为自己辩解，也在给夏小乙解释“职场”二字。 夏小乙嘴角勾了勾，她心里已有了决定。 适时，属于姜亦初的那串手机号码又蹿进她的手机，她划过屏幕，接通了电话。 “夏小乙，你什么时候下班？我请你和你哥吃餐便饭。”电话那头姜亦初的声音懒洋洋的，应该是刚醒来。 看了一眼时间，夏小乙答：“我去找你吧。” 低头将这个手机号码录入通讯录后，夏小乙叫了辆车，朝姜亦初所在的位置去了。 *** 第31章 信任值几斤重（3） 夏小乙站在招待所楼下，不禁有些傻眼。 事实上，她有点吃惊，想不到枫城竟然还有这么古老的招待所。也亏得表哥找到这样的地方，哪怕姜亦初站在这里高歌，也没几个人能认出他吧。 上了三楼，叩叩敲了两下，门就打开了，姜亦初露出半个湿漉漉的脑袋。 房间里面有股老式酒店的味道，好像是从木沙发电视柜散发出来的。 姜亦初抽了抽鼻子，闷声道：“这条件不怎样，但还不是我住过最差的。” 这话听着，依然是嫌弃的感觉啊。 夏小乙笑了笑，把一个打包盒放了下来，说：“这是枫城最好吃的猪杂粉，你尝一下。” 姜亦初在床沿坐下，一手擦着头发，一手按手机回复信息。待他放下手机，拿起打包盒顿时面露喜色。 “这家店的！我小时候吃过，很好吃的。” 夏小乙看着他捧着碗直接开吃，问：“你不是从小在国外长大吗？” “总会回来。”他含糊应道。 见姜亦初专心吃粉，夏小乙则拿出平板，架起便携键盘，开始敲打起来。 两人没太多交流，一个专心处理工作，一个吃完东西后又跑进浴室拾掇自己，忙完了，已经接近午时。 “好像枫城也开始了‘偶遇姜亦初’的活动了？” 夏小乙点了点头，视线一直落在屏幕上，她目光平和沉着，显然专心于自己的事情。 姜亦初略有困惑，说：“大家都以为我还在柏城才对啊，怎么会有人知道我到枫城了？” “我说的。” 姜亦初一脸问号。 夏小乙举起手机摇了摇，笑着说：“我在围脖上说了，现在好几家本地媒体都争着在找你。” “无聊！” “不无聊，这是流量。哪家媒体率先曝光你这趟‘离家出走’，那流量可是蹭蹭往上走。” 姜亦初突然定住了，他看着夏小乙，神色有些戒备，问：“那你呢？” “我已经有了第一手资源，不着急。”她盈盈一笑，顺势还朝他眨了眼睛，模样虽然好看，但姜亦初却有点恨恨的。 这个女生总是盯着自己身上的流量不放啊……算了，互有利用，算是扯平吧。 “我已经订好餐厅，你哥能来吗？”姜亦初已经在穿鞋，夏小乙见状，便收起电脑。 “能来，他一定会来。”毕竟，这个亲妈派来的间谍，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她与任何异性的动态。 出门的时候，姜亦初还是戴了顶帽子，帽檐压得很低，毛衣领拉高了，整张脸只露出个鼻子。 那是隐在闹市里的一家高级餐厅，环境优雅不喧闹，虽然是工作日，但里面已然满座。 他们的位置靠着窗边，不远处就是枫城的地标建筑，直上云霄的电视塔。 因为两人的形象出众，惹来餐厅里用餐人的侧目。姜亦初这会倒是落落大方，只是有年轻女士上前请求合影时，他礼貌却拒绝了。 当两人点好餐时，薄禾渊才赶到。在一群白领精英中，他的制服装显得格外扎眼。 薄禾渊看了两人一眼，随即坐在了夏小乙身侧，然后目光锁定在了姜亦初身上。 姜亦初率先打破这场目光仗，笑着说：“警察同志，Summer刚刚已经帮你点了餐，你再看看有没有补充的。” 薄禾渊一手按在点餐本上，往旁边挪开，一脸严肃地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夏小乙扶额，答：“工作认识的，怎么了？” “工作认识的，为什么要你帮他安排住宿问题？” 夏小乙眼珠子转了转，最后看向姜亦初，压低声音说：“大明星自理能力不行啊。” 薄禾渊瞪了她一眼，这才转向对面的姜亦初，正视他，严肃认真地说：“于公，我是一名人民警察，于私，我是她的表哥，在这里我要郑重地批评你。既然你们俩刚认识，关系一般，作为一名男子，你不该深夜叨扰一位年轻女性，让她为你奔波住宿这种私事！” 姜亦初被薄禾渊说得一愣一愣的……批评？深夜叨扰？奔波？ 然而夏小乙却已经憋得满脸通红，最后忍不住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表哥，你这也太老古板了吧！” “你闭嘴！这是最基本的安全意识，再说了，姑妈怎么教育你的……” “得得得，我都听你的就是了。”薄禾渊才把夏小乙的母亲搬出来，她立马认怂，双手合十向表哥求饶。 坐在对面的姜亦初看着这对兄妹的互动，不知怎的，突然却被感动了。在他的概念里，兄妹手足间应该就是这种轻松美好的氛围，可惜他从下就孤独一人，从未感受过这种美好。 于是，姜亦初没有像夏小乙那样嬉皮笑脸对待薄禾渊的教育，反而一脸正色，诚恳地接受了教育。 他说：“薄警官没错，是我一时疏忽了，以后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姜亦初这一认错，薄禾渊心里终于舒服，看着对面那张俊脸也觉得顺眼了几分。 菜上齐之后，姜亦初又正式答谢薄禾渊昨晚出手帮忙，三杯酒下肚，两人已经滔滔不绝地开聊，兴趣爱好竟然十分地接近。 这餐答谢饭的气氛非常好，薄禾渊已经有和姜亦初称兄道弟的意思，只有夏小乙无聊地吃着菜，一边观察四周。 来这里就餐的大多是在附近上班的高级白领，均是一副精英做派。但她观察到不远处有一桌客人，看似在享受美味，实则在观察着整个餐厅所有人的动态。 凭借记者的直觉，她感觉那两人有些不简单。 她用手肘撞了下薄禾渊，正想跟他说的时候，就看到那两人兀地起身，朝另一张饭桌走去。 一个精瘦高挑，一个壮实黝黑，皆是一脸不善的模样。 高挑的那个双手拍到饭桌，整个身子撑了下去，盯着饭桌上的眼镜男，凶巴巴地说：“把你用来偷拍的家伙都交出来！” 眼镜男显然被吓着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要，要干什么？” 壮实那位活动手关节，哼了一声，一把扯下了对方的眼镜，又将其藏在公文包的微型摄像头揪了出来。 “这点三脚猫技术也敢来偷拍？走，哥哥带你去学习一下人生道理！” *** 第32章 离巢（1） 闹出来的动静有点大，薄禾渊也被吸引了目光，而姜亦初则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夏小乙听到他们口中说的“偷拍的家伙”，不由看向了姜亦初。要说这个餐厅里谁最值得被偷拍的，就是坐在她对面的那一位。 餐厅经理出来想处理，但却被高瘦的那一位拦住，众人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眼镜男被一名壮汉揽着肩膀走出餐厅。 小插曲结束，餐厅又恢复平静的样子。 薄禾渊午休的时间不长，很快便离开了，夏小乙翘了半天班，也该回去收拾战场。 而浪荡了两天的姜亦初终于老老实实地联系了白简，电话里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之后，他笑着耸耸肩，显然并没放在心上。 