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侠探》 分卷阅读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 书名: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备注:文案 大周朝元圣十三年,江湖人称侠探的燕三白进京考了个文状元。 不加官,不进爵,天子赐字——天下第一御用侠探。 新晋状元郎傻眼了。 从此以后…… 有什么江湖秘辛吗?找燕三白。 有什么千古奇冤吗?找燕三白。 燕三白是哪个啊? 瞧,那个唇红齿白,可以靠内在,却偏偏要靠脸吃饭的侠士就是他。 ps:本文为历史架空,此大周非历史上的周朝,制度类比大唐。 1v1,he,探案为主,感情为辅。 内容标签:悬疑推理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燕三白 ┃ 配角:李晏,关卿辞,陆双行 ┃ 其它: ================== ☆、第1章 昨夜太平长安 大周朝元圣十五年,春。 惊蛰一过,长安城的天气骤然间暖和了起来。几声清脆鸟鸣唤醒枝桠,晨光描摹着远处巍峨瑰丽的皇宫,从檐角倾泻下来的金色微光沿着长安城正中央的朱雀大街开辟出一条笔直的长路。 这漫漫长路上,挑着担儿的小贩、匆匆忙忙赶路的轿夫、撩起轿帘来往外张望的娇俏小姐告诉你,昨夜,又是一个太平长安。 然而又或许,昨夜也并不是那么的太平。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小贩们匆匆避让。逆着晨光,他们一时看不清来人的样貌,但心里知道,敢在长安城内纵马的,都不是好惹的人物。 果然,漆黑底色,浅赭花纹,密密麻麻盛开的栗色梅花,这样的官服,代表着大理寺。 “啪——”一条大鱼受了惊吓,从小贩的竹筐里跳了出来,在地上不安的扑腾着。小贩赶紧捡起来,留下几滴零散血迹。 街对面轿子里的小姐赶紧放下轿帘,忽然想起出门前看的黄历——今日诸事不宜。 哒哒的马蹄很快消失在朱雀大街上,拐进了长安城的东北角。这里因为离皇宫近,所以久而久之就成了达官显贵的聚居地。而目睹了大理寺一大早出动的百姓也由此得出一个结论——大理寺今天要办的案子应当不寻常,否则也不会由大理寺少卿关卿辞亲自出马。 急停,下马,右手跨在腰间的刀柄上,关卿辞气势凛然的跨进一座民宅,一刻也不停歇,举手投足间都体现着大理寺干练的作风。 有先来一步的大理寺人员急忙迎出来。 “尸体呢?”关卿辞问,干净的声线偏生染上了一丝肃杀。 “还在静堂,汪敏守着,不让进。” “我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亦有当今圣上亲赐金匾护佑,还请各位尊重家父遗愿,今日这里,谁也不能进。”静堂前,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年郎不卑不亢,虽双目微红,但立于门前,腰间佩剑,不肯挪动分毫。 大理寺丞章琰带着人立于阶下,对他的态度颇为恼怒,但对方提及御赐金匾,却又让他不敢逾越半步。 “汪公子,在下也是职责所在,况且是你派家丁报的案,缘何不让我们来查案?” “查案可以,让燕公子来。” “燕三白不在此处。”忽然,一道声音插·入,章琰和汪敏齐齐看去。 章琰像看见了救星一样,连忙往后退一步,让他站到前头来。 汪敏看见来人略有些紧张,握着剑柄的手收紧,“关大人。” “汪公子,燕三白上月才在扬州出现,你父遇害,你不求尽早破案,为何要舍近求远?”关卿辞一双凌厉的眸子逼视着汪敏。 汪敏握紧剑柄,却不退,“关大人,不是我不想尽早破案,实乃家父日前叮嘱,若他遭遇不测,定要请燕三白燕公子来断案,不敢不从。” 关卿辞语气微沉,“令尊是不相信我大理寺的办案能力了?” “不、不是,关大人千万不要这样想,我说过了,这是家父的意思。”汪敏到底年少,就算装得再如何像个大人,在关卿辞目光的压制下也节节败退,但他仍死咬着这个条件不放,有金匾在手,汪家就是皇帝承认的开国功勋,大理寺也不敢强行破门而入。 思及此,关卿辞不禁微微皱眉,一双剑眉就像两道冷锋,叫人不敢直视。 他问章琰:“金缕翅放出去了没有?” “回大人,已经放出去了。” 金缕翅是一种蛊虫,因其翅膀绚丽若金缕衣,所以得名。金缕翅分子母两种,母虫在燕三白身上,子虫放在大理寺,需要急召燕三白时,只需将子虫放出,它就能顺利找到目标。 关卿辞又转向汪敏,“你若坚持要燕三白来查案,可以,但在这之前,必须让我亲自进去看一眼。” 汪敏犹豫了一下,终究不想跟大理寺闹得太僵,父亲跟他提过这个关卿辞,年纪轻轻却能坐上大理寺少卿位置,不能轻易得罪。而且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何父亲会在遇害前几天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你不能动我爹的尸首,具体的询问也得等到燕公子来了才行。” “可。” 关卿辞终于走进静堂,一进去,血腥味就扑鼻而来。汪敏的爹,归鹤派前任掌门汪静川就跪在供着香的案几前,低着头,一柄利剑从他的心口透体而出,红得发黑的血水染红了身下的毯子。另有一根白绫从梁上吊下,勒住了汪静川的脖子。 一个人,两种死刑,实在想不出凶手与他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汪敏别过脸,神色悲痛。他紧紧的抓着门框,仇恨的怒火让他失去了刚刚与关卿辞对峙的气度。 “你们发现不对,破门而入的时候,确定门是从里面上锁的?”关卿辞回头问汪敏。虽然汪敏此刻沉浸在丧父的悲痛里,但关卿辞并没有那个仁慈去体谅他。 “是,而且我看过了,所有的窗户都是落好拴的。” 闻言,关卿辞抬头往上看,“章琰,去屋顶查一查。” 片刻之后,章琰传回话来,“屋顶上没有任何人出入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是一间不可能有任何人出入的密室。 关卿辞仔细看过了,静堂很小,也没有任何密道的存在。而汪静川是被剑刺死或被勒死的,而不是用毒箭或者毒烟这种可以远程操作的东西,所以凶手必定要进到这里来。 可是,这究竟要怎么办到? 汪敏强自从悲伤中恢复过来,父亲的死让他一夜之间成熟了很多,他知道,父亲提出要燕三白来主持查案肯定有特殊的理由,所以他得想办法应付关卿辞。 出乎意料的是关卿辞并没有再为难他,在屋里查看了片刻便转身离开,正如他来时一样,雷厉风行。 章琰急忙跟上,“大人,我们现在要等燕三白来吗?” 在章琰看来,此案有些玄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 乎,以他这种脑袋可破不了密室之谜,如果是那个传闻中断案如神的男人,倒可以期待。 谁知关卿辞忽然停下,冷厉的目光看向他,“如果人人查案都靠燕三白,要大理寺作甚?” 章琰连忙称是,“那大人,我们现在是去……” “查案。”关卿辞拂袖而去,到了门外,利落的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立刻就走。 跟着一个太有效率的主子,章琰真是叫苦不迭,急忙让手下把自己的马牵过来。 然而上马前,当他忽然想起什么事要吩咐几句时,一转身,看到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抱着一只黑猫,那只猫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把他吓了一跳。 黑猫,寓意不详。那双碧蓝的眼睛幽幽的盯着他,看得他毛骨悚然。 这时,小丫头忽然抬头,也跟那只猫一样,幽幽的看着章琰,“叔叔,我的猫流血了。” 章琰只觉得因为这猫的关系,他看这个小丫头也阴森森的,于是打发道:“去去,找你家大人去。” 说完,他骑上马赶紧走了,免得沾染上什么晦气。 与此同时,城北的茶楼里,一个从南方而来的说书先生,抄着一把三弦,正要叫好戏开演。 他不是茶楼里聘用的,而是天南海北茶客中的一位。某位老顾客提起了今天早上的大理寺少卿出行,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的交换着最新的小道消息。 “这次那位少卿大人不是得气绿了脸吧?” “嘿,谁叫人家指名要找‘奉旨查案燕三白’呢?这事儿落到燕公子头上,那就是大理寺也管不了!” “还别说,上次那开封奇案,那么难一桩案子都被他给破了,外头传的神乎其神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那说书先生开口说话了,他看起来很年轻,天庭饱满,是个好命之人。 “真的真的,绝对是真的。开封那桩奇案我是没见过,可苏州府的那桩我可是亲眼所见,我就是打那儿来的呢。” 茶客们纷纷来了兴趣,央他快讲。说书先生便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明显的带着吴侬软语的调子,讲起了燕三白。 燕三白这个人,原本是个江湖侠客,因为替一些江湖朋友解决过一些费解的案子,所以有了个侠探的名头。这原本也就是江湖上的朋友随便喊喊的,可元圣十三年的时候,燕三白忽然进京赶考了。 赶考也就罢了,燕三白怎么说也是从武的,最后却摘了一顶文状元的花翎。那时候的长安城可真是热闹之极,所有人都知道有个江湖侠客居然得了文状元,这可真是新鲜极了。 皇帝也觉得新鲜极了,可也犯难了,该怎么安排这个新晋的文状元呢?好像放在哪个职位都不合适。 于是主管科举的礼部尚书就进言——不如让燕三白做个居于庙堂和江湖之间的自在人。 皇帝琢磨着这个有意思,于是就下了道圣旨——且去探案。 同时御赐燕三白一块金牌,执此金牌可断天下案,连大理寺也不可过多干预。 奉旨查案燕三白由此诞生。 不过燕三白是个游侠,行踪飘忽不定,真要找他查案也是件困难的事。 就好比他得了文状元出了长安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此时,茶楼对面云仙居的二楼,一把折扇推开了朱红的窗户。 “对面在聊些什么呢,那么热闹?”折扇的主人倚在窗沿,一袭红衣绣祥云,黑色的长发用小巧的金冠束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瞥出几许风流与张扬。 “王爷,对面在聊燕三白燕公子。”身后的青衣侍从答。 “哦?”那人回头,似乎对这个名字起了兴致。唰的一声收起折扇,记起江湖上有关于燕三白的评语,“燕三白么,雁翎刀出,百恶俯首;窈窕公子,白衣无双,倒是没有机会见上一见……” “阿嚏!” 茶楼外,牵着毛驴的白衣人打了个喷嚏,他停下来,摸摸鼻子,清俊的面庞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大约在想——谁又在说他了? 路过的人们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周人爱美,最爱这样生的俊俏,笑起来又讨喜的年轻公子。尤其是那双眼睛,大大的,眨起来就像夜空里的繁星那般真诚。 而且这位年轻公子虽是侠士打扮,白衣飘逸,可眉宇间偏生有股书卷气,温文尔雅。 说书人妙语连珠,引得茶客哄堂大笑。 茶楼老板和对门仙云居老板是死对头,两人互相较着劲比谁的生意更好。 一瞧路中央站着个俊俏公子,立刻开始抢人,比那秦楼楚馆的老鸨还要殷勤。 俊俏公子夹在当中好生为难,他本也无意留下来喝茶吃饭,就听楼上忽然传来一阵快意的笑声。 “啧啧,你们开门迎客怎可这般无聊,若要我说,何不干脆摆个擂台较量一番?” 红衣公子倚阑干,一把折扇,指点江山。 两位老板顿时被他吸引了目光。 茶楼老板一拱手,“这位公子,摆擂容易,可吃茶与饮食怎比?” 仙云居老板也难得的表示赞同,“是啊,若能比,我俩岂会浪费这大好辰光?” “既然比无可比,那你们方才又在争什么?” “这……”两人都被问住了,而这时,俊俏公子早牵着毛驴趁势走远了,快拐弯的时候,他隔空朝红衣公子拱了拱手——多谢。 红衣公子摇了摇折扇——不客气。 两位老板互相瞪了一眼——气煞我也。 可怜的忠仆零丁还在身后劝,“王爷,我们还是先回宫一趟吧,太后娘娘要知道你早来了长安却不去拜见她,会生气的。” 王爷凤目微挑,折扇轻敲了敲侍从的头,“我要是一回长安就得去宫里待着,那我还提前回来滚个犊子?” 而此时,关卿辞站在存放各类卷宗的千文阁里,英气逼人的脸上却微皱着眉,“你说燕三白已经来过此处了?” 负责看守和整理卷宗的文官赔笑道:“是啊,关大人,他前脚刚走没多久,您就来了。” ☆、第2章 归去来兮 燕三白赶到汪府的时候,汪敏还坐在静堂前,守着汪静川的尸体寸步不离,稍显青稚的脸庞上满是警惕和倔强。 然燕三白出现,还没有自报家门,他就猛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是燕公子吗?” 虽然以前没见过,但汪敏还是一眼就认定此人是燕三白。父亲说过,燕三白的气质很特别,是那种让人一眼看了就能生出好感的人。 “抱歉,在下来晚了。”燕三白拱手。 汪敏连忙摇头,“放出金缕翅才不过半日,燕公子就能这么快赶过来,谨之感激不尽!快,快请进来,我爹、我爹……就在里面。” 汪敏强撑了半日,此刻燕三白来了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3 ,终于松懈下来,少年心性显露,连忙拉着燕三白要进去,而外面守候的大理寺所属则连忙分出一人去报告关卿辞。 “仵作请跟我一起进来。”燕三白说着,大步跨进堂内。 静堂里的情景跟关卿辞离去的时候一模一样,燕三白蹲在尸体旁仔细查看。 白绫勒得并不紧,所以汪静川只是保持低头跪着的姿势,并没有被吊起来,而他的舌头并没有伸出口外,可见死因并不在此。汪静川胸口处则染着一大片刺目的血迹,一直蔓延到身下的垫子上。 燕三白拎起他的一片衣角,指尖捻了捻上面的尘土污渍,目光又细细扫过他的周身。 他观察得很仔细,神情专注,似乎丝毫没有被扑鼻的血腥味所影响。 在仵作验尸的时候,他就问起了话。 “汪公子,请你跟我详细说说昨天的情况,下午和晚上都要。” 据汪敏所说,昨天下午大约未时三刻的时候,汪静川说要外出访友。然后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汪静川回来了,可是却把自己关进了静堂,不准任何人进入。临近午夜的时候,老仆忠伯起来如厕,远远看到静堂里还有烛火,便想去提醒老爷早些歇息,谁知竟然在静堂门口撞见了一个陌生男子。 陌生男子被撞见之后立刻遁走,忠伯又看到了那道白绫在纸窗上的影子,顿时觉得不对,因为静堂门被反锁了,于是他就赶紧把汪敏给叫了起来。随后汪敏带人破门而入,看到的就是现在的场景。 这时,仵作给出了验尸结果,“大人,汪老爷是死于剑伤,一剑刺进胸口,当场毙命,死亡时间应当在昨晚亥时左右。至于这白绫,是死后才勒上去的。” 这结果跟燕三白心中的猜想不谋而合,“那他身上可有其他伤?” “这就要抬回衙门做进一步的检查了,但是我已经粗略看过,汪老爷身上除了这处致命伤和脖子里的勒痕,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处。” “多谢。”燕三白朝仵作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带尸体回去进一步检验,而后回头问汪敏,“汪公子,昨晚你们进来的时候,这静堂的所有门窗都是反锁的吗?” “不错。” 这话不是汪敏回答的,燕三白循声看去,就见一个眉宇间英气凛然的男子恰好走进静堂来。 “关大人。”燕三白拱手。 “你认识我?”关卿辞和燕三白可是素未谋面。 燕三白笑笑,“关大人的追云刀跟你的气度一样不凡。” 关卿辞看了看手里的刀,他这柄追云刀的样式是统一配备的制式横刀,从外表看,跟其他的横刀没有什么两样,仅仅刀柄处有一个并不怎么显眼的祥云图案,难道燕三白只一眼就留意到了么? 关卿辞暗自留了个心眼,却没有继续就这个说下去,极有效率的说起了案情。 “我已派人查看过了,这间屋子是完全的密室,凶手是个极聪明的,一定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手法,将汪静川杀害在此处。而且,汪静川是死于归鹤十三式中的归去来兮。” “什么?归去来兮?!”汪敏大惊,他爹虽然早已不理江湖事,归隐市井,然而关于归鹤十三式的事情他也是听爹提起过的。 归鹤十三式是整个归鹤派剑技的精华,只是前五式易成,后八式却极其难练,整个归鹤派除了老掌门,汪静川的师父贺青松,以及他的二徒弟陆双行,就再没有人练成。 而在李氏王朝建立的那一年,因为一场变故,老掌门身死,陆双行失踪,所以归鹤十三式的后八式,等于已经失传了! 燕三白点头,“正是,归去来兮这一招所造成的伤口会很明显,所以比较容易辨认。而当年归鹤派勤王有功,陛下为了纪念所有的开国功臣,便命人将所有人登记在册,导致归鹤十三式失传的那场变故,就记载在千文阁的卷宗里。” “不错。” 关卿辞是料到汪敏坚持要燕三白查案,不会对他交代什么,于是看出汪静川是死于归去来兮之后,径自去千文阁查询案卷。 “只是,我还是比你晚了一步。”关卿辞凌厉的目光看向燕三白,“你之前又没有见过尸体,怎会想到要去千文阁?” 燕三白摸摸鼻子,说:“我只是有备无患而已。” 然而关卿辞显然不怎么相信他的说辞,冷哼一声。 燕三白知道,大理寺的人都不待见自己这个抢饭碗的,尤其是像关卿辞这样的佼佼者,所以他摸摸鼻子,也没放在心上。 “汪公子,你把忠伯和昨天所有接触过汪老爷的人都叫过来吧,我问他们一些话。” 汪敏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门房阿福,忠伯,以及汪家的几个婢女都集中到了静堂前。 “各位有礼了,接下来我问大家一些话,事关你们老爷,请大家如实回答。”燕三白说话时总是不急不缓的,听了叫人放松。原本下人们骤逢家中大变,又被叫过来,神色紧张,因为燕三白温和有礼,倒缓解了些许。 “那好,阿福,我先问你,昨天可是你第一个瞧见老爷从外头回来的?” 阿福连忙点头,“是的,老爷昨天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我叫他,他都没回,直接背着手就走进来了。” “他有什么跟往常不一样的地方吗?” “这个……我不太记得了。” “忠伯,你呢,昨天见过你家老爷几次?” 老仆忠伯已过花甲,背也有些佝偻,老爷的死让他看起来憔悴很多,“昨日老爷出去的时候,是我送老爷到门口的。” “他看上去情绪如何?” “有点儿担忧……但好像……还有点儿开心。” “开心?你确定?” “应该是的,老爷说故友多年未见,很是欣喜。” 燕三白又继续问:“那昨夜那个在静堂外面的陌生人,你看清他的容貌了吗?” 忠伯皱着眉回忆着,“他大约……比这位关大人稍高些许,但是比你们都要年长,有胡茬,至于具体的长相……静堂里透出来的光很微弱,老朽也没有看清。” “也就是说他未曾蒙面?” 忠伯这个很肯定,“是的,他是寻常打扮,并未遮掩。” 未曾蒙面么…… 燕三白想问的都已经问了,便说了声抱歉,让大家先散了,然后他又问汪敏。 “那你爹是什么时候向你交代,若他出事,必找我来查案呢?” “我记得很清楚,是四天前。” “四天前可有发生什么事?不需要多特殊的,平常的事也可。” 汪敏仔细回忆着,那天的事他记得很清楚,因为他爹无缘无故就提起燕三白,好像预知自己会出事一样,未免让人在意。而那天汪静川大部分时间也都在静堂,除了…… “对了!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4 他那天一早去取了幅画!” 闻言,燕三白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转身面对着敞开的静堂大门,指着正中央,也就是先前汪静川面前的那个案几上方,悬挂着的一副画,问:“可是那副松鹤归山?” “正是!”汪敏有些激动,松鹤、松鹤,这难道跟归鹤派有什么关联吗? 汪敏知道,他父亲一直对太师父的离奇死亡耿耿于怀,十几年都不得纾解。 燕三白心里却已有了定案,他问:“他是去哪个地方取的画?” 汪敏还没开口,一直抱刀不语的关卿辞忽然插话:“霁宝堂。” 大理寺的办事效率不可谓不高,汪静川四天前的行踪都这么快被挖了出来。但燕三白并不如大理寺对他那样,对大理寺的人抱有成见,听关卿辞这么说,他不由递过询问的目光。 关卿辞道:“汪静川跟霁宝堂老板是知交好友,一月前,汪静川在霁宝堂订了一副八仙图,四天前他去取画,可是画却被霁宝堂内的伙计全福掉了包。我已审问过他,他坦言是受了一个蒙面男子的利诱,故而行事。” 不料燕三白却皱了皱那远山般的黛眉,“蒙面男子?” “正是。” “是了,这个人一定是昨天晚上出现在静堂外的人!是他杀了我爹!”汪敏红着眼眶,骤然联想到真相,令他难以平静。 燕三白按住他的肩,“汪公子,你先冷静一下。我们还不能确定昨夜之人和掉包了画的是不是同一个,况且凶手既然准备了一个密室,可见早有准备,计划周密,所以蒙面与不蒙面之分,值得推敲。更关键的是……” 燕三白欲言又止,汪敏便有些急切,“更关键的是什么?” 关卿辞依旧眼波冷冽,他扫了一眼燕三白,而后说:“既然归鹤十三式后八式已然失传,如这十几年内无人习会,那么,杀了你爹的凶手只可能是一个人——失踪了的陆双行。” “这怎么会……”汪敏嘴巴微张,显然不怎么能接受这个答案,“我爹曾提起过师叔,他说陆师叔侠骨丹心,他们师徒几人情同一家,陆师叔断不可能像外面人说的那样杀了我太师父才消失不见,那又怎么可能来杀我爹?” 关卿辞看着他,“剑痴陆双行的品行,江湖上早有称颂。如果真是他杀了你爹,那就只可能是另外一个解释……” “关大人。” 关卿辞正要说出答案,燕三白却蓦地出声,阻止了他。 汪敏不解,看看关卿辞,又看看燕三白。 燕三白摇摇头,“陆双行是不是凶手还未可知,我们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 关卿辞不再言语,事情原委是怎样都无所谓,他只要破案就可以了。只是燕三白此人,还真是跟传闻中一样……妇人之仁。 汪敏虽很想知道关卿辞所指的那个解释是什么,但燕三白是父亲死前托付之人,所以本能的对他有股信任,虽然很想继续问,但还是忍住了。 燕三白转移了话题,“汪公子,你可知昨日你爹是去了何处与那位故友相会?” 汪敏摇摇头,言语间有些颓然,“我爹谁都没告诉,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那关大人可查到什么线索?” 关卿辞摇头。 燕三白心下了然,关卿辞连汪静川四天前的行踪都查得到,却查不到昨天的,可见汪静川走得很隐蔽小心。 如此,他抱拳道:“关大人,那就请你查一下城中所有的寺庙,若有梅花盛开之处,便是汪老爷会见故友之所在了。我虽受汪家所托主查此案,可毕竟人单力薄。” “寺庙?梅花?”汪敏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燕三白粗略解释一番,“你爹的鞋底沾着一片梅花瓣,虽被污泥掩去了原本的模样,但我闻得出那梅花的香味。而且你爹的衣袖上沾了些许的香灰,不似寻常百姓家的香,倒像是寺庙里的。” 汪敏这才恍然,眼底激起异彩。 关卿辞的心底也不禁多了一丝波澜,燕三白此人,当真是观察入微,且坦坦荡荡,倒也不如先前所想的那般讨厌。 关卿辞没有拒绝,他所想最多的仍是破案,比燕三白更快的破案。 只是汪敏看他离去,心里有些疑虑,“燕公子,可是家父叮嘱过……” “汪公子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令尊既然将事情嘱托给我,那在下一定会竭尽所能,赶在大理寺之前查明真相。”燕三白微微一笑,一袭白衣的模样温和如三月春风,让汪敏的心平静不少。 ☆、第3章 妙人燕三白 随后汪敏带着燕三白去见他母亲,昨日他母亲刘氏也是见过汪静川的。 燕三白随着汪敏走进房内,入鼻便是一阵药味。屋里还熏着安神香,燕三白看过去,就见屏风前的一个小案几上放着一个金色镂空小香炉,再旁边一点是梳妆台和一个面架子,面架后挂着几件男人的衣物,墙上挂着书画,屋里除了这些东西外装饰不多,但给人印象很好,干净、整洁。 一个妇人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神色憔悴,但仍可看出几缕成熟风韵。 汪敏快步走到床边,把强自要坐起来的娘亲扶住,“娘,燕公子来了,他想跟你说几句话。” 刘氏是汪静川唯一的夫人,虽只是长安城里一户小富之家的女儿,也跟江湖门派搭不上任何关系,但多年来跟汪静川恩爱有加,育有一子一女。是以丈夫骤逝,刘氏见到静堂的景象后一下就病倒了,这会儿她神色间也仍有悲戚。 “公子有什么话就问吧。” 燕三白尽量放柔了语气,“夫人,昨天您和婢女阿碧一直在一起吗?” “是的,昨天老爷回来时阿碧搀着我在花园散步,与他远远的见了一面,可老爷也没过来同我说话,闷声就去了静堂把自己锁在了里面,我知他心里肯定有事,便过去与他说话,可他在里面也不答,我没办法就只好走了。谁曾想到……谁想到老爷他竟……” 刘氏说着,心痛不已,眼泪又掉了下来。汪敏连忙过去搀扶,“燕公子,我娘身体不好,你看……” 燕三白也不愿多打扰,于是退出屋子,他说要在府里转转。汪敏赶着去给归鹤派现任掌门陆苓歌送信,因为归去来兮的事情请他来一趟长安,就让老仆阿中带燕三白去转转。 两人循着昨天汪静川回家之后走过的路走了一遍,不过燕三白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向阿中道过谢之后就准备去霁宝堂看看,他对那蒙面不蒙面的,还是有些在意。 燕三白一边走一边整理思绪,快走出汪府的时候,却不料一道黑影忽然从燕三白眼前蹿过。那速度太快,他下意识的往后一闪,却又撞上了后面的人。 “哎呀!”是稚嫩的童音。 燕三白连忙回头,就见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5 一个眼珠子乌黑圆亮的小姑娘坐在地上盯着他。 燕三白连忙把她拉起来,蹲下,帮她拍去身上的尘土,“疼吗?” 小姑娘摇摇头,很乖巧,“不疼。” 燕三白喜欢小孩子,但对于一些娇惯的或是太皮的,都有些敬而远之。但这个小姑娘却让人打心底里生出喜爱来,看年纪,应当是汪静川的女儿汪婉,于是燕三白摸了摸她的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汪婉指了指燕三白身后,“囡囡流血了,会痛痛,我想给它包扎,可是哥哥和娘亲都不理我,我想去找爹爹,大哥哥你知道我爹爹在哪儿吗?” 汪婉仰着头看他,清澈的眼眸里连那片黑色都显得纯净无比,这让见惯了死亡的燕三白心里也不禁生出一股悲意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这时,婢女秋水匆匆忙忙跑了过来,看到汪婉在这里,不由露出欣喜。 “小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呢,快跟我回去罢。” 汪婉被带走了,她没有再追问关于爹爹的问题,走时还回头跟燕三白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燕三白目送着她离去,忽的,耳朵动了动,回头,就见围墙的黑瓦上,一直黑猫静悄悄的走过,尾巴在身后优雅的摆动,碧蓝色的瞳孔盯着他,暗含警惕。 刚刚从燕三白眼前快速掠过的黑影应该就是它了。 一人一猫对峙了两三秒,然后刹那间,燕三白一动,黑猫立刻掉头跃下,转瞬间消失在围墙外。 燕三白却站在围墙下立了许久,脑海中似是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可一时间也无从寻起,于是一边思量着,一边出了汪府。 然而他刚出门,就顿住了。 门外好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来来去去,或驻足观看。 周人爱美,亦爱凑热闹。 “是燕侠探啊……” “真的是他吗!” “状元爷啊!” “真白啊……” “肤白貌美,难怪……难怪叫三白呢。” ………… 燕三白顿觉身上被看穿了几个窟窿。 “呀!他耳朵红了!” “笑起来真好看呐!” “眼睛长得真俊……” “啊,他要跑了!!!” 燕三白走得足下生风,鬓边垂下的头发都被风吹得很飘逸。 “状元爷你别走啊!” “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啊?” “汪老爷是个好人,你可一定要抓住凶手啊!” “是啊是啊……” 听他们提及汪静川,燕三白才不得不停下来,被风吹起的衣角因为骤停荡出一个圆,蓝色发带系着的黑色长发随着主人的颔首而从肩侧滑落。 “大家请安心,汪老爷的事,在下一定会尽力而为。” “好啊好啊……” “声音也这般好听,不知他跟洛阳王殿下究竟哪个更好看一些?” “不仅好看,还聪明呀!” “是个好人!” “妙人!” 燕三白自知不妙,他做了状元声名大显之后就逃也似的出了长安,为什么? 长安城的百姓太热情了,纵是文曲星照的状元爷,也无福消受百姓恩啊。 妙人去也! 猎猎白衣像一朵云,燕三白刹那间便出现在屋顶上,足尖点在黑瓦,几个起落就不见了。 追着的人扼腕叹息,刚刚那一幕是真俊呐。 “噗……哈哈哈……” 待人群走了,路旁忽然传出一阵快意笑声,那声音低沉磁性,却也温柔,笑出了几分醉意。 这时,一直站在路旁像个木桩子似的青衣人忽然往右移了一步,露出坐在后面石墩上的红色身影,坐得散漫,肆意,没个正经。 修长的手指移开遮在脸上的老虎面具,那双丹凤眼还染着笑意,且笑得……极不厚道。 “燕三白这面皮还是薄了一点,下次若带他去洛阳,他不是得跑得比兔子还快?” 青衣侍从心道:那王爷你岂不是在说自己脸皮厚?还有你有本事别躲起来啊。 “走了,我也去会会故友吧。”红衣王爷站起来,随手把那老虎面具还给了旁边的小贩,放下一块碎银,散财讨个好运兆。 刷的打开折扇,仍遮住下半张脸,单手背在身后,凤目四下看着许久未见的长安。 路旁有官人小姐忍不住多看他几眼,他虽遮着脸,可那身华贵之气可遮不住。那双细长凤目也跟会说话似的,特别招人。 燕三白站在霁宝堂栽着海棠的后院里,面色冷峻的看着倒在水井旁的尸体。 这个人是全福,就是把汪静川的画掉包的那一个,可如今他死了。 就死在燕三白来的前一刻,死于跟汪静川一样的——归去来兮。 很显然,有人不想让燕三白见到他。 “全福!”来后院叫人的霁宝堂老板看到地上的尸体,不由发出一声惊呼,满脸错愕。 随即他看到站在尸体旁的燕三白,伸手颤巍巍的指着他,“你是谁?!全福是不是你杀的?!” 燕三白此刻不愿多废话,直接亮出了御赐金牌,“在下燕三白,奉旨查案。” 老板讶然,御赐金牌在上,他连忙拱手以示歉意。 燕三白摆摆手,“报官吧。” 汪静川的尸体放在京兆府衙门内,如今他的旁边又多了一个伴——霁宝堂伙计全福。停尸房内很阴冷,两具尸体的面色都有些青白,仵作见惯了所以麻木,抬起汪静川的胳膊,“燕大人,你看,他的手肘等关节处都有一些并不明显的瘀伤。” “这是……死后造成的?”燕三白问。 “是。” 死后?燕三白不禁蹙眉,汪静川身上并无其他大的伤痕,一剑毙命,可见凶手并没有殴打死者的意向,那这些瘀伤是怎么造成的?而全福身上是没有这些瘀伤的。 燕三白以前游历蜀地时,曾听一位隐居山中的医道圣手说过:死人是会说话的。 那这些瘀伤,到底是想告诉他什么? 出了停尸房,燕三白想去拜见京兆尹,可衙门里的人却说,裴大人今日偶感风寒,不便见客。 燕三白笑笑,便也不强求。 京兆尹裴宋,那是长安城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人物,才不过而立,却是位能臣,就是身子骨太弱。 比方说,今儿个某某大臣和某某大臣又吵起来了,需要人站队说话,裴大人就病了。再比方说,夜里出了什么案子,一个烫手山芋满朝抛,裴大人就又病了,病得及时病得妙,满朝文武无人能出其右。 是以,裴大人就得了个‘及时雨’的绰号。 因为一看到裴大人病了,大家就知道——又有麻烦事了。 可燕三白左思右想,他只是不太受那位少卿大人待见罢了,远没有到让裴宋称病的地步。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6 走出京兆府,燕三白才算明白了。 府门口站着几个大理寺的人,为首一人与关卿辞同样的打扮,身材健硕,浓眉厚唇,正是另一位大理寺少卿,左明。 “燕大人,我奉范大人之命前来接你去大理寺下榻。” 关卿辞对燕三白不加辞色,大理寺卿范正春和另一个少卿左明却邀请燕三白去下榻,看来这两年关卿辞势头太猛,跟同僚相处得不是很愉快。 此时的燕三白还不知道汪敏已经叫人在府里准备了客房招待他,但他着实不想进大理寺,卷入这些内部斗争中去,于是便只好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左大人,实不相瞒,其实在下此次来长安是另有要事。先前在江州一带游历时,白司马曾提醒过我,我虽不在官册,但陛下亦让户部每年发一份俸禄给我。由于在下常年不在长安,所以这份俸禄就代存于大理寺,可有此事?” 闻言,左明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他怎么都想不到,燕三白大老远的来一趟长安,竟会是为了领那一点点俸禄。 大名鼎鼎的侠探,走到哪里不受欢迎,还会缺钱花? 燕三白见他这样,微赧,“说来惭愧,在下并不懂得什么营生之道,是以十分想拿回那些俸禄,可否麻烦左大人派人帮我去取了来?” 左明竟无言以对。 陛下给燕三白的俸禄虽然比起一般的大理寺官员来要丰厚,然而对于一些达官显贵来说,还不够去仙云居吃几顿上好席面的。 但是看着燕三白真诚的双眼,左明的内心动摇了。 这时,章琰从远处一溜烟小跑过来,“燕大人!” “怎么了?”燕三白遥问。 章琰跑得气喘吁吁,“地点找、找到了,就在万安寺!” 燕三白算算时间,关卿辞应当是找到地点后就立刻派人来通知了他。这位大理寺少卿,虽为人冷冰冰的,也不假以辞色,但做事倒也有原则。 燕三白摸摸鼻子,“多谢相告。” 章琰顺了口气,好像这才瞧见旁边还站着一个左明,“哎哟,左大人也在这儿啊,下官眼拙,失礼了。” 左明脸色生冷,语带嘲讽,“你们关大人一向对下属疏于管教,我已习惯了,不用抱歉。” 章琰怒了,可左明毕竟是上官,他有怒也发不得,只得冷哼一声。 燕三白暗自叫苦,大大的眼睛难得显露出几分机灵劲儿,往左右看了看,随后说道:“两位,莫要伤了和气。无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案子还得查呢。”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如清泉响石,很悦耳,叫人无法忽略。 章琰和左明都不禁看向他,就见这位燕侠探转眼间已经走出了几步。 走得好快! 但偏生他离去的背影还是从容不迫的,真是奇哉怪哉。 “诶等等!”左明终于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可前面的燕三白走着走着已经运起了轻功。 整个人如平地风起,像是完全没有了重量似的,恰如晚霞里最后一抹白云,衣角掠过悬挂在远处皇宫檐角上的太阳,足尖在路旁的树上轻点,整个人已经飘然远去。 只剩一句话传回左明的耳中。 “左大人,记得在下的俸禄!” ☆、第4章 状元郎 风旋于止,白色的足尖停在万安寺后院的梅花树上,燕三白算了算时间,思忖着自己是该找个帮手了,此案看起来有些复杂,大理寺又插手了,他一个人再快,也终究只是一个人。 只是帮手不好找,这偌大的长安城里燕三白认识的没几个。也许可以回头找汪敏,那少年心性不错。 只是目前燕三白还是个独行侠,所以只得自己去探查线索。 他拉住一个小和尚问玄德大师在哪儿,小和尚说玄德大师正在跟友人会面,就在后院厢房里。 燕三白原想礼貌的敲门,只是走到门口,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屋里的人时,又顿住了。 那人,也是个麻烦人物啊…… 怎么办?要不要进? 燕三白有些犹豫,然而这时屋里的麻烦人物已经注意到了他。 “门外的公子,缘何不进?” 那声音略带调笑,燕三白摸摸鼻子,略带无奈的推门。 “玄德大师,洛阳王殿下,在下燕三白,打扰了。” 红衣的洛阳王李晏坐在黑白棋盘前,整个人随意的斜坐着,手肘撑在棋盘上支着侧脸,嘴角一勾,细长的丹凤眼盯着燕三白。 “我们又见面了。” 玄德大师是位得道高僧,披着袈裟,慈眉善目,“两位认识?” 燕三白微笑摇头,“哪里,萍水相逢。” 李晏接道:“都是缘。” 燕三白微囧,玄德大师却点头赞道:“说得好,缘分此事,妙不可言。所有的因缘都起于萍水相逢,燕公子既是有缘人,何不过来坐下喝杯清茶?” 李晏朝大师眨眨眼,“知我者,大师也。” 事已至此,燕三白只好坐下,不过他本能的坐在了离李晏稍远的地方。 坐定之后燕三白也不去与他谈缘分,而是问起了汪静川的事。 “昨日静川确实来了此处,我在屋里礼佛,他就站在外面那棵桃花树下等人。只是他所等之人迟迟未来,于是他又走了。” 燕三白思忖了一下,问:“那大师你后来可曾看到有人前来?” “这倒是有的,我礼佛到深夜,确实见有人来,我看那人在树下等,便多嘴了一句,我说‘静川下午时已走了’,他对我拱了拱手,就走了。只是夜已深,贫僧没有看清他的脸。” “那他可曾谋面?”燕三白再问。 “不曾。” 那便是了。燕三白暗自点头,这时李晏好奇的问,“汪静川?莫不是那归鹤派前掌门,他不是隐退市井多年了,怎么,被仇家杀上门了?” 燕三白摇头,“是不是仇家还不一定。” 说罢,燕三白起身告辞。他走的有些急,因为身后有个麻烦在追他。 “燕公子,你等等本王啊。” “王爷,在下有急事。” “那正好,本王最爱急人之所急,况且汪静川是开国功臣,本王理当出一份力。” 燕三白觉得头疼,他是想要一个帮手,可为什么要送一个洛阳王给他呢?李晏这个闲散王爷,可比关卿辞还要难对付。 “王爷,您是千金之躯,查案这种劳心劳力的事,就不要操心了罢?” 李晏拿着折扇的手背在身后,走的闲庭信步,“哪里的话,反正本王闲着也是闲着。” 这句话倒是真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洛阳王非常闲,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才艺双绝,他一下扬州,十里八乡的姑娘都赶来看他。 燕三白想让洛阳王去找他的姑娘,可是洛阳王不乐意。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7 洛阳王一旦想插手,那除非皇帝下令,否则没人能阻止。 而且他毛遂自荐的话打动了燕三白。 “既然汪静川特意要你来查案,就说明他并不想让官府来处理这件事,你是唯一一个能绕过大理寺,钻我大周的律法空子的人。而眼下这情况,能帮到你的也只有我洛阳王,其他人,肯帮你的不肯得罪大理寺,能得罪的,未必肯帮你。”李晏人虽闲散,但思维不散,燕三白和大理寺之间那点特殊关系,想想也就知道了。 燕三白无语了,因为李晏说的确实有道理,如果有他在,多来几个范正春都干扰不了他。 燕三白望了一下天,死者为大,查案要紧,于是回头对李晏说:“那就有劳王爷了。” “不过本王有一事好奇,我方才应当没有自报家门才对,你是如何知道我就是洛阳王的?”去汪家的路上,李晏突然问。 燕三白指了指李晏的鞋子,“王爷的鞋子上沾着城外的春泥,而且,在下闻到了十里亭的味道,这就证明你是打南边来的,今早才刚进城。” “十里亭的味道?”李晏不由好奇,“这么准确?” “今早在下也刚从那里过,走过十里亭的时候歇了会儿,恰好看到亭中石桌上放着一个烤红薯,红薯下压着一张纸条,上书:十里亭中妙客多,南来北往腹中空,闲来冬枝熨红薯——吃罢。” 通俗直白的三句半,经由燕三白的嘴里念出来,别有一番清雅风味。 李晏忍不住给他拍手,“那你吃了吗?” 燕三白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 吃了,更觉肚饿。 “那就算你在我身上闻到了烤红薯的味道,知道我从哪个方向来,也不见得就猜出我是谁吧?” “当然不能。但王爷你的手很特别,那是一双琴师的手,纸条上的字隐隐有大家风范,我有幸在江州司马府看过王爷的大作。而观你的气度打扮,亦是个贵人。更何况,太后的寿辰快到了,从南边来,在弹琴写字上均有大成的贵人,唯洛阳王一位罢了。” “燕公子观察入微,本王佩服。” “咳,哪里。”燕三白摸摸鼻子,他只是顺带拍了几句马屁,完全没有要显摆的意思。 “那汪静川的案子呢?方才你可从玄德大师那儿看出什么线索?” 燕三白简略的跟他讲了一下案情,李晏背着手,凤目之中眼波流转,说:“此案说复杂也复杂,案中案年代久远并不好查。但也没必要想的太过复杂,案中一共出现了三次神秘人,一次在昨晚静堂,一次在四天前霁宝堂,还有一次便是万安寺,查清楚他们是谁,是不是同一个人,想必有些疑问便能迎刃而解。” 确实,神秘人绝度是本案的关键,而且现在全福死了,更能确定其中必定有一个是凶手。 那这神秘人,究竟是一个、两个,还是三个呢? “至少,他们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燕三白语气轻缓,却很笃定。 李晏笑道:“本王也这么觉得,不过我对那个密室之谜更感兴趣,状元郎可有破解了?” “还没有。”燕三白摇头,而后摸摸鼻子,“只是王爷你可不要再叫我状元郎了,折煞在下。” “为何?”李晏不解。 燕三白神色间忽然闪过一丝尴尬,欲言又止,“这个……反正不要这么叫我便是了。” “哦?”燕三白越是这么说,李晏却越好奇,嘴角勾起,折扇搭在唇上略作思量,挑眉道:“这莫不是哪个姑娘对你的爱称?状元郎?郎君?” “不是。”燕三白矢口否认,“王爷是来帮忙查案的,又何必纠结在下的名讳。” “是啊,何必纠结呢。”李晏耸耸肩,“既然不纠结,又何必在意我叫你什么,状元郎?” 燕三白抿着嘴,耳朵微红,但那模样……用李晏的话来说——故作一本正经的,有些可爱。 只是状元郎,状元郎……这里面可有什么逸闻么? 此时已是暮色,整个长安城都安静了下来,街上少有人走过,便也没有几个能有幸瞧见他们最爱的洛阳王殿下和那位传说中的俊俏侠探走在一起。 李晏恰好瞧见路边还有个卖红薯的,就停下来买红薯。 卖红薯的大伯虽已老眼昏花,可眼前这两人一红一白实在太过惹眼,心里欢喜,便多聊了两句。 说着说着,便又说到了今儿个长安城里流传最广的一件事——汪静川的死和燕三白的到来。 说起来,汪静川十年前离开归鹤派之后就来长安隐居。按理说他应当住在城北,因为那些府上挂着御赐金匾的差不多都住在那一带,然而他却带着家人住到了城东,家里开了几个铺子,安稳度日。 街坊邻居们都很喜欢汪老爷,因为他是江湖人,气度跟普通百姓完全不一样。而且汪老爷为人和善,不像有些江湖人那么蛮横,是个好相处的。 说起汪静川,大伯也不免唏嘘。 “其实昨儿个我还瞧见汪老爷的呢,他以前路过我这儿,总会给他女儿买一个红薯吃,可昨天他似乎没瞧见我似的,我喊他他也没停。哎……汪老爷人这么好,到底是谁跟他有这么大仇呢?” 李晏把红薯剥开一点皮,闻着那扑鼻的香味,顿觉饥肠辘辘。不过他还是先把红薯递给燕三白,可转头时,却见燕三白神色严峻。 “怎么了?” 燕三白的黑眸在暮色里显得亮亮的,倏地盯着老伯,“老伯,您确定那是汪老爷?” “是啊,就是感觉他面色冷冰冰的,好像碰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呢。我虽然眼神不太好,可汪老爷是老熟人,不会看错的。” 不对,不对劲,燕三白忽然抓住一丝异常。根据所有人的口供来看,汪静川自万安寺回家,一路上根本没有和任何人受过一句话!他似是有意在躲避着。 是了,一定是这样。把先前那些疑点全部串联起来,就能得出一个新的结论! 李晏就觉燕三白是一下子想通了什么,红薯也不要了,转身就走。 李晏赶忙扔下几个铜钱,跟上去。 老伯把铜钱数了数,发觉多给了一个,连忙抬头喊人——诶!公子! 可疏影寥落的长街上,哪里还有那一红一白的身影。 老伯掂了掂铜钱,长街上渐次亮起的红灯笼再度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不禁暗想:方才那两位公子长得可真俊呐,可眨眼就不见了,莫不是什么狐妖鬼怪变的吧? 罢了,莫想,莫想,还是回家找婆娘吧。 汪府,白灯笼挂了满院,幽静阴冷。 燕三白单膝跪在静堂那块染血的毯子前,伸手把它翻过来,仔细的看过每一块血迹。 因为密室之谜还未破解,所以按照燕三白的叮嘱,静堂还保持着原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8 样。 指尖轻轻抚摸过毯子背面的一个圆形血迹,燕三白对心里的那个猜测愈发肯定,他回头,“王爷,在下想麻烦您个事儿。” “你尽管说。”看了许久,李晏也有点技痒。 “那便麻烦你帮我抓一只黑猫,它应当就在这附近游荡,眼睛是碧蓝色的。” “什么?抓猫?”大名鼎鼎的洛阳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堂堂一个王爷毛遂自荐来帮忙,结果派他去抓猫? 可是燕三白的眼神是如此真诚,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你,黑色的瞳孔亮亮的,让你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 “咳。”李晏无奈的挑了挑眉,把折扇往腰间一别,“等着吧。” 如果零丁在这里,他会坦诚的说——干得好。 但现在零丁在哪里呢? 李晏刚踏出静堂的时候就在想这个问题——零丁去哪儿了呢? 而此时此刻,零丁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坐在万安寺门口,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他在想——我家王爷去哪儿了呢? 为什么我去如了个厕回来,人就不见了。 好歹知会我一声啊…… 没办法,零丁不在,李晏只好亲自出手。 闻讯赶来的汪敏就看到一片红从自己眼前掠过,急忙跑进来,“燕公子,刚才那是……” “那是洛阳王。” “洛、洛阳王?!”汪敏瞪大了双眼,怎、怎么把洛阳王都给招来了? 不一会儿,除了汪夫人刘氏还卧病在床,汪府里燕三白问过话的那些人,都再次齐聚到了静堂前。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这又是为哪般。 忠伯问:“少爷,这是……” 其实汪敏也不知道燕三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燕三白直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跟大家说,于是就把人全召集到这儿来了。 汪敏转头看向燕三白,燕三白抬头看了眼院墙。 此刻恰好月上树梢。 就听一声,“拦住它——!” 所有人的神经都不由紧绷,只见一道黑影如闪电般划过,众人都来不及眨眼,那白色的云和红色的影就落到了树上。 燕三白和另一个红衣男子把一只黑猫给堵在了树干上,黑猫弓着背,锋利的爪子扣着树皮。 “你别动。”李晏小声知会,而后伸手抓猫。 熟料那只猫是个极其倔强的主,又有点灵性,李晏一动,它也跟着动,猫眼闪过流光,亮出利爪,朝着李晏的脸就是两爪子。 燕三白一惊,那可是洛阳王的脸!若是折在这儿,他跟猫兄都得流放三千里了! 李晏却似早有准备,身子往后微仰,直接抽出腰间折扇唰的摇开挡在脸前。 “刺啦——”锋利的猫爪撕开了扇面。 “嚯。”李晏把扇面翻过来一看,一只水墨凤凰直接裂成两半,不由惊叹。 而这时,并不粗壮的树干不堪重负,发出一声悲鸣。 燕三白和李晏对视一眼,连忙跳开,那只黑猫也寻隙想要逃跑。 却不料李晏嘴角一勾,跳开的同时唰的脱下那件红色外袍,右手一甩当头将黑猫罩下。 黑猫挣扎了几下,可李晏的锦袍料子极好,它挠了几爪也没挠开。 “幸不辱命。” 李晏把红布包往燕三白面前一递,身上虽沾上了一片树叶,但穿着黑色里衣身姿挺拔的样子,在月色下倒真是潇洒十足。 燕三白看了他一眼,实在忍不住,伸手将那片叶子摘下,“多谢。” 燕三白抓着猫将衣服抖开,仔细的搜寻着白天汪婉所说的‘流血’的痕迹。 汪府的人却个个都惊呆了,他们居然,在自家院子里,大晚上的,见到了洛阳王! 在大周朝,你可以不认识大理寺少卿,不认识所谓侠探,甚至不认识皇帝老子是谁,但是你不可能不认识洛阳王李晏。 遥想当年洛阳王刚弱冠的时候,大周也刚从战乱中恢复过来,天下太平海清河晏,于是皇帝陛下想到了修缮边关要塞。 然而,因为减免了赋税,皇室也没有余粮啊。 怎么办呢? 宫廷首席画师辛无衣倾情力作,洛阳王抚琴图,洛阳王骑射图,洛阳王某某图,畅销宇内。 虽然近几年洛阳王都不在长安,但他的英姿,已经永久的留在了长安人的记忆里。 “王爷!”此起彼伏的声音证明了洛阳王的人气。 李晏赶紧摆摆手,“大家不用在意我,还是听听燕公子要说什么罢。” 是了,正事要紧。 汪敏有些急切的看向燕三白,他这么晚把大家都召集起来,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说不定是找到什么重要的线索了? 只见燕三白放下猫,视线又重回到身后的静堂,他说:“我想说的是,真正的案发现场并不在这里,汪老爷,并非死于静堂。” “什么?!” ☆、第5章 黑猫与浪荡客 “大家请看,这块毯子的背面也有血迹。按理说,血是从汪老爷身上流下来的,它浸透了毯子,所以背面有血迹并不奇怪,但这里,就很奇怪。”燕三白在毯子背面一块圆形血迹上用手指画了个圈,“正面没有的血迹,又怎么浸透到背面去,这不合常理。” “那也许是凶手沾到了汪老爷身上的血,然后出于什么原因抓了一把毯子,就留下了这个血印呢?”李晏问。 先前所有人都在想汪静川是怎么被人在密室里杀死的,但燕三白这个推断,却完全颠覆了真相。 “这也是一种解释,但后来这只猫告诉我,事情并不是这样。” 燕三白说着的时候,大家都去看那只猫。那只猫虽重获了自由,却没有走,翘着尾巴在燕三白身边踱步。 场间最焦急的莫过于汪敏,“猫?这是怎么回事?” “那在下便长话短说,下午时我遇到二小姐,二小姐说这只猫在流血,希望有人能帮它止血,可是我检查了一下,猫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可是前爪上却沾着血迹。所以这血不是它的,那会是谁的?” “喵~”黑猫应景的叫了一声。 提起血,所有人都联想到了汪静川,可是静堂是个密室,猫又怎么可能跑进去沾到血迹呢? “此外,仵作详细验尸后告诉我,汪老爷的手肘等关节处有瘀伤,而且是死后造成的,而我恰恰在猫爪上的血和静堂里的血身上都闻到了上好松木的味道。” 燕三白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细心留意着他们的面部表情,“所以我推断,汪老爷是在汪府外被杀死了,然后裹着毯子装进了箱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抬进静堂,因为血流得太多,所以渗出箱子滴落在地上,恰好被路过的黑猫踩中。而搬运过程中,汪老爷的关节因为碰撞所以留下了瘀伤。” “这……”汪敏等人都不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9 由的张大了嘴,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燕三白继续说:“凶手很谨慎,他肯定事先知道静堂里有一块毯子,所以他找了一块一模一样,恐怕汪老爷被害的时候就是跪在这块毯子上,所以他的血迹完好的保存了下来,看上去就像是死在静堂里的一样,那毯子背后的血迹就可以解释了,那是搬运时不小心沾上去的。但凶手再谨慎,他有一点还是无法保证,那就是毯子的新旧问题。府里用的毯子花纹都是一样的,可唯独静堂里的这块,看起来比其他的都要新。” 李晏忍不住想给他鼓掌,燕三白此人,查案之时不见急躁,可所有的线索其实都在他脑子里装着,其他人想窥其一二都难。 不管是黑猫还是毯子,恐怕寻常人都不会放在心上。 “还有。”燕三白看向汪敏,“汪老爷很爱干净,是不是?” “是,我爹最爱干净了。”汪敏答。 燕三白点点头,“白天拜见夫人的时候,我见过汪老爷挂在房里的衣服,所有的下摆都很洁净,也没有破损。可昨天汪老爷只是去了一次万安寺,且没有等到故友前来就回到了静堂,那衣服下摆上怎么可能有尘土,甚至勾出破损?可见他一定,是去了别的地方。” 所有的细节串联起来,就组成了一副跟大家看到的既定事实完全不同的画面。 清凉如水的月光下,燕三白慢条斯理的说着。大家都好像陷入到了他的节奏里去,显得有些沉默。 只有李晏,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时而可以看到燕三白眼里一闪而过的流光。 “燕大哥,那……我爹昨天究竟去了哪里?”汪敏在心理上对燕三白又多了一份依赖,连称呼也变了。 燕三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昨天下午回来的人不是汪老爷,有人冒充了他,所以他这一路上为了避免出现破绽,没有跟任何人说话。今晚叫大家来就是想让你们都再仔细回忆一下,可还有什么遗漏的线索,要尽快告知在下。如此,大家都散了吧。” 老仆忠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没有料到还有这样的曲折。 大家各自散开,燕三白把汪敏叫住,附耳交代了几句。闻言,汪敏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怎么可能?!” “嘘。”燕三白食指抵在唇瓣上,“不要声张,就按我说的去做,即使我猜错了也无碍,知道吗?” 汪敏这才有些犹豫的点点头。 李晏想走上前听听他们在咬什么耳朵,结果刚一靠近,那只黑猫就弓起背炸了毛。 李晏露出一抹苦笑,“猫兄,我可已经被你抓了好几道了,气也该消了吧?” “喵!”猫兄不屑一顾。 燕三白看过去,李晏摊手。 “这猫是……小妹抱的那只?”汪敏忽然认出了它。 “是啊。”燕三白蹲下,朝那只猫伸出手。李晏刚想叫小心,却见那只猫虽然警惕着,往后退了点,却没有完全躲开。燕三白那双十指修长的手就摸到了猫背上,抚摸过黑亮柔软的毛。 燕三白蓦地笑了,回头对汪敏说:“这猫也算为此案提供了些线索,给它碗饭吃可好?” 猫并不是汪家的,大约是外面的野猫。但汪敏觉得燕三白说得有理,就应了一声,转身去厨房拿吃的。若真因此破了案,那这猫就是他们汪家的恩人了,爹爹说过,要知恩图报。 李晏蹲在地上,继续跟那只猫对峙。 细长的凤目对着大大的圆眼,高高的月亮投下清冷的光,别有一番情趣。 李晏是个极能从细微之处寻找乐趣的人。 忽然,一只白皙的手拿着一个小铜盒出现在他眼前。 温润的声音响起,“方才听你说被猫抓了?涂些这个吧,万一染病就不好了。” 李晏抬头,就见即使是背着光,燕三白的眼睛也炯炯有神的。 他没接,却伸出了手。 燕三白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询问,“嗯?” 李晏也眼带询问,“你给我涂啊,我不是因为帮你忙才受伤的吗?” 燕三白无言以对。 这样想想,好像也对,况且人家是王爷,千金之躯,今天却去帮忙抓猫,还受了伤,于情于理,他都该有所表示。 “那你站起来吧,我给你涂。” 两人面对面站着,李晏撩起袖子露出手腕,上面赫然有三道并排的爪印,没怎么流血,但看上去也挺痛的。 铜盒里的药是膏状的,涂到皮肤上很凉。可燕三白的指尖却是暖的,在李晏的手腕上轻轻涂抹的时候,圆润的指尖还染着月光。 李晏一直看着他涂抹的动作,像中了邪似的。 燕三白涂完,看看差不多了,又嘟起嘴往伤口上吹了口气,“好了。” “噗……”李晏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燕三白就愣了,“在下方才的举止,可有不妥?” “没有没有。”李晏连忙摆手,却不料鼻子一算,打了个喷嚏。 “王爷受凉了?”燕三白瞥了眼地上那件大红锦袍,暗道不好啊,这手腕上刚涂完药,若是再感染了风寒,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李晏这才觉得有些冷,也亏得他是自幼习武,否则在这二月的天,外袍脱了站在夜风里,哪里受得了。 “不碍事。”他俯身把外袍捡起,随意抖了抖,往身后一甩披上,端的是一个潇洒自在,全然不在意外袍是否脏了,刚刚还裹过猫,哪有一个锦衣玉食的王爷样子。 “对了,我看你方才跟汪敏咬耳朵,是在怀疑汪府里有内鬼?”李晏问。 “对,所以我故意在他们面前把刚刚的推断说出来,如果有内鬼,那他的反应肯定有异常。” “你怀疑谁?” 燕三白唯恐那内鬼还在旁边窥伺,于是便凑近了说了一个名字。 这时,汪敏拿着吃食回来了,看到燕三白和李晏挨得这样近,顿时愣了愣。 燕大哥和洛阳王……他们交情那么好吗? 汪敏说给燕三白准备了客房。李晏则自有去处,也就不再逗留,只是这位王爷极端不走寻常路,好好的前门不光顾,一抹红衣翻墙去。 万安寺门口,忠仆零丁还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暗自想着——少爷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等到人影寥落,等到天荒地老,终于看到长街的尽头有一个特潇洒特肆意人间的身影,背着手,似是皇帝在巡街。 那一定是洛阳王无疑了。 零丁在心里感动得泪流满面,他家王爷还记得他,真好。 不远处,清风徐徐的茶楼里,一缕烟雾被薄唇轻吐,朦胧了眼前的月色。 月光在那片薄雾里就像镜中之花,美丽,却又遥远。 铮铮的三弦声回荡在夜空里,起一个舒缓的调子,带着吴侬软语的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0 呢喃,细长的手指拨着弦,拨弦的人在笑问:“大侠可有烦心事?” “你这三弦弹的就让人挺烦的。” “切,死烟鬼。” 弹三弦的人眉梢一挑,“你要找的人都死了,再怎么吞云吐雾也不能把人给吐回来。嘿,现在那俊俏公子说不定正到处抓你呢。” 烟鬼回过头来,淡青的胡茬还未剔去,微卷的头发随意扎着,形容俊朗,却带着一股叫人看不透的沧桑与成熟。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再聒噪,叫那俊俏公子连你也一起抓去得了。” “人家状元爷长得俊呐,哪像你,胡子拉碴的浪荡客,我巴不得被抓呢。” 三弦声再起,那浪荡客蓦地一笑,细长的烟杆在手里打了个转儿。 翌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扰了汪府的清晨。 门房刚把门打开,来人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裹挟着昨夜的凉风和路上的尘沙。 来人是归鹤派现任掌门陆苓歌,汪静川和陆双行的小师弟。 在他身后还跟着归鹤派的两名弟子,大弟子王七,二弟子卢博远。 汪敏这几日因为父亲遇害的事情辗转难眠,所以此时还不曾起。倒是燕三白在天微亮的时候便醒了,一个人在汪府的院子里散步,那只黑猫就趴在井边,盯着他走来走去。 然而黑猫忽然被脚步声惊扰,猛的跳开,燕三白回头,就见陆苓歌和他的两个弟子走了进来。 双方打了第一个照面。 陆苓歌年方而立,算是江湖门派中鲜有的年轻掌门,且为人正派,在江湖上的风评很不错。 他大约是已经从信中知道了燕三白的存在,于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燕大侠。” “大侠不敢当,陆掌门直呼在下的名字便可。” 这时,一路追进来的门房阿福风风火火的要去叫少爷起床,陆掌门是贵客,可不能怠慢了。他先四处看了看,想找忠伯,以往都是忠伯去叫的,他与少爷一家最亲近,可今儿个天都大白了,怎还不见人? 于是他一边走,一边嘀咕了两句,没走几步,却被燕三白忽然拦下。 “你刚刚说什么?忠伯还没起?” 阿福不明所以,“是,是啊……” 闻言,燕三白的眉头蹙了起来,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抓起阿福就走。 “忠伯住在哪间屋子?” “就、就在那儿!” 陆苓歌三人也连忙跟上,不知道燕三白这是怎么了。但是他真的很急,就在小小的汪府里,甚至还用上了轻功。 待陆苓歌三人赶到时,燕三白已经破门而入,电光火石之间,掏出一枚铜钱袭向房梁。 白绫被割断,满头花发的老仆落在了地上。 “忠伯!”阿福惊呼,连忙过去把忠伯扶起,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燕三白伸手去探鼻息,那呼吸虽然微弱,但还有迹可循。于是他紧接着又拿出一个小瓷瓶,喂了一颗药丸进他嘴里,同时吩咐道: “阿福,赶紧把你家少爷叫过来。” 阿福忙不迭去叫,这时陆苓歌的两个弟子过来帮着把忠伯搬到了床上。 “忠伯怎么样了?”陆苓歌眼含担忧。 “无甚大碍,我给他喂了一颗九生丸,休息几天就好了。” 这时,忠伯咳嗽了几声,醒了过来。那双浑浊的老眼缓慢的扫过燕三白,还有后面的陆苓歌,终于,幽幽的叹了口气,就像昨夜离开静堂前时叹的那口气一样。 燕三白果然没有猜错,汪府里有内鬼,这个人就是看上去最不可能最衷心的忠伯,是以昨夜跟汪敏说时,他会那般不敢相信。 只是燕三白没想到,他只是想让忠伯露出马脚,却逼得他上吊自杀了。 汪敏来了,他跑得很急,衣领都没有整好。 跑进来的那一刻他就紧紧的抓着忠伯的手,很紧张的问他有没有事。在这个半大少年的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位他一直亲如祖父一般的老仆,会是杀害自己父亲的帮凶。 忠伯看到汪敏眼里的关切,神色便更凄然。昨夜燕三白把他们都召集起来说那番话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自己快瞒不下去了,索性想了此残生,可没想到…… 汪敏的眼眶红红的,待看到忠伯确实已经没事,便忍不住问:“忠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忠伯这才把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第6章 前仇旧恨 忠伯其实是归鹤派的老人,他自幼随侍在老掌门贺青松左右,与他感情甚笃,情同手足。然而十几年前,一切都变了,贺青松遇害,他最得意的弟子陆双行也消失无踪,忠伯勉力维持,总算帮着汪静川稳定了整个归鹤派。 然而遭逢那场大变后,汪静川也无心再在归鹤派久留,没过几年就将掌门的位子传给了师弟陆苓歌。而忠伯,也不忍再触景伤情,于是跟着汪静川来长安生活。 对于当年的惨案,无论忠伯还是汪静川,其实都耿耿于怀。只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当初查不到真相,再往后就更难了。 可是半个月前,忠伯去集市的路上,却碰到了一个人,他自称知道当年的真相。起初忠伯是不信的,然而那人说的一些旧事竟跟他记忆里的分毫不差,就连当初惨案现场的情景都一一还原,甚至于老掌门是怎么被杀的细节都知道。 那个染着血的画面不禁又在忠伯脑海中出现,仇恨,再度被激发。 忠伯与那人见了三次面,每一次,都更让忠伯相信他真的知道真相。直到他真的说出那个凶手的名字,忠伯才知道追查真相的代价究竟有多大。 他跟忠伯说,是汪静川亲手杀了自己的师父。 那人说要替老掌门报仇,之所以来找忠伯,就是想请忠伯帮个忙。只是一个小忙,根本不需要忠伯亲自动手。 听到这里,汪敏已经彻底震惊了,他父亲是杀害贺青松的凶手这个事实,比忠伯是帮凶这件事情更加的让他难以接受。 “怎么可能呢?我爹怎么可能杀太师父?!那个人说的那么清楚,万一他自己就是凶手呢?!” 汪敏情绪激动,燕三白轻轻的按住他的肩,以示安慰。他不让关卿辞说出来的猜测,终于还是被汪敏知道了。 “因为那个来找忠伯你的人,自称是陆双行,可对?”燕三白说。 “是,在老掌门的所有弟子中,他与双行的感情最好,可谓倾囊相授,双行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习会了归鹤十三式的后八式,不出意外,归鹤派的下一任掌门就是双行,所以他是最没有可能杀死老掌门的人。而且……在惨案发生之时,老爷恰好与掌门产生了分歧。 那时正是战乱,掌门要忠于皇室忠于正统,然而老爷却说昏君无道,要去支持如今的陛下起义,两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1 人在藏书阁里大吵了一架,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你……其实是支持汪老爷的,是吗?”燕三白听他的语气,估摸着问。 忠伯点点头,“不错,掌门那是愚忠,我虽劝不得,但心里是支持老爷的。所以后来我也没怀疑过他,我以为那样心系苍生的正义之人,断不可能做出弑师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他重整归鹤派之后便归隐市井,丝毫不贪恋权势,我就更加不怀疑他了,可谁曾想到……” “不、不会的!我爹不可能是杀人凶手!”汪敏不由看向陆苓歌,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肯定,可是陆苓歌却沉默无言。 却是燕三白开口了,“我也觉得汪老爷不是凶手。忠伯,你说那人是陆双行,可看清楚了?” 忠伯却很笃定,“那晚静堂前,我其实看清楚那个人的脸了,虽然过去了很多年,可是我不会认错的。” “那之前几次呢?你都没有看到他的脸吗?” “之前几次他都很小心,与我相见的时候都是戴着斗笠的,但他说话的声音和一些习惯我还能感受的到,应该就是双行了。” 见忠伯如此肯定,燕三白也不再追问,便说:“那他究竟要你帮什么忙?” “前段时间静堂漏雨,老爷就吩咐我找人来修,来的工匠就是双行安排的。我因服侍老爷多年,如今这么做心里实在难安,所以……”忠伯说着,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未曾亲自去看。” 啪嗒,汪敏的眼泪溅落在忠伯的手上,这个倔强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做?有什么话你可以当面质问我爹啊,为什么……” “少爷,你不懂的。”忠伯缓慢的摇了摇头,语气沧桑,“已经十几年了,我日日夜夜都想着为掌门报仇,可我连仇人的影子都见不到,无力、可恨。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我,真正的凶手竟然是我一直尽心服侍的人,我竟然一直在为仇人做事,我对不起掌门,也对不起你……” 忠伯的心里有多纠结多难过,外人不能品其一。或许正是那种巨大的情感冲击,使得他相信了那个人的话,从而默许了有可能导致汪静川死亡的行为。 但燕三白看得出来,即使忠伯这么做了,他对汪静川一家仍是有深厚感情的,正因为有感情,所以最后他才会不堪忍受到自杀。因为对于他来说,贺青松大仇得报,或许自己也就没有什么理由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汪敏含着泪,心神震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陆苓歌走过去安慰他,把他拥进怀里,燕三白看得到,汪敏的肩膀都在颤。 燕三白暗叹一口气,“我们去大堂说话吧,阿福,你在这里照顾忠伯。” 原本燕三白想让汪敏也回去休息休息,平复一下心情,可汪敏坚持要跟他们一起,他还是不相信忠伯说的,他要自己找出真相来。燕三白也就不再反对了,汪敏看起来,比他想的要更坚强。 三人以及陆苓歌的两个弟子来到大堂,刚一坐下,汪敏就迫不及待的问:“陆师叔,当年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可以,陆苓歌也不愿回忆那段往事,只是如今连大师兄都死了,他也不能再沉默了。 “唉,当年的事情原本我是提都不想再提了,但如今这状况,也由不得我了。也罢,既然你们想知道,我便说与你们听。 当年……我才十二岁,很多事情其实都知道的不是很清楚,那一天跟往常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大师兄和师父的关系因为志向不同而变得很紧张,师兄开始召集门下弟子随他一起去追随如今的陛下,而师父则整日在藏书阁里,只有二师兄陆双行能进去见到他。 我记得应该是快晚间的时候,我去给师父送饭,恰好看到大师兄从藏书阁里出来,他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径自回房了。然后我去敲门,师父迟迟没应,那段时间师父的脾气变得很暴躁,我不敢进去打扰,把饭菜放在门口就走了。 可是第二天,有血腥味从藏书阁里飘出来,同门冲进一看,才发现师父昨晚便死了在阁内。我们连忙去找两位师兄,当时大师兄还在睡,而二师兄……” 说到这里,陆苓歌也忍不住唏嘘,“我们再也没有一个人找到过他。” “你们当时怀疑他了吗?”燕三白问。 陆苓歌点点头,又摇摇头,“确实,二师兄最可疑。凶手用的是本门剑法,而从阁内的情况来看,师父根本没有反抗就被杀死了,可见师父对凶手根本毫无防备。可是师父被连刺数剑,整个胸膛都已经血肉模糊,我们谁都不愿意相信,二师兄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难怪,燕三白暗忖,陆苓歌看到神色有异的汪静川从藏书阁出来,之后就发现贺青松死在了里面,这样看来汪静川确实有嫌疑。汪敏大约也想到了这点,紧握着手,脸色不太好看。 燕三白道:“看来,此事也只有找到陆双行才能查明了。” 闻言,陆苓歌迟疑了一下,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说:“其实大约半个多月前,我见到二师兄了。” “什么?!”汪敏猛的抬头,“师叔你说的是真的?” “不错,二师兄是来山门中找的我,门内弟子大多已不认识他了,但那张脸,我又怎能忘记。” 燕三白仔细一想,顿时相通了,“他是来找你问当年的事情?” 陆苓歌点点头,而后转头歉疚的看着汪敏,“谨之,是师叔的错,我不该把当年的事情如实相告。若没有我的证言,说不定他就不会认定大师兄才是凶手,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都怪我,当时我应当第一时间把消息通知给大师兄,只是江州那边突然出了点急事,我连夜赶过去,回来时……却已晚了。” 汪敏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却哽在喉咙里,嗓子眼很干涩,刚刚哭过的眼睛也涩涩的。他能怪谁吗?无论怪谁,他父亲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他只有紧紧的攥着手,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忽然,一抹白色笼罩了他的视线,抬头,就见燕三白温和的看着他。 “事不宜迟,我要去外面寻找真正的案发地点,一起去?” 燕三白的话对汪敏来说无疑是救赎,他几乎是忙不迭的点头,跟着他就走了。 陆苓歌在后面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 到了门口,两人却看见李晏带着个青衣随从站在大门正当中,跟那只黑猫一起,两人又眼对眼的杠上了。 黑猫弓着身子喵呜的炸毛,李晏拿着折扇背在身后,居高临下。 “王爷?”燕三白叫他。 “啊,你出来啦。”李晏转头,“这是要去哪儿吗?” 燕三白把刚刚发生的事粗略跟他讲了讲,李晏便看了一眼低着头沉默的汪敏,折扇一拍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2 手掌,“先去吃碗馄饨吧,大早上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燕三白不可置否,因为他忽然想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他的俸禄还没有领到,如今囊中羞涩,恐怕一碗馄饨也是吃不起了。 燕三白不禁摸摸鼻子,有些微窘。事实上他从昨天早上吃了李晏一个烤红薯之后,就再也没有进过食了。这是他的坏毛病,早年食不果腹的时候便刻意忘记进餐的时间,是以如今留下了些许后遗症,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自个儿还没啥感觉。 让大街上多具死尸,也就是一须臾的时间。 李晏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却不知他刚刚突然严肃下来是在想什么。 有洛阳王在,自然是不需要自己掏腰包的,于是燕三白决定腆着脸去蹭一顿吃的,然后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等领到了俸禄,一定会还的。 李晏带他们去的是一处路边摊,地处偏僻,不易找。 偏生李晏对这长安城里的大街小弄都了如指掌,比在皇宫后花园里还要熟,跟摊主也是老相识了,对方一瞧见李晏就喜上眉梢。 “哎呀,王爷啊,你可回来了!” “蔡大叔早啊!”李晏笑着招呼,“给我来四碗馄饨,许久没尝你的手艺,害的我在洛阳都睡不好觉了。” 蔡大叔被哄的合不拢嘴,连忙招呼他们坐下。 燕三白一路新奇的看着,都说洛阳王此人行事不拘一格,今日一见才发觉果真如此。不光跟个馄饨摊摊主这么熟,连随从零丁都可以大喇喇的坐他对面,全然没有尊卑之分,倒也是头一遭见。 不一会儿,馄饨上来了,各个圆润饱满,色泽莹润,看得人食指大动。 燕三白此刻才觉饿极,舀起一个馄饨就往嘴里送,却不料馄饨太烫了,自己这猫舌头又太不中用,一下子给烫得话都说不出来,连忙用手扇风。 李晏笑得忍俊不禁,唰的一声摇开折扇,凑近了,给他扇出清凉的风,“没事吧?” 燕三白摇摇头,脸上虽镇定,可耳朵红红的,大约也是觉得这样太出洋相。不过他见汪敏好似也笑了笑,心里也就安慰不少。 蔡大叔赶紧的端来凉茶,燕三白喝了一口,舌尖的滚烫才稍稍平复。 可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燕三白对着碗里的馄饨,发愁了。 李晏却悠哉的对着自己那碗摇着折扇吹凉,一股水墨香散发出来,可见这折扇是他昨晚刚写好的新扇子。 燕三白更觉无奈,李晏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代表什么呢?是取笑我呢?还是取笑我呢? 汪敏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燕大哥,你先别急,等一会儿就好了。” 燕三白:“……” 李晏却忽然把自己的碗推过来,换走了燕三白的碗,“吃我的罢,已经扇凉了,此刻温度应当刚好。” 他刚刚……是在帮我扇? 燕三白摸摸鼻子,他顿了顿,然后轻声说了声‘多谢’,舀起一颗馄饨塞进嘴里,水墨味儿的。 李晏眨眨眼,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蔡大叔做的馄饨真的相当好吃,零丁一个人就吃了三碗,李晏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怎么比主子还能吃。 汪敏吃饱了肚子,心情看上去比刚才好了些许,至少眉头没有那么紧蹙了。 最饿的燕三白却只吃了一碗,他原本想多叫一碗的,可是他这胃不好,大饿之后不宜吃太多,否则更容易坏。于是他只好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眼睛闪亮亮的盯着馄饨锅子,饱饱眼福。 李晏好奇的打量着他,觉得有趣极了。 恰在这时,头顶忽然有异响。 李晏和燕三白几乎同时抬头,就见两片衣角从头顶掠过,而巷外则传来了好事者的惊呼声——“快看快看!有人打起来了!” “啊,是大理寺!” ☆、第7章 刀与剑,侠探对剑痴 “铮——”刀剑交击之声清越悠扬。 两个黑色的人影在屋顶上你来我往,打得衣袂翻飞。 两人的武功都很高,年轻的那个攻势凌厉,疾风裹刀刃,有劈山之势。 而年长些的剑式更老辣,每每像是信手拈来,一招一式浑然天成。 “九渊剑!”燕三白飞身站立在不远处的屋脊上,瞳孔猛的一缩,没想到时隔多年还真的能再见到这柄剑,和那个持剑的人。 李晏站在他旁边,背手道:“陆双行,他果真还活着啊。” 没错,那个年长些的剑客正是神隐十几年的剑痴陆双行,而他对面的那个年轻刀客,则是大理寺少卿关卿辞。 关卿辞不喜防守,出招多以进攻为主,刀势层层叠加,就连陆双行这样淫浸剑道数十载的人都得避其锋芒。 脚步在瓦片上疾点,后退,但看似朴实无华的黑色横刀却紧追不舍,带来死亡的气息,这种感觉,很危险。 陆双行的表情终于变了变,却并不是惊惧,而是赞赏,一个前辈对于晚辈的赞赏。那双多情却沧桑的眼眸盯着关卿辞,盯着那柄刀,然后忽然间,眼中精芒乍现,一直在后退的脚步骤然停下。 右脚向后重重踏下,瓦片瞬间崩裂,手中长剑如游龙般钻入关卿辞一瞬之间露出的破绽。 关卿辞凝眉,但刀势却仍然不减。 陆双行心中闪过一丝讶然——好一个后生可畏。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在陆双行的剑马上要刺进关卿辞胸膛,关卿辞的刀也即将劈到陆双行时,陆双行的剑势陡然一变,剑刃翻转,重重往旁边一拍,却恰似四两拨千斤,将关卿辞持刀的手拍离了去。 两人再度分开,关卿辞只觉被陆双行拍到的手臂苏麻一片,好强的力道。 陆双行到底是陆双行,他以剑成名的时候,关卿辞还是个连刀都没有摸过的小毛孩。关卿辞看得出来,如果不是陆双行留手,恐怕自己已败。 但关卿辞的心里,从没有退缩二字。 他是大理寺少卿,而陆双行有杀人嫌疑,只要明白这点就足够了。 陆双行却起了爱才之心,似乎并不想打了,“后生,你刀法精湛,但还缺点火候,打不过我的,收手吧。” “我打不过你,但并不代表没有机会杀你。”关卿辞冷声道。 陆双行不禁多看了他一眼,这位后生,确实有点意思,“确实,打架跟杀人是两回事,但你代表大理寺,可不能当街随意杀人罢?” 关卿辞不禁皱眉,确实,他不能杀陆双行,也拦不住他。这个人的武功,比当年传闻中的还要高上许多。 两人陷入僵持,而陆双行却忽然望向燕三白身后,笑道:“不过若你身后那位白衣少侠出手,那我可能就走不了了。” 关卿辞猛的回头,就见燕三白竟不知何时已经走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3 到了他的身后。在这屋顶上,并不稳固的瓦片上,竟一点声响都没有。 燕三白越过关卿辞半身,拱手道:“前辈过奖。不过既然前辈已现身,那在下就不得不失敬了。”说着,他又回头对关卿辞道:“关大人,可否将此人让与我?” 关卿辞战意正盛,手紧握着刀柄,并不愿退让。若在此处让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岂不更证明大理寺无能? 然而燕三白的眼神虽柔和,却也透着一股如山的坚决。事实上,看上去很好说话的人,往往最固执。 这时,李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关大人,且退下吧。” 洛阳王发话了,关卿辞略微皱了皱眉,终于还是暂且退下。大理寺直接听命于皇帝,连六部尚书的帐都可以不买,但洛阳王的面子却一定要卖。 世人只知洛阳王才艺双馨,面若好女,可只有身在官场,才能真正体会到洛阳王的可怕。 燕三白看了一眼李晏,点头致谢,然后终于取下了腰间那柄看上去更像装饰用的佩刀,看向陆双行。 前一刻还文质彬彬的状元爷,抬眼的一刹那,就变成了快意江湖的侠客,他抬起剑,一袭白衣清冽如风,“请。” 零丁带着汪敏站在略远的地方,汪敏不由担心的问:“燕大哥不会有事吧?” 零丁拍拍他的肩,“放宽心,有王爷在呢。” 关卿辞和李晏则分站在两个不同的位置看着,神色都极为认真。 跟燕三白交过手的人都说,燕三白武功很高。但是高到什么程度呢?没有一个人说的清楚。因为比起燕三白其他的武功,他的轻功实在是太高了,江湖之中根本没有几个人能望其项背,你想跟他打,首先得摸得到他的衣角吧? 所以燕三白很少跟人动手,大家就都以为他只是轻功很高,直到燕三白在临江畔击败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长须老祖,才真正名声鹊起。 只是,燕三白的武功很特别,似乎自成一派,谁都看不出来他到底师承何处。 李晏和关卿辞目光里便多多少少带了丝好奇和探寻,而下面街上的人,都在抬头望。 “快看!燕公子上去了!!” “天呐洛阳王也在!他回来了!” “嗷嗷燕大侠!殿下!” “燕侠探!” 不少姑娘小姐激动的朝屋顶挥手,人要俏一身孝,他们心目中文武双全的状元郎也可真是把这身白衣穿得绝了。 陆双行甩了甩剑,活动了一下手腕,率先出招。 剑至,可燕三白已然不在原地。陆双行心中了然,本也没抱第一剑就能碰到燕三白的希望,于是立刻转身。 “铛!”刀剑相击。然而没等这短促的一声落下,燕三白又消失在了陆双行面前,他太快了,快到那身白衣都跟背后的天光融合在一起,像风,像云,自在而随意。 陆双行心道有趣,也跟着加快了速度。剑痴剑痴,也可耍得一手快剑。 金属交击之声声声不绝,就像一串风铃在风中摇曳。而那两道一黑一白的身影被笼罩在刀光剑影里,快得只能让人啧啧赞叹。 场间能窥得真章的,只有李晏和关卿辞,以及零丁。汪敏虽自幼跟着父亲习武,可在这样的高手对决前,他的眼睛首先就跟不上速度,只看了一会儿就发酸。 陆双行再次一剑刺空,还来不及收剑,就见一抹足尖出现在剑尖。足尖轻点,长剑微微向下弯曲,而后反震,燕三白就像只有一只燕子的重量一般,整个人轻灵的向后翻越。 如果说刚才的打斗极快,那燕三白这个动作就被拉扯的很慢——虽然他实际上仍是很快的,但那向后翻越的动作太飘逸,以至于看在眼里,像是个慢动作一样。 眼睛是会骗人的。 下面的百姓有这个错觉,陆双行也有这个错觉,虽然持续的时间极短,但足以让燕三白从容的做出下一个动作。 足尖点瓦,临风而立,燕三白的雁翎刀几乎是在他还未落地之时就已刺出。 陆双行的剑也紧随而上。 金属交击之声并没有如预料般响起,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就见那两人的兵器赫然针尖对麦芒,定住了! 极快的画面终于回归平静,就像满是水晕的湖面变得如镜面一般光滑。两人都手持兵器,刀剑对剑尖,纹丝不动。 兵刃在嗡鸣,高速的小幅的震动着。 从李晏和关卿辞的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燕三白和陆双行鬓边的头发和衣角都在无风自动,互相较量的气劲从他们周身散发出来,以他们为中心,刹那间吹去了脚边瓦片上的尘土。 剑痴和侠探,谁的内力更高? 九渊对雁翎,这两把随着主人而名噪一时的兵刃,究竟孰优孰劣? 关卿辞暗自心惊,不说燕三白的轻功,就是那手快刀都招式奇绝,看上去不像是一派的,倒像是很多刀法融合在一起,随性而为,让燕三白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就能跟剑痴打得不分伯仲,简直妖孽。而且,关卿辞隐隐觉得,燕三白还没有出全力。 当然,陆双行也没有。 看不透,还是看不透……难道燕三白是打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了吗? 下面的人一个个都张大了嘴。 “这也可以啊!燕大侠真是打起架来都这般好看……” “快看!状元爷的头发丝好像动了一下!” “啊,瓦片碎了!” “啪!啪!啪!” 瓦片接二连三的碎裂,大家听着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才体会到这静止的对立中暗藏的凶险。 而恰在这时,一阵铮铮琴声忽然响起,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刹那间,好似四面楚歌。 下面的百姓顿时都呆住了,心里气血翻涌,好似真的看到了烽烟缭乱喊杀震天的战场。 饶是屋顶上的高手,也不禁晃了一下神,而就是趁这个当口,陆双行忽然急速后退,脱开燕三白内力的纠缠,猛的往身后的巷子里一跃,消失在众人眼前。 不好!燕三白几乎是立马回过神来,转瞬间也消失在巷子里。 关卿辞跟不上他们的速度,站在屋顶上向下一看,眼中冷芒凝聚,没想到陆双行还有帮手,大意了。 “四面封锁,给我搜!” 转头,却见那个红衣的洛阳王也不见了,至于随从零丁还和汪敏站在那里,没来得及下去。 关卿辞没心情理会他们,微皱着眉,回忆起刚才的琴声。 他不通音律,不知道这是哪种琴发出来的,但这种能影响人心智的琴音却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幻音*。 难道西北苍茫山的人也来了? 这普普通通一桩命案,到底牵连了多少人? 燕三白不知道陆双行要去哪里,原本以他的轻功,追上陆双行只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4 是时间问题,可是他觉得……陆双行的前进是有方向的,他似乎在刻意引导燕三白去追。 于是燕三白放慢了速度,跟在陆双行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然后,他就看到了汪府。 陆双行为什么来这里? 难道…… “师兄!”是陆苓歌,他已然发现了外面的异动,此刻看见陆双行,神情复杂,也不知是喜是悲。 陆双行终于停了下来,师兄弟两人一个站在那头的院墙,一个站在这头的院墙,遥遥相对。 “苓歌。” 陆苓歌看到后面跟着的燕三白,很快就明白了现在的状况,他不禁劝道:“二师兄,大师兄已经死了,不管有什么事情,我们先坐下来谈谈好不好?燕大侠素有清誉,一定不会冤枉你的!” 陆双行的表情云淡风轻,他微微一笑,问:“那如果人真的是我杀的呢?” “这……”陆苓歌语塞。 “苓歌,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去面对,你真的觉得是我杀了大师兄吗?” 陆苓歌摇头,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对两位师兄万分憧憬的小师弟,“我不知道……但是师兄,只要你配合,真相肯定会水落石出的!” 陆双行摇摇头,抬起剑,“想要让我束手就擒,那便先胜过我。来吧,苓歌,让我看看你这些年可有长进。” 还未等陆苓歌再说什么,陆双行就陡然出剑,竟是逼他出手了。昔日的师兄弟,如今已刀刃相向。 对了几招后,陆苓歌渐渐露出凝重的神色。当年那些师兄弟中,二师兄陆双行的天赋最好,所以陆苓歌这些年一直苦练武功,唯恐自己对不住这掌门之位。 可如今一交手,陆苓歌就知道自己还是比不上他。陆双行真的太强了!陆苓歌刹那间就回忆起了当年被他指导剑技时的情景,那股浓浓的挫败感,就像附骨之疽一般,挥之不去。 他暗自咬牙,不知不觉便用上了十分的力气。 两个人之间的对招愈发凶险,燕三白的神色不由凝重起来。 忽的,旁边传来喊声。 “状元郎~” 不用转头,燕三白就知道是谁来了,于是又无奈又有些窘意的扶着额。 那人‘嗯?’了一声,歪着脑袋,还以为他没听到,于是又喊了一遍,“状元郎~” 燕三白霍的转过头去,就见李晏朝他挥了挥手,另一只手则撑着院墙,翘着腿,歪斜着身子,坐姿……咳,姑且叫它放浪不羁。 在他身边则站着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怀里抱着把三弦,模样清秀,天庭饱满。他见到燕三白,比李晏更欢喜的样子,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恁地灿烂。 “我把刚刚捣乱的人给找着了。”李晏笑着邀功。 那书生便耸耸肩,燕三白这才看到,书生那把三弦上的弦全断了。 但这两人哪像是刚刚交过手的样子,站在一起毫无芥蒂,心朱雀大道还要宽。那书生还朝陆双行挥挥手,“哎呀陆大侠~我的弦全断啦,您自个儿保重啊,被抓了可不怪我哦!” 陆双行打斗的间隙瞥了他一眼,“你能把嘴巴缝起来吗?” 书生‘切’了一声,“当心啊,年纪一大把别闪了老腰,输给你师弟你丢不丢人?” 燕三白眼皮抽了抽,这俩人……到底是一伙的吗? 蓦地,一直留心战局的李晏却是眸光微敛,手中折扇电射而出,“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刚刚陆双行跟书生说话分了心,眼看陆苓歌的长剑就要趁此机会刺进他的胸膛,李晏的折扇忽至,一下把剑给打偏了,堪堪擦着陆双行的胳膊刺过,带出一道血痕。 燕三白此刻也急急飞掠过去,哪里想到就这一晃神的功夫,两人的交手竟衍化成了生死相搏! ☆、第8章 光风霁月有知己 燕三白强势介入,雁翎刀出,直接将陆苓歌逼退。 陆双行负伤,被逼退的陆苓歌也愣在了原地。他看看自己持剑的手,又看看陆双行,表情变幻不定,似是自己也没有料想到竟会变成这样,“师兄,我……” 陆双行摇摇头,“这局你赢了。” 随后,关卿辞带着大理寺的人也赶到了。陆双行竟是很配合的让关卿辞抓他,像他这种武功极高的江湖人士,普通衙门根本关不住他,必须得关进大理寺才有的玄铁牢房里。 最让燕三白意外的还是那个书生,竟然自己走过来要跟陆双行一起被抓。一边押着走还一边问,“陆大侠你感动吗?” “你不说话我就很感动。” “……” 关卿辞皱了皱眉,苏州口音,不是苍茫山的? 燕三白则和李晏对视一眼,竟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一样的意思——你也看出来了? 恰在此时,汪敏和零丁也终于赶回来了,于是燕三白快步返回屋里,提起毛笔飞快的写了一封信,然后向李晏借来零丁。 “麻烦你马上将此信送去驿站,八百里加急送给我的朋友白庸白司马。” 零丁非常乐意帮燕三白办事,在他看来这位侠探温和有礼,比自家王爷好多了。 燕三白交待完信的事,又忽然问:“零丁,你的武功很好,对不对?” 零丁稍稍惊讶了一下,不过想想也对,一个人有没有习过武其实从走路就可以看出来,而燕三白武功如此之高,没道理看不出来,“燕大侠果然慧眼如炬,我确实有点武功底子,不过比起您和王爷来就差远了。” 零丁的话里似乎对燕三白的武功很是羡慕,燕三白笑笑,“既然如此,我再麻烦你一件事,待会儿你送完信之后就回来守着忠伯,一步也不能离开,知道吗?” “忠伯?他会有危险吗?”零丁微微诧异。 还未等燕三白回答,一旁的李晏先一把折扇敲了他的头,“话怎么那么多,快去送信。” 零丁摸摸头,心道:谁的话也没有你多。 燕三白瞧着这对主仆的相处方式,也是有趣。 零丁走后,燕三白和李晏赶赴大理寺提审。 出门的时候,陆苓歌恰好进门来,燕三白便问他要不要也同去。陆苓歌面露犹豫,但还是拒绝了,“同门相残已令我悲痛不已,在下便不去牢中与二师兄相见了,燕大侠回来时将结果告诉我便可。” 燕三白应下,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问:“陆掌门,你那两个徒弟呢?” 陆苓歌怔了怔,说:“你说他们啊,派里有些东西需要采买,这里事多,我便让他们抓紧时间去办了,燕大侠……找他们有事吗?” “就是有些事情想请两位高徒帮忙,如果没有时间的话……” “哦,无妨,等他们回来我便让他们来找你。”陆苓歌摆摆手。 燕三白一笑,“多谢。” 大理寺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5 的玄铁牢房,一直是江湖上的一个传说,虽不常用,但威名甚大。 据说,那个牢笼的下面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铁水炉,只要把它点燃,汩汩的铁水就能散发出高温,玄铁不化,可里面关着的人却不比玄铁更硬。到时候任你是一代大侠还是一代魔头,也只能变成一滩血水。 只是大周建立之后,便再没有抓过一个江湖人进去。而前朝虽处死了几个跟朝廷对着干的,可亲身经历过的人都死了,唯一一个逃出来的,也早已销声匿迹许久,所以这个被传得恐怖无比的玄铁牢房,也终究只是个传说罢了。 而今天,牢房里久违的迎来了一位客人,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 他们隔着一道铁栏杆,看向对方的眼神清冽而坦荡,正如他们白天时手握的刀剑一样,虽不想让,也不想逼。 “大师兄不是我杀的。”陆双行盘腿坐在玄铁制成的栏杆后,不骄不躁,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燕三白跟他隔着栏杆对视,“可是会归去来兮的是你,忠伯指证的也是你,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你才是杀人凶手。” “那你要判我的罪吗?” “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李晏则在另一个牢房前,看着关卿辞审那个弹三弦的书生。 其实关卿辞是想审陆双行的,就算自己不能亲自插手,至少还可以旁观。可李晏发了话,轻轻松松就把关卿辞限制在这里。 为此,关卿辞的脸色不大好,就算是面对洛阳王,也不假以辞色,审讯起来更是雷厉风行,冷酷独断。 “名字?” “苏染。” “年龄?” “年方二十八。” “家住何处?” “苏州府光霁里。” “师承何处?” “自学成才。” 关卿辞忽然停了下来,眸光微凝,叫人发憷,“自学成才?” 苏染抱着三弦,巧言笑说:“光风霁月雅士多,我们那儿一条长长的巷弄,抵得过人间一本诗集。我自小耳濡目染,弹弹三弦,唱唱小曲儿,某天一开窍,可不就会武了么?” “荒谬!”关卿辞冷声道。 李晏却忽的眼前一亮,问:“前朝谢大师可在光霁里隐居?” “不不不,谢大师住在香积弄,大师才是真正的隐士,清茶淡酒足矣,他嫌弃我们附庸风雅,不与我们同住。” 李晏背着手细细品味着,手里的折扇打着转儿,“光霁里,香积弄……倒真是好名字,有机会须得去瞧一瞧。” 闻言,苏染笑得十分开心,愈发的有种相见恨晚的意思。 而这一切落在大理寺少卿大人眼里,只有四个字——附!庸!风!雅!他到底是来审犯人的还是来交友的? “王爷,查案要紧。”关卿辞忍不住提醒。 “哦……”李晏这才收敛些,“关大人你继续。” 关卿辞问:“我问你,你和陆双行此番来长安,所为何事?” 苏染眨眨眼,“当然是来查他师父的死因咯,他先去找归鹤派掌门陆苓歌了解情况,而后又来找汪静川,哪知道他那么快就死嘞。” “汪静川是你们杀的?” “这你得问他啊,他又不是我仇人,我这两天都在茶楼说书呢。” 苏染直说自己不知道,笑语盈盈的,叫人听不出话里真假。关卿辞碍于李晏在这儿,不好有什么施为,于是便问:“那我问你,这十几年,陆双行都去了哪里?他为何到现在才来追查他师父的死因?” “啪!”苏染一拍手,“这个问题问的好,只是……我不能告诉你啊。” 另一边,燕三白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陆双行看着他,眼里的沧桑和淡青的胡茬都在诉说着那些被时光掩去的年月,只是他仍是摇了摇头,洒脱一笑,“那你的年少时光又去了哪里?你这身武艺,到底是谁教你的?” 燕三白无奈的摸摸鼻子,他答不出来,陆双行也就不会作答。于是他点头抱拳,很干脆的告辞离去了。 到了牢房外,燕三白却没看见李晏,只有关卿辞一人守在门口。抱着他的追云刀,像旁边的石狮子一样沉默。 “关大人,王爷呢?” “刚刚宫里来人,王爷被带走了。” “啊。”燕三白短促的惊讶了一声,随即猜到大约是方才屋顶上那一战让李晏的行踪暴露了。距离太后寿辰还有些时日,李晏明显是先溜过来的,宫里大约也猜到他会早过来,于是早早便叫人留意着。这不,他一冒头,就有人过来‘抓’他了。 可是王爷你不能走啊……燕三白真是泪流满面。 说好的来帮忙,可是才过了多久啊,人就不在了,留下燕三白一个人在这大理寺里,若又碰上范正春一派,可怎么办才好? 等等,还有他的俸禄呢! 不会领不回来了吧……这样想着,燕三白是真真着急了。 忽然,一个巴掌大的朱红色令牌出现在燕三白的面前,那穗子上的流苏在他眼前晃啊晃。 “这是王爷留给你的。”关卿辞说。 燕三白眼前一亮,接过来,又从自个儿身上摸出一块令牌——正是金榜题名时皇帝赠与的那块。两块令牌合在一起,应该镇得住大理寺了。 俸禄俸禄俸禄俸禄俸禄…… “关大人(燕大人)……”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然后难免尴尬。 关卿辞抿着唇,示意燕三白先。燕三白摸摸鼻子,心想这也不是客气的时候,于是便斗胆说道:“关大人,你看,我这儿有两块令牌。看在令牌的份儿上,是不是……该把我的俸禄还给我了?” 俸禄?关卿辞愣了愣,什么俸禄?他们不是在说查案的事情吗? 燕三白竭尽全力的用真诚的眼睛看着关卿辞——看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关卿辞为人冷冽如霜,被他这么盯着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于是招招手喊过一个下属,“去问问主簿,燕大人的俸禄是怎么回事?” 交代完,回头,关卿辞忍不住整个人都往后仰了仰。燕三白又用一种感激莫名的眼光看着他,真诚得可怕。 “多谢关大人了。”燕三白是真的很感谢关卿辞,他真的已经没钱了。 关卿辞赶紧扯开了话题,“方才你可问出什么线索来?” 燕三白正要说,可又想起汪静川的遗嘱,便说:“关大人,此案,汪老爷已托付于我了。” “放心,江湖事江湖了,我可以不过公堂。” 这下燕三白就放心了,把方才陆双行说的话简略说了一遍。 “他只承认确实与汪老爷有约,只是一如万安寺玄德大师所言,他与汪静川约的是晚间,可等他去的时候,汪老爷早已不在了。” “就这些,难不成他想死在牢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6 里?”少卿大人有了一次并不愉悦的审问经历,此刻看谁都不是很顺眼。 燕三白笑笑,两只手插在衣袖里,“他虽嘴上说得少,可他其实已经告诉我们很多了。” ☆、第9章 甲乙丙丁戊 燕三白还来不及细说,忽然,远处有人叫他,“燕大人!” 他举目望去,待看到来人的脸时,就心道不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来人是左明,他还没走近,就遥遥的向燕三白行了个礼。 燕三白有些诧异,上一次左明的态度还没有这般热络,是怎么回事? 低头看到手里的令牌,他才很快明白过来——仅仅只是一个侠探自然不能让大理寺少卿有多看重,但加上一个洛阳王就不同了。 可现在李晏不在这儿,燕三白应付起来也是麻烦。 “燕大人,这两位说要来找你,我就把他们领进来了。”跟左明一起过来的还有王七和卢博远,两人回到汪府后就听陆苓歌的吩咐来这里找燕三白。 燕三白点头称谢,可左明哪是那么好打发的,随即又笑眯眯的说道:“燕大人可是缺人手?我这两天正好有空,燕大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说。” 燕三白正不知该如何拒绝,关卿辞忽然冷声道:“他不需要。” 左明刚刚刻意忽略了关卿辞,哪知道他还这么不识相的出来捣乱,顿时不悦道:“关大人,我是在问燕大人又不是在问你,这里什么时候成你的一言堂了?大理寺也不是你一人的大理寺,你帮得,我怎么帮不得?” 关卿辞似乎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所以?” “所以需不需要我的帮忙,这根本不关你的事。” “所以?” “奉劝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关卿辞依旧是那副冷着脸,好像脸都冻僵了的模样。 “所以你还能换两个词吗?你是哑巴不成!”左明恼羞成怒了,还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关卿辞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所以,所以呢? “快看快看,关大人和左大人又吵起来了!” “哪有啊,明明是左马屁单方面在吵!” “哈哈哈哈你们觉得如果按照甲乙丙丁戊来区分,左大人现在的怒火是哪个级别?” “够了,当心被别人听到……” 看两位少卿大人斗法,是大理寺的日常。 明明是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关卿辞,却每每总能把巧言善变的左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家都觉得,关大人的话,一定是施了什么巫术的。 那厢争吵还在继续。 “你那是什么眼神!”左明压抑着怒火,也用冷凝的目光顶着关卿辞。 关卿辞却不似方才那么冷了,薄唇轻启,吐出两个让人发疯的字,“白痴。” “玉帝啊,疯了疯了,要从甲飙到戊了!” “关大人好像许久都没这么骂过了……” “可说的也是啊,如果是哑巴怎么还能问‘所以’呢?” ………… “关卿辞!”左明气得伸手搭在了刀柄上,可那关卿辞呢? 他骂完白痴转头就走,恁的潇洒。 那坚毅的背影,稳健的步伐,就像踩在左明的心上。左明要彪了,结果心腹手下急急忙忙冲上来制止了他,压低声音劝道:“大人不可!” 左明稍稍冷静,也知道自己又被气得鲁莽了。这里是大理寺,如果他擅自动手,关卿辞就能立刻抓住他的小辫子把他抓起来——袭击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哼,就让你再猖狂一段时间。左明眯起眼,某种闪过一丝阴鸷。 左明这般想着,心里好了些许。然而转头一看,燕三白已经不见了。 人呢?刚刚还在这儿呢!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兔子燕三白几个起落就出了大理寺,随后关卿辞和王七他们也出来了。燕三白便拜托关卿辞带着王七和卢博远去寻找汪静川真正遇害的地方,王七和卢博远是归鹤派中人,既然汪静川是死于归去来兮,可能会有些帮助。 而对于燕三白来说,关卿辞此人虽然一开始对他不太待见,但几次相处下来,却发现他是个值得相交的人。至少,他不会像左明那样让燕三白为难,坦荡磊落,而且是个实干派。 闻言,关卿辞没有推辞,王七和卢博远却面面相觑,怎么一下就把他们划拨到大理寺一边了呢?他们可不擅长跟官府的人打交道。 王七忍不住说:“燕大侠,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在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还请两位多担待。”说着,燕三白转身就要走。可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最后交代了一句,“关大人,有些时候,其实换一个角度看问题,才能还原事情的本来面貌。” 关卿辞若有所思,他能感觉到,燕三白心里好像已经有了答案了。可王七和卢博远却是完全不明所以,见燕三白已走,两人顿时有些急了,问道:“这长安城那么大,怎么找啊?” “找不到,也得找。”关卿辞一眼看过去,两人顿时噤声。这股子吓人的威势,可真是比他们这些江湖人还可怕。 与此同时,燕三白正独自一人穿行在偌大的长安城里。他刚刚从关卿辞处得知了早上遇到陆双行的经过,于是决定去查探一下。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早上的时候,关卿辞带着章琰他们打一处客栈路过,恰好碰见陆双行在劝架——他把那个带头挑事的,从二楼扔了下来。 噗通,砸穿了下面的稻草棚顶,摔进了放满马草的食槽里。 更恰好的是,关卿辞没认出陆双行的脸,但他认得那柄威名赫赫的九渊剑。 更更恰好的是,这个挑事的人关卿辞也认得,他是城东的地痞头头,平日就喜寻衅滋事。 身为大理寺少卿,看到陆双行这样有杀人嫌疑的,他当然要动手抓人。于是他一个箭步,噔的一脚踩在那个将将爬起的,地痞头头的背上,然后借力,一跃而起。 那一瞬间,地痞头头似乎听到了自己肋骨和心齐齐碎裂的声音。 而南来北往的客栈里,此刻还在热闹的讲述着早上的见闻。 胖胖的老板娘站在柜台后,一手十指灵活的拨着算盘,一手拿起一颗瓜子,用牙齿咬住,‘呱嗒’一声,白嫩嫩的瓜子肉就掉进嘴里。 磕磕瓜子,喝口清茶,她翻了花样的把早上的事情说了很多遍。送走了一波,又来一波,她都津津乐道。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很好听的温和男声,“老板娘,在下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哎哟,声音就这么好听,想来也是个俊俏公子吧?老板娘这样想着,抬头瞧见真人,立刻就把啪啪啪的算盘甩到一边,把瓜子这种破坏形象的东西也甩到一边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7 ,胖胖的身躯趴在柜台上,凑近了,和颜悦色的说道:“这位公子,你想打听什么啊?” “请问,早上跟大理寺打起来的那个人,他这些天一直住在这儿吗?” 老板娘快人快语,“是啊是啊,他一直住在这儿呢,就跟那个弹三弦的一起,两个人住一间房,同进同出,跟相好的似的。” 燕三白摸摸鼻子,笑问:“那昨天下午,那个人可曾出去过?” “没有,我记得清楚呢。昨儿弹三弦的那个说书说了一下午,那个人就坐在角落里听,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真不知道周围这么吵他怎么睡得着,还半天没动过。”说着,老板娘热心的给燕三白指是那个方位,“你看,就是那儿。” 可待她转过头来,俊俏公子已经走了,只余下一句‘多谢’还飘散在空气里。 燕三白一刻不停的走着。 客栈之后是霁宝堂,霁宝堂之后是停尸房,停尸房之后是万安寺……他就像一缕风,以极快的速度在各个地方穿梭着。 单独的时候,是自由的,是最快的。 足尖在某个翘起的檐角上轻触,某个吹着风车的孩童惊喜的看到一片白云掠过,风起,风车呼啦啦的转着,孩童闭了闭眼,云已经飘走了,只剩下亮的有些刺眼的天光。 关卿辞这边也不遑多让,他一手扣着腰间的刀柄走在最前面,不厌其烦的带着王七和卢博远穿梭在长安城大大小小的街巷里。 按照汪静川被杀的时间已经城门关闭的时间来看,汪静川不可能是在城外被杀,那么,作案地点只可能在城内,某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 而此时此刻的皇宫,某个说要帮忙却中途跑掉的人,正揉着脸,摆出史上最灿烂最讨喜的笑容,清清嗓子,拨开纱帘,还未走进去,那讨好的清朗声音已经传遍整个大殿。 “祖奶奶,孙儿看你来啦~” 不用说,这一定是洛阳王殿下。而那位头发花白却还精神矍铄的太后娘娘坐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纹丝不动,脸上的细纹和褶皱仿佛都透着威严。 李晏学燕三白那样摸了摸鼻子,走过去,讨好的扶住了太后娘娘的肩膀,“祖奶奶,你怎么不理我啊?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李晏哄了半天,这位不怒自威的老太太才偷偷的睁开一只眼,瞥他,就见孙子递过来一个歉意讨好的目光。 老太太冷哼一声,别过头。 李晏给她揉肩,“我这不是有事耽搁了嘛,侠探燕三白你知道吗?祖奶奶你不是一直说想见见他吗,他回长安查案来了。” 堂堂洛阳王,前一刻同你处的好好的,转眼就把人给卖了。 太后似有意动,李晏就继续说:“真的,赶明儿我带他来让你见见,让他给祖奶奶祝寿好不好?” 太后终于睁开眼,“真的?” “真的。”李晏笃定的点头。 太后这才笑逐颜开,拉着李晏的手,越瞧越开心,“小凤儿啊~” 李晏的眼皮抽了抽,折扇挡着脸,“祖奶奶,我都这般大了,就不要叫我的乳名了吧?” “为何不要,小凤儿多好啊,祖奶奶喜欢,就是要多叫两声,小凤儿,小凤儿?” “诶。”李晏只好应下。 “阿嚏!”燕三白刚一脚跨进汪府,忽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院墙上的黑猫都被他吓了一跳,差点没掉下来。 燕三白摸摸鼻子,谁又在说他了? 然而忽的,一阵剧烈的铃铛声陡然从汪府中传出,燕三白眸光一凝,顾不上其他,立刻进去。 忠伯的房门外,一处又一处金色的小铃铛齐齐震颤着,不约而同的发出密密麻麻的警示声。 它们看起来像是被什么连着,牵一发而动全身。 燕三白细看,才发觉房外那几棵之间被系上了一些透明的丝线,丝线的两端连着铃铛。而此刻,那些丝线也在微微的颤着。 “燕大人!”零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燕三白转头看去,就见零丁微喘着气跑过来。 “这些都是你做的?”燕三白不禁好奇。 零丁抹了把汗,清秀的脸上染着红晕,“是啊,小人略通阵法机关,便在忠伯的房间外布了一个。燕大人你果然料事如神啊,方才有人就试图闯进去,却勾到了我的线,被我发现了,可惜他逃得太快了,我没有追上。” 此时,陆苓歌听到这边的异动也赶了过来。他看到此地景象显然也吃了一惊,待听到这些都是零丁布置时,看向零丁的目光也变了,谁也没有想到这看似普通的一个随从竟会懂这些。 不过陆苓歌更担心别的,他有些迟疑的问:“燕大侠,难不成……二师兄还有同党?他想要杀忠伯?” “或许是。”燕三白沉凝道。 ☆、第10章 十里有亭,亭有红薯 汪敏跪在灵堂里,一身孝服。他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前面的黑色棺材,跪了许久也不见换一个姿势。汪婉则蹲在旁边烧纸钱,大大的眼睛看着火光,也不知道她那小脑袋瓜子里到底清不清楚家里发生了什么。 棺材是京兆府的人验完尸刚送回来的,汪敏只往里瞧了一眼,就着人赶紧布置灵堂。如今忠伯卧床,因为他曾做过的事,也不宜再插手家中事物,所有的担子便都压在了汪敏肩上。 幸好,少爷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府里的下人们这样想着。 然而汪婉知道,哥哥很伤心,很难过,所以她要待在哥哥身边,做一个乖乖的囡囡。 入夜,汪敏要为汪静川守灵,汪婉小小的身子依偎在他手边,也不愿意走。燕三白从静堂出来,端着饭菜走进灵堂,就看到烛光中这一大一小相依的背影,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守灵可以,但饭总要吃罢?”燕三白把饭菜放在他们面前,语气温和,“你父亲在天有灵,想必也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子女在他灵前挨饿。” 汪敏抬头看他,眼里终于恢复了些神采,他开口说话,可竟发觉嗓子也干涩的很,“燕大哥……” “大哥哥。”汪婉也随着叫了一声。 汪婉乌黑的大眼睛盯着可口的饭菜,小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可是她又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哥哥不动,她也不动。 燕三白摸摸她的头,对汪敏说:“你不吃,可你妹妹总要吃罢?” 汪敏疼惜的看着自家小妹,这才点点头。 兄妹两个大口大口的吃起饭来,汪敏吃着白饭,也不夹菜,嚼得很用力,也不知是在跟谁较劲。汪婉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还不太会用筷子,吃得米粒直往外掉,想来是饿极了。 燕三白看着心疼,便在旁边的蒲团上坐下,拿起多余的一双筷子,给他们夹菜。 看着突然出现在碗里的肉,汪敏的动作终于慢了下来,眼眶微红。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8 “谢谢大哥哥。”天真的童语忽然响起,汪敏转头看到妹妹忽然绽放出来的可爱笑容,背后那根快要垮掉的脊梁,忽然又直了许多。 汪敏对燕三白点头致意,燕三白摇摇头,拿出手帕,仔细的帮汪婉擦去嘴角的米粒。 吃过饭后,汪婉就有些犯困了。她跟燕三白也亲近不少,于是燕三白就把她抱到自己怀里,让她能躺得舒服些,也不至于受凉。汪婉把头靠在他胸口,很快就睡着了。 这时,汪敏才忽然问道:“燕大哥,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燕三白点点头,烛火摇曳,就见两人细语交谈着,汪敏时而蹙眉时而惊讶时而愤恨,待得快半夜,燕三白才抱着汪婉从灵堂里退出来。 半路上,正好遇见陆苓歌。 陆苓歌也穿着一身丧服,看到燕三白抱着汪婉,不由抱拳说了声‘多谢’。 他要去给师兄守下半夜,而燕三白原本只是个外人,倒也难为他有心。两人没有多话,各自离去。 翌日晌午,一切安然无恙。 汪静川的遗体还静静的停放在灵堂里,忠伯门前的那些铃铛也再没有响,而王七和卢博远还被关卿辞带着,满长安城乱转,叫苦不迭。那只黑猫迈着优雅的步子,像往常一样,在院墙上巡视自己的领地。 然而——一声惊叫打破了宁静。 “快来人呐!” “忠伯、忠伯服毒自尽了!” 忠伯的死相很惨,脸色青白,嘴角流着血,但他闭着眼,却似乎死得很安然。 燕三白无奈的别过头,千防万防,可防不住人家自己要寻死。 汪敏也沉默无言,似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半晌,才艰涩的说道:“准备出殡,将我父亲和忠伯的丧事一起办了。” 陆苓歌站在外面没有进,进了也是看着伤心,忠伯,亦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闹到如今这局面,也不知道到底该怪何人。 现在忠伯已死,算上霁宝堂的全福,本案已经死了三人,影响不小。饶是燕三白有那两枚令牌在,也拖不得了。况且,忠伯一死,他的证言就成了死证,陆双行已经难逃嫌疑。 汪敏也不愿意再拖下去了,“燕大哥,请你速速结案吧,以告慰我爹的在天之灵。” “这……说不定另有隐情呢?”陆苓歌却有些迟疑,劝道。 汪敏紧握着拳,情绪有些失控,“我爹死了,凶手除了陆双行还能有谁?只有他会归去来兮不是吗!” 陆苓歌叹一口气,终于不再言语。 燕三白沉吟了一下,说:“如果你坚持,在下确实可以定陆双行的罪。只是,十几年前老掌门被杀一案呢?如果真是汪老爷杀了老掌门,那陆双杀了汪老爷,就是为了报仇罢了,你现在再杀了他,冤冤相报何时了?” 汪敏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焉能不报?” 燕三白沉默了片刻,退让了,“那现在在下就去一趟大理寺,最后再提审他一遍。” 燕三白出了汪府,零丁就跟着他一块儿出来了,他是被王爷派来帮燕三白的,可不是去汪府打下手的。 燕三白再次见到了陆双行,他这次仍是单独去的,谁都不知道他在里面跟陆双行谈了什么,只知道他出来的时候,叹了口气,叫来了关卿辞。 “此案,可以结了,请关大人准备文书吧。”归去来兮和忠伯的证言已是铁证,如今已无证据证明陆双行的清白,那纵然陆双行再狡辩,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只是虽然说了江湖事江湖了,此案毕竟发生在天子脚下,所以还是得在大理寺留个文书,以作记录。 此案由燕三白主审,关卿辞找不到理由来反驳这个结论,便只能从命。 零丁是个机灵的,见事已至此,赶紧去皇宫给主子报信。 却不料李晏听到后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塞了个果子在嘴里,丹凤眼眯起来,笑道:“果真如此,倒还有点意思。零丁,我们走。” 零丁不解,“王爷你才刚回宫,去哪里啊?” “出宫啊,嗯,或许还要出个城。”李晏说走就要走。 零丁急了,“哎王爷!待会儿太后又来找人了!” “嘘——”李晏回头,食指搭在唇上冲他眨眨眼,“我们偷偷的走。” 第二天,也就是汪静川遇害之后的第四天,汪敏替他爹和老仆忠伯出殡。忠伯是入土为安的,可到了汪静川这里,汪敏却不让土葬,亲自点燃柴火,把他爹火葬了。 面对满目火光,跪倒在地的少年又从怀里掏出一物,扔进火中与他父亲同葬——那是燕三白盖了印章的判罪文书。 他跪在地上把骨灰收敛好,转身对一直陪伴在身边的陆苓歌说,“师叔,我爹曾经说过,若他死了,便将他的骨灰带回归鹤派后山,与太师父安葬在一起,还请师叔答应。“ 陆苓歌拍拍他的肩,“当然可以,这样师父也不会太孤单。” 汪敏顿了顿,又说:“师侄还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汪敏看了看燕三白,对方点了点头,于是他才说道:“我求过燕大哥了,想把陆双行带回归鹤派,在我父亲的坟前为他报仇。” “这……”陆苓歌道:“陆师兄武艺高强,关在玄铁牢房还能暂时关住他,若是换个地方……” 燕三白道:“陆掌门放心,届时在下会同去。” 陆苓歌眸光微沉,随后点点头,“如此便好。” 出殡的一干事宜花了大半天,但汪家在长安城也没什么亲眷,所以后续也无甚大事了。汪敏安排好家中事务,于城门关闭前半个时辰,就与陆苓歌和他的两个弟子一道启程。 燕三白带着陆双行从大理寺出发,关卿辞就派了章琰随行,好有个照应。 陆双行手上带着镣铐,坐在马背上,整个人就随着马背的颠簸而摇晃。不过他神色平静,出城门的时候还用力呼吸了一口城外的新鲜空气,显得惬意十足。 但还是有些美中不足。 “大理寺的小哥,能给我口烟抽么?” 章琰还是头一次见到被判了刑的犯人还这么悠然的,“得了吧,你都被点穴了,难不成还要我伺候你抽?” “啧,你们大理寺真不近人情。” 章琰反问:“近了人情还怎么秉公办案?” 陆双行不由对他刮目相看了一下,“说得有理。” 这时,陆双行的鼻子动了动,“好香的烤红薯味。” 其实不用他说,前头的燕三白和汪敏他们也闻到了。燕三白揉了揉肚子,略有些奇怪——这个烤红薯,怎么有股熟悉的感觉? 燕三白不由远眺一眼,立刻恍然——啊,是十里亭! 远远看去,就见亭中坐着两个带斗笠的人,一个红衣,一个青衣。两人点着一堆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9 篝火,拿竹竿串着两个红薯,放在火上反复烘烤着,袅袅的烟雾和阵阵香味顺着官道飘过来。 燕三白策马过去,还没开口,那红衣人忽然转过头来,隔着斗笠上的纱帘笑问:“公子欲往何处去?” “点苍山。” “可否带我一程?” “为何?” 那人轻笑,“十里亭中妙客多,我见公子也是个妙人,何不与我做个伴?” 燕三白莞尔,“结伴而行也需缘分,公子遮着纱帘,在下怎知你是否合我的眼缘?” 汪敏和陆苓歌他们也策马走了过来,看到燕三白和个路人搭讪都觉得不明所以。这对话,像是暗藏玄机似的。 这时,却见那人一柄折扇挑开了纱帘,露出一张俊美又熟悉的脸。 “如何?可还合你的眼缘?”那人笑问。 燕三白摸摸鼻子,算是默认。面对眼前之人,谁敢说个不字呢? “洛阳王!”陆苓歌诧异了一下,其他人也挺意外的,洛阳王不是被召回宫了吗?怎么又在这里出现了。 只是看燕三白的神情,他好像早就认出来了。 李晏除了斗笠,拍拍衣服上的烟灰,站起来,“汪公子,陆掌门,本王欲同去点苍山,可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汪敏连忙点头,“当然可以。” 陆苓歌却抿着嘴,也看不出欢迎不欢迎。 李晏很满意,随手拿过一个烤红薯递给汪敏,“送你吃。” 汪敏愣了愣,才接过来。不是受宠若惊,而是……堂堂洛阳王,为什么给他一个烤红薯? 这时零丁把他们的马牵过来,李晏翻身上马,与燕三白并肩的同时,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烤红薯递过去,“结伴同行的见面礼。” 零丁在后面翻出了一双死鱼眼——王爷,我都觉得你丢人,烤红薯你也送的出手。 红薯,又见红薯。 燕三白接过来,看到红薯中央一个圆洞,这才明白了为何第一次在十里亭看到烤红薯时,上面也有洞。 敢情这红薯是真的串在树枝上烤出来的,李晏也真是有闲心,看这洞这么圆整,一定是使了内力。 不过香倒是真香,那香味都从小孔里钻了出来,难怪能传的那么远。 燕三白慢条斯理的把红薯皮剥开,看到金黄色的肉,尝一口,唇齿留香,温度刚好。 他冲李晏微微一笑,这见面礼,就暂且收下了。 ☆、第11章 同门之战 于是,洛阳王李晏和他的随从零丁就加入了前往点苍山的队伍。这个队伍里,一个犯人,一个大理寺丞,一个江湖门派的掌门,一个侠探,如今又加了一个洛阳王,各自的衣服各自的做派,可是别有一番风景。 点苍山距离长安并不远,只消半日就到了。众人到得山下后,把马拴在山脚下一个马棚里,徒步上山。 “各位,宗门就在其上不远处,请随我来。”陆苓歌走在前头,众人拾级而上。 点苍山是一个并不高的小山坡,归鹤派宗门就建在山顶,于是干脆修了一条直通宗门的石阶。 上下山的行人并不多,偶尔会碰到一两个背着背篓的当地村民,大约是上山来采药的,与陆苓歌和王七他们都很是熟稔,言辞中带着亲近和尊重。 看来归鹤派在此地很得民心。 到了山顶,白墙黛瓦的宗门显露出真身,它占地虽不大,但与周围的山林相得益彰。此时又恰好是夕阳薄暮,蹲在檐角上的神兽吞吐着霞光,墙壁上、柱子上刻着的仙鹤浮雕也仿佛展翅翱翔在这山岚里,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祥和。 走进大门,众人才看见归鹤派的弟子。 “掌门!”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回来啦!” 弟子们瞧见为首的三人,纷纷喜上眉梢。陆苓歌见天色已晚,就叫王七带汪敏他们去客房休息。 客房都在一个别院里,七八间屋子,倒也够住了。李晏、燕三白和汪敏单独一间,章琰则带着陆双行住在燕三白隔壁,以便看守。 没过一会儿,有归鹤派的弟子送上了吃食。 燕三白正要动筷,李晏却从隔壁房溜达了过来,大喇喇的拿着碗筷往他面前一坐,“一人吃饭未免太无趣,做个伴?” 燕三白无可无不可,于是便点了点头。 屋外,零丁一个人捧着碗坐在台阶上,泪流满面。忽的,他看到有归鹤派的弟子敲了汪敏的房门,讲了几句话,汪敏就跟他走了。 零丁一个机灵,回身轻叩燕三白屋子的窗户,“王爷,人走了。” 李晏喝了口小酒,与燕三白对视一眼,“还挺快的。” 燕三白依旧认真的嚼着嘴里的饭,食不果腹的日子教会他最大的一点就是不能浪费任何一粒米。待咽下,他才不疾不徐的喝了汤,道:“他确实快忍不住了,拖得越久,越容易露出破绽。” 两人没有轻举妄动,过了约莫有半个时辰,陆苓歌派人来请。 “燕大侠,掌门和汪敏公子请你带着陆师叔过去。” 带陆双行?燕三白也不禁有些疑惑,思忖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陆双行知道后也很爽快,方才上山时燕三白已解开了他的穴道,这会儿站起来,铁链丁零当啷的响,他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双手自然的背在身后,一路浏览着归鹤派的景色。 “可觉得跟十几年前有何不同?”燕三白问。 “气派了些,人多了些,弟子们看上去都很开心,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陆双行不是多话的人,可此刻或许是触景伤情,就絮叨了起来,“我们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悠闲,手中拿着剑,却不知有何用。来来去去的难民快把山门前那片空地给挤满了,到处都在打仗,师兄弟们每天都很沉默……只有大师兄是不一样的,他比我们每个人都更有志气,看得更远。” “你们师兄弟三人感情很好吗?” “是啊,就如同……手足一般。”陆双行说着,目光远眺向拿出藏书阁的楼顶,眼神忽然迷离了起来,一声喟叹寥落风中,“可惜啊……” 不远的拐角处,李晏看了他们一眼,而后转身,一席红衣飞快的消失在更深处。 “你说什么?让陆双行先教你们归鹤十三式,然后再杀他?”传功堂内,燕三白略显惊诧的看着汪敏和陆苓歌。陆双行还在外堂,没有让他进来。 “不错,归鹤十三式乃本门剑法核心,仅有心法而无具体口诀的话,基本无法练成。心法就存在本派,可那口诀……师父只传了二师兄一人。若二师兄身死,导致后八式彻底失传,那在下和贤侄岂不是成了本派的罪人?”陆苓歌道:“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让陆师叔把后八式的口诀说出来。” 汪敏也说:“师叔说的对,若我爹还在世,恐怕也不希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0 望后八式因为我们的关系失传,如果……如果陆双行真的愿意把口诀说出来的话,我可以……”汪敏有些痛苦的闭上眼,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又蓦地说道:“我可以不杀他!” 闻言,燕三白也少见的沉默了一下,而后才转向陆苓歌,“可是陆掌门说服了汪公子?” “不错。”陆苓歌神情肃穆。 “可对于陆双行来说,就算他吐露了口诀,恐怕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罢?” 陆苓歌倒也不相瞒,“他毕竟杀了大师兄,虽因着旧日情谊,我也不希望他就这么死了,可还是要对贤侄有个交代。所以,二师兄只要说出口诀,将功抵过,贤侄亦可网开一面,最后再由我来废去二师兄的武功,以作惩戒。” 燕三白摇摇头,“对于剑痴来说,你废了他的武功,与杀他无异。” 陆苓歌神色间也闪过一丝痛楚,末了,说道:“可他至少还活着,师父和二师兄却不会再醒过来了。燕大侠也说过,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半晌,燕三白站起来,“我去带他进来。” 陆双行进来了,听到这个决定后,他也没有任何惊诧,因为这也算在情理之中。只是他没有理会陆苓歌,而是看向了汪敏,问:“归鹤十三式的前五式,你可习会了?” 汪敏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跟陆双行说话,心里难免有些紧张,还有些五味杂陈。他点头,声音艰涩,“会。” “那好,我教你后八式。” 陆双行答应的很爽快,汪敏和陆苓歌都有些诧异。口诀已是他最后的底牌了,照理说这是他翻盘的唯一机会,可他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陆苓歌眼中精光一闪,“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开始吧。”随后他又看向燕三白,“燕大侠,事涉本门机密,还请你跟我移步去外面。” 很快,空荡荡的传功房里就只剩下了陆双行和汪敏两个人。陆双行手上的镣铐被锁在了椅子上,又有燕三白和陆苓歌在,倒不虞他反水。 过了一会儿,陆苓歌有事先走了,燕三白就一人守在门外。双手插在衣袖里,靠着墙壁站着,微闭着眼,犹如老僧坐定。 忽的,头顶传来一阵异响。 燕三白睁眼,就见一袭绯红落到了他身侧。 “怎么样了?”燕三白轻声问。 李晏凑在他耳边,跟他咬耳朵,说:“就在后山竹林里,他们动作很快,连坟都快挖好了。” 燕三白觉得耳朵痒痒的,不由往后退了些,“王爷无须凑这般近,在下听得到。” 李晏摊手,“隔墙有耳啊。” 燕三白:“……” 房里的传授还在继续,隔了许久,燕三白对旁边在翻看书卷的李晏说:“王爷若是累了,先回去休息罢。” 李晏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然后把他正在看的那本书给燕三白看。燕三白只瞄了一眼,就愕然了,“风月话本?” “是啊,我刚刚从藏书阁顺来的,上面积了些灰,看着也有些年头了。应该是那位老掌门生前看的,啧啧,”李晏挑着眉,饶有兴味的道:“大家闺秀跟狐妖书生偷情,被隔壁将军发现,三人上天入地大战三百回合,看得我一点儿困意都没有了。” “咳。”燕三白假意咳嗽了一下,他可不想跟李晏深入探讨这风月话本的剧情。 于是两人便就这么守着,站了许久,李晏便不知从哪里找来两把椅子,跟燕三白两个人像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坐在房门口。大多数时候两人也是无话的,李晏很投入的看着风月话本,时而才妙语连珠似的跟燕三白掰扯一段,长夜漫漫,便也极快的过去了。 房中的两个人也仿佛不知疲倦,直到东方既白,清晨的第一抹微光透进窗户,陆双行才抬了抬眼皮,道:“就到这里罢。” 汪敏已是累得脸色发白,手脚无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 而这时,房外又来人了。 “诸位,我家掌门请大家去后山竹林,汪师叔的坟冢已经准备好了。” “这么快?”燕三白问。 “是的,掌门吩咐要尽快让汪师叔入土为安。” 汪敏听见声音,从房里走出来,“我这就去拿我爹的骨灰。” 燕三白有些担忧,“不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汪敏摇摇头,强打起精神,径自去了。而房间里,陆双行被困在椅子上一个晚上,又一直在教导汪敏,此刻也是精神萎顿,眼中布满了血丝。 一炷香后,后山竹林。 朝露和薄薄的山雾让整片林子带着一股湿意,晨间的空气又是如此清新,深吸一口,仿佛肺腑之间也盈满山岚。 燕三白和汪敏一行人跟着领路的归鹤派弟子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了林间独立的坟冢。那坟冢并不算多气派,上面斜斜的插着一柄剑,也已生锈,而那墓碑上写着——恩师贺青松之墓。 这个坟冢的旁边是新挖的一个坑,陆苓歌就站在那坑面前,静静的等待他们的到来。 “师叔。”汪敏喊了一声,嗓子有些沙哑。 陆苓歌回过头来,让开身子,“你来啦,让你父亲入土为安吧。” 汪敏还有些不舍,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着装着骨灰的陶罐,许久,才在大家勉力的目光中,将陶罐放进了坑中的棺材里。 “洒土!”随着陆苓歌一声令下,那个随着当今天子平定山河,真正带领归鹤派走向昌盛的一代大侠,就此长眠于地下。 汪敏神色凄然,其他人也很沉默,场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很压抑。就像一幅棋局,所有的棋子都定在原地,互相牵制,忽然,有一颗棋子离开了自己原来的位置,整个棋局的气场便骤然发生了改变。 陆苓歌走到陆双行面前,“得罪了,师兄。” 陆双行神色平静,“你真要废我经脉?你觉得你能胜过我了?” “那要试过便知!”陆苓歌神色陡然间变得严肃起来,目光凌厉,长剑‘锵’的一声出鞘,直指陆双行。 陆双行自然不会束手待毙,他的九渊剑被收缴了,此刻就拿手上的镣铐来阻挡长剑。叮叮当当的声响中,竟是不落下风。 陆苓歌的攻势越来越猛,看得人心惊。失去了九渊剑的陆双行渐渐有些不支,胳膊被刺中,刺啦一声,衣袖被刺破了。 陆双行急急退开,他快速的喘了几口气,眼神终于犀利起来。 图穷,匕现。 这句话适用于他,更适用于陆苓歌。 “我给过你机会了。”陆双行面露寒霜,那双布满着红血丝的眼里忽然间升起杀伐之气,看得几个归鹤派弟子心里一突。 陆苓歌却嗤然一笑,握着剑的手更紧,“机会是自己找的。” 下一秒,两人忽然都急速向前,拉出两道残影,狠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1 狠的撞在一起——归鹤十三式第二式,鹤冲! 这是一场真正的,同门之间的战斗! 零丁站在李晏身后,看得眼中异彩连连。这跟那天早上的打斗可不一样,这可是真正的搏命之战,可是他也有点看不懂了。 “王爷,他们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啊?” 李晏抱着臂,折扇有节奏的拍打着,“继续看下去就知道了。” 零丁狐疑的继续看去,就见异变陡升!陆苓歌一剑向陆双行劈去,陆双行却避也不避。 “啊。”零丁短促的惊呼了一下,可预想中的血溅当场的景象并没有出现。电光火石之间,陆双行手上的镣铐忽的就自动解开了,而后一直在旁观战的燕三白动了。 “接着!”燕三白伸手一抛,锋利无比的九渊剑便瞬间回到了主人的手中,剑刃翻转,泛出一道冷光。 “掌门小心!”归鹤派的弟子们不禁出声提醒。零丁和章琰他们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九渊剑!燕三白为什么要把九渊剑还给陆双行?! ☆、第12章 抽丝剥茧 然而陆苓歌眼里的惊讶却并不多,且很快便被一抹阴鸷所取代,他冷哼一声,“果然如此!可是你昨夜已消耗太多,可还胜得了我!” 说着,陆苓歌的剑技忽然一变。 归鹤派剑技讲究的就是形随意动,要像翱翔天地间的仙鹤那样,不拘泥于形,潇洒、随性,修炼此剑者舞剑时自有一股淡然出尘之气。可陆苓歌此刻的剑技却刁钻、毒辣,那无形胜有形被他发挥到了极致,让人完全想象不到他下一刻会从什么方向出剑。 陆双行眸光微凝,可还击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确实,昨夜他为了教导汪敏,耗去了太多心血,一早又被带到这里,根本没有休息,精神很差。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败在陆苓歌剑下。 “那便试试!”陆双行的速度又增快了不少,那杀气浓郁,让人很难相信他只是个曾经的剑痴而已。这确实是一只鹤,可这是一只叫声瞭戾能刺破云霄的鹤,一只俯仰之间能振破山岚的鹤。 就算状态不佳之时,对上精神饱满的陆苓歌,也毫不见绌。 “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章琰忍不住咋舌,刚刚不是要废了陆双行的武功,然后了结此案了吗?可现在是什么发展? 他忍不住扫了一眼燕三白和李晏等人的表情,却发觉自己完全看不懂。等等,燕三白刚才还把九渊剑还给了陆双行让他御敌,这是不是说明…… 思及此,章琰的嘴不由张得更大了。 场间,陆苓歌渐渐被陆双行压制住,力有不逮。陆双行却好像还在等待着什么,冷声问:“你还不出招吗?” “师兄,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吗?”陆苓歌伸手抹去嘴角的一丝血迹,眯起眼,“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说时迟那时快,陆苓歌的手腕一转抖出一个剑花,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剑招就已经脱手而出。 “归去来兮!”归鹤派弟子惊呼,这一定是归去来兮!后八式中最快、招式最简洁的一招!可是掌门怎么会?! 不,等等,这跟原来的归去来兮好像有点不一样! 燕三白和李晏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神情微凝。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剑尖,没有丝毫挪动。 是的,这一招已经不是原来的归去来兮了。它更快,更让人无法捕捉它的行迹,比原来更具威势!那剑尖上,凝聚的是陆苓歌身为一个剑客的自信。 “师兄,你且接我这一招!” 归去来兮,来得快,去的也快。 所有人都不禁屏息,就见那烟尘渐散的战场上,一滴露珠忽然从头顶的竹叶上滴落。那一瞬间,在武者的眼里,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这一颗水珠,它旁若无人的闯进了这个剑拔弩张的战场,不断的下降、下降。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忽然!一截剑尖刺破了水珠,水滴迸溅!那每一个细小的水滴里,仿佛都照应着陆苓歌志在必得的脸。 可是‘叮——!’的一声,势如破竹的剑尖忽然遇到了最大的阻碍。千军一发之际,也不见陆双行使出了什么有名的剑招,只是把剑往胸前一横,便拦住了那剑尖。只是陆苓歌的力道太大,那冲劲击退了陆双行,让他的双脚在地上拖出两条深深的沟壑。 陆苓歌顿时脸色大变,而在他面前不过一步之遥的陆双行,却忽的抬起头,舔去嘴角的血迹,咧嘴笑了笑,“踪迹难寻,却还是有形,苓歌,你的功力还是不到家啊。” 陆苓歌的眼神几度闪烁,心中像翻起了滔天巨浪。他咬着牙,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阴晴不定。 这一招,是陆苓歌最自信的一招,十六年,他暗自钻研了这招十六年,从一个垂髫小儿到如今的一派掌门,他自认为已经把这招归去来兮改良到最佳的地步,再没有人能使出比他更好的归去来兮了。昨夜他更是偷偷观摩了陆双行教导汪敏的画面,等他后八式全部习成,就算是惊才艳艳的剑痴又怎样,一样叫他败于自己剑下! 可是现在呢?陆双行仅仅用一招根本算不上是剑招的招式,就挡住了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一剑! 一股狂意袭上心头,陆苓歌飞快的出剑,一剑又一剑,归去来兮在他手上已经发挥得妙到毫颠,可是仍然打不败陆双行! 陆双行反而从他不断的进攻中摸到了些许套路,变得越来越游刃有余,“怎么,你就只会这一招吗?” 这一句,可真触到了陆苓歌的痛处。他面露凶光,卯足了劲,终于,使出了最强一剑。 可是‘哐当——’一声,陆苓歌的剑再次被九渊击中,在这不停的击打的过程中,剑身终于承受不住,断了。断剑坠落,插入汪静川坟前松软的泥土中,发出不甘的嗡鸣。 九渊却去势不减,斩断陆苓歌的剑后,剑气更加凛然,在陆苓歌胸口上带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战斗戛然而止,陆双行看着站在原地好像已经呆掉的手下败将,却没有再出剑相逼,而是摇摇头。正如他昨日更燕三白感叹的那样,‘可惜啊……’ 他们也曾经是亲如手足的师兄弟。 “掌门!”归鹤派的弟子心中焦虑,他们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却是真心为陆苓歌担忧。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剑断了,就等于手被斩断了。 然而陆苓歌却忽然大笑起来,那笑声隐隐有疯狂的意味,让燕三白的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陆苓歌捂着胸口止住血,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以为,我真的那么蠢,一点异常都没有感觉到吗?” “你这是何意?”陆双行的体力已经有些透支,握着剑,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安。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2 恰在这时,两道声音由远及近,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师父!” 是王七和卢博远,他们在最后一刻赶到了,面色焦急的朝陆苓歌奔过去。 然而燕三白在看见他们的那一刻,脸色却变了变。王七和卢博远跟陆苓歌最亲近,没道理有其他弟子在这儿,他们却在这个时候才赶到,除非……他们另有安排! 思及此,燕三白的目光飞快的扫过四周,细心的感受着四周的变化,忽然,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从远处飘散过来,他立刻大呼,“快屏息!有毒!” 可是已经晚了,那香味无影无形,飘散极快,陆双行和李晏他们来不及屏息就已中招。两人急忙运功逼毒,可调动起来的内力却如泥牛入海,顷刻间便消失无踪。 “化功散!”两人异口同声道。 “不错。”陆苓歌道:“这东西虽不能永久的压制你们的功力,但一个时辰,也足够了!” 此时,王七和卢博远落到了陆苓歌身侧,他们三人还安然无恙,显然事先服过解药了。 闻言,章琰神色大变,连忙看向燕三白,“燕大人!现在我们怎么办?” “不要着急。”燕三白安抚着,转头看向陆苓歌,“你都看出来了?” 陆苓歌摇摇头,“没有,不过一切都进展得太顺利,难免让人起疑。况且,我不是很相信仅仅因为汪敏的请求,你就这么快结案了。” “这倒也对。”燕三白算是承认了。 章琰心里却快急死了,大侠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闲聊?!零丁看他这么急,也是有点同情,过去拍拍他的肩,“还有我家王爷在呢,他都不急你急啥?” 章琰一想,也对哦,就算要死还有个洛阳王呢。 “燕三白,那我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陆苓歌目光犀利,他始终没有想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而且纵然有一些小细节没有照顾到,也不至于让人彻底怀疑他才是。 燕三白微微一笑,“你本来就很值得怀疑,不是吗?若论这世上除了陆双行之外,还有谁对当年的事情最清楚,谁又最可能学会归去来兮,你陆掌门乃是不二人选。” 探案,首先需要学会怀疑。世上再离奇的案子都有,被害人有时都可能成为凶手,燕三白实在找不出不去怀疑陆苓歌的理由。 “但那终究只是怀疑而已。”陆苓歌皱眉。 “对,怀疑只是怀疑,接下去便需要佐证。所以当你说你在见到陆双行之后就因急事去了江州,我便立刻修书一封到江州以探虚实。你大约不会想到,江州司马是在下的好友。而就在昨日傍晚,我收到了他的飞鸽传书,你根本就没有去过江州。” 闻言,陆苓歌脸色微沉,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出了差错,可是这个证据验证的时间太长,燕三白应该早就看穿了他,并且布了这个局才对。越是聪明的人,就越是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失败,陆苓歌忍不住再问:“还有呢?” “其实白兄的回信已经晚了,我不能凭借这个来确认对你的怀疑,但是你到长安不久,便主动卖了一个破绽给我。你与陆双行第一次交手时,杀意太浓。”那时燕三白和李晏都感觉到了不对,陆苓歌想杀陆双行的心太明显了,虽只有一瞬,但却被两人捕捉到了。 “那或许我只是急于替汪师兄报仇呢?”陆苓歌辩解道:“因为我一言之差,汪师兄被杀死了,我出于悔恨,杀心重了一点也不为过。” “可是你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很有情义,且左右为难,不是吗?”燕三白反问。 “好,就算这样,你也还是没有直接的证据罢?” “但是你不该杀死全福。你杀死他,就证明你忌惮于他会吐露什么对你不利的消息。由此可以推断,全福看到的虽然是蒙着面的你,但他一定还看到了什么,能让人猜出你就是蒙面人。你毕竟常来长安走动,被认出来也是情理之中,但陆双行不会,就算他把最显眼的九渊剑放在全福面前,一个画铺小伙计,也不可能认出他来,所以他完全没有杀全福的理由。 这样一来,你想杀忠伯也就很好解释了。忠伯一时被仇恨冲昏头脑,听信了你的鬼话酿成大错,他自杀是真,然而自杀之后的忠伯便冷静下来了,若是让他再看到你和陆双行,那以他对你们的了解,他一定会发现,他先前见到的那个戴斗笠的人,并不是陆双行,而是你。” 燕三白慢条斯理的讲着,双手背在身后,不使剑的时候,温文尔雅的像个饱读诗书的儒生。章琰看他如此淡定的模样,心里竟也奇异的平静了下来,说不定……燕三白有什么后手呢? 可陆苓歌知道燕三白只是在拖时间,时间越久,毒性越淡,一个时辰之后,毒自然就解了。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中毒之后的半个时辰之时,毒性才与本身经脉相溶,那个时候的毒性才是最强的!燕三白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陆苓歌也乐得成全他。 “哈哈,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侠探。”陆苓歌在此刻也毫不吝啬于自己的赞叹,“只是我很好奇,你好像一早就认定了陆双行不是凶手?你连我都能毫无证据的怀疑,为何却对陆双行如此维护?” “因为一块布,一块用来蒙面的布。”燕三白说道。 “一块蒙面布?”汪敏疑惑,燕三白虽已把大部分事情都告诉了他,可是这一块布…… 其余人也都疑惑的看着燕三白,只有李晏最了解燕三白的所思所想,道:“你蒙了面,而陆双行没有蒙面,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要比你磊落。” “没错,而且每个人的行事方法都不一样,所体现出来的细节就大相径庭。我想,你应该是在陆双行拜访之时,就迅速制定好了杀人的计划。你先是在谈话中引导陆双行相信是汪静川杀了老掌门,而后陆双行一走,你就带着王七和卢博远到了长安,几次三番蛊惑忠伯,在静堂动了手脚。并且掉包了那幅画,为后面的行为埋下伏笔。 陆双行因为你的话,所以约见汪静川,想从他那里获得证实,可惜你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汪静川,并假借陆双行之名修改了见面时间。所以那一天,汪静川在万安寺里久等师弟不至,临走时,却又撞见了你。他对你当然不会有所防备,所以你引他去了你一早准备好的地方,将之杀害。并连人带毯子一起装入木箱,让王七和卢博远抬着连夜送至汪府。 你经常出入那里,所以很清楚静堂里摆的是什么样式的毯子,而你也掐好了时间,在送回汪静川的尸体不久后,陆双行就到了汪府寻人。此刻忠伯心中不安,遂起床查看直至撞见陆双行,肯定他就是杀害汪静川的凶手。这一切看似巧合,可实际上,只是你千算万算的后果。 试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3 问,这样的凶手,怎么可能犯下让别人看见真容的愚蠢错误?” ☆、第13章 归语故山鹤 ?燕三白说得巨细靡遗,所有人心里的疑惑顿时就如拨云见日一般消散。王七和卢博远的脸色却是变得复杂之极,秘密被戳破,他们看起来也并不好受。王七拔剑,“既然你都猜到了,那便受死罢!” ?说着,王七就要动手,可燕三白的目光却刹那间锁定在他身上,那一瞬间,王七觉得自己的步伐都沉重不少。 ?“你还要帮着你师父为恶吗?”燕三白的声音里罕见的带上了一丝怒意,虽看上去不是很激动,但静海之下亦有怒涛,“你们汪师叔为归鹤派殚精竭虑,你们享受着他努力的一切,最后却将之残忍杀害,还栽赃给陆双行,这还不够?” ?“你!汪静川杀了我太师父,我们杀他也是为了报仇!”王七涨红了一张脸,大声辩解道:“我师父才是归鹤派如今的掌门,他平日里对我们悉心教导,甚至对附近的百姓都关爱有加,还让我们帮忙秋收,这方圆百里哪个人不敬重他?归鹤派不能没有他,牺牲陆双行也是无奈之举!” ?闻言,燕三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王七。其余几个归鹤派的弟子则已经惊呆在了原地,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师父和两位师兄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倒是陆双行忽然笑了出来,“苓歌啊苓歌,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好弟子!” ?“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指摘。二师兄,师父不也教出了我这样一个杀人凶手。”陆苓歌不以为意。 ?笑过之后,陆双行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血红的眸子盯着陆苓歌,“你还有脸提师父,我问你,师父是不是你杀的?” ?这一问,问得全场怔然。 ?陆苓歌略感讶然,随后看了看燕三白,“你看出来了?” ?燕三白道:“你杀了汪静川,就证明你会归去来兮。你身为掌门,一早习会了本门绝学,却秘而不发,这本身就很有问题。而且你自己说过,你师父在藏书阁时,是你负责送饭,你是最后一个接触到他的人。而你可是小师弟,陆双行和汪静川都对你照拂有加,你师父对你自然也比较亲近,没有防备,趁着送饭之机将人杀害,再简单不过。 ?只是我没有想到,当年你才十二岁,就能下此毒手。” ?“师父?!”王七和卢博远惊疑不定,他们一直以为是在给太师父报仇,所以才杀了汪静川的,到现在他们还记得师父把他们叫到藏书阁,说他找到了凶手时的沉痛表情。 ?而其他归鹤派的弟子则已经完全呆掉了,张着嘴不敢置信。困扰着归鹤派整整十六年的疑案终于解开了,可这一刻,没有任何人感到欣喜。 ?“呵,那又怎样。”陆苓歌冷呵一声,完全没有看自己的徒弟一眼,“师父他既然对我照拂有加,可是为何不传我归鹤十三式?!哈哈哈他说我心术不正!我自幼孤苦,见惯人世肮脏,有些黑暗心思可是我的错?!不过,其实我原本也不打算杀他的,我只是在他教授二师兄后八式时在一旁偷看了,然后自己修炼,就算他不教我,我一样也能自学成才!然而那一天我去送饭,他却忽然告诉我他知道了我偷习的事情,我不得已,便只好杀了他。” ?“好一个不得已。”陆双行牢牢的盯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直指心底,“师父待你亲如子侄,就算发现你偷学,也断不会杀你,顶多是小惩大诫,可你却狠毒的杀了他,就没有一丝后悔?” ?“后悔?呵,人若杀我,我便杀之!你说他不会杀我,可你又怎么知道他心里真正所想?那就是个人吃人的世界,我拼尽全力才活下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抱一丝侥幸!”陆苓歌眉宇之间戾气渐浓,“你看,你现在不也要杀我?” ?陆双行不可置否,他确实动了杀心,也必须要杀。但事实真的如陆苓歌说的那样吗?不,不是这样的。 ?? ?“你还不明白吗?不论是你大师兄还是二师兄,他们都已给过你机会了。”李晏脸色沉凝,不苟言笑的洛阳王,隐有威仪。 ?“机会?”陆苓歌嗤之以鼻。 ?燕三白问:“你可还记得那天你与他交手之时他对你说的话,还有刚才动手前的话吗?”? ?陆苓歌皱皱眉,几句话便浮上心头。 ?“苓歌,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去面对,你真的觉得是我杀了大师兄吗?” ?“你真要废我经脉?” ?“我给过你机会了。” ?………… ?“一次,哪怕一次,你若真心悔改,也断不至于走到如今的地步。”燕三白向陆苓歌走去,“你的大师兄汪静川,又何尝没有给过你机会。你为世间所苦,他们又何尝不苦你所苦?汪静川是何等人物,这么多年,他怎会不明白杀害老掌门的凶手不是你就是陆双行,看到那幅画的时候他大约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可却还是毫无芥蒂的跟着你走了,因为在他心里,他的小师弟如今已成为了一个出色的掌门,就算心中有恶,总不该把这么多年的情谊全部磨灭。 ?所以他在出事前几天,才会叮嘱自己的儿子来找我,他不希望事情闹到最后一步,也不希望归鹤派多年清誉就这么毁于一旦。我与汪敏商议后,便设局将陆双行带到了此地……” ?“不!不是这样的!”陆苓歌摇着头,状若疯狂,“他们要杀我,我才杀了他们的!你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就把你杀了!” ?说着,他想也不想就抽出了王七腰间的佩剑,一剑朝燕三白刺来。此时燕三白距他不过几步之遥,长剑眨眼间就到了他身前。 ?“小心!”汪敏和章琰他们疾呼。 ?然而只是一眨眼,燕三白竟凭空从那剑尖前消失了! ?“轻功!”他还有内力?怎么可能!陆苓歌大惊,连忙四处搜寻他的踪迹,然而他只是一转头,背后就忽然被重重一踹,将他踢飞了出去。 ?“师父!”王七和卢博远连忙奔过去,一个检查他的伤势,另一个提着剑,一脸决然的挡在陆苓歌面前,“你们谁敢伤我师父!” ?“咳、咳……”陆苓歌咳出一口血,满脸不解的看着燕三白,“为什么?” ?燕三白道:“你察觉我们有异样,难道在下就看不出你已察觉?昨夜王爷已于此处查探过,你没有在这里动手脚,那么除却用毒这些显而易见的方法,也不作他想了。只是在下也没料到你会有化功散,所以准备的解毒丸药并不对症,废了些时间。” ?“原来如此……我想拖时间,原来也你在想办法拖时间……呵……”陆苓歌说着,忽然伸手推开了两个徒弟,厉色到:“走!我已不需要你们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4 了,快给我滚!” ?“师父……”王七和卢博远齐齐看着他,虽被训斥,可是他们仍不愿意走。然而脑后忽然感受到劲风,两人心中一凛,急忙想要回头,可还是慢了一步。颈部给劈中,两人下一秒就晕倒在地上,露出身后站着的李晏和陆双行。 ?此刻,幕布终于缓缓落下,陆苓歌心气已乱,又受了伤,坐在地上不再反抗,“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陆双行却径自丢了一把剑在他面前,“起来。” ?陆苓歌不解,抬头看他。 ?“起来。”陆双行又冷硬的重复了一遍。 ?陆苓歌看着地上那明晃晃的长剑,这才明白了陆双行的意思。于是他伸手拾起长剑,也像是拾起了身为一个剑客所赢得的荣耀,勉力站起来。 ?两人面对面,剑对剑。 ?燕三白和李晏相视一眼,纷纷往后退一步。 ?陆双行使出了全力,陆苓歌也使出了全力,当今归鹤派剑技成就最高的两个人互相较着劲,因为各自的伤势而喘着粗气。 ?终于,陆苓歌大喊一声,带着一去无回的气势攻向了陆双行,使的正是那招归去来兮。陆双行也用归去来兮迎敌,两道凌厉剑势碰撞在一起,激得整个竹林的晨露都被震荡下来,落了一场微凉的朝雨。 ? ?画面静止,陆苓歌被陆双行一剑刺穿胸膛,睁着硕大的眼睛,汩汩的鲜血从嘴里流出来,“师、兄……” ?陆双行抽出剑,接住他下落的身体,怔愣了一会儿,任铺天盖地的朝雨将他的衣衫打湿。朝露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与鲜血同流,陆双行的脸上,那淡青的胡茬似乎又长长了些,他眨了眨酸涩的眼,转头朝那几个呆若木石的归鹤派弟子道:“去给你们掌门准备丧事罢。” ?此刻,燕三白也终于长抒了口气,走过去拍拍汪敏的肩,“我们走罢,让你师叔一个人静一静。” ?回去别院的路上,章琰一脸激动的跟在燕三白身侧,眼里丝毫不掩崇拜。忽然,一阵希律律的马鸣声传来,众人看过去,就见苏染策马进了宗门。 ?“咦?他也出来了?”章琰转念一想,陆双行无罪,那他自然也就放出来了,没什么好惊讶的。只是看到后面跟着的人时,他又吓了一大跳,“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忠伯跨下马来,并未理会他,疾步往汪敏这里来,“少爷,事情怎么样了?” ?汪敏便把方才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忠伯听了,艰难的点点头,“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零丁也睁大着眼睛看着忠伯,“原来他真的没死啊……” ?李晏却是一早就料到了,“有燕三白在,他怎么可能死得了,假死罢了,否则陆苓歌怎么肯回这儿来。” ?“哦~”零丁恍然。 ?归鹤派逢此大变,顿时人心惶惶,但因忠伯和陆双行的归来,也没有乱到哪里去,就连汪敏也强打起精神来,跟着忠伯一起处理后事。只是就在大家以为找到了主心骨的时候,陆双行却说,他也该走了。 ?众弟子们都慌了,如今掌门已死,若陆双行再走,群龙无首,这可怎么办?陆双行便指了指汪敏,“归鹤十三式已悉数传给了他,从此以后归鹤派与我再无半点瓜葛了。” ?陆双行其实一早便想好了,此次回来不过是为了了却最后一点前尘旧事,天大地大江湖浪涌,归鹤派却再也不是他的归宿。 ?燕三白坐在宗门外西北角的一块光滑巨石上,看着夕阳一点点被远方蚕食,静静的出着神。陆苓歌的话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那并不美好,所以只有让脑袋放空,让那霞光来填满。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想什么呢?” ?李晏在他身边坐下,燕三白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李晏就着霞光打量了他些许,燕三白这人,看起来平静如水、温润如玉,但李晏却总感觉那水面下,藏着深不可见的海底。 ?看了许久,李晏又忽然笑了,想那么多作甚。他感慨了一句,“若陆苓歌没有经历过那段年月,或许,他就只是个偷练武功被发现了的顽徒,被训斥一顿也就罢了,此后的悲剧想必也不会发生。” ?闻言,燕三白终于开口了,“如今天下太平,希望以后也再不会有那样的事了。” ?“那你可得盼我做一辈子的闲散王爷。”李晏打趣道。 ?燕三白眨眨眼,瞬间懂了李晏的意思。这时,陆双行和苏染牵着马走了过来。 ?“要走了?”燕三白问。 ?陆双行点点头,他牵着缰绳,苏染怡然自得的坐在马背上,手中的三弦已经重新上了弦,他对李晏眨眨眼,“多谢王爷了,这弦音色极佳,比我以前的都要好。” ?“可惜没能听你弹上一曲。”李晏惋惜状。 ?没有了案子,几人说话间少了些隔阂,气氛融洽。燕三白思忖了一下,又问:“你是不是查到你师父的事了?” ?闻言,陆双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原来你都知道。江湖上有人传言说你是百晓生,果然不假,我追查了十几年的事情,你却都晓得。” ?燕三白仍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只是凑巧听闻。” ?不过陆双行显然不怎么信,眼神里带着探究。燕三白丝毫不惧,“你们这次来长安,恐怕不只是为了汪静川罢?” ?陆双行这才蓦地一笑,燕三白果然是燕三白,什么都瞒不过他。 ?“不错,我们确实也为你而来。燕公子日后若有闲心,可上琅嬛阁来小坐。”说着,陆双行从怀中掏出一块小巧的黑色令牌抛给燕三白,“这是令牌。” ?燕三白翻看着手中这枚精致的黑色令牌,心中不禁掀起几丝波澜。琅嬛阁,近几年江湖上最神秘的组织,其地址不明,成员和头领亦不明,但短短一年时间内却名声鹊起,没想到这陆双行和苏染竟然是琅嬛阁的成员。 ?他们找上自己,所为何事? ?燕三白心中有疑问,可陆双行和苏染却不再回答。苏染手指拨着三弦,已经重起了个调子,嘴里还冲陆双行嚷嚷着:“这次我可为你蹲了大狱,下山之时你仍得为我牵马。”?? ?陆双行也难得的没有嫌弃他聒噪,随手抓起马背上的斗笠往头上一带,牵着马悠悠的走在前头,从一旁那条崎岖的小路下山。 三弦声回荡在薄暮里,宛如空山鸟语,燕三白仔细去听,就听有人在唱。 ?“凭谁共行藏,归语故山鹤……” ?? ?彼时,一只白鹤排云而上,歌声瞭唳。此去山河万里,再无拘束。 ?燕三白拍拍衣服站起来,站在高处看着四野空旷,心里也觉得旷达许多,眉眼重新染上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5 了笑意,琅嬛阁什么的可以先不去管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呢。 ?他说:“回长安罢,我的俸禄还没有领到呢。” ?李晏先前观他表情猜他心境变化,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人生感悟,却不料还是等到了这句,不由扑哧一笑。 妙人,果然是妙人。 ?燕三白信步往山下走,李晏便随他身侧,一边还好奇的问:“方才你们打哑谜似的,查到贺青松什么事儿了?” ?燕三白没有立刻回答,贺青松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在归鹤派内,无论他还是陆双行都没有提及。不过这种江湖秘闻告知李晏也无妨,“贺青松在成立归鹤派之前是个绿林大盗,烧杀抢夺,做过不少坏事,江淮地区有不少村庄就是被他给屠的,陆双行……就是那受害者之一,只是他先前并不知晓罢了。” ?李晏不禁咋舌,“如此看来,贺青松之死还真是因果报应,汪静川真是可惜了。” ?“世事难免如此。”燕三白说着,话语间透着一丝老成之气,仿佛饱经沧桑似的,听上去跟他那张年轻的脸极为不符。 ?李晏不禁更觉好奇,燕三白就像一个谜,解开了这个案子,心里却留下了更多更大的疑惑。 ?“对了,我还想起来一事。”李晏一拍折扇,眼睛忽的一亮。” ?“嗯?”燕三白转头看他。 ?“密室啊,你只道陆苓歌在静堂动了手脚,可具体怎么做的,不还是个谜?”李晏睁大了眼睛,可他那双凤目,就算睁得再大也是两片妖娆的柳叶。 ?“非也。”燕三白道:“其实静堂的门一直都开着,只是我们都没有发现罢了。” ???? ?此时,归鹤派内,零丁站在别院门口,忽然歪头想——咦?我家王爷呢??? ☆、第14章 宴哥哥和燕哥哥 翌日,汪府。 李晏、关卿辞和汪敏等人都站在静堂外,双目牢牢的看着紧锁的静堂大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咔嚓。”清晰的落锁声从屋里传来,他们依稀能从门缝里窥见一抹白色衣角。 这时,屋里的燕三白道:“锁上好了,在下这便出来。” 大家都不由的凝神以待,就想看看燕三白怎么在门已锁好的情况下,走出这静堂。然后, “吱呀——”一声,燕三白推门而出,面带微笑的站在堂前,看着眼前的一干人各有各的惊讶。 李晏大步走到门前,惊奇的看着眼前洞开的门,摇着头笑了出来,“门竟然还可以这样开,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燕三白莞尔,“毕竟谁也没有规定,门一定要从中间开啊。” 只见那扇朱红大门,竟被燕三白从门与墙壁的连接处推开,那里有个很隐蔽的机关,只要用巧劲一推就能开。而中间的门锁还好好的,乍一看,静堂似乎是密室。但正如燕三白所说的,门,其实一直都开着。 关卿辞上前,眼中已不见初时的排斥与审视,他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递过去,“燕大人果然心思缜密,这是你的俸禄,如今依约奉还。” 燕三白心情有些激动的接过,一声“多谢。”发自肺腑。 关卿辞难得的笑了笑,虽只是嘴角一丝,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但也是笑了。按着燕三白的提点,汪静川真正被杀害的地方也找到了。有些事情,需要反过来想,王七和卢博远既然是帮凶,那他们肯定知道凶案现场在哪里。这两人还没有胆大心细的故意带关卿辞去正确的地方,所以,只要注意他们的举止,往相反的地方找就是了。 至此,这个案子已彻底结束。 关大人还是雷厉风行的关大人,随手一抱拳,“本官还有公务,告辞。” 燕三白因着收到俸禄的缘故,被陆苓歌勾起的最后一丝怅然也随风而去,还伸手对关卿辞挥了挥。 关卿辞走后,没过多久,汪敏也要走了。他回到汪府只是为了收拾行李,以及接他母亲和妹妹一同去点苍山。忠伯准备留在那后山竹林为师徒三人守墓,直至终老,以此来赎罪。而汪敏得了陆双行的传承,将被作为掌门培养,等他大一些,或许就会成为江湖上最年轻的一派掌门了。 兜兜转转,因果循环,发扬归鹤派的担子,最终还是落在了汪静川这一脉身上。 “燕大哥,以后你一定要来归鹤派看我啊。”少年依依不舍的辞别了这个尚且陌生,但却在人生大悲之时给予过他依靠的人,他的脊背挺得那样直,左手搀着母亲,右手牵着幼妹,那远去的背影,就跟他的父亲一样。 燕三白相信,此去经年,再见之日,必定是他乘风化龙之时。 案子结了,俸禄也领到了,燕三白也打算就此离去,辞别那位‘萍水相逢皆是缘’的朋友,继续他的云游之旅。 然而朋友一把拉住了他,燕三白回头,不解的看着他,“王爷还有事?” 李晏很奇怪的看着他,那丹凤眼好像被撑得大了些,“你肚子不饿吗?” 燕三白摸摸肚子,“呃……” “饿了吧?”李晏显然误会了燕三白的意思,拉起人就走,“本王也饿了,快走,现在去兴许还能赶得上!” “哎!”燕三白被他猝不及防的一带,整个人便随他一起跑了。两人奔跑在长安城某条人影稀疏的大街上,春日的风吹着红色的白色的衣衫,两张俊俏的脸招惹了一路的行人。 “王爷!去哪儿啊!” “到了你便知晓!” 燕三白想,此刻离城门关闭尚早,便随他跑一跑吧。李晏虽贵为洛阳王,但身上有着江湖人都没有的洒脱之气,又帮了燕三白不少忙,为他拖延一点时间也无碍。 只是到了目的地后,燕三白却极度怀疑起来——刚刚为什么要跑呢? “老板,给我两个大烧饼,要跟我的脸一样大!”李晏跟曲水桥头卖烧饼的老大爷比划着。 老大爷眼力见不是很好,也跟李晏比划着,“公子你脸太小啦!” 美人瓜子脸,一般都不会太大,至少比老大爷的烧饼要小。 李晏微囧,只好在燕三白忍着笑的目光下,说:“那给我来两个跟我两个脸那么大的烧饼。” 老大爷终于给了他两个烧饼,李晏接过,正想把其中一个递给燕三白,可又忽然想到什么,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燕三白整个人都愣住了——为什么啊? 就见李晏把烧饼拿回去,放在嘴边吹了几下,又递回来,“你试试还烫不烫。” 燕三白看着他,心里忽然又有点感动。他游历江湖数年,遇到的朋友不知凡几,可这么体贴的,唯李晏一人。 “多谢。”他接过来,道了一声谢。低头咬了一口,唔,还是有些烫,于是自己又吹了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6 口气,这下便真的不烫了。 李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唔,下次得多吹一口气。 其实比起燕三白身上可能藏着的谜团,李晏更好奇,燕三白这上顿不着下顿的,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吃了烧饼燕三白又想告辞,结果李晏又拉住了他,并且说道:“且不急着走啊,我祖奶奶想见你,我可答应了她,要带你回去给她祝寿呢。” “祖奶奶?”燕三白歪头想了想,李晏的祖奶奶,就是……太后?! 燕三白忙不迭摇头,“不不不,在下还是不去了。” 李晏同他说情,“我已夸下海口,若带不回你,祖奶奶必定得削我,且至少罚我七七四十九日不得出宫,燕兄你可刚吃了我一个烧饼,怎可见死不救?” “这……”燕三白犹豫。 李晏手握折扇立于胸前,“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施主。” 燕三白也真是被他逗乐了,“既是太后相邀,那在下去便是了。” 其实以李晏的身份,完全可以直接命令燕三白进宫,但他没有,这份心意燕三白自然心领。想来也只是去宫里让那位太后瞧上一眼,并无大事。 零丁在皇宫门口等他们,跟着一个不靠谱的主子,他就得学会自己找路走。 对于这皇宫,燕三白当年高中状元时已来过一次,所以算不上很陌生。然此次李晏带他直奔后宫,那里可是妃嫔聚居之地,燕三白行走其中,难免觉得尴尬。君子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是以路上偶然碰到来往的宫人,燕三白都没看上几眼。 倒是人家趁着与洛阳王行礼之时,把他给看了个遍。这后宫之地难得有陌生男子进入,这又是个长得俊俏的,路过的宫女们如何能抑制住心里的雀跃。 偏生李晏这个会来事的,逢人就介绍这位是侠探燕三白,更是惹得宫女们眼中异彩连连,只怕不消一会儿,各宫的娘娘都会知道燕三白来了。 燕三白真真是无奈至极,又无法阻止,却没想到更无奈的还在后面。 到了太后居住的广和宫,李晏还没见着人呢,清朗的声音就响起,“祖奶奶,我把状元郎带来啦!” 燕三白在后面差点摔一跤,连忙扯了扯李晏的袖子,压低声音道:“王爷,在这宫里可不能这般称呼在下。” 李晏看着燕三白又泛着红晕的耳朵,心里愈发好奇——这个称呼到底怎么了?怎么三番五次的,倒像是他在调戏燕三白似的? 李晏正想问,可此时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碧霄已经迎了出来,李晏便只好按捺下心中的好奇,先带人进去。 太后坐在椅子上,一瞧见李晏和燕三白走进去,就眉开眼笑,“来来来,快过来。” 燕三白摸摸鼻子,上前一步,行了个文臣礼,“燕三白参见太后。” “燕公子不用那么拘谨,来,再上前一点,让我好生看看。”太后就像一个普通的慈祥老太太,见着俊俏的后生就欢喜,把人拉到跟前,仔细打量着,“果然跟传闻一样呐,长得好生俊俏,跟我们家小凤儿一样。” 燕三白微窘,随即又愣了愣,小凤儿?什么小凤儿?谁是小凤儿? 他转头,就见李晏不自然的别过了头,背着手,云淡风轻的样子——此地无银三百两。 燕三白忽的生出一股快意,风水轮流转啊。 这时,有宫女端来了茶水,太后便让燕三白坐下,给她讲讲宫外发生的趣事。燕三白就挑选了些不怎么血腥的比较有趣的案子讲,他是文状元,本身口才便好,虽不如说书先生讲的那般妙趣横生,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太后听得很高兴,看燕三白也就愈发顺眼,让碧霄拿了许多点心给他吃。皇宫里的点心果然是不一般,饶是燕三白这样无甚口腹之欲的人,都一不小心吃了许多。 李晏见他喜欢,便把自己那碟都推了过去。燕三白摸摸鼻子,很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太后只是掩嘴笑,并没有怎么笑话他。 正聊得高兴,忽而有人传报——“太子殿下到!” 燕三白不禁往外看,就见一个约莫四五岁,唇红齿白,穿着红色衫衣和白绢下衣的娃娃走了进来。可说是娃娃,他可是太子,打小便要知书明理,所以虽年幼,走路时却一本正经的,很有礼数。 “祖奶奶,宴哥哥,燕大人。”稚嫩的童音字正腔圆,一个个全部叫过来,一个不落。 “小粽子快过来。”太后朝他招招手,太子才显露一点点小孩儿的活泼俏皮,蹬蹬蹬跑去太后身边。 太子大名李则端,因为是端午那日生的,皇帝就给他取了这个应景的名儿,寓有‘有礼且端正’的意思。至于小粽子,那一定又是太后给可爱的小孙子取的乳名。 小粽子被抱到椅子上紧挨着太后坐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却往燕三白那儿瞟,被李晏瞧见了,就捏捏他的小鼻子打趣他,“看什么呢?” 小粽子晃晃脑袋,欲盖弥彰,“没有看呢。” 李晏也不戳破他,“今日功课做完了?” “嗯,做完啦。”小粽子略显兴奋,“母后说我今日可以找宴哥哥玩儿。” “那你想不想听这位……燕哥哥讲故事?” 小粽子一时间有些迷糊,宴哥哥?燕哥哥?傻傻分不清楚。不过他还是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大大的眼睛盯着燕三白,满含期待。 燕三白便润了润嗓子,又讲了一个案子。小粽子全程都端端正正的坐在太后身边,很乖巧,只在惊讶的时候瞪大了眼,把嘴张成一个小圆圈,或在精彩之处咯咯的笑,眼睛里亮亮的。 对于从未出过深宫的小太子来说,外面的那方天地是美好而充满惊喜的。 过了一会儿太后也乏了,李晏就将小粽子抱起来,带着燕三白告辞。太后仍有不舍,便叮嘱道:“小燕啊,待会儿可一定得留下来用膳,以后多来跟我讲讲故事,可好?” 太后开口,燕三白怎敢不从。只想着自己马上要离开长安,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太后总不能天南海北的找他。 三人出了广和宫,小粽子一路被李晏抱着,心里满足的在冒泡泡,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掩盖不了。小粽子最喜欢他的宴哥哥,这是宫里都知道的事儿。 宫里的用膳时间还未到,李晏就带他们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稍事歇息。小粽子明显对这位新来的燕哥哥也很好奇,李晏就把小粽子往燕三白旁边一放,让他俩大眼瞪小眼。 李晏在旁边观摩了一下——嚯,两双大眼睛。 “燕哥哥,你是大侠吗?”小粽子孩童心性渐渐显露,双手扒着亭中木桌的边缘,努力的探着头以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矮。 燕三白望天思考了一下,“呃……可能算吧。” “哇……”小粽子的眼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7 里顿时充满了崇拜,“那你会飞檐走壁吗?” “会啊。” “大侠都穿白衣服吗?” “不是……” 李晏靠在朱红柱子上,饶有兴味的看着,而后又蓦地想起什么,招招手让零丁过来,“我问你,状元郎这个称呼,有什么特别吗?” 零丁顿时奇怪的看着他,“王爷你不知道吗?” 李晏更奇怪,难道本王应该知道吗? 零丁就解释道:“这燕大侠啊,不是名扬天下么,因他是御赐侠探,所以官场上的人都喜欢叫他燕大人,可江湖人却喜欢叫他燕大侠,至于普通百姓么,燕公子、燕侠探、燕大侠什么都行,不过有一类人比较特别,就是秦楼楚馆的姑娘们,这状元郎是她们喊来调戏燕大侠的啊,状元郎状元郎,可不就是郎情妾意的郎么。” 闻言,李晏回头看了一眼燕三白。难怪呢,每次这么叫他,他耳朵都会红,又无奈又窘迫的样子。 这时,零丁又狐疑的说:“我还以为王爷你知道了,故意的呢……” 李晏勾起一边嘴角,悠悠笑道:“在你眼里,本王是那样使坏的人吗?” 嘶……零丁蓦地觉得身体有点冷,连忙说:“当然不是了。” 然后他在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千真万确,是的。 ☆、第15章 且把桃花切一斤 晚膳是在李晏的重霄殿用的,太后命御膳房做了几道好菜送了过来。李晏的重霄殿是他自幼长大的地方,这处院落虽不如广和宫那样大,但燕三白看过来,景致却是整个皇宫里最好的,比方才到过的御花园还好。 重霄殿前的院子里,种着成片的桃花,还有一条弯曲的九水河,一座朱红小木桥斜跨河上,桥头悬挂两盏宫灯,景色相当别致。 九曲河里养着锦鲤,小粽子很喜欢那些鱼,小小的身子趴着朱红小桥的栏杆,一看就是好半天。 晚膳端上来时天色已晚,重霄殿里的宫灯都被点亮了,燕三白才发现那桃花树间竟也有隐约可见的小巧宫灯。 “我李家本是江南人士,叔父怕我没有双亲在旁,难免思念故乡,所以便仿着家乡的样式给我重修了重霄殿。”李晏嘴角带着浅笑,指了指那座桥,“你看,当时国库亏空,那桥还是叔父命人拆了些桌椅案几做出来的。” 李晏口中的叔父自然就是当今皇帝,世人都道这叔侄两人亲如父子,由此可见一斑。只是李晏虽由皇帝养大,可成年之后便去了洛阳,不掌兵权,连朝堂之事都甚少插手,民间便也有了另一种流言。 毕竟,若李晏的父亲不死,那这皇位,自然便是要传给李晏的。 不过这些流言燕三白当然不会在李晏面前提及,这深宫大院的事一旦涉足,恐一生都难以挣脱。 李晏也没有跟他多提,两人在桌边坐下。 “燕公子是北方燕家的?” 燕三白点点头,“只是偌大一个燕家亡于战乱,如今只余一位老仆独守家中基业,在下也多年未归了。” 燕家在前朝乃是赫赫有名的门阀世家,在北方一隅影响力可堪比朝廷,只是这毕竟是前朝的事,如今的大周,已无多少人再记得那个曾经的显赫世家。燕三白能活下来,也是一个奇迹。 这时小粽子跑过来,爬上凳子独坐一方,还像模像样的拿着筷子,像个小大人似的一点也不用别人帮忙。 两大一小开始月下独酌,小粽子被李晏哄骗着喝了点酒,两颊顿时变得红扑扑的,拿着筷子的手也不稳当起来,还非要给李晏和燕三白夹菜。 李晏在一旁笑,燕三白也忍俊不禁,但到底没他那么不厚道,主动把碗递过去,免得小粽子夹不到正确的地方而哭鼻子。 不一会儿皇后派人来接小粽子回去,偌大的重霄殿除了宫女太监,就只剩李晏和燕三白二人。燕三白又旧事重提,打算明日一早便告辞离去。 李晏也不再阻挠,洒然一笑,“那你明日醒来便可让零丁带你出宫,我起得晚,便不送你了。” 燕三白:“……” “怎么,生气了?”李晏笑问。 “没有。” “我只是不喜别离,你又偏要走,本王也是伤心呐。”李晏打趣着。 燕三白便道:“若有缘,日后自会相见。” 话题不知不觉又扯到了缘分上,李晏最喜欢扯这些摸不着边际的东西,便拉着燕三白多喝了几杯。燕三白不胜酒力,吃晚饭回到厢房时脑袋里已经晕乎乎的,强撑着洗漱了一下,爬进柔软的被窝里倒头就睡。 翌日,李晏果真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更衣之后打算出去转转,迎面碰上零丁,便问了一句,“燕三白呢?把他送走了吗?” 零丁奇怪的看了他主子一眼,“燕大侠不是也没起呢吗?” “还没起?”李晏折扇一拍掌心,心道:该不会真被灌醉了吧? 李晏忙回身去敲厢房的门,可是没人应,他便直接推门而入,就见那床上鼓起了一个小包,几缕青丝蔓延在枕上,就是不见脸。 李晏摇头笑了笑,这燕侠探的睡姿可跟个小孩儿似的。 “燕兄?”李晏过去拍了拍那鼓起的小山。 “嗯……”小山这才有了些动静,里面的人缓慢的挪动着,隔了一会儿,才艰难的露出小半张脸。 燕三白唇色发白,两颊微红,远山般的黛眉微蹙着,微微睁开眼,眉宇间竟透出一股孱弱来。 “王爷……现在可是午时了?”燕三白瞧见那亮眼的天光,顿时醒悟自己误了时辰,连忙要坐起来。却不料一双大手伸过来牢牢的压住了他的肩,“你别动。” 略显冰凉的手掌贴上额头,燕三白顿时觉得昏沉沉的脑袋里舒服多了,便很乖的不动。 李晏却蹙起了眉,回头道:“零丁,去请太医。” 燕三白这病来得太突然,明明昨夜还好好的。 不一会儿,太医匆匆赶到,他还以为是洛阳王出了什么岔子,一路都跑得很急。进了重霄殿才发觉洛阳王好好的,倒是床上躺着一位。太医粗略看了一眼,见李晏面色不愉,心里咯噔一下——这下可好,这位肯定也是不能怠慢的主。 思及此,他连忙从随身药箱里取出红线递给床边随侍的侍女,“快给她系上。” 侍女愣了愣,没接。太医皱皱眉,催促道:“快啊!” 侍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李晏。李晏也奇怪的看了太医一眼,“王太医,男子……也需悬丝诊脉?” “啊!”王太医惊讶的下巴上的山羊胡都抖了一下,急忙回过头细看,就见床上那病美人咳嗽了一下,伸出自己的手,“太医,在下是男子,你直接诊脉便可。” 王太医顿觉面上无光啊,连忙坐过去给他诊脉,可看了眼那白皙皓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8 腕,再往上看那面容,不怪他看错啊! 燕三白这会儿也尴尬得紧,他虽然病着可头脑依旧灵活,哪里不知道太医是怎么想的,多半……是把他误认为李晏的红颜知己了。 “王太医,他没事儿吧?”李晏凑近了问。 王太医此刻急需在洛阳王面前挽回自己的形象,故而摸摸自己的山羊胡子,道:“王爷不必担忧,这位公子并无风寒,双颊微红、体温异于常人是因为喝多了酒,又蒙在被子里睡了一晚的缘故,过一会儿便自然消退。” “什么?”李晏眨眨眼,哭笑不得。 燕三白也闹了个大红脸,真想马上用轻功遁走。 “不过,”王太医又说:“这位公子的胃很不好,长期饮食无规律,又无调养,昨夜想必是吃多了,又喝了许多酒,这胃便不堪重负,所以公子脸色不佳。此刻可仍是难受?” 面对王太医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表情,燕三白直想与世长辞。 这样的病因,还不如风寒呢。 偷偷瞅一眼李晏,果然,此人已板起脸来。 “脸色如此之差,怎会好受得了。”李晏直接待燕三白回答了,并叮嘱王太医开药调理,燕三白想说话,他直接一个冷冰冰的眼神递过去让他闭嘴,举手投足都显出一股强硬之风。 王太医被勒令马上开药,之后被送出重霄殿时,回头看了看刚刚的厢房,心里又如跑马般有了个新的念头——以前可从没听说洛阳王殿下带哪个人回宫,是以他刚刚相差了。可现在见洛阳王殿下这关怀有加的样子,他不会……有龙阳之癖吧?! 王太医一瞬间有如醍醐灌顶,这可不得了啊,得赶快忘了,忘了! 房内,燕三白摸了摸鼻子,寻思了一会儿,想好说词,才开口与坐在桌旁背对他的李晏说话。 “王爷……”可他刚说了两个字,又被打断了。 “你还想说什么?”李晏挑眉看他,手中的医术往桌上一丢,‘啪’的一声,“你还当自己是六岁幼童吗?堂堂文状元,御赐侠探,文武双全,怎会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若说得风寒可以是不小心,可这胃病就完全是自找的了。 燕三白被一通训,这还是行走江湖头一遭,难免心中难平,“其实在下也不是很难受……” “要我找面镜子给你看吗?”李晏眯起丹凤眼瞟过来,颇有种摄人心魄的味道。 “这便……不用了……”燕三白的声音小了下去。他知道自己脸色肯定不好,但说难受,是真没有那么难受。究其原因,大约是痛习惯了。 不过隔了一会儿,婢女端着药进来,燕三白看见李晏伸手探碗壁温度的举动,心里的憋闷又消了下去。待李晏端着碗过来,他非常配合的屏住呼吸一口闷,李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零丁在后面暗自为燕三白捏了把汗——他家王爷其实就是个老好人,什么闲事都爱管,燕大侠好歹也是他看得顺眼的,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王爷当然不会放任不管了。 燕三白很识相的不再提要去云游的事,因为李晏笑着跟他说——云游?你这幅样子是想回归西方极乐世界吗? 至此,燕三白彻底偃旗息鼓。 下午时,小粽子过来了。听闻燕哥哥生病卧床,他就带了一个小篮子的吃食过来探病,趴在床边,摸摸燕三白的脑袋,“燕哥哥要好好吃饭。” 燕三白:“……” 谁能知我心伤? 也不知是不是小粽子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封印,一个下午,燕三白迎来了好几波的探病人马。 太后、皇后、还有各宫娘娘,她们虽然碍于男女有别并未亲至,但心意却到了,甚至连皇帝都从御书房送来慰问。 燕三白自己都很诧异他何时有了这样的人缘。 往后的几天,燕三白都在重霄殿中养病,被李晏喂各种滋味甚苦的药,然后监督三餐。 李晏时常坐在他房里的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或者玉石,嘴角勾着笑欣赏燕三白喝药的英姿。 所幸李晏并不是整天都在重霄殿,一日之中有半日都不在。 这一天燕三白醒得晚了些,胃里的痛感已经渐趋消失,他便披了件白色的外袍下了床,推开窗户,就听雨打屋檐,滴答滴答的声音不绝于耳。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满院的桃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了,一股清幽的香味扑面而来。 李晏似乎不在,燕三白嗅到了空气中久违的自由的味道。 于是他推开房门沿着木制的回廊走着,一面是朱红的雕窗,一面是垂着雨丝的屋檐,倒是有几分诗意。 只是没走几步,自由就没了。 他看到李晏就盘腿坐在前面的走廊上,身后是洞开的大殿门,身前放着一个小案几,时而抬眼透过稀疏的雨幕看着满院桃花,时而又低头执着毛笔涂写着什么。 李晏给人的感觉一直是风流倜傥、游戏人间,燕三白还从未见过他这样专注的神情,好像独居于一方天地里,身外再无他物。 于是燕三白便忍不住好奇的往案几上摊着的那张宣纸上去看,就见一幅丹青跃然纸上,那是墨色的树,浅色的雨,寥寥数笔却颇有神韵。旁边还有一句题词——且把桃花切一斤。 那字工整中带着些疏狂,且把桃花切一斤,唯美中透出一点名士豪情,不愧是洛阳王的手笔。可他似乎仍有些不满意,忽而问:“一斤桃花,配几钱美酒?” 燕三白顿了顿,此间再无他人,李晏一定早感觉到他来了。 略微想了想,燕三白回答道:“三钱。” 李晏眼睛一亮,立刻提笔,写下下一句——三钱美酒换浮名。 “怎么样,状元郎,我这两句可还入得了你的眼?”李晏回头笑问。 燕三白已是放弃了纠正他‘状元郎’这个问题,遂无视之。单从诗句而言,他很喜欢这两句的意境,便如实的点点头。 “等等,我给你变个戏法。”李晏为燕三白的诚实而感到高兴,于是又换了只笔,沾了些朱砂,如行云流水般于宣纸上轻点。 燕三白仔细看着,就见那墨色的桃花树上,一朵朵或浓或淡的桃花渐次开放,一朵,又一朵,小巧玲珑。李晏的手中的笔就仿若有了生命一般,在纸上跳跃着,每一次点下,都绽开一朵花。 妙笔生花。燕三白的脑袋里忽然蹦出这个词来,李晏这一手丹青,不是戏法,胜似戏法,竟看得他移不开视线。 画完了,李晏放下笔,把宣纸往燕三白的方向一挪,“送你。” 燕三白愣了愣,“送我?” 李晏洒然一笑,“日后你行走江湖,若没钱了还可以拿出去卖啊,这样我也就不用收到故友胃病发作克死异乡的消息了。” 燕三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9 白:“……” 这件事你到底还要说多久? 这时,零丁撑着伞跑进来,脚步匆忙,踏碎了满院宁和。 “王爷!不好了!秦桑姑娘坠楼身亡了!” ☆、第16章 红颜薄命 “驾!”三匹快马冲出皇城,雨点拍打在蓑衣斗笠之上,溅出一篷水雾。 半个时辰前,来自东都洛阳的传信鹰隼划过雨幕飞入了长安皇宫,带来了远方的恶耗——洛阳城花魁,浅绛楼的秦桑姑娘,坠楼身亡了。 这个消息,让一向宠辱不惊的洛阳王也脸色大变。 很多人都知道,洛阳王李晏与花魁秦桑关系匪浅,而这一次太后大寿,浅绛楼更是有消息传出,秦桑将奉洛阳王之命带着楼里的姑娘去长安献舞。事实也正是如此,李晏先行一步,而秦桑则耽搁些时日再出发。 谁料想,红颜薄命。 而真正让李晏色变的,是藏在春雨里的一抹杀机。 昨日,洛阳城也下了一场春雨。但春雨细如丝,天空看起来还是很晴朗。而浅绛楼最高处的阁楼里,却亮起了无数的微弱烛火。 它就像一座灯塔,高高的矗立在洛阳的上空。 大家不禁抬头去看,却见一抹绯红如惊鸿坠影,转瞬间,砸在浅绛楼前那片空地上。殷红的鲜血流淌,和雨水混合在一起蔓延开来。 大片的空地上,忽然显现出几个硕大的血字——负心薄幸,其罪当诛;以吾之血,取汝之命。 而那倾城绝艳的花魁,就躺在那血字中央,一只金步摇歪斜的插在她的发鬓上,‘滴答’‘滴答’,往下滴着血。 中夜,春雨初歇。 三匹快马星夜赶路,行至洛阳城紧闭的大门前。城楼上的守城兵举起火把喝问:“来者何人!” 马背上的旅客没有回答,一块令牌被精准的抛向士兵,士兵凑近火把一看,连忙大喊:“是王爷!开城门——” 来人自然是李晏、零丁,和燕三白。秦桑的死和那血字透着一股不寻常,李晏便决定星夜赶回。幸亏长安与洛阳相距不远,三人有武功在身,大半日的光景便到了。 此时的洛阳一片寂静,中夜的长街上连半个人影也无。不过浅绛楼里却仍是灯火通明,鹰隼先一步将李晏的书信带回,洛阳刺史贾青便早早的等候在这里,来回在浅绛楼门口踱着步,神色焦急。 只是贾青作为一州刺史,再怎么着急也不该显露出如今这样沉凝的神色,毕竟死的人虽与洛阳王熟识,也只是一介风尘女子。 是以李晏见了他第一眼,便问:“怎么了?” 贾青不敢有所隐瞒,“王爷,李一海的儿子李潜死了。” 这时,一个温润的声音自李晏背后响起,“请问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贾青看过去,就见一个白衣人除下斗笠,头发上带着些许的雨丝,从李晏身后走出来。 “这位是……” “在下燕三白。”燕三白拱手。 “他来助我查案,有什么线索都可跟他说。”李晏交代着,率先步入浅绛楼大堂。 楼内的烛火都亮着,姑娘们都被在房里休息,只有徐娘半老的老鸨九娘坐在里面,面露忧色。 看到李晏进来,她不禁面露喜色,忙不迭站起来,“王爷!你可回来了,秦桑她、她……” 九娘泫然欲泣,那厢贾青跟燕三白说了下李潜的事情。 李潜的爹李一海是有名的富贾,为人乐善好施,在洛阳城名声不错。而儿子李潜却是个中规中矩的,既无美名,也不像某些富家子弟一样纨绔。 而就是这样一个在洛阳百姓心中都没什么印象的人,一个时辰前,被发现死西街破庙,死相极其凄惨。 “怎么个凄惨法?”燕三白问。 “被凶手开膛破肚,剜去了心脏。”贾青已见过尸体,那胸前血肉模糊的样子实在让他心有余悸,此刻心里还突突的。 那厢秦桑刚死,才不过一天,李潜就死于非命,再加上那血字,难免不让人产生联想,难怪贾青的脸色那么不好看。燕三白这样想着,问:“秦桑坠楼的地方在何处?” “我带你去。”出声的是李晏,他稍稍安抚了九娘几句,便领着燕三白往楼上去。 他对这里很熟悉,以前曾多次来这儿,走过一层又一层的楼梯,推开门,一重重的红色纱帘在微风里轻轻摇曳着,掀开来,就能看到那个和他同样喜爱绯衣的女子坐在窗旁的梳妆台前,静静的抚着琴。 她回头,眼角一颗朱砂痣,明媚动人。 而今伊人不在,摇曳的红纱帘后面,只有满屋的烛火,摆在床上、八仙桌上、梳妆台上、地上,密密麻麻,将整个屋子衬得诡异万分。那纱帘晃啊晃,晃得人心都恨不得跟着颤一颤。 忽然,一道幽幽的女声从背后传来,似乎在叹息着: “我终于等到他了,董郎……他终于回来了。” “谁?!”贾青头皮发麻,立马回头断喝,右手瞬间搭上剑柄。就见门口忽然转出一个女子来,巧笑顾盼的看着他们,“刺史大人莫急啊,小女子秋蝉,给各位大人见礼了。” “你是何人?为何要在这里装神弄鬼!”贾青一颗提起的心略放松了一下。 那秋蝉生的极为漂亮,鹅蛋脸,柳叶眉,腰肢柔软,就是那双眼睛太勾魂,凭空添了几分妖气,“这大半夜的,小女子自然是这浅绛楼里的姑娘了。” 贾青却丝毫不为美色所动,冷冷的看着她。 燕三白便道:“姑娘,方才你为何要说那句话?” “还是这位小哥和善些。”秋蝉嫣然一笑,道:“小女子听闻洛阳王殿下归来,便早早的候着,想为王爷提供点线索。” “线索?可是刚才那句话?”燕三白追问。 秋蝉点点头,“秦姐姐自王爷走后便不大对劲,看上去有些神叨叨的。前几日的时候,我来她房里找她,还未撩开纱帘走进去,秦姐姐便隔着那帘子同我说了这句话。” “那秋蝉姑娘可知那董郎是何人?”燕三白问。 秋蝉却扑哧一笑,“可不就是那个闻名天下的董郎么,王爷与秦姐姐一贯亲厚,想必一定知道这个——子虚乌有的董郎。” 这时李晏已独自一人走进了房内,折扇挑开纱帘,避过满地的蜡烛,打量着四周。闻言,他回过头来,“董郎是梦笔生所写的风月话本《蝴蝶梦》里的主人公,秦桑最爱看这本书,平日里手不释卷,也曾多次提及过他。” 可书中的人物,又怎会到这尘世里来找她? “这秦姑娘不会是害病了吧?”零丁不禁狐疑道。 “或许世间真有一位与董郎相似的男子也说不一定。”燕三白说着,也走进屋子细细查探起来。过多的蜡烛把屋子照得很亮堂,贾青说自出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30 事后这屋子里的摆设便再没有人动过,连蜡烛也一直让它燃着。 西侧的窗户洞开着,秦桑就是从这里坠楼的。而这扇窗的窗沿上,一共摆着三根蜡烛,蜡烛均匀分布,稳稳当当的竖着,没有任何被挪动过的痕迹。 燕三白看了一会儿,又背转过身,凝神打量着身前的蜡烛。无数的烛光摇曳,使他的眼神迷离起来,可很快,那迷离的烛光中,一个绯衣的绝色女子款款走来。纤足点在那些蜡烛的空当里,走过预留出来的路,走到窗前,纵身跃下! 可是不对,窗沿上的蜡烛还是完好的。 秦桑走到窗前,被人从窗户中推下。此时凶手应该还在房间内,他点上蜡烛放于窗沿,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去。 思及此,燕三白回头问秋蝉:“秦桑坠楼时,楼里可有人看见?” “小月见到了。”秋蝉说,“她是秦姐姐的贴身丫鬟,只是据她说,她进来时也只见到一片衣角罢了,赶过去已来不及了,当时房里并无他人。” 贾青走过来,沉声道:“燕大人是否也觉得很怪异?秦桑是背面着地的,应当是被人推下楼,可按照小月姑娘所说,秦姑娘完全是自杀。而这蜡烛,又显然是后来摆上的。” 这时,一直沉凝不语的李晏忽然转头问了一句,“这里一共有多少根蜡烛?” 燕三白愣了愣,四下看了几眼,道:“一共一百零八根,这数字可有特别之处?” “一百零八根……果然不错。”李晏的眼中忽而闪过一丝光亮,“梦笔生还有一本话本《痴情孽海录》,其中的女子为了报复薄情郎,就曾点燃一百零八根蜡烛布下巫蛊之术,施下诅咒,致使那薄情郎心肺俱裂而死。” “诅咒?莫非是那血字?!”零丁听得张大了嘴,这实在是太让人惊奇了,刚刚贾青也说那李潜被人挖了心脏! 燕三白和贾青都没看过什么风月话本,于是都向李晏投去询问的目光。秋蝉却是倚门而笑,似乎对这生生死死的浑不在意,“可不是嘛,负心薄幸,其罪当诛;以吾之血,取汝之命。啧啧,负心汉罢了,杀之便好,何苦要断送自己的性命?” 闻言,零丁不由打了个寒颤,这女人,心忒狠。 又一阵凉风吹来,吹得屋内的烛影摇了摇,一些蜡烛燃烧过久,早到了头,便熄灭了。屋内,顿时黑了许多。 零丁瞧着房里骤然多出来的黑暗,想着那绝情夺命的诅咒,不由往李晏身边靠了点。 燕三白一直盯着那窗户,不言不语。 蓦地,他动了,轻功走起,足尖在梳妆台上轻点,只见窗沿上那三根蜡烛的烛光晃了晃,一袭白影便已踏着月色落在浅绛楼对面的屋顶上。 贾青的瞳孔不由紧缩,“蜡烛没倒!” 李晏探出窗子往下看,燕三白站在比这儿矮得多的屋顶朝他挥了挥手——其实刚刚的问题还有一个可能的解释,那就是秦桑的轻功很高,就跟燕三白一样高。 ☆、第17章 剜心 城西破庙。 燕三白蹲下来,掀开白布,一股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身后的零丁看了,赶忙捂住自己的嘴,死人他也不是没见过,可这整个胸膛被剖开,血肉外翻,脏器被割下的样子乍一看见,着实让人难以直视。 李晏也拿扇子遮着半张脸,倒没后退,只是微微蹙着眉,问:“如何?” 燕三白仔细看了看,视线在那刀痕处反复流连,神色认真,“凶手的力气不大,且并不擅长切割,所以这里的伤口都不深,因为无法一刀了事,所以反复下刀,才造成此等血肉模糊的模样。凶器应当是匕首一类的东西,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而李潜的力气应该不比凶手小,且身上没有捆绑的痕迹,他为何没有反抗?” 贾青站在稍远的地方,并不愿多看,“不错,仵作也是这样说的,而且李健并不是一刀致命而死,凶手好像刻意避开了心脏,乱刀将他刺死。” “那应该是为了保持心脏的完整。”燕三白道。 零丁和一干衙役们不禁咋舌,这听着怪渗人的。 燕三白站起来,四下打量着这间破庙。这是座小庙,只此一间庙宇,而且年久失修,屋内杂乱不堪,连佛像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屋内各个角落还堆着一些破布堆,地上还有少许的灰黑痕迹。 “这里的流浪汉呢?”燕三白忽然回头问。 “流浪汉?”贾青愣了愣,答道:“发现尸体时,此处并没有流浪汉啊。” 燕三白便指了指那些破布堆和灰黑痕迹,“那这些怎么解释?布堆上没有灰尘,可见有人动过,那灰黑色痕迹也很新,应是有人生了篝火取暖。” “这……”贾青道:“来报案的是打更人,他路过小解,血腥味飘出来才发现不对。等衙役赶到时,这里并没有人在。” “不对,”燕三白却很笃定,“下了雨,地上的脚印便会很明显,从外面进来的路上有几道鞋印,其中有一个人鞋子坏了,脚趾露在外面,与其他人的脚印都不同。可是我只看到他进了破庙,根本没有出去的痕迹。人,应该还在这里。” 贾青尚且有些不可置信,李晏却已冷声下令,“给我搜。” 片刻之后。 “王爷!佛像后藏着人!”两个衙役使劲儿从佛像后拖出一个人来,那位置很隐蔽,寻常人很难想到那么个缝隙里还能藏人,所以一开始便忽略了过去。 被拖出来的是个衣衫褴褛的中年流浪汉,动也不动,像是死了一般,可脸上却流露着幸福的笑容,很是诡异。 燕三白快步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应当是被人下了迷幻药。” “是极乐散,中之便会沉浸在自己心中的极乐幻想里,一般人难以挣脱。”李晏却是一眼就认出了这种药,“我以前在蜀地见过。” “可有什么解药?”燕三白问。这流浪汉被这样蛮横的拖出来都没醒,可见药效十分强劲。 李晏摇摇头,“须得让中招之人伸出生死边缘,受大刺激,才可醒过来。” “总不能砍他一刀吧?”零丁疑惑着,就见燕三白迟疑了一下,伸出了手,“我来吧。” 零丁还以为燕三白真要听他的话砍这流浪汉一刀呢,连忙摆手示意自己可是开玩笑的,“燕大侠你可别当真啊……” 燕三白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已经伸到了流浪汉的脖颈处,五指张开捏住他的后脖颈,微一用力,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见那流浪汉忽而露出痛苦惊惧的表情。不出三秒,他便粗喘着气,猛的醒了过来。 零丁不由睁大了眼,这什么功夫? “咳、咳咳……”流浪汉还兀自惊疑未定,方才他正做着衣锦还乡的美梦,可忽然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31 间,死亡的阴影便笼罩了他,那一瞬间真的像是要死了一样。但那痛苦很短暂,短暂的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他猛的睁开眼,就见一张温和的脸看着他。 “你没事吧?”他问。 那人的声音很轻柔,流浪汉不自觉的便放松了警惕,点点头,“没事、我没事……” “你就住在这个庙里,对不对?” “是啊……”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睡着前,看到过什么?” “没、好像没有吧,我记得天很冷,我就窝在布堆里睡觉,然后我就开始做梦,有个很漂亮的女人问我愿不愿意娶她,她真的很美,皮肤白得……” “咳。”燕三白赶忙打断了他,这显然是个春梦,并不适宜在大庭广众之下讲出来。 流浪汉也随即意识到这点,老脸一红,虽然那张脸满是污垢都看不出来,“后来……后来就是现在了,你们是谁啊?为什么在这里?” 流浪汉四下看了一眼,看到贾青和后面衙役的官服,脸色顿时大变,整个人不禁往后缩,“你们是不是来赶我走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容身之处,你们又要来把它夺走!当官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休要胡言!”贾青面色铁青,他偷偷看了李晏一眼,免得触怒了他。 “无妨。”李晏自然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反而问道:“城内有专门的收容所,你为何不去那里?” “我堂堂男子汉,为何要接受你们的施舍?!”流浪汉很激动。 “可此处发生了命案,你还是去收容所暂避一下罢。”燕三白劝道。 流浪汉对燕三白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听了这话将信将疑,他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会出命案了呢。他提出要看一看尸体,零丁却道他不识好歹,王爷好心问他,他还如此态度,于是走过去把白布一掀,“看吧。” 零丁就是想吓吓他,谁料流浪汉看了一眼,竟然胆小得直接晕了过去。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无语。最后李晏招招手,让衙役过来把他送去了收容所。 破庙里再无其他可探寻的线索,燕三白和李晏并肩往回走,零丁则先一步回了王府。 原本李晏是想带燕三白暂回王府歇息的,毕竟他的病刚好。只是燕三白看了眼天色,算算时辰,天都快亮了,于是便不想回去睡。此刻思维正活跃,正好把那些线索理一理。 两人便往浅绛楼走。 “王爷,可否跟在下聊聊秦桑姑娘?”燕三白的话语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探寻,毕竟红颜知己新丧,他这是在触人家的伤心事。 李晏抬头看了一眼远处阁楼明亮的浅绛楼,道:“也没什么不可以讲的,秦桑第一次来洛阳时是三年前,那时我也刚到洛阳不久,听闻浅绛楼新出了个花魁,一舞动九州,于是便去看了一眼。秦桑之姿确实冠绝洛阳城,不过最令我心喜的是她也是一位琴道大家,于是我便时常去找她切磋琴艺,一来二去便熟了。说是知己,于琴道上倒也不假。” 听洛阳王如此坦荡,燕三白微微一笑,说:“那……你可听她说过什么意中人?除了那个董郎之外。” “没有,这几年我从未听她提过董郎以外的人,我有时也笑她魔怔了,书中的人物怎能当真,她却真的生气了。我要为她赎身,她也不肯,说总有一天那个董郎会来找她。现在想来,当真有些蹊跷。” 如此看来,秦桑在等董郎,董郎来了,可是秦桑却死了,并且留下诅咒。难道是董郎负了她?李潜就是董郎? “王爷,你知道秦桑姑娘来洛阳之前的事吗?”燕三白问。 “她对过去讳莫如深,我怕提及她的伤心事,便没有多问。”李晏仔细想了想,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她有一块玉佩一直戴在身上,那是一块鸳鸯佩,很像是定情信物。” 那会是那个从书中走出来的董郎所赠吗?思及此,燕三白便拜托李晏把那玉佩取过来给他看一看,或许玉佩上会有什么线索。 两人慢慢走着,不多时便走到了浅绛楼门口。此时天边渐渐泛出鱼肚白,浅绛楼檐角上挂着的金色铃铛被风吹着,轻轻摇曳起来,清脆的铃铛声和着鸟鸣,揭开了崭新的一天。 洛阳城也叫花都,春天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燕三白不由吸了口清气,那里面有淡淡的花的清香,提神醒脑。 然而,他似乎从那花香中闻出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李晏看到燕三白什么有异,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正是秦桑坠楼的地方,血字显现之处。 不过因为那场雨,血字已被冲刷的差不多了,地上沾着几片花瓣,已浑然看不出先前的可怖模样。 燕三白却像是看到了什么,蹲下来伸手在地上摸了摸,地面很粗糙,略有迟滞感。 指尖放在鼻下捻了捻,燕三白终于闻出了那股味道,“是鱼胶,在下好像知道这血字是怎么形成的了。” 抬头,李晏的眼里也露出恍然,显然他也想到了。他随即叫过守在浅绛楼的衙役,“马上去查,城中有哪几家商铺在卖鱼胶,又有谁买过,查到之后速来禀报。还有,让零丁把秦桑身上的玉佩取来。” 衙役赶忙去了,李晏和燕三白转身进了浅绛楼。 楼里的姑娘们陆续起来了,大部分人神色之间都有些憔悴,楼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显然她们都没睡好。 但洛阳王的到来显然是一剂良药,姑娘们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围过来喊王爷。 燕三白机警,在听到第一声王爷时便后退了一步,借着帘子投下的阴影掩住了半张脸。李晏一回头,人就不见了。 嘿,跑得忒快。 楼里的小二忙进忙出的给各位大人端茶递水,走过那处帘子,忽然被黑暗中一只手给抓住了。 小二正想出声,就听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位小哥,在下有事相问。” 待回头,发现是个长得极好的年轻客人,小二顿时换上了笑脸,“请问公子想问什么?凡是有关楼里姑娘的,我都知道,不知您看上哪个姑娘了?” 燕三白摸摸鼻子,“在下是来查案的,看上哪个姑娘这种事,你得问那边那位王爷。” 小二回头看,好嘛,姑娘们昨儿个还憔悴得好像死了亲娘,今天又一个个生龙活虎了。 “小哥,你知道平日里都有谁来找过秦桑姑娘吗?” 闻言,小二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然后又指了指李晏,“公子你莫不是在说笑,这洛阳城谁不知道秦桑姑娘是王爷看中的,还有谁敢来染指啊?九娘还特意把秦桑姑娘安排在最高的阁楼里,那儿除了王爷,可好久都没有男人上去过了。” “啊?”燕三白愣了愣。 “咳,秦桑姑娘也是命苦,你说她死的时候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32 还在咒那负心汉,这负心汉是谁啊?”小二似乎意有所指,“好几年了,王爷都不给她赎身,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是还有个董郎么?” 小二摆摆手,“书里的人物哪能作数,难道他还会从书里跑出来不成?可怜秦桑姑娘痴心一片……” 小二很为秦桑不平的样子,不过大约也知道言多必失,说了几句就不再说了,只恳求燕三白一定要抓到凶手。 这时,二楼忽然传来一个略带讥笑的声音,“哟,姐妹们今儿个好兴致啊,秦姐姐可还在地下看着呢。” 燕三白抬头,就见秋蝉倚在栏杆上,笑看着下面的人。 下面的人也不甘示弱。 “谁不知道你秋蝉昨天晚上就等了一宿,心急得巴不得秦姐姐早点死呢。” “就是,我们楼里就你最有嫌疑。” “谁不知道你跟秦姐姐关系不好啊” 秋蝉眯起眼,嘴角泛着冷冷的笑意,却也不怵,悠悠的道:“是啊,我是看很多人不爽。不过我要是想杀人,一定先弄死你们这些小浪蹄子。” “你!”楼下的姑娘们气的珠钏乱颤。 燕三白和李晏对视一眼——有戏。 “我说的有错吗?”秋蝉挑起眉,“见到个漂亮男人就眼冒绿光,不是小浪蹄子是什么。我说你们为什么不回头看看那个躲在帘子后面的男人,谁要是不春心荡漾,我就把头上这只金步摇送她。” 嚯!燕三白一下睁大了眼——他已经躲得这般远,为什么还能扯到他身上来? ☆、第18章 杀机 李晏坐在红木桌旁,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气,端的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燕三白躲在帘子后,睁大的眼睛出卖了他——花丛于他,宛如虎穴龙潭。 姑娘们看到燕三白果然两眼放光,秋蝉又适时的补了一句,“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状元郎,燕侠探了。” 果然,最怕的还是来了。状元郎就像一个江湖诨号一样,叫得比燕三白的本名还要响亮。 燕三白看向李晏——江湖救急! 李晏挑了眉——方才是谁跑得快? 燕三白那双好看的黛眉顿时有些耷拉了下来,人不救我,我只好自救。就在姑娘们的魔爪即将摸到他时,燕三白纵身一跃,飞上了二楼,稳稳的落在栏杆上。 “哇——好俊的轻功!” “状元郎,再飞一个看看啊~” “状元郎你下来啊~奴家还在下面等你呢~” ………… 燕三白真是哭笑不得,站在栏杆上进退两难。然而他的余光却瞥见对面的秋蝉似乎跟他身后使了个眼色,他顿时警觉,立马跳跃到了旁边的栏杆上。 背后的姑娘扑了个空,也不恼,咯咯一阵笑,“状元郎好身手,只是莫要再跟奴家躲猫猫了嘛。” 燕三白心里一颤,鸡皮疙瘩顿起,差点没从栏杆上掉下去。 他拱手讨饶道:“诸位姑娘,在下是来查案的,便放过在下吧?” 秋蝉在对面煽风点火,“状元郎哟,男子汉大丈夫,怎的要小女子来让呢?” 燕三白摸摸鼻子,“在下惭愧。” 这时,李晏终于大发慈悲的发话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响,“好了,他面子比较薄,没有我的允许,你们可不准随便调戏他。” 姑娘们这才恋恋不舍的散了,留下诸多燕三白无福消受的媚眼。燕三白正要跟李晏道谢,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便抬头看向楼顶,若有所思。 李晏看到他的神情,知他必有所发现,便来到他身旁,问:“如何?” “我们去楼顶看看。”燕三白说着,足尖轻点,几次辗转腾挪,只眨眼的时间便到了最顶层的走廊里,推开窗户翻上楼顶,燕三白四下巡视,就叫一片红色的碎步挂在屋脊上。 李晏走过来瞧了瞧,“是秦桑的。” 燕三白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到楼顶边缘,往下看,正是秦桑坠楼的地方。 至此,秦桑的坠楼之谜也可以解开了。她是从这里,而不是从房间的窗户里坠下,坠落过程中恰好被婢女小月撞见。这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窗沿上的蜡烛没有倒。 “如此看来,秦桑姑娘不可能是自杀了。”燕三白道:“秦桑姑娘不会武功,是绝不可能一个人登上这里的。” “可杀死李潜的凶手看起来也没有武功,力气羸弱,难道不是同一批人?”李晏跟燕三白一样,当然不相信什么诅咒杀人,或许,这两件事根本没有任何关联,而是李潜的仇人假借诅咒的名头来混淆视线。 “王爷!燕大侠!”这时,楼下传来零丁的声音。 两人也不按原路回去了,直接从楼顶跃下。零丁就见前一刻那两人还在楼顶,下一刻便出现在自己身侧,一左一右,叫人猝不及防。 他连忙拍拍胸脯,心里又惊奇又羡慕,自家王爷下来时还在半空借了一下力呢,可燕三白就这么直直的像片叶子飘了下来,果然是我辈楷模! 李晏瞧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子,好笑着摇头,“什么事?” 零丁这才想起正事,“王爷,我按你的吩咐去取秦桑姑娘的玉佩,可是玉佩不在她身上,我找了半天都没发现。” “会不会是放在房里了?”燕三白问。 “不可能。”李晏很快否定了这个可能,“我从没看到她把那块玉佩摘下来过,而且她在玉佩上打了个死结,很难掉落。” “这么说,玉佩有可能被凶手拿走了。”燕三白沉吟道:“那这样,王爷你去查一查秦桑姑娘和李潜是否真有关联,我去李家探一探究竟。” 现在的关键在于这两桩案子到底有没有联系,否则分开来看,很难找到正确的路。李晏又必须在太后大寿之前赶回长安,留给他们得时间不多,也就六七天罢了。 然而面对燕三白合理的分配,李晏却说——“不。” 燕三白不解,难道他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李晏刷的打开折扇,就见全新的扇面上,画着犹如小山般的……栩栩如生的包子,摇一摇,“先吃早饭。” 元丰包子铺是洛阳城内数一数二的老字号,价格公道,手艺正宗,是独属于洛阳城的味道。 当人们踏着清晨的阳光,循着百花香上街的时候,就能看到属于包子铺的那一方街角因为蒸汽变得云蒸霞蔚,买包子的人排成了一条长龙,蔚为壮观。 燕三白看得咋舌,李晏解释道:“包子铺老东家的儿子去年考中了秀才,都说将来一定是个举人老爷,他又是个孝子,读书之余常来铺子里帮忙,大家便都来沾沾他的文气。当然,再怎么才高八斗也是比不过你状元郎的了。” 燕三白摸摸鼻子,你喊吧,我不听。 在等包子的间隙,李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33 晏又问:“你觉得楼里的姑娘怎么样?” 燕三白顿了顿,“这个……在下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李晏莞尔,“我是问你她们有没有嫌疑。” “咳,暂时看来,秋蝉姑娘确实有点嫌疑,比起其他人来,她有些太过热心。她跟秦桑姑娘关系一直不好么?” “咳,不太好。”这下轮到李晏有些尴尬了。但是燕三白还不知道这尴尬从何而来,于是疑惑的看着他,那双犹如星夜般的大眼睛仿佛能看进李晏心里。 李晏急忙转移了话题,“你难道没有一丝一毫怀疑我?” 燕三白愣了愣,微微歪头,“为什么要怀疑你?” “方才那个小二跟你说了我的坏话吧?” “哦,是啊。他似乎觉得你就是血字里提到的负心汉。” “一般人都这么觉得。”李晏耸耸肩,表面上,他是与秦桑交往最密的男子,所以他完全可以理解这样的想法。 不过,他却听燕三白说—— “不过在下信你。”燕三白的语气还是那么诚恳,坦坦荡荡。 对于燕三白来说,李晏听到秦桑身亡的消息时露出的表情不似作伪,他对李晏的为人也很看好,所以相信他,有理有据。 可是李晏听了那话之后却一直盯着他看,一眨不眨的,看得燕三白怪不好意思的。燕三白可以肯定,那双丹凤眼比平常睁得大了些。 “王爷?” “我发觉你好像比前一日又好看了一分。” “啊?” 排队买完包子的零丁眼皮不禁抽了抽,这两个人站在大柳树后面,背对着路人,难道是躲在这儿——互相夸对方好看? 燕三白先瞧见了一脸怪异的看着他们的零丁,赶忙停止了这个话题。 零丁这才上前,把包子给他们。 燕三白尝了一口,便顿住了,“里面放的……是花?” “正是,洛阳特色,你手里那个是芍药馅儿的。”李晏说。 燕三白又闻了闻,不禁在心里感叹——洛阳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花都啊,连包子都用花瓣做馅儿。 只是这种包子显然不太适合燕三白。 不知道为什么,燕三白好像特别沾花香,那芍药香味儿隔了许久都不曾散去,好像他身上抹了香粉似的。 说话时更是不得了,李晏动动鼻子,丹凤眼朝他瞅来,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燕三白完全不知道他是何意思,最好的解释是——李晏只是在戏弄他而已。 于是他转身就化作白云飘走了。 李晏见他走远了,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同时嘴角的微笑也染上了一抹冷意。 零丁看得心里咯噔一下——王爷护短,这下有人要遭殃了。 贾府。 贾青揉了揉眉心,正准备躺下休息一会儿。可他的头刚沾到枕头,又不放心的坐起来,叫来心腹管家。 “少爷呢?可在府里?” “回老爷,少爷一直在房里,并未外出。” “如此甚好,”贾青点点头,“吩咐下去,这些天把少爷给我看好了,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放他出府!” “是,老爷。” 而此刻的李家,正是一片愁云惨雾。李潜新过门的妻子吴氏抱着相公的尸体痛哭,她才嫁过来不足月余就要守寡,怎能不心痛。 而关于李潜为何会死在破庙,李家人也完全没有头绪。正如大家印象里的那样,李潜是个很本分的人,根本不会去烟花之地鬼混,如今又娶了妻,就更加不会了。 吴氏原以为自己嫁了个良人,没想到良人昨晚出门访友,回来时便已成这般模样。 燕三白问那友人是谁,吴氏也摇头不知。她对相公素来放心,便没有多问。 燕三白便去拜访了几位平日里与李潜来往较多的朋友,可是也无甚收获。如此,线索便断了。 左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燕三白便打算去王府休息片刻,养足精神好查案。去的路上,他顺带进书铺买了梦笔生的话本。 燕三白一边翻看着一边走路,不浪费一时一刻。 路上的人们便看见个温文尔雅的年轻公子孜孜不倦的读着书,感动之余,不免惊奇——这走路看书都不带撞人的,眼看着就要撞上了,可一晃眼,那公子就与行人擦肩而过了。 是偶然?还是刻意? 路过的人不由多看了一眼,因为公子俊俏,便又多看了一眼。 一眼一眼再一眼,却不料在大家都没有看到的角度,危机顿生! 一抹银亮的剑尖忽然刺出,杀意乍现,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而燕三白依旧手不释卷,目光专注,神色平和。然而就在剑尖就要刺及他的咽喉时,燕三白忽然往右挪了一步。 缓慢的挪步,疾驰而来的剑尖,快和慢发生在同一个画面里,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慢竟然战胜了快,那剑尖棋差一招,擦着燕三白的脖子而过。 一根青丝被割断,悠悠的飘落在书页上。 燕三白抖了抖书,将那根青丝抖落,这才抬眼,黛眉凝成刀锋,看向身后。那里已空荡荡的,再无杀机。 从长安开始跟了那么久,到现在才动手,这次的杀手,看来修的是忍字诀。 ☆、第19章 董郎 闹市之中,行人来来往往,路边的小贩依旧在大声吆喝,可爱的孩童被大人牵着走过,手中的糖葫芦在燕三白的衣摆上擦过,留下些许糖渍。 没有人发现刚刚那乍现的杀机,尘世依旧是尘世。燕三白回过头,拿着书卷的手自然的背在身后,缓缓的继续往前走。 此次来的杀手比上次的道行更深,且极会忍耐,一击不中立即远遁。况且在刚刚的交手中,他必然可以发现其实燕三白早有警惕,所以他会不会再次出手,还是个疑问。 而燕三白并不急于把这个杀手解决,因为他知道,即使杀了这个,下一个也很快就会到来。 对方显然也并不着急,直到燕三白走进王府,刺杀都没有再次出现。 于是燕三白重新拿起书,看了起来。 李晏让零丁去查秦桑的交际人脉,自己却先去了趟衙门,见到了停尸房里的秦桑。 红颜易老,转瞬间已是一具红粉骷髅,李晏静静的站在她身边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来。 其实李晏觉得秦桑顺眼,并不是因为秦桑的琴艺有多高超,而是他难得看到一位像他一样那么喜欢穿红衣,且穿得那么好看的人。 她总是喜欢画艳丽的妆,配着一身红衣,堪称是洛阳城最美丽的一朵花。李晏问她为什么喜欢红色,她说——因为嫁衣是红色的,总有一天,董郎会回来娶我。 其实李晏那时就有所察觉,秦桑像是病了。她时常独自坐在房间里,一半的脸露在阳光里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34 ,一半的脸遮在阴影下,或嗔或痴,穿着嫁衣等着一个书中的人物。 “董郎……”她幽幽的叹息着,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书卷散落在脚边,目光也不知道透过纱帘看向了哪里。 “董郎……”日复一日,她渐渐的病入膏肓。 但那时谁都不以为然,因为那毕竟是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出现的,书中的人物。 再多想也是枉然,李晏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等在门外的洛阳令顿时被冻了一身的冰碴子,心道:哎哟我滴妈呀,到底是那个缺德的敢给洛阳王戴了绿帽子还把人给弄死了啊,你也要弄死我了啊…… 一只鹰隼扑扇着翅膀,俯冲进衙门的庭院里,收翅急停在李晏手上。李晏看过零丁的来信,取过马,一路出了城门。 骏马疾驰过花田阡陌,花田里的花女们不禁都看向马背上的身影,顿时心花怒放。有人抓起篮子里的花瓣洒向路边,这是她们对喜爱之人表达欢喜的方式,然而李晏此刻却没这个心情接下,直奔城郊湖畔的画舫而去。 有人站在花田里,戴着斗笠,微笑的看着他。 “王爷!”零丁迎上去牵过马,忙不迭说道:“秦桑姑娘果然在这里跟其他男人幽会过,这可是你送她的船!” 李晏蓦地顿住,双眼眯起来看着他,“零丁,你想表达什么?” 每个月,洛阳王总有那么几天想掐死他的长随。 “没什么,小的什么也没说。”零丁赶紧摇头,不过他又在心里暗想——其实他是太关心王爷,现在在大家的心里,王爷一定是全天下脑袋最绿的男人,实在太可怜了。 “人呢?”李晏还是决定暂时放过自己的长随,等找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再把他丢进河里喂鱼。 “在里面呢。”零丁道。 秦桑平日里除了待在浅绛楼,就属来这画舫的次数最多,所以李晏让零丁来这里看一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没想到,他还真发现一个在岸边鬼鬼祟祟的身影,抓起来给老船夫一认,果然跟秦桑有过猫腻。 于是零丁追问那船夫,船夫怕惹事,便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秦桑在楼里几乎不接客,可到了这隐蔽的画舫里,却时常有年轻男子出入,老船夫虽然不想理会这些,但还是记住了一两个人的脸。 “还有一个我已经派人去找了,现在抓住的这个叫唐修文,是城北唐员外的儿子。” 另一边,燕三白看书竟看得有些入迷,他熟读经史子集,却从未看过风月话本,如今看来,果然各有各的长处,难怪坊间卖的如此的好。而燕三白看的这一本,正是秦桑心心念念的《蝴蝶梦》。 这本书讲的是一个出身于书香门第的年轻书生和官家小姐的故事。书生就是那个董郎,是个秀才,长得一表人才,温文尔雅,文采斐然。小姐也长得沉鱼落雁,照理说应当与书生很相配,可奈何她的父亲乃是前朝的官,前朝灭亡了,她的父亲不肯投降,最终导致家破人亡。 小姐沦落成了一个风尘女子,她咿咿呀呀的在台上唱着别人的悲欢离合,尝尽了世间冷暖。然后她遇到了书生,两人几乎是一见倾心,然而书生的家人当然不会接受这样一个儿媳。 在百般刁难和构陷之下,两人被迫分开。书生被老仆盯着,走上了上京赶考的路,两人偷偷约定,等书生高中状元回乡,一定将小姐带走。 然而上京赶考需要的时间太长了,等书生回来,小姐已被迫远走他乡。当然,故事的最后,书生历经千难万险,还是找到了那位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本是个苦尽甘来的故事,可是燕三白一口气读完,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些难受。秦桑一定是把自己代入了这个故事,她的心里也有这么一位董郎,可是她的故事,结局却太过惨烈。 城郊,湖畔。 一个年轻男子被‘请’进了画舫,书生模样,神情虽然已经克制,却还有些紧张。此人正是领导说过的唐修文。 “砰——”门在身后被关上了。 他心里不由一颤,抬头看向画舫里面,坐在琴桌前的洛阳王。 “铮——”琴声骤响,李晏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眸光冷冽,那细长的丹凤眼里似乎蕴藏着杀意,“说吧,你跟秦桑,是怎么认识的?” “我……这……”唐修文支支吾吾难以开口。 李晏忽然勾起嘴角一笑,指尖悠悠的抚过琴弦,“不回答……就扔进河里喂鱼。还是你希望我弹一曲,给你助助兴?” “王爷,学生惶恐。”一听要喂鱼,唐修文有些急了,“我与秦桑姑娘乃是泛泛之交,绝对没有做什么苟且之事。” “我有说你们做什么了吗?”李晏冷笑,“不打自招,我是该夸你小聪明太多还是读书读蠢了脑子。” 唐修文的脸色顿时一变,心中焦急起来。不管怎么说,他跟秦桑私会,就等于在撬洛阳王的墙角,这罪过可大了去了! “王爷误会了!学生、学生真的只是与秦桑姑娘一起饮了几次茶……” “够了,本王没兴趣知道你们都做了些什么,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反正现在李潜死了,想来不久你就会步上他的后尘,本王又何必跟一个死人计较。” “李、李潜?”李潜的死,唐修文早上出门时还完全不知晓。而且他跟李潜也不熟,洛阳王却在此刻提及,难道…… “敢问王爷,李潜之死……可跟秦姑娘有所关联?”唐修文心里发虚,硬着头皮问。 李晏低头抚着琴,嘴角的笑容冷酷而残忍,“是啊,他也曾上过这画舫,如今却被剜心而死,以吾之血,取汝之命,秦桑这句话果然没说错。” 唐修文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其实真的跟秦桑已经不来往许久了,他没那个胆跟洛阳王抢女人,自然只有罢手。可那天得知血字的事情,他心里又不安起来。 他不觉得自己的事够的上负心薄幸,可他记得他有东西落在了这画舫上,万一被发现了,遭人误会,岂不是冤大了?是以他偷偷潜回这里,希望能把东西拿走,却没想到被抓个正着。 事已至此,他只有把事情和盘托出,“……事情就是这样,王爷,你一定要相信我!” 零丁学着燕三白的样子仔细观察唐修文的表情,点点头道:“王爷,他眼神坚定,我觉得他没有说谎。” “我需要你来教吗?”李晏瞥他一眼,自从碰到燕三白之后,零丁真是越来越烦了。 李晏又看向唐修文,“本王问你,你落了什么东西在这儿?若是找得出来,我就信你。” 唐修文忙不迭答应,他记得那是一个小扇坠,就掉在屏风后面。他赶忙跑过去找,摸索了一会儿,果然在屏风后看到了它。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35 “找到了!”他欣喜的抬头,可是甫字看见眼前的事物,他就骤然睁大了眼。 “鬼、鬼啊!”唐修文惊叫出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在此刻,一把折扇飞来,重重的打在屏风骨架上,将它推离了好几丈远,摇摇晃晃的晃了几下。李晏站起来,眉头微蹙,“哪里有鬼?” 唐修文瞪大眼睛抬手指着屏风背面,现在因为折扇的撞击而正面面对着他们。那屏风上,没有花鸟山水,而是画着一个手握书卷的书生,看那笔法,画师的丹青功力不错。然而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书生没有脸。 方才唐修文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无脸的书生站在眼前,那边光线又暗,怪不得他吓成这样。 “董郎!这一定是董郎!”唐修文惊魂未定,此刻又忽然叫了起来,“我以前就觉得秦桑不太对劲,还老是喊我董郎董郎的,可我根本就不姓董!” 闻言,李晏走到那屏风前,上下打量过这‘无脸男子’,这确实是秦桑的笔法无疑。可是董郎又见董郎,先是李潜后是唐修文,也许后面还会有更多的人,秦桑她生前……到底想做什么? 与此同时,百花环绕间,一声声沉闷的挣扎声被堵在口腔里。 “唔!呜呜!”被捆绑着的男人像一条可悲的虫子,在地上扭动。他睁大着眼睛,瞳孔缩紧,那是恐惧,在他心底无限蔓延。 锋利的镰刀反射着耀眼的日光,无情的劈下。一刀,又一刀,鲜血喷洒在花叶上,渗进泥土里。 男人已经彻底没了声息,一切仿佛都在无声中进行。很快,一双白皙的手从那胸膛里捧出了一颗心脏放在花篮里,举动带着些虔诚的意味。 风过,花落,填补进那具尸体胸膛的空洞里。花田阡陌上的人拎着花篮,脚步轻快的,哼着歌远走了。 洛阳王府。 燕三白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却并不能很好的入睡,他又做了一个许久都不曾做过的梦。梦中的琵琶声坚韧不屈,又带着几许醒世苍凉,仿佛将他带回了遥远的过去,那个女子坐在破屋前的溪水边,就要回过头来。 忽然,一阵敲门声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开门,门外的是李晏留在王府的另一个长随阿蒙,“燕大侠,城外又死人了,王爷请你过去呢。” 阿蒙说话不疾不徐的,脸上还带着笑意,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笑意是永远不变的,嘴角弯起的弧度就像是丈量过一般,永远都分毫不差。 “又死了人?”燕三白不禁皱眉,“怎么回事?” “是这位官爷来通知的。”阿蒙笑呵呵的往后指了指。 后面的官差跟他可是两个极端,急得很,“大人,梓香堂的少东家程睿被人杀死在城外的花田里了!就在刚才,他跟李潜一样被人剜了心,现在王爷他们都在那儿呢,大人你赶快跟我过去吧!” 剜心?这难道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不要急,不要急,燕大人你要不要先用个午膳?王爷吩咐说你的胃……”阿蒙不疾不徐的说着,燕三白却像一道风一样飘过去了,“……好像不太好啊。” “呵呵。”阿蒙笑着,又转头看向那官差,“你要留下来吃饭吗?” 官差连忙摇头,回过身追着燕三白而去,“燕大人,你等等我!” ☆、第20章 命案再起 风吹着花摇曳着,空气里飘满了淡雅的花香,以及,一阵伴着花香的血腥味。几个花女站在官道上,脸色煞白,其中有两个尚还在沟渠旁呕吐,就是时常见到尸体的官差,也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只有燕三白一人还面不改色的蹲在尸体旁,伸手探了探温度,“还是热的,死了最多有半个时辰。” 视线右移,尸体的旁边有一把沾着血的镰刀,样式普通,半新不旧,花女们的花篮里每个都有一把,想要找出来源是不可能的。 地上有很多脚印,全都踩乱了,也无法追查。 忽然,燕三白注意到了死者嘴里塞着的东西,伸手抽出来一看,是一块刺绣手帕。 “唔……”旁边的官差纷纷露出恶心的表情,盖因那白色手帕上沾着血又沾着口水,实在恶心。 “这是凶手的东西吗?”零丁忍着恶心问。 燕三白沉吟道:“也不一定。不过既然你问了,就帮在下去查一下吧。看这刺绣的样式很少见,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的,不难查。” “呃……”零丁摸摸鼻子,余光瞥见自家主子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很勉为其难的捏着手帕一角把它接了过来。 李晏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燕三白让他擦手,“这个程睿上过秦桑的画舫,我原先想找他过来问话,却没想到他在这里被杀死了,凶手不是一般的大胆。” “两个死者都上过画舫,这会不会是他们的共同点?”零丁忽然灵机一动。 李晏挑起了眉,“谁跟你说李潜上过画舫的?” “不是王爷你跟程睿说的么……” 李晏嘴角一勾,又露出了方才面对程睿时那种冷酷残忍的笑,“这叫兵不厌诈。” 燕三白听着主仆两对话,不禁莞尔,道:“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这里离画舫只有一点点距离,周围又有很多花女,凶手若无其事的在这里杀人,称得上胆大心细。” 周围人顿时觉得一阵胆寒,想想看,在这么漂亮的花田里,众目睽睽之下拿镰刀把人砍成这样,简单的就像是在砍柴。 零丁忽然想到个关键,“燕大侠,这凶手不会是个女人吧?你看,她能混在花女里不被发现,而且力气也不大,还不擅长使刀。” 李晏说:“如果凶手是个女人,确实符合这些条件。那杀秦桑的人呢?一个力气不大的女子,怎么能把人搬到屋顶上去?” 燕三白却摇摇头,“零丁说的很有道理,而且我们现在并不能确定,杀死秦桑的,跟杀死李潜和程睿的是同一个人。” 李晏想了想,确实,他们都走入了一个死胡同,谁说这三起命案是同一个人干的,或许,是有人在为秦桑报仇,也或许是在利用她的死掩人耳目。 思及此,他问道:“现在是午时了,你用过饭了吗?” “啊?”燕三白愣住。 零丁也愣了,他还以为主子难得深沉的在思考什么大问题呢! 一众官差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旁边就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呢,居然在这里讨论吃不吃的问题,呕……感觉今天一整天都吃不下饭了。 零丁也这么觉得,所以他选择了去查手绢的事,而李晏带着燕三白上了画舫,吃饭。 看燕三白吃饭是一件很怡情养性的事情,那细嚼慢咽、认真文雅的样子能看得人胃口大开。那个无脸书生的屏风就放在八仙桌旁,燕三白时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36 而瞄上一眼,一边吃,脑子一边转啊转。 他集中思考的时候嚼东西的速度就会变慢,灵光一现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睁大眼睛,还有点高低眉,想不出来的时候,会皱皱鼻子。 他太入神,连李晏在对面看了他半天都没有发现。 蓦地,他放下碗筷,问:“这附近有什么庙吗?” “有啊,灵觉寺,就在西山。”李晏一点即通,“你觉得秦桑有可能在那里与人会过面?” “嗯,从唐修文的供词来看,秦桑曾经把他当作过董郎,那她也可能把曾经接触过的男人都当成董郎来看,但因为某些原因,她发现这些人与董郎相去甚远,所以又分开了。” 李晏点头,“这样也说得通,不论是李潜、程睿还是唐修文,都有一个共通点——他们都是秀才,这一点跟董郎一样。” “而秦桑出事前,曾跟秋蝉说过,‘董郎终于来找她了’,听这句话,她似乎很肯定这个人就是她要等的人,那这个人必定比其他人更符合董郎原本的样子。”燕三白把碗里最后一口饭咽了下去,“在话本里,董郎跟小姐初遇的地点就在一座寺庙里,我想去那里碰碰运气,或许找到这位‘董郎’,整个案子就能迎刃而解了。” 如果说李潜和程睿的死还可以用血字来说明,那杀死秦桑的动机是什么?秦桑死前最后接触过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这个‘董郎’,真相只有他才知道。 “不过,”燕三白说:“在此之前我想先见一见小月。” 小月是秦桑的贴身丫鬟,原本燕三白第一个要找的便是她,可是老鸨九娘说小月因为目睹了秦桑的死亡,受了惊吓,被相好的接回去了。 当然,以九娘的口吻,那是小月的姘头。至于这姘头的身份,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没想到吧?”李晏亲自在前面带路,“元家公子也算是个良人,也不知道他跟小月怎么看对眼的,我去长安前秦桑跟我提起的时候,也觉得挺惊讶。毕竟小月是浅绛楼的婢女,元易青却是个前途无量的读书人,还尚未婚配,他能真心接纳小月,也是难能可贵。” 元易青就是先前燕三白去过的元丰包子铺老板的儿子,那日远远看过,元公子长得眉清目秀,给人的印象确实很好。若他跟小月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倒是成了秦桑不能成之事。 元家的宅子就在包子铺后面,元氏老夫妻两个还在铺子里忙,李晏就直接敲开了元家大门。 开门的是个老仆,元家不大,老仆平日里也就帮忙做些扫洒,让元易青能安心读书。 老仆一见是洛阳王来了,忙将人迎进去,然而他正要大声喊少爷时,燕三白却拦住了他。 “老人家不必麻烦,我们自己进去便是。” 李晏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燕三白不动声色的往屋里看了一眼,率先走了进去。李晏随即心领神会的一笑,拿着折扇的手背在身后,也走了进去。 堂屋里,一男一女正在吃饭。男子眉清目秀,气质温和,正是那日所见的元易清,而旁边的女子虽不是沉鱼落雁之姿,但也称得上小家碧玉,一双漂亮的眼睛让平凡的脸生动了许多,只是眉宇间稍有病色,她正给元易清夹着菜,温言软语的让他多吃点。 两人之间话不多,但此间温情,却是羡煞旁人。 “咳。”燕三白咳嗽了一声,这才走进去,“两位,打扰了。” 两人闻言看过来,那女子自然便是小月,她不认得燕三白,但是一眼就看到了燕三白身后的李晏,连忙惊喜的站起来,“王爷!” 元易清也赶忙站起来行礼,“不知王爷光临寒舍,学生有失远迎。” 李晏摆摆手,“无妨,倒是我俩在用膳之时叨扰,多有不便。这位是燕三白燕公子,想必你们也知晓我们的来意罢。” 李晏开门见山,元易清和小月对望一眼,脸色都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小月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悲色,“其实就算王爷不来找,吃过这顿饭,易清也要陪我去找您的,小姐如今还躺在衙门里尸骨未寒,我……实在是……” “小月,你身体还未好,先坐下来说话吧。”元易清体贴的扶着她坐下,又招呼着李晏和燕三白,亲自端来了茶水。 “小月,你能回忆一下,秦桑姑娘死前,可有什么异常吗?”燕三白问。 小月摇摇头,“说异常,倒也不是没有,可是小姐她时常把那个董郎挂在嘴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叫人实在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异常,这一点王爷应该也知道的。” 李晏点头,示意她说的没错。 “只不过最近,小姐提起董郎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她好像变得很兴奋,连胭脂水粉用的次数都多了起来。易清不久就要为我赎身,我看到小姐这样,还以为能放心的走了,可没想到……”小月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眉间的病色更深了一分。元易清在她身旁扶着她的肩,以示安慰。 “王爷,燕公子,小月与秦桑姑娘情同姐妹,这次她出这么大的事,小月心里亦是悲痛万分,何况她还亲眼目睹了那一幕。”元易清语气诚恳的道:“虽然我们能做到的不多,但请两位一定要尽快破案,还秦桑姑娘一个公道。” “元公子好像很笃定,秦桑姑娘是被杀的?”燕三白忽然问。 元易清怔了怔,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小姐是不可能自杀的!”小月略显激动的看着燕三白,脸上浮现出两抹病色的红晕,“燕公子,你一定要相信我,她前段时间那么开心,我已经好久没看到她笑得那么开怀了,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燕三白连忙出声安慰,“小月姑娘,你莫要激动。王爷与你家小姐也是知交,若秦桑姑娘不是自杀,我们一定会查出真凶的。” “是啊,”元易清也安慰道:“燕公子名满天下,有他在,秦桑姑娘定不会冤死的。你莫要激动,对身体不好。” 小月这才稍稍平静下来,燕三白便又问:“小月姑娘,你可还记得那天的情景?房间里那些蜡烛,是何时点燃的?” “那天我与易清有约,所以一早便出了门,我回来时……就看见小姐坠楼了,那时蜡烛已经全点上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时点上的。” 燕三白点点头,随后又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正要告辞之时,似是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秋蝉,她跟秦桑姑娘关系一直不好吗?” 小月愣了愣,偷偷看了一眼李晏,才道:“是啊,秋蝉姑娘好像不大喜欢我家小姐,但争吵却是不曾见,只是平日没什么来往。燕公子这么问,可是秋蝉姑娘她……” “哦,没什么,我只是随口一问。” 出门之时,李晏问:“如何?”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37 燕三白摇摇头,“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我们先去灵觉寺走一遭吧。” 闻言,李晏拿折扇锤了锤肩,抬头估摸了一下时辰,道:“那便先等等吧。” “等?” “等马车啊。”李晏回过头来冲他眨眨眼,“本王从昨日到现在都没有阖过眼,也就是你燕大侠,可一点儿都不心疼。” 燕三白摸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便不接了,他转而道:“秋蝉姑娘似乎喜欢你。” ☆、第21章 故事开始之处 “何以见得?”李晏问。 “刚才小月回答我之前,下意识的先看了你一眼,可见秦桑姑娘跟秋蝉不合的原因在于王爷你。而且先前秋蝉和楼里的姑娘吵架时,也曾隐晦的提到过。”燕三白侧头看着李晏,李晏比他略高,所以他便微微仰视着。 又来了,燕侠探的真诚一击。 当燕三白认真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宇宙*都在认真看着你,叫人完全撒不得谎。李晏摊摊手,“好吧,我承认,是有那么回事。你不会是怀疑,秋蝉因为这个对秦桑下手了吧?” “王爷觉得呢?” 李晏直言不讳,“秋蝉为人直爽,爱憎分明,虽然嘴巴毒了点,但心地是好的。” 燕三白笑笑,没再说话。这时,王府的马车终于来了,赶车的正是面带微笑的阿蒙,“王爷,燕公子,请上车吧。” 李晏折扇挑起车帘,很有风度的让燕三白先进。燕三白也不多矫情,先坐了进去。马车从外面看并不是很大,但里面却很宽敞,座椅上都铺着厚厚的软垫,下面还有各种放吃食的暗格,李晏从里面摸索摸索,竟然拿出了一壶酒,还有一套白玉酒杯,放在车厢中样的茶色案几上。 “喝吗?”李晏盘腿坐在案几前,随意得就像坐在自己家中。 燕三白摇摇头,他不胜酒力,万不能喝酒。 只是李晏珍藏的美酒太香,纵使不喝,光是闻着,燕三白都觉得自己要醉了。于是他便把车窗上的帘子掀开了些许,闻着清凉的空气,欣赏着外面的美景。 过了许久,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燕三白抬眼望去,就见一座青山引入眼帘,灵觉寺就在那山脚下,依山而建。可一回头,燕三白发现李晏趴在案几上睡着了,且一直到灵觉寺门口,他都没有醒过来。 燕三白想他应该是很累了,不忍心叫他,正要独自下车时,却又顿了顿。 他回头,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一件下来,轻轻披在李晏身上。所幸现在天凉,穿的衣服较多,脱下一件也不会露出里衣,不失大雅。 下了车,燕三白又对阿蒙叮嘱了一句,“不要叫醒你家王爷了,在下去去就回。” 燕三白走得很快,脱了外袍略显单薄的样子走在古老灵蕴的寺庙里,白色的身影,墨色的发,倒多了几分仙气。他大约也是注意到这一点,所以每每在旁人把目光流连时,便不见了踪影,只在看见庙里的和尚时,停下来稍作打探。 “施主,秦姑娘前不久确实来过这儿,那大概是一个多月前吧。她虽沦落风尘,但却是个善心人,时常来这里进香呢。”几经周折,一个年轻的小沙弥回答了燕三白的问题,燕三白出示了李晏的令牌之后,他便带着燕三白到了一处院墙前。 “她那日就站在这儿站了许久,我还看见她哭了呢。”小沙弥说。 “哭了?” “是啊,小月姑娘给她递了手帕,但我瞧秦桑姑娘的样子,像是喜极而泣,不似悲伤。” 燕三白若有所思,转而看了一眼那布满时间创痕的院墙,问:“那日你可见到她与其他男子说话?” “男子?”小沙弥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忽的响了起来,“啊,我记起来了,那日我好似看见贾大人家的公子也来过这儿,那时秦桑姑娘还没走呢,他们应该在这里见过的。” “贾大人?”燕三白略有诧异,“可是刺史贾青?” “是啊,洛阳城里就这一位贾大人。” 连贾青的儿子也牵扯其中了吗?这案子可真是越来越复杂了,燕三白暗想。这时,小沙弥有事告退了,燕三白便独自一人站在院墙前,就立于小沙弥所说的秦桑站立的那个地方,往前看。 长着青苔和细小裂缝的墙壁上,题着很多诗词。这是文人骚客的习惯,好像每到一个地方,就要留下些什么,否则像是没有来过一般。而正对着燕三白的地方,写着这样一行娟秀的诗——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这一句诗墨痕还很新,可见题上不久。燕三白伸出手,指尖拂去那上面的灰尘,想象着当日秦桑站在这里的情景。她是否,是因为看见了这句题词,而喜极而泣呢? 应当是的。 在那个蝴蝶梦的故事里,那位小姐与董郎第一次相见时,董郎就恰好在老庙坏壁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诗。 他在专注的写着,一笔一划,认真勾勒。素不相识的小姐见了,有感于那其中的意境,欢喜于那字体的娟秀,便先于他的笔尖,念出了这句诗。董郎听见那空灵美妙的声音,下意识的回头,于是故事,便从这里开始了。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忽的,燕三白的背后也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他蓦地回头,就见一张放大了的俊逸脸庞出现在自己身侧。 李晏的嘴角勾起,也稍稍转过头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只剩下一个拳头,呼吸可闻。他眨眨眼,好奇的瞧着燕三白耳垂上攀起的红晕,“怎么了?” “咳,没什么。”燕三白别过眼,“王爷怎么不多睡会儿?” 李晏伸出手,晃了晃手里的白色外衣,“刚刚本王南柯一梦,梦见了一位白衣佳人与我饮酒弹琴,醒来时身上便多了这件衣服,我这不是正在找这衣服的主人么,或许还能再续前缘呢。” “王爷莫要开玩笑了。”燕三白似有薄怒,拿过那外衣穿上,站得也离李晏远了点。 但李晏知道他没生气,若换了任何一个别的男子过来被人这般调戏,恐怕是要拂袖走人的。但燕三白却是好脾气,他那薄怒也是装的,而且装的不怎么高明,眼睛里一点儿怒意都没有。 李晏也没戳穿他,顺着台阶给他告了个罪,“小生这厢失礼了。” 燕三白望了一眼天,决定不与他多做计较。佛经有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做人,要淡定。 李晏不禁又多看了燕三白一眼,说他云淡风轻吧,可是耳朵红了是事实,可这份淡然的气质却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矛盾,却又很诡异的相合着,最终变成了一种……奇特的吸引力。 两人并肩往寺外走,一路上燕三白又打听了一下秦桑和贾青家的公子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38 贾乐的事情,可所获无多。李晏倒是对这位贾公子很有印象。 “去年中秋诗会上我见过他,文采不错,也写得一手好字,长相随了他父亲,很周正,尚未娶妻,现在是个秀才。” “秀才?”听到这个词,燕三白不禁沉吟。 李晏道:“是不是觉得很巧合?跟这件案子有关联的男子,无一例外全都是秀才,跟那个董郎一样。而且我之所以记住了贾乐,是因为当其他人都在作诗赏月怀古的时候,只有他作了一首情诗,情感很饱满,看上去是个痴情种。” 燕三白微一沉凝,“走罢,我们这便去会会这个痴情种。” 然而,当燕三白和李晏到达贾府时,贾府的大门却紧闭着,连个门房都没有。燕三白上去敲门,半天也没人应。 他回头看向李晏——? 李晏略作思忖,伸手把燕三白往后拉了拉,然后忽然间,折扇刷的一声闭合背在身后,抬起一条腿,“砰——!” 门开了。 李晏红衣摇曳,闲庭信步般的走了进去。 燕三白在后面愣了愣,这才跟上。 跟着洛阳王查案就是牛,普天之下,就没有他不敢踹的门。 可是进了这道门之后,燕三白和李晏发现不对劲来。刚刚没人应门,但不代表贾府里没有人,相反,这里人很多,很乱,而且很急。所有的仆役都急匆匆的走,这里看看,那里翻翻,嘴里还在喊着什么。燕三白仔细一听,那似乎是‘少爷’两个字。 看到李晏和燕三白进来,那些人脸上还有一丝慌乱,然后赶紧去叫贾青。 李晏和燕三白对视一眼——有猫腻。 不一会儿,贾青匆匆赶来。 李晏抢在他开口之前问:“贾大人,你府中发生何事了?” 燕三白接道:“可是令公子不见了?” 贾青面露挣扎,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想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就是怕李晏知道,所以他才隐瞒了下来。可没想到……唉,如今看来也瞒不住了。 “王爷,燕大人,实不相瞒,犬子确实是不见了,我已在府里找过,想来是已逃到了外面去。” “逃?”燕三白斟酌着这个用词,“贾大人,为何要用逃这个字?难道你把令公子关在家里了?因为秦桑姑娘?” 贾青喟叹一声,“燕大人料事如神,贾某惭愧。实不相瞒,犬子仰慕秦桑姑娘许久,听闻她去世后,死活要去见她,我心一软,就成全了他。本以为他会就此消停下来,没想到他听说了李潜的事后,就认定是秦桑的鬼魂回来报仇,他要去与那鬼魂相见,你们说这荒不荒唐?” 贾青长吁短叹,鬓角的头发仿佛都白了一分,“我唯恐他出事,就只好把他关在家里,没想到刚才下人却说他不见了。王爷,燕大人,下官就这一个儿子,如果他真出了什么事,我这心里……” 贾青说得动情,但他有一点还是没说出来。他之所以把贾乐关在家里,并且瞒下此事,恐怕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不想让李晏知道。他跟别人一样,都觉得李晏和秦桑关系匪浅,若贾乐真的跟秦桑有点什么,难免惹李晏不快。要知道李晏虽不掌实权,但他还是明面上的洛阳尹,若真得罪了他,对贾青的仕途极为不利。 燕三白和李晏都是聪明人,哪里想不到这层原因,不过说破真相只会让贾青难看,对于案情无益。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贾青配合他们。 “贾大人,程睿的死你恐怕也已经知晓了吧?”燕三白问。 “当然,当然。”贾青抹了一把汗,他对儿子的关心不是假的,如今接连死了两个,心理难免发憷。 燕三白正色,“为今之计是尽快找到令公子,以免他遭遇不测,还请贾大人鼎力协助,勿要再有所隐瞒。” 贾青连忙应下,燕三白也不拖延,与李晏商议后,立刻把府衙里的人都派出去寻找贾乐。 燕三白问贾青要过贾乐平时练书法的字帖,然后决定再去一趟浅绛楼,见一见秋蝉。李晏则因为秋蝉喜欢他的事,决意避一避嫌,没有跟着去,而是回了王府。 分别前,燕三白又拉住了他,附耳跟他说了几句话。李晏挑眉,“你怀疑他们?” 燕三白一笑,“很多人都有嫌疑,谁在说谎,谁有所隐瞒,一试便知。” 李晏点头应下。 分别后,燕三白独自一人往浅绛楼走。随着程睿之死传回城内,街上已然出现了很多风言风语。燕三白一路留心听着,听到最多的说法,便是秦桑施了诅咒,变成厉鬼回来找负心汉报仇。 李潜和程睿是不是被冤枉的?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关心这个,无数的小道消息会被挖出来,李潜和程睿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逐渐喧嚣尘上。至于消息的真假,十条里也许只有一条是真的,但那唯一的一条真消息,有时就足以说明一切。 燕三白一路走一路听,李潜和程睿的形象便在他心里逐渐丰满起来。行至半路,零丁却又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燕大侠!”零丁挥舞着手里的手帕,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手、手帕,我查到了!” “如何?”燕三白问。 零丁左右看了看,凑在燕三白耳边说:“这手帕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的,人就住在城东,我去偷偷查探过,两人八成有私情!” ☆、第22章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怎么样,那位小姐不会就是杀人凶手吧?难道是情杀?”零丁摩拳擦掌,“要不要我再继续追查下去?” 燕三白却摇了摇头,“不必了,那位小姐不会是凶手。” “啊?那凶手为什么会用那位小姐的手帕?” “那是死者的罪证。”燕三白敛眸,转身继续往浅绛楼走。 零丁摸摸脑袋不明所以,因着心里好奇,索性也不回王府了,快步跟了上去。 到了浅绛楼前,燕三白却又倏地停了下来,零丁一个没刹住,差点撞到他背上。 “怎么啦?”零丁问。 燕三白严肃的回过头,道:“我从二楼进,你从正门吸引注意力。” 说着,他拍了拍零丁的肩,眨眼就跑走了。零丁就看着他在前面拐角处一跃而上的飘逸身影,张大了嘴好一阵无言——他原以为……只有他家王爷才会这么坑他。 哎,罢了罢了,反正被坑惯了。零丁这样想着,怀着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伟大情怀从正门走进了浅绛楼。 可是,没有人理他。 大家都对他这张脸太熟,长得又不是很有特色,端茶的小哥转头看到他,也只是‘哟’了一声。 零丁:“…………” 燕三白已经成功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进到了楼里,然后无声无息的到了第四层。在浅绛楼里,越受欢迎的姑娘住的越高,秦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39 桑在最顶层,秋蝉就在她下面。据说有很多客人都喜欢她嘴毒。 燕三白想,这真是奇怪的嗜好。 “笃、笃。” “请进。”房里很快传来回应,燕三白推门进去,就见秋蝉独自坐在桌旁,桌上放着一碟瓜子和两杯冒着热气的茶。 秋蝉笑语盈盈的看过来,伸手,“燕公子,请坐。” 燕三白坐下,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茶杯,“你早知道我会来?” “是啊,你们怀疑我咯,迟早要来找我。” “一般的凶手不会像姑娘你这么坦荡。” 秋蝉轻笑,“那这是不是可以打消你的怀疑?” 燕三白摇头,“不可以,秋蝉姑娘你若是凶手,那便不是一般的凶手。” 闻言,秋蝉掩着嘴笑得开心,“燕公子你嘴倒是挺甜,这话我就当你是在夸赞我了。” “秋蝉姑娘,那能不能请你回忆一下,在秦桑姑娘死前大约一个月之内,到底有没有人接触过她?” “一个月之内?那就是王爷咯。”秋蝉不假思索的答道。 “不是,除了王爷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不是直接接触的她也可以。”燕三白耐着性子问。 秋蝉又蹙着眉想了想,“那便只有小月那个相好的了,他来过几次,不过这人脸皮薄,不肯进这烟花之地,都是与小月在后门口见面的。我看呐,他是有贼心没贼胆,假正经。”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了吗?比如,贾乐。” “哈,你说那个贾乐啊,他早不来啦。”秋蝉笑道:“秦姐姐吩咐不让他进来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么。不来也好,若是耽误了他的功名,刺史大人还不得找我们拼命。” 燕三白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又问:“姑娘可是会武功?” 秋蝉眨眨眼:“是啊,小女子犹擅轻功,燕公子可要和我比比?” 燕三白微笑着拱手,“这就不必了,在下还有事,这便告辞。” 秋蝉送他到门口,倚门调笑,“公子也忒无情趣。” 燕三白只得摸摸鼻子。 零丁在门口等着,见燕三白出来又赶忙迎上去,态度比对他主子殷勤多了,他自小的梦想就是当个像燕三白这样的江湖侠士,所以他坚持叫燕三白‘燕大侠’。 “燕大侠,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你认识当地的青皮吗?”燕三白忽然问。 零丁愣了愣,道:“当然,当年王爷初来洛阳时狠狠拾掇过他们,他们现在都管王爷叫大神。” “大神?”燕三白少见的露出了疑惑。 “原本是叫爷爷的,可这样的话他们不就平白无故的占了皇家的便宜?”零丁道:“燕大侠,你如果有事儿找他们,只要报我们家王爷的名号就行了。” 燕三白忍着笑,“这样也好,你帮我个忙,托他们去找找贾乐,不过得偷偷的行动,找到之后也不要声张。顺便,在寻找的同时,让他们散播消息出去,就说贾乐也被杀死了。” “是又要像上次对付陆苓歌那样布局吗?” “布局还谈不上,只是寻求一个破局的点罢了,这叫兵不厌诈。” 零丁歪过头想了想,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啊。不过他一时想不起来,也就不想了,略兴奋的道:“那我马上去办!” 本地的地痞流氓是最能深入到大街小巷犄角旮旯里的人,他们能变成一滴滴细小的水滴,潜入洛阳这座大河里。 街边的小贩依旧在吆喝之余说着最新的逸闻,茶楼里的客人们在高谈阔论,已经从花魁的死谈到了如今的朝廷,然而很快,当街边的一片树叶落下,一个眼神交汇,一次擦肩而过,新的逸闻又将铺陈开来。 而燕三白转身回了王府,洗洗睡了。谎言是否能拆穿谎言,或许明日太阳升起之后才能揭晓。 回到王府,阿蒙正站在门口等,双手插在衣袖里像位老公公,“燕公子,你可回来了,快进来吧,王爷已沐浴更衣,就等你一起用晚膳了。” 沐浴更衣?燕三白跟着他进去,七拐八拐绕过好大一个前院,才走到进膳用的厅堂。第一眼看到里面站着的人时,燕三白差点没认出来。 那人很高,身材修长,穿着一身周正的黑衣,大红滚边,及腰的黑发垂下来披散在肩上,看起来湿湿的。他正在打量桌上的菜肴,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白瓷勺子舀了舀汤,而那只拿着勺子戴着黑玉扳指的手,比那白瓷还要白。 忽的,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看,笑问:“怎么不进来?” 燕三白还是头一次看到李晏穿大红以外的衣服,黑色没能掩盖他的洒脱之气,却也突显了几分庄重。 “我实在忍受不了了,便先去洗了个澡,燕兄不介意我这样与你进膳吧?”李晏问。 “王爷请随意。”燕三白是客,当然不会介意李晏是否披头散发,而且……说真心话,李晏着披着头发,鬓角湿润的样子,着实当得起‘美人’二字,难怪那些画像会卖的如此之好了。 吃过晚膳,燕三白本来要去睡了,他今天早上没有睡好,此刻精神欠佳。不过李晏却拦住了他,一双星目看着他,“陪我喝几杯可好?” 燕三白是典型的不知该如何拒绝等回过头来时发现拒绝已经晚了的人,于是等他想严词拒绝时,他已经跟李晏坐在湖心亭里饮酒赏月了。 当然,燕三白仍是拒绝喝酒的,李晏也不强迫他,他无酒不欢,无琴不乐,既饮酒又弹琴,还有‘美人’陪伴,人生何其畅快。 李晏随手起了个调,随兴所至,然而昔日旷达的琴音在今夜也染上了些许怅然。曲不成曲,只是一些零碎的调子,就像流星一般划过李晏的脑海,然后不经过任何的修饰,就从指尖流淌而出。正如他因失去一位友人而感伤的心情一样,他仍是他,佻达依旧,可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不宣泄,不快意。 忽然,他停下来,轻轻按住琴弦抚平那躁动,说道:“零丁说你交代他去找了青皮,可是有什么线索了?” “线索算不上,倒是有些猜测。”燕三白道:“王爷可曾想过,秦桑姑娘的顶楼虽不常有人踏足,可若有什么动静,楼下一定能听见。可是直到她坠楼身亡,楼内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不对劲,秦桑姑娘也没有发出任何求救的声音,而且那一百零八根蜡烛,一起点燃需要耗费的时间并不短,如此可见——” 李晏接道:“杀害她的人,很有可能与她相识。” 燕三白点点头,“所以我让青皮把贾乐被杀的假消息放出去,就是想看一看凶手的反应。如你所言,贾乐是个痴情种,他虽然跟秦桑姑娘接触过,可并不应该被划分到负心汉中去。凶手听到人死了,却不是自己杀的,难免会胡乱猜测。” 李晏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40 摸着下巴,问:“凶手不会将计就计把贾乐也杀了吗?” 燕三白摇摇头,“先不说他找不找得到贾乐,他完全没有理由杀他。” “为何?”李晏不认为这等穷凶极恶的凶手会姑息一条人命。 “因为没有罪证。”燕三白的语气却很笃定,“他现在的路子完全是按着话本里所写的诅咒来办事,杀死负心汉,取其心脏,若他杀了并不是负心汉的贾乐,岂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程睿的手帕便是他的罪证?” “嗯,其实他的罪名与李潜一样,他与秦桑交好,却又与别家的小姐暗通曲款,正如李潜看上去老实人一个,却一面与青楼花魁来往,一面又往家里娶了一房娇妻。若在寻常青楼女子眼里,这算不得什么,可秦桑姑娘不同,她对于董朗的执念已经深入骨髓,她如此渴望一个如书中那般重情重义的男子,对程睿与李潜,自然失望之极。” “确实,若是秦桑的话,纵使死,也不可能与其他女子分享一个男人。”李晏重又笑了笑,与燕三白说话,他那不疾不徐缓缓道来的语气总能把你心里那份焦躁抚平。 他站起来,“时间也晚了,回去睡罢。” 燕三白也确实乏了,正要起身,却不料燕三白走过他的时候,忽然突发奇想,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好好查案,抓到凶手,本往请你去闫阳楼吃上好的席面。” 燕三白:“…………” 在下其实,并不贪吃。 ☆、第23章 变故 清寂的夜,只有花香弥漫在长街。 彳亍的脚步声响起,孤独的人影徘徊,一遍又一遍在喊着谁的名字。他去了很多角落,苦苦寻觅,可惜却一无所获。 忽然,他看见拐角处有一抹红色的衣角,连忙欣喜若狂的奔过去,“秦桑,是你吗?” “谁?!”一声断喝止住了他的脚步,利剑架上脖子,让他滴下一滴冷汗。 妖娆的女子从阴影里踱出,瞧见他的面容时,惊讶了一下,随即又嫣然一笑,“哟,原来是贾公子,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不用跟他废话,杀了便是。”拿着剑的人嗓音嘶哑,一瞬间杀气袭人。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贾乐面露惊色,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而且我刚刚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你们不能杀我……” “算你聪明,可是……”那女子勾起嘴角,“我怎么知道你没有在撒谎呢?” “我……”贾乐还想争辩,可一截剑尖忽然从他胸口透体而出,把他剩下的话都堵回了喉咙里。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却看见她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怒意。 “我没有叫你动手,为什么要擅自行动?” 嘶哑的男声回答,“我只管杀人,其他的不关我事。”说着,他抽出剑,贾乐应声倒在了地上。 “哼。”女子冷哼一声,顾不得与他计较,连忙蹲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药丸给贾乐吞下。末了,她说道:“希望你命大,我还想再跟那公子玩一玩呢。” 不一会儿,打更的更夫经过,远远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躺在那儿,还以为是哪个醉酒的流浪汉,走过去一看才发现不得了,连忙转身叫人。 平静的夜被打破了,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燕三白被叫起来的时候,他还在做梦,一听贾青找到了,还危在旦夕,什么瞌睡虫都被赶跑了。出门时碰上同样被叫起来的李晏,两人相视一眼,并不多话,一起往衙门赶。 衙门里,贾青正急的焦头烂额,他作为贾乐的父亲,是第一个被通知的人。踱了一会儿步,他又不耐烦的问了第五遍,“大夫呢?!怎么还没请过来!” “大人,请再稍等片刻,已经去请了,肯定很快……” “很快什么?!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了,我儿子死了怎么办?!”贾青一把抓住说话之人的衣领,额上青筋暴起。 然而这时,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伸过来,抓住了贾青的手腕,“贾大人,先放手吧,令公子的事与这位官差无关。” 贾青回头,正对上燕三白清澈的双眸,再一看后面还有洛阳王,他终于稍稍收敛,放了手。 李晏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回头对特意叫过来的阿蒙说道:“你去看看。” 阿蒙便笑呵呵的往躺着贾乐的房间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说:“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心急救不了活死人……” 贾青原本便憋着一股气,听见这话顿时怒气上涌,可他脑袋里忽然又想起一个传闻来。据传,洛阳王府的阿蒙大总管医术过人,连太后都让他诊过脉。思及此,贾青的心理顿时升起一股希望,连忙说道:“那就拜托阿蒙大人了,请一定要救救小儿,一定要救救他!” “呵呵,”阿蒙还是老样子,“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阿蒙进去救人了,其结果还尚未可知。燕三白转身立刻叫来了第一个发现贾乐尸体的人,询问起了详情。 人是在跟浅绛楼隔了一条街的巷弄里发现的,从外表看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有胸口一个明显伤口。随后燕三白立刻前往案发地点查看,李晏跟着一块儿去了,两人在那处拐角仔细的查看,却一无所获。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饶是燕三白也不禁皱起了眉。 “有头绪吗?”李晏问。 燕三白沉声道:“在下说过,杀死程睿和李潜的人,不会杀贾乐。而且此次动手的人手法干脆利落,也与前人大不相同。” “所以,你是说,有另外的人牵扯进了这桩案子里?” 燕三白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浅绛楼的方向,说道:“这里离浅绛楼很近。” “我们这便过去?”李晏问。 然而燕三白却摇摇头,“我们先回衙门。” 李晏一阵奇怪,燕三白好似被贾乐的事情刺激到了一般,难道他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且不说这个,两人快速返回衙门,此时阿蒙刚好擦着手从房间里出来,“呵呵,幸不辱命。” 据阿蒙说,贾乐胸膛上的伤口虽没有直接刺及心脏,但失血过多,原本应该是救不回来了,可是有人喂他吃了一颗还魂丹,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可是谁又会给他吃还魂丹呢? 事情仿佛又被笼上了一层迷雾,这时零丁过来问:“燕大侠,青皮那边……贾公子已经找到了,是不是让他们消停下来?” 燕三白略一思忖,示意他稍等,于是便自己去找了贾青。 “贾大人,在下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哦,燕大人啊,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尽管说,只要力所能及,本官一定不会推辞!”贾青此刻心里充满了庆幸,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41 非常好说话。 “那便请贾大人陪在下做一场戏,先对外宣称令公子已亡故,至于后续,在下另有打算。” “做戏?”贾青有些犹豫,不过迟疑了片刻,他便答应了。燕三白声名在外,贾青就希望他能早些抓住凶手,为儿子报仇。 燕三白点头称谢,随后立刻吩咐零丁,“让那些青皮把贾乐的事情声势再造得大些,并且说案情已有了眉目,真凶马上要浮出水面。” 说着,燕三白又看向李晏,“还有,王爷,请你派人去把秋蝉姑娘请来,就说在下想请她看一出戏。顺便再去一趟灵觉寺,找一位慧能小和尚。” 这又是做戏又是看戏的,直把大家伙都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李晏却是摸到点门道来,欣然应下。 午时,洛阳城的温度开始上升,贾府里陆续迎来了客人。 然而燕三白站在大门口的石狮子旁,抬头望天,苦于自己等待已久的一件待客之物还没有到来。 秋蝉是第一个到的,最近因为浅绛楼里出了命案,所以生意略显清淡,她左右无事,所以一接到邀请便来了。 只是她在大厅里坐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招待,于是看向把她领进来之后就一直站在大厅门口发呆的燕三白,“燕公子,你们把小女子请到这贾府来,不会是专门来让我坐着的吧?” 李晏和燕三白并肩站在门口,发呆,动作倒是出奇的一致。闻言,燕三白没动,李晏回过头来,道:“那不如来点小曲助兴?” “王爷真是说笑了,贾公子刚死,恐怕不合适吧?” “那便奏哀乐。本往记得你擅长琵琶,零丁,去给秋蝉姑娘拿一把琵琶过来。”李晏不由分说的下了决定,零丁得令,很快就拿来了一把琵琶往秋蝉手里一塞。 “姑娘,请。” 秋蝉被赶鸭子上架,正想再说句什么,李晏却食指抵在唇上,眼神凌厉不容置疑,“嘘——” 燕三白正在思考,放空了大脑,只剩下案件的碎片在脑海里闪现。于是思考着思考着,他就蹲在了门口,双手互插在衣袖里,表情……有点呆。 李晏不顾自己是个堂堂王爷,也跟着他蹲下,两个人收敛了自身的气质显得毫无存在感,差点把走过的贾青给吓了一跳。 这是干啥啊?讨饭呢? 不过他随即又想起自己是个儿子新丧的父亲,于是一张脸顿时长成了便秘样,悲伤的走了过去。 秋蝉无奈的看着那两个*的背影,忍不住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调了调琵琶的弦,她实在无聊,便真的弹起了哀怨多情的琵琶。 不过这首曲子倒不是真的哀乐,大体不过是哀怨,真要说起来也就一句话——多情总为离别苦。 然而一直处于发呆状态的燕三白听到琵琶声,却忽然有了反应。那双眸子里的星空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般,他慢慢回头,看向了那双弹着琵琶的手。 十指青葱,似是伊人。 李晏捕捉到燕三白眼中那稍纵即逝的感情,不由诧异了一下,看看秋蝉,又看看燕三白,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零丁走过,感受到这三人之间奇怪的气场,摸摸脑袋,转头看向一直在旁边笑呵呵的阿蒙。 阿蒙摊手——感情的事我不懂。 正在这时,贾府里又迎来了一波客人,不过是一帮不速之客。 来的是贾乐的几个同窗好友,听闻贾乐身亡,心中悲痛,便结伴而来以作吊唁。贾青认得他们之中的两个,便连忙把他们请进来,这些人能够这么快过来,可见情真意切。 不过零丁却在里面看到个眼熟的。 “咦?元公子,你也来啦。” ☆、第24章 抉择 元易清回过头来,瞧见李晏和燕三白都在,便行了个礼,道:“学生与眀之是同窗好友,听到他过世的消息很是震惊,便忍不住赶过来了。” “是啊是啊,实在想不到眀之会遭遇这种事,王爷,燕大侠,你们可千万要抓住凶手啊!”其他人纷纷应和,表情沉痛带有震惊,不似作假。 且元易清叫得出贾乐的表字,其他人也不觉得奇怪,可见他真的于贾乐很熟。 “诸位,先坐下来喝杯茶吧。”贾青按着先前对好的说词,唉声叹气道:“眀之的身体被破坏得太严重,我还想给他梳洗一下,换身干净衣裳,就不带大家去看了。” “伯父节哀,我们不打紧的,您不必在意。”元易清他们纷纷出言安慰,此番来也是聊表心意,其实看到了也是徒增伤悲。尤其是秋蝉还在一旁弹琵琶,弹得人几欲落泪。 一时间,大厅里的气氛变得很是沉重,有人眼眶微红,受不了了,便起身告辞。前来探望的同窗们便都打算离去,元易清自然也跟着一起。 “元公子,还请稍等。”燕三白却叫住了他。 “燕公子,还有什么事吗?家父还在铺子里忙,我还得回去帮忙呢。”元易清说道。 燕三白一笑,“马上便会有公子的一位朋友到来,公子且稍待片刻,与他叙两句旧,岂不很好?” “朋友?”元易清微微蹙起眉,“敢问是哪一位?” 燕三白却摇摇头,“公子待会儿就知道了。” 元易清心生疑虑,什么朋友,非要这时候见。而此时,零丁已经走到门口,对那几个书生的道:“几位公子,这边请。” 而那个阿蒙则走到元易清面前,“呵呵,不要着急,公子先坐一会儿吧?” 元易清略显无奈,便只好先坐下,整个人的气质却还温文尔雅,坐下来也不骄不躁,便这样安静的等着。 不一会儿,慧能来了。其他人并不认得这个年轻的小沙弥,但是元易清看到慧能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如果他没有猜错,燕三白所指的他的友人,便是慧能了。 燕三白估摸着自己等的那个消息也快了,便也不再让他们多等,他请李晏去主位上坐好,然后独自站在大厅中央,一身白衣温润如玉,眉头舒展,平静的道:“今日多有叨扰,误了大家的时间,在下给大家讲一个故事,给大家赔个罪如何?” “讲故事?”秋蝉停了弹奏,饶有兴致的支着下巴,“什么故事,公子且说来听听?” 燕三白便慢慢的在大厅里走着,将那故事娓娓道来。 “故事开始于一个初春,有一位姑娘,她生于乱世,孤苦伶仃,又因为自身过于出众的容貌被人觊觎。她因此颠沛流离,明明没有做任何坏事,却逃不过沦落风尘的命运。 她在心底渴望着能有一个依靠,可她遇见许多男子,都发现他们并非自己命中之人。她愈发的孤独、悲伤,无法自拔,于是去庙里寻求菩萨的开解,然而就在这时,她终于遇到了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那是一个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42 书生,一年前刚刚考取了秀才,正是意气风发之际。” 燕三白的语气很和缓,平平淡淡的,带着一股时间的苍茫感,很快就将众人代入了故事里。 秋蝉却从那故事情节里品到些熟悉的味道,忍不住笑着打岔,“这是蝴蝶梦罢?你要给我们讲这个?” 燕三白笑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真的觉得我讲的是蝴蝶梦吗?” “不然呢?”秋蝉饶有兴致的问。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燕三白悠悠的说着,“那位姑娘在寺庙的院墙上看到了这句诗,也看到了题这句诗的人。这句诗写在城外灵觉寺,看到这句诗的人是浅绛楼的秦桑姑娘,而写下它的,又是谁呢?” 说着,燕三白的视线往右边看去,掠过元易清,停在了慧能身上,“昨日,慧能小师父告诉我,贾乐曾去过题诗的院墙前,他与秦桑姑娘碰过面,如此推论,那这句诗极有可能是他写的。” “阿弥陀佛,小僧确实这样说过。”慧能竖掌在胸前,点头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燕三白问。 “出家人从不妄言。”慧能答。 “可是你有一件事却没有说出来。”燕三白说着,并未动怒,目光却转而看向了元易清,“元公子,令尊的包子铺每月十五都会送几大框的素馅馒头上灵觉寺,聊表心意,是也不是?” 元易清那温和的表情终于稍稍凝固了些,点了点头。 燕三白追问:“那一日秦桑姑娘上灵觉寺,恰好是十五,是也不是?” “是。” “那一日送包子的人就是你,是也不是?” “是。” “在院墙上题诗的人不是贾乐,是你元公子,是也不是?” 元易清被燕三白连续的问题一重一重压迫,心里已大有动摇,深吸一口气,他终于再次点了点头,“……是。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看过那句诗,虽不是你作的,可那字却很好看,当是佳作。这也许是你一时兴起而为,可你不会知道,这对于秦桑姑娘有多重要。她一直幻想着书中的董郎会来找她,或许她的生命中也确实出现过这样一个男子,而那一刻,你的形象,与那位男子重合了。秦桑姑娘甚至跟秋蝉姑娘亲口承认过,她的董郎终于来找她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你元易清,慧能小师父的话藏了一半,正是一个误导。” 闻言,零丁和旁观的贾青都不由露出讶异之色,就连慧能也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秋蝉笑问:“燕公子,你不是搞错了吧?元公子和小月才是一对啊。” 燕三白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元公子不给我们解释一下吗?” 所有人都看向元易清,元易清眼见瞒不了了,眼神里倒也浮现出几分坦荡,道:“不错,那日我在寺庙里确实碰见了秦桑姑娘和小月,相谈甚欢。可后来多次相见,我都是与小月姑娘在一起的,她虽只是婢女,还出身青楼,可她的谈吐见识却丝毫不逊色于我们读书人,我慢慢的便心生仰慕。所以不久前秦桑姑娘像我示好的时候,我便断然拒绝了。” 说着,他又看了眼慧能,“慧能是我的知交,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让两位姑娘心生嫌隙,况且秦桑姑娘现在死了,传出去也对小月不利,所以我拜托他替我隐瞒了下来。还请王爷和燕公子不要怪罪于他。” “啧啧,你居然拒绝了美若天仙的秦姐姐而选择了小月,我到底是该夸你呢,还是……”秋蝉欲言又止,忽的又想到了什么,语带讥笑的问:“我猜猜,你是嫌秦姐姐脏,还是怕洛阳王势大?” 闻言,元易清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士可杀不可辱,还请姑娘自重,休要胡言。” 秋蝉却仍旧在笑,“天下的乌鸦一般黑,道貌岸然的人我见多了,元公子如果身正不怕影子斜,又何必怕我这个风尘女子说?”说着,她又跟燕三白眨了眨眼,“当然,我不是说公子你了,公子还是很白的。” “那你是在说本王咯?”李晏挑眉。 “哪有啊,奴家可万万不敢。”秋蝉娇笑。 那厢元易清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他一贯爱惜名声,而且确实没有任何看不起秦桑的意思,平白被人曲解,心里怎么会好受? 他不禁带了点怒意问:“燕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慧能见友人如此,忍不住说道:“燕公子,元兄绝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是绝对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的。” 燕三白摸摸鼻子,“在下也没有说凶手是元公子啊。” 那你说那么一大堆是想干什么? 众人都不禁面面相觑,元易清更是愣住了,看着燕三白不明所以。而这时,燕三白等的消息终于来了。 一个官差急匆匆的跑进来,附耳跟他说了几句话,还递给他一支笔。燕三白将那支笔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下,便道:“大家不要着急,我们先来看看另外一个问题。” “首先,大家肯定都已经认定了,秦桑姑娘是他杀,而不是自杀。”燕三白道:“其实按照我刚才说所的那样,等待已久的董郎残忍的拒绝了自己,秦桑姑娘其实完全有自杀的理由。” “对哦……”零丁立马顿悟了,“秦桑姑娘被拒绝,因爱生恨,诅咒和血字也就说得通了,难不成她真是自杀?” 听他这么一说,贾青和慧能等人也不由点头,这样的话确实很合理,他们不由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燕三白。 燕三白道:“在下曾与王爷推论过,有可能杀死秦桑姑娘的,必定是她身边之人。而刚刚那位官差跟我说,几日前,浅绛楼里有人曾买过几盒鱼胶。” “鱼胶?”秋蝉回忆道:“前些日子九娘说楼里的字联都淡了,便重贴了一些,确实用到过鱼胶,这有何奇怪吗?” “浅绛楼外的血字,就是用鱼胶写的。”李晏给燕三白递了一杯茶,代他回道:“鱼胶透明,写在地上并不明显,秦桑坠楼的那个地方平时也不会有人走过,所以无人察觉。而等到秦桑坠楼,血水弥漫开来,鱼胶粘住了血色,血字便自然显现。那天又下着雨,过不了多久,血字便自然消散,不留痕迹。若不是我们的燕侠探鼻子灵敏,还真看不出来。” “原来还能这样啊……”零丁张大了嘴巴,“我还以为真是诅咒显灵呢。” 秋蝉的眼睛也亮了起来,“那这样看来,秦姐姐不是自杀,就是被我们楼里的人杀死的咯。” “秦桑姑娘不是自杀。”燕三白仍旧认定这个最初的结论,“但是,血字和蜡烛都出自她之手。” 什么?大家面面相觑,再次被他搞糊涂了,不是自杀的,但却自己摆了蜡烛写了血字,难道专门等人来杀吗? “零丁,你可以试着按照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43 你刚才的结论再往下推一推。”燕三白忽然看向零丁。 零丁先是一愣,然后顿时喜上眉梢,清了清嗓子,暗暗摩拳擦掌,“我刚才的推论么……秦桑因爱生恨?” “不错。”燕三白点头。 零丁挠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忽然灵光一现,“会不会是这样!她因爱生恨,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咯!她不是自杀,那就是想杀别人!” 零丁一语惊四座,慧能不禁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 一直是受害者身份出现的秦桑,竟然也起过杀心吗?! 所有人都不禁看向元易清,如果秦桑想杀人的话,那不是杀他,就是杀小月了。 然而秋蝉又提出了异议,“为什么你断定蜡烛和血字都是秦姐姐自己所为呢?凶手完全可以趁夜用鱼胶写好字,然后趁小月外出时绑了秦姐姐,不让她发出任何声音,然后再点燃蜡烛。” 燕三白反问:“点蜡烛的和用鱼胶写字的,是同一个人,对不对?” 秋蝉点点头,不予置否。 “那便是了。”燕三白拿出那只官差拿过来的笔,“这是从秦桑姑娘的妆匣里搜出来的,笔头上沾着的正是鱼胶。而且笔身上有胭脂的痕迹,应是写字时不小心沾上的,痕迹完好,可见这支笔写完之后并没有被人碰过。而这胭脂,可以请王爷看一下。” 说着,燕三白走到李晏跟前,把笔递了过去。李晏却没接,直接凑过来闻了闻,鬓边的发丝垂下来,就扫在燕三白手腕上,痒痒的。 李晏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折扇敲着手,道:“梓香堂,皇家特供。” 燕三白终于把手收了回来,悄悄的挠了挠手腕,真的有点痒。 零丁挠挠头,梓香堂?听着怎么感觉很耳熟呢?李晏瞧着他那样子,忍不住给了他一折扇,“笨啊,昨天被杀的程睿不就是梓香堂的少东家?” “啊!”零丁猛然想了起来,“这便对了,皇家特供的胭脂,肯定是程睿跟秦桑交好时送给她的,其他人都不可能拿得到!” 阿蒙又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呵呵’,转头看向了元易清。 元易清一直沉默着,此刻的脸色全变了,再不复先前的温文尔雅,那种白,是跟燕三白全然不同的白。他的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开始闪躲着别人投过来的目光。 燕三白直视着他的眼,往前走了几步,“元公子,请你告诉我,原本想杀你们的秦桑,为什么会死?凶手是你,还是小月,请给我一个选择。” 一个分岔路口,陡然在元易清面前张开。 没有人知道燕三白到底有没有证据证明是谁杀的人,那元易清会怎么选? 秋蝉在一旁看着,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了——这场戏,还真是好看呢。 ☆、第25章 听一个未完的故事 元易清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的手放在腿上,坐姿依旧端正,可是脸色却越来越白了。他虽出身普通,可自幼通读经史,明德善礼,虽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可他依旧每日去铺子里帮忙,也从不在乎小月的出身,没有人不夸赞一声元家出了个好儿郎。 可现在,他却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难题。 如果说自己杀了人,那他的功名仕途都将毁于一旦,他的人生也就毁了。 可如果说小月杀了人,他固然可以保存自己,但他心爱的女子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死掉吗? 选择后者的话,小月一定不会怪他吧……人本来就不是他杀的,难道他要为了一个女人断送自己吗?凭什么? 这个念头一出,元易清顿时冷汗涔涔,眼睛都倏地睁大。 他仿佛在自己眼前看到了一个无尽深渊,那深渊就在他的脚边,只要再上前一步,就永无翻身之地。 元易清,枉你读了那么多书,你怎么会生出这般龌龊的念头!元易清这般对自己说着,双手紧紧的握起拳。 这件事本因他而起,小月又何其无辜。她对自己那么好,那么依赖…… 可是那黑色的念头一经产生就无法忽略,它仿佛扎根在元易清的心底最深处,不断的发出猖獗的笑。 元易清痛苦的闭上眼,他在挣扎,而燕三白他们在等。过了许久,元易清终于睁开了眼,嗓子干涩的说道:“我……” “让我进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焦急的女声忽然从外面传来。元易清听到那声音,嚯的就站了起来,“小月!” 官差把小月拦在了外面,洛阳王吩咐过,他们在里面谈话时,任何人都不得打扰。可小月不管,她看着大厅里的目光充满了担忧,焦急的搜寻着情郎的身影。终于,她一眼看到了他,于是挥手喊道:“易青!” 李晏挥挥手,“让她进来吧。” 获得释放的小月立刻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拉着元易清左看右看,眼眶泛红,“你没事吧?” “我没事。”元易清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道:“你怎么来了,乖,先回家等着,我很快就回来了。” “不。”小月却坚决的摇了摇头,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都看见了,方才我见你久久不回,便去了一趟浅绛楼。我看见那个官差拿了一只笔出来,他们肯定都知道了,你还让我回去,难道你想帮我顶罪吗?” 元易清沉默了,大家都在这沉默中,明白了他刚才的选择。 小月的眼中盛满了泪水,虽然痛苦,但也欣喜,她伸手抚上元易清的脸庞,微微摇头,“不可以,你不能这么做,你本该有大好前程,怎么能因为我、因为我……” 她这样说着,眼神中忽而闪过一丝决绝,而后转身,朝着李晏和燕三白的方向,噗通跪下,“王爷,燕大人,小姐是我杀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把我抓起来吧。” 元易清一怔,连忙想拉住她,可是却没来得及。他咬咬牙,竟也跟着跪了下来,“王爷,燕大人,请两位明察!是秦桑想杀小月在先,小月为求自保,不得不反抗,这才失手将她推下楼去,这是无心之失啊!” 男儿膝下有黄金,元易清又有功名在身,谁都强求不得。但如今他这一跪,却跪得秋蝉都有些动容了。 这男人,倒还算有些情谊。 燕三白的眼神也略有复杂,但有些问题还是得问,“还有几个问题,两位须得如实回答。” 元易清扶着小月,点了点头。 “元公子,浅绛楼顶上的红色碎布,你可知道?”燕三白问着,如果秦桑是被推下楼的,那那块碎布就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那是我放的,小月失手杀人后很慌张,于是便找到了我。我不想她有事,又仗着自己学过一点三脚猫功夫,便偷偷撕下秦桑的一片衣角放到了楼顶上,掩人耳目。” 燕三白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44 了然,那窗沿上的蜡烛,必定也是事后才放上去的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李潜和程睿的死,与你们有无关系?” 小月霍的抬头,“大人,他们的死我真的不知道,我失手将小姐推下楼之后已经后悔莫及,又怎么可能再去杀人!” 元易清也赶忙辩解,“是啊大人,先不说小月与他们无冤无仇,这几日她一直在我家中静养,凶手绝对不可能是她,请大人明察!” 燕三白没有回话,而是一直盯着小月的眼睛,如果杀人的是小月,那倒是符合‘凶手是个女人’的猜测。 然而小月的眼神坦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燕三白收回目光,回头看向李晏。 李晏摆摆手,立刻有官差过来,将小月带走。元易清顿时着急了,燕三白便安慰道:“现在还不是最终定罪的时候,只是小月姑娘毕竟是真凶,便暂时关押在衙门里,元公子若实在担心,可以来探望她。” 元易清这才罢手,只是仍跟着那官差,一路跟着,直到确认小月只是被关起来了才罢休。 大厅里,慧能也起身告辞,他神色有些落寞,显然并不能马上接受刚才发生的变故,“燕施主,小僧还是回去继续修禅了,出了这事,师父定又要责骂我慧根不净。” “小师父不必介怀。” 慧能无奈的摇摇头,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道:“红尘多烦忧,小月施主也是被逼无奈才犯下错误,请几位施主开恩,小僧先行谢过了。” 说罢,慧能走了,燕三白看着他的背影离去,而后才回头看向还留在此地的最后一个人——秋蝉。 “姑娘还看得尽兴吗?”燕三白问。 “很精彩,可惜是个痴情不渝的老调戏码,”秋蝉略有遗憾,而后却又高兴起来,挑起眉说:“不过这个故事看起来还没有讲完,我很期待。” “秋蝉姑娘看起来很喜欢听故事。”燕三白微微一笑,“在下却觉得,姑娘本身就是一个只得探究的故事。” 秋蝉走到燕三白面前,伸手拂过他的鬓角,微微俯身露出一丝魅惑的笑,热气都吹拂在他脸上,“那你想把我留下来,一探究竟吗?” 燕三白顿时尴尬不已,零丁张大了嘴,阿蒙则继续在呵呵的笑。眼见着秋蝉越贴越近,燕三白想推开她,可是感觉推哪个部位都不对,正进退两难呢,一把折扇忽然伸过来,隔在燕三白和秋蝉的脸中间。 一把折扇分阴阳,黑白两个扇面分别对着燕三白和秦桑,纯色,至简。 燕三白就见眼前忽然出现一大抹白,然后有双手伸过来把他拉扯,一瞬间,他就被拉到了某个宽阔的肩膀后面。 唰,一大片红色! “秋蝉姑娘,本王说过的吧,他面皮薄,想动他可得先问过我。”磁性却很旷达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秋蝉和燕三白齐齐抬头去看。 今日的洛阳王没有戴他的小金冠,头上只绾了一个发髻,斜插着一个桃木簪,宽袍大袖,完全没有个王爷样。 直面他的秋蝉却从他的眼里感受到了一抹令人心悸的气息,随即眨了眨眼往后退了一步,“王爷可真真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小女子决定以后再也不喜欢你了呢。” “嗯?”零丁的眼睛都不由睁大了,这什么展开? 这时燕三白从李晏身后探出头来,他仍对秋蝉有所顾忌,所以一步都不肯向前,就探出半个头,“秋蝉姑娘若是没什么其他的事,可以先回去了。” “不留我?”燕三白歪着头,秋蝉也随他歪着头。 “姑娘只要这些日子都不要出城便好,外面不大安全,”燕三白笑笑,“在下昨天还遇到刺客了呢。” “是吗,公子没事可真是万幸。”秋蝉眼中眼波流转,又扫了眼李晏和燕三白这姿势,便结束了这哑谜一般的对话,留下声意味深长的多谢,告辞了。 李晏回过头,细长的丹凤眼眯起来,“你昨天遇到刺客了?” 燕三白退后一步,摸摸鼻子,“呃……是啊。” “怎么不说?” “这是在下的私事。”燕三白如实回答。 刺客要取他性命,与本案无关,与李晏更无关,燕三白不想为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当然便不会说。 可是李晏明显不是这般想。 “此处是本王的洛阳城,你是本王的客人,有刺客,岂不是在打我的脸?” “王爷不必如此介怀,他们要杀我应当是为了一些陈年旧事,而且在下的轻功够高,寻常此刻来也只会铩羽而归。” 陈年旧事?李晏的眉头不禁蹙了起来,听这话,恐怕这件事可不简单,“你知道是谁想杀你吗?” 燕三白却摇了摇头,“具体是谁并不知道,但应该跟燕家有关。” 燕家,那个曾经的庞然大物,如今想起来已如黄粱一梦。但现在四海升平,并不代表一些仇恨就会随着时间消逝,越是平静的湖面下,其实暗涛越是汹涌。 而燕家覆灭的□□说到底还是如今的皇室,如果不是李晏的父亲和当今皇帝这对兄弟俩一路摧枯拉朽把整个北方都给打残了,燕家当时的家主,燕三白的爷爷燕仲,也不会自杀。 所以在这件事上,李晏发觉自己还真没什么发言权。 “我们还是继续查案吧,刺客也不知道何时会再来,与其为此担忧,不如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燕三白道,体贴的没有深入下去。 李晏点点头,几人先打道回府。 路上,零丁肚子里装着满满的疑问,不等回到家中,便忍不住问:“现在可怎么办啊?秦桑是小月杀的,那李潜和程睿呢?小月和元易清矢口否认,那线索就断了啊。” “也未必吧,难道你觉得小月和元易清一点嫌疑没有吗?”阿蒙反问。 “看上去不像啊,那元公子可算得上有情有义,小月一个苦命的姑娘家,还差点被杀了呢!而且她跟李潜和陈睿也没仇啊……” “小月确实不是凶手。”燕三白回头说道。 零丁扬了扬眉,“看吧,我就说!” 阿蒙瞥了他一眼,“呵呵。” 零丁翻一个白眼,“呵你三千六百里九曲江!” 阿蒙仍是笑着,“嘿。” 零丁:“…………” 可李晏却似乎从燕三白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味,‘小月确实不是凶手’,那谁是凶手呢? 而且,燕三白对秋蝉的态度……很耐人寻味啊,看来这洛阳城里,确实是混进了很多不速之客。 思及此,他转过头,看向阿蒙。阿蒙心有灵犀的也转过头来,瞧见自家王爷的眼神,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走到下一个拐角,李晏忽然停了下来,对燕三白说:“我记得我还欠你一顿闫阳楼的席面。” 燕三白这才记起来,好像李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45 晏确实说过,等他找到杀害秦桑的凶手,就请他吃一顿上好的席面。摸摸肚子,左右饿了,燕三白就没有推辞。伸手偷偷摸了摸钱袋,鼓的!自从跟了洛阳王之后,自己就没花过一个铜板,余下来的银两可以花好久! 思及此,燕三白的嘴角不由勾出一抹浅淡的真诚的笑意。人生,就是要这么知足常乐。 燕三白和李晏还有零丁去吃饭,而阿蒙却在下个路口离开了,“王府里出了几只蟑螂,王爷素爱洁净,我得回去把它们都清除干净,就不去了。” 燕三白不疑有他,跟着李晏走了。 而另一边,元易清回到了家中。 因为体谅他一时糊涂,所以没有人为难他,可元易清虽然没有被关押,回到空荡荡的家里时,他却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上就像带着枷锁一般。 如果,如果他没有写下那一句诗,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元易清怔怔的想着,独自在中庭立了很久。老仆走过看到他,连忙过来叫,“少爷,快进来吃晚饭吧。” “晚饭?”元易清摇摇头,“我不饿,阿伯你先吃吧。” “可小月姑娘做了好多菜呢,少爷你还是吃点吧。” “小月做的?”元易清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缕波澜,他快步跑进去一看,就见一桌的丰盛菜肴摆在那里,每一个都用碗扣着,元易清看着看着,甚至好像看到了小月忙碌的背影。 “少爷,小月姑娘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吗?”老仆不明所以的问。 元易清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问道:“她方才出去时有说什么吗?” 老仆记性不大好,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才又想起来,“哦,小月姑娘说,让少爷你好好吃饭呢,多吃点肉,晚上读书不要读得太晚……咦少爷你怎么哭了?” 元易清连忙伸手擦掉眼泪,坐到桌前,翻开那一个个碗。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很认真的咀嚼着,就像是在感受小月对他的浓浓情意一般。 ☆、第26章 左右开弓 ??夕阳,再次吞没了洛阳城。 ??黄昏,是一个人最疲乏的时候,也是杀人的好时机。 ??街尾包子铺的香味顺着长街飘过来,淡雅的花香此刻也有些倦怠,所有的味道开始融合,然后慢慢沉淀,遮盖下那一抹即将到来的血腥味。 ??杀人,其实很简单。 ??只要剑够快,够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然而这次的任务很棘手,因为要杀的这个男人,是江湖中走的最快的人。他从雄城长安到西域越兰关,才用了不过五天。 ??于是他们派出了他,组织里用剑最快的人,他叫罗二,这个名字取自他最崇拜的那个男人的名姓。 ??那个男人,是世间最快最锋利的一柄剑。 ??如果是他的话,燕三白恐怕早已经身首异处,罗二不禁想。 ??这次轮到自己了。 ??他是组织里派出的第八个人,前面七个,杀人不成,自然反被人杀。没有任何人看到燕三白是怎么杀人的,可他们就是死了。 ??燕三白总是温和讨喜的模样,但罗二知道,这样的人更可怕。 ??好人,更可怕。 ??燕三白跟着李晏走进了闫阳楼,这是洛阳城最好的酒楼,做出来的席面甚至可以跟长安王侯家的膳食所媲美。李晏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小二一看到他们就热情的迎了过来,洛阳王和侠探的组合轻易的就点燃了楼里的气氛。?? ??二楼靠窗的雅间是全年预留给李晏的,两人拜别热情的百姓快步走进去时,小二刚刚在桌上摆好一瓶刚摘的桃花。不多不少,一枝独秀,淡粉怡人。 ??罗二看得很仔细,桌旁的两个人,桌上的一枝花,都清清楚楚的倒映在他的眼眸里。 ??但是他还是没动手,因为时机还没有到。 ??小二开始布菜了,燕三白因为顾忌着上次吃撑了吃出老胃病的事,就算桌上的食物再美味,也不敢多吃。 ??那模样落在李晏眼里,有些可怜——楚楚可怜。 ??燕三白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很难得的在埋怨着——菜为什么那么好吃,那么贵。 ??李晏忍不住勾起嘴角,对他说了句什么,然后起身离座。 ??门开了,又关了,脚步声响起的那一刻,罗二知道自己等的时机到了。 ??就是这一刻! ??燕三白正要去夹桌上的鱼,耳朵却动了动,十几年来养成的警觉让他立刻感觉到了危险。他倏地转头看向窗外,一个黑点在极速靠近。 ??那是一只箭矢,破开夕阳,速度比燕三白瞳孔骤缩的速度还要快。 ??生死只在刹那之间,燕三白可以比刹那更快,但是他知道此刻他不能躲,因为他的身后,恰好站着正在布菜的小二,他还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罗二是个聪明的刺客。 ??他知道自己再快也快不过燕三白,这一点在昨天的长街上已经证明过了。 ??既然不能比他快,那就只能让他不动。 ??好人虽可怕,但弱点更多。 ??但罗二也没有狂妄到认为这样就能杀了燕三白,杀招还在后面。 ??先发的剑,跟后发的箭矢几乎同时到达。 ??不,箭矢更快一些。燕三白认出了它,这是行军专用的神侯弩,适用于远距离杀敌,万军之中取人头颅,速度极快,力道极大。 ??那黑点在燕三白的眼中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罗二几乎已经能预见燕三白的头颅被破开、血浆四溅的美妙场景。 ?? ??然而他看到燕三白忽然伸出了手,箭矢来的太快,他甚至来不及拔剑,来不及把小二带走,只能徒手去抓那支箭。 ??呵。 ??罗二冷笑,居然妄图徒手抓住神侯弩,可笑。更何况,神侯弩之后还有他的剑! ??然而燕三白却是这样做了,看起来很傻,可是他的眼神却很认真。看似温和的兔子也有一双红色的眼睛,他伸手,白皙修长的五指猛然间向箭矢抓去,收紧! ??箭矢的去势一滞,可是并没有停! ??箭尖划破燕三白的掌心冲了过去,然后是光滑的箭身。几滴血珠被箭尖带出,这让整个箭身因为血的润泽而变得更滑,更难以掌控,然而燕三白手中的力道却越来越大,他抿着唇,丝毫不因为死亡的威胁而色变,只是紧紧的盯着那箭尖,调动起体内澎湃的内力,喝令它——停下! ?? ??罗二的瞳孔猛的缩了一下,不可能! ??只见那箭尖的尾羽被燕三白牢牢的抓在了手中,白色的翎羽逐渐被鲜血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46 染红,而那箭尖,就跟燕三白的咽喉相差毫厘!但是由于箭矢力道太大,燕三白被那力道冲击得往后退了一步,受伤的手没抓稳,还是让那箭尖稍稍划破了喉咙处的皮肤。 ??但也仅仅是一点而已,连一滴血也没有冒出来。 ??然而真正的危险远没有解除,罗二的剑就在神侯弩停下的那一刻欺至燕三白面前。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罗二不相信这样的状况下,燕三白还能全身而退,只要杀了燕三白,或者只要伤到他,那罗二一定能成为那位大人手下最优秀的刺客! ??思及此,他的剑又快了几分,丝毫不给燕三白退避的余地。 ??但燕三白呢?他想退避吗? ??不,他抬起眼,平和的脸上染了寒意,这骤然转变的气势让罗二不禁心神微荡。下一秒,就见燕三白手里的那支箭矢变成了他的武器,‘铛——’的一声在千钧一发之际击打在罗二的剑上。 ??罗二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剑尖就被一股大力道扭转,擦着燕三白的耳鬓而过。 ??罗二的瞳孔猛的一缩,立刻变招,力图荡开燕三白的攻势,而后立刻遁走,以伺后招。 ??燕三白还需要拔剑,这个动作所耗费的时间完全足以让他拉开距离。 ??然而他没有料到,燕三白根本就没有拔剑的想法!他的拳头就是他的剑,再加上那鬼魅的身法,罗二还没来得及反应,燕三白就已经绕背,单手撑在桌面上,整个人像是没有重量一般飘起来,双腿连踢。 ??罗二被踢飞,撞翻了身后放着摆饰的木架子。然而还没等他缓过一口气,一只手又抓住了他的衣领,一股大力将他甩出。 ??“噗……”罗二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心中大骇。 ??他跟世人一样,都以为燕三白只是一个潇洒飘逸、轻功卓越的剑客,可是谁能猜到,他还有这一身骇人听闻的硬功夫! ??另一边,李晏正从闫阳楼的酒窖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一坛他亲自挑选的好酒。他原本走的步履轻快,可是走过大堂,正要上楼时,李晏忽然听到些异响。 ??有破风声,从二楼的雅间里传来。 ??他一瞬间就想到了燕三白所说的刺客,并且第一时间就要上楼帮忙。但就在他的脚刚跨出一步的时候,他的身后,大堂的正门口,却忽然传来更多的破风声。 ??无数的飞翎裹挟着风声袭进大堂内,大堂里的客人们还在嘻嘻哈哈的说笑着,难得有一两个看到了此情此景,也都愣了愣。 他们在想——咦?那是什么? ??忽然,一抹红影踩着楼梯的栏杆跃下,脚步踏在饭桌上,碗碟碎裂,大家还来不及惊呼,就见一片红色的火烧云铺陈开来,且飞快的卷动着,将那些飞翎悉数卷落。 ??“叮叮叮叮……”金属的飞翎四散撞上柱子、墙壁,甚至嵌进饭桌里。有位青衣的客人眼睁睁的看着一枚薄的像叶子一般的东西擦着他的鼻尖刺进他的饭碗里,饭碗应声碎裂,米粒撒了一桌。 ??他还兀自保持着端碗的姿势,嘴巴大的可以放下一个咸鸭蛋。 ??西皮姥姥啊!这是干嘛?!他心里咆哮着,而就在此时,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骤响,“全部趴下!” ??青衣客人愣了愣,一只脚就毫不客气的直接把他踩到了桌子底下。不痛,但是他西皮的能不能温柔点! ??此刻的洛阳王不懂温柔。 ??抬眼时,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已是杀气凛然,敢在他的地盘上,对他的百姓动手,这不仅仅是打脸那么简单的仇。 ??最主要的是,李晏现在很不爽。 ??第二波飞翎来得很快,几乎是在前一波被拦截的那一刻就又飞射而来。 ??李晏手里的红色外袍已经被击穿了很多个洞不能用了,他随手一扔,以最快的速度抄起旁边一个傻愣了不知道躲开的小毛孩,从桌面上跃下的同时一脚揣在桌腿,桌子整个立起来,桌面旋转着,‘噗噗噗噗!’挡住了第二波飞翎。 ??“呜哇——!”吓傻了的孩童终于拉开嗓子哭了起来。 ??李晏把他往后一抛,“零丁!” ??晚来一步的零丁连忙伸手接住,而李晏趁着第三波飞翎还未到来之际,更快的跑出了闫阳楼,衣袖一甩,‘砰——’的一声,大门关闭。 李晏傲然站立在门前,眼神不闪不避的看向那些飞翎射来的方向,上位者的威压铺陈开来,他只是站着,却叫对面的人心陡然快了些许。 为了对付燕三白,罗二请来了帮手,同时他们也肩负着另外一项重要任务——试探洛阳王李晏的武功深浅。 李晏自小接受的皇室正统教育,骑射样样精通,然而他的一身武功却出自国教。他的师父,是如今大周国师栖微道长的师叔,寒山春亭观的秋戌子。 只是因为李晏身边不缺人保护,也没几个人不长眼的敢去动他,所以谁也不知道李晏的武功究竟是高是低。但瞧他平日游山玩水吟风弄月的做派,料想武功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然而潜伏着的那些人心里却不约而同生出一股不是很好的感觉,他们很有默契,不用互相看就能感应到同伴心里的想法,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再次出手,精铁打造的飞翎就像雨点一样铺天盖地的朝着李晏飞去。 李晏却蓦地勾起嘴角,丹凤眼里闪烁着冰冷的笑意,他腾的跃起,红色外袍脱去之后是黑色劲装,黑影在檐角上借力跳向对面的屋顶,顺手拆下了挂在那儿的酒旗,酒旗迎风招展,就像战场上的军旗那样,将迎面而来的飞翎尽数打落。 没打落的也不要紧,李晏并不在乎这一枚两枚小东西。 很久没动手,不代表他不爱动手,当一枚飞翎在他手背上划开一道小小的口子,渗出一丝血液的时候,他眼底的狂意顿时更盛了些许。 “砰——”李晏落在那屋顶上,踩了一脚的碎瓦。他的动作却没有任何的停顿,拿了酒旗的杆子当枪使,一枪横扫,碎瓦飞溅,把潜藏在暗处放飞翎的人给硬生生逼了出来。 不好!几人心里齐齐生出这样的念头,竟是打也不打,立刻掉头就走。但心里不爽的李晏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们,他嘴角的笑愈盛,生生扯出几分残忍的意味,脚步愈快,快得像阎王的催命钟。 零丁从窗户的破洞里看到此情此景,也是出了一身冷汗——王爷护短,小鬼莫缠,珍重,节哀啊。 这时,二楼处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声,零丁不由探出头来,往上看。就见一团黑影像被投石机弹了出来一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噗通!”砸进了闫阳楼对面的小池塘里,惊起一池白鹅。 一个白影随之飘落在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47 池塘边的榕树上,一手扶着树干,好奇的向泛着泡泡的池塘里张望着。 零丁忍不住想给他拍手,不愧是他崇拜的大侠!这气度,跟某位王爷完全不一样! 他正激动着,忽然,好多双手伸了过来搭在他肩上,一个比一个着急的往外看。 “咋了咋了?” “到底咋了啊?” “是不是有人打架快让我看看!”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谁赢了???” “打什么都可以千万不要打脸!王爷的俊脸!” 零丁回头,看着这群刚刚还躲在桌子底下的人,“………………” ☆、第27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池塘里泛着泡泡,白鹅被惊得四处乱窜,留下几根洁白的羽毛飘在湖面上。突然,“哗啦——”一声,一个人影从池塘里浮了出来,他的四肢诡异的抽搐着,表情狰狞望着天,张开的嘴里没有牙齿,还在不停的往外冒着血水。 几个过路人惊叫着跑开,然而只是一会儿,那个挣扎的人影就忽然没了动静,慢慢的往湖底沉去。 燕三白脸色沉肃,从树上跃下,轻功点水,在最后一刻抓住那人的腰带,带到了池塘边。 又死了一个。 这些来刺杀的刺客都是真正的死士,燕三白没有一次捉到过活口。这次他已经很小心了,提前打掉了他的牙齿,防止他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或者咬舌自尽,可燕三白还是低估了对方寻死的决心。 燕三白蹲下来查看,脸色不禁更加严肃。 气冲丹田,自绝经脉,这人的身体内部已经变成了一片残风败絮,再加上之前受的伤,足以把人折磨致死,这种痛苦,常人难以忍受。 这时,又是砰砰两声,两具尸体被扔到了这个刺客的旁边,死因很明显,咬毒自尽。 燕三白回头,就见李晏的表情很不好,一身黑色劲装衬得他锋芒毕露。但看到燕三白无事,李晏那让人心生畏惧的眼神终是缓和了些许,“这些都是冲着你来的?” 燕三白点点头,“给王爷添麻烦了。” 李晏轻笑,“他们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这时,燕三白就看到阿蒙来了,他站在方才李晏站立过的屋顶上,遥遥对他们拱手行了个礼。他身后还跟着些人,应该也是王府的手下,在飞快的清理战场。那些都是民宅,损坏了,自然是要赔的。 阿蒙回头跟他们交代了句什么,便转身又走了,来去如风。燕三白仔细看他的身法,这一位,武功也不简单。 但他这么急着走,是去干什么呢? 燕三白忽然想起刚刚阿蒙说过的王府里出了蟑螂的话,心下了然——恐怕接下去几个时辰,洛阳城里都不会怎么太平了。 当然,这必定都是暗地里的,表面上的不太平,会来得更快。 贾青和洛阳令、还有城卫所的人先后赶到,一个比一个跑得急,洛阳王在洛阳城里被刺客找上门,简直比晚上听鬼故事还恐怖。谁都知道长安城里那位君王有多疼爱这个侄子,而洛阳城里的诸位,更了解李晏的脾气。 出事的是李晏最喜欢的酒楼,里面有洛阳城的百姓,一想到这里,贾青他们就忍不住摸一把冷汗。 燕三白看着他们急忙告罪的模样,心生愧疚——这些刺客其实都是冲着他来的啊。 但贾青等人却没有能很好的理解燕三白脸上的歉意,燕三白对他们投去歉意的目光,他们也对他投去歉意的目光,双方尴尬的笑。 李晏挑了眉,“告罪?告罪有个屁用,城里有刺客不去抓,全聚在这里等本王请你们吃饭吗?” “是是是,下官马上去抓刺客!”城卫所的大人跑得最快,抓刺客,本来就是他的职责所在。 其余人也都赶紧散了,只有贾青带人留了下来,生怕再有人闹事,亲眼目睹总比事后知晓时的担惊受怕来的好。 李晏也懒得赶他走,他随着燕三白走进了闫阳楼,楼里的人也并没有怎么受伤,还算好,贾青就在一旁安排所有食客离开。 这些琐事自然烦不到李晏,他四下看了看,从碎裂的桌椅里抄起先前那坛酒,打开盖子,酒香扑鼻而来,熏得他通体舒畅。于是他就干脆在这满是飞翎暗器的大堂里找了副桌椅坐了下来,随手掸去桌上的灰尘,倒一杯酒,出一口浊气。 这份潇洒,自然看得人心醉,尤其是正在离去的食客中的,那些姑娘小姐。 李晏转头,就见燕三白双指捏住一片嵌入柱子的飞翎,□□,放在眼前仔细看着,“发现什么了?” “这很像孔雀翎,但又不像,它没有毒。”说着,燕三白又往楼上看了一眼,“方才袭击我的人用了神候弩。” “神候弩?”李晏的放下酒杯,眉头微蹙,孔雀翎的话也就算了,可神候弩是重要军需,民间是不允许私自锻造的,也根本没有图纸。燕三白的仇家到底什么来头,连神候弩都能弄到手? “事关军队,这件事情我必须得插手了。”李晏正色道。 燕三白这次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不过按照他们的习惯,这一波刺客死了之后,会隔一段时间再卷土重来,所以短时间内他们可能不会再出现了。” “他们就只是杀你,没有任何人跟你接触过吗?” “没有。”燕三白摇摇头,“我中了文状元之后就陆续有人追杀,只是我行踪飘忽不定,他们不太能准确的找到我,所以这两三年里统共来了……呃,大约也就□□波人的样子。” 路过的零丁表示——也就□□波人的样子,长达两三年的追杀,您这心得有多大啊。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是为了燕家而来。可是燕家的仇人多如牛毛,燕家覆灭的时候我也不过是一个垂髫小儿,那些陈年旧事都不记得了。我也去千文馆查过燕家的卷宗,可惜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每一个门阀世家光鲜外表的背后,都必定藏着经年也无法洗净的污垢,对此,李晏并不惊奇。燕三白作为唯一的后人,被寻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这仇家也太过神秘,且实力强大,未免让人觉出一丝不寻常来。 “那也不一定,有些事情可不会明明白白的写出来。这样吧,等我回宫时帮你问问。”李晏说要问,那当然是问当今的皇帝陛下,千文阁的卷宗里没有的秘辛,他也许知道。 “不过,”李晏话锋一转,“你先前跟秋蝉打那几句哑谜,难道是认为她跟刺杀你的人有关?” 燕三白在李晏对面坐下,“王爷不觉得她很值得让人怀疑吗?浅绛楼里人都知道她喜欢王爷你,可是这几天她却总是来……那个,与我说话,言词里似有机锋,这让我觉得,她就是故意在接近我。” 这时,零丁带着小二端来了菜,王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48 爷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饭,是一定要吃的。他听到燕三白的话,也是不由赞叹了一下——他崇拜的大侠不愧是诚实善良小郎君,讲话太实诚了。幸亏王爷对秋蝉没意思,不然还不得把闫阳楼给拆咯。 “哦?那你是什么时候觉得她可疑的?”李晏问。 “一开始啊。” 燕三白没有说谎,诚实善良小郎君是不会说谎的。他打第一眼看到秋蝉开始,就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其实回过去一想就能发现,第一个提起董郎的人,就是她。只是她所有的言语行为其实都在帮燕三白破案,这让燕三白一开始分不太清楚她到底是敌是友。 直到贾乐在浅绛楼附近被伤,他才忽然生出生出一个念头——贾乐受伤完全是个意外,那一剑干脆利落,根本容不得贾乐反抗,可见那个凶手是个高手。可马上又有人喂了他一粒药丸,为什么?这么矛盾的举动不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所以在场有第二个人。 于是可以大胆推断,贾乐就是撞见了两人的会面,而他恰好认识这两个人,或者其中的一个,所以被下杀手。然而那个有药丸的人却不想让他死,救活他的目的是什么? 贾乐是燕三白设下的一个陷阱,用来逼迫真凶露出马脚。他死了,这陷阱自然也就失败了,那个喂给他药丸的人显然不想看到这个局面。 而浅绛楼附近,有谁符合这所有的条件呢? 一个名字,毫无疑问的出现在了燕三白的脑海里,所以他立刻把这个人也请到了贾府,并说了那些话,试探她。 “所以,结果呢?”李晏饶有兴致的问。 “秋蝉很直爽,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并没有多做掩饰,她只是……”燕三白顿了顿,微微歪头,该怎么形容来着? 李晏勾起嘴角,代他总结了一句话,“她在看戏。” “对。”就是这种感觉,燕三白道:“她好像在考验我似的,把自己大方的暴露在我面前,就看我能不能看穿。” 一旁的零丁忍不住插嘴,“那这样放她回去,不要紧吗?她一走,刺杀马上就来了。” “她既然敢这么做,可见并不怕我识破,自有依仗,所以我们千万不能硬来。”燕三白看着桌上的菜肴,忍不住夹了筷土豆在嘴里,道:“离开贾府前,我在她身上放了一只金缕翅。” 零丁恍然,“难怪她靠近燕大侠你的时候,你都没用轻功躲掉呢。” 燕三白笑笑,却又忽然盯着李晏,黑色的眸子闪着亮光一眨不眨的,“但王爷你发现了,对不对?你用折扇隔在我们中间,恰好掩护了我的动作。” 零丁不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好奇——这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默契? 李晏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眨眨眼,道:“你可以称之为‘心有灵犀一点通’。” 零丁:“……” 燕三白:“…………” 零丁又在心里腹诽了他家王爷几句,转身给他的大侠倒茶,然而他刚拿起茶壶,又忽然想起更重要的事来,霍的抬头,“难道是秋蝉杀了李潜和程睿?!” 李晏捂了捂耳朵,伸脚勾过一张凳子,“坐下。” 零丁:“嗯?” 李晏压低折扇把桌子上一盘炒鸡蛋推到他面前,“多吃点鸡蛋,补补你的脑子。” 正夹了一筷鸡蛋往嘴里塞的燕三白突然抬头,嘴巴还保持着张开来迎接鸡蛋的姿势,又圆又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李晏——你在说我吗? ☆、第28章 求情 零丁的猜测再度被李晏无情的否决之后,其实他是生气的。但李晏是他的主子,他不能在这位爷头上动土,他只能一如既往的腹诽,然后尽自己最大可能无视他,凑到他敬仰的大侠身边。 燕三白会耐心的跟他解释,那话里带着教导的意味——他似乎看出了零丁喜欢查案,于是有意无意的在教他。 零丁愈发觉得燕三白形象高大了。 零丁其实很聪明,很多事情一点就通,李晏只是偶尔嘴毒罢了。 燕三白看得出来,洛阳王身边的长随,没有一个简单的。一个时常能跟王爷同桌而坐的零丁,还有一个宛如笑面佛一般的阿蒙,也许还有其他人燕三白还没有见到,关键是他们武功都很高。 这一夜燕三白睡得很踏实,因为李晏手背上多了一道伤口,所以他想让这座城安宁一点儿,于是阿蒙一夜未归,长安城黑色的阴影笼罩下,很多蟑螂都被扫了出来,最终归于无声。 零丁却似乎对这些事情完全不管的,依旧专心致志的跟着燕三白查案。 因为线索断了,所以燕三白决定从头把这个案子梳理一遍,查李潜和程睿的案子跟秦桑到底有没有关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需要把他们独立开来看,从全新的角度来寻找线索。 这是笨办法,但也是最基本,最有效的办法,究其一字,就是——查! 不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把李潜和程睿接触过的所有人所有事都全部排查一遍。其实先前衙门的人已经排查过了,但因为时间问题只是粗略的过滤了一遍,而这一遍则更细致。 因为李晏要回长安,所以案子必须在从现在开始的三天之内破,时间并不宽裕。可零丁随着燕三白出去走了一天,都没什么发现。 李潜和程睿虽然都是秀才,但并不是同窗,平日里虽因为各种诗会偶有交集,但正如大家印象里的那样,李潜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而程睿却是自命风流,两人连朋友都算不上是。 一道道线索被宣告无疾而终,一个个可能被否定,零丁都有些着急起来了。 而当他们踏着晚霞回到王府时,零丁眉宇间的着急立刻被惊愕所取代。 王府面前聚集了很多人,门房泊叶正跟他们说着什么,人,越聚越多。而这里面的人很多零丁都认识,那是祀北街的街坊,祀北街,就是元丰包子铺在的那条街。他张望了一下,果然在人群里看到了包子铺老板,元易清的爹元直。 “怎么回事?”零丁不解。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燕三白不急不躁的说着,举步走到王府门口。 燕三白是如此显然,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被人发现了。 “燕大侠,燕大侠来了!” “燕大人好啊!” 街坊们纷纷跟他打招呼,很热情,燕三白便顺势问他们聚在这里做什么,这时,元直排众而出,解释道:“燕大人,您别见怪,他们都是老头子我请过来的。” 燕三白其实心里已有猜测,但还是问了一句:“元翁这是为何?” “哎……”元直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我家易清的事,难得他与小月情投意合,谁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易清已经把前因后果都跟我坦白了,小月姑娘也是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49 命苦,我就想跟大人来求求情,能不能从轻发落?” “是啊是啊,小月姑娘也是为了自保啊,这若不反抗那不是自己不要命了么,也怪不得她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这些人,竟然都是为小月求情而来的。 此时正是日落,日落归山,人也要归家。来来往往的路人很多,看到这边的情景,又是在洛阳王府门口,不禁都好奇的凑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小月和秦桑的事被很快的传播开来,就像一块石子投入碧波,那水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扩散。越来越多的人附和着,为小月求情。 人在这种情况下,总是愿意把自己善的一面表露出来,尤其这是一个悲伤的、无可奈何的故事。而且这是从元直嘴里说出来的请求,他虽然只是一个包子铺老板,但洛阳城里的大部分人都认识他,也都很买他的帐,因为他做的包子很好吃,因为他总是雷打不动往灵觉寺送馒头,这样的人,一定积了很多功德。 大家又纷纷想起元家的儿郎,想着原本这又可以成为一桩美谈,如今两人却面临着天人永隔的可能,于是更觉唏嘘,有的人甚至都红了眼眶。 “燕大人,请您跟王爷说说,求他网开一面吧!”元直拉着燕三白的手,诚恳的请求着。 有别于李晏在文武百官心中的印象,他在洛阳城百姓心里一直是个很好说话的王爷,也没什么架子。燕三白如此面善,一定也是个好心肠,于是元直心里真的抱着些希望。 燕三白面不改色,用他一贯的微笑安抚着元直,“元翁且宽心,案子还在查,没那么快下定论。不过你们的请求,在下一定会转告给王爷听的。” 零丁稍稍站远了点,转头问泊叶,“王爷呢?” 泊叶抹了把汗,“王爷和阿蒙还没回来呢,幸亏你跟燕大侠来了,不然我可应付不过来。他们这请愿怎么请到王府来了,秦姑娘又没嫁给我家王爷……” 对,零丁眯起眼,请愿请到王府,这不太合理。一般来说,第一反应必定是去衙门。衙门才是判案的地方,直接到洛阳王府,太大胆。虽然说他也觉得小月挺可怜的,她本来跟元易清好好的,可以就此脱离苦海了,可惜…… 诶?零丁忽然顿了顿——元易清人呢?他怎么没来? 他不由看向燕三白,燕三白给他使了个眼色,目光落在元直身上。零丁凭着这段时间勉强建立起来的一点默契,明白了他的意思,拍拍泊叶的肩让他看好这里别出事,然后飞快的转身离去。 零丁很快到了祀北街,却没看到元易清。留在附近监守的官差告诉他,元易清去了文府,因为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所以就没有报告。 可零丁联想到王府门前的事,却体会到了别的意思。 而此时此刻,文府。 元易清站在书房外,倔强的,像一棵挺立的松柏,一动不动。 四周鸦雀无声,他好像被人遗忘在这里,却不肯退去。 良久,书房里终是传来一阵叹息,一双枯瘦的手推开了房门,苍老的面容看着这个往日里他最疼爱的学生,道:“你就非要如此倔强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小月姑娘注定与你缘尽于此,你又何必执着?” 元易清没有反驳,而是深深的鞠了一躬,“请老师成全!” 元易清的老师,是曾在翰林院任职的文海成,乃朝中元老,去年才刚致仕。 文海成见他依旧坚持,终于心软,“罢了罢了,我就随你走一遭吧。” 闻言,元易清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喜色,他赶紧上前搀扶住年迈的老师,像文府外走。 走?走去哪里?当然是洛阳王府。 昨夜元易清躺在床上想了整整一夜,想起那碗热饭,他觉得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于是他今天一整天都在四处奔走,他无法挽回已经酿成的惨剧,但他可以试图救回还活着的人! 零丁站在街角看到两人从文府出来,顿时了然,心里不禁佩服起来——元易清倒不像那些读书读傻了的,重情义,而且还有些头脑。 他决定先一步赶回王府把这个消息告诉燕三白,哪知一回头,一张放大了的脸霍然出现在眼前。 “王爷!”零丁差点没被他吓死。 “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丹凤眼瞥过去,李晏拿折扇挡着半张脸,“你马上回王府去拖住他们。” 零丁不解,“王爷你不回去吗?” 李晏没有回答,一道声音却从他背后响起,“因为我们还有事情要办。” 零丁就看到又一个头从李晏背后探出来,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大侠你们吓鬼呢! “总而言之,这个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李晏拍拍零丁的肩,话音刚落,他跟燕三白两个人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独留下零丁一人,在风中凌乱。 凌乱过后,回头遥望。 夫子学生,已然远去。 零丁大惊,拔腿狂奔。 心有戚戚,我命何苦。 ………… 另一边,燕三白和李晏再次来到了祀北街。一个垂着手,一个摇着扇,步履从容,走进一条巷弄,看看前后无人,翻墙! 衣摆荡起微风,两人顺利进入元家。这其中,尤以李晏的动作最为娴熟。 “你去这边,我去那边。”燕三白说着,两人极有效率的分头行动。 元家老仆正在院中打扫,忽的,一阵微风袭来,地上的枯枝落叶被吹起,他回头看了看——哪儿来的风啊? 不过他没看出什么来,很快又低头专心的打扫。 燕三白轻阖房门,仔细打量着这间小月居住的屋子。屋子里很整洁,靠窗有个梳妆台,看木头的成色,应该是新做的。这屋子里很多东西都是新的,可见元家对小月真的不错。 燕三白仔细查看着,动动耳朵,动动鼻子,甚至连床底下都掀开来看了。 最后他又坐到梳妆台前,打开妆匣,脑海中浮现出小月的脸,想象着现在是她坐在这里。 对,她会拿起梳子梳头,拿胭脂来掩盖眉宇间的病色,她会在这里花很长时间,因为这是在她情郎家里。 燕三白修长的手指一一拿过那些胭脂和首饰,还把胭脂盒子给打开了,凑在鼻尖闻了闻。那姿态优雅,举止从容,从背影看真像个曼妙女子一般。 他微微笑着,嗯,很淡雅怡情的香。 屋外,李晏走过,透过窗缝看进来,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他……干什么呢? 燕三白看完厢房,又转身去别的屋子看,最后兜兜转转竟然来到了厨房。他办事细致,当然是连厨房都不会放过的,于是四下又细细打量了一遍。 最后,他打开碗橱,嗯,里面有一碗肉片,一碗青菜,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50 一小碟酸豆角,还有一盘鱼,都吃了一半多,看来是剩菜,燕三白这样想着。 “饿了?”背后却忽然传来声音。燕三白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他道:“在下只是在查案。” 李晏耸耸肩,“我那边没发现什么,你呢?” “有一点灵感,但不具体,还需细想。”燕三白没有瞒着,伸手关了橱门,“我想我得去探望一下小月。” “吃了饭再去罢。” 燕三白愣了愣,随即点点头。 两人重又翻墙出去,在街上吃了碗李晏最爱的馄饨,然后李晏回王府见文海成,燕三白去牢房见小月。 彼时已经是晚上了,燕三白踏着月光走进昏暗的牢房里,狱卒点着火把给他带路,走过一条长长的通道,燕三白就看到了关着小月的牢房。由于事先关照过,小月是单独被关着的,狱卒一路跟燕三白交代情况,据他说,小月被关进来之后就异常安分,不哭不闹,只是一直看着牢房里唯一一个铁窗发呆。 燕三白看到她的时候,她还在发呆。 一束清冷的月光从那扇铁床里照耀进来,小月就坐在那月光里,抬头看着窗外,很专注,甚至有些痴迷。 “小月姑娘?”燕三白叫了她一声,小月这才慢慢的转过头来,看到是他,温婉的笑了一下,“是燕公子啊,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事吗?” “姑娘待在这里,可还好?” 小月敛眸,神色忽然哀伤起来,“好与不好,如今又有何关系。” “我今夜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燕三白认真的看着她,道。 小月却有些兴致缺缺,“公子有话就说吧,无论什么我都能接受。” “你无需那么悲观,元公子正在为你四处奔走,连文海成文大人都被他请出来为你说情,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真的吗?”小月抬起头来,眼睛里重又焕发出一缕生机,她有些激动,欣喜得要落下泪来,“易清真的为我这样做了?他还在为我奔走吗?” “当然是真的。”燕三白蹲下来,与她平视,目光看过她清秀的面容和长着茧子的手指,嘴角泛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小月姑娘挑了一个好夫君,他是真的爱你。” “夫君……我的夫君……”小月喃喃的说着,抬眼又向那个窗口看去,清冷的月光点亮了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泪。她又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去,仿佛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 燕三白一直看着,平静的,没有出声打扰。 过了良久,他才转身离去,一道叹息落于心海。而那个牢笼里的女子,向着那唯一的窗户伸出了自己的手,迷恋的看着那月光穿过自己的手指。 她张张嘴,无声的喊着他的名字,无数的泪珠便顺着脸颊滑落。 ☆、第29章 听一夜雨 从狱中出来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雨,燕三白没有带伞,便只好独自一人走在雨幕里。沾衣不湿只是人们想象中的一个美好愿景,燕三白的武功再高,都不能像话本里那些传奇的主人公一样,虎躯一震,就把即将要临身的雨滴震碎。 那是不合常理的。 而燕三白此刻心中的那个猜测,也不怎么合常理,所以他走得有些慢,或许雨水淋一淋,他的脑子能更清醒些,会想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然而这只是在自欺欺人,燕三白的内心深处其实很清楚,猜测一旦产生,便只会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坚定。 因为他的猜测极难出错。 这不是自夸,而是被无数次验证过的事实。 燕三白有时宁愿自己愚笨一点,难得糊涂,才能更好的活着。 他在雨里缓步走着,外面的那件白色衣衫已经被雨水沾湿了。他原本慢慢的走着,待心里那个猜测愈发坚定时,却又快速奔跑起来。 白色的锦靴踩在新生的水洼里,点点污泥被溅起来,然而还来不及攀上他的衣摆,那片白色的云就已经离他们远去。 白色的云在一处破庙前停下,这里便是李潜的生命最后结束的地方。 破庙里燃着一堆篝火,篝火旁坐着一个裹着破布的流浪汉,流浪汉专心致志的烤着一块植物根茎做晚饭,正要吃,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宛如雨后空灵。 “我可以进来吗?” 流浪汉转头看去,就见雨帘外站着一个人。 他凝眸,很快就想起了这个人是谁,虽然对他印象不错,可还是心生警惕。 燕三白走进了破庙,抖了抖衣服上沾着的雨水,也不在乎地上是不是干净,很随和的在流浪汉身边坐下。 流浪汉奇怪的打量他几眼,手紧紧的抓着那块根茎,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你想干什么?” 燕三白笑笑,指了指那块根茎说:“这块东西虽然能吃,但尽量少吃,多吃了会积毒。你若实在找不到其他吃的,可以去找表皮是紫色的那种根茎,虽然它看起来才更有毒,但实际上恰恰相反。” 流浪汉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我是因为食不果腹才去地里挖这些东西吃,你这么一个干干净净长得又那么好看的公子,怎么感觉对这些猪食比我还要了解? “不用担心我骗你,这些我都吃过。”燕三白眼神诚恳,这让流浪汉的心防慢慢的瓦解了,反正他身上可没什么能让人有所图谋的,怕什么。 “可以跟我讲讲你那天的那个梦吗?”燕三白又问,他告诉流浪汉根茎的事情,那再请教一件事情,很合理。 “哪个梦?”流浪汉愣了一下,随即很快想起来,然后他看向燕三白的眼神愈发的奇怪了——这位小哥看起来饱读诗书的样子,可原来是同道中人么? 燕三白被他看得很尴尬,其实他也不想的。 哪个梦能让燕三白如此尴尬,当然是那天那个讲了个开头的春梦。都说春梦了无痕,但流浪汉却记得很清楚。 “你能跟我详细说说那个女子的模样吗?” 流浪汉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哦~~~她啊,她简直就是个仙子,真是太美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美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白衣服,哦对,就跟你一样。” 燕三白摸摸鼻子,认了。 “她那天就款款从雨里走过来……”流浪汉的双眼迷离起来,露出幸福的神光,“那天跟今天一样下着小雨,她打着伞,微笑着向我走过来。我就感觉一下子到了瑶池一样,连雨声都听不到了,然后她就抱住了我,我闻到她身上一股好闻的香味,我整个人都……” “咳,我是说具体的长相。” “就……反正就是很美啊!”流浪汉其实记不太清楚了,那毕竟是梦里啊,梦里的人,都是很朦胧的。他努力的回忆着,他也想回忆起这个出现在他梦里,却似骤然间点亮了他生命的女子。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51 燕三白没有催他,两个身份完全不同的人就这样坐在同一间破庙里,听着屋外潺潺的雨声,安静的拨弄着篝火中的枯枝。 这让流浪汉感到由衷的放松起来,好像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在无形之中被消除了。天地很安静,他的记忆慢慢的清晰起来,那个女子的脸仍是很模糊,但他却忽然兴奋起来,“我看见一个红点!像一粒朱砂一样,美极了!” “朱砂?” “对,它美得……美得惊心动魄的,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流浪汉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讲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跟人说话了,而且这个人看起来还是那般的好。 可是好景不长,很快,就有人来接他了。 燕三白站起来,看着伞下的李晏,“你怎么来了?” “不是下雨了么,我来接你。”李晏说得很随意,挥挥手让他快过去。这人也真是,下雨了还乱跑,明明看上去总是不疾不徐的,偏偏大晚上的还在忙查案。若不是阿蒙在外面留了很多眼线,还真不知道他跑这里来了。 燕三白跟流浪汉道了个别,便快步走进了雨幕里,钻入伞下。然而就在要走的时候,他又拉住了李晏,回过头来,对那流浪汉说:“其实那个紫色根茎还可以晒成干,甜甜的很好吃,如果多的话,可以卖给城里的商铺。” 说完,他转身道:“走罢。” 流浪汉怔怔的坐在篝火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里的根茎已然冷去,却不知为何,心是暖的。 燕三白和李晏漫步在黄纸伞下,李晏转头看着燕三白的侧脸,忽然很好奇的问,“那种紫色根茎真的好吃吗?” “当然了,但肯定是比不上王府里那些吃食的。”燕三白道:“但我觉得它很好吃。” “我没吃过,下次你请我吃?” “好啊。”燕三白轻轻弯起嘴角,因为这是他喜欢吃的,李晏也想吃,那他便开心,尽管李晏并不知道那些毫不起眼的紫色根茎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话题才扯回正事。 “查清楚了吗?” “差不离了。” 说话间,燕三白的视线越过伞檐投向黑色夜空,脸上的笑意终是淡了下来。 翌日。 算上今天,离李晏回长安的日子还剩两天,零丁是肯定要跟着一起走的,于是一早便有些风风火火。 风风火火闯九州,风风火火去查案。 然而他正摩拳擦掌时,燕三白却拦住了他,“今天不用查了。” “嗯?”零丁不解。 然而燕三白没有向以往那样回答他的疑问,踏着清晨朝露,他就径自去了衙门。 断案还是洛阳令的事,这位县令因为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很是睡不着觉,关于洛阳王遇刺一事的告罪文书已经送去了长安,但那边还没有批复。虽说洛阳王肯定不喜欢他这样打小报告,但县令看到过驿站里收到的,皇帝陛下给他心爱的侄子,每月雷打不动的家书。如此圣恩之下,县令不敢隐瞒。 毕竟皇帝和洛阳王,还是前者更恐怖。 所以被仆人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洛阳县令徐威脑袋还晕乎乎的。待燕三白拿出一块令牌在他眼前一晃,说出‘结案吧’三个字的时候,徐威瞬间被幸福笼罩了。 结案! 终于要结案了! 让什么洛阳王的红颜知己啊绿帽子啊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徐威忙不迭的让主簿去准备一干事宜,约莫快到晌午的时候,所有人便都齐聚到了衙门里。 贾青和李晏他们到了,元家父子和一干前来围观的百姓们也都到了,片刻之后,犯人小月也被带了上来。 “威武——!”杀威棍敲起来,小月跪在堂前,单薄的身子略显柔弱。 本案依旧由县令主审,但燕三白坐在了他右手第一个,而李晏则坐在左手第一个,所有人都清楚,案子的结果如何,全看这两位。 “咳、咳。”清了清嗓子,徐威把小月的罪名陈述了一遍,就照着那天燕三白讲的那样,并无出入。百姓们这两天已大多听过这个痴男怨女引发的血案,所以虽有唏嘘,但反应不是很强烈,只是仍有哀叹声传来。 此刻,就只等宣判。 元易清紧张的目光看向了徐威,徐威谦虚的看向了燕三白,元易清便也向燕三白看去。 所有人都在看他,他是奉旨查案燕三白,他手里的令牌便是尚方宝剑,他说如何断,便如何断。 元直安慰着自己的儿子,燕大人是个好人,他会对小月网开一面的。在场的绝大部分人也都这么想,所以他们的心情都并不怎么沉重。 然而当他们真的听到燕三白的话时,心却都不禁往下沉了沉,他们张大了嘴,很不解的看着他。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元易清眼眸里的焦急紧张瞬间被错愕所取代,他跨前一步却被官差拦住,但他仍努力的向前,问:“为什么?!” 燕三白站了起来,与他对视,没有回答,而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小月犯下杀人之罪,当流放西北。” 流放,听起来至少比死罪要好多了,但是就凭小月一个弱女子,看上去身体不是很好,如今又是易感风寒的时节,怎么可能撑得到西北那严寒之地?! 徐威也愣住了,他其实早已做好了网开一面的准备,民意如此,当然要顺水推舟。况且死的是个风尘女子,杀人的也是,说到底,也没几个人真正替她们哀伤,扯扯就过去了。 “燕公子,这……” “大人有何异议吗?”燕三白问。 徐威看向有些哗然的百姓,脑子一转,道:“燕大人体恤小月,免了她的死罪,不过这流放之地嘛,我们可以选的近一点,如何?” 百姓们纷纷点头称是,毕竟是杀了人,流放的近一点,这对小情人以后或许还能有重聚的机会,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燕三白却拒绝了。 “不可。”燕三白说得斩钉截铁,竟露出几分从未有过的强硬,“小月之罪不可轻饶,必须流放西北。” “这……”徐威这下犯难了,而堂外已经开始闹哄哄。 “怎么能这样,就不能通融一点吗?” “燕大人这是怎么了啊?” “就是啊,流放西北,那不是直接判死罪么!” “到底怎么回事啊?” ………… 大家吵吵嚷嚷的,各抒己见,但几乎都是对判决结果不满。徐威无可奈何的敲下了惊堂木,“肃静!” 他不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李晏,“王爷,您看……” 对了,还有洛阳王殿下! 大家的心里不由重新升起希望,尤其是元易清,急急喊道:“王爷,请法外开恩啊!” 李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52 晏转头看了他一眼,却又很快移开视线,对徐威说道:“就按燕大人说的办。” 元易清眼里的希望破碎了,他木讷的站在堂外,还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看着小月,看着那个孱弱的背影,心如刀绞。 小月却一直没有说话,也不曾申辩一句,这位可怜的女子似乎已经屈服于自己苦难的命运,她只是回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似是想安慰她的情郎,“易青……” 然而这个笑却比哭还戳人心扉,众人不由更加心生悲戚,吵闹之声越来越大。 徐威不由急的出了汗,他看向李晏和燕三白,这两位还是那般不为所动,那该怎么收场?别看徐威的名字里有个威字,可他这个人可一点都不威武,此刻也只得绞尽脑汁想个折中的法子。 “要不然……要不然把流放的日子往后推一推,这几日就让小月回去与家人团聚一下?反正她这么一个弱女子,也逃不了,如何?” 燕三白考虑了一下,点点头,“可。” 李晏自然也没什么意见,于是此案便这么定下来了。 元易清不服,外面的百姓也不怎么满意,但无论是李晏还是燕三白,都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人。是以两人还是从正门施施然的走了出去,却没有任何人敢拦着。 他们不理解燕三白的做法,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零丁其实也不是很理解。 “王爷,燕大侠,为什么啊?小月姑娘她……” “你是不是觉得很残酷?”李晏打断了他的话,反问。 零丁犹豫着,但还是点点头。 出乎意料的,这次李晏没有再嘴毒的说他笨,他只是收起折扇把手背在身后,声音沉淀下来,说了这么一句,“真正残酷的还在后面。” 零丁不明所以,但他猜到他们一定是已经知晓了些什么。 于是就在三人在路边的馄饨摊坐下时,他又追问:“既然小月事了,那接下来我们还怎么查?” “案子已经结了。”燕三白重复了一遍早上的话。 “已经结了?那李潜和程睿呢?”零丁瞪大了眼睛。 燕三白道:“李潜和程睿的事,其实很简单,我们只是在一开始被太多的旁枝末节引开了视线,把这件事想的太复杂了。零丁,我问你,如果排除小月的事,单看李潜和程睿这桩案子,最有可能杀死他们的,是谁?” 零丁摸着下巴一想,眼睛倏然就瞪大了,可他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那个名字,“不会吧……” “把所有不可能的情况排除,剩下的那个,即使再匪夷所思,都是正确的。” 正说话间,老板端来了三碗馄饨。 燕三白不再说话,端过自己的那碗,拿起勺子准备吃。可是当他舀起一个热乎乎的肉馅饱满的馄饨时,却又顿住了。他看着那颗馄饨,神色之间有些怅然。 “不想吃就不要勉强。”李晏说着,自己也一口没动。 零丁奇怪的看着他俩,这话可不像他家王爷平时会说的。 燕三白顿了顿,却还是把馄饨塞进了嘴里,缓慢,而认真的嚼着,再咽下肚。 那双明亮的眸子看向李晏,道:“要活的好好的,就要认真吃饭。” ☆、第30章 伞下之人 又是一个夜幕落下,元家的院墙上,撑起了一顶黄纸伞。春雨细如丝,等闲不肯断,雨滴在伞尖上坠成了落珠,大珠小珠连成了线。 大大的黄纸伞下坐着两个人,一红一白,无论从正面看还是从背后看,这都是极好的画面,颇有些一伞一双人的意境美,然而他们此刻正在做的事却并不怎么美。 因为他们在听墙角。 雨声打乱了此间的声音,但练武者的听力要比普通人好得多,透过那株晚桃的缝隙,屋内烛影摇曳,一对璧人还在互诉衷肠。 燕三白微有些尴尬,于是一直望着那株桃树上翘起来的一枝花,来打发时间。李晏今晚也颇为沉默,过来许久,才听他说道:“多谢。” “嗯?”燕三白转头不解。 “你本可白天便了结这件案子,但却多给了那么多时间,此刻还在这里陪我。”李晏的星眸直视着燕三白的眼,让他不由的怔了怔神,才回答道:“查案的人是我,哪有我陪你之说?” 两人大眼对小眼,互相看着。 才不过说了一两句话,燕三白就觉得尴尬至极。与人对视是他常用的法子,因为这能很好的判别对方是否说谎,也是一种礼貌,以前燕三白从不会觉得尴尬,因为很坦荡啊,只有对方会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就脸红了转过头去。 可是今次…… 燕三白觉得,这大抵是两人靠的太近的缘故。一把伞,虽然这伞很大,但为了不淋湿,靠近是必然的,于是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在这寒冷的夜里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燕三白想转头了,要很平静很自然的转过去,若让自己的尴尬使得李晏也觉得尴尬,那就真的太尴尬了。 然而李晏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话,让他没办法平静下来。 “燕兄若是女子就好了,我把你带回宫,祖奶奶一定很欢喜,这样她就不会每年都催促我找王妃了。” 燕三白大窘,“王爷莫要这么开在下的玩笑了。” “本王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李晏笑道:“你生的那么俊俏,若是女儿身,定是倾城之资,武功高,文采好,又温柔体贴,谁不想娶?恐怕办个擂台,整个大周的青年才俊都要为了你打起来了。” “王爷,在下也是会生气的。”燕三白无可奈何,但他就算表现得再生气,在李晏眼里,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看着那瞪大了眼睛稍显窘迫的样子,李晏忽然便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脸,一股冲动自心底升起。他是个想到什么就要去做,快意人生的人,于是他的手几乎是在那种念头诞生的刹那就伸了出去。 可是这时,燕三白却恰好转头,那张俊俏的脸从李晏手下溜走,只有耳后的黑发,在李晏指尖悄无声息的滑过。 燕三白察觉到异样,又回头看,看到李晏捻了捻手指,不由心生疑惑,“刚刚……” “刚刚没什么。”李晏收回了手。 燕三白虽然还是狐疑,但没有多问,跟李晏说话常常会让自己陷入这种窘迫的境地,虽然他自己有颗不动明王心,不过还是少去挑战的为好。燕三白这样想着,李晏却又问:“燕兄可有什么红颜知己?” 这一问有些突然,燕三白顿了顿,“为什么这么问?” “那天你听到琵琶声,好似深有感触的样子。” “哦……是啊。”燕三白不愧是诚实善良小郎君,直接点头承认了。 李晏不由眯起了眼,嘴角却勾着笑,问:“她是谁?” 燕三白对他的表情却浑然未觉,他的目光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53 透过雨帘,好似飘到了遥远的过去。这样遥想着,嘴角露出一点温暖的笑意来,“她叫苏梅,弹得一手好琵琶,在我看来,世间无人能比,不过王爷你一定是不认识的了。” “哦?那她一定也长得很漂亮了?” 燕三白回忆着那张被风尘遮掩的清丽侧脸,尽管他知道那另外半张脸上有着怎样可怖的伤疤,但他还是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嗯,她很美。” 李晏莫名觉得心堵,眼前的雨丝变得烦人起来,“那燕兄年纪也不小了,准备何时迎娶这位苏姑娘?” 然而燕三白却忽然陷入了沉默,好半天都没有说话。李晏瞧出点不对劲,问:“怎么了?” 燕三白这才开口,轻微的声音在雨幕里飘出老远。 “她已逝世多年了。” 李晏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先前那份心堵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但心情却也不怎么畅快。尽管得知那女子已死,但李晏对她的好奇却更盛了一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燕三白一直铭刻于心呢? 但他怕触及燕三白的伤心事,说了声‘抱歉’便没有追问。 燕三白笑笑,“她的死与你无关,你何须抱歉。其实……你们有一点还挺相似的。” 相似,“哪里?” 燕三白摸摸鼻子,“逼我吃饭。” “哈哈……”李晏不禁莞尔,“人无完人,果然不假。这一点上,三岁小儿都做得比你好。” 话题一转,两人间的气氛顿时便轻松了不少,谁也不愿意再重新提起那些沉重的话题,于是随意的说着闲话,就这样过了一夜。 直至春雨终于停歇,天边泛出鱼肚白,零丁一路匆忙的从王府赶来,递给两人御寒的披风,眼神里满是关心,可嘴上却抱怨着:“这种事让别人去做不就行了,你们怎么真的自己守了一晚上?燕大侠啊你怎么也跟着我家王爷一起胡闹。” 其实零丁的抱怨一点错都没有,昨夜还下着雨,要是传到太后耳朵里,要捶着心肝骂人的。 燕三白和李晏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所有事情无论大小,一旦做了就要承担后果。负责查案的是燕三白,他必须确保昨夜那间屋子里不会出意外,以他认真的性格,也不会放心交给别人。而李晏,燕三白能或多或少体会到一点他的心情——这也许是他能为秦桑这位故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至于究竟会出什么意外? 就比如现在。 燕三白的眼睛时刻注意着屋子里的动静,那两人已经起身了,元易清自知无法动摇那两位的决定,便打算在这几日里好好对待小月,让她过得开心一些,于是一大早便起床,想带着小月去灵觉寺还愿。他们是在那里相识的,缘分便从那里开始。 小月脚上还带着脚链,叮叮当当的,温婉的坐在床畔看着忙这忙那的情郎。 元易清忙着端来热水洗脸,忙着拿梳子给她梳头,两人的视线时而交汇,命运便在那交汇的点上,落一笔美艳的朱砂。 屋内是一派温情脉脉,早晨的清冷被隔绝在房外,两人的眼中仿佛只剩下了对方。 元易清站在小月身后,给她戴上新买的发簪,一时情难自抑,便让热泪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他赶忙擦去,小月却似有所感应一般转过身来抱住了他,“不要哭,莫伤心,我们不会分开的。” “你又说什么傻话,莫要再安慰我了……”元易清也动情的抱着她,心中愈发疼惜。 “这怎么能是安慰呢?难道你不想跟我永远在一起吗?”小月痴痴的看着他,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我想,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永永远远都不分开。”小月微微一笑,涂了胭脂的清秀脸庞忽然透出几分艳色,那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情郎的脸庞,道:“呐,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董郎?” 元易清沉醉在她的眼神里,下意识的点头,可刹那间,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董、董郎?小月,你可是搞错了……” “怎么会呢,你不就是董郎么?”小月轻笑。 董郎名头太响,元易清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他不知道小月为什么会忽然这样说,他不敢往坏处想,“小月,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你再睡一会儿吧?” 小月抱着他的手却蓦地紧了几分,她把头靠在元易清肩上,白皙的手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背,“我没事,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我们很快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永远……” 小月的声音轻柔至极,还带着笑意,可元易清的心却不知为何忽然发毛,觉得她的笑里蕴藏着些别的意味。他急忙想站起来,可是小月的双臂已经把他牢牢箍住,温柔乡,亦是断魂蛊。 “董郎,你这是为何?难道你也想离开我了吗?”小月的声音忽然透出一丝冷意。 “小月,你冷静一点!” “听,你把我的名字都叫错了呢。”小月忽然又笑起来,“董郎,呐,你说,我叫什么?” “小月?小月你怎么了?你莫要吓我啊……”元易清心里慌了,他尝试着把小月拉开,他想立刻去找大夫,让他看看小月究竟怎么了。然而小月洁白的藕臂却像两根铁条一样紧紧的勒着他,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气。 元易清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刺痛,轻柔的声音再度在他耳畔响起,“乖,董郎莫怕,一会儿就好了……” 元易清大骇,“不,不要!” 然而此刻的小月眼中已满是疯狂之色,银亮的刀光照应在她的眼里,她看着那刀刃刺破衣衫挤出鲜血,眼里竟流露出一丝欣喜与解脱。 “哈哈哈哈哈哈……”她笑了起来,眼泪顺着她的眼眶滑落,笑着,胜似哭泣。 元易清此刻也是哀莫大于心死,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变成如今这个局面,他震惊、惶恐,但更想问——为什么?! 刀刃被一点点刺进背后的血肉,元易清感觉一阵刺痛直往心窝里钻,已是分不清是那刀带给他的,还是小月带给他的。他甚至忘了要呼喊求救,只是徒劳的挣扎着,哭着问她为什么。 小月忽然心软,顿了顿,沾了血的手帮他擦着眼泪,“不要哭,真的很快就好了,你难道不想跟我在一起吗?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 元易清一瞬间心如死灰。 忽然,一块石子破空而来,‘叮——!’的一声打掉了小月手上的匕首。小月脸色一变,连忙伸手去捡,一个红色的身影却拦在了她的面前。 “住手吧。”他说。 小月紧紧抱着元易清,抬头盯着他,冷声道:“你让开。” “你如果还当我是朋友,就立刻收手。”李晏的声音同样的冷,“你用你那双弹琴的手去杀人,感觉很好吗?!”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54 “那又如何?!”小月的眼神忽然间便有些歇斯底里起来,“只有你这样的王公贵族才会觉得这双手只能用来做弹琴这等高雅的事情,你又焉知我弹琴只为给那些令人恶心的男人取乐!杀人与弹琴又有什么分别?!” “有。”李晏毫不犹豫的回答,目光平视着她,仿佛能看到她的心里,“杀人,你会被处死。弹琴,我还能救。你三年前便遇到了我,应该清楚,你完全可以走另外一条路。” 最让李晏不能接受的,不是凶手就是她这个事实。而是这一切明明可以避免,可她什么都不说,甚至自己拒绝了李晏的帮助,而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而李晏明明有那个能力去救她,可现在却什么都不能做,也做不了了。他希望她最后能回头,可结果,恰恰与希望相反。 闻言,小月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些许,她盈盈笑着,道:“是啊,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想帮我,只有你在心里真正的认可我。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你不是董郎,再好,也对我无益。” 元易清一直惊愕的看着这一切,他起初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李晏来了,这说明他得救了!然而现在,元易清终于听明白了他们话里的意思,刚刚诞生的一抹喜悦便瞬间消失殆尽。 他艰难的转头看向小月,也不顾背上的伤,沙哑着嗓子,问:“你是……秦桑?” 秦桑对他绽开一个笑容,言语里似有嗔怪,“是啊,董郎,你不认识我了吗?” 元易清看着她,木木的,心里似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的崩塌。他忽然摇着头,半哭半笑的,拒绝着这个事实,“不、不可能!秦桑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要说谎?你说啊?为什么?!” 元易清用力的抓住了秦桑的肩膀,眼眸里带着恨意。秦桑却仍是痴痴的看着他,“董郎,从一开始便是我啊,你难道忘了吗?我们一起许下山盟海誓,我还用原本的容貌去试探你,你都为我拒绝了,我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元易清要疯了,昨天晚上还软玉在怀,今天怎么就能变成这样? 忽然,一只手搭上他的肩,温暖的力量从那掌心传来,让他奇迹般的稍稍镇定了下来。他回头,就看到燕三白也走了进来。 他像看到救星那样,紧紧的抓住了燕三白的胳膊,“燕大人,你跟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小月呢?她在哪里?” “小月她……”燕三白欲言又止。 秦桑冷哼一声,“她想跟我抢你,当然是被我杀了。我不过是借她名头与你相会,她却妄图取而代之,三年来,我待她那么好,她明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却这般回报我,简直死有余辜。” 说着,秦桑又笑了起来,那神情自然转换,状若疯癫,“董郎,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小月,你爱的一直是我啊……你摸着自己的心问一问,你是不是爱我?” “不,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她进一步,元易清便退一步。昨日的柔情已经成了刻骨的□□,元易清只觉得大脑乱乱的,背后的伤传来刺痛,快让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他看着小月,哦不,是秦桑,看着她那痴狂的表情,竟似看到了女鬼那般可怖。 秦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那抹恐惧,她却仍旧固执的向他走去,向她伸出自己的手。可是她进一步,他便退一步。 元易清的退却像是踩在她的心上,心碎了,盛满了痴情的眼神便也支离破碎,她颤抖着问:“董郎,你又不要我了吗?” ☆、第31章 真正的故事 看着秦桑心碎的眼神,元易清一瞬间便心软了。在过去的那段时光里,便是这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一直饱含深情的看着他。她的文采、见识,无一不吸引着他,让他心生爱慕。 元易清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可是当他的视线又重新看到那张脸时,他前进的脚步又顿住了。冠绝洛阳城的秦桑并不长这样,这张脸是小月的,属于那个或许压根跟他没见过几面,然后被残忍杀害的女子。 元易清猛然想起那日帮忙往楼顶上挂碎布的情景,他在楼顶往下看到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人,那种红色那么刺眼。 到了现在,元易清要如何才能相信那只是一不小心? 那李潜和程睿呢? 她为什么要杀他们?又到底还与多少男子有过瓜葛? “不……”元易清摇着头,失魂落魄一般的又快速站回了燕三白身后,他这一退,和秦桑之间便仿佛拉开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秦桑没有再说话,因为她已经得到了答案。她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双美目里的神采也渐渐的暗去。 李晏终是不忍,“秦桑,跟我走罢,不要再执着了。” 秦桑依旧没有说话,却忽然笑了起来,她大笑着跌坐在地上,发出来的却是哭声,哭声凄厉,惊得屋外枝头上的喜鹊都一阵乱飞。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也不是董郎,董郎已死,这世间……再没有他了……”说着,秦桑的目光投向窗外,眼神迷离着,仿佛看向了不知名的远方,“我再也找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了……” “你真的觉得,董郎已死吗?”这时,燕三白却忽然走到了她面前,蹲下来,问。 秦桑抬起头来,脸上已是一片漠然,眼里也全是死志,“我承认你很聪明,但那又如何,董郎……” 燕三白却忽然打断了她的话,“这世间所有人都可以认为他死了,唯独你不能。” “什么意思?”秦桑冷声。 “你的董郎,便是梦笔生,对不对?蝴蝶梦,讲的便是你们的故事。” 燕三白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饶是李晏,也没有想到这里面还藏着这样的故事。 而秦桑,她也没有想到燕三白能查到这个地步。不,他既然知道,那刚刚那句话……思及此,秦桑眼里顿时死灰复燃,她突然紧紧的抓住了燕三白的手臂,“你什么意思?!你见过他吗?!” “没有。但是在下前年在江陵,与东极书斋的老板聊天时,他曾跟我提起过一个书生。他说他虽是写风月话本的,但自幼饱读诗书前途无量,原本马上可以去考举人了,可惜天不遂人愿,到现在也不知他身在何处,是否安康,甚是惋惜。” “然后呢?他还跟你说什么了?”秦桑急切的问。 “他说他是为了一个女子,竹杖芒鞋数载,却遍寻不得。”燕三白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老板并未告诉我那人是谁,是以我一开始并未把你们联系起来,但现在想来,那位书生便是梦笔生了。他与你,便恰似蝴蝶梦中的那一对有情人。”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55 “是啊,他便是……我的董郎。”想起那人,秦桑眼里闪烁着泪花,神色终于趋于正常,“那时候他说,无论世人如何待我,他定不会弃我。他为了哄我开心,便写下了那个以我们为蓝本的故事。只是,故事还未写完,他便被迫离开家乡上京赶考,而我……” 秦桑略带讥讽的笑了笑,“我被董家的老夫人浸了猪笼,可惜大难不死,被我活了下来。” 场间顿时一片沉默,李晏和燕三白这才开始了解,究竟是什么过往才把秦桑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片刻,燕三白道:“可如今故事已完整,你应当知道他并没有放弃你。” “是啊,那时我无处可去,恍若行尸走肉一般流离人世,在街上看到新刊印出来的完整蝴蝶梦时,我才知道他还在找我,我的董郎没有抛弃我,他一定还像故事里的那个人一样,找到他心爱的女子然后白头偕老。我知道这是他给我的一个讯号,以书为信,告诉我他仍在找我。”秦桑回忆着,眼神里也慢慢浮现出柔光,“那时我很开心,我想我也应该做些什么,于是我来到了洛阳,成了花魁。等到我名满天下,他也一定会知道我在这里,然后,过来接我。” 以书为信,以名作答,若他们终能成功,恐怕便是又一段流传千古的故事。他们从未放弃过彼此,在这大地的两端,在这相别容易重逢难的世道里,仍旧能够心意相通,不可谓不令人感动。 李晏与她初识,想帮她赎身的时候,她也确实是满怀着期待,而拒绝的。因为她坚信董郎会来,所以婉拒了李晏的好意。 然而,燕三白和李晏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沉重。而元易清,则神色复杂的坐在一旁,怔怔无语。 “可是,一年后,董家老夫人却先找到了我。”秦桑抱着头,十指穿过秀发,眼泪像断了线一样的涌出来,“她掐着我的脖子问我,为什么要害董郎,董郎死了,他在寻我的途中被过路的山贼杀死了,尸骨无存。她问我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要害他……” 她嚯的抬头,抓着燕三白的衣服,“呐,你说,真的是我害死了董郎吗?我真的是个灾星吗?为什么?!我是前朝罪臣的女儿,只好被迫流落风尘,我认了,可为什么要连董郎也要夺走?为什么?!你说啊!” 燕三白说不出话来。 或许把这一切归结于虚无缥缈的命运,才能解释。上天是不公平的,他总在你刚刚获得希望的时候,把你打入无间地狱。 这种滋味燕三白能懂,所以他更无法安慰秦桑。正因为经历过,所以才知道无论什么安慰都是另一种形式的伤害。 “这个世间如此待我,那我又何必再去对它好?!”秦桑在这绝望中越走越远,柔情不在,只剩恨意,“那些人一个个都如此虚情假意,明明我与李晏之间并没有什么,只需替我赎身,或许李晏看在我的面子上便会让他平步青云,可笑他们竟没有一个人有这个胆子!满脑子淫·欲!董郎死了,这等腌臜之人却还活在世上,凭什么?!” 说着,她又看向元易清,“我以为你是个例外,你与他那么相似,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元易清白着脸,终于从燕三白身后走了出来,他终于不再闪躲,直视着秦桑,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沙哑着声音问:“那你呢,你与我在一起时,可有一刻把我当成是元易清,而不是你的董郎?你有没有哪怕一刻……为我考虑过?” 燕三白也趁热打铁,道:“元公子真心待你,难道他的真情也不能打动你吗?昔人已逝,何不珍惜现在?” 秦桑却摇摇头,“迟了。就算他没有死在我的刀下,过不了几日也会毒发身亡。你们现在救下他,却让他更痛苦,还不如与我一起死了。” “毒?”燕三白的脸色凝重下来,“你给他下了毒?” 元易清也神色大骇,整个人如坠冰窖,他骤然想起什么,“是那天的饭菜!你在饭菜里下了毒?!” “是啊。”秦桑朝他粲然一笑,“这样你就可以跟我一起离开这个腌臜的人世了,你不开心吗?或者我们现在就一起……” “够了!”李晏当机立断,推开窗户叫来零丁,“马上把阿蒙叫来!” 燕三白也直接抓起元易清的手腕,一把脉,脸色立刻变了。元易清确实中了毒,具体是什么毒也不知道,但能潜伏他的经脉里,肯定不一般。 秦桑怎么会有这种□□?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燕三白诚恳的看着秦桑,“秦桑姑娘,你若哪怕对元公子有一丝情谊,请你把解药拿出来。我请求你。” 秦桑平静的抬头反问,“跟我一起死不好吗?” 燕三白很肯定的摇头,“不好。为什么要死呢?他没有做错什么,你却以爱的名义如此伤害他,那又与那些给你施加过伤害的人有什么不同?一个人受过的苦难,不能成为他去伤害别人的理由。” “那该怎么办?” “好好的活着。” 对,活着,对于秦桑来说,也许是世间最痛苦的一件事。 她目露哀伤的看着燕三白,“没了董郎,你要我怎么活呢?” “你没有亲眼见过他的尸骨,为什么偏要认定他死了?就算碰上再厉害的山贼,也不可能尸骨无存!他也许还在找你,你为什么要先放弃?”燕三白的声音有些颤抖,心底的那根弦被狠狠的拨动了一下,琵琶之声,仿佛犹在耳畔。 “真的吗?他真的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秦桑的声音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的眼神闪烁着,心里掀起巨大的黑色浪头。 忽然,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仿佛又明悟了什么,“也对,我现在这幅样子,已经配不上他了,他就算活着,也不可能再回来找我了……” 她无助的四下望着,然后把脸埋在掌心里,可能的一线希望和巨大的绝望与恐惧笼罩着她,让她瑟瑟发抖。 她看到自己近在咫尺的手,却仿佛看到那上面沾满的鲜血,她几近崩溃的大喊了一声,摇着头,泣不成声,“不,他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可能……我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明明一开始还是好的,我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也许是做着被无数人声讨着为什么要害死董郎的梦开始,也许她发现自己慢慢的记不清他的脸时开始。 她已然不记得,自己是从哪个时候开始,扭曲了。 忽然,一件外袍披在她身上,一双手将她拥入宽阔的胸膛。秦桑怔怔的回头,就见李宴伸出手来抱住了她,止住了她的颤抖。 “就这样吧,秦桑,不要再错下去了。”李晏如是说着。 秦桑反手抱着他,像是抱住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56 了这人世间最后一抹温暖。她一直以为自己像一个海中孤岛,然而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其实不然。 可是已经晚了,鲜血汩汩的从她的嘴角流出,她的全身开始发冷,痛楚肺腑间扩散开来,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将她带向死亡。 燕三白来告诉她元易清为了她求情之后,她便自己服下了□□,一旦毒发,无药可解。 “秦桑!”李晏伸手帮她擦去嘴角的血,可怎么也擦不干净。 秦桑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靠着李晏的胸膛转过头去,看向元易清,艰难的张张嘴,“易……清……” 她似乎想叫他过去,脸上还勉力的露出笑意,可血水让她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元易清迟疑着,他已开始分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而为等他做出抉择,秦桑便已香消玉殒。那双漂亮的眸子仍看着元易清的方向,只是神采渐失。 元易清痛苦的闭上了眼,李晏和燕三白也一阵沉默。 恰在此时,屋外忽然传来拍手声,一道柔媚声音从外面传来。 “燕大侠果然没让人失望啊,不愧是奉旨查案燕三白,这个故事,真是精彩极了。”伴随着开门声,一个俏丽的人影走了进来,那张脸,正是秋蝉。 “果然是你。”燕三白却没有丝毫诧异,李晏则眯起眼,将秦桑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站起来道:“秋蝉姑娘这一手易容术也真是相当精彩,本王佩服。” “王爷过奖了。”秋蝉微笑,款款的走进来,“我原以为你们会再多花点时间,没想到还是挺快的。我的易容术应该不会有破绽,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你能伪装一个人的面容,却不能连她的学识和个人习惯也一起改变。”燕三白没有多解释,实际上,疑点一直存在。 那个流浪汉的春梦,一半梦幻一半现实,他看见的那个红点,就是秦桑眼角的朱砂痣。 而元易清所说的‘学识过人的小月’则根本不可能存在,她只是一个跟了秦桑三年的婢女,哪来能够吸引到元易清这个秀才的学识? 除此之外,还有小月房里的胭脂等等,疑点都很多。 最关键的,正如燕三白对零丁说过的那样,单看李潜和程睿的案子,有杀人动机的只有秦桑。 秋蝉也知道这件案子其实并不复杂,所以当中故布疑阵的地方很多,她自己,便是最大的诱饵。 可以燕三白看得太清楚。 “你做这些,都是为了试探我?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燕三白凝声道。 他用了‘你们’而不是‘你’,显然已认定秋蝉背后还有其他人。 秋蝉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有些失魂落魄的元易清,笑问:“元公子,人心……好吃吗?” 元易清愣了愣,警惕道:“你说什么?” “人心啊,”秋蝉歪头一笑,“新鲜的心脏,切成了一片一片的,你心爱的小月亲手做给你吃的,你忘记了吗?” 元易清的脸顿时变得煞白,他求救似的看向燕三白,却见燕三白也不忍的别过了头。他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一股恶心反胃的感觉从胃里直冲喉咙,他捂着嘴,踉跄着冲出房门,扶着院中的树一阵干呕。 ☆、第32章 草剑惊风 “你现在满意了?”李晏眯起眼,丹凤眼里已扬起杀机。 秋蝉无辜的摊摊手,“王爷,你可不能怪我,谁叫你和燕公子都这么优秀呢?我家主子就喜欢你们这样的人中龙凤,要不然,小女子宁愿整日帮你们斟酒弹琵琶呢。” “你家主子是谁?”燕三白问。 秋蝉一笑,“这么多案子,足以证明燕公子才智过人,见识广博,我家主子心里甚是欣喜。他说,直接告诉你他是谁就太无趣了,难得你能在那么多次追杀中活下来,日后也请继续努力。总有一天,你们会相见的。当然,到时候如果王爷也能来,就再好不过了。” “这里是大周的天下,本王像是随便来个小喽啰就能请得动吗?”李晏不怒反笑。 “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然尊贵。但,”秋蝉勾唇一笑,“我家主子说了,燕公子都来了,王爷还会不来吗?两位的羁绊,可比你们想象中的深。” “什么意思?”燕三白蹙眉。 “嘘——都说出来了,我家主子会觉得无趣的。”秋蝉笑着,给他们做了个揖,“话已带到,小女子这便告辞了。” 秋蝉转身,一把折扇却挡在了她的身前。 李晏扬声道:“你不会以为这么简单就可以走了?” 秋蝉回眸,嫣然一笑,杀机于眼波流转之间显露,“那要试了才知道。” 话音刚落,一点寒光乍现。唰的一声,李晏手中的折扇并拢,手腕一转,以扇骨拍去。 “叮——”寒光被逼退,两人分开,才露出原形——那原来是一根银色发簪。 李晏身上从不带兵器,他的折扇便是他的刃。秋蝉拿的是发簪,两人的武器都不能拉开距离来打,所以都是贴身近打,因着那武器的别致,倒透出几分雅意来。 秋蝉的武功很高,但再高,也高不过李晏。十多招过后,李晏的一只手还背在身后,那折扇或挑或拨,在他手上翻出了花,看似优雅实则杀机无穷。 只见那折扇在他掌心打了个转儿,扇柄朝外,李晏看似闲庭信步的往前一步,与秋蝉错身而过,可实则握着折扇的手往后一敲,扇柄敲在秋蝉肩上,瞬间卸了她大半的力。 秋蝉被击打的连连后退五步,伸手捂住肩膀,她能想象,那里现在肯定已经一片淤血,疼痛蔓延开来,整只手臂仿佛都快失去知觉。 微微喘了口气,秋蝉勉力笑道:“王爷可真不懂得怜香惜玉,打得我好疼啊。” 李晏微笑,“你若能长成燕兄那样,或许我还能怜惜一点。” 话音刚落,李晏又欺身上前,手中折扇大开,纸质的竟是带出几许劲风。秋蝉却避也不避,似乎已经放弃抵抗。 然而一直在旁边谨慎观战的燕三白不会这样想,忽然,一个黑点破空而来,燕三白顿时想到那天的神侯弩和飞翎,于是雁翎刀出,一下将那个黑点劈成两半。 然而刚刚劈中的瞬间,燕三白便暗道一声:不好! “砰——!”大量烟雾散开,燕三白宽袖一甩连忙捂住口鼻,李晏那边的打斗声也骤然停止,浓烟之下,谁也看不清谁。 燕三白和李晏连忙退出那烟雾范围,待浓烟散开,秋蝉却已经不见了。 但两人却并不着急,或者说,刚才两人根本就未尽全力,有意放水。 燕三白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竹筒,打开塞子微微摇晃,一只长着金色翅膀的约莫拇指大小的蝴蝶样式的昆虫便摇摇晃晃的飞了出来。这便是金缕翅,一种神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57 奇的苗疆蛊虫,先前燕三白在秋蝉身上放了一只子虫,而这一只,则是母虫。 “去。”燕三白挥手将它送出,它依旧摇摇晃晃的飞了一会儿,才忽然振翅而飞,朝着某个方向追去。 燕三白和李晏对视一眼,快速跟上。 金缕翅飞得并不快,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它有些肥,飞得不是那么利索,好几次李晏都怀疑它是不是马上就飞不动了。 他不禁看向燕三白——它能行吗? 燕三白摸摸鼻子——别看它这样,其实它很行的。 可他刚向李晏传达了一切无虞的信息,前面的金缕翅忽然就在空中姿势*的拐了个弯儿,直直的扑到了某个院落里的一株金灿灿的花上,不动了。 李晏蹲在院墙上,转头再度看向燕三白,“它在干嘛?” 燕三白也是觉得臊得慌,“咳,它在吃饭。”说着,他拿出一个银色的小叶片放在嘴边吹了吹,无声的音律借着空气传播,那只金缕翅不情愿的扇了扇翅膀,终于又飞了起来。 “胖胖,快去。”燕三白在后面催促着,那只金缕翅便在他头顶飞了一圈儿,又摇摇晃晃的往前飞了。 燕三白不由松了口气,回过头解释道:“它就是比较懒。” 李晏一针见血,“这叫好吃懒做。” 胖胖在前面飞,胖胖的主人在后面心塞的追,不多一会儿,胖胖忽然停在一处院子里,一直打转儿,就是不走了。燕三白还以为它又出了幺蛾子,走近一看却发觉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胖胖盘旋的地方在一口井的上空,燕三白过去一看,井是枯的。伸手往下一探,有风在流动,这证明井下有另外的通道口。 燕三白略作思量,便对胖胖招招手,胖胖会意,过来停在他的发间,像女子的装饰一般。李晏不由多看了一眼,就见燕三白二话不说干脆利落的就往井里一跳。 白色衣衫猎猎,下坠的速度太快,胖胖被吹得差点飘出去,急急抓住了燕三白的一缕头发,才像放风筝似的给带了下去。 李晏随后跟下,跳下去之后才发觉井很深,大约五六个呼吸才完全落地,脚下不是淤泥,而是坚硬的石板,空气也不如想象中的浑浊。 燕三白身上的小东西很齐全,随手拿出一个火折子点亮。李晏有个精通机关术的长随,他本身对这个也颇有了解,就着那火光在井壁上敲打了一阵,便很快找到机关所在,打开了左侧井壁上的石门。 两人走进去,就发现这是一个地下通道,通道很长,火折子的光不足以照亮。他们都是艺高人胆大的,当然不会畏惧黑暗,很快便沿着这通道追下去。然而走得越远,李晏的脸色便越是沉重起来。 如果他估摸的没错,那这条通道会直接通到城外。这里是他李晏的洛阳城,是大周的洛阳城,可有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居然掌握了一条可以从城外直通城内的密道,其严重程度可想而知。 通道很长,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李晏和燕三白从位于城外不远处的树林里冒出头来。李晏的猜测并没有错,这条密道从城外直通城内,如果不是燕三白的金缕翅,绝对会是个大隐患。 金缕翅再次振翅前飞,燕三白和李晏跟着跑出树林,一只苍鹰便从他们头顶飞过。它看到李晏,又转头往城墙处飞。 距离树林不远处是一个渡口,秋蝉就在这里与人碰头,感觉上空有什么东西飞过,她警惕的扫了一眼,对面前的人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快些离开。” 对面之人却似乎不大情愿,目光打量过四周足以漫过小腿的野草,忽的一笑,“晚了,来者是客,且让贫僧手中的棍来会他们一会!” 说时迟那时快,野草中刀光如蛇,闪电般朝他袭来。他咧嘴大笑,手里的长棍迎风劈去,刀与棍相遇,野草齐齐断裂。 “棍僧释迦。”燕三白一眼便认出了此人,他还以为秋蝉能引出什么人,却没料到竟是这个被下了江湖追杀令的少林弃徒! “燕三白!吃我一棍!”释迦双眼里全是战意,打起架来完全是不要命的节奏。刀棍交击之声宛如密林暴雨,两人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 而另一边,秋蝉再度被李晏给拦截住。但她这次可就不那么从容了,李晏给她造成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她本来就打不过了,更遑论现在。释迦那个混蛋,就只顾自己尽兴,也不知道燕三白和李晏究竟怎么找过来的。 秋蝉暗骂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厉,还未等李晏到得身前,素手一扬,十几个黑衣人顿时从她身后窜出,齐齐朝李晏杀去。 杀机顿时笼罩了渡口前的这篇野草地,草叶颤栗着,被刀光剑影杀得左右摇摆。 李晏眸光一冷,折扇往腰间一插,双掌探出直接捏住迎面两个黑衣人的咽喉,猛地往中间一撞,“砰——”两人顿时被撞了个七荤八素,紧接着肚子上又被踹了一脚,倒射而出。 李晏电光火石之间夺下两人手里的剑,反手就朝身后刺去,动作干净利落,待转头,又是两人软倒在他的剑下。 秋蝉心里终于生出一丝惧意,这是杀人的剑。她在洛阳待了两三年,见了李晏不知道多少次,可从来也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景。 她顾不得许多,直接转身上船,朝释迦喊道:“释迦,不要恋战,撤了!” 释迦回头看了她一眼,却立刻被燕三白抓住破绽,一刀将他手中的长棍劈成两半——从棍子的那一段劈下,直如开山,而那刀势没有半分衰减,就朝着释迦的虎口而去。释迦连忙撒手弃棍,脚步虚点连连后退。 燕三白趁胜追击,然而这时,三四个黑衣人视死如归一般的冲了出来,挡在了释迦前面。 “释迦!回来!”秋蝉在船上断喝,释迦意犹未尽的看了燕三白一眼,终是禁不住秋蝉再三呼喝,转身跃上了船。 释迦一上船,船竟也不顾还留下岸上的那些黑衣人,立刻开走。 燕三白和李晏大开大合,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这些人,可也已经晚了。船已走远,而渡口没有其他的船可以追上。 恰在这时,零丁收到苍鹰的传信,带兵赶到。他只看了一眼便判断出了此间的形势,于是立刻把背上的弓和弓箭取下,往李晏抛去。 “王爷,接着!” 李晏扔下剑,一手接弓,一手接箭,右脚在地上划小半个圆,搭箭,挽弓,整个动作有如行云流水。 他的表情沉静下来,细长的丹凤眼认真的盯着前方的船,而后在某个时刻,双眼微亮——放箭! 精铁长箭划过半空,如陨星一般朝着船电射而去。 秋蝉的瞳孔猛地一缩,“小心!” 彼时释迦正靠在船舷包扎手上的伤,他虽及时撒了手,但虎口仍然震得开裂了。听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58 到秋蝉的叫喊,他想也不想连忙往前扑,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那一箭直接洞穿了他的小臂然后深深的扎入后面的木头柱子上,发出嗡嗡的颤栗声。 秋蝉急忙奔过来帮他检查伤势,摸到释迦的手心,全是冷汗。然而他眼里的战意却更显疯狂,嗜血的颜色攀附着眼眸,神似妖魔。 “这个疯子!”秋蝉低声咒骂着。 然而她没有想到,李晏的攻击远没有结束,一箭接着一箭,直把他们逼得躲进了船舱。秋蝉只得喝令船夫加快速度,直到李晏和燕三白都变成了岸边的小点,那恐怖的箭才没有再次袭来。 谁能想到,洛阳王李晏最擅长的兵器不是刀也不是剑,而是弓。君子六艺,他最善射。 岸边,零丁看着满地的尸体,暗自咋舌。自家王爷的凶残他了解,但这次的对手看起来更凶残,这么多人,打不过不会跑啊,还真的全死在这儿了! 李晏把弓箭重新扔给零丁,看了一眼快要消失的船只,转过头问:“现在是如何打算?” “子虫还没有被杀,追踪仍然有效,只是距离太远,胖胖可能飞不动了。”燕三白也是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声,当初在苗疆时觉得胖胖好养,便选了它,谁知它只是能吃。“如今之计,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李晏点点头,“也好。” 一行人很快回城,至于那些尸体自有别人处理。一进城,李晏就带着零丁去处理那条密道的事,而燕三白则回了元家。 他实在不放心元易清身上的毒。 然而当他赶到那里,见到阿蒙时,阿蒙却告诉他:“燕大人,元公子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只需要再喝一些去毒的汤药就行,无需挂心。” “怎么回事?”燕三白可是亲眼看见秦桑死于那剧毒的,发作起来能立刻置人于死地。 阿蒙便从他的药箱里拿出了一把匕首,递给燕三白,“解药就涂抹在匕首上。” 燕三白接过,看着匕首沉默无语。 这把匕首他认得,就是秦桑用来刺元易清的那把。那个几近痴狂的女子,最后还是选择了放手吗? 尽管结局依旧惨烈,可对元易清来说……终究,心里能好过些吧。 燕三白抬头看向屋内,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那是元易清抱着已经死去的秦桑。 不,或许元易清终身也无法摆脱背上的那道伤疤了,这爱恨情仇,又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呢。 燕三白摇摇头,将匕首给了阿蒙,转身走了。 他沿着洛阳城中心的那条长街慢慢的走着,案子已了,想要杀他的敌人也已远去,可他的心却始终不能平静。 今天是李晏待在洛阳的最后一天,城门关闭前他就会交代好一切事务,再度启程前往长安。燕三白原本是要跟他一起走的,然而心海无法平静,就连他□□的马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变得躁动起来。 城门口,李晏、燕三白和零丁骑在马上,将要出发。 燕三白却忽然下定了决心,道:“王爷,在下便不去长安了。” “为什么?”李晏转头,在宫里时说好的,要一起为太后贺寿。 燕三白略带歉意的拱手,“在下要去找一个人。” “梦笔生?” 得到肯定的答复,李晏若有所思,道:“这天下那么大,连他的亲人都认为他死了,你又往何处去寻?” 燕三白笑笑,天边的晚霞照耀着他柔和的侧脸,让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柔和得宛如清风,“无论找不找得到,但求问心无愧。” 李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蓦地笑了——妙啊,燕三白果然是个妙人。 “那我先代秦桑谢过。”李晏的嘴角扬起一抹笑,依旧是佻达的模样,也不感伤于离别,“我们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燕三白重复了一遍,然后便戴上斗笠,纵马远去在黄昏的晚霞里。 然而他这时还不知道,接下去等待他的,究竟是一份怎样纠缠不清的缘。 ☆、第33章 湖救急 其后的一个月,燕三白的足迹再度飘忽起来,他去了很多地方,去了江陵的东极书斋,去了梦笔生的家乡,找到的线索却寥寥无几。 在梦笔生和秦桑的故事开始的那个江南小镇上,那里的街坊告诉了他完整的故事,燕三白就坐在桥畔听着,看乌篷小船悠悠的从桥洞里钻过,好像看到了当初心里充满着美好愿景的秦桑。 虽然找不到可用的线索,但燕三白从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他又辗转回到了江陵。到永安药铺,问掌柜买八钱车前草和三钱决明子。 掌柜的很热心,递给他一张药方。那是一张琅嬛阁的药方,那个神秘的江湖楼阁,专职消息贩卖。 燕三白再度顺着九曲江而下,撑一叶竹筏,路过某地钓鱼台。 钓鱼台上坐着一个青年人,带着斗笠穿着蓑衣,只露出一个长着淡青胡茬的下巴。 燕三白站在竹筏上遥遥拱手,“陆大侠,好久不见。” 陆双行拿钓鱼竿撑起斗笠,“哟。” “可以做买卖了吗?”燕三白问。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的消息太过生僻,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打探到的,你得用另一个消息来换。” “但说无妨。” “罗刹。”陆双行正色道:“十五年前,他应该是跟你一块儿消失的,你可知道他的下落?” “你们想找他?”燕三白问。 “我家阁主想见他,你若能如实相告,必有重酬。” 燕三白摇摇头,“已经十五年过去了,你觉得他还可能活着吗?你家阁主……也与他有仇?” 陆双行蓦地一笑,“找罗刹就一定是要寻仇吗?” “他孑然一身,剩下的似乎也只有仇家了。死亡已是他最好的结局,请转告你家阁主,无需再找了。” 陆双行没有拒绝也未答应,上下打量了一眼,又饶有兴致的问:“你这一身武功,跟罗刹可有关系?” 燕三白顿了一下,没有否认。 “果然。”陆双行暗自点头,如果不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战场杀神传授,燕三白如此年轻,又哪里来这么深厚的功力,思及此,他收起钓鱼竿站起来,“这也姑且算是一条情报吧,买卖达成,你可去距江陵百里处的那座青龙山看看,或许会有他的消息。” 燕三白终于露出一抹喜色,“多谢。” 陆双行重新扣上斗笠,背着钓鱼竿,挥挥手走远了。 燕三白再度顺流而下,半月后,他遍寻青山,终于顺着那山间小路,找到了隐藏在半山腰的寺庙。 飘渺的云雾散去,这座不大的山间小寺香火并不旺盛,零零落落有几个做早课的僧人,提着水桶行走在湿漉漉的林间。一个约莫三十几许的僧人则在院前的银杏树下扫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59 地,手里拿着大大的扫帚,缓慢而认真。 一阵风吹过,吹起地上的落叶,也吹起他空荡荡的右边衣袖,他抬起头来,原本俊朗的脸上依稀有刀疤的痕迹。 他出神的望着山风吹来的方向,平静的眼里泛起波澜,就这样一看便是许久。一个略年长些的僧人走过来,“了空,你又在想那些事了?” 了空回过头,“师兄,我仍是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莫要强求。” “我只是觉得,还有什么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怎么都放不下。” “哎……”师兄摇头叹了一声,“当初师父救你时你已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如今的你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你,前尘往事不可留,想不起来反而是好事,何苦执着。” 师兄走了,了空独自一人站在那棵树下,树上新叶与枯枝并存着,被风吹得哗哗响。 了空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附近残破的院墙似乎勾起了他心底的某段回忆,然而那回忆太朦胧,一想起来,便有一股刺痛从脑海中传来,迫使他不再去想。 他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了,也记不得那件拼上性命也要去做的事,只能站在这微凉的庭院里,看花开花落。也许记得起来,也许记不起来,又有谁知道呢。 良久,他抬起那只仅剩的左手,竖掌在胸前,闭上眼,“阿弥陀佛。” 庙门前的旅人看着他重新低头扫地的身影,又抬头看了看那棵大树上的新叶,站立了良久,终是没有上前打扰。 他遥遥对着佛祖的方向鞠了一躬,转身,又如来时那样下山而去。一片白云入雾霭,潇洒独行红尘中。 他所求不过顺心意,故事讲完了,看客也该离去。 又是半月后,九曲江某支流处。 一叶扁舟顺着河水而下,此时正是夏至,两岸青葱,景色怡人。 年轻的船夫一脸无奈的回头问那个盘腿坐在船头,优哉游哉的琢磨着棋局的人,“王爷啊,我们还要在水上漂多久?” 那人自然便是李晏,“我们才从宫里跑出来没多久,你能不能有点闲情雅致?” 零丁撇撇嘴,他又怀念起燕三白了。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王爷,我们不如去找燕大侠吧!”他斗胆建言,“最近江湖上都在传呢,奉旨查案燕三白前些日子一把刀挑了腾云十八寨,一身白衣独上青山,不知道又有多少姑娘喊着非他不嫁了呢。” “啪。”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李晏终于抬了抬眼,腾云十八寨便是那些差点将梦笔生杀害的山贼所在之地,为非作歹惯了,因着那里地势特殊,官府也数次围剿不成,所以此次燕三白单挑了寨子后,纵是李晏在长安都听到了叫好声。 李晏道:“有缘自然能见。” “怎么才算有缘啊?” 李晏看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画面,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细长的丹凤眼里流光微转,“本王说有缘,那便有缘。” 扁舟继续顺流而下,不日便抵达了下一个渡口。 颍川郡相距洛阳不过五百里,李晏自长安出发一路顺水而下,飘飘悠悠几天也就到了。这里虽不如洛阳有名,可实打实的居于中原腹地,南北往来繁荣至极,是以李晏闲来无事便会来这里游玩。 上了渡口便入城,李晏这张脸认识的人太多,一身红衣又太显眼,于是便如往常一样带着薄纱斗笠,慢悠悠的在城中闹事逛着。零丁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看看街上有没有出现什么新鲜玩意儿。 街上人很多,小贩的吆喝声,车马声,都汇集在一起,热闹非凡。颍川郡又向来人杰地灵,出了很多赫赫有名的文人侠士,所以这里的街头不管是书生还是江湖侠客,都特别多。各种各样的传奇故事在这里流传,茶楼坊间,都每每坐满了客人。 零丁一路走着,一路看着,却忽然发觉有些不对来。 “王爷,你觉不觉得这里的江湖人忽然变多了?” 李晏正随手在路边卖首饰的小摊上拿起一只簪子看着,闻言用余光瞥了瞥周围,道:“天华派,百花门,青山剑宗,西泠山庄……来的确实不少。” 那么多人聚集颍川,肯定有事。 正这样想着,零丁忽然听到长街的另一头,一阵嘈杂之声传来,他踮起脚尖看过去,人太多,看不太清,但依稀能听到有人在喊‘别跑’什么的,还是个清丽的女声。 零丁顿时来了兴致,往前走了几步去看,看着看着,忽然有什么东西自他眼前掠过,金灿灿的,看着挺眼熟。 是金叶子? 零丁不禁想,他跟着李晏,见的金色的东西最多的就是金叶子了,没啥,就是有钱。不过想想又不对,金叶子又不会飞。 他好奇起来,视线追着那金色而去,就见它居然停在了李晏的斗笠上。李晏伸出手,它又扑扇着翅膀飞到了他的指尖。 零丁顿时瞪大了眼。 胖胖?李晏翘着那略显肥硕的肚子和漂亮的金色翅膀,一眼便认了出来。胖胖在此,那就证明——燕三白也在此地。 他不禁勾起一抹笑,对零丁说道:“瞧,缘分不就来了么。” 零丁连连点头,他简直比李晏还高兴,连忙四处张望着燕三白的身影。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长街那头涌来一大波人! 一大波穿着青色衣裳的江湖人! 一大波穿着青色衣裳气势汹汹手里还拿着剑的江湖人! 最重要的是这群江湖人前面跑着一个白衣人,那抹白影是那么的熟悉,姿态是那么的飘逸不拘——燕大侠啊! 这是怎么了?又被人追杀呢?! 彼时李晏还在逗弄胖胖,听到零丁一声惊呼,抬起头来,恰好看到燕三白从他头顶掠过,那一片白,遮天蔽日,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里面。 “哇哦。”李晏忍不住惊叹。 燕三白也恰好低头看到那张薄纱下的脸,两个新晋友人就这样完成了初次重逢。 “诶燕兄,你的胖胖!”两人错过,李晏连忙喊了一声。 燕三白这才急急刹住脚步,转身又跑了回来,“王爷怎么在这里?” “你不先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李晏挑眉。 “咳,江湖救急。”燕三白说着,余光瞥见越来越近的追兵,顿时正色起来,伸手招回胖胖,二话不说立刻开溜! “在下先走一步!” 李晏和零丁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慌张的模样,回头看去,就见追兵的最前方是一个穿着浅绿劲装的俏丽女子,手里抓着长鞭,神采飞扬。 这人他们还认识,颍川陈家的大小姐,陈栩栩。 而这时,燕三白又奇迹般的回来了。 李晏不解的看着他,燕三白无奈的指了指身后以及四周的屋顶——全是穿青色衣衫腰悬长剑的人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60 。 “你究竟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了?”李晏问。 燕三白正要辩解,陈栩栩却已经到了近前,扬起柳叶眉瞅瞅李晏,又瞅瞅李晏身后的燕三白。燕三白有些发憷,更往李晏身后藏了藏。 陈栩栩顿时来劲了,又移过视线看李晏。李晏斗笠遮面,陈栩栩与洛阳王素无交集,所以压根没认出来,娇喝道:“呔!来者何人!遮遮掩掩的,快快把我家燕哥哥让出来!” 李晏挑了眉,略带戏谑的瞥了一眼燕三白——这发展,略有戏啊。 而更出人意料的是周围的路人都笑嘻嘻的在旁边围了个大圈看热闹,陈栩栩是陈家大小姐,总是风风火火咋咋呼呼,但却不骄纵,跟颍川郡的百姓相处很好,这不,大小姐一出现,大家都来看热闹。 零丁觉得,他们三人站在人群里,就像三只耍把戏的猴子。 ☆、第34章 天弃宫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连街边酒楼二楼的窗户都全开了出来,往下探看。 李晏好整以暇的挡在燕三白身前,负着手,眼神睥睨,道:“燕兄就在这里,你若抢得过,那就过来抢。在我这里,可从没有让字。” 哗——围观的百姓都哗然了,这是公然跟大小姐叫板啊!这小子忒有胆! 有好戏看! 燕三白则眼皮跳跳,李晏这是纯粹的不嫌事大啊! 果然,陈栩栩的柳眉顿时便挑了起来,可刚要说话,身后一个看起来沉稳有加的年轻剑客拉住了她,附耳小声道:“小师妹,不可鲁莽,看他这身打扮,万一是洛阳王可怎么办。” 陈栩栩回头又打量了李晏一眼,洛阳王名冠天下,几张画像更是畅销宇内,各地模仿他穿着打扮以获取姑娘芳心的人都不在少数,谁又能说眼前这位就是呢,怎么可能那么巧。 陈栩栩甩了甩鞭子,似是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傲然道:“你若胜得过我,燕哥哥当然可以让给你。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本姑娘就与你较量一番,你敢是不敢?” 围观百姓顿时激昂了。 “嗷嗷嗷抢男人了!” “大小姐好样的!” “大小姐加油!” “小哥快接啊!” ………… 燕三白眼见事态不妙,抢男人是个什么事儿?一男一女抢一个男人,男的是洛阳王,女的还是颍川陈家的大小姐,要真成了,不出几天这事儿就能传遍大江南北。 天,燕三白觉得自己要晕掉了,赶紧站出来,“两位,请稍安勿躁,四海之内皆兄弟,不管文斗武斗都不太好吧。” 陈栩栩身后的那个青年也劝道:“小师妹,莫要胡闹。” 陈栩栩这位大小姐又哪里是能劝得动的,双眼发亮的看着燕三白,“那燕哥哥是同意入赘我陈家了?” “不不不,在下断然没有这样说过。”燕三白连忙摆手,众人顿时都笑作一团,那窘迫的样子真是太讨人欢喜了。 “哼。”陈栩栩嘟起嘴哼了一声,像个小姑娘抱怨似的,也是可爱,随后她又利诱道:“你若入赘我陈家,我整个陈家都是你的,有什么不好?” 燕三白摸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拒绝。陈栩栩随后挑衅的看向了李晏,“你怎么说?” 颍川郡的百姓们都帮腔,纷纷叫嚷着大小姐威武,还顺带撺掇燕三白赶紧嫁了,弄得人哭笑不得。当然也有不少人在拿李晏起哄,这位红衣小哥戴着斗笠神神秘秘的,大家也是好奇的紧,不会真的是洛阳王吧哈哈哈哈哈…… 于是就在此时此刻,在众人好奇的视线中,这位小哥伸手摘下了斗笠,丹凤眼扫视全场,“若本王愿意,整个洛阳王府都是他的,你待如何?” 所有人都傻眼了——天呐真的是洛阳王啊!!! 大家顿时都像集体中了巫蛊,尤其是大姑娘小姑娘,左边瞅瞅一个燕三白,右边瞅瞅一个洛阳王,幸福的快要晕过去。连那些江湖人的眼神都不禁郑重起来。 陈栩栩也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随即气红了脸,气呼呼的道:“你耍诈!” 李晏一耸肩,一摊手,丹凤眼里盛着的‘本王天下无敌,你能奈我何’的笑意能把气疯。 零丁扶额——他家王爷横行乡里,这种事,他最擅长。 燕三白则站在李晏身后努力的掩饰着自身的存在,只希望明日那些说书人能够放他一马。 站在陈栩栩身后的那个沉稳青年无奈苦笑着,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朝李晏抱拳道:“师妹年幼不懂事,王爷勿怪。在下青山剑宗大弟子徐长锦,见过王爷。” “我师从春亭观,也算半个江湖人,徐兄不必多礼。”李晏以江湖之礼待江湖人,否则被王爷的身份束了手脚,未免烦人。 徐长锦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这洛阳王比想象中的要好说话,便笑道,“王爷是个洒脱人,不如随我们一同去陈府喝杯薄酒,权当赔罪?” 李晏欣然应允。 李晏去了,燕三白自然也要去的,由不得他不答应。李晏回过头朝燕三白眨眨眼,这动作杀伤力太大,惹得旁边的大姑娘小姑娘又是一阵乱叫,燕三白便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待他们走了,人群才慢慢开始散去,大家三三两两兴奋的交谈着,而那些江湖人却似乎在考虑更重要的事,聚在一起,脸色时有严肃。 陈家大宅位于颍川郡东,这座占地极大的高门大院矗立在这里已有百余年,跟曾经的燕家一样,是真正雄踞一方的门阀世家。只是陈家老太爷比燕家人聪明得多,行事足够低调,这才躲过了十几年前的灾祸。如今大周皇室强盛,陈家虽不如从前那般实力雄厚,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底蕴犹在。 只不过皇室跟这些地方门阀表面上和气,但实际上矛盾一直都存在,所以李晏来颍川多次,都没有刻意跟陈家人接触过,忒麻烦。 得知洛阳王前来,陈家老太爷亲自出迎。只是他年岁已高,只是拄着拐杖站了一会儿便面露疲惫,不多时便回去休息了,反正礼数到了就行。只是临走时他还特地对燕三白行了一礼,以他的身份,未免让人受宠若惊。 待他走了,燕三白和李晏交换一个眼神,而后齐齐看向徐长锦和陈栩栩——事有蹊跷。 徐长锦和陈栩栩的脸色也郑重起来,徐长锦伸手道:“两位,请随我来。” 一行人到了主堂,燕三白正等着他们做出解释,陈栩栩却忽然弯腰,又给燕三白行了个大礼,“燕哥哥,栩栩有事相求!” “别这样,”燕三白赶紧把她扶起,“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徐长锦拍拍陈栩栩的肩,道:“两位可曾注意到,颍川突然多了很多江湖人?” 燕三白点点头,“徐兄可知道原因?” “我这便与两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61 位细说。”徐长锦招呼众人落座,又命人端来茶水,他虽不是陈家人,但陈家的下人却很听他的话,陈栩栩也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燕三白看在眼里,心里已有了思量。 陈栩栩的父亲,陈家当代家主陈善文曾求学于青山剑宗,随后取了掌门之女宁香做妻子,生下来的女儿便是陈栩栩。所以陈家与青山剑宗关系非常密切,这也是陈没有像燕家那样树倒猢狲散的一大依仗。而燕三白进来到现在,老太爷都出来了,陈善文和宁香却丝毫不见踪影,主事的反而是徐长锦,可见陈家一定是出事了。 那方才街上的行为,就可能有别的意思了。 “实不相瞒,陈师叔已失踪半月了,师叔母出门去寻,也至今音讯全无,实在叫人担忧。”徐长锦道。 果然。燕三白问:“你们可是希望我帮忙找人?” “是,只是此次可能有大风险,所以我们也不强求。” “徐兄但说无妨。” “事情是这样的,大约半个多月前,陈师叔与本宗的青叶师叔得到了有关于魔教天弃宫的线索,于是出门查探。可是两人这一走便音讯全无,师叔母担心,便于多日前出门去寻,没想到也是一去不回,我们青山剑宗接到栩栩的书信,便打算前来帮忙寻找,哪知道到了颍川,却发现这里多了很多江湖人士,不知道是谁把天弃宫的消息传了出去。”徐长锦道。 李晏听到天弃宫的名头便来了兴致,“魔教的天弃宫不是在天弃山脉么?怎么都聚集到颍川来了?” “不错,十几年前魔教教主楚狂人忽然销声匿迹,各路江湖豪杰齐聚天弃山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攻下天弃宫,魔教自此瓦解,楚狂人也再没有出现,大家都说他已经死了。然而有一个消息,被当时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压了下来——魔教最重要的圣火,以及武功秘籍都不在天弃宫里面,那个天弃宫是空的,当时便有人猜测,可能魔教真正的老巢根本不在那儿。” “这还有点意思,”李晏斜倚在太师椅上,支着下巴,问:“那如今找到的这个天弃宫,必定不是在天弃山脉咯?我猜猜,各路英雄齐聚颍川,那宫殿可是在……鹰喙岭?” 鹰喙岭是颍川附近的一片奇绝山脉,因为有一侧山峰形如鹰喙,因此得名。 徐长锦并不意外李晏能猜出来,点点头,“现在那么多人齐聚颍川,恐怕都是为了那个天弃宫里可能藏有的武功秘籍,而因为师叔他们是最早出发的人,现在所有人都紧盯着我们青山剑宗和陈家,先不说他们相不相信两位师叔已然失踪,就算我们不理会,直接入山寻人,恐怕也会招来诸多麻烦。” “如此,在下明白了。”燕三白道。若燕三白出面,以他奉旨查案的身份帮忙寻找陈善文等人,确实可以解除许多人的疑虑,而且在武力上也是一大保障。顿了顿,他又说:“不过在下尚有一事请教,陈前辈又是从何处得知这另一个天弃宫的消息呢?” “是琅嬛阁。”徐长锦道:“事出之后,我曾想办法去寻找琅嬛阁的人,打听师叔们的消息,可是也许是我身份不够,他们始终没有再度出现,以至于我们对此事毫无线索,相当被动。燕兄,此次去鹰喙岭寻找天弃宫,说实话我心里也没什么底,你且考虑考虑,明早再给我答复不迟。” 燕三白点点头,徐长锦便留他们在陈家先住下,而后便告辞去安排进入鹰喙岭的一干事宜。陈栩栩回了陈家之后便很安分得多,待徐长锦走了才又恢复些俏皮模样。 “燕哥哥,你可一定要帮这个忙啊,据说真正的天弃宫遍布机关阵法,非等闲人不能进,到时候栩栩就真见不到爹娘了。而且栩栩刚才在街上说的话,可都是真的哦。” “陈姑娘莫要再寻在下的开心了,帮忙之事,在下会慎重考虑的。” 陈栩栩这才露出一点笑颜,转身去帮徐长锦的忙了。 空荡荡的正厅里只剩下李晏和燕三白二人,李晏好奇的看过来,“你与她认识?燕哥哥、燕哥哥喊得如此亲热。” “一年前打过一次照面,陈姑娘原本就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对人都比较亲切。”燕三白勉强算解释了一下。 “算了,你这榆木疙瘩,再自来熟的人我看都攻不下你。你还是先同本王说说,怎么又到颍川来了?上月我听道上的人说,你往北方去了。” 燕三白摸摸鼻子,“是胖胖带我来的,它似乎闻到了秋蝉身上子虫的味道。” ☆、第35章 逢林莫入 秋蝉的再度出现无疑是个信号,她来到了这里,而这里恰好传出了天弃宫被发现的消息,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单纯的巧合。 “我这段日子派人仔细查过,洛阳的那个地道是前朝时期造的,现在已经封堵,不足为虑。但是神侯□□一直在军中密封保存,凡是与之接触过的军士都进行了一一排查,没有发现什么疑点。而且当年设计这个弩的工匠在完工的时候就被前朝杀害了,秋蝉他们手里的神候弩,十有□□是遗落在外面的成品。若他们无法仿制,则也不足为虑。” 但李晏还有一个可能没有说出来,如果他们有仿制的办法,那这种杀伤力极大的武器就将流落民间,而且是掌握在这样一帮神秘的危险分子手里,若他们想暗中做点什么…… 而无论是燕三白还是李晏,都一致认同,他们确实想暗中做点什么。 “现在胖胖可有动静?”李晏问。 “它一直想往鹰喙岭的方向飞,估计秋蝉他们已经进入了山林里。我打算等青山剑宗的人一道出发,也好有个照应。”燕三白已经决定要一同前去了,而且那是天弃宫,以他的立场,不得不去。 却不料李晏也道:“我同你一起去。” 燕三白愣了愣,随后立刻斩钉截铁的拒绝了,“王爷,不可。那边很危险,万一有个差池可怎么办?” 李晏勾唇一笑,“你觉得你拦得住我?” 燕三白无奈,站在李晏背后的零丁则对他一阵挤眉弄眼,那意思大概是说——别怕,他家王爷皮糙肉厚最不怕死。 翌日清晨,徐长锦带着青山剑宗的人打点好行装出发。得知燕三白愿意前往,徐长锦顿时喜上眉梢,抱剑致礼,“燕兄高义,日后若有差遣,我青山剑宗定不推辞。” “徐兄言重了。”