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调香师》 精致的那杯茶by落叶枯雨 这是一篇难得精致的文章,我怀着看快餐的心情走进去,却带着清香余韵走了出来。文里行间的描画真真惊诧了我这个俗人,看了文仿若深陷在古时,看着襦衣布裙的花溪倚在一棵杏花 树下,露出淡淡的笑容。也就不自觉地跟着主角进入了她花香的世界。 坦白说,我是个耐不下性子的读者,对于任何细致入微的描写只会觉得烦闷和无聊,然而这篇文却很奇异地讨了巧。论细致,比她细致入微的小说有之,但就是那偶尔的一笔点缀,能让 一个鲜活的人物立在眼前,说粗糙,她却也区别于其他注重情节的文,总会执着与对每一幅场景的刻画,像是一个木刻画师,拿着刻刀,一笔一划倔犟而任性地为读者雕刻出一个暗香浮动的 “真实”的世界来。 然而,也或许是因为对细节的追求太过,文章在节奏方面却是有些拖沓了。前八章却统共讲了两件事:出谷、出殡,再概括些说,便是出现。 从山谷中走出的女主花溪,因为外祖父的病逝,得以出现在众人——包括你我——的眼前。八章两万字,女主只是“始出来”,身为一个性急的读者,我忍不住暗自希望花溪制香的纤指 能够将京城浮动的暗香拨弄地快点,再快一点。私生身份,家族问题,嫡庶相争,皇室、宠爱、权势、野望(河蟹时期,你懂的。)想必会纷至沓来吧!我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比起女主花溪略感苍白的角色形象,我眼中最鲜活的莫不如“府里的六姑娘慕韵琳”,这不是我看书不看重点的缘故,而是较于花溪内敛作小的低调,此女娇纵妩媚更让人印象深刻。料 想每个人都会有他的性情特征,只不过好似俱都模糊在花香之后了。这让我闻香之余略感遗憾。 整篇文清新淡雅,如一气呵成,跳着读也许不会影响对情节的掌握,但恐是会失掉一些韵味,正如花溪吃茶:审、观、品,一步都不能少,方能品出其中精妙。文是好文,但仍有些浅薄 ,若想入木三分,也许还需要看后面的发展吧。 另,此文最令我欣赏的是对花溪穿越的一语带过,完全没有崩坏文里一概的雅致氛围,很值得学习。 冒出好几个男人了by林森遥遥 咱们可爱的小花溪果然人见人爱~~~~欧阳世子,承郡王,慕修远同学~~谁会是最后的男主呢? 欧阳世子,目前的章节看来是冷面严肃型的,闻香听音而对花溪有着若有似无的情愫,加上和花溪有着英雄救美的桥段,可说是缘份深厚啊~俺最钟意他的地方是目前连个妾侍都没有~~~当然根据男人的不可靠性,到底是不是真的值得花溪托付终身的良人还有待考察。。。所以月大,麻烦乃多谢谢吧~~~~ 承郡王,因为爱香而对妙手制香的花溪产生兴趣,继而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制造和花溪的邂逅,可说是目前出场的男性角色中最为主动和花同学接触滴啦~~先说借书,我深刻的怀疑使得玉夫人和承郡王闹别扭且严重到跑去寺庙的就是花溪当时看书所绘制的大华地图,玉夫人看到字迹娟秀怀疑是哪个女子与郡王一起品书谈心,红袖添香好不浪漫~~~~郡王同学之前就已经被花溪调制的香引出无限兴趣,再得见佳人,就不知是这香迷人还是~~~~不过作为男主候选最大的问题就是府上已经有了两尊大佛--两个身份背景都响当当硬梆梆的贵妾,就目前看来两个斗来斗去已是鸡飞狗跳,谁都不是省油的灯,而玉夫人甚至有拉拢花溪固宠的嫌疑==如果这些问题没有出去,俺深刻认为承郡王同学不是良配啊! 最后来说说我们其实早就泥足深陷心沉情海而不自知的慕修远表哥同学。。。。果然是表哥表妹真是好哟~要说按照过去的亲上加亲的习惯,配到一块倒也不是不可能。慕同学应该算是彻底的被花溪的情网给套住了,平时无微不至的关怀,动不动的脸红心跳,极尽所能的把明面上的潜在的情敌排除在外,一举一动都流露出这位怀春少年的爱意情意。慕同学最大的优势就是近水楼台啊,平时打着亲情牌基本上无所顾忌的和花溪接触,送礼不用担心私相授受,见面不用害怕闲话满天,关切可以推脱兄妹之情,赶狼可以标榜严守规矩,多么好的天然优势!再看看承郡王小朋友,当初就为了见花溪一面愣是费了老大劲找了一堆人搞了个盛大的赏花会,结果还没见到人,要不是阴差阳错偶遇美人,这一整趟完全就是白忙活!再看看咱们慕表哥,花溪明天见,花溪啊天天见!当然老天还是公平的,花溪的内里是现代人对表哥表妹的配对应该还是有些反感的吧,从她潜意识排除慕同学对其情意的可能就可以看出。所以表哥同志乃有着最大的优势和最大的劣势,情路漫漫着呢。 至于在最新五十九章中另外两个对花同学有好感和隐含的非分之想的慕家兄弟,应该就是俩打酱油滴~~~ 不知道接下来是还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倾慕花溪的男子出现还是就在这几个有力的竞争者中挑选。。。。俺就期待着啦~ 不过最最希望的还是花溪能够保持一颗宠辱不惊的心,细细的调着她的香,慢慢散发芬芳~~~~ 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by林森遥遥 之前写了点对文中出场的几个男人的感想,于是为了表达自己因为一时手快浪费了一个献给月大的长评的歉意,为了体现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哈哈,大家无视这个理由吧~),俺再来侃侃对文中几个主要出场的女同胞的感想~~~俺的文笔不太好,文艺的评论就不多说了,奏是来侃大山滴 首先当然是写写咱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花溪~我其实一直挺好奇穿之前的她是干啥滴,调香这样文雅又不失技术性的活儿,我想放在哪都是很吃香滴,难道之前是类似香水配制师的?给我的印象花溪这个人物所具有的特点的就和她所拥有的制香的才能一样让人想往,内敛文静又不失灵秀聪慧,细细去品静静体味,不知不觉沉醉其中~~~~就如同她将各味药材花草调配融合调制成沁人心脾的沉香,花溪的个性融汇了聪颖灵秀温顺慰贴不屈叛逆,将这些迷人的特质研磨交汇,由内而外滴散发出让人难以忘怀萦绕不绝的芳香~再加上那副好皮囊,哎呀,都说女人的美是内外兼修滴,我基本可以遇见不远的将来,花同学的裙下之臣会有堆积如山的趋势==,不过目前花溪还是处于半藏拙的状态,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尽情施展又不用担心招来祸患呢。。。。有本事还得藏着捂着。。我都替她痛苦。。。。 接着来说说其他几个出场比较多的慕家的姑娘们 韵宜算是出场频率高中的几个中比较过得去的了,在这样一个大家族中,父亲是背靠硬靠山手握铁实权非萧老太太所出的庶子,她在家中的地位是不容忽视却又尴尬的,所以她的个性算是谨小慎微亲切和气型的。目前对花溪还是很照顾的~但是啊,真是印证了女人在爱情面前的愚昧这个不可抗拒性,这位同学遇到了自己钦慕的人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知所措外加不顾一切。。。。。逼着花溪想出佳句来赢得花灯做个念想这个本来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在这之后却意外吸引来了世子的注意,她为了保持在心爱之人眼中的才女印象还是腆着脸默认了那首诗是自己做的。。。。这个虽然赢得了一时的关注和欣赏,却是真的有埋下祸根的嫌疑啊。。。。毕竟就想之前很多亲的评论说,女人还是靠自己的魅力去争取的好(虽然这诗也不是花溪滴)。虽然韵宜后来也努力的充实自己的诗情才华,可从后来她对花溪的隐隐忌惮就可以看出,之前的那件事还是让她不安滴。。。。所以我很担心会不会后来她为了世子和花溪翻脸,比如世子未必是喜欢花溪只是微微对她的才华表示欣赏,于是韵宜同志联想起前情后事开始要收拾这个潜在情敌。。。 然后来说说目前上蹿下跳滴最欢快的韵琳,很明显这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有着光鲜的外表和龌蹉的内里,自我为中心,公主病,不择手段。。。。一边不喜欢世子表弟关注除了自己之外的女性同志,一边又竭尽所能滴吸引身边方圆几里内所有她看的上的有权势的男人。。。挑拨姐妹,冷嘲热讽,手段阴暗有余却谋略不足。。。==,想到她我就觉得一个字---囧。。。。。于是可遇见的将来,这娃一定会给咱们花溪和她自己添不少的麻烦。。。。唯一的好处就是一个把敌意表现的这么明显的敌人是个不足为虑的敌人。。反正她也没啥脸面真的撕破脸好像也没啥。。。。我倒是希望月大能让她如愿以偿嫁进去某个豪门,然后和其他真正有智慧有心机的女人斗斗,然后才明白原来的姐妹们其实已经算是让着她了,她能如此得意也只不过是因为原来在府中的长房大小姐地位罢了,真的出去了就啥也不是了。。。。 最后,其实我对韵欣这个角色挺好奇的,虽然目前着墨不多。。。她看起来是个逆来顺受好欺负型的,可是往往又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显现出聪慧的一面。。。于是我一直觉得这不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腹黑娃就是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韬光养晦娃。。。。不知道月大之后会不会让这娃爆发呢。。。。。。 宅门外是男人的精彩世界,宅门内是女人的别有洞天,俺们期待月大接下来的故事哟~~~~~ ps,还是那句老话,能不能多更点== 慕府虎/狼窝还是大家族byxf凡子 看大大的文到现在,有些话不吐不快啊。话说,慕府好歹也是仕宦之家的大家族了吧,这府里,怎生叫一个乌烟瘴气勾心斗角了得啊。 正应了《红楼梦》黛玉那句,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上上下下从主子到奴才,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主儿。 地位越高的越招人恨。真真是表面上一派知书达礼,里面一肚子男盗女娼! 呵呵,可能俺说的严重了,但是俺是真盼着女主花溪早日觅得如意郎君脱离苦海啊。 前面慕府那些个贼子的劣迹咱举几个例子说明,以证明俺确实木有污蔑慕府这帮坏鸟儿。 先从底下说吧,花溪身边从小跟着她的刘妈和丁香目前来说自然是个好的,以后就不知道了,估计应该也是个好的,作者大大应该还是亲妈吧,不然花溪岂不是太可怜了。 好,这两人暂定好人。坏奴才,像厨房里无名无姓的那些个就不用说了,有名有姓的譬如最开始的吴明和他老娘,后来的春桃甚至红柳,红柳虽然没有酿成什么大错,但是也不是个省心的。 至于各房小姐夫人甚至老太太房里的,更是不一而足,好的没见几个。 往上说说小姐们吧,这个俺看了最生气了。这姑娘家家的,还没出阁呢,一个个一肚子男盗女娼的鬼主意,踩低捧高面目实在可憎。 唉,我们可怜的花溪哟,生活在鸡窝里可怜见儿的%>_<%。咱一个个说吧,四姐韵宜,看着温柔可亲,实际上为自己的小算盘何尝不是打的噼里啪啦作响,关键时候从来不会犹豫推花溪入火坑的,毕竟花溪来慕府,原本也是有给她做替罪羊的可能的,到后来几次接触,家里事情藏着掖着,何尝把花溪当了姐妹,此女只不过面子上做的好罢了。 五姑娘韵欣,一贯的装柔弱一肚子坏水儿,一副受气包样儿欺骗世人,说白了就是一扮猪吃虎的。 六姑娘韵琳,这个是有目共睹的泼辣货,目中无人兼心思歹毒,有王熙凤的影子,从来仗势欺人不会手软的,这个大家有目共睹了哈。 多少回训斥花溪甚至设计陷害花溪,上次程宅韵宁摔腿儿事件便是其一,此女真真可恨。 慕府姑娘中俺最讨厌她。至于七姑娘韵宁,则典型的一心攀高枝儿的货色,没什么原则只要高枝儿就成,谁挡着她攀高枝儿谁就是她敌人,没啥好说的,丫其实就是一虚荣女的同时,使坏也是不含糊的。 更不用说外面来的萧五儿了,嫁进王府还惦记把花溪弄进去当货物送给她主子王爷以便争宠呢,这丫实在恶毒! 再往上主子就是各房的夫人了,这个不用说了,都为自己女儿甚至自己在家里的那点儿权利勾心斗角的,从来没谁拿花溪当个晚辈的,尤其以大房夫人和三夫人为最了。 最最让人心寒的是萧氏老夫人了,俺一直以为,是此老虔婆的存在,影响了慕府的家风! !此老太婆从当年对自己亲生女儿多年的不闻不问就可看出心有多狠! 至于对花溪,更是有用才给个笑脸,比如制香和给府里做女红,一旦府里有事儿,则第一个防着花溪。 近了说韵琳中毒事件,远了说承郡王来慕府怕花溪攀高枝儿,再到选秀参加诗会等等。 至于待遇,从饮食到丫鬟仆人的配置,哪一样儿真的把花溪当了个外孙女了? 以上,俺对慕府失望透顶,作者大大将来一定要给花溪安排给锦绣前程如意郎君啊,气死慕府一众魑魅魍魉。 第一章 匆匆 天边画上一抹淡淡的青灰色,渐渐地幻化出蓝青、红紫,晕染成一片霞,转瞬,红光乍起,朝阳初升。 又是新的一天。 翠屏山的晨雾在金光中燃烧。 樟树上暗绿色的叶子闪着亮光,生机勃勃。阳光烘烘一晒后,泥土冒起的湿气氤氲弥漫了大半个山谷。 随着太阳渐渐升高,谷内的雾气尽皆散去。 咚—— 悠远的钟声响起,惊起林间鸟儿,扑棱棱,都飞上天去。 “和尚们又上早课了。”花溪站在窗边,望向天空自由的飞鸟,喃喃道,“四千三百二十日了,日子过得真快。” 十二年来,花溪每天的活动范围就是花夕山庄,连山上的和尚庙都不能去。 花夕山庄的名字是花溪过世的娘亲慕向晚取的。 说是山庄,其实就是一排五间有点像日式建筑的格子门平房,两间杂役住的草庐,前后两个还算敞亮的院子,外加后山山坡上种桃子的山地三亩。除了花溪外,院子里有仆役六个,种山地的雇农两个。这规模勉强算个小庄子。 慕家每年派人往庄子来两次,送些米粮,不过自从花溪的娘亲慕向晚去世后那分量就渐渐缩水了,到如今已经少得可怜。山地出产的桃子限着季节,能卖的钱有数。 纵使花溪满肚子香方,碍于条件所限,也只能制些品质不高的香粉、香药,做些香囊,拿去城里在小铺面换些钱贴补家用。毕竟高档的香粉、香药所用的基础原料都价值不菲,花溪再有本事也做不了无米之炊。 庄子里人不少,可进项却着实不多。 花溪她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充其量是在温饱线上挣扎。用她的话说,自己过的日子连山上的大和尚还不如,起码人家香火鼎盛,不愁吃穿。 “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花溪收回了视线,垂着头,自言自语:“什么时候外院的那俩门神能撤走啊?” “哐啷”纸糊的格子门被拉开了,走进来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手里端着个黑漆木托盘,上面放着一碟酱瓜,两个粗面馒头,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粥。 她上身穿了件豆绿色窄袖粗布襦衣,下身是条青白色的长裙,腰间扎了条黄布带子,头发随意挽个髻,拿条布巾固定住,细眉小眼,模样不甚俊俏,可皮肤白皙,倒是添了三分容色。 “丁香,早。”花溪转过身,抿嘴轻笑,清澈的声音如山涧泉水叮咚。 丁香放下木盘,“姑娘,凑合着吃点。庄子里就剩下这些了。吴明那里是有,可你也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 听见丁香说吴明,花溪不由皱皱眉。这人是慕家本家一个二等管事的小子,二十二了,好吃懒做。在府里得罪了人,一年前因为自己外出事发,被慕家派来壮大了监视自己的力量。 因为老子爹的关系,在山庄里,吴明素来嚣张,每次送来的米粮有四分之一都被他克扣了。庄子里除了她这个不是正牌的所谓小姐,年轻姑娘家就只有丁香了,吴明那厮见天的脑子里都打着要娶丁香过门的主意。如今她们防他跟防贼差不多。 “算了,别与他一般见识。刘妈妈今日能回来吧?” “妈妈和大成昨天就进了城,那些香囊全卖出去,换了钱就能买肉了。估摸今儿午时前能回来,晚饭奴婢给你炖肉,煮寿面吃。” 花溪点头,“丁香肉桂炖五花,这菜不错。” 丁香撇撇嘴,佯装不满道:“您还有闲心打趣奴婢。要是妈妈回不来,您大小姐就等着继续吃野菜吧。” 花溪唇角勾起,自嘲一笑:“大小姐?呵呵,那是闺阁里的那些娇娇,不是你家姑娘。” “再说,野菜也没什么不好,焯水用盐凉拌,和面蒸菜团,城里那些大爷小姐们想吃还吃不到呢。说起来,咱们有些日子没吃野菜了,怪想的。要不,一会拿上药锄去后山挖些吧?” 丁香布好碗筷,“我的好姑娘,哪有大户人家小姐吃这个的。几日没吃那些东西,你还说要去挖。要是刘妈妈听见了,又该唠叨没把您教好,自己对不起四姑奶奶。别在窗边吹风了,仔细着凉。” “本来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小姐,学那些干嘛?这天底下多少人吃不饱饭。做人要懂得惜福。来,坐下来一起吃吧。” 花溪掰了块馒头塞进嘴里,慢慢嚼了起来。 丁香坐下来,拿起盘子里剩下那个黑面馒头,咬了一口,粗粝难嚼,再看看对面的花溪吃得香甜,苦涩一笑,心道,这吃穿用度哪里像个小姐,慕家这半年送日常用度的人和吴明那厮又克扣米粮,姑娘跟着三天两头吃不上饱饭,比普通人家强不了多少。只盼着那些香囊这次去城里能换个好价钱。 直到日薄西山,刘妈妈和大成才赶着平板驴车回来了。 车上除了米粮外,还有一筐新鲜蔬菜,上面垫着油纸,撂着一条两寸宽一尺长的五花肉,旁边放着个竹笼子装着两只活鸡。 一进庄子大门,刘妈妈吩咐大成赶着车去厨房,自己快步去了后院花溪的住处。 “姑娘,姑娘,我回来了,回来了。”花溪刘妈妈的声音老远就从门外传进屋里。 咕噜—— 咕噜—— 花溪拿着花绷子在绣一副蜻蜓荷花,丁香在一旁正给绣好的香囊里铺填香药,封口锁边,听见刘妈妈的声音,两人的肚子齐齐抗议起来。 “呵呵,真是饿了。刘妈妈一回来,馋虫都着紧敲肚皮了。丁香,去开门。” 一顿早饭坚持到现在,一天净灌水了。花溪放下花绷子去倒茶,丁香已经冲到了门口。 “姑娘,我这趟进城碰见了慕府上贺三家里的,请她吃了点酒。” 刘妈妈喘着粗气,显然是跑得急了。 花溪将茶杯子递过去,“妈妈,喝两口顺顺气,坐下来慢慢说。” 刘妈妈喝了口茶,缓过一口气,继续道:“贺三家里的说,老侯爷去年冬里受了风寒,身子不爽利,到了今年开春还不见好。御医换了几茬,连民间的大夫都请了十来个,可身子却越来越差,这眼看入夏了,竟连床都下不了。” 刘妈妈话语间有些兴奋。 花溪心里直叹气,哎,幸好是在城外面,要是让侯府的人瞧见刘妈妈这模样,定说她咒侯爷早死。 “那侯府里不是更忙乱,哪里有人能记起咱们。” 花溪淡淡地应了一句,手按了按瘪了的肚子上,比起填饱肚子以免饿死,慕老侯爷的死活好像不关她多少事。除了血缘上的那点关系外,对花溪来说,那就是个陌生人。 “妈妈这次进城买了些什么回来?” 花溪一问,刘妈妈反倒有些呆愣。 “是啊,妈妈,买了什么?姑娘一天就吃了一碗清粥,半个黑面馒头。”丁香有些不好意思,姑娘看自己不够吃分了半个给了自己。 丁香是慕向晚去世前让刘妈妈买回来陪花溪的,不是侯府出来的家生子。加上每次送米粮的家丁和吴明克扣粮食,所以丁香对侯府的人也没什么好感,对侯府的事情兴趣缺缺。她更关心刘妈妈弄了什么好东西给花溪小姐过生辰。 刘妈妈叹了口气,“哦,这次香囊卖了个好价钱,采买了不少,够咱们吃一阵了。丁香,你去厨房吧,大成已经把东西送过去了。两只鸡留一只,养着下蛋给姑娘补补,姑娘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还有,记得下寿面,饭好了让大成给后山的老李他们送些肉去。” “好嘞。”丁香应了一声,赶紧去了厨房。 丁香被刘妈妈支走了,屋里只剩下她和花溪。 花溪自己灌了两口水,拿起花绷子又开始绣了。 刘妈妈看着灯下的花溪,心里一酸,别人家的小姐都让人供着伺候着,自家的姑娘每天却为了生计忙碌。 “姑娘,天晚了,屋里暗,别绣了。” “还有两针就收尾了。” 花溪绣完两针,收了线,牙齿咬断线头。 跳动的烛火下,蓝缎面,白荷花,一只蜻蜓震着淡绿色的薄翼忽闪着在荷间起舞,好似活的一样。 刘妈妈暗自叹息,姑娘真是聪慧,就凭着自己教的那点粗浅的刺绣功夫,这两年做香囊,不断揣摩改进,如今的女红越发出色了。这一手绣活一定不比侯府里那些姑娘们差,还会制香,窝在这山沟里可惜了。 “姑娘,您就真的不想回侯府吗?” 花溪放下花绷子,摇摇头,“不晓得。庄子里清苦了点,可日子过得清静。要是回去了,虽说不愁吃穿,只怕也没消停日子了。” “话是这个理,小姐就你这么点血脉,侯夫人也就小姐一个嫡女。听贺三家的意思,侯爷只怕时日无多。过两年姑娘就及笄了,奴婢不想再看你过苦日子了。在这里耽搁下去,姑娘找不到好夫婿,一辈子就完了。那般,奴婢就更对不起小姐了。” 刘妈妈说着说着,抽泣了起来。 ****** 发新书鸟,打劫收藏、推荐、各类票票~~~╭(╯3╰)╮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二章 来人 回侯府就能找到好夫婿了? 虽说这年月找个好归宿是女人的终极目标,但像自己不堪的身世能有什么好出路。 这一世花溪从转世投胎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她随母姓,母亲慕向晚是华国镇远侯慕天和的嫡女,不过已经在她六岁那年去世了。 在花溪那六年的记忆里,慕向晚总是病怏怏的,不爱说话,只有在花溪撒娇央求娘亲手把手教自己练字时才会露出些笑容。 曾经花溪玩笑似地问起为何不见爹时,慕向晚对着花溪的脸发呆,表情颇为复杂,伤心中带着点点恨意。 于是,花溪狗血地想会不会是一段跨国孽缘? 相比较见过的那几苗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的大华人,自己的相貌除了一头乌发外,再无一点长得似当地人。 白皮肤高鼻梁深眼窝,茶色的琉璃眼,瞳孔微微发蓝,眼尾略微上挑自带媚意,睫毛又密又翘,没有樱桃小口,嘴巴适中,唇瓣不厚但微微上翘,半张时带点性感的魅惑。 猛一看倒还是有几分像慕向晚的,基因突变的可能性较低,花溪十足十该是个漂亮的混血儿。 所以,看模样花溪也知道,自己的爹是个异族人,而她的降生可能是慕家的耻辱,不然她和娘也不会被扔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山谷里,一呆就是十多年。她曾经拐弯抹角地试探刘妈妈,可刘妈妈对此讳莫如深,根本问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这样有着隐晦身世的人,到了慕家,说不定会胡乱编个身世被当成礼物送给富贵人家做小,上面正室压着,和别的妾室争宠,想想就劳心劳力,而且慕家还要你感恩戴德。唯一的好处是能吃穿不愁,也许顺手能攒点本钱。可想起那些眼高于定的贵人,说实话,真不想选这条路。 不回去,在被慕家遗忘的角落里偷偷找个普通人嫁了,只怕慕家那么好面子的官宦权贵之家不会同意,再者,一般小门小户也福不住自己这副相貌。 若是就凭自己一个人拖家带口的想要翻身过好日子,难,很难!被慕家人监视着不说,自己连开店的本钱都凑不出,总不能一辈子做香囊。 左右为难哪?! 不过,为难就是刹那闪现。花溪还是很乐观地想,有机会总要试试,但现在,还是先解决了肚子问题再说。 花溪吞了口唾沫,说道:“顺其自然吧,反正离嫁人还有些年头,妈妈着什么急。” 刘妈妈想想,又道:“哎,这老侯爷的病是个什么样,咱们也瞧不见,只能等了。说不定过几日就有信儿了。我不信侯爷、夫人真那么狠心。” 刘妈妈还是不死心,花溪也不好再说。 这时候,门口飘进了饭菜香,花溪的肚子叫得更欢了。 “不说了,不说了,人老了担心的事就多了。今儿姑娘寿辰,咱们吃顿好的。” 说话间,刘妈妈笑呵呵地开门去了厨房。过了两刻,刘妈妈又和丁香一同回来了。 四碟菜,油闷鸡、酱黄豆炒肉末、素炒菜心,还有一道正是花溪白日说的丁香肉桂炖五花。丁香和刘妈妈手里一人一碗米饭,给花溪准备的那碗是葱花鸡汤寿面。 许久都没见这么多荤菜了,一顿荤素搭配的丰盛饭食,一年才有个两三次。 花溪谢过丁香和刘妈妈,先喝了小半碗汤,然后抓起筷子开动吃饭。 三人用过晚膳,收拾了碗箸,闲聊了会儿刘妈妈进城的见闻,熄灯睡了。 睡到后半夜,花溪被刘妈妈摇醒了。 揉着眼睛,花溪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事?” 刘妈妈唇角紧抿着,可眼中却带着急切的期盼,“姑娘,慕家来人了,急着见您。” “啊,这么快?”真让刘妈妈说着了。花溪彻底醒了,坐起身下了床。 丁香伺候她擦了把脸,换了身藕荷色素面窄袖布襦裙,简单梳了个双环髻,收拾妥当去旁边的正厅见客。 花溪到了正厅,厅里站着位三十五六岁中年人,国字脸,宽眉阔目,穿了件窄袖直裰袍服,头发束起戴着顶黑纱冠子,花溪认得,此人正是慕家二爷慕继孝,镇远侯庶子,慕向晚去世那年他曾来过。 “花溪给二爷请安!”花溪福身见礼。 “花溪刚才叫得不对,该叫二舅才是。数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慕继孝见到花溪,暗赞其容色之余,更多的是感慨。这孩子也大了,大模样还是有两三分像四妹,算算,四妹都走了六年了。 “是。不知二舅这回到此所为何事?” 花溪还不太习惯见到“亲人”,大概猜得了他的来意,语气不自觉就带了几分生硬。 慕继孝面色转而凝重,“哎,你外祖如今身子不大好,你外祖母让我来接你回慕家。四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替你娘在外祖身边尽尽孝吧。” 花溪不言语,面上有些犹豫。 刘妈妈一个劲儿使眼色,丁香似乎也有意动,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 这也不需连夜来接,莫非侯爷不行了? 能回去,应该算是好事吧? 花溪极力想放松,可心弦却不自觉的紧绷起来。复杂的环境,陌生的人,心里总会有些排斥。 慕继孝打量这厅里的家具摆设,看花溪小脸尖削,穿着布衣,头上连支簪子都没有,不由摇头,这日子过得实在是……自己走了这些年,家里人不待见,那些奴才只会拣软柿子捏。 再瞧见花溪犹疑不定,以为她是寒了心,慕继孝叹气道:“这么多年,苦了你一人住在外面。当年,你外祖……” “花溪明白,血脉之亲不敢忘。一切全凭二舅做主。” 树挪死人挪活,挪死挪活,总要挪着试试才知道…… 慕继孝被花溪说的心头一热,“好,好。来,赶紧给你家姑娘拾掇东西,准备启程。” 转头又吩咐刘妈妈说:“收拾些换洗衣裳就是了,家里如今忙乱,等日后得了闲再给姑娘置办新的。” 听这意思是要常住了。 刘妈妈心中一喜,忙道:“是,二爷。姑娘东西不多,一刻就好。” 花溪则惦记着慕向晚留下的那一书柜伤春悲秋的诗词和随笔札记,自己不带走,指不定会让庄子里那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扔了。 “娘亲留下过些书,虽说不值什么钱,可毕竟是个念想,就是带起来不方便。” “嗯,书不急着带走,我会留下人收拾,回头运回府里。” 慕修远心想,虽然府里不缺那些书,但毕竟是四娘的东西。这孩子孝顺! 刘妈妈和丁香收拾了一刻,打了三个不太大的包裹放到马车上。 慕继孝上了一匹枣红马,招呼花溪上车。 花溪回头又看了眼自己住了十二年的房子,然后登上了马车。 吱悠吱悠,车轮缓缓启动,车头风灯摇晃,一点昏黄在黑黢黢的夜里分外鲜明地跳动,照亮了前面的山路…… 夜路难行,车子走得不快,晃晃悠悠的,摇得人昏昏欲睡。 花溪眼皮直打架,刘妈妈看着她硬挣着难过,心疼道:“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到,姑娘靠在我腿上睡睡吧。” “嗯,到了城门口叫我。”花溪实在熬不住了,躺倒,半蜷着身子,头枕在刘妈妈大腿上,阖上了眼皮睡着了。 等到了上京城外,天还没亮,家丁叫开了城门。 慕继孝骑着高头大马在最前面,走到了城守队长的跟前,正要伸手掏怀里的路牌。 城守队长忙躬身道:“慕二爷,不用了。昨晚上您出去时小的已经看过了,侯府半个时辰前派人过来看您到了没,您别在这儿耽搁了,快进吧。” 慕继孝心头一紧,难道爹出事了? 他回头吩咐了身后的随从带着花溪回府,自己先行一步,一挥鞭子,打马冲进了城门。 那随从给城守打赏了二两银子,又跑去花溪车边传话:“小的李成。二爷说先回府,让小的陪姑娘一道回去。” 花溪和刘妈妈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转头应道:“莫耽搁,赶紧进城,速速回侯府。” 车子行到侯府大门,花溪撩开竹帘子一看,灯笼没换,松了口气,人暂时还没事。 她可不希望自己前脚说要回慕家,后脚老人家就升天了。那样,自己的身上除了“野种”这个别称,又要多一条克死亲长的“罪名”。 踩着脚凳下了车,花溪抬头望着面前的镶着金色铜钉的红漆大门。门沿下,贴着“慕”字样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摆,那匾额上挥之方遒的“镇远侯府”四个大字在摇曳的灯火映照下忽明忽暗。 迈入了这道门,是溪狭速涸,还是溪流入海呢? ****** 看完《非诚勿扰2》,正兴奋,把川川念的《见与不见》贴在作品相关里了,同享之。 提前把今天的贴出来,晚上好码旧书。 ~~o(>_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三章 侯爷 花溪默默伫立了一刻,随即抬起头踏上石阶,缓步跟上李成走进了那道大门。到了垂花门,李成把花溪三人交给了早在门口候着的两位妈妈,行礼告退了。 其中一个稍年轻的三十多岁的妇人走了过来,朝花溪福福身,“姑娘到了。二爷吩咐您回来了就让奴婢直接领您去岚院,这二位跟着吴裕顺家的先去北苑歇着。” “不知嫂子如何称呼?”花溪看这两位的穿戴不像是母亲去世时来过的那位侯夫人身边伺候的妈妈富贵,想来不是在内院伺候的,不过也比她们三人强了许多。 “奴家官人李显,是府里管车马的。” “哦,初来乍到,这大半夜的有劳两位妈妈了。”花溪没钱打赏,只好嘴上客气些。 “瞧您说的,这是咱们份内的事。”李显家笑着客气道,这二爷带回来的姑娘虽然模样和常人大不相同,但长得可真水灵,人又和气。 进了二门,刘妈妈不放心,低声叮嘱了花溪几句,才跟着吴裕顺家的,领着丁香去了下人住的北苑,李显家的领着花溪穿过回廊进了内院。 花溪只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地一直跟着李显家的手里的灯笼绕啊绕啊,分不清东南西北,唯一的感觉这园子真大。 走了约莫一刻,绕过一丛簇拥的奇石,后面现出扇半开的小门。 门里站着个十六七丫鬟,穿着青缎交领褥衫月华裙,腰间系了条绿绦带,正焦急地走来走去,时不时看看院子又看看外面,忽然瞧见火光,忙从门里出来,问道:“可是李家嫂子?” “是红柳姑娘啊。姑娘到了。”李显家的忙搀上花溪的胳膊,扶着她走到小门边。 “姑娘可算来了,夫人那边催了三次了,快,快随我进去。” 花溪正疑惑为何是夫人急着唤她,红柳已经伸手从李显家的手里接过她的胳膊,扶了她进门。 红柳反身关门时还对刘显家的道:“李家嫂子,你先回去吧。今日忙乱,外院的事你可要看紧些,莫出了什么岔子。” 花溪心里一咯噔,莫非侯爷真不行了。 红柳不待李显家的回话,顺手就去关了门。 李显家的眉头一皱,借着关门的当口,瞄了眼门里,觑见里面明晃晃的,没敢再做声,收回视线转身疾步离开了。 从小门进去,红柳扶着花溪走过一段游廊就进了院子。 院子不算太大,三面游廊上都垂着灯笼,把院子照的亮堂堂的。 花溪低着头走在中间正房到大门铺的那条八角式青黄石砖路上,眼睛随意瞄了两边一眼,院子被这小路一分为二,右手是一小片菜地,左手搭着一排葡萄架,藤架下面摆在石桌石杌子,颇有几分田园风情。 抬头看去,正房门外的院子里立着两个妈妈并四个丫鬟,一个个神色凝重。 花溪赶忙收了心神,吁了口气,低眉敛目,跟着红柳走到了正房门口。 “王妈妈,夫人说的人到了。”红柳向两个妈妈中的一个年纪稍长的回话,神色恭敬。 花溪心道,这王妈妈只怕是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人。 王妈妈上下打量了花溪一眼,微微蹙眉,这模样……顶俊,就是这身衣裳,算了算了,这当口也来不及去换了。 “姑娘跟老奴来吧。侯爷病重,夫人体弱,顾不上那许多规矩,只是一会问话时姑娘上点心。” “谢妈妈提点。”花溪容色不变,没有半点拘束惶恐,落落大方地点点头,不应诺只是淡淡的谢过。 这气度、做派倒让王妈妈有些意外,这行事可不像山沟里养出的闺女,转念想到了刘妈妈,那是府里出去的老人,也就释然了。 “嗯。”王妈妈点点头,随即推开房门,前脚踏进门里,花溪后脚跟了进去。 厅里围坐着了一圈人,都是些妇人和年轻姑娘,有的神色肃然,有的小声啜泣,有的抽抽嗒嗒地用帕子抹眼泪,倒没几个注意到王妈妈和花溪进来,即使看见的,就花溪那身布衣裙,也被当成是杂使的丫鬟,没往心上去。 绕过山河锦绣屏风,内室的地上跪着六个人。四合如意床上躺着的人手拉着床沿边侧坐的一满头银丝穿深紫缂丝上襦、素白绸马面裙老妇人的手,也不知说着什么,那老妇人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她身后立着个五十多岁着淡绿撒花交领襦衫、烟霞百褶裙的妇人,正用帕子摸眼泪。 王妈妈屈膝行礼道:“侯爷、夫人,人来了。” 花溪微微屈膝,待要行礼,满头银丝的老妇人开口了。 “孩子过来,快到这边来。”老妇人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 想来这位就是侯爷夫人萧氏吧。 花溪低头绕过地上跪着的人,走到了床前,福身行了礼。 “侯爷,你看,你看,向晚的孩子来了。”萧氏拉起花溪的手,将她牵到床边,王妈妈很有眼色从旁边木花梨联三橱上拿了盏闽珠灯,凑到床前。 昏黄的灯光洒在花溪脸上,柔和了那七分明丽三分妩媚的眉眼,她抿着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无悲无喜。 这就是镇远侯慕天和,昔日的征西元帅,自己的便宜外祖。 看着那凌乱花白的头发,满是褶皱的脸,早已失去了当年纵横疆场的英姿勃发。 花溪暗自摇头,满身的腐朽之气,进气多出气少,只怕熬不了几个时辰了。 老人涣散的眼神在花溪出现的一刻似乎又有了焦距,“向晚,别,别怨我。” 花溪旁边的萧氏嘤嘤地哭了起来,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不怨,娘亲从来没怨过您。”花溪的声音如同山间虚无缥缈的岚烟,轻飘飘地在室内响起。 一时间,她曾经因为慕向晚的遭遇而埋在心底的那点怨怼也烟消云散了,人死如灯灭,怎么说他都算是自己这一世的亲人。 “你是向晚的孩子……叫,叫什么?”慕天和的神志似乎清楚了,认出了花溪并非自己的女儿。 “娘给我取名花溪,取花随水流,自在之意。”花溪乖巧地点头解释道, 想起多年前那个早已离世的柔弱女子,摸着她的头说,本来想叫你“花夕”,可夕者,暮也,末也,不吉利。娘闺名“向晚”,走向日暮,为时已晚,女儿就不要再走娘的老路了。用“溪”吧,水流无形,花随水流。娘希望你日后能自在天地间。 花溪猜想,或许这名还有“落花流水春去也”之意,用以祭奠曾经的那段感情。 “是花溪啊……以后就留下吧……”慕天和微微颔首,声音渐渐低了,手艰难地挥了挥。 萧氏瞧见了,忙抹了把眼泪,也没顾上细瞧花溪,吩咐王妈妈道:“带姑娘去外面候着。” 花溪被王妈妈领着出去,因为名分未定,不好介绍给外间的女眷们,王妈妈直接把花溪带出了正房,在院子里候着。 没有在外间呆着,花溪非但不恼,反而暗暗庆幸了一把,在这忙乱的时候,她还真不知怎么应付一群哭哭啼啼的女人的疑问。 花溪走后,慕天和停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一口气,“万不得已……别……别送孩子去,那家不是什么好地方……” “爹——”老三慕继仁喊了一句,却被萧氏拦住。 “败家玩意……我,我……”慕天和动怒,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个孽障,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气你爹,跪好了!”萧氏呵斥了慕继仁,扭头看向慕天和,“侯爷,你放心……” 萧氏这时间想着跟了一辈子的人就要永远离开她,伤心欲绝,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只要能让老夫了无遗憾,其他的算不得什么。 听了这话,慕继孝松了口气,身子也没有刚才僵直。 慕继忠,随口佯应了一声,又直挺挺地跪着,垂目沉思。 慕继仁张口还想说什么,在萧氏的逼视下,最后悻悻地闭了嘴,面色更加阴郁。 慕天和想要发火却有心无力,睁大眼睛看着萧氏,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罢了,反正我……快……,你要守好守好这个家……”慕天和双目一闭,刚抬起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侯爷——” “爹——” “祖父——” 正房的哭喊声响成一片。 花溪仰面望着微微发亮的天空,叹了口气,自己这位英明神武的外祖镇远侯慕天和终也难逃生老病死。 第四章 消息 大华乾元三十一年,四月十六,一代名将镇远侯慕天和病逝。 朝野震动,皇帝闻之大恸,下旨赐谥忠毅,并遣了大皇子前往镇远侯府读文致祭。 皇子致祭,这样的待遇可是高于一般公侯,羡煞了不少公卿世家。 但有心人发现,礼部尚书请旨之时,曾一并询问承爵一事,而皇帝陛下不知是因精力不济还是悲痛伤怀,竟似充耳不闻,挥了挥手打发了他出去,对谁继承侯爵之位只字未提。 慕家接到圣旨的同时,也得到了这一消息。 众人的面色大变。 老大慕继忠盯着老三慕继仁好久,眼睛似乎要喷火了一般,转头又问:“娘,你看这事……” 萧氏沉默一刻后叹了口气说:“皇子致祭,得好好准备一下。继忠,葬礼的一应事宜就交给你和继孝了。其余的事等过了头七再议。没旨意好过即刻下旨降等,总能拖上一段时日。” 萧氏的眼睛看向一旁垂头丧气的慕继仁,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指着他的脸说:“你爹的病本来还可以拖拖,都是被你个孽障气死的。原来太纵着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从今儿起你好好在府里反省,哪里都不准去!” “娘,不是还有……” 慕继仁嘴里嘀咕,被慕继忠截去了话头。 “以为送个人进去投其所好了,就能把你那笔糊涂烂帐抹平了。你不想想,为了这事,陛下下旨申斥了大皇子,讲好听是公正廉明,可难保心里不会有疙瘩。我当初怎么说你的,这回可算是应了,到底是拖累了咱们一家子人!”慕继忠忿忿不平道。 本来顺顺利利地可以承爵,没想到临到最后会出岔子,若是降等为伯,日后慕家的地位可是一落千丈。 慕继仁听了不乐意了,嚷嚷着:“少说风凉话,说到底只不过碍着你继不成爵位,怎么说我害了一家子。” “统统给我闭嘴!侯爷刚走,你们两个是不是也要把我气死?” 萧氏一拍桌子大喝道:“为什么要大皇子来致祭却不按例派大臣来?为什么赐谥却不提承爵之事?皇家打了自己的脸,总要做点什么找补回来。皇子行祭,给足了咱们面子,博了个知错能改,谦逊有礼的名声。可再看看你们,侯爷尸骨未寒,你们就打嘴仗。到时传出去,侯府子孙德行有亏,难当大任,一句话就治得咱们死死的。侯府降等成了伯府,看你们一个个脸上有光不?” “娘——”见萧氏气极,慕继忠和慕继仁同时跪下了,“儿子知错了。” 慕继孝也来打圆场,“夫人,莫气,侯爷刚去,一家人可都指着您。上次您不是说,舅老爷与洛西王世子有些交情。” 萧氏疑惑道:“继孝此话何意?” “我听王曾明说过,世子和大皇子交好。估摸今日,舅老爷就会过来了,您可与他说说,看看能不能走走世子爷的门子。” 萧氏是内宅妇人,不知王曾明其人,可慕继忠晓得,老二在东南军中多年,这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忙给萧氏解释说:“王曾明,东路右卫将军外家的侄子,右卫将军是洛西王一手提拔起来的。” 萧氏想了片刻,便挥挥手道:“哦,如此,我今日就与大哥说说。你们且退吧,一会儿来的人多了,前院的事情多,修文他们几个小辈怕应付不来。” 慕家三兄弟起身告退。 王妈妈扶着萧氏到后面换了身素白常服坐下,递了杯茶过去。 萧氏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不住地摇头叹气,“老二这几年在南边也混出个样子来了……看看我那两个孽障,一个眼高手低,一个游手好闲,好端端的一个闺女还……到头来,都便宜了瑶衣那贱人。” 王妈妈一面给萧氏揉肩捶背,一面轻声道:“夫人也莫气了。二爷不过是沾了妹夫的光。只怪四娘命不好,您也是没法子才送五娘过去的。说到底,二爷和五娘就算是那位生的,名义上还不都是您的孩子。刚刚二爷不是也着急给您出主意嘛。等大爷承了爵位,您就不必如此劳心劳神,可以享享清福了。” “花溪安置好了吗?”萧氏转了话题,问起了花溪。 “都安排妥当了,住栖霞园。园子事前已经让人打扫干净了,一应物什都按姑娘们的例添上了。府里忙乱人手不够,奴婢临时派了红柳带着两个丫头过去伺候。等侯爷下葬后,再挑人过去。” 萧氏点点头,“嗯,那园子不错,虽说偏了些,倒是个清静雅致的地方。别怠慢了那孩子。这些年家里放着她们娘俩不管,多少心里会有些怨怼,哎!” 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萧氏闭上了眼,又说:“老二平日可甚少说话,刚才既然出头,那起码有七成把握,不过他多半也不是为了这个家,是看在向晚留话的面上,当初向晚待他们兄妹比老大、老三还亲。说归说,凡事还是多留条路。若是我大哥那边的路子走不通,少不得还得按老三的法子试上一试……” “奴婢省的。”王妈妈应诺,心思一转,看来得尽快给栖霞园选两个得力的人才行。 …… 且说花溪这时正打量着她的闺房,外间小厅一应的老花梨桌椅,正墙上挂着一张山水图。 里间正中靠墙是张榉木海棠花拔步床,上面挂着绣竹纹青纱帐子,铺的是云纹簟席,床头搁着三彩听琴枕和一扇紫檀座嵌玉小屏风。 右手摆着一只杉木双门柜,旁边立着双门方角橱上面摞着两只榉木大箱。 左手边是张双屉梳妆台,桌面上放着紫檀座架菱花铜镜。梳妆台两边各放着一张小方几,右面摆着一套荷花系列的香具,三足荷花纹瓷香炉、红色荷花雕漆香盒和一件青瓷箸瓶,左面是个缠枝荷青花瓶。 刘妈妈第一眼瞧见这些,面露喜色道:“姑娘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可花溪纳闷的是,对于一个身份不明的私生女来说,这屋子好的有些过分。 红柳在一旁笑着说:“这家居摆设都是按府里姑娘们的例添置的。姑娘不满意只管提出来,奴婢去寻人换了。” “这屋里布置得极雅致,花溪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的屋子,哪能不满意。今日多亏了姐姐帮忙,花溪初来乍到,不懂的地方还少不得请教姐姐。” 说着,花溪从袖里取了只紫色香囊塞到红柳手里,“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香囊是我亲手绣的,一点心意望姐姐不要推辞。” 红柳本没指望这乡下来的小姐能给出什么上等货色,可接过香囊,却被上面花样吸引了过去。 香囊面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尾五彩蝶正绕一株素白的茉莉花嬉戏,一缕清幽的茉莉香萦绕鼻尖。真是蝶翼轻扇,暗香浮动。那香气竟真是宛如茉莉花开清幽淡雅,全不似普通的干花制香囊味道比鲜花差上几分,比之姑娘们用的上等香囊也不差,当下心喜,福身谢过。 花溪又让刘妈妈拿了几只香囊让红柳送给另外两个二等丫鬟并几个粗使的丫鬟,虽都是花香味的香囊,但品质显然不如红柳的那个。 红柳一应道谢,又说:“姑娘莫客气,叫奴婢红柳就是,您先歇歇。王妈妈让从给姑娘们新制的夏装里选了几件素色的衣裳,奴婢这就给您取去。” 花溪点头表示知道了,放了红柳出去。 红柳一走,花溪叫了在书房收拾的丁香过来,吩咐她说:“这几日,你多与园子里的丫鬟们聊聊,聊了些什么,回来一字不漏地都报给我。” 丁香点头应下,又想起了件事,便问:“姑娘不用去守灵吗?我刚刚听送东西的两个婆子说内院的少爷、姑娘们都要去哭灵。她们还打听姑娘去不去,我说得咱们是客,得听夫人的。” 丁香融入得还挺快,这样很好。 花溪撇撇嘴:“慕家暂时不会想让我出去见人的。知道了,你多听多看少说,其余的事就不要管了。侯府不比庄子里,你行事更需小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要省的。对外就按王妈妈说的,咱们寄居在府里的远方亲戚,姑娘身子弱,一到京就病了。” “明白了,姑娘。” “好了,你下去收拾东西吧。” 丁香走了,刘妈妈才不满道:“姑娘这话说得不对,您可是四小姐的亲骨肉,怎么不能去祭拜侯爷?” “刘妈妈,不是我妄自菲薄。我虽姓慕,却不是慕家的嫡亲骨肉。名分未定如何向外人解释。再说,就算侯爷、夫人对我娘有愧才会如此对我,可十多年没承欢膝下,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外孙女能与嫡亲的孙女比吗?你再看看这里的家具摆设,府里一个正经小姐的闺房也不过如此……” 花溪讪笑,慕家放着自己和娘不闻不问。当年,娘走的时候,也只不过来了庶出的二舅和几个妈妈来处理丧事。侯爷在哪,夫人在哪,大舅、三舅又在哪?若是随随便便给她个差不多的待遇,她也许不会多想,安心住下,可现在她不想多想也不行了。 刘妈妈一愣,虽说听花溪说自己来路不明有些心疼,但细想起来觉得花溪说得在理,心中不免起疑,想着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不如一日未在侯府里呆过的姑娘通透,一时既惭愧又欣慰,遂道:“奴婢回头也向府里的老人打听打听。” 花溪寻思了一下说:“嗯,不过你都十多年不在了,府里的人也换了几茬。就算还有几个相熟的,可能在府里呆这么久,还不都跟人精似的。咱们又没什么钱打赏人。这样,您先看看相熟的人还在不在,另外丁香那边您也多提点些,总有那些话多的丫头……” 花溪自不知刘妈妈的复杂心理,她只知道自己从踏入慕家开始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这里的人接她回来肯定另有算计,一定要尽快了解一下慕家的境况,尽量避免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发生。 *********** 慕家兄弟姊妹的排位开始没弄好,修了一下。 过路要个收藏和票票~~~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五章 祭拜 慕天和离世前缠绵病榻大半年,慕家早有心里准备,除了最初承爵一事搞得人心惶惶,吊唁葬礼的一应事宜虽繁杂但进行得并不忙乱。 这几日往来祭拜的官员亲族甚多,花溪自知身份不妥,白日不去灵前。正如她所料,慕家的人也未曾请她过去。但她想着自己既然已经住下,就算是做客人,也要尊重主家。虽说名不正言不顺,但也总不能一直不去拜灵,让人耻笑不识礼数。 过了五天,花溪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托红柳传话给夫人。 萧氏刚送走自家大哥,听大哥回话说洛西王世子允了,心情好了许多,当下主动传红柳进屋回话。 红柳进屋行了礼,规规矩矩地回了几句萧氏关于花溪日常生活的问话后才道:“回夫人,姑娘说夫人这里往来各府的女眷多,自己的身份多有不便,怕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所以这几日未曾过来给夫人请安。只是眼看要头七了,姑娘想今儿夜里去侯爷灵前上柱香。” 萧氏答说:“是我疏忽了。难得孩子有心,想去今晚便去吧。过了头七入殓,府里没这么忙乱,你再带着姑娘在园子里转转。顺便告诉她,等葬礼之后,外祖母就给她正名。” 红柳初时楞了一楞,马上会意,准备告退折返,却又被萧氏唤住。 “今儿屋里没熏香,我怎么闻见股子茉莉香?红柳身上可是带了什么新香囊?” 红柳忙撩开外罩的麻衣从腰间扯了一只紫色缎面香囊出来,递给萧氏,“夫人闻到可是这个味儿?” 萧氏拿了香囊在手上摩挲,“对,正是。这绣工精致不说,难得这香气原汁原味,红柳几时做的?” “回夫人,这不是红柳做的。是花溪姑娘打赏的,这里面的香也是花溪姑娘自己亲手制的。” 萧氏有些讶异,点头赞了句,“哦,难得这孩子心灵手巧。你回去给花溪说,晚间在我这里用过膳再去拜灵。” “是。”红柳接过萧氏递回来的香囊,屈屈膝退了出去。 …… 入夜,花溪换了身素白衣裙,披上麻衣,发间别了朵白绒花,带着红柳和丁香拎着一篮元宝纸钱去了灵堂。 头七前,慕家子侄轮换守夜。今晚是二房慕修远并本家旁支修字辈的两个兄弟,三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平日里也算相熟,就排在一起守灵。 慕修远与两个兄弟跪坐在蒲团上,慕修远谨守规矩,跪得端正,而旁边的两个兄弟有些懈怠,腰身直不起来,半眯着眼像是睡着了。 一阵茉莉香飘进,慕修远看见红柳提着篮子从门外跨了进来。 “启禀三少爷,夫人让奴婢带栖霞园的花溪姑娘来给侯爷上柱香。”红柳的声音很轻,只是灵堂太安静,所以刚刚在慕修远旁边两个打盹的兄弟也醒了。 栖霞园?花溪? 慕修远想起了祖父床前垂头看见的那半幅藕荷色的布裙,还有那飘飘渺渺的声音,是那天来的女孩吗? “请吧!都是自家的兄弟,不是外人。” 慕修远三人站起身。 红柳放下篮子出去扶花溪进来,慕修远的目光也聚焦在了门口出现的那抹素白的身影上。 翩翩走近,盈盈福身,淡雅的橘香散开,清新古朴,彷佛嗅到清晨乡间小道旁洒满阳光的橘子树上叶子发出的缕缕清香,给这冷凝死气的空气中增添了生的味道。 羽睫微微抬起,从淡淡的阴翳下露出一双茶色眼眸,清澈透亮,慕修远一瞬失神,似乎在一泓眼波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掠过又隐没其中。 “给三少爷、两位少爷问安。” 声音轻灵婉转,很好听。 慕修远身边一个本家的兄弟揉揉眼,咕哝着问:“我是不是做梦,梦见仙女了?” 另一个低声道:“不,不是,是真的……” “妹妹,请!”慕修远回过神,慌忙还礼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 慕修远生得眉清目秀,一身麻衣丝毫不影响本身那不自觉流露出的温润儒雅气质,看外表倒是个让人愿意亲近的人。 花溪略略颔首,然后走到灵前上香跪拜。 虽是夏天,可灵堂里置了冰块,偶尔有风吹进来,白幡飘飞,长明灯忽闪跳动,宛若在迎风泣诉,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红柳和丁香立在一旁打了个寒战,脚步同时往慕修远三人那里挪了挪。 慕修远察觉,目光又掠过二人看向花溪。 燃香上香,跪拜叩首,自始自终都一脸平和宁静之气,没有哀戚之色,好像从不会为外力所扰,又似乎对这一切漠不关心。若是换做其他几位妹妹,怕是根本不敢夜里到灵堂来,不知该说她镇定还是冷漠? 而此时花溪心里想却是另外一桩,自己与这位血脉相连的亲人,交集只是一瞬,永别也是一瞬。来这里一是为了替慕向晚叩拜,全了多年养育之情;再者是为了老侯爷临死之前能放她出谷,即便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她还是要谢谢他给了自己另外一条可能的路。 花溪上完香,转身又向慕修远三人行了礼,“三位哥哥守灵辛苦,多保重身子。花溪搅扰了多时,现下告辞了。” 慕修远心中对这个美丽娴静的女孩颇为好奇,想要张口问两句,却知场合不对不宜多言,只还了礼便继续守灵,只是目光在花溪离去后还久久望着门外。 “远哥儿,刚才那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紧挨着慕修远身边的一个胖乎乎的少年推了推慕修远的胳膊,低声问道。 “是家里的远房亲戚。”慕修远那日隐约猜到了几分,但长辈没说话,自己不好乱传。 另外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凑上来搭茬说:“啧啧,我瞅着那长相怎么有几分西夷人的味道?不过那小模样还真俊,比倚红楼的夷人舞娘还漂亮。” “胡诌什么?!怎么能在祖父灵前这般侮辱自家姐妹的声誉?你不怕祖父亡灵怪罪?”慕修远有些火大,刻意压抑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分。 那清秀少年缩缩脖子,下意识地往慕天和尸身那边睃了一眼,刚巧长明灯猛地跳了两跳,登时吓得他闭上了眼,双手合十,口中喃喃祷告。 身边的胖少年也不由后怕,虽然他心里赞同清秀少年所言,可刚才闹了这么一出后,想要附和两句的胆子都吓回去了,哪里还敢胡思乱想,赶紧挺起腰身,跪得笔直。 慕修远敛了怒气,心道,祖父息怒,莫怪孙儿鲁莽。 ****** 存稿用完,咳咳,这两天更旧书,下周再更新书~~╭(╯3╰)╮求票、求收、求评~~~ 第六章 清神 过了头七,镇远侯大殓。按大华例,公侯大殓后停灵三月出殡。奈何已入了夏,即使有冰块镇着,尸身也是不宜久置。慕家请旨,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便行殡葬大礼。 葬礼那日,花溪一直呆在栖霞园,但是听着外面哭声震天,想来排场不会太小。 葬礼结束后,慕府一如往常。除了夫人成了老夫人,其他人的称呼却没有什么变化。 另外,栖霞园里就多了间香室,是花溪从萧氏得来的福利。如今她每日有一半时间都是呆在香室里的。 原来上次花溪去祭拜前在萧氏屋里用晚膳时,萧氏问起了她送给红柳的香囊,花溪便借着机会提了自己会制香的事,问萧氏喜欢什么花的味儿,她可以制各类带花香熏香,暗里的意思自然想从萧氏这里弄些制香的用具和原料。 萧氏没接茬,只道自己年纪大了不适合用那些花儿叶儿的香味,又与花溪聊了些其他香品上的事。 没承想,说着说着,萧氏忽然犯了头风,花溪和王妈妈伺候她躺下。 花溪灵机一动忙道自己会制些药用香品,对治疗头风有益,就是苦于没材料和用具。萧氏一听,便允了葬礼后让花溪在慕府里制香,还让人给她准备器具原料。 花溪这些日子所制的香就是专门为萧氏准备的。至于萧氏曾提过的要为她正名的事似乎再也未被提及。 花溪不以为意,可丁香却是有些不满,“这葬礼结束了都半月了,给您正名的事,老夫人是不是忘了?” “忘了也好。慕家小姐的名分,说出来就是好听又烫手。况且……”慕府还会不会是侯府?如今大爷可还是大爷…… 花溪撇撇嘴,手里也没停,给石药碾加了两勺蒸馏水,洒了把芎须碎段,双手抓住碾柄一下下研磨起来,直到药碾里的芎须变成药浆。 “把这药浆子倒到瓷碗里,待浆液沉淀晾干再研细,这手法叫水飞。这里还有藁本、羌活、独活、甘菊、麝香,按这法子都弄成粉末,收好了备用。笼上罐子里的白沙蜜蒸沸了就挪到红泥炉的炭火上,记得用文火煨,沸上几沸,水汽尽去,这蜜滴在冷水中呈珠子状的话,就算炼成了。” 丁香暗自记下,又问道:“姑娘这次要制什么香?” 花溪净了手,用布巾擦干。 “清神湿香,治疗头风用的。还有,记得香室里别放外人进来。” 丁香问:“嗯,姑娘可是怕泄露了方子?” 花溪摇头,“就算知道了用料,不知分量多少、顺序如何也是白搭。再说,这些也算不上什么不可外传的东西。我是怕别人下料……这可是你家姑娘吃饭的本钱,用点心。” 前世花溪是化妆品公司的调香师,也对亏了她研习过古方,不然在这没有化学原料和仪器的古代,她还真难投其所好为萧氏制出合适的香品。 自从花溪给萧氏开始制香,连带自己院子里的伙食好了不少。 她不在乎别人听风想得个香方,自己借机讨好萧氏只是为了日子过得舒服些。但这侯府里大了,难保不会有人暗地惦记,自己一个外来人,还是要留个心,防患未然。 丁香恍然地点点头,“哦,奴婢省的。”这几天刘妈妈没少给她灌输豪门深宅的事,丁香也从最初见识到侯府豪华的惊喜兴奋中回过神来,行事小心了许多。 忙活了一上午,花溪有些累了,靠到藤椅上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放下手时仔细瞧了两眼,咕哝道:“这手有些糙,敏感度下降,得好好保养一下……” 转头又吩咐丁香:“等月例银子发了,丁香你跑趟大厨房弄些羊乳、熟猪油去。” 丁香手上停了一下,又推动碾子,说道:“刘妈妈人熟,不如让她老人家去,能得的多些。” 花溪听这话觉得不对劲,状如无意地问道:“哦,好像这几日都是刘妈妈和红柳去厨房。对了,你前几日去厨房拿饭可遇到了什么人?” “就是管事的邢妈妈和三个厨娘、两个杂使的婆子,还有,还有吴裕顺家的……”丁香想了想,哼哼唧唧地最后说了个花溪认识的人。 “吴裕顺家的?就是头前领你们进府的那个妈妈吧?” 丁香乖觉地点点头,不过脸色却不大好看。 花溪忽然想起了个人,问说:“姓吴的?不是吴明的亲戚吧?” “正是他老娘。他家还有个姑娘是三奶奶房里的大丫头,听说挺得宠的。不知怎么求动了三奶奶,要把吴明调回府里或是城里的铺子里做事。” 丁香闷着头碾药,劲儿使得老大,恨不得把那石碾子磨穿了。 花溪只当她恍惚是有心事,没想到竟是为了这桩,开解道:“你是我的人,跟了我这么多年,名义上是主仆,实则就是姐妹。刚回府,就算我不是正经小姐,他们若是有那想头,也得先问问我的意思。哪有隔着主子自己要人的道理,厨房里婆子们闲磕牙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如今赶上侯爷新丧,我就不信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时候提这事。” “嗯!小姐对奴婢好,奴婢一辈子都记得,这辈子当牛做马奴婢都要跟着小姐身边。奴婢不敢,不敢当小姐的姐妹……” 丁香的眼泪像断了线儿的珠子秫秫地往下落,滴在石碾上溅开来,落在黑漆漆的药浆里。 花溪佯装生气撅嘴道:“哎哟,臭丁香,你个爱哭鬼,仔细我的香。要是回头制出来的香都是咸味、苦味、丁香味儿,我定叫你以后嫁个种丁香的!” “姑娘!”丁香破涕为笑,摸着眼泪珠子嗔了花溪一眼,“姑娘就知道欺负我。” 花溪递了块帕子给丁香擦眼泪,“得得,不哭就好。这研香制香是个精细活儿,正好平和心境,又能清心安神,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丁香重重地点点头,开始细细研磨香料。 清神湿香并不难制,只是花溪为了让香料更细腻,用了水飞,所以等着沉淀阴干再研磨,最后才以炼好的蜜调和,用模子压成香饼,一系列程序做下来多少费了些时日。等香完全制好已用了四五日时间。 花溪封好了香饼,带着红柳去荷香园给萧氏请安。 慕府是前朝富商的私家园林,因慕天和镇守边疆,战功赫赫,晚年回到上京后,先帝爷特赐了这座豪宅犒赏。园内各处院落自成一体,各具特色。 花溪没有仔细逛过,但去给萧氏请安路上也能走马观花瞧上两眼,沿途景致优美,虽然不能观其全貌,但整个慕府规模之大可见一斑。 萧氏住在荷香院。因院子旁有一片荷塘,故而得名。 花溪一进内院,就听见萧氏的声音从堂屋传来,隐约还伴着几个年轻少女的应和声。 花溪停了脚步,思酌自己是不是等会儿再进去。 王妈妈从里屋打了竹帘子出来了,瞧见了花溪,赶忙迎了上来,“花溪姑娘,舅老爷家的五姑娘来了,家里的几位姑娘也在。老夫人请您进去和几位姑娘见见面。” ********* OMG,单位突然来活儿,偶又是做报表,又是给领导写述职报告,~~o(>_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七章 姐妹 花溪从红柳手里接过香盒,跟着王妈妈进了屋。 萧氏靠着天青金丝引枕歪在花楠木嵌螺钿花鸟三屏塌上,正笑着和塌边坐着的一个圆脸姑娘说话,圆脸姑娘手里拿了把美人团扇轻轻地给萧氏扇风。下首的椅子上左右各坐了两位少女都听萧氏和那圆脸姑娘说话。 萧氏瞥见花溪进来了,停下来挥了挥手示意花溪近前。 “老夫人安!”花溪福福身,把捧着香盒递给服侍的丫鬟,“这是清神香。因是湿香,搁得时间久了散了水分,药效就跟着差了,所以我没敢多制,您用用看看,若是觉得好我再制。” “好,花溪有心了。来,见见你舅老爷家的五姑娘。”萧氏指了指旁边的圆脸姑娘。 “萧五姐姐好!”花溪闻言,给萧五姑娘行礼。 萧五姑娘十六七岁,穿上一身缥色素纱衣裙,腰间扎了条暗绿缎带,身材有些胖。圆脸盘,五官生得不是十分漂亮,却长了一双弯弯的笑眼,眨起来亮闪闪的,像会说话,让她的脸庞生动了三分。 “老夫人刚刚还念叨妹妹呢,说话间你就来了。”萧五姑娘自来熟,顺手将扇子递给萧氏身边伺候的丫鬟,站起身热情地拉着花溪上下瞧了又瞧,“妹妹是个雅人,不光生的俊俏,竟还会制香。老夫人偏心,这么好的妹妹私藏起来,也不早点让小五见见!” 萧氏嗔道:“你个贫嘴的丫头!我还怕花溪被你带坏了。” 花溪抿嘴微笑,略带羞涩地说:“萧五姐姐珠圆玉润,花溪不及姐姐生的好。” “哟,瞧瞧这新来的妹妹多会说话。换我可想不起这么个贴切的词说人胖,不,不对,该是说人丰腴富态才对。” 右手边紧挨着塌边的鹅蛋脸少女拿着帕子掩面轻笑,明眸善睐,顾盼间媚意横生,端的是个美人。不过那少女的眼光掠过花溪的脸转向萧五姑娘时,眼底满是嘲讽。 屋里的气氛一时冷却了下来。 五姑娘嘴角僵了僵,眼中怒色一闪而过,随即勾起了个更大的弧度,“韵琳妹妹所言极是。可惜泰王妃不喜欢太瘦弱的,不然去年赏梅宴上……呵呵,哪里轮得到别人。” 原来刚刚说话的那位美少女就是府里的六姑娘慕韵琳,慕继忠嫡妻尹氏所出的长房嫡女。因为大奶奶尹氏乃是已故皇叔端景王的庶女,虽然生母地位不高,但也是正经官宦人家出身,所以慕韵琳说起来也算是皇族血脉,再加上众姊妹中她的相貌最为出挑,颇得老夫人宠爱。 韵琳被萧五姑娘这一抢白戳到了痛处,俏脸煞白,狠狠地瞪了眼萧五姑娘,又扭头剜了一眼花溪。 被韵琳眼光扫到的花溪缩缩了脖子,齿贝咬了咬唇瓣,抿着唇委屈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心里默叹,也不知那赏梅宴上发生了什么事?瞧这架势,这两位分明不对付,自己一句话倒成了点炮竹的火折子。哎,咱谁也惹不起,只好扮“柔弱”了。 “行了,你们两个小冤家平日里都孝顺得紧,今儿怎么犯糊涂?惊扰了祖母不说,还吓着花溪妹妹了。来,你站了好一会儿了,坐下说。” 韵琳对面身材欣长的少女起身拉着花溪在左手边坐下。 花溪被她行云流水般柔缓的声音吸引,忍不住抬眼打量了两眼面前的少女,十四五岁,穿了身素白暗花衣裙,头上插了支白玉流云簪子,容色姣好,虽及不上慕韵琳,可端庄大方的气质却是慕韵琳比不上的。 “姐姐是……?”花溪弱弱地问了一句。 少女笑了,乍如春花绽放,一眼惊艳。 “呵呵,我是你四姐姐韵宜。” 慕韵宜,二房的嫡女。 花溪回以一笑,“四姐姐好!” “来,我带你认识认识。这是三房的七姐韵宁。”韵宜指了指自己座位旁边长相甜美可爱的少女,然后又指了指对面,“那边是大房的六姐韵琳和五姐韵欣。” 花溪早先已让刘妈妈打听清楚了慕家三房的小姐公子们,韵宁、韵琳是嫡出的,只有韵欣是庶出。上次见过二房三哥慕修远,还差大房大哥慕修文、庶出的二哥慕修诚没有见着。 花溪站起来一一见礼,韵宁冲着花溪微微一笑,韵琳干脆拿着茶碗喝茶,韵欣略略颔首。 这一番下来,气氛缓和了不少。 萧氏见状道了声:“我乏了进里屋歇歇。你们小姊妹在这儿聊聊。” 王妈妈扶着萧氏去了卧房。 韵宜提议去她院子里坐坐。 萧五姑娘拽着韵宜的衣袖,喜道:“好啊,许久未去四妹妹那里吃茶了。” 韵琳瞟了眼萧五,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说得跟吃不起茶似的。” 萧五笑眯眯地看着慕韵琳,“我就喜欢吃四妹妹的茶怎么了?不像有些人连茶都端不好……” 韵琳俏脸通红,显然是被气着了,咬牙切齿像要吃人。 “萧五,你有完没完?别以为讨了泰王妃喜欢,就能嫁进王府。”说完,韵琳睃了眼花溪。 看样子又是因为那赏梅宴,慕韵琳定是在上面出了丑。花溪暗自揣测,抬起头时正好瞧见韵琳在看自己,眼神有些怪异。 韵琳很快别过头瞪向萧五,不再理会花溪。花溪微微蹙眉,不解其意。 萧五听罢愣了一下,然后不以为意地勾勾唇角,“那咱们拭目以待好了。” “好了,都别闹了。从小到大,就没见你们有消停的时候。还去不去我院里了?” 萧五接口道:“去,为何不去?” “我不舒服,先回去了。五姐,你刚才不是说姨娘有佯要去瞧瞧嘛?”韵琳见不得萧五,又不愿一人离去,便想扯上庶姐一起离开。 韵欣五官清秀,不似韵宜端丽、韵琳明艳、韵宁甜美,纤弱不禁风雨的模样别有一番风流韵致,惹人怜惜,柔柔地应诺一声,又怯怯地看了看韵宜和萧五,“姨娘病着,我就不陪萧五姐姐吃茶了,先告辞了。” 韵宜也没多言点头同意了。 出了荷香院,大房的两姐妹与花溪等人分开来。 萧五姑娘拉着韵宜走在前面咬耳朵,花溪与韵宁则跟着后面。 “妹妹制的香没在别处听过,不知用了什么?” 韵宁手里轻摇着彩蝶戏牡丹团扇开口相询,花溪便说了所用药材和用法疗效。 “这香怪精致的。”韵宁忽闪了两下大眼睛,又道,“咦,妹妹用的熏香味道特别,是橘香?” 花溪微笑着问:“嗯!不知七姐姐喜欢什么香?” “你手上还有别的方子?” 花溪点头,韵宁兴奋道:“妹妹可会制杏花香?” ***** 明天就素元旦,新年新气象,O(∩_∩)O祝亲们万事如意,财源广进,恭喜发财!!!伸手,推荐拿来!(*^__^*)嘻嘻…… 第八章 杏香 韵宁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花溪微微一怔。 片刻,花溪便莞尔道:“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七姐姐是中意胭脂万点、占尽春风的红杏,还是春风落雪、莹白柔美的白杏?” 韵宁被花溪说得愣了神,她哪里知道其中还有这么多讲究,只觉得花溪口中说的词极好听,听得心中一时摇荡,反倒没了主意。 走在前面的韵宜和萧五姑娘听了花溪的一番话也停了脚步。 韵宜望着花溪,眼中亮光一闪,面露兴味之色。 萧五姑娘则满眼疑惑,好奇道:“红杏和白杏不都是杏花么?难道香气有别?” “呵呵,闻花香也许区别不大,只是红杏花开多旖旎,白杏花落多清华。香气讲究余韵,光这杏花香我便能制出四五种来,气韵皆不同。故而要问清七姐姐中意哪种。”花溪不紧不慢地解释完,又对犹疑不定的韵宁道,“不同人适合的不同的香品,我观七姐姐娇美可人,若是七姐姐自用的话,可选那红杏香。” “哦,真的?”韵宁眸子一亮,哪个女人不喜欢别人夸她容貌,笑容越发可亲,“是我自用的。妹妹可能制?” “这时节哪里还有杏花,没了花,你要如何制干花或是花沫子啊?莫非要等到来年开春?” 萧五姑娘嘴里这一嘟哝,韵宁脸色微变,很是失望。 花溪抿嘴轻笑,“姐姐若是急用的话,山人自有妙计!”其他花说不好,不过这杏花香她倒是知道三个不用花的仿香方子。 韵宁展颜一笑,“如此就劳烦妹妹了。妹妹若缺什么或有什么喜欢的只管告诉七姐姐。” 花溪笑着回说:“七姐姐莫客气,花溪就会这点微末小伎,能得姐姐青眼已是心满意足。” 萧五姑娘凑到花溪跟前说:“好好的女儿家说什么山人?花溪妹妹你若真能制出来,我送你两把灵州精工团花扇。若是制出来的不对味儿,那妹妹就许我张今儿那清神湿香的方子,如何?” 韵宜听到花溪自称山人,便想到自己从母亲那里听来关于花溪的身世和过往,心下怜惜,对花溪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接口道:“花溪妹妹莫应她,两把扇子就想换一张香方,好没羞!” 萧五姑娘不依,扯着韵宜撒娇道:“啊呀,四妹妹,灵州扇可是贡品!再说,我不是说制不出杏香才换嘛,你怎么知道花溪妹妹制不出?” “谁不知道你家是皇商,区区两把贡扇难不倒你。花溪妹妹莫被她诓了。要赌也博个贵重的,她想要方子得换更好的。” 韵宁也跟着揭短,萧五姑娘面露羞赧,跺跺脚嚷嚷道:“好了好了,不赌了还不行?大不了我送花溪妹妹两把就是了。” 花溪摇摇头,“萧五姐姐想要方子,等会儿到了四姐姐那里我誊写一份,哪里需用东西换。就是你要那杏花香的方子我也能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物事。好香也要人配不是。” “还是花溪你最好。”萧五姑娘松了韵宜走过来拉起花溪的手,“妹妹这份儿情姐姐记下了。” 韵宁见萧五耍娇,哼了一声,“说起来,你要那治头风的方子干嘛?” 萧五姑娘愣了一下,“我大嫂有头风宿疾,今儿见花溪妹妹给老夫人送香,才知道还有治头风的熏香。第一次见面摸不着妹妹的性情,不敢开口讨要……” 花溪答说:“萧五姐姐客气了。这里倒是还有一桩事,就是这清神湿香和要制的杏花香里都含了一味麝香。虽然量极少,但用久了对女子身体不宜。萧家嫂子那里可犯病时熏些,但不要长期用。七姐姐这里偶尔用用,等明年开春了我换个方子再制一些给姐姐使。”自己该提醒的也提醒了,免得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事全赖到自己头上。 萧五姑娘点头说记下了。 韵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要花溪帮她制。 花溪又道:“七姐姐少用些无妨的。况且这次制的杏花香有个长处却是别的比不了的。迎风而燃,气息更妙。” 韵宁眼中喜色一现,又谢了花溪,正要细细问明,却听慕韵宜说:“杵这里说了半晌了,有什么话等到了我院里再说。” 四人笑笑,又提步往慕韵宜住的晓风园走去。 这回,韵宁亲昵地拉上了花溪的手走在前面,问她关于杏香的事。萧五姑娘想凑上去听,却碍着道窄只得落在后面,即便如此她耳朵还是伸得老长,生怕错过了什么,也顾不得与慕韵宜说话。 而韵宜则看着前面花溪的身影若有所思。 慕家、萧家皆出身武将,子女教养上也比不得那些书香门第,门阀世家,自家这几个姐妹除了自己喜读书外,其他的三个妹妹也多重女红礼仪而轻文采音律。刚刚听她咏杏花的那几句诗何等精妙,且是自己从未听过的,比京中那些颇有名望的才女也不差。再看她话里话外讨好七妹和萧五,同样是伏低,却与刚刚在萧氏那里所见的胆小怯弱不同。端看这些自己还真不能小觑了这位新来的妹妹。 …… 慕韵宜的晓风园位于慕府西南角,与其他姐妹比,距离花溪住的栖霞园最近。 园外有一弯溪流环绕,垂柳依依,溪上一青石拱桥连到园门前。 花溪见之心喜,这晓风园可丝毫没有晓风残月那般清冷孤寂的意境,反多了几分小桥流水人家的味道。 入院,慕韵宜领着三人进了厅。 韵宁和萧五姑娘凑到花溪身边闲聊,韵宜吩咐丫鬟取了条案摆好茶具,自己净了手准备泡茶。 待到红泥小炉上铜壶里的水咕嘟咕嘟直响时,韵宜坐到了条案边。 花溪三人也不再闲谈,目光都转向韵宜。 不得不说,韵宜泡茶的姿势很优雅。素手纤纤,皓腕轻转,一起一抬间,茶香四溢。 韵宜给萧五、韵宁、花溪依次端了茶,自己也举起一杯,轻轻道了声“请”。 花溪右手三指轻捏青花小杯,左手食指中指托着茶底,瞧着茶汤清澈盈亮,腾挪于鼻尖嗅之清香,闭目轻轻啜了一口,满口生香,余韵悠长,再品两口才饮完了一杯。 萧五姑娘吃完一杯,不禁赞道:“好茶全赖一双手,这茶若放在俗人手里就糟蹋了。” “这茶还是你送来的。莫非你说自己是俗人?”韵宁在一旁打趣道。 萧五也不恼,反倒笑嘻嘻地说:“比起四妹妹我就是俗人,呵呵!” 慕韵宜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刚刚睁开眼的花溪身上,这“山人”妹妹果真不俗! ********* 吆喝吆喝收藏、推荐~~~ 第九章 初现 “看妹妹也是个会品茶的,觉得这茶如何?” 韵宜和煦的笑容让花溪心里的弦紧绷了起来,改不掉原来的习惯,这么多年没饮过功夫茶了,见之一时心喜,下意识的动作却让人看出了破绽。 “这……”花溪腼腆地笑笑,“妹妹也说不好,原先很少饮茶。刚刚就觉得这茶汤清清亮亮的很好看,入口比平日里我那里丫头泡的茶更醇厚,再加上又是萧五姐姐送的,想来应该是好茶吧?” 萧五笑得越发灿烂,“花溪识货,知道姐姐我送出去的都是好东西。这是今年进贡的大红袍,我从爹那里顺了半斤送到宜姐姐这里,就为了得空过来吃一杯。” 韵宁跟着说:“妹妹不知道,四姐姐泡的三清茶才是一绝,等入冬落雪时饮最妙。啧啧,而且四姐姐那套三清茶瓯也是稀罕物,平日里宝贝着都不让别人看……” “是什么稀罕物事?我怎么没瞧见过?”萧五问道。 “上面有洛东王世子的题字……”韵宁从盘里拣了个蜜饯放在口里,笑望着韵宜。 萧五恍然,一脸暧昧地看着慕韵宜。 花溪一旁瞧着,女人们的天性,随时随地挖掘八卦绯闻。 韵宜俏脸上飞起一抹娇羞的红霞,嗔了韵宁一眼道:“这都几时了?小五,你是不是等家里来人催?那清神湿香的方子还让不让花溪妹妹帮你誊写了?” “哦哦,是了。劳烦花溪妹妹了!” “萧五姐姐客气。” 韵宜吩咐丫鬟准备了笔墨纸砚,花溪誊写了份儿清神湿香的方子。萧五得了方子,再次谢过花溪,又吃了一杯茶,就匆匆告辞。 韵宁坐了一会儿也说乏了,要回了自己的院子,临走时又问了花溪何时能制好那香。花溪道手里正好有香料,一日便可。韵宁欢喜,道了谢离开了。 萧五和韵宁都走了,花溪也想离开。 韵宜却出言挽留,“妹妹的栖霞园离我这里不远,稍坐坐再走。” 花溪不好反驳,只得继续坐着。 “刚刚路上听到的那首杏花诗可是妹妹所做?” 听慕韵宜一问,花溪摇头,低声道:“是在母亲留下的手札里看到的。” 慕韵宜道她想起亡母伤怀,不再提那诗的出处,转而又问了些花溪平日里喜好看的书。 花溪答说:“都是母亲留下的,多是些女则、诗词之类的。姐姐平日里看些什么?” “父亲常年不在京中,母亲倒也不拘着我,我闲时跟三哥借书来看,读的书也杂。妹妹可有什么想看的?说不定我这里还能寻出几本合意的?” “姐姐这里可有讲历史的或是讲地理风物的?”花溪正愁找不到地方借书,慕韵宜这一提正中下怀。 “妹妹的喜好不一般,我这儿没这类的。等我使人去三哥那里问问,明日给妹妹送去。” 花溪脸上欢喜,拉着韵宜的手,“多谢四姐姐,我在山里住了十几年,都不知道外面什么样……” 韵宜顿觉自己失言,忙笑道:“妹妹客气了。” “时间不早了,花溪先回去了,还要给七姐姐制香。” 花溪起身告辞,慕韵宜送她出了园门,却不见红柳的影子。 慕韵宜见花溪面色平和,没什么不快,便指了大丫鬟素馨送她回去。 …… 花溪回了栖霞园,赏了素馨一个栀子花香囊,净了手脸去了香室。 取了甘松五钱、芎䓖五钱、麝香二分,花溪一一研成粉末放到石臼里,加了炼蜜调和,搓成弹子大小的光洁丸子,放在鱼戏莲青花瓷盒内。 等花溪制好了杏花香已近黄昏。 夕阳西下,屋后那片竹林染上了淡金色,林间清风拂过,竹影婆娑。 花溪伸了个懒腰,趴在窗沿上,嗅着浅浅竹香,曾经也这般安逸地趴在自家阳台上看日落下院子里那片湘妃竹,耳边依稀仿佛有人轻声呢喃说着情话。 她自嘲地笑了笑,呵呵,可惜一切却如梦一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是江湖就有是非。换了时空亦是如此。 花溪抚了抚额头,想起一下午见的这许多人,还真是有些累了,一个个都各有各的思量,没有哪个是简单的。 花溪出了香室去了卧房,红柳已经回来了。 见花溪进来,红柳抢在丁香前迎上来,帮花溪褪了外衣换了家常的素色衣裙。 “姑娘,刚刚在荷香院奴婢被王妈妈叫去回话。后来姑娘跟四姑娘走了,奴婢又往晓风园,路上被三奶奶身边的锦绣拦下来说了半天话。等到了晓风园,小丫头说您已经回来了,奴婢急急赶回来您又进了香室……” “罢了。我也没怪罪你。”花溪从丁香手里接过茶瓯抿了一口,“四姐姐派素馨送我回来,路上也没出什么事。” 花溪抬眼见红柳愣了一下,又说:“按例停灵三月,虽然侯爷提前下葬,但日子还得守满才能买人进来,等日子到了,王妈妈那边自会送人过来。横竖你是老夫人屋里出来的,等到那时也要回去,丁香和刘妈妈刚来,有许多事还亏得姐姐出面。到时,花溪自会向老夫人禀明。” 禀明什么?自己一个奴婢扔了姑娘去和别人闲话?姑娘不说也有别人去叨叨。就算她不是慕家正经小姐,但值得老夫人重视,自己就不能轻视了去。今日王妈妈还交待了要好好伺候,说不定日后还得跟着。若是那事是真的,日后还得依仗着这位。偏巧被锦绣那丫头找来,说的事又有些关联…… 红柳心思一转,低头认错,“姑娘,今日是奴婢的错,不该放您一人在园子里。奴婢坏了规矩,请姑娘责罚!” “红柳姐姐说哪里话,我家姑娘性子和软,可一句要罚你的话都没说。传出去还以为姑娘苛待了你。”丁香在旁边撅着嘴,拿着布巾擦拭台面,只是那布巾好半天在原地打转。 平日里丁香可不是这么牙尖嘴利,今日这是怎么了?不过这话说的刚好,我示弱不代表柔弱,红柳想拿捏我,也要掂掂自己够不够分量。 花溪喝住丁香:“如此不懂规矩,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去香室把我备下的香料研成粉末。” 丁香撇撇嘴去了香室,花溪又转头对红柳道:“红柳,你也下去忙吧。丁香的话别往心里去,她不懂事,你日后多教教她。” “是,奴婢这就去看看晚膳好了没。”红柳退了出去。 见她离开,花溪去了香室,进门瞧见丁香正拿帕子抹眼泪,叹了口气,“说吧,我进屋前红柳跟你说了什么?” ****** 那个,好不容易冲上榜,大家帮忙给点劲儿吧,招呼点推荐啦~O(∩_∩)O~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章 端倪 丁香两下抹干了眼泪,声音有些哽咽,“没,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你能挑她的刺儿?哭得这么伤心,好像姑娘我刚才教训错了,委屈到你了?” 丁香闷着不吭声,花溪又叹道,“我在这府里本就没个倚靠,原还有你和刘妈妈两个贴心的,如今你也不愿与我说实话了,日后我该去相信谁……哎!” 丁香听花溪说得委屈,觉得是自己失态让姑娘为难了,忙摆手道:“不,不是的。红柳说老夫人想着姑娘这些年在外面受了苦,四姑奶奶去的早……所以过些时日要给您配教养嬷嬷和一等丫鬟,把落下的规矩礼仪都给补上,又说老夫人不喜欢外面买来的近身伺候……我岁数也不小了,说不定这次会给指出去配小厮……” 花溪蹙眉问道:“她说的是谁?” 丁香听明白花溪的意思,讷讷地应了声:“是吴明……还有那个锦绣就是吴明的妹子。” 难怪刚刚丁香生气,红柳是今日见了锦绣才跑来跟丁香说这话的。一个老夫人身边伺候过的大丫鬟,说话行事自有分寸,红柳也太心急了吧,这可不像她那样的人会犯的错? 吴明那样的人,换府里知根知底的定然看不上眼,加上他这两年在外头来来回回见的最多的就是丁香,见自己不是个正经主子,瞄上了不放也情有可原。但吴裕顺是二门外的管事,比内门的还是差了一大截,他家丫头在三奶奶面前得脸,可也比不上老夫人和大房身边的大丫鬟,甚至连红柳都比不上。 自己才来了两个月,他们家就动着这样的心思,怎么说都说不过去,更别提还请了红柳说和。而红柳能把这事儿答应下来有三种可能,一是欠他们的情,二是被他们抓了把柄,三是得了极大的好处,前面两个还好说,若是第三种的话,得什么好处就难说了…… 花溪脸色一变,“去请刘妈妈过来。” 丁香不知其意,见她神色不对,以为事情麻烦了,所以唤刘妈妈过来商量,心里更是忐忑,急急出门寻刘妈妈到了香室。 刘妈妈一来,花溪让丁香把下晌的事说与她听,又问:“您老可听说过红柳家里的事?她家可与吴裕顺家有亲?” 刘妈妈答说:“红柳是家生子,吴裕顺家是三奶奶的配房,没什么关联。红柳祖父是老侯爷的马夫,后来派到庄子上当管事,太平年间遭了疫病,祖父和父母都没了。后来跟着祖母回了府里。她祖母和王妈妈是干姊妹,去世前把红柳交给王妈妈抚养,正是奴婢随四小姐离开之时。估摸后来老太太看王妈妈的面子把她提到跟前做了二等丫鬟。” 没牵累,有靠山,不是亲戚,被人抓住把柄的可能性低,若说欠人情也不必这般舍了脸面去还,唯一的可能性——有利可图……到底是什么利呢? “奴婢看这事儿有蹊跷。奴婢这两天才打听到,下面有人传老侯爷的病恶化是因为三爷。若是真的,那三房不该在这时候还不让人轻省。” 丁香一头雾水,站在那里一脸茫然,眼睛看向花溪,等着她说话。 花溪思酌了一阵,问道:“这两月的月例银子余有多少?” “府里哥儿们月例是十两,姑娘们是六两,另外给配胭脂一盒、细粉两盒、香油两瓶,给您这里同姑娘们的例。这两月刨去厨房拿羊乳、猪油,您要的芝麻、红枣等干果做点心零嘴的嚼用二两,还有赏钱四两,两月月例银子余下一共六两。” 花溪平日里不管帐,听刘妈妈这么一说,才知这府里花银子比外面可流水的多了,栖霞园素日来人不多,就这样光打听消息、打发送东西的仆妇出的打赏钱就用了四两,够普通人家过半年的了。 老夫人和几房长辈赏下来的东西不能用,月例分下来的香粉等物都有标记自己虽不用却也送不出去。结余下的这点银子打算攒下留着不时之需,如今却只能先拿出来使了,同时还得算计着掰成几份花,侯门日子也艰难。终归到底,谁叫自己是仰人鼻息过日子。 花溪不敢再胡思乱想,捋顺了思路,吩咐道:“刘妈妈,留下一两银子换成散钱,剩下的五两银子,你这两三日想法子出府一趟或是找个可靠的人从外面带些手工荷包回来,花样一定要时新的,用料可以次些,重要的是不要填过香料的,最好能装些小物件的。丁香,这两日你不要再我房里伺候,老老实实在香室呆着,我选几味香料你都给我研磨成粉,还要再准备些炼蜜。对外就说我罚你做活,替老夫人、姑娘们研磨香料。” 丁香不明,问道:“姑娘,那些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您这一出手,后面这一个月咱们的日子可怎么过?” 刘妈妈似懂非懂,“是啊,姑娘这是何意?” 花溪解释说:“原来我不动香室里香料的主意,是因为刚入府凡事要小心。这些天下来,我大致也知道这府里香料出入库的情形。我不会动麝香、龙涎这些名贵的香料,我只用那些既能做药材又能做香料的,这些药材量大价钱也便宜,少了些许发现不了。刚好赶一些香药、香丸出来,比直接赏钱和银子可好多了。再说饭食什么的都是厨房统一给派,总不会饿着咱们。衣裳也有,那些脂粉我不爱用,剩下那一两足够咱们撑到下月。” “打听三房和吴裕顺家的事丁香不合适去,还是奴婢去好了。”刘妈妈毕竟见识多些,当下便明白了花溪的意思,暗自叹服,自家姑娘精明,想得周全。成品的香药、香丸都是稀罕物,价钱不低,平日里只有跟着主子身边偶尔能得上几粒,数量少的很。自家姑娘拿这个做人情可不是就比银钱好。 丁香听了眼眶又红了,呜咽道:“姑娘为了我如此……您让奴婢如何是好?他们若逼得急了,大不了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丁香绝不连累姑娘。” “蠢话!车还没走到山前你就准备后退了,你就知道前面没路了?年纪轻轻的别想那些青灯古佛的事,俗人哪里那么容易脱得开红尘。你和我都是俗人,这事儿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花溪悠悠地轻叹了口气,心中暗下决定:路有很多条,而且荆棘丛生,自己没能力披荆斩棘,那怎么也要想法子在里面找条相对平坦的走。 ****** 快十一点才回来,飞速赶出来一章,-_-|||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一章 挑拨 第二天,刘妈妈因接了差事大早就出了园子。丁香前一日下晌领了罚,晨起时自去香室干活儿,没到花溪屋里伺候起床。 花溪比往日多睡了半个时辰才起,唤了红柳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王妈妈一并指来的春桃和春英。素日里都是刘妈妈、丁香、红柳近身伺候,刘妈妈指了春桃和春英负责园子里洒扫浆洗等杂事。今日少了刘妈妈和丁香,春桃和春英便顶上了。 春英闷不吭声地整理床铺,红柳打了水绞干了绸巾给花溪拭脸。春桃捧着牙粉、刷牙子等漱具在一旁候着,等花溪一擦完脸就递了上来。 洗漱完毕,红柳伺候她更衣梳头,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丝毫马虎。 收拾妥当,春桃递上一只茶盏,花溪饮了一口,却是蜜水,不禁看了春桃一眼,“甜蜜水?” 春桃笑盈盈地答说:“以前听丁香说过您一起床就要吃一盏,奴婢提前备好的。” 虽说平日里负责外院洒扫,但春桃、春英却很少进里屋,也从来没凑上来讨好自己,今日春桃似乎热情了许多。 花溪睃了一眼旁边蹙了蹙眉头的红柳,微笑着对春桃说:“难为你还记得。” 原先她好像对自己也是不咸不淡的。花溪暗笑,真是奇了,这几日府里不知吹出了什么风,园子里好像又吹出个有心人。自己是不是该改改宅女作风,四处走动走动?花溪可不觉得是因为她制的香换来昨晚上老夫人赏下的贡品瓜果,而让丫鬟们对自己未来的地位充满了憧憬。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春桃乖巧地谢过,“您今日起晚了,早膳奴婢放在耳房的炉子上温着,您要用点吗?” “等等再上吧。”花溪满意地点点头,又对红柳说:“昨日给七姐姐的香制好了。红柳,你到香室问丁香拿来送到丽景轩去。” 红柳脸色变了变,知道昨日的事惹了花溪不快,今日专门指派自己去三房的地界,心里暗暗后悔自己太过急躁,当下也不再多言,应诺去了。 花溪喝完蜜水,招呼春桃布饭,略略吃了几口便说饱了。 春桃、春英收拾撤了碗筷。 春桃回来时又给花溪换了杯白茶,小意地问道:“今日饭食可是不合口?不知姑娘喜欢吃什么,等会回了厨房让明日给换上。管小厨房何孝家的是奴婢的干娘。” 春桃不忘善解人意地解释一句,生怕这位外来的姑娘以为自己身单力孤,不敢给厨房里提要求。 厨房啊,也是个消息集散地。 花溪放下茶杯,“你也是个贴心的。不瞒你说,原先我一直住在山里不比外面,能回府多亏了老侯爷、老夫人体恤。如今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我已知足,哪里会不合口。只是昨夜积食,所以今早起来不是很饿罢了。”我是没见过世面暴饮暴食,你待如何反应。 春桃眼底一闪而过的鄙夷,随即赔笑道:“那午膳奴婢给厨房说给您备点消食的汤水。哎,奴婢也是关心姑娘。您平日里待人太和气,奴婢怕被人欺负了去。” 哦,话里有话。 花溪仰面懵懂地问:“春桃这话我听不大明白。刘妈妈说过待人三分笑,做人要和气。府里的人待我都挺好,没有谁欺负我啊?” 春桃答说:“姑娘长在山里,天性纯然,一门心思放在制香上不理外事。可这府里的人大多逢高踩低的,您没瞧见自从您要给老夫人制香起,饭食不是比以前强了许多?” 花溪点头表示赞同。 “昨日得了老夫人的赏,晚饭又给您加菜了是不?” 花溪继续点头,“红柳说,那是老夫人赏的。” 春桃往门口瞄了两眼,压低声音道:“奴婢的干娘说,本来老夫人让给您的每日饭食都按姑娘们的例……可下面人的人看您是……新来的,所以私下克扣。昨日那些本就是按例来的,哪里是赏的。红柳每次去厨房里取饭食瞧得清楚的很,可她非但不说还纵着。您想,论理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谁还敢给她脸色看。只要她吭一声,厨房里那些人哪里敢扣您的东西。” “果真如此?我本以为红柳姐姐是个好的,可没想到……” 花溪万分沮丧的神情让春桃眼睛发亮,“姑娘不必如此伤怀,红柳是在老夫人屋里做惯了,看姑娘性子绵软,好拿捏,这番作为也是想让姑娘觉得离了她不行。想您这样容貌拔尖,日后定能许个大富大贵的人家,老夫人又对您看重,陪嫁的丫鬟定少不了,红柳只怕也存了这样的心思。” 红柳都十六了,自己虚岁才十三,等十五及笄还有两年,那会儿红柳可就十八了,还怎么做陪房?除非配了人一家子跟去。若如春桃所说,红柳现在就打了这样的主意,那慕家接她回来定是另有打算。 花溪警醒,面上有些惊慌失措,“我在这府里人生地不熟的,刘妈妈年岁大了,丁香又是外面买来的,都指不上。红柳是老夫人跟前的体面人,若存了那样的心思,我是阻不了。可我又不想……春桃,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春桃看花溪入窠,忙保证说:“您放心,有奴婢给您出主意,保准没错。” 花溪抓住春桃的手,感激道:“好春桃,我定不会忘记你的好。” 春桃脸上笑意十足,“能为姑娘做事是奴婢的福分。” 花溪又想了想说:“我看以后厨房那边的事就交给你了,等下晌刘妈妈回来,我与她说说,调你回屋里伺候。” 春桃见目的达到了,福身谢过花溪,“多谢姑娘。厨房那头有奴婢干娘帮衬着,日后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花溪又问了几句春桃家里的情形,听说她家是大奶奶的陪嫁,又赏了她一百个大钱和一个翠绿的锦鲤荷包。春桃说是尽本分不收,花溪非要她拿着。这样你推我往下来,春桃最后还是笑纳了。 宾主俩一时相谈甚欢。 这时,春英在门外禀报说四姑娘派人送书来了。 花溪便打发春桃去了厨房寻些豆浆来给药材除味,春桃欣然领命。 见春桃颠颠地出门,花溪勾勾唇角,还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这戏有得瞧了。 ****** 打劫一切票票~~~O(∩_∩)O 第十二章 溯源 春英打了帘子让人进屋。 来人是素馨。 她手里抱着一摞书,进门给花溪行了半礼,“花溪姑娘好!这是四姑娘让奴婢送来的。四姑娘说,她挑了几本也不知合不合您的意,若是觉得不好,下次再给您寻两本。” 花溪接过书,一共五本。一套两本《大华史记》,一本《九州志》,另外两册是游记。 花溪心喜,急忙谢过,“烦劳素馨姐姐回去替我谢过四姐姐,书很合意,这次让四姐姐费心了。” 素馨笑说:“姑娘才是客气。我家姑娘走时还说若是花溪姑娘客气的话,赶明儿得空也给她制上一品适合她用的香便是。我家姑娘昨个儿瞧见姑娘赏给奴婢的荷包眼馋得紧,呵呵!” 四姑娘倒是看出自己不愿拿人手短,主动提出要香品。再见素馨说话很诚恳,落落大方,眼底纯净,不像作伪。花溪对四姑娘的为人倒是肯定了几分。 “既然四姐姐喜欢,花溪定给四姐姐制一品好香。” “如此多谢花溪姑娘了。”素馨福福身,道四姑娘那里还有事便告辞了。 春英送走素馨,花溪坐在屋里寻思了一阵,然后一头扎进了香室。 花溪蹲在墙角在一堆未洗拣的药材里翻了一会儿,挑出两条两指宽七八寸长的白色藤条来,“终于找到了。” 丁香接过来看了两眼,“姑娘,这个瞅着怎么有点像上次大成从行脚商手里买香料时给的那小块添头。” “多亏这两次都遇到的那不识货的,平白让咱们捡了便宜。”花溪满意地笑笑,“这可是好东西,上次我在府里药库里见这个混在一堆废料里就一并给取了回来。这两块纹理细密紧实,可比上次那块添头好多了。这叫降真香,也叫紫藤香、鸡骨香,燃时香气不大。有些会有类似苏木的香气,久燃的话香气劲健而幽怨。” 降真香最大的特点是与其他多种香料调和,会使得香气十分美好。最上乘的是紫番降真。记得书上说过,降真香本身生长在密林中,位于树心,砍斫颇为费时,因而难得。 这些日子花溪身在侯爵府,也见识了大华许多的香料香品,却发现里面很少使用降真香。想来,降真在大华很少见,它的功效自然也没被发掘。 花溪曾制过的花香和橘香荷包也是因为偶然得来的那块降真香所助,香味自是与别的不同,历久不衰。 这次得的两条足够她用好久了。这会儿刚来拿来制香还人情。 “丁香,把这个截成寸许长短的小段,再用小刀劈成薄片。等春桃从厨房里拿来豆浆,将切好的薄片放在豆浆里煎煮;等豆浆发出香味了,倒去豆浆,再用清水煮,直到香味全部消除;取出来再用末茶煎煮,沸上三四次,滤出降真香,阴干。” 花溪又叮咛了两遍,说原来山里时没那些条件,省了些工序,这次让丁香仔细些,一道都不能少。 香室的活儿交待完了,花溪取了慕韵宜送来的书去了书室。 花溪靠在窗边的竹椅上拿了一本《九州志》翻看,发现地名更迭,大华的山川河岳的名字早已不是自己熟知的地方,隐约看出如今的上京并不是中国古代历史上的上京城,其地理位置大概在北京附近。 下晌,花溪拿起了《大华史记》。 直到傍晚合上书,花溪不禁感喟,在这个时空,历史的车轮果然跑偏了,难怪慕韵宜不知杨万里。 南北朝后,北周宇文觉统一天下,定都长安。北周历经两百五十年,经历十二代,被外戚陈昌礼所灭,改国号顺,又经百年,分裂为陈、华、夏、楚、赵等五国,大华先祖尹斌为华国大将,因华帝无子禅位于他。后其统一了五国,建立大华,定都上京,到如今已过四代。 人事全非。 知道历史,可以趋吉避凶,不知历史,也只能按部就班了。 花溪平复了心情,又拿起了《大华史记》细细翻看研究,当看到后面王侯篇时,稍稍顿了顿。 史记云,尹斌起事,曾得异性结拜兄弟欧阳文成与陈锦相助,二人还在战场上救过尹斌的性命。大华开国后,华太祖尹斌以洛河为界,将河东河西两块富饶之地分封给了两位异性兄弟,欧阳文成为洛西王、陈锦为洛东王,世袭罔替。 花溪想起了慕韵宜,她的心上人那位洛东王世子可是大华仅次于王族的勋贵子弟。 慕天和出身平民,崛起于行伍,因战功卓著得了先帝恩宠,封侯拜将,一时风光无两。但新皇登基后便荣养在京,即便荣耀还在毕竟是没有实权,加上这十多年来早已远离权力核心,只怕镇远侯的威名早已不复从前。而慕韵宜又是二房庶子的女儿,身份地位与洛东王世子相差远了些,想要坐上正妃之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是当侧妃都有些难度。 不论慕韵宜是不是有心机之人,单说目前府里的这些表姐里,花溪对她还是隐隐有些好感。想到慕韵宜今日娇羞的神情,虽不知是不是真的郎有情妾有意,对慕韵宜的前途不免有些怜惜。 转念想到自己的身份,花溪自嘲,自己连慕韵宜都比不上,还有心思想别人。 不过花溪还是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能从头再来也是老天的厚待,自己怎么也会尽力尽心地活下去! 晚膳前,刘妈妈回来了,除了带回了花溪要的东西外,还打探到了些关于三房的传言。 去年岁末,聚仙楼请了个西夷人的杂耍班子在楼里表演。三爷慕继仁看中了班子里一个舞娘想弄回府里,可赶上侯爷卧床,万一被御史发现终是麻烦。慕继仁便想将人养在外面,在城东看中了一间宅子,刚出钱买下就听说那舞娘被别人买去了。 慕继仁找班主理论,才知买走舞娘的人是大皇子泰王小妾的弟弟。打听之后,知道那皇子妾室不是很得宠,弟弟在户部领了个七品闲差。这样的身份哪里能跟他侯府嫡子相比,当下也未思量便气急败坏地打上门去。泰王小妾的弟弟抬出泰王威胁,慕继仁不理,将他痛打了一顿。那弟弟心里怨愤,当面求饶答应次日把舞娘送回,结果当天夜里就给抬进了泰王府。 没想到那舞娘没几日便承了宠,连带那小妾也一扫以前的颓势。那小妾争气,赶着年前竟然有了身孕,在王府的地位一时水涨船高。小妾的弟弟因姐姐得了势,上司给泰王面子给他升到从六品,有些得意忘形,又惦记起慕继仁毒打之仇。一次在聚仙楼里两人碰上便出言挑衅,结果扭打时小妾的弟弟不慎跌下了楼,腿给摔残了。 小妾在泰王面前诉苦,泰王又是个惜花护短之人。寻了个错处,罢了慕继仁在兵部的差事。慕继仁是个急性子,心头憋着一口气,雇了叫花子跑去泰王府外叫骂皇子宠幸夷女、纵容外戚伤人,最后闹得满城风雨。直到皇帝下旨申饬了大皇子和慕天和,罚了一年的俸禄,此事才算作罢。 花溪听罢,随即想到至今侯府承爵一事被搁置十有八九因此事而起,再联想进府里来的一切,不禁暗自心惊。 ***** 这两天在开会,有点忙~~ 第十三章 追根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远处竹叶沙沙轻响。 刘妈妈心里忐忑,毕竟当初自己一力赞成回府,觉得能认亲是好事,起码有个依仗,可没想到府里竟打了这样的主意,一时又替花溪心疼,却又想不出好法子,不免焦急道:“姑娘,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劝您回来……要不,咱们想法子赶紧出府去?” “出府?”花溪回过神看向刘妈妈,“为何要出府?” “姑娘……” 刘妈妈认为花溪虽聪慧,但还是年纪小,未必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又怕自己点明了伤了她的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道:“从丁香的事上看,奴婢怕府里是存了要送您去王府的心思。虽然奴婢没在王府里呆过,可这镇远侯府也呆了十多年。王公贵胄府里若是能有个名分还好,可您这样……要是被不明不白送进去,只有受苦的份儿……要是小姐泉下有知,定要伤心的。老奴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能看着您往火坑里跳,定要将您送出府。” “妈妈莫急,事情还不到山穷水尽之时……” 刘妈妈有些激动,花溪心头一热,拉着刘妈妈要她坐下,宽慰道:“您且宽心。也许当初他们要我回来是存了这个心思,但还要看老夫人的意思。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刘妈妈点头同意,“嗯,小姐在世时,老夫人就是说一不二的主儿。老侯爷也很敬重她。后宅的事几乎都是老夫人说了算数,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就只纳了一个姨娘……” 花溪这些日子也看出来了。虽说没跟着慕家的人一起吃饭,但从见过的那些姑娘和媳妇身上,还有老侯爷只有一个姨娘还是她的陪房的事实上,足见老夫人在慕家的地位和权威。 花溪继续说:“这事是三房惹出来的,他们着紧,在背后有动作也说得过去。红柳心大,想挤走丁香,可我却也不是软柿子。而老夫人她老人家如今的态度还有待考量。” “难道老夫人还有别的想法?” 花溪摇头,不确定道:“我只是觉得送人不是最好的法子。我想不到万不得已,老夫人不会这么做。” 刘妈妈有些失望,“这话还是没个准头,我看还是准备准备走吧。” “也不是一点准头也没有。这么多年在山里没有过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一回来就拿我当慕家的姑娘对待,除了有几分补偿我的意思,再就是因为有送我进王府的打算所以要讨好。而他们要想送进去的人可靠老实,那最好就是自己人了。我长相酷似异族人,也许会对那位王爷的口味,又是名义上的自己人,看起来好像最合适。只是他们又怎么敢保证我不对侯府心存怨怼?” 说到此,花溪有些恶寒,自己才十二周岁,放现代就是个小学生。虽说这时代勉强可以嫁人了,但她这副刚刚养了两个月并不十分丰腴的小身板还真难“伺候”人,真不希望泰王有“恋童癖”。 顿了顿,花溪又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老侯爷的孝期,为了承爵美色贿赂皇子,若被有心人传出去弄不好适得其反。即使要送人也不会以侯府的名义,说不定会以舅老爷家的名义。所以老夫人还在观察,看我的脾气秉性适不适合。” 总是好拿捏的人合适。 花溪想到了五姑娘笃定的神情,难道当五姑娘的陪嫁?不过即使慕家这般想,舅老爷家还未必肯呢,说不定另有想法。谁愿意自己的陪嫁比自己长得好太多? “难怪老夫人迟迟不给您正名?要不咱先准备准备,老奴怕到时有事就来不及了……” 花溪没将五姑娘的事说与刘妈妈听,只是赞同道:“嗯,妈妈说得有道理。虽然现在没动静,但咱们也要防着他们,这事就劳烦妈妈了。” 刘妈妈应下,又问:“那丁香这事,该如何处置?红柳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她这般张罗,不会是老夫人的意思吧?” 按理说红柳在老夫人身边时日不短,总有个眉眼高低,不会贸贸然去应了锦绣,生出那样的心思怕是王妈妈曾暗中透露过这个意思,她心思才跟着活络了起来。若真打算送自己进王府,老夫人定会派个自己身边可靠的人跟着。红柳倒也合适。如今真还不好说这是王妈妈自己的意思,还是老夫人的意思。 花溪没答话,又想起了另一个,反问道:“你瞧着春桃如何?” “春桃?那是大奶奶陪房家里出来的,平日里面上瞅着还算老实。”刘妈妈想起了刚回来时春桃就在屋里伺候着,姑娘还说要把她调到屋里来,当时急着说三房的事未及细想。红柳和春桃的模样都不差,红柳柔顺温良,春桃年轻娇俏,各有所长。今日春桃刚好顶进来当差,就好巧不巧合了姑娘的眼。这事有些说不过去,越想越察觉不对。 “难不成打着和红柳一样的主意?怎么今日才显出来?” “也许是吧,反正她和红柳不对路。她今天冒头也是我纳闷的地方。估摸着慕家走别人的门子碰了壁,风声刚传出来,所以大房和三房今日才动了起来。也不知二房什么时候也掺和一把?那就热闹了。” 花溪讪笑。 刘妈妈摇头,“二爷不会的。若说府里谁真心想让您回来,不为别的,那定是二爷。若不是当初是二爷来接人,奴婢也不会急着使眼色让您同意。” “妈妈此话何意?” 刘妈妈叹了口气,凄然道:“四小姐在慕家时最亲近的不是一母同胞的大爷和三爷,而是庶出的二爷和五小姐。而且五小姐所嫁的威远侯爷最初可是四小姐的未婚夫。” “什么?”终于等到刘妈妈给自己透露点有关身世的消息,可花溪觉得自己被雷得外焦里嫩,“您是说我娘的未婚夫娶了我小姨?可小姨是庶出,怎么能做威远侯的嫡妻?那我父亲又是谁?” 见花溪虽然心急却始终面色如常,这份镇定自若的气度让刘妈妈倍感欣慰。 “姑娘,您小时候也问过奴婢,奴婢都岔开了话题。一来是因为奴婢真的不知道是谁,二来,是看您小怕您承受不了,不敢说。现如今您也大了,聪敏懂事,进退有度,奴婢老了,能帮到您的地方越来越少……今日奴婢便将知道的都告诉您,可您千万不要想不开,也不要怪四小姐……奴婢知道她不说定有道理,而且她心里很疼你……” 刘妈妈眼眶红了,花溪亦心有所感,略有些伤感道:“妈妈放心,花溪知道您是为我好,怜惜我。虽然娘话不多,可花溪心里晓得娘是疼我的。” ******** 前两天开年会,没时间码字,今天更新~~O(∩_∩)O~例行求票求收求评~~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四章 串门 “四小姐上山进香时被人掳走了,过了半年,突然回来了,那时候她已显怀……老侯爷查了许久都没查到,还杖毙了好些人。无论老侯爷和夫人如何逼问,小姐死活不说那人是谁……侯爷气极,说要断绝父女关系,老夫人起初爱女心切,到后来看小姐倔成那样,心也淡了。因为四小姐和威远侯世子有婚约,出了这事,侯爷和夫人借口小姐有疾准备退了亲事。威远侯世子也是个长情之人,慕府刚露个口风出去他一口回绝了,非要等四小姐病愈再完婚。哎,四小姐就让给老侯爷对外声称自己病逝了,好断了他的念想。” 看来母亲对如今的威远侯爷似乎还有些情意。 花溪颔首,又问:“后来呢?怎么又娶五小姐?” 刘妈妈叹气道:“威远侯世子是个执拗之人,却是细心。听了这消息便知道是四小姐故意为之,对外声称四小姐是自己的嫡妻,日后要娶也是继室。威远侯爷就世子一个儿子,父子俩僵持不下,连咱们老侯爷都去劝了也不管事,最后还是威远侯爷让了步。亲事是结不成了倒也罢了,可后来不知谁走漏了风声,上京城里一时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两家侯爷都觉得面子不好看,威远侯爷就推说不想断了两家的情谊,提出说纳了五姑娘,圆了这桩亲事。威远侯世子起初死活不肯,后来不知怎的又改口了说他只娶不纳,还提出要见四小姐一面。四小姐无法最后去了一封信,至于信里写什么奴婢不知,不过看过信以后世子便同意了亲事。” 刘妈妈忆起了当时四小姐惋惜太息的情形,恼恨那掳人的贼子害了小姐一生,神情也愈发哀伤,眼眶里蕴满泪水。 花溪递了块帕子给她,刘妈妈接过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再后来,老侯爷做主把五姑娘记在了夫人名下,威远侯爷就让世子娶了五姑娘进门做填房。订下了亲事,老侯爷送了四小姐去了山里。姨娘、二爷都感念小姐的恩德,小姐进山后时不时派人稍些东西,小姐过世也是二爷在帮衬,后来二爷去了东南军中,可每年过年送会有人来山庄送年礼。” 初听时,花溪还以为是二房的兄妹算计自家母亲,等问过刘妈妈知道老侯爷身子好的时候对子女皆一视同仁,老夫人也从未苛责怠慢过庶出的二爷和五小姐后,花溪便觉得自己多心了。再细想老侯爷跟西夷人打了一辈子仗,怎么也不会让家里人与异族人有牵扯,她心里对二房那点怀疑自然也打消了,也不知当初的事情是巧合还是人为?只是心底为自己母亲叹息,暗骂自己那该死的父亲害母亲错过了有情人,还要为了家族去撮合未婚夫和自家妹子,落得一生孤寂悲苦。 “都是奴婢不好,提了这些个伤心事。”刘妈妈瞧着花溪满脸哀色,擦干了眼泪,“姑娘既然心里有主意,奴婢一切听姑娘的。只是那春桃和红柳,姑娘是个什么的意思?” “她们想怎么斗就怎么斗,只要不牵累咱们随她们去就是了。平日里多留意就是了,您别忘了与丁香说说,可别着了人家的道。等出了百天,我就去求老夫人派几个人过来。” 恼人的事情太多,花溪觉得心烦,不想再想,伸手抚了抚额,刘妈妈见她累了,唤了红柳进来服侍花溪躺下,自己才出屋去寻丁香说话。 后面几日,春桃在花溪面前跑前跑后,殷勤备至,顺带有意无意地抢红柳的活儿。红柳起初懒得和她相争,春桃就愈发大胆,嘴上还不忘捎上几句,红柳再有涵养脸色也不免有些难看了。花溪一旁冷眼瞧着也不吱声,除了在香室指点丁香外其余时间都在看书。 六月中旬,上京的天比往年热。 慕府里园子多,树也多。 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骨弱不敢在屋里多放冰,天又热得出奇,索性连室内的熏香也免了。晚上窗户大敞着,可院外蝉鸣声搅得心烦,连着几夜都没睡不好觉。折腾了几天,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发了火。 大奶奶因为去年冬里老侯爷生病才接手府里的事,后来赶上丧礼忙乱,没顾上这茬,拖延至今反倒惹了老夫人生气,赶紧赔礼道歉,跟在身边伺候应诺,又派了队小厮架了梯子在府里各处粘蝉。 少爷们的园子还好说,等轮到姑娘们的院子,姑娘们都避了出去,到别的姐妹那里串门闲坐。 轮到晓风园时,因离栖霞园近,慕韵宜提前使人来知会了花溪,说她明日上晌过来坐坐。花溪知道是为了捕蝉的事才避到自己这里来,想想便应了。等到第二日备了茶点、桃李等时鲜水果候着慕韵宜。 巳时过了,慕韵宜来了,不过同来的还有“病美人”慕韵欣。 三人见了礼,花溪领着两人在厅里坐下,让红柳招呼两位姑娘随侍的丫鬟,悄声吩咐了春桃去上茶。 春桃退出去,慕韵宜先开口了,“妹妹这地方倒是比府里别处凉快些。” 花溪笑应道:“许是园子背阴,后面又有片竹林子,能挡些暑气。” 春桃端了盘子进来,将粉彩莲花杯递给了花溪,白瓷刻缠枝菊花杯搁在了韵宜手边,还有一盏矾红描金云纹杯放在了韵欣坐的小几上。 韵宜饶有兴趣地瞧着春桃手里的三只杯子,连拘谨的韵欣也流露出诧异好奇的目光。 “这又是玩什么花样?” 花溪卖关子不说,笑吟吟地举起自己那杯啜了一口,“尝尝便知。” 韵宜笑着看了看自己那杯,里面澄黄色汤水泛着丝丝甜香,白瓷细腻衬得那黄色晶莹透亮,煞是好看。 举杯抿了一口,“柚子?” “柚子蜂蜜茶,生津止渴、润肺去燥,美白祛斑、嫩肤养颜。” “那我这杯呢?”韵欣没饮,一脸好奇地看着花溪。 “柚子性凉,妹妹给姐姐准备的是莲子大枣茶,红枣补气养血,红润面色。天热,加点莲子祛暑气。” 韵欣含羞带怯地点点头,柔柔地道了声:“妹妹有心了。” “你那杯呢?怎么瞅着颜色暗沉了些,没我和五妹妹的好看。” “荷叶茶,清理肠胃,滋肝润肺。”花溪笑着又抿了一口,最近春桃太殷勤,自己想补身子,也不挑嘴,吃得好了油水就大,有些积食便秘,喝点荷叶茶不用来减肥也能刮刮肠子。 “你这花巧心思多,也懂得享受。跟你这么一比,我们这些倒成了俗人了。不行,赶明儿我定要多来你这里转转,指不定哪天有发现什么好东西,也好偷偷师。” 韵宜睨着花溪,拿帕子捂着嘴轻笑,一向不多话的韵欣也在旁边点头附和。 花溪嘟着嘴回道:“四姐姐排揎我,这点不入流的小东西登不得大雅之堂,哪能和姐姐的茶道功夫相比,那才是雅士。不如四姐姐改日教教我,也让妹妹学一手。” “不管是四姐姐,还是花溪妹妹都是顶好的人才,倒是我更上不得台面……”韵欣话说了半句没再继续,咬着唇瓣,似是羡慕又似自卑。 韵宜皱皱眉,“花溪妹妹不是那意思。怎么好好的又要哭了,你身子本就弱,不要忧思过重。韵琳是去不了荷花会,心里烦躁,说了些重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韵琳的脾性,不会为了这些小事怪她。她,她也是因为见不着三……” 话说了一半又打住了,原来是韵宜扫了一眼韵欣,低头饮茶。韵欣像以为自己说错话似的,眼底闪着莹光,委屈地低下头。 花溪愣了愣,只当没瞧见也低头饮茶,心底默叹,好一个病西施,欲语还休,愁中带娇,是人都会被这情态激起无限保护欲,只是她这一番做派总让人觉得哪里里有些不对劲。 *********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票~~~ 第十五章 暗示 慕韵宜健谈,见冷了场,挑了个话头问了问花溪书读得怎么样,还需要些什么。花溪一一答了,又问韵宜借了两本札记。韵宜笑着应了,又聊起了上京贵女们中时兴了什么花样、什么胭脂等等,关于荷花会的事再没提及。花溪虽然并不大关心这些,但时不时会应和一声。 起初韵欣还想岔开话题,可韵宜拦了她,似乎不想让她提。韵欣见状也不再多言,歇了心思静坐一旁。 花溪老神在在地品茶听话,也没故意挑话问刚才那俩姐妹打什么哑谜,反正要知道的迟早都会知道。 约莫聊了小半个时辰,红柳来报六姑娘来了。 韵欣的身子僵了僵,脸色也变得有些局促不安。 “赶巧了,今儿姐妹几个还都往你这里来了。”韵宜说着,望了韵欣一眼,几不可察地摇摇头,“怕什么,六妹不会为了那点子小事与你置气,别自个儿吓唬自个。” 话音刚落,慕韵琳便进来了。 “哦,四姐姐、五姐姐都在。”慕韵琳看见韵欣后脸色不大好看。 花溪忙笑着迎上去,请慕韵琳坐下。 慕韵琳从进门起就一直打着团扇,直到坐下也没停下。 花溪招了招手,把春桃叫到跟前,附耳说了几句。 春桃退出去再回来时满脸堆笑地给韵琳上了白瓷碗,“六姑娘,这绿豆百合羹一直用冰镇着,您将就着先用点。” 花溪瞧着韵琳手里扇面上忽闪忽闪的美人,接口道:“绿豆败火,百合清热。今儿这天儿跟下火似的,姐姐用点去去暑气。” 慕韵琳本不打算用,斜睨了一眼,见白莹碗盏里绿玉似的晶状膏体内盛放着一朵五瓣白梅,当下心奇,不由多看两眼,才发现那白梅是百合瓣所做,暗奇这吃食还真是精致,于是端起来舀了一勺含在嘴里,清甜爽口,色味俱佳。 “你做的?”韵琳看着春桃,她知道春桃有个在厨房管事的干娘。 “回六姑娘,这是丁香做的。” 丁香,乡下丫头带回来的丫鬟。 韵琳心生疑惑,她可不觉得乡下来的能懂得这些个。想想花溪讨好老夫人做小伏低的样子,这些食谱指不定是她在府里上下钻营,从别人那里求来的。 “可有方子?”韵琳试探地问了一句,春桃看了看花溪。 花溪答说:“我屉子里刚好有份写好的,春桃去给六姐姐取来。” 韵琳抬眼看向花溪,那张明艳的笑颜隐约可见日后的妩媚风情,心中没由来地憋气,轻笑了一声,不屑道:“不必了,我那只是随口一说!还以为是哪个厨娘做的。没想到是妹妹自己写的方子。看来妹妹不光会制香,连这吃食也如此讲究,还真不像在外面养大的。一般山里出来的土包子哪里懂得这些个华而不实的玩意。” 这话说道后面有些刺耳。 韵宜蹙眉,显然觉得韵琳说话不妥却没吱声,随即一脸闲适地研究起手里杯子上的刻花。韵欣则连大气也不敢喘,怯生生地偷眼看了看韵琳又低下头绞着手里的帕子。 有些人自视甚高,你若比她表现有一点点出众的地方,她就怎么看你都不顺眼。 花溪不愿与之计较,却也不想旁人得寸进尺,微微弯弯唇角,说道:“六姐姐说得在理。我这里的东西虽说借用了些古法,可离那色香味意形的境界还差得远。想必姐姐跟着郡主吃多了御膳,瞧不上我这点小玩意。改日定向姐姐讨教一二。” 慕韵琳仗着有点皇家血脉又在府里得宠,很是嚣张,可就算再有资本也不是正牌的王孙公主,吃御膳的机会少之又少,统共不过两三次。花溪这话明明是暗贬她不识货,可偏偏语气诚恳谦逊,让人挑不出错来。 韵琳没想到花溪来了招明褒暗贬,冷哼了一声:“倒是我小瞧妹妹了。不过妹妹说到讨教,我还真有一句话想与妹妹说道说道。” 瞧着韵琳忿忿不平的模样,花溪微笑着说:“姐姐有话不妨直说。” “妹妹没在京城里呆过,说话做事小意应付自是应该,但遇事还是要多动动脑子,什么东西能给什么东西不能给自个儿心里得清楚,莫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以为换了几句赞扬的话就入了人家的眼而沾沾自喜……姐姐给你说句实心话,这京城人弯弯绕多着呢,有些人在京里住了十几年还不是一样被人利用,更何况你这个刚从山里出来的……” 韵琳打着扇子,脸上嘲讽揶揄之意尽显。 花溪心中一动,眼里却是一片茫然,察觉韵琳偷眼看她,又微笑地看回去,“花溪受教了。多谢姐姐指点,日后定会小心行事。” 刚刚还是个精明的,这会儿怎么又不上道了?难道看走眼了? 韵琳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暗恨不已,转头又狠狠地瞪了韵欣一眼。 韵欣似有所感,抬头正对上韵琳凶狠的目光,眼泪瞬间又涌了上来,“六妹妹,花溪会制香的事真不是我说给萧家表妹的。” 韵欣不说还好,这一提韵琳的火气登时窜了上来,“啪”一声,美人团扇被拍到了桌几上,接着又是一声脆响扇柄竟给折断了。 韵琳见扇子断了,火更大了,指着韵欣的鼻子,喝道:“收起你那副柔弱的模样,好像我欺负你了似的。跟你娘一个德行!我不是爹,不吃你那套!” “六妹妹,慎言!自家姐妹,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气。”韵宜见韵琳气极,急忙出声阻止。 “四姐,你别拦着。今日我定要与她说个清楚。你不知道,荷花会前日结束后,泰王妃就往太后/宫里送了香方,偏偏方子还是萧家在荷花会上进献的。今儿早晨太后下旨,说萧家五姑娘端敏贤淑、孝心可嘉,封了良娣,一月后入泰王府。” 韵琳说完,韵宜怔住了,她晓得萧家献了方子却不知今晨萧五就被指给了泰王。韵宜看向花溪,见她只是愕然,却没有别的表现,不由松了口气。 花溪心中冷笑,原来是输给了萧五,跑来找自己和慕韵欣算账。萧五也是好算计。这事估计是萧家背着慕家做的,不然萧五干嘛背着老夫人找借口讨方子。萧家明知道慕家有丧事不能去那荷花会,偏选在那个时间进献怕只是为了让萧五能亲自送上方子,好给她入皇子府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样也好,萧家和慕家有隙,自己就多份保障。 ******* 求票,呵呵~~~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六章 散场 韵欣一边拿帕子抹眼泪,一边哽咽着说:“方子又不是我给她的。萧五来府里那日,我与你同路回去,然后去见了姨娘,后来才知晓她在咱们走后借口向花溪妹妹讨了方子。” 韵琳最见不得韵欣扮娇弱,这会儿看她真哭了,越发气恼,“太后有头风隐疾的事是谁传出去的?萧家就算是皇商也探不到这些。萧五素来亲近你和四姐姐,这事儿不是你说的是谁说?” 不说还好,这一说韵欣哭得越凶了,抽抽嗒嗒地喘着气解释:“不,不是我。我从未对萧五说过这事。” 韵宜怕事情闹大各人脸上无光,论起亲疏远近,花溪终究和自己隔了一层,自家姐妹之间争风闹到她面前总是不好看,忙出声劝道:“六妹,定是误会了。指不定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听了去说给萧五的。事已至此,说这些也于事无补,反而伤了姐妹情谊,传出去让别人看笑话。” 韵欣似想起了什么,猛然抬头嚷嚷道:“对了,是芳草。那日从母亲那里出来时我在门口撞见芳草……真的,真的不是我。我与你是嫡亲的姊妹,明知道你与她有隙,怎么会帮她?妹妹冤枉我了,呜呜……再说,你也不喜欢泰王,何必在意这个?” 韵欣哭得好不伤心。 “浑说什么?”韵琳瞪大了眼睛,眼底闪过惊慌,咬着唇瓣剜了韵欣一眼,又偷偷睃了眼花溪,底气不足地吱唔了一声,“你懂什么,我这不都是为了爹着急……” 四姑娘韵宜听了脸色微变,自己偶然听见父母谈话,猜到了府里头的打算。本担心府里会舍了自己,可后来又说从外面带回了个姑娘,当时还暗自庆幸没轮到自己头上。想想怕是府里避讳,所以找个山里养大的,没见过世面好拿捏,更是松了口气。等自己真真见了人,才知不是那么回事。论才学人品,花溪可不比府里的姑娘们差,只可惜出身……香方这事一出,也不知老夫人那里会如何应对?萧五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萧家也未必和老夫人一条心。 那边韵宜正暗自盘算要不要给花溪提个醒,这边花溪已经站了起来,欠欠身子,说道:“六姐姐消消气。也是花溪不懂事,该先回了老夫人再给方子,如今倒累了五姐姐。花溪在这儿给五姐姐和六姐姐赔不是。” 韵琳愣了愣,撇撇嘴别过头没应声。 韵欣边抹眼泪边呜咽道:“不,不怪妹妹……” 韵宜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别在花溪的园子里闹别扭了。我看这事还是交给大奶奶处置才是正理。” “四姐姐说的是。如今大奶奶管家,这些事还是该请她做主才是。来人哪,给拿条湿巾子来。”花溪转头对韵欣说,“姐姐揩揩脸,莫再流泪了。一来伤身,二来让外人瞧见了,还以为妹妹我欺负了姐姐呢。回头大爷、大奶奶找我算账,我可不认罚。” “想说是我的错便大声说,拐弯抹角地说话累不累?你们都是好的,都委屈,我倒成了恶人了。”韵琳不满地撅着嘴,睨了花溪一眼。 “六妹,少说两句。花溪不是那意思。你还嫌今日闹得不够,非得等惊动了老夫人才安心?”韵宜有些火了,语气有几分严厉。 韵琳听了不高兴,可没敢大声反驳,嘴里咕哝着埋怨了两句,别过头不再说话。 四个人谁也不说话,堂上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红柳和素馨进来了。 红柳悄悄拿了帕子进来递给韵欣擦脸。素馨回说,晓风园那边传话说收拾妥当了。 韵宜起身告辞,花溪欲留她用过午膳,韵宜推辞了,转头叫韵琳、韵欣:“五妹妹,上次你说的花样我画好了,还有六妹妹托我寻的洋货昨个也送来了。你们回去也路过晓风园,一道走吧?” 韵欣和韵琳点头应下,一同起身告辞了。 送走了三尊大神,花溪伸了个懒腰,叫春桃上午膳,又把刘妈妈叫了来,把萧五的事情说与她听。 刘妈妈颇有些愤慨,“萧家表姑娘做得太不地道了,明明是姑娘的方子,倒成了她的铺路石。姑娘心慈,日后定要多个心眼,别被小人欺了去。府里这些姑娘您也得留点心。四姑娘面上和善,可瞧着是个有主意的,不过现在看看倒没什么坏心思;六姑娘娇纵,又见不得人比她好;五姑娘身子骨弱,奴婢本来以为是个善的,可今日看来,也不是个简单的。您以后还是少跟五姑娘和六姑娘走动。” 花溪靠在引枕上,两只手按在脖子后揉捏,笑道:“呵呵,您也瞧出来了。四姑娘和我亲近,一半是因为二爷,一半是愧疚怜惜,总觉得我是来顶替她的。她本就是个精明的主儿,懂得明哲保身,不愿轻易得罪人。不过这也不怪她,毕竟二爷在家里的地位在那里放着呢。六姑娘什么心思摆在脸上,反倒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不伤她的面子和利益,她也不会理我,我也乐得轻松。” 刘妈妈绕到花溪背后,伸手替她按肩。 花溪收回了手,又说:“倒是五姑娘,真还让人意外,哭成那样还能说出话来……我打心眼里佩服,真想跟她学学怎么哭,指不定哪日就用上了!今儿她定是得了萧五的消息,早早躲了出来,拉着四姑娘做挡箭牌。” 刘妈妈手上一顿,惊道:“糟了,奴婢光说这些,竟忘了萧五姑娘要进王府,老夫人会不会让您跟着去啊?” “萧家能背地里做这事,就是打好了算盘不准备让我跟着去。你说自家姑娘当良娣好还是替人家送个侍妾好?萧家是做买卖的,这笔账还是会算的。” “老夫人能忍下了这口气?还有大爷和三爷呢?” “大爷要的是爵位,能说上话就行,管他谁进王府?三爷那里……”花溪耸耸肩,“坏事没变‘好事’,怕会失望吧。不过总是解决了恩怨就好。至于老夫人,不好说……” “那怎么办?万一老夫人……” “妈妈别怕。这事老夫人再想如何,也要看萧家的意思,总不能硬塞。老夫人也是要脸面的……” 花溪再没多说,闭目养了会神。春桃进来报说午膳好了。 摆了饭,用过后花溪又小憩了一会,半梦半醒之间,听见红柳报说老夫人有请。 ****** 同事过生日,出去吃饭,先发上来,回头捉虫。明天飞回家过年,更新晚一点。求票,呵呵~~~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七章 赵氏 花溪起身略略梳洗,换了素白暗纹缂丝上襦和同色绉纱裙,脸上未施粉黛,叫红柳撑了把油纸伞出了院门。 日头火辣辣的,晒得地面热烘烘的。没树荫的地方,隔着油纸伞都能感到阳光的灼热。 等到了荷香院,花溪的额上已布满细汗。站定拭干额上的汗,老夫人身边大丫鬟茶香已迎了上来福身行礼。 “日头太毒,姑娘赶紧进屋歇着。” 花溪点头回礼,问道:“老夫人屋里可还有别人?” 茶香答说:“午膳后小睡了一会儿,萧家舅太太来了。萧五姑娘被太后指给了泰王,舅太太来给老夫人报个信儿。这会儿还在屋里说话。老夫人寻人唤您过来,王妈妈在屋里伺候,再没旁的人。” 花溪平日里没少给茶香这几个老夫人屋里的丫鬟塞香药和荷包等小物件,这会儿确是派上用场了。 “多谢茶香姐姐!丁香上次跟我说姐姐的绣活好,我刚得了几个荷包,花样不错,回头得空了来我院子坐坐帮我瞧瞧怎么绣。” 茶香笑着答应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内院正屋,茶香在门外唱道:“花溪姑娘来给老夫人请安。” 王妈妈走了出来,领了花溪直接去了里间。 “老夫人、舅太太,花溪姑娘来了。” 花溪跨进里间,老夫人和一妇人正坐在炕上说话,那妇人四十来岁,头发一丝不乱,梳着盘髻别了两支银凤翘翅素银钗,身上穿了石青色莲花暗纹湖绸衣裙,脸如满月,眉眼虽染风霜,但能看出昔日的别致风韵。 花溪进来福身行礼,萧氏给她介绍说:“这是你大舅太太,过来见礼。这是我头前给你说的向晚的丫头。” 萧氏的不避讳让花溪微微有些诧异。 “花溪给大舅太太请安!” “好孩子,快起身,过来让舅太太看看。”赵氏下了炕,拉着花溪近前,通身上下看了又看,伸手从腕子上撸下串蜜蜡珠子戴在花溪手上,“舅太太也没给你带什么见面礼,收着吧!” 花溪看看萧氏,见她点头同意,屈屈膝,“谢大舅太太。” “好!瞧着小模样,真惹人疼。放在谁家都得给捧到手心里不让受委屈。” 赵氏笑得眉眼弯弯,一双眸子与萧五如出一辙。 明面上赞你,实际上是说的却含着别的意思。真是一种米养百种人,什么样的人家养什么养的闺女。 花溪害羞低头的一瞬,瞥见萧氏眼中愠色闪过。 “是啊!花溪虽在山里长大,可样样不输给府里的这些姑娘们。调香的本事也数得上顶尖。这孩子最好的就是实诚、孝顺,听说我头疼便着急给我弄香。我疼她还来不及,真怕她以后嫁出去受了人家的欺负,过些日子准备请个宫里退下来的嬷嬷好好给调教调教。” 赵氏神色一变。 慕家一开始打什么主意他们也一清二楚,谁进王府不是进?泰王妃的线虽是慕家自己搭上的,可却没有撂下准话,转头又说走世子的门子。既然这些都指着他家行事,那他家自然不能错失这个良机。 况且如今萧五的事情已经定下了,凭着花溪的身份,慕家想她跟着那就只能是个通房之类的。本来多个人也无妨,只是听萧五说了花溪的相貌人品,再加上那香方出自她手,那更不能让人跟着进王府了。 她今日来就是为了探个口风,看能不能把这事压下去,本以为小姑会生气,没想到一来倒是笑着与她闲聊,却就是不接茬,转头直接把人给叫来了。她怕萧氏挑头提这事,抢先压住萧氏一头,没想到萧氏会说请教习嬷嬷。她可是知道宫里退下来的教习嬷嬷不是说请就能请到的,只有王公大臣才能请动,来人还只教本家的闺女,萧氏这意思准备让花溪归宗。 香方的事本就理亏,如此,更显得自家小人了。 赵氏唇角有些僵硬,“这可是别的人家求都求不来的事。老夫人还真疼花溪。” 花溪哪里听不出这姑嫂二人话中机锋,顺势故作感动,眼角含泪道:“老夫人疼花溪,花溪记在心里。母亲在世时一直说没能多陪您几年,花溪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好好守着您、孝顺您,算是替母亲尽孝,圆了她的心愿。” 萧氏瞧着花溪那与慕向晚几分相似的容颜,想起分别十来年的女儿,心头一痛,搂着花溪,哽咽道:“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份儿心,好好在外祖母身边呆几年,外祖母定不会亏待你。” 这话一半有感而发,另一半则是说给赵氏听的。 赵氏在一旁尴尬不已,扯扯唇角附和了两句吉祥话,只是那语气酸不溜丢的,怎么听都不对味。 萧氏也没再与她一般见识,向花溪嘘寒问暖了几句,又把话题转到了洛西王妃上。 “七夕没几日了,赶巧初六是洛西王妃寿诞。” 赵氏忙搭腔道:“老夫人不提,我倒是忘了。老爷交待说,他已经托人找到了席先生。世子现虽不在京里,不过王妃寿诞定会赶回来。到时请大爷提前几日与他先去席先生府上一趟,等寿诞那日,再请席先生带着一起去王府送寿礼。” 好嘛,我不说你不说。一来先担心你那宝贝孙女,装腔作势地藏着掖着这事,生怕自家硬塞人,好再摆出条件来交换。好事都让你做尽了!不是如今侯府有难,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拿乔。 萧氏本就看不上母族的这位表姐,这会更是恼自家大哥当初怎么选了这么个媳妇。不过还是正事要紧,有火气也当场不好发作,点头应下。 赵氏知晓老夫人心中恼她,没敢多停留,道等回头让家里的过府跟大爷和老夫人商量,起身告辞了。 送走了赵氏,老夫人留了花溪说话。 “萧五的事想来你也知道了。”老夫人不复刚才的慈祥,神情很严肃。 自己院子闹了那么一出,定早有人说与老夫人知道。 花溪点头,却没多说话,等着老夫人开口。 “你在山里长大,不晓得这些弯弯绕。我看你是个机灵的,日后凡事多留个心眼。不是笑着对你的就是好的。” “花溪省得了。” 老夫人见她恭敬,颔首又道:“花溪你会制香,我想着今年寿礼里加几样香品,这事交给你如何?” 花溪应诺,“老夫人吩咐,花溪自当遵从。不过王府里规矩大,花溪也不知王妃喜好、避讳,怕出了错漏,是不是请大奶奶派个熟悉的人给花溪讲讲?” 萧氏满意地看了看花溪,“你考虑的是,这事不用找大奶奶了。我会让王妈妈提点你,有什么需要你直接告诉王妈妈就成。” 俩人又闲话了两句,老夫人便打发花溪回去了。 ******* 晚了,抱歉~~回家走亲访友,白天会忙些,更新都会很晚,亲们不要等,第二天再来看,╭(╯3╰)╮。 下月PK,偶厚着脸皮提前求票~~~ 第十八章 荷香 -_-|||,无线设备突然不能上网了,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能上网,郁闷死了。 ******* 花溪从老夫人屋里出来,并没直接回栖霞园,在边房后面的小抱厦里与王妈妈一起略坐了坐,问了些关于洛西王妃的好恶。王妈妈细细说了,又问起了香方的事,花溪恼了几句萧五的不是,也没再多说。王妈妈没再提,与花溪闲话了几句家常,花溪问了老夫人的近况,才告辞出了荷香院。 王妈妈折回了正屋,萧氏躺在榻上,茶香在侧面扇风,兰儿拿着美人锤给萧氏捶腿。 窗上落了竹帘,遮挡了外面的光线,屋内晦暗不明,看不清人的脸色。 萧氏挥退了茶香和兰儿,坐起身来。 “人走了?可是已经知道了那事?” 王妈妈摇摇头,答说:“听口气不像,只是抱怨了萧五姑娘几句,从头到尾也没打听泰王府的事,一直都在问洛西王府有些什么人、府里的规矩和王妃的好恶,还问了这几日您的身子骨如何。末了让奴婢给寻个雕刻好的木匠,另外还问了库里有没有山梨木,说是要做压香用的模子。奴婢瞧着倒像是个谨守本分的。” 萧氏若有所思,沉默了一刻才道:“这孩子做事不骄不躁,比小四不遑多让。毕竟不是自己看大的,总担心她心眼太多,再看看。她制香需用什么你看着办就是了。” 王妈妈应和道:“老夫人说的是。刚刚说的教习嬷嬷的事要不要老奴去打听打听?” 萧氏点头,“去吧,家里这几个姑娘本都大了,侯爷这一去,她们齐丧一年后才能议亲,刚好这段时间请两个嬷嬷指导指导闺训、礼仪。” “是。” 第二天,王妈妈就寻了个木雕匠人来,花溪给了匠人五张模子和一张木盒画样,又请王妈妈选了两块山梨木一并交给他。 花溪让红柳去找园子里管花草的婆子,摘了三十枝新鲜荷花并二十来张荷叶,吩咐人摘下花瓣洗净。 花溪取了个干净的小瓦罐,在底部摆放了一层荷花片,在上面铺了一层上回用豆浆处理好的降真香片,再铺一层荷花瓣,在其上又铺一层香片,如此重重铺盖,最后用油纸将罐口封严,在饭甑上蒸煮一会儿,拿起来后不解开油纸,搁在阴凉处。 另外将荷叶捣烂,按照相同的法子蒸煮,只不过这次没用降真,换了豆浆处理过的无味的竹篾,依旧蒸煮后封存。 花溪吩咐丁香将余下的荷花瓣用石磨磨制出浆,用布包裹,榨压去水,盛在新瓷器中。 约莫四日光景,那匠人便将制好的模子送了来,雕工精细,十分合意。 有了模具便好制香。 花溪取了已经制好的降真香,再与制好干花料,一起放在乳钵内研磨,使之变得又细又软,加入琼脂调制成泥,填入山梨木模子里,分别压成粉白色的莲花、花苞状;另用荷叶香竹篾研磨成粉加入细辛和琼脂,压成莲叶并两只蜻蜓,放置在盘中,用四五张纸包衬好,然后将盘子放在阳光边阴干。 花溪拍了拍手,扭头吩咐丁香道:“你盯好了。稍稍坚硬后,就将这些小莲花、小花苞、莲叶和蜻蜓用细线串成串,用那山竹弓挂在后窗迎风的地方,吹至七八分干便取下来;用净水揉细杂质,再用盘子盛好了,放在阳光边阴影里阴干;最后用新棉包裹收好。过两三日,再装盒。” 丁香用帕子给花溪拭汗,口中嘟囔道:“您随便弄两个香品就好,非弄个这么麻烦的,劳心劳力,最后得好领赏的还不都是送礼的,根本没您的份儿。” “谁让咱们寄人篱下呢,当交房费了。你个丁香,姑娘我还没喊累,你倒抱怨上了。”花溪弹了弹丁香的额头,“行了,还有八串香珠要做,我坐着你动手。” 丁香撅着嘴叫了声,“姑娘——” 花溪摇头,“喊我也没用!你就当学手艺了,等以后有了铺子,我好放手教给你打理。” 丁香眨眨眼,问道:“姑娘,您在慕府住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开铺子?” 花溪舒了口气,看着窗口露出的那小块湛蓝的天空,沉吟道:“事在人为,总会有机会的。” 受制于人的感觉真不好。 这次不是因为萧五,差点就被人打包送人了,下次还不知会遇到什么?要出去,要赚钱,自己有钱心里不慌。 花溪心中开始慢慢谋划…… 七月初一,花溪选了个一尺宽粉彩素荷圆瓷盒,垫上一层新棉,将制好的莲花、花苞与带孔的莲叶相互插接摆好,在两片预先顶端弄好孔的莲花上缀上两只蜻蜓,再取了一层新棉盖好,上铺张绘着五彩莲花、上书“莲池”二字的油纸后再加盖。另外一只本色雕群仙祝寿图山梨木圆盒内也垫上新棉,内分四格,分别摆放好黑、白、黄、菩提四色十八子印寿字香珠串各两串,盖在新棉,再铺上彩绘松鹤延年图的油纸加盖。另外,花溪还用荷香素笺写上了各样香品的成分、使用和保存方法附在盒内。 准备好了寿礼,花溪亲自送到了荷香院。 萧氏看了这两份香品后大吃一惊,“真是精致!我看着都舍不得送人了。” “花溪听王妈妈说王妃爱莲,所以制了这品‘莲池’;王妃信佛,故而做了这八串香珠。没想到老夫人您也喜欢,赶明儿花溪再给您制几样合您喜好的香品。” 萧氏点点头,又问了花溪“莲池”如何做的,还有那珠子颜色各异怎么弄出来的。 花溪简要答了制荷香的过程,又说:“那香珠用了二十六种香料,除去这些,黑色的是另加了竹叶灰、石膏;白色的用的是滑石、麝檀;黄色的加了檀香、蒲黄;至于那菩提色的,和莲池里的荷叶一样都加了细辛,所以颜色不同。” 萧氏越听越惊叹,“不光瞧着好看,做起来也这么麻烦。我就随口说说,这莲池可别再做了,回头得空了给我做两串黄珠子就成。” “是。”花溪笑着应下。 萧氏挥手王妈妈将寿礼收好。 “你这孩子真是心灵手巧,日后谁娶了是谁的福气。”萧氏感叹道。 “老夫人——花溪不嫁,就陪在您身边。” “说什么傻话。你娘走得早……你外祖父也走了,趁着这两年外祖母身子还行,定要给你找个好人家。” 花溪咬着唇瓣摇摇头,“花溪自知身份有碍,外祖和外祖母不嫌弃我,将我接回府,花溪感激不尽。花溪回府时许过愿要好好侍奉您,给您养老送终,再找个庵堂,伴着青灯古佛……” “说什么昏话。有外祖母在,谁也欺负不了你去。” 萧氏捋了捋花溪鬓角散落的发丝,柔声道:“好孩子,你有孝心,外祖母知道。这些日子侯府多事,等承爵的事定下,外祖母做主将你认在你一个舅舅名下,不会让你日后受苦的。” ****** 例行求票求评~~~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九章 世子 七月初三一早,上京城飘起了毛毛细雨,滋润了干涸的大地,丝丝凉风解去了多日燥热。 正阳街洛西王府门前车水马龙。 欧阳文成与陈锦受封后,因国事未定仍执掌军权,因此依朝廷例在京中开府安置家眷,而封地只设别府行馆。直到前代帝王即位,现任的洛西、洛东两王摄于帝王之威,虽有拥立之功却事后主动交出军权,皇帝推辞再三后欣然接受,赏了亲王双俸,还给两家保留了封地的一万私军。虽说两王风光不及当年,但在军中多年,人脉甚广,故旧众多,王妃做寿送礼人自然少不了。 慕继忠撩开车帘,看着王府大门处络绎不绝的投名帖送礼之人,有些焦躁道:“大早就过来了,这还要等到几时?” 闭目养神的萧老爷睁开了眼,安抚说:“继忠,稍安勿躁,大事重要。已经派人到王府里给席先生传话,看看世子爷在不在府上,一会儿便有消息了。” 又坐了一刻,门里出来个小厮一路跑到慕继忠的马车前。 “可是镇远侯府的大爷与萧老先生的车?” 跟车来的管家答道:“正是。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小的钱四。这两日正门往来人多,席先生遣小的来给两位爷领路,从西侧门进府。” 管家忙谢过,顺手塞了两颗银锞子到钱四手里。钱四没推脱,坐上头车车辕给车把式指路。 拐了两个弯,两辆车子顺着柳条胡同进去到了王府西侧门。有人领着管家去卸下后一辆车上的寿礼。 钱四与另一名小厮一路打着伞,七拐八绕走的都是僻静的小路,引了慕继忠与萧老爷到了一处院落。 等瞧见院子的圆拱门两侧立着两名侍卫打扮的高壮汉子,两人顿时愣住了。 钱四躬身伸手示意道:“小的就送二位到此。世子爷与席先生在书房等着二位,请吧!” 慕继忠与萧老爷以为要先见席先生,没想到钱四领着直接到了王府外书房,才知是世子爷也在,忙理了理衣衫正了仪容,提步进了院子。到了书房门口,又由一名小厮通报后才打了门帘请二人进去。 书房东墙立着一组紫檀雕花四联书橱,柜前靠左置了张紫檀大案,案前坐着位二十二三岁的青年,青纱镶紫玉珍珠冠束发,身着一件淡青万字纹缂丝窄袖家常袍服,五官俊雅,而周身不怒自威的气势更是不容小觑。正是洛西王世子欧阳铮。 书案下首两侧摆了四把红木圈椅,左侧靠近书案的位置坐着的一青年文士正与欧阳铮说话,这人便是萧老爷口中的席先生,欧阳铮的幕僚。 “慕大爷、萧老爷来了,请坐!” “给世子爷请安!”慕继忠与萧老爷裣衽行礼,又向席先生问好后在他对面坐下。 “今日慕大爷与萧老爷亲自送寿礼过来,铮深表感谢。昔日老侯爷叱咤一方,没想到这一年铮未在京城,老侯爷就……还请大爷节哀顺变。择日我会去府上祭拜。” 慕继忠拱手,低叹说:“难得世子爷记挂。侯府今非昔比……只怪我辈不肖子孙行事鲁莽,令得泰王与慕家生了嫌隙,最后累得我父……听说世子爷与泰王有旧,不知……” 欧阳铮不待慕继忠说完,便开口道:“侯爷于朝功不可没,皇上宅心仁厚,定不会亏待功臣。” 慕继忠与萧老爷对视一眼,世子爷是在透口风? 慕继忠不敢确定,又道:“世子爷是至诚之人,有您这句话,继忠心上踏实。家父泉下有知定会感激世子爷的恩德。” “慕大爷言重了。慕家的事您尽可放心。” 慕继忠心中一喜,递上礼单,说道:“如此多谢世子爷。王妃做寿,家母托我献上寿礼,聊表心意。世子爷事忙,今日我等便不再打扰。” 欧阳铮还礼,席先生送了慕继忠与萧老爷出门。不一会儿,席先生又折返回书房。 “席轩,又得了什么好处?”欧阳铮笑着睨了席轩一眼,又低头看着手里慕继忠奉上的礼单。 “统共就一对玉如意……外加千两银票。”席轩扯了扯嘴角,“就知道瞒不过你。” “你能那么卖力,怎么可能没好处?”欧阳铮眼睛瞟了眼礼单,正好扫过“莲池”二字,略顿了顿,不由心奇,竟是香品。 “世子爷心中本有计较。席轩不过是借个顺水人情捞点养家糊口的小钱而已。不过,这还得仰仗您给小人透个消息,看看承爵的事皇上几时会下旨?” “你啊你,财迷精一个!”欧阳铮放下礼单,“尹郡主的母家与贤妃有亲,慕三闹那一出还不知是哪个在后面推波助澜。” “您的意思这事后面有三……” 席轩伸了三个指头出来,当下又收了回去,恍然道:“是了。泰王若早想息事宁人,就不会怂恿那小妾的弟弟与慕三闹腾。事情闹大了,皇上必会见疑。歼敌一万自损八千,泰王这招未必能得到想要的效果。那慕家会如何?” 欧阳铮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申饬事小,有了成见才是大事。有没有效果只有当事者心中清楚。慕天和死了,慕家翻不出什么大浪。皇上晾够了自然会松口,只不过现下没人敢提。” 席轩了然,又问:“您让我应下,就是算准了皇上会允了您所提承爵之事?” 欧阳铮摇头,“不是我提。是泰王自己。” “什么?”席轩不解。 “皇上曾说泰王霸气有余,宽和不足。这次表现的机会怎能放过?再说,纳了萧家的女儿,自然要卖王妃和新妇的面子,否则妄担好美之名。” “嗯。”席轩点头附和。 门口小厮报承郡王进府了。 欧阳铮问:“人呢?” 小厮回说:“已去了王妃屋里请安。” “去给王妃说一声,我这就过去。”欧阳铮扭头又吩咐了席轩几句,让他去给泰王府透个信儿,自己径直去了王妃院里。 进了房门,就听见里面有人说:“你个皮猴儿,是来送礼的还是讨东西的?” 一个嬉笑的声音响起,“王妃这里好东西多!那‘莲池’侄儿不敢求王妃割爱,这八串香珠总可以赏一串吧?” ***** 昨晚上回来太晚了,没更新,-_-|||,今天的修改好了~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二十章 香珠 欧阳铮绕过紫檀山水绣屏进了内堂。 内堂宽敞,中间摆了件紫檀座嵌大理石花鸟九扇屏风,屏风前置了张花楠古断纹嵌玉石三屏榻,下首左右各摆了四张紫檀透雕靠圈椅,圈椅中间放了四张雕云头纹的茶几。 洛西王妃与承郡王尹承宗对坐在榻上,中间的榻几上摆着两只圆盒。内堂只有王妃贴身大丫鬟枫叶一人侍立一旁伺候。 “堂堂的郡王竟然跑到我们府上来打秋风?传出去可有损你的威名。”欧阳铮的声音低沉和缓,可偏偏脸上没什么笑意,一句玩笑话说得太正经,让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尹承宗手里正拿着一串白色香珠笑嘻嘻地与王妃说话,见欧阳铮进来了,顺手将珠串套在了腕子上,起身迎了上去,“文宣,王妃婶婶都没说不给,你何时变得这般小气了。这里不是洛西府衙,你沉着张脸小心吓到人。” 欧阳铮才意识到自己一路行来想事情,面色严肃,扯扯嘴角,反倒有些不自在,没理会尹承宗,绕过他坐到了洛西王妃对面,探头看向圆盒,“是什么?” 王妃笑着将盒子推到他面前说:“下人来呈镇远侯府的礼单,刚巧子澄过来了看见里面有两件香品。你知他是个爱香的,一看见有没见过的香品就走不动路,这不使人拿过来让他瞧瞧,没想到真还是稀罕物。” 欧阳铮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圆瓷盒内,细白棉压实,二十来片不超过寸许宽的青绿色莲叶散布其上,有三五片簇拥一处,有零落分散开来,朵朵粉白色的莲花在叶上盛开,还有三两个花苞藏在翠叶白莲之间,另有两只草绿色的蜻蜓落在莲上,为这莲池增添了几分生趣。 清雅的荷香逸散出来,如身在夜月幽静荷塘边漫步,缕缕清气涤荡去烦躁,沁入心田。 欧阳铮一阵冲怔,就听见王妃在一旁叹道:“也不知这荷香用什么制的,味道纯正,就是这型儿做得太精美,跟真的似的,看着就喜欢,若放在炉子上熏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欧阳铮回过神来,没说话只是略点点头,又瞥向另一只山梨木盒,内分四格,陈列了四色珠子,每粒珠子浑圆饱满,上面刻有变体寿字纹,串绳头皆打了五蝠彩络子。 盒盖上一张素笺上簪花小楷落入欧阳铮的视线,笔迹工整,走笔清秀中透着几分柔美,想是出自女子之手。 “这珠串是熏香?还是香木?”欧阳铮用过香木做的珠串,可没这纹理细腻,一时分辨不出这是木头还是香丸。 “扑哧”一声,尹承宗没忍住,笑出声来。 “什么香木,这珠串可做熏香亦可日常佩戴。就算我手下的铺面,也做不出这等上品。嗯,我闻了闻,少说也有二十来种材料,这素笺上写的十来种只是多与其他药材相忌的用料,因此被单独提了出来,至于真正的用料……那是秘方。一般的香珠多黑色,也是供焚香之用,交趾倒是有加朱砂的红色香珠,黄、白、菩提三色甚是少见,这香珠紧实,更胜上等檀木珠串。” 欧阳铮睃了眼尹承宗的腕子,挑眉道:“你不光眼睛毒,那鼻子比狗还灵!我还没得一件,就被你抢了先。既然拿了母妃的寿礼,就送份更大的补上,否则……” 尹承宗慌忙拉袖子护着手腕,瞪圆眼睛看着欧阳铮,生怕被他抢去了一般,一个劲儿点头保证,“这串是王妃婶婶赏我的,改日我还婶婶一份大礼就是了。你莫这般盯着我!” “行了,你们兄弟俩还计较什么。难得子澄有件瞧上眼的东西,给了他便是,还要什么礼啊?文宣,既然是好东西,你也来挑一串。” 王妃笑望着欧阳铮,她这儿子平日里不苟言笑,对这些身外之物也不怎么上心,难得今日瞧上了多问了两句,于是便顺口提了一句看看他是否喜欢。原也没指望欧阳铮真拿,没想她到刚一提,欧阳铮盯着那四色珠串蹙眉,似在犹豫,不知选哪个好。 王妃暗自称奇,就见欧阳铮拿着一串菩提色的香珠串看了又看,便问:“咦,这香珠串可有何不同?” 尹承宗也望过来,盯着欧阳铮手里的珠串甚是好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刚才文宣来得太快,自己没来的及瞧仔细了,难得菩提色的那串也与其他的不同,是出自真正的高人之手? “没什么不同。我就选这串。多谢母妃!”欧阳铮赶紧将珠串套在手上。 他心里明白,这菩提色的珠串确实有些不同。最下面的一粒香珠孔洞处比其他的多了两片极小的竹叶刻纹,不仔细瞧根本发现不了。也不知为何,他刚瞧见这个与旁的不同便决定选这串了。 “说起来,慕府的事如何了?听说,萧家的姑娘被指给了泰王。可我隐约记得尹郡主的母家与贤妃连了宗……”王妃的话没说完,可意思很明白,慕家这样脚踩两条船,有犯忌讳之嫌。 欧阳铮看了一眼枫叶,枫叶当下会意告退,留了三人在内堂说话。 “贤妃在这事上没使上力,不然慕家也不会找上我。”欧阳铮转动着腕子上的珠串,“这些日子不在京中,萧家的事,您老怎么看?” “荷花会那日,泰王妃下了帖子,刚巧身上不爽利没去成。后来萧家的被指了婚,就有人说太后那里的方子不是萧家寻得的。本来没在意,可今日瞧见这些……”王妃指了指小几上的盒子,“估摸着慕家怕吃亏,有心示好。” “王妃婶婶,萧家的礼单里也有檀、麝、蔷薇水什么的,不过比起慕家的可是差远了。慕家不光是示好,分明是已经吃了暗亏,怕太后和泰王忘了他家的好处。”尹承宗打了个哈欠,抬了抬眼皮,“慕大亏得名里还叫个‘忠’字,我看他就是个墙头草。” 王妃微微蹙眉,看向欧阳铮,问道:“那文宣,你的意思?可与你父王说明?莫招了忌讳。” 欧阳铮沉默了一刻,才道:“母妃不必挂心。这事我心中有数。父王那里我自会去说,这事也不必我出面。” 王妃颔首,又与欧阳铮闲话了几句寿宴之事。欧阳铮见她疲乏,拉着尹承宗行礼告退。 一出院门,尹承宗便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文宣,把你那串珠子给我瞧瞧?” “去去,得了一串,还想再要。我去找父王,你若想去不妨一路。”说着,欧阳铮拉住尹承宗的胳膊就要拽他一同去。 尹承宗一听要见洛西王,连忙挣脱开来,摆手道:“不看了还不成,小气!你从小到大受欧阳老王爷耳提面命惯了,我可不想耳朵遭罪。我先回去了,初五再来!” 尹承宗一溜烟小跑逃走了,欧阳铮不忘在背后喊了声:“别忘了回礼,不然下次来了可就跑不了。” 尹承宗只当没听见,脚下步子更快了。等他大摇大摆地出了王府上了马车放下车帘后,脸上嬉笑的神色瞬间褪去,低声向车外吩咐道:“去查查,萧家献上的香方是何来历,还有慕家送到罗西王府的香品是何人所制?” 车外雨势渐大,雨滴打在车顶,劈啪作响,车把式一挥鞭子,马车缓缓启动,而跟车的另一名小厮却已经不见踪影。 ****** 例行求票,咳咳~~~ 第二十一章 七夕(上) 立秋后,上京城阴雨连绵,时大时小,不曾停歇。 萧氏腿疼的毛病犯了,慕继忠和慕继孝整日不在家,初七那日全家也没聚在一起,萧氏传了话让各房在自己院里摆饭祭拜,七夕乞巧各过各的。 花溪往年在谷里都是和刘妈妈、丁香一起过,回了慕家想到一大家子一起过还真有些不习惯,听说七夕不用一处,反倒乐得轻松。不想,用过午膳慕韵宜派了素馨请她晚间到二房院子过节。花溪本不想去,可素馨说是二奶奶的意思,花溪不好拒绝长辈,便应下了。 素馨一走,花溪吩咐丁香去准备些香药和香帕子。 丁香备了六样香药和四方帕子,盛在剔红双层漆木盒里送到花溪屋里让她过目。 “晚间姑娘去二房那边,奴婢就不去了。” 花溪略看了看香药,都是自己说的入秋好用的温补滋养类的香药,点头道:“就这些吧。