姜亦初：“就此别过咯，Summer。” 夏小乙点头：“再见。” 夏小乙走出餐厅的时候，正遇见那一瘦一壮的人往里走，那个偷拍的眼镜男显然已经被收拾过了，灰溜溜地上了一辆车。 两人回到餐厅，转身进了一间包房，姜亦初就坐在里面的沙发上。 高瘦男子把两个微型摄像机和一个装有针孔的眼镜放了下来，说：“问清楚了，是一家叫八哥儿工作室的狗仔，专门跟踪和偷拍流量明星的。” 姜亦初扫了一眼那些机器，眼眸微沉，竟然是狗仔工作室？ 狗仔的存在，无非是想在明星身上褥羊毛，若拍到一些影响大的照片就敲诈勒索获取盈利，如果此路不成便曝光，以提高工作室的知名度…… 可是这几天他经历的，都不符合他们的动机与需求。 莫非他们另存有其他目的？ “要不要和他们的老板交涉一下？” 姜亦初摇头，他虽心里有疑惑，但一动不如一静，静观其变也许会更好。 于是他说：“你去查清楚这家工作室的背景，重点看有没有枫城和玉池的人或势力牵涉里面。” “好。” 包房里只剩下姜亦初一人，突然的安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别样的气息。 从他踏入玉池那一刻开始，就有一些不安分的东西开始在渗透。到底是什么，他很困惑。 从他知道有人在跟踪他和夏小乙后，他便摆脱工作团队独自游走，来到枫城之后又借故找夏小乙，就想看看对方到底能跟到哪个程度。 而今天的这一顿午饭，与其说是答谢那对兄妹了，倒不如说是将他们设为诱饵，想将对手揪出来。 而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是一家狗仔工作室…… 就在姜亦初陷入思考的时候，手机短信的铃声响起。 剑眉一蹙，心升预感。 打开短信一看，还是那个号码，还是一张相片和一句话： 相片是姜亦初夏小乙和薄禾渊三人愉快用餐的场景。 短信是：进度很快，真相不远。 姜亦初脸色骤然变了，这张相片的拍摄角度并不是他们抓到的那个眼镜男，而是从窗外拍摄的…… 餐厅所在的楼层是四楼，而他们的位置靠窗，要拍到这样的角度只能是旁边的另一座建筑！ 姜亦初深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慢慢升起的怒感压了下去。 他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或许对方的目的不是跟踪，而是在促使自己和夏小乙接触。难道，她身上真的藏有与自己有关的秘密？ 想起她那张好看却带着冷感的脸，姜亦初只觉得有些乱。 —— 夏小乙回到办公室，只看到风平浪静的一面。小冈的座位就在她旁边，他脚下一撑，办公椅便滑了过来。 “夏夏，你和方哥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感觉他好像很不爽。” 夏小乙嘴角一扯，露出个笑容，说：“你没觉得我更不爽吗？” “是啊，所以才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小乙笑而不语，她架起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着自己的电脑屏幕。迅速打开部门的共享文件夹，找到了内部申请流程的文件夹，关于那篇城市建设的申请报告就躺在里面。 最新修改日期是昨晚上20:17分。 她按下了截图键。 随后退出，又层层进入另一个文件夹，找到一份同样的文件，而里面最后的修改日期是五天前。 截图，打印，完成录像。 小冈看完夏小乙的一整个流程，心里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他压低声音问：“有人动了文件的手脚？” “是啊，可惜那人不知道，五天前我见文件夹有点混乱，做了个备份后，才整理了共享夹。” 小冈翻看打印出来的两个复印件，眉头蹙了蹙，问：“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修改格式？” “为了这个。”夏小乙从包里掏出早上周天培扔给她的文件，那份让她背上黑锅的报告。 修改前后的两份文件，差别不明显，但再对比上修改日期，傻子也能看明白。 小冈心中一沉，脸色微冷，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而夏小乙则打开空白文档，敲出了“辞职信”三个字。 打完辞职信，她带上几份文件走进了方千涵的办公室。 方千涵从电脑后面探出头，看了夏小乙一眼，示意她坐着等会，处理好手头上的工作之后才走出来。 “翘了半天工，现在舒服点没有？”他的声音依然温润沉重，仿佛上午的那一场争论并不存在，仿佛那只是属下的一次小小失误，而他宽容包纳着。 “舒服了。” “想通就好，职场就是这样子，等以后你坐到我的位置，你就能明白我。” 方千涵露出满意的笑容，转身给夏小乙倒了一杯茶，继续说：“我会努力和老总沟通，尽量不写这次事件内部公布，等事情过去了，我准备推荐你做编辑部的内容组组长。” 夏小乙抬了抬眼皮，淡然一笑：“组长就免了，方部长，我现在向你提出辞职申请。” 方千涵神色一凛，还没等他开口，夏小乙将辞职信连同几份文件摆下，说：“你篡改文件的证据也在这里，我给你一份。后面的事情你看着处理，如果让我背负着犯错离职的说法，我就把一切公布出来。” “夏小乙！”方千涵低喝一声。 “哦，纸质证据不算什么，关键是我那里留的是视频，更加清晰直观。请你尽早批准我的离职，谢谢。” *** 第33章 离巢（2） 夏小乙的辞职申请很快就批复了，人事部的同事第二天就来找她进行交接工作。 在同事们诧异的目光下，夏小乙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大方和大家挥手说再见，便走出了这间她曾日夜奋斗过的办公室。 这是一个阴天，枫城的春天寒起来的时候是刺骨的冷。 她抱着一箱私人物件，慢悠悠地晃回自己租住的房子。 事情发生得有点快，虽然是夏小乙自己的决定，可是回到家面对四堵墙的时候，心里还有点恍惚。 大三暑假她就开始在《枫都》实习，毕业后直接入职，分配到新媒体中心虽不是她的第一选择，但一年下来感情和回忆都有了。 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有些超出她的意料。 和方千涵的冲突和决裂更超出她的意料。 夏小乙拆了两包零食，抱着电脑找了部喜剧电影来看，看着看着却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无业的日子其实很好打发，她回了一趟柏城陪伴父母，结果第三天就卷铺盖溜回枫城。 一向温婉的母亲也进入了不可逆的唠叨阶段，夏小乙无法适应，便只能逃避。 