燕三白微笑。 不过看到李晏也在,徐长锦有些犹豫,“王爷也要同去?” “本王以春亭观大弟子身份前往,徐兄不必担心。况且今次我春亭观可能也会来人,到时也好有个照应。”李晏坚持,徐长锦也没有立场再去阻挠,只是吩咐门下弟子多注意他的安全,不然青山剑宗可就摊上大事了。 值得欣慰的是李晏对此很配合,没有摆什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62 么架子或逞强,这让徐长锦不由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正要上路,燕三白忽然停下脚步往后看,“且慢。” “嗯?”徐长锦不由疑惑,“燕兄可还有什么疑虑?” 燕三白摇摇头,只见他走到队伍末尾,对一位身材略显娇小的青山剑宗弟子露出无奈的笑,“陈姑娘,你这是?” 那人的表情立刻僵了一下,而后不自然的打着哈哈,“你在说什么啊,哈哈什么陈姑娘,老子……” “师妹!”徐长锦这才发现乔装打扮的陈栩栩,快步走过来,“师妹,你怎可如此胡闹,还不快回去!” 陈栩栩知道装不下去了,吐吐舌头,“大师兄,你就让我去嘛,我的武功又不差,而且我保证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不行,你是师叔唯一的女儿,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徐长锦态度坚决,根本不容陈栩栩再哀求,便吩咐两个年轻弟子带陈栩栩回去。 陈栩栩跺跺脚,气呼呼的,但徐长锦也没有办法。他知道陈栩栩想尽快找到爹娘,心情急切,可越是这样越不能让她去,太危险了。陈栩栩自知拗不过这个古板的大师兄,便只好放弃,但临走时却又瞪了燕三白一眼,眼眶还红红的,“燕哥哥是个大坏蛋!” 燕三白摸摸鼻子,平白无故又做了回坏人。 徐长锦连忙跟他道歉,燕三白摆摆手表示无碍,随后走回了李晏身边,没想到李晏还取笑他,“燕兄这次真是任重而道远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始乱终弃了呢。” 燕三白扭过头,决定不理他。视线看向前面的零丁,零丁这次真是开心极了,江湖冒险,还是去找传说中的天弃宫,他觉得自己的江湖梦终于到实现的时候了。 可没过一会儿,零丁又快步跑了回来,“王爷,燕大侠,前面有好多人啊!” 走在前头的徐长锦也注意到了,放慢脚步落到燕三白身边,“燕兄,各大门派的人都到了,接下来恐怕不能独行。” “这与在下料想的差不多,他们必定认为青山剑宗掌握着更多的消息,又怎会让我们单独行动。”燕三白却没有意外,“且听听他们怎么说吧。” 前方便是颍川郡外的十里亭,不过此刻或站或坐,挤满了各路江湖人。其中一人排众而出,看那蓝色服饰,应是天华派的人。 “青山剑宗诸位,燕大侠,别来无恙。”他打完招呼,看到李晏也在,不由惊讶了一下,蹙了蹙眉,而后道:“不知王爷也在,在下天华派方志,有失远迎。” 李晏是朝廷中人,论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江湖人武功再怎么厉害,也拧不过他的大腿,是以李晏在此,其他人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李晏扫了一眼,天华派,西泠山庄,百花门,少林,四个门派的人都在。天华、少林、青山剑宗以及春亭观所属的寒山一脉更是并称江湖四大门派,如今三派齐聚,可见江湖上对此事的看重。只是此地竟连一个师叔辈的长辈都没有,方才说话的人,也只是天华派中排名靠前的一个弟子罢了。 “你们聚在这里所为何事?派中前辈何在?”李晏问。 “王爷,此次天弃宫重出江湖,得知青山剑宗几位前辈已经前往,未免他们遭遇什么危险,派中长辈已先行进入鹰喙岭了。我武林正道一向同气连枝,师父们吩咐我等在此守候,与青山剑宗诸位一起进去,也好有个照应。” “真亏你们有心了。”李晏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回头看向徐长锦,“徐兄以为如何?” 徐长锦神色不变,看向燕三白。 燕三白:“…………” 在下只是顺路帮个忙,为什么要问我。 “燕大侠莫非是信不过我们?”方志笑着说。 后面一个年纪虽轻但一脸苦相的僧侣走了上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方施主,燕施主只是略作思量罢了。” “苦无大师,别来无恙。”燕三白上前一步,他前次去少林时曾与苦无论道,两人年龄相仿,私交算是不错的。 苦无脸上也难得的露出点笑意来,“别来无恙。” 方志解释道:“此事事关重大,我有些心急了,两位莫怪。” “心急?你若是心急,昨夜为何还来敲我妙音师妹的门,还说什么一见如故,今日可是再见倾心啊?”忽的,一道柔媚女声从亭中传来,而后银铃般的笑声便此起彼伏,不用想都知道,是百花门那群‘妖女’。 百花门是个很奇特的门派,门内全是女子,修的是正道轻音剑,但却从不以正道自居,见着天华、青山剑宗这些门派的弟子总是要嗔骂一句‘伪君子’,还总爱调戏少林的和尚和寒山的道士,所谓的行侠仗义全凭个人喜好,所以江湖上暗地里都称她们为‘妖女’。 “师姐,我那只是……”方志张口想解释。 那小荷却摆摆手,迈着婀娜的步子从亭子里走出来,瞥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不要叫我师姐,叫我女侠,我跟你很熟吗?” 方志被噎住了,燕三白却顺势见礼道:“小荷女侠。” “诶。”小荷风情万种的应了一声,笑容满面的回过头去对同门师妹们道:“看吧,我就说这位俊俏郎君知道我的名字。” 一个气质略清冷些的女子立刻回了她一句,“得意什么,人家又不会娶你回去当夫人。” 旁边立刻有人搭腔,“昨天在大街上,洛阳王殿下可是说要把整个王府给他呢,哎呀羡慕死我了……” 叫你嘴贱。 燕三白看着笑作一团的姑娘们,也是没有办法,好男不跟女斗,他只好回过头,瞪了李晏一眼。 李晏学着他平常的样子摸摸鼻子,哎呀本王冤枉啊,关本王什么事呢。 不过看在你眼睛那么大的份上,本王就大发慈悲的站出来帮你挡一下好了。 “既然如此,时辰也不早了,大家便一起上路吧。” 李晏如此说,其他人当然不会有异议,于是一行约莫五六十人,终于向鹰喙岭开拔。然而就在百花门的弟子们也准备走时,李晏却又拦住了她们。 笑道:“诸位女侠,是否先把我师弟还给我?” “哎呀被发现了,”小荷故作惊讶,眼里却满是笑意,“不过我们又没抢,只是在跟楠竹小师弟谈心嘛。” 说着,大家都往这边看过来,这才发现百花门的队伍里竟然藏着一个半大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宽松的道袍,耳朵略有些招风,长得却是十分可爱。 他看到李晏那叫一个激动,就像看到了救星,涨红了脸。 李晏朝他招招手,他很想跑过去,却又有些惴惴的回头看了一眼挽着他胳膊的清冷女子。那女子挑了挑眉,“去吧。” 他这才如蒙大赦,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回李晏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63 身边,吸吸鼻子,金豆豆要掉下来了。他伸手要去抱李晏寻求安慰,李晏却直接拿扇面糊住了他的脸,“你丢不丢人啊,几岁了还哭鼻子” 楠竹小道长抬起头来,“师兄,可是他们欺负我……” “那你怎么不喊啊?笨呐。” “她们说我喊了,就告我非礼。” 李晏挑起眉,倒抽一口气,“就凭你?” 大家也纷纷摇头表示不信,楠竹小道长羞红了脸怒目而视——士可杀不可辱。 “我已经十八岁了!” 大家吃惊的瞪大了眼,更加不信。 楠竹小道长脸红得都快烧起来了,一半是羞愧的,一半是气的。 队伍终于开始前行,楠竹紧跟在李晏身边,好奇的大眼睛一直偷偷瞄着隔壁的燕三白——这个人的眼睛,跟他一样大呢,是师兄的好多倍! 百花门的人因为这三个俏郎君一路跟在他们身后嘻嘻哈哈的,导致青山剑宗这边热闹非凡,弟子们赶路都得劲了。 李晏跟楠竹说着话,“师父呢?” “他说他有重要的事要去办,让我先来。”楠竹满是被坑了还一脸帮人数钱的模样。 “他骗你的。”李晏道:“他肯定出去玩了。” “可是他说师兄你也会来啊,所以我就来啦。” 燕三白在旁边听得直点头,寒山春亭观的秋戌真人,乃天下神机妙算第一人。 大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到了鹰喙岭外围。鹰喙岭从外面看,风光很好,距离颍川郡城又近,照理说平时出入的人应该很少。可大家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打这儿过的人。 各派来之前都打听过,鹰喙岭这个地方迷瘴毒虫特别多,本就比较危险,然而十几年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鹰喙岭的危险程度忽然提升了不知多少倍,死的人太多了,大家就都不敢进了,就是经验老道的砍柴人和猎户,都只敢在鹰喙岭外围活动。 而现在看来,鹰喙岭的变化极有可能跟天弃宫有关。 “大家注意安全,随身备好解毒丸,进去之后切勿独自行动!”方志依旧充当领头人在前面喊着。人群立刻以门派为区分,变成了几个大队伍,毕竟跟同门在一起更让人安心。 只有百花门人少,还依旧混在青山剑宗的队伍里。西泠山庄来的人也不多,不过带头的是庄主二公子唐千均,他为人低调寡言,没跟任何人走到一块儿。 年轻人总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尤其是这些身怀武功的侠士,更有一种仗剑走天涯的无畏感。一想到天弃宫就在前头,一腔热血就不由沸腾起来,是以大家没怎么耽误就直接进了林子。 燕三白没发表什么意见,在这样的情况下,言多必失。 不过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他却不得不开口。 “大家且慢!”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他,进了林子后还没遇到什么危险,大家心情都比较放松。 然而燕三白却蹙起了眉,“你们没有发现,这林子太过安静了吗?” 与此同时,在林子的某个深处。黑压压的一片乌云飞过,以极快的速度分裂成细小的碎块,又很快合拢,幻化成其他的模样。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这是一群数量庞大的蝙蝠。 蝙蝠组成的黑云下有一块光滑的巨石,巨石上坐着两个胖子。其中一个抬头看了一眼,道:“又有人进来了啊。” “这次谁去?”另一个人问。 “嗯……猜拳吧!” “好啊好啊~” “石头剪刀——布!” ☆、第36章 寂灭林 林间一片寂静,没有虫鸣,没有鸟叫,耸立的大树遮天蔽日,连风都透不进来。上午的斜阳从密密麻麻的缝隙间照进来,斑驳的树影投射在人身上,也似乎映在人心里。 安静,实在是□□静了,刚刚大家说着话还觉得没什么,可此刻所有人都停下来,说话声和脚步声都隐去,就□□静了,安静到连自己的心跳声好像都能听得见。 “怎么回事?!”方志惊疑了一声,人群自动收缩,有些人甚至已经把手搭在了剑柄上,如临大敌。 燕三白抬头看了一眼,道:“诸位听说过寂灭林吗?” 寂灭林,是鹰喙岭中一片树林的名字,大家来时专门打听过,自然知道,可是…… “寂灭林不是在鹰喙岭靠里面的位置吗?最起码得小半个时辰才能走到,我们进来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有人立刻反驳。 然而立刻就有惊呼声响起,“一炷香吗?不是已经一个时辰了?!” “不对,明明是两柱香!” “是一炷香!” 大家七嘴八舌,各自有各自的说法,且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说的才是正确的。如果说一个两个记错了时间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根本分不清谁才是正确的! 而一旦时间错乱了,那他们就不能根据这个来推断出自己究竟深入多远,也就判断不出自己所处的位置,思及此,很多人开始不安起来。 方志赶紧安抚人心,小荷似自有思量,而西泠山庄的唐千钧则明显镇定得多,依旧是冷着脸不苟言笑。徐长锦蹙起了眉,四处张望了一下,身后有弟子跑过来问他怎么办,徐长锦抿着唇没有说话,走到燕三白身边,问:“燕兄怎么看?” “且稍等。”说着,燕三白拿出了腰间的小竹筒,把胖胖给倒了出来。胖胖还在睡觉,金色的翅膀包裹着胖乎乎的身体,滴溜溜滚了出来,跟随它一起滚出来的还有几粒比芝麻大一点的绿色颗粒。圆圆的,饱满的,躺在燕三白掌心。 燕三白便低头认真的数着,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这是啥?”零丁好奇的凑过来看。楠竹也睁大了眼睛,很好奇的样子。 “胖胖的粪便。”燕三白答。 “什么?屎?!”零丁的声音不由拔高了些。其他人听到了,都不由看过来,一个个满脸的奇怪。 什么屎不屎的? 待看到燕三白在干嘛,大家纷纷都无语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那边帮忙数有几颗屎?! “它隔多久排一次?”李晏却忽然问。 燕三白摸摸鼻子,还是李晏懂他,不用问就明白他在干什么,“一炷香,两颗。这里有四颗,说明已经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了。” “这……可信吗?”徐长锦疑惑,用粪便数量来判断时间,这也太……奇怪了。 “差不离。”燕三白每日给胖胖清理,其中规律早已烂熟于心,除非胖胖病了,否则不会出差错。 其他人纷纷在心里赞叹——这燕大侠,果然跟我们不一样啊。 “我信你,与其听那些不着调的判断,还不如相信这只胖乎乎的小可爱。”一直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64 在旁看着的小荷笑道:“燕大侠,依你之见,现在该如何?” 话音落下,大家都不由把目光聚集在燕三白身上。就看燕三白盛名之下,是否徒有其表。 一直沉默的唐千钧道:“寂灭林中有能惑乱人心的迷雾,所以鸟兽绝迹,并让我们对时间的感觉产生差错,这可以解释。但此处晴光甚好,毫无雾气,又哪里来的惑乱人心之能?” 闻言,大家都觉得有道理,纷纷露出疑惑的表情。 然而燕三白却摇了摇头,“雾气一直存在,只是很薄弱,我们几乎无法看到。而因为我们长时间行走其中,所以不知不觉便中了招。至于此处,原本这里确实不是寂灭林,但现在看来,寂灭林的范围在扩大,那迷瘴飘了出来,越往里走,迷瘴越浓。我们不仅会渐渐失去对时间的掌控,甚至可能永远都走不出这片林子。” 寂灭林在扩大?!所有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寂灭林原本就够可怖的了,若它不断扩大,那岂不是能占领整个鹰喙岭?甚至……飘到外面去?! “何以见得?”唐千钧沉声道。 燕三白没有多作解释,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拨开草丛,寻觅到一株半枯的宽叶草,道:“冬凌草开始枯萎了。” 冬凌草开始枯萎,就证明此处有瘴气。虽然看不到,但它确实存在! “怎么办?我们还能不能绕过去?”有人慌乱了。 百花门那位清冷师姐墨晟冷哼一声,“寂灭林扩大了,你又知道绕到哪个方位才安全?” 确实,原本的寂灭林范围较小,找准方位也许就能绕,但如今…… 徐长锦不由再次看向燕三白,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信赖。 燕三白道:“徐兄,请你马上派人原路返回,告知陈家寂灭林在扩大的事,让他们守在鹰喙岭外,以防万一。”顿了顿,他又认真的问了一句,“你们可是一定要进去?” 闻言,徐长锦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此事对我青山剑宗关系重大,就算我注定要死在里面,也必须进去。” 看徐长锦的脸色,燕三白暗道他果然还有事隐瞒,不过他也无心打探别人私事,只是关照道:“如果徐兄信得过我,那待会儿无论我说什么,都请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徐长锦没有犹豫的点点头,往后招呼了几句,青山剑宗这边便打算继续往里走。百花门当然是继续跟着,西泠山庄和少林也随后跟上,天华派的方志犹豫了一会儿,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一路无言,大家都比刚开始紧张了很多,手摆在剑柄上,全身都处于警戒状态。燕三白走在最前面,手里的树枝不时在草丛里拨动着,以冬凌草枯萎的程度来判断位置。 前方终于出现了少许肉眼可见的雾气,且那雾气越来越浓,渐渐遮蔽了阳光,让林里的温度降了下来。 燕三白也在草丛里有了新发现——骨头。草丛里藏着很多骨头,有动物的,还有人的,有的看起来很新,有的一半已经埋在土里。 后面的人也发现了,背上不由渗出冷汗——真正的寂灭林,到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尽管心里害怕,也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忽的,一阵妖风吹过,半空之中迷雾搅动,一个黑色的小点在那雾气里快去穿过,只一眨眼就不见了。 “那是什么?!”有人惊呼。 那黑点稍纵即逝,叫人看不真切。然而它已是此间出现的唯一一个活物,大家都纷纷抬头去找。 这时,燕三白镇定的声音传来,“不要惊慌,不要轻举妄动,继续走。” 众人看去,就见燕三白和李晏两人一步也没停的往前走着。李晏摇着折扇把身前的雾气挥了挥,闲庭信步,仿若还行走在自家的庭院里。两人身后则跟着零丁和楠竹。 零丁诧异的看着楠竹,这小个子看上去应该挺胆小的啊,于是不由问道:“你不怕吗?” 楠竹实诚的点点头,“怕。但是师父说,此行有贵人,不会死的。” 闻言,李晏不禁看了眼燕三白,燕三白仍留心着周围的景象,神情专注。 忽的,头顶迷雾中又有一个黑点飞过,紧接着,树林又恢复安静。可没过一会儿,两个黑点交替出现,然后又很快恢复平静。这一静一动让人神经紧绷,原本便阴森森的树林变得更加诡异。 “咕咚。”不知是谁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紧张的气氛传染开来,唯有少数人还能保持住脸上的平静。 又走了一会儿,迷雾中的黑点越来越多,有的甚至大胆的从人的耳边掠过,弄的那人耳朵里一阵刺痛,好像被针扎了一样,整个脑子都好似要炸开。 旁边的人终于看到了那黑点的真面目,“是蝙蝠!” 可寂灭林里鸟兽绝迹,又是哪里来的蝙蝠? 而恰在这时,燕三白终于停了下来,面色严峻,“不用再往前走了,我们一直都在原地绕圈子!” 有个天华宗的弟子忍受不了压抑的气氛,红着眼大声驳斥道:“你凭什么这样说?从刚才开始我们明明一直在前进,你不要危言耸听!” “在下不是危言耸听,我在树上做了记号,我们确实又回到了原点。”燕三白温言解释。 然而那人根本不听,“是你在前面带路,你故意的!” “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旁边有人被他激动的情绪感染了,也质问起来。 其余很多弟子也不禁跟着怀疑起来,心里莫名的有些浮躁。然而平静的湖水尚未沸腾,两颗石子突然破空而来,一边一个击打在那两人后脖颈,让他们瞬间两眼一翻,跌倒在地。 “谁?!”天华派诸人还以为是敌袭,紧张得把剑抽了出来作防御状。到底是四大门派之一,动作迅速整齐,不见仓促。 然而顺着石子来袭的方向看去,他们却傻眼了。 方志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愠怒,“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零丁面色一沉,虎躯一震,“放肆!竟敢跟王爷这样说话!” 方志被一个小小的长随吼了,顿觉颜面无光,长剑呛的一声便拔了出来,剑尖直指零丁,“你才放肆!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场间的气氛一下变得剑拔弩张,小荷和唐千均他们都不禁皱眉,却没有阻止。苦无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冲突,一触即发。 忽然,又是一粒石子凌空飞过,方志冷笑一声直接挥剑打碎,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一颗之后还有一颗,直接命中眉心。 他眼前一黑,就直接栽了,栽得如此没有防备。 周围人的嘴巴顿时都张成了鸭蛋,洛阳王这手黑啊!刷刷几下不带商量的,扔完之后拍拍手,姿势还特潇洒。 零丁也觉得惊讶起来,往常的王爷虽然也听不讲理的但今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65 天似乎特别不讲理,他正疑惑,李晏忽然就一折扇拍在他脑袋上,“给我清醒点,别的白痴被迷瘴蛊惑心智,你也要想变白痴吗!” 零丁被这么一敲,脑袋忽然清醒过来,不由暗自咋舌——按照平常,他可绝对说不出‘放肆!竟敢跟王爷这样说话!’这种狗腿子似的话。 不过仔细回味一下,居然还蛮爽的。 其他人也纷纷被点醒,心里一阵后怕,连被骂白痴也不计较了。只是天华派的人非常尴尬,领头的师兄都被放倒了,该怎么办? “还不把他们叫醒?还要本王亲自来吗?”李晏挑眉,红衣猎猎,就是一只蝙蝠打他身边掠过他也丝毫不见慌乱。手中折扇一合,跃起来,直接啪的一声,把快若闪电的蝙蝠给打到地上,两腿抽抽。 天华派的人见状,哪里还敢怠慢,赶紧就把方志在内的人摇醒。 燕三白蹲下来看那只蝙蝠,但却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只是比普通的蝙蝠略大一些而已。但这些蝙蝠出现在这里,便必定有它的理由,或许就跟这鬼打墙之谜有关。 思及此,燕三白当机立断,“王爷,帮我一个忙。” ☆、第37章 进则死 ”王爷,好了,停下来吧!”燕三白朝远处招招手,李晏会意,停下来转过身。零丁和楠竹跟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安全,三人按照燕三白的指示笔直向前行走,直到三人的身影变成了三个小点,燕三白才让他们停下来。 燕三白随即朝徐长锦点点头,闭上眼,凭着自己对前方的感知摸黑前行。 其余人都站在原地看,刚刚燕三白与李晏商量,准备验证这鬼打墙之说。众人半信半疑,寂灭林威名赫赫,饶是燕三白在此,大家都不是很抱希望。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否则所有人只能被困在这里等死。 寂灭林里为什么会有鬼打墙?无非是林子里的事物影响了人的基本判断,以至于在某些方面产生了偏差。然而燕三白在刚进入寂灭林范围之时,身为领路者,他就已经吃下了唯一的一粒强效清心丸,再不停的运转内力,可以说,这寂灭林里的迷瘴对他心智产生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鬼打墙还是出现了,这就证明造成鬼打墙的关键因素并不在那些迷雾,那他受影响的部位,只可能是眼睛和耳朵,这些最基础的,能直接决定一个人动向的观感。 验证的第一步,便是眼。 以先行一步的李晏为参考,燕三白闭着眼迈出了第一步。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的脚步,就连天上不断飞掠而过的蝙蝠也没什么人管了。 然而结果令人失望,燕三白准确无误的走到了李晏的位置。燕三白曾听一位前辈说过,鬼打墙其实是因为环境所致,比如这树林里,你的眼睛看到的都是相差无几的大树,过于相似的东西能给人造成认知上的偏差,以至于你不知不觉便偏离了直线,而绕回了远点。然而这个道理在这里显然说不通。 燕三白没说什么,朝李晏点了点头,便又往回走。 “加油!”楠竹握着小拳头鼓舞他。 这一次燕三白仍闭着眼,因为他将要验证的,是耳。如果睁着眼,就会造成干扰,反正闭着眼燕三白的方向感也很好。然而这一次,燕三白还是笔直的走回了徐长锦那边。 众人明显都有些失望,有个小弟子趁着李晏不在,躲在人群里嘟哝了一句,“什么嘛,侠探也不过如此。” 徐长锦皱着眉看了他一眼,那人才讪讪的闭了嘴。燕三白却没有理会,蹙着眉想了想,又走到天华派那个最先遭到蝙蝠攻击的弟子身边。 “可以让在下看看你的耳朵吗?” 那弟子转头看了看方志,方志脸色不虞,但还是点了点头。燕三白便仔细瞧去,就见那人的耳朵一点伤口都没有,可刚刚那痛苦的模样,却肯定不是装的。 这种攻击方式……燕三白抬头看着蝙蝠,眼睛忽然一亮。 蝙蝠的攻击方式让他想起了苏染的三弦。声音,是这个世间最玄妙的攻击方式之一,燕三白曾碰到过一个案子,死者身体上没有任何伤痕,但就是莫名其妙的死了,被声音杀死了。 “燕兄,要不我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徐长锦过来,不想让燕三白太过为难。燕三白却微笑摇头,“无碍,容在下再试一次。” 说着,他又重新闭上眼,顿了顿,朝李晏的方向走去。 在他学过的那些庞杂的武学中,有一些很奇葩的东西,比如——五感封禁*。燕三白只不过是粗学,所以只能暂时封闭一个感官,但那也足够了。蝙蝠看似没有发出剧烈的声音,但那人却受了伤,这就证明那种声音人虽然听不到,但它确实存在,并且被接收了。 既然如此,那便把对所有声音的感知全部封闭! 燕三白继续走着,一步、两步,跟前一次都没有出现什么偏差。 大家都不抱什么希望了,心里略显焦虑的想着怎么才能走出这个鬼地方。然而,就在燕三白走了一大半的时候,有人忽然惊呼,“偏离了!他偏离了!” 众人都看过去,不禁喜上眉梢——虽然只是一小步,但他确实偏离了原来的路线!而待燕三白走到与李晏平行的位置,两人之间整整相差了三步! 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燕三白睁开眼,转过头,就见楠竹激动的抓着零丁,蹦蹦跳跳的像只兔子。只不过燕三白屏蔽了听觉,那动作就变得可爱中略带了些滑稽,让他噗的一笑。 李晏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的坏笑,回头扬了扬扇子,“状元郎说可以往前走了!” 燕三白歪着脑袋——他在说什么? “走了,前面带路吧。”李晏却不给他询问的机会,轻轻推他的背,让他走在前面,燕三白不疑有他。为了带路,他没有解开五感封禁*,虽然这样会让他的反应变慢,但有李晏在,他相信这个人。 就是感觉虽然不怎么着调但还是挺可靠的样子。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堂堂洛阳王李晏,在他后面哼着山歌。 “状元郎你大胆的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头……” 楠竹忍不住要笑,但又不敢笑出声来,于是把整张脸都憋得通红,实在憋不住了,一把恰在零丁胳膊上,零丁原本是笑得很快意的,结果被他这一掐,顿时变成了公鸡嗓,“哈哈哈哈哈哈嗷——!” “你干嘛掐我!”零丁非常憋屈。 楠竹很无辜,“我憋不住了。” “那就笑出来啊。” “可是我怕他听到……” 零丁:王爷说的果然没错,他家小师弟,除了这张脸,其他什么都没有。 徐长锦和小荷他们快步赶到四人身后,看他们这边嘻嘻哈哈热闹非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66 凡的样子,各个脸上都很奇怪。 这里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寂灭林,四周阴森森的,头顶是迷雾跟诡异的蝙蝠,脚边是遍地的白骨,也许某个骷髅正在草丛里静静的看着他们这些擅闯禁地的愚蠢的后人。然而这几个人呢? 低沉而有磁性的歌声飘荡在林子里,肆意旷达,但又有点狭促蔫坏,让人忍俊不禁。听着听着,好像周围的景色都不那么可怕起来。那红色和白色的身影好似完美的融合在这片阴暗色泽里,像天地间仅有的两抹亮色。 燕三白感觉到背后异样的气流,疑惑的回头。那歌声就转变成一阵轻笑,燕三白又不知道李晏为何笑得那么开心,便歪着头,一头雾水。 零丁和楠竹一左一右望着天——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走了一会儿,大家停下来吃了点东西。这次他们没有再绕回远点,进来这么久也还没碰到什么真正的危险,心里一直吊着的那块巨石总算稍稍落了地。 吃饱之后继续上路,燕三白独自走在无声的世界里,说实话,感觉很奇妙,好像走在梦中那般不切实际。看着别人,就像看着戏台上的戏子。 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的视觉和触觉变得异常灵敏起来,稍有风吹草动他就能感受得到。 忽然,他似乎闻到了一股不详的气息。 他略略皱眉,抬头望向前方,那里照样是树荫遮蔽,迷雾缭绕,然而却更黑了些。像是黑夜,不,是黑云! 燕三白瞳孔皱缩,那黑云在移动!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这边笼罩过来! “小心前面——!”他断喝了一声,停下脚步,伸手搭上了刀柄,五感封禁*瞬间解除。 几乎是解除的刹那,‘吱吱吱吱’的叫声就钻入了他的耳中。那声音原本是细微的,很遥远,然后很快就铺天盖地。 铺天盖地的吱吱声,铺天盖地的黑色蝙蝠。 燕三白转头,李晏已然出现在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怎么回事?!” “天呐!怎么那么多蝙蝠!” “大家不要慌!注意迎敌!” ………… 身后的人顿时一片喧哗,然而那些蝙蝠飞到近前之后却没有立刻展开攻击。这片黑色的云笼罩着他们,投下一片深色的阴影,让人的心头都不禁蒙上一层灰,然后这块阴影忽然又分裂开来,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幻化成几个弯弯曲曲的,宛如孩童涂鸦般的大字——进则死。 “果然,这些蝙蝠背后有人在操控。”李晏道。 “进则死,退则生,这像是一句善意的警告。”燕三白道,”就像死囚吃的最后一碗饭。” ”这个比喻很不错。”李晏赞赏的点点头。 ”王爷呢?这顿饭吃还是不吃?”燕三白忽然问。 李晏嘴角咧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丹凤眼微微扬起,眼中精光闪现,”谁敢叫本王吃,本王直接扣他头上,赏他一顿又如何?” 果然。燕三白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很有洛阳王风格的,听起来很不可一世,却很大快人心的说法。 这样想着,燕三白的嘴角也不由荡起一丝笑意来,人生,有时就需要像李晏这样肆无忌惮一回。 徐长锦紧握着长剑,心里已然预感到即将到来的大危险,他急忙去请教燕三白,却见他和李晏还在说说笑笑,饶是他这样沉稳的人,都不禁紧张焦虑起来,”燕兄,王爷,这…………” 然而就在这时,燕三白忽然朝后面喊了一句,”诸位,前路凶险,以燕某之能,也无法保证能护得大家周全。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请有意向的侠士立刻循着在下沿途做好的标记返回,将此地消息带回各宗各派!” 燕三白到底是个善解人意的,给了别人一个台阶下,他们不是临阵脱逃,而是将把这里的消息传递出去。闻言,一小部分人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太可怕太诡异了,那么多只蝙蝠,黑色的,密密麻麻的组成了挡路的大字,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然而李晏就没那么好心了,燕三白话音刚落,他立刻笑道:”胆小的莫来,胆大的上前,死了本王给你们准备上好的棺材!” 燕三白不禁摇头,洛阳王就是洛阳王,这不是存心膈应人嘛。 但他手里的动作可不含糊,两人说完话,便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一左一右,忽然腾空跃起,杀入蝙蝠群中! ”要走,趁现在!”燕三白最后忠告了一句,温和的眉眼染上一丝肃杀,白色的身影在一只又一只蝙蝠上借力轻点,或腾挪与树梢之间,手起刀落,天空便下起了蝙蝠雨。 ”吱吱!”蝙蝠感觉到这几个人没有离去的意思,也发起狂来,像一滴滴黑色的巨大的雨滴,疯狂的发起了冲锋。 ☆、第38章 天地磨盘 阴暗的日光下,层叠的迷雾里,下着黑色和红色的雨。 黑色是蝙蝠的尸体,红色是伤口处迸溅的血滴。 燕三白的轻功真的很高,他从树梢跃起的高度甚至直逼飞得最高的那只蝙蝠,手中的雁翎刀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每一次燕三白从两棵树之间划过,都能带起一条血线,就像在编织一张无形的死亡大网。 李晏比他略低些,零丁把背上的弓箭甩给他,他接过手,便开始了宛如炫技般的连珠射。挽弓,一箭飞出,咻——的划过半空,正中一只蝙蝠,然后又是一只,又是一只!一箭三雕! 而就在第一支箭离弦而去时,李晏已经飞快的挽弓射第二、第三、第四箭,三箭齐射! 一只蝙蝠刚刚扑向燕三白的后背,尖利的声音刚刚响起便戛然而止,一只箭从它小小的口中射入直接将它撕裂,变成万千雨滴中的一员。 大量的蝙蝠尖利的鸣叫着,以更快的速度,更疯狂的姿态朝李晏冲去。李晏立刻转场,红色的衣袍被劲风吹开来,宛如一只遮天的大鹏。 他在下面过,燕三白在上面飞掠,在空中相交的那一刹那,恰似道家的一张太极阴阳图。 图形代表着天地,天地运转,像一个大磨盘,绞杀着一只又一只的蝙蝠。 下面的人看得都目瞪口呆,完全忘了逃命。 凶残,太凶残了! 不是说燕三白脾气很好的嘛!李晏也只是个游手好闲的王爷!这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 零丁兴奋的起了一臂的鸡皮疙瘩,拔剑冲入战局。连楠竹也好似不那么胆小了,他到底是秋戌真人高徒,李晏的师弟,虽看上去瘦弱,但一身武功也非其他门派的弟子能匹敌。 看着零丁和楠竹的背影,徐长锦率先带着青山剑宗的人响应,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百花门和西泠山庄的人紧随其后,他们和青山剑宗的人都使剑,一时间,林里刀光剑影杀声四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67 起。 少林来的全是棍僧,虽说出家人要慈悲为怀,但行走江湖本就没有什么独善其身的法子,苦无那张凄苦的脸上露出一丝悲悯,但又很快收起,十几位棍僧一拥而上,既然无法善了,那就度化它们! 方志看着他们,心里有所触动,咬咬牙,“天华派的弟子们听令,所有人给我杀!本派不允许出现临阵脱逃之辈!” “好!”弟子们响应着,燕三白和李晏的存在让他们心里有了底气,底气足了,乍见这种场面,就不免会被激起血性。也许每个门派中都有人萌生过退缩之意,但至少现在,所有人都在齐心协力。 那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庞大的蝙蝠群很快就被打得七零八落,而且蝙蝠的杀伤力有限,虽然给大家造成了一定损伤,但都没有生命危险。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在树林的深处,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自言自语着,“那两个人挺厉害的呢,跟之前进来的那几个老家伙……呃,到底哪边比较厉害一点?哎……可惜了我好多小不点,阿大养了好久呢……” 那人叹息着,话里掩饰不住的心疼,随即又自顾自的点点头,“嗯,他们这么不听阿大的劝告,那阿大就只好把他们都杀啦,不能怪我哦,阿大很乖的……” 那厢,燕三白和李晏交换一个眼神,逐渐将战场往前移,在不断的突破蝙蝠阻碍的同时,继续往寂灭林深处而去。若天弃宫真的存在的话,那它必定隐藏在那里——谁都没有到达过的,黑暗深处。 蝙蝠已经越来越少了,大家趁胜追击,速度很快。 燕三白重新开启五感封禁*,一路朝东,李晏就在他身侧保护他。 然而前方越来越阴冷,大家的心再度紧张起来,燕三白刻意放缓了速度,以防不测。很快,一片巨大的沼泽出现在大家面前。 这片沼泽隐约能看到对岸,但整体长度很长,直接横断了整个寂灭林。沼泽看上去很浅,许多陆地都露在外面,里面杂草丛生,有的地方还矗立着大树,只是这些树都已经枯死了,光秃秃的枯枝上缠着藤蔓,很是荒凉。 然而真正令人止步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沼泽里若隐若现的白骨,把这里衬得阴森森的。甚至有一具骷髅还保持着拼命往对岸爬的姿态,可是他的手还没有触碰到岸边的石头,就已经含恨死去。 这一片沼泽,堪称绝地。看上去只要踩着那些地面过去就行,但那么多白骨瞬间打消了这个天真而可笑的想法。 徐长锦不禁又看向了燕三白,“燕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就这样过去吗?” 燕三白思忖着,心里还没有注意。到过这沼泽且成功逃出去的人只有寥寥,所以他们先前打探消息时压根没听说过这里的事情。 而就在这时,一声惨叫忽然从青山剑宗的队伍里传来。 “啊——!”一个弟子忽然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我的胳膊!” 徐长锦快步过去,连忙抓起那人的胳膊看,就见两个细小的牙印出现在他的小臂上,然后紫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周围人不由大骇,有毒,而且这毒扩散得未免也太快了! “师兄救我!”那人哆嗦着,满面惊惧。徐长锦心头焦急,连忙去摸身上的药瓶,然而这时,一道刀光闪过,鲜血四溅,那人的胳膊竟是直接被人齐根斩了下来! 一声更大的痛呼声响起,众人齐齐看去,就见燕三白正低头看着自己刀上的血,眸光微敛。 “你干什么?!”青山剑宗的人万万没有想到燕三白会这样做,他们那么信任他,可他却…… “闭嘴。”李晏蹲在那只断臂前,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众人这才发现,那只断臂竟然已经全黑了,且在飞快的腐烂着,发出阵阵恶臭。 众人顿时都闭了嘴,燕三白这才甩去刀上的毒血,把刀收起,看向李晏,“是蛇印?” 李晏点点头,“但这条蛇也忒毒,我看……这里恐怕不止一条。” “什么?不止一条?!”许多人听了不由齐齐后退一步,刚刚被断臂的人也是一身冷汗,如果不是燕三白及时斩去他的胳膊,恐怕他早就死在这里了。思及此,他挣扎着起来,感激的朝燕三白行了一礼,“燕大侠,我……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 青山剑宗的其他人也纷纷道歉致意,燕三白摆摆手,“无妨,大家都先退后一些吧,再待在沼泽边恐怕会有危险。” 很快,沼泽边就只剩下了燕三白、李晏、零丁、楠竹,还有徐长锦、小荷以及唐千钧,方志和苦无大师等人则留在后面做策应。 “你们看那些藤蔓,像不像蛇?”燕三白道。 沼泽的枯树上,缠着很多很多弯曲的藤蔓,干枯的,一动不动。起初他们还不觉得,可是燕三白一说,越看越像是蛇。不仅仅是树上那些藤蔓,还有水里的水草,骷髅头里的黑影,都像是一条条剧毒无比的蛇埋伏着,在静静的等待它们的猎物。 “能不能用轻功飞过去?”唐千钧问。 燕三白摇摇头,他的轻功最好,他说不可以,那就绝对谁都过不去了。最主要是这么长的距离内,落脚点只能是那些枯树,而枯树上那些藤蔓如果真的全是蛇的话,根本无法落脚。 几人决定分两拨人,按不同的方向沿着沼泽去看看,如果能找到一处适合过去的地方就最好。 燕三白自然和李晏他们一边,只是沿着岸边走了许久,都没有什么收获。到处都是一样的,这沼泽长得根本看不到边,而那些剧毒的蛇潜伏着,根本没有再出现。 走着,零丁忽然感觉不对,”既然这沼泽这么长,那先前进来的那些各派前辈,是怎么过去的?” 李晏看了他一眼,道:”谁也没有说,那些人都过去了,不是吗?” ”嘶……”零丁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他们不会真的全都……那个了吧?” “或许,反正,不要让方志他们知道这个可能就是了。” 燕三白点头表示赞同,“这毕竟是猜测,说出来只会扰乱人心,是大忌。” 但零丁愈发觉得,那些人可能都已经死在这里了,被毒蛇咬伤,全身腐烂化为白骨。因为他本能的觉得,燕三白和自家王爷的武功都比他们高,除非各大门派掌门亲至,否则绝没有他们过去了,而自己这些人被拦下来的道理。 回到原来的地方,唐千均和小荷都已归来,他们同样摇摇头,一无所获,唐千均甚至还挂了彩,被沼泽边一条窜起的小蛇咬了一口,幸亏他反应的快,第一时间把受伤的血肉割掉一块,否则也会受重伤。 而且,他是为了救小荷才受的伤,回来时仍是一脸冷峻,若是小荷不说,完全看不出他受伤了。这让燕三白和李晏不由多看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68 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闷骚男还挺仗义的。 因为这个插曲,百花门和西泠山庄之间的气氛顿时和悦起来,两派之间的距离也无形间拉进了不少,看百花门的师姐师妹们对着西泠山庄弟子脸上的笑意就可以看出来。这让一直想与百花门套上关系的方志不由冷了脸,他自问一直对她们关怀备至,可这些女人从来都不假辞色,现在却对一个成天冷着脸的男人笑嘻嘻的,换了谁都会不舒服。而且,西泠山庄算什么,不过是有钱而已,怎能比得上身为四大门派的天华派! 李晏饶有兴味的看着这暗流涌动,不由对燕三白感叹了一句,“江湖也跟官场一样啊,门派就像门阀世家,多了些俗味。” 燕三白反问:“江湖里不也都是人么?” 李晏微愣,随即笑了,“燕兄说的有理。” 这时,徐长锦走过来,又来询问燕三白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看起来他相当着急,一刻也不想被困在这里。 “不如先试试能不能走过去?”徐长锦问。 “谁去?”燕三白只两个字便否决了这个提议,徐长锦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皱眉思索着,而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在喊,“放弃吧!你们是通不过这个蛇阵的!” 徐长锦心说怎么能放弃,青山剑宗的希望可都在他肩头了。但是他马上又察觉这个声音很陌生,而且像是隔得很远,遂抬头,惊讶的看见沼泽对岸多了一个人,一个胖子。 这是一个憨态可掬的胖子,很卖力的朝他们挥着手,“你们不要过来了好吗?不然阿大会很为难的,阿大不想杀人啊!” “他是……来者何人?!”徐长锦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敌人,锵的一声长剑出鞘。 燕三白却从对方的话里捕捉到了至关重要的信息,眸光微亮,“你说……这是一个阵?” 阿大赶紧捂住嘴,破有些气恼的瞪着燕三白——主人说的没错,外面的人怎么都这么狡猾,太讨厌了。 ☆、第39章 来打我啊 在胖子的世界里,所有的瘦子都是一根竹竿。 在胖子阿大的世界里,所有的瘦子都是可怜的竹竿,每天只能吃那么少的东西,实在是太可怜了。 眼前的烤野猪是自己一个人的食物,可是对面的人在就着可怜巴巴的冷水吃手里那些可怜巴巴的干粮,实在是可怜至极。 这样一想,阿大心里因为口误泄露了情报的郁闷心情得到了神奇的缓解。尤其是当他看到,对岸的人闻到了肉香咽口水时,心情更好了。 吃饱喝足,阿大拍拍屁股站起来,四下张望着,找了块石头,哼哧哼哧的抱起来。因为脚下不小心踩着了一根树枝,还不小心绊了一跤。 对面的年轻侠士们看到这笨手笨脚的模样,不禁发出了笑声。这傻乎乎的胖墩看起来也太没危险性了,抱那么块小石头他想扔过来吗?扔过来砸得到谁啊?关键是扔的过来吗?那么远。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下巴掉了一地。 天了个西皮姥姥还真扔得过来啊!!! 远看那么小一块近看比人头还大啊这块破石头!! 大家赶紧躲避,只听砰的一声,石头砸在地上狠狠的砸出一个坑,激起一片尘土。零丁正在沼泽边冥思苦想怎么破阵,忽的被这声异响惊住,又没来得及躲,扑了一脸的灰尘。 “呸呸呸!”零丁胡乱抹了一把脸,站起来,朝对岸怒喝:“会不会扔啊!” 阿大这时已经又抱起来一块石头,比刚刚那块还大,他似乎没听清零丁的话,一边扔一边大声问:“啊?你说什么!” “我说……”零丁话才刚开个头,就见一块石头朝他砸来,连忙撒腿就往旁边跑啊,一边跑一边叫嚷,“怎么又来!” “啊?你说什么!”砰,又是一块石头扔过来。 “干嘛只扔我啊?!我跟你很大仇吗!” “啊?你说什么!阿大不会杀人,我只会扔石头!” “砰——!” “我问候你祖宗!” “砰——!” 零丁走到哪里,石头就扔到哪里,一时间,沼泽边一阵烟尘弥漫,到处都是坑。李晏看得啧啧称奇,看来这个阿大也不笨,知道零丁才是破阵的关键人物。 然后下一秒,零丁机智的躲到了李晏身后,只探出一个头来,严肃的看着对面的阿大,“你有本事再扔啊!” 李晏回头,挑眉,“到底你是王爷还是我是王爷?” “王爷,石头来了!”零丁大喝一声。 李晏当即也顾不得跟他计较,挽弓,一箭将石头击碎,沼泽上方顿时扑簌簌的下起了石块雨。 石块雨砸在水里,砸在柔软的淤泥里,砸在枯树的藤蔓上,啪,一段藤蔓掉下来,在地上蠕动了一下。 被石块雨覆盖的地方顿时都有了些许反应,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王爷,闯祸了!”零丁惊呼。 李晏眯起眼,真想拿手里的弓弦把他勒死。 “咳,关于这个阵法,你有头绪了吗?”燕三白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呃……完全没有,不过现在这个阵法已经活过来了,如果能从它的变化中看到些规律,或许就能破阵。”零丁道。 燕三白道:“那就劳烦王爷继续射箭吧。” 零丁立马复议,“对,只要让石块落在我指定的方位就行。” 李晏被坑了,堂堂洛阳王被自己的长随和燕三白一起坑了,对此他只能表示无奈。因为当燕三白真诚的看着你时,没有人能坦然拒绝。 “所有人都往后退!”零丁大喊了一声,人已经率先跑了起来。方志有些担忧的问:“蛇活过来之后,不会跑出来吗?” 小荷斜睨了他一眼,“那阵不就散掉了?布这个阵法的人又不是白痴。” 方志暗恨,自己不过就是一时情急没有仔细思索,这女人究竟吃错了什么药,老是来埋汰自己。不会又是唐千钧那个混蛋搞的鬼吧? 思及此,方志看了一眼唐千钧,可唐千钧仍然抱臂倚在树干上,冷面郎君样,一句话都不说,旁边还围着一群百花门的女弟子。享受了同等待遇的还有楠竹,小道士不知道被揩了多少油,一张有些婴儿肥的脸差点被揉成了肉团子。 那厢零丁已经跑了起来,阿大对准他扔石头,他一动,石头的方向也跟着变换。 “王爷,按照九宫格的规矩来!”零丁一边跑一边在心里计算,“第一个,甲二!” 李晏跟他不愧是多年的主仆,零丁一说甲二,他立刻便知道是哪个方位,手中的箭便马上飞射而出,将石头击碎在甲二方位。 “乙三!” “甲一!” ………… 随着石头被击碎得越来越多,沼泽里的动静也跟着变大了。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69 一片又一片的蛇像是从冬眠中被惊醒,从树梢上,从骷髅里,从水里探出头来,吐着红色的信子,嘶嘶嘶嘶的叫声不绝于耳。 而让众人都目瞪口呆的是,每当某一处有碎石落下,那些苏醒了的蛇便像潜伏多年的猎人一般,闪电般的蹿出,往往是两三条蛇攻击同一个目标,转瞬间便把大大小小的石块给击得粉碎。而且一开始它们的动作还像刚从冬眠中醒来一样有些迟滞,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群蛇乱舞。 那不断游弋的黑色身躯,红色的信子,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大家还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笛声,像是风在呜咽,很低沉,且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什么人!”方志断喝一声,最先抽出了剑。其余人也都戒备起来,可大家戒备了良久,附近都没有一个人出现。 而那呜咽的笛声,还在继续响起。 零丁没空防备,因为他还在不断的躲石头。他需要李晏击碎的石头只是少数,而阿大扔了很多过来。尤其是在那笛声响起之后,阿大像是吃错药了一般特别兴奋,随手旁边抓起什么就扔,从石头,到他吃剩下的野猪的骨头,双手抡得虎虎生风。 这可苦了零丁,他家王爷那么睚眦必报,这会儿可别指望他救他。零丁只能自己旋转、跳跃,以各种‘曼妙’的身姿穿梭在石头和骨头的夹缝里,他一度觉得,自己可以去浅绛楼当头牌了。 不过幸运的是,阿大手头很快就没有东西可扔了,他跟零丁隔沼泽相望,那情谊绵绵,直教人生死相许。 “你等着!”阿大微喘着气,掉头跑到一棵树前,摩拳擦掌。 零丁却是累得要死,直接瘫坐在地上,一边顺着气一边说,“这笛声、笛声有古怪……” 确实,这笛声有古怪。 如此低鸣呜咽的声音,根本想不出是哪一种笛子发出来的。而且这声音感觉四处都在,根本寻不出正确的来源。 更重要的是,笛声恍如近在耳畔,那吹笛子的人呢?没有,哪里都找不着。 “不好,有蛇!”忽的,有人惊呼,只听几声惨叫接连响起,燕三白急急过去,就见几个人已被蛇咬中了胳膊或小腿,不得不削肉止毒。 而燕三白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具体情况,同样的事情又接连发生。眼看着一个百花门的女弟子躲闪不及,就要被一条忽然蹿出来的蛇咬中,一柄剑忽然从斜里刺出,准确的将蛇钉在后面的树干上。 那女弟子惊魂未定的拍拍胸脯,回头看是唐千钧,不由心生感激——若是被蛇咬中,少不得得破相了。 那女弟子向他道谢,唐千钧沉默的摇摇头,转而看向了燕三白。此时大家都紧张的寻找着那些伤人的蛇,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蛇斩杀殆尽。 “怎么外面还有蛇?!” “这些蛇都发疯了吗!” “大家注意草丛,不要落单!” ………… 燕三白神情有些严肃,这件事,是他疏忽了。因为太过专注于沼泽,而忽略了原本就落单在岸上的蛇。这些蛇数量应该不多,只有几条,所以受伤的人不多,但是它们原本都蛰伏得好好的,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狂? 突然……发狂? 燕三白忽的响起什么,这时,他余光瞥见身旁草叶动了一下,雁翎刀立刻出鞘,一条小蛇还未钻出,就被钉死在泥土上。 燕三白蹲下来看,这时唐千钧走到了他身边,“看出什么了吗?” 燕三白对唐千钧还挺有好感的,这是个沉默寡言但很有担当的男人,“在下曾到访过西域,在那里看到过街边吹着笛子驱使蟒蛇跳舞的杂耍艺人,蛇随着乐声而动,很是神奇。” “如此,现在这蛇忽然发狂也是乐声所致?”唐千钧一点即通。 “两位在说什么?”李晏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冒了出来,还是打燕三白和唐千钧当中冒出来的,“零丁说他有发现。” “这一整个沼泽都布满了阵法,但沼泽太长,就是布阵法的人或许也不能窥其全貌,所以这个大阵法其实有很多小阵法组成,比如我们面前的这一段沼泽,便是其中的一个小阵法,只要破解这一个,我们就能过去。”零丁坐在沼泽边,手里拿着跟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但是我刚刚发现,就这一个小阵法,其实也是由数个更小的阵法组成的。” 其实零丁所指的阵法,说白了就是某种运用数与机关术结合而成的陷阱,没有外人想得那么玄乎,但这需要长年累月的学习,才能真正掌控。而这里的蛇阵,是属于一环套着一环,比较复杂的一种。 零丁下了结论:“这些蛇被这些细小的阵法控制了,每当一个小阵法被触发,这个阵法区域内的蛇便会攻击这块地方出现的所有外来物。” “那既然这里遍布着阵法,我们岂不是根本无路可走?”徐长锦道。 零丁摇摇头,“不会的,天弃宫的人也要出入,所以一定有路,一定有什么办法,能让阵法被触动的同时蛇还不会发起攻击,我们应该漏掉了什么必要的条件。” “是声音,”燕三白道“你们看,笛声没有了,蛇群也都安静下来了。” 众人看去,就见蛇群果然都待在原地不动了,渐渐陷入沉睡,间或还有几条吐着信子,但也是茫然四顾,没什么目标。 “是了!是笛声在操纵着这些蛇,那我们只要让阵法触动的时候不要有声音就行了!”零丁激动道。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徐长锦的眼里也闪现出希望的光芒。 零丁满腔热血的答复他:“反复试啊!” 徐长锦:“……” 而这时,对面消停了一会儿的阿大又隔空喊道:“你们放弃吧!你们是过不来的!阿大都说了不想杀人了你们别过来了吧!” 零丁却是嚯的一声——好家伙,那你干嘛要扛一棵那么大的树啊!树根上还在往下掉泥土啊!树也是生命你尊重一下它好吗?! 阿大完全没有理解出他的表情,坚持不懈的喊道:“你们真的别过来啦,不然会像前面那波人一样都烂掉的!” 闻言,燕三白暗道不好。回头一看,果然,几大门派的人脸色都变了。 ☆、第40章 树之笛 “胖子你说什么?什么都死在了这里,你给我说清楚!”天华派中一人排众而出,神情激动的指着对面大喊。此时没有人去阻拦他,因为各个门派都有长辈先行进入了鹰喙岭,阿大这么说,岂不意味着所有人都死了?! 不,没有人愿意相信。 “你撒谎!我家师伯武功高强,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对!不要企图动摇我们,我们不会上当的!” 阿大最讨厌被冤枉,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70 急的跳脚,“我才没有说谎呢!他们真的死了!” 阿大一跳脚,肩上扛着的树就跟着他动,哗啦哗啦的,颇为喜感。可是对岸的人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意,其实他们心里都觉得阿大的话是真的,这个胖子看起来不像是会骗人的,然而…… 方志沉着脸,霍然看向燕三白,“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为什么不说!” “说了有用吗?”燕三白那双清亮的眸子紧盯着他,把方志咄咄逼人的气势压下去几分,却并不愿多解释。 方志握紧拳头,心里的震惊和沉痛却不是作假,他回视过去,“就算没用,那些人是我们的师伯长辈,我们有权利、也必须知道他们的生死!” 说罢,方志一拂袖,回头冲天华派众弟子道:“走,我们自己去找!” 方志要去找长辈遗骸,大周人叶落归根的观念根深蒂固,不管怎么说,既然知道人死在了这里,便不能不管不问。 “燕大侠,我这便也带人去寻,破阵的事情就麻烦你了。”小荷虽看不惯方志,但在这一点上倒与方志一样。她心里知道其实燕三白不说才是对的,也不埋怨他,但身为晚辈,有些事必须去做。 随后少林也告辞而去,因为不知道那些前辈是从哪个地方走的,所以三个门派的人各自选了一个方向沿着沼泽去找。 场间只剩下了西泠山庄和青山剑宗的人,西泠山庄之前并没有人进来,所以根本不在意。徐长锦则看起来心事重重,脸色很不好看,他不由朝对岸问:“你可知一个月前经过这里的两个人现在何处?” 阿大歪着脑袋想了想,“一个月前?哪里有两个人啊,来了好多好多人呢!” 徐长锦不由愣了,“很多人?” 燕三白也微蹙起眉,与李晏对视一眼——难道跟陈善文同行的还有其他人?可这么多人进来,若都是江湖人士,可先前为何江湖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阿大这个诚实善良小郎君当得比燕三白还要称职,他大概觉得这些事讲出来也没关系,丝毫不避讳的道:“是啊,他们拿着主人的令牌来的呢,阿大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人。可是令牌只有一个哦,所以我不能放你们过去了。” 阿大是天弃宫的守门人,他跟阿二从小就生活在这山林里,并不懂外面人的弯弯道道,也不谙敌友之分,他觉得把这些人劝回去就是一件好事了。 “那半月前来过的一个女子呢?大约三四十的模样,你还有印象吗?”徐长锦继续追文,话语里多了些急促。 “女子?”阿大不明所以的摇摇头,“没有哦,半个月前没有人来,几天前倒是有人来,里面有个女人,好年轻好漂亮的!” 秋蝉! 燕三白第一反应便想到了她,可很快,秋蝉的身影便被更大的疑团所掩盖。如果进鹰喙岭的人是秋蝉,那陈善文的夫人宁香呢?她又去了哪里?为何至今下落不明? 整个事情,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思及此,燕三白朗声道:“那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阿大眨巴眨巴眼睛,摇摇头。那些人总是神神秘秘的,他跟阿二都接近不了,才不管他们在做什么呢。反正主人说过,只认令牌不认人。 “徐兄。”燕三白看向徐长锦,“事已至此,你可还有什么想要对我们说明的?” 徐长锦面露为难,一旁一直沉默的唐千钧便抱拳道:“若需要回避,在下可去别处。” 徐长锦犹豫了一下,最后才摆摆手,“罢了,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回避的,若此事无法善了,你们早晚会知道。” 世人皆知青山剑宗传承百年,是个有着浩然正气的名门大派,然而只有他们内部才知道,如今的青山剑宗已经日薄西山了。普通弟子的数量虽没有大的减少,可那些师叔伯们老的老,死的死,当年为了保住陈家,亦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而最关键的是,如今的掌门已老,下一任掌门谁来做? 在别的门派,这是要抢破头的事情,可在青山剑宗,则恰好相反。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如今的青山剑宗正值青黄不接的时候,年轻的弟子太年轻,年老的又太老,根本找不出一个品德与武艺兼具的最佳人选。 其实陈善文是最合适的一个,可他是陈家人,不能选,于是青山剑宗便决定将掌门之位传给徐长锦提起过的那个青叶师叔。 悲剧的是,青叶跟随陈善文一起进了鹰喙岭,至今生死不明。是以徐长锦等人肩负重任而来,就算死在这里,也必定要把青叶的消息带回去。 “他们怎么不选你啊?”零丁忽然插了一句。他真的想不通啊,徐长锦虽说年轻,可看上去很沉稳,又是大师兄,怎么不能做掌门?完全想不通。 零丁的话正道出了大家的心声,西泠山庄诸人也都好奇的看过去,就见青山剑宗的弟子们一派尴尬。最后是徐长锦无奈的道:“实不相瞒,在下除了武功还可以,性情略沉稳,实则无甚可取之处,难以担当掌门大任。” 大家都诡异的沉默了一下,只有燕三白并不怎么惊讶。徐长锦一路走来都在不停的问他接下去该怎么办,该怎么走,没有主见,也没有足够的反应能力。这样的性格,当大师兄还勉强可以,但掌门……除非青山剑宗不想办了。 所以,徐长锦在颍川时才极力邀请燕三白同往,否则凭他一人还真镇不住场。 似乎是为了挽回在众人面前的形象,徐长锦咳嗽了一声,道:“但是我敢保证,宗内对此次的事情真的毫不知情,否则也不可能派我就来了。” “确实,你说的非常有理。”零丁严肃道,“如果知道此事另有隐情,他们一定……” “闭嘴。”李晏一折扇拍在他的后脑勺,“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还不快去破阵。” 徐长锦很有些讪讪,零丁摸摸鼻子,转身继续去钻研蛇阵了。结果那厢阿大看到他又在沼泽边蹲了下来,也颇为气恼,“你这人怎么不听人劝呢?阿大都说了你不要再破了啊!” 阿大说着,肩上扛着的大树立刻被他扔出,直直的朝着零丁飞去。零丁吓了一大跳,还真扔啊!他赶紧往后一退,而那棵树最终也没扔到他这边来,它太大太重了,半空中就掉进了沼泽里,激起一片水花和泥点。 然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粗·长的大树砸入沼泽,制造出了破阵以来最大的噪声。而那呜咽的笛声混在那噪声中再度响起,众人都不由向那边看去,就见那沼泽里,水波渐渐平静,泥水顺着大树的枝桠滑下,在浅浅的水面上发出滴答声。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蛇呢?!” “蛇没动!” “天呐!真的没动!” 大家惊喜的看着这一切,激动莫名。零丁也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71 兴奋的猛的一拍大腿,“条件达成了!” 而对面的阿大却如丧考妣,双手捂着脸,似乎仍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又帮了忙!帮了自己的倒忙!怎么办,回去又要被阿二骂了。 但是不要灰心,他们一定不会那么聪明的把这个好多蛇的大阵给破掉的,阿大如此想着,一双聚光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零丁他们,就盼着他们破不出来。 零丁回头看向李晏,“王爷,刚才的音律你听清楚了吗?” 李晏是在场最善音律的,要破阵必然得依靠他的耳朵。刚才笛声响起之时李晏便闭上了眼睛,仔细感受着那声音,此刻睁开眼来,黑色的眼眸亮如星辰,望向沼泽某处,“那两个音律我已经记住了,而且,我感觉,其中一个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燕三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一棵枯树矗立在那儿,他的心里忽然萌生出一个猜测,随即抓起一个石子打出。 “叮——”石子撞击在树干之上,却发出了金属之声。 众人不禁面露异色——这是怎么回事? 燕三白此刻才理顺了心里的思路,“这些树便是那些发出声音的笛子,用金属做的笛子。” “对!”零丁也如醍醐灌顶,“这些树就是阵眼,当阵法被触发时,阵眼就随之运转,树身上一定有可以发声的孔洞!天呐这太妙了,一旦掌握规律,可以坐在岸边直接用这些树来奏乐了!” 确实,这是一个常人难以想到的奇思妙想,而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能想到这个妙想的人,只有他——天弃宫真正的主人,楚狂人。 但不管怎么说,正确的路已经找到,燕三白的心里终于稍稍放松,“我们可以判断,笛声分为有害和无害两种。现在这棵树同时触发了两个阵法,而这两个阵法所奏出来的笛声合在一起,恰好是无害的,所以蛇群丝毫未动。接下来,我们只需要找出其他无害的笛声组合,便能安全通过。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开始。” 其他人纷纷点头,零丁负责指点方位,徐长锦和唐千钧帮忙不断的触发阵法,而李晏负责辨识音律,燕三白在旁边盯着,以防万一。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大约再过个把时辰,他们就能摸索出一条安全通过沼泽的路。 然而就在大家全神贯注的破阵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惨叫声和求救声,叫人毛骨悚然。 “是天华派的人!”有人听出了那声音,大家纷纷抄起家伙,就要过去救援。然而燕三白却更快的拦住了唐千钧。 “等等!唐公子,麻烦你现在立刻去另一边找苦无大师和小荷师姐,这边交给徐兄和我。” 闻言,唐千钧重重的点了点头,于是双方兵分两路,迅速前往。 与此同时,颍川陈家。 陈栩栩怏怏的在自家花园里走着,心里记挂着下落不明的爹娘,俏丽的脸上也失去了几分神采。她随即又想起了清晨出发的大师兄和燕三白他们,回首已近傍晚,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他们现在还好吗?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这样想着,陈栩栩的心里忽然突突的,总感觉有些不安。她蹙着眉在花园的石凳上坐下,正思虑着,忽然一阵异香传入鼻中,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双手便牢牢的捂住了她的口鼻,将她拖入身后的花丛里。 “唔!”陈栩栩奋力挣扎着,然而那香味愈发浓厚,只一会儿,便叫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庭院里的更漏滴答滴答,时间悄然流逝中,花园里又恢复平静。 一抹昏黄终于攀爬上远山,夜色,即将降临。 ☆、第41章 疑窦丛生 燕三白和李晏跑在前头,轻功卓越的两人如风一般在沼泽边快速掠过。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那味道越来越浓,让燕三白不禁蹙起眉,更加深了心里的猜想。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猜想,而几个呼吸之后,这个猜想就变成了现实。 燕三白和李晏看着地上躺着的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面色微沉。这些人的死相其实并不如何惨,有的人甚至是被一剑封喉,凶手杀人的手法非常老练。 零丁和徐长锦他们随后赶到,看到这一幕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的天……”零丁左右看看,不禁咋舌,听到惨叫声这才多久,怎么人都死了,不,不对,”方志他们呢?好像有人不在!” 不错,燕三白仔细清点了人数,天华派这次来了二十一人,可此地只有八人,那剩下的呢? ”他们穿过沼泽了。”李晏的声音响起,燕三白看过去,就见沼泽的湿地里多了很多脚印。有一些算是比较齐整,但有些很凌乱,甚至是被拖过去的,方志他们显然是被人带走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徐长锦眉头紧皱,心里那颗大石又提起了几分。 ”零丁,马上回去破阵。”燕三白毫不迟疑,抢时间的时候到了。只有够快,才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危险。随后,徐长锦让几个青山剑宗的弟子收殓了一下尸体,自己则和燕三白以及李晏转身往小荷和苦无大师那边赶,只希望他们那边不要出事才好。 可愿望往往跟现实背道而驰,他们在半路便遇到了折返的唐千钧以及西岭山庄诸人。 唐千钧背上背着昏迷的小荷,脸色凝重。 据他说,他们遇到小荷时也已经晚了,少林和百花门的人死了足足有十几人,小荷被一个百花门的女弟子压在身下,这才避免了直接被杀的命运,但大腿上亦有一处剑伤,且至今昏迷未醒。至于其他人,跟天华派这边一样,应该是被带走了。 零丁继续破阵,脸上也少见的严肃起来,神情专注。 阿大继续在对面进行着他孜孜不倦的劝说,可他渐渐发现没人理他了,扔块石头过去,那个总是跳脚的人也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像块石头,一点也不好玩了。他就自己一个人郁闷的拔着草,自己跟自己说话。 忽然,一只蝙蝠低空飞过,阿大抬头看它,耳朵动了动,脸色大变。他随即看了零丁他们一眼,再顾不着这边,胖胖的身躯灵活的在树林间穿梭,飞快的消失不见。 ”他怎么走了?”徐长锦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不禁疑惑。 ”里面应该出什么事了。”燕三白思忖着,阿大是天弃宫的守门人无疑,他这么急着回去,肯定是天弃宫那边出了问题。而恰在这时,皇天不负有心人,零丁终于发出一声欢呼,”可以过去了!” 此时小荷还未醒,燕三白他们也等不到她醒过来问她具体情况了,便由唐千钧继续背着她,一行人按照零丁的指示踏入沼泽。 破阵之人是燕三白和李晏,他们轻功最好,就算出事逃脱的几率也比较大。 ”燕大侠,王爷,记住一定要按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72 照我指的方位同时落地,一旦哪一个提前了,蛇群就会被唤醒,一定要同步!”零丁也是紧张的手心出汗,他虽然看起来不像个合格的长随,可那是也跟李晏感情深厚,若是在这里出了事,他第一个便饶不了自己。 李晏却洒然一笑,”放心吧,本王与状元郎心有灵犀一点通,保证一刻不差。”说着,他还朝燕三白眨了眨眼,燕三白莞尔,这人真是,现在还开得起玩笑。 ”准备!”零丁正色起来,”甲二,乙三!” 燕三白和李晏对视一眼,无声的倒数在两人心中响起。他们好似无需说出口,仅凭眼神便能知晓对方的时间。这一点,连他们自己都觉得神奇。 神奇得似乎有些微妙。 三、二、一! 两人同时跃起,红色和白色的两道身影以不同的速度跃向那两个指定地点。燕三白是甲二,那里较远,所以他的速度略快,李晏是乙三,所以速度略慢。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看着他们,唯恐有一丝一毫的偏差。无数双眼睛瞩目之下,就见那两人各自落在一棵枯木上,转身,回头——时间分毫不差! ”好!”徐长锦忍不住喊了一声,零丁也是激动,连忙让众人跟着跳到乙三。甲二太远,也只有燕三白的轻功才能到。待所有人都稳稳站定,零丁紧接着喊出了第二组方位。 然后是第三组,第四组,众人行进的路线虽不是直线,但确实在一点点的往前挪,而李晏和燕三白也越来越有默契了,到最后一步时已经不用刻意留意对方的动作,零丁话音刚落两人便各自出发,落地时又是分毫不差。 很快,所有人都过了沼泽,再回望这隐藏着无数毒蛇的沼泽,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我们继续走吧。”燕三白说着,继续走在前头。此处虽然还在寂灭林范围,可迷瘴已经非常稀薄,所以他没有再开启五感封禁*,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他们终于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天弃宫的轮廓。 那是一片黑色的殿宇,并不如何大,也并不如何恢宏,但那黑色像是经年沉淀下来的墨色,掩映在林间,裹挟着一股历史的苍凉感。而越是走近,大家就越是吃惊,这片殿宇虽然不大,但是在细节之处却又太大了! 楚狂人不愧楚狂人,这殿宇之上用的许多装饰竟然是皇家才能用的,若是叫外人知道了,这绝对是抄家灭门之罪。 毕竟这是传说中的魔教老巢,如今又有隐藏的敌人在,所以大家都走得很慢,手握剑柄警惕着四周。可是越走,大家就越是觉得不对劲——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不一会儿,大家就到了天弃宫前的广场上,这片广场由青石板铺成,因为过去了太多年月,所以青石板表面已经长出了些许青苔。燕三白边走边留意着,青苔上有着许多脚印,密密麻麻的,看来来人不少。 穿过广场走到黑色的正门前,不管前方是空城计还是打算瓮中捉鳖,他们都没有再回头的余地了,大家不禁对视几眼,仿佛从对方的眼神中获得了勇气,然后徐长锦上前一步,准备开门。 然而他使了使劲,门竟然纹丝不动。 是这扇黑色大门太重了吗?徐长锦不信邪,又推了推,可是门还是纹丝不动。 大家面面相觑,这可怎么办? 这时,零丁看到了门环旁边的一个凹槽,”看这里!好像是一块玉佩的形状!” 大家纷纷看过去,果然,那凹槽赫然便是一块四方玉佩,上面依稀还有一个'夏'字印记。 零丁愣了愣,夏?不应该是楚吗? 不过此时也不是追究这个是什么字的时候,关键是没有玉佩怎么开门?开不了门,那他们前面做的那些努力岂不都白费了? 而正当所有人都愁眉不展的时候,燕三白忽然上前,从腰间解下了一块玉佩,放在了那个凹槽上,'咔嗒'一声,玉佩和凹槽完美契合,竟没有丝毫偏差! 大家都愣住了,而就在大家发愣的当口,忽然,'吱呀'一声,黑色大门从外向内自动打开了! 徐长锦不可置信的看着燕三白,”燕兄你怎会有这块玉佩?” 能打开这扇大门的玉佩,必定是楚狂人的玉佩,必定跟魔教有关,可燕三白怎么会有这块玉佩呢?难道他跟魔教有什么关系?! 燕三白自知无法解释,他先前拿到玉佩时也不知道它是用来开门的,先前只是姑且一试,没想到还真的开了,那个人把这玉佩给自己,也不知到底做何打算。不过若说他跟魔教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也是不对的,但往事不可提,思来想去,燕三白只能寄希望于徐长锦能做到他答应过的信任。 ”徐兄,此事说来话长,一时无法说清,待此事了,在下再做解释如何?” ”这……”徐长锦明显有点迟疑,不是他不相信燕三白,而是兹事体大,由不得他不谨慎。 然而李晏却忽然嗤笑一声,”爱信不信,爱进不进,哪儿那么多解释。若事事都需解释,本王岂不要英年早逝?零丁,我们走。” 说着,李晏竟是不管他们,径自带着零丁进去了。燕三白看着他的背影,摸摸鼻子,心里不禁淌过一股暖流,随后跟上。 唐千钧看了他们一眼,竟是也没有多想,背着小荷第四个进去。身后有西岭山庄的弟子想要劝阻,他只说了一句,”若他想要害我们,我们早死了。” 语毕,他深深的看了徐长锦一眼,徐长锦暗叹一声,终是遵循内心大胆妄为了一回——那便赌一把吧! ☆、第42章 星辰倒转之处 赌一把,除了靠赌技,其实更多的靠运气。 不幸的是,徐长锦既没有好运气,也不是个高明的赌徒。 当青山剑宗的人跟在最后,小心翼翼的踏进天弃宫正门进去第一间大殿时,那扇被燕三白打开的黑色大门,忽然又自动关上了。 “砰——”的一声,震得徐长锦的心都颤了颤。 人群顿时出现了几缕慌乱,而最前面的两人只是回头瞥了一眼,便又把目光重新投向大殿四周的墙壁和柱子上。众人跟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不由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只见那墙壁上画满了壁画,左边是百鬼出行,阳光恰好无法光顾,一派森罗鬼气。而右边却是众仙宴乐图,满目的觥筹丝竹,照耀在阳光里,仙气淼淼。左右两边完全不同的仙鬼之象,宛如地府与天庭。 而大殿中那四根包裹着金箔的大柱,则刻着浮雕,因为年岁过长的缘故,那金色有些剥落,露出些许沧桑痕迹,但那浮雕显现的四只麒麟神兽却依旧威风凛凛,栩栩如生。 这是一个何等奇绝诡异的大殿,目眩得叫人说不出话来。但一想到这是那人的手笔,却又不觉得奇怪。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73 李晏眼里流光熠熠,感叹道:“可惜不能亲眼见一见这位天地一狂人。” 楚狂人,是武林曾经的传奇。他虽是魔教头头,中原武林人人得而诛之,但说实话,却没有多少人是真的恨他。因为楚狂人本来并不是魔教中人,他在江湖上扬名的方式就是不断战斗,不断将各大门派的高手打败,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无视任何礼法的存在。 与他交手过的人都说,楚狂人很邪气,是个十足的狂生,这样的人招人厌,但却总有一股无形的魅力,在人心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后来的楚狂人战遍中原武林,终于瞄上了魔教。他孤身一人,背了三把大刀杀上天弃山脉,以一人之力平定天弃宫。 天弃宫易主了,然而楚狂人发现已无人能跟他再战,似乎渐渐失去了兴趣,然后隐去声息。至少,他做魔教教主的那些年,魔教都很安分。 现在看来,他是让魔教众人都来这鹰喙岭里修宫殿了,否则以魔教原来的品味,可修不出这样的宫殿来。 只是楚狂人为何要在这里修这样一座宫殿呢?标榜自己九天十地独一无二吗? 众人带着这样的疑惑,开始在天弃宫内搜寻起来。天弃宫的结构很复杂,回廊颇多,身在其中宛若置身迷宫,很容易便走得晕头转向,大家便更不敢分散开来。 众人一路往里,沿着左侧走廊一直走下去,一间屋子一间屋子仔细的找,然而走了半天,还是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大家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行走之间愈发谨慎。 而宫殿里面的景象却跟大家想象中的不大一样,这里没有什么极近奢侈的装饰,越往里走,生活气息越浓。只是这些地方明显都被人光顾过了,很多东西都被人翻乱。 推开有一扇虚掩的门,李晏看到里面的情景时,微微惊讶,“这楚狂人竟然还是个文士么?” 燕三白看去,就见这房间是一个很正统的书房,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墙壁上张贴着书画,房里还摆着屏风和小香炉,很是文雅,而这就跟这天弃宫整体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了。 整个宫殿里,好像只有这一个房间是与众不同的。 “这房间莫非有什么古怪?”徐长锦四处打量着,所谓事出反常必为妖。 “据说,天弃宫里藏着魔教几十年四处搜刮来的金银财宝,还有历任教主的佩剑、功法,”燕三白绕道书桌前,伸手掸了掸上面的灰尘,“这样的宝藏,一般都会藏在比较隐秘的地方。” “你是说……天弃宫里有密室?”徐长锦眼睛微亮。 “不不不,”李晏摇摇头,“密室对于楚狂人来说太不上台面了,换做是我,就修一个地宫。” “这也恰好解释了为什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燕三白看向李晏,李晏微微一笑,“因为他们都找宝藏去了。” 宝藏!绝大部分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天弃宫的宝藏,那得有多少! 徐长锦却不为所动,他最关心的还是陈善文和他青叶师叔的安全,那两人至今还为被找到,或许……就是在那个密室或者地宫里!思及此,他立刻发动门下弟子搜查这间书房,这里那么特殊,或许通道就在这里。 与此同时,某个略显昏暗的大殿里,无数夜明珠照耀下,两个人站在某处壁画前,似乎在争执着什么。其中一人略显激动,霍然转身,那面孔,赫然是失踪已久的青叶! “师兄!长锦他们还在里面呢,我们不能这么做!” “师弟,你就是一直这么优柔寡断,所以掌门他们才会拖那么久,才决定把掌门之位传给你。”与他说话的,自然是陈善文,这位气质中带点儒气的陈家家长,正严厉的看着自己的师弟,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你若还是师叔,那牵挂本门弟子也没什么,可你是要坐上掌门之位的,没有取舍,怎能把青山剑宗发扬光大?” “可是……” “别可是了,你怎么不想想,若其他门派的人都死了,唯独我青山剑宗独存,外面的人会怎么看?” “可是……”青叶心中仍有挣扎。 陈善文却不再理会他的挣扎,眯起眼,道:“况且这也怪不得我们,若他们不进来,那便什么事都没有,谁能想到那燕三白身上竟然会有钥匙。” 说着,陈善文也从怀里拿出一物,那赫然也是一块玉佩,跟燕三白手里的那块一模一样。他把它举到亮出,夜明珠的光芒透过玉佩,照亮了上面刻着的字——楚。 楚狂人啊楚狂人,枉你狂傲一世,最终还不是要为我作嫁衣裳。 “咚——咚——”不远处不断的传来撞击声,偶尔有灰尘扑簌簌的从头顶掉下。 这时,身后有一人快速跑来,拱手道:“两位,事情已准备妥当。” 陈善文一拂袖,“那便速速去办。” “是。”那人又快速退去,青叶几经挣扎,想出手阻拦,但陈善文却伸手拦住了他,目露寒光,“师弟,莫要坏了大计。” 青山剑宗和西泠山庄的人找了一圈,终于在书房的书橱后面,找到了一扇石头做的密门。只是众人激动之余却发现这扇门已经从里面被封死了,除非把门毁了,否则根本无法通行。 徐长锦跟燕三白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强行毁门,然而就在燕三白将手贴在那石门上时,却忽然感觉到了来自地下的轻微震动。 他不禁微微蹙眉,内力顺着掌心散发出去,以他的功力,破坏一扇石门不算什么,但是,石门上刚出现一条裂缝,一道金属的咔嚓声忽然也跟着传入他的耳朵。 不好!燕三白立刻收回手,转头,“零丁,你来看看。” 零丁狐疑着上前,耳朵贴在石门上仔细感受了一下,没多久,脸色大变,“不行,此门不能破!里面的机关虽然已经损毁了,但还在运转,而且听声音,这是连环锁,一旦触发后果不堪设想!” “那怎么办?”徐长锦眉头大蹙,眼见着希望就在前方,难道又要放弃? 而这时,一道诧异声响起,“咦?哪来的烟火气?” 众人都不禁看过去,鼻子一闻,顿时察觉到不对。 “有烧焦的味道!” 有人连忙跑出去一看,顿时脸色大骇,“起火了!” 燕三白连忙冲出去看,只见火光已从走廊尽头出现,这里都是木制的结构,最容易起火。就是这一阵慌乱的时间,那火光已经飞快的从走廊的那头汹涌而来,热浪几乎要扑到人的脸上。 “快跑!”徐长锦大叫一声。 燕三白和李晏压后,没有立刻撤走,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凝重。这场火显然不是意外,对方这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啊。 “走!”燕三白拉了最后一个人一把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74 ,确保所有人都开始逃亡,然后立刻开启轻功越到队伍的最前面,“所有人跟我走,不要掉队!” 可无尽的走廊像是迷宫,被火光追着的人拼命的跑着,心里难免发慌。 幸好还有燕三白。 他跑在最前面,脚步却没有丝毫迟疑。他轻功最高,却没有丢下他们先走,这让大家的心里稍稍安定一些。 实际上燕三白心里也并不怎么平静,天弃宫对他来说是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地方,他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怎么走,哪个房间在哪里,出口在哪里,却都在那人的叙述中了若指掌。如果他没有骗人,如果燕三白记得没错,那下一个回廊处,应该这样走! 燕三白争取以最短的时间带所有人到达最近的出口,但是火实在太大了,天弃宫里到处都在起火,逼得燕三白不得不几次更改路线。 但是前面只要再转过一个弯,就是侧门了! 燕三白不由加快了速度,然而他刚到转弯口,那异常的高温就让他突地急停。火光,就在他停下的那一刹那,掠过他的鼻尖,烧掉了一缕他额前的黑发。 前方已是一片火海,进无可进。 一滴热汗顺着燕三白的额头滑落,他微喘着气,大脑飞速的运转着,努力搜寻下一条可能的出路。忽的,一只略感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额头,李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被他那缕烧焦的弯曲的头发抚平,“不要着急,慢慢想,不管是前进后退,还是上天入地,路总在那里。” 燕三白见过诸多大场面,原本便不是很慌乱,听那磁性的声音一说,心里更是奇迹般的平静。那只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微凉的温度传入眉心,有股淡淡的安宁感。 等等,上天入地? 一个念头流星般的划过燕三白的脑海,在那片海里渐出璀璨的星光,燕三白突然灵机一动,”观星台!” 他下意识的抓住李晏按在他额头上的手,略有些欣喜的道:”跟我来!” 李晏被他拽着走了,他看着他的背影,依稀记起相似的情景曾在长安城的街巷里上演,而此刻这满目火光真是别有风味。 所有人都跟着两人移动,这时候整个天弃宫里已是火光遍地,行走更加困难,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火油的味道,不时有人支撑不住,然后被同伴背着走。 几经惊险,燕三白左冲右突,沿着火势还小的走廊,终于开辟出了一条可行的逃生路。 前方是一处楼梯,但是楼梯口有门锁着,燕三白毫不犹豫一脚踢开,飞快的闪身上楼。蹬蹬蹬蹬,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这道楼梯很长,盘旋着不知道要升到何方。 但燕三白走得一如既往的笃定,白色的身影灵活的在楼梯扶手上跳跃,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最顶端,踹开同样紧锁的门,外面,是一片星辰夜色。 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夜空中有微风,吹拂着燕三白的头发。 这是一处玲珑高阁,是天弃宫最高的地方,楚狂人把他称之为——观星台。观星台四角上挂着金色的铃铛,风吹着,铃铛摇曳着。跟随在后面冲出来的人看到夜空都为之精神一振,伴随着铃铛声,从观星台跃下,跳到宫殿的屋脊上,让后面的人能继续上来。 燕三白站在观星台顶,抬头看着漫天繁星,忽而想起了些什么。 那人在跟他描述天弃宫时,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把一切都葬在了,星辰倒转之处。” 星辰倒转?这是什么意思?燕三白有些不解。 待所有人都顺利逃到屋顶,累得坐在那边休息,燕三白又翻身进入观星台内,看到了位于观星台中央的那个足有磨盘大小的星象盘。李晏正站在那星象盘边,好奇的打量着。 这星象盘触手冰凉,像是用纯黑的略带透明的玉石做的,上面刻着繁杂的星空,倒真像是现在头顶的那个夜空。 燕三白所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么,也凑上去看。 ”咦?这北斗大勺子怎么倒了?”身后,零丁的声音忽然传来。 燕三白一愣,倒了? 不,难道是……星辰倒转?! 燕三白立刻转身又看了一眼夜空,而后又看了一眼星象盘,果然,北斗七星倒过来了。李晏看到他的神色,不禁问:”你又发现什么了?” ”我可能发现通往宝藏的入口了。”燕三白说着,伸手扶上星象盘,入手感觉下面似有松动,便凭着感觉试着去转动它,没想到这星象盘真的动了。夜空开始旋转,代表北斗七星的勺子渐渐的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咔嗒一声,星象盘上的星空终于与头顶的星空完全重合,一道裂缝,忽然出现在星象盘上。 它缓缓的裂开,分向两旁,露出一个黝黑的,没有阶梯的,深不见底的入口。 李晏挑眉,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笑意,”进去?” 与此同时,那'咚——咚——'的撞击声还在继续。 陈善文和一个妙龄女子站在另一个嵌满了夜明珠的大殿内,看着前面数十个人卯足了劲用大柱子撞击着墙壁,或是直接用斧子凿,坚持不懈的,想要把这面墙彻底推倒。 因为在这面墙的后面,便是传说中能令所有人疯狂的宝藏。无论是金银财宝还是武功秘籍,都应有尽有! 穿凿的过程已经持续了很多天,无论是谁,都有些失去了耐心,尤其是在一些不速之客已然造访的条件下。 ”再快一点。”陈善文不禁沉下脸催促了一句,他为了宝藏可是赌上了所有,绝不能在这里失败。 那女子却巧笑一声,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青叶,道:”陈老爷何必着急,你的师弟看起来比你淡然的多。” 陈善文略一皱眉,”秋蝉姑娘难道不急?” ”我么,比起这个,故人相见更让小女子心动呢。不过可惜,陈老爷这一招太辣手了,那两位可别被毁了俊连才好。”秋蝉眨眨眼,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头顶。 忽然,一阵'砰——'的声音传来,烟尘滚滚之中,欣喜之声传来,那面坚持了足有二十多天的墙,终于塌了! 秋蝉嘴上不急,可此刻一双明眸也急急看去,陈善文的脸上也是一派喜色,尘封十数年的宝藏终于要重现世间了,而这一切都将属于他!属于陈家! 无数双眼睛,激动的投降了那烟尘最浓的地方。 只见那烟尘渐散,渐渐的露出其中真容。 两个人坐在那里,一左一右,一白一红,被烟尘扑了一身,略显狼狈。 挥挥袖子拍拍衣服,两人透过渐渐淡去的烟尘也看到了外面一群目瞪口呆的人,于是不禁对视一眼——啊呀,好像滑到了个不得了的地方了。 ☆、第43章 三文钱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陈善文面色铁青,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75 语带震惊。这两个人不是应该在上面被烧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装有宝藏的地宫里? 李晏拍拍衣服站起来,细长的丹凤眼挑起来,“你以为区区几把火就能把本王怎么样吗?陈善文,你竟敢谋害本王,胆子不小啊。” 事已至此,陈善文也无需隐瞒,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更不必要去跟李晏虚与委蛇,当即冷哼一声,“死的洛阳王,也只不过是一具白骨。” “哦~这话说得有理,”李晏双手背在身后,虽头发衣服上还沾着些许灰尘,却丝毫不掩其气度,他转头看向正认真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条蜘蛛网的燕三白,“燕兄觉得可对?” 燕三白扔掉蜘蛛网,点头,“在理。” “但要杀死本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本王杀人也很拿手。”说着,李晏又看向陈善文,嘴角露出一抹略显森冷残忍的笑意,如果零丁看到,他会知道,这是他家王爷不太高兴了的前兆。 王爷不高兴,后果很严重。 “哎呀,好不容易久别重逢,王爷何必说如此扫兴的话。”秋蝉已从最初的惊讶中恢复过来,“若是知道燕大侠手里有另一枚钥匙,小女子说不得邀请两位一起来呢。不过,燕大侠你知道的秘密可真不少啊,能逃出火海,恐怕也是你的功劳吧?” “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可惜在下无法相告。”说着,燕三白看向陈善文,脸色沉肃,“倒是陈老爷,那另一枚钥匙恐怕在你身上吧,你有钥匙,而秋蝉姑娘有人手,所以你们一拍即合,一起来这里寻找宝藏。谁知道琅嬛阁却把消息泄露了出去,引得大批江湖人来此,所以你们不惜痛下杀手,是也不是?” 陈善文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秋蝉笑道:“是又怎样呢?” “何必跟他们废话,直接都杀了便是!” 话音落下,秋蝉笑着后退了一步,大殿内其余的黑衣人便快速的持刀涌上。他们本就都聚集在断墙边,防备着突然出现的两人,此时更是近水楼台,那刀剑转瞬之间便齐齐向燕三白和李晏砍去。 饶是他们人多,燕三白和李晏也并未露出什么凝重的表情,然而在那众多黑衣人中,忽的闪出几道更快的身影,让两人眸光一凝。 棍僧释迦!不,还有其他人! 释迦上次被燕三白所伤,后来更是直接被李晏一箭洞穿小臂,此次可谓战意盎然,武功似乎也更精进了一分。而除了释迦,还有两个一黑一青两道身影,武功明显比其他人高出一截,比之释迦也丝毫不弱。 黑衣服的那个长相阴柔,眉宇间似有戾气,手上戴着一个铁做的鹰爪,贴身功夫极为凌厉。而青色衣服的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是持双手剑,双剑快攻,叫人防不胜防。 以这三人为首,众多黑衣人将李晏和燕三白团团围住——你们不是武功高么,那便试试这人海战术! 不过秋蝉脸上的笑意却是渐渐隐去,虽然此次主人多派了两人过来协助,然而对上燕三白和李晏,她心里还是没多少底。她总有种感觉,上次的事情,还没完全摸到燕三白和李晏的底。 “我们走。”秋蝉冷声道,立即和陈善文等人越过战场,在掩护下进入到断墙之后。 断墙后是一座空旷的,不能称之大殿的地方,青色的藤蔓挂满了这里,依稀还有水滴滴答滴答的从上面掉下来。这里也没有了夜明珠,秋蝉命人把四周的火把点亮,就见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武功秘籍,也没有金银财宝。 除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棺椁。 “一定在那里面!”陈善文死死的盯着那黑色巨棺,迈步快速的奔过去,宝藏,一定就在这里面! 他激动得伸手就要去碰,身后秋蝉急急把他叫住,“慢着!你忘了这是谁的棺材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善文额头上不禁渗出了几滴冷汗,这可是楚狂人的棺材,怎么可能毫无防备的就放在这里任人窃取? “你去试试。”秋蝉回头冲一个黑衣人道。 黑衣人低头道了一声‘是’,上前,慎重的将手搭在了棺材上。什么都没有发生,然而秋蝉和陈善文的心却完全没有放下。 黑衣人慢慢的使力,想要推开棺盖,然而此时,一道白影忽然而至,越过众人头顶一脚踢在黑衣人头上将他踹飞,而后稳稳的站在了那黑色巨棺上。 是燕三白! 秋蝉急急向后看,就见西泠山庄和青山剑宗的人也顺着燕三白和李晏刚才下来的密道,抵达了地宫,正与那些黑衣人厮杀在一起。徐长锦虽然缺乏领导能力,但一身武功却也了得,更何况还有唐千钧,他虽还护着小荷,但出手之间,武功更在徐长锦之上! 此时,徐长锦一手捂着手臂上被刺出的伤,一面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青叶,“青叶师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蝉不禁蹙起眉,原本按照她的计划,这些人是断不可能穿过寂灭林还有沼泽到达这里的,可是燕三白…… “天华、少林、百花门的人都在何处?”燕三白凝声问,红色的血滴从他的雁翎刀上滑落至黑色的棺木,方才显然已经过了一丝恶战。 秋蝉眨眨眼,“燕大侠不说我还忘了,这些人现在在我手上,你若将宝藏拱手让出,我再考虑放他们也不迟。” “就算在下把宝藏让出,那又要让给谁?”燕三白的神色还是那样温和,状似不经意间露出一点疑惑。 “挑拨离间可是不对的哦。”秋蝉表面上仍是笑盈盈的,但心底却已慎重起来,“如何分割宝藏我等自有商量,还不劳燕大侠操心吧。” “我不操心,也不急切,因为你们杀不了我。”燕三白虽温和,但话语里却有一股强大的不容置疑的自信,那眉如远山,眸如星辰,镇定自若,“我不死,今日之事必会败露,陈老爷你获取宝藏壮大陈家,所为之事无非是与朝廷作对,到时,江湖不容陈家,朝廷不容陈家,你陈善文,又有何依仗再去索要这半份宝藏?” 闻言,陈善文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燕三白的话正戳中他的要害。跟秋蝉他们合作原本就是虎口夺食,他深知这群人的行事风格,燕三白说得事,几乎百分之百会变成现实! 但他却并未马上翻脸,就在秋蝉都以为要糟的时候,陈善文却忍了下来,道:“就算如此,陈某也已经没有退路了,燕大侠还是早早把宝藏让出来吧,否则陈某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秋蝉提起的心不禁一松,确实,陈善文这时已没有退路了,又怎会轻易被离间。 然而燕三白站在黑色巨棺上,居高临下,转瞬间将他们之间看似稳定的平衡打破,“同归于尽之事可暂时放一边,在下只想问,尊夫人到底去了哪里?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76 ” “我已进来许久,怎么会知道。”陈善文沉声道。 燕三白微微一笑,“你们伉俪情深,且她是打着找你的旗号出来,你怎会不知?”说着,他又转向秋蝉,问:“秋蝉姑娘难道不好奇吗?” 闻言,秋蝉微微色变,眯起眼,看了陈善文一眼。陈善文的眼神有一丝闪烁,但很快恢复平静,“陈某不知道燕大侠在说什么。” 那厢,打杀声还在继续,双方已经各有损伤。李晏在外围,拦着黑衣人不让他们去打扰燕三白,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动静传了出去,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从别处涌来,对方人太多,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他不禁看了一眼燕三白,燕三白也恰好看过来,两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若离间不成,那便只有以武力强行压制。 而就在这时,秋蝉忽然掩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像一双月亮,“陈夫人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但想必不是什么令我开心的地方,但我却知道陈姑娘去了哪里呢。” 说话间,秋蝉的语气渐渐变冷,语毕,已是带着些许戏谑的看向陈善文,“陈老爷不想知道吗?” “你!”陈善文脸上终于也挂不住了,“你对栩栩做了什么?!” 燕三白也是一顿,没想到这才分别多久,陈栩栩竟然已经落入秋蝉他们手中了吗?这几个人,机关算尽,其实根本就不信任对方,自己把陈栩栩留下,竟反而害了她。 思及此,燕三白的眸光也不禁微沉,“姑娘,何必把不相关的人扯进来?” “何谓不相关?陈栩栩是他陈善文的女儿,如何不相关?你不也是因为与楚狂人有瓜葛,才来到此地的吗?”秋蝉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而就在此时,一道微弱剑光忽的自半空中乍现。 燕三白心中一凛,足尖在棺木上轻点,险而又险的一个后空翻避过了这道剑光。只见一个黑色身影忽的在半空中显现,手中剑光刁钻如蛇一般继续向燕三白刺去。燕三白被迫离开了棺木上方。 见状,秋蝉勾起嘴角面露微笑,陈善文却快她一步,一咬牙,猛的把那棺盖推开。 一股木头腐朽的霉味从棺材里传来,陈善文激动的朝里面看去,却见整个棺木空空如也!什么多没有! “怎么可能!”陈善文面色大变,不信邪的伸手去摸,终于在里面发现了一张纸,三文钱压着的一张纸。 纸上写着——这是我毕生的宝藏,赏你了。 旁边还画着一个鬼哭一般的笑脸,落款一个极其豪迈极其放荡不羁的‘楚’字。 陈善文紧紧攥着那张纸,仿佛气得全身都在颤抖,毕生的宝藏?三文钱?!他们费尽心思辛辛苦苦筹备了那么久,最终就找到三文钱?三文钱能干个屁! 后至的秋蝉刚想对他出手,看到此情此景,也愣在了原地,完全无法置信的看着那三文钱,一股莫大的荒唐感油然而生。 这楚狂人,简直跟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燕三白愣了一下,李晏愣了一下,打打杀杀的人全都被陈善文的惊呼给震到了,然后,愣了。 啥?三文钱啥? “哈哈哈哈三文钱!”陈善文蓦地站起来,气愤得反而笑出了声,状若癫狂,“楚狂人,陈某与你不共戴天!” ☆、第44章 无题 “哎哟喂我滴个姥姥,人都死了还此仇不共戴天,人还没计较你过来扒他棺材呢。” 零丁趁着面前的黑衣人走神的当口,腹诽吐出口,喷了对方一脸。 而由于刚才那阵诡异的沉默,他的这句话,尤为响亮。 楠竹肉肉的包子脸顿时都抖了抖,零丁说话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陈善文几欲吐血,但他仍不相信,退路已被燕三白堵死,他不能在这里放弃。这只是楚狂人的一个障眼法而已,他不禁想,对,一定是障眼法!宝藏一定还藏在某个地方! “秋蝉姑娘,请派人再仔细搜查,宝藏一定还在此地!我们不能被楚狂人给骗了!” 秋蝉何尝不希望这只是楚狂人的一个惊天骗局,然而她环视一周,这里实在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了,除非还有一个地宫。忽的,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似有了注意。 此时,燕三白正在头顶,抓着一根长长的绿色藤蔓,荡下来。方才因为那三文钱的变故,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唯独那个紧盯着燕三白的黑衣剑客。燕三白只是在心里微微感叹了一下,心念一闪,那剑尖就几乎要刺到他眼前。 燕三白疾速后退,恰好瞥见墙壁上有一条垂下的青藤,于是猛的抓住,竟是顺着那墙壁直接走了上去。而后在空中一个曼妙的空翻,身体荡出来,瞬间杀到那剑客身后,雁翎刀斜挑。 电光火石之间,那剑客竟强行将自己的身体扭过了一丝,只让雁翎刀在自己右肩挑出一条伤痕。 肩膀受伤,剑客却丝毫不顾,木然的脸上根本没有一丝痛楚,立刻挥剑斩向燕三白抓着的那根藤蔓。 藤蔓断裂,燕三白却已先一步抓住了另一根,逐渐向上,把战局拉到了半空,甚至头顶,抓着藤蔓荡来荡去,白衣飘飘,若放在平时,可真是赏心悦目。 可这时…… 真的好烦啊!大侠你能下来吗!一个人玩儿不要太开心哦! 底下的黑衣人一个个快郁卒了,实在是有时候燕三白荡得太低,应付那剑客的时候,还能抽空给底下的黑衣人来一脚,替青山剑宗和西泠山庄诸位解个围。 眼看着敌人被打倒的时候突然被踩个一脸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妙了。 燕三白却没有听到他们心里的呼声,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藤蔓,它们盘根错节的纠缠在一起,一根动,其余便都在动。那剑客同样抓着一根从头顶垂下来的藤蔓,手中的剑就像灵蛇一般锲而不舍的追着燕三白而来。 燕三白双眸微凝,回头朝李晏看了一眼。李晏在下面的人群中,视线与他相会。 微笑渐起的那一刹那,燕三白猛的一拉手中藤蔓,便向开启了什么机关一般,头顶的藤蔓从整个突然收紧,根根紧绷。 那剑客心里不由生出一股危险的感觉,但他此刻人在半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陷在燕三白精心编织的陷阱。 “啪——”的一声,一根藤蔓断了,无数的藤蔓都断了,那断裂声像是会传染,转瞬之间已遍布整个头顶,听得人头皮发麻。 大家不禁抬头去看,就见燕三白和那剑客几乎同时往下掉,然而燕三白的轻功明显比他高了不止一筹,手中的雁翎刀带着他那猎猎白衣,几乎是在藤蔓断裂的一瞬间便刺向此刻在半空无法转身的黑衣剑客。 那寒色的刀光在剑客眼中骤然放大,他忽然想起江湖上关于雁翎刀的传闻,瞳孔猛的一缩。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77 他咬牙猛的让自己一坠,刀尖刺破他的衣服,刺入血肉,堪堪避过心口。 一刀未毙,但目的达成,燕三白也不追击,抽刀返身。此时一把折扇恰好出现在他脚下,他在扇面的墨梅上轻轻一点,便借力缓了缓下坠的势头,而后平稳落地,伸出手,接住随之落下的折扇,整个过程宛如行云流水。 那剑客先他一步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已是受了重伤。 见状,秋蝉心中一凛,连忙快步走过去,喂了他一粒药丸,更是坚定了心中的决断。她转头看向燕三白,也不动怒,却是问:“燕大侠,此处可还有其他宝藏?” “三文钱,便是宝藏。”燕三白道。 “好,我信你。”秋蝉当机立断,高喊一声,“所有人听令,马上撤退!” 闻言,燕三白都是顿了一下,秋蝉怎么就那么相信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选择撤退? 陈善文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怎可信他?!你走了我怎么办?” “怎么办?”秋蝉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把玉佩给我,我还能放你女儿一条生路。” “这……”陈善文下意识的捂住腰间束带,后退一步。玉佩是他最后的依仗,也是制约秋蝉的唯一手段,他犹豫了,若是交出去,他敢肯定自己一定会死! “呵,果然是为了自己的命都不顾你女儿了吗?”秋蝉脸上露出一丝戏谑,心里却暗自盘算开来了。剑客已失去了战斗力,有燕三白在此,他一定不会放任自己去抢玉佩。 不过么,虽说楚狂人的宫殿进出都需钥匙,但谁说一定要走门了? 秋蝉眼中冷芒乍现,根本不再与陈善文纠缠,“动手!” 燕三白一直防着她的后招,闻言立刻警觉,可这次再没有什么人像刚才那位剑客一样冲出来,他的四周,安然无恙。 他没有料到,危险发生在另一边的战局。 唐千钧正奋力杀敌,手上长剑占满了血,却仍护着身后的小荷。而此时他却整个人怔在了原地,一截剑尖从他的背心刺入,穿透胸膛。红色的鲜血顺着那剑刃滴落,滴答,滴答,仿佛滴在他的心海,心海上下起了红色的血雨。 攻击来自背后,这叫做背叛。 他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泛起了涟漪,似乎无声的在问——为什么? 小荷看着他,眼中的无奈和痛苦一闪而过,最终只剩下满目冷冽。她狠狠的拔出剑,抿着唇不作任何解释,手起剑出,瞬间又袭杀两个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青山剑宗弟子。 两个宗派的所有人,包括燕三白和李晏等人,都讶然了。 小荷可是百花门的大师姐,她怎么会做出这等事?! ”二公子!”西岭山庄的人又惊又怒,连忙过去护住唐千钧,拔剑直指小荷。 ”小荷师妹,你这是在做什么?!”徐长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是看到两个师弟被杀的时候,不可置信和愤怒齐齐涌上心头,先是青叶师叔和陈善文,现在又是小荷,徐长锦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他们了! 小荷仍是不答话,似乎并不想跟他们多说什么,甩了甩剑上的血,对那些黑衣人道:”掩护秋蝉撤退!” ”是!”黑衣人的态度很是恭敬,这等于坐实了小荷是叛徒的事实。 ”哪里走!”可无论西岭山庄还是青山剑宗的人,哪里会放过他们,他们对于小荷和青叶、陈善文的恨意直超秋蝉,此刻竟是根本不管秋蝉和黑衣人,就朝小荷他们冲去。双方顿时又战作一团,而徐长锦这边,唐千钧身受重伤,他自己也被青叶所伤,战斗力大减,幸亏有李晏和楠竹这对师兄弟,否则还真被小荷就此逃了去。 而另一边,燕三白拦住了秋蝉和陈善文。他见徐长锦那边情势不妙,正想快些解决这里过去帮忙,可忽然间,几声巨大的像是天崩地裂般的响声传来,整个地宫抖震了几震。 燕三白脚步晃了晃,蹙眉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就见这个大殿内西面的墙整个都塌掉了,而巨响还在不断的传来,有更多的墙被炸开了。 ”火雷子!”燕三白惊呼,他没想到秋蝉那边连这种东西都有! 秋蝉嫣然一笑,朗声道:”不愧是燕大侠,见多识广,不过这火雷子已经过我们改良,威力不容小觑。如今地宫一半的支柱已被炸毁,估计没过片刻就要塌了,地宫塌了,上面的宫殿也无法幸免,届时整个天弃宫将不复存在。你刚刚不是问我那三个门派的人在哪里吗?你现在让小荷他们过来,放我们安全离开,我就告诉你,否则……他们也只有在这里与天弃宫共存亡了。” 闻言,燕三白的脸色不禁微沉,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他却不能不妥协。李晏虽然离的有些远,但也听到了秋蝉的话,顿时摆手,”都停下!让他们过去!” ”王爷!” ”救人要紧。”李晏沉声道。他抬头看了看,地宫真的快塌了。 徐长锦这才咬牙放行,小荷顺利与秋蝉汇合。这时,一个黑衣人站到了最前面,手里赫然拿着一枚火雷子,还有一个燃着的火把! 秋蝉何等聪明,燕三白轻功多高,就算她逃出再远心里都没底,但一个火雷子,便足以震慑住所有人。因为燕三白是个好人,火雷子爆炸,他躲得开,别人可躲不开。 ”燕大侠哟,那些人就被关在最前面的一个房间里,时间不多,你可要快点去啊。”说着,秋蝉与小荷带着人飞快的顺着火雷子轰开的路撤退。 燕三白也没有丝毫犹豫,马上转身去救人。 ☆、第45章 水中 苦无抬头看着不断坠落尘石的头顶,原本便布满苦意的脸上更加的凄风苦雨。他勉力盘腿坐着,自身上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袈裟。 唐千钧不是第一个尝到背叛之痛的人,苦无才是第一个,否则少林僧人体魄强悍,怎会轻易被俘。 思及此,苦无的脸似乎更苦了一点。 这种苦不是悲悯世人之苦,但它看起来是,所以很多人都说苦无很适合做和尚。可师父说他不适合,因为佛像没有一个有这种苦相。拜佛之人也不希望看到佛如此苦恼,他们是来寻求宽慰,而不是自寻烦恼。 苦无寻找了许久,都找不到自己的佛道。 头顶的石板快要塌下来了,一些碎石掉下来砸在四周被点了穴捆绑着的三个门派之人身上,不时砸出一声痛呼。 苦无脸上的苦色更深了,他闭上眼,眉头越皱越深,脸上的肉小频率的震动着。过了一会儿,忽然,苦无双目睁圆,喷出一口鲜血。 “师兄!”其余少林弟子纷纷惊呼。而这时,头顶的巨大石板突然轰塌,一块足有小木船那么大的石板直至的朝他们当头砸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78 去。 惊恐和死亡的阴影倒映在他们眼里,无论是平日里多优秀的弟子,此刻都不禁面色煞白。有人不禁看向百花门的弟子,眼中充满了恨意。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这恨意与惊恐里挣扎时,苦无忽然断喝一声,体内金刚经飞速运转,气沉丹田,竟是冲破了点穴的限制,直直的向上伸出自己的双手。 “砰——!”降落的石板竟是被他双手死死撑住!然而与此同时,苦无整个人都往下一沉,一道微弱的骨裂声也随之传入他的耳朵。 他的面色顿时苦得像是陈年药汤,鲜血再次从肚子上的伤口里渗出,脸上露出不正常的红晕,一双手在微微颤抖着,可却仿佛不能撼动分毫。 天塌下来的时候,总有高个子顶着。 苦无不高,但是他是少林寺慈悲为怀的苦无大师,这是他的使命。 然而石板太重,楚狂人不知哪里去找来那么多厚重的岩石打造地宫,苦无苦苦支撑着,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嘎吱嘎吱的响,全身的肉都在向他抗议着,他的耳朵里都开始渗出血丝。 苦无的手渐渐被压下,可是他还在坚持,他已经没有足够的能力把石板抛远,只能用哀求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师弟以及诸位同道——快走罢。 然而在场那么多人,唯有少林寺的金刚经如此霸道,也唯有苦无有这样的修为能冲破穴位阻碍,二者缺一不可。 “咔嚓。”又是一声骨裂声传来,苦无抿着嘴,发出一声闷哼。有弟子看不过去了,哭着喊他放下。 苦无不作答,沉默的像一尊苦难佛。 苦无觉得自己也快撑不住了,骨头断裂开来,刺破血肉钻出,一只手已经发软。所有人痛苦的闭上眼,不忍去看。然而预想中的石板砸下的感觉并没有发生,他们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如清泉响石一般,略带急促的声音,“快!” 他们急忙睁开眼,就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伸手托住了巨大石板,温文尔雅的脸上布满了坚毅。他就这样抿着唇,双手发力,竟是把这沉重无比的石板生生的给抬起,以自己那并不多宽阔的背,顶住了它。 紧接着,一件红袍便如一片火烧云般包裹在苦无身上,李晏弯腰快速的将苦无抱出,零丁和楠竹这些没受伤或受伤较轻的也都跟过来,尽最快的速度给众人解穴松绑,帮助他们逃离。 燕三白全程都扛着那块石板,坚韧得像一颗青松,别人几乎不知道他是怎么扛住这块让金刚经都难以承受的石板,但燕三白连一句闷哼都没有,只是脸色微白,双眼认真的仔细的留意着周围的情景,叮嘱着。 “原路已经塌毁,所有人从西侧走,尽全力打破墙壁,但要注意,那块墙壁后面就是水,千万不要让自己被水冲走。” “那你呢?”零丁搀扶着伤者离开的脚步顿了顿,回头担忧的看着他。 燕三白露出一抹‘不要担心’的微笑,只是那微笑开在苍白的脸上,不是很有说服力。李晏看了他一眼,手里给人松绑的的动作却没停,道:“不要担心,我跟他一起断后。” “我也一起留下!”楠竹握着拳头,一脸正色,“零丁你快带他们走吧!” 李晏回头踹了他的小屁股一脚,“你也一起走!” 零丁咬咬牙,目光透出坚定,楠竹还想争取,就被零丁拖着离开此地。而他们身后则跟着四个门派的人,有伤的没伤的,排了一条长龙。 待所有人都离开,燕三白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李晏没有问他要不要紧,也没有体贴的给他擦汗,眸光一沉,直接抽出燕三白腰间的雁翎刀,劈开石板的同时将燕三白一把拉出。 “走!” 前方,零丁他们已经破开墙壁,水冲入地宫,转眼时间便漫过了两人的脚踝。两人便踩着水,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上了前面的人。 那墙壁破口处仍在不断的涌水进来,冲力很大,零丁已经去试了一次,就算冲进去了,也不一定游得上去。 燕三白快步走到墙边,伸手在墙上飞快的摸索着,待摸到一个突起,立刻按下。机关转动,铁链拉扯的声音随之传来。 “有通往上面的链条!”楠竹欣喜的声音传来,就见一个粗壮的铁链忽然出现在水里,似是从上面降下来的。 所有人都一喜,零丁依旧打头,没有伤的把受伤的牢牢绑在背上,拉着铁链,艰难的冲入那无尽的水里,顶着冲力和漩涡的拉扯之力向上。 李晏也正要走,余光却没有瞥见燕三白的身影,顿时停下,回头,就见燕三白脸色苍白的站在最后,做了个深呼吸,“你先走,我殿后。” 李晏微蹙了蹙眉,铁链只有一根,两个人不可能同时走,可他正要转身走时,却又忽然感觉到不对劲来。燕三白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他猛的回头,就见燕三白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额头上的汗似乎更多了。 此时残破的墙壁又被冲破了一个大口子,他来不及细问,独断专行了一把,抓起燕三白的手腕,在燕三白的低声惊呼中,大步流星的冲入水中。 “哗啦——”水,瞬间充斥了整个世界。 那种阴冷刺骨的感觉瞬间攀上燕三白的心头,水流拉扯着他,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水里有燕三白最深的恐惧。 无论是曾经被人一次次抓着头摁进黑水里,还是重伤差点溺死在九曲江的回忆,都深深印刻在他脑海里,经年也不曾散去。 这一刻燕三白恍惚间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从前的自己,在水里挣扎着,通体冰凉。无论是时间的流逝还是空间的变化都被剥离出他的感官,他只能感觉到前面有一只手牢牢的抓着他,带着他艰难的往前走。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燕三白被一把拉出水面。他躺在岸边的草地上,睁开眼,头顶是一片灿烂星空。 “咳、咳……”他咳了一口水出来,刚刚那冰凉的感觉便如潮水一般退去,如同重获新生一般。 转头,李晏大喇喇的盘腿坐在他旁边,正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一团,绞出水来。感受到燕三白的视线,他洒然一笑,“怕水?” “咳,有点。”燕三白坐起来,不太好意思的承认了。低头一看自己这浑身湿漉漉的样子,真是有些狼狈。 再看看李晏,他其实也很狼狈,两人又是火烧又是水淹,狼狈对狼狈,都是对方难得一见的样子,于是忽的相视笑了出来。 “来。”李晏站起来,对燕三白伸出了手。 说真的,燕三白刚刚扛了石板那么长时间,又在水里走了一遭,着实有些腿软,于是也不矫情的伸手握住了这只手,被李晏一带,拉了起来。 入手的感觉很温暖。 燕三白一下子想起刚刚在水里时,也是这只手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79 一直拉着他,于是微微,愣了一下。 李晏就看着那双灵动的仿佛装着星辰的眸子忽然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也就没放手,晃了晃,道:“我的手是不是很好看啊?状元郎。” 确实,李晏的手很好看,那是一双修长白皙的,弹琴的手。燕三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语气真诚,“确实好看。” 李晏头一次调戏不成,心里却十分受用。 环顾四周,他们出来的这个湖就在天弃宫的背后,此时已是月上柳梢头,天弃宫里的震动已经完全平息了下来,宫殿塌了一个小角。那火竟然也奇迹般的灭了,从外面看,没有给天弃宫造成很大损害。 从湖里上来的人一个个都筋疲力竭瘫在地上,燕三白便让他们赶紧起来,晚上天凉,这么躺着容易感冒不说,受伤的人更需要去避风处包扎伤口。 而且,逃出了地宫,也并不意味着就一定安全了。 然而就在大家勉力站起来找地方稍作休整时,晚风却裹挟着一些嘈杂声从天弃宫正面的广场处而来。 “大家先别动,待我去看看。”燕三白施展开轻功跃上天弃宫的屋顶,翻过屋脊往那边看。 只见秋蝉和小荷他们竟然还没有走远,胖子阿大和另外一个胖子正和他们在天弃宫前的广场上大动干戈。 阿大和另外一个小胖子看起来很生气,每人都拿着一根足有一人高的巨大铁尺,不,应该说铁扇更为恰当,挥舞之间,黑压压的蝙蝠围困住了那群黑衣人,真有种群魔乱舞的感觉。 阿大愤怒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你们这群骗子!坏人!毁了主人的宫殿,我代表主人生气了!” ☆、第46章 凤凰佩 下面的战况非常激烈,那黑色的蝙蝠群遮天蔽日的,极易扰乱人的视线。而燕三白甚至还在广场外面那漆黑的林子里,看到了几缕幽光。 “有狼。”李晏也到了屋顶,跟燕三白一起趴着看。 “还有陈栩栩。”燕三白接着道,他的目光投向下面某个角落,陈栩栩就在那里,被几个黑衣人擒拿着。方才没有在地宫里看到他,燕三白还有些担心,没想到是被秋蝉他们带出来了。 此时秋蝉他们丢下几具尸体,已经有一半人退入了林中,阿大和他的同伴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胖胖的身体上已经出现了很多剑痕。燕三白和李晏对视一眼,默契的找个隐蔽的角度从屋顶滑下,先救陈栩栩。 他们相信陈栩栩和青山剑宗都是无辜的,否则也不可能被抓了来做威胁。 陈栩栩的身边有三个黑衣人,一个人拿着剑架在她的脖子上,两外两个在一旁看着以防逃跑。陈栩栩额上布满了冷汗,清丽的面孔上有些许恐惧,但更多的却是焦急与担忧。 “爹!”她直直的看着还在广场上跟人拼杀的陈善文,急切的想冲过去。 “别乱动!”可身后的黑衣人马上踢了她一脚,她身子一动,脖子里就多出了一条浅浅的血痕。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眼神却依旧倔强。 李晏看着前面的白色身影,黑曜一般的眼睛闪过一丝精芒。 黑夜救援,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让自己融入在黑暗里,在敌人浑然不觉中靠近。前面的燕三白,仿佛天生就是行走在黑暗里的人,尽管穿着一身白衣,却依旧将自己的踪迹隐匿到几乎完美。若不是李晏就跟在他后面,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发现他。 而如果被这样一个人近身…… “呱嗒。”一声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做了回答。 紧接着又是两声,陈栩栩惊愕的看着旁边的三人忽然倒地,架在脖子里的那把剑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走。”燕三白平静的拉住她,陈栩栩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激动的拉住了燕三白的胳膊,“燕哥哥你快帮帮我爹!我求你了!” 燕三白还没有答话,李晏就瞥了广场一眼,就见陈善文被阿大的铁扇拍中,整个人在地上被拍出老远,擦出一条醒目的血痕。但也拖这一击的福,陈善文眨眼便到了林子边缘,挣扎着爬起来,看了陈栩栩一眼便飞快的遁入了漆黑林中。 “你爹走了。”李晏道。他站在燕三白和陈栩栩前面,冷眼看着四周的黑衣人,气质凛然。那些黑衣人看看他,又看看燕三白,竟都不敢再上前,踌躇片刻,直接退走! 陈栩栩面露挣扎,她还是想去追陈善文,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且陈善文伤得那么重……然而就在此时,幽暗的林子里忽然响起几道惨叫声,间或还有野兽的吼声,甚至有一道血肉撕裂、牙齿咀嚼的声音仿佛就在他们不远处,让陈栩栩整颗心都不由抖了抖。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路而来都没有碰到的野兽都开始出现了。 燕三白再不迟疑,不容分说的拉起陈栩栩就退。 李晏走在最后,目光看向林子深处,就见里面的幽光越来越多,像星夜中的萤火虫那般,忽隐忽现。他知道,那是无数野兽的眼睛。 三人退回天弃宫的时候,广场上的打斗已经结束了,阿大和他的同伴筋疲力尽的抱着铁扇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可见到燕三白归来,他们那聚光的小眼睛顿时一亮,抛下铁扇,勉力从地上爬起来激动的向他跑去。 “站住!”其后的几派弟子见状,连忙要阻止。燕三白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岂容这两个胖子动他分毫!然而这两个胖子随口喊出的话,却让他们都愣住了。 “主人!” 这一声情真意切,响彻夜空。 连燕三白自己都怔愣了——这又是哪一出? 而就是这一愣,这两个步伐灵活的胖子已经跑到了燕三白面前,噗通跪了下来,阿大激动的,眼含热泪的看着他,“主人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等得好苦啊!” 另外一个虽然矜持一点,但也丝毫不逊色,“主人,是阿二不好,大主人给你造的房子刚刚被人烧了,阿二对不起你。” “等等,你们叫我什么?”燕三白一个头比两个大。 “主人啊!”阿大震惊的看着他,“主人你不认我们了吗!” “笨蛋你不是还一开始就没把主人认出来吗!”阿二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阿大的表情顿时裂了,捂着脸痛心疾首,“天呐我还拿石头扔他!” 说着,他又泪眼汪汪的抬头看向燕三白,像个小孩儿似的抓着他的衣摆,“主人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实在是你太不好认了,你来了都不跟我说,阿大又笨,根本认不出来……” 众人都惊呆了,这声音里的伤心简直要冲破天际了,还带着一股浓浓的幽怨。晚风一吹,配着林子里时而传来的野兽嘶吼声,恁的诡异。而这两个胖子像两座肉山一样跪在纤瘦的燕三白前,又凭空生出一分喜感。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80 真真,叫人无言以对。 燕三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感受到众人投过来的千奇百怪的目光,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这时李晏凑过来,严肃的道:“你们主人的意思是,让你们马上去天弃宫给我们生火取暖,否则他就不要你们了。” 阿二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男人是谁啊,凭什么替主人说话。阿大就简单多了,这个男人一直跟主人在一起呢,他说的话一定是对的!对,马上去生火! 阿大风风火火的去了,阿二无法,也随即跟上。 天弃宫里,正门进去的那个诡异大殿还是完好无损的样子,只是被烟熏得烧黑了些。阿大和阿二不愧是一直住在这儿的,不多一会儿便去拿了些柴火过来,有些还是从被烧毁的房间里扒拉出来的,胆子也是够大。 大家对他们还是有些敌视,很警惕,毕竟一开始就是这个阿大一直在阻挠他们来天弃宫,虽然他们最后似乎跟那伙人反目成仇了。 但阿二是个机灵的,不仅生了火堆,还拿来了很多毯子和药,献宝似的给了燕三白,再由燕三白把他们分发了下去。 “有水和吃的吗?”燕三白又问。 阿二连忙点头,“主人你跟我来,跟我来。” 燕三白这就要跟他们去,徐长锦担心的喊了他一声,“燕兄。” “无妨,他们不会害我。”燕三白回以一个微笑。阿大也连忙点头,“对啊对啊,阿大不喜欢杀人,白天的时候我都没有真的要杀你们啊,只是扔了很多石头……” 阿二连忙敲了一下他的头,“你能不能少说两句,笨蛋!” 阿大捂着头,很是委屈,“我没有说笨蛋!你冤枉我!” 被他们这么一闹,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燕三白这就去跟他们取水和食物,楠竹和零丁也来帮忙。而李晏,则留在大殿里帮苦无疗伤。 苦无伤得实在太重,又遇了水,手臂上的骨头都露在了外面,整个身体已经如残风败絮,看的人悲从中来。所以,少林这边的气氛尤为沉重,李晏过去的时候,他们也都没什么反应,直到李晏在苦无身后盘腿坐下,把手抵在他背上之时,才有人忽然想起李晏的另外一个身份——春亭观大弟子! 江湖人皆知,寒山春亭观一脉,修行的是一种很奇特的功法,这个功法的名字很简单,就叫做——花开。 那是寒冬过去,春暖花开之意。 所以这个功法有极强的疗伤效果,且它有别的功法难以想象的兼容性,如海纳百川,无论与什么功法,甚至是魔功都不会产生冲突,单就疗伤而言,比少林的易筋经还要厉害。 思及此,少林的弟子们眼里顿时亮起了希望,自发的围坐在两人四周,替他们护法。 燕三白回来的时候,就见李晏仍闭着眼给苦无疗伤,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唐千均那儿也不容乐观,小荷的那一剑虽避过了心脏,但仍然很重,唐千均此刻已是重伤昏迷,身上湿漉漉的还在出着虚汗。 燕三白蹲在他旁边给他把了把脉,喂了一颗药,可心里仍是没底,毕竟他可不是大夫。这时,百花门里那个略显清冷的女弟子走过来,道:“让我看看吧,我懂一些医术。” 可唐千均就是被百花门的人伤的,而且是典型的恩将仇报,西泠山庄诸人怎么可能还待见他们,纷纷对她怒目而视,甚至出言讥讽。 但她却恍若未闻,只是执着的看着燕三白,等待他回答。 燕三白与她对视片刻,点点头,“有劳了。” 同时他又转头安抚了其他人一句,“救人要紧。” 有燕三白在,冲突总算没有发生,唐千均经过救治后,脸色也明显好多了。燕三白便又回到了青山剑宗那边,这里的气氛比百花门那边还要沉重。 哀莫大于心死,他们怎么也接受不了现在的结果,尤其是,青叶没能从地宫里出来,这位既定的下任掌门,永远的死在了里面。 燕三白看着他们,沉默了片刻,盘腿在徐长锦身边坐下,道:“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我的秘密,可比陈善文要多的多。” 徐长锦抬起头,他此时正需要另外的事来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从刚才的事中解放出来,于是眼里不禁露出感激的神情。但他此时已打消了对燕三白的所有猜疑和顾忌,不想问太过的问题,便看了看一直此刻站在他身后的阿大阿二,问道:“这两位……燕兄打算怎么办?” 关于这个,燕三白心中已有了思量。他从怀里掏出那块被当做钥匙的玉佩来,转头,问:“你们把我当做主人,可是因为这块玉佩?” 阿大阿二赶紧点头,眼神灼热的看着那玉佩——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它整整十几年了,还以为永远都不会见到了,没想到竟然真的出现了,而且这个拿着玉佩的人,跟大主人说得一模一样呢! 徐长锦问:“这是楚狂人的玉佩?” 燕三白却摇了摇头,道:“不,他的玉佩上刻着一个楚字,跟这一块,是一对凤凰佩。” ☆、第47章 因缘,姻缘 “那就是说,这个玉佩的主人跟楚狂人是一对咯?”零丁也凑过来,头上盖着块干布头,好奇的问,“玉佩上刻了个夏字,是位夏姑娘?” 燕三白顿了顿,眼里一丝奇怪的神光一闪而逝,随即道:“咳,是的,这位夏……姑娘,才是玉佩真正的主人,只是她死得早,大周建朝之前就没了。我年幼时因缘际会遇到楚狂人,与他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他跟我讲过这个宫殿的事情,临别前,又把这枚玉佩送给了我。” 闻言,零丁眼里露出惊喜,“燕大侠你果然见过楚狂人!” 被零丁这么一嗓子,还醒着的人顿时都看过来。只是他们的眼里都没有了怀疑,大多只是好奇罢了,就是曾有过冲突的天华派之人,此刻也对燕三白心服口服。连方志经历了此事,都变得沉默许多。 大殿里燃了很多的蜡烛,却并不如何光亮,燕三白就坐在半明半暗之间,神色平和,“其实在下认识的楚狂人与传闻中的颇多不同,当时他与天山老祖决一死战,老祖身亡,他也身受重伤不得动弹,便遇到了在下这因家破人亡而四处漂泊的小儿。他不能动,就一直跟在下说话,没想到此人不仅博古通今,且所学甚广,谈吐不凡,对于在下而言,他算是半师。” “难怪他把玉佩给燕兄你,传闻中楚狂人一生都没有收过徒弟,大概因为这样,所以重伤之际便想把所学都传承下来。这对燕兄、对我们来说,也是一场大造化。否则今日,我们恐怕谁都无法幸免。”徐长锦悠悠道。他没有问楚狂人有没有把自身武功传授给燕三白,在场其余人也都忍住了没有问,就算有人想问,也被旁人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81 用眼神制止了。 他们都承了燕三白的恩,有些事不问最好。 零丁灵活的转移了话题,“那他现在已经死了吗?” 燕三白顿了顿,随后点头,“他不会再出现了。” 闻言,众人不禁都是一阵怅然,昔日一代狂人就这般随风而逝了,传说终有一天也会变成老生常谈,叫人如何不唏嘘。 而且这人不仅用三文钱糊弄了他们所有人,却又间接救了他们一次,实在叫人不知如何去评判。 这样想着,疲惫和困意渐渐涌上心头,均匀的呼吸声渐次响起,大殿里重又恢复平静。唯有燕三白独自盘坐着,也不运功恢复,抬头看着头顶的仙鬼图,怔然无语。 翌日,破晓的第一缕阳光从远处的山坳中升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而从鹰喙岭南部的林中传出,随后,几道人影踉跄着从林子里出来,没走几步,便都跌倒在路边,浑身鲜血染红了路边的野草。 过了几个呼吸,又是一波人从林子里跌跌撞撞的出来,其中两个妙龄女子尤为醒目。这里不在官道旁,平时鲜有人迹,他们从林中出来后便立刻运功疗伤,眼中犹有虎口逃生的惊恐。 这些人,自然便是秋蝉和小荷他们。此刻秋蝉的左手已是一片鲜血淋漓,她抹了把嘴角的黑血,回头看了一眼稍显阴森的黑色丛林,秀眉深深的蹙起。昨夜的丛林里忽然冒出来不知道多少野兽,见人就咬,闻到血腥味之后更是疯狂至极,他们一夜鏖战,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只剩下了这么点人。 一定是阿大和阿二那两个胖子,秋蝉暗忖,是她低估了这天弃宫的能耐,没想到只是两个看门的,就有如此强大的御兽能力。早知道应该一早便把他们杀了,秋蝉的眼里不禁闪过一丝冷芒。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小荷,冷声道:“那个唐千钧,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小荷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怎么样,还不用你指手画脚。此次计划失败,你还是想想怎么跟主人交代吧。” “呵。”秋蝉嗤笑,“我逃不了,你以为主人就会轻易绕过你们吗?” 闻言,小荷的脸色不由沉凝了些,那些黑衣人的身体更是不受控制的抖了抖,仿佛听到了这个世间最可怕之事。 秋蝉看着他们,嘴角不由勾起一个含着嘲讽的冷色笑意。而就在这时,一道灯光忽然从不远处的拐角处出现。此时天光还不是很亮,清晨的白和暗夜的黑融合在一起,远处的山雾更是把日光氤氲得朦胧,而恰是在这朦胧中,一灯如豆,悬挂在马车上,踏着日月交替之时,晃晃悠悠而来。 马车,是一辆黑色的车。 一个纯黑的大圆盖罩在车顶,像一把黑色的大伞,把整个车厢都笼罩在阴影里。那盏灯,便挂在大伞笼罩下的最前方,幽幽的,泛着惨白之光。 看到此情此景,那些黑衣人立刻单膝跪地,浑身僵硬,秋蝉和小荷也是满面凝重,退至路边低下了头。 马车在她们面前徐徐停下,驾车的人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他回身恭敬的把车厢前的帘子稍稍拉开,露出里面坐着的一个黑色人影。 黑色的大氅里露出一只白皙秀气的手,那白色是近乎病态的白,白得很有股孱弱的意味。 “咳、咳。”那人轻微的咳嗽了几声,但就是这几声咳嗽,让此地所有人都噤若寒蝉。那人的脸也被帘子半遮着,只露出一段尖尖的下巴,同样是病态的白,跟他的黑袍泾渭分明。 “失败了?”幽幽的声音响起,不辨男女。 秋蝉的头却垂得更低了,“是,主人,是秋蝉太过轻敌,不过地宫内并无所谓宝藏,请主人恕罪。” “没有?何以见得?” 听着这微微上扬的语调,秋蝉心里猛的一颤,攥紧了手,决定赌一把,“回主人,这是燕三白说的。” 语毕,之后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秋蝉低着头,感受着这要命的安静,背上都沁出了汗。良久,她才听到那人又咳嗽了一下,接着似乎传出一声轻笑,“如此,这次便饶你无事。但你也不要以为每次都可凭他过关,你跟他不一样,懂吗?” 秋蝉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秋蝉知道了。” “此后之事,让小荷襄助你。” 语毕,帘子重新放下,车夫扬起马鞭,那盏灯晃晃悠悠的,又继续向前行。 直到马车走远,秋蝉才抬起头来,一口贝齿紧咬,瞥了一眼神色淡然的小荷。 此时太阳终于越过山坡爬上了山顶,柔和的金橙色光芒铺洒大地,天弃宫的观星台上,那个星象盘再度分裂成两半,从里面顺着绳子爬出一个灰头土脸的燕侠探,紧接着又爬出一个灰头土脸的洛阳王。 两个人一大早便摸着黑又顺着这条密道滑到了地宫里,这密道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墙壁是光滑的圆形,且在昨天的震动中丝毫没有毁坏。若单纯从玩耍的角度讲,这么一顺溜滑下去,是个不错的体验。 燕三白摊开手心,露出三枚平平无奇的铜钱。这三枚铜钱便是楚狂人放在棺材里戏耍了几大门派的那三枚,燕三白又甘愿冒险把它们取了出来,且郑重的擦干净。 “这三文钱跟那位夏姑娘有关?”李晏问。 燕三白点点头,其实楚狂人说的并没有错,他看似惊天的骗局之下,说的却是最真的话——比起那金山银海、绝世秘笈,这三文钱才是他最看重的宝藏。因为这是那个人给他的,是始于危难,陪他走过刀山血海,再穷时也仍舍不得花掉的三文钱。 “我也捡到个东西。”李晏忽然说。燕三白转头去看,就见李晏的掌心躺着一枚玉佩,他心念一动,取出自己怀中的玉佩放在一起一对比,一模一样。 燕三白怔怔的看着这两枚一模一样的玉佩,那刻有楚字的,应是陈善文匆忙逃走时掉下的。没想到时隔多年,玉佩的主人早已无法重聚,可它们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一起。 “你说,这玉佩的主人,真的是夏姑娘吗?”李晏又忽然问。 “怎么这么问?”燕三白眼里又闪过一丝古怪,故作不知的问。 李晏勾起嘴角,“楚狂人如此看重这枚玉佩,可见玉佩的主人对他很重要,然而你不觉得奇怪吗,这整个天弃宫里,一点女子用的事物都没有,但是却有一间文士所用的书房。一间与楚狂人本人的风格完全不相同的书房。” 燕三白摸摸鼻子,“兴许是他一时兴起呢。” 李晏抓着玉佩的穗子,晃了晃,低头凑近了翘着燕三白故作正色的模样,“这可是一对凤凰佩啊,不是鸳鸯配,是凤凰佩,凤和凰,都是公的,饱读诗书的状元郎可不会不知道吧?” “咳。”燕三白无奈,“王爷果然慧眼如炬。” “拍马屁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82 是没有用的。”李晏背着手,摇摇头。 燕三白只得妥协,“那位其实你也认识。” 李晏这才惊奇道:“我认识?” “对,”燕三白转头看向观星台外,长安的方向,“或者说,整个大周的人,都认识他。” 整个大周的人都认识?这就让李晏越发惊奇了,世人皆知的,极有可能是位文士的,姓夏的……蓦地,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名字,一双凤目睁得大大的,“是他?” 虽然他没说出那人的名字,但燕三白知道他们心里所想的肯定是同一个人,“前朝最后一位京兆尹,夏灵均。元圣三年的时候,王爷你还亲手给他捧过长生牌,放在长安城临北巷的文庙里,受万民香火。” 闻言,李晏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元圣三年的时候他才是个半大少年,那次他是以后人的身份,给没有子嗣留下的夏灵均抱了一次牌位。对于皇室来说,这已是极高的礼遇。 只是没想到,夏灵均竟会与楚狂人有瓜葛,这两位一个在庙堂一个在江湖,一正一邪,真真叫人联想不到一块儿去。李晏虽曾怀疑当年有人在暗中保护着夏灵均不被奸人所害,却也没有大胆联系到楚狂人身上去。 他现在也算彻底明白为什么燕三白不说出来了,夏灵均在民间何等得人心,他是京兆尹,是长安百姓的父母官,凭着一股浩然正气,只身在前朝那个肮脏不堪的朝廷里苦苦支撑。那是真正的心怀天下的大义之士,一介文人,却让天下英雄为之折腰。他更是历代清流中,难得的能臣。 可那片黑幕太沉重,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难以颠覆。 现实往往比传说更残酷,那位夏灵均最后还是没能逃脱被奸人所害的命运,惨死在朱雀大街上,至死也未曾见过如今这海晏河清的太平天下。 这样的一个人,恐怕世人无法接受其染上任何一个污点。 虽然燕三白认为他与楚狂人之事完全算不得污点,但万民之心难以揣测,不是不能说,而是不必说。 楚狂人便是楚狂人,夏灵均便是夏灵均,他们爱谁恨谁是他们自己的事,又何必与天下人寻烦恼。 最重要的是,斯人已逝,说出来也只是徒增伤悲。 不过,燕三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里的问题,“王爷对此,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李晏笑了,反问:“为什么要觉得奇怪?哪里奇怪?在世人眼里他们都是传奇,如此惊才艳艳之人,彼此吸引,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 燕三白看着晨光中的李晏,目光不禁柔和了几分,与他说话,心情总是如此旷达,好像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他微微一笑,“确实,很正常。” 说着,李晏似又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了燕三白一眼,道:“楚狂人把玉佩给你,是不是觉得你跟夏灵均很像?” “呃……”燕三白回忆了一下当初见到楚狂人时的情景,“也不像吧……” 李晏笑笑,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他随即把那刻有楚字的玉佩随手塞进了怀里,竟就这样私藏了。燕三白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那枚,也重新收了起来。 只是片刻之后,又觉得不太对。 哪里不对呢?也说不上来。 时间回溯到一炷香之前,楠竹见零丁去拿食物,久久没有回来,便出去找。可走到大殿外时,却远远的看到一个人站在林子里,朝他招了招手。那仙风道骨,一头白发,眉眼却依旧年轻的模样,不是他的师父秋戌子是谁。 楠竹连忙过去,想喊他,秋戌子却做了个‘嘘’的动作,带着小徒弟转身进了林子,一路远去。 楠竹不解的仰头看着师父,“师父,我们不去见师兄吗?” 秋戌子高深莫测的摇摇头,“你师兄已经遇到了自己因果,他的劫数到了,得自己去渡过。” “劫数?”楠竹立刻担忧起来,“什么劫数啊?师兄会有危险吗?” 秋戌子道:“就你那不着调的师兄,除了风流债、桃花劫,还有什么能难倒他?” 楠竹蓦的眼睛一亮,“你是说师兄喜欢上了百花门的哪位师姐吗!” 秋戌子扶额,接连叹气,“孺子不可教,不可教。” 楠竹仍要不耻下问,“师父,你说此行有贵人,贵人是不是燕大哥啊?我很喜欢他,他跟师兄关系也特别好,他们俩有时候说话啊,都一样一样的,你说他会不会帮帮我家师兄啊……” 任小徒弟喋喋不休的说着,秋戌子回头看了一眼那高高的观星台,那一红一白的两个身影临风而立,瞧那并肩交谈的样子,竟不知生出多少美好。 罢了罢了,谁是谁的因,谁又是谁的果,因缘也好,姻缘也罢,解铃还须系铃人。 ☆、第48章 班门弄斧 一夜休息之后,众人准备离开。李晏带着零丁他们做了几个担架抬着苦无大师等人,别看李晏养尊处优的,这种动手的粗活做起来却一点也不含糊。 燕三白蹲在旁边看着,赞了一声,“王爷真是心灵手巧。” 李晏顿时挑起眉,但燕三白敢发誓,他这句话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赞美。 对于楠竹的离去,李晏没有表示出多大的惊讶,反正那胆小的小师弟,你给他画个圈他就能蹲在里面直到天荒地老,除了师父,没人能把他从亲爱的师兄身边带走。 不过燕三白却发愁了,无论他怎么解释,阿大阿二都一口咬定他就是主人,而且深怕燕三白不带他们走似的,一步也不离的跟在他身后,两座肉山往那儿一站,若不是燕三白人长得修长,否则还真看不出来了。 “主人……” 看到燕三白他们要走了,阿大阿二更是差点就贴在燕三白身上,那两双聚光的小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我见犹怜’。 可燕三白是个独行侠,自由惯了,若是像李晏那样的朋友结伴而行一段时间,那还好,可若收下阿大阿二,难不成日后都要带他们一起? 可若不收……燕三白看了眼天弃宫,总不能把他们独留在这里。 罢了,先带他们出去再说吧。 阿大阿二听说要带他们走,很是兴奋,回头去天弃宫里拖了两个小山般的大包裹出来,说是他们的行李。燕三白劝他们少带一点,两人就捂紧包裹直摇头。零丁见着好奇,便过去戳了戳那两个包裹,结果里面叮当作响的,他打开来一看,好家伙,全是金银器皿!不会是把天弃宫给洗劫了吧! 燕三白默默的掂了掂自己的钱袋,心道——发了。 然后他再没有提让他们少带一些的事情。 不过相比较这偌大的一个天弃宫,这些东西还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所以也没有引起别人多大的关注。只是零丁依旧很好奇,这传奇话本里的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83 主人公每次奇遇都能找到一大堆宝藏和秘籍,没道理他们这又是侠探又是王爷的,啥都找不到。 而且,魔教以前搜刮的那么多财宝,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吧? 思及此,零丁忍不住小声问:”燕大侠,你老实告诉我,楚狂人究竟有没有留下宝藏啊?” 燕三白就知道以他的性子肯定要问,于是微微一笑,道:”有啊,而且他藏在一个谁都抢不走的最安全的地方。” 零丁的眼睛立刻亮了,”在哪儿?” ”在天下人的手中。” 燕三白说着,转身跟上前面的大部队,信步离去。零丁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明白那话中的含义来,随即笑笑,也快步跟了上去。 千金散尽,化整为零,原来宝藏还可以有这种藏法,楚狂人不愧是楚狂人。 有阿大和阿二在前面带路,大家一路都走的很快,沼泽和迷瘴丝毫没能阻挡他们的脚步,而昨夜那些野兽和蝙蝠也并未出现。燕三白问阿大和阿二,他们就说'它们都在睡觉'。 约莫两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走出了鹰喙岭,然而他们却发现,早已经有人等在了外面。 ”娘!”陈栩栩惊喜的看着人群中一个美艳妇人,快步冲过去。 那人正是已经失踪数日的宁香,陈善文的夫人。而在她身边,赫然站着几个白发老者,甚至还有官府的人! 从林子里出来的人顿时面面相觑,他们有些经历了地宫里的事,知晓陈善文的真面目,当然对宁香也很怀疑。 燕三白却比他们想得更远,上前一步,礼貌的拱手,道:”见过天山派的诸位前辈,不知诸位前辈到此,所为和事?” 闻言,燕三白身后的人都愣了愣,这几个白胡子老头是天山派的? 大家立刻便想到了他们的来意,昔年的天山老祖,可是死在楚狂人手里的。 其中一个白胡子老头看了眼燕三白,”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侠探?” ”大名鼎鼎称不上,若说会破几个案子的,那便是在下了。” 那老头这才正眼瞧了他一眼,瓮声道:”年轻人要脚踏实地,不要追逐浮名。” 燕三白笑笑,不置可否。 后面零丁在后面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老头怎地看起来比楚狂人还要狂。 李晏挑了挑眉,”天山派,一向如此。” 天山派,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老门派,传承最久,姿态自然也放得极高。反正他们走到哪儿都是老前辈,或者老老前辈,哪个门派敢不把他们当作上宾?反正你要是跟老前辈较劲,那你就输了。 瞧,他们连燕三白这样名声大好的人都要指点几句,更何况别人。 这时,另一个老前辈开口了,”楚狂人呢?陈夫人前几日千里迢迢来天山通知我们,天弃宫出世了,你们可有在里面见过他?” ”未曾。”燕三白道。那人又急急问:”那我家老祖呢?你们可曾在里面见过他?” ”未曾。”燕三白却仍旧不疾不徐。 天山老祖和楚狂人当年相约一战,这是武林中人都知道的事,自那一战之后两人就此消失,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大家不知道的是,决战地点究竟在哪里。而从天弃宫出来的人都知道,燕三白知道。 于是有人不禁看向他,那几位老前辈从大家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也死死的盯着燕三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说。” ”几位前辈,在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燕三白的态度不卑不亢,一口否定,但却又让人挑不出啥毛病来。 说着,燕三白看了一眼宁香,”陈夫人才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鹰喙岭和天山,并不是一个方向吧?” ”你小子懂什么,陈夫人心怀大义,知晓她相公狼子野心,欲图谋不轨,于是便来天山找我等主持公道,希望能把她相公拉回正道,哪里像你们,问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来,气煞老夫。”白胡子老前辈瞪着眼睛道。 ”你们也是一样?”李晏看着官府中人,问。 此次官府里来的人是颍川郡的一个校尉,官衔也不低了,但乍一见到洛阳王也在这里,顿时抹了把汗,乖乖,这位怎么也在。 ”回王爷,是陈夫人前来报案,说魔教出世,恐危害此地百姓,所以下官才调集人马前来察看,不知道王爷在此,下官……” ”好了,江湖事江湖了,你们凑什么热闹。天弃宫一事,你们无需去管,但是陈家……你们可看见陈善文?” ”下官未曾看见任何人从林子里出来。”校尉连忙道。 这时,宁香美目中闪过一丝坚定,撒开拉着女儿的手,毅然走到李晏面前,竟是扑通跪了下来,”王爷,我家相公一念之差犯下大罪,请王爷恕罪!但是王爷,这件事完全是他一己之念,跟青山剑宗没有关系,跟陈家也没有关系,王爷开恩啊!” 说着,宁香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额头上顿时肿起一块,看得陈栩栩眼眶都红了。这位娇蛮的大小姐也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许多,也在母亲身边跪了下来,充满恳求的看着李晏,”王爷,我爹他一时糊涂,请王爷千万不要怪罪于其他人,栩栩、栩栩可以替父承担!” ”你?”李晏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这次可死了不少人,你能承担得了吗?” ”我……”陈栩栩的脸顿时有些白了,她看向燕三白,可燕三白却没有站出来替她说话。 宁香一把将女儿拉到身后,”王爷,小女不懂事,你不要听她乱讲,如果要怪罪的话,那就怪罪我好了!” 李晏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怎么说来说去,好像变成我的不是了?陈夫人。” ”民妇不敢。”宁香连忙诚惶诚恐的低下头,母女两跪在李晏面前,甚是可怜。 那几位天山的老前辈顿时皱起了眉,其中一人道:”王爷,陈夫人和陈小姐都这么说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若不是陈夫人及时相告,我们几个还不知晓此事呢。依老夫之见,这件事可以将功抵过吧。” 李晏却挑了眉,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们知不知道,关我屁事?” ”你!”那老头顿时被气到了,胡子都颤了颤,”你当真……” ”别想骂我,那是大不敬。” 李晏这人就这么点脾气,最看不惯别人在他面前装大爷,因为在大周,没有几个人够资格比他更大爷,这叫班门弄斧。 那几位老前辈顿时面上无光啊,想驳回面子,可校尉他们顿时齐刷刷的对他们冷眼相待,可以想见,若他们真的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这些人是真要动手的。 简直无礼!堂堂王爷,竟如此没有教养! 但这些话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他们再自视甚高,也高不了皇室。于是便一个个铁青着脸杵在那儿,把不善的目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84 光投向了其他人。 这个其他人,特指燕三白。 然而那厢李晏又道:”哦,忘了一件事,本王师从春亭观,我们这一脉没什么特点,就是辈分高。仔细算起来,本王跟你们老祖是一辈的,也没见个谁尊称我一声师叔,这江湖上的礼数,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话音落下,大家的表情顿时变得比较奇怪。老前辈碰上了年轻的老老前辈,哎哟,可不堵得慌。 白胡子前辈顿时老脸一红,又气又臊,但他忽然灵机一动,转头看向了燕三白等年轻人,”礼数自然要做到位,但年轻人不叫,我们这些老家伙怎么叫得出口。” 大家又纷纷看向燕三白,倒是好奇他怎么应对。就见燕三白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道:”前辈莫要看在下,其实在下的辈分,也是很高的。” ☆、第49章 哟,师祖 前面来了个辈分高的,后面又来一个辈分高的,咿呀呀呀呀——真是气煞老夫也! 白胡子前辈眯起眼,气势汹汹,”你师承何门何派?” 燕三白弯起嘴角,不卑不亢,”在下师承颇杂,若算真正拜师的,乃东陵不老山。” 几位前辈顿了一下,后又齐齐倒抽了一口气,”东陵不老山?!” 其余人却是面面相觑,东陵不老山?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门派,完全没听说过啊。 可这几位辈分极高,江湖见识非一般人能比的老前辈却都神色凝重,”你可有凭证?” 燕三白想了想,转身问徐长锦借了一把剑,闭上眼,似是在回忆着什么一般。众人都好奇的看去,就见他的手腕慢慢翻转,由静至动,刹那间,那剑影忽的快到拉出了残象,一朵虚无的剑花赫然开放在那剑尖! 旁人还在惊叹这多花的美妙,那个白胡子前辈已认了出来,惊呼道:”岁月花!” 不老山,岁月花,这个古老的门派因为收徒过为严苛,几十年才出一个弟子,早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只存在于一些老一辈的记忆里。没想到在这里,他们却又重新看到了这朵花!这个燕三白,究竟什么来头? 思及此,他们看向燕三白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凝重。而其他人听了解释,却是恍然大悟,这燕侠探的师承一直是个迷,如今总算是解开了。这个什么不老山的,虽然没听过,但看天山派的反应,应该是很厉害的,难怪能培养出燕三白这样的高手来。而燕三白又曾经遇到过楚狂人,这份造化,非常人所能及。 而这样算起来,燕三白的辈分,岂不是在场最高的?得多高呢? 大家都每个准,但是很快,李晏就给出了正确答案,因为他这个老辈分的,恰好在他师父那个辈分更高的人那里听说过这个神奇的门派。 于是他顿时乐了,细长的丹凤眼微微扬起,瞧着不过二十有许的燕三白,语气轻快的道:”哟,师祖。” 师祖?! 所有人都愣了,见过辈分高的,没见过这么高的!这下天山派的人可栽了!连堂堂洛阳王都喊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喊吗? 况且人家洛阳王还比你们高一个辈分呢。 感受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天山派的几位老前辈顿时挂不住了,但大约是不老山名头太响,他们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红着脸,神色古怪的给燕三白鞠了一躬,至于称呼,那是万万叫不出口的。 不过因为这个小插曲,他们也算彻底闭了嘴,不再管陈家之事,也不再追问燕三白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李晏大手一挥,”把宁香先带回衙门,至于陈栩栩,可让她回家。” 陈善文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如果自己失败,宁香就是个后手,只是他计划之时也是没有料想到李晏会搀和在这件事里。 众人启程回颍川,虽说这次陈善文坑了青山剑宗一把,但徐长锦为人忠厚,仍不打算在此时落井下石,而且宁香还是前任掌门之女,陈家与青山剑宗的关系岂是一时能断得了的。宗里这次说不得要派几个德高望重的师伯过来,收拾善后。 而其他门派的人则各自告辞,要把消息尽快的传回门派中。这次各个门派损失都很是惨重,不说这些年轻一辈死的死伤的伤,先前进去的师叔伯们就没一个活下来的,等这些消息都传回去,就算青山剑宗与此事真的没有太大关系,也得被逼着给个交代。 但这些对于李晏和燕三白而言,已是身外之事,各派之间自然有他们相处的法则,燕三白不是和事佬,李晏更不是,没必要再去招惹更多。 而且李晏回到颍川之后也忙了起来,陈善文狼子野心,且至今未知生死,所以这笔账,他得跟陈家好好算一算。 可是没想到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李晏派人搜查陈家的时候,竟然在陈家的库房里找到了神侯弩! 在洛阳之时,燕三白差点被神侯弩所伤,李晏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却没有查出什么有效线索,却没想到却在此地见着了。可陈家是个门阀世家,哪里来的神侯弩? 李晏怀疑是陈善文从秋蝉他们手里拿来的,但燕三白紧接着提出一个疑问,”有没有可能,秋蝉手里的神侯弩,根本就是从陈善文这里拿来的呢?” 反向思考,有时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李晏顿时就想到很多事情,陈家在前朝多么显赫,就算放到现在,这偌大一个名门望族,在朝中的关系可谓盘根错节,他们要得到神侯弩,其实比秋蝉那伙人要容易得多。 那再反向推一下,秋蝉那个神秘组织,到底跟多少个像陈善文一样的人有联系呢?他们编织的这张网,又有多大? 而朝廷对此事竟然一无所知。 李晏深知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立刻顺着陈家的这条线往下查,然而叫人失望的是陈家的其他人对此确实并不怎么了解,就连宁香也知之甚少。陈善文做事周密,把陈家从这件事里摘得很干净。 追查顿时又陷入僵局。 “不过还有一种方法。”客栈的房间里,燕三白刚刚沐浴更衣,换上一身干净衣裳,神清气爽的坐在桌边喝茶,“他们追杀我那么久,早晚还会来杀我,到时候只要活捉几个,问出来的消息肯定比现在多。” 李晏坐在他对面,“哪有人盼着别人来杀自己的?” 燕三白摸摸鼻子,“习惯了。” 李晏挑起眉,气场全开,“习惯了也不可以。” “哦……”燕三白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知错就改还是好侠探。但说完又感觉不对,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他看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由问了自己一句——你为何要这样听话? 但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个恰当的理由,因为李晏说的话很有道理。 对,就是这样。 说话很有道理的李晏看着发愣的燕三白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85 ,笑问:“觉得自己很好看?” “咳,没有。”燕三白道:“不及王爷万一。” 路过的零丁表示,这两个人怎么大晚上的又在互相奉承了,不就是长得好看么,了不起啊。不过他转念又一想,确实是挺了不起的,天地造化啊。 翌日,燕三白伴着初晨的阳光,早睡早起,不过他刚打开窗户往下一看,就见天山派的那几位就站在客栈楼下,恰好对上了眼。 “在那儿呢!”有人高呼了一声,几位便快步冲入了客栈里,蹬蹬蹬的上楼,显然是回去思索一夜后,觉得不能就这么放过这位辈分很高的后生,而且他们听说了燕三白见过楚狂人的事情,更是打算从他这里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燕三白那叫一个无可奈何,眼看着那几位快要冲到二楼,他赶紧从自己的房里跳到了一楼突出的屋檐上,再回头飞快的把窗关上。 但左看看,右看看,往哪儿躲呢? 楼下的,一大清早出来赶集的人们也都好奇的看着他——你往哪儿躲呢? 此时,众目睽睽之下,隔壁房间的窗户忽然开了! 李晏探出头来,看着站在屋檐上左顾右盼的燕三白,招招手,“过来吧。” 燕三白眼睛一亮,连忙翻身进了李晏的窗户。 这边窗户一关,那边的窗户又开了。一个白胡子老头探出头来,“人呢?” 楼下的人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啊,心里却在想——洛阳王和燕侠探感情果然好呢。 房间内,李晏一屁股坐回了床边,单手往后撑在背面上,整个人微微后仰着,揉了揉有些凌乱的还没有梳理的头发。 因为刚睡醒,他还穿着黑色的里衣,随着他的动作,里衣大敞着,露出大片的胸膛。他似乎很不爽被人吵醒,眯着惺忪的丹凤眼,那凌厉的气势几乎毫不掩饰的散发出来。 燕三白只看了一眼便告诉自己非礼勿视,然后打算去门口看看那些人走了没有。 但是李晏看到了他这个动作,骨子里的坏坯子潜质全激发了出来,一把抓住了燕三白的胳膊,从背后微微俯身贴过去,“你想去哪儿啊?状元郎。” “咳,王爷,在下要去……呃,吃早饭。”燕三白急中生智。 “吃早饭?”听到吃,李晏那气息才算收敛了点,拍拍燕三白的肩,几乎是脸贴着脸的笑道:“现在记住我的劝告了?” “嗯,好好吃饭,长命百岁。”低沉磁性的声音惹得燕三白耳朵发痒,不自觉就红了,但心里又生出一股莞尔来,此刻的李晏,在他看来更像个耍无赖的大顽童,于是说话的语气也带上了些安抚。 李晏皱皱眉,怎么感觉语气不大对。正想再与他讨教一番,门却非常不合时宜的开了。 “王爷,该起……床了……”零丁诧异的看着看得如此之近的两人。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道:“燕大侠,你昨晚跟王爷一起睡的吗?” “啊?”燕三白完全不理解零丁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李晏却噗的笑了出来,零丁这个结论,深得他心啊。 这时,房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三人都回头去看,就听敲门声响起,来人在门后恭敬道:“大理寺丞章琰拜见洛阳王殿下,燕大人。” 章琰?他怎么来了? 燕三白和李晏对视一眼,李晏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随手抓起一件外袍披上,道:“进来。” 章琰这才出现在门口,燕三白问:“章大人不是在长安,怎的到这儿来了?” 章琰道:“回大人,前几日渠县出了一桩命案,我是随关大人出来查案的,不过那案子太过玄乎了,听闻燕大人在颍川,左右两地相隔不远,关大人便差下官来,请大人前去看一看。” 案子?燕三白眨眨眼,关卿辞竟然请他帮忙了? 渠县距离颍川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此去大约需三天的时间,这一来一回便是六天。关卿辞不惜耗费这六天时间来请燕三白帮忙,可见这件案子不普通。但渠县那样的小县城,能出什么棘手的案子呢? 章琰很赶时间,没来得及细说便在李晏不大友善的目光下,暗自抹了一把冷汗,把燕三白请上了马。李晏看了零丁一眼,零丁会意,毛遂自荐的当了燕三白的跟班,至于阿大和阿二则因为根本没有能承受他们体重的马,哀怨的被留下来与李晏一起。 因为李晏还需处理陈家的事情,这种门阀世家一旦动了,动的可不止一个人,就算他是一人之下的洛阳王也需好好斟酌。 去渠县的路上,章琰就趁中途休息之时,跟燕三白仔细讲了那件案子。 案子发生在渠县的一个毫不起眼的村子里,而所有事情的起因,都源于一只黑色的匣子。大约在一个月前,村子里有个青年失踪了,大家怎么找都找不到,几天之后,却在流经村子的那条小河里,看到了青年的浮尸。 青年的家人悲痛欲绝,要将他下葬。然而村里的老村正说,青年身上沾了狐妖的气息,不能直接下葬,必须火化。青年的家人最初不同意,可村里的事村正说了算,于是青年最终还是被火化了,骨灰就被装在一个黑色的檀木匣子里。 下葬的时候村正还请人做了法,说是要祛除骨灰上沾染的妖气。 下葬之后,村里的人该干嘛就干嘛,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出事了。一个同村的青年在吊唁的时候,与自己的父亲发生了口角,一气之下回了家。他父亲过了一会儿放心不下,回家一看,发现儿子已经吊死在房梁上。 而在他儿子的尸体下方,那个尸体的影子里,赫然摆着一个黑色的檀木匣子! ”嚯,这匣子不是从棺材里跑出来的吧?”听到这里,零丁惊奇道。 章琰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零丁抽了一口凉气,”不会吧……” ”可事情就是这样,关大人到了那儿,第一件事就是力排众议起开了棺材,那棺材里就是空的!”章琰说到这里,也不禁打了个寒颤,”最邪乎的还不是这个,那上吊的死了之后,村子里就开始有人在传,说他之所以会上吊,是因为下葬的时候,他恰好站在匣子的斜对角,那时太阳快下山了,他的影子就斜斜的照在了匣子上,那时候不是在作法么,匣子是开着的,没想到做完法之后一关,啪!” 章琰说得绘声绘色的,把零丁都吓得抖了抖,赶紧挨近燕三白。 章琰眼睛瞪的大大的,继续说:”匣子把那吊死之人的影子给关了进去!所以他才死了么。” ”真有那么邪乎的事么,难不成事鬼干的啊?”零丁心里虽怕着,挨在燕三白身边,嘴上却还嘴硬。 章琰就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神情瞅了他一眼,”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86 ,现在不光是这事情邪乎,整个村子都他妈邪乎,一个个怪力乱神的,搞得我待了几天,都快觉得这世上有鬼了,不然我家大人为啥要让我来请燕大人,不也是束手无策,觉得燕大人比较擅长这种事么。” 燕三白无辜的摸摸鼻子,”在下又哪里擅长了?” 章琰连忙笑道:”燕大人你那么聪明,当然是什么案子都擅长了。” 燕三白只有无语望天,心想若是李晏在,估计又要嗤一声'装神弄鬼',却又好奇的眼睛都亮了。 三日后,燕三白一行人顺利抵达了渠县。三人没有在县城逗留,直接去了那个案子发生的地方,大青乡。 大青乡坐落在一处山脚下,此山不高,是很有南方特色的低矮的青山,因为这山叫大青山,所以山脚下的村子便叫了大青乡。 从大青山里蜿蜒流出一条小溪,小溪慢慢的变宽,变成一条小河,流过了山脚下的村庄。燕三白他们打马进村子的时候,便是从这条小河边走过。 刚一入村,燕三白就觉出不对劲来。现在虽不是晌午,但已时候不早,可一路走来,田里却连一个青壮年都没有,进了村子后倒是有人,可是大家看他们的眼神都很奇怪,那是一种带着审视和戒备的目光,隐约中还带着一丝排斥。 都说乡民淳朴,可此地的人却都绕着他们走,没一个过来跟他们搭讪的。 章琰缺对此见怪不怪,”燕大人,甭理他们,他们就是没见过啥世面,觉得我们就是来寻衅滋事的,所以不待见我们。” 燕三白点点头,他本也不可能去跟别人斤斤计较。他一夹马腹,策马跟着章琰往前去找关卿辞,一路观察着四周的景象。这村子看起来并不穷,占了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除了距离县城有些远,其他都很好。只是村民的反应给这里平添了几分古怪,叫人觉得总有股不安缭绕在心头。 这时,燕三白的马忽然嘶鸣了一声,烦躁的踢了踢蹄子。燕三白连忙安抚,却已经晚了,前面一个恰好走过的一个布衣少年被吓了吓,手里抱着的一个陶罐给摔了,哐铛一声给摔了个七零八落。 ☆、第50章 狐妖的黑匣子 ”哎呀。”少年看着满地的碎片,懊恼的揪了揪自己的头发,”这可怎么办?” 燕三白连忙下了马,走近一看,才发现那陶罐里装着的是一些药,已是熬过的,此刻那药汁和药草都洒了一地,眼看着是不能用了。 燕三白连忙歉然的道:”这位小兄弟,实在很对不起,是在下的马惊了你,你这些是什么药草,在下赔你一份吧。” 那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愣了愣,嘀咕了一句,”怎么又来一个……” 嘀咕着,他又摆了摆手,”这是给我娘熬的药,土方子,都是山上采的草药,你这娇贵公子上哪儿弄去啊。得了,我还是自己去重采一份吧。 他这样说,倒叫燕三白更不好意思了,”这样吧,在下这里有一瓶药,是药王谷的正气丸,不管是什么病,都有固本培元之效,你且拿去,就当是在下的赔礼。” 少年一辈子没出过渠县,不知道这瓶药价值几许,顿时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章琰和零丁却都是神色一变,那可是药王谷啊,药王谷的药可都是千金难求,燕三白却这样简简单单的送了出去,若这少年拿出去卖,定可吃穿不愁好几年。 少年也是个机灵的,原先还怀疑这药值几个钱,看了零丁和章琰的反应,顿时就知道这药值很多钱了,手快的一下子就收了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但走了一步,他又回过头来,”看在那药的份上,奉劝公子你一句,长得那么好看就别来大青乡招摇啦,要是被狐妖掳走了,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啊。” 说罢,他就揣着那瓶药走远了,零丁狐疑道:”怎么又跟狐妖扯上了?变成狐妖抢亲案了?” 章琰也一知半解的摇摇头,”我走的时候还没狐妖什么事呢,都说是匣子搞的鬼。” ”那就是狐妖的匣子搞的鬼。”零丁总结道。 章琰觉得在理,”还真说不一定。” 零丁瘪瘪嘴,”不过这事儿扯上了狐妖就觉得不那么恐怖了。” 不管怎么样,狐妖也好匣子也罢,总得亲眼见过了才知道。章琰立刻带他们去找关卿辞,关卿辞和大理寺的人就住在村里的一处空房内,走过去没多久就到了。 ”大人!燕大人来了!”章琰还没进门就开始喊,可推门进去,却发现里面的气氛略有不对。 一个大理寺的下属瞧见三人,连忙跑过来,”章大人你可回来了,出事了!” ”怎么回事?”章琰不禁皱起了眉,”大人呢?” ”大人前脚刚走,你们后脚就来了,村里又有人死了,大人正赶过去看呢。” ”什么?又死人了?!”章琰吃惊,”那匣子不是被大人收好了吗?” ”哎,可不是嘛,原本那匣子放在大人房里好好的,可前天晚上突然中了邪了,那匣子不见了!我们找了两天都没有找到,结果今天就又有人死了!” ”那匣子又出现了吗?”零丁赶紧问了一句。 那人摇摇头,”还不知道呢。” ”走,我们也去。”燕三白当机立断,叫那人前头带路。 这一次的案发地点在村中的祠堂,祠堂是村里年代最久远的一栋房子了,光从外表看,就能看出那沧桑之感。但大青乡的村民应该时常会来修缮它,所以这祠堂看起来还很结实。 此事距离尸体被发现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而就在燕三白前往关卿辞的住所之时,死人的消息已在村里传开,此时村里的很多人都聚集到了祠堂里,拥挤了一大片。 ”让让,请让一让!”门口被堵了,章琰废了好大劲儿才'杀'出一条路来,喘着气跑到关卿辞身边,”大人,燕大人来了。” 关卿辞此时正抬头看着祠堂正堂里的那根横梁,刚刚那具尸体,就是悬挂在了这条横梁上。看到章琰终于去而复返,关卿辞满是凝霜的脸色也没有丝毫缓解,他回头,就见燕三白一人独立在正堂外的院子里,这祠堂里满满当当的人,竟没有一人站在他身侧。 燕三白左右看了看,顿觉怪异,正要举步走进正堂察看现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丈忽然站了出来,龙头拐杖往地上一杵,”站住!你不能进去。” 燕三白一愣,”这位老丈,敢问为何?” 那老丈看着他,”不为什么,你就是不能进。” 章琰顿时就不解了,他好不容易请回来的人,怎么说不让进就不让进呢?不进怎么查案?”这位老丈,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侠探燕大人,他是来帮助你们查案的,你怎能……”可话说到一半,关卿辞却打断了他,”别浪费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87 口舌,他们根本不认识什么侠探。” 说着,关卿辞四下看了一眼,瞧见后面桌上的香炉,便大步上前伸手沾了一点灰,而后走到燕三白面前,依旧是那刀锋般的眉眼,多日不见,更显凌厉。 ”得罪了。”说罢,他竟是毫不迟疑的,把那香灰抹在了燕三白脸上。好好的一个唇红齿白的公子,顿时变成了个大灰脸。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转头看向那老丈,”族老,这样可行?” 燕三白一时也有些懵,这好端端的被人涂个大花脸,任谁都会懵。可对方是关卿辞,燕三白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于是转念一想,看看周围人的反应,再想起刚刚那个少年所说的话,一个猜测顿时在他心底产生。 这时,那个被关卿辞称之为族老的老丈皱着眉打量了燕三白几眼,似乎终是不愿和官府闹得太不愉快,所以点点头答应了,”可以了,进去吧。” 果然,问题出在自己的脸上,燕三白如此想到。 方才那少年提醒他当心被狐妖抓走,便是因为觉得他长得……太好看,如今族老不让他进祠堂,估计也是出于同一个理由。燕三白几乎能想见这位族老的思考方式——因为燕三白可能会被狐妖看上并且抓走,总之,跟狐妖扯上关系的,就不能进祠堂,祠堂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族之中最重要也是最不容亵渎的地方。 但关卿辞把燕三白的脸涂上了灰,一个其貌平平的燕三白自然吸引不了狐妖的注意,于是这族老也顺势退了一步。 关卿辞并未解释,但看到燕三白看过来的眼神时,却发现他似乎早已理解,两人互相点了点头,没有就此事多说什么。只是关卿辞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有燕三白来查案,果然可以省却不少麻烦。 于是燕三白就这样顶着一张灰脸进了正堂,那个上吊自杀的人就躺在正堂中央,被一块白布盖着。 ”死者叫张庆,二十有二,大青乡本地人,死因跟前一个一样,都是上吊自杀,身上没有其他的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关卿辞在一旁说着,在燕三白来之前,他就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闻言,燕三白探了探尸体的温度,”死了应该有一个时辰多了,是谁第一个发现他的?” 关卿辞回头朝下属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被带了上来,那是一个中年妇人,看上去就是个村妇,一身粗布衣裳,眼神里还有些惊恐,”大人,是我第一个看到的。” ”你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吊在横梁上了吗?”燕三白问。 ”回大人,今天轮到我来打扫祠堂,我就是跟平常一样进来打扫,哪里晓得张庆这个死人会吊死在这里啊大人……” ”你不必惊慌,在下只是例行惯事,了解一下情况罢了。”燕三白连忙安抚了她一句,让她先下去了。 他又看向关卿辞,”匣子呢?有出现吗?” 关卿辞沉默着,看向了方才他取香灰的那个案几。这方案几上摆着约莫有十几个牌位,看上去甚至壮观,牌位的前方则供奉着香炉,而如今,在那香炉和牌位的中间,赫然摆着一个黑色的匣子! 燕三白眸光一凝,走过去,把手伸向那匣子。 身后的村民不禁都把目光聚集在他手上,嘀咕着又来一个胆大的,还有不少人对此表露出担心。那匣子真是太邪乎了,说不得就是他们随便碰了匣子,才引来的这祸事呢。 而就在大家胡思乱想的当口,燕三白已然拿住了那黑匣子,神色平静的将它拿起,打开,匣子里空空如也。 ”我当日拿到它的时候,也是一样。”关卿辞道,他是此间唯二大胆的,曾把这匣子放在枕边睡了不知道多少个晚上。 ”确定是之前的那个吗?” ”确定。” 燕三白若有所思,仔细的打量着这匣子。匣子是楠木做的,看起来质地一般,年数……大约在十年以上,做工并不如何考究,但看得出来制作他的人很用心,因为匣子上的花纹明显是经过几次修改才最终完成。 但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匣子。 燕三白又仔细打量了这祠堂几眼,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那族老又催促他们赶紧离开,不要惊扰了祖宗,于是他们便先回到了大理寺一方居住的空房子里。 ”我当日来的时候,村里的传言还是匣子能吞噬人的魂魄,人的七魂六魄缺失了,便会神智不清,然后自杀。” 关卿辞和燕三白坐在院中的大槐树下,给他讲着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 燕三白其实有一点很想不通,”报官的人是谁?” 若村里的人都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坚信不疑,那先前那人被匣子间接杀死,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去报官的,因为凶手根本不是人。在他们看来,应当是那人自寻死路。 可是这件事最终却惊动了大理寺,这便很奇怪了。 关卿辞便知道燕三白会有此一问,故而早有准备,道:”是渠县县令,蔡嘉禾。我查过他,他是元圣三年的进士,如今虽居住在县城,可祖籍就在这大青乡,我们现在所在的这栋宅子,就是他家的老宅。” ☆、第51章 出殡 “蔡县令现在人呢?”燕三白问。 “县衙有事叫他先回去了,大约日暮便会回来。”关卿辞说道:“但是他儿子在这里,你若想见,可以把他叫来。” 燕三白摇摇头,“暂时不用,第一桩案子可有什么进展了吗?” “这第一个死的人叫刘福,今年二十有四,是村子里唯一的读书人,每天都要走很远去县里的学堂上课,我查过了,他平日里也没什么仇家,失踪前一天他提前跟学堂告了假,也没说具体缘由,结果第二天就失踪了。后来被发现死在河里,是溺死,不过身上有瘀伤。 案发地点应该在山上,发现尸体的那条小河源头便是山上的泉水,泉水变成溪流流下来,又与地下暗河交汇变成了宽阔的河道。刘福是被溺死后扔进溪水,而山上的溪水浅,被冲下来时撞上山石,就造成了身上的伤,但那么浅的水,是溺不死人的,这也是蔡县令一口咬定他是被杀的原因。” 燕三白认真听着,“那后来的那个呢?” “第二个叫王有利,是村里猎户的儿子,家中比较富裕。他爹是个大老粗,却希望儿子能像刘福那样做个读书人,结果刘福死了,王有利趁机又跟他爹说不想读书,父子俩吵了一架,回去王有利就上吊了。” “那这个王有利跟刘福平日里的关系应该不好咯?” “是,刘福瞧不起王有利,王有利嫉恨刘福,两人平日基本不来往。”关卿辞道。 这时,章琰插嘴道:“据说那天吊唁的时候,王有利还说刘福活该,好像有点幸灾乐祸。”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88 “第三个是张庆,此人是村里一位族老的孙子,族老在村子里身份尊贵,但张庆此人平平无奇。三个人性格不同,唯有年龄相仿,且都与那黑匣子有关。”说着,关卿辞的目光转移到摆在桌上的黑匣子,“此案最诡异的地方,就在这个匣子。” “难道真是匣子杀人?”零丁大胆猜测着,“说不定那刘福就是被张庆和王有利杀掉的,他们死的地方都出现了匣子,那就肯定跟刘福的死有关。” 章琰道:“看到匣子之后太害怕了,所以畏罪自杀?” “也不是不可能。”燕三白说着,将那黑匣子倒扣在桌上,伸手在匣子底部拍了几下,再翻过来,便见桌子上赫然出现了少许粉末。他沾了些放在指尖捻了捻,又凑近一闻,“是骨灰。” 匣子依旧是那个匣子,那它是怎么从棺材里跑出来的? 燕三白思忖着,“狐妖又是怎么回事?” “这就牵扯到村里的传言了,”说到这里,关卿辞不禁皱了皱眉,“自从王有利出事以来,村里的传言就没有断过。刚开始是匣子吞噬魂魄,后来又说这其实都是狐妖在作祟,无论是刘福还是王有利,都是被狐妖看上了所以才会死。你进村的时候应当已经察觉到了,村里的年轻男人现在都不敢出来晃,说是怕被狐妖看上,简直荒唐。” 大理寺的关大人当然是不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但这些村民显然不懂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而且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所以关卿辞这几日完全是被一口气堵在心口,脸色就从来没好过。 燕三白对此身有体会,这不他刚来,就被‘毁容’了。 但是看着燕三白依旧是大花脸的模样,关卿辞的心情却莫名好了一点,“方才失礼了,章琰,去给燕大人端盆水来。” 燕三白却摆摆手,“不用麻烦,洗掉了还得抹。” 说着,燕三白却又疑惑起来,关卿辞虽然面冷,但长相也是俊朗的,为何他就能进祠堂了? “关大人不需要涂脸吗?” “不用。我跟匣子待了那么多天都没事,那狐妖想必没看上我。”关卿辞冷着脸,一本正经的,开了个玩笑。 章琰扯了扯嘴角,觉得牙有点冷。 随后关卿辞又带着燕三白去了他的房间,前天晚上,匣子就是在这儿丢的。燕三白仔细打量着这陈设简单的屋子,不禁微微皱眉,什么人能在不惊动关卿辞的情况下偷走匣子呢? 以关卿辞的谨慎程度,这几日必定时时处于警惕状态,稍有风吹草动就能惊醒他,这个贼能把匣子从他枕边拿走,未免身手太好。 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燕三白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密道暗格,便只好先放一放,跟关卿辞去村里转转。 偏僻的乡村平日乏人问津,但却并不见得绝对欢迎陌生人的到来,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待客之道。 零丁看得啧啧称奇,大名鼎鼎的奉旨查案燕三白,走到哪儿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如今走在这偏僻乡村居然变成了鬼见愁!只要是个人看到他,就远远走开,看的人大开眼界。 燕三白摸摸鼻子,实在是无辜的紧。抬头望天,也是无语凝噎。 不过燕三白何许人也,岂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暗自神殇,关卿辞时而转头看过去,就见燕三白仍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丝毫不显尴尬,纵使别人躲他如瘟疫,他也依旧温和如初,顶多耸耸肩,一笑而过。 而那双黑色如星辰的眸子仍旧亮亮的,纵使脸上涂了黑灰,竟也难掩俊俏。 这样的人,总是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靠近,难怪那洛阳王总与他一起,关卿辞如此想着。 这时,平地风起。 一张黄色的纸叶被风卷着,拂过村庄里铺着零落石板的小路。细小的沙尘和枯草都被卷起来,刮过燕三白的脚边。 那张黄叶最轻盈,又被吹了起来,燕三白信手将它从风中摘下,一看,才发现这竟是一枚纸钱。 他不禁抬头远望,就见前方有越来越多的纸钱被吹起,渐渐的弥漫了整条乡间小路。 黄色的纸钱,白色的丧服,丧乐骤起,在这沉闷的压抑的天地间独奏悲凉。 两旁低矮的房屋不说话,悄悄开了一条缝的大门里露出的那道幽幽的目光不说话,渐渐西沉的太阳不说话。 此间诡异的沉默,明明已是盛夏,可却叫人觉得四周都阴森森的,好似寒气入体。 忽然,几声高亢的犬吠打破沉默,一只黄色的土狗站在路边,朝着送丧的队伍狂吠。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犬吠和乐声,听得越久,那声音便越大,连风声都被忽略了过去。而眼前,纸钱越来越多,厚得快要盖住石板上的青苔,昏暗的日光让所有人的脸都仿佛藏在黑暗里,看不真切。 燕三白看了看远方的天,那是要下雨的征兆。零丁往他身后站了站,这里的气氛让他觉得很压抑,“不是刚死吗?怎么那么快就出殡了?” “前一个刚死没多久,顺手。”关卿辞道。 零丁听了他的解释不禁感到一阵恶寒,这村子怎么恁的怪异。而这时,他看到前面那只土狗叫着叫着,棺材经过的时候却忽然抽搐了几下,叫声都扭曲起来,竟是踉跄着一下子跑远了。 出殡的队伍中带头的便是年逾古稀的村正,见此情景,浑浊的老眼里顿时露出凝重,颤抖着唇大喊:”快走,快走!妖仙勿怪,妖仙勿怪,我们这就去下葬,这就去……” 送葬的队伍顿时加快了步伐,人人脸上都露出惊吓,气氛在急促中变得更压抑,撒着纸钱的人也念念有词的拼命往外撒着,前头还有人拿着水桶,不时的望外泼着红色的水。 燕三白看得眉头微蹙,”走,我们去看看那只狗。” 远离送葬的队伍,那乐声渐渐变小,四周的景色也终于不再那么压抑。只是村里的绝大部分人都去送葬了,家家户户都紧闭房门没有一点烛火,昏暗的天光下,整个村子犹如一个*。 ”那儿。”顺着狗爪印,关卿辞一眼便看到了倒在路边野草从里的土狗,它吐着舌头翻着白眼,四肢抽搐,像是害了什么病一般。 燕三白蹲下查看,狗的身上一道伤口都没有,这个样子当真像是中邪。燕三白看得于心不忍,拿出身上的药丸想喂它一粒,死马当成活马医,谁知那药丸刚塞到狗嘴边,那狗却忽然不抽了,蹭的一下站起来,冲燕三白叫唤了几声,跑出老远。 ”我的西皮姥姥啊这狗没事吧?”零丁不由惊叹,章琰也是目瞪口呆。 燕三白和关卿辞对视一眼,立刻追上去。 狗越跑越快,到最后简直是健步如飞,完全没有了刚才倒地抽搐的怂样,直让人怀疑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追了许久,零丁微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89 微喘了口气,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大青山,”它不会是要跑山里去吧?” ”去了就知道。”燕三白说着,速度不由加快了些,眨眼间变到了狗身后。那狗看到有人追他,还追得如此之快,也是狗来疯,跑得舌头都沓拉了出来。 很快,一行人就出了村子,眼看着就要跑到那条通往大青山的路上,狗却忽然来了个急转,顺着一条长满狗尾巴草的小路,跑到了一处篱笆前,非常熟稔的撞开了篱笆门,欢快的叫着跑了进去。 ”汪汪!” ”土豆你还知道回来!刚刚半路又去哪儿瞎逛了?”一个清越干净的少年音随之响起,似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像个大人似的骂着狗。 燕三白站在篱笆外,诧异的看着他。 他在篱笆里,挑起眉梢看到了燕三白,”怎么又是你?还没被狐妖抓走啊?” 此人,正是初来乍到时被燕三白撞碎了陶罐的少年,此刻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叉着腰,很是有主人样的看着不请自来的客人,说出来的话也是不客气的。 燕三白笑笑,”香灰很好用。” ”你们官府的人不是不信邪吗?”少年道。 ”入乡随俗啊。”燕三白跟他又问有答的,站在篱笆外丝毫也不急。这显然博取了少年的好感,他甩了甩手里的狗尾巴草,道:”说吧,你们来找我什么事儿?不过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别来问我,我和我娘住在这村边上,不去凑那热闹,也没人来喊我们,他们的事我一概不知。” ”好,不问你那些事。在下就是想告诉你,刚刚出殡的时候你的狗好像出了些问题,倒在路边抽搐了几下,或许是误食了什么有毒的东西。”燕三白道。 少年低头看了看活蹦乱跳的狗,挑起眉来,不怎么信,”我家土豆从来不乱吃外面的东西,怎么会中毒,它估计就是逗你们玩儿呢。” 说着,少年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天,层层叠叠的乌云下面,漫天的纸钱飘洒着,他皱了皱眉,”啧,真晦气。”说着,他又转向燕三白他们,道:”你们回去吧,我这儿不待客。” ☆、第52章 雨幕,断桥 在少年那儿吃了个闭门羹,燕三白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转头跟关卿辞说话时,余光却瞥见前面不远的拐角处,似乎有一道幽幽的目光在看着他们。燕三白顿时机警的看过去,那目光又瞬间消失于无形,好似从来不曾存在过。 ”怎么了?”关卿辞问。 ”感觉有人在那边偷看我们。” ”果然。”关卿辞道:”这几天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都没真的逮到人。” 诡异的匣子,莫名其妙的死亡,隐藏在暗处的窥视,所有的一切都让这个村子透露着诡异。零丁心里已然开始后悔跟着燕三白来了,他喜欢探案,但从小就怕鬼。若不是不想在大理寺面前弱了洛阳王府的威名,估计这会儿就像阿大阿二那样直接辍在燕三白屁股后头了。 这时,天空终于下起雨,雨丝刚开始还很小,但顷刻间便如豆大,落在石板上清脆作响。燕三白他们没带伞,急忙回到了住处。蔡县令的儿子蔡志璟已经在里面准备好了热水,看到他们回来连忙迎上去,给他们递上毛巾。 不一会儿,就见那送葬的队伍也七零八落的跑了回来,一个个都淋成了落汤鸡。 燕三白一个人站在门口的稻草屋檐下静思,看着这一个个拿手挡雨的人狼狈的跑过。偶尔沾到了雨水,抹一把脸,低头看到水洼中的倒影,也是不由失笑。 雨越下越大,看来今夜只能安分的待在屋里了。 翌日清晨,雨还在下。 村正的儿子带着两个村民敲开了蔡家老宅的大门,大理寺的下属听了他们的话,立刻回身进屋去找关卿辞。 昨夜没来得及回来的蔡县令传回话来说,因为昨夜的暴雨,河水涨了许多,而离村子不远处那座必经的桥也塌了,请大理寺的大人们赶紧过去帮帮忙,得尽快把桥给修好,否则谁都无法进出。 关卿辞二话不说带着人就去,穿着蓑衣,黑色的靴子踩过乡间泥泞的小路,纵是难走,也依旧雷厉风行。 蓑衣不够了,燕三白就打了顶油纸伞跟在后面。至于零丁则留下来看守那个匣子。 不一会儿,他们就看见约莫十来个青壮年聚集在前面的河边,一个个眉头紧锁,似乎在吵着什么。燕三白走近了,才听出来他们是在争执什么时候修桥,一边人说现在立刻修,一边人说要等雨停,穿着官府的蔡县令就在人群里,身旁跟着两位官差。 燕三白看了看那座塌掉的桥,昨天他也曾从上面走过,很清楚它原先的样子。那原本只是一座木头搭建的简易的小桥,如今被暴雨和河水一冲,桥身散架了,许多浮木已顺着河水被冲走,河边已然只剩下了一半。 很快,在蔡县令的调和下,争论很快便有了结果——现在就修。 关卿辞一声令下,大理寺的人手立刻动了起来,极具效率的开始抢修,而蔡县令则一边感谢,一边差人快速的去取木头来。燕三白没有动手,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桥墩,眸中偶有神光乍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修桥的事情进展的很顺利,雨也渐渐小了,蔡县令和村正的儿子不禁松了一口气。然而燕三白知道事情远不会这么顺利,果然,不一会儿,天空突然打起雷,声声震响,豆大的雨点连成了雨幕飘洒人间。 村里的青壮年已然萌生退意,然而关卿辞他们还在继续,手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更快,更稳,似是在与老天作无声的对抗。其余人被感染了,也加快了动作。 打雷了,燕三白放下了手里的伞,远远的看见从村子里又跑出一些人来,似是过来接应。而这时,河水再度暴涨,刚固定好的木头又产生了松动,一个青年急急伸手去扶,脚下一个打滑,就不可控制的往水里跌去。 ”小心!”旁边的人惊呼,伸手去拉已然来不及,眼见那人就要被河水冲走,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桥墩上,一手抓着桥上的木头,手中油纸伞往下一捞,险而又险的勾住了坠河的人。 ”抓稳了!”燕三白凝声道,单手握紧,脚下发力,就这么带着人跃回了岸边。此时村子里来的人也到了,人越多,就越乱,更何况是雨大得看不清彼此,连说话都必须大声的时候。 雨水打湿了关卿辞那刀锋般的眉,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果断叫蔡县令立刻终止修桥。然而没想到的是,他还没喊出口,那刚刚修好一半的桥忽然又塌了! ”哗啦!”木头重重的栽入河中,激起一片水花,人群顿时一片慌乱与嘈杂,有人想要去阻止木头漂离,有人想转身赶快回村,结果,接二连三的落水声响起。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90 ”救命!” ”啊——” ”快快快有人落水了!” 此起彼伏的声音混杂着雨声和雷声,直让情况糟糕到极点。蔡县令急急喊着叫大家赶快救人不要推搡拥挤,关卿辞却早他一步,扯下蓑衣随手一扔,直接下水救人,大理寺其余人也纷纷效仿,毫不胆怯。 燕三白面色有些不好,但一个人正好在他眼前被冲走,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视而不见,于是咬一咬牙,跳下水奋力将那人拉住,同时抽出雁翎刀,飞快的刺入岸边泥土中,让自己在湍急的河流中稳住身形。 ”狐妖发怒了!是狐妖发怒了!” ”是报应啊!” 混乱中,燕三白依稀听到有人在喊,可此时他已管不了那么多。 雨水漫过了他的咽喉,燕三白开始大口的喘着粗气。那双远山般的眉渐渐凝成了更沉重的山峰,在水里他使不出多少力气,便猛的提了一口气,将那人拖到岸边,让他踩着自己的肩爬上岸。做完这些,他就抓着自己的雁翎刀咳嗽了几声,脸色微微发白。 早上没吃东西,如今又泡在冰冷的河水里,他的胃又开始在跟他抗议了。 这时,一只手忽然出现在他低垂的视线里,关卿辞的脸上也不知淌着汗水还是雨水,神情坚毅的向燕三白伸出了手,”抓住!” 双手紧握,燕三白被关卿辞一把拉了起来。此时落下水的人也已全部救起,关卿辞冷眼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右手抵在刀柄上,”所有人,立刻回村!” 这时候哪还有人敢再多说一句话,连忙冒着雨往回赶。 待所有人都撤了,关卿辞回头,”没事?” 燕三白沉默的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断桥,似有思量。 半个时辰后,蔡家老宅。 蔡志璟忙前忙后的叫人准备热水和姜汤,燕三白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脸色已比刚才好了许多。此时关卿辞也恰好从房里出来,两人互相点了点头。 大堂里,蔡县令端着碗姜汤,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瞧见两人进来,连忙上前告罪,”下官该死,让两位大人受惊了。哎,这桥原本好好的,大概是时间久了,偏巧赶着今天出了事,幸亏两位大人在,否则真要出人命了。” ”蔡县令,你难道真的没有察觉吗?”燕三白结果零丁递过来的姜汤,双眼直直的盯着他,”这桥是被人故意弄塌的。” ”什么?!”蔡县令瞪大了眼睛,十分吃惊,”这怎么会呢,我今天一大早从县城赶回来,那时桥还好好的啊。” ”可是你刚走过,桥就塌了,对不对?”燕三白追问。 ”是啊是啊!”跟随蔡县令回来的其中一个官差忍不住插嘴道:”大人你没瞧见,刚才不知道有多惊险,如果我们晚走一步,可就直接掉河里被水冲走了,喊救命都没人听见!” ”这……”零丁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可能,嚯的看向蔡县令,”这是谋杀啊!有人想杀你!” ”可是蔡某自问没招惹过谁,谁跟蔡某有这么大的仇?”蔡县令皱着眉,脸上的皱纹都加深了很多。 ”谁?”关卿辞抱着臂,背靠着房门,目光冷凝,”你把此地的事报了官,等于得罪了整个村子。而且毁桥的人不光光想杀你,刚才我救完人想爬上岸,水里却有人拖住了我。” ”大人!”章琰他们原先不知道,此时一听,立刻红了眼。 蔡县令等人也立刻紧张起来,谋害个小小县令不要紧,可关卿辞可是堂堂大理寺少卿!而且旁边一个还是燕三白,听说他跟洛阳王关系很好…… 思及此,蔡县令忍不住抹了把汗,关卿辞伸手将章琰他们的怒气压下,道:”当时情况紧急,我只一脚将其踹开,没有看清他的脸。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就在当时那些人中间。” 蔡县令当即就要把刚才的人都召过来,当堂对峙,可燕三白却忽然出声,制止了他。 ”不急,且稍待片刻。” 隐藏的凶手是谁,这还不能定论,但燕三白知道,他们有个麻烦,很快就要来了。 大约一炷香之后,雨终于停了。远处晴朗的天空一碧如洗,可大青乡的头顶却仿佛依旧笼罩着一层乌云,久久不曾散开。 村正的儿子李茂再度叩开了蔡家老宅的大门,这一次随他而来的,还有许许多多大青乡的村民。他们都神色严峻的看着屋里的人,无论是对身为当地父母官的蔡县令,还是大理寺之人,眸中的不善和愤怒都已无法抑制。 ”让他们马上离开!”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带头喊了一句,顿时,此起彼伏的喊声直欲把老宅淹没。 ”马上离开大青乡!还我们大青乡一个安宁!” ”触怒狐妖的人必须离开,我们不需要你们的帮助!” ”对!马上走!” ☆、第53章 舌战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蔡县令声嘶力竭的在门内喊,竭尽全力想让激动的村民们安静下来,可是都不管用。大家一个劲儿的往里挤,纷纷叫嚷着让大理寺的人马上离开,这里没有什么凶杀案云云。 所谓人多力量大,一个人时他们断然不敢如此,可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又有村正家带头,便搅出了一股理直气壮的气势。蔡县令这是秀才遇上兵,有力也说不清啊。 关卿辞久居长安,若是碰上个这样不把大理寺仿佛在眼里的,玄铁牢房等着你,哪里碰到过这样的场面。一群人顿时面面相觑,个顶个的不适应。 众人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关卿辞,关卿辞此时也被激起怒火来,面上的寒霜都快结成兵,只见那剑眉一扬,凌厉的气息就像剑芒一样四射开来,”都给我住口!” 关卿辞这大理寺少卿的气势,可不是这些乡野村民能够抵挡的,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嗫嚅的看着关卿辞,不敢说话。 关卿辞扫视一周,”你们威逼朝廷命官,是想造反吗?!” 造反?!一听到这个字眼,村民们顿时都慌了,他们虽然信这些神啊鬼的,但造反可是大罪,是万万不能提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吓住了,唯有村正的儿子李茂定了定神,上前道:”大人,您太过言重了,我们只是觉得,刘福、王有利等人明显的是自杀,就不劳烦大理寺出马了,我们也想尽快恢复平静,乡亲们也好尽快回去耕作不是。” ”自杀?”燕三白闻言,拨开零丁和章琰走到前头,一双星眸直直的盯着李茂,”你确定他们是自杀?” 李茂朗声道:”当然,张庆和王有利都是上吊死的,刘福估计是上山时不小心掉进了溪水里淹死了,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那狐妖一事你如何解释?”燕三白不骄不躁,一双星眸亮堂堂的,仿佛能照到他心底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91 ,叫人心里不安起来,好似都被他看穿了似的。 李茂就有这种感觉,他急忙道:”我大青乡自古以来就有狐妖的传说,这次一下子死了三个人,他们一定是因为对狐妖不敬,所以才会受到狐妖的惩罚!” ”哦?”燕三白的目光陡然犀利了起来,”那照你的意思说,狐妖的地位比当今的真龙天子都要高了?” 李茂目光一凛,”我可没有这样说,你这是栽赃!诬陷!” 燕三白轻笑,”在下如何污蔑你了?这天下,是当今天子的天下,大青乡便是当今天子的大青乡,如今这里出了事,陛下派大理寺来查案,是他权利所在,你们却为了区区一个子虚乌有的狐妖企图把大理寺之人驱之门外,难道不是对陛下的大不敬?在你们心里,难道不是觉得狐妖的地位比陛下更高?” 燕三白一连几个反问,把李茂给问住了,你你你了半天,却找不到何时的话来反驳,只得气恼的指着他,”你这是栽赃!污蔑!其心可诛!” 关卿辞原本嗓子眼里憋了一股气,如今看这情况,倒是抱臂旁观起来。 燕三白混不在意,依旧是云淡风轻温文尔雅的模样一人,立于所有人面前,”你们将狐妖之事置于陛下管辖之上,乃是不忠。接二连三有人死亡,你们却企图把所有的过错全推在死者身上,而不去追查真相,这是不义。刘福等人与你们同出一源,往上数几代便是一家人,你们不顾先祖,如此草率的处理他们后人之事,乃是不孝。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你们还有何脸面,有何立场来阻挠大理寺办案?” 燕三白看似温和无害,可是随着他的话,气势迭次上涨,让所有村民心里像是压了一座大山。不忠不义不孝,这是何等诛心的罪名,尤其是不孝,村民们如此耗费心力的供奉着祠堂,最不能接受的便是对祖先不敬,可是燕三白便是把这顶帽子扣在了他们头上! 李茂不由的涨红了脸,一半是气的,一半急的,”乡亲们,你们不要听信此人妖言惑众!他是在诓骗你们!” 谁知燕三白又是轻飘飘一句,”在下乃陛下御赐第一侠探,你质疑在下,等于质疑陛下。” 其言下之意是——你想造反吗? 燕三白可是文状元,不说经义,就是口头功夫也是极好的,只是他平时不愿与人多争辩罢了。而李茂他们呢?再怎么冥顽不灵,再怎么听不进去道理,终究只是这大青山脚下没见过多少市面的乡民,连之乎者也也不会说,哪里是燕三白的对手。 再说下去,就真被说成造反啦! ”我们走!”李茂终是一甩袖,气鼓鼓的走了,其余人也纷纷散了,颇有股落荒而逃的感觉。 大理寺的人看在眼里,不禁啧啧称奇,燕侠探,真的很厉害啊! 关卿辞也是对他刮目相看——这燕三白不仅性格易相处,原来嘴皮子功夫也如此了得。 燕三白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又想着,如果李晏在此就好了,根本不需要他自己出马,一个洛阳王,一张嘴,横扫一大片。 ”村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了,估计这还只是前菜,他们一次不成功,肯定还会想办法再赶我们出去。”回到屋内,燕三白思忖了一下,道:”我们得尽快把这些事情查清楚。” ”他们是不是真的有毛病啊,我们也不是吃饱了撑的,大老远跑来帮他们破案,他们倒好,居然想办法赶我们走。”零丁不满的说道。 燕三白却和关卿辞对视一眼,道:”是啊,很奇怪,所以这里面一定有原因。” 听他这么一说,零丁也反应过来了,”你是说……他们是故意的?” ”大部分人应该是被牵着走了,但其中一定有人,是故意的。”燕三白笃定的说道:”你看,早上之时关大人才刚在断桥边差点被人谋害,事情未果,就有人忙不迭的过来想把我们赶走,对方显得很急切。” ”对,他们肯定不希望我们再继续调查下去。”关卿辞道。 ”这小小的大青乡,难道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章琰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来这里的这些时日,也真是开了眼了。 ”这个嘛,只需查查就知道了。”零丁又想到了更多,跟着燕三白,他的脑筋也是越来越灵活了,”我觉得我们得先查查这大青乡,这一整个村子的气氛都如此怪异,问题应该不止出在某个人身上。” ”对。”燕三白点头赞赏,随后他们叫来蔡县令,每个地方都有地方志,有详细的卷宗,蔡县令身为渠县父母官,对这些应该最了解。 果不其然,蔡县令道:”这些确实是有的,而且我大青乡很久以前就有狐妖的传说了,都是代代相传的,村民们平时也不太与外面的人接触,所以都很相信。哎……我就怕有一天会出事,所以报了案,希望能整顿整顿,谁知道还是这样的情形。” 燕三白安慰道:”蔡县令不必感伤,等过些时日案子破了,想必情况也会有所好转。” ”希望如此吧。” 