平日里你也是个爱热闹的,今儿怎么不愿去了?” 丁香笑着盖好了盒盖。 “各房的奶奶们屋里规矩大,平日里也是红柳陪着您往各处去。刘妈妈知道您要出门,说想把春桃、春英和过节留在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聚在一处摆桌席热闹热闹,奴婢留下了刚好帮帮刘妈妈。” “那我带红柳去好了。刚发了月钱,你取两贯给刘妈妈,让她看着弄吧,未过百日酒少吃些,免得说错了话落人口实。” 花溪允了,挥手让丁香下去找刘妈妈商量。 丁香撩开帘子出门,就看见春桃在门外晃悠,懒得搭理转身就走。 春桃瞧见她出来就迎了上去,“丁香姐姐,姑娘可是要去陇翠院?” 丁香蹙眉,以为春桃想跟着去,便道:“姑娘说带红柳姐姐去。晚间刘妈妈做东,叫院子里的姐妹们在后院一起过节,姑娘允了,我正准备去给刘妈妈回个话。” “啊呀,姐姐该提醒提醒姑娘。赶上乞巧,该多往大房走动走动,和六姑娘多亲近亲近,怎么还往二房钻呢?” 丁香虽然不是家生子,可入府以后花溪和刘妈妈多番训诫,又在红柳身上吃过亏,早就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哪能听不出春桃的别样心思。 “姑娘的事自有老夫人做主,轮不到咱们做奴婢的插手。你若是闲得发慌,不如学学春英多描描花样,要不跟你干娘学做两手点心孝敬姑娘,别以为动动嘴皮子就能讨姑娘欢心。我家姑娘心思单纯,你要觉得没奔头,不如去求求奶奶们,让你去萧家得了。”丁香冷哼了一声,甩袖去寻刘妈妈。 春桃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咬牙骂道:“不过是个乡下来的烂蹄子,还在我面前摆谱。呸!得意什么,回头有你好受的!” 春桃转到了耳房,见春英正烧水泡茶,想起刚刚丁香奚落之言,气上心头,“春英,你不去后院看着那些洒扫的丫鬟,怎么偷懒跑到这里来了。这伺候茶水饭食的活儿可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没注意春英已经提起壶准备倒水,抄手去抢春英手里的水壶。 “小心,烫手!”春英懒得与春桃相争,本想倒完水便把壶放下,没想到春桃跟吃了枪药似的,先冷嘲热讽,紧接着气势汹汹地伸手来夺,着实吓了一跳,腕子一提,脚步一闪侧身怕她烫伤,不想壶盖边还是擦过了春桃的手指。 “啊哟——作死,想烫死我啊!”春桃疼得直叫唤,春英放下水壶,抓住春桃扯到水缸边上,舀了一瓢水把春桃烫红的手指伸了进去。 “我到屋里来寻东西,见水开了没人管,好心帮你沏。你不等我放下壶便来抢,哪里会烫伤?”春英不满地回嘴道。 春桃虽知是自己不小心,更是愤懑不已,嘟囔道:“你,你们一个个看我不顺眼,合伙欺负我。” “谁招你惹你了?跑来给我撒气。伺候茶水哪有不被烫伤的,况且还是这么点小伤,你要是想让人说你不稳重尽管吵吵。我去给你寻药膏。”春英厌烦地睨了她一眼,把水瓢塞到她怀里,去屉子里给她翻药膏。 春桃理亏,一屁股坐在杌子上,抱着烫伤的手又开始数落丁香,说自己是为了姑娘着想,嚷嚷要去寻姑娘评理。 春英从她话里听出个大概,一面给她搽药膏一面说:“别当姑娘小就不晓事。你是什么心思丁香姐未必明白,姑娘可不会不明白。” “我能有什么心思?”春桃手一抖,急忙从春英手里抽了出来,心虚地放在唇边吹气。 春英盖上盒盖,收好了药膏,瞥了春桃一眼,“丁香姐有句话说对了,姑娘的事是老夫人说了算。老夫人一旦有了主意,谁也改变不了。你手烫伤了,我替你去送茶水。” 说完,春英不再理会若有所思的春桃,端上漆木盘去给花溪送茶。 花溪见送茶的是春英,问了春桃哪里去了。春英回话说不小心烫伤了,已经上了药不碍事。正巧丁香来报晚上的安排,听见春桃烫伤愣了一下却没吭声。待春英出去后,便把刚才廊上与春桃争执的事说与花溪知道。 花溪听罢,没说什么,吩咐她晚上开席记得把春桃叫上,莫与春桃置气,席上多留点心。 傍晚,雨停了,不过已经入秋,风有些微凉。 花溪加了件月白竹叶暗纹缎面褙子外罩了件石青色披风,领了红柳去了二房住的陇翠院。 陇翠院不像少爷和姑娘们住的地方,是二路三进布局规整的院子。东进是会客厅和二爷慕继孝的书房,二爷没纳妾,西进只住着二奶奶刘氏。 花溪进门解了披风,跨进里屋就看见慕韵宜正坐在炕上与刘氏说话。 这是花溪第二次见刘氏,上次见面还是她给老夫人请安时遇见刘氏与大奶奶尹氏、三奶奶陈氏一起在老夫人屋里商议事情,匆匆见礼没说什么话又匆匆离去。 “花溪姑娘来了,快上炕上坐。”刘氏人不是顶美,可笑容和煦,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花溪问了安,把礼物递给伺候的丫鬟。 韵宜趿鞋拉她上炕,“来便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花溪推脱不过,脱了鞋跟着韵宜上了炕,靠边坐下。 “花溪不知二奶奶喜欢什么,就拿了几样温润滋补的香药,都是适合秋天用,还有几方香帕。姐姐你也知道我不擅长别的,就捣鼓这些在行。还有这个,是给姐姐借书的谢礼。” 花溪从腰间解下个巴掌大的荷包递给韵宜,藕荷色缎面正面是缠枝莲花,月白云纹石青边,中间缀着五彩蝶盘扣,背面绣的是荷塘月色图,针脚细密,精致极了。 一解一接间,荷香阵阵。 韵宜打开荷包,见里面放了四五片淡粉色的香片,问道:“听说你前几日给洛西王妃备寿礼,有一件叫‘莲池’的香品,都是寸许大小的莲花,可是与这荷包里的香片一个制法?” “嗯,那里面是加了研磨好的香片,这香片极难得,出品不多。姐姐要用直接放在香炉上熏蒸即可。” 韵宜听花溪说难得,想她是备寿礼时特意留给自己,心中欢喜,又道了声谢。 刘氏接过荷包看了看,赞了花溪几句。 忽听外间丫鬟来报,三少爷来了。 花溪要下炕相迎,却被韵宜拦下了,刘氏也说自家人不必外道,花溪不好意思,还是下来穿好了鞋站在炕边。 刚站定,慕修远便进来了。 *****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二十二章 七夕(下) 慕修远进来,但见一素服女子立在炕边向自己福身行礼,打眼一瞧,原来是她。想起自那夜后已有两个多月未见,再见之下竟觉淡淡的欣喜涌上心头,连带拿着书册的手都不由地紧了紧。 “原来是花溪妹妹来了,快快请起。” 修远转身向刘氏行礼,刘氏抬手示意他进前。修远走过去在炕沿边坐下。 韵宜见花溪还站在,忙招呼她也坐下。花溪没回炕上,在边上的黄花梨圆靠背交椅上坐定。 刘氏问修远这两日没过来都忙些什么。 “这两日忙着给妹妹找书,累煞我也。”慕修远便将手里的书册放到了炕几上,冲韵宜挑挑眉,“你要的书我找来了。前前后后你可寻我借了三次书,都是些不常见的。这次的又是孤本,为这我可没少跑外书房,最后绕了大半个上京城才找到,你要如何谢我?” “啊?”韵宜惊讶出声,看了花溪一眼。 花溪收到韵宜的目光,赶紧低下了头,没想到柳懋书中推崇的书会是孤本。早知如此,不该提起的。 刘氏笑问说:“宜姐要你寻什么书?” 韵宜答道:“越束河的《山川漫记》。” “宜姐什么时候喜好这些游记杂谈了?读读无妨,莫沉溺其中。” 韵宜扯着刘氏的衣袖,笑着点头撒娇道:“好了,女儿省的。那三哥想要什么谢礼?” 修远看着垂首敛目的花溪,手指轻敲着炕几桌面,“不急,等我想到了再告诉妹妹。” 修远不再多说,又叮嘱刘氏入秋后多注意身子。 “我身子挺好。刚刚花溪又送了些滋补的香药。倒是远哥你平日里读书用功是好的,可要注意身子,莫累坏了。”刘氏爱怜地看着儿子道。 “哦,花溪妹妹制的那定是好的。母亲赏我两丸尝尝。” 花溪忙抬头说:“阴阳有别,回头我再制些送与三哥。” “那我先谢过妹妹了。” 修远话音刚落,韵宜便说:“三哥,花溪制好的香药权当是谢礼了。” “好。”修远点头,睃了花溪一眼,唇角带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花溪对上修远揶揄的目光,低头扯了扯嘴角,原来他知道书是谁借的,开始那要谢礼的话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刘氏嗔了韵宜一眼,“哪有让别人替你送谢礼的?” “二奶奶,前些时候四姐姐借三哥哥的书花溪也读过,制些香药犒劳三哥也是应该的。” 花溪再次起来朝修远福福身。慕修远忙道不必客气。 不多时,外面报说二爷回来了。 刘氏忙叫摆饭,慕继孝换了衣裳进屋,见花溪来了便问了她住得可习惯,花溪答了。五人便开始用饭。 饭毕,院中已经置好香案,摆了红蓝彩丝绑好的绿豆、赤豆、小麦等五谷浸水发芽生出的细苗,慕继孝带着慕修远在院内祭拜牵牛,乞求蟾宫折桂。而室内,刘氏在几上摆了时果,领着韵宜和花溪拜了巧姐,又用彩线穿针,乞求心灵手巧。 等仪式完了,花溪告辞回了栖霞园。 韵宜拉着修远去书房找书,内室里慕继孝坐在炕上与刘氏说话。 “今儿让花溪过来,你看那孩子如何?” “容貌好,人也懂事乖巧,可惜了没个好出身,日后……”刘氏话语中带着几分惋惜。 慕继孝点点头,“我瞧着也是个好的。母亲有意将那孩子认在我们兄弟仨其中一人的名下。” 刘氏愣了一下,“你想把花溪认在我名下?” 慕继孝不好意思道:“四妹走得太早,我总不能放下这孩子不管。大哥要承爵,若认在大房名下,花溪那副相貌传出去不好听;老三家的不是个好相与的,指不定会让那孩子跟了姨娘。你知书识礼,韵宜性子和顺,孩子跟着你我也放心。这二十五个月要守孝,我留在家里,刚好把这事定下。” 刘氏又问:“姨娘那边怎么说?” 慕继孝答说:“姨娘也是这个意思。” “既然爷和姨娘都这么说,那我……” “娘、爹,这事还需再议。”慕修远打帘子进来,韵宜跟在他身后。 慕继孝脸色微沉,“远哥此话何意?” 慕修远正色道:“四姑姑是大伯、三叔的嫡亲妹妹。花溪认在哪房名下,还得老夫人点头。当年的事无论起因如何,最后都是五姑姑嫁到了程家。依老夫人的性子,未必肯再让花溪认在咱们二房的名下。” ...... 红柳提着灯笼走在前面。 刚刚席上吃了一杯酒,花溪的脸有些发烧,走了一阵酒劲儿散得差不多了,夜风一吹,身上凉飕飕的。花溪拢了拢披风,偶尔不小心踩在小水潭边,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裙角她也浑不在意。 刚到栖霞园外竹林,隐约听见一男一女在说话。 红柳欲上前,花溪吹熄了灯笼,拉着红柳躲在了假山后。 “等会儿我把人骗出来,你可要见机行事,别让我白费功夫,错过了这回下次必再有机会了。姑娘瞧不上你,红柳在这事上也栽过。咱们可先说好了,事成后,你怎么谢我?” “三奶奶那边有锦绣,姐姐只管放心。若姐姐想……” 风过,声音淹没在了一阵悉索声中。 “你说的话我可记下了,去那边路口等着。” “好!多谢姐姐成全。” 两人走开,花溪和红柳从假山内走了出来。 红柳脸色煞白,声音有些打颤,“姑娘,我这就去拉住她。” 花溪的酒彻底醒了,沉声道:“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回去截住丁香让她在香室呆着不准出来。去柜里取那套天青绣山竹衣裙,上襦里有内袋的那件,顺便在红漆木盒里挑个翠缎面锦鲤香囊放在里面收好。然后去找春桃,说我在陇翠院吃酒弄脏了衣服,让她赶紧给我把那套衣服送过去。至于你,就说我让你去书房取上回从四姑娘处借来的书,让春桃先走。她走开后,你去吩咐刘妈妈看好院子里的人,叫上春英从后门绕到那边找我。” 花溪的声音异常清冷,红柳清楚地感觉到汗水已经湿透了后背,被风一吹,冷到了骨子里。 “你又没做对不起我的事,不必害怕。” 红柳一个激灵,“奴婢这就去。只是您一人过去……” 花溪望了望天空,黑漆漆的一片,低声道:“不必担心,在山里那么多年,又不是没走过夜路。去吧!” “是。” 红柳快步向栖霞园去了,花溪冷笑一声,转身融入了夜色之中。 ***** 过了十二点就要PK了,偶厚颜求下保底粉红,有的话给偶投点~~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二十三章 设计 丁香原先就没怎么喝过酒,晚间刘妈妈与丫鬟、婆子们聚在一处吃了席,免不了应酬,便吃了两杯。 吃完饭,刘妈妈与那些上了年纪的婆子都退了,留了年轻丫鬟们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又说笑了一阵。 春桃如厕回来时,丁香酒劲儿上来了正坐在炕边靠在墙上听别人说话,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像蕴着一汪水,模样比平日里好看了几分。 春桃敛了唇角嘲讽似的笑容,走到丁香跟前,附耳低声说了几句。丁香浑浑噩噩地点头应了,起身下了炕出门去了。 坐在对面的春英起身要跟去,春桃将她摁在了杌子上,笑呵呵地端了杯茶,“姐姐,孝期不好多饮酒,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谢谢你今儿帮我上药。” 春英嗯了一声,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扬起头问:“丁香姐姐去哪里了?” “吃了酒出去散散热。”春桃在春英身边坐下,东家长西家短地闲扯。 春英心里总觉得春桃刚刚回来后有些异样,不耐地敷衍了两句,出门去寻丁香。走到香室门口,就看见红柳拉住丁香推她进了香室,心中诧异,红柳不是跟着姑娘去了陇翠院,怎么会在这里?姑娘这么早就回来了。 “红柳姐姐,姑娘可是回来了?” 红柳吓了一跳,借着廊上的灯光仔细一看,发现是春英,暗自松了口气,扭头又吩咐丁香,“你在里面呆着,无论有谁过来都别出声。有事等姑娘回来再说。” 丁香不明所以,愣愣地点点头。 红柳关上房门,才走到春英跟前,“跟我来,什么都别问。照我的吩咐做就是了。” 红柳的表情严肃,春英察觉不对,不动声色地跟着红柳进了姑娘的卧房,就看见她在衣柜旁捣鼓了一阵,取了一套天青色的衣裙放在了最上面。 “这些都是姑娘吩咐的。本来该我去后院找人,这会儿你来了,便你去吧。”红柳长吁了口气,将花溪的交待告诉了春英。 春英沉默不语,听得暗自心惊,等红柳说完,才回过神来。 “我去叫春桃过来。” 春英出了门去了后院,找到了正在嗑瓜子的春桃,凑上去小声说:“红柳回来了,正找你呢。” 春桃心中一紧,“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看见姑娘屋里灯亮着,以为是丁香,进前才瞧见是红柳在里面,说叫你过去帮忙,好像姑娘的衣裳弄脏了。” 春桃大吃一惊,赶忙撂下手里的瓜子,出了屋往正房去了。 等她到了正房,赶上红柳从里面出来。 春桃拍了拍胸脯定定神,笑着问:“红柳姐姐几时回来的?怎么没看见丁香?” 红柳皱眉,“丁香?她出去了吗?我刚回来没瞧见啊?” “哦,可能去别的地方了。” 红柳没在意,将一套衣裳塞进春桃怀里,吩咐说:“行了,别提她了。反正她也是新来的路不熟。刚刚姑娘在二房吃酒时弄脏了衣裳,我特地回来取衣服,临走时四姑娘又说要上次借给姑娘的书,姑娘偏偏不记得放在哪里了,让我回来找找。这一翻又得耽搁。二爷、三少爷都在陇翠院,姑娘衣衫不整传出去不好听,你赶紧先把这衣裳送过去让姑娘换上。我这就去找书。” 春桃想推拒的话被红柳最后的几句话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心里郁闷不已。送衣服可以,只是她现在出去定要撞上丁香,万一被揭破了,事情就麻烦了。若是红柳去,那就另当别论。思前想后,春桃打定主意先走然后躲在暗处,等着红柳来时,定能看见一场好戏。回头再想法子寻个借口便是。 春桃抱着衣服走了,红柳赶忙跑到后门,春英已经在那里等候。 “东西拿到了吗?” 春英点点头,“拿到了。” 红柳打开了后门,向外看了两眼,确定无人才叫上春英一起出门了。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偶尔风过撩动树叶的轻响,在这幽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春桃打着灯笼走在小径上,灯笼里的烛火上下跳动,在她身后拉出一道淡淡的黑影。她一脚深一脚浅小心翼翼地往前挪,耳朵也竖了起来听着前面的动静,心里直后悔刚刚应该拉上春英来看戏,也好壮壮胆。 快要行至岔路口,忽地传来“啾啾”两声鸟叫,春桃的手一抖,啪一声灯笼里的烛火灭了。 春桃抹了抹腰间,忘带火折子了。 她硬着头皮摸着路旁山石往前挪了十来步,突然,腰上一紧,有人从后面将她搂住。 春桃不禁惊叫出声:“谁?” “好妹妹,莫怕。是我。这两个多月没见,可想死我了。”身后那人一手搂着春桃的腰,一手扯开她的衣襟伸手就往里面探,抓住胸前的柔软使劲儿捏,嘴巴还在脖子上乱亲,抹得口水到处都是。 春桃从惊恐中回过神了,终于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又羞又恼地大喊:“吴明你个混蛋,也不看清楚是谁就乱咬?” 身后的人顿住了,没再乱亲,可手还放在她的衣襟里。 “春桃?” 春桃气急败坏地叫道:“是,你个混蛋还不把手拿出来。” 眼前火光一闪,有人来了。 春桃大急,挣脱开吴明整理自己的衣襟。 “春桃,我让你给姑娘送衣裳,你跑哪里去了?怎么停在这里了?让我好找。你后面的是谁?” 红柳的声音如同霹雳一般打在春桃的心上,手里一顿,呆呆地看着已经走近自己的一队人,张大嘴不知该说什么。 吴明惊觉出事了,转身撒腿就跑,没想到刚跑出一步,从后面的山石后飞出了一块两个拳头大小石头,结结实实地砸中了他的小腿,“哎呦”一声,吴明抱着腿摔倒在地。 山石后走出一个人,浑身上下裹在石青色的披风里。 夜里石青色如同黑色一般,衬得她的小脸越发白皙,茶色琉璃眼中跳动着火光,红艳的嘴唇轻轻地张开,“我若不是等不住提早出来,还看不到这一出。来人,快把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锁了。” 春桃看着红柳身后走出来巡夜的婆子,跌坐在了地上,头发散乱,衣襟大张,失神地望着地面,喃喃道:“这……怎么会这样?” ****** 求PK票和粉红~~~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二十四章 思虑 领头的婆子瞧见春桃衣衫凌乱,哪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命令身后三个粗壮的婆子将春桃和吴明从地上拽起来捆了。 花溪背靠在山石上,面露疲色,红柳走过去搀住她。花溪便顺势靠在红柳怀里,春英也走到跟前给花溪挡风。 “花溪姑娘,您看这两个奴才如何处置?”领头的婆子小意询问花溪,她虽拿了人但心里别有计较。春桃毕竟是大房出来的,如今又是大奶奶当家,直接绑了人过去,岂不是打了大奶奶的脸。这种得罪人的事她可不愿意做。 红柳瞪了那婆子一眼,喝道:“张婆子好不知事,我家姑娘还未出阁。你既管着巡夜的事,这种事怎好跑来问我家姑娘?” 张婆子被红柳一顶,脸色微赧,“这,这不是因为春桃是姑娘房里的人……” 红柳恼了,不等张婆子说完,接口道:“府里上有老夫人坐镇,下有大奶奶主持中馈,什么时候轮到我家姑娘处置?大小事务不都得通报给大奶奶。漫说春桃是姑娘房里的人,就算她不是,出了这等事也该先报给大奶奶。” 花溪清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轻声说道:“张妈妈,天晚了,为这事闹得阖家不宁也不好。不如先把这两个奴才关起来,派人看好了。等请示了大奶奶明日再行处置。不过事已经出了,怎么也要知会老夫人一声。待会儿,我让红柳去回了老夫人。大奶奶那边就请张妈妈去通报一声了。您看如何?” 花溪这话的意思是都交给大房处置了,张婆子得了话,心里有了底,也不再多纠缠,叫人押上两人离开。 春桃整个人已经恍恍惚惚的,这会儿被人拉走才惊醒过来,看着红柳、春英一左一右守着花溪,眼中凶光一闪,欲挣开押着她的人,嘴上喊着:“红柳、春英,你们为何要算计我?丁香呢?为什么不是丁香?姑娘,我冤枉啊,冤枉啊!是红柳和春英……我要见老夫人,我要见大奶奶,我要伸冤……” “还不赶紧堵上她的嘴!”张婆子听出些端倪,生怕事情闹大,急忙喊道。 旁边的婆子赶紧从腰里解了汗巾绑住了春桃的嘴,顺带连吴明的嘴也给堵上了。 春桃一个劲儿挣扎,一刻也不消停。 花溪推开红柳,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缓步走到了春桃面前。 春桃看着花溪一步步走了过来,憧憧火光中望着自己的那双茶色的瞳仁染上了金色,勾人摄魄,红唇勾起一个极美的弧度,带着几分妖异。 心头突跳,春桃忘了挣扎,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被身后的婆子拦住了。 花溪笑着走近春桃,停在三步远的地方,冲她挥挥手。 春桃身形一顿,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走到了花溪跟前。 花溪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你平时背地里使小动作我懒得搭理,可你不该动丁香。你说要是大奶奶知道你脚踩两只船,会怎么想?你那老子、娘和兄弟姊妹还会不会安安稳稳在府里呆着?有些事认下了未必是坏事,看在你侍候我这两个多月的份上,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春桃一滞,呆呆地不再叫嚷。 花溪满脸哀戚地转过头,又对张妈妈说:“妈妈,带走吧,总是主仆一场,我劝她几句。” 张婆子不知花溪说了什么,但见春桃安静了下来,暗自疑惑,可担心再吃排头没敢多问,押着和吴明离开了。 人一走,花溪脱力差点摔在地上,幸好红柳和春英及时扶住。 两人扶住花溪回了栖霞园。 花溪一进屋,就吩咐红柳去了荷香院,又叫春英找来刘妈妈和丁香,将今晚的事说与二人知晓。 刘妈妈双眉紧蹙,开口道:“姑娘您太鲁莽了,万一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哎,您且安心歇着,院子里剩下的事交给奴婢。” 丁香已经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嘴里一直嘟囔着,“都怪我,都怪我……” “丁香——”刘妈妈喝住丁香,“出了事,你就知道哭哭啼啼地给姑娘添堵,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反省反省,下次不要再上了别人的套,拖累姑娘。” “我,我……省的了。丁香日后再不会如此了!”丁香胡乱地抹抹眼角,跪在了地上给花溪重重地磕了个头,“丁香不会再拖姑娘的后腿!姑娘三番两次为奴婢挡灾,奴婢这条命日后就是姑娘的。” “起来吧,这话太重,我并没怪你!”花溪抚了抚额头,睃了刘妈妈一眼。 刘妈妈会意,“丁香起来吧,这后面还有好些事要处理,你随我来,多学着点。我老了,陪不了姑娘几年,日后还得靠你。刚回来忙乱,虽说给你说了许多,却没顾上好好调教调教你,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 丁香听罢,又给花溪磕了个头,“丁香发誓这辈子都要守在姑娘身边,护着您,伺候您一辈子。”说完,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握紧了拳头,沉默地退到了刘妈妈身后。 “去吧,让春英给我准备洗澡水,我在榻上歪一歪。” 刘妈妈带着丁香退了出去,花溪才喘了一口气,脱了鞋坐到了榻上,双臂抱着蜷起的双腿,头埋在腿窝里,懒懒地不想动弹。 不多时,她又抬起了头,望着窗外无月的天空,眼角有些湿润。 小小孤女也值得他们这般大费周章?还不是老夫人的一句话闹得自己成了烫手山芋。大房和三房明摆着不愿收留,二房愿意多半为了报恩,只怕老夫人那里还不会同意。看来这辈子,亲情就是个奢侈品。 自己救丁香,何尝不是救自己,救自己的名声,保住多年的情谊,保住个死心塌地能帮自己的人。 名声,出身……在这个世界有时候比命还重要。 累,真的很累! 人总是自私的,既然重新活一次,就不能再走老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损人利己的事不会少做。自己不是圣人,小动作可以容忍,但要害她身边的人伤她根本,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今晚上不知要有多少人睡不好觉? 如今是自己躲起来装鸵鸟都不成,你不入窠,别人也会算计到你头上。与其这样,还不如趁早表明态度把位置摆正了。 花溪抹掉泪水,低低地嗤笑一声,眼中茫然尽去,一片清明。 ***** 除夕到,恭祝大家兔年新春快乐,吉祥如意!!!有99爆竹的可以放两个哦,呵呵~~~ 第二十五章 处置 第二天,花溪起了个大早,在屋里练了几个瑜伽动作,洗漱完去后院转了两圈,见栖霞园上下一如往昔,放下心,神清气爽地回来用饭。 春英顶替了春桃在正房位置。 花溪回来时,桌上早已摆好了早膳和碗箸。 春英请花溪用饭便没再多说一句话,默默地伺候她用饭。而花溪自始至终也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观察着春英的一举一动。 从昨夜到现在,春英除了遵照吩咐去做,并没有什么出格或是特别的表现。这点花溪很满意。 春英不如红柳八面玲珑、春桃伶牙俐齿,却是三人中最踏实肯干。 这种能干又不多话的,放在现代那是老板最喜欢用的员工类型。只要不是别有所图,花溪更乐意把春英这样的人留在身边。 撤了饭漱了口,老夫人派了王妈妈过来,宽慰了花溪几句,还说这事都交给了大奶奶处置。 王妈妈走了不久,红柳、春英被叫到大房问话。花溪交待了两句,吩咐各人去做各人的事,遣了众人,自己去了书房。 辰时末刻,大奶奶尹氏来了栖霞园。红柳和春英也回来了。 尹氏穿着一身素白缂丝衣裙,外罩石青底白玉簪花边的锦缎长褙子,头发梳了个最简单的盘髻,细银丝扭结成型的指甲盖大小的一簇玉簪花别在发髻边,简单素净的打扮非但没有削弱她的美貌,反衬得她多了几分出尘之气。 尹氏五官生得明艳,虽然已近四十,但因保养得好,整个人看起来好似三十出头的妇人。一看便知,慕韵琳的容貌得益于她的遗传。 “给大奶奶请安!有事您派个人通传一声便是,怎好烦劳您亲自跑过来一趟。”花溪福身给尹氏请安,招手让人上了茶。 “姑娘客气了。”尹氏伸手示意她起身,“昨夜之事惊扰了姑娘,我虽已审了,却还有几句话想问姑娘。” “大奶奶请讲。”花溪颔首应道。 “早上打了春桃和吴明二十板子。春桃交待说,昨夜趁着吴明进府送货,偷溜至栖霞园外躲起来等她。春桃见红柳取衣裳,借口送衣裳的机会偷溜出来与之私会。可那吴明却说,春桃要去帮他约丁香出来,没想到来的人却是春桃自己。他说姑娘你早就等在那里。因为他逃跑时挨了一记石块是姑娘砸的。不知姑娘怎么看?” 尹氏饮了一口茶,睃了花溪一眼,见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听到吴明所说,微微有些错愕,直到最后才面露愠色,却未见一丝慌乱。不是陈府极深,便是这事真与她无关。 但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深沉的心思,尹氏疑惑,越发觉得这事是春桃自己做下的丑事,心底突然有些没底。 花溪听了尹氏所言,知道昨夜那一番震慑起了作用,春桃想通了。自己昨夜已经与四人对好了话,也与四姑娘那边也打了招呼。 花溪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之处。 而春英上晌才去尹氏那里,自然交待了丁香晚间去了香室研香,整件事的过程尹氏岂会不知?尹氏根本就是不愿吃哑巴亏,这会儿拿吴明的话来说事,分明是心有不甘却拿不住证据。 “昨个儿下晌我带了红柳去了陇翠院,回来时不小心溅湿了衣裙,红柳替我回栖霞园取披风。等了许久,不见人来,二奶奶与二爷说事,四姐姐又找三哥一处说话,花溪不便多呆,没等她回来便告退了。回来路上遇见红柳,她出门急忘带了灯笼,我便在假山那里等着,红柳去找巡夜的婆子。红柳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春英出来寻春桃,无意中撞见了春桃和吴明。” “还有一事,花溪要禀明大奶奶。吴明那厮本就是个不省事的。原先花溪在庄子上住得时候,他做管事,每每克扣府里送来的米粮,还欺辱刘妈妈,觊觎丁香。花溪曾训斥过此人,自那之后他便记了仇。没想到,他竟然借此机会污蔑丁香,分明是要陷花溪于不义。虽花溪孤身一人,却也不容吴明这种没有担当之人,反诬他人。花溪愿与他当庭对峙。” “舅母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吴明言之凿凿,还有在春桃抱着的衣服里夹着一只翠面锦鲤荷包,那里面的香可是你制的。这些事总要查个明白,也好给府里的人交待……” 尹氏不甘心,却也寻不到花溪的错漏,只得抓住荷包的事刁难花溪。 花溪气恼不已,尹氏倒是顾及大房的名声,想把自家摘得一干二净,不是她早有打算,岂不是让尹氏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花溪是曾赏过春桃一只翠面锦鲤荷包。吴明与我素有嫌隙,难道就凭这荷包污蔑花溪指示春桃与吴明私相授受不成?怎不知是春桃糊涂,瞧着稀罕要送与吴明?花溪虽然长在山里,可娘自幼教导,花溪虽不比府里的姑娘们,可也是懂得礼数,决不会做那等有损名声、诬人陷害之事。若说春桃做下这等丑事是花溪平日管教不严之责,花溪认了。但若说花溪图谋陷害吴明,花溪不认。还请大奶奶给花溪做主。” 花溪站起身端端正正地给尹氏行礼,尹氏急忙让她起身。 花溪不忘补上几句,“有些事花溪原不该说。只是这事不光是内院的事,也关乎到慕府的名声,花溪不得不讲。吴明是如何混进内院的,还请大奶奶好好查查。昨夜没出什么乱子,万一一个不好让外男跑进了姑娘们的院子,那岂不是要出大事了?” 花溪谦恭有礼,不温不火,一言点中要害。 这要是攀扯下去,自家更脱不开干系了。 尹氏忙道:“这事怪不得姑娘,都是春桃和吴明两人该死,尤其是吴明那腌臜东西,胡言乱语,等会儿直接拖出去杖毙。” “大奶奶自是公正。只是老侯爷孝期,赶上过几日又要给老侯爷作法事,府里不该见血光。毕竟主仆一场,花溪舔着脸替春桃求个情,请大奶奶饶她与吴明一命,发出府去,成全了他俩这一段姻缘,也是替老侯爷行善积德。” 尹氏只觉得心中憋着一口气发泄不出,闷得慌,扯扯唇角,面色僵硬道:“姑娘心善,想得周全,倒是我疏忽了。这事我记下了。嗯,管事们过会儿来回事,我先走了。” 尹氏走得仓惶,花溪客气地送她离去后,长吁了口气,歇一歇,应付完大奶奶,就该去找老夫人了。 第二十六章 事定 桌上的三足刻花花草纹香炉里点着香,缕缕青烟从透孔圆顶下袅袅而上,淡菊合着草药甘香,香溢满室。 萧氏靠坐在榻上,茶香跪在一边给萧氏按腿。花溪进来后见萧氏阖着双目,便悄声走过去替下茶香。 “嗯,今儿力道不错。”萧氏睁开眼就看见花溪跪在刚才茶香的位置,“原来是花溪啊。我说怎么不一样。快起来,别跪着了。” “伺候老夫人是应该的。”花溪没起身,跪着往后挪了一步,给萧氏磕了个头,“都是花溪不好,没管教好下人,害得您昨个晚上受了惊扰没睡好。” “你这孩子,行这大礼作甚?我不碍的,老虎还会打瞌睡,何况是人呢,你才刚回府不久,这事怨不得你。看什么,还不扶姑娘起来。”萧氏坐起了身,茶香过去扶了花溪起身。 “谢老夫人。”花溪在圈椅上坐定,王妈妈从尹氏那里回来了。 萧氏问了大奶奶那边处置得如何。 王妈妈回说:“花溪姑娘心慈,上晌在大奶奶面前求了情。大奶奶就照姑娘的意思办了,春桃私拿姑娘的贴身之物私会外男,打了板子,发出府配给那吴家小子。吴裕顺家教不严,除了管事之职,念在他平日里老实勤恳的份上,仍留在府里当差。” 萧氏蹙了蹙眉,接着笑着转头对花溪道:“昨夜的事是你受委屈了。难为你小小年纪如此识大体,一心记挂着慕家。虽然我老了,但不糊涂,眼不瞎耳不聋,心里自是明白的。你放宽心,别自个跟自个过不去。” 花溪松了口气,只要老夫人不疑心这事与自己有关,这事就算过关了。 “是。还有一事,花溪想请老夫人恩准。” “何事?” 花溪正了正身子,对萧氏说:“过几日便是十五,听说府里请了普济寺的大师们来给侯爷做法事。花溪手抄两篇经文,想请大师们带回去帮着念念,一份花溪想老侯爷百日祭拜时烧给他老人家,另一份想留待母亲忌日时用。还有,花溪想在普济寺里给母亲供盏长明灯。母亲过世后,我心里一直惦着这事,只是苦无机会……” 花溪低了头,拿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来外祖母这里坐。”萧氏招招手,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老侯爷在世时,自家的孙女孙儿常把孝道挂在嘴边,可等到人去了,哎……还不如从山里接来的外孙女有心。 花溪抽了抽鼻子,依言坐到了萧氏身边。 萧氏搂着花溪,“快别哭了。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我准了。这事我会交给王妈妈,你回头让丫鬟把经文送过来就是了。” 花溪一个劲儿点头,留着眼泪哽咽道:“嗯。娘没能等到花溪长大在她身前尽孝就走了,可娘的音容笑貌花溪记得清楚,一直记得……花溪知道老夫人想让我认在一位舅父名下是为了我着想。可不知怎么的,最近花溪常常梦见娘……思前想后,花溪想求您老人家收回成命。花溪这辈子就想当慕向晚的女儿,不想再认别人做母亲。” 花溪想起了前世的父母,想起了慕向晚,想起了这段日子在侯府防着被人利用算计,又心酸又委屈,本来装着流泪,最后却是真得哭了起来。 “哎,好孩子,可怜见的,哭得人怪心疼的。先别着急,容外祖母再想想。” 花溪哭了一阵,心里好受多了,用帕子拭干眼角的泪水。 “老夫人,这人大多都是逢高踩低,好时各方来贺众人巴结,遭难时指不定有多少人想在背后捅刀子落井下石。即便是承爵的事定下来,难保不会有人眼红暗地里使坏。需知众口铄金,花溪出身不明,如今能回到府里已经知足,再贪别的怕也福不住,更会累及舅舅们的名声。还求老夫人您能成全。” 花溪作势又要给老夫人跪下,萧氏急忙拦住。 先前花溪的话听来有所触动,却不及后面这几句戳中要害。 在萧氏眼里,将花溪接回来是老侯爷出于缓解慕家危机的考量,虽然后来因为愧疚之心而善待女儿唯一的血脉,可所做的一切何尝不是为了将来慕府的名声打算,所以无论何时何地在她心里最看重的还是慕家荣耀。 萧氏赞赏地看了花溪一眼,“还是你考虑的周全。好,外祖母就应承你,不会让你认在你舅舅们的名下。毕竟早年侯爷已经对外称你母亲病逝了,为了你母亲的名声计,所以……只能说你是慕家的远方亲戚。哎,总是委屈了你了……” 花溪直摇头,“不,不委屈。花溪能在老夫人身边承欢膝下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花溪知足了。” “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告诉外祖母,外祖母给你做主。” 花溪见萧氏应了,心中大定,这下大房、三房总算能消停一阵了。 “花溪从府外来,规矩还未学全,有些事还需老夫人您多多提点。刚春桃又放了出去,红柳一人忙不过来,丁香还要帮着制香。花溪想求老夫人赏两个可心的,也好多个人在花溪犯错时提个醒,免得花溪再做错事。” 萧氏看着花溪越发满意,“是该给你屋里添两个人了。这样好了,我屋里的翠茗做事稳妥,让她去你园子里好了。等过了十五,再让王妈妈从外面买两个进来。” 花溪知道此行的目的都达到了,辞别了萧氏领了翠茗回了栖霞园,交给了红柳安置。 七月十五,镇远侯慕天和去世三月,泰王入宫拜见皇帝。二十五,皇帝承泰王所请下旨,着慕天和长子慕继忠承侯爵之位。 慕家自慕天和去世后终于迎来了第一件大喜事,阖府上下一扫往日压抑之气。府外前来贺喜之人众多。身在孝期的慕继忠亦是神采飞扬,只是不敢表现得太过张扬,连被禁足的慕继仁也被萧氏放了出来。 府里忙了,时不时有贵妇上门,萧氏应接不暇,免了后院的请安,花溪乐得清闲,从四姑娘那里借了《山川漫记》,呆在院子里看书制香。 月底,王妈妈遵照老夫人的吩咐带了人伢和十个姑娘来请花溪选人。 ******** 这两天家里有事,昨天没更新,明天要去外地参加婚礼,不知晚上能不能回来,更新没法保证了,要更新的话,也会在半夜,请亲们原谅。 第二十七章 添妆 十个水灵灵的姑娘一溜排开半低着头谦恭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就知道是经过训练的。 花溪让红柳跟着,先与王妈妈见了礼,又象征性地在十人面前来回走了两圈,站回原处打量了一遍。 旁边的人伢是府里惯用的,懂得规矩,一直立在一旁不多话,只在花溪看完后卖个好自夸了一句:“这回老夫人发话,小的选得都是身家清白、稳重老实的。” 花溪点点头,笑着对王妈妈说:“妈妈跟在老夫人身边日子最久,眼力比旁人准。我年纪轻,眼皮子浅,不大会相看人,看着都挺好,不如借妈妈这双慧眼帮花溪瞅瞅,选哪个好?” 王妈妈没料到花溪直接将选人的事交给了她,颇有深意地看了花溪一眼,垂首道:“既然姑娘这么说,那老奴就帮姑娘看看。” 花溪谢道:“那多谢妈妈了。你们都抬起头让妈妈瞧清楚了。” 选人就跟面试一样,总有人会表现,有人会怯场,会表现的不代表踏实肯干,会怯场的也不是没有才干。花溪刚刚转了那两圈,虽然没有说话,可是总有心思机敏的会从眼神动作总会泄露些想法。 王妈妈承情,心中自是考量一番。春桃虽不是她选的,但也是她派到栖霞园的,所以这次在给花溪选人上她颇为慎重,看了又看,挑了四五个问了几句,最后选了其中两个模样中等看着老实可靠的。 花溪道了谢,王妈妈便领着剩下的人走了。 两个留下来的小丫鬟跪在地上给新主子磕头。 “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花溪瞧了瞧,两个都十二三岁,随口问道。 “奴婢今年十三,滑州人。父母和弟弟都在。因为家里穷要养活弟弟,卖给了人伢进了京城。在家里时没给起名,村里人都叫奴婢大丫。”左边的那个圆脸先开口了。小姑娘皮肤微黑,浓眉大眼,五官棱角分明,看着像个爽利的孩子。 “你呢?” “奴婢从牧州逃荒出来,爹娘都死了,家里没人了。爹读过两年私塾,给起名叫娟子。听人伢说,奴婢进府跟了主子的话,主子会重新赐名。奴婢请姑娘赐名。” 右边的那个生了张瓜子脸,柳叶眉单眼皮,模样不很出彩,却也憨顽可爱。花溪听她说话做事比大丫要规矩,心想定是个脑筋活络的,暗暗记在心上。 “现下又已经入秋,从今儿起,大丫改名叫芳菊,娟子就叫木犀。” 芳菊、木犀谢了恩。 花溪抬手让二人起来,转头吩咐红柳:“红柳,你是府里的老人,做事周详,芳菊和木犀就先交给你带着。侯府不比别家,最重规矩。你们在我这院子里做错了事,只要情有可原我可以宽宥,可出了院子再犯错,我可保不住你们。你们俩跟着红柳姐姐用心学规矩,自然不会出错,记下了吗?” “奴婢省的了。”俩人异口同声应道。 一旁侍立的红柳想起了春桃,不由打了个寒战,躬身道:“奴婢遵命。” “好了,红柳你带她们下去安置吧,今儿不用做活,先熟悉熟悉人事。”花溪赏了两人一人一个香囊,叫红柳带人下去了。 如今屋里又多了两个人,月钱依旧是刘妈妈管着,其余的庶务花溪都交给了红柳总管分派,春英负责吃食茶水,翠茗负责衣物首饰,丁香负责香室和香料,四人领着二等丫鬟的月钱,而芳菊和木犀新来的,按三等丫鬟的例,红柳暂时让二人负责洗漱洒扫等一些杂活。 虽然没按府里姑娘们的例配人,少了两个一等丫鬟和四个三等,不过园子里还有两个粗实的婆子和两个小丫鬟可以使唤。对于不习惯太多人在身边转悠的花溪来说,这样更好。 转眼就要到八月十五,因太后与泰王体恤,本来七月下旬要抬进王府的萧五被允许在家中过中秋,十六日再行入府。萧五下了帖子,邀请了闺中密友十四那日一起聚聚。 老夫人叫了五个姑娘问话,道萧五派了帖子,请慕府的姑娘们都去,里面包括花溪在内。 慕韵琳不屑去,自然不会答应。韵欣没有发言权,从上次在花溪园子里闹过以后更是深居简出,这次自是唯韵琳是从。韵宁想去却见家里的姑娘都不应,嘟囔着一个都不去会不会失礼。韵宜想得周全,道孝期不便出门,准备了添妆礼派人送去,礼数尽到就是了。 花溪这个外来户,这时候轮不到她插嘴,肯定随大流了,便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装透明。 “就依四丫头说得办吧。又是守孝又是承爵,府里本就事多,不去便不去,添妆的礼品准备好些就是了,萧家那边不会怪罪的。你们小姊妹几个也各自回去想想,这两日把东西准备好了,十四那天我派人送去。” 萧氏交待完了就打发了花溪她们五个离开。 刚一出院门,慕韵琳瞪了花溪一眼,阴阳怪气道:“妹妹你最会制香了,又与萧五投缘,不知这回可是制个什么稀罕的香品?可别再像上次一样被人拿去献宝换荣华。” 花溪懒得搭理韵琳,微笑着回说:“两日便要备好礼物,花溪哪里来得及制香,想着选样绣品给萧五姐姐添妆。再说,萧五姐姐是要嫁进王府的,什么好东西稀罕的香品见不着,花溪那点拙劣的本事哪里能入得人家的眼。” “这次倒是学乖了。算你识相。” 韵琳瞟了花溪一眼,甩袖离去。韵欣跟着走了。韵宁心情不佳也走了,就剩下花溪与韵宜一路。 “别往心里去,韵琳就是那脾气……也不是针对你。”韵宜宽慰道。 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眼红萧五,所以更见不得人家攀高枝。 花溪浑不在意地笑笑,“四姐姐多心了。花溪不在意。” 韵宜颔首,岔了话题问花溪:“上次的书看得如何?” 花溪点头,“书不错,我正看着呢。” 韵宜一喜,“好就行了,只是别忘了答应三哥的事。” ******* 困死了,先发了,明天中午出门回来再捉虫。 第二十八章 中秋 慕韵宜这一说,花溪倒是记起了自己应下的事,与韵宜道了歉,“……这几日事多倒是把这事忘了,过两日弄好了就送过去。” 韵宜知道她园子里发了人出去配人,隐约猜到了几分,见她不愿多说也没再问,笑说:“不打紧,前两日哥哥提起。今天刚巧碰到你,所以才问问。” 两人一路行来,行至一处小径,径旁是一小片桂树林。此时花开正好,黄白色花簇缀在翠叶间,远望去似是绿云披锦衣,馥郁芬芳,香飘云天外。 韵宜低声道:“一转眼又中秋了。桂花又开了。” “嗯!”花溪点头佯应了一声,脑袋里正寻思着让丁香过来摘些回去制香用。 “往年十五上京城里有灯会,老夫人会允咱们出去一个时辰看看,今年估计是出不去了,哎……”韵宜望着桂树出神,轻飘飘的声音间夹杂着淡淡的忧郁,又似藏着无尽缠绵的思绪。 花溪侧头好奇地看了韵宜一眼没敢吭声。 好半天,韵宜动也不动,花溪只得站在旁边陪着,心中暗叹,睹物思人不会睹到月上中天吧? 身后不知哪个丫鬟咳嗽了一声,韵宜回过神来,歉然一笑,“瞧我老毛病犯了,一见木犀花开便发痴,倒是让妹妹见笑了。” “哪里?反正今日得闲,陪姐姐赏赏花也是不错。何况我的老毛病也犯了,正想着怎么偷花制香呢。” 韵宜感到花溪体贴,打趣道:“好啊,胆子越发大了,敢吃独食?今儿我可知道了,看你怎么堵住我的嘴?” 花溪福福身,“嘿嘿,瞧姐姐也喜欢木犀,等制好了香,连着给三哥的香药一同派人送到晓风园。” 随后,两人说笑着回了各自居所不提。 翌日,花溪选了件童子抱鲤的绣品送到王妈妈处,而其余姑娘们准备的添妆礼也都送到了。韵宜送了一对和田玉佩,韵琳是两支镶红蓝宝鎏金蝴蝶钗,韵欣送了一对翡翠耳铛,而韵宁送了一对金镶玉镯子。 十四那日,慕府将贺萧五新婚之礼及各位姑娘的添妆送到了萧家。 十五,天气晴好。 慕府虽说不能像往年热闹一番,可总还是要象征性地拜月祭祀。按大华的习俗,八月十五这日,凡是年过十二者,不论男女,皆着成人服色行祭月之礼。所以,中秋这晚慕家的人都聚在揽月楼。 花溪到时,韵宜已经到了,正与现今府里的大奶奶赵氏和二奶奶封氏坐在一处说话。 赵氏比嫡长子慕修文小两岁,今年十九,是萧氏宗内的外甥女,是萧家舅太太赵氏的侄女,娘家爹在杭州任知府。这样的出身在慕家自然没人敢惹,说话做事倒也爽朗大方,不像别的官家小姐娇柔扭捏。 二奶奶封氏与庶长子慕修诚同年,亦是十八岁。家里祖上是京官,可惜家道中落。因母亲是萧家远亲,慕天和回京后寻到门上与萧氏攀亲,精明能干颇得萧氏的眼缘,后来萧氏做主将她嫡女嫁给了慕修诚。 赵氏先瞧见花溪,招呼道:“花溪姑娘来了,快这边坐,刚刚我与二奶奶、四姑娘正说你呢。” 花溪给三人见了礼,拣韵宜身边的位置坐下。 花溪刚一坐定,封氏就开口道:“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到么。我们刚刚正说你制香了得。府里送给洛西王妃的寿礼里有件稀罕香品,别致得紧,王妃很是喜欢,现如今都已经传遍了上京城,各府里到处打听是哪家给制的。也多亏你这性子不喜争抢,不然哪里轮得到萧家进的香方。” 赵氏闻言,也没与封氏争辩,多有歉意对花溪说:“花溪你莫往心上去。萧家这事做得不地道,为这事我与姑母还吵了一架……不过事已发生,也挽回不了。妹妹大人大量,赶明儿我找两样稀罕物事替姑母给妹妹赔礼。” 这女人之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仗大多出于嫉妒或是自家利益。 打眼一瞧,封氏与赵氏年纪相仿,容貌相当,不是大美人却也生得不差,可气质上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赵氏落落大方,现如今都帮着婆婆尹氏管家。而封氏说话细声细气的,再听听这话,明里暗里地不都是指摘萧家,不是在说赵氏的不是。这般说话,更显出小家子气来。赵氏却不与她争抢,反倒大度道歉,一看就是通透伶俐之人。这名门教养出来的还是不同。 花溪不想掺和大房的事,莞尔推辞:“嫂嫂说哪里话。自家人何须客气。不过是张方子,太后用着好就成,谁献不是献。自老侯爷起,慕家人替皇上办差,尽忠尽孝的事做得不少,哪能时时处处挂在嘴上。大嫂且莫再说要赔礼的话,太见外了。若嫂嫂心里过不去,等花溪什么时候瞧上好的,再问嫂嫂讨要。” 赵氏听着舒坦,笑应道:“呵呵,那敢情好。瞧上什么好的,只管说。” 封氏不服气,正要再说,却被韵宜打断了话头。自觉讨了个没趣,封氏瞟了赵氏一眼,自顾自喝茶。 不多时,人陆陆续续都到了。接着,慕继忠并继孝、继仁,领着修文、修诚、修远进来了,拜过老夫人,大家入了席。 宴席过后,新任镇远侯慕继忠领着男眷先去给老侯爷的灵位上了香。 而后,回到揽月楼,院子里已经摆好了金边八仙桌。 左边摆着火石榴、紫花梨儿、六个粉嘟嘟的大仙桃、钢刀开成莲花瓣的翡翠皮红壤大西瓜,右面是大红枣、柿子、毛豆角、栗子,簇拥着一盘摆成品字形的月饼。 明月倚楼,清辉曳地。 慕继忠领着男眷先拜,后面再是老夫人带着女眷祭拜。礼毕,众人又登高赏月,还是男女分室而坐。 大家说笑了一阵,老夫人道乏了先回去休息了。 大概月亮太美,而耳畔叽叽喳喳的都是谈论东家长西家短的一群女人,花溪实在觉得无聊,老夫人走了一刻,也借故告辞了。 花溪没急着回栖霞园,带着红柳在院子里溜达。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白日路过的桂树林,一时心血来潮往近走了两步想要嗅嗅花香。 不想林子里突然窜出个人,差点撞到她身上。 ————*————*————— 厚颜求PK票粉红票O(∩_∩)O 第二十九章 夜行 “三哥?”花溪眯着眼睛看清楚来人,不由叫了一声。 慕修远忙作揖道歉说:“唐突了妹妹,还勿见怪。” 红柳已经从后面上来了。 借着灯笼里的火光,花溪瞧见慕修远衣衫有些凌乱,发丝上斑斑点点的好像是粘上了桂花。 连一个丫鬟都没跟着,到底是爬树还是爬墙…… 想起他刚才的样子,花溪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慕修远察觉了花溪的异样,皱皱眉,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忽然明白过来,尴尬地扯扯嘴角,“人多聒噪,出来躲清闲赏花。妹妹怎么会来此处?” “晚间吃多了,有些积食,出来走走。这会儿也走得累了,正要回栖霞园去,就不打扰三哥的雅兴了。” 花溪福福身,提步欲走。 “妹妹,从这边走,我顺路送你回去。”慕修远叫住了花溪,指了相反的方向。 花溪看了他两眼,又望了望前面的路。沿着小径再往前过了桂树林便是三房的蘅芜居,再往西过了后花园就是栖霞园。而往回退,绕道柳林径和水榭同样也能回栖霞园,只是后者远一些。 花溪面露疑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慕修远长舒了口气,胡乱拍了拍头发,整理好衣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妹妹先走。” 天空中偶尔会飘过一片云彩,月亮时隐时现,寂静小径上的石子也泛着忽明忽暗的银色光晕。 在一片清冷中,一点豆灯,散发着柔和的光。 慕修远跟着前面那个笼着昏黄光晕的背影,那么近却又好像很遥远。曾经吸引他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橘香,仿佛是随着那柔和的光点逸散而出,如萧索秋夜中手捧着的一杯香茶,缕缕氤氲的湿气化出一点点温馨的暖意。 这感觉有些奇怪。一时冲怔让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三爷?”红柳侧身打着灯笼走在最前面,看见慕修远停在原地不动,轻轻唤了一声。 花溪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一眼。 慕修远对上她飘来的目光,尴尬地别过脸,支吾了一声,“没事,这路有些咯脚。不过不碍的,我皮糙肉厚,继续走吧!”脸已经红了半边,还好夜色暗沉没被人察觉。 花溪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了他的脚上,下襟露出一截家常穿的黑面软底布鞋,这种轻便却是多在屋里用的便鞋,在这石子路上走的时间久了是不好受。亏他还说“皮糙肉厚”。 何苦绕路,明明另一头可都是青石板路,不像这边的花径多是鹅卵石铺成的。花溪越发疑惑,慕修远到底想隐瞒什么? 冲口想说“路不远,不必送了”,转念想想天黑,他一人没个照明的,花溪又把话咽了回去,回头示意红柳继续往前走。 一路无话回了栖霞园,花溪吩咐红柳再送慕修远回去。 慕修远本想婉拒,可花溪说:“夜路黑,三哥好意送我回来总不好自个回去时磕着碰着,那花溪心里更过意不去了,就让红柳送三哥一程吧。” 慕修远见状,不好再推,便与花溪辞别,让红柳送他回自己院子了。 十六一早,老夫人让大夫人尹氏与大奶奶赵氏代表慕府去萧家贺喜。 花溪起身用过膳去了香室给慕修远制香药。 丁香提着一篮子木犀花从外面回来。 “姑娘,刚我去寻管事的妈妈摘花,听她们在议论,说昨晚上桂树林子出了事。” “出了什么事?”花溪怔了怔,接着一下下捣着药杵,心不由地悬了起来,想起了慕修远狼狈的样子。 “我偷偷听见的,她们说昨夜里锦绣在桂花林里遇到了三老爷,后来被刘姨娘抓了,说她勾引三老爷。三夫人关了锦绣一晚上,本想压下这事背地里解决,可不知怎得被刘姨娘捅到了老夫人那里去了。如今,满院子的人都知道了。”丁香放低了声音,可花溪听得出她话里有点幸灾乐祸。 丁香好几次差点在吴明手里吃亏,这会儿心里还恨着呢,巴不得锦绣倒霉。 可花溪却想着昨夜慕修远拦着自己就是怕自己惹祸上身,那么他自己呢?会不会因这事受牵累?还有别人看见他们曾在桂树林出现吗? “可已经处置了?”花溪问道。 丁香摇头,“还没有。” 花溪微微蹙蹙眉,将手里的石臼和药杵交给丁香让她研药,自己回了正屋,唤了红柳来说了丁香听来的事。 红柳毕竟在府里呆了多年,一听便知端倪,回道:“奴婢这就去王妈妈那里问问。” “别去找王妈妈了,找老夫人院里的丫头或者三房的问问。” 红柳应声出去,约莫半个时辰回来了。 想是跑得有点急,红柳额上布满细汗,花溪递了条帕子给她,红柳接过随意擦了擦,略有些气喘道:“三夫人去赴宴,锦绣留在屋里,后来夫人们要摸牌,三夫人没带够银子,让巧儿回去取。刘姨娘说身子不爽利提前告退,跟着巧儿一路回去,路过桂花林就看见三老爷和锦绣抱在一起……当时就巧儿和刘姨娘看见,惊动了巡夜的婆子。我打听清楚了,这事再没有旁的人看见。想来三……没事。” 花溪的心落了地,又问:“如何处置的?” 红柳面色有些怪异,摇摇头,“不晓得。那锦绣在堂上直喊冤,说三老爷应承她要帮她爹提回管事,让她哥回慕家当差,所以她才……还说,还说……” 红柳犹豫了一下,坑坑巴巴地从嘴里蹦出了几个字,“锦绣说她有身子了……” 花溪亦是一惊,这事出的还真不是时候。慕继仁有官位在身,丁忧期内不得生子。本来老侯爷的死有一部分原因是被慕继仁气的,没三个月,慕继忠才刚刚承爵,怎么又在家里闹出这等丑事。锦绣的孩子必然是没可能出生了。 花溪抬眼见红柳有些茫然地站在那里发呆,轻叹了一声,“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说出来也许还有命在,如今真不知她的命还能不能保住。” 红柳神色一凛,望向花溪,见她一脸平静地看向窗外没有看自己,不由松了口气。 忽然那道清冽如甘泉幽幽传来,虽是太息,可红柳只觉得一记闪电打在自己心上,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有心气是好事,可放不在正路子上最后害得就是自己。须知,这世上心比天高的人大多命比纸薄……” ——*——*——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三十章 姨母(补9日更) 三老爷被老夫人罚去跪祠堂,吴裕顺一家也被发配到了庄子上,可走的那日锦绣没有跟着。有人说她被送走了,有人说暴毙了……谁也不知道她最后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红柳的失魂落魄连丁香都觉察出不对劲,还偷偷告诉了花溪。 花溪但笑不语,这种事敲打了两三次了,她那么通透的人自己也该想明白了。果不其然,没两日,红柳恢复了正常,少了往日的锐气,倒是越发踏实了。 花溪制了三种木犀香并一串刻有月桂花型的木犀香珠,连同答允慕修远的香药一并送到了晓风园。 没想到两人还送了回礼,慕韵宜给了一方她自己绣的木犀花的帕子,而修远送了一本书给花溪,正是她已经还回去的那本《山川漫记》,里面还夹了张素笺,未见一字,只用淡彩绘成沐浴在晨曦中的一株橘树。 花溪初看到画时,呆了半晌,时而蹙眉,时而嘟嘴,最后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然后将素笺夹回了书里,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不要胡思乱想,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就当书签好了。” 八月末,慕府里来了两位嬷嬷,一位姓秦,一位姓马,从宫里退下来后就留在了上京教授名门淑媛礼仪女红,在城中颇有些名望。 前两年,二人在永安公主府里教授公主要出阁的孙女,最近才出了公主府。上京城里几家侯府、伯府得了消息,赶紧下了帖子要想请二人,没想到却被老夫人抢了先,直接将人接回了慕家。 老夫人让大奶奶专门拨了一座院落给两位嬷嬷居住,叫了慕家四姐妹与花溪来给两人行了拜师礼,说今后一年内由两位嬷嬷指点五人。另外,还从慕家的门客中选了一位先生聘为西席教五人诗词和乐技。 上午秦、马两位嬷嬷轮换授课,下午先生便会讲授诗词和乐技,每十日歇息一日。 马嬷嬷专讲女红、服饰搭配,秉持着女人爱美的天性,这课五人听得都比较认真。花溪的绣工本就不错,前世又是从事时尚有关的行业,颜色服饰搭配倒也不成问题。女红自是不担心,不过还是在认布料时费了一番功夫。 而秦嬷嬷负责闺训礼仪,人比较严厉。花溪自幼长在山里,礼仪方面比其他四人差了一大截,初时经常会挨秦嬷嬷的责罚,好在她坚信勤能补拙,每日晚上在屋里累得腰酸背痛,总是咬牙坚持,一月下来也似模似样,秦嬷嬷的脸色也好看许多。 在诗词文章方面,因为夫子是男子,授课隔着卷帘,提问互动较少,多是他讲你听,花溪觉得不太吃力。而到了讲授乐技时,要看指法会撤了帘子,花溪暗自腹诽真是多此一举。最开始夫子统一教授琴课,说三月后可自选乐器,其他四人想也没想都打定主意依旧用琴,而花溪打算以制香不能损伤手为由选了笛子。其实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偷懒,因为笛子她前世就会。 慕家的姑娘们都忙碌起来。 花溪不求最好,只求合格,所以在课堂上并不出挑,连最爱找茬的慕韵琳也懒得理她,最多碰面时不屑地瞪花溪两眼而已。 不过慕韵琳和慕韵宁的较量却是每每发生,小到绣帕上的一朵花,大到弹曲时的较量,课堂上时不时火花四溅。最后闹得要找老夫人评判,老夫人夸二人功课进步的同时,还说自家姐妹要友爱云云。自此,两人才稍稍消停了些。 九月初一,慕府收到威远侯府来信,威远侯夫人携大公子不日抵京。老夫人当即吩咐大奶奶着人打扫院落,迎接侯夫人归宁。 九月初九,重阳日。 辰正,三辆华丽的马车驶入了镇远侯府。 慕家的女眷们早已用过早膳齐聚在荷香院,老夫人萧氏靠坐在榻上,慕继孝的生母杜氏坐在老夫人的下首。其余人等依次坐下,慕韵琳与韵宁就坐在老夫人身边。韵宜和韵欣分别坐在了各自母亲的后面,花溪捡了个边角不起眼的座位坐下了。 别人闲聊,花溪则在角落里发呆,脑子里一直猜想着威远侯夫人是个什么模样。 门外婆子一声唱和,威远侯夫人到。除了萧氏,大家纷纷站起来,齐刷刷地都望向了门口。 门帘掀开了,走进来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妇人,梳着中规中矩的盘髻,斜插了一对白玉蝴蝶簪,身穿石青底缠枝叶暗纹夹面云锦长褙子,下着百褶缂丝棕裙,瓜子脸,柳叶黛眉下生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琼鼻秀口,看着并不像北方女子明媚靓丽,浑身上下那股淡雅的气质倒让人觉得她是从江南水墨画中走出的女子。 花溪默默注视着她走向老夫人行礼随即收回了目光,这便是慕家五姑娘慕向卿,那位传说中的当年替代母亲嫁给威远侯世子的小姨。 “母亲,我回来迟了。”慕向卿跪在萧氏面前,磕了个头,抬起头时已是泪水涟涟。 “好孩子,赶紧起来。你刚生产不久,仔细身子。哎,老侯爷走时你刚好临产,姑爷不让你即可动身怕你伤了身子也是为了你好。” 萧氏身边的丫鬟扶了慕向卿起来。 韵琳与韵宁已经知机地退到了榻边,把萧氏身边的位置留给了慕向卿。 萧氏拉着慕向卿的手,用帕子给她拭泪,一面仔细打量道:“来来来,让母亲瞧瞧,好似瘦了……哎,你这孩子……月子出来就启程,路上可顺利,身子如何?且莫落下病根。” 旁边杜氏看着消瘦的女儿,偷偷用帕子抹眼泪。 慕向卿收了眼泪,答说:“路上感染了风寒,一路用药耽搁了行程。昨日刚到京城就请了太医瞧过了,现已大好。” “没事就好。难为你一片孝心大老远地赶回来,老侯爷泉下有知也是安慰。” 萧氏提起老侯爷慕天和,慕向卿眼眶又泛红了,只道自己回来晚了,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萧氏自是安慰了一番,见她哭得伤心,赶忙换了话题,问说:“孩子们呢?” ————*————*———— 补上欠账,天亮再捉虫,睡了,晚安......希望能梦见到处飘粉红.......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三十一章 见礼 萧氏一问,慕向卿收了眼泪,“礼物我让管家送到各院里。轩哥去拜见舅舅们了。林哥太小,我这趟回来又一直赶路,就留在泉州让奶娘带着,年底跟侯爷一起回京。估摸着这两日已经上路了。” “远哥今年十一了吧?你们离京好像也有五年了吧?”萧氏也不知想到了哪里,声音轻飘飘的。 “再过一月过十岁生日,虚岁十一了。” “姑奶奶和姑爷是诚哥娶亲后走的。四年零三个月……”大夫人尹氏接口道。 萧氏怅然道:“真是老了,记性不好了。” 尹氏面色讪讪的。 慕向卿忙道:“母亲说哪里话,有嫂嫂们服侍您,我瞅着您身子骨比我走时还健朗呢。” 尹氏听着高兴,忙不迭点头,“姑奶奶说得对。” 萧氏也笑了,“向卿这张嘴越来越甜了。” “娘——”慕向卿娇嗔地叫了一声。 慕向卿刚进门只顾着与老夫人说话,与其他人没顾上见礼。这会儿与老夫人叙完了话,老夫人提醒众人要见礼。 因为屋里只有老夫人和慕向卿两人有诰命在身,都是众人给她行礼。虽然慕继忠继承了爵位,可尹氏却没被同时赐封,这会听老夫人叫她带头给庶出的慕向卿见礼,这让尹氏郁闷不已,更加恼恨老三惹事害人。 慕向卿忙道不必,免了平辈的礼,只让小辈们上来见见。 慕家四姐妹与花溪给慕向卿见了礼。 慕向卿一一拉着问话,看到花溪时眼眶不由又红了,只是很快止住了泪,温言细语地多问了两句,又让丫鬟把给五人的礼物拿了上来。一样样五份,每人两瓶进口花露,一面包银珐琅百合花小镜,一对嵌珐琅金镯子,都是洋货。五人谢过坐回了原位。 “姑奶奶回来一趟不易,母亲早早就吩咐我将您原先的院子打扫干净,天天念叨着您几时回来呢。这回回来可要多住些日子啊。” 慕向卿笑应道:“那有劳大嫂了。侯爷在泉州市舶司衙门任上三年,一直未曾回京。趁着年底进京大考述职,侯爷打算多留些日子看看同僚故旧。向卿怕要在京呆上好一段时日,正准备把乌头巷的宅子翻新翻新,少不得先得回家来搅扰嫂嫂。” 看同僚故旧也用不了好一段时日,还要翻新宅子……这话外之音是说,威远侯这次回来可能要留京升迁,不回泉州了。 花溪本在神游,可一听这话也收回了心思。刚入府时她可能不懂大华官制,可这段时间看了好些书,多少有个了解。大华有五大对外贸易港,泉州便是其中之一,大华全国一年税赋有一成是来自对外贸易。而市舶司是设在对外贸易港主管进出船舶蕃货、征榷、贸易诸事的衙门,市舶司提举官虽只是正五品,可却是个实打实的肥差,比起慕继忠丁忧前任的从四品的虚职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花溪抬眼扫了一圈,尹氏蹙眉看向赵氏,赵氏则一脸茫然,想来提前不知道这消息。而封氏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至于二夫人刘氏和三夫人陈氏虽有些意外,却没什么太大反应。上首的萧氏则微微有些吃惊,低头不知想着什么。 看来慕向卿轻描淡写的那几句话定是别有深意,只是自己不了解朝局,也体会不到威远侯舍了肥差回京背后暗藏着什么。唯独有一点,花溪明白,萧家是皇商,又是在东南沿海发的家,威远侯这一回京,对萧家的影响可是大了。 萧氏很快就缓过神来,“即是要长住,你们乌头巷的宅子久不住人是该重新拾掇拾掇。你和轩哥先在府里住下,我让你大嫂给派些人过去帮忙,再添置些家具器皿。” 尹氏面露难色,心里犯嘀咕,老夫人这话说的……派人倒是可以,还要帮着添置家具,白送不成?这钱总不能让我自己贴吧? 尹氏轻咳了一嗓子,刚要出声,就听见慕向卿道:“已经派人去雇泥瓦、木工活儿好的匠人。这次回来手下也带了些人,加上宅子里留守的老人,倒也够用。只是许久没有回京了,城里变化大,昨个回来见路都有好几条不认识的。旧宅里需用的地方多,少不得在城里采买,我怕那几个老人忙不过来,请大嫂给派几个得力的人帮衬着领个路询个价就是了。” 尹氏嘴角笑开了花,“姑奶奶见外了,这点子小事包在大嫂身上,挑几个地头熟机灵的,准保不让姑奶奶吃亏。” “如此多谢大嫂了。” 慕向卿谢过,又略略问了几句各房的情况。 外面报三爷、表少爷到了。打了帘子,先进来的是慕修远,后面威远侯长子程啸轩跟着走了进来。 程啸轩小花溪两岁,小国字脸,浓眉大眼,生得虎头虎脑,猛一看还有两分像舅舅慕继孝,身上穿了件月白色窄袖直裰袍服,袖口领口银丝绣着蝙蝠云纹,系着条犀角玉带,缀着件双鱼白玉佩,下面垂着的长长的墨绿色丝绦随着他的步伐一摇一晃。 慕修远与慕向卿行礼后退到了一边,慕向卿站起身虚扶了一把让他起来,然后就拉着儿子给老夫人磕头。 程啸轩跪下来磕头,即使地上铺了毯子也能听见轻微的“咚”的一声响,这头磕得真结实。 “外孙啸轩给外祖母请安,祝祖母福寿安康。” “乖,起来说话。”萧氏一脸喜色,招呼程啸轩坐在自己身边,“长大了。走的时候还是个小不点,如今都这么高了。” 听见萧氏说自己“小不点”,程啸轩脸色微赧,接着绷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几年爹爹请了武师教啸轩习武,身子比原来壮实多了。啸轩已经不是小不点了,以后还要做大将军。” 啸轩拍胸脯带着孩子气的保证,逗得众人笑出声来,气氛好了许多。 萧氏也笑着大声鼓励道:“好,以后啸轩定能做大将军,光宗耀祖。” 众人又附和着夸表少爷有志气云云。慕向卿面露喜色,看着儿子眼神满是欣慰。 程啸轩仰着脖子,满脸喜意,忽然眼睛瞟见了下首的一个身影,站起身,欢喜地问道:“那边坐的可是韵琳姐姐?” ————*————*———— 晚上还有补更的一章,晚点放,非夜猫族的亲们明天看吧。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三十二章 竹马(补11日更) 韵琳站起来福福身,“是我,韵琳姐姐。轩弟。没想到四年不见,你的个头可是见长了啊……” 程啸轩想过来韵琳小时候笑话自己个子低的事,不由涨红了脸,握了握拳头,讷讷道:“韵琳姐姐,你小瞧我,再过两年我定会比你高的……” “好啊,那姐姐我拭目以待。” 韵琳抿着嘴笑望着程啸轩,程啸轩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一双大眼睛如天上星辰般明亮耀目,呆滞了一瞬才回过神来,再看向韵琳时她已经坐了下来。 萧氏坐在一旁看见这一幕沉默不语,眼睛瞬光一直在韵琳和啸轩之间打转。 慕向卿见状,忙拉着程啸轩坐下,笑着对萧氏道:“轩哥小孩子脾气,偏又有些小聪明,记性好。小时候孩子们之间的玩笑话他也能一直记到现在。” 转头又看向站在角落里的程啸轩,“你大哥、二哥呢?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 程啸轩答说:“大哥、二哥被大舅舅叫去问话了。” 慕向卿又引着程啸轩见了慕家众人和韵宜仨姐妹,程啸轩见到韵宜等人时只是中规中矩地行了礼,并没有表现出见到韵琳时的热情。 介绍到花溪时,程啸轩不由地呆了呆,等到慕向卿说是家里远房表姐时,啸轩有些不悦闷声道:“难得碰见个比韵琳姐姐还漂亮的姐妹,本以为可以认个妹妹的,怎么又是姐姐……” 众人又被啸轩的话逗乐了。满室笑声。 慕韵琳在听见啸轩说花溪比她漂亮,咬牙狠狠地瞪了花溪一眼。 萧氏笑着招呼程啸轩回去说话,慕向卿这才得空与亲生母亲杜氏低声聊了几句,其余众人有坐着发呆,有笑着听萧氏与程啸轩聊天,有私下咬耳朵的…… 花溪本就坐得远,无所事事地发呆,忽然感到有人看她,一抬头就撞上了慕修远投来的目光,不好意思转头就客气地抿嘴笑笑,倒是慕修远倏地红了耳根别过头去看向大门口。花溪也有些不自在,转头看向萧氏那边,不知道这祖孙俩要聊到什么时候。 这时,就听程啸轩对萧氏道:“……几年没回这里了,刚刚路上我还与三哥说道要在园子里逛逛,去小时候玩的地方瞧瞧……” “这几年府里也添了不少景致,那就让你三哥带你走走。远哥带轩哥去四处看看!” 萧氏发话了,慕修远忙起身应诺:“是,祖母。” 程啸轩也站了起来,“姐姐们可一起去?” 说是姐姐们,其实是看着慕韵琳说的,可慕韵琳这会还在为刚才程啸轩的话生气,别过头不踩他。 程啸轩见韵琳不理他,心里有些不舒服,近前又问:“韵琳姐姐一同去吗?” 韵琳没好气地白了啸轩一眼,“你不是见着更好看的姐姐了吗?何必寻我一同去!我乏了要回去了。”说完,又挑衅似地看向花溪。 花溪只当没看见、没听见,低下头看着脚尖绣鞋上那朵山茶花。 “韵琳,难得轩哥来一次,你就跟远哥去陪他走走。”尹氏扯扯慕韵琳的袖子,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 啸轩也凑过去低声道:“好姐姐,我那不是一时嘴快随便说说。我四年多没回来,也不知你院子里那棵樱花树还在不在?” 韵琳本就是憋着一口气,听到这句才缓过劲来,算你小子有良心,还记得小时候玩耍时的旧事。自己与那个身世不明的外来户有什么好置气的,长得一副狐媚相又有什么用。有些人她这辈子也高攀不起,哼! “好吧。” 韵琳点头了,啸轩很是高兴,圆啾啾的眼睛笑成了弯月,配上他那张虎气的脸显得有些憨。 慕向卿几不可察地皱皱眉,又笑着说道:“韵宜,姐妹们里你最大,带着几个姐妹和远哥一起陪轩儿去走走,我跟母亲和嫂嫂们再聊聊,你们小辈们一处玩吧。” 韵宜听见提到她,愣了一下站起身,看了看萧氏,见她不反对,便笑应道:“既如此,那姑母与各位婶婶、姨娘慢坐,韵宜等先告退了。” 韵欣、韵宁、花溪都起了身,给萧氏、慕向卿等人行礼。 一出门,程啸轩就跟慕韵琳有说有笑地走在了前面,韵欣和韵宁在一处边走边说话,慕修远与韵宜紧随其后也不知耳语什么。 花溪吊在最后,看着最前面的比韵琳低半个头的啸轩,一直仰着头看着韵琳说话,心里直问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也许就是竹马青梅之间那种小儿女的亲昵罢了。 几人在园子里逛了一阵,花溪无聊便不想再陪着最前头的娇小姐和大少爷在这里压路,还要被迫接受某人骄傲眼神的洗礼。 花溪有些无奈,找了借口要告退。 程啸轩刚说了一句让她多留一会儿,就看见韵琳面色不善,也不再开口挽留。慕韵宁活泼性子还想凑热闹拉着韵欣陪她。慕修远见留不住想送却碍着要陪程啸轩不能离开,韵宜是慕向晚要求来的也脱不了身。最后,只得任由花溪独自离开。 午膳,慕向卿母子在老夫人萧氏院里用的。用完膳,大夫人尹氏就派人送他们回慕向卿出嫁前的晨曦阁安置。晚上,府里办了家宴,为慕向卿母子接风洗尘。 第二天大早,由慕继忠带着,慕向卿与程啸轩去了老侯爷坟上上香祭拜。午间回来,萧氏见慕向卿眼睛红肿神色憔悴,也没多留让她回去歇息了,留了程啸轩在荷香院用饭。下晌,程府的妈妈从乌头巷带了一车东西回来搬进了晨曦阁。 没两日,因为威远侯夫人要回来,萧氏给花溪等人放的五日假也到期了。轻松日子也跟着结束了。期间程啸轩虽然去看过韵琳两次,可因为男女有别,后来上了课也没怎么出现过。慕家三姐妹和花溪开始上课后,程啸轩也被慕向卿送到书房与兄弟们一起读书。 ————*————*———— 补11号的更新,放草稿上来,好累,明天白天再起来捉虫~~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三十三章 暖耳(一更) 上了十日课,等到休息那日花溪也没闲着,坐在屋里绣两小幅团花。 红柳进来时,就看见花溪静静地侧坐在榻边,背后靠着蓬松的大引枕,低垂着头,专注地看着花棚子上的图案,浓密的睫毛轻颤似蝉翼,纤纤玉指飞针走线,指尖灵动如在锦缎上跳舞一般。 红柳走近,看见那素白锦缎上是由条纹绣圈界轮廓的三寸大小的暗金边富贵花和一只展翅蝴蝶。花溪正用由浅入深逐层打子,三蓝色填满富贵花瓣,层与层之间过渡柔和,清新高雅。 红柳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绣法,不由多看了两眼。 “你回来了?”花溪感到有人走近,抬眼一瞧是红柳,低头继续绣花。 “姑娘这绣法原先红柳还未曾见过,不知叫什么名?” “打子绣,马嬷嬷课上学的。原是装饰边角用的,我觉得好看便试试看能不能用在整幅上。你若想学,我改日教你就是。”这倒不是花溪的发明,只是她前世见过整幅的三蓝打子绣品,这绣法是从清朝开始流行的。当时瞧着只觉得素淡漂亮,没想到现如今自己也能自己动手绣了,心底不禁感喟世事无常。 “如此多谢姑娘了。”红柳福身谢过,拿出一个小布包呈给花溪,“这是姑娘让我寻的东西。” 花溪放下花棚子,打开布包,都是些上好的兔绒、貂裘的边角料,当下点点头,“不错,正合用。” 红柳道:“这些做冬衣剩下的边角料姑娘要来何用?平日里这些都是被绣房里的暗地取走,拼接起来,或卖或自用,今日那管事的婆子还问我,我糊弄了两句,又许了些碎银子,她才没再问。” 花溪摊平了布包,在里面细细挑拣,找了几块合适的拿了出来比对比对,满意地点点头,“下月是三哥和轩哥生辰,我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香料都是从府里领取的,再制成香丸拿去做寿礼不合适,便想做两副暖耳和手套做寿礼。等两位哥儿的寿辰过了就快入冬了,现在手里这个是做给老夫人用的。” “暖耳?”红柳不解地问道,“是何物?” 花溪仰头看向红柳,莞尔道:“冬天里罩耳朵用的。这皮毛料多,做好了那三副还能剩下了好些。我做好一副你看看,回头给你们几个一人做一副,冬天在外面走动干活也省得冻了耳朵。” “姑娘……”红柳低低唤了一声,这几个月压抑在心底的事又涌了上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嗯?怎么了?”花溪没抬头,仍低着头拣选皮料。 “奴婢,奴婢……”红柳一急,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花溪撂下手里的东西,“平日里瞧你是个爽利人,怎么今天反倒吞吞吐吐?” “奴婢只是一时感触,姑娘待人宽和,给老夫人、少爷们准备礼物还惦记着奴婢们……奴婢,奴婢们定会把姑娘的好记在心上……”红柳想了想,也不知是羞愧还是害怕,最后还是没把心底的话说出口。 “宽和吗?”花溪怔了怔,随即笑道,“你的话我记下了。诚心待我者我自不会亏待……” 红柳点点头,“奴婢省的。奴婢以后会尽心服侍姑娘。” “刘妈妈回来了吗?” “刚回来。” “你下去忙吧,顺便把刘妈妈叫来。” 红柳退出去了,不一会,刘妈妈来了。 花溪让春英给刘妈妈搬了个小杌子坐下,然后打发了春英出去,才问:“妈妈这次出去可寻到合适的铺面?” 自从春桃的事情解决后,花溪就让刘妈妈托人在城里找铺子。 刘妈妈满脸喜色,“可巧了,我那远方侄儿住在正阳街后面的柳条巷,街口有家杂货铺子年底到期,掌柜的不是本地人要回老家养老不准备租了。那铺面门脸不大,我侄儿去打听过了,一年十五两银子的租金。虽不在大街面上,可好在周围住户不少,又离正阳街近,从正阳街拐过来就能瞧见,比正街面上的铺子租金便宜二十两。” 花溪听着觉得不错,又问:“周围可还有别的脂粉铺子?” “奴婢去看了。除了正阳街上的一品香,附近再没有胭脂铺子。奴婢的侄儿打听了那附近住的有两家大户,夫人、姑娘们的用度肯定是从一品香买货。其余都是些蓬门小户,日常用的胭脂水粉都是从走街货郎那里买的。” “嗯,如此说这地方确实合适。”花溪原本就没准备一开铺面就卖上等货,一来资金不足,二来成本太高,大户人家都有定点进货的去处,她不指望能抢别人的生意,定位就是给有些余钱的小门小户。 “不过有一事,奴婢还要请姑娘拿个主意,铺面定下,让谁去打理啊?” 这事花溪早考虑过了,这会儿听她问起,才道:“上次听刘妈妈说你那远方侄儿今年十八了,好像还未成亲吧?” 刘妈妈的侄儿刘启贵花溪虽未见过,可听刘妈妈说起过几次。他父母五年前去世了,多亏了刘妈妈帮助,托人给找了个木匠师傅学手艺,如今在师父铺子里做些木工活计。前些时日托他去打听铺子,没几日便传消息来说有信儿了,花溪才派了刘妈妈出府。 打听这事前后脚没费十天功夫,还顺带把其他铺面的行情都打听清楚了,花溪觉得这刘启贵是个会来事的,便定了心里的主意。 “姑娘——”刘妈妈叫了一声,“您的意思是?” “丁香不小了,又不是慕府家生的,卖身契在我手里。她那个性子不适合在这府里呆,我想着给她寻户知根知底的好人家。” 刘妈妈心中一喜,“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启贵那孩子人本分老实,丁香跟着他准保没错。” “就是我有这意思,也得看看丁香愿不愿意。我去说不合适,等会儿你去问问她的意思。若是有同意,过两日你寻个借口出府带她去相看相看。她自己要是也看上了,让她认你做干娘。等成了亲铺子就交给他们夫妻俩,您老也跟着她出府,以后也好有个养老送终的。” 刘妈妈眼眶湿润了,“姑娘啊,奴婢知道您是为了奴婢和丁香好。可我们都走了,留下您一人在府里可怎么成?” ————*————*———— 第一更,第二更晚点~~~ 第三十四章 劝说(二更) “妈妈多虑了。来这府里都半年了,该适应的也都适应了,老夫人待我不薄,府里人也没刁难,日子过得挺好。反倒是外面的铺子,那是我以后的依仗。我想出去自己打理也是有心无力,自然要信得过的人去看着。您这辈子操心娘,操心我,本该让您老歇歇了,可其他人我放心不下,所以还要劳烦您老人家。” 刘妈妈含着泪,哽咽着想要说话。花溪抬手打断了她,继续道:“丁香我手把手教出来的,不会担心客人来了出什么岔子。只是她年纪轻,与人打交道还少,不如您老经验老道,有您在旁指点更妥当些。您是看着我长大的,也该知道我的脾气。既然您老想舍不得我吃苦,就按我说得办吧。您在外面,我在府里万一有事,也好有个退路……” 刘妈妈不说话了,她拗不过花溪。虽然她不认为慕家会亏待姑娘,可姑娘既然如此说了,她就会为姑娘把这事做好。 “好,老奴依姑娘的。万一丁香和启贵的事不成了,也让她跟着我出府。您在府里不方便出去,铺子或交给我侄儿或另请人打理,货品上您出方子让她做就是了。有什么事两人在,一个人留下一个回来好跟您通气商量。府里这边后门上看门的张婆子跟奴婢从小一起长大,她儿子是厨房采买的伙计,嘴巴紧靠得住……等奴婢和丁香出去后,有什么事您就托她带话给我。” 花溪见刘妈妈不在推辞,笑着说:“嗯,我正愁找不到这么个稳妥的人。过两日,您就带丁香一道出去看看,顺带把铺子的底细再打听打听,若没问题就定契,去衙门里备个案,莫出了什么岔子。” 花溪从大箱底取了一锦袋出来,递给刘妈妈,“月例银子要用在日常嚼用和打赏上,这些长辈们赏下来的东西都是死物,放着也是放着。您下回出去寻个妥当的地方当了,这三件都是没有徽记的,当时赏下来我留了个心单独搁着,应该不会出问题。” 刘妈妈收好了,便告退去寻丁香说话。花溪拿起花绷子继续做绣活。 过来一个时辰,花溪绣完了一朵,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休息,丁香红着眼睛跑了进来跪在花溪面前。 花溪抚了抚额,就知道这丫头要来。 “起来吧,你若是求我留下你,我这会儿就告诉你,不行!” 丁香哭泣道:“姑娘,丁香做错什么了,您要赶我走?” “想来该说的刘妈妈都跟你说了。我放你出去不是赶你走,是我不放心别人。来府里快半年了,你也看到了,明面上大家和和气气的,可背地里使坏下刀子的事情多了。靠别人总是不如自己踏实。原来住在山里没本钱开不了铺子,如今总算积攒了点,我总要给自己以后打算打算……” “可是……” “丁香!”花溪直盯着丁香,那双茶色的眸子里闪着坚定的光,那么耀眼,丁香一时闪神,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没有可是!丁香,命运不会帮无准备之人。我当初回府就开始打算了要在外面开铺子。你想想吴明,想想春桃……你受别人的算计还不够吗?你想想我若是当时没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就只能束手待毙?为了你我已经得罪过大房和三房,我又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女,万一哪天老夫人身子不中用了,慕家要将我随便送个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我该如何?到那时,你又能帮到我什么?” “这……”丁香呆呆地跌坐在地上,她哪里想得那么远,她只想留在姑娘身边伺候,可以后真要像姑娘说的那样,她又能帮姑娘做什么?自己真是没用……什么事都做不好! 看着沮丧的丁香,花溪长叹了口气,这孩子一根筋,不用猛药不行。 “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丁香泪水涟涟,抬眼茫然地看着花溪,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句? “你说过你的命是我的……” “奴婢记得,奴婢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那就好,既然你记的,那么你就听我的,跟刘妈妈出府。刘启贵的事,我不强求,你看上了自然好,看不上也不要勉强。我要你帮我做事,但不会让你委屈自己。千万不要因为我而影响你自己的想法,懂了吗?我也希望你日后过得好……” 丁香坐起身,给花溪磕了个头,“奴婢省的。奴婢会好好相看的,不会委屈自己。您交代的事奴婢也会做好,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这就好。快把眼泪擦干了。” 花溪打发了丁香离开,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一阵秋风吹进来,花溪不禁瑟缩,眼角有些湿润。 再过些时候,等铺子的事定下来,刘妈妈和丁香就要出府了。陪伴自己多年最亲密的两个人都被她送了出去,日后这府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了。 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花溪在心中低语,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都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为了以后…… 过了五日,刘妈妈找了个借口带着丁香一起出府了。 等晚上回来时,花溪瞧见丁香的小脸还红扑扑的,刘妈妈也是满脸堆笑。 花溪打趣地问丁香怎么样,丁香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含羞带怯地点点头,然后扭头就跑出了屋子。花溪一颗心落了地,丁香是瞧上刘启贵那小子了。 刘妈妈把铺子的契约一并带回来了,另外还有典当首饰付了房租后剩下的一百两银子。 花溪看了契约,取了六十两出来交给刘妈妈,“你们出去后住你侄儿家,房租倒是省了。这里二十两给丁香办喜事用的,十两是她给丁香的贺仪,另外二十两是进原料和日常打点用的。这两日,在院里摆桌酒,让丁香认您做干娘。完了,我就去给老夫人说放你们出府去。你们出去后也不好老进府,我会写好个章程,您和丁香出去时候带上,一个月让张婆子传一次话说说外面的情形。以后外面的事就托给您老了。” 刘妈妈重重地点点头,“姑娘放心。铺子的事就包在老婆子身上了。” 九月三十,刘妈妈认下丁香为干女儿。十月初一,花溪给老夫人送暖耳时提了让刘妈妈出府的事。老夫人没想到刘妈妈突然要走,便问了原因。花溪一如既往地乖巧,说嬷嬷年纪大了不适合在府里呆,丁香岁数不小了,又不是府里的人,怜惜嬷嬷伺候了母亲和自己多年,就让她跟着去伺候。花溪还请萧氏再给自己指个教习嬷嬷,萧氏听了这话也没多问,点头同意了,顺便从自己陪嫁里选了个姓林的妈妈给了花溪。 十月初五,刘妈妈带着丁香离开了慕府。 ————*————*———— 修改了一下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三十五章 礼物 十月十七是程啸轩的生辰,十八则是慕修远的生辰。 老侯爷去世,小辈们许久没在一起热闹了。刚好两人生辰只差一日,借着程啸轩来慕府暂住的机会,慕修远提议,凑到十七那天两人一起过,不必分开摆酒了,正好请家里的兄弟姊妹们聚聚。程啸轩年岁不大,又是个好热闹的性子,拍手称是,亲自去求了萧氏把这事定下了,免了他们两日的课程。 过了十月便入了冬。十七那日,天空飘起了雪花,这是上京城今年的第一场雪。 晨曦阁只有慕向卿母子俩住的,又是慕向卿出阁前的闺房,庆生的地点就定在了慕修远的澜波馆。 花溪没参加过这种家里小辈的聚会,不知几时去合适,派人去问了慕韵宜几时过去,自己踩着点跟上她,免得去晚了失礼。 晌午一过,花溪就拿着礼物去了澜波馆。 道旁树木的枝桠和地上积了一层薄雪,走在青石板路上一不小心就会打滑。 花溪换下了素服,穿了件浅蓝色绣百合花缎面棉褙子,披了件淡黄绒面带兜帽披风,脚上没穿府里给姑娘们定制的锦缎棉鞋,换了双刘妈妈做的厚底土黄色布面短腰靴,面上绕边十字绣随意勾勒了绿缠枝花纹,鞋腰里和鞋口垫了层羊毛,暖和实用。这天气穿正合适。 快走到澜波馆时,花溪碰上了走得小心翼翼的慕韵宜。打了招呼,相携进了内堂。慕修远去陇翠院还没回来,两人去了披风,坐在厅里喝茶。 不消一刻,慕修远匆匆回来,换了衣裳才到了厅里。 “刚被爹爹叫去吩咐了几句,四妹和溪妹妹久等了。” 行了礼,花溪将一个棕黄色绸布包递给了慕修远,“明日才是三哥生辰,花溪在这儿提前恭祝三哥生辰喜乐,来年万事顺意。这是花溪自己做的两件过冬用的小玩意,送于三哥,聊表心意。” “多谢妹妹。”修远笑着接过布包,打开来一看,两只掌面大椭圆形墨绿锦缎做的物事用黑色缎带相连,不知是何物?另两件是模样有点怪异的藏青色棉布手型袋子,外形差不多,一对的五根指头去了半截。 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三样物事如何用?” 花溪给慕修远解释说:“这个是手套,全指那双冬季里出门戴在手上保暖,半截指的薄些可在屋里写字时用。这对墨绿色的叫暖耳,顾名思义就是护耳朵用的,三哥在外面走动的多,冬天里用这个防风,免得冻着了。” 慕修远看着暖耳缎面用同色丝线绣着的一丛挺拔的修竹,眼睛亮了亮,又伸手翻过来,里面镶银灰貂裘毛边,看看都觉得暖和。随手放下,他又拿起手套,虽是棱子布面的,可里面垫着层兔绒很软和,边角针脚细密,很结实。套在手上,攥拳头试了试,倒也灵活轻便,最重要的是戴着觉得温暖舒服。 心中一暖,慕修远扬起头作揖谢道:“妹妹的礼物正和我心意。” 花溪福身回礼,“三哥客气。” 慕韵宜在一旁抿着嘴笑了笑,揶揄道:“花溪好偏心,这等好东西只惦记着给三哥,怎么没姐姐的份儿?” 慕修远脸色微红,小心包好了花溪送的东西,瞪了自家妹妹一眼,慕韵宜只当没看见,唇角笑意不减。 花溪侧着身没瞧见修远和韵宜的小动作,听韵宜这般问,忙道:“前些日子忙着给三哥和轩哥准备寿礼,等今儿回去我再帮姐姐做来可好?” 韵宜摆摆手,“得了,我那是说笑呢。刚都瞧清楚了,好似不是什么难做的活计。手套我是没什么用,倒是这暖耳不错,回头让丫鬟们做就是了。” 花溪建议道:“可以做成桃心形的,姐姐戴更好看。” “嗯,是了。” 眼见俩人聊得兴起,慕修远插口道:“其他人估计还得一会儿才能过来。厅里有窜堂风过,要不你们俩去东次间坐会儿。” 韵宜拉起花溪的手,说道:“走,东次间有暖炕,坐在这儿干等,还不如到炕上歪歪。喝茶聊天比这里自在多了。” 花溪、韵宜随着修远到了东次间。修远略坐了坐,怕两人拘谨,找了个借口先出去迎客了。人走了,韵宜才拉着花溪脱了鞋上炕。 “咦,你这鞋子……”韵宜看着花溪脱鞋,一下子被她脚底的那双短靴吸去了目光。 花溪道:“冬天里下雪,缎面绣鞋雪地里走一会儿就湿了,风一吹冰凉不舒服;皮面的倒能抗些,可雪水化了污皮子不好看。我顶不喜欢穿厚袜,所以让刘妈妈走前给做了两双短靴,一层棱子布一层细棉布加一层厚羊毛,暖和还不容易湿,走一圈回屋脚也不凉。” 韵宜点头赞同:“说得不错。难得下雪出去走走看看景,稍走长些回屋时鞋都是湿漉漉的,不好受。” 转头看向花溪,“赶明儿我也让丫鬟做一双去。你这丫头细心点子又多,就不知以后哪个有福气的能娶了你。” “得了好还排揎我。”花溪嗔了韵宜一眼,“赶明儿姐姐出嫁时,我定给你准备双大红牡丹花的添箱,让姐夫陪着你在雪地里踩个够。” 韵宜一羞,“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作势扑上去,挠花溪的腰眼。 花溪怕痒,咯咯笑着求饶。两人在炕上扭成一团,直笑得花溪流眼泪,韵宜才放了她。 两人坐回原位。 花溪拍拍胸脯,两餍红润,双眸盈盈,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双唇微张着喘气,唇色水润如蜜桃。 连一旁看着她的韵宜也不由呆了呆,笑道:“妹妹如今胖了些,倒是越发好看了,连姐姐也瞧着眼热,呵呵!” “姐姐——”花溪低呼了一声。 韵宜没睬她,忽然勾了勾唇角,冲着门口的方向问道:“喂,三哥、轩哥,我说的对吗?” 花溪一惊,回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慕修远打着帘子,程啸轩和慕韵琳正站在门口。 慕修远压住了心中的惊艳,尴尬地别过脸,余光忍不住瞟向里间的炕上那抹淡蓝色的身影。 程啸轩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害羞,脸蛋红彤彤的,听韵宜的问话也不回答,只是盯着花溪讷讷地直点头。 身旁慕韵琳看到这一幕,双眼冒火,干咳了两声,才唤回了两个走神的少年。 ————*————*———— 迟到的情人节祝福,愿天下有情人们幸福哦吼吼~~~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三十六章 庆生(上) 花溪下了炕,韵宜也跟了下来。 “我们的小寿星公到了,这是四姐送你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愿轩哥心想事成。” 韵宜将桌上早准备好的一尺见方的剔红梨花木匣子递给了程啸轩。 程啸轩打开来一看,神情格外兴奋,“多谢四姐,这礼物我甚是喜欢。”说着,啸轩从木盒里取出了一把短匕,黄铜色刀鞘上镶着红蓝宝,光线一照,熠熠生辉。 韵宜微笑,“轩哥喜欢就好。” 程啸轩抽出匕首把玩了一会,又收好放回匣内。 花溪也将自己礼物给了程啸轩,一副藏青绣金色富贵荣华图的暖耳,一双石青色棉布手套。 程啸轩见是怪模怪样的绣品,不知有何用。加上这礼物不比刚才的匕首,不甚合心意,啸轩显得有些兴趣缺缺。 慕韵琳在一旁低声嘲讽道:“谁不知道妹妹制香好,我还以为妹妹会送些稀罕的香品给轩哥,没想到就是这些……” 程啸轩听韵琳这么说,不由皱眉,有些不悦,碍着礼数在,只道了声谢就叫丫鬟连同匕首一并收起来。 慕修远看在眼里,笑着对啸轩说:“轩哥刚不是说在泉州时见不着下雪,想等雪积厚些去园子里逛逛,花溪妹妹细心,送的这物事可是正合用。” 程啸轩疑惑,慕修远又解释了一番,他才明白,拿起暖耳套在头上,跃跃欲试道:“姐姐这法子好,戴着暖和。三哥,人还没到齐,咱们这就出去走走。” 刚迈出一步,啸轩回头看看韵琳,“琳姐姐,一起去吧?” “不去!”韵琳生气地哼了一声,“下雪有什么好看的。天寒地冻,怪冷的。” 啸轩欢喜劲儿去了大半。 修远看了看外面,“轩哥,还去吗?外面雪积厚实了。” 程啸轩终是孩子心性,见着下雪了心痒忍不住要出去跑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琳姐姐与四姐、花溪姐姐稍坐,我跟三哥出去溜溜。” 看着蹦蹦跳跳拉着慕修远出门的程啸轩,慕韵琳的脸色很是难看,径直坐到圈椅上,叫丫鬟上茶。 韵宜和花溪坐在了她对面。 澜波馆的丫鬟刚放下茶盏,慕韵琳啜了一口,就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不长眼的奴才,这茶怎么不热?几时进府的?妈妈们没教你们规矩,你怎么伺候人的?” 那小丫鬟被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地求饶:“回六姑娘,奴婢前年进府的。这茶……奴婢这就给您换。” 小丫鬟站起来准备拿了茶杯出去换,慕韵琳大喝一声:“谁让你起来了?主子不发话你就敢擅作主张?三哥平日宽宥下人,纵得你们这帮乡下来的小贱蹄子没个眉眼高低。别以为嘴上抹油,会端茶倒水伺候人,就妄想能攀上高枝!哼!” 花溪蹙眉,睨了一眼慕韵琳。 见她志得意满地勾着唇角露出挑衅似的微笑,不由暗自冷笑,指桑骂槐?慕修远生辰,又是别人的地头,还有慕韵宜在场,花溪可不会没眼色到这时候跟慕韵琳争嘴置气,反正也没什么好处拿。 花溪不理会慕韵琳,坐在那里望着半开窗户外的院子,这雪下大了。 倒是韵宜有些生气,不满道:“六妹,不过是小丫鬟一时疏忽,今日三哥和轩哥一起庆生,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去跟三哥提。这会子在三哥的院子里教训他的下人,传出去妹妹脸上未必有光。” 这毕竟是自家哥哥的院子,虽说她慕韵琳是不满花溪,可这般明目张胆地骂人,不是打三哥的脸,打他们二房人的脸是什么? “四姐教训的是。六妹这厢给姐姐赔礼了。你下去换杯新的吧。” “多谢六姑娘。” “做下人的就该这样规矩本分才是。”慕韵琳气也知自己有点过分,气撒完了,也没工夫跟小丫鬟计较,瞪了花溪一眼,扬手叫丫鬟起来去换杯新茶。 三人一时谁也不吭声,气氛有些尴尬。好在慕韵欣、慕韵宁到了。 慕韵宁那个好热闹的进门就嚷嚷遇见轩哥和三哥。 “他们领着小厮们在澜波馆前面空地上打雪仗。刚才玩闹得太厉害,三哥那边都快撑不住了,我想上去帮忙,结果轩哥手里雪球还砸到我身上呢。都怪五姐拉住我,说弄湿了会着凉,拦着不让去,不然我定要报这一‘砸’之仇。”韵宁撅着嘴跟韵宜撒娇。 韵琳瞟了韵宁一眼,低低地嗤笑道:“她要当个野丫头,你拉着作甚。反正她也不怕别人笑她一个闺阁小姐跟着小厮们玩闹。” 韵欣忙低声解释说:“七妹还小,所以性子跳脱些。” “你倒是会做好人!”韵琳不忿地瞪了她一眼。 “六姐,你嘀嘀咕咕说我什么坏话呢?”韵宁拧拧眉,她是听到了韵琳的话,心里生气面上却笑嘻嘻地说道,“今儿轩哥怎么不缠着姐姐出去玩雪了?乍见他跟三哥在一起,没粘在姐姐身边还觉得有些奇怪呢。” 韵宁暗讽男女有别,韵琳和轩哥走得太近有失体统。 韵琳也不甘示弱,“闺阁里的姑娘当然要守规矩了,怎么能跑去和小厮厮混,再说今儿是来给轩哥和三哥庆生的,去雪地里转一圈回来火一烤衣服都是湿漉漉的,叫人家看去了,不得说你失了礼数。” 花溪心头暗笑,刚刚还说怕冷,自己躲在屋里骂下人,这会儿倒会“以己度人”,暗示别人不懂礼数。 “六姐懂规矩,轩哥是自己非要跟在姐姐后面打转的……呵呵!” 两人互不相让,韵宜怕越说越不像话,出声阻止,韵琳和韵宁才闭了嘴。 韵宜吩咐了丫鬟:“去把三爷和轩哥叫回来,外面呆久了,别让他们在外面吹风受冻了,赶明儿遭了病,老夫人和姑母该着急了。” 丫鬟自去唤了慕修远和程啸轩回来。 修远、啸轩进院时衣裳上沾满了雪,回来换好了衣裳才到了暖阁。 慕修文与赵氏、慕修诚两口子也到了。修文、修诚早早成了家,虽还在家中书房读书,但已经帮着父亲协理外事,自然不比修远、啸轩,放下寿礼,又道怕他们拘束,恭贺了两句便都走了。 送走了大爷、二爷,几人凳子还未做热,就听见前面侯爷派人来传话,说承郡王府来人了,请程啸轩和慕修远赶紧到前院去。 ——*——*—— 单位有事回来都九点了,本来还说补昨天的更新,今天估计够呛了,只能往后推一天了,对不起大家,周末偶加更补偿~~这章先发上来,明天捉虫-_-|||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三十七章 庆生(下) 承郡王府来人? 众人静默了一刻。 慕修远瞧见来人是老夫人房里的,问道:“可知道来的什么人?” 小丫鬟满脸喜意,“回三爷的话,是承郡王派人来给轩哥送生辰贺礼。侯爷和几位爷都在前院。” 程啸轩顿时喜上眉梢,“宗大哥真是有心,竟然还派人来送礼。三哥,你我速速赶过去吧,莫让人家久等了。” 看着啸轩着急的模样,慕修远忙点头应是。 二人跟着丫鬟走了。 慕韵宁眨了眨眼睛,看着若有所思的韵琳,讶异道:“六姐,威远侯家还与承郡王有交情啊。你和轩哥走得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韵琳脸色微变,强自按下怒气,转而轻笑道:“轩哥离京都四年多了,回来后统共见面也没几次,我们见面,哪次妹妹不在后面跟着。我看倒是妹妹想和他多亲近……” “我没有,再说五姐不是也在!”韵宁像被人说中了心事,神情有些不自然。 慕韵琳冷笑,再不发一言。 那厢,花溪对京中亲贵不熟,凑到韵宜耳边问道:“承郡王也是皇子么?” 慕韵宜轻声给花溪解释:“不是,他是今上的侄儿,已故福王的遗腹子,出生时就被圣上亲自赐名‘承宗’,封了郡王,一直养在宫里的太皇太后身边。七年前太皇太后薨逝,他才离宫搬回了原福王府。” 这承郡王来头不小啊。难怪就是个府上送礼之人,侯爷要叫齐家中的少爷们都去,是陪程啸轩,也是给郡王面子。 听到了花溪与韵宜的话,韵琳突然淡淡地提了一句,“不说我倒是忘了,七妹妹啊,你若想知道威远侯府的事不该问我,该问四姐才是。” 论亲疏,韵宜与威远侯夫人的关系自然比韵琳要近。 韵宜微微一笑,“我哪里知道那么多。总归是人家家里的事。” 一句话让韵宁张口要说的话跟着变了,“也不知郡王送了轩哥什么好东西?” 韵琳讽刺地睨了韵宁一眼,无所谓地翘翘唇角。 “四个人闲坐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摸会儿牌?” 斗嘴归斗嘴,但老这么干坐着枯等也不是办法。韵宜这一提议,大家纷纷响应。 “去炕上吧。可说好了,今儿不准赖账,我查查都带了钱没?没带钱的赶紧使人去取。”韵宁先脱鞋坐到了最里面,笑呵呵地从腰间解了荷包下来,神情一如刚进来时欢快愉悦。 “俗人一个……”韵琳哼了一声,把自己的荷包放在炕几上,径直上了炕。 “我可没六姐的才气。”韵欣嘟嘟嘴,“吟诗作对的,不擅长,不如赢些脂粉钱实在。” “无所谓了,就是凑趣一起热闹会儿。”韵宜一说,其他人也不计较了。 因为韵宁不依不饶地吆喝要先看“赌资”,韵宜随手解开随身的荷包让她验看。 花溪也照样做了,嘴上笑着说:“我不大会玩,规矩不熟,一会儿姐姐们莫笑我。” 韵宜接口道:“不碍的,自家姐妹不计较这些。我在旁边指点你。” “我,我出门走得急……不知要玩牌,忘了带了。这就叫人去取。”韵欣怯生生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像是受气的小媳妇。 韵琳白了她一眼,“扫兴!叫人回去跑一趟太费事,我多带了,分一半给你。” 韵宜使了丫鬟拿了两副牌,五个人围在暖炕上摸牌九。 不知是不是手风太顺,过了大半个时辰,倒是花溪这个生手赢的最多,其次就是没带荷包的韵欣。反倒是韵宁输的最多,在一旁直嚷嚷,埋怨花溪藏拙。 大家笑闹了一阵,程啸轩与慕修远回来了。 “郡王送了什么好东西给轩哥了?瞧你这开心劲儿,定是好宝贝了。”韵宜看着程啸轩满面笑意问道。 程啸轩喜滋滋地答说:“青玉荷叶洗,同纹样的笔床、笔格和压尺。” 东西听起来不错,可轩哥并不十分喜欢文墨,偏好武功多些。 众人疑惑,慕修远解释道:“听说是郡王从滇西得的一整块大青玉雕出来的。” 同一块玉石上雕出来的,那就不一样了,能雕笔洗的玉石个头定然不小。 “可带过来了?拿出来我们瞧瞧。”韵琳显然被勾起了兴趣。 程啸轩笑得开怀,献宝似地让两个丫鬟抬上了一只大锦盒,一件一件取出来放在桌上。 直径一尺多的一只形如敞口大碗的青玉笔洗,碗边呈波浪形,外有叶脉刻纹,整个造型如荷叶,外侧靠底上绕着两枝盛开三四寸大小的浮雕荷花。笔筒为圆柱形,侧面上缠着一对并蒂莲,亦是浮雕。笔床长六七寸,高二寸,宽二寸余,上可卧四笔,外形如一架。虽样式正正方方有些呆板,可翻过来底上却刻着蜻蜓戏荷图。还有一对压尺,上面同样雕着一对左右对开的荷花。 玉色温润,雕工精湛,绝非凡品。 这一套东西价值定然很高。 “果真的好东西。这雕工自不说,难得的是整块的青玉。”韵琳忍不住赞叹,啸轩更加得意,凑到韵琳跟前与她讨论刻纹雕工。 韵宁眼中亮光一闪,偷偷睃了啸轩一眼又低头摩挲着青玉荷叶笔洗。 韵欣并未站得太近,微笑地听着别人品鉴的话语。 韵宜一看礼物,脸色有点不对,抬头看向慕修远,见对方对她轻轻点点头,才放下心来。 花溪也没到跟前去,远远看了两眼,心里纳闷一个郡王送给一个侯爷长子的生辰礼物,似乎太过贵重了。随即,目光转向韵宜,恰巧看见她与修远之间眼神交流,想来应该不会出没什么事吧。 这时,就听见那边程啸轩对韵琳说:“今儿来的是郡王府的大管家,听说三哥与我一处过生辰,还以为三哥跟我一日,直道失礼。后来侯爷说不是同日,前后还差着一日,让管事不必多礼。可那管事非说要回去禀报郡王爷,明日再给三哥送贺礼来。” 大管家都这么说了,明日的礼物自然会送来。承郡王有意与慕家交好,这可是个好消息。 韵宁放下了手里的青玉笔洗,扭头对修远说道:“那敢情好,明日等贺礼来了,三哥别藏着,得让我们瞧瞧。” 慕修远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明日事明日提!妹妹们等急了,轩哥,开席吧?” “好!”程啸轩让人收了礼物。 慕府出身武行,没那么多讲究。长辈不在,几人围坐在一桌吃饭。 饭后,各自回院不提,只等着明日看看承郡王会送来什么东西过来。 ————*————*———— 今天我农历生日,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依旧先发,明天捉虫。周五或者周六补上欠账~~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三十八章 郡王(上) 翌日,下了一天一夜的雪终于停了。大地披银装,尽皆白茫茫。 花溪没像往日一般在自己院子里呆着,叫上木犀陪着去园子里转转。 两人一路慢行。 花溪专挑积雪厚的地方走,在雪上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 听着脚下“嘎吱嘎吱”的轻响,花溪笑出声来,不由地想起往年在翠屏山谷里在后院与丁香一起踩雪玩时的情景,每次刘妈妈都会在屋里里喊叫她们快点回去小心着凉,而今年自己身边没有了丁香和刘妈妈,一时心中怅然,唇角的笑意渐渐敛去。 “木犀,你可想念你的亲人?”风一吹,枝桠上的积雪被吹落,秫秫忽忽,又似下雪了一般,落在了花溪的发上,随即散了踪迹。 走在前面的花溪突然开口,木犀愣了一下,才低声道:“想……再想也见不着了……心里空落落的,他们都是为了救我才……原先挨了爹爹的打,奴婢心里还埋怨,如今想埋怨也没处埋怨了……我对不起爹和娘。” 木犀的声音很平静,带着淡淡的哀伤。 “我也想,不知为何,这几年我越想越觉得快记不得他们长什么模样了……”花溪想起了前世的父母,想起了慕向晚……这些人已经离她很遥远了,即使记忆里模糊了相貌,可曾经恬淡温馨的感情还在。而自己还有丁香和刘妈妈,虽然不在身边,可她们离自己并不远,也许过不了多久又能见着了。 “他们给你生的希望,那你更要让自己过得好,那样他们才会安心……”花溪回头冲木犀一笑,伸手指着前方,“木犀,虽然见不着了,但也许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呢?既然你我同病相怜,那日后就如今日一般,一起走好前面的路,如何?” 木犀冲怔地看着立在雪中的少女,唇角鼓励似的笑容让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明白她的意思……望了一眼雪地上那些深深浅浅的印记,抬起头来看向前方,木犀咬着唇瓣点点头。 花溪拉起木犀的手,轻柔一笑,“好,那木犀以后就是花溪的好姐妹了。” 那笑容好似能破冰融雪,木犀只觉得心中温暖,眼眶微红,“奴婢是下人,不敢,不敢……” “现下你可以不敢,日后我定会带着你走出去过好日子,到时就没有什么不敢的了!”花溪定定地望着木犀,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我不强求你,只要你记住我今日所说的话。” 木犀低头抹了抹眼睛,抬起头坚定道:“嗯,奴婢记下了。奴婢相信姑娘!” 听了木犀的回答,花溪很满意,目的达到了。 两人在园子里转了一大圈,路过后角门,花溪停下来跟张婆子说了几句,然后转到后院折了两枝未开花的梅花苞,才带着木犀溜达回了栖霞园。 大门口,红柳捧着针线篮子正跟翠茗说话。 “怎么杵在门口不进去,莫不是在等我啊?呵呵!” 翠茗忙迎上来,“姑娘可算回来了。今儿天冷,奴婢看您半天没回来,出来瞧瞧。刚刚红柳去前面针线房要丝线,见我在这等,就陪着闲聊了两句。” “哦!我看后院的梅花林里不少都结了花苞,折了两枝回来插瓶。走,都回屋吧,下雪不冷化雪冷,今儿是比昨个要冷些。” 四人一起回了屋。 红柳径直去房里取了个白瓷瓶交给木犀,吩咐她去弄些水把那几枝梅花插上。翠茗解了花溪身上披风,在廊下抖了抖,扫去外面浮雪。花溪进了屋,红柳伺候她换了身衣裳。 “姑娘去哪里转了,这么久才回来?”翠茗抱着披风进来挂在衣架上,倒了杯热茶端给花溪,拿了花溪的手炉去换炭。 花溪啜了两口,“绕着园子走了一大圈,赏赏雪景。” 红柳问:“姑娘可曾路过澜波馆?” 花溪摇摇头,“我在西边转转,没往东边那头去。怎么问起这个?” 红柳松了口气,“哦,奴婢今日去针线房路过老夫人院子,看见外面守了好些人,五姑娘、六姑娘和七姑娘屋里都有人在。奴婢从针线房出来,回去一打听才知道,承郡王今日亲自到府上来了,那会儿正在荷香院见老夫人和姑奶奶。” 原来以为我是昨日得了消息今日特地去园子里转悠。不对,郡王爷、澜波馆……电光火石间,花溪心里生出个念头,难不成是老夫人让她回来试探的?是怕我去了澜波馆见着郡王爷?还是因为别的缘故? 花溪不动声色,问道:“郡王爷送了什么礼物给三哥?” “是一套孤本古籍。” 哦?这位郡王爷似乎很会投其所好。 花溪笑道:“三哥爱读书,还真是人尽皆知。” 红柳继续说:“好像是郡王爷在城中寻孤本时,店家说那书被三爷买走了,所以听说三爷生辰,觉得爱好相投,就送了套古籍过来。而且,郡王爷这次来给侯爷、各位爷,还有老夫人、姑奶奶、三位夫人和姑娘们都带了礼物,一个也没落下。” 上门来访带礼物不奇怪。 却听红柳又道:“里面还有您的……” 花溪目光一闪,这都打听清楚了。这郡王爷到底有何目的?难怪红柳刚才那般问,莫非以为我与郡王爷早就相识?那我去园子里逛…… “哦?竟然还有我的?”花溪笑道,心中暗惊,直骂那承郡王怎么想起给自己这个无关紧要的慕家远房亲戚送东西,今日该翻翻黄历是不是忌出行。 “这郡王爷真仔细,连我这个外人都打听清楚了。也不知打哪听来的?” “这奴婢就不晓得了。”红柳见花溪除了意外惊讶外,像是从不知道这事,心上大安,想来她一早就出去转园子只是一时巧合。 刚才路上被王妈妈叫去问起姑娘,自己一个嘴快说姑娘去逛园子了,就瞧见妈妈的脸色不对,红柳才反应过来,暗骂自己多嘴,累了姑娘。现下看来,姑娘是真不识得郡王爷。说不定郡王爷是从萧家听来的,郡王爷手底下的商铺不少,跟萧家和威远侯都有交情,知道有姑娘这个人也不意外。 花溪定了定神,问道:“郡王爷这会儿可走了?” ————*——*———— 先把草稿发了,回头抓虫,我继续......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三十九章 郡王(中)(补14日更) “还未离开呢。郡王好像与三爷谈得来,要去三爷的住处坐坐,所以轩哥、三爷陪着郡王一道去了澜波馆。”红柳睃了一眼花溪,见她面色沉静,丝毫未见异样,越发肯定自己心中所想,老夫人与王妈妈多虑了。 果然,她们是怀疑自己……好险!幸得今日没往东院去,不然即使是没碰上,也会惹人怀疑,让她们以为自己想攀上郡王爷的话,心里定会有了芥蒂。 花溪松了口气。 翠茗捧着换了炭的暖炉回屋来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花溪问道。 翠茗抱怨道:“芳菊那个笨蹄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奴婢刚过去才发现耳房炉子的火都快熄了,便拿了些炭去四姑娘院子那边换火。刚才生好炉子,把手炉里的银丝炭球给换上。” 花溪接过手炉,搁在膝上,双手放在上面,“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芳菊那丫头新来的,本就不是个伶俐的,好在实诚,干活也麻利,就不要与她计较了。” 再无事,花溪便靠在引枕上,拿了本闲书翻看,招呼了红柳和翠茗出去各做各事。 红柳和翠茗从花溪房里退出来后,就见春英和芳菊从外面回来了。 翠茗上去拉住芳菊,喝道:“芳菊,我让你看火,你跑哪里躲懒去了?” 芳菊忙摆手说:“不是的,翠茗姐姐,我没偷懒。我不小心打了个盹,醒来才瞧见炉火不旺了。我刚跑出去借火了。” 翠茗上下左右地打量了芳菊一遍,见她脸微微有些红肿,衣衫上沾了浮雪和污迹,柳眉一拧,“火呢?我怎么没瞧见?你个小蹄子不学好,净学会扯谎了?” “我去了小厨房,回来路上……” 芳菊唯唯诺诺地正要解释,春英上前拉住她,“你先回去换件衣裳,这边有我呢,还有记住我说的话!” 芳菊点头,然后朝后院跑去。 “喂,你跑什么?”翠茗觉得不对劲,眼光扫过春英,“出了什么事?你不是去看午膳了,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春英道:“路上碰见芳菊,正被六姑娘的贴身丫头摁住掌嘴。她去换炭回来路上走得太快撞上了六姑娘,弄脏了六姑娘的新裙子。” “笨手笨脚的,好端端地怎么撞上六姑娘了?”翠茗摇头,一副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红柳心头突跳,插口问道:“在哪里碰上的?” “观澜亭附近。路上听芳菊说,是六姑娘突然从假山里冒出来撞到她身上的。” 观澜亭,那不是往澜波馆必经之路。 红柳抚额,这六姑娘还真是不让人省心!这事还得告诉姑娘知道…… “你可知今日承郡王来府里了。” 红柳一说,春英当即明白过来,怪不得刚刚听见有人过来,六姑娘就放了芳菊。 随即她又想到了别处,面色微变,“路上我已吩咐了芳菊让她不要声张。可是六姑娘那边……”春英不确定,六姑娘这行为是长辈默许的,还是自己决定的。要是长辈默许,那芳菊和自己不是坏了主子们的事吗? 红柳现下也拿不准了,若不是王妈妈特意多问了两句姑娘逛园子的事,她也许还能猜测一二,可王妈妈问话的语气实在让她摸不清楚老夫人的意思。 翠茗也意识到这事不寻常,瞧着红柳和春英默不作声,清咳了两声,“你们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去看看芳菊,你们俩还是进屋把这事与姑娘说说。总是芳菊弄脏了六姑娘的裙子,姑娘不知,回头大夫人和六姑娘那头来问怎么解释啊。” 翠茗说得在理,先不管六姑娘的动机,光说芳菊为了裙子挨打,花溪心里也得有个底。 红柳和春英相视一眼,一起回屋跟花溪交待了此事。 花溪细细想了想,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慕韵琳自己弄出来的,最多背后有尹氏支持。她也真够大胆,前面程啸轩那个跟屁虫粘着,转头又想与郡王爷搞“邂逅”么?这么刻意,萧氏那么精明的人怎会看不出来?只怕她要真知道了,定不会赞同慕韵琳如此做。六姑娘服齐丧虽说只有一年,但这事是传扬出去,会影响慕家的名声。 花溪问春英:“你可瞧清楚了,六姐的裙子真弄脏了吗?” 春英答说:“奴婢看仔细了,裙摆上溅了炭灰,烧出了几个洞。” 既然烧了洞,那就是没见着了。已经被芳菊撞上了,慕韵琳定不会换件衣服再去劫道了。日后她也不敢来兴师问罪。不过自己的礼数还是要做周全。慕韵琳真该感谢芳菊,真要遇上了,还指不定老夫人要气成什么样。 花溪轻笑,“红柳,你把厨里那条我新绣的百蝶穿花白缎裙给六姐送去,算我给她的赔礼。” 红柳和春英都愣住了。 “我那副百蝶穿花,图案是复杂了些,可线都是淡色的,缎子又是白色的。服齐丧穿,总归是素色衣服好些……” 红柳、春英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出花溪话里的意思,同时松了口气。 “红柳姐姐在吗?”听到门外有人唤她,红柳退了出去。 来人是澜波馆的大丫鬟芝兰。 芝兰看见红柳出来,便问:“红柳姐姐,花溪姑娘可在?” 红柳点头回说:“在。今日贵客临门,你不在三爷跟前伺候,怎么跑到栖霞园来了?” “三爷让我过来问姑娘借本书,说是郡王爷要看的。” “如此,那你随我进去吧。” 红柳领了芝兰进屋说明了来意。 花溪便问:“三哥要借哪本?” 芝兰答说:“三爷说那个书名是《山川漫记》的。” 这书不会就是郡王爷要买的那册孤本吧? 花溪念头一闪,吩咐说:“红柳,你去书房给芝兰姐姐取来,书柜二层左手边第一本就是。” 芝兰忙道:“既如此,奴婢就不打扰姑娘了。奴婢与红柳同去,拿了就走。三爷那边还急等着用。” 芝兰行礼告退,随着红柳去取书,拿到书一刻没停,直接回了澜波馆。 程啸轩与尹承宗正在谈泉州的旧事。慕修远坐在一旁倾听,钦佩郡王爷年纪虽轻却见多识广之余,又暗自羡慕,不知自己何时也能如他一般远游四方。 正说着,芝兰将书送进来了。 ——*——*—— 先补14号的,周日继续补18号的更新。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四十章 郡王(下)(补18日更) “承郡王,书拿来了。”慕修远将《山川漫记》呈给了尹承宗。 尹承宗接过书,“刚说了私下里不必叫我郡王,太见外了,唤我子澄即可,修远贤弟与我不必这般生分。不信问轩弟,他知我的脾性,没那么多讲究。”初见慕修远时,他就觉得此人温文有礼,谈吐适度,等私下交谈后,才发现兴趣相投,便有生相交。 程啸轩听尹承宗这般说,帮腔道:“是啊,三哥,宗大哥都说了让你唤他的字是有心相交,你这般客气岂不是驳了宗大哥的面子。” 承郡王虽是皇亲,但人生得风流潇洒,性子散漫,为人最是和善,没有一点皇家高人一等的做派,慕修远初见时便生了亲近之意,奈何礼数规矩束缚不好太过随意。 现下人家郡王爷一说再说,这等好意再不领受就有些不近人情了。慕修远也是知情识趣之人,遂恭敬地唤了声“子澄兄”。尹承宗笑着应了声,三人又以茶代酒对饮了一番。 放下茶盏,尹承宗拿起书册,感慨道:“今日终是见着了,越束河的《山川漫记》,我可是寻你寻了许久。” 尹承宗说得跟寻找许久不见的爱人似的,啸轩在一旁偷笑,连一向持重的修远也憋红了一张脸。 随意翻看书页,一张绘着橘树的素笺映入眼帘,尹承宗愣了一下,又翻了两页,书册里掉出一张折成四折的宣纸,他随手展开一看竟是一张手绘的大华地图,标注着山川河岳,都是越束河游历时所经之地。图上标注的字体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尹承宗多看了两眼,越发觉得那字迹有些眼熟,忽地他眼睛瞬光一闪,正是那人的字迹。看来消息确实。 “不愧是越束河,文字精湛,如身临其境,这书我甚是喜欢,不知修远贤弟可否割爱?” 这书是花溪的,若开口问她讨要她定会转送郡王,但在他心底却是不愿自己送于花溪的东西被转送他人。 慕修远为难道:“这书修远已送于家中远房表妹,我派人去问问……” 尹承宗摆摆手,“既然修远贤弟已将书送人,那就不好再讨要。” 啸轩则在一旁说:“无妨,宗大哥若喜欢,派人去与花溪姐姐说一声就是了。我看花溪姐姐不是小气之人。” 花溪,原来她叫花溪。 “诶,不必了。看这书页边角发白,便知道那位姑娘很喜欢这书。君子不夺人所好。”尹承宗笑笑,转向慕修远,“不过倒是有一事相求,这书不知可否先借在下四五日?我想找人誊写一份。” 修远笑答:“子澄兄言重了。此事包在我身上,书子澄兄先拿去,回头我自会去与表妹说项。” 尹承宗谢过,环视了一圈,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房中香炉之上,走上前驻足了一刻,“这香……似麝,却有梅香余韵,特别,特别……刚刚顾着聊诗书,就闻见似隐似现的梅香,我还在想是不是你这澜波馆后院有梅花呢。原来出自这里。不知此香何名?” “呵呵,宗大哥,你这老毛病又犯了?”啸轩打趣道,“三哥,你可不知宗大哥,就因为喜欢熏香,为这专门开了间香铺。” “品香亦是雅事。”慕修远道,“此香名笑梅香。” 尹承宗继续问:“何人所制?” “正是我那远房表妹。” “哦!”尹承宗转过身,“上次洛西王妃寿诞之时,贵府献礼中的香品可是出自那位姑娘之手?” 慕修远点头。 尹承宗惊诧道:“没想到,没想到……那香品竟然出自女子之手。他日如有机会,子澄定要会一会这制香高手。” 慕修远微微一笑,并未回应,虽觉得尹承宗话语坦诚,但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异样来,寻根溯源,却又觉得茫然摸不着头绪。 “幸得是女子。不然准保被你挖去做苦力。”啸轩与尹承宗相熟,说话更为随意。 尹承宗挑眉应道:“啸轩此言差矣,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何来苦力一说。” 啸轩哈哈笑了两声,“话说回来,我回来这些时候,倒是不曾见过花溪姐姐制香。虽说我不爱那些,不过既然宗大哥说她是高手,那回头我定要去讨一些过来试试。” 这话说得尹承宗心痒,奈何不便开口讨要,寻思着以后定会有机会见到那人,遂换了话题说到了别处。 修远也收回了思绪,暗想,承郡王何许人,自己恐是多虑了。 又坐了一阵,尹承宗起身告辞了。 慕修远送走了承郡王,又派了芝兰去栖霞园给花溪回话,说那本《山川漫记》再借几日归还。花溪听罢,也不觉有异,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到了下晌,老夫人唤了姑娘们去了荷香院。 花溪过去时,其余人还没到。 萧氏坐在榻上,招呼了花溪近前,“上晌本想寻你过来,红柳说你去园子里转了。偏巧承郡王又来了,后来就没顾上。这会唤你们姐妹过来,将郡王带来的礼物给分分。茶香,去把东西拿来,让花溪先瞧瞧。” 花溪心中一凛,忙说:“老夫人,还是等姐姐们来了,再一起看吧。上晌花溪在西园那边走了走,看见后院梅林结了花苞,多留了一会折了两枝才回去。不知老夫人寻花溪何事?” “去西园了啊……”萧氏笑了笑,抚着花溪的手,“也没什么大事。前两日玉太傅夫人过来,瞧见上次你给做那个香珠串子,心上喜欢,还问我哪里弄来的。我说自家孙女孝敬的。她还夸你心灵手巧,我看她喜欢就许了她两串。你得空了给玉夫人做两串。” 花溪乖乖地应诺。 萧氏又叮嘱了两句,韵宜等人便到了。 茶香拿了一大一小两只檀木盒子摆在桌上。 “一盒是东海珍珠手串,刚好五串,你们姐妹一人一串。另外还有五对头钗,你们自己选吧,一人一对。” 分了珍珠手串,茶香又将装头钗的盒子打开,给花溪等人相看。 檀木盒内列着五对金钗,三对镶红蓝宝的,蝴蝶、孔雀和虫草,一对缧金丝芍药钗,一对五梅缀流苏。 花溪瞧了一眼,这礼似乎没必要放在明面上挑选。 ——*——*—— 先把欠账补了,哎╮(╯▽╰)╭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四十一章 上街 “妹妹先挑吧。”韵宜年龄最大理应先挑,不过她知道韵琳的脾性,懒得与她争,索性让别人先挑。 虽然是对众人说的,可慕韵琳丝毫不客气,先上去挑了那对孔雀钗,拿在手里把玩,“这对孔雀钗配那件百蝶穿花棕裙正合适。” 这话自然是对花溪说的。 花溪抬起头,大大方方地对上慕韵琳,唇角微扬,“六姐喜欢就好。” 这小贱蹄子屋里的人坏我的好事,故意送条裙子过来提醒我,如今她还这般理直气壮,真真气人!你等着,别让我逮住机会收拾你! 瞧见花溪笑颜如花,韵琳心里来气,可又不敢发作,扯了扯嘴角坐回了原位。 韵欣让韵宁先挑。韵宁本想选蝴蝶钗,后来比了比发觉虫草钗虽没蝴蝶钗显眼,却胜在小巧玲珑,而且那虫草上镶嵌的红蓝宝颗粒特别小,看着反倒比蝴蝶钗精致。最后选了虫草钗。 韵欣上去后,稍稍犹豫了一下,拿了那对缧金丝芍药钗。 韵欣选完,韵宜示意花溪先去,花溪也没推脱,径直走到桌前拿了那对五梅流苏钗,“姐姐,花溪喜欢这流苏。蝴蝶钗留给四姐,可好?” “既然你喜欢流苏的,拿去便是。”韵宜点头道,心里明白,花溪聪慧,即使喜欢蝴蝶钗,也会去选那支梅花流苏钗的。 看见花溪拿了那支梅花钗,萧氏暗暗点点头,望向花溪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花溪睃了上首的萧氏,见她目露赞许,知她不会再怀疑自己,心中暗嘲,在萧氏眼中,还是慕家的女儿重要。好在自己不指望慕家能待她如亲人,懂得摆正位置,萧氏自然会放下心来。 承郡王的事算是了结了。 花溪给老夫人做了两串香珠串交差后,又过上了平静的日子,每日除了上课,就是看书、绣花,偶尔也会去香室研香。 自那日游园后,花溪又带木犀出去过两次,每次都往后角门去,与张婆子闲聊几句,顺便带回刘妈妈她们在外面的消息。后来,这往来传递消息之事都交给了木犀。 丁香与刘启贵已经成亲了。胭脂香铺按花溪的计划也顺利开张了,本着薄利多销的原则,售卖的都是些胭脂、香脂、香囊等物美价廉的小货品,收入虽然不多,但生意倒也不算差。 《山川漫记》过了十日,慕修远派人还给了花溪,另外还带来了一盒宫制的点心和两瓶蔷薇露、一瓶野悉蜜香,只说是借书的谢礼。 点心倒还不稀奇,可那蔷薇露确是比上次慕向卿给的品质要上乘,而野悉蜜香却是比蔷薇露还要少见,蜜香乃是油状,多用来合香之用,在大华可是比蔷薇水还要少见。 花溪不禁纳闷,这东西不像慕修远能弄来的。 花溪的目光又落在了那本《山川漫记》上,伸手翻了翻,那橘树书签还在,可自己手绘的大华地图不见了,原来夹地图的地方重新换了一张图,是张详尽的大华疆域图。 花溪看着地图冲怔了一阵,该不该去问慕修远?转念一想,不过一张手绘简易地图,就算真是慕修远拿的,难道自己还去要回来不成,说不定是借书时候不小心弄掉了,所以他才换了一张。 最后花溪还是放弃了去询问慕修远的念头。 转眼入了十一月,乌头巷的宅子翻新好了,威远侯也到京了。 威远侯来慕府拜见萧氏,顺道带着慕向卿、程啸轩搬回了乌头巷。在慕府住了两月,程啸轩已经习惯了,走时还有些不舍。慕向卿答允他可以随时回来,他才乖乖地跟着走了。临别之时,慕向卿说等收拾妥当了,邀请花溪和慕家姐妹到乌头巷坐坐。花溪等人应下了。 到了腊月初二,慕家兄弟姐妹和花溪都收到了程啸轩的帖子,邀请他们去暖房。眼瞅着快过年了,府里事忙,赵氏和封氏要留下帮衬尹氏,老夫人允了慕家三兄弟、韵宜姐妹四个和花溪一同前往。 花溪原本打算带红柳去,后来想了想,还是留了红柳、翠茗照看院子,带了春英去程家。 初四大早,三辆青油马车早早就在二门外等着。修远三兄弟骑马,这三辆车是给姑娘们和随行的丫鬟准备的。韵琳说怕挤,韵宜让韵欣与她同乘一车,自己和花溪、韵宁一车,最后那辆留给了丫鬟们。 出了大门,走到街上,听着车轮吱呀作响,车外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花溪忍不住轻轻撩开车帘一角,偷偷向外看去。 这可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门。 翠屏山一住十二年,到七个多月前那夜回到了慕府,她还从未看过上京城,从未真正看过这个世界。 街边的商铺,往来的行人,叫卖的货郎……陌生又熟悉,这就是她生活了近十三年的地方。看着喧闹的街道,花溪不禁勾勾唇角,总有一天她能够走出那扇高门自由地出入这里。 韵宁看见花溪偷偷望外瞧,问道:“那外面有什么好瞧的?” 花溪落了帘子,“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长这么大从来没出来过,觉得新鲜。” “啊?你从来没出来过?那你……”韵宁并不知道花溪十二年都被禁足在翠屏山,慕家的人一直看着她们,她从来没离开过那个山谷。 韵宜朝韵宁使了个眼色,韵宁识相地闭了嘴。 花溪不以为意,微笑道:“是啊,我十二年没有离开过庄子。第一次出门就是那夜二老爷接我回慕府,所以今儿是我第一次上街。让姐姐见笑了!” “没,我……哎!”韵宁不知该怎么说,悻悻地闭了嘴。 韵宜拉着花溪的手轻轻拍了拍,“以后多得是机会。” 花溪回以一笑,点点头。 “是,以后多得是机会。我给你说上京城好玩好吃的地方多了,下次出来时,记得去前面大正街五味斋,那里的云片桂花糕是一绝,还有东城王记的爽团,西城……”也许是觉得刚才自己失言了,韵宁滔滔不绝地给花溪讲起了上京城的美食,说到最后自己都快馋死了,嚷嚷着定要找借口央老夫人准她出来逛逛。 韵宜捏着她的鼻子,揶揄她馋嘴,小心被老夫人知道罚她禁足。 三人一阵笑闹,不知不觉到了乌头巷。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四十二章 程宅(补21日更) 乌头巷的宅子是程家祖宅。 程家不同于慕家出身草莽,乃是大华世袭的勋贵。祖上是高祖亲封的国公,后因夺嫡之争站错了队被罢了爵位,抄没了财产,直到前任威远侯从戎,与慕天和一起立下战功后得先帝亲封了侯爵爵位,祖宅才得以归还。 程家的祖宅因为是旧年老宅,所以布局很规整,并不像慕府那般园子套园子。 慕修远兄弟三人走中门去了威远侯爷处拜见。三辆车子在二门停下,花溪等人下了车,换了蓝布软轿。 冬天轿帘封了起来,座位下面暖炉烧得极热,狭小的空间里,花溪脸都热得直发烫。直到进了内院下来轿,花溪的脸还是红扑扑的。转头一看其他人,多半与自己差不多。 进了门过了穿堂,领路的丫鬟将五人领到了后面的暖阁。 撩开门帘进去,暖阁里的热气扑面而来,散发着甜香,醺然欲醉。 是杏香。花溪的鼻子很灵敏,一进屋便闻出炉内散发的香气,蹙了蹙眉,随即掩饰了眼中别样的情绪。 “等了许久,你们可来了。”慕向卿下炕迎了上来。今日她穿了件墨绿色白梅滚边的家常小袄,白缂丝面灰鼠里棕裙,裙摆上绣着一圈墨绿缠枝,越发衬得她清秀娴雅。 “姑母,安好!”花溪等人先后给慕向卿敛衽行礼。 “外面冷,都到炕上坐吧。”慕向卿拉着走在最前面的韵宜坐到了炕上。 暖炕一边放着一紫檀大理石炕屏,另一边小厨内上列着上下两排书,中间炕桌摆了套青花茶具。 炕不大,坐个五六人显得有点挤。韵琳和韵宁在炕沿上坐着没上去,花溪悄声给丫鬟说了两句,丫鬟给搬了两个杌子放在炕边,花溪拉着韵欣坐下了。 慕向卿冲着花溪笑了笑,又吩咐丫鬟们上了热茶、点心。 “姑母,这是什么吃食?韵宁还是头一次见。”慕韵宁指着丫鬟端上来的一盘金黄色水果球,一脸好奇地问慕向卿。 “这是从南洋海岛上运来的贡品,好像叫万寿果。给宫里送了五篓,府里留了一篓。”慕向卿微笑着给韵宁解释,用签子扎了一个递给韵宁,“这是去过皮的,果子中心有硬芯,我让丫鬟们把瓤都剜成小球。来,尝尝,口感不错。” 花溪和韵欣中间摆了个小桌也给上了一盘。花溪侧眼一瞧,咦,这东西好像是……顺手用签子扎了一个放在口里,还真猜对了,就是芒果。 上次吃到芒果都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没想到今时今日竟还能再见到,早已习惯这里生活的花溪心中说不出是喜悦还是酸涩。 韵宁咬了一口芒果球,点头赞叹:“嗯,真甜,跟京里那些寻常的果子味道还真是不一样。姑母家好东西就是多。” 慕向卿摸了摸韵宁的头,笑着说:“呵呵,韵宁喜欢,回家时候带点回去。” “谢谢姑母。” 韵宁笑得越发甜美。韵琳微眯着眼睛看向一来就抢风头的韵宁,脸色不大好看,却按捺住没有发作。 韵宜没瞧见程啸林,问道:“姑母,小表弟呢?” “在西次间,奶娘带着呢。你们赶巧了,正好他刚睡,我才得了空。不然那小祖宗要是醒了,可是闹翻天,我是一刻也不得消停。”说到儿子,慕向卿满脸温柔的笑意。 “哎呀,睡着了啊?我刚还正想看看小表弟呢。” 韵宁满眼遗憾,慕向卿拍拍她的手,“不着急,你们今儿要在这里呆一天,等他醒了,有的是你烦的时候,呵呵!” 韵宁撒娇说哪能呢,她喜欢小表弟还来不及。俏皮的话语逗得慕向卿开怀大笑。 慕韵琳低头冷笑,不过自始自终都没有跟韵宁斗嘴,除了陪着慕向卿说笑,偶尔也会迎合韵宜、韵宁几句,连一旁的花溪都觉得疑惑,心想着这位大小姐今儿倒是消停了,是不是准备回头会找慕韵宁的麻烦。 陪着慕向卿说了会儿话,外院报有客来访,慕向卿出去应酬,不一会儿,慕向卿回来了,随行而来了一位中年妇人,后面还跟着两位姑娘。 妇人四十岁上下,容貌端丽,头发梳了个飞凤髻,上身穿了件貂裘滚边绣石榴花的宝蓝色褙子,下身着深棕色百褶裙。身后跟着的两位姑娘,年纪约莫十二三岁,一位穿着桃粉色银丝牡丹花小袄,白色撒花大摆裙,瓜子小脸,眉目清秀可人;另一位上身着藕荷色素花袄,下身是同色的大摆裙,一样的瓜子脸,一双吊梢凤眼,自带几分媚意。 “来,大姐,这是我本家的几位外甥女。快来给安永伯夫人见礼。”慕向卿给花溪等人介绍那位中年妇人。 安永伯夫人程氏,是威远侯程崇的庶姐,是现任安永伯宗正行的继室。 花溪等人一听,急忙起来行礼。 “哎哟,快快请起。我瞅瞅,这不是韵宜吗?还有韵琳……这才几年没见,越发出落得好了。弟妹家里风水好,养出来的人都个顶个的水灵。” 程氏识得韵宜和韵琳,加上一位是慕向卿的亲外甥女,一位是现任镇远侯的千金,自然多夸了两句。转头又问起了花溪三人,慕向卿一一给介绍了。说到花溪时,慕向卿只说远房亲戚家的女儿,家中人过世后老夫人念在旧时相助的情谊上接回家来养着。 程氏瞧着花溪的容色妍丽,有异族血统,心知有异,但没再多问,只是笑笑带过,然后从头上取了两支金钗给了韵宜、韵琳,取下腕子上的两只镯子分别给了韵欣和韵宁,赏了花溪一个荷包。花溪伸手接下,轻轻一捏,估摸是金银锞子之类的东西。 慕向卿又给慕家姐妹介绍跟着程氏来的两位姑娘,穿桃粉色小袄的是程氏嫡亲的女儿宗婉兰,穿藕荷色衣衫的是安永侯的庶女宗幼兰,两人与韵宁同岁,今年十三,婉兰比幼兰大半岁。 几个小辈的女儿互相见了礼,算作认识了。 威远侯家中没有侍妾,子嗣只有慕向卿所出的两个儿子,程啸轩与程啸林。 程氏拉着慕向卿到别处说话,留了婉兰、幼兰与慕家姊妹们一处玩耍。 ————*————*———— 昨天忙,抽空补上更新,回头再抓虫。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四十三章 关心 韵宜和善,最会为人处事,有她在不愁会冷场,加上韵宁性子活泼,很快韵宜、韵宁就跟宗家姐妹打成一片。 花溪有时会搭腔附和两句,但是多半时候都是静静坐着,微笑地看着别人嬉闹。她隐隐觉得慕韵琳今日不同平时,敛去了往日的高傲,安静的像个淑女。 这是为何?不像她的性格。 花溪正纳闷,门口帘子撩开了一道缝隙,有人在屋外鬼鬼祟祟地往里看。 花溪蹙眉,那人是韵琳的贴身丫鬟璎珞。转头看向慕韵琳,见她已然发现了璎珞,于是不动声色地低下了头装作喝茶。 韵琳起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又折返了回来,笑着冲众人道:“轩哥刚刚派人来说,后园的梅花都开了,咱们一起过去瞧瞧?婉兰、幼兰,你们呢?” 婉兰想了想,问道:“大哥、二哥他们也在园子里?” 韵琳明白婉兰的意思,解释说:“呵呵,自然是在的了。轩哥说刚刚他随我家三位哥哥和宗家两位少爷一起逛园子时发现梅园花都开了,这才派人过来让咱们过去瞧瞧,说那花开得绚烂,很是好看。听丫鬟说,侯府梅园子里还专门有栋赏梅楼,可以赏景,还能在里面吟诗作赋。他们现下就在那边,咱们不如也去凑趣,风雅一回。都是自家兄妹,他们男的一层、咱们女的一层,比比如何?省得被他们小瞧了去。” 花溪看见韵琳说这话的时候若有若无的目光扫了韵宁一眼。韵宁此时一脸兴奋,显然是跃跃欲试了。而韵琳见状,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花溪心里一打突,安静了许久突然说去赏梅,慕韵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婉兰觉得轩哥他们都是男子,在园子里碰上不大方便,这会儿听说自家哥哥也在,又想着那些都是自家亲戚……转念记起娘亲说过的话,她便点头同意了。幼兰自然也跟着同去。 韵宜、韵欣随大流。 因为慕韵琳那一眼,花溪突然不大想去,却又苦无借口。 刚巧慕向卿从外面进来了,瞧见几人要走,一问才知是去看梅花,当下同意了,还叮嘱了丫鬟小心伺候。 花溪见她进来,忙道:“我怕冷,一冷腿就发软站不住。吟诗作赋又不行,别搅了你们的雅兴。我留在这里陪姑母说说话。”对外称花溪姓慕,所以她也跟韵宜等人一样唤慕向卿姑母。 慕向卿看了花溪一眼,“既然这样,花溪就留下吧,你们几个去赏梅。玲珑,让顾妈妈弄几顶软轿来接姑娘们。” 韵宜知道花溪绝非她自己嘴上说的不善此道,定是不愿意去。本想上去再劝劝,却听慕向卿这般说,也没多话,跟着韵琳等人一起走了 屋里剩下慕向卿和花溪。 “怎么不与她们同去?”慕向卿看穿了花溪的心思,轻声问道,声音很温柔,带着小心,生怕吓到花溪一般。 花溪感受到她的心意,笑着对慕向卿说:“花溪怕冷,再来喜静,就想躲懒呆在屋里。” 慕向卿看着微笑的花溪,想起了多年前也有人这般躺在她身边,拽着她的胳膊说,卿儿,天冷,别出去了,我怕再冻着孩子,你就呆在屋里陪我说话吧…… “姑母不喜欢花溪陪您吗?您是不是要去陪安永侯夫人?若是那样,花溪自己呆着也行。” 望着美丽的笑脸,慕向卿失神了片刻,喃喃地唤了声,“姐姐……”不对,那人早已经不在了…… “姑母,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花溪一直注视着慕向卿,此时见她双目含泪,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慕向卿惊觉失态,赶紧拿帕子抹抹眼角,爱怜地摸了摸花溪的头,“怕冷就在屋里呆着陪姨母。姐姐就留下你这么一个孩子,姨母是你娘的好姐妹,可这么多年却什么忙都没能帮不上……姨母对不住你!” 慕向卿自称姨母,是承认了花溪的身份。 花溪莞尔,“姨母也好,姑母也罢,您都是花溪的亲人。刚刚姑母这话不对。哪有什么对住,对不住的。这么多年来姑母和二舅一直接济我们,花溪心里是明白的。有些事姑母也做不得主,娘从来都没怨过谁,花溪更不会怨您。” “乖孩子。真懂事!姑母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花溪理解慕向卿的处境,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个庶出外嫁之女,能对自家的作用有限。萧氏对她何尝在意,她总是小妾的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心里难免有些芥蒂。老侯爷又是执拗之人,她纵使再有心当初也怕使不上力。即使她对娘的感情是真的,可是再深也比不上自己的亲哥哥。慕继孝在慕家又不受宠,岂能为了慕向晚母女得罪老侯爷。不过,花溪却并未小瞧了这位小姨,威远侯不纳妾,又与她生了两个儿子,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还是有些手腕,不似表面柔弱。 慕向卿搂着花溪哭了一阵,收了眼泪道:“哎,叫花溪笑话了。” 花溪轻轻摇摇头,“花溪知道姑母的心意。” 无论如何,有人关心自己总是件好事。 慕向卿擦干眼泪,从炕角屉子里拿出一个荷包塞进花溪手里,“本来就想找个机会和你说说话,还正寻思着怎么单独把你叫出来。韵宜她们就去赏梅了,安永侯夫人去隔壁王太医家问药去了。刚好得了这点空闲。这个你好好收着。慕家用钱的地方多,别亏了自己。” 花溪一捏,不是锞子,八成是银票,慌忙推回去,“姑母,这个花溪不能要。” 慕向卿摇头,“拿着吧,别推来推去的。钱不多,够你在府里日常嚼用。以后万一出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二老爷又不在的话,你就去流芳园寻李姨娘。” 李姨娘,萧氏的陪嫁,慕继仁与慕向卿的生母。老侯爷去后,李姨娘一直深居浅出,几乎成了隐形人,花溪只见过她两面,再也没见着。 慕向卿是怕自己有事,让李姨娘通知她。 花溪心中一暖,感激道:“多谢姑母!” “傻孩子,别提谢字。一家人不用这般客气。” 慕向卿又问起她这几年的生活,花溪没有刻意夸大,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些,慕向卿心里多少猜到了些,只是叹气也没有多问。 两人聊得正好,忽然外面跑进来个丫鬟,报说七姑娘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伤了脚。 ——*——*—— 写不动了,呜呜,明后天抽时间加更吧~~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四十四章 摔伤 “怎么会摔了?赶紧去派人到隔壁找王御医过来走一趟,他今日不当值,安永侯夫人也在那边。”慕向卿吩咐完丫鬟,又对花溪说,“花溪,你留在屋里,姑母过去看看。” 花溪摇头道:“姑母,我陪您同去。一道来的,自家姐妹伤了,花溪坐在这里也不好。” “嗯,那一起去吧。来人——”慕向卿话音一落,门外便有个丫鬟进来了,“叫人抬顶暖轿过来,去我房里把柜里那件金丝雀羽披风拿来。” 披风拿了来,碧蓝色的掐金丝翠羽面,兜帽上还镶了圈貂裘,华贵大气。 慕向卿给花溪披上,“外面凉,你那件太薄了,把姑母这件披上。” 花溪推辞,“姑母,这太贵重了。”这披风穿出去着实招眼。 慕向卿给花溪系好披风,“给你拿着就拿着。别担心,其他人都有。” 花溪这才安心收下。 两人乘了暖轿去了梅园。 满园诸色梅花竞放,香气扑鼻,一栋古朴的木质小楼居于梅林正中。 暖轿停在小楼前,花溪与慕向卿下了轿。 程啸轩和慕家、宗家的少爷们都聚在大厅里。 程啸轩见慕向卿来了,忙走上去道:“娘亲,您来了。七姐姐在内厅里,几位姐姐都在里面。” “这怎么回事?” 第一次见慕向卿发火,一瞬间温柔的她变得十分威严,气质转变得真快。 程啸轩乖觉地答说:“刚刚姐姐们在楼上看景,下来时,七姐姐滑了一跤,从楼梯上跌了下来。” 慕向卿瞥了眼一侧的楼梯,略点点头,“你们哥儿几个先去轩哥的院子坐坐,午膳就在你院里用。” 刚刚程啸轩心里有些害怕,总是赏梅的事是自己提出来的,七姐因为这事伤了脚,他心里担心回头父亲知道了会怪到自己头上。这会儿听母亲一说如蒙大赦,赶紧随着几位哥哥行礼告退离开这里。 慕向卿悄声交待了刚才跟着韵宜等人过来伺候的顾妈妈几句,才领着花溪进了内厅。 慕韵宁躺在榻上,哭着喊疼。韵宜坐在她身边拿着帕子替她抹眼泪,一面低声安慰。婉兰也跟着在一旁安慰,幼兰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韵琳在榻边的圈椅上静静坐着。韵欣坐在她身边拿着帕子擦眼睛,想来是哭过了。 “七姐姐,姑母过来了。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你且忍忍。”花溪一出声,众人才发现有人进来了,纷纷起身给慕向卿行礼。 “姑母,韵宁好疼。”慕向卿一坐下,韵宁哭声越大了。 慕向卿扶着韵宁躺下,抚了抚她鬓角的碎发,“快躺下。可怜见的,好端端的怎么从楼梯上跌下来了?你随身伺候的丫鬟呢?主子出事,她人到哪里去了?” 慕向卿的贴身丫鬟莺儿慌忙跪下来请罪。 韵宁抽泣地对慕向卿道:“韵宁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脚下一滑,就摔下去了。幸好莺儿走在前面,我从楼梯上摔下来还多亏了她挡了挡,不然这会儿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韵宁说的是。多亏了莺儿在。那丫鬟也摔了胳膊。”韵宜在旁边对慕向卿解释道。 慕向卿脸色稍霁,又安慰了韵宁几句。程氏先回来了,瞧瞧韵宁的伤势,少不得又是宽慰几句。不一会,王太医也提着医箱过来了,循例给韵宁看过后,说是伤了骨头,虽然没断却是要静养,这两日先不要挪动,又开了两副舒筋活血的药方。慕向卿顺道又请王太医也给莺儿瞧了瞧,莺儿的伤势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众人这才放了心。送走了王太医,慕向卿让丫鬟将韵宜挪到了自己的院子休息,让她留在程家住几日,等伤势稳定了再走。 一番折腾,大家的好兴致早就没了。草草用过午膳,程氏带着孩子离开了。 修诚、修文先回府去报消息,修远留下来随妹妹们的车子同行。 韵宁哭累了,午膳没怎么吃就睡着了。韵宜等人也乏了,慕向卿让她们歇过中觉再走,韵宜等人同意了。 “韵宜你先等等,这里有些东西你给姨娘带回去。”韵宜被慕向卿留下了。 韵琳、韵欣见状,先起身出去了。花溪刚提步要出去,不想也被慕向卿叫住,“花溪,你也先等等。” 花溪依言坐下。 慕向卿看向韵宜,问道:“韵宜,今儿是怎么回事?” 花溪一愣,慕向卿要询问今日之事,为何要留下自己。 韵宜不紧不慢地将今日的说了一遍,“……从园子里回来,轩哥和三位哥哥、宗家的少爷们在楼下,韵宁说要上楼看看,我走得有些累了没上去,她们几个都上了楼。后来韵琳听见哥哥们在作诗,便提议斗诗。宗家姐妹先下来的,然后是韵欣、韵琳和她的贴身丫鬟璎珞,最后面跟着莺儿。璎珞下来时,就听见韵宁叫了一声。我一回头,她和莺儿已经摔了下来……” 慕向卿若有所思,停了一刻,便让人拿了两个红木匣子过来交给了韵宜,“这盒阿胶带回去交给姨娘。别人问起就说我走时见姨娘脸色不好,刚好今日安永伯夫人从鲁南带回来一盒,留给姨娘补身子。这盒子里两枝高丽参是孝敬老夫人的。” 慕韵宜接了盒子,“韵宜明白。” “好了,你也累了,先去歇歇吧。刚跟安永伯夫人聊天说起花溪会制香,安永伯夫人想托花溪帮她制两副香药,我再与她说道几句。” 慕向卿招了丫鬟领了韵宜离开,又派人去唤顾妈妈过来。 见韵宜走了,花溪便问:“姑母,安永伯夫人想要制何种香药?” 慕向卿不说话,靠在掐银丝牡丹引枕上,微眯着眼睛,神情慵懒。 花溪不明所以,但隐隐觉得慕向卿留她在这里是别有用意,故而也没再多问,一面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慕向卿说话,一面在脑海里回忆着刚刚韵宜说的话。 慕向卿突然开口问道:“是不是不明白为何留你在这里?” 花溪摇头,“花溪不知。不过姑母这般做定是深意。等顾妈妈来了,花溪会听仔细。” 慕向卿睁开双眼,赞赏地看了花溪一眼,“放心,姑母这般做也是为了你好。” 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四十五章 暂住(一更) 顾妈妈进来了,正要回事,却看见花溪坐在炕边,满是疑惑地闭了嘴。 “无妨。你只管说,将今日的事情从赏梅开始到最后细细说一遍。” “是,夫人。上晌姑娘和哥儿们去园子里赏梅,各走各的。不过中间有一阵大少爷去寻六姑娘说话,后来七姑娘凑了上去,不知说了什么,六姑娘恼了便跑开了。大少爷和七姑娘都跑去追她。最后,少爷随身伺候的小月在池塘那边找着了少爷和两位姑娘。七姑娘说她的鞋坏了走不成路,小月回来寻奴婢。奴婢过去看了看,确实沾了污泥,鞋面上破了洞。奴婢瞧着七姑娘的鞋子跟夫人的尺码略小些,就去绣房取了年下给夫人做的新鞋里挑剩下的一双给七姑娘送过去。再回去的时候,少爷和六姑娘已经回了梅林,小月陪着七姑娘,七姑娘换了鞋才去了小楼……刚刚奴婢已经去楼里查看过,那楼梯上有油。” 顾妈妈说完这些便立在一旁,听候慕向卿吩咐,她已知今日事有蹊跷,可那几位都是夫人本家的外甥女,有些话不是她这个做奴婢的能说的。 不经意间觑见炕边坐着的花溪,秀美的脸庞沉静若水,只有微微蹙动眉头显示她在思考……顾妈妈不明白夫人为何留了这位远房亲戚家的姑娘在身边,虽然她长得很漂亮,但好像有异族血统,想来出身并不好,也不能跟慕家、宗家的几位姑娘相比,不过她好像更得夫人的欢心。 “可听明白了?”慕向卿微笑着拍了拍花溪的手。 “听是听明白,只是……”花溪抬起头,眨眨眼睛,笑眯眯地吐了三个字“不好说……” “呵呵,姑母且听听你怎么看这事。” 花溪瞥了眼顾妈妈,慕向卿点点头,“她在无妨。” 花溪这才开口道:“有人搬起石头要砸人,岂不知挨砸的早就知道,于是将计就计了。” 慕向卿听罢愣住了,半晌才笑出声来,“你个丫头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是啊,有些事也是自己的猜测,挑明了说万一传出去就不好了。不过,慕向卿对自己的心意花溪收下了。 “姑母莫取笑我……花溪晓得姑母的苦心。您怕我在慕家受委屈!” 慕向卿看出花溪聪慧,心思通透,有些话不用说明白,只要她自己心里懂就行了。不像大哥、三哥家那几个小小年纪耍心眼,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她岂会不知他们心里打什么主意。 “哎,这是个懂事的孩子。难为你小小年纪一个人在那样家里过活,不过总比圈在山里强。你不比家里的那几位,凡事多留个心,免得吃亏受欺负。” “花溪省的。” 慕向卿满意地点点头,“真舍不得你回去。这样好了,反正韵宁还要在这里留几日,你索性也跟着留下住几日。我派人去跟老夫人说,留你帮我制两副香药,跟韵宁做个伴儿。” 程家没女儿,韵宁在这里孤单一个,慕向卿还要照顾小儿子,怕慢待韵宁,所以留下花溪相陪也在情理之中。 在慕家住的那些日子,碍着萧氏的关系,花溪没跟慕向卿走得太近,但这番来程家,她确是感受到慕向卿待她的真心诚意,心里自然又亲近了几分。这会儿慕向卿留她,她也没推辞,欣然接受了。 下晌,韵宜三姐妹见了见林哥,慕向卿就打发她们回了慕家,留下了花溪。 韵欣跟韵宜乘了一辆车,韵琳一人一辆,由璎珞陪着。 车上,韵琳沉声问道:“刚在程家韵欣一直跟着,我都没顾上问,是不是你在楼梯上做的手脚?” 璎珞慌忙摆手说:“不是,不是奴婢。奴婢那时看见七姑娘脚上的鞋换了,以为她发现了……再说花溪姑娘也没去,奴婢哪里还敢动手。” “该死的小蹄子!她是故意的。”慕韵琳恍然大悟,咬碎银牙,心里直骂韵宁阴险,自己想让她出丑却反倒成全了她。还有花溪那个小贱人,平日唯韵宜是从,今日却没跟着去梅林,反倒巴结上了姑母还给留在了程家。 