正当她准备独自去旅行，攻略都已做了大半，却接到了小冈的电话。 说是聚一下为她践行，但整餐饭下来，全是他的个人宣泄。 夏小乙面带微笑，默默地看着他，心头却不觉一暖。 原来这个喜欢占她便宜，一年下来顺走了她几十支笔的胖小伙，竟然为了替她抱打不平，也和方千涵闹翻了。 小冈喝得有点多，酒兴正在，他嚷嚷着说：“你是没看到那场景，方千涵那王八蛋被我一顿胖揍不敢还手的怂样！这么混蛋就该好好教训他。” 看着他满脸通红，又一脸悲愤的模样，夏小乙只觉得有些好笑。 她自然不相信小冈和方千涵会动手，毕竟他是方千涵带进来的，曾经还一起合租过，私下关系很好。 而此次事件，小冈是除他俩之外仅剩的知情者，他无法接受曾经视为偶像的方千涵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 他一半为夏小乙抱打不平，一半则是因为痛心。 夏小乙：“你真的辞职了？” 小冈又开了一罐啤酒，重重地点头，说：“当场签字同意了。人事部要求我一个月后再交接离职，老子不同意！” “你莽撞了，也不想想后路，难不成还真的去那些小影视制作公司扛摄影机？还是去摄影工作室给人拍照？” 夏小乙眉头微蹙，小冈是有专业技能的，但职业选择太少了。 “nonono！”小冈摇了摇手指，又打了个酒嗝，“夏夏，我早就想好了我们的未来，绝对是星光大道一条！” “我们的未来？” “没错，我们未来的职业生涯。我告诉你，咱们自己开个公号，单干，专门和《枫都》对着干！你主笔，我拍摄兼跑业务，绝对不比方千涵差！” 夏小乙抬了抬眼皮，黑眸里有一丝光亮，没想到平日里总表现得懒懒笨笨的小冈竟然和自己想一处去了。 只是她想归想，并没有急于去行动，也没想要和老东家对着干，当然，她的想法里也没有纳入小冈…… 小冈继续说：“真的，办公室里那群人我早就看不过眼了，以为有个报社靠着就可以舒舒服服的，新媒体的热潮已经退了许多，再不努力，渣都没有。” 小冈越说越嗨，也越来越天马行空，明显就是喝高了吹牛逼。 但他有一句话却说到夏小乙心坎里去，他说：“我知道你真正想干的是新闻，针砭时弊也好追求真相解剖人性也好，想就去做。” 这一晚，夏小乙久违地尝试到了失眠的感觉。 她反反复复想了很多小冈的提议，也想起了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孔家源的那个事件。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自己去读警校，学刑侦，会不会更好？毕竟她有那种无法解释的特殊能力。 毕竟是胡思乱想，她真心热爱的依然是新闻。但如果用上自己的特殊能力去干新闻呢？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夏小乙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因为在过去的生活里，她更多的是排斥和抗拒，她不想去窥探别人的隐私，不想活在各种各样的秘密之中。 于是，能力被藏了18年，夏小乙一直躲在“洁癖”“肢体接触恐惧症”的标签之下…… 套子已经套上了，还能挣脱吗？ 夜里寂寥，夏小乙的心里却升起一股沸腾的感觉，血液流淌似乎也加速了，使得她心潮澎湃。 她翻身下床，在这间小小的，布置得很温馨的卧室里来回走动。可是无论她怎么折腾，脑子里的那股子兴奋感就是不散去。 最后，她干脆拿出一本小本子，将脑海里翻滚冒出的各种想法写了出来。 夜越深，却也越接近黎明。 第二天，夏小乙有点哀怨……因为眼底隐隐有了一圈阴影。坐在梳妆台前，迟疑了一下，最后只是涂了薄薄的一层素颜霜便出了门。 隔着窗，孔家源一脸淡笑地望着她。 “半年没见，你都有黑眼圈了。” 夏小乙佯怒瞪了他一眼，答：“我辞职了，终于不再是加班狗，你倒反过来取笑我有黑眼圈。你看清楚了，我今天的状态特！别！好！” “为什么辞职？” 夏小乙和孔家源高中同窗三年，只是很普通的同学关系，却在毕业的那个暑假有了交集。 那次事件，孔家源依然获刑，但舆论多是倾向于他。孔家老中幼三个柔弱女子也得到了邻里的帮衬，日子过得还算顺利。 而夏小乙也和孔家源因此而成为好友。 起初，他责备她多管闲事；后来，许是理智取代了那点自卑感，他认可并感谢夏小乙替他们还原了真相。 所以，当夏小乙说她辞职了，并且打算自立门户做新闻的时候，他点头称好。 孔家源：“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讨厌秘密，喜欢真相，但往往秘密就是真相。相信我，这个社会上还有许许多多像我一样的人，他们身上背负着一些难以启齿的秘密，当他们被误解谩骂的时候，当法律需要按照律法去执行的时候——我自然支持并服从法律——但是，舆论和道德也该站在属于他们的界线，用情去理解。 法制之下，情和道德应是最好的辅助。小乙，我希望你做出来的新闻，当如是。” *** 第34章 离巢（3） 夏小乙静静地望着孔家源，他的这番言论，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原来，他是这么看待当年的事情的，在他背负误解和谩骂的时候，当他愤而想独自承担一切的时候，是她帮他卸了力…… 夏小乙暗想：还好当时只是说无意中发现了陈小珍的手机，如果让他知道我有这逆天的能力，他不得要求我去当救世主了…… 她呵呵一笑，连忙转移话题，问：“你是不是又减刑了？” “是，前不久申请到了一向专利。” “学霸啊！你这五年修了两个学位，申请了三项专利……还让不让人活了！这样睥睨我们这种普通人，很好玩吗？” 夏小乙眼冒星光，语气里满是崇拜。同时又有些惋惜他这几年的处境，如果在最高学府里求学，那将该是多璀璨的一个人。 然而孔家源却显得很平淡，说：“我让自己不好活了。有人想要高价买走我的专利，我拒绝了。现在好像得罪了某些大人物而不自知。” 夏小乙眸色一变，道：“我帮你查。” 孔家源摇头，说：“不着急，只要我一出去就能知道对方是谁。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空有才华的年轻人最容易成为炮灰，你若要自立门户，得先有靠山。” “靠山？” “据我所知，枫城传媒界已经转了风向，封氏传媒集团的总部已经进入三个月，你可以留意一下。” 夏小乙作为行业人士，自然知道封氏集团，之前还有猎头想猎她去封氏。 而孔家源的意思，并不是让她入职封氏，而是教她去抱大腿。 夏小乙点了点头，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四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一切变得不一样。” “我感觉……你有点不一样。”夏小乙看着孔家源，虽然隔着一面玻璃，但她感受到了一股超出他年龄的老道，还有些沧桑。 在过去几年，孔家源看她的眼神是有光的，但现在是克制，冷静。 