随后,蔡县令就带着燕三白和零丁他们去县衙查阅卷宗,而关卿辞则坐镇大青乡,以免再出什么岔子。 到达县衙的时候已是下午,蔡县令想着燕三白还没有吃午饭,便想先带他们去吃点东西。燕三白推拒不得,便答应在路边买了几个馒头,至于下馆子,那是万万不可的。 然而等他们买完包子,忘县衙的方向去的时候,却见不远处一片火光升起,蔡县令顿时脸色一变,”是县衙!” 燕三白脸色一凝,连忙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可是已经晚了,半个县衙都淹没在火海里,衙役和周边的街坊们连忙救火,可也已经来不及了。 而被烧火的建筑中,就包括燕三白此次要拜访的卷宗室。 起火的原因很简单,是某个衙役趁空闲,吸了几口烟斗,谁知火星落在了纸上,故而走水了。可是燕三白却微微皱着眉,直觉告诉他,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可是如果这其中另有隐情,到底是谁烧毁了县衙?他的目的,是想掩盖什么? 燕三白站在衙门口,望着那在冷水泼撒下渐渐熄灭的火,陷入了沉思。 而这时,街对面忽然传来几声不耐烦的喝骂。 ”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说不听呢,我都说了这些草药只值三文钱,不信你去随便哪个药铺问问,我要是骗你,就当着你的面把这些草药吃下去!” 另一个稍显年轻的声音与他对峙着,”诶掌柜的,你开门做生意也不能这样吧,你要买就买,不买也拉倒,瞧不起人啊?” ”你这样的我还真瞧不起……” 燕三白听见争吵声,不由回过头去看,居然还瞧见了一个熟人。 那是大青乡的那个少年,背着个小背篓,插着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92 腰,一脸不忿的瞧着对面的掌柜,”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莫欺少年穷!” ☆、第54章 莫欺少年穷 莫欺少年穷。 燕三白看着那穿着单薄衣衫却不掩傲骨的少年,听到这句话,忽然便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幕。 那大约已经是十几年前了,才不过五六岁大的娃儿被抓着念书,嘟着嘴抬着下巴一脸的不情愿。 老师有心考考他,问:“莫欺少年穷的下一句应该是什么?” 那娃娃眨眨眼,歪一歪头,清脆的童音回荡在夏日的书房里,“老当益壮壮!” 思及此,燕三白不禁莞尔。过去的某些片段就像徒步在冬日雪原里,偶尔会碰见的一两株顽强生长的小白花,无论风雪有多大,总能搏你会心一笑。 “你笑什么?”那少年与掌柜的吵完,回头瞧见燕三白,顿时竖起眉,“你笑什么?” 燕三白连忙摸摸鼻子,“没有,你在此地作甚?” 少年耸耸肩,“我得把多采的草药卖掉啊,哎呀不跟你说了,我回家给我娘煎药去。” 说着,少年摆摆手就要走,燕三白几步便走到他身边,温和的道:“在下同你一起走吧。” “你想干嘛?”少年瞄了他一眼。 “你还没告诉我叫什么名字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燕三白也想了一下,为什么呢? 想了想,燕三白把李晏那套搬了出来,“因为从昨天到现在,我们已经遇见三次了,且都是偶遇,不是很有缘吗?” 燕三白看得出来,少年待人很有戒心。但也正如李晏所说,燕三白是个很难让人拒绝的人,少年反反复复打量了他几下,似乎最终确认他没什么危害性,才开口道:“我叫扶笙。” ”浮生若梦的浮生?” ”不是,扶苏的扶,笙歌的笙。”少年答。 ”你念过书?”燕三白露出一点好奇。虽说大周重科举,读书人越来越多,但是像大青乡这样的地方,扶笙还是个住在村子边缘的,看起来还在为生活烦恼的少年,他会识文断字,便是件很难得的事情了。 扶笙回答说:”我没上过学堂,但是会念书。” 小小少年的语气里有股自豪,他顿了顿,又说道:”我总有一天会从大青乡走出去的。” ”那很好啊。”燕三白这话是真心的,他不由想起了汪敏,少年心怀大志,并为此孜孜不倦,总是叫人心生向往。 许是听出了燕三白话里的真诚,扶笙的脚步也轻快很多,脸上多了几丝少年人特有的活泼,”我说,你是官吗?他们都叫你大人,但是我好像看你不大像。” ”为什么?”燕三白眨眨眼。 ”反正看着就是不像,当大官的才不会理我嘞。” ”好吧,”燕三白摸摸鼻子,”在下就是一个帮忙破案的,算不得官。” 话题被扯回了案子上,扶笙就说:”来大青乡破案,首先你得搞定村正一家。在我们大青乡,村正比县令大,他的话比谁都管用。” ”蔡县令也不行吗?” ”蔡县令的先祖不也供奉在祠堂里么,他的话可不中用,族老们都是长辈,才不会让一个晚辈爬到头顶呢。而且蔡县令很不喜欢大青乡,做了县令之后就搬了出去,一年都不会回来几次,只有志璟大哥会时常回来,我们就会一起玩儿,偶尔还会上山打猎什么的。” 看来扶笙和蔡志璟还是朋友,燕三白这样想着,又问:”可以跟我说说那个关于狐妖的传说吗?刚刚县衙烧了,卷宗都没了。” 扶笙挠挠头想了想,”狐妖的传说么,我记事起就有了,但是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因为阿九说这些都是假的。” ”阿九?” ”嗯,阿九是村里的木匠,因为长得有点吓人,大家都不愿意跟他一起玩儿,所以我就跟他玩啦,我小的时候没有爹,受人欺负,阿九就会帮我。村里人都说大青山里住着狐妖,专门拐骗年轻男人去成亲,再把他们都杀掉,吃了。不过阿九说狐妖很漂亮,才不会看上大青乡的村夫。” ”你觉得他说的对吗?”燕三白问。 ”挺有道理的啊,所以我肯定不会一辈子在这里当村夫,以后一定娶一个比狐妖还漂亮的夫人。”扶笙说着,面对着夕阳,一片雄心壮志。 燕三白莞尔,正要说话,却忽然感觉到身后又有一股目光在幽幽的盯着他,这种感觉很熟悉,似乎昨天才经历过。可是待他回头看,身后又是一片空空如也。 扶笙已经一个人说着话走远了,燕三白站在原地静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什么异常,这才举步,跟着扶笙又走回大青乡那片沉重的阴霾里。 回到蔡家老宅的时候,零丁已经先一步回来了。他按照燕三白的吩咐,在县城里搜集了些有关大青乡的传言,而后快马回来,正巧比燕三白早那么一步。 ”这大青乡真的很邪乎啊,那什么妖狐在外面传得有模有样的,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零丁说着,喝了一大口水,”尤其是蔡县令那一辈的人,记得特别清楚,就二十多年前,大青乡的人不知道干了什么事触怒了狐妖,结果狐妖一怒,狐火差点把整片山林都烧了。” ”不对啊,不是村里的人放火烧狐妖吗?”章琰疑惑道。就他在村里听到的传闻,怎么跟外面不大一样? ”反正都是传闻,烧来烧去,也没什么差别吧。”零丁说着,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我倒是觉得那个叫扶笙的少年很可疑啊,他的那只狗就很可疑,昨天那场景太邪乎了。” ”狗有什么可疑的,难不成还能成精?不过你说的那个少年……”章琰似是想起了什么,”我记得我问过话,刘福死的那天,他就在山上采草药。我问他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或者听到什么,他就说什么也不知道,一点都不配合。” ”今天衙门走水的时候,他也在附近。”零丁道。 燕三白和关卿辞任他们在一旁推理,都没有说话。此时对视一眼,燕三白道:”看来还得上山去看一眼。不过在此之前,关大人,刘福三人的家人如今可有什么动静?” ”我一直派人盯着,这三户人家如今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与谁接触,暂时看不出什么名堂。” 三户人家都是一样的反应,必定有鬼。而且刘福的死法跟后面两个人都不一样,这叫燕三白很在意,除了扶笙,张庆是众所周知的村子里唯一的读书人,而王有利家境殷实,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去自杀?就算真的出了事,从小被父母宠爱的他们,第一反应也应该是回家求父母,而不是自杀,除非…… 这样想着,燕三白请关卿辞继续派人盯着那三户人家,包括村正家,几位族老家也需要关照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93 ,他本能的觉得这次的案子可能要比前几次都复杂得多。至于他自己,则准备趁着天还大亮,进山一趟。关卿辞与他同行,零丁也想去,燕三白便又交给了他另外一个任务,这才把他留了下来。 ”燕大侠你放心去吧,我保证在你回来之前都打听好。” 而就在燕三白和关卿辞带着大理寺的人进山之时,颍川,洛阳王李晏仍滞留于此。 陈家的事要比想象中的更麻烦,这其中盘根错节的,不光光牵扯到一些前朝老臣,最终顺藤摸瓜,竟然还摸到了李晏自己的身上。因为建立大周的许多功臣元老,尤其是军中,很大一部分,其实是李晏父亲的部下。他们虽然同样效忠于如今的陛下,可那份一起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情分,并不是普通的君臣之情可比拟。就好比李晏见到他们,每一个都得喊一声叔叔。 这些人,动不得,至少不能由李晏来动。 所有洛阳王这几天,愁啊。 ”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微笑常在的阿蒙推门进来,递上一封信,”王爷,陛下的家书。” 闻言,李晏脸上却没多少欣喜的表情,半是无奈半是不愿的拆开信,果不其然是猜测中的内容。他随手把它放在旁边的案几上,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椅在窗边吹着凉风,看楼下有路过的姑娘在朝他挥着秀气的手绢。 在世人看来,洛阳王还是那个游戏人间的洛阳王,红衣美酒倚栏杆,便是世上最美的风景。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正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那小小的阁楼,看着那双素净的手拿捏着白瓷酒杯,像是拿捏着无数人的咽喉。他们在等那个人喝完酒,做出决定,又或者——先下手为强! 一道剑光忽然而至,然而那双丹凤眼眯起的冷光也几乎在同时乍现,剑尖与白瓷酒杯相撞,咔嚓一声,泛着清冽香气的酒液泼洒在剑上,酒杯的碎片跌落在铺开的扇面上。 剑刃威震,酒液变成一滴滴带着傻气的水滴飞向李晏。扇面翻转,白瓷碎片如雪片般袭向来人。 打斗刹那而起,楼下看风景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首抒情小调便变成了裹挟着刀光剑影的边塞诗。 而此时,一向游刃有余的李晏忽的瞳孔一缩,道出了一个已很久不被人提起的名字,”燕歌行!” ☆、第55章 无人喊冤 大雨冲刷了人世间不知道多少污垢,但有的时候,它也是许多罪恶最大的帮凶。 山林里青翠一片,被冲刷干净的树叶上,还残留的水滴仿佛静止着,阳光折射而下,树叶的脉络便在水滴里被无限放大,清晰可见。 然而案子的脉络呢? 燕三白等人循着那条溪水一路往上,大雨冲刷掉了所有的足迹,就是关卿辞刚到大青乡便马不停蹄上山时,足迹也已经没有了。但还是有些许被大雨遗漏的地方,比如——插在树干上的箭。 燕三白伸手将它拔下,看情况,这支箭已经插在这里好些时日了。 回头,距离五步远处,左边第二棵树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地上的草叶树枝还有踩断的痕迹。 “这边。”燕三白道。 地上的断枝不会说谎,那是人为踩断的痕迹。断口的新鲜程度则表明了树枝被踩断的时间,顺着这些痕迹,燕三白看到了那支箭飞来的轨迹,然后找到了箭的起点。 蹲下来,剥开草丛,这里的断枝和断草尤为明显,因为射箭的人曾站在这里发力。 那支箭,开始出现在燕三白的视野里,它被一杆普通的黄杨木弓射出,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飞去。然而射箭的人明显箭艺不精,所以箭身距离目标不远的一颗大树,留下了划痕。 箭被迫转弯,最后又射中燕三白最初看到的那棵大树。 箭的旅途到这里就结束了,然而这箭并非粗制滥造,在这乡野之地,不属于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可是这只箭,却被扔在了这里。 箭的主人为什么不取回? 因为他有别的事要做,来不及。或者,他已经没办法去回收了。 燕三白的指腹摸索着箭杆,无数个脚步,无数只箭,在他脑海里盘旋着,而正确的轨迹,只有一条。 想着,他眼中那片寂静星辰仿佛动了动,又朝着溪水的反方向走去,沿途不断的在草丛里扒拉着。 “他在干什么?”有大理寺的人在后面轻声问,其余人摇摇头。俗话说靠山吃山,大青乡的男人来这里打猎再正常不过,找到一只箭也实在很寻常。 关卿辞却一言不发的跟在燕三白后面,看出了他的意图。他第一次来时也注意过那只箭,但察看了一下便没有深入。燕三白却似乎很会在意这些常人容易忽略的细节。 “有了。”这时,燕三白终于找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一只带血的箭。它被随意的扔在了草丛里,血被雨水冲刷了许多,只剩下些许淡红。 燕三白把两支箭放在一起,一模一样。 他又低头剥开地上的落叶泥土,在距离箭不远的地方,有一根白色的蔫掉的毛,兔毛。 取走了被射中的兔子,却留下了箭,为什么? 带着疑惑,燕三白继续追踪下去,如一个经验老道的猎人,能在茂密的丛林里发现猎物的踪迹。他神情很专注,看似走得慢,但你只要稍不留神,就可能失去他的踪影。因为他可能走着走着,便跳到了树上,这样视野更广。或者他干脆在树上走,走着走着,却又忽然出现在你前面,仿佛缩地成寸。距离在他面前,仿佛成了无法丈量的东西。 但是树林里常有人来,痕迹太多便很难分辨,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行人不得不停了下来。而从他们站定的地方出去,正好有条小路,直通大青乡往县城去的那条路。 刘福死的前天跟学堂告了假,但家里人并不知道他没有去学堂,所以他一早便从家里出来,走上了这条路,再沿着通往山上的这条小路进山打猎。 以上这些都可以说得通,但刘福上山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家里人还以为他照常上学堂去了。那为什么不告诉别人他去打猎了,而在他打猎时又发生了什么? 疑惑还有很多,但从刚才的痕迹来看,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取走兔子的是不是凶手,但刘福肯定不是一个人进山。 思及此,燕三白又退去林中,“我们去当年着火的地方看看。” “这边。”关卿辞早已把大青乡的情况烂熟于心,二话不说带着燕三白在林间穿梭,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的树看起来都比别处要小一些,大约是火灾过后新长的缘故。但跟外面传闻的不同,火灾的范围其实并不大,因为据说当天下了一场暴雨,很快就把火给浇熄了。而也就是在那件事过后,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94 狐妖的传说愈发的喧嚣尘上。 与此同时,零丁经过艰难的打听,终于找到了独居村外的木匠阿九的家。看着面前的破茅草屋,零丁没来由的感觉有些冷,缩了缩脖子,他敲敲门。 \”吱呀——\”幽暗的门缝里透出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阿九把自己的脸挡在门后,道:\”什么事?\” 零丁瞧着才到自己肩膀,头发乱糟糟的,把自己藏在黑暗里的阴沉男人,努力控制着自己那见了鬼的表情,\”你是木匠阿九?\” 阿九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什么事?\” \”有活儿想找你做。\”零丁说着,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个布包,尽量让自己用平常心把它打开来,\”哝,就这个匣子,想找你给做个一模一样的。\” 零丁手里的匣子,赫然便是那个黑匣子,阿九也怔了怔,随即道:\”我不接,你回吧。\” 说着,他转身就要关门,零丁这才看到,原来阿九是个驼背,难怪那么矮。走神了那么一下,他才猛地记起燕三白的嘱托,连忙推住门,\”等等!我是扶笙的朋友!\” 推门的动作戛然而止,阿九略带着诧异的看着零丁,但更多的是防备。零丁心里也有些嘀咕,这话是燕三白叫他说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阿九打量着零丁,良久,就在零丁以为他又要拒绝时,阿九却又点头了,一把拿过匣子,\”三天后来取。\” 随后,\'砰\'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零丁站在门前,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很快,零丁又回到了村子里,大摇大摆的走在村子最宽阔的那条石板路上,看着周围的村民都对他敬而远之,倒是个不错的体验。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池塘边拿柳条逗鸭子的章琰,不明所以的走过去,\”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监视啊。\”章琰道,他没刻意控制声音,反正周围人都离他们很远,听不到。 \”这村子统共才这么点大,你穿着大理寺官服在这儿,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监视啊?\” 章琰挑眉,笑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就是要显眼,让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在这儿做什么,都来注意我,这样,那些真正在监视的人才能避开别人的耳目达到目的,不是吗?\” 闻言,零丁赶忙四处看了一眼,眼睛一亮,大理寺果然也不是浪得虚名。 章琰又道:\”燕大人虽然聪明,但我大理寺办事自有自己的办法,就说这监视,不同的情况有不同的办法,可多着呢。\” \”那你看了这半天,有什么收获?\”零丁问。 \”别动。\”忽的,章琰给零丁使了个眼色,\”你得自然的转过身去,在你身后那户人家的门缝里,有人在偷看我们。\” 零丁状似随意的走到章琰身边的大石头上坐着,采跟草叼在嘴里,用余光偷偷瞥向章琰所指的方向。果然,那原本露出道门缝儿的门正在闭合,刚才显然有人在那儿。 \”这村子里到处都是耳目。\”章琰有些沉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所有人都在打量我们,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也好像在偷偷摸摸的说着什么,我觉得这个案子越来越诡异了,完全让人搞不清追查的方向。\” 零丁对此表示赞同,村子里一连死了三个人,村子里好似完全不在意他们真正的死因,连他们的家人都闭门不出,无人喊冤,甚至拒绝查案。若不是蔡县令报官,恐怕这三个人就算白死了。 甚至死亡还会继续下去。 思及此,零丁的心不禁抖了抖,一股凉意油然而生。 这时,一个大理寺的人跑过来,附耳在章琰身边说了什么,章琰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终于有动静了。\”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后,章琰和零丁钻过狗洞躲在一处杂草丛生的院落的一角,艰难的,互相挨着,在一个残破的大水缸后遮掩着自己。 院子里,张庆的爹张垣和王有利的的爹王德坤正站在一起,表情焦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人来了,正是村正的儿子李茂。 \”怎么样?他要来吗?\”王德坤急急的问。 李茂安抚道:\”不要急,他会来的。他除了跟我们合作,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张垣也不安的问了一句:\”你真的确定你没记错?会不会是看花眼了,拿东西感觉都长得差不多啊……\” 李茂很坚定,\”我肯定没有记错,那上面……\” 因为隔得有些远,所以零丁和章琰听得不是很清楚。不一会儿,刘福的爹刘大全来了,他脸色稍显阴沉,几人似乎有些隔阂,但很快又凑到一起,似是在密谋什么。但这次他们的声音太小,两人就更听不到什么了。 许久,四人似是约定好了什么事情,各自散去,零丁和章琰对视一眼,也准备离开。为了不引人注意,所以还是按原路返回,也就是——钻狗洞。 章琰第一个钻,零丁在后,他正要钻的候忽然听到章琰短促的\'啊\'了一声,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连忙钻出去看,没成想一抬头,晴天霹雳。 负着手的一身红衣的洛阳王笑眯眯的弯下腰看着自己的长随,\”狗洞好钻吗?\” ☆、第56章 夜袭 “王爷,你怎么那么快就来啦?”零丁窘迫的站起来,千不该万不该,怎么就被王爷看到了呢。 李晏耸耸肩,倒没再打趣他,左右看了看,问道:“状元郎呢?” “他跟关大人去山上了,大概过一会儿才能回来。”零丁道。 “山上?”李晏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大青山,随后又怪异的看了眼四周,“这村子怎么回事?本王是什么洪水猛兽么?怎么都躲着我。” 零丁心里扑哧笑了一下,大名鼎鼎的洛阳王居然也有今天,脸上却正色道:“因为王爷你长得太好看。” 随后零丁跟李晏详细讲了讲大青乡发生的事情,李晏听得也是啧啧称奇。此时太阳还没有落山,燕三白还未归,李晏也不进山了,就坐在村口的大青石上等。天有些闷热,他就摇着扇子,翘着腿,歪着头单手撑着侧脸,头上的小金冠便也歪着,鬓角的几缕头发被风吹着,任性的四下晃荡。 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纨绔公子哥跑出来了。 但大青乡的人不认识什么侠探,绝对认识洛阳王,认出来之后,一个个都远观着,眼神里多了一些激动和敬畏。 狐妖,他们怕。但皇帝是真龙天子,那洛阳王不也是龙子龙孙么?那可比狐妖厉害多了! 李晏也感觉到他们的目光终于正常起来,看到不远处有个被娘亲牵着手的约莫三四岁的小娃娃,便笑着招了招手。那娃娃抬头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95 看了看娘亲,娘亲点点头,轻轻推了推他,他就迈着蹒跚的小步子一颠一颠的过来了。 他也不怎么怕生,跑到李晏面前仰着头看他,头上扎了两个小辫儿,随着他的动作晃荡。 “你叫什么名字?”李晏低头问。 “我叫狗子。”童声稚嫩,乡音淳朴。 李晏却微皱着眉摇摇头,“不不不,这个名字不如狗蛋好听。” 娃娃一歪头,“狗蛋?” “对,或者叫二狗子。”李晏正色道。 零丁不忍直视的别过了眼,堂堂洛阳王,兴致勃勃的在这里坑小孩儿,就相当于在大街上抢人家糖葫芦,还没人管得了他。 所幸小娃娃吸溜了一下鼻涕,很坚持,“我就叫狗子。” “好吧,狗子,你知道妖狐吗?”李晏揉了揉他的脸蛋,试了试手感。 “知道。”娃娃纯真的点点头。 “那你是听谁说的?” “听爹爹和娘亲说的。” 李晏继续循循善诱,“那你爹爹和娘亲又是听谁说的?” 小娃娃歪着脑袋好一阵思索,突然想出来了,顿时咯咯的笑,“是村正爷爷说的!爷爷知道好多好多事情!” “哦~”李晏笑了,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巴掌大的小点心盒子,拿出一块糖糕塞在他嘴里,“奖励你的。” 小娃娃吃得眉开眼笑,蹦蹦跳跳的走了。这一幕正好落在下山归来的燕三白眼里,眨眨眼,轻轻喊了一声,“王爷。” 李晏听到声音,心道:终于回来了。可一回头,却噗的一声笑出来,“你脸上那是什么?” 燕三白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为了方便行走,他脸上还涂着黑灰。摸摸鼻子,“事出有因,让王爷见笑了。” 这时关卿辞上前行了一礼,“王爷。” 李晏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视线却未曾离开燕三白的脸。他随手拿出一方手帕递给燕三白,“擦擦吧,你这张俊脸涂黑了,得叫天下多少人伤心呐。” 燕三白接过,“怎么那么快就来了?” 李晏这才正色起来,“出了点事情,想来与你商量。” 找我商量?燕三白擦脸的手顿了顿,看李晏的脸色,好像不是件小事。 事情确实不是小事。 一行人回到蔡家老宅坐在,李晏屏退了所有人,跟燕三白独坐房中,手里把玩着农家粗制的茶杯,道:“我在颍川见到个人,有点意外。” “谁?” “燕歌行。” 闻言,燕三白倏地顿住,略带惊异的,反问了一遍,“燕歌行?” 待得到李晏的肯定,燕三白便陷入了沉默。 李晏将他的反应都尽收眼底,安静的等他消化这个消息。 燕歌行,从姓氏上来看,就与燕三白脱不了关系。而在当年的北方燕家,最声名显赫的不是燕三白那个即将继任家主的父亲,而是燕歌行,燕三白的小叔,一个人如其名的天涯浪子。 燕歌行喜欢闯荡江湖,年纪轻轻便蜚声在外,尤其是在西域,燕大侠的威名足以传遍所有的王宫后院。 然而所有人都以为,燕歌行在当年燕家覆灭的时候便死了。 然而现在,他又重新出现。 燕三白沉默的想着,拎起茶壶给自己和李晏都倒了一杯水,“如果那人真的是我小叔,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或许他一直在找你。” “你的意思是……”燕三白顿了顿,“他此行是去杀你?” “聪明。” 两个人打哑谜般读懂了对方的意思,发生在洛阳城的那场刺杀,只要稍加打听就能知晓。而燕歌行既然活着,为何不来找燕三白,为何去刺杀李晏? 所谓,来者非善。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小叔。”燕三白沉吟道,”我们迟早会相见,我不能过早的下定论。” 李晏支着侧脸瞧着他,燕三白总是如此的沉静如水,无论是蹙眉还是敛眸,都如此恰到好处,或者说,都恰到李晏的痒处。 看着看着,就看成了风景。 屋外,章琰和零丁毫无形象的蹲在墙角,章琰拿手肘捅了捅零丁,”你们王爷和燕大人在里面干什么呢?” 零丁耸耸肩,”我怎么知道。” ”你们王爷好像对燕大人特别上心。” ”这倒是真的。”零丁深有其感。 两人难得的找到一个彼此都认同的话题,聊着聊着便有些忘我,直到感觉到身后多了一股寒气,章琰一个激灵,连忙回头,”大、大人……” ”监视得怎么样了?” ”王爷和燕大人还没出来呢……” ”嗯?”关卿辞一个眼刀飞过去。章琰立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都怪刚才聊得太投入,连忙改口道:”他们三家和村正家秘密碰了头,估计很快就会有行动,我已经派人盯着了。” 关卿辞点点头,末了,道:”多做事,少说话。” ”是……” 监视很快便有了新一步的结果。 那三户人家确定在秘密谋划着什么,而大理寺的人也在燕三白的嘱托下记录下了所有的动静,并且买来了他所需的物件。 晚上,月上柳梢头。 燕三白陪着李晏在院子里喝酒,关卿辞则抱着剑靠在树干上,一副护卫模样,用李晏的话来说——这叫不解风情。 忽的,燕三白的耳朵动了动,“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尖锐的呼喊声忽然从外头传来,“来人呐!救命啊!” 脚步声,呼喊声,忽然打破了静谧的夜,风吹过,树影婆娑,倒映在李晏的酒杯里,他抬头,正好与燕三白四目相对。 这时,外面的混乱已经愈演愈烈,无数的关门声此起彼伏,鸡犬相吠,还夹杂着大人的怒骂声和孩童的啼哭。 “什么事啊大晚上的吵什么吵?!”这是个无端被吵醒的粗野汉子。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是个急急躁躁的毛头小伙。 “都不要慌,别慌,快去叫村正大人……”这是个说话跟走路一样慢的老头。 然而还有一声更响亮的女人的尖叫压过了所有的声音,“啊——是、是狐妖!救命啊!” 这一下,四下混乱的声音里渐渐弥漫了恐惧,关卿辞终于抬了抬眼,朝章琰使了个眼色,章琰会意,立刻带着大理寺一众四散消失在黑暗里。 “狐妖!小心别被他抓走了!”惊叫声还在继续,砰砰砰的关门声反应出了此刻大部分人的内心,但还有一些人,终于是受够了这担惊受怕的感觉,拿起锄头点燃火把小心翼翼的走出家门,好似想做些什么。 忽的,一阵阴风吹过,不远处的池塘边忽然亮起了一丝火光。一个拿着斧头的汉子睁大眼睛看着,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走过去。可是没等他走到近前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96 ,那火光又突然分裂了开来,这次汉子看清了,那是幽幽的蓝色的火!凭空漂浮在半空,像是鬼火一般! 而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忽的在池塘边的柳树旁闪过,然后便什么动静都没有,死一般的沉寂。那汉子看得冷汗直流,正不知如何进退,一个头颅忽然从柳树后弹出来,那边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但汉子看得到那双眼睛!那双仿佛燃着两团幽幽鬼火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鬼、鬼啊!”汉子吓得扔掉了斧头,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回了家里,砰的关上了门。 而这时,燕三白拿出了下午时托大理寺的人买的面具戴上,回头朝李晏点点头,随后一跃跳出了院墙。那白色的身影在月色里渐渐远去,面具上火红流苏随着夜风微微荡漾,而那双星辰般的眸子旁,面具上的红色纹路蔓延向四周,下面,露出一张尖尖的嘴。 一个举着火把的农夫恰好自下面跑过,看到他在头顶跃过时,不由惊愕的睁大了眼——“天呐,狐妖!是狐妖!” 没错,今夜的狐妖是燕三白,或者说,是其中的一个。那另外的狐妖呢?燕三白不需要知道,他只是想直接破开这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直接从中抓取到有效的线索。 比如像现在这样,白皙的手沐浴着月光,向前,看似轻柔实则不容反抗的抓住了前面之人的后衣领,温热的吐息喷洒在那人耳侧,燕三白轻启唇瓣,“打扰,狐狸到访。” ☆、第57章 将计就计 这一个夏夜,对于大青乡的人来说,注定是一个永生难忘的夜晚。突如其来的鬼火和狐妖将他们从睡梦中惊醒,家家户户渐次亮起了烛火,蔡县令因为县衙失火留在了县城,村正的儿子李茂就带着人四处安抚人心,甚至老村正都出了门,举着火把满村子的跑。 然而神出鬼没的狐妖还没有离开,人们担心的意外就发生了——有人被狐妖抓走了!被抓走的人正是李茂! 整个村子顿时变得人心惶惶,村头的犬吠声连夜不止,最关键的是很多人亲眼看到了狐妖,这下更加确信狐妖的存在,愈发的害怕。 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在大家都没睡好,睁开酸涩的眼睛醒过来的时候,李晏就出现在村子里的那条石板路上,如闲庭信步一般,慢悠悠的走着。那丰神俊朗的模样,令人心生向往。零丁和燕三则跟在他身后,也是一副完全没受昨夜影响的样子。 大家都纷纷冒出头来看他们,就听洛阳王身后那俩人似乎在说着什么。 “昨晚这是怎么了啊?真的那么可怕吗?我都没见着呢!”零丁一脸吃惊的扫了眼四周。 “咳。”燕三白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朵,道:“有王爷在,狐妖当然不敢往我们那里去了。” “哦~~~”零丁恍然大悟,“狐妖也怕王爷呢,我就说这什么破狐妖,天子脚下,它哪里敢以下犯上啊,要我说,只要我家王爷出马,肯定……” 燕三白在旁不时点头,一行三人就渐行渐远,直至绕了大半个村子,才往村正家行去。 瞧着走了一路还神色如常的李晏,吹了一路的燕三白真是自愧弗如。 村正家到了,神色疲惫的老村正来给他们开了门,看到来人是李晏,脸上的愁容顿时更深了。但他不敢怠慢,把人请到屋里,双膝下跪行了个大礼,“王爷大驾光临,小人惶恐。” 李晏好整以暇的坐在正中央朝外的太师椅上,微微俯身,问:“既然惶恐,昨日为何不出迎?” 老村正立刻把头垂得更低,“小人、小人昨日身体不适并未出门,不知道王爷来了,请王爷恕罪!” 李晏勾唇轻笑,但身上的威严却丝毫不减,“起来吧,我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听说昨夜你儿子李茂被狐妖抓走了,既然本王在此,肯定不会任由那狐妖兴风作浪,你速速去把村里的人都召集到祠堂,此事需尽快处理。” “王爷,狐妖之事由来弥久,大家昨夜才刚刚受过惊吓,恐怕……” “你有异议?”李晏的语调微微上扬,打断了他的话。老村正连忙否认,弯着腰退出屋内去叫人。 退出屋子的老村正连连叹气,他千算万算,怎么也不会料到洛阳王会来这么一个偏僻乡村,时也,命也! “老爷,怎么样了?”焦急等候在屋外的老妇迎上前去,关切的问。 老村正摇摇头,老妇便一下子又红了眼眶,暗自垂泪,“我家茂儿可怎么办啊……” 很快,所有人都被聚集到祠堂里,里三层外三层站得满满当当。李晏站在大堂正中央的位置,托他的福,这次燕三白没涂黑灰就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李晏的目光扫视一周,老村正、刘家、张家和王家的人都到了,“既然大家都来了,我们便来说说这狐妖之事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变得凝重起来,纷纷看向李晏。 李晏拿着折扇的手仍旧背在身后,细长的丹凤眼里蕴藏着威仪,低沉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大周自建朝以来,还从未有过狐妖害人之事,大青乡一连出了三条人命,你们不思早日捉拿真凶,却一个个都屈服于狐妖威慑,实乃荒诞。今日本王在此,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狐妖敢在我大周的疆土上撒野!” 大青乡不穷,却偏僻,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县令,如何见过如洛阳王这等英姿?顿时一个个都被那上位者的气息压的死死的,心生臣服。老村正和刘家等人也都低着头,彼此交换着眼神,各自焦急。 这时,人群中忽的有人大喊道:”求王爷尽快捉拿狐妖!还我们大青乡一个安宁!” 此言一出,人群的沉默立刻被打破。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出头鸟不易做,可是随波逐流谁不会?这个浪花拍打着那个浪花,不是谁想要标新立异,追求自我,而是所有人都身不由己,且从未发觉自己的这种身不由己。 大青乡,便是这样一个地方。 零丁看着外面那些激动的人群,不由瞥了一眼燕三白,不禁想起昨天傍晚他们所有人坐在一起商量对策时,燕三白说的一句话——”是氛围。” 燕三白抬头,看向了院中唯一的一棵树,”树叶在哗哗响,可这并不是它自己的声音。是风在吹动它,树叶撞着树叶,它是被动的,但它会以为,这本来就是它自己的声音。为什么我们对大青乡的调查寸步难行?因为我们听到的,永远是大青乡整体的声音。无论几年,还是几十年,这里的人永远都只有同一种态度,同一种声音,他们习惯于这样的生活,大家觉得如何,便是如何,而不合群的人,只能生活在村子的边缘,甚至是外围。” ”啊,那就是扶笙和阿九!”零丁茅塞顿开,”还有蔡县令!”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97 ”对,大青乡看似民风淳朴,事实上他们也不曾怀有恶意,但他们的喜怒哀乐,恐惧,信仰,都像是在同一个染缸里,染上了同一种颜色,令人窒息,令人压抑。”燕三白说着,指尖占了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这件案子为什么无从下手,因为大青乡的整体氛围掩盖了事实的真相,想查案,就必须打破这个氛围。而想打破这种氛围,我们需要给他一个——透气的孔。” 一个点,被重重的点在了圆的边缘,燕三白摁下了那根白皙修长的食指,一个偷天换日的计划便应运而生。 ”无知,则无畏。大青乡的人一辈子见识有限,当他们被这种氛围驱使着,连谋害大理寺少卿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所以,断桥一事不成,他们必定还有后招。”燕三白悠悠的说着,某种星辰流转,不出他所料,月上树梢之时,后招来了。 ”而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将计就计。” 李茂和那三家人秘密会面,必定是在谋划着什么。这四户人家在大青乡可谓非富即贵,当他们凑到一起,就极有可能变成吹动树叶的风,搅动染缸的棍子。 而他们可利用的事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肯定是狐妖。假扮狐妖,来增加传言的可信度,加深大家的恐惧,从而让村里的人更加排斥外来的查案者。到那时,狐妖已被触怒,愤怒而惊恐的人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回到原来的那个相安无事的氛围里去。 于是燕三白一早便叫大理寺的人帮忙准备好了狐狸面具,在外面一片混乱的时候,再给他们加了一把火。因为假扮狐妖,是不可能再杀人,或把人掳走的,那样大理寺的人就更不可能走了。所以燕三白掳走了李茂,势必会叫对方方寸大乱。而李茂这个关键人物的缺失,足以使他们下一步的计划都成为泡影。 ”习惯于随波逐流的人,一旦恢复自由,除了茫然四顾,没有第二种可能。而且这种自由,比随波逐流更教他们难受。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所以接下来,需要给他们树立另一种全新的氛围。”燕三白抹去了桌上的那个圆,大大的眼睛看向李晏,”他们一定想不到,王爷会出现在这里。” 闻言,李晏勾起嘴角,对燕三白的计划分外的感兴趣。 而只是眨眼之间,他便仿佛从燕三白的眼睛里,读出了那个计划。于是第二天,天下第一神棍洛阳王带着他的哼哈二将招摇过市,将自己的英姿留在了所有人心里。而燕三白和零丁那些刻意编排好的对话,便相当于一次灌输式的说教。 狐妖出没怎么办?别怕,神都洛阳找李晏。 李晏的身影,顺利的在村民心里扎下了根。而随后的祠堂大会,实际上是另一种形式的逼宫。 喊出最开始那句话的人已经悄然退出了人群,来到等候在外的章琰面前,抱拳汇报任务。一切的行动都只是轻轻一推,而敌人精心构建的城墙,已经土崩瓦解。 零丁不由又崇拜的看了一眼低调内敛的站在李晏身后的燕三白,那永远温文尔雅的表情下,是怎样一份洞若观火的洞察力。而且此刻几乎没人注意到他,所有人都看着李晏,忽略了站在后面的真正的‘幕后黑手’。 此时,李晏看向面色有些难看的老村正一干人,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怎么?几位有异议?” “小人不敢。”几人连忙告罪,低垂的额头上已是冷汗岑岑。他们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传承了上百年的不容外人进犯的祠堂,正被人扯掉了最后一块遮羞布。而整件事情,包括整个村子,都将脱离他们的掌控。 与此同时,蔡家老宅内,关卿辞右手放在腰侧,压着刀柄,神色冷峻的看着面前被捆.绑在椅子上的李茂,“我的刀很快,很准,所以我只问你一遍,为什么要阻止我们查案?” “别,别……”李茂艰难的抬头看着他,脸上青白一片,眼神闪躲,面露挣扎。关卿辞给他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进退两难。 然而素以冷酷示人的大理寺少卿从不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那双如刀锋般的眼神冰冷的刺着李茂的心防,刀刃出鞘些许,李茂便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嘶哑着喊道:“我说!我说!很多年前山上的那场大火烧死过人!一个女人!” 闻言,关卿辞终于眼睛一亮,连忙追问,可此时的李茂却真的像被人捏住了喉咙!脸色迅速的涨红,浑身抽出着,双眼不可思议的瞪大、突出,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忽然咽了气,叫人救无可救。 而就在这时,一道目光从关卿辞的身后一闪而过。 “谁!”关卿辞立刻拔刀追出,可屋外空荡荡一片,只有一个大理寺的下属在帮蔡志璟择菜,准备午饭。 “吱呀——”,院门开了,蔡县令也终于从县城赶回来,感觉到关卿辞身上的杀气,不由一个激灵,“这是……出什么事了?” ☆、第58章 未燃尽的火 燕三白和李晏、零丁顺利班师回府的时候,蔡家老宅里正笼罩着一片黑云。李茂死了,且就死在这里,把燕三白精心构建的一个优势,转瞬之间变成了歹势。 “这是我的责任。”关卿辞道。 燕三白摇摇头,“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李茂明显是被毒死的,而这个下毒者绝不可能是老村正或者是那三家的人,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李茂死了对他们完全没好处。所以,下手的人极有可能是真正的凶手。” “你是说,杀死刘福的人?”李晏道,“这样看来,凶手跟李茂他们一样,都想掩盖秘密。” “十几年前的大火,烧死了一个女人,会不会是回来复仇的?”零丁皱着眉推断着,“或许她根本没死,又或者是她的后人?” 闻言,燕三白沉吟道:“李茂的事情暂时先不能传出去。这样,零丁,麻烦你现在去通知老村正和那三家的人,让他们依次前来。关大人,麻烦你让大理寺的人立刻出去询问村民,不管是最近发生的事还是十几年前的事,越详尽越好。” “好。”零丁一口答应,关卿辞也是雷厉风行,他一旦认可了燕三白,便全然不会在意是谁在发号施令。有能者,当之。 只是他临走时忽又想起了什么,凑在燕三白耳边说了句话。燕三白闻言,严肃的点点头,余光却瞥见李晏靠了过来,俊脸在眼前无限放大。 “你们在说什么?”李晏眨眨眼,一个头硬是把两人分了开来。 关卿辞很是莫名其妙,看了眼燕三白,燕三白摸摸鼻子歉然的笑笑,可随即又愣住了——他抱歉个什么劲儿? 关卿辞走了,李晏还贴在燕三白身后,一个头凑在他肩头,“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悄悄话?” 热气哈在耳朵上,燕三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98 白觉得有点痒。李晏总喜欢靠得这般近,好似捉弄他一般,可却又给燕三白一股危险的感觉。那种危险不是生命危险,而是……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极具侵略性的感觉。他下意识的靠前一步,李晏却又拉住了他,“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我?” 周围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燕三白便把李晏拉到一边,轻声道:“关大人是跟我说刚刚李茂死的时候,他感觉有人在暗中窥伺,叫我留心。” 闻言,李晏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但随后那眉梢一扬,“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燕三白愣了愣——这又是什么前后关系? 这时,蔡县令带着村里唯一的老郎中回来了,郎中第一眼见到李茂的尸体也被吓了一跳。燕三白安抚了他一句,他才伸出颤巍巍的干枯的手,仔细检查起来。可越看,他的眉头越是皱起。 半晌,他叹了一口气,道:“这种毒已经好久没出现过了,它叫羯羊毒,中毒者状若癫疯,毒发时间很短,不消半刻便会死亡。” “老先生对这个毒好像很了解?”燕三白问。 “公子可能不太了解,这毒是我们大青山独有的,出自一种名为羯羊草的草药,慎而用之可为药,但一个不慎便会变成剧毒。所以我们这儿的人都非常谨慎,一般也不会随意采用羯羊草。” 燕三白眸子一转,忽的想起件事,问:“那扶笙给他娘亲用的药,方子可是从您这儿开的?” 老郎中连忙摆手,提起扶笙是满脸唏嘘,“不不,扶笙也是个苦命孩子,他娘亲卧病多年了,身体极差,我这个乡野郎中可治不了,他的方子啊,都是去县城里求的。” “多谢。”将郎中送走,燕三白又叮嘱他暂时不要将李茂之事说出去。 郎中前脚刚走,零丁就带着老村正回来了,看到李茂的尸体,老村正整个人失控的跪倒在地上,佝偻着背,老泪纵横。 “抱歉,这件事在下需承担一部分责任。”人是燕三白掳回来的,燕三白并不想推卸责任。 老村正却缓慢的摇摇头,沙哑的嗓音里带着疲惫,“这都是报应,是报应啊……一切都是那个匣子的错,都是那个匣子!” 李晏朝零丁使个眼色,让他给老村正端来一把凳子,并且递上一杯温茶。人在情绪大起大伏的时候,很难正确的组织句子,表达出自己想要的意思,而坐下来喝口茶,则能有效的缓解。 老村正此刻是哀莫大于心死,坐下来,没喝茶,但是手捧着那温暖的茶杯,那股从心底深处泛起的冷意还是被缓解了些,让他不至于马上倒下。他艰难的把视线从独子的尸体上移开,思绪蜿蜒过脸上深深的褶皱,将他带回了那个,缭绕着火光的,不愿提及的过去。 十几年前的某一天,正值壮年的老村正跟同村的几个朋友上山打猎,那几个朋友,正是张垣、王德坤和刘大全。四人在山中追一只狐狸,准备抓了狐狸剥下毛皮去卖钱,可没想到,就是在这追逐的过程中,他们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大青山上某个隐蔽的山洞里,藏着一个女人。一个带着脚铐的,被囚禁的漂亮女人。 女人长久的被关押,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看到他们时很害怕,没办法正常的与人交流。后来他们发现有人来了,便满肚子狐疑的躲到了一边,待看清来人,一个个都惊讶不已,因为那竟是同村的一个平日里闷声不响老实巴交的男人,张青。 几人决定按兵不动,偷偷调查清楚是怎么回事,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当时正值战乱,外面到处都是逃难的人,而那个女人原本是个富家小姐,逃难时因为貌美被人拐了,途中正好碰见外出的张青。 张青是个光棍,二十啷当岁了还没有娶妻,村里都传他有隐疾。他第一眼看到那女子,便动了心,于是花光了所有的钱,把她买了下来,脱离了魔爪。 然而故事并没有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这是英雄救美吗?不,不是。 心存感激的女人跟着张青走了,如果可以,她愿意在这乱世里与他共同生活,结束这漂泊的日子。然而或许是张青因为隐疾而产生了自卑,他在带女人回大青乡的路上,慢慢的,改变了主意。 他把她囚禁了起来,这是他买来的女人,他要把她囚禁在山上,不管她是不是瞧不起他,是不是会嘲笑他,都将永远的留在他身边。 他也不想叫村里的人知道,那群刻薄而又愚蠢的人,就让他们继续愚蠢下去好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事,这一切都被另外四个人看在了眼里。 老村正那时还不是村正,跟另外三个人一样,他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可怜,于是他们四人商量着要不要救人。而且他们把这件事当成了四人共同的秘密,因为发现了秘密,心里多少激动了些,便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 然而事情到这里,又有了变故,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老村正四人或许会成为大青乡口口相传的英雄。但是,没有如果。 一次,王德坤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又去看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真的太美了,王德坤一辈子生活在大青乡,就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他小心翼翼地向那个女人示好,跟她说话,拉近他们的距离。女人的神志时清醒时迷糊,又一次,她清醒时,告诉王德坤,她在来时那条官道旁的一颗歪脖子树下,埋了一个黑色的匣子,里面有她从家里逃难时带出来的所有的首饰和金银财宝。 美人关,黄金蛊,是许多男人一生都跨不过的关。天*财的王德坤顿时便被那装满了金银的匣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其余三人也知道了有关于匣子的事情,四人发生了一场不小的争执,差点分崩离析。 最后,老村正出面当和事老,把四个人又重新联合起来,准备一起去寻找那个匣子。 可是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张青忽然知道了这件事。 愤怒的张青去找他们算账,威胁他们不准把女人的事情说出去,并且认为女人是他的,那匣子也是他的。这下子,四人哪里肯依,双方很快便撕破了脸。 四人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们先示弱,而后趁张青再一次上山时尾随其后,准备把他敲晕了,跟女人一起关起来,再出发去找匣子。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村正下手没掌握好分寸,张青倒下后便没了气息。其余三人慌了,老村正是胆子最大的,顿时恶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放一把火,毁尸灭迹。 火很快就点燃了,四人站在火势之外,听见里面传出女人凄厉的喊声和状若疯狂的笑声,火光,照耀着他们布满惊惧的脸。是的,他们害怕了,只有当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们才猛的意识到,他们杀人了,而且还不止一个。此后的无数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99 次午夜梦回,正是他们内心恐惧的无限延伸。 然而当时的他们还不知道那女人为何会在火里笑,直到他们耗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找到了那个匣子,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为什么他们四人都得到了匣子的消息,为什么张青会忽然发觉他们的窥伺,一切都是那个女人!是她在报复!因为那个黑色的匣子里什么金银珠宝都没有,只有一封没来得及送出的家书! 所有的一切,都是女人刻意布的局! 四人想通了所有事,大受打击,于是又回到了大青乡,决定对此事绝口不提,并且捏造了有关狐妖的事情出去大肆宣扬。宣扬很成功,愚昧的村民只当那是狐妖发怒,而没有看到隐藏在背后的那个充满着人性之恶的真实。 而老村正,他带回了那个黑色的匣子,把它藏在自己家里,时不时便要拿出来看一眼。他的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过去,而也正如他所料,一年之后,那个匣子忽然不翼而飞了! 老村正为此惶惶不可度日,然而又是一年过去,两年过去,十多年过去了,他当上了村正,而那个匣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可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间冲淡了过去,就在老村正也以为这件事会被他带进棺材里的时候,那个黑色的匣子又重新出现在了老村正面前。 把刘福的死跟狐妖扯上关系只是他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威,例行惯事把狐妖拎出来吓唬吓唬人,然而他没想到黑匣子会出现,而且是出现在当年的知情者之一,刘大全儿子的坟墓前。 这是何等,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幕。 从那时起老村正就知道,那场火,又要烧起来了。 ☆、第59章 父债子偿 “嘿,这不是父债子偿么?”听完老村正的讲述,零丁对他是丝毫同情也无,只能遥想那个苦命的刚离魔爪又入虎穴的女子,以她最后布的那个局来看,这本该也是位聪明伶俐的人,若换成天下太平的现在…… 李晏也不禁由此想到了秦桑,这两个同样被乱世诘难的女子,恰如那个时代的写照,礼乐崩坏,无处安身,而每每到这个时候,李晏都能感觉到头顶那个小金冠的重量,要保证越来越少的人经历这种苦难,这顶金冠就必须端正。思及此,李晏的脸色不禁沉肃了些。 随后,刘大全、王德坤和张垣都依次到来,燕三白分别将他们提审。李茂的死宛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们最后的一点侥幸压垮,燕三白便从他们三个那里得到了三个大同小异的故事,那存在的稍微一点差异,也不过是为了各自开脱而产生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李茂的死变成了一个转机,使这个案子瞬间明朗了起来。这是针对十几年前那场大火而来的,蓄意谋杀。 可是,这个复仇者是谁呢? 按照老村正四人的讲述,那女人和张青都已死在了大火里,而张青孤苦一人,又有谁来替他们报仇? “说不定张青和那女人还有个儿子?毕竟他把那女人关了挺长时间的。”零丁猜测道:“我一直觉得那个扶笙有点可疑,县衙着火的时候他就在,张庆出殡的时候他的狗也在乱吠,最关键的便是他那个娘亲,我们都知道他娘身体不好,可谁也没真的见过。”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但是,”燕三白的目光微凝,“张庆和王有利可以确定是在上吊的过程中死的,既然这是谋杀,那便不可能是自己上吊,应是有人把绳索套在他们的脖子里,再甩过横梁,从另一边快速拉起将人吊死,便可营造出与自杀同样的场景。然而张庆与王有利都是成年男子,凭扶笙一人,绝不可能将他们吊起。” “也就是说还有同党。”李晏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抬头道。 “这个同党会不会是阿九?”零丁继续猜。 这时蔡志璟来叫他们吃午饭,听到他们的对话,便忍不住说道:“我与扶笙交好,时常去他家玩儿,阿九我也见到过数次,他虽然长得可怖,但实际上心地很善良的。而且他佝偻着背,腿脚不利索,应该……不会是他吧?” 李晏眨眨眼,“世事可难料。” “诶?”零丁又忽然觉察出不对来,“那李茂又是怎么被人毒死的?阿九这个游走在村子边缘的人总不会跟李茂有瓜葛吧?而且李茂昨晚就被我们抓了,他怎么下毒?” 说起下毒,零丁就想到饭才去,想到饭菜,狐疑的目光就不由落到了蔡志璟身上。蔡志璟瞧见他的目光,连忙摆手,“这可不关我的事!” 燕三白适时的替他解了围,“我们吃的菜都是在村子里摘的,谁都有可能下毒。” 零丁道:“那岂不是无解?” 李晏瞥了他一眼,背在身后的手里折扇打了个转儿,“无解有解,先填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 说着,他看了一眼燕三白,燕三白算了算时辰,摸摸鼻子,点头同意了。 只是一行人去隔壁正堂吃饭时,恰好见到关卿辞从院门口进来,双方打了个照面,燕三白温言道:“关大人回来了,先一起过来吃饭罢。” 关卿辞点点头,脸上的冰霜顿时融化了些许,没办法,谁叫燕三白长得如此讨喜,任谁看了都会心情好很多。然而不等他走到燕三白身边,他忽然又看见李晏拿那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过来。 关卿辞看看他,又看看燕三白——怎么回事? 走进正堂,大家在八仙桌旁依次坐下。座位当然分主次,李晏在此,便没人敢比他先坐下,他也不叫众人难做,自觉的居于上首。然后拉开身旁的椅子,燕三白便也自觉的坐下了。 关卿辞原本是想坐燕三白身边的,正好可以与他谈谈案子的事情。谁知道李晏笑着眯起眼,“关大人来本王身边坐吧。” 关卿辞便只好去另一边坐着,隔着个李晏,与燕三白说起了话。 谁叫他是大理寺少卿呢,不管什么洛阳王、汾阳王,查案第一。 “我重新去问了一遍,还是没人知道那匣子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关卿辞道:“下葬时捧着匣子的那个人说,他当时急着找匣子装骨灰,正好有人递过来,他便头也没回的接了,是以根本不清楚到底是谁拿过来的。” “也没有旁人看见?” “没有。” 燕三白不禁微蹙起眉思索了一下,道:“刘福在村里可与谁亲近些?他瞒着家里跟学堂告假,应当不会跟陌生人去山上。” 关卿辞道:“刘福自幼读书,对村里的泥娃子很看不上,唯一能入得了他的眼的,便是同样识字的扶笙。” “又是他?”零丁不禁惊讶了一下。 线索慢慢的开始汇集,然而燕三白却再次陷入了沉思,事情真的会那么顺利吗? 有个成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00 语,叫东施效颦,美人蹙眉总是好看的,正如此刻的燕三白,那远山般的黛眉微微向中间靠拢,低着头,饱满的唇瓣微张,动作缓慢而轻柔的,下意识的吞咽着饭菜。 李晏原想叫他专心吃饭不要走神,可看着看着,眼珠子轱辘一转,丹凤眼里露出点坏笑来,夹了块肉放在燕三白碗里。 燕三白也没在意,夹起来就往嘴里送,平日里不怎么喜欢肉食的他居然一点儿也不抗拒的把整块肉都吃了下去。 李晏看得眼睛一亮,再接再厉,继续往他碗里夹东西。一块鱼肉,一粒豆子,速度不快,但源源不断。 燕三白起初是真的没发觉,当他对身边的人不设防,且认真思考的时候,总是会忽略周围的事物。直到他一口咬住了一块油光锃亮的肥肉,他才稍稍愣了一下。 张开嘴,低眸看,睁大了眼睛,咦? 哪来的肥肉? 他抬头看,赫然发觉整桌的人都在看他,而且一个个的眼神简直垂涎欲滴。 “怎么了?”燕三白放下那块肥肉,不解的问。 众人连忙摇头,眼神却不禁往燕三白嘴上瞥——这看着实在太好吃了! 咳咳,不要误会,不是说燕三白好吃,而是燕三白的吃相实在太香,不仅斯文,连嚼东西的频率好似都差不多,看着看着就有种让人入迷的魔力,而且刚刚被那块肥肉一蹭,饱满的唇上顿时变得——晶莹剔透。 真的,看上去就像两块好吃的肉。 古有唐僧肉,今有三白肉。 “吃饭。”可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道冷冰冰的带着威慑的声音不解风情的响起,大家顿时都噤若寒蝉,瞅准了自己碗里的米饭,开始风卷残云。 “咳。”关卿辞也收回目光,依旧是冷面少卿模样,径自夹了一块肉吃。 李晏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转头看向燕三白,“你也吃,多吃点。” “我不是很喜欢吃肥肉。” 燕三白清醒过来了,不好骗了,李晏深感遗憾。 其实他自己也不喜欢吃肥肉,于是作罢。 午饭后,燕三白决定去找扶笙。李晏自然跟着去,零丁却被留了下来,燕三白另外有事拜托他,而关卿辞则带着几个大理寺的人上山,回到发生火灾的地方,检查到底有没有密道一类的供人逃生的所在。 浮生正在河边的浅水处捉鱼,挽着裤脚,手里拿着鱼叉,少年英气勃发。 燕三白走近了叫他,浮生背对着他们摆摆手,仍旧全神贯注的盯着水面,手里的鱼叉慢慢举高,屏气凝神,快速插下! “哈哈我抓到啦!”少年举着鱼叉,看着还在活蹦乱跳的鱼,笑容爽朗。 连带着,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问:“你们找我有事吗?” 燕三白笑笑没有回答,“你抓鱼是想给你娘炖鱼汤喝吗?” “是啊,我娘最近几天气色好了不少,多亏你给的药。” “这样啊,药我还有,不如你让我见见你娘,或许我还能帮的上忙。”燕三白道。 扶笙当然点头答应,走在前面招呼他们快点,三人很快就回到了扶笙居住的茅草屋里。燕三白和李晏还是头一次进来,刚踏进去,一股药味便扑面而来。 “笙儿,是你回来了吗?”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里屋传开,扶笙应了一声赶忙进去。燕三白和李晏紧随其后,就见一个面容憔悴样貌平平的妇人躺在床上,看样子已是被病痛折磨了好些光景。 “娘,今天笙儿带回来两个新朋友,都是长安来的,我让他们见见你好不好?”扶笙跟他娘说着话,语气轻柔。 妇人听了显然很高兴,“哎,好,好,好。” 燕三白和李晏便走近了些,弯下腰,以便让妇人能更好的看到他们。妇人原本便开心,瞧见儿子的朋友是这么俊俏的公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顿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开,没什么力气的手握着燕三白的手,絮絮叨叨的叫他们在这儿玩的开心些,多担待担待她那不懂事的儿子。 过了许久,三人才从里屋出来,扶笙急急忙忙的问:“怎么样?” 燕三白不忍心打击他,但还是摇摇头,说了实话,“久病无良医。” 扶笙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失望,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特别消沉,片刻后扬起头来,又是一枚意气风发的好少年。 “没关系,我会好好照顾我娘的。” 燕三白不禁露出微微的笑意,连李晏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欣赏。 扶笙把鱼浸在木盆里暂时养着,“你们找我到底什么事啊,现在可以说了吧?” 少年不笨,知道燕三白和李晏这样的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燕三白便也不与他绕弯子,正色道:“扶笙,接下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可以吗?” 扶笙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点点头。 “首先,我问你,刘福死之时,你在何处?” “我在山上打猎啊。” 话一说出口,扶笙却又马上回过味来,脸上出现些许怒意,“你怀疑我?” ☆、第60章 我信你 李晏蹲在地上,一面逗弄着木盆里的鱼,一面笑道:“小娃娃,莫生气。状元郎亲自来问你以示郑重,可比大理寺那位冷面大侠过来提审你好罢?” 闻言,扶笙的脸色好了一点,但少年打小自尊心强,又固执得很,以前村子里丢什么东西就怀疑他,可他人穷志不短,就算一头撞上南墙,也绝不与人配合。 但大约是燕三白给人的印象很好,态度又足够端正,没有下定论之前,眼中也没有丝毫轻视,少年哼了一声,扬着头,道:“你有什么话快问,过时不候。” “请。”燕三白微微一笑,伸手示意扶笙在屋里的矮桌前坐下。 两人面对面而坐,以示平等。 见燕三白如此郑重,扶笙也正襟危坐起来。 “扶笙,你娘的药方可是去县城开的?” “是。” “上面可有一味药是羯羊草?” “是啊。”扶笙露出些许疑惑,似是在问你怎么知道。 然而燕三白没有多做解释,继续问:“你跟刘福是朋友?” “刘福啊,我们可不算真的朋友。他不是读了些书就眼高于顶么,见谁都觉得比不上他。有一次瞧见我在河边拿树枝写字,他就要我做他的跟班,这怎么可能。”扶笙撇撇嘴,“后来他就一直来找我,但事先声明我不是他跟班,是他自己要凑上来的。” “你觉得此人如何?” “嗯……除了有些瞧不起人,其他并不怎么坏。” “那蔡志璟呢?” “蔡大哥是个好人啊,我看的一些书都是他带给我的,村子里除了阿九,就是他对我最好了。我没有爹,他没有娘,所以可能比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01 较投缘。” “你的朋友就这两个?” “还有阿九。” “能跟我说说阿九吗?我到现在都没见过他呢。” 问话慢慢变成了对话,扶笙的防备和憋屈也慢慢卸了下来,说起阿九,他又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解释道:“阿九就是人长得不好看,可心地绝对是大青乡最好的,知道我家里困难还时常上山挖陷阱捉野兔子送给我,要不然凭我一个人早饿死了。” “阿九的家人呢?” “不知道。”扶笙摇摇头,蹙着眉努力想着,“阿九不是我们大青乡人,原先是住在县城里的,只不过因为容貌,所以只好在棺材铺做帮工,后来棺材铺也待不下去了,就到了大青乡,一个人住在村外。” “他大约是什么时候来的大青乡?” “七八年前吧。” 燕三白思忖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问话也就结束了。李晏还蹲在一旁弄那条鱼,这会儿鱼已经是白花花的肚皮朝上,一双死鱼眼朝外,似是在诉说自己的不屈。 扶笙急了,“哎你对我的鱼做了什么!” 李晏摊手,“你都在它身上戳了两个洞了,还不许我与它说说话吗?小娃娃,你这样不好。” 扶笙:“…………” 少年黑了脸,看来他不怎么喜欢李晏,转头对燕三白道:“话也问完了,你怎么还不把他带走?” 燕三白也是哭笑不得,李晏拍着扇子摇摇头,“小娃娃真无趣。” “谁是小娃娃了!”扶笙眼看要发飙,燕三白连忙把李晏拉走了。 两人沿着田埂慢慢的走,燕三白在整理思路,李晏在欣赏风景。 青山绿水风景独好,行走其中便如闲云野鹤,偷得浮生半日闲。 走了一会儿,李晏道:“这大青乡风景怡人,若为陈年旧事所困实在有煞风景,状元郎可想到解决之法了?” 闻言,燕三白脚步放缓,直至停下,回头。清爽的风撩拨着他耳后的黑发,那双眼睛似乎穿过田野看到了大青山,又穿过时间长河回到了过去。 只消一眼,李晏便知晓他心中应该已有了大概。 果然,燕三白道:“佐证齐全便可,现下只需耐心等待。” 说着,燕三白又道:“王爷的心事办的如何了?” 李晏挑眉,“你看出我有心事了?” “直觉。” 李晏笑了,直觉这个词很妙,就像缘分一样妙。他很喜欢这样不需要解释也无法解释的事情,因为人活着会遇到很多事情,若件件需要解释,岂不是烦人透顶。 两人继续慢慢走着,李晏悠悠,说出了一句骇人听闻的话。 “我叔叔旧疾缠身,恐怕没有几年光景了。” 燕三白一下子顿住,“陛下当年身体不是一直都很好?” 李晏无奈的笑笑,“当年年轻,小伤自然算不了什么。可登基之后百废待兴,劳累过度再加上旧伤复发,便是如今的局面了。这几年都是我小师叔在照顾他的身体,可我小师叔也不是神,人力……终有尽时。” 李晏的小师叔便是如今的大周国师,一手医术堪比药王谷,若他也没办法,那便真的是没办法了。 可天下才刚刚太平…… 燕三白深知这其中的严重性,眼中露出凝重,李晏则继续悠悠的,将燕三白心里所想的全说了出来。 “叔叔虽然瞒着,可总有一天文武百官都会知道,而且这一天不会等太久。如今大周刚刚恢复元气,出云关外强敌仍虎视眈眈,而太子年幼,性格柔弱,难当大任。” 这最后一句话,若是被他人听到了,必要怀疑洛阳王有谋反之心,可李晏却浑不当回事,直白的说与了燕三白听,这其中的信任,叫燕三白心中一暖。 “这一次陈家之事,可是由王爷你全权做主?”燕三白问。 跟燕三白说话,就是轻松,你不需要费力解释他就能了解你的难处。李晏学着他的样子摸摸鼻子,“可不是吗,小粽子登基需要一个更稳固的朝廷,我闲散王爷的生活,也就快到头了。” 太子登基,最大的隐患不是来自外部,而是内部,是敛去了自身光芒,却依旧耀眼夺目的洛阳王李晏。朝中那么多李晏父亲的旧部,未必不想把李晏送上王位。 而那位皇帝陛下的打算,燕三白也能猜到——让李晏做摄政王,辅佐太子。 这是一个大胆的决定,必须扎根于绝对的信任之上。 而距离大限还有几年时间,摄政王的历练就从陈家开始。从现在开始让他不断成长,不断变强,然后创造出一个更强大更稳定的大周,再转交到小皇帝手里。 到那时,纵使皇帝无惊艳之才,守成足矣。 摄政王,看似风光无限大权在握,可是燕三白清楚,这其中固然有来自皇帝的无上信任,可对于李晏来说,他所要承受的压力,来自世人的诘难,远比做皇帝还要多。 “若是朝堂上的百官都如你一般就好了。”李晏忽而感慨了一句。 “为何?”燕三白似有不解。 李晏眨眨眼,“因为你信我。” 身居高位是什么感觉?是高处不胜寒。 纵使世人再如何喜爱曾经的洛阳王,当他变成生杀予夺的主宰时,还会有多少人相信他真的不恋皇位。但燕三白信任他,这是李晏的直觉,所以他用肯定的方式说了出来,没有丝毫的犹豫。 很奇怪,他们明明相处没有多久,可却像是认识了许久的知己。 你信任我,而我能毫无怀疑的说出这句话,这证明了我也如此信任你。 燕三白岂能读不懂这弦外之音,问他此刻的心情如何? 恰如站在天地旷野间,眼中看见了星辰大海。 “走罢。”燕三白笑笑,率先转身沿着田埂走着。 李晏在他身后慢悠悠的跟着,过了一会儿又反悔似的问:“你到时不会弃本王而去吧?” 燕三白没有回头,两只手对插在衣袖里,脸上的笑意清浅如田埂边摇曳的小白花,“你若不再叫在下状元郎,在下还可以考虑。” “这可不行。”李晏拒绝的斩钉截铁,“你不能剥夺本王生存的乐趣。” “有那么严重?” “有。” ………… 查案需要快,但有时也需要耐心的等待。 蔡家老宅里的人彻底清闲了下来,反正一切都按照燕侠探交代的做,他们乐的轻松。然而有人却偏要生事,刘大全、王德坤和张垣三人去而复返,还赖着不肯走了。 原本燕三白把他们放回去,是因为老宅里住不了那么多人,反正大理寺的人看守着村子,也不虞他们逃跑。可三人回去之后,却不安心,自己儿子已经被杀了,那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老子了呢? 于是他们想,反正官府的人早晚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02 跟他们算账,不如现在就算,还能捡回条命。 但大理寺的人真心不待见他们,尤其是在了解了十几年前那桩大火的来龙去脉之后,更是看他们不顺眼。可是当年的凶手如今成了受害者,受害者成了凶手,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于是纷纷看向燕三白和李晏等他们拿主意。 谁知这时关卿辞刚好带人从山上回来,知道了此事,二话不说,“关柴房。” “不不不柴房那么小怎么行,关大人您行行好……”王德坤立刻赔着笑脸迎上去。 关卿辞冷冷的瞥他一眼,道:“想求我大理寺保命,就得守我的规矩。不听话的,打。” 说着,关卿辞回头,“知道了吗,章琰。” “是!”章琰挺直了腰杆,一声‘是’喊的精神气十足,其余的大理寺人员也都摩拳擦掌,不怀好意的看着王德坤三人。 三人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腿都软了,连忙表示柴房很好,柴房非常好。 妈的,谁说大理寺都是秉公执法了?! ☆、第61章 心病 太阳,再次悄然爬上了山坡。 宁静的乡村渐渐苏醒,袅袅的炊烟升气,十几岁的大姑娘提着水桶来井边汲水,头上扎着的红绳在微光下轻轻的抖动着。 井边的青苔已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不论来来往往的人有多少,依旧顽强生长着。姑娘的绣花鞋踩在上头,手里的水太沉重,便不小心滑了滑。 她短促的惊呼了一声,手里一松,那水桶就直往井里掉,连着绳索飞快的被扯进去。然而这时,一只手忽而伸过来,一把抓住了下拉的绳,三下两下把装满了水的水桶提了上来。 “拿着。”声如其人,关卿辞的声音冷峻如寒露。 但逆光之下他的脸竟也柔和了不少,姑娘微微红了脸,第一次觉得原来大理寺的人也不是那么可怕。她轻声道了谢,关卿辞放下水桶,便走了。 昨夜的大青乡风平浪静,柴房里的三人睡得腰酸背痛,但一早出来时,脸上仍有捡回一条命的庆幸。而当年故事里的另外一个人,却依旧悄无声息的,自尽于家中的房梁上。 是以关卿辞一大早便赶到了老村正家察看,结果令人唏嘘。老村正是真真正正的自杀,家中事务包括村里的大事小事他都逐条罗列好写在了一张白纸上,然后,平静赴死。 只有回归死亡,才能获得真正的平静。 老村正的死就像一道刮过平野的风,让刚刚安静下来的村子又沸腾了起来,尤其是当他们看到李茂和老村正的尸体并排放在一起的时候,一个个都惊骇的不知所措。 为了防止不安的情绪蔓延,李晏亲自坐镇老村正家。看到洛阳王在此,村民们的心果然安定不少,也没有出现什么喧哗的场景,因为此刻的李晏穿着大红的袍子,微微低头轻抚着沉重的黑色棺材的模样,看起来比那些未知的危险还要令人敬畏。 对症,才能下药。 对于村民来说,敬畏远比亲和来得有效。 燕三白纵观全局,在门口遥遥对李晏点了点头,而后悄无声息的退走。 在这个重新变得压抑诡谲的村子里,那道白色的疾行的身影就像一抹亘古的不被污染的色彩。他抬头看了看天,山雨欲来。 王德坤三人不敢前往老村正家,因为他们的脑海里也仿佛已经开始浮现出自己惨死的画面。他们知道,如果自己不自杀,肯定也会被杀,可关键是他们不是那个不怕死的老不死!他们还想活! 所以他们连家里也顾不上了,死守在蔡家老宅里,待在大理寺的视线之下。蔡县令不是很欢迎他们,但也没办法把他们赶出去,因此脸色不是很好看,也不想叫蔡志璟与他们过多接触。 燕三白再次来到了扶笙家,扶笙依旧对村里的事情不闻不问,自顾自的上山采药去了。扶笙不在,家里的门锁了,然而这一把小小的锁当然挡不住燕三白,燕三白只是稍一用力,门锁便被直接卸了下来。 他掀开布帘走到里屋,看到了躺在床上时日无多的妇人。 “打扰了。” “笃笃。”零丁再次叩响了阿九家的门,那张可怖的丑脸探出一半来,沙哑的声音响起,“三天时间还没到。” 零丁歉意的笑笑,“我家公子说来不及了,银两不会克扣你的,你把匣子给我吧,哪怕半成的也行。” 阿九狐疑的盯着他,直到那双幽黑的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得零丁头皮发麻,他才点了点头,“等着。”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从村外疾驰而来。 关卿辞亲自跑了一趟县城,并且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此时快要临近晌午,吃饭的时间到了。 老村正家的人群开始散去,蔡家老宅里站在各处提防的大理寺人员也都感觉到了饿意,一股饭菜的香味飘出来,勾得他们不禁吞咽了口唾沫。 “大家快来吃饭吧。”蔡志璟从厨房里出来喊人,他做事周到,不分先后,一定会每个人都喊到,所以大理寺的人都对他的照顾表示很满意。能得大理寺青眼,蔡志璟日后的路会好走不少,恐怕这也是蔡县令让他来照顾的初衷。 叫完每个人吃饭,蔡志璟又照旧给柴房送饭。 可是走到半路蔡县令就叫住了他,“志璟,学堂今日有人来找你了,你已请假多日,再不去夫子该有意见。这里的事情我来忙,你回县衙去拜访拜访他老人家,腊肉我都替你准备好了。” “爹……”蔡志璟有些迟疑。 “听话。”蔡县令微微板下脸,“这大青乡越来越乱了,你也待了那么久,再待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可是……”蔡志璟还想说话,却被蔡县令瞪了一眼,这才答应下来,把端菜的托盘交给蔡县令,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跟等候在一旁的衙役回县城。 大理寺的人知道他要走,还挺舍不得的,蔡志璟一一跟他们告别,“学生只是去去就回,明日便给大家带新鲜的肉包子回来吃。” 蔡志璟走了,蔡县令才端着饭菜推开了柴房大门。看到来人,王德坤三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张垣问:“王爷呢,他回来了吗?” 刘大全紧接着问,“对,还有那个白衣服的,据说他是个武功很高的大侠,他回来了吗?” 蔡县令慢条斯理的把饭菜放在地上,打量着坐在稻草堆上,全不复平日里嚣张气焰的三个人,忽的,笑了一下,“你们还盼着他们会保护你们吗?” 王德坤冷下脸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早看不惯你们,盼着你们早点死。”蔡县令此刻仿佛没了顾忌,眼神像刀子一样冷冷的刮在三人脸上,“快吃饭吧,也不知道你们还有几顿饭可吃。” “蔡志禾!你别得意忘形!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03 ”刘大全愤愤道:“我们要全死了,大青乡一连死了那么多人,你以为你身为县令就脱得了关系吗?” 蔡县令还以讥笑,“呵,有洛阳王和燕三白在此,论担责任也轮不到我来担,你以为燕三白是你们这种只会昧着良心推卸责任的小人么。更何况我儿子把他们照顾的好好的,他们还会反咬我一口?” 刘大全一时语塞,王德坤却面露阴沉,“蔡志禾,我知道你一直跟我们不对付,恐怕一直盼着我们死呢吧。只是我很想不明白,村里出了你这个举人,所有人都待你不薄,我们三个也从未招惹过你,你为什么一直跟我们过不去?” 蔡县令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说着,蔡县令拂袖而去,关门之时,却长长的抒了口气。他皱着眉,保持着关门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没有要马上离去的意思。 而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蔡县令,你在这儿做什么?” 蔡县令的身体瞬间僵了僵,但很快就恢复过来,转过头道:“是燕大人回来了啊,我正给他们三个送饭呢。” “令郎呢?” “学堂有事,我让他先回去了。” “原来如此。”燕三白仍旧是温和的,这叫蔡县令提起的一颗心不由缓缓放下。然而还不待他松一口气,燕三白嘴角那丝温和的浅笑却慢慢的染上寒霜,春意,一下子过渡到了寒冬。 “蔡志禾,你身为县令,可知纵使犯人再罪大恶极也不可擅自动用私刑?” 蔡县令心里咯噔一下,“大人,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燕三白没有理会,继续道:“包庇,隐瞒,与前者同罪。” “大人……”蔡县令手心里渗出了冷汗,而这时,燕三白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了柴房。三枚铜钱出手,刺破纸窗打在了他们手里的碗上。 三人顿时一惊,意识到危险,连忙冲出去,却见燕三白和蔡县令正在对峙。王德坤是个做买卖的,头脑灵活,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指着蔡县令质问道:“是不是你在菜里下了毒?” 说着,他又转向燕三白,“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要不是您及时打掉我们的碗,我们可就都死了!” 燕三白微皱起眉,“在下自有主张,莫要大声喧哗。” 这时,大理寺诸人闻声赶来,关卿辞也恰好大步踏进院门,两人隔着很远的距离对视了一眼,燕三白点点头,关卿辞眸中寒光乍现,转身,把身后一人拽进院子里,目光扫过下属,“抓人。” 章琰看到蔡志璟去而复返,还是被自家大人抓回来的,心里不由一惊,没料到他也会和这个案子有牵扯。不过命令要紧,章琰没多问,立刻带人风驰电掣而出。 “大人,你们抓我儿子干什么?”蔡县令赶紧站到蔡志璟身前,“毒是我下的,关志璟什么事!” 蔡志璟愕然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刚要开口说话,却被蔡县令制止住。 “好。”燕三白平静的看向他,“那请你告诉在下,为何下毒?” “那是他们死有余辜。”蔡志璟面容沉肃,双眸中隐藏的怒意和厌憎终于在此刻全部爆发,“十几年前那场大火发生的时候,我也在场。” 什么?! 王德坤三人双目睁圆,张大了嘴看着蔡县令。 蔡县令冷哼一声,“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跟你们不对付么,因为十几年前那一晚,所有的事情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们以为自己真的做得天衣无缝吗?” 三人的脸色顿时沉得可以滴出水来,刘大全道:“所以这次是你在报复我们?是你杀了我儿?” “不错。”蔡志璟供认不讳,“我当时正准备赶考,虽心中愤怒,想立马去报官,可又怕惹事上身,耽误前程,所以才压了下来。但你们四人十几年来还不知悔改,我也日日受良心谴责,不杀你们,我心病难除!” ☆、第62章 真凶 “爹!”蔡志璟惊呼一声,眼里满是震惊。 旁人只觉得他骤然听到真相不能接受,燕三白却不无遗憾的看着他,微微摇头,道:“蔡县令,若十几年前你便有如此勇气,今日之惨案必不会再发生。但世上没有如果,你当年未尽之事,如今恐怕也完不成了。” 那双洞若观火的眸子直直的照进心底,蔡县令知道,他瞒不过去,这个人恐怕早已猜到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但他不想妥协放弃,握紧了拳头,道:“我不知道大人你在说什么。” 燕三白的视线绕过他,又看向蔡志璟,“你呢?你也不知道在下在说什么吗?” 蔡志璟垂下了头,眼神挣扎着,“我……我……” “哟,还挺热闹的嘛。”这时,院门外传来一声佻达轻快的声音,众人看去,就见李晏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他的随从零丁,还有被大理寺的人带回来的阿九。 李晏看向燕三白,“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燕三白点点头,走上前,却绕过了李晏站到了阿九的面前。阿九顿时就变成了人群的中心,一张丑陋的脸阴沉沉的,总叫人觉得他是不是心怀叵测。 燕三白从零丁手里接过两个匣子看了看,拿起那个还差一点才完工的,问:“阿九,这个匣子是你做的,对吗?” 阿九点点头,不说话。其余人纷纷好奇起来,燕三白这是干嘛呢?难道原先那黑匣子跟阿九有关系? 而后就听燕三白道:“那在下问你,跟你一起杀害了刘福、王有利、张庆三人的同伙,是蔡县令,还是另有他人?” 虽有心里准备,但大多数人还是有些吃惊,因为燕三白的语气已经如此肯定,他们也实在想不出来这个长相可怖的男人跟最近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阿九却没有多少惊讶,那双本就显得阴沉的眸子更显戾气,一个原本低调的时时刻刻想要隐藏自己的人,忽然在这一刻变得凌厉起来,“你怎么认定是我?” 燕三白的回答很简单,他拿起那个黑匣子,把正面给他看,“在下抹去了花纹上的一处小细节,可是在你做的匣子上,这个细节又死而复生了。除了你对这个匣子太过熟悉,制作之时凭心而走,在下想不出其他解释。” 阿九默然,燕三白抹去的那个细节太过细小,不过分仔细完全没办法发现,是他疏忽了。阿九如果只是一个单纯的木匠,根本没有接触过匣子,是不可能凭空把这个细节再现的。 然而阿九的情绪没有出现大的波动,他就像一潭死水,再大的风也不能让他掀起浪花,他只是平静的抬头,问:“前因后果你都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在下刚才去了一趟扶笙家,他又为他母亲上山采药了。”燕三白回答。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04 这个不似回答的回答让人摸不着头脑,阿九的眼中却出现了一抹柔软,喃喃道:“他很孝顺……是个好孩子……” 说着,他的眼神却再度坚硬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蔡县令和蔡志璟,看着他们脸上或紧张或祈求的神情,顿了顿,道:“没错,人是我杀的,蔡县令只是给我提供了一些帮助。” 一旁的张垣三人又是惊讶又是愤怒,“你这个混蛋!我们好心收留你在大青乡,你为何要害我们?!” 阿九看过去,那森冷的目光看得三人就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你们忘了曾经的被你们害死的乔大了吗?” “乔、乔大?!”张垣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是乔大?!” 王德坤和刘大全也吓得齐齐后退了一步,看着阿九,宛如看着一个厉鬼,“你、你就是乔大?!不是已经死了吗!” 阿九却似乎很满意他们的表情,裂开嘴一笑,道:“所以我从地狱里回来找你们了。” 那笑容绽放在可怖的面容上,阴测测的吓人。 众人不禁侧目,纷纷咋舌,这又是一桩案中案呐。 燕三白也是一知半解,他最多只能根据现有的线索拼凑出一些大概,判断出凶手,可对于当年的实情仍是一知半解的。 “乔大?莫非是那个乔大?!”零丁忽的想到了什么,嚯的看向王德坤三人,“你们当初说他外出谋生,实际上是把人杀了吗?” “怎么回事?”李晏问。 零丁便把之前燕三白交代他做的事说了一下,其实就是向村民打听十几年前大青乡可有什么人员流动,有没有人到来,或者离开。这一打听,还真有几个,有一户人家整个迁走去投奔亲戚的,有姑娘嫁过来的,还有就是这个据说是寻到了生财的方法独自背井离乡的乔大。 乔大是个单身汉,家里父母也死得早,所以他的离开看起来合情合理,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可现在想来,确实有诸多蹊跷。因为他离开的时间太凑巧了,恰好是大火发生的时候,所以很多人都记得很清楚。 听了零丁的解释,阿九坦然承认,“不错,我就是乔大,但我没有外出谋生,我只是不小心撞见了那四人行凶,然后半路被推下山道,毁了容,一直藏身在县城里。直到确认没人能把我认出来,我才回到了大青乡,一直等到现在。” 看王德坤三人的反应,燕三白知道阿九所言非虚,至少他说出来的这个部分是对的。 但是。 “在下再问你们最后一遍,真凶是谁?” 燕三白神色认真,甚至有些慎重,其余人都狐疑了起来,真凶?蔡县令和阿九难道不是真凶吗? 场间沉默一片,无人回答。 燕三白终是在心里叹了口气,一旁的李晏便挑眉道:“你与他们那么多口舌作甚,就算你殚精竭虑,人家也不一定会承你的情。” 燕三白无奈的摸摸鼻子,道:“王爷说的对。有些答案已如此明显,本不必再问,关大人,麻烦你把蔡县令父子二人以及阿九、王德坤四人,都抓起来吧。罪名都一样,杀人。” 关卿辞当然不含糊,一下就把蔡志璟反剪了双手,牢牢制住。蔡县令立刻慌了,忙道:“大人!这不关志璟的事,不关他的事啊!” “蔡县令,你事到如今还要隐瞒吗?在下念你护子心切,已给了你一次机会,你再如此纠缠,置朝廷法度何在?”燕三白正色道。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蔡志璟是受人蒙蔽所以才犯下大错?是因为受人蒙蔽,才杀了一个又一个?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刘福三人虽品性稍有瑕疵,但罪不致死,纵使有仇,不去寻正主,却杀害根本不知情之人,你身为一县父母官,觉得这样对吗?你护得了他一次,护得了他一世?” 闻言,蔡县令痛苦的闭上了眼,其余人也终于听出了苗头——是蔡志璟!杀人的是蔡志璟! 可是他是县令的儿子啊,从小就离开了大青乡,为什么会做这等事呢?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蔡志璟却猛的抬头,“你说我受人蒙蔽是怎么回事?” 燕三白看了一眼阿九,又看看他,“阿九是否告诉你,你是当年那个女子所生的儿子?所以,你这一系列的杀人,其实是为了娘亲报仇?” 此言一出,那可真是震惊了所有人。蔡志璟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天,这怎么可能! 那蔡县令……难道蔡县令跟那女人有一腿?难怪,难怪呢蔡志璟从小就没有娘! 蔡志璟急切的,不容他人质疑的冷笑道:“难道他说的不对吗?如果我不是那人的儿子,我爹为什么要在家里秘密供着她的牌位,为什么我从没有见过我娘?” “为什么?”燕三白缓缓说道:“理由,你爹方才不是已经说了,是因为愧疚,愧疚于自己的怯懦,愧对自己的良心。你以为自己成功的复了仇,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纵容了凶手逍遥法外,憎恨凶手的人,难道不也同样憎恨你们吗?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本身就是被复仇的那一个!” “你不要胡说八道!”蔡志璟完全接受不了这样的说辞,厉声大喝着。 燕三白却完全没有被影响,目光坚毅,“你太傻了,若哪怕跟你爹确认一句,也不会成为别人手里复仇的刀子。刘福、王有利、张庆,再加上一个李茂,你毁了四个人,最终也会毁掉你自己,这本来就是凶手的计划。让仇人的儿子自相残杀,而自己在一旁欣赏他们痛苦的表情,对不对,阿九?不,我应该叫你乔大。” 乔大蓦的笑起来,狰狞着脸,心里像是出了一口恶气,“是又怎样?他们都是活该!王德坤张垣和村正是活该,蔡志禾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也能当上县令,所有人还夸他一心为民宅心仁厚,可当年他为什么保持沉默?!难道锦姑娘就不是人就活该去死吗!你们通通是一群伪君子,虚伪得令人恶心!” 乔大长抒了一口气,“当年的大青乡就是这样,我天生驼背,长得也不怎么样,又是孤家寡人一个,所有人看似对我和善,可明里暗里的人其实都排斥我!所有人都像是被村正和族老抓在手心里的傀儡,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有锦姑娘了解我,只有她愿意跟我说话,可是他们却毁了她!我那时就发誓,总有一天会叫他们都付出代价!” 阿九愤怒的声音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嘶吼,叫人听得心里一紧。那该是多么刻骨对我仇恨和不甘心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很多人都默然了,场间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然而燕三白却抬起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用那从始至终没有被动摇过的眼神,看着他,轻声问:“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干脆把那位锦姑娘救出来呢?”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05 ☆、第63章 明日复明日 燕三白轻飘飘的一句话,把乔大给问倒了。 其余人也都怀疑起来,对啊,既然你表现得如此义愤填膺,那为什么不提前救那个女人呢?为什么不呢? 众人怀疑的目光像一把把利剑,刺透了乔大的心。他也曾日日夜夜的问自己,为什么不呢?难道不是你的迟疑,你藏在心里的恶,才导致她没能逃出那场大火? 他的眼神开始闪烁着,充斥着痛苦。十几年来他用复仇的怒火燃烧着自己,让自己的心变得愈发冷硬,可燕三白只是一句话便将它摧毁,让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燃烧着大火的夜晚。 他看到火光,急急忙忙的从家里跑出去。他没命的跑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每一次呼吸,他都仿佛能闻到那烧焦的味道。 他是想去救的,就算冲进大火也要去救,可是当他与王德坤四人狭路相逢,一个人怎么能敌得过四个人,被推下山的那一刻,他想起很多。 他早在一年多前便发现了张青的秘密,张青自以为藏得隐秘,可这里是大青山,怎么可能不被发现。然后乔大就看见了那个女人,他从没有见到过的漂亮女人,跟村子里的乡野妇人完全不一样的女人。 他一开始,根本没有想过要救她。 他一直孤单一人,早就被世事打磨得心性凉薄。他只是在远处静静的冷眼旁观因为看到了张青丑陋恶心的一面而沾沾自喜,就像在观看一出丑角的表演。可是后来他慢慢的发觉,那个女人在他心中越来越生动了,他时常梦见那双……即使饱受屈辱和折磨,仍旧清丽明亮,毫不妥协的眸子。 日子越久,乔大便愈发无法忘怀,于是他终于结束了自己旁观者的身份,趁着张青不在的时候,与那个女人见面。 他对她释放出善意,笨拙的安慰她,并允诺一定会来解救她,而那个女人完全没有发觉,这个给她在绝望中带来希望的男人,曾在旁边冷眼观赏了她的苦难。 然而乔大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他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他害怕一旦救出了这个女人,她就会离开了,她怎么还会留在这个令她无比厌恶的地方。 这一拖,女人就发现自己怀孕了。那是张青的孩子,张青无比兴奋,对女人关怀备至,更不容易逃跑了。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女人渐渐的对肚子里这个孽种产生了感情,从原本的厌恶到疼惜,慢慢的激发了她身为母亲的天性。 她决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并请求乔大,救不了她没关系,但一定要带着这个孩子离开,远远的脱离他父亲的魔爪。 乔大答应了,女人也顺利诞下一个男婴,为了顺利让这个孩子在张青面前消失,乔大抱走他之后,女人便开始装疯卖傻,跟张青胡扯是山上的野兽把孩子叼走了。 张青愤怒至极,漫山遍野的找他的孩子,然后终于在某个地方发现了一些碎布和野兽吃剩的血肉——那当然是乔大刻意布置的。 不管怎么不敢相信,张青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而就在这时,王德坤三人终于登场。 你方唱罢我登场,女人看着这一个个男人来来去去,眸子渐渐的失去了神采。 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她绝望了。 “不是这样!我想要救她的……我原本打算明天就去,我把张青杀了就带着她跟孩子远走高飞……真的,我原本打算明天就去的,明天就……” “可是那个明天永远不会到来了。”燕三白打断了他的话,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可是属于那个女人的明天早已经死了。 燕三白不愿意再听下去,在场所有人也不愿意再听,永远无法消弭的遗憾是世上最折磨人的事。 蔡志璟看着痛苦的乔大,脸色愈发的苍白。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心中的愤怒、仇恨,以及对娘亲的无限向往,如今看来都可笑至极。他就像一个傻子一样,被人愚弄了还不知道。 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上面曾经沾过的血让他惶惑不安,然而他很快又想到一个新的问题,霍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盯着乔大,疯了似的连声质问,“是扶笙对不对?!那个女人真正的儿子是扶笙对不对?!你说啊!” 然而乔大没有再看蔡志璟,他那双死寂的眼神落在了蔡县令脸上,仿佛在说——你当初纵容了杀人犯,看,现在你的儿子也变成了杀人犯。 蔡志璟被他的眼神刺激到了,发疯似的扑过去打他,质问他为什么要骗他。乔大避也不避,却是蔡县令死命的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志璟!志璟你不要这样,都是爹的错,是爹的错!” “爹……”蔡志璟崩溃的看着他父亲,最终泣不成声,心生懊悔。 “带他们下去吧。”关卿辞不愿再看,于是便叫章琰带人下去。三人没有挣扎,只是乔大在转身的时候忽然顿了顿,而后直直的朝燕三白跪下磕了个响头,“大人,这件事跟扶笙一点关系都没有,请大人千万不要怪罪于他!阿九给您磕头了大人!” 说着,他就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磕在坚硬的土地上,一片红。燕三白急忙将他制止,“扶笙本来就是无辜的。” 闻言,乔大才露出了由衷的笑意,任由大理寺的人将他带走了。 零丁却依旧疑惑,道“燕大侠,你是怎么看出蔡志璟才是凶手的啊?他这些日子一直跟我们在一起,看起来很老实本分。” 其余人也都好奇的看过来,如果说怀疑阿九还有点靠谱,毕竟他本身就挺可疑的,可蔡志璟是怎么回事呢? 燕三白道:“就是因为他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所以才值得怀疑。关大人的匣子被盗,李茂被毒杀,都是发生在这栋老宅里,最有可能下手的,不正是负责膳食起居的蔡志璟?” 听燕三白这么一说,大家顿时了然。这蔡志璟一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晃来晃起,却变成了最大的盲点,而且因为他爹就是报案人,所以更没有人去怀疑他了。 燕三白又道:“蔡县令一开始应该不知道蔡志璟参与其中,所以才会坚决报官,把这件事越闹越大,最后惊动了长安,所以他不可能是凶手。但是当在下到达这里时,却发现蔡县令并不热衷于破案,这跟他一开始报官的态度可不一样,这很奇怪。而且县衙偏偏就在他领在下前去的前一刻被烧,便更奇怪了。 不过真正让在下怀疑蔡志璟的还不是这个,零丁,你还记得我们初进村时碰到扶笙的场景吗?” “记得啊,你的马忽然受了惊,所以踢翻了扶笙的陶罐。”零丁道。 “对,陶罐里装着一味禾合草,马闻到了它的味道,所以受惊。陶罐碎了,药材撒了一地,然后一只狗经过了那里。” “啊,扶笙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06 的狗!它后来还突然抽搐起来了,难道……是因为它舔到了那堆药材?” “对。”燕三白特意问过给李茂验尸的老郎中,扶笙开的药里就有羯阳草,“那只狗抽搐的迹象与羯阳草中毒一般无二,只是毒性被其他药草中和了,所以它侥幸活了下来,否则它不可能接触到只生长在大青山上的毒草。而羯阳草很多年前便停用了,知道它的人少之又少,杀死李茂的凶手一定从什么地方听说过这种草药,最有可能的,就是一直在使用羯阳草的扶笙处。” 不用燕三白再细说,零丁他们也明白了,蔡志璟跟零丁是朋友,知道羯阳草无可厚非。一个疑点不算什么,但疑点和疑点加起来,蔡志璟就变得相当可疑。 “至于阿九,他是做木匠的,村子里的棺材都出自他之手。那个黑匣子最初是怎么从棺材里跑出来的,想必至今还未有人想通,但若由阿九这个木匠一开始便在棺材上动手脚,比如在底部开个暗门,趁搬运之时悄悄把匣子弄出,就合情合理了。” 说着,燕三白又想起了什么,摸了摸鼻子,“还有兔子。刘福和他的同伴在山上猎到的兔子都被带走了,在下那天恰好在扶笙家里看到挂着的野味,除了本身孤苦,还要照顾扶笙的阿九,大青乡也没有人家非要那几只兔子不可罢。至于那同伴,同在学堂的蔡志璟不正好也有嫌疑?” 零碎的线索一个个被串联起来,如此一听,大家才觉得原来事情是如此简单。可偏偏燕三白做到了,他们却做不到,于是便更佩服他起来。 案子破了,一贯雷厉风行的关卿辞决定即刻收拾东西去县衙,马上结案,明日便启程回长安。收拾东西自然用不着堂堂大理寺少卿,他默默的走出蔡家老宅,缓步走过村中的那条石板路,终于在村口的大石旁找到了独自一人的燕三白。 看看李晏不在,关卿辞这才走上前去站在他身边,问:“在做什么?” “等扶笙下山。”燕三白只消看一眼,便知道关卿辞心里有事,便问:“关大人找在下有事?” “听说你在江湖上有个浑号叫百晓生,我有一件事想请教你,不知你是否能为我解惑。” 又听到百晓生这个称呼,燕三白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但说无妨。” 微风轻轻吹拂着,关卿辞的声音略显低沉,“前朝末年燕境西北红河岭的那场惨案,你可知道?” 闻言,燕三白垂在宽大衣袖里的手不可控制的颤抖了一下,“红河岭三个村落一共几百条人命,在下当然知道,关大人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我想知道是谁做的。” “这是一桩悬案,红河岭一夕之间被屠,没有任何人看到凶手是谁,待发现之时红河岭已然血流成河。时间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你为何突然想查这个案子?” “因为我便是红河岭人,那场屠杀唯一的幸存者。” 关卿辞的话让燕三白都微愣,他着实没有想到关卿辞竟还是这样的来历。他一瞬间想到了什么,眼里的惊讶愈发浓厚。 关卿辞却没有在意,继续道:“我当年年幼,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有人一定知道那一晚究竟是怎么回事,至少救我出来的那个人一定知道。” 燕三白默然,他缓缓的移开视线,看了看不远处的青山,竟觉得眼中有几分酸涩,“你还记得那个救你的人是谁吗?” “他叫罗刹,影卫的前统领,黎王生前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关卿辞的语气缓慢而坚定,燕三白的指尖却开始微微发冷。 罗刹,是那个他告诉琅嬛阁已死的罗刹。 而黎王,正是李晏的父亲。 ☆、第64章 各自的约定 “我想找到他,我不相信他已经死了。”关卿辞目光坚毅,竟是半分动摇也无。 燕三白徐徐从青山上收回目光,道:“我仍是那句话,罗刹已死。但你若执意去寻,我也无权阻止,不过你要知道,希望渺茫。” 听到如此肯定的回答,关卿辞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失望,但那双刀锋般的眉眼依旧不屈不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罢,关卿辞朝燕三白抱了抱拳,再不打扰他,转身离去。 燕三白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间生出些许怅然。指尖的凉意迟迟不退,胃里忽然开始翻涌,一股熟悉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山野间清新的空气让他轻松不少。而这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 “状元郎?” 这熟悉的轻佻语气,叫燕三白无暇去想为何自己会变得如此没有防备,转头看到李晏的脸,他心里忽然安定了一些。 然而李晏的脸却沉肃了起来,“你怎么了?脸色又不大好。” 燕三白摇头道无碍,李晏却抓起他的手,触摸到那冰凉的指尖,细长的丹凤眼眯起来,“这也叫无碍?” 两个大男人手拉着手未免有碍观瞻,然而李晏的掌心很热,就像身上的红衣一般,像一团炙热的火。那团火消融了燕三白指尖的冷意,竟叫他有些舍不得放手了。 李晏却是又皱了皱眉,他抬起燕三白的手仔细摩挲了一下,那看似白皙无暇的手掌,触摸起来,竟一点儿也不光滑。掌中和指缝间到处都是茧子,还有一些不平整的伤痕,疤痕已淡,但触感仍在。 被李晏如此翻看,燕三白心里不禁生出一股异样之感。在他看来,这动作大约是男子心疼心爱之人时才做的,用在他身上未免奇怪,于是他手腕一转便抽回了手,“王爷莫不是会看手相?” 手被抽走,李晏的眉头就微皱了皱。他摩挲了一下指腹,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燕三白的体温,心里便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这样想着,他便又仔细的打量过燕三白的眉眼来。 如此凝视,他心中坦荡,或者说根本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企图,可燕三白却尴尬了。因为李晏不掩饰,他可不就全感受到了? 这种感觉很不妙,甚至有点危险。 燕三白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感觉,但这次不一样,李晏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恰在这时,燕三白看到远处的山路上终于走来了一个背着背篓的少年,他不由松了口气,道:“王爷,扶笙回来了。” 然而此时李晏已确认完毕,嘴角勾着笑,悠悠的摇着扇子,挑起眉,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话,“看来我在天弃宫里捡到那枚玉佩,当真是天意。” 燕三白望天,天意什么的,他一概不知。 扶笙瞧见燕三白站在村口,便一路小跑了过来,少年仍旧是神采飞扬的模样,生活的重担完全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嘿。”扶笙挥手跟他们打招呼,燕三白也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07 微笑着回应,只是想到接下去要说的话,那笑容便无论如何也欢快不起来。 他们一路并肩往回走,李晏跟在后面,背着手闲庭信步。 轻缓的语气讲着一个陌生的故事,从燕三白嘴里道出,哀,而不伤。 扶笙一路听着,脸色几度变换,却没有外人想象中的那样震惊失措,他摇摇头,握着拳头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气息,“虽然你说的可能都是真的,但我一时间还是没办法接受。” 燕三白没有劝说,只是说道:“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所以我告诉你,但人生是你自己的,你有权选择走什么样的路。你母亲将你生下来,也必定不希望你被身世所累。” 其实扶笙的心里远不如表面上平静,他从前的生活何其平淡,可那个故事却如此曲折,且充满着令人窒息的绝望。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女儿的儿子,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 扶笙迟疑着,停下了脚步,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家面对病榻上的母亲了。他叫了十几年的娘,竟然也不是真正的娘亲么?他不由看向燕三白,问:“我该怎么办?” 燕三白微微弯下腰,双手搭在他肩上,双眼与他对视着,温和,却也坚定的道:“好好活着,然后,走出这大青山。” 以后一定要走出大青山,这是少年曾在燕三白面前说过的豪言壮志。现在他迷惘了,燕三白便把这句话还给他。 如果说那个故事里还有什么希望可言,那便是扶笙了。他带着那个女子的所有希望出生,他是被祝福,被爱着的。燕三白心想,愿灾难无可延续,愿真情永留人间。 扶笙低下了头,似乎在思索着,挣扎着。 燕三白温柔的声音继续响起,“不如我们做个约定,三年之后,我在大青山外面等你。” “你说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扶笙的眼里终于露出一点轻松,于迷惘之中,好似看到了一个可以向前摸索的点,他重重的点点头,“那我们可说好了。” 约定就此达成,就像一道封印,将少年那摇摇欲坠的内心重新稳固。其实约定本身不是多重要的事,只是人生路漫漫,再坚强的人有时也需要别人推他一把。 夕阳薄暮时,大理寺那边准备妥当,一行人启程前往县衙。 快走出村口时,李晏问:“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燕三白心里存了分道扬镳的想法,早想好了说辞,“我打算去一趟西域。” “这样啊,”李晏道:“那我们明日一道去坐船,下江南。” 等等。 “我要去西域。”燕三白重申。 李晏挑了眉,“我前几天刚被那你小叔刺杀,如今执掌陈家之事,更不知还有多少人要杀我,此去江南,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你当真舍得让我独去?” 燕三白:“我……” 李晏:“那日你说不会弃本王而去,怎的今日就不守信用了?” 燕三白:“…………” 这一刻,才高八斗的状元郎竟无言以对。 因为李晏说的话总是叫人觉得很对。 仔细想想,燕三白也确实不大放心让李晏独自去江南,若再出现燕歌行那样的高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如此想着,燕三白便也只好妥协了,“好吧,我便随你下江南。等日后送你回了长安,我再去西域。” 其实去西域也只是个幌子,燕三白只是想找个借口离开,独自调查秋蝉那波人以及燕歌行的事。 至于李晏,也浑然没把燕三白的西域宣言放在心上,反正到了下次,总还会有其他的理由将燕三白留下,人见人爱的洛阳王可不担心。 一行人很快出了村子,过了那座新修好的木桥,来到了稍宽阔些的官道上。 大家对李晏和燕三白总是凑在一起已经见怪不怪,而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一阵清越的喊声,大家回头,就见扶笙气喘吁吁的跑到了那座木桥上,正大力的朝他们挥手。 与君一诺,为君送别。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眼神坚定而明亮,吸了吸鼻子,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燕三白停下来,像个文士一般垂首致礼,他知道少年也想考个状元。 零丁把手遮在额头上远眺,看着奋力挥手的少年,心有感触的感慨了一句,“莫欺少年穷啊,现在的少年怎么都那么厉害?” 李晏也似勾起了什么回忆,嘴角勾起,鬓边的几缕头发随着微风摇曳着。 “老当益壮壮嘛。”他说。 一旁的燕三白转过头,静静的看了他一眼,嘴角也慢慢的渗出了一丝笑意。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群山环绕中,四季如春的药王谷又迎来了两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包子脸的小徒弟仰着头问师父,“师父,这里就是药王谷吗?没有药味呢。” 师父看着蠢蠢的小徒弟,说:“你师兄总是穿的像个大红樱桃,你在他身上闻到樱桃的味道了吗?” “没有欸。”小徒弟摇摇头,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好像懂了,师父。” 师父摸摸他的头,以示欣慰。 这一对师徒自然就是来自春亭观的秋戌子和楠竹,两人离开颍川之后便一路向南,最终抵达了这里。面对地位超然,受世人尊敬的药王谷,秋戌子却像回到了自己家一般,也不递拜帖,径自带着小徒弟进去了。 药王谷里很安静,一路行来花木茂盛,就是没看到什么人。楠竹好奇的四下张望着,看到有什么奇异的植株便睁大了眼,扯扯师父的衣袖问他这是什么。 秋戌子总是像个世外高人一般指点他,没办法,徒弟已经如此之蠢,做师父的总不能再放弃他。 两人一个问一个讲,授业大事正进行的如火如荼,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却忽的响起,“秋戌子你个臭老道你怎么又来了!死秃驴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你们是不是说好了过来坑我的百花酿的?!” “咦?”秋戌子抬眼看去,就见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老头哼哧哼哧跑了过来,眼睛一亮,“今年的百花酿已经酿好了吗?” 老头一个急停,聚光的小眼睛狐疑的打量着秋戌子,“你个臭老道,难道不是为了我的酒来的吗?” “呵呵。”秋戌子白发飘飘,道一声轻笑,端的是丰神俊朗。 老头几近晕厥,暗骂自己嘴怎么那么贱,不搞清楚就往外说,这下可惨了,新开的那几坛酒又保不住了。 “师父师父,他是谁啊?”楠竹拉拉秋戌子的衣服,半个身子藏在他身后问。 “这位便是药王谷的主人,药王殷仲,楠竹,你喊他殷伯伯就可以了。” 楠竹眨眨眼,立刻很乖的叫了一声,“殷伯伯好~” 殷仲对这个很是受用,瞪了秋戌子一眼,总算把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08 人给请了进去。反正不请的话,人也赶不走。 殷仲把他们带到了一个种满竹子的小院,很快,药王谷的弟子们便端来了新启开的百花酿,一时间酒香肆意,连楠竹这个完全不会喝酒的都直勾勾的盯着酒坛子。 但殷仲却一只胖手盖在了酒坛上,道:“臭老道,想喝我的酒,你得先说说这次来干嘛吧,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秋戌子就等他这句话,“我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 “燕三白。” “燕三白?”殷仲挑眉,“你打听他做什么?” “事关我徒弟,天机不可泄露。”秋戌子说的高深莫测,“我听闻,燕家的后人失踪了十年之久,再出现时便是在这药王谷,关于他的事情,你应该知道的最清楚吧?” “你都天机不可泄露了,我干嘛要告诉你。”殷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啊臭老道,燕三白是从我药王谷走出去的人,我看中的准女婿,你要是对他做什么,我殷仲可不答应。” 秋戌子摊手,“你何时见我害过人了,那孩子如今与我徒弟在一道儿,我多问一句也不行了?” “是那个洛阳王?” “是啊,我就俩徒弟。” “皇家都没一个好东西,真不知道你当初干嘛要收李刈的儿子做徒弟。” 秋戌子笑笑,不解释,“反正他现在是我徒弟,便如我亲子,燕三白的事情,你到底是说也不说?” 殷仲思忖了一下,道:“别的我不能说,也无甚可说,但燕三白出现在我药王谷时,身上积毒颇深,我也是费了好一些功夫才把人救回来的,至于他那十年到底去了哪里,经历过什么,你知道我药王谷的规矩,医治病人全靠眼缘,不问出身,所以我也不清楚。你要想知道便自己去问,那孩子心地善良,说不定就告诉你了呢。” “你这说了等于白说。” “爱听听,不听你捂耳朵啊。” 秋戌子摇摇头,不与他一般计较,抢过酒坛子来自己喝。 殷仲在一旁越想越好奇,忍不住问:“你不是神棍么,怎么,这次是不是又算出什么来了?” 秋戌子瞅了他一眼,道:“燕三白身上藏着很多秘密。” 殷仲连忙点头,“对啊,然后呢?” 秋戌子又瞅了他一眼,“反正我知道他不会做你女婿的。” 殷仲一听就炸毛了,“为什么?我药王谷哪里不好了?富可敌国好么!还有我家女儿花容月貌,谁比得过她,你说!” 秋戌子摇摇头,白发微扬,仍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天机不可泄露。” ☆、第65章 谁不忆南 行到水穷,坐看云起,一艘客船行于烟波,驶过了兰秋,又入了南宫。 八月的天燥热难耐,客船上的人都换上了薄衫,尤其是某位特别怕热的旅人,撑在甲板上的巨大黄纸伞下,红色的宽大薄衫随意的微敞着,露出坚实的胸膛。他随意的躺着,木屐脱在一边,赤着脚,墨蓝封面的书卷盖在脸上,双手枕在脑后,乌黑的被扎成一束的头发在暗赭的甲板上蜿蜒开出了几朵江上花。 他的旁边跪坐着一个浅白衣衫的公子,即使天热得江水之上都蒸腾起热气,他仍是坐得端正,且衣冠整齐。 而那躺着的人,说他是潇洒不羁也可,说他是放浪形骸……也无不可。 这两人除了结伴下江南的李晏和燕三白,自然不做他想。 这会儿燕三白还摇着手里的折扇给李晏扇风,因为两人在船上闲来无事,李晏便提议手谈一局。这还不尽兴,李晏又给棋局加了些赌注。 两人有输有赢,这会儿燕三白输了,便给李晏扇扇子。 船是李晏包下来的,此时甲板上就他们两个人,很安静。 扇子扇出来的清风吹得李晏很舒服,让他有些陶醉。燕三白还以为他睡着了,怕他待会儿又像前几次那样热醒,便给他一直扇着,哪知过了一会儿,李晏却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另一只手掀开书卷,睁开眼,“都扇了那么久了,不累么?” 燕三白平淡的道:“习武之人,哪会轻易就累了。” 可李晏还是坐了起来,拿过扇子,“你躺着,我给你扇会儿。” “不用。”燕三白摇头。 “不用?”李晏的指尖在他鼻尖一抹,把沾染到的汗水在指腹间捻了捻,“这叫不用?” 燕三白哑然。 他确实有些热,而且这种热度随着一路行来逐渐攀升,渐渐的,让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海开始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李晏似乎越来越习惯于做这些略显亲昵的小动作了。 这让燕三白心里的异样越来越重,但以李晏这样佻达的脾性,说不定他也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于是燕三白也觉得自己应当大度些,他又不是碰不得的黄花大闺女不是? 于是这一次也以燕三白的妥协而告终,他在大伞投下的阴影里躺下,李晏便把那本书放在他脑后给他垫着,并给他扇风。 燕三白起初没闭眼,就见李晏那张脸在这晴光大好的日子里更显白皙,丹凤眼微眯着阻挡阳光,那双唇便像点了绛似的,教燕三白只想出一个字来——艳。 却不俗。是惊艳的艳。 他想着,还是默默的转过了头。闭上眼,在清风徐徐下,竟很快就睡着了。 李晏一边摇扇子一边看他,起初还能看看江岸两边的景色,后来便专心致志的看起人来。 他坐得近,能清晰的看到燕三白眼睑上的每一根睫毛,长长的,很浓密。燕三白也很白,但不是李晏那种太过扎眼的白,虽独特,但生生拉扯出些距离感。而燕三白却像是一块通透的白玉,叫人看了便心生喜爱,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看是不是真的像玉一样触手温凉。还有那饱满的唇瓣,小巧的鼻尖,让李晏不由再度眯起了眼。 怎么能那么顺眼呢? 李晏忍不住伸出了手,触碰到那光滑的皮肤时,一股悸动从心里升起。燕三白没有任何反应,他好似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依旧安睡。李晏的嘴角顿时勾起一抹笑,也不知是该说他动作太轻,还是燕三白真的对他太过放心。 忽的,李晏的余光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躲在船舱里,丹凤眼斜瞟过去,那人立刻一个激灵。 敢于偷看主子干坏事的,除了零丁这个不像随从的随从,也没有别人了。 这会儿被主子瞪了他也没完全缩回去,看看李晏又看看燕三白,心道:不好啊……王爷以前虽然横行霸道但还不至于是个禽兽啊,他刚刚,是想干嘛来着? 不对,他现在是想干嘛! 只见李晏竟是慢慢俯下·身,离燕三白的脸越来越近。 零丁张大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09 了嘴,双手牢牢的抓着窗户,既震惊又煎熬。他的一颗心就像架在火上烤,怎么办?要不要出声儿?出声的话绝对会被削,可是不出声的话好像有点对不起燕大侠…… 王爷你禽兽就禽兽了,为什么还要禽兽给我看啊! 仿佛是上苍听到了零丁内心的呼唤,就在两人的鼻尖还剩一拳的距离时,燕三白忽然睁开了眼,李晏微微一顿,伸手从他脑后拾起一片叶子,从容不迫的直起身子,道:“你的头发上落了片叶子。” 燕三白眨眨眼,那厢零丁松了一口气,等燕三白说要喝水走进船舱时,便假意聊天的样子跑到他身边。 燕三白大约是渴了,给自己猛灌了一口水。零丁心虚,根本没敢看他,一边擦着茶杯一边道:“外面挺热的吧哈哈,燕大侠啊你别老惯着我家王爷啊,他就爱出些鬼点子整人,这次扇扇子,下次就不知道要干嘛了。上次太后还说呢,王爷看上去强势,可实际上就喜欢别人宠着,你要宠的明显吧他还不乐意了……” 燕三白尴尬的摸摸鼻子,听着零丁一路把李晏的老底都快揭了。 “咳。”他假意咳嗽了一下,想提醒他,然而零丁还想着要为了自己的良心拯救燕大侠于水火,嘴巴就没停过,直到他背后忽然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 “零丁,原来你对本王如此了解啊?” “王、王爷啊,哈哈哈……”零丁一阵干笑,头皮都快炸了。想他从来都在背后骂人,哪次被这么光明正大的抓到过了? 好不容易抓到了,李晏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拎着人就往外走。 路过燕三白时李晏有意无意的扫了他一眼,燕三白的脸色顿时便变得有些奇怪。 方才他其实比零丁看到的醒得早,感觉到上面投下一片阴影,他一怔,便没有睁眼。直到感觉到李晏温热的吐息都快扑到他的脸上,他才不得不睁开眼来,尴尬的结束窘境。 燕三白此刻心跳的有些快,他不知道李晏有没有发现他的假装。 或者换一个问题,李晏刚刚……到底想干什么? 不不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燕三白摇摇头,又喝了一口水,抄起一本经义,读书去了。 快到日暮,李晏的船终于到了应天府,驶入了那条赫赫有名的秦淮河中。 一盏盏红色的灯笼渐次亮起,一艘艘画舫上盈满了香气,与北方截然不同的柔情包裹着这里的每一个人。船上弹着琵琶的姑娘与桥上夹着纸伞走过的书生交换了一个眼神,某个临河而建的楼阁里又传来了即兴的酒令,花灯浮在河面上,河水里倒映着天上的满月。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李晏站在船头看着四周的景致,燕三白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竟觉得他与这里意外的相衬。 因是晚上,所以两人并未斗笠遮面,画舫里和岸边的人以为他们又是哪里来的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只是在那灯影朦胧中瞧见这两人似乎俊俏得很,于是沿途都有姑娘们朝他们挥舞着手帕,邀请他们上画舫坐坐。 燕三白客气的回绝了几次,奈何佳人太热情,也只得学起不动明王。 三人上了岸,李晏一路走,一路跟燕三白介绍着说周围的景色。他对这儿很是熟稔,因为他虽父母早逝,但外公家还在,正是应天府乌衣巷里曾赫赫有名的谢家。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那个谢家,如今谢家长子托李家这门亲事的福,时任淮南节度使,也是个不错的差事。 李晏年少时常来应天府居住,这灯红柳绿的秦淮河便是他的后花园,东家的姑娘西家的小姐,谁人不识君。可如今李晏却是不提了,一是好汉不提当年勇,二是燕三白在此,此事万万提不得。 可偏偏事与愿违,河道里的画舫上忽的传来一阵咿呀婉转的吴侬软语,哪个来自水乡的可人儿唱起了歌,而李晏面前的巷子里却转出一个热情如火的姑娘,带着一阵香风婀娜的走到他面前,一双杏目上下打量着他,巧笑顾盼,”这位公子,看你面生的很啊,来奴家的画舫上坐坐吧,今儿个你可是头一个呢~” ”这可不行。”李晏摇头道。 姑娘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奴家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还会吃了你不成?” 李晏笑笑,”不是豺狼虎豹,猫妖狐仙总有的罢。而且不光我不去,我后面这位公子更是不去的,你要真想找个客人啊,我建议你找最后那位勉强凑活得了。” 姑娘便往后看,就见零丁无辜的瞪大了眼。 姑娘摇摇头,在前两位的衬托下,零丁当然入不了她的法眼。她瞬间又把目光转移到了燕三白身上,”这位公子~” 还不等燕三白开口,李晏就一把折扇伸过来,盖住了姑娘的脸,挑眉:”姑娘,你再说下去裙子要掉了。” 燕三白看看他,又看看这位姑娘,道:”你们认识?” 姑娘扒开扇子,疑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悠扬的喊声,”莺哥儿!你见到你情郎了没啊?” ☆、第66章 他的状元郎 情郎? 燕三白狐疑的看了李晏一眼,但转念一想,如李晏这样的人,没几个红颜知己反倒不正常。 他正这样想着,那位姑娘便挑起眉飒爽的回头喊了一声:“见什么见!见鬼呢!” 嚯,燕三白瞪大了眼,好一位真性情的姑娘。零丁却是由此想起了什么,惊讶道:“莺哥儿?你是杨公子!” “公子?”燕三白哑然,第一次忍不住失礼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着眼前的‘姑娘’,这杏目,瓜子脸,小蛮腰,还有百灵一般的声音……怎么看,都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南方姑娘。 然而当燕三白的视线落在她脖子以下,呃……好吧,他收回之前的判断。 莺哥儿被零丁说破了真身,顿时杏目睁圆,“谁让你多嘴了?” 李晏笑着摇摇头,“好了,莺哥儿,你可别把我家状元郎给吓跑了。” “哼。”莺哥儿轻哼一声,瞟了李晏一眼,终是大度的绕过了这主仆俩,道:“跟我来吧,接风宴都准备好了。” 李晏和燕三白走在后面,跟他解释着:“这是我的发小,杨莺,待会儿还有几个一并引荐你认识。他们知道我要来,便要为我洗尘,你别见怪。” 这洗尘的方式也真是……够特别的。燕三白如此想着,很快,目的地就到了。 仍是七拐八拐的巷弄里,两只威武的石狮子守着一扇穿着大铜环的门,门前站着个黑衣青年,长得十分高大,很有阳刚之气。 他一见到李晏,便迎了过来,伸出拳头锤了锤李晏的肩,“你可算来了,我们得有多久没见了?” “两三年?”李晏笑道。 “是三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10 年零二个月,你再不回来,你家表妹就要千里奔洛阳去找你了。”莺哥儿斜睨了他一眼,又瞪了瞪那个青年,“你们说话不能换个地儿啊?我都快饿死了。” 青年无奈的笑着妥协,“好好好,小的错了,莺哥儿大人请吧。” 青年推开门,莺哥儿一马当先走了进去,李晏他们随后。 走进去才发现,虽只是寻常巷弄里的一个没有牌匾的门户,里面却别有一番洞天。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的堆砌在这不大的院子里,一条清澈见底的约莫半人宽的小溪蜿蜒的从中流过,圆润的鹅卵石静静的躺在溪底,几尾金黄的小鱼在其间愉悦的穿行。 大小不一、样式不一的灯挂在溪畔,挂在亭角,勾勒出一片迷离的光影。 上楼的路隐藏在假山上,顺着那条蜿蜒的石径上去,每走几步往下看,便能通过不同的灯光照耀,看到不同的景致。 置身其中,难免有些心旷神怡。 燕三白走到一半时,一尾鱼忽的从溪水中跃起,鱼身恰好掠过光影交织的点,那铺满月华的地上,便瞬间多了许多游动的光鱼。 燕三白的眼睛顿时亮了,这时莺哥儿的声音响起,“你的运气真好,我来这边百八十回也不见得碰上一次。” 燕三白不好意思的笑笑,李晏就颇为自得的道:“状元郎的运气怎么会不好呢?” 莺哥儿正想啐他一句,状元郎运气好又不是你运气好,你得意个什么劲儿,楼上就传来了熟悉的喊声。 “从门口到这里一共才百八十步,你们是想走到地老天荒啊?” 燕三白回头,就见一个华服青年摇着扇子倚在栏杆上,瞧见他抬头,还冲他粲然一笑,“幸会啊。” “幸会。”燕三白点头致意,这时后面又跑出一个人来,“你们快些上来吧,八宝鸭都快冷了!” 一行人这才快步上去,掀开用以挡风的纱帘,燕三白就见一张雕花红木大桌上摆满了吃食,那华服青年热络的招呼他们坐下,李晏这才给他一一介绍。 “这是午子英,秦淮河里来来去去的船有一大半都是从他家的船坞里出来的。”李晏指着华服青年道,随后又看向他旁边一人,“潘达,是潘老夫子的老来子,能吃会道,就是学问不怎么样。” “嘿,好你个李清河,能不一见面就说我坏话吗?”潘达便是刚才嚷嚷着八宝鸭的。 李晏可不与他打嘴仗,他专注着把燕三白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呢,“这位是楚云楼,此间的主人,秦淮河西岸的大地主。” “幸会。”黑衣楚云楼比起其他几个要沉稳的多。 “幸会。” “最后一个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你肯定印象深刻,莺哥儿。”李晏笑着,待大家都落座了,便把手搭在燕三白肩上,将他推到身前,“这我更不用我多说,我家状元郎,大周第一侠探,燕三白。” “王爷……”燕三白无奈的回头看他,怎能如此介绍呢?怪让人难为情的。 还有,什么你的我的状元郎? 然而李晏眨眨眼,死性不改,倒是莺哥儿又埋汰了他一句,“什么你家的状元郎,人家看上去一点儿都不乐意呢。” “去去。”李晏瞟了他一眼,“你今儿个不换衣服了?” “换啊,这不是为了欢迎你——家的状元郎才穿的么。”莺哥儿故意把‘你’字给咬得很重,燕三白摸摸鼻子,也是无可奈何。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晏的朋友,果然都跟他一个德行。 莺哥儿去换衣服了,大家便先吃酒聊天,零丁也被招呼着一块儿坐下,他跟随李晏许久,跟这里的每个人都很熟悉。 旧友见面,少不得聊聊近况,楚云楼沉稳些,便像个大哥一般,“子英去年随船队出了趟远门,潘达原先想跟着去,不过老夫子抓着他在家念书准备科举,他便只得蔫了,日日跑到我这儿来数落你一个人在外逍遥,忒不厚道。” 闻言,李晏瞅着潘达,喝过酒之后的丹凤眼里流光溢彩,“你几时见我厚道过?” “这是值得炫耀的事吗?”潘达在几人中个头最矮,但却最圆,发起怒来也颇有喜感,只见他一拍桌子,“罚酒!你上次走时将我要上交学堂的咏史诗换成情诗,害我被我爹一顿胖揍的仇我还没忘呢!” “噗……”楚云楼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午子英便睁着双勾魂的桃花眼,道:“你们不知道,那日恰好是一贯以严谨出名的葛夫子上课,当堂把那诗念了出来,还没念到那句‘奴心切切’,葛夫子的脸就绿了,抄起戒尺就追着达子打,哈哈哈哈……” “你还笑!”潘达真是羞愤难当,跟李晏还有这群没良心的做朋友简直就是他一辈子的失误。 但李晏笑得更肆意,没一会儿就把潘达气得脸都红了,直嚷嚷着要李晏罚酒,这不正好落了李晏的下怀么,他什么都不怕,还最喜欢喝酒。 但潘达又瞄上了燕三白,“大侠你怎么不喝呢?这可都是楚大爷的珍藏啊,今天沾了某人的光,不喝白不喝。” 燕三白哪知战火会烧到他身上,便小啜了几口。潘达是个爱起哄的,哪里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在他看来,大侠嘛,那都应该是海量!喝酒都拿斗大的碗!必须的! “这可不行。”不等燕三白婉言拒绝,李晏就夺过了他的酒杯,一仰头,喝干了杯中酒,“他不胜酒力,谁想喝,我奉陪。” 燕三白:那是我喝过的…… “嘿,难得见你如此仗义,来来来,我与你大战三百回合!”潘达兴奋的给自己倒酒,一杯接着一杯的跟李晏拼,午子英也被拉着一起。 这时,去换衣服的莺哥儿回来了。燕三白只看了一眼,便怔了怔——眼前这位眉清目秀还带着一股子书卷气的,当真是方才的娇俏姑娘? 莺哥儿落座,道:“不认识了?” 燕三白自觉失礼,摇摇头,“在下只是想,公子不论穿什么,都很合身。” “这句话我喜欢。”此时,莺哥儿的声音也变成了干净的男声,“你随清河叫我莺哥儿就可以了。” 燕三白笑着点头,不一会儿,潘达这个打肿脸充胖子不出意外败下阵来,午子英也有些发怵,不显山不露水的楚云楼就顶了上去,跟李晏交杯换盏,就没一个红了脸的。 莺哥儿脸上顿时露出不耐烦,站起来,抄起一个酒壶砰的一声扣在桌上,“一小杯一小杯你们难道都是娘们儿吗?是男人就一壶一壶的喝!” 嚯,什么书卷气,什么眉清目秀,全跑没影儿了。 李晏挑眉,楚云楼也挑眉,相视一眼——干! 兴许是故友重逢的喜悦太大,今天的李晏万分豪爽,与楚云楼你一壶我一壶,壶中满满的都是男儿意气。莺哥儿挑起了由头却不参与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11 ,看到零丁在一旁拽着趴在栏杆边缘的潘达,走过去,手劲大的一把把人拉到了地上坐着。 “不会喝就别喝,你是想去跳楼吗?跳了楼明儿楚大爷还得给你洗地。” 潘达醉醺醺的傻不愣登的看了他许久,忽的就掩了面,好不委屈,“你都只关心楚大爷,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呢?你不觉得我是最惨的那个吗?” 莺哥儿蹲在他面前,道:“是啊,长得最惨。” 潘达真的要掩面而泣了。 燕三白看着,却觉得很开心。 李晏身为洛阳王,能有这样一群不问出身,又如此真性情的朋友,真是大幸。 酒过三巡,潘家和午家来寻,潘达和午子英便告辞了。莺哥儿也要走了,楚云楼想要送他,却被白了一眼,“我又不是什么大姑娘,还用得着你送?” 说罢,莺哥儿就提着盏灯笼,自个儿走进了长长的巷弄里。 李晏三人却是要在这里住下的,明日再去谢家拜访,楚云楼也早已备好了客房。然而楚云楼刚领着他们到门口,下人就急匆匆的前来禀报,“少爷,谢小姐来了。” “谢小姐?”楚云楼回头看李晏,“如何?” 李晏揉了揉眉心,颇为头痛。 “她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跑到我这儿来,你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出去吧,这样对她名声不好。”楚云楼又道。 李晏也知道啊,正因为如此,才叫人苦恼。燕三白便道:“不如你带着零丁去,我在这里先住一晚。” 燕三白有燕三白的考虑,这么晚了去别人家叨扰总是不太好。 但李晏干脆一头扎在燕三白肩上,一半的重量都压在燕三白身上,“今日醉酒,你得扶着我。你不去,我便不去。” 洛阳王耍起赖来,天下无敌。 ☆、第67章 南可采莲 “表哥!”只听一声兴奋的呼喊,一道红色的身影以乳燕投怀之姿扑向门口。 最先走出来的楚云楼神情一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右跨出一步,安全避过。 跟随其后的零丁也早有准备,身子一扭就往左避了过去。 最后面的燕三白就愣了愣,下意识的要轻功遁走,可刚一运功就想起还压在他肩上的某位醉酒人士,眼看就要躲不及了,醉酒人士忽的睁开了眼,眼中精芒乍现,抱着燕三白就利索的转了个身,然后那红色身影就直直的扑到了他背上。 啊,好重…… 燕三白不用回头就能知道,现在他背上完全是叠罗汉呢,一个李晏,再加上一个他表妹,他们是想谋杀啊。 “表哥表哥,你终于回来啦!”红衣的少女明眸皓齿,跟李晏抱在一起就像两团一大一小的火,分外惹眼。 李晏这才大发慈悲的松开了燕三白,回头,一指顶在少女头上把她推开,颇为头痛的道:“跟你说了多少次,要看清楚人再扑,万一扑到什么花花草草呢?” “才不会呢,别人看见我都躲得远远的。”少女开心的道,仰起脸来,露出红扑扑的脸蛋。 李晏:“…………” 李晏想起从前住在乌衣巷时,无数次想要问她的问题——你是不是傻啊? “好了,棠棠。大晚上的跑出来,你娘又要担心了,我们回去吧。”李晏揉揉她的脑袋,谢小棠便甜甜的笑着点了点头。 李晏又看了眼燕三白,道:“这是我的朋友,燕三白,与我同去。” “啊,我是谢小棠!”谢小棠很开心的跟他打了个招呼,随后就咋咋呼呼的拉着李晏走人,并且非常热情的招呼着燕三白,三言两语间好似已经跟燕三白成了朋友,还没走到谢家门口,便已经说到明日要去游湖摘莲蓬的事。 燕三白看看李晏,李晏耸耸肩。 嗯,这是一位很特别的表妹。 到了谢家,古老的宅子依旧可见昔日高门大院的模样,宅子里灯火通明,自家小姐这么晚了把李晏接到家里来,自然是一片鸡飞狗跳,打扫的打扫,迎客的迎客,所幸时至深夜,李晏舅父在扬州任上,舅母早已睡下,才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 可到了客人住的别院,谢小棠一拍脑袋,“糟了,我只让他们收拾了两间房,一间给表哥,一间给零丁,前段时间正巧赶上黄梅季,其余的被褥都还没来得及晒呢。” 谢小棠颇为懊恼,但李晏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笑,这抹笑落在零丁眼里,顿觉不妙,立刻道:“其实燕大侠如果不嫌弃,可以跟我……” “嗯?”李晏回头看他,眯起眼,丹凤眼里盛着笑意,真是说不出的和善。 零丁抖了个激灵,背上寒芒一片,立马改口道:“怎么会不嫌弃呢?我晚上都会打呼,燕大侠肯定不能跟我一起睡的。” 谁知燕三白温和的道:“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不不不,我打呼很响的!” “那你肯定不能跟燕大哥一起睡了,燕大哥,你就跟我表哥一起睡吧,我给他特地准备了超大超软和的被褥哦,还铺了新做的凉席呢,对了对了,房间里还准备了冰块降暑,表哥有点怕热。”谢小棠天真的劝说着,随即又紧张的问:“表哥你打呼吗?” 李晏:“…………不打。” 零丁欲哭无泪,“…………我打。” “那就这样啦,燕大哥你跟我表哥睡吧,睡个好觉,明天一大早我来叫你们,我们一起去采莲蓬哦!”说完,谢小棠蹦蹦跳跳的走了,零丁猜想,她今晚一定会做一个跟她的表哥相亲相爱一起划船一起采莲蓬的梦,周围那盛开的荷花会见证他们的纯洁无暇的爱。 但是你是不是傻啊。 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啊,你表哥不会爱你,但他一定会感激你的表妹! “那个……我也走了,我去试试这里的被子能不能盖住我的呼噜声。”零丁寻了个借口,赶紧撤。 燕三白站在院中,仰头看了看皎洁的满月,愣是没迈开步子。 李晏凑过来,“今晚月色不错啊。” 燕三白难得的挑了眉,“酒醒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人不就是在这半醉半醒之间度了光阴,说穿了就不美了。” “王爷已经够美了,追求一次真实又何妨?” 燕三白难得的与李晏交上了劲儿,李晏却笑了,“不要叫我王爷,叫我清河罢,这是我的表字。” 燕三白今夜已是不知道多少次听到这个名字,眨了眨眼,“海晏河清?” “对。”李晏道:“礼尚往来,你的表字呢?” 燕三白摇摇头,“父母去得早,没来得及给我取。” 此话略显沉重,但燕三白说起来,却从不给人以沉重感,这大约便是属于燕三白的温柔。 李晏能读懂这份温柔,但他也是父母早亡的,互相安慰对于他们来说实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12 在没有什么必要,还不如,“早些睡吧。” 与李晏同床让燕三白有些紧张,他又不可避免的想起在船上时,李晏那个怪异的举动。但今夜的李晏却很安分,两人各睡一边,互不干扰。 燕三白渐渐的就放松了下来,把这两天的异样都归结于自己的多心,很快也睡着了。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江南多水,更多蚊虫。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他就觉得身上很多地方都很痒,随手抓了一下,更痒了。连忙起身到铜镜前一看,才发现锁骨处、脖子里好几个地方都被蚊子叮了,长了红红的小点,被抓了之后便微微肿了起来。 身后,李晏拖了双木屐踢踏踢踏的走过,往他领口处瞥了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燕三白狐疑,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名堂来,便随意的掩了掩,出去了。 开门出去遇到个零丁,原本是正常的打招呼,待看到他脖子里的红印,顿时一副见了鬼似的惊恐表情,眼神里还很有扼腕叹息的意思。 这时谢小棠风风火火的跑来叫他们吃早膳,待看到燕三白脖子里那明显的红印子,顿时‘呀’了一声,“怎么被叮了那么多啊,待会儿我给你拿一点药水吧,很清凉的,又能止痒又能驱蚊!” “多谢。”燕三白笑着谢过,这姑娘倒是个很热心的。但是零丁又是怎么回事?真是奇怪…… 殊不知零丁心里正松了一口气,万幸,万幸啊。 吃早膳的时候谢小棠的母亲谢乔氏也在,不同于风风火火的谢小棠,谢乔氏温婉大方,说话的声音也如和风细雨,看向李晏的眼神颇多慈爱。就是素不相识的燕三白,也感受到了她言语举止里的那份关爱。 早膳之后,谢乔氏就带着李晏和燕三白前去另一处别院探望谢老夫妇,两人图清净,平日里并不与小辈同吃住。 “哎哟看看这是谁来了啊,可不是我家小凤儿吗?”老夫人见了李晏,笑得合不拢嘴,李晏过去拉着她的手在她面前蹲下,行动不便的老人便能像从前那样摸到他的头。 “外婆,我看你来了。”李晏笑得讨好,“想我了吗?” “怎么能不想呢,哎哟我的心肝儿宝贝啊。两三年没见,瞧瞧,怎么又俊了呢?”外婆看外孙,那就跟情人眼里出西施是一个理。 “咳。”谢老爷子对自家老婆这疼爱孙子的劲儿也是没办法,目光转而落在燕三白身上,“这位小友是……” 燕三白拱手行礼,“在下燕三白,见过谢老爷子。” “啊,是燕家的那孩子啊。”谢老爷子立马一顿,随即招招手,“你过来,让我仔细瞧瞧你。” 燕三白迟疑了一下,这才缓步上前。谢老爷子反复打量了他几眼,末了,叹道:“你与你父亲长得不怎么像,但一身气度倒是与他一样不凡。孩子,别紧张,我与你父亲也算是故友,你在这里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切莫拘谨。” “多谢老爷子。”燕三白微笑着,心里却是不由松了一口气。 “表哥!燕大哥!我们出去游湖了,你们快一点呀!”这时,谢小棠又进来喊人,老夫人嗔怪的念叨了她一句没大没小,她就吐吐舌头,嘴上抹了蜜似的哄上几句,老夫人就大发慈悲的放亲亲外孙出去玩儿了。 应天府里湖泊很多,谢小棠号称游遍江南三万顷,于是精挑细选,避过了那些游人较多的地方,选了一处人烟较少但风景独好的,放眼望去,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给这炎热的夏日都带来几分清凉。 定好的船已早早的等候在岸边,四人上了船,谢小棠坐在船头,李晏和燕三白坐在两边划船,零丁倒是落了个清闲。 谢小棠采莲蓬的手法相当老练,保管一揪一个准,她边采边剥给两位船夫吃,像只骄傲的小猫似的邀功道:“怎么样?我挑的地方不错吧,又安静,莲子又好吃。往前去一点那边还有个清凉亭,坐在那边吹风可舒服了。” 谢小棠所指的亭子便在前方不远处,李晏和燕三白两个劳力看了一眼,便决定顺着小姑娘的心思划过去,可没想到刚上了亭子,屁股还没坐热,不远处的荷花从里就驶来一条小船,一个年近不惑的中年男子撑着篙戴着斗笠,待行近了,便在船上向他们点了点头。 “几位,打扰了。” “先生有何贵干?”李晏就靠在栏杆边打量着他。 男子歉然的笑笑,“实不相瞒,这片湖泊是我家公子的私产,平日里并不对外开放。今日几位前来,本是贵客,理应接待,但我家公子最近身体微恙,无法见客,所以怠慢了。” “啊,我都不知道这里是有主人的。”对方说的如此恭敬,谢小棠闹了个大红脸,“莲蓬我都摘了不少呢,改日我从我家池子里摘一些赔给你好不好?” “谢小姐千万不要这样客气,我家公子说了,小小莲蓬,就当是给几位的见面礼罢。”男子虽持个下人身份,但气度却是不凡,“几位若是有兴致,闲暇时可以去五梅山庄做客。” 语毕,男子便又撑着船走了。 谢小棠还在懊恼,李晏便问:“他口中所说的公子你可晓得?” “怎么可能晓得呢,这片湖我去年才来过呢,那时候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时,零丁指着远处一艘画舫道:“是在那艘船上吗?那个什么公子的。” “应该……是吧?”谢小棠干脆站起来远眺,那艘画舫看起来很豪华的样子。李晏也看到了,不由被勾起了兴趣,要知道就算他贵为洛阳王,还没有过这么一艘豪华的画舫。 他回头,眼神朝燕三白勾了勾,“想不想去看看?” “这样去打扰人家修养,不大好吧?”燕三白道。 李晏飒然一笑,“他有病,你不是有药么?” 燕三白这才记起了药王谷的药,心想这样也好,算是还了莲蓬的情,于是便准备划船过去拜访。 可几人刚刚上船,岸边却传来喊声。隔得那么远喊声都能传过来,可见那人心情有多急切。 定睛一看,还是熟人——楚云楼。 李晏清楚楚云楼的性格,没有急事断不会如此,当即便只好放弃了画舫之行,先行返回岸边。 楚云楼焦急的在岸边踱步,见李晏终于来了,连忙迎上去,不等发问便道:“莺哥儿不见了!” 而与此同时,画舫上。 一只白皙手掌挑着纱帘,布满着病色的苍白容颜藏在阴影里,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却一直遥望着外面,随着那艘采莲的小船幽幽远去。 忽的,他猛烈的咳嗽了几下,殷红的鲜血染在苍白的唇上,分外妖娆。 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似是尝到什么美味一般,嘴角渐露笑意。 ☆、第68章 十五泣春风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13 “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 上午的斜阳漫过床边的笔架,在那狼毫的笔尖闪着微光。微风徐徐带来一分清凉,也拂动着镇尺压下的那一页宣纸。燕三白站在书桌前,轻声念出了那句诗。 这里是莺哥儿居住的翠竹小院,主人已不知去向,却迎来了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怎么样,看出什么没有?”楚云楼紧张的问。 燕三白拿起那张宣纸放在阳光下看,问道:“此间只他一人居住么?” “是。莺哥儿很早便与家里断了往来,这翠竹小院平日就他一人,除了我们这几个朋友,也基本不会有人前来。” “也就是说,自我们昨晚分别后,无人再见过他?” “我一路问过来,都没人见过。” “莺哥儿昨晚想必都没有回来罢。”李晏的指尖拂过书架上的书,抽出一本,道:“这里所有的书都摆放齐整,唯有这本是倾斜的,像是随手抽了出来,又随手放了进去,这可不是莺哥儿的习惯。我想,那张宣纸应该就是从这本书里抽出来的,对不对?” 说着,李晏看向燕三白。燕三白点点头,“如你们所言,这一行诗确实是莺哥儿的字迹,但观这张纸的老旧程度和油墨的深浅,这行诗应该写了好几年了。房里的床铺没人动过,而书架上却有外人翻找的痕迹,可见昨夜在这里之人并非莺哥儿,而是与莺哥儿失踪有关的某人。这张纸,便是他故意摆放给我们看的。” “故意的?”楚云楼深深的皱起眉。 “难道是绑架勒索?”谢小棠惊呼着,随即又狐疑起来,“可是莺哥儿又没钱?” “笨。”李晏卷起书轻轻敲了敲她的头,“楚大爷有钱,我不也有钱?” 谢小棠摸摸头,“哦,那这个人真的太坏了!” “说不定他是看上了莺哥儿的美色呢?”零丁又插嘴道。 美色?谢小棠顿时张大了嘴,随即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表哥,然后又看了一眼燕三白。楚云楼却黑了脸,抿着唇,眼底蕴着风暴。 燕三白看在眼里,道:“楚兄不必如此心忧,犯人显然是冲着我们之中的某个人而来,而不是针对莺哥儿,莺哥儿只是一个饵,所以在我们找到他之前,应该都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问题是我们现在去哪儿找?”李晏道。 “所有的提示都在诗上,你们看到它,可曾联想到什么吗?”燕三白将宣纸重新放在桌上,几人围过来,一个个冥思苦想。 “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十岁去踏青,芙蓉作裙衩。十二学弹筝,银甲不曾卸。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全诗如此,你们可知莺哥儿为何要写下这最后一行?”燕三白思忖着,问。他莫名觉得,这首诗与莺哥儿此人很是贴切,莺哥儿写下这最后一行,还将之夹在书册中藏好,也必定有其意义。 这意义,或许便是此关的谜底。 果然,李晏暗暗皱眉,道:“此诗与莺哥儿倒很相衬,他幼时常被作女儿打扮,大了便再拧不过来,又喜好弹筝刺绣等女子技艺,素来与家中不睦。只是这最后一句……十五岁?” 李晏看向了楚云楼,他虽与莺哥儿熟识,但再怎么样也比不过朝夕相处的楚大爷。只见楚云楼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更加沉肃,眼睛却是一亮,“跟我来!”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一行人到了楚家位于花神庙附近的别院。 正在门口扫洒的下人看见自家少爷来了,连忙问好,可谁知少爷就像一阵风,理都没理他们,径自刮了进去,速度快得人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 “呼……”楚云楼喘着气,在一大片宽阔的草地上焦急四顾。十五岁,秋千,他能想到的就是这里了。 忽的,他的眸光一定——是那个秋千! “我们年少时曾在这里踢过蹴鞠。”后面,李晏跟燕三白解释着。楚云楼带他们来这里时他就隐约记起了一些以前的片段,是了,蹴鞠。他们几个聚在一起,便是这秦淮河畔的孩子王,所以那时不光是他们在这里,很多孩子都喜欢往这边凑,每天都很热闹。 可是那一年的初夏过去,他们便不再来这里了。原因已经很模糊,但现在想想好像还有些印象——是莺哥儿。他忽的不愿意来了,大家虽不明就里但是都迁就他,所以也不来了,反正还会有别的玩处。 楚云楼定定的看着爬满了紫藤的秋千架上,随风飘扬的那根蓝色发带,心中依旧焦急。发带在这里,但是人呢? “这是莺哥儿昨天扮女妆时绑的发带。”燕三白也一眼便认了出来,将其解下,细细摩挲着。这时楚云楼已经大声把庄子里的人都叫来一一盘查,并命他们仔细搜查这里的每个地方。 然而结果令人失望,这个宅子里什么都没有。 “看来这是一个连环扣。”燕三白说着,抬眼问:“你们知道秋水吗?” “秋水?那是什么?”楚云楼不明所以,李晏也表示不知,至于谢小棠和零丁就更不知道了。 燕三白扶额,“这个庄子大门口的牌匾上就写着秋水,你们都没看到吗?楚兄你也不知?” 其余人:“……” 楚兄:“…………” 算了,燕三白也不与他们绕弯子,“这庄子名为秋水,而我刚刚在这发带上,闻到了一种香的味道。这种香原产自西域,不过经过几次改良,香味愈渐淡雅,所以在江南一带很受欢迎,它的名字就叫秋水。” 李晏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但是莺哥儿应该不熏这样的香,他素爱青竹,所以用的香叫湘妃。” “你的意思是‘秋水’是线索?”楚云楼当然也不笨,“但你既说此香在江南很受欢迎,我们要找人,岂不是大海捞针?” 燕三白摇摇头,“非也。香太广泛了,不能构成线索。它反而可以是一个人的名字,也可以是一艘画舫的名字。” “我立刻派人去找。”楚云楼等不了片刻,转身便走。 谢小棠也风风火火的要帮忙,回家搬救兵去,李晏便叫零丁陪着她,免得她也出了什么意外。 可纵使有楚、谢两家合力,燕三白仍是不怎么放心。 犯人为什么要带走莺哥儿,并且留下这接连的谜题?他针对的究竟是谁? “会不会跟前几次的事情有关联?”李晏也有此疑问,他们一来,莺哥儿就出事,可不是个好兆头。 “目前还不能定论,或许找到莺哥儿便能知晓。” 此刻两人并肩在街上走着,都未遮面,便被过路的百姓瞧了个够。原本燕三白是不虞被人认出的,反正真正认识他的也没有几个,所以一路思索着并未在意。可他忘了身边的洛阳王就像一盏无论走到哪里都闪闪发光的明灯,时时刻刻都散发着天下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14 谁人不识君的霸气。 于是他走着走着,还在奇怪怎么周围人越来越多的时候,身边的李晏忽的拉住他的手,“走!” 纵身跃上旁边的铺顶,足尖一点,燕三白与刹那之间反应过来运起内功,两人身形飘逸的落在屋顶黑瓦上,换来围观百姓一阵惊叹和艳羡的,“哇~~~~” 李晏往下看了一眼,道:“走吧,我们去找子英帮忙。” 午子英正在自家船坞里督工,别看他总是一副贵公子的打扮,但普通船工会做的事情,他也会做。乍一听到莺哥儿不见了的消息,一个激动,差点没把手里的锯子甩到李晏脸上。 李晏拿起锯子笑眯眯的看着他,“你皮痒了吗?” 午子英赶忙一闪身躲到燕三白后面,探出头来,道:“莺哥儿!莺哥儿的事情要紧啊!清河兄!” “那你还不派人去找?” “去!马上去!” 午子英风风火火的去了,午家人走水路,秦淮河里的事情他们最清楚。 李晏和燕三白跟着午子英乘在其中一条船上,沿着河道一路找。然而因为碰到一条船就要停下来问,所以进程十分缓慢。 燕三白一直站在船头,抬头看了看日光推算了下时辰,眉头不禁微微蹙起——一般来说碰到这样的事,时间是一个问题。 既然设置了关卡,就不会是毫无时限的。 但偌大一个应天府,这样找下去,太浪费时间。 时间。时间。时间。 燕三白的脑海里不断的闪现着这这两个字,他的目光不由落到前去附近船只问话的那人身上。他回过来摇摇头耸耸肩,又是毫无结果。 午子英只得摆摆手让人继续开船,而这时,燕三白的目光又被旁边一艘船上一位老船夫系绳索的动作给吸引住了。 打圈,穿过,再打圈,绕结……复杂,但干脆利落,这是属于船家的特殊的打结方式。 对了!绳结! 燕三白嚯的转身,找到船上同样打了结的地方,飞快的将之拆散,又重新系好——果然如此。 “午兄!”燕三白回头,“你能以最快的速度通知楚大爷,让他将搜索区域改为所有河道吗?” “当然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午子英很爽快,两指放在嘴中吹了个口哨,附近便顿时有人看过来。午子英随即高举双手打了个手势,那人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点燃后,只听‘咻——’的一声,化作一道带着白烟的响箭飞上天空。 不过片刻,远处的河道也升起一道响箭,紧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响箭一路沿着秦淮河传递下去,一个又一个好奇的人从船里探出头来——咦?这不是午家的连珠箭么?又出什么事儿了啊? 正带着人在各个街巷里打转的楚云楼看到讯号,眸光一凝,当机立断,“所有人去河道!” 而谢家那边,谢小棠兀自傻乎乎的问是不是午家也出事了,零丁却机灵的转了转眼珠子,“小姐,我们马上改走河道。” 这厢,四面八方的人都从街巷里转出,那厢,午子英凑到燕三白身边,问:“为何忽然缩小范围了?” 燕三白道:“那根蓝色发带,是用你们船家的方法绑在秋千上的。” “原来如此。” 范围缩小了,搜查终于加快了不少。而就在太阳划过最高的那个位置时,楚云楼终于派人送来消息——秋水找到了。对方是一名不起眼的小画舫上的婢女,初到应天府不久,所以打探起来比较麻烦。 燕三白与李晏和午子英快速的赶到那艘小画舫,本以为这一关已经顺利过了,可没想到真正的困难才刚开始。 那位名叫秋水的女子,赫然被一把匕首刺中了腰腹以上的位置,被封住了嘴和手脚,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奄奄一息,且船上其他人只当她身体不适在房里休息,无人察觉。若是楚云楼晚一刻找到她,她可能就此香消玉殒了。 殷红的鲜血浸过被褥顺着床沿滴落,滴答,滴答,越流越多。 燕三白知道,那是犯人给出的时间。 大夫以最快的速度被叫来,燕三白唯恐有失,便给秋水喂了一颗药王谷的药。然而那原本奄奄一息的女子看到他时,却忽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剧烈的喘息着,沾着血的手拼命的伸向他。 其余人被吓了一跳,李晏顿时伸手将燕三白揽向身后,燕三白却摇了摇头,拨开他的手凑近了秋水,任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 燕三白抓住了她的手,温暖的力量从掌心传递,“不要紧张,你想说什么?我在听。” “咚……咚……”秋水哭着,虚弱着回握住他,张开嘴,却只发出意味不明的音节,但她似乎希望燕三白能听懂,充满祈求的看着他。 “鱼上岸了,它上……上岸了……” 秋水的声音渐渐小去,大半个身子已经躺在血泊里,但她依旧咬牙坚持着,因为太过用力甚至有些面目狰狞,看的人直冒冷汗。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宛如生命的鼓点,它敲打在人的心上,又在催谁的命? ☆、第69章 奇技淫巧 “这咚咚咚的,究竟有什么玄虚?”零丁皱着眉头,虽然经历了大青乡的事情,可他对这种玄乎的东西还是敬谢不敏,“不会又是专门弄出来吓唬人的吧?” 然而说出这些话的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彻底陷入了昏迷,此刻就算用谢小棠的脑子想,也知道这必定是那个犯人借秋水之口说出的下一条线索。秋水如此拼命也要说出来,应当是受了什么威胁。 楚云楼不禁再度焦急起来,这一次差点死了一个秋水,那下次呢?会不会换成莺哥儿? 他简直不敢想象那画面。 “燕兄,你可有什么眉目了?”他不禁催促。 “暂时还没有。”燕三白微微摇了摇头,他也理解楚云楼的着急,可这事儿越是急,越是不能乱了方寸,那个犯人恐怕此刻就在某个地方窥视着他们,一旦他们乱了,就着了他的道儿了。 楚云楼还想问,李晏伸手搭在他的肩上,示意他不要打扰燕三白的思考,“破题的事留给他,我们可以从另一个方向去查。” “另一个方向?” “秋水。”李晏眯起眼,冷声道:“犯人威胁秋水,那必定与之有过接触,如果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我们一样能把他揪出来。” 李晏和楚云楼走了,燕三白却是盘腿坐在秋水房里,继续破题。 盛夏的天太过燥热,房间里的血腥味仿佛都开始发酵,充斥着燕三白的口鼻。但血腥味和炎热对燕三白来说都不是过大的阻挠,方才秋水姑娘的反应让他确定了一件事——这一环套着一环的挑衅,是冲着他来的。 但此刻他也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15 无暇去想对方究竟是谁,因为留给他的时间必然不多。 “鱼上岸了究竟什么意思?跟鱼上钩了是同一个意思吗?”房间外,午子英和谢小棠以及零丁凑在一起,群策群力。 “上岸和上钩肯定不一样吧。”零丁道:“鱼上岸了,有种它就要来了的意思。” “就跟要上菜了差不多。”谢小棠忽的想起了临江阁的烤鱼,刚才李晏没让她进房间,她也就没有看见那血腥的一幕,所以此刻仍是食欲满满。 零丁和午子英却是一致决定忽略她的意见,零丁道:“这又是绳结又是鱼,会不会又跟水上之事有关系?你们行船的人有没有什么特殊暗号是跟鱼有关的?” 午子英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儿,道:“有是有,但没有类似‘鱼上岸了’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午子英还是叫来了经验老道的船夫询问,船夫搜肠刮肚的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这个老夫未曾听说过。” 闻言,午子英和零丁难免失望,眉头深深的蹙起来。 谢小棠靠着墙蹲在地上,撑着下巴,又突发奇想,“你们说那个咚咚咚是鱼上岸的声音吗?” “哪条河的鱼上岸跟打鼓似的?”午子英无奈,这位姑娘的思维跟他们从来不在一个道上。 零丁却忽然道:“咚咚咚说不定真的是打鼓的声音呢,你们有什么节日是跟鱼有关又打鼓的吗?最近。” 午子英连忙摇头表示不可能,“要下月初五呢,再说了什么节日不打鼓?小孩儿手里还有拨浪鼓。” 零丁顿时就愁眉苦脸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这咚咚咚和鱼上岸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午子英也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学着谢小棠的样子在墙边蹲下,只恨爹娘没给他多生一个脑子。 时间滴滴答答的往前走,太阳逐渐划过了窗户上的那根横梁,可他们还是没想出什么名堂来。 谢小棠站起来趴在窗户上朝房间里看,“你们说燕大哥能想出来吗?” 午子英挑眉道:“他要是想不出来,就找不到莺哥儿,找不到莺哥儿,不光我要发疯,楚大爷就能把秦淮河的水抽干咯。也不知道是哪个滚犊子,要是让爷爷我碰见他,一定抽了他的泥鳅筋,再剥了他的蛤蟆皮,把他填到海底喂鱼虾!” 零丁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随后往里看了一眼,“诶?里面好像有动静了?” “哪儿呢?”午子英连忙站起来去看,三个人叠罗汉似的趴在门口,一个不小心,直接把门给撞开了。三人跌跌撞撞的冲进了门里,亏得零丁机敏的拉了一把谢小棠,否则直接脸着地。 燕三白被这动静惊扰了,抬头看。午子英来不及细细解释自己这窘样,着急的问:“有眉目了吗?” 燕三白默然,他心里隐有猜测,但那种猜测很朦胧,一直叫他看不清楚。 见此情形,午子英的心不由一沉,而就在这时,燕三白却忽然看到了谢小棠。他看着她,眼神出奇的专注。 “怎、怎么了?”谢小棠左看看右看看。 燕三白却忽然露出一个微笑,问:“谢姑娘,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请你务必将你心里真实所想告知,可以吗?” “哦……可以啊。”谢小棠迟疑着点了点头。 “我问你,什么鱼上岸不会死?” “嗯?”谢小棠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在零丁和午子英不解的目光中,眨眨眼,“啊,木鱼啊!” “木鱼是用来做什么的?”燕三白继续问,嘴角保持这那抹微笑,心中的那抹猜测渐渐露出了真容。 谢小棠继续不假思索的回答:“用来敲的啊,就是那个啊,庙里的小和尚天天念经打坐敲的。” “庙里还有什么可以敲的?” “还有……还有……”谢小棠挠挠头,“还有钟啊!大钟!五十文敲一下!” “大钟敲起来是什么声音?” “就是咚——咚——咚——”谢小棠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满脸诧异。 上岸的鱼,咚咚咚的怪声——是庙啊! “我们思考的方式错了。”燕三白终于从地上站起来,“这个谜题就是最简单的奇技淫巧,根本没有太过复杂的意义。鱼上岸了这种说法,是一个误导。” 闻言,午子英和零丁都面露异色,谁都没想到最后竟是想得最简单的谢小棠得出了正确答案。 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应天府的庙那么多,究竟是哪一个? 燕三白的眼睛却亮如星辰,再无半点尘埃,“秋水的话中,一共出现了九个‘咚’,前半句是二,后半句是七。《太玄》一书中曾写道,二、七为火,火居正南。” “正南方!”午子英嚯的转身,笔直的朝着正南方看去,“朱雀寺!” 朱雀寺只是一座大隐隐于市的小庙,午后太阳热得很,香客稀稀拉拉的,今儿个索性没人来。朱雀寺也不靠这些香火过活,于是大中午的就把庙门给关了,来来往往的街坊们也不觉得奇怪,只道这群和尚又开始偷懒。 然而直到太阳快要西斜,失去了它令人烦躁的热度,庙门还是没有开。 隔壁的坐在大槐树下摇着蒲扇的老太太便有些疑惑了,往日这会儿卖酸梅汤的小贩就要来了,和尚们总是跑的最快的,今天怎么不见人呢? 她正疑惑着,摇椅摇啊摇,迟钝的脑子迟钝的身体,让她久久都没能站起来去看一看。 一群和尚有什么好看的呢?老太太咧嘴笑着,忽的想起年轻时候一墙之隔的庙里住进来的那个漂亮和尚,那眉眼,简直比那菩萨还要好看呐。 老太太当时还是个水灵灵的姑娘,皮肤嫩得跟秦淮河里的水一样,她那时就总是想,若是日后的郎君也跟那个小和尚一样俊俏就好了。 想着想着,她便老了,如今老眼昏花的再次想起,也不知是不是真眼花了,竟觉得记忆中的人活生生的又走进了她的视线里。 她揉揉眼睛,坐起来探身去看——呀,不对啊,这是个有头发的。 不过剃光头的样子一定也是俊的,比小和尚还俊呐。 老太太笑眯眯的想着,燕三白看到了她,却不由打了个寒颤,刚刚的眼神……怎么莫名有股被窥视的感觉,对方可是个老太太啊,莫非是自己中邪了不成。 于是燕三白赶紧的进了朱雀寺,午子英只觉眼前一花,人就不见了。 朱雀寺不大,所以一行人很快把它翻了个底朝天,这一次,他们顺利的找到了莺哥儿。 ”莺哥儿!”是午子英最先发现在一间禅房里发现的他,不由惊喜。可当他想要冲进去的时候,刚迈出一步,便生生停住,整个人僵在原地,冷汗直流,连动也不敢动弹。 燕三白几乎是后脚赶到,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16 看到此情此景,眸光一凝,瞬间出手,快若闪电的把午子英一把拉了回来。 ”怎么了?”零丁和谢晓棠也赶到了。 ”是天蚕丝结的阵。”燕三白语气平静,但眉头却微微簇起。 只见这整间禅房里都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天蚕丝,因为它是透明的,所以方才午子英才会一时不察直接冲了进去。亏得他停的快,所以天蚕丝只是割破了他胸前的衣服,没有伤及血肉。而他们要找的莺哥儿,此时就像睡着一般躺在房里的软塌上,周身缠绕着天蚕丝,那些丝线绕的不紧,所以他暂时还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就在供奉着佛像的案几上燃着一枝香,香已经燃了大半,再有约莫小半个时辰,香就会彻底燃尽,而在靠近香的底部那里,一根天蚕丝从那里穿过。 燕三白毫不怀疑,香燃尽之时,天蚕丝也将断裂,阵法便会随之启动,缠绕在莺哥儿身上的天蚕丝瞬间收紧,只需一个呼吸,年轻的身体就会变成碎块。 零丁大皱着眉,左右来回的走,仔细的看。 这是一个阵,是阵,就得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而他不会认为犯人给出的阵法会有多简单。 ”我们不能直接把香熄灭吗?”谢晓棠好奇的问。 ”不能。”零丁直接否定了这个提议,”天蚕丝很锋利,而且分布太密,就算扔一片树叶进去,也会被切割成碎片。” ”那你看出这是什么阵了没?”午子英不安的问。 ”八卦阵。”零丁站着看,趴在地上看,给出了很肯定的答案。大家听到之后不由松一口气,他能一口说出名字,就证明不是毫无把握。 ”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大量的计算和推演才能找出生门的位置。”零丁满脸的凝重和认真,不等他们回答,就径自找了根树枝在地上涂写起来,那快速挥动的手和不时簇起的眉传达出一种紧张之感。 不一会儿,李晏和楚云楼收到消息赶来了,此时零丁的演算已经蔓延了整个禅院的地面。楚云楼不敢打扰他,便来向燕三白询问具体的情况。 李晏却是在四顾之后,提出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庙里的和尚呢?” ☆、第70章 生死倒转 此刻的朱雀寺只余聒噪的蝉鸣,井边的水桶上还滴答滴答的往下滴着水,可那些喜欢光着膀子冲凉的和尚呢?他们去了哪里? 这是不是犯人给出的另一个谜题呢? “找到了!”忽的,一道惊喜声响起。 是生门找到了,而不是和尚找到了。 零丁飞快的扔了树枝跑进房里,看到那枝香还有指甲盖那么大一块才燃尽,不禁松了一口气,回头,“你们有谁的刀剑能割开天蚕丝?” “用我的吧,应该勉强可以。”燕三白抽出了雁翎刀递给他。 零丁接过,站在那密密麻麻的天蚕丝前又反复看了几眼,确定生门的位置,余光瞥见即将燃尽的香,提一口气,握紧了刀柄。 其余人都屏息等待着,楚云楼的手心里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紧紧的盯着被天蚕丝缠绕着的莺哥儿,心跳如擂鼓。 其余人虽然都紧张,但阵法即将要破,不禁都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可燕三白的脸色却仍沉肃着,那远山般的眉微微蹙着,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说——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敌人明显有备而来,他难道会不知道零丁擅长阵法么?可他却布了一个构造并不是特别复杂的八卦阵,除了时间,其他毫无限制。 可是方才燕三白一直在仔细观察这个八卦阵,丝毫没有找出其他的异样。 难道是他想差了? 这所有的想法,都在电光火石之间。香即将燃尽,零丁手中的刀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因为气氛太紧张了,紧张到仿佛空气都要凝固,谢小棠一个没站稳往后退了退,碰到了燕三白。 燕三白因此视线一晃,却就在这不经意间,从眼前的这个角度,瞥见那些天蚕丝组成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图案——那是一个似笑还哭的诡异的表情。 不好! “等等!”燕三白嚯的转头制止。 可就在这时,雁翎刀从零丁手里掷出,朝着生门电射而去! 燕三白想也不想,立刻飞身跃起,直追着雁翎刀而去。他的速度太快,快得其他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只白皙的手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雁翎刀,猛的将其抽回。可此时雁翎刀一半已经探入了犹如罗网般的天蚕丝阵中,燕三白好比火中取栗,虽成功在不切断任何一根天蚕丝的情况下将到抽回,可他的手却被旁边的丝线生生割开了好几个血口。 “怎么回事?!”零丁简直被他吓出了一身汗,急急瞥了一眼香炉,“香马上就要燃尽了!” 燕三白手上还滴着血也没心思处理,扬手将刀扔还给零丁,“生死倒转,开死门!” 零丁一愣,开死门??? “快!相信他!”李晏一声断喝将零丁从发愣中扯回,他咬咬牙,管它生门死门,如今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说时迟那时快,雁翎刀再次电射而出,狠狠的砸在天蚕丝阵中的某个位置,而几乎是同一时刻,那枝香终于燃到了尽头,啪的一声,天蚕丝断了。 阵法被触发,所有的天蚕丝都被牵动,发出指甲刮在案几上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没有人知道到底是雁翎刀还是那枝香触动了阵法,所有的人只能死死的盯着莺哥儿,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楚云楼的脸色已然铁青,眼底蕴藏着的狂风暴雨连他自己都快压抑不住。他握着拳,终于忍不住向前,可李晏却伸手拦住了他,冷峻的声音响起,“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楚云楼压抑着怒火,不是针对李晏,却是针对自己,如果昨晚他坚持送莺哥儿回家,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行了,莺哥儿没事了。”这时,燕三白那温润的声音响起,刹那间把那紧张气氛瓦解, 楚云楼赶忙望过去,就见所有的天蚕丝都松松垮垮的落到了地上,而莺哥儿还躺在软榻上,完好无损。 一股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他健步冲过去,紧紧的把莺哥儿抱在了怀里,嘴里还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欣喜之意溢于言表。后面的午子英见了,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燕三白看着这一幕,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脸上也恢复了些淡淡的笑意。然而此间唯有李晏的眉头仍然不解,他不容分说的抓起燕三白的手,拿出一块手帕,将还在不停流血的伤口包裹住。 燕三白这时才感觉到手上有些刺痛,但李晏的手很暖,似乎抵消了因为流血而产生的冷意。 “我没事。”燕三白声音轻缓。 李晏却一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17 言不发,反常的没有训他,而是就这样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诶,你们去哪儿啊?”谢小棠提起裙摆,急忙要追出去。 零丁却在心里叹了口气,跨前一步拦住了她,“小姐,王爷带燕大侠去处理伤口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吧。” “啊?哦……我不可以去吗?燕大哥流的血好多啊,不会有事吧?”谢小棠仍没有多想,只是很纯粹的关心着燕三白的伤。 “没事的,有王爷在呢。”零丁答道。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王爷那么紧张谁的表情呢。 那厢,李晏拉着燕三白沉默的走着。 燕三白总是在这种时候特别容易觉得理亏,便会表现的很乖顺,因为别人对他的珍惜总是如此的可贵。 两人到了井边,李晏挽起袖子打起一桶水,把那块沾了血的帕子洗干净。回头,又把燕三白的袖子往上拉了拉,拿洗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避过伤口,帮他擦去手上的血迹。 “我自己来罢。”燕三白道。如此被小心翼翼的对待,让他有些不习惯,更何况他的手皮糙肉厚,根本无需这样小心。 “别动。”李晏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静的黑色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情意让燕三白不由别过了头,那叫人心颤,可是偏偏还有一股沉寂无言的力量,在抚平他心底的那些参差不齐的缺口。 李晏又低下头替他擦拭着,明明是冷着脸的,可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 擦干净了,李晏就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涂抹之前,还说了一句,“有点痛,忍一忍。” 燕三白愣了愣,视线又重新回到李晏的脸上。 他低着头,神色难以想见的专注。这个动作让燕三白看不到他那双眸子里的情意,所以燕三白神色坦然的看着,看那双堪称漂亮的丹凤眼,睫毛轻轻抖落着阳光。 他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奇怪。 因为他去过很多地方,有很多人对他说过很多好听的动情的话,甚至有人许诺要送他一座城,可是所有这一切加起来,竟也比不上刚刚这句话对他的震动。 有点痛,忍一忍。 李晏怎么会不知道这点痛对于燕三白来说与蚊虫叮咬无异,可他还是说了,是因为虽然知道燕三白忍受得了,可他自己心疼。 平日里燕三白不好好吃饭都会被他训,可今天他却一言不发,不是因为他不关心了,而是他知晓即使换做自己也会做同样一件事。 一个剑客不受伤是不可能的,他也不是划破一点皮就花容失色的小姑娘,用这样一些小小的伤口换别人一条命,就李晏看来也很划算,尤其这个别人还是他的发小。 不责怪,是因为他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一个毫不犹豫,去挽救别人的燕三白才是李晏觉得妙不可言的燕三白。 但是他心疼啊。 于是他低头,就在那只包扎好的手上,情不自禁的落下了一个吻。 燕三白瞪大了眼睛,倏地收回手,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晏。 然而李晏稍稍一愣之后,却笑得坦然,他还有脸反问:“怎么了?” 燕三白气结,“王爷方才有些过了。” 李晏嘴角勾起,“那你耳朵怎么红了?” 燕三白抿着嘴,别人看他能言善辩,可在这种事上,他从来不是李晏的对手。 “你曾同我说,何不追求一次真实。”李晏灼灼的目光盯着燕三白,“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所看到的真实,就是楚狂人和夏灵均眼中的真实。” “这有可能是你一时的错觉。”燕三白生硬的道。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会知晓?”李晏洒然一笑。 燕三白语塞,而这时李晏又上前一步,慢慢的逼近,那抹艳丽的红再次侵占了他的整个视线,低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即使是错觉,我也欢迎你——来骗我一世。” 燕三白的掌心里开始微微冒汗,他干脆闭上眼,“在下不会骗人。” “你确定?”李晏微微低头,热气哈在燕三白的耳朵上,叫他蓦的一颤,“你确定你没有在骗自己?状元郎。” 燕三白深吸一口气,回视过去,微微扬眉,“你不是我,又怎会晓得?” 李晏的话,又被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两人你追我堵,僵持不下。 这时,零丁急匆匆的跑过来。跑到一半又觉得不行,躲在墙角悄悄探出头来,确定自家王爷没有大发什么兽性,才又跑出来大喊道:“王爷,燕大侠!快过来!莺哥儿的背上发现一句诗!” ☆、第71章 画中灯 浅绿的外衫褪去,露出薄纱一般的白色里衣,堪堪遮着那细腻白嫩的肌肤,却又有股犹抱琵琶半遮面、欲语还休似的诱惑。尤其是那薄纱里衣上还写着两行泼墨大字,别有一番情调。 燕三白光明磊落的看着,楚云楼却黑着脸挡在前面,半褪衣衫的莺哥儿便回过头来睨了他一眼,“楚大爷,你站我身后作甚?” 说着,他又冲燕三白盈盈一笑,“看完了吗?” 燕三白点点头,莺哥儿便悠悠的把衣服穿好了。 楚云楼皱着眉问:“这字是谁写上的?” “我当时昏迷着,怎么知道?”莺哥儿无所谓的耸耸肩,随手拿起一根簪子,将披散的头发都绾起。这天有些热,他脖子里都有些出汗了。 “热吗?我叫人在家里给你备着冰镇的酸梅汤,跟我回去罢。”楚云楼道。 闻言,莺哥儿侧头看了他一眼,含着盈盈秋波的杏目眨也不眨的,似是想要看出点什么。可楚云楼方才一直黑着脸,此刻倒成了最好的掩饰。 末了,莺哥儿笑了,跨步迈出门槛,“走罢。” 午子英一直沉默不言的待在旁边看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待李晏看过来,他欲言又止道:“楚大爷和莺哥儿,他们……” “你才发现?”李晏挑眉。 午子英笑得尴尬,“你们不都对莺哥儿格外关照?我以为楚大爷只是跟莺哥儿关系特别好……” “不过也不尽然是你想的那样。”李晏却又摇了摇头,眼里有些担忧,“楚大爷估计还没你一个局外人看得清楚。” “哎我哪是局外人了?”午子英顿时嚷嚷起来,“我可是竹马好吗?青梅竹马!” 李晏笑笑,也学方才莺哥儿那样耸耸肩。一直在思量那句诗的燕三白却回头看了午子英一眼,他似乎只是惊讶于自己怎么没早些发现,而对于发现的内容,竟也丝毫不在意么? 感受到燕三白的目光,李晏丹凤眼一扬,半路劫道,冲他眨了眨眼。燕三白微顿,却只当自己没看到,又淡然的把目光收回。 午子英看向李晏:? 李晏弯起丹凤眼笑眯眯。 午子英:!!! 李晏耸肩,摊手,摇开折扇,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18 潇洒风流。眼波一转,又黏住了燕三白。 午子英:“…………” “远观山有色,近看水无声?燕大哥,这又是什么意思啊?新的谜面吗?”此间唯一一个啥都没有发现的谢小棠凑在燕三白身边,好奇的问。 “对,有色之山,无声之水,这是……”燕三白心头微动,“画。” “画?线索藏在画里?”零丁道。 燕三白点点头,一行人便快速在庙里寻画,不多一会儿,便把庙里仅有的两幅挂画找了出来摊在一张桌子上。 “这是……梅花?”午子英拿起一幅来,左看右看不过是一副最普通不过的寒梅图,无甚特别。 而另一幅则有趣的多,那上面画着一座宝塔,宝塔旁还有题字,谢小棠照着读出来,“远望巍巍塔七层,灯光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塔尖几盏灯?” 脑子一向不怎么灵光的谢小棠傻眼了,“这是数科题?” 然而她话音刚落,一旁的李晏就给出了答案,“三盏。” 谢小棠都惊呆了,双眼放光的看着李晏,“表哥你好厉害!” 李晏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 零丁表示赞同的点点头,燕三白仍是云淡风轻,这问题想来更难不倒他。唯有午子英的表情有点古怪——不擅长数科怎么了?只要会算钱就行! “可是三盏灯和梅花代表什么?”零丁疑惑,“这是在指引我们去找那几个失踪的和尚吗?” 新的谜题再度把众人难住了,更让人担忧的是,敌人似乎完全没有收手的打算。 走出朱雀寺的时候,燕三白又去隔壁问了一下那位老太太,老太太说她在那儿坐了老半天了,都没见着有和尚从里边出来过。 既然没有什么有效的线索,便只有先大海捞针。楚云楼虽然送莺哥儿回去休息了,可楚家的人还是留下来任凭他们调遣的,于是才停下来的搜索队伍又再次出发。 燕三白一边走一边还在想,李晏也不打扰他,就是在半道上,把低着头凭着感觉走路的某人拉进了临江阁。 到饭点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临江阁是应天府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尤以江鲜最为出名。 一行人坐在临河的雅间里,大家折腾了一天,早已是饥肠辘辘,就连谢小棠也不顾形象的大吃大喝起来,燕三白却还是一身斯文气,那慢条斯理的夹菜姿势,看得谢小棠脸上都有些发烫。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山上来的野人姑娘。 不过在李晏夹了她一只大鸡腿之后,她就顾不得什么了,吃得嘴巴一鼓一鼓的像只松鼠。 其实燕三白吃得也不慢,只是他太沉静,举手投足间都有股‘莫急莫慌’的气场,仪态甚佳。 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微窘的发现自己从开席到现在就没夹过一筷子菜,李晏总是趁他思考或吃饭的间隙就填满了他的碗。动作那般从容,表情如此淡然,竟让燕三白自己都生出一股'理所当然'的感觉来。 抬头,对面的零丁和午子英顿时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哥俩好的给对方夹菜。倒是谢小棠抬起几乎要埋到碗里的头,舔舔嘴边的饭粒,跟燕三白打了个对眼。 ”燕大哥你快吃啊,再不吃就被零零丁和午大哥吃光啦!”零零丁是她对零丁的爱称。 ”嗯,你也吃。”燕三白温和的笑笑。 这时,楼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唱戏声,那声音低吟婉转,如空谷幽兰,竟一下子吸引了所有的人的注意。午子英是个极会享受的,听着这戏曲声,顿时微微晃着脑袋,跟着轻哼了几句,随后道:”想来是隔壁的泠玉姑娘又开嗓了,这可是个好兆头。” 又想着此间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在,午子英解释道:”泠玉是我们秦淮河的头牌,之一。不光人长得美,那声音也是绝妙的,改天无事,叫清河带你去见上一眼就知道了,他俩可是老相识……” 午子英说着,忽然感到一股杀意落在他身上,顿时一个激灵,转头——好你个李清河这又是咋地了!还不准我说了嘿! 李晏眯起眼——别忘了你还有多少把柄在我手上。 午子英可没零丁那么快讨饶,今天他受的刺激可够多了,所以决定再挑战一下洛阳王。而这时,燕三白忽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知道了!”燕三白的眼睛亮亮的,”那不是三盏灯,就是数字三,是梅花三弄。” ”是戏曲么?”午子英疑惑着。 ”是,也不是。”燕三白道:”梅花三弄是戏曲名,但它在这里代表的应当是一个地方。应天府,有以梅花为名的巷子吗?” ”这我得查查。”午子英擦擦嘴,又是干脆利落的甩了甩袖子,叫来人,以最快的速度去查。 事关紧要,下面的人回报的很快:应天府确实有这么一条梅花巷,距离这里大约一炷香的路程。 燕三白等人不敢怠慢,丢下碗筷就往那边赶。 梅花巷,自然是因为有了梅花,所以才得此名。只是如今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在那曲径通幽的巷子里,燕三白从墙上的菱形小窗里望进去时,只看见满园秃枝,叫人好生遗憾。 梅花巷,三弄。 曲曲折折的巷弄里,藏着太多的分岔,也藏着太多的故事。当燕三白踏着青石板,终于找到目的地时,竟发现那扇门里藏着一个戏班子。 略显老旧的牌子就摆在门口,'孤鸿社',三个描金大字依旧可见当年模样。 燕三白刚要伸手敲门,门就从里面开了,一个年过半百的带着幞头男人探出身子来,看到他们时,明显的松了口气,”几位客官可算来了,快进来吧,戏马上开场了。” ”你知道我们要来?”李晏走上前,问。 ”这……”男人也迟疑了一下,”难道不是几位包下了今晚的戏台吗?没错的啊,白衣和红衣,来付钱的人就是这么说的。诶?这位客官,你看着怎么有些眼熟?” ”这是我家王爷。”零丁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男人顿时一怔,揉了揉眼睛确定没看错,整个人立马拘谨起来,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不知道是王爷大驾光临,快里边请!里边请!” 李晏和燕三白对视一眼,便举步跟着他进去。 别看那巷弄小,里面确实宽阔的。戏台子就搭在庭院里,假山和花木环绕着,别有一分雅意。 几人在正对戏台的椅子上坐下,不一会儿便有人端上茶水和糕点,那男子深怕招待不周,还不时过来问是否还有所需。燕三白套了他几句话,知道他是这孤鸿社的老板,叫方吾,刚到应天府不久,所以客源很少,这不今天好不容易接了个包场的大单子。 方吾告诉他,来付钱包场的是个中年人,不过对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19 方没留名字。方吾见对方并不想说,就没有多问。但以方吾的眼光,可以认定这一定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那甩钱袋的气度可骗不了人。 而今夜要唱的这出戏,是一出新戏。剧本是那个男子随着钱袋一起交给方吾的,它的名字叫——《恨平生》。 戏开场了。 白纱遮面的戏子踏着婀娜的步子走上了戏台,那含情顾盼的眸子扫了一眼下方,叫午子英忍不住亮了眼。 燕三白却只专注的看着。 当另一个小生打扮的戏子上台,换了那女子一声'梅子'时,他在专注的看着。 当梅子走进那座富丽堂皇的大宅,说她来自姑苏云水间时,他在专注的看着。 当火光冲天,大火毁去了梅子漂亮的容颜,也烧毁了那座大宅时,燕三白却倏的抓住了椅子的扶手。 他的呼吸,刹那间乱了。 ☆、第72章 调笑令 “我恨!恨这个世道,恨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人!”女子的眼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火光照耀在那一半靓丽,一半丑恶的面孔,竟叫人分不清楚这究竟是在现世还是地府,“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台上的戏子演得太过专注,沉浸在别人的一腔恨意里,竟叫人看得心颤。午子英都忍不住给她叫好,没想到在这隐蔽的街巷里还有这等入木三分的水准。 然而一直注意着燕三白的李晏却敏锐的发现,燕三白的手刚才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他的脸色忽的有些发白,怔怔的看着戏台上的女子,目光廖远,仿佛在看着久远的过去。 李晏蓦地心里一紧,这样的燕三白让他觉得很遥远,他不由伸手覆上燕三白抓着椅子的手。 感觉到那股冰凉,李晏抓得紧了些,“怎么了?” 就是这一抓,将燕三白带回了现在,他重重的抒了口气,像刚刚上岸的溺水者那般。 “无碍。”他缓缓摇头,心里却已经证实了那可怕的猜测。 这次的对手,就是冲着他来的! 对方设了那么多关卡,其实只是想告诉燕三白两个讯息。 十五泣春风,五、十为土,土居正中,即为中原。 孤鸿社,鸿即大雁,是落雁谷。 这两个线索一头一尾,若是换在其他人眼里,根本毫无关联,大雁也不会联想到落雁谷,可是落在燕三白眼里,则是完全不同的意义。 中原的落雁谷,那是燕三白最熟悉不过的地方,因为他在那里过了整整十年。 如今戏台上的姑娘,来自姑苏云水间的梅子,她有另外一个更好听的名字——苏梅。 然而这一切,都是只有燕三白自己才知道的事,其他知晓的人,应该都早已死了! 可如今,这一切都赤·裸·裸的被扔到了燕三白的面前,就像心里最深的伤疤被人突然揭开,你以为你藏得好好的秘密,忽然间被大白于天下。 这也意味着有个人他可能知道你所有的事情,他就躲在暗处一直窥视着你,而你对他一无所知。 如何不心惊。 一直到好戏散场,午子英忍不住站起来鼓掌,燕三白都没能从那种心惊的状态中走出来。然而他定了定神,知道自己不能在这时乱了方寸,于是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让人把这孤鸿社里里外外都搜了一圈。 对方的目的已经达成,游戏已经结束了,所以应该不会再有新的谜题出现。 一切也正如燕三白预料的那样,跟随而来的楚家人很快就在戏台子底下发现了被绑着的和尚,戏班子里的人顿时大惊失色,慌慌张张的解释。 燕三白好言安慰了他们几句,这本来也不关他们的事。 回到谢家,已是华灯初上。 经历了一天惊心动魄的谢小棠一路上就没停过嘴,且对于燕三白的崇拜直逼她表哥李晏。她就像一团永远都充满活力的小火苗,在燕三白身边晃啊晃,倒是让他沉郁的心情缓解不少。 单独的厢房已经备好了,今晚燕三白不用再跟李晏同睡。他不由松口气,却又不由自主的看了眼李晏的反应。 回头,却发现李晏也正在看他。 四目相对,李晏在燕三白的眼神避开之前,就伸手拉住了他,温度透过掌心传递,“真的没事?” 燕三白手腕一转,挣脱开来,“在下没事,王爷也请早些休息吧。” 说着,燕三白微微一笑,转身进了屋。 燕三白笑着,可李晏却好似没有看到那抹笑意。 他看着他的背影,暗暗蹙起了眉。燕三白与他熟识后,便不再常用‘在下’自称。有时开玩笑时会说,郑重时也会说,但没有如今的情况。 两人的距离仿佛无形间被拉开了一般。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出戏有什么问题吗?李晏想着,叫来零丁,“你去查一下……” 随后李晏也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径自去了谢老爷子的小院。他此次下江南的初衷便是来向他外公取经,江南的门阀大族可不比北方少多少,而且江南富庶,他们所拥有的钱财加起来,恐怕是国库的几倍有余。 乌衣巷里的王谢两家,便是其中魁首。 而如今王家已然泯灭在历史长河里,虽说世人常说谢家是靠了一门皇亲,但谢老爷子坐观风云数十载,一身道行岂是外人可以揣测。 李晏自小于春亭观、长安、谢家三处打转,春亭观教了他一身武艺,长安给了他富贵荣华,而谢家,才是真正塑造出李晏如今性格的地方。 如今虽是李氏王朝,可比起传承数百年的谢家,仍旧欠缺了一份真正的底蕴与贵气。李晏身上那股令人向往的名士风流,大约便是受了这几百年熏陶的结果。 推开门走进去,烛光下,闭目养神的老人已摆好了棋局等待他的到来。 李晏叫了声‘外公’,走过去盘腿坐下,两人也不多话,手中的棋子便是他们的意志。 “啪。”谢老爷子落下一子,神色还是如平常般,温和慈祥。 李晏执黑子,比起藏锋数十载的老爷子,他的出手随性之至,但已锋芒渐露。 棋局下了一半,黑子却还没有连成大势,李晏每每要得手时,一枚白子便会像神龙摆尾一般,轻易的将他之前所构全部打散。 李晏把玩着手里的棋子,露出讨饶的神情来,“外公你也忒狠了。” “你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英雄难过美人关么。”李晏歪着头,单手撑着,勾唇一笑,“您外孙我不是英雄,当然更逃不过了。” “那我教你的那些也可以用嘛。”谢老爷子露出会心的笑,“是哪家的姑娘?总不是我家的傻丫头吧。” 李晏摸摸鼻子,没有回答,却反问一句,“外公你最近身体还好吗?” “尚可。”谢老爷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2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20 子笑呵呵的,“怎么了?” “我怕说出来,把您给气着了。”李晏说着,话锋一转,落下一颗黑子,“最近……朝里有人在查红河岭的案子。” 谢老爷子的手微顿了顿,抬起眼看着自己的外孙,语重心长的道:“是非对错,你心里应该都有数。我已经没什么好教你的了,宫里的那位想必也是如此想,有些事情虽然回想起来太过痛苦,但那是你的责任。直面它,正视它,然后告诉你自己,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李晏反问。 谢老爷子笑笑,“那是你爹,须得你自己去看,我们怎可妄加评断。” “那他还是您女婿。” 谢老爷子瞪了他一眼,随即又道:“但是无论你得出什么结论,一定要记住一件事,绝对、绝对不要忘记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最想要的……”李晏低喃着,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燕三白的脸。他不禁笑了笑,那双丹凤眼里的神采也更甚几分,‘啪’,一颗黑子落下,“外公,承让了。” 谢老爷子这才低头看去,就见原本散落无章的黑子竟化腐朽为神奇般的连成了一大片,眼看大势已成。 想起刚刚李晏露出的那讨饶表情,谢老爷子笑骂道:“你这小子!” 与此同时,厢房内。 燕三白坐在床畔,一坐就是半晌。夏夜燥热,他却如坠冰窟,只有掌心被李晏触碰过的地方,依稀能感受些暖意。 摊开手掌,那是谢小棠送来的驱蚊药水。 他忽然想,自己是来保护李晏的,可如今这情形……他是不是该离开了,以免把更大的危险带给他们。 否则,该违背了保护李晏的初衷。 对,趁着他还什么都没有发现,日后潇湘云水间,总还有相逢的机会。 若那时他还记得自己,燕三白便已经很满足了。 一时的意乱情迷不能代表什么,李晏总会遇到别的不同的人。 这样想着,燕三白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涩。 他又想起了苏梅。 那是个奇女子,燕三白至今还记得她在河边浣衣时骂的那些话。 “你是不是傻啊?” “报恩就报恩,但别把自己当条狗你懂吗?你是人,是人就给我好好活着!” “你不说话,别人怎么知道你不是哑巴?” “你可不可以给我自私一点?死也要拉着喜欢的人一块儿死,这样才能永远在一起,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你傻吗?” 当然,这些都是骂燕三白的。 当时他很狼狈的蹲在茅草屋的墙角,筚路蓝缕,等苏梅洗出干净的衣服给他穿。 燕三白觉得,在苏梅眼里,自己大约就是一个傻子。 然而他不知道苏梅为什么还会喜欢他这样的傻子,死的时候,也没有让傻子一起去死。 后来燕三白渐渐明白,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这样想着,燕三白笑了笑。他重新拿起那个白色小药瓶,这是谢小棠的心意,离开之前总要用一下。 于是他开始宽衣解带,把药水抹在指尖上,再涂到身上发痒之处。他涂的很专心,因为真的很痒,间或还有几只蚊子不怕死的扑过来。 夏夜的蚊子,总是最恼人的。 然而他的余光忽然瞥见窗外有人,联想到白天的事,他心中一凛,立刻抓起手边最近的事物当做暗器扔出,“谁!” 暗器破窗而出,窗门大开,燕三白看到窗外的身影,顿时一怔,而后快步走过去,关切的问:“你没事吧?我不知道是你在外面。” “没事。”来人摇头,视线却顺着燕三白的脖颈一路往下,眸光暗沉。那赤·裸·裸侵占意味,叫燕三白立刻黑了脸。 但是又红了脸,黑红黑红的。 “李清河!” 饶是燕三白如此好脾气之人,都被惹怒了。但顾及着自己这衣不蔽体的模样,他大袖一甩,‘砰’的把窗给关了。 李晏被那劲风吹乱了鬓边的头发,摸摸鼻子,抬头望月——今晚的月色真不错啊。 就像刚刚燕三白裸露在外的肌肤一样。 然而,夜黑风高,也是个杀人夜。 又是‘砰’的一声,门开了,提着刀的燕侠探,踏着月色,杀出门来。 李晏一惊,这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真的只是放心不下,过来看看而已。 “哎……”摇头叹气,深情自许,状元郎怎忍心杀他?怎忍心呵,噫嘘唏。 然而刀锋已至,李晏只得躲避,转瞬间两人已过了数招。 两人皆是年轻一辈中少见的高手,这过起招来自然旗鼓相当,妙不可言。 折扇轻摇,花叶无声。刀锋将至,颈侧亲吻。 云破月升之时,谁的凤目微扬,谱写了一曲调笑令。 燕三白的攻势顿时又快了几分,李晏再厉害,哪能敌得过久在江湖内里浑厚的燕大侠,不多一会儿便被摁在地上,雁翎刀就插在他颈边的土里,明晃晃的,照耀着月光。 燕三白低头,眉宇间薄怒仍未褪去。他性情温和不假,可也不是只白白嫩嫩的兔子。不过方才那一战酣畅淋漓,倒让他顺气不少。 “王爷,我现在放开你,你答应我以后不再如此,可好?” 李晏被他压着,抬眼就可瞧见他鼻尖挂着的一滴细小的汗珠。那双黑色的眸子也似乎氤氲着水汽,大大的,灵动得仿佛星辰都自叹弗如。而那一张一合的唇瓣也近在咫尺,唇形饱满,就像夏日里的红樱桃,透着股诱人的色泽。 燕三白正在等待着李晏的回答,他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如此强硬,直接动刀子这样的事毕竟在他这里实属罕见。然而李晏却迟迟未答,他便微微蹙眉,正欲再问,身下之人却忽然脱离了他的钳制,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用力压下。 “唔!” 唇瓣相接,燕三白挣扎了一下,可李晏的黑眸盯着他,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一头撞进了李晏眼中的那片汪洋里,无法自拔。 他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对方攻城拔寨的速度太快,而他只得丢盔卸甲。 很丢脸。 仿佛先前的坚持都是一纸荒唐。 于是他屈膝,攻击之前却又心软,膝盖顶在李晏的肚子上,迫使两人分开来。 两个滚地葫芦骨碌碌滚了一圈,燕三白快速站起,李晏却坐着揉肚子。 燕三白睁大眼睛瞪着李晏,心中闪过词海万千——无耻,无赖?堂堂洛阳王,怎能如此! 李晏却仍笑得潇洒,盘腿而坐,红衣沾染着尘土,眉梢却挑起风流。 “我方才确定了一件事。”他道。 燕三白并不搭腔,李晏便自顾自的,歪着头,单手撑着侧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道:“我此时此刻最想要的,肯定还是你。”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21 燕三白羞怒,再不理他,拂袖而去。 然而李晏还在后面喊:“可别想着逃跑啊,状元郎!你可答应过我的!” 燕三白眯着眼回头,手里的刀再度出鞘。李晏浑然不惧,“君子动口不动手,不过你若是想打,我情愿让你打。最好打个残废,你就一生一世甩不脱我了,你说可好?” 燕三白要气炸了。 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整个胸膛感觉都快炸开。 可是…… 心不知为何跳得那般快,在他转头离开的那一刹那,咚咚咚的声音,叫他分辨不清这到底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了。 ☆、第73章 无解之题 当夜,燕三白自然是没能离开。 一是他的心乱了。二是这样离开,未免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倒反而坐实了他对李晏有点什么的心思。 此事须得缓一缓。 翌日,燕三白起床李晏却已不在,零丁道:“王爷一早便出门办事了,今儿我们陪燕大侠你出去玩。” 燕三白哑然,他是来保护李晏的,怎如今变成来游山玩水了? 然不等他拒绝,谢小棠就开开心心的蹦进来,说午子英和潘达已经到门口了,这就出发。 燕三白几乎是被他们拉着出门的,盛情难却。 一路上,潘达还在抱怨昨天出了那样大的事都不叫他,简直不把他当朋友。午子英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前夜醉酒,昨天睡得跟只猪一样,难道要本少爷背着你满街巷跑么?” 潘达讪讪的笑,“诶楚大爷和莺哥儿呢?他们今天不来吗?” 午子英道:“楚大爷说今天要给莺哥儿压压惊,让他好好休息,不过他可说了,今日的花销全算在他头上,尽管花,甭替他省钱。” “啧啧,楚大爷就是阔气。话说我还没去看过莺哥儿呢,要不我们先绕道去看看?” 午子英连忙用胳膊圈住他,“得得得,你可别去打扰人家,有楚大爷在,你还怕莺哥儿有事吗?” “这倒也是哦。”潘达顿时不担心了,心安理得的准备出游。 午子英暗道了一声呆子,心里顿时生出优越感来——反正他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就好,这就好。 今日比起昨日来可谓风平浪静,几人在城中闲逛了大半天都没碰上什么事,好似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午子英还心有余悸,趁潘达谢小棠他们在前头玩,便与燕三白道:“关于昨天的犯人,你有什么眉目了吗?” “没有。”燕三白摇摇头。 事实上楚云楼和燕三白都在派人查,可从昨晚到现在,无论走哪条线,必然功亏一篑。对方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根本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燕三白对此缄默不语。 其后的两三天,一切好像真的平静下来了一般,燕三白等着那暗中之人再来找他,做个了结,然而对方却再没出现。 这反倒叫燕三白更忧虑了起来,一时的风平浪静,往往意味着图谋更远。 而李晏也忙了起来,他不能太早在朝堂显迹,所以要远离长安。但他又一头钻进了南方这庞大的门阀体系中,这一盘棋,不好下。 燕三白却不由松了口气,李晏忙起来了,就无暇顾及他们之间的事。否则,燕三白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整日相处。 但他能看出来,李晏似乎很累,步履比往日沉重,可燕三白每每想上前关心时,便又想起那晚李晏那气人的模样,遂又走开。 