上次承郡王来府里,若不是韵宁故意跑来拖延时间,自己怎么会匆匆忙忙赶过去,更不会撞上花溪的丫鬟,白白错失了一次大好机会!这两个人真真可恶! 慕韵琳没报复成,心中愈发记恨韵宁和花溪,不过比起低调的花溪,她更厌恶韵宁。 慕韵琳恶狠狠地念道:“好手段,不惜自伤,死皮赖脸地赖在程家,当我不知道她和她那个娘打什么主意!” 璎珞不明白,问道:“姑娘,七姑娘为何要这么做?” “蠢货!”慕韵琳冷笑一声,“她是瞧上轩哥了……”想近水楼台也要看看有没有本事! “啊!”璎珞低声惊呼,双手捂住了嘴,生怕惊到外面的人。“怎么可能?轩少爷还小啊,而且他可是一直跟姑娘你……” “闭嘴!那个小毛孩子……自己要粘上来的。谁,谁会喜欢!我慕韵琳要嫁也不会嫁给个侯府世子!”韵琳眼中精光一闪,“韵宁那个贱蹄子总是跟我作对,这次她休想如意!” 花溪与韵宁在程家住下第二天,程啸轩就被慕家大爷叫走了,说是来了几位边西军参领,都是打小认识的,慕修文约了啸轩一起去认识认识。程啸轩喜欢习武,自然对军旅之事感兴趣,一听说能结交军中的人,当即同意了,请示了程崇便乘车去了慕家,一去就是三日。 韵宁听说后,起初知晓自己能留在程家的喜悦荡然无存。慕向卿一天过来一次,多数时间都是照顾小儿子。花溪倒是每日过来陪她聊天,只是自大知道程啸轩离开后,韵宁就跟霜打的茄子,没了气力,也不怎么搭理人。花溪自然不会做那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应付了几句便借口为慕向卿制香离开了。 初七,程啸轩回府了,却带来了十五承郡王府发帖子邀请在京各家的少爷、姑娘们去赏梅的消息,韵宁大受打击,再也呆不住了,请了慕向卿过来提出要回府。慕向卿象征性地挽留了几句,又宽慰她好好养伤。 花溪不准备去那赏梅会,慕向卿又有意多留她几日,让韵宁带信儿给老夫人,将花溪留到小年过了再回慕家。 韵宁记挂着赏梅会的事,随口应下便匆匆起身回了慕家。 ——*——*—— 先发上来,回头抓虫,加更要晚点,亲们明天看~~ 第四十六章 沉香(二更) 花溪在程家住下了,每日慕向卿处理中馈都带着花溪。几日下来,花溪觉得侯门媳妇真不是好当的,大早起来就要处理各项大小事务,很费精力。她知道这是慕向卿在指点自己,以在慕家她的地位是不可能有人会教她这些,心中除了感激外,越发亲近慕向卿。 慕向卿与程崇的小儿子程啸林八个多月了,已经会爬了。一醒来便躺不住了,奶娘一个不注意,就爬到炕边窗台上了,让一屋子人“胆战心惊”后,他自个就咯咯地留着口水笑起来,连慕向卿每每见他都直叫头疼。 不知怎的,林哥第一次见到花溪后便与她亲近,被花溪抱在怀里不哭不闹,很是乖巧。到后来,林哥一闹,慕向卿就使了丫鬟去寻花溪。小家伙一见着花溪,就不哭闹,眼里含着泪甚是委屈,小身子就从奶娘怀里拱出来要花溪抱。慕向卿直称奇,笑着捏着林哥的脸问他是不是喜欢美人姐姐,小家伙便咧着嘴露出两颗小乳牙,哦哦地叫唤两声。 看着他趴在自己怀里,睁大那双明亮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花溪直怀疑这孩子是不是穿的,要么就是个小色狼……不过,她也是打心眼里喜欢林哥。 临近年关,慕向卿比往日更忙了,花溪去请安后就去看林哥,陪着小家伙玩耍。她还专门画了些花样交给绣房做了彩球、布娃娃类的小玩具逗小家伙,一大一小爬在床上玩得不亦乐乎。 期间,花溪见过程崇一次。 花溪的印象里外表硬朗的程崇简直就是大号的程啸轩,是个刚毅果敢的男人。他再见到花溪那一刻,激动和痛楚在眼中一闪而过,花溪明白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而这个男人对慕向晚的感情应该很深,心底不由替慕向晚惋惜,当初若嫁给这个男人她也许能过得好些。 一转眼便到了十五,花溪惦记着丁香和刘妈妈,给慕向卿打了声招呼说去看香,带着春英乘车去了正阳街,顺便去柳条巷。 按大华例,腊月二十至正月十五,停朝。街上一些小的店面到了十五便已经关门了。不过诸如一品香这类的大店直到二十五后才会歇业。 一品香是上京城最大的香铺,里面香品齐全,除了香料兼卖胭脂水粉。 花溪打着买香的旗号出来的,自然要先去一品香看看。 一进大堂,小二便迎了上来,快速地打量了来人。 今日,花溪穿了件素白的小袄,罩了件缂丝面镶银灰色绒毛的银丝缠枝纹的烟霞色棉褙子,下身穿的是白面灰鼠里棕裙,外面披了那件掐金丝翠羽披风,兜帽套在头上,压得很低遮住了她半张脸,阴翳下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樱红色的嘴唇。 京畿之地,多富贵之人。小二平日里待客无数,眼力老辣,一看那件翠羽披风,又是女客,立马笑着请花溪进内堂雅间,上了茶水。 一个掌柜打扮的人敲门进来。 “姑娘是第一到店里来,不知姑娘是想买香料还是胭脂水粉?”虽然面带笑容,却是十分恭敬有礼,不卑不亢,倒是让花溪意外,大感这第一香铺果然不同一般。 花溪打了个手势,春英开口问道:“可有上好的沉香,我家姑娘想看看?” 上好的沉香价钱可不低,掌柜的心中一喜,出门去取货。 不一会,掌柜招呼伙计拿了两个大木盒上来。 打开木盒,里面各放了一块沉香,左边的那块是青黄色、右边的那块是黑色。 花溪低头在左边的上面嗅了嗅,指尖在表面轻轻摩挲,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黑色的那块,“三品沉香为土沉,这块泛灰黑,毛孔细腻,属于下品,不及这块二等水沉,烧起来能见沸腾油珠,香味温醇。” “小的走眼了,原来姑娘还是位行家。”掌柜讶异不已,没想到碰到了位行家,虽看不见容貌,可听声音看身形,应该年纪不大。年纪轻还如此熟悉香料,竟比之有多年经验的师傅也不差,心中暗自称奇。 “不知这店里有没有倒架?”沉香分六品,倒架、水沉、土沉、蚁沉、活沉、白木,倒架为一品。 “现下店里倒是有一块青种。不过隔壁的客人正看着,要不小的过去帮您问问?” 市面上水沉居多,倒架很少见,价格自然不菲,不过却也是稀罕物,存放的好隔段时间倒手也能卖个好价钱。 “如此便等等。” 没想到花溪这边话音刚落,就听见隔壁有人道:“刚听姑娘谈吐,想来是位识香懂香之人。在下出门探友一时仓促忘了带礼,我那友人爱香,故而想买来送于朋友,不知姑娘可否为在下鉴上一鉴?” 一个醇厚低沉的青年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香铺的雅间是用木板隔开,并不太隔音,可花溪觉得自己的声音并不大,而别隔壁的人却全都听去了,想来那人耳力极好。 花溪也不是非一品不可,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这店里还真有倒架,免不了看上一看。 听见隔壁之人那般说,想他是诚心买,只当偶然巧遇帮个忙,花溪便应下了,“烦请掌柜的去隔壁公子处取香过来。” 掌柜的便去了隔壁拿了那块倒架过来。 花溪看罢,便开口道:“倒架分黄种和青种。这块质硬,青黑色,远闻似水沉,但较清透,近闻味甜泛苦,确是上品的青种,并非水沉。” “哦!如此多谢姑娘相助。” “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花溪指了指那块水沉,“掌柜的,既然公子要了那块倒架,这块水沉我便要了。” 花溪起身,春英上前付了钱,拿上木盒随她一同离开包间。 花溪踏出门口的一瞬,隔壁的门也开了。 花溪知道那男子出来了,脚下微微一顿,随即快步离开了。 欧阳铮站在门口,只看见一抹翠色影子划过,飘来淡淡的橘香,兜帽罩得严实,没看清那人的面容。想起刚刚听到的清冽如甘泉的声音,心底竟生出几分怅然...... ——*——*—— 偶一直说加更,今天终于写出来了,哭,明天开会,睡了~~临睡前,问问,快月底了,有保底粉红的,若是没有书书要投,投给偶吧~~ 第四十七章 见面(补25日更) 马车转过正阳街,到了柳条巷。 花溪撩开车帘打眼一瞧就能看到花记香铺的匾额,如刘妈妈所说,这铺子的地理位置确实不错。花记后面有个小院,是当初租铺子时一并租下了,刘妈妈跟着丁香夫妇已经搬到了院子里。到了铺子门口,花溪没下了车,让春英先下去敲门。 “谁呀?”门内有人喊话。 “丁香,是我春英。” “咦?来了!” 大门打开了,丁香看见外面的人,不由激动起来,“姑娘,真的是您?” “屋里说话吧!”花溪撩开兜帽,看了眼丁香,微笑着说道。 “好。娘,娘,您看谁来了?”丁香领着花溪进了内院。 刘妈妈坐在屋里听见丁香的喊声,出来一瞧,就看见花溪立在院中,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姑娘,姑娘,您来了。” “刘妈妈——”花溪疾走了两步,拉住刘妈妈的手,“我来看你了。” “进屋,进屋说话。” 花溪跟着刘妈妈进了屋,扫了一眼,屋里一尘不染,虽然家具摆设都是半旧不新的,但也不算简陋,比起在山里的地方好了不知有多少,看起来丁香他们的日子还不错。 “看妈妈日子过得好,我也安心了。” 刘妈妈满眼含泪,“丁香和启贵都很孝顺……这也是托了姑娘的福。老夫人怎么允了姑娘出府来?” 花溪拿了帕子帮刘妈妈抹眼泪,“前些时候去威远侯府,姑母留我多住了几日,小年时再回慕家。” “五小姐回京了?” 花溪点头,“嗯,九月回来的。我现下在程家……她对我挺好。” 刘妈妈感慨道:“哎,她倒是个念旧的人。” 花溪回头看了看一旁侍立的丁香,“丁香,你带春英去选几样胭脂。我来了一回,总该照顾照顾你的生意。” “是。”春英知道花溪与刘妈妈有话要说,放下了手里的包袱,随丁香出屋了。 花溪抱起包袱递给了刘妈妈,“这里面是我在威远侯府呆的这段时间制的香脂,过完年拿到铺子里试买,价钱嘛,比一品香的略低一点就好。” 刘妈妈收下来香脂,花溪又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了两张银票放在了炕桌上。 刘妈妈瞥了一眼,愣住了,“姑娘,这么多银子……您这是……” 花溪笑了笑,“别担心,是姑母给的。我刚进来瞧了瞧,这院子不错。这银子你拿着,把前面的铺子和这院子都盘下来吧。” …… 梅香清雅,美人如画。 可尹承宗却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来。自己大费周章地从太后那里讨了差事,满心欢喜能见到那人,却没想到慕家来了三位姑娘,却独独没有他想见的人…… 从楼上看着园子里晃悠着那些姹紫嫣红们,尹承宗越发觉得无趣。 “好你个子澄,我以为你这厮躲在哪个角落去会佳人了,要不是我刚碰见陈鸿飞,还不知你竟窝在这楼里。你在那边发呆瞧什么呢?” 尹承宗抚了抚额头,站起身给来人行礼,“不知平王殿下光临,子澄有失远迎。” 来人一身天青长袍,十七八岁,面如敷粉,眉目清秀如好女,却是贤妃所出的三皇子平王尹元烽。 尹元烽虚扶一把,“免礼!你还与我客气!” “谢平王!” 尹承宗请尹元烽上坐用茶。 尹元烽坐下便问:“听说你还前些时候还专门为这事进宫去找太后来着,平日里你不是最不喜搞这些劳什子的赏花会,怎么突然转性了?今儿我特地跑来瞧瞧,没想到你竟躲到这里来了。既然不愿到下面去,何苦去讨这差事?” 尹承宗无奈地扯扯唇角,指了指下面,“子澄玩心重,一时心血来潮而已。倒是平王殿下您不妨借着机会好好看看,我可听太后在宫里念叨过了年选秀时要给您物色一位正妃呢。” 尹元烽面色微红,清咳了一声,“太后念叨的怕不止我一个!” 尹承宗不以为意,伸了个懒腰靠走到窗前坐下,慵懒地张开双臂靠在椅备上,“我府里可是有两房妾室,不像某人……一个都没有……听说,贤妃娘娘中意戚大人家的三姑娘,好像今日也来了,要不我寻个借口……” “子澄!”尹元烽打断了尹承宗的话,“怎么不见欧阳铮?” 尹承宗答说:“想来一会便到了吧。” 尹元烽拍手道:“既然赏梅你没兴致,等他来了,叫上鸿飞,咱们一起喝一杯如何?” 尹承宗点点头,“好!”反正想见的人没来,呆不呆在这里也无所谓了。 他低头往下看,不经意瞥见楼下不远处说话的两人,定睛一看,正是慕修远和程啸轩。想起了花溪未到,他按捺不住,忙招呼人唤了两人到楼上来。 慕修远和程啸轩听闻承郡王爷召见,忙整理衣衫上了楼去。一上楼,就看见到承郡王与一位不认识的年轻公子交谈,两人对视一眼,皆不识得那另外一人是谁,只得先上前与尹承宗见礼。 “慕修远(程啸轩)给承郡王请安!” 尹承宗道:“起来吧,还不见过平王。” 两人心头一震,没想到尹承宗竟将他二人引荐给平王,正要跪下行礼,却听平王道:“免了,这也不是宫里,不必行此大礼。” 尹承宗给尹元烽介绍了修远和啸轩二人。 “原来是威远侯大公子和慕游击的长子。” 尹元烽问了二人平日里读书、喜好之类的闲话,见二人谈吐不俗,倒是有大家之子的风度。 慕、程二人虽说没见过皇子,但平日里在家中耳濡目染,除了初见时有些紧张外,倒也不见得失了礼数,加上尹元烽态度和善,二人也不负刚才的忐忑,应对更加自如。 四人坐了一阵,侍卫通报洛西王世子欧阳铮到了。 “来迟了!来迟了!子澄莫怪。”欧阳铮人没上楼,道歉声便从楼梯上传了上来。待到他上来之时,见平王也在,赶忙行礼问候。 修远与啸轩真没想到,一次赏梅会竟让他们结交这许多皇亲贵胄,尤其是这位洛西王世子,文武双全,颇有贤名,一时激动不已,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二人稳住心神,愈发小心应对,生怕出一点错漏,给贵人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 白天有事耽误了,先发草稿补上25号的,26号的二更会更晚,亲们明天看吧~~ 第四十八章 做东(26日一更) 慕修远与程啸轩上前向欧阳铮行礼。 欧阳铮颔首示意,算作回礼,再没多问他二人一句,转头又看向尹承宗,“这是赔礼。我前两天去了惠州,今早上才赶回来,连王府都没回,便直奔你这里了。” 接过欧阳铮递过来的木盒递,尹承宗笑道:“文宣能来便是给我面子,还送什么礼啊!”虽然嘴上如是说,可他手底下却利落地打开了盒子。 “咦,倒架青种。你去了趟惠州,竟弄了块沉香回来?别告诉我这是你自个儿买来的?真要如此,我那香铺生意直接让给你做好了。”尹承宗惊讶道,若是欧阳铮从家里来拿块青种、黄种什么的不足为奇,可他是从外面回京直接过来的,还带块一品沉香,对于他这种不善此道之人来说,实在是件怪事。 “买的。”欧阳铮啜了一口茶,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本以为是惠州的人给欧阳铮孝敬的,却没想到还真是他自己买的,尹承宗好奇地道:“你会去买香料?哪里买的?” “正阳街一品香。” “扑哧——”欧阳铮刚一开口,尹承宗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一旁的慕修远不明其中因由,好端端地怎么承郡王会如此失态,睃了眼程啸轩,就连旁边站着的程啸轩也面色古怪,想笑不敢笑,忍得很辛苦,越发疑惑。 欧阳铮蹙眉,抬眼一瞧,见尹元烽一个劲儿摇头,沉声问道:“有何问题?难不成本世子买香还买错地方了不成?” 尹元烽但笑不语,用眼神示意欧阳铮去问尹承宗。 尹承宗笑得前仰后合,瞥见欧阳铮已经黑了的脸,知道他若发火了可是大麻烦,忙敛了笑,却因停得突然,不小心呛到了,又是一阵咳嗽,一句解释的话也没说不出来。 “遇上什么好事了?楼下就听见子澄在笑。” 欧阳铮一听,忙道:“是敬之吗?快些上来吧!” 没多久又上来一人,欧阳铮起身迎了上去,揽住来人的肩膀,“敬之贤弟!一别数年,别来无恙。” 陈鸿飞亦是欣喜,“文宣兄,没想到你也来这赏梅会?” 欧阳铮耸耸肩,“承郡王下帖,我敢不来吗?” 陈鸿飞笑笑,侧头看到刚在园子里遇见的尹元烽,还有两位不认识的少年,先朝尹元烽拱拱手,又看了眼慕修远问道:“这位公子面善……不知在哪里见过?” 慕修远曾见过陈鸿飞,自然知道这位是洛东王世子,忙裣衽行礼,“慕修远给陈世子请安!去年荷花会时曾有幸见过世子爷一面。” 陈鸿飞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刚刚惊鸿一瞥到的那张与之相似的脸,恍然道:“哦,我记得了,你是慕游击的公子。” 程啸轩听慕修远唤陈鸿飞陈世子,自然也晓得这人是谁了,也跟着行礼。 陈鸿飞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问道:“哦,你是威远侯的长公子?倒是形肖乃父。你父亲可好?” 程啸轩心中一喜,答道:“劳世子挂心,家父一切安好。” 陈鸿飞点点头,又转向尹承宗,“说说,到底刚遇到什么好事了?” 尹承宗睃了眼欧阳铮,神秘一笑,“文宣今儿送了我件好东西。你猜猜是什么?” 陈鸿飞摇头,“这可难倒我了。你就别卖关子了!” “沉香。还是从一品香买来的倒架青种。” 陈鸿飞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文宣兄,你可知那一品香是谁家的铺子?” “我一年没回京了,哪里晓得这些,那铺子原来好像不叫……”欧阳铮像是猜到了,猛地回头看向尹承宗,“好小子,你说新开了香铺,原来你是盘了间铺子换了个名!里外里转了个圈,都进你小子的荷包了。” 闹了个大乌龙,欧阳铮尴尬不已,暗恼自己怎么没打听清楚。 尹承宗放下盒子,作揖说:“小生谢欧阳世子照顾小店生意!” 欧阳铮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也罢也罢……” 众人一笑,这事就此揭过。 尹元烽提议:“今日我做东道,去楼外楼吃酒,如何?” 尹承宗刚才应下了,自是同意。 陈鸿飞有些犹豫,看向欧阳铮,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欧阳铮心思一转,“刚刚在园外碰见泰王殿下,想来此时应该在诗会那边,不若由铮做东,请两位殿下、承郡王和陈世子一聚。” “大哥也来了?”尹元烽目光一闪,“既如此,那便一道去。我与大哥也许久未见了。” 欧阳铮看了尹承宗一眼,尹承宗会意,喊道:“来人,去园子里看看,泰王殿下可还在?就说平王、洛西王和洛东王世子来了,请殿下过来一聚。” 那边慕修远与程啸轩闻言,交换了个眼色,心知那样场合不是自己能去的,也是时候离开了。慕修远便上前道:“殿下、郡王、两位世子,诸位有事,修远与啸轩不便再打扰,先行告退了。” “不忙!”尹承宗接口道,“你二人也无事,随我们一道去见识见识。殿下、文宣,你们意下如何?” 尹元烽点头同意。欧阳铮虽不知尹承宗为何对这两个少年另眼相看,但他已开口,自己不好驳他面子,也同意了。 慕修远与程啸轩皆是受宠若惊,郡王执意想留,两人不能不识抬举,忙行礼谢过。 不多时,泰王尹元烨到了。众人给泰王行礼,又是一番寒暄后,几人才起身。 泰王、平王未免张扬,都是乘车来的,去楼外楼自然还是乘车。车走得要慢些,欧阳铮、尹承宗几人骑马先行了。 路上,欧阳铮与陈鸿飞走在最前面。尹承宗跟在后面,慕修远、程啸轩一起走在最后。 尹承宗放慢了速度,与慕修远并排,状若无意地问道:“刚光顾着叫你二人与我们一道,忘了知会你们家里人一声。今儿你家里谁同你们一道?” 慕修远答说:“轩哥跟着安永伯家的两位公子一道去的。修远是和两位兄长,还有妹妹们一起,走时修远已经派人去跟大哥和宗家大公子传话了。” “哦,原来你妹妹们也来了?那位会制香的姑娘可是也来了?没遇上讨教一二真是遗憾。” ——*——*—— 26日第一更~~ 第四十九章 相遇(26日二更) 听尹承宗再次提到花溪,慕修远微微蹙眉,承郡王似乎很关心花溪,上次借书回来,还送了点心、香露做回礼,这次又问她是否过来,真是因为爱香之故? 慕修远一时失神忘了答话,程啸轩接口道:“宗大哥,花溪姐姐这几日不在慕家,在府里陪着我娘,没来赏梅会。” 尹承宗了然,难怪没出现。 却听慕修远说:“花溪好静,平日深居简出,鲜少出门。”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即使在家,她也不会来赏梅会。 尹承宗忽然有些失落,这么说,想见一面都难了? 慕修远一直注意尹承宗,见他不再追问,顿觉松了口气。可没想到程啸轩问:“宗大哥,你为何想见花溪姐姐?” “上次在洛西王府瞧见了花溪姑娘制的香品,所以想请教花溪姑娘制法。”尹承宗随口应道。其实他自己到现在也有些不明白,为何执着于见那人。目光落在自己的腕子上,要怪就只能怪那“莲池”太过精致,还有香珠串……勾起了他的兴趣。 程啸轩只当尹承宗爱香成痴,加上今日因为尹承宗的缘故,结识了两位皇子和两位世子,帮他一把也是应当的,遂道:“哎,这有何难。花溪姐姐这段日子都在我府里一直到小年,我家里不比慕府规矩大,我回去便与姐姐说。要她给你写个方子,或者等宗大哥哪日得空了过来就是了。” 尹承宗心喜,“如此劳烦轩弟了。” 程啸轩笑应道:“哪里哪里,小事一桩。” 慕修远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嘴上不说可心里不安起来,他一点都不希望承郡王能见到花溪。 一路心事重重,慕修远沉默了下来,反倒是程啸轩与尹承宗相谈甚欢。 转过正阳街,程啸轩忽然喊道:“咦,那人不是花溪姐姐吗?花溪姐姐——” 慕修远惊得抬起头,见巷口的马车边一人披着翠羽斗篷正将兜帽戴到头上,一瞬间瞥见那侧脸,正是花溪。慕修远想拦住啸轩,却是不及,他人已经打马向那马车边走去了。 花溪正要上车离开,听见有人唤她,不由抬起头,就见程啸轩骑着马过来了。越过他,花溪看见了慕修远,还有一名不认识的青年男子。 他们不是都去赏梅会了吗?怎么会一道出现在这里?花溪疑惑,见程啸轩已经近前,忙收敛了情绪。 “花溪姐姐,果真是你?怎么没在府里?” 花溪掀开兜帽,“是轩哥啊。我出来采买些香料给姑母制香,正巧路过这里碰见了原来伺候母亲的妈妈,到她家里看了看。” 说话间,慕修远和那青年男子也到了跟前。 “三哥!”花溪福了福身。一抬头,迎面一道目光射过来,审视中带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让她感觉有些不自在,慌忙又低下了头。 不待慕修远开口,程啸轩已经介绍道:“这位是承郡王。” “给承郡王请安!”花溪规矩地行了礼,没想到那青年男子会是承郡王。 “姑娘免礼。”尹承宗没想到自己一直想见的人竟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刚才那一瞥,那双明亮剔透的茶色眼眸,如一汪池水,让他心头一颤,目光又落在了她低垂的脸庞上,玉肌若凝脂,比大华的普通女子白上三分。她不是大华人?不,也不对,轮廓五官还是与大华人相似,她应该有异族血统。慕家怎么会有个有异族血统的远房亲戚? “花溪姐姐,承郡王是爱香之人,对你给洛西王妃制的香品可是慕名已久。刚郡王爷还问我打听姐姐呢,想跟姐姐讨个方子。” 程啸轩言罢,花溪便说:“承蒙郡王喜爱。不知郡王是想要哪件香品的方子?” 尹承宗从那清冽的声音中醒过神来,轻轻撸下了手腕上的香珠,问道:“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在下这香珠的方子?” 看清了尹承宗手里的白色珠串,花溪皱眉,这世界真小,自己给王妃制的香珠里,只有两串是自己亲手制作打上络子的,没想到其中一串到了尹承宗手里。要方子,给就是了。谁让这人咱惹不起呢。 花溪轻声询问:“今日时辰不早,想来郡王与三哥、轩哥还有事在身,待花溪回程府后写下,改日请轩哥转交郡王可否?” “那劳烦姑娘了。”尹承宗谢过,顺手将香珠串戴在了腕子上。 花溪觑了一眼他的手腕,抬手将兜帽拉起,“郡王客气。花溪先告辞了。” 踩着脚凳,踏上车辕,花溪听见前面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侧头一望,有人骑马朝马车这边过来了。 马上的人唤道:“子澄,你们这是……” 像是来找承郡王的,她可不想再应付别人了。花溪一低头钻进了车帘里,就在她进去的一刹,马停了下来,声音也跟着突然停住了。 “春英,咱们走!”春英紧跟着上去了,车夫收了脚凳,跳上了车辕,一抽鞭子,马车启动了。 欧阳铮看着花溪的马车从身侧走过,一时楞在那里,刚才车上的那道身影……还有那声音……是今日在一品香遇见的那位姑娘。 “文宣,你怎么拐回来了?”尹承宗的声音很愉悦,眉宇间的烦闷一扫而空。 欧阳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一回头见你们没跟上,跑回来看看,刚刚你们跟谁说话?” “哦,那是修远家的远房亲戚,慕家给王妃婶婶的香品都是她制的。刚巧碰见,修远和啸轩上去打了个招呼。耽搁了一阵,咱们赶紧走吧,一会儿两位殿下过来了,碰见了又要解释。”尹承宗翻身上马催促道。 怪不得她那么熟悉沉香,原来她自己便会制香。欧阳铮“嗯”了一声,调转马头跟上他,心里遗憾怎么没早点追回来。讶异自己突然生出的奇怪心思,欧阳铮甩甩头,猛地一挥鞭子,胯下的马儿飞奔了出去超过了尹承宗。尹承宗在后面喊了两声,欧阳铮恍若未闻,一人一马消失在了街口。 ——*——*—— 26日第二更~~哭,偶赶完了~~对不住大家了~~这么晚才放出来~~orz叩首道歉!!! 第五十章 过年(含加更) 花溪回了程府,换了衣裳径直去了慕向卿房里。行了礼,花溪给慕向卿看了今日买的水沉,顺便将今日路遇程啸轩和承郡王的事一并告诉了她。慕向卿初听时愣了愣,倒也没说什么,只吩咐花溪好好写那方子。花溪自是应诺,又问起了制香的事。 “我看姑母屋里使的都是杏花香膏,不过这会时节不当,倒是园子里梅花开的正好,不若制些梅香,还有香发油什么的。”花溪询问慕向卿的意思。 慕向卿点头说:“也好。比起杏花甜香,我倒是更喜欢梅花香。回来得匆忙,到了京又诸多杂事缠身,没顾上准备这些,就拿了往年宫里赐下的先用着。幸好你来了,帮着弄些,我也省了不少心。” “哦?那杏花香膏原是宫里赐下的啊?”她本来还以为是慕向卿喜欢。 慕向卿解释说:“贤妃娘娘最喜欢各类杏香,自己没事琢磨的方子,让人制好赐给了各府里的诰命们。” 竟是贤妃喜欢杏香?花溪不由想起了慕韵宁,暗叹三房的人还真是不省心的主儿,广撒网捞大鱼,网住哪条算哪条。那时自己进府没几日,倒是一天被萧五和韵宁算计了两回。 思绪飘忽了一下,花溪的心思又转到了制香上,“姑母喜欢用香膏还是干香?” “我不讲究那些,你看着弄就是了。不过说起来,我看你上回给我的那个叫玫瑰面霜和花水不错,头前用过的一品香的,光听名头响亮,我看还不如你的那个好,不若多制几盒我过年留着送人也体面。” 慕向卿提到的花水和面霜都是花溪在慕家制好带过来的。大华闺阁里用的香脂都是用酒浸藿香、丁香、苜蓿、鸡舌四类香料,合牛髓、牛脂煎煮调和,加青蒿上色,倒入瓷罐冷凝成脂。这类面脂油份大,水分少,牛髓牛脂异味重,用在脸上油光光的。花溪一直不喜欢。 这次过来专门拿了自己蒸馏玫瑰花瓣制的花水给慕向卿补水,再用面脂效果更好些。而那玫瑰面霜则是就地取材,用慕家暖房里新鲜玫瑰花瓣加入清麻油中,只不过加的不是牛脂等物,而是在能找到的原料里选了液态黄蜡油,放入其中搅匀,密封在瓷罐内隔水蒸煮,细棉过滤,入盒冷却静置,香气浓郁,色泽比青蒿上色的好看得多,油份也比常用的面脂小些。所以,慕向卿一用便喜欢上了。 “既然姑母喜欢回头花溪再制一些别的花香味的。刚好栖霞园里还存了些木犀花,我回头让春英取来,加上园子里的梅花,可以做些梅香味和木犀味的。” “嗯,如此甚好。就是要辛苦你……” “姑母喜欢就好,这些都是小事。” 两人又说了一阵,一起用了午膳,各自回屋睡中觉。下晌花溪帮着给慕向卿制香时,程啸轩回来了。 因为他年纪小,而慕修远又在孝期,所以两人并未怎么饮酒,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两杯。程啸轩回来时小脸红扑扑的,一到家就冲到慕向卿屋里请安,连带将与承郡王等人吃饭时的情形绘声绘色地给慕向卿说了一遍。 慕向卿笑望着兴奋的儿子,摸了摸他的头说:“你年岁也不小了,知道怎么做才是得体适度,结交皇子、世子是好事,但是切莫因此得意忘形,失了体统。要少说多听多看多想,凡事心里要有个底。你是侯爷的长子,等你过了十二岁,侯爷打算请封世子,做了世子更要谨慎行事,像你这般毛毛糙糙传出去仔细被人笑话。况且你要记住,像皇子们,你可以结交却不可深交。” 程啸轩似懂非懂,但是母亲的话他向来遵从,点头应道:“孩儿明白了。” 慕向卿拍拍他的手,“过了年,我跟侯爷商量商量,得给你找个先生……” 程啸轩虽不喜读书,但却喜欢去宗学里与兄弟们一处,可听母亲的意思是给他单独请师父,看样子父亲亦是如此打算,自己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应下。 见识了皇子、世子们的风度,高兴劲随着慕向卿的话去了大半,程啸轩想起了承郡王的叮咛,又怕再呆会儿母亲还要絮叨,便向慕向卿行礼告退了,去寻花溪给他写方子。 腊月二十二,花溪乘车回了慕家。 二十三,扫年祭灶。三十,阖府上下换门神、贴春联。大门、二门都贴武门神,各房内院门上贴的是文门神,不外乎“加官进爵”、“福禄寿喜”、“子孙满堂”之类的。中庭设了供桌,供着诸天神圣全图,下面苹果、干果、馒头、素菜、年糕等供品,签着通草八仙、石榴、元宝等物。 除夕祭祖之时,慕继忠领着男眷,萧氏领着女眷,依次上香祭拜,回了正堂,分房给老夫人萧氏磕辞岁头,萧氏笑眯眯地赏了压岁荷包。用了晚膳,男眷们在外堂,女眷们陪着萧氏坐在内堂里一起守岁。到了子时接神时候,烧了天地桌上面的诸天神圣全图,接着烧香一直到正月十五。然后就是开门放爆竹。这时候火药还没使用在这上,各家里都是以火焚竹竿。 花溪跟着姑娘们站在一起,看着那跳动的火焰,耳边响起劈啪作响的爆竹声,抬头看了眼天空,心里默念了一句,娘,这是我回到慕家过的第一个年,你可看见了? 爆竹一放,除鬼邪妖祟,然后又是一轮祭祖焚香,众人才各自散去。 花溪回了栖霞园,脑袋昏昏沉沉的,随意洗漱了一下就倒在床上睡去了。梦里她看见了前世已故的父母,摸着头唤她花溪的慕向晚,还有形形色色的人影,都是那些曾经走过她生命的人,只是他们的面目都是模糊的,无论如何用力,她终是没有看清…… 门外的爆竹声又响起了,花溪睁开了眼,梦醒了,又是新的一年,面对新的人新的事,前面的路上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初三,立春。 百官进宫朝贺,宫里给赐了春盘和绫罗制的春幡胜。慕继忠与萧氏进宫回来,带了彩绸幡胜挂在了自家院里最高的树枝上。府里的姑娘们头上插了彩绸剪的小幡,慕韵宁的脚好了,兴高采烈地请了各房的姑娘们聚在一起给老夫人园子里的树木挂春幡。萧氏一直在笑,显然心情不错。 十五,元宵节。 上京城里有灯会,赏梅会没能去在府里憋坏了的慕韵宁跑去找萧氏撒娇,最后萧氏同意小辈们去灯会看看。连一向沉稳的韵宜听到这消息,也变得神采飞扬,姐妹几人都回去打扮了一番。 用了晚膳,慕修远哥仨骑马,赵氏、封氏带着慕修文和修诚的两个姨娘各坐了一车,韵宜和韵宁、花溪一车,韵琳和韵欣一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慕家往花灯最多的正阳街和德裕大街去了。 东西向正阳街和南北向的德裕大街纵贯上京城,是上京城中最大的两条街道。沿途的花灯无数,绵延数里,火光璀璨汇成灯河,恍如白昼。朝廷为了让灯会更热闹,凡进入灯会者,都赐酒一杯,于是这元宵节观灯者人山人海,喧声鼎沸。 到了正阳街,人流太大,只能步行观灯。慕府的众人分开了,慕修远跟着花溪、韵宜和韵宁,由三名随身丫鬟和四个小厮跟着一路从正阳街东头往西头慢行。 沿途买灯的,观灯猜谜的比比皆是。韵宁爱热闹,碰见猜谜的摊位都要停下来看看,若是灯好的话,也会猜上几个,不过却没几次猜中的。韵宜多数时候都是在一旁看着也不参与,花溪瞧那些灯谜也不是不会只是不愿动嘴。韵宁只好扯着修远帮她猜,倒是中了两个,赢了一盏玉兔灯,一盏月下美人灯。 走了小半个时辰,前面一处蛟龙飞凤彩棚边聚了好些人。韵宁嚷嚷着要进去看看,三个小厮在前面开路,好不容易将四人送到了靠前些的位置。 等到了跟前,花溪才发现这处彩棚确实不一般。彩棚中央立着一尊高五丈的群仙贺寿灯,仙山玉树,蟠桃仙草,皆是惟妙惟肖。而彩棚顶上悬着两排造型各异的彩灯,走马灯,琉璃灯等等都是做工精美,无怪乎吸引这么多人驻足观赏。 每盏灯下悬着一红绸布条,上面的灯谜难度要比前面的那些摊位高上许多,猜中者才能出银钱购灯,而且个个价钱都不低,也难怪看的多猜的少了。而最精致的三盏灯却不是猜谜可得,而是限时赋诗比试,合了摊主的心意胜出者分文不取。一时间彩棚下聚集了不少青年文士跃跃欲试。 韵宁兴致很高,扯着修远的袖子要他参加,修远被她缠得无法只好应下。花溪纯属凑热闹,自然支持韵宁,侧头看向韵宜,却见她盯着上首的一盏绘着十二花仙的走马灯出神,好奇地问道:“四姐,那十二花仙灯可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没什么特别。”韵宜话语中透着一丝慌乱,“只是上回中秋灯会时曾见过盏类似的,却不如这盏精美。” 花溪看得出韵宜对那盏灯有特别的感情,听她提及中秋,心上隐约猜到了几分。那厢修远帮着韵宁猜谜,又中了一盏八角琉璃宫灯,韵宁举着灯,朝花溪和韵宜这边挥了挥,好不高兴。只是韵宜一直瞅着那十二花仙灯发呆,没有瞧见。花溪笑了笑也没多话。 忽然台上一阵锣响,主持的灯官走了出来,宣布赢得那三盏宫灯的题目,乃是“灯”,前三名各得一盏。 灯官一放题,下面便有人应答,不乏佳作。慕修远也赋了一首,虽也不错,却不是上上之作。花溪偷眼看了一下韵宜,见她随着众人口中的诗词一首首念出来,手里的帕子搅成一团,面带失望之色。 韵宜看着那灯,忆起了那年中秋夜初见他的情景,心头发苦,若是能赢了回来也算是个念想。可眼看着三哥不成,自己虽有些文采,却不及三哥,该如何是好?韵宜不经意间瞥见花溪,见她听得仔细,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忽然想起了那首杏花诗,寻思了一下,最后咬了咬唇瓣,问道:“四姑姑身前是上京有名的才女,上次听妹妹念过一首,不知她留下的手札里可还有佳作?” 花溪岂能听不出韵宜的意思,见她舍下脸求自己,便知那灯对她真有特殊意义。帮了,落了她一个人情,不帮,也说得过去,就恐她日后对自己心生芥蒂。虽不见得会如韵琳一般寻自己的麻烦,但因此得罪了二爷和二夫人却是得不偿失。 盘算了一番,花溪心里有了计较,将披风的兜帽往下拉了拉,遮住了半张脸,低声在韵宜耳畔说了几句。韵宜越听越惊讶,抬头望了望那盏灯,点了点头,然后往慕修远身边挪了几步,凑近低语了几句。 直到无人再赋诗题词时,灯官又大声问了一句:“还有没有那位客官要题诗?” “有!”慕修远应了一声,结果引得众人齐刷刷地望他们这里看过来。 一旁的韵宜赶忙拉了拉她的衣角,低声道:“花溪,你看这次不会再有人……” 花溪想了想,应道:“想来想去,也就是那首合用,想来不会差吧。” 上面的灯官看了看站在前面的慕修远,刚才没在意,这次仔细一瞧,打扮不俗,想来出自富贵人家,遂笑问说:“公子刚才做了一首,这回……” “刚刚偶得了一首词,想再试试,不知可否?” “可以,可以,公子请吧!” 慕修远低下头,清了清嗓子,才缓缓将韵宜告诉自己的那首词念了出来。修远的声音清越,念到最后低回落下,倒是更显回味无穷。 一词念罢,韵宁似有所觉,看了看修远身边的韵宜,眼光晦暗不明。而韵宜则立在那里低声呢喃着那最后两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久久回不过神,眼中浮现出恍惚之色。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突然彩棚后,一人沉声道:“今夜魁首乃是这位公子。” 灯官忙笑着对花溪说:“我家主人点了公子为魁首,那请公子选灯吧。” 慕修远指了指最中间的那盏,“十二花仙灯。” 灯官让人取了那盏十二花仙走马灯,满脸堆笑地递给了慕修远。修远塞到了韵宜手里。 花溪悄声道:“拿了灯快走吧。”韵宜才醒过神来应了一声,修远眼见周围的目光已纷纷投到他们这边,叫上韵宁赶紧离开。 四人从人群中窜了出来,往前走了百步远才放慢脚步。修远待要上去问韵宜,却听身后有人喊道:“前面可是慕游击家的公子?” 四人回头,但见两位大汉拱卫着一青年男子走了过来,二十岁上下,长衫玉立,风度翩翩。 花溪手上一痛,身边的慕韵宜拉着她的手紧了又紧,手心冒汗,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 ——*——*—— 两章并一章~~猜猜谁来了,哦吼吼~~ 第五十一章 火花 “陈世子好!您也来这灯会了?”慕修远待要行礼,被陈鸿飞拦住了,“这是在外头,莫再行礼了。” 一句陈世子道破了来人的身份,难怪慕韵宜会如此……花溪反握住韵宜的手,低声道:“四姐,咱们也去行礼吧。” 韵宜稳了稳心神,前走了一步,福身行礼,声音绵缓中透着股子娇柔。韵宁发愣,花溪在旁边拽了她一把,两人才跟着上去见了礼。 陈鸿飞忙道:“三位姑娘不必多礼。”他的目光扫过三人,在韵宜手里的灯上顿了顿,然后又转向慕修远,“上次一别,敬之竟不知慕三公子还有如此才情。今日若不是在灯会上再遇,敬之怕是难能听到公子的佳作。” 慕修远一听陈鸿飞用了表字自称,想来是有惜才之意,才诚心结交自己。只是他心里明白,那词并非是出自他手,急忙惶恐道:“陈世子谬赞了。刚刚那词并非修远所作,而是出舍妹之手。舍妹相中了那盏宫灯,碍着人多嘴杂,不好出面才请修远代劳。” “哦?可是那位手执宫灯的姑娘?” 慕修远点头道:“正是!” 陈鸿飞惊讶之余,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不远处韵宜身上。韵宜脸倏一下红了,害羞地低下了头。 “姑娘好才情,在下佩服佩服。”陈鸿飞朝韵宜拱拱手。 韵宜一时无措,看向花溪。花溪不想出风头,况且那词是借着慕向晚的名头,于是轻轻摇头,眨眨眼睛,低声道:“四姐,娘不在了。这灯便是你自己得来的。世子这话说得不错。” 花溪瞥了眼陈鸿飞,径直将韵宜往前推了一把。韵宜忙还礼道:“世子过誉了。世子的一部《敬斋集》家喻户晓,韵宜也曾拜读。若论才情,韵宜不及世子万一。” 陈鸿飞眼中闪过异色,“难得姑娘赞誉,敬之这厢谢过。” 韵宜俏脸飞红,眼波流转,微微一笑,最是妩媚动人,连见多了美人的陈鸿飞也不禁呆愣了一刻。 花溪从未见韵宜露出这般娇羞的一面,不过韵宜笑起来确实很好看,何况是见到自己的心上人。 倒是一旁的韵宁似笑非笑地朝慕修远道:“三哥,时辰不早了。” 慕修远对于妹妹的心思多少知道一点,本想多让韵宜说两句话,可韵宁这么一打岔,不走是不行了。 陈鸿飞自是听见了,看也未看韵宁,笑着对修远道:“慕公子和姑娘们还有事,那敬之不再打扰,开春清湖诗会再邀公子同往。” 陈鸿飞虽是洛东王世子,却偏好诗文,文采风流,当世少有。而清湖诗会是近三年来兴起的诗会,由上京最大清湖文社主办。每年春上在京东的清湖聚齐了大华各地的文人、学子,以文会友,其中不乏博学鸿儒和隐士奇才。虽是以诗文相交,但毗邻京畿,谁说不会有贤达贵人微服游历,在世人眼中这也不失为一条登青云的捷径。而清湖文社的主持方舒同与陈鸿飞乃是挚交好友,也有人传清湖文社背后之人便是陈鸿飞。 慕修远自然听出陈鸿飞话里背后的意思,是邀请亦是引荐之意,慕修远顿觉心潮澎湃,激动地行礼谢过,“陈世子相邀,修远幸甚之至。” 陈鸿飞拍拍修远的肩膀,“慕公子不必客气。” 说着,他瞟了韵宜一眼,“三月清湖风景怡人,亦是踏青的好时节。虽不见得真的要和诗参会,但从旁闻弦歌听诗赋,倒也能受益匪浅。” 这话说得玄妙。若是踏青,女眷也可相随。陈鸿飞说这话是对修远还是对韵宜?若是对韵宜,那么她一直以来存的念想未必不能成真……花溪睃了韵宜一眼,见她红着脸看向陈鸿飞的眼里闪动莫名的亮光,便知她动了与修远一起踏青的心思。 人流突然增多,一直向西涌动,花溪等人不好停在原地。慕修远对清湖诗会来了兴致,便又与陈鸿飞一道说笑着向前走了一段,一直走到了正阳街与德裕大街十字路口,才发现两条大街交叉口中央空出了一片空地,场内锣鼓喧天,周围已密密匝匝挤满了人,偶尔能看见人群上飞舞起一条十丈长的金红长龙灯。龙身盘旋,龙嘴大张,正追着那通红如火的灯球起伏上下。四下叫好声阵阵,想来里面还有别的节目。 十字路口临街的多喜楼今晚生意红火,好多达官贵人订了楼上雅间,方便观灯看杂耍。若是往年,慕家也会订上一间,只是今年恰逢老侯爷病逝,原本以为不会外出,没想到萧氏还准了他们两个时辰出外观灯,自然没来得及订座,只能在下面逛逛。 陈鸿飞因与人约好,到了此处便要上楼去了,正准备与修远等人告了别。不想,一道流火突然飞扑到了龙珠上,噌一下整个龙珠的灯纱便燃起,火势随风窜到了龙头,连带着整个龙身都烧了起来,惊呼声一片,围住场子的人群四散逃开,站在外围的修远等人一下子被人流挤散了。 前后的丫鬟和小厮早被挤得不知去向。修远离韵宁最近,人流挤过来的一刻顺手将她带到怀里。陈鸿飞的护卫被挤开了一段距离,他眼疾手快拉着韵宜就往护卫一侧靠。 花溪被冲过来的人群撞到了靠多喜楼的一边,而此时多喜楼外立着的那座红灯笼彩牌随着人群的冲击显得摇摇欲坠,呼啦一声响,固定彩牌的竹杆散了架,灯笼串先松了下来,“啊——”惊呼声四起。花溪只感觉那灼热的温度离自己越来越近,用力扯着掉下来的兜帽罩在头上,用力往外挤,只希望能少受点伤。 推搡间,她倒是躲过了落下的灯笼,却不想高大的彩牌也跟着倒了下来。花溪听见一侧有人大喊她的名字,紧接着就感觉头顶有大片阴影落下,她脑袋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用双手抱住头。突然腰上一紧,一股大力将她拽着她脱离了那片阴影。 “哗啦——”彩牌顶上削圆的竹尖擦着她的身边轰然落地,花溪能感到她披风破了。就在同一瞬,搂在腰上手紧了紧,又有只手伸到了她的脑后……接着她的脸就撞上一堵肉墙。疼啊,鼻子还有点酸…… ————*————*———— 偶的热情就像一把火......哗啦啦,火花四溅中~~最后一天PK鸟~~下个月上架,偶厚颜提前求下保底粉红~~如果亲们没有合适的书书投,就扔给偶吧~ 第五十二章 春事(上) “散开,散开,往两侧靠……” 上京府衙负责维持灯会秩序的兵士赶来了。随后都巡检和携着水囊、唧筒的潜火铺的军士也到了,灭了多喜楼和旁边毗邻的商铺外墙的零星火苗。兵士们陆续抬走了伤者,混乱的场面终于控制住了。 随着人流疏散开来,搂着花溪的手也松开了。 花溪低着头退开一步,揉揉发酸的鼻,随手一摸腰间,装帕的荷包早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她只得拽着袖擦了擦眼角,福福身,“嗯,幸得公出手相救,小女不甚感激。” 那人刚要离开的身忽然顿住了。 此时,慕修远跑到了花溪身边,韵宜和韵宁也跟了来,三人把花溪围在了间。 “花溪,可伤到了?”韵宜拉着花溪的手问道。 “多亏了那位公,我没受伤,就是披风划破了。”花溪淡淡地应了一句,抽回了手扭正了披风,拽着边角看了看,肩背的地方有一条一尺来长的口,暗自庆幸自己今日没穿慕向卿送的那件披风。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慕修远松了口气,刚刚看那彩牌砸下来时,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叫喊着她的名字,希望她能逃过一劫。那一刻他真后悔自己何苦为了避嫌离她那么远。幸好有人拉了她一把。 转过头,正欲谢谢刚才救花溪之人,慕修远不由惊讶出声,躬身行礼道:“欧阳世,原来是您救了花溪。修远代花溪妹妹多谢欧阳世!” 欧阳铮本来救了人便可松手,但入怀时隐约可闻的橘香让他恍惚了一下,待要离开时又听见了她道谢的声音,他不禁愣住了,而看到慕修远后,他确信,世上竟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她就是自己那日见到的姑娘。 定定地望着那被兜帽遮住半张脸的花溪,欧阳铮心好奇,不知那兜帽下是何般模样。 “宣,这英雄救美的事怎么偏偏被你赶上了?” 有人拍了他的肩膀,欧阳铮收回了目光,扭头一看,是陈鸿飞。 “敬之说笑了。我与侍卫步兵都指挥使吴大人碰上,叫他一道去多喜楼,没想到碰上这事……只是顺便帮把手而已。你怎么没上楼?” “我也是适才刚到。”陈鸿飞点头,扫了眼满地狼藉,“不过现如今闹成这样,只怕今晚的灯会、酒宴都要泡汤了……咦,澄——” 欧阳铮顺着陈鸿飞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尹承宗从多喜楼里出来径直走到花溪等人的身边。 “刚刚在楼上看到彩牌倒下,甚是凶险。花溪姑娘可曾受伤?要不要寻个大夫过来?” 韵宜、韵宁一看来了个穿锦衣华服的陌生男,听他口里唤着花溪的名字,言语甚是关切,不禁同时看向花溪。 花溪一抬头,见是尹承宗,忙道:“劳烦承郡王挂心,花溪无碍。” 又转头问慕韵宜说:“四姐,闹了这么出乱,花溪想先回府了。” 尹承宗听她这般讲,接口道:“诸位姑娘受惊了,郡王府的车就停在多喜楼,不若我派人送各位回府。” 花溪想拒绝却不知如何开口,刚好慕修远等人也不好意思借用王府的车,便说此处离自家停车的地方不远,尹承宗便没再提及。 修远等人谢过尹承宗准备告辞。谁知花溪刚走出一步,脚踝处便传来钻心的疼痛,寸步难行。花溪心郁闷,定是刚刚扭到了,这下想不借车也不行了。 陈鸿飞与欧阳铮也走了过来。修远等人周围聚集了两位世、一位郡王,加上旁边的侍从,站在街上很是醒目,韵宜、韵宁微微低下了头。花溪将兜帽又往下拉了拉。 陈鸿飞说:“还是让承郡王的车送你们一程,反正他还要与我们坐坐,要离开也不在这一时。” “澄,我找你有事,上楼说话。这边你留个人送慕家的公和姑娘们回去。”欧阳铮面沉如水,声音低缓,却是威严十足,不容置疑,慕修远想辞谢的话又咽了回去。欧阳铮瞄了眼花溪,始终没看清她的模样,索性率先往多喜楼去了,陈鸿飞则冲着韵宜等人略略颔首才跟了上去。 两人离开后,尹承宗道:“各位在此略等等。我先进楼去了,车马上出来。” 慕修远拱手谢道:“多谢宗大哥!让王府的车送我们到停车的地方即可。” 尹承宗摆手,“修远客气了。花溪姑娘赠方我还不曾答谢,借车这等小事何足挂齿。花溪姑娘的脚伤了,还是不要来回挪动的好。你们到了停车处,让自家车跟上便是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慕修远再次道谢,尹承宗与吴大人一同往多喜楼走去。 慕修远又问花溪:“你感觉可行,要不先去医馆看看?” 花溪实在没心情再在这里逗留,摇头说:“不去了,这会伤者不少,附近的医馆定是人多,还是等回了府看看再说。” “花溪说的是。”韵宜赞同,慕修远也觉得在理,毕竟家里请来的大夫比这附近的医馆要强多了。韵宜、韵宁扶着花溪在路边坐下,她自己摸了摸脚踝,没有肿,应该没有伤到骨头。 不消一刻,郡王府的马车来了。郡王府的车很大,容纳四五个人绰绰有余,花溪和韵宜、韵宁上了车。因为脚伤了,占了车内大半块地方,修远便坐在了外面的车辕上并未进来。车启动往慕家停车的德裕大街南口去了。 车内,装饰精美,看得出承郡王是个很会享受的人。花溪脚疼,无暇在意这些,上了车便靠在了一侧搁着的半背高的大靠背上闭目养神。 韵宁看了一圈,车底上还垫着大块狐皮毯,蓝底金丝蟒纹靠背,旁边还有两个赭石色金丝绣字引枕,对面的角落里搁着一张小几,摆着青瓷茶具,下面放着香炉,里面燃着上好的沉香。 韵宁脸色变了几变,闷闷地问了句:“妹妹是何时认识郡王爷的?怎么没听你提及?” 花溪心底冷哼了一声,闭着眼佯应了声:“算不得认识。只是上个月十五帮姑母买香时,在路上碰见三哥、轩哥和郡王爷。” 第一更,第二更晚点~~求粉红,呵呵,新书第一个月有粉红榜,望大家多多支持~~满50,加更~~(!) 第五十三章 春事(中) 韵宁在狐狸皮毯摩挲的手突然握紧,抓住上面厚厚的皮毛,心里暗道,还真是好运!面上笑得越发甜了,“刚听承郡王说到方,不知是什么香方?你可得多留点心,别像上次……话说回来,承郡王何许人,想来得了你的方,定也不会亏待于你的。会不会给你什么赏赐?” 花溪半张开了眼睛,看韵宁甜美可亲的笑容,明亮的大眼睛透着真诚,若不是清楚她的心思,还真以为她是天真烂漫,懒洋洋地回了句:“方是我想出来的,郡王瞧着喜欢问我讨要是看得起我。再说了,都过去那么久了,要给赏赐早就给了何必等到今日。”闭上眼,不再看那张带有欺骗性的笑脸,侧过身脸对着车壁。 “说得也是。不过我看承郡王人又英俊,待人和善有礼,瞧你受伤了忙不迭地给咱们借车,从头到尾都没端一点王爷架,比救你的那个冷冰冰的欧阳世要强多了。你觉得我说的可对?花溪妹妹,花溪……” “好了,花溪受了惊吓,又弄伤了脚,让她歇会吧。”韵宜打住了韵宁的话头,不让她再继续,暗想,平日里瞧着小七聪明,怎么今日会这般鲁莽? “可是人家……” “你那会摔伤时不也没精神懒得动弹。有什么话明日再说。”韵宜用眼神示意韵宁不要多话,又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别在说了,这是郡王府的车。” 在人家的车上议论人家主,说得好听还罢了,万一说得不听了,还不得传到人家耳朵里去。 韵宁反应了过来,委屈地撇撇嘴,不再言语。 花溪只觉得耳根清静了不少,在车内小几上伶俐宝珠灯昏黄柔和的光晕,阖上眼渐渐睡着了。 “花溪——”,“姑娘——”,感觉到刺目的亮光,花溪睁开了眼,看见了红柳焦急的脸,疲惫地笑了笑,“我回来了。” 红柳上车扶着花溪蹭到门边,由个力壮的婆将花溪背上进了大门上了软轿,一路抬回了栖霞园。 褪了衣衫鞋袜,除了胳膊和肩膀上蹭破了点皮,其他地方没有外伤。红柳和芳菊、木犀伺候她洗了澡,换了身衣裳坐在椅上,红柳拿了块布巾给她绞头发。 翠茗立在一旁回话:“老夫人那边差人来问过话,奴婢已经回过话了,说没什么大碍,只是伤了脚。大夫人那边说大夫一会儿就到,让姑娘再耐心等等。” 花溪想起了跟着自己去的春英,“春英她们可回来了?坐承郡王的车回来,一直昏昏沉沉的,没顾上问。” “刚才回来了,奴婢让她先回屋休息了。”看着姑娘和春英刚回来的模样,翠茗暗自庆幸自己没和春英争着去今年的元宵灯会。 头发擦得半干,红柳换了条干布巾垫在了花溪肩膀上,将头发披散,用木梳轻轻梳通。 花溪半仰着头,“其他房里的人都回来了吗?” 翠茗说:“都回了,刚才顾妈妈去看过了,其他房里的都没出事。” 花溪暗叫倒霉,怎么偏就他们几个碰巧赶上那场乱。韵宁刚好了没多久,出门一趟,回来换成自己了。老夫人那边还不知会怎么想呢。 大夫过来,瞧了花溪的伤处,说是扭到了,开了些活血化瘀药膏涂抹按摩十日就没事了。时辰不早了,送走了大夫上了药,花溪就上床睡了。 第二天,老夫人和大夫人、三夫人、两房的姨娘、姑娘们纷至沓来,一个也没落下。这是花溪自住进栖霞园后最热闹的一天。探病为名,套消息才是真。花溪不胜其烦,总之一句话,承郡王是看在慕修远的面上送她们回来的,而不是因为她的一张香方。 韵宜到栖霞园的时候,正碰上韵琳和璎珞从花溪屋里出来,站在门口低骂了一声,“狐媚相,自己勾搭上承郡王还拿三哥说事……” 抬眼看见韵宜站在廊上,韵琳上前打了个招呼,又问了几句昨夜的事,见韵宜与花溪说的一般无二,讪笑道:“花溪真当别人是傻,承郡王为何不向三哥、轩哥直接讨要,非要等见着她才说?谁看不出香方就是个幌……” 韵宜忙辩解说:“事有凑巧。当日三哥提起,承郡王才想着讨要。” 韵琳不置可否,笑道:“听说四姐昨晚上碰见洛东王世了?陈世还赞姐姐好才情,相信不久,咱们慕府又能出位才女了,呵呵!”虽是赞扬,可尽是揶揄嘲讽之意。 韵宜脸色一白,有些恼火,“我自知才疏学浅,哪里当得才女二字。倒是大夫人未出阁前颇有才名,妹想来尽得真传了。” 慕韵琳虽也读些诗,但离才女还真是想去甚远,听韵宜挖苦自己,冷笑一声,低声道:“才不才女的也无所谓。反正虚名而已。人常说,门当户对。洛东王世好像已经有正妃了,就不知还会不会立侧妃呢?听说王府的侧妃也都很讲究出身。” 韵琳看也不看韵宜白了又白的脸,叫上璎珞笑着从韵宜身边走过离开了。 韵宜站在院里愣了半晌,松开紧握的拳头,手掌里掐出了四个深深的指甲印,难道真没希望了? 抬起头,只见墙外伸进来的枝桠上飘飞的五彩春幡,庭院一角两株玉兰花已经结了淡紫色和浅白色的花苞。又是一年春来早,今年她要及笄了,齐丧结束除了服就该议亲了。想起那个温润如玉的人,韵宜低着头握了握拳头,还有机会,三月三,清湖诗会,她一定会去。 从后院回来的红柳看到韵宜站在院发愣,唤了声“四姑娘”,韵宜才松开了手掌,唇角又挂上温柔的微笑,“我来看你家姑娘,她可好些了?” 红柳福福身,“劳四姑娘挂心,上了大夫开的药,已经好多了。您不进去?” “进去,这就进去。刚瞧着那院里的玉兰结了花苞,多看了两眼。” “嗯,姑娘,四姑娘来看您了。”红柳打了帘,请韵宜进了屋。 ——*——*—— 第二更先发了,明天捉虫~~(!) 第五十四章 春事(下) 花溪靠坐在一张垫着棉毯的摇椅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台几上摆着一只粉彩茶碗。阳光透着窗户照进来,粉黛未施的白皙小脸在柔光偏生出了些许妩媚风情,像晨光里带着露珠的芍药花,在不经意间便俏生生地绽放动人光彩。 韵宜微微冲怔了一下,进府快一年了,花溪似乎变得更漂亮了,若是再过上两年,不知漂亮成什么模样? “四姐来了,快坐吧。来人,上茶。”花溪放下书,冲着韵宜笑了笑。 “嗯,脚可好些了?”韵宜在花溪对面的圈椅上坐下,瞥了眼花溪的伤脚。 “上了药,已经不疼了。” 翠茗上了茶,韵宜点点头,拿着茶杯放在手里,有些心不在焉,停了半晌才道:“昨夜,谢谢你。” “就是一盏灯而已,四姐客气了。” “不,你不懂……虽然事有凑巧,但是……”那灯有她的回忆,不是借助她给的词,自己怎么能与洛东王世再次相遇。想起这些,韵宜又是甜蜜又是无措,出身家世所限,纵使自己有情,也未必能得偿所愿。还有韵琳的话,世惜才,虽说自己有些才情那个,却也做不出那等词作来……抬眼看向花溪,她很美,若是她有心的话…… 韵宜脸色变了变,神色复杂,问道:“等到三月初三上巳节时,你的脚该好了,可想出府踏青?” 花溪怔了怔,睃了眼韵宜,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啜了口茶眼光飘向窗外,“上巳时天也暖和了,披风不知还能不能穿了……” 话虽说得有些莫名,但韵宜听懂了,她因为容貌和身世的缘故,不喜欢抛头露面。心上有些不确定,韵宜又说了句:“那时间上京多风,各家的姑娘大多戴帏帽出门。” 花溪转过头来无所谓地笑了笑,“那东西戴着麻烦,我看还是免了吧。凑了一次热闹还扭了脚,那人多的地方凑不适合我去。不过能出门倒也不错……” 花溪顿了顿,睃了一眼韵宜,见她身一僵,才喃喃道:“若是老夫人允了,我想去柳条巷看看刘妈妈,然后去普济寺里给娘上香。” 花溪和刘妈**感情不一般,她若是去烧香,那就定不会去诗会了。韵宜暗自松了口气,再抬头就看见花溪又慵懒地躺在摇椅上,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心头一紧,赶忙笑着掩饰,“我那里新得了些上好的云雾茶,今儿出门走得急忘了带来,回头让素馨给你送过来。” “好啊,花溪有口福了。”花溪也不推辞,又道,“记得四姐和五姐同年,四姐是三月里生的,五姐好像是四月的,不知花溪记错了没有?” 韵宜点点头,“没错。我是三月初十,你五姐是四月初一。” 花溪若有所思道:“四姐、五姐都是今年及笄,到时我得好好表示表示。” 韵宜见她没什么异样,也放了心,于是起身告辞:“呵呵,那我先提前谢过。不过日尚早,你先好生歇着。二月二两位嬷嬷就回来了,到时又得忙了。我那边还有嬷嬷留下的几样绣活没做完,先走了!” “好,姐姐慢走!红柳送送四姑娘。” 红柳送韵宜出门,春英从外间走了进来。 “昨夜走得匆忙,一直没顾上问你,可伤着了?”花溪大早起来就没见着春英,这会儿见她进来了便问了问。 春英答说:“擦伤而已,不碍的,谢姑娘关心。” 花溪指了指梳妆台下的屉,“我在姑母家住的时候,碰巧看见她家里有滇地的野生芦荟,制了两盒芦荟膏放在屉里,撞伤、挫伤、生疮时用正合适,你取一盒拿回去用吧。” 春英一听是威远侯府上的东西,想来定是珍贵,而姑娘眼睛眨也不眨就准备赏给自己一盒,就为了自己昨日陪她出去受了伤,可昨夜姑娘受伤时自己是一点忙都没帮上,哪有再接赏的道理。 春英急忙诚惶诚恐地摇头道:“姑娘心慈,昨个奴婢没保护好姑娘害得姑娘受了伤,您没责罚奴婢,奴婢已是万幸,哪能再受您的赏。” “怨不得你,那种情况谁也料不到。”花溪回忆起昨晚,仍然心有余悸,还好碰上那个冷冰冰的肉墙。 “让你拿着就拿着吧。我这几日行动不便,回头帮我描两幅花样。过一个多月赶上四姐和五姐及笄,我想做两双绣鞋,你绣活好,到时还得你帮手。” 春英没再婉拒,从屉里取了药膏收在随身的荷包里,收拾了茶具又谢过花溪出了屋。 过了十天,花溪的脚好得差不多了。秦、马两位嬷嬷过完年也回来慕家。花溪和慕家姐妹又开始上课了。韵宜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改往日平和的做派,不论女红、琴艺,还是诗词章,都学得异常认真,表现得越来越出众。韵欣不知为何倒是跟韵宜走得越来越近,而韵琳常常背地里冷笑却也卯足了劲头修习诗词,至于韵宁走神的次数越来越多,还挨了两回手板。众人都在期盼上巳的到来。花溪依旧故我,别人的变化与她无关,面上总是淡淡的。 花溪去给萧氏请安。对于元宵夜的事,萧氏那边似乎没有深究,淡淡地问了两句诗会的事,花溪只说陈世仅邀请了慕修远,然后提到上巳去祭扫慕向晚的事。 “老夫人,上巳的时候,花溪想先去看看刘妈妈,然后去趟普济寺。完了,还想去趟翠屏山到娘的坟上看看。” 慕向晚没有嫁人,最后葬在了翠屏山后山,没有回登州慕家祖坟。而上巳那日,慕家祭祖旁支的族人都要聚在一起,萧氏不可能允许花溪出现在那里。祭祖结束,慕修远和慕韵宜定要去诗会,韵宁和韵琳想必也会跟去。花溪自是不愿去,慕家不想让自己去的也大有人在,去翠屏山刚好避开。 萧氏长叹了口气,点头道:“你是纯孝之人。去吧。若是晚了,你就在原先住的庄歇一夜,第二天一早回来就是了。” 三月初三,天没亮,花溪便起了身,梳了个堕马髻,耳朵戴了对柳银耳钏,穿了身月白的衣裙,腕戴了只白玉镯,浑身上下纤尘不染,无一丝杂色。 收拾妥当,花溪让春英带上提前准备的一盒染成蓝茜杂色绘着彩画的煮鸡蛋,木犀提了一篮元宝香烛,趁着府里众人没起身,三人便乘车出了慕家直奔柳条巷。 因为要去给慕向晚扫墓,刘妈妈定要一道去,所以前一天花溪已经让木犀给刘妈妈传了信儿。大早到了刘家,刘妈妈和丁香夫妇已经起身了。花溪将鸡蛋给刘妈妈放下,又与丁香聊了几句。丁香和刘启贵要看铺,花溪带着刘妈妈一同乘车往普济寺去了。 普济寺位于翠屏山山顶,是上京最著名的三大寺院之一。花溪曾在后山山脚下住过十二年,每日醒来都能听见寺里晨钟之声。 马车只能上到半山腰,后半程要往上百十级台阶方可到达山顶。到了山腰处,天蒙蒙亮,花溪、刘妈妈、春英和木犀下了车,已有香客陆陆续续上山了。刘妈妈让花溪乘软轿上去,花溪摇头说,既然来了就要心诚,徒步上山。 戴了顶围帽,花溪与刘妈妈等人一起踏着台阶上山了。沿途往上两侧是大片郁郁葱葱的松树和杉树林,间或有鸟鸣阵阵,偶尔还有松鼠从一边窜到石阶跑到另一边的树林里。 路上行人不多,花溪撩开了围帽的白纱搭在帽檐上,深深吸了口气,嗅到淡淡湿气的草木香气,倍感清新。耳畔忽闻熟悉的钟声,惊起飞鸟一片。花溪欢快地对刘妈妈道:“妈妈,快十三年了,我终于上得山来亲眼瞧一瞧普济寺。” “是啊是啊,原来您就常常念叨要好好看看这和尚庙,今儿可算有机会了。”想起以前的日,刘妈妈不禁心疼花溪,可怜的姑娘,十二年圈在小山庄里,连近在咫尺的寺庙都去不得。 “听说这里的素斋很出名,等会儿上完香,可以去尝尝。” 花溪的声音如此雀跃,刘妈妈心头一酸,讷讷地应道:“好,好,都依您。” 春英和木犀也笑着附和。 上了山顶,行百步是放生池,过了池上石拱桥便是山门。此时门口已聚集了不少香客,等了约莫一刻,山门大开,花溪等人随着人流进去了。在正殿叩拜上香后,花溪让刘妈妈行了一百两香油钱,寺里便来了执客僧接待。花溪提出午间在寺里用素斋,执客僧应诺,领了花溪一行人去后院禅房歇息,又给花溪介绍了寺里的各处景致,道等午间再送斋饭便离开了。 稍事休息,刘妈妈道她人老了腿脚不灵光留在禅房休息,花溪带了春英和木犀去了执客僧说得桃花林。林不大,但此时花开正好,娇烂漫红,玉雪如云,倒也引了不少香客驻足。在林里转了小半个时辰,花溪折回休息的禅院。 刚要进门,忽然身边一阵风过,花溪被人撞了一下,脚下踉跄差点跌倒。一抹淡绿色的身影跑进了院,嘴里喊着:“夫人,夫人,来人了,府里来人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 发草稿,明天纠错~~顺便求粉红,呵呵~~(!) 第五十五章 及笄(上) 木犀恼了,张开欲叫那绿衣丫鬟,却被花溪挥手拦住了。木犀不满道:“您的脚受过伤,万一磕着碰着落下病根可怎生是好?也不知是哪个府里出来的,这般毛毛糙糙。” 春英皱眉,低声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在这禅院歇息的都不是普通人家。” 花溪颔首道:“木犀该与春英学学。刚刚没听出来嘛?她家夫人在这里呆了定不是一日。你想想,普济寺久负盛名,能容下一女客住些时日,只能说明那女客非富则贵,这样的人家能是普通人家出身吗?我也没真摔着,莫再与别人争执,传出去落下话柄。” 木犀点头,扶着花溪的手臂进了院门。 随着那丫鬟的呼喊,院里东面禅房的门开了,走出个窈窕的女,见绿衣丫鬟跑进来,急切地问道:“谁来了?他来了吗?” 绿衣丫鬟一滞,摇摇头,“是管家派人来的。” 女察觉不多,沉声问道:“是不是你给府里通了消息?” 绿衣丫鬟无奈地点点头。 “还是为了那张破图……”女难掩失望,气恼地甩了袖转身要回禅房。 丫鬟着急了,忙说:“夫人,今日是上巳,上次您不是说要去清湖吗?难道你就放任杨夫人一个人陪着……” 那女停住了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对,不能便宜了那女人。” 女的声音突然拔高,花溪三人吓了一跳,往那女的方向看去。 木犀还是年纪小,刚刚没计较,这回又被绿衣丫鬟的主吓了一跳,不由迁怒地瞪了那绿衣丫鬟一眼。 绿衣丫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来,嘴里还哼了一声。 木犀气愤,“姑娘,你看她撞了人还横……” 花溪扬手,“不必说了,回禅房。” 那女也发觉自己失态,听见木犀这般说,回头看了丫鬟一眼,丫鬟一愣,才想起刚刚进门时似乎真的撞了人,脸一红低下了头。 女心知事情属实,忙客气地朝花溪三人福了福身,“我那丫鬟性急,来报信时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多多海涵。” 刚还在赌气使性,转眼却又温有礼地给你赔礼道歉。花溪不由地多看了两眼眼前的女,十八岁,明眸善睐,秀鼻嘴唇,生得俊俏,身穿鹅黄上裳下着嫩绿撒花百褶裙,衬得她越发清秀灵动。 观其言行,却不知是恩怨分明的真性情还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圆滑世故。不过也就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花溪稍稍失神后还礼道:“姑娘多礼了,不碍事。看姑娘有事,我等先告辞了。” 说完,花溪三人便离开进了西面的禅房。 那女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愣了一阵,才叫上丫鬟收拾东西启程。 午间,四人在房里用了素斋。无外乎素鸡、素鱼、青菜豆腐加白饭一碗,比起花溪前世吃过的素斋差了些,但春英、木犀和刘妈妈却是十分喜欢,直夸普济寺的和尚会做菜。 用了斋饭,歇息了一会儿,花溪等人下了山,乘了车直接去了后山慕向晚的坟上。 虽然慕向晚最后那几年被慕家发配到这里,连死也没能入祖坟,但慕天和最后还是给自己的女儿修了一座像样的坟。 埋骨青山,慕向晚到死也是孤零零的一人。 坟头上的青石板砖之间的缝隙里长出绿色的嫩草,旁边的土地上泛着浅浅的绿意,死寂与生机的组合,对立又和谐。没有死哪来生?自己能死而复生,那慕向晚是不是也能在另一片天空下生活。 花溪心不免戚戚然,手不禁轻抚着慕向晚的墓碑。 “姑娘,给四小姐上柱香!”刘妈妈在墓碑前点好了蜡烛,燃了三支香递给花溪。 花溪执香跪到慕向晚的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心里默念着,娘,离开这里快一年了,我回来看你了。花溪上香去了,愿佛祖保佑您在世为人时不要饱受情殇之苦,愿您下辈安泰顺意…… 刘妈妈抹了抹眼角,扶起花溪,“姑娘,天色不早了,回吧?” 花溪点点头,四人回了花夕山庄。 夜里,花溪又躺在了曾经睡过十二年的床上,刘妈妈执意陪在她旁边,两人一坐一躺闲聊。刘妈妈问了问府里的事,花溪不想让她担心,拣了些好听的说与她听,至于十五观灯受伤和碰见两位世的事略略提了提。 刘妈妈听罢,思酌了一阵,说家里的四位姑娘都没出阁呢,叮嘱花溪:“府里府外都要谨慎些,下次遇到那些王公贵戚还是能避开则避开,免得老夫人知道了以为您借着侯府的名头攀高枝。那些人家虽是锦衣玉食,但却活得不自在。” 刘妈妈怕话说得太满,惹花溪不快,又补了一句,“若您真有瞧上眼的,也要徐徐图之。”不过在她眼,花溪虽然出身不好,但品貌上佳,加上慕府在,不愁找不到像样好人家,没必要去王公贵戚家里受累。 花溪自然晓得其利害,至于那个有心,目前考虑太早,叫刘妈妈放心,她知道分寸。两人又说了一阵才各自睡下。 第二天一早,花溪送了刘妈妈回柳条巷后回了慕府。 花溪回房洗澡换了衣裳去给萧氏请了安,萧氏脸色不大好,问了两句没多留她,打发她回自己院了。 回了栖霞园,花溪才问了红柳昨日府里有什么事。 红柳道:“下晌,三位少爷和四位小姐都去了清湖诗会。听跟去的人回来说,上京城有名望的公侯、大臣府里的公、姑娘们不知是不是都得了什么消息,昨天都齐聚清湖。后来才知道这次诗会洛东王世、洛西王世,尹郡王还有三位皇都去了……诗会上有斗诗。咱们四姑娘和姑娘做的诗得了洛东王世和三皇的赞誉。” “斗诗?男女皆可参加?”花溪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么回事,勾勾唇角嘲讽一笑,难怪慕韵宜会紧张,韵琳会卯足今儿学作诗,也就自己不知道上巳清湖诗会是怎么回事。 红柳答说:“是。斗诗是清湖诗会最出名的地方。不过因为女懂诗的不多,斗诗若是有女参加,也都是京的贵女们,所以品评时与其他士分开的。这次四姑娘和七姑娘的诗还得了洛东王世和三皇的赞誉。不过后来尹郡王家的玉夫人来了做了一首夺了魁首。” “玉夫人?”花溪倒是不知道承郡王已有妻室。 而红柳一直跟着王妈妈,对于上京各府里的情况了如指掌,自从春桃事发之后,红柳与花溪的感情变得有些微妙,倒是比原来融洽了许多。有什么不懂的,花溪只要一提,她便将情况一一说明。 听到花溪疑惑,红柳忙解释说:“玉夫人是玉太傅嫡出幺女,曾是上京名动一时的才女。承郡王一直不肯纳正妃,倒是有两房侧室,一位是太皇太后生前就相的玉夫人,另一位是皇后娘娘给指的,吏部尚书杨大人家的嫡次女。” 花溪听罢,非但没有解惑,反倒疑惑更深了。即便承郡王是福王的遗腹,再加上是太皇太后亲自养大的,但终究不是皇。可他这两房侧室还真不是一般人,玉太傅与杨大人虽非公卿,但都是清流的领军人物……这位郡王爷不简单。 花溪又问了两句无关紧要的事,打发了红柳,又唤了春英。春英来时还拿了两双绣鞋给花溪看。 花溪拿过来瞧了瞧,一双紫红面绣白梅的,素雅大方,一双湖蓝面修兰花的,贵气精致。 花溪看着春英点点头,“嗯,不错不错,白梅的给四姐,兰花的给五姐。这些日多亏你帮手。”花溪平日里上课,只描了绣样,针线和纳鞋底这些事都是春英做的。 春英回说:“这都是奴婢该做的。不过,光送两双绣鞋……礼是不是轻了点?” 春英老实本分,这些日跟着红柳,心思也越发细腻,这点花溪很满意。 礼太重,越过韵琳、韵宁也不好,况且花溪也拿不出;礼太轻,韵宜、韵欣、两房长辈们面上不好看。 花溪赞同春英:“嗯,我另外再给两人各备一对香囊,凑在一起也差不多了。” 三月初,花溪拿了礼物去了晓风园。韵宜收了绣鞋和香囊,道了谢留了花溪吃茶。 上巳后她还没见过韵宜,今日见了看韵宜气色不错,便随意问了两句诗会的事。韵宜倒是事无巨细给花溪说了个遍,说话间眼里带着三分笑意,想来玉夫人夺魁并未影响到她,而话里话外也能听得出,陈鸿飞对她印象不错。 花溪莞尔,又岔了话问起笄礼上正宾、司者、赞者定了是何人,还请了什么客人没有。韵宜卖了个关,说等明日便知晓了。两人在屋里聊了大半个时辰,韵宜才放花溪回去。 第二天花溪起身用过早膳,梳洗打扮妥当去了晓风园。刚到园门口遇见了一个熟人,泰王良娣萧五。 ——*——*—— 明天纠错,爬走~~(!) 第五十六章 及笄(下) “花溪妹妹,近来可好?” 萧五穿了缥色绣牡丹缂丝上裳配了同款棕裙,人消瘦了不少,神态疲惫,见到花溪,热情地笑着问好,但那双明媚的笑眼却不复往日的神采。 “花溪一切安好,多谢萧五姐姐关心。姐姐似乎清减了。” 萧五抬手抚了抚脸颊,低叹了声:“前些时候病了一场。倒是妹妹越发好看了。” “姐姐进了王府大半年,四姐在我面前念叨了好几回。咱们赶紧进去吧,四姐见着你定然开心。”花溪微微一笑,抬手示意萧五先进园。 萧五见她没因过往的事给自己脸色看,心上稍安,点点头先进园了。 花溪瞅着萧五弱不禁风的瘦削背影,竟有些怀念那个笑眼弯弯的活泼少女,暗忖她在王府里的日恐怕不是太好。 两人一起到了韵宜房里。韵欣、韵宁已经到了,二人围在梳妆台前面给韵宜,正讨论韵宜该戴翡翠镯还是白玉镯。 要行笄礼,头发到时候还要被打散,韵宜用膳后才沐浴更衣,梳了最简单的发髻,没戴簪,换了身湖青色素面衣裙坐在梳妆镜前,有些无奈地看着将她排除在外争论的韵欣和韵宁道:“算了算了,行礼时简单些好,我还是不戴这些劳什了。” “我想还是听七妹的,四姐戴这翡翠镯好了,有点亮色衬一衬。”韵欣改了口,将翡翠镯套在韵宜腕上。 “对嘛,早说该听我的。”韵宁笑道,抬头看见了花溪和萧五一起进来了,又高兴地招呼两人,“萧五姐姐、花溪妹妹,你们来了。” “下了帖才听说你身骨不好,我还以为你来不了呢?”韵宜起身拉住萧五的手,“王府的嬷嬷们没跟着?” 良娣虽有品级,但也是皇的妾室,出门时除了随侍的丫鬟,还有王妃派的嬷嬷随时跟着。韵宜瞧萧五一人跟着花溪进来,不免有此一问。 萧五道:“王妃派了两位嬷嬷跟着,老夫人留下说话了。我带了丫鬟先过来瞧瞧你,人在外面由素馨陪着,我在你这里坐一会儿就回荷香院观礼。” 花溪以为萧五是赞者,协助正宾行礼,没想到却只是来观礼的,也不知这次到底请了谁来。 萧五刚坐下一刻,韵琳到了。进门瞧见萧五,先是楞了一下,随即笑道:“半年多未见,萧五姐姐倒像是变了个人,愈发娴静雅了。瞧瞧这通身的气派……亲王府就是不一样,看来泰王妃待姐姐不错。姐姐可真是个有福的。” 萧五脸色不变,清咳了两声,“泰王妃自是待我极好,劳烦妹妹挂心。” “姐姐见外了不是,你我是表姊妹,关心也是应该的。不过,妹妹看姐姐你回去还是要补补身。我记得姐姐说过,泰王妃不喜欢太瘦弱的。想必是随了泰王的喜欢,姐姐还得加把力……” 韵琳笑容可掬,萧五脸色微变,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妹妹一片诚心,姐姐我记下了。” 韵琳挑挑眉,得意道:“那祝姐姐早日生下小王爷,可别被那西夷舞姬给比下去了。” 韵琳这话一出,韵欣和花溪还罢了,韵宁脸色微变。 萧五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惨白的,唇上没了血色,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韵宜道:“这边无事,我先去荷香院了。” 韵宜扶住她问道:“你脸色不好,要不我唤人请大夫过来。” “不,不必了,起来得猛了些,不碍的。”萧五唇边挤出一抹笑容,又回头看了看花溪,“花溪妹妹,你知道王府不比别处,用香讲究,我原先不琢磨这些个,如今看是不行的。你若无事不如陪我一道去荷香院?我想问你一些香料上的事。” 花溪不知萧五为何单单点她同行,却又不好拒绝,“也好。” “如此我先走了。”萧五甩开了韵宜的手,挺直腰板往门口走去,花溪冲韵宜点点头跟着出去了。 萧五脚步虚浮,花溪赶上去扶住她。萧五也没推却,任她扶着。花溪叫了萧五的丫鬟过来,又见萧五的脸色不好,问道:“要不让素馨给姐姐叫顶软脚。” “不了,你陪我走路说说话。”萧五摇头,又对丫鬟道,“你在后面跟着就是了。” 花溪扶着萧五出了晓风园,见萧五脸色着实不好,问道:“姐姐前些时候是得了什么病?花溪看你好像还未好利索,这天还没有大暖,你出来仔细再受了风。” “没,没什么大碍。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闷都闷死了。” 花溪见她不愿说,也没再问,又问她想知道什么有关香料的事,萧五只简单地问了两句,花溪照着答了。两人默契地谁也不提原来那张香方的事。 走了半程,萧五忽然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花溪今年十三了吧?” 花溪点点头,“嗯,四月周岁十三,虚岁十四了。” 萧五侧头瞄了一眼花溪,肤白如雪,眸似盈水,眼角飞媚,红唇皓齿,是个难得的美人胚,比王府里的姒夫人多了几分大华女的柔美灵动。 花溪回眼看她,萧五却掉转头看向前路,喃喃道:“说小也不小了。” 花溪没听清萧五嘴里嘀咕什么,问道:“姐姐说什么?” 萧五笑笑,“没什么。听闻妹妹元宵灯会上受了伤,可大好了?” 花溪应道:“嗯,已经痊愈了。” 萧五点点头,又问:“那夜是承郡王府的车送你回来的?” 花溪暗自撇撇嘴,上京各府里好像没有什么秘密。 “我当时受了伤,三哥、四姐、七姐都在跟前。郡王与三哥认识,别借了车送我们回来。”花溪特意强调,并非送“我”,是送“我们”。 萧五莞尔,“随你怎么说,可有些人他不会那般想。” 这话有些奇怪,花溪不明白。 “这是事实。” “人长一张嘴,孰是孰非哪能都说得清楚。你心里明白,人家未必相信。”萧五叹了句,“你在这府里住了快一年了,也出去不了几回,得空了到王府坐坐,平日里一个人怪闷的。” “王府规矩大,花溪贸然去探访不合规矩。”花溪蹙眉,萧五找自己单独出来,就为了这个?萧五打了什么主意她即使不清楚也知道定不是什么好事。 萧五忙说:“王妃待我挺好,我与她说说接你过去瞧瞧。原来总觉得镇远侯府已经够大够华丽的了,可到了王府才知,什么叫富丽堂皇。王妃也是爱香之人,你去了她定会喜欢的。” 叫谁去不好非叫我?爱香?这不明摆着下套让我跳? 花溪低头掩去眼底的冷意,自嘲一笑,“花溪这样的身份还是少出门为好。姐姐若是寂寞,不妨让其他几位姐姐去陪陪你。” 花溪这般说,萧五知道今日引花溪动心思去王府是没希望了,只好暂且作罢,心急花溪不上道,却又怕逼急了她,让她看出端倪,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定会出面阻挠,还是等回去想想别的法才是。 两人到了荷香院。萧氏在正厅里待客,慕向卿、舅太太赵氏、慕家的三位夫人、各房的奶奶们也都到了。 萧氏见花溪和萧五先到了,先将客人引荐给她们俩。 “这是玉太傅的夫人林夫人,今日来给你四姐笈礼做正宾。”萧氏指了指花溪和萧五,“这是我远房亲戚家的姑娘,给你做香珠串的那个。这是我大外甥家的五姑娘,如今是泰王府的良娣。” 没想到韵宜笄礼竟请了太傅夫人做赞者。花溪微微有些吃惊,她知道萧氏并不待见庶出的慕继孝,韵宜笈礼她怎么可能会请到这么一位有身份的赞者,多半是慕向卿所为。 因林氏是一品诰命,花溪和萧五皆上前给林氏行了礼。 抬眼,花溪看见玉夫人旁边还坐着一人,赫然是那日在普济寺遇见的夫人。 两人目光一对,皆有些意外。 就听见萧氏介绍说:“这是承郡王府的玉夫人,林夫人的幺女,今日专程来观礼的。” 花溪行了礼。萧五与玉氏皆是王爷侧室,只颔首示意而已。 玉氏朝萧五颔首回礼,起身扶起了花溪,笑着说:“呵呵,还是故人呢。我说上京那家府里的美人让我遇上了,没想到你是镇远侯府的。” “怎么音儿认识花溪?”林氏对面坐着的慕向卿开口问道。 “上巳我在普济寺与花溪姑娘在一处禅院里歇息,没想到今日又遇见了,还真是有缘。” 众人附和了两句,玉氏热络地拉着花溪在她身边坐下说话。 不多时,韵欣、韵琳和韵欣来了,韵宜坐在东次间等着。准备就绪,花溪也知道了这次的司者是慕向卿。 仪式开始。 林氏坐于主宾位,萧五、玉氏和赵氏落座观礼位,其他人才依次落座。老夫人萧氏主持,随后林氏起身净手,立于西阶。乐声响,韵宜微笑着走出来,至场地,面向南,向在场的个人行揖礼,然后面向西正坐在席上。 林氏唱喝着“令月吉日,始加元服……”,随后慕向卿捧着装梳的盘上去,林氏象征性地梳了两下,挽好发髻,然后把梳放到席南边,拿起盘的流云如意白玉簪别在韵宜头上。接着又是行礼加服,林氏给韵宜取字“淑敏”,韵宜拜谢众人,礼成。 笈礼完后,萧氏在荷香院摆了酒席,众人一起为韵宜庆贺。宴罢,宾客都起身回府。玉氏临走时还邀请花溪去郡王府做客,花溪只觉头大,又不好在众人前驳了玉氏的面,佯应了下来。 ——*——*—— 有点晚了-_-||| 友情推荐: 书号:1880385 书名:《随喜》 简介:她凡事随喜随缘随份,只是这一生,不会再逆来顺受。(!) 第五十七章 传言 夫人们去送宾客,韵宜扯了扯花溪的衣袖想叫她与自己一路,不想花溪被萧氏唤住了:“累了大半天,你们都歇着吧。花溪,你陪我进去。” 花溪应诺,走过去扶着萧氏进了屋。 茶香伺候萧氏到里间换了衣裳出来坐到榻上,花溪从兰儿手里接过酽好的茶递到萧氏手里。 萧氏呷了一口茶,将茶盅搁在小几上,说道:“上次看你打的络不错。刚好前两日王妈妈从库里翻出了些去年进贡的彩丝,你回去给打两幅五蝠络,再弄十条长命缕,留着端午节时候用。” 打络、编五彩长命缕都不是太麻烦的事。况且是萧氏开口,花溪自然都应下了。 萧氏又道:“听马嬷嬷说你们姊妹几个你的绣工最好,她那手双面绣的绝活就你学得似模似样。端午过后便是平王的双十寿诞,恰逢要行冠礼,这次的礼物得好好准备准备。我正想给礼单里加一幅绣屏,正愁没个合适的人,就你来吧,如何?” 虽是询问,但语气十分肯定。 花溪一寻思,也没回绝,应道:“送给平王的自然不能马虎,送寿字不大合适,不若山水屏风。只是这尺寸需用多大的,还得老夫人您拿主意。” 萧氏点头同意,“山水大气些,也符合平王的身份。本来山水屏风尺寸大的要气派些,不过算日剩下近两月,怕是来不及,我看不如做四幅一尺长两尺高的双面绣,做个四联炕屏。” 绣山水,劈线更为细致讲究,要绣出随光线变化的起伏山峦和亭台楼阁,耗时可不短。四幅两尺高的双面绣,两个月不到点的工夫她哪里能绣得完。萧氏分明在刁难自己。 花溪静坐不语,萧氏皱眉问道:“可是有什么为难的?” 花溪答说:“老夫人,给平王的寿礼马虎不得,花溪自当用心准备。只是花溪的绣工比起马嬷嬷和府里的绣娘们来却是不及,加上时间紧,怕最后赶不完,耽搁了府里送寿礼。” 萧氏轻轻摇摇头,“府里的绣娘不会那双面绣,请绣楼里的做怕传扬出去,若是请马嬷嬷代劳却是不大合适……” 花溪心思一转,忙道:“三哥的画画得好,让三哥画几幅山水,您给定四个画样,花溪绣两幅,另外两幅让给其他姐姐,由马嬷嬷在边上指点着定出不了大错。这屏风成了那就是府里各位姑娘和少爷的一片诚心,想来平王也会喜欢。” 萧氏微微抬头看了看花溪,见她一脸坦诚,点点头,“就依你说的。回头我让王妈妈去跟马嬷嬷和远哥说一声。另外,你再挑两样香品做寿礼一并备上。” 花溪应诺,萧氏又叮嘱了一句:“这段时间既然事忙,没事你就留在府里不要出去了!” “是!”花溪福福身退了出去。 刚出荷香院,转到小径上,就看见素馨站在不远处走来走去,像是在等人。花溪唤了一声,素馨见是花溪,忙迎了上来。 “花溪姑娘,你可来了。我家姑娘让我在这里等你,请您得空了过去一趟。” “现下无事,这就去吧。” 花溪随素馨去了晓风园。慕韵宜已经换下了笄礼上的正服,穿了青色杭绸小袄坐在炕上看书,见花溪来了,招呼上了茶便把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老夫人寻你去说了什么?可曾提起萧五?”韵宜直接问起花溪在荷香院的事。 花溪微微一愣,将萧氏让给平王备寿礼的事说了。 韵宜听到最后,蹙起的眉头舒展开了,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对花溪道:“老夫人就给你了这么多活计,看样就是为了让你不出门。” 花溪疑惑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韵宜压低声音说:“我前些时候下帖请萧五过来观礼。萧府的人说她前些身不好,未必能来。我还以为她是病了,今儿才知道……” 抬头看了看门口,往窗外瞄了瞄,韵宜才继续道,“她上个月小产了。”说完,韵宜脸微微一红,毕竟是未出阁的闺女,私下议论这些事总是有些难为情。 花溪恍然,“难怪萧五的脸色那么差。” “可不是嘛。”韵宜唏嘘,“好好的人瘦成了那样,真是作孽。还有件事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总归你现在也是慕家的人,多知道些以后去别家做客遇上了,心里也好有个底。” 韵宜将三爷慕继仁和泰王侍妾小舅争风吃醋的事略略说了说,又道:“……泰王还特意给那舞姬赐了个‘姒’字,王府里都唤她姒夫人。听说她和萧五前后脚有了身,不过萧五后来却小产了……” 花溪顿时明白了萧五今日的意思,心冷哼,长相合适,年纪小好拿捏,萧五倒是想得周全,诓我进府为她固宠,就不怕引狼入室。 花溪的目光一时间冷了下来,韵宜扭过头来正好撞上,心头一颤,吓了一跳。 “花溪,你,你没事吧?哎,今日萧五让你陪着出去,可是说了什么?” 韵宜的感觉很敏锐。 花溪敛了心神,笑着说:“我没事。萧五姐姐今日也没说什么,就说她平日里没事,闷得慌,让我得空了去王府转转。不过听四姐这么说,花溪定是不可能去了。” 韵宜的脸色一变,低声呢喃了句“没想到她真是病急乱投医……”复又抬起头,拍了拍花溪的手,“我就怕她找上你,还正愁怎么给你说呢,不过老夫人这派了活儿,倒是有了现成的理由。泰王府的那些事还是能躲则躲。”她不好意思明着告诉花溪,泰王喜欢西夷女,花溪的长相又有七分像西夷人,又有大华女的柔美,怕是正合了泰王的喜好。不然当初府里也不会想送她去泰王府…… 花溪没说话,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今日笈礼没想到能请来林夫人,我看姐姐也是个有福气的。” 提起今日笈礼,韵宜很满意,抿着嘴笑得欢快,“是啊。多亏了姑母!我开始还有些忐忑,林夫人是有名的才女,知书达理,我还生怕自己做不好,惹了林夫人不快。可今日见着林夫人才知自己多虑了。林夫人和玉夫人一样,为人和善可亲,不愧是母女。” “四姐和玉夫人相熟?” 提到玉夫人,韵宜不知想起了什么,俏脸一红,讷讷地点点头,“原来不识得,是这次清湖诗会初识的。玉夫人采出众,我是仰慕得紧。没想到在诗会上……竟然遇见了,聊了几句,甚为投契。当时冒昧请了玉夫人来观礼,没想到她满口答应了。等听姑母说请了林夫人,我还说世上巧事都遇到一起了。对了,听说你和玉夫人也识得?” 笈礼前韵宜在东次间等着,没听见玉夫人向众人解释,后来听素馨回来说起,便想着问问花溪。 花溪只说在普济寺上香歇息时候分在同一个院里。 “哦,我说开始怎么只看见承郡王带着杨夫人过来。论诗才,杨夫人可远远不及玉夫人名气大。原来那日玉夫人是从普济寺赶过来的啊。” “许是有事才到寺里去的。”花溪点头,想起当时玉夫人的口气,好像是为了张图跟承郡王闹别扭躲到翠屏山上去的。后来那丫鬟提到杨夫人,她才决定离开去清湖的。 “玉夫人今日席上还邀我改日去郡王府,听说也请了你,到时候作伴一起去。郡王府在东华里,和洛东王府在一起,那边有许多卖古董字画和古籍的店铺,时不时还能淘换到前朝大家的真迹。你也喜欢看书,到时不妨去看看。” 难得见韵宜如此兴奋,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承郡王和洛东王是邻居,去郡王府说不定能碰上洛东王世。一次偶然帮忙就算了,自己可是既不想搅合到泰王府的事里,也不想再掺和韵宜和洛东王世的事。 花溪摇摇头,“我怕是暂时去不成了。我这还要忙寿礼的事。四姐去时记得替我向玉夫人致歉。” 韵宜这才想起花溪还要绣屏风,忙说:“瞧我这记性,你刚刚说了没一刻,转头我又忘了。还是寿礼的事要紧,去郡王府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花溪与韵宜又聊了两句,便回了栖霞园。 刚坐定,红柳就拿了本书进来。 “刚刚姑娘没回来,澜波馆的司画送过来的,说是承郡王送到府里来给各位少爷、姑娘的清湖诗会的诗集,三少爷给您留了一本。” 又是承郡王?这些日,这名号出现的频率有点高。 花溪接过诗集看了看,青蓝色封面,上书“清湖集选之四”,圆转流利,颇有几分右军风骨。 打开书页略翻了翻,书里收录的都是此次清湖诗会上的佳作名篇,其还有修远、玉夫人和韵宜、韵琳的诗作,花溪略读了读,韵宜、韵琳的虽然不错,但比之玉夫人的相去甚远,收录其略显不足。 看了一会儿,王妈妈来了,与花溪说了说屏风的用料选了紫檀,又道已与马嬷嬷商量过了,花溪绣两幅,韵欣、韵琳各绣一幅。 “至于画样的事,奴婢不在行,老夫人的意思让您和五姑娘、姑娘先与三少爷商量着,毕竟东西要你们三位姑娘动手绣,别人选不合适。” “劳烦妈妈跑一趟,那我去找五姐、姐一起去三哥那里。” 花溪送走了王妈妈,想着时间紧,就换了身衣裳去寻韵欣、韵琳。 ————*————*———— 明天加更~~ 另外强力推荐冬雪晚晴新书《盛世宫名》 书号:1874085 简介:为妃之道,御帝为奴! 后宫之争,不在恩宠,而在御帝,美人心计,图江山社稷,博盛世宫名,天下为大! 第五十八章 绣屏 慕天和这一脉嗣不丰,儿孙辈的人都不多,所以少爷和姑娘们都分了独立的院。韵琳和韵欣的院相邻,离萧氏的荷香院不远,韵琳住在扶柳居,韵欣则住她旁边的弄琴轩。 扶柳居和韵宜的晓风园一东一西,格局类似,皆是小桥流水人家那类的院落。 花溪到了扶柳居的时候,韵琳不在屋里,花溪又转到弄琴轩。 韵欣客气地请花溪坐下,“我已经知道了这事。刚祖母唤我和妹过去专门吩咐了下来。你也知道我是个没主意的,你们说好便好,我照着绣就是了。至于那画样,妹说她去澜波馆问问三哥,回头再与咱们两个说道。你就先在我屋里坐坐,估摸妹不多时就回来了。” “嗯,那叨扰五姐了。”这事有人热心牵头,倒是省心了。 花溪跟韵欣说了一会儿话,外头丫鬟来说姑娘差人来寻五姑娘过去。 “妹回来了,咱们一道去。”韵欣叫上花溪,两人一起去了隔壁扶柳居。 花溪第一次来韵琳屋里,与外面恬淡雅致的院落相反,韵琳的屋布置华丽的多,居室里一面是蝠桃雕花红木拔步床,一面是火炕,侧墙上悬着美人抚琴图,下面檀木刻花高几配了两把圈椅,椅上铺着锦绣团花椅搭,富丽华贵。 韵琳正盘坐在炕上拿着几幅画比对,一旁的炕几上搁着粉彩描金缠枝花的盘,里面盛着时令水果。 瞧见花溪和韵欣来了,韵琳没起身 “花溪刚回来问绣屏风的事,你不在,她就到我院里坐了会儿。” 韵欣给韵琳解释,韵琳只是随意地点点头,然后拿了炕上铺的山水画说:“刚去了三哥那里,有一幅群山图正合适。我当时就想着这画要是分四幅绣出来,单独一屏自成一景,连在一起是一整幅图。刚刚顺道去了荷香院请祖母过了目,她老人家也很满意,就定了这幅画做底样。” 花溪瞥了一眼,图里绘着连绵群山,一边有瀑布飞流而下,倒是一幅上佳的图作。不过那飞瀑磅礴,要绣出神韵来确是麻烦。 花溪心里正盘算,韵琳便开口了,“花溪绣工好,我看这瀑布一幅和沿河一幅就交给妹妹你了。” 早就料定会这样,花溪也懒得争辩,随口应了个“好”字。 韵琳见花溪乖巧地应下,不多为难,又对韵欣道:“五姐你花样描得好,这次又是一幅图,一事不烦二主,画样就交给姐姐去描。”最难的部分留给花溪绣,那描画样的事就不能再给她了。 韵欣虽是姐姐,但是庶出,向来以韵琳为先,自是点头应诺。 在花溪看来,韵琳领差事选画积极,到了真开始绣的时候,定是全推给韵欣做,最后顶了大半的功劳。到头来受累的也就是她们两人。不过这些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叫韵琳是侯爷的嫡女。风头自己出,累活别人做。 “不知姐姐需用几日描好?我先去绣房选些真丝绣线来。”花溪还是关心绣屏能不能及时完工。 韵欣瞅着那画半晌,“有个五日应该能描好,到时我派人给妹妹送去。” 花溪笑说:“那五姐多费心了。刚好空出这五日我将老夫人交待的络和长命缕打好了,省得后面分心。” “祖母叫你打络?”韵琳睨了花溪一眼。 花溪点头道:“是啊,五蝠络和长命缕,说是端午节要用的。” 韵欣笑了笑,“头几年这活我们姐妹几个一人一年,长命缕是端午祖母赐下了给少爷和姑娘们戴着辟邪的。今年原该论七妹的。没想到祖母交给了你。想来是去年你来时家里事多,今年人都熟了便由你来做。” “倒是,这活计给你做正合适,免得没事闲着出府乱逛。” 韵琳说话刺啦啦的,韵欣低头装没听见。花溪不以为意,她早就习惯了,知韵琳意有所指,也没吭声,吃了口茶起身准备告辞。 韵琳见她不回嘴越发趾高气扬,“嗯,刚过去时老夫人说,宫里传来的消息,四月报名选秀。宫里已经五年没选秀,这次除了充掖后/宫,另外就是各家王爷、世们选妃.上京城里得到消息的人家都已经开始准备……祖母属意四姐和我。大夫人说我年纪还小,不急于这一时…….祖母说还有些时日,再考虑考虑。不过她老人家却让我得空了随着大夫人学习馈,所以绣屏上的事就烦你和五姐费心了。” 花溪一愣,今日见着韵宜时,她可未曾透露半点消息。再看韵欣一脸惊诧,显然也是刚知道消息,想来是才从宫里传来的。 算起来这府里除了自己,好像年纪都够资格去选秀。 慕家的四位姑娘生日离得近,四姑娘韵宜、五姑娘韵欣今年十五,前后脚及笄,而姑娘韵琳和七姑娘韵宁都是五月生的,比花溪大一岁,今年十四。到了四月十侯爷丧期满一年,按大华例家里的四位姑娘齐丧期满是可以婚嫁的。 只是各府上没有选秀一次出四人的,顶多去两位。按年纪,自然是韵宜和韵欣。可韵琳刚刚的话有些自相矛盾,先说自己小不适合去,后面又说要学馈,那意思是她日后必是正室。既然做正室那肯定是想做皇、世的正室,如此的话,这次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花溪有自知之明,即使年岁够了,这选秀的事也跟自己八竿打不着。至于萧五是不是因为提前知道这消息才打起自己的主意,她也懒得去探究,更不会在意慕家会让谁去。 花溪觑见韵欣暗自垂下了头,不知是沮丧还是有别的想法。不过韵琳说老夫人还要考虑,那韵欣定会对绣屏的事更上心。自己倒是省心了不少,也不怕她会消极怠工。 花溪福福身,“既然姐事忙,这段时间绣屏上有什么问题,我便寻五姐商量就是了。两位姐姐可还有事吩咐,若没有,花溪就先回去了。” 韵琳扬着唇角,“清湖诗会遇见戚大人家的三姑娘,不知怎的就瞧上我的扇了,我正忙着给她描扇面的花样,就不送了。” 花溪颔首转身走了,临出门时听见韵琳对韵欣说:“……这绣屏是给平王的寿礼,你可得上点心,别被那狐媚的小蛮比下去了……我也好让母亲去和祖母说说,许了你去…….” 花溪撇撇嘴,无奈地耸耸肩,出门回栖霞园了。 过了五日,韵欣派人送了画样来,与原图成相似,足见韵欣用了心。花溪笑着收下,上了绷框支了绣架,便动手开始绣了。 四月初一,慕韵欣及笄。场面虽没有韵琳那次热闹,但也不差。因为韵宜笄礼在先,韵欣在后,尹氏怕丢了面,说她不待见庶女,也不敢怠慢。专门请了她的手帕之交礼部侍郎夫人做正宾,司者是二夫人刘氏,赞者同宗旁支的一位嫡出的姑娘,与韵欣私交甚好。 韵欣笈礼过后,马上就是老侯爷的周年祭。祭扫、做法事,诸多事宜要准备,府里上下忙乱,没人注意到花溪的生辰到了。 十五那天大早,花溪给了春英半贯钱,让她到厨房要了些鸡汤、鸡蛋、菠菜和面粉,借了厨具和锅碗。下晌,花溪让木犀将菠菜捣烂,混到面粉里,加了鸡蛋、水和面,醒到傍晚备用。 一屋丫鬟除了木犀和芳菊买进来前帮着做过家务会做些饭菜,其他几个都是家生的,懂得伺候人却不大上炉灶做饭。花溪没指望她们,索性自个儿动手擀面,切成细条。耳房平日烧水温饭有炉灶,在上面坐了锅,花溪用鸡汤兑水烧开了下面,打了个荷包鸡蛋,起锅放了盐和葱花。 花溪一碗,剩下分给屋里的丫鬟。 “菠菜面,想来你们原来没吃过,赶紧趁热吃啊!”花溪笑呵呵地瞅着众人。 五个丫鬟端着面碗,面面相觑。 芳菊心眼实,没多想,谢了花溪,“荷包蛋加上清汤绿面倒是挺好看。想来一定好吃,芳菊原来不知道面条还可以这么做。姑娘你懂得真多!” 倒是红柳看着鸡蛋绿面忽然想起了些事,开口试探了问了句:“姑娘,今日莫不是你的生辰?” “嗯,去年生辰是在山里过的,吃了炖肉,还有鸡汤面。今年在府里过,刘妈妈和丁香都不在,就咱们一处,你们陪我一起吃寿面了。” 花溪笑了笑,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今晚上刘妈妈和丁香吃的什么,肯定不会像去年那样好几个月吃不上一顿肉。 芳菊傻呵呵地在旁边说:“头前我过生时,娘也给煮了碗清汤面,连个鸡蛋影都见不着,哪里有姑娘做得这精致。姑娘,奴婢可要吃了。” 花溪笑着点头,“吃吧吃吧,不好吃莫嫌弃!” 木犀低着头不说话,端着面碗发呆,半晌才说:“原来日过得不好,就没过过生儿,看别人家里孩吃肉面……奴婢还埋怨爹娘。到了爹娘去那会,我就想着哪怕有碗菜汤,也许爹和娘……”后来木犀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再说不出一个字。 其他人听了也跟着难受,端着碗说不出话来。 “哎!好了,以后跟着我保准你每年生日都能吃上肉面。你爹娘在天上看你现在日过得好了,定也高兴。快,大家都吃吧,今日当咱们个一起过生辰,许个愿然后开吃,尝尝姑娘我的手艺如何?!” 花溪的话感染了众人,大家一笑,纷纷低头许了愿,然后围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吃面。 ——*——*—— 今天第一更,加更晚一点哈~~~(!) 第五十九章 旧识 四月十,老侯爷慕天和周年祭。虽说没满三年大祭,不过上京各慕家旁支都来了府上。这次萧氏允了花溪出席,只不过是跟着旁支女眷的最后,花溪倒也不甚在意。 祭礼后,因为慕继忠承爵第一年,大方了一回,摆了席面,所以也不乏有旁支的破落户来打秋风。虽然男女眷分开,但花溪觉得乌泱泱到处都是人。规规矩矩跟在别人身后行完礼,瞧着人多嘴杂,花溪偷偷地从祭堂溜了出来,绕过堂后的天井,顺着夹道往回内院的西角门走去。谁知道到了地方,看门的婆不知躲到哪里去吃酒将门锁了,花溪只得往东穿过一片小花园然后从回廊传过去到二门上回去。 刚走到花园,就听见有四五个人在花园另一角凉亭里说话,像是旁支的几个弟在一处休息闲聊,聊得无外乎京城各府里的闲话,还有这段时间热极一时的选秀话题。 “说来也巧,采选定在五月……齐丧期满,倒是不耽搁。” “还不是有贤妃娘娘在宫里周旋,不然哪能拖到这时候…….” “啊,原来如此。我说上回选秀是三月,这次到了五月呢!刚你们瞧见府里的四位姑娘没?我老远看得不真切……听说大夫人嫡出的姑娘生得最好……” “那倒未必,我还见过更美的……” “是谁?” “不告诉你们!” “别理他,必是胡诌。说起姑娘,在清湖诗会时候我倒是有幸见了一面。” “如何如何……” 一群变声期的少年扯着公鸭嗓喊着,花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没敢走回廊,偷摸到墙角顺着墙边往月牙门走去。 “谁在那边?”不知谁发现了花溪,大喝了一声。 花溪顿了一下,随即加快了脚步朝月牙门跑去。虽说是旁支的亲戚,但终归是外男,她身边连个丫鬟都没带,传出去不好听。 那人见喊了一声,花溪非但没停下来,反而跑得更快了,当即又喝了一声:“莫不是哪里来的小贼?给我站住!” “修礼,修礼……” 花溪就听见身后有人喊着,闷着头只管往前穿过了月牙门。 花溪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弱小姐,小时候在山里跑,回到慕府也没停下锻炼,跑起来别人快多了,一时那人还没追上。 花溪跑了一会儿,可能感觉到后面那人还在追,心里暗骂,怎么会碰到个楞头青,没看见她一穿着孝服的姑娘家,竟然一直追着她出了月牙门到现在都没停下。 夹道很长,花溪跑得有些累了,回头瞄了一眼,发现就那人一人追来,索性停了下来,见四下无人,指着来人大喝了一声:“停下!哪个府里出来的?一点不懂得规矩,再别人府邸里乱跑。前面就到二门了,难不成你一个男还要进内院不成?” 那人被花溪喝得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盯着花溪,喃喃自语,“你不是偷儿?难道是府里的丫鬟?不对,丫鬟不穿孝服?我怎么看你眼熟?” 来人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小方脸,皮肤微黑,剑眉斜飞,眼型狭长,悬胆鼻厚嘴唇,穿了一身素服,头发束起戴了方逍遥巾,笔挺着腰板看起来倒是英气十足。 若不是前面穷追不舍,后面说话颠三倒四,花溪对他的映像会好上几分。 花溪瞪了少年一眼,一声不吭扭头就走。 那少年也没追,还在苦思冥想花溪哪里面熟,忽然见花溪转身离开,大叫了一声:“你是花溪!” 这下花溪愣住了,转过身来看了那少年两眼,确定自己并不识得此人,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认出花溪,愉悦道:“你不记得了,去年你去祭拜老侯爷那晚我正好跟远哥儿一起守灵。” 花溪蹙眉回忆了半晌,只记得当时有两人跟着慕修远一起守灵,一个小胖,一个清秀少年,可眼前这人似乎跟两人都对不上。 花溪摇摇头,“没印象……” 少年猛然拍了拍头,“瞧我,那时候比现在胖,你定是没印象了。我叫慕修礼,老侯爷与我祖父是亲兄弟。去年那夜,我还唤你‘仙女’来着,不晓得你有没有印象了?” 少年说完又觉得有些失礼,脸一红,别过头去不看花溪。 听少年刚报了名号,花溪差点笑出声,“修礼”,修理。原来他竟是那晚的小胖。一年未见倒是大变样了。 “哦,原来是修礼哥哥。花溪没认出哥哥,这厢有赔礼了。”花溪忍着笑,福福身给他见礼。 慕修礼伸手想扶起花溪,察觉不对,赶紧收回手放在身后,清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回道:“妹妹不必多礼。半年前我进了承郡王府做侍卫,这一年瘦了许多,你认不出也是常理。” 又听见承郡王,花溪不禁皱眉,上下打量了慕修礼一眼,从小胖瘦成个精干少年,承郡王府的侍卫训练定不是一般辛苦。想到那个曾有两面之缘的俊雅公,花溪心底不禁对承郡王此人生出了几分忌惮。 “哥哥能跟着承郡王,自是前途无量。花溪先恭喜哥哥了。” 慕修礼见花溪笑意盈盈,被她夸得心里一阵舒坦,忙不迭地还礼。 花溪又道:“今日之事实属误会。花溪是女眷不方便见外客,所以走得有些快了。等会儿哥哥回到前院内院还望多多担待。花溪再次谢过,我院里还有事,就不在此多停留了,先行告退。” “哦,妹妹放心,修礼知道分寸。妹妹慢走!” 送走了花溪,慕修礼唇角含笑地转回了刚才的小花园。 众人瞧见修礼回来,挥手招呼,修礼恍若未闻,傻呵呵地兀自走进亭坐在廊凳上低头偷笑。 亭里一个高瘦的清秀少年打趣道:“喂,你捉贼捉得满面春风,莫非遇到了个女飞贼?” 修礼一听,恼了,抬头喝道:“这是镇远侯府,你在这里浑说什么,仔细被别人听去……哪里是小贼,是,是我弄错了。只不过是府上的丫鬟,急着去内院传话。” “莫不是个俊俏丫鬟?比姑娘还俊,惹得咱们慕大侍卫动心了!”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哄堂大笑。 修礼脸红了,瞪了起哄的人一眼。 清秀少年点头,凑到慕修礼跟前低声耳语,“修礼,可有咱们去年守灵时见的那姑娘俊?我记得你一直念叨要找个像……” 慕修礼大惊,不理会其他人嚷嚷声,捂着少年的嘴扯着他往亭外走,低声骂道:“修河闭嘴!” 众人以为修礼害羞,扯着刚刚揶揄他的修河出去算账,却没发现修河在被修礼捂住嘴时眼睛一亮,挣扎都没挣扎就跟着修礼走了。 慕修礼扯着修河到了园另一边避开了众人才松了手。 慕修河扯着修礼的袖,问道:“老实告诉我,你可是见着花溪了?刚才那人是不是她?” 修礼一愣,撇着嘴点点头,“你那张臭嘴就知道乱说!萧老夫人没跟本家的人提过花溪姑娘的事定是有原因。远哥儿不告诉咱们也情有可原。本以为她早走了,没想到今日碰上了。你还乱嚷嚷,万一攀扯出她来,传出去不是坏了她的名声。” “不说,不说,呵呵,没想到她还在侯府里……”修河笑了两声,“你个混球,运气还真好!没想到又给你碰上了,哎,当时就不该只想喊住你,应该跟着你去捉贼……” 修河满脸遗憾,修礼挑挑眉,“叫你瞧不上我去郡王府当侍卫。若不是我习武哪里能得了那份差事,更不可能发现刚刚有人偷溜了过去。” 修河抓着修礼又问他花溪的事,刚巧慕修远从前院过来寻本家在此处休息的众位兄弟,瞥见二人在一旁的梧桐树下低语,径直走了过去。 “你们在此处作甚?” 慕修礼抬头看见修远,疾步走了过去,“好你个修远!花溪姑娘一直住在府里是不是?” 修远微眯起眼睛,“你如何知晓?” 修河跟着近前补充道:“今日礼哥儿碰上个人走得匆忙,还以为是小贼,追上去一看才发现是她。当初你还诓我们她回家去了。” 当初两人旁敲侧击地询问花溪的身世来历,修远打哈哈糊弄过去了,不胜其烦打发了二人两三次,最后索性告诉他们花溪走了,这才消了二人的心思。 这会儿又听见他们见着花溪,慕修远心没有来的烦躁。 “花溪有夷人血统,老夫人怜她孤苦无依,就将她在府上。那会儿你也知道,圣上对承爵之事举棋不定,老夫人怕横生枝节,叮嘱了府上的人不可外传。再说,花溪虽是远亲,可她也姓慕,你们还想做何打算?” 修礼、修河闻言一滞,按大华律同姓不得通婚,他们即使对花溪有些好感,也不会又结果。想到此,二人神情不免沮丧。 修远见状,心知他的话起了作用,不由松了口气,笑着揽住二人的肩膀往前走,“窈窕淑女君好逑,没了花溪,还有更好的。你二人也是少年才俊,不愁没有佳人相伴。走,前面已经开席了,叫上其他人一同去。” 修礼无奈地摇摇头,转头又问修远:“上次我还听承郡王提起花溪,还以为听差了,你可知郡王提到的人与你府上的是不是同一人?” 慕修远眉头微蹙,而修河笑道:“许是你听差了,定是同名同姓之人。远哥儿都说了花溪一直在府里,怎么可能与承郡王相识?” “是,可能是同名同姓之人……” 听修礼提到承郡王,慕修远心底压下那股烦躁不安又涌了上来,隐约希望承郡王再也不要与花溪有交集…… ——*——*—— 周末的加更奉上,明天捉虫,差点到了生死时速,幸好赶得及,催更票倒手,呵呵~~ 有情推荐篇仙侠 书名:仙色妖娆 作者:小喜 书号:1713547 简介:无辜的小水妖被牵扯进两位天神与魔太的情事纠葛。既然逃不掉挣不脱,不如坦然面对,勇敢争取,小水妖辗转觅爱,俘获神心。 我看过公众部分,很萌很有爱~~有喜欢仙侠的筒可以去瞄瞄(!) 第六十章 选秀(上) 周年祭后,宫里下了旨意秀女端午后五月初入宫择选。 从开始绣寿礼用的山水屏风后,夫的课便暂时停了。秦嬷嬷的课四月已经授完,人被别家聘走了。马嬷嬷还留在府里。姑娘们的绣技学得差不多了,又因老夫人交待,所以她多数时间都是在韵欣院里指导她绣山水,索性给不用绣屏风的三位姑娘留了几幅图样,免了日常的课程。 不用上课,花溪就呆在房专心致志地做绣活。韵欣隔三差五地会过来看上一眼,然后去老夫人和大夫人那里坐坐。 这日,翠茗送走韵欣,又与花溪说道:“您就是心眼实诚,两个人的活儿怎么让五姑娘一人去老夫人面前卖乖?” 花溪一笑置之,“算了,五姐多费些心思,我也能腾出手多绣两针,若是寿礼出了岔,老夫人那里也不好交代。”能按期完工就谢天谢地,哪还有闲功夫去做那讨好人的事。况且自己若做了,说不定最后反倒让人家误会自己有所图。 花溪只是疑惑,韵欣可不是个不晓事的。她到底看明白形势没有,若是老夫人真有心让她去,怎会到如今还不让她腾出手来去准备待选,可她好像没事人一样按部就班做事汇报,也她不知打了什么主意。 翠茗见花溪不在意,便没多话,退到外间不再打扰花溪。 花溪的全副心思都放在的绣图上,一坐就是一个半时辰。 临到快午膳时,红柳打帘进来,报说慕修远来了。 “沏一壶云雾,给三哥上上,我随后就到。”花溪将手下差了几针的山石绣完,忙收了线去了前面厅里。 慕修远今日穿了件靛蓝色窄袖直裰长袍,领口袖口镶着绣蓝丝边流云纹的月白滚边,腰间束了条青色祥云锦缎带,头发束起戴着顶嵌玉小银冠,一副锦衣公的打扮,不似平日只着家常袍服的布衣小书生。 花溪不由多看了两眼,笑问道:“三哥这是要出门还是刚回来?” 清淡的橘香隐隐飘来,花溪已经近前隔着台几在他旁边坐下。 春英将续好水的茶杯放在慕修远手边。 慕修远抬手去拿,忍不住瞥了身旁的花溪一眼,不经意觑见了她微微低头露出一弯如玉的脖颈,不知怎得脸有些发烫,麻利地端起茶杯,转过头眼睛往向门外看去,口瓮声瓮气地应道:“刚从威远侯府回来。” 花溪接了红柳的茶,问道:“怎么得空来我这栖霞园了?可是姑母有什么吩咐?” “哦,今日威远侯府来了两位东临的士,姑父知我来年要参加科考,想让我去见见。赶巧玉夫人也去了侯府拜望姑母,姑母便派人来传话,让我与韵宜一道过去。下晌,韵宜要陪着姑母去德裕大街玉夫人的绣铺里挑些绣品。姑母留了她用午膳,姑父又出门了,我便先回来了。” 慕修远停了一下,从旁边的椅上拿起个剔红木盒放在桌上,“临走时,姑母听说老夫人让你给平王绣寿礼和制香品,道咱们府里没有杏花,外面未必能比她府里的强,便让我带回来些杏花给你制香用。” 慕修远将木盒推到花溪面前,花溪接过来打开了一看,满满一盒如雪的白杏花,心一暖,阖上盖转手交给了身边伺候的红柳。 “多谢姑母了,也劳烦三哥帮我带回来。” “妹妹不必客气,自家人还说什么劳烦。” 慕修远微微一笑,原本五分肖似韵宜的清秀容貌,多了两分俊雅舒心的风流气韵。 花溪亦是微微一愣,忙笑着打趣说:“三哥走在街上这么一笑,定能虏获无数佳人的芳心。” 慕修远听花溪赞他,心竟生出些以前没有过的飘飘然的感觉,望向花溪的目光一刹那间变得更亮了,转瞬便垂首掩去眼的异样,再抬头时,睫毛阴翳下的双眸里又多了些许不一样的迷雾。 慕修远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润了润唇,说道:“这段时**忙完了寿礼的事,韵宜估摸还在准备选秀……若是想看什么书,就不必再寻她,直接过……派个丫鬟到澜波馆说一声,我差人给你送来。” 韵宜选秀的事已经定了? 花溪暗忖,修远稳重,他这般说,那就是萧氏同意韵宜去了。就怕萧氏心里的打算未必合了韵宜的心意。二房已经出了一位威远侯夫人,萧氏定不愿再出位世侧妃。萧氏不扯韵宜后腿就是万幸,她定是不可能寄希望在萧氏身上,只能寻慕向卿帮忙。难怪今日慕向卿会特意找个由头寻她过府。 慕修远半晌没听见花溪应他,一抬头就瞧见她正低垂着眼眸,望着手里的茶杯出神,不知想些什么。 水汽氤氲花溪的面庞变得有些朦胧,好似青纱幔帐被风拂开一角,露出深藏其的一道美妙剪影,划过了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花溪——”慕修远不忍打扰她,却又忍不住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花溪抬起头,眼波似水漾,迷茫透着别样风情。 一时,修远觉得那帐幔大开,那道迷蒙虚化的剪影变成了一抹亮色射入他的眼里,沉在他的心里再也化不开。 心像是漏了一拍,慕修远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三哥你唤我?”花溪问道。 慕修远脸一红,嗖一下站起身来,摆手道:“啊——没,没有。我应了姑父要做两篇诗,明日拿给褚、宋两位先生看,我先回去了。有事,你只管派人传话给我。” 慕修远几乎是落荒而逃。花溪不解地看了他背影两眼便收回了目光,他为何走得如此急切? 甩了甩头,花溪起身,没再回去绣屏风,去了香室选药、配伍,着手准备给平王亦是给贤妃娘娘的香品。 没过几日,圣上忽下旨意,着侍卫步兵都指挥使吴义调任泸州巡抚,威远侯程崇连升五级接任了都指挥使一职。 程崇越级提拔,威远侯府水涨船高,一跃成为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镇远侯慕继忠和慕继孝、慕继仁皆去道贺。连带二房在府里的地位明显提高了一截,下人们见了韵宜、修远等人的态度愈发恭敬。 紧接着,老夫人便当着众人的面前宣布了,让韵宜和韵琳去参加选秀。大夫人自然高兴自家的姑娘能去。可三房瞧着大房、二房的嫡女都去了,为何独独落下他们这房?三夫人找老夫人评理,嚷嚷着韵宁与韵琳同年同月,为何有韵琳的份儿却没有韵宁。 老夫人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泰王妃协理选秀,将秀女的生辰定在了五月初十前。一句话堵得三夫人说不出话,韵宜的生辰是五月十一,自然没资格参选。更重要的是泰王妃此举是不是提醒他们,泰王气消了,可泰王妃还没缓过劲。毕竟慕继仁那一出争风吃醋的戏码,导致的结果是平白给泰王妃添了个眼钉。 老夫人宣布第二天,慕向卿就回了慕家,说自己府上请了位刚出宫的嬷嬷,赶着最后几日给慕韵宜指点一二。大夫人在一旁拈酸,说同是外甥女,慕向卿不该厚此薄彼。慕向卿也不恼,笑着说尹氏是皇族出身,识大体懂礼数,韵琳又是她亲自教养的,虽比不得公主,可比个郡主、县主的也不差,有她在韵琳必不会有什么岔,一气儿堵了尹氏的嘴。 因为程崇得势,萧氏自不会为了这些事与慕向卿为难,允了她接了韵宜到威远侯府住些时日。 唯独让花溪奇怪的是,韵欣竟一点反应都没有,除了初听消息时脸色有些难看外,再没见她有何异样。 四月末,花溪那两幅山水绣屏完工了,寿礼所用的香品也一同制好了,一品合了贤妃喜好的杏花香;一品是可熏可泡酒的笑兰香;一品是贴身携带的芙蕖衣香。花溪连同络、长命缕一并交给了老夫人过目。 老夫人随便夸了两句,眼底透着满意。 只是花溪不知老夫人是满意她做的活计,还是满意她在此期间推了玉夫人和萧五的邀约,老老实实在府里呆着绣花。 没坐一会儿,韵欣来了,也将绣屏呈给萧氏。 萧氏看罢点点头,没说什么,又扭头问了花溪香品具体用法,然后吩咐了王妈妈给她们两个院里送了些今年的贡果,便打发了两人离开。 花溪和韵欣一起出了荷香院。 刚出院,韵欣主动拉上花溪的手,倒是让花溪愣了一下。 “花溪妹妹,刚听你给平王准备的香品,都有难得的妙处,就连我这不大用香的人都听着喜欢。想来送到王府,平王定会进贡到宫里给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又是个爱香的,你那香品定能讨得娘娘喜欢。入了娘娘的眼,对你以后……” 花溪不待她说完,便笑着打断了她,“要送去了,也是咱们威远侯府送的,能得娘娘喜欢自是好的,哪能再想别的。” 韵欣并未因话被打断生气,反而叹气说:“你是心灵手巧,还愁没有出头之日?不像我,打小便是这幅病身,娘胎里带出的弱症,看了不知多少大夫也不见好。就算有心也是无力,到最后样样都是半吊……老夫人怕我进宫里选秀受累,再闹出个病来,惹得上下不快……只盼着四姐和妹这回顺顺当当的。” ——*——*—— 回家晚了,闹了场生死时速,12点差5分才发上来,-_-|||,修了修~~ 友情推荐: 作品:《御夫》 作者:粉笔琴 书号:1768785 简介:到手的未婚夫飞到了人家锅里,她忍! 闪电成亲,被嫁给了个二十八岁的老男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十四岁之前,她的志向是祸害苍生 十四岁之后,她只想先祸害掉这个假装纯良的腹黑大叔 第六十一章 选秀(下) 要是真能这么想那自然是好。 花溪宽慰了韵欣两句:“佛经云,相由心生,境由心转。达观宽厚,有助气血调和;气血调和,五脏得安。我看五姐是个豁达之人,想来慢慢调养日后定能康健。” “相由心生,境由心转……”韵欣喃喃地念了两遍,“嗯,还是妹妹通透,赶明儿我也读读佛经去。” “又不是出家做姑,五姐你好好的念什么佛经?”韵宁不知何时已经从前面的小径走了过来,“要念也该是姐去念!亏心事做多了,她也不怕佛祖惩罚!” “七妹——”韵欣慌乱地扫了眼周围,除了三人的贴身丫鬟再无其他人,才松了口气,“这话切不可再说。” “欲人勿知,莫若勿为。什么贤妃为了她在齐丧期才延后了选秀?沸沸扬扬地传得人尽皆知。明明是太后她老人家身不爽利才押后的。这话不是她传的,是谁传的?她口口声声应了你,你绣屏风,她就与老夫人说让你去,怎么临了却换成了她自己,到如今了你还真巴巴地替她把屏风绣好了。她怎么不与你一道来送顺道把话挑明了?” 韵欣低低地回答说:“母亲也给她请了个教养嬷嬷指导宫廷礼仪,只不过人在外面住,她每日乘车过去,到了下晌才回来,所以让我先去……” “我的傻五姐,你还真……她就是看你是个面人好拿捏,才有恃无恐。”韵宁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还能听出她怒气冲冲,好像被骗的是她自己一般。 “也就你会信她!她早就谋算上了,你没瞧见她清湖诗会时上赶巴结戚三娘,还不是为了三皇……大夫人倒想给她选个公侯世,可人家自己还不愿意。也不掂掂分量?” 听别人的八卦解闷倒还可以接受,可若是好事者问你是非对错还真是有些为难。 花溪低眉敛目想装木头,可韵宁不乐意,“花溪妹妹,姐没事拿话刺你,你心里定也不舒服。哼,她现在别提多眼红四姐了。贤妃娘娘看不上大老爷那个侯爵爵位,咱家大老爷挂的那个虚职怎么跟戚将军相提并论。不过话说回来,姑父升迁,若是如今换了四姐姐,贤妃娘娘说不定还看在威远侯的份上考虑一二……对了,你平日里与四姐姐交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是在试探韵宜对三皇的态度?还是要自己对韵琳的事表个态?抑或是想引着自己跟她站在对抗韵琳的统一战线上? 不过,是哪一个她都不好应答。 花溪茫然地抬起头,看韵欣和韵宁都在看她,忙笑着道歉:“啊呀,对不住两位姐姐了。我刚刚走神了,正琢磨一个方,是该用白豆蔻还是小豆蔻?虽然同是豆蔻,气味芳香,可还有些差别。” “什么白豆蔻,小豆蔻的?我刚刚是问……”韵宁面带愠色,以为花溪是故意岔开话题。 花溪不理会她,继续说:“白豆蔻辛凉,而小豆蔻味辣微苦。本来光闻是很难辨出哪个是哪个,可等咬开才知性味不同,所以光凭气味配伍不可取,只有研磨后与其他配料相适相协才能制出好香来。幸好我先前就试过两种豆蔻的味道,想来想去我那方还是白豆蔻最合适。小豆蔻不如白豆蔻价钱高,市里常常有人拿小豆蔻充当白豆蔻,不过那点伎俩也就糊弄糊弄不懂行的还可以。” 韵宁嘲讽似地勾勾唇角,不啻道:“你果然爱香成痴,不为外物所动……难怪会拒了玉夫人的邀约?若换了四姐和姐,哪会像你那般……” 花溪见韵宁又想把话题往回去绕,欢喜地福福身,“嗯,我这一说到香上就忘了别的。两位姐姐慢叙。这香方是偶然得的,花溪得赶紧回去试试,少陪了……” 不待两人挽留,花溪施施然走了。 花溪没上套,让韵宁颇为烦闷,不由跺脚发牢骚,“这小蹄!说是风就是雨,走得还真快!难道她准备一辈躲在这府里制香?平日里韵琳最瞧不上她,她浑不在意;可四姐跟她走得近,听我说四姐的事,她也装聋不理会,一句都不搭茬。我都不知说她聪明好还是糊涂好?” “花溪……”韵欣看着花溪离去的背影,淡淡地说了句,“她可不糊涂。” “何以见得?”韵宁撅撅嘴,显然不赞同韵欣说的,“她一个孤女能得承郡王青眼有加,已是上辈修来的福气。我才不信玉夫人是真的和她投缘?她倒好,人家来邀约竟唯恐避之不及,大好的机会被她生生浪费了。” 说完,韵宁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还不如让给我。 韵欣一笑,“她不是都说了白豆蔻和小豆蔻她早就尝过了,自然懂得该用哪个。况且懂行的人也不少,外面那些遮掩的伎俩也就糊弄糊弄不懂行的可以,若换了早就知道该怎么选的人,自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韵宁脸一白,那自己的目的花溪是一清二楚了…… “可是,总有那会装蒜的和不长眼的!” “啊哟,手这么凉?你快别在这里杵着了,赶紧回去歇着。别像五姐一样落下病根了,一点小病都要躺上十天半个月起不得身,到时候什么事都做不成。” 韵宁眼精光一闪,“还是五姐对我最好!” 韵欣抚了抚韵宁的手,“哎,你就是小孩心性。好了,别多想了。花溪自己都说她一制香就忘了别的,像她一天到晚都呆在自己园里,除了送香借书很少出门闲逛。这段时间四姐又不在家,她不借书出来的时候更少。我先回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韵欣走了。韵宁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咬着唇瓣自言自语道:“不出来便不出来!这条路不行我走别的!上回你不让我如愿,这次我定也不会让你如愿……” 五月初五,端午节。 各院的大门上装饰了朱索和五色印,以避恶气。众人拜见萧氏时,萧氏将花溪打的长命五色缕都分给了小辈。府里上下男女皆系缕于腕上,保佑长命百岁,避病毒消灾祸。宫里给各府里赐下两盒粽,萧氏让家人一起分食了。而府里包的粽除送了本家亲戚和慕向卿外,余下的也都分到了各院里,上至管事下至奴婢人人皆有。 因为韵宜和韵琳明日寅时进宫,所以午膳在一处用过后,众人都散了各回各院,晚膳在自家院里用。 入夜,各院早早歇下了。 谁知,半夜里,花溪被敲门声惊醒了。 值夜的红柳披了件袄从门外进来把灯点着,翠茗跟着也进屋了。 花溪坐起身,“出了什么事?” 翠茗脸色不好,“是兰儿过来的,说姑娘上吐下泻,这会儿有些发热,刚刚去请大夫了。老夫人让几位姑娘都过去姑娘院。” 花溪心思百转,相安无事了这几日,没想到最后还真下手了。 “四姑娘去了吗?” 翠茗摇头,“老夫人说四姑娘明日要进宫,没唤四姑娘过去。” 看来只有慕韵琳出事了。 花溪眉头微蹙,“春英呢?起来了吗?” 翠茗点点头,“那边一敲门,便同我一块起了。” “去把她叫来,等会儿让她陪我过去。红柳,伺候我换衣裳。” 红柳服侍花溪换了衣裳梳了头,春英也到了。花溪问了晚上春英去小厨房取晚膳时可曾碰见了扶柳居的人。 自打春桃走了,花溪一直让春英亲自去取饭食,不让屋里的小丫鬟经手,就怕小丫鬟应付不来突发事件。春英知晓了韵琳的状况,自然知道此事严重,细细回忆了一番,说她今日去得早一点,从小厨房出来时,五姑娘和姑娘屋里的丫鬟才到,碰面时她打了招呼就走了,没多停留。 花溪才放了心,起身去了扶柳居。 到了扶柳居,大夫已经看过了韵琳,正坐在外间写方。 里屋,老夫人在床边坐着,二夫人和三夫人站在身后,大夫人拉着韵琳的手拿帕抹眼泪,赵氏、封氏、韵欣和韵宁都在老夫人对面站着,地上还跪着四个丫鬟。 花溪给老夫人等人福福身,走到床边去看了看韵琳,只见韵琳双目闭合,脸色青白,唇无血色,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老夫人脸色不甚好看,待花溪站到了韵宁旁边,开口问道:“璎珞,说说今晚上你们姑娘吃了什么?” “一共从厨房里拿了五个菜,姑娘就挑了两样就了小半碗饭,一样是五珍烩豆腐,一样的菘菜汆鱼丸,饭后进了杯红枣蜂蜜茶。再没吃别的。” 那大夫在门外写好了方,碍着女眷都在里间,便坐在外间听璎珞回话。璎珞刚说完,那大夫便道:“豆腐性寒、有小毒,能清热散血下浊气。蜂蜜甘凉滑利,二物同食,易致泄泻。想来姑娘的病症是因为同食二物所致,幸所用不多,所以并无大碍,卧床休息几日便可。我刚开了一方,服用三日即可痊愈。” 老夫人萧氏扫了众人一眼,然后谢过大夫,打发了赏钱着人送出府。 大夫一走,大夫人尹氏便扑在了韵琳身上,哭喊着:“我的儿,下晌还好端端的,这会儿便病成这样,还怎么入宫啊?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故意要害你?” 越哭声越大,萧氏皱眉,厉声喝止,“这大半夜的闹腾什么,你闺女折腾了半宿早没了气力,看这情形明天指定是不能进宫了。你在这边陪她用了药再回去。明天一早韵宜要进宫。大家都散了吧。有什么事等韵宜进了宫再说。” 尹氏只好作罢,哀求老夫人一定要给韵琳做主。老夫人点头应下,打发了众人回去。 ——*——*—— 发现名字错了两处,-_-|||,刚改过了~~ 第六十二章 喜讯 初,寅时。 马车载着韵宜一人进宫去了。 卯时,老夫人唤了众人到了荷香院。璎珞已经跪在了堂上。 老夫人坐在榻边,拨着手里的珠串,睨了眼韵欣道:“五丫头,昨晚上璎珞交待说,半月前丫头从你屋里回来,才开始用那蜂蜜红枣茶。” 韵欣就站在大夫人身后,老夫人话音刚落,大夫人便扭过头看向韵欣,目光凌厉,“老五,可是你给你妹出的点?” 韵欣缩了缩脖,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副被吓着了的模样。 韵宁见她不说话,忙道:“五姐,你怕什么,有什么只管说,有大夫人和祖母给你做主呢。” 大夫人瞧着韵欣那怯生生的模样,越发瞧着自己这庶女不顺眼,蹙眉道:“到底是还是不是?你有话赶紧得说清楚了!” 韵欣这才低声答道:“我听花溪妹妹说那茶补气养血,用久了容色好,没事了会用一些。想是妹那次去我屋里瞧见了,回去自个也试了试……”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下首的花溪。 大夫人的目光如刀恨不得活刮了她一般。 花溪恍若未见,只平静地看了眼韵欣,然后对老夫人说道:“花溪观五姐姐气血不足,才提起或许用些红枣蜂蜜茶能改善改善。那茶我平日里也会用些,只不过多是晨起之时。姐姐兴许看着五姐用着好所以才用的,至于几时开始会用花溪不知,想来她身边伺候的人总会知晓吧。” 璎珞一听急了,慌忙地解释说:“奴婢,奴婢没有要害姑娘的心思!奴婢不晓得豆腐和蜂蜜犯冲,姑娘这半个月都是饭后才用。真的,真的不是奴婢!” “好了好了,谁也没说是你啊。昨个晚上厨房的菜色可都是前一天报给大夫人知晓的……”三夫人幸灾乐祸地瞟了大夫人一眼,“总不会娘要害自己的闺女?我看这事就是赶巧了。哎,怪只怪丫头命不好,摊上这么档事儿。不过,嫂嫂,丫头还小,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错过了这次不是还有下次么。” “你——”大夫人深吸了口气,压下胸的怒火,冷冷地瞪了三夫人一眼,“厨房的菜色是前一日定好的,可也难保有人提前摸清了韵琳的习惯,背地里使坏。” 三夫人哂笑,“那就该问问厨房谁与这事有关?这府里是大嫂当家,这事自然由她处置,也犯不着大早上我们一大帮人陪着审人吧?娘,您说是不是啊?” 尹氏此时恨得牙痒痒,虽然明面上是她当家,可一年下来,府里的大事还是老夫人说了算。老夫人又偏疼小的,若不然怎么厨房的管事到现在都没换上自己的人,现下又白白让人钻了这么大空,害了自家闺女。 老夫人瞥了眼三夫人,转头对大夫人道:“身为下人伺候主出了这等岔,就算不是有意,也难辞其咎。潭秋,这事你看着办吧。该拿的、该打的、该赶的,都你做主了,不必再报我。” 这是变相放权。尹氏要寻个由头撤换人手也是可以的。 “是,娘!”大夫人心一喜,斜睨了三夫人一眼,福身应喏。 三夫人愣住了,自己可不是要白送了大房一个拿权的机会? “娘——”三夫人焦急地唤了一声。 老夫人摆摆手,闭上眼靠在了引枕上,“好了,我乏了,都回去吧。” 一众人起身离开,三夫人虽有不甘,奈何老夫人闭眼假寐,她只好气哼哼地走了。 人一散完,老夫人睁开了眼,目光锐利,手里的珠串拍在了榻边的扶手上,绳断了,珠噼里啪啦落得满地都是。 “好,好得很!还真是给我长脸。” 茶香忙着俯身拾珠。 王妈妈抚着老夫人的背替她顺气,“事儿都已经出了,您犯不着与自己置气,当心气坏了身。” 茶香拾好了珠便拿到隔壁去串,屋里就留了王妈妈与老夫人说话。 “你看看,家里这一个个不成事的……老大家的不是个能耐人,却偏偏想揽权;老三家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合着连侄女也算计。还有那几个小的,丫头平日里看着精精灵灵的一个人,小事上犯糊涂着了人家的道也是她自找的,就这性还想进平王府?幸好这次没去,不然指不定在宫里出什么事……七丫头倒是有点小聪明,偏偏又是个小心眼爱妒忌的,小事精明大事糊涂。五丫头,哼,和她那个娘一样是个不安分的……” 老夫人想想,叹气道:“怎么就没个能拿得出手的?倒是二房的……哎……” 王妈妈一面给老夫人按头,一面说:“姑娘们还小,闹些脾气使个小性也是常有的事。您也上了年纪,不能再如此劳心劳神了。不若再给配个教养嬷嬷,多拘着点,时间长了自然能好些。” 老夫人抬抬手,王妈妈不再按了。 “就依你说的。丫头院里的丫鬟也该换换了,经此一事,也算给她个教训,长点记性。说起来,我这养在身边的,还不如从外面领回来的,哎!” 王妈妈叹息,“不过花溪姑娘倒是个通透的,一直都谨守本分,只是可惜了……” 老夫人目光微动,沉思一刻,摇头道:“虽然是可惜了点,不过也不是没法……府里如今不比侯爷在时,我自己养的儿自己清楚,能维持现状已是不易,待丧期一满,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少不得还要好好谋算一番。” 王妈妈又说:“您看四姑娘这回进宫选秀的事……” 老夫人地说道:“程崇刚升迁,向卿也是个聪明的。那丫头说不准能如愿……总是慕家出去的,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只要我在,这家分不了,他们好慕家自然也沾光……” 遵照老夫人的吩咐,韵琳院里的丫鬟全都换了,韵欣、韵琳和韵宁的院里又多了个教养嬷嬷。 韵琳病愈后变得沉默了,璎珞等跟着她有些年头的丫鬟来哭求,她只道老夫人发了话,她也没办法。最后只多打发几人些银钱了事。 大夫人彻底整治了厨房,换了管事,重打了那日做饭的厨娘撵了出去,连带把府里做杂役的下人都清洗了一遍,除了老夫人的人,剩下都换上自己人。 上下十日的光景,府里变了个样。 五月二十二,宫里传了旨意,从四品游击将军慕继孝长女赐婚于洛东王世为侧妃。 老夫人并没有什么意外,笑着接了圣旨,让二夫人刘氏好生准备。 大夫人笑着恭喜,可心里却暗恨三房坏事,不然这会儿来的说不定就是自家女儿的赐婚旨。三夫人眼红,酸不溜丢地恭喜了两句,便回院了。 没一刻,这消息在府里上下传遍了。 不管是羡慕妒忌还是与有荣焉,总之面上大家还都是和气一团。 晚间,韵宜乘车回府了。 众人聚在大厅里迎候。 韵宜从外面进来,身上已经不是走时的衣裳。 淡紫色绉纱滚边银丝折枝花窄袖缂丝褙,素白撒花杭绸长裙,头发梳成流苏髻,斜别了一簇指甲盖大小镶彩色宝石的五瓣金梅,另一边扣着一朵巴掌大的嵌绿松石的金孔雀,走动时雀尾轻摇,栩栩如生。 一张素净的脸略施轻粉,淡扫胭脂,不娇不媚,清雅如兰,笑容多了几分自信几分骄傲。 花溪站在众人身后,微笑着看韵宜走进来,得偿所愿了,这人感觉就是不一样了。 韵琳面无表情,手里的帕扭成了一团。 韵欣嘴角噙着笑,眼却无半点喜意。 韵宁的眼睛盯着韵宜发愣,咬着唇瓣又妒又羡。 韵宜进门给众人行了礼,老夫人招呼她坐在自己身边,拉着手问了宫里选秀的情况。 韵宜轻描淡写地一一答了,又道:“承蒙太后恩典,还赐了两幅头面。各宫的娘娘也赐了不少珠宝首饰。等明日我选几样送于妹妹们。” “进了宫回来,这说话行事就是不一样。咱们四姑娘如今都是世侧妃了,还顾念着妹妹们,真真难得!”三夫人笑着,眼睛还不忘往大夫人那边瞟。 老夫人说:“那都是宫里的娘娘们赐下来的,都是你的嫁妆,哪能随便送人呢。” 韵宜笑应道:“东西多,我自个儿也用不完,分给妹妹们几件也是应当的。” “嗯!”老夫人点点头,“难为你这孩有心。来,你们几个还不过来恭喜你们四姐。” 韵欣三人依次近前行礼道贺,花溪也跟着上去了。 韵宜忙起身虚扶了一把,“快别,自家姐妹无需这些虚礼。” 老夫人又道:“估摸这几日洛东王府那边就会派人来议亲,你也要开始准备嫁妆了,少不得要忙些日。这十来**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有什么需用只管给你大婶婶说。你们几个没事多去看看你们四姐,看看有什么需要帮手的。” 韵宁笑着应说:“这是自然。四姐这亲事一定,在家里住的日都得掰着指头算,我们还不得好好陪陪四姐。谁知道四姐嫁了以后,还能不能见着了。” 韵宜嗔了韵宁一眼,“瞧你说的,你四姐我又不是进宫,洛东王府就在京里,哪能见不着啊。” 韵宜扫了韵琳一眼,见她瘦了一圈,精神头也不如以前,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免关心了两句,韵琳硬邦邦地道了声“谢谢四姐关心”便不再多话,倒让韵宜有些尴尬。 见时辰有些晚了,韵宜起身告退。众人才纷纷起身离开了。 ——*——*—— 友情推荐: 书号:1750173 书名:药窕淑女 简介:金钗布裙过半夏,栀花粉伴天冬 ※※ 粉红快50了,如果周五前到,周五加更~~(!) 第六十三章 蛰伏 第二天一早,韵宜让素馨给花溪送来了一只木盒。 花溪打开来一看,颇有些意外。 盒内装着是一件白玉流云纹觯式炉和一件同款枝节香筒,线条柔和细腻,造型古朴典雅,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是宫里贤妃娘娘赏下的。我家姑娘说她不是个懂香的,留在她那里是暴殄天物,倒不如给您这样爱香的人,也算是物尽其用。” 这礼物正和她心意,花溪也不推辞,笑着谢过。 素馨走了,花溪又拿出那件觯式炉把玩。 觯式炉敞口,颈部内收,下腹鼓,一手可握。 上几次出门,花溪也在街上看过。因为大华多是直接焚烧,所以都是敞口不加盖的高足杯、耳式类香炉。只有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才有在炭火上置隔片直接熏蒸的习惯,便有了类似塔式、敦式等封闭的香炉、熏笼,价格也要贵上一些。而这些香炉都需要双手托起才能移动,材质多是金、银、铜、陶、瓷。 鲜少见到可握的豆式炉和觯式炉。像时兴于两汉时期的博山炉属于豆式炉演化的产物,花溪在这里竟然一次都未曾见过,也不知是从未有过还是只有皇宫王府才能见到。至于花溪惯常用的隔火熏香的方法在这里更没有流行开来。 不过花溪还是佩服那位贤妃娘娘,连赐人的礼物都是香具、香品,可见她真如传闻所说一般是个嗜香之人。 花溪唤了当值的翠茗,“把屋里的香炉换换。今日用这个,红柳惯用我制的那莆烧灰,虽然色如雪看着好,却不比干松花灰干净。宫里赐下的东西可得好好爱护。” 翠茗笑着接过来看了看,啧啧地赞了两句,“这炉倒是小巧,再用上姑娘养炭的那个法,出门带着更方便些。” 花溪点点头,“嗯,拿炉下去换了吧。” 翠茗下去换了炉,垫好香灰放了炭火,加了隔片,搁上菊花花香加盖,才从耳房出来。 刚出房门,就看见红柳从外面回来了,眉头深锁,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翠茗冲红柳招呼道:“红柳,昨晚你值夜,大早晨不回去补觉,跑哪里去了?刚刚四姑娘派素馨来送了件白玉香炉过来,听说是贤妃娘娘赐下来的,姑娘刚叫我给换上。” “哦?”红柳深深地看了翠茗手里的香炉一眼,“是么?瞧着就是好东西。我曾在老夫人那里见过个莲花玉香炉,后来被三夫人要去了。哎,刚是竹儿来叫我,说四姑娘给老夫人送了两幅字画。老夫人让换上,叫把换下的要搁在库里。竹儿刚去管库,不熟悉,就来问我,顺便又闲聊了两句。这才回来,我马上就回房睡去。” 翠茗见红柳眼圈虚浮,虽然施了脂粉,但隐约可见青黑之色,惊诧道:“怎么这副鬼样?你昨个晚上莫不是没阖眼?” 红柳默不吭声地点点头。 翠茗笑着打趣道:“你莫不是听着四姑娘要嫁入王府,咱们府里出了个侧妃,跟着兴奋过头了吧?” 红柳脸色一滞,然后低着头拖着步往后院去了。 翠茗一脸莫名,转头拿着香炉进了屋里。 花溪正坐在窗下的绣架旁绣一幅富贵牡丹图。 翠茗轻手轻脚地进了放好香炉准备退出去。 花溪绣完一针,突然问道:“红柳可是刚刚出去了?” 翠茗脚下一停,折回身,“嗯,我换香炉出来,她刚从外面回来,说是刚刚老夫人屋里的竹儿来找她问库房的事。这会儿已经回房睡觉了。姑娘可有事吩咐红柳?” “没有。”花溪勾勾唇角,“估摸昨夜没睡好吧。一夜睡不好,怕得缓个两三日。你让她好生歇着,这几日就不用值夜了。你和春英两人换吧。” 说完,花溪又低下头开始绣手下那朵艳红的牡丹花。 翠茗愣了愣,脑袋里想起刚刚红柳莫名的举动,再看姑娘一脸闲适地飞针走线,心道也许自己想多了,嘴上忙说道:“姑娘体恤,我这就告诉红柳去。” 花溪颔首,翠茗退了出去。 翠茗到了后院,敲了敲红柳的门,发现门虚掩着,轻敲了两下直接推门进去了。 红柳还没睡下,正坐在炕沿边发呆。 翠茗蹙蹙眉,“想什么这么出神,连门都没关?” 红柳吓了一跳,忙从炕沿上下来,“你不在姑娘屋里伺候,怎么跑来了?” 翠茗侧坐到了炕上,端起炕几上的水壶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然后把茶杯捧着手里,“姑娘让我过来告诉你,你昨个没睡好,让你歇几天,明晚值夜我替你。” 红柳伸手捋顺刚刚坐皱的床单,听见翠茗说话,“嗯”了一声,顺手打开了炕边的木柜取了枕头和铺盖出来。 翠茗见她没听懂,神色恍惚,放大了声音又说:“我说你听懂了没,姑娘说明晚换我值夜,让我和春英两人换,可却没说换几日……” 红柳摊铺盖的手顿住了,回头看向翠茗。 翠茗又一字一句地给她解释了个清楚,“我刚拿了香炉进去,姑娘就问是不是你回来了?然后我说你去睡了。姑娘就说估摸你昨晚没睡好,让我替你值夜。” “姑娘说我昨晚没睡好?”红柳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是!”翠茗叹了口气,心道自己十有八是猜着了。 “虽说你年岁比我大些,可总都是老夫人房里出来的。你是为什么被老夫人指来的,我不晓得,但你不记得我是怎么来的了吗?因为有春桃的事在先,起初我也没底,可跟姑娘处久了,倒也看明白了些事。咱们姑娘是什么人,想来你比我清楚。你有什么话,最好早点给姑娘挑明了,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虽不知春桃怎么被逮住的,但私下听管事的婆说是姑娘当时碰巧也在……” 红柳一个激灵,从迷茫清醒了过来,她刚刚怎么会没听明白姑娘话里的意思?姑娘是在提醒自己……红柳想起了春桃,心里一阵慌乱,姑娘她什么时候发现的?难道她昨天从前院迎四姑娘回来就看出什么来了?姑娘恼了会不会想法整治她? 红柳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喃喃道:“我今年十七了……姑娘才十三,再等两年我便十了,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翠茗已经肯定自己猜了,咬着牙狠狠地拧了红柳一把,“清醒些!告诉我,你是不是真动了心思要去晓风园?” 红柳抚着刚被翠茗拧过的地方,撇嘴道:“只是想过而已……难道你没想过?” “你——糊涂了不成?!”翠茗声音不自觉地拔高,随即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赶忙压低声音道,“且不说你如今是姑娘的人,姑娘允不允;单说四姑娘那边,就未必肯要你。贸贸然插进去一个人,她院里的人能甘心?你别落的两头不是人,到时候老夫人也未必容得下你。” 红柳也知此事不妥,只是心底还一直惦记着曾经有机会进泰王府的事,虽然事情已经过了,可当时自己还是憧憬过。她虽是婢女,可心思不笨,容貌也算上乘,跟着老夫人和王妈妈长大,比一般大户的小姐也不差。若是没有过期盼也罢了,可明明自己能有走入王府的机会,甚至……最后却是不了了之,自己没落下好处,反倒从老夫人身边的红人沦落到给外面接回来的来历不明的姑娘当丫头。 昨天又听说四姑娘要做世侧妃,她不由羡慕起四姑娘跟前的丫鬟,加上竹儿又大肆炫耀了一番四姑娘从宫里带回来的东西……虽然自家姑娘很美,但总归来历不明,没了上次那样的机会,以后即使能嫁个好人家,可也比不上四姑娘去的洛东王府。 机会稍纵即逝,若没了这次,难道真要等着配人? 红柳心底那点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她不甘心,可此时却不能表露,忙敛了心神,笑着对翠茗说:“我昨晚上没睡好,刚又听竹儿叨叨,一时脑发懵……你别担心,我知道分寸。” 翠茗疑惑,上下打量了一番红柳,见她神色如常,才松了口气,可还不是不大放心,生怕她真动了心思,不按老夫人的意思行事,到时候可别牵累了自己。 “我看你最近少去王妈妈那里?最近忙四姑娘的婚事,王妈妈定也不得闲,你得空了不如去她那里坐坐看看有什么事能帮手。” 红柳点点头,这事是该先探探王妈**口风。 “嗯,我晓得。走,咱们一起去姑娘屋里。我得给姑娘说一声,值夜的事还是我自己来,别叫姑娘多心了。” 翠茗点头赞同:“也好!” 两人出了房门,去了花溪的厢房。 刚到门口,就听见屋里有人在说话。 两人进去一瞧,春英在外间沏茶,说是五姑娘来了。红柳和翠茗便没进去,在外间坐着等花溪和韵欣说完话。 “花溪妹妹,你这香炉真是别致。”韵欣瞥见高几上的白玉香炉赞了一句,“前些时候来我记得是个青瓷镂空莲花纹炉,这个是刚换的吧?” ——*——*—— 7点多回来,做饭吃饭收拾忙完了,9点多开始码字。错误有点多,刚大体修过~~昨晚上提了一下小粉加更的事,米想到今天亲们投了这么多,orz谢谢,粉红过50了,周五加更~~不会忘~~ 第六十四章 前事 “花溪妹妹,你这香炉真是别致。”韵欣瞥见高几上的白玉香炉赞了一句,“前些时候来我记得是个青瓷镂空莲花纹炉,这个是刚换的吧?” 花溪从绣架前起来,“四姐姐刚送来的。” 韵欣随她坐下,接过春英上的茶,抿了一口,“四姐给我了一对翡翠镯、一对银镀金点翠石海棠簪,妹、七妹也是差不多的物事,倒是你得了件香具。” 花溪笑应道:“四姐姐说她不大懂这些,就便宜我了。也是她有心,比起钗环来,这个更对我胃口。” “四姐一向细心。”韵欣看着那白玉香炉点点头,“我原先屋里就怕熏香,烟火气重,闻了总是咳嗽。可今儿到了你屋里,才发现你这儿的香好像和别的地方不同,没什么烟火气,而且那香气更舒缓,我都觉着闻得舒坦。” “哦,我那不过是用了点小伎俩,将炭埋在香灰里,再在炭上加一小片隔片,再将香放在隔片上。这法用炭的极少,以灰养炭,炭经久不熄,自然烟火气不重。” “哦,原来如此。难怪,难怪……也就你能想得出这种法。”韵欣笑了笑,目光又在白玉香炉上停了一下,然后又看向一旁绣架上的图样,“你那是在绣牡丹?是个四姐绣的吗?” 花溪点头,“昨个得了消息才开始弄的,我想绣幅大些的,做被面或是软枕套都行。等绣好了再熏上牡丹香,送去给四姐添妆。” “嗯,牡丹花自然配牡丹香,这主意也就你能用,换做别个还不知那牡丹香怎么制。我正发愁不知送点什么给四姐合适。如今送的重了,说你巴结未来的王府侧妃;不重,我又怕四姐觉得自己没上心……” 花溪不知韵欣是不是提醒自己礼物有些轻了,只道:“四姐姐以后进了王府,什么稀罕的物事见不着。咱们送什么无所谓,那都是表个心意,图个吉利,只盼着四姐能高高兴兴地嫁进去过日。” 韵欣赞同道:“嗯,正是那个理儿。看你都动手弄了,我得赶紧回去想想。估摸这五日内就能把日定下来,我得抓点紧。不扰你了,我先回去了。” 花溪送韵欣到外间。红柳和翠茗两人坐在墩上说话,瞧见花溪和韵欣出来了,忙起身行礼。韵欣颔首回礼,翠茗便疾走了两步去打帘,而红柳脸色憔悴、眼神飘忽,杵在原地发怔。韵欣的目光略顿了顿,然后冲打帘的翠茗笑了笑,出门去了。 花溪返身回了里屋,红柳也跟着进来了。 花溪坐回了绣架前,抬眼一瞧,问道:“你不是去歇着,怎么又回来了?” 红柳能来,花溪并不意外。翠茗也是聪明人,她和红柳都是老夫人指来的,自然算是一条船上的人。而红柳有事,老夫人怪的不是她,而是翠茗。无须她刻意提醒,翠茗自会发现红柳的异样。 红柳福福身,“多谢姑娘体恤,红柳身不碍的,一会儿补补觉就成了,不必翠茗替我。” “嗯!随你们……”花溪应了一句,便低头整理绣线,“有事你只管说出来,别累着自个儿!园里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凡事不强求。只是你若真躺下了,我少不得给老夫人交待一番,末了说不定又得要人……” 红柳脸色尴尬,脑里飞快地盘算着花溪的话,要人?只能人走了出了缺才有理由要人。老夫人打发自己最初是为了陪嫁,可又把翠茗指了过来,就是让她们两个来看住花溪。自已一时糊涂,没细想,只怕她老人家心里对这个外孙女还有别的想法。只是自己真的不想等了,谁知要等到哪一天?若是离开栖霞园另谋去处,那直接探老夫人的口风,老夫人指定有想法,反倒弄巧成拙,所以万不能自己直接提出来,得想个法让王妈妈或是四姑娘去跟老夫人提。 “行了,下去歇着吧。” 花溪瞧见红柳若有所思,也懒得再揣测红柳的心思,骨里不安分的人得了教训能收敛,可一旦再有机会,势必按耐不住。红柳便是如此。该提醒的已经提醒了,至于红柳如何做,走错了、走对了,那都是她自己的决定,拦是拦不住的。 花溪理好了绣线,红柳小心地应了声“省的了”,就赶忙离开了。 圣旨下后第三日,洛东王派了族兄陈寅来议亲。虽是侧妃,但是皇帝下旨赐婚,除了进门不走正门,不拜父母,不着正红外,像纳采、纳吉、纳征、亲迎这些常规的礼数都不能免。陈寅象征性地问了名,然后要走了韵宜的生辰八字,算是完成纳采了,只待回去问明吉顺算日下聘。 月初五,洛东王府下聘,婚期定在十二月初十。纳征礼结束,韵宜的婚事便算彻底敲定了。二老爷慕继孝给府里上下一人打赏了八钱的银锞。韵宜也是春风拂面,笑容越发温和可人。老夫人免了韵宜日常的请安,要她专心备嫁,好好绣嫁衣,而其余的陪嫁用的绣品老夫人请了上京最有名的喜铺一起置办。 晚间,因为有喜事,众人聚在老夫人的荷香院用了饭才各自回院了。 三夫人陈氏一回屋就跟三老爷慕继仁抱怨,“你看看,那吹班足有十人,听说都是洛东王府家里养的,还有你瞅见那聘金没,足有五大箱……虽说洛东王府交了军权多年了,可你看这气派,这才是纳侧妃,当初纳正妃时还指不定什么样呢。啊呀,咱家韵宁要有韵宜嫁的一半好,我也知足了。” 慕继仁不说话,闷着头拿了本书乱翻,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陈氏撇撇嘴,“明明就不是做章的材底,翻那些个劳什作甚,装模作样地翻了半年,也没见你看出个花儿来?” 慕继仁心何尝不郁闷,难道他想看?可如今除了做这个不被骂外,其余他还能做什么? 慕继仁不是个爱上进的,又是最小的儿,老侯爷和萧氏难免溺爱宠纵。后来靠老侯爷庇荫,得了个虚职,他也整日在外面胡混,过得都是那种走马斗狗的“滋润日”。可等到老侯爷去后,府里大哥当家,又是孝期,哪里有闲钱让他去玩乐,加上承爵的事情摇摆不定,他被萧氏拘在家里。 现如今,大哥承了爵,二哥的女儿嫁给了洛东王世,慕继仁什么没捞着,反倒在这里听妻数落,胸越发气闷。 陈氏见刚刚慕继仁没听自己说话,心思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眉头一皱,“喂,你听我说了没有?” 慕继仁抬起眼皮不耐烦地睨了陈氏一眼,“什么?” 瞧见慕继仁这副爱理不理的模样,陈氏不由火大了,“你说说你个不成事的!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等到明年孝期满了,说不定给批个留勘待用……到时候咱们在这府里只怕越难过了……为了个贱蹄争风吃醋……” 本来一下日天翻地覆,慕继仁已是不自在许久了,不然也不会去逗身边的丫鬟,闹得一时忍不住吃了窝边草,出了锦绣那档事。而那以后,萧氏气恼,更是让陈氏看他看的死紧。慕继仁过得越发不痛快。今日他再看见洛东王府下聘的气派,心里不住冒酸水。这会听陈氏在耳边叨叨,邪火噌一下窜了上来,一拍桌,“我争风吃醋怎么了?” 慕继仁突然起身大喝,把陈氏给吓住了,瑟缩地看着慕继仁闭了嘴。 慕继仁恶狠狠地瞪着陈氏:“你瞧瞧你这泼妇样……有本事别在老耳边叨叨个没完!你要能叫老争回风吃回醋,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陈氏哪能想到慕继仁竟然将她和青楼歌女相提并论,气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忍不住哭着大骂:“你,你个混账!你个没良心的!不是我替你兜着,你以为就你做的那些事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那姒夫人早就是泰王的人了,只是瞒着楼里的老鸨……可恨那贱人背地里还与你纠缠不清,若不是我早当机立断……” “你,你说什么?”慕继仁没想到自己失了美人,竟然是陈氏背地里使坏,目光越发狠厉,“闹了半天,这事都是你从作梗!” 陈氏一时嘴快说了出来,索性豁出去了,一股脑地都发泄了出来,“是!那晚是我让人诓了你回来,引了符三去插了一杠。若不是他当时就将人带走,泰王的人晚到了一步,到时候被抓的就是你!你以为符三是因为你才送那贱人进王府的?错了,符三是察觉不对,当即就说是赎人献给泰王的。” 陈氏出身不是豪门,却也不差,她爹爹曾任殿前都指挥使,年轻时曾救过上京城青帮的一位大人物,所以上京三教流的消息陈氏若真想打听,那十有八得来的是真消息。 慕继仁虽然对她的话信了大半,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一张嘴长在你身上,由得你随便编得天花乱坠。哼!” 外面悉悉索索有人走动。 慕继仁知道今日的事定会传出去,难免又招来老夫人一顿骂,不禁又气又恨,烦闷不已,便不想再呆在这屋里,转身欲推门离开。 