夏小乙继续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孔家源垂下头，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蒙上一丝忧哀。 “牢狱饭又岂是好消化，但这个不重要，没人能对我怎么样。是奶奶她身体越来越差，我担心她等不到我。” —— 孔家源的支持，仿佛给夏小乙打了一剂强心针。 经过她反复的思考斟酌，终于确定了往后的职业生涯。正如小冈说的，新媒体的热潮退了许多，那些趁机进来捞一笔的人随着海潮瘫在沙滩上了，剩下的才是有沉淀的。 这个时机进场不见得是坏事。 当夏小乙打电话给小冈的时候，他在电话那头就嚷嚷着：“夏夏，你马上给我出现！我刚刚租下了一间办公室，贼几把棒的！” 一脸懵的夏小乙来到小冈定位的地方，那是枫江边一幢三层高的翻新骑楼。楼下是半年前才开放的集休闲娱乐一体的新港码头。 小冈双手撑在阳台的围栏上，望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江面，深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想象着自己睥睨天下的气势。 夏小乙：“你干嘛突然租办公室？” “我们不是要大干一场嘛，没有营地，怎么跟方千涵打架？”小冈撸起袖子，露出他那肉乎乎的手臂，嘿嘿一笑。 “谁要跟他打架了……” “也是，没了我们两个，方千涵那个队伍啥都不是，只有被我们蹂躏的份，还不了手也就干不上架了，啧啧，真可惜。” 夏小乙有些无语，那件事她已经翻篇了，想不到小冈却还耿耿于怀。 “行了，我们是有追求的新媒体工作者，才不是为了跟谁置气，我可没那闲心。” “好了好了，我就说笑而已。你看看，我选的这间办公室是不是特别棒？” 小冈伸出两根手指，捏起夏小乙肩膀的一层衣服，就带她往里走。 “格局确实很好，空间足够，采光和通风都很好。只是新港码头也太缺乏工作氛围了吧，这里全是各种小资店。” 夏小乙又将这个办公室绕了一圈，说：“再说就我们两人，哪里不能办公呢？还非得整间办公室……” “不……”小冈摇摇手指，“不是一间办公室，是一栋。我租的是一整栋，而不是这一层。” 夏小乙愣了愣，紧接着咧嘴一笑：“我去，知道你是土豪，但也不用这样显摆吧！金主爸爸，请受小妹一拜，以后你就是我的米饭帮主了！” 平时和洪月亮闹惯了，小冈抬手就想去拍夏小乙的头，但一看到她那明眸巧笑的脸蛋，再联想到她的肢体接触障碍，便硬生生地将手缩了回去。 “说真的，这次我决心好好干，打工总不是出路，趁着我们还有点吃饭的本事在身，别让自己后悔了。” 小冈一脸认真的模样，夏小乙也有些动容。她微笑着点头，说：“我今天去见了个厉害的朋友，他给了我一点启发，我们是得好好盘算和计划一下，看怎么在自媒体大军里异军突起。” 落日余晖，日暖已撤，夜寒卷来。 洪月亮探头探脑的，慢慢地摸了进来，让夏小乙有些意外。 “小冈，你不是说租了栋超级豪华的大别墅吗，就这么普通的骑楼，有意思吗？” “大小姐，你不看地段？” 洪月亮转头看了看四周，应道：“地段……emmm……你们打算进军餐饮业了？” “月亮，你怎么来了？”辞职之后，这是夏小乙第一次看见洪月亮，其实，一直都是小冈和她交好，她们俩之间的交情比较泛。 “方哥派我来打探你们的消息来着，哈哈哈……”洪月亮显然对这办公室没什么兴趣，拽着小冈就想出去觅食。 她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和方哥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就是他问我你的情况，我又不知道，所以只能找小冈八卦一下。” 夏小乙看向小冈，只见他两手一摊，耸了耸肩，“我什么都没说。” 洪月亮神色有点奇怪，她幽幽地说：“夏夏，虽你人已不在江湖，但江湖处处有你的传说呢。” *** 第35章 江湖绯闻体质（1） 待三人坐定，洪月亮才将她这两天吃的瓜一一道出。 “你在新媒体中心资历不是最深的，辞职也不算大事，可偏偏你辞职的节点和速度之快就有些耐人寻味。 有人想去人事部打听，但张姐绝口不提，方哥那里更是一点风也不透出来。 后来有人总结出来了，认定你们俩是因为办公室恋情被领导发现，你为了保住方哥，不得已才离职。” ！！！ ？？？ 洪月亮这番话一出，夏小乙和小冈皆是一脸懵逼二脸懵逼的样子。 “什么鬼言论呢？”小冈的表情十足夸张，“那我呢？我是不是‘求爱不成，愤而出走’了？” 洪月亮噗嗤一笑，说：“这个好好笑哦！可是没人在意你离职诶……” 夏小乙扫了小冈一眼，幽幽地说：“没错，只不过你求爱的对象是方千涵。” “哎呀我去，大姐，你可别这么诬蔑我！小冈本冈，金刚直男一枚，你和方千涵都不是我的菜OK？” 洪月亮双手撑着下巴，好奇地凑了过去，问：“那谁是你的菜？” “去去去，小孩子别八卦！”小冈挥挥手，“快说说办公室里还有哪些瓜？” “没啦，这两天吃的都是方哥和夏夏的瓜，其他都很正常的。” “为什么会有这么奇葩的流言传出来呢？”小冈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洪月亮说：“那天夏夏不是和方哥一起去了老总办公室嘛，回来后又两人悄悄呆在方哥办公室里，最后夏夏还公然翘班半天，第二天夏夏就收东西离开……她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言辞凿凿的样子，所以大家都接受了这个说法。” 洪月亮的话夏小乙全部听进去了，但她没有发表任何观点，只是低头看手机。 微信里的一条信息，让她看清楚了眼前的局面。 是方千涵发来的，他说：我们之间，如果流言不是流言，会怎样？ “真无聊。”夏小乙淡然开口。 “什么？” “嗯？” 洪月亮和小冈不解地看向夏小乙，她则清浅一笑，说：“这瓜寡淡无味，别吃了。” 洪月亮若有所思的样子点着头，说：“我是不大认同的，如果你们是那种关系，方哥哪里还需要来跟我这个场外观众打听，对不对？再说，你的肢体接触障碍症根本就没办法交男朋友……” 最后面这句话的音量自然是呈下坡速度减弱，夏小乙神色平淡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小冈气恼地瞪了洪月亮一眼。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他压低声音暗自教育了洪月亮。 “哦……夏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回去就帮你澄清，说你和方哥没有关系。” 夏小乙摇头：“强行解释会被解读为欲盖弥彰，大家都是媒体行业的，谁不了解谁？” 有了这个寡淡无味的瓜在前，这餐饭吃得自然没有那么开怀，起码在小冈心里对方千涵的不满又多了一分。 