这一日燕三白独自上街,他想试试,或许等他一人时,那知晓他秘密之人便会出现。 然而应天府的街头车水马龙,燕三白独自走了许久,看着这热闹景象,竟生出一股寂寥之感。 他微微一愣,自己一贯独行,那么多年的孤独都忍受过来了,为何又在此刻犯了这等毛病? 他想不通,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蓦然听见身后的酒楼里有人在喊,他转头,就见侧后方二楼的窗户被一把折扇推开,从里头探出一个红衣的公子,调笑着与下方的人说着什么。 说话的内容,燕三白完全没有留意,眼前的一幕何等熟悉,恰似长安,他与李晏相逢的那一刻。 指点江山的红衣王爷,和驻足茶楼外的白衣客,就那样打了个照面。 但很快燕三白又收回目光,二楼之人就算穿了身红衣,一身气度也不及正主万一,不过东施效颦罢了。 在那一瞬间,李晏在燕三白心里的形象蓦地高大了许多。有对比,才发现李晏竟是如此与众不同。 不,他那股魅力与生俱来,燕三白从很久之前就知道的。 燕三白想着想着,便又有些出神。 他惯于思考,然后发现自己真的处于一个很糟糕,很怪异的境地。 他为何要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忽然想起他? 为何还要在心里为他说好话? 为何…… “燕公子?燕公子?”忽的,燕三白听见有人叫他,回过神来,就见一个妙龄少女笑着站在他面前。 “姑娘……是在叫在下?” “不然呢,这里还有另外一位燕公子吗?”少女俏皮的眨眨眼,“我家小姐请你过去,请公子赏光。” “你家小姐?”燕三白疑惑。除了谢小棠,他可不认识应天府任何一家的小姐。 “我家小姐是泠玉。” 泠玉?这名字略有些耳熟。燕三白仔细一想,便想起了前几日在临江阁听见的那唱戏声,想起午子英说过的她与李晏的关系。 “你家小姐找在下有事?” “你去了就知道啦。” 估摸着这也许与李晏有关,燕三白就跟着她去了。穿过一条街巷,走进了一栋小楼里。 穿过狭窄的楼梯走上二楼,那少女掩着笑给他掀开帘子,燕三白便终于见到了那位泠玉姑娘。 她正站在窗边,听见声音回过头来,那一回首的风情,竟是叫燕三白也不由惊叹。 臻首娥眉,大方典雅,最难得的是她的眸子清澈无比,竟没有一丝风尘意。 “燕公子,冒昧把你请来,小女子先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泠玉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温婉有礼。 燕三白当然回礼,“姑娘不必多礼。” 泠玉笑笑,请燕三白坐下,又叫那少女端来上好的茶水,亲自接过放在燕三白面前,端的是贵客礼。 燕三白不急着喝茶,美人献殷勤,他一向警惕,“姑娘请在下来,所为何事?” 泠玉却被问住了,似有些羞赧的在燕三白对面坐下,“我……我想请公子帮泠玉一个小忙。” “什么忙?” “我想……”泠玉低着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粉红,欲语还羞。 “哎呀。”那少女看不下去了,道:“我家小姐想请你找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22 机会把王爷带过来,几年不见,我家小姐对王爷甚是思念,谁知他回来了不也来见,我们这般身份也不好上门去……” “阿巧!”泠玉低呼了一声,脸红的能滴出水来。 阿巧吐了吐舌头,不说了,反正都已经说完了。 燕三白沉默了片刻,才道:“冒昧问一句,泠玉姑娘你与王爷……是何关系?” 泠玉连忙摇头,略显紧张的解释着,“公子莫要误会,小女子与王爷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只是……只是我偷偷心生仰慕罢了。” “哪里是偷偷啊,这十里秦淮哪个不知道小姐你是为了王爷才守身如玉的……” “阿巧!”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阿巧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是不服气,便又道:“但是再不说,王爷日后娶了妻就更不得说了。” 闻言,泠玉制止的话也被堵在了喉咙里,神色不禁闪过一丝凄然。但很快她就仿佛说服了自己,重又露出笑容来,“王爷总是要娶妻的,泠玉怎敢有什么非分之想。燕公子你也莫要为难,只需替我传个话即可,至于结果如何,一切但凭天命。” 燕三白蓦然。 倒不是说李晏有位如此佳人仰慕,让他不快。而是泠玉的话,让他忽然想起了那个被他忽略了的事实——李晏将来,总要成亲的。 不是谢家的姑娘,便或许是某个国公家的千金。 而他是个江湖人,注定一生漂泊,这一段相遇,不过是人的一生中很短很短的一段时光。 如此想来,自己近日这般纠结,是全无道理的。 因为问题本身,本来就无解。这个无解不是没有答案,而是根本不需要作答。 “燕公子,你怎么了?”泠玉瞧着燕三白忽变的脸色,担忧道:“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抱歉,是在下想到了别的事。”燕三白说着,又忽然问:“小姐可否告知……在下方才是什么样的表情?” 泠玉愣了愣,与阿巧对视了一眼,道:“这个,小女子也不好说,只是、只是看着……很是教人难过。” 那是真的难过。 至少泠玉是这般想的。 她听过侠探燕三白的故事,对此也很是向往。今日一见觉得他本人要比故事里更好得多,待人温和有礼,看她的眼神也没有任何轻视或轻薄。 这是个真君子,她想,难怪与王爷那般亲近。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令他露出那样的表情呢?泠玉不知道。 实际上那个表情很淡,没有蹙眉,也没有沉下脸,可泠玉依旧感觉到了那份难过。 然而这时,燕三白的嘴角却慢慢弯起了一个弧度,那微笑像镜中月水中花一般荡漾开来,依旧是很浅很淡,却悄悄盖过了那份难过,仿佛有种安慰人心的力量。 “小姐的话在下会为你带到,只是,世间虽只有一个李晏,但也只有一个泠玉,小姐莫要妄自菲薄。” 泠玉心中一暖,“承公子吉言。” 拜别了泠玉,踏出小楼,燕三白又置身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然而此时来往的马车与他无关,谈笑的行人亦与他无关。一股久违的寂寥像穿过旧日城郭的风,吹起了他额前散落的一缕头发。 苏梅说,就算痛苦至死,也要笑着面对。因为笑总比哭好看,这样不至于显得自己有多狼狈。况且你木了那么多年,总是要多笑笑的,否则白瞎了你这样一张好看的脸。 于是多年后,世间多了一个温和微笑着的燕三白。今日的燕三白也一如既往的笑着,那笑容很浅很淡,在明亮的日光里,渐渐晕染。 而后模糊不清。 他举步走入人群,慢慢的走着。 看形形色色的人与他擦肩而过,然后,忽然间便遇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烈日下那人撑着伞,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上,随着人群亦趋亦步。 “莺哥儿。”燕三白叫了他一声,他却恍若未闻。 ☆、第74章 偏偏遇着偏偏 燕三白放心不下莺哥儿,便一直跟在他后面。 他的样子看起来很教人担心。 然而莺哥儿一直没有理会任何人,不疾不徐的穿过城门到了城外,好似出来踏青一般,一直走一直走,直至终于在河畔停下。 这条河依旧是那条秦淮河。 他似乎是走累了,看着河面怔怔发呆。燕三白站在河堤上,看到他忽然又往前走了一步,顿时一惊,连忙过去。谁知莺哥儿却蓦地回头,好笑的看着燕三白,“你莫不是以为我要跳河吧?” 燕三白一愣,随即松了口气,缓步走到他身边,微笑道:“失礼了。” 莺哥儿无所谓的耸耸肩,放下伞,在河边坐下,“我虽然喜欢男人,但也不至于为了男人去跳河。” 燕三白惊讶于莺哥儿的直爽,但转念一想,他印象里的莺哥儿恰恰就是这样的人,可以不顾任何世俗的言论,依旧顾我。 “你跟楚兄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不禁问。 “没有。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开始,所以……就这样了。”莺哥儿蓦地笑了笑,双眼出神的看着河面。 “什么就这样?” “尘归尘,土归土。你这时候不应该来陪我,你该去看看楚云楼,他好像被我吓的不清。” 燕三白默然了。那天看楚云楼的反应,他还以为这两人早已心意相通,可这三言两语间,却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莺哥儿大大方方的承认了,那便是楚云楼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可…… “我观那日他的反应,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燕三白道。 “那天连我都觉得他对我有意,更何况是你?”莺哥儿晒然一笑,那笑容里莫名多了几分自嘲,“只是人总是容易被表象所迷惑,看着看着,便自顾自的顺从了心之所向,到头来发现表象永远只是表象,一切的妄想都是自欺欺人。” 燕三白想安慰他一句,可是不知道具体情节,他也无从说起。再者,对于这种事他自身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有发言的余地。 忽的,莺哥儿道:“若是我喜欢上的是李清河便好了,爱也爱得洒脱,恨也恨得爽快。” 燕三白:“……” “你这是什么表情?莫非你喜欢他?”莺哥儿挑起了眉,玩味的看着燕三白。 燕三白微窘,下意识的想否认。不过莺哥儿却又摆摆手,道:“罢了,我可没兴趣掺和你们的事,反正我就是瞎了眼喜欢上那个木疙瘩,李清河再好也不是我的。” 燕三白摸摸鼻子,也就放弃了解释。 “那句诗……也与楚兄有关吗?”燕三白看得出来,莺哥儿虽是笑着,虽看不出有多伤心,可那双眸子里很空洞,像是半分光彩也无。 闻言,莺哥儿愣了愣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23 ,脸上的笑意也淡了。 他张嘴,声音变得有些许沙哑,“那不过……是年少时的无病呻·吟罢了。” 莺哥儿如是说着,过往的所有一切仿佛都借由这云淡风轻的一句,流放在了空中。 其实莺哥儿幼时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姑娘,因为他穿着姑娘的衣服,别的姑娘也远不如他这个冒牌货来的漂亮。 那时候莺哥儿跟家人一起住在城外,他还不认识什么洛阳王,而楚云楼已然是‘秦淮一霸’,他每年夏天都会去城外的别庄避暑。别庄就在莺哥儿家不远处,只要站在那座高高的小楼里,就能看到大榕树下坐着的漂亮小姑娘。 身为秦淮一霸,当然要有秦淮一霸的自觉,除了要会掏鸟蛋,还要会调戏小姑娘。但是这个小姑娘有些泼辣,远看着文静可人,调戏不了几句,抄起旁边的铁棍就追着他们。 一阵鸡飞蛋打。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秦淮一霸很赏识她这样的奇女子,而且她每次追着跑了一会儿,就脸颊红红的,特别好看。 于是,每一年的夏天,都变成了他们最期待的时光。 他说她的声音很好听,所以叫她莺哥儿,还说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以后一定是要嫁他的。莺哥儿,莺哥儿,这样的喊声便鲜活了杨莺的整个幼年。 然而流光容易把人抛,昔年的秦淮一霸变成了如今可靠的楚家少当家。可莺哥儿仿佛还是那个莺哥儿,守着那个早已被人遗忘了的约定,固执的不肯改变。 真傻啊。 莺哥儿想着,便从脖子里拉出一条红绳,取下了一直贴身藏着的那块玉佩。 这块玉佩成色很好,看着值不少钱,因为常年贴身佩戴的缘故,玉中还长出了几条血丝——那据说就是玉主人的心血。 这大概是楚云楼送给他的吧,燕三白这样想着。 可莺哥儿却说:“这块玉是我偷来的。” “偷来的?”燕三白诧异。 “嗯。”莺哥儿把那块玉举起来,放在日光下看着,“我十五岁那年楚云楼把它送给了一个青楼里的女人,我给偷来的。” “十五岁?”燕三白忽然又想起了那句诗。 “我竟然把一个根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当宝贝一样藏了那么多年,是不是很可笑?”莺哥儿蓦地笑了,强烈的日光下隐隐闪着泪光。这么说着,他忽然就把那块玉佩往河里用力一扔。 噗通一声,那玉佩便渐起水花,沉入河底。 “啊。”燕三白没料到他如此决然,而这时莺哥儿又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道:“多谢相陪,我先告辞了。” 说罢,莺哥儿便重新撑起伞,举步离去。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来,回头,伞檐下露出一半清丽的容颜。 “还是想跟你说,若你有朝一日喜欢上了某个人,千万不要让他等得太久。看你的性子,即使真爱到了骨子里,恐怕也会为了某些不得已的为对方好的理由拒绝,相信我,千万不要那么做,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燕三白看着他的背影,恍惚间竟像是看到了苏梅一般,刚刚的口气,可真像。 无奈的摇摇头,迈步跟上。 虽然莺哥儿先走,可燕三白还是一路跟着看他安全到家后,才自行离去。他能看出来莺哥儿家附近有人看守,应该是楚云楼派来的。 明明是这般关心着的,何至于弄到现在的地步呢? 可燕三白这般想着,回到谢家的时候,他自己也犯难了。 “零丁,王爷回来了吗?”燕三白看到零丁端着茶水匆匆忙忙的走过,便叫住了他。 “啊,王爷刚回来呢。”零丁连忙停下,“他在西苑,燕大侠你要不要去?” 燕三白想了想,还是摇头,“你帮我捎句话,就说泠玉姑娘想与他见上一面。” “诶,好的。”零丁答应着,心里却忍不住犯了嘀咕——怎么泠玉姑娘都出来了,燕大侠仍旧面不改色的样子?王爷也太失败了。 燕三白其实在想,晚膳时总会见到的,没必要特地去看一眼,左右也就还有小半个时辰了。 可没想到,晚膳时李晏也没有出现,零丁就随意端了几个小菜过去,连平日里顿顿不离的酒都没给李晏带,还一边吩咐着让下人们准备宵夜,王爷估计要很晚才休息。 燕三白微微蹙起眉,脑海中便不由浮现出李晏揉着眉心的疲累模样——能把李晏难成这样,事情应该很棘手吧。 他是不是真的很累?或许这时候应该去陪他说说话,在头上按摩一会儿会比较舒服的…… 燕三白越想越多,思绪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拼命的往李晏身边跑。待燕三白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干什么,便捂着胸口瞪大了眼,转身像是躲避什么似的,赶紧回了自己的厢房。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府里的下人们奇怪的看着那门——王爷变得很奇怪就算了,怎么这一位也中邪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 燕三白微低着头走出来,似是完全不想叫人看见一般,倏的没了影儿,害得下人们都已经见鬼了。 其实燕三白是还在府里,只不过他径自去了西苑,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跃上屋顶,在屋顶上,俯身遥望着坐在院子里的李晏。 李晏大约是真的累了,趴在石桌上沉沉睡着,就算是在梦中,眉头也并未舒展。虽然是夏日,但此时已入夜,院中一个人都没有,让李晏这么一个人睡着,难免着凉。 燕三白左等右等都不见零丁出现,终于按捺不住的自己跳到了院子里,从房中拿出一件外袍,轻轻的盖在李晏身上。 他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落在李晏的睡颜上,看着那似乎比前几日消瘦了些的脸颊,燕三白不由蹙眉。而后视线不经意间略过桌上摆着的纸笔,那些写满了字的宣纸上,最醒目的地方,写着三个挥斥方遒的大字。 那是燕三白的名字。而那道尽疏狂意的笔迹,一看就是李晏的。 燕三白神使鬼差的将那张纸拿了起来,却不小心把下面压着的另一张纸带到了地上。燕三白弯腰去捡,可看到纸上的画时,却不由愣住了。 那还是他,不过名字变成了画像。 洛阳王的丹青,可是大周出了名的好。 而燕三白从未知晓,自己竟能笑得如此好看,尽管那是在画里,可那画,是李晏画的。这就证明他在李晏心里,便是笑得如此好看。 燕三白的脸有些发烫,连忙把那画如烫手山芋般的放回了原位。 他转身欲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这世上的人那么多,为何偏偏要画一个他呢? 这世上的人那么多,为何自己又偏偏被他搅乱了心神呢? 偏偏,又遇着偏偏,哪来那么多的巧合? 而在燕三白 分卷阅读123 - 分卷阅读12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24 看不见的另一边,熟睡着的李晏却不由勾起了嘴角——状元郎这几日对他不闻不问的,可这会儿的眼神不是很好嘛,背上好似要灼穿一个洞。 他忍不住想回头看那到底是怎样的眼神,那眼里是否有令人心醉的星辰大海。 可谢老爷子说,做人就要脸厚心黑,做事也不可半途而废。 待那道视线完全消失不见,李晏才施施然的抬起头来,眉宇间哪有半分疲惫。 这时,零丁从西苑的另一个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上好的酒菜。 在给李晏倒酒的时候,他忍不住说,“王爷,我看燕大侠是真心疼你,若知道你这几日都在骗他,说不定会打死你的。” 细长的丹凤眼斜睨了他一眼,李晏喝了口酒,道:“管那么多作甚,总之得先骗到手,若骗到手了,就是让他天天打我又如何?打疼了我,他能不心疼吗,到时我还能卖个乖讨点便宜。” 零丁默然:王爷我现在就想打死你了,真的。 “可是王爷,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燕大侠就此离开呢?”零丁又操心道。 李晏挑了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杯重重的放回桌上,“这万里江山难道不是我李家的?就算他出家当和尚,我也能让和尚通通给本王还俗。” “王爷你喝多了,佛祖会找你报仇的。” “我师父师承道家,跟秃驴本就不对盘。你对佛祖这么心心念念,难不成你想出家?” 零丁:“…………” 佛祖你快给他一道天谴吧,我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第75章 如意郎君 燕三白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房里熏了很多天的香,又放了冰块降温,可他还是觉得很热,脑海里还一直浮现出刚刚李晏画的那幅画。 忽的,他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门就开了。屋里此时只余清冷月辉,燕三白没有轻举妄动,闭上眼,静静等待不速之客的到来。 那人走近了,脚步是刻意放轻的,但并未完全敛去。燕三白感觉到那人越来越近,五指微张握住枕下刀柄,正欲出手,一声轻轻的喊声却叫他蓦地停住。 “状元郎?” 整个谢家,就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不,或者说整个大周,就只有一个男人这么叫他。 燕三白决定装睡,不管他。 然而对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只贼手抚上了他的脸颊,细细的摩挲着,叫燕白一个机灵,倏地睁开了眼。 眼前之人的脸沐浴在月华里,丹凤眼氤氲着笑意,仍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醒了?” 燕三白往后避过那只手,坐起来,摆出冷脸来看着他。 但李晏看到的东西一向跟别人不太一样,微微歪头,“脸红了?” 燕三白告诉自己要冷静,正色道:“天热。这么晚来就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听说你见到了泠玉,怕你有误会,不给你解释一下,心里难安。” “你不需要解释什么,十里秦淮之上,哪一个不认识你洛阳王。”燕三白心里又添了一句,那也不能成为你半夜溜进来耍流氓的理由。 “你知道我对她们无意。”李晏似乎颇为苦恼,在床畔坐下来,眼神里带着讨饶的看着他。 “我又如何知晓。”燕三白语气生冷。 “这世间别人不知晓,你怎会不知晓?”李晏道。 燕三白:“…………” 李晏得寸进尺,单手撑在席子上,身体微微前倾逼向燕三白,“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别人都说我李晏行事风流,以为我在秦淮河上跟那些女人做了多少逍遥快活的事情,但我连那些女人的手都没有牵过,你应该知道……” 热气喷吐在燕三白的耳畔,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夜色里更显魅惑,那只贼手不死心的搭上了燕三白的腰,带着难以想象的炙热的温度,“你应该知道,那些下流的事情,我都想对谁做。” 男人在低笑,勾得燕三白的心跳得更快,胳膊上甚至起了鸡皮疙瘩。 脑海中的思绪也被带走,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男人说的那些‘下流’的事。 该死的。 “你是王爷,应该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一柄剑鞘推开了李晏的胸膛,燕三白微微跟他拉开距离,正色道:“人生苦短,需及时行乐,但王爷似乎找错了人。” 闻言,李晏却眯起眼,“你似乎误解了什么。” 燕三白不言语,李晏便继续说道:“你觉得我找你只是为了及时行乐?你究竟是在小看我,还是在看轻你自己?” 燕三白道:“我并没有小看你的意思。” “那你是真的没有察觉到自己对别人多有吸引力?”李晏忽的勾起嘴角,目光灼灼,“天下第一的侠探,堂堂状元郎,武功卓越,饱读诗书,脾气好,偏偏又生得如此俊俏,教人心醉,你觉得这世间还有多少人能与你媲美?你觉得我若有了你,还会再看其他人一眼?” 燕三白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羞耻心简直膨胀到了极致。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就算是说情话,也不带这样往天上夸的,简直太……太让人臊了。 “王爷你莫要胡说。”燕三白的声音有些许发颤,听起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李晏掬起燕三白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抬眼,眉目如画,“状元郎没听说过情人眼里出西施之理吗?” “等过一段时间你或许就不会如此想了。” “过一段时间,是多久?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会变?”李晏咄咄相逼,越靠越近,“你不是不喜欢我,你是在害怕我有朝一日会离你而去,对不对?” 李晏的话,仿佛道出了真相,让燕三白心里猛的一震。 是啊,他可以接受楚狂人和夏灵均的事,或者说经过楚狂人那么长时间的洗脑,本来便对男子相爱之事没有任何排斥。 世俗的约束?世人的评判? 不,燕三白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事情。 他只希望李晏能开心。 如果他答应了李晏,有一天李晏不要他了,燕三白一定会主动离开,与他相忘于江湖。 他恨不来,因为对方是李晏,所以他恨不来。 他会想到幼时那个念着‘老当益壮壮’的孩童,会想到那些岁月里李晏给予过他的温暖,重逢亦是偶然,他没想到那人长开的眉眼里竟还有往昔的影子。十年的时间,燕三白以为外面早已物是人非,可没想到李晏还是没有变。 长大了的李晏,也一如既往的,对他这般好。 燕三白不想让这份感情变样,所以这份如同禁忌一般的感情,还不如不要开始。 可是,噗通,噗通,燕三白渐渐的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 “我不会的。”李晏忽然握住了 分卷阅读124 - 分卷阅读12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25 他的手,“我不会半途而废,也不会丢下你去娶妻,你忘了吗?皇宫里还有个小粽子,继承香火的事情可不需要我操心。更不要说,黎王一脉根本不需要子嗣流传。” 燕三白:“可是……” “没有可是。”李晏似是累极了,额头抵在燕三白的肩膀上,半靠着他,“我累了,头痛。” 话题就这般戛然而止,燕三白果然还是更关心李晏的身体,听他说累了,原本要推开他的手也顿住。而且李晏也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举止,只是微皱着眉,像个疲惫的旅人一头钻进了避风港湾。 李晏这一点判断绝对没有错——燕三白就是心疼他,不然也不会三言两语就被哄骗着下江南。 只是他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在燕三白心里的分量有多重罢了。 呼…… 燕三白在心里哀叹一口气,终是伸手穿过李晏的黑发,轻轻的揉按着他的头皮。李晏舒服的哼哼了一声,燕三白问:“好点了吗?” “嗯?” “头痛。” “还是痛。”李晏的脑袋继续在他肩上蹭了蹭,“难受。” 燕三白认命的继续给他按,李晏的呼吸越来越平稳,燕三白的动作便越轻柔。直至他的眉头终于舒展,闭着眼好似睡着了,燕三白的嘴角才露出一丝笑意。 他把李晏平稳的放在床上,给他肚子上盖了块毯子,便把床让给了他,起身去软榻上睡。万幸今天谢小棠心血来潮的让下人给他搬来了这个,据说是给他泡脚的时候坐的。 待燕三白好不容易睡着了,床上的李晏却又睁开了眼,走下床,看着蜷缩在软榻上的燕三白好一阵无奈。 明明聪慧过人,可还是被他这拙劣的演技骗过去,到底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修长的指尖抚过燕三白饱满的唇瓣,李晏坐在软榻边低头看着他,眸光在月色中愈发暗沉。 那股自心底喷薄而出的占有欲,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发酵沉淀。他眯起眼,眸光中闪烁着危险的神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眼前的人吞噬。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动作轻柔的揉了揉燕三白的头发,低头亲吻他的鼻尖,然后将他抱到床上去,随即转身走出了房门。 门外,零丁垂手而立,李晏负手走出去,道:“准备热水,我要沐浴。顺便叫阿蒙速来见我。” 翌日清晨,燕三白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下意识的往旁边一看,没有人。往软榻上一看,也没有人,正想着李晏是不是走了,门却又开了,李晏端着洗漱用的水走进来。 试了试水温,他回头道:“起来洗脸吧。” 燕三白从李晏手里接过拧好的毛巾,愣了愣——李晏这是在伺候他? 洗漱完毕,两人去膳堂吃早饭,燕三白刚喝了一碗粥,一个被剥得光滑嫩白的煮鸡蛋就被递了过来。 燕三白的视线从那颗鸡蛋转移到拿着鸡蛋的人身上,再愣。 李晏拿着鸡蛋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不喜欢吃?” 燕三白下意识的回答:“不喜欢吃蛋白……” 李晏笑了,“那正好,我不喜欢吃蛋黄。” 说着,他便把那颗蛋掰开,蛋黄落在了燕三白碗里,蛋白则放进了自己碗里。 对面的谢小棠见了,羡慕的说道:“哇,表哥和燕大哥的关系果然很好啊,表哥你都不给我剥……” “让零丁帮你剥。”李晏看了她一眼。 谢小棠嘟起嘴,但美食在前,她还是选择了屈服,拿起一个蛋放到零丁面前,“帮我剥啦,零零丁。” 唉……零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是是是,大小姐。” 燕三白觉得零丁似乎话里有话,脸有些发烫,低下头,一本正经的喝起了粥。 用完早膳,谢小棠要去凉亭里喂鱼,便拉着燕三白和零丁一起去。难得的是今天李晏没有出门,这可把谢小棠乐坏了,兴致尤其高涨。 燕三白不由问了一句,”今日不忙?” ”忙。但我总觉得若不看紧你,你就要跑了,到时候谁来赔我一个如意郎君?”李晏抓着折扇的手背在身后,朝燕三白眨了眨眼。 零丁在旁边看到了,吓得差点脚一崴跌进池子里——如如如、如意郎君啊?! 那一刻,零丁第一次对他家王爷产生了由衷的崇拜。王爷,才是真的猛士。 燕三白也被'如意郎君'这四个字煞到了,可李晏却一副坦荡磊落、光明正大的样子,倒让人觉得这再正常不过。而且他轻轻松松就把燕三白定义为如意郎君,似是浑然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定位。 这时,下人来报,”王爷,午公子和潘公子来访。” 午子英和潘达?他们一大早来做什么?李晏这般想着,便叫人把他们请过来。随后一桌人坐在清风徐徐的亭子里,潘达猛的喝了一大口茶,脂肪太多,这跑一跑就出了一身汗。 ”能有啥事儿啊,还不是楚大爷和莺哥儿么。”潘达回答着来自谢晓棠的疑问,”他俩感情从小就好,跟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一样,可从昨天开始,就忽然形同陌路了,你们说奇怪不奇怪?好歹我们也是发小啊,他俩这样了,我们还怎么处朋友?不过这也忒奇怪啊,楚大爷前几天还火急火燎的把莺哥儿救回来,没道理这么快就吵架翻脸吧……” 潘达一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上去了,那话里话外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就差郁闷的把栏杆拍遍。 ”咳。”午子英咳嗽了一下,随后一把将人摁到椅子上坐好,”你知道个啥啊瞎嚷嚷!坐好坐好,亏你还自称发小,到现在都看不出来。” ”嘿你怎么又说我?我看不出来啥啦?难道你又看出来啥啦?你说啊你到底看出来啥啦?”潘达不干了。 ”你烦不烦啊!”午子英要抓狂了,”他们有一腿你没看出来啊!” ”有一腿?”潘达愣住了,”啥腿?” ”不是猪腿羊腿鹅腿鸡腿,更不是两条腿三条腿四条腿,就是你那个死脑瓜子里想的那条腿,懂?!” 潘达:”…………啥?!” 潘达彻底尘封为风中的一块石头,胖石头。趁着这当口,李晏问:”他们难道没借此好上?” ”没有。”回答他的是燕三白,”昨天莺哥儿还说,他与楚兄尘归尘土归土了,还把楚兄的一块玉佩扔进了河里。” ”嗯?”李晏挑了眉,他原以为楚云楼和莺哥儿会就此修成正果,所以这几日并未打扰,这又是什么新情况? ”玉佩?到底怎么回事?”午子英也快被搞糊涂了。 ☆、第76章 玉佩 “燕兄你是说,那块玉佩是楚大爷送给某个青楼女子的?”午子英讶异,“可是楚大爷洁身自好,向来不去秦楼楚馆那等地方。” “真的从来没有?”零丁不太 分卷阅读125 - 分卷阅读12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26 相信。 “呃……”午子英迟疑了一下,就听李晏道:“十七岁那年不是有一次?” 潘达一拍大腿,也想起来了,“对啊!那次我差点被我老子拿藤条抽死!” “不不不,那次没成功,你们忘了我们是怎么从里面出来的,简直像一群怂蛋!”午子英想起来也是扼腕不已。 “你也是怂蛋。”潘达道。 “呸,都怪李清河!”午子英忽的对李晏怒目而视。 李晏摸摸鼻子,“又关我什么事?” “还不是谢老爷子说谁都不准接他外孙的生意,结果害得我们的生意都没人接,我们这么正气,能跟李清河是一伙的吗?”午子英想起来也是颇为不忿,因为实在太丢脸了,想他腰缠万贯,雄赳赳气昂昂的进去,竟然没人接客,简直欺人太甚! “你也去了?”燕三白转头问李晏。 李晏作无辜状,“苍天可鉴,我可没跟他们一起去丢人现眼,你要相信我。” “咳,那时候他回宫里去了,不然最丢脸的肯定是他。”午子英信誓旦旦的说道。 潘达就疑惑了,“不是这次,还有哪次?我可是个玉洁冰清的男子。” 午子英斜瞅了他一眼,一脸嫌弃,“你忘了我们去逛青楼的目的了么?” 潘达还真有些忘了,挠挠头,“啥来着?” “是为了楚大爷啊,也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邪,非要去,然后我们就陪他去了呗。结果没成功,后来你回去了之后,我就跟楚大爷说让他家的楼子里随便送一个来就行了,反正大晚上的谁也看不到。”午子英说着,努力的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楚大爷那时好像是点头了吧,反正那段时间他心情挺燥的,第二天莫名其妙就好了。” 谢小棠听得脸红,“呸,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潘达冤枉了,“要骂得去骂楚大爷啊,我们不都没成么,后来也没去过了。” “那天莺哥儿跟你们去了吗?”燕三白问。 “没有,楚大爷不让我们叫,说莺哥儿不适合那种地方。”午子英说着说着,脸色就怪异了起来,“我说,这事儿不会跟莺哥儿有关吧?” “可莺哥儿还是知道了,否则他手上不可能有那块玉佩。”燕三白思忖着,把思路理顺,“莺哥儿可是比楚兄小两岁?” “是啊。”午子英和潘达都点点头。 “那便是了。”燕三白道:“你们虽然瞒着莺哥儿,可不管怎样莺哥儿还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那天晚上他一定也去了。” 午子英也开窍了,“这么一说倒说得通,莺哥儿若喜欢楚大爷,定不希望他去那种地方,所以偷偷跟去。楚大爷一夜春风,便把玉佩给了那个被送来的青楼女子,问题是那玉佩为何会跑道莺哥儿手上。” “他说是他偷的。”燕三白道。 午子英没由来的一阵心酸,那一晚熬过来,莺哥儿得有多伤心啊。更何况莺哥是他们从小当亲弟弟来看的,于是心里不由抱怨起楚云楼来,忒不是东西了。 “说到底楚大爷为什么要去青楼?他难道不喜欢莺哥儿吗?”零丁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相比之下他家王爷真是太好懂了,看上个谁,就是谁。 潘达他们也纷纷表示不懂。 但谢小棠看不下去了,她好不容易消化了他们话里那些让她震惊不已的事实,看他们这副蠢样,简直不能忍,“你们笨啊!男人喜欢男人那是能轻易接受的事情吗?楚大爷当然要去确定一下自己的心意,结果就是——他还是喜欢女人的啊,所以跟莺哥儿当然就没戏咯!” “哈,对哦!”潘达顿时醍醐灌顶,“难怪第二天楚大爷神清气爽的样子。” 午子英也道:“我想起来了,那天之后我们连着出去游玩了好几天,楚大爷精神都不错,就是莺哥儿一直没出现……” “哼,还不是被你们害的!”谢小棠颇为愤愤不平,“你要莺哥儿出现干嘛?强颜欢笑陪你们玩儿吗?他陪在楚大爷身边那么多年,却敌不过一个压根没见过面的风尘女子,你们要他怎么想?可他还是留在楚大爷身边没走,多痴情啊,如今肯定是等到心灰意冷了。” “此事仍旧颇有蹊跷。”那厢,燕三白思忖了一下,道:“若玉佩真是送给那位青楼女子,便是对莺哥儿的莫大伤害,他也不可能珍藏数年之久,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 “误会啊……”潘达忧心忡忡的吃了一块绿豆糕,“解开了误会,莺哥儿和楚大爷就能好了吗?” 燕三白等人默然,那两人之间的问题,恐怕也没那么简单,但是—— 李晏挑眉,道:“总要试了才知晓。” 大家决定去找到那位跟楚云楼有着露水情缘的姑娘,在没查清楚之前,这件事暂时不能告诉楚云楼和莺哥儿,免得又出什么差错。 可是没了这两位的帮忙,找人的困难程度就加深了,幸亏他们还有一个聪明无双的大侠探。 “楚兄是不可能贸贸然自己去找一位姑娘的,所以此事必定有人经手。这个人一定是楚家中人,能接触到家中事务,且与楚兄关系亲厚,深得他的信任。”燕三白一边思考一边说着,语气不急不缓,尤其是在这炎炎夏日里,仿佛能抚平人心头的焦躁。 “而楚兄是楚家少爷,身份尊贵,楚家又是好几家青楼的幕后老板,那人一定会尽可能物色一位能衬得上他的女子。年龄相当,姿容俏丽,且从未接过客。而且那一夜之后,这位姑娘极有可能不再被安排接客,她会得到一笔银子,若楚兄还需要,那便跟着楚兄,若不需要,那也不会让她再出现在青楼卖笑。” “这倒也是,楚大爷家门风还是挺严的。”午子英赞同的点点头,“至于那经手之人,我觉得极有可能是管家的儿子,也就是楚大爷身边的那个书童林业,他前几年已经开始帮楚大爷处理家中产业,等再过几年就一定是楚家的大管家。” “嘿嘿。”潘达想起那张总是恭恭敬敬笑得像个假面虎似的脸,摩拳擦掌,“我们是敲闷棍还是下药?” 晌午,林业从临江阁出来,手里夹着账本和算盘,走得极快。 自家少爷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放任莺哥儿少爷走了,又不放心的派人去他家周卫保护,自己却不去看一眼。这不,还让他把各个店铺各个庄子的帐都给拿过去,三伏天的,坐在书房里一坐就是大半天,好似要把一整年的帐都给翻过来。 何苦呢。 林业是不明白,若少爷对莺哥儿真有意,再给置办个大宅子让他住着,平日多去看看他不就行了。倒不是他看不起莺哥儿,若他是女子,林业也乐得看见这么一位真性情又不难相处的主母,可莺哥儿是男的啊,又不能光明正大娶回家。 真不知道他们 分卷阅读126 - 分卷阅读12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27 都在坚持什么。 如此想着,林业拐进了一条幽深的巷子里。少爷最近有些暴脾气,他赶着回去呢,所以抄了个近道。 谁知他走了没几步,旁边忽的传出一声清亮喊声,“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林业一惊,碰上抢劫的了?! 他赶忙夹紧了算盘,那可是镶了金的。 抬头看,就见院墙上冒出一个脑袋来,蒙着面,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大肥羊。 林业是被吓了一下,可这又是怎么回事?这劫匪统共只有一个头探了出来,还是一副踮着脚很吃力的样子…… ”你怎么不害怕啊?”绑匪又开口了,柳眉倒竖,故作凶悍,”告诉你,我可是很凶残的!” 林业:”…………” 要不……我还是走吧?林业如此想着,可是忽然,一声叹息在他耳边响起。 ”唉……”那声音幽幽的,低沉,却也勾人。 林业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被勾出来了,背上忽的出了一层冷汗,而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修长的手搭上了他的肩。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他肩上轻扣,林业一个激灵久转头看,只见一张长着漂亮丹凤眼的面孔正微笑的看着他,他却从那笑容里品出了阵阵寒意。 猛的回头,赶紧避开,可是又一张近在咫尺的脸撞进他的视线里。 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笑起来非常讨喜,但是离得这么近,乍一看见,林业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不是王爷和燕侠探吗! ”林管家是吗?我们有事想问问你。”燕三白对他点头致意。 ”啊哈哈哈……燕公子您有什么事啊?”林业皮笑肉不笑,燕三白和李晏有什么事不能直接找他家少爷,可现在却把他直接堵在巷子里,可见——不是好事啊。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趴在院墙上那人不满的嘟哝道:”你们怎么都不蒙面啊,不是说好了要敲闷棍装麻袋的嘛,这样还怎么玩儿嘛。” 林业闻言,真是欲哭无泪。 但还有比他更欲哭无泪的人。 零丁扶着站在他肩膀上的谢晓棠,”大小姐啊,你过完瘾了没有?哎哟我的腰啊……” ☆、第77章 梅公子 林业自知逃跑无望,念着李晏是他家少爷的挚友,权衡之下,便把那件隐秘之事说了出来。 那青楼女子名叫婉儿,如燕三白所料,她当时正是十八的年纪,生得漂亮可人,那一夜后林业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还帮她赎了身,让她去寻个好人家清清白白的过。对于婉儿这样不幸沦落风尘的人来说,这样的结局无疑是最好的,所以她千恩万谢,拿着银子就走了,也再没来纠缠过楚云楼。 刚开始的一年林业还派人留意过她,可后来大家相安无事,婉儿虽未成婚,但租了个小院过得也不错,所以林业渐渐的把她忘在了脑后。 燕三白他们立刻带林业赶到那个小院,可那么多年过去,小院中租住的人早已换了几波,问了东家,他还依稀记得那个漂亮女子,可具体她去了哪里,可不知道。 林业恭敬的垂手站在一旁,不言语,但看他那个样子,也知道问不出啥来了。 李晏交代他回去不要在楚云楼面前声张,便挥挥手,让他去了。 午子英和潘达不放心莺哥儿,先前去探望了一下,这会儿又过来了,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 谢小棠紧张的问是不是莺哥儿出什么事了,午子英摇摇头,“就是没事才觉着奇怪,他看上去跟个没事人似的,特平静,就是一直坐在窗边抱着他那把琵琶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让人心里空落落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谢小棠在这事儿上显得特别有见地,“楚大爷都不去看他一眼,还能好吗?” 零丁忍不住瞥了她一眼:重点不是在这里啊,这大小姐怎么那么快就接受了两个男人互相爱慕的事实呢? 事情总不能这么僵着,于是燕三白提议道:“这样吧,我们分头去找。婉儿是位漂亮的姑娘,平日里总是会去买些胭脂水粉或绫罗绸缎,店里的伙计记住她的可能也比较大,我们去问问,总有收获。” 于是大家分散开来,午子英和潘达一道儿,李晏一直黏在燕三白身边,两人就没分开过超过一步的距离,以至于大家下意识的就把他们划分到一道儿了,且两人站在一起如此养眼,竟无人觉得有任何奇怪。 谢小棠也是个缺心眼儿的,看到大家都是两个人,便很爽朗的拍拍零丁的肩,“哈哈哈零零丁你可不要拖我后腿啊!” 零丁:“…………” 这厢零丁心里千言万语更与何人说,那厢李晏已经摇着折扇跟他的状元郎一起招摇过市。 “快看快看,是洛阳王和燕侠探!” “嗷嗷嗷他们怎能如此好看!” “燕侠探笑得我心都醉了,这可如何是好?” “王爷~~王爷您瞧这边啊~” “…………” 燕三白走得尴尬至极,他这会儿可算彻底明白了,为何古时有美男子能被人活活看死。幸好周人虽爱美,可还没有向美人扔东西以表爱意的习惯。 只是那挥舞的手绢儿和炙热的目光,还是教燕三白败下阵来。 可他不知道,他这样眉眼含笑,无奈讨饶的表情,才真正叫人发了疯。 “燕侠探,要不要来敝店坐坐啊?” “燕侠探,奴家在这里啊~” 接二连三的招呼声穿进燕三白的耳朵里,教他耳朵泛红,而这时,唰的一声,一道折扇却蓦地在他面前展开,正巧挡住了他那张为祸的脸。 大手掰过他的肩膀,背后那人凑上来,把他往前推了推,“我们进铺子里。” 燕三白就这样半推半就的被带进了沿街的布匹铺子,围观百姓好一阵喟叹,也不知道洛阳王干嘛最后挡那一下。 而李晏回头,食指比在唇上,眨眨眼,“嘘——” 百姓们激动了,亢奋了,炸锅了。 李晏却一笑置之,风轻云淡,收回折扇负手身后,信步跟在了燕三白后面,替燕三白挡住了那些火热的视线。 铺子里人就少了,掌柜的哪还敢让其他人进来打扰,忙不迭的迎上来伺候两位贵人。这铺子就在婉儿曾居住过的院子附近,李晏倒是没选错地方。 燕三白跟掌柜的打探起来,李晏却是没事做了,便在铺子里四处看看。待燕三白失望而归,就见他认真的在问伙计有没有上好的白色料子。 “王爷要买吗?”燕三白诧异,他可不知道堂堂洛阳王还兼带采买的活儿。 这会儿伙计恰好从里面抱出来一匹料子,李晏摊开来仔细用手摩挲着,道:“我观你只那几件衣服,想来一 分卷阅读127 - 分卷阅读12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28 个人行走江湖也无人替你照料,恰逢其会,想扯块布给你做身衣裳,你看这块可好?” 燕三白怔住了,伙计也怔住了——坊间都说洛阳王和燕侠探关系极好,没想到竟然好到亲自扯布做衣裳啊!这洛阳王也跟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啊,对朋友如此体贴周到,真是个好人…… 这可真是误会了。 然李晏之心,独燕三白知晓。 李晏瞧着燕三白怔愣的模样,又道:“江南盛产丝绸,这块布可不比我王府里的差,还喜欢吗?” “王爷不必破费。”燕三白推拒着,但他知道这肯定不起作用。果然,李晏摆摆手,道了一声‘你我之间何必客气’,便叫伙计将布包好,待会儿将布送去谢家。 有外人在,燕三白摸摸鼻子,也只得认了。 于是,放纵了一次的结果便是次次放纵,这一路打听过去,燕三白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败家。 “王爷,这对玉如意在下用不上。” “可那掌柜的说,这可以保佑有情人长相厮守。”李晏斜挑着眉,丹凤眼笑得勾人,“再说,我这是在讨好你,你没看出来吗?你若不想我买,我便不买了。回头我叫人重雕一对,刻上你我的名字。” 燕三白:“…………随你。” 燕三白转身径自走了,板着脸,耳根却是红的。 李晏一步不离的辍在后面,言笑晏晏的看着他这窘迫的模样,心情大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无论他们怎么打听,那位婉儿姑娘仍是音讯全无。 不过快傍晚时,大家在临江阁碰面,零丁和谢小棠却是为他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城东柳家?你是说婉儿在那户人家当婢女?”午子英问。 “对,各方面的条件都符合,那人十之八·九应当是婉儿。”零丁道:“她在柳家待了两三年了,办事伶俐,人又长得好,据说柳家的大少爷原本年底便要纳她做妾。” “你说原本?” “对啊,一个更有钱的看上她了!”谢小棠忍不住插嘴,心里的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烧,“坊间的姑奶奶们都在说,上个月婉儿陪柳家大少去踏青游湖时,被一个陌生公子给看上了,后来也不知道怎的,柳家就把婉儿送给了那公子,原本的婚事不就告吹了么。” 大户人家,尤其是王公贵族家里相赠个婢女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大家不免好奇起来,是那个陌生公子到底什么来头,让柳家大少把自己内定的小妾都送人了。 “说来巧说来妙,这人我们都没见过,但是都听过,你们猜猜是谁?”谢小棠故弄玄虚,就盼着他们猜不出来,满满的得意都写脸上了。 但只有燕三白买了她的帐,问:“是谁?” “是五梅山庄的梅公子!”谢小棠道:“还记得我们第一天去采莲蓬的那片湖吗?那个管家模样的人就说,他是五梅山庄的!” “梅公子?是外乡人吗?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潘达一边问,一边往嘴里塞着东西。 “你整天就知道吃,知道个啥啊。”午子英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那五梅山庄的梅公子我知道,他那艘画舫就是我们家给造的,那可是好大一笔生意,对方花钱完全不心疼,用的材料什么都是上好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公子似乎从小就有什么毛病,不大能晒太阳,还吩咐我们在每扇窗户上都装上了黑色的帘子。” “他来应天府多久了?”燕三白心里却觉得没那么简单,事情有些凑巧,凑巧往往意味着危险。 “大概……得两三年了吧,那艘画舫便是前年完工的。至于他平时在不在这里,我可就不知道了。”午子英其实也没真的见过那位梅公子,当时他爹是让他去拜访的,可每次那边都说他们公子身体抱恙不便待客,所以一次都没见着。 “咳,不管那位梅公子是何方神圣,我们去见一见不就知道了。”潘达咽下一口肉,满不在乎的道。在他看来,这儿有李晏这身份尊贵的,还有燕三白这武功高的,就是龙潭虎穴也可去闯一闯。 闻言,谢小棠立马来了劲儿,“去嘛去嘛,表哥,我们去吧,听说五梅山庄里有一个好大好大的锦鲤池子!还有温泉呢!” 李晏笑着,余光扫过似有所思的燕三白,道:“那我们便去会一会这位梅公子。” 因为时间有些晚了,所以李晏叫零丁先去递了拜帖,明日再准备礼物登门。上次误闯私湖一事,倒是个好由头。 零丁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他没见到那位梅公子,但是见到了那天跟他们说话的管家,约定明日巳时相见。 晚上,李晏仍旧去燕三白房里赖着,出乎意料的是燕三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都没开口赶人。 “有心事?”李晏问。 “没什么。”燕三白摇摇头,一抬眼,却见李晏手里端着个棋盘,顿露疑惑。 李晏微微一笑,笑容在烛光里显得柔和些许,“思虑伤身,来手谈一局如何?” 另一边,沉稳大气的中年管家穿过清冷幽静的回廊,打开朱红色的沉香木门,走入水汽氤氲的小院内。 月光朦胧着,在温泉的水面上投下一片光华。一只洁白无瑕的藕臂从水中探出,攀在裸、露的岩石上,手臂的主人仰着头,露出纤细的脖颈,一滴水珠顺着那优美的弧线划下,落入水中消失不见。 ”公子,拜帖已收到,他明日便会过来。”管家恭敬的站在他身后,低垂着眸子,不敢有丝毫逾矩。 此人,便是五梅山庄的梅公子了。 他蓦的笑起来,拿过旁边碟子上放着的细长烟杆,薄唇呼出一口烟雾朦胧,苍白的脸庞上带着被水汽氤氲出来的红晕,更显妖异。 管家静等片刻,知道他没什么吩咐了,才悄然退下。 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他在心里长长的抒了一口气。这三伏天的,温泉四周的温度让他立马出了一身汗。 他转头看向跪在门边,恭敬垂首的婢女,道:”伺候好公子,不要多废话,也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知道吗?” 婢女不敢抬头,声音里带着紧张和敬畏,”奴婢知道了。” ☆、第78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翌日,六人齐聚五梅山庄。给他们引路的仍是那位中年管家,噙着笑,彬彬有礼的将他们请进去。 五梅山庄占地极大,里面的布置并不像应天府其他的庄子那样精巧细致,反而更像是北方的样式,庄严大气。 谢小棠和午子英他们不由好奇的四处张望着,他们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都还不知道应天府地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大庄子,比他们各自家里都要气派得多。 “诸位,请。”管家尽职尽责的带着路,将他们一直领入内院深处,一边走,一边解释道:“我家公子近日 分卷阅读128 - 分卷阅读12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29 身体微恙,不便去前厅,所以委屈诸位了。” “这宅子里就你家公子一个人住吗?”谢小棠忍不住好奇的问。他们这一路走来,除了碰到一些佣人,一个类似主人家的都没有。 管家耐心的回答道:“是的,我家公子是北方人,因从小身体不好,所以时常来南方养病。这里是专门为公子修建的一处别庄,公子喜静,所以一般也无人造访。” 谢小棠一想,这位公子也挺可怜的,便安慰道:“应天府是个好地方,你家公子的病一定会好的!” “承小姐吉言。”管家微笑致礼,抬眼瞧见前面的拱门,道:“我们到了。” 燕三白略显沉肃的随着他的声音看过去,石板铺就的路穿过那道弧形的拱门,一直往里延伸,燕三白知道它将去往何处——它会路过一口井,路过一株株梅花树,然后连接那道檐角还沾染着露水的回廊,穿过那道回廊走进去,那一栋点缀着屏风画扇的小楼,矗立在久远的泛黄的回忆里。 心底的猜测隐隐变成恐怕的现实,燕三白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 那栋小楼深藏于燕府内院,除了他,这里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 对,不会有人发现。 思及此,燕三白迈步走了进去。可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致与他想象中的别无二样时,还是忍不住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拳。 记忆中的小院是苏梅居住的,如今换成了那位梅公子,这两者间……到底有什么联系?那个隐藏在暗中的人,难道就是梅公子? 穿过回廊,小楼的朱红木门是开着的,像是早早的为贵客敞开了大门。几人走到门边,便听到几声轻微的咳嗽声从里面传来,谢小棠等人的好奇心老早吊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往里看去,就见一道厚重的帷幕横亘在眼前,阻挡了他们的视线。 这时,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鄙人已恭候多时,几位怎么不进来?” 管家率先一步进去,拉开那道帘子,“请进。” 帘子后依旧是帘子,不过这一道却是透明的黑色薄纱帘,把后面的身影勾勒的隐隐绰绰的,看不真切。那位梅公子就坐在黑纱帘后面一张宽大的软榻上,黑色的锦袍上绣着复杂的花纹,三千青丝自然披散,衬得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蛋更显病色。 他原本闭着眼,听到声音才缓缓的睁开来,谢小棠无法形容第一眼是什么感觉,那双深邃的,仿佛深不见底的眸子扫过她,竟让她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颤栗之感,太可怕了。 不过那种感觉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了,眼前的人看上去还是一个病弱公子,孱弱得让人心生怜惜。 “洛阳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我这副样子也不便见客,遂以薄纱相遮,请勿见怪。”也许是久病的缘故,梅公子说话时声音很轻,语气也淡淡的。 李晏嘴角噙着笑意,叫人看不出心中所想,“无碍。” 梅公子看着他,眼神在空中交汇,“无名,看座。” 无名便是那位管家,此时有婢女端来茶水,招呼他们坐下。 午子英等人留意了那两个婢女好几眼,生是生的漂亮,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婉儿。 “梅公子看上去不像是应天府人。”李晏用杯盖轻轻拨弄着茶水,漫不经心的闻了闻茶香。 “王爷也许不知,我与燕大侠是同乡。”说着,梅公子看向了燕三白,脸上挂着真切的笑意。 “哦?”李晏微微眯起眼,笑着看向燕三白,“还有这等事啊。” “我也是刚知道。”燕三白眼皮微跳。 午子英感觉气氛怎么不太对,便打起了哈哈,“若是同乡,这事儿便好办了。梅公子,我们此次来拜访,一是因为上次误闯了私湖,二是想问一问府上可有一位叫婉儿的姑娘,我们这儿有一桩陈年旧事想请教她。你放心,我们就是问几个问题,一点儿都不耽误什么。” “婉儿?”梅公子低垂着眼眸把玩着手里的一个黑玉扳指,身上透出一股慵懒之意来,“无名,我庄子里有这么一个人吗?” 管家就站在黑纱帘旁,道:“公子,是前几日游湖时带回来的,你说她的眉眼有点像苏姑娘。” 苏姑娘。 燕三白心中猛的一颤,眸中渗出点点寒意,但随即又消失无踪。 梅公子说完这话,含笑的眉眼扫过燕三白,停顿了一下,却又转向了李晏,“王爷,你们想见婉儿,当然可以。若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是让你带走她也无妨。” “哦?什么条件?” 梅公子薄唇轻启,道:“让燕侠探在我这里住几天。” 只是那么一瞬间,午子英、零丁等人就蓦地感到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李晏嘴角勾起的那抹笑意太熟悉,那丹凤眼扬起的弧度也太熟悉,让他们都不禁咽了口唾沫。 而那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竟是谁也不让谁,两人眼里都是深邃的海,胶着的仿佛下一秒就是疾风骤雨。那种感觉,压得其他人都喘不过气来。尤其是谢小棠,兀自震惊的看着他们,明明是两个从没见过面的人,怎么刹那间局面就变成了这样? 而且,这位梅公子看上去如此孱弱,竟然也不落下风吗?! 然而就在大家的心不由提起之时,一道杯盖扣上茶盏的轻响突然闯入,那紧张的气氛便如春日融雪一般快速消退。 大家看过去,就见燕三白的手离开了茶盏。 李晏脸上的笑意又恢复成了往日那佻达的模样,端起那杯原属于燕三白的茶,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理由呢,说来听听。” 他是洛阳王,当然可以毫无理由的的让别人给出理由。 梅公子握紧了那只黑玉扳指,道:“我自幼体弱多病,对江湖之事颇为向往,也四处打听了许多传闻,如果燕侠探能与我畅聊几日,自当……感激不尽。” “这恐怕不行。”李晏朝燕三白看了一眼,里面带着只有燕三白才看得懂的情意,“这几日状元郎都同本王一起睡,睡习惯了便不好随意更改,若今夜本王因为没了他而彻夜未眠,该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零丁和午子英恨不得捂脸,燕三白嚯的转头看着他,那自进庄之后便沉肃有余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裂缝,隐隐有火烧之感。 饶是粗神经的谢小棠和潘达也不由感觉到一丝异样来——这两人感情好是好,有目共睹,怎么好到三伏天的同床共枕去了?也太好了吧。 “怎么了?”李晏却一脸无辜,“我有说错吗?” 燕三白:“王爷……” “好好好,我不说了。”李晏笑着,余光瞥向那梅公子,就见对方那张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人所难。”梅公子语气淡然,“无名,带他们去 分卷阅读129 - 分卷阅读13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30 见婉儿。” “是。”无名躬身应下,“几位,请随我来。” 燕三白不知道这梅公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看了一眼李晏,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跟着走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梅公子松开右手掌心,那枚黑玉扳指已然碎成粉末,从指间流逝。 他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擦着手,眼中蓦地闪过一丝狠戾的神光,嘴角勾起冷笑,“李晏么……呵。” 另一边,管家无名带着一行人到了前院,让他们在凉亭里稍事歇息,并很快为他们带来了那位名叫婉儿的姑娘。 那婉儿果然生的十分好看,进了凉亭,朝他们盈盈一拜,温婉可人。 午子英他们都是男人,实在不好意思开口问那样的事,于是谢小棠便自告奋勇,拉着婉儿站在旁边的花丛前,低声相问。 大家虽都好奇,但好歹克制住了没去偷听。 然而燕三白却忍不住的去看那婉儿,因为太过在意,便显专注。 李晏问:“你觉得那婉儿长得很好看?” 燕三白一愣,“挺好的。” 那眉眼,竟是真的与苏梅有几分相似。 “她再好看,也不如你好看。”李晏如是说。 燕三白别过脸,而这时,谢小棠脸色古怪的跑回来,说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婉儿说,那晚她不方便,所以陪着楚大爷的人……不是她,她趁楚大爷酩酊大醉的时候躲了起来。” 一语惊四座。 那晚的人不是婉儿,那会是谁? “难道我们找错人了?”午子英不确定的道。 燕三白却已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踏破铁鞋无觅处,也许我们一开始便不用找什么婉儿。” “什么意思?”潘达挠头不解。 风起,刮起了燕三白白色的衣摆。他正色起来,目光流露出一丝无奈,“谁拿着玉佩,谁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燕三白道出的事实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虽然心中惊诧,但却有种‘事实确实应该如此’的感觉。 因为这样一来,一切都说的通了。 为什么莺哥儿会珍藏着一块楚云楼送给别的女人的玉佩,因为根本不存在什么别的女人,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然而那一晚究竟是怎样的情形,为什么莺哥儿选择隐瞒,也许只有莺哥儿自己才知晓。 午子英和潘达简直万分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直接去跟问莺哥儿,还是去跟楚云楼说你一直都搞错了,你这是在始乱终弃? 带着这样的疑惑,几人离开了五梅山庄。午子英和潘达决定先去探探莺哥儿的口风,反正他们已经打定主意要站在莺哥儿这边了。 或者说,让自家兄弟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这么多年,他们还一无所查,实在不配当兄弟。 而燕三白这边,谢小棠这几天天天在大太阳底下跑,玩得太欢,以至于大晌午的出去一走,竟然中暑了。 李晏和燕三白便陪着她回了谢家,待大夫来开过药,谢小棠也睡下了,才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 燕三白一个人回了房,坐着发呆。梅公子的出现,让他彻底陷入了被动的局面,对方知道的太多,只要随便挑出一桩公诸于世,凭李晏的才智,便可推断出所有。 他最害怕的事,终究还是来了。 入夜,李晏掐着时辰,踏着月光而来。瞧见燕三白坐在床边手里摩挲着刀柄出神,便挑起眉,笑道:“这么专注,不会是在想那个梅公子吧?” 燕三白抬眼,就听李晏又道:“你可别想他,否则本王只好去与他拼命了。” “我没有在想他。”我在想你。 这一刻,燕三白是真的在想李晏的。未知的危险越靠近,他就发觉自己越是放不下,因为未知,所以害怕。 李晏显然被取悦了,但看着燕三白不是很好的脸色,仍蹙起了眉,俯身,把掌心贴在燕三白的额头上,“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燕三白摇头,感受着额头上传来的温度,他忍不住道:“王爷你体温比常人高,掌心更是,又如何探得出来?” 李晏勾起嘴角,“当然是……因为我知道你的温度,摸着微凉,但其实很温暖。” “是吗。”燕三白回望着李晏的眼,笑容清浅。 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不管结局如何,必须要去,不得不去。 约莫一炷香后,燕三白看着靠在他肩头沉沉睡去的李晏,动作轻柔的将他放到床上。 拿起刀,他转身欲走,可还是彳亍了那么一下,回头,与安静睡着的人手掌交握。 温度在掌心流传,燕三白长抒了一口气,心里奇迹般的安定下来。 然后他再度转身,推门而出。 ☆、第79章 五梅山庄之夜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梅公子看着眼前那个踏着月色而来的身影,月华清辉点染着他的眸子,露出欣慰的、迷醉的神采。 他就知道,从很久以前就知道,命运已经将他们紧紧的联系在一起,终有一天,他会回到他的身边,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直至尸骨腐烂。 “你究竟是谁?”燕三白看着坐在亭中的人,却是语气冰冷。 梅公子蓦地一笑,眼神中好似有些受伤那个,“我是谁你不是最清楚?为何还要来问我?” 燕三白沉下脸,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问,可眼前这位梅公子显然不打算告诉他。 梅公子又道:“其实这也很简单,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藏在你心底深处最恶的那一面,所以我知晓你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燕三白眸光清冽,梅公子这一番玄乎的说词,他岂会轻易相信。 “你说……如果我把你的真面目公之于众,世人会怎么想?”梅公子眼中露出好奇,“李晏会怎么想?” “他怎么想我不知道。”燕三白摇摇头,语气坚定,“但如果你要这么做,我不会阻止。我不否认那些过去,因为那就是本来的我,我从没有,想要过逃避。” “呵,真的如此吗?”梅公子忽的勾勒出一抹带着讽意的笑,很饶有兴致的看着燕三白的反应,“你既然不想逃避,既然还在背负,那又为什么变成如今的样子?正义、善良?你难道因为这些虚名,就忘了曾经受到过的所有屈辱吗?” 梅公子的话似是勾起了燕三白那些久远的苦痛的回忆,他闭上眼,脸色更显沉肃。但他复又睁眼时,那双眸子却依旧清明一片,他说:“我不是以德报怨,而是不想把过错推到更多无辜的人身上去。” “好,好一个燕侠探。”梅公子不怒反笑,“那你自己呢?你难道不知道,你对于李刈来说就是一条卑微的狗,他现在死了 分卷阅读130 - 分卷阅读13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31 ,你难道还要把自己送给他的儿子吗?哈哈哈哈李晏,好一个洛阳王,他跟他那个死去的爹又有何不同?他们身上都留着该死的李家的血!” 燕三白面色微白,抓着刀柄的手蓦地收紧,“他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梅公子的脸色因为过于激动,泛出几丝异样的血红,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轻蔑,“哪里不一样,你告诉我,究竟哪里不一样?就因为他会几句花言巧语,所以你就觉得他会一直这么对你好吗?真是可笑。”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燕三白说着,依旧不肯动摇。 梅公子见燕三白如此顽固,沉默了些许。他重新细细的打量着燕三白,心里愈发的肯定,这正是他所渴求的那一个人。是经年累月,也不改初心的这一个人,可这样的人,李晏又凭什么能得到他? 他缓了一口气,道:“我不干涉你的决定,让你自己选择,才能看到有趣的结果。但是你要知道,李晏此人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若他真的在乎你,你消失了十年,他为何从来不曾找你?难道不是他已经……把你忘了吗?” 燕三白抿着唇,沉默不语。 梅公子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在月辉的照耀下,更显冰冷,“不要忘了在落雁谷的那十年,整整十年的时间,没有人听见你的呼喊,没有人来救你,所有人都把你忘了,那种绝望、无助的感觉紧紧的掐着你的喉咙,让你崩溃、哭喊……呐,我问你,你哭过吗?” 梅公子忽然觉得,这样一张讨喜的脸上挂上两道泪痕,一定,特别教人心动。 燕三白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的指尖在发凉,心里也在发凉。 哭吗?不,他没有哭过。 但在那十年里,他日复一日的坐在谷底向上看,是真的曾心怀希望,有人能来救他。 “苏梅如果知道你竟然爱上了李刈的儿子,也一定会很失望吧。她那么憎恶这个世界,可你却活的好好的。”梅公子说着,目光贪婪的停顿在燕三白的脸上,希冀看到那么一丝痛苦的、彷徨的表情。 眼前的人太美好了,美好的像是镜花水月。 痛苦才是一切的本源,来吧,把所有都回忆起来,然后憎恶吧,重新回到那片黑暗里,站在我的身边,永远都不要离开。 然而燕三白眼中的痛苦只是一闪而过,他反而似是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 “你错了。”他说,“苏梅虽然憎恶这个世界,她说苍天已死,可李家已经撑起了另一片天。她诅咒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去死,你便以为她的心里只有仇恨吗?” 燕三白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嘴角忽的荡漾出一丝浅浅的暖意,“如果她只有仇恨,就不会从九曲江里把重伤的我救起来,就不会有后来的故事。你知道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亭中之人的脸色阴沉下来,他讨厌这些明明已经被打到最肮脏的泥土里,还口口声声说着心向光明的人,那太扎眼。 “她说——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否则,我一定做鬼也不放过你。”燕三白仍然记得苏梅倒在血泊中,伸手牢牢的抓着他衣襟的模样,那般的咬牙切齿,那般的不甘心。 那时外面燃烧着熊熊大火,跟当年燕府烧着的那把火一样,火光倒映在苏梅眼里,烧得惊心动魄。 所以,燕三白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该轻言放弃。 若没有人来救他,那他就自救。 总是要活下去的,带着苏梅的那份,替她看看这如今的大好河山。然后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爱自己所爱的人。 思及此,燕三白那颗被梅公子轻轻摇动的心又前所未有的坚定了起来,他现在忽然很想回去,去见一见李晏。 于是他抽出了刀,白衣冷冽,目光决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动手吧。” “好、好、好。”梅公子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燕三白竟然真的为了李晏要跟他动手,这有些违背他今夜的本意,但也未尝不可。 你若仍心怀希望,那我便给你希望又如何?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等到你看清李晏的真面目,你还支撑得住吗? 思及此,梅公子又恢复了那般慵懒淡然的模样,似是看戏般,好整以暇的看着持刀而立的燕三白。 “动手。” 与此同时,谢家。 “王爷、王爷!”一阵急促的喊声,惊扰了沉睡中的李晏。 他艰难的睁开眼,揉了揉眉心,过了好久,眼前才恢复清明。零丁把他扶起来,道:“燕大侠已经出去了。” 李晏心下了然,下床拿起香炉里的香放在鼻下一闻,果然有迷香的味道。若不是他留了个心眼让零丁守着,恐怕这一夜就这么睡过去了。 一道冷冽的神光在眸中闪现,李晏大袖一甩将手中碾成的香灰散去,大步走出房门,“走,我们去接人。” 星夜中的打斗,起始于两处地方,五梅山庄的前院,和应天府的长街。 李晏今夜很不爽,在没有见到燕三白之前,这份不爽还会持续发酵。而恰在此时,他被人拦住了。 月色下的长街完全没有秦淮河畔的繁华,一个行人也无。可偏偏有那么一群碍眼的人要来阻他的路,不用说,也知道是梅公子派来的。白天时李晏就觉得不对劲,不论是那个神秘的梅公子,还是燕三白。 但管他呢,先打了再说,抢媳妇儿,可是大罪。 尤其是抢他李晏的媳妇儿,足以激发他骨子里所有的凶性。 所以今夜李晏用剑,双手剑。不用对方喊打喊杀,纵身跃上屋顶,脚下黑瓦应声碎裂,剑身反射着清冷月辉,照耀在他那双细长的散发着冰冷寒意的丹凤眼里,一片肃杀。 他整个人宛如一道离弦之箭般蹿出,手中的剑大开大合,转瞬之间便已染血。 这种算做前菜的小喽啰,怎能抵挡得住春亭观的高徒。 忽的,一道剑光袭来。 李晏眉梢微挑,提剑格挡,铿锵的刀剑交击声中,他看清了来人的脸——是燕歌行。 “呵,真是好久不见。”李晏嘴角荡起一丝笑意,手里的攻势却更加凌厉。 中年的燕歌行看上去难掩沧桑,声音沙哑,“你今天就没有上次那么好运了。”“那要试过才知道。”李晏战意昂扬,“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这一次,我也不会因为你是燕三白的小叔而手下留情,你看起来,好像真的跟我们不是一路的。” “他跟你也不是一路的。”燕歌行冷声道。 “是吗?”李晏笑着,右手的剑荡开燕歌行的攻击,左腕一转,左手之剑却是直接刺进身旁一个黑衣人的胸膛,带起一蓬血花,快,准,狠。他抬头,眼中的威势仿佛已凝成实质,压在燕歌行头顶。 “若他跟 分卷阅读131 - 分卷阅读13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32 我不是一路的,拉过来便是。” 另一边,白衣分开黑暗,燕三白的刀从两人之间穿过,带着势如破竹之势,狠狠的将围攻的局面凿开一个破洞。 轻功运起,白色的锦靴踩着鬼步快若闪电的将一个个人无情踢出,扬起尘土一片,而那白色的身影仿佛还是不沾染一丝尘埃,清冷如月。 梅公子在亭中喝着茶,作壁上观。他似乎很想杀死燕三白,才派出了如此多的人来围剿,可他看向燕三白的眼神又是如此心醉,像是在欣赏什么美景一般,又叫人觉得他完全不希望燕三白死。 如此矛盾,让人完全看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他似乎还嫌不够,歪着头靠在亭中的八仙桌上,披散着的黑色青丝随着晚风轻轻摇曳着,薄唇弯起一个醉人的弧度,轻声催促着:“你可要快些,再晚一点,说不定你的情郎就被杀死了。” 燕三白凝眸,眼中寒光一闪,手腕翻转,直接将身旁一个意欲偷袭的黑衣人拍飞。他微喘着气,看向梅公子。 燕三白毫不怀疑那句话的真实性,那也就是说——他得尽快赶到李晏身边。 可周围的人还是很多,而且武功都不低,各个出手狠辣视死如归,这意味着他必须更快,不能再有留手了。 梅公子看着他骤然加快的动作,多了几分狠辣的出招,摇头轻笑,“终于生气了?啧,但是还不够快啊,李晏那边,我可是把燕歌行和释迦,还有上次天弃宫里那个剑客都派了过去。哦对了,小荷也在,我想你们一定很想她。” 燕三白重重的抒了一口气,五指微张,重新握紧刀柄,白衣上沾着斑斑血迹,浓重的杀气从周身散开。 他是真的生气了,不再理会坐在亭中的人,提刀再战,周围的人纷纷被他挑了个胆战心惊——这还是刚才的那个白衣侠探吗?光是那一身犹如实质的杀气,就足够惊悚骇人! 而且,他的杀招越来越多了,那是纯粹的用来杀人的招式!杀的人越多,招式便越简洁,越凝练。 黑衣人一个一个倒下,拖住燕三白的力量越来越小,可梅公子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杀吧,燕三白,把你的刀打磨的更快,更锋利,回忆起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再一次,回到从前吧。 而此刻的燕三白已全然顾不上梅公子是何想法,一人一刀终于杀出一条血路,凭借其冠绝江湖的轻功,眨眼间便朝着庄外掠去。 不管梅公子是什么目的,不管他会不会把自己的秘密公诸于世,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李晏一定不能有事! 与此同时,应天府的长街上,殷红的鲜血顺着李晏的胳膊淌下,低落在脚底青色的石板。 四周的屋顶上、酒旗旁,院墙前,都站了人,李晏,已然四面楚歌。 小荷握着剑站在不远处,看着李晏的眼神有些复杂——堂堂洛阳王,说不定就要死在这大街上。 她回头看了看,各处路口都被他们的人把持着,分散在应天府各地的人都被调动起来,确保城防司的人不会第一时间发现这里的异样,就算发现,也留出了足够的时间来杀人。 看,即使对方是王爷,主人要他死,也没什么难度。 小荷的心里愈发的产生一股敬畏之感,同时对李晏也有点惋惜——这是她很少见到的能与主人相媲美的人,可惜还是差了点。 千不该万不该,怎么会喜欢上燕三白呢。 小荷决定好好看着,李晏之死,可是名留史册的大事情。 而此刻的李晏喘着气,多个高手的围攻让他也有些捉襟见肘,若不是春亭观的武学讲究的便是生生不息,内力很难枯竭,恐怕他早已不支。 其余人也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耗了一段时间后,便决定群起而上,不给李晏任何翻盘的机会。 燕歌行距离李晏最近,左臂上那道被李晏砍出的血口足有小臂那么长,鲜血不断的流逝,但他不打算停手,眸光一暗,重新提起了手里的剑——那是一个讯号,一个攻击的讯号。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人紧张,有人兴奋,盖因他们要杀的人,可是李晏!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朝李晏杀去时,小荷的心却蓦地一紧,她看到李晏的竟然笑了。 “小心有诈!”她急忙大喊一声,可是晚了,就在那些刀剑即将进入李晏身前五步之内时,无数的破空声响起。 无数的破空声,便是无数的箭,从四面八方,从每个可能的角度,刺破夜空而来! 燕歌行等人顿时脸色大变,急忙闪避。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一个又一个人飞快的倒下,李晏的四周顿时变成了一个乱葬岗,而李晏站在其中,未动分毫,却毫发无伤。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被箭雨笼罩的敌人,眼神睥睨,看的人忍不住心生恐惧。 而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宛如一道流光驰来,几个起落便来到李晏身边,关切的焦急的声音飘荡在暗夜的长街上。 “你没事吧?手臂怎么流血了,要不要紧,你让我看看……”燕三白不由分说的抓起李晏的手臂,正要捋他的衣袖,却被他反手抓住。 “我没事。”李晏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心里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了下来,“倒是你,有受伤吗?” 受伤是肯定的,两人身上都有挂彩,但都不是致命伤,没什么危险。 小荷看到此情此景,蓦地想起唐千钧,心中复杂。此时一轮箭雨下来能沾着的所剩无几,她神色微冷,发出号令,所有人便开始撤退。 趴在屋顶的阿蒙看着他们,确定主子已没有生命危险,便抬了抬手,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弓箭手便全都悄然撤去。 零丁从另一边探出头来,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的完成了交接——零丁继续留下保护,阿蒙带人追击。 长街上很快就只剩下了李晏和燕三白两个人,他们都有些累,但看着对方,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心里的疲惫便已烟消云散。 “跟我回家吧。”李晏抓住燕三白的手,神色认真的道。 燕三白看着他,有些迟疑,“你……不问我吗?” 李晏反问:“你愿意告诉我吗?” “我……”燕三白顿了顿,道:“那位梅公子应该与苏梅有关,他知道我的很多事,可是我并不知道他是谁。” 李晏当然知道这不会是全部的真相,但他认真的看着燕三白——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他想他可以等待。 “不需要逼自己,你什么时候想好了,便什么时候告诉我。”李晏洒然一笑,“不过……作为交换,你得一直留在我身边。” 洛阳王,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燕三白微楞,张了张嘴正想说话,李晏却打断他,又道:“不用急着答复我,我们 分卷阅读132 - 分卷阅读13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33 不妨打个赌如何?三局两胜,赢了你便答应我,若我输了,我保证绝不再纠缠。” 三局两胜?燕三白下意识的看了看手里的刀。 李晏抽了抽嘴角,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知道我打不过你。” “那赌什么?” 李晏眨眨眼,“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一局 谢小棠喝了药睡了一觉起来,很是神清气爽。但她对于她表哥和燕大哥忽然都负了伤挂了彩表示很惊奇,于是对于那冗长一觉里发生的事情,不由万分好奇起来。 难道昨天他们打山贼去了吗? 还是说他们两个自己打起来了?! 谢小棠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但无论是燕三白还是李晏,都注定不会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谢乔氏心疼这两个孩子,有心想问,但谢老爷子敲了敲拐杖,这莫名其妙的受伤事件也就这么被轻轻揭过去了。 而应天府还是一派祥和氛围,太阳出来时,大街小巷里人烟渐浓。沿街的铺子一家家开张,热腾腾的包子泛出香气,大的小的鞋子踩过刻着岁月光阴的青石板,古老的城市又一次迎来了新生。 两个城防司的士兵拎着水桶走过长街,眼里的目光却不如路过的百姓那样平和喜乐。昨夜长街上的鲜血虽然以最快的速度冲洗干净,此刻已空空荡荡的五梅山庄从外表看也仍旧是平时的模样,可身为城防司的士兵,他们还是被老大那战战兢兢的模样给吓到了。 还有那个坐在城防司喝茶的洛阳汪府大总管,一脸笑眯眯的安慰着‘不要紧张,不要激动’,可看老大那样子,再年轻个三十多岁就直接尿裤裆里了。 所以今天整个城防司的人都特别紧张,所有人都三三两两分散在各个街道里,生怕出了什么事,而他们还一无所知。 这么忙活了一上午,他们忽然有点同情起洛阳城的同僚来,晚上睡觉肯定都睡不好。这样比起来,应天府实在是个适合寻欢作乐兼养老的好地方。 走着走着,便到了晌午,其中一个士兵忽的拉了拉同伴,“快、快看那边!” “什么什么?”另一个急忙看过去,却见一块明晃晃的赌坊招牌挂在那儿,顿时黑了脸,“你干啥呢?不会毒瘾又犯了吧?这可还是早上!” “说什么呢你!是王爷啊!我看见他和燕侠探走进去了!” 洛阳王进赌坊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可清誉满天下的燕三白进赌坊就值得惊讶了,难道是被王爷给带坏了? 于是大家担忧了,讶异了,兴奋了,往日里客人还算尚可的赌坊顿时就人满为患,街边卖凉水和煎饼的小贩顿时机灵的跑到赌坊门口叫卖,一时间里三层外三层,叫赌坊老板受宠若惊。 “嘛呢嘛呢?他们到底在里面干嘛呢?”胖墩儿老板听到洛阳王大驾光临的消息火急火燎的从后堂赶出来,可也已经晚了——就见大堂里密密麻麻全是人,一眼望去都是黑不溜秋的人头,还全是头脑勺对着他。 他仗着自己是老板,想挤进去看情况,可他这身材,刚挤上去就被弹开了。屁股着地,特别疼。 伙计连忙把老板扶起来,“陈老板陈老板,您可别往里挤了,根本挤不进去!来,您就站后面那凳子上往里看一眼就瞧清楚了。” 陈老板将信将疑的由伙计缠着,站上那凳子,往前一看——喝,可不是特别清楚么!就洛阳王和燕侠探那身长,矗在人群中央简直就是一片漆黑中的两锭闪闪发亮的金子! 他抱着柱子稳住打颤的腿,抹了把汗,“他俩干啥呢?” “王爷和侠探在对赌呢。”伙计也伸长了脖子看,脸激动得红扑扑的,“这要是赌成了,我们赌坊就出名了老板!” 老板闻言也很亢奋,涨红了脸,“等咱们赌坊出名了,我给你们涨工钱!” 伙计更兴奋了,“老板!” “阿宝!” 旁边路过的人看到两个男人抱着柱子红着脸深情对望,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在这寸步难行的大堂里,竟是硬生生在他们身边空出了一片空地。 而人群中央,李晏和燕三白隔桌对立,黑衣的荷官熟练的摇动着手里的骰盅,那骰盅就像一只蝴蝶一般在他手上上下翻飞,滴溜溜的骰子转动声清晰的传到大家的耳朵里,四周顿时都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骰盅。 “啪!”骰盅结结实实的扣到桌上,骰子滴溜溜转着,最终发出一声‘啪嗒’的轻响,一切尘埃落定。 “王爷,燕侠探,请。”荷官伸手有礼的做了个请的姿势,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转移到李晏和燕三白身上。 他们赌的是最普通的比大小,一局定输赢,平局则追加一局,比到出胜负为止。 燕三白虽从来不赌,但他武功很高,出乎人意料的高,所以他的听觉很好,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李晏却是各中高手,从骰盅开始摇动到现在,表情云淡风轻得让人看不出一起破绽。 “一起?”丹凤眼里噙着笑意,看向燕三白。 燕三白点点头。 周围人顿时都紧张起来,胖老板紧紧抓着伙计的衣袖,人群中央悄寂无声。 而后。 “大。”不约而同的判断,仿佛是同一人的声音,像是一片叶子落入了平静的湖面,整片湖水又活了过来。 荷官也有些紧张,吸气,凝神——开! “大!!” “哇——” “王爷你好厉害!” “不愧是燕侠探啊,大大大,三个六点!” “…………” 此起彼伏的惊叹声稍显夸张,但一想到今日主角是谁,便又在情理之中。 然而接下去的发展就让大家都惊讶的合不拢嘴了,接连六局,全是平局! “大!” “小!” “小!” ………… “还是大!!!” 荷官觉得自己脑袋里的筋都绷紧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不要激动,这两个人都是高手,猜对也是很正常的。继续赌下去,他们早晚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 于是荷官收收心,继续摇骰盅。 这里的赌局迟迟不散,吸引的人便越来越多。里面的人不想出去,外面的人进不来,里三层外三层热得大汗淋漓。 “怎么样怎么样?出结果了没有??” “没呢,根本看不到啊!前面那位兄台你能把你帽子摘了不?!” “嗷嗷嗷第三十六场平局!” “三十七了笨蛋!” 外面的人里面的人嚎成一片,消息传开来,还有更多的人前来凑热闹。各大赌坊的人更像闻见了腥味的猫一样,肚子里打着小算盘,面上也不含糊,赌谁赢谁熟的盘口一开出来就收获了大批钱财。 分卷阅读133 - 分卷阅读13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34 目前来说,燕三白的赔率要高一些,不是怀疑他的水准,而是大家都更愿意相信爱玩的洛阳王。 零丁混在人群里,也花光自己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他家王爷赢。 废话,如果今天王爷不赢,发起火那可是要火烧应天府的。 “可是这两位默契也太好点了吧?次次都叠着说,好像事先说好了似的,都快听不清到底是谁的声音了……”有人趴在赌坊的窗户上往里看,啧啧称奇。 “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零丁趴在他旁边,总结了一句。他原本还担心王爷祸害了燕大侠,真是操碎了心呐,可看昨夜的情形,哎……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不好管了哟。 “第八十局,平局!!!”一道喊声又在众人头顶炸响,所有人都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真是……不会要一直这么平局下去吧?! 荷官看着眼前仍是淡定异常的两人,顿时觉得手有些酸。他为了分胜负,已经尽可能的把速度加快,可结果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难道真的要一直这么平局下去? 他这样想着,拿着骰盅的手便迟迟没有摇动,旁边有人开始催,他急忙回神。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按住了骰盅,“这一局让我来吧。” 荷官抬头,是李晏。 对于他来说,这当然没什么问题,于是他转头看了看燕三白,恭敬的问:“燕大侠意下如何?” 燕三白想了想,不排除李晏耍小把戏的可能,但他也自信自己一定能看的出来,于是便大气的点点头。 又一局开始,因为摇骰盅的人变成了李晏,所以众人的热情空前高涨。 骰子在骰盅里翻滚着,恰如所有人的心,上上下下跳个不挺,不时有人根据自己的判断喊着大小,而燕三白也盯着李晏的手,防止他出千。 “啪。”骰盅扣在桌上,李晏抬眼,亮如星辰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燕三白,“大,还是小?” 燕三白很笃定,因为声音不会骗人,“小。你呢?” 李晏嘴角荡出笑意,已是胸有成竹,“我随你。” 众人一听,不由暗叹:又是平局。 然而燕三白却不这么想,因为李晏的表情不对。而说时迟那时快,李晏已大手一挥把骰盅的盖子掀开,只见三枚骰子赫然笔直的堆叠在一起,让人忍不住赞叹洛阳王好手艺。 然而让人惊讶的不是这个。 “这是什么骰子?!”有人惊疑。 就见那三枚骰子身上的点数已经完全消失了,只有最上面那一面刻着什么花纹。 李晏看着周围的反应,很满意。伸手将那三枚骰子一字排开,抬眼问燕三白,“如何?” 燕三白莞尔,笑容里还有一丝无奈和诧异,他是真没看出来李晏是怎么出千的。 但输了就是输了,李晏方才没有说大小,而是说‘随你’,那不是随燕三白的决定,而是因为那骰子上刻着的图案,就是一只燕子。 那可不就是燕三白么。 “是我输了。”燕三白愿赌服输。 围观的人虽然一时还理不清这里的弯弯道道,但连大名鼎鼎的侠探都说自己输了,那就肯定是输了啊! “赢了赢了!!” “王爷威武!” “王爷果然是最厉害的!” “…………” “这是第一局。”李晏的眼里却仿佛只有燕三白一个人,“接下来我们赌……下棋。” 聪明绝顶的燕侠探是无所不能的,下棋当然也不在话下,“可以。” 其他人却兴奋了,居然还有第二场比试吗?!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往外传递,刚刚收了的盘口又立刻开张,整个应天府,以赌坊为中心,像是过上了什么节日一般,热闹非凡。 相信到不了日暮,洛阳王九九八十一局险胜燕侠探的传奇故事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第81章 我的了 “小姐,小姐你慢一点儿啊!”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掠过,清丽的少女挥舞着手里的面纱,急急的喊着前面的妙龄女子。那女子这才回过头来,露出一张绝色容颜,正是前些日子找过燕三白的泠玉姑娘,而她身后的少女,自然就是巧儿了。 “我们得快一些,否则便挤不进去了。”泠玉接过面纱戴上,语气里有些焦急。 “我的好小姐哦,王爷若知道你这么急着去见他,说不定心里偷着乐呢。”巧儿打趣着,撑起伞来遮在两人头顶。虽然碎嘴,但脚步可也一点都不慢。 泠玉红了脸,但想着马上要见到他了,心里又止不住雀跃,于是干脆提起裙摆跑起来,风吹开面纱,看得路旁行人都直了眼。 她们这是去城中的快哉亭,从晌午时便不断有人在说,洛阳王和燕侠探要在快哉亭对弈,而快哉亭实际上是一座塔楼,不高,最顶上那层被修成了亭子的摸样,四周都只以轻薄的纱帘遮挡,所以只要站在四周的建筑里,很容易能看到亭子里的具体情形。 于是大家都蠢蠢欲动了,快哉亭四周的酒楼顿时人满为患,甚至有人搭了梯子爬上屋顶,准备一边喝酒一边看,真是快意十足。 还有一些江湖人也冒了出来,抱着剑好奇的观望着。 燕三白指间拈着一枚白棋,‘啪嗒’落子,余光瞥见四周那无处不在的围观者,抬眼看着摇着折扇一脸轻松写意的李晏。 “你故意的?”他问。 “嗯?有那么多人来替我们见证,不是很好吗?”李晏的黑子紧随其后,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更清脆的,‘啪’。 “若这里有千万人,王爷还准备让千万人来观礼了?” “不。”李晏摇头,随意盘坐的姿势露出几分潇洒风流,“应该是,虽千万人,吾往矣。” 燕三白微微动容,手伸进玉石小碗重新拈起一颗白棋,“早晚有一天,这千万人会知晓你我的关系,届时你待如何?” “你在担心了?”李晏勾起嘴角,这可是个好兆头。 燕三白气定神闲的下棋,没有回话。一搭话,肯定又要被李晏占尽口头上的便宜。 李晏却似被美色误了下棋,眼睛直勾勾的瞅着燕三白,折扇刷的合上,悠悠的道:“男女之理,化分阴阳,乃是天地大道。我若一意孤行,那便是大逆不道。” 燕三白抿着唇,依旧没有发话,但拿着棋子的手却紧了一些。 这时,李晏的声音又响起,“但本王又岂是那些庸人可比,说我大逆不道,那我便真的逆了又如何?不如此,岂不白活一世。” 清朗的声音,带着不可一世的张扬,那强大的自信仿佛无处不在,顺着风,吹进燕三白的心间。 他的心猛的跳了一下,而后又面露莞尔—— 分卷阅读134 - 分卷阅读13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35 刚刚那莫名的紧张何其多余,眼前这人,根本不可以常理计。 或许正是如此,才叫人难以忘怀。 他抬眼,眸中终于多了几丝符合他这个年龄的,年轻人的意气风发,“你想捅破天,也得先胜过我才行。” “好。”李晏朗声应下,两人目光交汇,激荡出一片火花。 真正的对弈仿佛从这一刻才开始,两个人升腾起的战意感染者四周的人,虽然看不到棋局究竟是什么模样,但也足以让人心生向往。 这两个人下的棋,怎么能不精彩呢? 然而片刻之后,燕三白落子的手却微微顿了顿,抬头看向李晏,眉宇间似有薄怒——但那不是真的生气,更像是气恼自己怎么又着了李晏的道的意思。 原因无他,瞧李晏这一手精湛棋艺,可攻可守,完全的大将之风,这跟那一夜他找燕三白下棋时所表现出来的可有些微妙差别。燕三白知道他下棋厉害,但不知道他如此厉害,否则怎会轻易答应这第二局的内容? 他不会……那时就在打这个注意了吧? 燕三白如此想着,继续不动声色的落下一子。 李晏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眼神扫过棋局,执黑子正要落下,一只手却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手腕。 燕三白微笑——你行,你下啊。 李晏挑眉——哟,败露了。 内力迸发,互相较劲,棋盘上的棋子无风自颤,但却堪堪停在原地未被吹飞。 两人不用多言语,竟就在这棋盘上小小的四方之地交起了手。只不过两人都是单手,李晏指间还拈着棋子,那极快的阻挡躲避之间,两人笑容不减,发丝未乱,竟生出了几分雅意。 燕三白的手是灵活的手,跟他的轻功一样,出手极快,教人眼花缭乱。李晏想要在他的阻拦下下这一枚棋,可谓困难。 周围观战的江湖中人看到此情此景眼睛都不禁亮了,这一番你来我往,因为空间的狭小增加了难度,所以其精彩程度可不亚于两个高手决战! 燕三白拦住李晏的手腕,李晏便手腕一翻,一个四两拨千斤拨回去。 两人的交手刚柔并济,极具美感。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李晏忽而心生一计,拈着黑棋的手指骤然松开。燕三白下意识的去抢,李晏的动作却更快,以手背在黑棋上轻轻一拍,那黑棋便瞬间擦着燕三白的指缝而过,牢牢的定在李晏希望它去的位置。 “承让。”李晏道。 燕三白抬眼,“棋局还未结束呢。”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其后的每一子,李晏都下的极其艰难,但换来的,却是让周围所有人都大饱眼福的精彩过招。 就连亭子四周的纱帘仿佛都受不住亭中流窜的劲气,无风却招展。亭中的两个人影若隐若现,同样的俊秀,目光同样的坚定,让人忍不住赞叹一声——好一个人如玉,棋如锋,不愧是琅嬛阁主金口之言的人中龙凤。 至于为什么是‘人中龙凤’这个评价,此时此刻,竟无人觉得不妥。 “啪!”最后一子落下,棋局终于结束了。 李晏的手指牢牢的摁在那颗黑棋上,丹凤眼微扬,看向燕三白,那股子被压抑的占有欲,因为得胜而全部释放出来,霸道得让他的目光都凌厉几分。嘴角缓缓勾起,李晏笑道:“如何?” 燕三白在那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那里面喷薄出的情感让他手心微微出汗。输了,终究是输了,可燕三白的心里前所未有的畅快。 “在下,愿赌服输。” 终于,李晏的耳畔响起这句话,对面的燕三白对他露出一个清浅温雅的笑,风轻轻吹起他黑色的长发,岁月仿佛在此刻停驻。 李晏的手穿过那斑驳的棋盘,准确的抓住燕三白的手,那一瞬间触手的温度,教他感到由衷的快意和欣喜,并厚颜的宣告道:”我的了。” 燕三白敛眸,还不是很适应这身份的转变。 而四周围观的人也都疑惑起来,洛阳王和燕侠探这是干嘛呢?握手言和吗?很多人想凑近了看,因为这两位相知相交的故事可也是如今的一个大话题。 然而就在他们想要深入探究时,亭子四面忽然降下红色帷幕,刷的一声,把亭中和亭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几乎就是在帷幕落下的刹那,李晏将燕三白往自己身边一拉,隔着那棋盘,吻住了那双肖想已久的唇瓣。 大红的帷幕被风吹成了波浪,依稀还有缝隙连通着外面,燕三白稍稍挣扎了一下便放弃了无谓的抵抗,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李晏面前扫过,张开嘴,接纳了他强势的索取。 黑白的棋子被扫落一地,李晏的指腹摸索着燕三白的脸庞,在他泛红的耳垂上轻轻一咬。燕三白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吐了一口气平复心跳,但思来想去,脱口而出的也只有毫无威慑力的说教,”王爷,如此幕天席地,恐有不妥。” 李晏揽着他的腰,头埋在他颈肩贪婪的呼吸着他的气息,闻言轻笑,”有何不妥,你倒是说来听听?” 燕三白无法,推了推他,”众目睽睽,伤风败俗。” 闻言,李晏倒是笑得一阵快意,”本王便是如此之人,你现在才知道未免太晚了罢。不过你想让我听你的也无不可,你唤我一声'清河',我便从了你,如何?” 燕三白沉默了,李晏也不催他,反正温香软玉在怀,抱多久他也是无碍的。 其实燕三白不是不肯,而是……臊得慌。若私下里,他可能已经若无其事的喊了出来,可现在,他总有种下一秒那红色帷幕就会被人掀开,他跟李晏的感情就要大白于天下的感觉。 心跳得很快,说话便有些不利索。 不过这道坎儿迟早要迈过,他也不相信李晏会是个在人前假装跟他什么事都没有的低调的人,于是咬了咬牙,一声低喃似的'清河'便脱口而出。 李晏抬眼,燕三白的话带着热气,热得他耳朵发痒。 他不禁想,状元郎为何能如此讨人喜爱呢?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而另一边,拉着断绳回到楼下的零丁赶紧揉了揉眼睛——刚刚一不小心看到了王爷禽。兽的一幕,眼睛差点瞎了。 真是,燕大侠这么好的人都被拱了,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这样想着,余光瞥见一脸兴奋的往这边跑的谢晓棠,零丁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连忙跑过去把人拦下,”小姐慢着!你现在不能上去!” 谢晓棠疑惑的看着他,”为什么啊?你好奇怪哦零零丁,表哥和燕大哥都在上面呢。” 零丁眼珠子一转,”那个……他们又是对赌又是对弈,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啊,你别去了,他们现在肯定正在想办法握手言和呢,你一去他们反而不好意思了啊!” 分卷阅读135 - 分卷阅读13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36 谢晓棠歪着脑袋一想,”那也对哦,那我等他们下来吧。” 零丁暗自摸一把汗,虚惊一场。可随即他又看到了红着脸一路小跑过来的泠玉,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边陪着笑脸迎上去,一边在心里诅咒了王爷千百遍啊千百遍。 ”泠玉姑娘啊,好久不见,你是来见我家王爷的吧?可是今天实在有些不巧,王爷和燕大侠昨天吵架了,心情不是很好呢,你看要不这样吧,你改天……” ☆、第82章 红烛昏罗帐 晚上的时候,李晏借用楚云楼的地盘开庆功宴,庆祝什么不用明说,来的人也就午子英和潘达这些知根知底的损友。燕三白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李晏附耳跟他说了几句话,他思忖了一下,也就点了点头。 在楚大爷的地盘上开庆功宴,楚大爷自然出了最多的力气。他这几日埋首账本间鲜少出现,但今天这么大的事儿,他也有所耳闻,心里不免诧异——那两个人,就这么在一起了? 就这么简单? 楚云楼深深的皱起眉,觉得好不现实。然而当他看到李晏和燕三白牵着手出现的时候,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如此登对,如此自然,竟让人觉不出一丝不好来。 好像……事情本该如此。 可事实上燕三白并不如表面那般淡定,被李晏牵着手走进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毕生的脸都被李晏拿走了,放在他自己的脸上,其厚无比。 但李晏有着极其冠冕堂皇的理由——身为发小,是时候推楚大爷一把了。 看楚大爷的脸色,他们都觉得这一招的效果挺不错。 席间潘达嚷嚷着要敬酒,说实话,碰到李晏和燕三白这情况他心里原先还是有点怪怪的,他觉得世事太奇妙,楚大爷和莺哥儿是一对,可李晏和燕三白怎么又凑一起去了呢? 可午子英就跟他说——瞧瞧,你还能找到比燕三白更好的人站在清河身边吗? 于是潘达就盯着燕三白和李晏瞧啊瞧,把燕三白替换成个女人试试,然后他就发现——救命!怎么看怎么不搭调!就算换成泠玉也觉得缺了点什么啊!哎哟喂天呐瞎我狗眼李清河你的眼神怎能如此醉人! 零丁也凑在一旁说道:“燕大侠多好的人呐,就这么被我家王爷拱了。听说上次西域那边有位女国王想要送一座城给燕大侠,都没有成功呢,王爷多牛啊!” “是啊,燕兄长得好文采好武功好性格好,这么一想我都有点心动了呢……”午子英遐想着。 于是潘达就这么被两人成功的洗了脑,觉得李晏和燕三白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相比之下,楚云楼就安静得多。 他拿着酒杯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沉默的感受着他们的喜乐,心里便不由自主的想起莺哥儿。今日莺哥儿仍旧没有出现,也没有人刻意去提起他,但那道身影却停驻在楚云楼的心里,久久挥散不去。 那一颦一笑如此生动,竟让楚云楼在觥筹交错中,恍惚间看见他了似的。 已经……五日未见了。 楚云楼从来不知道分别会如此教人难过,短短几天他心里就暴躁的不像话。 他以为莺哥儿会一直都在的。 可他没有想过,总有一天他们会长大,那些原本无关紧要的东西会变得沉甸甸的压在他们肩上,比如责任,比如性别。 他还记得十七岁那年,莺哥儿刚满十五。十五岁的少年初长成,五官张开了,身板拉长了,像一株嫩柳,不知不觉间便抽出了新芽。 夏日他穿着淡色的衣衫,低下头去摘青叶的时候,楚云楼恰好能看见那白皙纤细的脖颈。阳光很烈,少年细嫩的皮肤经不起晒,微微有些泛红,粉嫩粉嫩的。 楚云楼把伞稍稍移到他的头顶,手紧握着伞柄,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借此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可是莺哥儿感受到头上忽然洒下的一片清凉,回过头来冲他一笑,明眸皓齿的模样撞进楚云楼的眼里,他觉得,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春梦了无痕。 楚云楼不知道多少次做着同样的梦,梦里的少年被他压在身下发出甜腻*的呻·吟,红着眼眶情难自已的叫着他的名字,白皙的肌肤上满是他留下的*痕迹。 楚云楼觉得自己疯了。 那个夏日蝉鸣太聒噪,十七岁的楚云楼天天跑去院子里拿井水冲凉,哗啦啦哗啦啦,从头浇到尾,院子里的下人们都觉得少爷疯了。 楚云楼是真的疯了,才会接受午子英那个不靠谱的混蛋提出的不靠谱的建议。 他满脑子都是莺哥儿的身体,怕自己对女人不行,进房之前猛灌了自己很多酒,搞到自己意识都有些不清醒才进去。 他不在意里面那个女儿是谁,长什么模样,他只想让自己摆脱这样的窘境。 结果是满意的。 他不是非莺哥儿不可,那股邪念也借此纾解不少,然后日渐平淡。他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他身为独子,会按照家里的意思娶一个能帮他料理家事的贤惠女子,然后生下几个孩子延续香火,而莺哥儿永远不会知晓他心里曾对他抱有怎样龌龊的心思。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对莺哥儿的渴求不是消失了,而是以另一种方式潜藏在心底,而后在莺哥儿被掳走的时候,瞬间爆发。 那天他把莺哥儿带回家,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有些忘乎所以。但是瞧见莺哥儿背上的字时,一股怒气又油然而生,那就像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万分不爽,于是他第一时间就拉着莺哥儿去洗澡,要把那该死的痕迹洗得一点儿都不剩。 那时他站在门外等,莺哥儿喊他进去加水,他就提着水进去了。看到莺哥儿的第一眼,楚云楼就不禁眼睛发直。 薄如蝉翼的衣衫被水打湿了,紧紧的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姣好的身形。水顺着他光洁的下巴滑落,滑过喉结和锁骨,而后掠过那被浴桶遮住的引人遐想的腰际。 莺哥儿只是钩钩手指,就把楚云楼的魂儿给勾了过去。 水桶跌落在地上,水翻了一地。莺哥儿的手攀上他的肩,睫毛微颤着,献上自己的唇。 楚云楼情难自已的搂住他的腰,那个梦又重新浮现在他眼前,真实得可怕。 然而一阵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过楚云楼的脖颈,他不禁打了个冷颤,清醒过来,下意识的将莺哥儿从自己身上拉开。 莺哥儿怔了怔,随即轻咬唇瓣,伸手拉住了他,“你不想要我吗?” 楚云楼感觉到他的肩在微微颤抖,他以为是风吹的,便想把他坐进水里,免得着凉。可这种并不高明的转移话题的手段并不起效用,莺哥儿抬头,直直的看着他,眼神坚定,“楚云楼,你不要跟我装傻 分卷阅读136 - 分卷阅读13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37 ,我今天自己犯了贱来勾引你,接受,或者不接受,我都受着。但你能不能不要逃避?!” “我……”楚云楼不敢看莺哥儿的眼睛,良久,才沙哑着嗓音道:“我们继续做朋友,不好吗?” “朋友……”莺哥儿的脸迅速的变得煞白,只是他适时的转过身,没让楚云楼看见。他看见前面的铜镜里自己被水打湿了薄衫的放荡模样,想起别人在背后调侃他是兔儿爷的笑语,忽然觉得很累,很冷,仿佛所有的坚持都在那一刻被轻易瓦解。 他扶着浴桶边缘,缓缓的在里面蹲下,再没有回头看。 “你出去吧。” 这是他跟楚云楼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不再纠缠了,楚云楼自由了。 可现在那种自由变成了无边的孤寂,像梦魇一样吞噬着他。 恍惚间,他又以为自己在那烛影摇曳间看到了莺哥儿。他无奈苦笑着,知道那一定又是自己在妄想。 可是潘达他们的反应却让他瞬间回过神来——是莺哥儿!他真的来了! 楚云楼腾地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酒杯,看上去傻傻的。 今日莺哥儿做着男子打扮,清秀的书生模样,嘴角挂着笑,可眼神扫过楚云楼时,却恍若无物。 他是来祝贺李晏和燕三白的,不顾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有些尴尬的气氛,先自罚一杯,又分别敬了李晏和燕三白一杯,跟众人说笑了一会儿,便抱着琵琶坐到一旁,说是给他们弹首曲子助助兴。 莺哥儿的琵琶可是秦淮一绝,不过他不是伶人,所以鲜少在外人面前显露,听的最多的便是近水楼台的楚云楼。在过往的无数岁月里,他们就常常坐在这小楼上,一个喝酒倾听,一个素手拨弦,红烛配着罗帐,任时光荏苒。 美酒醉人,琵琶声更醉人,李晏趁着身边人认真倾听的时候,伸手揽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餍足的把人抱个满怀。 燕三白身体猛的一僵,没有第一时间去推他,而是下意识的看向其他人——呃,其他人都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转过了头去。 燕三白的脸似火烧,李晏却又探头在他最烫的耳垂上亲了亲,“我们走吧,留在这里会碍了楚大爷的眼。” 楚大爷抽了抽嘴角——是我们碍你的眼了吧! 楚云楼真的被李晏这毫无顾忌的炫耀行为刺激的不轻,差点内伤了。这还不算,他们临走时,潘达这家伙又跑过来凑在他耳边跟他说了一个秘密。 那是一个被时光掩埋的秘密,震惊得楚云楼久久无法回神。 而这时,琵琶声停了,莺哥儿抱着琵琶站起来,也欲离去。楚云楼赶紧回神,大步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等等!” ”楚公子有何见教?”莺哥儿回头,但令楚云楼失望的是,那双往日里灵动万分的眸子此刻却是一点波澜也无。 ”我……”楚云楼张张嘴,艰难的问出了那个问题,”那天晚上真的是你?我不记得了,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已经不重要了。”莺哥儿的语气淡淡的,”请放开我吧楚公子,夜色已深,我要回去了。” 他不回答,但楚云楼已确定了答案,他不由激动起来,心里宛如翻江倒海,”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从来不说……” ”你弄疼我了。”莺哥儿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 楚云楼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激动,把莺哥儿的手腕都抓红了,他连忙松开,”疼吗?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这太突然了……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一晚会是……” 该死。 楚云楼发现自己说什么也不是,他甚至无法想象,在他自以为解脱了的那个夏日,莺哥儿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究竟……都对他做了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 莺哥儿低头了揉手腕,睫毛在眼前投下一片阴影,他忽的又想起那个晚上来。 他不知道那个青楼女子的存在,以为自己的感情终于得到了回应,原来这个人跟他一样,彼此爱慕着。因为他如此深情的呼唤着他的名字,拥抱着他,所以他舒展开身体,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即使,数天之后他发现那只是一夜笑谈。 ”你不用自责,那都是我甘愿的。如果你还是觉得愧疚,那便把它想成一次交易吧,那块玉佩就当作是你给我的酬劳,如此,我们谁也不欠谁。” 莺哥儿的语气平缓,楚云楼却是气到不行,他宁愿莺哥儿恨他骂他,也不愿意他选择这种方式来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何要如此轻贱自己?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把你想成那样的人!如果那一晚我们的关系真如你说的那样不堪,我又何至于硬生生的把你推开?!” 不是不喜,而是不能。 家中就他一个独子,他不能卸了肩上的担子,却更不能容忍莺哥儿受到一丁点的侮辱。 ”那现在呢?”莺哥儿忽然发问:”你知道了那一晚陪你的人是我,又打算如何?” 楚云楼紧紧握着拳,心里在挣扎着。莺哥儿的目光仿佛直直的照进他的心底,逐渐,泛起冷意,他毫不怀疑,如果他再次在这里退缩,他将永远的失去这个人了。 他在下决心。 可莺哥儿已经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他早已放弃,又何必再起波澜?于是他转身就走,走的干脆决然,再不肯让自己有一丝狼狈。 然而他走到一半,楚云楼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坚定,执着,仿佛带着一股无可撼动的力量。 ”你等我,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再去找你。” 莺哥儿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可我不会再等你了。” ”那换我等你。”一朝想通,楚云楼心中郁结渐去,忽然觉得舒畅了许多。李清河堂堂王爷尚且能做到,他为何做不到?只是他太瞻前顾后,不愿意跨出那一步罢了。 他要对楚家负责,难倒便要负了莺哥儿吗? 他就不信,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第83章 至死方休 中夜的长街上,李晏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燕三白,慢悠悠的走着,嘴里哼着的小曲儿仿佛还带着余醉。 零丁远远的孤零零的跟在后面,不想看见自家王爷那志得意满的模样。 尽管是盛夏,可中夜的风还是有些冷,李晏捏着燕三白的掌心,回头问他:“冷吗?” 燕三白摇摇头,李晏的掌心如此温热,熨得他发烫,又怎么会感觉到冷。 走了许久,燕三白思虑再三,转头看了眼李晏的侧脸,终于问道:“那个梅公子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昨夜的事情,李晏当然不会善罢甘休。燕三白虽没有亲眼看到阿蒙,但猜到他肯定到了应天府。而这位笑面佛一般的王府大总管一旦出马,必定会招来一阵血雨 分卷阅读137 - 分卷阅读13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38 腥风。 且昨夜小荷和燕歌行也在,这便证明之前那几次刺杀以及秦桑和天弃宫的事情,背后主使就是这位梅公子。 李晏本也不打算瞒他,道:“狡兔三窟,要抓到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们在明,敌在暗,这对他们来说很不利。而且从阿蒙的回禀中来看,这位梅公子无论是在应天府还是在洛阳城,根基都不浅。而他们看到的或许还只是冰山一角,真正隐藏在海面下的,必定是一张无比庞大的关系网。 李晏可是大周的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方几次三番想要置他于死地,可见图谋甚大。 “放心,他既然有所图谋,必定还会再次现身,我们一定会抓到他的。”燕三白语气温和,又透着股无可撼动的坚定。 他本想暗地里解决他与那位梅公子的事情,所以那夜才会独自前往。可对方动了李晏,那便触到了他的底线,所以就算冒着秘密全部被曝光的危险,他也绝不会再后退一步。 至于现在,燕三白敛眸,看着地上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的影子——他现在只想好好的陪着李晏。 另一边,一艘楼船破开波浪,驶入长江。 江上风大,整艘楼船都随之摇晃着,不一会儿,沉闷的天幕上还下起了暴雨。穿着蓑衣的无名走出船舱往后看,任雨水打在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他们还是低估了李晏,这个看起来毫无实权的洛阳王手里竟然有那么多好手,尤其是那些背着弓箭的人,如此箭术,令行禁止,如果他没有猜错,应该是大将军苏世辉手下的神箭兵,李晏竟然神不知鬼不觉便将人手调来了应天府么。 还有那些武功高强的蒙面人,李晏究竟是哪里找来的这么多手下? 若不是突然冒出来这些人,他们又何至于如此仓促的离开应天府,在这里风雨飘摇。 无名的脸上晦暗莫名,退回舱内,脱去蓑衣,细心的擦干净身上的水,这才推开最后的一道房间门,低头恭敬的走进去,“公子,今夜有雨,恐怕会下一整夜。” 梅公子从狐皮大氅的包裹中抬起头来,脸色看上去比在五梅山庄时更惨白几分,“有雨便有雨,何至于吓成这样。” 无名把头低得更深了,“公子教训的是。” 梅公子复又低下头,目光回到被烛火照亮的卷宗上,幽幽的声音穿透了雨声,直达无名心底,“再厉害的人也总有弱点,更何况这弱点是天生的。红河岭的事……是时候该翻案了,我们的证人怎么说?” “他还是不太相信我们的话。” “毕竟是大理寺的少卿,做了李家这么多年的狗,不会那么轻易反咬。”说着,梅公子忽的咳嗽了几句,脸颊上透出一抹异样的红。 无名忍不住担忧,“公子?” 公子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梅公子摆摆手,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把涌到喉咙里的血腥味压下去,“红河岭一案必须要翻,李家做了十几年的救世主,也是时候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些代价了。至于燕三白……我倒是很想看看,他会秉持公道还原真相,还是昧着良心狼狈为奸,他到时肯定会很痛苦吧,恐怕面对关少卿的时候,心里就已经痛苦万分……” 梅公子嘴角的笑容残忍而快意,无名垂下眼没有去看,也不敢再揣测自家公子对于燕三白的复杂感情,只沉声道:“属下一定竭尽所能。” 这时门又开了,燕歌行端着药碗走进来,看着梅公子时,那张满是风霜的冷冰冰的脸上,竟出现了几分柔和。 楼船破开风雨,在江面上渐渐远去成一个小点。 而就在梅公子离开应天府的五天之后,李晏和燕三白一行也离开应天府到了苏州,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返回长安。 若说李晏为何走得这么急,完全违背了他要带燕三白游山玩水培养感情的本意,其实没有别的理由,盖因住在谢府时,每到晚上,谢老爷子就叫李晏去下棋。别人都是夜夜笙歌,他却是夜夜下棋,教人好不郁闷。 接连三天之后,李晏算是明白了——老爷子肯定看出了什么端倪。 零丁就忍不住腹诽——您这天天凑在燕大侠身边,眼神都恨不得黏在他身上,就怕别人眼瞎看不出来呢! 但老爷子的反应也是有趣——你让我不痛快,我也让你不痛快咯,于是两人在棋盘上杀了个痛快。 这一对爷孙,也是让人……叹服。 但是李晏还是很郁闷,看向燕三白的眼神很幽怨。 燕三白身为男人,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耳朵泛着微红,摸摸鼻子,转过头——这肯定不关他的事啊,对不对? 李晏则咬着他的耳朵,吃尽了豆腐。 事实证明李晏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他这般潇洒肆意的人,绝不会做肉到嘴边还不张口吃的事情。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啊,外公。 晚上不行,那就白天。洛阳王吃肉,不分早晚! 燕三白被李晏忽然扛起来推开房门的时候,忍不住扶额,耳朵充血,红得诱人。 “李清河!”薄怒之间自有风情,李晏看得眸光一尘,嘴角的笑意却愈发邪恶。 他把人放到床上,欺身压下,低沉磁性的声音撩拨着燕三白本就敏感的耳朵,“要么你就打死我。” 燕三白:………… 他可算真正了解了什么叫厚颜无耻。 “你舍不得的,对不对?”李晏低语轻笑,得意而张扬。 燕三白被气着了,可狂乱的心跳却在耳边放大,他用力一拽,两人的位置瞬间反转。他跨坐在李晏身上,眯起眼,“你打不过我,就没想到过会是这样的情景吗?” 温和的兔子罕见的露出了獠牙,李晏却一点儿也不怵,反而眸光更亮,伸手抓住了燕三白手腕,带到自己的领口,微微扯开,语气带上几分恶劣,“小的任凭状元郎处置。” 燕三白身体一僵,抓着他领口的手放也不是,继续扯也不是,闹了个大红脸。 李晏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渐渐的收起了那令人气恼的玩笑模样,定定的看着燕三白,某种深情自诩,”如果是你的话,让我在下面也无所谓。” 燕三白看着他的眼,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被轻易的触动着,末了,眉眼重又染上那温柔情谊,”你知道我拧不过你。” ”是啊。”李晏坐起来,将燕三白拥入怀中,轻吻着他的秀发,”我就是吃定了你处处让着我,你看我这般坏,恐怕除了你就没人要了,你是不是该好人做到底,把一辈子的时间都许给我?” ”好,都给你。”燕三白难得主动的,回应着他。 ”至死方休?”李晏的话里隐隐带着几许疯狂,燕三白心中微颤,四目相对,他主动在李晏唇上轻点,郑重而肯定的回答道—— 分卷阅读138 - 分卷阅读13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39 ”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是世上最疯狂的情谊。 此刻李晏的眼神也是疯狂的,急不可待的想把眼前的人彻底占为己有。那如火焰一般灼热的情意包围着燕三白,他生涩的舒展着身体,视线随着青色的薄纱帐帘摇曳着,一遍又一遍差点以为自己要溺死在李晏眸中的汪洋里。 李晏仿佛不知餍足,燕三白更想抓住这根浮木,他们不再是少不更事,但却比少年时更疯狂。 完事之后燕三白被李晏从浴桶里抱出来,趴在他胸膛转头看到外面已然西沉的太阳,默默的想——年轻人,果然气血旺盛。 当天的晚膳李晏和燕三白当然没有出席,待到华灯初上,李晏在床上监督着燕三白吃完饭,再躺下睡着,他才披了件衣服,去叩响了谢老爷子的房门。 谢老爷子一本书拍在门上,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笑骂:”有多远滚多远,看见心烦。” 李晏摊摊手,这可不能怪他啊。 但哪能不怪他呢?谢老爷子一双慧眼,今儿个全瞎李晏身上了。 然后第二天,李晏就携眷出逃了,他怕再待下去老爷子就该拿砖头扔了。到了苏州,他打算做一个真正的逍遥王爷,抱着美人过荒淫无度的生活。 然而一道来自长安的消息,让李晏被迫放弃这美好的愿景,马不停蹄的返回了长安。 宫里出事了。小粽子的伴读,工部尚书的小儿子方一涵在宫里的学堂内忽然中毒身亡,小粽子受了惊吓,连日高烧不退,情况不是很好。不过有李晏的师叔栖微道长在,小粽子应该不会有大碍。 而皇宫里出了事,案子依旧由大理寺接手,此次的主事人便是与燕三白熟识的关卿辞。 ☆、第84章 谁下的毒 “王爷!你可回来了!” 一声带着惊喜的喊声,打破了广和宫中略显压抑的气氛。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碧霄小跑着迎出来,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 “小粽子呢?”李晏蹙着眉问。 碧霄知道李晏最疼太子,连忙答道:“刚刚皇后娘娘把人送了过来,现在正在里面休息,太后娘娘陪着呢。” “嗯。”李晏应了一声,便径自往前走。 碧霄没跟上去,准备转身吩咐下人去准备吃食和沐浴用水,洛阳王风尘仆仆而来,必定累了。不过她这一转身,才发现李晏身边除了零丁,还跟着一个人,白衣飘飘,可不是侠探燕三白么。 她连忙福了福身子,燕三白与她点头而过。 燕侠探这是来帮忙查案的吧?碧霄心思玲珑剔透,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但该考虑到的却绝不遗漏。 眨眨眼,她便将身边的婢女叫住,“准备双份的。” 王爷连续两次回来都带着燕三白,足以证明这绝对是为贵客,怠慢不得。 碧霄忍不住再看了一眼李晏和燕三白,两人正要进门,李晏转头跟燕三白说了什么,两人凑得很近,竟透出一股别人无法插足的亲密来。 不过碧霄也未多想,如燕三白这样出色的人,能跟李晏成为知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与此同时,太后寝宫内,小粽子神情有些蔫蔫的坐在大大的床上,额头上绑着个小布条,乌溜溜的大眼睛也没了往日的神采,白嫩的脸比起数月前好似缩水了些,他砸吧砸吧嘴,糖的甜味和药的苦味混杂在一起,教他的小眉头皱的深深的。 “祖奶奶,宴哥哥还不回来吗?”软糯的声音带着丝小可怜,小小的太子仰头看着慈善的太后,问。 太后揉揉他的脑袋,“乖,小粽子要好好养病,等你再好一点宴哥哥就回来啦。” 小粽子委屈的憋起嘴,绞着又短又胖的手指,“可是我好像有点想他。” “我们的小粽子想谁了啊?”这时,一道清越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小粽子一听,小耳朵立马竖了起来,往外一看,乌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就见一道熟悉的红色身影在他期盼的目光中快步走近,脸上挂着在小粽子眼里,坏坏的又帅帅的笑,语调微扬,“让我猜猜,是不是想我了?” “宴哥哥!”小粽子惊喜的叫了一声,可转眼间,又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终于看到靠山回来了似的,嘴巴一瘪掉起了金豆豆。 李晏大步走到床前,蹲下来,帮他抹掉脸上的泪,“怎么又哭鼻子了?受委屈了?” 小粽子摇摇头,只是张开双手揽住李晏的脖子,闷闷的小声的说:“要抱抱。” 小粽子是太子,被期望打小便能成熟稳重的太子,如此亲密的撒娇似的举动已经很久没做过了。 李晏心疼的紧啊,托住他肉墩墩的屁股把人抱起来,让小粽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洒了他一身。 那厢燕三白摸摸鼻子,恭敬的跟太后行了一礼,“燕三白参见太后。” “小燕啊,都跟你说了不用多礼。”太后还没忘记上次对燕三白取的爱称,笑呵呵的说道:“来,坐会儿吧,来我身边坐。” 太后之命哪敢不从,燕三白坐下,却不似别人那样受宠若惊,只是沾半个屁股,而是大大方方的落座,看在太后眼里,更添了几分喜爱。 燕三白却没在意这些,看着李晏抱小粽子的模样,眼神不知不觉便软下来,问:“不知太子殿下的病可好一些了?” “好的差不错啦。”太后虽然心疼,但也不似寻常奶奶一般觉得孩子磕不得碰不得,“有国师在,这些小病不碍事。小粽子就是受了些惊吓,这是心病,人哪能没有些心病呢,想通了便好了。” 燕三白点点头,那边小粽子终于被李晏安抚得平静下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从李晏肩头探出来,偷偷看着燕三白。 燕三白看过去,正好来了个四目相对。 小粽子被抓包了,像只小动物一样一下子就缩了回去,只露出一双红红的耳朵——甚是可爱。 这时,碧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端着茶水和糕点的婢女,依次放在小桌上。而碧霄则走到太后跟前,“太后娘娘,燕大人,大理寺的关大人在前院等候,说是有事请燕大人出去。” 关卿辞来了,那肯定是因为案子的事。燕三白告了个罪,便先行退出房内,碧霄领着他回到刚进门的那里,一身浅赭官服的关卿辞正手握刀柄,气宇轩昂。 “关大人。” 关卿辞回头,眉间冷凝的寒霜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稍有缓解,但大理寺的关大人,依旧雷厉风行,“我们边走边说。” 案子发生在七天前,那天小粽子和一帮伴读很平常的在明德堂上着课,其中就有工部尚书的小儿子方一涵,他的座位就在小粽子隔壁,跟小粽子的关系最好。那天给他们上课的是太子太傅陈镇陈夫子,恰好讲到《孟子》的公孙丑下。 上了大 分卷阅读139 - 分卷阅读14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40 约小半个时辰,陈夫子宣布休息片刻,喝口茶润润嗓子。 明德堂里基本上都是五到八岁的小娃娃,虽都是王公大臣之子,但孩子天性,不一会儿便闹作一团。 方一涵和小粽子算是乖的,坐在位置上没动。然后方一涵拿出了从家里带来的糕点匣子,请小粽子吃他娘亲做的特别好吃的梅花糕。 方一涵是个一脸福气的小胖墩,因为爱吃,所以这种糕点匣子一向是不离身的,其他人也见怪不怪。不过小粽子可是太子,不可随意食用宫外之物,于是他的贴身太监小锤子一直留意着。 原本小锤子是想试吃的,但小粽子很乖巧礼貌,他见方一涵直勾勾的看着糕点咽口水,便道:“你先吃吧。” 于是方一涵就先吃了一块。 小锤子见他没事,本也没有多警惕的心就放下了,转身去给他们倒茶水。可就在他端着茶回来时,他突然看见原本好端端的方一涵突然双目瞪圆,口吐白沫,就这么直勾勾的倒了下去,把桌子都给撞翻了。 小锤子顿时大惊,看到小粽子手里正捏着一块梅花糕时,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拍掉那块糕,他拉着小粽子就后退几步,惊魂未定。 整个明德堂,顿时乱做一团。 两人一路说着,穿过后宫到达了明德堂。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明德堂已然听课很多天了,且门口依旧有大内侍卫把守着,里面还保留着当天的模样。 关卿辞和燕三白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去,推开那间学堂的雕花木门,阳光透过树影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痕迹,除了那几张摆位稍显凌乱的书桌,丝毫看不出这里刚刚发生了一桩惨案。 燕三白走过去仔细的查看着,这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痕迹,一切都很正常。 ”毒被下在梅花糕里,是砒霜。”关卿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声音透着一股冷意,”我肯定,凶手真正的目标不是方一涵,而是太子殿下。” 燕三白凝眸,接道:”可是太子殿下没有吃下有毒的梅花糕,或者说,他还没来得及吃下去,方一涵就毒发身亡了。这梅花糕肯定不止匣子里那点吧?剩下的呢,可有毒?” ”没有。”关卿辞回答的很肯定,”我把方府所有的梅花糕都收缴上来,除了匣子里的,其他的都没有毒。” ”都有谁接触过那个匣子?”燕三白的指尖抚过书桌表面,凑到鼻尖下一闻,上面似乎还残存着梅花糕的碎屑。 ”每日清晨方一涵从方府出发,他的娘亲,方尚书的原配夫人刘氏卯时便起身做好了梅花糕,嘱咐儿子带去学堂。梅花糕是在饭桌上装入匣子的,当时方尚书等人都在。随后书童阿木陪同方一涵乘坐马车进宫,期间方一涵都在马车里,匣子与他在一起,并未与人有过接触。到达皇宫后,两人直奔明德堂,按理,也不会有人接触到匣子。” 方一涵的行踪是清晰可见的,但是如此清晰的行踪却又让人疑惑——究竟是谁在梅花糕中下了毒? ”走,我们去方府看一看。”燕三白当机立断,跟关卿辞直奔方府。 出门时燕三白随手叫来一个小太监,让他跟李晏汇报一下自己的行踪,他觉得此时还是让李晏陪着小粽子比较好。 方府离皇宫并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燕三白远远的便看到门口挂着的白灯笼,方府大门紧闭,门口还飘摇着几片黄纸。想来也是,年仅六岁的幼子早夭,换了谁都要悲痛欲绝,据说这位方尚书,已经好几天没有上朝了。 燕三白上前敲门,可迟迟无人应答。 关卿辞皱了皱眉,大步上前,又敲了敲门,还是无人应答。于是燕三白就见这位大理寺的少卿阁下直接暴力开门,末了,收回脚,很是硬气的,用极其平淡的语调道了一声,”多有得罪。” 然后他就直接走进去了。 关大人果然是关大人,燕三白佩服。 不过他的脚步也不慢,直觉告诉他此地有异样,否则那么大一个府邸,怎能连个应门的都没有。 果然,往里走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燕三白直接运起轻功,直奔最里面。 有血腥味。 燕三白不由加快了速度,如一道惊鸿飞快的掠过一道道院墙,在聚集的人群惊愕的目光中,直接落到那一滩刺目惊心的血迹前。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蹲下,脸色微尘的看着身前这个被打得头破血流、身体怪异的蜷曲着的人,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死了。 此时关卿辞也到了,他的脸色可比燕三白差很多,因为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他是方一涵的书童阿木,今年才十六岁。 看样子,他是被旁边那根木棍活生生打死的。 ☆、第85章 或许 方尚书方华的夫人刘氏因为痛失爱子,得了失心疯,所以失手打死了照料方一涵的书童阿木。 这是方府给出的解释,燕三白和关卿辞都半信半疑。 刘氏要疯,这可以理解。方华一共有三个儿子,可大儿子和二儿子都不是大房所出,只有这最小的方一涵,是刘氏的老来子,也是下半生的最大依仗。从方一涵能进宫陪太子读书来看,他必定是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 这样一个饱受期待的儿子死了,还是吃刘氏亲手做的梅花糕死的,这位已经年至中旬的妇人当然承受不住。 但这样一个精神极度不稳定的人,方府竟然没有严加看管,还让她活生生将阿木打死,这就不对了。 燕三白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很少在外人面前露出这种神情,很显然这件事情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失心疯不能成为她杀人的理由,”燕三白沉声道:“关大人,请把她带回去。” 关卿辞正有此意,不用他亲自动手,后脚一步赶来的章琰等人就直接把呆若木鸡、头发凌乱的的刘氏给架了出来。 “两位且慢、且慢!”方华急急忙忙拦在了前面,语气沉痛,“我家夫人这几日大受打击,如今疯了,若关进大牢必定就出不来了啊!两位大人能不能通融一下,看在我死去的儿子份上,看在她已经疯了的份上,让她留下来治病吧……” 燕三白不欲与他多争辩,“尚书大人请放心,在下会亲自去请国师为尊夫人诊治。” 末了,燕三白又加了一句,“看在死去的阿木份上。人命,不可如此轻贱。” 方华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这两位显然都不会给他面子。 关卿辞转头,不容置疑的道:“带走。” 刘氏被带走了,阿木的尸体也由大理寺抬走。燕三白的目光扫过方府众人,尤其在方华的两个小妾和他的二儿子身上停留了些许。 “方大人,大公子呢?”燕三白问。 方华 分卷阅读140 - 分卷阅读14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41 叹了一口气,“之灵还在工部,最近事务繁忙,他暂时脱不开身。燕大人……是有事找他吗?” “在下只是随口一问。”燕三白没有多言,具体的情况关卿辞已经在来的路上说过了。 方家大儿子方之灵,二十五岁,跟随父亲在工部任职,虽官阶还不高,但有方华在,可谓前途无量。二儿子方之栋比阿木还小两岁,目前还在准备科举。出事当天,方之灵一大早就去了工部,不在家,方之栋则是跟方之涵差不多同时出门的。 随后燕三白又在方府里转了一圈,找与阿木有关的下人问了些问题,得到的答案令人惊讶。 “你是说……有传言说阿木是方大人的私生子?”燕三白看着体态臃肿的厨娘,目露疑惑。 厨娘被这么个俊俏小生看着,八卦之火顿时燃烧得更旺,“要不然阿木这没爹没娘的,怎么能当上小公子的书童呢,而且啊,仔细看上去,阿木和老爷的眉眼还有些像呢……” 寻问其他下人,给出的答案则更要模棱两可。 ”阿木啊,这是个好孩子啊,从小就在府里长大的。也是老爷心善,让他跟着小公子一起读书,原本这前途多好啊,可惜了……” ”唉……谁让我们是下人呢,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死了……” ”是啊是啊,上次我听说啊,三夫人看阿木长得俊俏,说要给他说媒呢……” ”对啊,三夫人也是个好心肠,所以生了个温和有礼的二公子,哪像二夫人终日礼佛,也没见她……” ”嘘,你可小点声儿吧,别被听见了……” 深宅大院里总有说不完的闲话和道不尽的秘密,燕三白和关卿辞听完,最大的一个感触是——这方家对待下人绝对不算严苛,否则她们不会嘴碎到这种地步。 “阿木和方华长得并不如何像。”从方府内院慢慢走出来的路上,关卿辞道。 燕三白思忖了一下,道:“三人成虎。” 关卿辞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方之栋迎面走过来,看到两人,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恭敬的执了一礼,“燕大人,关大人。” “方二公子这是要往哪里去?”燕三白回礼。方之栋在国子监,礼数还是很周全的。 “娘亲有些头痛,我得去看看她。”方之栋的娘亲便是三房谢氏,长得最为年轻貌美,刚才在阿木的尸体前小脸吓得煞白。 “你娘亲可是住在那个院子里?”燕三白指向侧后方一个最是花团锦簇的小院,他一路看来,唯独这个小院最符合谢氏的气质。 方之栋点点头,“是的,我娘喜爱花草,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照料花园。两位大人,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去了。” “当然,令弟的事,还请二公子节哀。” 方之栋点点头,转身走了。 燕三白看着他的背影走进那个花团锦簇的小院,目光在几株花木上掠过。看来那位谢氏真是爱花之人,这里有一些花是西域传过来的,在中原地区很少看得见,燕三白甚至还在里面看到了几株米囊花。 “有什么问题吗?”关卿辞也跟着看过去。 燕三白摇摇头,“暂时没有,我们走吧。” 出了方府,已临近暮时。燕三白知道再不回去估计李晏会派人出来找他了,于是便准备回皇宫,却没料到关卿辞忽然道:“该用晚膳了,一起吗?” 燕三白微愣,这还是关卿辞头一次邀请,但燕三白心系李晏,便想婉拒。 关卿辞却很坚持,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看着关卿辞眼里流露出的一丝隐约的期盼,燕三白刚要说出口的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关卿辞语气郑重,应当是真的有事要说。 于是燕三白点头应允,两人沿着朱雀大街慢慢的走着,谁也不说话,却也不觉得尴尬。关卿辞的余光一直留意着燕三白,心里其实还在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突然开口叫住了他。心里似乎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他很亲切,值得相信,于是让关卿辞也有了诉说的*。 两人在一家路边摊坐下,关卿辞直接按照平日的习惯叫了两碗馄饨。提起馄饨,燕三白便不由自主的想起第一次跟李晏在长安城的小巷里吃馄饨的场景,回忆逐渐深远,燕三白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那厢关卿辞正跟摊主说着话。 ”关大人啊,今天终于不是一个人来了呀,这位白衣服的俊俏公子是你朋友吧?以前都没见过呢。” 关卿辞回头看了一眼燕三白,目光微软,”嗯,是朋友。” ”是朋友就对了。”摊主听起来很高兴,”多交朋友总是好的。” 这时,燕三白却忽然站起来,冲关卿辞喊了一声'我去去就来',便眨眼间不见了踪影。关卿辞愣了一愣,想来燕三白不会这么平白无故的走掉,于是便坐下来等他。 果然,燕三白没有让他久等,在摊主把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来的时候,他也回来了。坐下的同时,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关卿辞,”尝尝吧,这家的烧饼很好吃。” 圆的,看上去黄金酥脆的烧饼,很能激起人的食欲。 关卿辞完全没想到燕三白是特意去买烧饼了,怔愣的接过,他闻到烧饼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是他们在街上巡逻时常买的那一家。 但今天的似乎格外的香。 关卿辞没说他已经吃过无数次了,咬了一口,咽下,”味道不错。” 燕三白温和的笑笑,”那你快吃吧。” 关卿辞吃着,却发现燕三白的那个烧饼一动也没动,不由问:”你怎么不吃?” ”这是给清……王爷带的。”燕三白并未隐瞒,这烧饼便是上次李晏带他去吃过的那一家,今日无法回去跟他一起用膳,那便买一个烧饼回去讨好,免得李晏总装委屈得寸进尺。原本他想给自己也买一个的,可是老人家只卖剩两个烧饼了,于是只好作罢。 ”你与王爷的关系……果然如外界传闻那般好。”关卿辞道。 燕三白笑笑,没有说话。 关卿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再多话,沉默的低头吃着馄饨。 良久,大约是终于觉出一丝尴尬来,燕三白问:”不知大人是想与我说什么事?” 关卿辞也终于正色起来,可临要说了,却不知从何说起,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有人告诉你一件你一直在寻求的真相,可是这个真相和你希望看到的完全背道而驰,你该怎么办?” ”是不是有人告诉了你什么,关于红河岭的事情。”燕三白蓦的蹙起眉,反应出乎意料的快。实际上在梅公子出现以后,他想了很多,其中便包括卿辞和红河岭的事情。 这绝对是一道他跟李晏,都无法绕过去的坎。如果梅公子想要下手,这绝对 分卷阅读141 - 分卷阅读14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42 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事情果然如燕三白所料,关卿辞的话,已经证明了一半。 关卿辞摇摇头,反问:”关于红河岭,罗刹真的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吗?” 燕三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关卿辞的眼,忽而问道:”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就算罗刹救了你,也可能只是出于一时的恻隐之心,他或许,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人。” 关卿辞愣住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至少罗刹会出现在红河岭,那便肯定与那场屠杀有关。 但关卿辞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可能。 ”但至少,他救了我。”关卿辞很肯定的说。 燕三白垂在身边握紧的拳,稍稍松开了些,他回望过去,”但至少,你是大周的大理寺少卿。你守护着这座雄城,守护着这里的百姓,与他人无关,与真相无关,所以无论过去的真相是什么,这些都永远不会改变。” ☆、第86章 百年手艺 燕三白无法坦言过去,也没有资格去叫别人放下仇恨,但是在他眼里的关卿辞还有大好的未来,长安城里恐怕没有一个人比他更适合执掌大理寺。 秉公执法,不惧强权,这才是大理寺真正该有的风貌。夏灵均曾经说过,这天下是黎明百姓的天下,不论是谁坐着皇位,他守护的人都不会有改变。 所以他即使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也没有离开这座长安城,离开他的百姓。而时隔那么多年,燕三白似乎在关卿辞身上又看到了这种影子。 这位大理寺少卿虽然不苟言笑,虽然他来大理寺的动机可能只是为了方便查红河岭的案子,但燕三白相信他所展露出来的风骨。 那是很令人钦佩的。 “你放心,红河岭的案子,相信很快便会有一个答案。”燕三白如是说着。如果梅公子插手了这件事,那就必定不会善了,什么时候摆到台面上来,只是时间问题。 “好,我信你。”关卿辞点头。他已经等了很多年了,也不在乎这一时。 随后两人互相道别,燕三白回皇宫去,还没出示洛阳王的令牌,宫门护卫就直接给他开了门。燕三白摸摸鼻子,他这光明正大的跟着李晏回皇宫住,心中略有微妙。 烧饼有些凉了,燕三白的脚步不由加快了些许,不过等他到重霄殿的时候,李晏却不在。负责伺候他们的小栓子告诉他,王爷去御书房了。 燕三白点点头,御书房是重地,去不得,于是便想先沐浴更衣。不过他正想宽衣解带,又回过头看了看拿着毛巾的小栓子,还有拎着花瓣篮子的小柱子,犯难了。 “你们先出去吧,我不用伺候。”燕三白礼貌的笑笑。 “燕大人,您一路那么劳累,小的可以给您按摩捶肩啊,很舒服的,真的!”小栓子满怀热情,他以后可是要做大太监的人,一定要好好表现。 “是啊是啊,百年手艺,绝对很舒服的!”小柱子很配合的捧场。 燕三白:“…………” 不是在下不想体会你们的百年手艺,在下也是为你们好。 这时,零丁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看小柱子和小栓子在里面,脸上的表情顿时像在染缸里泡过一样,精彩万分。 “快快快给我出来!”零丁又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一手一个衣领把人给拖了出去。 小柱子和小栓子哎呀的叫着,花瓣都撒了一地,“零大人你干嘛呀???” “不要叫我零大人!你们两个笨蛋!”零丁把两个脑袋按在一起使劲儿的搓,凑近了,满脸严肃的告诉他们,“记住,以后千万不要随便进燕大人的房间,尤其是他洗澡的时候。” “为什么啊?”小栓子还在苦恼自己的百年手艺无法施展,别的宫的小太监混得可风生水起了,就他跟小柱子两个,主子总是不在,每天数重霄殿屋檐上的瓦片都能数出花来了。 “不要问为什么。”零丁眯起眼,“这事关我们重霄殿的一个重大的秘密,一不留神就会惹来杀身之祸,你们千万不可以说出去,知不知道?” 两个小太监都被唬到了,张大了嘴,连连点头。 与此同时,御书房里的某人蓦地打了个喷嚏——谁在说我坏话? 洛阳王的浴桶是个大浴桶,大概能装得下十个燕三白。 燕三白脱去衣物泡进热水里,舒服的靠在了桶壁上。水汽逐渐氤氲,在他白皙的皮肤表面形成一层水珠,调皮的滚落下来。他随意擦了擦,低头看到身上那些惹人瞎想的痕迹,也是好一阵无奈。 毫无疑问这是李晏的杰作。 沐浴,更衣,燕三白擦干了头发出来,迎面就看到了小粽子。小粽子被碧霄牵着,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仍是不怎么有生气的样子。 “燕大人,”碧霄向他行礼,“太后嘱咐我将太子殿下送来,今夜他跟王爷一起住。王爷还没回,太子殿下却有些困了,知道您回来,太后就叫我先送过来了。” 碧霄低垂着眼眸,并不直视他,脸颊却染上一丝红晕。即使是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大宫女,看到美侠探出浴,也是要害羞的。 偏偏他自己不知道这副柔顺的黑发披散在脑后,被水汽熏染愈发唇红齿白的面容到底有多吸引人。 “有劳了。”燕三白牵过小粽子的手,对碧霄展颜一笑。 碧霄的心陡然漏了一拍,微微扭过头,轻声道:“这是碧霄该做的,大人请早些歇息吧,碧霄先行告退了。” 说着,碧霄小跑着走了。燕三白也没发觉什么异样,低头看着小粽子,小粽子抬头看着他,两双大眼睛囧囧有神的对视着,然后又各自害羞的转过头去。 “我带你去睡觉吧,好不好?”燕三白弯下腰,问。 小粽子乖巧的点点头,燕三白便把他抱起来,进了李晏那屋。 小粽子抱着燕三白的脖颈,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面上乖巧,心里其实可高兴了。他喜欢这个哥哥,跟他一样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眼睛里还有星星闪啊闪的,说话可温柔可温柔了,还是个会飞檐走壁的大侠,会讲好多好多有趣的故事给小粽子听。 燕三白把小粽子放到床上,小粽子已经洗过了,燕三白帮他脱了衣服,盖好被子,便哄他睡觉,“小粽子先睡吧,你晏哥哥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粽子小手揪着被子,露出半张脸看着他,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 燕三白坐在床边陪他,“怎么了?” 小粽子的脸刷的就红了,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就剩下一双大眼睛,声音闷在被子里,小声的说:“燕哥哥,你要不要给我讲故事呀……” 稚嫩的童音带着一丝丝期待,燕三白被他逗乐了,摸摸他的头,“你想听什么?” ………… 与此同时, 分卷阅读142 - 分卷阅读14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43 御书房内,叔侄两人还在秉烛夜谈。 皇帝李菁低头批阅着奏折,毛笔蘸着朱砂写下一个大大的阅字,笔走龙蛇。李晏靠在书桌上,随意的翻看着还没批阅完的奏折,时而提出点建议,叔侄两个便会讨论很久。 说着说着,话题绕到了大理寺。 ”范正春此人难当大任。”李晏很果断的下了评断,”太过钻营,耽于权势,目光短浅。” 李菁的朱砂笔在纸上点了点,”阿侄啊,那你觉得谁适合呢?” ”关卿辞。我需要一个独立于六部之外的,更纯粹的大理寺,如果是关卿辞的话,尚有可能。”李晏。 ”哦?难得从你嘴里听到那么高的评价。”李菁来了兴趣,”不过这个关卿辞有些棘手,你真打算用他?”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晏开始为小粽子的登基铺路,提前重建一个更适合他的朝堂,关卿辞这种雷厉风行的实干派真的很对他的胃口,所以即使用起来有那么点风险,也在所不惜。 ”哎,我老咯,年轻人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年轻人来办吧。”李菁一边拿着朱砂笔写写画画,一边摇头叹息着,最近的皇帝,愈发的开始嘀咕着要提早安享晚年了。 然而李晏准备要走的时候,李菁还在批阅奏折,一本接着一本,就着烛光,也不知今夜又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温婉的皇后端来了莲子粥,李晏与她打了个照面,问了声好,回头瞧见两人在烛光下亲密的身影,忽然想起了他和燕三白。 如此一想,思君之心便有些急切,李晏大步走回重霄殿,远远看见他那个屋子里亮着的烛火,嘴角不禁泛起笑意。 走进去,刚想叫人,听见声响的燕三白回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李晏这才看到床上睡着的小粽子,轻声道:”祖奶奶送来的?” 燕三白点点头,李晏便在他旁边坐下,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小粽子,笑说:”看来祖奶奶真的很喜欢你,把小粽子都送来给你带了。” ”大概是我长得比较面善。”燕三白说着,把李晏叫到外屋,”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话?” ”十几年前红河岭那桩案子,你还有印象吗?”燕三白语气郑重。 李晏也正色起来,”当然,是不是关卿辞跟你说了什么?” ”你知道?”燕三白诧异。 李晏坐在椅子上,伸手揽住燕三白的腰,靠着他,”你以为我是谁,大周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李晏笑着,可燕三白听到这句话,心却跳了一下。随即他又平静下来,道:”你既然都知道,还让他进大理寺?” ”他又没做错什么,不是吗?”李晏眨眨眼,”我总觉得最近要东窗事发,状元郎那么聪明,可否给我想个法子?” 两人谈着谈着便又不知不觉过去了多少时间,李晏从揽着燕三白的腰变成抱着燕三白的腰,把头埋在他身上,呼吸着他刚洗完澡的好闻的香味,手开始不安分。 ”小粽子还在呢。”燕三白抓住了他胡作非为的手,”我给你买了烧饼,可惜已经冷了。” ”一个烧饼就想打发我?”李晏挑眉,”晚膳都不回来吃,不会又是跟关卿辞在一起吧?” ”什么叫又是?”燕三白无奈。 李晏眯起眼,”我觉得我改变主意了,明天就叫关卿辞去扫大街。” ”别闹。”燕三白莞尔。 ”不闹他,我闹你。”李晏也笑了,把燕三白拉下,吻住他的嘴唇,印下漫长的一吻 。 ☆、第87章 梅花糕为何不甜 翌日一早,燕三白拿开李晏放在自己身上的手,下床穿衣。 李晏还在睡,小粽子却已经醒了,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燕三白穿衣服,不哭不闹。燕三白便把他抱出来,拿起衣服给他穿。 “小粽子饿了吗?”燕三白整整他的小衣领,问。 小粽子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红着小脸说:“好像有一点点。” 燕三白揉揉他的脑袋,起身去开门。小栓子和小柱子一早就候在了门外,手里端着热水,看到是燕三白来开门,还愣了一下。 昨晚燕大侠跟王爷一起住的吗?感情真好呢。 还是说他们是在商量什么大事?! 两个人顿时噤若寒蝉,零丁大人说过了,绝对不能乱说话! 于是燕三白就见他们满脸严肃的把热水端进来,再满脸严肃的出去——难道睡了一夜都性情大变了? 带着这样的疑惑,燕三白给小粽子洗脸刷牙。小粽子很乖巧,洗脸的时候坐在凳子上,仰着头闭着眼让燕三白擦,擦完之后脸红扑扑的,气色看上去比昨天好多了。 洗漱完,燕三白便抱着他出去了,留下李晏一个人还躺在床上乏人问津。 因着李晏素来爱吃,所以重霄宫的早膳很丰盛。今日小粽子在,更多了许多精致的面食。小粽子吃饭一点都不用人伺候,筷子当得很稳,小嘴巴一鼓一鼓的,吃的速度不快,但是挺能吃。 相比之下,燕三白反而吃得略少,在旁伺候的小栓子担忧的问:“是不合您胃口吗?” “还好,只是有些太甜了,我多喝点粥就行。”燕三白吃不了很甜的东西,多吃了就会反胃,相比之下清淡的粥就很好。 小栓子连忙记在心里。 说话间,燕三白看到小粽子忽然不吃了,拿着勺子的手停下来,低着头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怎么了?”燕三白柔声问。 小粽子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燕哥哥……我想小涵子了……” 燕三白摸摸他的头,脑子里却忽然想到什么可能,问:“小粽子,你怎么忽然又想起他了?” 小粽子不太想回忆,因为他还是有点害怕,而且心里莫名有股恐惧指向他最害怕的一个可能,但是燕三白问了,小粽子即使不愿意也还是很乖的点点头,“小涵子喜欢吃甜的,他那天吃糕糕的时候还说,怎么糕糕不甜……” 为何梅花糕不甜? 这句话大概是方子涵说的最后一句话,燕三白微微皱眉。 这时小粽子又拉拉他的衣袖,往他身边挪了一点,像是要哭了似的仰头看他,“燕哥哥……你说是我害死小涵子的吗?” 燕三白一怔,随即把小粽子揽进怀里,轻拍着他的背,“小粽子乖,是杀死小涵子的人不对,哥哥会帮你抓到他的,好不好?” 小粽子虽年幼,但自小身在帝王家,心智非一般的孩童可比。他也许现在还不是很理解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道理,但他很敏感,已经有所察觉。这大概,便是太后口中所说的心病了。 小粽子闷闷的嗯了一声,两只小胖手抓着燕三白的衣服,脸颊在他身上蹭了蹭,特别黏 分卷阅读143 - 分卷阅读14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44 人。 这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盖在他脑袋上,像揉面团一样的揉,“这谁家的娃啊,小小年纪就会揩油了?” 小粽子蹭的脸红了,抬起头,“晏哥哥坏,小粽子才不是这样呢。” “是吗?”李晏挑高了语调。 小粽子连忙点头,深怕他不信。燕三白莞尔,李晏就会骗小孩儿。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没有再提起方之涵。吃完饭,燕三白打算去见一趟国师,李晏是他师侄,当然陪着去。 至于小粽子,原本要送他去皇后那里的,可小粽子非要跟着去见国师叔叔,于是便带着他一起去了。 国师住在玄武殿,周围有高高的院墙把这里跟内院隔离开来,独立成一方天地。 对于大内侍卫来说,这里是皇宫的禁区,因为里面住着的那位武功高强根本不需要他们保护,脾气也不大好,深居简出,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出宫了,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在皇宫的时候,就是师叔负责教我武功,你知道,我那个便宜师父虽然名头响,可实际上不怎么靠谱。”李晏说着,带他们推开紧闭的院门。 出乎意料的是小粽子对这里竟然也很熟悉,拉着燕三白的手,指着池塘说:“骑龟龟。” 骑龟龟?乌龟吗? 燕三白疑惑着,就见院里那座并不是很高的,挂着金色铃铛的黑塔忽然开了,似是在做无声的邀请。 “走吧。”李晏又在前面,,燕三白牵着小粽子跟在后面,走进黑塔,底层空荡荡的,只有墙壁上画着许多不知其义的高深图案。 “进来了记得关门。”声音从上面传来,燕三白抬头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李晏笑侃,“怎么那么多年了,师叔您老人家还是管开不管关啊。” “闭嘴。还有,我不老。” “是……小师叔三十一枝花呢。”李晏说着,还转头朝燕三白俏皮的眨眨眼,燕三白也是哭笑不得。 楼上那位大约被他气到了,一直没再出声,三人上到最顶层,才在里面看到一个盘膝而坐,戴着莲花冠,穿着宽大道袍的人,正是大周国师,栖微道长。 他正在给躺在身前的一个女子施针,神情专注。那女子便是方华的原配刘氏,应该是关卿辞派人送过来的。她还醒着,一双眼睛带着戒备和惊恐盯着他们,但身体却是一动都不能动,连话也说不出来。 “她怎么样了?”燕三白走过去问。 栖微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道:“疯了,心病难医。” 栖微说疯了,那便是真的疯了,排除了她装疯卖傻的可能。而燕三白现在怀疑的是,这刘氏在方之涵死的时候都没有疯,难道过了几天,越想越想不通,才疯了? 这时间差…… 栖微看着燕三白沉思的表情,不由问:“你有何见解?” “见解算不上,只是在下觉得刘氏疯的蹊跷,必定另有隐情。”燕三白道。 “确实,方之涵死的那天我也在,我观那刘氏不是如此心理脆弱之人。连杀害儿子的凶手都没找到,她不会疯。”栖微说着,余光瞥见刘氏听到儿子名字后骤然起的挣扎与痛苦,抬手就是一针戳入她的脑袋,让她昏去。 随后他站起来,瞥了一眼李晏,语气冷冷的,“还活着呢?” “没死透呢。”李晏耸肩。 燕三白:“…………” 小粽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头上挂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栖微低头看小粽子,倒是和颜悦色的,“来,小粽子,你想去骑龟龟吗?” 小粽子实诚的点点头,“想。” 于是栖微便牵着小粽子下去骑龟龟,燕三白看看依旧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刘氏,“那这方夫人……” 栖微头也没回,摆摆手,“哪儿来,回哪儿去。” 燕三白无奈,便准备一会儿让大理寺的人把她带走。虽然她是真疯了,但疯言疯语未必不可信,因为那通常会带着未疯之前莫大的执念。 等燕三白回到塔外时,小粽子已经在骑龟龟了,小小的身体坐在一只足有两个簸箕那么大的乌龟背上,被驮着慢悠悠慢悠悠的走,颇为喜感。 李晏在一旁说:“我小时候也骑过,当时这只龟就这么大了。后来我想把这只龟杀了炖汤喝,我小师叔就不怎么待见我了。” 燕三白:“…………” 前面的栖微像是听到了什么,骤然回头一个眼神杀,冷意森森。 “你陪着小粽子慢慢骑龟吧,我去一趟大理寺。”燕三白道。 “又去见关卿辞?”李晏挑眉。 “很么叫又?” “又就是再一次。” “我没让你说文解字。” “所以你这次又去大理寺做什么?” “验尸。” “验尸?”栖微又一次回过头来,眼睛微亮,“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李晏斩钉截铁。 “你说了不算。”栖微也很斩钉截铁。 “你会把他带坏的。”李晏摇头。 “那是他的荣幸。” ………… 燕三白看着没个消停的师侄俩,摇摇头,“我自己去了。” 然而他就真的走了,还是如往常一样,如风一般,叫人抓不住他的一片衣摆。 方子涵的尸体放在大理寺的冰窖里,因为中毒和冰寒,一张小脸一片青紫。虽然仵作已经检查过了,可燕三白还是不放心的重新检查了一遍,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方子涵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很健康。 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燕三白想,这里大约没什么线索,便准备走人。可他刚一转身,余光却瞥见一点异样,立马停下来,他快步走到方之涵身边,伸手捏住他的脸把嘴巴完全撑开。 燕三白顿时皱眉——方之涵嘴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蛀牙? 他忽然又想起方之涵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梅花糕为何不甜。这看起来好像很好解释,无非是方之涵噬甜,但燕三白看着这满口蛀牙,眉头却依旧没有舒展。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第88章 黑莲 “方之涵在这个案子里,就是一枚弃子。” 关卿辞和燕三白站在大理寺的银杏树下,树荫遮蔽了烈日,关卿辞拿着树枝在地上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燕三白慢慢的来回走着,踱着步,理顺思路,“凶手并不在乎方之涵的死亡,因为方之涵贪吃,他娘做给他的梅花糕,他没有不吃的道理。但是为了确保小粽子吃下梅花糕,毒药的分量必定是经过严格控制的,也就是说,即使方之涵或者旁边的小太监先吃了,都暂时不会有事。况且,没有谁会去疑心一个小孩子。” “但是方之涵还是先一步死了。”关卿辞在方之涵的名字上重重的画了一个叉。 分卷阅读144 - 分卷阅读14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45 燕三白眉头不禁跳了一下,伸手揉一揉,“因为方之涵比预料的吃得多,小粽子又是个谦让有礼的孩子。否则,小粽子那么小,只需要一点点毒药就可以置他于死地,凶手几乎只差一点就成功了。” “紧接着是阿木,他一直陪在方之涵身边,最有可能知道是谁在梅花糕里下的毒。但是我把他带到大理寺审问过,他一个年少的书童,不可能在大理寺的审问之下还有所隐瞒,可是他的供词没有任何问题。”关卿辞说着,手里的树枝在地上戳出一个点,而后拉出一条长线,“他们从方府出发,转弯,至朱雀大道,顺着朱雀大道一直走,就是皇宫大门。进宫之后他们也没有做任何停留,因为那天他们有些晚了,所以是跑着进去的,这一点路过的太监宫女都可以作证。” 燕三白沉声道:“具体什么时候下的毒已经很难判断,现在接触过那个糕点匣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死了。凶手高明之处就在于借刀杀人,借方之涵之手杀小粽子,借刘氏之手杀阿木,且不论目的是否达成,这两把刀都会自己走向灭亡。方之涵的死,让方家看似是受害者,可刘氏是在方府内被逼疯的,阿木的死也太蹊跷,我们要破案,还是得从方府打开一个突破口。” ”我已经派章琰盯着方府,一有新发现会立刻通知你。”关卿辞道,先前阿木的事情还没出,所以他派人盘查了方府一遍后,并没有把调查的重心全放在这里。 ”如此最好。”燕三白点点头。 随即关卿辞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杀人动机是什么?” 一个案子最重要的点就在于——凶手为什么要杀人。 “方之涵与太子如此亲近,足以证明方家的立场,他们完全没理由杀害太子。整个大周,最有动机的,就是洛阳王。”关卿辞无疑是个极大胆之人,眼前就站着洛阳王的好友,也敢说这样的话。 但事实确实如此。 “凶手的作案手法完全不需要本人到场,王爷确实摆脱不了嫌疑。”燕三白说着,眼中却没有一丝担忧,“不过他若要篡位,完全不必走这些弯路。” 以宫里那位对他的信任度,坐上皇位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关卿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若论大胆,燕三白也毫不逊色。 恰在这时范正春路过,出乎意料的是他这次没有过来与燕三白交好,远远的冷哼一声就走了。 燕三白看了他一眼,心中了然,大理寺内部的争权夺利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双方都已经撕破脸了,不然上次关卿辞也不会以堂堂少卿的身份,被派到大青乡那样的地方去。 不过从范正春的反应来看,目前应是关卿辞占了上风。 似乎是看出了燕三白心中所想,关卿辞道:“今日上朝,陛下提及了大青乡之事,过不了多久,应该便会把之前压下的封赏一并给我。” “陛下把给你的封赏压了下来?”燕三白道。 “嗯。”关卿辞点点头。 燕三白了然,皇帝大概一早就有了提拔关卿辞的心思,所以把封赏压下,让他暂时熬一熬,若熬过来了,那那些积压起来的封赏,足以一举将他送上大理寺卿的位置。昨夜跟李晏谈过,燕三白知道,下这个决定的人是李晏,不管前尘旧事如何,他的观点跟燕三白一样——合适的人就该待在合适的位置上。 “你比范正春更合适。”燕三白微微一笑,“若长安的百姓知道范大头的位置将由你来坐,一定会高兴上好几天。” 关卿辞承他的情,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红河岭的事情,终究是一块压在他心头的巨石。一日不除,一日不快。 燕三白观他的眼神,便知道他又在想红河岭的事情,正不知该如何开解,忽的,他想到一个可能——若红河岭的事情有梅公子在暗中推动,那方之涵的这件事呢?会不会也跟他有关? 思及此,燕三白的神色立马严肃起来,”关大人,我需要方府所有人的出生来历,可以吗?” 关卿辞顿了顿,”跟我来。” 两人到了关卿辞的房间,关卿辞从枕边拿起一沓纸,递给燕三白,”方府大部分人的生平都在上面,包括方华和他的三位夫人,其余还有一些零工和仆人,原想并不重要,所以未曾收集。” ”越全越好。”燕三白快速的翻看着,道。 ”我马上派人去查。” ”可有不妥之处?”关卿辞见燕三白如此认真,不禁问。他这几天已经仔细看过了,方府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但看燕三白的反应…… 关卿辞不知道梅公子,当然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但是燕三白知道,他虽然不确定自己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但他知道,只要他看到,必定一眼认出。 果不其然,他在那一大堆的纸里面,看到了记载着阿木的那一张。几乎是看到的第一秒,燕三白就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脸色怪异。 关卿辞刚想问'你怎么了',燕三白就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关卿辞紧随其后,就跟着他来到了摆放尸体的冰窖。 燕三白径自走到阿木的尸体前,扒开他的衣服,实现略到焦急的在他皮肤上搜寻着,终于,找到一个他万般不愿意看见的印记——一朵约有拇指盖大小的黑色莲花。 ”这是……暗卫?!”关卿辞一时也失了冷静,瞳孔猛的一缩,所有的惊讶和愕然都压在喉咙里。 暗卫,那是黎王李刈一手培养起来的绝密组织。 而暗卫的首领,正是黎王手里最锋利的那柄刀,那个被人无数次问起的罗刹。传说中有罗刹带领的暗卫,几乎无所不能,所向披靡,没有他们完不成的任务,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就像一柄时时刻刻悬在头顶的刀,即使是友军,也万分忌惮他们的存在。 所以暗卫从不已真面目示人,每一个暗卫都会佩戴面具,除了一直跟在李刈身边的罗刹,其余人都神出鬼没,几乎没人能把他们从茫茫人海中找出来,他们身上唯一能辨别的标示,便是身上的黑莲印记。 但是关卿辞记得很清楚,在千文馆的绝密卷宗里,李刈身死,大周建国,同年,暗卫解散。飞鸟尽良弓藏,太平盛世不需要一柄伤敌亦伤己的凶器,于是暗卫没有了存在的意义,消失在漫漫长河里。 当时关卿辞没有深究这些人的去向,因为最大的可能便是所有人都被灭口,根本没有查的必要,而罗刹则是在暗卫解散之前就消失了的。 但阿木呢?他有着暗卫的黑莲印记,可按他的年纪来算,当时他还是个孩子。 燕三白幽幽的吐出一口气,语气迟缓的,道出了答案,”阿木不是方华的私生子,他是暗卫的儿子。当年李刈为了更好的控制暗卫,便在所有暗卫的子女身上也纹上了黑莲印记。” 分卷阅读145 - 分卷阅读14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46 ”是罗刹告诉你的?”这是关卿辞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是。”燕三白点点头,目光再度落到那朵黑莲上,闪过一丝谁也没有察觉的痛苦,”此事牵扯到暗卫,恐怕不是巧合,关大人,请彻查方府罢。” 燕三白不禁想起了刚刚那张纸上写着的内容,阿木出生的那一天,恰好是罗刹离开暗卫的同一天,所以他记得格外清楚。 那一天,他和李晏一起,见证了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谁知那个孩子熬过了战乱,却死在了这里。 ”那些暗卫也参与了红河岭一战,是不是?”关卿辞忽然想到什么,心中一凛。 ”是。” 关卿辞眼神陡然犀利起来,追问道:”世人都说是前朝军残暴不仁,见突围无望,便将红河岭上上下下屠戮干净,可千文馆里所有卷宗都没有红河岭的记录,事情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对不对?” 燕三白的内心挣扎着,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躁动。一个大理寺的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边跑边喊着,”关大人不好了!你快出去看看吧!” 对话戛然而止,关卿辞看了燕三白一眼,最终还是放弃了追问,转身往外跑去。燕三白心里却并没有感到轻松,定了定神,跟着出去,就见一个拿着拂尘,穿着蓝色仙鹤道袍,出尘独立的身影背对着他们。 脚边还滚了两个人。 ”栖微道长?”燕三白讶然。 关卿辞已然走到他近前,拱手行礼,”见过国师大人。” 栖微瞥了他一眼,维持着国师高深莫测的形象——没理他。 而后转头看向燕三白,拂尘指了指地上的两人,”这二人一路跟着你鬼鬼祟祟的,我看着眼烦,遂将他们抓了来,要打要杀随你便。” 跟着我?燕三白倒是真的没有察觉,大约是他们吊得太远的缘故。不过他此刻定睛一看——呵,全是熟人。 ”哟,又见面了。”这是那个抱着三弦的,来自琅嬛阁的苏染。 “状元郎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人家作甚?”这个娇俏笑着的,是梅公子身边的秋蝉。 ☆、第89章 小粽子与糖葫芦 “砰——”牢门关闭。 苏染抓着铁栏杆,苦笑的看着外面的燕三白,“不用每次都把我关进同一个牢房里吧?还有,为什么把我和这个女人关在一起?” “不好吗?”燕三白歪过头,看了看坐在他身后婀娜多姿的秋蝉,“在下以为你们两个是一起的呢。” 苏染可以肯定燕三白是故意的,摊手,“跟这样的美人在一起,可是会折寿的,还是陆双行那样的糙汉子更适合我。” 燕三白温和的笑笑,“若是陆大侠来了,在下一定告知你。” 说着,他又看向秋蝉,“秋蝉姑娘是一个人来的吗?” “是啊。”秋蝉好整以暇的坐在草席上,整理着自己的裙摆,道:“前几次差事办的不好,公子生气了,就把我一个人丢来长安了,状元郎你可不能也这样对我一个姑娘家啊。” “秋蝉姑娘又岂是一般姑娘可比。”燕三白道:“两位今日坐在同一间牢房里,如此缘分,难得一见,不如好好谈谈心,在下便不打扰了。” 语毕,燕三白行了一礼,举手投足之间具是斯文意气,然后他就真的走了。头也不回的,走的干脆利落,把苏染和秋蝉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说好的严加审问呢? 我们两个无端端的凑到一起,还同时被抓了,万一又有什么阴谋呢?你难道真的不好奇不怀疑不担心吗? 喂! 然而他们的内心活动再激烈,也并没有什么用。 燕三白自有他的考量,对付这些喜欢来历不清喜欢神秘的人,不管是敌是友,永远记住一点——不要按着对方的计划来走。 否则先输的肯定是自己。 走到牢房外面,栖微道长也正好从存放尸体的冰窖里出来。据他说,他是在研制新药,需要去尸体上扎几针试试,这说法虽有些古怪,但他是国师,大理寺的人也只好见怪不怪了。 但他出来时,却意外的,给燕三白带来一个消息。 “那个小娃子的尸体有些古怪,看上去积毒颇深。” “积毒?”燕三白皱眉,“不是砒霜?” “不是,砒霜是最后的引子,因为毒性太强,反而盖过了前面已中的毒素,所以一般看不太出来。” 方子涵在吃梅花糕之前已经中了毒?那这个毒又是谁给他下的? “能看出来是什么毒吗?”燕三白问,栖微的医术堪比药王谷,这对他来说应当不是问题。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栖微直接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不能。” 如此干脆,倒也是坦荡。 “不过我可以肯定,此毒并不复杂,我没见过,代表它极有可能并不产自中原。” 那边是……中原之外? 燕三白如此想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匆匆跟栖微道了声多谢,找到章琰,附耳跟他说了几句。 章琰微微讶然,“饮食习惯?” “对,查完之后,请速来告知。” 章琰听命去了,燕三白出了大理寺,沿着朱雀大道反着走一遍那天方子涵进宫的路线。如果章琰调查出来的与他所料相差无几的话,那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凶手是怎么把砒霜下到梅花糕里? 从他的作案手法来看,他应该不会轻易自己动手才对…… 燕三白一边想着一边留意观察着四周,不时有人认出他来,热情的跟他打着招呼,他一一回礼,顺便打听打听那天有没有人看见方家的马车。 走着走着,燕三白忽然听见有人叫他,那一声熟悉的状元郎,让燕三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就见路边的小凉亭里,一个穿着玄衫的俏郎君带着个小奶娃,笑着朝他招手。 燕三白小跑过去,“你们怎么出来了?”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晏和小粽子。 李晏比了个嘘的手势,眨眨眼,“我们可是逃家逃出来的,你可别大声宣扬。” 亏你还有脸说。 燕三白低头看向一脸懵懂,明显是被拐带出来的小粽子,问道:“你们怎么出来的?” “从国师叔叔的狗洞里。” 燕三白:“…………” 李晏哭笑不得,“是玄武殿的偏门,为了方便我师叔进出才开的。” 说着,他蹲下身来,搂住小粽子的小蛮腰,“小粽子,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好不好?” “嗯!”小粽子点头如捣蒜,难得来宫外,他的心其实都已经长出了小翅膀要飞起来了,估计现在李晏就是把他卖了,他也乐到不行。 燕三白看着,觉得带小粽子出来换换心情也不错,于是三人开始招摇过市。 分卷阅读146 - 分卷阅读14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47 所幸今天李晏换掉了他那身惹眼的大红袍,一身黑衣低调内敛,手里还抱着个孩子,再加上燕三白在旁撑着伞遮挡视线,所以认出他们的人不是很多。 小粽子今天兴致很高,在玄武殿骑了会儿龟龟其实他的心情就好多了,这会儿到了外面,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里面住着无数的小星星,看什么都亮晶晶的。 李晏是个宠孩子的,但平日里没见他跟其他小孩儿有多亲近,也就小粽子是个例外,他看中什么就给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燕三白一边继续刚才的事一边留心观察着,也是又无奈又忍不住笑。 “诶,不能再吃了。”燕三白看到李晏又要给小粽子买糖葫芦,连忙制止,“你们老实交代,这已经是第几根了?” 小粽子伸出的小胖手一僵,脸上露出万分纠结的表情,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燕三白。 燕三白心里喜爱,但还是摇摇头,“不行。” 小粽子整个人都不好了,憋着嘴看向他无所不能的晏哥哥,可李晏也耷拉下眉眼来,无辜的摇头,“晏哥哥也要听他的,怎么办?” 晴天霹雳啊。 小粽子悄悄转头看燕三白,燕三白摸摸鼻子,耳朵有些微红。 小粽子又看看糖葫芦,一颗一颗被穿在竹签上,饱满莹润,甜香扑鼻。他皱皱小鼻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于是红着脸往燕三白怀里一扑,脸颊蹭着他的脖子,好不亲昵。 燕三白连忙伸手托住他,忍着笑道:“撒娇也是没用的。” 小粽子顿时从生粽子变成了熟粽子,耳朵红得冒烟的那种。 糖葫芦离小粽子远去了,小粽子趴在燕三白肩头,伤心得无以复加。但他又是如此乖巧,不哭也不闹,只是浑然没有注意到,接过伞的李晏,也牵过了燕三白的手。 燕三白右手一僵,轻轻甩了甩,看向李晏——这是在外面,你这又是做什么? 李晏挠了挠他的掌心,笑却笑得磊落——我光明正大,有何不可? 燕三白管得了小粽子吃冰糖葫芦,因为那对牙不好。但对于这种事,却是惯于纵容的,毕竟世俗礼教也及不上对方开心,不过嘴上还是忍不住要说两句。 ”你这不是徒惹人说,虽说你我不介意,但总是麻烦。” 李晏不假思索的道:”那就跟他们说我乃是王爷,不想死就闭嘴。” 好吧好吧,你总是有说不完的歪理。燕三白笑着摇头,但也没再挣开他的手。 不过两人靠得近,都是宽袍大袖的,即使牵着手,倒也不明显,人们的注意力往往被可爱的小粽子和他们的俊脸吸引了过去。 行至中午,李晏带他们去喜乐楼吃饭,这家酒楼的蟹黄包据说很好吃。 三人坐在二楼的雅间里,倒是落了个清静,举止更随意。 其实主要是李晏随意,原本他和燕三白面对面坐,小粽子坐在他身边一百年吃蟹黄包一边玩风车。 后来慢慢就变成了他跟燕三白坐在一起,小粽子一个人坐在对面一边吃饭一边玩风车,然后时不时的抬头看看他们——两个哥哥好奇怪,天气好热呀,他们为什么坐的这么近? 小二哥哥进来了,看他们的眼神也很奇怪呢! ”好了,吃菜。”燕三白给李晏夹了一筷子菜,哄着他。 李晏依言吃了一口,又抬起头来,眯着眼,”你怎么跟哄小孩儿似的?” ”有么?” ”有。” ”好吧,你看小粽子,他都不需要我哄。” 李晏:”…………” 隔了一会儿,李晏道:”那是因为我是特殊的。” 燕三白也真是服了他。 ”查的怎么样了?”李晏终于开始说正事,回宫之后他一直在御书房跟他那位皇帝叔叔鼓捣,并没有怎么过问案子的事。有燕三白在,他很放心。 ”有些眉目了。”燕三白把情况跟他简略说了一遍,刻意避过了几个关键词,以免小粽子听见了难过。不过此时小粽子玩风车玩的很开心,倒没在意他们的谈话。 李晏道:”这件事既然牵扯到暗卫,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我觉得凶手跟暗卫一定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燕三白点头赞同,”当务之急是先把案子破了,以免事态变得更严重。暗卫的陈年旧账太多,拖的越久越不利。你那个写好了吗?” 李晏揉揉眉心,却是有些苦恼,”生平第一次写,总有些不顺手,要不你给我润色润色?” ”先写好再说吧,你一段,陛下一段,放心,很快的。” 李晏:”……那你呢,既然凶手没有亲自动手,那必定假借他人之手才能给梅花糕下毒,这个可也是同伙,你有人选了吗?” ”大理寺认为阿木没有说谎,所以下毒的人不是他,刘氏是方之涵生母,也不可能,但我们还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谁?” ”方之涵自己。”说着,燕三白的目光越过窗棂,飘向喜乐楼对面的一家赌馆。来来去去的赌徒们大中午也不停歇,说穿了,无非是一个'瘾'字。 ☆、第90章 瘾 方之涵自己给自己下毒,听起来是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一个年仅五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但话是从燕三白嘴里说出来的,便叫人不得不信。 吃完饭三人又回到了大理寺,刚到门口,就见章琰站在门口张望着,发现他们来了,立刻迎出来。 “燕大人!王爷!”章琰乍一见李晏抱着个孩子,还狐疑了一下这是谁家的,待走近了发现是小粽子,连忙行礼,“太子殿下!” 小粽子立马肃起一张包子脸,一本正经的道:“免礼。” 章琰忙将他们迎进去,边走边跟燕三白汇报着调查情况,“燕大人,我们已经查过了,那方之涵就是最近几个月变得特别喜欢吃甜食,不过小孩子很多都这样,所以刘氏也没放在心上,而且她本来就对儿子颇为宠溺,所以只是稍加限制。至于其他的,那三夫人谢氏虽然长得最美艳,但素来无争,二公子年纪也还小,不上不下的,刘氏平日里最是针对二夫人和大公子,跟三夫人倒是没什么过节。” “那方之涵跟谢氏的关系好吗?”燕三白问。 章琰挠了挠头,“他跟谢氏……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他跟二公子方之栋关系不错,经常跟他一起玩,方之灵年长,就不怎么跟他们玩得到一起去。” “我知道了。”燕三白点点头,这时关卿辞恰好迎面走来,燕三白快走几步迎上去,“查出来了吗?” 关卿辞摇摇头,“还需要一点时间。” 燕三白也没失望,查人来历这种事本来就很麻烦。 关卿辞瞥了李晏和小粽子一眼,行了个礼,又问:“还抓吗?” 分卷阅读147 - 分卷阅读14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48 燕三白的目光停驻在关卿辞身上,似有一丝犹豫,但很快又坚定起来,“抓。” 几乎是话音刚落,关卿辞便点了点头,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手扣紧刀柄,“章琰,随我去抓人。” “是!”章琰一听抓人就很兴奋,但随着关卿辞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诶?大人我们已经破案了吗?!这就去抓人了?抓谁啊??” 燕三白略带担忧的看着关卿辞的背影,李晏眯起眼看着他,“关卿辞怎么好像很听你的话?” “啊?”燕三白走了个神。 李晏挑眉,“如果你收关卿辞做小弟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燕三白哭笑不得,这什么跟什么啊,不过他可算明白李晏是在干嘛了,解释道:“我跟关大人是朋友。” “我刚开始接近你的时候,也说跟你做朋友,萍水相逢既是有缘。” 燕三白竟无言以对。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三人走进大理寺的内院,看到银杏树下,栖微居然还坐在那儿一个人自得其乐的喝茶。看到他们来了,这位尊驾的屁股也动都没动,只是淡然的抬了抬眼,表情瘫得像一块石头。 说起来栖微道长也是寒山上来的一个美道长,别看不怎么搭理人,性情古怪,还瘫着脸,但五官却长得极其周正,一股浩然之气扑面而来。用秋戌子的话来说——这面相,天生就是做道士的料,能坑人。 只是栖微自己不屑于这么做,可就是最不会招摇撞骗寻仙问道的人,却做了大周的国师,时也,命也。 看到李晏大喇喇的在他旁边坐下,栖微虽没表露出嫌弃,可那张比刚才刚瘫的脸足以表明他心中的波澜,也只有在看到小粽子的时候,他的脸色才稍稍好看那么一点。 说起来,李晏小的时候,栖微也是像疼小粽子那般疼他的,但小孩儿一旦长大就不乖巧了,比如李晏。 想比之下,燕三白更叫人欢喜一点。栖微转头看着燕三白,头一次仔细的打量起他来,想起自家师兄在信里提及的话,他的眸光不禁微沉——东陵不老山么,那帮老怪物什么时候又调教出一个小怪物了? 话说那帮老怪物还没死吗? 燕三白被栖微这么看着,不免尴尬,“在下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栖微目光都让犀利起来,“你师出东陵,还是西渡?” 闻言,燕三白神色一凛,“西渡。” “西渡?”李晏疑惑,他对不老山有所耳闻,但西渡还是头一次听说。 栖微道:“你年纪小,当然不知道,不老山原来只有一个东陵,后来出了一个邪剑仙,便分了一个西渡。西渡修的,可都是一些邪功,最终皆逃不过走火入魔的下场。不过我观你身上清气旺盛,不似入魔。” 栖微虽这样说,可李晏听见‘走火入魔’这四个字,眼皮还是忍不住跳了跳,可他刚想说话,燕三白就握住了他放在石桌下的手,对他缓缓摇了摇头,而后慢条斯理的道:“西渡确实走的不是正统的路子,不过我虽师出西渡,却并未真正习过西渡的剑法,当年我师父收我时已时日无多,遂强行将毕生功力灌入我体内,所以我虽内里浑厚,但西渡的剑法统共也只会个几招。” 比如使给天山派看的那招岁月花,还有那个五感封禁。 栖微皱眉,“可是混元灌体*?” “是。” “但你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活下来?” “侥幸罢了。”燕三白微微一笑,往事不足为外人道,那是一次大危机,同时也是一个大机缘。 两人说着,惊心动魄的事也被他们说得平淡无奇。李晏却在一旁微微皱起了眉,燕三白的话,忽然触动了他脑海深处的一片记忆,那是很久远的,仿佛已经被遗忘了的记忆。 一个真相似乎已经呼之欲出,然而仿佛还差那么一点。 燕三白回头,见李晏锁着眉,捏了捏他的手,眼神里流淌着只有两人才懂的默契——怎么了? 李晏摇摇头,嘴角重新勾勒出一抹笑——没事。 栖微嫌弃的别开眼,孤家寡人,心事难言。 不过他喝了口茶,似有想起了什么,问:“案子查得如何了?” “师叔怎么对这个有兴趣了?” 栖微很淡定,“世人都说燕侠探聪慧无双,我见识见识。”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顺便跟师兄交差。” 这是在试探我么?燕三白如此想着,倒也有些好奇这对师兄弟到底想干嘛了,难不成是看出他跟李晏的关系了? “先让我猜猜,凶手是那个……三夫人?”李晏道。 “何以见得?” “若跟她无关,你又为何让章琰去查她?”李晏自有他的小聪明。 这倒也是。燕三白摸摸鼻子,道:“我们重新来梳理一遍这个案子,上午时栖微道长曾说,方之涵体内很早便有积毒,砒霜只是一个引子,所以,方之涵最早中毒的时间,才是这桩案子真正的开始。” 燕三白不疾不徐的说着,连小粽子都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不过他已经平静多了,肃着一张小脸,再没有哭哭啼啼的。 “方之涵数月前便已中毒,而且这种毒是慢性毒,通过长期的摄入而寄存在人体内,由此可见,下毒之人必定在方府内,这样才有时间和条件下手。而方之涵中了毒,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所以我让章琰仔细查了查,发现唯一的异常便是方之涵忽然变得非常嗜甜,以至于他死之时,满口的牙蛀了一大半。而小粽子也说过,方之涵最后说的一句话便是——梅花糕为什么不甜。” “你是说,凶手的毒,改变了方之涵的饮食偏好?”李晏道。 “是。”燕三白缓缓道来,“我在西域时,曾见过一种花,它的名字叫做米囊花,一般被用来观赏,或者入药,能减轻病患的痛感。但是药三分毒,人一旦过量服用,便会对此产生依赖性,也就是——上瘾,并且很难戒除。我在三夫人的院子里,便看到了这种花。 把木囊花的汁液加在甜食中不断给方之涵吃,方之涵是个小孩子,抵抗力不强,很容易便会上瘾。” 听到这里,李晏的脑海中也忽然灵光一现,“这就是你说的,方之涵自己给自己下毒?” “对。”燕三白点头,“方之涵已然上瘾,刘氏为了不让他继续蛀牙,自然会减少梅花糕里的糖量。方之涵吃惯了加料的东西,这样的梅花糕在他嘴里当然淡而无味,所以,当他的瘾发作,如果有一瓶糖粉放在他面前……” “他会毫不犹豫的加进去。”李晏接道。 “这样便解释得通了。方之涵不笨,他明知道刘氏做的梅花糕不甜,所以根本不会吃那么多,唯一的解释便是他知道梅花糕里加了料,已经变甜了,所以他 分卷阅读148 - 分卷阅读14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49 连吃了好几块,发现味道跟预料的不一样,便嘀咕着,‘糕糕为什么不甜’。” 燕三白说着,目光微沉,“凶手唯一算漏的一点是,方之涵体内的积毒让他死的太快了。” “那阿木呢?”栖微啜了一口茶,问。 “阿木必定知道什么,只不过他并没有察觉这是一条重要线索,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在大理寺审问时忽略了这点,而凶手趁机散步阿木是方尚书私生子的谣言,逼刘氏发疯,认为阿木为了得到方家而对方之涵下手。这也很好理解,但凶手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燕三白道。 李晏会意,“凶手若真是三夫人,她有足够的动机除掉刘氏和方之涵,可从她的作案手法来看,这应该是一个心思缜密且非常聪明的人,如果不是三白恰好识得米囊花,我们也还破不了案。然而在此时杀了方之涵,未免有些愚蠢,更聪明的做法应当是等刘氏除掉方之灵,再渔翁得利。而且,凶手最终的目标,可是小粽子。” 这时,关卿辞带着人回来了。三夫人谢氏被带上了枷锁走在后面,但神色之间却鲜有慌张。她慢慢的朝这边走来,锁链叮当叮当的响,那双漂亮的眸子望过来,扫过李晏和小粽子,再看了一眼燕三白,最终看向身前这个挺拔修长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呵,受害者,加害者,还有自诩正义的判官,人来得可真齐啊。 ☆、第91章 条件 “我没有杀人。”谢氏坐在牢房里,面色平静,只是一味重复着这句话。 关卿辞冷眸看着,道:“这里是大理寺,你应当知道拖延和狡辩都无用。” “那你们有证据吗?”谢氏忽的笑了一下,笑容里隐有嘲讽,“我的院子里人来人往从不禁止,谁都有机会接触米囊花,谁能证明一定是我做的?你们难不成是想对我这弱女子屈打成招?” 谢氏这么说,明眼人都知道她一定是凶手。然而也正如她所言,他们没有证据,所有的一切都还只是基于燕三白的推断。 燕三白和关卿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虑——若要用强,他们有很多种方法,但谢氏看上去绝不会轻易就范,她心里又在打什么注意? 燕三白微微沉吟,道:“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做屈打成招之事,但杀人者偿命,这是天地至理,夫人也勿要忘了。” “好一个杀人者偿命。”谢氏的表情骤然阴冷下来,“可杀人者真的都偿命了吗?米囊花种在我的院子里,你们不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管我有没有罪,直接把罪名安在我的头上吗?” 燕三白丝毫不动怒,平静反问:“但是你没有罪吗?” 谢氏顿了顿,深深的看了一眼燕三白,表情重又恢复平静,“总之,我没有杀人。” 关卿辞蹙起眉,燕三白不会动怒,但他可不一样。这时,一个下属急急忙忙跑进来,“关大人,范大人在牢房外。” 范正春?不速之客,来者非善。 未免生什么事端,关卿辞立刻回身出去。他出去之时听见谢氏把燕三白叫住了,好似说了一句什么,但他走的太快,便没有听清楚。 牢房外,范正春恭敬的站在李晏和小粽子面前,垂着头,目光却一直往牢房门口瞥着,攥紧的手暴露出他此刻焦灼的内心。他刚刚本来要急急忙忙冲进去的,可恰好在银杏树下带孩子的李晏看到了他,顿时蔫坏蔫坏的过来把他叫住,镇得他一步都不敢走。 终于,眼角的余光瞥见牢房门口出现了关卿辞的身影,范正春把心一横,便挺直了腰板,严厉喝道:道:“关少卿,你可算出来了!” 关卿辞面色不该的过来,大马金刀的往他面前一站,仗着自己的身高俯视着他,语调微冷,“大人有事?” 范正春被他这气势压了一压,顿觉自己矮了一头,于是面上愈发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表情,“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没搜集到可靠证据就把方尚书的三夫人抓回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刚刚方尚书已经在质问我了,我大理寺难道是什么可以胡来的地方吗!” 关卿辞没有说话,眼中古井无波。范正春余光瞥见李晏在一旁似乎根本不想插手,心中也定了定,看来朝野里的传闻也不能尽信,这洛阳王完全看不出偏爱关卿辞的样子。 他继续严肃的看着关卿辞,“陛下把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你,不是让你来胡闹的,听说你把方家大夫人也给抓了,难道想把方家所有人都抓干净吗?三夫人现在怎么样了?你不会随随便便毫无凭证的就对她用刑吧?若她是这样招的,这案子绝不能结!” 范正春的话掷地有声,旁边的大理寺人员都不由低下了头。若不知他平日做派,还真要以为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侠义之人。 果然,李晏微笑着在旁拍手,“范大人不愧是大理寺卿,一身正气令本王佩服啊。” “下官惶恐,王爷过奖了。”范正春连忙谦虚,心里却是泛起了泡泡,不知道李晏是真夸奖他还是假嘲讽他。 “大人说完了?”关卿辞终于淡淡的瞅了他一眼,语气里却没有多少敬畏。 “你这是什么态度?”范正春皱眉,“这件事兹事体大,不是可以随便由着你的性子来,我也是为了我们大理寺……” “此案由我主审,责任也由我承担,大人还有何意见?” “哼。”范正春脸色泛青,“这话可是你说的,王爷和太子殿下在这里也听见了,不要怪我这个上司不照拂你,我上任以来就没办过一桩冤假错案,希望关少卿也能以身作则,随便抓了人也就算了,千万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说着,范正春又恭敬的看向李晏,“王爷,太子殿下,请放心,再怎么说关大人也是查案的一把好手,纵然做事莽撞了些,我想过不了多久此案必定能破,下官亦会严加督查,给朝廷一个交代。” 范正春到底没有多蠢,他在官场汲汲营营多年,很多人看他不爽,但却从来抓不到他什么错处。就比如现在,他明里暗里把关卿辞训斥一顿,转头又似给他说起了好话。 李晏本是不愿与他虚与委蛇的,但又很好奇关卿辞的反应,微微挑眉看过去,就见关卿辞木着一张脸——一副踩到了狗屎的表情。 李晏忽然觉得神清气爽,嘴角的笑蔫坏蔫坏的,“那便有劳范大人了。” 被洛阳王如此温和有力的对待,范正春简直受宠若惊,心里的小鹿蹦蹦跳跳的,暗想着:朝野上的传言果然是假的吧?关卿辞是个惯会得罪人的,李晏又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情中人,说不定两人根本合不来呢。 “王爷言重了,下官一定不负所望!” 范正春的语气里饱含激动,望向李晏的目光真诚而尊敬, 分卷阅读149 - 分卷阅读15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50 ‘直来直去的性情中人’李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余光瞥见关卿辞,对方虽然还是木着一张脸,但李晏直觉他心里在暗笑。 挥挥手,赶紧把范正春打发了。不过范正春也没完全认为李晏和关卿辞不合,还是留了人在这里监督关卿辞的。对方是大理寺的同僚,美名其曰帮助破案,关卿辞也不好把人全部赶走。 不过对实干派的关少卿来说,他根本不在意。 这时,燕三白终于从牢里出来了,关卿辞转头,随口问道:“谢氏跟你说了什么吗?” 闻言,李晏也看过来,燕三白顿了顿,终是没有瞒下来,“她跟我提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她可以招供,但前提是——我为红河岭翻案。” 闻言,关卿辞的脸色顿时变的沉肃起来,李晏却敏锐的捕捉到燕三白话里的关键,“她指名要你去翻?” “嗯。”燕三白点头,“她说她信不过朝廷的人,若我成功,她愿以死谢罪。” 一时间,此间沉默。 小粽子牵着李晏的手,仰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歪头——红河岭?那是什么地方? 良久,关卿辞终于打破了沉默,他看着燕三白,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与期待,却又似带着丝紧张的问:“你如何回答?” 燕三白沉默着,脸色并不如往日那般轻松,但那双黑色的眸子却仿佛坚定如初,即使间或有动摇,也无伤大雅,“我说我会给她一个交代,我的责任便是还人清白,不是吗?” 闻言,关卿辞的眼神不禁柔软许多,心里悠悠的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他又有些担忧的看了李晏一眼,却没想到李晏竟没有丝毫不悦,两人还是站在一起如此靠近,周身的气场严丝合缝得仿佛没有一丝缝隙。 关卿辞重又沉静下来,李晏和燕三白这就带着小粽子告辞,走了几步,李晏又停下来,回头,眸中隐含郑重,“你放心,红河岭的事,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关卿辞怔了怔,良久,才点了点头。随后他便望着三人的背影,久久不语。 入夜,御书房。 李晏屏退了太监宫女,关上门,御书房里就只剩下他跟燕三白两个人。随后他拿起桌上的玉玺,挪开书架上的一摞书,把玉玺放入上面一个隐藏的凹槽中,一转,墙壁上顿时出现一个暗格。 燕三白伸手从暗格中拿出一个木箱放在桌上,“就是这个?” “对。”李晏从腰上解下一枚钥匙,咔哒一声打开,大周朝暗藏的无数秘辛,就这样呈现在他们面前。 李晏轻车熟路的从箱子的最里面取出一本卷宗,封面上用朱砂写下大大的‘红河’二字,那红色经过多年沉淀已然发黑,就像藏在这桩惨案之后的真相,触目惊心。 燕三白的手指摩挲着‘红河’二字,半晌,问道:“你是何时看到这个的?” 李晏在他身后抱住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肩头,呼吸着他身上淡雅如兰的气息,闭上眼,声音低沉却也温柔,“弱冠。” 顿了顿,李晏又道:“其实这么多年我要有察觉,红河岭一战后罗刹第一次与我爹发生争执,那时我就知道,红河岭的事情绝不如表面那么简单。” “罗刹……”燕三白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忽而问:“你还记得他吗?” “怎么会不记得?”李晏轻笑,“不瞒你说,我一直觉得他还没死,像他那样厉害的人,怎会轻易死了。” “你觉得他很厉害?” “是啊,当年起义军攻打洛阳时我被悬于城头示众,连我爹都放弃我了,若不是他单枪匹马将我救回,如今怎会有机会遇见你?” 洛阳城,龙门石窟,一个阴冷嗜血的暗杀者带着个五岁孩子的亡命之旅,到现在也依旧是说书人口中经久不衰的桥段。 “你觉得他是个好人吗?”燕三白轻声问。 李晏在烛光下与他十指相扣,低眉拨弄着他圆润可爱的指尖,“善恶难言,若他是恶,那被困石窟时,喝着他的血活下来的我岂不也是恶?你今日……似乎有些多愁善感了,是因为红河岭的事为难了?其实你不必如此,这种事让我去承担便足够了。” 燕三白回头看他,四目相对,“你不是说要与我至死方休?若你一人承担,那现在便可分道扬镳。” 李晏与他额头相抵,掩不住眼中笑意,亲吻着他的鼻尖,“我说至死方休便是至死方休,你答应我的,岂可耍赖?” 热气喷吐在燕三白脸上,有些痒。他忍不住闭上眼,红润的脸颊挑起了李晏内心的疯狂,灼热的吻压下,他把燕三白抱在书桌上,两道人影在烛光下逐渐相叠,发出教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夜色下的长安,让出御书房的皇帝站在朱楼栏杆前,眺望着脚下这座属于他的雄城,心中装着山河万里。