陈氏忙抓住他的衣袖,“话没说清楚,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用不着你管!”慕继仁低头看见陈氏那张哭花的脸,一脸嫌恶地甩开她的袖,夺门而出。 陈氏被慕继仁甩到了地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冲动…… ——*——*—— 下午看同事去集团参加英语演讲比赛,后面又是才艺表演,竟然有人用忐忑恶搞,-_-|||,不过俺们同事唱了首爵士风格的《beyondthesea》超赞折腾了一下午后面又颁奖,偶又是7点多爬回来的。 吐槽两句是免费的,咳咳,这是第一更,第二更50加更章估计到了1点多2点了,亲们明天一早看吧~~(!) 第六十五章 后话 上京城南昆玉河蜿蜒十几里一直延伸到外城太液池止。入夜,遥望河上火光点点,等走近河岸才见那是河上往来的花船,琴笙鼓瑟之声从河面上传来,时而有莺歌燕语相伴,那五光十色便是无数夜游人的温柔乡。后半夜,那些花船就驶离,喧嚣隐没于沉沉的夜色之。 临近天明,河面上起了轻雾,一直蔓延到城。 吧嗒吧嗒,马蹄声越来越近,只见一辆马车正踏破晨雾往正阳街的方向而来。 “吁——”一声长喝,接着马儿的嘶鸣声,马车一阵晃动停了下来。 “发生了何事?”车内一个嗓音低沉的男人略带怒气问道。 “少爷,路上躺着个人。”车把式已经跃下了车辕,看清了前面躺的竟然是个人。 “怕是哪个酒鬼露宿街头……”另一个慵懒的声音轻飘飘地从车内传来,“挪到街边了事。” “咦——”车把式上前翻过那人一瞧惊讶出声,忙放下那人跑回了车跟前,“郡王、少爷,晕在街上那人是镇远侯府的三爷慕继仁,身上有内伤……” 车帘掀开了,尹承宗那张清俊的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又问了一句:“可看清了?” “看清了。” 尹承宗道:“去,先将人抬上来。” “等等——”一只手拦住了他,欧阳铮探出头往四周看了看,朝那车把式使了个眼色,车把式会意,一闪人已不见了。不消一刻,才又回到车前,摇摇头。 欧阳铮这才道:“抬上来吧,直接去慕府。” 车夫将慕继仁抬上来车,马车又启动了。 车内,欧阳铮一手搭在慕继仁的腕上,不一会儿抬起头对尹承宗道:“确实受了内伤,并不重……” 只是被人打成内伤后,是昏倒在大街上还是被人扔到大街上的? 尹承宗不复刚才往日的慵懒,双眉凝蹙,“怎么到了街上只有他醒了才能知道。” 欧阳铮从车厢内小阁柜里取了个瓷瓶出来,倒了一粒药给慕继仁服下,又给他灌了一杯水,慕继仁咳嗽了两人,渐渐转醒。 “咳咳,这是……”慕继仁一睁眼就看见尹承宗和欧阳铮,“承郡王?欧阳世?我这是怎么……” 尹承宗又懒洋洋地靠回背靠上,睨了慕继仁一眼,“孝期醉酒街头,慕三爷这是唱哪出?” 慕继仁略略动了动,浑身疼痛,回想起昨天从陈氏房里出来,心情烦闷便出门喝酒去了,碰上了仇人符三,然后说要给他赔罪请他去花船,还恭喜自己慕家出了位世侧妃,他只当符三势利,怕了他家便应了。没上船,两人就说了许多,后来他喝多了,便再不知事了…… “是符三?一定是那家伙背后使坏!”慕继仁喊出声来,只觉得胸口憋闷,哇一声吐了口污血。 “符三?可是泰王府符夫人的弟弟?”欧阳铮问了一句,顺手又给慕继仁扔了块帕,“淤血已出,等你回府让大夫调养调养便能恢复。” “正是!多谢承郡王、欧阳世相救。”慕继仁渐渐有了气力,伸手擦去嘴角的血污。 欧阳铮与尹承宗对视了一眼,只见对方都是面色暗沉,便知两人想到了一处。 陈鸿飞刚刚与慕府的四姑娘定亲,他便在孝期狎ji醉酒,让御史知道了,陈鸿飞也会受牵累。而且这事牵扯到泰王府……那就难保不会被人拿去做章? “可还有熟悉的人知道你昨夜与符三喝花酒了?” 欧阳铮神色严肃,慕继仁一愣,细细回想了一遍,摇摇头,“没有,当时天色已晚仙客来里已没什么客人,我与符三没到地方便已不知事,定是他在路上所为。” “这样便好。记得回府后,只道昨夜我与你在仙客来巧遇,晚间我邀你去了王府别院住了一夜。” 慕继仁虽然荒唐,但朝内勾心斗角的事没少听闻,也见识过,尹承宗这一提,他便明白了过来,急忙道谢。 尹承宗摆手,“洛西王世昨日才与你家四姑娘定亲,你这个做叔叔的也该谨慎些,别到后来连累了一家人……” 慕继仁尴尬不语,三人一路沉默直到到了慕家。 欧阳铮让车把式将车驶到后门,才敲门寻了慕府的人来接人。放下慕继仁,两人便匆匆离去了。 陈氏昨夜与慕继仁争吵之事已经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老夫人本以为夫妻争吵没有在意,不想第二天大早陈氏跑到她屋里哭诉,说慕继仁彻夜不归。老夫人才发觉事情不对。待要派人寻找,却听见慕继仁受伤回府的消息,当时吓得差点厥过去。缓过劲儿来,老夫人心急如焚,陈氏不敢再说,赶紧扶着老夫人移步去看慕继仁。 慕继仁遵照尹承宗的吩咐,没告诉老夫人和陈氏实情。但老夫人多年的人精,岂会看不出慕继仁说谎,寻了由头打发了陈氏和屋里的人出去,又把事情问了个清楚。老夫人越听越气,巴掌差点没照着慕继仁抽过去,等听到慕继仁是被承郡王与欧阳世救下后,才松了口气。 “这事就按承郡王说的办,咬死了谁都不能说。你个混球,怎么敢在孝期乱来,还嫌府里的事情不够多,你是盼着你大哥褫爵了你才满意?没了爵位,你以为你如今有的还能留得住吗?你还能心安理得地住在这里?” 萧氏看着小儿又气又心疼,却因他伤重动不得手,使劲儿举着拐杖在床沿边敲了敲。 摄于母亲威严,慕继仁不由心虚地缩缩脖,“娘,孩儿知错了。孩儿昨夜烦闷,才多吃了几杯酒,以后再不…….” 萧氏嗔怒道:“你还想有下次?” 慕继仁讷讷地摇头,“不,不,没有了。” 萧氏无奈地叹了口气,“虽说承郡王和欧阳世与咱们慕家不熟识,因为陈世的缘故,对你维护有加,但救你之情理应回报。如今贸然送礼物不合适,反倒落人口实。等你康复了,让你大哥借我老太婆做寿的名头提前下帖请他们二位到府上来坐坐。” 萧氏又唤了陈氏进来,问起了昨晚吵架之事。慕继仁受伤,陈氏现下还哪里敢再说慕继仁的不是。慕继仁自也不愿被老夫人知道自己到现在还惦记着泰王的妾室,两人默契地打哈哈胡扯了两句,萧氏也懒得深究,装糊涂训斥了两句,叮嘱慕继仁好好养伤,便走了。 陈氏被吓着了,慕继仁心里有事,夫妻俩便不再提昨夜的话题,一时倒是相安无事了。 慕继仁受伤的事萧氏对家里的人称是不小心摔了,有心人总是能看出些蛛丝马迹,知道是老夫人遮掩之语。 月二十八是老夫人的十岁寿辰,去年老侯爷去世未满百天,老夫人没过寿,爵位的事也没个准头,家里人连饭都没在一处吃。 那时花溪刚到慕家不久,所以未曾出席,只是送了几样香品当做寿礼。 今年虽未出孝,但老夫人却提前便通知了各房,二十八不大操大办,只在自家里摆两桌酒,家里人一起好好聚聚。 花溪得了消息,准备了两双缎面绣花的拖鞋和两样熏衣香给老夫人做寿礼。 二十四那日,花溪正闷在屋里绣那幅牡丹图,木犀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了,径直进了屋寻她,“姑娘,姑娘——” 在外屋的红柳喝了一声,“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有什么事慢慢说。” 木犀止了脚步,脸色异常兴奋,“红柳姐姐,等我回了姑娘,你说怎么罚都由你?” “木犀,进来回话。”花溪听见木犀的声音,便唤她进屋了。 木犀冲着红柳吐吐舌头,提步进屋。 谁知木犀刚站定,外面杂扫的婆突然来报,说五姑娘过来了。 花溪摆摆手,起身出来道:“你且等等,五姑娘走了,你再说。”最近慕韵欣往她院里来的勤,虽然只是坐坐,随便聊几句,可花溪总是对这个看似柔弱的五姐深有戒心。 “是!”木犀应诺。 说话间,五姑娘已经进屋了。 “五姐,坐!”花溪请了韵欣坐下。 韵欣一面坐下,一面说:“花溪,前儿回去试了你那个隔火熏香的法,还真不错。只是不如你做的那般好,香灰垫不是少了便是多了,五次能成一次,燃个把时辰。” “姐姐才听我说了几次便能做到如此,已是不错了。”这些日韵欣没少问花溪熏香制香的事,她都挑了些不大重要的粗略答了答,她可不敢保证韵欣此举没有任何目的,纯属好奇。 韵欣抿抿嘴,腼腆地笑了笑,“哎,法是好,就是我那里的香不合意。” 原来这次是来借香的。 花溪笑着问:“不知姐姐想要什么香?” 韵欣想了想,“嗯,你这里可有上次呈给贤妃娘娘的那种杏香和给三哥制的那个笑梅香余下?我想试试这两样。” ——*——*—— 粉红加更~~先发草稿,偶困得不行了,明天上来修~~(!) 第六十六章 粉墨(上) 笑梅香倒是罢了,只是这杏香……花溪拿不准韵欣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便道:“我不大喜欢杏香那种的甜香,上次做完剩下的都给了七姐。笑梅香我倒是还剩下些。如果姐姐不急,赶明儿我再给你制些。不过,得窨制一月方可用。” 韵欣欲端起茶杯的手略顿了顿,笑着说:“那多麻烦?我就是图个新鲜想试试,不打紧,你莫再帮我制了,妹妹只管给我寻些笑梅香,杏香回头我去问七妹要点便是。” “那好。”花溪叫了红柳,“把柜里的笑梅香取来给五姑娘。” 不一会,红柳取了一个巴掌大的剔红木盒递给了韵欣的贴身丫鬟木棉。 韵欣欢喜道:“多谢妹妹了。你先忙,我去七妹那边坐坐。” “五姐慢走!” 花溪打发了红柳送韵欣,木犀便进来了。 花溪问道:“刘妈妈那边有消息?” 木犀从怀里拿出了张纸笺递给花溪,兴奋道:“刚我去后门那边,张婆说她儿出门采买时瞧见管家吩咐管车马的刘显这两日腾些地方出来,说老夫人寿诞前后要在园里加派人手看门护院,各门上一刻都不能少人。姑娘,你说是不是咱们日府上这几日会来贵客?” “贵客?”花溪沉思了片刻,“嗯,也许真给你猜着了,府里会来贵客……” 韵欣忽然来借香,怕是提前知道了风声,只是来的人是谁? 花溪将看完的纸笺递还给了木犀,木犀掏出个火折直接将纸笺点燃扔到铜火盆里烧了。 花溪看着火焰飞窜,纸笺化为灰烬,忽然抿嘴一笑,“原来是他。” “谁?”木犀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花溪,“姑娘猜到来的是谁了?” “还能有谁?承郡王呗。”另外一个她却不好说。 上次承郡王来府里去过三哥屋里,自己懒得打听那日的事,不代表韵欣他们不会打听,而承郡王自诩爱香,所以十有八是承郡王回来。而杏香是自己为贤妃准备的,若要拿这个做章,承郡王这爱香之人当然也可,只是更有可能的是另一个人……但是这人出现的可能性似乎不大。韵欣的目的到底是谁? 木犀不解,“何以见得?” “不知,猜的。只有承郡王与慕家还算熟悉,不是他会是谁?你来了这许久,看见过别的皇族之人或是贵戚来咱们府上?” 花溪笑着捏了捏木犀的脸,这孩这段时间吃的好睡的好,胖了许多,人也活泼了,一张瓜脸变成了圆脸,肉嘟嘟的,花溪见着了总是忍不住捏一把。 木犀对花溪这般举动已经习以为常,撇撇嘴点头道:“那倒是,那十有八是承郡王了。” 花溪一笑,问道:“嗯,这几**与顾妈妈处得如何了?” 因为有原来在老夫人身边的红柳和翠茗在,所以顾妈妈来了花溪的院后并不拿事,只管些门房、洒扫的杂事。她又是个坐不住的,平日里没事就溜达别的院或是人多的地方说闲话。花溪也不拘她,只要自己的事她少插手,便随她如何。万一有什么不好的,自有红柳和翠茗去教训。只是花溪私下让伶俐的木犀平日多奉承着顾妈妈,也好随时方便出院,顺带打探些消息。 “红柳和翠茗平日里对她爱理不理的,您让我凡事都顺着她的意,她自然高兴……”木犀忽然眼睛一亮,恍然道,“您的意思让我去跟顾妈妈打探消息?不过您那性,指定见着郡王躲着走。真来什么贵人也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谁说没关系?”花溪可不敢掉以轻心,“知道了总没坏处,几时到几时在哪边,也免得你出门冲撞了贵人,所以总归小心些好。”上次芳菊不就坏了韵琳的好事,幸好有人过来,不然芳菊少不得挨一顿打。 “嗯嗯,您说得对。”木犀点头,“我还是去仔细打听打听。” 木犀出去了半个时辰,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果如花溪所料,确实是承郡王要来府里,不过还有一人正是上次救了自己的洛西王世欧阳铮。大老爷下了帖邀请两人参加老夫人的寿宴,两人竟都同意前来。 这下府里该热闹了。上次一个尹承宗闹得韵琳差点搞了出“邂逅”,这次还不知会有什么事发生呢。花溪打定主意,那天除了去赴宴,还是尽量少出门。 那厢,韵欣从栖霞园出来并没有去韵宁住的丽景轩,而是去了杨姨娘住处。 慕继忠在纳妾上倒是肖似老侯爷慕天和,房里只有一妾杨氏,是尹氏的贴身丫鬟,尹氏怀慕修的时候给开了脸,后来杨氏争气生了慕修诚,尹氏便做主抬了她做妾室,后来又生了韵欣。 韵欣去时,杨姨娘正在纳鞋底,听丫鬟说五姑娘来了,赶忙将针缠在鞋底上扔到了针线篮里下了炕。 韵欣一进门,杨姨娘就叫丫鬟关门出去,拉上她的手,焦急地问道:“可拿着东西了?” 韵欣摇摇头,“没有。” 杨姨娘蹙蹙眉,“可是那丫头不愿意给?她会不会也知道了那事?” 韵欣凝眉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看样不像。我没直接问她要杏香,另外还要了一味笑梅香。上次承郡王来府上,三哥屋里就熏的是那个香。她若知道什么怕惹事,那笑梅香也不会给我。” “咦,可那你这一要,她岂不是会怀疑了二十八那天承郡王要来?上回听你说承郡王好像早就对她青眼有加,那丫头面上虽不承认,那也是碍着老夫人在,我就不信她真的不动心?”杨姨娘不无担心道,“她虽年纪不大,可那模样太招人了…….到时她再准备一番,万一碰上……” 韵欣不以为意,“她若真有心,也不会一次两次地放过机会……不过,姨娘也说了,她不是笨人,怎么会不知道举止轻浮,惹了老夫人不快对她自己并不利。但若她真是面上看的那般无欲无求,那到时候她只会躲得更快。是哪样咱们都不吃亏……” 杨姨娘想了想,点点头,“说正事,那香怎么办?” 韵欣抚了抚额头,有些焦躁道:“她说剩下的都给了七姑娘。七丫头多的是鬼心眼,我明着去讨她肯定怀疑,不行便用这笑梅香试试?” 杨姨娘摇头,“不行,这事我是不小心从侯爷那里听到的,别的房里不知道可能,但大夫人那边一定知道了。要做便要万无一失,你一个姑娘家总归要嫁人,即使娘失了宠不要紧,最怕是累了你二哥。这事还是我去寻王姨娘,让她帮把手,你别管了,回去好好练琴。” “王姨娘?她行吗?” 杨姨娘凑到韵欣跟前耳语了几句,韵欣点点头,“那就麻烦姨娘了。” 杨姨娘拍了拍韵欣的手,“姨娘也没什么心愿,只盼着你和诚哥儿都好!” 韵欣低头靠在了杨姨娘的肩上,“姨娘放心,欣儿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杨姨娘用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傻孩,快,赶紧回去吧,在这里呆久了指不定大夫人那边怎么想呢。” “那我先走了。” 韵欣一走,杨姨娘就换了衣裳去了王姨娘的住处。 慕继仁膝下只有慕韵宁一个女儿,一直无,所以刘氏将她陪嫁的通房丫鬟刘氏抬了姨娘,过了两年还是无,后来老夫人萧氏又做主纳了京小吏家的闺女王氏做妾,王氏进门也有三年了,仍是没什么动静,本来萧氏还准备再给慕继仁纳妾,不想老侯爷病逝,这事便搁置了。 刘姨娘和王姨娘同住在三房贤雅居旁边的小院里。 杨姨娘去的时候,王姨娘没回来,杨姨娘坐在屋里吃了两盅茶,王姨娘回来了。 王姨娘二十出头,虽然皮肤不胜白皙,但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十分妩媚,人又机灵会说话,所以进门后虽然无出却也深得慕继仁喜爱。 杨姨娘这会儿瞧她双餍生春,眼睛里能滴出水来,不禁打趣道:“瞧瞧你这满面春风的样,遇上什么好事了?” “难道丫鬟没跟姐姐说我去给三老爷送汤水了。” “呵呵,送汤水好啊!”杨姨娘笑道,“妹妹对三老爷还真是体贴。” 王姨娘嗔了她一眼,“姐姐故意埋汰我是不?” 杨姨娘摆手,“哪能呢?我这是有事来寻你帮忙?” 杨姨娘冲王姨娘使了个眼色,王姨娘便对身旁伺候的月桂说:“月桂,你去看看给三夫人炖的党参乌鸡汤好了没?” 月桂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杨姨娘说:“你是咱家出了名的巧手人,你们三房里的人还真是有口福。” “姐姐别夸我了,什么事急着寻我?” 杨姨娘叹气道:“哎,你也知道五姑娘从小身弱,闻不得那些香,不知怎得上次在栖霞园闻了一次那杏香,偏说舒坦。花溪姑娘说是里面加了些药材,舒缓气血。那会儿知道这香是要进给平王的,五姑娘没开口要。想着等完了以后再寻花溪姑娘讨些,可今儿才知道,剩下的都给七姑娘要了去。你也知道五姑娘是软性,知道妹妹喜欢定不会去讨的,我这做姨娘的心疼,便来寻你想个法。” 王姨娘眉头皱了皱,“这事儿……” 杨姨娘见状也不急,慢地说道:“上回你说的你那哥哥想做鸿胪寺署丞的事,我已经跟侯爷说了。侯爷昨个儿给我说已经打过招呼了,回头让你哥拿着侯爷的书去寻林主簿即可。” “果真?”王姨娘喜上眉梢。 “书现下就在我屋里搁着呢。” 王姨娘忙笑着说:“七姑娘最爱吃我做的梅糕,今儿我还没做呢。姐姐你先回去,下晌我便去寻你。” 杨姨娘站起身,“如此,那就谢谢妹妹了,我先回去了。” 王姨娘送走了杨姨娘,月桂从外面进来了,见王姨娘满脸的喜意,问道:“刚刚杨姨娘跟您说什么了,瞧您这欢喜的……” 王姨娘敛了唇角的笑容,支吾道:“没,没说什么。” 月桂一脸疑惑,就听王姨娘又说:“我刚想起来七姑娘要吃梅糕,你去帮我洗些梅去。” 月桂寻思了一下,咕哝了一句:“今儿没瞧见七姑娘派人来问啊?” 王姨娘横眉骂道:“叫你去你就去,什么时候学得这般多嘴!” 月桂忙摆手道:“姨娘息怒,奴婢这就去。” 月桂一走,王姨娘才松了口气,急急忙拿出纸笔写了封信,叫了奶娘齐妈妈来送出府去。做完了这些,她才哼着小调优哉游哉地去了自己后院的小厨房。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王姨娘提了剔红双层食盒去了丽景轩。 进了大门便看见了莺儿,王姨娘上前打招呼,“莺儿,七姑娘可在房里?” “哟,王姨娘,您怎么过来了?姑娘在屋里呢。” “刚给三夫人炖鸡汤,顺便给姑娘做了点梅糕。”王姨娘打开食盒,从里面拿了个油纸包塞进莺儿手里,“上回你说我腌渍的那个杏脯好吃,我又做了些给你们当零嘴。” 莺儿笑着谢过,“哎呀,我的话您还记得啊?劳姨娘费心了。” 王姨娘应道:“小事一桩。我做起来又不费事,倒是你们伺候姑娘辛苦,以后有什么想吃的,只管跟我说,我那里有厨房,弄吃食方便。” “那多谢姨娘了。姨娘给姑娘送的糕点,姑娘都说好吃。我这就进去给您通报。” 莺儿进屋说了一声,出来接过王姨娘手里的食盒,引她进屋。 韵宁叫王姨娘坐下,“又劳烦姨娘给我送吃食来了。” “姑娘客气了。难得姑娘喜欢,我高兴还来不及,哪能嫌麻烦。”王姨娘向来会说话,对三夫人和韵宁恭恭敬敬的,从来不争宠献媚,哄得三夫人和韵宁开心,对她这个晚进门的比刘姨娘还好些。 莺儿将梅糕呈了上来,淡紫色的四方糕点,已切成连刀四小块,手一捏就下来了。 韵宁捏了一小块含在嘴里,酸甜可口,笑着说:“您做的这梅糕比府里大厨房做的味道好多了。哎,每次我这说一句,您那边就给弄上了,弄得我都有些过意不去。也不知姨娘喜欢什么,多少让韵宁表个心意。” 见韵宁心情好,王姨娘笑呵呵地说:“姑娘说哪里话,您和夫人都是和善人,待我又好,能伺候你们也是我的福气。我进屋就闻着姑娘这里的香好闻,姑娘若真想赏点什么给我,不若就赏我两块香得了。” “这香是从花溪那里要来的,自然是好的。姨娘倒是好鼻。两块香太少了些?姨娘不说,我还嫌自己小气呢。”韵宁不疑有他,“莺儿,把上次花溪给的那香包五块给姨娘拿去用。” “我就那么顺嘴一说,哪能让姑娘割爱?” 听王姨娘推辞,韵宁撇嘴道:“不妨事,就是几块香而已。你不拿我可恼了!” 王姨娘便就驴下坡,喜滋滋地应道:“呵呵,那我这厢谢过姑娘了。赶明儿姑娘喜欢吃什么,让莺儿来给我说一声。” 韵宜又拿了块梅糕吃了,点头道:“好!” 王姨娘起身接了香便离开了,回了自己的院后直到了午休时间才溜出了院去寻杨姨娘。 第六十七章 粉墨(下) 二十八一大早,花溪用膳在院里散了会步,回来沐浴更衣。 翠茗挑了半天都不和她的意,最后才选了件淡绿色绉纱滚边缂丝上襦,配白底绣海棠湖绸大摆襦裙,花溪才点点头。换上衣裳,翠茗又在她腰间系了条淡紫色腰带,上面缀了只白缎面双蝶香囊,随着步伐轻移香囊曳动,那蝴蝶竟似活了一般。 换好后,花溪上下看了看,清清爽爽的,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头发也别弄得太繁复了,拢到顶上挽了个圆髻,髻根用淡紫色缎带系扎固定,侧面再扣了朵半巴掌大小的嵌碧玺的银海棠就行了。” 翠茗拿着梳站在花溪身后撇嘴道:“姑娘,知道你不喜欢艳色,这衣裳已经够素净的了,好歹老夫人做寿,你的发饰可不能再这么草草了事了。” “衣裳简单发饰繁复了弄得头重脚轻,还不如这样清爽利落些。要不再加两支银钗好了……” 翠茗拗不过花溪,只得遵照她的吩咐梳了回鹘髻。 收拾妥当,花溪便拿着寿礼去了荷香院。 花溪到时,老夫人已经起身,管家正在堂上拿着礼单给她老人家唱念。 花溪没进去,在门口与茶香说话,就听见里面管家念着:“……礼部韩主事,檀木观音像一尊;泸州巡抚吴义,羊脂玉如意一对;……” “你且等等,礼单拿来我看看。” 因为韵宜与陈鸿飞定了亲,虽然这次没对外操办寿宴,但是各家送礼的早早便到了。管家手里的礼单足足十来页,老夫人也耐不下心来听,听管家说到程崇的前任吴义,这才要过来看了一眼,便又递还给了管家,让他无须再念,入库记档即可。 管家退下后花溪才进去。 “这大早上的,你怎么就过来了?”萧氏心情不错,双眼含笑。 花溪笑应道:“今日您老人家过寿,这屋里呆会儿少不了人,花溪提前来给您请了安便回去了。等晚间寿宴的时候再过来。” 花溪把拖鞋和香品递给茶香,让她给萧氏呈上去。 “老夫人莫嫌弃我手笨,那两双缎面团花拖鞋我给底上垫了兔绒,这会儿是不适用,不过冬天里在屋里穿暖和,另外那两样熏衣香味道淡适合夏天里用。” 萧氏抚着鞋面,点头道:“你这孩就是细心,瞧瞧这鞋做的,花好针脚也细,看着都觉得舒服。” 花溪笑盈盈地答说:“您喜欢就好。” 萧氏让茶香收起来,又道:“我老太婆过寿,你就别闷在你那院里了,陪我坐着说说话。今儿不能请戏班唱堂会,侯爷让管家寻了两位说书先生和两个唱曲的在滨湖楼候着呢,等会儿你的那些小姊妹来了一道过去瞧瞧,午间就在滨湖楼用膳。” 花溪今天还真不想凑这个热闹,可萧氏已经开口了,她不好驳了萧氏的面,只得点头应下,心里盘算着,去了滨湖楼坐时寻个机会回栖霞园。 陪着萧氏东拉西扯了两句,各房的夫人、奶奶、姨娘们陆陆续续过来请安行礼。花溪忙起身腾开了地方给夫人们,自己挪到了边上站着。 一下荷香院的正厅倒显得有些挤了,叽叽喳喳都是说吉祥话道喜的声音,萧氏满面笑容地和众人开了几句玩笑。大夫人要忙寿宴的事略坐了坐便走了,赵氏和封氏都跟着婆婆去帮忙。萧氏便打发走了各房的姨娘们,留了李姨娘、二夫人和三夫人说话。 姨娘们刚走,韵琳和韵欣俩人到了。 韵琳穿了件粉白色杭州上襦,月白裙曳地,裙摆绣着一圈粉色桃花,花髻高耸,左右各斜插着三支碧桃玉簪。因为选秀一事,韵琳瘦了一大圈,下巴变得尖削,原本明丽的双眸多了几分迷蒙,那楚楚可怜的娇态倒是与韵欣有些相像。 韵欣一身宝蓝色衣裙,前襟绣着白玉兰,腰间扎了一条素白腰带,腰间系了绿宫绦缀白莲玉佩来压裙,蓝丝带向上拢发分股缠绕梳成个牡丹髻,前面别了五朵嵌蓝宝的玉簪花,整个人看起来不似往日病怏怏的,更多了几分清丽脱俗。 两人给老夫人行礼问安,韵琳便坐到萧氏身边说了几句吉祥话,萧氏被韵琳的话逗乐了,不住地点头。 韵琳跟萧氏逗趣,韵欣则走到花溪身边站定,侧头打量了花溪一眼,低声赞叹道:“妹妹今日好生漂亮。” 花溪微微一笑,“哪里比得上五姐姐和姐姐,刚见五姐进来,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仙女呢?” 韵欣眼一喜,随即腼腆地笑了笑,“妹妹嘴巴甜,真会说话。”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笑声,韵宁先打帘进来。 韵宁穿了件鹅黄色的缂丝褥衫,领口袖口绣了柳枝,下着藕荷色百褶裙,梳了双丫髻,扎着淡绿绸带,髻根处别两只嵌彩宝的蝴蝶,整个人看着秀丽灵动。 韵宁一进门,笑呵呵地上前给老夫人行礼,“老远就听见屋里祖母的笑声,韵宁来晚了,这厢给祖母赔礼了,愿祖母福寿康健,青春永驻。” 韵琳见韵宁来了,眼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锐利,很快便敛去。 萧氏看着韵宁,笑着摇头道:“瞧瞧,好你个七丫头,编排起你祖母了。我都老骨头一把了,哪里还能青春永驻?” 韵宁在萧氏的另一侧坐下,抱着萧氏的胳膊撇嘴撒娇道:“您哪里老了,小七怎么看着您是一年比一年年轻了呢?” 萧氏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得得得,我老人家说不过你这个贫嘴的丫头!” 不一会,韵宜也到了,进门后给老夫人端端正正地行了礼。 老夫人颔首,又转头对朝韵宜挤眉弄眼的韵宁道:“瞧瞧你四姐再看看你,大家闺秀行事就该沉稳有礼,你这个皮猴可得好好学学你四姐。” 韵宜笑着打了个哈哈,起身拉着韵宜看了看,嘴上赞道:“四姐是水晶人,我么,就是个泥塑的。祖母您就讲究着看看好了。今天四姐这身可真好看!” 韵宜今日穿了橘色团花褙,烟色八幅百褶裙,挽了个流苏髻,发间散别了几朵指甲盖大的镶红宝的金迎春花,斜插小米珍珠穗金簪,行步间摇曳飘动,姿态娴雅端庄,很是亮眼。 听韵宁赞她,韵宜笑应道:“你今天这身也不错,像春天里的花骨朵,水嫩嫩的,比那繁花似锦时的那些花儿还要娇俏动人呢……” 韵宁脸一红,嗔了韵宜一眼,娇羞地低头不说话了。 众人笑了笑,老夫人又道:“得了,都别杵在这儿了,待会儿说不定我这里还要来人……你们在这里陪我这老婆怪闷的。滨湖楼午间有唱曲说书的,你们小姊妹们先去那儿等着吧。” 韵宁一听来了兴致,朝老夫人道了声托福有曲儿听了,拉着韵宜就走。韵欣、韵琳自然也行礼告退,花溪本想晚一刻走直接回栖霞园,没承想韵欣叫了她一声,老夫人又叮嘱她说要好好歇歇,别急着回去,花溪只得跟着韵欣她们去了滨湖楼。 前两日下了雨,消了不少暑气,不如头前那五日那般燥热。往滨湖楼是一片林,走在林间小径里丝丝凉风吹来,好不惬意。 一路上韵宁欢快地像只小鸟,韵宜多数时候都在听她讲,时不时答上两句。韵琳不知想什么,低头默默地跟在她们后面。韵欣与花溪并排而行,与花溪闲聊,还谢谢花溪送她的香。花溪没什么心思去滨湖楼,神思飘忽,韵欣与她说话,她也只是随意应付了两句。 慕府里东北边有一处人工建的小山丘,山上种了树木,夏时苍翠葱茏,老侯爷在世时给借着曾经征战过的地名给起名叫郁山。郁山下有一方湖水,湖上种了荷花,夏时可以泛舟采荷摘菱角。临湖建了栋三层观景的小楼,故名滨湖楼。对面有一处水榭,专门给戏班唱戏用的。 花溪五人到时,楼里大厅已经镇好了冰,湖面上风一吹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楼里管事的妈妈让丫鬟给花溪她们上了酸梅汤,又说唱曲的已经到了,问姑娘们用不用叫一个先给唱两首。 韵宜本想等老夫人她们来了再点,韵宁却在一旁拍手称是,让管事的妈妈去点两曲。韵琳和韵欣也同意。韵宜只好作罢,点头允了。 管事妈妈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对面的水榭里走进了个手持琵琶的女。 “叮叮”两声后,湖面上扬起扬的琵琶声,女婉转清越的声音随风荡开,飘渺欲仙…… 滨湖楼里安静了下来,花溪等人的注意力都被水榭的歌声吸引了过去。 一曲唱罢,众人还久久回不过神,倒是花溪第一个叹了一声“好曲”,韵宁才醒过神来,吼吼着说要打赏。说着,便从荷包里取了个八钱银锞,叫妈妈拿个盘来。韵宜等人自然也都随着打赏了。花溪也更着赏了个五钱的银锞。 韵宁意犹未尽,还想再点,门外老夫人派了兰儿来报讯。 韵宜让韵宁先等等,请了兰儿进楼来。 “给各位小姐请安。刚才外门上得了消息,平王、承郡王和欧阳世的车架已经到了府里。老夫人适才让奴婢过来知会姑娘们一声,本来以为贵人们下晌才来,没想到上晌就来了,待会儿可能会来滨湖楼听曲。老夫人说把午膳改在揽月楼,让姑娘们都过去那边等。” 没想到平王还真来了? 花溪抬眼一瞧,韵琳和韵欣都没有太多惊讶,倒是韵宁神色间除了惊讶还有些激动,当下明白大房的人是早知道平王会来。这会儿人都已经进府了,自己再偷着溜回院是不可能了,还不如和众人在一道,免得单独行动落人口实。 韵宜亦是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问道:“可知道贵人们是直接过来还是先去荷香院?” 兰儿道:“侯爷陪着,想来该是先去见过老夫人才过来。” 韵宜点点头让兰儿回去了,转头又对其他人说:“既然老夫人吩咐,咱们这就过揽月楼吧。” “嗯!”花溪第一个应声。 韵琳从临水的廊椅上起来,瞅了瞅天空嘟囔道:“这会儿太阳出来了,滨湖楼到揽月楼还有一大截路,间过片地方,也没种什么树,怪晒的。四姐,要不叫妈妈备几顶凉轿?” 韵宜愣了一下,想了想韵琳说得在理,便吩咐妈妈快些弄轿过来。 花溪见还没法动身,就坐在圈椅上闭目养神。 忽然“哐当”一声响,接着“啊——”的一声惊叫。 花溪睁开眼一瞧,就看见韵宁面前有个小丫鬟跪到了地上。 韵宁的裙摆上多了一滩水渍,站起身指着丫鬟骂道:“你个死蹄,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今儿为了老夫人的寿宴特意新换的裙……” “好了,七妹!”韵宜出声道,“别跟丫鬟们置气了,今日府里人多,你赶紧先回去换身衣裳。” “下去吧!看在老夫人寿诞的份上饶了你这回。”韵宁扯着裙恼恨地瞪了丫鬟一眼,转头又对韵宜等人抱歉道,“四姐、五姐、姐,花溪妹妹,那我先回丽景轩换衣裳,待会儿直接去揽月楼寻你们。” 韵琳看着韵宁扯着嘴角冷笑,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不急,你慢慢换,还来得及……” 韵欣瞥了一眼韵宁,目光阴沉了几分,听见韵琳的话便又低下了头。 韵宜皱眉,想叮嘱韵宁一句,却见她已经转身走了,当下摇了摇头。 又坐了小半刻,轿来了。韵宜走在最前面,花溪紧随其后,然后是韵欣和韵琳。 刚走了一半,后面有个婆跑上来追上韵宜的轿。韵宜停了轿,花溪也跟着停下。 透过竹帘,花溪看见那婆在韵宜帘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便撩开侧帘让跟来的翠茗上去问问。 翠茗上去问了素馨返身回来,“姑娘的轿坏了,要在这边等等。五姑娘说她陪着姑娘,让您和四姑娘先走。” “知道了。跟上四姐就是了。” 花溪唇角嘲讽似地扬了扬,哎,这几位还真是花样百出,就不知道最后有没有个成事的…… 花溪自是不知后来韵琳等人后来如何,她与韵宜到了揽月楼。两人无事聊了一阵后也不见韵琳等人过来,韵宜蹙眉叫了素馨去看看,又使人拿了副围棋与花溪对弈解闷。 花溪对围棋只是略懂皮毛,下得不好,不一会儿便被韵宜杀得落花流水。 韵宜打趣道:“你制香的本事别人及不上,可你下棋却真不行,臭棋篓一个,呵呵!” 花溪叹了口气,“人无完人,我哪能样样皆能?我说不下,你非要拉我下……” 说话间,门外翠茗来说,慕修远身边侍书来寻花溪。 慕修远身边侍书、侍棋是贴身小厮,侍画、侍琴是丫鬟。 花溪蹙眉,论理慕修远这会儿该陪着承郡王等人才是,怎么派了侍书来找? 韵宜也不解,“侍书来寻你,八成贵人那边有事要问你,你且去看看吧。” 花溪点点头,随着翠茗到了外面。 侍书跑得满头大汗,见花溪出来了,忙上去说道:“花溪姑娘,承郡王有些香品上的事想请教姑娘,三爷让我来寻姑娘过去一趟。” 花溪问道:“侯爷和其他爷呢?都在一处吗?” “侯爷和大爷、二爷陪着平王和欧阳世去了滨湖楼听曲,三爷陪着承郡王在花语亭。” 花语亭在滨湖楼和揽月楼的间,倒是离刚刚韵琳轿坏了的地方不太远。 花溪疑惑道:“怎么三哥和承郡王没去滨湖楼?” 侍书答说:“平王与欧阳世是坐轿去的,承郡王说咱们府里景致好,要走走,三爷和表少爷便陪着他在园里走。到了花语亭附近,听说姑娘的轿坏了,表少爷便说他过去看看。承郡王说怕冲撞了姑娘,三爷便陪着他去花语亭歇脚。然后承郡王就问上次府里给平王寿礼里的香品是不是您制的,三爷说是。郡王便说有问题要向姑娘讨教。三爷便打发奴才过来寻您。” 郡王相请,不好拒绝。 花溪只得点头道:“那这便去吧,莫让郡王久等了,回头耽搁了贵人用膳就不妥了。” “正是正是,姑娘请!” 侍书在前面领路,花溪让翠茗给韵宜打声招呼追上来,自己先跟着侍书往花语亭去了。 不消一刻,翠茗从后面追上来了,近前扯了扯花溪的袖。 花溪脚步一顿,回头问道:“何事?可是四姐还有什么吩咐?” 翠茗低声道:“姑娘,我刚追过来时在那边看见了红柳……手里好像拿着上次四姑娘给您的白玉香炉……” 红柳?花溪心底冷笑,真会找时候添乱?今日以后再留她不得了! 花溪目光陡然凛冽,翠茗吓了一跳,“姑娘,您这是……” 花溪冷声道:“无事!你现在去撵上红柳,无论她要做什么都给我拦住了!就是拖,你也要把她给我拖回栖霞园,让春英和木犀看住她。你告诉她,若是她不想落个乱棍打死的下场,就乖乖给我回园去。别以为她是王妈**人,老夫人就不敢把她怎么样,惹出事来,王妈妈也保不住她!” 翠茗被花溪凌厉的语气吓着了,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花溪。 花溪知道自己语气重了些,叹了口气,“你若不想受她连累,现在就把人给我追回来。等她闹出事来,那可就晚了……这也是没办法!你觉得那些贵人会在乎一个丫鬟的命么……” 翠茗倒吸了口冷气,忙不迭点头,“我,我这就去!” 花溪心烦躁,本来还以为红柳打着韵宜陪嫁的主意,没想到她今日会跳出来……那白玉香炉她要拿去做什么? 侍书见花溪和翠茗没上来,在前面停下了。花溪望了侍书一眼,忙压下不安,提步跟了上去。 等花溪到了花语亭,却被留守的人告知平王要游园,欧阳世派人来请承郡王去了滨湖楼。 听到这个消息,花溪顿时松了口气,打发侍书去慕修远处,自己步行回揽月楼。 从滨湖楼往西,途径花语亭再往揽月楼,这一线有几处不错的景致,花溪想着平王等人要游园,便没从原路返回,准备往北穿过清幽无人的疏桐园再往西回揽月楼。 疏桐园并无院墙,周围是一大片梧桐树林,心有座假山群,簇拥着一片池塘,塘有一亭,前后由曲连桥通接两岸,穿过池亭到北岸,才有路绕回揽月楼。 花溪一人穿过梧桐林,行至池塘边,忽闻一阵杏花甜香旖旎,琴声乍响,淙淙如水,柔情缠绵,不禁心头一惊,抬头一望,只见那池亭内一蓝衣女低头抚琴,而那人身后正立着一紫衫男正在听琴。 花溪心底暗叫糟糕,慌忙退到了假山后,谁知没退了两步,身后撞上了一堵肉墙。花溪吓得要惊叫出声,却被人从后一手搂住一手捂住了嘴巴,身一轻,就被人拉进了假山里。 ——*——*—— 》_《,5700字~~ 昨天发现了盗版和手打,咳咳,偶欲哭无泪,然后今天呼吁一下:码字不易,欢迎大家支持正版订阅~~(!) 第六十八章 偷窥 虽然站的位置隐蔽却能将池边的景色一览无余,花溪被人制住,还捂住了嘴,这般尴尬地躲起来偷窥,实在是件煞风景的事。 忽然一股热气吹进了她的耳朵里,像羽毛轻轻掠过,痒痒的。 “别出声,我便松开你!”声音平缓低沉,没有威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花溪紧绷的心弦略松了松,安静地点点头。捂在嘴上的手松开了,她不禁长长地出了口气。 狭窄的山洞里偶尔有凉风吹过,可背上那热乎乎的体温和男人特有的体息让花溪有些不自在,脸也跟着有些发烫。她不自在地略动了动身,那铁臂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看样这人现下还不允许她离开。 侍卫吗?刺客吗?怎么感觉都不像呢? 花溪纳闷之时,身后的欧阳铮也在恍惚。他也是刚寻平王时,老远瞟见那女的身影似曾相识才跟了过来,没想到发现平王在亭听琴,而那女突然退了两步,他一时失神才不小心撞上了,下意识地将捂住了她的嘴带她退开,却不想人一近前,原被杏香掩盖的熟悉气息又萦绕鼻端。他想起了那个两次都没看清容貌的少女…… 琴声陡然拔高,如雀鸟入云,清越飞扬,仿佛久困的心得到了全然释放…… 花溪一愣,心暗想,看来韵欣平日课上抚琴定是藏拙了。 怀里的人不动了,好像注意力都被琴声引去。 欧阳铮冲怔了一下,低下头在花溪耳边轻声地询问:“花溪,是吗?” 感受到怀人身一僵,看来自己猜对了。欧阳铮心底忽然有些期待,不知她转过身来会是何模样? 谁?熟人?可声音不熟啊? 花溪错愕,侧头想看清突然出现在自己背后的人,却碍着转不动身看不见,而此时那揽在腰上箍紧手臂的那只胳膊跟着松开了。 阳光透过山石的缝隙照进来,白亮、浅灰,光影交织间,花溪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阴影下那双幽深的眸,黑黢黢的,深不见底。浓密的黑眉,笔直高挺的鼻,还有亮光下棱角分明的厚唇,组合在一起便是张帅气年轻的脸。 可惜自己并不熟悉。 欧阳铮看着花溪转过身,内心惊诧不已。 那是一张清纯美丽的脸,可却不是纯种的大华人,她的身上应该有西夷人的血统。深深的眼窝里嵌着一双透亮的眸,定睛一瞧,那眸竟不是纯黑色,像是暗茶色。波光潋滟,似一泓水,如一池波……此时她也正疑惑地打量着自己,双眉颦蹙,眼忽地透出几分迷茫,水润的红唇轻抿着,模样甚是迷人……欧阳铮心底疑窦丛生,慕家怎么会有一个身有异族血统的远亲? “花溪,是吗?”欧阳铮又轻声问了句。 花溪蹙眉,点点头,“嗯,你是……” “嘘!”欧阳铮忽然指了指外面,花溪忽然意识到琴声断了,收了声转身看向池亭,韵欣已经站起来向身后的紫衣男行礼。 花溪眉头一拧,鼻翼敏感地动了动,杏香燃过一阵正当气息最盛之时,突兀见香气好像夹杂了一股似檀非檀的气息…… 花溪暗叫不好,这香气是**香。讶异韵欣怎么如此大胆?这招是奏效最快,可也是昏招?不太像韵欣这种精于算计隐藏心思的人会做的事? 韵宜刚定亲,这要是传出去,慕府的脸面算是丢尽了,平王也不会对慕家有好脸色看,说不定韵宜的婚事都会被搅黄了。已经得罪了一位泰王,慕府再得罪一位平王,那以后的日还怎么过?慕家都自身难保,她这种寄居于此的孤女只有被“卖”的份儿…… 花溪的手不自觉地握紧,齿贝咬着唇瓣,脑飞快地旋转,不行,得想法阻止才是,还得让自己顺利脱身。 花溪转身便要走出山洞,去被欧阳铮拦住,恼怒地低声训斥道:“你此时不宜出去。” 尹元烽并非表面看的那般平和简单,慕府送帖那日他去了尹承宗府里,听说后竟要同来,澄有意无意地与慕修远、程啸轩亲近,洛东王与慕家联姻,慕继仁出事……这一连串事情下来,谁知尹元烽是不是打着别的心思?自己寻来却没出声打扰就是想看看他会如何施为? 此处离池亭距离并不远,花溪不敢与欧阳铮起争执,怕惊扰到平王和韵欣,只得刻意压低声音不卑不亢地问:“你究竟是何人?自己窥人隐私,却为何不允我离去?” 欧阳铮没想到花溪丝毫没有因为刚刚二人“肌肤相亲”而恼怒,也没有因他注视打量而羞怯,反倒大大方方地数落自己偷窥的不是,不禁让他对花溪另眼相看,前两次的她并非规行矩步,而是刻意疏离。 欧阳铮勾勾唇,哼道:“不准又如何?” 花溪气得想跺脚,回头望亭里往了一眼,总觉得那边忽然静得有些诡异,真怕耽搁了误事。 回头多看了欧阳铮两眼,只见他一身靛青色云翔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缀着一枚白玉佩和一串菩提色香珠……脑灵光一闪,此人莫不是洛西王世?他与平王同来,这事由他出面更合适。 索性咬咬牙,看着欧阳铮低声道:“欧阳世,若非事情有异,花溪也不愿生事。想来亭的该是平王爷吧?” 欧阳铮眼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花溪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但听她说事情有异,便提起精神问道:“出了何事?” “亭乃是我家五姐,从小身带弱症,并不宜多闻熏香。此处开阔,燃香尚可,只是那香却不是她素日可用的香……五姐对香所识不多,花溪会制香自然也懂些,怕耽搁久了,对她身体无益。万一失态会冲撞了平王殿下……花溪以前居在乡野,不大识礼数,原想请侯爷或是家的兄长前来,既然世在此,那烦请世出手相助了。” 花溪不敢说得太明只得含混其词,希望欧阳铮能出手相助,引走平王。 花溪如是说,想那熏香确实有问题。欧阳铮思索片刻,却也不想深究花溪刻意隐瞒的部分,只冲花溪点点头,“姑娘放心!您出去后,你可自去,此间有我定不会有事……” 花溪没想到欧阳铮让自己先走,感激他心思缜密,未免自己解释不清而放自己先走,忙福福身。 “姑娘帮我一次,我救过姑娘一次,已算扯平。这次可是你欠我的……” 话飘进了花溪的耳朵里,欧阳铮刻意地咳嗽了两声,人便往池亭方向去了。 花溪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幻听,却听见那边欧阳铮已经高声赞韵欣的琴艺,花溪慌忙疾步向石山外围走去。 ——*——*—— 回来晚了,今天少更点,15、16号开会,15号晚上那更,我可能也会少更一点~~对不住了,周末多写补偿大家~~(!) 第六十九章 寻人 花溪回到揽月楼,还是韵宜一人。 韵宜见花溪独自回来,往门口瞧了瞧,问道:“见着承郡王了?你怎么满头汗?翠茗呢?” 花溪摇摇头,“嗯,没见着。过去的时候,承郡王陪平王游园了,正好,我也懒得请安见礼。天热,这一路走回来可不是满头汗。我想着还要在这里坐半天,总拿着帕撩风不管事,就打发翠茗回去取把扇来。” 继续捏着帕扇风,花溪又装着左右看看,“咦,五姐、姐和七姐呢,还没到?等会老夫人、夫人她们可都要过来了。” 韵宜摇头,“打发素馨去了,这半天也没见人回来?” 话音刚落,素馨便回来了。 “七姑娘那边说喝了酸梅汤给凉着了,半个时辰……出恭了三趟,莺儿说已经请大夫去了,这边怕是来不了了,已经给老夫人和三夫人那边知会了一声。四姑娘软轿坏了,衣裳不知怎的也弄破了,后来碰上了轩哥,轩哥陪着借了五姑娘的轿回了院换衣裳,这一会儿便到。五姑娘那边没见着人回院,奴婢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你刚说什么?”门口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 韵宜、花溪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韵琳换了身紫色绣莲花纹衣裙回来了,并排而行的是着了一身湖蓝色桃蝠暗纹长衫扎鱼白色腰带的程啸轩。 韵琳狠狠地看着素馨,“是不是寻不着五姐?” 素馨愣了愣,随即点点头。 “该找的地方都找了?”韵琳越发咬牙切齿。 素馨答说:“没去北边,贵人们在那边赏景……” “混账东西,寻人能不到处都看看?自己家也能迷路?万一五姐不慎,冲撞贵人怎么办?”韵琳低声咕哝了一句,“贱……不知勾搭谁去了……” 素馨被韵琳骂得低下了头不敢应声。 韵宜有些愠怒,干咳了两声提醒韵琳。 程啸轩忙打圆场道:“宗大哥自不必说,平王素有贤王之名,欧阳世虽然严肃些,但也不会为此等小事斤斤计较。素馨姐姐且再派人去找找。” 虽然恼韵琳无理,可韵宜心上也有些不安,没想到素日里安静的五妹这时节会不知去向,没跟韵琳计较,又忙吩咐了素馨再去寻人,提醒她小心些,切不可声张。 韵宜转头又问啸轩:“轩哥,你姐已经到这儿了。你待会儿是回滨湖楼用膳,还是就留在这揽月楼?” 啸轩忙道:“姐姐们慢坐。我已走了许久,宗大哥那边就三哥一人陪着,我这便过去了。”临走时还特意看了看韵琳,韵琳别过头去理也不理。程啸轩脸色不虞,甩袖离去了。 程啸轩一走,韵琳便有些坐立不宁。 韵宜问韵琳:“妹,是喝茶?还是喝酸梅汤?” “啊?”韵琳没听到,“四姐在跟我说话?” 韵宜蹙了蹙眉,“可是出了什么事?瞧你这心神不宁的模样……” “没,没事。我是想看看五姐几时回来。” “你看又有何用?素馨不是已经去寻了……” 韵琳应了声,可手指绞着帕,眼睛还直往门口瞟,口喃喃自语,听不清说些什么。 韵宜若有所思,转头看了眼花溪,见她正端着茶碗喝茶,额上的汗似已干了,神色也没见什么异样。 韵宜哪里知道花溪此时心里也不平静,正想着也不知自她走后,池亭那边如何了?还有红柳那边…… 花溪正出神,翠茗回来了。 韵宜看了看翠茗,见她手里真拿了个扇回来,才放了心。 花溪也是担心韵宜多心,这会儿睃见韵宜特意看了看翠茗的手,更是庆幸自己临走时多嘱咐了一句。 翠茗把团扇递到花溪手里,略点点头,“给您拿来了。院里那帮小蹄躲懒不干活,我教训了几句。耽搁了些时候,姑娘莫怪。” “没事,扇拿来了就好。”花溪舒了口气,总算暂时搞定了一个。 接着,素馨回来了。 韵琳急着抓住她劈头就问:“可找到了?” 素馨点头,“找到了,找到了五姑娘嫌楼里闷,在园里溜了一会儿,忽然有些不舒服,玉珠去寻人,赶巧碰上了三爷房里的侍画,两人扶着五姑娘回了弄琴轩。” 花溪暗自松了口气,看样是没闹出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来。 “刚歇在园哪里?”韵琳追着又盘问素馨。 “好像是疏桐园那边。”素馨不肯定道,“我去寻五姑娘时遇到了侍书,是他说的。后来奴婢又去五姑娘院问过,五姑娘确实回去了。” 听到此处,韵琳脸色已经变了,脸色青白交加,牙齿咬着唇瓣快滴血了,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该死的贱人,你等着……” 旁人没听见,可她跟前的素馨却听得清楚,怔怔地站在原地,惊疑不定地看着韵琳。 韵宜察觉不对,冲素馨使了个眼色让她退开,自己上前拉住韵琳,低声道:“今日祖母寿诞,待会儿祖母和夫人们要过来用膳,你有什么事等膳后私下里说,切不要惹了祖母不快。” 韵琳愣了一刻,敛了情绪,点点头,“四姐放心,韵琳知道怎么做” 不多时,二夫人刘氏、三夫人陈氏和三房两位姨娘来了。 陈氏的面色不大好看,进门后寻了个座儿坐下,便一直瞪着韵琳。韵琳只当没看见,四平八稳地坐着随她看。陈氏想开口挑韵琳的不是,却被刘氏半路拦住,不咸不淡地提了句老夫人这两日口味不佳,然后又问她手里可有什么好膳方岔开了。刘氏这一提老夫人,陈氏才想着今日寿诞不好生事,只得暂且作罢。 韵宜陪着刘氏们说笑。韵琳还是那般坐着,人家问一句答一句,不问便一句话也不说,蹙着眉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平时这种场合花溪坐在角落里很少搭腔,趁着没人注意,花溪叫翠茗问了问栖霞园的事。 “安顿好了?”话里的意思是红柳闹腾了没有? 翠茗会意,叹道:“我硬拉回去的,险些摔了您的炉。春英和木犀陪着,不过……还拧着劲儿呢。” 花溪淡淡地回了句,“随她只要今日给我呆在园里就行”红柳是往北边去的,这事和慕韵欣脱不了干系。也不知老夫人和大夫人这会儿得了信儿没有? 过来两刻钟,李姨娘扶着老夫人进来了,跟着赵氏和封氏,没见杨姨娘。 花溪瞅了眼老夫人,虽然笑着,可眉宇间隐约有些快。赵氏倒罢了,没什么表现,只是封氏低着头,全没有平日的“意气风发”。 众人站起身行礼。老夫人挥挥手,“都入座吧。” 二夫人没见着大夫人来,却听老夫人让落座,便问了句:“母亲,大嫂和杨姨娘还没到呢?” 老夫人在上首坐下,“平王等人要走,侯爷在前面送客。你大嫂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不必等她,都坐吧” 这话有些牵强。琐事不急于一时,用完膳处理也可,可偏偏老夫人连个位置都不留了,说明这事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花溪便知老夫人和大夫人定是已经知道了疏桐园的事了。 而众人听出了不对,却也不敢再问,只得依次坐下。 老夫人随便说了两句,便叫上菜用膳。 一顿饭功夫,除了二夫人领着众人给老夫人敬了杯酒外,再没人吭声,默默地吃完了饭,各自散去。() 第七十章 三方 因慕向卿被太后宣进宫了,程崇正当值,程啸轩一人来老夫人祝寿后,也没有留在府里用膳,与慕继忠等人送走了尹承宗等三人,也回府去了。 尹承宗与欧阳铮一路,平王一路,一同离开慕府后便分路而行。 “你倒是去的及时。不过这会儿,也许他已有所觉了……”尹承宗一脸怏悒,歪在簟席上懒洋洋地说道,“哎,敬之当初不该那么快便答应这门婚事……” “这种事你在宫里见得还少?敬之的婚事虽说是贤妃先求了皇上,可他若真不愿,豁出去了,贤妃也逼不得他。再说,慕家的姑娘也未必都如此……”欧阳铮闭着眼靠在车厢上,脑海里一瞬间划过了那双茶色的眼眸。 “嗯,也是她就不会如此……可惜,今日又没见着……”尹承宗说着说着声音渐低,想起若不是半路被欧阳铮叫走去陪平王,结果平王自己倒是走到别处会佳人去了,害得他今日又错过了……一时心火直冒,咕哝道,“要我说,你就该看他如何出丑才是何必帮他” 欧阳铮睁开眼瞥了尹承宗一眼,“平日里做好人,今儿怎么犯冲了?若真那样,平王也并无大责,只是一时不慎被人陷害,他大可顺水推舟将责任怪在慕家头上,到时镇远侯府想不选他也不能了。彻底将镇远侯府推到了平王那边并不是好事。镇远侯此人虽不足为惧,但是威远侯程崇却不得不顾虑?” 尹承宗冷哼了一声:“程崇的心思深沉,岂会为女人所左右?” 欧阳铮摇头,“毕竟两府渊源已久,你可曾听说过十四年前的事?程崇原本要娶的是慕天和嫡出的四姑娘,据说后来四姑娘突然病故,程崇非但没有另娶,反而娶了他家庶出的五姑娘为妻。听说,程老侯爷是打算让他纳了五姑娘为妾的……若镇远侯府出事,威远侯府势必会有所牵涉……在外面,平王可是素有贤名……” 欧阳铮几不可察地撇撇嘴,又道:“程崇即使不表明立场,只要不支持另外两个,对平王也是有利。若是真多了镇远侯府这层关系,你又如何保证程崇他不会在关键时候力挺平王呢?” “话虽如此,程崇只要忠于……”尹承宗指了指上方,“一样能进退自如。” “是若他真如面上表现的忠君的话,那就要看看谁更得圣心了……” 欧阳铮睃了尹承宗一眼,又缓缓地闭上了眼。 尹承宗沉默不语,凝眉思索了片刻,搭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这厢,花溪急急忙回了栖霞园,没进正房,径直绕到后院。 翠茗看这架势,知道花溪要去见红柳,寻思着自己先劝劝,再让红柳跟姑娘见面,免得她一时糊涂说了不该说的话,忙劝道:“姑娘,上晌这一折腾您也没闲着,要不先回屋歇歇,睡了觉再来?” “不必了。”有些事还是尽早解决的好,拖得越久越是麻烦。 花溪和翠茗到了红柳的门口,却听见里面压抑的哭泣声:“……换老侯爷当权那会儿,说不定还能嫁个小将做做当家奶奶,可如今也只有配管事、配小厮的份儿,日再过的好能好成什么样,持家理事银掰扯着花。你看看那些配了人的还不如做丫鬟时过得舒坦……我不甘心,明明有机会……姑娘不争不抢的性,窝在这院里几时是个头若我是姑娘,哪会如此……我是不该动那心思,宁有一线机会,我也想试试……我是过不惯苦日,可你也不看看多少人巴巴地往这些高门大户里钻” 花溪推开门,春英和红柳正对坐在炕上,抬眼看见花溪在门口,春英忙站了起来,红柳楞了楞,才慢吞吞地从炕上下来。 “歇着吧不必下来”花溪就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爱慕荣华我不怪你,怪只怪你选错了时候,也选错了合作的人……四姑娘订亲,那是选秀赐婚,还是与根基深厚的洛东王府定亲。可换了别人…在侯爷孝期使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那也该先看看对方是什么人?别以为一时得了甜头到最后就真能成事了?搅黄了四姑娘的婚事,老夫人也不会饶了那人看你平时沉稳,没想到这时候却是糊涂透顶。” 上涉皇,就算侯爷再笨,也不会这么早站队。况且即使想站队,也不会用这般下作的手段,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红柳怔怔地说不出话来,眼神越发恍惚。 红柳自不会想得那么远,花溪也不准备留她,又道:“你想做什么我不拦你,只是你不该拖累我和这院里的人既然你能不愿安分窝在我这院里,我也不会留你还有,刚刚午膳时,大夫人、杨姨娘和五姐都没来揽月楼。待会儿我让王妈妈过来,你以后好自为之……” 红柳看向花溪,眼底闪过惊惧。 花溪摇摇头,不再看她,转身对翠茗道:“你留着陪陪她……春英你去屋里伺候吧。” 翠茗无声地叹了口气,“是” 花溪一出门,便吩咐春英去找王妈妈过来,就说有事相商,切不可惊动他人。春英应诺离开。 花溪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想起红柳过往种种,这世上真正能看透荣华富贵的又有几个?身在花花世界里,看得见摸得着却知道那不是你的,看多了便想得到,沉溺其的越陷越深,也看不清那地方其实是龙潭虎穴……真要像红柳说得那般去争去抢,哼,谁知道这会儿自己还能不能等到出府的一日…… 大房,景福园。 尹氏阴着脸,看着地上跪着的杨姨娘和韵欣,问道:“五姑娘,身可大好了?” 韵欣垂首低声回道:“谢母亲的惦念,已经不碍了。”声音异常平静。 尹氏一挑眉,“无碍了?那我倒要问问你干的那些好事侯爷才承爵不久,你竟然敢不顾礼义廉耻,在疏桐园勾引平王殿下?这事传扬出去,你要慕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母亲,韵欣没有,没有勾引平王殿下”韵欣含着泪低诉道,“韵欣只是闲来无事在疏桐园弹了会儿琴,等一曲弹罢,才知身后有人,没想到会是平王殿下。韵欣真的不知平王殿下何时到了身后……” “你不知?”尹氏冷笑一声,“把玉珠拉上来。” 不一刻,两个健壮的婆架着韵欣的贴身丫鬟玉珠进来,扔到了地上。 韵欣吓了一跳,扑上去拉住玉珠的手,看着玉珠背上的衣衫已经破烂不堪,下面一片血肉模糊,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嘴上不住地喊着:“玉珠,玉珠,你怎么了?” “咳咳,姑娘——”玉珠的声音很低,轻得快要听不到了,“疼……” 韵欣扬起头,看着尹氏,哭喊道:“母亲,有什么你直接问我便是,为何要为难玉珠?” 尹氏喝道:“哼你都自身难保,还有心思惦记你的丫鬟。主犯错,她也难辞其咎今日负责洒扫北院的婆,看见上晌玉珠引着平王往疏桐园方向去了,不是你指使的,还能是哪个做的?你还口口声声说不知平王何时去的?” “母亲怎知不是那婆欲推卸责任诬陷玉珠的?这般毒打玉珠,岂不是有屈打成招之嫌?” 韵欣平日里柔柔弱弱的,说话都不敢大声,今日却为了个挨打的丫鬟出言顶撞大夫人,让在一旁伺候的下人们都不禁看傻了眼。 一旁趴着的玉珠也从迷迷糊糊醒过来,听见韵欣这般说,哭得稀里哗啦的,喃喃道:“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大夫人,是,是平王向奴婢问路,然后听见琴声自己去疏桐园的……不,不关五姑娘的事……” 尹氏前面被韵欣抢白,后又听见玉珠把事揽在自己身上,眼神越发狠厉,“你还敢强词夺理?上晌你回来时的那般模样,明眼人一看就知是为何?都是因你勾引平王点了**香所致。幸好平王无事,不然阖府上下都要被你拖累了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母亲——我没有放什么**香”韵欣大声辩解道。 尹氏见韵欣嘴硬,直接吩咐道:“不是?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赖?来人,将五姑娘拖出去打五板,回来再审……” 话音刚落,刚刚给玉珠行刑的婆又准备上来拽走韵欣。 杨姨娘拼命拦住婆不让人带走韵欣,一面喊着:“夫人,不是五姑娘,不是五姑娘……那香不是五姑娘放的……” 趴在地上的玉珠见那两个婆上来,也不知哪来的气力,朝前爬了几步,冲着尹氏大喊着:“不是姑娘,不是姑娘,都是奴婢做的” 尹氏被玉珠吓了一跳,瞧着玉珠身下的血印,身瑟缩地往椅背上一靠,急吼道:“反了反了来人,来人,快把这贱婢拖走将五姑娘拖出去打十板……” 婆拽着五姑娘的手往外拖,五姑娘嘴上一直喊冤。杨姨娘哭喊着不让婆将人带走,竟然跟婆撕扭在一起。玉珠被尹氏身边伺候的丫鬟拉了起来,血还从背上不住地往下流,吓得丫鬟手软腿软,拽起了人却走不动路。 一时之间,堂上闹得乱七八糟。 两方僵持不下之时,突然一声大喝从院内传来:“住手这都在干什么呢?”() 第七十一章 纷乱 众人顿住了,往门口一看,慕继忠正站在院里,纷纷停了下来。 慕继忠此刻看见自己堂上乱成一锅粥,眉头皱成川字,大步走了进来,“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侯爷求您救救欣姐儿欣姐儿身弱,经不起打啊——”杨姨娘甩开了和她撕扭的婆,冲到了慕继忠身边跪下来,拉着他的衣袖哭诉,声声凄婉。 慕继忠看了看衣衫凌乱哭得梨花带雨的杨姨娘,再看看跌坐在地上的韵欣,头发散乱,右脸上不知红了一片。转头看向尹氏,恼怒道:“你这当家主母平日的贤良淑德哪去了?闹得这院里鸡飞狗跳的,竟还让人动手掌掴庶女?” 尹氏见慕继忠面色不善,焦急地解释说:“侯爷,您去送客,哪里知道……后园里发生什么事?那些贵人们为何匆匆走了,全都是五丫头惹得祸啊。” “你说什么?”慕继忠甩开杨氏,走到上首坐下,“都停手你给我把这事说清楚” 见慕继忠不理会杨氏,尹氏斜睨了眼坐在地上的杨氏,凑到慕继忠跟前压低声音将疏桐园的事大致说了,又凑近低声道:“……两个丫鬟扶着回屋的,面色不对……是了**香……” 慕继忠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彻底火了,冲着韵欣大吼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幸好今日平王无事,若真闹出什么丑事来,咱们慕家以后如何在上京立足?平时看你静乖巧,怎么会……怎么会如此作为?” “父亲,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韵欣双目含泪,楚楚可怜。 杨姨娘搂着韵欣,一个劲儿摇头,“侯爷,不是五姑娘。你常说五姑娘最是乖巧懂事,她是不会做出那等事来的,定是有人陷害” 尹氏在一旁时时盯着,见慕继忠的神色有些动摇,忙高声说:“陷害?好好的,谁会去陷害她?自己做下的好事还不承认?且不论**香的事,单说今日她不遵老夫人的吩咐,就该受罚。” 转头又对慕继忠道:“侯爷,府里这一事接一事的,头前您刚承爵,后头五姑爷升迁,完了这四丫头又被赐婚,这当口上贵人们来府里,谁知有没有别的深意?老夫人明明吩咐了她们姐妹几个先去揽月楼,五丫头自己跑去疏桐园弹琴,这可不是别人让她去的……” 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慕继忠哪能听不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杨姨娘马上解释说:“平日里五姑娘便常去疏桐园练琴,那边清净,也没什么好景儿。哪里想到上晌平王会逛到那里去……侯爷,这不能怪姑娘……” 慕继忠眉头蹙起,平王原打算去南园,没想到走到半途却要出恭,等再转头,人就已经不见了,最后还是远哥儿在疏桐园寻到的。再想想平时韵欣的性,觉得也许真是事有凑巧,可是那香……难道是私底下有人故意引平王过去的? 尹氏冷眼瞧着,“就算事有凑巧,那香又是怎么回事?那洒扫庭院的怎么会说玉珠引的平王去了疏桐园?” 慕继忠看向杨姨娘。 杨姨娘惯会察言观色,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睃了一眼旁边的玉珠,目光微闪,“五姑娘平日也不懂那些,偶尔用些,不是府里配的香就是花溪姑娘那边讨来的,今日那香定是被人做了手脚,五姑娘是一时不查被人陷害的。侯爷,不信您问玉珠……” 刚才一闹,玉珠又昏昏沉沉了。此刻她身上血乎乎的,没哪个丫鬟愿意碰她。 杨姨娘不待别人唤她,自觉地往右挪了挪,错到韵欣身后,推了推旁边趴在地上的玉珠,低头唤道:“玉珠,快起来替你家姑娘说句公道话……”说着,头又往下低了低在玉珠耳畔轻声说了几句,像是要叫醒玉珠回话。 不一会儿,玉珠还真抬起头,时断时续地给慕继忠回话:“……奴婢,奴婢去给姑娘取琴,回,回疏桐园的路上遇上……王爷瞧见奴婢拿着琴,让奴婢送进去,不让声张……姑娘用的香都是奴婢经手的,那香是我换了……” 众人一阵错愕。 尹氏可是打死都不信玉珠的话,忙问道:“你家姑娘待你不薄,你为何这般做?” 玉珠伤势不轻,说话有气无力的,缓了一阵,似下定决心,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扯着唇角说道:“上次扶柳居的七七到院里来……我,我正给姑娘整理备香,开口问我讨,我没给。她骂了两句,转头……趁我被姑娘叫去,拿了几块就走。等我发现再去寻她,却再没找到那香,她说要找姑娘评理。我无法,只得回了院……又怕姑娘发现责罚,就偷偷托人从外头弄了点香进来,混在里面充数,没想到会……一切都是我做的,与姑娘,与姑娘无关……” 玉珠这番话费尽了全身气力,说完趴在地上不动了。 提到扶柳居,慕继忠的神色变了变,“去看看人死了没,没死请个大夫看看。” “怎么又扯到扶柳居,明明是她们……”尹氏没想到这丫鬟竟然跳出来顶罪,还说得不清不楚,张开想再问两句,抓出点破绽,却发现玉珠已经晕了,回头睃了眼慕继忠,见他面色暗沉,便闭了嘴。 慕继忠说:“让人带那个七七过来问话” 玉珠被人拖下去了。韵欣咬着唇瓣看了一眼,低下头不说话。杨姨娘吓出了一身冷汗,攥着的手心粘腻一片。 不一会儿,七七被人带来了。 慕继忠问:“玉珠可曾说你偷拿过五姑娘房里的香,为此还专门去搜了你的屋?” 七七满眼的惊慌,她是没拿香,却拿了五姑娘的一只金质绞丝镯……侯爷只问玉珠寻过自己没,没说是自己拿的。若是被侯爷知道了自己拿了镯,那不是更糟了。 七七吭哧了半天才说:“玉珠是找过奴婢评理,可是奴婢真的没有偷……” “那玉珠是找过你了?”慕继忠骇人的目光吓得七七话都没说完。 七七吓得直点头。 尹氏在一旁咬牙暗恨,这死丫头不认账怎么不连玉珠寻她都抹了过去,忙对慕继忠道:“既然七七都说玉珠寻过她,那这事看样与五姑娘无关,都是玉珠一手搞出来的……侯爷,您也累了一天了,该去歇歇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慕继忠瞥了尹氏一眼,“你这个当家主母是如何做的?如今闹得内院乌烟瘴气,差点坏了大事……这事你看着办吧若有再处理不好,你这个家也不必管了” 慕继忠甩袖走人。 尹氏恶狠狠地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七七、杨姨娘和韵欣,“五姑娘不听老夫人吩咐在府乱走,冲撞了贵人,今日起闭门思过,抄《女戒》三百遍。玉珠、七七欺上瞒下,偷盗财物,打二十板发出府去。杨姨娘,你好生回去歇着,最近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自己院里不必来给我请安了……” 七七呆了,直到被人拉着往外走才大声喊冤,尹氏哪里还听得进去,嫌恶地看了眼地上大片血迹,“快把这地方收拾收拾,脏死了”说完,起身离开了。 杨姨娘送了哭哭啼啼的韵欣回了弄琴轩。 一进屋,韵欣抹了把眼泪,劈头盖脸就问:“是不是给那香里加了东西?” 杨姨娘目光躲闪,最后在韵欣的逼视下才点了点头。 “姨娘,你害苦我了” 杨姨娘苦笑,“我,我也是为了你啊光凭那一次见面要抓住平王谈何容易,这次不成,万一被人发现了,以后大夫人不会给你机会的。” 韵欣埋怨道:“平王是何许人?这种手段用了就算成了,他心里也会有疙瘩,我舔着脸进了王府日也不会好过。若是他当时便翻脸不认帐,你让我以后如何自处?四姐的婚事刚定,这般一闹,坏了慕府姑娘们的名声,影响了四姐的婚事。老夫人不在乎咱们下面使小手段,可要是坏了慕家的声誉,那她老人家也不会让咱们有安生日过的哎……” 杨姨娘怔住了,她是没想到那么多,这会韵欣一提醒才有所悟,“那可如何是好?没了这次机会,以后只怕更难了……这次若不是你对玉珠那妮有恩,七七手脚不干净,她也不会豁出去将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韵欣眼睛微眯,目光顿时犀利无比,“我身边又有几个玉珠可用,这次侥幸逃过去……我就不信我x后没有机会…下次姨娘再做决定,要事先与我商量,且不可如此了。” 杨姨娘叹了口气,心知后悔无用,点了点头,“也不知夫人几时才能解了你的禁……” “姨娘不必担心我。抄书好,抄书静心,正好挡了别人来寻事……”韵欣笑了笑,又说,“玉珠攀扯出七七,父亲即使不说心里也有了忌讳……加上大夫人开始闹得太凶,父亲已心生不满。如今夫人不让姨娘请安,便是变相不让您见侯爷,姨娘如今还是想法挽回父亲才是。不过,大夫人那里你还是该表示表示,起码让夫人和父亲知道你服软了……夫人再大,也大不过父亲” 杨姨娘眼睛一亮,点头道:“是这个理。” “姨娘送我回来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吧,这段时间也不必来看我了” “哎,你自己好好保重” 杨姨娘走了。韵欣长长地舒了口气,敛去眼的精光,又恢复了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 ——*——*—— 还有补更的一章,会很晚,亲们明天看吧~~() 第七十二章 赴宴(上) 老夫人寿诞后,大房杖毙了一个玉珠,卖个一个七七,接着各房里来了个大换人,到年纪的丫鬟们,原本那些就有点小心思的还没等到机会动一动,都通通给打发了个干净;原本没心思的想留在慕家赚点安稳钱的,匆匆寻个府里的小厮配了。放的放,卖的卖,配的配,闹了大半个月才消停了下来,事后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接着,老夫人卧床了一个多个月,痊愈后身大不如前。 那日,红柳跟着王妈妈回了荷香院,花溪再没在府里碰见过她。后来听说老夫人做主配给了外面铺上掌柜的儿。红柳走后,花溪的院里也没再添置人手。 八月,花溪终于绣完了那副牡丹图。 “丁香一两、牡丹皮一两、甘松一两,制粉;龙脑二钱,麝香一钱,单独研磨。”花溪给木犀念完了牡丹衣香的方,又说,“东西刚你们都认下了。等磨好了我亲自调,制两副,一副制香袋,一副熏香,熏香的活儿交给了你和芳菊了。” 芳菊掰着指头默念了一遍,低头拿笔记下。 木犀笑着打趣道:“刚学了几个字,什么事都往纸上记,生怕人不知道你识字似的。” 芳菊也不恼,乐呵呵地点头道:“是啊村里统共没几个识字的,每次要写信都要跑到镇上花两个大找人代写,姑娘教俺识字,以后出去了俺在村口摆个摊也能赚几个钱。” 木犀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芳菊,“掉钱眼里了。” 花溪笑道:“掉钱眼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咱们小芳菊是光明正大地靠劳力赚钱,呵呵” 芳菊撅撅嘴,“姑娘,您比奴婢还小呢。” “说什么这么乐呵?”翠茗进来了,见花溪也在耳房,福了福身,“原来姑娘在这里,我说刚刚去屋里怎么没人呢。” 花溪问:“有事?” “刚大夫人那边来人说,初姑太太做寿,请了戏班,让姑娘们到乌头巷坐坐。” 花溪抚了抚额,想起寿宴时候的纷乱,还真是不大想去。 “姑娘们都去吗?” “姑太太那边都请的是各家的女眷,没有外人。不过四姑娘备嫁,五姑娘禁足,她们两人都不去,照老夫人的意思,应该是您、姑娘和七姑娘同去。姑太太还特地说了要您过去呢。” 既然慕向卿说了,那便去吧。 花溪点点头,“知道了。” 初,花溪到了二门口乘车,老远瞧见慕韵琳和慕韵宁两人手挽手走过来,微微诧异后,上去打了招呼。 “嗯”,韵琳瞟了花溪一眼,自顾自上了头前的车。韵宁跟花溪打了招呼,也跟着韵琳上了同一辆车。 “春英,走吧”花溪微微一笑,原以为韵琳会独坐一辆,没想到前两天还跟仇人见面似的。今日突然亲热起来?这倒便宜了她,一人一辆车。 到了乌头巷,慕向卿的屋里已经坐满了人。大部分花溪都不识得,只认识安永伯夫人程氏和她的两个女儿宗婉兰、宗幼兰,还有玉夫人。 给众人行过礼,慕向卿给在座的介绍了花溪等人。各家夫人自不必说,又是拉着韵琳、韵宁好生夸奖了一番,又拿了随身的东西做见面礼。花溪虽是远亲的孩,但毕竟也是慕家的人,自也少不了多得了一份。 慕向卿见屋里人多,小辈们不自在,便让丫鬟领着韵琳她们三个和宗家姐妹到隔壁屋里歇息。 一换了屋,韵宁便变了个人儿似的,笑嘻嘻地拉着婉兰说:“大半年没见你了,我瞅瞅,嗯,婉兰妹妹越变越好看了。” 婉兰嗔了韵宁一眼,“七姐姐还是这么贫嘴。今儿怎么没见四姐姐和五姐姐。” “嗯——”韵宁一顿,“四姐在备嫁,五姐身不好,留在府里歇息。” 听到韵宜备嫁,婉兰羡慕道:“四姐姐好福气。腊月里就要办事了吧?” 韵宁也是又妒又羡,酸溜溜地应了声“是啊”。 旁边坐着的幼兰道:“七夕时下帖请你们到家里坐坐,结果都来不了,我和幼兰妹妹好生失望。这回以为都能见着,四姐不能来倒罢了,没想到五姐也来不了。五姐的身不要紧吧?” 韵宁勾勾唇角,“没事,她那都是老毛病了。” 婉兰又问韵琳:“姐似是比上次清减了?” 韵琳脸色不佳,点点头,淡淡地回了句,“前阵病了几日。” 话一问出口,婉兰就想起了韵琳没参加选秀的事,后悔自己嘴太快,忙道:“姐原先贵气十足,如今这一瘦,倒多了几分出尘之气,更像是画上仙女了。” 韵琳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妹妹说笑了。” 婉兰见她面色缓和了,赶忙转了话题,“姐,听说前些时候平王殿下、承郡王和洛西王世都去慕家了,可是真的?” 韵琳点点头。 幼兰眨眨眼,好奇地问道:“我听戚姐姐说,平王殿下生得可俊了,人又随和……姐姐们可见着两位殿下和世了?” 韵琳和韵宁的脸色顿时一变,不说还好,这一说两人都想起那日费了一番周折却功亏一篑,心越发恼恨见了平王的韵欣。 韵琳听幼兰提到戚三娘,忽然笑着说:“内府家眷哪里能见着贵人金面,不过倒是五姐和平王殿下在疏桐园见了一面。” 韵宁眼珠一转,跟着附和道:“是啊。平王还听五姐弹了会儿琴。今儿要是五姐来了,你们倒是可以问问她。” 花溪一听眉头微蹙,戚姐姐?不会是上回韵宁提到过的那位疑似准平王妃的戚三娘吧?抬头瞥见幼兰和婉兰对视了一眼,神情古怪,心道,韵琳还真是不忘了借机给韵欣抹黑,韵宁也跟着落井下石,这两人倒是同仇敌忾,只是这事传扬出去总是对慕家不利。 “咳咳——”花溪咳嗽了两声,真怕这两位再说下去说出个乱来。 “听琴隔了老远,只怕五姐未必瞧清楚吧。”花溪咕哝了一句,便遭了韵琳和韵宁的白眼。 花溪只当没看见,又小声道:“大夫人问了五姐就这么跟老夫人回话的……” 听花溪提到老夫人,韵琳和韵宁忙心虚地收回了目光,老夫人可是警告过这事不得再提那日韵欣的事。 “你们这是聊什么呢?”帘开了,玉夫人施施然走了进来。 玉夫人穿了件可身的石榴红绣白梅缂丝上裳,包裹着美好的身形,下面配了条月白撒花棕裙,头发梳了芙蓉髻,别着嵌红宝莲花金钗,耳垂上戴了对红翡耳珰,与第一次花溪见她时那般灵动俏丽不同,今日的玉夫人倒是明艳大方。 婉兰起身相迎,拉着她的手坐到上首,“玉姐姐怎么过来了?” 玉夫人唇角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那边夫人闲聊,我不大感兴趣,就过来看看你们几个小姊妹在做什么呢?” 因为上次去慕府的人里有承郡王,几个人都默契地没说。 婉兰抢了个先,“四姐和五姐今儿没来,我和幼兰问了姐她们。大半年没见了,怪想的。” “你们几个倒是感情好”玉夫人抿嘴笑了笑,转头看向花溪,“花溪妹妹,我可几次邀你去王府坐坐都没成,我今日来时还跟郡王爷说呢,不知能不能碰上,没想到还真给我说着了。” 花溪忙起身赔礼道:“劳玉夫人惦记了。前些时候花溪忙着给平王寿诞准备绣屏和香品,赶了几日,受了些风寒,没能到府上探望,夫人莫怪” “别跟我客气。你我有缘,你莫再夫人夫人的叫了,跟婉兰她们一样叫我姐姐便是。” 面对玉夫人的热情,花溪不好拒绝,只好叫了声“玉姐姐”。 玉夫人顿时笑颜如花,关切地问道:“身可好些了?” “谢玉姐姐关心。已经大好了” 玉夫人微笑道:“你刚说起平王寿诞来,我正想起个事。前些时候去宫里拜见各宫的娘娘,我在贤妃娘娘那里见着了慕府进的香品。当时贤妃娘娘还夸了你们慕府制的香好。娘娘原不知香是你制的,我才跟娘娘提了你。” 花溪一愣,然后又感觉韵琳冷嗖嗖的目光射过来,无奈地笑笑,“小技而已。贤妃娘娘谬赞了。” “花溪妹妹过谦了。贤妃是宫里出了名爱香的,一看你制的香便知好坏。她能说好,那自然是顶尖的了。我还记得里面有一味笑兰香,说是还可以泡酒的?不知是怎么制的?” 玉夫人刚问完,顿了顿,不待花溪开口,便说:“瞧我,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一时倒忘了这香方都是各家的秘方,这么贸贸然问你,真是失礼了。” 花溪忙笑应道:“玉姐姐说哪里话。姐姐与郡王兴趣相投,您若想问,花溪自当相告。” “那我先谢谢妹妹了。” ——*——*—— 先发草稿,回头修改,我继续码字,补周四更的那章要晚一些,明天起来看吧~~偶晚上一定弄出来~~fighting() 第七十三章 赴宴(下) 补更~ ※ “花溪,没想到看着静静的你还有这一手的本事。”婉兰讶异不已,她还真没瞧出来,这平日里没存在感的慕家亲戚小姐能得了玉夫人和贤妃的青眼。 幼兰倒是更感兴趣那香是怎么回事,问道:“花溪,你快说说那笑兰香是怎么制的?” 花溪半低着头腼腆地笑了笑,说道:“这味笑兰香选料比较讲究。要拣丁香一钱,要选气味辛香者;木香一钱,要选像鸡骨的;沉香一钱,要刮去较软的部分;白檀香一钱,选取香脂厚腻者;肉桂一钱,也要选气味辛香的;回纥香一钱,没有,可用白豆蔻代替。将这味研成粉末。然后再备麝香五分,白片脑五分;用南鹏砂二钱,先研细,在其加如脑香、麝香。再将这些用炼蜜调和均匀,再加马孛二钱,搅拌成香剂。用新油单纸封裹,搁在瓮瓶里,一个月后取出来,旋即搓成豌豆大的丸,再捏成饼,便可用了。” 幼兰听得有些愣怔,嘴里惊讶道:“哦,这么繁复?” 玉夫人平日也听尹承宗提起一些制香的事,自然没有幼兰等人惊讶,一面听着一面默默观察着花溪,她说到制香时不经意间流露出那顾盼神飞的神采,一瞬间让人觉得如此耀眼,与她平日里谦恭的模样大大不同,心底那个疑问渐渐升了上来,那人会不会是她? 玉夫人敛了心神,问道:“用这香泡酒可有什么讲究?” 花溪答说:“一瓶酒放一枚香饼,化开,用笋密封。春季浸泡三日,夏秋浸泡一日,冬季浸泡七日。开封后即可饮,酒香醇厚。不过个人喜好不同,泡酒的时日尚可调整。” 婉兰佩服地看了花溪一眼,“难怪贤妃娘娘喜欢,你这香还真是难得。” 韵琳和韵宁听罢,心里颇不是滋味。 就听玉夫人道:“嗯,娘娘也说过此香泡酒,酒香醇厚,却不知原来这香如此精致。花溪好本事,也难怪我们郡王爷心心念念地要向你讨教呢。” 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味。 花溪可不想遭了玉夫人的忌讳,忙说:“花溪也不过多知道几个方,哪敢指点郡王爷。” 玉夫人见她如此,摇头笑着说:“呵呵,本事是自己的,那是实打实的东西。郡王就那么点嗜好,又在外面开着铺面,碰上高手自然会想讨教。花溪妹妹你也不必这般诚惶诚恐。” “嗯,郡王和夫人若有用的着花溪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花溪对上玉夫人略带审视目光,微微低头错开了。 门外,慕向卿的贴身丫鬟来请玉夫人等人。 “玉夫人,诸位姑娘。夫人请诸位移步,准备开席了。” “走吧”玉夫人第一个起身,走到花溪身边说,“待会儿散席了,你莫急着走,我还有些不懂的想问问你。” 花溪点头应诺。 韵琳、婉兰紧随在玉夫人身后出门,韵琳走过花溪身前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弄得花溪一脸莫名。 韵宁走过来牵着她的手,低笑了声:“别理四姐,她是妒忌。妹妹生了双巧手,玉夫人跟贤妃娘娘提起你,赶明儿你要被贤妃召进宫去,可别忘了家里的姐妹们。” 花溪微微一愣,韵宁已经出门了。幼兰热情地拉着花溪问东问西,花溪没工夫再想韵宁的话,与幼兰一路说着话去了东边院用膳。 用完膳,玉夫人又逮住花溪问了些香料上的琐碎问题,就匆匆告辞了。 慕向卿打发了客人,最后送走了程氏母女。婉兰、幼兰走时还拉着花溪问玫瑰面脂和香粉的事,花溪扯了个谎,说那是她让人从外面带回来的,私下告诉了她们那是花记香铺出的。婉兰还道要程氏回头派个人去看看,卖两盒回来试试。 慕向卿留了韵琳、韵宁和花溪说了会儿话,奶妈抱着穿着红底团花锦缎小袄的程啸林过来了。 小家伙快一岁半了,长大了不少,粉嘟嘟的,煞是可爱。韵琳和韵宁本来年岁不大,瞧着小孩稀罕,都忍不住上去逗逗。程啸林已开始牙牙学语,简单的词断断续续地能说不少,被陌生的韵琳和韵宁逗了两下,就朝慕向卿挥手,嘴里叫着,“娘,娘……” 慕向卿将程啸林接过来抱着坐在炕上,指着韵琳三人说:“林哥儿,那三个都是你姐姐。来,叫姐叫七姐” 逗了半天,林哥儿死活不叫,小眼睛眨了眨眼睛,来回打量韵琳、韵宁,韵琳和韵宁也望着林哥儿等他叫人,却不想林哥儿小脑袋一转又埋在了慕向卿怀里。过了好半天才扭过头偷偷地打量了她们两眼,就是不肯开口。 慕向卿苦笑道:“平日里皮得跟小猴儿似的,今儿怎么反倒腼腆了?来,叫姐姐看,那个是姐,那个是七姐,最边上的是花溪姐姐。” 林哥儿看了看韵琳和韵宁,然后扭头看向花溪,小脑袋停了停,又多看了两眼,然后竟张开双臂叫了两声:“抱,抱……” 一旁的奶娘朝慕向卿说:“哟,夫人您瞧见没。去年冬里姑娘才住了几日,林哥儿到如今还记得。” 慕向卿也看着花溪笑道:“这小崽还真记得你。快,你过来抱抱。” 花溪微微错愕,赶紧上去接过在慕向卿怀里挣扎的林哥儿。 林哥儿一到了花溪怀里,就搂着花溪的脖,小脑袋在花溪脸边蹭了蹭,咯咯地笑了,“姐,姐,抱…” 韵琳脸色扯扯嘴角,没开口。韵宁则讪笑道:“花溪妹妹就是好人缘,今个儿不光玉夫人拉着你说话,连咱们林哥儿也只跟你亲近……” 花溪笑着回说:“许是林哥儿熟悉我身上的味道,才跟我亲近的。” 韵宁揶揄一笑,“敢情林哥儿变狗儿了。” 花溪还没应声,慕向卿便在一旁说:“小孩是认味儿。林哥儿头前在泉州换过两个奶娘,刚接过来的时候不熟悉,林哥儿死活都不吃。等抱上一天,才肯张口吃奶。” 韵宁没讨着好,讪讪地瞄了花溪和林哥儿一眼,闭嘴不再说话。 ——*——*—— 偶不行了,这章少些,见谅~~() 第七十四章 铺子 林哥儿窝在花溪怀里坐了一阵,蹭蹭这儿蹭蹭那儿,弄得花溪哭笑不得,后来总算折腾累了,昏昏欲睡地开始打哈欠。慕向卿叫奶娘抱着睡觉去了,林哥儿却又醒了,扒着花溪死活不松手,奶娘稍稍使了点劲儿,林哥儿瘪瘪嘴作势便要哭了,奶娘只好松了手,任由花溪抱着。 慕向卿没在意,又问了些家里的事。韵宁状若无意地问起了怎么没见着轩哥儿。 慕向卿眼皮抬都没抬一下,只道:“轩哥儿跟着先生去了通州会友,要明日才回。” “我们出来了半日,也该回府了,就不打扰姑母休息了。” 韵琳提出要走,慕向卿也没拦着,奶娘要去抱林哥儿,结果林哥儿“哇”的一声哭了,抱着花溪的脖不松手。 慕向卿也是无奈,便道:“嗯,林哥儿粘着花溪,瞧着架势一时半会儿是不让走了。不如花溪你就在我府里多住两日,陪陪林哥儿。回头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花溪看看韵琳,“这……姐,你看……” 韵琳见林哥儿不撒手,她也不好驳了姑母的面,再想起韵宁刚又问起轩哥儿,便道:“既如此,你就留在姑母家住两日,我回去与祖母说说便是。” 林哥儿一搅合,花溪便又在程府住下了。 林哥儿一如从前一样粘着花溪,会走路了,就成天追着花溪身后,“姐姐”,“姐姐”地叫着,一会儿不见花溪就到处找,弄得花溪一刻也不得闲,只抱怨这小怎么越发粘人了。慕向卿每每都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笑,抱着林哥儿打趣花溪若是她晚出生十年,就让她给林哥儿做老婆。林哥儿没心没肺笑呵呵地叫好,花溪不禁窘然。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待会儿陪我出去一趟。”慕向卿把林哥儿叫给了奶娘,“玉夫人的铺里来了批新料,昨个儿差人来叫我去看看。” 花溪有些奇怪,来料铺里可以送到府上来给慕向卿看,何必亲自去一趟。 慕向卿又道:“那铺有我的份,平日里我就一甩手掌柜,赶巧了玉夫人下晌有事要回玉府,所以要我去看看。” 花溪没说什么点头应下了。 玉夫人那间铺在德裕大街间,地段好,门面也大,牌匾上“霓裳”两个鎏金大字被阳光一打,分外耀目。 花溪扶着慕向卿下车,掌柜的已迎出门来。 慕向卿留花溪在外间看布料,“有喜欢的给伙计说一声,记账,走时候包好了带回去。” 花溪知慕向卿与掌柜的单独有事要谈,点头道:“姑母自去忙吧,花溪在这边看看。” 慕向卿带着丫鬟跟着掌柜进了内堂。春英陪着花溪在外间看布。 铺里的布花样繁多,种类齐全,不过都是上等布料,一看便知都是那种只有大户人家才能穿得起的绫罗绸缎。 既然慕向卿说了,花溪也不客气,选了一匹素面湖绸和两匹素花锦缎,价钱不算太高,准备拿回去给园里丫鬟和丁香做衣裳。 慕向卿进去小半时辰才出来。 掌柜的送到门口,慕向卿刚要上车,就听见有人近前问安:“威远侯夫人、花溪姑娘,远瞧着像你们,没想到真是二位。” 这略带慵懒的嗓音花溪自然熟悉,不是承郡王是谁。 慕向卿微微蹙眉,随即笑着福了福身,“原来是承郡王。郡王爷,安好上晌,玉夫人才去过我府上,没想到下晌就碰见郡王爷了。” “给承郡王请安”花溪也福身行礼。 尹承宗看着花溪略略颔首,又转向慕向卿道:“夫人、姑娘客气了。我刚准备去聚福楼,碰巧看见二位,过来问声好。夫人是来选料?” “铺里来了新料,玉夫人有事,托我过来看看花样。” 尹承宗恍然,笑道:“哦,我倒是忘了,她今日要回玉府。” 说完,又看向花溪,“上次去慕府来去匆匆,没机会向花溪姑娘请教,今日遇上了,澄冒昧想请教姑娘一事。” 花溪忙说:“郡王请讲。” 尹承宗欣喜道:“上次献给平王的那笑兰香同旁的兰香不同,澄倒是识得那香药材,却不知姑娘是用何种制法?” 花溪礼貌地笑了笑,“今日玉夫人也问起这香来,花溪已经告知夫人。想来夫人也是替郡王相询,您不妨晚间回去问问夫人。” 尹承宗微微一愣,很快恢复了神色,点头道:“如此多谢姑娘了。此处往来人多,在下不耽搁夫人和姑娘上路,这厢告辞了。” 慕向卿点点头,“郡王慢走” 尹承宗转身一刹又看了低头还礼的花溪一眼,才向对面的聚福楼走去。 花溪和慕向卿上了车。 车上,慕向卿一直闭目养神,花溪坐在另一边时不时往外瞄一眼。 慕向卿地开口道:“玉夫人年纪不大,却是聪慧灵秀。那会儿太皇太后在世时,她几岁的小人就得了太皇太后的喜欢,常常接进宫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与承郡王又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本来太皇太后有意将她许给承郡王做王妃,不过当时郡王和玉夫人年岁太小……” 花溪不知慕向卿为何提到玉夫人,侧过头来看向慕向卿,她却并未睁开眼睛。 “后来太皇太后薨逝,这事就耽搁了。再后来,皇上将皇后本家侄女鲁国公的嫡女指给了承郡王为妃,不过人未进门突然病故了。京城里就有人传承郡王天煞孤星的命,克父克母克妻。偏偏玉夫人不信,非要嫁给承郡王。也不知承郡王怎么想的,跟皇上说他不宜娶妻,免得害人性命。那边玉太傅夫人耐不住玉夫人求恳,求到了太后那里。最后太后做主让玉夫人进了郡王府,待到生再行赐封。皇后说玉夫人一个人进府太孤单,又说吏部尚书杨大人的嫡次女八字好,便一同赐给了承郡王。” 花溪心想,原来这里还有这一番曲折。姑母提起郡王府里的事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妄动心思。花溪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本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与承郡王加起来总共见过两面,怎么会惹来别人猜忌。 花溪笑笑,“哦,今日花溪是第二次见承郡王,第一次匆匆忙忙的也没瞧清楚,今日一见,倒觉得他和玉夫人还真是一对金童yu女。只是没想到他们间还有这番波折。不过玉夫人系出名门,聪慧贤淑,又是至情至性之人,自小和郡王有情分,想来日后定能修成正果。” 慕向卿睁开眼,朝花溪点点头,“上回府里的事我也略有耳闻。这几个小的里面,也就你是个通透人。其他的……哎,算了,这也不是我能操心的事。听说刘妈妈和你原来的丫鬟出府后在城里开了间铺,你可去过?” 花溪一愣,慕向卿怎么突然提起了刘妈**铺? ※ orz,单位来个急活儿,偶忙得昏天黑地的,在鼻炎和工作的双重折磨下偶还是抽空码了些,先传上来,继续干活儿。那个答应好补偿的加更偶只能往下周推了,还有粉红马上100的加更偶都记账,一共2章,下周慢慢补~~() 第七十五章 出嫁 花溪一愣,慕向卿怎么突然提起了刘妈**铺?转念一想,既然慕向卿已经知道了,隐瞒也无用,索性说了。 “上次替姑母买香料时去过一次,在柳条巷那边,店面不大,买胭脂水粉的。” “我是听跟我陪嫁过来慕府里的老人说的她们开了个铺。玉夫人也不知打哪里听说刘妈妈那铺面的香脂好,用了以后便动了心思要请丁香去一品香,后来知道是慕府出来的,玉夫人就跑来跟我提了这事……丁香的手艺是你教的吧?” 花溪原以为慕向卿是在试探那铺是不是自己的,原来是玉夫人相了丁香,加上前面玉夫人和自己“投缘”,也难怪她会多想。 “嗯,原来都是丁香帮着制香。” 慕向卿点点头,“想想也是。布庄生意里还有两家的份,是太傅夫人前不久转到玉夫人名下的,年头长了。香铺却是承郡王的,所以这事我没应承。侯爷这一升迁,府里的大小事务越发多了,**心不过来,还正想着要不要把布庄的份退了,现下这一转,又要等些时候了。” 花溪有些惊讶,转念一想,也能理解,侍卫步兵衙门是归皇帝管,程崇是天近臣,与其他皇族少些牵扯更显“忠心”。只是皇族与公侯府内部关系错综复杂,各府之间联系千丝万缕,急着“撇清”并不见得真能清清楚楚,不过面上的样还是要做。 花溪没再在承郡王和玉夫人的问题上纠结,陪着慕向卿逗趣解闷,不多时便回了程府。 花溪在程府住了五日,回了慕家。 富贵牡丹图完工,花溪送到了韵宜的住处。 韵宜坐在窗边绣嫁衣,唇角带着浅淡的微笑,娴静优雅。 一抬头,韵宜发现花溪站在门口,忙道:“花溪妹妹来了,快坐。” 花溪坐下,将包着牡丹图的红锦缎包袱递给了韵宜,“小小心意给四姐添妆。” 韵宜打开一看,冲怔了半晌。 馥郁之紫,娇艳之红、飘渺之蓝、俏丽之粉、轻柔之黄……乍见那五色流光在丛绿绽开,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好不热闹。盈盈间暗香浮动,真如牡丹花开,国色天香…… “花溪——”韵宜惊讶出声,“多谢这绣图真美,花儿、儿都跟真的似的,还有这香味……难怪嬷嬷一直夸你绣活儿好。赶明儿我让人镶起来做幅绣屏。” 望着喜悦的韵宜,花溪微微一笑,“四姐喜欢就好。那里面备了香袋,姐姐要做绣屏的话,顺便做个暗格把香袋放在里面,香味儿能保持得久些。” “还是你细心。这礼物甚合我心意。”韵宜让丫鬟把东西收好,又问起了花溪在程家和慕向卿。花溪略略答了,又说林哥儿长大了,还挑了几件林哥儿的趣事说给韵宜听。 韵宜叹了口气,“这几个月出不得府,见不着姑母和林哥儿。以后就算遇到逢年过节的,怕也难常常见了。” 新婚前,想要离开熟悉的人,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人总会有些患得患失。何况韵宜要入的是王府。 花溪宽慰道:“各人有各人的日,四姐又不是远嫁,家里人都在上京城,还怕没机会见。” 日过得平顺,转眼到了腊月,韵欣解了禁足令,放了出来。 韵宜出嫁的日在年底,诸事繁多,加上婚礼,府里更是忙乱。 十二月初一早,慕家的姐妹们早早在韵宜园里等着,过了卯时,洛东王府派了两位嬷嬷送来冠帔、花粉催妆。随后,慕家也派了十个丫鬟婆带了帐幔、被褥去洛东王府铺房。 晓风园。 看着红漆木盘上盛着的珠冠霞帔,韵宜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恭喜四姐终于得偿所愿。”韵琳眼底嫉妒不甘一闪而过,虽然笑着,可那唇角的笑容总是带着几分嘲讽。 韵宜自然听得分明,睨了一眼韵琳,随意地回了句:“多谢妹。” 韵欣倒是十分平静地道贺恭喜,听不出一丝异样的情绪,只是在扫过珠冠时眼底微微一黯。 韵宁依旧欢快,趴在桌上摸了摸绣着缠枝莲花的精工霞帔,又羡慕地拿起装胭脂的嵌宝石雕花银盒看了又看,啧啧赞叹:“果然是洛东王府,瞧瞧这催妆的胭脂盒都做得如此精美……” 看着韵宁爱不释手的样,韵宜笑道:“这催妆用的,做做样,我也用不完。你若喜欢,等明日……我让人给你送去。”催妆用的明日不带去王府,留着就是便宜丫鬟们了。 “那多谢四姐了” 韵琳低声讥诮道:“小家气,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哪里像侯府出的姑娘” 韵宁睃了韵琳一眼,张口想还嘴,又讪讪地闭上了。 花溪刚好站在韵宁对面,瞧着韵宁隐忍的模样,心里嘀咕,倒说上次去程家俩人的关系怎么突然真好了呢?瞧着情形,还不知韵宁百般忍让暗地又打什么主意。 十二月初十,韵宜早早打扮好。 花溪来时,看着经过精描细画的韵宜微微冲怔了一下,螓首蛾眉,明眸流彩,双颊飞霞,唇角那羞涩的浅笑,更是漾出几多妩媚风情,真是应了那句出嫁时的女人最美。 二夫人刘氏拉着韵宜的手,轻轻地抚平她额角的碎发,眼角含泪,轻声叮咛嘱咐着韵宜。 二门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了过来,门外报讯的声音跟着传来,“到了,到了,世过了东正街,马上就要到正门了。” 喜娘在旁边催促新娘准备。 韵宜的眼泪滴溜溜地滑落了下来,扑到二夫人的怀里,“娘,娘……” 二夫人抹着眼泪,拍着韵宜的肩头,“好孩,莫哭,再哭妆都花了。别耽搁了时辰,赶紧准备上轿吧素馨,快扶姑娘起来。” 素馨拉开了韵宜,喜娘给韵宜上了盖头,喊道:“吉时到,送新娘” 送嫁的婆背起韵宜,跨出了房门。 众人跟着送到了院门外上轿,然后匆匆赶到前院,迎亲的队伍便到门口了。 花溪站得人群后面,看着韵宜上了花轿,在一片喜乐和鞭炮声走了……花溪转过身,默默地走开,耳畔的喧嚣声也越来越远…… ——*——*—— 病了两天,头昏脑胀的,动也动不了。今天好点了,码了些先发了。目前欠账4更,哭,偶慢慢还-_-|||~~() 第七十六章 上香 过完年,转眼要入三月。 莺飞草长,又是踏青时节。上巳清湖诗会的帖被送到了慕家。 没待韵琳等人去求,老夫人便发话说紧紧张张过了个年,让姑娘和哥儿们都去,就当是散散心。花溪不想去凑热闹,去寻老夫人说自己要去给慕向晚扫墓。 老夫人允了她去祭拜慕向晚,又说:“别赶着初三,初一去吧,初二返回来,初三跟着你哥哥、姐姐们去清湖。” 见萧氏坚持,花溪不好再反对。 初一,花溪带着春英和木犀先去了普济寺,准备上完香再去慕向晚坟上看看,等回城时再去花记香铺瞧瞧刘妈妈和丁香。 车到了翠屏山,却被阻在了山下。原来洛西王妃今日上晌来普济寺进香,所以封了道。花溪只得先去了慕向晚的坟上祭拜。 祭扫后,花溪提出先回庄里去。 木犀在一旁说:“姑娘,刚打听过王妃上完头柱香就走。不如咱们先赶着午膳前去普济寺看看。若王府的人马走了,就在寺里用斋饭,若没走,再回庄里用饭。” 春英一听,点了点木犀的额头,“我看你就是馋嘴,惦记着普济寺的斋饭,才撺掇姑娘回去。” 木犀被人说心事,撇撇嘴:“都一年没到寺里来了。姑娘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不吃一顿怎么行?” 春英无奈地瞪了眼木犀,“就你的说道多。” 花溪莞尔道:“也不外路,就先去普济寺看看。” 三人乘车回到了普济寺山脚下,正赶上洛西王府护卫们骑着马拱卫着三辆华贵的马车前行。沿路都是等着上山进香的马车和香客。 马蹄哒哒声,伴着车轱辘碾地发出的哐哐声,传进了花溪坐的车里,却听不见一丝人声。 花溪与春英安安静静坐在车厢里等王府人马离开。 木犀性活泼些,撩开车帘好奇地向外张望,一时被王府车队的气势震得啧啧惊叹。 不想一转头对上了欧阳铮扫过来的凌厉的目光,木犀不禁打了个寒战,吓得送了手上的帘,缩回来马车里。 花溪看见缩回来的木犀,轻笑道:“刚刚还生龙活虎的,这会儿怎么跟猫儿似的。” 木犀拍拍胸脯,“姑娘,那些骑马的一个个可威风了不过间的那个,冷冰冰的,他就扫了一眼,奴婢这浑身都冒冷汗,比见着侯爷都怕。” 春英从侧面撩开帘往外瞄了一眼,回头问道:“哪个?” 木犀努着嘴,指了指欧阳铮,“就那个,骑了匹黑马走在车旁边的…….” 花溪顺着木犀所指的放向看去,正好撞上欧阳铮投来的目光。 花溪一个激灵,“放下帘” 春英慌忙送了手,“姑娘,怎么了?” “没事,没事……” 花溪刚对上那冷冽的目光,心猛地跳了两下,没想到欧阳铮也陪着王妃来上香。不知是惊吓还是尴尬,再看见欧阳铮,花溪不由想起那天疏桐园的事,脑袋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躲开不被发现。 欧阳铮骑在马上,不经意间扫过的一眼,却发现了慕府的马车。再看时,那侧帘正要落下,朦胧的脸庞从眼前划过,有几分眼熟。 欧阳铮垂下眼眸,骑着马继续前行,走过慕府的马车后,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车帘没再打开,他轻轻地摇摇头,难道看错了?这念头一出,心底竟涌出种莫名的情绪,好像有些失望。 “宣——宣——” 洛西王妃撩开车帘唤了欧阳铮两声,他回过神来,低头凑到车窗边问道:“母妃,何事?” 洛西王妃轻柔地问道:“刚刚你在看什么?为何叫你半晌不应声?” 欧阳铮转过脸看向前方,掩饰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道:“刚瞧见那边停了辆马车,像是镇远侯府的。” “镇远侯府?不知是何人?” 欧阳铮摇摇头,“儿不知。无家丁相陪,想来不是亲眷。”那马车上有明显的标记,并不是下人乘的。可若是夫人姑娘们出来,前呼后拥的,哪会轻车简从。 欧阳铮顿了顿,不确定道:“许是亲戚吧……” “亲戚?”洛西王妃微微蹙眉,欧阳铮有些犹疑不定的样很少见。 “停车,派个人过去问问。若是侯府亲眷,少不得问候一声。” 欧阳铮愣了一下,拉紧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花溪坐在车里盼着洛西王府的人马赶紧离开,没想到马队突然停了下来。不一会儿有人跑到她们的马车前,问道:“王妃派小的来问一声,车上坐得可是镇远侯慕大人家里的?” 车把式是慕家的人,看见问候的人是从洛西王府的队伍里出来的,忙作揖应道:“正是。车里是侯爷远房亲戚家的姑娘,赶着去普济寺上香。”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队伍随行的侍卫得了令,自当问个清楚再去回话。 花溪不知为何这洛西王妃会突然停车相询,压住心疑惑,答道:“小女慕花溪。王妃相询,小女理当亲自前去拜见,又怕贸然前往唐突了王妃,烦请小哥代为转达。”只盼着王妃一听不是熟人,不要见她才好。 “慕花溪——”当来人回禀王妃车里坐的是慕家远房亲戚家的姑娘时,欧阳铮轻呼了一声,没想到真是她。 洛西王妃发现了儿的异样,淡淡地笑了笑,“宣,那姑娘,你可识得?” 欧阳铮看着母亲,点点头,“有过几面之缘,她就是慕家那位制香之人。” “哦?”洛西王妃惊讶道,“那还真要见上一见了。去请花溪姑娘过来。” 侍卫引着花溪到了马车跟前,凑近给花溪提了个醒儿,“还不拜见世” 花溪有些心慌,上前行礼的动作都有些僵硬,“慕花溪给世请安。”客气问安时那强自镇定的语气听起来疏离淡漠,好像从来不认识欧阳铮一般。 欧阳铮蹙眉,随即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微小的弧度,颔首道:“不必多礼” 欧阳铮翻身从马上下来,然后让到一旁,静静地看着花溪从眼前走过,在车旁站定。 从侧面看,她的睫毛浓密翻翘,随着步伐移动微微颤动着,如小扇撩动起一缕香风,轻飘飘,荡荡,拂过一潭幽水,漾起圈圈涟漪。 风过无痕,暗香犹在。 欧阳铮眼光微闪,侧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山林,可余光却又不由地在身侧之人周围徘徊。 “花溪给王妃娘娘请安” 干净清冽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 “免礼了”洛西王妃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看向车外的花溪,“上回府上送的香品和香珠我很喜欢,听说是你制的?” “正是小女所制。”花溪微微抬起头,明媚动人带着异域风情的容颜映入了洛西王妃的眼帘。 洛西王妃很快掩饰了脸上的讶异之色,温和地笑道:“好个标致的人儿难得还有七窍玲珑的心思,无怪乎能做出那般精致的香品。” 花溪福福身,“王妃谬赞了。” 洛西王妃看了看花溪,又觑了眼旁边立着的欧阳铮,笑道:“今日就不耽搁你上香了,改日再请你到王府一叙。” 洛西王妃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让花溪受宠若惊,顺便“惊”出了一身冷汗,忙行礼道:“哪里哪里,是花溪耽搁王妃回府了。” 王妃点头示意,丫鬟放下了车帘。 花溪识趣地退到了队伍之外,朝欧阳铮福福身,“恭送王妃、世” 欧阳铮没说话,翻身上马,喊了句:“启程” 马车缓缓启动,欧阳铮打马走到花溪身边,一言不发看着身旁行进的队伍。 冷冽的气势不自觉地散发出来,直惊得花溪手心冒汗。 花溪暗自腹诽,上次见他还不至于如此这般骇人。王妃看起来是个温和的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压迫感十足的“冰山”儿。今日出门碰上谁不好,偏偏又碰上他了? 花溪低头心里嘀咕时,欧阳铮已经居高临下地望向她了。 看着花溪低垂眼眸,睫毛一下一下地闪着,鼻翼微微翕动,肉嘟嘟的红唇撅得老高,欧阳铮看她的表情,不知怎的就觉得这丫头在心里偷着说坏话。 突然心血来潮,欧阳铮俯下身,冷哼了一声:“是说我坏话呢?还是想装不认识赖账?” “啊——”花溪被头顶上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了,猛地抬起头看见欧阳铮凑近放大的脸,小嘴微张,错愕不已。 欧阳铮嘴角扯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提醒你一句,下回见到熟人千万别看见了再装没看见还有你欠我一件事,可别忘了” 说完,迅速恢复了那张冰山脸,“驾——”一声,打马追王妃的车驾去了。 该死的,我说怎么王妃会专门派人来问,原来这家伙那一眼真发现自己了花溪咬着牙瞪着欧阳铮离去的背影,心道,下回出门千万不能让木犀再打帘往外看热闹了。 ——*——*—— 单位事多,偶爬回来码字,╮(╯▽╰)╭,于是,更得晚了~~() 第七十七章 清湖 补周五的更~~ ※※ 上完香,花溪没去庄上,直接回城去了柳条巷,赶晚间就回了慕府。 初二大早起来,花溪收拾妥当去给老夫人请安,主动说了遇见洛西王妃和世的事。反正这事也瞒不住人,还不如早点老实交待的好。 “……王妃就问了上次香品是不是花溪制的,别的再没说什么。” 老夫人微笑道:“王妃记得你,那也是你的福气……虽说你头前过得不好,不过外祖母看得出,你是个后福之人。小小年纪能做到你这般,也是不易。别看韵琳她们几个比你大,行事还不如你稳重,你做事我放心……明儿去清湖,和你哥哥、姐姐们好好散散心,平日里不必太拘着自己” “是,花溪明白” 外头茶香进来了,说大夫人和何夫人一道来给老夫人请安。 花溪本想起身告退,可老夫人直接让茶香请人进来,花溪只好退到榻侧站着。 尹氏引着何夫人进来了给老夫人请安落座。 何夫人笑着说:“大夫人请我商量姑娘笄礼的事。您老客气,近来身可好?” 老夫人摇摇头,“不服老是不行了。如今不大爱动弹,不比你们精神头十足。” “呵呵,我瞅着您老如今操心少了,身骨越发健朗了。” “哪里啊如今孙儿们都大了,我是大的操心完了,还有小的要操心。” 何夫人听罢,眼睛往花溪身上瞟,“这是谁家的姑娘?” 老夫人拉着花溪的手让她近前来,笑着说:“家里远房亲戚的孩,父母都不在了,就留在府上了。花溪,给何夫人行礼。” 花溪依言上前行礼,何夫人虚扶了一把,“原来是府上的亲戚。多大了?” 老夫人替花溪答了,“四月里就十四,明年及笄。” 何夫人有上下仔细地看了看花溪,“这小模样生得水灵,我一看还以为是哪房的姑娘呢。” 老夫人笑道:“这孩我宝贝着呢,跟自家的姑娘没分别。” 何夫人愣了楞,又道:“呵呵,记得我们家珍姐儿和五姑娘、四姑娘是同年,今年十了吧?” 老夫人颔首道:“是啊,头前四姑娘出阁了,也该五丫头了。还有远哥儿,这孩样样都好,一门心思考学,这不都十八了还没给订亲。” 何夫人眼睛亮了亮,“哟,三爷都十八了啊?” 大夫人尹氏接口道:“是啊前年了秀才,今年准备参加秋闱。” 花溪这会儿可听出味儿了,敢情这何夫人是大夫人请来说媒的,难怪一进门就盯上自己,八成以为自己是慕家的姑娘。 花溪心知这场合自己不适合再呆下去,趁着老夫人没应何夫人的当口,低头凑到老夫人跟前说:“明儿要出门,花溪想准备准备。您和夫人们这还有事说,花溪就先回去了。” 老夫人轻轻地摆摆手,“行,下去吧。” 花溪又给尹氏和何夫人行了礼,退出了正屋。 出门看见茶香在院里吩咐丫鬟们上茶,花溪上去拉着她走到一边。 “姑娘,可有事?” 花溪低声问道:“这位何夫人是哪个府上的?家里的亲戚么?” 茶香道:“这是吏部新任何侍郎的大夫人,娘家姓齐,父亲是位老翰林。原先与大夫人是手帕之交。头前两年一直跟着何大人在外地任上。去年何大人升了侍郎,才回京来。” 花溪“哦”了一声,耳畔隐约听见里面有人说什么“五姑娘”、“远哥儿”的…… 花溪不禁微微蹙眉,吏部侍郎?也不知五姐和三哥知道了这事会怎么想?听老夫人的口气,暂时是不考虑自己,可不是没考虑,是准备待价而沽么? 讪讪地扯了扯唇角,花溪又跟茶香说了两句,便离开了荷香院。 初三祭祖,用了午膳,花溪去二门乘车。这次慕修和慕修诚没有来,只有修远与她们同行。 等花溪到二门时,韵琳她们已经上车了。 婆领着花溪上了第二辆车。花溪一上车,却看见韵欣坐在车里,不禁愣了一下。自从上回韵宜出阁,花溪再没见过韵欣,今日再见,她穿了件杏黄色缂丝上襦,一条葱绿底绣百蝶湖绸棕裙,头发绾成堕马髻扎了条绿绸带,清清爽爽的,唇角带着浅笑,眉眼看不出什么异样,反倒是有几分期待。 韵欣瞟了眼花溪,“来了” “五姐。”花溪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 修远骑马,缀在花溪车旁边,平日里出门还凑到窗边说上两句,今日这一路上却异常沉默,眼光时不时落在摇摆的车帘上,心思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车内,花溪和韵欣都不说话,透过竹帘看着外面。 “花溪是明年及笄吧?”韵欣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 花溪回过头看她,点头道:“是,五姐。” 韵欣的眼光未离开窗外,花溪也转过头不再看她。 “听说昨个吏部何侍郎夫人来时,你也在老夫人屋里。” “给老夫人请安时刚巧碰见,不过侍郎夫人一到,我便走了。” “知道她来做什么吗?” 花溪摇头说:“不知。” “呵呵”韵欣笑了笑,“妹妹还是这般谨慎……难怪得了老夫人的欢心……” 花溪回头看了看韵欣,笑着说:“老夫人一向公允,没见偏疼谁,也没谁更得她老人家欢心。” 韵欣想了想,收回了目光,冲着花溪点点头,“她老人家眼里还是儿孙们重要些,孙女么……” 韵欣冷笑了一声,“垫脚石而已。不管是郡王、世,妹妹心里该有个底才好。” 花溪眨眨眼,茫然道:“五姐说什么,花溪不明白。” 韵欣看见花溪一副懵懂不知的样,挑挑眉,轻笑道:“倒是我多管闲事了。妹妹是聪明人,想来这个道理早就明白,我不该多费唇舌。” 两人默契地闭了嘴,扭头又看向窗外,人群渐渐远去,车出了城往清湖的方向驶去。 清湖位于上京城东,水质清澈,故此得名。诗会设在湖心岛上,需乘船前往。 花溪一下车,一眼望去,湖面开阔,看不到边际,碧蓝如洗,湖水清如明镜。岸边柳丝清扬,桃李烂漫,正是春暖花开好时节。柳绿、桃粉、杏红、梨白……糅合了无边春色,亮了眼,迷了心……三五游人伴行其,笑语欢声随风飘来,恍如世外仙境。 “花溪,上船了”慕修远走到花溪身边,轻声唤她。 “哦”花溪转过身看到慕修远,“三哥” 慕修远看见花溪眼底的喜悦,浅浅一笑,抬起手拂下帏帽上的轻纱,“都等你了,先上船。” “嗯”花溪点点头,“三哥,走吧” 两人并肩前行,慕修远开口低声道:“这次走得急了些,你若还想来,下次三哥带你过来。” 花溪转过头看向慕修远,应了声:“好啊” 隔着细纱,看不清面容,不过轻快的声音慕修远听得见,抿着唇笑了笑,“到了,小心脚下。” 慕修远小心地走在花溪身后,见她踏上舢板有些轻晃,趁旁人没注意,在后面扶了她一把,看翠茗在船上拉住她的手,接她上了船,忙收回了手跟着跨了上去。 花溪一上船便进了舱,与韵琳三人坐下。 慕修远站在船尾上,手背在身后眼睛望着前方。刚刚花溪自是没在意刚才那一刹慕修远的动作,可慕修远却清楚地记得那一下触手的温软,背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握着,像是要抓住那一瞬的感觉不松开。 船行了一刻半,到了湖心岛,靠了岸,花溪等人下了船,便看见素馨等在码头边。 “三爷,五姑娘、姑娘、七姑娘、花溪姑娘,素馨这厢有礼了。” 素馨穿了身藕荷色绣素兰杭绸衣裙,头上别了两支云兰玉钗,耳上戴了对翡翠耳铛,腰间缀了只鲤鱼戏莲荷包,比在慕家时装扮还要精致。 韵宁拉着素馨看了看,“瞧瞧,这王府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素馨这一装扮,猛一看还真认不出来了,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姑娘呢。” 素馨红了脸,“七姑娘说笑了。” 慕修远见了素馨,惊喜地问道:“素馨,四妹也来了?” 素馨福福身,“四姑娘一人随世一道来的,知道三爷和姑娘们下晌过来,就让奴婢在这边等着。” 这般说,就是王妃没有来,陈世只带了韵宜一个。花溪暗想,看来韵宜很得世喜爱。 “去年就见了世一人前来,没想到今年还带了四姐一道。素馨,你怎么还叫四姑娘啊,不得叫侧妃娘娘吗?”韵宁说着,睃了眼韵琳,见她脸色一沉,背过脸勾勾唇,笑得越发开心。 “这不是瞧见姑娘们都来了,顺嘴就叫出来了。世和侧妃还等着呢,三爷、姑娘们这边请” 花溪五人跟着素馨穿过一片竹林,远远听见里面传来笑声,又行了二十多步,绕过一丈许奇石,右行十来步,眼前豁然开朗,一栋二层竹楼跃入眼帘,楼外扎着竹篱笆,绿藤爬满篱笆,其间缀着紫红和白色的牵牛花,篱笆外清溪环绕,过了一小拱桥,正对的便是院门。 “到了,世和侧妃就在里面。”素馨领着众人进了院。 慕修远问道:“刚刚听见笑声,世这边可还有别的客人在?” 第七十八章 暗闻(上) “这院是洛西王世的。午间欧阳世邀请世和侧妃过来歇脚,侧妃吩咐素馨去了码头,这会儿奴婢真还不知是不是又来了客人。三爷和姑娘们稍待,素馨去问问。” 花溪听见洛西王世,心头一跳,寻摸着一会儿是不是找个借口躲起来不露面。 素馨唤了楼外侍候的丫鬟问了问,转身回来给慕修远回话:“刚刚承郡王过来了,这会儿正在里面跟世和欧阳世说话。侧妃在偏厅。” “三哥,咱们可要进去问安?”韵宁轻声问了一句。 慕修远没答话,转头对素馨道:“先去见四妹,世爷那边等说完话再行拜见。” 花溪松了口气,“许久都不见四姐了,咱们快些去吧。” 素馨领着五人到了偏厅。 韵宜坐在上首,穿了件玫红团花缂丝褙,头发挽成飞仙髻,别了支镶红蓝宝金孔雀,端庄优雅。 韵宜瞧见慕修远等人进来了,本想起身相迎,却听见身侧的嬷嬷咳了一声,忙坐稳,笑道:“三哥来了,妹妹们随便坐。”转头又对身后的两位嬷嬷说,“我家三哥和四位妹妹过来了,两位嬷嬷不用在这里伺候了,下去歇息吧。” 两位嬷嬷对视了一眼,才躬身退下了。 在嬷嬷们转身的瞬间,花溪看到韵宜脸上客气的笑容敛去,再转头看向他们时,却又是满面春风,这次是真真切切的笑在眼里。 “你们可算来了。” 韵宁打量着韵宜,揶揄道:“四姐,几月不见了,气色不错。” 韵宜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唇角微翘,娇羞一笑,“还好。”说完,很快就恢复了神色,问起了家里的事情。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素馨进来说世那边谈完了,请三爷过去。慕修远起身跟着素馨走了。 见慕修远走了,韵琳开口问道:“四姐,可知道这次诗会来些什么人?也不知能不能有去年那般热闹?” 韵宜想了想,“呵呵,人来得不少呢。承郡王、欧阳世都来了。听世爷说,三位皇可能也会过来。不过,去年那些人里也就杨夫人和玉夫人没来……” 韵琳不无遗憾道:“玉夫人没来,那真是可惜。我记得去年分开时,她还道明年再聚呢。” 韵宜笑笑,神色有些恍惚,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小腹上,轻声道:“嗯,可不是么,不过好像听说是有了身,所以才没来的。” “真的?” 玉夫人有孕,这消息勾起了慕家姐妹的兴趣。因为上京城里公卿都隐约知道当初太后的承诺,若玉夫人生便册为正妃。 几个女人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开来。 花溪坐在一旁听八卦,果然不论时间空间,女人心底的八卦火永远不会熄灭。想起年前慕向卿的提醒,玉夫人那个聪明痴情的女人这下终于能扶正了。 说起玉夫人,花溪并不讨厌,虽然不知她那几次亲昵的接触背后究竟有没有别的目的,单纯地去看这个人,她还是很欣赏她的才情和专一。 聊了一阵,陈鸿飞和慕修远回来了。花溪等人向陈鸿飞见了礼。 陈鸿飞点点头,走到韵宜身边,问道:“南岛柳林馆斗诗会要开始了,宣已经让人备好了轿,你是在此处休息还是一道过去?” 韵宜微微低下头,害羞道:“午歇够了。反正坐轿过去,到了也是坐着,无碍的。再说,这还没个准儿呢,等回去再看看。万一……再说,妹妹们都来了,我想与她们一道聚聚。” 陈鸿飞柔声道:“好,就依你。待会儿诗会上我若不在,你一定让素馨和嬷嬷们陪着你,莫乱走动。” 韵宜脸红了,扫了眼屋里的人,咬着唇瓣低声道:“世爷,屋里还有人呢……” 陈鸿飞轻笑了一下,不甚在意,“走吧” 韵琳她们没注意,只是看着韵宜和陈鸿飞,好生羡慕。可花溪听到陈鸿飞语气异常轻柔,再看韵宜那娇羞的模样,却想到了别处,略带疑惑地在韵宜身上逡巡着,最后目光落在韵宜覆在小腹上的右手,透过一丝了然。 陈鸿飞陪着韵宜上轿,花溪等人也都跟上了。 从竹林小院到南岛还有一段路程,虽然地势低缓,但相对平地还是略有起伏,花溪坐在轿内,时不时听见外面嬷嬷吩咐抬轿人“仔细脚下”、“走稳了”云云,越发笃定自己心猜测。 行了一刻钟,人声越来越大,众人到了柳林馆。 花溪戴好帏帽下了轿,隔着轻纱看见陈鸿飞扶着韵宜叮嘱她小心。 耳畔,韵欣低叹:“四姐真是好命。” 韵宁附和道:“是啊,洛东王世待她真好,看着真让人羡慕。姐,你说是不?” 韵宁扯了扯韵琳,韵琳不说话,四处张望,不知看什么。 花溪隔着帏帽看着陈鸿飞小心翼翼的样,暗自有些担心,若韵宜真的怀上了,那可是陈鸿飞的第一个孩,可她头上还有位正妃压着。单看韵宜刚刚对那两位嬷嬷的态度,只怕那位正妃也不会什么简单的角色。 “姑娘们,都进去吧”韵宜回头见花溪她们没跟上,让素馨过来叫人。 韵琳三人提步跟上,花溪收回了思绪,随着韵琳等人进了馆门。 柳林馆不大,呈凹字形,共十五间居室,皆是木制屋舍、格门,三侧居一间为厅。 诗会单独给女客们开的厅堂设在西花厅,阁窗上垂着青纱帐幔,门口置了座山水屏风,阻隔了外面视线。 陈鸿飞陪着韵宜到了西花厅门口,将她交给了素馨,便去了北面的正厅。 花溪等人进去时,厅里已坐了人,韵琳三姐妹自都认识,只有花溪初来乍到,又不是京城长大的,唯一认识的也有宗家两姐妹。 王妃派了的两位嬷嬷站在北面屏风边上,素馨扶着韵宜坐到了南边。 韵宜拉着花溪给她介绍,剩下的三人,一个是礼部田尚书的小女儿田如玉,一个是吏部何大人的二女儿何,还有一位就是候补皇妃戚三娘。里面除了田如玉,另外两个花溪也算早有耳闻。 花溪与三人见了礼算作认识了。韵琳和韵宁围上戚三娘说话,韵欣与婉兰、幼兰坐在一处,田如玉与何在另一边交头接耳。 花溪见众人都各自聚在一处说话,便坐到了韵宜身边,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四姐,你可是也有了?” 第七十九章 暗闻(下) 韵宜没想到花溪会发觉,轻声道:“午间身不适,诗会里随行的大夫把了脉,说日不长拿不定,这……还得等请过太医定脉后再说……所以做不得准……” 花溪明白韵宜的意思,提醒她说:“四姐放心,花溪不会乱说的。只是你自个儿也小心些。别的我不懂,如果真……那些胭脂水粉熏香什么的你可千万别用了。” 韵宜看着花溪点点头,“我省得了。哎,我晓得你是个心善的,可有些事……”防不胜防啊 “留心些就是了。我看世爷待你很好,想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可切莫患得患失地想多了,这样对孩不好。” 韵宜嗔了花溪一眼,“这还没准的事呢,你倒当真了。” 有些事花溪不会明白,韵宜也不会说。也许在外人眼里她得偿所愿,可谁又知道暗地里的心酸。他待她好是不假,可等到自己真正走进他的生活里,才发现他那般谦谦君待谁都好,也没见他更宠了谁,更爱了谁。有时候想想,自己为了守住心里的那个人,费了这番周折,还真有些不甘,但又能如何。 韵宜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如果真的有了,那他会真的待自己不同些,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韵宜抬眼看了看北面站着的嬷嬷,暗道,一定要保护好,保护好…… 花溪看着韵宜愣神,也没再多说话。 门口忽然跑进来个丫鬟,给门边站着的嬷嬷小声说了几句,嬷嬷走过来向韵宜禀报:“泰王妃和安王妃来了,一会儿便到柳林馆。” 韵宜早得了消息,所以并不意外,“知道了。准备迎接。” 屋里的其他的几位姑娘也都面带惶恐之色,慌忙上下看看整理整理衣衫准备迎接两位王妃。花溪则想到了别处,听说泰王妃过来,花溪想起了萧五,总觉得心里不自在。凭心而论,她真不愿意应付这些贵妇们。 花溪跟韵宜悄声道:“四姐,这一会儿还要拜见泰王妃,我这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的。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喜凑热闹,见的人又少,一不小心失了礼数惹了贵人们不快……” 韵宜见花溪面露惶恐之色,以为她是因为上次萧五的事,忙拍拍她的手,“萧五又没来,你不必担心。” 花溪拉着韵宜道:“我倒不是怕她。不瞒姐姐说,一下来了两位皇妃,还有诸家的姑娘们在。我是担心万一点了我作诗,只怕要丢丑了。再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一上岛来时匆匆忙忙的就到了这里,还顾上看看景,好姐姐,你放我出去可好?” 鲜少见冷冷清清的花溪这般娇嗔,韵宜愣了愣,又想想她平su人一多便闷不吭声,再想想上次萧五来寻花溪未必不是泰王妃的意思,旋即一笑,“好吧,既然你不想呆,我也不强求。带上翠茗,让素馨陪着你走后门出去,这里有人问起,我自会应付。” “好姐姐,多谢了” 花溪领着翠茗,跟着素馨走了,韵宜见她离开,定了定神,准备迎接两位王妃。 出了柳林馆,翠茗问花溪:“姑娘,您这是要去哪里,斗诗会就要开始了。” “哎,你家姑娘不是那块料,所以早早躲出来了。” 翠茗蹙眉,“可是……” 花溪截住了她的话,“没什么可是。好不容易来一趟清湖,他们爱斗斗诗附庸风雅,就由他们去了。你不想看看景儿么?我可瞧着这岛上的景致不错。” 岛上的人大多都去了柳林馆,花溪索性撩开了帏帽,慢地闲逛看风景。 沿着临湖的鹅卵石小路,一路溜达了半个时辰,穿过一片桃花林,前面有一堵粉墙拦住了去路。 翠茗忽然停下了,憋红了一张脸在花溪耳边低语了几句。花溪四处看了看,“你到那边林里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翠茗跑开了。 粉墙约有一人半高,间每隔二十步开了透花窗。花溪无事,便顺着墙根往前漫步,百无聊赖地看看墙上透花窗的纹样,是万穿海棠式。走了百步,转过弯墙上透花窗的纹样又变成了规整的万字宫式。 花溪前行了三十余步,忽闻墙内有人说话。 “昨个儿宫里传出话来,他跟戚家亲事定下了。明日下旨。” “啊莫非老头真打算……” “不好说……” 花溪一听墙里的两人提到“戚家”,知道事涉皇家,转身欲走,不想却听见里面的人又提到了一个人,脚步立时顿住了。 “步军衙门那边……起初听说铺转了手,没见动静,不想前两天他夫人真还去退了份,澄那边也没法了,约十次推次,说话不远不近的。澄说那人是油盐不进,十分谨慎。咱们一时是插不上手了,不过老三那边也没有法。只是老头突然换掉了吴义,这会儿又大张旗鼓地调换部的人,给他钻了不少空。再跟戚家联姻,他还真是如虎添翼了” “哼,哪能这么轻松就让他称了心?” “慕家老夫人做寿他不是也去了吗?听说看了慕家的一个庶女,今儿也来了。戚家的姑娘可也在……” “大哥,你不会想……” “想什么,这些女人的事自有女人去处理。” “何时去柳林馆?既然上岛了,不出现总是不合适。” “急什么等戏开场了再去也不迟……” 墙外,翠茗方便完跑回来找花溪,看着花溪在墙下愣神,张嘴唤了声:“姑……”嘴里刚发出一个音,就被花溪凌厉的眼神吓得闭了嘴。 “谁——?墙外有人——” 花溪哪里还敢停留,冲过去拉着翠茗的手就往桃花林里跑。 翠茗已经被花溪的行为吓蒙了,懵懵懂懂地被她拽着一路狂奔。 花溪慌不择路,冲出桃花林后不知怎么跑进了一片湘妃竹林,直到耳边听不见一丝人声,花溪才停下来往后张望了两眼,见无人追来,脱下了半歪的帏帽,长长地出了口气。 翠茗也喘着粗气,“姑,姑娘,这怎么回事?刚刚院里的人……” “没什么,没什么……记住,对谁都不能说刚刚咱们去了那院。有人问起就说一直在湖边。”花溪脑一团乱,想起刚才墙里两人的对话,自然猜到了那二人的身份,只是他们打算做的事让花溪暗自吸了口冷气,虽说这事不是算计到自己头上,可总是和慕家有牵扯,该怎么办呢?还是先回柳林馆看看再说。 翠茗这会儿也察觉了异样,只是看这情形也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还是暂时别问的好。 “姑娘,我们现下去哪边?” “回柳林馆。” 花溪和翠茗在竹林里走了两刻钟,没能找到出路,却转回到了初上岛时韵宜呆的院。花溪一阵头疼,这转了大圈等回到柳林馆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翠茗,可认得去柳林馆的路。” 翠茗犹豫了一下,“这岛上的路弯弯绕绕的,奴婢,奴婢大致有些印象。” 刚刚从竹楼出来一路乘轿花溪不辨方向,看翠茗这模样,只怕也不一定记得那么清了,这会儿是想快也快不了。 花溪抚额,无奈道:“那你在前面带路吧。” 就在这时,身后竹楼里走出一人说道:“花溪姑娘这是准备去哪里?” 花溪一转身,看见欧阳铮立在院,一身玄色直裰长袍,腰间扎了条同色金丝蟒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玉鎏金冠固定,唇角带着浅笑,丰神俊朗却又随意不羁。不过一刹那,那笑容便隐去了,又恢复了那张冷峻的脸。 花溪冲怔了一下,暗想自己定是花眼了,忙福了福身,“给欧阳世请安” “免礼了。”欧阳铮出了院门走到了花溪跟前。 翠茗忙上前行礼,欧阳铮拜拜手,“你去那边呆着,我与你家姑娘有话要说。” 冷冰冰的口气吓得翠茗打了个寒战,慌忙退开了十来步,站在那边低着头不敢抬头。 花溪暗地翻了个白眼,抬头看向欧阳铮,笑着问道:“世不在柳林馆,怎么来了这竹楼?” 欧阳铮挑挑眉,“这里是我的地方,我自然有权出入。刚刚柳林馆斗诗,却不曾见姑娘的诗作,当时澄还问姑娘去了哪里。不想你原来到了这里?” 诗会结束了?那韵欣她们去做什么了? 花溪没由来地紧张起来,想即刻去柳林馆看看,遂道:“花溪不善诗词,又怕打扰了诸位的雅兴,便领着丫鬟出来走走。不知世遣开我的丫鬟,有何话要问花溪?若世再无事,花溪这便去寻三哥和姐姐们了。” 欧阳铮不慌不忙道:“诗会已经散了。洛东王世侧妃身不适,陈世已经陪着她离岛回府了。泰王妃请了诸家的姑娘在岛西赏花楼小聚,慕家三公、程大公正与承郡王一起在柳林馆与其他士闲谈。不知花溪姑娘是去赏花楼还是柳林馆?” 花溪愣住了,韵宜走了,其他姐妹又跟着泰王妃去了,这会儿再回柳林馆也无用了。难道去赏花楼?就算去了,自己又能做什么?花溪忽然犹豫了。 花溪低垂着头,正寻思着该如何做,忽然耳边传来有人轻声叹气。 花溪抬起头看向欧阳铮,却见他冷着一张脸说道:“既然来了,就进楼里呆会儿再走。” 花溪错愕地看着欧阳铮,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还是已经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铮摇摇头,“有些时候就算你去了也未必改变什么……再说,即使你有心,别人未必领你的情叫上你的丫鬟,进来吧”() 第八十章 对坐 花溪低着蹭着小步挪啊挪啊,说实话,她其实心底有点怕欧阳铮。要不是此时没合适的地方能去,加上后有“追兵”,她还真不愿受“债主”威逼进这院。 欧阳铮一回头,见花溪慢吞吞地在院里磨蹭,冷哼了一声,“怎么地上有金让你拾吗?走得这么慢” 花溪吓了一跳,看着欧阳铮有些发黑的脸,眯着眼睛扯着嘴角假笑了一下,“没,没金,我只是看看您老这里的地是不是金砖铺的……” 说完,花溪就愣住了,心里暗骂,呸呸呸,这可不像她平日里会说的话哎,真是的见着欧阳铮,心里有负担,她又“语无伦次”了。 欧阳铮看着花溪后悔纠结的小脸,心里畅快,自动忽略了那个“老”字,嘴唇一抿,严肃道:“看够了,快进来别杵在院里了。” 转过身,欧阳铮的唇角便勾了起来,眼睛弯成了半月,没再理会身后的花溪,步伐轻快地进了屋。 翠茗瞄了眼欧阳铮的背影,拽了拽花溪的袖,颤巍巍地提醒说:“姑娘,欧阳世的脸色不大好,要不咱们别进去了……” “能不进去吗?你要是不怕他就别进去了……”花溪撇撇嘴,随后跟着进去了。 翠茗无法,也只得硬着头皮提步跟上。 “坐” 欧阳铮坐定,指了指对面的椅,花溪唯唯诺诺地坐下了,然后又看向翠茗,指了指门口,翠茗被他眼神一震,乖乖地退到了门口站好。 欧阳铮吩咐人上了茶,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去诗会?” “嗯?”静坐了一刻,花溪突然听见欧阳铮的声音,微微愣了愣,“花溪不善诗词,故而没有参加。” 欧阳铮没再问,转而说:“去年慕家送来的香品王妃很喜欢,等回去了你再制些。嗯,记得王妃喜欢清雅的淡香。” 花溪暗自腹诽道,这人……还真是理直气壮 抬头偷偷睃了一眼欧阳铮,见他气定神闲地品起了茶,花溪有些气恼,我又不是你家佣人,哪有这般请人制香的?转念一想,要制香也行,就当换了欠他的人情,免得日后纠缠。 花溪试探地问道:“世所言自当遵从,不知这次制香……算不算花溪还了上回欠世的人情?” 欧阳铮像是料定花溪会这般说,眼皮抬都没抬一下,淡淡地说了句:“制香还上回的,下次还今日的” “你——”这还有完没完了?花溪气鼓鼓地瞪了眼欧阳铮,忍不住嘴里咕哝了一句,“无赖” “君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非议他人可不是好习惯。我记得上回好像提醒过你了,这没两日就忘了?”欧阳铮放下茶盏抬起头看向花溪,目光带着几分戏谑。 耳朵怎么这么灵?花溪下意识地缩了缩脖,低着头小声嘀咕:“我又不是君,再说了还不是有唯女与小人难养也。” 虽然花溪声音如蚊,可以欧阳铮的耳力还是听到了。他不禁暗笑,这丫头哪里是面上看的有些清冷淡漠,分明就是牙尖嘴利。 欧阳铮正色道:“慕老夫人没教导你要谨守礼数,不要随意乱闯他人园舍。你今日贸然闯入桃源小筑……莫不是如今你后悔进楼来,想让我把你交给桃源小筑里的人?” “你——” 花溪转瞬拔高的声音显示了她的慌乱,不过一瞬她就压下心的震惊,面色沉静地转向欧阳铮,再也看不出异样来。 “你当时也在园里?” 花溪自觉起初遇见时莫名地将心底的怨气发泄了出来,与她往日所行不符。但得知他早已看破自己的行踪后,花溪又突然冷静了下来,细细回想在粉墙外偷听的情形,原来他一直都在,只是没出声,再后来他定是发现了自己,所以才在这竹楼等候。没有揭穿自己,所图为何? 看着忽然间变得冷静沉着的花溪,欧阳铮眼睛微眯,闪过一丝讶异。 刚刚明明还似一团小火,热乎乎的,亮闪闪的,光热灼人,却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如今却又似一潭深水,冷冰冰的,幽沉沉的,捉摸不透,却更让人欲罢不能想要探究。 欧阳铮的眼色微微一黯,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虽不知她听到多少,但他还是想看看她知道后会作何反应。 花溪不急不躁,神色坦然道:“花溪无意闯入,想必惊扰了小筑里的贵人们。花溪本就是一介弱女,平日里寄住在侯府,深居简出,只求安稳度日,所以遇事难免胆怯,突然听到有人大喊,慌乱也属正常。世能体谅花溪,花溪感激不尽。刚才有失礼之处,还望世海涵。” 花溪承认自己曾经去过,但因为有人出声被吓着了,所以才跑的,从头到尾一句也不提自己偷听之事。 这算做解释了?欧阳铮暗笑花溪狡猾,那些话她听去便听去了,尹元烽吃了暗亏自然能猜到是谁所为,她会不会通风报信已经不重要了。自己好歹忙活一场,替她引开追兵。可瞧她那模样,定是嘴上说感激,心里却未必。若是那会儿她落在尹元烨的手里…… 欧阳铮不由地蹙了蹙眉,为何想到她万一被抓的情形会没由来地觉得烦躁? 克制自己不去乱想,欧阳铮清咳了一声,对花溪道:“今日我给镇远侯个面,出手帮了你一把,你若真心感激,那便当再欠我一事,不知花溪姑娘可还有异议?” 还能有什么异议,一笔人情没来得及还上,无端端溜达了一圈又欠了一笔。 花溪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抬头正视欧阳铮,说道:“花溪欠下的人情,他日自会相还只是世所求之事需是花溪力所能及,不违背吾之底线。否则,若是有违,花溪定然拒绝……” 看着花溪倔强的神情,欧阳铮微勾唇角,点点头,“那是自然” 花溪暗自松了口气,坐在一旁不再说话,拿起茶盏啜了一口。 欧阳铮也低头饮茶,再一抬眼,刚巧瞟见花溪半闭着眼,轻抿着嘴唇,像是在细品那盏茶汤。那经过沾着水渍的唇,润泽饱满,宛如带露红海棠,娇红明艳,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欧阳铮突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收回了目光,伸手端起茶盏,望着清润的茶汤出神,半天不曾饮下一口。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宣,宣,你可见花……” 焦急的声音在尹承宗走到门口的一瞬戛然而止了。 尹承宗看见欧阳铮和花溪正对坐在厅内,一个望着茶盏出神,一个默默地品茶,眼划过一丝异样,随即唇角又挂上了慵懒的笑容,“宣,原来花溪姑娘在你这里啊?” 花溪起身给尹承宗行礼道:“给承郡王请安” 尹承宗走进来,抬抬手,“姑娘不必多礼。刚刚遍寻姑娘不着,谁承想你又回了这竹楼。” 花溪一听,忙解释说:“啊,随意在岛上逛了逛,迷了路绕回了这里。不知郡王找花溪何事?”() 第八十一章 同路 尹承宗若有似无地瞟了眼欧阳铮,想了想还是没把刚刚赏花楼的事说出来,朝花溪微微一笑,“修远和府里的几位姑娘们在杏花坞那边准备回去,一时寻你不着,还道你出事了,此时正四下找你呢。” “多谢郡王相告”花溪福身谢过,又道,“承郡王,欧阳世,家人寻找,花溪先行告退。” “花溪姑娘可知杏花坞如何走?”尹承宗不徐不疾地问了句。 花溪摇摇头,“待会儿出门问下侍从即可。” 尹承宗往外望了一眼,伸了个懒腰,“天色不早了,姑娘不认路,我送姑娘前去。” 花溪马上推辞道:“怎敢劳烦郡王带路,我正想着寻人找顶软轿来……” “花溪姑娘客气了。这时节众人都纷纷离岛,诗会里准备的轿都候在柳林馆和赏花楼,竹园这边宣向来不备轿,只怕姑娘难寻到一顶。反正我也要离岛回府了,从杏花坞上船,正好与姑娘一路。” 温吞的声音听起来少了些漫不经心,却让你更不好拒绝。 花溪再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只得应下了,“那多谢郡王了。” “一道吧来人,去杏花坞给镇远侯府的慕三公报一声,说花溪姑娘找到了,让他们不必担心。” 花溪还没回过神来,欧阳铮吩咐了一声后,人已经从尹承宗和花溪身边走过,停都不停地向门外去了。 想不跟着走也不行了。花溪退后了半步让开路,示意尹承宗先行,“郡王请” 尹承宗笑了笑,便先一步出门了。 看着两人前后脚都走了出去,花溪长舒了口气,戴上帏帽,叫上翠茗跟了上去。 已近日落,霞光浸染了天际,竹林笼上了一层金桔色的光晕。偶有风过,便有那星星点点的光斑在竹上舞动,如洒了金粉一般晃眼。 欧阳铮一人走在最前面,随从们走在两侧五步开外。 夕阳下,他的身后是斜斜拉长的影。花溪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那玄色的衣衫即使在阳光下染上了暖色,也让人感觉不到暖意,甚至还有些冷。 刚刚好像忘了问他几时要香来着,待会儿该不该去问问他?花溪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下了去问的打算。 不再看前面的背影,花溪低下头看向脚下的石路。 走在身前的尹承宗忽然开口自言自语道:“好好的天气,怎么吹的风冷飕飕的?” 走在最前面的欧阳铮的身形微微一顿,既没应声也没停下。 花溪抿着嘴憋着笑,手伸进帏帽里理了理落下的发丝,彻底挡住了身侧尹承宗的视线,才低头偷笑。 “花溪姑娘家乡在何处?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嗯?”没想到尹承宗会突然问她话,花溪放下手道,“花溪家住岐州。父母早年都已亡故,家再无其他人。老夫人怜我孤身一人才将我接进府来。” 尹承宗睃了一眼花溪,低声道:“在下并非有意勾起姑娘的伤心事,请姑娘莫怪我只是见姑娘容貌与常人不同,所以好奇问问而已。”说完,他又转头看向前路,脚步慢了下来,落到了与花溪左手边。 第一次走得这么近。 一缕淡淡的橘香窜进了鼻腔,举目远眺漫天桔色的霞光,尹承宗不禁想起了书香墨字的那一株晨光的橘树,恍然间明白了为何那素笺上绘的不是花鸟,而是橘树。原来那是她喜欢的气息,带着山林的芬芳,清古幽远。 “花溪记事时父亲已经不在了,母亲曾说过,我家祖先早年迁居岐州,因与西月毗邻,曾祖那辈曾纳过西月女为妾,正是祖父的生母……血脉相传,所以花溪的容貌才会异于大华人。” 慕家的人知道她是慕向晚的孩,即使猜到父亲可能是西月人,也从不问提及这家族丑闻。虽然花溪早先编好的说辞,但今日却是第一次用上。 许久都没有想起这些事了,再次提起来,花溪便忆起了慕向晚,心难免有些伤感,答了尹承宗的问话,叹了口气便默不吭声地低头走路。 也许尹承宗看起来又比较随性,所以花溪并没多想他,以为他只是一时好奇,问问而已,却不知尹承宗暗暗记在了心上。 听见花溪的一声喟叹,尹承宗以为她是因生了一副异样却美丽的容貌,受到各种揣测的目光而自怨自艾,轻声问道:“……所以你不愿往人多的地方去吧?今日诗会刻意避开,也是因为这个……?” “嗯?”花溪没反应过来,侧头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尹承宗。 尹承宗微笑着说:“听修远说你好读书,怎么可能不会做诗?今日诗会上,你因为容貌避开旁人,其实大可不必……西月新皇登基,大华与西月多年战事也已停歇,现如今边境稳固。过些时候西月使团会来上京,商讨两国通商事宜,其后两国联姻势在必行……” 瞬光一黯,尹承宗顿了一下,又道:“若是此事议定,以后上京的西夷人会越来越多,你也再不必因为自己的容貌而担忧。” 尹承宗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随风飘进耳,说不出的柔缓。 花溪讶异,侧头看向他。尹承宗已经收回了目光,回头看向前方。 虽然尹承宗误会了她不愿出现在诗会上原因,但没想到他会为此安慰自己,花溪静默了片刻,感谢道:“花溪多谢郡王” 尹承宗笑了笑,“咱们也算老相识了,你也帮了我两次。修远和啸轩无人时唤我大哥,你若不嫌弃也随他们叫吧。” “这……”花溪有些为难,这承郡王还真是自来熟。即便他是性格使然、为人豁达,但碍于慕向卿的提醒和他郡王的身份,花溪并不想与他有太多交集。 花溪装聋作哑,不吭声了。 “算了,姑娘家面皮薄,不难为你了”尹承宗嘻嘻哈哈地一笑带过,“不过以后你无须那般客气就是了。” “嗯”花溪随意地点点头。 尹承宗脸色一暗,看了眼前面的欧阳铮,唇角又勾起,喊道:“宣,忽然想吃聚福楼的香酥鸡。晚上你若无事,去喝一杯,如何?” 尹承宗加快了步伐,离开了花溪,追上了前面的欧阳铮。 他这一走,花溪立时松了口气。 三人到了杏花坞。 慕修远站在小楼外,正焦急地向来路上张望。待他看见了跟在欧阳铮和尹承宗后面的翠茗和花溪时,面露喜色,赶忙迎了上去。 “承郡王、欧阳世” “嗯”欧阳铮颔首回礼。 尹承宗拍拍慕修远,“修远,等久了吧?花溪姑娘在林里迷路了,又绕回竹园了,刚巧被我碰上。” 慕修远裣衽行礼,“多谢欧阳世和承郡王送花溪回来。” 花溪冲着尹承宗福福身,“让三哥担心了” “无妨无妨,四妹走时给我说了一声,只是……”慕修远面露犹豫,“回来就好,咱们这便启程回府。” “人送到了,我先告辞了”欧阳铮转身离开经过花溪身边时,一声极轻的“别忘了”飘进了花溪耳朵里。 花溪慌忙福福身送客,“恭送世。” 尹承宗也跟上来,走到花溪身边,停了停,“今**没瞧见诗会热闹,赶明儿集印好了,我让修远给你带一本。” 没等花溪开口相谢,尹承宗一句“不必谢了”打住了她的话头,优哉游哉地走了。 慕修远微微蹙眉,走到花溪身前,“花溪,你与承郡王何时这般相熟……?” 花溪撩开帏帽,“花溪与郡王并不熟,郡王赠书也是因为花溪给他写过两张香方罢了。三哥刚刚欲言又止,可是出了什么事?” 慕修远叹气道:“刚刚五妹不慎失足落水了……” 花溪一惊,急忙问道:“啊,五姐现在可受伤了?这,这是几时的事?” “嗯无碍就是受了惊吓。这会儿换了衣裳,刚缓过劲儿来。半个时辰前……”慕修远没继续解释,顿了顿又说,“本来不急着回去,只是在岛上多有不便,所以想着赶紧回府才匆匆忙忙地去寻你。既然回来了,你进去唤她们上路吧,我去让人备船。” 花溪点点头,进了小楼。 屋里韵欣歪在榻上,闭着眼不说话,旁边新换的贴身大丫鬟玉蕊哆哆嗦嗦地站着,双眼红肿,显然是刚哭过了。 韵琳和韵宁坐在下首的圈椅上。 韵琳咬着唇恶狠狠地瞪着韵欣,手里的帕揉成了一团。 韵宁一脸为难地想劝说却又不敢开口,眼睛一直在韵琳和韵欣间来回转,猛然觑见花溪进来了,忙问道:“啊呀花溪,你跑哪里去了?五姐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都……” “闭嘴”韵琳喝住韵宁,“你没事添什么乱” 韵宁瘪瘪嘴不敢再说。 花溪没理会,走到韵欣跟前,见她头发泛潮,伴着一股杏花香气,想来刚刚沐浴过。 “我从诗会出来便跟翠茗在岛上转转,在竹林里迷了路,绕了半天才出来。刚回来就听三哥说五姐落水了。三哥刚去让人备船,让我进来看看五姐可能起身了。若能起身,这便启程回府。五姐,你可好些了?” 韵欣缓缓睁开了眼,“无碍,可以走玉蕊过来扶我一把” 第八十二章 丑闻 花溪帮着玉蕊扶着韵欣起身。 韵欣冲花溪点点头,然后对玉蕊说:“多大点事,又没怪你,瞧你哭得跟要死人了一样走吧” 韵欣有些不耐烦,玉蕊止了哭声,扶着韵欣往外走。韵欣的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好像是扭到了。她的大半个身靠在玉蕊身上,另一边的花溪使不上力,便知趣地松了手。 韵欣走过韵琳身边停了下来,稳住身形,朝韵琳道:“妹,今日的事并不是我故意为之。” 韵琳满腔的怒火化作嗤笑一声,“五姐,你这话是想让我恭喜你呢?还是你要继续扮可怜,装着认打认罚呢?你不觉得这时候给我说这些已然无用了吗?若你来炫耀,大可不必。我还有自知之明,不屑于用那些下作的手段。我劝你还是想想回去怎么跟祖母和父亲解释,今儿慕家的脸可全都让你丢尽了” 韵琳又睨了眼玉蕊,轻哼了一声,“当五姐的丫鬟还真可怜总是要替主受过……”说完,甩袖出门去了。 这情形让花溪呆愣了一刻,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玉蕊被韵琳的话吓到了,身一哆嗦,差点没扶住韵欣。 韵欣抓住她的腕,冷声道:“你个贱蹄,往上爬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般胆怯,这会儿就这点出息?还不扶住了” 玉蕊扶着恼怒的韵欣往门外走去。 待两人出了门,韵宁低声咒骂了一句:“还没应承什么呢,都跟自己要进王府了似的……”语气酸酸的,神情分明带着嫉妒。 “七姐,咱们也走吧。”花溪没事人一样上前拉了拉韵宁。 韵宁点点头,跟花溪一起往外走,时不时地偷眼睃睃花溪,见她面无异色,一言不发,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好奇似的。 韵宁想说点什么,见她一脸淡然,心里憋得难受,这人刚刚进来时还担心韵欣落水,怎么这会连问都不问一声了? 韵宁终是没忍住,眼珠转了转,没好气地嘟囔道:“哎,府里好不容易安生几日,五姐怎么又闹出这档事来?刚换的丫鬟又要遭罪了。花溪,我偷偷跟你说,今儿五姐不是落水。” “哦?”花溪有些惊讶,“是吗?” 韵宁见花溪有了反应,忙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说道:“诗会开始你就走了,后头泰王妃饮宴,你也不在。宴席上,侍女不小心弄脏了五姐的衣裳,泰王妃就让人带五姐下去换衣裳。可不晓得怎么回事,这人去换了衣服就没见回来。后来还是戚姑娘随行的丫鬟说在赏花楼不远的落梅居前瞧见了五姐。我们便去寻她,谁知道等到了落梅居,却看见五姐跟……” 说到这儿,韵宁突然顿住了,想起当时那场景,不由脸红心跳,又羞又臊,不知如何开口。 花溪猜到八分,知道韵宁欲言又止是碍着面皮薄说不出口,便说:“七姐不愿说,就不必说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韵宁不吐不快,梗着脖摇摇头,叮嘱花溪说:“哎呀,我说了你不传扬出去就是了。” “哦”花溪看着前路随意地应了声。 韵宁瞥了瞥周围,见无人才小心翼翼说道:“当时五姐跟平王在一起……衣衫不整的,我、七姐、婉兰和幼兰都在,更要命的是戚姑娘也跟去了……今儿上晌我才听大伯和爹说起,宫里已经把戚姑娘订给了平王做正妃。你说这不是打人家的脸吗?戚家哪里是好相与的……五姐也太不检点了,上回祖母过寿闹了那么一出,这回又去勾引平王,真把府里的脸都丢尽了你瞧瞧她,做错了还那般张狂样,就好像明儿就要抬她进王府了……” 韵宁絮絮叨叨的,越说越怨愤,好像是韵欣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一般。 花溪没理会韵宁的不忿,心底冷笑,若是没听见桃花小筑里那两位的话,自己怕也以为这是韵欣故技重施。只是韵欣这回确实是被人利用,不过她自己心里该是心甘情愿去顺水推舟吧。 而韵琳为了平王跟戚三娘套了那么久的近乎,到头来白忙活了一场,所以才会那般气愤。至于韵宁嘛,如此“大肆”宣扬不该乱说的“丑事”,还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上次她自己失手打翻了汤碗,想去搞一场邂逅,结果最后不知是被韵琳还是韵欣算计了没成事。今日韵欣却来了个“昨日重现”,还给弄成了,以她的脾气不生气、不给韵欣抹黑才怪了。 这回慕家又要忙乱了。 韵欣失节,平王素来的贤名也被抹了黑,他为了挽回名声自然会纳了韵欣。只是因为此事,戚家和慕家势必结了仇,等戚三娘嫁进去,韵欣的日能好过?再者,韵欣一旦进了平王府,那镇远侯府的天平只能倒向平王了,而站在泰王那边的萧家和慕家的关系又疏远了,还有那关系到慕继忠前途的何家的婚事,这回也不知要轮到谁头上了? 花溪暗自叹了口气,日还真没个消停眼看着韵琳和韵宁要及笄,自己也不小了,指不定慕家在考虑韵琳和韵宁婚事时候会捎上自己,来个利益最大化。自己总不能坐以待毙吧?铺现如今已经上了正轨,也是时候打算如何离开了。 花溪一直低头想着心事,韵宁在一旁絮叨了半天,直到走近码头,听见慕修远唤她们时才闭了嘴。 上了船,气氛有些压抑,一路无话回到了慕府。 回去时天已经黑了,花溪与众人打过招呼便回了栖霞园。草草用了饭,又叮嘱了翠茗下晌被人追的事不得外传,沐浴后翻了会儿书,翻身上床睡了。 一夜无梦。 等到第二天起来,伺候花溪洗漱用膳后,翠茗支开了屋里的人,偷偷告诉花溪:“姑娘,昨个儿回来景福园就闹上了,一直折腾到大半夜。今个儿一大早,侯爷与二老爷就出府了,大夫人递了牌下晌要进宫。昨日跟着三位姑娘去赏花楼的丫鬟到现在还关着呢。幸好您没去赏花楼……听说,五姑娘那个……平王……” 翠茗支支吾吾的没个囫囵话,花溪抬手止住了她,“行了,我昨日便知道了。你吩咐下去,别人再怎么乱传都不要管,但是别让我听见这流言是从咱们园里的人嘴里传出去。谁若犯了忌,直接交给大夫人打了板撵出去。” “是”翠茗转身离开,一边走还一边暗自庆幸,虽然在桃林那会儿姑娘不知听见什么了,惹得又人来追,最后却是有惊无险。若是真去了赏花楼,那这会儿自己也得被关起来。上次老夫人过寿,就弄得人心惶惶,这回传出这等事来,只怕到最后还是主们迁怒丫鬟。万一弄不好,自己也要被赶出府去了。没去赏花楼真是万幸 翠茗走后,花溪坐在那里想了一阵,又唤了木犀进来。 “……去后门带个话,让刘妈妈这个月末想法进府一趟。” 木犀得了话,便离开了。 花溪靠坐在圈椅上,闭上眼静静地想着,自己要走,该想个什么理由呢? ——*——*—— 做幻灯片做得偶眼花了,忙活到半夜才回来,哎,好累啊,又是两点~睡了,回头捉虫~~() 第八十三章 筹谋(上) 翠茗交待完了园里的下人们,总是放不下心,寻思着出去看看。 到了下晌,大夫人去了宫里,侯爷和二老爷也没见回来。 翠茗回过了花溪,留了春英在园里伺候花溪,自己暗地出去打问各房的动静。 临到晚膳时,慕继忠、慕继孝、大夫人都相继回来了。三人一回来便都去了荷香院,过了半个时辰才各自回房。聚在荷香院附近的一众丫鬟婆也都无了踪迹。 花溪下晌都呆在香室里研磨香料,借机让自己好好静一静想些事情。等听到春英说翠茗回来了,她才从香室里出来。 “回来了。”花溪回来屋,换下了身上干活儿时穿的衣裳,挪到铜盆前打了胰,撩着清水净手。 翠茗从春英手里接过布巾递到花溪手里,“今早下朝时,皇上留了平王训话。侯爷下朝回来后再去的平王府,回来时瞧着脸色还好,在老夫人那边说了会儿话,大夫人也回来了。等侯爷等人离开,关着的人就都给放了,只玉蕊挨了打,后来又被拖回了弄琴轩,听说是五姑娘出面保下的。奴婢听茶香说,宫里和平王府那边已经同意了,平王大婚后抬人进府。” 花溪擦干了湿手,将布巾顺手给了春英,春英端了水盆退出去了。 花溪坐在榻上,捏了捏有些僵硬的手指,问道:“戚家那边呢?府里没派人去?” 翠茗答说:“是二老爷去的。二老爷先去了趟威远侯府,然后才去的戚家。道歉赔礼自是有的,至于二老爷还应承了戚家什么事就不知道了。戚家虽有不满,不过最后也同意了。” 花溪点点头,“大婚后抬人进去,顶多也只能算是侍妾。戚家和戚三娘要是连这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还怎么能做皇妃。” “五姑娘算是能进王府了,不过……” 翠茗想起了别人嘴里议论的话,对那个面似柔弱的五姑娘越发不齿。这会儿知道事情过去了,放下了忐忑,她也没什么顾忌,便跟花溪面前说了自己的想法。 “奴婢顶看不透五姑娘这人的。柔柔弱弱的,心眼真多。百般算计,最后还不是没名没分的,到头来只能受欺负。要奴婢说,以五姑娘的出身,怎么也能嫁个官宦弟或是富裕人家做当家奶奶,干嘛非要巴巴地往皇府里凑。自己过日不比在那些王宫贵胄府里过得自在?” 大多数时候,花溪因为翠茗是老夫人的人,有些事会专门点明了给她看,透过她向老夫人表明态度,好安别人的心。花溪知道翠茗人比红柳直率,没红柳那么多的私心,嘴巴又严,即使回事也不太说人是非,所以自己在她面前才尚算坦诚。