而夏小乙微信里接连收到好几条方千涵的信息，她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她明白他的策略，可以说是完美，也可以说很阴损。 办公室里能起这样的流言，源头自然是在他身上。亏得以前还把他当兄弟，现在夏小乙只觉得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往后几天，夏小乙和小冈全情投入到筹备他们的工作室之中。 作为主笔的夏小乙的精力自然放在于各新媒体平台建立账号，寻找热点，开始动笔写文。 而小冈的热情却落在了如何充分利用这一栋租来的骑楼。 他将顶层的阁楼改造为卧室，还选了好日子准备入住。三楼作为工作室的主要场所，还细致划分了办公区，接待区，展示区。 至于一二楼，他原本想经营成模型店和饮品店，却被夏小乙一票否决了。 “夏小乙！开模型店是我七岁就有的梦想，你能不能别这么霸道啊，还一票否决，我真想推翻你的一票否决权！” “可以啊。” “那我申请推翻你的一票否决权！” 夏小乙笑嘻嘻地望着小冈，满是戏谑地应道：“嗯，你的申请我已接受并且处理，现在向你公布结果，我否定了你的申请。” “啊！！”小冈哀嚎一声，哀怨地趴在办公桌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好歹我也是股东之一啊……” 夏小乙笑而不语，低头码字。 小冈安静了好一会，突然拍桌立起，一脸正色道：“你是主脑我听你的，但这工作室我命名权，必须交给我！” 夏小乙头也没抬，只是“嗯”了一声，她对这些细枝末节确实不上心，相反小冈的性格比较“婆妈”，让他来操心倒也不错。 “我决定了，”小冈轻咳两声，脸上带着奸笑，声音里也染上些许得意，“我们的工作室就叫做‘夏冈之家’。” “下岗之家？”夏小乙眉毛倒竖，瞪了小冈一眼，“你是来搞笑的吧？” “嘿嘿，你误会了，此‘夏冈’非彼理解之‘下岗’，是你姓之‘夏’我名之‘冈’，简称‘夏冈’。” “别跟我拽文，这样也不行，难听又俗套。” 小冈早猜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反问：“那你说怎么办？” “换个名字啊！” 小冈想了想，话还没说出口，便自己想笑起来。他说：“我总不能取你的‘小’字，给工作室命名‘小冈’吧，太占便宜了。要不……叫乙冈？” 夏小乙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听起来像乙肝！” 小冈摊了摊手，说：“左右都不行，女王，你很难伺候诶。” “一定要用上你的‘冈’字吗？” 夏小乙问，小冈确定地点头。于是，夏小乙深吸一口气，说：“我有个建议，叫‘乱葬岗’得了。” 小冈嘟囔：“喂老大，虽然知道你嘴皮子厉害，但也不用这么卖力吐槽我吧，你以前从不对我毒舌的。” “那是因为……”夏小乙拉长声音，淡淡地扫了小冈一眼，“以前我也没发现你有这么恶趣味的一面啊。恶心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玩什么我的姓氏你的名字的梗……还‘之家’……我们又不一起过日子。” “夏冈之家”这个名字，夏小乙感觉可以吐槽一年，不一辈子。 *** 第36章 江湖绯闻体质（2） 两人闹虽闹，但工作进度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有时候夏小乙也确实佩服小冈的头脑，工作室选择在了新港码头，周围尽是年轻人最爱的格调小店。 虽然他们的公号刚刚开始人气未起，但凭借两人的从业经历和极低的开业优惠，便迅速揽到了几单软文广告业务。 按照他们的计划，开了两个不同类型的号。 一个专注于本地吃喝玩乐的，目的就是为了实现短期内资金周转；另一个则是侧重于南州省的社会时事，也是重点经营的方向。 这一天，夏小乙在店里采写拍摄，准备素材。 一家比较少见的汉风风格的小店，将汉服巧妙融入其中，古意浓厚，最适合年轻人拍照打卡。 夏小乙专心取景，没有留意到躲在吧台后面两个汉服打扮的小姐姐在偷偷议论她。 “诶，你看她是不是昨晚更新的《小巨人》里面姜姜那个路人搭档啊？” “我看着蛮像，应该就是她。” “哇，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哦，竟然还能跟我男神同框，羡慕死了。” “脸蛋是好看，不过身材嘛……太一般了。” 夏小乙刚直起腰，隐约间似乎听到有私语声，于是望向吧台，就看到两个小姑娘立即闭嘴，看她的眼神却有些不同。 两人对视两秒，相互推搡着，最后其中一个挪着步子走出了吧台。 “小姐姐，请问你是不是昨晚姜姜的那个搭档啊？” 夏小乙先是一愣，随后才想起对方指的是《小巨人》……她没直接回答，反问道：“已经播了吗？” “是啊，昨晚上就更新啦，你没看吗？”夏小乙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上来搭话的小姑娘已经得到确切答案，看夏小乙的眼神里是满满的羡慕和好奇。 “呃……昨晚加班晚了，忘记看。” 说完，她又低头摆弄相机，继续投入到工作之中，不料两个小姑娘却围了上来，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问起了姜亦初和拍摄现场的事情。 当初洪月亮也是以同样的花痴状态问个没完，夏小乙就有些不明白这些小迷妹为什么会这么迷恋一个陌生男人，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帅？ 嗯…… 客气地回复了几句之后，夏小乙抓住了老板，以咨询想要的宣传点为由，躲开了两个小姑娘的缠问。 当她回到自己的工作室时，里面空荡荡的，小冈早已不知溜哪儿。简单处理好刚刚的素材之后，夏小乙便打开视频网站。 她有些好奇自己出现在镜头里究竟是怎样的状态。 夏小乙是拉着进度条去观看的，当看到自己入了屏幕，那感觉还是有些新奇。 那天她只化了个淡妆，在开拍前曾有化妆师前来想帮她补一下妆容却被拒绝了。虽然节目组加了滤镜，但在一众女明星之间，她显得格外的清寡…… 但这股清汤素面竟也获得了个别网友的好评，因为弹幕里有人夸她人淡如菊，还送上了小心心。 夏小乙不由嘴角一勾，心中有些欢喜。 再看姜亦初，虽然打过几次照面，知道他高高瘦瘦是行走的衣架子，可只有站在第三方的角度看，才知道与他之间的身高差……竟是那么的不和谐。 这个环节的篇幅不长，但笑点还算密集，尤其是姜亦初的那句“艳压群芳”，引得一众明星捧腹。 “难道是我笑点太高了？完全get不到啊……”夏小乙双手托着腮，自言自语道。 小冈不知道何时回来的，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后，幽幽开口：“全靠演技，你没半分演技怎么可能get到笑点。” 