温婉的皇后为他披上披风,如年轻时一样依偎在他身旁,陪伴他走过艰难岁月,也分享着他的无上荣耀。 空旷的朱雀大街上,十里红灯宛如一条火龙,静静镇守。 栖微独自走过四方城墙,临风站在角楼飞翘的檐角上,目光如炬的扫过四周。 他是大周的国师,虽当的有些不称职,但还是希望这一方土地能安享太平。可是今日出宫,他却觉得长安似乎比平日躁得多,抬头仰望星空,那斗转星移的轨迹似乎也昭示着某种变故的逼近。 巡视了许久,栖微又回到朱雀大街上,在那座朱雀铜像前站了许久,才打道回府。玄武殿是他一人的居所,太监宫女只会在他不在时进来扫洒,所以显得格外安静。 可是今夜却好像并不那么安静。 栖微远远的就看到那座黑塔里亮着烛火,皱皱眉,大步过去推开门,就看见一个银白头发、仙风道骨的男子坐在那唯一的一张小桌旁,喝着酒,吃着菜,好不惬意。 一个娃娃脸的小道长拿着锅铲蹭蹭蹭跑出来,“师傅师傅!那个肉你想吃红烧的还是清蒸的啊?” 男子悠然的啜了一口酒,“红烧的。” 随后他似乎终于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栖微,扬了扬手里的酒杯,“师弟啊~你回来啦~” 小道长也热情的扬了扬手里的锅铲,“小师叔你终于回来啦!快洗洗手吃饭吧,还剩最后一个菜了。” 栖微:“……………………” 谁能告诉他这把他家当成自己家的货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还有,我珍藏的贡酒!!! 玄武殿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然而无论是诉衷肠还是久别重逢,期间带来的暖意都化不开红河岭下的寒冰。 “咚——咚——咚——”深夜的宫外,鸣冤鼓再次被敲响,也不知暌违了多少年。那声音仿佛敲打在人的心上,振聋发聩。 ☆、第9 分卷阅读150 - 分卷阅读15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51 2章 鸣冤 鸣冤鼓的声音响彻长夜,仿佛连朱雀大街尽头的那尊铜像也被惊醒。它的眼睛缓缓睁开,穿过时间长河,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李晏和燕三白被迫从温柔乡中醒来,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凝重。披上外衣,沿着宫灯照亮的道路一路来到偏殿,李晏皱眉看向先一步到达的零丁,问:”怎么回事?” 零点凑近了,小声说:”王爷,有人鸣冤,还指名要找燕侠探。” 找我? 燕三白心中生疑窦,四下一看,就见偏殿里跪着一个青年,虽然跪着,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燕三白走过去,正色道:”是你击鼓?何事鸣冤?” 青年抬头看他,目光犀利,”你就是燕三白?” 见青年如此做派,旁边的大太监明安顿时面露不虞,皱眉道:”你给咱家放尊重一点。” ”无碍。”燕三白摆摆手,”在下就是燕三白。” 闻言,那青年定定的看着他,仿佛要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然后就在所有人都疑惑他到底想干嘛的时候,忽然间,重重的给燕三白磕了个响头,咚的一声,分外清晰。 ”你这是作甚?”燕三白一惊,连忙扶他。 青年却不肯起来,”燕侠探,我有一事想要求你,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大逆不道!”燕三白还未有所表示,明安却是已经板了脸,”王爷在此,你焉敢……” ”明安。”李晏打断了他的话,转头看向青年,脸色沉肃下来,威仪线路,”你姓甚名谁?为何说燕侠探能帮你,难道本王便不能么?” ”草民郑庸,不是草民有意冒犯王爷,而是草民所求之事怕王爷不喜欢。”郑庸说的恭恭敬敬,但不知为何,燕三白却从他的语气里感觉到一丝敌意。 ”究竟所为何事?”燕三白问。 郑庸对他的态度却要好得多,重新又低下头,额头扣在冰冷的石板上,话语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和大无畏,”请燕侠探重新彻查红河岭一事!” 红河岭?骤然听到这个答案,燕三白却并不吃惊——该来的总要来,谁也避不过,谁也逃不过。 ”你与红河岭有何关系?”燕三白沉声问。 ”草民祖籍红河岭,事发之时,我与我娘正在外公家省亲,因此逃过了一劫。” 明安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大约是念着郑庸身世的缘故,但他依旧皱着眉,”恕咱家直言,红河岭一事早已盖棺定论,前朝罪将秦阎残暴不仁,明知自身难保,便将红河岭一带四万五千余人屠戮一空,为自己陪葬,这样的事,重提起来只会教人悲伤,你这又是何用意?况且黎王殿下随后就将秦阎格杀,为死去百姓报了仇,你十几年后才来敲鸣冤鼓,是不是太迟了?” 明安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所以说起话来颇有底气,也得了几分威严。郑庸却像被人戳中了痛处,死死的盯着他,”真的是这样吗?整整四万五千个手无寸铁的平民,就因为秦阎想找人陪葬,就被屠戮殆尽?秦阎有那个时间,他为什么不逃跑?!他当时手下才剩下多少的兵,怎么可能有那个时间杀的了那么多人?!” ”你!”明安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普通人如此顶嘴,顿时一张脸都黑了。 燕三白立马被李晏使了个眼色,李晏会意,”明安,你先退下。” ”王爷,可是……”明安迟疑着,他怎么能让此人继续大放厥词,还是在王爷面前。而且事关黎王,他有些把不准李晏到底怎么想的了。 可李晏眉梢一挑,”要本王请你?” ”小的不敢,小的这就退下。”明安这才连忙退下,不过他可不敢真的退了,只是候在门外。 李晏又看向郑庸,”你就是为此事来敲鸣冤鼓?你想知道什么?” ”回王爷的话,草民只想知道真相,我想知道,十几年前的红河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郑庸的手在抖,跟洛阳王如此说话,他心里还是害怕的。可一想到当年那幅惨状,他的心就坚定起来,眼中多了几分视死如归的决绝。他爹绝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那许许多多的远亲近邻也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李晏背着手,在他面前缓缓踱步,细长的丹凤眼眯起来,看着他,却没有叫人胆战心惊的生气,”那本王问你,你为何现在才来问?” 郑庸却抿紧着唇,握紧拳头,不再言语。 李晏看了燕三白一眼,从他眼里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猜测——他必定与关卿辞一样,从某处秘密得到了关于红河岭的线索。末了,李晏一拂袖,也看不出动没动怒,道:”零丁,把人带下去,明日便送回去。不,送去大理寺,严加看管。” ”是,王爷。” ”王爷,我已经敲响了鸣冤鼓,红河岭一案,请复查!”郑庸急了,又看向燕三白,”燕侠探,请你一定要帮我!求求你!” ”你且宽心。”燕三白温言安抚,李晏却似终于露出不悦,道:”带下去。” 郑庸被带走了,李晏的眉头却比刚才皱得更深,这关于红河岭的事情一波接着一波,他几乎可以预见,接下去一定是一片急风骤雨。红河岭,说的好似只是一件陈年旧事,可一旦牵扯到他的那个死鬼老爹,就太敏感了。 燕三白看到他紧锁的眉,从背后抱住了他,将脸颊轻轻的贴在他背上,”你是你,黎王是黎王,别人或许会觉得你便代表了他,你也逃不开那份责任,但在我心里,你是世间独一的,所以不要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陪着你。” 李晏握住燕三白抱在自己腰间的手,心中暖意丛生。 外面的夜很黑,但燕三白的光芒却如月轮,虽轻浅,却一直都在——李晏不由想,他的眼光果然从来都是最好的。 与此同时,秋戌子终于在小徒弟的伺候下吃饱喝足,拿帕子擦了擦嘴,起身推门而出,抬头看了看站在塔尖上的栖微。 ”当初让你来做国师,千般不愿,如今怎的又如此上心了?” 栖微跳下来,衣袂翩飞。擦肩而过时,瞅了秋戌子一眼,道:”那是你徒弟,我何来上心。” 秋戌子啧啧摇头,负手身后,无奈莞尔,”师弟啊,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要何时才能改?不过这样也很可爱便是了。” 翌日,上朝。 文武百官照例踏着清晨朦胧的日光步入宫门,敏锐的人早已发现——素来不爱上朝的洛阳王,今日竟然也在。 太阳难道打西边出来了? 然而消息灵通的人已然知道昨夜敲响的鼓声,看向李晏的目光便多了几份别样的意味,心里也不禁打起了各自的小九九。东边来的眼神,西边来的秋波,在半空交汇。明里暗里的权衡,已然开始了。 于是今日 分卷阅读151 - 分卷阅读15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52 的早朝大家都很安静,所谓无声胜有声,该说的话都藏在心里和眼神里,说出口的,反倒是些废话。 皇帝的心情明显不大好,看见这毫无生气的朝堂,更是不好,屈指敲着龙椅扶手,”众爱卿无话可说了?那好,朕恰好有话说。” 百官顿时俯首倾听。 ”昨夜有人敲响鸣冤鼓,要求重查红河岭一事,众爱卿对此有何见解?” 殿前的气氛忽的一滞,似乎谁也没有料想到皇帝会如此直接的提出这个问题。若此事真能摆到台面上来随便讲,又何至于变成朝堂的禁忌,就算如今皇帝先开了口,也是没人想做出头鸟的。 而且,李晏今儿个还在呢。 知道些许真相的人不禁用余光打量着他,发现他还是跟以前偶尔来上朝时一样,懒懒散散的站着,闭目养神,两耳不闻身外事。 可这就纳闷了。 这件事跟李晏饿关系可是大大的有啊,而且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李晏怎么今日那么勤快来上朝呢? 还是说……他根本不知道红河岭的内幕?这好似不太可能吧? 忽的,李晏睁眼了,嘴角噙着笑,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想把他给掐死,”范大人,瞧你一直在看我,有话要说?” 天地良心范正春真的没有在看他,他最近唯恐做错事,正打算装鹌鹑躲过这一劫,哪想到李晏偏要点他的名。 暗自在心里抹了把汗,范正春拱手道:”王爷何出此言,红河岭一案兹事体大,下官不敢妄言。” ”你执掌大理寺,此事你不敢妄言,谁敢妄言?”李晏的语气轻缓,眸光扫视一周,凡所到之处,尽皆俯首。他不禁摸摸鼻子,自省起来——本王有那么可怕么? ”御史台,你们怎么说?”山不来就我,我只好就山。 王御史死猪不怕开水烫,目不斜视,”此事应由大理寺管,范大人谦虚了。” 范正春气的牙痒痒,但御史台的人一向如此,若此处回个嘴,人能挤兑你整整一年。已经有前车之鉴的范正春不敢轻举妄动,然而李晏已经下了定论,”那便由大理寺管。” 范正春心里叫苦,扫视一周,压根没人愿意搭救他,而皇帝却发话了,”清河,莫要胡闹。” 范正春心里一松,心里对皇帝的敬爱顿时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然而皇帝接下来又跟了一句,”那便由大理寺管吧。” 轰隆——江水太急,把堤坝冲垮了。 所以说上一句到底有什么意义啊?!耍人玩儿呢! 然而无论范正春心里所么不愿,此事就被李晏轻轻巧巧三两句话给下了定论。下朝之后,文武百官三三两两的散开来,范正春走得最急,深怕晚走一步又有什么麻烦事找上门来。 李晏走在最后,双手对插在袖口中,慢悠悠的踱着步出来,一出门,果不其然看到门外有人在等他。 那是黎王生前的得力干将,如今的上将军——苏世辉。 ☆、第93章 分头行事 “苏将军,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在殿外等我,太惹眼了。” 朱红的小楼里,李晏坐在雕花的案几前,旁边面向露台的大门敞开着,风吹动珠帘,他悠悠的捧着茶杯,杯盖轻拂着漂浮的茶叶,眼眸低垂,叫人猜不到心中所想。 苏世辉坐在他对面,一身军营里磨砺出来的刚毅之气,眉宇间是多年也隐不去的杀伐意,此刻在李晏面前更是毫不遮掩,“惹眼又如何,便是要让他们都看看,黎王一脉还大有人在,别以为随便来几个虾兵蟹将便能随意欺压。” “苏伯伯,哪里有人欺负我。”李晏放下茶杯,换了个称呼,话语间也带上了几分濡慕之情,“他们不敢的。” “哼,那今日在朝堂上的事情又作何解释?”苏世辉看着李晏的眼神和缓,便如长辈看着自己的子侄一般,语气却颇为冷硬,“那群劳什子文官天天就会搞些七拐八拐的心思,自打你成年,就恨不得你年年都待在外头,不要回长安,如今旧事重提,御史台看似置身事外,实际上暗地里不知道有什么计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抽刀子放冷,给你参上一本。” 闻言,李晏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苏世辉说的事,便是事实。大周朝虽建立不久,但文武两派之间的矛盾却很不浅,原因很简单,大周朝为何能建立?大部分的功劳,要归于李晏那死鬼老爹。 当年的黎王意气风发,风头一时无两,世人只识李刈,他的光芒太耀眼,一人便足以盖过三军。而如今的皇帝不善打仗,为人低调,所以并不显眼,直到李刈死了,他接过大权成为新帝,一身文治之能才得以显现。 相比于杀戮极重的黎王,如今的皇帝更显仁厚,自然深受文官爱戴。然而武官们大多是黎王手下的将领,虽然把皇位交给了如今的皇帝,但在很多人心里,李晏的地位更高一筹。 可以不夸张的说,只要李晏振臂一呼,大周朝一夜之间便能陷入内乱。这也是为什么李晏明明没有实权,却能随意调动神箭兵的原因。 “苏伯伯对红河岭的事情怎么看?”李晏看着苏世辉,表情认真而郑重,他需要知道他们真实的想法。而苏世辉从小便对他关爱有加,便如长辈一般,李晏并不想拐弯抹角。 苏世辉沉吟了一会儿,表情肃穆,似乎想了许久才决定如何开口,“行军打仗,牺牲是在所难免的。红河岭一战至关重要,当时双方兵力悬殊,我们起义军虽看起来高歌凯进,实际上早已经因为连年的战乱损耗过半,没有兵力,没有粮食,所有人都已经很累了,若主上不能及时把敌方大将秦阎杀死,等他缓过一口气,与援军汇合,后果不堪设想。也正是因为红河岭大捷,我们才能一路攻入长安,直取帝都,这才有了如今的大周。” 顿了顿,苏世辉又继续说道:”大周便是在这么一个尸山血海上建立的,我们付出了很多,每天都有无数的将士在死去,如今天下太平,不需要打仗了,主上也死了,纵然他曾经用的方法不对,难道还要把他从坟堆里刨出来吗?更何况主上为了这大周血战至死,连尸骨都没有留下!这世间又有几分有资格去责问他?” 李晏无奈苦笑,”苏伯伯莫激动,如今还未到那地步。” 苏世辉看着他,也无奈的叹一口气,随即端起桌上的茶碗,一口饮尽,”小主人,我知道因为那件事,你与主上的关系一直不亲厚,但他再怎么样,也是你的父亲,你是他唯一的孩子,应该知道他当时那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就跟红河岭的时候一样,主上他……总是有我们常人难以企及的魄力,能割舍掉我们轻易难以割舍的东西,所以……” ”苏伯伯,我知道。”李晏打断了他的话。 苏世辉怕他不高兴,便 分卷阅读152 - 分卷阅读15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53 也不再提了,李晏又问:”红河岭的事情,苏伯伯当时并未参与其中吧?” 苏世辉点点头,”是,当时我率领右军在另一方向上迂回,并未参与。” 如此,李晏与苏世辉又聊了一会儿,苏世辉便走了。他们两个独处这么长时间,落在有心人眼里,总归大有文章。 李晏独自一人坐着,出神望着外面,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苏世辉说他应该了解黎王,是,李晏很了解他,比苏世辉以为的要了解得多。他的父亲不是一个为民请命的英雄,而是一个妄图一统天下的疯子,他差一点点就成功了。他的手段,简而言之便是不择手段,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但不可置否的是,若不是他,也没有这秀丽江山。 很多人害怕李晏成为第二个黎王,所以希望他做一辈子的闲散王爷。 但也有很多人希望他变成跟他父亲一样有野心的人,比如苏世辉,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实际上这十几年来不止一次的暗示过李晏。 而皇帝希望他做摄政王,希望一碗水端平,无风无浪。李晏知道,不论苏世辉还是皇帝,其实他们都是爱他的。 然世间独有一人,希望李晏便是李晏,无关权利,无关责任,那温柔的目光便像一朵小白花,很轻易的便落在他的心上。 李晏握着茶杯的手慢慢的放松,指尖在杯壁上轻轻叩着,奏出了故乡的小调。 燕三白在大街上走着,零丁在一旁为他指路,”燕大侠,前面就是下柳街了,俗话说的好,下柳街皆下流,不过你别听这名字不太好听,这里传播消息的速度却是最快的,我敢打包票,全长安超过一半的谣言和小道消息,都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比花街柳巷都要厉害得多。” 燕三白点头,表示自己在听着,视线却是一直留意着四周,昨天抓到了苏染和秋蝉,他就格外小心起来,今天上街,果然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他。不过对方距离很远,所以燕三白也不能判断他的具体位置,所以先若无其事的走着,以免打草惊蛇。 至于为什么来下柳街? 红河岭的事情已经被人翻起,以那位幕后之人的手段来看,先是与关卿辞接触,后是谢氏相逼,再然后便有人敲响了鸣冤鼓,接下去一定还有下一步,且更加严重。 燕三白不想坐以待毙,于是把自己代入进去,如果是他的话,下一步会怎么做呢? 其实很简单——他会把事情越闹越大,最好搅得满城风雨,叫整个大周的人都知道这桩秘辛,让悠悠之口堵住李晏的所有退路。 ”燕大侠,进了这下柳街你可得当心点啊。”零丁在一旁略显担忧的说着,又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不然我会被王爷剥皮抽筋的。 ”嗯?”燕三白不解。 零丁耐着性子解释,”燕大侠你看地上有一滩水,你低头,看一看,看到了什么?” 燕三白低头去看,可是无甚特别啊。 零丁头一次觉得自己在头脑上压过了燕三白,于是兴致勃勃的说道:”你看你的脸啊!多么俊俏,下柳街的人若要看到了,会疯的!” 燕三白:”…………” ”哪有那么夸张呢。”燕三白只当他说笑。 可是当他真的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自己完全错了,所有人看他的目光就像一群饥饿的难民看到了一块挂在酒旗上迎风招展的鲜肉。 于是,转身,保持微笑,一、二、三,跑! 迎着风奔跑! 向着太阳奔跑! 前面的墙头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头。 对,就是白色的。 满头华发在日光中是那样的惹眼,好像全身都散发着神圣的,洁白的光芒。 ”哟,状元郎。”白色的人头在朝他招手。 状元郎要保持微笑,目不斜视的跑了过去,身轻如燕,不带走一片叶子。 ”他刚刚是不是无视我了?”墙头上的人头开口说话了。 噌,墙头上又冒出一个黑色的人头来,大约是因为太矮,只有半个。 ”师父,不会哒,燕大哥很知书达礼哒,肯定是你吓到他了啊。” ”你这样一点都不可爱。” ”哦……” ”师父,燕大哥人已经跑不见了呢……我们不追吗?” ”……” ”师父,你追不上吗?” ”……你这样真的一点都不可爱,为师很心痛。” ”师父,燕大哥又跑回来了!” ”前辈。”燕三白跃上墙头,朝秋戌子拱手行礼。他跑过去之后想想还是觉得不妥当,对方毕竟是李晏的师父,这么跑过去不闻不问的未免不大礼貌。 秋戌子脚下踩着一个大缸,趴在墙头,但这丝毫未损他仙风道骨的模样,”状元郎方才跑那么急作甚?” ”晚辈……遇上些麻烦,所以跑的有些急了。” ”师父,你刚刚也被追了呢!”楠竹纯真的声音立刻响起,”他们说你老碎老,但风韵犹存!我也觉得是这样呢!” 秋戌子:”…………” 吾徒叛逆,伤透吾心。 ☆、第94章 攸攸之口 “欸你们听说了吗?红河岭那桩案子……好像不简单呐。要出事儿了啊,出大事儿!” 井水旁自古以来便是小道消息集散地,茂盛的杨柳随风摇摆投下一片荫凉,东家的长,西家的短,天子脚下,再聊聊天子家的秘密。 “哎哟可不是嘛,最近这风言风语的,前段时间方家那小公子死的时候我就说不吉利,我说的没错吧,不过那传言是真的吗?” “说的有模有样的,不像是假的,更何况,那可是黎王啊,黎王杀的人还少吗?当年铁蹄所到之处就没有多少俘虏的,据说全给杀了!” “可那杀的都是兵吧,红河岭死掉的可都是平头百姓,黎王再怎么残暴,也不会杀那么多人吧?” “也没说是黎王杀的啊,原本不是说黎王赶到红河岭的时候那里的人都已经被杀干净了么,现在就说啊,是那个秦阎拿红河岭的百姓做要挟想逃跑,结果黎王不答应,就放任秦阎把所有人都杀了,这叫见死不救,那时候他们不是号称正义之师么,是个人都对他们感恩戴德啊,说他们是救世主,结果呢……” “那也不会一个都救不下来吧,四万五千人呢……” “谁知道呢,当年他连自己儿子都不救,红河岭又算得上什么。再说了,他如果救了一些人下来,那见死不救的事情不当时就暴露了吗……”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来汲水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盖因这里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处,所以什么话都能往外说。 过了一会儿,一个叼着烟袋的老头子咳了几声,忍不住骂道:“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就知 分卷阅读153 - 分卷阅读15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54 道整天瞎逼逼叨,人打下了江山,你们安享了太平,死的又不是你们,现在就学会嚼舌根子了?嘁,咱下柳街就没几个好人,都甭在这儿假装忧天悯人的,看着就膈应。” 其余人似乎都很怕他,而且在下柳街混久了,脸皮都个顶个的厚,就算老头子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也还是嬉皮笑脸的,丝毫不见尴尬。 “那是老烟袋,别看他表面上是个普通的老头子,还满口黄牙,他可是下柳街的杠把子,这里没有谁敢不给他面子的。”零丁在一旁解释着。 此时他们一行四人坐在街边的茶水铺子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厢老烟袋骂骂咧咧,这厢坐在燕三白身后右侧方的一桌已经把话题延伸到了李晏身上。 “你们觉得李刈的儿子真的会是个闲散王爷吗?” “嘿嘿,管他呢,出了这样的事儿,那位漂亮王爷也头疼呢吧……” “你们说朝廷会怎么做?” “朝廷能怎么做?那都是大周建朝之前的事了,死无对证啊,难不成还能端起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吗?” “你还别说,陛下可以把脏水往李晏身上泼嘛,反正都是他爹搞出来的,顺带再借此除了小的,一箭双雕啊!” “有理!说得有理!” “…………” 零丁听得颇为不忿,楠竹也鼓起了一张小脸,道:“他们这么说师兄,都是坏人!” “看这情形,传言出现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方显然预谋已久。”燕三白此时稍作乔装,所以没什么人认出他来。对面的人一头白发,倒是显眼,不过春亭观的秋戌子道长一向是个云水间的美丽传说,就更无人认得了。 秋戌子斟着茶,道:“下柳街只是一个起点,从这里传出去的消息,会比真相本身更有杀伤力。” 零丁深以为然,“没错,消息传过一条街,就变个样子,等传到洛阳,估计连我家王爷都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啊。” 零丁难得说出这么有学问的话,燕三白不禁多看了他一眼,而后道:“现在还没那么糟糕,民间的声音只是衬托,接下去几天的早朝才是重点。” 秋戌子悠悠的喝了口茶,“放心吧,我那徒弟福大命大,不是个爱受欺负的主。”顿了顿,秋戌子又道:“就是有点缺心眼儿。” 缺心眼儿? 燕三白没会上意,秋戌子又咳嗽了一声,目光扫过燕三白的脖子。燕三白低头一看,这才看到脖子里明显的红痕,连忙扯了扯领子,给闹了个大红脸。 昨夜着实有些放浪了,主要是李晏太不是人,欺负得狠了,又把你抱在怀里温柔缱绻,动人的情话撩拨着你脑袋里的那根弦,说着说着,就又把你里里外外欺负个遍。 昨夜李晏埋在他体内的时候还抱着他说,现在他的愿望已经改成了夜夜笙歌,做一只极乐鬼,争取日日不用上早朝。 燕三白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打他。 “哎,年轻人呐……”刚刚还不服老的秋戌子忽的感叹了一句,燕三白赧然,不过可喜的是秋戌子似乎对他们这禁忌一般的关系没有感到丝毫不适。 四人很快便离开了下柳街,往其他的地方去查探情况。 零丁和楠竹走在前头,秋戌子落后一步走在燕三白身边。外面的情况果然比下柳街要糟糕,只不过是一夜之间,好似什么不好的苗头都冒了出来。 但外面的人毕竟不如下柳街那么浑,大部分都是老实人,在天子脚下嚼天子家的舌根,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而且无论是洛阳还是长安的百姓,都十分喜爱李晏这个洛阳王,就算他们相信传言说的话,也很难把罪责都推到李晏身上去。 只是这攸攸之口实在诛心,而且燕三白知道李晏是真的爱着这一方子民,否则不会这么多年顺从的让自己无所事事。他忽然很不想让李晏出宫,不想让他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 可是堵住一个人的嘴简单,却难以堵住万民之嘴,大周又奉行仁政,朝廷对此想必也是无能为力的。想要解决问题,还是得追本溯源。 而现在还有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秋戌子一路上都高深莫测的盯着他看,那种仿佛能把人看穿的目光一度让燕三白觉得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曝光了。而且,话说……为什么他们结伴而行了呢? 秋戌子和楠竹到底哪儿冒出来的? 秋戌子似乎真的看穿了燕三白的内心,神秘一笑,”不要紧张,我就是来替我的徒弟把把关,还有,记得不要告诉他我来长安了。” ”为什么?”燕三白一愣。 ”那当然是因为我想给他一个惊喜,总之,你别告诉他就好了,乖孩子。”秋戌子拍了拍燕三白的肩,语重心长。随即他停下脚步,唤了声楠竹,”楠竹,我们走了。” 楠竹连忙回头,蹭蹭蹭的跑到师父身边,还很有礼貌的跟燕三白和零丁说再见。 秋戌子摸摸他的头,带着他走出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来,转头跟燕三白说:”这样的事儿虽然压不垮我徒弟,但有关于他爹的事终究是他的心魔,我看你似是他的故友,平日需多陪陪他。” 燕三白一怔,心中一凛,面上却还保持着镇定。秋戌子似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云淡风轻的看着他,继续道:”对了,我听说你还有个外号叫江湖百晓生,若有关于罗刹的消息,一定要告诉他,你应该知道的,我那徒弟一直觉得他没死,一直在找他。” ”一直……在找他?”燕三白的心里,泛起了一丝波澜,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变的有些沙哑。 ”是啊,一直在找。”秋戌子道。 燕三白顿了顿,眼睑微垂,”我知道了,若我知晓,定然转告。” ”那便先谢过你了。楠竹,我们走吧。” 待到两人的身影不见,燕三白才回过神来。 ”燕大侠?燕大侠你没事吧?”零丁关切的问。 ”没事。”燕三白摇摇头,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两人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而与此同时,楠竹正仰着他那可爱的小脑袋,问:”师父师父,你到底猜到什么了呀?” 秋戌子把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走着,”为师也猜不出来,所以只好炸一炸他嘛。” ”师父你好奸诈。” ”啧,小娃娃不要乱说话。”秋戌子屈指弹了弹他的脑门,随后又后悔了似的给他揉了揉,”简而言之,我猜,很多年前,你师兄就和你燕大哥认识了,只不过很多年后,你燕大哥还记得你师兄,你师兄却把人忘记了。” ”哦……那是师兄不好哦。” ”不不不。”秋戌子连说了三个'不'字,眼里似乎有别的思量,”这倒也不一定。” 另一边,燕三白长长的抒了一口气,定了定神, 分卷阅读154 - 分卷阅读15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55 什么都没多跟零丁解释,就径自来到了大理寺。秋戌子似乎在调查他,燕三白不知道这位神算究竟知道了多少,但他既然已经决定留在李晏身边,便再顾不得许多。 正如李晏所说,随缘吧。 关卿辞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查到了谢氏的来历,果然跟红河岭有关。原来谢氏在许给方尚书之前,曾定过一门娃娃亲,对方是她一位远方表哥,正是红河岭人氏。照理说当时谢氏和那位表哥都还小,这么多年过去,感情早淡如云烟,然而坏就坏在当年红河岭出事时,谢氏的爹恰好在那位表哥家做客,于是一起死了。 人世无常,大抵便是如此了。 燕三白心中唏嘘,但也不说那悲春伤秋的话,他与关卿辞两人凑在一起时,总是效率至上。 ”外头如今风言风语,唯恐有乱,你们还得盯紧点儿。” ”我知道,巡逻的人已经重新安排过,城防司那边我管不了,须得你自己去关照。” 一旁的零丁就插话道:”城防司倒是不用担心,王爷跟那边熟。” 燕三白点点头,随即他们就去见郑庸和苏染他们,燕三白很好奇——他们究竟是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一窝蜂凑到长安来的。 ☆、第95章 世人谓我恋长安 “我不得不信。” 偏厅里,郑庸看着燕三白,大方的回答着他的问题。燕三白方才问他,为何会在这时候来长安敲鸣冤鼓,为何又会知晓红河岭的事情另有隐情。 郑庸踌躇了一下,但燕三白的眼神太过真诚,慢慢打消了他的疑虑,“我原先也只是隐约有些怀疑,但红河岭的事情早就有了定论,所以并没有多想。直到一个月前,有人找到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我才幡然醒悟。” “你又如何知道那个人所说的,才是事实?” “我不得不信。”郑庸沉吟。 “为何?” “参与过当年那件事的人基本上都死了,可来找我的那个人他的身上有黑莲纹身,我仔细验证过,那纹身不是假的,年龄也对得上,他肯定就是暗卫的人,没有人比暗卫更知道当年发生的事了!” “暗卫?”燕三白心中一凛,“他现在何处?” 郑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很快就走了,我一路来长安都没再见过他。” 燕三白严肃起来,“你可看清他的脸?” “没有,他带着暗卫的面具。哦对了,那面具也很旧了,应该就是以前留下来的。” 暗卫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戴面具是必备的,不是真的面具就是人皮面具。比如罗刹,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子,也唯有他身上没有代表暗卫的黑莲印记。 闻言,燕三白沉默了,微微蹙起的眉头让人明白了这件事的重要性。暗卫手上掌握着太多对朝廷不利的秘辛,照理说在黎王死后就应该已经被全部清洗了,如今活下来一个阿木,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说不得还有第二个、第三个,难道…… 他如此想着,一旁一直沉默的关卿辞忽然开口,“你可听他提过罗刹?” 郑庸愣了愣,随即摇摇头,“他只跟我说,若要彻底翻案,就来找燕侠探。我知道燕侠探在宫里,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敲响了鸣冤鼓。” 太多次的失望,让关卿辞本身也不再抱有太大的希望,所以郑庸说不知道他也并不觉得什么。只是心里隐隐担心起燕三白来,对方这样说,冲着燕三白而来的意思实在很明显。 可没等他问出口,燕三白便摆摆手,示意无碍。而后两人转战牢房,再次提审了谢氏。然而谢氏并不如郑庸那般配合,不论燕三白怎么问,她都不肯说出自己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看来红河岭一案一日不翻盘,她是打算一日不开口了。 有了郑庸那边的消息,燕三白此刻也不急于从谢氏嘴里套出什么,干脆把她晾着,而后让关卿辞把苏染和秋蝉的牢房分开来,单独见了苏染。 “你可终于想起我了。”苏染幽怨的看着他,“你若再把我跟那个女人关在一起,我的清白都要不保了。” “现在不是把你们分开了?”燕三白莞尔,丝毫不介意的在牢房门前坐下,与苏染隔栏相望,“在下今日是有事想请教琅嬛阁,苏公子可否一解我心中疑惑?” 苏染这才有了丝正色,“你想问什么?” “暗卫。在下想知道,如今还有多少暗卫活着?” 苏染盘腿坐着,撑着下巴,“琅嬛阁消息灵通,但也不是什么消息都卖的,燕侠探拿什么来换?” “你想知道什么?若在下知晓,必然想告。” “嗯……容我想想。”苏染这便想了起来,过了片刻,眼睛一亮,“我问你,你与洛阳王李晏究竟是什么关系?” 燕三白的心猛的一跳,假意咳嗽了一下,“为何这样问?” “顺口咯。”苏染笑着耸肩,眼里却甚是玩味。 燕三白也是纳闷了,看苏染的目光,应当是知道些什么的。可他与李晏在一起也没多久,他自认并未大肆宣扬,怎么…… 不好,旁边还有个关卿辞。 燕三白转头去看,关卿辞也恰好转过来,四目相撞,关卿辞的眼神里带着探究与好奇,但却仍是坦坦荡荡的,大概是完全没有往歪处想。 “不能回答吗?”苏染蔫坏的笑,若是三弦在手,估计此时便要趁兴弹一曲。 燕三白耳朵微红,嘴角泛着笑意摇了摇头。苏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说能回答,还是不能回答,正欲再调笑几句,燕三白却忽然郑重的看着他,那双眸子一眨不眨的直视过来,让苏染咽下了嘴里的话,脑海里只有一个词来形容此刻的观感——光风霁月啊。 “我与他的关系,便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燕三白缓缓道来。 “哪种?” 燕三白顿了顿,道:“是……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青年柔和的眉眼在阴暗的地牢里也依旧亮如皓月,吟一句诗,表一段情,竟让人觉得分外美好。若是李晏在这里,心里不知又要掀起多大波澜。 苏染也似深有感触,脸上的笑容变得亲和起来,“这个答案很好,我家阁主就喜欢你这样爱憎分明光明正大的人,交易达成,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暗卫当年确实活下来几条漏网之鱼,就我们得到的消息,名单上活下来五个人,其中有两个已经出海,生死未知,但应当不会再出现了,还有一个死于仇杀。” “也就是说还剩下两个?” “对。一个叫贾飞,一个叫程义。” “如此,多谢。”燕三白站起来,伸手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转身告辞。 苏染哀叹一口气,“你还不打算放我出去啊?” 燕三白微微一笑,“这是两码事。” 分卷阅读155 - 分卷阅读15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56 到了牢房外,燕三白顿住脚步,转头看向从刚才开始神情就有些恍惚的关卿辞,温言道:“吓到了吗?” “没有。”关卿辞回答得很快,话说出口了,却又顿了一下,“你跟他,真的……” “是真的。”燕三白看着关卿辞,他刚才本可以让关卿辞回避,但他想了想,还是当中他的面说了出来。他相信关卿辞的人品,是绝对信得过的。 他又道:“这是我的秘密,关大人可要帮我保守,我们……是朋友吧?” 关卿辞愣了愣,心里那些突如其来的郁闷忽然又被燕三白这句话打得烟消云散,他点点头,“当然。” 而与此同时,牢房的某一角,秋蝉百无聊赖的坐在草席上,伸手,碾死了地上爬过的一只蚂蚁——没人来找,坐个屁牢。 然而秋蝉左等右等,也终究没等到燕三白来找她。 而接下去的几天,暗流突破海面,真正的波澜已然掀起。 “陛下!整个长安城如今都议论纷纷,我们不能再如此放任下去了,否则人心必失啊陛下!”朝堂之上,礼部尚书深深的低下头,声音里饱含沉痛。 李御史出列,同样拱手行礼,“陛下,蔡尚书所言极是,我们大周以仁德治天下,红河岭一事虽发生在大周之前,亦与大周脱不开关系,我们须得给万民一个交代,否则如何对得起红河岭死去的无辜百姓,如何对得起大周的子民,又如何对得起已经故去的黎王殿下。” “休要信口雌黄!”定远将军何正龙怒目微张,“你们如此咄咄相逼,难道就对得起黎王殿下?不要忘了,若不是黎王殿下打下了红河岭,我们大军如何取得胜利直取长安?!” 李御史神色肃穆,“我们何时忘了?我看是你们忘了,黎王殿下取得红河岭大捷,为的是天下百姓,他最后战死沙场便是最好的说明。我们如今追究红河岭一事,更是为了天下百姓,人无信不立,若朝廷失了民心,我大周何以为继?这难道是黎王殿下希望看到的吗?!” 何正龙被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御史台的人嘴皮子多厉害啊,那可是专靠打嘴仗为生的,何正龙一个只会带兵打仗的大老粗若能说得过他,那得祖坟上冒青烟了。他搜肠刮肚半天,也找不出合适的句子来反驳,总不能说‘你放屁,黎王殿下哪有那么好心’吧? 李御史一战成功,再接再厉,但辩难这种事,若文官们能抵挡得住像苏世辉这样大将的威压,那便已经摸到了胜利的边缘。 因为在场的,极少数知道真相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儿黎王根本不占理。 没看李晏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吗。 但瞧着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放松得好似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在一方天地里的姿态,还是没人觉得此刻便可以小瞧这位闲散王爷。就怕他眉毛动一动,就要翻脸。 朝堂上的争吵愈演愈烈,但皇帝似乎没有阻止的意思,群臣猜不到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便接着吵,待苗头不对再停下来。毕竟这位皇帝虽说以仁厚为名,但能坐稳皇位十数载,又岂是真的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过了一会儿,眼见场面难以收拾了,皇帝才抬了抬眼,身边的大太监立刻会意,站出来,掐着尖利的嗓子喊道:“肃静——” 皇帝揉了揉眉心,得,头疼了。于是大臣们都安静了,闭嘴的速度个顶个的快,就何正龙这样的大老粗慢了一步,整个大殿里就回荡着他浑厚的声音。 “放屁啊——屁啊——啊——”老脸都丢光了。 于是何正龙在心底默默的把在场所有人都骂了一遍。 李晏忍着笑,稍稍站直了身子。 这时作为武将头头的苏世辉终于结束了他长久的养神,站出来,道:“陛下,成王败寇,功过是非,一向由得后人书写。但当今天下都知道,黎王殿下为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他尸骨未寒便出了这等事,教人如何心安。况且现在红河岭一事尚无定论,臣认为,与其多费唇舌,不如先把真相查出来。” 老将出马,文官们顿时也收敛了很多。只是范正春就惨了,又被提溜了出来。 范正春抹了把汗,“陛下,苏将军,红河岭一事过去太久,下官……下官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 得,明儿个继续吵吧。 ☆、第96章 翟英 范正春愁啊,他是真愁啊。 他当上大理寺卿其实也就是两三年的光景,上任没多久就来了个关卿辞,自此之后长安城的百姓只知道大理寺有个气宇轩昂的大理寺少卿,而少卿的顶头上司是谁呢?鬼才晓得。 范正春曾一度怀疑,是自己长得不如关卿辞的缘故。毕竟,周人爱美嘛。 而现在,范正春觉得自己仅有的一点仪表堂堂也要逐水波流去了。大周朝最难办的一桩差事落在了他头上,因为是洛阳王和皇帝陛下钦点的,他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推到关卿辞头上,是以,他最近的头发一抓掉一把,比秋天的破茅草还要衰败。 但这件事范正春坚持认为不是自己能力的问题,而是这案子根本不能查。 他上任时间短,根本就还接触不到这一类的秘辛,所以红河岭案的真相是什么,天地良心他真的不知道。而那些知道真相的人,也深谙祸从口出的道理,无论范正春如何打探,都三缄其口。 他们还在观望,因为皇帝和洛阳王的态度还不明显。 范正春不知道真相,但他能嗅到其中的猫腻和危险,所以他宁愿自己被扣上一个‘无能’的罪名,也不愿意深入的查下去。皇帝仁厚,总不会因为他无能就砍他的脑袋。 而且,身为大理寺卿,直接受命于皇帝,他从没站过队,朝堂上的争吵还真不关他的事,他还是继续无能下去最保险。 然而接下去的发展,让打定主意当缩头乌龟的范正春也瞠目结舌了。 御史台出了名的刚正不阿翟铁嘴,竟然在这个时候冒死参了李晏一本,理由是目无军纪擅自调动神箭兵。洛阳王没有兵权,却可以调动军队,这件事往大了说,是非常严重的,从翟铁嘴口中说出来,就更严重了。 翟铁嘴是谁啊?翟英,御史台出了名的硬骨头,只认理,不认人,就是皇帝做错了事,他也照样能百死无悔的上折子。就他这脾气,朝野上上下下就没几个他没得罪过的,若换了个脾气稍微差一点的皇帝来,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但这恰恰也成就了翟英的美名,至少在民间,翟御史绝对是正义的代表。 可这次他竟然对上了李晏,他这一出口,整个朝堂顿时落针可闻。李晏的眼里也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这几日按兵不动,便是等着呢,对手打出翟英这张牌,当真是妙得很。 因为翟英不会被收 分卷阅读156 - 分卷阅读15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57 买,他说的,就是事实。 所有人都在等李晏的回答,皇帝看不出喜怒,也朝他看过去,“清河怎么说?” 李晏用眼神制止了几个想要说话的武将,出列,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回陛下,确有其事。” 这就承认了?百官们面面相觑,说好的腥风血雨呢?翟英也愣了愣,他收到消息之后很是担忧了一阵,在他看来李晏能自由调动神箭兵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所以他必须站出来说几句话,否则后果难料。 可他竟然这么爽快就承认了??? “哦?你说来听听。”皇帝也似被勾起了兴趣。 “回陛下,臣当时在应天府遭遇刺杀,因臣手下并无私兵,是以就近找到了苏将军,因情况紧急,并未来得及通报。” “下官还有一疑问,王爷为何不找城防司?且应天府当地驻军并非苏将军。” 李晏微微一笑,“翟大人所言甚是,不过敌人太强,城防司并不管用。应天府虽不在苏将军管辖之内,但神箭兵当时确在附近。我与当地驻军不熟,当然会去找神箭兵,毕竟保命最重要。” 群臣:“…………” 被刺杀这么大一件事,这麽无所谓的说出来真的好么。 “究竟是何人如此猖獗,竟敢刺杀王爷您?”翟英也深深皱起了眉,他只收到了李晏私自调动军队的事,但刺杀的事却并不知晓,看样子,李晏对那些人颇为熟稔,这其中…… “翟大人,我是王爷,想刺杀我的人比比皆是,太平盛世亦有阴影,大人嫉恶如仇,应当最清楚。不过本王也并不怕他们,大人不必忧心。” 李晏说的不卑不亢,姿态随意,脊背却挺如青松。翟英忽的不说话了,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李晏被刺杀,外界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可见有意瞒着的。他却在这节骨眼儿上得到了这至关重要的消息,可见把消息透露给他的人没安什么好心。 翟英虽是臭脾气,可他也不笨。 不过…… “私自调兵,仍是不对,尤其是军中,不规矩,无以成方圆。”翟英道。 苏世辉冷着脸站出来,“是本将军下令调的兵,难不成本将军也有错?” “是。”翟英丝毫不退。 苏世辉顿时眉头大皱,眼中杀气都快要流露出来。这时,皇帝终于扫了他们一眼,道:“好了,朕乏了,此事莫要再吵。洛阳王罚俸一年,禁足七日,苏将军也回去好生反省。翟御史觉得如何?” 翟英这才点点头,皇帝此举,可算给足了他面子。不过翟英此人素来严肃,脾气像臭石头,表情也像臭石头,从刚才开始,表情就没有变过。 下了朝,也没有人同翟英一起走,他独来独往惯了,倒也不觉得什么,径自走了。晚上到了家没多久,京兆尹裴宋就偷鸡摸狗似的从后门进来了。 八面玲珑的‘及时雨’裴宋跟又臭又硬的翟铁嘴是朋友,这是鲜有人知道的事。 “哎我说你就不能不去凑热闹吗?你最近是不是又觉得自己脑袋太硬想去砍两下试试啊?我的祖宗啊,要上折子你也挑个黄道吉日好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翟英从案卷中抬起头来,就见裴宋大喇喇的走进来,一副去赌场输光了全部家当的表情。 翟英扫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干自己的事。 “嘿你还不理我,你知道你参的是谁吗?洛阳王啊,那是你能随意动的吗?” 翟英终于有了点反映,“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我说你是不是傻啊!这一听就是客套话好不好?客套话!你能当真吗……等等,你不会是真的要……” 裴宋打量了一下翟英手里的卷宗,不由悲从心来,一张脸皱成了苦瓜,“红河岭的事你也要插手?黎王都死了,你是准备跟洛阳王死磕吗?你不是一直说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不是洛阳王的错吧,他那时候也顶多是个小娃娃。” 翟英沉默了,良久,才又道:“可他是黎王的儿子,是苏世辉心里的小主人,他也许是善的,但他今日能调动神箭兵,明日便能调动大军攻城。” “这都是你的猜想。” “但不代表不会发生。” 看着友人凝重的神色,裴宋在心里叹一口气,“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此事是有人在针对黎王一脉,若你插手,岂不着了他们的道儿?” “但就因为这样,我就什么都不做吗?那谁来给那些无辜被害的人一个交代?” 裴宋语塞,翟英又道:“国子监时,我们曾发过誓,愿以夏师为榜样,穷尽一生求政治清明,那个誓言,我到现在也不曾忘。我不管输赢,只论对错。” 裴宋无奈摇头,“可对错在大事之前太过渺小了。” “若连如此渺小之事都无法坚持,那我们该如何成大事?” “可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知道真相,才是最痛苦的事。十几年前,或许就是考虑到这样,真相才会被掩埋。”裴宋叹道。 翟英的眸光却依旧坚毅,“但如今已今非昔比,犯错的人终究要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重霄殿。 燕三白从外面回来,听零丁说了早朝的事情,便径自去找李晏。 李晏被禁了足,正独自站在朱楼上,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一站便是许久。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没回头,不一会儿便听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开心啊?” 李晏这才转过头来,那昳丽的容颜上黛眉微蹙,薄唇抿紧,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求安慰的可怜神情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燕三白饶是与他相处了这么久,被这样看着,耳朵仍会不自觉的发烫——即使知道这都是假装的。 “莫要卖可怜,当我还看不出来么?” 李晏被戳穿了也不尴尬,双手揽住他的腰,凑近了咬了咬他泛红的耳垂,“你就不能遂了我一次,非要拆穿我。” 燕三白别过头,“你若是不次次都得寸进尺,我就是次次顺你又何妨?” 李晏讨饶,“状元郎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下次不敢了。” 燕三白羞怒,抓住李晏在他身上游走的爪子,“我看你一辈子也改不了。” “那就不改了罢。”李晏蹭了蹭他的脸颊,大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像只慵懒的大猫。 燕三白也是拿他没有办法,余光瞥见李晏方才拿着的那枚玉佩,道:“翟御史的事……” “放心吧,我可没真生气。”李晏道:“不过,以后若是我真当了摄政王,以我这懒散随性的性子,有这么一个刚正不阿喜欢死谏的御史,想必会很头疼啊,还会胸闷气短、郁郁寡欢……” 燕三白笑了,“那要怎么办?” “像这样。”李晏低头攫住他的唇,撬开他的牙关,十指 分卷阅读157 - 分卷阅读15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58 插入发间托在他脑后,肆意的亲吻着。 楼下路过的零丁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要瞎了要瞎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王爷还能要点脸吗? 其后的三天,因为禁足令,李晏老老实实的待在重霄殿,哪儿也没去。每日眼巴巴的看着燕三白出去,终于体验了一把深闺怨妇的心情。 相较于重霄殿的平静,外面却是已经闹翻了天。李晏不上朝了,朝堂上就更没了顾忌,文武百官差点就要打起来,据说苏世辉在家里已经打碎了七八个花瓶了。 而民间的暗流也越来越汹涌,针对黎王而来的诘问一波接着一波,像郑庸那样的有关者一个接一个冒出来,虽全部被请到大理寺,但长安的百姓都看在了眼里。 真相,就这样在一日又一日的人心涌动中呼之欲出。朝廷迟迟不给一个交代,而洛阳王更像是自知有愧而躲了起来,这让长安的百姓们心里矛盾极了,也焦虑极了。 翟英上折子参了李晏一本的事情也不胫而走,翟英名声在外,这对李晏来说又是个不利的消息。 最近的御史台也是炸了锅,很多人猜测他们是不是要彻底跟李晏杠上,除去这个存在于大周的最大隐患。 皇帝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局面离失控仿佛只差临门一脚。 九月初的天,终于开始转凉了。 燕三白独自穿过朱雀大道,站在院墙外等候,待看到归人,才整了整身上那件李晏亲手为他披上的薄纱外衣,迎上去,温文尔雅问好,“翟大人。” ☆、第97章 说 “燕大人若是想要替洛阳王当说客,就请回吧,你虽清名在外,但我知道你是他的知交好友。”翟英下了轿子,语气还算客气,至少燕三白在他这里的印象并不差。 “翟大人别急,在下有一物,大人看了再下定论也不迟。”说着,燕三白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翟英。 翟英倒要看看燕三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狐疑的接过来看,仔细一打量,神色却有些变了,“这是……夏师的玉佩?” 夏师,就是夏灵均,翟英从小到大最崇敬的人,他虽从未见过夏灵均,但却一直在心里尊他为师。燕三白拿出夏灵均的玉佩当敲门砖,可算是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果然,翟英沉吟了一会儿,便递还玉佩,将燕三白请了进去。 翟英家很是清贫,因为一人独居,所以连个粗使丫鬟都没有。他自己去沏了壶茶过来,听燕三白说话前,开门见山,“我可以听一听你的话,但我必须提前告诉你,我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燕三白温和一笑,“翟大人不用担心,在下今日来,只是想与翟大人叙叙旧。” “叙旧?我们之前好像并不认识。” “翟大人不想知道关于夏大人的事吗?” 翟英顿了顿,目光略显怀疑,但想到外面关于燕三白无所不知的传闻,又按捺了下来,“你说。” 燕三白啜了一口茶,缓缓道来,“夏大人的事,想必翟大人也很清楚,他用自己的死激起了长安百姓最后的血性,里应外合,让已经是残军的起义军攻破了城门,打下了这座千年雄城。他死得壮烈,受万人敬仰,就是翟大人你,也视他为楷模。” “可是翟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在那场惊世大战里,付出巨大牺牲的又何止是夏大人,何止是红河岭?”燕三白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肃杀,眨眼之间,仿佛便将人带回了那个血腥的年代,“翟大人你要为无辜者申冤,为死难者正名,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针对的,恰恰也是你口中的无辜者。” “你到底想说什么?”翟英沉下脸来。 “洛阳王李晏,亦是大周的百姓。”黑色的瞳孔直视着翟英的眼,燕三白正色道:“他的母亲被乱军击杀,洛阳城一战,他更被悬于城墙示众,若不是罗刹救他,他亦是你口中的无辜者。被抛弃,被背叛,日日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可没有人觉得他可怜,只因为他生来便是李刈的儿子,死了也是应该。” 燕三白的声音仍是轻缓的,然而那其中泛出的浓浓的血腥气,却叫翟英暗自心惊。 “属于他的战争从未结束,因为即使是所有人都安享太平的现在,他也仍旧处于明枪暗箭之中。因为如翟大人这样的正义之士,都未曾真正替他考虑过一次。当然,李家坐享了江山,付出一定的代价是理所当然的,至少李晏还活着,成功的享受到了荣华富贵,但是……” “但是什么?”翟英的声音变得有些暗哑,“你是希望我看在他曾吃了那么多苦的份上,就对红河岭的事避而不见吗?” 燕三白缓缓的摇摇头,“在下说这些,仅只出于私心,在下是他的朋友,他的悲苦便是在下之悲苦。只是希望翟大人能更平和的去看待他,像看待任何一个大周子民一样去看待他,你并不了解他,又如何去判断他究竟会不会做出有害于大周之事?纵是夏大人,亦不会因为一个未知的可能而抹杀一个人,若那样做了,与那些终日只知趋利避害不论对错之人,又有何区别?” 顿了顿,看着翟英稍显复杂的表情,燕三白又道:“翟大人又焉知,大周的敌人,何尝不想借周人之手除掉洛阳王,毕竟,在他们眼里,黎王一脉亦是大威胁。届时,文武离心,太子年幼,皇帝陛下分身乏术,大周……该如何是好?” 若说先前燕三白的话是对翟英内心的拷问,让他产生了些微踟蹰,但还不至于动摇本心的话,那么现在的话,就等于是三伏天的一桶凉水,浇得他心中一片冰凉。他忽然想起针对李晏的那一次次刺杀,那频率,甚至超过了皇帝。 燕三白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效果到了。这还是他没有把皇帝的身体状况说出来的条件下,勾勒出的未来就足以让人心惊。 茶叶静静在杯中沉淀,燕三白敛眸,掩去了眸中被回忆掀起的血色,“夏大人当时完全可以活下来,可他却选择与前朝一同死去,那是因为他看到了未来,知道有人必须流血。红河岭一事很快便会有定论,在下想恳请你,当最后时刻到来之时,让那些有罪的,无辜的;心怀鬼胎的,坦荡磊落的,都有一个说话的机会,让自己看的更多,听得更多,目光更长远,才能知晓,活着和死去,究竟哪个更重要。” 翟英沉默着,端起茶杯猛喝一口水润了润自己干涩的喉咙,凌厉的目光直指燕三白,“你对洛阳王就这么有信心?” “在下愿以这块玉佩,和项上人头担保,洛阳王绝不是你所担心的那种人。”燕三白温和,却也坚定。 这样的燕三白,当真如皓月清风,翟英自诩清流,但此刻竟也生出一丝折服之心。 而此时的玄铁牢房里,相似却不相同的一幕正在上 分卷阅读158 - 分卷阅读15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59 演。 关卿辞面无表情的看着秋蝉,眉宇间透露着一丝不耐烦,秋蝉却恍若未见,娇俏的笑着,“关大人莫急,我想,外头已然喧嚣尘上,红河岭的事情,快要尘埃落定了吧?” 关卿辞本不想跟她说话,但透露红河岭消息给他的人明显与这个秋蝉有关系,所以他才会在这里,看看对方还有什么花招。他此时的心态很平和,因为李晏的决定,已经由燕三白渐渐传达到了他这里。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枯坐了一夜,直到天际泛白,才稍微动了动。十几年的追索,突然有了结果,他的心里空荡荡的,整个人就像游魂一样,突然觉得很累。 但是途中遇到了燕三白这个朋友,还是好的。 李晏给出的解决方法,在他看来也是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愿生者安乐,死者安息。关卿辞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只待他亲眼见证那一幕,心里的巨石就可以彻底放下了。 可是…… “你不会以为,黎王所做的,仅仅是冷眼旁观见死不救这么简单吧?” “什么意思?”关卿辞的目光陡然变得森冷。 秋蝉掩嘴笑着,目光里却布满了调戏和唏嘘,“关大人,看着家人在自己面前一个一个死去的感觉并不好受吧?到处都是血,到处都在喊救命,而你只能躲在一个偏僻阴暗的角落里,什么都做不了……” “闭嘴!”关卿辞的脸色更冷,却有些发白。秋蝉的话无疑勾起了他心底最深的魔障,让他刚刚恢复平和的心海陡然掀起波澜。 可秋蝉却仿佛还觉得不够,空灵婉转的声音宛如魔鬼,“关大人,你难道还想不到吗,杀你满门,让红河岭血流成河的凶手,究竟是谁?” 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涌向脑海,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被恐惧压制的记忆都被翻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凄厉的惨叫声犹在耳畔,共同交织出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然而那段过往忽然亮了,在那血光之中,关卿辞又像以往的无数次那样,看到了那张戴着面具的脸。他拨开废墟,还流着血的手紧紧的抱住他,把他拉出了藏身的柜子。 “你若是不信,我可以给你看一样东西。”秋蝉道。 “什么东西?” “面具,罗刹的面具。”秋蝉满意的看着关卿辞的瞳孔猛的一缩,循循善诱,“你想不想知道,罗刹现在在哪儿?” 罗刹,罗刹,他真的……还活着吗? 李晏抬头看着房间顶上的窗户,大半的脸沐浴在窗户投下的那缕日光里,昳丽的脸庞愈发白皙。 “还是没有查到。”身后有人在说话,“红河岭的旧人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但谁都没有关于罗刹的消息。” “是吗。”李晏低喃,睫毛在眼中投下一片阴影。 这时,零丁走进来,“王爷,苏将军想要见你,还有赵将军,何将军……” “不见,通通不见。”李晏想也不想的便拒绝了。 零丁为难起来,“可是他们送了一封信过来。” 李晏这才回头,扫了一眼,“拿来吧。” 零丁把信递过去,李晏顿了顿,才把信拆开,从里面取出了一块血书。这块血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的血迹开始泛黑,布帛撕裂处也都是污渍,上面的血字歪歪扭扭的,字迹却极深,可见写字之人心情何等焦急,何等愤恨。 李晏的手不由的攥紧,直至骨节发白。因为他认得上面的字,那是他爹李刈的字。 他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黑色的瞳孔宛如一片深潭,氤氲着谁也无法看清的浓雾。 “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什么都不了解,所以才要来提醒我?”李晏的语气里带着自嘲。 最先说话的那人又开口了,“人都是有私心的,不过他们对你爹倒真是忠心耿耿。这事儿如果处理的不好,我就能有幸亲眼见证史上第一个被逼着造反的王爷了。”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不会造反?”李晏挑眉,看向身后那人。 他蓄着淡青的胡茬,面容俊朗,眼角的细纹却又透露出几分沧桑。薄唇一张,吐出一篷烟雾,他轻笑,“因为你懒。” 李晏优雅的,翻了一个白眼。 那人便眨了眨命犯桃花的眼,又道:“因为你有了燕三白,醉生梦死温柔乡,岂不比冷冰冰的王座来得可人?” 李晏这才勾起嘴角,重新点亮的眼眸里满是狂放无忌,“此言,有理。” ☆、第98章 天凉 入秋,天气转凉。 皇帝却被连日来的争吵闹得脑仁疼,且他的腿疾随着气候的变化又开始犯了,夜里忽然开始咳嗽,到了朝堂上也没压住。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让群臣的心都跟着颤了颤,大家都以为皇帝是被他们气到了,怒急攻心,所以刹那间都噤若寒蝉。只有少数几个从战时便跟随皇帝左右的老人琢磨出了一点端倪,深深的皱起了眉。 皇帝拿帕子掩在嘴上,不留痕迹的将那一抹小小的鲜红拭去,坐直了身子,威严的目光压下,“这里是朝堂,不是菜市口,你们都无需再吵了,明日大理寺开审。” 皇帝一句话,文官们顿时觉得自己获得了最初的胜利,而武将们就炸了锅了,然而无论他们怎么不愿,大太监明安已经吊着嗓子宣布退朝。 “苏将军,苏将军!”何正龙压着他的破锣嗓子喊着,大步的追到苏世辉身边,“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难不成真让他们审?” “这是陛下的旨意,难道我们还能违抗?”苏世辉沉声。 可何正龙心有不甘呐,“我说他们怎么把王爷禁足了,明日开审,王爷还没禁满七日,如果这帮龟孙子直接强扣罪名怎么办?要不要我调几个兵……” 苏世辉蓦地一个凌厉的眼刀飞过来,“这里是皇城,不要动你那歪脑筋。” 何正龙讪讪,“可总得想个办法吧。” “王爷如果要出来,他一定有办法。可他现在连我们都一并不见。”苏世辉沉吟着,他看着李晏长大,可是却发现自己从来没看清楚过这位小主人。幼年时期就出乎意料的成稳,洛阳城一战死里逃生回来竟然都不哭不闹,镇静得可怕,那时起苏世辉就觉得此子绝非池中物,所以这些年即使李晏当个闲散王爷,苏世辉也从没有放弃过希望。 可如今……他究竟想做什么? 无数的疑惑和猜忌最终都流向了大理寺,短短一天的时间,范正春就觉得自己的头发正如秋天里的落叶,正急不可耐的回归大地的怀抱。 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期盼此刻坐在大理寺卿位置上的是关卿辞,而不是他自己。对了,明日一定要把关卿辞推出去,皇帝已然是要提拔他的意思,让关卿辞露个脸,或许场面还会好看一点。 思及此, 分卷阅读159 - 分卷阅读16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60 范正春立刻去找关卿辞,而且是亲自去找,可是关卿辞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谁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就连他的得力助手章琰,都表示已经整整一天没见过自家大人了。 范正春寻人无果,站在大理寺的银杏树下,很生气。 他觉得关卿辞一定是刻意避开他的,就为了看他出丑。然而其实范正春从不在关卿辞心上,他此刻正坐在长安城某家不起眼的客栈一间不起眼的房间里,手中拿着一个老旧的面具,怔怔无语。 他走进来时,房间里没有人,只有这么一个面具安静的躺在桌上。面具下压着一张纸条,上书——他一直都在。 佛有千面,魔亦有千张脸,此时的罗刹,又是以何种面目行走世间呢? 他与透露消息给自己的人又有何关系? 关卿辞抱着渺茫的希望在房间里等了许久,但是始终没有任何人前来。但毫无疑问,把面具放在这里的人,一定知道罗刹的下落。 他们也一定会再来找他。 日月交替,新的一天很快就要到来。 晨曦描摹着皇宫檐角上高高抬着头顶的神兽,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吞吐着日月精华,金色的神光赋予它以神秘。 微光中的朱雀大街一如既往的热闹,只是这热闹里多了几分别样的情绪,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望向某个方向——昨日告示上说,朝廷要对红河岭一事进行公开审理,且就在今日。 是以大理寺前那条街来来往往都是人,连叫花子都比平日多了一倍。 街边的茶客细数着一个个从面前经过的人,礼部的吏部的工部的刑部的,甚至还有钦天监的,更不要说还有那一个个威武雄壮的大将军,就这一早上,长安的百姓们就看了一年的份。 不得不说周人爱美真是爱到了骨子里,都这时候了,还有闲心对官员们的长相打扮评头论足。 但一水儿的官服,着实没什么好看的,他们左顾右盼了半天都没盼到洛阳王那教人雀跃的红色,不禁有些失望。 看来洛阳王是真被禁足了,可今天的事难道打算绕过他直接决定了?看起来他的处境很不妙啊。 而就在大家的疑惑中,日光里又款款走来一个白色的身影,比起前面那清一色的官服,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是燕三白! 是啊,今日这么重大的日子,他怎么可能不到,他和洛阳王还是好友呢! 然而当燕三白走到门口时,更大的波澜掀起了。有眼尖的茶客看到路的尽头似乎有个大阵仗,站起来一看,刚刚喝下的茶水差点从喉咙里呛出来——御辇!是皇帝陛下亲自来了! 乖乖。 他不禁咽了口唾沫,今日这牛鬼蛇神都来了,可真是大周开朝以来第一大阵仗。 燕三白垂手站到一旁,等御辇先进去。大理寺的人也赶紧把大门再打开一点,恭敬的立在两侧。可谁知御辇到了门口却不走了,大太监明安似是得了什么吩咐,掀开了帘子,看起来依旧健朗的皇帝便信步走了下来,转头看向燕三白,微笑,“燕大侠与朕一起进去?” 燕三白回礼,落落大方的上前,“陛下先请。” 于是两人极为惹眼的一同进去,此举,让不少人的脑子又转得停不下来了。 与此同时,范正春终于逮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关卿辞。顾不得询问他昨夜为什么没有回来,范正春急急忙忙的就把他拉到一边。 出乎意料的是关卿辞并没有推开他,更出乎意料的是,范正春还未开口,关卿辞就自己提议道:“今日的审问由我主持,如何?” “啊?哦……好啊!”范正春愣了愣,很快又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答应。答应了之后他却又有些怀疑了,关卿辞主动接过这烫手山芋……难道另有所图? 然而此时范正春已来不及再问,所有的人已到齐,甚至比他想象中的来的更多。日头高起,等不得了。 大堂内,众人依次坐下。皇帝居于正中,朝外,一边站着明安,一边站着燕三白。一眼扫下去,竟然连多日为上朝的及时雨裴宋都来了。 而当关卿辞走进来,启禀皇帝今日之事由他主持时,燕三白心里忽的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他试着用眼神去询问关卿辞,然而关卿辞的目光很快就从他身上掠了过去,转身,“把原告郑庸带上来。” 郑庸很快被带上来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周卫那么多大人物,甚至连皇帝都在,威压逼得他头都不大敢抬,额头上很快渗出了汗。 “郑庸,可是你敲响鸣冤鼓,希望重查红河岭一案?” “是、是的!大人。” “红河岭一案早有定论,你何来此举?” “回大人,”郑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却又控制不住的紧张、激动,“是前朝暗卫透露消息给我,说红河岭一案另有隐情,草民,草民只是想为死去的亲人讨回公道!请大人成全!” 关卿辞点点头,抬眼面向诸位大臣,“近几日,诸如郑庸这样的鸣冤者,大理寺接纳了不下十位,他们所言相似,我就不一一请上来了。红河岭一案大家都有所了解,前朝秦阎秦将军因出逃无望,便残忍杀害了红河岭一带的百姓,总共约——四万五千人。其后,黎王殿下带兵赶到,将秦阎残军就地格杀,此为红河岭大捷。” 关卿辞说着,语气冷冽,不卑不亢的对上大将军苏世辉的视线,“苏大将军,我说的可对。” 苏世辉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似是品出了关卿辞眼中的敌意,微皱了皱眉。 关卿辞显然不是真的要他的回答,很快又移过视线,道:“传证人谢氏。” 谢氏?方尚书立马心肝儿一颤,心中警铃大作。这怎么又跟自家扯上关系了?谋杀太子案还没结呢,这是要闹哪样?老天爷啊老天爷,你这是在玩儿我呢? 老天爷似乎真的听到了他的祈祷,一道温和的声音蓦地响起。 “且慢。” 方尚书连忙循声看去,就见是站在皇帝身边的燕三白,走了下来。 转身,站定,燕三白朝四周一拱手,目光温和却坚定,“陛下,诸位大人,此事涉及黎王,关大人接下去所陈案情恐怕也与黎王息息相关,在下觉得,此案洛阳王殿下亦有权知晓,所以恳请陛下先撤去禁足令,让王爷前来。” 此话一出,立刻便有人反对,“陛下,这恐怕不妥。禁令便是禁令,岂可随意更改。况且红河岭乃是十几年前的事,就算王爷来了也于事无补啊。” 皇帝没有开口,看向燕三白。 燕三白不慌不忙的说道:“黎王殿下逝世多年,既然此案涉及到他,我们没有理由不让他唯一的子嗣列席。” 皇帝思忖着,又看向其他人,“你们怎么说?” 何正龙憋不住了,正要站起来 分卷阅读160 - 分卷阅读16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61 鸣不平,谁料翟英却先他一步站了出来。何正龙一看那臭石头一样的脸就觉得要糟,恨不得抓住人衣领把他扔出去,可翟英一开口,他就愣住了。 “燕大人所言有理,臣附议。” 翟英此话一出,此间皆静。知道他此前打算的裴宋更是像见鬼了似的盯着他,恨不能盯出花来。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然而当燕三白在这里努力着,翟英也在关键时刻不违道义的推了一把之时,另一边的情形,却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好。 事实上,为了赶时间,李晏在解除禁令的圣旨到来之前,就已经出发了。 可是显然有很多人,并不希望他安全到达大理寺。 ☆、第99章 王破 李晏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他走不了的路。 一个佛走在一条血路上,也许是醒世慈悲。 一个魔走在一条血路上,也许是孽海滔天。 李晏很难给自己找到一个界定,因为他往往随性而为,而他的心情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但唯有一点他知道的很清楚,他要到路的那头去。 所以他便去了。 至于途中要遭遇什么,这样做值不值得,这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同样的风景看很多遍,也是一件很乏味的事情,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燕三白那样百看不厌。而且这些锲而不舍来杀他的人,居然连面都不遮一下,简直伤了他的眼。 他更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燕三白了。 零丁看着身旁鲜衣怒马的主子,心里难得的对他生出滔滔的敬仰之情——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把一柄比人还高的长刀耍得如此帅的。 只是这些人,未免也太缠人了。零丁的脸色也不禁沉了下来,拿剑的手更紧了几分。 另一边,等待让人心焦,尤其是对一些片刻都不想等的人来说。 “燕大人,这洛阳王此时还未到,我们就不等了,先开始吧?” “许是他路上有事耽搁了,你们也知道,有些路并不好走。”燕三白镇静自若,“陈大人很急吗?哦,对了,陈大人喜得贵子,应当是很急的。” “这……这,燕大人说笑了,下官不急,不急。”陈大人暗自心惊,垂下头退了下去。 其余人原本要说话的,看到陈大人的反应,也都忽然沉默了一下。对面的安国公目光犀利的扫了他一眼,他的女儿嫁给了这姓陈的,可至今还未有孕。喜得贵子,哼,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野种。 燕三白能一口叫破陈大人的秘密,当然也有可能叫破别人的。敲山震虎的效果很不错,场间又沉默的等待了些许,但总不会一直沉默下去。 坐在左边上首位置的是头发花白的左相,因为年事已高再加上身体不佳,所以他并不常上朝。但此人在朝野中德高望重,就连苏世辉也让他三分。 “陛下,洛阳王殿下或许真有事耽搁在半路上,但如今已过半个时辰,诸位同僚还有公务要忙,这便继续吧?” 皇帝思忖了一下,点点头,“关爱卿,你继续吧。” “是。”关卿辞点头,转身,“带谢氏上来。” 燕三白心知拖不了了,但他也不知道在关卿辞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是他又知道了些什么? 谢氏很快便被带了上来,这一次她不再保持沉默,怀着满腔愤怒的,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内容跟外面流传的并无多大差别,就是黎王袖手旁观,间接导致了红河岭百姓的死亡,如此冷血无情,愧对地下亡魂。 然而因为早就知晓,所以此话并未掀起多大波澜。 燕三白并未回到皇帝身边,看着她,道:“你能保证你所说的,便是真相吗?” 闻言,谢氏噌的抬头,双眼死死的盯着他,“你怀疑我做假证?你难道不想让红河岭的事情大白于天下吗?还是说你也只是沽名钓誉、黑白不分之辈!” 谢氏太过激动,唾沫星子差点喷到燕三白脸上。但燕三白没有皱眉,也并未后退,“正因为要大白于天下,所以有些问题必须要问。再问你一遍,你如何肯定你所说的便是事实?” 大约是燕三白的态度很诚恳,谢氏稍稍冷静下来,她不敢抬头看端坐在最前方的皇帝,攥紧着手,道:“是,我肯定。” “为何?” “因为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是暗卫,他们难道还不了解当年的真相吗?” 听到‘暗卫’两个字,众人的表情总算有了些异样。 燕三白再问:“你可知道被打死的阿木也跟暗卫有关?” 谢氏的眸中闪过一丝阴戾,忍不住道:“他是暗卫的后代,死有余辜。” “这么说,你是承认阿木之死与你有关了?”燕三白悠悠的,抬起头扫了一眼四周,“诸位,谢氏是证人,亦是罪人,前些日子方小公子被毒杀的案子,可以结了。” 方华一听,就急了,死的虽然是他儿子,他也很想抓住凶手,可他并不希望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凶手是他方华的女人啊!说穿了,凶手的目的是杀太子!这罪名,方家怎么承担得起! 他暗自抹了把汗,“这、燕大人,我们不是在审红河岭的案子吗?这件事可以容后……” “方尚书不想早日为小公子报仇么?” 方华真是有苦说不出啊,“当然是想的。” 这时,皇帝适时开口,“那燕大侠你便详细说说吧,让朕好好听听,她到底为何谋害朕的儿子。” “是,陛下。”燕三白顺水推舟,旁人自然无人敢反对,“其实在下之所以在此时提起这桩案子,盖因它与红河岭一案密切相关。谢氏因红河岭一事,对朝廷对皇家心生怨怼,而后……” 燕三白缓缓说着,这一番讲述,自然又要花去些许时间。关卿辞知道燕三白是在为李晏拖延时间,但却没有阻止。 他不再相信李晏,但他还愿意相信燕三白。这是一种直觉,一种可怕的直觉。 他留心观察着场间的反应,有人藏在袖中的手悄悄的握紧,有人目光游离,有人面目阴沉,不同的反应代表了不同的内心,红河岭案一出,朝堂上的格局顿时分外明朗。 不过这都不是关卿辞关心的事情,他只想知道真相,仅此而已。 “……陛下,整件事情便是这样,谢氏虽因恶生恶,太子殿下和方小公子却是全然无辜之人,此罪不可免。” “就按你说的办,秋后处斩。”皇帝话音刚落,范正春立刻给门口的属下使了个眼色,让人赶快把谢氏带了下去。 谢氏大约也料到了此刻,并未挣扎,但被拖出门口之前,却又忽的抬起头,赤红着眼,眸光扫过皇帝,死死地盯着燕三白,“燕大人!求你为我红河岭翻案!我求你了,秦阎的残军不可能杀得 分卷阅读161 - 分卷阅读16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62 了那么多人,李刈一定是共犯!李家人不得好——唔!” 那声音太凄厉,刺得人耳朵发痛,心像是被一双骨爪狠狠的揪着。旁边的人急急忙忙捂住她的嘴,用最快的速度将她拖走,可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还一直盯着燕三白,眼泪汩汩的流淌下来。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是尚书府最受宠的夫人,原本可以过无忧无虑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她不能。那些过往像恶梦一样缠绕着她,越是生活在这皇城脚下,她的心越是难以安宁。 她从未对帝王家抱有任何希望,但她觉得,眼前这个白衣的侠探,是值得信任的。 首座上的皇帝沉了脸,谢氏的话就像耳光,狠狠的打在皇家的脸面上。不管是多仁厚的皇帝,此刻心情都不会太好。 百官也都沉下心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燕三白身上,所有矛盾的焦点也都聚集到了他身上——被谢氏寄予了最后希望的侠探,会怎么做呢? 然而所有人都发现,他们在燕三白身上没有找到一丝紧张、害怕。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李晏还没有来,那么,他来。 深吸一口气,眉眼舒展,燕三白拱手,举手投足间俱是濯濯清风,“陛下,诸位大人,红河岭一案……” 然而他话才起了个头,门口忽然传来一道佻达清朗的声音,“怎么不等我了?” 他回头,其余人也都循声望去,就见一人背着光走进来,那醒目的红色衣衫,熟悉的语调,不是姗姗来迟的洛阳王是谁? 四目相对,燕三白和李晏相视一笑。 然而其他人却皱了皱眉,待看清李晏的状态后,心急里立刻惊诧,“王爷你这是……” “哦,”李晏闲庭信步一般的走进来,从燕三白手里接过白色的手帕擦了擦手上和脸上沾到的血迹,满不在乎的道:“路上又碰到几个来杀我的,不碍事。” 洛阳王,乃真正的猛士,他身上的红,和血色一样张扬。 关卿辞不禁皱了皱眉,李晏瞥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燕三白,“事情进行到哪儿了?” “刚翻了个开篇。” 李晏点点头,“关大人,请把郑庸他们全都请上来吧。” 人很快就带来了,十多个人,在下面一字排开。 “王爷有何见教?”关卿辞站在那十几人面前,回护之意相当明显。 “见教不敢当,诸位今日聚集在一起,无非就是想还红河岭一个真相。关大人,看样子你应该……已经都知晓了吧?” 关卿辞眸光微冷,李晏刚来,他是如何知道他已知晓的?他果然,没安什么好心么? 却不料李晏却做了个请的姿势,“既然你已知晓,那便说说吧,本王听着。” 关卿辞顿了顿,充满着寒意的眸子直视着李晏,似是要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苏世辉暗暗琢磨着,表情却忽然变了,腾地站起来,“王爷!” 李晏抬起一只手,摇摇头,唇边的笑意似是他不变的象征,“苏将军,诸事浮沉,万法皆空,本王已走到了这里,你应当明白我的决心。没有人能轻易杀死我,也没有人能轻易改变我的决定。你所心忧之事我亦未曾遗忘,但此是此,彼是彼,不可混为一谈。” 说着,他又看向关卿辞,眼中漆黑如夜,却又似有星辰闪亮,“请吧,关大人。” 如果苦难必须来临,那李晏选择清醒面对。 多年前的红河岭,战火还并未波及到这片隐藏在青山绿水间的乐土。直到一个身受重伤的将领带兵逃到这里,和平才被打破。 善良的村民们并未去思考他是否罪大恶极,本着善意,收留了这帮残兵败将。然而很快,追兵来了。红河岭易守难攻,秦阎为了活命,以红河岭一带的百姓为要挟,勒令对方后退十数里,留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到这里为止,所有的一切都跟传言中的一样。 不同的是—— 已经杀红了眼的李刈怎么可能容忍这种要挟,他没有冷眼旁观,而是下令进攻,让全军在休整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情况下,趁夜攻入红河岭。 前朝军见突围无望,便开始疯了似的杀人。红河岭的百姓看到前一刻还被自己救助的人下一刻就举起了屠刀,都四处惊叫逃散,拼命向攻来的起义军求救。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更恐怖更残忍的事还在后面。 那些打着正义旗号的起义军,竟然也对着他们,举起了屠刀。一时间杀声四起,遍野哀嚎,一个又一个的倒下了,睁着硕大的眼睛瞪着苍天,死不瞑目。 而他们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他们之所以会死,只是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李刈不相信任何人,既然这里的人看到了他见死不救的事实,那他就杀更多的人,去保守这个秘密。 而当时负责把红河岭肃清的,正是暗卫。 谢氏说的没有错,秦阎根本杀不了多少人,最大的凶手,是被当成了救世主的黎王李刈。 真相总是太过惨烈,它丑恶,黑暗,知道,有时比不知道更痛苦。 至少现在这十几个红河岭的幸存者便是如此,有人瘫坐在地上,不断的问为什么,可真正的凶手已经死去,留下来的只有他的儿子。 于是所有的指责所有的诘问全部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此间一片寂静,只有质问声和痛苦声在流淌,苏世辉眼底也泛起一股深切的悲哀,他看着李晏,忽的感到一阵无力。 这便是你想要的吗?王爷。 你这又是何苦? “你,有何话说?”关卿辞的嗓音变得低沉干涩,他在等着李晏的回答。 李晏抿着唇,并未答话,然而就在关卿辞微微蹙起眉时,他却忽然做了一个让全场震惊的动作。 李晏撩起衣摆,很平静的,跪了下来。他虽然跪着,脊背却挺如青松,他的眸光坚定,语气沉稳,“真相确实如此,红河岭一案乃家父之过。功过不可相抵,我也并不愿推脱,父债子偿,此一跪,便代表我的诚意。” 所有人都呆住了,苏世辉腾地站了起来,就连早就通过气的皇帝,都没想到李晏会真的做到这个地步。 当着文武百官,便似当着全天下的面,将这个罪责一肩扛起,这份胆量,这份担当,叫人震惊。 那十来个人也都惊住了,久久不能言语,刚刚还愤懑的快要爆炸的心情,被这重重的一跪,好似都缓解不少。 这可是洛阳王啊,若他不愿,这世间有谁能逼他下跪? 而李晏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跟燕三白说起这个决定,并说服他的时候,曾这样说过——“下跪并不一定是屈辱,站着的人,不一定比跪着的人更有尊严。反正我还是我,即使我跪 分卷阅读162 - 分卷阅读16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63 着,天塌下来的时候,也还顶得住。” 李晏继续道:“罪己书很快便会由官府张贴,所有的补偿皆由洛阳王府承担,你们原谅我也罢,恨我也罢,只是我这条命留着还有用,却是不能给的。” 事已至此,其余人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他们没有想到李刈的儿子竟会是这样一个人,如此真切而坦荡。 而他们更发现,这件案子已审无可审,所有的阴谋诡计在这份坦荡面前,都将无所遁形。 ☆、第100章 无人应答 红河岭一案就这么尘埃落定了,来得快,去得也快。藏在幕后之人断然不会想到李晏会用这种方式来平定,而对于郑庸他们来说,人死不能复生,一个充满诚意的道歉以及大白于天下的真相,比什么都好。 那可是堂堂帝王家,能让他们下跪,也算值了。 于是那夜被敲响的鸣冤鼓就这么停了,喊冤声像水中的波纹,一圈一圈扩散开来,渐渐的也就消弭于无形。 当然,这事儿不可能因为李晏几句话而真正的结束,皇家既然承认了这个错误,那后续的一些安抚事宜肯定还是要周到的,重新请法师超度,或者立一座往生碑,等等等等,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李晏站起来,拍拍衣服上沾染的尘土,旁人看他的目光有不解,有敬佩,有怀疑,但这些都影响不了他,他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洛阳王,身边站着他最爱的侠探。 “走吧。”李晏转头看向燕三白,这天上地下,只需要一人懂他就足够了。 燕三白点点头,于是两人就如事了拂衣去,相携而归。 问他去哪里?回去继续禁足咯。 回宫后,皇帝就将李晏召到了御书房,与他商量接下来的事。看着模样愈发像黎王的李晏,皇帝途中几度欲言又止。 李晏却好似什么都没看出来,谈完话,就径自回了重霄殿。大理寺的事儿业已传回了宫里,太后娘娘遣人送来了小粽子,大约是想让李晏开心些。 小粽子得了吩咐,变得尤为乖巧,暖呼呼的小手一直牵着他的晏哥哥。 燕三白见叔侄两相处的很融洽,便重新出了趟宫。他要去找关卿辞,方才审案之时关卿辞把真相说得巨细靡遗,显然是有人又告诉了他。虽说那些原本便是李晏打算说出来的,但对方显然用心险恶,若李晏不打算坦白,那关卿辞势必和他们就此决裂。 但燕三白找过去的时候,却被告知关卿辞不在,他把事情都交给了章琰,便独自出去了。 燕三白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上次一起来过的那家馄饨摊上,桌上摆着两碗刚出炉的馄饨,似是在等人。 他等的就是燕三白,他知道燕三白一定会来找他。 “坐。”关卿辞帮他拉了拉凳子,燕三白便也大大方方的坐下了,看着面前的馄饨,惊讶于关卿辞还记得自己的口味,“这是给我的?” 关卿辞点点头,透过碗里升起的薄雾看着燕三白下了筷子,便主动坦言道:“那些事情是秋蝉告诉我的。” 秋蝉?燕三白顿了顿,随即释然。他这几天想得太多,竟是把秋蝉给忘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关卿辞道。 “什么问题?” “罗刹……可否参与了那场屠杀?” 燕三白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沉默了半晌,摇摇头,“没有,等他赶到的时候,屠杀已经接近尾声了。” 关卿辞很快便想到了关键点,“也就是说,黎王虽然指使暗卫进行肃清,但这个命令绕过了统领罗刹?” “是,黎王是个很多疑的人,如果他认为这个人会坏他的事,那无论这个人有多忠心耿耿,黎王都不会允许变数存在。” 那就代表着,黎王担心罗刹知道这个命令,会阻挠,会反对,所以才绕过了他。关卿辞如此想着,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罗刹救了他,这么多年,关卿辞从未忘怀。他不知道,如果罗刹也参与了这件事,他该如何面对。 所幸,万幸。 燕三白似乎并不想多谈罗刹的事情,关卿辞也不再多问。两人坐在这简陋的馄饨摊上,各自吃着碗里的馄饨,很安静,却没有尴尬。 关卿辞渐渐的放下了勺子,很专注的看着燕三白。燕三白吃东西的动作很文雅,咀嚼时的神情很认真,脸颊被热气熏得白里透红,看着看着,便让人入了神,便让人想倾诉。 手指触摸到了怀里的旧面具,关卿辞几度想开口,但是看着燕三白平和的神情,想到方才的李晏,便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 还是不要把他牵扯进来吧,李晏看起来是位敢作敢当的人,如果是他的话,或许真的能冲破世俗的桎梏,跟燕三白永远的好下去。 自己又何必再去添麻烦。 关卿辞无父无母,更无朋友,便愈发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友情,最终,那张旧面具还是安静的躺在了他的怀里没有动弹。而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怎样一个揭开真相的机会。 吃完了馄饨,两人沿着朱雀大街慢慢走着,还是没有多话,但气氛愈发和谐。关卿辞把他送到了皇宫门口,目送他进去。 燕三白走了很远,回过头来,发现他还站在原地,便朝他再度挥了挥手。 关卿辞似是遥遥对他点了点头,这才转身,依着来时的速度,渐行渐远。看着他的背影,燕三白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刚刚道别时,关卿辞……好似格外郑重的感觉? 然而此时,一只从前头墙角处探出头来的乌龟,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这不是玄武殿里的那只龟么? 燕三白快步走过去,就见那只龟扫了他一眼,然后慢悠悠的爬着,爬着,偶尔碰到墙根处顽强生长出来的一株小花,一棵小草,便停下来一口吃掉,优哉游哉,好不惬意。 这龟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燕三白犹豫着是不是要把它送回玄武殿去,没成想一抬头,就看到秋戌子趴在前面的院墙上跟他招手。 这位道长的出场方式,总是如此的别致。 秋戌子叫来两个大内侍卫,扛着乌龟回了玄武殿。他叫上燕三白,落在后面慢慢的走。 “前辈有话要对我说?”燕三白问。 秋戌子背着手走得慢悠悠的,臂弯里的拂尘也晃悠悠的,“是啊,为了那个傻徒弟,我还不得操碎了心。年轻人,目光要放长远一些,红河岭的事情还只是一个开头罢了。” “前辈什么意思?”燕三白心中一凛,难道这后面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吗? “你可知我那傻徒儿心中真正的心结是什么?” 燕三白摇摇头。 “不是红河岭,也不是皇位之争,而是红河岭之后发生的一件事。”秋戌子说着,语气也不禁带上 分卷阅读163 - 分卷阅读16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64 一丝沉重,“你可知道,黎王是怎么死的?” “是被逃窜的前朝乱军杀死于吴柏坡。”说着,燕三白忽的品出些别样的意味来。黎王之死他确实并不如何知晓,但那是个乱世,黎王又常兵行险招,数次死里逃生,所以对于他战死沙场,燕三白从未怀疑过。 听秋戌子这么说,这里面另有隐情? “黎王初时是好的,文武双全,智计无双,可红河岭之后的黎王,已经不受控制了。他就像一个随时都会把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随手葬送的疯子,暴虐,多疑,穷兵黩武。很快,参与过红河岭一战的士兵们都一个接一个的死了,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燕三白沉吟,“他们怀疑是黎王在灭口?” “不错。当时很多人都开始疏远黎王,直到黎王身边最衷心的那个罗刹也消失无踪,机会就到了。” 杀人的机会到了,铲除隐患的机会到了。 黎王这把饮了太多鲜血的宝刀,终于因为杀气太重,变成了一柄绝世凶兵。 “其实红河岭一案早在多年前就结束了。”秋戌子缓缓的摇着头,眼角的细纹镶满了风霜,“然而以杀止杀,真正的罪孽永远没有尽头。” “那……”燕三白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他原想问是谁杀了黎王,但转念一想,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或者说,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答案,因为除了苏世辉这几个人,根本没有人希望黎王活下来。 燕三白沉默了,这个世界默认了黎王的死,而当时在军营里的,年纪尚小的李晏又看到了什么? 他不知道,但是一股心酸泛上心头,几乎要把他淹没。 重霄殿。 李晏抱着小粽子坐在他腿上,手里拿着风月话本,一本正经的教小粽子看着。小粽子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他已经识字了,他很聪明,可是他还是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于是不懂装懂的,嗯嗯啊啊的点着头。 李晏温柔的摸摸他的脑袋,丹凤眼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缝儿。 燕三白回来时,小粽子已经在李晏怀里睡着了,李晏将他轻轻放在软榻上,歪着头瞅着燕三白的表情,蓦地一笑,“现在知道心疼我了?” 出乎意料的,燕三白竟然‘嗯’了一声。他走过来,就着李晏坐着的姿势,抱住了他。 李晏顺势揽住他的腰,抬头,指尖抚上他的脸颊,“怎么了?不会真的难过了吧?还是关卿辞那小子欺负你了?” “他比你大。” “求别拆台。”李晏讨饶着,手里却一用力,抱着燕三白滚到了软榻上,差点没压到酣睡的小粽子。 小粽子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继续睡。 燕三白虚惊一场,回头瞪了李晏一眼。李晏把头埋在他背上低声的笑,又闹了他一会儿,便抱着他睡觉,美名其曰——陪小粽子午睡。 燕三白正心疼着呢,哪有不依的道理,转过身,轻轻拍拍他的背,“那便睡吧。” 李晏却蓦地抬起头来,扬眉,“我怎么觉得你把我当个小孩儿似的。” 燕三白连忙摇头,暗自却嘀咕了一句,“你本来就比我小……” 不过声音太小,李晏没听见,他也是真累了,抱着燕三白时心中一片安宁,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梦里,是多年前的过去。 那天晚上,阴雨如晦。他的父亲黎王带兵出征还未归来,李晏就自己一个人坐在帐篷里,用冻得通红的手写着字。军营里条件很不好,连他这个大将的儿子都得不到一个暖炉,只有桌上的烛火稍稍能带给人一丝暖意。 李晏不得不时常停下笔,用力的搓着手来取暖,每每这时候,他就开始想念一个人。不是他的父亲李刈,而是已经走了很久的罗刹。 因为洛阳城那一战,李晏跟罗刹的关系变得很好,这个男人在李晏心里,甚至取代了他父亲的位置。然而李晏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来,还是……根本就被父亲杀了? 想到这里,李晏的心就开始慌乱,紧抿着唇,小小的脸蛋上满是严肃。 忽的,一道鼓声响起,伴着雨声,直刺入李晏的心房。李晏的心猛的颤了一颤,他自幼生长在军营里,很清楚这鼓声代表着什么,于是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急急忙忙的朝外奔去。 他人很小,又穿着黑色的衣服,所以没有人发现他。 于是他很顺利的看到了自己的叔叔,目睹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不可以!我们马上派兵去救援!立刻!马上!”他的叔叔李菁在愤怒的嘶吼着,站在对面是军营里能说得上话的那几位,像堵墙一样,挡在了他面前。 “可难道死的人还不够多吗?!救回一个李刈,我们还需要付出多少人命?!” “是啊,我们已经付出了这么多,死了太多人了,如果李刈坐上皇位,以他的性格,你觉得我们还有谁能活下来吗?” “就算是为了天下苍生,我们也决不能让李刈活下来!” ………… 李菁抱着头,痛苦的蹲在地上,双眼里满是颓然。 而李晏就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雨水打湿了那面鼓,也打湿了他的衣衫。他紧紧的攥着拳头,脸庞发白,浑身冰凉。 鼓声骤然停止了,迸溅的水珠归于大地,李晏蓦地回头,黑暗中,远处的山脉像是一只蹲伏着的远古巨兽,张开它的血盆大口,将唯一的火光吞没。 李晏知道他父亲在那里,他快死了。 李晏心里是恨他的。 可也曾在幼时憧憬过那个坐在马背上的英武帅气的男人。 他本该是这个世界上,与他最亲近的人。 可现在只要一想到他,李晏的心里就一阵无助。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什么是善,什么才是恶? 他的父亲要死了,他该怎么办?所有人都说他父亲该死,可谁能告诉他,他该怎么办?! 他蓦地奔跑起来,不顾一切的向营帐外跑去。他想离开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 可黑夜里仿佛只有他一个身影,什么人都没有。 “罗刹……罗刹!”李晏不顾一切的喊着脑海中仅存的这个名字,洛阳城头上都没有流下的眼泪在此刻濡湿了眼眶。 冰冷的雨无情的打在他的脸上,他一直奔跑着,可无人应答。 “罗刹!你在哪儿!” ☆、第101章 西去 一轮惊梦,李晏倏地醒过来,看到燕三白近在咫尺的安详的睡脸,李晏狂跳的心脏又安定下来,呼吸也渐趋平稳。 只是头有些疼,许多他原本已经忘记了的东西,似乎都在慢慢复苏,有好的,也有坏的。 他皱皱眉,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然而一只手忽的抚上他的眉心,“ 分卷阅读164 - 分卷阅读16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65 怎么又皱眉?” 是燕三白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慵懒与沙哑。 李晏亲了亲他的鼻尖,双手揽着他的腰把人往怀里带,“我好像……记起了些什么,我们小时候见过,对不对?” 燕三白愣了愣,点点头,“你都记起来了?” “抱歉,时间隔得太久远,很多事情很多人我都忘记了。”记忆的缺失其实并不严重,但在长大的过程中,或许是因为那一夜的事情难以忘怀,因为罗刹迟迟不来,于是他忘记了很多关于罗刹的事情。 他现在想起来了,他应当是见过面具下的那张脸的。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他确实见过。 可是无论他怎么想,都记不起来了。 而燕三白,应该是在红河岭之前,由罗刹带回来的。他那时小小的,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一岁,因为军营里并无其他的孩子,于是便跟李晏待在一起。他与李晏一起念书,一起吃饭,直到后来有一天,燕三白不见了,罗刹出去找他,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罗刹为什么会带燕三白回来?应该是跟燕家有关,燕家毕竟是心向前朝的。 可燕三白为什么会忽然失踪呢? “那个时候,是不是我爹派人把你送走的?他们想杀你?”李晏沉声。 “别担心,后来罗刹很快就追上来把我救下了,只不过追兵太多,我们后来就掉进了落雁谷。”燕三白再三思量,还是把落雁谷和盘托出,他不想什么都瞒着李晏。 “落雁谷?”李晏不禁皱眉,落雁谷可是七大绝地之一,传闻中有去无回的地方。那里就像一个巨大的天坑,四周都是悬崖峭壁,人一旦掉进去,根本无路可走。据说千百年来,底下不知道堆积了多少白骨,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能从那里生还。 似是看出了李晏的疑惑,燕三白解释道:“落雁谷确实是个绝地,但也没有传说中那么恐怖。谷底是一片草地,长着一些果树,还有可食用的野草,我们当时掉下去的时候正好下过雨,草地上很软,所以并没有死。而且我们掉下去的时候,里面还有一个人。” “是楚狂人?” “是,他和天山老祖比我们更早掉进去,他伤势过重,天山老祖为了防止他逃脱,就把他用铁链锁在了崖壁上,只不过天山老祖在我们到之前就死了。楚狂人博闻多识,我所知道的很多事情就是他告诉我的。后来我轻功大成,便借着崖壁上的一根绿藤出来了。” “那罗刹和楚狂人呢?” 燕三白顿了顿,道:“都已经死了。” 李晏专注的看着他微垂的双眸,凑上去亲了亲他的眼角,抱紧了他,“万幸你还活着。” 两人耳鬓厮磨了些许时候,小粽子醒了过来。小胖腿下意识的一蹬,蹬到了李晏的屁股,感觉软绵绵的,迷迷糊糊又蹬了几脚。 李晏被挑衅了,转过身把他抓住,啪啪啪打了三下屁屁,‘恶声恶气’的问:“还敢不敢蹬我了?” 小粽子睁着迷糊的大眼睛,都懵了,脸蛋儿羞得红彤彤的,“不敢了不敢了……” 燕三白忍不住笑出声来,下床把小粽子抱起,小粽子还趴在他肩头,鼓着包子脸小声的嘟哝,“哥哥坏坏……” 燕三白捏了捏他可爱的小鼻子,“因为小粽子太可爱啦。” “真的吗?” “真的。”燕三白确定以及肯定的看着他,两双眼睛都大大的,乌黑发亮的,你看我我看你,相映成趣。 小粽子红着脸,可不好意思了,黏糊的抱着燕三白,凑在他耳边悄悄的说:“哥哥你也很可爱!” 这回轮到燕三白脸红了。 李晏施施然的从榻上下来,丹凤眼瞅着他们,“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小粽子从燕三白的肩膀处探出半个头来,“这是秘密,才不告诉你呢。” 李晏立刻摆出一个受伤的表情,“怎么办,小粽子都不爱我了。” 小粽子急了,心里挣扎着,最后还是扭扭捏捏的凑到李晏身边,把秘密都说给他听。 李晏听完,很是赞赏,“不错,是真可爱也。” 燕三白决定不予理会。 罪己书造成的影响刚刚开始发酵,禁足令还没有结束,李晏和燕三白便干脆待在重霄殿彻底清闲两日,待外面的民声沉降,再出去不迟。而一干事宜则由官府以及随后赶来的洛阳王府大总管阿蒙出面处理。 这件事洛阳王府承担了责任,皇帝自然就从这漩涡中顺利脱身,开始着手清理朝堂。该贬的贬,该闲置的闲置,该提拔的提拔,朝堂之上风云万变,也不过就是几天的事。 而第二天,任命关卿辞为新一任大理寺卿的圣旨就下发到了大理寺。 朝廷里几乎没有人知道关卿辞与红河岭的关系,无论是关卿辞还是李晏,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保密。毕竟就算李晏下跪道歉了,可百官们还是不会乐意看到一个曾深受李家迫害的人在朝为官。 但是让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关卿辞在圣旨下达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章琰推门一看到桌上整齐摆放好的官府和官印,就知道糟糕了,急急忙忙的入宫。 皇帝刚下旨提拔,关卿辞后脚就撂挑子走人,这事儿章琰可不敢随便声张,所幸关卿辞还留了一封给燕三白的信,所以章琰直接找到了燕三白。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啊?”章琰都快急死了。 燕三白示意他稍安勿躁,拆开信一观,里面只有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珍重,勿念。 这干练的风格,倒真像他。 不过……让他继续为朝廷做事,终究是为难他了吗? 燕三白拿着信沉默了好一会儿,旁边的章琰就只能干着急,末了,担忧的问:“燕大人,我家大人不会不回来了吧?” 燕三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有缘总会再见。” 燕三白有一种感觉,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而与此同时,换上一身便衣的关卿辞已经策马出了城,戴上斗笠,回头再度看了一眼这座陪伴了他数年之久的长安城。 长安长安,临到离别时,才觉出不舍来。 这里曾有过他的怨恨,但也催生过他的抱负,燕三白说得没错,大理寺的位置很适合他,但他还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坦然面对这里的一切。 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去做。 从怀里那出那张面具,关卿辞看着上面的花纹,良久,才把它重新贴身放着,斗笠压下遮住他俊朗的面孔,双腿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关卿辞走了,大理寺卿之位空了出来,但范正春依旧没有像他渴望的那样官复原职,诏令很快下达,在新的大理寺卿诞生之前,由燕三白暂代其职。 燕三白走马上 分卷阅读165 - 分卷阅读16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66 任的第一天,附近的百姓都跑过来看。最近的长安城可谓风声四起啊,今天这位大人升官了,明天那位大人贬谪回乡了,把红河岭一案带来的悲伤气氛都冲淡不少,而最让人欣喜的,无疑是大周第一御用侠探燕三白的任命状了。 穿着黑色官服的燕三白多了几分肃穆,栗色梅花和浅赭花纹在他身上相得益彰,让人忍不住赞叹——好一个俊俏儿郎。 百姓们一路上七嘴八舌的跟他打着招呼,时不时有人关心王爷最近怎么了,善良的百姓到底没有把上一辈的过错延续到下一代身上。 况且,那可是他们最爱的洛阳王啊,怎么能不心疼着呢。 至于关卿辞,很多人关心他去了哪里,燕三白便道他有事远游,百姓们也不疑有他,虽然不舍,还是扬着笑脸接受了。 大理寺的日常是枯燥乏味的,或者说,刨除那些勾心斗角,官府的日常都是枯燥乏味的。而燕三白每天都住在宫里,那叔侄两个都对他关爱有加,哪个看不开的会去找他勾心斗角呢? 最近的长安城也是太平,没有大事,鸡毛蒜皮的小事轮不到大理寺来处理。于是燕三白每日就处理些公文,再领着章琰他们上街巡逻。只是长安的百姓太喜欢燕侠探了,所到之处反而比维持治安前更乱,于是这项活动没进行几日就被迫中止。 上朝时皇帝还拿这件事开玩笑,让燕三白好生尴尬。 庆幸的是皇帝很快就确定了新的大理寺卿,燕三白得以光荣卸任,而皇帝大概是因为那一跪,真的心疼大侄子了,大手一挥,特批李晏和燕三白可以暂不用管朝中事务,离京散心。 两人合计了一下,先前在大青乡时燕三白就说要去西域,这次难得放个假,干脆走远一点,就往西去。 ☆、第102章 山水有相逢 “听说了不,昨天又被打咯!” “咳,这不是预料之中的事吗,听说这次这个撑了三——天呢!” “哇,三天呐,可了不得哟。” “怎么说也是阿瓦寨的男人嘛,长得又俊俏咯。” “可还是被打嘞……” 竹制的茶楼里,三三两两的客人坐着,端着手里的大碗茶,聊得兴致盎然。小二拿着尖嘴儿的铜茶壶这桌唠两句,那桌唠三句,硬生生给练出了一张三寸不烂之舌。 “咳,要我说啊。”把茶壶往桌上一放,毛巾往肩上一甩,小二一脚踩在长椅上,豪情万丈,“宁家的小姐火辣辣,谁打得过她谁就上咯!你们之所以现在就搞不定,还不是因为打不过她!” 茶客们不干了,“你行你上啊!” 小二倒也怂得理直气壮,“你们看我这小身板,能行我早上了!” 其余人纷纷嘘他,他挑了眉,道:“不过人宁小姐喜欢的是江南书生,倒不求人高马大,但你瞧瞧你们自己,各个脸上都是‘来干一架咯’的表情,偏偏还干不过人家,丢不丢人?” 底下的人继续起哄,“什么江南书生,人家喜欢的是燕三白!” “甭跟我提那个小白脸儿!不就考了个状元么?” “屁嘞!你去考一个我看看?之乎者也你随便说一句我听听?”小二叉着腰指点山河,“长没人家长得好看,文采又不如人家好,最后还打不过人家,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大家一阵唏嘘,似是都被打击到了,过了一会儿,又跑题跑到了十万八千里外,讨论起‘南边的男人到底吃什么长大的’这个严肃的问题来。 这时,坐在角落里的一位红衣客人招招手,把小二叫了过去。 “小二,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啊?什么宁小姐?” 小二是个热情好客的,“三位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吧,这宁小姐啊,是我们西宁镇一枝花,宁大员外的女儿,从小就长得漂亮,如今十八,出落的那是亭亭玉立啊,谁看了都喜欢呐。不过呢,我们西宁镇这边民风比较彪悍,多得是能打能扛的汉子,就没几个识字的。宁小姐呢,就喜欢饱读诗书的文绉绉的读书人,就像那位燕侠探那样的,我们镇上想上门提亲的啊,十成十都被打了回来。” “那位宁小姐武功很高吗?”红衣客人又问。 “是啊,十里八乡就没几个能打得过她的,厉害吧?” “厉害,确实厉害。”折扇轻摇,语调微扬。 尽管对方戴着斗笠,小二还是感受到了这几位客人扑面而来的江南才子气,于是忍不住打趣道:“几位公子,若是有兴趣啊,不如去宁府试试啊,说不定宁大小姐一眼就相中了你们哪位,好福气啊。” 红衣客人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小二也不知他是真感兴趣还是没兴趣,就见他折扇正反两面上写了好多个正字,忒奇怪了。不过这客人很爽快的打赏了几个小钱,小二就乐呵呵的走了。 折扇在指间绕了一圈儿,合上,又刷的一声打开来,像孔雀开屏儿。 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几分调笑,“你的正字上又要多一笔了。” 坐他对面的是一位穿白衣的,温和的语气里带着无奈,“你一路从长安记到了这里,难不成想跟我比个胜负?” 这两个,红衣的是洛阳王李晏,白衣的当然就是被宁大小姐爱慕着的燕侠探了。剩下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就是零丁。 而折扇上的正字,这就说来话长了。 故事要从他们刚离开长安时说起,李晏和燕三白骑着马在前,这大好时光鲜衣怒马,潇潇洒洒赴红尘,多么美好的画面,连零丁都识相的离他们百米元,根本不敢来打扰。 结果,走出去不到半天,路旁突然摔出来一个姑娘,恰好倒在了燕三白的马蹄前。燕三白当即勒马,救了那姑娘。 然后…… 燕三白抱着那姑娘上马,燕三白给姑娘包扎,燕三白柔声问姑娘来自何方,姑娘用感激的羞怯的目光看着燕三白…… 身体被目光射成筛子的零丁浑身哆嗦了一下,赶紧跑过来,无私奉献的把英雄救美的差事揽了过去。 后来姑娘说,她是逃婚逃出来的,她不想嫁给同村的一个男人,于是便逃了出来,想去城中谋一条出路。 李晏不想节外生枝,便让零丁带姑娘去城中安顿,办完事再快马加鞭追上来。然而燕三白的身影已经牢牢的刻印在姑娘心里,姑娘表示,就算做个粗使丫鬟,也希望报答燕三白的搭救之恩。 李晏:“………………” 从此以后李晏整个人都不大好。 虽然燕三白义正言辞的拒绝了那位姑娘,但这一路走来,李晏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受万民喜爱。 就没有哪个姑娘小姐三姑六婆王婶子李婆子不喜欢燕三白的! 连路过的小尼姑都春心蒙动! 大周的人都疯了,居然跟洛阳王抢男 分卷阅读166 - 分卷阅读16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67 人。 然后不知从何时起,燕三白就发现李晏开始在扇面上写正字,一笔,就代表又碰到一个仰慕者。正面代表燕三白的,反面代表李晏的。 结果证明,在民间,虽然洛阳王的名气大得多,但喜欢燕三白的更多。毕竟洛阳王可是一朵生长在皇室的高岭之花,不如燕三白来得好接近。 对此燕三白只想套用零丁的话说——幼稚,非常幼稚。 而神奇的是,在李晏摇着这把奇怪的正字扇招摇过市没多久之后,坊间就出现了大同小异的仿品。那家的公子,这家的少爷,都争相模仿起来。 洛阳王,真是一个引领着大周风潮的男人。 就像古时候的美男子独孤那样,回城时因为太匆忙,帽子被树枝刮歪了没来得及扶正,结果第二天城中来来往往的男人都以侧帽示人,看来美男子的力量无论放在个朝代,都是不容小觑的。 “等这里写满正字,我们差不多就可以到西域了。”李晏说着,又忍不住狭促的看着燕三白,“看来我们明日一早变得离开了,否则某人若是被那宁大小姐看上了,非要招他做东床快婿,我们可怎么办才好?” “你没听方才的话?那位小姐喜欢江南才子,我是北方人。” “北方有佳人?” 零丁:为什么这趟红尘之旅非要捎上他这个天涯孤独人…… 吃饱喝足,继续上路。 因为天快黑了,不宜赶路,于是三人寻了一间客栈住下,李晏和燕三白一间房,天涯孤独人单独一间房。 一夜无话。 翌日,燕三白推开窗子,刚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就听楼下路过的百姓都在兴高采烈的讨论着同一件事情。 “诶你听说了没?宁小姐府上来了个江南人!” “对对对!他们家下人,就是那个阿福今天出来采买的时候说的,长得特别好看!哎哟那个皮肤,那双眼睛,我算是终于见识到什么叫一方水土一方人了……” “你们说了半天怎么把我都搞糊涂了,那到底是男的女的?” “男的啊!听说宁小姐对他一见钟情了!” ………… “看来这下不用担心你被人拐走了。”背后传来轻笑,肩上一重,燕三白就知道是李晏起了。他总喜欢这样从背后抱着,下巴搁在他肩上,半眯着眼,似谁还醒。 燕三白就让他抱着,两人站在窗边吹着清晨的微风,安静平和。 隔了一会儿,李晏脑袋清醒了,抬了抬眼,“明天就是重阳了,我们在这里多留一日吧,到时候一起去登高。” 燕三白当然不会有意见,“嗯。” 于是不急着赶路的两人就优哉游哉的逛起了西宁镇,这种小镇地处通商要道上,人来人往的很多,所以燕三白和李晏两个戴斗笠的行走其间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因为快到西域了,此间的风土人情也与中原大不相同,走了一会儿,光是当街打架的就看到了不下三处,周围还聚集了一大帮人叫好,里面甚至还有几个精神气十足的大娘。 燕三白和李晏也停下来看,此时的人群中央是一个身高不过李晏肩膀的瘦子,和一个挥舞着琅琊榜的光头,两个人看起来实力悬殊,吸引了一大帮人。 风卷落叶,气氛有些紧张。 光头攥紧了狼牙棒,矮个的瘦子却一派镇定。 局势一触即发,然而就在这时,人群外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宁大小姐带着那个男人出来逛街了!” 宛如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噼里啪啦,周围的人都炸锅了。 打架的不高兴打了,围观的不高兴围了,一个个都自动自发的伸长了脖子去看。燕三白和李晏也好奇得很,一回头,就见一个穿着红裙的高挑女子伴着一个清秀书生模样的男人款款走过来。 那玲珑有致的身材,不同于中原女子的野性之美,果然不同凡响。 但让燕三白和李晏看呆的不是她,而是他。真是山水有相逢啊,这不是莺哥儿吗?! 莺哥儿也看到了他们,诧异过后,脸上扬起笑容来,如莺歌般婉转的声音悠悠传来,“山水有相逢啊,燕侠探。” 等等。 燕三白突然感觉不妙。 左右一看,果不其然,宁大小姐眼睛都绿了! ☆、第103章 相好的 遇到莺哥儿完全是个意外,就是李晏也没想到,当初在应天府时莺哥儿说要出去云游一番,看看天地之大,结果还真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但是相逢并不一定美妙啊,见识过外面这广阔天地,变得更真性情的莺哥儿一语便叫破了燕三白的身份,燕三白甚至能看到他眼里毫不掩饰的蔫坏。 因为西宁镇一枝花的缘故,燕三白在此地可是比皇帝还有名的存在,这一叫,嘿,十里八乡的狗都望过来了。 “燕侠探!啊啊啊啊啊啊燕公子!”还有十里八乡的姑娘热情如火。 燕三白知道要糟,咻的一声就上了屋顶,往下一看——幸亏他跑得快,十里八乡的汉子都围过来要找他单挑。 “燕侠探你上去干嘛?下来我们比划两招啊!” “对啊对啊,不要上去嘛,听闻燕侠探武功高的很咯,让我们见识见识啊……” “燕大侠,来一个!” ………… “去去去都别吵!”一抹红衣如火拨开人群,那力道,力拔山兮。然而当她抬起头,迎着太阳展示出自己娇艳的面容,看向心仪的男人时,又柔情似水,“燕侠探,欢迎来到西宁镇,小女子宁采香,这厢有礼了。” 燕三白现在觉得自己逃到屋顶上这个举动有些愚蠢,因为这样太暴露自己了。尴尬的与宁采香回礼,余光却瞥向李晏——李晏倒悠然自得,看起来没有丝毫不适。 但这说明问题更大。 燕三白不由向莺哥儿投去一个‘恨恨’的目光,在应天府时,自己可没得罪他啊。不过莺哥儿可不惧他那丝毫没有威慑力的眼神,兀自笑得乐呵。 “燕大侠不如下来?”宁采香继续在下面喊,虽语气温柔,可那架势,妥妥儿的土匪下山的节奏。 燕三白看了眼无动于衷的李晏,微笑道:“宁小姐不如上来?” “哦~~~~~~~~”众人开始起哄,宁采香脸上露出一个娇羞的表情,一跺脚,就要上去。 然而一只手忽然从斜里伸过来,像一把钳子,牢牢的抓住了她,“姑娘且慢。” “谁?”宁采香挑眉,回头看去,就见一个身穿红衣的,跟燕三白一样戴斗笠的男子站在她身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动过来的。 咦?红衣服,跟燕三白一起的……难道是洛阳王?! 宁采香倏地瞪大了眼睛,随后又自觉失礼,试探的问:“王爷?” 王爷?周卫听到这 分卷阅读167 - 分卷阅读16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68 句话的人都愣了,随即有人反应过来,“洛阳王!” “天呐,红衣服……真的是王爷!” ………… 站在屋顶的燕三白不禁笑了,眼前的一幕,与当初在颍川时何其相似。然而他的嘴角刚刚勾起,李晏便伸出一根手指抬起斗笠,抬眼看向他,丹凤眼眯起来,“下来。” 燕三白摸摸鼻子,乖巧的下来了。足尖点地,落定,青年看过来的含笑的眼眸里,隐约带着一点讨好。 李晏被他这么一瞧,就算真生气,也都全消了。不过他还是假装板着脸,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有能耐了?嗯?” 居然当着我的面勾搭姑娘,绝对是故意的。 燕三白摸摸被他的热气吹拂的有些发烫的耳朵,“别人在看呢。” 说着,他又急忙转向一旁的莺哥儿,“莺哥儿,好久不见。” “哟。”莺哥儿爽朗的抬手跟他打招呼,丝毫没有刚刚造成了一系列事故的自觉。 李晏瞅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宁采香,“借一步说话?” “当然,王爷请跟我来。”别看宁采香看燕三白的眼神像沾了胶似的挪不开,可真要说起来也是落落大方,眉宇间有股子让男人都佩服的英气。 一行四人很快就离开了闹市,到了一家雅致的茶楼里。 燕三白一进这茶楼就觉得很特别,这里民风彪悍,建筑风格与中原大不相同,可这栋茶楼与外间的所有茶楼都不一样,典型的江南风格,竟没有一丝糅杂的异样感。 “燕大侠,这里还不错吧?”宁采香见机走过去,话语里满满的自豪,“这是我亲自督造的。” “姑娘大才。”这一句赞赏真心实意,能督造出如此别致的小楼,这位宁姑娘可见下了一番功夫。然而话一出口,燕三白就觉得背后有一道幽幽的眼神飘过来,背上,感觉冷冷的。 “噗……”莺哥儿忍不住笑出来。 “咳。”燕三白觉得脸快烧起来了。 唯独宁采香什么都不知道,狐疑的看过来,“杨公子什么事这么好笑?” 莺哥儿摊手,“也没什么,就是闻着好大一股醋味儿,想来是燕大侠家那一位天赋神通,隔着十万八千里呢,都能嗅着他男人是不是正与别人说笑。” 燕三白&李晏,“…………” 宁采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啥?你有相好的了?!” 这姑娘,嗓门真大啊。空旷的茶楼里,到处都回荡着她的声音,很快,整个大周都会知道燕三白有相好的了。 燕三白无奈,“姑娘……” 姑娘一脸痛心疾首的看着他,“你居然有相好的了?她是谁?” “呃……长安人氏。” 姑娘不死心的追问:“她长得很漂亮吗?” 燕三白余光瞥了一眼倚在阑干上斟茶自乐的李晏,点点头,“是很漂亮。” “那她……她是不是很知书达理?就是那个……窈窕淑女?” 燕三白忍俊不禁,“对,君子好逑。” 宁采香失望的低下头,燕三白的眼神做不了假,那一看就是情根深种的模样,让她不禁有些羡慕起那个远方的姑娘来。能让燕三白看上,那姑娘一定是个很美好的姑娘。 这样想着,宁采香又振作起来,她可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被打倒的人。说到底她以前根本没见过燕三白,如今没希望了,也不至于多受打击。不一会儿,她就又爽朗的聊起天来。 她倒是没好奇怎么莺哥儿和他们认识,想来是莺哥儿已经提前跟她说过了。而莺哥儿自己,则是在李晏和燕三白离开应天府之后没多久,就坐着午子英家的商船一路西行,走走停停,这才碰上了他们。 “你一个人出发的?”燕三白问。 “是啊。”莺哥儿看出他眼中的担心,心里一暖,解释道:“不过不用担心,他派了几个人暗中护我周全,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他是谁,不言而喻。 “他肯放你走?” 莺哥儿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不肯的意思,还是不知道。李晏却在一旁说道:“他应是破釜沉舟了,楚家不会这么轻易让他走的。” 然而莺哥儿爱憎分明,走得干脆。生活就是这么个怪圈,你永远在追寻曾经拥有的。 燕三白并不八卦,非礼勿言。他乡遇故友是件很喜乐的事情,于是宁采香做主拿来了酒,就连不胜酒力的燕三白都喝了一些。 宁采香喝了酒之后原形毕露,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土匪头子,硬是要拉着李晏和燕三白去她家住,不去就是看不起她。 三个大男人终究拧不过一个姑娘,便也由着她去了,只是可怜了还等在客栈的零丁,天涯孤独人今夜又尝遍孤独。 到了宁府,宁员外一早便收到了洛阳王到此的消息,命人收拾好了厢房,倒省的再麻烦。燕三白喝得有些微醺,被李晏扶着,大半的身子靠在他身上,因为全身心的依赖,内力都在丹田里按兵不动,脚步便有些虚浮。 到了客人居住的小院,李晏干脆把人扛起来。燕三白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李晏便抬手朝他挺翘的屁股上来了一下,肩膀上那人顿时老实了,双手掩耳盗铃似的捂着耳朵,脸红扑扑的。 他睁着大大的眼睛,整个人趴在李晏肩上摇啊晃的,歪着头——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圆啊…… 接着便是天旋地转,燕三白回过头来,发现自己坐在靠窗的梳妆台上,李晏就站在他面前,眼中满是月华。 啊,月亮。 燕三白忍不住低下头去亲吻那月光,却碰触到一片柔软,有着很暖人的温度。他蓦地笑了,笑意从嘴角慢慢扩散,看得眼前人呼吸一滞。 热气喷吐在他的耳廓,带着一丝压抑的*,“今日非干的你下不了床。” 燕三白大约是听懂了,眼神有些闪躲,“明日还要去登高。” 谁想对方倒是爽快,指尖挑逗的抚过他脸颊,一路往下,勾起他的衣领,“没关系,我背你。” 燕三白晕晕乎乎的,脑子在清醒与混沌之间转换,竟是‘嗯’了一声。 男人,有的时候真的不能轻易许诺,因为后果会很惨。 燕三白自己都不记得那一晚上被翻来覆去做了多少遍,只记得那晚的月亮真的很大,很圆。以前草原上的前辈告诉过他,狼总是在月圆的夜晚站在高地对着月亮长啸,威风又苍凉。 只是不知道那些狼嚎完之后,会不会像他一样,哑了嗓子。 反正,登高是去不成了,第二天下午燕三白起来时,碰到神清气爽的宁采香,对方还问他,是不是昨晚跟人打架了。 燕三白当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当夜宁采香又拿出好酒招待他们,他却是再也不肯沾一口了。亏得李晏识相,帮他全挡了下来。宁采香喝多了,还 分卷阅读168 - 分卷阅读16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69 笑话他,“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似的就躲王爷后面呢?心有多大,酒量就有多大!来!干了!” 之后便是一串如锯木一般的笑声,宛如魔音穿耳。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两三天,燕三白算算日子,差不多该启程出发了。宁采香难得交到几个南边来的朋友,很是不舍,便问他们去哪儿。 燕三白也并不隐瞒,“我们打算出关,去月牙湖看在下的朋友。” “月牙湖?”宁采香却是倏地睁大了眼睛,“你朋友?难道是那个月牙湖的主人萧昀?” “对,就是他。” 闻言,宁采香的神色更诧异了,“你们不知道吗?月牙湖闹鬼,进去的人有去无回,已经很久没人看见过那个萧昀了。” ☆、第104章 月牙湖的主人 关内和关外,就是两个世界。 一面是坚实的黄土地,一面是一望无际的沙漠。飞鸟在边关的上空盘旋着,时而落在烽火台上,跟戍守边关的将士一起,数十年如一日的遥望着万里黄沙。 燕三白和李晏他们到的时候,正值晌午,虽已是十月,但气温仍高的可怕。莺哥儿跟着他们一起来了,他左右无事,便来见识一番。 当边塞大营的门徐徐拉起,将士们为了欢迎洛阳王的到来吹响长长的号角,那声音浑厚粗狂,震动着被风带进关内的黄沙,让莺哥儿这个土生土长的江南人,都忍不住生出一股豪情来。 边关的将领叫何涛,是何正龙的弟弟,自然也是黎王一脉的。得知李晏要出关,担心不已,“王爷,最近关外不太平,马贼猖獗得很,来来去去都是一大帮人,也不知道在密谋什么,我们的探子陆续放出去几波人,只回来了一个,邪乎得很。” “因为闹鬼?”莺哥儿好奇的问。 何涛见他是王爷带来的朋友,不敢怠慢,“这怪力乱神之事倒不能乱说,只是最近关外有传言,说月牙湖底下其实镇着十万鬼界,月牙湖的主人萧昀打开了鬼界的封印,所以恶鬼怨灵全跑了出来,以往过路的旅人、马贼都要去月牙湖休整的,可现在就没人去了。” “那那个探子呢?”燕三白问。 “死了。”何涛无奈的摇摇头,“他回来的时候就满面青黑,身中剧毒,营里的大夫也束手无策。以往我们都去月牙湖求药的,但如今月牙湖也去不得了,没过多久那探子就全身溃烂而死,我担心传染,就命人把他的尸首烧了。” “可有留下一个讯息?” “有,但是就一个字——鬼。” 何涛刻意压低了声音,一旁的零丁忍不住一个哆嗦,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怕鬼。你说他们好端端的来访友,怎么就碰到这种事了呢。 “这朗朗乾坤,哪来那么多怪力乱神。”李晏却是最不怕的,“虚虚实实,去探一探不就知道了。” “王爷!”何涛急了,“万万使不得啊,万一——” “有燕大侠在此,还有谁伤得了我吗?” 李晏这话倒是不假,他和燕三白联手,除了他师父那些老而不僵的,江湖上鲜有人能敌,纵是有牛鬼蛇神,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也讨不了好。 然而何涛还是担心,萧昀是燕三白的朋友,他又是一定要去的。他要去,李晏当然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去,最终双方各妥协一步,何涛派他的副将温阳带一队兵保护李晏,护送他们去月牙湖。 事不宜迟,过了晌午太阳最烈的时候,一行人就出发。 温阳是何涛手下最得力的副将,人很高,但长相过于阴柔,所以总是全副盔甲武装,半张脸也被面甲挡住,沉默的散发着冷硬的气息。 月牙湖离边关其实并不远,为了节省时间,温阳带着他们走行军时常走的那条道儿,避过流沙快马加鞭,天还大亮的时候就到了。 一片沙漠绿洲,不出意外的跃入他们的视线。 月牙湖是老天爷的鬼斧神工,在黄沙的世界里硬生生的凿出了一片月牙状的湖泊,多少年也不被风沙掩盖。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月牙湖畔的绿地上建起了亭台楼阁,主人是个热心且大方的,过路的旅人时常来这里休整,月牙湖,渐渐的就变成了一个众所周知的‘驿站’。 在大漠里,这样的地方就是宝地,以前不是没有人打过这里的主意,然而月牙湖的主人虽然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温和可欺,可胆敢进犯的人每每铩羽而归,甚至有一次,在临近的一个各部聚居的绿洲上,一帮横行数年的马贼,直接被垒起了人头塔,顶上插着一面月牙旗,过了一个多月都没人敢去摘旗子。 而月牙湖的主人代代相传,到了这一代,便是萧昀。 一行人下了马,牵着缰绳往低处的绿洲而去,燕三白便简略的讲起了他与萧昀相识的经过,“我与萧昀相识是在三年前,当时我正在云游,想走的远些,便到了西域。大漠马贼甚众,当时出了件挺惊天动地的事,有伙子马贼掳走了西察汗国的公主,那西察汗虽只是个关外小国,但也不容马贼放肆,于是便出兵捉拿,还在大漠上发布了悬赏令,只要能抢回公主,便可获得黄金千两。” “你去了?”李晏问。 “缺钱么。”燕三白摸了摸鼻子,“萧昀也去了,我们二人趣味相投,便结了个伴,一起杀到了马贼的老巢。只不过那位公主与他一见钟情,我便成人之美将功劳让给了他。” “最后钱也没拿到。”李晏莞尔,这种事也只有燕三白做的出来。 “后来萧昀还是给了我一大笔钱,当媒人的礼钱,随后我便回了中原,再未相见。直到数月前,我收到了萧昀的来信,说他与那位公主即将完婚,请我去见证,于是我便想着过来道一声恭喜。只是没想到——”燕三白说着,月牙湖已跃然眼前,方才因为日光耀眼,看得不清楚,如今走近了一看,顿时眉头大皱。 月牙湖,整个儿变成了一个黑湖。原本清澈见底的湖水已消失无踪,如今的湖面上一点波澜也没有,黑漆漆的,仿佛一个巨大的墨池。 “天,这是怎么回事?”零丁快步往前跑了一点,踮起脚尖来看,整个湖面连个泡泡都没有,安静得诡异。 燕三白飞快的瞟了一眼湖畔的楼宇,“走,我们进去看看!” 月牙湖南岸的楼宇错落有致,碧瓦朱甍,青石铺就的路旁挂着红色的灯笼,行其中,恍若置身长安。唯有向外远望见那漫天黄沙时才惊觉自己身处大漠,如此景致,当真举世无双。 可这里如今空荡荡的,一点生气也无。 “娘娘殿、菩萨殿、雷神台……”零丁一路念着那些殿宇的名字,“这些都干什么的啊?” “是萧家人的供奉。”燕三白解释了一句,抬头看向前方,“前面那栋最大的就是主楼,萧昀就住 分卷阅读169 - 分卷阅读17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70 在那儿。” “龙王宫。”莺哥儿抬头看着主楼上的牌匾,不由打趣,“这萧家人倒是会享受的。” 燕三白推开门,阳光随之倾泻而下,随着他的脚步漫进屋里。宽阔的正厅里依旧一个人影也无,悬梁而下的一块块红色幕布轻轻摇曳着,捣碎了光影。燕三白伸手在案几上一抹,一层深灰浮于指尖,然而看案几上那些明显的痕迹,可见主人不在后,没了扫洒,却仍有不速之客。 而且来了不止一波。 是刻意而来,还是恰好路过? 燕三白凝眸,又举步往里间去。 李晏拿折扇遮在口鼻,挡着无处不在的灰尘,转身吩咐道:“温副将,去把这里里里外外都搜一遍。” 温阳领命而去,主楼里顿时响起了很多脚步声,更多的灰尘被震得簌簌的往下掉。 李晏在主卧里找到了燕三白,燕三白正站在一副挂画面前,李晏看过去,“这就是萧昀?” 画像上的男人鼻梁高挺,眼眸深邃,一头黑色的卷发,蓝色眼珠,似是汉人与胡人的混血。燕三白点点头,萧昀曾跟他说过,萧家祖上是汉人,来了大漠之后娶了胡族女子,所以长相上便有了两族的特征,鼻梁高挺,眼眸深邃,各代因为夫人的不同,生出来的孩子眼眸的颜色也是不一样的,但毫无例外的都很俊朗。 所以,萧家的男人都很自恋,在自己的房间挂自己的画像,寻常人可干不出这事儿。 “这房间里一点翻找的痕迹都没有。”李晏没兴趣打量其他的男人,若比美貌,反正他不会输就是了。 燕三白收回目光,“不光是这里,所有的房间好像都没有翻找过的痕迹,也没有主人即将成亲的迹象。” 可萧昀的信里明明说,他马上要与那位公主成亲了,是成亲之前发生了什么变故吗?但萧家人世代守着这片湖,轻易不会离开,又怎会走得一个人都没有? 恰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叫,听着像是零丁的声音。 燕三白和李晏对视一眼,顾不得走楼梯,直接推窗而出,循声落在主楼后面一栋略显低矮的房屋屋顶。翻身破窗,进去,燕三白的手已然握上了刀柄,然而,却只看见零丁一个人傻呆呆的站着。 燕三白不由松一口气,问:“发生什么事了?” 零丁抬手指向前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你、你看!” 只见一排排列整齐的画像映入眼帘,足有十数张。屋里没有点灯,日光又被前头的主楼挡住了,昏暗的空间里,乍一见这么多蓝眼睛绿眼睛的盯着你,胆小一点的,可不得吓着了吗。 燕三白注视着那些与萧昀长相相似的人,这才想起来,主楼后面不就是经阁。这地方就相当于萧家的祠堂,外人不得进入,上次来时萧昀带着他到处参观,就这里并未让他踏足。 这个经堂……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燕三白四下观察着,蜡烛?是全新的,只燃了一点,便灭了。 这里的灰尘不如外面多,很多风沙都被前面的主楼挡住了。 地上的脚印很杂乱,这里很多人来过。看鞋印,大部分是马靴,是马贼来了。 画像下的案几?上面摆着很多牌位,一张牌位对应着一张画像,这里没有女人。 燕三白蹲下,掀开案几下的布帘子,看向桌肚。 然后忽然,在桌脚上看到几块小小的凸起。他伸手去摸,闻那味道,是蜡烛油,因为时间隔得有些远,所以有些黑了。燕三白的目光飞快的向上一扫,一点火光在他眼中一掠而过。 案几应当遭受了什么撞击,是正面撞的,蜡烛前后晃动,最后掉落,在地上弹了一下,蜡烛油飞溅,恰好,撞上桌脚。 燕三白站起来,伸手摸到案几靠墙的那一角,些微的粉尘掉落。 李晏在身后,“有什么发现?” “这里发生过打斗,最起码,应该在两个月以前。”燕三白道。 这时温阳恰好进来,“那是变故最初发生的时候。” 零丁也定下神走过来,“可是这里一点血迹都没有。” “肯定被擦掉了。”燕三白说着,目光循着烛台掉落的轨迹企图找出当时打斗的痕迹,不一会儿,他走到一个方位停下,抽出腰间的雁翎刀,单膝跪下,手指在地板上摸索着木板之间的缝隙,而后猛的将刀插下,撬起一块木板。 那缝隙里,抹布擦不到的地方,赫然还残留着一些血污。 零丁不由张大了嘴,跟了燕三白这么久,还是忍不住惊叹,这都能被他找出来。 然而外间的线索也就这么多了,燕三白将木板放回原处,“我们去里面看看。” 里面便是放置经书的地方,零丁随意翻阅了一下,发现大部分都是些佛经、道经,还嘀咕了一句萧家的信仰看起来不怎么虔诚。 经堂很小,这里的藏经虽多,但搜查起来也只消一会儿的功夫。不过有机关大师零丁在,他很快就发现了经堂最里面的一间密室。 让人讶异的是,这间密室的布局跟主楼里萧昀的卧室一模一样,就连那副画像,都原封不动的放在它原来的位置。 ☆、第105章 驼铃阵阵 为什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房间?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这太古怪了,就算萧昀是个喜欢一成不变的人,也不用刻意到把所有细节都还原吧? 还是说外面主楼里那个卧室其实是个障眼法? “那个萧昀不会是为了躲避仇家才这么做的吧?难道说这次月牙湖大变,跟那些仇人也有关系?”零丁跟着燕三白破案许久,虽然对鬼怪依旧敬谢不敏的,但脑子愈发灵活。 零丁的这个猜测是最合理的,其他人都表示赞同,但此间唯有燕三白与萧昀熟识,他却微微皱眉,“如此谨慎,不像萧昀的风格。” 李晏负手看着萧昀的画像,道:“心怀秘密的人,往往会做出不同寻常的举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上上下下都搜过了,月牙湖连个人影儿都没有。”莺哥儿第一次参与这种事情,很是新奇。 “再等等,或许会有转机。”燕三白道。 月牙湖之变已经发生了两月有余,外面的马贼又突然在这段时间里行动异常,这两者之间或许有什么关联。时间不是问题,这一次也许更需要耐心等待。 然而转机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温阳出去做住夜的准备,没过多久,他派出去放哨的卫兵就跑回来说——马贼来了。 月牙湖有变,在传言里还闹鬼闹得凶,早已不适合做驿站,马贼来干什么? 温阳转头看燕三白,燕三白略微思忖了一下,道:“放他们进来。” 顿了顿,燕三白又要了几件士兵的衣服,他们几个穿着便服的全部乔装成普通士兵 分卷阅读170 - 分卷阅读17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71 ,在脸上做了些乔装,混在人群里。 温阳与马贼打交道的时间最久,军队驻扎在这里,敢直接冲上来的不多,于是他立刻让所有士兵都撤入建筑群中,给马贼进来的机会。 马贼果然来了,一行大约二十多骑,风一般的从高地冲下来,带起一条黄色的土龙,连月牙湖的黑色湖水都被震动得泛起了涟漪。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士兵们都潜伏在暗处,刀出鞘一半,随时准备杀上。温阳站在主楼前,落日余晖打在铠甲上反射出明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马贼的速度堪称大漠一绝,只消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南岸。马贼头子浓眉大眼蓄着两撇小胡子,一身胡服,环佩作响,他扬手,整个马队便倏地停下。 他朝着温阳吹了声口哨,一张嘴,牙齿倒是出人意料的白,“哟,原来是温副将在此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乌拓。”温阳眯起眼,他认得此人,大漠上出了名的疯子。跟你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杀你的时候也笑眯眯的,什么时候不笑了,表示他要杀你全家了。 来的是此人,先前的布置倒多余了。这个人可不会管大周军队在不在这里,知道了,说不定来得更快。 不过也挺麻烦的。 “喂,你带了多少人来啊?”乌拓手肘撑在马背上,没个正经。 与乌拓耍阴谋诡计是没用的,因为他还没等你开始,就要喊杀的。于是温阳一招手,手下的兵都从隐蔽处走了出来,双方对峙,比谁更横。 乌拓扫了一眼,嚣张、狂妄,“哟,才这么点人啊,都不够我砍的。” 后面的马贼齐声起哄,但大周的边军也不是吃素的,就何家那一脉相承的暴脾气,能带得出温柔的兵才怪。 “乖孙子诶你是想你家爷爷的大宝刀吗?来啊来啊!干不死我我就是你祖宗!”一个小个子的跳出来,好一阵威武。 温阳这次带出来的兵统共就这二十来个,但个个都是宝贝。杀人利索,骂人得劲,军中滚肉刀,大漠好儿郎。 “来啊来啊来啊!”士兵们拿着刀起哄,倒让人分不清到底哪边才是马贼了。 双方几乎一点就着,双方你来我往骂人的话不带重复的,这场面,看得零丁和莺哥儿啧啧惊叹。 结果更令人惊叹,居然是马贼一方先受不住了,“头儿!跟他们拼了!砍了人头回去倒酒喝!” 乌拓嫌弃的踹了他一脚,“老子要金子!别他们恶心我!” 双方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虽说一开始就没好到那里去。不过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乌拓要抽刀子上的时候,他却不动了,回头喊道:“把我们的事情先做了!” 马贼们好像这才想起正事,连忙下马,从跟在最后的几匹马上取下七八只箱子,一边防备着这边,一边往湖边运。 乌拓也翻身下马,“温副将,我们打个商量怎么样?” 说着,乌拓也不等温阳回答,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你们来这儿肯定是调查月牙湖闹鬼的事儿吧?我今晚要住这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否则真打起来,谁的事儿也办不成。” 二十几人对二十几人,不算燕三白和李晏,确实是两败俱伤。 “你来此所为何事?”温阳皱着眉问,浑身气息阴冷,只要对着马贼,那就是一尊罗刹鬼。 “这儿又不是大周的地盘,老子凭啥告诉你啊?” “不说就打。” “嘿你不去做马贼可真是屈才了。” “过奖。”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来祭湖咯。”乌拓说着,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马背上,朝湖边的手下点了点头,于是‘噗通——噗通——’几声,那些箱子全部被扔进湖里。 咕噜噜湖水泛起泡泡,乌拓饶有兴致的看着,张开双手,声情并茂,“看,十万冤魂出鬼界,为了大漠的和平,老子特地献上贡品七箱,是不是很正义?哈哈哈哈哈……” 乌拓笑得狂狷,温阳皱眉,“那箱子里的是什么?” “这个怎么能告诉你。”乌拓吹了个口哨,扔完箱子的马贼们都跑过来集合,跟着乌拓往距离温阳较远的一栋房子里走去,打定主意今夜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了。 不过走了几步,乌拓又停下来,饶有兴致的扫了他们一眼,“你们应该没带贡品吧,今天晚上要小心了哦,当心恶、鬼、缠、身。” 压低的嗓音,刻意的停顿,森冷的气息嘶嘶的从齿缝中冒出来,背后是一片诡异黑湖‘啵’的泛起一个泡泡,祭品,沉到了湖底。 太阳彻底被远处的沙丘吞没,气温骤降,寒风刺骨,黑夜,降临了。黑色的月牙湖上开始变得隐隐绰绰,从人间道地狱,仿佛只在转瞬之间。 零丁没来由的一个哆嗦,眼睛死死的盯着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跑出来了似的。 乌拓大张旗鼓的入住了娘娘殿,温阳谨遵燕三白的叮嘱静观其变,随后便有士兵点亮了青石板路上的红灯笼,一盏接一盏的亮起,让这逐渐被鬼气侵蚀的地方终于有了点暖意。 龙王宫里依旧是红色帷幔摇曳,为了避免滋生恐惧,零丁跟莺哥儿说着话,不去看外边的情形。 “你说那箱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莺哥儿分析道:“看那些陷下的脚印,应该很重。” “莫非是黄金?” “有可能,但你觉得马贼会主动把黄金沉到湖里?” “为了保命嘛,不过那湖古怪,里边一点儿活物都没有,周卫寸草不生,肯定有毒,说不定跟那个探子身上中的毒是一样的。” 忽的,一阵铃铛声响起,叮叮,铛铛,断断续续的传入耳中。 所有人都警觉起来,一直站在窗边看着那片湖的燕三白道:“是驼铃声。” “可是……哪儿来的驼铃?”零丁迟疑着——他们白天四处都查看过了,这儿没有一处楼宇上是挂着铃铛的,而这大晚上的,难道还有来客? 温阳当即推门去看,他的哨兵在外面,若有来客,必定来报,除非他们死了。可事实是哨兵还潜伏在原地没动,听到铃铛声,还回头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叮叮……铛……铛……”驼铃声依旧在响,断续的,沉闷的,幽幽的。 零丁蓦地指着那片黑湖,眼底有些惊恐,“声音是从湖里传来的!” 平静的湖,黑色的湖,龙王宫和娘娘殿的烛火勾勒着人影在湖上投下一片魑魅魍魉。 温阳就要过去一探究竟,燕三白凝眸看着,忽然喝止:“且慢!” 就见那湖面上,忽然有了波纹,波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渐渐的有气泡泛上来,下面的水翻涌着,似是什么要破水而出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莺哥儿来到李晏身边,他胆子大,目不转 分卷阅读171 - 分卷阅读17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72 睛的看着。 李晏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然而那湖面只是不停的翻涌,像泉水一样咕嘟咕嘟的往外冒。而那驼铃声越来越急越来越急,混在水声里,在静谧的夜空无限发酵。 然而更奇怪的是…… 娘娘殿那边一派安静,没有一个人出来,是他们早知这里的异象,还是说根本没听到? ☆、第106章 鬼市 怨气沸腾,鬼气冲天,伴随而来的是阴风阵阵。脖颈后面一凉,仿佛一只鬼在你耳边吹了口气,伸手去摸,一手咸湿。 此刻的月牙湖让人想起地府里那口烹煮恶鬼的大锅,牛头马面一开口,还是悠长的戏腔,“魂去兮——” “叮叮……铛铛……”文火烹煮,旁边的小鬼摇着铃铛,手舞足蹈。 小心恶鬼缠身哦。 傍晚时乌拓的话再一次回响在耳边,零丁不禁想——难道是因为他们没献上祭品,所以恶鬼真的来找他们了? “大家不要靠近湖边,我去娘娘殿看看。”燕三白轻功好,几个起落就到了娘娘殿外。 娘娘殿外原本就有人守着,就是白天骂得最凶的那个小个子。此刻也正一脸惊奇的看着湖的方向,看到燕三白过来,连忙跟他打了个手势。 燕三白小心的隐匿着身形,悄无声息的落在他旁边。小个子挪了挪位置,方便燕三白往里面看,然而燕三白只看了一眼,表情就变得相当古怪。小个子狐疑,连忙探头去看,表情也立马僵住。 空的!整个娘娘殿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可能?!”小个子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就是看了眼月牙湖,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人就不见了?! 这么想着,燕三白已经当机立断的推窗进去。 地上还残留着很多新鲜的脚印,乌拓他们方才在这儿,这肯定不假。可是现在人呢?空旷的大殿里连块碎布都没有留下,除了地上的脚印,好像根本没有什么能证明乌拓他们来过。 难道这里有什么密道? 可是白天搜查的时候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而且,要瞒过大周边军的精英,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转移,这个密道,一定够大。 会是在哪里? 燕三白站在中央,四下望去,然而此时那驼铃声忽然停了,燕三白倏地转身,就见沸腾的湖面渐渐平静下来,归于平静。 还来不及细想这与乌拓等人的失踪有何关联,一道道惊呼声从不远处飘来,燕三白冲出去看,就见这一片沉静诡异的楼宇,忽然——活了! 一道又一道的灯火亮起,玉泉阁、雷神台、菩萨殿、药王洞,那些原本都没有人的,昏暗无光的地方,都渐次亮起灯火,人影绰绰,欢笑声和说话声和悲哭声从中飘出来。这一刻,整个月牙湖灯火通明,鬼气退散,地府,又重新变回人间。 温阳带来的士兵们都看呆了,这一切都太诡异了,好像前一刻还是荒冢的地方,下一刻便拔起高楼,眼前的一切都让人目不暇接,难以理解。 “哎哟喂我滴亲娘哦,这活见鬼啊!”小个子士兵往那边看看往这边看看,时而揪着自己的头发,一刻也停不下来。 夜风中,李晏半蹲在月牙湖的最顶端——主楼的楼顶,俯瞰着忽然活过来的绿洲。 一扇扇窗户被人推开,一扇扇朱红的门里走出了形形色色的人,看服饰,马贼、商队,应有尽有。 抬头看,月亮爬到了最高空,今夜是一轮弯月,但晴空万里。 燕三白来到李晏身边站定,“他们好像准备开市了。” 锣鼓声已敲响,各个楼宇里走出来的人在路边搬出了桌子椅子,有的就直接在地上铺了张毯子,手里拿的箱子里装的都一股脑儿的往上摆。龙王宫在最边上,倒是还算安静。 “鬼市?”李晏忽的笑了,听上去还很感兴趣的样子。 “下去看看?”燕三白提议。 “正有此意。” 两人一前一后跳下来,大家都围过来商议。 那边,暂且称它为鬼市,鬼市里的人还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形,所以燕三白等人还有反应的时间。 “这不会是真的闹鬼吧?”零丁看着近在咫尺的灯火,却愈发觉得阴森森的。月牙湖突生异变,乌拓和他的下属不见了,却凭空冒出来这么多人,不是活见鬼是什么。 莺哥儿瞥了他一眼,“你见过鬼有影子的么?” 零丁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燕三白莞尔,“这样吧,我与王爷过去看看,你们待在这里哪儿都不要去,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一有变故,立刻响箭通知。” “不行。”温阳斩钉截铁,“我与你们同去。” 温阳是奉命前来护驾的,鬼市如此诡异,怎能放心让他们涉险。但燕三白也有他的考量,他和李晏武功最高,遇到什么事也好脱身,而这边由温阳坐镇,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温阳坚持,于是二人行变成三人行,龙王宫这边由零丁坐镇,想来若有什么事,拉个响箭的时间总会有的。 而且边军个个骁勇善战,燕三白倒觉得自己多虑了。 安排妥当,三人各自去鬼市边缘打晕了一个人回来,扒下他们的衣服换上,再神态自然的走进去。这里的人还丝毫没有察觉有外来者,反正各处都亮着烛火,都是人影,谁也没有闲工夫去理会其他人。 三人一路走去,就见这里的情形其实并不如他们在外面看到的那般美好。坐在地上摆摊的,来来往往的,身上多半都带着伤,有的人甚至大半个身子上都是血,缠着脏兮兮的绷带就这么出来了。 淡淡的血腥味在走动之间散发,交易的物品上也沾着血污和泥土,有些东西看上去很陈旧,像是古董。燕三白甚至看到了整箱的黄金,一个独眼的马贼坐在箱子旁边,在悬赏伤药。 这些人的脸上并不一定有喜悦,有的脸上麻木,有的甚至面露沉痛,有些坐拥着一大堆金银财宝笑得露出了满口黄牙,有些马贼坐在一起大口喝酒,猖狂得意的笑声震天响。 光是这么看着,实在让人无法想象这些人都经历了些什么。 而且在一大帮马贼里,还混着中原来的商队。他们明显面善的多,行事也低调,说话声音都刻意的放低,但诡异的是,没有一个马贼跟他们发生冲突。 他们的眼神毫不掩饰的贪婪,伸出舌头在刀尖上舔血,毫不吝啬的释放着自己的杀意,然而就是没有人动手。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达到了诡异的和谐。 走着走着,李晏忽然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拉了拉燕三白,在一个地摊前停下来。蹲下身,从摊子上拿起了一枚古旧的圆形钱币。 “这个怎么卖?”李晏问老板。 老板是个落单的马贼,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把眼睛都给遮住了 分卷阅读172 - 分卷阅读17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73 ,李晏都没看到他是否抬了眼,就听他道:“一百两黄金。” “嚯。”李晏正要骂他抢钱呢,忽然,脖子里一凉。低头一看,一柄弯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哟,这可有意思了。 李晏拍拍衣服站起来,那刀也跟着他抬起来。持刀的人浓眉倒竖,对于李晏如此大胆且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举动非常不满。 他哪知道,李晏完全是仗着燕三白在旁边,有恃无恐。 燕三白暗自挡住温阳即将出鞘的刀,摇摇头。 把刀放在李晏脖子上的,是一个披着兽衣的马贼,手臂粗壮,古铜色的皮肤上满是错综复杂的伤疤。 “新来的?”马贼用力嗅了嗅,“你们身上没有血腥味。”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顿时都看过来,就连那个地摊的主人都猛的抬头,露出了被油腻头发遮住的眼睛。 燕三白暗道不妙,哪里想到会因为这种荒谬的理由被拆穿了身份。 李晏丹凤眼一挑,“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马贼嗤笑,“你们肯定是没贡献过祭品的吧,没有鬼王的许可却混进了鬼市里来,我马上把你们扔到月牙湖里去祭湖!” “祭湖!祭湖!”其余人举着刀高喊着,声势越来越大,无数的人聚集过来,李晏三人牢牢围住。 但他们还是没有立刻动手,李晏蓦地一笑,语带戏谑,眸光微垂,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这月牙湖……轮得到你做主吗?” 那悠悠的语气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就是鬼王他爹见了我都得礼让三分,你又算是哪根葱?” 李晏的气场太过强大,语气太自信,赌上大周第一二世祖的身份,也得把一个小小的马贼给唬住了。 “你是谁?”马贼厉声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把你们这里主事的带来见我。” “鬼王?那你得去地府找他。”马贼并不上钩,他虽然已经产生了迟疑,但却并不笨,“这里禁止杀戮,我不杀你。这样吧,你们三个,选一个出来去祭湖。” “如果我说不呢?”李晏悄悄的给燕三白打了个手势,准备随时突围,这群马贼看起来不怎么喜欢谈判。 “如果你们不愿意,”马贼狞笑,“那就只好三个人都去死了。” 李晏不由叹了一口气,其实大部分时候,他都是跟弥勒佛一样笑口常开慈悲为怀的,但奈何总有人要逆着来。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手之时,李晏却感觉到燕三白偷偷捏了捏他的掌心。长久以来的默契让他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由不解,但还是按捺了下来。 而周卫的人听到李晏叹气,还以为他认命了,发出一阵嘲笑声,尤其是把刀架在李晏脖子上的那位,愈发的认定李晏刚才是在虚张声势。 然而就在他一步向前,虎爪朝李晏伸去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忽然从旁伸出,牢牢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且慢。”温润清和的声音,就像此刻高悬于夜空的那轮弯月一样。 “放手!”马贼大怒,转而去抓燕三白,然而燕三白的手中忽的变出一封信来,温和无害的笑容扬起,“在下这里有一封鬼王的亲笔书信,是他亲自请我们来的,不信你可以看一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在耍什么——”马贼不以为意的嗤笑着,然而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信封上的落款时,却又顿住了。 萧昀。 ☆、第107章 鬼王 “叱,你以为凭一封信就能唬住我?”鼻音里带着浓浓的轻蔑,目光如刀,直直的朝燕三白刺去。 燕三白八风不动,“你想挑战鬼王的威严?” 马贼噤声了,他紧抿着嘴,目光中流露出挣扎与怀疑,随后把一切都化为凶恶,“这封信也有可能是假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自己做选择,真还是假,生……还是死。”燕三白的语速很慢,‘死’字出口,他抓着马贼的手蓦地收紧,看似平缓,实则强硬的把他夹在李晏脖子里的刀移开。 “哐当!”一声,刀落地。 马贼的右臂垂下,手腕上一丝红痕都没有,看上去那一握毫无力道,可只有马贼自己知道,他的右手此刻已经完全使不上力了! “考虑好了吗?”燕三白不紧不慢的问。 马贼暗自发力,可发现自己的手臂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背上慢慢渗出了冷汗。对方的实力高深莫测,又拿出了这么一封信,想起鬼王那狠辣的手段,他不禁萌生了退意。 这种想法一旦滋生就无法遏制,刀也不要了,撂下一句狠话给自己找回点面子,转身就走。 “看在鬼王的面子上今日就饶过你,日后别让我在大漠上见到你们!” 人走了,周卫人都有些面面相觑——那鬼王的信……是真的? 危机并没有解除,虎视眈眈的大有人在。 但燕三白的一封信让所有人都投鼠忌器,场间一阵僵持。燕三白寻思着如何能够破局,而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响箭升空之声,在月牙湖畔骤响。 温阳对此最为敏感,倏地转过头去。确定是龙王宫那边的声音,三人当即顾不得许多,立刻强行突围。周卫的人倒也不拦,纷纷追着过去。 零丁他们也从主楼里找出了衣服乔装打扮,此刻看见李晏过来,急匆匆的迎上去,“少爷!” “阿甲,发生何事了?”李晏大步过去,这一主一仆心有灵犀,不需要事先沟通,来自中原的二世祖带着贴身随从来大漠自找苦吃的生动形象已跃然眼前。 但此刻零丁是真的有些急,他瞥见后边跟来的一大群人,也知道事情不妙,于是压低了声音,道:“我们留在这边一共二十一个人,现在只剩五个,还有十六个人不见了!” “怎么回事?”二世祖的贴身护卫之一燕三白蹙眉问,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二世祖的贴身护卫之二温阳扫了一眼剩下的五个人,那个小个子士兵也不在了。 零丁道:“我也不知道啊,刚刚我担心你们,就跟几个人出来就近看着,其余人都自行隐蔽,可谁知道一转眼就找不到了!就好像乌拓他们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就消失了!” 零丁只觉得头皮发麻,因为以他的机关术造诣,他在龙王宫里根本找不到任何的机关密道!而且关键的是莺哥儿也一起不见了! “哟,这是人不见了呐。”忽的,背后传来一阵戏谑猖獗的笑声,“看来几位鬼王的贵客,根本连鬼王的门都不知道在哪里,诸位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哈哈哈……” 燕三白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这群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绝对不好糊弄,一旦被他们回过神来,一切就都完了。 温阳倒是蹙了蹙眉,难得主动的压低了声音 分卷阅读173 - 分卷阅读17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74 问李晏:“少爷,那封信……” “诚实善良小郎君也有奸诈的时候。”李晏略有些小得意。 温阳是不知道他在得意些什么,但心里颇为诧异——看燕三白那温润无害的样子,教人无形间便把信任托付,而且方才那样子如此笃定从容,就连温阳都不禁信了。 但其实燕三白一直在诈,诈这些人的反应。 那封信只是燕三白随手施为的一个引子,鬼王是谁?这是李晏刚刚从马贼嘴里套出来的,燕三白也是头一次听到,怎么可能认识。而此间的主人不就是萧昀么,鬼王为什么不可能是他? 或者说,这里的事情搞得如此诡异神秘,眼前的这些人,真的见过鬼王的真面目吗? 这一诈,就诈出结果来了。 这些人只知鬼王的名头,根本不知道鬼王究竟是谁!而他们迟疑的原因跟燕三白一样,月牙湖的主人,是最有可能成为鬼王的那一个。 周围的人还在肆意发笑,零丁憋着一肚子火恨不得跟他们拼命,还在奇怪今儿个王爷为何如此沉得住气,就见李晏对他使了个眼色——看状元郎。 燕三白上前一步,“萧家当年叛出药王谷,离开中原到这大漠里躲了百余年,如今我们寻过来,他们当然不会轻易让我们找到。” “你们是药王谷的人?”马贼们立刻警惕。 “在下药王谷殷停,奉家父之命前来收回当年萧家拿走之物,诸位……是想阻拦吗?”二世祖的贴身护卫摇身一变成为了药王谷的少谷主。 药王谷的大名如雷贯耳,马贼们宁愿得罪大周军方,也不会想要得罪也许能在关键时刻救他们一命的药王谷。 但…… “你怎么就能证明你是殷停?” “是啊,你怎么证明!” 江湖上对于殷停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但药王谷素来行事低调,到殷停这一代更是低调到整天待在深山老林里不出来了,这些西域马贼,当然不可能见过他。 但是要证明真身,倒是有很多办法。按照马贼的思维来说,如果是真的,那必然有方法证明,不能证明的肯定是假的! 温阳隐隐有些担心,却见燕三白蓦地一笑,“证明?” 他在腰间一抹,拿出一枚令牌,“喏。” 马贼们纷纷探头来看,但是表情却都很怪异,其中一个又愤怒又可笑的看着燕三白,“你当我们三岁小孩儿吗,逗我们玩儿呢!” 燕三白狐疑,把令牌翻过来一看,“呀,拿错了。”随后就低头在腰间摸来摸去的找。 马贼们一个个挑起了眉,这是耍他们呢,还是耍他们呢?还是耍他们呢?这不是存心来找茬的吧? 越想越气,就有人忍不住要出手了,谁知燕三白鼓捣来鼓捣去还真就又掏出了一枚令牌,拿出来的时候甩了甩,差点没糊人一脸。 斗大的字拍在眼前,好好的眼睛看成了斗鸡眼。但那个字,到底还是看清了。 药,背后一个青铜大鼎。 真的是药王谷! “看清楚了?”燕三白温和的问。 四下默然,那便是默认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门在哪儿吗?” 四下依旧默然,但这代表着拒绝。 有人解释了,“不是我们不给药王谷面子,反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兄弟还在这里混,就得给鬼王面子。我们能出入月牙湖都是发了毒誓的,若有违约必定不得好死,希望少谷主谅解。” 那现在怎么办? 燕三白回头跟李晏对视一眼——他发现个问题,用迂回探路的方法固然可以达到兵不血刃的效果,但有个弊病,不大好开打。 毕竟斯文如他。 而且一但打起来必定见血,燕三白可以确保他跟李晏还有温阳和零丁没事,但剩下的四个士兵或许就保不住了。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以龙王宫为分界,互不干涉。 敌退了,燕三白一方也算获得了些重要信息,可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把失踪的人找回来。 可是他们把龙王宫里里外外重新翻找了个遍,都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不一会儿,天就亮了,零丁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转头看一眼被阳光晒得金黄的大漠。气温回升得太快,热浪扑面而来。 而成群结队的马贼和商队正在离开月牙湖,踏着初升的太阳,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好像他们真的只是来月牙湖借宿一宿的旅人。 李晏也看着那边,附耳跟燕三白说了几句话,便闪身不见了。温阳疑惑的看过来,燕三白微笑着让他稍等片刻。 片刻过后,李晏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小个子的马贼,被他提在手上带了进来。小个子一双眼睛贼溜溜的转,大约是猜到自己的处境,一张脸像泡在黄连坛子里泡了一宿。 因为找不到密道,所以燕三白和李晏决定采取最直接的办法,然而,这个小个子马贼苦着脸,说出了一个让人最无可奈何的事实——他们立下的毒誓不仅仅是誓言那么简单,伴随着誓言的还有一粒毒丹,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泄露秘密。而且这是鬼王的地盘,保不准他就在暗处盯着你,侥幸也是不可取的,小个子马贼就曾亲眼见过泄露秘密的下场,那比死还难受。 但温阳这样的戍边将领对马贼从来不抱有妇人之仁,刑讯的方法有很多种,若燕三白和李晏下不了手,他可以代劳。 然而就在小个子顶不住,马上要松口之时,他突然双目睁圆,全身僵住。燕三白心中一凛,连忙伸手,可还是晚了一步——毒发了,小个子刹那间命丧黄泉。 如此巧合的时间…… 燕三白不禁向四周看——是谁,在暗中窥伺? ☆、第108章 死城 “这种毒应该是一种蛊毒。”燕三白曾在药王谷待了大半年的时间,对于各种毒的药性也算有个了解,若要操控一个人的毒发,除了控制药量,唯有蛊毒有如此奇效。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零丁看着地上的尸体,有些着急。 “还有个笨办法。”燕三白回头看向温阳,“温将军,麻烦你速速入关,替我们找几箱祭品来。里面装什么尽可随意,只要看上去与乌拓所祭相似便可。” 用月牙湖的东西祭月牙湖或许不行,保险起见,还是折回去拿比较周全。温阳颇有关卿辞的风格,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这么一来一回,一折腾便是一天。今日没有其他人马来月牙湖借宿,而失踪了的乌拓以及莺哥儿也没有再出现过。 日暮时分,温阳带回了七只大箱子,一群人聚集在湖边,掐着跟昨天一样的时间,噗通噗通把箱子尽数抛入湖内。 祭湖完成了,接下去便只有等待。 夜色沉降,月亮再一次爬到了头顶,今夜依旧是 分卷阅读174 - 分卷阅读17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75 一轮弯月,但是比昨天的更饱满一些。所有人都在龙王宫中屏息以待,燕三白与李晏并肩站在窗边,目光凝视着外面的月牙湖。 “来了。” 湖水再次开始翻涌,起初是细微的,一圈圈波纹散开。而后再度沸腾,就像昨夜一样,刮起了阵阵阴风。 零丁抓着身旁的大柱子,目光紧张的四下看着,就像周围随时会有恶鬼出没一样,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今夜的风似乎比昨夜大很多,趴在门窗上,发出呜咽和撞击声。 “咕嘟。”有人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有片灯火撞进了视线。 “是娘娘殿!那边有灯火!”一个士兵惊叫了一声。 娘娘殿?是乌拓回来了?还是莺哥儿? 燕三白几乎是在念头产生的一瞬间,人就飘了出去,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就见燕三白已经到了外面,直奔娘娘殿而去。 李晏却留在了原地,似乎在等待这什么。 燕三白爆发出了最快的速度,都来不及推窗,直接破入,在地上一个轻巧的翻滚,目光如炬扫过四周,而后眸光一沉——果然,调虎离山。 偌大的空间内只有一具尸体躺在那里,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身下蜿蜒流出。燕三白认得他的脸,正是温阳手下的一个兵。 来不及喘口气,燕三白立刻折返。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偌大的龙王宫,烛火摇曳着,再次空无一人。四下望去,整个月牙湖,只剩下了燕三白一人。 闭眼,深呼吸,燕三白再睁眼时眼中却没有慌乱。他拿出腰间挂着的小竹筒,倒出了一枚金色的小豆子。小豆子在手心滚啊滚,忽然抖动了一下,舒展开来,张开翅膀,扑棱扑棱的一头栽在燕三白的指缝,好似要随个回笼觉。 “胖胖,胖胖,带我去找他。”燕三白用手指轻轻拨了拨它。 胖胖被他戳醒了,又滚了几圈,才不情不愿的飞起来,摇摇晃晃的像醉了酒。 燕三白跟在它后面,在看到它撞了第三次柱子后,终于忍无可忍,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拴在它身上,自己像放风筝一样在后边牵着,以免它又一头把自己撞晕了。 胖胖终于认真起来,在前面卖力的飞,它飞出了龙王宫,一路把燕三白带到了岸边。 燕三白感受到手中的牵引之力,有些迟疑的问:“你是让我下水?” 胖胖不会说话,反正就是要往湖面上飞。 燕三白看着那黑黝黝的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湖面,身体不由有些僵硬。他原本就怕水,而且这水的颜色与当初的黑水何其相似。 可是,李晏、莺哥儿和温阳他们都不见了,自己得去找他们。方才的调虎离山,对方显然是不希望燕三白,或者说是殷停,找到门的所在,所以燕三白尽管猜到对方可能会耍花招,还是选择将计就计,否则对方可能永远不会在他们面前暴露门的所在。 而李晏则与他兵分两路,他身上带着金缕翅的子虫,燕三白手上有胖胖,就一定能找到他。 可是现在看来,有些弄巧成拙了。 燕三白焦躁起来,他来回的在湖边踱着步,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他蓦地停下来,望着黑色的湖面,缓缓地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取出金针插入头顶——这个过程是很短暂的,效果是很显著的,然而其中的痛苦不足为外人道。 燕三白迅速的冷静了下来,双眼中古井无波,好似所有的感情都被锁住。他飞快的把胖胖收起,摸出最后一瓶解□□丸吞下两颗,而后毫不迟疑的跳入水中。 燕三白不能睁眼。 水是有毒的,他的身体虽然具有一定的抗毒性,但也不能长久的待在这种地方,所以刚刚他事先吞下了两颗药丸。然而对于脆弱的眼睛来说,药丸亦是无用的。 五感封禁*在这个时候就显得尤为有效,尤其是在燕三白插入金针之后,一丝水波的流动都能轻易感受到。 长长的黑发在水中披散开来,摇曳着,像是自由生长的水草。摒除杂念,燕三白向着越来越冰冷的湖底沉去,片刻之后,终于触碰到了柔软的湖底。 他闭着眼,像个瞎子一样四处摸索。湖底到处都是箱子,燕三白扶着箱子边缘走了几步,踩到什么硬硬的东西,估摸着形状,应该是骨头。 龟息术坚持不了多久时间,燕三白只能尽快的去找。可有时越急就越是没有眉目,燕三白干脆停下来,整个人的气息变得愈发的悠远绵长。 他闭着眼,像是一尊亘古的石像静静站立,黑色长发铺陈在水中无风自动。湖水虽然是黑色的,可还是有微光从湖面上透下来,那微光打在他脸上,他的睫毛轻颤着,抖落着一颗颗细小的气泡。 忽的,他感觉有气流从耳后掠过。 他顺着那个方向走过去,摸到了一个倒竖着的大箱子,气流就从箱子四周与湖底淤泥的缝隙里发出。 燕三白试了一下,箱子陷得很深,根本拔不出来。但是下面有气流涌出,这就代表着这里一定有戏!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全部内力,双脚开立,用力按下——哗啦! 箱子松动,迅速下沉,一股巨大的吸力随之而来,燕三白根本来不及动作,就被牵扯着随着箱子一起沉下。 一阵天翻地覆,巨大的水流冲击得燕三白一时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只觉得随着水流被冲出了老远,肺腑中的空气越来越少,呼吸渐渐有些苦难,他本能的朝上游去,终于——破水而出! 燕三白赶紧上岸,拔出金针,拿出药丸又赶紧吞了两颗,然后立刻跑腿打坐激发药力。 一丝丝水汽从他衣服上冒出来,燕三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片黑色,片刻之后才又恢复正常。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他站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半干,倒不至于影响行动。 他现在才有空打量周边的情形,发现这里居然是一条地下暗河,河里的水当然也黑的。而且这四周都很宽敞,石头被磨去了棱角,像是被刻意开凿过的一样。 来不及细想,燕三白继续让胖胖带路。这一次胖胖飞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带着燕三白走进一条甬道里,一头扎进了大漠之下那四通八达的迷宫地道。 但燕三白轻功之下再长的路也不是问题,很快,他就看到那长长的甬道尽头透出的光亮,寻着那光亮而去,一副神秘而瑰丽的画卷逐渐展现在他眼前。 甬道的外面是一个只够一人站立的平台,站在平台上往下看时,人们才会发觉自己原来站在很高的地方。 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有好几个月牙湖那么大的深坑,而深坑里面,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披着风霜染着尘土,却丝毫不能掩其壮丽的建筑群 分卷阅读175 - 分卷阅读17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76 。 就像宇宙洪荒里神明信手捏成的一只碗,盛起一座神秘的古城,在无声的岁月里,长眠于沙海之下。 而燕三白则是那个无意间闯入神迹的旅人,惊呆的看着这一切,丧失了所有言语。 他忽然想起萧家那条至死也不能离开月牙湖的家训,想起那张导致萧家先祖叛出药王谷的大漠古卷,对这个地方有了个隐隐的猜测。 “啊——!”一声惨叫陡然间刺破宁静,因为隔得远,所以声音不大,但回声却连绵不绝。 一阵急促的琵琶声紧随其后,像打翻了装着珠子的玉盘,珠子洒在青石板,连绵不断,比盛夏的雨还要急切。 燕三白再不停留,纵身跃入古城,可足尖刚一落地他就感觉到不妙,瞳孔猛的一缩,身体用力往旁边一倒,急急滚出老远。 “笃笃笃笃!”一排排箭矢几乎是擦着他的背钉入青石板,饶是燕三白,额头上也不禁渗出了汗。 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还没干透的衣服滚了一层的尘土,燕三白却没心情擦。 他这里尚且如此凶险,那李晏那边呢?不会有什么事吧? “小心!”唰的一声,折扇闭合,坚硬的扇骨打下一柄淬毒的飞刀,同时一只大手将还没反应过来的人一把拉开。 李晏皱眉看着眼前些伤的伤,死的死,眉宇间已染上了一丝杀意。 他遥望城北,琵琶声传来的地方——鬼王是么?他倒要看看躲在这死城里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109章 快走 站在平台上往下看时,整个古城都尽入眼底,可进入其中,才能真切的感觉到此间之大。放眼望去都是蒙着沙尘的古旧楼阁,燕三白落脚的地方应该是一处坊市,这里的房子比较低矮,且排列的整整齐齐的。 地底难辨方向,燕三白只能跟着胖胖走,但胖胖不能识别机关,所以燕三白走得异常艰难,每每刚走出一段距离便不得不停下。 他不禁也怀疑起来,这座城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机关? 一路上他也看到了很多的尸体,有些看上去是刚死不久的,有些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联想到鬼市里那些身上都带伤的人,似乎也有了解释。而且这座古城里到处都是古董,若能有命带出去,绝对比打劫赚得多。 空气中有血的味道,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比在鬼市上闻到的更浓。燕三白一路走着,慢慢走到了住宅区,大大小小的民居靠在一起,燕三白走过一条又一条荒无人烟的街巷,看着一些敞开的门庭,依稀还能看到主人挂在堂屋上的楹联。 物是人非事事休,燕三白走过一家大宅子,门口挂着两个灯笼,灯笼依旧很破旧了,到处都是破洞。而让燕三白不由驻足的是——这两盏灯笼一盏是红色的,另外一盏却是白色的。 红白喜事,双喜临门。 又走过一处水井,井旁的枯树上挂着满满当当的红色绸带,那红已经渐渐褪去,但上面的字还清晰可见。那是无数的男女怀着对彼此的爱慕之心,亲手写下心中美好的愿景,挂在这一棵姻缘树上。 可现在那些人呢? 那个穿着新郎袍的俊朗青年,那个踮起脚尖挂红绸带的娇俏少女,都去了哪里? 开口回答的是门房上无数的蛛网,角落里堆砌起来的灰尘,还有井边长满了青苔的石板。 琵琶声愈发急促,似乎在催促着,不断的催促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燕三白能感觉到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可是古城太大,燕三白走了这么许久,都没有看到第二个活人。前方胖胖忽然停了下来,扇着翅膀不安的在原地打转。 “怎么了?”燕三白蹙起眉。 胖胖回来揪他的头发,发出急切的嗡鸣声。 那琵琶声急的像是行军令。 燕三白猛的像前看去,就见那四面八方的角落里,黑色的影子像潮水一样往这边涌来,他忽然明白了那琵琶声的意思——走!快走啊! 天忽然黑了,原本亮堂堂的地下古城,忽然间便乌云压顶。燕三白的瞳孔不禁缩了缩,他从未见过如此场面——成群的蝙蝠从头顶无数的石洞中飞出,足有成人手掌那么长的沙蜥混杂着大量的蝎子招摇过市,还有一些燕三白也叫不出名字的动物,上天入地,瞬间便吞没了这座古城。 “哎哟我去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零丁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何处顺来的铁棍,一蹦三尺高,“小心这些东西都有毒!” “啪!”弦断了。 弹琵琶的人低头看向自己弹得出血了的手指,蹙眉无语。 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一张俊美邪异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深邃的眸子看着他,“你觉得自己弹得这么卖力,他们听得见吗?” 回应他的是一个毫无所谓的眼神,但是俊美青年却仿佛从那里面看到了一丝桀骜。 他意犹未尽的伸手抚摸着手中嫩滑的皮肤,那细腻的触感让他不禁勾起了唇,“你们江南人是不是都这样,连男人身上都是香的。我听他们叫你……莺哥儿?这个名字很好听。” 莺哥儿终于露出一抹嫌恶,“把你的手拿开。” 回应他的是骤然加大的力道,莺哥儿的下巴顿时被掐出几道瘀痕,但他愣是忍住了,紧闭着嘴没有发出一声闷哼。 男人大概是觉得有趣,放开他,捻了捻手指,道:“继续弹吧,你若是哄我高兴了,我说不定就放你朋友一条生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莺哥儿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出血的手握紧又松开,“弦断了,我需要一把新的琵琶。” 外面,黑色的潮水仍在肆虐。 像下了一阵暴雨,冲跨了堤坝,然后,山洪爆发了。 最可怕的是藏在沙蜥群中的蝎子,扬起的尾巴上带着剧毒,冷不丁的给你一下,小命就交代了。 燕三白一刻不停的再跑,手里拿着一把从铁匠铺里找到的大伞,刷了不知道多少层桐油的伞面很结实,帮了燕三白大忙。 他撑着伞,在洪流中逆流而上。胖胖早吓得躲起来了,他只好用最原始的办法喊人。 “清河!李清河!” “你在哪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终于传来回应,“过来这边!” 但这不是李晏的声音。燕三白转过头去,就见乌拓蹲在一尊石狮子上向他招手。 燕三白几个起落过去,“你看到温将军了吗?” “李清河是谁?”乌拓答非所问。 “这不关你的事。” 乌拓一脚踩爆了一只蝎子,两把圆月弯刀在手里耍的虎虎生威,“我们现在好歹是同一条船上的难兄难弟,不要这么冷淡嘛兄台。” 燕三白瞥了他一眼,大伞在手里转 分卷阅读176 - 分卷阅读17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77 成了花,噗噗噗噗的把四周的小东西击退,“你可以跟着我,但不要拖我后腿。” 哟呵。 乌拓瞧着燕三白撑着伞在黑色的蝙蝠蝎子雨里行去的身影,挑起了眉。伸手摸了摸两撇小胡子,若有所思。 “哎,等等我!”乌拓急忙追上去,“你怎的如此没有同情心,刚刚留我一个人在那里多危险啊。” 燕三白并不言语,脚下的轻功耍得风生水起,让乌拓光是追上他,就心力憔悴。但现在也得认命不是,乌拓不得不承认有燕三白开路,他轻松了不少。 前面燕三白蓦地停住。乌拓终于有机会追上,站到他身边,就见那黑色的沙蜥和蝎子群里裹挟着几具尸体,如水一般从东往西。 那尸体已是残缺,上体与下肢都被撕扯开来,只是短短几个呼吸,从这棵树下挪到那棵树下的距离,原本还残存的血肉便被啃了个精光,只在沿途留下了一地白骨。 至于那些尸体是谁,早已分辨不出了。 “你不用同情他们,那些都是来淘金的,生死有命。”乌拓道。 “淘金?” “你应该也看到了,那个鬼市。能活着从这里出去的人都会在那儿买卖货物,那些东西就是从这里带进去的。” “但这里是鬼王的地盘。”燕三白可不认为那个鬼王会如此大度的让别人到他家里来淘金。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个古城到处都充满了危险,像这样的兽潮,每天都有一次,鬼王放我们进来,其实不过是借我们之手来帮他除去这些该死的小东西,至于我们能拿走的东西……你觉得经历过这样的兽潮,还有多少人能从这里出去?” “昨夜的鬼市上有很多人。” “这么说吧,这里每天都有人进来,但若是要出去,每个月只有两次机会。开门关门的方法都在鬼王手里,而且这里的门只能从里面开,除非把月牙湖整个炸了,否则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攻得进来,鬼王有恃无恐。” “你似乎……对这里很了解?”燕三白转头看他,清澈的清眸似能看到他的心底。 乌拓摸了摸两撇小胡子,嘿嘿一笑,没有作答,“倒是你,武功很高嘛,大周边军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角色,我纵横大漠数载,怎么都没有听说过。” “那你现在知道了。”燕三白一跃而起,再度化为一片白云飘远,那神态,那语气,尽得李晏真传。 “诶!”乌拓连忙追过去,就见燕三白忽的将那伞往前一探,旋转着将前面的沙蜥和蝎子扫开,一用力,从中勾出一个人来。 那人似是刚刚被卷进去的,还活着。但中了毒,也活不久了。 燕三白皱皱眉,继续往前走。 乌拓见燕三白不厌其烦的将一个又一个人从毒物堆里拉出来,忍不住道:“你救了也是白救,他们自寻死路,你又何必慈悲。” 燕三白没有回答,依旧顾我的朝前走着。若是见着了,便救一下,若是没见着,他不会满城去找,所求不过顺心意。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两人行进的速度慢了不少。 “清河!李清河!”燕三白依旧坚持不懈的喊着,乌拓在后面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苦行僧。撑着伞在凄风苦雨里走着,步履和眼神却足够坚定,为了找到那位‘李清河’,他能破开所有的艰难困苦。 所以说李清河到底是谁啊?乌拓心里忽的无比好奇起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在!你别动,我过去找你!”远方终于传来一声回应,乌拓就见燕三白眼里骤然迸发出一道亮光。 “我不动,你过来罢。”他就真的停下来不动了,任四周的毒虫猛兽拼命往他身上扑,他也不挪动一步。手中的大伞像盛开的莲花,化为一道清气涤荡妖邪。 乌拓啧啧两声,“你还真这么听话啊?那李清河到底是谁啊?难不成你相好的啊?我就纳了闷了,这……哎哟我去谁他妈踢我?!” 乌拓回头,就见一俊美青年出现在燕三白身边,丹凤眼微挑,眉宇间满是放肆桀骜的看着他,语气还很不爽,“你他妈又是谁?” ☆、第110章 岁月迷宫 “啊呸呸呸!”乌拓被一脚踹的,吃了一嘴的灰。 抬头看,那俊美青年正接过燕三白手里的伞,那满眼放肆已经变成了柔情,抓起他的手,看着那手指上掌心里醒目的伤口,心疼道:“怎么受伤了?” “都是小伤,不碍事。” “这些不乏咬伤,你被毒蝎子咬了,还说没事?”李晏确实大大的不赞同,眉头蹙起来,燕三白知道他又要训人,就像他以前训他不好好吃饭一样。 “事急从权,况且这些毒对我没用,我们还是赶紧去找莺哥儿吧。” 燕三白温言劝慰,李晏却不吃这一套了,他在某些事上总是特别的坚持,“就算是金刚不坏之身,中了毒,也是不好的,你现在不觉得,日后怎么办?” 燕三白摸摸鼻子,一只手还握在李晏手里,掌心的温度熨得他心头发烫。 旁边的乌拓看着这一幕真是瞎了他的狗眼,此时铺天盖地的兽潮终于渐渐褪去,他就看着无数的蝎子、沙蜥从两人身边潮水般褪去,天上的‘乌云’也渐渐散开,两人站在原地,倒像是破开黑暗的一道曙光。 “靠。”乌拓吸了一口气,牙酸,“我说你们南边的男人是不是都这么唧唧歪歪的,还有完没完?” 李晏斜瞅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孤家寡人不要说话。” “哎哟我#¥%……&¥!”乌拓简直气疯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住没一刀砍过去的。 “我们走吧。”李晏再次无视了乌拓,牵着燕三白就走。 “你知道莺哥儿在哪儿?” “刚才的琵琶声,我想是莺哥儿给我们的讯号。”莺哥儿与李晏是发小,那琵琶声燕三白听不懂,但李晏却很熟悉。 这时温阳和零丁他们也跑了过来,燕三白粗略扫了一眼,加上乌拓,他们也只剩下七个人了,而且仅剩的两个士兵身上还都挂了彩。 一行人谨慎前行,零丁在前面排查陷阱机关,燕三白才有空问起来:“你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李晏道:“我们一开始找不到密道,是因为密道的开关根本不在外面,而且整块地板都是机关,里面一开,地板打开,我们就全掉进来了,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说着,李晏抬头指了指头顶,那些飞出了无数蝙蝠的洞穴,“我们就是从那里面掉下来的。” 头顶有无数的洞,这么抬头看着,才能体会到它的数量之多,密密麻麻的,通向未知。 不去多想,继续往前走。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众人就被一条河拦住了去路。 那是一条黑色的 分卷阅读177 - 分卷阅读17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78 河,让人第一眼看见就能联想到上面的月牙湖。河并不宽,却也不窄,应当是地下暗河的支流,蜿蜒着,将这古城中最巍峨的一栋建筑拥入怀中。 “城主府。”乌拓念出了河对岸,那门庭牌匾上的字。 隐约的琵琶声从那紧闭的门庭中幽幽传来,黑色的河水静静的流淌着,爬满了黑色藤蔓的围墙高高耸立,那飞翘的檐角一路往上,层层叠叠,依稀有灯火点缀其间。 燕三白轻功很高,过河不是难事,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艰难现在才要开始。 然而诡异的是,当他们过了河,推开城主府的大门走进去,危险却没有如期而至。 空荡荡的府里一个人都没有,庭院里长满了不知名的藤蔓,因为无人打理而肆意舒展,因为久不见日光而形状怪异,因为生长于毒水而奇绝妖艳。 零丁看得啧啧称奇,好奇的四处张望着,而燕三白却不由蹙起了眉。这些花,让他莫名的有股熟悉感,但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熟悉。 强行压下心头的疑惑,他们继续往里走,可越是往里走,燕三白的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就越发的压抑不住。 “这里有什么古怪吗?”李晏看见燕三白的表情,有些担忧。 “我也说不上来,但是……”燕三白又往四周扫了一眼,荒凉颓败的庭院,到处都长满着怪异的长着毒刺的花,究竟……究竟有哪里不对? 忽的,温阳的声音传来,“快看这里。” 燕三白等人看过去,就见温阳蹲在墙角,用剑劈开了缠绕在墙上的藤蔓,露出墙上隐约可见的浮雕。 那是一朵花,开于日月之间。 燕三白的呼吸猛的一滞,脚步僵在原地,“岁月花!” “岁月花……”李晏也立马反应过来,“东陵不老山?” 可这里明明是关外大漠啊? 其余人不禁都面露疑惑,岁月花?那是什么东西?乌拓的表情却有些古怪,他看着燕三白,好似在怀疑他怎么看出来的一样。 “我们现在……”零丁刚要说话,燕三白却蓦地脸色凝重,“不好,这是岁月迷宫!快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什么岁月迷宫,他们都不知道,但能让燕三白如此大惊失色的东西,必定极具危险。李晏当机立断,“走!” 所有人都快速的往外走,穿过拱形的门口,转入长廊。 长廊很长,走着走着,便教人不由的加快了速度。两旁的花丛长廊顶上垂下来,被风吹拂着,轻轻摇曳着。花瓣落在他们肩头,落在他们脚边,却没有人理会,他们只是在不停的往前跑,彼此的呼吸声仿佛在催促着他们前行。 “记住,不要回头!” 依稀有人在耳边叮嘱,鼻子里闻到花香,‘啵’的一声,肩膀擦过一个黑色的花骨朵,骨朵轻颤了一下,花瓣舒展,骤然开放。 等等。 刚才是谁在说话? 为什么这长廊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 跑着的人终于察觉出不对,停下来,猛的回头,背后却一个人也没有。 空荡荡的,恍若来到了人世之外的另一个地方。 燕三白闭着眼,他很早就察觉不对,停了下来。 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吹起了他鬓边的黑发,吹起了他的衣角,黑色的花瓣在空中飘舞着,拂过他的脸颊,轻柔的,温和的。 他睁开眼,看到了满庭芳华。 长廊里的黑色花朵仿佛被时间强行回溯,露出了最初纯洁的模样。 纷纷扬扬的花瓣雨落下,一个小小的人影儿从长廊的另一头跑过来,他跑得很快,脸颊红红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汗。 燕三白下意识的伸出手,可那身影径直的穿过了他,打碎了幻梦。 岁月迷宫,燕三白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是他的心魔。可他觉得自己此刻还很清醒,这便很奇怪。 他到底是清醒的,还是根本深陷幻觉而不自知? 修长的身影倚着阑干,手里摇晃着夜光杯,葡萄酒鲜红如血。 “你说他们最后有几个人能醒过来?”他回头,唇角勾起对弹着琵琶的人邪异一笑。 弹琵琶的人却很认真,好像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事比弹琵琶更重要了。听到他的朋友有难,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 “你不担心?”他好奇。 而对方的回答,是那样让人出乎意料,“何须担心?你又不会放我去救人,放了我,我也救不了,我还不如在这里弹弹曲子,若他们胜了,我好给他们助兴。” 把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他笑道:“说的不错,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你们究竟是谁了。告诉我,那个人,真的是殷停吗?” 莺哥儿拨了一下琴弦,眨眨眼,“你猜?” 李晏站在旧日的庭院中,看着熟悉而陌生的一草一木,有些恍惚。 他怎么回到了这里? 不,他好像昨天还在这里,他只是做了一个很久的梦,久到不愿意醒过来。 这里是哪里? 哦,对了,这里是洛阳,他们刚刚攻下了这里。他的父亲理所应当的带着他住进了最大的宅子,他看着满院芬芳,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或是……一个重要的人? 李晏在庭院中来回的走着,脚步越来越急切,脑袋越来越痛。 他终于忍受不了了,抱着头蹲在地上,发出痛苦的低吼。然而就在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裂开时,一张脸终于出现在他脑海中。 对,就是这个人! 他因为失而复得而喜悦,他记起来了,这个人叫罗刹!他们刚刚从龙门石窟里逃回来,所有人都很开心他能逃回来,包括他那个越来越阴戾的父亲。 可是…… 李晏发现自己不记得罗刹的脸了,那张面具掉下来,惊鸿一瞥的脸,他明明应该记得的!他怎么能够忘记呢? 忽的,他听见有人叫他。 回头,就看到罗刹站在长廊里,戴着那张熟悉的面具静静的看着他。虽然看不见脸,但李晏固执的认为,他是笑着的。 李晏朝他跑过去,叫着他的名字,然而却发觉,他越是走近,罗刹就越是后退。 他永远也无法靠近。 越是往前走,就越是累。 李晏渐渐的觉得精疲力尽,脚步越来越沉重,直到迈不开步子。 罗刹还是站在那条长廊里,静静的看着他。李晏跟他对视,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又回头。 他好像……在这追逐的过程中,又忘记了什么东西,什么人。 什么人呢?很重要吗? 是很重要的。 于是李晏又往回走,慢慢的,艰难的挪动着步伐,途中有很多风景,他又遇到了很多人,可是他都没有停下。 直到他终于再也走不动了,他倒下去,以 分卷阅读178 - 分卷阅读17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79 为将会摔得粉身碎骨,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想,他找到了。 睁开眼,燕三白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近在眼前,带着担忧和着急,倒映着他的脸。 李晏情不自禁的抬头亲吻他的眼角,燕三白楞楞的被逮了个正着,“你……” ☆、第111章 岁月无情 “咔嚓!”夜光杯碎裂,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戾,话语中满是震惊,“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破开岁月迷宫?!” 背后的琵琶声似乎变轻快了些,他蓦地转头,双眼眯起透出危险的神光,“他到底是谁?” 莺哥儿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他,“那你又是谁?” “哈哈哈我是谁?”他伸手甩去手上沾到的酒液,“我是萧昀!我还能是谁?!” 另一边,李晏从燕三白怀里起来,揉了揉依旧有些酸胀的眉心,“我被困了多久?” “约莫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其实已经很快了,足以证明李晏心性坚定。 李晏却并不如何知晓这其中的艰难,看向四周,零丁和温阳他们都昏倒在地上。零丁皱着眉,嘴里不时的发出梦呓,倒是比他平时的话还多。温阳满身戾气,想来是在睡梦中还在不断的杀敌。而乌拓倒是最平静的一个,但看上去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可以直接叫醒吗?” “不行。”燕三白摇头,“深陷岁月迷宫的人决不能被强行唤醒,否则极易乱了心智。我们只能等,等他们自己冲破魔障醒过来。” “最迟要多久?” 燕三白顿了顿,“也许永远都醒不过来。” 燕三白是真的见过,深陷岁月迷宫而不自知,永远沉浸在自己交织出来的梦境里,直到身体枯萎,成为岁月花的养料。 而这里的岁月花大概是生长环境的不一样,与不老山中纯白无暇的模样大相径庭,是以燕三白并未在第一眼时认出来。 “这里与不老山究竟有何关系?”李晏随手摘下一片黑色花瓣,稍一用力,紫黑色的汁液流出,异香飘散。 “不老山已经存在了许久了,但看这古城的年岁,似乎比不老山更老。”燕三白说着,重新蹲下来看温阳先前发现的那个图案,手指拂过那纹路,道:“这纹章跟真正不老山里的也有些许差别,看似更古早。” “你是说……这里或许才是不老山一脉的源头?” “有这个可能。”燕三白思忖着,“不老山不事生产,但是真的很有钱。” 李晏莞尔,燕三白有的时候对钱财有种莫名的执着,但他又从来不爱财。这座古城里蕴藏着无数的财富,若不老山的先祖是从这里出去的,那腰缠万贯的原因就可以解释了。 “萧家是从药王谷得到的古卷,找到这里,那药王谷跟不老山又有和因缘?” 燕三白顿了顿,站起来,“不老山里的人,其实身体都不大好,与药王谷有来往是很正常的事情。你知道不老山为什么要叫不老山吗?” “长生不老?”李晏随口道。 没想到燕三白却真的点了点头,“长生不老,这大概是所有人都想要达成的愿望。有的人选择去炼药,有的人选择去练功,但毫无疑问,古往今来从未有人成功。不老山也不例外,他们坐拥财富,武功又冠绝天下,这世间再没有什么可追求的事情,于是便开始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岁月花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诞生出来的一种奇花。后来不老山上开遍岁月花,里面的人整日生活在岁月花的花香里,然后……他们开始不老。” 燕三白的语气略有沉重,李晏当然不会认为不老山的人真正成功了,“这难道……就是不老山走向覆灭的原因?” “是。他们虽然没有老去,但花香中的毒和所练的功法越来越邪性,他们的外表看上去并没有老去,可实际上内里正在以比常人更快的速度衰败,最后不老山上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而且那种衰败霸道至极,根本无药可救。”燕三白说着,抓起李晏的手抹去那花瓣汁液,“这里的花比不老山上的看起来更毒百倍,若无必要,万万不要触碰。”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闷哼,温阳醒了。 这可完全是个意外之喜,温阳醒的早,就代表他们又多了一个助力。 “走,我们先把他们移到旁的地方,小心不要吵醒他们。”燕三白说着,三人便开始搬运,把零丁和乌拓他们都搬到了长廊外的一间门房里。 “现在怎么办?”李晏道。 然而燕三白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就见温阳思忖了一下,道:“你们先走,我留下来看着他们。” “不行。”燕三白道:“留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兵行险招,若你们不去,我们永远只能被动挨打。”温阳很冷静,权衡利弊,这是当下最好的办法了。 燕三白还想说什么,李晏却制止了他,“就按温将军说的办,擒贼先擒王,我们快些找到鬼王,温将军这边的危机自然消解。” “那好。”燕三白也不拖泥带水,“我们仍以响箭为信。” 双方分头行动,温阳拄着剑在房门口严阵以待,燕三白和李晏这边却在第一时间便遭遇了阻截。对方显然早有准备,一等他们踏出岁月迷宫,就动手。 两人各自解决一个,回过身背靠着背,燕三白甩了甩刀上的血,满脸凝重,“小心,他们使的是西渡的剑法。” “萧家的人?” “八·九不离十。” ‘十’字落下,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各自跨前一步,手中的刀剑挽出一朵花。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在刹那间,挑了那血光。 燕三白身轻如燕,将将跳起来,踩到一人肩膀上,双脚勾住那脖子,转身,倒摔——砰!地上烟尘弥漫,燕三白踩着那人形的坑,踏着鬼魅难觅的步子,直接杀入对方阵中,左右突袭。 一道刀光破开烟尘,对方一个眼尖的看到了,顿时大惊失色,“岁月花!你究竟是何人?!” “你祖宗。”回应他的是李晏的鞋底,彪悍,霸道,一脚踩下。 燕三白和李晏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往前冲。而这时,一阵古老悠扬的钟声忽然从前方的上空传来。 “咚——咚——咚——!” 整个城主府好似在震颤,屋顶上扑簌簌的往下掉着灰尘,燕三白和李晏急急抬头去看,就见头顶那片密密麻麻的黑色洞穴忽然间渐次发出了光亮,那光亮一闪即逝,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道惊呼声。 无数的马贼,从那或大或小的洞穴里,一路大呼小叫着掉了下来。 与此同时,城主府的高楼里传来一道用丹田激发得无比洪亮的声音,“杀擅闯城主府者,赏黄金万两!” “杀擅闯城主府者,赏黄金万两! 分卷阅读179 - 分卷阅读18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80 ” “杀擅闯城主府者,赏黄金万两!” 同样的话,反复三次。燕三白看到那些掉下来的马贼拍拍屁股,揉着肩膀从各个角落里站起来,听到这句话,贪婪的眸光中陡然迸发出亮光,紧接着无数的欢呼声响起,所有人都挥舞着弯刀向城主府跑来,像一场追逐黄金的盛宴。 “打不过就请外援了?鬼王也不过如此嘛。”李晏挑了眉,他倒是有心喊一句‘杀鬼王者赏黄金万万两’,他别的不多,就是钱多。不过他还是忍住没喊,毕竟现在可没人知道他是洛阳王。 “我们走。”燕三白加快了速度,然而前面的阻截力度越来越强,他们的速度被严重拖慢,而后面的追兵太多,有些人直接掉在城主府外面,在黄金的驱使下快速追上,而且鬼王亲自放行,他们根本没有受到岁月迷宫的干扰。 燕三白和李晏被迫腹背受敌,眼看着追兵越来越多,李晏当机立断,“我送你上去。” “可……” “不要担心,我很快去找你。”李晏不容他反驳,一剑荡开后面的攻击,蹲下身朝燕三白伸出手。 李晏的眸光很坚定,充满着自信和无与伦比的魅力,燕三白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右脚踏上李晏的掌心。 余光瞥见后面刀剑降至,李晏眸光微沉,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右臂,抬起。燕三白顺势运起轻功,两人合力,将燕三白如一枚流星一般,瞬间送入高空。 轻盈的身体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燕三白开始下坠,手中的刀顺势插入高楼的墙体,在墙上划拉出一道醒目的裂痕,生生将自己钉于高半空。 脚下用力,燕三白在墙上踹出一个大洞,闪身进去的同时用力拔刀,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追!”马贼们叫嚣着,愤怒于他的逃脱。 