但翠茗像今日这般丝毫不避讳花溪说出心里的不满却是少见。 花溪打量了翠茗两眼,见她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并不似在试探自己,淡淡一笑,“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各人有各人的路。有人不求富贵闻达只求安稳度日,自然有人一心追求荣华加身衣食无忧。你和红柳都是老夫人屋里出来的,你和她的心思又有多少相同?名利心人人都有,只看你自己怎么想了。” 提起红柳,翠茗微微一滞,无声地叹了口气。 扶柳居。 丫鬟婆们都被韵琳赶到了门外,屋里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听得人胆战心惊。 “又开始闹了可惜了那些官窑的瓷器……这才换上没几天又要保不住了……” “小声些,仔细别人听见了,传到姑娘耳朵里,又得挨一顿板。” 韵琳房里新换的大丫鬟玉紫从大门外进来,就听见墙角的两个小丫鬟小声嘀咕,喊了一声:“不在姑娘屋里伺候,杵在这里干什么?” 其一个丫鬟瞧见玉紫回来了,忙上前道:“啊呀——玉紫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姑娘在屋里发脾气呢,晚膳都给砸了,还把屋里的人统统赶了出来。这会谁都不让进去。” 玉紫正是昨日陪着韵琳去诗会的丫鬟,在柴房心惊胆战地过了一夜,刚刚才被放出来。没想到她刚回来,气还没缓上一口,就碰见韵琳发脾气,不禁暗骂,这祖宗定是因为五姑娘的事在发脾气。若是没完没了闹下去,自己也讨不到好 玉紫问:“可派人去跟大夫人那边说了?” 那丫鬟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该去寻夫人,急忙摇摇头,“没,我这就去” “算了,留在这里看着姑娘,别让姑娘去隔壁院。我去去就回。” 玉紫顾不上整理,返身又出门去景福园寻了大夫人过来。 大夫人尹氏赶过来时,屋里已经没了动静,两个妈妈在门外唤着“姑娘”,可就是不见有人开门。 尹氏叫了两声,没人应,便叫了两个力壮的婆来,大喝道:“去,把门给我撞开” 两个婆撞了两下,突然门“吱啦”一声拉开了,韵琳红着眼往门外看了一眼,又进屋去了。 尹氏挥退了众人,自己提步跨进房门。 屋内一片狼藉,瓷器碎片,胭脂盒散落一地,椅东倒西歪…… “这屋里能砸的你还真一件不剩都给我砸了个干净?”尹氏扫了一眼屋,蹙眉训斥韵琳,“闹腾成什么样儿了平白让杨氏母女那对贱人和三房的人看笑话” 韵琳趴在床上躲在被褥里抽泣,听见尹氏训她,掀开被看着尹氏,哭喊道:“我让人笑话的还少啊?如今什么都晚了……呜呜,面早就丢尽了,我还在乎这些劳什的摆设作甚?” 尹氏踩着边角没碎片的地方走到韵琳床前坐下,摸着她的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丫头来老五那小蹄一门心思要嫁进平王府,不就是想着能有朝一日得了皇的宠,夺了你想要的,又压着你一头,好让她娘和哥哥能在慕家挺直了腰板做人。谁知道她会用那种烂招数,还被戚三娘逮了个正着。到头来不过是个侍妾,没入府就已经失宠,得罪了未来的王妃,你以为她还会有什么出头之日?杨姨娘那狐媚已经被侯爷骂了一通,这以后的日……哼,侯爷不理她,就有她好受的” 尹氏目精光一闪,嘴角挂着冷笑。 韵琳抽泣着哽咽道:“可,可她进了平王府,我,我不是没机会了……当初,当初也是娘亲您说的平王比承郡王好,我才会变了心思……到如今闹成这样,我哪里还能嫁入皇家……呜呜……” “嫁不进去便不嫁了。皇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做不了正妃,倒不如嫁入勋贵人家。你是镇远侯的嫡女,以你的品貌,还怕许不到好人家?” 韵琳听尹氏这般说,心里委屈,哭得更凶了,“不要为什么韵欣那个贱人能嫁给三皇,我却只能嫁给勋贵?当初您讨好贤妃娘娘,想让我嫁给三皇,让我有了念想,而且后来贤妃娘娘也同意了。这会又让我嫁别人,呜呜……放眼京城里,除了承郡王和欧阳世,哪个勋贵弟能比得上三皇?承郡王克妻,家里还有两个贵妾;欧阳世是鳏夫,人又冷冰冰的,还是三皇最好……” 尹氏自然也懊悔,可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用了。如果放任韵琳闹下去,老夫人和侯爷都会怪责自己。 尹氏放缓声音劝了两句,韵琳还是不依不饶埋怨她。 见韵琳无理取闹,尹氏恼了,厉声喝道:“五丫头是要进平王府,听起来是好听,可最后弄得平王和戚三娘心里都有疙瘩,府里老夫人和侯爷都不待见她……这时候,你还跟着起哄,这般闹将下去,最后惹怒了老夫人和你爹,日后就别指望他们宠你?说不定随便指个人家把你打发了了事,到时候有你哭的日我问你,你是不是想让五丫头永远压你一头?” 韵琳顿时止住了哭声,茫然无措地看着尹氏,半晌才使劲儿摇摇头,“不要,我不要” 尹氏点点头,“你明白就好你是娘的闺女,娘不为你着想还为谁着想。皇族的人你如今是嫁不成了。你这般怨天尤人,还不如高高兴兴地起来看热闹。她一个贱婢的女儿最后也不过是个无名无份的侍妾……不过挂着平王府的名头还是有些用处,加上咱们府里已经出了个世侧妃,你姑父又是天近臣,等跟何家的亲事定下,过两个月除服礼后,你爹的官位只高不低,到时候你还愁嫁不到好人家?嫁不了皇,嫁个公侯贵戚封个诰命还是可以的。” 韵琳虽然心有不甘,但听了尹氏所说,冷静下来想想,心里好受多了,最重要的是她就算输了,也不能让韵欣看笑话。 韵琳抹干眼泪,朝尹氏道:“娘,女儿一时糊涂,让您为难了。女儿再不会如此了” 尹氏拿了帕给韵琳擦擦脸,“嗯,起来洗洗,以后切莫如此了明日起多在老夫人身边走动走动,讨了她老人家的欢心,比什么都强” “是”韵琳乖巧地点点头,暗下决心,慕韵欣,你别得意,咱们走着瞧 ——*——*—— 月底了,感谢亲们给偶投的粉红,那个我目前欠账4章,另外,今天看见好些亲给偶投粉红,虽然没到150,偶准备多给加一更,谢谢大家的支持,所以目前欠账5更,偶清明节开始往上补~~呵呵~~请大家下月继续支持~~╭(╯3╰)╮ 第八十四章 筹谋(中) 韵欣的事算是定下了。 府里的人面上毕恭毕敬,可别地里暗自鄙夷。倒是大夫人这个做嫡母的尽职尽责,逮了两个嚼舌根的打了板,才平息了事端,临了又怕怠慢了韵欣,专门给弄琴轩指了四个水灵灵的丫头。 木犀给刘妈妈传了信,没过三四天,刘妈妈领着丁香进府来了。 两人先去拜见了老夫人。 进门,刘妈妈和丁香就给老夫人跪下来磕头。老夫人忙叫两人起来,问了问家里的情况。 刘妈妈说:“头前一年,家里忙乱,一直也没回来看望您老人家。今年日好些了,奴婢就想着回来看看您,带了些新鲜的山货孝敬您。礼虽轻些,好歹是咱们的一点心意。您老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可以换换口味。奴婢选的这些东西都是好克化的,留着给您尝个鲜儿。” 老夫人笑着谢过。 刘妈妈又道:“还没跟您老说,丁香年前嫁了人。这孩无父无母,也算是从府里出去的。成了家也没回来磕过头,这次奴婢带她来专门给您老磕头,顺带看看姑娘。” 老夫人有些意外,“丁香嫁了人?哪里人?难怪这发饰也变了。”花溪并没跟府里提起丁香嫁人的事,老夫人当时允了丁香与刘妈妈一起出府,因为她是个下人没太在意。这会儿听刘妈妈说起,虽然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刘妈妈解释说:“是我本家的侄,早年亲生父母去世了,将他托付给我。我在城里寻了份木匠差事。那孩学得不错,如今在师傅铺里帮工。人实诚,总是感念我早年的恩情,一直待我如亲人。后来我出府了,这孩一直在身边伺候。我看丁香年纪也不小了,就做主让两个孩结了亲。” 听刘妈妈说起自己,丁香不禁脸红,低着头不说话。 老夫人见她害羞,笑着说:“这是好事。来人,取十两银,另外去库里把年前送来的那两匹蜀锦拿来给丁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刘妈妈惶恐,忙拉着丁香,“啊呀,丁香,还不谢老夫人” 丁香作势跪下,磕头谢了恩。 老夫人笑笑,说了两句便打发人送她们去看花溪。 刘妈妈到了花溪园时,花溪早就得了信,在屋里等候。 一进屋,丁香给花溪磕了头,花溪象征性地赏了些东西做样,然后打发了屋里的丫鬟,让她们去陪丁香说话,自己留下刘妈妈在屋里。 人一走,刘妈妈忙低声问道:“姑娘急急寻奴婢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还想着您要过几天才来,怎么这就来了?” “得了信儿,怕您有事,心里着急。” 花溪将上巳那天的事说与刘妈妈知晓,略去了自己偷听那段,顺带把上次老夫人寿宴的事也提了提。 “……五姐的事已经定下了,平王大婚后抬进去。五月,除了服,姐和七姐及笄。府里定然要给二人议亲。您也知道我当初回府是万般无奈……庄里被人看着,生活清苦,刚好有那机会,自然要回来。如今外面的铺生意也安稳了,您老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宅,买上间小院。” “您这是……?”刘妈妈猜到了七八分,却又不敢肯定。 “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花溪语气带着无奈,“我想出府了。” “您这又是何苦?只怕老夫人、侯爷不会应允的……再说,我瞧着老夫人待您不错。您呆在府里,在外人眼里也算是堂堂正正的小姐,可若是出了府……” 花溪拉着刘妈**手引她坐到炕上,面对面说:“我知道妈妈一心为我好。我是您一手带大的,什么性你比别人要清楚。我在府里才两年,就见了这么多事。虽说都是自己姐妹,可像她们那边去想去做,我是不乐意的。这两年家里老夫人、夫人们待我是好,您瞧着放了心。等我年纪到了,说不定她们会许一门不错的亲事……可您别忘了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被接回来的?您又怎么出去的?” 许久不提起这事,刘妈妈确实没大在意,这时间花溪忽然提起,她才有所觉。刚刚只看着老夫人赏给丁香的那些东西,就觉得老夫人看重姑娘,再加上进了园瞧见姑娘日过得比以前好,竟忘了当初慕家人接她回来的初衷。 刘妈妈摇头叹道:“奴婢这日过得顺了,人也老糊涂了,差点忘了这茬。万一不是您想的那样,您不是亏了吗?您这两年过惯了好日,在外面受苦的地方可比府里多多了……” 知道刘妈妈担心什么,花溪不以为意,笑着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只是十二年的日不短,苦日都刻在心里,我是不会忘的,出去再苦能苦过那些吃糠咽菜的时候?在慕家我是个外人,她们为我着想又能着想到哪里去?说句不听的话,她们怕是打着算盘看我能卖个什么好价钱。侯爷的差事万一不满意的话,指不定会为了巴结那些权臣贵戚什么的,送我去做小。我不喜欢,也不想如此被人不明不白地送嫁。难道妈妈忍心见我如此……” 花溪红了眼眶,刘妈妈看着心疼。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见她如此伤心,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刚刚还犹豫不决,这会儿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照姑娘说的,慕家的人将她送人是大有可能,四小姐已经去了,就留下姑娘一根苗,自己怎么也不能看着慕家的人送姑娘去跳火坑。不过,这会儿都是姑娘自己猜测,老夫人和侯爷并没有真做什么,姑娘担心得有些早了。 刘妈妈搂着花溪低声安抚道:“姑娘,你切莫伤心。只不过,老夫人和侯爷他们不会凭两句话就放您出去的,不然他们也不会常年给庄上安置人手……要能放早就放了。” 花溪从刘妈妈怀里退了出来,抹了抹眼泪,“这事妈妈不必操心,您只要在外面偷偷帮我买好房就是了。” 虽然知道花溪从小心思冷静缜密,但刘妈妈还是不放心,“房事不难,只是出府这事难办。您可要仔细了,莫给人抓了把柄,受了连累。” 花溪点点头,握着刘妈**手道:“妈妈只管放心。我不会乱来的,不准备周全我是不会动的……” 刘妈妈寻思了一阵,张口提议道:“我看这事,您要不去求求五姑奶奶?她看在你母亲亲的面上,说不定能帮您一把。奴婢总觉得这事急不来,缓缓再看,说不定府里不会把您随随便便送人的……”刘妈妈虽然嘴上应着,可心里还是没底,五小姐谨慎,说不定会劝劝姑娘不要轻举妄动。 花溪知道刘妈**心思,一时也没指望她能变过来,便也不再劝她,只要她帮忙做事就好。 “嗯,我晓得利害。房不过留着以防万一,总归是名下的产业,就算买下来不用不住,租出去赚些租也好。姑母那边,我会去探探口风。” 花溪本就拿不准慕向卿会不会帮她,但慕家唯一可能帮助自己的又有能力帮自己的只有慕向卿。慕向卿是威远侯夫人,说话做事自然以威远侯府为先,虽然这事不会牵涉威远侯府,但万一被发现了,慕向卿也会难做。以慕向卿性格来说,她是不会贸然同意的。所以,自己还得好好思量一番,一定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 听花溪提到慕向卿,刘妈妈心上稍安,想了想点头道:“离姑娘、七姑娘议亲还有些时候,您跟五姑奶奶通通气,商量着来,可别着急坏了事。” “妈妈也是为**心,为我心急。花溪明白的,这事急不来,我会好好布置的。您老在外面等我的消息就是了。” 花溪取了些银票和首饰递给刘妈妈,“这些是过年老夫人给的压岁钱,还有些首饰,您拿出去当了换了银钱置办宅用。” 刘妈妈不肯收,退给了花溪,“上次您给的还没用完。您介绍宗家的姑娘来铺,后来宗家姑娘用这好,又引了好些贵家姑娘来光顾,铺如今的生意红火多了。铺面都盘下了,不用付租,您留在账上的钱也没送进府过,给您置办套小院足足够。” 刘妈妈知道自己别处帮不上什么忙,但是置办套宅还是可以办到,所以死活不肯再拿花溪的银。花溪也没强塞。 临走时刘妈妈又好生叮嘱了花溪一番,要她一定要小心行事,才不舍地跟丁香离开了。 三月二十五是程啸林两周岁生日。 花溪随慕修远、韵琳、韵宁去程家做客。 刚跨进慕向卿屋里,花溪还没回过神来,一团红色的东西就从门后扑进了花溪怀里,差点把花溪撞倒了,花溪一低头,就看林哥儿仰着小脸冲着她笑,高兴地喊着“姐姐,姐姐——”口齿比上回见时清楚多了。 林哥儿穿着斜襟红底的团花小袄,藏青色绸布裤,脚上登了双虎头鞋,颈上戴着鎏金项圈,项圈上挂着把小金锁。他抱着花溪的腿,呵呵笑着,粉雕玉琢的,像是年画里娇憨可爱的抱鱼娃娃。 花溪看着娃娃可爱,心上欢喜,蹲下来抱起林哥儿,手臂一重,不禁笑道:“呵呵,咱们林哥儿长大了,姐姐都快抱不动了”() 第八十五章 筹谋(下) 慕向卿招呼花溪她们三姐妹坐下。花溪抱着林哥儿也跟着坐下了。 看着林哥儿坐在花溪怀里不吵不闹,甚是乖巧,慕向卿不禁笑道:“你走了以后,这皮猴姐姐、姐姐的叨叨了好些天,还以为他人小记不得。谁知昨个儿奶娘刚顺嘴说了姐姐要来,他就嚷嚷着要姐姐了。” “林哥儿想姐姐了,是不是?”花溪低头笑呵呵看着小家伙问道。 林哥儿哪里明白什么想不想的,见花溪问他,他眨眨眼睛,“哦哦,姐姐、姐姐……” 慕向卿宠溺地看着小儿,嗔怪道:“你就瞎应承吧,呵呵” 屋里的人哈哈一笑。说话间,宗家姐妹也来了。 慕向卿说开席还早,让小姊妹们一道去院里玩耍等开席了再唤她们回来。林哥儿粘着花溪,花溪便借口不去了,陪林哥儿在院里跑了一会。 玩累了,林哥儿打起了哈欠,花溪抱着他回房休息,林哥儿偏偏躺下不闭眼。花溪一下下拍着他,哼着小调哄着他睡觉。 慕向卿交待好了开席的事回来,便看见花溪已经哄着林哥儿睡觉,轻轻走过去,瞟了眼林哥儿,“睡了?” 花溪点点头,小声应了句:“刚睡着。” “走吧,让奶娘看着就行了。” 慕向卿看了看林哥儿,让花溪陪她离开了。 走在沿廊下,慕向卿对花溪说:“凑着林哥儿过生儿,专门接你出来散散心,想让你多结交些同龄的姑娘们。你倒好,不和同年等岁的玩耍,倒是能跟林哥儿玩一天。” 小孩单纯,可比她的那些所谓姐妹好多了。花溪心里想着,面上笑了笑,“我就瞧着林哥儿稀罕,陪他玩挺好。” “哎你这孩,什么都好,就是太静了。” “原先在山里过得清苦,我没事就在后山里头跑,老想着什么时候能出来瞧瞧外面是个什么样,妈妈常叨叨说我坐不住,不像大家闺秀。等到回来京城,日是好过了,见得人是多了,可事儿也多了,还不如安安静静地呆着好些……这会儿回头想想,不过是从小院换了个大院,别的什么都没变,还不是看不见外面的天……也许有人愿意一辈守着头顶上的一小片天,我却不想如此……” 花溪的声音飘渺似烟,淡漠透着伤感、无奈的情绪。只是这情绪稍纵即逝,快得抓也抓不住,再看时她嘴角又噙着浅浅的笑意,平静的好像从来没开过口一般。 这样堪破世情的话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会说出的话。 慕向卿冲怔了片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微微地叹了口气,“世事难全……”说完,她又转头笑着问道,“丫头、婉兰她们说要在后园放风筝,碰巧前两天惠州的庄头给轩哥儿送来了四只惠州出的彩绘风筝,刚刚让人从库里取出来送过去。林哥儿睡了,你也无事,要不去看看?” 知道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花溪也没再多纠缠这个话题,听到慕向卿的提议,自然不好拂了她的好意,点头道:“好姑母一道过去吗?” 慕向卿摇头,“呵呵,你们姑娘家一处玩,我都过了那年纪了,就不去凑热闹了。” 花溪打趣道:“姑母哪里老了,到外面说您是轩哥的姐姐别人也都信。” 慕向卿嗔了她一眼,笑着说:“贫嘴丫头。我让人领你去后园。” 花溪到了后园时,老远看见韵琳她们几个姑娘在湖边放风筝。 韵琳手里拽着线,头顶天空上飘着一只彩蝶风筝,忽闪着五彩斑斓的蝶翼飞得很高,婉兰站在她旁边瞧着,拍手说着什么。不远处韵宁和幼兰一起拽着只蜻蜓风筝,试图让它飞得更高,可却一直比那彩蝶低一些。旁边背着身站着两位姑娘,其一个粉衣姑娘指着对岸,与另外一位紫衣姑娘交头接耳不知说着什么。 花溪顺着那粉衣姑娘望向对岸,只见杏林上的天空飞着一只沙燕和另一只彩蝶风筝。彩蝶风筝与韵琳的那只形似,只不过这彩蝶风筝偏蓝,而韵琳的偏红。 两岸的风筝交相呼应,在空摇曳。 花溪没有近前打扰,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天空,只见那对岸的彩蝶渐渐飞高,越来越近。 婉兰忽然回头觑见了花溪,笑着招呼花溪过去,“你怎么才来?” 花溪上前颔首道:“林哥儿刚睡着,我便过来了。” 婉兰笑了笑,“林哥儿这小家伙就是粘你……我们这边也热闹,下了彩头,看看今儿谁的风筝放得最高,这不,韵琳眼看着要赢了,没想到被对岸的给缠上了,呵呵你虽然刚来,不过今儿规矩,见着的就得添注。你准备拿什么出来?” 花溪不好拒绝,想了想,从腰间荷包里取了只双鱼吊坠出来,“这是上回四姐给的件玉香囊,鱼嘴里我已经能填香料,算作今儿彩头,赌…” 花溪抬眼望了望天空,“赌那沙燕风筝拿头彩。” 婉兰接过双鱼玉香囊瞅了两眼,“这是宫里的物件吧?上次见戚三娘拿了只缠枝莲纹样的……这东西可是少见,要不你换一件?这会儿可是韵琳的风筝最高” 花溪身上没戴什么精致的配饰,荷包什么的不适合当赌注,还不如这双鱼玉香囊。这玉香囊上回得了两件,拿出去一件输了也不是太心疼。再说,看这风向,那两只蝴蝶弄不好要飞到一处了。到时候还不知谁输谁赢呢。 花溪摇摇头,“我身上没其他合适的物件,就用这个好了。” “输了可别怨我没提醒你”婉兰拿着玉香囊又提醒了花溪一次。 花溪笑着说“无碍”,婉兰这才拉着她往旁边那两位姑娘处走去,“何和田如玉也来了,我带你去打个招呼。彩头都交给田如玉保管。” 何和田如玉,花溪都认识,上去打过招呼。婉兰把花溪的彩头交给了田如玉。何和田如玉也看出了这物件是宫里出来的,何问花溪这香囊来历,没等花溪开口,婉兰就在一旁解释了,田如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倒是何还多看了两眼花溪。 忽然一阵风起,两只彩蝶竟在半空交织在了一起。 “啊——”婉兰回头一瞧,惊呼一声,“这下糟了,琳姐姐快拉开。” 韵琳眉头一蹙,使劲儿拽了拽手的鱼线,没拉开。婉兰也过去帮忙,结果不但没拉开反而越缠越近。 对岸传来一阵嬉笑声,何在旁边笑道:“琳姐儿,你的蝴蝶和对岸的蝴蝶真是有缘,也不知这风筝是谁放出来的?” 韵琳红着脸,羞恼地瞥了眼对岸的杏花林,又伸手试着拽了拽风筝,还是不管用,最后不动了,任两只风筝在空纠缠,恼哼哼地瞪着对岸,不一会儿扭过头冲着旁边伺候的丫鬟急急喊道:“去拿把剪来” 丫鬟应诺跑去寻剪刀。 婉兰问道:“啊呀,琳姐姐,你这是要作甚?” 韵琳气鼓鼓地说:“我拿不下头彩,还放这劳什作甚,索性让它自个儿飞去,免得累人累己,哼” 婉兰劝了两句,韵琳不听,非要剪开。婉兰无法,只好埋怨对岸那个拿蝴蝶风筝的,好好地怎么往别人的风筝上靠。 倒是田如玉说道:“其实南边有习俗,上巳放风筝,断线祛灾病。咱们上京虽不讲究这个,不过今儿也没出三月,琳姐儿要剪断风筝线正应了这说法,想来今年一年定会无病无灾。” 听田如玉这般说,婉兰也不再抱怨了。 那边,韵宁和幼兰兴奋地扯着线,想让风筝飞得更高些,超过那两只蝴蝶风筝。不过对岸那沙燕风筝似乎飞得更快,不一会儿就窜了上来,隐隐有超过蜻蜓风筝之势。 这时,丫鬟取了剪刀过来。 韵琳一把接过剪刀,“咔嚓”绞断了鱼线,那风筝失了拖拽,在风里带着另一只蝴蝶风筝呼哧乱窜。 没想到这边韵琳才绞断了线,那边的风筝竟也跟着断了线。两只风筝被风裹着往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最后越飞越远,一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韵琳呆呆地看着飘远的风筝不说话,神色有些迷茫。其他人也愣住了。 何笑得暧昧,“我还不知对面的人有南方的?没想到竟也有人知道这习俗。这也太巧了。琳姐儿这边剪断了,那边竟跟着弄断了……也不知是谁拿的那蝴蝶风筝?” 何嘴上问着,眼睛睃了睃韵琳,满是笑意。 韵琳回过神,双颊绯红,瞟了眼对面的杏花林,撇嘴道:“再过半刻就能分胜负了,到时不就知道了。” 众人抿嘴一笑,不再多话。 过了半刻,香炉内香燃尽,最后得胜的是那只沙燕风筝。 婉兰拉着花溪,“没想到真还让你给压对了。哎,我输了件绞丝金镯。” 花溪看着一脸惋惜的婉兰,笑着说:“运气罢了。” 这时,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孩从对岸过来,站得老远跟大声道:“各位姑娘,爷们说胜负已分,少爷让奴才来问问姑娘们是去对岸的凉亭还是去赏梅楼分彩头?” 几个姑娘看向田如玉,这事由她定。 田如玉回道:“不必走那么远了,就在对面的凉亭好了。” ——*——*—— 发草稿回头捉虫~~() 第八十六章 彩头 亭外挂起了帐幔,伺候的丫鬟们在亭央拉了道屏风,两面各摆了张半圆桌。桌不大,围坐不下七个人,花溪、韵宁和幼兰坐到了凉亭靠池塘一边的廊凳上。等姑娘们坐好后,才请了程啸轩等人过来。 田如玉吩咐丫鬟将下注的物件都摆在了桌上。 婉兰拉着花溪近前瞅了一眼,簪、玉佩、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统共有十多件,另外还放张欠条,上面写着五连水瓷砚一方,落款是宗叙阳。 彩头里有件镂空花鸟纹金香囊,花溪瞧着颇为喜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外形似水滴,雕工精美,像件古物,比她双鱼玉香囊精贵多了,也不知是谁下的重注。 “好了,人都到齐了吧?”田如玉隔着屏风问了一声。 屏风那边传来程啸轩的声音:“田姐姐,都齐了。今儿第一是姬燮姬大哥。” “今儿咱们可都亏大了。刚押注在姬大哥身上的可就他自己一个。” “不行,待会儿晚上要姬大哥请客” “对,请客请客我的五连水瓷砚……” …… 屏风那边几个年纪小的都不甘地叫起来。 何听见他们闹腾,扑哧笑了起来。 幼兰惊讶出声:“原来那风筝是姬公放的啊?” 桌上,韵琳幽怨地叹了口气,显然有些失望。 田如玉、婉兰红着一张脸不说话。 一时无人应声,韵宁便笑着喊了句:“谁说就他一个了头彩?我们这边可还有一个呢” 对面刚刚抱怨失了砚台的宗叙阳问道:“啊,谁啊?刚刚没听说你们那边有人赌我们这儿的风筝胜出?” 韵宁笑着说:“嘁是花溪。她刚来那会儿,姐的风筝还是头名,花溪却压了沙燕胜。不信,你们问问玉姐姐她们。” 花溪瞥了眼韵宁没吱声,回头看见韵琳朝她这边看过来,她也没避讳,坦然地回看了过去,韵琳鼻里轻哼了一身转头不再看她。 花溪懒得理会她们心里那些弯弯绕,这下注押宝的事谁说得准呢,那会儿她可是专挑最后一名下,从来没指望能胜出,反倒是做好准备输了的。谁承想最后那沙燕会赢。 对面的人也没计较花溪后来加入,反而揶揄了姬燮不能吃独食了。 程啸轩提议说:“既然是姬大哥和花溪姐姐押了,那彩头对半分就是了。姬大哥,你看呢?” “得蒙花溪姑娘厚爱选了姬某的风筝,那就请姑娘先选。”姬燮的声音悦耳动听,柔和如三月春风,挠得人心痒痒的。 田如玉微红着脸,“既然姬公如是说,那花溪你先选吧。” “多谢姬公。” 花溪瞥了眼田如玉,再看亭里其他几位姑娘,结果发现她们听了姬燮的话,脸都红红的,不禁暗忖,那姬燮不知是不是个美男?这才说了一句话,这边的姑娘们怎么都变了个样? 放着满桌的彩头,花溪数了数,除去她们七人的,还剩下还有五样,包括宗叙阳立的字句,其余的应该是慕修远、程啸轩、何三公和那位姬公的。 其他彩头她看着都不怎么动心,唯独稀罕那件花鸟纹的金香囊,问道:“不知这镂空花鸟纹金香囊,花溪能不能选?”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姬燮的东西,遂问了一句,若不是她便先选这件。 花溪话音刚落,这边的几位姑娘神色各异。 “嗯?那件是姬公的彩头。”田如玉蹙眉提醒花溪,“换一件吧。” 花溪遗憾地看了眼金香囊,点点头,却听姬燮在另一边说:“无妨,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既然姑娘喜欢,送于姑娘就是。” 不值钱?花溪可不这么认为,看这样式、花纹和金质表面,怎么看都像是古物,前世她在物展上可见过一件三国时期的金香囊与这个十分类似。一句不值钱就轻轻松松的拿了送人,这姬燮到底是何许人? 花溪犹豫了一下,还是推辞了,“这是公的彩头,花溪还是选别的好了。” 姬燮轻笑,“莫非姑娘看不起我是一介商贾,不愿要我的东西?” 花溪微愣,这人怎么这般咄咄逼人? 程啸轩忙解释说:“姬大哥误会了,花溪姐姐是因那是你赢了,再拿你出的彩头,不好意思要罢了。花溪姐姐,姬大哥一番好意,你快拿着吧。” 婉兰也在这边劝说道:“是啊,花溪,姬公好意,你就拿着吧。” 有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花溪撇撇嘴,“花溪与公素未蒙面,并不知公是商人,更没有轻视之意。失礼之处还望海涵既然公执意送于花溪,花溪自当领受。这厢多谢公美意了” “听姑娘说得这般客气,倒是姬某与姑娘为难了。姬某不是强人所难之人。既如此,那不如我与姑娘交换好了。姑娘取走我的金香囊,留下你的彩头与我就是了。” 花溪气结,这人怎么反复无常? 对面传来一阵嬉笑声。 接着,听见慕修远说:“花溪是女,与姬公交换贴身之物不大妥当。” 宗叙阳却嘻嘻哈哈道:“反正都是下注的彩头,又不是私相授受。花溪喜欢金香囊又不好意思白要,留下她的彩头也没什么不妥的” 这侧,何掩面轻笑,“花溪,不如你换了吧,免得心里过意不过去。” 韵琳瞪了眼花溪,不啻道:“是啊,反正你向来不愿白拿人家的东西。你押的那件香囊是四姐给的吧?总归你平日里给四姐送这送那的,四姐又是大肚之人,不会计较你把她给的东西送人了。你得了一件赔给姬公一件,这样才公平,免得人家说咱们慕家的人小家气。” 韵琳的话不大好听,花溪习以为常不甚在意,只是心里有些恼那姓姬的故意耍弄人,这会儿这么多人看着自己,除了刚刚慕修远帮着自己说话让宗叙阳给驳了,其他人都闷不吭声,花溪只得拿起了金香囊,“好啊我用玉香囊换了这么件古物,也是值当了” 对面轻“咦”了一声,花溪听出是那姬燮的声音,接着对面又是一阵低声交谈。 花溪没有理会,低头又选了婉兰的绞丝金镯,一对素环钗刚刚见幼兰戴过,还有宗叙阳的那张欠条,另外瞥见一方翡翠五蝠佩,瞧着好像慕修远的,也一并选上了。 “花溪就选这些吧,剩下的都归姬公。” 田如玉吩咐丫鬟将东西送到隔壁,又是一阵起哄声。 隔着屏风,听见宗叙阳嚷嚷地最大声:“哈哈哈,幸好花溪选了五连水瓷砚,不然进了你的口袋,我想赎回来都难喽” 亭那半边笑闹声一片。 韵琳突然想到了刚才的蝴蝶风筝,张张嘴,又闭上了。 倒是何瞧见了她的神情,抿嘴问道:“刚刚你们那边是谁放的那蝴蝶风筝啊?害得琳姐儿丢了头名,一会可要罚酒啊” 韵琳没想到何会问起,看了她一眼,见她也瞧着自己,别过头去。 “哦,那是轩哥儿。”宗叙阳回应道。 韵琳一听,脸上期待之色褪去,显得有些气愤,咕哝了一句:“好好的,缠上我的作甚” 何“哦”了一声,打趣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轩哥儿。琳姐儿,你就别气了,回头让轩哥儿送你件礼补上就是了。” “不必了”韵琳说得大声,对面的人也都听见了。 众人都不再说话,亭内一片寂静。 程啸轩突然冷声道:“我看时辰差不多了,到前院去用饭了。” 屏风那头传来椅磨地的声音,程啸轩等人都起身离开了。 丫鬟们撤了屏风。 韵琳没想到程啸轩一句软话都不说,还给她甩脸看,又气又恼,屏风一撤走,追着程啸轩去了。 韵宁一见,喊着“姐等等”,提步赶紧跟上。婉兰和幼兰对视了一眼,也紧随其后去了。田如玉和何一道,随后走出了亭。 花溪没急着走,她拿着那镂空金香囊又看了看,收进了荷包里,又让跟来的木犀收好了慕修远的玉佩,悄声吩咐她待会儿觑空把宗家姊妹和宗叙阳的东西还给他们。 花溪交待完,才起身出了亭。 沿着杏花林走了一阵,花溪忽然听见有人在一旁低声唤着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宗叙阳在一株杏花树后探出了脑袋,正咧着嘴冲着花溪笑。 花溪福福身,“宗三哥,不知唤花溪有何事?” “妹妹无须多礼”宗叙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朝花溪作揖道,“咳咳,三哥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妹妹答允。” 见宗叙阳一本正经的行礼,哪里像刚才在亭里那般笑闹,花溪抿嘴偷笑,随即敛了笑容,说道:“若宗三哥来寻花溪要那张字据的话……” 宗叙阳瞪大眼睛看着花溪,“妹妹啊,那砚台是祖父生前送于我的。我甚是喜欢,刚刚姬燮和啸轩合伙一激,我,我一冲动就……” “宗三哥莫急,待会儿走时,我会让人把字据送还的。” 宗叙阳一喜,憨笑道:“如此多谢妹妹了听婉兰和幼兰说你喜欢制香,下次宗三哥若是得了什么香料,定给妹妹留着。” “我说大丈夫愿赌服输你偷跑了溜回来,竟是躲在这里厚着脸皮讨要东西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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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燮还想再问,宗叙阳拉住他,笑着对花溪道:“妹妹先走,别让舅母久等了。” 花溪点点头,转头就看见慕修远走了回来。 慕修远的脸色不大好看,花溪疑惑道:“三哥,你怎么回来了?” 慕修远瞟了眼花溪身后的宗叙阳和姬燮,生硬地点点头,“在回廊分开,没瞧见你跟着韵琳她们回来,就过来看看。叙阳、姬公,轩哥儿刚还在前面寻你们,两位还是快些过去东花厅吧。” 转头又看向花溪,慕修远道:“走吧,我送你过去西花厅。” 花溪点点头,跟着慕修远离开了。 姬燮看着花溪离开若有所思,转头拽了拽冲着花溪背影傻笑的宗叙阳,“叙阳,这姑娘是慕家哪一房的?” “哦?她不是远哥儿家的人,是他家的远房亲戚,父母双亡,这两年一直住在慕家。花溪制的香在上京贵人圈里很出名,人又生得好看,就是性有点冷。不过我今儿才发现她是个面冷心热的,今儿输的砚台,我刚提了一句,她就说还给我了……哎呦——” 宗叙阳话没说完,额头上就挨了一记,抱着头鼓着腮帮看着姬燮埋怨道:“你打我作甚?” 姬燮白了他一眼,“瞧你那发痴的德性,我问一句,你却絮絮叨叨个没完。由着你的性再说下去,指不定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我打你是怕你乱说,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走了,啸轩那边还等着呢,咱们快些去吧” 宗叙阳想起了别的事,问道:“哦,对了,刚刚花溪妹妹说你那香囊是古物,可是说了?” 姬燮点点头,“那香囊确实是古物,据说是三国时的。” “啊——你竟拿着个三国时的古董送给花溪了?小心你那抠门的爹回去寻你麻烦话说回来,我怎么瞅着你跟你爹一点都不像呢……你是不是像你母亲啊?哎呦——” 宗叙阳又挨了姬燮一记爆栗,捂着头乱哼哼。姬燮没理会,直接拽着他去寻程啸轩了。 前面,花溪跟着慕修远身后,走得并不快。 不知是不是错觉,花溪总觉得慕修远脸色阴沉,像是有心事。 一路无话,突然慕修远开口问道:“花溪刚刚是被姬燮拦下的吗?” “嗯?”花溪摇头,“不是,是宗三哥,他想要回那方水瓷砚,说是他祖父留下的东西,一时冲动拿了下注,输了便后悔了,所以想用别的物件换回那方砚台。” “哦”慕修远紧绷的肩头似乎松了下来,“我还以为是姬公呢……” 花溪想了想,问道:“三哥可知道那姬燮姬公是何许人吗?” 花溪打听姬燮,慕修远微微不快,却还是告诉了她,“姬家据说是周朝姬氏后代,家底深厚,一直在东南沿海行商,也算是富甲一方。姬燮的父亲是姑父在泉州任上结识的,私交甚好。头前姑父升迁,姬家还留在泉州一带,前些日举家迁来京城。听说是因为大华要与西月通商,姬家早年在西月有过经营,所以朝廷请他来协理通商事宜。” 难怪出手如此大方,只是拿那么贵重的物件下注,实在太败家了。 花溪下意识地撇撇嘴,慕修远侧头刚好看见,低声询问:“花溪对姬公事感兴趣?” “好奇罢了。刚刚他一出手就是件三国时期的金香囊,后面随便三言两语就拿来送人,显然不当回事,可花溪收下那么贵重物件后总觉得不安,所以才会问问三哥。” 听花溪是因为香囊的事才会对姬燮多有留意,慕修远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家资丰厚,出手阔绰也是正常。你不必放在心上。” 慕修远心情好了许多,眉目间的阴霾散了不少,柔声询问花溪:“下个月十五是花溪的生辰了,不知花溪想要什么,说出来,三哥送你。” “没想到三哥还记得。花溪说什么,三哥都给我弄来?”花溪仰面看向慕修远,眉眼弯弯,笑得很开心。黑眸晶亮,如暗夜星闪着融融柔光,驱散迷茫指明方向。 慕修远忍不住抬抬手想抚一抚她的脸,却半路放下了,笑着点点头,“嗯,只要你想要的,三哥无论如何都会给你弄来。” 花溪边走边低头寻思,想了一阵,轻笑道:“呵呵,花溪一时还真想不出想要什么,要不三哥再送我两册古籍善本好了。” 慕修远应道:“好” 花溪往前望了望,“嗯,东花厅快到了。三哥不必送我了,我自己去西花厅。” “不急,还能送你一段。”慕修远并不急着走,捏着拳头,挣扎了一番,终于开口轻声问了句,“花溪明年及笄,可想过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花溪脚步一顿,不知道慕修远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跟着脑袋里突然窜上个念头,生生把自己吓了一跳。花溪偷偷睃了眼慕修远,见他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眼满是期盼,花溪心一滞,莫非真让自己猜着了? 花溪暗叫不好,随即茫然道:“嗯?三哥你说什么?”说完,便低下头不敢再看慕修远,心怦怦乱跳,他为何会突然在这时提起这事? 慕修远低头看着花溪不语,眼闪过痛色,“花溪,我……” “慕三哥,你们俩怎么在这儿呢?” 花溪一回头,就看见何和慕向卿站在廊下,忙上前两步,“我正要去西花厅,刚在园里碰见三哥,便一道过来了。姑母和何姐姐要去哪里?” 慕向卿蹙眉看了看花溪,又看了看慕修远,说道:“我从院里来,要去东花厅看看轩哥儿他们安置好了没,刚巧碰见何姑娘过来寻你。你跟何姑娘先回西花厅,远哥儿陪我去东花厅看看。” “是,姑母”花溪和慕修远一道应下。 送慕向卿先离开,何朝花溪笑了笑,“妹妹,走吧” 花溪只觉得刚刚的事情太巧,她可不会相信何对慕何两家要议亲的事一无所知。这会儿见何面无异色,花溪总觉得今儿这巧遇有些蹊跷,换做韵宁或韵琳两个谁来寻自己都说得过去,唯独何身份敏感,她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再想想刚刚慕向卿瞧见他们俩的眼神,想来心里有所怀疑。 花溪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事有好也有坏,若慕向卿以为自己品行不端……那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换个方面想,若是她有所觉,而因为慕修远的心思帮自己离开的话,自己倒是乐意接受这个误会。 何一路上与花溪闲聊,有说有笑,无意间问起慕修远,花溪也不避讳,有什么说什么,倒让何微微诧异,不好意思再问,笑着岔开了话题,再没表露出别的情绪来。 两人到了西花厅,韵琳她们已经在里面了。不过韵琳的脸色不大好看,韵宁和婉兰、幼兰在旁边陪她说话,而田如玉坐在一边品茶。 田如玉先看见花溪和何,放下茶盏,“花溪妹妹刚刚去了哪里?怎么这半天才回来?” 在书页开了个南珠票选,有兴趣的童鞋可以去投票~~~() 第八十八章 散布(上) “嗯,碰见三哥说了几句话耽搁了些时候。” 花溪在幼兰旁边寻了个位置坐下。何则坐到了田如玉身边,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 花溪端着茶盏听韵琳她们几个说话,才知刚刚韵琳气不过,跑去找程啸轩理论,结果程啸轩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借口有客在甩袖离去。 见平日里粘着自己的人突然不在乎自己了,这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丢了,能不难过吗?韵琳面皮薄,被程啸轩一挤兑,气得哭了起来,幸好婉兰她们在一旁宽慰,这才好些了。 婉兰拿着帕给韵琳擦眼泪,“好了,轩哥儿是小孩脾气,犯浑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你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快别难过了,待会儿姑母瞧见了,还道谁欺负你了。” “轩哥儿平日里待姐姐极好,姐姐不该动不动就甩脸给他看。他今日也是气着了。你偶尔说句软话,他也不会这般……”韵宁说是在劝韵琳,道更像是替轩哥儿说话,数落韵琳的不是。 韵琳眉毛一挑,横了韵宁一眼,“我和他的事要你管别以为我不懂你的心思…有些事别以为你想就能成的?更何况你想也没用” 韵宁吃瘪,悻悻地闭上了嘴。 不一会儿,慕向卿抱着林哥儿来了,象征性地让林哥儿跟诸家姐姐们打了招呼,一众姐姐们往林哥儿怀里塞礼物,都是金银打的锁、生肖之类的小物件。林哥儿赚了个满堂彩,抱不住了就喊花溪往她怀里塞,惹得花溪被其他人取笑,最后闹了个大红脸。 众人笑闹了一番,倒是忘记了刚才的不快。 慕向卿让奶娘把林哥儿抱走了,招呼了一群小姑娘用膳。 用完膳,众人又小坐了一会儿陪着慕向卿聊了聊,才起身告辞。 临出门时,慕向卿的眼光一直在花溪和慕修远身上逡巡,花溪跟她告别便静静地上了车,慕修远也没往她这里看一眼,跟程啸轩说完话径直上了马,慕向卿收回了审视的目光,叮嘱了几句让他们离开了。 回府的第二天,花溪收到了宗婉兰派人送来的一个剔红牡丹大圆盒,里面用油纸和绒布包裹着一排十来根又圆又大形似拇指的白色香块。 花溪一眼就认出这是熏陆香,也就是乳香。乳香既能调香,又能入药,功效甚多。前世花溪看过的资料上记载熏陆香产自大食国南千里深山幽谷之,其树与松树类似。人们用斧头斫破树皮,使树脂溢出,凝结成香,聚集成块,再由象驮运到大食国,再装船运往各地。 乳香按品级分为上品的拣香,这次宗婉兰派人送来的这些都是拣香。 次一品的称为瓶乳,色泽略黄,再次一品的叫瓶香,意思是采集时,量取重量放入瓶,瓶香又分上下三等;又次一品是叫袋香,同瓶香一样取采集时,放置袋之意,也分三等。 又次的是乳塌,熔化在船面上故有杂质沙石;再就是黑塌和水湿黑塌,因运送过程被水浸湿,香气有所改变。最差的就是品质混杂香品破碎的砍硝和在风能扬起尘沫的缠香了。 而今世,已没有大食国,只有西月和西月以西不知名的小国产此物,而西月则是熏陆香最大出产国。因与西月多年战事频繁,上京的熏陆香都是一些商人铤而走险从西月以西运来的,所以在上京城多是瓶香,瓶乳也只有富贵人家才能用得起,至于上品的拣香在大华价格更高。 这一盒熏陆香价值不菲,在慕府也找不出这么多根,用来交换那五连水瓷砚实在是绰绰有余。 花溪暗想,看来那砚台对宗叙阳真的很重要。不过,这人还真说到做到,昨天刚把契纸还回去,今日就让人以婉兰的名义把香品送来了,动作还真快。 拿着这一盒熏陆香,花溪还真对从宗叙阳手里不劳而获得来这些东西,感到有点过意不去。本是好意相让弄到最后倒好像自己欠了别人一样,她寻思着回头制些香品还给宗家才是。 花溪刚叫木犀把一盒乳香收起来,翠茗进来回报说老夫人请姑娘去荷香院。 到了荷香院,老夫人就笑盈盈地招呼她到榻上坐。花溪有些意外,行了礼坐到了老夫人身边。 “今儿去看南平郡王妃,碰巧遇见了洛西王妃。王妃说喜欢你制的香,我便替你应承了再帮她制些。王妃一高兴,说过些日长公主在西山琼林苑办赏花会,邀请你们姐妹们一起去。” 听见洛西王妃提起自己,老夫人又应承她要自己制香时,花溪不由想起欧阳铮。 花溪在一旁发愣,老夫人还以为她不明白这琼林苑赏花会的不同,又解释说:“长公主的赏花会规模不大,一般只邀请王族,至少也要国公和一品大员的家眷才能前往。这机会可是别人盼都盼不来的。” 听老夫人这般说,花溪自然明白了,这不就跟上流社会的沙龙一样,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像镇远侯府这种地位还不够格参加,也难怪老夫人这样的人也会有些“受宠若惊”。 “嗯。”花溪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期盼之色,只是脸色微红似有些不好意思,腼腆道,“头前我刚制过一些味道淡雅的香品,再窨制个十多天就好了,正好送给王妃。至于那琼林苑的赏花会,还是让姐姐们去吧。” “哎,你这孩,王妃指明了要你去的。再说,你姐姐们也是沾的光……你跟着嬷嬷们学礼仪也不是一天半天,平日里行事又稳重,比你姐姐们都强。你就好好准备准备给王妃的香品。至于赏花会,王妃会提前派人送帖来的。” 花溪点头应诺,老夫人又千叮万嘱叫她多上点心,才放她离开。 一路上,花溪思前想后,总觉得洛西王妃提起制香的事是欧阳铮的意思,他是在给自己制香找个合理的解释吗?想起那张冷峻的脸,花溪还是不太相信他会如此细心,也许只是巧合…不过这事倒是无形帮了自己一把,省了自己再去宣扬了…… 想到此,花溪勾勾唇角,自嘲一笑,刚刚因为欧阳铮生出的那点异样的情绪,也因为寻思以后可能发生的事而烟消云散了。 听到洛西王妃因为喜欢花溪的香品而邀请慕家的姑娘们去琼林苑赏花会后,韵琳和韵宁心思各异,不过两人倒是不约而同往栖霞园去道谢。 韵琳和韵宁到时,花溪还在香室,听说二人来了,让翠茗请二人进东次间坐着,自己回屋换衣裳去了。等花溪到了东次间,韵琳和韵宁正静坐在屋里吃茶。 “姐姐们今日怎么得空一起来了?” 韵宁兴奋地拉着花溪的手,“咱们姐妹托你的福能去趟长公主的赏花会,还不得早点过来谢谢恩公啊?” 花溪笑应道:“七姐说笑了,自家姐妹何须客气。这事也是洛西王妃遇见老夫人时提起的,要我说还是洛西王妃看老夫人的面。” 韵琳虽然不忿沾了花溪的光,可总归这种机会世人难求,瞧花溪的眼神也比往日好上许多,“你就不必自谦了,若是没你的香品,洛西王妃怎么会请咱们姐妹去。” 花溪急忙摇头道:“哪里是因为我的香品啊?跟姐姐们说句实话,给洛西王妃制香品的事,我前些时候就已经应承了欧阳世,所以赏花会的事是王妃给老夫人面,真不是因为我的缘故。” 韵琳和韵宁愣住了。 在屋里伺候的翠茗脸色微变,一个劲儿冲花溪使眼色,花溪浑然不觉,径自拿起茶盏啜了一口,弄得翠茗干着急却插不上口。 韵琳心思百转,忍不住睃了眼低头饮茶的花溪,心暗骂,这小贱人好运气、好手段,就凭一手制香的功夫,还有那副勾人的相貌引得一个承郡王心心念念就罢了,这会儿又勾搭上欧阳世了。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哼若是这次赏花会是世的意思而不是王妃的话,那……不行,得想个法才行…… 韵宁也低头寻思,洛西王妃知道香品是慕家送的,也未必关心是谁制的,定是欧阳世告诉王妃的。真没瞧出来,花溪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什么时候又攀上了欧阳世的? 韵宁想罢,便抬头问道:“咦,欧阳世寻妹妹制香?平日妹妹鲜少出门,几时见过欧阳世的?” 花溪答道:“就是上巳清湖诗会的时候。我跟翠茗在竹林里迷了路,碰巧遇见世和承郡王,后来世又送花溪去了杏花坞。花溪感谢世相送,世便提了要给王妃制香的事。花溪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当时便应下了。” “哦”韵宁应了一声,扯着唇角笑得干涩,眼讥诮一闪而过,若说承郡王对花溪有意,可如今玉夫人有孕,花溪估计是没希望进郡王府了。可没想到她竟然又入了欧阳世的眼。欧阳世虽生得俊朗,却是个冷面人,自世妃去世后多少贵女想嫁入欧阳家,都被他拒绝了。一向鲜少跟人主动搭话的欧阳世,竟会提出要花溪制香,这真有些不寻常? 韵宁想不通,那“阎王”怎么可能瞧上花溪这个连爹都不知是谁的野种? 此时韵琳和韵宁心妒恨暗生,花溪在一旁冷眼瞧着两人神色变幻,也不在意,反倒自顾自地聊起来她要给王妃制的香。各怀心思的两人哪里还听得进去,没坐一刻便借口有事起身告辞了。() 第八十九章 散布(中) 人一走,翠茗忍不住对花溪说:“姑娘,欧阳世让您制香这事,您不该告诉姑娘和七姑娘。” 虽然翠茗是老夫人派来的人,可跟着花溪时间久了,经过春桃、红柳,还有清湖诗会的事以后,翠茗也看出自家姑娘的不同,平日里做事不自觉都会为花溪考虑。不过她觉得今儿这事透着古怪,按姑娘的性,是无论如何不会把欧阳世托她制香的事到处宣扬的,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花溪笑了笑,“无妨。” “老夫人不知道清湖诗会的事,您不怕……”欧阳世和承郡王送姑娘去杏花坞的事三爷知道,老夫人也早就知晓,只不过当时自己隐瞒了制香的事。 “知道了,老夫人也不会怪责于我。要是有人问起你,你就只说具体说什么没听着就是了。左不过被老夫人训斥一顿,只要翠茗你向着我就好了”反正只要让老夫人通过别人的嘴知道这事就行了。 听花溪撒娇,翠茗不禁莞尔,心里的担心也淡了,想来姑娘这般做定是有她的道理。 四月初一洛西王妃派人送来帖,赏花会定在了四月初十。 茶香来报信时,顺便带了老夫人给花溪的一套头面和两身新做的夏装。茶香走后,花溪瞄了一眼就让翠茗收了起来。翠茗不解,也没多问。 没一会儿,韵琳和韵宁前后脚过来,旁敲侧击地问了老夫人给了什么,花溪如实答了,两人听见东西一样,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些。 韵宁说:“妹妹见天在屋里制香也呆着怪闷的,今儿歇歇,咱们不如一道去逛逛园。” 花溪眉头微蹙,旋即想到了什么,轻快地笑道:“好啊” 三人到了园里,一路韵琳和韵宁似乎兴头十足,便走便说,没停下来,花溪时不时应上两句,发现二人行走的方向是往滨湖楼去的。花溪状如无意地提了句要去疏桐园,结果二人岔开了话题,依旧带着花溪往滨湖楼的方向走去。 花溪也再没提及,只是趁着二人不注意,悄声给翠茗吩咐了一句:“待会儿多留点心。”说完,又笑着追上韵琳和韵宁。 翠茗愣了一下,虽不明花溪所谓何意,但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忙加快脚步紧紧跟上。 三人到了郁山湖边,进了水榭。 此时郁山湖里的荷花还未开,半个湖面浮着嫩绿小圆片,都是未长成的嫩荷,娇娇嫩嫩的,倒是青翠可爱。荷香伴着小风吹进水榭之,气息清爽怡人。 “妹妹,上回在你屋里闻的香气倒是与这新荷香有些相似,还有你那炉香烟倒是更特别,在那炉顶上盘结不散,好像能化形似的。” 韵宁倒是仔细。花溪笑应道:“哦,七姐生得一双慧眼,竟能看出我那炉香的门道。我那是用缸盆栽种荷花,荷一长成,就用蜂蜜涂抹荷上,放在屋外自然有小虫将的青翠吃光,片上留下枯纱。摘了去了柄,晒干后研成细末。后来调芙蕖香时加了一些。焚烧时,香烟直上,盘结聚集,用筷便可任意划分,云纹、字形皆可,这叫分烟法。” 韵宁惊讶不已,“难怪难怪……” 韵琳清咳了一声,花溪回头一看,才发现丫鬟不知什么时候给搬了张圆几来,上面摆了些时令水果。 “走乏了,正好在这里歇歇。” “姐想得周到。” 一个小丫鬟低着头端着茶盏上来了,一一放在韵琳和韵宁面前,转身又走到另一边正准备将茶盏放到花溪面前桌上。不想旁边韵琳身边伺候的丫鬟叫了一声,这端茶丫鬟一失手,一杯热茶就掉到了花溪身上。 “啊呀——”花溪还没喊出声,韵琳和韵宁倒是齐齐惊叫出声。 天暖和了,穿的衣裳轻薄了,这一杯热茶虽不是开水,但确实有点烫。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端茶的和先前不知为何乱叫的丫鬟跪了下来。 “混账东西,乱喊什么花溪,你没事吧?”韵琳满脸焦急地看着花溪,“都是丫鬟笨手笨脚,这儿离扶柳居不远,要不你先到我院里换身衣裳上点药?” “那有劳姐了。”花溪冲韵琳笑了笑,转头又吩咐地上跪着的丫鬟起来,“没事的,不过一杯茶而已,起来吧” 翠茗扶着花溪起身,低头看了看花溪裙摆上那大片茶渍,“姑娘,真没事吗?” “没事,茶水不是很烫。姐,咱们走吧。” “好”韵琳点点头,“这两个冒失的丫鬟先锁起来,回头再处置” 花溪没再插话,唯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随机应变了。韵琳要做什么她不清楚,总归是要算计自己,她接着便是。 旁边涌上来两个丫鬟想要帮忙扶着花溪。花溪低头冲翠茗使了个眼色,翠茗立时警觉,紧挨着她不让别的丫鬟近身,自己扶着花溪往前走。两个丫鬟无法,偷眼看了看韵琳,韵琳捏着手上的帕捂着嘴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丫鬟才推开。 花溪的腿上有股灼热的刺痛感,她知道这一下即使没烫伤也肯定红了一大片。花溪靠着翠茗,脚步不大利索。 “鸳儿,你没看姑娘伤了,还不过去帮翠茗扶着姑娘。”韵宁唤了一声,两个丫鬟一个忙走到花溪右手边扶住她。 翠茗蹙眉,想要阻止,花溪暗自握握她的手,她才闭上了嘴。 花溪被人扶出了水榭,才淡淡地说了声:“一时倒忘了,该派人去让园里伺候的婆抬顶软轿过来。” 走在花溪身后的韵琳和韵宁脸色俱变,对视了一眼。 韵宁恍然道:“是啊瞧我这记性,紫莺去叫人抬顶轿过来。” 刚刚去扶花溪的另一个丫鬟应诺,小跑了两步去寻人了。 韵琳眼看这轿来了就没机会了,咬了咬唇瓣,朝旁边伺候的丫鬟看了一眼,清咳了一声,手指在下面一指。 两个丫鬟得了令,往前走了两步,其一个假意摔倒挤了旁边的丫鬟,那丫鬟往前一扑,手拽到了靠近湖边一侧的鸳儿的衣带,鸳儿一个踉跄,扶着花溪的手并没有松开,而是往湖边大力一带。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花溪觉得右手的衣袖被人拽了一把,当即明白了韵琳的企图,顺势松开了翠茗,一咬牙往湖边摔了过去。 “啊呀——”众人一阵惊呼,接着“噗通——”一声响,花溪掉进了湖里。 ———————————— ╮(╯▽╰)╭,白天抓壮丁加班去了,晚上同学请客,回来时间太晚了,今天少更点,明天白天单位有事,要弄个汇报材料,不知几点完,晚上偶尽量多写点~~这个周末偶再会还2章前面的欠账~~ ————————————() 第九十章 散布(下) 郁山湖是活水,连着地下暗河直通昆玉河。本来并不深,只是慕天和当初刚得了这院时,觉得原先湖太浅,才让人挖深了几尺,专门为了能行舟垂钓。府里这些久居深闺的女碍于礼数所限不会去学游水,掉下去只有乱扑腾等人来救的份儿,因都知道这里水深,所以游湖时也不会靠湖岸太近。韵琳想出这个招数也是以为花溪不会游水。 但她却不知花溪前世就会游泳,再加上翠屏山生活的十二年里,后山瀑布下的水潭基本上就是她夏天的游泳池,泅水便是那时学会的。 花溪在湖面上乱扑腾了一阵,听见岸上众人惊呼,才渐渐沉入水,径直向西面荷塘方向游去。游了好一阵,直到钻入荷下,花溪才冒头出来换了口气,借着荷遮蔽,她将水榭边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翠茗跌坐在岸边,喊着自己的名字哭,其他人虽然喊着叫着,可这半天却不见会游水的人来。 四月初,湖里的水还有些冰凉,花溪咬牙忍着,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虽然早已认清事实,这慕家不是她的家,这些人也从没当她是亲人,可真的看着她们暗害自己时,心头还是觉得一阵悲凉。 花溪抹了脸上的眼泪,看着不远处的闹剧,暗自冷笑,果然如她所料,岸上那两个女人合伙陷害自己,不想那么快找人来救自己,如果能拖个半死不活或者直接淹死了,怕才能称了她们的心。 过了一刻,终于有人来了。 领头的管事赶紧让会泅水的婆下水去寻,一会儿人上来了,可是却说找不到人。翠茗懵了,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再睁眼时哭得稀里哗啦的,直嘟囔着没看好姑娘。 “去,到东边出水口上看看,仔细着找啊”管事急得满头是汗,这可怎生是好?难道让冲进暗河了?可这才多大点功夫,湖水的水流又不急,怎么人会不见了呢? “呜呜,花溪妹妹,是我害了你啊,我不该今日邀你游园的,呜呜……” “我早些想起叫顶软轿就不会这样了……” 韵琳和韵宁声泪俱下,一面还着急喊管事的要赶紧救人上来。 管事拉了个丫鬟问人几时掉下去的,结果半天问不出一个字,心里越发忐忑,大吼一声:“都是死人啊,会水的都给我下去找啊” “噗通”、“噗通”,又有三个跳下水去。 郁山湖湖面宽阔,西高东低,暗河水口也在东面,管事的注意力都放在花溪落水的东面,至于西面却是无暇顾及。 下水的人都上来了,一个个摇头说没寻到。韵琳和韵宁哭得快晕过去了。管事的赶忙叫丫鬟扶姑娘们回去,用袖擦去额上的冷汗,留下三个人继续找,自己匆匆去了景福轩给大夫人报信。 花溪见众人走了,翠茗还呆呆傻傻地坐在岸边哭,轻声叹了口气,穿过荷塘游到岸上。 那三个婆摸了一会儿,连刚刚花溪呆过的荷塘都看了一遍,还是没找到,索性上了岸去跟管事的回话。 从水里上来花溪便躲在湖边林里,见人都散了,才从里面出来。 风一吹,花溪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双臂抱在胸前一步步往东面走去。 “姑娘,翠茗错了,该翠茗走湖边的……”翠茗一个人絮絮叨叨地看着湖水发呆。 “翠茗——”花溪的声音很轻,翠茗一晃神,摇摇头以为自己幻听。 “翠茗——是我” 翠茗一回头,张大了嘴巴,颤巍巍地道:“姑,姑娘,你没死?” “呸呸呸——姑娘我活得好好的,哪里那么容易死”花溪身晃了两下,站立不稳,翠茗一骨碌站了起来,扶住花溪,“姑娘,您刚刚……她们下水的都以为你被冲进了暗河……” “走吧,回栖霞园。回去就派人去老夫人和大夫人那里报信,就说你在岸上发现我昏过去了,叫醒后神志不清,求大夫人给请个大夫看看。” 花溪选了疏桐园走,一路上避开人回到栖霞园。翠茗把花溪交给春英,自己就跑去报信去了。 荷香院。 老夫人听报信的管事将事情说了个大概,脸色越来越难看,“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明明是你们没仔细个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连人影儿都没见一个,就跑来给我报丧?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给我去找” 管事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大夫人忙劝道:“当时那场面有些乱,丫头和七丫头吓得不轻,管事有疏忽也是难免的。这人还没找到,也不好说……” “好了”老夫人一巴掌拍在了榻几上,“失足落水?站着一群丫鬟伺候让个受了伤的姑娘落了水,那一群人干什么吃的?别以为我人老糊涂了,那些个小肚鸡肠,花花心思还瞒不过我这双眼慈母多败儿一个个心思都不用在正路上若是花溪……”老夫人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一面是被洛西王妃看重的外孙女,一面自己养大的最宠爱的孙女,要她放狠话她还真狠不下心,不然也不会闹成今天这个局面。 大夫人心头暗惊,知道花溪来历不明,她才会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里想到老夫人会发这么大的火儿。 “老夫人,老夫人——”茶香从外面急急跑了进来,“翠茗,翠茗来了,花溪姑娘救上来了,人已经回了栖霞园。” “啊?”大夫人叫了一声,被老夫人瞪了一眼,讷讷地闭了嘴,心道,这丫头命真大 “真的?快让翠茗进来” 消息传到扶柳居时,韵琳正躺在床上,结果听到这消息,呼一下坐了起来,“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她,她没……”不知是不是受惊过度,韵琳的声音都有些走调,双眼惊恐地看着鸳儿,像是见了鬼似的。 “你,你再说一遍” “花溪姑娘已经救上来了,如今回了栖霞园。” 韵琳瘫软到床上,“好命,还真是好命”说到最后已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那厢,韵宁听说后,被含在嘴里的一口茶给呛住了,一阵咳嗽,待到平复下来,憋红了一张脸问:“几时的事?谁救上来的?” “不晓得是谁救上来的,翠茗扶着回了院。听说上来就神志不清,撑着回屋便昏过去了。” 韵宁听到花溪昏迷不醒时,才稍稍松了口气,虽然这事不是自己主谋,但这时候去还真有些后怕,吩咐道:“去派人到栖霞园看看……就说我受了惊吓,躺在床上起不来,赶明儿再去看妹妹。” 做贼心虚的两人默契地装受惊躺下了,谁都没敢着去探望。 不一会儿,栖霞园里乌泱泱来了一堆人。老夫人和各房夫人先后过来了。 老夫人瞧见花溪在床上昏迷不醒,小脸煞白唇无血色,眼睛微红道:“苦命的孩,瞧瞧折腾成什么样了?大夫,大夫几时来啊?” 大夫人刚刚着了老夫人的忌,这会儿献殷勤道:“已经派人去请王太医了,再一刻便到了。” 三夫人说:“老夫人,您别着急。姑娘福大命大,老天庇佑,大难不死,下去几波人找都没找到,最后不还是被翠茗找着了。最近我瞧着府里不太平,要不赶明儿咱们请人来做做法,别让那些魑魅魍魉再出来害人。” 三夫人说着还瞟了大夫人一眼,大夫人虽有些心虚,可面上装作无事。 三夫人轻哼了一声,咕哝道:“人在做天在看,小心哪天被雷劈” 声音不大,可周围的几个人却都听得清楚。 二夫人眼瞧着花溪那张惨白的脸,心疼地掉眼泪,听见三夫人挤兑大夫人,素来好脾性的她也有些忍不住了,出声阻止道:“行了,别吵着孩了。” 二夫人这一开口,三夫人倒是乖乖地闭了嘴,白了一眼大夫人转头不说话了。 王太医请来了,给花溪诊了脉,说受惊过度,又在水泡了许久,感染了风寒,服下两剂药便能醒了。 老夫人谢过太医。大夫人又说:“今儿丫头也受了惊吓,后来哭晕了,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母亲,让王太医顺便过去帮着瞧瞧吧?” “七丫头也还躺着呢”三夫人插口道。 老夫人点点头,“那劳烦王太医多跑一趟了。” 王太医应诺,“不妨事,不妨事” “翠茗啊,好好照顾姑娘,等回头姑娘醒了,你可仔细问问今儿是怎么回事?”老夫人吩咐完,瞪了大夫人和三夫人一眼,起身走了。 人都散了,躺在床上的花溪睁开了眼,“来人,来人。” 进来的是木犀,瞧见花溪醒了,忙惊喜道:“姑娘,你醒了。哎,姑……” “别喊,别让人知道我醒了……倒杯水……”花溪有气无力道,今天在冷水里游了大半个郁山湖,又在湖里泡了小半个时辰,身体有些虚脱。 木犀倒了杯热水扶着花溪起来抿了两口。 热水下肚,花溪腹一暖,舒服了许多,低声交待木犀:“待会儿翠茗、春英回来叫她们进来,你去湖边装着找东西,一定要让人瞧见,瞧见的人越多越好,你就说我昏迷时候喊着‘玉’,你后来发现我娘留给我的贴身玉符本来挂在脖上,结果不见了,那玉符对我很重要,你怕我醒来着急,特地过去找找。再问别的,你就说你不知道……” 木犀不明所以,“明明没您说的那个玉符,您为何要说丢了?” 报告完成得早,抽空码了一章,半夜还有一章补加更~~() 第九十一章 谣言(上)【补加更二】 “别问那么多了”花溪头有些发热,好像真发烧,没力气再跟翠茗她们解释一番。 花溪躺进被里,有气无力道:“不必叫翠茗和春英进来了,你去把这事跟她们交待了,让她们找人去院里找白玉符。我先歇会儿……药好了叫我……”说着,花溪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彼时,花溪觉得口有温热的液体流入滑进喉咙里,真苦 挣扎着睁开眼睛,翠茗正端着碗给她喂药。 “你扶着碗我自己喝,这一勺一勺得吃到几时,药没喝完,苦都苦死了。”花溪勉强勾了勾唇角,笑了一下,好多年没生过大病,这水激风吹一发烧,还真是痛苦。 翠茗眼眶一热又快哭了,扶着花溪端着药碗凑到嘴边,花溪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啧啧道:“水啊,真苦” 春英赶紧递了水过来。 喝了一口,冲淡了嘴里的苦味,花溪才问:“木犀可跟你们交待了?” “嗯下晌都让出去外面找了,天快黑了才回来。”翠茗和春英轻轻应了一声,生怕声音太大惊扰了她。 外面天擦黑了,屋里点了灯,昏黄的光照得人昏昏欲睡。 花溪半闭着眼睛,“等明天,你们继续装着找。她们再问,你们就告诉她们,我幼年时遇见位游方僧人说我命盘古怪,便赐了那玉符镇煞用。” “镇煞?”翠茗轻喃了一句。春英虽有疑问却没吭声。 花溪微微点头,“对,是镇煞……” 第二天,栖霞园的小丫鬟们又被派出去找玉符了。 扶柳居。 鸳儿从外面回来,在韵琳屋外徘徊了一阵没敢进去,背过身想了想,再转身时差点跟从里面出来大丫鬟玉紫撞个满怀。 玉紫蹙眉问:“出了什么事?你这毛毛躁躁的性不改,还想升一等丫鬟?” 扶柳居两次换人,如今一等丫鬟的位置空出一个。玉紫上次给大夫人通风报信,韵琳嘴上不说可心里总是有疙瘩,虽然还是亲近却不当她做心腹,有些事不让她插手。 鸳儿本来是二等丫鬟,平日里还算伶俐,瞧出些门道,便一直想找个机会在姑娘面前露露脸,让姑娘提她上来,结果差事办是办好了,可最后还是没成事。姑娘非但没赏,还冲她发了一顿牢骚。 鸳儿也是满腹委屈,今日大早就去打探消息,刚刚得了信儿便来给姑娘报信,又怕姑娘气性没过,见着自己又想起昨天的事,少不得又是一顿骂,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这会儿,她瞧见玉紫出来脸色不对,忙上前打探:“玉紫姐姐,姑娘还在怄气呢?” 玉紫摇摇头,“倒是没怄气,不过脸上没笑,没瞧出心情好来。你有事找姑娘?” 鸳儿点点头,叽叽咕咕在玉紫耳边说了一会儿。 玉紫听罢,蹙眉问道:“这事是谁说的?” 鸳儿小声道:“是花溪姑娘园里的人说的。我这不是怕咱姑娘心情不好,再瞧见我又是一通臭骂,弄得姑娘心里更不舒坦,要不姐姐去帮帮说说?” 玉紫瞟了鸳儿一眼,“你个滑头,怕挨骂就找我去说。昨个儿出去姑娘可没带我,今儿回事自然还是你自己去了。我进去问姑娘一声,你再进去吧。” 鸳儿点点头。玉紫进去片刻便出来了,朝里面努努嘴,“得了,进去吧。” 鸳儿一喜,赶忙进去跟韵琳说了早上听来的话,又道:“……姑娘,十五是那边生辰,十就是老侯爷的忌日。” 韵琳起初没在意,一琢磨,眼睛一亮,“花溪是陪我游园事受了惊吓,这会儿又丢了东西,我这做姐姐的岂能不去送点东西补偿补偿……” 丽晶轩。 韵宁昨天前半夜翻来覆去寻思白天的事睡不着,等到了后半夜睡是睡着了,可又做了个恶梦给吓醒了,弄得一夜没怎么睡。要不是怎么都安不下心,刚放人去打探回消息,她倒是真想睡个回笼觉。 韵宁无精打采地靠在软靠上,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打起架来。 “姑娘,姑娘……” 韵宁手肘一动,偏离了原位,脑袋失去了支持,醒了。 看见紫莺站在自己面前,“回来了?那边醒了?” 紫莺点点头,“醒了,一醒来就说找玉符。栖霞园的人说那是她家姑娘的命根,高僧开过光,镇煞用的……” 紫莺压低了声音,往韵宁跟前凑了凑,“园里的人说是高僧给那位算过,命盘古怪才赠了玉符。” 韵宁心微动,面上却道:“那有什么,谁家没和尚祈福开光的物件。” 紫莺摇头,“姑娘可不能这么说。怪就怪在,那玉符是镇煞气的。您想想那位母亲早年就去世了,生辰只比老侯爷忌日早一日,说不定是个天生带煞克亲的命。人家高僧不好说,只能说古怪了。她一进府,这府里发生了多少事……姑娘们没一个是顺顺当当的……” 韵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着看了紫莺一眼,“火能克煞,加点火好了” 傍晚,栖霞园。 芳菊哭哭啼啼地站在花溪屋里哭诉,“我去厨房,给姑娘要碗白粥、三样小菜,她们都推三阻四,嘴巴还不干不净,呜呜……我那也是忍不住了,才扇了那婆一巴掌” 花溪躺在床上,容色憔悴,看着芳菊哭花的脸,蓬乱的头发,不住摇头,“多大点事,你何必为这动气嘴张在她们身上,由她们去。” 芳菊跺跺脚,“她们欺人太甚平日里拿了咱们多少东西银钱,这会您一病,她们开始嚼舌根,不知打哪里听来的谣言。说您是克命,老侯爷都是您给克死的……还有人私底下传,您是狐……” 春英在一旁直咳嗽,让芳菊闭嘴,可芳菊愣头愣脑,直到春英连着咳了四五下,才反应了过来,悻悻闭了嘴。 花溪看着芳菊撅着嘴生闷气,轻笑道:“说我是狐狸精?其实狐狸精也没什么不好,长得漂亮,又会法术,飞天遁地不比困在这园里强。” 芳菊嘟囔道:“要那般说还好了,她们说您是狐狸精转世的,您制香就是为了遮掩狐臊味,好勾引男人……”芳菊一冲动都说了出来,说完就后悔了,脸羞得通红,低下头恨不得脚底下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花溪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哈哈大笑起来。 芳菊愈发羞赧,“姑娘,这,这有什么好笑的” 春英无奈地看了眼芳菊,上前扶住花溪,拢了拢披在她身上的衣裳,“姑娘,当下再受凉了。” 这时,翠茗和木犀气冲冲地回来了。 “那些人欺人太甚,这都没边没影的事儿,乱嚷嚷什么啊”木犀气得直嚷嚷,翠茗的脸色也不好看。 花溪止了笑容,“怎么了?” 翠茗拦住木犀,自己上前道:“刚才去厨房看了和芳菊打架的婆,刚好碰见扶柳居的小丫鬟来给姑娘拿燕窝,她跟厨房烧火丫头掰扯那玉符的事。木犀气不过她们胡乱猜测,争辩了几句,闹得有些不愉快。” 木犀这会儿也明白翠茗是不想给姑娘添堵,便闭上嘴不再说玉符的事,反倒拉住芳菊教训起来,“还有,芳菊你个没脑的,你不知道姑娘现如今身弱,还在厨房闹事这下好了,厨房那帮看碟下菜的老货拽着这不放,不肯给姑娘炖鸡汤。翠茗姐姐好说歹说都不管用,要不是最后搬出老夫人,今儿晚上咱们都得饿肚了。” 芳菊不忿,“还不是那些老货说姑娘是什么天煞孤星、狐狸……” 芳菊没说完,就被木犀捂住了嘴。 花溪唇角扯了扯,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段日咱们园的人出去小心些就是,别跟人斗嘴。她们再怎么说我也无妨,愿意是什么天煞孤星的,或者狐狸大仙的,由着她们去。左不过是听闻玉符没了,镇不住煞气,怕祸害她们。有心人愿意传,自是有人愿意听,你们管得住这个管不了那个。再说了……”我就是要她们传。 花溪身底好,三服药下去,除了有些发虚,其他的症状早就消失了。她依旧躺在床上装病。期间,韵琳和韵宁都来看过她,结果一个回去说是过了病气卧床不起,一个路上不小心崴了脚,于是那些风言风语在慕府甚嚣尘上,老夫人有心打压,面上好了些,可背地里嘀咕的人更多了。栖霞园的日却不如从前,不是今儿饭冷粥凉,就是明儿月例欠了,总之处处碰壁。 四月初八,洛西王妃听说花溪病了派了个嬷嬷过来瞧瞧,送了些补品。花溪将头前给王妃制好的香托嬷嬷带回去。 四月初,洛西王妃派人传话过来,说庄南太妃突然病了,她要去溪山庄看望太妃。来人给老夫人道了抱歉,另外送了些香瓜水果给姑娘们,说以后有机会再请姑娘们去。 庄南太妃是王妃的姑母,老夫人一听便知赏花会王妃去不了了。老夫人只能道声遗憾,连带想起来这两日府里的流言,起初她是不信,可这会儿又有些犹疑不定了。 刚好大夫人在场,听说赏花会韵琳去不了,失望不已。转念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便对老夫人道:“最近府里总是不安宁,要不等除服礼后办场喜事冲冲喜。”() 第九十二章 谣言(中) 澜波馆。 二夫人刘氏着急地看着儿,问道:“修远,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这事虽说是老夫人提的,可你爹也点头同意了。”没想到懂事听话的儿会一口拒绝何家这门亲事,刘氏有些不知所措。 慕修远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今年秋闱孩儿不想分心。” 刘氏以为他有别的心思,暗自松了口气,只要先答应了,婚期还可以再商量。 “娘还道你为了什么?亲事定下来,等秋闱你举后再迎娶更好,大小登科两全齐美。” 慕修远一阵烦躁,他不想娶何。早先听到风声时,父亲就试探过自己,他旁敲侧击地说自己不想早成亲,把父亲的话堵了回去,没想到老夫人又旧事重提,父亲最后还是答应了。 慕修远一闭眼,脑海里便闪现出那张如玉的脸庞,在发现自己对她异样的心思后,几次试图不去亲近她疏远她,可到最后却是看不着就想,看着了却不敢亲近,越想忘越忘不了。当听知画说她落水昏迷时他生怕自己再也见不着她,就冲到了栖霞园去,可最后还是没勇气进去。后来又听见那些风言风语,他心里更加担心了。本想瞅个机会去看看她,结果却听到家里要给自己议亲,他心里更是一团乱麻了。 来不及了吗?不行,自己连她的心意都不知道,慕修远不甘心。 “修远,修远。你这孩,跟你说话呢?”刘氏唤了两声,也不知自家儿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娘,这亲事我不答应。”慕修远挣扎了一番,他不能答应,无论如何他要亲口问问才安心。 刘氏蹙眉问道:“为何?何家身家清白,何大人官声一向不错。听你姑母讲何家的闺女……” “娘,不必说了。”慕修远很是坚决,“大伯做事为何要扯上咱们这房,要联姻他们大房自去联就是,与我何干?” 本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慕继仁和刘氏完全可以替慕修远做主。只是刘氏宠爱儿,虽然觉得这门亲事从哪方面考虑都合意,但也不愿硬逼他。慕修远的脾性刘氏清楚,孝顺却认死理,自己要是软磨硬泡地逼着他娶,想来他到最后也会答应,只是担心这样一逼,反倒让他有了芥蒂,以后日万一再过得不痛快,她这当娘的心里哪能好受啊,于是也没再劝。 慕修远道自己要看书,刘氏便离开了。 一路上,刘氏都在寻思,起初没多想,这会儿再回想起来,总觉得儿的态度有些奇怪。小姑说何家的姑娘生得不错,自家儿也是见过的,还说过几句话,瞧着不像不待见的样,那为何一口回绝? 这让刘氏起了几分疑心,回了陇翠院,就唤了贴身丫鬟来,让她私下去跟澜波馆的丫鬟们打听,看看儿近来有什么异样。 刘氏走后,慕修远拿着书也看不进去,心心念念地想着心底的那个人,神思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坐了两刻钟,再坐不住了,慕修远犹豫再三,还是起身唤了知画:“去把上回淘换回来的那套彩绘泥人拿来,我要去趟栖霞园。” 知画取了东西过来,慕修远接过来后顿了顿,似乎下定了决心,拿着东西出了门。 花溪披了件外衫歪在床上看书,听见翠茗报说慕修远来了,忙穿上外衫靠在软靠上,拉好了被,才让翠茗引他进来。 “三哥,你怎么来了?你要准备秋闱,仔细过了病气也躺下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慕修远看着消瘦的花溪,生病了还惦记他,心一暖,“我底好,不妨事。你落水那天便想来,不过那两**这园里都是人,怕打扰你休息,所以今儿才过来。几天没见,你倒是清减了……该好好补补身才是。” 端茶水进来的木犀听见了,撇嘴道:“三爷,不是我们不想给姑娘补,是厨房那些人瞧咱们园的人不顺眼不给好好做。” 慕修远一听,想了想便明白了,厨房那些人必是听了谣言才会这般对待花溪,急忙宽慰道:“你莫往心里去,回头我交待知画去厨房弄好了给你送过来。” 慕修远的好意花溪不好拒绝,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一次两次还好,多的话让人发现了会说闲话。 “三哥帮衬我,我心里头感激。那补品没必要天天吃,况且如今身弱,怕也虚不受补。赶明儿想吃什么,我再让人去问三哥讨便是了。” 慕修远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等身好些了,想吃什么只管说一声,别跟三哥客气。” “嗯,知道。” 慕修远将手里摩挲了半天手里的盒递给了花溪,“这是前两天我去书斋路上瞧见街边买彩绘泥人,弄了一对给你留着玩儿。” 花溪接过来,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慕修远的手心,慕修远只觉得一阵酥麻直窜上头,心里美滋滋的。神游了一瞬,慕修远又忐忑地看向花溪,见她打开纸盒,心想,不知她会不会喜欢?还有她会不会看出自己的心意? 花溪揭开盘扣掀开盖,一对巴掌大的彩绘小泥人放在里面,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粉嘟嘟的,身上穿着彩色荷袖衣裳,色彩鲜艳,煞是可爱。 东西不大,可做工精致,泥人栩栩如生,花溪瞧着喜欢,忙不迭地谢道:“多谢三哥,这泥人我喜欢。” 花溪虽然两世为人,但是毕竟女孩心性,看见可爱的事物由衷的高兴。在慕府养了两年,身体渐渐丰腴,比起刚进府时她的面容清丽多出了几分妩媚,越发娇美如花。虽然病消瘦了些,但今日面色尚好,这憔悴娇弱时的一笑少了清冷,比往日更添柔美,一霎间真如昙花幽夜盛开,艳色花香盈满斗室。 慕修远只觉得心底那片黑夜亮如白昼,漫天雪色光华让人不可逼视。纵然他也曾见过容色姣好的,但是此时只觉得天上人间,最美也不过如此了,一时竟然呆住。 花溪双眼看着瞧着那人偶,手上轻抚着,没太留意慕修远。 边上的木犀瞧见呆愣的三爷,微微蹙眉,借着给慕修远端茶时轻轻咳了咳……虽然没有想太多,但是她直觉三少爷此举不妥。 花溪听见抬眸看了过来,一眼瞄到幕修远的尚未回魂的痴呆神色,心神一凛,顿觉不妙,忙出声打破此时诡异的气氛,“咳咳……三哥……” 慕修远回过神来,也知自己刚刚唐突了,但看见花溪说话时目光躲闪,心微有苦涩,暗道,此时不说怕自己再无法开口了。 “我有话跟你们姑娘说,木犀你先退下吧”幕修远没待花溪说完,果断地打断了她,眉头微蹙略有些紧张,语气比往日强硬了些,俨然透着官宦之家公特有的高高在上和不容置疑。 有些事想躲是躲不了的。 木犀犹豫,看向花溪,见花溪冲她轻轻点头,这才放下茶杯,轻轻走了出去。 花溪容色平静,轻轻合上装人偶的盒,栓上盖,然后把盒向前推了推,波澜不惊地道:“这东西让花溪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娘那会儿也送过花溪一个……只不过世易时移,娘不在了,花溪也长大了,已经不会再玩这些小玩意儿了,留下也就是偶尔看见能忆起小时候的事……还有……花溪累了,二哥请回吧。” 虽然没点明,想来慕修远也能听得懂。她在慕家自身难保,实在不想牵扯上情债,长痛不如短痛,免得害人害己。 自己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花溪就已经明白了,所以才会这般隐晦地向自己表明……即使早就想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可当亲耳听到时,幕修远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很痛。 他嘴唇抿得死紧,一双手的骨节越发分明,双眸蕴满失落和痛色,盯着花溪低垂的脸,声音有些颤抖:“我的心意,你都晓得,是不是,是不是?” 从来没见过慕修远会这样,花溪怔住了。 不论是以现代人的观念,还是个人的感情及身份地位,花溪是不可能接受慕修远的感情。她不能要也要不起,更加是不愿要。 看到这个温润如玉儒雅有礼的少年,露出如此痛苦的神情,花溪心头一阵苦涩难当。在慕家能让自己视若亲人很少,而慕修远就是其之一。想到今日之后自己与他要形同陌路了,花溪打心眼里不愿见到两人沦落到这般光景。 “三哥永远是花溪心目的好哥哥”虽然知道这轻飘飘的话没什么意义,但花溪不想太强硬,语气像怕吓着熟睡的小孩似的轻柔,但不难听出话里却透着决绝和坚定。 慕修远苦笑,嗫嚅道:“可我并不想如此……”心头的阴霾挥之不去,慕修远仍有些不死心,为了她他拒亲,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来问问,话还没出口便被堵回去了,总有些不甘心。 花溪叹气,“自进到府以来,花溪只想安稳度日,无意招惹是非,自觉平日里规行矩步、谨守礼束,并无何不妥之处。三哥明里暗里对花溪多有照顾,二舅二舅母对花溪视若己出,四姐对花溪更是情同亲姐妹。花溪都感怀于心,也将你们当做亲人敬之爱之。况且虽说我与三哥是表亲,可此时花溪还姓慕啊……” 慕修远愣住了,想起自己这话自己曾经也说过,随即苦涩一笑,“呵呵,是啊,是啊咱们都姓慕,姓慕……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看着慕修远失魂落魄地开门走出去,花溪无奈地摇摇头。 第九十三章 谣言(下) 慕修远跌跌撞撞地回了澜波馆,叫侍书不知打哪里去弄了两坛酒,一个人关在屋里喝了半天。侍画间叫门,被慕修远骂走了,正赶上刘氏派的人过来瞧见了。 慕修远酒量很浅,两坛酒下肚,彻底醉得不省人事,倒头躺下就睡着了,一睁眼天色已暗。 慕修远只觉得头疼欲裂,心上稍减的痛楚好像又涌了上来,闭上眼,迷迷糊糊他下意识喃喃地唤着花溪的名字,曾几何时会想到,有一天会要生生地将一个人剥离出自己的心时会这般痛。 “修远,修远——开门” 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将慕修远的神智拉回来了,他挣扎地爬了起来,步履蹒跚地挪到门口,挣扎着开了门。一股冲力撞开了门,慕修远跌坐在了地上,仰面朝上,眼神失去了焦距。 “修远——”室内弥漫着酒味,刘氏看这满是狼藉,双眉颦蹙,“来人,快扶三爷起来。” 侍候的丫鬟将慕修远抬到了床上,刘氏接过侍画递上来的帕给慕修远擦脸,看见儿嘴唇嚅动,不知嘟囔着什么,俯身侧耳一听,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儿嘴里含含糊糊地喊的是“花溪”。 刘氏直起身,扫了一眼屋里的丫鬟们,厉声道:“今日三爷醉酒的事不准外传。若让我知道有人在外面乱说,仔细你们的皮这两日谁当值?” “是奴婢。”侍画上前回话。 刘氏瞟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床上的慕修远好像又睡着了,吩咐道:“侍琴,去弄完醒酒汤。你们几个伺候好三爷,把屋收拾干净了。侍画,你跟我到书房去。” 一进书房,刘氏一言不发,只盯着侍画看了一阵,直看得侍画心底发虚。 “说说今儿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三爷好端端地怎么会喝酒?” 侍画眼神飘忽,不知该不该向夫人禀明。只是她现在担心少爷醒来知道后,会怪责于她。 刘氏见她犹豫,遂道:“你拗不过三爷,万事以他为先,出了事自然会帮他遮掩。这份忠心我晓得,但有些事别人不懂,你该明白,这府里人多嘴杂,防不胜防,小事也能变大事。总不好等三爷闹出乱,我这做娘的再去收拾。你跟三爷的日最久,最知道他的脾性。今儿这事我不会怪你,你只管放心说便是” 刘氏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侍画哪能不知好歹,忙答说:“回二夫人,三爷去栖霞园看了花溪姑娘,回来就找来侍书,后来侍书不知从哪里弄了两坛酒给三爷送了过去。三爷拿上酒就把我们从屋里都赶了出来,关上房门谁都不让进……” 刘氏脸色微微一变,心笃定自家儿是看上花溪了,也难怪他会拒绝何家的亲事。想起花溪,刘氏不由惋惜,那也是个可人的孩,只是身世不明,并非良配。只是看着慕修远那般颓唐,刘氏不免担心起来。此时去找花溪并不合适,而且瞧这情形,倒像是自家儿被拒绝了。 刘氏正一筹莫展,东厢那边伺候的小丫鬟跑了过来。 “二夫人,三爷突然起身要出去,侍琴拉都拉不住。” “这孽障,要什么?”刘氏暗恼慕修远不懂事,赶忙起身出门。 到东厢门口,刘氏看见慕修远扒着门框要出门,侍琴在后面抱着他不让他走,嘴里一个劲儿劝他:“三爷,天不早了,有事明日再说。” 慕修远借着酒劲儿嚷嚷:“放手,别拦着我你不给我拿酒,我自己去拿……” “你这发什么酒疯呢?还不给我滚回去。”刘氏待人和善温柔,鲜少见她发火,今日显然是动了真怒 这一出言喝止,倒真让慕修远愣在当场,“娘,您,您怎么在这里?” 刘氏不理会慕修远,沉声吩咐道:“还不把三爷扶进去。” 丫鬟们手忙脚乱地扶着慕修远进了屋靠坐在榻上,刘氏挥手喝退了众人。 “修远,你向来心性沉稳、懂事守礼,怎么今日举止会这般轻狂失态?” 慕修远低着头,一则酒未醒头有些疼,再来他也知自己今日失态了,任由刘氏教训他一声未吭。 刘氏见儿不说话,问道:“你可是因为有了意之人才拒婚的?” 慕修远身一僵,慌忙抬首道:“没,没有,不是因为她……不是,不是的” 瞧着儿语无伦次,刘氏心十分笃定,越发觉得要早点给儿定亲才是,于是蹙眉沉声告诫说:“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虽说何家的亲事是老夫人提的,不过我和你爹都满意。往日里是我太纵着你,由着你的性来,这亲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必再想了,我与你爹会给你定下……秋闱将近,这府里事多,你没事就不要往外面跑了,安心读书准备秋试。” “娘——”慕修远急了,想劝刘氏不要太早为他定亲。 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刘氏又道:“你是你爹的嫡长,爹和娘对你寄予厚望,莫因为沉溺于这些儿女私情耽搁了前程……你是个明理的孩,难道要冲动之下做出那些悖伦逆亲之事,让我与你爹伤怀?” 慕修远不说话了,刘氏的话如当头棒喝,字字打在他的心上。是啊,他不能不论是花溪的话还是娘的话,都是告诉他,他们不可能……心底的痛楚越发强烈了,慕修远自嘲一笑,这不是自己早就知晓的结果,为何还会这般意难平呢? 压下心头难解的矛盾和复杂的感觉,慕修远向刘氏点头认错,“娘,孩儿知错了。” “今儿你好好歇歇,你爹那边我会交待。” 安抚好慕修远,刘氏离开了澜波馆,心里还是不放心。慕修远在自己院里醉酒闹事,很快便会有有心人传遍慕府。慕继仁那边,刘氏糊弄了两句,不敢实话实说,毕竟还没闹到明面上,总不好自打嘴巴。慕继仁也没往心里去,只当是府里的人乱传,这事也没再深究。 不过第二天刘氏给老夫人请安时,老夫人旁敲侧击地试探慕修远是不是不满意何家的婚事,刘氏忙用二老爷还在考虑给搪塞了过去。老夫人没多问,只说了眼看侯爷忌日一过,再一月就除服了,亲事还是早些定下的好。刘氏忙不迭点头应诺。 请安回了屋,刘氏坐在炕上,心里一直盘算,小女儿情事过个许久就淡了,只是有些事却防不胜防……两人如今都在一个屋檐下,要是有人察觉出什么端倪来,闹出些事端了,就又麻烦了。这会本就谣言满天飞,要是牵扯到远哥儿,传扬出去,他的仕途没开始,名声可就完了。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能让这事皆大欢喜? 刘氏愁眉不展,一个劲儿正唉声叹气,小丫鬟跑进来报说姑奶奶带着两位表少爷进府了。 刘氏一个激灵,猛然想起了,自家小姑嫁人后,行事越发稳重妥帖,她偏疼花溪,修远又是她嫡亲侄,这事跟她商量商量准没错。若是能让她将花溪带回去住些时日,等修远的婚事定下再回来…… 想到此,刘氏忙吩咐丫鬟,要她去荷香院守着,姑奶奶给老夫人那边请过安后,直接将人请到陇翠院来。 慕向卿一来,刘氏就让屋里的人都出去了。慕向卿一瞧这情形,便知刘氏与她有话要说。 刘氏问:“不是说十大早过来?怎么提前来了?” 慕向卿道:“昨个儿侯爷突然接到旨意,随驾去了东漓行宫。我提前回来在家里住两天,顺便看看姨娘。二嫂急着唤我过来,可是有事?” 刘氏犹豫了半晌,还是定定心,将慕修远醉酒的事跟慕向卿说了。 慕向卿听着听着便皱起了眉头,联想起在自家看到的那一幕,知道二嫂担心的事十有八是真的。 刘氏有些心焦,“我也不是说花溪那孩不好,只是你二哥如今就远哥儿一个儿,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蓬门小户,不可能娶个不明不白的媳妇进门,就算她是四……唯一的血脉,可总是个没爹的。要她给远哥儿做妾,还是委屈了那孩。虽说那远哥儿面上应承我了,可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前些时候,花溪那丫头落水了,后来救了上来,不过丢了件玉符。接着,府里就风言风语地传那玉符是镇煞的,说花溪命硬,克死亲长,说得还有模有样的……哎……”就算自己不全信,谁难保娶了这样的姑娘进门别人不会乱说。 慕向卿听嫂念叨了半晌,眉目间尽是担心之色,忙宽慰道:“二嫂,你别心急。远哥儿,他是个孝顺孩,上回说的何家的亲事,我看您再和二哥好好商量商量,若是考虑再三觉得可以那就早些定下吧。至于花溪,那孩我晓得,通透着呢,一向守礼,不会做出有违门风的事,这点您大可放心。” “我也晓得。可这府里总有那些不安分的察觉,拿住这把柄说事,一个不好传扬出去……你二哥和我的脸面是小,远哥儿的前途是大啊” 刘氏苦无办法,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先送花溪出去住些时日稳妥些,只是要自己送岂不是贼不打自招,反倒惹来更多闲话,所以寄希望与小姑能帮这个忙。 刘氏的担心不无道理。慕向卿便道:“嗯,嫂嫂担心的是。反正我还要在府里住两日,要不我先去看看花溪,等回来了再跟嫂嫂说。” “也好。”刘氏点头同意了,这事急不来,倒不如先让小姑去探探花溪的想法再行计较。 第九十四章 允诺 慕向卿到慕府时天色已晚,从陇翠院出来已过了晚膳时间,她回了晨曦阁用了晚膳,便去了栖霞园。 “姑母来了。”花溪披了衣裳下床迎了慕向卿进屋里坐。 “你身没爽利,快回床上躺着。”慕向卿看着花溪上床躺好了,掖了掖被角,问道,“我一进门就听二嫂说前几天你……病了,这两日可好些了?” 花溪点头道:“好多了。姑母这回回来在府里住几日?” “过了老侯爷的忌日就走。轩哥儿和林哥儿也来了。刚刚林哥儿还吵着要来看你,那个皮猴可比轩哥儿小时候难带多了。我看天晚了,怕吵着你,明儿再让奶妈包过来看你。” 听慕向卿抱怨了自家儿,花溪笑了笑,接着无奈道:“几天没见我还怪想他的。不过,我现在病着,还是不要见他的好,免得过了病气。” “林哥儿也就见了你和修远能安静会儿。”慕向卿特意提起修远的名字,眼睛瞄着花溪,见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心底叹息,怕是修远一厢情愿。 “花溪啊,修远下晌喝醉了酒……上次在我府上,我瞧见修远送你过来……” 慕向卿没说完,花溪便听明白了。 “姑母,从二舅接我回到慕家,我便一直视三哥为我的亲哥哥。” 慕向卿见花溪没有一丝犹疑,叹气道:“哎,我明白。府里的那些风言风语我也听说了,也难得你想得开,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也难怪远哥儿会动心。远哥儿虽然比轩哥儿性温和,可骨里也有一股倔劲儿。我就怕他想不开……” “姑母,府里人多嘴杂,是非也多。前些时候落水,闹得阖府不宁。花溪心有愧,如今就想出府找个地方静养住上一段时间……毕竟娘早就去了,这里也不是我的家……” 自己想出府却没想到会碰上慕修远的事,这会儿慕向卿来试探,怕也是存着这个心思,若真如她所料,那慕向卿定会答应帮她。 慕向卿大感意外,刘氏话里透露出让花溪离出府暂避的意思,她也同意,只是没想到花溪也是这般想,便道:“你这孩就是善解人意。那些糟心事……害得你人都瘦了一大圈。你放心,有姑母在。你若真想出府住一段时间,不如就去我府上吧?我府上人口不多,没家里这起人来搅扰,后院还空着厢房,你过去了还能帮我照顾照顾林哥儿。” 花溪是真想离开慕家,并非暂避,最好是让慕家别再想起她这号人才好。如果住在程家,初时还可以住些时候,却也不是长久之计。不过,出去总好过现在进退不得,提心吊胆的好,加上慕修远的表白,她更加坚定了先出府再说的念头。 花溪想了想,“我知道姑母真心疼我,姑母想接花溪过去,花溪真心感激。跟姑母说句实心话,这府里我是不想呆了。刚刚闹出玉符这档事,都传我是天煞命……且不论这事真假,单看这些日府里的人脸色,花溪的心也凉了半截。逢高踩低这种事本来就常见,只是老夫人和大夫人……” 花溪欲言又止,慕向卿也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刚刚在门外听见婆们私下议论,说被花溪害得少了月例不说,连出门都被人瞧不起。她一听便晓得其关节,那帮奴才们私下做鬼,大嫂她们岂会不知,也是因为心里忌讳,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慕向卿一走神,就听见花溪幽幽地叹气道:“花溪的命不好……不想给姑母惹麻烦。” 花溪靠在床上,床角羊角宫灯柔和的光斜射过来,透过轻纱帐幔照亮了她的侧脸,虽然她的面容半掩在黑暗里,但眼角的晶莹和眉宇间的落寞慕向卿瞧得清楚。 慕向卿拿着帕替花溪拭干了眼角的泪,“傻孩,别瞎想。等老侯爷孝期一过,姑母就接你去程家住一段。” “嗯,花溪都听您的。” 瞧着花溪可怜样,慕向卿越发心疼,“莫再哭了。明儿是你寿诞吧,偏偏后天是老侯爷的忌日,恐怕姑母顾不上给你道贺了。前几日得了件南洋牙雕,明儿让人给你送来,算是姑母的一点心意。” “难为姑母还记得,花溪先谢谢姑母了。” “好了,你也早些歇着吧。我先回晨曦阁了。” 慕向卿走了,花溪让翠茗去送,借着这当口唤了木犀进来问话,“上晌你说的那事后来可打听清楚了?” 木犀点点头,悄声道:“嗯,打听清楚了。三房识得的那位在上京各府的女眷还有些名气,是城西白云庵的,道号静斋。老夫人不大喜欢女尼,三夫人一般也不往府上引,倒是每月会去观里坐坐。今日三夫人倒是请人来府上来,却没见老夫人,就在三房那边坐了会儿便走了。姑娘,你问这人作甚?” 花溪闭目沉思了一阵,“赶明儿你去三房那边找熟识的丫鬟打听打听,这白云庵烧黄表点长明灯需要添多少香油?” 木犀眨眨眼睛,问道:“姑娘不是在普济寺点过长明灯了吗?怎么……” 花溪撇撇嘴,“许三房的人捉鬼驱邪,就不准我求符保命么?我不问怎么说明我心虚……跟了我这么久了还看不出姑娘我的心思,以后我还怎么带你出府?” 木犀一愣,“姑娘,你真的要出府?” 花溪挑眉问:“怎么你不愿意跟我出去?” 木犀猛摇头,“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奴婢记得姑娘说的话,奴婢会一路跟着姑娘……可老夫人她们能允你出去吗?” 花溪自嘲一笑,“不允如何?我可不想被人当礼物送人,虽说姑母应承了接我出去,可我还是有些担心。有些事还是留一手踏实些,万一不成了总得想点别的法让她们允了……” 第二日,四月十五,花溪十四岁生辰。 花溪过去给老夫人请安时得了一对玉钗。韵琳和韵宁也派人送来了寿礼。奶娘抱着林哥儿过来到栖霞园来了,顺便带来了慕向卿昨夜说的礼物,是蝶戏花的牙雕摆件,藤萝蔓蔓,蝴蝶游戏花间,雕工精湛,花溪瞧着喜欢。 林哥儿见花溪专注地看牙雕不搭理自己,嘴里哼哼了两声,硬要爬上桌扯花溪的衣袖。花溪被小祖宗搅得不能细看,先让翠茗收了起来,才抱着林哥去后园竹林里玩。玩了小半个时辰,林哥儿歪在花溪怀里睡着了。花溪让奶娘抱着林哥儿进她屋里休息。 刚回屋换了衣裳,翠茗捧着个盒进来说:“澜波馆的侍画过来了,说给姑娘送寿礼。奴婢说您带着林哥儿在后院玩耍,她便放下东西走了。” 花溪接过盒,打开看了两眼,是两册前朝诗人杜仲的随笔杂记,从发黄略有褶皱的封面便知这书有些年头。拿着那两册轻薄的旧书,花溪只觉得入手异常沉重。随手翻了两页,花溪便将它们放回了盒,合上盖,叹了口气,自己随口一说,他真去弄来了。 花溪随手推给了翠茗,“收起来吧。” 不一会儿,慕向卿来了。 “姑母,不是说今日帮着大夫人她们准备,怎么得空过来了?” 慕向卿一坐下,便道:“今儿我跟老夫人说你身好些了,想叫你陪我回程家住些时候,结果老夫人没答允,说你身刚好不宜换地方住,还说林哥儿小,怕过了病气……”昨日才打了包票,要接花溪出去,二嫂那边也知道了。老夫人这一阻挠,事儿就难办了。 花溪暗道,果然没那么容易。老夫人八成是因为洛西王妃的缘故,想把我捏在手里,可若是日后不了了之了,我在府里的处境只会更艰难。这事还得下点猛药才行。 花溪面露哀戚之色,“姑母,待会儿您还是抱林哥儿回去吧。晨起,大夫人那边派人传话来,说我身不便,明日祭礼叫我不必去了。花溪原还想给外祖父磕三个头,可如今……” “哎,父亲泉下有知定会感念你的这份心意。姑母回头再想想办法。” 花溪咬了咬唇瓣,轻声问道:“不知姑母可听说过城西白云庵的静斋师太?” 慕向卿点头道:“见过两次,没什么深交。我素来不信那个。” “我还想着姑母认识,能给花溪引荐引荐。听说静斋师太道行高,三夫人常常请她占算做法事烧黄表什么的,说是很灵验。我,我想着要不要也去寻下那师太,给我求个镇煞的符。要不占算一下命盘,看看是不是真是传言说的那般?若真是,也不知有没有化解之法?” 花溪自顾自说着,慕向卿听到命盘一事,心里倒是突然有了个主意,虽然不是什么上佳的良策,却正别人的心思,对花溪也并无害处,还能完成二嫂交待的事,两全其美。 慕向卿附耳给花溪交待了几句。花溪一听眼精光一闪,随即点头应允,“那就依姑母说得办。” “你若不提,我还真想不起这法。你且在府里等几日,过些时候我再接你过去。” 发草稿,明天去医院回来修~~() 第九十五章 出府(上)【含补更三】 四月十,老侯爷慕天和两周年忌日一过,慕向卿便回了程家。 五月里韵琳和韵宁要及笄了。因为有韵宜的及笄礼在先,加上大房和三房面和心不和却都好面,大夫人和三夫人都卯上劲儿,忙活着张罗两人笄礼的事。 花溪身康复后一直呆在栖霞园闭门谢客,而慕修远自那次醉酒后便闭门苦读。刘氏见相安无事,儿开始用功,大大地松了口气。私下里与慕继仁商议准备除了服就请媒人去何家议亲,慕继仁也点头同意了。 刘氏去给老夫人说了这事,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让大夫人去跟何家太太通个气,何家那边很快也来信儿同意了。这婚事就算敲定了,刘氏去澜波馆将这事告诉了慕修远。慕修远听罢,淡漠地“嗯”了一声,便借口读书关了房门。刘氏暗自叹气却也无法,交待丫鬟们好生伺候便离开了。 夜半,侍画见慕修远书房灯未熄,便到耳房暖笼上拿了宵夜准备端过去,敲了半天门却无人应声,侍画轻轻推开房门,结果屋里空无一人。 侍画忙回东厢去看,床铺是冷的,三爷不见了。这下侍画慌了神,赶紧去找侍琴,“不好了,三爷不见了。” 侍琴今夜不当值,已经睡下了,听了侍画的话,赶忙坐了起来穿衣服起身,“几时发现的?” 侍画焦急道:“三爷读书不让人打扰,我看天晚了,屋里灯还亮着,以为三爷要在书房歇下,便端了宵夜去。叫了半天门,没人应声,推开一看人不在,我又回三爷房里去看了也没人。这大半夜的,跑到哪里去了?要不要告诉二夫人?” 侍琴想了想,“别急,先别去,这大晚上了去了陇翠院会闹得人尽皆知。你带个丫鬟去栖霞园看看。我去二门上探探,看看三爷有没有出府去。” 侍画点头,“对,对,我这就去花溪姑娘那边看看。” 慕修远一个人拎着酒壶靠坐在大树下,望着坡下白灰色的院墙出神,时不时提起酒壶往自己嘴里灌上一大口,直到那院的灯火全部熄灭后,他才晃晃地扶着树干站起身,手里的酒壶不知何时跌落在树边。 慕修远跌跌撞撞地往那片院墙走去,没走两步便被脚下的碎石绊了一跤,身朝前一扑摔下了缓坡,一直滚到了墙根。 侍画带着个小丫鬟白芷在栖霞园门口附件转了又转,没有发现慕修远的踪迹,正犹豫要不要叫门问问,忽然侧墙的阴暗里传来一阵闷响,两人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侍画哆嗦地喊了声“谁?”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举起灯笼一瞧,“三,三爷——” 慕修远摔得灰头土脸,额头上撞得青肿,嘴里哼哼着,也不知是叫疼还是再说别的话。 白芷用手在鼻前扇了扇,蹙眉道:“三爷好像又喝酒了?” 终于找到人了侍画松了口气,“先别管那些了。赶紧把三爷扶回去吧,免得一会儿让巡夜的瞧见了说不清楚。” 两个丫鬟合力将慕修远扶了起来,一左一右架着他往澜波馆走去。 三人没走多远,好巧不巧就碰上了巡夜的婆,“哪个院里的?怎么这会儿还在外头?” “好的不灵坏的灵。”白芷小声咕哝,“还真碰上了。” “别吱声,我去看看。”侍画冲白芷使了个眼色,将慕修远推到她身上,跑前了两步不让那些婆靠近,问道:“是我,澜波馆的侍画。可是柳妈妈当值?” 柳妈妈抬起灯笼看了看,“哟,原来是三爷屋里的侍画。怎么大晚上的不在爷屋里伺候跑出来了?那边两个是谁啊?” 侍画从腰间解了个荷包下来,上前塞到柳妈妈手里,悄声道:“是我们爷。晚上看不进书,非要出来散步,刚不巧路黑,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和白芷正扶着往回院呢。妈妈们值夜辛苦了,我还要伺候爷回院,今儿就不打扰了,改日再跟请妈妈们吃酒。” 柳妈妈顺手捏了捏荷包,鼓鼓囊囊的,分量不少,顺手塞进袖里,满脸堆笑道:“三爷没事吧?” 侍画忙说:“无大碍,擦破点皮,上回王太医给留的药还在,回去上些药就好了。” 柳妈妈问:“要不要我派两个人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侍画忙摆手,生怕柳妈妈派人跟上,“这两日三爷也不知怎么了,气不顺,平日里连话都懒得说,院里的丫鬟婆没少挨排头。不劳烦您老人家了。我和白芷能行,我不耽搁了,免得三爷不耐烦了……” 柳妈妈一听,往慕修远那边瞟了两眼,灯光不亮,她只看见他低着头靠在白芷身上,闭着眼脸色不佳,当下歇了献殷勤的心思,她可不想累了一晚上没讨好反而挨了骂。 “好,你们扶着三爷赶紧走吧,路上仔细点。” 侍画如蒙大赦,赶紧跑回去跟着白芷扶着慕修远回了澜波馆。 翌日,柳妈妈交了班,回紧挨着毗邻慕府的西大院家里歇息。 西大院两跨三进的院住了十来户人家,都是慕家成了家的管事们和有头脸的陪房住的地方,另外那些成了家的都在北院住着,足有二三十户,房也比西大院差了许多。 柳妈妈是负责值夜领班之一,油水少不说,还又苦又累,以她的身份自然住不进西大院,可最近女儿紫莺在七姑娘房里得了宠,升成了一等丫鬟,连带丈夫和儿都被三夫人派到铺里做事,丈夫还当了不大不小的管事。她们一家也从北院搬到了西大院,羡慕死了一群北院的婆娘们。 昨夜当值,柳妈妈又得了一笔意外之财,分给另外两个婆二两,自己还剩下三两,于是下值回家前去市场买了些肉酒,乐颠颠地回家了。 紫莺今日得了假,回家来住两天,午进门就瞧见自家娘亲坐在炕上吃酒,问道:“娘,这碰上什么喜事了?还是你又去和那些婆赌钱了?” 柳妈妈平日就好吃酒赌钱,但手风不顺,往往十赌输,每次一赢了都会买点酒回来。后来一次玩得大了,输了二十多两,家底都输得差不多了,气得紫莺的爹牙痒痒,狠狠揍了自家婆娘一顿,柳妈妈才消停下来,不再去赌钱了。 柳妈妈看见自家姑娘回来了,眉开眼笑地下了炕,“丫头回来了?娘哪里是赌钱啊,你爹上回打了我一通,我哪敢再去。这不是昨晚上得了赏钱,我买些酒肉回来,晚上给你爹和哥哥加菜。” 紫莺洗洗手,“不是赌钱来的就好。以后你可莫在赌钱惹爹生气了。哥也十了,有钱好好攒着留下给哥娶媳妇,别背着爹拿去浪了。” 柳妈妈挨了自家姑娘的教训,老脸一红,咳嗽了两声:“哪能呢?昨晚上侍画姑娘赏了三两银,我今儿买酒肉就花了不到一百个大钱。” 紫莺颇感意外,甩了两下,拿布擦干了,扯着柳妈**衣袖,问道:“昨晚上您几时碰上侍画的?在哪里?” 柳妈妈想了想,答说:“嗯,大约快二更时,在栖霞园附近。三爷半夜念不进去书出来逛了会儿,不小心摔了一跤,侍画和白芷正扶着三爷往澜波馆走……” 紫莺嘴角一挑,眼亮光一闪,“你可瞧清楚,确实是三爷?你可跟三爷说话了?” 柳妈妈怔了怔,不知女儿问得如此仔细,讷讷地点头道:“瞧清楚了,就是三爷。没说上话,侍画跟我说话那阵儿,三爷脸色不好,歪在白芷身上,我不敢贸然上去……” 紫莺又问了些细节,而后低头不语,寻思了一阵才喃喃道:“这事不简单。头前听说三爷在院里酗酒大闹了一场,没想到是真的……娘,我有事先回府里去,过两天再回来。” 见紫莺急哄哄地要走,柳妈妈埋怨道:“这屁股还没坐热,怎么又要走啊?等晚上你爹和哥哥回来一起吃了饭再走不迟。” “不了,这事得赶紧去打听……”紫莺从包袱里取了两个娟帕包出来递给柳妈妈,“一包是姑娘赏的首饰,我不戴了您给我收好了。另外这包这几个月的月例银分一半,你留着贴补家用。” “你在七姑娘面前得了眼,少不得使银的地方,怎么还往家里拿啊?家里如今钱够用,你留着……” 柳妈妈把东西放回包袱里,紫莺不答应,“您愁什么,我给姑娘办事办好了得的赏比这个多多了。您收着吧。我这赶回去还有急事,走了” 柳妈妈不好再说什么,紫莺收拾了包袱,匆匆忙忙走了。一回丽晶轩,韵宁在屋里练琴,瞧见紫莺回来了,问道:“不是说后天才回来吗?怎么这个把时辰又折回来了?” 紫莺凑上前,“姑娘,我是有事跟你说,刚刚回家碰见我家老娘,她说昨晚上巡夜时碰见了侍画….” 紫莺嘀嘀咕咕说了半晌,韵宁那双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满眼兴味,“果真?” 紫莺点点头,低声说:“是我家老娘亲眼看见的。我刚去问打扫西边园的婆,今儿晨起可在栖霞园外寻到什么物件没?结果那婆说,就捡到了把酒壶。奴婢看,保准是昨晚上三爷落下的。不然我老娘巡夜都是侍画在前头答话,三爷一个字都没吭。您说,三爷会不会对栖霞园的那位有别的意思?那位没瞧上三爷……不然怎么前些时候没应承何家的婚事,这才两三天就答应了。这刚答应,又跑去人家园外喝酒……” 韵宁勾起唇角,笑得诡异,“有意思,有意思。真没看出那花溪这般厉害,今日连三哥都被迷得五迷三道的。我还是小瞧她了。这好事哪能咱们独享,得让人传给我姐去。紫莺,这事交给你了。” “是,姑娘。”紫莺应诺。 消息传到了扶柳居。 韵琳冷笑,“还真是不知廉耻,连自家的哥哥都勾搭上了。我说那天在姑母家,何怎么会跑出去找花溪,原来……这回可是你自己惹出来的……” 伺候在一旁的玉紫小心提醒说:“这事既然没传开,想来二夫人那边让下人们封了口。如今消息是真是假暂且不论,这种事总是不光彩,掺和进去未必是好事。” 韵琳眉头轻挑,不满道:“我几时说要掺和了?再说那小蹄的事你何须那么上心,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过两个月贤妃做寿,娘让我准备些绣品。这屋里璎珞走了,就你的绣活儿最好,没事你就别到屋里来伺候了,好好帮我准备准备绣品。” 韵琳不耐烦地打发了玉紫,玉紫无法,劝也无用,倒了声“是”便离开了正屋。 莺儿也在屋里,见玉紫走了,才近前来伺候韵琳。 玉紫一走,韵琳顺了口气,瞧见莺儿忙活,招呼她过来,“莺儿,你人机灵,出去打听打听我三哥那头最近还有什么事?” 莺儿得了令,赶忙跑出去打听。没多时,莺儿便回来了。 “澜波馆那边的人死咬着不松口……奴婢最后使了银才从粗使的婆那里打听来的……” 韵琳摆摆手,“行了,能有几个银?少了的我待会儿给你补上。” “给姑娘办事,哪能还要姑娘的。”莺儿赔笑道,“姑奶奶回府前一天,三爷去了栖霞园,回来就关在屋里,下晌前面闹哄哄的一片,二夫人也去了。那婆没到跟前,不过后来听有丫鬟小声嘀咕,说三爷下晌是躲在屋里喝酒。” 韵琳本来听得漫不经心,等听到此处,眼怨毒一闪而过,“娘都没提过这事,只怕老夫人那头也不知道。那小妖精到底有什么好,迷了一个又一个……莺儿,过来……” 韵琳附耳交待了莺儿几句,莺儿一个劲儿点头,“嗯,奴婢明白。” “想法传过去就是了。余下的事让娘她们去办,我不信这回还撵不走她。呵呵,不该是你的就不该肖想。哪里来的还是回哪里去的好……好好去办,办好了有重赏,另外我这屋里那个大丫鬟的位置给你留着。” 莺儿千呼万谢,“奴婢一定给您办妥当了。” 荷香院。 老夫人听了王妈**话,眉头紧蹙,“这事你都查清了?” “奴婢查清楚了。昨晚上远哥儿确实在栖霞园外头喝酒,最后被房里的两个丫鬟找到扶了回去。头前还有一次,被二夫人压下了。” “胡闹竟是为了花溪拖延婚事?”老夫人直摇头,“花溪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每天都是老样,看书绣花制香。”王妈妈顿了顿,又说,“奴婢看着倒像是远哥儿一厢情愿。不过,这婚事刚敲定,等议亲下聘还有个把月,万一……” 老夫人眉头并未舒展开,“远哥儿和花溪我还信得过。要是花溪不姓慕,倒也能给远哥儿做个偏房。不过那孩身世不明,以后也难给大户人家做正房。洛西王妃那边再没动静,我看还是再等等。万一何家的婚事再有个变数,少不得早些给花溪寻摸个人家或是暂时送出府去,让远哥儿死了这条心。” 正说话间,茶香进来了,“老夫人,大夫人过来了。” 大夫人脸色不佳,给老夫人请了安,便说:“娘,今日出门去铺里碰见了何家太太。虽没明着说,可我听她那意思想把议亲的事往后拖拖。” 老夫人一愣,“可说了为何?” 大夫人忿忿不平道:“何夫人没说打哪里听来的,不过她在静斋师太那里两次碰见三弟妹,说要请师太做法,她还道咱府上出了什么岔,要把婚事先搁搁。您说这……哪有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 “大嫂,可不能这样说我啊?”三夫人不知几时就在门外了,直等到大夫人把话说完,才出声。 老夫人唤了声,“老三媳妇进来吧。” “给娘请安”三夫人进来福了福身,在大夫人对面坐下,“娘,我那是为了咱府里好。何夫人我是碰上了两次,可我那会儿说是给家里祈福的,别的什么都没说。谁知道何夫人打哪里听来的?我跟何夫人又没大嫂跟她那般熟识,犯不着说那么仔细。府里这些日不太平,总是出事,我本来就想托静斋师太烧些符纸求个心安。后来听闻师太跟广济法师有交情,就求她请大师给指点一二,大师说咱们府里今年若有人想升迁,就要避讳阴月生人,说要化解的话把人接到城南住上些时候,避过今年就没事了。” 静斋师太老夫人未必相信,可广济法师却是北地有名的大师,大师出口,老夫人原先信一分,如今也信了十分。 “大儿媳妇,既然大师都这么说了,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看看这府里有哪些阴月生的,下人们里合用的就发到南边的庄上去,不合用的都打发了。” 大夫人一听,若有所思,睨了眼三夫人,淡淡地说:“娘,花溪好像就是阴月生的。” ——*——*—— 强力推荐:江微雨新作轻松搞笑系的都市言情《鱿鱼公主翻身记》 倒霉催的卫小宝是那种传说的“三无”女,无业、无钱、无男友。 生活上,坐拥宝山而不知背着房贷过日; 职场上,虽有凌云志奈何屡聘屡败屡败屡聘…… 当她的人生进入第二十年头时,卫小宝忽然发现自己杯具的人生开始走“运”了 粉嘟嘟的冒出了一朵、两朵、三朵……啊——桃花春风扑面来,鱿鱼公主要翻身。() 第九十六章 出府(下) 三夫人恍然道:“哟,好像是。十五的吧?还真是阴月生的。娘,您看我都忘了这茬。只想着主里没有呢,倒忘了花溪了。哎,是我疏忽了。那孩可怜,本来就是从翠屏山庄上接来的,若……不行不行,我再去问问看有什么别的法没?” 大夫人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心道,还真会装好人。 老夫人本不打算让花溪出府,只怕孩心里记恨到时跟府里生分了,那以后……不过翻过头想想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些了,先解了灾才成,万一有个闪失,哪还来的以后……。 “不必了。既然广济法师说了,就照刚才我说的意思办。花溪那边前些时候卿丫头要接她过去住,乌头巷就在南边,正好应了破解之法。回头我让人去跟程府打个招呼,把花溪先送到程家上。” 大人应诺:“是。媳妇这就下去查查府里的册。” “去吧去吧。”老夫人显得有些疲累。 大夫人和三夫人齐齐告退。 三夫人临出门时还不忘笑着对大夫人说:“大嫂辛苦了。不过还得仔细点,免得影响大哥的仕途。大哥顶着侯爷的头衔,这慕家可全看大哥了,不像我们家三老爷顶多留堪待用,在家里呆两年再寻门路也不会有人笑话……呵呵” 大夫人斜睨了她一眼,“三弟妹这般上心,我这做大嫂的怎么能不尽力呢。倒是三弟妹回去看看你院里有没有得力的人是阴月生的,大嫂虽不好寻思,但寻个好些庄倒是简单。” 三夫人倒真没注意自己院里的人,扯了扯嘴角不再言语,出了院门跟大夫人打了个招呼走了。 自大夫人和三夫人从荷香院出来,消息很快传遍了慕家。 那些四月即阴月里生的下人们沮丧不已,都寻门路找个好些的庄或是发到铺里去,有些家生的丫鬟家里都给张罗着留在上京,或是寻门亲事早些嫁了,免得发到庄上不知几时能回来。 花溪在栖霞园得了消息,面上淡淡的,心里却是一阵翻腾,三夫人早两日便知道了那阴月忌讳的事,一直没吭声,自己还以为要再等几日,没想到她今日便说了。不论为何,自己总算能出去了,最起码一时半会儿不必再回来这里。 想到此花溪心雀跃不已,虽然是在程家也未必能自由出入,但好过在慕家要时时提防、小心翼翼,偶尔求求姑母也能出府去看看。总算走出了第一步,其他的事再从长计议。 翠茗不知花溪开始寻玉符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一听说要把花溪送出府去程家,又见她直愣愣地坐在榻边发呆,生怕花溪伤心安慰道:“姑娘不必难过,咱们避出府去也是住到姑太太那里。姑太太又素来疼您,过了今年,相安无事,便能回来了。” 听翠茗唤“咱们”,花溪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只惦记着出府,倒忘了这几个屋里的丫鬟到底带哪个走?照常理说,去威远侯府带两个贴身伺候的合适,多了反倒显得看轻了侯府似的。只是这会儿木犀是她的人,她自然会带;翠茗是老夫人房里出来的,老夫人定会让她跟着,就算她有心向着自己,可花溪却不敢全信;春英规矩,做事稳妥;只有芳菊憨实了些…… 花溪抚了抚额头,抬头问翠茗说:“这次去姑母家住的日长,那边什么不缺,若你们四个都跟去,姑母瞧见我一下带去四个丫鬟,我怕她心里会不舒服,以为担心程家里的人会照顾不周……你看呢?” 听花溪跟自己商量,翠茗怔了怔,随即笑说:“姑奶奶为人宽和,这点小事您不必担心。姑奶奶那边虽说有人手,总不比咱们伺候过您的顺手。偌大一个威远侯府不会在乎这几口人。老夫人那边都已经说了人手随您挑。” 花溪点点头,“是我多想了。” 翠茗道:“您能多想想也是好事。翠茗跟着您日也不短了,您的心思奴婢多少明白些。若不想带奴婢去,奴婢自不会跟着,不过老夫人那边怕不放心,奴婢想毕竟您用着惯熟的总比新来的人手强,这次还让奴婢跟着吧。木犀不用问,也会跟您去的。至于春英和芳菊愿不愿意,奴婢不晓得,要不您先问问?” 没想到翠茗这般坦然地告诉自己她要站在自己这边,花溪微愣了一下,随即一笑,“既如此,那你就跟着吧,不过话说明了,你若跟着我x后莫后悔,否则……” 花溪的笑容很淡,很美,也很冷……翠茗却不知怎的想起了当初看到她说起红柳时的那种神情,心神一晃,随即暗道,既然选了就不犹豫,她记得丁香脸上的笑容,也记得红柳最后的失魂落魄,见多了府里的世态炎凉,自己心里不早就有了打算。 翠茗坚定地点点头,“奴婢省的。” “好”花溪直望着翠茗只说了一个字,唇角再次扬起了笑容。翠茗略微有些失神,只觉得那笑容却如和煦的春风,融融暖暖让人窝心。 翠茗莞尔,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去叫她们三个过来吧。” 翠茗出去将春英、木犀和芳菊唤了来。 花溪扫了三人一眼,“我要离府去姑母住些日,住多久还说不准,也许……翠茗和春英是家生,以后回家总没府里方便些。所以叫你们过来问问,看看你们是留在府里还是跟我去程家?” “奴婢会一直跟着姑娘。”木犀没半分犹豫,抢先开口道。自从那天雪地里她答应花溪就决定一直跟着花溪,自然也听懂了她那句“也许”是什么意思。 春英还是那般沉稳,听木犀说完,才道:“奴婢听姑娘的吩咐。家里回不回都一样……”娘去世后,那家就不是她的家了。 木犀和春英都说要跟着,花溪并不意外,倒是平时直率的芳菊半晌没应声。 花溪看向芳菊,“翠茗刚已经跟我说过要跟我过去,你家也不在上京,留你一个在府里我也不放心,你也跟着去吧?” 芳菊听花溪跟她说话,愣了愣,才抿着嘴唇点点头,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奴婢就是听说姑老爷是大官,比咱们侯爷官大,怕他们府里规矩大。” 翠茗白了芳菊一眼,“这话你打哪里听来的?姑奶奶人随和,程家人口少,规矩可没咱们府里大。你个榆木疙瘩,姑娘是体恤你,怕你留在府里受气,你倒好还嫌别人府里规矩大,原先怎么没见你这般娇气来着?” 翠茗一揶揄,众人笑了起来,芳菊红了脸,吭哧吭哧了半晌没吐出一个字,最后赌气道:“你们就看我老实好欺负,哼” 花溪笑笑,“好了,既然都跟着去,那翠茗你去趟荷香院把这事跟老夫人回一下。你们三个也开始把箱笼收拾收拾,估摸等程家消息来了,咱们就过去。” 翠茗应诺出门,刚到门口就碰见侍画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婆抬着一只箱。() 第九十七章 离开 昨天加班了,没更新,今天补上~~半夜更新今天的~~ 翠茗看见侍画便迎了上去,“侍画,你这抬只箱来是……” 侍画应道:“哦,是翠茗姐姐。姑娘可在?三爷听说姑娘要走,让我送些书过来给姑娘带去解闷。” “三爷有心了。进去吧,我去给姑娘通报一声。” 翠茗引着侍画和两个婆进了园。 花溪听说慕修远派人来送书,愣了愣,没有拒绝,笑着谢了侍画,让人收了起来。 慕修远坐在窗前,面前随手放着摊开的书册,窗口吹进来的风翻得书页哗哗响,他也恍若未闻,眼睛注视着院门发呆。 侍画一跨进内院,慕修远的眼睛直盯着她一个人,后面没见到那只箱,悬着心终于落下了。 侍画进了书房,慕修远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她,她收下了?” 侍画哪里不知道自家少爷的心思,索性说了个清楚,“收下了,向您道了谢,别的什么都没说。” “哦。”慕修远有些失望,闷不吭声地低头看着泛黄的书页,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侍画轻轻摇摇头,退了出去。 花溪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准备二十那天搬到程家去。 日一定,韵琳和韵宁就如约而至,美其名曰是送行,其实就是想来看“笑话”。 瞅着一屋的箱笼,韵宁啧啧道:“花溪妹妹在府里住了两年,这东西倒是不少。”语气听起来有点嘲弄的意味。 “嗯,原来订做的一些制香的东西我一并带去了。”花溪懒得与她计较这些,总之今日跨出这个府门,日后还能不能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就听见那边韵琳说:“妹妹这一去也不知几时能回来?哎,四姐嫁了,你要去姑母家住。平王大婚的日定在七月,到时候五姐也要离府了。眼瞅着咱们姐妹几个一个个离开,想想心里真还有些难过。” 若不是韵琳没有一丝哀戚之色,光听这话,花溪还真可能以为她是姐妹情深才触景伤情。若不是自己时时提防,还不知要吃她们多少亏。 见花溪不说话,韵琳抚了抚涂着蔻丹的手指,又笑着说:“五月我和你七姐及笄,到时你可要回来观礼。” “嗯到时若是老夫人允了,花溪自然会回来观礼。”花溪嘴上虚应道,心里却想,能免则免,应付完今日她终于能松快些日,谁没事还回来找不痛快。 “这事你别怕。我去求老夫人,也不在那一两日上。到时何和田如玉会来,都是熟人,你莫再推脱了。”韵宁撅着嘴,好像花溪不来她就没完似的。 韵琳附和:“是啊。这一及笄,以后能再一起的日也不多了,总不会你这心里还因为上回落水的事埋怨姐姐们?” 花溪越发觉得及笄时肯定有章,还是不出现的好,让人把礼送到就行了。 只是这姐妹俩那副不依不饶非要自己答允的表情,花溪颇为厌烦,撇撇嘴,“姐、七姐,哪能呢?花溪都快忘了。姐姐们倒是惦记了这许久。上次的事只是意外,又不是有人故意要害我,不必放在心上……” 这状若无心的话不软不硬的,却刺到了韵琳和韵宁的痛脚。两人做贼心虚面色不免讪讪的。 韵宁拉着花溪的手,安抚道:“哎,那天是我和五姐拉你出去的,让你平白遭了场罪,我们这心里也是难受。姐也是念着咱们都是自家姐妹,怕你因为这事儿跟我们生分了。” 花溪笑笑,“花溪明白。既然七姐都说自家姐妹了,那姐姐们更不该如此多心了。” 韵宁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 韵琳和韵宁又坐了小半刻,韵琳见韵宁没有要走的意思,便说:“花溪这忙着收拾,咱们走吧,反正过几日就又能见着了。” 韵宁一听要走,看着花溪眼眶微红,一双大眼睛氲着水雾,哀哀凄凄地叮嘱了花溪几句。 花溪一个劲儿点头,心道,这姐妹情深似乎来得有些晚了,她怕是无福消受。 花溪一直送两人到了门口直看见两人消失在视线里才返身准备回去,忽然瞥见芳菊提着食盒从侧面树林岔路往院门这边走来,脚下步很慢。 这丫头怎么从那边回来? “芳菊,芳菊——”花溪叫了两声。 芳菊吓了一跳,手里的食盒差点掉到地上,一抬眼看见花溪站在门口,正望着自己,忙道:“姑娘,您这是要出门吗?” 花溪摇头,“刚送走姐和七姐,你走路慢吞吞的,有心事?” “没,奴婢,奴婢……” 花溪瞧着芳菊吞吞吐吐地想说又不敢说的样,便道:“说吧,你原来可不是这样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芳菊眼神飘忽,被花溪看得有些发憷,才低头道:“家里闹春旱,爹和娘过不下去了,带着弟弟来京城了……” “这事为何不早说?安置在何处了?” 芳菊垂头丧气道:“住在东郊亲戚家里,前两日才想法让人带话进来,奴婢想着您这两日要收拾东西,没敢告诉您。” 花溪想了想,应道:“我又不是不通情理,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一声不吭,院里还有翠茗她们在,你出去一日也无妨。这样吧,一会儿拿上五两银,出府去看看你父母。晚间再回来吧。” 芳菊急忙摆手道:“不,奴婢不拿您的钱。” “说什么昏话,这是我赏你的。多了我也给不起,你这丫头总不会连这点面都不给我?” 花溪脸沉了下来,芳菊才急忙应诺收下,“谢谢姑娘” “家里安置好了也省得你牵肠挂肚做不进去活计。等到了姑母家,我再允你回去住几日。”说完,花溪进去了。 “嗯。”芳菊低低应了声,看着花溪的背影神色复杂。 四月二十一早,大夫人使了四五个壮实的婆来给花溪搬箱笼。 花溪坐在东次间用了膳,那边箱笼也搬得差不多了。 出了门,花溪在院里站了一刻,穿过敞开的房门,透过菱花窗,她又看了眼屋后丛丛绿竹,再回过头,便看见庭院一角那两株玉兰树已满是绿油油的椭圆,抬起头,天空瓦蓝瓦蓝的,水洗一般透亮清澈。 走了,要走了……从进来的那刻起,她就等着离开,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姑娘,差不多了,该去跟老夫人请安,咱们好上路。”翠茗在一旁催促道。 花溪深吸了口气,微微一笑,“好” 到了荷香院,各房的夫人都在。 花溪给众人行了礼,老夫人拉着她叮嘱了几句,又道:“总是乌头巷不远,还在城里。你且安心在你姑母家住些日,有什么需用派人传个话回来。” 三夫人插口说:“娘,您疼花溪咱们都知道。偌大个威远侯府又不在乎多一口人,哪里能能少得了花溪的。” 老夫人笑道:“瞧我糊涂了。总之你莫胡思乱想,等咱们府里事大定了,外祖母再接你回来。” 花溪点头道:“花溪省的。您多保重身,不必担心花溪,姑母家花溪也住过,都已经惯熟了。”心里十万分不愿意再回来,可嘴上还得应付差事。 老夫人抹了抹眼角,“好了,不说了。你早些上路吧。” 花溪拜别了众人,到了二门上了车。 听着车轱辘缓缓转动的咔咔声,花溪的唇角微微扬起。 车行行至大门离开,走出不多远,花溪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撩开车帘一看,竟是慕修远。 “三哥——”花溪诧异地轻唤了一声,叫车停下来。 慕修远骑在马上,身上淡青色的直裰泛着潮气,像是等在这里许久。 慕修远直愣愣地看着花溪,自己提前出来等了一个时辰,终于见到她了。 青黛弯眉,如水的眼,俏丽的鼻,红艳的唇,一如自己梦里常常见到那般。那一抹浅笑嫣然,总能撩拨起心底的涟漪,那眸里映出自己的身影时他还是会心跳如雷。 纵使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在见到的那一刻忘得一干二净。 “多谢三哥相送。” 一句话,唤回了慕修远的心神,他轻叹道:“怕你在姑母家太闷,给你的书都是些驳杂。姑母平日里事多,轩哥儿不爱读书,你若有……有需要,派人给我传个信儿,我……我帮你找找。” 花溪点点头,“嗯,还是三哥好。三哥还要忙着秋试,花溪若要看书等你考完了再说。再说那书整整一大箱,足够花溪看一年了。” 慕修远面露失望,悻悻地“嗯”了一声,暗恼自己为何一时心急,生怕再见她不着弄了那么多书。 花溪见慕修远沉默不语,笑着说:“三哥还是安心读书吧,花溪可等着预祝三哥高,他日殿试夺个状元。” 慕修远听花溪关心他,面色好了许多,忙拍胸脯保证道:“会的,我会好好读书,个状元回来给你看。” 花溪微赧,这考状元怎么成给自己的了? “三哥,时候不早了,姑母那边还等着呢。花溪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 “嗯。” 花溪放下了车帘,车从慕修远身边驶过。直到车拐过路口离开,慕修远仍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第九十八章 斗香(上) 到了程家后,慕向卿将她安置在程府西进的东厢里。一住下,花溪便没离开过程府,一来是出慕家是日尚短,不好太早去外面看丁香她们,再者林哥儿缠她缠得紧,她也脱不了身。林哥儿不在慕向卿跟前闹腾,慕向卿轻省了许多,索性每日林哥儿一起,就让奶娘带着去花溪院里玩。 韵琳和韵宁及笄时,花溪还是没有回去,只托了慕向卿将礼物带去,慕向卿知她是因有忌讳才离府的,便也允了。 如今已是五月了,花溪从慕家出来已有半月了。因她原来就常在程府小住,程家的下人们都已惯熟,加上慕向卿交待,自没人为难她们,日过得倒也惬意。 “姑娘,这些没用的东西也能制香?” 木犀瞅着桌上的荔枝壳、松壳,还有削好的梨皮和那一大碗甘蔗渣,实在想不通这些玩意也能制出香品来。 “当然能了。”花溪捏捏木犀肉嘟嘟的脸颊,惹来木犀一个白眼。 花溪笑了笑,“你懂什么啊这叫四饼香。把这些东西研成细末,用梨汁调和,制成小鸡头大的香丸,压成香饼,阴干后便可焚烧。” “哦”木犀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能制香的不都是花、香料和药材……” 花溪还没说完,门外有人敲门。 “进来” 春英走了进来,“姑娘,姑奶奶房里的苏木过来了,说刚有人送了姑奶奶些香料,姑奶奶不认识,想请您过去给看看。” “嗯,我这就过去。” 花溪留了木犀在房里干活,自己回屋换了衣裳,往院去了。 “夫人,姑娘来了。”苏木打了竹帘,请花溪进屋。 慕向卿回头示意花溪近前,指着桌几上摆着一丛纯黄色形如芙蓉花果的干花,问道:“花溪来了,过来帮我看看,刚刚侯爷派人送回来的,说是皇上赐下的,好像是叫紫述香。这个能做什么用?” 花溪看了看,是郁金香,这还是她在大华头次见到。 “我原先只在书上看过。此物也叫郁金香,除臭、治心腹间恶气,可入香药用,也可酿酒,加入酒也作提香之用。有诗云,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这里说的便是这郁金香酿酒提味之效。姑母,这郁金香是打哪里来的?” 慕向卿招呼她坐下,“西月使团入京了,这是带来香料贡品之一。你姑父爱酒,估摸着皇上就为了这个才赐下来的。听你这么一说,我先让人弄几坛清酒加进去试试。” 西月使团入京了?上回自己还是上巳清湖诗会的时候听承郡王提及。 花溪曾在书上看过,西月在大华以西,西月东部多草场,西部多山岭盛产香料。多年来,大华一直以天朝大国自居,立朝百年间与西月大小战事频乃,大华人称西月为蛮夷。西月人身材高大,男强壮彪悍,女妖娆丰腴,发色庞杂,诸多描述里花溪猜想西月人有点像古代波斯人。在大华境内能见到的西月人只有那些西夷舞姬,至于战俘都被送到矿山石场做奴隶。 听到西月使团入京,花溪心一动。原因无他,只因花溪一直猜想自己的父亲可能就是个西月人,就是不知他如今是死是活……花溪不免怅然,知道死活又如何,反正娘亲已经去了,那个人与她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抛开那些凌乱的思绪,花溪问道:“使团要在上京呆多久?这些日侯爷怕有得忙了。” 慕向卿叹道:“哎,这是大事,侯爷又是负责京畿护卫三衙之一的指挥使,自然要忙些。昨晚上听侯爷说西月新君极力主和,这次使团带护军足有上百人,驿馆已经住满了。皇上还特地另赐了一处宅给使团暂住,起码要住三月到半年时间……”想到自家相公这几日早出晚归,见天不见人,这样的日还要过很久,慕向卿心里惦念却也无法。 “日可不短。姑母,您去张罗给侯爷泡酒吧。林哥儿快醒了,花溪先回西院了。” 慕向卿上晌一直忙活府里的杂事目送他去了花溪的院便没顾上再问。这会儿听花溪提起儿,忙道:“林哥儿今儿没闹腾吧?” 花溪回说:“没有。林哥儿聪明,今儿我带他去后花园认花草,说了几样全都记住了。” “是吗?”慕向卿心喜道,“瞧瞧我这个当娘的还不如你这个姐姐,让你受累了。” 花溪道:“姑母客气了。林哥儿是我弟弟,我疼他还来不及,自家人哪来受累一说。” “嗯,那你去吧。” 花溪刚要跨出门,外头梅蕊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慕向卿蹙眉问道:“跑什么?出了什么事?” 梅蕊笑盈盈答道:“夫人大喜。刚刚洛东王府派人传信过来,慕侧妃有喜了。” “真的?”慕向卿眉头立刻舒展开了,没再责怪梅蕊心急。 梅蕊再…头保证:“奴婢识得,来人是洛东王妃身边的嬷嬷。” “几个月了?身可好?胃口怎样?……”慕向卿有些心焦,恨不得此时就要去洛东王府看看。 梅蕊被一连串问得不知所措,愣愣地忘了答话。 花溪在一旁轻笑出声:“姑母,您这不是为难梅蕊吗?她一个传话的丫头哪里知道那么仔细。瞧您这样只怕比二舅母还紧张。我看您还是明日一早去王府看四姐时再细问。” 慕向卿笑道:“对对,明日去,明日就去,呵呵” “姑母记得替花溪代问四姐安好。” 慕向卿又慢慢问了梅蕊来人说了些什么,花溪在一旁听着,等两人说完话,才起身离开。 刚踏进西院的门,林哥儿就从屋里跑出来了,抱着花溪的腿,仰面看着花溪,胖墩墩的小身一扭一扭的,冲花溪撒娇道:“姐姐,姐姐,你哪里去了?” 花溪点点林哥儿的额头,“去看花花了。” “看什么花花?” “看郁金香,不过是干花,不是真的。” 林哥儿撅着小嘴,“姐姐看花花不带我。” 花溪被他逗乐了,俯身抱起他,“你个小跟屁虫,难道以后姐姐去哪里都带着你?” 林哥儿点头,“带,都带。”说完,还不忘在花溪脸上香了一个,“香了,就要带林哥儿。” 花溪愣了一下,扯着嘴角,看着怀里双眼睁得溜圆的林哥儿,心里咕哝道,小小年纪学会色诱了 “姐姐带我,姐姐带我……”林哥儿扯着花溪的袖,不依不饶地重复着这句话,见花溪不应声,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了。 花溪翻了个白眼,“好了,小祖宗,带你,带你,以后有好看的就带你” 林哥儿呵呵笑了起来,然后抱着花溪又亲了一下。 “下来自己玩。”花溪要放林哥儿下来,林哥儿不愿意,搂着花溪的脖不放。 花溪无奈道:“等过了年你都要当舅舅了,还这么粘人,一点不像男汉。” 林哥儿似懂非懂,眨巴眨巴眼睛,懵懂道:“舅舅?” 花溪知道他没听懂,顺嘴解释说:“你四姐的孩以后就叫林哥儿舅舅。” 小家伙长得快,花溪抱了一会儿就累了,忙唤了奶娘来,让她接过林哥儿,林哥儿扭着身不愿意。最后,花溪拿糕点哄了半天才消停。 翌日,慕向卿去了洛东王府,花溪没跟着留在程家继续当保姆。() 第九十九章 斗香(下) 下晌,慕向卿才回来。 花溪领了林哥儿回院,顺道给慕向卿请安,问了问韵宜的情况。 “四姐可好?” 慕向卿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头前太医不敢肯定,所以也没声张。昨日太医才定案,说有三个月了。人看着精神头不错,也丰腴了。看得出世待她不错。” 上次清湖诗会的时候遇见韵宜时定是刚怀上不久,没敢确定下来。这次是得了准信儿,才给各府通报。 花溪应道:“那就好。” 慕向卿又笑着说:“洛东王妃可是高兴了,她家三年没添丁了,今儿一见我就拉着我夸韵宜有福相,进门不到一年就怀上了。宫里太后和皇后今天也派人赐了补品过去。” 花溪曾听宗家姐妹和韵琳、韵宁她们八卦过,知道陈鸿飞家只有一个女儿,却不是世妃所出,而且体弱多病。如今韵宜的位置仅次于世妃,所以她这一胎自是比头前那个庶出的孩更受关注。无疑对于能与洛东王府扯上姻亲关系的慕家和程家也是好事。 “韵宜姐姐和世感情好,再有个孩就是锦上添花了。” 花溪的声音难得轻快,听得出她在为韵宜高兴。 慕向卿也附和道:“嗯,是啊韵宜这孩好福气。”转念又想起花溪这段日不顺畅,忙笑着打趣道:“你明年也要及笄了,姑母得帮你寻摸个好人家。” 好人家?她可不就是怕慕家给她选“好人家”才躲了出来。 花溪说道:“姑母,花溪还小,不想嫁人。” 慕向卿板着脸一本正经道:“哎,傻丫头,女孩家怎么能不嫁人呢?这事有我你莫担心。” “姑母为花溪好,花溪心里明白。只是我还不想这么早嫁人……” “为何?” 看着慕向卿微微蹙眉,花溪怕她误会解释说,“不是因为三哥,花溪对他只是兄妹情,没有男女之爱。花溪出身并不好,相貌也与旁人有异,不比其他姐妹能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跟姑母说句掏心窝的话,花溪不想做小,不想过那种妻妾争宠的日。锦衣玉食身外物都可以用双手去赚,花溪不甚在意。花溪羡慕的是像姑母和侯爷这样的夫妻,所以我只想日后找个能照顾我的有情有义的男人,哪怕是寒门小户,只要能踏踏实实过日就好。” 慕向卿没想到花溪心里头早有打算。她羡慕自己吗?一生一世一双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自己何尝不是因为侯爷一句承诺才稳坐当家主母的位置,又因为自己生了轩哥儿,老侯爷才准了侯爷不再纳妾的请求。这一切都是姐姐给的,她一直感激,相夫教、谨守本分,也从没奢望去代替姐姐在侯爷心里的位置。 慕向卿望着她那张隐约可见当年姐姐的影的脸,清纯透着妩媚,如即将吐露芳华的芙蓉,在你看到它娇羞动人含苞待放的那刻,便可以想象出那盛放时该是何等惊艳。 花溪的愿望只怕不好实现。慕家不会让她随随便便嫁人的。 慕向卿叹了口气,“你虽不慕荣华,可也抵不住外力阻扰。” 花溪目光一黯,随即又坚定道:“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试试,无论结果如何,我都绝不会像娘当年那样,隐居山林后还自暴自弃,最后忧思难解魂归离恨。就算逼着给人做妾,我也不会轻易认命” 既然借助慕向卿离开了慕家,花溪就不会再回去。她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哪怕以后慕家会威逼利用让她嫁个自己不意的人,她也会想法再离开。 慕向卿看着花溪盈满水汽的双眸显露出笃定的光芒,爱怜地拍拍她的手,“放心有姑母在,她们逼不了你。你母亲不在了,还有姑母……不会让你不明不白嫁人。姑母一定会帮你” 花溪心定了,点点头,“嗯,姑母待花溪的好,花溪会一直记在心上……” 慕向卿笑着替她轻轻擦掉眼角的泪珠,“莫哭了,回去歇息吧。” 花溪收了泪水,起身告辞了。 过了穿堂,花溪正要进西侧门,迎面碰见程崇走了进来。 花溪福了福身,“给侯爷请安。” 程崇正想着事,猛地听见有人请安,抬头一瞧,“是花溪啊,去看你姑母了?” “嗯,刚送林哥儿过来和姑母聊了一阵,花溪这就回西院。” 程崇点点头,提步欲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开口叫住了转身离开的花溪,“花溪,先等等。” 花溪回身,疑惑道:“侯爷还有事?” 程崇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才问道:“听承郡王说你精通制香。” 花溪微愣,“承郡王谬赞了,花溪只是略懂些皮毛,离精通还差得远。”按理说慕向卿早就告诉过程崇会制香,怎么这会儿提到承郡王?尹承宗为何会跟他提到自己的事? 程崇颔首,“无事了,去吧。” “花溪告退”花溪没再多问,转身出了西侧门。 程崇回了主屋,慕向卿刚换了身常服从里屋出来,见程崇进来,忙迎了上去,“侯爷,今儿不用去驿馆?” 程崇面露疲态,按了按额头,随意地应道:“宫里饮宴多喝了几杯,今日不去了。” “侯爷先去换衣裳?” “嗯。”程崇进了隔间,丫鬟伺候着净了脸换了衣裳。 再出来时,慕向卿已经在炕几上摆好了茶碗,“侯爷累了吧,我帮你捏捏肩。” 程崇没说话,坐到炕边,半靠在软靠上,慕向卿坐在里侧给他揉肩。 程崇眉头微蹙,说道:“西月使团那个莫克里今日在宴上说大华香史有数百年,对于大华的香品仰慕已久,提出要斗香……皇上把这事交给了承郡王。”他也没想明白,明明这次是西月主动议和,为何如今又借故拖延,不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慕向卿没应吭声,细白的手指在手臂上移动,按捏的力道不轻不重。 程崇舒服地闭上了眼假寐,“宴上,承郡王私下说要跟我借个人。” 慕向卿的手顿了顿,“是花溪吗?” 程崇睁开眼,点点头,叹气道:“是。我想着花溪还未出阁,不宜太抛头露面,拒绝了。后来他去找皇上请旨要借人帮忙,皇上准了。我再推脱不过去,只好允了。进府时在西侧门碰上花溪了,还没来得及说,你回头跟她说说。兹事体大,让她用点心。” 慕向卿知道程崇不想与皇族之人太多接触,再者花溪是姐姐的孩,所以他才会对她格外照顾,不想她扯进那些是是非非里。斗香这事,赢了自然皆大欢喜;可万一输了,皇上震怒,也不会拿承郡王开刀,花溪定会受牵连。 慕向卿的手停下了,“定了日没?” “承郡王说窨制得十天半月的,定在月二十荷花会那天。”程崇坐起身,“不知那孩有几分把握?” 程崇自己也有些担心,花溪在慕家的事他听慕向卿说过,也派人打听过,所以慕向卿一提出要接花溪过来,他当时就同意了。本想给那孩一个安稳的生活,这还没几天,又有麻烦事上门了。当初没照顾好向晚,如今她的孩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看顾好。 “我不大懂那些。不过花溪得过贤妃娘娘的赞誉,玉夫人也向她请教过制香,想来有些过人之处吧。”嘴上应着,可慕向卿心里没底。虽然不怀疑花溪的制香功夫,但西月本就是香料国,这一“斗”便牵扯上国事,任你制香手法再高明,谁能说得准间会不会出什么纰漏或是被有心人破坏…… 程崇与慕向卿多年夫妻,自然听得出她心里的忐忑,安抚道:“你也不必担心,离荷花会尚早。到时出面的定是承郡王……再说,还有我在,不会让她有事的。” 第一百章 准备 第二天,慕向卿告诉了花溪斗香之事。 “……你不爱张扬,可如今这事请过了旨,也不好再说什么,你尽力而为就是了,不必紧张。我虽不懂制香可也知道光有方未必能调出好香,所以要你亲自过手时多留点心……凡事有侯爷担着。” 花溪除了初听消息时有些惊讶,不过也只是一刻,她就坦然接受了,谁叫皇命难为。 “往后你少不得会出府,我给管家交待了,寻两个功夫好的护院跟着你。” 慕向卿专门派了护院跟着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花溪心头一暖,“姑母费心了。” 花溪的消停日没过三天,尹承宗就找上门了。 慕向卿派人请花溪到前院偏厅见客,等花溪到时,却发现来的并非尹承宗一人,还有另外一个熟人姬燮。 慕向卿招呼花溪进厅,“花溪来了,快进来吧” 花溪上去裣衽行礼,微笑道:“给承郡王、姬公和姑母请安。” 尹承宗的目光在花溪进来的一刻便停驻在她身上,湖青色莲纹绉纱滚边缂丝上襦,素白底裙角绣青莲八幅罗裙,腰间束了宫绦串碧绿环佩压裙,那雪肌玉骨,素颜冰姿,整个人就宛如一株素雅的青莲,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待到她一颦一笑,却又是妙目生波,静时清雅,笑时妩媚,让览遍群芳的尹承宗刹那间失神了片刻,才月余不见,乍见时才恍然觉得已有三秋之隔。 看着花溪走进来,正在与慕向卿逗趣闲聊的姬燮唇角那阳光般笑容也凝滞了一刻,眼底几不可查地划过一道暗芒。 “姑娘勿需多礼”尹承宗很快敛了心神,“请坐姑娘近日可好?” “承蒙郡王挂心,花溪一切安好。”花溪坐定,抬头便触上对面的姬燮的目光,见他颔首示意,花溪也略略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尹某今日来是有事相求。”尹承宗没再客套直奔主题,大抵就是将斗香之事与花溪交待了一二,比慕向卿详细许多。 西月与大华商议后将斗香会定为三场,试香、辨香、斗香。 花溪听罢,这三场比试可都不简单,论起来,心底不免生出些疑问:“试香、辨香倒好评判,只是这斗香……诸人爱好不同,自然偏好的香气也不同。到时该如何品评?” 花溪一语道破症结所在,尹承宗点头,笑言道:“姑娘所言极是。这场分三局,每局同一题,比试香品。因有些香品需窨制,这题目双方各出五题,过三日后当庭抽取三题,定好题目再行制香。待到斗香那日,掩其名,由双方暗评后,择多者其一胜出。” 花溪了然,“这法倒也不错。”众目睽睽之下稍有暗示之举很可能当场揭破,暗评避免了带上各人感情色彩,倒是不失公允。 尹承宗又问:“试香、辨香所用香品可以暂且放放,当务之急还是斗香的题目。该选何题,尹某特来与姑娘商议。” 花溪问道:“郡王也是爱香之人,可有何提议?” “哎,斗香题目若能扬长避短那是最好。只是西月这次有备而来,人数众多,我们打探不出到底是何人参加,更不知其擅长哪类香品。再者,西月多产香料,不乏制香高手,这……尹某心也无定计。” 西月又称“香国”,当时西月提出这挑战时,说话语气让今上有些恼火,一时心高气傲便应下了,随即泰王便提议交给自己,接下旨后,心里却是一点底都没有。 听尹承宗说他自己没主意,花溪无奈地想,瞧着情形他这是准备都让自己来。 花溪心思百转,“大华东南海岛也产香料,种类不及西月多,同类不同种比比皆是。题目大可在此处做章……” 尹承宗疑惑道:“你是意思……?” “所出题目定出用料品类,即是限题。只是花溪足不出户,对西月制香不甚了解……” “我在西月呆过数年。”坐在对面的一直不言不语的姬燮突然插口道,“西月亦多合香,以檀麝为基者甚多,偏浓烈,少清幽。” 花溪望了姬燮一眼,又转向尹承宗,“如此不妨设花香题,而且须是仿香,配料不得用花蕊花瓣。” 尹承宗拍手称是,“好花溪制的仿香是一绝。上次你给宫里进的那笑兰香里便是仿香,全靠配料调和拟出兰草之香。” “王爷过誉了。” 尹承宗的目光微微有些灼热,花溪有些不自在,笑了笑偏过头去,正好觑见姬燮若有所思的目光,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之色。 花溪蹙眉,问道:“姬公,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姬燮摇头,唇角勾起,“没有没有。花溪姑娘闻名已久,遗憾手没有一样姑娘制的香品,无法体会郡王所说的绝妙香气。” 说完,又深深地看了花溪一眼,笑问道,“不知花溪姑娘能否赏脸赐姬某一两样香品,也让姬某领略一二其之妙。” 花溪看了眼慕向卿,姬燮他并不熟悉,程家与姬家相交日久,慕向卿想来更熟悉姬燮,这香能不能送她要征询慕向卿的意思。 慕向卿微微点点头。 花溪才道:“不敢当。姬公所请,花溪自当遵从。”转头小声吩咐翠茗去西院取两样香品过来。 对面尹承宗又道:“此次斗香姑娘能出手,姬某先谢过我看这题目还是先交由姑娘拟定。” 花溪想还剩下半日时间应该差不多能完成,便道:“题目花溪可帮郡王拟一些,但不敢说有十分把握,还请郡王回去再请人斟酌斟酌。” 尹承宗睃了一眼花溪,“嗯那我明日来取?” “可以。” 慕向卿说:“郡王事忙,花溪拟好,明日还是我派可靠人送去王府,郡王不必再跑一趟了。” 尹承宗笑着谢过,“那劳烦夫人了。姬公熟悉西月风物,家东南行商,这次若有什么需用,花溪姑娘直接向我二人说便是。” 听了这话,花溪面上应诺,可心里却有些上火,暗自腹诽,敢情这尹承宗接了差事,就打算好了要抓壮丁做甩手掌柜,连顾问都给自己找好了。 姬燮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放在了桌上,“这册是讲西月风物的,留给姑娘参详。” 花溪收下后,尹承宗道:“今日不早了,不再打扰夫人和花溪姑娘。我与姬公先行告辞。” 尹承宗与姬燮离开了。慕向卿留了花溪说了几句,叫她尽力而为,不必强求。花溪谢过,回了西院,闷在屋里翻了翻姬燮留下的关于西月的书籍,确实比自己手的游行杂记翔实得多。等到一册书大致翻完后,花溪寻思了一阵,才提笔出题。 ——*——*—— 后面要写斗香,我查了些资料,才动笔,一下弄到凌晨了-_-|||~() 第一百一章 试香(上) 花溪帮尹承宗拟完题目后,尹承宗再三感谢,传话来邀请花溪去他铺里拣选香料,白送上门的东西她自不会放过,告知慕向卿后便借口去香料,出府去了柳条巷。 阳光炽烈如火,晒得车壁热烘烘的,若不是车内陈着两只冰盆,才缓解了外面袭来的热浪。 木犀一边拿着团扇对着那冰盆扇着,一边嘴上埋怨着:“姑娘,今儿就不该出门,轻纱车帘动都不动一下,连丝儿风都没有,这天儿太热了……你瞧瞧,外面那狗儿都热得直喘气。” 花溪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应了句:“天热人少……” 天热,所以马车走得不快,从程府出来晃晃出来,走了快大半个时辰才到了柳条巷。 花溪进去时,铺里只有一个客人,还是位男客。丁香不在前面,只有刘妈妈一人正与客人说道。 花溪愣了一下,刘妈妈不大懂制香,所以平时并不在堂上,只是偶尔遇到胡搅蛮缠的客人,才出来帮着丁香理论两句。刘妈妈看铺,那丁香定是有事出去了。 刘妈妈正与客人说话,见有人进来了,打眼瞧见木犀,便知是姑娘来了。正要招呼,却见花溪摆摆手,示意她继续。 