夏小乙被吓了一下，出于本能地就盖下了电脑屏幕。 “别遮遮掩掩了，昨晚我就看过了，还截图发了朋友圈说你是我搭档，现在底下一堆评论吵着要你的微信号。” 夏小乙脸颊一热，骂道：“你要不要脸，还干这么无聊的事！” 小冈嘿嘿一笑，身躯看着笨拙其实却很灵活，他迅速地绕到桌子另一边躲过了夏小乙的连环踢。 他笑着说：“原本是出于无聊，谁知无心插柳柳成荫，把方千涵炸了出来。” 见夏小乙面露不解，小冈才拿眼神示意。顺着目光望去，接待区那里摆着一束鲜花，是夏小乙最喜欢的桔梗。 “什么意思？” “他问了我们工作室的地址，这花，是他送来的。我猜里面还有一张卡片。” 夏小乙眉头一皱，转身回到电脑前，直接忽略掉那束花。“卡片上写了什么？别说不知道，你肯定看过了。” “嗯……就两句很真诚的肉麻话，略显恶心。” 夏小乙手指敲了敲桌面，说：“花留下给你的阁楼熏熏空气，卡片丢了。” 小冈倒是很顺从，他一把将花束的包装纸扯掉，连着那张卡片扔进了垃圾桶。 “你说方千涵卖的是什么药，让你背锅后，现在又来讨好你。” “不知道，也没兴趣想。我收到消息，江县有个未成年少女离家出走，好像有点故事，我明天去看看。” “行，那明天的商家我来跟。” 夏小乙打开备忘录，凝神思考着，手指不自觉地敲打桌面。“明天的商家要求拍摄视频，你一个人搞的定？” 小冈答：“是有点不好搞，但也没办法，谁让我们现在只有两丁人手。” “不行，”夏小乙摇了摇头，“拍摄和灯光你一个人顾不过来，虽然你很专业，但气势上会让客户觉得我们不够专业。这样，我明天找两个师妹来帮忙，走走过场都比你一个人撑场强。” 小冈嘿嘿一笑，说：“记得找两个漂亮的。” 说起工作，这两人确实默契十足。 夏小乙环顾一眼设备还未齐全的办公室，有些空旷，也有点寒酸，但她的心里却有一股满足感。 虽然现在的工作量足够将两人这一周的时间排满，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疲惫感。跟当初在新媒体中心疲于奔波的感觉不同，这一次，她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和控制感。 “小冈，你说我们是不是要挑个良辰吉日正式入驻这里啊？” 小冈笑着朝她打了个手势，说：“哥哥正有此意，日子也选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与期待，在这一方空间里流淌着。 *** 第37章 江湖绯闻体质（3） 剧组里，每一个人都忙忙碌碌的。 姜亦初刚刚结束一场戏，一身戏服的他秀发飘扬，白袍迎风而起，有如天上谪仙。 拖着这一身累赘的服装，他回到化妆室准备换装。 一个工作人员拉着拖车在门口张望着，问：“姜姜，这些都是你的粉丝送来的礼物，请问帮你送到哪里？” “请帮我送到房间里，谢谢。”姜亦初抬头看了一眼，礼貌回应，那些礼物都堆成一座山了。 “哦，对了，这里还有一份快递，好像是从外国寄来的。”工作人员拿起快递晃了一下。 姜亦初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份快递上，随后眉目一展，脸上已带上笑容，说：“给我吧。” 看了邮寄信息，并不是爷爷寄来的。姜亦初并没多想，便迅速拆开，里面却是一本使用过的旧笔记本。 他眉头皱了皱，这是一本很普通的硬皮笔记本，看得出有使用过的痕迹，但也能看出被收藏得很好，并无任何破损。 姜亦初好奇，也疑惑，翻开笔记本，扉页上只有两行字： 我的世界里没有太阳了，所以，只能委屈你做我的月光。 姜致楠 2012年启 “姜致楠……是他？” 姜亦初马上想起当日夏小乙坐在小店里，淡淡说起关于姜致楠的那句话。 他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有那份好奇心去理会，可是，为什么他的笔记本会寄到自己手上？ 没有太多的纠结，姜亦初很快就翻开了笔记本。 原来，那是属于姜致楠的日记本，一本从2012年开始写起的日记本。 而让姜亦初吃惊的是，他看的每一篇日记，全部围绕着一个人，翻开几页后，还看到一副铅笔素描。 纸上的少女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笑眼弯弯，清纯动人。 她是夏小乙。 “啪！”姜亦初猛地将日记本合上，眉头深锁。 他只看了四篇，每一篇日记都很短，流水账似的，记的全是夏小乙穿了什么衣服，在哪里吃的早餐，第几节课是体育课，放学跟谁一起走…… 偶尔写上一两句“她今天真好看”“看到她今天心情很好，我很开心”之类的话。 作为男人，姜亦初感受不到字里行间的情绪，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姜致楠怕不是个变态吧！ 姜亦初招呼助理去他房间，帮他拿来那台从玉池某个商场储物柜拿到的旧手机。 打开台旧手机，里面总共四张相片，其中一张是夏小乙和一个男生的合照，那个男生头发微卷，略长，模样干净秀气。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相片里的这个男人就是姜致楠。 可是他安静的脸庞透着一股淡淡的书生气，并不像变态……就在姜亦初陷入思考的时候，在给他做造型的化妆师突然说了一句话。 “咦，这是你学生时期的相片吗？没想到你溜这种卷发也很好看诶。” 姜亦初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说相片里的人不是自己。可是化妆师的话却像有魔法一般，让他呆愣了。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覆盖在古代妆容之下，剑眉星眼并没有掩盖住属于他的气质。 那双眼，如浩瀚星辰般幽深，这是一双散发着介于成熟与少年之间的男子眼睛，可是细看，眉眼轮廓竟与相片上那人有几分相似。 姜亦初的心震了一下，在这之前他只觉得相片上的人和自己有点相似而已，但在别人眼里，却已经混淆了！ 化妆师还在说个没停，说什么下次要帮他做一次卷发造型，让姜亦初对比一下两个时期的自己。 姜亦初脑子里有些混乱，如果只是寻常情况下遇到一个与自己有点像的人也就算了，可偏偏却是来自这台手机…… 至今，他还不知道手机之后的人到底卖着什么药，接连丢来几颗烟雾弹，让他看不清状况。 就在姜亦初陷入思考的时候，白简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 “小初，你和那个夏小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曝出这样的相片！” 一台平板突然怼到了姜亦初跟前，三分一屏幕上是一句加粗加黑的标题：小鲜肉姜亦初地下情曝光！女友身份神秘！！ 粗暴的标题之下便是一张黑乎乎的相片。 