可当他们想追上去时,前面却一声巨响,十数个人一起倒飞出来,掀倒一片。烟尘中,一个人踏着满地瓦砾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足有两人高的木棍。 细长的丹凤眼盛着笑意,下巴微扬,招招手,“来啊。” 马贼们被激怒了,一拥而上,而与此同时,进到那栋高楼里的燕三白震惊在那长长走廊里绘着的壁画前,怔然无语。 那上面画着不老山的悠久岁月,而最让燕三白诧异的是,上面说——在传说中真正的不老山里面,有一眼泉水,能解真正的岁月之毒。 那岂不是代表不老山上那些因为体内衰败而早逝的人其实可以救治?但为什么燕三白那么多年从没有听说过? 还是说,真正的不老山,从来没有被人找到过?这里的古城,说不定也不是真正的起点。 燕三白不禁抬手,看着掌心的纹路,那条断了的生命线一直未曾续接。岁月无情,有谁又能真正敌得过时间。他方才把不老山的秘密告诉李晏,但李晏似乎没听出他话中隐含的深意。 他有些紧张,又松了口气。 罢了,还是先找到莺哥儿和鬼王吧。燕三白的眸光又坚定起来,手握在刀柄,快速的向前掠去。 ☆、第112章 突如其来的真相 琵琶声已经停了,再没有什么能指引方向,燕三白只好一间房一间房的去找。鬼王喜欢躲在幕后纵观全局,所以他一定在能把所有都尽收眼底的地方,那个地方一定够高,视野一定够开阔。 与燕三白所料的一样,鬼王此刻正站在最高处的那个房间里,往下看着李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场景,手里又拿了一只新的夜光杯。 “你还不逃吗?”莺哥儿‘善意’的提醒他。 “这里是我的地盘,我为什么要逃?倒是你,不担心被我杀人灭口?” 莺哥儿笑着,“怕啊,所以我问你要不要先走啊。” 鬼王走过来,俯身看着莺哥儿,眯起眼,“我发觉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要不然你就在这地底一直陪着我吧,这里所有的财宝我都可以跟你分享。” “可是,如果长久的晒不到太阳,活得久了,总要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个人,还是一只老鼠。” 莺哥儿的语气轻快,不沉重,却也听不出什么轻蔑的意味。鬼王蓦地笑了,笑得肆意,甚至还拍起手来,“哈哈哈哈说得好,老鼠,这个比喻贴切的很,可是……” 鬼王的眼底忽然冰冷起来,“谁又想做一只永远只能生活在地底的老鼠呢,你说是不是?” 莺哥儿看着他,不予置评。 鬼王径自说着,“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谁也没有比谁更高尚,纵是那个洛阳王也不过投了一个好胎,如果他那个死鬼老爹没有造反成功,你猜他会不会活的比地底的老鼠还可怜?” 莺哥儿垂眸思忖了一会儿,复又抬眼,“你说的很有道理,看来我应该投胎做一个女人。” 鬼王:“…………” 他觉得这个南方来的男人很有趣,但有时实在有趣过了头。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南北差异。 “砰——”门被重重的推开,鬼王好整以暇的回头,就见一个男人提着刀走进来,那张脸看上去很陌生,但是却又有些熟悉。 但鬼王知道,这就是那个他要等的人。他后退一步,站在莺哥儿身边,袖中寒刀抽出抵在莺哥儿的脖子上,“站住。” “你就是鬼王?”燕三白站定,眸光如刀。 “我是,你又是谁?门明明没有开,你却能进来,并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解岁月迷宫,世间根本没有几人能做到,你究竟是谁?” “我说过了,我是殷停。” 鬼王嗤笑,“你这话骗别人可以,但骗不了我,殷停虽是药王谷的传人,但药王谷也只是偶然中得到了古卷,他们跟不老山根本没有任何渊源。而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破解岁月迷宫,并且身怀岁月剑法的人,只可能是不老山真正的传人。” 鬼王的目光犀利,直刺入燕三白的眼,“而且,你使的招式虽像是西渡的,但使剑的方式却是正统的东渡剑法。不老山应该在很多年前就断了传承,所以……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很重要吗?”燕三白眸光微沉,他不知道这个鬼王竟然知道那么多。 鬼王把手中的刀往下一按,莺哥儿脖子里顿时出现一条血痕,“告诉我,否则我就杀了他!” 燕三白叹了一口气,抹去脸上的伪装,“如你所见,在下燕三白,应萧昀之邀前来。鬼王阁下,你可知萧昀现在何处?” “燕三白,是你。”鬼王看到他的脸,竟是松了口气,“你难道认不出我了?” “鬼王阁下,你虽与萧昀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若真是萧昀,不会在我自报家门前还认不出我。”燕三白目光如炬,“你把萧昀怎么了?” 鬼王本也没想过能瞒过他,冷哼一声,“世 分卷阅读180 - 分卷阅读18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81 界上有如此相貌,且叫萧昀的人只能有一个,你觉得我把他怎么了?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把你叫了过来,我很好奇,他如果知道你跟不老山的渊源,还会不会做同样的决定。” “不管你信不信,我对这座古城没有任何想法。你把莺哥儿放了,我保证马上带着他离开。” “但我不相信你。”鬼王强行把莺哥儿拉起来,“你退后,那根柱子上有镣铐,你把自己锁上,我带着他离开古城后,自然会放了他。” 莺哥儿在他手上,燕三白只得就范。待镣铐铐上之后,鬼王挟持着莺哥儿迅速撤离。 来人竟然是燕三白,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燕三白在大漠的威名远比中原更甚,他不自信自己能胜过他,就算手上有个人质,也不值得冒险。 他们前脚刚走,燕三白就立刻开始挣脱,但也不知道这镣铐是什么材质做的,坚硬无比,徒手根本掰不开。燕三白无法,只得把手放在地上,用雁翎刀砸。雁翎刀乃是用千年寒铁制成,若论材质,世间应当没有几样能出其右。 “哐当——”一下又一下像打铁似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终于,燕三白砸开了镣铐,飞快的追出去。 这整栋楼是中空的,燕三白为了节省时间,直接越过栏杆跳下,而就在他在半空还未降落时,整栋楼忽然开始摇晃起来,木质的结构发出吱呀的声音。 燕三白心中一凛,连忙加快了速度。然而鬼王早已挟持着莺哥儿不知去向了何处,燕三白正着急着,忽的瞥见地上散落着几颗珠子。那珠子色泽莹润,燕三白似是哪里见过一样。 对了,是在应天府时,莺哥儿头上戴过的珠钏! 燕三白当机立断循着珠子而去,那珠子对着楼的震动而滴溜溜的滚着,滚到一处缝隙里,啪嗒掉了下去。 燕三白眸光一亮,走过去掀起那地板,下面又是一条密道。 长长的密道昏暗无光,但这丝毫无碍于燕三白的前进。而当他快速的在其间穿行,终于看到一丝微弱的亮光时,却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那是比初次看到这座古城时更让人震惊的画面——更深层的地底,一望无际的棺材整齐的摆放着,没有墓碑,没有名字,大同小异的黑色棺材不知道装着多少人,在黑色的岁月中一直被黄沙掩埋。 阴冷可怖,却又无比壮观。 燕三白蓦然响起上面的空城,里面的人,原来都被葬在了这里吗? 压下心中的震撼,燕三白小心翼翼的走进这一片棺材群中,远远的瞥见鬼王挟持着莺哥儿走在前头。 得罪了。燕三白在心中对着棺材默念一声,运起轻功追去。 鬼王回头看到燕三白,心知跑不过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圆球用力往后一丢。“砰——”顿时烟尘弥漫,浓厚的白烟迷了燕三白的眼,迫使他掩住口鼻停了下来。 “莺哥儿!”燕三白大袖甩去烟雾,急忙看去,就见莺哥儿坐在一口棺材上面,掩着嘴猛烈的咳嗽着,而鬼王却已不见了踪影。 “你没事吧?” 见燕三白赶到,莺哥儿连忙摇摇头,“咳,不用管我,我没事,你快去追吧,我在他身上做了些手脚,你循着胭脂的香味,就能追上他。” 莺哥儿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怎会容忍他轻易逃脱。 “胭脂?”燕三白嗅了嗅,空气中果然残留着淡淡的香味,那香味越飘越远,最后——进入了一口棺材。 那是一口看起来跟其他没什么两样的棺材,黑色的,没有花纹,也没有特殊的标记。但燕三白信任莺哥儿,时间又紧迫,于是没多想便推开了盖子。 然而棺材里空空的,别说是人,连尸体也没有。 燕三白不禁蹙起眉,整个人跳入棺材中,伸手在四壁上摸索着。而当他摸到一个角落里是,‘咔哒’,机簧启动声,分外悦耳。 下面应该还有通道,把出口放在这万千棺材中的一个里,也算奇思妙想。 然而就在燕三白想要打开机关追去时,他却忽然怔住了。 久远的记忆从脑海中跑出来,那些断掉的线索顺利的一根根连接,棺材,梅公子,密道,落雁谷,还有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埋藏在光阴里的秘密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揭开,他忽然想起梅公子曾跟他说过的话——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藏在你心底深处最恶的那一面。 梅公子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过往,燕三白曾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现在他知道了,那个可怕的真相其实一直都唾手可得,但燕三白走入了一个盲区,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光是想着,他的后背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莺哥儿担忧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怎么了?” “没事。”燕三白想要宽慰他,其实却更像是在宽慰自己,只是那声音脱口而出是嘶哑得可怕,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该怎么办?他该如何是好? 曾经坚定的心此刻又动摇起来,他该再用什么身份从这里走出去,面对李晏,面对世人? 燕三白不知道了,他从未像此刻这般茫然。 这时棺材墓地的入口处传来一声大喊,“燕三白!你果然在这儿,怎么不等等我呢!” 燕三白回头,就见乌拓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莺哥儿顿时满脸戒备,燕三白却缓缓摇了摇头,“不用担心,他是朋友。” 还没跑近,乌拓就迫不及待的问:“他人呢?那小兔崽子他人呢?” “跑了。” “诶你怎么不追啊!”乌拓那个急啊,下次可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莺哥儿却敏感的察觉出燕三白此刻的状态有多糟糕,道:“要追你追去,忙活了那么久你不累啊?” “呃……”乌拓揪了揪他的两撇小胡子,忽然又想起来,好奇的看向燕三白,“诶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我觉得我扮得挺好的啊!” ☆、第113章 守门人 “你看起来不像一个马贼。”燕三白瞅着快被乌拓揪掉的那两撇小胡子,道。 “怎么不像了?我觉着挺像的啊!”乌拓仍旧不服气。 莺哥儿轻笑,“马贼可不会像你这么多话。”说着,他又看向燕三白,“这位不会就是那个萧昀吧?” 乌拓,哦不萧昀抢着说:“就是我啊,不过你这语气好像不怎么惊喜啊?” “那那个鬼王又是谁?”莺哥儿好奇。 萧昀摊手,“他跟我长得一样,就是我弟弟咯,他叫萧止。” “具体的缘由稍后再说,我得回去找李晏,萧昀,你在外面应该有所准备吧?”燕三白道。 “那是当然,我怎么会打无准备之仗。” 燕三白点点头,面色却仍稍显沉重,显然还未从刚才的状态中 分卷阅读181 - 分卷阅读18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82 恢复过来。莺哥儿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但燕三白似浑然未觉,把莺哥儿留给了萧昀照顾,径自去找李晏。 外头,李晏和温阳他们已经汇合至一处,一个是师承春亭观的高手,一个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周围的马贼再厉害,愣是不能将两人攻下。 但马贼人数众多又来势汹汹,就算两人再厉害,身上也不免挂了彩,体力急速流失,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每一秒,胸腔中的空气都像是挤压出来的。 燕三白赶到,众人的压力顿时为之一轻。李晏和温阳两人在时已是杀气腾腾,再加一个燕三白,更是打出了横扫千军之势。 而且此时的燕三白出手快若雷霆,李晏敏锐的感觉到他沉凝的面色上多了几分肃杀,他似乎……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太好的燕三白回头看到李晏染血的衣衫,心情愈发不太好了,眸光微沉,黛眉如刀,“谁伤了你?” 李晏可怜的指了指他身后的马贼,“哝,他们,全部。” 已经被一通狠揍的马贼们齐齐咯噔了一下,脚步一顿,就见燕三白转过身来,冰冷的目光扫过,一如割喉。 妈了个巴子的,是杀你亲娘还是抢你老婆了啊? 温阳在后面看着,燕三白一来竟是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他这一大活人站在这里都没人招呼。但看着此时的燕三白,温阳总算能够理解江湖上流传的那句话了,‘雁翎刀出,百恶俯首’,平时的燕三白温文尔雅,倒跟这句话百般不搭。 齐心协力,马贼很快被打得节节败退,不多一会儿萧昀也带着莺哥儿过来了。 “跟我来!”萧昀大喊着,率先带着莺哥儿跑出去。 燕三白等人立刻跟上,且战且退,萧昀显然知道出口在哪儿,带着他们一路狂奔,末了,一把跳到一幢民宅的屋顶上,大喊道:“想活命的立刻放下武器!现在只剩一条道儿可以出去了!只剩一条!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啊!” 这突然的一嗓子把所有人都震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街边上哪个小贩在吆喝。 萧昀却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冲燕三白道:“来来来帮把手,帮我把这棵树拔起来。” 燕三白倒是很相信他,两人合力就把旁边一棵枯树给连根拔起了。但是拔了之后,燕三白就感觉有些不大对了。 “这是什么声音?”莺哥儿问。 “水的声音啊!”萧昀理所当然的回答着,然后大家就看到那棵树被拔出的位置,忽然涌出了黑色的水,像泉水一样,奔流不息。然后那个始作俑者还在屋顶上对他们嚷嚷,“快上来啊!淹城了!” “日啊!”零丁愤恨的大叫了一声,然而这还不算,萧昀又辗转跑了几个地方,“把这棵树也给我拔了!” “还有这棵!” “还有这棵!” 零丁终于忍无可忍,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你家的树全是用来堵泉眼的啊!” 萧昀摊手,“这又不是我家的,都是不老山那帮王八蛋,要问问燕三白去!” 两人吵吵着,李晏终于耐不住一折扇糊了零丁的脸,转头问萧昀,“我们现在怎么走?你难道会游泳?” 萧昀自小生长在大漠,当然不会游泳,“但是我有船啊!” 城中有一处船坞,萧昀带着他们拉出了好几艘小木船,他们自己占了两艘,剩下的就交给马贼们自己看着办了。 此时各个街巷里都漫起了水,莺哥儿他们还在疑惑大漠里哪儿来那么多水,燕三白就想到了进来时的那条地下暗河。暗河连通着月牙湖,估计也连着这里,而这里地势低,通道一旦打开,所有的水最终都会汇集到这里。 “快快快!”萧昀看着越来越高的水面,心急写了一脸。 燕三白忍不住问:“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带我们出去?” 萧昀可疑的沉默了,而后才弱弱的解释道:“你也知道,这种水淹大计都是下下之策嘛,平时也不会用是不是?要不是萧止那个小兔崽子把这古城的消息捅了出去,导致这儿都快变成屠宰场了,我也不会为了维护大漠的爱与和平,出此下策是不是啊?” “我看你倒是挺开心的。”莺哥儿揶揄。 “做人,就是要开心嘛。”萧昀咧嘴一笑,“你看这城都被淹了,家训就不存在了,我也就不用一直守在这儿了嘛。天大地大,姑娘和美酒——” “美你全家!划船!”零丁粗暴的打断了他,扔给他一只浆。 萧昀接过,也不偷懒的卖力划起来,还不忘叮嘱,“这水有毒,大家都小心点儿啊。” 随着水位的上升,很多旱时无法连同的道路便都畅通了起来。而随着越来越多的水涌进来,黑色被不断稀释,到得后来,人在水面上望下去,甚至还能清楚的看到水底的青石板。 “天呐……我们现在是在整个城池的上头划船了……”零丁看着水下静悄悄的城池,看着一个又一个飞翘的屋檐在船底划过,水托着他们越升越高,下面的城池就像睡着了一样,离他们越来越远。 黑色的花瓣从城主府的方向飘过来,洋洋洒洒的飘满了整个水面。莺哥儿伸手捞起一朵还算完整的岁月花,水滴答滴答的从他的指尖滑落,黑色的花瓣上纹路清晰依旧,但那香味却像是被水洗去了一般,淡淡的,透着一股淡雅。 回首,悠悠的小船里载着无恶不作的马贼,可在这样的景象面前,他们的表情也不免脱去凶恶,露出了惊讶与震撼。 头顶的石壁离他们越来越近,水的力量托举着他们,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天。 水下的城池即将葬于岁月,萧昀出神的看着,眸中闪过一丝不舍,但也仅有一丝而已,他抬头看时,眼睛里充满着解脱的快意。 “大家小心啊,我们快要到顶了,现在水里的毒已经稀释的差不多,但还是要小心一点,哝,这是解毒丸,吃一颗比较放心。”说着,萧昀把药丸抛给他们,到燕三白这里时他却拒绝了。盖因从月牙湖进来时他已吃了太多,若再服用,对身体反而有所损害。 萧昀听他吃过了,也不坚持,跟零丁两个人把船划到了一个洞穴的正下方,等水面靠近时,便从洞里出去。其余的路径都已经被他破坏了,这是唯一的方法。 只可惜那洞壁太滑,想出这最后一个逃生办法的前人想必也没有亲自尝试过这个办法,萧昀一手扒上去,喝,满手滑腻腻的像青苔一样的东西,让他一个不慎就滑了下来,一屁股坐在零丁身上。 “哎哟我艹你大爷!”零丁彻底暴走了。 “别别别!手滑,诶真是手滑啊。”萧昀打着哈哈,又去试,可这会儿水面越来越高,他再爬不上去,所有人都得泡水里了。 燕三白无奈摇头,抓起他的后衣领,直接带他 分卷阅读182 - 分卷阅读18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83 上去。 洞口向上延伸一段距离,就转过弯恢复了平直,一行人脚踏实地,终于松了口气。不过说是平直,也还有些倾斜的,到了最后的门口,萧昀找到机关按下,石门转,只一瞬间,他们便又出现在了地面之上的某个房间里。 燕三白仍不放心的看着脚下,“水会漫上来吗?” “不会,老祖宗都测算过,水升到那洞穴里就已经是极限了,你看外边的月牙湖,也才漫出来一点儿。”萧昀回答着,推开门,就见偌大的一个月牙湖已经渐渐的褪去了黑色。 此时天已大亮,刚从昏暗的地底逃出来的众人一时适应不了强烈的日光,纷纷拿手遮挡。危机解除,大家心里都不免生出一股疲惫来。 然而,秋后算账的时候到了。 李晏斜瞅着萧昀,“他就是萧昀?” 萧昀不甘示弱,“你就是李晏?” 凤眸一挑,“长得也不怎么样。” “那是因为我易了容!” 如萧昀这般自恋自爱的人,岂能接受别人说他长得丑,就算说长得还可以,都是对他,以及对他全家的一种侮辱。 然而李晏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转过了头,教萧昀,内伤了。 “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多出来一个弟弟?”燕三白打岔道。 众人坐下来疗伤的疗伤,休息的休息,萧昀揪揪小胡子,坦白从宽,“其实我一直有个弟弟啊,双胞胎,你应该看到经阁后面那个房间了吧,那就是萧止住的。” “既然他是你弟弟,为何我上次来时未曾见过?你们是在……关着他?” “这个嘛……还是跟我们家的家训有关。” 关于这个家训,燕三白也曾听萧昀提起过——每一代月牙湖的主人,都是不能主动离开的,他们必须世世代代守在这里,直到生命终结。 “我呢,因为比我弟弟早出生那么一眨眼的时间,作为长子,自然就接过了月牙湖这个担子。但我们萧家每一代都会分出一部分人来守着那座城,为了独守这份财富,自然就不能轻易被外界发现,于是萧家负责看守地下的那部分人,自然而然的就被刻意隐藏了起来。我在地上,我弟弟就被带到了地下,古城的门只能在里面打开,他就是这一代的开门人。” 萧昀说着,语气也不禁有些唏嘘和沉重,“萧止呢,小时候他还是个很可爱的糯米团子,流着鼻涕到处甩,长大了就不怎么可爱了。小时候大人不许他到地面上来,长大了之后他就自己不愿意上来了,我知道他肯定心有不忿,可没想到他想一个人独吞整座古城,家里的人被他杀了大半,他以为我也死了,幸亏我足智多谋谈了出来。” 人对于钱财的*是天生的,萧家找到了宝藏,却也逐渐被宝藏吞噬,最终坐地自缚,再也走不出来。萧止倒是个破局的人,但他的目的显然跟前人没有什么两样,把碍事的人杀掉,再把贪财之人聚集起来开拓古城,他坐在幕后,坐收其成,不得不说这个打算真的很美。 萧昀顿了顿,又说:“不过我觉得萧止变成如今这样还有不老山的缘故,他练的是西渡的功法,比中原那个不老山的西渡更邪性,时常便走火入魔了。” “西渡不是后来才分裂出来的吗?” “不不不,西渡其实一直存在,只不过它因为容易入魔,被中原的不老山雪藏了很长时间而已。我说的对吧,燕兄?” 燕三白在出神,听到叫他的名字,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点点头,“西渡确实一直存在。” 李晏握着燕三白的手,一面细心的给他包扎,一面挑了眉问:“这是你的家事,那你为何要给他写信?” 萧昀摸摸胡子,“这不是没办法么,我想找萧止,可又走不过岁月迷宫,上次看燕兄好似会不老山的剑法,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咯,再说我也真没什么朋友了。燕兄武功如此之高,又天资聪颖,若他都不行,找其他人又有何用?” 听萧昀如此夸赞燕三白,李晏看他的眼神才和善了些。只是他看着燕三白,却忍不住蹙眉,从地下出来之后燕三白的脸色就不大好,那不像是身体不适,倒更像是心里有事。 ☆、第114章 画中仙 李晏放心不下,他知道自己若问燕三白,燕三白也一定回答他——不碍事、没关系,所以他直接把手搭在燕三白的手腕上,把脉。 春亭观的武学可以救人,他跟着栖微,也粗通医理。让他欣慰的是燕三白的脉象很平稳,只是那脉搏跳动比平常人要慢一点,李晏也说不出是什么道理。 “我真的没事,只是有些累了。”燕三白温言宽慰他,李晏总是如此珍惜自己,让燕三白愈发觉得对他有所隐瞒的自己实在太不应该。 撒了一个谎,就必须用更多的谎去圆。 尽管刚开始只是无心,或是出于一个好的目的,然而……撒谎终究是不对的。 李晏有权知道真相。但不是现在,燕三白还需要做最后一步的确认。 “里边有厢房,我带你进去休息一会儿。”说着,李晏就带人往里走,牵着手,全然不顾其他人怎么看。 不过其他人再怎么看,也不能发表啥意见,就是温阳这位边疆大将,也只是眼神闪烁了一下,而后又重新归于沉默。倒是萧昀,看着两个人的互动恁的奇怪,不过他一张嘴,就被身后的零丁给捂住了。 打扰了王爷的清净那还得了,万一暴走了呢。 房间里,燕三白被李晏按在椅子上坐下,动也不让他动。 而李晏呢? 捋起袖子,给燕三白打扫屋子,给燕三白铺床,浑然没有个养尊处优的王爷样。燕三白看着他带伤的手臂,刚刚在地底那种茫然无措的感觉一点一点的被抚平,在心底,孕出一股温暖来。 李晏铺好被子,直起腰,回头,眉宇间带着笑,“怎么样,本王是不是很能干?” 燕三白点头,“是啊,如果王爷是个女子,来求亲的王公贵族非得踏破皇宫的门槛。” 李晏听燕三白打趣他,也不恼,反而心情很好。他记得在洛阳时,那一夜他跟燕三白坐在雨中的院墙上,撑着同一顶伞,也这样调侃过他。 “来。”他对着燕三白伸出手。 燕三白走过去,把手给他,李晏把他拉入怀里,跟他耳鬓厮磨。撩起他垂下的发丝卡入耳后,李晏与他额头贴着额头,“如果有什么事,不要藏在心里。我可是个大男人,你就当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稍稍依赖我一下,好不好?” 没有什么能形容燕三白此刻的心情。 他觉得自己还什么都没有为李晏做过,却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再也没有不安,再也没有彷徨,过去的所有痛苦都变得轻描淡 分卷阅读183 - 分卷阅读18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84 写,一切,仿佛都是为了迎接此刻的到来。 他闭上眼,睫毛轻颤着,“好。” 这一觉,就足足睡了一天。大家都很累了,昨夜整晚没睡,看到李晏和燕三白去休息后,就都各自找了个房间休息。 萧昀重新接管了月牙湖,不过他可没时间休息。他前天收到燕三白抵达边关的消息后,就立刻乔装打扮回到了这里。为了不让萧止起疑,他只带了一小撮人,大部分人都埋伏在了外面。 所以萧昀不怎么担心萧止逃出去,外面自然有人看着。而且古城已封,萧止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只是狡兔还有三窟呢,茫茫大漠追击起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儿,燕三白起的时候,萧昀还没有回来。 温阳先一步回边关复命,何大将军就派了兵过来接应,那些还没有收到消息的马贼在傍晚时分如约而至,看到月牙湖外边都是大周的守军,没人敢动,于是只好都退了回去。 温阳还带了很多吃的回来,一群人就在月夜里,在恢复清澈的月牙湖边升起了篝火。 不得不说,月牙湖的景色真的很美。湖边都亮着灯,红色的灯笼,明亮的烛光,倒映在水里,就像看似相同,却别有韵味的两个世界。 篝火上烤着肉,阵阵飘香。李晏娴熟的把肉翻过来翻过去,小巧的匕首在指间翻出了花,切下一片片肉,放到燕三白的碗里。 燕三白吃得嘴唇上都是油,篝火那么一照,亮堂堂的,人跟肉一样,都秀色可餐。 两人挨得那般近,只睡了一觉,关系似乎更亲密了。就算什么都不做,旁人看着,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这里的风景美如画啊,前面的人儿是画中仙呐,大概无论是哪个宫廷画师,都难以将这一幕描绘下来。 真的太美了,就是温阳都不免看得出神。都说英雄配美人,但搜索枯肠,竟是找不到一个女子可以替代掉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在军中,都是老少爷们,断袖之癖不是没有,那些达官显贵里喜好男风的也不在少数,温阳以前都是闻之皱眉,但此时此刻竟毫无厌恶之心。 或许是因为这两人都足够出色,因为认同其人,所以连带着也认同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温阳想着想着,便陷入了沉思。 一旁零丁百无聊赖的挑着火星玩儿,莺哥儿抱着琵琶弹着小曲儿,无论何时都潇洒通达。 李晏光顾着给燕三白烤肉,自己却一口都没吃。燕三白关照他自己记得吃,李晏不肯,要燕三白喂。 原本李晏只是逗逗他,燕三白可不像他那样脸皮厚。但这一次,燕三白却出乎意料的照做了,大家都是男人,又是在大漠,吃肉都豪气的用手抓,李晏一低头,就能看到燕三白那圆润的指尖。沾着油光,亮亮的。 见李晏迟迟不动,燕三白温言道,“手是干净的。” 那当然是干净的了,李晏这般想着,伸手抓住了燕三白的手腕,低头,张嘴。 燕三白的耳朵噌的红了,“让你吃肉,你吃我的手作甚?” 李晏挑眉,丹凤眼里带着狭促——看吧,还是皮薄的。 被燕三白瞪着,李晏这才舌头一卷把肉吃了进去,末了,食指比在唇上,“嘘——他们都听见了。” 燕三白回头,零丁眼睛睁得老大了,拼命的摇头。 燕三白:“…………” 回头,燕三白摸了摸李晏的头,像哄小孩儿似的,“乖。” 李晏愣住了,满脸的呆愣。 “噗……”零丁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可是燕三白的话就像隔空点中了他的笑穴,根本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哈……” 李晏抬头看去,零丁也没能忍住,他目光所及之处,连温阳都艰难的转过了头,肩膀在可疑的耸动。更不要说莺哥儿了,这一向是位放得开的主。 “你们这一个两个,也忒不厚道了。”李晏可也没觉得哪里丢脸的,那眉眼一挑,尽是风流。大袖一甩,揽住燕三白的肩,大老爷似的嚷嚷,“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们就不怕长针眼塞耳朵么?啧,孤家寡人就是不解风情,就是这样才娶不着媳妇儿。” 燕三白扶额,他们是坐在地上的,这一揽,他整个人都跑李晏怀里去了。 零丁忍不住腹诽——那你倒是别秀给我们看啊!再说了,娶不娶得着媳妇儿关你什么事啊!你倒是一辈子娶不了媳妇儿了啊王爷!燕大侠会杀了你的王爷! “好了,坐端正了。”燕三白推了推他。 李晏不依啊,大漠的晚上多冷啊,抱着才不冷嘛。这样想着,他就更不放手了,反正温阳都已经看出来了,这人一看就不是个会乱说的。 燕三白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也就随他,“还吃不吃了?” “吃啊,你喂我就吃。”李晏抱着他,把下巴搁在他肩上,轻笑着。 燕三白心里放开了,举止自然也大胆起来,就这么一口一口的喂着李晏,两人不再说话,却温情自许。 其他人看着看着,视线慢慢移开,不再打扰。 彼时,一切静好。 翌日,萧昀带着人踏着朝霞回来,这一天一夜的追击尤其惨烈,个个带着伤回来的。回来之后萧昀就变得很沉默,疗完伤也不去休息,独自站在龙王宫前,抬头看着这偌大一片建筑,怔怔的出神。 地下的古城没了,萧家也没了,桎梏着他的家训也没了,但他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快。燕三白静静地陪他站了一会儿,没有问他最后萧止怎么了,毕竟那是他弟弟,看萧昀这一身惨烈,结局一定不美好。 ”很抱歉把你卷进来了。”良久,萧昀转头看向燕三白。 燕三白摇摇头,”我们是朋友,无需抱歉。” 萧昀目露感动,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蓦的说道:”几年不见,你似乎一点变化都没有。” ”是吗。” 萧昀迟疑了一会儿,又问:”不老山的传说……是真的吗?” 燕三白笑笑,”信则有,不信则无,难道你也想追求长生不老吗?” ”那当然不了,活久了多没意思。若长生不老,却要看着至亲至爱之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那才叫生不如死呢。”萧昀也是个爽朗的,这样说着,他便不再纠结于什么不老山了,拍拍燕三白的肩,”反正这次多谢你了,这个人情我记下,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可是你说的。” ”那当然,我萧昀长得如此好看,自然一诺千金。” 萧昀打算离开大漠了,这里不乏他萧家的仇人,留下来太过危险,他决定去中原开开眼界。燕三白问他要不要一道走,他却是摆摆手,说孤家寡人伤不起,天涯孤独客还是一个人浪迹天涯为妙。 燕三白也不强求,众人回到关内之后就各自道别。至 分卷阅读184 - 分卷阅读18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85 于莺哥儿,他左右无事,李晏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于是便带着他一起走,一路上燕三白再教他一些轻功,关键时刻可以保命用。 他们此次向北出发,这是燕三白提议的,他说他有个想去的地方,一定要去。然而路途还未走到一半,一份八百里加急的书信,便交到了李晏的手上。 北方,有外敌进犯。 皇帝在信里说——亲亲吾侄,门外有黄鼠狼偷鸡,叔叔腿脚不便,且代劳吧。 真正的磨砺要开始了,作为一个合格的,能震得住整个朝野的摄政王,光靠手段,是不行的。说到底,作为黎王的儿子,他最擅长的,莫过于行军打仗。他从小在军营长大,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战场了。 接到信件之后李晏考虑了好一会儿,才去跟燕三白商量——他希望燕三白能跟他一起去,他不放心燕三白一个人,也并不想跟他分开。 然而这次,燕三白很肯定的,拒绝了。 ”我得去一个地方,确认一件事,这件事对我很重要。”燕三白看着李晏的眼,郑重的说着。 ”真的那么重要吗?”李晏仍不愿放手。 ”是,很重要。”燕三白何曾想跟他分开,但这件事他必须去确认,他不能再放任自流,这一次,所有的事情必须做一个了结。思及此,他抓住李晏的手,微笑着,道:”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归来,我也相信你,即使在战场上也一定能护自己周全。等我办完事情,我就去找你,到那时……我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所有的秘密,所有的过去,还有……罗刹究竟去了哪里。” ☆、第115章 空棺 燕三白还是走了,当他一旦下定决心的时候,总是如此决然。然而李晏不是能够哭哭啼啼的女子,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于是只好勒马,往相反的方向去。 燕三白说他一定会回来,李晏相信他,况且李晏亦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不会再把得到手的东西轻易的丢失。 苍鹰在头顶盘旋着,往西北而去的官道上因为军情而马蹄翻飞,路旁的茶寮里,歇脚的旅客们看着来来去去的人,嘴上咋舌,可听那语气,却似乎并不担忧。 大周是在尸山血海上建立的王朝,锋利的獠牙尚未收回,血性犹在。 零丁放开缰绳吹了声口哨,苍鹰瞭戾,扇着翅膀停在他的手臂上。一张纸条从苍鹰脚上取下,零丁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凝重,“王爷,此次领兵的人是严正严将军。” 严正,武将中的少数派。换句话说,他并不待见李晏。 现实也恰恰如此,三天之后,当李晏快马加鞭赶到北境军营,整个军营营门紧闭。零丁策马上前,隔着营门大声通报。 然而里面并没有反应。 李晏骑在马背上,却也不嗔不怒,“继续喊。” 零丁遂又扯开嗓子喊了一句,“洛阳王在此,请速速开门!” 这次终于有了反应,哨楼上有人向下张望,言语中却是颇多不信,“此前有敌细假冒,将军命我等轻易不得开门,你们可有方法验明正身?” 零丁冷下脸来,“王爷就是凭证,你等究竟开不开门?” 哨楼上的人左右嘀咕着,将信将疑,末了有人喊:“严将军现不在此处,还请稍等,我们速速派人禀报!” 哨楼上的人其实心中多有惴惴,看楼下的人像极了洛阳王,可是对方只有两个人,排场如此之小,而且严将军有叮嘱,他们也不敢轻易违抗。 他们留心着下面的反应,就见那喊话之人脸色黑了黑,正要再开口,旁边的人却将其压下。 “零丁。” 只是轻描淡写两个字,平淡无奇的抬眼,但那眸光扫过之时,士兵心里却蓦地一紧。 零丁退回来,低头听后差遣,眼底却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李晏薄唇微启,眸中冷意流转,只瞥了一眼哨楼上飘扬的大旗,道:“破营。” 零丁顿时兴奋了,神采飞扬,举起手往前一挥,“破营——!” 对方还来不及反应,零丁后面的山坡上就忽然冲下来十余个人,如狼似虎。哨楼上的士兵眼力好,第一时间便看到了他们的盔甲,顿时惊呼,“是骁骑营!” 错了,是骁骑营加强版! 零丁在心底叫嚣着,策马冲上前去,这才想起忘了干一件事情,亡羊补牢的大喊道:“洛阳王在此,奉陛下之命前来协助,尔等无故阻拦,是为抗命!现在我怀疑军营有变,尔等还不快速速束手就擒!” 扯虎皮,拉大旗,身为大周第一二世祖的第一跟班,零丁深谙此道。事先喊上那么一句,只是为了找个由头,彻底贯彻主子的行动方针——脸要厚,心要黑,下手要快,天下无敌! 你不让我进?爷爷自己开个门!哈哈哈哈哈! 李晏:“…………” 另一边,燕三白戴着斗笠,一骑绝尘,往落雁谷而去。 而就在他抵达的前三天,风尘仆仆的关卿辞恰好也到了此处。他在落雁谷附近的集镇上落脚,住了一夜打听了些消息,第二天便出发去落雁谷。 只是落雁谷号称绝地,那悬崖峭壁陡峭万分,谷中云雾缭绕,一眼望下去根本望不到底。关卿辞枯坐三日,终究还是没能探出个什么究竟。 而他前脚刚走,燕三白就到了。 落雁谷附近多草药,所以此处虽是绝地,前来采药的人却很多。而且只要不掉进落雁谷,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的危险。 会来落雁谷的,大多都是江湖中人,久而久之这里就有了传闻,说是落雁谷下有绝世秘笈,要么实在峭壁上的山洞里,要么是在谷底,只要捡到了,就能成为一代大侠。然而古往今来跳下去的人那么多,别说是大侠了,连个鬼都没爬上来过。 附近的山民也早习惯了看那些江湖人士尽兴而来败兴而归,尤其是那些老人家,已经习惯于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跟村里的小娃娃说——跳崖的人是一年比一年少了。 但其实他们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个人真的去跳崖,多是被人逼到绝路,向死而生罢了。多年前就有一对小年轻,私奔了,走投无路,就从崖边跳了下去。 何苦呢?干什么想不开呢? 老人们叹着气,浑浊的老眼看着天上盘旋的大雁,依稀还能记起十几年前最昏暗的那段日子。跳崖的人可真多啊,那会儿外边在打仗,武林中似乎也在血战,前一波似乎说是来了个大魔头,什么正邪对抗啊老头不懂,反正最后都掉下去了,啥都没剩下,图个啥呢。后来又来个青年抱着个孩子,走投无路也下去了。 作孽哟。 前些天又来了一个年轻人,坐在崖边坐了三天,每天就对着落雁谷,距离近得让人生怕他掉下去。而且这青年沉默寡言的,时 分卷阅读185 - 分卷阅读18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86 常便拿着个面具出神,采药的山民们怕他想不开过去跟他搭话,他倒是礼貌的回答了,但就是不走。 这过了三天吧,人好不容易走了,可谁知又来了个穿白衣的年轻人,模样长得那叫一个俊俏啊,温和有礼,叫人看了就喜欢,可谁知这也是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个劲儿就往落雁谷去了。 燕三白站在崖边,看着深不见底的山谷,山风拂面,却似有一股吸力,想要把他拽下去。 身后采药的山民们都在留意着他,深怕他出什么意外,所幸燕三白一直站着没动,大家便以为他跟前一个人一样,只是来看看。 日落西山,采药的人都渐渐走了,红霞洒在燕三白身上,落雁谷里缭绕的烟雾仿佛都染上了金光,云蒸霞蔚,恍若仙境。 一个落单的少年郎走在最后,大约是那个白衣男子实在长得太好看了,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一眼万年——“救命啊!!!他跳下去了!!” 少年郎急急忙忙的跑回家里,背篓里的药草颠了一路,洒了一路。许久没有什么新鲜事的村子里很快就有了新的传说,少年郎每日都去崖边张望,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他觉得这样一个人葬身崖底,太可惜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燕三白正穿破那些云雾,快速的向下掉去。谷底虽然深不可测,但人掉下去也只是片刻的事情,且下坠不比上升,轻功再高,一个不慎也会摔得粉身碎骨。 所幸燕三白曾在这里待了很久,在一次次想要逃出来的过程中,对谷中的地形了若指掌,他甚至清晰的知道谷底岩壁上每一块突出岩石的位置,认识每一棵在岩壁上不屈生长的树。 他还随身携带着一跟带钩子的绳索,用来勾住树木减缓速度。 总之,下落的过程有惊无险,燕三白重重的踏在长满青草的软泥上,两条腿一阵发麻,但好险还算站住了。 谷底还是如往昔一样,及腰的青草随风摇曳,从岩缝中渗出的山泉水汇成一汪清泉,水里生长着外面没有的肥美的鱼,不远处还有几株果树,山中岁晚,到这个时节了,树上还长着红红的果子——这里,其实并不如人们想象中那么恐怖。 如果你不拨开绿草,看到里面埋藏的白骨的话。 燕三白有目的而来,第一眼便朝那面被打磨的很光滑的岩壁上看去。只见那寒铁依旧光滑,粗大的铁钉深深的钉入岩石,延伸出来的锁链紧紧的缠绕着一个人,他低垂着头坐着,姿势仿佛万年不变。 燕三白走过去,掀开那人包裹着自己的破布一般的衣服,毫不意外的看到一具枯骨。 “前辈,我回来了。”燕三白掸去那骷髅上落着的一根杂草,眼神复杂。 他离开时,楚狂人还没有死。他只是行将就木时,抬头看着蓝蓝的天,告诉燕三白:如果有机会的话,去长安看看他。 崖壁上的锁链是陨铁,也不知是哪位前人把它钉在了那里,纵有万钧之力也无法拔出,最后生生束缚住了一代狂人。那位把楚狂人锁在这里的天山老祖也早在看到他无法挣脱之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其后这十多年的坐困愁城,楚狂人心心念念的仍旧是长安的那个人。 他不知道他已经死在夜色里的朱雀大街,他还盼着有一天能相见,然而,终究是等不到了。 他就像一块岩石,已经牢牢的生长在了岩壁上,于是他告诉燕三白——若有一天你能出去,代替我,去看看他。 去看一看故人是否安在,去看一看那个人所期许的海晏河清。 燕三白跪下来朝他拜了一拜,如果不是楚狂人在这里,被困的那些年月他估计会发疯。这个人虽然性格怪异,但却是个真君子,教会了燕三白很多,对于燕三白来说如师如父。 行完礼,他才站起来,视线所及的尽头,是一具黑色的棺木。一半掩在泥土里,一半掩在草木里,陈旧得有些年头了。 燕三白来时,这是一个空棺,那个人死后,他就把他的尸体放了进去,也好让他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后来盖上棺木,出于对死者的尊敬,他当然不会轻易打开棺盖,于是这具棺材就一直安静的躺在这里,无人问津。 然而此刻,燕三白伸手用力将它推开,焦灼的心等待着答案,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而后,棺盖重重的落地,发出砰的一声。 燕三白的心也重重的落地——棺材,是空的。 另一边,幽暗的空间里,忽然升起一道亮光。 光线描摹着唇瓣,殷红的鲜血醒目刺鼻,一串低沉的笑自那嘴中流放,“咳、咳……他去了落雁谷了?” “是。” “落雁谷……他终于……终于想起我了……” ☆、第116章 重逢 “咻——”一支箭,划过长空,射入靶心。 那尾羽震颤着,箭头却牢牢的钉在那儿,分毫不动。 李晏放下举着长弓的手,拿起又一根箭,搭弦,弯弓,双目凝神,瞄准,啪,松手。 后一支箭从前一支箭插·入靶子的缝隙里,牢牢钉入。 “王爷,人来了。”身后响起零丁的声音。 李晏并未回头,继续专心的挽弓搭箭,来人走到他身旁,拨弄着旁边的箭羽,道:“王爷,调查有些眉目了。” “说。”李晏松手,又是一箭。 “燕大侠这几年一直在查同一桩事情,燕府当年的覆灭之案。众所周知,当年燕家老太爷并不愿与起义军合作,暗地里给你们带来了不少麻烦,后来黎王殿下让罗刹把燕三白抓了去作为要挟,燕家表面妥协,暗地里实则还未就范。只是燕家毕竟是一方豪强,门客众多,还养有私兵,财力雄厚,起义军其实也并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些我都知道。”李晏瞥了他一眼。 来人耸耸肩,“反正,大家都以为红河岭一案与黎王无关,偏偏这就是他干的。大家又都以为燕家的覆灭也是黎王的手笔,可这偏偏就不是他干的,我想,燕大侠这几年在找的,就是真正的凶手。只是他不知道是谁,所以以他这样淡泊名利的性格,才会去参加科举考状元,把自己主动暴露于凶手的视线之下。” 李晏没有接话,来人继续道:“燕大侠从江湖来了朝堂,我也有理由怀疑,那个凶手就隐藏在朝堂之上,只不过燕大侠迟迟没有动手,我也吃不准到底是哪个,或者说,是哪一群。” 李晏的眼底古井无波,凶手是谁根本不在他的心上。来人饶有兴味的看着,指尖拨弄着翎羽,“哦对了,刚刚得到的消息,燕大侠从落雁谷跳下去了,王爷你——” “啪!”一声清脆响声打断了他的话,他循声看过去,就见那厚实的靶子被人从中射穿,整个崩 分卷阅读186 - 分卷阅读18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87 裂成好几块。 李晏终于有了反应,而且是大反应,那紧蹙的眉,眸中陡然爆发出的凌厉神光,仿佛要杀人,“你说他,跳下去了?” “是啊,我知道王爷你一定放心不下,所以陆双行一路跟着他,可谁想到他就这么跳下去了。他轻功了得,落雁谷或许他可去得,我们可就去不得了,现在陆双行还在外面等着,我就先回来禀报了。” 李晏第一反应,转身就要去找人。 零丁急忙拦住,“王爷,我们还在打仗呢!军中主帅,不可擅自离营!” 李晏脸色沉凝,零丁心里也急啊,但他总不能让李晏跟着去跳崖吧? 来人也劝阻道:“王爷,燕大侠几年前便是从落雁谷出来的,他能出来一次,自然能出来第二次,这件事旁人去了也是给他添麻烦。” “我知道。”李晏满身的杀气终于稍稍平复,他揉了揉眉心,顿觉一阵头痛。几日前分别的时候,他就不该答应燕三白分头行动。 李晏回头,看着身后那个噙着笑的,书生打扮的清秀青年,“苏染。” “我在,王爷。” “你和陆双行一道去守在落雁谷外,等他一出来,就带他回来。就算是用捆的,也要给我捆过来!” 苏染摊手,满脸无奈,“王爷啊,不是我不想试试,可是我跟陆双行那死鬼加起来,可能也打不过一个燕大侠啊。” 李晏扶额,“那你就跟他说,本王再见不到他,就要自己去跳崖了!” “好好好,那我就跟他说,王爷您害了相思病,病入膏肓了,好不好?” 李晏翻了他一个白眼,不过此刻他也没心情与苏染插科打诨,“总之,人一定要带回来。至于其他的,你们不用再查了。” “不查了?”苏染微怔。他们一路从罗刹查到燕三白,都这么多年了,难道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 “不查了。”李晏的话语里却透着一股坚决,“他答应过我,此次回来就把一切都告诉我,所以,不查了。” “你相信他?” “我相信他。” 苏染默然了,可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释然。 “随你吧,反正琅嬛阁是你的,燕三白也是你的,一切都由王爷你自己做主,小的我就拭目以待了。不过,梅公子那边呢?” “那边当然要继续查。”李晏将手中长弓甩到兵器架上,“我承认他的势力很大,盘根错节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网铺得越大,破绽和制肘就越多。这段时间我跟陛下拔了他不少棋子,他也该按捺不住了。” 零丁道:“是啊,更何况王爷现在兵权在握,你们那边一旦有消息,可以立刻斩首。他耍再多阴谋诡计,也比不过我们拳头大。” 苏染斜睨了他一眼,“莽夫。” 零丁无所谓的摸摸鼻子,“要是换了你跟在王爷身边,你也就这德行。当初要不是我猜拳输了,我现在说不定也是一代大侠呢。” “报——!”这时,传令兵风风火火的跑过来,“王爷,敌军来犯!” 李晏蓦地转身,眸光冷冽。 片刻之后,军中战鼓如雷。 战马嘶鸣,猩红披风猎猎作响。 苍鹰如电,转瞬间飞抵上空,瞭戾之声响彻九霄。 苏染拽了拽缰绳,戴上斗笠,“驾!”,风驰电掣般驶出营门,朝着战场相反的方向而去。 战争又开始了,只是这次上阵的不再是威震敌我心狠手辣的黎王,洛阳王的初次披挂上阵,无疑让他再次陷入了天下风云的中心。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真正风起云涌的那一天。 然而边塞的硝烟还未真正燃起,中原武林就先出了一桩大事,四大门派之一的青山剑宗一夜之间死伤过半,疑是魔教重出江湖,拿青山剑宗当了第一块磨刀石。 青山剑宗大弟子徐长锦带着幸存的师兄弟暂时投奔了少林,一时间,各个门派人人自危。其后不久,西泠山庄二公子唐千钧就带人赶到了少林寺,武林中对此多有猜疑,因为上次的天弃宫事件本就不牢靠的信任关系逐渐有瓦解的趋势。 而就在此时,琅嬛阁对外公布了此次魔教中的带头人物——颍川陈家,陈善文,曾经的青山剑宗弟子。 陈善文在天弃宫一事后被陈老太爷弃车保帅,逐出了陈家。其妻宁香也为了保住女儿,带着陈栩栩回到了青山剑宗。所幸有天山派发话,其余诸派也没有为难他们。 然而这次就尴尬了,青山剑宗出事后,宁香和陈栩栩便不见了,而因为这两人的特殊身份,青山剑宗这受害者的身份就变得十分微妙。 于是短短半个月内,江湖上风起云涌,最终,由天华派起头,定于下月初一少林寺,重新推选武林盟主。 让人意外的是一直不愁事多的天山派居然没有发话,叫人奇怪。而另一个巨擘寒山春亭观,也秉持着一贯的超然物外的姿态,他们最为人熟知的弟子,一个在长安当国师,一个在边疆打仗,就算江湖上出了事,也不会想到要去找他们。至于秋戌子,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等找到他,事情早完了。 而此时,落雁谷外约莫半里开外的地方,一对刚从集市上回来的父子赶着牛车,为了抄近路,走过一处乱葬岗。 这乱葬岗由来已久,荒乱的坟堆上长满了杂草,间或还有乌鸦在这里觅食,一到晚上就变得极其的阴森可怖。父子俩不由加快了速度,不敢往那鼓起的小高地上看。 其实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走过,心里到底还是有点底的,可是这次,坐在车上的儿子忽的听见那坟堆里传来异样的声音,很沉闷的,‘咚——咚——咚——’,少年人好奇心强,他就不由自主的往那边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鼓起的坟包竟在轻微的颤动着,随着那咚咚的声音,颤动越来越强,泥土松动,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爹、爹!你快看!”儿子惊恐的扯着父亲的衣袖,父亲也转头看了一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他刚转过头,就见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从坟中伸出来,扒紧旁边的泥土,拼尽全力的向外爬。 “妈呀诈尸了!”父亲的惊恐比儿子更甚,手中鞭子重重一挥,老牛吃痛,叫了几声就死命的往前跑。 牛车掀起一阵尘土,很快就消失在乱葬岗。 黑夜不期而至,那只破土而出的手扒拉了一会儿,终于勉力把上面压着的土石都破开,而后,从那坟里,爬出来一个人,白衣惨惨,倒真有几分像鬼。 “呼……”他长抒了口气,拍去身上的尘土,又回头看了看那被他拱开的坟头。 谁也不会想到落雁谷底有个棺材,也不会想到棺材里有道连通外面的密道,更不会想到,这密道的出口还是一口棺材,而且是在乱葬岗 分卷阅读187 - 分卷阅读18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88 之上。 燕三白蹲下来,瞅着那棺材瞅了很久,才把它又恢复原状。 其间他想起来刚刚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但看看四周连个鬼影都没有,便只好将之抛于脑后,趁着夜色走了。 而他这一走,因为乱葬岗离落雁谷有些距离,就恰好绕过了陆双行和苏染。 接下去该怎么办? 燕三白独自在野外烤着篝火,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找李晏。他已经答应了他,自然不能食言。 然而第二天,等燕三白入了临近的城池,才知道武林中竟发生了那样的大事。于是他便多留了一日,打听打听情况。 “小二,最近往来的江湖人多吗?”燕三白坐在客栈大堂里,点了几个清粥小菜。 小二一看这位公子虽文质彬彬,但腰间佩刀,想来也是个江湖人,便道:“可不是么,十个里有九个都是往少林去的,公子你也要去那儿吗?” “在下只是随便问问。” 听他这么说,小二也就不多嘴了,但这公子和他眼缘,于是便多关照了一句,“不过公子,最近这地儿乱的很,就我们这小小的客栈都住了很多大侠,您要是去少林啊,还是赶紧上路,到了少林,有大师们坐镇,兴许还能太平一些。” 燕三白笑着点点头,递了几个铜板以示感谢——这都是跟李晏学的,出门在外靠孔方。 小二果然很开心,又跟燕三白说道了一会儿,不过他毕竟不是武林中人,有些话说的还是不对。比如少林虽有和尚坐镇,但却不一定比这儿太平。 这样想着,身后忽的传来一阵争吵。燕三白回头去看,就见一个人影被一脚踢飞,撞坏了几张桌椅,一路撞到楼梯上,‘砰——’的一声,燕三白面前的茶杯都在轻颤。 “妈的!老子给你三分颜面,你就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我的人你也敢打?!”前边儿,一个络腮胡揪住了一个高瘦青年的衣领,凶神恶煞。 对方显然不买他的帐,目露轻蔑,“你以为你算那颗葱,我还需要你给我脸面?放手!” 两人一言不合,眼看着就要打起来,旁边还有人已经拔出了刀剑。客栈老板急得满头满脸的汗,“几位客官,几位爷!大家行行好,小本生意,千万不要在店里打架……” 可双方剑拔弩张,谁会去理会一个客栈老板? 客栈老板见状,顿时如丧考妣。而这时,一道独属于少年人的清越嗓音如清风拂面,忽的响起。 “习武之人苦练武艺,是为了锄强扶弱,而不是随意欺压百姓,毁坏他人财物,要打就出去打,这里不欢迎你们。” “哟呵,谁说话?!”高瘦青年吊着三角眼,不悦的瞟向四周,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握着剑站在人群的前面,剑眉星目,一看便气度不凡。 他皱皱眉,“你是谁?” 少年光明磊落,“归鹤派,汪敏。” “哟,我倒是谁呢,原来是一个小门小派的小掌门啊。”高瘦青年身后顿时传来笑声,归鹤派出了个史上最年轻的少年掌门,也算是近年来江湖上的一大趣闻了。 此言一出,周围人都不由看像汪敏,眼里却颇多赞赏——不说武功如何,这少年气度不凡,是个当掌门的料,难得是心术端正,只可惜,还是冲动了点。 可惜啊,少年人不懂事,他若是知道面前这个高瘦青年是天华派的,不知道还会不会强出头。 果然,高瘦青年嗤笑一声,“小子,识相的就给我让开,我想在哪里打架就在哪里打架,你以为我赔不起桌椅钱吗?” 那络腮胡却是顿了顿,没有说话。 汪敏皱眉,他也看出这高瘦青年可能来头不小,但让他就这样看着,实在做不到。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真的差他很多,陆双行把归鹤十三式传给他之后,这一年半的时间他一直勤学苦练,就算打不过,也不至于有大碍。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江湖也有江湖规矩,要打架,请去外面打。”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高瘦青年怒了,就要出手。 汪敏不接茬,伸手握住了剑柄,准备在第一时间把他引到外面去。 拳风猎猎,对方再不济也是个掌门,所以高瘦青年没有动剑,打算用拳头教一教他做人的道理。 然而就在他的拳头即将欺近汪敏身体,汪敏也拔剑准备往外逃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们中间,白皙的手掌探出,用掌心牢牢的抵住了青年的拳头。 “这位兄台,请稍安勿躁。” ☆、第117章 归途 “燕大哥!”汪敏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燕三白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那高瘦青年,“我放手,此事就此作罢,可好?” 高瘦青年刚要拒绝,身后一人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附耳跟他说了句什么。他的脸色立马一变,再看那络腮胡,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刻后退一步,“原来是燕大侠在次,胡某就此别过。” 说罢,他竟是转身扶起刚刚被打的同伴,转身就走了。 周卫人也陆续反应过来,燕大侠?是哪个燕大侠?这白衣飘飘的,不就是那个燕大侠! 都说侠探燕三白嫉恶如仇,这事儿被他给配上了,难怪那络腮胡跑那么快! 高瘦青年心里也没底了,先不说上次天弃宫的事情,虽说天华派损失惨重,但方华等人逃得出来,还是要欠燕三白一个人情。而且燕三白武功如此之高,他自己肯定是打不过对方的。 可是天华派乃是江湖大派,他怎能在区区一个散人面前堕了威名,于是冷哼一声,“燕侠探的面子,我天华派自然是要给的,既然你开口了,这件事我就既往不咎。” 汪敏听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燕三白却笑笑,也不见丝毫生气,只是抵着他拳头的手却没放,温和的道:“如此甚好,也请兄台继续看在在下的面子上,日后莫要再行此等事了,可好?” 高瘦青年暗自挣扎了一下,可那拳头愣是收不回来,且越是挣扎,对方禁锢的力道越大,他的拳头仿佛都快被捏碎了。 看着对方温文尔雅的笑容,高瘦青年心底终于生出一股惧意,带着额上几滴冷汗,道:“我知道了,知道了!” 燕三白微微一笑,这便松开了他,伸手往外一摆,“请。” 高瘦青年再不停留,一甩袖,挡住微微有些发颤的手,“我们走!” 汪敏就看着燕三白生生把人赶跑了,本就对燕三白敬重有加的他心里更是欣喜,难得的流露出些少年心性来,看着燕三白的眼睛都是亮的,“燕大哥,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太巧了!” 客栈老板也急忙过来道谢,直把燕三白当恩公,请他们去楼上雅间 分卷阅读188 - 分卷阅读18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89 用膳。燕三白本来要推拒的,但汪敏看看周围人越聚越多,都是冲着他燕大哥来的,便代他答应了。 他想跟燕大哥好好说说话呢,可不想被别人打扰了。 “燕大哥,你也打算去少林吗?”汪敏当了掌门之后,整个人比起以前更加沉静稳重,也就是在燕三白面前显得话多。他身后跟着的两位师叔对视一眼,都觉得甚是欣慰,少年就该有少年的样子,把自己逼得太紧也不好。 “不。”燕三白摇摇头,他并不打算去趟这趟浑水,“我久不在江湖,推举武林盟主这种事我就不去掺和了。” “哦,我还以为可以跟燕大哥一道走了呢。”汪敏颇为失望,“那燕大哥你接下去要去哪儿?” “边关。” “是去找王爷么?燕大哥你跟王爷感情真好啊。”汪敏心中羡慕。 燕三白笑笑,默认了。汪敏也不强求,能半路遇到燕三白已是幸运,边关那么危险,燕三白与李晏关系那么好,放心不下过去帮忙也很在理。 燕三白瞧着他有些失落,便问起了他的近况。汪敏挠挠头,有些赧然,他父亲不在了,母亲体弱,还有一个幼妹和一个门派需要照料,小小男子汉总是把脊背绷得笔直,可燕三白给他的感觉就像自己的父兄一般,不知不觉便生出了濡慕和依赖之情。 而且这种感觉,是门派里那些对自己恭敬有加的长辈所不能给的。 此刻的汪敏就像一个终于有所成就,于是殷切期盼着自己兄长夸奖的孩子,燕三白认真的听他说着,末了,摸摸他的头,“谨之已经做得很好了,练武不急于一时,你现在还在长身体,切忌过犹不及。此次前去少林,归鹤派虽不算什么名门大派,但你爹,你师公,还有陆大侠在江湖上都是有一号的人物,你是他们的传人,尽可多担些信心。” 燕三白语气温和,汪敏心里听得暖暖的,不住的点头。 燕三白又忍不住叮嘱了几句,“做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但是若碰上解决不了的麻烦,也不要硬抗,可去找西泠山庄二公子唐千钧,或者少林寺的苦无大师,他们会帮你的。” “我知道了,燕大哥。”汪敏连忙应承下来,身后那两个归鹤派的师叔听了也是不禁心里一喜。他们原本还担心自家掌门惹了天华派的人,日后又碰到对方该怎么办,但现在燕三白这么说,就肯定有把握少林和西泠山庄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出手,此行可保无虞了。 “燕大哥,你觉得这次推举出的武林盟主……会是天华派的掌门吗?”汪敏到底是少年,没忍住好奇。 这次的武林大会就是天华派牵头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尽然。”燕三白却摇摇头,“此次变数颇多,最终花落谁家还是未知,你去了之后也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这样吧,我休书一封,你替我带给苦无大师。” 事情牵扯到陈善文,燕三白不免怀疑这是否又是梅公子的手笔。只是少林路途遥远,李晏此刻在边关估计已经知道了他跳崖的消息,若燕三白不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到底还是怕他担心。 然而,归途多舛。 小聚过后,燕三白刚与汪敏分开,城里就有了新的消息。魔教再度出手,以血腥手段转眼间灭了一个小门派,然而让人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这次代表魔教出手的人里,有一个人——燕歌行。 曾经赫赫有名的天涯浪子,大漠独行的无双剑客,怎么会跟魔教混在了一起? 更重要是,他姓燕!他是燕三白的叔叔! 燕歌行投靠了魔教,那燕三白呢? 燕三白牵着马,还没走到城门,就感觉到四周投过来的审视的视线。 他停下来,目光磊落,“诸位有话想问?” 一时间,四周无人应答。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没有想到燕三白会直接挑破。 最后,一人排众而出,朗声问:“燕大侠,你可知道燕歌行的事?” “刚刚知道了。” “那你……” “在下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但他是他,我是我,你们大可不必担心。”燕三白不多辩解,但胸中有沟壑,两袖间自有清风。 刚才出声询问的人顿了顿,拱手,“冒犯了。” “无碍。” 燕三白点点头,牵着缰绳,重新往城门走去。这一路再无人拦他,毕竟他可是清名在外的侠探,毕竟燕歌行也只是他的叔叔。 顺利出了城,燕三白一路往北,此去边关大约还有半月的路程,若快马加鞭,十余日大约也能到了。 然而燕三白没想到的是,这条路,并不好走。 为了加快速度,他不可能一直避过城镇,而接下来的几个地方,随着魔教搅乱中原武林的消息愈来愈盛,武林中人都闻风而动,随处可见。 这些人里十个总有那么一两个认得出燕三白,或者他腰间的雁翎刀,虽然绝大部分人都相信燕三白的人品,不把他与燕歌行混为一谈,但是,燕三白还是感觉到了周围紧张的气氛。 他一声不吭的继续赶路,眉头却不禁微蹙——他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第四天傍晚,燕三白紧赶慢赶的入了城,戴着斗笠,准备随意找个地方休整一下,明日一早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城,以免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然而睡到半夜,一丝异响把浅眠的燕三白惊醒。 右手探入枕下摸到刀柄,燕三白调整呼吸,算着时间,猛然出刀! 月光打在刀刃上,寒芒掠过燕三白的眼,“铛——”的一声,刀与剑交击,燕三白顺势往里一滚,躲过了接二连三的几道劈砍。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杀招一个接着一个,但燕三白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是谁要杀他?是梅公子? 不,这些人武功虽好,可是明显还不够格。杀不了他,就纯粹是来送死。 可他们为什么还要来? 不好! 燕三白猛的跃起,从包裹里抢出一个火折子,飞快的点燃甩出。 “蹭。”蜡烛上火苗陡升,而伴随着光亮回归的,还有四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有诈。 或许从燕三白踏进这座城的第一步开始,圈套就已经摆好了。 四周都没有路了,头顶,门窗,都有脚步声和呼吸声。 燕三白借着烛光看向自己手中的雁翎刀,鲜血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掉,闻着那血腥味,他不禁蹙起了眉。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三具尸体,但燕三白记得自己只杀了一个人。剩下两个,是自杀?还是互相杀?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床上那个,穿着打扮明显与其他三个黑衣人不同,眉宇间贵气缭绕。这个人也死了 分卷阅读189 - 分卷阅读19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90 ,死在燕三白的床上,而燕三白的刀上染着血。 不算高明的栽赃,但也许极为有用。 “砰——”门被一脚踹开,一个中年男子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看到地上的尸体先是惊了一下,再看到床上的人,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少爷!”他焦急的扑过去,可是任他再怎么摇晃,他的少爷都不可能再醒过来。 他猛的回头,胸腔里燃烧着怒意,双目赤红的盯着燕三白,“是你!你绑了我家少爷还不算,为什么要杀他?!” ☆、第118章 骤雨 只一眼,就确定了自己的处境。燕三白心知麻烦,但并不慌乱。 抬眼看向那厉声指控的人,“你说是在下杀的人,可有凭证?” “人证物证俱在,我们都看到了,你还想狡辩?!燕三白,老夫平日敬你一身正气,可也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他眼中的愤怒不似作假,燕三白环顾一周,“你说你们都看见了,看见了什么?看见在下杀人?还是看见我把你们少爷掳回来?” 燕三白的目光带着拷问,雁翎刀还在滴血,叫人心里一阵紧张。 “在下刚到此处,睡得好好的,便有人潜进来想要杀害于我。事情还没解决,你们就冲了进来,鹰鹫派的路长老,空山派的李长老,摇光派的铁剑前辈,还有南岛十二洞的诸位,你们又是何原因中夜来此,还如此恰好的,不期而遇呢?” 说着,燕三白不给他们打断的机会,回头盯着床边的人,“还有你,天华派掌门方天雄的剑奴阁下,你不带着二公子赶去少林寺,为何会出现在万里之遥的这里?” 燕三白一人道破了他们所有人的身份,场间气氛一度压抑,剑奴道:“少林寺有大公子在,我陪着二公子随后再去,有何不可?难道你连这个也要管?至于路长老李长老,他们当然是我请来帮忙寻找二公子的,魔教狼子野心,知道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便掳走我家二公子企图逼掌门就范,路长老李长老等人不愿中原武林生灵涂炭,主动出手帮忙。今夜我收到消息,所以带人追击到此处,可没想到……” 剑奴的声音愈发阴冷,看着燕三白仿佛在看着什么万恶不赦之徒,“倒是你,枉你被称为侠探,武林中出了那么大的事你却无动于衷,先不说你与魔教头头楚狂人是何关系,现在又冒出一个燕歌行,你敢说真的跟你毫无关系?!燕三白,你简直愧对侠之一字!” “是啊,燕三白,楚狂人和燕歌行之事尚且可以推脱,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要我们如何相信你!” “燕大侠,现在回头还为时未晚啊,你且跟我们去少林,方掌门为人宽厚,若你能将功抵过,他一定会为了大义原谅你的!” 路长老李长老接连出声,燕三白真是哭笑不得,心里刚窜起的怒火转瞬间便又消散,他想,若是李晏在此,恐怕会拍手鼓掌为他们叫好。 这唇舌,不去说书可惜了。 但燕三白是个厚道人,不会如此讥讽,于是他道:“虽然在下一向待人温和,但温和不是软弱。在下的武功,举世皆知,今日我若想逃,无人能拦,我若想杀人……亦无人能拦。” “你什么意思?!难道还想再造杀孽不成!” “杀人者,人恒杀之。”燕三白表情肃穆,“你们想陷害于我,其实也大可不必用二公子和那三个人的命来换,方天雄如此懂得割舍,你们觉得自己比之二公子,如何?” 话音落下,周围人的表情顿时有一瞬间的僵硬,剑奴暗道不好,腰间长剑铿锵出鞘,“死到临头,休要挑拨离间!” 燕三白轻笑一声,眸光却陡然犀利,身体后仰刹那间躲过一剑,那剑光在他眼前划过,他出手,一掌拍向剑奴持剑的手腕。 此地不宜久留,燕三白与他们缠斗一番,立刻抽身遁走。倒不是他心慈手软,只是在这里动手的话,那就真是坐实了杀人犯的名头,有理也说不清了。 而从对方根本没有花多大力气拦截来看,燕三白现在可以肯定,对方根本就不想他死,而是要一步一步将他逼上绝路。 这次的幕后主使者,定是梅公子无疑了。 但越是这样,燕三白想见李晏的心情就越盛。 李晏有一点想的没错,燕三白一旦下了某个决定,便有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决然。就算千夫所指,恐怕也只得他清浅一笑。 他现在要去见李晏,他正在去的路上,一切,就这么简单。 然而别人所想的就不那么简单了。 燕歌行投靠魔教只是一个开端,客栈遇袭便是一声惊雷,惊讶了所有人。几个门派言之凿凿,堂堂天华派掌门二公子的尸体就放在那里,官府要来管,天华派不让,甚至差点爆发冲突。 谁都知道燕三白和洛阳王关系莫逆,他们要求公正。 一个口口相传的好人杀了人,和一个平日做尽坏事的人杀了人,所造成的影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那极度的落差会让人生出最大的厌恶和震惊,就像一张白纸染上了一点污渍,刺眼至极。 先前你被捧得有多高,这会儿就摔得有多惨。 但是对方还是低估了燕三白一直以来的好名声,至少现在燕三白还远没有到寸步难行的地步。 于是,通缉令被审时度势的改成了邀请,天华派掌门方天雄,请侠探燕三白嵩山一聚,共襄盛举。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鸿门宴,燕三白若是去了,能不能活着下山都是个问题。 燕三白翻身在一处草垛后面藏身,透过缝隙看到几个天华派的弟子匆匆走过,心中了然——天华派弟子众多,耳目遍布,他们如此对一个无心盟主之位的人步步紧逼,实在是不合常理的。 除非有人在背后指使。 那么,魔教出事,天华派应运而出,或许只是一出妖魔鬼怪粉墨登场的戏。 他们一路阻挠,不想让燕三白去边关,但也不想让燕三白真的去赴关天雄的约。因为他们知道燕三白是无辜的,他可是大名鼎鼎的侠探,愿意相信他的大有人在,若被他绝地反击…… 所以,两处都不能让他去。于是燕三白的归期,被无限拉长了。 而就在这时,还有人嫌不够乱,一脚插了进来。 琅嬛阁,跟天华派杠上了。琅嬛阁是最近几年声名鹊起的新门派,但虽说是一个门派,却从未见过有人出来行走江湖,他们走的,是买卖消息的路子。久而久之,江湖上对此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且时间能证明,琅嬛阁给出的消息,从未出错。 于是当有人拿最近的事情去询问琅嬛阁时,琅嬛阁的人给出了如下的评语——燕三白是我们阁主看上的人,若他想杀人,阁主他老人家有千百种方法悄无声息的置人于死地,犯 分卷阅读190 - 分卷阅读19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91 不着用如此愚蠢的方式。这天下之事你们尽可评说,但唯有两件事不可怀疑,一是我们阁主的眼光,二是燕三白的智慧。 言下之意是,你们为何如此愚蠢。 阁主他老人家都看不下去啦,他要发怒啦,天华派你们等着瞧吧。 古有冲冠一怒为红颜,今有冲冠一怒为侠探,就在大家还理不清燕三白和琅嬛阁主究竟是何关系时,琅嬛阁和天华派的大战已经掀起。 不,或者说这是单方面的挑衅。 琅嬛阁素来隐秘,天华派还没找着对方的人呢,琅嬛阁就给他们送上了一份大礼——天华派大弟子方华,在赶往少林的路上,被发现将天华派的忠实盟友鹰鹫派的三弟子谢荧,杀死于官道旁的小树林里,认证物证俱在,不容辩驳。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相似的情节,瞬间在那所谓的‘真相’上撕开一个口子。 细碎的流沙从指缝间穿过,堆成山丘,或夷为平地,李晏的目光在沙盘上巡视,拿起一枚红色的小旗子,插入定点。 “王爷,现在方天雄那个老混蛋一定在嵩山上气得摔茶盏了。”零丁在一旁说话,“听说因为燕大侠的事,少林寺、西泠山庄和百花门等等这些门派都不待见他,他坐上武林盟主宝座的美梦,恐怕要不断延后了。” “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能坐得上武林盟主的位置。”李晏漫不经心的说着,嘴角的笑意却包含了一丝残忍。方天雄也是个人物,自己的儿子,说割舍就割舍了,但他李晏的人可不是随便能动的。 都说子女是父母的心头肉,可不把他剥皮拆骨,难解李晏心头怒火。 零丁觉得此刻的王爷真渗人,难为他平时总是一副潇洒独我的样子,真诚的希望燕大侠不要嫌弃他。 “不过……”零丁颇有忧虑,“那些蛮子的进攻是不是太不要命了一点?只是一次小小的进犯,对方看起来还完全没有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就打成这样,也太惨烈了。” “无利不起早,只要有足够的肉,草原之狼也会发疯。”李晏拨弄着沙盘,眸中寒芒闪烁,“他们是想牵制我,让我无法脱身,而状元郎又被阻挠在路上,他们一定有更深的打算。” “以燕大侠的武功,应该没事吧?”零丁不确定的安慰着,转念一想,燕大侠真的很厉害啊,武功又高头脑又好,怎么会轻易出事。 而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瞭戾叫声,零丁一喜,连忙跑出去,进来时手上就多了一个小纸管,“王爷,燕大侠和琅嬛阁接上头了!苏染来信说马上就去接应!” 闻言,李晏的神色微不可查的松动了一下,吊起的心终于稍稍有了着落。他就怕燕三白逞强,自己又不能亲自去,委实焦心。 而与此同时,燕三白坐在一辆装着柴草的牛车上,蓑衣斗笠遮盖着原来的面貌,悠悠的行于田间阡陌之上。 赶车的车夫是个魁梧汉子,热情的跟他说着话,“公子,你这孤身一人的,是打算去哪儿啊?” “去北方投奔亲戚。” “北方啊,前几日听路过的人说,北方打得贼凶了,那些蛮子跟要钱不要命似的,都疯了。”汉子啧啧的说着,随即又带着点骄傲的说道:“不过那边有洛阳王坐镇,关内还是很太平的。” 听他说这话,燕三白莫名生出一股与有荣焉的感觉来,“有王爷在,自然是太平的。” “那是,那可是我们大周的王爷。”汉子找到了知己,絮絮叨叨的跟他说着话。 燕三白耐心的听着,他现在要去约定的地点跟陆双行碰头,琅嬛阁会负责避过耳目,将他安全的护送到边关。 请路过的汉子捎了一程,燕三白又改换水路。那汉子认识渡口的老翁,给了燕三白最便宜的价钱,送他到下个渡口。 燕三白谢过,上了船,靠坐在乌篷里假寐。不料天公不作美,竟然下雨了。 小小的乌篷挡得了和风细雨,可挡不了这狂风暴雨,老翁见这雨实在太大,便叫燕三白做好心理准备,言辞里颇有愧疚,“公子啊,这雨下得太大,老朽的船恐怕撑不住,你会水吗?” 燕三白:“…………” 他明明很怕水,可又好像跟水结下了不解之缘,还真是次次都能碰到。 燕三白暗自叹了一口气,“老人家不用担心,您往岸边靠靠,我能带您上岸。” 老翁应答着,不过这又是风又是雨的,划船也是个力气活。燕三白正准备上前帮忙,老翁就看到湖面上还有一艘船,不大,但是也比他们这艘乌篷小船要牢靠。 对方显然也看到他们情况不妙,主动靠过来,老翁与对方说了几句,对方就同意他们上船了。 船上人不多,除去船夫,也就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翁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孙女,瞧着还有些怕生。 燕三白身上沾了雨水,有些狼狈,歉然的朝他们笑笑,就转身去换了身干净衣服。 一夜无话,燕三白靠坐着休息时,还能感觉到那小姑娘投过来的怯生生的好奇目光。见燕三白睁眼,她又急忙别过脸,脸颊红红的,甚是可爱。 天大亮的时候,雨停了,下个渡口也到了。 祖孙两个是真的去投奔亲戚的,一个少不更事一个年老体弱,这么一路奔波也是让人心疼。渡口前面就是一段长长的官道,要穿林而过,恐有土匪。燕三白不放心便护送他们一段。 老翁很是感激,中途休息的时候还把不多的干粮分给燕三白。 事实证明燕三白的担忧是对的,三人坐下休息没多久,前方马蹄阵阵,一群土匪骑着马过来,看到有个水灵的小姑娘,为首一个刀疤脸吹了声口哨,土匪们顿时策马将他们团团围住,激起的烟尘惹得老翁连连咳嗽。 “哟小姑娘,长得不错啊,我们有缘相聚,你又一脚踏在了我的地盘上,要不跟我回去?”刀疤男狞笑着。 小姑娘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红着脸反抗,“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不跟我们走?难道是看上这个小白脸了?”刀疤男刀尖指了指燕三白。 燕三白笑而不语,刀疤男身后的属下却是个机灵的,越看越觉得他眼熟,于是上前提醒道:“老大,这个男的……” “这男的怎么了?老子平生最恨小白脸!给我绑了,回去给本大爷倒夜香!”说着,土匪们都发出一阵哄笑。刀疤男一夹马腹,直接提刀朝燕三白冲去,想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若是普通人,看到这阵仗早吓傻了,刀疤男也以为燕三白是吓傻了,笑得更得意。可是那笑容犹挂在脸上,下一秒,就裂了。 “燕、燕三白!”先前那个觉得他眼熟的土匪惊恐的睁大了眼,他想起来了!那可是燕三白啊!嫉恶如仇的燕三白,而且据说他跟土匪特别有仇,上次的 分卷阅读191 - 分卷阅读19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92 连云十八寨愣是被他一个人给挑了! 燕三白三个字一出,土匪们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一点儿都没有兄弟情义的四散逃跑。 燕三白摸摸鼻子,打无可打——我有那么恐怖吗? “你没事吧?”他转身看向站在身后的小姑娘,温和的摸摸他的头。他没有看到刚才小姑娘听到他的名字时,忽然颤抖的目光。 小姑娘低着头,肩膀轻颤着,像是被吓到了,在哭。燕三白唯恐她留下什么阴影,便蹲下·身去,伸手去掏怀里的手帕,想要递给她擦泪。 这手帕还是李晏的,上次给他擦了嘴,就一直放在了他这儿。 想起李晏,燕三白的心里划过一丝温情,然而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那抹温情便被突如其来的寒冷打击得烟消云散。 ”噗。”那是刀刃破开皮肉刺入身体的声音。 一股刺痛从胸膛中传来,顷刻间遍布四肢百骸。燕三白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刺入胸口的那柄匕首,再看到握着匕首的那只小巧纤细的手,怎么都想不通。 ”为什么?”他抬头,看向那个姑娘。 原本的羞涩可爱已经不见了踪影,就像夏日的蜻蜓,总有一天会死去。那宛如晴空一般的双眼就像碎裂的镜子,再照不出别人的模样,那是一双充满着仇恨和欺骗的眼睛。 ”为什么?”燕三白的声音变得沙哑,鲜血正从他的胸膛里流出,每一次呼吸都是酷刑。他的脸开始泛白,但依旧固执的盯着那还握着匕首的姑娘。 她不是杀手,甚至不会武功,手上一点老茧都没有,燕三白很确定,否则不会如此没有防范。 姑娘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然而很快又被歇斯底里的仇恨所取代,她那双稚嫩的手无意识的用力,匕首又往前推进了些。她看着燕三白痛苦的神色,竟不知为何也哭了起来,她憎恶着,却因为她的仇人在哭泣,心像是绳结一样扭曲起来。 ”为什么?因为你是个刽子手!因为你死有余辜!为什么我爹我娘都被你杀了,你却还活的好好的?!为什么?!” 燕三白怔住了,他看着她,脑海里的记忆在翻涌,可是他曾经杀了那么多人,又怎么还会一一记得。 ”咳、咳……”他痛苦的喘息着,手脚一阵冰凉。姑娘的眼泪滴到他的手上,却像是滚烫的。 她哭着说:”你去死好不好?你去死好不好……” ☆、第119章 星夜 “燕大哥?” 汪敏拉住缰绳,急急停下。他听到江湖上的风声之后,放心不下,于是让师叔先去少林送信,自己折回来找人。他沿着官道快马加鞭找了好几天,因为没什么认得他,所以一路都走得很顺畅。 他有些急切,生怕燕三白出什么事。 就在刚刚他忽然看到前方官道旁有个白色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像,于是他急急的喊了一声。 对方没有回答,但是越近,汪敏就越确信那人就是他燕大哥。于是他欣喜的下马,奔过去,却在不期然间看到了那一片血红。 鲜血染红了那人胸前的白衣,汪敏的大脑像是被钝器打击了一样,刹那间一片空白。直到燕三白一声痛苦的闷哼传入耳中,才让他回过神来。 “燕大哥!” 那姑娘像是被吓到了,见到有人来,终于有些惊慌的,抽出了匕首。 哐铛一声,匕首掉在地上,溅起几滴水珠。 汪敏快步接住了燕三白倒下的身体,匕首没了,燕三白胸前的血流得更快,汪敏急得连忙帮他摁住,“燕大哥?燕大哥你不要吓我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呢喃着,他蓦地转头,愤怒的目光盯着那姑娘,“是你?你为什么要杀我燕大哥?!” 愤怒的少年是冲动的,腰间的长剑刹那间出鞘,直刺向杀人凶手。 那姑娘惊惧着连步子都迈不动,旁边被一连串变故惊得不知所措的老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过来阻挡。 然而他再快,也快不过汪敏的剑。 然而汪敏的剑,始终没有落到那姑娘身上。 燕三白抓住了那剑身,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因为受伤而蕴藏着痛苦,却依旧坚定如斯。 锋利的剑刃割破了燕三白的手掌,汪敏赶紧松手,燕三白却盯着他的眸子,缓慢而清晰的说,“让她走。” “为什么?”汪敏看着燕三白这样子,眼泪都下来了,“她……” “她是来报仇的,咳、咳……一命还一命,我无话可说。”燕三白艰难的说着话,捂住胸口撑着坐起来,“姑娘,你走罢,大仇已报,随你爷爷好好生活,莫要再卷入这前尘是非了……” 姑娘怔在原地,眼神里挣扎着,大段大段的泪珠像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燕三白看得出来这只是临时起意的复仇,这样一个或许连杀鸡都没有杀过的姑娘,若心底本有杀意,不可能瞒得过燕三白。 若不是遇到了燕三白,或许她永远也不会举起屠刀,然而世事难料。这也意味着,接下来的路途会更凶险,因为危险,变得无法预知。 或者该感叹梅公子真的在他身上下了太多功夫,连这样机缘巧合的事情都算到了。不,或许只要轻轻在某个节点一推,所有的一切就会变得如表面上那般顺理成章。 汪敏牢牢的抱着燕三白,愤怒还未平息,却又顾忌着燕三白,只好强压下来,死死的盯着那姑娘,“滚!马上给我滚!” 老翁唯恐他们反悔,死命的把孙女拉走。逃也似的,像是在逃离经年的噩梦。 燕三白看着汪敏,手脚是冷的,可心里却又生出一丝暖意来,“谨之,冷静,我兜里有药,先……咳、先帮我止血。” 汪敏连忙用袖子抹了把脸,从燕三白兜里找到伤药,帮他处理伤口。但少年人手脚笨拙,看着那血跟止不住似的,心中更显慌乱。好不容易弄完了,抬头一看燕三白已经面白如纸,可刚刚愣是一声都没吭。 帮他拢好衣服,汪敏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更坚强些,这样才能保护燕大哥。 此处是官道,不宜久留,汪敏草草的将地上的血迹处理了一下,背着燕三白上马,用布条把他牢牢的缚在自己背上。 “燕大哥你别担心,我这就带你走。”汪敏一夹马腹,带着燕三白快速离开此地。 燕三白趴在他背上,汪敏年纪虽小,但却也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安心。艰难的抬起手,燕三白指了指前面的岔路口,“去……风烟口……” 风烟口是燕三白和琅嬛阁的人约定见面的地点,若燕三白没受伤,落日之前一定能到。可现在,汪敏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蹙眉闭目的燕三白,又看了看前路,日落,似乎还很遥远。 前途渺渺,但他还是很庆幸,幸亏他折回来了。 过 分卷阅读192 - 分卷阅读19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93 了大约半个时辰,燕三白就因为伤势和马背上的颠簸昏了过去,再度醒来时,入眼的是一片昏暗。他花了好久才适应了这光线,转头,就看到破旧的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屋子里有一股阴干的味道。 这是哪里? 燕三白咳嗽了几声,牵动伤口,惹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想他抬手,却蓦然发现自己的手原来被人握着——汪敏正趴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睡着。 听见声响,他很快就醒过来,看到燕三白也醒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燕大哥你醒了!” ”咳、我们现在在哪儿?” ”在离风烟口还有半日路程的一户农家里。”汪敏听燕三白声音有些沙哑,连忙起身倒了杯水,把他扶起来喂到他嘴边。燕三白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就听汪敏有些惭愧的说:”原本我想带你直接去风烟口的,可是半路上碰到天华派的人,我怕……我打不过他们,所以只好来这边先避一避。燕大哥,我……” ”怎么了?”燕三白勉力笑了笑,”燕大哥现在可就靠你了,要打起精神来啊。” 小小少年握紧了拳头,郑重的点了点头,”嗯,燕大哥你饿不饿,我去外面弄点吃的,你等我。” 说着,汪敏急匆匆的就出去了,不让燕三白看见他微红的耳垂。少年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照顾燕大哥,不能让那些坏人伤害他一分一毫。 打定了主意,少年的四肢百骸里好像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燕三白强撑着坐起来运功疗伤,抓紧一切时间恢复。不一会儿有人掀开帘子进来,却不是汪敏,而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人,应该便是这里的主人了。她端来了一碗粥和几个红薯,告诉燕三白那小公子还在外面帮他熬汤。 燕三白谢过,径自吃了,他正需要快些补充营养恢复体力。很快汪敏就端来了鸡汤,这是主人家养的鸡熬的,最适合养身体。 吃饱喝足之后燕三白觉得自己精神好多了,仍想继续运功疗伤,但汪敏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执意要他休息,燕三白拧不过,便又睡下了,待明日再做打算。 然而今夜并不好眠。 一个又一个的梦,像说书先生的戏,海浪一般朝燕三白袭来。 过去在那些梦境里张牙舞爪,燕三白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杀戮是那方天地里不变的色彩。 那时候有人告诉他,这样做是对的,杀戮,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于是他不知疲倦,麻木过后便封闭了自己所有的情感。越来越多的人死在了他的剑下,他一路踏过尸山血海,脚下的尸体抓住了他的脚踝,企图阻挠他的前进。 于是他挥剑,斩断了他的手。 然而背后有人叫他的名字,那么真切,那么清晰。 他忍不住回头,一双纤手却掐住了他的喉咙,时而疯狂,时而哀求的跟他说:”你去死好不好?你去死好不好……” 燕三白痛苦的摇头,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呼吸越来越困难,像被困在黑水里,徒然的挣扎着。 不,我还有一个人要见……他还在等我回去! 燕三白猛的睁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陡然坐起来的时候牵动了伤口,撕裂般的疼。 这是汪敏忽然从外间冲进来,满面焦急,”燕大哥,我们快些走了。” ”怎么回事?外面来人了?”燕三白稳住气息,翻身下床。 汪敏连忙过去扶他,”村子里忽然来了两个外乡人,我不放心就过去看了看,以他们走路的姿势,我敢肯定都是会武的。” 江湖人…… 燕三白当机立断,从钱包里拿出些碎银子放在床头,推开后窗,”我们走。” 休息了大半天已经好多了,此刻打起精神来,跟汪敏星夜奔走,勉强还撑得住。但出村的时候,燕三白眼尖的看到村子里晃荡的两个人影,眉头微蹙,”他们看到我们了。” ”那我们快走,我背你。”汪敏道。 ”不,等等,还有个更好的办法。” 说着,燕三白便带汪敏转过一个弯,躲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记住,等他们过来,就立刻出手。”燕三白半跪在地上,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撑在地上,神色肃穆,”归鹤十三式,都习会了吗?” 汪敏也不禁严肃起来,”会了。” ”好,待会儿先使一招振翅,再接擒拿手,最后用万鹤归山,知道了吗?” 燕三白临场教学,汪敏握紧剑柄,”知道。” 燕三白闭上眼,暗自调整了一下气息,让伤口显得不那么疼痛,”记住,习武之道,在于领悟。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归鹤十三式是归鹤派武学之精华,招式虽少,但若灵活运用,便能克敌制胜。” 黑夜,有凉风袭月。 燕三白捕捉到那风中的低语,蓦的睁眼,”来了。” ☆、第120章 临场 幽寂的夜,星辰希声,只有草木虫鱼之音。 娇健的少年如猎豹般从路旁草丛中跃出,手中的长剑划过一道清冷月辉。 振翅,手臂舒展,汪敏的剑在敌人手臂内侧拂过,侧击,重重的击打在对方的身侧,瞬间打破对方的平衡和对手臂的控制。 擒拿,汪敏转身,左手如爪扣住另一个人的手臂,往后交错,摁地,膝盖顶在对方背上压制。 先前那人终于反应过来,顾不得胃里的翻涌,提剑杀来。汪敏抿着唇,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现在的姿势如此顺畅,抬手,一招万鹤归宗,直直的打在对方胸口,将人打出好几步远,重重的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呼……”汪敏重重的出了口气,然而被他压在地上的人忽然发难,右手忽然挣脱,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向汪敏的小腿。 汪敏的余光瞥见刀光,千钧一发之际往旁边一闪,那匕首就擦着他的裤腿而过,‘刺啦——’布帛撕裂声在这四野静谧之中尤为响亮。 也就是这么一个变故,刚才被汪敏打趴下那人又站了起来,嘴角染着血,提剑又再度杀来。 汪敏举剑格挡,余光向草丛里瞄了一眼,见那边没什么动静,又回过头来,提气,不顾那迎来的长剑,猛的朝那人撞去。 那人目光一闪,没想到汪敏如此大胆,然而此时已来不及变招了,汪敏直直的撞进他怀里,手肘在他心口重击。 “咔嚓。”他仿佛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少年舍弃了长剑,顺势抓住那人的胳膊,猛的朝后摔下。那人被摔飞出去,正巧与后面一人撞在一起,发出几声闷哼。 汪敏再不大意,连忙将人制住。不过他到底没下杀手,将他们的衣服扯下来撕成布条,捆起来抛到了路边。 燕三白这才从草丛里出来,汪敏有些紧张的看向他,眸光微垂。 “知 分卷阅读193 - 分卷阅读19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94 道错在哪里了吗?”燕三白问。 汪敏点点头,“知道了。” 燕三白也不欲给他太多压力,汪敏还是个少年,手上没有沾染过丝毫血腥的少年,燕三白不想给他太多导向性的东西,他需要自己选择将来走的路。 而燕三白能做的,仅仅是教会他在这条路上,怎么更好的保护自己。 “走罢。” 说着,燕三白率先转身往前走,汪敏回头看了看草丛里那两只‘粽子’,也快步跟上,小心翼翼的跟在燕三白身边,虚扶着他。 一夜奔波,让燕三白稍好的伤势渐趋恶化。 而那帮土匪和那对祖孙暴露了燕三白的位置,这方圆百里顿时多了许多游荡搜索的江湖人士。光这一夜,汪敏就出手解决了三波人。 汪敏打得很拼,他尽量快速的解决对手,不让燕三白出手救他。而这一夜的成长也是显著的,归鹤十三式在燕三白的指点下飞快的融会贯通,日出之时汪敏内力几乎耗尽,但进步可谓一日千里。 他把燕三白带到了一间破庙里休息,待他恢复体力,再行上路。 日出的金辉从破庙墙壁上的破洞透进来,从燕三白的脚尖一直蔓延到头顶,一只蜉蝣在浅水洼里动了动,睁开了新生的第一眼。 少年踏着晨露,用衣服下摆裹着些洗干净的野果和根茎跑进来,拿到燕三白身边让他吃。燕三白也不矫情,只有他恢复起来了,他们活着回去的几率才更大。 到下午,汪敏休息得差不多了,两人再次出发。燕三白忍着,还能自己走,给汪敏留下体力对付未知的危险。 前面是个城池,过了城池就是风烟口。汪敏打算绕城而过,虽然会绕些路,但进城太危险了。 或许可以进城找官府? 但这个提议很快被燕三白给否决了,除非是在长安或边关那样的地方,否则这种小地方的官兵怎么可能敌得过内力深厚的江湖人,有些人或许会怕朝廷,但梅公子不会,若到时候引起更大的争端,恐怕就更走不了了。 “越危险的地方不一定越安全。”燕三白道:“行走江湖,首先要学会判别敌友。对方的眼神、动作、语气,甚至是穿着、面容,其实都暗藏玄机。切记,遇事不可莽撞,不需要打的地方,就绝不要多花费力气。” 燕三白语气轻缓,呼吸之间胸腔起伏的频率被压到最低,尽量减轻自己身体的负担。汪敏在一旁认真的听着,抓紧时间让自己成长起来。 前面迎面走来一个腰间佩剑的人,汪敏没来由的一阵紧张,然而燕三白却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稍安,勿燥。 双方擦肩而过,相安无事。 汪敏刚要松口气,燕三白忽然猛的一拍他的剑鞘,震出长剑,“归去来兮!” 汪敏下意识的接住出鞘的长剑,身体跟随着燕三白的指令而动,转身,出剑! “噗——”长剑直直的刺入对方胸膛,这么近的距离,对方扩散的瞳孔中无尽的惊愕,都尽数落入汪敏眼里。 而此时,对方的剑再差一点,就能刺进燕三白的背。 虚惊一场,汪敏背上吓出了一身冷汗。 “继续走。”燕三白却淡然如初,汪敏赶紧收剑跟上。背后尸体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汪敏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却没有再回头。 他悄悄地握紧了剑柄,不让自己的手有颤抖的机会。 因为避开了大路,接下来的一路要顺利得多,而且也不是人人都想燕三白的命,有好几次碰到人,都有惊无险的擦肩而过了。 到了晚上,两人在一处树林里休息,汪敏拾掇好晚饭终于坐下的时候,脑袋里崩了一整天的弦终于松了一下,整个人便像水里打捞起来的似的,一身的汗,疲惫不堪。 所幸,明天一早过了这片树林,就是风烟口了,燕大哥说那边有人在等候。 “气沉丹田,抱元守一。”蓦地,燕三白的声音响起。 汪敏看过去,燕三白靠在树干上,神色恹恹,勉强打着精神,“这一套内功心法叫九九归一,出自……咳、咳不老山,你且学着,恢复得更快些……” 汪敏连忙点头,怕他多说话累着。 燕三白的声音越来越轻,把口诀教给了汪敏,便闭上眼没声了。汪敏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确定他只是睡过去了,才在旁边盘腿坐下,按照九九归一的口诀运功恢复。 四周悄寂无声,偶有响起的风吹叶落之声都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呼吸渐趋平稳,汪敏的心也沉淀了下来。 九九归一的心法比归鹤派本门的要厉害得多,无声无息连绵不绝,还未到中夜,汪敏就觉得四肢百骸里又充满了力量,只是人还有些困顿。 他忍不住也打了个瞌睡,然而没过多久,一道枯枝被踩断的咔嚓声响起,那声音很轻微,但仍将他惊醒了。 谁?! 汪敏霎时间握剑站起,警惕的看着四周。忽然,一只野猪从前方的草丛里蹿出来,飞快的跑走了。汪敏松了一口气,拿剑的手松了松。 然而破空之声几乎就在他放松的瞬间响起! 汪敏脸色一变,扑倒在地,身后几根箭羽噗噗噗钉到地上。他连忙爬起来护住燕三白,“燕大哥,燕大哥!” 燕三白正出着虚汗,猛的被唤醒,咳嗽了几声。 然而他几乎睁眼的瞬间便知道情况不妙,抓起汪敏的胳膊,运气轻功飞快的往后退。 弓箭,从各个死角,电射而来。 燕三白脚步虚点,神鬼莫测的步伐灵活的躲过数道攻击,然而终究还是差那么一口气,让他差点一脚踏空。燕三白擦去嘴角的血丝,面色冷峻的盯着黑色的树林,拍拍汪敏的肩,“退!” 两人且战且退,对方却始终未曾现身,似乎是在用箭羽逼迫他们往既定的方向而去。 但是燕三白没有办法,黑暗的环境让他无法锁定目标,身体的虚弱也削弱了他的五感,而汪敏——还不够强大。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人被逼进了一处山谷,说是山谷,其实也就是一处地势较低的平地。因为夜色,燕三白看不清这里的情况,但扑鼻的花香能告诉他一个大体情况。 庆幸的是这些花并没有毒。 不幸的是——“我们被包围了。” 山谷周围不知何时冒出了许多的人影,刀光未起,却已肃杀。 咕咚一声,汪敏咽了口唾沫,手心的汗却并没有让剑柄滑落,他回头看了眼在他眼里依旧如皓月清辉那般美好的燕三白,道:“燕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走出去的。” 与此同时,树林的另一头,喊杀声已然响起。 苏染抱着三弦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冷眼看着下面的厮杀,陆双行站在他身边,手中的长剑业已出鞘。 一只苍鹰从不远 分卷阅读194 - 分卷阅读19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95 处的山林中飞起,苏染看了一眼,手指拨动,三弦声起,“王爷铁定要生气的,燕三白不活,这些人也没有活着的必要。” 弦声中暗藏杀机,昔日的剑痴提剑踏出,刀光再起。 ☆、第121章 安身立命之所 打吧,杀吧,哀嚎吧。 你本该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又何必贪恋那日光,生生灼了自己的眼。 来吧,回来吧,杀戮的时刻到了。 黑暗必须与罪孽相依,所有的美好都是腐烂的表皮,否则,它为何独独不眷顾我呢? 血色模糊了双眼,一口血气上涌,胸膛里跳动的心在擂着战鼓。 燕三白听着自己的心跳,周围所有的声音好似都逐渐被剥离,那咚——咚——咚的声音,支撑着他拿起刀,在黑暗中无所畏惧。 崩裂的伤口在白色的衣衫上开出了一朵血花,在黑暗中摇曳生辉。然而那苍白的面孔上神色肃穆,沾染着血色的唇瓣殷红妖冶,黑色的眸子冰冷如铁,一如鬼神。 他不是受重伤了吗?! 四周的敌人都被杀的心惊胆战,燕三白的刀,刀刀致命,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杂糅,是最快、最准、最狠的杀人刀。 汪敏几乎只能跟在他身后捡漏,燕三白的刀实在太快了,一刀即走,毫不停留。往往是下一个人的胸膛已经被刺穿,前一个人的咽喉处才流下血来。 可是周卫的敌人似乎仍没有减少。 一波又一波,像海中的浪头,仿佛永不停歇。 汪敏气喘吁吁的用剑扛住对面两人的攻击,整个人如滚地葫芦一般在地上狼狈的滚过,避过即将加身的刀剑。 脊背撞在石头上,让他差点咳出口血来,余光看向燕三白,却见那人的长刀轻而易举的洞穿了对手的胸膛,然而他的脚步仍未停下,再一步踏前,透体而出的长刀瞬间洞穿第二人。 这一刀似是用掉了他大半的力气,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手紧握着刀柄,却像是没有力气再把刀抽出来了。 然而身后的危险降至,汪敏看得瞳孔猛缩,连滚带爬的奔过去,却已经晚了,“燕大哥!” 汪敏一声大喊,敌人的一刀已经劈砍在燕三白背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燕三白晃了晃,却是借此从疲惫和脱力中强行回神,眸中点染一丝煞气,猛的抽刀,回身将身后的敌人一脚踹出,一步追上,手起刀落。 汗水混着血水从脸颊滴落,燕三白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汪敏终于赶到,用自己的背顶住了他即将倒下的身躯。两人背靠着背,四野无声,四野皆敌。 燕三白掏出一瓶药灌进嘴里,随手将瓶子丢掉,问:“能站稳吗?” 汪敏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燕三白喘了一口气,从衣服下摆上撕下一块布条来,将雁翎刀紧紧的缠绕在自己手上,以免脱力滑落。 敌人卷土重来,燕三白一手持刀,一手撑在汪敏肩头,力气渐渐流失,但依旧直如青松。 要站着,一旦倒下也许就再也爬不起来。胸中的这口气绝不可以咽下,一旦咽下也许就是死不瞑目。 去战吧。 燕三白举起了刀,某种的温柔尽数被杀气取代,以汪敏为轴心,划地称王。 汪敏的肩头承载着燕三白的重量,他不能动,因为他还很弱,只能依靠,只能看着,他帮不上任何忙。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颗坚硬的石头,即使刀剑及身,也不能离开。 他不能让背后的这个人倒下。 每一声喘息都变成了煎熬,时间的流逝变得极为缓慢。汪敏红着眼眶,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破碎着,而后再次生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汪敏觉得光明永远也不会来临时,燕三白重重的靠在他的背上,顺着他的脊背滑落,粗重的喘息都变得微不可闻。 汪敏急急的抱住他,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却发现,周围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了。 整个山谷里一片寂静,汪敏转头去看,就见所有的人都已倒在地上,有些还在挣扎着的,面色青紫,显得痛苦之极。 那是毒,燕三白喝药续力的时候,悄悄将毒液甩出。 毒液太少,毒发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燕三白在撑着,他虽然受了重伤,但脑子依旧灵活。 四野之间只剩汪敏一个人还可以站立,他伸手去扶燕三白,可是触手都是血。 他咬咬牙,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他胡乱的擦一把,花着一张脸,蹲下来吃力的把已经昏过去的燕三白背到背上,艰难的跨过尸体朝前走。 “燕大哥,你放心,我这就带你出去……” 谁料燕三白竟然真的有了反应,沙哑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在汪敏肩头响起。 “去……出云关……” 汪敏回头,就见燕三白艰难的睁开眼来,目光有些空洞,但仍准确的,看着出云关的方向。 “可是边关在打仗,路途遥远,燕大哥你需要疗伤,我们去找大夫好不好?去找大夫……” 汪敏哽咽着都快哭出来,燕三白听着,甚至都没有力气抬眼看一看他。 然而他缓缓的,在那苍白的,粘着血污的脸上扯出了一丝笑容。 这时,天亮了。 晨曦的微光洒满山谷,漫山遍野的花悄悄打开了花骨朵,汪敏看到他的笑容清浅,仿佛蓄积着他生命的最后一点力量。 他断断续续的说,“世间本无我……可安身立命之……所,若还有一处可容我……栖身,那便是他身边了……” “谨之……燕大哥求求你……带我过去找他……去边关……” “好,好我答应你你别再说了……你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去边关,我带你去找他。”汪敏含着泪点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背着他往前走。 得到允诺,燕三白仿佛才安下心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汪敏不知道他为什么经历过那么惨烈的一个夜晚,还能露出那样的笑容,只觉得很心疼,心像是要撕裂开一样。 燕三白趴在他的背上,睡梦中还在呢喃着谁的名字。汪敏把他背紧了,少年布满泪痕的的面庞上满是坚毅。 燕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送过去的。 而与此同时,那个名字的主人在遥远的边关等得心急如焚。 他一把捏碎了传音的金属小筒,眼底蕴着风暴,极度的愤怒和担忧让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随时爆发的边缘。 “他们怎么能够!怎么敢!”李晏一把扯开帐连走出去,零丁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捡起那小筒看了看,随即一愣,暗骂了一声。 “王爷!” 零丁急急追出去,却见李晏已经跟严正对上了。刚进营时,严正想给李晏来个下马威,然而却反被李晏攻破了营门,狠 分卷阅读195 - 分卷阅读19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96 狠的打了一次脸。 但是李晏最终也没有把严正怎么样,一来严正并未触犯军规,于领兵打仗上也算是个良将,二来,严正在此,是朝堂里那一部分反对派做出的让步,李晏可以掌兵,但前提是旁边必须有人看着。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黎王的名头太响亮,也就给李晏带来了许多制肘。 “王爷,带兵打仗不可意气用事,贸然出征恐有大患,请您收回成命!”严正挡在李晏面前,义正言辞。 李晏横眉冷对,一双丹凤眼里尽是压不住的凌然狂意,“让开。” “王爷,末将职责所在,请王爷成全!我大周军队虽骁勇善战,无所畏惧,但兵有兵法,此时出征断然不可!” 瞧他这宁死不屈的架势,零丁心里一紧,深怕李晏暴怒之下直接把人给弄死了。却不料李晏竟忍住了,甚至还轻笑了一下,“严正,朝廷里有多少人希望我死,你是否是他们其中一员,本王均不在意。你可以监督我,可以反对我,但是,不要拿你的鼠目寸光来阻挠本王做事。” 完了完了,零丁捂着脸,王爷暴怒成这样竟然还在笑,要彻底坏掉了。 思及此,零丁快步上前,拉下脸道:“严将军,你连这段时间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都不知道,王爷现在身负重任,你还横加阻拦,究竟是何居心?!还不快快退下!” 但严正早就心有怨怼,岂能体会零丁苦心,反而被气得怒目而视,“我与王爷说话,岂容你一个小小长随放肆!” 零丁也是被气得跳脚。 转头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李晏——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给本王拿下,捆了,拖走。”李晏声音低沉,周围仿佛都冒着黑气。 士兵们都被满身黑气的李晏吓了一跳,赶紧的把严正给捆了起来。 严正堂堂大将,何曾受过这种屈辱,正要挣扎,一杆红缨枪刺到了他的咽喉前。 严正立马咯噔一下,不敢动弹。目光顺着长枪而上,看到骑在马上,面目森冷的洛阳王,“本王现在心情很不爽,很想杀人,你最好立刻闭嘴。从此时开始,胆敢阻挠本王的,以通敌卖国论处,杀无赦。” 严正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背上冷汗直流。他能感受到,李晏是真的动了杀心了!那满身的杀气简直挡也挡不住! 果然大家的担心是对的,如此暴怒的洛阳王,跟黎王又有什么区别?他成长起来也就是一个屠夫而已! 他这样想着,李晏已经点兵出了营门,严正被绑起来扔在马背上,一起带了出去。 剧烈的颠簸让他差点把早饭吐出来,偏偏那个带他的长随还嫌弃的拍拍他的背,“严将军千万不要吐,王爷会直接杀人的。” 不能吐,他就只能看些别的转移注意力,然后他就惊讶的发现,军鼓连成了一片,四周几个营地的兵几乎倾巢而出,看样子,像是早有准备。 难道李晏真的要有计划?他们这是打算去干什么? 很快,严正就看到了答案。 北出燕山,便是茫茫大草原,以往草原蛮子遇到吃不饱了,总要来关内打秋风,所以北境一向不太平。 而且大周这些年休养生息,鲜有主动还击的时候,再加上草原是蛮子的天下,出去十打九输,渐渐的,那些草原蛮子就愈发猖狂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大周军方主力在黎王一脉,也就是苏世辉那边,而北境边军,恰恰不在苏世辉管辖之内。在苏世辉的刻意打压下,那几乎是大周军队中最薄弱的一块。 ☆、第122章 于溪川畔 严正到现在也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大周的铁蹄攻营拔寨,在草原上如入无人之境,直至踏破王庭。 所到之处,那些素来有虎狼之称的蛮子被打的哭爹喊娘,让严正恍惚间都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李晏做了他们很多人敢想,但不敢做的事——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这种不管路途多遥远,条件多艰辛,都要让对方付出代价的血性,深藏在大周子民的血液里,在这一刻,终于被李晏全部激发。 严正看着群情激奋的士兵,那兴奋的激昂的呐喊仿佛要冲破天际,最终化为一股势如破竹的气势,席卷了整个草原。 谁敢阻我?!谁敢拦我?! 战神般的主帅策马行于阵尖,猩红披风随风烈烈,红得仿佛要突破天际。 长枪前指,“杀——!” 那一瞬间,心神激荡。 纵是看他不如何顺眼的严正,此刻胸中都涌起一股激情澎湃,热血沸腾。 整整一天,他都处于这种状态,仿佛不知疲倦,不知害怕,铮铮男儿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杀敌荡寇,震我国邦! 冲冲冲!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不知何时,零丁接过旗帜高高举起,“后面的人,都跟我来!” 严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大军如潮水般分开,一半跟随李晏继续疾行,一半跟随零丁放慢速度,往有侧方前进。 “他去哪儿?”严正看着越来越远的李晏,忍不住问。 “去接人。” 接人?严正狐疑着,这茫茫草原,接谁呢?再前面,不还是敌人么? 然而零丁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他正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完成李晏交代给他的任务。 而李晏,此刻正带着人疾驰于草原之上。不断的有小股士兵根据他的指令在草原上分散开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而他自己,则带着最后的一支精锐,在草原上绕了一个大圈,然后一头扎进了北境的莽莽群山,从另一个方向,避过耳目,直入大周。 与此同时,终于碰上头的苏染和燕三白等人,也正马不停蹄的赶往边境。 苏染和陆双行是在日出十分找到人的,琅嬛阁其实人很少,但虽然人手有限,凭他们的武功造诣,也足以在江湖上横着走了。可是昨晚的血战异常艰难,纵使有陆双行在,都打得极其惨烈。 对方麾下高手之多,令人咋舌。 苏染都来不及细数己方到底损失了多少人,约定的时间已过,而燕三白还未现身,他只能抓紧时间,以风烟口为中心往外搜寻。 皇天不负有心人,彼时汪敏和燕三白的位置距离他们并不远,陆双行很快就发现了他们。 燕三白一直昏迷着,身上的伤口太多,白衣都被染成了红衣。汪敏煎熬了一夜,身上亦负了许多伤,又背着燕三白走了一会儿,得救之后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马车和大夫已经待命许久,陆双行抱着他们上车,苏染看到燕三白身上的伤口,都不由默然。 “他需要静养。”大夫摇头叹气,医者父母心,他做了那么多年大夫,但看到燕三白时,枯瘦的手仍旧忍不住颤了颤。 “可我们 分卷阅读196 - 分卷阅读19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97 不能停下来。”苏染摇头,眉头深深的锁起。 这时,马车上的帘布被撩开,陆双行探头进来,“前面有人。” 苏染赶紧下车,他们已经行到了一处渡口,准备从水路走。然而苏染却见渡口前停着一顶青色小轿,轿子旁站着位老者,见他出来,朝他点了点头,随即掀开了轿帘。 一个穿着玄衫的病弱青年从里面走出来,看上去扶风弱柳,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唇上也没什么血色,倒是头发乌黑得紧。 苏染认得他,第一眼,便卸了戒备。 “苏公子,陆大侠,在下殷停。”青年温和有礼,正是药王谷那个几乎不现于人前的少谷主,殷停。 苏染不多废话,让出道来,“少谷主,燕大侠人在里面,请。” 殷停点点头,身后老者从轿中拿出药箱,便扶着他上了马车。殷停来了,苏染心里的大石头终于稍稍放下,药王谷的医术出神入化,只要燕三白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能救得回来。 不过话说,燕三白与药王谷的情谊果然深厚啊,连这轻易吹不得风的药罐子少谷主都专程跑出来了。 殷停身体虚弱,料理完燕三白的伤口,配好药时,已是满头大汗。接过老者递过的帕子擦了擦,他靠在车厢里休息,那模样,倒是跟燕三白有得一拼。 苏染这才有时间问他,“少谷主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是秋戌子前辈来找,亲自将我护送过来的。” 原来如此,秋戌子是药王谷谷主的至交好友,难怪殷停直接带个人就出来了,“那秋戌子前辈现在何处?” “前辈走得急,不过看方向,大约是去少林了。” 苏染点点头,这是打了小的,老的要去找场子了,春亭观一脉就护短这一点,倒是传承的丝毫不差。 殷停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又给汪敏看了看。不过汪敏身上没什么致命伤,疗养些时日便能好。 陆双行在外面把风,苏染就问殷停:”少谷主,我们接下来要去边关,路途辛苦,你是跟我们一道,还是……” 殷停看了一眼燕三白,道:”燕兄还需要人照料,我当然随你们一道去。” 苏染当然是欢迎的,有殷停在,才能确保燕三白没事,才能确保他们见到李晏的时候,他不会暴走杀人。 于是艰难的旅途又开始了,不说昏迷着的那两个,苏染时常看到殷停靠坐在船边,满脸新奇的看着外面的风景,像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看什么都新鲜。 到了第二天中午,燕三白终于醒了,彼时他们已经从水路上了岸。燕三白被禁止下地,琅嬛阁的人抬着他,享受同样待遇的还有汪敏和身体本就不好的殷停。 隔壁的殷停笑着看他,”你现在看起来比我还弱。” 燕三白还躺着不能动,看着这个出落雁谷以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哭笑不得,”那便承让了。” 殷停又道:”我帮你疗了伤,你能不能跟洛阳王说一下,让我也去参军?” 燕三白:”……不能。” ”为什么?” ”你会死的。” ”我可以当随军大夫。” ”会死的很快。” 殷停:”…………” 前面的苏染憋着笑,殷停就说:”好久未见,我怎么觉得你的嘴毒了许多?” ”咳、咳……跟一个人学的。” ”谁?”殷停很是生气,怎么可以把好好的青年教导成这幅模样呢? 苏染转过头来,”当然是王爷咯,不过燕大侠只得了王爷三分火候,若叫王爷自己来说,肯定是嫌弃少谷主你还没到战场就不行了呢。” ”哼。”殷停鼻孔里出气,决定暂时先不对那位王爷抱有什么好感。 燕三白看着别过脸的友人,在心里默默的为李晏叹了口气。殷停此人啊,说是少谷主,其实是药王国的小公主才对,老谷主因为他自幼体弱,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若李晏知道自己又莫名其妙招了人怨,定要冤死了。 然而此时李晏还不知道,他依旧心急如焚的赶着路,只恨自己没再多长两条腿。后面跟着的士兵一个个已经累得快倒在地上,他还步履矫健,士兵们都快疯了。 赶着去投胎都没有这么快的。 越过山脉,穿过丛林,淌过溪流,燕三白躺着动弹不得只能看着悠悠蓝天的时候,李晏正十万里加急的去往他的身边。 白云悠悠,燕三白想,能活着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总算不负约定,总算不负良人,良人,应该也在来的路上了吧。 燕三白知道的,纵使千难万难,那个人也一定会想到办法前来找他。所以他纵是拼尽全力,也要遵守诺言去边关。 只是那人若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定要心疼难过吧。 何止心疼啊。 那简直是在割李晏的肉。 当他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溪川之畔,隔着流水见到那人时,心里的那颗巨石轰然落地,然而眉头却愈发紧蹙。 他大步而过,淌过浅浅的溪水,直奔那人而去。苏染抬手,示意把燕三白的担架放下,默默的退到一边。 汪敏和殷停他们也在一旁,就静静地看着,那个在传言里不可一世潇洒独我的洛阳王,带着满身疲惫,跪在担架旁边,俯身抱住了燕三白。 ”你没事……”沙哑的声音呢喃在燕三白的耳畔,那是陈述,更像是自我慰借。 幸好你还活着。 燕三白勉强的抬起手,轻轻抱住他的背,此时此刻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他能感觉到李晏真的很累,是啊,很累,行军打仗,草原奇袭时便没有片刻休息,及至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这样的状态,再度启程是不可能的,李晏干脆坐在地上,把燕三白抱着,即使休息也不撒手。 那从战场上带过来的杀气还兀自萦绕四周,苏染都忍不住怀疑,此时若谁去碰一碰燕三白,李晏能立刻跳起来杀人。 可喜的是燕三白好似根本感受不到那杀意,头枕在李晏的大腿上,分外乖顺。李晏一只手与他交握,另一只手反复的在他乌黑的发丝里穿行,揉着他的脑袋,捏捏他的耳朵,像是安抚,又像是在确认眼前的真实。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剩下了燕三白一人。 ☆、第123章 美色误人 睡着的时候,李晏又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还是那个场景,好像自从在岁月迷宫里走了一遭之后,记忆开始复苏,他就一直会想起小时候的事。 许多细节就像雕花木窗上老旧的纹路,你以为不记得了,但其实它一直都在。龙门石窟里那错综复杂的洞窟曾迷乱了李晏的记忆,他在里面徘徊着,走出来了,又好像仍旧被困在里面。 分卷阅读197 - 分卷阅读19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98 其实进入石窟后半段的记忆李晏本就是极为混乱的,因为当时又累又饿,他还一直高烧不退,几乎是被绑在罗刹背上走过了那一段,所以他有时甚至会怀疑那惊鸿一面,是否是他在烧昏了头的情况下,所产生的幻觉。 罗刹对他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而小小年级的那个他,在长久的颠簸和战乱中无所慰藉的他,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种独占欲,他当然也希望,自己对罗刹来说也是不一样的。 世人只能看到冰冷的面具,而他能看到藏在面具下的脸,看,多不一样。 然而这份不一样因为对方的杳无音信而渐渐被埋藏,牵挂最深的人却无处可寻,所以慢慢长大的李晏,变得无所畏惧,因为无畏,所以潇洒。 游戏人间,放浪红尘,浮生倥偬,恍若南柯一梦。 此间唯有怀里的人是最真实的存在,李晏抱着他,就好像拥有了整个人间。 溪边静悄悄的,无论是琅嬛阁的人还是李晏带来的士兵,都分散开来坐在四周,不敢打扰。 两个大男人幕天席地的抱在一起,虽然怎么看都不是常事,但无论是满身疲惫的洛阳王还是浑身是伤的侠探都让人动容。 多说一句打扰,都觉得于心不忍。 燕三白回到李晏身边,也终于好好的睡了一觉,尤其是李晏手指插入发间安抚的动作让他觉得很安心。 睡醒的时候他还在李晏怀里,李晏抱着他的姿势甚至变都没变,看到他醒了,拿起旁边盛水的竹筒凑到他嘴边,“先喝点儿水。” 燕三白的嘴唇太干,都起皮了,李晏刚才那手指站了水帮他湿润了好几次都不见效,看来是身体脱水太严重,得好好补补。 燕三白小口小口的咽着水,李晏帮他抹掉嘴角的水渍,动作温柔的让只见过战场杀神的士兵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这一定是王爷的孪生弟弟,否则怎么可能长那么像! “咳……”燕三白被水小小的呛了一下,牵动伤口,眉头轻轻的往中间靠拢,但很快又恢复平静。然而这还是逃不过李晏的火眼金睛,“是不是很疼?” “还好,你别担心……”燕三白还使不上什么力,嗓子沙哑,所以他尽量把声音放柔和些,免得一开口太吓人。 然而堂堂洛阳王可不是好糊弄的,“这样也叫还好,那你怎样叫不好?哪怕你只是蹭破点皮,在我看来,也很不好。” “咳……”燕三白这次不是呛的,是臊的。 想着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在看,先前是因为终于重逢欣喜大过其他,所以抱在一起也不嫌黏乎,这会儿燕三白就有些挂不住了,赶紧转移话题,“我们还去边关吗?” “我先带你去草原游览一番,再入出云关,回长安。”关于接下去的打算,李晏心中早有定论。他先前被困出云关不得离开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盘算了许多遍。他开始布局,积蓄力量,用不断的小规模厮杀来麻痹草原蛮子的注意力,双方看上去打得有来有往,但只要停下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 草原蛮子没有一次真的占到了便宜,他们的人一次比一次少,而在逐渐被蚕食的过程中,粮草、食物,都在大量的消耗。而他们的补给路线,都被李晏悄悄掐断了。 蛮子之所以打得怎么拼命,背后自然有人捣鬼,而他们最希望得到的,就是粮食。但梅公子再手眼通天,这样的大宗交易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而李晏兵权在手,又怎能真的逃得过他的耳目? 得不到供给,必然心慌,而李晏在这个时候出击,打得正是一个措手不及。 谁都没有想到他有这个魄力直捣草原王庭,而攻击的时间……李晏虽做了准备,但下令攻击完全是突发行为,他都不确定,敌人怎么可能有准备?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此刻零丁还带着剩余的士兵在草原上肆虐。 草原那么大,敌人还不知道他们最大的对头,此刻正躲在山里怀抱美人。 但此处显然不是个诉衷肠的好地方,若是没人的话李晏说不定还想跟他厮混个一年半载不出去,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尤其是殷停,那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就没移开过。 “你们……是那种关系?”见李晏看过来,殷停终于忍不住问。 “是又如何?”李晏承认的坦荡。 “哦,难怪秋戌子前辈说燕兄不能做我们药王谷的女婿,原来是被王爷你截了胡。” “他本来就是我的。” 听到如此信誓旦旦的话,殷停不禁瞪大了眼睛看燕三白。还别说,这么一个病弱青年瞪起眼来还颇有风味,显得……傻头傻脑的。 燕三白动不得,喊不得,被李晏抱着听他说这些话,已经臊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了。这会儿挺尸一般的躺着,心里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可旁人却从他情意乍泄的嘴角,看到了不一样的燕三白。 “咳。”殷停拿帕子遮着嘴角,咳嗽了一声,“美色误人啊……” 一张嘴,呵,还是戏腔。 苏染惊喜的看了他一眼,哟,不错啊。 燕三白更挂不住了,勉强抬起手推了推李晏,“我饿了。” 谁料李晏还是没放开他,一直在旁边喝着酒像个世外高人的陆双行走过来,“哝,大兔腿。” 李晏就拿匕首一小块一小块的割下肉来,喂给燕三白吃。燕三白又红着一张脸吃了些许,感受到汪敏投在他身上的炯炯有神的目光,觉得自己快烧起来了。 所幸吃完之后大家就继续上路了,燕三白依旧被放到了担架上,李晏和陆双行在前头开路,殷停时不时的便帮燕三白把个脉,确定这一路颠簸不会让他的伤势恶化。 因为来时已经走过一遍,所以出去时走得尤为顺利。 视野忽然开阔,草原之风迎面吹来,让从来没有来过大草原的殷停和汪敏欣喜的睁大了双眼。尤其是殷停,病弱之躯让他常年只能与卧榻相伴,这次托燕三白的福终于出来了,即使一路奔波,看上去也比他以往那病弱样子有神采多了。 骁骑营的将士一早便守在外面,沿着草原边沿游走,一发现李晏等人的踪迹,立刻上前接应。 李晏上马,拿一条大大的狐皮毯子裹着燕三白,一手护着他,一手拽着缰绳,“走!” 猩红的披风破开严寒的风,燕三白靠在李晏的胸膛,虽然马背上依旧颠簸,但却格外安心。 娇健的骏马四蹄翻飞,燕三白在那厚厚的毯子里探出一个头,苍白的眉宇间依旧病色缠绕,但侠探的脸上坚韧犹在,一双眉眼,依旧英气十足。 而就在一行人在草原上呼啸而过时,嵩山少林寺,气氛剑拔弩张。 魔教依旧在兴风作浪,对方来势汹汹,中原武林联合起来共同对敌 分卷阅读198 - 分卷阅读19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199 已经迫在眉睫。但说的容易,做起来难。 原本天华派方天雄要做盟主的心思大家都清楚,本身其实并未有多大抵触,可前些日子,侠探燕三白忽然跟天华派起了冲突。方天雄的二儿子据传被燕三白所杀,燕三白否认之后,却又消失无踪了。 更让人不得其解的是,一向神秘的琅嬛阁竟然跑出来为燕三白出头,于是天华派的大弟子中招了。不算高明的手段,谁都看得出来的陷害,但愣是一巴掌把整个中原武林给打懵了。 燕三白不知去了哪里,江湖上无人再有他的音讯,但因他而起的那一大摊子事,却叫方天雄怒不可遏。 原本的武林大会定于本月初七进行,但因为一系列的事端,被推迟到了初九。可到了初九这日,无人能证明燕三白清白,也无人能证明方华青白,这两件事情如此不清不白,于是很多人不乐意了。 琅嬛阁又出了份布告,其大意是——燕三白如此光明磊落犹如皓月清风的人,我家阁主说他肯定没杀人咯,方天雄你肯定要道一下歉咯。 方天雄大怒,生生捏碎了椅子的扶手。 要他道歉?怎么可能?! 于是琅嬛阁又说:那就开武林大会咯。 于是武林大会就这么开始了,仿佛先前的拖延和搁置都是在开玩笑,而令方天雄皱眉的是,无论是少林寺还是各大门派,都轻易的接受了琅嬛阁的这个决议。 这很不妙啊。 武林大会当日,武林群雄悉数到场。 方天雄作为客人,坐在左手边第一个座位,以示尊贵。少林寺的悬空大师坐在主位,而右边第一个的位置则空着,那是属于寒山一脉的。其余门派则依次而坐,因为人太多,所以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少林寺前的广场上。 有资格争当武林盟主的,一共才几个人。少林寺悬空大师、天华派方天雄、春亭观秋戌子、西泠山庄庄主唐昱。原本青山剑派也是有资格的,只不过现在整个门派差不多被打散了,自然无心顾及。 春亭观未至,唐昱忙着做生意,只遣唐千钧代劳,而悬空大师乃得道高僧不理俗世,定不会去争这浮名,所以大家想来想去,好像也只剩方天雄一人了。 除非……有人能站出来,当面挑战方天雄。方天雄被人当着全武林的面打败,纵是脸皮再厚,也不会再有脸占着盟主的位置。 可关键是,方天雄的武功非常高整个武林能打得过他的,屈指可数。 ☆、第124章 师父,我打到了 ”在下愿推举天华派的方掌门,方掌门武功高强,又是一派之首,无论资历、胸怀,都不是一般人可比,如今我们武林正道正需要一个这样的领袖来领导我们铲除魔教。纵观全场,在下认为,唯有方掌门可担此大任,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一人长身而立,洪亮声音传遍全场。画天派的陆长松,平日里与天华派素无来往,眼下却第一个站了出来,叫人不免惊讶。 ”陆掌门言重了,有悬空大师和秋戌子等几位前辈在,晚生不敢逾越。”方天雄站起来,爽朗一笑,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风范,谦虚有礼。 不过有心人细想起来,这句话也尽是狂傲。方天雄只点了两个人的名,这就意味着在他心里只有这两个人有资格跟他争做武林盟主,甚至西岭山庄的庄主,百花门门主这些人,恐怕他也没放在眼里。 唐千钧是个闷葫芦,百花门门主江清燕却是个爱损人的直肠子,那丹凤眼一勾,掩嘴笑道:”比起悬空大师和秋戌子前辈,方掌门确实还差那么一点儿,不多,也就一点点而已。” 方天雄却好似并不生气,飒然一笑,”江门主说的有理。” 挤兑不成,江清燕对着空气白了一眼,老秃驴是指望不上的,秋戌子那老道今日又没来,忒不得劲。 方天雄今日也是做足了面子,转头看向悬空大师,”若悬空大师愿意坐这盟主之位,我等当然是求之不得,只是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闻言,所有人都向主位看去。若是悬空大师点头答应的话,那这件事根本没有商讨的必要了,如此德高望重的一位大师,就是方天雄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然而,大和尚不爱权势,更不爱杀生。 不出意外的拒绝,有人欢喜有人忧。 然而大和尚又说了,”诸位,江山代有才人出,不要总想着我们几个老家伙了,不妨也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年轻人?众人的心思不禁都活络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就是没人站出来。 江清燕摩挲着腰间缠绕的九节鞭,心里蠢蠢欲动。倒不是想坐那位置,就是单纯的想抽一抽方天雄的脸。 什么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就那蠢如狗的方华,也敢觊觎她江清燕的得意弟子。虽然说这弟子最后叛逃了,也没啥好得意的。 倒是大和尚这句话说得有些像样,江清燕朝他抛了个媚眼,大和尚淡定的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方天雄一手背在身后,扫视一眼,道:”悬空大师既然发话了,我也觉得甚是在理。不如这样吧,大师定然不喜欢打打杀杀,就由我来代劳,若有人能胜过我,又德行不缺,便可担这武林盟主的大任,方某也一定鼎力协助,如何?” ”好!就按方掌门说的办!” ”我洗剑派愿听从悬空大师和方掌门的决议!” ………… 场间纷纷应和,支持方天雄的,反对方天雄的,都欣然应允。但谁去打这第一场呢? 有人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抱剑不语的唐千钧。老一辈的人是不好率先出手的,自然是年轻一辈打不过,再由老的来上,这才不会失了颜面。由地位、武功都不错的唐千钧来出战,自然是最好的。 唐千钧也正有此意,只见他往前一步,抱拳,正要说话。 一道清亮的声音却从后面传来。 ”春亭观楠竹,愿向方前辈讨教。” 众人回头去看,就见一个唇红齿白有些婴儿肥的小道长缓缓的走了过来,歪着头微微一笑,甚是可爱。 然后他们才反应过来,春亭观?!终于来了! 原先他们还在纳闷,春亭观大弟子李晏与燕三白关系那么好,好到整个大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不是燕三白是个男的,都要怀疑他们有一腿了,所以燕三白出事,而春亭观竟然毫无反应,这是不寻常的。 现在就对了。 不过……春亭观竟然派出这么个小娃??? 所有人面面相觑,方天雄怔愣了一下之后,和颜悦色的道:”小道长,你家师父呢?” 楠竹诚实的回答道:”师父还在山下吃饭,让我先上来打一场,他老人家随后就来。” ”那这样吧,小道长,我也不欺负你,让 分卷阅读199 - 分卷阅读20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00 你一只手,如何?” 楠竹连忙摆手,”不不不,师父说不能让别人小瞧了我们春亭观,待会儿师父也会用双手打你的。” 方天雄:”…………” ”噗……”江清燕忍不住笑出了声,而楠竹和方天雄终于开打了。 方天雄到底是一派之长,要有前辈风范,要让楠竹现出手,否则徒让人笑话。楠竹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他虽看上去软萌可期,但春亭观的弟子,岂会有一个平庸之辈? 事实上,楠竹的练剑天赋,是极其罕见的。他虽没什么对敌的经验,可若是不下重手的切磋,那结果,可就难料了。 春亭观武学,讲究的是一个生生不息,招式一招连着一招,环环相扣,玄妙之极。也就是说,一旦被他们打出个优势,使出连招,那就很难打断他们,会被动的硬吃上很多招。 楠竹的武功当然还是比不过方天雄的,所以他要找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一个能让自己的招式连起来的,把方天雄压着打的机会。 楠竹心里,也憋着一股气。 前些日子听到燕三白的消息后,他就央着师父赶快给燕大哥出头。但那个不靠谱的师父忽然间一本正经起来,先是带他走了一趟天山,又去了药王谷,最后才来到了这里。 楠竹觉得胸膛里的愤怒快要爆炸了,像方天雄那样的人怎么能当武林盟主呢?难道大家都是瞎的吗?燕大哥那么好的人都被他陷害,这样的人就应该抓起来打一顿!不,光打一顿也是不够的! 愤怒的小楠竹挥舞着长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伟岸了起来。 横劈、上挑、变向、刺! 楠竹全神贯注的盯着方天雄,努力的寻找着一丝一毫可能存在的破绽。然而没有,武功已达到方天雄这个地步的,很难被楠竹这么个对战经验根本不多的后生看出破绽来。 不行,没有破绽,他就得给他制造一个出来。 楠竹想起以前大师兄还待在春亭观的时候,他还很小,大师兄其实也不大,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师父没什么其他的徒弟,就专心带他们两个。楠竹虽然小,但练起剑来很认真,反倒是师父和大师兄很不靠谱,一个整天想着下山喝酒,一个整天寻思着如何逃离寒山游戏人间。 师徒两人斗智斗勇,小师弟的脑袋跟不上他们的思路,时常想着想着就断了弦儿。 记得大师兄又一次出走失败,然后喝光了师父所有的藏酒之后,跟楠竹说:”小师弟啊,你就是太老实太呆了,这样会吃亏的,吃这世道的亏,吃女人的亏。不过最坏的也就是你这种看起来唇红齿白人畜无害的,如果有一天,师父失心疯了要杀我,我或许还能有点儿戒备,你要是杀我,师兄我就只能去见阎王咯……” 楠竹知道师兄喝醉了酒又在说胡话,但长大之后他才明白,那些话原来说的很对。 他是春亭观最小的师弟,他是最软萌可爱的小道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诚实善良小郎君,他是一个丝毫没有大侠风范的新手! 他开始喘气,脚步开始虚浮,抹一抹汗,堪堪避过方天雄的攻击——哎哟妈呀,吓死本道长了。 小鹿般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包子脸鼓起来气呼呼的,场外的江清燕都忍不住捂着心坎母爱泛滥,更别提方天雄,一个死要面子,头可断血可流大侠风范不可乱的,老前辈。 ”呀!”楠竹惊呼一声,一剑挑空,急急的向方天雄看去。方天雄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穷寇莫追的笑容,稍微收了收力,剑偏三分。 嘿,等的就是这时候啊! 巴扎嘿!我打!我打打打打打! 突然勇猛起来的小道长吓坏了一大帮人,他几乎是闭着眼把所有他能想到的连招都使出来了,不求别的,只求快!快得让方天雄反应不过来! 方天雄怒了,可他虽内力雄厚,对上春亭观传承百年的绝技,也只能被动挨打。想想今日,原本是他坐上武林盟主之位的大好日子,竟然被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压着打,脸往哪儿搁?! ”闪开——!”方天雄终于忍不住了,让那该死的大侠风范见鬼去吧!他大吼一声,全身内力迸发,趁着楠竹换招的空档,猛的把他震开。 方天雄内力雄浑,楠竹被震得胸膛里一阵翻滚,几乎要吐出血来。但他还是笑着的,刚刚打的真是畅快至极,至少没丢他师父和师兄的脸。 他这笑容落到方天雄眼里,却是莫大的挑衅,方天雄在心里冷笑一声,提剑往楠竹行去。楠竹见状,严正以待,这事儿还没完呢!欺负了他燕大哥,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场外,江清燕看着方天雄的状态,脸色却有些凝重。 楠竹可是秋戌子的徒弟,于情于理都该照拂一二,若真被方天雄打出个好歹…… 怎么吧?要不要出手? 江清燕捏着九节鞭,暗自观察着。唐千钧也皱起眉来,打算一有不对立刻出手。 然而就在方天雄快要走进楠竹三步之内时,一柄青锋忽然破空而来,直直的钉入方天雄身前石板,剑身摇晃,发出一阵嗡鸣,天光云影在剑身之上流转,耀眼夺目。 一个身影拾级而上,臂弯里挂着拂尘,头顶莲花冠,一身仙风道骨,须发皆白。 他只几步,便走到了他们身前,是为缩地成寸。淡淡的看了场间一眼,道:”徒儿,回来。” 楠竹立刻屁颠屁颠的跑回师父身边,满脸求表扬求夸赞的表情仰头看着他,”师父,我打到了!啪啪啪!特别厉害!” 秋戌子摸摸他的头,”乖。” ☆、第125章 道士与和尚 “秋戌子前辈!” 众人纷纷站起来问好,神机妙算秋戌子,他虽不像悬空大师那般慈悲为怀,但也是江湖上一个活着的传说了。其辈分之高,武功之深,叫人难测,而且其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手指一掐便能算尽天下事,据说那一头白发便是上窥天道所降下的惩罚,是以江湖人对他多有敬畏。 秋戌子云淡风轻的点点头,上前,拔出剑,递给楠竹,“收好。” “师父你不用剑吗?”楠竹捧着剑问。 “用不着。”秋戌子说着,视线终于落到方天雄身上,手中拂尘一甩,“方掌门,小徒年幼,学艺不精,便让贫道来领教领教吧。” 方天雄这会儿可不肯随便答应了,“前辈,今日是推举武林盟主的大日子,前辈是想要这武林盟主之位吗?若是的话,晚辈可以直接……” “武林盟主?”秋戌子打断了他的话,“贫道一心只求寻仙问道,武林盟主之位当然不在我心中。” 方天雄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在他的预想里,悬空大师和秋戌子虽然都是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有力人选,但这两人应该都会自己拒绝。看 分卷阅读200 - 分卷阅读20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01 到秋戌子出现的时候方天雄还稍稍紧张了一下,现在看来,他的推断果然不错。 “不过,方掌门也多年未出手了吧?如此定下盟主之位未免有些草率,不如让贫道来替天下群雄试试方掌门的武功,方掌门你今年四十有二,贫道才不过而立之年,也不算欺侮于你,如何?”秋戌子的话轻飘飘的,有种自在云端飘渺如雾之感。 方天雄面上依旧恭敬,心里却暗自咬碎了一口牙,什么不过而立,一个三十七八,一个四十出头,差很多吗?!仗着自己不显老,就说自己不过而立,简直厚颜无耻! 但各花入各眼,看看百花门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哪个不被秋戌子那仙风道骨的模样迷得双霞飞红。 秋戌子瞥过去,淡然一笑,彬彬有礼。江清燕白了他一眼,这臭老道。 “这……”方天雄面露为难之色,“秋戌子前辈武功高强,自然不是我等可比……” “是啊是啊,秋戌子前辈,这便不用比了吧?” “武林盟主一事迫在眉睫,中原武林还指望着你们两位能率诸群雄,若比试时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万万使不得啊!” 其余人纷纷帮腔,春亭观这摆明了要替燕三白出头,可秋戌子的武功虽没多少人领教过,但威名赫赫啊,若是往死里打,把方天雄打得太不堪,可怎么办才好? 方天雄心里也是又气又恨,他心里也没个底,不敢轻易输,便不敢轻易与秋戌子交手。然而那些人虽然站在自己这边帮忙说话,听起来还是很不舒服,好像他一定会被秋戌子打得落花流水一般,实在可恨。 打?还是不打? 方天雄心中纠结万分。 秋戌子道:“方掌门还在犹豫什么?难道我这个前辈的话都不管用了吗?” “晚辈不敢。”方天雄余光瞥向少林、西泠那些人,心知他们都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但就算自己输了,他们难道还有合适的人选能推上武林盟主的宝座? 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方天雄定了定心,正准备应战,前面又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今儿个我少林寺真热闹啊,贫僧回来晚了,没错过什么吧?” 一句话里,三分调笑六分狂意还有一分来去自如的从容,众人还未看去,就纷纷猜出了来者大名——狂僧释无心! 他怎么也回来了?! 秋戌子少见的挑起了眉,但随即那挑衅又重归烟云,整个人比方才更加的出尘脱俗,白发飘飘仿佛下一刻便要升仙而去。 释无心看见他这模样,嘴巴就抽了抽——牙疼。 人却是大步走了过去,一掌重重的拍在秋戌子肩头,哥俩好的靠在一起,勾起嘴角,俊美的大光头跟他的牙一样反着光,“哟,道士,你也在啊。” 秋戌子要维持自己的仙人模样,不想跟他说话。 周围的人顿时都看着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狂僧释无心,悬空大师的关门弟子,亦是少林弃徒棍僧释迦的亲哥哥。都说少林寺的僧人都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可少林几十年清誉,全都坏在了这一对亲兄弟身上。释迦最大逆不道,直接叛出师门助纣为虐,而释无心呢? 释无心是个苦行僧,常年不在寺内,披着袈裟拿着法杖戴着斗笠,靠一双脚云游四海。这人的离经叛道也不输给他弟弟,少林寺的清规戒律他一概不管,该吃吃该喝喝,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根本不管死不死人。 他说他这是在渡人,我佛慈悲,但他耳背,光念经有什么用呢? 再说释无心和秋戌子,一个和尚一个道士,江湖上有传言说他们是至交好友,可每次有人碰见他俩在一块,总看见他们在打架。 所以久而久之,大家也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好友还是仇人了。 于是他这个时候回少林,是个什么意思? 秋戌子转头瞥了他一眼,“你上?” 释无心对他眨眨眼,“你上完我再上。” “好。” 道士点了头,释无心很开心,举起右手遥遥的跟坐在场下的师父师弟们打招呼,脖子里挂着的那串大佛珠上刻着镀金的六字真言,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诸位好啊!” 一点都不好! 悬空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方天雄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来一个楠竹羞辱他就算了,打了小的又招来个老的就算了,这臭和尚又是怎么回事?! “悬空大师,难道少林寺也要代为检验我的武功吗?”方天雄适时的强硬起来,一味要求风度,最后就只能疯了。 然而悬空大师依旧是一张‘我佛慈悲’脸,“年轻人嘛……” 方天雄还想说什么,秋戌子的拂尘却已经到了近前,“年轻人,做事莫要分心。” 拂尘白如雪,杀机不留踪。方天雄心里一跳,连忙举剑迎敌,狠狠的向拂尘斩去,若能斩断那雪白细丝,虽败犹荣。 然而秋戌子岂能让他如愿,柔软的拂尘在他手里,回拢时柔软有余,出招时又坚硬如铁,方天雄不小心被扫到一记胳膊,顿时想被重物钝击了一般,险些断了骨头。 秋戌子越打越飘逸,出尘的道长静止时已如仙鹤归林图那般隽秀,拂尘甩出时,每一步都是灵动。 大和尚在旁边吹口哨,方天雄却是越打越惊心,不是说秋戌子的武功有多高,而是他渐渐发现,不论他出什么招,秋戌子好似都能提前猜到,并且做出应对。往往只是那拂尘随手一拨,便把他精心酝酿的一招给破了去。 神机妙算,原来竟也包括这个么? “唰!”拂尘拍打着剑刃,柔与刚的极致对碰,所有人屏息凝神的看去,就见一根雪白细丝被拦腰截断,飘飘悠悠的拂过秋戌子的脸。 叫人分不清那到底是他的头发,还是拂尘上万千细丝中的一根。 然而方天雄胜了吗? 不。 那一根只是作为先驱的殉道者,更多的细丝变作绕指柔,紧紧的缠绕住了剑刃,用力一拉,那剑脱手而出。 秋戌子手腕一抖,拂尘松开,剑身被远远甩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方天雄手腕一阵酥麻,心神一凛,立刻握爪成拳。那拳招招带着劲风,一时间倒也给秋戌子带来了不少麻烦。 但是,春亭观武学的精妙,在这里才开始显现。楠竹只是初探秘境,而秋戌子的一身技艺已经臻至大成。方天雄有剑时不是他的对手,无剑时,则更不是对手了。 一记拂尘,断你歪思邪念! “啪!”的一声,全场寂静。方天雄感受着脸颊上那火辣辣的疼痛,双目瞪圆,眸中凶光毕露。秋戌子这老道,竟然拿拂尘抽他的脸! 他堂堂天华派掌门,怎可受如此羞辱?! 方天雄一咬舌尖,猛的轰出一拳,霸 分卷阅读201 - 分卷阅读20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02 道至极,周身石板都被那狂暴内力震得寸寸碎裂。 众人就见秋戌子拂尘一甩,又荡入臂弯。右手竖掌在胸前,莲花冠上垂下的发带随风飘舞,淡然的目光里却没有丝毫慌乱。 风,很喧嚣。 秋戌子缓缓闭上的眼,却很平静。 万籁此俱寂之中,那霸道之拳破风而来,震得他衣袍猎猎,整个人如同身处怒涛之中。 众人的心都提起来了,就看他要如何应对,难不成刚抽了一把脸,就要被打回去了? 只听…… “来的好!哈哈哈哈哈……”一道响亮笑声忽的乱入,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秋戌子淡然站立的身后,忽的闪出一个人影来,大红的的袈裟刺着金色的纹路,脖子里的佛珠也似要飞起来,跃过秋戌子一拳轰出! “砰!”铁拳对铁拳,草鞋在地上划出一条深痕,纵是光头也掩盖不了俊逸的脸上有着桀骜狂意。 方天雄心里一惊,狂僧果然是狂僧,一身硬功夫霸道至极,拳头像是铁做的一般。 “释无心!我与秋戌子前辈对阵,你来捣什么乱!”对于释无心,方天雄可没那么多顾忌,当即出言教训。 释无心咧起嘴,舌头舔了舔唇瓣,一脚跺出,拳头猛的发力,狮子吼震慑全场。 “捣乱?贫僧来教你做人!” 刹那间,烟尘四起,本就碎裂的石板几乎被碾成齑粉。 狂之一字,道尽真章。 ☆、第126章 他的秘密 一拳又一拳,轰出个天崩地裂。 只见场中的两人已经到了拳拳到肉的极致比拼,刚猛,暴烈,强横,那翻飞的红色袈裟和青色的掌门锦袍撞在一起,像是一场饕餮盛宴,让人目不暇接。 方天雄的内力浑厚,如钟鸣,气韵悠长。轻易不衰竭,如排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释无心的功法霸道无双,无任何迂回、柔和,招招直取,是为金刚不坏。 两人你来我往,拳头击打在*上的声音不绝于耳,江清燕眯起眼,甚至能看到水珠滴在小麦色的皮肤上溅起的水花,眼中一片火热。 这臭和尚出去历练了一番,倒是比以前更紧实了些。 秋戌子已经退到了场外,在那为他空出的位置上坐下,跟悬空大师友好的点了点头,随即拿起旁边的茶盏,悠然的喝了口茶。 又是一拳对轰,两人各退数步。释无心抹掉嘴角的一丝血,仍旧笑得畅快,“不错,不错,很久没有打得这么畅快了,再来!” 还来?!方天雄也是被打出了真血性,这一而再再而三,真当他是泥人好捏么!看准时机,猛的一拳打在释无心的胸膛上,再回身一脚,把全身怒火都宣泄而出。 “砰!”释无心撞在场边的石像上,发出一声巨响。 “和尚大叔!”楠竹惊呼了一声,连忙要跑过去,却被秋戌子拉住。楠竹急啊,回头看他,“师父……” 秋戌子摇摇头,“你再接着看。” 楠竹急急的回头看,就见那漫起的烟尘中,一道身影缓缓的站起来,烟尘和土石扑簌簌的从那火红的袈裟上掉落,手臂上和嘴角都沾着血污,看起来狼狈得很。 但是。 那双眼睛黑得发亮,如耀眼星辰,狂傲之声中尽碎胸中块垒,“哈哈哈打得好!第九重比之第八重的感觉可真不一样,贫僧还真是要多谢你了。这么好的对手,平时可不好找。” 释无心动动脖子,掰了掰手腕,全身上下骨节呱嗒的声音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听他的话,他竟然是在刚刚的击打过程中,把金刚不坏直接从第八重冲到了第九重!那方天雄,简直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方天雄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第八重的金刚不坏已经霸道至极,第九重……那是少林寺多年未曾有人达到的境界了! “来啊!怎么不敢来了?”释无心瞅着方天雄,为了给方天雄壮胆,他还张开了双手作毫无防备状,“来啊,贫僧就在这里,不来不去,方掌门怕了吗?” “方某一身磊落,何惧之有!”方天雄攻上,然而令所有人都诧异的是,释无心竟然不闪不避,硬生生挨了他一拳。 这人是疯了吗? 不,方天雄额上滑落一滴冷汗,急急抽身后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释无心方才只是想验证一下九重小圆满的效果如何,至于结果么……当然非常满意。 他一步踏前,一脚便重若千钧。目露狂意,完全不管方天雄的攻击,腿鞭甩出,方天雄只觉自己的拳头像打在了坚硬的石壁上,而那腿鞭像是千斤重的铁棒抡来,击打在他的胸腹,直欲将他当场击毙! 众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然而这一声惊叹才刚落下,又一声惊叹响起。 释无心简直疯了!那挥拳的动作快得拉出了残影,每一下,都是沉闷的击打声,听着的人都觉得疼。方天雄勉力防御,但还是避免不了破麻袋的命运。 “砰——!”方天雄被一拳轰出,重重的撞上场边的石像,同样的方式,同样的位置,但他可不像释无心那么变态从容。 “咳、咳……”方天雄难受的咳嗽着,觉得背上的肋骨都断了好几根,烟尘呛入肺里,更难受。 “阿弥陀佛。”始作俑者却捻着佛珠,竖掌在前,不打人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慈眉善目。 释无心看起来不打算再打了,方天雄捂着胸口站起来,表情变幻莫测,却叫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场间一派寂静,片刻,方天雄道:“大师好武功。” “我佛慈悲,施主承让了。”释无心垂眸向他点头致意,披着袈裟的模样倒真有几分高僧气度。 随后他转身就走,跑到秋戌子身边,在他的椅子扶手上一屁股坐下,抄起茶盏就喝,原形毕露,“累死贫僧了。” “那是贫道的茶盏。”秋戌子斜看了他一眼。 释无心舔舔嘴唇,“我说呢,怎么有股春亭观玉陵泉的味道。” “哎……”悬空大师忽的叹了一口气,看看释无心,又歉然的看向方天雄,“方掌门还勿见怪,小徒顽劣,是我管教不周。” 方天雄摆摆手,“悬空大师不必多礼,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是方某这些年为了门派大事耽误了练功,倒是让大家看笑话了。” 方天雄此番话可谓气度十足,秋戌子抬眼看去,方才的乌云密布如今已是晴光大好,方天雄此人,当真不简单。 此言一出,天华派的拥趸们当然是忙着帮他说好话,但方天雄摆摆手,道:”方才与三位过了过招,让方某深知自己还多有不足。多谢诸位厚爱,只是这武林盟主之位,还是让给别人吧。” 旁人顿时急了,”方掌门,这可使不得啊!” ”是啊方掌门!难道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 分卷阅读202 - 分卷阅读20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03 选吗?” ………… 好一招以退为进。 释无心瞥了眼道士,手里的茶盏往桌案上一放,清脆的一声,不大,但却叫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秋戌子的声音接着响起,”诸位,打也打了,可否再听贫道说几句?” 江清燕一笑,”道长请说,我们洗耳恭听。” ”我中原武林挑选武林盟主,总要挑一个各方面都过得去的,方掌门的武功是过关了,身为一派掌门的能力,也过关了,原本我春亭观既不愿担此大任,则不会多言,但贫道今日来,却有一件事不得不向方掌门请教,试问,侠探燕三白一事,天华派缘何至今未给出解释?”秋戌子眸光微冷,看向方天雄。 来者不善,终于一步步挑明了目的。 方天雄早已在心里想好了对策,不卑不亢,进退有驰,”燕三白一事,我虽没有亲眼看见,但许多武林同道看见了,而且死的是我方天雄的儿子,秋戌子前辈,我尚且未向燕三白讨个交代,你想要我给出什么交代?” 方天雄的心里隐含着悲愤,他儿子死了,却没有功夫为其伸冤,因为他要在这里为整个中原武林操心。如今却有人要他给个交代,如何不让人心痛,如何不让人悲愤。 场间顿时有不少人对方天雄生出共鸣,然而秋戌子眸光清冷,全然不去理会,站起来,道:”你说有人看见了,是谁?在场诸位有哪个人亲眼看见燕三白杀死了方二公子,请站出来,贫道倒要看看,是贫道的眼盲,还是你们的心盲!” 秋戌子的话掷地有声,释无心单脚翘在椅子上,茶盏从左手抛到右手,眼神戏谑。 而与此同时,茫茫的大草原上,征程仍在继续。 李晏到了草原上,颇有些入乡随俗,带兵去蛮子的地盘打劫了一辆马车,回去孝敬燕三白。这些日子以来,'洛阳王李晏'这几个字,对于草原上的人来说,真是可恨至极啊。 草原蛮子劫掠了十几年的大周,一身马上功夫,来无影去无踪,那是能在马背上肆意嘲笑大周懦夫的人物。可自打那洛阳王来了之后,他们就不得安生了。 因为他们发现原来真正的土匪在这里。 李晏从不爱大规模的平原对战,他的战术就跟他的人一样没有定性,且充满匪气。 出营时豪气干云,拎着一杆长枪就敢奇袭千里直捣黄龙。 一口气打顺畅了,敌人晕头转向的,待重整旗鼓回头一看,人呢?! 人早已分散开来,多处奇袭,只教你顾了这边顾不了那边,还哪分得清李晏还在不在战场上。 如今李晏又带着人回来了,没有了后顾之忧,打起来更得心应手。 燕三白坐在马车里,被保护得好好的,当然也就遗憾的欣赏不到李晏的飒爽英姿了。他时常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蓝天碧草,看着苏染与殷停说话,看着陆双行动作麻利的割肉烤肉。 苏染曾好奇的问他:怎么你看到我们的时候,没有一点点惊讶? 燕三白笑笑,没有说话。惊讶吗?不,虽然夸自己聪明是一件不大好意思的事情,可往日里那么多可疑的线索,怎么能让他不去在意。 琅嬛阁为何一直打听罗刹的消息?为何苏染会那么快就知道燕三白与李晏在一起的消息?种种种种,其实并不难猜到李晏身上。 一个如李晏那般出色的王爷,手里怎么可能一点势力都没有。那个阿蒙就不是一般人,而零丁,看似是个有一技之长的王府长随,可竟能在主帅离阵之后继续率军杀敌,其造诣,已不是一般将领可比。 那燕三白能猜到这些,李晏会猜不到他的秘密吗?他或许在等,等自己亲口告诉他。 或许,是时候坦白了。 那是一个很平凡但也不平凡的午后,行军打仗让黑夜和白昼没了那么明显的区别,李晏回来,照旧先脱去沾了血的盔甲,掬一捧水洗了把脸,再掀开马车的门帘,看到那被包裹在毛茸茸的狐裘大氅里的燕三白。 大步进去,放下帘子,李晏总喜欢把人捞进怀里,脑袋蹭着他的脖颈,享片刻安宁。因为无人看见,燕三白也总由着他,两人依偎在小小的马车里,倒真有种天地为媒浪迹天涯的感觉。 然而今日,燕三白轻轻推了推他,”扶我起来。” 李晏小心的扶着他,”怎么了?今日有哪里不舒服么?” 燕三白摇头,待坐直了身子,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让语气和缓,”帮我把衣服脱了。” 李晏的丹凤眼愣是睁成了桃花眼,从背后搂住他,”你确定?” 燕三白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但他伤势仍重,自己脱不了衣服职能让他代劳,”你帮不帮忙?” ”好好好,本王乐意之至。” ”只要露出肩膀。” ”状元郎,你莫不是在调戏本王?” 燕三白闭上眼,李晏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了他温热的皮肤,让他不由自主的颤了颤,”旁边的匣子里一瓶药水,涂在我左肩下约一寸处。” 听到这个定位,李晏的手就不由顿了顿。他猜出燕三白想干什么了,心里五味杂陈,眸光里却淌着柔情。 他看向燕三白雪白的肩,眸光中却不带有一丝*,他心里应该是激动的,但涂抹药水的指尖却缓慢而坚定,虔诚的,像是在进行某个仪式。 一朵黑莲,慢慢的浮现于那白皙之间,绽开在他微凉的指尖。 燕三白没有回头,他仍闭着眼,大抵是因为紧张,是因为太在意,所以声音也显得轻了许多,”你……看到了吗?” ☆、第127章 真假 黑莲的黑,燕三白的白,在这一刻,构成了李晏的整个世界。 一切都仿佛镜花水月,虽然心里有所预期,但仍稍显不真实。李晏伸手抱住他,狐裘包裹的人软软的,“你真的是……罗刹?” “我是,也不是。”燕三白答着,他能感受到李晏狂跳的心,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波涛汹涌,但若说命运无情,他现在才是那个等待宣判的人,所以他没有动,声音也显得很平静,“罗刹是你父亲给我起的名字,遇到你父亲的时候,我只有十二岁,那时不老山传承至第十三代,却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所以我的名字叫——叶十三。” 不是燕三白,不是罗刹,他想告诉李晏的,是最真实的自己。 “可我第一次见你,你已经……”李晏回想起第一次见罗刹的情景,那人戴着面具,穿着玄色的衣服站在黑夜里,看不清面容,看不清年纪,但却绝不是那么小的孩子。 那时奶娘正牵着他的手带他走过长廊,他看见庭院中好似站着个人,那身影融在黑暗里,与夜色浑然一体,显得毫无存在感。然而当李晏好奇的看过去,却像是看到 分卷阅读203 - 分卷阅读20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04 了那张狰狞可怖的面具下,涌动的情感。 “我那时十七岁。”从叶十三到罗刹,五年的时光付与黑暗,他渐渐的已经忘记了原来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只谨记着李刈在不老山把他捡回去的恩情。 他成了一个死士,但唇红齿白的少年与‘死士’二字相去甚远,无尽的训练让他沾染上了杀戮之气,却也无法磨灭眸光中的清辉。于是李刈给了他一个面具,在五年期满的时候,把他从集中训练的地方,带回了家。 回家的那天,李刈跟他说,带你去见见你的小主人。 小主人。 小主人。 小主人。 往日的一声声呼唤如今已成追忆,李晏紧紧的抱着燕三白,“我后来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到处找都找不到……” 李晏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可怜,燕三白怔了怔,道:“你不会……觉得很怪吗?那时我就比你大很多岁,况且,你我的感情较之以前,已大有不同。” “会。”李晏回答得很干脆。 燕三白心里说不上多失望,他很明白这种身份的骤然转变所带来的落差,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即使明知李晏一直在找罗刹,他也迟迟没有表明真身。 但这样的结果是他自己选择的,终无怨,也无悔。 然而,掌心忽然传来温热,燕三白低头看,就见李晏握住了他的手,十指交错,低沉磁性的笑声在耳畔响起,“我一开始,确实没有想到,原来我放进心底的两个人,竟然是同一个。戴着面具的罗刹和燕三白确实是不同的,但我想,摘下面具的罗刹,是不是就是你现在的这个模样,只是我们无人发觉,也就没人能帮你摘下那个面具。反倒是那时候为了保护我,你可吃了不少苦。” 燕三白默然,随即缓缓的摇了摇头,低眸看着李晏握紧他的,修长的十指。 我是你的死士啊,一直都是。即便有一天你我不再亲密如初,唯有你,我绝不背叛。 李晏亲了亲他的发鬓,语气忽又轻快起来,”不过……让我猜猜,状元郎不会是从很久以前就喜欢我了吧?嗯?” 燕三白耳垂微红,仅有的一点伤感失落也烟消云散,“不要胡闹。” “怎是胡闹了?我幼时对你心生濡慕,如今又对你如此死心塌地,你说,你若不对我情根深种,我岂不太亏了?” “好,皆是你有理。”燕三白无奈,却温和的笑着。 秘密终于说破,压在心上的那块大石被搬开,才忽然发觉,原来一切都那么简单。不,应该说李晏从最初开始,就一直在尽力维护那份纯粹。 燕三白忽然记起龙门石窟后,李晏靠在他旁边跟他说过的话——罗刹,你现在保护我,我都记着,等我有朝一日长大了,也一定可以护你周全。你放心,我李晏说到做到。 小小男子汉终有长大的一天,岁月流沙,有些约定或已随风而逝,然而当燕三白戴着斗笠牵着毛驴走上长安街头的时候,临街二楼的那扇窗被推开,红衣公子依着阑干摇着折扇指点江山,剑眉星目,风流自诩。 鎏金的历史书页陡然翻篇,唯有那句誓言横跨了几页,像月老的线,将他们越缠越紧。 名字,忽然间便没有了那么重要的意义。 叶十三也好,罗刹也好,燕三白也罢,只要能伴在此人身边度过余生,便都是身外之物。如此想着,燕三白心中的结尽数散去,身体也放松下来,放任自流的靠在李晏怀里,闭上眼,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一并告诉你。” 李晏帮他把狐裘裹好了,又看了眼他依旧苍白的面色,道:”其余事情先不急,待你身体养好些再说,至于那梅公子……可是真正的燕三白?” ”嗯。”燕三白遂把落雁谷底的事情说了一遍,”当时我抱着他一起掉入落雁谷,他得了重病,谷底又无药可医,我们都以为他死了,恰好那儿有一口棺材,便把他放了进去。” 奇迹般的起死回生,仿佛冥冥中自有安排。真正的燕三白先一步离开了落雁谷,却选择了隐瞒身份,藏在暗处,变成了心狠手辣的梅公子。 而罗刹,却顶着燕三白的名字,成为了一代侠探。 一个黑,一个白,截然不同的两种命运,叫人嗟叹。 李晏此刻或多或少能理解梅公子对燕三白那有些病态的心思,那样的燕三白对于他来说有如皓月,美好,让人想要靠近,却又忍不住生出毁灭的欲、望。 燕三白顿了顿,说道:”他是苏梅托付给我的,当时我已与你父亲产生了分歧,他派我去处理岷山温良将一事,我虽侥幸完成了任务,但也因此坠入九曲江,九死一生。后来我便遇到了苏梅,她将我从水里救上来,照顾了我一段时间。” 提起苏梅,燕三白的声音明显沉了下来,但眸中确有温情流露。李晏虽知不能跟逝者较劲,但仍心意难平,把玩着燕三白的手指,不轻不重的问:”然后呢?” ”我原想留下来照顾苏梅,不再回去了。”燕三白如此说着,觉得李晏抓着他的手蓦然一紧,随即宽慰的一笑,”现在想来,我与苏梅其实并非男女之情,只是乱世中遇到同类的相濡以沫罢了。只是最后我也没能护住她,她临终前便托付我,请我去寻燕三白。你大概不知道,苏梅是燕府的小姐,只是她母亲出生卑微,是以连姓氏都不曾给她。后来我出谷,便用了燕三白的名字,希望能借此引出当年覆灭燕府的凶手,可惜……” 说着,燕三白不禁咳嗽了几声,胸膛一阵起伏,眉头微簇看得李晏心疼。用手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道:”听话,先歇着,我一直在你身边,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慢慢讲。” 燕三白这才点了点头,李晏便下车拿了些吃的端到马车上,让燕三白以最舒服的姿势躺在自己身上,一勺一勺的把温热的粥喂到他嘴边。 草原上没有稻谷,随军打仗也不曾带着大米,这些米粮还是李晏到处找来的,就为了能让燕三白能吃得舒心,胃也能舒服些。 吃饱了肚子,又喝了药,燕三白便有些困了。 李晏帮他擦了擦嘴,捏了捏他消瘦了的脸颊,低头跟他额头相抵,道:”睡吧,记得在梦里只准想我,不准梦一些乱七八糟的人,知道吗?” 燕三白点点头,巴掌大的脸藏在茸茸的狐裘里,喝了粥之后恢复了些红润的脸看起来可人极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李晏,让李晏忍不住低头,极其克制的在他唇上轻吻,”快睡吧。” 燕三白闭上眼,终于沉沉睡去。 外面天已大黑,月光透过窗帘洒在燕三白脸上,莹润光泽,一如美玉。 李晏就这么看着他,许久都不曾眨眼,直到眼睛酸涩才罢休。修长的手指拂过燕三白脸侧美好的轮廓,李晏重又俯下身来 分卷阅读204 - 分卷阅读20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05 亲点着他的鼻尖。或许很多事情还不明朗,许多细节还有待补充,但两人的心已昭昭如明月,李晏觉得,老天爷虽然跟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但又给了他一份极大的幸运。 外面的宿营地里,天已经大黑,将士们忙着生火做饭,偶有几道好奇的目光停留在那辆马车上,也很快避过去。 许久,李晏才从马车上下来,走到陆双行和苏染那边坐下,拿起烤肉垫起了肚子。陆双行和苏染常年打点着琅嬛阁的事情,关于燕三白的事,李晏当然不打算瞒着他们。 两人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听着这一长串的故事,还是忍不住惊叹,难怪世事难料,天道难测啊。 不一会儿,去给将士们看诊的殷停回来了,坐下来听了个末尾,一边调配着药方,一边就说了,”如此说来,我爹应当是个知情的。当初便是他把燕三白带了回来,替他疗伤,给他祛了毒,若说暗卫身上都有一朵黑莲纹身,燕三白身上没有,那必定也是我爹的手笔。” 李晏却注意到了别的,”毒?” ”是啊,燕三白体内积毒很深,而且因为潜伏在体内太久,已经侵入血肉,我爹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他救回来的。” 可是,燕三白是从落雁谷出来的,又是去哪儿中的毒? 难道……是不老山? ☆、第128章 大道与木桥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长生吗? 不,那终归只是人们心目中美好的愿景罢了。 殷停将手中写废的药方扔进篝火里,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苗,道:“只有不离不弃,才是真正的不老,红尘不老。然而不老山的不老,荼毒的是人心。王爷,你有没有想过,若有一天,等你老了,燕兄还是年轻的模样,或者你还未老,燕兄却忽然间青丝变白发,怎么办?” 李晏笑笑,拿起酒囊大口的灌入几口烧刀子,肺腑间俱是火辣辣的,却又酣畅淋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便是他老了,也定还是一个美男子,比你们好看多了。” 其实李晏的诉求一直都很简单,从未改变。以前在遥远的长安皇宫里,李晏就问过燕三白——切一斤桃花,需要配几钱美酒? 燕三白说,三钱。 以桃花佐酒,美人为伴,逍遥天地,这便是李晏想要的生活。 遇到燕三白之后,李晏眼中的美人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等他们以后老了,如果有人说燕三白不美了,一把老骨头的李晏可能还会抄起板凳去跟他们干架,李晏如是想。 届时燕三白还会用那双灿若星辰的黑色眸子一直看着他,李晏会在那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就像他永远的住在燕三白的心里。 殷停看他在神游,眸中少见的温柔,忍不住一阵牙酸,“过日子可不是总像想象中那般美好,王爷可想好了?若有难处,不如还将燕三白送还给我们药王谷,有我和我爹在,也可保他一世无虞。至于王爷你,日后或许姬妾成群黄袍加身,岂不美哉?” “也许你所说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眉梢挑起,那丹凤眼里闪过一道微光,李晏道:“就算你给他一条阳关道,我亦不会放他独去。他是我的,我就算绑,也须绑着他跟我一道走那独木桥。” 一旁的零丁撇撇嘴,看吧,王爷其实就是这样的。放弃?不,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独占欲其实已经装的很有风度。更何况,如今燕三白和罗刹已然划上了等号,若谁还想把人带走,王爷绝对会疯。 那太可怕了。 所以零丁从不担心王爷中途变卦,他一直担心燕三白会不会中途受不了跑了。哎,也是操碎了心。 而且世上能把这种想法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大概也只有王爷一个人了。 殷停这明显是作为娘家人在试探嘛,正确的回答应该是——他若不离我便不弃,看,多深情。 可是王爷没有这么做,可喜可贺的是殷停居然接受了这个说法,好像还有点满意的样子。 嘛,这样也挺好的。零丁这样想着,老怀大慰的喝了口酒,却被拉得直吐舌头,惹得旁人哈哈大笑。 二月,苍鹰划过北疆上空,真正的严寒降临了。 来自少林的消息已经传开了,秋戌子一把拂尘扫了天华派的脸,当场逼得那些‘燕三白案’的目击证人修改证词,承认自己根本没有亲眼所见,赶到之时方二公子早已死于非命。 秋戌子只是往那边一站,便逼得人不敢说谎。 随后少林寺、西泠山庄、百花门等等都表示相信燕三白不是凶手,希望能早日揪出幕后黑手。 方天雄到底没能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秋戌子早算到了一切,所以提前带楠竹跑了一趟天山派,把天山派中仅有的一个他还算看得过眼的,辈分够高,品行不错,正值壮年的一位长老请了出来。 由天山派把持武林盟主之位,维持中立,就算是谁有不满意,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吞,暂时接受了这个决定。 随后,武林盟主第一时间发布英雄令,广邀天下豪杰,共同剿灭魔教贼子。 正邪之战一触即发,然而这跟严寒的北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关系。大周的士兵无法适应长期的严寒天气,再战下去无异于送死。 而草原蛮子在此一战中损失了太多的兵力,而且最让他们痛恨的是李晏施的可是绝户计,大周军队所到之处,不伤害、抢夺平民,也不要钱,但凡是大堆大堆的行军粮草,能带走的都带走,不能带走的全部烧毁。 严寒的冬天让大周军不得不撤退,然而更难过的是草原王庭——他们该思考怎么熬过这个冬天了。 先前为了跟李晏打仗,他们集中了大部分的粮食,来供给军队。如果他们赢了,那自然能好几倍的从大周那边拿回来,那位远在长安的皇帝听说很疼这个侄子,一定会不惜代价将他换回。 然而愿景是美好的,草原上刺骨的寒风才是现实。 就在李晏施施然带着军队回到关内没多久,一向硬气蛮横的草原王庭,就送来了投降文书,希望以此获得大周朝廷的援助。 好战的蛮子当然不可能诚心投降,大周也不会傻乎乎的直接送上粮食,但毫无疑问,大周等得了,对方却不见得。 草原上的王帐里,每天都能响起可汗愤怒的摔杯声,恰如下了嵩山的方天雄,回望那一片巍峨山脉时,眼中所喷涌的阴鸷。 行出少林范围,方天雄再忍不住,途中投宿于一家客栈时,在墙根隐蔽处悄悄留下一朵梅花印记。至第二日晚上,终于等来了人。 抑制不住的诘问脱口而出,“所以,这次行动明明完美无缺,对方根本就没想过我会跟你们有联系,为何还要去招惹燕三白?现在可好,一切的盘算全毁了!谁来担这个责任?! 分卷阅读205 - 分卷阅读20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06 ” “方掌门,请稍安勿躁,主人自有打算。” “哦?那你们是不准备告诉我了?” “方掌门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主人知晓方掌门这次一定心有不忿,所以特地命我带了些好东西给你,还请你继续为我们提供帮助。” 方天雄对于那位来历神秘的梅公子也是颇为忌惮,当初他们找上门来的时候其实方天雄并没有一口答应,因为他并不怎么相信对方。 然而对方说可以展示一下己方的诚意,于是,青山剑宗就这么轻易的被挑了。这结果不得不令方天雄心惊,而有了这件事推波助澜,他坐上武林盟主之事,就指日可待了。 不过这次,方天雄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愚弄,对方借他的手动了燕三白,后果却全是他一人来承担,这对于方天雄来说,怎能容忍。 但方天雄到底还是顾忌对方的手段,姑且先接过了来人所说的礼物。 “方掌门不打开来看看吗?”来人笑着。 对方这么一说,方天雄顿时就狐疑了,打开来一看,却差点没把手上的盒子扔掉,他压抑着怒火,问:“这是什么?” “这是令公子的小手指啊,”来人依旧笑着,但此刻落在方天雄眼里,犹如魔鬼,“主人让我转告你,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不该废话的就不要废话,方掌门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了,不希望大公子也死了吧?” 方天雄双眼死盯着那血淋淋的断指,捏着匣子的手骨节发白,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杀人的冲动压下去,“说,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其实很简单。”来人微微一笑,平凡的面容却如鬼煞。 交待完事情,来人又悄无声息的离开,而后消息逐层传递回去,穿过山川湖泊,穿过高门大院和九曲回廊,檐角的铃铛摇曳,案上的镇纸轻抬,又落下,惊了一地枯叶。 “主人,方天雄失败了,草原上那些蛮子也投降了,燕大侠已于初五日随李晏回到关内,目前正在养伤,暂不知其下一步动向。”无名恭敬的站在一侧,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那镇纸压着的纸面上,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盈盈笑着。 那是谁?无名不敢问。 梅公子淡淡的应了一声,想要再提笔将那女子的长发细细勾勒,却怎么也下不了笔。 “阿姐,你说我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呢?”他低头看着纸上的女子,幽幽的问:“有的时候我真想杀了他,可是他每次都能安然无恙,久而久之我都不忍心下手了,怎么办?” 叹息声中带着一起茫然和寥落,病弱的青年包裹在黑色的毛皮大氅里,撇除那极端对立的颜色,倒与病重的燕三白有几分相似。 忽的,身后传来回答:“我可以帮你去把他带回来。” 梅公子回头,“叔叔。” 燕歌行持剑而来,身上还有浓重的血腥气。他看着这个燕家唯一的子嗣,想到他这么多年来饱受病痛折磨的活着,便不由心痛。 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把天下所有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梅公子看着他,寒风徐徐,他忽的咳嗽了几声,脸颊泛起异样的红。 “你当心些。”燕歌行连忙过去扶住他,动作轻柔。转头看向无名的眼神却冷厉可怕,无名赶紧垂眸,退后一步在房门上敲了敲,立刻便有婢女端着热乎乎的茶水进来。 梅公子喝了口茶暖暖心肺,咳嗽终于压了下去。许是因为他是在乱葬岗里被发现的,从小便沾染了一身尸气,无论怎么调养,身体总是不见好。 不管春夏秋冬,身体里的寒气从不曾消散,便如那死人一般,没了活人的温热。 他有时也想,若他还是燕三白,是否……也会是那人如今的模样。 可是,没有如果。 他恨着,却又渴望着。 如此矛盾,有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墨汁从笔尖低落,瞬间将花卷毁于一旦。他眨了眨眼,回答了燕歌行刚才的话,“还是不要了。” 燕歌行顿了顿,道:“那我去杀了李晏。” “不,”梅公子笑了笑,笑容苍白而残忍,“死亡并不是世间最可怕的事情,李晏……他值得更好的。” ☆、第129章 请柬 三月,草长莺飞。 燕三白的身体经过殷停的精心疗养,终于好了许多,面上恢复了血色,虽还不能像以前那样飞檐走壁,但正常的行走已是没有问题。 汪敏看他恢复得差不多了,身边又有那么多人护着,便提出要告辞。 少年要远游,这一路颠簸,一路担当,风霜让他成长得极为快速,铮铮铁骨已经初具模样,而少年人志在四方,所以他要走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等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必定又是一个惊喜。 因为没有战事,他们如今搬到了边关的白马镇上,何将军亲自为他们准备了一栋三进三出的宅子,虽然比起长安来简陋了不知多少,但已是当地的大宅院。李晏、燕三白还有苏染、殷停一行人全住了进去,一人一间屋子刚刚好,不挤,倒是挺热闹的。 汪敏要走,宅子里就忙活起来了,张罗了一桌送别宴。 这些人可都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惯了的汉子,没有那么多依依惜别之情。汪敏在他们眼里就像一个可爱的晚辈,如今晚辈要出门历练了,当然唯有以酒送别。 只有殷停一个人很郁闷,喝酒也只得小口小口的喝,不然那一碗灌下去,说不得就醉死了。 一夜放纵,翌日汪敏依旧起了个大早。 走出大门,晨曦朝露之间,寒冷还很刺骨。他搓了搓手,把行囊背在肩上,再度回望了一眼门内,就牵着马大步流星的走了。 然而当他走到镇子口的时候,他却看到墙根处靠着个人,嘴里刁着根细长的烟斗,大清早的,就对着朝霞吞云吐雾。 那人看到他,吐出最后一口薄雾,把烟斗往腰间一别,翻身上马,“走了。” “师叔!”汪敏追上去,“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陆双行悠悠的骑在马上,“顺路。” 汪敏此去要加入唐千钧和苦无大师他们的队伍,身为归鹤派掌门,武林中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当然不能避退。也许别人不在意他这个小门小派,但尊重,首先是自己给自己的。 汪敏和陆双行走了,宅子里顿时空了许多。因为以往汪敏总是第一个起的,他最年轻,精力旺盛,每每天刚亮,就已经在院子里练剑了。 殷停睡得浅,时常被吵醒,他也不嚷嚷,每次都借着给汪敏舒筋活血的借口,在他背上插满了银针或者盖满火罐,不过舒筋活血的效果真的很不错就是了。 今天殷停难得的睡了个懒觉,起来没见着汪敏,还有些不习惯。在院中伤 分卷阅读206 - 分卷阅读20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07 春悲秋的站了一会儿,一转头,看见李晏和燕三白也出来了。 李晏已经脱去盔甲换回了那身招摇的红衣,燕三白却仍旧披着雪白的狐裘,后面还连着风帽,被包裹的好好的。 “要出去?”殷停朝他们挥了挥手,“记得帮我带一碗巷尾的馄饨!” 燕三白遥遥的应了一声,就被李晏牵着手带走了。走到门外,李晏就帮他把帽子戴上,免得吹了风着凉。四周的街坊邻居都知道洛阳王与燕侠探感情甚笃,燕侠探又受了很重的伤,不久前才得以下地行走,是以见到两人牵着手慢悠悠的走着,竟也不觉得奇怪。 而且,燕三白难得出门,出来了也总是戴着风帽,那半遮半掩的面容带着病色,更显几分精致,大家都忙着看美人,哪还有闲工夫关心别的。 不出意外的,今日的燕侠探依旧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两个推车的小贩光顾着看人了,一个不慎就迎面撞了上去,‘哎哟’一声惹得帮条街的人都在笑。 还有的小孩儿仗着自己身高矮年纪小,跑道燕三白跟前来仰着头看他,那可不一看一个准么。燕三白被逗乐了,展颜一笑,那就更惊为天人了,小孩儿看得张大了嘴,口水都流了出来。 李晏唰的合上折扇,在那小脑袋瓜子上轻敲了敲,“小色鬼!” 小孩儿摸摸头,不痛,笑得更没心没肺的,看着燕三白的眼神还有些赧然。李晏狠狠的瞪了一眼,拉起燕三白,扬长而去。 燕三白无奈,“怎么还跟小孩子计较?” 李晏义正言辞,眨眨眼,“我遇到你的时候,也一般大。” 燕三白:“…………” 我竟无言以对。 两人进了一家酒楼吃面,伙计看到人,立刻心有领会的带着他们去了二楼的雅间。李晏给出的解释是燕大侠身体不好,喜静,其实……只是方便他跟燕三白两个人共度良辰罢了。 燕三白自己能动了之后就不要他喂了,这很不好。 这会儿他摘下风帽,左手轻轻压着狐裘上的茸毛,免得沾上汁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面,安静斯文。 李晏看着看着,就忽然想起了以前。 罗刹吃东西的时候也是从来不把面具摘下来的,他只会安静的坐在一边,把面具稍稍掀开那么一点点,露出一个光洁的下巴,再把吃的塞进去。他从不吃那些汤汤水水的东西,从不跟他们一样上桌吃饭,李晏那时候小,还以为他是喜欢吃那些干粮。 后来他知道,因为吃干粮最省事方便。 那一年元宵,李晏特地盛了一碗小汤圆给他,罗刹蹲在墙角,没动。李晏就跟他一起蹲着,把碗塞到他手里。 罗刹顿了顿,“谢谢小主人。” 外面有人在放烟花,特别漂亮。那天的月亮也特别圆,就跟勺子里的汤圆一样圆。李晏很开心,因为有人陪他一起过元宵。 虽然罗刹身上依稀有血腥味传来,他知道他肯定刚刚杀过人,然而无所谓,在那样朝不保夕的日子里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罗刹很厉害,他看起来很可怕,但李晏觉的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然而那一晚,李晏知道自己错了。 罗刹身上的血腥味不是别人的,是他自己的。他在外头负了伤回来,走累了,便在墙角蹲着休息一会儿。那是他常站的位置,那儿有一块阴影,站在里面,恰好能让他的视线照顾到院子里的李晏。 “在想什么?”燕三白的声音把李晏拉回现实,他伸手捏了捏燕三白的脸,“好像终于长胖了点儿。” 可不是,下巴都圆润了,燕三白如是想。不过李晏似乎更喜欢胖一点的,每天就琢磨着给他进补。 “以后可以少吃一点肉。”燕三白适时的提出了要求。 “不行。” “殷停说可以了。”燕三白仍旧没有放弃。 “乖,每天三顿不能少。回头把何将军上次送来的那只山鸡杀了,给你炖鸡汤喝。” “那只喝汤,不吃肉?” “炖半只吧,半只炒来吃。” 燕三白闭嘴了,乖乖的把面吃完了。李晏叫来小二结账,两人正准备去巷尾给殷停带馄饨,小二忽然又跑过来,递过来一张帖子。 “王爷、燕大侠,方才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 两人狐疑的对视一眼,李晏接过,就见那黑色的帖子四周画着红色的边,依稀还有一股淡雅的香味从里面传来。 打开,一株红梅跃然眼前,李晏摩挲着枝干,湿润的,刚采下来不久。 梅花,这是一个特殊的信号。 就见那帖子里面,端端正正的用楷书写着——小梅园诗会,恭候大驾。 小梅园?诗会? “送这帖子的人呢?”李晏问。 小二指了指外面,“回王爷,那人放下这个就走啦,我也不晓得往哪里去嘞。” 李晏本也没指望能逮住人,回身牵住燕三白的手,“我们先回去。” 宅子里,殷停盖着毛毯躺在摇椅上,看到两人回来了,立即坐起来,“我的馄饨呢?” 李晏把拎着的包子给他,不待殷停开口抱怨,就把请帖往前一递,“你先看看这个。” 殷停看了,脸色不由不由沉重起来。 不一会儿,苏染和零丁都聚集过来。 苏染把那请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这估计是梅公子的手笔,没跑了。” “鸿门宴啊,可是这小梅园在哪儿?连时间都没有。”零丁狐疑。 殷停啃了口包子,问燕三白:“你有头绪吗?” 燕三白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梅花太普遍了,”李晏道:“中原各地都有梅园,就我的封地里都有一个,若无特殊原因,不好确定。” “要我说,干脆不理他不就得了,总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零丁道。 李晏却摇摇头,心里并未放松。先不说梅公子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如今燕三白伤势未愈,是最大的问题。 而就在他们这边对这张突如其来的请柬一筹莫展之时,中原武林的正邪之战,忽然间便出现了变故。 数天之后,苍鹰带回了陆双行的消息——官府介入。 官府?官府怎么会轻易介入江湖中事?更何况李晏要有过打点,难道…… 梅公子? 燕三白心里一冒出这个想法,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陆续传回的消息也恰恰验证了他的想法。 武林正道和魔教中人于乱石林短兵相接的时候,竟然恰好碰到了河西节度使霍安的家眷。彼时她们正被护送着返回老家,谁知竟不偏不倚的撞上了乱战现场。 三方不知怎么的就打了起来,霍安那两岁的孩子侥幸无事,可他夫人却为了保护孩子,就此香消玉殒。 霍安接到下属八百里加急送去的消息,暴 分卷阅读207 - 分卷阅读20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08 跳如雷。节度使是何等人物?那都是手中握有兵权的大佬! 霍安当即点兵,以维护治安剿灭匪寇之名直逼武林中人而去。好死不死的,他第一波碰上的就是魔教中人,于是杀了个痛快。 可他们这些官兵哪里能真的分得清那是正道的还是魔教的,总之,短短几日,局面全乱了。 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朝廷开始全面清缴武林人士,又有说法说官府那帮人时正道请来的帮手,一时间不分正邪人人自危,平静表面下更是怒涛汹涌。 若不是春亭观及时出面稳住了霍安,恐怕此时早已大乱。 ☆、第130章 燕府 “师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汪敏看着远处又一个担架在前面被抬走,白布盖着尸体,无力的手黯然垂下,划过路边枯黄的野草。 四周正在戒备的士兵们面色沉重,眸子里含着怒意,就连春雪除融,也丝毫无法消散那凝重气氛。 陆双行拨开前面的草丛看着,“秋戌子道长现在还能镇住几天,霍安轻易不敢把他怎么样,但他已经把事情上报,此事必定震惊朝野,他们一旦觉得武林中人无法控制了,必定会大力整治,到时候就算国师和王爷双双开口,恐怕都没有用了。” 大周需要稳定,在这一点上,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不会有分歧。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尽快把事态稳定下来,可有梅公子插手,恐怕只会越来越乱。 “武林和朝廷中必定有内鬼,我们得尽快把他们揪出来。”说着,陆双行立刻带着汪敏退走,往城中去。 琅嬛阁有着自己的情报系统,分朝廷和江湖两条线,朝廷那条在阿蒙手里,江湖这条在陆双行和苏染手里,双方平时并不会面,所处理的事情也并没有多大交集,以免被人看出什么端倪。 可现在,到了双线交汇的时候了。 汪敏紧跟着陆双行,一路虚心求教,并不轻言打扰。他只觉得这一路下来他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很多他看起来非常棘手的事情,到了陆双行手里,却像拆解九连环一样,手一抖,那铁环就一个个自动脱落。 有时看起来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却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消息,而且是用汪敏挺都没听过的,匪夷所思的手段,真是大开眼界。 他不由想,培养这些人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王爷现在还那么年轻,那他到底是从几岁开始布的局? “你现在看到的,都是秘密,知道吗?”陆双行不免提醒了他一句。 汪敏点头,“我知道。” 陆双行看得出汪敏的好奇,事实上若不是这些年亲眼见证,他也不太相信李晏能瞒着所有人支撑起一个琅嬛阁。他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李晏的时候,李晏才只有十二三岁,一个长得过分精致的少年郎,穿着红色的锦袍,戴着小金冠,十里八乡的姑娘见了他都恨不得扑上去。 他请陆双行做事,陆双行刚开始以为他要造反,小小年纪,还挺好玩的。 但陆双行不想陪小孩子过家家,于是拒绝了。 然而李晏说:“你跟着我,美酒随便喝。” 陆双行:“…………” 后来陆双行又看着李晏用各种各样的办法忽悠到了一大票人,反正他有钱,还很闲。 “师叔,这是什么?”忽的,汪敏拨开墙角边杂乱堆着的柴草,露出里面用墨水写就的一行字。 他以为这又是琅嬛阁的暗号密语,但陆双行却忽然间变得脸色凝重起来。他看了看眼前的这栋宅子,前些日子的重兵把守已经撤走了,但在当时,这里面停放着霍安夫人的尸体。 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 一句词?陆双行皱起眉,他不善诗书,但也能粗通意思,这是在写那位夫人? 一旁的汪敏却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八声甘州》,前朝的词,旨在表达游子归思。” 汪敏自幼饱读诗书,这点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正如他所言,这一首固然写得很好,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如今有人把他写在这里,是何用意? “八声甘州。”燕三白收到陆双行的来信,也是一头雾水。 这句词牵扯到的一共两个问题,何人所留?有何用意? 这或许是对方放的一个障眼法,目的就是扰乱他们的视线,干扰琅嬛阁的运作。又或许,小梅园诗会? 燕三白忽然想起那封未解的请柬,或许两者之间有联系? “难道诗会这就开始了?”零丁跟着燕三白,思维愈发的活络了,“你们看,梅公子没有注明诗会的时间和地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诗会在接到请柬的那一刻就开始了,而我们本身就已经身处于梅园之中,梅公子如此狂傲,次次都想将我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他的世界,不就是梅园么?” 零丁语出惊人,这一番猜测,就是燕三白也不曾想到。苏染都忍不住给他鼓掌,“不错啊,想法很独特。” “可既是诗会,我们要怎么作答?这次诗会的主题为何?八声甘州?还是游子归思?”殷停问。 “呃……”零丁答不出来,难不成也去墙上写诗? 但既然毫无头绪,那么按照零丁这个大胆的思路往下走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燕三白道:“大家集思广益,可以慢慢想。我想先去一趟燕府旧宅。” 李晏皱起眉,“苏梅?” 燕三白点点头,用镊子夹起小巧的青玉茶杯,端起小火炉上煮沸的茶水,倒下,前后翻滚着冲洗,“请柬上的字,最重要的无非是两个,一个是诗,一个是梅。他抛却了自己原来的名字,却唤自己梅公子,大抵是因为他姐姐苏梅。苏梅自幼生活在燕府,因为居住的小院中栽了许多梅花,才叫了这个名字,所以,我想去看看,或许会有线索。” 燕三白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李晏说的。 那张俊俏的脸从狐裘里抬起来,黑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李晏想,如果他这时候喊一声‘小主人’,自己一定把持不住。 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 对他来说,状元郎不是单纯的状元郎了,罗刹也不是从前那个罗刹了,在默默的把他们融合的过程中,李晏很会给自己找一些小情趣。 燕三白自是不知道他脑袋里那些弯弯道道,但他知道现在什么都得听李晏的,他还知道李晏最受不了他这样看着他。 殷停说那叫撒娇,燕三白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一把年纪的人了。 但李晏就吃这一套,“那好,我陪你去。” 燕三白温和的笑着,将新泡好的一杯茶递过去。 三月中旬,温暖才姗姗来迟。 等闲识得了东风面,万紫千红它总是春。 马车在官道上不疾 分卷阅读208 - 分卷阅读20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09 不徐的奔驰着,燕三白仍是窝在厚厚的大氅里,手里拿着小暖炉,防着寒气入体。 暖炉里装着药酒,他时不时就喝上一口,所以脸蛋一直红扑扑的,醉了就倒在李晏腿上睡觉,伤势竟然好的出奇的快。 李晏时常趁他睡着的时候捏他的脸,热热的,又长了些肉,手感好极了。 把人往自己怀里搂一搂,李晏抱了个满怀,觉得自己也要醉了。 燕府就在北境,不消几日便到。 而在这过程中,阿蒙传来了消息:朝廷果然出手了,若武林再有动乱,责令河西节度使霍安出兵镇压。 李晏远在边疆,当然插不上手,不过这对叔侄俩自有默契,李晏按兵不动,皇帝就把国师派出来,全权监管此事。而国师一方面出自春亭观,又是朝廷的人,派他去,合情合理。 陆双行那边也有了新消息。 魔教中人近日被官府镇压得太厉害,人心浮动。但这只是初时,有些人,你压得越狠,反弹得越厉害,于是不出意外的,又一桩血案不期而至。 那是鹰鹫派少当家林蒙,于中夜被派中叛徒联合魔教中人,斩杀于客栈厢房内。 而在那客栈外,陆双行和汪敏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句诗词——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 燕三白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是《少年侠气》。” “难不成他是在给死人写挽词?”李晏狐疑,这每一句,莫不跟死者贴切,绝对是刻意而为之。 但是,把人残忍的杀害了,再去给人家写题挽词?这是对对手的无情嘲讽,还是表达他那狗不理的悲悯? “王爷,燕大侠,我们到了。”马车外,零丁的声音响起。 李晏和燕三白下车,就见高高的院墙上长满了爬墙虎,大门紧闭,上面还贴着陈旧的封条。昔日的显赫门庭,朱红减退,就这样以一副颓败寥落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跟零丁一起随行的还有苏染,”吱呀——”一声推开门,旧日的封条被撕碎,流放在风里,然而燕三白却并未在那空气里闻到多少陈旧的味道。 跟李晏对视一眼,两人随即迈步进去。 燕三白是来过这里的,他当时奉黎王之命前来捉拿梅公子,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曾做过自己的调查。苏梅住在西苑,她那娘虽然出身低微,但也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生下苏梅后就被赏赐了一个单独的小院。 后来,苏梅的娘亲因为不堪忍受大夫人的迫害,投井自杀了,而那位大夫人,就是梅公子的娘亲。深宅大院里的关系总是剪不断理还乱,苏梅曾告诉过燕三白,她刚开始想方设法的接近梅公子,其实就是想报仇的。 只是幼子无辜,苏梅没能下得了这个手。 燕府埋藏着苏梅记忆最深处的痛苦,她守着那口井慢慢长大,比谁都厌恶那个地方。 然而院子里的梅花开得一年比一年烂漫,那个小院里有她天真无邪的童年,有她最爱的浩瀚书海,除了一向不对付的大夫人,她亦曾在这里感受到过人情温暖。 而如今伊人不再,抬头,只见满院白幡,零落红梅。 ☆、第131章 风声 尽日白幡随风飘扬,整个小院都被改成了灵堂,只是这灵堂中没有牌位,那些依然开在枝头的梅花便是最好的悼念。 “苏梅。”燕三白喃喃的喊了一声。 苏梅对燕三白来说是特别的,若不是她将燕三白从水中救起,恐怕当时他已心生死志,就此永沉水底。 那是红河岭之后,燕三白拼尽全力也只救出一个关卿辞,而当他抱着那孩子跑出去,回首看到火光中的红河岭时,第一次,对黎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无尽的怀疑。 黎王救了他,他把这份恩情谨记在心,不管是做死士还是什么,在他看来都无所谓。但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他杀人,是因为相信黎王能结束这乱世。若必须有人手染鲜血,那他无亲无故,便可无所畏惧。 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滋生便开始疯长,关卿辞恐惧和愤恨的眼神像是泣血的诘问,面具下的脸一度变得苍白惶惑,然后苏梅一个巴掌,将他重新扇回了人世。 苏梅当然是见过他的脸的,还曾嘲笑他摘掉面具时就像一个白面小生,是最不像死士的死士了。 燕三白是真的看不懂苏梅,她明明无比怨恨这个世界,却又对它无比留恋。她明明无数次想要燕府消失,然而当燕府真的遭逢大难,她还是请求燕三白去保护她弟弟。 梅公子心里……又是怎么看待他这位姐姐的呢? “应该是他回来过了。”燕三白拾起地上吹落的一朵红梅,看来至少梅公子把苏梅放在了心上,不然不会特意回来祭拜。 “我们进去看看。”李晏道。 小院里只一栋独立的小楼,三层高,胜在小巧别致。 推门进去,屋里却不似外面那么清冷,红烛罗帐,依稀还是当年模样。他们第一眼便看到了那正对着房门而放的案几,案几上摆着成套的天青色茶具,旁边放着红泥小火炉,茶水已冷,但压在最底层的炭火,却似还有余温。 燕三白俯身端起一个茶杯,端到鼻下轻嗅。李晏凑过来,茶香虽已消散大半,但仍敌不过他那灵敏的鼻子,“这是碧螺春。” 闻言,正在看墙上书画的苏染回过头来,“碧螺春?让我看看。” 苏染跑过来闻了闻,又拈出一片茶叶仔细看了看,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招呼零丁过来把小火炉重新点然,水壶里还有些水,等煮沸了,凉了凉,再冲入一只新的茶杯。 抿了一口,苏染仔细品着那水,眼睛忽然一亮,“这是洞庭山泉。” “洞庭山?”零丁疑惑,洞庭山可离这儿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苏染解释道:“好茶需配好水,一般来说,什么地方的茶,与它最为般配的便是那个地方的水。碧螺春原产于姑苏,地处江南,南水与北水其实大有不同,最适合用来泡碧螺春的,便是洞庭山泉。我自幼生长在那儿,每年早春采茶时,家中都会派人去洞庭山挑水,可是半点也马虎不得的。” 零丁撇撇嘴,不就是喝个茶么,怎么这么麻烦。 苏染便笑道:“你可别觉得我麻烦,若是老字号的茶楼都知晓这道理,每年都得雇几个身强体壮的专门挑水,各处的水有何处的滋味,便是同处姑苏,东山和西山的都是不一样的。” 零丁不与他理论,自斟了一杯茶尝尝,他这舌头愚钝,倒也没品出什么不一样来,“不过这梅公子也忒会享受了罢,都来了北境了,还随身带着姑苏水?那他喝别的茶岂不要还用别的水?马车上装得下吗?” “姑苏……”李晏却似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燕三白,“你可知晓苏梅家乡何处 分卷阅读209 - 分卷阅读21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10 ?” 燕三白与他自是心意相同,“去看一看便知。” 另一边,横眉冷对,剑拔弩张。 一具尸体横于正中,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椁封存,左右扶棺之人各个披麻戴孝,眼眶犹自红着,手中兵刃却泛着冷光。 