刘妈妈便笑道:“姑娘,随便看看。” 花溪戴着围帽,并没有近前,装作去对面的柜台看货品。而店里的那客人因专心地看着台上摆出的香盒,并没有回头。 这客人来了一刻,只看不买,刘妈妈本没赶人的意思,可这会儿花溪来了。她心急着打发他走,便说:“客官别看铺面不大,可我们店里的口脂却种类最全,足有十七八种之多,您看的这几样老身敢打包票别家店是寻不着的,您要送人,在这里面选一个准保没错。” 那客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问:“这叫什么名?与别的有何不同?” 说实话,这里的香品刘妈妈只知道名儿,却不知里面的用料,光看色和盒来辨别名字,真要问她有什么区别,她还真答不出来。往常她少在铺里,都是丁香应付客人。店里很少来男客,要来的也是各府上采买的伙计,一拿就是好几盒,光闻香味拿货。若是女客自然会试试,喜欢了就拿了,或是府里的丫鬟们替姑娘们买回去,那些都是熟客不用介绍。 如今这年轻公一问,她还真不知怎么答,赔笑道:“这盒叫石榴娇。您要问它与别的有啥不同,可真把我问住了。因为平日不是老身看铺,都是女儿女婿看着。再来,来这里的男客少,女客们都是自己试,所以……”她是真不知道这口脂有何不同。 刘妈妈尴尬地笑了笑。 那年轻公放下盒,摇头道:“我是听人介绍来这铺里看看,还以为真有什么不同,连这特别之处都说不上来,还敢说绝无仅有。这半天看下来,觉得你这花记也不过如此……” “石榴娇,口脂如其名,选了石榴籽研磨成汁滤去杂质,加入牛脂熟朱制成,其色艳娇如石榴流火,故此得名。您手下的大春红、小春红、嫩吴香、半边娇、万金红、圣檀香、露珠儿……这些口脂有以色命名,有以味命名,也有用合香料命名的……单看口脂就有十七八种,公便该知花记不是浪得虚名。” 花溪不知这年轻公是不是来寻衅滋事的,但听见别人贬低自家的东西,花溪自然会说上两句。 那年轻公诧异不已,只觉得声音清冽,有几分耳熟,回转头望过去,却见一头戴白纱围帽着藕荷色缂丝素衫的女立在对面,围帽的白纱齐胸看不清容貌,身量比一般女略高些,素衫裹身腰间扎着浅黄绸带,纤腰盈盈不堪一握。 姬燮的目光在女纤细的腰肢上停了一刻,赞许似地点点头,抬头抿嘴微笑道:“姑娘说得头头是道,莫非正是此间铺面主人?” 花溪在那公转过来的一刻,不禁咬牙,怎么是姬燮这小?他怎么会跑到自己的铺里来了? 花溪急忙否认:“不是,熟客而已。” “熟客?竟能说出这口脂用料,莫非也会制作?”姬燮显然有所怀疑。 花溪见他起疑,又不愿与他多有交集,忙对刘妈妈道:“妈妈,给我拿一盒小春红和一盒薄荷膏。木犀,付了钱拿上东西咱们走。” 木犀还是上回林哥儿生辰时见过姬燮,这会儿也认出他来了。花溪一叫,她赶紧从腰间荷包里拣了两块银朝刘妈妈走去,挤眉弄眼地给她使了个眼色。 刘妈妈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姑娘来了没一刻,见了这公转身就要走,八成这公姑娘识得。她赶忙取了东西交给木犀,笑道:“多谢姑娘盛惠,姑娘慢走” “公慢看,我等告辞。”花溪和木犀转身就走。 姬燮手抚着下巴,皱着眉头看着花溪和她身边的丫鬟,怎么瞧怎么觉得那丫鬟眼熟? 姬燮看着两人出门上了车,直到车启动,他才猛然想起在哪里见过那丫鬟,双手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惊呼了一声:“是你没想到真碰见了……” 刘妈妈见姬燮要走,而花溪刚刚又躲着他,定是不愿相认,忙喊住姬燮:“公,这天气热,老身陪着您看了半晌,你一件没买。刚刚您问的,那姑娘也跟您解释了。那位姑娘进来都买了两样,您看是不是也买点什么回去啊?” 姬燮想追,奈何被刘妈妈扯着衣袖,又不好动粗,掏出一锭银扔在桌上,拿起刚才看的那石榴娇,“就这个了,不用找了,爷赏你吃茶。” 说完,姬燮跑了出去,翻身上马追着花溪的马车去了。 车上,木犀拍着胸脯问道:“姑娘,那不是姬公吗?您干嘛见了他就跑啊?” 花溪蹙眉道:“我总觉得姬燮这人不简单。刚刚不快点走,他定会缠着你问东问西。你没听他自己说进铺看了半天了,只看不买,他一大家出身的公为何会来这小铺面?刚刚刘妈妈是看铺,丁香定是出去了。我怕再呆下去,待会儿撞见丁香一个不小心,漏了嘴,被他瞧出破绽,发现花记是我名下的铺。” 话音刚落,就听见车外有人喊:“姑娘等等,花溪姑娘等等……” 木犀耸耸肩,“得,叫您躲,这下自己追上来了。” 花溪按了按太阳穴,“哎,果然还是认出来了。好在离开了花记,咱们好应付些。停车” 车停了下来,姬燮骑着马走到车边,拱手道:“花溪姑娘,安好姬某自知未曾冒犯过姑娘,怎的姑娘对在下视而不见呢?” 花溪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哦,原来的姬公。姬公怎知花溪在此?” 姬燮没想到花溪装傻充愣,眯了下眼睛,随即朗声笑道:“原来姑娘没认出姬某啊?那下次见到姑娘定要先自报家门,免得姑娘记不住姬某” 听姬燮揶揄,花溪只当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恍然道:“原来刚刚铺里的是姬公啊?隔着围帽,花溪没瞧清楚,姬公恕罪” “不碍的。”姬燮礼貌地笑了笑,“我与花溪姑娘也不是初相识了。不知今日姑娘要去何处?姬某送姑娘一程。” “花溪要去前面一品香里看看香料,路不远,无需劳烦公了。” “去看香料?”姬燮眼睛眨了眨,唇角不自觉地勾出个漂亮的弧度,“姬某知道花溪妹妹乃是个高手。反正姬某今日无事,不知可否随妹妹去见识一二?” 花溪扯了扯嘴角,这称谓变得好快…… 花溪心一横,开口拒绝道:“花溪只是随意看看,谈不上指点。公跟着花溪也学不到什么……” 姬燮睨了花溪一眼,突然插口岔开了话题,“花溪妹妹平日里好像不常出府,怎么会是那铺常客?听说那铺是慕府出来的奴婢开的,咦,花记?花溪……那铺不会是妹妹的吧?” 猛然抬头,只见姬燮黑眸盈光,狡黠如狐,带着些许探究的目光好像在暗示她不要拒绝。 花溪心头一凛,莫非他早就知道那铺是自己的? “那铺面是原先伺候我的妈妈和丫鬟开的,说熟客也不为过。” “哦,原来如此。”姬燮眼精光掠过,又打量了花溪两眼,直看得花溪有些不好意思,清咳了两声,提醒姬燮失态之举。 “失礼了。姬某并非有意,第一次见姑娘就觉得与家亲戚长得有几分相似,今日再见越发觉得想象了。” 花溪心头突跳,“不知花溪与姬公家何人相似?” “哦,是姬某的一位叔叔。” 叔叔?男的?会不会是……不对,姬家是大华人,自己的父亲该是西月之人才对。花溪压下了心头疑惑,抬眼就撞上姬燮审视的目光,她不敢问,怕姬燮发觉另有隐情。 “时辰不早了,花溪待会儿还要赶回程府。这便要去一品香了,公若想同行,那便一道去吧。” “如此甚好姑娘请” 花溪放下车帘,唤了车夫出发。姬燮骑马跟着车一路往一品香的方向去了。 第一百零二章 试香(中) 耳畔叽叽喳喳的询问声,让花溪很是无奈,明明那么个英俊帅气的少年,为什么会像老妈那么聒噪? “这个呢?” “珠散香,是滴乳香最晶莹纯净的品种。” …… “那个呢?” “姬公不必一个一个地问了,花溪一一说给您听就是了。”花溪忍不住了,没等姬燮问出口,直接指着掌柜一溜摆开的木盒说道,“喏,那些是橄榄香、揽香、思劳香、胆八香、白胶香、乞达香……” 姬燮见她不等自己再问,直接一样挨着一样地介绍起来,跟在她身后仔细听着,偶尔轻“嗯”一声,实际上嘴唇早已抿成一线,眼睛弯弯的,笑得像只狐狸。 花溪说着说着,忽然转头瞥见姬燮在背后偷笑,在看见自己的一瞬笑容僵在了他的脸上。花溪嘴上不说,心里咬牙暗骂,这厮刚刚问东问西,分明故意的 姬燮好不尴尬,正欲开口解释,谁知花溪笑了笑,转头又指着香料介绍了起来:“紫茸香,从沉香、速香可得……” 姬燮冲怔之时,花溪的声音已经飘进了耳朵里,甘冽如泉,丝丝凉凉的。她的眼睛注视着那些木盒,嫩白的指尖轻轻地虚点,娓娓道来每一种香特质……这一刻,姬燮觉得羽睫阴翳下那种投入专注的目光,唇角飞扬起的笑容都让人为之心颤,这里就是她的世界。若说她不言不笑时是一株青莲遗世独立,如今的梨涡浅笑自信满满的她就是傲立的魏紫,花开之时光华盛放,冠绝一时。 “姬公,姬公……我说的可清楚?” “哦,清楚,清楚……”姬燮回过神来,才发现花溪已经说完了。 花溪睫毛轻颤,红唇微嘟,瞟了姬燮一眼,随后叹道:“哎呀,花溪倒是忘了。姬公家在东南富甲一方,又曾在西月住过,这香料生意定也没少做。想来这香料懂得要比花溪多得多,花溪班门弄斧还望公不要见笑” 姬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那些香料我只认得一些,没你认得全……所以才会请教……你,你莫生气……”话语间显然底气不足。 花溪愣了愣,往日姬燮可是别扭的紧,今儿怎么主动认错了? 睃了姬燮一眼,花溪对掌柜道:“不敢不敢掌柜的,就选这几样了。”点了几样刚刚看过的香料,示意掌柜的包起来。 花溪淡漠的口气让姬燮心里有些不舒服,可又见花溪与掌柜说事,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掌柜的站在包厢门口,匆匆往大门外看了一眼,才说:“姑娘先坐坐,喝点茶歇歇,小的这就去办,待会儿给您放到车里再过来叫您。”掌柜的让伙计麻溜地将花溪选的东西都取走,留了花溪和姬燮在屋内饮茶。 花溪沉默不语,只是端着茶盏细啜慢品。姬燮在一旁陪着,几次想说话又开不了口,最后无聊地四处打量起店内陈设。直到花溪放下茶杯,他才开口说起来自己在西月和东南的见闻。 掌柜的从包厢里退出来,交待了伙计几句,自己跑到大门口张望。不一会儿一辆马车“噔噔”从东边驶来,在一品香门口停下。 掌柜的下了台阶从车夫手里取了脚凳放好,“王爷,您请” “人还在吗?”尹承宗从车里出来。 掌柜扶了一把,回说:“在的,跟姬少爷在雅间。” “哦?姬燮也在?”尹承宗脚下顿了顿,“带路。” “……花溪妹妹真该去泉州港看看,那边往来商船每日不下百只……港内专门有市场,除了各家商户定好的,还有些散货出售,锦帛、香料,还有千奇百怪的玩意,数不胜数……” “嗯,若真有机会,我定会看看……只是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总会有的……到时候你定要告诉我一声,也让我以尽地主之谊。” 尹承宗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姬燮正滔滔不绝地给花溪讲着泉州的见闻,还邀请花溪去泉州…… 这二人何时这般热络了?尹承宗的眉头不禁蹙起,当下给掌柜的使了个眼色敲门。 “姬公,慕姑娘,郡王爷到店里来了。听说您二位在,特地过来看看。” 门开了,姬燮和花溪站在门口两侧给尹承宗行礼。 尹承宗笑着走了进去,“不必多礼了,都坐吧正还说要去威远侯府寻你说事,想着顺路先过来铺看一眼,没想到一进来就听掌柜的说你在铺里选香料。想选的可都选上了?还有什么需用没有?” 尹承宗的热络让花溪有些不适应,“谢郡王,都选好了。不知那题目郡王可曾让人看过了?不知妥不妥当?” 尹承宗点点头,“已看过了,没问题。前面两场,辨香为双方互考,而试香这场……皇上的意思是大华为东道,所试香品让与西月准备。” “嗯试香不过是闻香对号入座,倒也没什么难的。” “如此说来,花溪你有把握了,那我便放心了。” 花溪一惊,忙问道:“郡王这是何意?莫非这试香、辨香也要花溪参加?花溪当初可只应承了斗香一场。” 尹承宗解释说:“哎,昨日才定下的。此次斗香会双方并非一人参加,改为大华和西月各出五人,要过了试香后,辨香一场可一人参加,若辨不出来可换下一人……西月既然提出此等条件,想来着试香一场的香品气味差别微小,况且你参加斗香一场,这试香是必须参加的,否则不能参加下一场比试。” 花溪倒不是惧怕比试,只是她不喜成为焦点。如今骑虎难下,也只能参加了。 “既如此,花溪参加就是。倒是先前忘了与郡王说了,花溪还未出阁,抛头露面终是不妥,还望到时花溪可以掩面参加。” 尹承宗应道:“嗯掩面是应该的。”这事就算她不提,自己也会提醒她。 花溪点头,“今日出来耽搁久了,花溪恐姑母担心。若郡王无事,花溪先行告退。” “哦,那一道走吧”尹承宗应道,转头看看姬燮,“姬公,刚掌柜的说铺里最近缺了货品,刚好今**过来了,待会儿我让掌柜的来跟你详谈。” 尹承宗似笑非笑地瞄了眼姬燮。 姬燮的目光锐利,飞快地掠过尹承宗,又看向花溪,无所谓地勾勾唇角,“好,郡王与花溪妹妹慢走,我再留一刻与掌柜详谈。” 感觉姬燮看向自己,花溪垂下眼睑,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还以为上回姬燮跟着尹承宗是因为姬家协理通商,没想到姬家还与尹承宗有生意上的往来,偏偏还是香料。尹承宗刚刚像是故意拖住姬燮…… 花溪起身请尹承宗先行,自己随后跟上,临走路过姬燮,却听见他低声道:“以后离承郡王远一些。” 花溪抬头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询问这是为何?姬燮但笑不语,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送花溪出门。 花溪不明白姬燮的话含义,低头走到门口,却看见承郡王并未离开,而是站在车边等她。 “郡王先行” 尹承宗脸上又浮现出惯常慵懒的笑意,反问道:“花溪与姬燮相熟?” 不知从何时,尹承宗就一直唤她的名字。 花溪低头撇撇嘴,说道:“加上今日、上次与郡王一同来程家,花溪与只见过三面而已。”自然谈不上相熟了。 尹承宗满意地点头道:“姬燮其母是西月人……虽然面上他是商贾之,但此人并不简单……花溪你如今暂住在程家,有些事还是要多留心些才好。” “多谢郡王教诲,花溪记下了。”花溪掩饰住自己内心的讶异,谢过尹承宗。 这两人到底唱哪出?都提醒自己要防备对方。花溪只觉得一时云山雾罩,分辨不清这两人的用意。 看见花溪乖巧地应诺,尹承宗温柔一笑,“我送你回府。” “啊?”花溪摇摇头,“不敢劳烦郡王。花溪自己乘车回去……” “不妨事,我要去一趟洛西王府,正好与你同路。” 花溪无法,只得应允,扶着木犀的手上了车。 尹承宗没再坐马车,掌柜的已经给他和随从备好了匹马。花溪上车后,他也翻身上了马,临行前抬头看了看二楼半掩的窗户露出人影,笑了笑,“走吧” 花溪一路心绪烦乱,实在搞不清楚尹承宗和姬燮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两人的警告究竟是因为什么?自己只是个小人物,根本无意卷入这些是是非非。斗香会,该死的斗香会,若是没有它,自己根本不会再见尹承宗和姬燮…… 花溪越想越头疼,最后终于放弃了,暗自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离这二人远远的。至于姬燮的那位亲戚,她也无力再去探究了。 尹承宗一直将花溪送到程府门口,没有进去。 “到了,我便告辞了。” 花溪撩开车帘,“多谢郡王相送。花溪许久不见玉夫人了,听说夫人有孕,花溪还没来得及恭喜郡王和夫人。待郡王回府,烦请代问玉夫人安好” 尹承宗神色微变,扯着嘴角笑得勉强,拱拱手,“多谢”调转马头,打马离开了。 花溪松了口气,放下车帘,沉声道:“回府。” 发草稿,明天修~~斗香会马上就要开场鸟~~() 第一百零三章 试香(下) 第一百零三章试香(下) 自在铺子里碰上,花溪再没见过尹承宗和姬燮。 六月十五,尹承宗派人送了斗香会的帖子。斗香会分两日,地点定在北方山玉林苑。六月十九开始先比两场,最后一场斗香在六月二十荷花会时进行。 花溪十八那天要先到别苑,在那边住一晚。慕向卿随程崇第二天一早。花溪带了翠茗和木犀,慕向卿不放心,后来听说承郡王携杨先去,便分派了两个婆子和四个护院跟着。 从程府出来到北方山要走一个半时辰,到了那边怕已近午时了。 出门时天好好的。走到半路,天有些暗了,空气泛着潮热,闷闷的,似乎要下雨了。 花溪坐在车里昏昏欲睡,走到半路听见车顶上传来“吧嗒吧嗒”的响声,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车窗已经关了,翠茗正打=无===3.=QulEDU=com了火折子点了盏小南瓜宫灯。 “下了雨吗?”无错不跳字。花溪睁开了眼,轻轻地打了个小哈欠,趴在锦缎引枕上,神情妩媚慵懒。 翠茗说嗯,雨点子大,奴婢把窗关上了。” “几时能到?” “下雨怕路上会耽搁,估摸还得半个时辰。” “哦”车内昏暗,花溪又有些犯懒了。 翠茗坐在一旁陪着,“姑娘,这天……潮气重,明日会不会有影响么?” “若是用线香,怕是会点儿影响,如果用香炉蕴炭,有点湿气反而能让香气逸散得更好些……” 走山路,车子慢了下来,又摇摇晃晃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地方了。 车子从偏门进了玉林苑,停在车马处,花溪下了车。 两个丫鬟在车边站着,一个撑着伞,一个扶着花溪下车。 “慕姑娘来了。郡王爷派奴婢来接姑娘到积香院安置。姑娘,请这边上轿。” 花溪打眼看了看,的丫鬟唇红齿白,生得俏丽,心想着郡王府里还真是出美人,笑着谢过,跟着上了一边停着的青布小轿。 到了地方,那丫鬟引了积香院管事嬷嬷见过花溪,道下晌杨再看姑娘,便自行告退了。管事嬷嬷请花溪稍事休息,过了会儿就有人送午膳。 外面下着雨,花溪用完饭在屋里来回走了一小会儿,便换了衣裳****休息。 下晌,杨积香院。 “一路劳顿,辛苦姑娘了。郡王爷正忙,托我看看姑娘。”杨拉着花溪的手坐了下来,“瞧瞧生得真是水灵,常听玉夸你,今日总算见着了。” 花溪微微蹙眉,随即笑道才是真美人,花溪哪里及得上万一。” 杨头发简单挽了个纂儿,别了支赤金佛手提篮钗,水红牡丹缂丝扣身长衫包裹在身上,蜂腰翘臀,圆润丰满。若说玉是清美秀丽,那杨就是婀娜妖娆。第一眼看见,花溪都不禁暗赞,承郡王好福气,能得了这么对风情各异的美人。 “呵呵,姑娘说笑了。郡王和玉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我敢说啊,等过个两年,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就该落在你的身上咯……”杨笑得意味深长,低低嗔了一句,“姑娘不知我家郡王最是怜香惜玉……瞧姑娘这模样也难怪他对你的事上心呢……” 感觉那目光骤然间变得犀利,花溪暗嘲,这杨也不是省油的灯。和承郡王还没呢,这就来试探了?抑或是来警告?不过,是哪样都无所谓,反正尹承宗也不是她的菜 花溪定定神,淡然一笑,“郡王爷接了皇差,自当竭尽全力为皇上分忧。恰恰花溪会些雕虫小技,所以蒙郡王向皇上推举,才让花溪以女子之身参加这次斗香。郡王爷对花溪礼待有加,也是因为斗香在即之故。如今花溪只盼着早早交差,好回程府去。” 花溪神情坦荡,目光清冷,丝毫没有因为杨的话而面露羞赧之色。 杨纳闷,只觉得她不是城府太深,就是对郡王无半点情意。话不能说得太开,给她提个醒就是了。反正她身边也有人盯着,想来出不了大事。 杨赔笑道姑娘制香的本事远近闻名,这次斗香定能得胜。嗯,待会儿我要去厨司那边看看,就不陪姑娘了。这玉林苑原是太皇太后避暑时住的,后来赐给了郡王爷,景致不。若姑娘想四处转转,就吩咐管事嬷嬷一声给你遣个得力的人跟着,就是这天儿差了些……明晨早膳后,我再来接姑娘去撷芳殿。” “嗯,花溪恭送。” 花溪送走了杨,心情烦闷。 中觉睡得足,她不想再睡了,瞅见外面雨小了,便让翠茗去找嬷嬷来说要去园子里看看。嬷嬷得了的吩咐,选了个机灵熟悉园子的丫鬟环儿陪着。 花溪换了木屐,带着翠茗和环儿出去了。 北方山玉林苑很大,花溪住的积香院在玉林苑西侧。出了门,花溪随便寻了个方向就走,结果路上来来回回碰见了不少抱着撑着伞的下人们。问过环儿才知正往撷芳殿方向走着,于是花溪便换了相反的方向。 雨下得小了些,淅淅沥沥的,变成了雨丝,化作雨幕,蒙蒙如纱帐。远处的青山缭绕着雾带,好似仙子披帛,飘飘渺渺,如梦似幻。 木屐踩在花石子路上,发出哒哒响声,溅起朵朵小水花。 花溪深吸了口气,混着水汽的树木芬芳盈满鼻腔,清新舒畅,将郁积胸中的那口闷气缓缓吐了出来。 “两天,就两天,马上就了以后再也不见这些人了” “你准备不见谁啊?” “给世子爷请安”花溪还没回头,就听见翠茗和环儿问安声。 再一回头,就看见欧阳铮撑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站在身后的小路上。伞下之人,青丝束起罩着嵌珠纱冠,以一支白玉簪固定,不断头万字石青色长衫随风轻动。那张冷峻的脸,因为眼角含着的几分笑意,而柔和了许多,整个人站在蒙蒙烟雨中,倒像是位儒雅端方的居士。 花溪福了福身,“世子爷” 环儿和翠茗让开了路,欧阳铮近前来。 “几时来的?” “午间到的。歇过中觉,出来走走。世子爷这是要去……”花溪问了半句收了嘴,想想人家要去哪里与你何干? 欧阳铮顺嘴便说正要去撷芳殿……刚刚路过此处瞧着像你,就来看看。”语气并不坚决,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花溪心思没放在这里,也就没听出来。 “哦。那花溪不耽搁世子了,世子先行。” 见花溪赶人,欧阳铮微微蹙眉,神情有些不悦,“山里比城中凉,又下了雨,仔细受风上不得场。” 花溪微愣,一时奇怪欧阳铮的态度,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讷讷地应了声了。我这就。” 欧阳铮点点头,生硬道嗯明后两**些,场上不是你一人,没有把握便不要开口。失手丢了面子是小,连累了承郡王府、威远侯府和镇远侯府,可就不是闹着玩儿的。早些歇着,我先走了。” 留下几句硬邦邦的话,欧阳铮便拂袖离去,花溪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站在原地盯着那道石青色的背影冲怔了片刻,才醒过神来,他是在关心么?甩甩头,花溪暗道,不对,定是念着给王妃制香的份儿上才来提醒的。 自顾自地点点头,花溪的心情倒是忽然畅快了许多,“走吧,回积香院。” 后用过晚膳,花溪早早便睡下了。 第二天起来,花溪换了件玫瑰紫绣白梅缂丝上襦,水青色素纹罗裙,鸦青色长发挽了个花髻,正面别了五六朵指甲盖大小紫晶丁香花,耳朵上戴了对素银丁香花耳钉,再无其他装饰。 卯时,杨寻花溪,看着虽是素颜却俏丽动人的花溪,眼神不由变了几变,嘴上夸了几句,便领着花溪去了撷芳殿。 慕向卿提前到了,见了花溪一面,叮嘱了几句,才去了偏殿见其他命妇。花溪则被杨的侍女带到了后殿等候。 辰时末刻,刚刚杨的侍女来请花溪去前殿。 “三位皇子和西月使臣已经到了,郡王请您到前殿。” “嗯”花溪瞥了眼翠茗,示意她帮着戴好面纱。翠茗忙帮忙,手指有些发颤。 “不必担心,待会儿入座,你退到后面即可。”花溪安抚道。 翠茗点点头,虽然面上看着还算镇定,但眉宇间却没有往日的从容,还是有些紧张。 前殿,上首正位下摆了两排条案,左右各五张,这两边的案几后隔了两个座位宽度,才是宾客席。两角设了帷帐,是女宾席。 在众人疑惑惊讶的目光下,侍女领着花溪入了上首正位下靠左一排五桌的最末位。 陆陆续续的议论声从两侧传来,花溪长舒了口气,稳住心神,却觉得紧握的手心已有些泛潮,看来还是紧张。 抬起头往右侧看了一眼,其余四个位置上已经坐上了人,最前头一位老者,后面两位中年人,紧挨着身边的位置空着,人还没到。三人只在花溪坐下时瞟了一眼,便都转过头去。老者闭目养神,剩下的两个中年人不知低声说着。 宾客陆陆续续到了,花溪身边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门外忽然有人唱道泰王、安王、平王驾到。” ——*——*—— 友情推荐: 《烧火丫鬟喜洋洋》、《重生小保姆》作者【江微雨】新作 《鱿鱼公主翻身记》(书页有直通车): 倒霉催的卫小宝是那种传说中的“三无”女,无业、无钱、无男友。 生活上,坐拥宝山而不知背着房贷过日子; 职场上,虽有凌云志奈何屡聘屡败屡败屡聘…… 当她的人生进入第二十年头时,卫小宝忽然杯具的人生开始走“运”了 粉嘟嘟的冒出了一朵、两朵、三朵……啊——桃花春风扑面来,鱿鱼公主要翻身。 第一百零三章试香(下) 第一百零三章试香(下)是由【无*错】【小-说-网】会员手打,更多章节请到网址: 第一百零四章 辨香(上)【补加更四】 含补加更四,-_-|||,题目写错了~~ 花溪起身低着头,随着其他宾客一起行礼,安王等人就座后,众人才纷纷落座。 甫一坐定,花溪余光瞥见一道人影闪过,自己身边的位置上已经有人坐下。侧头一看,竟是尹承宗。 旁边的年人俯身过来与尹承宗交谈,暗地指向第一个位置,示意让他坐在上首,尹承宗摇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像是回绝了,余下三人再不强求。 尹承宗坐定,转头冲着花溪笑了笑。 “郡王该坐第一位。”花溪低声说道,谁会想到尹承宗自己上场,那谁主持香会?抬头一看,欧阳铮已在上首皇身边的位置落座,另一侧坐着一四十多岁英伟俊朗的年男,花溪猜想此人该是使团团长西月当朝皇帝的胞弟信王薄野信。 “余家是西南望族,书香门第,从前朝到如今家出过十位状元。余二爷是现任族长的弟弟,不喜仕途,却是位品香的高手。剩下的两位乃是南、北最大香行姚记的东家姚永年和冯记的东家冯伍。我虽贵为郡王,却不是行内人,不敢居于首座。” 尹承宗凑近低声给花溪解释,又在桌下指了指对面,“那边五个也坐下了。最上首的是西月莫罕王次莫诃伊,紧挨着诃伊的是他的夫人古丽珠,接下来的那是颂赞和方行,相当与大华的南姚北冯,最末那位是方行的侄方柳。” 花溪转头看向对面,西月使团前排的五人最右面是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一头火红色的长发用银色发带箍起,余下披散在肩头,瞳孔是浅棕色的,五官棱角分明,硬朗挺拔,怎么看都不像是位能静坐室内品香的雅士,周身散发气息给人的感觉倒像是草原上奔腾的汗血宝马。此人正是诃伊。 紧挨着诃伊的是一名女,标准的西方美人。西月国民风开发,所以那女并未蒙面,金发碧眼,俏鼻红唇,身材玲珑,一身合身的宝蓝色骑装更加凸显她的前挺后翘,坐在诃伊身边十分般配。 颂赞眯缝眼,棕发扎了个马尾甩在脑后,身材矮胖,坐在那里圆圆的像个球儿。而方行却是位清瘦的年人,长相并不似西月人,倒像是大华人。 “方行不是西月人?”花溪低声询问尹承宗。 尹承宗应道:“方行祖上是东赐国人,一直定居西月,如今他也算是西月人。” 花溪点点头,再回头却撞上一双盈着笑意的桃花眼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是那个娃娃脸方柳。 花溪大大方方地回看了过去,倒叫方柳有些不知所措,白净的脸上竟染了薄红,带了几分羞意,腼腆地朝花溪颔颔首。花溪愣了一下,微微一笑,礼貌性地点头回应。 许是大华这方只有花溪一名女,她与方柳无意的一次眼神交汇,倒是引起方行等人的注意,不过也就是匆匆一瞥,上首薄野信已经示意欧阳铮开始。 殿门关闭,第一场试香开始。 品香时香室讲究通气不通风,大门关闭后殿内有些闷热。 欧阳铮宣布第一场由西月主试后,有侍人抬了一条案置于殿央。方行站起来躬身行礼,示意身后侍从将提前准备好的香具放在条案之上。 花溪看着侍从从鎏金乱箱里取出银、银夹、香匙、羽帚、火箸插在梅竹青瓷香瓶内,随后将闻香炉搁在桌上,另外一人将备用炭箱放置在条案旁。 花溪见西月所用银是镶金边的云母片,便知对方也会香灰蕴炭法。虽知这香灰蕴炭法在大华并不常见,但也不代表此时没有人会使用。花溪仔细看过条案上的器具,尤其多看了两眼那火箸,乃是紫铜,须知火箸以紫铜为佳,白铜也可,忌用金银,或长大填花款。花溪心暗道,这试香主持者该是各的行家里手。 花溪见方行指挥众人摆放用具,还以为这第一场是由他来主持,却没想到香具一放好后,走出来的却是方柳。 方柳行至央,向三王及薄野信行礼后,朗声道:“第一场试香所用皆为末香。在下会选取一种底香,以三种香分别与之搭配试香后,取这三种香各三份,新加入一份没有参加过试香的末香,十组香打乱次序,分别点燃,各位依次闻之,看看属于试香时的哪种香,以记录第几次出现的香型相同,主调为何做为依据,最后选对七次者方可通过。为表公平,除底香外,其余三种香请三位王爷分别选一种,打乱顺序时可从场随便选一人进行,调换后方某再行点燃。” 底下有好香者自然都听得出方柳这题目听似简单,其实十分困难。窸窸窣窣地议论声、抽气声,让站在正的方柳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眼光扫过大华一方,见诸人色变,娃娃脸上笑容更甚,只是当他的目光掠过花溪时顿了顿,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动。 方柳心诧异不已。那双晶亮的眸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眼却似古井无波,没有半分波澜,好像刚才的话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困扰。 却说此时,花溪虽然面沉如水,但内里远不像方柳想得那般沉静。她脑飞转,方柳的试香可不简单原本以为就是在十数种香料选出试闻的即可。没想到方柳这一试,却变了个花样,单纯底香搭配三种香料一起成了合香,就改变了许多性味。方柳定是选择易变化的香料为底香,沉香再合适不过了。同一种沉香前调、调和尾调都各不相同,气味可呈现出花香、奶香、清凉、苦、焦味等等。单一一种沉香或是混合不同的沉香作为底香的话,如果时间拿捏得好,那个人轮流闻下来的香气都会不同,这样变数就更大了。 即使底香不用沉香,那他早先准备的十余种香料里就没有混有沉香的合香么?一定也有。让皇选试香听起来好像公平,可只要所有的试香都有性味不稳定的香料,那这场比试定是对西月定是比大华有力。因为随机挑选,那西月诸人也不会知道所选的是哪一种,但他们提前知道香品的配方,选的次数定让要高些。 这次的“排列组合题”并不好做啊花溪暗想,转头又低声询问尹承宗:“当初可说试香和底香是单香还是合香?” 尹承宗摇头,“并未提及。这回是我疏忽了。皇上应下薄野信的请求时,我并不在场,又无人懂得。事后请皇上收回成命是不可能了。没想到西月一上来就出这样的难题。” 皇上承了平王所言才准了西月的要求,自己知道后已经晚了。尹承宗目光掠过平王,却见他的目光正瞟向古丽珠,嘲讽一笑,转过头去看向花溪。 面纱遮住了大半的面容,茶色的眸静静地注视着央的条案,浓密翻翘的睫毛如小扇微颤,鼻翼翕翕,面上的轻纱若有似无地轻动,不自觉地让人想要伸手揭开那面纱一睹芳容。 忽然,花溪垂下了眼睑,不知想着什么。 尹承宗道:“余二爷不用说定能过得这关,只是姚、冯两位未必能行。我尚可试试,不知你……” “尽力而为。原以为只是分别燃香辨别,那样即使不卸去面纱也可辨别清楚,可如今混香的话,不卸去面纱,我怕会出错过细微之处。” 花溪瞟了眼方柳,暗道,人不可貌相这方柳不止行家这么简单,定是位玩香的高手,大行家。 “若你不想……后面还有余二爷。”尹承宗心里矛盾,他不想让花溪摘去面纱,可光凭余二爷一人又不保险。 “无妨,品香不过三个呼吸,我头低些,一下就过去了。”花溪应承下来,自然知道这事的重要,自己第一场连面纱通过便罢了,若是未摘被刷下来的话,会留下话柄,谁知会不会埋下隐患,所以这面纱如今看来非摘不可了。 尹承宗担心地看了花溪一眼,不再说话。 “若无异议,那就开始吧?”诃伊大嗓门一出声,场内议论声顿时停了。 余二爷对诃伊嚣张的态度感觉有些恼火,瓮声应道:“没有。” 上首泰王回过神,清咳了两声:“那方公,请吧” 方柳蒙眼随意选取了一种作为最后十组香非试香,然后请侍者将盛有十余种末香的瓷制香盒摆放在木盘上,呈于三位皇跟前。泰王、安王、平王一人选出一种香品。这三种试香和方柳所选的非试像都由侍者记下品名和编号,撤去所有香品,将三种试香分别取足量转盛至另外三只香盒内,才交还给方柳。 方柳点点头,跪坐,起灰,将香灰倒进香炉内,用火箸在灰掏出一个洞来,从炭盒里取出烧透的香碳,香碳与灰平齐,左手执起香炉,转动火箸,以灰埋碳,再用灰押和火箸整理香灰,压平,然后就是开火窗,取一只火箸从灰山顶插下去,进去约半寸停下,拔出,露出小洞,随后用银夹夹起银盖在灰山顶上。 尹承宗不住地点头喃喃自语道:“以灰养碳能减少烟火气,方柳用这法倒是顶对,能更好地闻香,只是这过程似乎比往常见的那些要复杂些……” 花溪也暗赞方柳的本事,动作如行云流水,总体来说,他已掌握了此法技巧和精髓。只有些许小的地方还有瑕疵,如灰高的控制,灰堆的松散程度……若再改进,碳火能维持的时间更久些。 今日试香的主要就是他们十人,等他们闻过后,才会传到后面宾客席。因为撷芳殿不大,所以宾客席不是很多,除了西月使团外,剩下的都是一等公卿和皇族。这碳火的时间大概能持续半个时辰,足够维持他们十来人和身后宾客品香的时间。 最后是上香料。 方柳从三只香盒内用香匙各取了一小勺,放入石碗内,加入自己定好的底香,搅拌均匀,舀一匙放在银上,香气慢慢逸散出来,方柳将炉盖扣上。 “第一场由西月出题,那便请大华诸位先品评。每人三吸,换下一人。” 方柳提醒后,侍者将香炉呈给了余二爷。 场内一片寂静。 余二爷左手水平捧着香炉,右手蒙住散孔炉盖上,鼻前凑闻了三下,然后传给了姚永年,沉思片刻,提笔在桌上的香笺上记录。接着姚永年、冯伍、尹承宗依次照此法闻过后,传到了花溪手。 花溪接过香炉水平放置于左手,逆时针旋转,低下头,右手轻轻抬起,掀开面纱一角,随即罩在香炉上,鼻凑近,在拇指与食指间闻了三下。右手飞快地拽着面纱一角扣钗,插进耳边鬓发内,抬起头又将香炉递给了侍者。 花溪能感到自己抬头的一瞬,有几道视线射过来,她没心思去探究,阖上双眼,闭目沉思,回想刚刚那三个呼吸间所闻到香气会有什么香料。 前调野花香,甜美细腻,调醇厚圆润,有淡淡奶香,透着温暖,尾香余韵有辛味,带着淡淡的凛冽之气,沉香和丁香都有花果气息,而花果香源自何处,却不好定论。而檀香,老山檀醇厚温暖,其余多数檀香尾香会略有辛辣和腥气,由此看来,他这一道混合香沉香、丁香、檀香皆可能,而且同种还有不同类同时存在。 都是合香吗?花溪细细回忆闻到的每一种味道,只有分辨清楚所有的细节,才能保证在试香排除方柳选的那组香。 方柳在殿,比起西月其他人,他离花溪最近。在花溪掀开面纱的一瞬呆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看起来还有些“年幼”,而且她的容貌……很漂亮,有大华人的柔也有西月人的媚,她是谁?这样年纪能对香品的认知能高到哪里去?待他再看清楚她闻香时细微的动作和手势后,方柳的眼神看花溪的眼神微变,褪去了轻慢,多了几分凝重,他心底否定了刚才的想法,这陪坐末座的紫衣少女怕是这五人最厉害的一位。 花溪细细在香笺上记录下刚刚所闻的香气特质,搁笔抬头,对面的五人也已经闻过了,香炉传到了上首欧阳铮与三位皇那边。欧阳铮从平王手里接过香炉象征性地闻了闻,就交给侍者传回给方柳,待方柳闻过后才递到后面的宾客席。 方柳重新取了一只花草纹香炉,起灰、点炭、铺灰、开火窗一套做完后,分别将准备好的十组香一种放在香炉,隔火熏香,加盖按刚才的顺序传递。 如此往复十次,耗费了一个时辰才将所有的香料品鉴完毕。 因为底香和非试香可能有相同的成分,必须细细分辨十次的香气,从感觉和各种香料出现频率来分辨清楚三种试香的成分,虽说所用香料不超过五种,但同种不同类的香料调制的末香的调韵都不尽相同。 花溪面前的香笺上,记录着每次香气的基调、浓郁程度、香雾烟形……靠对香气的敏感,在闻完最后一道香时,她已经对那三种试香了然于胸,为了不显得太过突兀,她才低头又拿着香笺看了看,才另取一张提笔写下三种试香为何成分,出现在第几次。 等众人都写好后,侍者拿走了香笺,在后统计。 尹承宗凑过来问道:“如何?” 花溪摇摇头,“不知。” 方柳已坐回了原位,目光不由地落向对面紫衣少女的身上。 一旁的方行顺着方柳的目光看过去,问道:“听说那女姓慕,是镇远侯远房侄女,在上京贵妇圈内颇有些名声。身形上看,年纪好像不大?说不定一会儿落选的就是她了。” 闻香时各自记下感受,并非要出言品评,所以西月这方的人都没在意对方如何做,多数情况下都是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方行刚刚自然也没去注意到花溪的面容,这会儿见方柳注意对面的少女才说了句。 听见叔叔的问话,方柳摇头蹙眉道:“未必……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若她过了这关,便是劲敌。” 方行怔住了,方柳天资聪颖,对香气有特别敏感,是家数一数二的品香高手。他若说人是劲敌,那此人定有过人之处。方行不由地又多看了几眼花溪,轻纱蒙面,看不出有何不同来。倒是承郡王,好像一直寻她说话,而她却半低着头坐着,爱理不理的模样。 对郡王爷不假辞色,也许此女真的有些不同吧?方行如是想。 侍者将刚刚方柳布香的顺序和在座十人答对的次数记在素笺上呈了上去。 泰王、安王、平王、薄野信传看之后,薄野信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泰王、安王面色不佳,平王则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泰王将结果交与欧阳铮,“宣,你宣布吧。” 欧阳铮接过来一看,点点头,站起身宣布说:“第一场试香,三种试香分别为野花香、梅萼香、雪春信,顺序为……” 最后大华这边淘汰了姚、冯二人,余二爷和尹承宗皆说八次,花溪不多不少刚好了七次,而西月一方,古丽珠出局。 方行听过结果,低声道:“堪堪过关,不过尔耳。” 方柳想起最后看到花溪那沉稳自信的眼神,若有所思道:“若她是故意的为之,那便是十次全……” 方行不以为意,“下场再看吧” 发草稿,回头修~~ 第一百零五章 辨香(下) 听到欧阳铮宣布结果,古丽珠心里本就不痛快,场上若无女便罢了,但因大华阵也有女,她难免起了相比之心,再听见方柳对那女另眼相看,而自己也仅以一次之差出局,心里越发不得劲儿。 “区区女还能让方柳为难?看来你们方家也是浪得虚名。”古丽珠抱着诃伊的胳膊贴了上去,故作娇柔道,“大华的女就是扭捏,遮遮掩掩的……瞧承郡王看她那眼神,哼,还不知刚刚私下里有没有帮忙?” 刚刚众目睽睽之下,根本难以作弊。古丽珠是妒忌了。 方柳看不惯古丽珠的做派,欲辩解两句,却见方行摇摇头,于是闭上了嘴。 诃伊刚刚与身后的侍从说话,并没有听见方柳所言。而古丽珠被淘汰,那也是情理之,毕竟她在五人实力最弱。这会儿见她粘着自己撒娇,浑身冒着酸气,却别有一番妩媚风情,捏了捏她的大腿,大笑道:“我们的香美人不服气啊哈哈” 古丽珠哼了一声,“方柳刚刚说那扭捏的女是最强劲的对手。他们方家不是自诩香料世家,还会惧怕一女?传出去还不让大华人看轻了咱们。我可瞧不出那女有何高明之处。” 诃伊一听,抬眼看向对面的女,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严肃道:“此话当真?” 这话问的是方柳。 “回二公,从那女闻香的手法看得出其是浸yin香道日久,所以方某才道她可能会是劲敌。若能看到她所书香笺兴许能窥测一二。”方柳心也不十分确定,不敢在莫诃伊面前妄自断言。 方行道:“一切都柳儿揣测,公不必放在心上。如今一场试香已挫了大华的锐气,后面辨香、斗香咱们准备了许久,大华想赢也不会太容易。更何况咱们还用了他们没见过的香木……气息上就略胜一筹。” 上午试香结束,泰王等人与薄野信离席,诃伊也没再继续探究此事,跟上薄野信准备离开大殿,却见薄野信走在尹承宗跟前停了下来。 “本王今日大开眼界,没想到承郡王是香高人” “不敢当,不敢的。” 薄野信又看了眼花溪,“这位姑娘更是出人意表,比我们的香美人古丽珠还要厉害。本王对下晌的辨香很是期待。” “侥幸而已。信王谬赞了。”花溪敛衽行礼,谢过信王。 薄野信含笑点头,便与泰王等人说笑着往殿外走去。 古丽珠跟着诃伊身后,听到薄野信的话,在众人走后,停在花溪身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比我厉害?哼,咱们走着瞧。” 花溪错愕,还没回过神来,古丽珠已经离开。 尹承宗瞟了眼古丽珠,又对花溪道:“午膳女眷单独有席面,你若不想去,我派人送到积香院。” 花溪点点头,她确实不想跟着那些贵妇们凑热闹,再加上一个怒火烧的外国美女……想想就头疼。 “嗯,那你先回去吧。下晌香会不在积香殿,我到时派人接你过去。” 尹承宗交待后离开了。花溪让人给慕向卿传了话不去宴席,自己回了积香院。 下晌,辨香改在松风院庭进行。 四周高低错落的亭皆已摆好香茶、瓜果,西侧专门有一廊厅给女眷。 姚永年、冯伍已坐到了宾客席上,花溪、尹承宗和余二爷与西月四人对坐在院假山旁。 上午花溪过关,倒让余二爷吃惊不小,原先他并未将花溪放在眼,甚至以为花溪乃是侥幸而已。待尹承宗告知他下晌辨香他们几人最后选出的三种香品皆是花溪所制后,余老爷的态度大大改观。 下晌开始前,余二爷还与花溪闲聊几句,觉得花溪在香道上造诣不浅,看花溪的眼神也越发和蔼。 余二爷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慕丫头,待会儿这燃香之事就劳烦你了。毕竟这香都出自你手,如何拿捏火候和时间你最趁手。” 花溪点点头,“嗯,这是应该的,余二爷不必客气。” 二人说话间,尹承宗过来了,见余二爷腾出了首座,自己坐到了花溪旁边,急忙推辞不愿居首。余二爷只道不敢当,后来尹承宗再三礼让,余二爷才又坐回了首位。 尹承宗笑着坐到了花溪身边,“午膳可口否?” 花溪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 “晚间薄野信设宴,参加这次斗香的都在邀请之列,到时你跟着威远侯夫人。” 大宴男宾女宾皆在同一殿,男宾靠前,女宾居后。只是这样的宴席很少有未出阁女参加,自然无人戴面纱。 花溪犯愁,来不及细想,皇与信王到了。 辨香开始。 辨香是双方各出三种香品,分三局,由对方闻香鉴别其所用香料,双方以最终说的种类多少决定胜负。香方已提前交给了三位皇与薄野信。 这场相比起上晌方柳那怪招百出的试香来说,反倒简单了些。 西月一方先来,由方柳蕴碳执香。 第一场都是余二爷辨香,尹承宗补充了一味。因余二爷与自己所闻出的相同,花溪并没有插口,在一旁静默不语。结果差了一味处理香料最后弃用的辅料。 论到大华一方,器具都摆在了花溪的面前。 周围的议论声又响起。 花溪充耳不闻,长舒了口气,素手轻抬,取出自己准备好的闻香炉,里面的香灰是早先就放好的“养炉”用灰,灰至香炉八分满。 花溪所用香灰白如雪,显然是精心制作的。方柳静静地看着,眼神满是兴味。 只见花溪小心地用火箸搅拌香灰,使其完全蓬松,才开始掏洞埋碳,左手转动香炉,右手持火箸向另外一个方向搅拌,直到堆起灰山,大约感觉碳在灰堆下五分时停了下来,然后用灰押和火箸整理,花溪还特意给灰山上压出放射状的条纹。最后开火窗、放银、上香料,一气呵成。 方柳看着看着,面色从初时的好奇变得郑重起来。行外人看不出,可行内人一看,便知花溪的蕴碳的手法要比自己高明,松香灰、转动香炉、铺香纹、香品造型……这些看似细枝末节的地方却能改变一些东西。 松香灰,能使碳火充分燃烧,经久不息。转动香炉,更好地掌握炭灰的高度和蓬松度…… 寂静庭院,素手添香。 半掩面纱遮玉容,轻舒柔荑点香烟。 昨日下雨,空气潮湿,随着花溪扣上炉盖,闻香炉清浅淡雅的香气轻易地逸散开来。 熏熏然,然……迷幻的青烟、朦胧的面纱让那美人如堕云端。 那随着优雅动作自然流泻出的美感让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请” 朱唇轻启,唤回了众人的思绪。 这一炉香烟袅袅,真叫在场诸人惊艳。 诃伊接过闻香炉,眼神晦暗不明。三息转于颂赞,然后是方行,最后是方柳。 前调馨香飘渺,渐渐变浓,转入调醇厚温暖,尾调却是淡雅清幽,如浮云聚合,风起云散,却余韵长。 由诃伊起头,颂赞、方行陆陆续续说出种香料。 方柳凝眉静思,总觉得少了什么。直到限定一炷香时间快到时,方柳眼睛一亮,看向花溪,问道:“是蔷薇水,对不对?” “对”花溪没想到自己投机被方柳发现,能从金颜香、蕃栀香、梅花片脑、沉香混合拟花香辨别出自己用了稀释过的蔷薇水,暗自叹服方柳的鼻灵敏。 方柳听花溪说自己猜对了,欣喜不已,“这香叫什么名?” “云头香。” 方柳自顾自点头呢喃:“香气如云,揽尽群芳……” 尹承宗清咳了一声:“方贤弟爱香成痴值得人佩服,只是今日辨香比试还未结束。不知下一香品为何?” 方柳醒过神来,“哦,方柳失礼。请各位稍等。” 方柳敛了心神,净手布香,传给余二爷。 余二爷接过闻香炉闻了三下,递给尹承宗,最后是花溪。 传回给方柳时,香气越来越浓,散开后已是满庭芬芳。 余二爷沉思片刻,说道:“初时馥郁醇厚,调花香渐浓,该有沉香、白檀、乳香、丁香为主,辅以龙脑、麝香,无辛味,是用黄甘菊水处理过……” 余二爷顿了顿,嗅着香气若有所思。 尹承宗接口道:“嗯,还有橄榄油。” 余二爷点点头,“尾调回淡,清幽浅淡,该是白梅……” 尹承宗细细闻过后,低声附和,却再无法辨认其还有什么香料。余二爷在说出白梅后又静思了十息,再无所得。 方柳见状,拱手笑道:“余二爷功力不俗,这种细微处都能注意到,只是还……” 方柳话音未落,一个清淡的女声响起,“余调带甘,该是有玄参。细末是混入黄甘菊、玄参和蜂蜜隔水蒸煮后,去除了黄甘菊和玄参。” 坐在对面的方行和颂赞脸色微变,诃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目光如鹰隼般慑人。 方柳目光惊讶、欣喜一闪而过,“姑娘可补充全了?” 花溪顿了顿,垂眸思索了一下,复又抬头,面纱下唇角微扬,道:“还有最重要的一味……若我没猜错的话,是书所载的降真香。” 查了半天资料,刚弄好~~回头修~~() 第一百零六章 意和【含补加更五】 “降真香?”方柳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旁边西月诸人的脸色缓合了许多。 却听花溪继续说:“降真香又叫紫藤香,或是鸡骨香,形如鸡骨。我只在前人游记见过录述,说此香产自西月以西和南海山密林,大华识得者甚少。因其焚烧香烟笔直而上,能感引仙鹤降临,可辟除邪气,在道家接受秘箓功德时焚烧此香极为灵验,故有了‘降真’一名。” “此香与苏木香味道相似,只不过初燃时淡薄,并无特别之处,但与其他香料混合后,却能充分激发其他香料的气韵,使香气劲健幽远,比不加时气味更盛。” 余二爷恍然道:“老夫就说这香气为何弥久不散,浓郁美好,思来想去找不出是什么原因,想不到竟是因为加了此物。” 听完花溪所言,方柳点头道:“没想到此香还有这番说法……在西月称此香确被称为鸡骨香。姑娘见识广博,方某佩服。” 颂赞打了个哈气,“押宝没押上……还真让方柳那了。”动了动肥硕的身,低笑道,“鸡骨,呵呵,鸡肋骨吧……” 诃伊的脸色很难看,斜睨了一眼方行。 方行面上挂不住了,本以为大华没有鸡骨香,没想到有人认识,竟然还是个小姑娘。再看侄与那姑娘聊得不亦乐乎,颇有相见恨晚之感,方行脸色一沉,说道:“这香虽然猜了全部,不过第一场他们可是输了,这第二场大华那边的香还没出,说不定还是和局。咱们还有优势。再说第三场的香是古丽珠夫人的,原料有十二三种呢……” 诃伊眉头舒展,落在方行脸上的目光不似刚刚那么凌厉,方行捏了把冷汗,心道,古丽珠在诃伊心地位不低啊。最后这一场若输了,也不能怪他了。不过最好老天保佑大华少猜几样…… 西月诸人各怀心思暂且不提。 花溪一边准备第二场的香品,一边寻思着,从这几次比试下来,花溪觉得当初尹承宗说的那些“西月多檀麝,香浓,少清雅”的话并不可靠,至少在她眼方柳等人的用香不拘一格,浓淡适度,风格多变。 想想明日的斗香,花溪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上回斗香所抽的三道题,有西月出的一道“旖旎花香”,姚永年所出“香烟”,自己的仿香题只抽一道“蔷薇”。 品香如品茗,或浓或淡,皆因个人口味喜好决定优劣,其结果带着主观感情色彩。倒是这辨香,实打实的种类品名,可以一教高下。 辨香大华已经输了第一场,所以后面两场只能赢。至于斗香的结果,是和局或是胜出都可以给皇帝个交待。 花溪深吸了一口气,手下又开始动了。 一炉香成,青白色香烟扶摇直上。 没有馥郁浓厚的香气,只有清浅的药香弥漫开来。 初调清婉,调如松风芬芳,尾调微辛回甘,闻之通络畅快,舒心惬意。 “甘松、藿香、茅香、白芷……” “麝香、檀香、零陵香、丁香皮……” “玄参、白檀……” 诃伊、颂赞和方行依次品香说道,花溪不动声色,微微颔首,表情无一丝变化,转头看向冥思的方柳,问道:“方公可还有补充?” 方柳静默一刻,才道:“还有降真,加炼蜜调和。” 花溪点头表示他说对了。 方柳遂问:“大华也有人懂得这降真香的妙用,恕在下冒昧问一句,这香可是姑娘所制?” 花溪犹豫了一下,见他目光真诚,才点点头。 尹承宗问:“诸位可还有补充?” 诃伊三人不语,方行看向方柳,方柳摇摇头,诃伊才回道:“没有了。” 花溪心一喜,这场他们胜了,于是不徐不疾地说道:“还有一味朴硝,通滞解毒,此香可做药用,祛风除湿,凝神解暑。” “有咸涩、微苦,极淡……”方柳撇撇嘴,显然对自己遗漏表示不满,“果然加了朴硝……此香何名?” 花溪回说:“英香,取‘英’的‘芳洁’之意。” 方柳凝思不语,直到方行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花溪,笑嘻嘻道:“呵呵,姑娘二场香品乃有药效,我们这三场的用香亦定的是一味有药效的香品。你我真是不谋而合,心意相通……不,不是那个意思,那香不是我制的,我的意思是……哎……” 越说越错,方柳自己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了,在一众人异样眼光下,怏怏地闭上嘴。转头对上花溪诧异的目光,方柳没由来地慌乱起来。娃娃脸上突然染上浅红,尴尬地扯扯嘴角,目光飘忽,躲躲闪闪的。 花溪不禁暗自闷笑,这少年好像也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吧。 尹承宗坐在花溪身侧,目光阴沉,盯着方柳不发一言。 余二爷见状,解围道:“这一场、二场你我双方各胜一场,就看这第三场来定胜负了。方公,快请吧老夫等不及要试上一试。” 诃伊看向方柳,随意道:“我也很期待这第三场贵国的表现。”瞟了花溪一眼,诃伊如今已经完全相信方柳试香时所说的话,这女不容小觑。 方柳忙直起身,敛了心神,面上即可便平静如水,十指翻动,提炉换碳,堆灰,放银置香…… 花溪暗叹,方柳学习能力真强,这一会儿,他已经会模仿自己,将原先的隔火熏香时不足改了过来。 当香丸放于银上后,一股带着淡淡奶甜的气息然四散,仔细品之竟有几分淡淡脂粉味,调甜香更浓,暖洋洋的,似乎能包融一切,最后那如花的甜香和辛味混合的尾香让人感觉到那包裹的温暖洋溢而出…… 与英香淡雅不同,这香却以温暖舒心来安神通络,两者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此香何名?” “亚悉香。” 花溪轻轻点点头,若将英香比作温婉柔美的大华女,那亚悉香便是热情奔放的西月女,都是美人但美的表象不同。 还是由余二爷先来。 “沉香、兜娄香、丁香、大石芎、米脑……” 说了足有八种,尹承宗补充了蔷薇水、苏合油,而降真香他虽猜出,却因为并不熟悉,不敢贸然下定论。 二人说完,花溪才慢慢沉吟道:“降真……嗯,还有一味用量很少……亚悉香初时奶香混了少许脂粉香……是因为有安息香的缘故。因为安息香量少才可圆润众香,同时削减本身的味道,不易察觉;万一量多的话结果便是此香一枝独秀。” “嗯,丫头细心,说得不错。”余二爷笑看着花溪,丝毫没有因为花溪的点睛之言夺了风头而羞恼,反倒越加欣赏她的细致入微、明慧通达。 尹承宗温柔地看着花溪,只见那双柔柔如秋水般的眸里蕴满了自信的笑意,心里不由叹服她的本事,也只有真正识香、爱香、懂香的人才能深刻体味每一种香料带给自己的感觉,敏感、细腻地捕捉住香气里一点一滴……他又暗自窃喜自己,起码在香道一途上,他是懂她的。 最后结果,这一道香,大华全,一样不差。 方柳因为有了对手而暗自欣喜,而其余三人却想到了大华的香品用料若不能全的话,他们便输了。而场下,古丽珠咬碎银牙,一个劲儿咕哝着,“不可能,不可能……” 旁边不知谁家的女眷听到了古丽珠的低语,轻笑道:“啊呀,咱们大华的女就是谦逊,不像有些人自高自大,还以为天上地下就她懂香的,别人都是侥幸……” 古丽珠气得想骂人,奈何被旁边的侍女拉住,才想起场合不对,忍住怒火,用西月古语说了句:“闻味儿厉害,又不代表制香厉害,明天,明天我们一定会赢” 这厢,庭院,花溪正将一小块如黑褐色琥珀般的蜡状物搁在了银上。 方柳等人面面相觑,这不是龙涎香吗? 待到碳火熏热,香气蒸腾而出后,那气息独特,不是龙涎,好像是糅合了持久浓烈的甲香、沉寂玄谧的沉香、温和内敛的檀香和清苦的青木香…… 前调略辛辣,调温暖圆润,包容万物,渐渐变为清甜,尾调淡淡苦味,典雅含蓄,内敛沉稳,慢慢沉淀,香气更加细腻,变得清浅淡然,如浮云,似流风,回味长…… 温暖厚重的青木香因为有苦味与沉香带有香甜气息相克,比例不好便会发生冲突抵触,而这道香这两种味道完美混合,这让西月众人大为惊诧。 这四种香料被西月诸人提了出来,但是还有不足。 四人冥思苦想,一品再品,方柳犹豫了半天,才道:“这香用料不多,但制法肯定颇繁复,四种香是以麝香和婆津膏调合……应该再无其他。” 方柳蹙着眉头还有些不确定,这香有些特别,很难判断合香时还加入了什么难以察觉的细微的辅料。他心叹气,看来这场是必败无疑了。 花溪说:“正是这四物加上麝香、婆津膏所制……” 西月诸人松了口气。 花溪见状,笑了笑,又道:“唯独少了一样,枣肉,用量极少,用以调和甜香与甘苦,起过渡之效。虽然不用具体到处理原料上,但是真要从制法上论的话,其实还少了榠楂液、小龙茗末茶汤和胡麻膏。” 诃伊脸色青黑,颂赞面无表情,方行颓然叹气。而方柳兴奋非常,果真如他所想,还有别的用料,所以一听花溪所言,他便着急询问制法和名字。 花溪并不避讳,淡笑道:“此香四种基料,沉香、檀香按一定比例搭配,切成小博骰状,用榠楂液浸渍三日,煮沥汁液,温水洗过。紫檀制成碎屑,小龙茗末泡成茶汤,调和浸渍,用数层濡竹纸包裹。螺壳(属于甲香)半两,去表面粗糙,用胡麻膏熬成纯正黄色,蜜水清洗,去味儿。青木香磨成粉末,以意和四种香物,放婆津膏和麝香,极少枣肉,调成合香。取‘以意合之’的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故名‘意和香’。” “意和?如何意和?”方柳不解道,神情颇为急切。 众人也都看着花溪,等答说话。 “以‘意’和香,讲究心境、意念,不止是简简单单的用炼蜜混合调制香料,而是要在合香时思物之德。都说香料是死木所产之物,实则不然,香木自有灵性,只形和,而神不合,所调制出的香品自是少了神魂。若要香随意动,意随香转,就要‘意和’,戒骄戒躁,融己‘之思’、‘之心’、‘之意’寓于香,人香合一,方能使不同木性融合共通。人有不同,万般感念皆有不同,因此各人意和之香魂也会不同……” 干净清爽的声音如风飘进众人耳,一番“以‘意’和香”,振聋发聩,四座惊叹不已。 众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北厅里欧阳铮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花溪,那一双茶色晶眸灼灼生辉,此刻他仿佛看到了那轻纱下明媚的笑颜,如雨后的阳光一般灿烂耀眼。 尹承宗举着茶杯,凝神注目那一泓碧水里一抹紫色的倒影,脑海里回响着清冽的声音,隽永如甘泉,流淌进他的心里。 余二爷亦是感慨万千,“以‘意’和香,老夫受教了” 花溪忙道:“花溪所说只是一家之言,做不得真的……”这香方是前世多看的,至于其提及的“意和”这类飘渺虚幻的感觉却是她经历千百次的调制合香慢慢感悟出来。 对面方柳神思不属,还在思索“意和”二字,不住地叹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嗯嗯,正是这种感觉……此香实至名归。” 诃伊等人也听得专注,感情上向对手认输,他们心有不甘,但从心底而言,这道意和香着实让人佩服。 诃伊站起身,拱手诚恳道:“姑娘一席‘意和’之说令我等心悦诚服,这场是我西月输了。” 花溪颔首示意,觉得诃伊倒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至此,这辨香已见分晓,但碍于礼数,欧阳铮不好宣布,转头征询三位皇和薄野信的意思。 薄野信看着花溪,笑道:“大华人才辈出,风姿卓然,这一场辨香真让本王眼界大开。佩服佩服” 听薄野信夸赞,泰王等人自是高兴,谦虚了两句。平王坐在一旁,瞥见对着花溪发呆的尹承宗,眼有精芒闪过。 欧阳铮看了花溪一眼,花溪似有所觉,抬头望了过去,二人目光相撞,花溪匆匆敛目低头。 欧阳铮微微勾起唇角,宣布道:“第二场辨香,大华胜出。” 随后,泰王告知在座诸位晚间聚芳殿饮宴,众人散去,男宾聚到一处品茶论道,女宾们或相熟者三五结伴游园,或歇在厅内聊天解闷。 花溪被慕向卿叫了去,陪着她见了各家贵戚的夫人和姑娘。 卸去面纱,花溪异域风情的容貌让女眷们微微有些吃惊。不过在场都是通透人,谁也不会点破。 花溪刚精神高度集,这会儿见慕向卿给自己介绍众位夫人,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人影晃来晃去,又怕人前失礼,拼命打起精神,最后也就记住了十几个,余下的也就将将混了个脸熟。 众人少不得一番议论,赞叹的、羡慕的、嫉妒的皆有之。花溪心疲力竭,只能微笑着点头,偶尔说两句“是”、“好”,再不多话,遇到难缠的,自有慕向卿应付。 这一“闲聊”就聊了一个多时辰,慕向卿才与众人别过,拉着花溪回了积香院。 “上午我还盼着你能淘汰呢……不过看下午这情形,没你还真不行”慕向卿不无骄傲道,“我坐在上边,看着你们几个输了第一场,心就怦怦乱跳,好在最后赢了。等明日一完,我得去趟普济寺还愿去。” 听着慕向卿絮叨,花溪心暖洋洋的,“让您担心了到时花溪陪您去寺里还愿。嗯,不如带着林哥儿一块去吧?” “好有你在,不怕那皮猴捣蛋。” 花溪扶着慕向卿的胳膊,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当时我也挺着慌的。西月实力可比承郡王说的强多了。” 慕向卿爱怜地摸了摸花溪的头,“我们家花溪长大了……这些大场面都应付自如。” “论起制香的事我是不担心。只是晚间那宴会……真有些应付不来,刚刚您给我介绍的那些世家贵戚们的夫人、姑娘,我到现在都没记全。” 花溪多半是因为容貌所限,才不喜欢这些热闹的场面,就像刚刚她忍着众人异样的眼光,笑着应对一般……慕向卿知道那时花溪并不开心,不由怜惜道:“哎,这晚宴……也是没法的事。去坐坐,反正在后面,等酒过三巡,你寻个由头离开也无妨。” 花溪无奈地点点头。 慕向卿又问她带来些什么衣裳。好在出门时候怕有个万一,翠茗给多带了几身,不然这晚宴她还真没衣裳可换了。 慕向卿替她选了选,又配了头钗首饰,吩咐了翠茗好好伺候花溪梳洗,自己也回房去准备了。 ——*——*—— 终于写完了,这章太费劲了~~回头修~~ 第一百零七章 宴会 卡~~这会儿才写出来,-_-||| 傍晚,花溪跟着慕向卿去了聚芳殿。 侍者引着慕向卿和花溪在东侧坐下。殿内正上台上摆着四张单桌,下面两侧皆是两人一桌的条案。这次西月使团参加斗香会的大约有二十来人,加上大华这方一共有七十多人,殿内一共摆了四十多张条桌。花溪打眼看了看,自己所坐的位置靠殿门,要离开倒也方便。 殿内灯火通明,人们陆陆续续地入了席。 一声高唱,三位皇和薄野信进了大殿。四人在上首落座,泰王举杯说了些祝福两国安泰隆昌之类的冗长的贺词后宣布开宴。 推杯换盏自有歌舞助兴。丝竹声声,云袖翻飞,酒香弥漫,醺然欲醉。 花溪来之前吃过东西,所以开席后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就等着再坐上一阵便离开,眼睛无聊地瞄着间助兴的歌舞,耳朵听着隔壁的夫人们闲聊着八卦。偶尔接收到一些晦暗不明的目光,花溪只当没看见,仿若只有场的歌舞才能吸引她一般。 “瞧瞧,那西月的女人……嫁了人还跑到王爷们跟前献媚……” “不知廉耻……” 前面的一桌上,花溪忘了是哪家的贵女正在议论,花溪顺着她们的视线望过去,果然一身红装的古丽珠已经端着酒杯走到上首主宾席前敬酒,也不知说了什么,逗得上首的几位王爷开怀大笑。 花溪刚收回了视线,却听见前方有人朗声道:“宣慕花溪觐见。” 花溪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一声唱喝,慕向卿拽了拽花溪的衣袖,“王爷宣你,你小心应对。” 花溪抬眼望过去,对上了古丽珠明媚如花的笑颜,心思一沉,朝慕向卿点点头,起身离席。 站起身的一瞬,无数到晦暗不明的目光射过来,花溪恍若未见。 “民女慕花溪见过各位王爷”花溪裣衽行礼,垂首侍立。 泰王瞟了眼花溪,低眉敛目看不清容貌,说道:“刚刚古夫人说,参加斗香的就她与慕姑娘二人是女。上晌试香后还道姑娘侥幸进入辨香……下晌她在场下看了慕姑娘的表现后,佩服之至,对上晌出言不逊冒犯姑娘后悔不已,所以想请本王做个东道,给姑娘敬酒赔罪。” 花溪微愣,就听见古丽珠道:“是啊今日是古丽珠鲁莽,见姑娘年幼便生了轻慢之心,还请姑娘海涵。” 古丽珠端着酒杯递到了花溪面前。 花溪低头看着粉彩酒盅里明晃晃的液体泛着浅黄色的光泽,赔笑道:“小事一桩,夫人不必挂怀。花溪年纪尚幼,夫人这般认为也在情理之。”她从未将古丽珠的话放在心上,却不知古丽珠突然说要赔罪,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犹豫接是不接。 “姑娘是看不起古丽珠吗?” “不,不,夫人多心了,只是……” 没等花溪伸手,旁边有人插话道:“慕姑娘不胜酒力,这杯酒还是我来替她喝吧。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花溪错愕,抬眼一瞧,尹承宗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边。 “这……我可是一片诚意道歉……慕姑娘不喝,是不是瞧不上我古丽珠?”古丽珠的脸色有些怪异,目光在花溪与尹承宗之间看了又看,似乎不大同意尹承宗的提议。她回头看向泰王,想再请泰王出面,却见泰王正看着花溪愣神,心一阵不快。 “当然不是……”花溪嘴上说着却没有去接那杯酒,古丽珠神色怪异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尹承宗自然也看出了古丽珠的小动作,不待古丽珠说话,又笑道:“呵呵,看来本王这面还不够大?要不信王说句话,准了本王替慕姑娘喝下这杯酒?” 薄野信第一次这么近地看清花溪的面容,卸去了面纱,那似曾相识的眉眼让他愣住了,捏着的酒杯差点脱手而出,还好他及时拿住了,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意识到自己失态,他急忙敛了心神,对古丽珠道:“古丽珠,慕姑娘可不比你的酒量,承郡王既然有心替酒,你就给承郡王个面,依了他吧。” 古丽珠咬了咬唇瓣,不情愿地将酒杯递给了尹承宗。尹承宗接了过来,唇角微扬,笑不达眼底,看着古丽珠的目光一冷,让古丽珠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谢古夫人赏脸”尹承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酒杯递还给了古丽珠,悄声说了句,“这酒……还真是……” 尹承宗戛然而止的话让古丽珠脸色微变,匆匆行了礼,退回了莫诃伊身边。 上首平王抿着嘴轻笑道:“澄还是如此怜香惜玉……” 尹承宗闻言,笑着看了花溪一眼。 花溪低下头不言语,尹承宗耸耸肩道:“明日比试可还要靠慕姑娘,若她醉酒误事,我这个园主可没法跟皇上交待,呵呵” 坐在下首首座的欧阳铮道:“嗯,明日还要劳烦慕姑娘,不如让她早些回去准备准备明日斗香的香品。” 泰王等人没说话,倒是薄野信先附和道:“应该的,应该的……我正准备让方柳等人也回去歇息。” 听薄野信一说,泰王也点头道:“慕姑娘先退下吧” “谢王爷。” 花溪躬身行礼,返身回了座位。慕向卿一直看着上首,见她回来了,松了口气。 又坐了一刻,花溪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与慕向卿悄悄打了声招呼回了积香院。 出了大殿,明月高悬,清辉洒下,满地银光,清冷寂静,与背后喧闹奢华的大殿格格不入。山间夜里,晚风习习,还有丝丝凉意。 花溪双手抱了抱肩膀,一件披风从身后搭到了肩上。 花溪顺势拢了拢披风,长出了口气,“还是外面清静……” 翠茗问道:“姑娘,坐轿还是走路回去?” “走路吧,也不远。” 两人正要起身,忽然看见欧阳铮从侧面的廊道里走了出来,身后两个侍者扶着尹承宗,杨夫人跟在最后。 欧阳铮看见了廊上站着的花溪,花溪忙福身准备行礼,却被欧阳铮打断了。 “小心些。”欧阳铮唤了廊上伺候的侍者,“来人,备轿送承郡王和杨夫人回蘅芜苑。”() 第一百零八章 蔷薇 “郡王这,这是怎么了?今日也没见他喝多少,况且平日里喝酒也不会如此不济……”杨夫人看着不省人事的尹承宗,焦急道,“待会儿得请随行太医看看。” 欧阳铮清咳了两声,“夫人莫急……刚给澄把过脉,没有什么大碍……”随即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杨夫人一滞,谢过欧阳铮,招呼人扶尹承宗上轿。 三四个人将尹承宗送上了轿,杨夫人向欧阳铮点点头,看也没看花溪一眼,急急忙跟着上轿离开了。 欧阳铮回身,看见花溪还站在殿门旁边。 融融月色,银华如霜,淡粉的衣裙变得更淡了,几近白色……媚而不娇,柔而不弱,丽而不华,月光勾勒下的这一抹艳色宛如幽昙花开。 冰姿玉容本天成,月下美人应如是……一瞬灿烂亦是永恒。 欧阳铮愣了一刻,眼眸满是台阶之上的那抹身影。而她亦在看着自己,静默不语。 “天晚了,我派人送你回去。”欧阳铮沉声说道,冷冷的语气淹没了心底涌动着那种异样的情绪。 “承郡王他……没事吧?”不知怎的,花溪想起了古丽珠的酒,不安渐生。 欧阳铮提步走上台阶,“没什么大事。你无须挂心,早些回去吧,明日还有你累的,咳咳……来人,送慕姑娘回积香院。” 欧阳铮不经意转柔的语气让花溪怔了怔,竟有些无措道:“嗯,花溪告退。” “去吧”欧阳铮转向旁边的侍者吩咐道,“人送到了过来回话。” 直到花溪离开,欧阳铮才转身进了大殿。 …… 斗香仍在松风院进行。 花溪提着香盒到时,余二爷正与姚永年、冯伍说话,见花溪来了,忙招呼她过去,“慕丫头,来来刚刚姚、冯两位东家还与老夫夸赞你,你这就来了。他们俩可正想着这斗香会后请你到两家在上京的铺坐坐。” 冯伍应和道:“姑娘年纪虽小,可制香调香的本事却十分出众,冯某佩服。我冯记在上京城也有铺面,姑娘得空了需用什么香料,不妨到铺里看看,记我的账上。” 与冯记打好关系,对日后自己的铺面也有好处,这等好机会花溪自不会放过。 “那怎么好意思?冯东家的盛情花溪记下了。改日在东家的铺面看了什么好香料,东家给个折价就好,若真不收钱,我可不敢去了。” 花溪的本事在制香调香,如今斗香会她名声已起,做香料、香品买卖的姚、冯两家自然重视。讨好了她,兴许日后能求得几张特别点的方,对于自家的生意裨益良多。 姚永年当然不会让好处都让冯家占去,忙道:“我姚家在北面的铺面不多,好在上京还有一家。而且昨日听姑娘辨香时提及南海诸岛上产那降真香,后来想想倒好像见过些,只不过量不大,又因其香味与苏木类似,给遗漏了过去。我已经派人去南海寻些回来,姑娘若有需用,只管留话到铺上,我回头派人送到府上,倒时还请姑娘品鉴一二。” 花溪笑着谢过,“那敢情好,这次香会里用的降真香一块是我从行脚商贩手里淘换东西时的添头,一块是从废料里拣出来的。” “啊?”姚永年和冯伍没想到这花溪手里的降真香是这等来历,心想自家店铺里是否也遗漏过这样上等的香料……两人一阵心痛,细细问过花溪降真香的特点,暗自盘算以后一定不能再出错漏。 眼瞅着人陆陆续续来了,花溪瞥了眼隔壁的座位,也不知尹承宗昨晚有没有事? 正想着,尹承宗面色阴沉走了过来。 花溪起身行礼。尹承宗一看见花溪,急切地问道:“昨晚几时回去的?没发生……什么事吧?” 花溪摇摇头,回说:“花溪看着欧阳世送您和杨夫人离开后便回去了。一夜安睡,别无他事。” “你看见我走了?”尹承宗面色尴尬。 “听闻西月人海量,郡王爷醉酒也是难免。” “嗯嗯,是喝醉了,喝醉了。”尹承宗眼神闪烁,点头道,“我这一晚不省人事,今晨起来什么也不记得了……” 花溪没言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尹承宗看着她蒙着面纱的脸,无声地叹了口气,幸好昨夜的酒是我喝了。想起昨夜的事,尹承宗无比恼恨,眼睛在场扫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心道,躲起来了?哼,躲得了今日躲不了明日…… 西月使团入座。 尹承宗瞄了眼诃伊,朝他举举手的茶盏,见到诃伊脸色微变,尹承宗意味深长地勾勾唇角,低头轻啜了一口杯茶水。看来你也知道了,那这账就更好算了。 斗香开始。第一场比试的题目是花溪所出仿香‘蔷薇’,用料不可出现蔷薇花瓣或是花蕊等物,皆是以其他香料特性拟合出蔷薇的香气。 因匿名品香,所以参赛的诸人都坐在院内,以屏风与宾客相隔。香品均有宫内香司的女官负责布香,传之于宾客品鉴后择其一书于纸上,交给女官。 那女官就坐在屏风前。这次布香她用的是花溪所授的隔火熏香的法。虽然不甚熟练,但学得倒也似模似样。待香炉铺灰后,女官从香盒内取了两朵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米黄色的“蔷薇花”搁在银片上,盖上了青瓷炉盖。 一股馨香的花香味儿铺面而来,再闻,又觉得那蔷薇花香后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似百花繁盛时飘来的似隐似无香风……细品之下,犹似你走近那爬满蔷薇花的花墙,待到进入花墙,才发现园内百花齐放。 花溪一闻便知,这是自己制的香。 颂赞挤得快不见的眼睛开出了一条缝,嘴里不住赞叹道:“妙哉,妙哉,这气息说是蔷薇,倒不如说是蔷薇引百花。” 方柳点头应和,倒是方行嘟囔道:“题为蔷薇,这蔷薇气息虽浓,却多了其他花香余韵,细论起来有偏题之嫌。” 余二爷笑mimi地捋着胡,“不急不急,待众位嘉宾都试过后咱们便知结果。” 规则所限,场内几人都心知杜明各自香品的特点,所以只能小声议论,等着侍者将闻香炉传至各处。 第二炉香起。 初调馥郁芬芳,单纯的,唯一的,如浓烈火热的野蔷薇恣意在风起舞,调那一片火红化作轻粉,温馨甜蜜,荡漾着脉脉温情,尾调渐渐回落,淡淡的黄色,如离去的爱人唇角一抹浅淡的微笑,恒久不变深埋在发黄的记忆里。 花溪由衷地赞叹:“这一香里既有花之香,也有花之色,还有花之情……若是能窨制一段时间,气息会更加完美。” 抬眼看了看方柳,花溪笑道:“这一局,我自愧不如。” 方柳脸色微红,“姑娘猜出是我制的了?” 花溪点点头,“这香该是昨日新制的吧?” “正是”方柳不无兴奋道,“昨日听了姑娘‘意和’之说,方某深有感触,才重新制了这一味‘蔷薇’,唯一的遗憾就是时间尚短……虽然达不到真正的‘意和’,但这道香我是真的用了‘心’……多谢姑娘指点” 花溪道:“此香乃是方公自己所悟,花溪当不得这个‘谢’字。这香若能制成蔷薇花型,那更为完美。” 方柳心早已引花溪为知己,听花溪赞他,心里一高兴,便问道:“方某还要在大华住些日,不知这段时间还能不能向姑娘讨教制香心得?” 方柳是单纯爱香。 花溪也喜欢他这一点,便点头答应了。 尹承宗自在一旁敲边鼓道:“既然方公要向慕姑娘请教制香的事,出入程府和驿馆都不太方便,不如就定在一品香吧?那里二楼有品香雅室。” 方柳一听便拍手称是:“好啊如此劳烦承郡王了。” 看着娃娃脸飞扬的喜悦,花溪叹道,怎么答应地这么快啊?不行,即使有心与他论交,那也得想个借口避开一品香才是。 花溪这边正低头寻思,那边女官已经将第一场斗香“蔷薇”一题的结果交给了欧阳铮。 不出意料,自然是方柳获胜。 诃伊满意地看着方柳点点头。方行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不过带着几分挑衅。 方柳看向花溪,见她抬头眼含笑,像是恭喜自己,不知怎的又红了脸。 余二爷等人道了句恭喜,便默默地坐等第二场开始。 第二场,花香旖旎。 旖旎,即是柔和美丽,婀娜多姿。 拿到这题目后,花溪斟酌了许久才定了方。十种花,十种香,包容四季,变化多端,就不知今日能不能获胜? 凝神静气,静坐不语,待到香气飘进了屏风,花溪翕了翕鼻翼 ——*——*—— 友情推荐: 《烧火丫鬟喜洋洋》、《重生小保姆》作者江微雨 最新作品【都市言情】《鱿鱼公主翻身记》: 轻松搞笑类~~O(∩_∩)O 融合了时尚元素的现代都市童话,据目前观察,有美酒、有帅哥、有古玩、有翡翠、有美食~~~~ 喜欢的亲们可以去观摩~~ 第一百零九章 香烟 清香一瞬刺激了感官,接着突然变化成滑腻如蜜糖的甜美,又好似女润泽的朱唇让爱人流连,淡淡的玫瑰花香渐渐转浓,温润甜美,温暖的感觉如情人的手抚摸着你的脸,含着无尽的爱恋,即使渐渐淡去,余香犹在鼻端。 “好香……还真是香气旖旎……”千娇百媚的让人想入非非。花溪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余二爷肯地评价道:“好虽好,只是少了些气韵,前调往调过渡太快,调媚且娇,不及前调和尾调……这旖旎二字的表现尚有不足。” “这香不像方公的手笔,倒像是出自女之手。”尹承宗突然插口道,方柳点点头,低下头不再说话。 尹承宗看向诃伊,慵懒一笑,“听闻西月有一名曰‘百媚香’的香品,好像就是出自香美人古夫人之手,本王有幸见识过一次,倒是与今日这香品有些类似……” 诃伊的身一震,讪笑道:“以芬芳得名的香品基调不外乎那些花果……初闻之下有些类似也是可能的……” “哦,原来如此。本王对此香有几分兴趣,等斗香会结束,本王再向诃伊请教。”尹承宗的语气甚为散漫,听不出什么诚意。 “好说好说……” 这二人之间暗潮涌动,花溪坐在尹承宗身边,似乎也能感到他在与莫诃伊说话时背后周身散发的戾气。 不消一刻,二人便又恢复了正常。 “第二场第二道香品,请各位品鉴。” 屏风外女官的声音拉回了众人的思绪。 辛夷花素雅,望春而开;兰花娴静,气韵清淡;牡丹国色天香,馥郁芳华;玫瑰花香,清而不浊,和而不猛,芳氲不绝。 夏夜窗下,素馨、茉莉,幽幽开放,香气不绝;莲花高洁,清香雅致。 待到秋,月华银光,桂花满树,香飘天外。 俄而,大地银装素裹,那一树寒梅悄然吐蕊,清远长。 转眼便又是一季春来早…… 四时花开皆不同,谁家花俏,谁家花娇,只道那姹紫嫣红,各领风骚。万般风情,唯心知道。 “融揽群芳,圆润曼妙……婀娜万千,当之无愧。”连一向少言的诃伊都忍不住赞叹,余下西月众人自不必说。 方柳沉浸在香气,口喃喃自语,“没想到这十来种花香搭配竟会有如此效果……可是用苏合油调和?” 花溪点点头,“辛夷花只取蕊尖,其余皆是花瓣。这一香耗时太久了,幸好平日里积攒,不然还真无法应题了,呵呵” 果不其然,第二场,大华胜出。 两国各胜一场,这第三场便是关键。 这场比试,香气倒是次要,最重要的是看两道香品熏染起烟后,香雾造型。 在三处宾客集的廊厅,由三人分别燃同种香,以便众人都能看的清楚,防止因香炉传递破坏了烟形。 庭内屏风撤去,花溪等人不言不语,只静坐着看那些女官点燃香炉。 第一炉香,香烟袅袅,直上如线,最后在半空结为球状,经久不散。女官用火箸描画,随着女官手腕轻舒,香气隐隐,那翠色烟雾飘渺幻化万千形态,或书字或画形,时而如峰峦叠嶂,时而如雀鸟游戏花间,妙趣横生。 第二炉香,女官不以隔火熏香,而是以火烧制。香气弥漫,带着松风清新和荷香淡雅,只见那女官取了一盏清水放与炉前,轻轻撩拨,将香烟引入水,女官起身,端着碗盏绕着厅内席位一周,那香烟便随着碗盏围绕筵席旋转,竟连绵不绝,在众人惊异声,那女官手腕一转,泼去碗盏的清水,香烟方才缓缓断绝。 “这……”方柳吃惊地看向花溪等人,“香烟如缕,巡筵不绝,真是奇特不知何人所制?” 尹承宗与余二爷看向花溪,方柳心上了然,心愈发坚定会后要多留些时日,好与花溪切磋。 花溪倒不甚在意,问方柳道:“我这香是偶然在一本古书看得的方,只不过略加改动而已。倒是刚刚你那香叫何名?” 方柳应道:“宝球香。” 花溪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倒也贴切。我曾制过一味,加枯荷经络研磨的粉末,与这烟形形似,却不如其持久。” 方柳耐不住对那不断的香烟的好奇,又问:“不知刚才那道香品取了何名?” 花溪还在思索宝球香的用料,不想方柳询问,便道:“哦,那香叫巡筵香,乃是三宝殊熏之一。另外还有华盖香,取烟如华盖之意;而宝林香需要避风燃烧,烟形倒是与刚刚那宝球香类似。” 方柳痴劲儿又上来了,“不知巡筵香有何香料?” 花溪笑了笑,“龙脑、乳香,外加荷、浮萍、旱莲、风松、水衣,还有松蒳,这一味刚刚你那宝球香也应加了。然后用炼蜜调和,搓成弹大小的丸,必须以慢火烧制,方才能有引烟入水的效果。” “你品出松蒳了?”方柳显得很开心,“原来你那香也加了……” 方行清咳了一声,打断了方柳的话。 方柳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己的叔叔,“怎么了?” “就要宣布结果了。你要讨教等结束后再说,这般急切,有失体统。”方行无奈地看了侄一眼,他这侄眼里只有制香,其余诸事皆不放在心上,眼看如今就要输了,他还这副发痴的样……这次败北,还不知信王和莫公会如何发怒呢? 方行说完,睃了眼莫诃伊,却见他脸色如常,没有什么变化,当下松了口气,马有失蹄人有失策,方家这次也尽力了,这次可真不能怪到他们头上。 北面的廊厅内泰王等人拿到了结果,递给了薄野信。 薄野信看罢,笑着说:“这结果早在本王的预料之,大华能有慕姑娘这样的制香高手,我们输得心服口服。诚如先前所言,大华若胜了斗香会,则西北商路蕃司可以分设在贺楼和新筑两地,至于具体事宜……本王就交由莫诃伊与贵国有司议定。” “好”泰王大喜,举起茶杯,“本王先以茶代酒预祝两国此次和谈成功了待会儿本王便回宫向父王禀报。” 薄野信也举起茶杯,“哈哈,那是自然。诸位,请” 众人举杯庆祝,泰王当众宣布,大华胜出。 花溪长舒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恭喜道贺声四起。花溪等人忙不迭地躬身谢过。 因泰王等人要回宫复命,所以未在玉林苑多做停留。薄野信及西月使团众人也随同离去了。尹承宗是玉林苑的主人,要等送走了众位宾客才可离开。 一场斗香会下来,众人已经疲累,余二爷先行一步。花溪与尹承宗说了一声,便去寻慕向卿了。两人回了积香院歇息了一刻,便启程回了城里。 花溪紧张了两日,这一放松了下来,反倒没了精神,上车后便昏昏沉沉的,一下便睡着了,直到马车到了程家二门被翠茗唤醒时,她还有些犯晕。回了屋,午膳未用,洗漱后又躺了下来。直到半夜,花溪才转醒。 “姑娘,你可算醒了。” 翠茗扶着花溪起身。花溪觉得桌上的宫灯刺眼,抬手抚了抚眼睛,等慢慢适应了光线,才睁开了,“嗯。一躺下就睡死了,可是有事?” 翠茗道:“下晌,慕府里派人来问信儿。姑太太给打发了,就叫人过来看您,结果怎么叫您都不醒。姑太太还以为你病了,专门请了王太医过来。太医说你这两日忧思过甚,才会昏睡不醒。” “哦?是来问斗香会的事吗?” “嗯顺道带了消息过来,宫里昨日下旨,侯爷为翰林院侍读学士。二爷任豫州知府。三爷仍留兵部主事。” 花溪愣了一下,慕继忠和慕继孝同为从四品,同时升迁,但知府是外放,可比翰林院侍读学士编撰史的职位要强上许多。来问斗香会的事,怕是来探消息的,想知道这两件事里面有没有什么关联。慕家这会儿只怕是人心浮动…… “没说让我回去吧?” “没有。”翠茗摇摇头。 花溪心上一松,看着窗外黑透了的天,撇撇嘴,“可有吃食,有些饿了。” 翠茗忙道:“瞧奴婢光顾着说话,倒忘了姑娘从午到现在都没吃饭。姑娘等等,隔壁炉上给您热着呢,我这就去拿。” 随意用了些,花溪让翠茗撤了吃食,拿了本书随手翻了几页,上床睡了。 翌日,花溪早早起身,去院给慕向卿请安。 慕向卿拉着她问了一阵,“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用不用再叫太医来看看?” “昨日睡了一下午,晚上起来用了些饭食,又躺下了。估摸着就是前两日没睡好,不碍的。” 花溪摇头道自己无事,又问了慕向卿何时去普济寺还愿。 慕向卿道:“荷花会因为斗香会延迟了一日,长公主那边昨个儿下晌发来帖,让我带你一道过去。你如今没事了,待会儿收拾一下随我一道去。普济寺那边过两日再去。” 第一百一十章 琼枝(上) 明天去外面开会,后天晚上回来,请假一天~~周末连粉红50加更一起补上~~ ——*——*—— 长公主下帖,还专门提到自己?花溪可不觉得一个斗香会能让那些眼高于顶的皇族之人对自己这个籍籍无名的孤女青眼有加。 “荷花会邀请的都是上京各王公大臣府里的夫人和姑娘们,花溪还是留在府里陪林哥儿好了。” “那怎么成?”慕向卿柳眉一横,嗔怪道,“谨慎是好事,但有时候你不惹事总有事来惹你……长公主指名道姓让我带你去,你不去岂不是驳了长公主的面?让那些好事的知道了,还不知背后怎么编排。” 恃宠而骄,目无人吗?无论何时,总是有牵扯不断的关系在里面。 花溪点点头,“那我就随姑母去一趟。” 慕向卿拍拍花溪的手,“嗯,露个面,不想呆了,提早回来就是了。” 荷花会设在太液池。太液池虽不比清湖自然天成,乃是皇家御苑。 入园后,侍女领着慕向卿和花溪穿过曲回廊,过了一道粉墙才入了内苑。 丝竹管弦伴着那莺歌燕啼飘来,五彩云裳幻化出一道绝艳的风景。 香风阵阵,美人如云。 “程夫人、慕姑娘,长公主有请”跑去禀报的侍女回来了。 花溪急忙敛了心神,垂首随着慕向卿走进了临池的水榭之。 花溪一直低着头,走到水榭间停下,眼角扫过红木刻花的桌腿旁,杏黄八幅团花湘裙下露出的暗红缎面绣鞋,目光在上面停驻了一刻,描金牡丹舒展着花瓣,肆意张扬着它的艳丽。 花溪挪开了目光,就听见慕向卿在向长公主行礼,便跟着屈膝福身。 刚直起身,那牡丹绣鞋的主人站起来走到了花溪的跟前,“你就是昨日参加斗香的那名女?” 少女甜美纯净的声音让花溪感到有些意外。微微抬眼,睃见一张圆圆的小脸,乌溜溜的水杏眼正打量着自己。花溪低下头,“正是小女。” “你……” “琼枝,不得无礼。”一个威仪的女声打断了少女的话。 “知道了,母亲。”少女不情愿地应了,可花溪仍然能感觉到那少女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 刚刚说话的该是长公主吧?那这位琼枝又是什么人? “花溪,来给长公主、洛东王妃和洛西王妃见礼。”慕向卿招呼花溪近前。 花溪上前,规规矩矩地给旁边榻上安坐的长公主和一旁圈椅上坐着的两位王妃一一行礼问安。 “抬起头来我瞧瞧。” 花溪这才看清了长公主的真容。 当今圣上四十有八,长公主年长他一岁,瓜脸,柳眉,生着一双与琼枝一样的水杏眼,乌发云鬓,插着凤钗珠翠,保养得宜,一点不显老态,看着就像四十岁左右的人,金紫色底团花缂丝比甲更显其雍容富贵。 花溪在看到长公主的一刹那,便知道了刚刚的那位名唤琼枝的少女该是长公主的小女儿,圣上亲封的端宁郡主。 “慕姑娘昨日表现,本宫亦有耳闻。”长公主看了看花溪,对洛西王妃点头道,“没想到这人真如梓桐说的一般,生得秀美可人。多大了?” “回殿下,花溪今年十四。”花溪恭敬地答道。 “明年及笄啊?比淑敏小两岁。”淑敏是韵宜的字,说话的是洛东王妃。 “那也比我小两岁。”琼枝欢悦的声音响起,人已经到了花溪跟前拉着她的手,“母亲,人都给你们请过安了,这会儿能让她陪陪我吗?” 长公主睨了琼枝一眼,“各家的姑娘那么多,怎么没见你去寻她们?我这儿刚碰到个可心的人问个话,你倒是来打岔。” 琼枝上前扯着长公主的衣袖撒娇道:“这不程夫人来了,有她陪着您和两位王妃姨姨聊天,就不用我和慕姑娘陪着了。关于那香会的事我问了她再告诉您还不成。” 长公主手指在琼枝眉心虚点了一下,“你啊你……”转头拉着琼枝的手对花溪道,“得了,慕姑娘,这是我小女儿琼枝……昨日才从河阳行宫回来,没赶上斗香会。今儿听说你来,特地在这里等着要见你。我就不留你说话了,你去陪陪琼枝好了。” “是。”花溪应诺,看了眼慕向卿,便跟着端宁郡主出了水榭。 一出水榭,周围的在池边观荷的各府的姑娘们往这边凑上来,纷纷给端宁郡主请安。 琼枝不耐烦地挥挥手,“免了,你们自去游玩吧。这里人多,你跟我去别处走走。” 花溪瞥了眼琼枝,见她面色淡然,哪里还有刚才水榭里的对着长公主说话的亲昵甜美笑容,神情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几分倨傲。花溪不禁暗道,真是皇家里的人,变脸比翻书还快,自己待会儿得小心应对才是。 花溪迈着步跟上琼枝,身边马上有两名侍女近前来给二人撑伞。 一路慢行,顺着粉墙一直往北,出了月牙门又是另一处院落。 院有座奇石堆砌成的假山,顺着小路一直走上山顶,上面是开阔地,立着一座小亭,亭外还种了几株玉兰,绿油油的绿在阳光下泛着金色。 琼枝和花溪一进亭,侍女便在靠着亭柱的廊凳上放好了只金丝红缎坐垫。 “你们俩去弄些消暑解渴的汤水和时果来。”琼枝坐定后,便支开了侍女。 假山四周树木葱茏蓊郁,小亭庇荫,倒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嗅着树干净清新的气息,花溪只觉得神清气爽,舒服惬意。 琼枝双手搭在亭栏杆上,头倚在上面,斜睨着站在一旁的花溪,突然开口问道:“这两**与澄哥、宣哥都在一起?” “澄?宣?”花溪在清湖诗会上曾与尹承宗和欧阳铮一路同行,知道这是二人的字。乍听见端宁郡主问起这两人,花溪第一反应便是装作不知。 琼枝收回了目光,轻笑道:“我倒是忘了,你该不知道承郡王和欧阳世的字才对。” 花溪忙道:“原来郡主问的是承郡王和欧阳世。这两日欧阳世主持香会,花溪坐在下首参赛,并不曾接触。至于承郡王,也只有与比赛时才能见到。其余时间两位应该是陪着三位皇和西月信王。”() 第一百一十一章 琼枝(下) 出差回来了,更得晚了,字数少了点,-_-|||,五一放假偶多写点补上~ ——*——*—— 琼枝猛地转过头,见花溪神色如常,双眸平静如水,不禁眨眨水杏眼,疑惑道:“听她们说承郡王帮你挡了古丽珠的酒,可是真的?” 花溪点头道:“嗯。” “看来他待你真的与旁人不同……” “第二日还要比试,承郡王怕我耽误,郡王担着皇上给的差事,自然要多上点心……” 琼枝看着花溪,似乎想要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端倪,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不爱慕承郡王吗?” 琼枝突然这么一问,倒叫花溪愣了愣。她下意识地摇头。 “果真?”琼枝的眼睛睁得圆啾啾的,很亮。 “但京贵女里很多都意澄哥……”琼枝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服气和怨怼。 “花溪对承郡王没有爱慕之情。”花溪有些意外,琼枝是喜欢尹承宗吗? 琼枝点点头,“嗯,我瞧着你是个好的。不卑不亢的,话又不多……不像那些人见了我就往上贴,恨不得把好话说尽了,要么就是变着法儿地哄我开心……哼,我若不是郡主,她们还会凑上来吗?”说话间哪里还有刚刚的倨傲之气,也丝毫不避讳花溪这个外人在跟前,随意地发泄着心的不满。 这端宁郡主倒是有有些意思。 花溪放松了下来,莞尔道:“莫非郡主刚刚是故意领着花溪在大庭广众之下走一圈,以示恩宠,好看看花溪是不是攀龙附凤之辈?” 琼枝面色微红,小声嗫嚅道:“我就是看看宣哥说得对是不对……” 花溪没听清,“嗯?郡主说什么?” “没,没什么……”琼枝摇摇头,朝花溪招招手,“坐,给我讲讲斗香会的事,我陪着老太妃去了河阳行宫没赶得及回来。她们可都说你是大华第一香美人……” “香美人?这称号花溪可当不起。” 花溪俯身准备坐下,琼枝又惊叫了一声:“等等,凳凉” 琼枝将自己坐的那只金丝红缎坐垫往外挪了半截,笑着拍了拍,“你一半我一半。” 花溪道:“没事,花溪就坐旁边。” 琼枝不依,“别,你先凑合着和我坐坐,等会儿侍女们回来再给你搁上。莫非瞧不上我,不愿和我同坐?”琼枝撅起了嘴。 放下天生的优越感,能这般与你亲热对于身为皇族之后的琼枝来说定是极其难得。看得出,她是真心与自己结交。 “郡主不嫌弃花溪,花溪已经心满意足了,哪还敢嫌弃郡主。” “别叫我郡主了,叫琼枝好了。”琼枝拉了花溪一把,让她坐下。花溪笑笑,在旁贴着坐垫边坐下,生怕挤着琼枝。 琼枝倒不认生,背径直依靠着花溪,好像靠着多年的朋友一般,“你身上熏了什么香,真好闻,像橘……” 花溪冷不防地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后来见她说话随意,倒也放松了下来,笑着答道:“哦,早些时候制的,橘捣烂合着竹片熏蒸出来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两个侍女捧着茶水时果回来了。 琼枝招呼侍女给花溪另外置了个坐垫。等侍女把坐垫拿来,花溪与琼枝已经聊了许久,两人越聊越投契。 琼枝说话直来直去,并不想起初那样带着试探和暗示。花溪才发现她是率真可爱,还带着点古灵精怪,在外人面前摆郡主架,私下里若是真的认同你,便真心想跟你结交,丝毫不矫揉造作。 琼枝一直缠着花溪询问制香的事,多半倒是问了尹承宗在斗香会上的事。花溪掩过了古丽珠的那杯可能有问题的水酒,余下的关于尹承宗斗香的事倒也说了个七七八八。 琼枝听得仔细,那神情俨然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花溪越发肯定她是在意尹承宗,禁不住打趣道:“琼枝若想多知道些香料上的事,不妨多向承郡王讨教。花溪知道的那些多半是从书上看来的,不比承郡王自家有铺,见着了自然就识得了。” 琼枝嘟着嘴,不满道:“我倒是问过他,他只说没空。平日里也难得见他去铺里一趟,我去哪里问他……也指望这能从你这里多知道些,赶明儿他说起来我也好能答上话。怎么着,你还不愿意教我这学生不成?” 花溪笑着说:“郡主大人有命,花溪莫敢不从。到时候你嫌枯燥,可莫要埋怨我。” 琼枝小嘴一抿,“不会的咱们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两人正说笑,听见下面园里一阵笑闹,有人到这边来了。 琼枝皱了皱眉,吩咐侍女道:“去看看谁在下面?” 其一个侍女跑了下去,不一会儿回来报说:“是景福、景和两位郡主,并田姑娘、何姑娘,还有慕家的两位姑娘一道游园过来了。” “哼,她们俩来了?没说要上来就别惊动她们……”琼枝不耐烦道,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花溪,“你家那两个姐姐来了,你要见吗?” “碰到了就打个招呼,碰不到就算了。”她是不会主动去见慕家的人的。 琼枝撇撇嘴:“除了淑敏好些外,其他人我还真瞧不上眼。能跟景福、景和那两个丫头混在一起的……心眼少不了……我看你能躲着还是躲着的好” “嗯”花溪愣了愣,应了一声,低头啜了口茶不再说话。 琼枝转头低声吩咐道:“下去一个盯紧点,听听她们说什么。” 侍女下去后,过了一刻,下面的说笑声渐渐远去。 人已经走远了,并没有上山来。 侍女回来说,她们往小明池廖风阁方向。 琼枝脸上露出嘲讽之色,“澄哥他们可都在廖风阁……” 小明池与太液池相邻,有小路相通。花溪听了侍女的话,才知道原来各府的公不是没参加荷花会,而是在小明池赏荷。 琼枝往廊凳上靠了靠,漫不经心吩咐道:“今年荷花会是母亲主办,出了什么乱传出去母亲声誉有损。你去寻大嫂,让她去看看。园里人多,别让人冲撞了景福她们可不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路遇 补周四的更~~~ ※ 两人又坐了一阵,长公主派人来请琼枝和花溪回去。 花溪和琼枝回去时,水榭里的人比刚才多了许多。一群人围着长公主不知说些什么,其两个容色妍丽的少女说得最为起劲儿。 花溪找到了侍立在一旁的慕向卿,凑到她身后站好。 琼枝见到两人,脸色一黑,看也不看那两名少女,径直走到前面两位妇人打扮的贵妇身边问候说:“两位皇嫂来了” 两位少女起身给琼枝行礼,琼枝斜睨了两人一眼,“哟,福姐姐、和妹妹也在啊怎么没去逛园?” 不待二人回答,她转头又坐到了长公主身边,“母亲,急着找孩儿回来所为何事?” 景福、景和见琼枝爱理不理,对视了一眼,知趣地闭了嘴,只是眼闪过一丝不满。 长公主拉着琼枝道:“景福说下晌姑娘们想搞个诗画会,和廖风阁打擂台。这怎么打法?题目怎么拟?令官儿谁当?这一起人都说你点最多,这不把你叫回来问问。” “敢情我歇一会儿还被抓来当壮丁?”琼枝撅着嘴埋怨,“人家可刚刚跟花溪说好了要去铺里看香料。您这半路把我截下来,行,我是您女儿自然认了。可您害得我失言,怎么着也得赏花溪点什么做补偿吧?” 长公主笑着说:“好好好,就知道使唤你没那么容易。待会儿把前两日从南洋带回来的那两块香木赏给花溪好了。” 花溪闻言忙从慕向卿身后走出来谢赏。 刚欲退下,却听见长公主身边坐着一位圆脸白净穿紫红妆花褙的贵妇问道:“这可是那斗香会上那位‘香美人’?” 花溪不知是谁,去听慕向卿在旁插口道:“泰王妃,我这侄女只不过是侥幸帮着承郡王赢了比赛。今日这园里的哪个不是美人,那诨名她可当不起。” 这女是泰王妃。 “呵呵,既然都是美人,怎么当不起?”泰王妃笑了笑,“早先听府里的秦夫人说起过,今儿还头次见,果然生得俊俏。秦夫人常惦记你,得空了不妨到府上坐坐看看她。” 花溪低着头,感觉到泰王妃的视线在自己脸上逡巡,点了点头,“谢王妃,花溪省的了。” 泰王妃没再说什么,花溪便退下了。 后面,琼枝将诗画会的规则理了个大概说给众人听,间或说上两句俏皮话逗趣,逗得众人大乐。 “你这法不错,就跟行酒令、花令一样,轮着谁,诗词、画、曲出一个就是了。这令官儿谁来?”长公主询问众人的意思。 大家都看向琼枝,洛西王妃笑着说:“一事不烦二主,点谁出的,令官儿就谁当了。” 琼枝不依,拽着长公主非要讨了赏才肯做。长公主嗔了她一眼,宠溺地拍拍琼枝的手,许了她一对紫金凤翅钗才让琼枝点了头。 长公主又道:“你们年轻人热闹,我们就不去凑趣了。刚好小明池那边廖风阁和太液池这边的御风阁二楼有走廊相通,诗画会就定在御风阁。你们小辈们要斗诗斗画的,有个廊来回让人传信也方便。” 众人应了,琼枝便起身拉了花溪准备出水榭。 花溪不爱凑热闹,加上慕韵琳和慕韵宁也在,指不定背后阴自己一把,便想回程府去。琼枝不同意,死活不让花溪离开。 花溪求饶道:“……要我去品香我绝不推辞,只是这书画诗词我不擅长,姑奶奶就饶了我这次吧。再说了,刚刚可不是你让我躲着她们俩吗?” 琼枝想想也是,叹了口气,郁闷地说道:“这是麻烦。好了,这次先饶了你。今**可白得了两块香木,别忘了答应我的事。过两日我再去找你。” 花溪点点头,“省得了。您大恩大德莫不敢忘” 两人在水榭边说笑了一阵,琼枝便离开去了御风阁。 傍晚,有戏班在太液池画舫上唱堂会,长公主要留了慕向卿陪她,花溪给慕向卿招呼了一声,便一人坐车回去了。 路过品斋,花溪记得林哥儿喜欢吃甜口,便到铺里挑了些爽团和芝麻小酥饼包好,准备给林哥儿带回去。 刚走到门口,花溪看见莫诃伊从对面的茶楼里走了出来后,谨慎地四下看了看,叫了马车过来,然后立在门口看着楼上似乎在等人。 花溪收回了脚步站在门侧没有出去。 不多时,薄野信从楼里出来进了马车。 花溪一直等他们离开才从品斋出来。谁知刚踏出半步,花溪顿住了。对面欧阳铮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人搀扶着一人。花溪定睛一看,那被扶着的人竟是慕修远。 他怎么会在这里? 欧阳铮敏感地察觉到对面戴着帏帽的女正看向这边,待看见马车上的印记后,再看那身形猜出了来人是谁,微微颔首示意。 花溪想起马车上的标记,知道欧阳铮认出自己,便走了过去。 “欧阳世。”花溪福福身,“我三哥这是……” “刚与朋友吃饭,偶然碰见三公和陈鸿希一起喝多了……”欧阳铮正解释,后面吵吵嚷嚷着又出来一锦衣公。 锦衣公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欲挣脱扶他的小厮,“松开,二爷我没喝多。修远啊,来,咱们再来……你不去荷花会怕见着表妹,哥哥陪了你一上晌,下晌你陪哥哥去个地方。我说慕修远,你小哪里去了?别老惦记你那表妹了,哥哥带你去……唔……” 那锦衣公被人捂住了嘴,发不出声,身猛地一晃,差点扑到花溪身上。 欧阳铮眉头一皱,伸手拉住花溪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一带。花溪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人已经到了欧阳铮身后。 速度太快,花溪脚下一时不稳,差点跌倒,她本能地扶住前面的欧阳铮站稳,前面的身一僵,花溪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攀着欧阳铮的腰,慌忙松开手,将欧阳铮手里握着的手带了出来。 欧阳铮手上一松,偏头不自然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帏帽下的脸红成了一片。 欧阳铮转过头,脸色一沉,“还不赶紧把你家二少爷带回去。灌了两口黄汤就开始耍酒疯,要御史知道了,又要闹腾了。” “是是……”那小厮忙不迭应诺,不想一松手,锦衣公又开始嚷嚷了,“混蛋,谁给你的胆敢不让本大爷说话,你……” “你什么你?陈鸿希,睁开眼看清楚我是谁再开口你不省事就罢了,还拉上慕家三公,是不是要我告诉你爹和大哥你干的好事?” 陈鸿希半眯的眼睛好不容易有了焦距,看清楚欧阳铮的脸,登时一个激灵站了个笔直,“欧阳大哥,我,我,我……” 陈鸿希结结巴巴说不清楚一句话,倚在小厮身上站都站不直。 欧阳铮瞄了陈鸿希一眼,对那小厮道:“车来了,送你家二少爷回府” 小厮诚惶诚恐地扶着陈鸿希上了门口刚刚停下的马车。 陈鸿希?不就是洛东王世陈鸿飞的弟弟。 花溪目送着陈鸿希离开,才从欧阳铮身后出来,“多谢欧阳世。” “是我唐突在先,姑娘不必如此。” 那边慕修远被陈鸿希这一闹腾,酒醒了不少,睁开眼迷迷糊糊看见一道水蓝色的影,像极了花溪,嘴里喃喃唤着:“花溪,花溪……” 花溪听见慕修远出声,走近了两步,却闻见酒气熏熏,遂放低声音问道:“三哥,你怎么一人出来?侍书呢?” 慕修远醉眼朦胧,看了花溪两眼,“我做梦了不成,听见花溪说话了……”说完,眼睛又闭上了。 这样一看便知是喝多了。既然自己碰上了,又不好说要欧阳铮去送人回府。 花溪便道:“三哥醉酒,劳烦欧阳世将他带出来。刚好程府的车还在,我让车夫送三哥回慕家。” 欧阳铮蹙眉,“送了他,你呢?” 花溪应道:“我跟丫鬟寻个雅间坐坐,让车夫送了三哥再回来接便是了。” 欧阳铮想了想,“修远是乘陈鸿希的车来的……还让我的车去送他回慕府。我骑马送你回程府。” 花溪微怔,送慕修远当然可以,但不必再送自己了吧? “世事忙,就不必再送花溪和三哥了。” 欧阳铮冷着一张脸说:“虽说修远与你同宗,但你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呆在这酒楼里还是不妥……不必推辞了,就照我说得做” “如此,劳烦世送送三哥便好,花溪自回程府就是了。今日荷花会,世不用去吗?”花溪不想欧阳铮相送,既然他要送慕修远那便由他去了。 想起昨夜自家娘亲叨叨说了半晌的荷花会,欧阳铮心一阵烦躁,不悦道:“今日有事,我现要回王府,正好与你一路。聂二去找店家借匹马,王环赶车送慕三公回去。” 花溪一句话也插不进去,见他非要跟着,只得撇撇嘴,听从欧阳铮的安排。() 第一百一十三章 和亲 欧阳铮派人送慕修远上车,然后让店家到路对面叫花溪的车夫赶车过来。 “上车” 命令的口吻让花溪打了个寒战,抬头看了眼那紧绷的冷脸,花溪在心里“嘁”了一声,乖乖地上了车。欧阳铮则一直看着花溪钻进车里,才缓和了脸色,翻身上马,吩咐车夫启程。 花溪脱了帏帽,靠在引枕上,想要闭上眼安静一会儿,可一闭眼,耳畔马蹄声、车轮碾压地面的哐当声反倒更清晰了,搅得她心神不宁。 花溪睁开眼,透过晃动竹帘时不时能瞄见那个骑在黑色骏马上的背影,恍惚见,只觉得天青色的衫像雨后渐渐转晴时天空的颜色,淡淡的,干净透亮;那挺得笔直的腰板像是修竹一般,挺拔孤傲,宁折不弯…… 花溪一时愣神,忽然瞥见车外的欧阳铮回头,做贼心虚地往后靠了靠,闭上眼别过头,暗自唾弃自己竟然会去偷窥冰山。 花溪闭上眼,迷迷糊糊地竟然昏睡了过去。待到醒来,往窗口一看,欧阳铮的马不知何时退到了花溪车窗前,遮住了右侧大半的光线,车里暗了许多。 “就快到了。”低沉的男声从窗外飘了进来,说话的时间拿捏的刚刚好。 花溪茫然了一刻,才醒过神来,他知道自己刚刚睡着了。 花溪脸色讪然,低低应了声:“嗯。” “今**几时去的品斋?”欧阳铮骑在马上,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明晰的侧脸冷峻非常。恍然间,花溪觉得那明媚似火的骄阳顿时失去了温度,多了几分萧索。 “碰见世和三哥前刚到不多时,从荷花会出来顺路给表弟带些吃食。” “哦没看见什么人吗?” 欧阳铮没有看她,可花溪心里直打鼓,他为何要问得如此仔细?转念想到了薄野信,他在酒楼见的客人是薄野信?他是告诫自己不要声张么? “一出门就碰见你和三哥,再没见到旁的人。” 欧阳铮低声应道:“嗯,看见了也要当没看见,莫再对外声张。” 欧阳铮知道她看见了薄野信?他们是秘密会面,不想被外人知晓?再想想慕修远,花溪不禁怀疑起欧阳铮殷勤地要送慕修远和陈鸿希,是不是故意他借着两人来转移视线的? 欧阳铮再没多话,一直走在花溪车旁边直到车在程府侧门停下。 欧阳铮才俯身在车窗边说了声“到了”。 花溪从车里下来,福了福身:“多谢世相送” “斗香会两日下来,你也累了,早些歇着吧” 听起来好像是关心之语,可为何每次到了他嘴里都变成了硬邦邦的命令?花溪心腹诽,面上笑盈盈地福身谢过。 目送花溪上车进了大门,欧阳铮的瞬光一敛,不知想些什么,停了一刻,才打马离开了。 …… 翌日,宫里下旨犒赏斗香会有功之臣,每人黄金百两,锦帛百匹,花溪另外得了从南洋和西月进贡香料若干,以及皇后娘娘赐下的一副头面和贤妃娘娘的一套香具。 二十八那日,慕老夫人过寿,程崇和慕向卿带着两个儿大早就离开了。花溪因为避讳没有回慕家,托了慕向卿带了寿礼回去。 等过了辰时,端宁郡主跑到了程府来寻花溪。 花溪引着她进自己屋里的炕上坐下。 琼枝神情疲惫,蔫蔫地捧着茶盏问道:“……今日得了空才来寻你,咱们几时出去?” 花溪见她精神头不好,问道:“看你这精神头不好,今儿就在我这里歇歇,回头再去铺里看香。” “不行”琼枝拉住花溪,“我可是打听过的,澄哥哥今日要去铺里……” 瞧着琼枝有些恍惚,花溪不禁叹气道:“辨香不光鼻要灵敏,还要看,要用心去感觉……你这般强打精神去了,能辨得清楚几种香木和香料?你总不会愿意让她看到你这幅精力不济的模样吧?” 琼枝摸了摸脸颊,声音弱上了几分,“是吗?昨个儿没睡好。花溪,你不知道,宫里传了消息,要跟西月和亲,我怕,怕会轮到我头上……” 花溪愣了一下,“可是真的?” 琼枝点点头,“已经定下要和亲了,就不知是谁嫁谁。皇帝舅舅的公主都还未成年,余下的就只有厉郡王家景福、景和,还有我了……若论起身份,我自然比那两妮高。若真要去西月和亲,我定是首当其冲。我想去问问澄哥……可怕他会拒绝……” 琼枝眸里闪着泪光,满脸的哀戚之色,哪里还有荷花会那日的意气风发,飞扬夺目的神采。 花溪拿着帕帮琼枝拭泪,“西月先行示好,要和亲也该是他们嫁女儿过来才是。再说了,万一双方同时嫁女,宗室封个公主不一定非要你去啊?长公主定也舍不得你走,皇上又素来敬重长姐,断不会让你远离故土的。” 琼枝抬起头,双眸红得跟兔一般,抽泣道:“果真?那万一皇帝舅舅碍着面要嫁了我可怎么办?我从小就跟在澄哥哥后面,就算不能嫁他。我,我也不想离他太远……” 花溪荷花会上便已猜到了琼枝的心意,这会儿听她说起,已经肯定了琼枝心里惦记的人是尹承宗。花溪感念她的痴情,可再想想温婉动人的玉夫人和美艳妖娆的杨夫人,她可不觉得尹承宗是个值得琼枝托付终身的人。 花溪问道:“他可知道你的心意?” 琼枝羞赧,“应该不,不知道……” 花溪暗自太息,琼枝看起来是个精明人,怎么会在尹承宗这事上想不开?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花溪不想打击她,可却不得不提醒:“玉夫人可怀着身孕……府里可还有一个杨夫人呢?” 琼枝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咬着唇瓣说道:“我不在乎……她们又不是澄哥愿意娶的”语气有些牵强。 不愿意娶也娶了,孩也怀了……男人的“不愿意”到底能有几分真,几分假?谁能分得清?琼枝怕自己都不能确定对尹承宗的到底是爱情还是青梅竹马的眷恋? 花溪觉得像琼枝这般骄傲的女,内心所坚持的往往都是自己曾经涌起的执念,而不是真正埋在心底的本意。 “你真不在意?”花溪看着琼枝又问了一句,“我好像听说玉夫人有太后的承诺……” 琼枝低头不语,从脸色也可以看出她在意。 花溪觉得点得差不多了,又道:“今日还是不要去铺里了?我这里也有不少香具和香木,在西次间布置了间香室。待会儿我焚上一炉香,你品一品,如何?” 琼枝沉默了片刻,最终点头同意了。 —————————— 嗷嗷,今天才发现粉红双倍了。偶的粉红飙升道150分了,-_-|||,偶的负债又多鸟周二出差补更,加上粉红50、100、150的加更,偶目前欠账4更了。30号偶要开始偶的还账之旅~~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云开(上) 卡先发点,偶继续卡~~~ 那日送走了琼枝后,她便再没来寻过花溪。花溪也不知琼枝最终是想通还是没想通,她可以提醒,可以开解,但余下的事她便是无能为力了。 转眼到了七月,和亲的事再没传出别的消息来。倒是平王大婚的日到了。初平王大婚,十四那天,韵欣抬入王府了。花溪没回慕家,托人送了添妆的礼物回去。听回来的人说,那天平王府就来了两个嬷嬷和一顶软轿,不过侯爷还是给韵欣准备了不少嫁妆。 花溪一笑置之,对于韵欣,她也无话可说,毕竟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人家平王和王妃这一番做派已经表明了态度,但像慕继忠和老夫人那样的,怎么也不会让镇远侯府跌了面,表面的功夫还是会做足的,所以才有了那一笔还算不错的嫁妆。 花溪回了两次铺。刘妈妈已经在柳条巷附近置办了一处二进宅,花溪过去看过,面积不大,后面的小院里还搭了葡萄架,安静清幽,倒是很适合居住。花溪瞧着喜欢,又给了刘妈妈一些钱让她置办了些家什。刘妈妈瞧着花溪想要自住,忍不住又问了问,花溪不想她多想,寻了“即便出租也要有家具”的由头岔开了。 花溪和刘妈妈看完院,便回了铺。 临到门口,却听见丁香正与人说话。 “这位爷说的丁香听不懂。爷许是找错人了吧?小女确实从慕府里出来的,可没听说过您说的那位贞娴小姐。” 贞娴?这两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花溪正低头寻思,忽然感到扶着她的刘妈妈身一晃,侧头一看,就见刘妈妈脸色煞白,忙问道:“刘妈妈,你不舒服?” 刘妈妈晃过神,一个劲儿摇头,“没,没什么。”嘴上说没事,不过手下扶着花溪胳膊的手紧了紧。 花溪心上察觉异样,嘴上却没吭声,侧耳听着铺里那人丁香说:“……就不知老板娘那干娘可知晓?” 声音没听过,并不是熟人。 花溪扯了扯刘妈**衣袖,避开了正门,往旁边行了几步寻了个背阴处躲了起来。 铺里丁香不耐说:“我陪着干娘许久,从没听她老人家提起过。客官,我这头前还要做生意,若您无事的话……” 那人略带歉意道:“搅扰了。” “哟,这说哪里话呢。”许是来人给了丁香银两,丁香的语气好了几分。 “收着吧,耽搁了你许久的生意。” “谢爷的赏了。” 铺里走出两个人,花溪和刘妈妈往后靠了靠,躲在暗处没敢吭声。 花溪站在门面木板后,顺着露出缝隙里偷偷看去,那二人走在前面的一人穿着石青色袍服,头发束起扎了方逍遥巾,而他身后的那人穿着玄色直裰,腰间还别着一把弯月佩刀。 花溪愣了愣,那兵器不像大华人惯用的。 待到两人骑马离开,花溪才从门板后走了出来。正欲进门,却见刘妈妈呆愣在一旁一动不动,花溪感觉蹊跷,轻唤了两声,刘妈妈恍惚地应喏,两人才一同进了铺。 丁香正一手拨着算盘,一手对着账面查账,见花溪和刘妈妈回来,停了手里的活计,“姑娘,看回来了?那宅可满意?” “不错,清静。”花溪卸了围帽,笑着打趣道,“刚刚得了多少好处?瞧你这眉开眼笑的模样,定是不少咯?” 丁香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您也听到了?奴婢可真没听过那什么贞娴小姐。那人不知怎么就找到这里来了?不过出手倒是大方,问了几句就给了十两的银锭。” 出手如此大方,看来不像是普通人。单看刘妈妈刚才的反应,这贞娴小姐她定是识得了。 “嗯?”花溪蹙眉,睃了刘妈妈一眼,见她有些魂不守舍,又问丁香,“那人长得什么模样?” “虽然穿着大华的服饰,可奴婢瞧着不像大华人……问话的那个有四十多岁,宽眉阔目,悬胆鼻,虽然穿着普通,可那周身散发的气势却是威仪不凡……对了,那眼珠是茶色的……” 丁香话没说完,刘妈妈突然抓住丁香,神情带着几分急色,问道:“那人可说了他叫什么名字没有?” 丁香愣住了,慌忙摇头道:“没有啊娘,你这是怎么了?” 刘妈妈呆了许久,不言不语。 花溪低眉敛目,回想了许久才想起了在何处听过“贞娴”二字,不禁长吁了口气,抬起头目光微黯,沉声问道:“刘妈妈,你可是识得那‘贞娴’?” 刘妈妈身形不稳,伸手抓住丁香站稳身。 “妈妈,咱们进去说吧。”花溪转头看了眼丁香,“扶着妈妈到里屋坐吧。” 丁香扶着刘妈妈进了屋,花溪便打发她出去。 “贞娴可是母亲别字?” 刚刚花溪想了许久,终于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常常半夜伏案看信,自己唤母亲休息。母亲便会抱着她先哄她睡觉,偶然间曾在那信上瞄到过“贞娴”二字。不过,花溪就见过那一次,因为后来慕向晚将那信烧了。 刘妈妈哀哀凄凄地哭了起来,“苦命的四小姐,等了那么多年没等到,如今那个忘恩负义的人竟还有脸来寻她……” 不消再说,花溪已经知道来人要寻的便是自己的母亲慕向晚。 这么多年没有父亲的消息,花溪早已忘却了这人,只有在忆起母亲时,会想起她脆弱忧郁双眼看着自己时,偶尔会浮现的那种带着哀伤和甜蜜的凄美笑容,她总会想那个男人该让母亲又爱又恨吧? 如今得知了他的消息,花溪却说不出心里的滋味,替母亲不值,更多的却是茫然……自己该不该认那个可能是抛弃了母亲的人?这么多年没有出现的人,如今却突然现了踪迹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花溪收回了纷乱的思绪,“刘妈妈,当年的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母亲为何死活都不肯告诉家里父亲是谁?还有我的父亲是不是西月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云开(下) 刘妈妈正是伤怀,掩面抽泣了一阵,突闻花溪这般问话,不由地怔在当场,心纠结,这么多年压在心底的秘密到底该不该告诉姑娘? 看出刘妈**犹疑,花溪低声道:“刘妈妈,花溪不是孩了。早年的往事我不晓得,万一以后发生什么事有所牵涉,我怕应付不过来。” 刘妈妈看着花溪落寞哀伤的脸,心疼不已,抹干了眼角的泪,叹息道:“好姑娘……当初妈妈答应过你母亲,这事一辈都要烂在肚里。若不是那人来寻刚巧被你遇上,妈妈打死也不会说的……” “当年,四小姐说要静心,到普济寺听经,就在山下庄上小住一段时间。有天,半夜里听见院里有响动,出门一看才发现是个人,浑身是血……小姐心善,自然是救下了那人。好在庄里那时就有一对老夫妻看着,平日里也没什么人过来,小姐就收留那人在庄里住下了。” 刘妈妈顿了顿,“冤孽啊,当初我老婆要是把小姐劝走了,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当时小姐生怕奴婢教训她,常常支走我去寺里寻师傅们要经书回来誊写,奴婢开始还不知为何,到后来才听伺候小姐的贴身丫鬟说,小姐是看上那男了。那男虽是西月人,可他说他**是大华人,加上人生得俊朗不凡,谈吐不俗。小姐在庄里住的那十来日里常常和他一起闲谈,不知几时两人就看对眼了。后来,府里催促小姐回去商量与程府的婚事。小姐急了,就跟着那男人跑了…奴婢不敢说小姐带着丫鬟与那人私奔,只好回去扯谎说小姐被强人掳走了。过了一年多,小姐一人忽然又回了慕家。后面的事姑娘也知道了……后来等姑娘出生后,小姐才跟奴婢说了当年的实情。他们两人在回西月的路上,遭了劫杀,小姐的贴身丫鬟为了救小姐死了,好在那人家里派人来接他,但那人说西月凶险,没让小姐跟着,而是让人送小姐回了上京,要她在上京等他五年……” “那人叫什么?” “他当年告诉小姐说是贺蒲莘。”刘妈妈喃喃道,“那名字估摸着也是化名。” “‘贞娴’这字娘在别处都没怎么用过,何况蒲莘之名呢?”花溪静了静,又问,“那男可知娘的身份?还有娘有没有跟妈妈提过那男是何许人?” 刘妈妈摇摇头,“小姐说她只告诉姓贺的自己是慕家的亲戚。而姓贺的说自己是西月大家族的少爷……” 娘用化名是累了家的名声,或者还有别的原因?而蒲莘何尝不是隐瞒自己的身份?他在西月的身份定也不简单,不然哪里会有人追杀个普通人?刘妈妈不了解西月,自然不知道西月有什么大家族。娘这话怕只是敷衍而已,要么是不知,要么就是身份敏感不足为外人道。 花溪只是太息,救人、倾心、相许、私奔……为了一个五年的承诺,娘在曾经定情的翠屏山等了、守了,可最后还是没等到,只换得个郁郁而终。难怪最后那两年,娘的本来好好的身却每况愈下,她是一心求死…… 老套的爱情故事,真真发生在自己身边,花溪只是心疼慕向晚的痴情。至于那名义上的父亲究竟是负心还是有苦衷,花溪不想再去探究。谁知那名义上的父亲为何事隔十五年再回来寻亲是不是打了别的主意? “妈妈待会儿和丁香说说,以后若有人来打听我的事,别提我和娘的关系,只说你们伺候的是慕家的远亲。” 刘妈妈心对贺蒲莘有怨恨,又怕姓贺的来寻人是没按好心。花溪一说,她便同意了。 花溪从屋里里出来时,夕阳已经染红了一抹天际。 她站在门口望着西边的天际发呆,又是日暮向晚时…… 直到来接她的翠茗唤了一声,才恍然回神。 “姑娘,该回了。” “哦”花溪应了一声,往马车边走了两步,踩着脚凳,正欲上车,忽然感觉一道人影从眼前闪过。隔着围帽,花溪没太看清,甩甩头,以为自己眼花,上车离开了。 花溪回到程府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给慕向卿请安时,程崇因有差事不回来吃饭,所以慕向卿顺便留她用了饭才放她回了西院。 累了一天,花溪洗漱完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躺倒软榻上拿了本书随便翻了两页。 吧嗒吧嗒,雨点打在窗户上。接着就听见外间悉悉索索的声音,值夜的芳菊在关窗。 “姑娘,还没睡?”芳菊进了里屋关窗。 花溪翻了一页书,“嗯,睡不着起来看会儿书。” 芳菊问:“要不点一炉安神香?” 花溪想了想,让芳菊点上了。 外面下了雨,湿气重。香炉里飘飘袅袅的青烟熏得人昏昏欲睡。 花溪阖上了眼,耳畔隐约听见芳菊关房门的声音,过了半晌没见进来,花溪乏了,皱了皱眉,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翌日,姚永年派人来说铺里来了批不错的香木,请花溪过去看看有没有鸡骨木。慕向卿要去看韵宜,花溪便去了香铺。 姚永年的铺面在东华里,离乌头巷不远,花溪乘车过去只用两刻钟。 车一到,姚永年出门相迎,引着花溪进了铺。 “花溪姑娘,多日不见,近来可好?”姬燮站在正堂里,给花溪拱了拱手。 花溪愣了一下,忙福身还礼,“姬公也在。” 姚永年笑着解释说:“这趟的货靠了姬公在东南周旋才进的港。今日,姬公亲自送过来的,听说我要请您过来给看看,就多留了一刻。” “是啊是啊,姬某刚从父亲手里接了香料生意,还请花溪姑娘多多指教。” 姬燮笑得畜生无害,可花溪总觉得他别有用心。 “哦,原来如此。”花溪朝姬燮看去,“我倒上次姬公已学得差不多了,怎敢再指教?” “花溪姑娘过谦了。斗香会姬某虽未参加,却早有耳闻。再说,姬某可不止在香料上要请教姑娘。” “哦?不知花溪还有何事能帮到公?” 姬燮抿着嘴,“上次我与姑娘说过,姑娘肖似家有一亲戚,姑娘可还有印象?” ——*——*—— 真的很抱歉,最近过敏性鼻炎很严重,我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两天跟着嗓疼,老咳嗽。我昨天有事出去,回来以后咳嗽不停,今天跑了趟医院,下午睡了很久。对不住大家了~~偶欠账偶会还的,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明天还要去医院。好像已经欠的6更了吧?我一定抽空补上。再次给大家道歉~~()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亲戚 “有几分印象?公有何事?”连着两日都有人提及与自己身世有关的事,花溪不得不多个心眼。 “哦,我那亲戚最近也来了京城,听闻姑娘之事,恐家与姑娘有旧,烦我打听一二,又怕言语不清,故而托到我这里,看是否能请姑娘一叙?” 姬燮说得极其客气,花溪笑着应道:“哦?世上相像的人何其多?花溪父母早丧,家就父亲一个独,父亲也就花溪一个孩,上无兄弟、下无姐妹,哪里还有什么亲戚。”摸不清姬燮的意图,花溪只得委婉的表明自己不会去见他那所谓的亲戚。 姬燮倒也不恼,笑呵呵地说道:“既如此,那姬某回去告诉我那亲戚便是。” 花溪没想到姬燮就这么爽快地应承了,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转头去寻姚永年看香木去了。 “……书上云,蜜香树,也叫沉香树,枝上有细绒毛,片是短柄卵形,面有革制,底面光亮,花是黄绿色的,有微香。其不同部位产香不同,可产鸡舌香、鸡骨香、青桂香、沉水香、栈香。蜜香树树心与树的节眼处,置于水与水面持平,为鸡骨香或是蜜香……这块倒是像蜜香树上所产的白降真……上等降真是黄檀木的木芯,最好的莫过于质地润泽的紫番降真了……” 花溪有些心动,只是这次见着的虽然不比紫番,好在个头也不小,她手里的降真剩下不多了,她正寻思着怎么说好叫姚永年让给自己一部分。 听说这批货里有降真香,姚永年很是高兴。毕竟降真香是上次斗香会上才被发现,在大华还没几个认识,这可是新货路,虽然北边是冯家的势力,而姚记这回占了头一遭,对在京城打响名号还是多有裨益。 “我说老姚,好歹慕姑娘给你鉴出了这么块宝贝来,你不得表示表示。” 姚永宁笑着点头道:“那自是应该的。新进从南边进了些喜欢花露,我这就让人给姑娘拿来。” 姚永年做香料生意的,他出手送的花露定不会太次,花溪不好开口再说降真香的事,可心里有舍不得,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两眼才收回了目光。 姬燮看在眼里,伸手拍了拍姚永年,“我说你这人不厚道。酴醾香露我一伸手能拿出十几瓶,老姚你好意思拿来送人?这降真香没慕姑娘你也不认识,我看这块个头不小,分一些给慕姑娘做酬谢也不为过。” 姚永年老脸一红,觉得姬燮下了他的面,可偏偏这人自己也惹不起,赶忙看向花溪,不好意思地赔笑道:“你瞧我这人,姬公不提醒我倒是忘了,这本来就想着若相了有降真,就给姑娘留一份的,待会儿我让人一并给姑娘包起来。” 花溪诧异地看了姬燮一眼,才转向姚永年道:“那多谢姚老板了。” 白得了想要的香料,花溪又在铺里看了看,选了几样适用的买了下来。姚永年推了两句,花溪婉言谢绝,连同花露和降真香也不敢再收,姚永年只好象征性地收了钱这才罢了。 花溪前脚出了姚记,姬燮便跟了出来。 “姬公,还有事?” “刚刚突然想起忘了有人让我给姑娘说句话,当年花夕山庄失约并非所愿,这几日不太安稳,还请姑娘小心为妙,切莫上了别人的当。时机一到,他会出现的。” 花溪愣住了,姬燮的话重重地打在她的心上,掀起了巨*。昨日的事到底难道是有心人在试探吗?那如果是姬燮在说谎呢? 花溪脑袋直发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燮见花溪双眉紧蹙,思索不语,“看了姑娘相信我的话了?” 花溪稳住心思,抬头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姬燮眉毛一挑笑了,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分外好看,“花溪说我是什么人?” 这人,怎么没个正形儿?更让花溪不解的是,姬燮为何对自己的事如此热心,只觉得此人并非表面那么简单,他与西月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花溪看来,姬公贵气十足,身上也难见商人的铜臭气,身份只怕不简单。”花溪没理会姬燮微滞的脸色,继续说,“只是花溪素来怕事,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花溪当姬公是朋友,还请姬公不要打扰花溪的生活。” 姬燮收起嬉笑之色,正色道:“我知花溪疑心于我。但有些事只怕花溪想避开,有人也不会让你避开。姬某是为了花溪你好才会出言提醒。即便花溪你不愿承认,但血脉之事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 姬燮的声音很轻,可花溪却实实在在听出了其担忧,越发迷惑了。 花溪茫然了,姬燮的话不无道理,但她却谁也不敢相信。 姬燮似乎感觉到花溪心有戒备,叹了口气,试探道:“我知道‘贞娴’乃是当年慕家四小姐慕向晚……昨日花溪该知道有人去了花记香铺?” “哦?”花溪心头一紧,随即笑着看向姬燮,“姬公真是神通广大,连我家下人出府开的铺面都如此关注?” 花溪面上笑着,可任谁都看得出她生气了,姬燮倒是脸皮厚,舔着脸打趣道:“是啊,谁叫花溪你像我妹妹。我这做哥哥的不关心也不行啊,我怕你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说到最后,姬燮的面色认真了起来。 花溪的目光落在姬燮脸上,瞧着那眉眼竟突然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不由心生异样。待发现姬燮也注视着自己时,垂下头低声道:“姬公好意花溪心领了。花溪万事小心便是。时候不早,花溪告退了。” “嗯,路上小心,我不送了。” 花溪上了车,却听见姬燮凑着车窗边低声说了句话……花溪听罢,身僵直,一时冲怔,直到马车回到程府她才醒过神来,脑海里还一直盘旋着那句话,“我与你父亲相识,他如今人也在京城……” ※※※ 补昨天的更,下午集团突然开会耽搁发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探望(上) 花溪回去时,慕向卿还没回来。用完膳,花溪仰躺在软榻上,书册盖在脸上看不出是睡是醒。翠茗蹑手蹑脚地给搭了条薄被退了出去。 曾经想象过父亲的模样,可惜那只是梦里一个模糊的影。如今这人可能就在身边不远处,她却忽然觉得自己不敢认他。十四年,当了八年孤儿,突然自己没露过面的爹有了音信,是谁怕都会在心理上难以适应吧? 书册阴翳下,花溪自嘲地笑了笑,不觉间,眼眶已经微湿。 认与不认又如何?不认,血脉相连真能忘吗?认了,说不定又要牵扯出诸多麻烦事…… 闭上眼睛,一时好像听到了死去的慕向晚浅笑轻语唤着自己的名字,一时又好像看到了前世自己跪在父母坟头痛哭流涕……半梦半醒之间,花溪感觉有人唤她。 “姑娘,姑娘……” 花溪撤了书册,顺手一抹,擦去了眼睛泪痕,“何事?” “姑太太回来了,请您过去。” 花溪应了一声,起来洗了把脸,换了衣裳就去了院。 慕向卿在屋里逗林哥儿,林哥儿见到花溪,又要扯着花溪要一起玩。 “娘跟姐姐要说事儿,我让奶娘带林哥儿去园里玩儿,等会儿说完了再叫姐姐陪你。” 林哥儿看了母亲一眼,又转头看看花溪,瘪瘪嘴,不情愿地说了个“好”字。 奶娘抱着林哥儿走了。 慕向卿说:“……韵宜身重,又嫌王府里呆着闷,刚巧初二洛东王妃做寿,她说让我带你到府里去转转。王妃那边也同意了。” 花溪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慕向卿问道:“可是不舒服?” “没有,今日到姚记去了一趟,回来觉得有些累了。” “待会儿回去休息,别去找林哥儿了。” “呵呵,不碍的。小孩心思敏感,我既然都已经应承了林哥儿,就不能言而无信。” 出了屋,花溪去园里找到了林哥儿,陪着他戏耍笑闹了一阵,胸的抑郁散了不少。有些事不能预料,她心烦无用,花溪想开来,索性不再纠结。 八月初二大早,花溪跟慕向卿请安,慕向卿交待了两句,两人便起身乘车去了东华里。 车行至垂花门,花溪下了车。 一眼望去白灰墙、菱花瓦,沿墙的漏窗上雕着各色浮雕,转过头,大红门上麻梁头下垂莲柱间的横梁上雕着“玉棠富贵”图。红、绿、蓝、金,诸色繁复,层层叠叠,富丽堂皇。 比起慕家那样的原是商人私宅来说,这才是真正的豪门深宅。 未及多看,二门上等候的婆领着慕向卿和花溪入了门,穿过抄手游廊到了内院,二人换了轿先去了世妃处拜见。 下了轿,花溪低眉敛目,跟在慕向卿身后,不敢乱看。 随着丫鬟挑了帘,一股淡淡的兰香扑鼻,花溪抬脚跨过门槛,进了正堂。 慕向卿领着花溪给世妃见礼,世妃客气地请了二人坐下。 花溪这才暗地里打量了两眼世妃,三十岁上下,上穿了件紫红团花被,下穿淡豆绿撒花百褶裙,脸上绘了精致的妆容,五官不算顶尖,柳眉凤眼,唇角带着淡淡笑容,端庄得体。 世妃与慕向卿寒暄了几句,从始至终都那么淡淡的,没什么热络的表现。说完话,她便领着两人去给洛东王妃见礼。 两人一进屋,洛东王妃正与人闲聊。花溪偷眼一瞧,是洛西王妃。见了礼,慕向卿和花溪准备去看韵宜。外面人报说长公主和端宁郡主到了。 众人起身出门相迎。 琼枝给洛东王妃道了万福,说了两句吉祥话,便找花溪说话:“你也来了。” 花溪点头道:“嗯” 那边慕向卿正与长公主说要去韵宜的院。洛东王妃和长公主都应了。 琼枝拉住花溪,朝长公主和洛东王妃道:“母亲你留着跟两位王妃说话,我也和花溪一道先去看看韵宜。” “去吧,让你陪我们几个,只怕一刻都坐不住。”长公主笑了笑,“向卿,你看着她点儿,别让她毛手毛脚地伤了韵宜。” “娘——”琼枝娇嗔一声,“人家才不会呢。” 洛东王妃冲世妃道:“芳清陪着过去再到前院看看,宾客们估计陆陆续续都要到了……韵宜有身,帮不上你,今**就多受累了。” 世妃在一旁应道:“母亲说哪里话,这是媳妇该做的。” 一路将三人送到了韵宜的院,到了地方世妃便离开了。 三人进屋的时候,韵宜正靠在炕边吃东西。 “姑母,花溪,端宁你们都来了?”见他们来了,韵宜赶忙让丫鬟收拾了炕桌,要下炕来。 慕向卿急忙拦住,“你身重还是躺着吧。” 花溪仔细看了看,韵宜的脸也比上次在清湖时圆了些,肚明显鼓鼓的,身形臃肿了不少。 “四姐——”花溪唤了一声,“你还是躺着吧。” “对对,都不是外人。淑敏,你的肚都这么大了,还是小心些好。”琼枝好奇地凑了上去,伸手想摸摸韵宜的肚,想起长公主说的话又收了回来。 韵宜依言躺了回去,笑着吩咐丫鬟:“来人,备茶。” 慕向卿问了韵宜这几日的身如何,吃得怎么云云。花溪在一旁听着,琼枝的目光则总是在韵宜的肚上打转,瞧那神情就恨不得要上去摸一摸。花溪一旁低头偷笑,琼枝听见,睨了她一眼,鼻轻哼了一声,羞赧地别过头去。 丫鬟们进来上茶,花溪抬眼发现上茶的是素馨,正笑着欲打声招呼,却看见她头上的发饰变了变,梳了妇人髻,眼神一黯。 “郡主、姑娘,请用茶。” 琼枝低声嗯了一声,又听慕向卿与韵宜说话。花溪朝素馨点点头,脸上的笑容隐去了。素馨似乎感觉到了花溪突然变了脸色,面上露出几分不自然来,放下茶盏便退了出去。 花溪一直望着她离开,才收回了目光。 一旁琼枝不解道:“你和那丫鬟认识?” “嗯”花溪点点头,“是四姐身边陪嫁丫鬟。” 琼枝瞧见花溪脸色不对,淡淡地说:“哦,只不过通房丫鬟而已。洛东王世府里的小妾也有五个,最不济的父亲也是个七品官……你放心,她不会碍着淑敏的。” 花溪叹了口气没再说话,眼睛看着满脸笑容的韵宜,不知怎的,心头堵得慌…… “花溪,怎么了?”韵宜似乎察觉到花溪和琼枝那边气氛不对,轻声询问道。 花溪忙笑着说:“没事。琼枝瞅着四姐的肚眼里放光……呵呵,我看她就想着上去摸一摸……” 韵宜愣了愣,琼枝瞪了花溪一眼,转头看向韵宜,“别听花溪胡说。” 花溪看了琼枝一眼,“其实,我也想摸摸。” 韵宜笑得很开心:“无妨,你们没来之前,这小家伙还动来着,不过这会儿又没动静了。” “真的?”琼枝睁大眼睛,“我就摸一下,会很小心的。” ——*——*—— 没赶完,先把昨天的补上,今天的更新还是半夜更~~-_-|||,一定更~~() 第一百一十七章 探望(下) - _-|||,手太快,直接黏贴过来,忘了改章节数,这章是118章~~ ※※※ 琼枝笑呵呵地凑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韵宜肚上。 没动,再摸了一下,还是没反应。 琼枝懊恼地收回手,撇嘴道:“没动,是不是睡了?” 看着娇憨的琼枝,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琼枝坐下来,朝花溪使了撇撇嘴,“不信,你去摸摸?” 花溪走了过去,伸手抚在韵宜的肚上,尖尖的,花溪的手往右滑了一下,感觉肚皮动了一下。 花溪惊喜道:“哎呀,动了动了。”手又轻抚了两下,但再没动静了。 琼枝着急凑上来,“真动了?”忍不住又上手摸了一下,“怎么没有啊?” “嗯,咱们俩别在这里凑热闹伤了四姐……”花溪怕两人再乱动会伤着韵宜,扯着琼枝离开韵宜身边。 琼枝不满道:“这小家伙真不给面” 花溪笑着揶揄道:“估摸着我外甥看你郡主娘娘威仪十足,吓得不敢动了……” 琼枝煞有介事地点头道:“淑敏,算你儿识相,赶明儿洗三我定送件好东西给他。” 慕向卿也在一旁忍俊不禁。 韵宜一听花溪和琼枝都说自己怀的是儿,害羞道:“瞧你们两个说的,说不定还是个闺女呢。” 琼枝不同意,“老人们不常说,肚尖尖生男孩。我摸着你的肚就是尖尖的。” 慕向卿也附和道:“这话倒是听人说过。” 韵宜不吭声了,低下头,手抚着肚,喃喃道:“儿,儿……” 花溪见韵宜那副期盼的样,暗自叹了口气,韵宜看得太重,到时候万一生个女儿,只怕会大受打击。 三人又陪着韵宜说了会儿话。洛东王妃那边来人说开席了,三人便离开了。 各府来祝寿的多是夫人领着媳妇,只有几家带了未出阁的女儿过来。花溪和琼枝外,世妃娘家也来了两个堂妹,另外还有一个洛东王本家侄孙女,一共五个姑娘。五个姑娘坐在一桌,用完膳,又在一处小憩,一来二去,倒也熟悉了。 下晌安排了洛东王府西华阁开了场,请了上京名声最大的裕和班来唱堂会。 女眷们都在西华阁二楼,五个姑娘因上晌熟悉了便坐在一处听戏。 “听说,今儿王爷请了柳梦生……也不知会点哪一出?”洛东王本家侄孙女陈七娘看着戏台,兴奋地低声说道。 琼枝一听陈七娘提到柳梦生,眼睛顿时一亮,“柳梦生的戏我也喜欢。他扮相好,唱得也好。这上京城唱昆腔的就数他和小玉仙,不过柳梦生的唱腔柔带刚,比小玉仙太过绵软的调调更得我心。” 陈七娘早瞧出端宁郡主高傲,虽然面上礼数周到,但却带着些傲气,这几个姑娘除了花溪都小意应承。这会儿没想到端宁郡主是柳梦生戏迷,正愁没机会跟郡主攀交情的陈七娘可算找到机会了,兴致勃勃地跟琼枝聊起了柳梦生来。 世妃堂妹邵家两姐妹虽然不太熟悉柳梦生,可平日在府里也听过堂会,倒也能搭上几句话。只有花溪不敢兴趣,自顾自饮茶吃点心。 开戏前,世妃请了洛东王妃点戏。 裕和班戏多,唱的曲目也多,南腔北调,什么戏种都有。洛东王妃点了出开场戏京调的《麻姑献寿》。琼枝喜欢昆腔绵软,偷偷央了长公主帮她点了折《鸾凤记》,放在第二场。 麻姑献寿那出花溪听不出什么特别来,看着台上最后仙女捧着寿桃口唱吉祥话给洛东王妃祝寿,大抵也知道用这戏开场就是图个热闹吉利。 第二出柳梦生要上场了。刚报完戏名,琼枝几个丫头顿时安静了下来,眼睛瞅着台上直放光。紧接着一阵鼓敲锣响后,人未出,那温婉飘渺的声音先从布景后传过来。花溪也不由地将注意力放在了台上,柳梦生施施然走到台前,果然如琼枝所说的一样,这人的扮相还真是漂亮。 花溪倒不是多喜欢听戏,一来没怎么听过,再者没培养出兴趣来,倒是这柳梦生让花溪提起了几分兴趣来。虽然从头到尾她都听不大懂他唱些什么,不过那窈窕身段和清越婉转的音色,还是让花溪暗自叫绝,也难怪琼枝她们会喜欢。 一曲唱完,柳梦生领赏退了场。 琼枝还看着戏台发愣,花溪扯了扯琼枝的衣袖,低声轻笑道:“人下场了,你还在这里发痴……要不再求长公主给你点一出?” 琼枝才惊觉自己太过入戏,回头看了看花溪,嗔怪道:“你就挤兑我?” 那边戏又开锣了,其他三个姑娘都津津有味地看起戏来。 倒是琼枝没看戏台,眼神飘忽,脸上露出怅然之色。 花溪蹙眉,小声问道:“怎么了?” 琼枝看了看其他三个,凑到花溪跟前低声耳语,“只是刚刚见着柳梦生,忽然想起上次见他卸妆后的模样,竟有三分像澄哥哥……” 花溪惊讶,原来琼枝喜欢柳梦生还有这方面的原因在里头。 “这里有些闷,你陪我出去走走。”琼枝拉着花溪径直离开,理都没理其他三人。 两人从西华阁出来,一路在府里小径上慢行。 沉默了良久,花溪先道:“婚事不是搁置了吗?你不必担心。” 琼枝低着头,“玉夫人快生了……听宫里传出话来说,太傅夫人前几日去宫里见了太后……” 玉夫人一旦生下孩,太后就要践诺,让玉夫人做承郡王妃。也难怪琼枝会如此伤感,初初进府来时她还那般快乐,看来是也只是故作坚强罢了。 花溪问道:“你跟长公主吐露过你对承郡王有意吗?” 琼枝点点头,“有说过。那次从你府上回去,我思来想去,总是不甘心,就跟母亲说了说。母亲说他看着散漫,其实心思最重,家那两房贵妾都不是好相与的,我即便嫁过去了日过不舒坦,还劝我不要再把心思放在澄哥身上。我不死心,求母亲去探探口风,结果……” 琼枝的眼泪落了下来,滴在青石板上,渗入其化作一滩水迹。 不用再多问,花溪也知道了答案。 “他既然不懂你的好,无心于你,你如此何苦伤神?”花溪从荷包里取出帕给琼枝拭泪,“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堂堂的端宁郡主,花容月貌,还愁找不到好夫君。” “扑哧”,在这种感伤的时候,花溪拿话逗她,琼枝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诚心的吧?看着我难过,还拿话排揎我?要说花容月貌,也该说你才是。还不知你这容貌谁家敢收呢” 花溪嘟着嘴道:“没人敢收,赶明儿我招赘一个好了。再不济,一辈不嫁人,过继个孩给我防老。” 琼枝呆了一刻,“你说真的啊?” 花溪微微一笑,“是啊——我的出身你也知道,又不是真真的贵介千金。难得郡主你看得起我,与我贴心,我也不瞒你。世事无常,找不到能携手一辈的知心人,还不如不嫁。我不想稀里糊涂随便找个人凑合一辈……” “没想到你会如此刚强。只是有时候身不由己,你又孤身一人……” 花溪也清楚自己想得虽好,可真要实现是何等困难。她虽看着不争世事,素来随遇而安,但却不是没有原则之人。有些事能让步,有些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轻言放弃。哪怕身不由己,她也会想法给自己找条出路。 “哎,尽力而为。总好过无动于衷到头自己后悔。”花溪不想再说自己,话锋一转,又宽慰琼枝道,“你如今也想开些,该做的你都做了。无心于你的人并不值得你那般牵挂。” 琼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会听母亲的,不要再想了。” 这一时半刻琼枝是不可能将尹承宗从内心拔出,只希望时间能让她渐渐淡忘。 两人又一路慢慢往前走,一直走到府内一处湖边。 湖上有人泛舟,湖面上时不时传来笑声,偶尔吟诗和歌,听起来却好像都是男。 花溪避嫌,想要离开,“此处有人,咱们还是到别处去吧。” 琼枝望湖上望了望,高兴地拉住花溪,“看,澄哥哥也在上面。他今日也来王府了” 花溪顺着琼枝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船头看见一人靠坐在栏杆边,意态慵懒,不是尹承宗是谁。 花溪看了看兀自兴奋着的琼枝,开口道:“刚刚谁说不要再想了,这会儿一看见人又这般兴奋。难不成你也要上船去?那里可都是男……咱们还是离开吧。过会儿,长公主见不着你,说不定要派人寻你了。” “好吧,咱们这就回去。”琼枝不舍地看了尹承宗一眼,最终还是同意了花溪的话,准备跟着花溪转身离开。 不想两人刚一转身,那船头忽然调转过来。 有人在花溪和琼枝身后喊道:“岸上的可是端宁?” 第一百一十九章 陈二 尹承宗站在船上喊道:“你怎么在这里,没去听戏?” “刚听了一出柳梦生的《鸾凤记》,楼里闷出来走走。”虽船里湖岸不是太远,但琼枝声音不小,似乎兴奋过头了,生怕尹承宗听不见。 花溪看着高兴转过身给尹承宗打招呼的琼枝,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丫头不会是感叹她与尹承宗有缘 “慕姑娘也在?”尹承宗也看见了花溪,笑着打了声招呼。 花溪只得朝尹承宗福了福身算作见礼了。接着,花溪就看见从舱里出来三人。 陈鸿飞她认识,另外两位却不识得。 花溪轻咳了一声,“琼枝,咱们回去吧,别打扰了人家的雅兴。” 琼枝也知场合不对,点点头,看着尹承宗的方向,给他和陈鸿飞打了声招呼,“澄哥、敬之大哥,我们出来已久,待会儿怕母亲寻来,这就回去了。” “走吧”花溪行礼告退,拉上满眼不舍的琼枝就走,不敢在湖边多停留一刻。 船上,陈鸿飞看着离去的琼枝,沉声问道:“初时以为外人你还唯恐避之不及,可明明看出是端宁郡主过来,还喊住她作甚?你可是答应了长公主……” 尹承宗见人走了,又靠坐回围栏边,打了个哈欠,“我不会去招惹端宁,你放心好了……长公主只要保持立,对谁都有好处……诃伊那边已经松口了,莫林铁砂矿他让出三成。过了十五,就派人过去。” 陈鸿飞一听,惊讶道:“咦,去年开始一直到使团入京,他可一直没应承,你使了什么法叫他就范的?” 尹承宗慢地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最宝贝的就是古丽珠,古丽珠阴了我一回,怎么也得给点补偿吧。” 陈鸿飞瞧着他那副轻描淡写的模样,笑道:“一次斗香会倒是让你名利双收。” “托福托福,我这还不是托了小嫂的福气。”尹承宗顿了顿,“没有花溪,这次我还逮不住诃伊那小的把柄……” 尹承宗抬眼望了望岸边,刚刚斑驳树影下站着的人已经不在了…… 花溪飞快地拉着琼枝离开,惹得琼枝不快道:“应承你离开了,何必走那么快?” 花溪摇摇头,瞧着她那一步三回头的样,说道:“你不看看你,走一步看三回……刚刚还信誓旦旦说不会想了,一见人就把说过的话给忘了。我若不拉你走,你是不是还准备上船去跟他们吟诗作对?” 琼枝被花溪说了心事,低下头闷不吭声,半晌才抬头不好意思道:“哎,我没想到会碰上他。而且你不觉得很巧吗?我刚一说他转眼就看见人了……我,我一时没忍住就……” 说着,琼枝瞟了花溪一眼,见她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的表情,又讪讪地低下了头。 花溪低叹了一句,“你会如此也是人之常情,只盼着你自己拿捏好分寸。” “嗯”琼枝点点头,“我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也晓得你是为了我好。就是一时控制不住,毕竟那么多年……”话语不免怅然。 两人没再言语,往来路走去。 半道上,花溪和琼枝路过一处假山,听见有人在山后面说话。 “陈季尝怎么说?柳梦生可请来了?” “小的过去时,王妃点了柳老板的戏压轴,间估摸还有一个多时辰。陈班主怕人一走万一主们突然要加戏,间耽搁功夫……” “就是说人这会儿不能过来了?” “是……” “混账东西,叫你办件事都办不好。” “要不等快散戏了,小的再去。” “蠢货,谁不知道那陈季尝是个滑不留手的泥鳅,等散戏了,只怕你连影都逮不着了” 又是一阵打骂声传来,花溪微微蹙眉,这人的声音有几分耳熟,在哪里听过? 正欲叫琼枝,却发现琼枝面色阴沉,双眼狠狠地盯着假山,吼道:“陈二,你个不长眼的家伙给我出来” 花溪吓了一跳,没想到琼枝突然发火,再听她吼了句“陈二”,猛然想起了在哪里听过这嚣张的声音。 琼枝这一嗓吼得假山后悄无声息,没了动静。 “哟,今儿不准备出来了?那我这就去告诉敬之大哥去,说有人借着王妃祝寿,把主意打到了裕和班里去了……” “姑奶奶,别去别去,我这就出来。” 花溪一转头,就看见陈鸿希从假山后面灰溜溜地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个小厮,脸上还留着巴掌印。 陈鸿希一出来就咧着嘴赔笑道:“端宁妹,我素仰慕柳梦生,这不听说母亲做寿请了他进府才想见上一见。” 琼枝不屑地睨了陈鸿希一眼,“哟,陈二公什么时候转性了?你说说敬之哥要是知道你会戏,这洛东王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陈鸿希扯了扯嘴角,琼枝一直就瞧不上自己,无论如何他是不敢惹了这小姑奶奶。 “哪能呢?戏班还要唱戏,我就那么一说。不见,不见了。端宁妹,可别告诉大哥。” 琼枝顶瞧不上陈鸿希舔着脸的模样,“二哥既然是不会胡来了,那我也没必要告诉敬之哥了。” “多谢端宁妹”陈鸿希给琼枝作揖,直起身才注意到琼枝身边的花溪,眼睛一亮,只觉得眼前的姑娘五官精致,糅合了大华和西月人的容貌,没有泰王的那位姒夫人媚态十足,却是灵秀婉约透着几分妩媚,看得他心痒痒的。 陈鸿希笑问道:“这位姑娘面生,不知是……” 琼枝没好气地瞪了盯着花溪看的陈鸿希一眼,“我这就要回戏楼了,陈二哥别忘了自己说的话咱们走” 琼枝生气了。陈鸿希赶忙收回了视线,想问的话通通被琼枝那一记眼刀打回了肚里。 琼枝拉上花溪绕过他径直走了。 “慢走,慢走”两人一走,陈鸿希的眼光一变,招呼了身边的小厮,“去打听打听跟着端宁郡主的姑娘是哪家的?打听出来,免了你的罚” 小厮应诺走了。陈鸿希唇角勾起一抹笑,哼着小曲离开了。 ——*——*—— 发草稿,白天睡起来再修~~() 第一百二十章 出事 却说花溪陪着琼枝回来后,就听见其他夫人正与慕向卿说道花记香铺的事,大抵就是货品不错,介绍慕向卿去用用。花溪暗自记下,心里有又了个主意。 回府的路上,坐在车里花溪对慕向卿道:“姑母,今日听您和那些夫人们聊起香铺的事,瞧着您也感兴趣?” 慕向卿道:“嗯,早年在泉州时和人合伙开过一家,后来回了京就把铺面抵给了合伙人。京里本来就有老产业在,我又不不是内行,就没打算再开了。你不提我倒是忘了,记得好像刘妈妈和丁香开的铺也叫花记?不知是不是同一家?” 花溪点头说:“呵呵,就是一家。当初刘妈妈和丁香开铺的钱是我借给他们的。那铺面不大,虽然利不多,但好歹也是收入。起初生意也不好,花溪只当接济刘妈妈了。不想今年生意渐渐好了,刘妈妈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就说拿那些钱凑了份,给花溪分红当赚几个零花钱。这算起来花溪也是沾了姑母的光。” 慕向卿惊讶地看了看花溪,随即欣慰道:“难得你知道‘开源’生财,这是好事。你有这份心,姑母记下了。钱当初给了你零花的,你投的份那也是你自己的。” 想她小小年纪还未出嫁就开始谋算以后的日,慕向卿觉得一时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花溪笑着说:“铺刚开始生意不是很好,花溪也没吭声,只当是接济刘妈妈。不过今年过了年,铺生意渐渐红火起来,刘妈妈那日跟我商量说想换个大铺面。我想着上京城富贵人家多,加上大华西月两国修好,日后进口香料的种类也会越多,觉得换间铺面也可行。这不正想跟您讨个主意,看看您有没有兴趣参一股?” 花记虽比不上“一品香”那种大户,但胜在货品花样多,又好用,在上京城里已经是小有名气。不过要扩大店面选个好地段要花费的钱也不会少,生意刚红火起来就换店面并不明智,慕向卿可不信素来聪敏的花溪没考量过。想来这只是个借口,这孩是念着自己赠银的情谊,等把生意弄得妥妥当当了,才跟自己说了这事,只不明摆着要让自己直接去分红。 花溪见慕向卿不言语似在犹豫,便道:“上半年,铺里一月的进项大概有一百五十两,刨去用料手工那些,也有近百两的利。” 慕向卿看了看花溪,“铺生意好了,你还上杆要我去分一杯羹,都不知说你什么好?” “姑母,花溪不认识别的人,况且外人我也不放心,所以求到姑母这里。” 慕向卿点头应下,“好了,我应承你就是了。晚间我跟侯爷商量商量,看看哪里有合适的铺面。” 花溪笑着谢过慕向卿。 回了程府,晚间慕向卿与程崇说起来这事。 程崇说:“一品香在正阳街,要换铺面那就放在德裕大街好了。家里有两处铺面在那边,回头我让符总管来找你商量。” 慕向卿以为还要费一番唇舌,没想到程崇答应得爽快,顿时安下心来。 花溪得到消息时,慕向卿已经托人找好了铺面,是程家在德裕大街的铺,还有一个月期满,正好把花记挪过去。 花溪自是高兴,慕向卿道:“府里事多,铺面算作入股抵份钱,另外再给你五百两,我可没精力打理铺,就等着年底分红了。