相片里面是十六七岁的夏小乙，她的身侧还有一个男生，他没有望向镜头，而是看着她，眼神里的欣赏和喜爱没有一丝隐藏。 …… 现场突然呈现一种诡异的静寂。 一台平板电脑，一台手机，两张屏幕上出现两张一样的相片。 化妆师喔着嘴，在看到白简那几乎要杀死人的眼神后，便火速退出房间。 白简冷冷地盯着那两面屏幕，说：“什么时候的事情？” 姜亦初脑子迅速运转着，这次他百分百可以肯定，就是那个神秘人曝出来的消息。 只是，到底是为了什么？ 相片上的人并不是自己，对方为什么要这样混淆视听？ 再看报道上的相片，明显被处理过，噪点和色度都调整了，模糊之后，更难辨细节，只是远远这么一看，就会被熟悉又不是真的熟悉姜亦初的网友们一致裁定那人就是他。 姜亦初的眼睛没有离开屏幕，只是应道：“这张相片应该是2012年拍的。” 白简倒吸一口气，心焦怒火，喝道：“你竟然藏了这么久？！” “不是，”姜亦初摇头，“这里面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而且大有问题！我现在就找夏小乙，肯定是她曝光的，这个女孩子长得一副清高样，没想到背地里心机这么深。” 说罢，白简掏出手机滑动屏幕，姜亦初抬眸看她一眼，长手一伸便将手机夺了过来。 “小初，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等。” 姜亦初吐出一口浊气，神色恢复平淡。 “有什么好等的？趁新闻还没炒热，当然是赶紧出手解决。小初，我告诉你，这次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偏袒她，这个新闻曝出来能毁了你这几年的全部经营！” “你的经营吧？”姜亦初微微仰起头，合上双眸，“再等等，也许这个绯闻不是坏事。” “绯闻？”白简抓到了重点词，不解地看着姜亦初，“她不是你藏起来的女朋友？” 姜亦初淡淡一笑，手撑着头，说：“看看她的反应，也许是吧，谁知道呢？” *** 第38章 热点时效（1） 江县，在枫城北面，与另一个城市接壤。虽然只是县级，但经济发展并不比普通城市差。 这一天夏小乙早早就出门，以前出差，车旅都有单位负责，而现在自己出来单干了，就要适应独行侠的生活。 为了方便，夏小乙选择了搭乘大巴。此刻，她正靠着椅背闭眼瞌睡，小脑袋随着车子晃动，不时撞着玻璃。 昨天在翻阅新闻的时候，她被一条活跃在娱乐版块的社会新闻吸引了目光。原本只是一条关注度不是很高的新闻，却因为和姜亦初沾上边，导致底下的评论很是热闹。 说的是一个未成年少女听闻爱豆姜亦初来柏城录制节目，为了能够亲眼见一眼爱豆，不惜离家出走，而这一走就是半个月。 半个月后，少女身上的钱花光了，不得已向警察求助，最后被警察送回家。 黑粉们纷纷谴责姜亦初，骂他没有起好的榜样，诱导未成年不好好学习。而真爱粉们也没闲下来，一面反攻黑粉，一面责怪那少女给爱豆招黑。 这样的新闻夏小乙扫一眼就算了，不会太往心里去。 可报道里的一个细节却让夏小乙起疑，那就是出走少女父母的态度。接回女儿后的第三天，他们便让女儿退学。 基于新闻人的敏感，夏小乙联系江县的朋友，辗转打听到事情似有内幕，但具体是什么，对方也不清楚。 夏小乙就是带着这点疑问出发的。 他们的公号“希音”刚刚建号，存在感很低，如果能够在这样有一定热度的新闻里找出些不一样的东西，那就更容易突破。 一个半小时后，夏小乙抵达江县。她先前往那少女就读的学校，结果却被门卫大伯拦住了，听闻夏小乙的来意，门卫连忙摆手，说：“丢人丢人，别采访了。” 夏小乙：“大叔，你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跟我说一下吗？” 门卫：“不行，校长下了命令不能再提这件事了，你别问了，快走吧。” 门卫的态度却让夏小乙吃了颗定心丸，更加确定这里另有内情。 于是她追着问：“为什么校长会对一个追星少女的事情这么上心？她跟校长有什么关系吗？” “没关系没关系，哎呀，我说你们这些记者怎么那么烦，走吧走吧，我没话可说。” 门卫一把将窗拉上，只留下一个人影。夏小乙没套到话也不着急，见门口有几家小卖铺，慢慢踱步过去，买了支水和两包小零食。 “阿姨，学校是不是有女学生出了事？” “是啊，有个女学生离家出走去追星，现在被学校开除了。”阿姨头也没抬，说起这件事，脸上是不屑的神色。 “开除？不是说是父母退学的吗？” “这有什么区别？不过那家挺有钱，听说是准备送国外读书呢。啧啧，会投胎啊，不好好学习，天天跟那些小混混凑一块，出了事还能出国……” 小卖铺的阿姨的话匣子忽然就打开了，滔滔不绝说了起来。但说来说起都指向那少女不学无术，话里的尖酸之意十分明显。 听完这波唠叨，夏小乙礼貌点头离开。刚走出没两步，阿姨突然喊住她，“喂，你看，她就在对面呢，跟两个小混混在一起。” 夏小乙闻言，顺着阿姨所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马路对面站着三个年轻人，一女两男。两个男生穿着确实有些流气，其中一个指尖还夹着一根烟。 少女的模样有点出乎夏小乙的意料，她的长相很甜美，气质也是安静乖巧的，穿着一条黑色百褶短裙，外搭一件薄绒外套，打扮是超出了这个年龄的成熟。 夏小乙快步朝他们走去，当她越接近时，终于引起三人的注意。 吸引的那个男生向前一步，拦在夏小乙跟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干嘛？” 夏小乙微微一笑，说：“我是记者，我想找黎芷。” “记者？走开！”对方脸色变得很快，看夏小乙的眼神也不同了。 “阿杰，让开。”黎芷轻轻拍下那人伸出的手臂，出现在了夏小乙跟前。“你是哪家报社的记者？” “我是搞自媒体的，不归属于任何一家报社。” “自媒体？你的人气高吗？” 夏小乙微微一笑，说：“我的号刚刚建立，目前还没有人气，但，如果你身上藏有主流媒体所不知道的事情，也许我就有人气了。” “我们进去聊吧。”黎芷指着不远处的一家M记，此时是工作时间，餐厅里人并不多。“你们在这里等我，放心。” 黎芷说话很轻柔斯文，跟小卖铺阿姨口中的形象相去甚远，而与她为伴的那两个男生也很顺从，只是再三叮嘱她要小心，不该说的不要说。 两人相对坐下，夏小乙还想去买点吃的，黎芷却直接开口：“我认得你，你上过《小巨人》，是姜姜的路人搭档。” 夏小乙点头，心里默想：在最火的综艺里露了把脸，还有点作用呢。 黎芷停顿了一下，问：“你认识姜姜对吧？你写的文章他会不会看到？” 夏小乙想了想，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发给他看。” “看来你和他能说上话……我有话想请你帮忙转告。” “可以啊，只要你肯告诉我你的故事。” 黎芷的表现让夏小乙有些意外，她的沉稳超出了年龄，落落大方的，是个有见识的女生。 “没问题，我们正好需要彼此。我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你帮我向姜姜传话。