为首一人持一把大刀,怒目圆睁,“你们都给我让开!” 对面是全副武装的官兵,封堵了道路,却是不让人走。 霍安手下一员副将大马金刀站在路口,“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三番五次寻衅滋事扰乱治安,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杀人,视我大周律法为何物?!” 持大刀者正是鹰鹫派掌门林逸光,棺椁里躺着的尸体就是他的独子林蒙,这口气换做寻常人都无法咽下,更何况是他,“我儿惨被杀害,我为他报仇,有何不妥!倒是你们,不是要维护治安么,那夜又为何迟迟不曾现身?难不成跟凶手是一伙的?!” “你!我乃朝廷命官,你休要血口喷人!”副将脸色铁青。 “那就让开!”林逸光道。 双方皆怒目而视,刀剑齐齐出鞘。 忽的,一道清越的喊声由远及近。 “慢——!”白色的道袍,黑色的滚边,高高的道冠迎风摇摆着,有人自长街那头急急的跑过来。 略显娇小的身躯破开周卫一干大汉的组成的围墙,他几乎是脚不点地的冲到副将和林逸光中间,双手撑开一边挡着副将一边挡着林逸光,红扑扑的脸蛋上满是严肃,“不准打架!有事好商量!” “楠竹道长?”有人认出他来。 “对对对就是我!”楠竹大喘了口气,顺了顺气息,道:“此事罪魁祸首是魔教中人,你们在这边干什么?我师父说了,今天谁也不许打架!” 林逸光脸色几度变幻,想起秋戌子的武功和辈分,再想起最近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狂僧释无心,不得不重新掂量。然而副将却并不怕,“秋戌子前辈可管不了我。” “但我师兄能管!”楠竹很硬气,下巴抬得高高的,“我小师叔也能管,而且他很快就来了!” 副将也震了震,但又很快说道:“但他们现在都不在此处,霍大人说了,今日这里谁也不准动,否则全部抓回去按军法论处!”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杀了霍将军夫人的可不是我们!”林逸光手背上已经青筋暴起,但这哪壶不开提哪壶,官兵们顿时红了眼,眸中露出杀气来。 楠竹一个头比两个大,转头急望师父怎么还不来。 咬一咬牙,不行,今天说什么都要阻止他们再打起来,思及此,楠竹正待说话,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声喊道:“要打便打!谁都知道洛阳王是朝廷的人,燕三白出了那么大的事,肯定是他故意调军队过来徇私报复!” 楠竹急了,一团火自心底涌上来,又气愤又憋屈,可看到周围人,尤其是林逸光那派忽然变得阴沉的脸色,他急忙解释,“别听他胡说,我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是与不是,王爷心里最清楚。”林逸光语气冷冷的,他忽然想到,再怎么说,洛阳王李晏都是皇帝的亲侄子,朝廷的军队能不听他的? “你什么意思?我师兄前段时间一直在戍守边关,纵是燕大哥受伤了都分.身乏术,他为大周出生入死,你们怎可如此说他?”楠竹真的生气了,然而这时刚刚那个声音又不依不饶的响起来。 “哼,你以为我们都会被骗吗?真正的燕三白早就已经死了!现在的这个不过是个冒牌货,你问问你师兄敢交代出来他到底是谁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楠竹的脑袋里也‘啪’的一声,像星夜的烟火一样炸了个噼里啪啦。楠竹一直跟随在秋戌子身边,秋戌子能算到的事情,很多他自然都知道。 燕三白身上有秘密,很大的秘密,他也知道。 但是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说他,如果燕大哥不是燕大哥,那他还能是谁?! 楠竹已经握紧了剑,大大的眼睛里饱含着愤怒扫视四周,“是谁?哪个鼠辈只会藏在背后泼脏水?出来!” “谁在泼脏水?你这分明是做贼心虚!这前前后后的事情你敢说与燕三白没有一点关系?!大家都看清楚了!春亭观也不过是洛阳王李晏手下的一条走狗,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四周一片哗然。 然而楠竹的眼睛却忽然一亮,看到了! 长剑刺出,但楠竹却仍留了情,他是来劝架的,不能杀人坏了师父的打算。然而就在他跃出,准备将那造谣作恶之人捉拿之时,斜里忽然刺出一剑,将那人的胸膛瞬间刺穿。 鲜血刹那间染红衣衫,楠竹脸色大变,来不及收手,便听有人大喊,“杀人啦!兄弟们上啊!” 此间人数太多,这边的看不到那边的,楠竹瞬间便被真真假假的迷雾笼罩起来,浑身都沾染了他人眼中所谓的‘恶’。 他被推得趔趄了一下,余光瞥见将死的那人冲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一颗心陡然下沉,脸色也变白了几分。 短短片刻,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霍然转头,不管是朝廷的,还是武林的,所有人手里的刀剑仿佛都在向他砍来。楠竹仍显稚嫩的脸上半是不解和气愤,另外一半,也被生生激出些血性。 “我明明是来帮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楠竹径自说着,握紧了剑的手骨节发白,“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师父说过,这样的人最可恶。” 对方已然失控,不想死,就只能杀人。可楠竹从未杀过人,所以此刻他的手还有些颤抖,婴儿肥的脸蛋上也没有多少血色。 但是不行,他要挺住,要回去把这里的事都告诉师父。 要告诉他们所有人,师兄和燕大哥都是好人。 “小心!” 楠竹一剑连挑三人,紧接着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堪堪避过了斜里刺来的刀剑。 然而破空声于刹那之间袭来。 楠竹的瞳孔猛的一缩,眼看就要来不及闪避,左侧房顶上忽的跳下一人来,千钧一发之际一剑将之格挡。 随后又是一人匆匆赶到,迅速将楠竹拉起,“你没事吧?” 楠竹楞楞的摇摇头,转头看挡在前面的人,初时还很陌生,但瞥见他手中的剑,又立刻反应过来,“剑痴大侠!” 来人正是一直藏在暗处的陆双行和汪敏。 然而陆双行此时无暇他顾,目光死死的盯着刚刚被他打飞的东西——那是一只箭,出自神侯弩。 抬眼,看向箭飞来的方向,这是要彻底宣战了吗。 如此看来,秋戌子那边估计也不容乐观,得先脱身,待从长计议。 “我们走。” ☆、第132章 烽烟 “话说那洛阳王啊,冲冠一怒为侠探, 分卷阅读210 - 分卷阅读21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11 你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嘿,最近江湖武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前头刚灭了一个青山剑宗,后脚就在嵩山少林寺召开武林大会,原本最有希望坐上盟主之位的是谁呢?天华派掌门,方天雄!” 茶楼里,吃一颗蚕豆,来一壶热茶,说书先生吊着嗓子,好戏正要开场。 “可这今年啊,流年不利,武林大会还没开呢,那位奉旨查案燕三白,燕侠探,就有传言说他杀了方天雄家的二公子。这可得了,一个是侠探,一个是未来盟主,可不要乱套了么?” “后来呢后来呢?”茶客们听得兴致勃勃。 说书先生捋了捋山羊胡,手中折扇虚点,“哎哟喂,那你们可是不知道啊,说燕侠探杀人,那洛阳王能答应吗?” “王爷不是在边关呢吗?打了胜仗啦!”有人说话。 “王爷做事,又何须亲自出手呢。”说书先生做高深莫测状,“话说那武林大会召开当日,方天雄执剑而立,一声傲气对群雄,说道:谁敢一战!那时是无人应答啊,就连悬空大师都默认了。然后就在那最后关头——春亭观!神机妙算秋戌子,带着他小徒弟,杀上山来!” 茶客们眼睛顿时亮了,说书先生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润了润嗓子紧接着往下说,“小徒弟先上,秋戌子掠阵,那是打得一个惊天动地啊,这还不算,你们知道最后谁来了吗?” “谁啊?” “狂僧释无心!”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个调子,“这位可是个厉害角色,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狂僧狂僧,怎一个狂字了得。但是这还没完!洛阳王冲冠一怒,怎么能轻易就平息呢?如今这朝廷也插手江湖事,看看这外边,江西节度使霍安的军队就驻扎在城外……” 说道精彩处,说书先生也是讲得唾沫横飞。 角落里的年轻茶客扔下三枚铜板,戴上斗笠快速的走出茶楼。行了数百步,前头拐角处的另一家茶楼里也走出来一个人,步履匆忙,走近时,还能听到他不断在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两人先后走进一条巷子里,摘了斗笠,互相看了一眼,汪敏问:“如何?” 楠竹还是依旧气愤,脸蛋都涨的红红的,“还是有人造谣说燕大哥已经死了,现在的燕大哥是个冒牌货,说的跟真的一样!” 汪敏默然,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楠竹说,其实这跟真相相差无几。 “你先别气,燕大哥是个怎样的人,王爷知道,你我都知道,无需他人评判。” “我知道,可是就是觉得气不过。”比起生气,楠竹心里更多的是难过,他现在才算明白了师父所说的‘悠悠之口’是什么意思。 两人随后出了城,陆双行已经先一步与秋戌子等人汇合,汪敏和楠竹则先留在城里打探消息。他们原以为城内的情况已经够糟糕了,但到了城外,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乱了。霍安的前锋军驻扎在距城五里开外的秋叶林,秋戌子昨夜星夜占卜,在星象盘上推演了不知道多少遍,算得今日有难,所以一早便跟释无心赶到这里,希望前锋军能暂时撤离。 秋戌子要把这里做成一个空门,待敌方来袭,再来一个瓮中捉鳖。 但霍安根本不听他的,栖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路上耽搁了,至今未至。 前锋军纹丝不动,霍安仗着自己有大军压阵,竟是丝毫不把那群武林人放在眼里。尤其是魔教众人,若说杀武林正道还有些棘手,可魔教的人,来一个砍一个,霍安正有仇要报,那还不趁了他的心意? 洛阳王的令牌所到之处,无人不尊,但这不是虎符,不能调动军队,秋戌子再如何恼怒,霍安仍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释无心是个混不吝的,见秋戌子如此头疼,说把霍安绑了不就行了。秋戌子这回是懒得气了,跟这什么都拿拳头说话的暴力和尚简直没话说。绑架节度使的罪名可不小,秋戌子还得为自己那宝贝徒弟考虑呢,别到时候又背了一黑锅。 软的不行,硬的不行,秋戌子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士兵去送死,于是只好差遣那和尚,两个人忙活了一夜,在秋叶林四周布上各种陷阱迷阵,只望届时能拖上一二。 果不其然,翌日,魔教众就彻底露出了爪牙。双方在秋叶林交手,霍安虽然不肯退,但到底留了个心眼,魔教一派虽是偷袭,但并未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霍安还是忍不住冷汗直流——这帮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魔教!神候弩,还有那种制式长刀,这都是军营里才有的东西! 而且对方的人未免也太多了,那杀人技巧看得人头皮发麻,魔教什么时候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秋戌子和释无心在树干上腾跃,对敌人进行牵制。若不是他们布下的陷阱和阵法,恐怕这一罩面,霍安就要吃大亏。 然而情况还是不容乐观,霍安是朝廷命官,毕竟有诸多顾忌,这里又里城池太近,很容易殃及池鱼。但对方,就可为所欲为了。 汪敏跟楠竹看着眼前的冲天火光,眼中满是惊愕与骇然。偌大一片秋叶林烧起来,现在虽不是天干物燥的时候,但这火也太大了!四面八方都有火光冲起,那就绝不是走水。 “师父(叔)!”两人心急如焚,楠竹亟不可待的要冲进去,汪敏却强自镇定下来,一把拉住他。 “别冲动!现在进去也是送死!”火光照耀着汪敏年轻的脸庞,一波又一波的热浪让他额上都渗出了汗,他忆起平日里燕三白从容自若的模样,道:“霍安的大部队一定在这里,我去找,你回城搬救兵,记住要快。” 楠竹也被他的镇定传染了,深深的看了眼被淹没在火海里的林子,在心里默念着‘师父平安’,转身又飞快的往来路奔去。 秋叶林的一把火,点燃了元圣十七年动乱的伊始。短短半月,整个北境直至落雁谷一线,烽烟四起。 李晏和燕三白收到确切消息的时候,已然出了北境,正在去往苏州府的路上。天气渐热,燕三白纵是离得远,也好似感受到了北境那熊熊的火光。 然而饶是如此,马车都没有要返程的意思。 李晏从车厢隔板里抽出了绘有大周版图的长卷,铺在棋盘上。朱砂笔在烽烟四起的那几个地方勾勒出一朵朵梅花,红梅开遍,竟也有几分美感。只是那朱砂太艳,凭空多了几分血腥气。 “他若想夺天下,断不会如此轻率。”李晏沉声道。 燕三白也看着那些零落的,毫无规则可言的分布,道:“上一次在五梅山庄,我观他气色很不好。当时在落雁谷底,他就已经还剩最后一口气,后来即使阴差阳错的逃了出去,在乱葬岗那样的地方,一定也吃了很多苦。他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 分卷阅读211 - 分卷阅读21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12 了。” “所以……他很急切?” 燕三白点点头,“破坏,远比夺取要来得容易的多。也正因为如此,他的破坏并不需要有任何章法,他只需要把他手里积攒的底牌甩出去,就能让我们焦头烂额。毫无章法,便代表我们找不到任何规律,届时若疲于奔命,必定拆东补西,而他却可以趁乱杀出另一条路,乱中取胜。” “太平盛世十几年,现在正是大周上下最松懈的时候。”李晏说着,将那长宽拿开,露出下面胶着的棋局,“北境由我爹一手打下,当年陛下赐我封地,苏将军就曾建议让我去那儿,届时天高皇帝远,我自可称霸一方。如果当这件事成了,恐怕当时便要与他斗上一斗。” 燕三白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燕家作为曾经的第一豪强,其蕴藏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多。我自顶替燕三白的名字行走江湖以来,为了完成苏梅的遗愿,一直都在查燕家的事情。然而这么多年都未曾寸进,如今想来,他一定是在暗处看着我,我之所以没有寸进,是因为他每次都在我之前,就把燕家的仇人解决了。” 毫无疑问,梅公子一定是在燕三白这个名号步入江湖时,便一直在注视着他。但是他很有耐心,直到燕三白跟李晏在一起了,他才忍不住从幕后走了出来。 或许是他不能容忍,这个行为激怒了他。 ”总而言之,你不可再单独去见他。”李晏对上次的事情仍心有余悸,虽然燕三白现在身体快好得差不多了,但梅公子那病痨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人之将死,必定疯狂,李晏很怕他会拉着燕三白陪葬。 求而不得的,可望而不可及的,便通通都要毁去,李晏不信梅公子会大彻大悟,但凡有一点危险,他都不愿让燕三白去尝试。 ”你放心吧,我这次不会了。”燕三白既已全部坦白,便再无单独行事之理,他深知失去的恐惧,所以绝不想让李晏再度经历。 只是。 燕三白转头,掀开马车的帘子,瞥了眼窗外,”我们此行,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话音刚落,前面忽的一声'吁~~” 骏马嘶鸣,马车急急停下来,好一阵晃荡。 ☆、第133章 他听我的 挡路者,挡人生路,挡,人生路。 燕三白的刀横于膝上,你说杀人之刃已断,其实不然。 因为杀孽过重,所以发誓再不杀一人? 不,若是该杀,燕三白还是会杀。 楚狂人曾跟他这样说过:生死都在你一念之间。我习武,一是为了活命,二是为了讲理,以便于在意见不和时,教对方按照我的路子走,唯一的问题是——我所认为的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他说的不尽然对,但是从那时起,楚狂人就致力于把他培养成一个更好的人。诗词歌赋,大道三千,落雁谷底十年寒窗,成功的摘掉了罗刹的面具。 或许楚狂人只是想再见一眼夏灵均。 但燕三白和夏灵均终究是不一样的,夏灵均以文入仕,而燕三白,以杀证道。 如今的他不会再犹豫,不会再彷徨。他的刀在他手里,他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当初夏灵均选择赴死,他现在选择——求生。 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李晏用折扇挑开了马车的帘子,施施然的走下去,长身而立看着眼前的景象。 苏染和零丁站在前面,剑已出鞘,可迟迟未动。 因为对方看起来并不像训练有素的杀手。 对方一行浩浩荡荡,大约有五十多人,男女都有,看穿着打扮,像是个江湖门派。 但很奇怪,他们都披麻戴孝。 为首的是个约莫三十许的青年,双目死死的盯着出现在视线里的一抹绯红,声音低沉,“罗刹在哪儿?” 能一口叫出这个名字,可见事情有些棘手。 马车里的燕三白却似要有预料,拿起刀,掀开帘子,从容的走了下来,行礼,“兄台若要找罗刹,那便是在下了。” “果然是你!”青年的眼睛里蓦地喷薄出怒火,“罗刹,你假用燕三白之名行走江湖,如此欺世盗名苟活于世,实在令人不齿!” “你说什么呢!这又碍到你什么事儿了?!”零丁当时就气了,一口一个欺世盗名,说的倒是顺溜。 青年痴笑,“碍到我什么事?就凭他杀了我全家!我们菁华派上上下下几十号人,老弱妇孺皆在,他怎么就下得了手?!这样的人,如今竟被称为堂堂侠探,如何不是欺世盗名?!” 说着,青年又扫了一眼李晏,“就连王爷都与他称兄道弟,看样子你们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却还包庇于他,你们难道对得起大周的子民?” “哦?看样子你对本王也失望至极了。”折扇轻摇,扇面上嫣红的梅花妖冶一片,李晏转手背在身后,随意的往前走了几步,“你叫什么名字?”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菁华派柳一山,不过我今天来了就没想过活着回去,王爷你知道了我的名字,也毫无意义。” “不错,倒是个有胆量的人。”李晏笑着,随即又话锋一转,“本王要袒护谁,包庇谁,还轮不到外人置喙,莫说你一个小小的菁华派,就算是天华派,也最好给我闭嘴。” “王爷这是存心要袒护于他了?”柳一山没想到洛阳王竟然也与传言中想去甚远,如此蛮不讲理,右手当即就握上剑柄,准备以死相拼。其余人也纷纷有样学样,颇有视死如归的架势。 然而李晏看见他们的动作,却忽然笑了出来,柳一山顿时被激怒了,“有何可笑?” 李晏眸中寒光点点,“笑你可笑。菁华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十几年前,菁华派虽然自称武林正道,但占山为王,私自收取周围百姓之钱财,及至山河破碎百姓流离,仍毫无匡扶正义之心,拒绝我起义军之请求,与前朝同流合污!” 李晏背着手,威仪尽现,一番话愣是说的柳一山根本反驳不出来。 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李晏忽然又嗤笑道:“你方才说什么?老弱妇孺皆在?本王莫不是眼花了?若罗刹真的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你们这群人又是如何活下来的?难道现在与本王说话的,是鬼吗!” “我、那他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也是事实!你敢说他杀的人个个都该死?!那我父亲从未离过山,又何罪之有?!”柳一山涨红了脸,但仍愤怒有余。 身后之人也都激动起来,是啊,罗刹杀了那么多人,他能保证每一个都该死吗?他们菁华派虽然可能做了些坏事,可也没有草菅人命吧! 李晏也是不怒反笑,“好,那我问你,你们菁华派的先辈,在与前朝军同流合污之时,又杀了多少起义军,你可知道,那些人里,还有十几岁尚未 分卷阅读212 - 分卷阅读21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13 成家的少年?” 柳一山答不上来,他怎么可能答得出来,对于那段黑色的历史,他们根本就知乎不详。 李晏悠悠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本王也杀过人,所以不与你们理论谁的手上更干净,只是……” 李晏抬手,零丁会意的把剑交到他手上,他耍了耍,剑光点燃了眸中的桀骜与战意,“罗刹是我的人,他杀人,也是替我李家杀的,有什么事,冲我来,本王自与你们奉陪到底。” 零丁觉得此刻的王爷真是俊逸非凡,非常伟岸,身高一定有七尺!零丁很欣慰,终于再也不用担心燕大侠会不要他了。 零丁都有如此感受,更不用说燕三白了。 他原本已做好准备面对好一切,可李晏却总先他一步,站在了风雨之前。 他的心跳的很快,如果说一开始答应李晏与他在一起,还有过去的原因在。那么现在,燕三白也不好说了。 那种从未有过的战栗感从心底扩散向四肢百骸,那是兴奋而雀跃的战栗,打破了以往的波澜不惊。 燕三白此刻才觉得,自己真的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年轻。 柳一山等人被李晏好一顿训骂,此刻已有些晕了头,燕三白站到他身边,轻声问:“你怎么知道菁华派的事情?” 李晏微转过头,勾人的眨眨眼,“你信不信,有关于你的每件事,我都知道。” 燕三白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朵,但却回应了,“我信。” 李晏眸光微凝,若不是菁华派的人在此处,定要俯身亲下去。 如此,他满身的不满和战意就显得越发强盛了。 甩了甩剑,蹙眉,“还打不打?” 究竟是我来报仇还是你来报仇啊? 柳一山已经看不懂了,但没有关系,左右都已经来了,跟洛阳王结了梁子,怎么都逃不过去,不若拼一拼。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柳一山不管从前的菁华派是否作恶,他与罗刹,终有一战。 李晏提剑要上,燕三白却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了他,“我来。” 李晏正要说话,燕三白忽的回头冲他笑了笑,“相信我。” 千言万语不用细说,眼神交汇之处,心有灵犀,自然一点就通。李晏终于放手,后退一步,给了他足够的空间。 这是退让,亦是尊重。 燕三白转头看向柳一山,语气温和平静,“菁华派与在下的往事,你刚才也听王爷说了。你觉得你父亲无辜,你要为父报仇,可以。但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何必再牵扯其他人,我伤已好了大半,四人加起来,纵是你们有一百个人,也是枉然,又何必为了前人的仇恨而白白送死。让其余的人都退下吧,在下陪你打过便是。” 柳一山顿了顿,眼前的燕三白一如清风明月,实在让他联想不到当初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其实,他也并未亲眼见过罗刹,只是在经年累月的仇恨里,在无数道听途说的传闻里,窥得冰山一角。 眼前的青年无疑与他的想象毫无一致,柳一山的心不禁动摇了几分。但视线触及手中的长剑,他又重新坚定起来,只是稍稍沉默了一下,道:”若我让他们现在退下,你能保证不追究?” 燕三白点头,”能。” 柳一山不太相信,又看了眼李晏,”王爷也能保证?” 李晏挑眉,他可没燕三白这么好打发,可还没等他说话,燕三白就代他回答了,”他听我的。” 嘿。 李晏像是不认识了似的,上上下下专注而认真的打量着燕三白,嘴角噙着笑,意味莫名。零丁和苏染也对视一眼,都从里面看到了'震惊',燕大侠终于也开窍了啊。 燕大侠摸摸鼻子,不去看他们,右手往前一递,”请。” 柳一山屏退了所有人,其中有人纵有诸多不愿意,也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雁翎刀出鞘,他亦拔出了手中长剑。 多年恩怨一朝了,他心知自己没有多少胜算,可如今燕三白伤势未痊愈,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来吧!”他怒啸一声,为自己鼓劲。 燕三白托大,或是他的伤势还不允许他活动自如,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柳一山却携千钧之势向他攻去,一瞬间风起云涌,震得衣衫猎猎。 燕三白动了,手中的刀看似极为缓慢的提起,整个人以右脚为轴心运转,挽一朵刀花,轻巧的推出去。 柳一山一看是机会,可当他的剑马上要刺入那花心时,他的视线忽然间变得模糊起来。那花,像是开出了重影,一朵,又一朵,叫人分不清到底哪一朵是真,哪一朵是假。 不管了,柳一山一剑刺中,却心有所料的,刺了个空。 燕三白的动作却陡然快了起来,刹那间横刀,刀刃贴上剑刃,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将其震开。这动作看似绵软,可柳一山愣是连退了三步。 他心中震惊,急急望去,却又见一朵刀花徐徐展开。 那是不老山的,岁月花。 ☆、第134章 一路风雪 山中无日月,唯以花相伴。 不老山一脉的剑法精髓就在一个字——幻。看似缓慢的动作,看似普通的刀花,实际上,你根本不知道在那个瞬间里他到底出了多少刀,他的动作在欺骗你,你的眼睛,也在欺骗你。 燕三白虽然被强行灌了西渡的内力,可身为不老山正统的传人,他自幼学习的便是东陵剑法,幻影无形,精妙绝伦。 柳一山虽然武功不错,但菁华到底不是个大门派,见识有限,柳一山根本认不得什么岁月剑法。一时间被这神乎其技的一幕乱了心神,就更不是燕三白的对手了。 ‘砰‘的一声,柳一山再度被燕三白的刀拍飞出去,撞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上。他连忙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胸膛里一阵翻涌,然而这时他余光瞥见一道寒芒紧随而至,来不及闪躲了,只把头一偏。 一阵刺痛从脖子上传来,但是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来临。柳一山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视线往下,就见那柄细长的雁翎刀堪堪从他脖子边擦过,带出一条血痕,而后钉入身后的树干。 刀身还在嗡鸣,柳一山感觉到自己背上一层冷汗。 燕三白的人刚刚还在十步开外,转瞬间就到了他面前,伸手抽出那长刀,归刀入鞘。 “胜负已分。”没了刀,燕三白仿佛又从那个白衣刀客变成了温文尔雅的状元郎。 柳一山抹了把脖子,语气饱含着不确定,“你不杀我?” 燕三白反问,“杀你何用?” 柳一山一时语塞,愣了愣,“我不需要你手下留情。” “那又何须言死?”燕三白道:“你若真想为父报仇,就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强,死亡是懦夫的行为,你若为了那自尊心死在我刀下,又有何颜 分卷阅读213 - 分卷阅读21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14 面去见你父亲?” 顿了顿,燕三白又道:“人若真是我所杀,我不会逃避。日后你也尽可来找我,洛阳王所在之处,便为我栖身之所。” 求人原谅吗?不,因为若是重来一次,很多事,燕三白还是会那样做。 做了,便不能后悔。 若需承担恶果,那便堂堂正正的面对。 即使那因果汹涌如波涛,亦不退缩半分。 “我们走!”柳一山最后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燕三白,捂着脖子带人退走。在他心里,仇恨仍在,不是三言两语能了结,也许他日后还会来报仇,但至少,他还活着。 “我们也走吧。”燕三白转身往回走,李晏在后面迎接他,嘴角勾起的样子像极了玩世不恭的世家子,“你这放虎归山,又给我凭空添了许多仇家。” 燕三白与他凑得极近,“王爷怕了?” 李晏挑眉,伸手揽住燕三白的腰把人带进了马车里,压上去,‘恶狠狠’的咬了他耳朵一口,“怕你是小狗。” 外面,零丁和苏染对视一眼,齐齐耸了耸肩,坐上车架,扬鞭出发。 马车继续无畏的一路南下,而燕三白知道,柳一山只是个开始,不,或者说上一次那个小姑娘才是真正的开始,而这个章回体一样的话本,还远未结束。 下一次,恐怕不会这么好解决,而梅公子挥毫写书,诛的,是他的心。 然而燕三白并没有时间去考虑下一个会是谁来寻仇,仇家太多,十个有九个总想他死。多想了脑仁会疼,李晏会担心,于是干脆抛开来,继续揣摩那两句诗词。 他总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可是八声甘州和少年侠气,实在找不到任何共通点。而诗词本身也并没有什么玄机,无论是单个把字拆开,还是连起来释义,都跟梅公子跟罗刹毫无联系。 或许……真如零丁所说,诗会已经开始了? 也许它已经开始了,但梅公子一定是在传达什么,他似乎很喜欢这样把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的感觉。 让燕三白最担心的是,这是否有时限? 而随着燕三白伤势见好,四人弃了马车,换了几匹骏马,一路疾驰。与此同时,北边的事情也越闹越大,官府邸报和琅嬛阁的消息一刻不停的往回传。 客栈里,乔装打扮过的四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李晏将官府和琅嬛阁的消息一一比对,道:“这次的事情,恐怕不是栖微师叔一个人能镇得了的。霍安此人也算有些本事,原想他能派上用场,但多年的安逸把他养得肚里也都是肥肠,这次栽了个大跟头,已是不堪重用了。国师的身份虽然显赫,但须得再调一个在军中说得上话的,否则不好办。” “苏将军?”零丁道。 苏染瞥了他一眼,“苏世辉可是大将军,现在这小打小闹,朝廷若派他去,岂不丢了份?” 燕三白转着手里的茶杯,思忖了一下,“我记得……征西将军裴扬就驻扎在北境苍南山一带。” “不错。”李晏也正有此意。 “可裴将军此人,似乎……于行军打仗方便,并无太多建树?” “这你便有所不知了。”苏染清了清嗓子,看样子对裴扬却是颇有推崇,“虽然外人都觉得这征西大将军来得颇多水分,裴扬当初虽跟着陛下南征北战,但并未立下什么赫赫功绩,一直都略显平庸。而且此人多以防守为主,鲜少进攻,建功的机会自然就少了。不过……” “不过什么?”零丁最讨厌别人话说一半了,虽然他也经常这么干。 “不过,裴扬的防守堪称固若金汤,未尝一败。” 进攻固然是一种取胜方式,但防守同样重要。 李晏提笔在白纸上写下裴扬的名字,道:“梅公子的出招毫无章法,且对方行踪诡秘,难以捉摸,在这种情况下,盲目进攻反而不智。裴将军出手,应当能镇一镇。” 燕三白却看到李晏笔锋一转,又接着写下了几个陌生的名字,“这几位是?” 李晏搁下笔,卷成小卷儿递给苏染,道:“小将也需要锻炼的机会。” 梅公子拿他们当猴耍,堂堂洛阳王当然不能咽下这口气,所以,他决定拿梅公子练练兵,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苏染拿了纸卷儿就起身出了门,其余三人继续坐着吃茶等他。 苏染不在,零丁就主动的缩到一边,稀释自己的存在感——不然真的太尴尬了。有时候他甚至忍不住在心里诅咒自家王爷,虽然以前挺担心他找不到人陪,但现在人找到了,那恩爱劲儿能熏一整条街。 零丁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更要命的是最近因为那张莫名其妙的请柬,两个人开始了漫长的对诗*。 你吟诗来我作对,赶一路日夜兼程,吟一场风花雪月。 文人总是打情骂俏的高手,把那些能腻歪死人的情谊都赋在诗里,短短的十几字里愣是藏了一个海誓山盟。 零丁听得想杀人。 “或许我们漏掉了一些重要的讯息。”燕三白看着手中小巧的梅花糕,若有所思。 李晏见他不吃,拿起一个亲自递到他嘴边,“你是说,我们知道的并不完整?” 燕三白顺从的咬了一口,“对,或许还有第三首、第四首诗,或者一些别的什么,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 嚼了几下,发现这个梅花糕还挺好吃的,甜而不腻。燕三白难得的被勾起了食欲,黑亮的眸子看着李晏手里还剩下一半的梅花糕,不说话。 李晏笑着把那一半递过去,顺手擦掉了他嘴角沾着的糕屑。 零丁鄙视他们,小孩子才是要人喂的。看看,看看四周那眼神,能把你们戳成漏水的筛子。 哎……零丁叹了一口气。 那厢李晏见燕三白吃得那么香,也想拿一个来吃,半路却被燕三白截了胡,“这是我的。” 嗯?李晏转头看他,四目相对,觉察出不对劲来。 李晏扬眉——怎么了? 燕三白微笑——有毒。 “叮。”一个铜板掉到了地上,滴溜溜滚到零丁脚边。 燕三白摸了摸自己腰间,发现是自己的,便道:“零丁,帮我捡一下。” 零丁不疑有他,就弯腰去捡,捡起铜板抬头时,却见桌底有个东西泛着寒光,当即背上一冷。 那是一架小手弩,弩·箭正朝着李晏的方向已蓄势待发,只要一触碰机关,弩箭立刻发出,这么近的距离,想躲也躲不了,而且这明显是淬了毒的。 他装作不动声色的坐直了身子,把铜板递给燕三白,“可能有点脏了。”说着他又嘟哝了一句,苏染怎么还不回来。 燕三白接过,手却不小心打翻了茶壶,水顿时洒了一桌,还滴滴答答的流到了地上。燕三白颇为懊恼的样子,挥手叫来小二,“快 分卷阅读214 - 分卷阅读21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15 把这擦一擦。” 小二忙不迭答应,点头哈腰的把茶壶收拾了,而后又看着李晏道:“来这位客官您先让让,我先把这水给擦干咯。” 李晏这才起身让开。 此时三人都离开了桌子,小二也麻利的擦完了,“客官请稍等,小的马上给你们换一壶新茶来。” 然而他就见刚刚让他起身的那个客人咧嘴笑了笑,“我想你可能要连桌子一起换了。” “啊?”小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然而李晏很快就回答了他。 抬脚,潇洒一踹,那红木的桌子立刻分崩离析,吓得小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他抬头,分明看见一支箭从那破碎的木片中冲出,直挺挺的钉上了房梁! 我滴妈呀。 小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回头看到那三位还好整以暇的看着,连忙问:“客、客官,这到底……”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投来一片阴影。伴随着一阵东西破碎的异响,那阴影越来越近,小二急忙转头,就见两个黑衣人直接踹窗而入,那鞋底在他眼中不断放大,直朝他脸上踩来! ☆、第135章 暗卫 一张长凳飞出去,照着黑衣人踹来的腿上打,长凳应声被踹成两半,小二护住脸,凄厉的惨叫了一声,“啊——!” 李晏莞尔,“又没踹到你你叫什么?” 抓起他的后衣领一把拎起来,潇洒的往安全的地方一扔,这时黑衣人长剑来袭,他单手在身旁桌面上一拍,整个人翻桌而过,折扇从袖口中滑出,利落的打在另一个黑衣人的脖颈上。 此时燕三白恰好与他背对背,两人默契的各自向前交换一个位置,燕三白手中长刀刺出,瞬间直抵追着李晏而来的那个黑衣人。 零丁在一边看着,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多余的,连帮忙都不需要。于是他后退几步,护住其余的客人。 然而就在这时,燕三白忽的一声,“小心!” 四周都是普通的客人,零丁根本无从辨别危险来自何方。然而他心中已经有所警惕,在危险来临之际,还是有了些许感应,猛的往旁边一闪,腰撞在栏杆上也不在意。 他瞪大眼睛去看,就见一柄碧玉簪子擦着他的鼻尖而过,而抓着那簪子的人,是个刚刚还看起来柔弱无力的老妪。 可是,危机还远没有过去。 零丁直觉背后一阵激灵,顾不得许多,一脚踢到老妪手腕将碧玉簪子踢飞,而后扑到栏杆后的楼梯上,噗通滚了下来。 一排排飞刀暗器紧咬而至,零丁忍着痛蹿到一张桌子旁,借着桌子格挡。 未知的危险是最可怕的,他完全不知道这客栈里究竟藏了多少敌人。 怎么办? 忽的,三弦声起,从客栈外幽幽的飘进来,却很急促,杀伐之意外现。零丁心中一喜,是苏染回来了。 “这手法有些熟悉。”燕三白蹙起了眉,与李晏并肩站在桌上,那两个黑衣人则分立两侧,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他不由问:“你能分辨出他们两个人吗?” 李晏仔细看了一眼,也发现了奥妙所在,“不能。” 两个人,虽然都黑衣遮面,可经过打斗,受的伤不同,气息也会有所不同,但面前的这两个人,完全一样。 结合刚刚的机关,燕三白心中已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是暗卫。” ‘暗卫’二字话音落下,那两个黑衣人的气息顿时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杀气,内敛了。那个戴着碧玉簪的老妪也放弃了零丁,跨前一步,抱拳,一开口,竟是浑厚的男人声音,“见过首领。” 那两个黑衣人也抱拳低头,“见过首领。” 屋外三弦声骤停。 燕三白站在桌上居高临下,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从前。 但。 “暗卫已散,我不再是你们的首领了。”燕三白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人群中有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暗卫是什么,顿时面露惊恐,一阵骚动。那老妪随手一扬就是一排暗器钉在他们面前,“不想死就闭嘴。” 所有人顿时噤若寒蝉,而那些心思通透的,不免猜出燕三白和李晏的真实身份,心中的惊骇远大于恐惧——堂堂第一侠探燕三白,江湖朝野无人不称赞的侠士,竟然真的是曾经的暗卫统领罗刹,这何等让人心惊! 而且他那张脸一如洛阳王那般年轻,难道是一只戴着□□么?! 但暗卫并不管他人如何想,目光仍只盯着燕三白,“只要首领一句话,暗卫就永不会散。” “我竟不知,在你们心里我还有如此地位。我也不知,有一天暗卫的刀剑会对准自己的主人。”燕三白目光寒沉,上前一步站在李晏身前。无形的威压从他身上释放出来,这才让人有点儿他真的是罗刹的实感。 老妪看了一眼李晏,“如果您说的是洛阳王阁下,那我可以告诉您,我们不需要一个会将我们赶尽杀绝的主人。难道您忘了,十几年前是谁下令追杀你最后逼你跳下落雁谷。李家的走狗,我们当够了。” 飞鸟尽良弓藏,这几乎是每一代像暗卫这样的组织,既定的命运。无论是最先被‘处决’的罗刹,还是大周建朝后被秘密清理的其余暗卫,几乎都逃不过。 燕三白清楚的知道他们心中的恨,但是,“你们与我从来不是一心,又何谈重建暗卫。” “但居于黑暗者,本身便不属于光明,首领你所追求的,是错的。你本该与我们在一起。” 燕三白刀尖下压,眸如寒夜,语气清冷,脸上的表情古井无波,“道不同,不相为谋。” 老妪的眸光也随之变冷,声音低沉的像是在自九幽而来,“既然如此,那便只有让首领和洛阳王阁下,一起尘归尘,土归土了。” 众人不禁屏息,暗卫之间的争斗,岂是他们所能承受。有孩子直接拉长了嗓音哭了出来,却被身后的爹娘连忙捂住,满含惊惧。 打斗一触即发,李晏手里的扇子已经换上了寒铁的扇骨,看着那个老妪,道:“这个人交给我。” “好。”燕三白顿了顿,遂让开来。 李晏嘴角噙着淡笑,细长丹凤眼眸光凌厉,随性而肆意的招招手,“来,让本王见识见识,你怎么让我尘归尘,土归土。” 清朗的声音逐渐转为低沉,纵是没了张扬的红衣,洛阳王的风姿也折煞旁人。安静的缩在客栈另一侧的人们眼睛里也不禁流光溢彩,那是他们的王爷,就该这么举世无双。 而下一刻,骤然开打的两拨人打得难分难解,众人就见那寒铁的扇子在李晏手里大开大合,银光潋滟,好不炫目。 三弦声又重新响起,看着的人竟似有种在戏台下看戏的感觉,戏台之上锣鼓喧嚣,看那折扇轻掩断了谁的魂,看那轻 分卷阅读215 - 分卷阅读21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16 盈足尖又点了谁的魄。 刀,是杀人的刀。 摘下面具暴露于世人面前的罗刹,在侠探与修罗之间牵引出微妙的平衡。那些都不是他本名,他就是他,又何须多做解释。 那些凌厉的狠辣的杀招已经凝于他的血液,那些曾沾染过的罪孽也不曾洗去,然而他仍心向光明,他从楚狂人身上觅得大道,在那些少年身上看见希望,他还愿意相信天若有情。 他相信因果,不怨天,不尤人,只做自己。 被他一人拦下的那两个黑衣人越打越惊心,原以为燕三白如今这副模样,早已失了当年的锋锐,他如今就像一柄华美的刀,刀身上刻了太多的花纹,反而不再锋利。就看那温文尔雅的样子,也不能想象他杀人的模样。 然而交手之后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 刀还是那柄刀,锋利依旧,却似拂去了尘埃,明亮得晃眼。 就像一个叛徒,明明都曾站在同样地方,他却独自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路。 就更想,把他的存在整个抹去。 燕三白是暗卫曾经的首领,暗卫的行事风格他再清楚不过。今天的截杀,绝不可能如此简单。一定、一定还有什么后手。 思及此,屋外的三弦骤然急促起来,原本简单的音律也被奏出了千军万马之意,震得燕三白心潮澎湃,内力像是要从身体里迸发出来。 苏染的幻音指法,外面一定也有人拦截。 燕三白一跃跳上二楼栏杆,放眼望去,客栈里的那些普通客人因为没有内力,倒丝毫不受影响。 但,总有例外。 他们纵然强压下胸中震荡,但那些细微的表情,可骗不过燕三白老辣的眼睛。这些人就像蛰伏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蹿出来咬你一口。 燕三白跃下,正要将其揪出,然而就在此时,混在人群里的人也心知藏不住了,率先发难。嘴中吹箭射出,直直的朝大堂上悬挂的灯笼刺去。 燕三白暗道不妙,想要去阻止,却为时已晚。 “砰——”的一声,烟雾弥漫,燕三白被呛了一嘴,四下看去,已看不清身前三步。 “清河!”燕三白叫了一声。 “这儿。”李晏几个起落精准的到他身边,还没站稳,余光忽然瞥见一点寒芒,连忙把燕三白一拽,银白扇骨挥出,‘铛铛铛铛’几声把暗器悉数挡住。 但饶是如此,还是有一道暗器做了漏网之鱼,在李晏脸上带出了一条血痕。 燕三白亦警惕起来,抬头看了看,“我们先出去。” 两人破顶而出,几乎是在重见日光的那一刹那,刀剑交击之声就已响起。 这些人已经不单纯是当初的暗卫了,恐怕是梅公子以当初幸存下来的暗卫为核心,又重建了一个。 然而冒牌货,怎能挡得了雁翎刀。 燕三白踏前一步,鬼魅般的身影瞬间晃过一人,雁翎刀横出,在一人脖子上轻轻抹过,转身,后刺,所有的一切宛如行云流水,刀身滴血不染。 而李晏要狂放的多,扇子不够长,没关系,他腿长。那一腿下去,定打得你胸骨齐碎。 不多时,长街尽头传来脚步声,急速,齐整。 待人赶到,李晏一脚把身前一个黑衣人踹下,站在檐角,抹了抹脸上淌血的伤痕,看着下面道:“你们来晚了。” “王爷恕罪!”来人是当地城防司,闻言立刻告罪,又回头喝令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抓刺客!” 官兵们忙不迭的把客栈围起来,大队人马冲进去,好一阵人仰马翻。 燕三白微喘着气,扫了一眼四周。暗卫跑得很快,就跟从前一样,基本没有被抓到的可能性,除非他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 又或许,他们志不在杀人。 燕三白霍然转身,手中还提着刀,看向下面的街坊里,密密麻麻的围观的百姓。 他站在艳阳下,暴露于世人目光里。 “罗刹!他是罗刹!” 一声惊雷,带来夜雨。 四周陡然爆发出来的人声,就像当年嘈杂的,烽火狼烟的战场。燕三白独自站在战场中央,看着那一道道有如刀剑般的目光,沉默如磐石。 克制住自己想要退后的脚步,不让自己的头低下来,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然而忽然有人来到他的身边。 那人握住了他的手,手上有汗水也有血水。回过头来时眉眼依旧,那么的意气风发,眉梢一扬,就是满眼风情。 “走吧。”他带着他跳下屋顶,周围的人都自动分开道路。零丁和苏染从人群中走出来跟在他们身后,坚定随行。 那人就这样牵着他的手,在那条让出的道路上,步履坚定,傲然前行。 路旁有孩童在哭,那大抵是因为在夜里常被爹娘用大魔头罗刹的故事吓得。 人群中有人在质问有人在吵闹,那大抵是觉得罗刹面目可憎。 然而所有的这一切,燕三白觉得都不那么重要了。 不论是举世赞颂或万民讨伐,只要李晏还在,便可无所畏惧。 思及此,他的嘴角竟慢慢的晕染出一点笑意来。 路旁的百姓们也看到了那抹笑意,一时间竟都齐齐失声。 大魔头……罗刹? 还是侠探燕三白? 他们也分不清楚了。 但是那抹微笑就像开在他们的心窝上,像阡陌里随处可见的小白花,很浅很淡,却又让人无比怀念,还有些,心疼。 ☆、第136章 断头 四月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民间的流言也像疯长的草,长满了大江两岸。 罗刹回来了,他变成了侠探,正如多年前一样,依旧守在李家人身边。洛阳王曾轻易的就承认了红河岭的错误,一肩抗下所有罪责,但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他把人挡在自己身后,似乎决定一意孤行。 罗刹究竟是罪人还是功臣,所有人心里都没个底,皇宫里那位的意思也让人摸不透,据说他已经连着三天都没有上朝了。 而遥远的北境,随着裴扬的到来,情况已经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至少北境的百姓们,由衷的松了口气。 汪敏则跟着陆双行到处跑,顺便充当了琅嬛阁和裴扬之间的联系人。当初他跟着李晏和燕三白在草原上在边关,待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军营,跟裴扬接触起来也能比较熟稔。 楠竹一双小短腿跟不上师父的步伐,便也跟着汪敏一起。他们两个本来就跟李晏关系匪浅,这么进进出出,倒也没有让人起疑,往琅嬛阁身上去想。 小道长是个乖巧又懂事的小道长,汪敏只当自己又多了个弟弟,每天都带着他,还顺带负责他一日三餐。于是汪敏在楠竹心里的地位蹭蹭蹭的上升到了第四位,就排在师父、大师兄和燕大哥后面。 分卷阅读216 - 分卷阅读21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17 汪敏觉得小道长啥都好,笑起来特别乖巧讨喜,就是有点太黏人了。而且好奇心太重,遇到什么都要问,你不回答他就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你,看到你说为止。 “谨之哥哥,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 “你要不要吃糖?” “那些人又在说燕大哥坏话!我可不可以去打他们?” 汪敏买了一串糖葫芦堵住他的嘴,继续奔走在送信的路上。 然而走着走着,楠竹又忽然被路边的一栋破旧屋子吸引了目光,“谨之哥哥,那是什么?” “是义庄。”汪敏瞟了一眼,拉着楠竹走远了些。最近死的人多,那地方比平日更阴气沉沉,还是远一些比较好。 不过走着走着,汪敏忽然又想起什么,停下来看着义庄的方向,若有所思。 “怎么了?”楠竹舔着糖。 汪敏道:“我们过去看看。” 官府派了人在义庄门口看守着,汪敏出示了裴扬给的令牌,所以并未遭到阻拦。楠竹跟在汪敏后面探出个脑袋来,看着满堂的棺材,不禁有些发憷。 “我们找找,看有没有哪个地方写了字。”汪敏寻思着,诗会的事毫无寸进,唯一有关联的便是上次发现的那两句诗词,而这诗词又只出现在死人的宅院,这里死人这么多,或许也会有。 楠竹信心满满的拍拍胸脯,“找东西我最在行了,看我的。” 汪敏见楠竹一来就去找犄角旮旯,又叮嘱道:“它肯定不会在太隐蔽的地方,你往墙上找找。” “哦。”楠竹应着,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看到墙壁上挂着些许破烂的布头,便过去随意的扯了扯。 “嘶啦——”破布轻而易举的被撕了下来,带下的灰尘扑了他一脸。 “咳、咳……”楠竹捂住口鼻咳嗽了几声,眼睛都快睁不开。汪敏连忙过来帮忙,却见那缓缓被揭开真面目的墙面上,赫然出现了一行血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诗,这是诗!第三句! 楠竹的运气也未免太好,这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也被撞见了。 “这是……血?”楠竹踮起脚摸了摸那早已风干了的字迹,有些不确定。 汪敏抓住他的手凑近闻了闻,点头,“是血迹。” 随后他就转头打量起了这满堂的棺材,按照前两次的经验来看,诗词必定出现在死者附近,而诗词内容也与其有一定的关系。也就是说,这次可能也不例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次的死者,莫非是某对兄弟中的一个? 思及此,汪敏走到一个棺材旁,伸手推了推,看向楠竹,“来,搭把手,我们把棺材打开。” “我们要开棺?”楠竹瞪大了眼睛。 “对。”汪敏态度很坚决,楠竹本来还有些害怕,毕竟里面躺着的都是死人,还有尸臭。但看汪敏的样子,他也壮了壮,过去合力把棺材盖推开了。 汪敏仔细的检查着死者的面容、衣饰,这些停在义庄的人大多是无亲无故的,放着一段时间才会被官府集中处理,但若汪敏猜的不错,这里面一定混了一个重要人物。因为梅公子不会平白无故去杀一个普通老百姓,他杀的人一定在这场博弈里起着某种作用,而具备这个条件的人,说不定汪敏就能认出来。 然而一个一个棺材被打开,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且一看穿着和面容就知道是做劳力活的普通人。 汪敏不免有些失望,而当他看完一个,正准备去开下一个棺材时,尸体脖子里的一条红线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拨开那人的衣领去看,却不料手刚碰到颈部的皮肤,那人的头就突然滚到了一边。 “头断了!啊啊啊啊啊啊!!”楠竹一个激灵,猛的抓住了汪敏的胳膊。 汪敏吃痛,“别担心,他已经死了。” 这样说着,他自己其实也被吓了一跳,如今壮着胆子再看,就顿时发现异常来。刚刚那血线,应当就是头和身体连接的地方,而此人的头和身体,看起来并不匹配。就像是把两个人分别斩首,在把各自的身体和头拼接在一起。 是了,对方一定是不想让他的脸被人认出来,所以割掉了他的头,把身体放在这里鱼目混珠。 所以,这个身体究竟是谁的? 汪敏朝他身上摸去,忽然间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心中一喜,连忙掏出来看——是一枚令牌,然而上面的字却让汪敏愣了愣。 天华。 天华派的天华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等等,兄弟……难道这是方天雄那死掉的二儿子?可是也不对啊,那二儿子早在两个月前就因为要嫁祸燕大哥而被弄死了,尸体应该早就腐烂了才对。 所以…… 这是那个大公子?!汪敏不由惊愕,方天雄是个枭雄,很懂得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道理,所以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惜把自己那个略显不成器的小儿子舍掉,留下大儿子继承衣钵。 然而如今小儿子死了,大儿子也被人杀了? 汪敏心知事情大发了,赶紧传讯喊来了陆双行。 陆双行平日里看似浑不着调,可一双眼睛之毒辣,心思之剔透,非汪敏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可比。 他只是在那行血字面前站了一会儿,再看了看那尸体上的断口,便说出了一个让汪敏更加惊愕的事实,“他是死在天华派的剑下。” “内讧?叛徒?”楠竹的一张嘴从刚开始就没合拢过,这事情的发展太出乎意料了。 陆双行摇摇头,“谁是叛徒还说不一定。” 楠竹歪头,不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然而不等他问,陆双行就匆匆走了出去。汪敏和楠竹对视一眼,立刻跟上。 三人快马加鞭,花一天的时间赶到了方家二公子的埋骨地,挖坟,开棺,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更令人惊愕的事实——那位二公子的尸体,不见了。 或者说,他可能根本没死,杀了大公子的就是他!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如此想来,这句诗岂不就是最好的讽刺?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燕三白耳朵里,燕三白也沉默了许久,才拨弄着香炉里的沉香,缓缓的道:“那上一次,他便是假死。能瞒过我,他应当是修习了江湖上有一种失传已久龟息术。” 零丁不由感叹,“毕竟虎毒不食子啊,这招瞒天过海倒是把我们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燕三白却摇摇头,目光看着袅袅升起的香烟,道:“如果真是这样,大公子又为何会死?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是二公子对父兄的报复,他才是那个被背叛之人。” 零丁哑然,旁边的苏染抱着三弦叹了一口气,咿呀唱了一句‘噫嘘唏’。 “三句诗词,可有眉目了?”李晏道。 燕三白摇摇头,“或许我们 分卷阅读217 - 分卷阅读21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18 还是漏掉了什么。” “这可怎么办?时间还够不够?”零丁又担忧起来。 “时间……”燕三白说着,忽然顿住。对,时间!他怎么一直没有想到,可能是时间上出了差错! 李晏就见燕三白的眼睛忽然亮了,目光扫过那三句抄下的诗词,黑色眸子里藏着的夜空忽然拨开乌云,露出璀璨星辰,“我需要知道这三句诗词写下的先后顺序。” 消息的传递需要时间,而燕三白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忧色染上眉梢,那眉间轻轻蹙起,催促着马蹄一路疾驰江南。 “时间很急?”李晏不禁问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些诗词,是梅公子给出的时间。”燕三白的脸色沉肃,“他在倒数。” 三天后,姑苏云水月影摇,四人在城外勒马悬停,寒山寺的钟声恰好响起,‘咚——咚——咚’,扰了城外挂着红灯的夜泊客船。 ☆、第137章 故居 人生如梦,梦中不知身是客。 生命似水,水中知晓我为何。 倦了的马蹄在城外歇息,燕三白坐在树下,隔岸看着夜泊客舟上的点点灯火,怔怔的出神。忽然,身子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燕三白想也知道是谁,动了动身子,好让他抱得更舒服些。 “怎么还不睡?”他问。 李晏把下巴搁在他肩上,“让他们先睡,你守夜,我守你。” 夜里寒气稍重,两个人抱着,却很温暖。 李晏很喜欢这样抱着他,燕三白就在他怀里,哪儿也去不得。燕三白转过头看他,那神情专注而温暖,两个人近得,呼吸都像交融在一起。 李晏情难自已的吻上去,月色就像是月老下的蛊,引诱他逐渐失去理智。这一路奔波都没什么休息的时间,两人难得温存,这一下*,燕三白都不想轻易分开。 只是他刚开始还由着李晏乱来,待衣衫微褪,感受到倒春寒的凉意,就马上清醒了过来。猛的抓住李晏的手,声音微戴上些暗哑,道:“还在守夜。” 李晏也知道这不是温存的好时机,若有人来袭,那可就好看了。只得住了手,却仍不死心的咬了咬燕三白的耳朵,轻笑道:“不是守夜就可以了?幕天席地也可以?” 低沉磁性的声音还染着些许*,骚弄人心,惹得燕三白回眸瞪了他一眼,“你自己胡闹去。” “自己怎么行?”李晏脸皮厚的三尺三,蹭着燕三白的脖颈,道:“本王胸无大志,但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燕三白笑,“这便逍遥快活了?” 李晏与他十指相扣,在他鼻尖上亲吻了一下,“然也。” 附近的零丁枕着包裹抱臂入睡,嘴里不知嘟哝了一句什么,翻过身去,跟苏染挨得近了些,露出一个孤单的背影。 翌日一早,四人进了城,这儿是苏染的家乡,他当然如鱼游入海,话也比平时多了许多。既然苏染家住这儿,四人也就不去住客栈了,跟着他回了光霁里的老房子里。 江南多富庶,苏染也是小富之家出身,只是家中只余他一人了,无人作伴,所以才会远走他乡。琅嬛阁的人得知他们要过来,早一步派人来打扫好了久未住人的屋子,于是苏染就带着一个王爷,一个侠探,一个不太寻常的长随,衣锦还乡。 虽然多年未归,但苏染背上背着把三弦,那一副说书先生打扮,一看就知道是自家人。小小的巷弄里藏不住事儿,东家的长西家的短,过了没半天,大家就都知道苏家出去云游的那小子回来了,美娇娘没带回来一个,倒是带回来三个年轻的俏郎君。 苏染带着买回来的糕点去串门,到了日暮十分,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烛火,巷弄里的红灯笼将白天的烟火气又给晕染上了一层光华,多了几分风雅。 晚风清凉,还稍稍有些亮的天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零丁蹲在墙边把玩着刚到手的竹蜻蜓,苏染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门口,拉一把三弦,许一抔乡愁。不多一会儿有人打起了快板,那厢又响起了琵琶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时间的温度,自粉墙黛瓦间响起。 是谁,惹了相思,又负了相思? 燕三白跟李晏坐在院墙里槐花树下的藤椅上,苏染挖出了埋在树下十八年的女儿红招待他们,醇厚的酒香从小小的酒杯中逸散出来,和着外面的丝弦奏鸣,还没喝,仿佛就已经有些微醺。 陆双行的消息已经后一步抵达了这里,那三句诗先后发现的顺序,果然是错的。那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应当是在八声甘州之后,少年侠气之前。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新的诗。 “《少年侠气》前面,还有一个词牌名,叫做六州歌头。”燕三白放下酒杯,用筷子蘸了些酒液,在小桌上写下一个‘六’字。 接着,那筷子上移,又写下一个‘七’字,“这是《七步诗》。” 然后,一撇,一捺,“《八声甘州》。” “暂得金吾夜,通看火树春,《十五夜观灯》。”李晏接下了最新的那句诗,八、七、六、五,数字依次减小,每一句诗词,必定伴着某个人的死亡。而这一次死的,是裴扬手下的一个金吾校尉。 零丁循着声儿凑过来,“如果倒数结束,会发生什么?” 李晏眯起眼来,啜了一口女儿红,幽幽道:“那必定,是我们都无法轻易承担的后果。” 无法承担?零丁想了一下,心里就不禁打了个寒颤,看眼前这时光静好的情景,还是莫要去想那可怕的事情。 “我们现在既然知道了诗词暗藏的玄机,那接下去要怎么做?”零丁问。 燕三白斟酌了一下,“苏梅她娘的故居有线索了吗?” “暂时只道是在城东,她娘原先是个伶人,我们的人正在往梨园打听。话说那位苏姑娘从未来过这里,我们来这儿找,真的有用吗?”零丁说着,不由疑惑起来。 李晏瞥了他一眼,折扇轻轻打着手心,“梅公子与状元郎最早、最深的关联,便是苏梅。若没有苏梅,他也不会又折返军营把梅公子带走,也就不会抱着他坠崖,如此,纵然梅公子原本对苏梅并没有那么深的姐弟情,因着这份孽缘,也要铭记一生了。我说的可对?” 李晏最后一句话,是看着燕三白说的。燕三白摸摸鼻子,“大抵便是如此。我之所以来这里,那盏碧螺春是个线索,另外,便是因为苏梅在时,她曾说过若我有机会,就把她的骨灰带回江南来,她自小生长在北边,很想来这里看一看。” 燕三白提起苏梅的时候,神色总是平和中带着一抹温柔,这让零丁不由十分好奇起来,那个频频被人提起的女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李晏看着他的样子,无奈摇头——这孩子, 分卷阅读218 - 分卷阅读21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19 等此间事了,还是给他做个媒吧。 三人在苏染家里一住就是好几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平日里他们也不会随意出门晃悠,以燕三白的轻功,要出去也就是一晃眼的事,别人只看得见一片白云,哪还有什么身影。 不过这倒是反而让人更好奇起来了,邻居的几个小孩儿天天趴在门上,就想看一看俊俏叔叔。 第四天,苏梅娘亲的故居终于有了着落,只是让人意外的是,下面的人禀报说,那宅子有人住着,且已经住了好多年了,看上去就是平凡人家。 难道他们找错了? 不,他们的方向应该不会错,燕三白锁眉,这其中应该还有什么曲折。 不论如何,既然已经找到了,肯定要亲自去看一看。事不宜迟,燕三白和李晏换上寻常书生的打扮,按着苏染给的路线,找到了那幢临河的小宅院。 那时正是午后,岸边杨柳依依,乌篷小船钻过桥洞,在小河流水中悠悠划过。 石阶在岸边转个弯,延伸到河里,捣衣的妇人坐在树荫里,互相小声的说着话。 “吱呀——”摇桨发出叫唤,满船的鹈鹕扑棱棱的赶下河,一个俯冲钻进水里,衔起一条小鱼。 不多时,前面又行来一条小船,两船相遇,船夫们互相打了个招呼,就见那后来的,就在岸边停下了。 两个书生走下来,一群鹈鹕爬上船,扑扇着翅膀,水珠甩湿了他们的衣角。 船夫连忙抱歉,其中一个长得俊俏又讨喜的就摆摆手,有礼的说声‘不碍事’。 又是一声吱呀,岸上那户人家开了门,走出来一个妙龄的姑娘。她提着水桶,脚边跟着一只大黄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扎着麻花辫,是江南印象中小家碧玉的模样。 然而李晏和燕三白却愣了愣,因为,这姑娘,竟是个盲女。 大黄狗瞧见两个陌生人,护在那姑娘身前,连连狂叫了几声。姑娘忙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后脖颈以示安抚,与此同时,那半掩的门里传来一道关切的询问:“怎么了?” 这声音一出,燕三白顿时觉得有些奇怪——怎么那么耳熟呢? 转头看李晏,发现他也一样。 那便跑不了了,燕三白正想上前一探究竟,里面的人却自己出来了。 普通的青衣短打,却掩盖不了那一身不凡的气质,冷峻的面庞上有着跟燕三白和李晏同样的惊讶——你(们)怎么在此处? “关兄?”燕三白看看他,再看看那姑娘,长安一别,关卿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那姑娘终于开口了,目光空洞的看了看四周,“关大哥,是你的朋友来了吗?” 关卿辞走过去,声音温和,“是,是我长安来的故友,就是我与你说过的那两个。” “啊。”姑娘短促的惊讶了一下,随即露出笑颜来,“差点失礼了,你们快进来吧,我给你们泡茶。” 说着,那姑娘就带着大黄狗进去了,那开心的样子,浑然像把两人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燕三白用眼神询问着关卿辞,关卿辞摇摇头,“说来话长。”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是被一张请帖邀请过来的,你们呢?” 两人顿时一凛,“请帖?什么请帖?” “小梅园诗会。” ☆、第138章 苏梅 依旧是黑色的底红色的滚边,一株已经干枯的梅花夹在其中,花瓣枯萎,唯有香气沾染在纸上,留了下来。 请帖上的内容,与燕三白收到的那张别无二致,但这就奇怪了,“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关卿辞抱臂靠在树上,看着前面坐着的燕三白和李晏,“我去了趟七杀地,来这里的线索便是在那里找到的。” 七杀地,跟落雁谷齐名的绝地之一。若落雁谷是让人心生绝望的囚笼,那七杀地顾名思义,便是处处布满杀机的险境。 关卿辞不会平白无故去那种地方,那…… 燕三白又问:“你可是在那里发现了什么?” “暗卫。”关卿辞眸光暗沉,“我循着其中一个摸到了那里,发现他们竟然在七杀地里开辟了一块区域出来训练杀手。” 李晏的脸色也沉凝下来,“梅公子此人心狠手辣,对敌人狠,对自己人更狠,那些进入七杀地的人,恐怕能活下来一半已是幸运。”说着,李晏话锋一转,又问:“那这姑娘?” 李晏的话里分明带着几分揶揄,关卿辞余光看了看燕三白,道:“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来这里十余天,但并不知诗会的目的和真正开始时间,于是便在旁边租了个屋子住下。几日前有人意图轻薄于她,我正好看见,便出手帮了一把。” “原是英雄救美。”李晏点点头。 燕三白莞尔,无奈的摇摇头。余光看见厨房里那姑娘沏茶的身影,道:“她应该有个爹爹,还在外头做长工?” “嗯,一大早出去了,到日暮才会回来。” 这时那姑娘终于端着茶出来,虽然眼盲,可大约是因为熟悉的缘故,端茶倒水的动作都没有一丝迟滞。 燕三白谢过,“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姑娘有些羞赧的福了福身子,伸手把鬓边的头发撩到耳后,“小女子姓苏,单名一个梅字。” 姑娘的声音清脆的像百灵,若是唱起小曲儿,必定能惊艳四方。然而她却不知道,她刚刚的话给面前的人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一道椅子撞击桌角的声音传来,对面的人却没了任何回音,苏梅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又喊了一声,“公子?” 另一道略显低沉磁性的声音回答了他,“无碍,姑娘的名字与我们一位故友极其相似,一时间有些晃神了。” “是吗。”姑娘不疑有他,依旧是开心模样,“几位公子慢聊,我去给你们拿些糕点过来。” 关卿辞并不知晓另一个苏梅的存在,当下有些狐疑,“怎么了?” 李晏道:“苏梅,是给你发请帖那位梅公子,他的姐姐。也是曾经救过罗刹,把他们联系到一起的那个人。当年的事,你现在知道多少了?” 闻言,关卿辞抿着唇,重逢时亦没有多少激动的脸上神色复杂,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看向燕三白,燕三白亦看着他,神色平和,但李晏却知道,他此刻有些紧张。 关卿辞沉声,“你真的……是罗刹?” “我是。”感觉到李晏在桌下握着他的手,燕三白感觉也不那么紧张了,“抱歉,没能早点告诉你。” “我一直在找你。”关卿辞似乎并未生气,只是平静的陈述着一个事实。但那声音里隐隐的透着这许多年来的风霜雨雪,让人无法忽视。 李晏喝了口茶,站起来,“你们慢聊,我去帮那姑娘拿东西。” 待 分卷阅读219 - 分卷阅读22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20 李晏走了,院子里就只剩下了燕三白和关卿辞两个人,相顾无言,气氛一时有些凝结。 一片细长的针叶飘飘悠悠的落在燕三白的茶盏里,他仔细的将那落叶拈去,顿了顿,道:“觉不觉得很奇怪,你已经长大了,而我却还是当年模样,十几年……”燕三白抬头看着老树,“我以为除了那些仇人,世人早已把我忘了。” “我没忘。”关卿辞蓦地愣住,这一声中的急促,连他自己也未曾想到。 燕三白温和一笑,“所以,谢谢你。” 关卿辞有些不自然的别开脸,两个本就话不多的人凑在一起,继续沉默着。然而这气氛再没了尴尬,清风徐来之时,还有几分自得。 另一边,李晏到了厨房里帮忙,可他那哪是帮忙,就站在窗边,拿着折扇背着手,一双眼睛还死盯着外面的两个人,谨防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翘他墙角。 “公子?”苏梅叫了好几声,才把他的魂儿叫回来。 李晏回眸审视着这个说自己叫苏梅的姑娘,“听口音,苏姑娘似乎不是本地人?” “啊,听起来不像吗?”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让公子见笑了,我是小时候跟着爹爹来这里的,口音可能有点怪怪的?” “哪里,姑娘的声音很好听。”李晏巧笑言兮,“苏梅这个名字也很好,人如其名。” 姑娘哪里禁得住一个陌生男子这样夸,脸噌的就红了,头冲得低低的,手里继续摆着糕点,“公子莫要取笑我了。” “小生从不妄言。”李晏这才想起自己的书生扮相,“想必姑娘的娘亲便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姑娘实在无须妄自菲薄。” 姑娘却忽然露出悲伤的表情,那柳叶眉微微蹙起,无神的双眸望着空处,“我娘亲很早就辞世了,我也早已忘记她长什么模样,只记得她总是很温柔的叫我阿柳……” “是小生唐突了。”李晏的声音带着一丝歉意,“不过,阿柳?姑娘后来改了名字么?” “是啊,跟着爹爹来这里之后便身体不大好,爹爹就去庙里求了菩萨,主持大师说我改个名字好养活,就改了。”阿柳一边说一边弄着糕点,等摆盘摆好,才惊觉自己竟不知不觉说了那么多,脸颊顿时红红的,“糕点弄好了,我们出去吧。” 李晏回头看燕三白那儿似乎也快讲完了,便帮忙接过那装糕点的盘子。那条大黄狗一直陪在阿柳身边,大约是感觉到李晏没什么敌意,才没有再冲他叫唤,只是仍警惕的盯着他。 外面,燕三白粗粗跟关卿辞讲了当年的前因后果,转头就见李晏和阿柳出来。前面那个风流倜傥,后面那个娇羞低头。 燕三白微微笑,端起茶盏,淡定从容的抿了一口。 院子里的门开着,这三个大男人进了院门,为了姑娘家的名声,也不好关上。外头行人来来往往,就见那院中坐着三个样貌气质皆不凡的男子,好奇的往里瞧一眼,好奇又不客气的,那可就直接进来了。 “哎哟,苏家姑娘,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人未至,声先闻。 燕三白回头看,就见一个胖乎乎的身影从门口走进来,穿红戴绿,好不花哨——这不是妥妥儿的媒婆么。 再打量一眼莫名开始有些紧张的阿柳,燕三白挑眉问关卿辞。关卿辞摇摇头,他也才来没几天,不晓得个中情况。 李晏站起来,看另外两个也是不擅长与媒婆打交道的,那便只有他来了。 宽袖一甩,彬彬有礼的抱拳,“这位大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那媒婆乍一见这多俊俏一小生,那凤眼就跟长了钩子似的,勾得她心肝儿颤呐,拍拍胸脯,“不用多礼不用多礼。苏家姑娘,这几位公子是你什么亲眷吗?怎么眼生得很呐。” 阿柳连忙应着,“程姑姑,他们都是关大哥的朋友,前几日关大哥帮了我的忙,今日是想感谢他们呢。” 那程姑姑却不怎么信,上下打量着关卿辞,“这位就是新搬来那个吧,果真是一表人才,还没娶媳妇吧?要不要程姑姑给你介绍一个?” “程姑姑!”阿柳有些急了,她心里知道这程姑姑定是又要来劝她嫁人,可不想给关大哥还有他朋友惹什么麻烦,“程姑姑,我爹爹过一会儿就回来了,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吧,好不好?” 然而程姑姑明显不想就此罢休,这突然出来三个男人,还个顶个的出类拔萃,怎么可能跟苏梅一点瓜葛都没有,小妮子这绝对是春心萌动了,否则怎么这么急着赶她走呢? “哎哟可别啊,这事儿还就得问问姑娘你的意思,我这做媒人的也要讲究个你情我愿是不是?其实也没别的什么,城东王家的公子仰慕姑娘许久,又不嫌弃姑娘眼盲,来提亲都提了好多次啦,这诚意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姑娘考虑得怎么样啦?” “我、我……”阿柳涨红了脸,这媒婆舌绽莲花,可嫁过去是去做小妾,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她现在只觉得难堪,程姑姑一番心思她哪里不晓得,只怕是故意在关大哥他们面前说的。 然而这时,李晏的声音又适时响起,“这位大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直接问人家姑娘的道理。况且苏姑娘虽然眼盲,可心不盲,便如舍妹一般乖巧伶俐,这么好的姑娘哪里能随便许人。小生斗胆,敢问那王公子又是何人?” “汪!”大黄狗叫了一声,好似在应和他的话。 ☆、第139章 好大的口气 程姑姑瞧着对方气度不凡,心里也不敢放肆,可她这是为王公子办事,也不能弱了气势,况且强龙不压地头蛇,她又担心个什么呢。 “公子这是何意?王公子家财万贯,又长得一表人才,若非如此我怎么敢给苏家姑娘说亲。再说了,人家也是这姑苏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是说见就见的?” 李晏自恃书生身份,不能丢了他家状元郎的脸,故而端方有礼,只是说出来的话还是一贯的气死人不偿命,“谁不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呢?否则岂不是叫没脸没皮?” “这位公子,我好生与你说话,你怎么就骂人呢?” 李晏无辜,“这怎么就是骂人呢?所谓书生不骂人,骂人非书生,方才也说了王公子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会没脸没皮又没羞没臊,有劲儿没处使,最后还沾了一身骚。” 这嘴皮子溜,无关风雅,就为了骂个痛快。 燕三白见那程姑姑被气得红赤白脸的模样,忍俊不禁。关卿辞也在心里对李晏刮目相看,洛阳王原来还善这手。 许是在长安在洛阳无人敢惹他,憋坏了。 程姑姑气愤的看向阿柳,“苏家姑娘,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我好心好意来给你说亲,却被说成没 分卷阅读220 - 分卷阅读22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21 脸没皮,你这几位朋友,到底是哪儿来的?不会……” 阿柳被说的脸色有些白,李晏挑眉,“不会什么?大娘,读书人最重名声,这院门敞开着就没关上过,若你想要说什么污话,少不得要去衙门走上一遭。” “你、这怎么就牵扯到衙门了?”衙门对于程姑姑还是很具有威慑力的,若被人知道了,日后谁还肯来找她做媒? “我们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当然要循例守法,说不通之处,礼法自然能给出解释。” 对方莫不是有功名在身吧?程姑姑心里忌惮起来了,“我也就是好心做个媒,这情领不领都在你们,哪里又扯上什么礼法了,也罢也罢,你们不领我的情,我走还不成吗!” 说着,程姑姑脚底抹油就走,看那着急的样子,怕是给那王公子复命去了。 阿柳心里虽然还是担心,但暂时也算松了口气,“几位公子,多谢了。” 李晏道:“不打紧,只是那位王公子怕是会再来骚扰你,你要多加小心,有什么麻烦,便到光霁里四十八号来找我们。” 关卿辞也默认似的点点头,他已卸了官职,行事总不如李晏这个王爷方便。只要李晏一句话,不管王公子还是黄公子,都不是问题。 思及此,他也安慰了一句,“你且宽心。” 阿柳对关卿辞的信任明显要多得多,眉宇间愁绪顿减。 不多时燕三白和李晏告辞,关卿辞怕阿柳一个人会出事,并未随行,双方相约晚上光霁里见。 出门的时候,阿柳的爹恰好回来,双方打了个照面。那是个皮肤晒得黝黑,身形佝偻,跟阿柳那水灵灵的样子完全搭不上边的男人,但他要养活一个家,常年在码头劳作,这也算正常。 他走的很专注,脚步很快,完全没在意到身边经过这两个书生是从他家走出来的。 然而燕三白在看到他的脸后,神色浮上一丝怪异。 “有什么问题?”李晏问。 燕三白摇摇头,他刚刚似乎抓住了什么,可又一时记不起来,“你呢?刚刚打听出什么没有?” “她改过名字,苏梅这个名字,一定是有人刻意而为之。”李晏就不信世上有那么巧的事。 但是再问下去难免让人生疑,于是他点到为止。改名这么大的一件事,邻里肯定知晓。 果然,李晏吩咐下去没多久,下面的人就传回了消息。 改名的地点在寒山寺,里面有一位法相大师,很是有名。 苏染听后,道:“我也听过这个名字,好像那些达官显贵也乐意去拜访他,求些开了光的灵物回去,只是他平日里深居简出,寻常人恐怕是难以见到他的吧?” “但他帮那姑娘改了个名字。”零丁道,“那宅子的前主人是燕府的小妾,生了个女儿叫苏梅,如今又搬进来一个姑娘,生生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苏梅,怎么听着就像是苏梅还活着一样。” 零丁总能一语惊人,然而燕三白却十分清楚,梅公子绝对不是耽于幻想之人。苏梅死了就是死了,他不会去找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那现在还活着的苏梅,又是怎么回事?他究竟想表达什么? 再者说了,“如今关兄也被一纸请帖请了过来,难保不会出现第三份、第四份。” 李晏问:“当年之事,难道还牵扯他人?” “说不准,也许我以为不重要的,在他眼里却很重要。我们还是应该再仔细查一查这位阿柳姑娘。” 苏染和零丁去查,燕三白和李晏则相携到了寒山寺。 彼时已是晚上,寒山寺的暮钟刚刚敲响,法相大师结庐于寺庙后院,刚刚做完斋戒回到房间里,却见塌上已经坐了两个人。 到底是高僧,没有一丝惊慌失措,挂着佛珠的手竖掌在前,“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入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燕三白站起来,温和有礼,“打扰了。在下有事相问,还望大师解惑。” 法相微微一笑,“请。” 待燕三白说明来意,法相若有所思的沉默了许久,“时间过去很久,很多事情老衲都记不太清了。” “这件事,大师应当有印象,那位改了名的女施主,是个眼盲之人。” 法相这才稍稍有些印象,“若说这个,我倒还有些印象,只是……” “只是什么?”李晏问。 “只是那名字并非老衲改的。” “那又是谁?” 法相又道了声‘阿弥陀佛’,“是女施主自己的意思。” 记忆被勾起,法相也恍然间回忆起那一天来。被男人抱着的小姑娘水灵可爱,只是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教见者伤心。 法相也心生恻隐,便亲自招待了他们。然而到改名的时候,那女娃却自己道出了一个名字。 法相记得她小小的身躯匍匐在地上,清晰明朗,“大师,我想改成‘苏梅’这个名字,请大师成全。” 苏梅,听起来很普通的名字,寓意也不错。法相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还为她念了一段经文祈福。 燕三白和李晏皆愣了愣,直到走出寒山寺,心里的疑惑也久久未散。 回到光霁里,关卿辞已经在苏染家等候,听闻这个事情,也蹙起了眉,“她看起来并不像。” 像什么?包藏祸心,另有所图。 可若她真如表面上那般柔弱温良,又为什么会自己要求改成苏梅这个名字? 难道又是巧合? 若不是巧合,她装出来的模样能骗过燕三白、李晏、关卿辞三个人,道行未免太深。可她一个未满双十的姑娘,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来这么深的城府? 这很矛盾。 “我们可以去问问她爹。”李晏还是喜欢干脆利落的方式,“我现在怀疑,他们根本不是父女。” 燕三白也不禁想起下午看见那男人时的怪异感觉,点头赞同,“也好,我们时间不多,速战速决。” 此事很快便有人去办,在等待的过程中,燕三白却始终若有所思状,手里拿着茶杯,但许久都未啜一口。 “在担心?”李晏给他披上一件月白的袍子,换上一杯热茶。 身子回暖,燕三白终于动了动,“或许……她跟柳一山那些人一样,仍旧与我有关。梅公子想诛我的心,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就算再与你有仇,都已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如今物是人非,梅公子就算有通天本领,也找不出几个你的仇家来了。我倒觉得这次会不一样,总是用一个招数,未免生厌。”李晏道。 “但那个男人,让我有些眼熟。”燕三白揉了揉眉心,站起来,抬头看着皓月,“我应当见过他,但印象不深。” 究竟是谁呢?那张黝黑的老实巴交的脸,又能在哪里见过? 燕三白再次陷入了 分卷阅读221 - 分卷阅读22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22 记忆的迷宫,然而还没等他走出来,翌日,那个男人就急匆匆的跑过来,敲开了苏染家的大门。 零丁披着衣服揉着惺忪的眼睛,打开门,“这一大清早怎么回事?你是谁?” “我、哎别管我了,我家姑娘被人抢走了!关公子让我来找你们帮忙,我也不知道该找谁……” 零丁这才想起男人的身份,连忙跑进去叫人。燕三白和李晏第一时间出来,“关兄呢?” 男人满脸焦急,“已经去了!” 燕三白没问去哪儿了,“前面带路。” 目的地是王家。 怕有什么闪失,李晏陪着男人一块儿跑,燕三白则施展开轻功先走一步。 然而等他赶到的时候,还是晚了。 关卿辞提刀站在院中,地上是破碎的门板,被他踩在脚下。 护院们拿着长棍警惕的看着他,却不敢上前。那位传说中一表人才的王公子满脸的麻子,躲在护院后面气急败坏,“你们快给我抓住他!他哪条腿踹坏我的门,就打断他哪条腿!” 关卿辞冷冷的瞥过来,他却顿时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你看什么?!我告诉你什么苏梅李梅我这儿什么都没有!我已经派人去报官了你别猖狂啊!” 好一阵聒噪,关卿辞皱皱眉,而这时,燕三白冲进来。 “人呢?” 关卿辞冷声,“没找到。” 那王公子瞧见又有个人旁若无人的冲进他家大门,气得脸上的麻子都快烧起来,而说来也巧,衙门的人,到了。 县太爷火急火燎的,一见王公子就陪着笑,看到院中的两人自然没有好脸色。虽然这两人看起来不是普通人,但擅闯私宅,还把门给踹了,怎么也是他们站不住理。 大手一挥,“赶紧的,把人给我抓起来!” 关卿辞一动,燕三白却按住他拿刀的手,摇了摇头。 王公子见状,还以为他们怕了,简直大快人心。拨开护院走出来,背着手睥睨四方,“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闯到我王府……” 然而,这时,一道轻慢之声从门外传来。 “哟,好大的口气,让本王看看,哪个混账敢自称王府门庭?” ☆、第140章 夜半劫道 “你又是谁?”王公子瞧着走进来的书生,忽然灵光一现,怒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李晏抓着折扇背着手大步流星的走进来,瞟了王公子一眼,“这还用想?” 王公子气结。 那县令倒是看出后来这个看起来更有来头,心里不由打起了小九九,是以王公子喊着抓人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 而就是这一迟疑,让他免去了被李晏一脚踹开的命运。 “没找到?”李晏四下看了一眼,“确定都找过了吗?不用把地皮掘起来看看?” 王公子指着旁边的官差和护院,“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人家要掘我地皮了吗?” “这谁?”李晏皱皱眉,不怒自威。 后脚进来的阿柳爹爹跑得气喘吁吁,看见王公子,张口就骂,好歹让李晏明白了这人的身份。或者说他其实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就是存心问一下。 护院和官差们蠢蠢欲动,县令不由后退一步,以免波及到他,说出口的话也变了,“把人请回衙门去,诸位都稍安勿躁,本官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何县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公子顿时不干了,“你不来,我来!” 没料到的是李晏竟然朝他勾了勾手指,“好啊,你来,你过来。” 王公子当然不会傻到亲自动手,但他有护院。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明明看到那人还在几步开外呢,他的护院手里可都拿着棍子。可忽然那连人带棍子就飞了,再然后他就被直接踹翻在地上,一只脚踩在他胸口。 从他的角度看,天空还是那么的蓝,始作俑者的下巴都没有低一份,手还背在身后,连那垂下的视线仿佛都像是一抹施舍,“说,你把人藏哪儿去了?” 王公子忽然心生仰望,他也憧憬着,有一天能这么横的。 但现在这滋味可就不好受了,“我都说了她不在我这儿!” “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我是抢了人,可半道上人不见了!” 何县令却从李晏的话里忽然品出点惊吓——本王?! 本朝唯一一个敢自称本王,年纪还相符的,好像只有一个。 他惴惴不安的上前,“敢问这位……公子,您尊姓大名?” “天杀的何县令!你没看到我被人踩着吗?!你还想不想要你的官帽了?” 何县令没理他,李晏更没理他,“本王姓李。” 一个李字,足以说明一切。何县令一听这字就腿软了,直接跪在地上,双手触底,头重重一磕,“下官参见王爷!下官不知王爷大驾光临,还请王爷恕罪!” 王爷?那该是那个洛阳王啊!周围人一听那还得了,扑通扑通全给跪下了。妈呀他们刚刚还想着把洛阳王给抓回去,现在想想觉得脖子里只剩块皮连着了。 李晏冷哼一声,这县令倒也是个机灵识相的,瞧瞧刚刚那个头磕的,恐怕额头都红肿了,就怕李晏看着不解气,再降罪于他。 可实际上何县令此刻觉得自己表现的还不够,这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让他思路尤其清晰。眼前这位是洛阳王,那先前两个里面有一个就是燕三白,是罗刹! 这杀起人来不眨眼啊,何县令觉得脖子里凉凉的,更觉得刚刚命悬一线。 其实早年他也见过洛阳王的画像来着,但终日打雁终有一日被雁啄了眼,他哪想到洛阳王没穿那身红衣服! 简直是耍赖! 王公子此刻是彻底傻了眼了,搞半天,这一脚踩得着实不冤,他开始有些怨念自己怎么没晕过去。 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傻兮兮的躺在地上看着人。 大概是他自己的蠢样讨了嫌弃,李晏终于放开了他,一脚给弄到了护院那边儿,但也没人敢扶他,人都跪着呢。 燕三白上前,“你说人不见了?当时天还未亮,她一个姑娘家,看不见路,能自己逃跑?” “你、你来说!”王公子爬起来,急忙把一个人推出去,“他去抢的人!” 燕三白就转而看向那个护院,护院磕磕巴巴的,“回、回大人,真的是不见了!我们就两个人,走到半路忽然听到狗叫,我们忙着打狗,一回头人就不见了!我们也想她一个瞎了眼的能跑道哪儿去,所以四处找了一下,可是根本找不到,那会儿天还没亮,街上连个鬼都没有!” “你们骗人!我家姑娘明明是被你们抓走的,马上给我交出来!”苏梅的父亲苏志别看佝偻着背操劳过度的模样,凶 分卷阅读222 - 分卷阅读22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23 狠起来也颇为骇人,也不知道从哪里顺过来一个铁锹,红着眼,照着王公子的身上就打。 燕三白连忙拉住他,“不要冲动,留着他,或许还能找到你女儿。” 苏志挣不开燕三白的钳制,这才稍稍平静。 “如果人真的不在这里,或许真的是被另一拨人给接走了。”燕三白看向李晏,又转头朝何县令道:“我们来这里的事,不要声张。” 何县令根本不敢抬头,肩膀哆嗦着,连连应是。 然而等燕三白他们走出王府大门,李晏吩咐守在外面的零丁,“找人跟着这府里的人。” 关卿辞揪着刚刚说话的那个护院,一行人到了阿柳失踪的地方。 那是一处河道旁,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总是分外娟秀,小小的一方天地里绣了诸多景物。河并不宽,大约是两条乌篷船横过来的长度,上面横跨着一座石桥。石桥那头是一片较宽阔的地方,白天是摆的卖吃食的摊子,还有算命先生。 而这一头,当时这个护院和另外一个同伴挟持着阿柳从这里走过,正要上桥,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狗叫。 狗叫声很响,两人都吓了一大跳。 燕三白站到桥头,往前看,一栋屋子的墙角正好遮挡住了旁边的巷弄,只露出一个入口。狗叫是从那里传来的。 然后两个护院就看到阿柳的那只大黄狗冲了出来,恶狗难缠,两人根本不担心一个被绑住了手的瞎子能跑哪儿去,只想着把眼前的狗打死,以免事情败露。 那只狗异常难缠,满口獠牙,好像通透铁骨根本不惧他们打。但要是被它咬上一口,就糟糕了。 更糟糕的是,他们好不容易打跑了狗,回头一看,人不见了。 “当时没有任何异常的声响吗?”燕三白问。 “没、应该是没有吧……”护院有些不确定,那时满耳朵都是犬吠,哪里顾得上其他。 看起来,这事有些不对劲。 桥头两侧都是笔直的路,没有任何可以遮蔽的地方,无论走哪一边,都能被他们发现。除非回身上桥。 可是…… “你的同伙呢?跟你一起绑走苏姑娘的另外一个人呢?”燕三白灼灼的目光盯着那护院,护院的表情突然间僵住了。 他也发现不对来。 “我们当时分开来找,我找这边,他到桥那头去了,他、他现在在哪儿?” “你问我们,我们问谁?”李晏晒笑,沿着桥侧石阶拾级而上,看向桥的另一头,又看了看岸边的柳树。 目光落到水里,“我想我有答案了。” 纵身从桥上跳到岸边小船,小船晃悠着微微荡开一些,李晏伸手在水中一捞,捞上来一具尸体。 正是那个护院。 关卿辞蹲下来,仔细翻检了一下,“溺亡。” ‘苏梅’的失踪,护院的死,让整件事情忽然扑朔迷离起来。 一群人回到苏染的宅子里聚首,苏染听了这件事,道:“其实还有件事,王爷吩咐我去查苏志,我本想趁夜把他抓起来审问一番,结果我进了他房间,他却睡得像死猪,我推他,他都不醒。” “这是……被下了药?”零丁道。 苏染打了个响指,“没错,只有这个解释了。而我在推他的过程里,意外的从他的枕头底下,发现了这个。” 说着,苏染从怀中抽出一个东西,平整的放在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一凝,这是第三份请帖,小梅园诗会。 “这苏志难道真的大有来头吗?第一份请帖在燕大侠那儿,第二份在关大人手里,第三份,苏志?” 所有人都知道,一场诗会,若请的都是文坛大家,就不可能出现一个大字不识的白丁。 可苏志又算什么角色? 燕三白拿起那份请帖,却摇摇头,“谁也没说这请帖便是给苏志的,他被下了药,不是吗?” 零丁恍然,对哦,谁都有可能把请帖塞到苏志的枕头底下。思及此他不禁看向了关卿辞,“关大人就住在附近,昨夜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吗?” 关卿辞皱着眉,“没有,昨夜我从这里离开,还是中夜。先去苏家走了一遭,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早上都没感觉到什么异样。” “这就是问题。”李晏的手指扣着桌面,“就现在所知,昨夜一共有三波人去了苏家。苏染、关大人,还有王家护院,那是谁给苏志下的药?” 燕三白又加了一句,“还有,狗为什么不叫?” 这件事情乍看一下,很简单,王家公子因为求亲不成,心生怨恨,于是叫人半夜去绑人,打算生米煮成熟饭。但是走到半道,人被另外的人劫走了。 但细细一看,疑窦丛生。 零丁听得仔细,燕三白总是注意到他们市场忽视的点。 “昨夜关兄说并未察觉异样,他虽离得近,但隔着几道墙,若小声些,也可避过。但苏姑娘身边寸步不离跟着的那条狗呢?狗是很灵敏的,它又如此衷心,既然它能在半道上截住那两个护院,为什么一开始不叫?它叫了,关兄肯定能听见。” 李晏负责提出疑问,“也许是它跟苏志一样被下了药,因为药效不强,所以过了一会儿它又清醒过来,循着主人的味道跟了过去。” “这种可能微乎其微,狗毕竟不是人,一点点药就可以把它放倒,你们还记得大青乡扶笙的狗吗?它只是舔了些地上的残渣,就差点死了。”燕三白解释着:“而且苏家这只,是一只很听话的、驯养过的狗。昨天下午我们到访,它见着生人,第一时间便发出警告,苏姑娘摸了摸它,它就变得很温顺,再也没叫过。直到程姑姑出现,它才又叫了几声。一般的狗,绝对做不到这样。它的活动范围,就是苏姑娘的活动范围,去吃旁人给的东西,这个可能性很小。所以……” 李晏接道:“所以,它昨夜的行为,就变得很耐人寻味。” “狗没有人的头脑,不可能先隐忍不发,再半路劫道。”关卿辞也通晓了燕三白的意思,“苏姑娘,她可能自有安排。” 这怎么又扯上苏姑娘了呢?零丁摸了摸鼻子,就听苏染:“你把这件事里所有的犯人全部换成苏姑娘试试?” 全部换成她? 零丁忍不住想了想,“苏姑娘下药,放倒了他爹,然后王家护院来了,她假装被擒,示意那条一直被她驯养的狗安静。其实狗一直跟着他们,然后到了合适的地方,苏姑娘再发号施令,狗冲出来,苏姑娘……跑了?” 说着,零丁顿如醍醐灌顶,“那请帖呢?难不成也是给她的?!” “这却不一定。”燕三白阖上请帖,“苏姑娘可疑,苏志同样可疑。而且,苏姑娘眼盲,又是谁杀了那护院?” ☆、第141章 现世安好 “假设这苏姑娘跟 分卷阅读223 - 分卷阅读22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24 梅公子是一伙的呢?”零丁又提出了新的见解。 燕三白的回答很简单,“她改成‘苏梅’这个名字,肯定与梅公子有关,但若他们单纯是一伙的,又何必给她发请帖?” 零丁就纳闷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这苏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场所有人也都很疑惑,这个苏梅和她爹,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看起来很普通,没有任何不寻常之处,可偏偏人家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多年,还收到了小梅园诗会的请帖。 所有的征兆都表示,这位苏姑娘一定有个不同寻常的身份,然而这个身份究竟是什么呢? “或许,我们可以把昨晚的事情拆分开来看。”燕三白伸手在桌上划出一道线,“线这边,是她下药迷晕了苏志,线那边,是王公子派人绑架。其实,这两件事情,本身并没有关联。” 关卿辞盯着那条线,脑中思路也逐渐清晰,“所以,较之刚才零丁说的,苏姑娘的行为更饱满。她一开始,就像迷晕苏志然后离开。只是碰巧王公子派人来,于是将计就计,为自己的出走又遮上了一层纱。” 然而新的问题来了,她为何离开呢? “促成她离开的必定有一个契机,”李晏道:“迷晕苏志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她随时都可以做,为何要挑在今天,今天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了吗?” 燕三白凝眸,“今天,我们去了苏家。” 层层剥茧,阿柳的行为终于有了个前后都说得通的解释。若他们的推断没有错,那这个问题最终就落到了燕三白身上,为什么他们一去,阿柳就想走呢?而且是瞒着爹爹,连夜就走? “除了真正的苏梅,没人见过我的长相,而且这位苏姑娘眼盲,关兄并未说破我的身份,她如何知晓?” 关卿辞道:“若是梅公子传信告诉她的呢?” “或许,是王爷你的仇人?”零丁又看向了自家王爷,反正自家王爷这长相,走到哪儿都有人认得出来吧。 李晏摊手,“我倒宁愿她是跟我有仇。” 总而言之,阿柳现在是不见了,李晏让何县令派官差去找,他自己的人也秘密的穿梭在大街小巷里找人,照理说,阿柳一个盲女,要躲避起来并不容易。但若长久的找不到,那就不得不怀疑她真的有人接应。 而在他们把所有目光都聚集在阿柳身上时,陆双行那边又传回了新的诗句。这一次的数字,是四,代表着又有一个人死亡。 倒数已经过半,而他们还被困在姑苏城的迷局里,找一个身份成谜的人,不得不叫人心急。 燕三白每日搜肠刮肚,都想不起来这对父女究竟与梅公子,或者与他,有何渊源。或者,他真的漏掉了什么很重要的记忆? 苏志这些天老实了很多,阿柳一天天的没消息,他却似乎从最初的慌乱里回过了神。苏染拿着那张请帖去问他,他沉吟了一下,承认了这是他的东西。 “觉得他在说谎?” 月上柳梢头,李晏和燕三白坐在庭中树下,对影成三人。 燕三白吃不准,“我看苏志时,总有种熟悉的感觉,看苏姑娘却没有,所以也不能说这请帖一定是给苏姑娘的。不过转念一想,我还是罗刹时,苏姑娘还小,与如今的面貌定有很大差别,我认不出来也是常理。” 李晏看着他微蹙的眉,伸手在他眉间一点,往两侧抚平,“她自己逃了,是她心虚,你又何必心焦?” “也就是你如此说。”燕三白看着尽在咫尺的俊逸脸庞,舒展的眉眼露出些许暖意来,“你去听听坊间的传闻,我可再不是那个人见人喜的御赐侠探了。” 李晏洒然一笑,勾住他的脖子往怀里一带,餍足的蹭了蹭他的脸颊,“但你还是我的状元郎。” 屋顶上,苏染和零丁坐着喝酒,关卿辞难得的也在一旁坐着,只是他一贯沉默冷峻,倒一点都不沾苏染和零丁的笑意。 只是瞥见庭中那两人,身上的气息才柔和些许。起先其实是看见了就蹙眉的,不是不认同,而是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但后来就好了,有些事情藏在心底,藏着藏着就消失无踪了。 尤其是在知道燕三白就是罗刹后,他更加看淡了很多。 现世安好,此刻就足以让人感觉到幸福。 然而忽然间,他看到燕三白突然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李晏抓住他的手,“你想到什么了?” “我的脸……有谁看到过我的脸……”燕三白喃喃自语,脸色愈显沉凝,他蓦地看向李晏,道:“除了苏梅,除了梅公子还有你,和你爹,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看过我的脸。” “谁?” “杀死苏梅的人。” 平地风起,燕三白的声音像是来自九幽地狱,蓦地刮过一丝冷意。 燕三白从未跟人说过到底是谁杀了苏梅,那段往事太过晦暗,就算是李晏,也未去戳他伤疤。斯人已逝,何必再提起那惨淡的死法,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它会自动浮出水面。 焚天的火焰,苏梅带着不甘和愤怒的最后的笑声,交织成了燕三白最后的记忆。 苏梅当时腿上有伤,不便行走,于是燕三白就把她放在一辆木板车上拉着走。她想去春暖花开的南边,于是燕三白说:好啊,我带你去。 他当时已经不打算再回到军营里,起义军大势已成,他的恩,该还的都还清了。 然而当时的世道那么乱,哀鸿遍野,到处都是往南走的难民。就算燕三白有一身武艺傍身,想吃饱肚子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他们一路走一路停,也不知究竟走了多远。 苏梅总是用一块破旧的黑布把自己的脸裹得好好的,免得那半边狰狞的伤疤吓到人。但燕三白想,虽然吃不饱饭,但那段时间苏梅应该是开心的,她笑起来的时候,那半边完好的脸真的很美。 有一天,燕三白把木板车停在一个破草棚里,帮苏梅做了些掩护,看看周围无人,便叮嘱她好生待着,自己去旁边的林子里挖些根茎来当晚饭。 燕三白太累了,脚上的鞋子都因为长期赶路而磨破了底,不管白天黑夜都要提防着四周的流民,实在没有力气拖着木板车一起去林子里找吃的。 他以为就这一会儿工夫,一定没事的。 那天他的收获很多,甚至还在林子里抓到了一只野兔子。可是就在他欣喜的想要往回走时,却见那破草棚子里忽然泛起了一道火光。 燕三白刹那间就愣住了,野兔趁着这当口猛的一踹,飞快的跑走。燕三白也没空去追,急急忙忙的往回跑。那时他还没有现在这样神乎其技的轻功,一身武艺都是战场上练出来的杀人招数,哪有如今这般从容。 那会儿可是七月的天,天干物燥,破草棚子本就不牢靠, 分卷阅读224 - 分卷阅读22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25 那一把火,烧得红红火火,刹那间就熏了半边天。 燕三白抓起刚刚打在外面的一桶水当头一泼,就冲进去。苏梅已经从木板车上跌了下来,正吃力的往外爬,她的长发烤焦了一般,卷曲的像是木屑,一碰就往下掉。 燕三白抱起她就往外跑,所幸这只是一个破草棚子,没什么大木桩,他这不要命的一冲,就冲了出去。 “咳、咳……”苏梅猛烈的咳嗽着,身上依旧罩着那块破布,整个人都脏兮兮的。燕三白却浑然不计较,跌坐在地上一阵后怕的抱着她,心里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然而,怀里的苏梅却忽然开始挣扎,燕三白以为她受伤了,正要询问,苏梅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的把他推开,“闪开!” “苏……”燕三白急忙回头,就见一柄生了锈的铁刀,直直的刺进了苏梅的小腹。那血汩汩的往外流,浸染了暗红的铁锈,把所有的喜悦,所有的失而复得,都扼杀在一片血红里。 “苏梅!”燕三白目眦欲裂,一颗心就像陡然被撕裂开来,他愤怒的扑过去,身上仅有的两枚暗器打出去,那人被击中,惨叫一声放开了刀柄,转身就跑。 燕三白想去追,可这时倒在地上的苏梅抓住了他的脚腕,“不要走,你留下来陪我……留下来……我快死了你知道吗?我快死了……” 如果你去,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苏梅快断断续续的说不出话来,只在最后抓着燕三白,一定要他去找她弟弟,去为燕家报仇。 燕三白抱着她,看她哭着哭着又歇斯底里的笑出来,却什么都做不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她到最后一刻。 可是他们明明已经快走到南边了,他跟苏梅许诺,到了南边就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他可以去找活干,就算是做苦力也没有关系。如果苏梅愿意的话,他就娶她,用赚来的钱买一处房子。房子不需要很大,容得下他们两个人就可以了。 那时的誓言无关情爱,大约是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想要给彼此一份依靠。人总是这样,无时无刻不想找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一片瓦也好,某个人的心里也好,总要安定下来,心才会有着落。 可是忽然间,所有的一切都土崩瓦解,苦难何其漫长,然而希冀的崩毁,却如此之短。 “那人并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仇家,只是路途上偶然碰到的一个人。之所以杀人,是因为饿极了,想要抢夺食物。” 看,真相总是如此荒唐,所以燕三白从不愿提起。他只是没有想到,当年那个怎么都找不到,还以为已经死掉的凶手,时隔十多年之后,会再度出现。 ☆、第142章 去路 “那个人……是苏志?”零丁和苏染他们都从屋顶上下来,好像闻到了穿越时光而来的血腥味,面色沉重。 燕三白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那黑色的眸子沉寂如水的看着你,叫你无法躲避。 到底是谁杀了苏梅,答案显而易见。 这就更让人咋舌了,零丁对那时的记忆寥寥,对那恨不得人吃人的世道只觉得遥远至极,所以久久都不能回过味来。再怎么说,这个苏姑娘,当时还只是个不大的孩子。 而现在呢?她换了一个名字,‘苏梅’,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传承了下来。零丁肯定,没有谁会心理扭曲到主动顶着一个被自己杀死之人的名字活下去,那梅公子这样做,又有何用意? 关卿辞也不由担心的看了眼燕三白,这是要把他……重新推入仇恨的深渊吗? 李晏握住了燕三白的手,温暖着那冰凉的指尖。 燕三白回头,想笑一笑,说自己没事。可发觉笑不出来,于是便作罢了,恐怕就算是笑出来了,李晏也能轻而易举的勘破其中的勉强。 “我得好好想想。”他如是说。 “我陪你。” 破晓,燕三白推开窗,清风拂面,吸一口气,肺腑之间清凉一片,将一夜未眠的困顿扫去不少。 昨晚李晏陪了他一夜,起初燕三白是坐着的,李晏便陪他坐着,看书或者吃酒,也不打扰。后来燕三白便随他去床上躺着,两个人窝在苏染家那张不大的雕花木床上,手足相抵,彼此的呼吸都悠长绵远,真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早。”李晏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慵懒无骨。 昨夜兴起的那点戾气就莫名被压下许多,燕三白回头,帮他将披散下来的长发绾起,这时窗外飘进来一股豆腐花的香味,依稀还有酸辣面片汤的味道。 李晏皱了皱鼻子,清醒了,抓起燕三白的手就往外走,“走,吃饭去。”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苏染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却喜辛辣。燕三白其实是蜀中人士,口味却偏清淡,半碗酸辣面片汤下肚,嘴唇已是红红的,额上都沁出了细汗。 李晏盛了碗豆花撇了葱花递给他,然后端过他剩下的那半碗酸辣面片汤,毫不嫌弃的吃下去。 燕三白红着脸,也不知道是被辣的,还是被甜的。 吃完早饭,燕三白去找了苏志。 苏志是在王府那天,才知道燕三白的真实身份的。这一切来的很突然,但冷静下来之后,他就忽然间都想通了。所以他不再紧张于阿柳的失踪,所有的前因后果都想的通,无非是——该来的终究会来。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苏志的双眼里埋藏着浓浓的阴影,平日里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就像撕开了一层表皮,再寻不见原来踪影。 是啊,他以为罗刹已经死了,所以他心安理得的跟女儿过着平淡的生活,如果罗刹不出现,他们会这样一直生活下去,谁也不会再想起那段让人痛苦的过去。为什么不呢?罗刹又为什么要回来呢? 看如今天下太平,看周围所有人都平安喜乐,为什么罗刹这个恶鬼,还要回来? 燕三白一直注视着他,越看就越觉得眼熟,“我见过你。” “当然,我们在樟树林见过,那时你戴着面具。”苏志沉声道。 樟树林……燕三白想起来,确实有那么个地方。当时他寻思着为苏梅报仇,对方是个小孩儿,肯定跑不远。 对啊,对方是个孩子,自己要怎么下手呢?纵然做了那么久的刽子手,燕三白仍有自己的底线在,或许凭着一腔愤怒和仇恨,他能砍下那一刀,但滋味肯定不好受。 但那时他也不知道对错何方了,于是他又拿出了那张面具。 讽刺的是他原本打算抛开罗刹这个身份重新过活,却没有把这个面具扔掉,如今又重新戴上,重操旧业。 但也许是老天爷也不希望他再造杀孽,无论他怎么找,都没能再找到那个孩子。 “你当时把她藏在哪儿了?” 分卷阅读225 - 分卷阅读22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26 “藏在死人堆里。”苏志说着阴测测的笑起来,能瞒过罗刹,这也许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 “你很得意?” “有一点。但更多的,我知道那个戴面具的是你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燕三白沉默着,末了,忽的像李晏平常那样轻笑了一声,灼灼的目光盯着苏志,道:“因为是我,你们都觉得我杀人如麻,所以苏梅的死完全是我罪有应得,是报应,是替天行道,对不对?” 苏志没有说话,听燕三白继续说道:“我是罪孽缠身,但苏梅不是你们用来替天行道的工具,她是个人。杀人就是杀人,没有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循,你们尚且不能自渡,何来渡我?” 苏志被燕三白认出来,就没心存侥幸,于是不由嗤笑,“那你呢?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你就是罗刹,你要怎么自渡?” “那还有本王。”李晏推开门走了进来,雕花木门开启,带进来一缕光。 苏志脸上没有讶异,但心里却是狐疑的,洛阳王如此护着罗刹,实在叫人不解。该说他重情重义呢,还是任意妄为?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洛阳王跟黎王,真的很不一样。 李晏随手拉过一张凳子,坐在燕三白身旁,凤目微挑,“这么说吧,罗刹由我保着,除非整个大周与本王为敌,否则谁都不能动他,但大周本是我李家的天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说不能动,便是不能动。但你呢?苏姑娘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 苏志的脸顿时沉了一分,李晏继续道:“况且,有一点你大概还不知晓,那位梅公子,是苏梅的弟弟,你觉得……他会渡你们吗?” 此言一出,苏志的脸色全变了,显然梅公子把他们安排在这里,却并未把最关键的事实告诉他们。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们?”苏志道:“你们难道就不想为苏梅报仇?” 燕三白正要张嘴,李晏却捏了捏他的掌心,代为开口,“跟我们合作,你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跟梅公子合作,你们真是他养在圈中的,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况且,你已是我阶下之囚,似乎并没有与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论如何威胁人,洛阳王深谙此道。 苏志心里憋着怒火,但却知道不是发作的时候,女儿现在还下落不明,他不能冒一点险,他看向李晏,“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告诉我你们和梅公子,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苏志紧皱着眉,思忖了好一会儿。李晏也不催他,转头问燕三白中午想吃什么。 燕三白:“…………” 苏志一口血哽在喉咙里,终于开口道:“告诉你们之前,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你说。”燕三白示意。 苏志斟酌了一下,才道:“阿柳她……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你们也看到了,她笑起来那么干净,就算眼盲,也从来不怨天尤人,我有时也在想,如果没有那桩事情,她永远都是这样该有多好……” “失忆?”李晏轻笑,“你觉得本王很好骗?” “不管你们信不信,当初她杀了苏梅,也受了两枚带毒的暗器,随后就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她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但也不记得杀过人的事实,我就带她来了这里,希望能重新开始。” “既然如此,她为何要跑?”燕三白问。 “她虽然不记得杀人的事情,但苏梅这个名字是梅公子给她的,她知道罗刹是她的仇家。” “那她为何抛下你?” “她应该是去找梅公子了,而且,你们不会杀我的。” 苏志说的很笃定,反倒让人起疑。 “此话怎讲?” “因为我知道去小梅园的路。” 走出房间,燕三白和李晏并肩在河道边漫步,李晏撩开垂下的柳条,道:“如何?” “他说的,应该不假。”事情关系到阿柳的生死,苏志应该不会耍花样,“除非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梅公子给我们下的一个套。” 刚才苏志说他知道去小梅园的路时,燕三白和李晏着实是有些惊喜的。 不过苏志很快就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可以告诉你们正确的路,但你们要答应我,我可以为苏梅偿命,作为交换,放过我女儿。” 两人在一株临岸桃花旁站定,桃花开得正盛,间或有一两片花瓣或整朵的飘落下来,掉进河里。 李晏伸手抓住一朵,“你不必顾虑他,就算他再如何强硬,总有办法能撬开他的嘴。” “但是我们等不及了,你觉得那剩下的三个人,会是谁?”燕三白的语气很轻,含义却很重。倒数三下,那就是三条人命,三个至关重要的人。 梅公子知晓他的软肋,会找上谁,燕三白已有猜测,不管他做不做得到,总归让人忧心。 李晏转头看着他,末了,把手上的桃花别在燕三白耳后,三千青丝上浅浅淡淡的一朵,甚是好看。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第143章 灯.笼 晨曦的官道上,汪敏和楠竹纵马疾驰,行至一处驿站,数十个官兵一丝不苟的站在外面守卫。 汪敏快速下马,手中令牌在守卫面前晃过,守卫听命分开,露出坐在里面抱着个药箱的殷停。 “少谷主。”少年的声音抱拳行礼,愈发铿锵有力。楠竹跟在后面,也端端正正的问好,那性子看起来就跳脱多了。 殷停拍拍衣摆站起来,“走罢,燕兄有说去哪儿吗?” 汪敏回答:“长安。” “长安啊,长安是个好地方。”殷停喃喃的念叨着,汪敏扶他上了一辆马车,他和楠竹就坐在外面,充当车夫。 戍卫的士兵纷纷上马,一路护送往长安而去。 另一边,烟波浩渺的湖面上,一只小舟穿梭在芦苇之间,船头趴着一只大黄狗,目光炯炯的看着前面。 撑篙的人穿着件蓑衣,看模样,还是个妙龄的姑娘。 茂密的宛如迷宫一般的芦苇丛很快让她迷失了方向,她放下撑篙蹲坐在船头,抱着膝盖显得有些无助。大黄狗走到她身边,舔了舔她的手背,发出唔哩唔哩的声音安慰她。 她伸手抱住大黄狗,就这么安静的靠了一会儿,又重新站起来,拿起撑篙,小舟继续悠悠的破开迷雾,驶向前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闻到了一股淡雅的清香,叮叮当当依稀有风铃声响起。一抹喜色浮上眼眸,她拍拍大黄狗的背,大黄狗听话的叫了一声,噗通跳下水,衔起船头的麻绳,在前头带路。 不多一会儿,船头碰上一个实物,停了。 大黄狗跳上船,咬住她的衣袖拽了拽。她会意,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前挪,走到船头边缘,闭着眼往前一 分卷阅读226 - 分卷阅读22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27 跳。 脚触在实地上,耳边风铃声比刚才更清脆响亮,她环顾四周,看不见,却大约能猜出自己是在什么位置。 她坐在地上不敢乱动,早上行船沾了一身雾气,这会儿寒冷降至。搓着手呵了一口气,她觉得又冷又困,缩成一团,不久就睡了过去。 “我们当初第一次见梅公子,就是在小梅园。”今日姑苏城是难得的大雾天,苏志提着灯笼在前头走着,将往事缓缓道来。 朦胧的烛火晃啊晃,燕三白、李晏、零丁还有关卿辞三人跟在后面,苏染留守。 大雾让所有人的视线都变得朦胧不清,无论是岸边的柳树还是院墙里探出的杏花,都犹抱琵琶半遮面,走得久了便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你们也是运气好,若今天没有这大雾,或许还得等等。”苏志道。 “一定要有雾吗?”零丁好奇。 “不一定,但一定要有灯。”大白天点灯,总归太过怪异。苏志还佝偻着背,苍老的面孔上满是皱纹,像是一个从志怪故事里走出来的领路人。 这么想着,手中那盏再寻常不过的纸灯笼好像也染上了什么不同寻常的色彩。 “这灯是……”零丁好奇的瞅了几眼,这灯虽然保存的很完好,可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这是梅公子的灯。”苏志声音辽远,说起从前的事,感觉像是隔了大半辈子,“当年我带着阿柳到了这里,去见梅公子的那天,恰好也是个大雾天。我也没想到我们已经逃得那么远,事情还会败露。” 苏志刚开始带着女儿逃到南边的时候,并不在苏州县城内,而是在旁边一个同样受苏州府管辖的小县城里。因为阿柳杀了人的缘故,虽然她依旧浑然不记得了,可苏志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应该躲在一个人少一些的小地方,这样才安全。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当地民风淳朴,见阿柳是个盲女,都很心疼她,给了他们不少便利。苏志就租了一处屋子,白天跟人出门打渔维持生计,虽然那会儿大周还没从连年的战乱中缓过气儿来,赚的少,但每天总能给女儿熬上一碗新鲜的鱼汤。 可天不遂人愿,没过半年,苏志去县城卖鱼的时候,就碰见了曾经一起逃难的同乡。这同乡一路颠沛流离,身上衣衫褴褛,本人品性也不大好,更糟糕的是,他知道阿柳杀人的事。 阿柳已经忘记那件事了,他们也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如果那件事被宣扬出去,那对他们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苏志心头大乱,他刻意的躲着那个同乡,寄希望于他会很快离开。但他还是有些担心,于是趁外出打渔时在码头上散播流言,说苏州府有个善心人士,在招收难民干活。那同乡果然中计,没过几天就准备搭船过去。 苏志不放心,尾随过去看,直到那人走了,才松了一口气。其后半月的日子,依旧平平淡淡,然而就在苏志以为危机依旧过去了的时候,真正的噩梦才开始降临。 那个同乡又回来了。 他满怀期待的跑去苏州府,可苏州府自然没有一个所谓的善心人士,他混不下去了,又跑了回来。结果刚下船,就碰到了赶潮归来的苏志。 苏志看到他,脸色立马变了,转身就想走。结果那同乡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将他拽住,伸手撩起他那满是油腻的头发,一笑,露出一口脏兮兮的黄板牙,“你跑什么啊?不认识我了吗?” 同乡笑得猖狂而得意,他就像走投无路的人忽然看到了一线希望,于是拼命的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然而这根稻草,恰恰是从苏志手中抢过去的。 从那以后同乡就赖上了苏志,苏志一表露出反抗的意愿,他就威胁他要把阿柳人的事公之于众。而阿柳还是那个心思单纯不谙世事的阿柳,她还以为住在他家里的真的是个保守苦难的同乡,因此对他多加照拂。 苏志为了女儿,隐忍着,然而贪心不足蛇吞象,几个月后,同乡提出让苏志把阿柳许配给他。这样,他就能堂而皇之的霸占苏家的一切。 可当时阿柳才十二三岁! 苏志出离的愤怒了,而就在这时,他听见外头起了流言。原来是那同乡出去喝酒时,大舌头把阿柳的事情讲了出去,唯一庆幸的是他没指名道姓,当地的人又都对阿柳印象很好,所以暂时没往她身上想。 但听着周围人对阿柳的谩骂和诋毁,还有一想到同乡对阿柳的觊觎,苏志就觉得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他动了杀心。 那天晚上他买了毒药下在饭菜里,同乡还在做着坐享其成的美梦,毫无防备。那时候苏志万分庆幸阿柳看不见,于是待同乡死后,就自己一个人偷偷的把尸体绑上石块,扔进了河里。 然后苏志带着阿柳连夜出逃,在码头等了半宿,天蒙蒙亮的时候,正好有艘商船要开。苏志当时就想尽快带着阿柳离开这片水域,于是就上了船。 那一天跟今天一样,也是个雾蒙蒙的天气,尤其是在水面上,放眼望去云雾缭绕,恍若置身仙境。 船上不知何时亮起了灯笼,苏志这才发觉怪异——这明明是商船,可是船上根本没什么货物,甚至没什么人。 苏志抱着女儿,紧紧的握住了藏在袖中的匕首。就在这时一个温和有礼的中年男人走过来,道:“如果你还记得苏梅的事,就请不要挣扎,我家公子想请你们一叙。” 被蒙住眼睛的那一刹那,苏志放弃了反抗,船行水上,本身已无路可走。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从这个困局里走出来过。 故事不长,真要讲出来,只不过寥寥数语,其中险恶不足为外人道。 “所以说,其实你也没有真的看见去小梅园的路?”李晏道。 零丁接茬,“是啊,你不是被蒙着眼么?” “我确实没有亲眼所见,但是……”苏志提起手中的灯,又想起那日隔着珠帘见到梅公子,他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终于一天,你会再来见我。带好你手中的灯笼,它会指引你方向。” 如果可以,苏志当然想一辈子都不再见他,那种刻骨的恐惧,仿佛被人拿捏着咽喉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可是,终究还是逃不过啊…… 灯笼在提竿上晃晃悠悠,光芒透过白色的纸面惨白如丧。 但就这么一盏灯笼,灯笼又不会说话,该怎么带路呢?其实苏志也有些惴惴不安。 心里带着疑惑,一行人转过街角,燕三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天气里出门的人并不多,前头走过几个人,听脚步声和语气,应该是官府的衙役。 双方互不相见,擦身而过,燕三白余光瞥见某个发亮的东西,脚步骤然一停,“看地上。” 李晏等人皆看去,就见那惨淡烛光所照之处,青石板上,忽然有了些 分卷阅读227 - 分卷阅读22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28 红色的荧光。撇除颜色,那很像萤火虫那样的光亮,细细看去,是一朵梅花的形状,又像是拿了哪家小姐新买的胭脂,信手涂抹。 关卿辞顺着那朵梅花向前看,一朵,两朵,三朵,恰似一条路,在迷蒙的白雾里,逐渐延伸向远方。 梅花铺成了路,路的尽头,又是什么样的故事在等待呢? ☆、第144章 雾隐 梅花的路,是梅公子的路。 从这里开始,前路就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一行人踏在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花瓣上,走得愈发小心。 然而没走几步,燕三白就道:“这雾不大对劲。” 关卿辞也发现了,“这不单纯是雾了,还有烟。” 烟雾缭绕,他们更看不清周围的景象,甚至于走在最后面的关卿辞,都快看不清在前面带路的苏志。 “我们都挨近一些,不要走散了,注意安全。”燕三白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梅花因为没有烛光的照耀,渐渐的敛去了光芒,重新归于虚无。苏志手里的灯笼一定是特制的,轻易寻不到地儿盏,也就是说,一旦他们走散,很难再重聚。 零丁拉着苏志往他那边靠了靠,就近看着,以免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继续走罢。”李晏牵住燕三白的手,还是这样最保险。 雾越来越浓,很快,燕三白就只能看清身边的李晏了,就连前面走着的零丁和苏志,都像半隐藏在雾里。 “关兄?”燕三白通过声音来确认他们的位置。 “我在。” “苏志?” “在。” “我们还要走多远?”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带你们去,就一定会带你们去。再怎么样,你们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苏志说的不假,去小梅园的路,或许只有这一条,而他们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于是此间又重归寂静,不多一会儿零丁忍不住了,这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里行走,周围可能还暗藏着杀机,心里不免有些发憷,于是嘀咕着打开了话匣。其他人时常插上几句,正好也告知他人自己的位置。 又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燕三白看着依旧铺着青石板的地,心里有了些猜测。从他们最初出发的位置来看,走了那么久,无论是往哪个城门去,都应该要出城了,可现在他们还在城里,难道是一直在兜圈子? 思及此,燕三白又看向前头的苏志,看见他手中的那盏灯随着他的步伐晃悠着,烛光也随之晃荡,然后燕三白的眼皮突兀一跳。 “苏志?”他对李晏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步,搭住了苏志的肩。 苏志没有回答。 燕三白猛的把他掰过来,正面一看——这根本不是苏志! “这怎么回事?你是谁?!”零丁大惊,刚刚他一直跟苏志走在一起,压根没发现什么时候换了人。 那人有些紧张的张着嘴,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似乎想解释什么,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是被点了哑穴。 燕三白迅速在他身上穴位上一点,解开的一刹那,声音就如竹筒里的黄豆般噼里啪啦的往外倒,“……我的事,我只是个打更的更夫啊,是有人让我守在前面的说是等着有个提灯笼的人走过,他会把灯笼给我然后让我按照地上的梅花标记走!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燕三白锁眉。他瞥向四周的浓雾,刚才的一幕浮现眼前。 大雾太浓,从零丁的角度,只能看到苏志,而看不到苏志以外的人了。若此人事先便等在一旁,不发出任何声响,零丁是不会发现他的,事实也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苏志是左手提灯,而零丁在他的右手边。那人应当是站在苏志的左手边,刚刚有一阵雾特别浓的时候,应该就是在那时,苏志经过他,他伸手接过灯笼,然后苏志趁其他人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觉隐入浓雾里。 这一过程中他们的脚步没停,而这人的身形和衣物都跟苏志一般无二,是以能鱼目混珠。 零丁真是忍不住骂娘,这该死的大雾。 燕三白接过那盏灯笼,让更夫离开,更夫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冲进雾里,转眼间就不见了。零丁狐疑,“就这样放他走了吗?” “他也不过是被被牵扯进来的局外人。”燕三白道:“所幸灯笼还在。” “但那苏志,为何要跑?”李晏问。 零丁也百思不得其解,“是啊,他女儿不是去找梅公子了吗?先前还说要代替他女儿去死,如今他逃了,就不管她女儿死活了吗?” 苏志的逃脱显然不是偶然之举,这是有预谋的。燕三白的思绪被这么一拨,倒萌生了些旁的猜测来,“大雾之天,最宜逃遁。无论是我们还是梅公子,都不易将他寻着。或许……他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什么意思?”零丁似乎摸到了些头绪,但仍有些云里雾里的。 燕三白却没有再解释,灯笼在他手里,而他们,仍需前行。 青石板的路上梅花依旧一朵接一朵的亮起,像无数孩童魂牵梦绕的戏法,神奇而绚烂。然而越走,周围就越是安静,他们再没有碰到一个人行人,偌大的一个姑苏城,像变成了一座被雾萦绕的空城。 下一刻,那街角,岸边,仿佛就会有无数的魑魅魍魉冒出来,大行其道。 周身的温度就像此刻零丁的心情那般凉爽,仙境在他眼中更似鬼都,可算算日子,离七月半鬼门开貌似还有很久。 他不由就往后退了几步,想站在燕三白身边,可燕三白身边有王爷,他就寻思着去找同是天涯孤独客的关卿辞。 然而他一回头,就傻眼了,“我了个西皮姥姥关大人人呢?!” 燕三白和李晏骤然一停,回头,果然,原本一直紧跟在他们后面的关卿辞——不见了! 这一个两个的,是要疯啊!零丁双手挠着头,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若是苏志逃跑了,那也许还能理解。可关卿辞干嘛要跑呢?还这么不声不响的,为什么呢? 这么想着,零丁忽然问:“说到底,梅公子为什么要请关大人来参加小梅园诗会?” 为什么? 关卿辞唯一跟他们有关的就是红河岭,可这件事早已真相大白了,说穿了,就算不白,跟梅公子跟苏梅,也没有任何关系。对于梅公子来说,该利用的地方也利用够了,为何还要把他找来? 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零丁的想法不无道理,但燕三白却不怎么愿意从这种角度去怀疑他。直觉告诉他,关卿辞并非有所图谋的人。 李晏拿折扇拍了拍零丁的头,“就你鬼点子多,说不定是雾里藏着鬼呢,你可小心点,说不定下一个就抓你了。” 王爷蔫坏蔫坏,零丁一 分卷阅读228 - 分卷阅读22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29 个激灵,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哈,我皮糙肉厚,吃着都不好吃,怎么会呢……”零丁打着哈哈,但他素来害怕这种怪力乱神的事,于是跟燕三白挨得更近了些。 左右看看,现在他们三个走在一排,燕三白拎着灯笼居中,总不会再有人不见了吧? 然而他这想法刚冒出来,燕三白忽然伸手往他面前一挡,“铛——”的一声,雁翎刀的刀柄撞在一截剑尖上,那寒光仿佛就在零丁眼前闪过。 零丁下意识仰头,后退一步,然而背后一冷,他猛的拔剑抵挡,却还是因为视线的受阻吃了个暗亏。背上被划了一道。 “小心。”燕三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零丁正色起来,三人迅速背对背围成一个圈儿,戒备的盯着四周。 雾隐中的刺客,比平时更强数倍。 李晏捏了捏燕三白的掌心,燕三白回握住他的手,心跳在掌心传递,心意相通,永不分离。 “零丁,不要走远。”李晏沉声。 零丁应着,然而下一刻,那些破雾而来的刀光剑影,齐齐向他涌来。 哎哟喂零丁心里一阵哀嚎,怎么都冲他来啊!这是欺负他武功最差么?! 不过就在他认命的时候,李晏忽然一把抓住他一扯,三人像圆盘轮转一样换了个位置,手提燕翎刀的燕三白,站在了那些刀光剑影之前。 李晏,就是确保燕三白不会走丢的绳索。 燕三白拉着李晏的手,就在那方寸之间,踏着鬼魅的步子,转瞬间将那些攻击悉数挡下。 然而对方的攻击显然没有那么简单,零丁转到哪个面儿,攻击就跟到哪个面儿,如影随形。 零丁气得要跳脚了。 气愤之余,零丁的剑也舞的凌厉了许多。但也架不住他们人多啊! 一道寒芒朝着零丁的面门而来,零丁来不及格挡了,头猛的一偏,那寒芒就擦着他的耳朵过去。 然而那一瞬间,零丁忽然意识到什么,心道不好,急急回头,就见那寒芒直朝着燕三白和李晏握着的手而去! 两只手被迫分开,几乎是同一时间,对方攻击的力度陡然加大,那一个个身影搅得白雾一片翻腾,而他们三人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了! 零丁心里一惊,忽然,一道钩锁从那雾里袭来,缠住了他的腰。对方猛的一拉,他就被拉的踉跄了几步。 “叮!”燕翎刀斩在锁链上,接着是刺耳的金属摩擦之声。 燕三白翻转刀刃,再猛的一刀,锁链应声而断。 零丁被他抓住,一把推回了李晏身边。 然而零丁心里没有庆幸,他不受控制的后退,却看着燕三白的身影被浓雾掩盖。 “燕大侠!” 李晏伸手抵住他的背,接住他,磁性的声音彰显沉稳,“别担心。” 恰在此时,一条锁链从雾中甩出,李晏伸手接住,一拉,铁链叮当,燕三白飘然而至。 ☆、第145章 在水一方 李晏:“锁链够长吗?” 燕三白:“够。” 李晏:“零丁,把灯笼拿起来,我们继续往前走。” 燕三白:“不要担心,你的背后有我们。” 零丁弯腰拾起灯笼,握紧,重重点头,“嗯,我知道。” 灯笼里的烛火晃了晃,但并没有熄灭。零丁小心护着,攻击袭来,他不管不顾,径自向前。 燕三白的刀快若闪电,零丁只觉得眼前一晃,就没了影儿。他能听到右手边李晏开扇的声音,恰如花开花落。 雾,能遮挡你的视线,但不能蒙蔽你的心。 因为路就在脚下,一直都在。 零丁加快了速度,提着灯笼的手稳若磐石。 刀光剑影,从来都不可怕。 “叮当——叮当——” 锁链搅动着白雾,那红的,白色的,有如浮光掠影,在零丁周身画出一个圈。昔年齐天大圣画圈断了妖怪的路,今日侠探与王爷画圈,绝了魑魅魍魉的魂。 某处,盲眼的姑娘跪在地上,单薄的衣服遮不住寒意,她抬头,充满希冀的望向空处,“梅公子呢?他在哪里,我想见他。” 回答她的是个彬彬有礼的声音,“梅公子在小梅园,你不是收到请柬了?” 她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一定要吗?我能不能不要想起来……” 她在害怕,害怕未知的过去。她害怕那被她遗忘了的,会将她推入万丈深渊,那样,她也就离梅公子越来越远了。 然而那人冰冷的一声,“不能。” 她垂下头,显得有些仓惶无措,“他答应我……会见我的……” “所以,你做好恢复记忆的准备了吗?” 做好准备了吗?客人都在来的路上,诗会,快开始了。所有人都逃不过,对,是所有人。 苏志拼命的划着桨,小船在雾中沿着水道快速前行。在过往的几年里,苏志划着船在这里来来回回了无数次,他清楚的知道每一条河道的流向,就像脉络,深深的刻在他的记忆里。 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天,当大雾迷城,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转移,无论是谁都不会关心他这个小人物,就算罗刹和梅公子再大能,要从这迷雾中找到一个人相信也极为困难。 苦等多年,他只有这一个机会,所以要逃!赶紧逃! 小船转过几个弯,大雾虽然迷了眼睛,但河道是固定的,通往城门口的闸门近在眼前,苏志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目光却变得更谨慎。他的手紧紧的抓着船桨,一下一下继续大力的划。 闸门在他的视线里渐渐清晰,他正要站起来,却感觉船身忽然朝前倾斜了一下。他抬眼,就见一双鞋子,蓦地出现在船头,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咚!”的一声,船桨掉在了船舷上。 与此同时,燕三白三人行到了一处桥上,经过一路恶战,三人都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血,神色紧绷。然而梅花的路,到桥中央就忽然断了。 “怎么办?”零丁举着灯笼,看到桥下似乎有个船影,“会不会是让我们上船?” “那梅花断掉的地方,就应该在岸边。”李晏道。 停在这里,无论谁都觉得怪异。燕三白的五感封禁*第一时间运转起来,听觉被无限放大。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着雾气流动的声音,间或有三三两两在雾中迷路的路人,在焦急的呼唤着同伴以及咒骂这该死的天气。 然而忽然间,他的耳朵动了动,一丝异样的声响钻入耳郭,让他刹那间变了脸色。来不及细想,他猛的一推零丁和李晏,三人先后落水。 伴随着落水声的,还有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个桥面忽然都炸开来,石板崩裂,几乎是跟燕三白他们一道掉进水里。 燕三白最后跳下,一个躲闪不及, 分卷阅读229 - 分卷阅读230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30 被一块石板击中背部,砸入水中,激荡起一片水花。“咳……”燕三白忍不住咳了一声,河水呛入肺部,好一阵难受。 他赶紧探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然而,他那空气里,有血腥味。 一抹淡淡的血色,从水底蔓延上来,染红一片。 燕三白心中一凛,四下看去——没有!李晏和零丁人呢?! 他连忙深吸一口气,猛扎入水中,睁开眼,昏暗的光线中,依稀有人缠斗在一起。燕三白抽出雁翎刀,背部的疼痛让他很好的保持着清醒,暂时忘却对于水的恐惧。 水中挥刀,跟地面上挥刀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手中无力,刀便弱势,每一下,都需要用尽全力。 零丁被缠在水里,身上已经负了伤,不能换气,他的整张脸都涨的通红,窒息得像是整个胸腔都快爆炸。 人在将死之时,总是能爆出最强大的战力,他发狠似的踹着抓住他脚的那个人,即使对方把匕首插进他的小腿里,也丝毫不减力道。 但是仍然很痛苦,意识都开始模糊。 终于,燕三白赶到了,一刀斩了那人的手,再猛的一托,把零丁托出水面。 “哗——”大量的新鲜空气钻入肺腑,零丁猛烈的咳嗽着,肩膀颤抖着,心有余悸,“王爷!燕大侠!” 他叫着,然而没有人回应他,李晏和燕三白还在水中。 河水不深,燕三白很快就触了底。 红色,李晏穿着红色的衣服,那是最显眼的颜色,但是他人呢?燕三白摸着堤岸,沿着河道走,走了大约十来步,终于看到了前面一抹红色。 他心中一喜,连忙过去,然而他还没走到近前,后脑上便忽然被人敲了一下,紧接着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黑色的世界里,没有一点光华。 燕三白也不知道在这暗无天日的光景里待了多久,只觉得头依旧有些痛,自己好像还在水里,周围水波潋滟,不停的拍打着他。 他这是在哪儿? 他艰难的睁开眼,头顶是一望无际的蓝天,他躺着,风吹过,周卫的芦苇沙沙作响,水波从他的手背上轻柔拂过。 一条小鱼,调皮的从他指缝间游过,啄了啄他的掌心。燕三白的手指动了动,它就像被惊扰了一般,尾巴一甩,飞快的逃跑。 等等,李清河! 燕三白倏地坐起来,转头四望,又低头看了看脚下,才发觉自己是站在水中。只是水面下便是一个木制的平台,也不知绵延了多远,看上去,就像自己凭空站在了水中。 这是哪儿?他怎么会在这里?李晏和零丁呢? 燕三白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举步往前走。 他猜的没错,梅公子的意图就是要把他们一个个都拆分开来,所以才会有这一系列的事情。阿柳、苏志、关卿辞还有李晏和零丁,再是他,所有人现在都是单个的,那场大雾,成了最佳的迷宫。 目的地,就在这附近吗? 燕三白涉水而行,长长的衣摆拖在水面上,芦苇的飞絮飘飘悠悠的飘落在他的头发上,远远看去,一个寥落身影,在水一方。 烟波浩渺的湖面不知其几百里大,岸边的风裹挟着青草的味道,拂过燕三白的衣摆,吹过湖面,卷进一处水中门庭,钻进珠帘,摇动了红烛。 榻上的人伏着身子,三千青丝倾泻而下,瘦弱的身躯包裹在黑色的狐裘大氅里,一点朱唇,教那苍白的脸色有了几许人气。 那摇摆的烛光,就像他此刻的呼吸,将熄未息。 一段洁白的藕臂从那宽袍大氅里伸出来,招了招手,便有一人上前来。 “叔叔,抱我去门口。” 燕歌行听着他轻微的像是随时都能消散的声音,心有不忍,“水边风大,我们在里面等,好不好?” “他来了,我要去门口等他。”梅公子强撑着坐起来,燕歌行不答应,他便要自己下榻。 可他如今这副模样,比闺阁中的小姐还要柔若无骨,哪里能坚持着自己走出去?燕歌行急忙扶住他,“你莫急,我们先把药喝了,才有力气与他说话,不是吗?” 梅公子虚虚的靠在他身上,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但沉默了片刻,他又道:“把我的银针拿来。” 燕歌行骤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立刻严肃,“不行,你不能用银针!” “呵……”梅公子轻笑,“这是最后了,不是吗?” 燕歌行摇头,但这并不能阻止梅公子的决定。 他看着他将银针插入周身大穴,脸上的惨白之色便奇迹般的好转,只是那紧皱的眉头,和颤抖的手,暴露了他真正的情况。 许久,一切都平静下来,梅公子睁开眼,眼中只剩一片寒冰。 “走罢,带我去门口。” 有重聚,自然有分离。 零丁踉跄着爬上岸,看到站在断桥边面色沉凝的李晏,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王爷……” 李晏回过头,“你看到他了?” “他把我托上水面,就不见了。”零丁说着说着,打了个喷嚏。 雾蒙蒙的河道里,此时已恢复了平静。李晏再如何看,也看不出一朵水花来。蓦地,他看到水面上漂着一盏灯笼,整个灯笼已经被河水浸湿了,蜡烛也早已熄灭。 但是那白色的纸面上,却似乎有些奇怪的纹路。 李晏轻功踩水,把它捡回来,仔细一看,那纹路——是一副地图? ☆、第146章 你来了 “我不要了!不要了……求求你们……” 幽闭的空间内,被惊惧吓出的眼泪从空洞的眼睛里流出来,阿柳开始挣扎着,可是手脚都被锁链绑在床板,她根本无处腾挪。 站在床边的人冷冷的看着她,却无动于衷。伸手掰开她的嘴,刚劲的手指像是铁箍,强行将手中的药灌进去,咕嘟咕嘟,来不及吞咽的黑色药水顺着阿柳的嘴角滑落,浸湿了被面。 阿柳还在哭,泪水从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争先恐后的冒出来,脑海中的意识逐渐混沌起来,就像有一双大手,拼命的要把她拉去黑暗的深渊。 失去意识之前,她蓦地伸手抓紧了床沿,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梅、梅公子呢……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关卿辞起初站在迷雾里,紧皱着眉,原地思忖了许久。直到他看着燕三白的背影消失在雾里,他才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攥着的东西。 那是一截衣袖,关卿辞认得出来,阿柳的。衣袖上用血字写着:止步,否则她死。 衣袖是刚刚行走时,藏在雾中的过路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塞到他手里的,无论燕三白还是李晏都没有发现。 所以,对方的意图很简单——他必须跟前面的人分开。 燕三白身边有李晏,关卿辞想了想,就 分卷阅读230 - 分卷阅读231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31 算少了自己也无不可。 等他们走远了些,关卿辞转身走入另一条路,没走几步,就有声音从迷雾中传来。 “关大人,请跟我来。”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去小梅园的路看似只有一条,可每个人去的方式都不一样。 关卿辞走的最为平坦,走到渡口,又坐了船,只是到了目的地,他问对方这是哪里时,对方却回答说:“这里不是小梅园,是梅公子的别院。” 见他皱眉,对方又解释道:“大人不必介怀,领大人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接一个人,随后自会将你们一起送至小梅园。” “接一个人?谁?” “大人见到就知道了。” 其实关卿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当他看到人时,还是怔愣了一下。眼前的人,双目还是那样空洞无神,可是原本生动羞赧的神情也消失不见了,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苏姑娘?”关卿辞试着叫了一声。 阿柳听见声儿,莫名的抖了一下,迟钝的反应了许久,才道:”是关大哥?” ”是我。”关卿辞走过去,离得近了,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你怎么在这里?” ”我……”阿柳说不出话来。 关卿辞又问:”你那时为何要跑?” 阿柳后退了一步,面色有些发白,她转身似乎想逃,关卿辞却快她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逃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阿柳。” ”不……”阿柳瘫坐在地上,伸手捂着愈发疼痛的头,”我不想记起来,我不想!” 关卿辞看着她,沉默无语。 阿柳喃喃自语着,那张清丽的面庞显得苍白而憔悴。忽的,她抓住关卿辞的手腕,”关大哥,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来不及了,快来不及了……” 回忆在翻涌,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终究都要回来找她了。 快来不及了。 等她全部想起来,就真的什么都来不及了。 她虽眼盲,但心不盲。 梅公子要她叫苏梅这个名字,肯定有他的理由,这或许,就跟她遗忘掉的那些记忆有关。如果全部都记起来,她还能毫无芥蒂的去见梅公子吗? 梅公子……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一点温暖啊。 ”关大哥,求求你……”阿柳仓惶而无助的请求着。 关卿辞眼中有波澜,但并不心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他还记得,初见时的阿柳,是个如姑苏云水般,多么美好的姑娘。 这时,前方走来一人,约莫四十许,彬彬有礼,”关大人,既然阿柳姑娘如此恳求,那便,请吧。” 关卿辞听燕三白提过,这大概就是梅公子身边的无名了。 这厢要再度启程,那厢,等待着李晏的小梅园之路却充满恶战,若论运气,他一定是这几个人中最差的。 但实则不然。 李晏提着剑前行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没有收到请柬的。当然,零丁除外,他就是个跟班。 想要去小梅园,那就相当于闯宫。 但那又如何呢?想去便去又有何难,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所以提剑,所以前行,什么梅公子李公子,洛阳王只有一个字——干! 循着灯笼上的路,杀出一条血路来。 李晏甩了甩剑上的血,”零丁,去召集人马来。” 零丁愣了愣,就听李晏又道:”我们换一种玩法,他不好客,那我只好踏平他的大门。” 零丁一个激灵,连忙回答:”是!” 早说嘛!干嘛要单打独斗呢!身为一个合格的二世祖,就应该大手一挥,全部给我上!至于燕大侠,抢也要抢回来! 李晏抬头看了看天,大雾散去之后,晴光大好。 你一定要等我,他如是想。 黎王死的那天晚上,在下大雨,所以从此以后,李晏都很讨厌下雨天。 他不想从今以后,看见艳阳天都觉得无趣。 身居两端,心系一方。 行于水上的燕三白也正想着李清河,他想,如果被迫分别,途中无法相遇,那么,他便去终点等他。 他的李清河一向很聪明,也很执拗,燕三白知道他一定会来。 燕歌行把梅公子抱到了门口,在门槛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才把他放下。 雾虽渐渐散了,可小梅园造于水上,湖面上烟波浩渺,还是氤氲着一层水雾,远远望出去,恰似人间仙境。 梅公子靠在门边,燕歌行帮他把头发拢于脑后,拿一根黑色的锦缎扎着。 他一直望着远去,眸光久久未动,也不发一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面上那好似静止的雾气终于有了波动,一袭白衣涉水而来。 梅公子看着看着,忽然便想起那两句文章——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那是他幼年时学的为数不多的一篇文章,那里面还有一句——望美人兮,天一方。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仿佛想要将这一幕永久的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或许,在得知罗刹还活着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脑海里想象过这个画面,所以他修建了小梅园,把它建在水上,把路隐在水里,就为了让他踏着这天光云影而来。 ”你来了。”他轻轻的呢喃了一声。 燕三白踏上实地,朝他走去。燕歌行从梅公子身后站出来,挡在前面。 燕三白在他身前五步停下,”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事情还没有结束,我总不能被你杀了,是不是?”梅公子轻笑,”不过,你也不敢杀我。我若死了,阿柳、关卿辞、零丁,甚至是李晏,或许都会给我陪葬。” 梅公子便是如此,开门见山,从不掩饰自己的恶。 燕三白也很直接,”此次前来,是为一个了结,你欲如何?” 梅公子站起来,黑色的大氅长过脚踝,拖曳在地上,”随我进来吧。” 小梅园诗会,既然是诗会,那自然少不了诗。 燕三白随着梅公子走进大门,穿过回廊,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到处都是亭台楼阁,梅公子命人在那些飞翘的檐角上,在那些假山的凸起处,都挂上了金色的钩子。 红色的细绳将它们相连,就像月老的红线,千里一线牵。又像蜘蛛的丝,密密麻麻,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那些丝线上,挂着一张张书画,看那字迹,皆出自一人之手。 梅公子立于庭中,抬头看着,良久,蓦然说道:”我曾想,若我不曾遭遇那些,我会和你一样,沉迷于这些舞文弄墨、剑舞清风之事。” ”那是如果。”燕三白道。 ”传言你对所有人都很好,为何独独对我如此?或许你对我好一些,我还能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分卷阅读231 - 分卷阅读232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32 燕三白直视着他,”那你会吗?” 梅公子笑笑,”不会。” 说着,他那笑意又慢慢的带上了一丝森然寒意,”比起痛哭流涕跪在圣人面前忏悔,以期获得一丝一毫的怜悯,我更宁愿诸恶尽作,教判官朱笔定我永世不得超生。” 燕三白默然。 良久,他看着被微风吹得摇曳的书画,道:”还记得当年在军营里,夫子给你和李晏一起上课时说过的话吗?” 记得啊,怎会不记得?那时的他还很年幼,年幼到什么都不懂,李晏也很年幼,他们都还并不清楚,彼此之间的关系可以用仇敌来形容。 于是他成了李晏的陪读。 夫子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燕三白也还清晰的记得那一堂课,”佛说前世今生,又言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思来想去,不过是因为人生于世时,难免有所缺憾,因此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前世和来生。可前世不可追,来生太遥远,唯有珍惜眼前人,方能不枉此生。” ”我还想再问你一遍,李晏,值得吗?” ”值得。” ☆、第147章 去罢,去罢 “我们有客人来了。” 回廊檐角上的金色铃铛叮铃叮铃响了起来,梅公子幽幽的声音拂过耳畔。花落闲庭,有客来访。 只是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来,梅公子站久了,多吹了会儿风,咳嗽了几声。摆摆手,“进屋去等吧。” 燕歌行牢牢的跟在他身侧,将他跟燕三白隔开一定的距离。燕三白不是不想出手,一是顾忌李晏他们的安危,二是他能感觉到,梅公子身边看似只有燕歌行一人,可四周分明有很多道气息锁定着自己,一旦他轻举妄动,恐怕就是群起而攻之的场面。有燕歌行在,燕三白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那再出第二刀,就很难了。 屋子里很敞亮,整个屋子就是一间大堂,铺着地板,没有桌椅,两侧都摆着两头上翘的案几,那烛台、雕花,都是前朝的样式。 梅公子在朝外的主位上盘腿坐下,身后的屏风画着一幅浅绛山水。不多一会儿,屏风后就走出两个人来,手里端着酒盅,微低着头,给梅公子和燕三白各斟上酒。 燕三白认得她们,这是秋蝉和小荷。 院门外,铃铛声已经停了。无名转头看向身后,“两位不请吗?” 阿柳的一只脚原本都已经跨过了门槛,可是那一瞬间,钝痛袭击了她的大脑,脑海里翻涌起滔天巨浪。那一段尘封的记忆,忽然在这时被无情的掀开来,就像已经新长出血肉的伤疤,忽然间,又被剜开。 她倏然睁大了眼睛,因为不可置信和恐惧而微张着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眼泪像断了线,滚落脸颊。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绝望一下子张开黑幕将她笼罩,压在她的肩头,让她慢慢的蹲下,再也站立不住。 “阿柳姑娘,你不进去吗?公子还在里面等你呢。”无名的声音俱是冷漠和戏谑,敲打在阿柳心头。 阿柳张张嘴,仍是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样。 关卿辞微微皱眉,冷冷的扫了一眼无名,蹲下来,道:“你可以自己决定,去,还是不去。” 听到关卿辞的话,阿柳才算有了些反应,她忽然问:“公子跟苏梅……是何关系?” 关卿辞默然,无名道:“苏梅是公子的姐姐。” 苏梅的肩,蓦地颤抖了一下。她捂着自己的嘴,像是要把所有的哭声和呐喊全扼杀在喉咙里,而那双原本就空洞无神的眼睛,渐渐的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她想起那一夜,尸体被绑上石块沉入水底,噗通一声,让躲在暗处的她吓得腿打颤。她踉踉跄跄的扶着墙回去,紧接着便是连夜的仓皇出逃。 那一艘船带她们去往未知的远方,她无助而害怕,直到脚踏实地,她被带到那珠帘之后。 她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觉得那双抚在她头顶的手虽然冰冷,但指尖仍有暖意,让她从瑟瑟发抖,到逐渐安定。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阿……阿柳。” “在害怕吗?” “我……不、不害怕……” 对方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听起来比她大不了许多,但却像沉淀了许多的故事,早已寻不见一丝青稚。 “你放心,有我在,你会活的好好的。除了我,没有人能伤害你。” 阿柳听得懵懂,但正是这个承诺,在她最彷徨无助的时候,拉了她一把。 被送走的时候,她忍不住问:“我还可以再见到你吗?” “可以,你想来,就能见到我。” 其后的一年里,阿柳时常被带到梅公子身边,与他说话。那一年大约是她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她又逐渐将那些不愉快的都掩埋在了记忆深处,直到最后一次,梅公子忽然对她说: “从今以后,你便叫苏梅罢。” “苏梅?” “对,我喜欢这个名字。” 阿柳红着脸,点头。 梅公子很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头,道:“走罢,等一切结束的时候,我们会再次相见。” 从那以后,阿柳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日子渐趋平淡,最后只剩下柴米油盐家长里短。梅公子更像她小时候躺在难民堆里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梦里风和日丽,她牵着父母的手走在喧闹长街上时,所看见的,那只飞在天空里的,高高的、漂亮的风筝。 但她始终不曾忘怀,深藏在心底里的小小悸动。 她仍想见他,这一次,她不想再逃了。 关卿辞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因果循环,他在局外,勘得破,却点不破。他看着这样的阿柳,心中是有恻隐之心的,叹息、惋惜,可也仅止于此。 燕三白说得对,他真的很适合大理寺卿这个位置。 无名稍稍有些不耐烦,阿柳磨蹭了太长时间,可他们的时间也许所剩无几。然而就在他要出言催促时,阿柳忽然站了起来,擦掉眼泪,道:“走罢。” 走罢,走罢,往来处来,往去处去。 “在所有人来之前,有一件事,或许你会有兴趣知道。”烈酒下肚,梅公子的脸色红润不少,但眉眼之间已露倦怠。 燕三白坐在下首,并不应答。 梅公子也不在意,道:“是有关于苏梅的事,这些年你一直在查覆灭燕家的凶手,我想,应是她托你查的。你这么久都查不到真正的源头,那是因为我从中插手,将一些线索给抹去了。不过你大约并不知晓,当年杀了我爹娘,一把火烧了燕府的,恰恰是那个托你去追根溯源的人。” 苏梅。 燕三白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想起苏梅半边脸上那可怖的烧伤,想起她临死前那歇斯底里的笑声和咒骂 分卷阅读232 - 分卷阅读233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33 ,心里忽然像打翻了五味瓶。 他不知道苏梅对那对夫妇究竟怀有多深的憎恨,所有的一切,包括燕府包括苏梅的尸骨,都已化作尘埃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但苏梅临死前,给了他一个希望,一个活下去的目标。 那或许是苏梅对这世间最后的一点善意。 但这样来说,梅公子对苏梅的感情……便又有待商榷了。是苏梅杀了他的爹娘,直接点燃了燕家覆灭的导火索,虽说最后又是苏梅托燕三白救出了他,但结局也显然并不如何好。 如果没有这一系列事情,或许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忽然,“咚!”的一声,一个东西被扔了进来,重重的砸在地板上。燕三白看去,才发现那竟是一个人——逃跑了的苏志。 苏志被反绑着手脚,嘴里也堵着东西,下巴关节应该是被卸了,防止自杀。苏志就惊恐的瞪大着双眼,不安的在地上扭动着,‘呜呜呜’的表达着他的意愿。 梅公子看着他的目光淡漠如无物,这时,久候的客人终于到了。 无名领着人进来,俯身跟梅公子和燕三白各行了一礼,“公子,燕大侠。” 燕三白抬眼,视线和关卿辞的撞在一起——怎么回事? 关卿辞看了一眼阿柳,其意自明。 “公……子?”阿柳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和沙哑,她慢慢的往前走,眼神空洞的望着一处。 梅公子道:“阿柳,你爹在这里。” 阿柳,他叫自己阿柳……果然一切都结束了么。 阿柳如此想着,心里一阵阵揪痛。然后她就想到了苏志,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我爹?我爹早死了,他不是我爹!” 苏志蜷缩在地上的身体蓦地一僵,‘呜呜呜’的声音愈发大了。 阿柳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神情却愈发冷硬,“你是马三,我爹的同乡,那个晚上,不是我爹杀了你,而是你早有防备,拿刀杀了我爹再把他沉尸水底!” 苏志,不,是马三。马三的瞳孔猛的一缩,他震惊的看着阿柳,好像从来也没认识过她一样。 阿柳笑了,声音却有些哽咽,“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虽然看不见,但我听见了,闻见了。我很害怕,害怕你也把我给杀了,所以我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跟你走。可是你大概没想到吧,那艘船是公子的,你最后也没能得逞。” “唔、唔!”马三奋力挣扎着,心里的恐惧像藤蔓一样将他紧紧缠绕。当初他杀了苏志,卷了钱带走阿柳,抱的当然不是什么好心态。但随后凭空冒出一个梅公子,那阴冷的目光像剜在他的心上,‘梅公子’三个字就像一柄时时刻刻悬在他头顶的刀,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干脆将计就计,一直扮演着苏志的角色,等待时机逃跑。他很有耐心,一扮就是好几年。 所幸阿柳是个盲女,心思也够单纯。 但是他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难怪、难怪那一夜她要把自己迷晕了独自逃走! “想报仇吗?”梅公子问。 阿柳用力的点点头,“想。” 秋蝉便走到她身边,抽出一把匕首亲自交到她手中,“要怎么样,全看你自己。” 阿柳紧握着冰凉的匕首,心颤了颤,但却很快恢复坚决。她闭上眼,将眼中那抹痛苦全都掩藏起来。 她已经逃避了那么久了,这一次,绝不能再逃。她摸索着,走到马三身边,马三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身体不安的在地上扭动着,像一条丑陋的蚯蚓。阿柳就拿刀对着他,转头茫然的往四周看了看,像是在搜寻梅公子的方向,给自己勇气。 梅公子只是静静的看着,不发一言。 然而就在阿柳刺下的那一瞬间,燕三白和关卿辞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住手!” 阿柳的手腕被关卿辞牢牢抓住,用力的,甚至勒出了红色印记。阿柳吃痛,匕首脱手而出。 关卿辞冷冷看向梅公子,“你叫我来,不是看准我大理寺卿的身份?若要动用私法,又请我来作甚?” “啪、啪。”梅公子鼓着掌,整个人慵懒的靠在旁边的小荷身上,嘴角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愧是大理寺卿,头脑很清醒。那我问你,该怎么判?” “怎么判?”关卿辞一手抵在腰间刀柄之上,一身气度不怒自威,仿佛又回到了还在长安公堂上的时候,“杀人者抵命,酌情可减之,但若动用私法,罪加一等。要报仇可以,但不是用这种方式。” “但这里是小梅园,我与李家素有仇隙,大周的法度,于我如狗屁。”梅公子说着,微微坐直了身子,“今天请你来,只是想隆重些,毕竟这些仇怨困了此间之人数年,若草草了之,将来去了阎王殿,也不好说道。” 语毕,他又看向燕三白,“你不为苏梅报仇么?” 燕三白默然,视线转向阿柳。柔弱可怜的女子可悲又可恨,所以报仇,还是不报? ☆、第148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燕三白没有答案。 向着内心拷问,他知道自己一旦举起了刀,或许就覆水难收。所以他看了看阿柳,又看向梅公子,反问:“那你呢?你不恨我,不想找我报仇吗?” 梅公子眼中含笑,他就知道燕三白绝不会被他逼得轻易就范,那样,也就不是燕三白了。 “你想知道吗?那我告诉你。”说着,梅公子摆摆手,秋蝉低头退至屏风边,道:“把人带上来。” 人?还有谁? 燕三白和关卿辞对视一眼,两人皆朝那边看去,就见屏风后面被带出来一个小姑娘,走得亦趋亦步,面白如纸。 关卿辞皱眉,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燕三白的瞳孔却猛的一缩。 “如何?眼熟么?”梅公子问。 何止眼熟!燕三白的脸色迅速沉下来,“你这是何意?” 梅公子笑笑,没有说话。 这时那姑娘也认出了燕三白,不由惊叫一声,像是看到了地府里来的恶鬼,小脸儿惨白惨白的,拔腿就要跑。然而秋蝉一把把她抓住,“别跑啊。” 姑娘拼命摇着头,“不、不要……求求你让我走……” “小姑娘,敢做就要敢当,这么漂亮的脸蛋儿非要装成缩头乌龟,可不好看了。”秋蝉说着,又把她往前拖了一步。 “够了!”燕三白低声断喝,关卿辞不禁侧目,他从未见过如此动怒的燕三白。 而与此同时,芦苇萧萧,血洒湖面。 黑色的锦靴绣着祥云,一脚重重踩在水下平台上,水花四溅,同时带起的,还有一篷血花。李晏眉目如锋,手中的剑大开大合,战尽天地狂意。 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前来拦路的死士了,只知道剑锋上不停的在往下淌血,连他的视线,望出去也好像 分卷阅读233 - 分卷阅读234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34 沾染上一丝血色。 提剑的手有些酸痛,红色的大袖上被割开了一道口子,有鲜血浸染。但这无碍于他的执剑。 忽的,一道剑光从一侧的水中冲出,平台被打破,木屑翻飞,水浪裹挟着人影,携雷霆之势朝李晏劈去。李晏坚如磐石,左脚微微后压,右手提剑,猛的向那水浪斩去! 哗啦,整个水浪被一劈为二,暴雨一般落在水面上,露出其中的人影。李晏剑势未减,第二剑眼看着就要刺出,对方就势格挡,却不料看到李晏忽的露出一抹嗤笑,舍了剑,侧身抬腿,“砰——”的一脚,重重踢在他胸口。 他猛的喷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如一块巨石砸入水面。 “王爷。”一人从后面赶上来,一身明亮盔甲亦染着血污。 李晏抬头看了看平台延伸的方向,冷声道:“把周围都清干净,一只苍蝇都不要放过,暗营的跟我走。” “是,王爷!” 军爷回头,打着手势。那在芦苇丛中,亦或是水面上的厮杀便顿时更激烈几分。一波身着玄色软甲的人从中剥离出来,手中制式横刀黯淡无光,但却是军中最锋利的刀。 “啪!” “啪!” 暗藏玄铁突刺的马靴重重踏在平台上,激起一篷又一篷水花。那水花迷离了人的眼,玄色的身影便在那迷离中踏破水雾,从岸边而起,恰如一波黑色的浪潮,汹涌的袭向水面。 而那最前面,一朵红莲开于黑色浪潮的顶端,逐水波而上,纵万里,花开不败。 而那燕归处,一场残忍的判决已拉开了帷幕。 梅公子眯起眼,饶有兴味的看着燕三白,道:“怎么能够呢?这世上尽是你们这种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所以才会那般让人讨厌。阿柳杀了苏梅,而这姑娘更是利用你的良善,差点将你毙命,她们每一个人,都有值得你去杀的理由。你为何不动手?你在害怕什么?” 燕三白的脸色并不好看,但大约是想到了某个人,他的目光中却并没有动摇,“她们所犯之过,无非都是一时魔障,后悔了,害怕了,便惶惶不可终日。此间最应该受到惩戒的,难道不是你我二人?作恶多端,杀人无数,若肉眼凡胎亦能看见鬼魂,恐怕此处已座无虚席。你同我说,你不悔改,宁愿永世不得超生,那我也告诉你,我不信来世,所以有些债,我想要这辈子去还。” 话音落下,梅公子沉默了几秒。他直直的看着燕三白,专注和认真。 然后他忽然笑了,笑得眼角也有了湿意,脸色浮现出一片异样的红,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小荷连忙将他扶住,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那一阵咳嗽,厉害得像是要把心肺都给掏出来。 燕歌行和秋蝉的软剑出鞘,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而肃杀。燕三白和关卿辞站在一起,目光交换过意见。此刻突破最为合适,但那姑娘被秋蝉用剑抵着脖子,胁迫着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待那咳嗽声渐稀,梅公子脸上血色褪尽,他抬眼,已是面白如纸。 他就这么看着燕三白,神色之间已是隐藏不住的痛苦和倦怠,声音也一如老人般沙哑,还带着一股自嘲,“如你所见,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今日来,便是与你做一个了结。” 梅公子示意小荷把他扶正,先是看了看关卿辞,道:“今日请关大人来,就是为了做个见证,从今以后想来他也是用不上燕三白这个名字了,便还给我罢。” 说着,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嘴唇上沾着血,看着燕三白,勉力开口,“你方才问我,恨不恨你,想不想找你报仇?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其中恩怨杂生,我竟不知该如何待你。” 梅公子甚至曾经想,若罗刹早几年从落雁谷出来,那该多好啊。 或许那时他们背道而驰得还不算太远,或许他们早些碰面,燕三白还是燕三白,罗刹依旧是罗刹。 那时在长安朱雀大街旁边的酒楼里,他站在二楼临窗而望,新晋的状元郎戴着花翎,打马在百姓的欢呼声中走过。一身白衣飘飘,脸上的笑容温文尔雅。 一朵小白花就这么掉进了他心中的那片海,微微荡漾着,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看那多美好啊。 那是自己?还是罗刹? 梅公子几乎忍不住要走出去,喊住那个打马而过的状元郎。然而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捂着胸口靠在窗沿,渐渐冰凉的手脚让他迈不开步子。 他在临街的窗户里,燕三白打马从那窗口而过,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燕三白就像他的萤火,看着美好,可是那美好还不待生根,便又把他拉入黑色的深渊。 “所以……思来想去,既不知如何待你,不如就让你随我一起去。我们俩一起死了,让所有错乱回归正位,就当……是最后的赎罪。只要你一死,我的人,便会立刻停下所有的动作。” 梅公子的声音意外的轻柔和缓,但落在燕三白耳朵里,却冰冷十足。关卿辞怒目而视,“你死便死,莫要作妖。” “作妖?”梅公子笑了,“不,他也可以选择不死,让别人代替他去死。这是诗会,前面作了五首,还剩三首,我原本打算,一首留给我自己,一首留给阿柳,最后一首,留给他。若他不死,那就必须有一个人填补这个空白。” 关卿辞眸中的杀意已呈实质,他盯着梅公子,光是眼神就仿佛要把他洞穿。然而燕三白却拉了拉他的衣袖,上前一步站在他面前,似是早有所料,“我问你,那个替补的人,是谁?” 梅公子道:“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谁能让这世间最乱,那就是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最能引起战乱的那个人,无非是此时此刻坐在长安城里的皇帝。 “燕兄,不要信他妄言,这太胡闹了。”关卿辞的话里也不禁带上一丝急切。 然而梅公子只是随手一丢,一枚玉扳指就滴溜溜的滚到了他们脚边。燕三白捡起来,就什么都懂了。这是皇帝的扳指,私人常带的那一枚。梅公子能得到他,已然可怕。 而山高皇帝远,无论是他还是李晏,都已分·身法术了。 梅公子似是怕他们不信,还扔了一个小拨浪鼓出来——那是燕三白卖给小粽子的。 “李家,也没有旁人了吧。你知道我经营多年,手中势力远不止你们所看到的那些,你若不愿同我做个伴,也可以。你可以忘了今日在这里的种种,无视这世间将会因你而起的所有祸乱,像阿柳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跟李晏做一对神仙眷侣,心安理得的看着别人因为你而死。” 梅公子说着,却又笑了起来,眼含嘲讽,“但李清河是你一人的李清 分卷阅读234 - 分卷阅读235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35 河,洛阳王又岂是你一人的洛阳王?他若为了儿女私情背弃天下,弃苍生于不顾,你还倾慕于他吗?” 燕三白的脸色,终于渐渐的变白。 梅公子的每一句话,都像钉子一样钉在他的心上。他举目望去,秋蝉握着剑,剑刃已经在那姑娘脖子里割开一条血痕,苏志躺在地上,不知何时已瞪大着眼睛,脸色青紫的中毒而死。阿柳则失神的坐着,还活着,心却像是死了。 关卿辞看着他,心口像是被什么揪紧了,他猛的抓住燕三白的胳膊,语气坚决,“走!马上跟我走!” 燕三白却摇摇头,“来不及了。” “是啊,我们最后一位客人,快到了。” 穿着玄色软甲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包围了小梅园,那一点地,一转身之间,动静转换。横刀上滴落一滴水,空中飘下一片飞絮,檐角的铃铛又开始叮当作响,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在那耀眼的日光里,踹破窗户和大门,顷刻间,落地入席。 秋蝉的呼吸一滞,手里的动作一大,那道血痕顿时又深了几分。 “啊!求求你放开我……放开我!谁来救救我,我求求你们谁救救我啊……”姑娘惊叫着,哭着喊着,秋蝉却充耳不闻。她只看着燕三白,等他做出选择。 梅公子亦看着他,声音已逐渐微弱,“还有最后一件事。你是暗卫统领,牙齿里也藏着毒,对不对?呵……李家的狗,终究只能有这一种死法,你还在犹豫什么呢?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犹豫什么? 燕三白缓缓的闭上眼,他能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来了。 可是燕三白却不愿回头,不敢回头。 他听见李晏那不确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关卿辞沉下脸来,最可怕的场景,终于来了。 梅公子却似目标终于达成那般餍足,道:“在说,让他为了你,为了大周去死啊。” 李晏的身体猛的僵住,他看着燕三白,燕三白却不回头看他。 不,这怎么可能!李晏如此想着,就想上前。然而秋蝉断喝一声,“停下!不然我就杀了她!” 李晏的脚步蓦地顿住,梅公子在催促,“罗刹,你的时间不多了,你应该知道,就算你拒绝我,结果也只有一个。” 伴随着他的声音,一声轰隆的巨响从外间传来,整个小梅园都不禁震颤了几下,仿佛在催促着燕三白。 快啊,快动手啊!来不及了! 小梅园被动了手脚,这已是真真正正的绝境了。或许谁都没有预料到,梅公子最后的目的竟会是这个,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不惜做到了这种地步。 “你他妈给我闭嘴!”李晏已然怒火中烧,红衣染血的模样一如修罗,他看向燕三白,此刻他的眼里也只有燕三白。 “状元郎,你告诉我,你不会轻易寻死。你答应过我的。” 燕三白却背对着他道:“你还记得曾经跟我说过的话吗?你的名,和你的字,加起来就是——愿天下海晏河清。” “不……我管不了别人,我管不了!我只要你活着,那就让他们去死又如何?!” “可是我做不到,你也不是那样的人,清河。”燕三白说着,终于转过头看他,“大理寺的公堂之上,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而下跪吗?” ”砰——”又是一声巨响传来,外面喊杀声四起。 “不……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李晏摇头,他不想记得了,那样太痛苦。然而他看到燕三白手里握着的那枚扳指,到燕三白嘴角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那是他最喜欢的,最温暖的笑意。 所有的声息,所有的景象都逐渐拉远,李晏的眼里,好似只剩下了燕三白的脸。 他忽然记起来,在龙门石窟,那次他跟着罗刹一路逃亡,又累又饿,终于经受不住,浑身高热。他以为自己快死了,于是想在临死前看一看罗刹的脸。 他蜷缩在罗刹怀里,对罗刹说,“你对我笑一笑好不好?好不好?” 他的脑子快烧糊涂了,眼前的景象模糊一片,可知眼睛还执拗的睁得老大,就为了看一眼。 罗刹终于伸手解下了面具,模糊一片中,李晏记得他看到他笑了,那是一张与传闻中凶神恶煞的暗卫首领完全不一样的,温和的脸庞。 他笑着,跟现在一样。 “不要!”李晏看着燕三白的嘴角淌下血来,暗红色的,触目惊心。 他倒下的动作仿佛在他眼中变得无比漫长,所有的时间都变的无比漫长,生锈的锯子在割着他的血肉,每一个呼吸,都是钝痛。 他看见关卿辞大惊失色,看见阿柳茫然无措,看见秋蝉放下剑,那姑娘流着泪,瘫坐在地上。 他冲过去,短短的几步路,像是走过了一生。 慌乱之中接住了他下坠的身子,李晏紧紧的抱着他,却见他满口鲜血,像是怎么止也止不住。 滚烫的眼泪滴在燕三白的脸上,将他的意识又从鬼门关将将拉了回来,他艰难的抬手,抹了抹李晏的眼角,张一张嘴,满口的血,却说不出话来。 清河,清河,清河…… 梅公子无声的笑着,笑声里掺杂着痛苦的咳嗽声,下一刻,仿佛也要随风而逝。若问他最恨谁,其实还是李家人罢。当初让罗刹把他掳过去的,不正是李刈吗。冤有头债有主,最后他还是报仇了。 他说过,他不会让李晏死,他值得更好的。 比死更尊贵的待遇,叫生不如死,爱离别,求不得。 就像此刻,他让李晏披荆斩棘一路浴血而来,那么辛苦,那么努力,可最后呢?他只能抱着心爱之人的尸体,愤怒的,绝望的恸哭哀嚎。 得到或者失去,不过都在眨眼之间。 世间从无双全法。 燕三白好像已经没了声息,而李晏的理智,他的冷静,仿佛都随着燕三白的呼吸一起,消失殆尽。他放下燕三白,再站起来,眼中已是血红一片。 所有的厮杀声和爆炸声仿佛都成了他身后之景,他提剑朝着梅公子走去,燕歌行和秋蝉挡在前面,却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敌。 为什么?为什么他死了,你们却还活着?! 天下苍生?苍生是谁?又关我何事?! ”啊——!”李晏一剑刺中了燕歌行的肚子,他愤怒,痛恨,不甘,大步往前,长剑刺入墙壁,直接将燕歌行钉在了墙面上。右手用力,长剑一寸寸的刺入。 燕歌行往外吐着血,额上青筋暴起,只短短几招便丧失了反抗的能力。他抬眼,却在触及李晏的目光时,心中一颤。 他们究竟放出了什么怪物? 这种眼神,太可怕了……就像黎王,像当年的黎王! 然而李晏没有再理会他,他松开握着剑的手 分卷阅读235 - 分卷阅读236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36 ,转身去找梅公子。 梅公子已然昏倒在地上,也不知死了没。李晏掐着他的脖子拎起来,本想直接把脖子掐断的,可是顿了顿,他又住手了。 对,燕三白死了。 他死了…… 对,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王爷!” 身后似乎有人在叫他。 ”你快过来!他没死!没死!” 谁?谁没有死? 李晏嚯的转身,看到关卿辞怀中的燕三白,瞳孔猛的一缩。理智回笼,他踉跄着奔过去,伸手颤抖的在他鼻下一探,虽然很微弱,但还有呼吸! 他没死,没死! ☆、第149章 家书泣血 爆炸声停了,但是小梅园依旧没有停止震颤。建在水中的屋舍本就不牢固,这一折腾,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拆了,吱呀作响,马上就要散架。 “我们走!”李晏抱起燕三白,关卿辞见暗营的人已经拉起了那姑娘,便转身去带阿柳。然而他的手刚碰到阿柳的衣袖,原本坐在地上茫然无措的女子,便忽然甩开了他的手,猛地站起来,朝前跑去。 她踉跄着,循着想象中的路线,奔到梅公子身边。这个举动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抱住他,紧紧的靠着他,便再也不走了。 屋宇在倾颓,燕歌行被钉在墙上已经死绝了,小荷跟秋蝉躺在地上,也生死未知。关卿辞看着一脸决然的阿柳,看懂了她的回答,终于,转身离开。 或许,这对阿柳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 小梅园终究整个儿都葬在了水底,最后一块瓦砾沉下去时,水面上飘满着一幅幅字画,随着水波,逐渐飘远。 也许在不知名的水岸,有人会捡到其中一副飘摇而来的字画,也不知那上面的诗句,是否就是梅公子写给自己的那一句。 他终究是死了,幸好燕三白还活着,关卿辞想。 然而情况却不容他乐观。 燕三白一直昏迷着,李晏急匆匆的命人召集了苏州府最好的大夫,可所有人面对燕三白的病症,都束手无策。 “王爷恕罪,不是我们不想治,而是燕大人体内情况极其复杂,并不止一种毒素,若在寻常人身上,定撑不过片刻,可燕大人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现在也不知道是个怎么回事,我们、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滚,都给我滚!”李晏坐在床边握着燕三白的手,盛怒之下,无人敢拭其锋。 零丁赶紧让人都出去,他腿上伤也还没好,走路一跛一跛的。他虽然关心燕三白,但此刻也不敢跟李晏待在一个屋了,关门出去看到守在外面的关卿辞,才算找到了知己,“关大人。” 关卿辞朝他点了点头,“马车已经备好了,即刻启程吧。” 既然此处无人能治,那便只有换个地方了。他们原先是想看能不能先稳住燕三白的伤势,却没想到寻常大夫连个药方都根本不敢开。那就只有尽早回长安了,越快越好。 一路上,所有人都变得很沉默。 燕三白的毒,拖一天,就深一些,谁也不知道他那微弱的呼吸什么时候就断了,也就不知道绷在李晏头脑里的那根弦,什么时候会断。恐怖威压之下,仿佛连马儿都跑得更快了些。 而与此同时,长安城皇宫内。 依旧是柔弱书生模样的殷停步履匆忙的走过御书房,穿过拱门进入后宫。身后汪敏和楠竹拎着药箱和其他物什,神色凝重。 行至两仪殿外,重重把守的大内侍卫看见来人,连忙分开一条道来。 走进去,药王谷主殷仲已经先一步抵达,正坐在龙床边,皱着一张老脸把脉。 “爹。”殷停看了一眼面色蜡黄的皇帝,“怎么样了?” 殷仲摇摇头,“虽然中毒很浅,下毒之人最后放弃了杀死陛下的念头,但……陛下的身体本就已是强弩之末,这一点点毒也能造成极大的破坏,只怕……” 谁都没有想到跟随皇帝身边多年的大太监明安会下毒谋害皇帝,正如谁也没有想到,明安又会在最后一刻收手,没要了他的命。 幸好燕三白和李晏早有准备,一早便将殷仲殷停父子接到了洛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父子俩交换着意见,不多时,皇后进来了。 皇后的眼眶红红的,但看得出来这是一位坚强的女子,皇帝一出事,立刻将后宫戒严,抓捕凶手、稳定朝野,端的是干脆利落。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看着心爱的夫君躺在床上,也一如寻常女子那般柔弱可怜,“殷谷主,陛下……到底怎么样了?” 殷仲实在不忍心打击她,但事实又容不得他隐瞒,最后只叹息一声,道:“皇后娘娘,有我们父子在,陛下暂时还不会有事。但……人有旦夕祸福,还请催促洛阳王早日归京吧。” 皇后聪慧,哪里不懂他的意思。顿时捂住嘴,泪眼滂沱。 八百里加急,家书泣血。 李晏紧攥着书信,快马加鞭,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至长安。 猩红的披风一如红云,宫门口的戍卫兵远远的看到洛阳王的身影,就不由大喜出声,“洛阳王殿下回宫——开门!” 哒哒的马蹄没有片刻停歇,直入后宫。李晏下马,披风包裹着燕三白抱在怀里,大步流星的走进殿内。 殷停先一步收到了消息,早早的便候在外面,迎上去掀开那披风看见燕三白的脸,眉头顿时皱成了一个川字,“快抱他进来。” 不一会儿殷仲也来了,太医院的一众元老也都从皇帝那边过来,但一看到燕三白这情形,也都直摇头。一个个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晏的脸色,噤若寒蝉。 此间唯一最有希望的殷仲,检查了许久,道:“此毒,难解。他的身体我知道,此前便有岁月花之毒潜伏体内,这种毒蛮横霸道,所以造成了百毒不侵的假象。但藏于他牙齿中的也是一种剧毒,两相冲突之下,岁月花的毒素被完全激发,原本他必死无疑,但这两种毒素恰好形成了以毒攻毒的局面,是以阴错阳差之下,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那现在该怎么办?”李晏急切的问。 殷仲抚了抚胡须,“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想要救他,只有把两种毒都彻底解了。” 说着,他又问:“国师大人可在回来的路上了?” “大约还有一日的路程。” “那便好,现在两种毒势均力敌,恰好维持安定。除非有一定的把握,最好谁都不要再动他,待国师回来商量之后,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 殷仲这么说,那便是当下唯一的办法了。李晏只得沉默着接受了这个结果,叫零丁和楠竹他们好生在旁边照看着,转身去见皇帝。 那背影决绝,孤挺如青松,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倒下,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告诉他 分卷阅读236 - 分卷阅读237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37 ——现在,整个大周,都在他的肩头了。 皇帝难得的醒着,他看到自己的侄儿进来,看到他冷肃的脸色,忽然间,就像看见了自己的大哥。他微微愣神,随即想起刚刚皇后跟他说的话——燕三白出事了。 这绝不是一个好事情。 待与李晏说完话,交代完事情,皇帝拍拍李晏的肩,让他先出去休息。等李晏走了,他转而又把殷仲和皇后都叫到了病榻前。 “一定要尽全力救治燕三白,必要的话,朕的病可以放一放。” “陛下!”皇后睁大着眼睛,里面满是震惊和不安。 皇帝摆摆手,疲累的躺着,“朕终将逝去,早死一天,晚死一天,已无多大差别。但是李晏不同,若朕死了,朝野上下便无人能再牵制于他,他会把大周带向哪里,还是个未知数。朕知道他对皇位没有想法,但治国之道,艰难晦涩,有制衡,方能太平。所以燕三白,一定不能死,不然晏儿那孩子,该如何是好……” 殷仲默然,皇后暗自垂泪,过了一会儿,才终于闭上眼,道:“臣妾知道了。” 皇帝听着心疼,艰难的握住了发妻的手,“不要伤心,朕的侄儿是个好孩子,他会替我好好照顾你们的。告诉小粽子,日后一定要孝顺。” 皇后回握住他,温柔的拍着他的手背,“是,你放心,小粽子最喜欢他晏哥哥了。” 殷仲看得心伤,坐不住,便起身告辞,让他们两个人再多待一会儿。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许是李家出自民间的缘故,家中男丁也只得寥寥数人,其中牵挂羁绊,比之寻常人家更深得多。 走着走着,半路遇到小太子。 小太子依旧粉嘟嘟白嫩嫩的像只剥了壳的小粽子,走起路来像个小大人,严肃得可爱,看见殷仲,还主动停下来,“殷伯伯好。” “太子殿下去看燕小兄弟吗?” “嗯。燕哥哥跟父皇一样生病了,我要去看他。” 于是殷仲就陪着他一起去,小家伙进了门,远远的看到燕三白躺在床上,就把矜持和严肃都忘了,蹬蹬蹬蹬跑到床边,小短腿踮得老高,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看着他。 “燕哥哥。”他小声的喊了一句,可没有回应。 小粽子有些伤心了,眼眶倏地红了起来。燕哥哥也跟父皇一样呢,肯定很疼很疼。 “燕哥哥你快好起来呀……”小粽子抓着燕三白的手,在自己肉嘟嘟的脸上蹭了蹭,“太奶奶说小粽子是小福星,我把我的福气分给你哦。” 燕三白还是没有反应,小粽子也不气馁,又拉着他的手跟他说了很多话。最后站得累了,零丁就过来帮他把鞋脱了,抱到床上。 等李晏回来,就看到小粽子乖巧的趴在燕三白身边,支着下巴跟燕三白说话,叨叨叨的,像个小话唠。李晏心里不禁划过一丝暖意,因为燕三白的昏迷而冷凝的表情,也终于有了一丝缓和。 ☆、 第150章 结局 “晏哥哥,你去睡吧,小粽子可以帮你照顾燕哥哥哒。”小小的孩子拍着胸脯,仰头看着你,大大的眼睛里像装着繁星。 “小粽子乖。”李晏摸摸他的头,入夜的殿宇里烛火昏黄,周围一派安静祥和。 李晏把小粽子抱过来,让他卧在自己怀里睡,小粽子伸手搂着他的脖子,眼睛还时不时的看燕三白。 “晏哥哥,燕哥哥什么时候醒过来啊?他睡了好久好久了。” “他会醒过来的。”李晏说着,眸光描摹着燕三白脸庞的轮廓,流露出一丝暖意,“到时候,再带你去街上玩儿,好不好?” “嗯!”小粽子重重的点头,“燕哥哥还会给我讲故事呢。” “你喜欢他吗?”李晏问。 小粽子偷偷瞄燕三白,红着脸把头埋在李晏肩窝,“喜欢~” “那我们以后都在一起好不好?”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真的。” 小粽子很开心,他觉得这是他这几天听到的最让人开心的话了。小孩子闹了一会儿,就困了。先前信誓旦旦要帮忙照顾的人,此刻躺在李晏怀里沉沉睡着,白玉般的小脚丫子露在外面,时而还踢李晏一脚。 李晏把他放下,盖好被子,转身抚摸着燕三白的脸颊,俯身印上一吻。 会醒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翌日,马蹄惊扰了长安的清晨。 栖微道长披星戴月,终于赶至皇城。 三堂会诊,燕三白的身体拖不得,越早救治越好。 而比燕三白的病情更让人着急的,便是如今这大周朝堂。素来勤勉的皇帝数日不临朝,早有小道消息说不日江山就要易主。 这不,洛阳王急急归来,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全看这位王爷要如何做。 但洛阳王的心情似乎不大好,谁也不敢触他的霉头。 结果,上朝第三日,国子监的校舍就塌了一角,伤了几个学生。下面原先是把这事儿压下来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传到了洛阳王的耳朵里。 这校舍可是开春新建的,国库里拿的钱,现在为什么塌了呢?洛阳王大发雷霆,该贬的贬,该流放的流放,揪起一根藤,拎出一长串。 然后责令京兆尹裴宋,带着这些‘罪臣’,拿起锤子扛起铁钎,去给国子监的学生修校舍。 这可真是长安一景啊,每天都有无数的百姓慕名前来观看。看着平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爬个梯子都气喘吁吁,可真是笑到肚子疼。 几天下来总结出两点:户部侍郎董文礼的木匠活儿最好,礼部侍郎张俭的屁股最翘。 群臣为此心焦焦,更加不敢轻易得罪洛阳王。 与此同时,殷仲和栖微那边终于有了结果。 以目前商讨出的结果来看,要同时祛除两种毒,难度很大,不得不担很大的风险,对人本身造成的危害,也是很严重的,最差的结果无法预知,或许,到时候燕三白一身功力都要散去。 但凡有一线希望,李晏都不愿轻易放弃。然而就在他们都准备妥当之时,殷停却忽然避过其他人,把李晏拉到一边,道:“有件事我需得提前告诉你。” “什么事?”李晏心知肯定是有关于燕三白的,神色不禁严肃起来。 殷停又问:“你知道岁月花的毒解,意味着什么吗?” 不待李晏回答,殷停就自问自答道:“那意味着,被岁月花封印在他身上的时间,会全部回到他的身上 分卷阅读237 - 分卷阅读238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38 ,甚至,会变本加厉。” 这就像是一个戏法,既然是戏法,终究会有戳破的那一天。别看现在燕三白仍旧是唇红齿白俏郎君的模样,一旦毒解了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而李晏会怎么办呢,谁也问不出口,于是殷停就来当这个恶人了。 “如果你不能确保自己接受事实,那我宁愿不救他。”殷停说的很坚定,让人毫不怀疑,他真的会这么做,这或许就是他保护友人的方式。 然而李晏的眼中几乎毫无波澜,他其实早有所料,但那又如何呢? “我只要他陪在我身边。” 在李晏眼里,无论是什么样的燕三白,都是最美的。红颜枯骨,于他又有何分别。 事不宜迟,殷仲立刻为燕三白施针解毒。殷停在一旁打下手,栖微护法,四个人待在房里,屏退了所有人,包括李晏。 小粽子牵着李晏的手在门外,他能感受到李晏的掌心一片凉意,甚至紧张的在出汗。日光将他的人影逐渐拉长,他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三四个时辰眨眼而过,门开的时候,恍若隔世。 李晏快步走进去,急切而匆忙,那一刻,夕阳的光辉恰好越过枝桠,爬过窗户,照进屋内。 病榻上的人动了动手指,眼睛被那光芒唤醒,睁开来,却毫无光彩。 “状元郎?”有人在轻声叫他,带着不确定和祈求。 他转过脸,却什么也看不见。眼前黑茫茫一片,仿佛还沉浸在噩梦里。 然而一个温暖的怀抱将他拥住,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身边。 还活着,我还活着,就在此时此刻,依旧在他的身边。 听到他说,“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只要还活着,很多事情便算不上什么大事。 比如燕三白一身武功去了七成,比如他的眼睛看不见了,但李晏心里反而有些庆幸他此刻看不见东西,也就看不到自己的变化。 李晏知会了所有人,没有谁对此多提一个字。反正人救回来了,洛阳王心情转好,后花园里繁花似锦,再好不过了。 殷停开了调养的方子,一是为了填补燕三白亏损的身体,清除余毒,二是为了治疗燕三白的眼睛,每日三顿,苦得让小粽子光是闻见了都直皱小鼻子。 他时常很心疼的看着燕三白,然后抓一大把粽子糖送给他吃。 燕三白能下地行走,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李晏帮他穿衣梳洗,燕三白坐在镜前,任李晏拿着檀木梳子帮他梳理着头发,日复一日,青丝变成了白雪。 岁月无情,寻求长生不老终究是逆天而行,所以降下惩罚。不论是不断变白的头发,还是眼角慢慢长出的细纹,都像日升月落,无法阻止。 李晏起初还很担心,不过殷停说,这只是自然的变老,燕三白的身体并没有因此出现不可挽回的衰退,他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回去。 这样也好。 他低头亲吻着燕三白那最终变得雪白的头发,顺其自然便好,否则他总担心有一天还会出什么事。 庆幸的是,自从燕三白的头发全白之后,那衰老的趋势就好像停了下来。皇后娘娘不让小粽子老去皇帝面前晃悠,怕他伤心,也怕染着病气,于是小粽子就每天跟在燕三白身边,大眼睛一直盯着燕三白的头发,神奇得像是看到了观音菩萨。 这一日燕三白能自如行走之后,零丁就带着他去御花园转转,老是闷在屋里,怕给闷坏了。至于李晏,最近总是很忙,皇帝的病情不容乐观,现在什么事都压在他肩上,旁人也压根帮不上什么忙。 小粽子自告奋勇的在前面牵着燕三白的手,把他带到凉亭里,‘这里是台阶呀’‘这里是凳子呀’一样样的告诉给燕三白听。稚嫩的童音萦绕耳畔,清风徐来,花香满院,叫人好不欢喜。 不多一会儿,关卿辞来了。 乍见燕三白如今的模样,关卿辞愣了愣,这才有点燕三白确实比他们都年长的实感来。 但是,一如从前的御赐侠探那样讨喜,他依旧是承蒙上天眷顾的吧,这银发如瀑,白衣胜雪的模样,足以叫百花失色。就连眼角新长出的沧桑细纹,都像是时光镌刻的礼物,笑起来,温文尔雅,雍容大气。 关卿辞是来辞行的,梅公子死了,但燕三白还活着,他的旧部不可能这么轻易的缴械投降。所以北边依旧乱着,这次关卿辞是领了皇命,前去协助平乱的。 “那关兄还会来吗?”燕三白问。 关卿辞点点头,他也想通了,“等北边平定,我便回长安来,继续在大理寺任职。” “那你呢?”关卿辞又问。 燕三白语气温和,“我就在赖在这里,不走了。” 关卿辞由衷的笑了笑,初遇时那一身冷冽如霜已然融化了一般,一身锋芒内敛,愈显沉稳。可惜燕三白看不见,没能领略到这位冷面少卿大人如今的风采。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关卿辞就告辞离去。唯有这份干脆利落,一直没变。 待关卿辞走了,燕三白抱起小粽子坐在他腿上,问:“小粽子,你老实告诉我,现在燕哥哥变成什么样了?” 小粽子仰着头仔细的看着他,“变得很……很好看!” “好看?” “嗯!头发都跟别人不一样哦,特别厉害!真的!”小粽子怕他不信,还做的特别夸张的表情,“真的好漂酿好漂酿,晏哥哥说这是因为做了好多好多好事,所以天帝大老爷赏哒~” 燕三白莞尔,童言无忌,最是情真。 “笑什么呢?那么开心?”忽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他俩,原是李晏下了朝归来。 小粽子羞羞脸,把头埋在燕三白颈窝里,咯咯的笑。 李晏就伸手去逗弄他,小粽子躲,躲得燕三白也被他弄得东倒西歪的,被李晏一把捞进了怀里。 御花园门口,过来找小粽子的皇后娘娘听到凉亭里的声音,止了步,看了许久。所有的繁杂情绪最后化为一声幽幽叹息,心里又不禁涌上一股欣慰,转身,独自走了。 又是半月后,那一天正是初十,入夜之后两仪殿灯火长明,无数的人影映在纸窗上,来去匆匆。 李晏刚拥着燕三白躺下,就 分卷阅读238 - 分卷阅读239 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 分卷阅读239 被急促的敲门声叫起。他原想让燕三白继续睡着,晚上吹不得风,但前来禀报的人说——陛下指名要见侠探。 病榻之上,皇帝已至弥留。这一次病情恶化,就是合殷仲栖微之力,也无力回天了。小粽子趴在床头,大眼睛里全是眼泪,燕三白看不见,但是听得见,听着那小声的啜泣,就不由心疼。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最后皇帝屏退了所有人,唯独留下了燕三白,“你们都退下吧,我有话要与侠探说。” 李晏本想开口留下,燕三白捏了捏他的掌心,示意他不用担心。 待所有人都走了,燕三白站到床边,“陛下,可是有话要交待?” 皇帝已有些神志不清,勉强睁开眼看着黄昏烛光里音容静好的年轻人,看着那雪白的长发和无神的眼睛,心里叹息一声,道:“罗刹啊,你可曾恨过我们?” 燕三白顿了顿,摇头,“都过去了,陛下。” “这便好……这便好……咳、咳……我知道,晏儿很喜欢你,小粽子也很喜欢你,我都看得出来,也不去说什么多余的话了,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好生陪着他们,可好?”皇帝直直的看着燕三白,一直睁着眼,在等一个答案。 燕三白低头,缓缓的跪在地上,行了一礼,“陛下放心。” 话音落下,皇帝浑浊的眼睛终于失了光亮,缓缓闭上。大周的第一位皇帝,将大周从百废待兴治理成如今这四海升平的周成帝,就在此时阖然长逝。 这一夜整个皇宫灯火通明,白烛亮起,丧钟长鸣,李晏牵着小粽子的手,就像牵着整个大周的未来,在屋外,叩头俯首。 其后太子李则端继位,因其年幼,按照先帝遗嘱,尊洛阳王李晏为摄政王,辅佐朝政。时值立秋,正应了那句多事之秋。 然而当登基大典上,摄政王牵着小皇帝的手走过台阶,领着他登上帝位时。小皇帝一本正经的转过身,在龙椅上坐下,童稚的声音干净清澈,说着诸君平身时,无数人又想——他们或许,又见证了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正如当年先帝登上皇位时一样。 初秋的庭院,叶子开始泛黄。 燕三白靠在走廊的朱红立柱上,静静的发呆。外面正因为登基大殿热闹着,他却躲在这重霄殿里偷得浮生半日闲,双手对插在衣袖里,身上披着外衣,静止得像一幅画。 他的眼睛还是不能视物,但已能感觉到一点朦胧的光亮,所以他时常喜欢像现在这样,站在外面,看天光云影。 忽的,庭院里吹来一阵风,吹来几片枫叶,沾在他的头发和白色的锦袍上。他眨眨眼,伸手去摸,可一摸,却顿住了。 因为他摸到一只手,温柔的帮他摘了叶子,裹紧外衣,低头亲吻他的眉眼。 燕三白推了推他的脸,“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新晋摄政王回答得很简单,“太烦,聒噪的让人想拿鞋底抽他们。早知道这差事是这样的,我就不答应了。” 张扬中带着些不可言状的委屈,那定是特意跟人撒娇的。燕三白莞尔,“是你答应的,又不是我。” “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自从燕三白恢复了本来的年纪,李晏黏起人来愈发得心应手了。 燕三白无奈,“那你想怎样?” “你哄哄我?” 燕三白:“…………” 李晏忍俊不禁,“好了,我逗你呢,过来,看我给你变个戏法。” 木制的走廊上摆着一张案几,李晏拉着燕三白在软垫上坐下,拿起笔放到他手里。燕三白闻见墨香,想起以前李晏也曾在这儿作画,于是问:“今日怎么又有雅兴了?” 李晏笑着没说话,握住他执笔的手,在宣纸上画下一根根线条。 燕三白看不见那画的是什么,只能依稀感觉到,“是树?” “还记得我上次画的什么吗?” “桃花。” 且把桃花切一斤,三钱美酒换浮名。 上一次的洛阳王潇洒肆意,朱砂点染,给燕三白变了一个满树花开的戏法。 这一次,李晏握着燕三白的手,朱砂笔在枝桠上点缀,跟上次一样。然而这一次,燕三白什么都看不见,没有那漂亮的丹青,没有那玄妙的花开,眼前朦胧一片,黑暗中仅有那么一点光亮。 然而,他似乎在那墨香里,闻到些别的味道。 “看,花开了。”李晏在他耳边呢喃,热气拂过他的耳垂,叫燕三白的心颤了颤。那墨香里,掺杂着桃花的清香。 这时已不是阳春三月,就算是山中桃花也早谢了,竟不知李晏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花瓣,研在墨里。 那一瞬间,燕三白似乎真的看到了满树花开。 他靠在李晏肩上,抬起头,仿佛看着纷纷扬扬的桃花落了满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给我起一个名字吧。” “嗯?” “燕三白这个名字,该还给他了。从今以后不论是燕三白还是罗刹,都是过往,无需再提,不如……你给我取一个新的?” 李晏抱紧了他,嘴角流露出笑意来,取名字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倍感荣幸,“不如,叫白白白,三白么。” 燕三白:“小凤儿?” “好好好,不闹你,姓李好不好?我想你跟我姓,就叫李白白吧。李白白,白又白……” “李清河!” 李清河举手投降,状元郎慢揍。 分卷阅读2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