凡事你拿主意好了,如果碰上拿不准的再与我商量。” 扩大铺的事情定下了,花溪找了刘妈妈来商量。刘妈妈喜不自胜,忙回去准备搬铺的事。 八月初五,丁香忽然匆匆来了程家。 “你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姑娘,有位泸州来的商人,上个月路过京城,看上咱们铺里的水粉,就进了一批让人送回去了。今日他从南边办事回来,说没原来订约的铺没赶出货,差些面脂,就想着再从咱们铺里拿四十盒补上。他赶着十五回泸州……奴婢见数量有些大,存货也就二十四盒,剩下的怕这三五日里赶不过来,没敢应承下来。那客人软磨硬泡,每盒多出一两,还说要是货品好了,以后就在咱们铺订货,懒得再往南边跑。奴婢想着来日方长,这单生意不小,所以来问问姑娘的意思,看接是不接。” 泸州离京城不远,往来的商人很多。若是能定下这个大客户,铺便多了一大笔固定进项。花溪觉得可行,又算了算日,自己和丁香分开做,要个四日也能做个十来盒。 “接了吧,我帮你做一些,有个四日应该能交货。” “只是要辛苦姑娘了……”丁香有些不好意思,现如今除了出限量的新货品是花溪动手亲自做,其余日常卖的香脂和水粉都是丁香和刘妈妈一起做的。 花溪摇摇头,“不碍的。又不是没做过,总是比大单,做好了以后多个回头客也好。” 打发丁香离开,花溪就开始动手赶做面脂。 初赶完了,花溪派了木犀送到柳条巷,自己在家补眠。 不多时,木犀回来了。 “姑娘,不好了,出事了刘启贵被官府抓了。” 花溪心一凛,“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木犀抹了把额上的汗,“奴婢去铺里送面脂,刚巧赶上那泸州商人来收货。结果那人说第一次给他的货出了次品。刘启贵和丁香跟那人起来争执,说他偷偷换了货来讹人。那人乱嚷嚷,刘启贵气不过推了那人一把,结果那人摔了一跤磕破了头,昏过去了……那人的随从喊‘杀人’了,最后把官府的人也引来了,把刘启贵给带走了。丁香和刘妈妈着急,我赶紧回来找姑娘拿个主意。” 花溪暗叫糟糕,定是有人背后找茬,专门来寻铺的麻烦。 上个月先买了一批分明就是下套。花溪后悔自己没多个心眼,叮嘱丁香让她一次**货。但是如今事情已经出了,说这些也没用,为今之计是先想法把刘启贵弄出来。 花溪寻思一下,只有找姑母出面,请侯爷去问问。 “你先回铺去看着刘妈妈和丁香,让她们别着急。我这就去找姑母想想办法。” 花溪去找了慕向卿,把今日铺里发生的事给她说了说。 慕向卿沉思了片刻,蹙眉道:“……我让符总管先去探探,看那人有没有事。等会儿侯爷回来了,我问问他的意思。你别着急,安心等我消息。” 花溪歉然道:“给姑母添麻烦了。” “这事有蹊跷……你莫自责,换了别人也是防不胜防。就不知道谁在背后搞鬼?” “铺不在正街面上,刘妈妈她们平日里本本分分的,从不惹事……”花溪忽然想起了上个月见着姬燮时他说的话,面色一变,心犹疑不定,会不会与这事有关? 慕向卿见花溪脸色不好,问道:“可是想起了什么?” 花溪咬咬牙,似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看向慕向卿,“姑母,你可曾娘亲提过花溪的父亲是谁吗?刘妈妈告诉我,当年娘并不是被强人掳走的,而是跟着爹私奔了……” 慕向卿怔了怔,摇摇头叹气道:“怕是连四姐自己都不知那人的真实身份。她自从回府后就落落寡欢,我也是偶然有一次听她提过,那人是西月人,而且还不是普通人。慕府里知道这事的只有我和刘妈妈……” 花溪暗想,难怪当初刘妈妈一直说姑母会帮助自己,娘亲待她果然与其他兄弟不同。连这些私密的事都告诉过她。 “当年西月和大华虽然战事减少,但也并不似现如今的局面,那人是西月派来大华的探也说不定。我和刘妈妈都守口如瓶,对外说辞都是四姐被人掳走了,生怕你外祖知晓后会迁怒四姐。毕竟爹当年一直在边境与西月作战,见多了袍泽兄弟死在西月人手里……对西月人早就恨之入骨。” 慕向卿思绪飘得很远,回过神来看了看花溪,又轻声道:“四姐当初怕这事会影响你,让我和刘妈妈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告诉你。刘妈妈怎么会把这事说了出来?” 花溪遂将在这段时间铺里发生的事和姬燮说的话告诉了慕向卿。比起姬燮,她更信任慕向卿。 慕向卿听完,神色凝重,“这事你切莫再告诉别人。此事非同小可,我这就派人请侯爷回来商议。” “……可是,娘当年的事……” “哎,我知你担心什么。侯爷为人正直,当年的事是四姐自己亲口告诉他的。当年四姐出了事,老夫人心情烦躁,越发不待见我,还怀疑过是不是我在背后做手脚害了四姐,准备把我许给一克妻的偏将做继室。四姐心疼我,不忍我去受苦,就求到侯爷那里。侯爷不依,耐不住四姐求恳,最后答应了四姐照顾我。我才能嫁进程家来。我心里知道,侯爷永远忘不了四姐的……” 一下说出那些隐晦的往事,慕向卿不免怅然。 花溪叹息道:“姑母不必难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只是曾经惦记的人,比不得眼前人,我想侯爷懂得谁对他更重要。再说,母亲当年的愿望,也是希望您和侯爷过得好好的……” 慕向卿看着花溪,眼光微闪,若有所思,最后淡淡地笑了笑,“嗯,也许花溪说得对。” 两人相视一笑,慕向卿又说:“你先回去歇着吧。这事我会拿捏分寸。” 花溪告退,慕向卿派人去看看程崇几时回府。 第一百二十一章 遇险 晚间,慕向卿请了花溪过去。 “侯爷去寻了上京府的杜少尹。那商人除了受了些皮外伤,再无大碍,杜少尹免了刘启贵的刑责,打了二十板,罚了一百两。人已经回了柳条巷,你不必再担心了。” 花溪暗自松了口气,而慕向卿又道:“那商人在泸州还有些名气,妹嫁给了泸州府推官王朗,王朗是宫里副总管王公公的侄。” 花溪立时觉得不对劲,可又茫然不知头绪。 “怎么会与宫里的人有牵扯?” 慕向卿安抚道:“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侯爷也没仔细说,就叫我告诉你,这事还得再查些时日,莫挂心。不过这王公公我倒是知道,他早先是贤妃宫里的总管太监……” 花溪怔住了,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铺面会牵扯出这些人物来,还真是叫她“受宠若惊”。 “刚好过一个月要换铺面,趁这一段关了铺面歇一阵。” 关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开?只是这事里面牵涉甚广。这时候也只能先关了铺,等探明了风声再说了。 花溪点头同意了,“让姑母和侯爷费心了。” 第二天,花溪让木犀跑了一趟,给刘妈妈说了慕向卿的意思,顺便关了铺休整一月。 过了半月,再没有听到别的风声,也没人再去寻麻烦,铺的事情似乎平息了。可花溪觉得事情才刚刚开始,心隐隐不安。 月末,姬燮来慕家拜访,花溪唤了翠茗到院去打听消息。 翠茗回来说,姬燮在书房跟侯爷谈了一个时辰,侯爷从前院回来就进了夫人屋。后来,慕向卿派人请花溪过去,大抵意思就是铺里的事了了,那泸州商人家遭了些变故,仗着在京有些门路有恃无恐,四处招摇撞骗,坑了几家小铺的货,官府那边已经查清,那人下了狱,上回罚没的银也退了回来,让花溪不必再担心。 这结果算是对方让步,那商户已经成了弃了吗?姬燮又和此事有何关联?花溪脑袋里盘旋着一连串问题,不得其解。慕向卿没有主动提,自己不好再问。 月,德裕大街的铺面腾空了。符总管收拾妥当了,请花溪专门过去看了看。二层小楼,后面还带着小院。一楼做铺面,二楼四间,一间是闻香室,三间是雅间,花溪画了图纸,让刘启贵请他师傅给做了专门家具做香薰按摩室。后院两进,前进是制香室和伙计们住的,后面留个丁香他们一家住的。 铺面没什么问题,缺的是伙计和专门做按摩的女。虽然慕向卿说要做甩手掌柜,花溪想了想,自己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还不如请慕向卿选人,起码程府出来的人会比较稳妥。 “原先铺小,丁香和刘妈妈她们自个儿管账也是忙得过来。如今铺面大了,杂事和进香料的事就让刘启贵去做,账房的事刘启贵一人怕顾不过来,丁香还得再收两个学徒帮手,另外熏香按摩房还缺两个人……我这是来请姑母帮忙给选几个合适的人。” 慕向卿明白花溪是想公私分明,再加上她手里也就刘妈妈一家着实看不起那么大个铺面,加上出了那档事,还是自己府里出去的人可靠些。 慕向卿没推脱,寻思了一下,对花溪道:“账房我得问问侯爷,铺是接待女客的,学徒和按摩的人我从丫鬟里给你选四个。” 慕向卿晚间问过程崇。程崇没推辞,直接让符总管从外院大账房里选了个姓吴的账房先生。 人手齐备了,花溪领着刘启贵往姚记、冯记和一品香,还有一些小香铺去看香木,顺便介绍给几家的掌柜认识,好以后上手独立进货。 香铺诸事繁杂,花溪便经常出府。 这日从香铺出来,正准备回程府,花溪碰见了陈鸿希,本想避开,可没想到陈鸿希上来打招呼,“可是慕姑娘?在下陈鸿希,上回在洛东王府曾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姑娘可还记得?” 花溪暗自蹙眉,自己戴了围帽,他还识得?上次见面时,好像琼枝并未给他介绍自己是谁?碍于礼数,花溪还是跟陈鸿希打了招呼,“原来是陈二公,这厢有礼了。” “啊,原来慕姑娘还记得在下。”陈鸿希看着那轻纱下朦胧的面孔,一时心痒难耐,却不敢表露,微笑地看了看花溪身后的铺,问道:“这铺可是姑娘开的?不知几时开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告诉我,我在衙门里还有些熟人。” 花溪不想再与陈鸿希纠缠,说道:“多谢公美意。铺并非我所开,只是过来帮着看看香品。公若无事,花溪这就告辞了。” “不如在下送姑娘一程。” “公事忙,不必如此麻烦。姑母派了护院跟着,不会有事。告辞了”花溪说完,径直上了车。 “姑娘走好”陈鸿希没因为被花溪拒绝而变脸,反倒有礼地道了别,笑眯眯地目送花溪上了车。 直到马车离开,陈鸿希脸上的笑容陡然一变,面色阴沉之极,咬牙道:“一个小小的孤女还敢拿乔,哼……香美人?我倒要看看你香在何处?” 跟陈鸿希的偶遇花溪没放在心上,更没有看见自己走后陈鸿希这只笑面虎脸上阴险的笑容。 又过了十来天,铺的匾额已经挂上去了,刘妈妈一家也已经从柳条巷搬了过来,原先买下的铺赁给别人。 花溪终于能缓一口气,在铺里检查了一圈,确认无误后方才离开。 天近暮色,花溪从铺里出来,仰面看了看精致的门面和盖着红布的黑漆牌匾,满意地点点头。一切就绪,只待初一放了爆竹揭了红布便能开张了。 马车按照平日里走的路往程府行去。花溪坐在车里,一路思量着是不是还有遗漏之处。 忽然一阵摇晃,就听见马匹的嘶鸣声和护院的叫喊声,随即车速突然加快,车身摇晃地愈发剧烈。花溪来不及反应,身往前一倾,眼看就要被甩出车门。 “姑娘——”翠茗一声惊呼伸手拉住花溪将她扯回车厢内。 花溪从未有过如此惊慌失措,心怦怦乱跳,下意识扶住车壁的手也不知是因为晃动还是因为紧张直发颤。 “没事,没事——”花溪第一反应便是马惊了。 车晃得厉害,就在花溪觉得自己都快被摇得散架时,车忽然停了。 忍着快要呕吐的冲动,花溪颤巍巍地说道:“翠茗,开……” 一句话未说完,车门从外面打开了。 “哟,慕姑娘受惊了”陈鸿希心焦道,“姑娘可受伤了?” 花溪定了定神,冷冷地看着陈鸿希问道:“陈二公料事如神,怎知这马车里不是别人,而是我?” 陈鸿希笑意不减,略带几分得意道:“既然姑娘看出来了,那就请下车吧。在下自花园与姑娘相见后一直惦念,奈何上次见面姑娘拒人千里之外,真叫鸿希伤心,只好出此下策了” 翠茗气恼不已,却被花溪拉住不敢妄动。 “堂堂的洛东王府二公竟然干出这等当街掳人之事,不怕堕了你王府的名声。”花溪心不安,扫了一眼车外,像是哪条偏僻的巷,不敢大意,只得说话来拖延些时间,好等人来救。 陈鸿希似乎看出了花溪的用意,冷笑道:“这点姑娘不必担心,在下是救人来迟,没想到车之人已被歹人劫走……” “你——”花溪怒目而视,小脸涨红,头发凌乱,一副弱不禁风却故作强硬的模样,比往日里冷冰冰的神情生动许多,更让陈鸿希心动不已。 陈鸿希摸了摸车上的标记,“姑娘不必浪费唇舌了,在下还准备马上去程府报信呢。” 陈鸿希一挥手,身后的壮汉欲上前拉花溪下车,翠茗挡在花溪身前,大喊“救命”。刚一出声,就被大汉一个手刀劈晕了。 “别伤害她” 陈鸿希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花溪沉声道:“不用拉,我自己走” 陈鸿希推开了壮汉,自己上前伸手一揽,将花溪抱下来车。不同于脂粉气的橘香萦绕鼻尖,陈鸿希只觉触手温软,心神荡漾,迟迟不想松手。 花溪知道反抗无用,任由陈鸿希抱自己下车,不想下了车,陈鸿希却依旧揽着自己,心火气更大,冷着一张脸说:“我已下车,还请陈二公松手” 陈鸿希凑到花溪耳边,低声道:“咱们来日方长,过了今晚,我将你从歹人手救出,明日我便去慕府提亲瞧不上我,是么?那我就要你明明白白地看着我纳你进府做妾……让你有苦说不出” 花溪吓了一跳,这人好歹毒的心思她倒是小看了陈鸿希,他比那些普通的纨绔弟心机更深 花溪害怕了,难道今日真要沦落到做陈鸿希的小妾吗? 突地,一声啸音响起。 陈鸿希揽在花溪身上的手松开了,眼闪过错愕,整个人软绵绵地从花溪身上滑落,倒在了地上。 花溪心诧异,忽然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从墙上跳下来五个人,其一个领头的指着地上昏死过去的陈鸿希和两个壮汉吩咐道:“你们三个把他们送回洛东王府,那丫鬟就留在此处。你去给程府的护院传个信儿。”手下三人就想拎小鸡似地拎着陈鸿希和他两个手下翻身上了墙。 那领头之人从地上抱起花溪装在麻袋里抗在肩上,与另外一人朝里走去,纵身一跃消失在巷。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救人 花溪转醒时,周围漆黑一片,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心不免惶恐不安,忆起陈鸿希晕倒的那一幕,不知现在自己到底是被谁关了起来,陈鸿希抑或是别的人?会不会刚出狼口又进虎窝?不管是谁掳自己来的,到现在还没出现,那说明自己还有利用价值,那就还不到处置自己的时候了。 渐渐适应了黑暗,压了下心上的不安,花溪发现自己好像间柴房,伸手摸了摸,身旁好像有一堆干柴火。 花溪站起身,提着裙摆怕被绊倒,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步,结果猜到了柴禾堆上,腿上一阵刺痛,花溪倒吸了一口凉气,腿往外一拉,听见一下微响,蹲下身伸手摸了一把,有些粘腻的感觉,有木刺嵌在肉里,突起的刺尖还毛剌剌的,有些扎手。 花溪忍着痛,摸索着往门口走去。 拉了拉门,锁着的。挪到窗边,推了下槅窗,封死了。 屋里除了那堆树枝似的柴火,什么也没有,花溪可不指望能徒手将窗户砸开。 透过残破的窗纸,借着那点残月薄光,花溪看见屋正前面和右面是院墙,左面好像是一排大树,偶尔能听见树沙沙的响声,像是桑蚕在啃食片,在这无人的院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花溪在窗户边坐下,双手抱膝,闭上眼默背着刚从书上看来的香方歌,静静地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就在花溪就要睡着的时候,院里忽然有了响动,花溪睁开眼,感觉到窗外有火光闪动。 “是这里吗?”有人问话。 “应该在里面。” 门锁“哐当”一声落了地,通一声门被踢开了。 火光照了进来,花溪下意识地闭了眼睛,用手挡住眼前,“你们是谁?” “花溪——”有人焦急地唤了声,“你没有事吧?” 花溪眨了眨眼睛,等眼睛适应了强光,才睁开眼睛,哼哼了一声,“姬燮?” “怎么弄伤的?”花溪没注意,身旁已经蹲下了一个人,闻声抬眼一瞧,竟是欧阳铮,那张脸比往常更冷了。 花溪打了个哆嗦,颤巍巍地说:“好像是不小心碰到了柴火堆,被木刺划伤了,已经不怎么流血了。”花溪扯着被血污了的裙摆往回拢了拢。 欧阳铮点点头,然后看向姬燮,“人已经找到了,我先送她回去,你去通知信王。” 姬燮看了看花溪头发凌乱的狼狈模样,又瞟了眼欧阳铮,沉着脸点点头,“那有劳欧阳世了。” “嗯” 姬燮出了门。 花溪茫然了,这怎么回事?自己莫名被绑架了,还没见到“歹徒”们的真面目,转眼就有人来救自己了? 欧阳铮突然拉住花溪的脚踝,将她的腿拉直。花溪吓了一跳,惊叫出声:“你做什么?” 欧阳铮不理花溪,止住花溪的脚腕不让她动弹,挥挥手让随行的侍卫转过身去,“事急从权,冒犯之处见谅木刺还是早些取出来的好,别一会儿挪动了反倒越刺越深,再要取出来又要受一番罪。” 花溪愣了愣,低着头不说话了。 欧阳铮将花溪的裙摆微微向上拉了拉,受伤的小腿露了出来。一根黑色的木刺正扎在肉,露出了一寸来长,裤腿被血浸湿了,还未干涸,红殷殷的一大片。 欧阳铮蹙了蹙眉,从腰间抄了把匕首,轻轻在木刺边划开了一条口,轻轻地在木刺周边的按了按。 花溪嘴里“嘶——”了两声,咬着牙不让自己大叫出声。 欧阳铮放低声音说道:“不太深,忍着点,我直接拔出来。” 花溪点点头,嘴里轻“嗯”了一声。 欧阳铮将匕首在火上烤了烤,一手固定住花溪的腿,刀尖极快地在木刺旁的肉上划了个十字,一把甩了刀,伸手拽住木刺的根部,飞速一拉,木刺从肉里拔了出来。 “嗯——”花溪压抑着自己的声音,闷哼了一声。 欧阳铮手下速度不减,按住流血的伤口,从地上捡起预先放好的药瓶,用牙咬开塞,在花溪的伤口上一阵猛倒,药粉腐蚀的伤口更痛了。 身后有人给欧阳铮递了布条,欧阳铮一面低头娴熟地给花溪包扎好伤口,一面说道:“忍着点疼,马上就好” 花溪咬着唇瓣,痛得冷汗直冒,背上早已一片湿濡。 包扎好伤口,花溪浑身无力地瘫软了下来。 欧阳铮抬头看了她一眼,头发一缕缕贴在脸颊上,面色煞白,闭着眼,被齿贝咬得红肿唇瓣微微翕动,一缕发丝正好落了下来,发梢黏在了唇角边,花溪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轻轻地喘着气。 昏黄的火光下的她柔弱得如同被雨水打湿的娇花,惹人怜惜,可偏偏刚刚那一刻她却犹如风雨柔韧的小草,明明很痛,却倔强咬着唇,不叫出声来。 欧阳铮心底一阵柔弱,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尖勾起唇角凌乱的发梢,轻轻地别在了她的耳后,生怕自己动作一大,会惊吓到了面前的人。 花溪有些犯晕,可脸上的触感却骗不了人,她猛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欧阳铮那双怜惜的眼眸。 两人皆是一愣。 欧阳铮停滞在了半空的手,赶紧收了回去,清咳了一声,“没什么大碍,这金疮药我随时还带着一瓶,你拿回去敷两日便好,再让大夫给你把把脉,开些补气养血的药喝上两剂。” 花溪心怦怦地跳了两下,双颊微红,羞赧别过脸,低声道:“嗯谢谢” 再回头,背过身的那些侍卫们都转了过来,欧阳铮已经恢复了那张冰冷的面孔,“车在外面,你腿脚不方便,我送你上车。” 不待花溪反应,欧阳铮俯身将花溪抱了起来,花溪一声惊呼被自己的手按住了。头上有人低笑了一声,花溪的脸更红了,跟着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花溪的头贴到了欧阳铮的胸口。 快到秋,上京的天已经凉了,欧阳铮却还穿着轻薄的夏衫,胸膛散发出的热度,在这秋夜凉风烧得花溪脸直发烫。 两世为人,还从没被哪个男人这般抱过。花溪一时间脑袋发懵,晕晕乎乎了一阵,再回神已经就被欧阳铮一路抱上了马车。 车底垫着两床干净的被褥,欧阳铮抱着花溪坐下,取了两床被垫在了她背后,“急着出来寻人,没带你的丫鬟过来。这村距城里还有十来里的路程,这车刚从村里保长家买来的,我让给弄了几床被褥垫上凑合一下,待会儿让保长家的在车里陪你。我就在车外……” 欧阳铮扶着花溪靠好,直起身,就对上花溪那双水汪汪的琥珀色的大眼睛,那如秋水般的眸里闪过惊讶。 欧阳铮才意识到自己今晚话有些多了,沉下脸去,说了声“我先下去了”便要翻身下车。 花溪撇撇嘴,明明是他今晚话比往日都多,自己好像什么都没说,连今天的事都还没来及问,怎么这人就突然变脸了? 花溪伸手拉住了他,“等等,我有话问你。” 欧阳铮身顿了顿,没有下车,在花溪旁边坐下,“说” 花溪定了定神,说道:“你可知今日下晌是陈鸿希半路劫我?” “你那丫鬟当时昏倒在车边,醒了后便说是陈二那厮对你……”提起陈鸿希,欧阳铮脸色越发阴沉,“等我们寻到他时,他却在洛东王府,咬死不承认是他劫的你。后来……是另外一批人。” “我知道后来的不是他,我昏过去前他先昏倒的,哼”花溪一提起陈二也心头冒火,“世可否告诉我今日是谁掳我来的?为何来救我的会是你和姬燮?” 花溪有些焦躁不安,今日的事太过匪夷所思,她可不认为后面出现的人是为了救她,若要救也不必将自己也弄晕了。 欧阳铮面色有些尴尬,“今**受惊了,早些回去歇着……明日,明日自会有人告诉你事情的前因后果。” “谁?谁会告诉我?” “总之,会有人告诉你就是了”欧阳铮微火,语气有些生硬。 花溪缩了缩脖,瘪瘪嘴,嗫嚅道:“不问就不问。” 欧阳铮看着花溪嘟着嘴生气,忽然有些不自在,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好了,没人会再害你了。我先下去叫那婆上来,你在车里眯一会儿。” 花溪愣住了,欧阳铮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翻身下了车。 车帘忽闪了一下落了下来,花溪才晃过神,刚刚平复的脸颊又泛起红晕。 欧阳铮下了车,一四十来岁的妇人上了车,战战兢兢地向花溪问了声好,跪在花溪面前,一副听花溪吩咐的样。 花溪经过刚才一番折腾,早已没什么气力与她说话,叫那婆不必拘谨,指了旁边的位置让她坐下。 抬眼透过车窗看去,外面一片漆黑,花溪神思恍惚,只听见欧阳铮低沉的一声“出发”。马车动了,她实在累极,仰躺在被褥上,身下的被褥是刚晒过的,蓬松松的,好像有股阳光的味道…… 花溪笑了笑,缓缓地闭上眼,睡着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父亲 路上有些颠簸,欧阳铮吩咐一声“慢些走”,打马走到车窗边,敲了敲。 花溪没醒,靠在旁边打盹的保长家的赶忙凑到窗前,撩开车帘问:“大人有何吩咐?” “姑娘睡了?” 保长家的小心翼翼地回话说:“嗯,一直睡着,没醒,瞧着睡得还算安稳。” 欧阳铮往车里睃了一眼,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见花溪睡得香甜,点头道:“你好好看着,有事招呼。” “是”保长家的放下车帘,暗自松了口气,回身看了看花溪,帮着掖了掖被角,才又坐回了原位。 花溪一觉醒来,马车已经入了城。 回了程府,程崇和慕向卿都没休息。花溪一回来,欧阳铮便与程崇去了前院说话,慕向卿派人去请了隔壁的王太医过来给花溪瞧伤。 王太医道处理得及时,并无大碍。本来准备开外用药,但看了欧阳铮留个花溪的药后,说那是滇南的贡品,一等伤药不必再换,便只开了两张补气养血的膳食方。 慕向卿一直再旁边守着,送走了太医,才拉着花溪的手,摸着她的额头抽泣道:“苦命的孩,又受惊又受伤……老天怎么不长眼,你母亲命苦,就盼着你能过好,没想到……到头来你还遭了这么场罪。我该多派些人跟着你才是。” 花溪扯出一抹无力地笑容,宽慰慕向卿道:“姑母,这事不怪您,谁能预料到半路遭劫?如今,我这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再说,腿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惊是有些,不过到后来我连掳走我的人是谁都不晓得,一醒来就在城外村的柴房里。” 花溪看见慕向卿愣了愣,“你放心,侯爷他们一道会查着的” 慕向卿叮咛她好生休息,吩咐了丫鬟们夜里警醒些便离开了。 慕向卿走后,四个贴身丫鬟都凑到屋里来了。 木犀和芳菊哭得厉害,春英暗自用帕抹眼泪,翠茗则跪在花溪床前,抽抽嗒嗒地一直抱怨自己不用。花溪安慰了她两句,告了声乏,叫她们都退到了外间。 人一走,清静了。 花溪躺在床上,睡意全无,暗忖,看来姑母也不知是谁做的,那侯爷是不是也不清楚这内里的事故。欧阳铮说的人就不是姑母了。 那到底还有谁?欧阳铮?姬燮?信王?这三个人名一直在花溪脑海里来回闪现。这三人之间又有什么联系?自己的事为何牵扯到信王? 花溪隐隐感觉到,明日过后自己的生活只怕不再宁静…… 翌日,花溪醒得早。昨夜回来因为受了伤不能沾水,只让春英和芳菊烧水给擦了下身,所以一醒来就唤人给她烧水洗头发。 等洗漱之后,花溪用了点米粥,就躺到软榻上看书。 过了辰时,木犀从花房搬了两盆蟹爪回来。一进门,就告诉花溪,刚刚路过二门,听婆传消息说,姬燮进府里来送南货,完了去拜见侯爷和夫人了。 不多时,慕向卿身边的吴妈妈来传话。 “……姬公这次带来了不少稀罕的南货,精贵着呢。有些是要转送到各府上的,夫人特地说先紧着您院里。奴婢那边人不晓得姑娘的喜好,加上东西又多,手头的人都有活计,剩下几个粗手粗脚的奴婢也不放心,所以这请示了夫人,夫人说让姑娘屋里的多去几个直接到北院库里领东西。” 取东西派个人过来传话就是了,姑母却直接派了吴妈妈来……这是给寻个借口一次让自己把人都支出去。 花溪问道:“劳烦吴妈妈跑一趟。我让翠茗、春英和芳菊跟妈妈去,屋里留木犀看着,您看行吗?” 这话的意思是问吴妈妈这样办行不行? 吴妈妈点点头,“使得使得,姑娘屋里也离不开人,那奴婢现下就领着人过去。” 花溪唤了翠茗几个跟着吴妈妈离开了。 果然不消一刻,慕向卿过来了。 上了茶,花溪遣了木犀出去。 慕向卿在花溪旁边坐下,犹豫了片刻,才道:“花溪,上回你说起铺里有人打听你母亲……我本来以为是西月使团的人,后来侯爷私下去打听过,说那两人不是西月使团随行之人。到今日我才知道,那两人是你爹对头派来的……是去打探你的消息。昨日被掳之事也与这有关……” “我爹是不是来了?” 慕向卿顿住了,看着花溪苍白消瘦的小脸平静地好像一滩死水,心一痛,姐姐和花溪母女二人受的罪皆是因为这一个男人而起,过了十多年才跑来认亲,换做是自己也怕失望了。 “哎,你若今日不想见他,我回了就是。” 花溪摇头,“见,我要见我想看看我娘等了年多的男人是个什么模样?” 慕向卿听出花溪有怨气,叹了口气,说道:“他拿了当年四姐给的信物来……我知你心里也怨,我何尝不是恨他负了四姐,可那毕竟是你爹,血脉至亲……瞧瞧昨日的情形,想来他也有苦衷……” “姑母放心,花溪知道分寸。麻烦姑母请他进来吧” “嗯”慕向卿出去了。 花溪极力想要让自己保持平静,可在门帘再一次挑开后,看着走进来的人时,花溪冲怔了,直到那人走过来拉住自己的手时,花溪才回过神来。 甩开来人的手,花溪别过脸看向窗外,“怎么会是你?信王殿下”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亲切……没想到你果真是我和贞娴的孩。当初,贞娴离开我时,我并不知道她怀孕……” 早就预想到花溪的冷淡,真到见面后,薄野信还是忍不住心酸涩。 花溪不言语,她不知该怎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父亲,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脸,去看他那双和自己一般无二的茶色的双眸。 薄野信不强求她说话,直静静地看着她,“昨**受惊了。掳走你的人是先王的小儿薄野恒的手下。好在姬燮派去的人一直跟着他们,才找到关你的地方。” “姬燮?他是你的人?” 花溪终于和他说话了,虽然只有冷冰冰的一句,但薄野信觉得这是好的开端,也许事情不会想他想的那般,花溪会认他的。 “不,他不是我的人。他是已故西月左贤王我的皇叔薄野诚的最小孙,母亲是左贤王庶的妾室,外祖父是大华人。十五年前夺位之争时,姬家刚好离开西月回大华,他被他姬家少主的如夫人也就是他姨娘带回了大华。” 薄野信解释完,花溪仍旧望着窗外,没再吭一声。 薄野信继续说:“当年,我被父王派到大华刺探消息,认识了你母亲,后来父王突然驾崩,急招我回西月,半路上遇上大王兄劫杀,贞娴的丫鬟死了,我不敢带她回去涉嫌,送她回了大华。我赶回西月时已经晚了,大王兄登基,将原本应该继承王位的二王兄和我被贬谪到了乌拉山的青石岭。一关就是三年,我帮助二王兄诈死逃跑,自己还留在青石岭。” “直到八年前才和二王兄通上了消息,我托他打听贞娴的事,得来的却是贞娴早在我们被贬谪到乌拉山的第二年就暴毙了。五年前,二王兄的势力巩固,我才从青石岭出来了,与他一道与大王兄打了四年多,直到去年才夺位成功。今年使团入京的路上,我收到了姬燮的消息,才知你的存在……” 花溪知道西月的这段二王夺权的历史,却不知其内幕,更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是薄野信。理智上,她觉得自己该原谅薄野信,毕竟当年动荡不安造成了一对有情人最后生死相隔的悲剧;可感情上,她却无法轻易接受这个父亲,一个害得母亲肝肠寸断的男人,一个在她生命里消失了十四年的亲人…… “薄野恒一直想着要夺回王位。这次使团里出了内奸,他们并不知晓我与你的关系,只是猜测你我的关系,所以派人去花记试探……我保证,昨夜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薄野信解释完,花溪依旧没有动。 薄野信叹气道:“……昨夜的事是受我牵累,害得受了惊吓……这么多年害得你孤苦无依,也是我的错。你能不能给我的机会,让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你?” 花溪回头,第一次正视薄野信,花溪忽然有点不敢看那张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脸,低头错开了他充满期盼的视线,说道:“嗯,从血缘上论,你是我父亲,但事实上,在斗香会前你对我来说,还是个陌生人。娘和你是情深缘浅,她等了你那么多年,最后郁郁而终。纵然有千般理由,那也是你欠娘的解释。您并不欠我什么……” “不,不是。我辜负了贞娴,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我不求你能认我,只要你肯让我照顾你就好。”此时的薄野信没有一点王爷的架,完完全全是个恳求女儿原谅的父亲,神色焦急,生怕花溪一口回绝掉他的请求。 花溪地叹了口气,“哎,我一时还习惯不了……” 薄野信眼睛一亮,笑着说:“不急,不急……今日说了这么多,你也累了。你先歇着,我改日再来看你。” 花溪没吱声,轻轻地点了点头。 发了,明天修~~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祭扫 许是欧阳铮的药好,养了五日,伤口结痂就脱了,留了个指甲盖大小的粉色疤痕。 期间薄野信又来了一次,花溪以休息为由没再见面,他留下了礼物便走了。 十月初一,德裕大街香铺开张。 花溪受伤,慕向卿的意思不要大闹了,就放一串鞭炮,请周围邻居店铺的掌柜们吃一顿饭了事。 谁知初一那日,也不知都是打哪里得的消息,铺里来了好些人送礼。 尹郡王、洛东王世、洛西王世都派了人来道贺,信王派了方柳来送礼。自上回斗香会后,方柳和花溪约在冯记见过两次,讨论些制香心得,都觉收获颇丰。这次新铺开张,方柳除了给信王送礼,自己也上了一份聊表心意。 花溪没过去,听来人回来说了这事,说信王和洛东王世送的礼最重,花溪一笑置之,也没太往心上去。 初三,花溪去给慕向卿请安。 “……再过二十天是娘的忌日。头前在慕府里住的时候,怕忌讳,就在自己屋里祭拜,赶在上巳时才到坟前祭扫。今年不在府里了,我想二十三那天回趟翠屏山。” 慕向卿微叹,“回京那年我到翠屏山去过,去年侯爷不在京我没去成,今年清明时去看过。转眼已经八年了,如今信王来了……他头前跟我提过,我说得看你的意思。” 花溪道:“嗯,娘生前惦着他,临死都没能再见一面。如今他来了,我不会拦着,有些话该他自己去对娘说……劳烦姑母给信王带个信儿了。” “好,需用的我让人提前给你准备好。” …… 二十二晚上吹了一夜的风,二十三一早天空灰蒙蒙的,不多时盐粒似的雪粒儿稀稀疏疏地落了下来。 花溪坐着暖轿到了从二门出来,穿过角门顺着西墙一直到了侧门。 门外停着两辆马车,车把式见有人出来,忙凑到车门前敲了敲。 薄野信探出头,就看见丫鬟陪着花溪站在门口。 花溪上身换了件灰鼠里素白面绣银丝菊花的长褙,下面穿了条石青色的棕裙,外面罩了件石青色镶兔毛边的素色绒斗篷,头发随意挽起,侧面别了一朵白绒花,一身素服包裹着的纤弱身体站在风显得格外娇柔。 风里加着冰粒,打在手上、脸上还微微有些疼。 花溪福身道了声“信王”,薄野信没在意花溪生分,“你伤刚好,别在风里站着了,快先上车” 花溪点点头,“嗯,等到了翠屏山我再给车夫指路。” 一共两辆双马拉的大车,外表朴素,另外跟着一队十人穿常服的侍卫。 花溪上了第二辆车。车内垫着狐狸皮毯,放了烧着银丝霜炭的炭盆。绿缎洒金靠垫、金丝蟒纹引枕、紫檀木桌几……这车里的布置够奢华的。 花溪坐稳后,木犀打开桌几旁暖笼里一瞧,说道:“这里面还放着套宫制的粉彩牡丹茶具,壶里都沏好了茶,咦,是您平日里喝的滇红。我倒是白带了。那小阁橱里不会连点心都备好了吧?”打开一看,果然小阁橱里放着的红漆三层圆盒里盛着八样点心,都是花溪爱吃的。 “看,真让奴婢说着了。这信王准备得还真周全。” 花溪没告诉其他人信王与自己的关系,只道母亲当年救过信王,信王到了大华后才知自己是故人之后,要到坟上祭拜。所以木犀只当是因为当年的恩情,信王才会如此厚待花溪。 花溪看了那些点心,目光微闪,诧异了一下,便朝往外看了看,说了声:“走吧” 车缓缓启动,花溪靠坐在软靠上,看着窗外飘散的雪花出神。 这是上京今年冬里的头一场雪,雪不大,落了地便化了,等出了城,雪渐渐大了,地上湿滑,车队的速度放慢了。 等过了午时,才到了翠屏山,车队停在道旁歇脚。 薄野信让人给花溪送了午膳过来,是普济寺的素斋。 “姑娘,瞧瞧,这是不是普济寺的素斋啊?”木犀止不住诧异道,“这大冷天,还热乎着呢。这信王想得还真周到,定是提前派人上山带下来的。” “嗯,吃吧待会儿还要赶路呢。” 花溪随意地填了填肚。用了膳,薄野信到她车跟前问了几句,吃得可好,路上可颠簸云云,花溪依言答了,没表现出亲近之意,倒也不是太冷淡。薄野信面上倒是多了几分喜意,离开花溪的车后就给那送饭的侍卫打赏了两大锭银。 休息了一刻,花溪给车把式交待了下后面怎么走,车队又启程了。 慕向晚的坟在山里,到了她坟上时,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一片素白,那一座孤零零的坟头显得格外凄凉。 花溪拂去了石碑上的浮雪,跪在坟前磕头上香,再抬头时,眼睛湿润了,“娘,没经得你同意,花溪自作主张带他来看你了……” 薄野信也径直跪在慕向晚的坟前,静静地看着那石碑上一笔一划,心闷痛,低哑地唤了声:“贞娴,我来迟了……”下一刻,便重重地向那墓碑磕了三个头,然后便痴痴地望着墓碑,眼含着水光。 花溪点了香烛,在旁边烧了早些带来的纸钱和元宝,然后站起身对薄野信说道:“你跟娘单独说会儿话,我在那边等着。” 不待薄野信反应,花溪把盛着元宝、纸钱的竹篮推到了薄野信面前,自己往远处走到不远处的树下,望着跪在慕向晚坟前的薄野信,他已经拿起竹篮里的纸钱点上,一面烧着一面对着墓碑说话。 一阵风过,吹得那些纸灰纸钱漫天飞起,薄野信急急地抱住那竹篮,避免那些元宝纸钱四散。转过头,捡起周围的纸钱,花溪瞥见薄野信的眼睛红了…… 忏悔也好,诉请也罢,终是晚了。 薄野信烧完纸,起身往花溪这边走来。 花溪轻声问了句,“说完了?” “嗯。纵使心里有千般话要说与她听,只可惜她也再听不到了。”薄野信太息,“谢谢你带我来看她。” “不必谢我,你欠她的太多,我只是想让她安心。” 薄野信看着花溪,异常认真地问道:“使团在上京过完年,明年开春就要回西月了。花溪,你,你跟我回去吧?” 花溪蹙眉,“回去?回哪里去?西月吗?哪里有我的家吗?有我的母亲吗?” 薄野信道:“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你为何会住到程府?慕家的人那般待你,我不放心你一人留在大华。再说,你是我的骨血,应该跟我回西月。” “母亲泉下有知是否原谅你,我不清楚,但我却没说过要认你。” “花溪——”薄野信面色不虞,唤了她一声。 花溪不以为意,继续问说:“那敢问信王,您堂堂的西月右贤王,可曾在西月娶妻生?” 薄野信神情一滞,随即重重地叹了口气,抬手想摸摸花溪的头,却被她错开了。 收回手,薄野信低头望着花溪,轻声问道:“我若是没有娶妻生,你是不是就愿意跟我回西月?” 花溪摇摇头,嘟着嘴咕哝了一句:“不清楚”她确实不清楚,若他真对母亲长情而守身十五年,那她也许真的会原谅他,跟他离开这里。但他这样身居高位的人,能独身到现在吗? 薄野信有些哭笑不得,又缓缓地说道:“因为我生母是低等的宫人,所以我才会涉险到大华来,只求能立功摆脱尴尬的地位。当年我遇见你母亲时并未成亲,后来关在青石岭,大王兄曾送过女人给我。我承他的情,做出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好蒙混过关,不然只怕我也活不到现在。再后来,我得知你母亲去世的消息,心灰意冷我曾有过两个孩,不过都没养活。前年为了救二王兄,我受了伤,以后再也不会有嗣了……” 也曾想过薄野信早已结婚生,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你……”花溪脑袋有些发懵,看着薄野信,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结果只看到他的眼闪过哀戚之色,他的话是真的 “你是我唯一的孩”薄野信看着花溪,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花溪没有再躲开,愣愣地任他摸着自己的头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薄野信收回了手,笑着说:“我还以为自己一辈再无后嗣了,没想到老天开眼,还有你在……我很谢谢贞娴能把你留给我。” 花溪心一软,却又不想这般轻易地认了他,撇嘴道:“你还真信任你那二王兄?万一他早已打探清楚母亲是诈死,而偏偏想要你死心塌地地跟着他,给他做事,所以为了断了你的念想迟迟不告诉你母亲的消息,一直等到她去世了才告诉你早年她已去了。你倒好,连自己都差点赔进去了你们那王上还真会知人善用” 虽然不知薄野信被关在青石岭后还有没有召集自己的力量,但想他能帮助西月当今的王上出逃,手里定有别人没有的本事和势力。 花溪刚刚的话虽有些赌气,可语气却亲近了不少。薄野信心情也随之好了几分,只是他还真未怀疑过二皇兄…… 薄野信听罢,低眉敛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 花溪一惊,不会提醒着了吧? 薄野信只沉思一下,便抬头笑了笑,“都过去了……好在还是让我寻到了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求亲(上) 古代调香师第125章求亲(上) 花溪跟薄野信离开了翠屏山回到城中。 临别时,花溪的态度虽未见多热情,但话语中却不似初见时的冷淡,薄野信心中大快。 花溪一回去换了衣裳便去了中院。 慕向卿在屋里跟吴妈妈说话,花溪一来她便打发了吴妈妈下去,问了几句祭扫的事,见花溪脸色尚好,才放了心,却想起了今日慕府派人过来的事,眉宇间神色又凝重了几分。 花溪见墓向卿忽变,开口问道:“姑母可是有事?” “今日二嫂身边伺候的常妈妈过来了一趟。” “莫非与我有关?”花溪微愣,二舅母忽然冒雪到程府来定是有紧要的事。 慕向卿点点头,“昨日,武安侯家的黄夫人去府里见了老夫人,说要给你说门亲事。老夫人没应承,却也没反对……二嫂刚刚派人过来给我送信,说老夫人今日早膳时叫了几个媳妇过去说了这事,话里透着的意思是有意结这门亲事,不过三位嫂嫂都不大赞同,韵宜和韵宁都没嫁,不应该先给你议婚,所以老夫人一时还没下决定。” 花溪怔住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上门提亲,看样子老夫人还挺满意这家,而且这家好到招了大夫人和三夫人的眼不然她们也不会站出来反对。 花溪低声问道:“是谁?” 慕向卿略带怒气道:“是洛东王二子陈鸿希,他今年二十,还未娶亲,所以许了你正妻的位子。老夫人准是听到是正妻才动了心。” “什么?那不要脸的厮还敢来提亲?我不会同意的。”花溪气恼 本文版于55ab社区 至极:“慕家还不知我被掳的事吧?” 慕向卿点点头,“这事府里的人都不知晓。黄夫人来说和,定不会知这里面还有别的因由。我就怕万一陈鸿希借着掳人的事去府里说事,那你是非嫁他不可了。” 花溪自然也想到了这点,只怕这嫡妻的位置还是洛东王府知道了自己与薄野信的关系后才做的决定。看样子,再过几日自己与薄野信的关系将不再是秘密。 慕向卿见花溪不语,说道:“洛东王和世子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洛东王妃素来溺爱幼子,我是担心洛东王妃会去求贤妃娘娘,她与贤妃是表姊妹……你若不认信王,那你名义上还是慕家的人……我看不如找信王商量商量。毕竟他是你亲爹……有他说话,洛东王府和宫里都得掂量掂量。” 花溪道:“洛东王府应该已经知道了我跟信王的关系,说不定还会来个请旨赐婚……”如今的情势,她也只有先认了薄野信这个父亲,如此一来才能让慕家的人和陈鸿希不能轻易左右自己的婚事。 “要赐婚更好,那就更不可能是他陈鸿希。虽然洛东王地位尊崇,但陈鸿希毕竟是次子。即便不能以他掳人未遂当借口拒绝,但你是信王掌上明珠配他一个嫡次子委屈了。” 慕向聊顿了顿,看着花溪笑着说:“真要论起来,欧阳世子不比陈鸿希合适。一个掳你,一个救你,一个嫡次子,一个世子,就这两点比起来,要选个有肌肤之亲的怎么也该选文宣?” 花溪微蚂蚁团第一时间章节微一滞,想起昨夜欧阳铮的体贴,脸不由一红,嗔怪道:“姑母,你为老不尊,竟然打趣我!” 慕向卿瞟了花溪一眼,见她小脸飞红,心中大奇,莫非她其对欧阳铮有意? “花溪,你可是对欧阳世子……” 花溪摇摇头,正色道:“没有的事,花溪懂得礼数,只是感激欧阳世子,并无他想。” 慕向卿没再迫问,又道:“我觉得这事拖不得,还是早点给信王传个信才是。” 花溪附和:“嗯,今日晚了不便出门,我写封信,烦请姑母派个可靠人给信王送去。” 当夜,花溪翻来覆去睡不着,梦里迷迷糊糊地看见了欧阳铮,她追上他,接过转身却变成了陈鸿希狰狞的脸,不由惊得出了一声冷汗。 第二日大早起来,慕向卿那边就来人说信王派人来传话了让她放心。花溪问了来人信王去了何处,来人回说信王进宫了。彼时信王还没传来消息,官里派人来了,是贤妃娘娘请了程夫人到宫里叙话。 花溪的心提了起来,慕向卿宽慰道:“别担心,信王既然已经进宫,贤妃娘娘招我进去时定还没听到风声,你安心在家等着。” 送走了慕向卿,花溪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书册放到手里翻了又翻,看不进去一个字。 临近晌午,慕向卿回来了。 花溪急匆匆地赶到了中院,进门就瞧见慕向卿欣喜的笑容,顿时松了口气。 “……我还没到贤妃宫里,皇上那边就派人让我过去见驾……皇上知道你是蚂蚁团第一时间章节幕府里出来的,现在暂居在我府上,问了些你的事。末了告诉我,信王有意认你做义女,皇上已经准了,过些时候宫宴让我带你进官瞧瞧。” “贤妃那边没说什么?” “说了,呵呵,我从皇上宫里出来就去了贤妃那边,贤妃问你现在忙些什么,可还制香,说难得碰上个志趣相投的,让你得空了进宫去陪她说说话。话里没直说,倒是问了你是不是开了间香铺子,我打马虎岔过去了,她也没细问,更没提一句关于陈二的事。我者她是得了消息,没敢吭声。” “如此我便放心了!” 花溪总算彻底松了口气,定了身份,慕家就没权过问自己亲事,陈家想钻这个空子是没机会了。 薄野信那边传来消息,准备十一月初二那日在行馆设宴,向外宣布认花溪为义女的事,让花溪准备准备。慕向卿一得了消息,就张罗着请人过府来给花溪新制衣裳。 上京城内消息走得最快,不到一日,都知道西月的王爷要认斗香会上的“香美人”做义女。 消息传到慕府,众人惊讶不已。 慕继忠、慕继孝身在官场,自然认为这是好事。慕继仁远在任上早已得了慕向卿的消息,自是欣喜花溪苦尽甘来。 自持高贵的大夫人背地里暗讽花溪夷人血统,所以入了西夷人的眼。二夫人自不必说,蘀花溪高兴。三夫人听了这消息倒是挺高兴,心里已经打起了小九九,毕竟花溪如今地位高了,说不定能帮衬自家韵宁一把。蚂蚁团第一时间章节至于韵宜吃惊之余,更是记恨花溪运气太好,一气之下砸了件宫制的青瓷花瓶。而韵宁虽心中泛酸,眼红羡慕,但却吩咐丫鬟给花溪准备贺手。 老夫人萧氏面色不佳,这么大的事自己竟然提前没听到一点风声,得了信儿便寻了李姨娘和二夫人过来问话,两人均道不知。 萧氏当即请了慕向卿回府。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提前给家里说一声?”萧氏问慕向卿。 慕向卿也不恼,赔笑道:“母亲可是错怪我了。这事我提前也不知情。二十四那天我进宫去见贤妃,中途被皇上叫去,才知道信王就是当年那人。” 萧氏愣怔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说的信王是……是花溪的亲生父亲?” 慕向卿点头道:“西月内乱您也是知道的,信王被关了多年,直到放出来才知道姐姐去世的消息,更不知姐姐当年已经怀有身孕,所以不知有花溪这个孩子。自在斗香会上见过花溪后,信王起疑,就暗地托人调查,谁承想一查之下,才知花溪便是当年他和四姐的孩子,一心要叫花溪认祖归宗。” 萧氏面色更差了,“那也该提前知会咱们家一声!” 慕向卿扯了扯唇角,讪讪道:“花溪在庄子上一住就是十二年,头前又落水因为命理之事被送出府去,这些事您当信王不知道?人家心里有怨气,觉得女儿在咱们家受了娄屈……” “那混账东西糟蹋了我女儿,我不找他理论已是宽容,他倒好,如今还给慕家脸蚂蚁团第一时间章节色看?即便他贵为西月王族,也不该做出如此悖理之事。这认亲宴请怎么连帖子都没发一张过来?” “哦,许是还没送来。虽说花溪对外说是远亲,但怎么也是咱们府里出去的人,信王不会连帖子也不送的。”慕向卿嘴上说着,可心中却暗自嘲讽,当年若不是她心狠,怎么奈放任亲生女儿在庄子上自生自灭,在她眼里也就是儿子重要。 萧氏气极,“他瞧不上我慕家,我倒要去问问,那混账东西敢不敢承认当年的害了我女儿的事?” “母亲爀动气。有一事女儿还想给母亲提个醒。” “你说!” “四姐当年对外说暴毙,如今就算知道信王是花溪生父,您最好还是跟家里的人提个醒儿,毕竟人多嘴杂,对府里和四姐的名声都不好。况且韵宜和韵宁都是议亲的年纪,这时候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怕会坏了韵宜和韵宁的婚事。” 萧氏刚刚心火直冒,忘了这事牵连甚广,听了慕向卿所言,当下闭口不言,长舒了口气后,沉声道:“事已至此,多说元益。只盼着他能好好待花溪,那孩子从小没了娘,如今找到了爹也算是一场造化。初二的事,你去看着办吧,总不能让府里堕了面子就是了。” 慕向卿应诺,便离了慕家回府。徒留萧氏有气无处发,第二日竟卧床不起。 网站强烈推荐: 第一百二十六章 求亲(中) 正 十一月初二,西月使馆内喜气洋洋。 慕继忠到时,薄野信也就随意说了几句话,便让侍从领了他进去。打眼一瞧,宾客虽不多,但却都是上京城顶尖的人物。平日里皇族不兼差的自然不用上朝,饶是慕继忠也很难见到这些王公大臣能聚集一处,论起来只有他与程崇的爵位最低。慕继忠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的结交机会,与程崇打了招呼,便四下走动套近乎去了。 薄野信在一旁冷眼瞧着,心想着最近听来的关于慕家的消息,原本那点因为慕向晚而对慕家愧疚的心思也淡了许多,盘算着无论如何要说服花溪跟他回西月去。 宾客陆陆续续到场。薄野信请了其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上座,与众位客套了几句,便道:“谕恒已是不惑之年,常年征战,爱妻不幸身故,而今膝下犹空。这次大华之行,与我儿花溪结缘,以了多年憾事。今请诸位做个见证,谕恒认下花溪为义女,从此她便是我薄野信唯一的孩。” 此言一出,众人具惊。 慕继忠听罢,脸上笑意满满,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见众人惊诧,自己便先挑了头恭贺一声。 众人忙纷纷应和。道贺声此起彼伏。 薄野信还礼谢过,派人请了花溪出来给各位长辈们见礼。 席间,欧阳铮、尹承宗和陈鸿飞正一处悄声说话。 一听花溪要出来,尹承宗便打住了话头,眼睛朝上望过去。 今日花溪穿了件绣百蝶穿花的石榴红底缂丝长褙,下身着烟霞色撒花镶绉纱边摆裙,脑后梳了芙蓉髻,挽着小米珍珠流苏缀,侧面别着金丝攒珠凤钗,右面扣着两朵珠花。 花溪很少穿艳色的衣服,这一身石榴红更衬得她肤色嫩白,欺霜赛雪。大眼睛如秋水盈盈,眼尾上翘,自然平添了几许妩媚风情。鼻峰高挺秀美,鼻翼柔婉雅致,不可增不可减,长得恰到好处。红唇饱满圆润,唇角微挑,勾勒出一抹温柔浅笑。 这一抹艳光落入尹承宗的眼,勾起了隐藏已久的心事。 “和亲的事这下又要有变数了……”陈鸿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端宁似乎与她关系不错。端宁不愿嫁到西月,要换厉王家的郡主过去。原先西月那边说没身份又适龄的公主郡主嫁过来,这不,转眼就有了她本在大华长大,信王这时认个女儿,是不是准备让她嫁过来?” 陈鸿飞的话正了尹承宗的心事。 尹承宗不由笑着回应道:“敬之此言有理。” 陈鸿飞打趣道:“头前你还担心和亲的对象是自己,知道西月没有适龄的公主郡主便松了口气,怎么这会儿又来附和我?看你这样是愿意和亲咯?” 尹承宗不以为意,转头看向花溪,低声自言自语道:“若是她,我自请旨意又何妨……” 曾经单纯地对她感到好奇,想要了解想要接近,渐渐地欣赏,渐渐地认同……再后来斗香会上并肩同行,才知那些理不清的情丝早已缠上了他的心。他见过的美人何其多,可却没有哪个能牵动他的心。原先就看出她心气高,只觉得有缘无份遗憾连连。可当知道了她是薄野信的女儿时,他何其高兴。两国联姻势在必行,他与她是不是也有了可能的机会? 陈鸿飞蹙了蹙眉,收起了嬉笑之色,说道:“澄,你不会来真的吧?玉夫人好像快生了吧?太后那边你准备如何回话?” 尹承宗看了看陈鸿飞,又抬头看向上首,眼神晦暗不明,“不是还有皇上在吗?” 陈鸿飞脸色变了几变,转头看向欧阳铮,“宣,你怎么看?” 坐在一旁的欧阳铮睃了尹承宗一眼,见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抹石榴红上,脸色越发阴沉,“今日这事还不是你家老2惹出来的?他不提亲,何来今日信王认女?”转头又瞄了眼尹承宗,“没听信王说他今后就一个孩,信王膝下无嗣,说不定想带她回西月也说不定?” 看着正笑盈盈地跟诸位长辈行礼的花溪,欧阳铮不由想起了那夜信王的话,为什么一想到她会走,心里会突然觉得闷闷的…… 尹承宗闻言收回了目光,看向陈鸿飞,目光微沉,“你家老2去提亲?什么时候的事?” 陈鸿飞哪里知道一场婚事竟惹得他二人面色不善,心不禁生疑,面上不敢外露,只道:“二弟早过了适婚的年纪却迟迟不肯成亲,母亲对慕花溪印象不错,所以曾私下托武安侯黄夫人去探过口风……我与父王也是事后才知道,父王训斥母亲鲁莽,所以此事未再提及。” “你那二弟也该管教管教了,迟早要惹出更大的乱来。东南军都是老王爷带出来的,虽说都是老部将,处事难免会宽纵他……左秉正刚接了西南都监,正是用人之际,如让他去西北军去历练历练。” 尹承宗说话似漫不经心,可陈鸿飞知晓他是真恼了。以他的脾性,这等事最多只是劝诫两句,提醒他管教鸿希,不会像今日这般直接要他带话回去送鸿希离开上京……尹承宗的性连陛下的话都敢驳,却为了一女改变态度,真是奇事。还有欧阳铮,他的心思没人猜得透,如今也帮着慕花溪说话,单单凭她是信王女儿的身份不至于二人帮她,其深意还得再思忖思忖。 陈鸿飞抿着唇角,看向花溪的神情多了几许探究,今日宴会后,慕家寄居的孤女便是信王之女了,这天差地别的身份带来的一切也不知她会如何应对? 花溪自听不到席下三人交谈之言,给众位长辈行礼,又向来宾们道了万福。再由人引着跪下给信王磕头、敬茶,全了认亲的礼数。 薄野信听着花溪唤了声“义父”,虽不是“爹爹”,依旧激动不已,看着花溪眼眶微湿,从怀里取出一玉佛吊坠,递给花溪,“好女儿,这是你祖母留下的,爹这些年一直收在身上,今日就送给你做见面礼,保佑你平安康泰。” 花溪接过吊坠,又磕了个头,“谢谢,义父” 薄野信虚扶了一把,“你身刚好,快起来,地上凉。” 花溪起身站在薄野信身后。 “恭喜信王喜得义女” “恭喜……” 众人道贺声再一次响起,薄野信起身拱手示意谢过众人。 接下来是宴客,花溪退出了前厅,去了后院。宾客携女眷前来的不在少数,都被薄野信安置在了行馆后苑花厅,托给了慕向卿招待。 花溪到了后面,众位夫人又是一番道贺。花溪急忙回礼谢过,慕向卿怕花溪应对不来,急忙接了几位夫人的话头答了便宣布开宴。 尹氏没顾上与花溪说话,本就打心眼里不屑,所以只点头算作打了招呼,没等慕向卿安排自顾自寻了一桌坐下,慕向卿只得临时调换了座位。 席间,尹氏邻座的几家夫人忙着打听花溪的事,其还有两家是尹氏有意考虑给韵琳说亲的人家,结果这两家夫人对自家女儿不闻不问,倒是对花溪打听个彻底,怎不叫尹氏羞恼,随便应付了两句,便闷着头不再说话。众人见她如此,也都闭了嘴,纷纷换了话题交谈了起来,倒把尹氏晾在了一边。 第一百二十七章 求亲(下) 尹氏后来觉得不对,想插话却插不上,这一顿饭吃下了,饭没吃好,自己吃了一肚闷气回去。 散席后,尹氏与慕继忠一道回去,一路上慕继忠笑容满面,她却冷着一张脸絮絮叨叨地说落别人的不是,“……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主儿,前些时候聚会时还寻人打听咱们韵琳的事,转眼却又打起了花溪的主意。咱们韵琳那点比不上花溪,她不过撞了大运摊上了信王,连带五妹也是满口的花溪这好那好的,跟我同桌也没见她帮着咱们韵琳说句话……我就见不惯她和花溪目无人的样” 慕继忠听着心烦,好好的心情让尹氏搅和没了,“花溪攀上了信王,以后回了西月也是郡主,陛下也能高看咱们家几分。若是留下,那必是要和亲的,嫁的人不是王族,就是亲王世。你也不看看今天来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些夫人最不济也是个二品命妇。你不趁着机会和那些夫人们,还有花溪拉拉关系,反倒怨这怨那,真是没眼色” 尹氏被慕继忠训了一顿,悻悻地闭了嘴。 慕继忠见尹氏不言语了,也没与她计较,吩咐说:“回头让韵琳跟花溪多走动走动,探探她的口风,看看她是走是留?” “嗯晓得了。”尹氏点点头,眼波一转,又道,“花溪认了信王是好事,那咱们韵琳怎么也得粘粘光,许个好人家。头前说的那几家,王家和贺家的夫人一个劲儿打听花溪,我看不能考虑了。剩下的门第不高,我寻思着要不再选几户?你心里可得有个底,我寻摸着要能赶年前定下最好。” 慕继忠听罢,也觉得尹氏说得在理,当下应了。 且说宾客散去,花溪被薄野信唤了去。 “花溪,今日仪式已毕,我有一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花溪点点头,“嗯,您说。” 薄野问道:“过了年,我便回西月了。你是跟我回去,还是留在大华?” 去西月? 花溪不是没想过去,只是舍不下刘妈妈和丁香。再者,西月形势她并不清楚,如今她也算是西月皇族人,要面临更多的人和更复杂的事。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应对自如? 花溪寻思了一阵,“西月对我而言,太陌生……而且我也舍不得刘妈妈和丁香。刘妈妈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丁香要留下照顾她。我若一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见她们。况且娘也在这里……” 薄野信见花溪没有当即拒绝自己,心欢喜,便道:“我们可以带着你母亲回去” 这倒也是个办法。 花溪回想起这些年在大华的生活,在这里好像真没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换个环境也未尝不可。 花溪轻叹了口气,“也好。只是关于迁坟的事我看还是想别的法……今时不同往日,慕家……算了,不提他们。要走的话,就带着娘的骨灰走,翠屏山留个衣冠冢。我不想因为娘的事再与慕家纠缠……” 听女儿说要跟自己离开,薄野信喜出望外。念在花溪要离开大华,所以薄野信没要求她住在行馆,在西月使团离开前,花溪还是与慕向卿回程府暂住。 回了程府,花溪便跟慕向卿说了自己要跟薄野信离开的事。 慕向卿闻言,不免心酸涩,眼眶一红,拉着花溪的手说道:“哎,当初知道你要认了信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没想到这么快……姨母还真舍不得你走啊” 姨母。花溪原本就该这样唤她。因为没有爹挂在娘的姓氏,一过就是十四年,如今她终于恢复了身份。 “我也舍不得姨母,舍不得林哥儿……”花溪心一酸,眼泪就涌了出来。 花溪一哭,慕向卿也忍不住落了泪,搂着花溪两人又一起哭了一阵。 直到外面丫鬟报说,大少爷领着二少爷来给夫人请安。二人这才止了哭声。 花溪用帕抹了眼泪,“轩哥儿回来了?” 程啸轩一直在京宗学读书,程崇见他整日跟弟们厮混,舞刀弄棒不求上进,四月便送了他去了潞州的松溪书院读书。花溪来的时候程啸轩已经去了潞州。 “我在行馆接了信儿,说辰时到了渡头。松溪书院从十一月歇假一直到二月开课,今年头年他呆的短些。明年可就要八个月才能再回来。”慕向卿也擦了眼泪,整了整衣裳,才让人唤了轩哥儿和林哥儿进屋。 程啸轩进来时拉着林哥儿的手。一进门,林哥儿就松了他的手,径直冲到了慕向卿跟前,喊道:“娘亲——” “娘,孩儿回来了。” 程啸轩个长高了些,人也清瘦了,穿了件家常的深棕色杭绸面直裰,外面罩了件灰鼠里青灰缂丝面绣万字纹的背心,头发束起扎了方逍遥巾,眉宇间的娇纵之气去了不少,人倒是变得越发儒雅端方。 慕向卿抱着林哥儿坐到炕上,笑着对程啸轩说道:“你刚回来,也累着了,快别多礼了。” “是,娘。” 旁边花溪已经站起身。程啸轩看到了她,忙见礼道:“花溪姐姐也在。姐姐近来可好?” 花溪打量了两眼程啸轩,“托福,一切安好。倒是轩哥儿变化挺大,越发地谦和儒雅了。” 程啸轩脸一红,“多谢姐姐夸奖。听说姐姐认了西月的信王为义父,啸轩这里恭喜姐姐了。这点小玩意算作是啸轩送给姐姐的贺礼。” 说着,程啸轩从腰间的鱼袋里取了样东西出来递给了花溪,“路过濯城,见铺里卖竹雕香囊,想着姐姐喜欢这些物事,便买来送给姐姐。” 镂空桃形竹盒上面除了孔眼外,一面雕着翠竹,一面雕着花鸟,雕工虽不甚出众,但竹制香囊却在上京城不多见。 花溪很是喜欢,“这东西正和我的心意,多谢轩弟” 程啸轩抿着嘴笑了笑,“姐姐喜欢便好。” “什么?什么?林哥儿也要”那边林哥儿已经爬到了炕边,探着头巴望着花溪手里的竹香囊。 慕向卿一把拽住他,佯装生气,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一下,“别人有个什么你都惦记。” 林哥儿不理慕向卿,看着程啸轩,“哥哥,我也要。” “那是姐姐用的,你不能用。” “我要,我要和姐姐一样的”林哥儿不依不饶,慕向卿抱她也不理。 花溪见他非要,递给他,“喏,你拿去玩。” 林哥儿不接,摇摇头,不接,依旧看这程啸轩。 程啸轩刚好买了两只,本来另一只准备自己留着玩,没想到弟弟开口要,便道:“大哥现在没带在身上,待会儿让丫鬟给你拿来。” 林哥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慕向卿见小儿这般,不禁笑着问他:“姐姐的为何不要,非要要哥哥的?” 林哥儿想了想,嘟着嘴说:“两个是一双。我要和姐姐凑一双。” 慕向卿愣了,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儿,你要和你姐姐凑成一双?” 程啸轩一旁轻咳了两声,显然是忍笑忍得很辛苦。 花溪瞟了懵懂的林哥儿一眼,解释说:“我上次说好事成双,林哥儿不懂。我给他解释两个是一双,两件好事一起发生就是好事成双。他只记住了那两个凑在一起就是好事,所以才会这般说。” 慕向卿抱起林哥儿放在怀里,笑着揶揄花溪道:“要不,你以后就嫁给林哥儿算了,这样就能回来了,刚好凑个‘好事成双’,呵呵” 花溪撇撇嘴,“姨母——等他大了,我早都当娘了。” 慕向卿不言语,低头看着林哥儿,问道:“林哥儿啊,你想不想要姐姐给你做媳妇?姐姐要不给你做媳妇,可就要走了” 林哥儿一听花溪要走,急忙说:“不走林哥儿要姐姐做媳妇” 慕向卿笑得更厉害了。花溪脸一红,瞪了一眼林哥儿,别过头不再说话。 倒是一旁程啸轩闻言,问道:“姐姐要走?” 花溪点点头,“嗯,过了年跟信王去西月。” “姐姐是大华人,为何要去西月?”程啸轩不解道。 “这……”屋里有丫鬟在,花溪总不好开口说自己的父亲就是信王,况且一直以来,程啸轩并不知自己与他是姨表亲。 “轩哥儿路上辛苦了,今日早些回去歇着吧。我忙活了一上午也乏了,赶你父亲回来想再歇会儿。你带着林哥儿下去吧。你是兄长,在家时多抽空教导教导你弟弟,明年也得给他请个先生启蒙了。” 慕向卿赶人,程啸轩别借口带着林哥儿去取香囊,拖着他走了。 花溪也回了西院。洗漱换过衣裳,花溪把四个丫鬟叫到了跟前,提了自己要走的事。 四人具是一惊。 木犀本就是孤儿,铁了心跟着花溪,花溪一说去西月,她自然要跟去,“您到哪儿,奴婢就跟到哪儿,只是奴婢的卖身契还在慕家……” “卖身契的事儿,我会解决。”花溪又看向其他三人,“你们父母健在,不能跟着我去西月。等我离开后,你们便回慕府吧。这里我给你们一人一份赏钱。你们或赎身或是留着以后做嫁妆都随你们自己。” 芳菊第一个接了赏。春英一脸不舍,却知自己不能去西月,跟着接了花溪手里的银票谢过。只有翠茗,咬着唇瓣不吭声,一脸犹疑不定。 花溪望了望她,起身伸手将银票递过去。不想翠茗却没有接,径直给花溪跪下了,说道:“姑娘,奴婢,奴婢想跟着你走”() 第一百二十八章 探风 “你家里还有哥哥、嫂,他们怕不舍得你走吧?”听到翠茗要跟自己走,花溪也有些惊讶,“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翠茗低着头不说话,半晌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其他三人见状,忙劝她别哭。 “先起来有什么难事说出来大家也好帮你想办法。”花溪让春英扶了翠茗起身。 翠茗哭了一阵,才哽咽道:“姑娘,奴婢的哥哥好赌,输了钱将我抵债给了一户人家,可我不愿意,原先有老夫人顶着,我将嫂骂了回去,又扔了她些银钱才了事。接着,奴婢跟姑娘来了程府,前两日,我嫂又托人带话来了,说又给我寻了家大户做填房……谁知那主家已经五十多岁,家里还有两个儿……姑娘,翠茗宁愿终身不嫁陪着姑娘,也不愿不明不白地许了人浑浑噩噩地过日……” 瞧翠茗这样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亲事,不过翠茗翻过年就十八了,也不小了。真跟自己走了,还不知几时能嫁人? 花溪宽慰翠茗说:“你不满意亲事,我托姑母再给你找一家称心的。你年纪也不小了,跟着我去了西月,要想找个合适的还不知要等到几时?” 翠茗似乎铁了心要跟花溪离开,咬咬牙,“如今我若还留下,就算是嫁了人,迟早也要被他们牵累得过不下去。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不顾念亲戚lun理,只是我家哥哥、嫂嫂实在不成器,娘在时也不知孝敬,净拖累家里。娘就是被他们气死的。姑娘,您就看在我伺候您一场的份上,带我走吧翠茗在这里给您发誓,一辈不嫁人,跟着您伺候您” 花溪出声阻止,“快别这话说的,你既然心意已定,我带你走便是。只是以后切莫再说不嫁人的话了,别碰到了合适的人,又碍着这话给耽误了。” 翠茗抹了一把眼泪,笑着朝花溪福福身,“谢姑娘成全” 花溪点点头,将银票递了过去,“嗯,这钱你拿去,留着给家里贴补家用。你这一走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翠茗想想,没再推辞,将银票收了起来。 第二天,花溪院里便来了客人。 韵琳和韵宁过来了一趟。韵琳一改往日的高傲,亲切地拉着花溪的手,跟花溪聊起最近慕府里的一些琐事,还有她惦念之情。韵宁也时不时地跟着附和两句。花溪一面笑着应付,一面暗道,这突如其来的姐妹情还真是让人难消化。 “……你也是个有福气的。不过好像听说年后信王他们便要离开了,你如今认了他为父,是跟着他回西月还是留在大华?” 韵琳突然问了一句,花溪顿了一下,笑着回说:“还没定下。我在大华出生,长在这里,去了西月怕不大适应……” 韵琳点头道:“是啊人都说西月是荒蛮之地,你看看西月长得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凶巴巴的有什么好……我说你还是留下的好,过了年,搬回府里,咱们姐妹三个还能在一处作伴。” 留下也不会回慕家去韵琳今日来献殷勤还不是为了“信王”这块招牌 花溪勾勾唇,没应声,自顾自地饮起茶来。 韵琳见花溪不接茬,有些尴尬,却憋着没发作,冲韵宁使了个眼色。 韵宁点点头,故作神秘地对花溪说:“花溪啊,前日我娘出门碰见礼部吴大人家的夫人,随便聊起了西月和亲的事,还说西月那边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就咱们大华郡主嫁到西月去。听说原本属意是端宁郡主,临了改了厉王家的景福郡主。我听娘说,信王认你,是为了让你和亲的。” 这消息花溪早先听琼枝提过,至于让自己和亲这事那都是外界盛传,薄野信一直盼着能带自己回西月,怎么可能刚认下,就将自己嫁到大华。 韵宁这般说,想来是来探口风的。自己若留下来和亲,嫁的人必然与皇族有关,那慕家得的好处可不是一星半点。这家人她早就看透了,张口说的话便能猜出他们心里琢磨的事。 花溪装作不知,淡淡地应了句,“是吗?没听父王提起过。” “啊呀,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韵宁惊讶道,“别是信王故意瞒着你” 看来老夫人没有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信王便是自己生父的事。 “许是别人乱传……” 韵琳瞧着花溪漫不经心,还道她是暗地疑惑,忙插口道:“这事可不是一个两个再传。怎么这也是你的终生大事?且不论这事是不是真的,好歹你也该去探探信王的话,总是早知道心里有个底好些。”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要和亲的话,怎么不嫁个王爷、世的。说起来让人好生羡慕……”韵宁略带幽怨道,“我还不知以后会嫁个什么样的人家呢。最近这一个月,大伯娘和我娘都寻思着给我和姐说亲。姐姐不用愁,大伯是侯爷又是大学士,定也能嫁个好人家。我爹那样……哎,我还不知会嫁个什么样的呢?” 韵宁一番抱怨,韵琳少不得宽慰几句。 “不是我说,眼瞅着咱们姐妹几个里,你的地位最高,定也嫁得最好。以后可要多帮衬帮衬我和你七姐啊” “是啊是啊,以前七姐若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合适的,还望花溪你别计较。” 两人一唱一和,花溪在一旁冷意瞧着这二人做戏,也不接话也不应声,眼睛瞟着窗外,一副神游的模样,让暗地观察她的韵琳和韵宁摸不着头绪,还以为她感同身受,不知如何自处呢? 既然花溪心里对和亲这事有了数,两人也没再多言。 韵琳又说:“来之前,祖母托我带话来,说怪惦记你的,让你得空回府里看看她。” 花溪略略颔首,“我省的了,过两日便回去。”得等翠屏山那边的事办妥后,她就回慕家,去把翠茗和木犀的卖身契赎回来,顺便告诉他们自己要离开大华的事。 “那你先歇着,我和韵宁先回去了。过两日再见。” “嗯,春英去叫人抬轿过来,翠茗你去送送姐和七姐。” 韵琳先一步出门,韵宁慢了一步,拉住欲送人出门的花溪,拿了个手帕包着的小物件递到花溪手里,悄声说:“一点小东西上不得台面,刚刚没拿出来,怕姐笑话我,呵呵,这个是我准备的给你认父的贺礼。” 花溪见韵宁偷偷摸摸的,八成是韵琳没准备东西,怕韵琳面上不好看,又数落她心眼多,所以才私下里给自己。 花溪笑着接过来,“多谢七姐” 韵宁见花溪笑了,也赔笑道:“你还跟我客气。我这就回去了,过两日等你回来,咱们再一处说话。” 送走了两人,花溪打开韵宁给的东西一瞧,是个嵌绿松石的花鸟银盒,里面放着一对嵌红宝石的金耳铛。 这东西可不便宜,韵宁还真下了本钱。 地位不同,果然待遇不同。花溪自嘲一笑,随手递给了翠茗让她收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嘴脸 说到要离开,很多事需要安排。花溪去了德裕大街,见过刘妈妈。刘妈妈听说花溪认了信王,要随他回西月。虽然心里舍不得,但念着信王无嗣必然不会亏待花溪,也就应了,只是拉着她的手说要她以后多保重,信王毕竟是王族,总不比一般侯门,规矩更大云云。花溪心上难过,嘴上一味地宽慰刘妈妈,怕她担心。 花溪将香铺托给了慕向卿照料,自己手里还有一半的份。原本刘妈妈和丁香有一份,她留了二份,余下两份都转给了刘妈妈。刘妈妈起初不肯收,花溪只道自己离开了,本来想全留给刘妈妈和丁香,又怕她们不肯收,就让她们占大头,以后让丁香自己收学徒,把铺经营下去,自己的那份红利留着每年存到大通钱铺自己的户头上。刘妈妈耐不住花溪求恳,最后还是答应了。 料理完香铺的事,花溪从信王那边得了消息,慕家派人去了翠屏山,说是修葺慕向晚的坟茔。信王那边不想惊动慕家的人,所以还没动手。 事有凑巧? 慕向晚的事是慕家的疮疤。慕向晚弃了家人私奔,如果今日再被揭开,慕家并不见得能沾什么光,毕竟当年西月与大华敌对,慕天和与西月征战多年,素有仇怨,慕向晚的事传出去只会落下欺瞒之嫌……而慕家的人如此大张旗鼓地去修葺慕向晚的墓地,落在信王眼里只会让人觉得别有用心,反倒落了下乘,其一定是另有原因。 得到消息的第二天,花溪便回了慕家。 “花溪回来了,快坐让外祖母瞧瞧”老夫人和蔼地笑着,“看来这段日在程府过得不错,倒是比在慕家时候丰腴了。” “整日里呆着屋里不走动,所以胖了些。” “外祖母早说过,你是个有后福的。这不,避去程府没几个月,便寻到爹爹了……”老夫人顿了顿,掩面低泣,“可怜你母亲,临死也没再见你爹一面……” 花溪没想到老夫人说得声泪俱下,扯了扯嘴角,宽慰道:“这也只能说娘和爹有缘无份吧……爹他一直惦记着娘,若不是当年娘对外称暴毙,也许爹会赶得及见她一面……我想娘会原谅他的。” 老夫人放下帕,“若他有心,当年不会弃你母亲于不顾” 这话说得……弃娘于不顾的也有你这个亲娘花溪早就看透了,与她争辩这些无意义的事只会给自己心里添堵。娘当年会舍弃慕家跟爹走,怕也是看透了这家里这些人的嘴脸,换做是她怕也早就离开了。 花溪不想跟老夫人多解释什么,低下头不应声。 “不说这些了……你如今也认了爹了,是不是打算跟着他会西月啊?”不待花溪答话,老夫人又补了一句,“你别忘了你母亲的坟还在这里……” 花溪一愣,这算什么意思?让自己留下吗? 老夫人继续道:“刚过了你母亲八周年祭。明年逢,前些时候跟你大舅父商量了,把翠屏山的坟好好给你母亲修一修。你若有孝心,怎么也该等你母亲的周年祭过了再走?” 话语埋怨花溪的意味很浓。花溪越发觉得老夫人这话耐人寻味,看这情形,她是早知道自己要去西月了…… 花溪若有所思,能提前告诉她自己要走这个消息的,只有自己身边的人。慕向卿,不可能,她本来就与老夫人有旧怨。剩下就是自己的四个贴身丫鬟,翠茗和木犀要跟着自己去西月,自然不会在这事上犯糊涂通知慕府的人。那只有春英和芳菊了……没想到自己的身边会出这样的纰漏…… 修葺坟茔?只怕也是猜测她和信王会带着慕向晚一起离开,怕自己真的和他慕家一刀两断,所以才会提早防范。 “我还以为大家都把我母亲忘了……”花溪平静地抬起头,眼眸注视着萧氏,抿着嘴嘲讽似地笑了笑,低声道,“上月二十三,母亲的祭日,怎么没见有人去探望她?真要惦着她也不会迟了七八年吧” 再装下去也没什么必要。 不得不说他们还不算太笨,猜到了离开会带走母亲。不过猜出了自己的用意又如何,自己那个父亲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年敢只身一人来刺探军情自有过人的本事和魄力。有些想想,她真替慕家悲哀,老夫人好歹是一品的命妇竟然为了慕家来留难自己,这样的慕家有何前途? 如今慕家手里剩下的能要挟自己的东西无非就是母亲,就连刘妈妈和丁香他要动也会顾虑到程府。 花溪声音不大,像是喃喃自语,却故意让萧氏听见。萧氏面色微变,尴尬有之,更多的是怒气,虽然她极力掩饰,可却还是让花溪察觉。 花溪见状,不以为意,仰着头微笑道:“外祖母和大舅父能有这份心意,花溪真不知该如何感激……花溪在这里替娘多谢外祖母和大舅父” 萧氏的面色好看了几分。 花溪继续说:“正好今日回来,花溪就有一事与外祖母商量。” “说吧” “花溪已经决定跟父亲回西月了,一两年内怕不能回来,所以花溪这次想来请外祖母给做个主,寻两个可靠的人去照顾一下。没想到外祖母与大舅父顾念亲戚,竟提前帮母亲修葺坟茔,倒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这下花溪离开也能放心了。” 萧氏的脸色变了几变,显然花溪是当自己刚刚说的话做耳旁风,反倒顺杆爬将照顾坟冢的事交给了府里。 花溪见萧氏不吭声,语带悲切道:“外祖母不说话,是不愿答应吗?记得花溪刚回来时,常听下人们说外祖母原来最疼的就是我娘亲。只是娘亲做了错事,伤了外祖母的心。原想着爱之深痛之切,所以当年直到母亲离世都不闻不问……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是不愿意原谅娘亲吗?难道娘不是您亲生的?” 这时再拒绝,免不得落下口实,说自己不疼爱女儿,不顾念亲情,让人笑话。 萧氏不由看了花溪两眼,这丫头往日的乖觉去哪里了?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难道自己往日里看走眼了,这丫头从开始便是装的…… “没有……”萧氏尴尬,硬着头皮挤出两个字。提起慕向晚,她是恨铁不成钢,放着好好的侯夫人不做去跟人私奔如今知道当年那人是敌国皇,若当年事发,自家不就完了吗?所以她对慕向晚原本的那点淡漠的亲情也所剩无几了。 “我就知道外祖母早就原谅娘了……”花溪的语气带着几分娇嗔,可眼却见不到一丝暖意,“花溪自幼失沽,最念的便是亲情。花溪感谢这两年外祖母的照顾,临别前宫里要为父亲办宴会,我想着机会难得……就不知道那时姐和七姐有没有空,陪我一道进宫去?” 萧氏眼光一闪,笑着说:“难得你还惦记着两个姐姐宫里规矩大,她们比你熟悉些,让她们陪你去倒是更好些。” 看着老夫人笑容可掬的脸,花溪心冷笑,熟悉么?再熟悉有慕向卿熟悉?给点甜头,省得你们再得寸进尺 “好,等帖来了,我派人送回来。”花溪满脸堆笑,“还有一事还请外祖母做主。” “说吧”老夫人的态度好了许多。 “我身边原先跟着人伺候惯了。父亲怕我初到西月不适应,让我随身带两个丫鬟。” 老夫人一听便明白了,“带丫鬟跟去也是应当的,你意哪两个?” 花溪说:“春英家里父母健在,我便不带她走了,免得骨肉分离。木犀无父无母,没牵累,我属意让她随行。” 老夫人点点头,“回头我让管家把木犀的卖身契给你拿过来。” “另外,芳菊家里的人都在上京,那孩也不是个机灵的。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翠茗稳妥。” “翠茗?我倒你会带芳菊,毕竟她和你同年等岁。”老夫人愣了一下,“翠茗家里还有哥嫂,这事得让人再去说说。” 花溪目光微动,随即笑了笑,“这事倒是无妨。翠茗自己愿意,她哥嫂那边我会派人打点。翠茗是您屋里出来的人,总是要您点头才是。” 老夫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翠茗便翠茗吧,虽然年岁大了些,不过人倒是稳妥。你且坐一会儿,我派人去取翠茗和木犀的卖身契一并给你带回去吧。” 花溪起身福了福身,“那花溪多谢外祖母了。” 老夫人虚浮了一把,“你这孩,自家人,客气什么”说完,便吩咐茶香去寻管家拿着两人的卖身契过来。 花溪又陪着萧氏说了会儿话,直到两张卖身契到手,便起身告辞了。萧氏还不忘提醒了花溪一句关于宫宴的事。 花溪一出门,回身朝着荷香院那略带斑驳的朱红院门看了看,冷笑一声,纵使是锦绣门楣也耐不住风吹雨打,就不知这青瓦高墙还能屹立几时?() 第一百三十章 宴前 花溪早料到萧氏的态度,可等自己末了还是觉得不甘,憋了一肚不快回了程府。到了院门口,就看见芳菊在和慕向卿屋里的丫鬟闲磕牙。 花溪瞄了一眼,芳菊也活泛了,沉着脸唤了声“芳菊”。 冷不丁听见有人叫她,芳菊一抬头看见花溪,忙打住了话头,迎过来说道:“姑娘,回来了。” 慕向卿屋里的小丫鬟也给花溪行了礼。 花溪点点头,“去把翠茗、春英和木犀唤来,我有话说。” 芳菊见花溪面色不大好看,忙给慕向卿身边的丫鬟打发了,自己去后面寻人。 花溪进了屋,翠茗在里面。 翠茗服侍她换了衣裳,试探地问了句:“姑娘,可还顺利?” 花溪轻“嗯”了声,忽然转过头看着翠茗,“芳菊到了程家好似比以前活泛了不少,刚进门看见她跟姑母屋里的,好像叫洛儿的丫鬟在聊天。以前倒不见她和谁结交” 翠茗不知花溪为何这般说,只笑着说:“慕家人多,姑娘又无靠。奴婢们也常叮咛她少说话,免得出错,许是她一直记着不敢忘吧……” 花溪叹了口气,总不想把人往坏了想,只是自打来了程府,自己也没在慕家那般谨慎,加上又信任翠茗她们四个,自然不会多想。可如今看来,芳菊不知不觉地似乎变了,不再如原来憨直,心思也多了起来。而今日与萧氏说话猜看得出,那边得的消息是从芳菊嘴里泄露出去的,不然哪会在自己带翠茗上那般犹豫,萧氏早看出翠茗和她不是一条心。 “哎你可知她家里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翠茗愣了愣,低头寻思一下,茫然地摇摇头,“没听她提起,前些时候我问她时,她还道家里借了亲戚的钱在京郊的镇上开了件铺卖些杂货。想来应该没什么难处?” 开铺?花溪的脸色黯了几分,自己果然还是太自信了…… 翠茗不知花溪怎了,只觉花溪定是知道了什么关于芳菊的事,心上不免起了疑心,却又不好再问,只问道:“姑娘,今日夫人差人送了些宫制的点心,你要不要尝尝?” 花溪心不在焉地摇摇头,“人都来了吗?” 翠茗没再说话,到门口瞄了一眼,春英、芳菊和木犀她们正从廊上过来。翠茗忙招手示意她们快些。三人疾走了两步到了跟前。 “姑娘,人都来了。”四人都进了里屋。 花溪坐在炕边,指了指旁边的锦杌,“坐吧。今儿我去了老夫人那边,拿了翠茗和木犀的卖身契,以后你们便与慕家再无瓜葛……这两日,春英和芳菊收拾收拾箱笼回慕府吧。” 春英显然没想到这么快就让自己离开,脸上微微错愕,“姑娘翻过年开春才走,我想等姑娘走后再回府去。”说着,看了芳菊一眼,似乎想让她跟着自己一起留下。 芳菊便跟着点头道:“嗯,奴婢和春英姐姐一样,想送姑娘走了再回府。” 花溪不言语,扫了四人一眼,目光在芳菊脸上定了定,又缓缓地收了回来。 屋里静默了一刻。 四个丫鬟不知花溪为何突然如此,只知她心不悦时多半比往日更安静,一时竟连大气也不敢喘。芳菊更是胆怯,眼神触及花溪的目光时顿时缩了回去,慌忙低下头。 “有心便好,不必在意这些。我想走之前过两天安稳日,不想自家的事还没出口别人倒是一清二楚。”花溪淡淡地瞟了芳菊一眼,“今日回慕家,老夫人先一步知道我离开的事了……” 木犀听了这话不禁蹙眉看向翠茗。 翠茗立时懵了一下,自己是老夫人身边出来的,这消息泄露出去,第一个怀疑的便是自己。 “不是我虽然我是伺候过老夫人的,但自从跟着姑娘后看得多也听得多,知道姑娘为人,一心便想跟着姑娘,心里也只有姑娘。况且因为家里哥嫂的事闹心,我只盼着早日跟姑娘离开,犯不着往外说姑娘的事。” 翠茗急着解释,却未见慌乱之色,反倒是一脸坦然。 木犀想开口辩两句,却听花溪说了句“我信你”,知道花溪心有数,便径直闭了嘴。 春英似乎觉得自已也该说两句表个态度,却看见花溪眼光又转回了芳菊身上,便把话咽了回去。 其他两人似乎也发现了端倪,翠茗忽地想起刚刚花溪一直在问芳菊,立时明白过来。 芳菊察觉不对,抬起头对上花溪沉静如水的目光,心不禁猛跳了起来,想辩解,话一出口却泄了底,“不,不是我……” “不是你,你慌什么?”木犀瞪了她一眼,不依不饶道,“平日里说你实诚,没想到真是应了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木犀嘴巴厉害,芳菊被人戳了心事,慌乱之下更多的是害怕。她眼巴巴地望着花溪,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姑娘,我,我不是有意的。我知道您对我好,也知道您心疼我……家里来了京里,我不晓得,后来知道了才知是得了王妈妈给安排好了。我爹失手伤了人,后来那人没了,爹怕了带着一家人逃到京里来……王妈妈拿这事要挟我,奴婢没法,奴婢也不想出卖姑娘” 芳菊跪在地上给花溪磕头,花溪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起自己第一眼看见芳菊时,憨实纯然的笑容,不免有些心酸,无奈归无奈,她却没想着要老实告诉自己一起想法解决,还是自己太弱不值得她信任。给了这个机会,不就是等着她自己说出来……如此给自己一个宽心的理由,总是相交一场,自己还是惦念曾经有过的那份情谊。 “扶她起来。你能认下这事,我当你情非得已……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以后好自为之。春英,你想留下陪翠茗,便留下吧,总是在一起相处的日不多了……” 花溪起身离开了,留下泪流满面的芳菊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想起从前和姑娘一道过生辰吃面许愿,想起姑娘赏她银钱帮补家里……芳菊心里更是难受。若姑娘真是打她骂她一顿,她也许心里还会好受些,可如今姑娘没撂下什么话便走了。 “放什么愣呢,走吧姑娘都不责罚你了,你还不收拾东西离开?”木犀一向恩怨分明,如今看芳菊已经没了好脸色。 翠茗伸手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说话。木犀不理,看着芳菊呆滞伤心的模样,气恼道:“你还伤心?姑娘才伤心呢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与姑娘说?姑娘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向待咱们几个亲如姐妹,就是要咱们互相信任。即便是了王妈**套,你也该跟姑娘交待清楚,没道理背着姑娘给王妈妈通消息……你不知老夫人一直不放心姑娘,打着姑娘的主意。若不是姑娘认了信王为父,指不定哪天被送给人家做小” “好了,不必说了。芳菊有苦衷,咱们也该体谅。只不过有句话,我想问问芳菊。” 翠茗拦下了木犀,扯了条帕递给芳菊。芳菊接了过来,低头擦着眼泪,听翠茗问她便抬起头。 “你几时见过姑娘有解决不了的事?你忘了姑娘是怎么出府的吗?说到底,你还是信不过姑娘……这才是姑娘伤心的地方。” 芳菊呆滞了一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我对不住姑娘,对不住姑娘……” 春英上去扶了芳菊一把,“姑娘不计较了,只是也留你不得。总是要分开的,不过早走几个月。待会儿收拾了东西去姑娘屋外磕个头,给姑娘认个错就是了。” 芳菊任由春英拉走,回房哭了一阵,收拾了东西,在花溪的厢房外磕头认错,抱着包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花溪透过窗户的缝隙,一直目送芳菊离开,才默默地转过身,“你再去给春英叮嘱一声,让送她去她父母家。等咱们离开,春英回府时,寻个病由让她父母给赎了身离开上京,到南边去吧。她爹的事我会让父亲找人去处理。”自己走了,芳菊也没什么利用价值,老夫人不会跟一个丫鬟计较。 翠茗应诺,心说,姑娘心软,还是怕芳菊回去日不好过,忙着替她打算。只可惜芳菊心眼太实,被人利用了也不敢吭声,倒叫姑娘寒心了。 “姑娘宽心,奴婢这就去办。” 送走了芳菊,第二天花溪便去了行馆,将慕家的事给信王说了个大概。信王气得拍案而起,狠狠地骂了慕家几句,不过最后还是吩咐了人暗地行事。 回去后,花溪便接了宫宴的帖,腊月十五,宫里皇上设赏梅宴。花溪依照当初与萧氏的约定,请慕向卿派人通知了慕家。 谁知到了慕向卿那边,正听见有人给她报信,韵宜生了。 ———————————— 友情推荐:意千重的新书《国色芳华》:既山狼,我便和离又何妨。既是真国色,牡丹自有护花郎。 咳咳,偶在追~~与喜盈门风格不同,但同样好看~~()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宫宴(上) 花溪进屋时,来报信的人已经回完了话,丫鬟领着下去领赏了。 花溪心急问道:“姑母,听说四姐生了。几时的事?听老妈妈们说女人生孩要过鬼门关,也不知四姐如何了?” “昨晚上的事,生的是个男孩。”慕向卿虽是高兴,眼担忧之色更重,“听说当时凶险,孩出来后便大出血。后来止了血,命虽保住了,但身虚弱,得将养个一两年才能恢复。洛东王妃将孩抱到世妃屋里养着……” 这可不是好事。若是洛东王妃养着还好说,但若是世妃养的话,四姐身好些,想要把孩要回来怕是困难多了。 “四姐的事急不了,总是得先养好身再说。” 花溪不知说什么好,而慕向卿忧心却也无法,这种王府内宅之事不是她们能管的。 “嗯,话虽如此,只不过韵宜遭了这么大罪,还不知几时能康复。过两日我下帖去王府看看,哎”慕向卿叹了口气,“你找我有何事?” 花溪将自己答应带韵琳和韵宁去宫里赴宴的事说了,“我来想请姑母给那边送个信儿。” 慕向卿想了想,说道:“既然你应承了,便带她们去吧。比如今不比从前,进了宫定是要与她们分开的,我到时候派人看着她们二人,剩下的事你不用操心了。” “多谢姑母了。” 花溪见慕向卿没什么精神,随意聊了两句便起身离开。 入了十二月,又连着下了两场雪。街道上的雪被清理到了两边,空出间的车马道方便来往车辆。 花溪坐在马车里,撩开车帘饶有兴趣地看着车外的景致。雪停了,屋檐下结了长长的冰溜,孩们拣着石,笑闹着比赛打冰溜。 “姑娘,天冷,仔细冻着。”翠茗在一旁叮咛道。 “哦”花溪呵了口气,看着白雾消散,耳畔孩们笑闹的声音也渐渐远去,轻轻地应了一声。直到街道两旁的房舍稀少,宽阔的大道旁只剩下光秃秃压着积雪的树木,花溪才放下了手的车帘。 到了宫门口,信王随行的侍卫来请花溪下车。 这里是迎客进宫的侧门,门前已经有宫里的侍者整齐列队等候。 嵌着鎏金铜钉的大门,在高高的灰色宫墙的掩映下,那朱红的颜色显得格外鲜艳。站在宫门口,那肃穆威严之下的压抑感让花溪有些不适。 信王轻声道:“不必担心……你跟好威远侯夫人就是了。” 花溪轻轻地点点头,与薄野信分开,随着慕向卿跟着另外两位侍者上了轿。韵琳和韵宁也从后面的车上下来,规行矩步,大气不敢出一下,低头紧随其后。 慕向卿带着花溪三人乘轿入了内宫下了轿,有女官迎了上来,请慕向卿等人去太后宫里拜见。 四人行了两刻钟隐隐看见了顶着琉璃瓦朱红宫墙,约莫行了百步远,便看见了一扇漆黑的乌木大门,上顶高悬着提书“长春”二字的蓝底鎏金匾额。 花溪低眉敛目跟着慕向卿进了宫门。 入了殿,满户香风,娇笑软语,便知这殿里的人不少。 慕向卿和花溪四人进来,笑声渐歇。慕向卿领着花溪三人给太后行跪礼问安。 “起来吧,今儿随意,勿需多礼。”太后笑着叫慕向卿她们起身,目光又在她身后的花溪三人身上停了停,“哪个是信王认的女儿啊?” 慕向卿笑着牵着花溪的手上示意她前了一步,“花溪快给太后行礼。” 花溪从慕向卿身后出来上前一步,也不知是不是紧张过头,还是适应了这里的气氛,她倒是不似刚才进宫那般忐忑,微笑着朝太后福了福身,“花溪拜见太后,祝太后福寿安康、青春永驻。” 花溪微微抬起头,让太后瞧了个清楚。 她上身穿着珊瑚红绣白梅缂丝面小袄,领口镶了银狐边,下身着了条十二幅月白湘裙。芙蓉面,秋水眸,五官柔和了大华人和西月人的特点,既柔且媚,容色俏丽。面露微笑,不卑不亢的,不见紧张之色,倒真有几分白梅清傲之气。 花溪自也看清了太后的模样。太后如今十有余,一身绣金丝牡丹的明黄宫装,珠翠钗环缀于乌发云鬓间,浓眉大眼,五官里倒是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靓丽容色,仪态雍容,整个看起来也就是五十岁上下。 太后看着花溪点头说:“瞧着小嘴真甜,哀家一把老骨头了,哪里比得上你们这些花儿一样的女儿家。” 旁边自有人附和,道太后保养得宜云云。 太后又笑着打住了众人:“好了好了……花溪这孩倒是惹人疼,头前听说你制香出众,得了个‘香美人’的诨名,今日一瞧还真是名副其实,难得又生得这么乖巧伶俐,哀家见着也喜欢信王好福气,连哀家都有些羡慕。来人啊,将我那对红翡镯拿来给花溪。” “多谢太后赏赐” “皇祖母偏心,琼枝问您讨了两次都没见您舍得给,今日怎么就给了花溪了。”殿门外琼枝人未来,声音已到。 太后笑意更胜,“人都来了怎的还不进来,准备躲到几时?” 长公主与琼枝走进殿来,众人纷纷起来行礼。长公主与琼枝向太后问安。 太后冲琼枝招招手,琼枝便走到太后跟前,撅着嘴扯着太后的衣袖撒娇道:“怎的?皇祖母是不是也准备赏琼枝点好东西?” 太后被琼枝的神情逗乐了,“你个小东西,瞧着别人的东西都眼红。上次你看着那对玉瓶这回回去拿上便是。” 琼枝眉开眼笑,忙福福身谢过太后赏赐,说完还不忘朝花溪挤了挤眼睛。花溪的唇角又向上扬了扬,这琼枝还真会趁火打劫。不过看得出,太后对她倒是十分宠爱。 皇后和宫里品位最高的三位妃都跟着太后给花溪赐了东西。花溪一一谢过,太后才问了慕韵琳和慕韵宁的名字,略略颔首,又吩咐人给花溪与慕向卿赐了坐。 一坐定,琼枝便凑了过来,在花溪身边让宫女给搬了个锦凳坐下,瞥了眼慕向卿身后的韵琳和韵宁,微微蹙眉,冲花溪努努嘴,“她们姐妹俩怎么来了?镇远侯夫人到现在还没封个诰命,谁带她们进来的?” 韵琳和韵宁本以后花溪得了赏,太后会瞧见她们二人,没想到端宁郡主半路插进来,倒让太后忘了这茬,接着又是花溪接了皇后等人一顿赏赐,两人瞧着眼热,才听太后问起,还想着能好好表现一番,没想到就问了问名字便了事了。两人郁闷不已,再听见端宁这般说,脸色愈发难看。 琼枝瞟了脸色青黑的两人,勾了勾唇角,凑到花溪跟前,悄声说:“正宴在晚上,待会儿午膳完了,别和那堆女人们去赏梅了,我带你去宫里各处走走。这里可是我从小玩大的地方,闭着眼都知道哪里有趣” 花溪轻“嗯”了声,琼枝便笑盈盈地去了别处说话。 韵琳和韵宁生闷气,却碍着这殿里都是嫔妃贵妇贵女们,不敢发作。 太后说了一会儿便传了膳,太后特意赐了两道菜给花溪,直看得韵琳和韵宁眼红。 用膳后,众人陪着太后到宫里梅园赏梅。花溪被琼枝拽到后面,给旁边伺候的女官说了声,带了两个宫女拉着花溪走了。 韵宁瞥见花溪离开,拽了拽韵琳使了个眼色,想要跟去,结果被慕向卿给拦下了。 “喏,花溪和端宁郡主离开,定是到别处逛去了,指不定会碰见哪位贵人呢?” 韵宁往队伍前面望了望,韵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瞟见了走在前面的景福、景和郡主,寻思了一下,低声道:“景福郡主要和亲,太后自是要给她面,所以许她随侍左右……她们和端宁不对付,还不如给景和郡主递个话,也免得咱们出面。” 韵宁点点头,“此法妥当。” 韵琳附耳给韵宁说了两句,韵宁点点头,退后了几步躲开慕向卿,跑到队伍一边寻伺候景和郡主的宫女去了。() 20110519 请假条 《古代调香师》20110519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宫宴(中) 琼枝月前随长公主去了趟汶州,一路上给花溪讲那汶州人情风物和运河上舟船漕运等等,花溪听着有趣,心里盼着离开这里,也许不久后也能入琼枝这般洒脱地去游山玩水。 两人随着宫女不知穿过了几许庭廊,俄而,见一处白色的院墙出现在眼前,放在外面,这种青瓦白墙比比皆是,可是在这都是高大红色院墙的宫内,倒显得独树一帜。 花溪不禁疑惑道:“这里是……” 琼枝压低了声音,“这宫里说梅花好哪里也比不上清华宫的。喏,就是前面那里……”琼枝指的正是那处有着白色院墙的宫室。“不过十七年前,皇舅舅最宠的梅妃薨逝后,便把宫室封了,成了冷宫。里面只有两个老宫人看管。待会儿我打发了那两个宫女,领你进去。” 花溪蹙眉问道:“擅自进冷宫,不会出什么事吧?” “没事,我小时候经常和澄哥摸进去玩耍……”琼枝的声音暗哑了几分,随即轻笑说,“清华宫后面有条近路能穿到御花园,一旦有事跑得也快…….你在这里等会儿,我马上回来。” 说着,琼枝便朝前面立着的宫女走去。 也不知琼枝给宫女们说了什么,那两人果真走了。 琼枝回来拉上花溪,绕到清华宫的后墙角,琼枝扒开杂草找了一阵,忽然惊喜道:“一年多没来宫里了,没想到还在……” 花溪顺着琼枝的方向看过去,杂草背后一个半人高的墙洞露了出来。 “从这里进去刚好是清华宫后园,那两人一个被我支去取斗篷一个去给我娘送信,怎么也得两三刻才能回来,咱俩快些还能看半个园。走吧”琼枝半弯了腰从那破洞钻了进去,伸手示意花溪跟上。 两人从后墙进了清华宫,虽未见花却闻暗香浮动,待琼枝领着花溪绕过一座宫舍,穿过角门,便是一道依山而建的长廊。 站在廊厅望下去,便见园内梅花盛放,如云海一般。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花溪点点头,琼枝脸色颇有得色,“走,下去看。” 花溪随着琼枝从廊亭下去,近处细看,这园内的梅花品类众多,靠外有高洁的绿萼,如雪的玉蝶;内里有娇妍的宫粉,俏丽的洒金……风过,落花缤纷,馨香满园。透过花雨看去,远处宫室影影绰绰,恍如天仙宫。 所谓香雪海便是如此吧。花溪的目光一边看一边感叹,这清华宫里的梅花品种多,若是能采些花瓣回去制五梅熏衣香倒是不错。花溪心里想着,顺嘴就说了出来。琼枝一旁笑她真是个香痴,花溪但笑不语。 两人一路往梅林深处走去。 不知走了多远,忽闻有人说话。层层叠叠的梅林遮挡,她们并未见说话之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四下看看,除了块半人高的观景石,再没有余物可以遮挡一二。花溪和琼枝进退不得,只好站在观景石后遮住双腿,只盼着说话之人不要近前来。 “郡王,时辰到了,您该出去了,让人瞧见了可不好” “无妨,再坐一刻我自会离开,不会让您为难。” 琼枝拉着花溪的手紧了紧,花溪也听出来那个声音是尹承宗。 “郡王折杀老奴了。”显然因为尹承宗用了“您”,那位公公语带惶恐。 “这是应该的。这梅林多亏了您照料……这宫里她只喜欢这里……”尹承宗的语气听起来无比伤感。 老公公叹了口气,“您有孝心,娘娘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 “走了,我明年再来” “老奴恭送郡王。” 两人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直到再听不见脚步声。 尹承宗似乎和此间曾经的主人关系不一般。 花溪正暗自纳闷,手上一紧,琼枝拉了她一把,“咱们也走吧” 琼枝的脸色不大好,花溪没敢多问,皇家的隐私事,她即使有兴趣,也没胆去探究,于是点点头跟着琼枝往来时的路去了。 从清华宫出来,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襟,那两个宫女还未回来,花溪和琼枝便寻了附近一处亭歇脚。 “今日碰见承郡王的事……” 琼枝的话没有说完,花溪已经知趣地接了过去,“今日只是在宫赏花,并未见到旁的人” “嗯”琼枝似乎有了心事,目光有些飘忽。 不多时,一个宫女抱着两件斗篷找到了花溪和琼枝。 “可知道太后她们去了哪边?”宫女伺候琼枝披上了斗篷,琼枝随口问道。 “刚过来时碰见去传膳的宫女,说是在阆苑歇脚。” “带路吧” 琼枝和花溪离开了清华宫的地界便去了阆苑,不想走到半路,却听见有人唤“端宁”,两人停下脚步一看,见到不远处有七个人走了过来。 花溪定睛一瞧,走来的却是泰王、安王、平王、尹承宗、欧阳铮、陈鸿飞,另外还有一人她不识得。 “给众位哥哥请安”琼枝笑着朝泰王等人点点头,转头又看向了花溪不认识的那人,“今日人到得可真够齐的,难得承礼哥哥也从封地赶过来了,今年过年可热闹了。” 尹承礼,厉王世,景福、景和两位郡主的哥哥。 花溪自从到了程府,慕向卿给她说了不少大华王室的事。厉王的祖父与大华第二任君王高宗皇帝是亲兄弟,厉王乃是端景王的亲侄。端景王为人庸碌,只封了个郡王,膝下无,只有两个女儿,长女早年嫁到了东日国,可没两年便去世了,而庶女正是如今的镇远侯夫人尹氏。所以论起来,厉王与尹氏的关系更近些。奈何端景王一脉没落,尹氏又是庶出,地位不高,几次相与厉王攀交情,却遭了冷遇,这也是尹氏懊恼的地方。 尹承礼十七八岁,个头等,不比泰王等人高大,生了张圆脸,带着点婴儿肥,一双圆溜溜的墨玉眼在听到琼枝的话后亮了亮,略带腼腆的笑容让人感觉很亲切,“琼枝妹妹,两年未见你倒是越发好看了。” 琼枝嘻嘻一笑,“承礼哥哥还是这般嘴甜。见过太后了吗?” “还没有。太后那边众家夫人在不方便,待会儿我再去面见。”尹承礼扫了一眼琼枝身边的花溪,“这位是?” “哦,忘了介绍了这位是西月信王刚认的义女慕花溪。”琼枝笑着拉着花溪的手,“这位是厉王世。” 刚才碍着琼枝与众人说话,花溪没来得及行礼,这会儿她忙福身行礼道:“给众位王爷、世请安” “哦,你就是那位香美人吧?” 尹承礼笑眯眯的,唇角还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让花溪难以想象他竟然会和那两位叽叽喳喳围着太后、长公主奉承的郡主是亲兄妹。 花溪屈屈膝,“那是旁人给起的诨名,花溪当不起。” “不,你生得很美。”尹承礼说话的语调很轻柔,却丝毫没有夹杂别的感情色彩在其,让人第一感觉他是在直白地陈述一个事实。 花溪微微愣了愣,看着尹承礼干净清澈的眼睛,便知道他并无别的意思,只是在说出他的第一印象。 琼枝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花溪,你可小心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宫宴(下) 花溪疑惑地看了眼琼枝,琼枝不再大笑,唇角微扬,眯着眼睛睨了尹承礼一眼,“他可有个癖好,偏爱画美人,若是相你,你可要遭几个时辰的罪咯,呵呵” 尹承宗也跟着凑趣道:“佑德的妙手丹青,我等可是许久不见了。不知今日可能再见?” 尹承礼脸上又浮现出特有的羞涩的笑容,“若是姑娘允许,下晌众人去畅音阁看戏的时候,倒是可以抽出有些时间……” “本王也很是期待。”泰王走了过来,笑盈盈地看着花溪,似乎很期待花溪能够应允。 接着,安王、平王和陈鸿飞也赞尹承礼的画技出众,一时倒叫花溪不好再开口拒绝。 花溪下意识地睃了一眼没开口的欧阳铮,一如往常般沉寂冷峻的脸,微抿着唇,默默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欧阳铮似有所感,回看了眼花溪,开口提议道:“今日宫宴人多事杂,只怕佑德难以静心,不如改日再约个时间?” 欧阳铮解围。花溪不由地想起了那个疗伤的夜晚……低头错开了欧阳铮的目光。 “嗯,今日确实不合适。你不日就要去西月了,要是能留一副画像给我也好。” 琼枝略带惆怅的语调让花溪愣了一下,随即花溪朝尹承礼福福身,“不知后天尹世可有空?” 尹承礼笑着点点头,“近日无事,后日有空。地方不如就定在公主府,我为你与琼枝画一幅合像,如何?” 琼枝拍手称是,花溪也跟着答应了。 琼枝又道要去阆苑那边准备离开,却见太后宫里有人来报,太后和各宫妃都回宫歇觉了,长公主回了东芜宫,其余各府的贵妇和贵女被安排在西苑歇息。泰王领着尹承礼等一众人去以前泰王所居的贤英宫歇息,等着下晌再去拜见太后。 琼枝和花溪去了东芜宫,另外让人去西苑给慕向卿知会了一声。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诸事不顺,两人途又被景福、景和拦住了去路。 “姐姐这是要回东芜宫吗?”景和开口问道。 琼枝一见景福、景和,脸色笑容一敛,不理会景和的问话,径直道:“你们此时该再在西苑歇息,怎么还在四处乱逛?今日宫宴,禁军巡查可比往日要严得多,别一不小心被当贼人抓了去。” “我们自不比姐姐,姐姐有依仗,从小做错事怎么都能找到替罪羊在这宫里行走自不必谨小慎微,更不用千里迢迢离开家人去和亲……”景福的目光凌厉了起来,嘲讽一笑,“可惜啊,刚刚在阆苑有些人没瞧见,玉夫人抱着承郡王的孩过来拜见太后。” 琼枝的脸色微变。景福笑得越发开心,“太后说,虽说是个女孩,可也精贵着呢,回头要让皇上给赐个郡主的封号……还说,玉夫人这几年受委屈了,总是不会再让她如此,呵呵景和,你说我走之前,能不能看见玉夫人变成承郡王妃啊?” 没理会琼枝铁青的脸色,景和则继续说:“太后和长公主都着急咱们端宁姐姐的亲事,刚刚姐姐没在,太后还专门跟长公主说我哥哥回京了呢……姐姐,说不定咱们能一起喝端宁姐姐的喜酒呢” “你们说什么?”琼枝惊呼出声,“不要妄自揣测太后的意思,说错了话可是要受罚的” 景福挑眉道:“受罚正好,也比如今被逼上路强呵呵,姐姐不信妹妹们说的话?不过东芜宫不远了,姐姐不如回去问问长公主便知真假了。” 琼枝咬牙切齿道:“不劳费心” 景福无所谓地笑笑,“景和,端宁姐姐刚刚偷走,许是绕了个打圈才见到几位哥哥,想来是累了……咱们还是不要搅扰她了。我也乏了,待会儿歇歇好去看戏” 景福打了个哈欠,看都不看花溪一眼,便与景和一起走了。 花溪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离开的景福、景和二人,琼枝的行踪她们倒是清楚? 景福和亲的事情已成定局,今晚的宫宴便会另赐封号。瞧着景福她那满脸的怨气,也知她心不满,毕竟本来该去和亲的是琼枝。一个锦衣玉食的女儿家要被迫远走他乡,心里怎么会舒坦?借机找机会打压琼枝,看她沮丧受罪,怕是景福如今最愿意见到的事。只是琼枝婚事的传闻,有没有她的影在里面? 花溪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道:“消消气这事情的经过她们也没说清楚。这般语焉不详,谁知道其还有什么别的事故没有?况且太后并未下旨,一切还是未知之数。长公主对你的婚事是何态度岂是她们能够揣测的,我看你还是先找长公主问清楚再说。至于厉王世,我看皇上宣召他回京是为了送亲一事……” 琼枝愣怔在一旁不说话。 花溪暗叹,琼枝一直恋着尹承宗,这大概不是什么秘密,虽说她一直嘴上说要放下,可今日看也是口是心非。想嫁给尹承宗的念想就没断过,而太后的态度似乎并不乐观,她想要嫁给尹承宗怕是难了,难怪会如此。 琼枝在原地站了一刻,深吸了口气,“你说得是,就算真有其事。我不愿意,娘也不会逼我的” 琼枝一刻不停留,匆匆回了东芜宫便去寻长公主。花溪则去了侧殿歇息。过了一个时辰,琼枝才回来,看不出喜怒。 花溪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两句,琼枝却不言语,最后抱着花溪哭了起来。 “怎么了?”花溪轻抚着琼枝的背问道,琼枝只是哭,口呢喃着不知说些什么。 花溪仔细听了听,才分辨出琼枝一直在说“我不要嫁给佑德……” 花溪印象,尹承宗常常以慵懒的模样示人,可花溪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没有暖意……加上玉氏和杨氏都不是普通女,出身皇家的琼枝陷入内宅争宠也许不会输,但却未必能得到她想要的回报。况且他好似也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是个事不关己的闲散郡王…… 花溪叹气道:“承郡王并非良人你这又是何苦呢?他可不是你小时候一起爬墙看花的孩,他家可是已有姬妾和孩……” 琼枝的身一僵,过了一刻,忽然松开了花溪的怀抱,随手抹了两把眼角的泪,笑着说:“你不提醒我倒是忘了……也许以前不可能,不过……总之,母亲不帮我,我另想办法来人,给本郡主打水洗脸,重新拿件衣裳来。” 花溪不知琼枝想到了什么法,总觉得她这般变化事有蹊跷,却是不明就里摸不着头绪。 宫女很快按琼枝的吩咐打了水过来,琼枝换了衣裳,洗脸上妆,然后起身便要离开。 “你这是要去哪里?一会儿长公主问起该如何回答?”花溪直觉琼枝是要去找尹承宗。 琼枝安抚似地拍了拍花溪,“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我娘问起,你就说我去寻卢三娘说话了,待会儿直接过去畅音阁。”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入戏 卢三娘是辅国公的小孙女,刚刚确实在太后宫里见着过。只是…… 花溪不无担心道:“哎,我是拦不住你这总是你自个儿的事……三思后行,万万别闹得适得其反……” 琼枝不说话,似在想着什么,到最后还是摇摇头,“我省得。只是若他真愿意让玉夫人做王妃,就不会孩百日过了还不请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试着去忘记,我甚至离京去外地游玩,就是为了放下他,可惜还是放不下……放不下啊” 对于她与尹承宗的事,花溪无话可说,就怕琼枝做傻事,所以提醒说:“可今日宫宴人多,还有景福,我怕她心有怨气,暗地里正等着抓你的错处。万一你出去,遇到个多嘴多舌的……” 琼枝愣了一下,“哈哈”笑了起来,“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她们抓不住错处,我只是要去找澄哥哥好好聊聊。” 琼枝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你放心,我去了。” 花溪看着琼枝离开,摇摇头轻叹了一声…… 午休后,太后宫里的来东芜宫请长公主等人去畅音阁。 长公主没见着琼枝,问起花溪,花溪便按琼枝的话答了。长公主没说什么,几不可察地摇摇头,出了宫门。 到了畅音阁,太后、皇后和宫妃们还没到,各府的夫人贵女们都已在二楼入了座。花溪上了楼,扫了一眼,玉夫人不在其,也没看见琼枝,她便到慕向卿身边坐下了。 花溪刚坐定,旁边便有几家的贵女们借着询问熏香之事与她攀谈,花溪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了两句,目光则一直往门口瞟。 “今儿好像还有柳梦生的戏?” 花溪听见不知谁家夫人提了一句,一旁便有人开始议论。提起柳梦生,花溪自然想起了承郡王,越发担心琼枝。 不多时,皇后与宫妃们都到了。随后,太后、皇帝和信王也到了,随行的还有景福、景和,三位皇、王爷、世们和西月使团地位较高的几人。 众人跪地迎接,花溪偷眼看见琼枝搀着太后的胳膊走了进来,顿时松了口气。 皇上发话,“平身,都入座吧” 开戏后,琼枝一直坐在太后身边,一面听戏一面与太后说笑,第一折唱到一半,琼枝才从太后身边离开,又坐到长公主身边,母女俩小声交谈起来。 花溪见琼枝并无异样,还是如往常一般说笑,倒也放下心来,注意力放到了戏台上。 听了两折,花溪下腹微涨,给慕向卿小声说了声,让翠茗问了宫女净房所在,便起身离席出了畅音阁。出了门,有宫女询问带路,花溪便留了翠茗在畅音阁。 花溪从净房出来,绕过宫墙到了夹道,却寻不到宫女的身影,四下喊了两声无人应答。花溪感觉不对,好在自己也记得来路,便一人往畅音阁方向走去。 行至半路,花溪远远看见琼枝在前面,正要唤她,却看见尹承礼追了上去。 “我要去寻他问个清楚,你放手”花溪听见琼枝喊了一声,脚下一顿,不敢上前。尹承礼生怕惊动旁人,说话声音极低,花溪根本听不到。 两人一阵拉扯,好像在争吵什么。忽然,琼枝猛地甩开尹承礼离开了,尹承礼只得跟着追了上去。 花溪正犹豫要不要跟上去找琼枝,听见有人唤了她一声,花溪回头一看,却是尹承宗。 “承郡王——你怎么会在此处?”花溪诧异道,她知道琼枝嘴里的“他”定是指尹承宗,只不过他怎么会在自己身后? 尹承宗眼睛微眯,戏谑的笑容让花溪愣了愣,“你是怕见到我,还是怕被琼枝看见我与你在一处?” 花溪莫名,随即反应过来,暗自腹诽尹承宗自恋,嘴上不啻道:“花溪不明白承郡王说的什么?琼枝是去找您,既然您在这里,我去叫琼枝回来。” “不必去寻她,她找不到自然会回来。这宫里她闭着眼也能走出去,无须你操心”尹承宗的语气强硬,隐隐透着不快。 花溪礼貌地福福身,“既然无事,那花溪便回畅音阁去了。郡王自便。” “且慢”尹承宗拦住花溪,“你随我来,我有话与你说” 花溪面色一沉,“花溪不敢越礼,既然郡王有话,那便在此处说吧,不必避走别处。” 尹承宗自嘲一笑,“本以为你我早已相熟,没想到……如果你不怕一会儿琼枝回来瞧见话,大可就站在此处说话” “本以为承郡王是翩翩君,没想到也会威胁一个弱女?”花溪不客气得回敬了尹承宗一句。 因为古丽娜的事花溪对尹承宗还存着一份感激,但却不能接受他拿琼枝来威胁自己,她可不想卷入他们两人的感情纠葛里去。何况这是在宫,被人看见她与承郡王过从甚密,还不知传到那些贵人们耳会变成什么? “你若再不走,琼枝可就回来了”尹承宗诡异一笑,眼睛往花溪身后望去,花溪回头,看见一人正行色匆匆地从琼枝离开的方向走来,那侧脸、身形与尹承宗十分相像,还有身上衣裳的颜色竟与尹承宗身上的一样。 “柳梦生?”花溪蹙眉,口喃喃道。 “是啊刚刚琼枝以为他是我才追了过去……说不定会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尹承宗不知何时已经不动声色地靠近了花溪在她耳畔轻声道,“走吧,我们到别处说话。算你换斗香会那晚的人情如何?” 不该看的?花溪站在原地愣住了。 尹承宗不等花溪反应,已经拉着她顺着旁边一条小径跑了过去。 走了一刻,钻过一片山石林,眼前出现了一处院墙,一扇黑木门虚掩着。尹承宗熟门熟路地拉着花溪就推门而入。 “你要带我去哪里?琼枝不会有事吧?”花溪愠怒道,随手甩开了尹承宗。 “琼枝?她啊,不会有事倒是你跟去了指不定会出事……”尹承宗捏了捏刚刚拉过花溪的右手,“这是我以前在宫里的居所。” “这里?”花溪疑惑地打量着这处外表有些破败的屋舍,实在想不通当初在太皇太后身边得宠的尹承宗会住在这种地方。 尹承宗给花溪解释:“呵呵,此处是太皇太后所住的静庵居后面的小院,刚刚那道门是后角门。太皇太后薨了后,我便离宫辟府另住了,这里院落无人打理,过了这么多年自然萧条。” 尹承宗引着花溪进来屋。花溪打量了一眼,家具摆设虽陈旧,却擦得纤尘不染。厅里一角的炉里生了炭火,倒还暖和。 “坐”花溪依言坐下。 尹承宗走到炉旁拨弄炭火,取了旁边放着的铜壶坐到了炉火上,自己从里屋的阁柜里取了茶具出来。 花溪微露诧异之色。 尹承宗放好茶具在她对面坐下,“那时一人住,伺候的就一个老嬷嬷,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每次喝到嘴里都凉了,所以平日里烧水沏茶这些事都是我自己动手,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花溪默默地注视着尹承宗,见他整个人似乎沉浸在过去的回忆,再不复往日的慵懒闲适,浑身上下散发着寂寥孤独的气息。不知怎的,心里涌上了一阵酸楚,母亲离世后,她也曾这般迷茫落寞过……对于生在皇族的他,从小在宫里随着不问世事的太皇太后,日过得并不如意吧? “人前风光,等到戏剧落幕后是何般光景又有谁人能知?”花溪状如无意道,“不过,我如今才知原来皇族人也不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辈。” 看着刚刚还感慨人生忽然又煞有介事说起玩笑话的花溪,尹承宗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看着花溪的目光愈发柔和,“花溪果然是个妙人。” “不敢当,不敢当。不知今日郡王到底所为何事?” 花溪突然变得淡漠的口气让尹承宗有些不适,苦笑地摇了摇头,她果然还是不愿亲近自己。难道真让琼枝说着了?求不得,求不得吗…… 花溪见他不言语,便问:“可是为了琼枝的事?” 尹承宗敛了心神,“是也不是。刚刚为何一人往畅音阁去?” 花溪不好意思说自己去净房,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随我一起出来不见了,我便一人回去。半路碰见琼枝与尹世争吵,后来就遇见你了。” “哎,佑德是怕琼枝计才跟去的。” “计?”花溪惊讶出声,“那我身边的宫女会不见也与此事有关了?” “琼枝被引着去追柳梦生,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只不过事前被佑德知道了,所以才会让你看见佑德拉着琼枝那一幕。若是佑德没赶去,这会儿去追琼枝的怕就是你了……有佑德在,琼枝不会有事的。” “琼枝本来要追的人是你吧?不过我看承郡王更乐意作壁上观,在一旁看戏。”花溪嗤笑道,尹承宗对琼枝冷漠的态度让她有些不快。 “琼枝没你想的那般单纯……” 琼枝出身皇家,不会是个单纯不知事的人。这点花溪很清楚,也知道琼枝发现事情不对,也不会坐以待毙,对尹承宗态度不佳也是因为与琼枝相处久了,觉得投契便不自觉地会为她抱不平。转念想想,今日琼枝见到柳梦生被人看见……估摸着会被冠个“私会戏,不知检点”的罪名?是谁在背后算计?可为何连自己也设计?这才是她想知道的事。 “郡王既然从畅音阁里出来了,想必对此事已经了解清楚。针对琼枝的,那为何又要扯上我?琼枝追出来还是在我离开畅音阁回来的路上,是临时起意还是事有凑巧?” “是景福算计琼枝……至于另外一个,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尹承宗眼睛微眯,眼狠厉之色转瞬而逝。 花溪沉默了,景福算计琼枝在她意料之,而另外一个只怕才是算计自己的人只怕地位不低,背后另有所图,否则尹承宗也不会这般谨慎不告诉自己。 “你今日可是与琼枝去了清华宫?” 尹承宗突然发问,让花溪有些错愕,她下意识地摇摇头。 炉上的水咕嘟作响,花溪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乱跳起来。 尹承宗站起身,提了壶去沏茶。不多时屋内茶香四溢,尹承宗端了一盏放到了花溪手边的案几上。 “下晌琼枝来寻我……我想你该知道她来的意思,我没答允也没反对。只不过送她离开后,我便去了趟清华宫。后园的雪没有化,我知道上晌有两人进过园。后墙的捷径只有我与琼枝知道,上晌陪太后赏花只有你二人离开过……” 尹承宗是明白地告诉自己,他与梅妃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而琼枝正是拿这件事来“要挟”他。花溪无意探究尹承宗与梅妃的关系,只得默默低着头不敢吭声。 尹承宗也没追问,接着说:“琼枝去了太后宫里探口风,便一道去了畅音阁。你离席后,有人传信给我,我一看那字迹是你的……你曾给过我两张方,我识得你的字,未加细想,便兴冲冲地出来了。不想半路碰见了琼枝……” 花溪越听越疑惑,她从未给琼枝写过东西,那模仿她的字迹引尹承宗出来的不是琼枝。自己字迹慕家和程家的人见过,不过送于洛西王妃和平王寿礼里的素笺说明却是自己手书的。欧阳铮与尹承宗交好,该不会是洛西王府的人;韵琳和韵宁虽见过自己的字迹,但要模仿却是不能,况且今日她们二人被慕向卿看着;最后只剩下平王了……花溪暗暗心惊,十有八就是平王,也无怪尹承宗会不要自己知道。 花溪正在盘算着平王的意图,却听尹承宗道:“琼枝问我心里意的人是不是你……” 花溪如闻惊雷,惊愕地看着尹承宗,满眼的不可思议。 尹承宗见状,眼神一黯,“我没答话,径自离开了。琼枝便追了来,我怕她纠缠就绕了条小路避开她,回来看见柳梦生穿着和我一样颜色的衣裳,我避到一边,就看见琼枝追了来,正要出去却看见了佑德,才觉得事有蹊跷,再后来你就来了,我怕你追上去就引了你过来……” 尹承宗说完后,抬起头看向花溪,眼满是惆怅和情意…… 花溪不禁低下了头,避开尹承宗的目光,她岂会听不出尹承宗的暗示? 就在花溪坐立不安时,尹承宗忽然自嘲一笑,“若我上晌便直截了当地告诉琼枝我意的人是你,估计便没有下晌这场算计了……” 花溪知道尹承宗是在告诉自己他的态度,也是在询问她的想法。只是花溪明白,她与尹承宗没有可能,或者说她从未对尹承宗动过心。若如今她还是那个孤女,尹承宗是不是还会如此说? 花溪愣了一下,随即暗嘲,想这些有的没的又有何用?不论他这番变相表白是真是假,自己都不会也不能接受。 花溪只当没听懂,抬头问道:“照郡王这般说,那我是凑巧碰上了?” 拒绝了,还是拒绝了……即便不是直言拒绝,尹承宗觉得胸口有些闷痛。如今他嘴上笑着,可是心却是苦的。想起琼枝在他身后喊着,她求得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早就没了资格…… 尹承宗犹豫了一下,终是抬起头注视着花溪,开口道:“若我如今未娶,你会不会……” 花溪果断地截住了尹承宗的问话:“这世上没有如果之事花溪原是一介孤女,即便郡王未娶,也与花溪无缘。虽花溪认父,但郡王已成家,所以还是无缘……常言道,知己难求,郡王乃是好香之人,既然本无夫妻缘,何不与花溪做友人来得自在?” 尹承宗看着花溪坚定的眼神,扯了扯唇角,笑着说道:“既然花溪如是说,那这称呼是不是可以改改了?郡王,郡王的,叫着多生分若花溪不嫌弃,叫我澄大哥。” 见尹承宗不再追问,花溪暗自松了口气,点点头,“澄大哥” “好” 这句“澄大哥”他盼了许久,如今真听见了心里却是又酸又苦。尹承宗暗嘲,枉我自诩风流洒脱,到遇上一个真心喜欢,兴趣相投的,到头来却是无心于己啊?可叹,可笑…… 看着尹承宗的略带苦涩的笑容,花溪已经坐不住了,顾不得再问平王的意图,便道:“花溪出来已久,怕姑母担心,得赶紧回畅音阁。” 尹承宗本想送她回去,念及她刚刚的态度,只得问了句:“我还想在此处坐会儿,你可还识得回去的路?” 花溪忙道:“澄大哥不必送了,我记得来路。” “那好,我送你到门口。” 花溪也没推辞,由着尹承宗带路送她至刚刚进来的角门,谁知刚走到门前,听见外面有人声,两人脚下一顿,不敢再近前。 “可寻到了?” “没有。要不要进静庵居看看?” 尹承宗一听,当即拽着花溪离开了角门。 第一百三十五章 赐婚(上) 古代言情 狗血、暧昧的一章,哦吼吼,偶写着写着忘了时间鸟,两章合并一起顶锅盖遁走睡觉 “许是派出来寻人的侍卫。”尹承宗拉着花溪往院子的西面走。 人言可畏,要是让人看见自己与他在一起,传出去自己名誉有损。所以花溪并没有甩开尹承宗,任由他拉着自己离开。 静庵居本就与御花园临近,虽是静修之所,但为了方便太皇太后赏花所以选建在了御花园附近。静庵居西面是原先给宫人们住的地方,有个小门直通御花园。 尹承宗探出小门看了看,确定无人,才让花溪出去,“往前走便是御花园,东面是畅音阁,你只道迷路,寻个宫女领你回去。我从前门回畅音阁。” “嗯”花溪别过尹承宗,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 尹承宗目送花溪的身影消失,转身但见一人站在身后。 尹承宗顿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你能领她到这里来,我为何不能?”声音说不出的哀怨,还带着一丝哽咽。 若是花溪此时在场,定一下便能认出此人正是琼枝。 “不走吗?”尹承宗有些不耐,“前院的侍卫待会儿便要进来了。” “你会怕几个侍卫?”琼枝执拗地堵住尹承宗的去路,看着他问道,“尹承礼说要娶我,我该答应吗?” “那是你自己的事”尹承宗有些烦躁,“我要回去了。” “她不愿意吧?哈哈,被我说中了,没想到你承郡王也有被人拒绝的一天”琼枝的笑容带着不甘和凄凉,“这下你想与西月联姻的计划泡汤了……不过也好,你不必再想联姻成功后如何与泰王解释。” 尹承宗抚了抚额头,“柳梦生与安王的事可拿着证据了?” “你还好意思问?今日平王和景福设局引我去发现安王和柳梦生的丑事,可我却发现安王的踪影,我才知道这局是为了陷害我。你是不是早知如此,才说让我将计就计去拿安王的把柄?呵呵,你倒是好算计,还不忘给我找了个‘帮手’,让我不至于真的被人陷害,也好顺水推舟将我推给佑德。” 看着尹承宗平静无波的脸,琼枝眼中闪过痛色,看来自己猜的没错。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他,为何还要这么做?还有,我要与你承郡王联姻的事是不是你自己故意放给平王的?” 尹承宗没说话。 默认了吗?琼枝苦笑,自己喜欢的人,竟然故意陷害自己?这让她情何以堪。难道和自己成亲会让他那般痛苦吗? “你我从小到大的情分,真比不过认识才两年的人吗?我早就告诉过你,你没有资格,你为何不信?若是今日让泰王发现你故意半路引走花溪的,你猜他会怎么做?还会继续信任你吗?不过你放心,这会儿泰王说不定就在御花园已经碰见心心念念的人了” 琼枝看见尹承宗脸色微变,心情愉悦起来,要痛大家一起痛。 尹承宗怒火中烧,看向琼枝的目光冰寒刺骨,“花溪那么信任你,你为何这般对她”说话间,尹承宗转身就要往御花园去寻花溪。 “不准去”琼枝跑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他,“你别忘了是谁生养的你,是谁抚育你成人的?你这样冲出去和泰王对上,值不值得?” 尹承宗顿住了,脚下没有挪动一步。 琼枝低声道:“泰王也好,平王也罢,花溪是不会嫁给大华皇族的她是信王唯一的女儿,信王是不会留她在大华的。若她真要和亲,那最合适的人只有欧阳铮欧阳铮救过花溪一次,自然能救第二次。” “你——” “呵呵,你心疼了?怕花溪被我害了?我承认是因为你接近花溪,但后来我却是真心喜欢她。花溪信任我,我自不会亏待她。泰王喜欢西月美人不假,但花溪已不是斗香会上的孤女,他不敢明目张胆地把她怎么样。再说,我已经派人给文宣哥带话了。花溪她也不是软柿子,给她寻个最合适的挡箭牌,要不要用随她……” 尹承宗自言自语道:“文宣吗?难道文宣也有那个心思?” 琼枝此时也平静了下来,没再刺激他,“有没有我是不清楚,只不过他待花溪与旁人不同……” “没想到文宣身边也有你的人?” “我可没胆子在老虎嘴上拔毛,在他身边安插人手不是找死吗?我只不过从洛西王妃的话里猜出来的,后来又找程府和慕府的人里套了些消息罢了。” 尹承宗眉头微蹙,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欧阳铮对花溪的态度确实与旁人有些不同。 琼枝早已退去了与花溪相处时的天真娇嗔,也没有刚刚因为尹承宗而伤怀的痛苦,面上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静,“好了,佑德的事我不在计较。花溪对你无意,你不妨考虑下我的提议?娶了我,会得到我娘和卢家的助力,我想皇舅舅对咱们俩的事也会乐见其成。” 尹承宗闭上眼,回想起与花溪相识、相交的情景,最后停在了刚刚与花溪对坐聊天的一幕……有些人有些事只适合埋在心底,若是有那么一天…… 尹承宗睁开眼,看着东边正殿的方向,自己是不是就能把她留在身边了? “好吧,我答应你今日便请旨赐婚,不过希望事成之后,你也能说到做到” 尹承宗冷漠的语气让人心寒,这一瞬间他再也不是那个潇洒恣意、温柔体贴的尹子澄,倒是像极了那些隐藏了所有感情的无情的上位者。 琼枝心中一阵酸楚,他竟然答应了?可她为何高兴不起来呢?她不是早想清楚了,不在乎他的心意,只要守在他身边,帮助他、看着他就好。 琼枝忍住眼泪,咬着唇瓣说道:“好,一言为定”说话间,眼泪还是止不住落了下来。 尹承宗双眼迷蒙,看着琼枝似乎看到了别人,鬼使神差地轻抚去她眼角的泪珠儿,伸手将她拥在怀里。 琼枝身子一颤,心里激动喜悦让她无法自已,子澄哥哥,你终于肯接受我了。 尹承宗轻声呢喃:“不哭,不哭……”花溪,我不会伤心有一天,我会让你自己到我身边来…… 这厢,花溪行了小半刻便到了御花园,默记着尹承宗的叮咛一路向东,忽闻人声唤道:“慕姑娘——可是慕姑娘在前面?” 花溪闻声望去,眉头微蹙,怎么会碰见他了? 泰王尹元烨一脸惊喜地迎了上来,那种如看猎物的眼神让花溪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尹元烨自知失礼,忙收敛起兴味之色,询问道:“姑娘没去听戏,怎么一人来了这御花园?” “听戏中途出来走走,跟宫女走散了,没想到逛到了御花园,花溪正准备回畅音阁。” 花溪刚一说完,尹元烨便打蛇上棍道:“啊,原来如此。刚好本王也要回畅音阁,顺便为姑娘引路。” 谁知道自己若是拒绝了,他会不会又找别的理由跟着。仗着信王在宫中,花溪不觉得尹元烨会有出格的举动,强忍下心中不适,点点头。 尹元烨贵为皇子,见识广博,一路上殷勤倍加地给花溪介绍着宫里的景致和他四处游历的见闻,花溪倒也乐得听些野趣杂闻,偶尔也会礼貌地应接几句,却没注意到尹元烨背后看她的那种赤露o裸的眼神。 “西月风土不同大华,民风彪悍,像姑娘如此娇弱,怕是会不习惯那里的生活。慕姑娘自幼在大华长大,虽是信王义女,但也不一定非要跟着信王回西月去。” 尹元烨而立之年,身材魁梧,五官端正,剑眉星目,眉宇间那种身为皇子睥睨高傲的气势自然流露,还有身上那种练武之人特有的杀伐果决的气质,让他不甚出众的容貌更多了几分成熟男子特有的韵味。 难得与花溪说话时比往日软和了几分,略带着磁性的低沉声音听起来倒是极具男性魅力。若不是花溪原来在慕府已得知他喜好美色而且偏好西月美女,又晓得接近自己的目不纯,说不定初次见面也不会厌恶此人。 听闻尹元烨这般说话,花溪立时心生警惕,“信王待花溪有恩。花溪又自幼失去双亲,心上感激,自当视信王如亲父,回西月侍候义父也是子女应尽的本分。” “姑娘孝心可嘉,但姑娘总不会一辈子不嫁人。若是嫁给西月蛮夷定是辱没了姑娘”尹元烨目光灼灼地看着花溪,自信道,“不瞒姑娘说,本王自从斗香会后就对慕姑娘心仪已久,希望有朝一日能迎娶姑娘为侧妃。既然姑娘要随信王会西月尽孝,那本王愿意再等姑娘两年,两年后,本王派人到西月提亲。” 花溪愕然,“泰王殿下果然自信只是花溪生性淡泊,并未想过嫁于皇族……” 没想到花溪会拒绝,尹元烨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姑娘莫早下断言。若我告诉姑娘,他日如本王能够登基,必立姑娘为后的话,姑娘是否可以考虑?况且,本王相信,信王殿下也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够嚣张尹元烨霸道的言语让花溪心头一震,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这一日之内,被人表白两次,还真是让人吃不消。尤其是尹元烨,竟自作主张要迎娶自己,还将自己的野心表露无疑…… 花溪心中苦笑,换做是原来慕府的一个小小孤女,泰王才不会立下如此“豪言壮语”。看来信王之女的名头确实更有吸引力。一个西月强援对争夺大华王位也是一大助力。 “承蒙泰王厚爱,花溪担当不起。”她不是不畏惧泰王此人,只是有些事必须当面拒绝免得留下祸患。如今她马上就要离开大华,她可不想最后还要卷入那些阴谋诡谲的王权争斗中去。 看着那张妩媚风情的脸,尹元烨心如猫抓,不甘愤懑的情绪充斥他的心脏。想起曾经萧五早就提过此女,只是他一直瞧不上慕家没放在心上,斗香会上一见自己便对她一直念念不忘,还没来得及弄她进府,就听说了信王认她做了义女,一查之下,才知她是信王的私生女。本来她的样貌都就很对他的口味,加上信王独女的身份足以匹配他,他才会如此低声下气来求亲。可没想到连后位她都不为所动。 想他尹元烨何曾纡尊降贵正式向女子求亲,第一次竟是被个深山里长大的女子拒绝了,他怎会不憋闷? 尹元烨胸中憋着一口气,心里越发不想轻易放弃花溪,若是放她回了西月,自己只怕更难有机会拉拢薄野信,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尹元烨暴虐果断的性格决定了他做事不择手段,即便是一时隐忍也是为了一击而中,此刻他已下定决心不放过花溪,连带看花溪的目光透着阴狠。 花溪觉察到了尹元烨目光的变化,她心头突跳,隐隐觉得不安起来,尹元烨这样霸道的人不能以常理度之……她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走了这半晌竟无一人出现, 打量了一下四周的路,不待尹元烨反应过来,花溪撒开腿就冲着一条往东的小路跑了过去。 尹元烨也是习武之人,反应极快,花溪没跑出两步便被他一手抓了回来。 “放开我,呜……”花溪的嘴被尹元烨捂住了,整个人贴在尹元烨怀里动弹不得。 “不急,待会儿禁卫巡视,见你我在此自然会有人禀报父皇和信王。到那时,我自会向父皇禀明,我对你情有独钟,奈何你要随父返回西月,我忍不住相思之苦,才会罔顾礼法想要留下你……众目睽睽之下,人人闻之,花溪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花溪口不能言,但阴森凌厉的目光让尹元烨心头微震,若这目光如刀,只怕自己早就被她碎尸万段了。 一股异样的情愫在尹元烨心里蔓延,他低下头双唇贴着花溪的脖颈,一股淡淡甜美的橘香萦绕鼻端,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于是,尹元烨微微张开嘴,狠狠地咬下。 “嘶——”花溪只觉得脖子一痛,一股血腥味蔓延开来,覆在唇上的手松了开来。 “堂堂皇子不知自重,竟也会出口伤人了”花溪恼怒地低喝了一声,伸手想去触碰伤口,却碍着男女力量差距而无法动弹。 头顶一阵闷笑,花溪抬头看见尹元烨舌头正舔舐着自己唇瓣上沾的鲜血,喉头一涌,一阵反胃,嫌恶地别过头去。 尹元烨接受到花溪厌恶的目光,伸手扼住她的下颚,逼着她与自己对视,“呵呵,我的橘香美人,怎么不装了?谦恭有礼的卑微做派不适合你,还是这样子比较吸引人我未来的皇后也该如此” 手指紧按住花溪的嘴巴不让她出声,尹元烨低头舔舐着刚刚在花溪脖子上咬下的伤口。脖子上粘腻的感觉让花溪羞愤不已,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小脸憋得通红,心中大骂,怎么会遇上尹元烨这么个有恋童癖的大变态?还有尹承宗那个家伙,若不是他拉自己去静庵居,又让自己从御花园会畅音阁,也不会遇到这个煞星 正在花溪焦急无助之时,满脑子胡思乱想该如何应对后面被人发现的场面事,忽然眼前一晃,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花溪的视线里。 自己狼狈不堪又被他看见了?压抑在心头的屈辱感一瞬间涌了上来,花溪眼眶一酸,晶莹的泪珠儿一滴滴地从眼眶中滑落了,顺着脸颊慢慢流下来。 尹元烨只觉得脸上一湿,抬起头看着泪水涟涟的花溪,不禁松开了捏着她下颌的手。盈水的双眸迷蒙,有些青紫的唇瓣微微翕动,如同雨中梨花般柔弱凄美,又让人忍不住想要蹂躏。 尹元烨看得有些痴了,搂着花溪腰肢的手不自觉放松了下来。 花溪感到腰间一松,猛然伸手推开了尹元烨,朝着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人冲了过去。 尹元烨一时不察,失去了怀里那个娇柔无骨的身子,转身欲追上去,不想却看见欧阳铮站着自己身后,于是停下了脚步。 尹元烨看着花溪扑到了欧阳铮怀里,双臂环上他的腰,眼睛不禁眯起,眼中充斥着嗜血的光芒。 欧阳铮接到别人传信赶过来便看到尹元烨搂着一人,再看清是花溪时,不禁怒上心头。随即看到花溪发现自己靠近时眼中涌出的泪水,心头一痛,恨不得冲上去揍尹元烨一顿。 谁承想还来不及出声阻止,花溪便脱离了尹元烨朝自己跑了过来,等到她哭着冲过来搂住自己时,欧阳铮脑子里已经不再想会不会得罪泰王,更略去泰王凛冽的目光,他只想搂着她带着她赶紧离开。 不过谁也没发现,花溪在低头跑向欧阳铮的一瞬,眼中闪过的精芒。 “泰王刚才扭了脚,不小心倒在了我身上,我只是扶了他一把。”花溪仰起头,眨了眨还含着泪珠的大眼睛,娇嗔道,“文宣,你千万不要误会人家,人家心里只有你……”说完,花溪将脸埋进了欧阳铮的胸前。 含羞带怯的一句话轻飘飘却又无比清晰地传进了两人耳中。 欧阳铮身子一震,连抱着花溪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尹元烨哪里想到刚刚在自己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花溪,竟一转头扑向别的男人撒娇,还说自己是不小心“跌倒”的……文宣?你叫得倒是亲切尹元烨冷哼了一声,这个清高冷漠的小丫头分明就是个狡猾的小狐狸。跑吧,就算你躲回西月又何妨?我倒要看你能跑到几时? “呵呵,小狐狸,大华和西月可都不忌讳改嫁”尹元烨饶有兴致地看了趴在欧阳铮怀里的花溪一眼,勾了勾唇角转身走了。 欧阳铮怀里的小身子一僵,搂着他腰间的手狠狠一抓,腰间的肉被扭了一下。 欧阳铮咧咧嘴,看着已经离去的尹元烨,低声说:“娘子,人都走了,你还要抱到几时?” 花溪嗖一下松了手,跳出了欧阳铮的怀抱,抬起头,对上了欧阳铮好整以暇的目光,咬牙道:“不知谁应承过我,以后再不会让我出事了?却还躲得老远看热闹” “不是还没来得及出声,你自己就冲过来了吗?”欧阳铮戏谑一笑,“今这招祸水东引用得妙啊,我与泰王为你交恶,你倒是脱身了” 花溪听到欧阳铮语带责怪,想起刚刚惊险的一幕,悲伤无助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一时间敛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欧阳铮一怔,手足无措道:“莫哭,莫哭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刚刚那刻……我真的怕……呜呜……”为什么我最狼狈的时候总是会碰见你? 欧阳铮一低头,看见花溪脖子上带血的牙印,微微蹙眉,眼中怒火一闪而过,手轻扶住花溪的肩膀,低声宽慰道:“是我不对,我来晚了……” 花溪身形一滞,忘了哭泣,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诧异地看着欧阳铮,似乎觉得刚刚的话是自己听错了。 欧阳铮脸色一黑,“巡岗的侍卫就快来了,我带你去给伤口上点药,用绷带裹上掩饰一下。等会儿回了畅音阁,就说不小心碰伤的。” “嗯”花溪讷讷地点点头。 “走吧”欧阳铮提步先行,花溪乖乖地跟在后面。 欧阳铮带着花溪在宫中穿行到了太医院,一路上竟没有碰见一个侍卫,偶尔碰见一两个宫女,也都被欧阳铮避开了。花溪暗自纳闷,没想到欧阳铮对宫里如此熟悉,感觉这里好像是他家的后花园一样。 欧阳铮把花溪安置在太医院后墙外,自己一人进去,不多时拿了药、白布和绷带出来。 “过来,上药”欧阳铮指了指院墙外的观景石,瓮声瓮气地说道。 花溪依言坐下,侧仰着头,露出伤口。欧阳铮放下药瓶,用潮湿的白布给花溪轻轻擦去了伤口上的血迹,眼神微暗。 花溪只觉得他口鼻里呼出的热气喷到了脖颈上,一阵麻痒,这是他第二次给自己上药了。脑海里忽然想起浮现出刚刚黑着一张脸神情无措的欧阳铮,花溪抿着的唇角轻轻向上弯起。 欧阳铮散了药粉,用绷带缠好,就看见花溪一个人偷笑,冷着一张脸问道:“想什么呢?” 花溪使劲儿摇头,“没,没什么” 欧阳铮没再细问,只吩咐道:“好了,一会儿从这条小路穿过去,第一个岔路往左走,通往毓鎏宫,到那里定能碰见宫女,你让人给你带路去畅音阁。回去别人问起,你就说受了轻伤,碰巧遇见太医院的吴医婆,过来包扎了一下给耽搁了。” 花溪点点头,站起身给欧阳铮行礼道:“今日多谢欧阳世子相帮花溪感激不尽” 欧阳铮脸更黑了,挥挥手,“走吧” 欧阳铮态度忽变,花溪不明所以,只是出来已久,不再深究,便转身离开。 欧阳铮看着花溪离去的背影,低声不忿道:“刚刚还文宣叫得那般亲昵,这利用完了就成了‘欧阳世子’了?” 手顺势背在身后,刚好碰到花溪抓过的地方,欧阳铮眼睛一弯,唇角又不自觉地勾起,收拾了地上的杂物,抱着回了太医院。。.。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赐婚(下) 花溪照欧阳铮说的到了毓鎏宫,果然碰见了宫女。其一个领头的一听是信王新任的女儿,亲自送花溪到了畅音阁。花溪顺手打赏了一个荷包谢过,进了院门就看见翠茗在等她。 “姑娘,这去了许久,刚刚几位王妃还问您……啊,您这脖怎么了?随您一起去的宫女呢?” “嘘,小声些。”花溪提醒翠茗,“没什么大碍,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石头划伤了。” 翠茗没敢再问,知道这宫里的事可大可小,不小心随口说的一句话都能害死人,知趣地闭了嘴。 花溪顺着扶梯上了楼,回到慕向卿身边坐下。 慕向卿抬头便注意到花溪脖上缠着绷带,小声问道:“怎么伤了?” 花溪按欧阳铮吩咐的给慕向卿解释了一番。 慕向卿听出了些端倪,碍着人多没再细问。一旁看似认真看戏的韵琳和韵宁暗地对视了一眼,脸色变了几变,眼神带些不甘之意。 花溪坐定,四下看了看,正巧和琼枝的目光对上,琼枝朝花溪眨了眨眼睛,春风满面,显得异常高兴。花溪颔首示意,暗自纳闷,她不知因何事高兴,刚刚差点碰见时她明明还是满面怒容。 索性花溪没坐下多久,戏便唱得差不多了。最后散场时,太后、皇上打赏,戏班的人出来谢恩,花溪没瞧见柳梦生。 歇了一个半时辰便是晚宴。 宴会设在玉清宫。玉清宫位于大华皇宫至高之处,建在高台之上,台下连着一片人工湖,湖上建了舞台,有曲云桥与两岸相连,可供歌舞助兴之用。而今正值隆冬,湖面结冰,歌舞台早就不再使用,宫人们在冰面上搁置了宫灯,从大殿上往下看,湖面上星星点点,与那夜幕星空交相辉映,如置身星海一般。 皇帝和太后上座,下面是皇后和四妃,接着王爷、王妃,对面是信王,随后便是公卿贵戚,花溪没与慕向卿一起,与郡主们坐在一处。 花溪换了身衣裳,选了件改良过的立领镶狐毛边的茜红底妆花褙换上,堪堪遮住了伤口。 随着皇帝举杯,曲乐声响起,晚宴开始。 琼枝拿着酒盏邀请花溪同饮,“你这一走也不知几时能回来,我借着皇舅舅的酒我敬你一杯,祝你今后万事顺意。” 花溪笑着与她碰了一杯,“我也祝你心想事成” 琼枝顿了顿,随即笑得很开心,“会的” 琼枝的心情似乎真的很好,与花溪喝完,又举杯去与邻座素来不睦的景福和景和敬酒。 花溪独坐在座位上,捧着宫女给她斟的酒,看着娇笑嫣然的琼枝,轻抿了一口,温热的梅酒酸酸甜甜的,在冬日夜晚饮下,只觉得胃里暖洋洋的,连带下晌烦乱的心绪也平复了许多。 花溪自斟自饮,忽的感觉到有人看过来,抬头一看,尹元烨正朝她看过来,脸色一沉。而尹元烨见花溪抬头,便遥遥朝她举着酒杯,礼貌地点了点头,低头饮下杯酒,似笑非笑地看了花溪一眼,下意识地摸了摸脖,斟了一杯酒离座朝信王那边走去。 花溪目光一敛,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尹元烨去向信王敬酒,席间两人不知交谈着什么,花溪离得远听不到,但她能看见薄野信时不时瞟向自己的目光。花溪忐忑不安,直到看见薄野信笑着轻摇了摇头,尹元烨收敛了笑容,点点头又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花溪这才松了口气。 琼枝回来了,看见花溪神色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尹元烨在与信王说话,神色有些不自然,忙道:“来,今日御膳房做的这道五珍烩不错,你怎么连一筷没动,快尝尝?” “好”花溪回以一笑,随口夹了一筷尝了尝。 琼枝微红的小脸问道:“一晚上没见你吃些,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花溪见琼枝迷蒙的双眼,带着几分微醺的醉意,不禁起了促狭道,“我看你是酒不自人人自醉,双眼盈水,犯桃花……” 花溪有意拖长了声音,看着琼枝变成绯色的双颊,笑意更深,“老实交代,今日有何喜事?” “这,这……”琼枝吭哧了半晌,最后说了句“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害羞地别过头去,目光在人群里逡巡,最后落在了低头饮酒的尹承宗身上,只是尹承宗却始终没有抬头回看她一眼。 花溪也在打量琼枝,自然发现了她在看尹承宗,不再用隐晦含羞的目光偷窥,而是光明正大地将心底的绵绵情意毫不保留地全部释放了出来。 似乎在自己这几个时辰里发生了一些事,彻底改变了琼枝在感情上被动的局面。 花溪低下头又抿了一口梅酒,酒有些凉了,酸甜带着淡淡的青涩。 “今日欢宴,朕有两件喜事要在此处宣布。一则为大华与西月结交百年之好,今朕特册封景福郡主为端成公主,和亲西月。” 花溪的思绪被皇帝的声音带了回来,景福保持着微笑抬头挺胸地走了出去,跪地领旨谢恩。太后等人又是一阵赏赐,叮嘱景福要孝廉谦恭、端庄贤淑云云,不枉皇上的苦心。景福谢赏,只是眼看不出一丝喜悦。 “这第二件喜事,端宁郡主聪敏端方,深得朕心,特赐嫁承郡王为正妃。” 还在觥筹交错的有心人们都愣住了。泰王身形微顿,不动声色地低下头放下酒杯;安王显然大吃一惊,斜睨了一眼尹承宗,若有所思;平王端着酒杯的手一紧,恨不得捏碎手的酒杯。景福目露凶光,景和惊讶万分…… 琼枝缓缓地走了出去,跪在了殿。 各怀心事的一干人等,很快便从惊讶回过神来。明争暗斗的结果到底是为未来不可预知的事埋下隐患还是推波助澜,谁又能知道? 花溪意味深长地看了琼枝一眼,原来琼枝欣喜的原因在此啊尹承宗口“没应承也没反对”的态度是不是在自己走后就改变了?那今日自己的一番“际遇”不知与琼枝有没有关联? 尹承宗坐在位置上没有反应,直到旁边的人唤他时,他才醒过神撂下酒壶,睃了眼已经从座位上走出来满面笑容地看着自己的琼枝,目光不由落在她身后座位上的人影身上,见她蹙眉错愕却没有心痛之色,眼那点亮光渐渐黯淡下来。 尹承宗走了出去,撩开长袍跪在了琼枝身边,口呼“万岁”谢恩领旨。 不甘、怨愤、心殇……所有的情绪都被掩饰在了那慵懒的笑意,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慢慢改变…… 花溪看着殿跪着的一双熟悉又陌生的人,随意地笑了笑,叹一句,世事还真是变幻无常 挑了挑眉,花溪不再看琼枝和尹承宗,侧头一瞬,不期然撞上了一双黝黑的眸……花溪看清了那双眸的主人,感受到他目光的关切,脸一热,耳根也有些发烫。 花溪低声咕哝道:“眼花了吧?看来今晚这梅酒真的喝多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余波(上) 两场赐婚,众人欢声笑语,推杯换盏,宴会被推向了高潮。 琼枝去了长公主身边,接受各方的道贺。花溪一人无聊,便借着敬酒去了慕向卿的座位。 旁边一位夫人正与慕向卿说话,见花溪来了便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而两人最后说的两句话却让花溪眉宇多了些阴云。 从两人话里,花溪知道了厉王妃与贤妃乃是亲姐妹,景福与平王乃是表兄妹。厉王既是平王的同宗的叔父,又是他的姨夫。 这么说来,厉王的利益早已与平王休戚相关。而今日尹承宗手里的字条怕真是出自平王那里,还有景福设计琼枝这些都与平王脱不了干系,平王要对付的是尹承宗。至于自己,只是枚棋罢了,但是后来碰到泰王的事…… 花溪还没深想,身后韵琳和韵宁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端宁如愿以偿了,不过我看着承郡王像是不大乐意,你没瞧见开始唤他领旨时他都好像没听着一样。” 韵宁自从那年灯会见过尹承宗后就记在心上,只是她的地位身份配不上尹承宗,所以就是心里有个念想也没奢望什么。不过今日眼看见瞧不起自己的琼枝嫁给了心上人,心底的酸意越发浓烈。 且说韵琳,虽听见韵宁拈酸,却没吭声。 眼见花溪还是孤女时就结交了自己一直巴结不上的琼枝,到后来又认了信王为父,一下飞上枝头变凤凰。而后她和韵宁又遭琼枝奚落,早就记恨上了。她与韵宁明知下晌景福算计了两人,到最后却相安无事,而琼枝却不知是不是因祸得福,嫁给了风流潇洒的尹承宗。 两人一帆风顺,怎么看怎么碍眼? 韵琳怨毒地扫了一眼笑颜如花的琼枝和身前坐在慕向卿身旁的花溪,垂下了眼帘,“愿不愿又如何?反正也轮不到你头上” 韵宁轻哼了一声,“好歹陛下给景福封了公主,这是天大的体面。虽说和亲,那也是嫁给西月的皇帝。我没皇族血脉,也有自知之明,不敢奢望能与两位郡主比肩。倒是姐你,大伯娘也是皇族出身,大伯又是侯爷,怎么也得给你讨个县主的封号吧?妹妹还指望以后姐多多提携呢” 韵琳听韵宁说话语带刺,反驳道:“我是没本事提携你景福郡主,不,锦成公主和你……可比与我亲。