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下周就要出国，你的文章必须等我走了之后才能发。” 网络自媒体发达的今天，新闻是一波盖一波的来，每个自媒体为了蹭热点，都是争分夺秒的。她夏小乙也不例外，明知工作室压着好多广告单，她依然出来跑这个新闻，为的就是抢时效。 她淡淡一笑，说：“一周的时间太长，不出两天你的新闻就会被淹没，不抢这个时效，我的文章就失去了意义。” 黎芷：“这件事涉及一个诈骗集团，警察正在侦破，就算你想发，他们也不会同意。” 她的目光落在外面那两个人身上，夏小乙顿时明白了。 *** 第39章 时效热点（2） 夏小乙看着门口那两个人，第一眼，她把他们当做跟黎芷同龄的少年，但再仔细看一眼，她才发现不曾开口的那一个模样虽然看着年轻，但眼神却比十几岁的男生要刚毅沉着。 她若有所思，说：“那个阿杰是你的人，另外一位，是警方。” 黎芷点头：“我爸在这里说得上话，找了个人随身保护我。怎么样，我刚刚提的条件你接受吗？” 夏小乙轻声一笑，说：“既然警方秘密介入，我当然不能破坏他们的行动。” “好，我现在就告诉你那半个月我经历了什么。” 夏小乙从包里掏出录音笔和笔记本，待一切准备妥当了，便朝黎芷点头。 黎芷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她的经历说出。 黎芷出门的原因确实是为了去看姜亦初，但不是她主动要去的，而是陪朋友前往。 “吉月是我认识没多久的朋友，她很活泼，而且很多兴趣与我一致，所以当她开口叫我一起去看姜姜的时候，我没有犹豫。 江县和玉池古城相距300多公里，一天来回肯定来不及，所以我们订了酒店，打算第二天才回城。 刚好那两天我父母出差了，所以我这一趟行程并没有跟他们交代。” 夏小乙记下关键点，同时也打断黎芷，问：“昨天的报道里没有提到吉月，她人呢？” “跑了。” 夏小乙心头浮起一丝不好的感觉，故事才刚刚开始，但她已经感觉到这是一个圈套，一个专门为了捕捉黎芷的圈套。 再看对面的女孩子，恬静的外表，一张没有血色的苍白的小脸。 原只是陪着朋友出行两天一夜，不曾想却进入了一张噩梦的网。 姜亦初她是没有见到的，当她和吉月挤在拥挤的人群里，随着人潮前进时，吉月突然拉着她往一旁挤了出去。 出现的是两个斯文的年轻男子，吉月介绍说是她的表哥，并说他们有门路可以带她们进入录制现场，近距离看爱豆。 黎芷：“我想，既然人都到这里，那就干脆再近距离一些吧，毕竟我也蛮喜欢姜姜的，所以就答应了。他们三个人带着我七拐八拐的，最后越走越远，越走越偏，最后去到了小桃乡隔壁的另一个村庄。” 夏小乙：“当时我也在小桃乡，为了欢迎《小巨人》来取景拍摄，他们的安保和指示工作都做得很好。” 黎芷苦笑，应道：“是啊，我有提出过疑问，但他们说是本地人，有捷径……就这样，我被带到了一个私人果园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就被迷晕了。” 夏小乙心头一揪，默默地看着对方。 黎芷昏迷了几个小时，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绑在了一张床上。 房间很大，她躺着的是一张柔软的大床，铺着粉粉的床单，上方悬挂着蕾丝带和些星星灯，看起来有几分梦幻的气氛。 而正对着床，是两台摄像机，摄像机后面围着七八个人，有的盯着屏幕，有的盯着她…… 说到这里，黎芷的眼眶里噙着泪珠，声音有些哽咽。“我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换掉了，穿的是……是很恶心的，很暴露的衣服。” “他们对你……还做了别的吗？” 黎芷摇头，说：“没有。那时候床边还站着一个男人，他暗示我不要抵抗，其实那时候我也没有力气抵抗……摄像机后面的人指挥着他对我做些动作，我就像一个机器人任由他们摆布拍照……” 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正值最美好的年华，但在那些人眼里，他们的美好只有肌肤胴体。他们看不到少女眼眸里流露的恐惧和悲哀，她的无助和害怕，是他们认为的最好看的画面。 那个搂着黎芷的男子侧着头，嘴巴贴着她的脸颊，做出一副暧-昧的姿态，在她耳旁悄声说：“别害怕，我会带你出去。” 再后来，黎芷被困在一间小小的房间里，暗无天日，每天除了一个阿姨给她送来三餐外，她没有见过其他人。 被困了不知道多少天后，那扇房门终于被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个留着长头发，面容消瘦的男人。 黎芷：“应该是第五天吧，一个叫狗哥的人来了，他说我的‘作品’买家不满意，要对我重新进行安排。” 夏小乙的耳里仿佛被灌了一颗雷，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她问：“狗哥？你能形容一下他的长相吗？” 黎芷垂下眼眸，点了点头，继续说：“他很高，很瘦，留着中分长发，差不多到锁骨这个位置。脸色很苍白，眼窝比较深，看起来有点忧郁阴沉。” 这副形象……夏小乙见过！ 她去玉池的第一天在那小巷里遇袭，就从那个劫徒身上“看”到过狗哥…… 后来她拜托金珩帮她查狗哥的消息，可惜大半个月过去了，他还没有回复。没想到在黎芷身上再次发现了狗哥的踪迹。 夏小乙心里不由燃起一股愤怒，她问：“是这个狗哥绑架了你，逼迫你拍下不雅照片，还试图卖出去？” “对，他说的作品，一开始我以为就是那些照片，后来我才知道……他背后的那些买主是通过照片来挑选人，作品指的也是人。我大概是幸运吧，没被选上，所以他们只是困着我。” 再度回首这段不堪的经历，黎芷的情绪不免有些不稳定，她低声抽泣着。 夏小乙拿出纸巾塞到她手里，柔声安慰了几句。而她原本已经缩回的手，最后还是伸了出去，轻轻覆盖在黎芷的手上。 一副画面席卷而来。 狗哥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着黎芷，静默几秒后方开口道：“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运气倒也不错，竟然还有不怕死的敢替你出头。” 黎芷怯怯地看了狗哥一眼，便迅速转回头，哑着嗓子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狗哥轻声一笑，说：“三条路，第一：再找几个买主看看有没人要；第二：把你的片子卖给小制作公司，弄进去充当几个镜头；如果这两条都行不通，我就会打电话给你那个有钱的老爸，让他来赎人，只是到时候是活人还是死尸就不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