你瞧别人嫁人眼热,不如去求求公主一并随嫁好了。” “你——” 歌舞告一段落,音乐戛然而止,两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大了。 “好了,都少说一句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有失体统”慕向卿与花溪低声说话,却听到后面两人争执,便出言训斥了两句。 韵琳和韵宁赶紧闭了嘴。 不多时,换了歌舞,音乐声又响起。 慕向卿轻啜了一口茶水,状若无意地道:“厉王府出了位和亲的公主,虽是圣宠,但终究是嫁往外族,远远抵不上端宁郡主卢琼枝与尹承宗的联姻……就不知今次送亲使会是何人?” 花溪没应声,自顾自地想着刚刚听到的那些消息,低头回味慕向卿话里的用意。 作为皇室宗亲,承郡王虽然挂着左金吾卫上将军的虚衔,但手下生意遍布全国,说起皇室人谁最富足,自然是尹承宗。再看看与他联姻的府邸玉太傅府、杨尚书府和如今的长公主府,单拿出一家来都是不容小觑。玉太傅虽已卸任,但门生故旧遍布天下。杨尚书掌管吏部,而长公主在皇室宗亲颇有威信。 而皇上的态度更微妙,默许或者说是鼓励一个非皇的宗室弟背后的势力如此雄厚。 这点花溪想不通。不过尹承宗好像并不与哪位皇过从甚密。 大华三位成年皇,安王生母分位低,不及皇后所出的泰王和贤妃所出的平王,而安王自己似乎也并不热衷争权,私下与年纪相仿的泰王走得更近些。一直以来,众人眼有望夺得储位的成年皇就只有泰王和平王。 她在慕、程两家都听到过,也亲眼见过,尹承宗与欧阳铮交情匪浅,而欧阳铮似乎是大皇泰王尹元烨那派的。慕家与尹元烨的纷争听说就是欧阳铮出面从调解的。 花溪就因为早知道欧阳铮与尹元烨交好,而洛东、洛西二王就算是皇也不会轻易得罪,所以她才敢在御花园说出那番话来。因为当时若欧阳铮早就到了而不出现的话,那定是不会出手相助,而他出现了,那必是想帮助自己。 今日的这一连串事件,连着尹承宗、琼枝、平王、泰王、厉王……还有欧阳铮,诸般联系下来,花溪虽为明悟其关节,却也知道这事背后与泰王、平王两方势力的角逐有关。 花溪暗自叹气,哎原先看不清的如今看清了些,而原先看的清的却似看不清了。这人心难懂这宴会以后还是少参加为妙。 …… 上首,薄野信大赞了一番大华皇帝,随后询问这次和亲派谁送亲。 旁边有朝臣提议该派位皇前去。皇上点头赞同,却没说派哪位皇前去。 此时,泰王尹元烨便站了起来,“此次信王率团来访,一直由儿臣接洽,彼此熟识。和亲之事,不若还由儿臣前往。” 随后,平王尹元烽也站了起来,“锦成是儿臣的表妹,此次送亲儿臣想带母亲和姨娘送锦成一程。” 皇帝看了看两个儿,又瞄了眼坐在位置上不吭声的安王,说道:“元烽、元烨能替朕分忧,朕心甚慰。元烯啊,不若……” 尹元烯急忙打岔道:“父皇,你饶了儿臣吧西月路远,儿臣体弱,不及大哥和三弟……您还是从他们二人选一个做送亲使吧” 皇帝目光微沉,看得尹元烯缩了缩脖,却咬死不松口去送亲。 皇帝倒没责备他,只是目光在三个儿间逡巡了半晌,最后朗声宣布道:“今次和亲事关重大,泰王素来行事稳重,和亲使一职便由你担当。副使由洛西王世欧阳铮和厉王世尹承礼接任。” “儿臣(臣)领旨”泰王尹元烨、洛西王世欧阳铮和厉王世尹承礼三人跪地接旨。 皇帝宣旨之时,鼓乐已停止。花溪在下面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一阵抽搐,送亲到西月,队伍庞大,一路行程自不比轻车简从,怎么也要三个月,和亲礼仪繁琐,少不得用近一月时间,四个月时间要跟那变态时不时地碰面,想想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花溪思前想后,躲是躲不过了,光小心谨慎还不行,得给爹提个醒儿,顺带要准备些预防的手段,免得再像今天一样被动。 定下心来,花溪舒了口气,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尹元烨唇角噙笑地看着她,花溪脸色一沉,别过头去,又对上了尹承宗忧伤的目光。花溪一怔,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她回报不了他,而他也选了自己的路…… 低下头去,花溪暗自腹诽,尹元烨、尹承宗,这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这一个个怎么都不让人省心? “姑母,我累了。想回府去。” “好我与你一道回去。”慕向卿见花溪疲累,加上今日看戏时受了伤,便寻了个借口向太后、皇后辞行。韵琳、韵宁今日被慕向卿看得死死的,不舍得马上离开,却不敢忤逆慕向卿的意思,四人便一道离宫回府去了。 慕向卿乘车先送韵琳和韵宁回府。从慕家回程府的路上,慕向卿换到了花溪车上,询问花溪伤口的事。花溪不知该不该告诉慕向卿全部,更不敢告诉慕向卿自己是被泰王咬伤的,只道自己看见琼枝后,想追上去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话里倒是把琼枝的事提了提。 慕向卿听罢头微蹙,“她既然如愿嫁给了承郡王,你也要回西月了。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回了西月,你只能依仗信王,凡事自己小心,不要轻信别人。若过得不顺心,便回来……” 花溪眼眶一酸,“嗯花溪会想您和林哥儿的。” …… 晚宴后几日,因为西月使团在京,王公大臣接了旨意轮流宴请信王,便一并邀请花溪前往。花溪大多推掉了,偶尔有一两次也是慕向卿推脱不了接了帖要去,所以她才同意去的。 过了二十,店铺关张,准备过年。 慕修远与何二十五成亲。八月秋闱放榜慕修远了举人,何家同意慕家年前娶新人进门。 刘氏特地派人来请花溪去喝喜酒,随行的还有尹氏派来的妈妈,话里的意思,慕家邀请了信王,信王没回话。花溪听出来是想要自己去说项,不过念在二房待自己和母亲的情分上,花溪还是允诺了请信王一道去观礼。慕府的人这才欢欢喜喜地走了。 二十五那日,天气晴朗。花溪收拾妥当,随着慕向卿回了慕府。 写得头有些发懵~明天来修 今天请假明天早点更 《古代调香师》今天请假明天早点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余波(下) 昨天和今天的合并一章~~ 新人未到,花溪随慕向卿拜见了老夫人。萧氏自上次生病后,身一直不爽利,精神也不如从前,说多了话就显出疲态。慕向卿和花溪坐了一阵,韵琳那边派了丫鬟过来请花溪过去。萧氏留慕向卿说话,便打发了花溪去韵琳处。 婚礼在下晌,园里换了红灯笼,树木上挂了彩帛,往来形色匆匆丫鬟仆妇也都是满面喜色。花溪走在园里,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忽然觉得有些陌生,终究对慕家的人没什么感情,所以对这里也没有归属感。 到了扶柳居,屋里的笑声传到了院里。 丫鬟高声禀报了一声,花溪进了屋。屋里坐了好些人,韵琳、韵宁和田如玉坐在炕上,宗婉兰、宗幼兰坐在炕边,正对门口的圈椅上坐着韵欣和萧五。 韵欣穿了件绣金丝芍药珊瑚红褙,下身着了条浅粉百褶裙,头发挽起,别了两支金凤钗,腕上还套了一对翡翠镯,身比在慕府时候丰腴了些,虽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娇态,但脂粉掩盖下脸色并不好看,眉宇间似乎多了几分乖戾之气。 反倒是萧五穿着件杏色小袄,外罩件灰鼠里大团花银粉缂丝面比甲,杏色八幅撒花长裙曳地,丰胸纤腰,身材越发窈窕,脸色润泽,精气神十足,全没有上次韵宜大婚前见到那般病态柔弱。 两人往那里一坐,花溪不由愣了一下,才笑着与众人打了招呼。 “快别站在了,坐下来说话。”萧五一副主人家的模样拉着花溪在自己身边坐下,“和花溪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我还记得,这一转眼都两年多了……要是四姐在,咱们姐妹几个就又都齐全了。” 韵宁不无遗憾道:“四姐还没出月……” 众人都知道韵宜生了孩以后身虚弱,心有戚戚,但在座的大都是未出阁的女孩,索性都避了这话题不谈。 “我瞧着花溪这衣裳新鲜,这款式花样还是头次见。”田如玉把话头引到了花溪身上。 宗婉兰也笑着打趣道:“是啊,原先花溪看着冷冷清清的,像株白玉兰,今儿倒是成了朵含羞带俏的玫瑰花。” 花溪今天穿了件不同于大华对襟款褙,而是件立领右衽大襟褙,银红底绣着用银丝勾勒了繁复的玫瑰花纹,襟边是葱绿色,绣着同色缠枝花暗纹,领口襟口缀着玫瑰花盘扣,领边和肩口还镶了一圈银狐毛做点缀,平添了几分娇俏可爱。乌发盘起,插了两支镶红宝的银玫瑰花蕾,冰肌玉肤,妙目红唇,身上还带着淡淡玫瑰花香,整个人就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众人都纷纷议论开花溪的衣裳,问起绣线如何,料如何,哪家铺里做的云云,花溪只道款式她提了几处要去,其他的都是慕向卿请人做的,具体如何她没问过。 韵琳本就看着花溪不舒坦,见她一问三不知,便扯出了慕向卿在德裕大街的香铺说了起来。田如玉和宗家姐妹也是去过的,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铺里香薰和按摩的事。 花溪笑了笑,没吭声,静静地听她们聊天。 身边一直没说话的韵欣扫了眼韵琳和韵宁,突然插口道:“那铺是花溪帮忙开的吧?我瞧见刘妈妈和丁香都在铺里,姑母挖了你的墙角,没许你些份?” 花溪平静道:“姑母说了,我没要,给了刘妈妈她们。我不过给出了些主意罢了,最后动手的还是丁香她们。份自然要留给丁香和刘妈妈。” 韵欣莞尔,“头前花溪在家里谨小慎微,出了府还真是不一样了……换做我们可没本事自己动手赚钱贴补家用,呵呵” 韵琳脸色变了变,看着娇艳如花的花溪,再看看自己身上衣裳,假意笑道:“人家现在有了个好爹爹,自然不同以前了。五姐你不也不一样了吗?嫁到王府,日过得舒坦吧?” “还好。”韵欣彷佛一点都不在意,无所谓地笑了笑,随即便转了话题,“婉兰,头前听王妃说起你要定亲了,日可定了吗?” 婉兰一顿,脸色羞红,微微摇了摇头,“那边说开春四月,我娘想多留我些日,正商议着往后推一推。” “啊,这几时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田如玉一惊一乍地叫了一声。 幼兰抢着答说:“玉姐姐刚定了卢翰林家的大公,家里忙乱。姐姐这边母亲想着刚才定下,想等有了准日再说不迟。” 这一说,婉兰更骚得慌,双颊飞红,灿若红霞。 “定了哪家?”韵宁兴奋地问道。 “吴巡抚家的二公。” 花溪在一旁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才知田如玉许配的人家是长公主夫家长孙,而宗婉兰嫁的人家是原步兵衙门指挥使,后来擢升巡抚的吴义之。 “你真的要走?”韵欣不知何时坐到了花溪身边,低声问道。 花溪点点头,“嗯。”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是有后福的人。走了好,免得被这里的污秽气污了眼睛。”韵欣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韵琳和韵宁,“瞧见没,一个个都订了好亲事,她们眼红了,呵呵大夫人和三夫人都忙着给她们俩议亲,可惜了,高了攀不上低了看不上,三哥一成亲,这府里可是有好戏看了……” 花溪不置可否,韵欣似乎变了,似乎以前她总是带着一副柔弱可欺的面具,而今全好似怨妇一般冷嘲热讽。看样她千方百计进了平王府,日也过得不如想象的好。 前面有人传话,宗夫人寻婉兰两姐妹过去。婉兰、幼兰闻言起身告辞,田如玉也道自己坐久了,待会儿新人就进门了,要去寻自己娘亲,所以也跟宗家姐妹一道告辞离开了。 “刚刚说什么呢?”人一走,萧五凑了过来。 韵欣坐直了身,“最近爱犯困,你们先聊,我回弄琴轩歇会儿。” 韵欣没理会旁人,站起来福福身,施施然走了。 韵宁瞟了一眼窗外,“哼,能什么?又不是个得宠的主儿” “听说,平王妃有身了。她如今还这般做派,给谁看呢?”韵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韵欣刚刚出了大门。 花溪和萧五都没吭声。 萧五眼睛一转,问花溪道:“咱们要不也到陇翠院那边新房去等着吧,二夫人那边怕忙不过来。” 萧五不想掺和韵琳和韵宁里谈论韵欣的是非,花溪何尝不是。 “也好。回来就见了老夫人,还没顾得上去见二夫人。” 萧五又提议,“坐轿怪闷的,咱们走着去,正好在园里逛逛。” 花溪点头同意。 “我乏了,歇会儿再过去。”韵琳嫌天冷,不愿挪动。 韵宁寻思了一下,说:“跟你们一道去。” “好啊”花溪径直应下了。萧五翕了翕唇瓣,最后把话咽了回去。 三人一道出了扶柳居,去了陇翠院。 二夫人刘氏在院里再三叮嘱丫鬟仆妇们,慕向卿也陪在身边。花溪三人过来给刘氏和慕向卿行了礼。 刘氏与三人客套了两句,就打发她们去了东稍间暖阁里休息。韵宁坐不住,跑去新房那边去看何府送来的家什和摆设了。 萧五和花溪坐在炕上吃茶。 萧五提出过了年想去洛东王府看看韵宜。花溪虽然讨厌见陈鸿希,但想着自己要离开大华,临走时总是要跟韵宜见上一面。 “……开春化了雪,我就要去西月了,这一去不知几时回来。走之前我也想去看看四姐。过了年,我问过姑母,和她一道过去瞧瞧。” “你们几时去,不妨一起?你知道我出府不容易……” 萧五是想给王妃说约好了花溪和慕向卿一起去,泰王妃自不会驳威远侯夫人和信王义女的面。 花溪道:“我回头跟姑母说说,到时候给你个信儿。” 萧五笑说:“那多谢了。” 花溪略略颔首,不再说话。 萧五见她不言语,犹豫了一下,自己挑了个话头,说道:“忘了跟你说了,头前皇上降旨要王爷做送亲使,王妃说让我跟去伺候。我当时听了高兴,咱们姐妹俩这下还能多聚几个月。” “哦?”花溪眉头微微一蹙,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说,“那敢情好,我带了两个丫鬟,正发愁路上时间怎么打发,你也要去,咱们闲暇时还能斗牌解闷。” 萧五见花溪不排斥自己,喜笑颜开,拉着花溪聊了会儿。 外面小丫鬟来报,新人进府了。 两人从炕上下来,去了院里。 鞭炮声噼里啪啦一直从二门传到内院。慕修远在院拜完堂,引着新娘上了双人软轿,一路晃晃地往内院陇翠院的新房去了。 慕修远侧头看了看旁边坐着的何,红色牡丹盖头遮着脸,双手交放在膝盖上,丹寇红艳艳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记忆里那人手上似乎从来不涂抹这些,总是干干净净的,指甲盖修得圆圆的,泛着淡淡的粉红。 慕修远回头看向前方,轿门关着,座位下搁着暖炉,热烘烘的,鼻端嗅到一股牡丹香,夹杂着淡淡的脂粉气,虽然也带着甜香,但他闻不惯,总觉得甜的有些腻了,不及记忆里那缕橘香温暖。 慕修远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再过两三个月,她便要走了。这一走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她说过要自己好好读书上进,如今他考了举人,他还盼着开春殿试后让她听到自己高的消息,可如今……自己成亲了,她也要离开了。曾经微笑着唤自己三哥,问自己借书的清美的少女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新人入洞房” 喜娘在轿外高声唱和,慕修远才醒过神来,到地方了。 慕修远下了轿,喜娘扶着新娘跟着下来。他牵着红绸绣球的一头往院门走去,恍然间,眼角似乎划过了一道熟悉的影。 慕修远回头一看,木讷的眼神忽然变得生动起来,他站在原地望着穿廊一角人堆间站在的人儿一动不动,伸手揉了揉眼角,似乎想要确认自己是否看清楚了。 待到真的看清楚时,旁边喜娘推了他一把,悄声道:“三爷,还有几步就到洞房了,二夫人在旁边看着呢。” 慕修远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眼闪过沉痛之色,心里挣扎着,再去见她一面?也许今日不见以后就没机会了……最后一面,见是不见? 慕修远心里胡思乱想,嘴上轻“嗯”了一声,提步往新房走去,脚步却不比刚才沉稳,透着些许慌乱。 进了洞房,慕修远心思早已飘到了院里,挑了盖头,何娇羞动人的脸在他眼也变得模糊了,眼似乎透过她的脸看到了另外一个人。机械地听从喜娘的指挥着喝了合卺酒,招呼没打一声,便匆匆出了房门,徒留何满脸的不解和错愕。 头前拜完堂,这边院里慕修远半道停下的事已经传到了刘氏耳朵里,刘氏让人把门口预备闹洞房的人早早都打发走了。 慕修远冲出门时,院里的人都走了。 他看见了侍画站在门口,拽住她问道:“花溪呢?” 侍画一惊,抓住慕修远往院里扯,焦急道:“我的三爷,这时候你可别这么大声寻花溪姑娘。让屋里三奶奶听见了可怎么想?” “别管她。花溪呢,刚刚我进来时见她在廊上站着,这会儿怎么不见了?”慕修远四下张望,廊上的人都退走了。 侍画又急又气,“别找了您还是赶紧去前院敬酒吧。这是您大喜的日,您就别给奴婢们添乱了。花溪姑娘已经走了。您刚才进院那发痴的样好些人瞧见了,您让花溪姑娘怎么下得来台。姑娘不走,难道还留在这里等人说闲话?” “走了?还是走了?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也不舍得给我吗?呵呵,呵呵……我为什么不早点说呢,为什么非要等到她要走了才告诉她呢?哎,终是晚了,后悔已无用了……” 慕修远失落的眼神把侍画吓了一跳,又觉得素日里慕修远优柔寡断,有事憋在自己心里,此时受了刺激,一下压下的苦闷都涌了出来,人都有些魔怔了。若是放任慕修远发痴,只怕会失态搅了喜宴。 侍画一咬牙,拉着慕修远狠狠摇了几下,说道:“不是奴婢说您,您早有那个心,可却憋着不言语。花溪姑娘在时候没早些跟姑娘说,便已经错过了。如今您都娶了三奶奶,还是不要再想姑娘了姑娘过些时候要回西月做郡主的,这样的身份是不会再嫁给您了。姑娘这辈都跟您无缘了,您就别在牵肠挂肚的,自个儿伤身不说,也委屈了新奶奶” 慕修远愣怔了半晌,惆怅地叹了口气,“我明白,我不会去寻她了……” 侍画松了口气,瞥见何身边的大丫鬟出了喜房,盯着她与慕修远,眼神不大好看。 侍画忙拽了拽慕修远的衣袖,“三奶奶的丫鬟来了,您刚才急匆匆的跑出来也不给三奶奶说一声。喏,奶奶的丫鬟出来了,您赶紧给打声招呼说去敬酒,别让三奶奶胡思乱想。” 慕修远回头对那丫鬟说:“去给三奶奶说一声,我去外头敬酒,让她先歇着,我晚些过来。”说完,踉跄地朝院门走去。 …… 花溪刚刚也看到慕修远的失态,在他被喜娘提醒后,便从离开了陇翠院。韵琳和韵宁自然也看到了,两人见花溪走了,也跟了出来。三人一走,萧五和韵欣也没多停留,几个人便前后脚出了门。 “真没看出三哥还真是深情。这都把三嫂娶进门了,还是忘不了旧爱,一见人都失了魂儿。” 韵琳得意地对韵宁说道,眼睛瞄向花溪,似乎想看着她听罢会不会脸色大变。 没承想,花溪脸色未必,一路意态闲地往宴请内眷的揽月楼寻慕向卿。 韵琳剜了花溪一眼,胳膊肘碰了碰韵宁。韵宁会意,“又不是人人像三哥那般长情。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三哥也没错,就是出身比别人差些……也怪不得别人。姐您就甭操心了。” 两人一唱一和,花溪撇撇嘴,装作没听见。萧五见状,忙疾走了两步与花溪并排,“这往揽月楼还有些路程,天有些凉了,不如叫几顶轿来。” 韵欣打了个哈欠,朝跟着的小丫鬟招了招手,“去叫婆们抬轿过来。” 被萧五和韵欣一打岔,韵琳和韵宁没再继续。四个人走了一阵,轿便到了。坐了轿到了揽月楼,花溪寻了慕向卿,悄声说了几句。慕向卿领她在次席坐下,而韵琳和韵宁被安置在了各府来的姑娘们那处。萧五和韵欣都嫁了人,两人还都是王爷家的内眷,比不得那些有品级的命妇,身份却比旁人高些,慕向卿让人领着坐到了三席。 韵琳和韵宁自然没再寻到机会挖苦。韵宁抓住机会和各府的小姐攀谈,韵琳见座上的都比不得自己出身,只跟邻座的田如玉和宗家姐妹说话,余下的人理都不理。 婚宴过后,花溪随着慕向卿离开,临走时跟萧五约了正月初十去洛东王府看韵宜。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元宵(上) 过完年,花溪去了洛东王府。 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韵宜躺在床上,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蜡黄,颧骨突起,眼窝深陷,像株萎靡的花朵再没有往日的光彩。 花溪眼闪过痛色,“四姐——” “花溪,你来了。”韵宜嘴角扯出一抹无力的笑容。 萧五看着韵宜摸眼泪,低声嗫嚅道:“好好的人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慕向卿蹙着眉头,忍不住叹气道:“你这孩怎么就这般想不开呢?不要好身还谈什么以后……” “我如今这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只怕是好不了了……我就是想见孩……可她借着怕过了病气的由头,不让我瞧孩……呜呜,那是我的孩啊,从生下到现在我就看了一眼……”韵宜说着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 慕向卿气恼道:“你这般作践自己一样见不到孩” “姑母说得对。每日里伤春悲秋自怨自艾,身一天天拖垮了,只怕更见不着孩了。”花溪想起上次见韵宜时她脸上幸福的笑容,这一转眼孩虽然生下了,可好好的人变成了这般模样。 萧五止了泪水,也跟着说道:“韵宜,我也是过来人。虽然孩没……但王府里的那些事都大同小异,只说一句,难道你想让你的孩一直养在王妃身边,会走路说话了却不认识你这个母亲?” 韵宜眼闪过慌乱,一个劲儿摇头,“不,她不能夺走我的孩” “韵宜,稍安勿躁。姑母知道你担心什么?可咱们慕家和程家也不是普通人家她要想养孩,从侍妾手里抱一个就是了,不会夺了你的。不过你若一直不好的话……就像萧五说的,只怕到那时孩不跟你亲了,你更是后悔莫及。” 见韵宜神色惶然,花溪忙拉着她的手岔了话:“哎,开春后我便要随信王回西月了,在大华住不了几日。姐姐且放宽心,过几日我再来看你,顺便给你带着铺里新出的香脂。” 听花溪一说,韵宜的眼神才有了焦距,轻声叹道:“一转眼你也要走了……”恍然间,她又好像想起了别的事,唇角的笑意更浓,眼睛也似乎亮了起来,“还记得前年十五灯会上你还帮我赢了那盏走马灯,然后碰见了世……” 韵宜回忆起了和陈鸿飞相识相知的日,眼泪不禁落了下来。 沉浸在回忆里的韵宜让花溪觉得心酸,声音也有些干涩,“好姐姐,既然你心里还惦记着世,就该好好先养好身才是。” “是啊,韵宜,为了世、为了孩你也该打起精神来。上次跟你母亲匆匆来了一趟,碍着王妃在也没跟你仔细说。这事你得想得开,忧思过甚不利于你康复。身息省将养好了,也就能见着孩了。” 慕向卿拿着帕给韵宜擦眼泪,“你哥哥刚成亲,接着又过年,你母亲忙不过来,且等两**母亲过来再与好好说说话。有什么话你好好与你母亲商量商量,别闷在心里,伤了身。平日里自个儿用药也多留心……这几日听人说起个南边有位早年从太医院退下的医政,针上功夫了得,擅长治你这病症……我已派人去南边打听了,这几日便能传回话来。” 韵宜含泪的眼闪过希冀,点头道,“如今吃药气色不大,我正发愁呢,没想到姑母提了这位医政,此番有劳姑母费心了” “见外了不是我当你是自家闺女一般疼爱,你莫自暴自弃,让姑母失望了。”慕向卿宽慰了她几句,见她情绪好些了,又叫来素馨叮嘱她好好照顾韵宜,带着花溪和萧五略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三人离开的时候,也不知是听进了她们的话还是因为那位针灸厉害的前太医,韵宜虽面带病态,但眉宇舒展了许多,精神也比刚刚来时好了许多。 离开洛东王府,花溪心感喟,韵宜也是如花的年纪,却为了心爱的男人困在这深宅大院,就算陈鸿飞对她再有情谊,她也免不了患得患失。现在好不容易想用孩固宠却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还落得个母分离……加上身没有气色,自然心急,生了自弃之意。如今她的心结打开了,身也会慢慢好起来吧? 花溪忽然觉得有些茫然,认回了父亲,有了身份,自己的婚姻即便没有了慕府的干涉,信王也不会让自己随随便便嫁了的?那以后,自己是不是不可避免的要面临这姬妾争宠的命运?想想韵宜、韵欣和琼枝,花溪心暗道,在姬妾争宠消磨生命,这样的路可不是她想要的 从洛东王府回来,花溪心情不佳,在慕向卿屋里稍座了一阵,本来想回院里歇着,可还没出门林哥儿却跑来了。 林哥儿短手短脚提着盏两个巴掌大的玉兔灯跑进来,把灯笼举得高高的,炫耀道:“娘亲、姐姐,快看,兔灯兔灯” 慕向卿瞧见儿,一扫阴郁烦闷,笑呵呵地看着林哥儿手里的花灯,问道:“哟,谁给咱们林哥儿做的?” 林哥儿眼睛笑成了小月牙,“哥哥做的哥哥说,外面有灯会,林哥儿太小不能去看,就做了灯给林哥儿玩儿。” 望着慕向卿和蔼的目光和林哥儿纯真的笑容,花溪眉宇间的忧郁散了不少,程崇没有纳妾,和姨母不是一样过得很好,虽然如程崇这样的男人在这个时代不多见,但也不代表找不到?自己又为何要为今后的生活患得患失,她就不信自己找不到能携手相伴共度一生的人? 花溪的心思一下敞亮了许多,看着林哥儿笑着说:“只这一盏灯哪够林哥儿耍的,姐姐待会儿再寻几个丫鬟给你扎些别的,咱们在府里给林哥儿办个小灯会,给院里放上老虎灯、莲花灯、云雀灯……再给林哥儿专门做个猴儿灯,如何?” 林哥儿一听花灯名,眼睛亮闪闪的,拍手道:“好做好了,林哥儿跟姐姐一起耍。” 慕向卿摸了摸儿的头,抬眼对花溪道:“你快别惯着他了” 花溪回说:“不碍的,反正这几日也无事。刚好做花灯玩。” 林哥儿挣脱了慕向卿的手,走到花溪身边,扯着花溪的衣襟,要她一起去玩手里的兔灯。花溪耐不住他软绵的童声撒娇,笑着领着他去院里玩了慕向卿瞧着一大一小相携离开,眼满是欣慰,因为韵宜而变得糟糕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今天回来晚,写得少点,周双更,换一章欠账,两章合并一起更~~() 第一百四十章 元宵(中) 卡啦,囧,写到6了,还没写够两章,-_-|||,睡会儿起来补上~~哎 正月十五,闹花灯。社火、杂耍,还有街道两旁风格各异的彩棚和五花八门的灯盏,吸引着行人们的目光。 花溪走在街上,好像又回到自己第一次随韵宜、修远他们出来看花灯时的情景。一晃已经过去两年了,如今身边已经没了那些一起同行的人,而自己不久也会离开这里。 “……西月风俗虽与大华迥异,但也有不少热闹的节日,在那里是不会像大华的人家一样拘着姑娘们,一年也出不了几次门……”微服陪着花溪出来的薄野信见女儿失神,想她是离别在即睹物伤情,又怕她因为要离开熟悉的地方而有些惶惶不安,所以出言宽慰。 花溪知薄野信担心自己,笑着说:“早在杂记里看过,西月的篝火节上有祭神舞,赛马斗酒,人们会从前一晚一直盛装狂欢到第二天黎明,一同迎接初升的朝阳……当时看到此处我还想象那该是如何热闹,还盘算着有朝一日能走出慕家便要去西月看看。没想到这愿望不久以后便能实现了。” 薄野信听女儿这般说,心上一喜,看样她不排斥跟自己回西月去。想到此处,薄野信便兴致勃勃地给花溪介绍起西月各色的节日。 两人一路说笑着走了大半条德裕街,花溪和薄野信碰到了一起出游的琼枝和尹承宗。 琼枝先看到了信王,见他身边跟着位带着围帽的女眷,知是花溪,忙上前与两人打招呼。 “承郡王、端宁郡主。”薄野信淡淡地点头示意,花溪福身给两人行礼。 尹承宗瞟了眼花溪,就没再看她,而是邀请薄野信一道观灯,“……赶巧,我在多喜楼订了位,那里地势好,待会儿正好好看庆和班的舞龙表演,不知尹某能否有幸能邀请信王与慕姑娘一处坐坐?” 琼枝一听尹承宗邀请薄野信,便也上前拉着花溪央她一道去,“上回宫宴我去陪母亲,再回去你便走了,也没好好说会儿话。今儿遇上了,你可别再撇下我不声不响走了。” 花溪见二人诚心邀请,不好驳了二人的面,便看了看薄野信,意思要他做决定。 薄野信道:“如此,多谢承郡王盛情了” “殿下请,呵呵”尹承宗邀郡王一道先行,花溪与琼枝跟在身后。 到了多喜楼,小二瞧见尹承宗,便笑呵呵地领着四人上了四楼包厢。 多喜楼自那年灯会被烧了门面后就重新修葺,又往高加了两层。尹承宗订的包厢的在四层边上,两面临街,推开格窗,不光能看见楼下广场上的杂耍表演,另一侧望出去,还能看见半条德裕大街。 尹承宗与薄野信相谈甚欢,花溪站在临街的阳台上看街景。 灯火星星点点汇聚成河,染亮了半边天幕,如梦似幻。 琼枝从屋里出来,站在花溪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远处,“宫宴后再没见你,年初一宫里大宴也没见着你人?忙什么呢?” 花溪道:“哦,宫宴太累人,懒得去。初十去看了趟洛东王府。” 琼枝询问起韵宜的情况来,花溪没往深里说,只道韵宜身虚,还得将养。 琼枝听罢便说:“过两日我去趟洛东王府看看她。” “嗯”花溪应了声,目光又落到了街上,不想却看到了几个熟人。 侍画、侍书和慕修远,旁边跟着的女眷都披着斗篷,看不清面容。花溪不用想,也知是韵宜、韵琳和何。不多时,慕家的一众人等便进了多喜楼。 琼枝在一旁瞧着,她并不认识慕修远,见花溪的目光一路追着那几人到楼下,探出头看了两眼,“有熟人?” “我三哥带了几个女眷看灯刚进了多喜楼,估摸着是韵琳她们。” 琼枝不喜韵琳和韵宁,听了这话冷哼了一声,也没多问。 过了一会儿,包厢外楼梯上忽然传来喧闹声,隔壁的包厢进了人。 “修远,不必与那些人争这一时长短……” “……也是那些人欺人太甚,明明订好的,这才晚了半个时辰便给让了出去” 花溪听出来,这声音是韵宁。另外说话的男人的声音花溪并不熟悉。 “若没老板一时疏忽,哪里会偶遇修远和表妹……” 笑声骤然高了许多,隔壁的窗户被推开了。 韵宁探出头来惊呼了一声:“姐,快看,此处看风景极佳” 花溪身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不想还是被韵宁看到了。 不想,韵宁没再站在窗边,而是从旁边的门里走了出来,刚好瞧见了花溪,愣了一下,“花溪,端宁,你们在隔壁?” “七姐,你也来了。”花溪只好打了声招呼。琼枝撇撇嘴,点头示意转身进了屋。 韵琳也从屋里出来了,瞧见了隔壁阳台上站着的花溪,蹙眉问道:“你来了。姑母可在?” 花溪摇头道:“我随义父过来,正巧碰见了琼枝和承郡王,便一道上来坐坐。花溪也站了一会儿要进去了,两位姐姐且慢看,此处风大,仔细受了凉。” 韵琳和韵宁也没拦着,点了点头。 花溪进了厢房。 …… 这边,慕修远听见韵宁和韵琳唤了声“花溪”,身不由一僵,坐在一旁的何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不着痕迹地将茶盏推到了慕修远面前,“夫君,喝茶。” 慕修远怔了怔,低头掩饰自己眼的情绪,“嗯” 坐在慕修远对面的男问慕修远道:“看来两位姑娘是碰见熟人了?好像还听见说承郡王也在?” “我也听着了。”何道,“既然知道承郡王在,修远,一会儿你与表哥该过去拜见一下。” 慕修远扯了扯唇,颔首不语。 那男眼精芒一闪,“拜见是一定要拜见的,不过要等我请的客人来了再说。” “好说好说” 慕修远刚一说完,包厢的门被敲开了,小二探身进来询问:“席大爷,您请的客人到了。” “快请快请”姓席的男起身到门口,躬身将门口的客人迎了进来。 先进了一玄衣男,后面跟进来一人,褪下鹤羽斗篷,竟是平王尹元烽。 慕修远和何具是一惊,显然不知何表哥请的人是平王,忙起身行礼。 “免礼今日过节,无须多礼。”尹元烽笑着让三人免礼。 韵琳和韵宁听见平王到了,忙从外面进来,福身给尹元烽行礼。 “姑娘们也在啊,本王突然而至多有失礼,望勿见怪。” 韵琳和韵宁在宫宴上老远瞧见过平王,这回却是第一次与他如此接近,但见他端坐一侧,身上着了件石青蟒纹直裰,头发束起以玉簪固定,丰神如玉,丝毫没有王室弟清高自傲,越发觉得其人风度翩翩。 再听他声音干净清越,语气平易近人,两人不觉害羞,小脸红扑扑的,脑海里同时闪现了一个念头,无怪韵欣铤而走险,要嫁给平王,又暗自恼恨,自己当初为何没能抓住机会。 两人的小心思自是没人知道。同时,慕修远也在纳闷,据他所知,何的远房表哥席勋,常年在北地经营药材生意,鲜少来京。今日碰上纯属巧合,自家订的包房被店家让给了昌义侯家的,刚好碰到了在等客人的席勋,引到了此处,却不想他的客人竟是平王。 慕修远不由多对席勋多看了两眼,默默地听席勋告诉平王,承郡王在隔壁。 “哦,澄也来了?那我可得过去看看。”尹元烽起身,“修远,可与我等同去?” 慕修远自是应诺,随了尹元烽与席勋到了隔壁。 …… 尹元烽敲开了隔壁包厢的门,“澄,我听说你在隔壁,便过来看看。” 说话间,尹元烽进来了。信王、尹承宗与他打了招呼,琼枝和花溪见礼,花溪直起身时,才注意到尹元烽后面跟着一名不认识的男和慕修远。 尹元烽与信王、尹承宗坐下,席勋和慕修远立在一旁。慕修远望了眼花溪,见她面色比在慕府时红润了许多,想来这段日在程府过得挺好。新婚那日匆匆一瞥,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了,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她一面,慕修远心上酸涩之余多了些释然。对上慕修远带着几分灼热的目光,花溪微怔,不着痕迹地错开了。 平王与信王、尹承宗寒暄,花溪与琼枝则避到了包厢内的屏风后吃茶。 不多时,包厢的门又被人敲开了。 这次来的却是泰王与欧阳铮。 “今日这多喜楼可真是宝地,大哥和宣也来了。” 泰王瞥了眼尹元烽,淡淡一笑,“我听说信王在此处歇脚便过来问候,没想到会碰见三弟。我还以为夜宴后三弟回了王府,不想却在此处碰见了。” 尹承宗见状,忙提议道:“既然泰王和宣也来了,我让人把这楼里珍藏的两坛好酒拿来,我们一处饮上几杯。” 众人复议,尹承宗便让花溪和琼枝到隔壁去与慕府的女眷们一处去观景,男人们都留在了这间包厢。 尹元烨问道:“哦?琼枝和慕姑娘也来了?” 尹承宗点点头。 花溪自泰王进来,便浑身不自在,尹承宗说要换房间,只得和琼枝从屏风后出来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元宵(下) 二人给尹元烨和欧阳铮见礼后,琼枝笑着说:“这宫里宴会完了,咱们这又凑到一处了。男人们吃酒,还不知要到几时。各位且坐着,我和花溪就不打扰了。” 转头又对花溪道:“待会儿到隔壁看完了舞龙你随我去昆玉河那边逛逛。我听爹说今年工部从北地新提上来主事,擅长做冰灯,今年昆玉河那边的冰灯就是他监造的,花样比往年多多了。” “今日人多,你们要去,一定得让侍卫们跟着。”尹承宗看了看琼枝,目光掠过花溪时微微顿了顿,又很快错开了。 尹元烨从花溪出来后,目光便若有似无地落在她的身上。花溪如芒在背,恨不得赶紧从这屋里离开,听琼枝一说,未加思索便一口应下。 信王担心花溪,也派人跟上了。 两人出了门,琼枝朝隔壁房门撇了撇嘴,“还去么?” 花溪摇摇头。好好地想看场灯会已经让这一起各怀心思的人搅黄了,她可没心力去应付慕家的人。 “走吧,舞龙舞狮也就是那些跑来跑去,不如直接去昆玉河看看吧。” 琼枝也不愿见慕家的人,两人相携准备离开。不想隔壁时房门开了,何的贴身丫鬟迎了出来,琼枝和花溪对视了一眼,不好不给何面。琼枝便道进去打个招呼就走,两人就随着丫鬟进去了。 何穿了件宝蓝色万字纹比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见花溪和琼枝进来,笑着起身相迎。韵琳和韵宁也向琼枝问了安,五人围坐在桌前。 “……刚刚修远打招呼说端宁郡主与花溪妹妹要过来,我刚又叫小二新上了茶点,刚出笼的,郡主与花溪来尝尝。” 琼枝扫了眼何三人,自说自话道:“三奶奶不必费神,我与花溪略坐坐便要离开。” 何诧异,“你们这便要走了?” 韵宁疑惑道:“再过一阵有舞龙的,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琼枝顺口就说:“听说昆玉河的冰灯不错,我们俩想过去看看。” “哦?我也就在宫里见过冰灯,没想到今年昆玉河那边就有。”韵宁有些意动。 琼枝又说:“不是泰王哥哥他们都来了,一个个的凑到隔壁去,好好的位置给他们占了去,我还想不起这事来……” “泰王也到了?”何眼光微闪,韵琳和韵宁愣了一下,都没想到这隔壁包厢里竟坐了两位王爷。 花溪睃了眼琼枝,笑着回说:“嗯,泰王和洛东王世也在隔壁。”今日这人来得确实多了些,看这情形,多半也是为了薄野信去的。 韵宁原本跃跃欲试想去昆玉河心思便偃旗息鼓了,再没把话题往看冰灯上引。 琼枝和花溪坐了一刻,便起身告辞。 临走时琼枝还特意问说:“三奶奶要等慕三爷,你们两个可要一道去看看?” 韵琳说:“天冷,屋里坐着舒服。” 琼枝勾勾唇,转头问看向韵宁,“韵宁呢,你喜欢热闹,可要去看看?” 韵宁捏了捏手上的帕,最后也摇头道:“不了,我与三哥他们一道乘车过来,待会儿回去不方便。” “那我们先走了。” 琼枝和花溪出了门上了车。 琼枝伸了个懒腰,咕哝道:“幸好没跟来,免得扫了兴致。” 花溪抿嘴轻笑,“你倒是清楚她们的脾性,一句话就说到点上了……” “头前宫里慕家大夫人、厉王妃都去了贤妃宫里……出来后大宴上两人便在一处说话。你不知道,慕家大夫人这几年想跟厉王妃套近乎,可惜人家不买账,难得这回厉王妃会跟她说话……锦成要嫁到西月去,我看她是借了你的光,想把韵琳嫁给承礼哥哥” 琼枝不屑道,“就凭她……” 厉王妃心疼锦成,怕她在西月受苦,尹氏再借着自己的名头说事,厉王妃自不会再下她的面。花溪倒是佩服慕家的人投机钻营的本事,只是最后能得个什么结果却未未可知。 “说起来你真是个面人性,也不见为什么事动过气?” 花溪笑了笑,轻叹了口气,“动气伤身,她若能借机上位,我便佩服她有本事……再说,这些在我眼里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本就不喜她们,所以她们如何与我无干。我怕的是那些我真正看重的人伤我,那才是真伤……” 琼枝的身一滞,憋了憋嘴,说不出话里,歪着脑袋躺倒了引枕上,闭着眼咕哝了一句:“若那人有苦衷,你待如何?”声音极轻,带着三分小心。 花溪心头微凉,淡淡地说道:“苦衷可是也能害人的。” 车内没了声音,细纱宫灯里蜡烛忽明忽暗跳动着,“噼啪”爆了一记灯花,归于寂静。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了昆玉河畔停下车,琼枝恢复了往常,跳下车去,高高兴兴地招呼花溪快走。花溪则笑着跟上她的脚步。车上的那番谈话似乎好像从未发生过,至于那些被隐藏在了阴暗下的心事也只有自己知道…… 琼枝和花溪在前面走,跟着的丫鬟和护卫将二人与其他游人隔开。琼枝不喜如此,忙招呼人在后面跟上。 昆玉河面上岸边从码头起往东约莫五百步远,每隔十步便有一盏冰灯,造型各异,或花卉或鸟兽,也有亭台楼阁和美人仙,虽不比得花溪前世在电视上见的那些五光十色,造型却也栩栩如生。往来的游人甚多,连带着那些猜灯谜、投壶射灯的彩棚也比往年多了许多。 两人在河边转了半个时辰,两人都觉得疲累,便往停车处行去。 “砰”一声响,一盏猛虎下山冰灯应声而碎。走在靠前的琼枝吓了一跳,花溪忙将她往后拽了两步,侍卫们便已经将二人围在央。 幸而那猛虎冰灯不大,而在旁观看的众人在灯碎时也都及时躲了开,并无人被受伤。 花溪往前一瞧,发现冰堆里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人,头上破了口,脸上满是血迹。 旁边窜出来两个人冲到了那伤者跟前。 一穿青色衣裳的男大声叫唤:“大哥——,大哥——你怎么样了?” 另一人穿黑色长衫的则红了眼冲着人群喊道:“你小有种报上名来” 这时,从对面人群里走出一男,年约三十,生得彪型体壮,身上穿着鸦青直裰,外面罩了件赭石无袖短褙,头发用葛巾包起,国字脸,宽眉阔目,五官普通,但鼻生得英挺,眉宇间带着几分煞气,穿的虽然平常,但神情气质倒像是久经战阵的将士。 “都锦。”男口干净利落地吐出两个字,望着对面大吼之人的眼睛冷漠如冰。 那黑衣男一个哆嗦,原本的气势生生被这两个字压了下去。 “赶紧的,先扶着大哥去医馆。回头再找这厮算账。”青衣男叫上黑衫男扶起那冰堆里受伤的男人往人群外走。 那黑衫男不忘回头朝都锦喊道:“你等着,爷爷们明日再找你算账” 都锦眼睛一眯,一眼不发,疾跑两步,飞起一脚朝那黑衣男踹了上去。在众人的惊愕声,那黑衣男向前扑去,顺带将身边的青衣男和那伤者一并带倒。 “哎呦——”黑衣男哀嚎道。 那青衣男从地上爬了起来,将伤者背到了身上,啐了一口躺在地上乱滚的黑衣男,“混账,叫你多事还不爬起来走”说完,自顾自背着人先走了。那黑衣男挣扎了起来身,扶着腰,惊惧地看了眼都锦灰溜溜地窜出了人群。 三人走后,那都锦走到了对面的摊位旁,抬头问摊主:“刚才那灯可还有?” 受了惊吓的摊主直摇头,“这是江南杭州府匠人造的,成本高,小人就进了这一盏……” 都锦不舍地看了眼地上被踩得稀烂的花灯,给摊位上抛了一锭银,转身离开了。 琼枝早就撩开斗篷看热闹,见人都散了,朝侍卫使了个眼色,“去打听打听。” 侍卫问了那摊主,回说刚刚那位都锦选了盏品莲花灯,半路杀出了三人,其一人说自己看上了那灯,要都锦相让。都锦不肯,一言不合,推搡间那灯便掉了地,被毁了。都锦就动手打了那人。那三人据说是这一带的街皮。 “为了一盏灯打了起来?我还倒什么大事呢。”琼枝一下没了兴致,“听口音,都锦像是岐州那边来的。” 花溪没去过岐州,但一直对外称是岐州人士,琼枝这一问她倒没敢正面回答,只说:“许是给做官的。” 琼枝眨眨眼,“你如何猜得?” 花溪答说:“他脚上穿着官靴。” “哦还是你仔细。” “天不早了,我要回程府去了。” 琼枝先送了花溪回到程家,自己才回了长公主府。 元宵冰灯会的事花溪不甚在意,第二天便忘了。只是没想到刚过了五日,她却又听到了“都锦”的名字。 二十那天,花溪去了洛东王府看韵宜,顺便送了些香脂过去。韵宜的精神比上回见好了许多,花溪坐着陪她说了会儿话,看她困乏了,便起身告辞。 等回了程府,慕向卿也刚从慕家回来。 “……大夫人说厉王妃给韵宁说了桩亲事,三哥和老夫人允了,三嫂不愿意,闹腾了一上午……”慕向卿抚额叹气,“整日里没个安生” 花溪问道:“说的是谁家?” “都锦。原先是西北路军左秉正都监手下的郎官,左秉正正月里升了安抚使,这都锦则任了岐州刺史。” 都锦,不就是那夜在冰灯会上为了品莲花灯打人的那个男。花溪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就听见慕向卿又道:“祖上不是望族,父亲原先是小将官……现在家只有一老母。这家世是差些……人却前途无量,要配韵宁也还说得过去。只有一点,那人今年二十,原是娶过妻的,妻过世五年了……” 也难怪三夫人不会答应,这嫁过去还是个填房。只不过这亲事是厉王妃提的,要拒绝怕也难办了。 花溪问道:“后来如何了?” “还能怎样?厉王妃提的,老夫人、大哥和三哥还能驳了去……哎,韵宁哭得死去活来的……” 慕向卿这么说,那事已经定下了。 “那都锦家可有妾室和孩?” “哎,有两房妾室和一个五岁大的女儿。”慕向卿已经不知道今日叹了多少次气,饶是她平日不大亲近这外甥女,但听说草草订了这门亲事后,也是惋惜不已。 灯会时,韵宁还因为听见平王、泰王等人在隔壁而没去看冰灯。没想到一转眼,就凭着厉王妃这两三句话便把亲事给定了下来。都锦冷漠犀利让花溪记忆深刻,面对这样一个男人,韵宁的未来的日也不知会如何? 花溪暗叹,世事无常,早早听说大夫人和三夫人张罗亲事,三夫人和韵宁算到了最后却落得个如此下场。 没三日,慕府那边又传来消息,这亲事敲定下来了,后面就是问名纳吉,订日。因为都锦家在岐州,京并无亲友,做媒的事托给了左秉正的夫人。 正月三十是三夫人的生辰。因为韵宁的亲事,三夫人一直有怨气。老夫人便说今年要给三夫人做寿,请了戏班到家里热闹热闹。花溪也收到了帖,来人还专门带话来给花溪,道韵宁说自己成亲在即,而花溪也要离开大华,此后不知何日再见,想借着这次的机会再聚聚。花溪没推辞,应了下来。 到了那日,花溪与慕向卿回了慕府。拜见过老夫人和三位夫人后,便去了韵宁的丽景轩。 进门就听见里屋有哭声,走进去一看,韵宁正趴在炕上,韵琳坐在旁边小声宽慰韵宁。 “姐,七姐这是怎么了?” 韵琳瞟了眼花溪,“……和七妹定亲的那个都锦今日也来了。七妹刚刚跑去前院看人去了,回来一声不吭,也不理人,就趴在这里哭。” 花溪试探道:“七姐,可见着人了?” 好半天,韵宁才红着眼抬起头,“我躲在屏风后面没,没瞧见正脸……” 韵琳不满道:“没瞧见?那你哭什么?” 不行鸟,这两天卡卡得太厉害了。明天要出差,就写这些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暗算(上) 这两天出差,今天,应该说31号忙活到11点,偶龟速码了一章~~哎 韵宁嗫嚅道:“瞧见了侧脸,冷冰冰的,那身形样貌看着就像个莽夫” “人不可貌相。听姑母说,这位都大人刚接了岐州刺史,以他这个年岁,能坐上这个位置,能力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花溪想起那夜的情形,隐约觉得像都锦那样看着五大三粗的人会在意一盏精工的品莲花灯,想来内里未必就是个冷心的人。 韵琳附和道:“花溪这话说得在理。他不到三十便是个从五品,日后升个巡抚什么的不再话下。虽说家里有妾有女的,但家世定不能和你比的。你这嫁过去早晚都能得个诰命。” 花溪暗自称奇,韵琳难得语气里没讽刺挖苦。 韵宁却红着眼赌气道:“既然姐觉得好,让给你好了。” 韵琳笑着说:“这不是厉王妃亲点的,我可不敢抢。既然他能得厉王妃张罗亲事,多少人想求还求不到呢。你光见了一面便否了人家也说不过去。” “求?说不定我还是个替罪羊呢?”韵宁冷哼了一声,“长幼有序,姐的亲事好像还没定么?大夫人还有闲情先张罗我这侄女的亲事” “时辰不早了,待会儿开席,我先回去换身衣裳。”韵琳神情颇为尴尬,说完,急匆匆走了。 韵琳刚出门,韵宁就啐了一口,喊道:“平日里压着我,这时候倒是会来说这些虚情假意的话来宽慰人,谁信你逼我?咱们走着瞧。我不好过,你们也好过不了” 骂完,韵宁瞧了一旁的花溪一眼,“请你回来聚聚,没想到闹成这样……” 花溪摇头道:“七姐先歇歇,洗洗脸换身衣裳吧。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先去席上看看。” 韵宁点点头,让丫鬟送花溪出了院。 花溪一走,韵宁拿帕混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凑到窗口上一直看着花溪离开了院,招呼紫莺问道:“可打听清楚了?” “嗯,本来人送了礼就要走,后来让侯爷留了下来,跟三老爷和几位爷一道去了滨湖楼。” 韵宁手里捏着帕,咬着唇瓣想了一阵,“那人可靠吗?” 紫莺小声道:“早先就有过交情,加上林婆的儿得罪了青帮的人,正找门路求三夫人呢,我这边一说,她就应了。下晌换班她就回家去,别人想不到她头上。只是奴婢担心万一有个闪失……不如,您去问问三夫人的意思?” “不行,娘不会同意的。我是没退路了,还不如放手搏一搏,也许还能有个出路……再说,我过不好,你也好过不了” “奴婢知道了。”紫莺心里发虚,她知道韵宁出事,自己也逃不了,如今韵宁是铁了心了,自己只能想法帮着她把事情办成了。 …… 揽月楼摆了一桌,老夫人把三房的女人们都叫了来。席面是老夫人用体己银置办的,另外还给各房的姨娘们每人都给赏了一桌菜,全当给三夫人陈氏体面。 紧挨着老夫人左边是陈氏,然后是萧氏和刘氏,右手边的位置留给了韵宁,然后是韵琳和花溪。 韵宁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了件缂丝面桔色妆花小袄,脸上施了轻粉,说话时满面笑容,连跟韵琳耳语时都眉眼含笑,一点委屈不甘都没瞧出来。 吃酒太闷,韵宁提出要行酒令。 老夫人允了,“……作诗对句的雅令我老婆可是不在行,寻个简单点的。” “骰抢红或者摇抽酒筹?”韵宁想了一下,又道,“我看不如就摇酒筹,景和郡主新得了一副论语酒筹,刻字是王体,比往常那些签做的细致,我后来也让人采买了一副回来。今儿刚好用上。” “那敢情好。”老夫人同意了。 韵宁笑呵呵地吩咐道:“紫莺去取了签筒过来。茶香姐姐,劳烦你一会儿执筒监签。” 不多时,紫莺拿了签筒过来。 签筒造型是底座双层瓣莲托着圆柱签筒,筒壁为方形内框,外面刻着鱼、缠枝卷、流云等纹饰,里面共有五十支鎏金签。 “景和给我说这签筒名唤玉烛,论语乃是四书之一,用‘玉烛’是取四时和气、温润明照之意。”韵宁笑着给众人看了看签筒,然后交给了茶香,又道,“头前说好了,轮到谁吃可都不准赖。撑不住要人替酒,替酒的要吃双份。祖母,你看这规矩行吗?” 老夫人赞同,“嗯,就依你说的。” “令官先饮。那我就起个头。”韵宁自饮了一杯,从签筒里抽了一支出来,交给了邻座的韵琳念签,“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上客五分。” 韵宁依着到老夫人肩,撒娇道:“祖母,开了令,您老今儿拔了个头筹。” 老夫人笑道:“呵呵,来,倒酒。” 紫莺取了只粉彩虫草的酒杯,倒了半杯,呈给老夫人。老夫人喝完,抽了一签,签是“敏于行慎于言,放”,免了一杯,老夫人指了三夫人继续。 这样几圈下来,众人多多少少都喝了些。吃了酒,大家都没刚才拘谨,有笑闹起哄的,有插科打诨的,席上的气氛热络了许多。 花溪喝了七杯,酒意上来,面飞红霞,眼波如水,带着三分迷蒙,唇角含笑,眉眼越发妩媚娇艳,好似那雨后海棠,染尽胭脂画不成。 邻座的何刚抽到一支“自饮”签,喝了一杯,正寻思着下一个指定谁,抬眼瞧见花溪半撑着脑袋,慵懒娇美的神态,片刻失神,随后低头脸色微微一黯,复又抬头若有所思地扫过众人,“嗯,我看看谁喝这杯?” 转了一圈,何的目光落在花溪身上,“花溪。我指上座劝酒。” 花溪抚了抚额头,叹了口气,“三嫂,你怎么跟着姑母学,专门欺负我。刚刚才饮了姑母的两杯,您这会儿怎么又找上我了。” 何拿帕拭了拭唇角的酒渍,睨了一眼花溪,打趣道:“酒后看美人,三分娇弱,七分妩媚。谁让你生得俏呢?三嫂我今日就想着能多看会儿美人,呵呵” 众人笑着附和。 韵宁拍手称是,“三嫂这话说得好。”说完,朝紫莺使了个眼色。 花溪嘟着嘴嗔怪道:“人都说是月下看美人……哪里来得酒后?你们变着法得欺负我。” 韵宁用胳膊肘碰了碰韵琳,“姐,三嫂指了你劝酒。花溪再不喝,你可要跟着受罚的。” 韵琳酒量比花溪好上一些,但也喝了四五杯,再喝也不是难事,只不过听见众人都赞花溪容貌,心底那股嫉妒又涌了上来,哪里会愿意陪她一起喝。转头问紫莺要酒,紫莺刚巧去如厕,换了莺儿斟酒。 韵琳撇嘴道:“莺儿给花溪姑娘斟满一杯。” 韵琳站起来接过莺儿递过来的酒杯,“你这会儿不喝,小心她们待会儿合力灌你。赶紧的快点喝完,说不定你再抽一签能扳回一局。” 不待花溪反应,韵琳手里的酒杯就递到了嘴边,贴到了唇上,抬手要给她灌进嘴里。 花溪忙摆摆手,“好了好了,我喝还不成” 抢过酒杯,伸手按了按额头,花溪端着酒杯抿了一口,不禁微微蹙了蹙眉,望着酒杯出神,这味道……今日饮的酒都是清酒,味道甘甜,而自己手里的这杯气味甘带辛,极淡,几乎闻不出来,何况喝了酒的人对气味更加不敏感…… 花溪又抿了两口,眉头越发蹙紧,辛、甘……曼陀罗花和火麻花,阴干研磨成末,热酒调服的话便是一副麻醉剂,过不久怕会昏昏如酒醉了。 是谁?花溪心一冷,端着酒杯出神,随即又露出一副愁苦的表情,“这会儿腹烧得慌,真是喝不下了。” “怎么这般磨蹭?”韵琳有些不耐烦咕哝了一句。 韵宁在一旁急急帮腔道:“今儿难得高兴一次,下次再聚又不知几时……你就别推了,我这杯里的酒还剩一半,陪你半杯。” 花溪眼睛一转,笑着说:“嗯,七姐酒量大,我可比不得你们。不若你再帮我分去一些如何?” “好啊,你倒会得寸进尺。”韵宁一愣,笑着摇摇头,“三嫂指了姐劝酒。我是作陪。要分,也是轮姐,你看看姐答应不?下次你要分我我接了就是,这回可不行。” 韵琳道:“我可不帮你喝。” 花溪轻笑,闭上眼,举着轻轻晃了两晃。 韵宁眼睛眯了一下,不知她如何打算。 花溪睁开眼,放下酒杯,说道:“下一令反正也是轮到我,我抽一签,若是自饮,我按签喝了再补上这杯,另外加罚一杯,但后面轮到我喝,七姐你得陪我五分;若是有人伴我,那我这杯对半,以后伴我之人饮酒,我陪饮五分;若是免签或是唱词跳舞之类的,那我这杯……姐、七姐与我均分如何?” 号外:柳寄江强势回归,偶蹲了许久的坑《大汉嫣华》终于看见了曙光~~原来蹲坑没发现的恢复更新的,还有弃坑的,可以考虑重新拾起来看看鸟~~ 刚爬回北京,更新明天中午放 《古代调香师》刚爬回北京,更新明天中午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二章 暗算(下) 又把章节名写错了,是143章,-_-|||~~ 韵宁心里有鬼,听了这话暗自琢磨,应的话自己后面就要喝,不应的话,却不敢再逼花溪,逼紧了若是真恼了,自己倒落个没脸。 韵琳不动声色,暗道,真是矫情,一杯酒还要出这些幺蛾。 慕向卿帮腔解围道:“呵呵,看看你们这会儿把她逼的,弄得逃这一杯酒出了这些花头。论起来这条件你们也不吃亏,你们俩做姐姐的应了也无妨。” 韵琳说:“不过一杯酒而已,你且抽吧。” 韵宁跟着点点了头,脸色十分古怪。 花溪笑盈盈地谢过,从签筒里抽了一支出来。 何唱了签,“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请人伴十分。” “这个好,让我想想要哪个伴我?”花溪半眯着眼睛,手指在酒杯边上画圈摆弄,目光瞟向韵宁,“七姐,就你吧!” 花溪招呼丫鬟另取了一杯,将自己杯的酒倒了一半进去,递给韵宁。 韵宁暗叫不好,可也不敢露出半点慌乱来,硬着头皮接了半杯酒。 花溪冲她举了举杯,便一饮而尽,抬眼看向韵宁。韵宁僵硬地轻扯了一下唇角,也跟着喝了下去。两人又各喝了一杯。 喝完,花溪便道:“七姐,下个到你了。” 韵宁不好意思地道:“哎呀,这转了几圈,不妨歇歇,等我一刻……”言下之意,她这要去净房。 “七姐快去快回,大家可都等着呢。”说完,花溪又笑着低声自言自语道,“这酒好喝,可别醉得太快。” 韵宁身微僵,强自镇定地笑了笑,“省的了。我可是喝了,待会儿你可别赖账不陪我。” “好” 韵宁暗自伸手扯了扯韵琳的衣角,韵琳会意,“我与你一道。” 两人便离了席。 花溪脸上笑意更浓,这一杯酒里药量不大,看样不想一下药倒她,而是想让她看起来醉得更快些。若不是自己对气味敏感,只怕肯定会着了道儿。 花溪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真以为自己是面人,任她们揉圆搓扁。不管今日是谁,目的为何,这戏她可要看个究竟。 且说韵琳随着韵宁从席上离开,韵宁拉着韵琳到了僻静处,小声道:“姐,这事我不干了。” “为何?刚才开席前可是你自己应下的。难不成我平白挨了你一顿骂?”韵琳见韵宁犹豫不定,又道,“你再想想,这可是一举两得的事,你临阵退缩,到时候后悔可别怪我。” 韵宁为难道:“我刚刚让换了酒,那妮像是发现了。害得我还喝了半杯,幸好药量不大,半杯还倒不了。可后面……要她再喝,怕是难了。后面要劝只能靠你了。” 韵琳挑了挑眉,说道:“你不是不知我往日里又看不惯她,说话难免难听了些,让我去劝酒她比起疑……慢的不行,换一个。抽酒筹太慢,换摇红好了。大哥那边也快不了,你也不必心急。算了,我看还是照头前说好的那法,咱们反正已经吵了一架,你赔礼敬酒,我装醉给她换杯药量大的。她怎么喝下去就看你的了。” 韵宁绞着帕犹豫,声音微颤,“也成我就怕信王以后找咱们麻烦……” “怕什么,那个西月的王爷能跟平王和厉王比么?他迟早要回西月的,咱们又不是害了花溪性命,他抓不到破绽奈何不了咱们。”韵琳放缓了声音,“这要不是你瞧不上那都锦,我何苦应着差事……总之,答应事办成了,定让你如愿。” “哦”韵宁紧抿着双唇,点了点头。 “好了,咱们回去。” 韵琳提步就走,没看见背后韵宁的目光阴沉了下来。 两人前后脚回了席上。何她们在她俩不在时接着玩上了,席上笑闹声一片,正起哄要花溪和三夫人喝酒。三夫人小口抿着喝完了。花溪则端了一杯一饮而尽,嘴上还咕哝着“再来”、“酒”之类的词。场面一时有些乱,两人在一旁偷偷交换了眼色,大抵觉得花溪喝多了,只有喝多的人才想着“要酒”。 韵琳和韵宁很快加入其,去了酒筹,换了骰摇红。两圈下来,两人暗地里观察花溪,见她半闭着眼睛,手抚着额头,似乎真的喝多了。 对视了一眼,韵宁举着杯,道她今日误会了韵琳,这厢给韵琳陪不是了,顺带也向花溪致歉。 韵琳自是好言好语地说不碍事,与韵宁碰杯。一旁,花溪半眯着眼睛举着酒杯晃了三晃,似找不着地方,半天没对准,杯的酒洒了大半,滴到了韵琳衣服上。 花溪撂下酒杯,瘪瘪嘴,“哎呀,姐,我,我不是……” “好了,不妨事。我帮你换一杯。” 韵琳放下自己的酒杯,拿了花溪的,转头给韵宁使了个眼色,自己招呼丫鬟拿酒。花溪侧了侧身往酒桌上靠了靠,手扶了下桌边,似乎想让自己坐稳了。 紫莺上来了,提着酒壶给满上了,“来,咱们姐妹三个喝一杯。以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说过什么不听的你多担待。借着这一杯,我也给两位妹妹赔不是。” “好,一起一起。” 花溪站不稳,扶着桌与她们碰了一杯,举着杯倒进了嘴里。韵琳眼闪过幸灾乐祸,笑着将自己杯里的酒也喝了下去。韵宁也跟着喝了。 花溪喝完,甩了甩头,手肘撑着桌抚着额头,哼哼唧唧地嘴里不知说些什么。 韵琳看了韵宁一眼,又睨了眼花溪,低声嘀咕道:“看样不行了。老夫人跟夫人们还热闹呢,咱们等一刻就走。” 韵宁笑着点点头,“我再敬姐一杯,今日多亏了姐了。” “好了,客气什么,毕竟咱们可是一家人,我不帮你帮谁。”韵琳颇为得意,盘算着等花溪醒来,不知会是个什么表情。光想想都觉得解气,好事总不能让你都给占了去。要怪就怪你那个父亲不识抬举,惹了不该惹的人。 韵宁给她酒杯斟满,两人碰了一杯,一起饮下,彼此的唇角都浮现出了笑意。 不多时,老夫人发现花溪喝多了,唤了她两声,没见应声,忙道:“瞧你们疯的,看看,把一个给灌倒了。快些,来人扶姑娘去休息。顺便上点醒酒汤。” 翠茗过来扶花溪起身。 韵宁道:“祖母,你们再热闹热闹,我跟姐陪着看看去。” “好,盯着她把醒酒汤喝了。”老夫人吩咐道。 “省的了。”韵宁拽了拽韵琳,“姐,走吧。” “嗯”韵琳站起身,不知怎的,忽的觉得头重脚轻,按了按太阳穴,挥了挥手招呼莺儿过来扶她。 几人出了揽月楼,韵宁走下台阶,招呼婆抬软轿过来。 待韵宁与婆说完话转过身时,却发现花溪已经醒了,正倚在翠茗身上,双眼睁开,直直地看着韵宁,“两位姐姐一起说来照顾我,真让我受宠若惊。只不过我这人爱制香,天生就对气味敏感……所以啊……” 韵宁转头一看已经坐在楼外廊凳上的韵琳,见她迷迷糊糊的模样,心下了然,笑着问:“所以如何?” 花溪从台阶上下来,走近韵宁,轻笑道:“所以喝过一遍、闻过一遍的东西,我都能辨出味儿来。” 花溪瞟了眼台阶上靠着廊柱的韵琳,“七姐是想一石三鸟吗?” 韵宁有些惊讶。 茶色瞳仁微缩,花溪勾起唇角看着韵宁,“七姐要做什么我不管,只是别算到我头上头前落水我不与两位姐姐计较,那是我想离开慕家……至于今日,你与姐一唱一和,吵架也好道歉也罢,里面谁算计谁,真还不好说。我知道姐见不得我好过,至于还有没有其他原因我就不得而知。而七姐你,怕是想摆脱那门亲事吧?别以为做得小心谨慎就不会落下破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知该说你们胆太大,还是太蠢 从未见过花溪这般厉害,那眼神凌厉似剑,直至心尖。韵宁心一颤,一句狡辩的话也说不出来。 韵宁畏畏缩缩地看着花溪,花溪忽然笑道:“我知道七姐心里有怨气,但恕我离别在即,怕是帮不到你大忙。不过人常说,冤有头债有主……我可不信姐的酒水里没加别的料,呵呵” 韵宁一惊,“你——” 花溪看着韵宁惊骇的眼神,笑靥如花,“七姐有两手准备,倒是我多此一举了。不过老夫人、侯爷和大夫人偏宠,养成了姐性骄纵乖戾的性……一旦闹起来,后果可不堪设想。这些人有些事做之前一定要想想清楚,不然等到事成定局,可就悔之晚矣。所以我得提醒七姐一句……” “什么” “富贵险求。其实嫁给有前途的刺史也不错……那人我还有幸见过一次,一拳打倒了一个壮汉,顺带还撞毁了一座猛虎冰灯,那力气可真不小啊” 花溪抬头理了理凌乱的发髻,“曼陀罗花加火麻花,唯一不好就是要用温酒。哎呀,药效好像上来了……刚好轿就来了,我不耽搁两位姐姐了。七姐和姐也回去歇息吧。我去楼旁的暖阁呆会儿醒醒酒,等着姑母一道回去了。” 韵宁齿贝紧咬,最后给花溪回以一笑,“多谢妹妹提醒” “翠茗,过来扶我一把”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中招 进了暖阁,翠茗瞧着花溪好像不大清醒了,也没敢多问刚刚的事,伺候她在炕上躺好了。 前头花溪喝了半杯加料的酒,为了装醉后面又不知喝了几杯,第二杯下了料的虽然被她偷偷吐了出去,但这会儿舌头已经开始有些麻了。 花溪伸手盖在额上,头真的有些晕,开口断断续续地吩咐翠茗:“我睡了,你可别离开,即便要走,这边也要留个姑母的丫鬟在。别的人我不放心……” 话一说完,花溪便没了知觉。翠茗刚刚没近前去,但瞧见韵宁神色不对,也知事情大有蹊跷。她晓得利害,帮花溪掖好杯,出门唤了个揽月楼粗使的丫鬟倒点水,转身回屋便守着花溪不敢挪动。 没到两刻酒席就散了,老夫人见花溪歇在了暖阁,叮咛了让下人上醒酒汤后便离开了。慕向卿也一道过来的,翠茗暗地央了她留了个丫鬟,慕向卿应了,留了彩霞,然后随刘氏去了陇翠院。 过了半个时辰,翠茗听见外面有响声,起身准备出去看看,身后就听见花溪的声音,“我睡了多久?” 翠茗忙回身扶起花溪,“姑娘睡了半个多时辰。老夫人都来瞧过,见姑娘昏睡,让人熬了醒酒汤送来便走了。姑太太留了彩霞帮忙。奴婢这就给您拿醒酒汤去。” 花溪瞥见了彩霞,又对翠茗道:“彩霞去拿好了。你去打听一下酒宴后姑娘和七姑娘的去向,顺带问问侯爷他们的席散了吗?” 翠茗还没应声,外面便有人敲门。 一开门,扶柳居的丫鬟巧枝站在门外。 巧枝探着身往里间瞟了一眼,“翠茗姐姐,花溪姑娘可醒了?” 翠茗觉得巧枝有话要问,推了她出门,说道:“刚刚醒。你来,可是姑娘那边有事吩咐?” 巧枝一听这话,脸色大变,压低声音问道:“从散席到现在,姑娘都没来过?” 翠茗察觉不对,不动声色,轻轻摇头,“我一直守着姑娘没离开,未看见姑娘过来。” 巧枝一听急了,“那人去哪里了?” 翠茗忙问:“出了什么事?” 巧枝心神不宁,浑浑噩噩的,没听翠茗说话,转头欲走,“不行,我再去别处寻寻。” “你这般无头苍蝇似地乱撞,让别人瞧见怎么想?”翠茗一把拉住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巧枝都快急哭了,呜咽道:“我还以为我家姑娘过来瞧花溪姑娘了。怎么也不在啊?” 翠茗手抚了抚她的背,“慢点说,别急,府里就这么大,出不了什么乱的。姑娘哪里去了?” “酒席没散,我家姑娘便回来。喝多了酒有些醉了,回来就躺到床上了。睡了两刻钟,我去耳房取水,留了莺儿在屋里照料,哪知回屋后,莺儿和姑娘却不在了……我们几个不敢声张,急急出来找人,转了一圈平日姑娘们常去的地方都寻了,丽景轩我也去了,都不在,最后我才过揽月楼来看看……谁知,姑娘也不在你这里。可别出了什么乱才好。这可急死人了。” 翠茗想起花溪让她去打听的事,隐约觉得自家姑娘似乎知道些什么,没敢声张,又见巧枝心急,少不得安慰两句,又说:“你们这边再去各处找一遍,另外让人趁早给大夫人知会一声,免得真有个什么闪失,赖你们隐瞒不报。” 巧枝哭丧着脸应了,谢了翠茗,急急跑去给大夫人报信。 翠茗返身回来屋里。 “谁来了?”花溪刚喝了杯水,正将茶杯递给彩霞。 “姑娘身边伺候的巧枝。”翠茗瞟了一眼彩霞,“劳烦姐姐给姑娘到隔壁楼里婆那边,让把醒酒汤再热热。” 彩霞知道二人有话说,点点头退了出去。 翠茗将刚刚巧枝的话给花溪转述了一遍。 花溪冷笑了一声,“看来还是没忍住,动手了” “姑娘不是自己出去的?”翠茗忍不住好奇道。 “自然不是。”花溪摁了摁太阳穴,“这酒以后还是少喝的好,醉酒真不是舒服的事。我喝了半杯都走不动道,她喝两杯还能起来么?” 翠茗神色陡然一变,“您的意思是……酒里有古怪?那姑娘是被人掳走了?” 花溪点点头,手指揉着太阳穴,心道,没准在过一阵也醒了,只是不知她这回醒来会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乖乖准备嫁人? 翠茗帮着花溪按摩,“那姑娘可知是谁?” 花溪放了手,靠在软靠上,“不晓得。过一阵估计姐就有消息了,到时候也就知道是谁了。” 翠茗不解,但也没再问。 …… 韵琳觉得头疼欲裂,心想自己的酒量不至于这般差,怎么没喝几杯便醉了。身跟散了架似的,到处酸疼,还有今儿这被怎么这般沉? 韵琳伸手下意识地想要掀被,不想胳膊抬不起来,手乱摸了一下,触手确是温热…… 这是什么? 韵琳一慌,强迫自己睁开眼,随即尖叫出声,“你是谁?” 耳畔有人叫唤,都锦睁开了眼,便看见一个年轻女正惊恐地睁大眼睛,对自己喝骂道:“混账,你,你怎么会到我房里?” 都锦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才发现身上的亵衣落到了地上,再看床上的女,却是浑身一丝不挂。 都锦利落地起身穿衣,回想刚才的事,自己喝多了酒,然后到滨湖楼的客房休息,迷迷糊糊一阵燥热,接着便感觉有人贴了上来……自己还以为是做了场*梦……没想到竟不是一场梦。 床上韵琳也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低头身上一片片青紫,身下被褥上一滩干涸的血迹。 韵琳脑一懵,“啊——”地惊叫一声,“你,你……呜呜,这下怎么办?我还怎么嫁人啊?” 都锦穿好了衣裳,看着韵琳裹着被在床上哭泣,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韵琳伸手指着都锦大骂:“都是你个登徒你悔了我的清白,我跟你拼了。”说着,她便抱着被冲下床去,抄起桌上的茶壶就往都锦身上砸。 都锦沉着脸躲开了,两步跨到韵琳跟前,抓住她的手腕反扣在身后,“别在这里寻死觅活是你自己爬到我的床上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韵琳像疯了一样挣扎,张口想要咬人,奈何力量悬殊,都锦反身将她一带压回到了床上。 “我明明在自己房里,却被你这厮毁了清白。今日我若不死,我一定要了你的狗命啊——” 都锦扯着韵琳让她抬起头,“瞧清楚了,这是哪里?” 韵琳瞧清楚了周围,顿时呆住了,这哪里还是自己的闺房? 都锦见她不再挣扎,松了手,站起身对韵琳道:“不管你是慕家的姑娘还是七姑娘,事已至此,我改日便请人来下聘。” 韵琳回过神,“谁要嫁你你到底是谁?” “都锦。” 韵琳脸色灰败,口嗫嚅着,“都锦,你就是都锦……呜呜,我不要嫁你这个莽夫” 都锦一言不发,脸色更黑了。 “哐当——”有人推门进来,“都大人,都大人,可是出事了?” 慕修站在门口看见了地上摔碎的茶壶,抬头正要说话,却发现韵琳裹着被坐在床上,头发蓬乱,泪流满面。 “韵琳,你怎么了?”慕修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这趟在床上的人怎么会成了韵琳。 “大哥,大哥…….”韵琳泣不成声,“我死也不要嫁他” 都锦已经知道床上的不是自己的未婚妻七姑娘慕韵宁,而是慕继忠的嫡女姑娘慕韵琳。 他站起身,向慕修抱拳道:“此事在下会负责的。改日我再请冰人过来,重新商量聘礼一事。今日姑娘身体欠佳,在下不便久留,先行告辞了。” “都大人慢走,我派人送您出去。此事我过后会报与爹爹商议。”看着自家妹妹凄惨的模样,慕修只觉得头疼,好好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如何向那人交待啊? 都锦走后,慕修走到床边,厉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送花溪过来,怎么你自己爬上了都锦的床?” 慕修一凶,韵琳哭得越发凶了,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记得自己喝多了,回了扶柳居,一醒来就发现在这里了……” 韵琳低头窝在被里哭,忽然抬起头,目露凶狠之色,“一定是韵宁和花溪两个贱人合伙算计我” 韵琳顾不得许多,伸手扯住慕修,“大哥,一定是她们大哥,你要替我报仇啊平王答应了娶我做侧妃的……我,我不要嫁给都锦那个莽夫。” 慕修冷哼道:“答应,答应什么?就如今你这样还想进平王府?趁早歇了心思都锦此人手段狠辣,蒙左秉正青眼举荐给了皇上,皇上见了一面便将他从一个七品郎官提到从五品的刺史,可见对其人十分看重。岐州又地处两国交界冲要之地,他手上有兵权,连爹见了也要礼让。他既然放话了要娶你,你就安安分分地备嫁吧。” 韵琳不依,“不行,我找爹评理,怎么能让我嫁给他?要嫁也该韵宁嫁?” “事都已经发生了。你除了嫁给他还能嫁谁?”慕修见妹妹露出癫狂之色,放缓了声音劝慰道,“他前途无量,封侯拜相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你起码是个一品的诰命。”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韵琳哪里还有平日俏丽的模样,双目赤红,一直自言自语,人好像魔怔了似的。 慕修吓了一跳,忙道:“好了好了,大哥答应你,与爹商量之后,自会为你报仇。你不要再想了。且在这里等等,我派人叫你的丫鬟过来接你。” 慕修出门叫人,韵琳还盯着地板,一直咕哝着,直到慕修回来,再也看不下去,一记手刀将她打晕了才了事。 这厢,花溪让翠茗去了扶柳居外守着,直到看见韵琳乘的轿直接抬进了院,翠茗又去了揽月楼侧面打听,知道韵琳是从揽月楼回去的,而都锦也离府没多久。翠茗猜到一二,便匆匆赶了回去给花溪回话。 翠茗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今日这事是不是跟七姑娘有关?” 花溪没吭声,轻轻点了点头。 翠茗摇头叹息,“原先看着七姑娘,觉得人虽活泼跳脱些,却也不是什么尖酸刻薄之人。后来您落水,奴婢知道跟两位姑娘脱不了干系。原想着姑娘心胸狭窄,多半是她主使,七姑娘也就是帮从。不曾想,这次七姑娘竟会陷害姑娘?” “陷害啊?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花溪目光一凛,冷声道,“况且她们俩本来是准备合伙陷害我……” 韵宁一直认为是大夫人尹氏将都锦这门亲事推到了自己头上,报复在慕韵琳身上也是应当。就不知时候,韵宁会怎样?不过为了不嫁自己瞧不上的人,韵宁豁出去了拼一把,倒是有股狠劲儿。只要不嫁人,加上陈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总是还有机会。 “啊?”翠茗差点惊呼出声。 “想不到么?我也没想到这两人竟有胆给我下药。”花溪顿了顿,“若换做原来,韵宁不想嫁,转而陷害与她们感情不和的我,也是说得过去。可如今我已经不是那个孤女了,她们还会想着来害我,这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翠茗点头道:“是啊,若无人,两位姑娘也不会如此大胆。姑娘可知道是谁吗?” 花溪摇摇头,“不晓得。”陷害自己多半是为了信王,花溪暗自叹气,自己认了爹后,麻烦事只多不少。 不过这回狗咬狗,以后慕家还有的闹腾呢 花溪勾勾唇角嘲讽一笑,随即派彩霞去寻慕向卿说要回程府去。慕向卿那边也得了信儿,知道出了有事发生,虽不知细节,却也隐约猜到了几分,便一刻也没在慕家停留,辞了刘氏、李氏和老夫人,接了花溪一道离开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报应 明天请个假。过节,家里父母和外公、外婆都来北京了,要陪家人过节,会比较忙乱些,明天就不更新了,欠下的过节后补上~~ 翌日,花溪去寻薄野信,将昨日在慕家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在慕家时我也谨守本分,就算受些委屈也想着是娘的亲人,念着她们这些年来的的养育之恩,忍忍就是了……上回离府前,落水的事他们也没个交代,随便糊弄了了事,我原本就想离开慕家,也就作罢了。谁知道他们知道我要去西月,竟还如此变着法的加害于我。” 薄野信脸色阴沉,愠怒道:“慕家欺人太甚” 花溪没想到薄野信会如此激动,盈着的泪水眸看着薄野信愣了一下,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见他发火。 “当初他们接我回来还是因为三舅舅得罪了泰王,他们想将我送出去…”花溪继续火上浇油,当时不反抗,不代表她就要次次吃暗亏。 薄野信气极,拍案而起,但见女儿在一旁低泣,又怕高声喝骂吓着了她,忙出言安慰道:“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本来看在这次我定要他们好看” “哎,换做原来我孤身一人,她们百般算计我,我也只能咽下那口气。可以我今昔的身份,她们不会不考虑。我总觉得这事背后定有人指使,却不知是哪个借了她们这胆。”花溪道出心疑惑。 “这事我会派人再查。”薄野信望着花溪红彤彤的眼睛,心愧疚,爱怜地看着女儿,“你母亲走了那么多年,你一人孤苦伶仃,百般忍让,他们越发得寸进尺。你放心,你受的苦……父王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你是克依达赐给我的明珠,等到了西月,不会再有人敢与你为难。” 克依达是西月人信奉的神明。 薄野信想让花溪知道自己看重她,不会再让她无依无靠,而委曲求全,他会好好地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半丝委屈。至于那些想利用花溪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目的人,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薄野信和蔼的笑容,让花溪心感到一阵温暖。 亲情,这辈花溪得到的少得可怜。从重生后,慕向晚总是病歪歪的,每日沉浸在自怨自艾之,对她的爱护也不会宣之于口,时常抱着自己发呆出神想心事,便是她最亲密的举动。 慕向晚离世后,她这才找到了自己的另一个最亲的人。原先心底茫然戒备,随着两人的相处渐渐消融。薄野信是将自己捧在掌心疼爱,对她是完全的信任,或者说是出于做父亲对女儿的愧疚之情,让他的爱更加小心翼翼。不干涉自己的决定,不擅自过问自己的事情……一切都听凭自己的意思。他在学习如何呵护她,从而让自己彻底接受他这个父亲。 而自己一味接受,却并未他做过什么。 花溪眼睛酸酸的,低低地唤了声,“爹,谢谢……” 薄野信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惊喜得犹如一个孩,“花溪,你真的肯叫我了?” 花溪笑着点点头,“我又从未说过不认你……难不成叫错了?” “没,没有。”薄野信满面笑容,“感谢克依达” 父女俩相视而笑,两人间的隔膜似乎从这一刻起淡化了。 …… 再说慕家,揽月楼客房查出了熏香加了*药,慕继忠不敢声张,心郁闷不已。 都锦是平王极力想拉拢之人,只可惜拉拢未成,所以平王才会请了舅母厉王妃出面说媒,想与都锦套套交情。没想到都锦答应亲事后,嘴上却还是不见松动,反倒是在京为了小事与平王座下武将交恶。平王见拉拢不成,便想着要利用花溪,一则让都锦惹上了信王,而失去皇上的信任,二则让他因花溪与泰王一党交恶,无法再为泰王所用。 没想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将自己的嫡女搭了进去。 慕继忠胸有火,却不能去找都锦和平王发泄,都锦得了皇宠,平王是皇上的爱,哪个对于他空有侯位却无实权的人来说,都不能轻易得罪。 慕继忠打落牙往肚里吞,苦头只能自己吃了。 随后,府里后井里捞出了莺儿的尸首。 慕继忠的脸色便一天比一天阴沉。 他借机大肆在府内搜查,凡事又可疑的,通通都关了一起。一顿鞭下去,倒也抓住了些线索。顺藤摸瓜,查到了扶柳居里一个杂使的婆身上。只是那婆紧咬着不松口是谁人主使,只是强硬地说自己受不了韵琳打骂才起了报复之心。谁承想看了揪出那婆没两日,那婆却趁人不备吞金死了。 拿不住证据指责韵宁。韵琳疯了一样在屋里砸东西,大夫人尹氏气急败坏,找上门去与三夫人理论。三夫人陈氏因为女儿强加的婚事的怨气在韵琳**后就淡了,这时候见尹氏上门,少不得一番幸灾乐祸。尹氏自诩大家闺秀,自不能与武将家出身的陈氏泼辣,两人对骂了一番,尹氏抵不过陈氏败下阵来。回去后,暗地里没少给三房的人使绊。 府里一时让两家人闹得乌烟瘴气,老夫人萧氏劝说无果,气得又病了。 接着,慕继忠在编撰《大华史志》时有两处忘了避讳前任晋元帝的名号,惹得皇上不喜,免了他的副纂官,罚了三月俸禄,又让他在府里闭门思过半年。 半年,时间可不短。慕继忠再回来时,还不知何时能否起复再用。二房的亲家何的父亲吏部的何侍郎,因一次酒宴与信王结识相谈甚欢,而被点去了礼部主理西月在上京的庶务。同时,慕继仁又因醉酒在青楼闹事被下旨免职、申饬。 两兄弟竟齐齐丢了官。 慕继忠寻平王、厉王,却被告知“主人外出,请改日再访”,显然是避而不见。 慕继忠才知事情不妙,赶紧回了慕府,张罗韵琳和都锦的亲事,只盼着结了这门亲事能让自家的处境好过些,毕竟都锦有左秉正提携,又得皇上青眼,如今也是上京炙手可热的人物。 慕继忠虽然盘算的好,但韵琳却死活不肯嫁,还闹了一出上吊的戏码。事后,慕继忠气急败坏,大骂了尹氏和韵琳一顿,吓得尹氏再不敢暗地支持韵琳闹腾。韵琳见哭闹无果,最后也木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平定了家里的事,慕继忠终于松了口气,赶紧托人去与都锦商议婚期。可是等来的却是都锦因岐州老母得了疾病匆匆离京的消息。 这下,韵琳和尹氏松了口气,而慕继忠却更加惶恐不安起来,越发觉得这一连串事情透着古怪,似乎有人在背后暗操作,一步步让慕家陷入困境。 慕继忠并不知道韵琳和韵宁设计花溪的事情早已被花溪识破,而三房和大房暗勾心斗角,韵宁也不会告诉他们花溪对她说的话,所以他一时也没联想到信王身上,正盘算着去寻信王帮忙。 下章离开大华去西月鸟~~路上虽然有BT,但是也有风筝飘啊飘~~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启程 慕继忠寻到信王处,信王正启程往礼部去。慕继忠在门口拦住了信王,客套问候了两句,结果信王急于出门,道了下次再说便匆匆离去。待到第二次去时,信王见了慕继忠,慕继忠碍于面,没直接说明来意,说了半晌废话后,慕继忠终于开始吐苦水,还攀扯出慕向晚和花溪,与信王攀交情。 信王打了个哈欠,“我听说老夫人病重,侯爷在府内侍疾,孝行可嘉。我想侯爷不必想得太多。再说侯爷往日公务繁忙,难免对家庶务略有疏忽,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看看,免得有些人欺上瞒下,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堕了镇远侯的名声。时辰不早了,我这里派人备了些补品,烦请侯爷带回去给老夫人。今日在线还要与礼部常大人商谈和亲进献方物之事,不能作陪,见谅见谅。” 慕继忠一个激灵,暗想自己是不是疏忽了什么事情,见信王送客,也没再逗留,匆匆回了慕府,去寻慕继孝,询问那日三夫人做寿,可还发生了什么事。慕继孝不甚明了,慕继忠心知此事关系着侯府存亡,说了几句重话,唬得慕继孝一愣一愣的,忙去寻陈氏问了个明白。这下,慕继忠才知花溪被人设计的事,顿时勃然大怒,请了家法,打了韵琳和韵宁。 韵琳耐不住板,揪出了慕修。 慕继忠没想到自己大儿也参与其,一口气喘不上来,晕死了过去。待到救醒后,抓住慕修一顿臭骂,让人将慕修打了半死。尹氏和赵氏哭求,可慕继忠丝毫不动,铁了一张脸,骂慕修混账,将家人拖入了死路。 慕修才道出平王授意其为之。慕继忠咬牙骂道:“蠢货,你不想想信王是何许人,能容你这般欺侮他的独女?还有都锦,面冷心狠,吃了这一亏,还装作没事人一样应了亲事,失了面,他背后还不知怎么要谋算找补回来。为何不早告诉我?平王,平王要你去死,你怎么不死?人家拿你做筏,亏你还以为自己得了便宜你们一个个不争气的,活活要将我气死” 此时,慕继忠算是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信王报复慕家对花溪的所作所为。他躺在床上闭上眼,胸口一起一伏。尹氏上前劝慕继忠要放宽心。 慕继忠气恼道:“慈母多败儿你就帮着他们欺上瞒下人家做爹的来报复咱们家了,等以后没了如今的锦衣玉食,看你们还得意” 尹氏一噎,“不如让二弟和二弟妹去寻五妹,看看能不能让五妹去与花溪说说,实在不行,托韵宜求求洛东王世也行啊。” 慕继忠叹气,“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了,哎”就算在不喜欢二房的人,但慕府如今的境遇由不得他轻视二房,何况大房和三房此时都倒了霉,只有对花溪不错的二房丝毫没有牵扯上。 慕继忠和尹氏求到了二房,慕继仁面上自然也应下了。刘氏去寻了慕向卿,从旁说了家里的意思。 “他们还有脸来?”慕向卿不忿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也知如今没脸在求花溪原谅他们,但总归是一家人,你二哥他也不能眼看着镇远侯府败落,到最后连个封号的都保不住。” 慕向卿道:“我不会让嫂为难,花溪那边我回去说,至于信王那边如何打算,不是我等妇人能左右的了的,让他们好自为之。还有,你回去跟二哥说,韵宜那边身不好,如今孩还养在世妃那里,所以不要再拿这些破烂事去烦她,弄不好适得其反,惹了世不喜。” 刘氏道:“我会跟你二哥说的。” “我看等这事一了,过些日老夫人身好些了,你们还是分出来过吧,与那两家在一处,只怕以后会更多麻烦事。” 刘氏记下慕向卿的话,便起身告辞了。 慕向卿找了花溪说话,将慕府求来的事转告了她,临了却没说什么要她原谅的话,只道让她被总是委屈了自己。 花溪感谢慕向卿对自己的心意,也不否认信王要整治慕家的事,“不日我便要离开,慕家的事也再与我无关。至于他们以后的日,能不能恢复官位也不是我说了算……我想依照他们的性,也不会是安稳度日的主儿……” 丢官这样的惩罚已经是最轻的了。至于韵琳和韵宁,有些事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她是不会替她们求情的。没让慕家家破人亡已是信王的让步,这一切不过是他们咎由自取。 后来,慕继忠央慕继仁去寻洛东王世,慕继仁糊弄了两句,又宽慰慕继忠让他从长计议。慕继忠知道如今这风口浪尖上,要想恢复官位是没希望了,也只得认命,只想着信王走后,日能好过些。另外,都锦那边迟迟不来消息,慕继忠心里没底,派人去了岐州打探都锦的消息。结果去打探的人回来说,都锦的母亲并没有生病,而是得了都锦传回去的消息后便装病,不让都锦娶慕家的小姐。慕继忠一个头两头大,只觉得的韵琳的亲事怕又有波折。 过了五日,慕继仁借口回任上,离开了上京,带走了刘氏和儿、儿媳一同回了豫州。 二月末,昆玉河上的冰都化了。 三月初一,西月使团离开上京。送亲队伍先坐船往西到亳州,然后走陆路转北到灵州,再取道岐州回西月。 从宫里到码头上十里红妆,皇帝以半仗临送,百官立班相送,上京各府的仕女们出行观礼,锦成公主送嫁仪式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 待公主登船后,薰风袅袅,香飘十里。 送亲船为首,接着是婚船,然后才是西月使团的船只。 花溪站在码头上拜别了慕向卿、刘妈妈和丁香,回头望了望大华的瓦宇屋舍,转身等船离开了她生活了十四年的上京,踏上了去西月的旅途。 两辈头一回坐船的花溪初初还有些兴奋,想着能在船上看看沿途的景致,可等到船行出了上京进了兰江主河道后便荡然无存。花溪开始晕船了,吐得厉害。薄野信让人备了晕船药,花溪服下后稍稍好了些,可只能躺在舱里昏昏沉沉的,连甲板都上不去,更不要说看风景了。 花溪躺了三天,到了三河镇补给时想上岸走走。薄野信说岸上乱,不准她上岸,花溪只得在甲板上透透气。 三月倒春寒,风还有些冷。 花溪忍不住拢拢衣裳,整个脸陷在毛领里,郁闷道:“这一路不等到停船就别提看景儿了。” 翠茗拿了斗篷给花溪披上,“姑娘是不习惯坐船,等服了药过几日习惯了,许能好些。” 花溪撇撇嘴,“等好了,说不定都到了亳州了。” 两人站在船头看了一阵,花溪看见木犀从岸上上船来,纳闷道:“这丫头几时上的岸?” 翠茗道:“刚刚前头公主的坐船有侍女说公主有点心赐给姑娘,让派人过去取。我让木犀去了。” 站了两刻,船头风大,花溪回了船舱。 木犀已经将锦成赐下的点心放到了桌上,看见花溪回来了,从怀里取了一甜白瓷小盒递给了花溪。 花溪不解,“这是什么?” 木犀神秘一笑,低声道:“刚刚回来路上,遇见了欧阳世和尹世,欧阳世听说姑娘晕船,顺道问了两句。奴婢快回来时,欧阳世派人将这个交给了奴婢,说是摸在人和太阳穴,能治晕船之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反弓 花溪仿佛没看见木犀暧昧的笑容,随意应了一声,那瓷盒触手冰凉,像极了某人的脸,可她心里却觉得热乎乎的。 木犀见花溪不甚在意,还道自己会错了意,没敢再吭声。 花溪掀开盖嗅了嗅,淡绿色的透明膏体,散发着薄荷和艾蒿的清香。翠茗抠了小拇指甲盖大小的药膏,帮花溪在太阳穴上揉开。随着药膏的渗入,清凉的感觉顺着太阳穴游走到整个头部,花溪感觉七窍具通,十分舒畅。 船队出发了,透过舱内半开的窗户,花溪看见领头的大船,唇角荡漾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后面七八日,花溪晕船的症状几乎消失了,偶尔也能到甲板上吹吹风。 十一日,船队到了亳州,换了马车走陆路转北行了五日到了灵州。灵州地处西北,其精工仕女丝绢宫扇以精美华丽名扬大华,更是每年灵州进献内宫的贡品。 车队要在灵州休整三日,第二天萧五来寻花溪,邀她一道去灵州城逛逛。萧五家在亳州有生意,萧家铺里的掌柜一早就在驿馆门外等候,等萧五和花溪出来后,忙迎上去请她们上车。 灵州城内广斜街上到处可见卖扇的铺面,扇面除了丝织的素绢外,还有竹、木、纸、飞禽翎毛等所制,扇柄有象牙、玳瑁、翡翠,扇柄由巧匠镂、雕、烫、钻出各种花样,摆在铺面门口,老远瞧着五颜色的,分外好看。 萧家的掌柜带着花溪和萧五到了家灵州城里最大的铺面。 铺里五花八门的扇都让人有些应接不暇。 花溪从出门开始就不怎么多话,萧五瞧着她一个人看扇,便挑了一把宫扇,问道:“这里的扇可不比进贡的宫扇差,花样又多……花溪,你瞧这蝶穿花的扇面绣得真好。” “嗯。”花溪应了一声,又拿起旁边的泥金面小檀香细骨的折扇摆弄,“这把也不错。” 萧五忙道:“喜欢就包起来好了。今儿我付账,你就别跟我争了,这扇不值几个钱。虽然你也不缺这些,但总归是我的一点心意。” 花溪笑了笑,“姐姐客气了。既如此,我收下便是。” 萧五欣喜,“好好,快,掌柜的将这两把扇包起来。” 萧五另外选了十来把各色宫扇包了起来,吩咐掌柜的说:“包得精美些,我要给王妃她们带回去。” 两人出了铺面,萧五没刚才拘谨,变着法儿地寻话头与花溪说话套交情,话里有意无意地流露出泰王的好处来。 尹元烨不死心,还想着通过萧五来做说客。花溪闷不吭声,只留着萧五一个人自说自话。萧五见花溪不反应,心知今日说得够多,况且泰王的心思也不是说个三两句话就能实现的,于是闭了嘴。 萧五不说话,花溪就问了萧家那位掌柜:“灵州城里可有香铺?” 掌柜的说:“有一两家。” 花溪提议去看看,掌柜的看萧五,萧五暗自点点头。掌柜的便领了两人转道去看香。 车出了广斜街,沿着城曲河走了一刻钟,在临河边一座二层小楼边停下。 刚下车,进了铺面,就听见一十三四岁的小伙计在给客人介绍香料。萧五正欲出口询问,不想却被花溪拦住了。 “李老丈,您家那宅大门正对着曲河河道拐弯处,河水成反弓之状。这是反弓水。行运上讲这叫反弓煞。反弓致人压迫紧张,多出心、腹等的病症,严重者能致运势变坏,所以要解煞。” 那李老丈一个劲儿点头,口口称是,“还真要小芸哥说着了。” 小芸哥不徐不疾道:“您花那几十两银请个老道做法,还不如在咱们家铺花几两银买些香料,以香解煞。您看看,檀香化煞最得当。铺里新到的老山檀,气味温暖细腻。您若是要,铺里可以帮您用蜜制过再送去。还可以再配些松脂、雪松,还有刚从齐山进来的迷迭香,熏燃或是置于花熏里放在室内都可舒缓心绪。” 李老丈听得一愣一愣,“好好好,都听小芸哥的。” 花溪听着有趣,她还是头一次听人将香薰和风水联系在一起。她虽不讲究风水一事,但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听了伙计讲如何化煞话,想了想,插口道:“若是有天木更好些。” 忽然听见有女客开口,那老丈和小芸哥齐齐回头,就看见两位戴着围帽的女客站在门口,旁边站着一人。这人小芸哥认识,是城里德宝斋的大掌柜。 小芸哥满脸堆笑,“萧掌柜,您怎么来了?您和两位姑娘先坐坐,我与李老丈说完就来。三儿,给萧掌柜上茶。” 那李老丈是城里的富户,在城外有好几处田庄。自年前从乡下搬进城里换了宅,便觉得诸事不顺。听别人介绍了个道士,正要去寻,半路上碰见小芸哥,被拉进了铺来,一听小芸哥说得在理,便动了买香料的心思。他一心惦记着化解宅的煞气,花溪说的话自然就惦记上了。 “小芸哥,刚刚那姑娘说的天木是何物?铺里可有?” 小芸哥还是头一次听说天木,真不知如何跟李老丈解释,又怕李老丈因为自己解释不出而不买铺里的香料,挠了挠头,向花溪行了个礼问道:“听口音,姑娘是外地来的吧,不知您口的天木可还有别的名称?” 花溪不禁多看了两眼小芸哥,这伙计还真是机敏,不说自己不知道,只道自己不是本地的,在香料叫法上略有偏差。 “天木是树龄千年的老香柏,其木气味香甜远,能防病驱邪,清爽怡神,收敛、沉静身心,寺院修行的僧侣和行者多以此物辅助禅修。若是铺里没有,用刚刚小芸哥说得那些也可以。” 小芸哥瞟了两眼花溪,听刚才花溪说那两句,知道这是位行家,但听声音又觉得年岁不大,不禁暗自称奇。 “哦,老香柏可是稀罕物,咱们灵州城里怕是找不出一两块来。李老丈,您看要不要就换我刚才说的那些。” 李老丈一听没有天木,也就死了心,转头便请了小芸哥选了几样上好的香料包好。 送走了李老丈,小芸哥赔笑道:“听姑娘是位行家,今日掌柜的不在,小的能动的货品有限,一些上等的料得掌柜的发话才能拿出来。” 花溪笑了笑,搁着围帽看着小芸哥,说道:“香料不急着看,你给我介绍介绍铺有些什么便是,若有意的,我回头派人来取就是了。” 小芸哥不敢怠慢,将铺里的香料一一给花溪介绍了一遍。灵州地方并不算大,香料自然比不上上京品类齐全,但大多是从岐州进的货,话语还提到了岐州的香料市场。 花溪越看这小芸哥,越觉得是个可造之才,口齿伶俐,脑筋活络,最难得的是在香料上虽谈不上精通,但比一般铺里的伙计要好上许多。 她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不要跟萧掌柜打听打听这小芸哥的情况。早先她就想过,西月是香料之国,有这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虽说有信王撑腰,但也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她并不想一味地依赖信王,所以有些事也还是要早些打算。 花溪随便点了两样香料,请小芸哥取来相看。待人走后,便向萧掌柜打听这人的情况。萧掌柜道小芸哥是从这铺的老板从岐州市场上买来的伙计,家里没什么人,在这店里做了一年多,人勤快机灵,掌柜的不在就他撑着铺面。 花溪暗自记下,准备回去与信王说说,看看能不能将人买下。 萧五在一旁瞧见花溪打听小芸哥的情形,又联想到花溪在大华开过香铺,对花溪的心思也猜到了七八分,一时寻思着要不要将这事告诉泰王,把人买下来送给花溪。 花溪选了一味白檀,正准备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却看见欧阳铮站在马车旁,车上走下来一宫装女。那女下得车来,欧阳铮低头与那女说着什么,脸上没有往日的冷峻,似乎多了几分柔和。 花溪愣了愣,一旁萧五已经笑着朝欧阳铮行礼道:“见过欧阳大人真巧,竟在此处碰上大人。这位是……?” 欧阳铮这才瞥见萧五,转头看了看萧五身边。 花溪见他看向自己,忙福了福身道:“欧阳大人。” 欧阳铮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花溪,你出来身边怎么不带个伺候的丫鬟?万一有事” 围帽下,花溪撇嘴道:“翠茗身不爽利,木犀留下照顾她。萧夫人陪着出来时,侍卫们也都瞧见了……再说了,有泰王和公主在灵州城里,总不会在这当口有人作乱吧。”说着,花溪转头看了看萧五。 萧五脸色一变,忙说:“大人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有事,也不能让花溪有事。灵州城有萧家的铺面,今日出来,我让掌柜的带了两个伙计跟着,不会出什么乱的。况且,我们这边已经看完了,这就回驿馆去。” 欧阳铮道:“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花溪回绝说:“多谢大人。这里到驿馆没多远,就不必劳烦您派人相送了。大人还有事在身,我等不打扰了。姐姐,咱们走吧。” 欧阳铮见她不同意,也不与她争辩,径直吩咐道:“顺你带两个人送姑娘和萧夫人回去。” 欧阳铮执意相送,花溪也没再反驳,提步出了香铺上了马车。 欧阳铮回头看着花溪离去,脸色一冷,转头又看了萧五一眼,那眼神让萧五觉得额上冷汗直冒,忙冲欧阳铮与那宫装女告辞,急急跟着花溪出门去了。 发草稿,明天修~() 第一百四十八章 岐州 两人一路无话。 花溪透过车帘茫然地看着外面,可心思不知飞到了哪里去了,一直寻思着,今日那宫装女是谁,瞧着倒好像跟欧阳是旧识……难得见他那张冷脸上能露出笑容,却是因为别人…… 花溪不免有几分失落。转念,她也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自己好似想得太多,欧阳与她也不过是有几次相助之恩,何必在意他会跟谁一处说笑……虽然两人也有过几次所谓的“肌肤之亲”,在慕家假山里、在城外的柴房、在皇宫御苑内……自己并不讨厌和他接触,难道这就是喜欢? 花溪摇头,八成是自己的错觉。因为觉得他待自己不同旁人,所以她才会给自己这样的心里暗示吧。换而言之,欧阳铮他是大华洛西王世,而自己是西月信王之女,两个在今后可能再没有什么交集的人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还不如想想如何挖人来得实际些。 花溪抓住了见到欧阳铮时心上的那一阵烦躁的源头,心情自然而然地好了许多。 回了驿馆,花溪将想挖人的事告诉了薄野信。这事还是薄野信出面的好,她可不放心今天来给泰王当“说客”的萧五,以萧五商家出身的敏感不会觉察到自己的意图,即便要揽人她也不能落萧五和泰王的人情。 第三天一早,车队出发前,花溪见到了小芸哥。 “樊芸给姑娘请安”樊芸给花溪行了全礼。 “哦,原来你姓樊。”花溪瞟了眼小芸哥,又转头看向领他过来之人,点头示意道,“欧阳大人了” 欧阳铮颔首,然后叮嘱樊芸说:“慕姑娘赏识你,以后你便跟着慕姑娘了。” 樊芸点点头。 “马上就要启程去岐州,有什么事你只管告诉陈大哥,等到了岐州我再与你详谈。”花溪吩咐了薄野信手下陈五带他入了车队。 “今次劳烦大人相助了。”花溪没想到薄野信去找了欧阳铮帮忙,而他还亲自送人过来。 又听见花溪叫自己“大人”,欧阳铮的眉头微蹙,“小事一桩……你以后出去还是跟着自己的人稳妥些。如今在途,不比京行事方便。” 花溪嗫嚅:“嗯,昨日父王一直派人跟着……所以我想不会有事。”欧阳铮半教训的口吻让她不觉便气弱了几分。 欧阳铮又说:“岐州地处两国交界,西月和其他西部诸国的香料都要通过岐州府衙所开市场进行交易后,方能进入大华,这官市每年开两次。到了岐州,估摸能赶上四月的香市,我带你去看看。” “大人有心了送亲队诸事繁杂,大人身担重则,花溪怎敢劳烦。” 欧阳铮道:“呵呵,你几时与我这般客气了?” 花溪微愕,抬头对上欧阳铮那双幽深的黑眸,里面映着自己的影,还带着几分揶揄之色,就好像自己隐藏在心底的事都已被人看穿了一般。 “我是谨守礼数,哪里是客气。”花溪低声回了一句,昨日那莫名的情愫忽然又涌了上来。她慌忙别过头错开了欧阳铮的目光,这种心绪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她有些不舒服。 欧阳铮并没在意花溪这句无力的“顶嘴”,唇角几不可察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若有所思道:“听说香市上还有竞买会,里面会有些稀罕难得的香木,还有……” 花溪耳朵竖了起来,微微侧头瞟了欧阳铮一眼,想要他继续这个话题。 欧阳铮暗自笑了笑,继续道:“还有各色的香山,另外有年头的香具也不少……” “真的?”花溪那小扇似的睫毛轻动,忽闪忽闪的,眸跃动着兴奋的光芒,就像上好的琥珀一般,晶莹透亮,纯然干净。 欧阳铮忍住了动手去触摸的冲动,也未理会花溪投来想要继续听下去的眼神,清咳了一声,“时辰不早了,一会儿要赶路,我先告辞了。” “哦”花溪福了福身,“恭送大……” 欧阳铮沉着一张脸,“要想去竞买会,私下里就不必再叫‘大人’了。” 话一说完,欧阳铮便转身离开了。对着欧阳铮的背影,花溪撇撇嘴,口嘀咕道:“不让叫大人,那还叫世好了。”不就换了个称谓,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计较的 …… 大队人马离开了灵州,浩浩荡荡地往岐州进发。一路上,花溪时常看见欧阳铮,有时候是在休息,有时候是在行进的路上,有时候与信王聊两句,有时候站在路边观察一下整个队伍…… 花溪开始总会说这是巧合,到后来心里又开始翻腾了,暗自猜想这家伙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欧阳铮虽然出现在她眼前次数越来越多,但每每晃两下又离开,而且每次出现,从来都不与她说一句话,眼睛扫过她就像没有看到一般。花溪最后还是否定了原本的想法,只当是自己路途无聊胡思乱想了。 从灵州到岐州,一路地势变化,沿途的山势愈发陡峭,植被浓密,行百里也难见一座村落,常常在野外露宿。队伍一直赶路,翻过祁山,村落渐渐多了起来,队伍才放缓了速度。 不过一路的道路颠簸,花溪整日憋在车里,几乎整夜合不上眼。加上要赶路很少停车休息,连澡都难得洗上一回,花溪只觉得自己发臭的同时,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 送亲队伍赶在四月十三到达了岐州。 一进驿馆,花溪痛痛快快地洗过澡,爬在床上让翠茗帮她擦头发时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花溪睁开眼,恍然间看见周围不熟悉的物事,脑袋直发懵,想不起自己身何处,后来发酸的腰身提醒她,这里面已经是岐州驿馆了。花溪不禁摇头腹诽,这古代的长途车还真不是人坐的。 “翠茗,几时了?”花溪唤了一声。 木犀端着木盘走了进来,“姑娘,小祖宗,您可是醒了再不醒,信王、泰王和欧阳世怕是要把大夫都给关进大牢去了。” 木犀放下木盘,唤翠茗,说姑娘醒了。 花溪躺在床上,侧头茫然地看着木犀,问道:“今儿什么日了?” 木犀回说:“四月十五,您睡了两天一夜了。” 花溪自言自语道:“已经四月十五了?按大华历,今年是乾元三十四年了。” 今日花溪满十五岁,该行及笄之礼。 “大夫说您本该昨天就能醒,可您没醒来。今日您及笄,信王那边一进城就开始准备,您要醒不来,不是把行礼都给耽搁了。” 木犀麻利地扶起花溪,“还好您醒了……看时辰上晌估计来不及了,估摸着要到下晌了。您睡了两天,先洗一洗,少吃些米粥,待会儿奴婢再让人送饭过来。” “嗯”花溪睡得太久,身发软,欲起身却无法动弹。 木犀慌忙扶了花溪坐起来,按了按腿脚,花溪才渐渐缓过劲儿来,起来洗漱用饭。休息了一阵,信王过来了。 白天临时有事,没写成,我明天一并把昨天的欠账补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笄礼 “……如今在岐州,地属大华,按大华的习俗,今**及笄该行及笄之礼。这次是父王疏忽了。我问过他们这仪式上的事……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合适的人,所以只能委屈花溪了。”薄野信爱怜地看着女儿,略带歉意道,“我托了知府夫人张罗,弄个简单的仪式,等咱们到了西月,父王再按西月的风俗给你补上成人礼。” 往年的生辰是她最感到寂寞的时候。慕向晚去世后的年里没有亲人在身边,每年生辰不过是与刘妈妈、丁香一起吃顿像样的饭;在慕家两年多,她的生辰后便是慕天和的忌日,更没有人会记得帮她庆祝;在众人忙碌为韵琳和韵宁准备及笄礼时,哪里会有人提及来年她也要及笄事。 这一路行来,连花溪都忘了自己的生辰。 花溪朝薄野信笑了笑,“不妨事,那些仪式并不重要……岁以后我都没跟亲人一起过过生辰了。今年有您陪着,就算在路上,也比什么都强。” 薄野信欣慰女儿通情达理之余,又觉得心酸,越发心疼花溪。 父女俩难得坐下来说话,这一聊又是许久。翠茗见状,让人备了两份饭食。午间,薄野信与花溪两人一同用了饭。 下晌,花溪及笄礼上,岐州知府的夫人卢氏寻了岐州当地望族冯家族长母亲辛氏做正宾,其夫曾在前朝做过宰相,是位正一品的诰命夫人。司者自然有卢氏自己担当,至于赞者则是锦成公主,另外萧五及陪嫁的女眷们都来观礼。 花溪身着素色衣裙跪在白草席上,听着辛氏唱和……努力回想前世十八岁生日时的情景,光影交错,记忆已经模糊了……脑海里有慕向晚温婉柔美的笑容、有刘妈妈灯下穿针缝补、有与丁香嬉笑追赶的场景……时间、空间终究改变了一切,有些事再也回不去,自己要面对的只有明天。 恍然间头发被束起,有硬物插进了发间。花溪听到冯家老夫人赐字“敏慎”,随后有人将她扶起。拜谢了众人,完成了笄礼。 日暮时分,送走了宾客,花溪与薄野信行了礼,回到了房。 观礼的人送来的礼物还都放在桌上,木犀正在整理,一样一样给花溪说明。 “……除了公主、萧五姑娘和其他宫女们送来的礼物,还有这几样是辛夫人、卢夫人送的。”木犀拿着一雕花木盒推到了花溪面前,“这是泰王送来的两枚东珠和一串沉香珊瑚手串。” 花溪连盒也没打开,推回给了木犀,“收起来。”虽然讨厌尹元烨,但送上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拿来换钱也好。 木犀又将一旁细长锦盒递给了花溪,“这是尹世送来的。” 花溪打开一看,是一副月下仙图。 皓月当空,一室清辉,半炉香烟,美人臻首轻抬,倚栏望月,清傲孤洁…… 画面除了这美人外,并无题字,只有左下方落着一方小印,上书“雅斋主人”。 “咦,这不是姑娘您吗?”木犀嘿嘿低笑了两声,瞟了眼花溪,“这尹世倒是有心,怎么连个题记都没,会不会是他自己画的?” 花溪抬头看了木犀睨了一眼,嗔怪道:“你个小丫头脑袋里瞎想什么?” 低头又看了看那图,尹承礼妙笔丹青,将自己画得惟妙惟肖。上回在宫里说要给自己画像,一直没成行,不想他还一直记挂着。 花溪心上十分喜欢这件生辰礼物,随意道:“这画应该是出自尹世的手笔。他早先说好要画的,不过我一直没见着。” 说完,花溪便将画收了起来交给木犀收好。 “这个是谁送的?” 花溪指着桌上一乌沉沉的木盒问道,这木盒虽然没什么装饰,可花溪触手便觉得不同,仔细瞧了瞧,又轻嗅了嗅,香气温暖圆润,果真是上好的老山檀做成的。 “是欧阳大人送来的。”木犀笑得越发欢快,“姑娘今岁一定是个旺年,桃花开得……” “你几时学会看相了?竟拿话编排起我来了啊”花溪一把扭在木犀的胳膊上,木犀痛叫一声,乖乖地闭了嘴,可那脸上笑容还是带着几分暧昧。 翠茗站在一旁看两人笑闹,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花溪哼了一声,不搭理木犀,低头小心地打开木盒,眼睛扫过盒里的东西,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木犀探头一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啊呀,翠茗姐姐,你快看,这木雕是谁啊?怎么瞅着像咱们家姑娘?刚那是一副画像,这会儿可是尊雕像啊” 盒内装着一尊一扎高的少女紫檀木雕像,身上披着件带兜帽斗篷,兜帽戴在雕像的头上,只露出一张小脸,眉眼含笑,五官轮廓与花溪有五分相似。 将小小木雕少女握着手里,手指轻轻地摩挲,雕像边缘打磨得并不是很圆润,像是手工雕刻的,而且完工时间并不长。 这会不会是他亲手做的?花溪低头不语,心神一阵恍惚,惊喜、疑惑,甚至还有些茫然…… 木犀瞧见花溪发呆,忍着笑,大不咧咧地问道:“姑娘啊,刚刚那画是尹世亲手绘的,您猜这是不是欧阳大人亲手雕的啊?” “我哪里知道八成不是。他可是有名的冷面阎王,哪里会做这些活儿?”花溪嘴上不承认,可心里隐隐带着期盼。 “欧阳大人那人看起来是凶了点,不过奴婢也没瞧见他对姑娘倒是挺和气。”翠茗一旁轻笑道,“在灵州时,就看见他冲姑娘笑来着……原先我可是听前院回事处的人说过,欧阳世是出名的对女不假辞色。” “咦,那可是奇了”木犀朝翠茗眨眨眼,转头问花溪说:“姑娘,要不,奴婢去打听打听这雕像是谁做的?” 两人一唱一和,花溪总算回过神来,扫了木犀一眼,“谁叫你们多事” 转念想起翠茗的那句“不假辞色”,又忆起曾经听说欧阳铮是鳏夫的事,原先不觉有什么,不知怎的,今日再想起却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低头又看了眼木雕,花溪将它放回了盒内,状如无意地问道:“头前殁了的洛西王世妃是何许人?” 偶知道道歉没用,但是偶还要说句对不住~忙到10点多回来,码了一些发上来。医生说偶休息不好,哎,偶这老胳膊老腿的到处都是毛病~~偶不敢晚睡鸟,欠账偶周末一定补上。 第一百五十章 香市 昨天没更,今天两章合在一起更~~~ 从翠茗口,花溪知道了洛西王世妃符氏出自洛西望族。 符家曾出过一位宰相,三位翰林,书香门第,诗书传家。符氏与欧阳铮自幼定亲,十年前嫁入洛西王府,过门三年得了场重病卧床不起。欧阳家遍寻名医,最后拖了半年还是香消玉殒了。自符氏去世后欧阳铮便不近女色,常年驻留洛东不回上京。符氏走后三年,洛西王妃曾想为欧阳铮续弦,却被欧阳铮一口拒绝,足见欧阳铮与符氏感情笃深。 刚刚心头的那点欣喜已经荡然无存。 花溪轻撇了撇嘴,似是嘲讽,随即低低地叹了一声,暗自告诫自己:哎……你自己自作多情了不是说不定他就是一闷骚型男,你不该被礼物所惑,一头栽进去。再说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他是一已婚丧偶人士,你是一黄花大闺女,又不愁嫁不出去,还惦记他作甚 木犀感叹道:“欧阳世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哪家姑娘嫁给他可是有福了” 翠茗笑应道:“呵呵,上京城里像你这么想的贵女可不再少数,只是人家欧阳世不动那心思,不假辞色。王妃也拿世没有办法……就不知道以后谁有那个福气了?”说着,含笑地瞥了眼花溪。 “姑娘,你怎么了?”木犀顺着翠茗的眼光看去,见花溪神思不属便问了一句,可花溪没应声,手仍放在那木雕盒上不动。 木犀退到花溪背后冲翠茗挤挤眼,指了指花溪,张张嘴,无声道,“吃醋了?” 翠茗抿嘴偷笑,就听见花溪叹息说:“旧情难忘,你们怎知以后嫁给他的就是有福?” 花溪一抬头,看见两人挤眉弄眼,轻咳了一声,“一个个不干正事,瞎议论什么呢……东西都收好了。” “是”翠茗和木犀相视一笑,眼光闪烁着暧昧不明的光,欠欠身,各自忙活去了。 花溪看在眼里,无奈道:“哎,这两个家伙……算了,越解释越误会以后还是离欧阳铮远点……” 她想起了香市和竞买会的事,“反正有樊芸在,香市可以让他带路,至于那竞买会……” 花溪着实动心,只是她却不想再与欧阳铮有太多交集。 上回樊芸的事,显然是信王交给欧阳铮去办的,再加上以前在上京酒楼碰见两人神秘相会和救人的事,花溪确信王和欧阳铮之间定是有什么隐秘的联系,自己求信王办事,信王最后还是会托给欧阳铮。 “先去香市,竞买会的事先问问樊芸再说。”花溪暗自思量,打定主意哪怕去不了竞买会,也不去求欧阳铮。 第二日,花溪唤了樊芸,询问香市和竞买会的事。 “……香市,小的熟悉,原先跟铺里掌柜的去进过几次买香料。”樊芸顿了顿,“竞买会的事,小的也听说过。那里进场的都是熟客,生客要有熟客带,另外还要缴五千两押金方可进场。进去后若是拍上了,扣除了手续费,出场时便押金如数退还,若是没拍上,这里面要扣去二百两入场费……所以一般也只有财大气粗的豪客才进得去。像小的原来呆的那样的铺面想进去,也没那个财力竞价,白白贴上二百两,还不如拿这钱去进些好卖的香料。” 花溪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从另一个方面可以看出那竞买会上的东西定都是些稀罕玩意儿。 花溪心更痒了。 “可知道是谁家办的?” “是西月方家。初期只有西月的香料商人提供香木,大华的商人去竞拍。这两年成了气候,大华的香料商人也开始提供贵重香木和香具,参加的人也不局限与大华,西月以西诸国和东日国的商人也有参加。” 方家,莫非就是方柳家?斗香会时尹承宗曾跟她提过方家在西月香料这一行的地位,十有八这竞买会的主家就是方柳他们家。可方柳年前便离开大华回了西月,如今自己想去也联络不上啊。转念一想,以信王在西月的地位,给方家打声招呼,自己不也能进去? “我就不信,没了他欧阳铮,还进不去那竞买会了?”花溪暗自咕哝了一句,打发了樊芸,自己去寻薄野信。 薄野信一听,派侍卫带着令牌去寻方家的人。到了晚间,薄野信给花溪送来了一块木牌和一叠银票,并告诉花溪竞买会定在后天一早在城南雏凤楼。 翌日,花溪起了个大早,准备换衣裳时,瞧见桌上漆盘里盛着的衣裳,不由愣了愣。 翠茗解释说:“这是王爷给您备的衣裳。王爷说,岐州毗邻西月,风俗更接近西月。衣饰也是两国皆可穿着,而西月的便装更方便出行,所以让人给您准备了一套。” 花溪依言换了衣裳,西月女装类似胡服,杏色对襟翻领窄袖袍,蓝色滚边绣着缠枝莲,同色窄口裤,五彩软锦靴,腰间束上褐色革带,带前面缀着五条彩色小带做装饰。 翠茗给花溪梳了个螺髻,正好配身上的衣裳。 这种异族风情的打扮衬得花溪明艳了几分,连翠茗和木犀都在一旁赞叹。 花溪去与薄野信请安,薄野信看了她的打扮后,点头赞道:“呵呵,花溪终究是我西月的女儿,还是西月的衣裳更衬你” 花溪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薄野信朗笑了两声,又打发了四个侍卫跟着花溪一道去了香市。 香市在岐州城南,而雏凤楼就在香市对面。 入了香市,整条街上两边都是各商户搭好的山棚,里面的摊位上摆着各色的香木和盛放香料的木盒。 花溪一眼望去,那些摊主们大多是西月人,深眉阔目,发色各异,穿着西月的服饰,而看货的买家则多是大华人。 花溪几人刚在市场口停了一刻,樊芸招呼了旁边一身材矮小的黑衫青年上前来。 花溪透过帏帽打量了两眼那青年,樊芸在旁边低声道:“行四在这里脸熟,头前小的跟掌柜来时都找的他。” 樊芸一说,花溪便明白了,行四是市场里的掮客,专门帮客人前线搭桥。 萧四给花溪行礼问安,说道:“……这市场大得很,一天未必逛得完,里面的货品良莠不齐,没个熟人在旁边,讨价还价的都很不方便……小的每年都在香市里,哪家的品类最齐全,哪家的价格最公道,小的都一清二楚.” 花溪笑问道:“我想找些稀罕的,不知道小哥有什么好提议?” 行四道:“这市场里各家有顶尖的香料都是拿到竞买会上让师傅估价拍卖的,市场里接待的都是各地来进货的,放的多是等货色样品,给客人们做个样,上等的留得都不多。您若要挑稀罕的那只有等竞买会了。” 花溪看看樊芸,樊芸点点头,示意萧四的话句句属实。 “哪家品类齐全,就看哪家吧。” 花溪发了话,行四带着几个人进了市场。樊芸和行四走在最前面,木犀紧跟在花溪身侧,四个护卫前后各两人护着花溪不让旁人靠近。 行四领着花溪等人转了两家,确如他所说,上等的香木并不多。 在第一家时,花溪寻到了一大块比较少见的必栗香。必栗香属于花木香,又名詹香,生在高山,形如椿,有毒,而用其制成书轴、画轴的话,可以防虫蛀。花溪觉得少见,就出钱买下了。 到了第二家,花溪一眼就相了一块金荆榴木香。纯金色,质地细密,纹理盘簇,宛如织锦,自带香气。据那家商户说,是从东日国带回来的,体积不大就没拿去竞买会,就放在摊位上出售了。 花溪看着喜欢,想回去做个香枕送给薄野信。 花溪刚要付钱,忽然有人用不太流利的大华语兴奋地喊道:“嗷,金荆榴木香?逛了半天,终于发现件好东西了。” 花溪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一团白色的影冲到摊位前,抱起那块金荆榴木香。 花溪定睛一瞧,那团白色的身影是一异族少年,难怪腔调听起来有些怪异。 少年长着一头金色短发,虽然用银色嵌蓝宝石发箍固定,但上面看着乱蓬蓬,毛茸茸的,像极了小狮狗,娃娃脸,皮肤白皙,一双水蓝色的大眼睛圆啾啾的,正盯着花溪相的那块金荆榴木香两眼放光,张着嘴只差没留口水了。 “樊芸,付钱。”花溪可不想到手的东西落入别人嘴里,即便对方是个异族美少年。 樊芸给掌柜付了钱,转头掌柜的要少年归还金荆榴木香。 “嗷,慢着”那少年一把抱住金荆榴木香,像是护食的母鸡,瞪了掌柜一眼,“我还没竞价,你怎么就卖给别人了?”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家姑娘先相了这块,正要付钱了,你突然冲过来喊叫,抱着香木不撒手。”木犀冲着那少年说道,“樊芸,还不把香木拿回来” 樊芸上去与那金发少年争抢,两人扭成了一团,那少年就是死活不松手。 花溪无法,示意旁边侍卫上去帮忙。那侍卫提溜着少年的后领,挟着腋下一使劲儿,少年双脚腾空,痛叫一声,松开了双手,侍卫便松了手,将他放到了一边。樊芸则抱着金荆榴木香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坐到了地上。 “嗷,你们欺负人”侍卫一松手,少年就返身抱着侍卫喊道,“大哥,大哥救命” 众人一愣,不知少年闹得哪一出。接着,就看见一个高壮的棕发的异族汉伸手拍在了侍卫肩上。侍卫身一矮,显然那一掌力道很大,他反手抓住汉的手臂转过身来,两人成了对峙之势。 金发少年在那汉出手的一瞬便松了手,随后就被人从侍卫身边拽了过去。 “菲力,你又惹祸了?”花溪被这男声吸引,很悦耳,温柔的好像和煦的春风,不似欧阳铮那般低沉。 一瞬间又想起了欧阳铮,花溪暗自甩甩头,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忙将注意力放到来人的身上。 只见一位身材欣长的男拉着金发少年用花溪听不懂的语言低声说着什么。男有一头金色头发,不同于少年的狮头,他的头发看起来很柔顺,像金色的缎披在肩上,头上也戴着和少年一样的发箍,一样的发色,一样如天空般蓝色眼眸,眉宇间有几分相似,一看便知两人是兄弟。可两人的气质截然相反,如果说刚刚的金发少年如炽热的太阳,那眼前的男就如温柔的月光。站在人群,永远都不会让人忽视。 男与少年说完话,抬起头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弟弟年少任性,刚刚多有得罪,请见谅”声音依旧温润如水。 “不碍的。没事的话,我们先告辞了。” “且慢” 花溪蹙眉,“还有事吗?” 男浅浅一笑,“我叫乐依,我弟弟名叫菲力,来自芝南。家母是东日国人,我与弟弟此次到西月游历,听闻大华岐州香市可能寻到金荆榴木香,所以才匆匆赶来,想带回去一块送给家母,所以刚刚菲力才会冒犯了姑娘……不知姑娘手里的金荆榴木香可否想让?我愿出双倍的价钱。” 花溪为难了,芝南在西月以西,距大华路程遥远,这兄弟二人跑到岐州寻香木,孝心可嘉……只是自己选了这快香木,是打算送件安神木香枕给父亲的。 木犀对金发少年印象不佳,听乐依这般说,忙道:“我家姑娘选这块香木,是要送给王……我家老爷的。” “这……”乐依失望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菲力的头发,“咱们再去别处找找。” 花溪看了看樊芸怀的金荆榴木香,盘算了一下,说道:“金荆榴木香是做香枕和桌面的绝佳的材料。做成的香枕要比沉香、檀木更好,这块香木材料能做两个香枕,我可以让与公一只。不知公意下如何?” 不待乐依说话,菲力跳了过来,眼睛睁得溜圆,望着花溪说道:“你说了可不能反悔” “菲力”乐依一把拉过菲力,朝花溪欠欠身,“对不住,我弟弟没来过大华,不知大华礼数多谢姑娘美意既如此,不知我何时去何处可以寻到姑娘拿香枕?” “你把地址告诉我的侍从,等香枕做好了我派人给你送去。” 乐依再三道谢。 花溪道不必了,临走时忽然想起了件事,又转身对乐依说:“后天雏凤楼有竞买会,说不定上面会有大块的金荆榴木香。” 说完,花溪等人便离开了香市。 乐依看着花溪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菲力蹙眉问道:“王兄,王兄,人走了你还看?莫非那戴着帏帽的女是个美人吗?” 乐依摇摇头,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西月迎亲的队伍三天前已到了岐州……你猜她会不会是信王刚刚认回的女儿?” 菲力不解,“为何不是公主或是随行的侍女?” “那女身边侍卫是西月人,侍女和随从却是大华人。大华人在自己的地方出行会用西月侍卫吗?再说,她那侍女不是说了么,香枕是送给她家老爷的。”乐依又摸了摸菲力的头,“走吧,去打听打听竞香会的事。既然来了,总要想办法进去看看。” …… 花溪出了香市,乘车回了驿馆。到了门口下车时,却碰见了从驿馆里出来的泰王和随从们。 虽然不喜泰王,该有的礼数花溪还是给尹元烨见了礼。 “花溪一人出门吗?”尹元烨问道。 花溪不明所以,“是。” 身后车马声传来,花溪回头一瞧,欧阳铮从马上下来,身后的马车走下一戴着帏帽的女,从身形上看好像与上回在灵州香铺里见到的宫装女是同一人。 尹元烨了然,低笑说:“我还道宣出门是为了陪你,原来是去陪符三姑娘了。照这情形看,等到了西月王都,符三姑娘的名字怕要从陪嫁的名单里剔除了。洛西王府好久都没有喜事了,呵呵” 花溪并不相信尹元烨的话,可当看到那女走到欧阳铮身边说话时,心头不免酸涩,自己何时开始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了?好在再过几个月,就再不会与他见面了,那样自己便能很快地忘了吧。 “宣。”尹元烨从花溪身边走开,迎着欧阳铮去了。 欧阳铮下马时看见尹元烨在驿馆门外与花溪说话,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见他走上前来,拱拱手,“泰王殿下” “符三姑娘。”尹元烨冲欧阳铮身旁的女打了声招呼,“这是打哪里回来?” 符三姑娘向尹元烨福福身,“公主需要些胭脂水粉,旁人选怕不合殿下心意,派奴婢出去采买。” 泰王笑道:“哦?宣何时也当起来护花使者?是不放心姑娘一人出门吧?” 符三姑娘低下了头。 欧阳铮答说:“公主担心符三姑娘,所以命我陪同前往。” 眼光状若无意地往驿馆大门口瞟了一眼,花溪正定定地站在那里,即使隔着帏帽,欧阳铮也感觉到她在看向这里。再看了看含笑的泰王和身旁一言不发低着头的符三,欧阳铮不禁蹙了蹙眉。 尹元烨轻笑,没理会欧阳铮的解释,拉住他的手臂,“符三姑娘,借宣一用。走,宣陪我走一趟岐州大营。” 不待欧阳铮回神,泰王便拉着他离开。欧阳铮无法,又回头看了眼驿馆大门,花溪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泰王前面唤了两声,欧阳铮才怅然若失地收回了目光,打马离开了驿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表白 竞买会那日,花溪一出大门就遇见了欧阳铮。 “去竞买会?”欧阳铮轻声询问。 花溪点点头,没说什么就要上车。 欧阳铮道:“我陪你同去。” 花溪淡淡地瞟了眼欧阳铮,“不必了,路不远。父王派了侍卫跟着,不会有事。大人事忙,无须为此事分神。” 欧阳铮没说话,似乎花溪的态度在他的意料之,他不为所动,静静地看着花溪上车却没有离开,骑马跟上花溪的车。 花溪透过车窗看到了欧阳铮跟在旁边,晨曦的光芒柔和了马上那个冷峻的背影,与记忆里的午后阳光里那道修竹似挺拔的背影融合在了一起,原来他早就清晰地镌刻在心里了。 花溪无奈地叹了口气,明明说要忘了,你却又冒了出来只一日……过了今**我就各走各路…… 欧阳铮骑在马上,眼光不觉瞟向身后的车窗,花溪影一晃而过,再也看不到。欧阳铮回过神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右手手腕上的香珠,转头看向前方,唇角噙上一抹极淡的笑意。 到了雏凤楼门前,花溪下了车。 “我已到了,大人请回吧。” 欧阳铮并没有因为花溪的冷漠而离开,只是站在花溪身前,望着她问道:“我记得说过,你若想去竞买会,不要叫我大人。” “哦?那请大人恕罪了,花溪不记得了。再说我手有方家的令牌,无需大人作陪亦可进入。”说完,花溪绕过欧阳铮便朝雏凤楼大门走去。 花溪等人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有两个官兵打扮的人在检查宾客手的请柬。 “竞买会怎么会有官兵把守?”花溪问樊芸道。 樊芸小声解释说:“竞买会上香木、香具都是一些稀罕物,又因是西月方家举办,岐州府衙怕出乱,每年都会派官兵监管。” 轮到花溪他们,樊芸将方家令牌呈了上去,结果那官兵道不是持有特殊请柬不能进入,将花溪等人拦住了门外。最后花溪等人报了信王名号,那官兵头头却咬死不松口,就是不放花溪进去。花溪想请方家主事的出来说话,结果也被他们挡了回来。 就在这时,欧阳铮走了那官兵头头的跟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与那领头的说了两句,那领头的赶忙点头应诺。欧阳铮转头走到花溪身边,花溪身边的侍卫拦住了他不让他靠近。 欧阳铮冷眼扫过那拦路的侍卫,凌厉的目光让那两个侍卫忍不住退后了半步。他并未再上前,隔着两人笑看着花溪问道:“时辰快到,方家的人正忙,暂时出不来。你还想进去吗?” 花溪看着欧阳铮微勾的唇角,怒上心头,“你是故意的?”分明是欧阳铮事先给官兵打了招呼,不放她进去。难怪那日他会不许她喊“大人”。 欧阳铮含笑,却不应她,只说:“再过一刻,这竞买会可就开始了。” 花溪忽然觉得欧阳铮笑起来很阴险,以前自己怎么没发现,这会儿让她离开,她怎么能甘心……花溪咬咬牙,“我想进去,劳烦世大叔了” 欧阳铮蹙眉,似乎对她的称呼不甚满意。 花溪睨了他一眼,“你说过不许叫大人没说不能叫大叔” 欧阳铮见花溪咬牙切齿的样,脸上笑容更甚,不过在一眼扫过花溪身边的侍卫后便隐去了,严肃道:“好,我带你进去,谁让你比我小一辈呢。至于他们四个就在此等候吧。一人只可带两名侍者进去,让樊芸和木犀跟着你就是了。” 花溪平白又被欧阳铮占了便宜,可想着还要靠他进楼便忍下了火气,交待了四卫在楼外等候,自己带着樊芸和木犀跟着欧阳铮进了雏凤楼。 进门见到方家管事的,花溪本想叫他带自己去位上,欧阳铮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抽走了樊芸手上方家的令牌,让管事的领着四人到了他预先订好的位。 花溪想反驳,却听欧阳铮说:“你若不想一样意的都拿不到手的话,大可去方家给你安排的位置。这里是大华的地方,方家不过一介商贾,就算在西月有些地位,但是在岐州却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 欧阳铮的强势让花溪闭了嘴,“冷面阎王”的绰号不是白叫的。方家的令牌也落到了欧阳铮手里,花溪只得随着他落了座。 雏凤楼大厅里条桌围成了一圈,上面摆了茶点,圆心间置了一张八仙桌,另外小几上备了闻香炉、香箸等香具,准备给宾客当场试香之用。 花溪扫了一眼,大多条桌前已经坐了人,多是大华的商户,也有不少西月人,在场并非是有她一位女客,另外有两桌,一桌是一名年的大华男带着一个棕发碧瞳的西月女,那女生得明艳,腻在男身边高声说笑,丝毫不避讳旁人,男也并不在意,嘴角噙笑,神色淡然。另外还有一桌则是一名少年与一名年女,看模样都是西月人。最后,花溪还在角落里发现了两个她认识的人,正是在香市上碰上的菲力和乐依。花溪戴了帏帽,见那两人正在说话,并未注意到她,便收回了目光。 欧阳铮发现花溪的目光在角落里的那一桌停了停,不由地望了过去,见是两名金发的异族少年,轻声问道:“那两人你认识?” 花溪道:“昨日在香市碰见过。” “嗯”欧阳铮瞟了一眼,正好乐依抬头望过来,两人的目光相触,电光火石间似乎都觉察到对方的不同,同时点头示意,然后错开了目光。 欧阳铮低头看了花溪一眼,隔着长长的白纱隐约可见她低垂着脸,正端着茶轻啜慢品,杯口的雾气让那本不清晰的脸变得越发飘渺模糊。 “及笄礼物还喜欢吗?” 欧阳铮低沉的声音飘进了花溪耳,花溪身形一滞,摩挲着茶杯的手指顿了顿,半晌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嗯多谢” “那块紫檀是在灵州樊芸以前呆的那间香铺里买的。这一路刻下来,到了岐州才完工。” 花溪心神一震,原来那日他是去买香木,那木雕真是他亲手所刻。 随即一阵欣喜涌上心头,花溪强自按下,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动心 耳畔又传来欧阳铮的声音,“就是碰见你的那天,我去那间铺路上正巧碰见符三的马车,她去给公主采买香料。昨日,我是奉了公主的命令护送她去采买胭脂水粉……泰王是何许人,想来你也该知道,不管你看到什么,他的话你最好不要相信。” 这是在给自己解释吗? 花溪放下茶杯,气哼哼地回说:“尹元烨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符女官是你的妻妹,你照顾她也理所应当。欧阳世不必与我解释什么。” 欧阳铮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声道:“总是一场夫妻,有些话说清楚了好些。” “你——”花溪惊愕,侧头看向欧阳铮,见他面无表情,目光落在对面摆着香具的小几上,仿佛一直在观察那些香具从未开口一般,而刚刚那轻薄之语完全是自己的幻听。 花溪压下胸的火气,低声回道:“我乃是西月信王之女,不说从未许配过人家,就算要嫁,难道还要给人家续弦不成?” 欧阳铮面色微黯,目光转向花溪,定定地看着她,“你很在意符氏?” “我未曾想过嫁给你,何来在意一说?若是在御花园那次让世有所误会,那花溪向世言明,那次乃是迫不得已,花溪要避开泰王,所以才借世挡驾。”花溪隔着面纱,也回看了过去,丝毫不避讳欧阳铮阴沉的目光,“世为世妃守身,足见伉俪情深,花溪听时也深为感动……” “伉俪情深?”欧阳铮冷笑了两声,“符氏的事并非你所想的那般。” 花溪皱了皱眉,“是否与我想的相符并不重要。因为你我在送亲结束后便再无交集……” “是吗?”欧阳铮慑人的目光让花溪不禁瑟缩了一下,慌忙转过头看向别处。 花溪下意识地逃避,让欧阳铮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低下头,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花溪说:“我最初在一品香见到你时,你披了件掐金丝翠羽斗篷匆匆离开;第二次,在柳条巷碰见你,你还是穿着斗篷遮住面容,我只老远看了一眼,等我近前时你已乘车离开;第三次,元宵灯会救下你,你仍就穿着斗篷,受伤还不忘把兜帽压下。三次见你只记得你的声音和身上的橘香,却从未真正看清过你面容。” 花溪想起了欧阳铮送自己的紫檀木雕便是身披斗篷,原来是因为那是她初见他时的装扮。 他是在变相表白吗?一时间,她心里又翻起了巨*,久久不能平静。 “一品香?你我何时在一品香见过?”片刻迷茫后,花溪想起了心的疑问。 “你在那里替我选过一块沉香。说起来,你我也是因香结缘,后来我在慕府第四次遇见你时,也是因为你身上的橘香才认出来的。”欧阳铮难得会有如此轻快的语气。 花溪忆起了假山石缝里欧阳铮从后面搂着自己的情形,俏脸微红。幸好开拍的锣声及时响起,花溪终于从不知该如何应对欧阳铮的窘境摆脱了出来,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嗷嗷,一觉睡起来竟然停电鸟,晚上来电,偶着急忙慌码了一章,欠账明后天抽空补上~~ 关于151章【表白】修改说明 《古代调香师》关于151章【表白】修改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二章 熏球 方家主持竞拍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年男,高颧骨深眼窝,唇上续了两撇小胡须,一看就知道是西月人,穿着右衽窄袖长衫,头发束起戴了顶黑纱冠,十成十的大华人的装扮。 “承蒙各位老板光临雏凤楼,今年上半年岐州香会由鄙人主持。鄙人千莫,诸位可称呼在下老千……” 花溪暗笑,“老千”,这方家还真会选人,这名字取得正合适,这竞买会他们指定稳赚不赔。 千莫滔滔不绝地说了些漂亮的场面话,竞买会才正式开场了。 “在座的各位都是懂香的行家,自都知道熏香所说的‘炉瓶三事’,香炉、箸瓶、香盒。今日老千抛砖引玉,第一件拍品便从这香炉开始。” 千莫将侍者提前放在八仙桌上的拍品上的绸布掀开,里面是一只镂空金熏球,直径约有一掌宽,上半部有挂链,金色有些暗淡,看上去像是件有年头的物件。 花溪瞧着那熏球眼前一亮。熏球,又叫香熏球、卧褥香炉、被香炉。熏球内里装有两个环形活轴的小盂,与内同心环活轴铆接相连,无论熏球如何转动,小盂始终保持水平,所以小盂内盛放点燃的香料,不会燃烧衣被。大华皇帝不崇尚奢华之风,所以此类做工精致的熏香衣被的奇巧器具在公侯之家都不多见。 “此乃陈国武德帝宫御制的双雀缠枝莲纹镂空金熏球,两半球作母扣合拢,通体纹饰精美。若是那位客人有意,不妨近前来看看。” 因陈国覆灭距近已有近百年,末代武德帝昏庸,在位时骄奢yin逸,破宫后流落到民间的御用物件甚多,像这样宫妃们常用的熏球也不罕见。而在场的大多都是香料商人,对于这种奇yin技巧类的玩意并不感兴趣。即使有喜欢古董香具的,大多也已有收藏,所以并不在意。 毕竟竞买会的重头戏还在后头,第一件出场的一般都是小物件,所需银钱不多,主要为做开门生意讨个吉利。所以,最后走上去看的只有花溪、棕发碧眼的西月女、年西月女身边的少年和菲力,显然西月女更喜欢熏球精致的花纹,而那少年和菲力是对熏球内部的机括更感兴趣。 几人看完,千莫便开始叫价,起价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那边话音刚落,花溪对面那位领着西月宠妾的年男便开始叫价。 “二百两。”菲力第二个喊道。 年男没想到还会有人争叫,看了菲力一眼,似乎并不感冒,神色微变,口报出的价码又上涨了五十两。 “三百两。”菲力也不肯示弱,两人之间火药味十足。 “三百五十两。”一个清越的女声加进了两人的战团。 年男和菲力同时愣了愣,朝花溪这边看过来。 菲力只瞟了一眼,并没有在意,正要开口继续喊价,却被他旁边坐着的乐依拦住了。乐依看到了花溪身边的樊芸和木犀,低头给菲力耳语了几句,菲力才一脸恍然,没有继续喊价。 年男睨了花溪一眼,又打量了两眼旁边的欧阳铮,眉头轻蹙,旁边西月美姬用胳膊碰了碰他,他又继续喊道:“四百两。” 花溪又加了二十两,但见那年男一副势在必得的样,悻悻地看了两眼那香球,犹豫了一下,这价格已经被要被哄抬了起来。她虽然喜欢,但却不愿花冤枉钱,想着既然是陈国宫里流出来的东西,想来这样精巧的物件在民间不会少,也许以后还有机会能碰见,所以最终还是放弃了开口喊价。 花溪没出声,千莫又笑着问:“还有没有人喊价?” 菲力这时又插了进来,“四百五十两。” 年男自是跟上,这次倒是只加了十两,两人一步一步又把价格抬高了起来。 千莫听见年男和菲力喊价,眉开眼笑,恨不得两人继续喊下去。 价格一路升高,年男后来直接从五百五十两一路喊到了七百两。菲力没再继续加价。花溪不由瞥了一眼他的方向,就见乐依不知跟菲力说了什么,菲力伸手抓了抓他那头蓬乱的金发,狠狠地瞪着年男的方向,活像个气恼的小狮,最终撇了撇嘴,没有继续争抢。 花溪回过头,对面与男低声调笑的西月美姬双目瞅着那鎏金香熏球,又看了看花溪和菲力,眼神似乎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千莫听到年男最后报出的价格,心里十分满意,笑嘻嘻地说道:“七百两,还有没有哪位客人要加价了?” 底下有等得不耐烦的客人已经吵吵着要千莫快些,千莫躬了躬身正欲敲定价码,就听见有人喊道:“八百两。” 花溪一愣,转头看向欧阳铮,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开口。欧阳铮感觉到花溪的目光,却没有回头,目光落在对面年男身上。 “啊,世……这位客人喊八百两。”千莫想起了老板吩咐过的事,没有泄露欧阳铮的身份,转头又看向年男询问道,“您还要不要继续加价?” 那年男没想到欧阳铮最后横插进来,见他气度不凡,眼神犀利,暗自思量了一番,最后低头与西月美人耳语了两句,冲着千莫摇了摇头。 欧阳铮拿了银票交给侍者,千莫将双雀缠枝莲纹镂空金熏球放在了梨花木盒内送到了欧阳铮手里。 欧阳铮转手就将木盒放到了花溪怀里,“给你既然喜欢了,就要竭尽所能去抢到手才是。” 强盗逻辑 花溪暗自撇撇嘴,打开木盒又拿出熏球看了又看,虽然外表斑驳,但是球上镂空的缠枝莲花繁复精美,母口旁上下半球双雀振翅欲飞,栩栩如生,吊链的一端带着小勾,可以挂在帐内或是车内。 花溪自是喜欢,也没跟欧阳铮矫情,道了声谢便收下了。 欧阳铮听见她交待木犀小心收好时,声音里透着欢喜愉悦,唇角弯了弯,不过笑意转瞬即逝。 不远处,菲力手撑着脑袋,撅嘴嘀咕道:“转了一圈,还回到那丫头手里了。” 乐依摇了摇头,“你不是也想帮她争到手吗?” 菲力神色尴尬,转头哼了一声,“我看在她识时务准备送咱们一个金荆榴木香枕的份上才出手的。” 乐依微微一笑,看着弟弟说道:“你若想还人情,后面应该还有机会。” 菲力撇嘴不言语,目光扫过花溪,又看向大厅央。 后面,千莫又拿出了一件大顺朝的青瓷香炉和一件楚国的鹌鹑玉香盒,分别被一名大华商人和那年男买走。 侍者送上了一尺许宽青瓷香盒。千莫介绍说是从西南的伯尼国进来的极品梅花脑。掀开盒盖,里面白色结晶晶莹如冰,状如梅花花片,清凉尖锐的气息在座者皆可闻到。 “梅花脑,以枚论数,香气可彻十步。这一盒果真是极品龙脑。”花溪自言自语,大华市面上顶级的梅花脑十分罕见,最好的就是次一等的金脚脑,不如梅花脑结晶大且晶莹剔透,而一般合香用以米脑居多。 极品梅花脑本就稀少,就算是宫的贡品最多也就几十片,难得这次会上竟有如此大数量,不下两百余片。若其单独一家独自吃下这一盒,其余的人自然不愿,碍于这竞买会的规矩不能破,于是一些相熟的商人便暗自商量合作竞拍,也有人打算竞拍后看能不能私下购上十来片做镇店之用。 见到好的香药,花溪心动,但自知没能力买下这么大一盒,心想着方家手里定不会全部出货,便打起了借着薄野信的名头私下买下十来片的主意。 最后一番较量,这一盒梅花脑被冯记购得。 接下来,拍卖的是两块牛头旃檀。 听千莫报出这名字时,欧阳铮口疑惑道:“牛头?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花溪听罢,解释说:“牛头旃檀即是妙法莲华经提到的多摩罗旃檀,是指摩罗耶牛头山出产的一种极品白檀。檀香分为黄檀、白檀、紫檀。” 碰到了感兴趣的话题,花溪的话便多了起来,“若论香气最为清爽者,该数白檀。檀香调气,可导芳香之物上行至极高,却因气劲而易泄,反倒会夺了众香气息,所以合香前要用茶、酒、蜜等物制过,气质会温和内敛,更易入香。” 论香谈香时的花溪总是那么专注,似乎她蕴藏在清冷外表下的热情在这一瞬间都释放出来了,即使隔着轻纱,欧阳铮依然能感觉得到那后面眉宇飞扬的笑容,如同阳光般灿烂耀目。见过一次后,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永远留住那抹笑容。 一口气解释完,花溪才觉得自己似乎说得有些多了。触及到欧阳铮轻柔含笑的目光,花溪的脸色微红,忙看向场,才发现不知不觉场上的叫价已经过了两轮。 花溪敛了心神,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场上价钱的变化,等待出手的时机。 先发,明天再修~~咳嗽ing 第一百五十三章 龙涎 多方喊价,较小的那块价格已经被叫到二千两,众人皆有偃旗息鼓之势,只剩下一名身材肥胖的大华商人与姚记的人在竞争。 按大华市面上白檀的价格来说,这样大小的极品白檀二千两几乎已经是上限了。做生意讲究利润,但花溪却属爱好,并不计较这些。她暗自盘算了一番,这里都是顶级的香木,本就稀少,机会稍纵即逝,错过了这次,以后就不知才能再碰上了。 “三千两。”花溪一口将价格提高了一千两。 姚记的人和那胖面面相觑,最后俩人都无意再争,这价格再高的话他们根本赚不到一分钱。 “你还真敢喊价”欧阳铮虽不懂香木,但也知道顶级的白檀大概的价格,这么一小块被拍到了三千两,价钱确实不低了。 花溪觑了欧阳铮一眼,“跟你学的。” 欧阳铮举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轻轻摇了摇头笑了笑,“信王给你的银票可够用?” 花溪摸了摸荷包,这样下去给多少钱也不够花,转头笑着看向欧阳铮,讨好道:“非心头好我是不会出手的。若是……若是不够,不是还有你在吗?你堂堂洛西王世,出门在外手头怎么会不带银票。” “你这小算盘打得精” 这一打趣,两人之间莫名被意味不明话语搞得暧昧气氛似乎打破了。说起话来也自然多了。虽都不是多话的人,但后面的竞买之时,两人时不时会聊上两句。 期间又拍卖了几样香料,皆是来自西月,花溪没有出手,想到以后到了西月还有机会,所以只是坐在一旁看别人竞价,顺便就拍品给欧阳铮讲解一二。 几轮下来,在场大多商户都有所得。菲力也买到了一块棋楠。 “好了,下面揭晓这次竞买会最后的香品。”千莫捧起侍者送上来的粉彩瓷香盒,“这是家主从南海采买原料时偶然所得,取了一半来做为此次竞买会的压轴香品。” “梅花脑、牛头旃檀这会上都有了,还能出什么好香木?” “是啊,南海多香木,前头已经拍卖了一块棋楠,还能出什么稀罕的香品?” 有人已经在下面吆喝着要千莫快些。 千莫笑了笑,说道:“方家的竞买会何时有次品?” 千莫卖了个关,没急着说明,然后举着那巴掌大的香盒从左到右示意了一遍,才打开盖将盒内香品呈给众人看。 “众位且看,这可是极品白龙涎,有云龙涎白者如百药煎,而腻理极细;黑者亚之,如五灵脂而光泽……这可是百年难见极品,就算是大内皇宫也未必能见到白色龙涎啊……” 众人自看到白色龙涎香后眼睛都亮了起来,譬如冯记、姚记这样财雄势大的大华香料商都已跃跃欲试要将其纳入囊,至于其余众人,虽然心有念想,奈何财力不足,最多也就过过眼瘾。 “没想到还能见到白龙涎”花溪不禁感叹,放在前世这可是无价之宝。 龙涎香乃是抹香鲸吞食墨鱼以后肠内的蜡状分泌物,排泄到海上后,是恶臭的浅黑色粘稠物,在海水作用下逐渐变硬,颜色转为褐色、灰白色,腥臭减退,才显出香味。而古人不识鲸鱼,远望鲸群经过,遗落之物凝聚成香,便猜测其是龙流出的口水化成,故此得了“龙涎”之名。 香极品竟是出自腌臜之物。不得不说这是造物的神奇之处 这白龙涎可是经过海水百年浸泡,已无腥臊之气。合香最佳,至于入药,却是按质不按色。 花溪前世作调香师时,龙涎香因为其香气分挥发慢,而常作为高级香水的留香剂。她所研习过的古方和在大华见到的一些香品,也有部分加有龙涎香,以起到画龙点睛之效。龙涎富有麝香之气,又兼有花、树脂的清甜幽香,圆润众香,使尾调浓郁持久,闻久使人动情。 看着千莫手的白色龙涎香,花溪也心动不已。只是数量太少,看大小估摸着最多二两。大华一斤为十两,二两普通黑龙涎香在市面上可卖到四百两,上品最高可卖到七百两。这白龙涎香世所罕有,价值千金亦不为过。 花溪感慨之余,扫过众人一眼,瞧见各人兴奋的模样,便知最后这一叫价,这块极品龙涎香只怕会被炒上天去。可要自己放弃,却是不愿。 捏了捏荷包,花溪咬咬牙,转过头,撩开帏帽,低声询问欧阳铮:“你身上带了多少银钱?” 欧阳铮知道作为贡品的龙涎香价值几何,即便是他没见过白色龙涎,看到在座众人的眼光也知这最后一物价值不菲。再看花溪竟掀开轻纱相询,便知她也看了这块白色龙涎香。 欧阳铮伸出手指在桌下比划了一下,花溪低头想了想,嘟着嘴自言自语道:“加上我手里的,倒也不少,就怕别家开价太高……” 抬头瞄了眼央,花溪暗道,千金易求,好香难寻。无论如何总要搏一搏 欧阳铮看着她小扇似的睫毛轻曳,犹疑不定,侧耳细听,才听她口咕哝着:“不行,怎么都得拼一下若是不拼,以后再想来定会后悔” “嗯,想要只管叫价就是了。”欧阳铮替她将轻纱放下,“你我二人一起,还怕买不到这区区一块香料。” 欧阳铮的声音低沉,异常的坚定有力,花溪只觉心一定,便应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场,生怕稍一放松,那香被别人抢去了。 千莫将众人的表现看在眼,说道:“这白龙涎香重二两,底价一千两。请吧” “一千五百两”花溪硬生生将价格提高了一半,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一旁的欧阳铮无奈地扯了扯唇角,先声夺人,有了自己的应承,她还真是底气十足。 侧过头看着花溪,她的目光始终都注视着场,不敢分神,案几下左手紧紧地攥着裙,显得十分紧张。 欧阳铮观察了一下场,然后低头想了想,抬头招呼了身后的樊芸,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两句,樊芸退了出去。 “二千五。” “三千。” “三千五……” 场的众人跟着花溪,以五百两为基准,往上加价,价格一路被叫到了千两,已经有大半叫价的人退了出去。场上只剩下花溪、冯记、姚记和对面的年男。 “八千两。”年男一下加了二千两。 “八千五百两。”花溪跟着加价。 冯记和姚记还想加价,而此时旁边却有楼的侍者走了过来,私下不知说了什么,两家人竟同时放弃了竞价。场便只剩下花溪和对面的年男。 两人又喊了一次,花溪将价格叫到了一万两。 对面年男忽然开口道:“看两位穿着气度并非商贾,想来是爱香之人。此龙涎香世所少有,鄙人初涉香料生意,想寻一镇店之宝。开场第一件熏球,在下已让于两位,不知这次姑娘可否高抬贵手?”() 第一百五十四章 龙脑 厅内一阵骚动,众人看向年男的眼光变了又变。 瞧着情形,对面的男十有八是个名人,花溪询问道:“他有什么来头?” 欧阳铮看向华楠的目光略带有几分审视,华楠拂开了倚在自己身上的西月美姬,大大方方地直起了身,并不畏惧欧阳铮的目光。 欧阳铮转头看向花溪,“东南富商以姬家为首,而北方就是你对面的华楠。此人是因做南北药材起家,后来兼做了茶货生意,常年自乌苏国以茶易马,贩到西北军。大华与西月开战后更是不曾间断,他也因此成了北方首富。” 西月、大华与乌苏三国毗邻,草场丰茂,以产马匹闻名。西月北方莫罕王与大华开战之时,乌苏的战马更加抢手,足见华楠其人能力不凡。 “先是借战敛财,如今又要借和贩香,他倒是独具慧眼。”花溪看向华楠,朗声道,“华老爷是生意人,要寻镇店之宝,无非借着名香招揽主顾,最终赚个盆满钵满。名香非龙涎香一种,刚刚华老爷不也得了一块棋楠?龙涎香不配伍难以发挥其效,小女素爱调香,欲配一方传世香品,独这一味极品合香剂难寻,恕小女不能应诺。” 华楠自然听明白了花溪的意思,自己要寻镇店之宝并非白龙涎不可,刚刚手上购得的一块极品沉香,也完全可以拿着当摆设,而她拿龙涎去合香才是物尽其用。 华楠的性格也是追求完美,有更好的自然要更好的,棋楠珍贵,却不及白龙涎罕见,所以白龙涎香一出现,他的目标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既如此,我便再加二千两。” 千莫呵呵笑道:“华老板出价一万二千两。” 花溪算了算手上的银票,一万五千两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听闻华楠的身份后,花溪知道跟他硬拼财力,自己十有八会与白龙涎香失之交臂。她把主意打到了欧阳铮身上。 “你借给了我的一万两,我手里就剩下数了。”花溪暗地比划了一下,“他在大华虽说财雄,但不及你势大。你若报了名号,想来他就不会再来相争了。咱们也能少花些银钱。” 隔着轻纱依稀可见,有人的一双大眼睛眯成了月牙。 欧阳铮挑了挑眉梢,“刚刚叫价时怎么没见你这般想?”语气带着一丝揶揄。 花溪煞有介事撇嘴道:“以势压人,偶尔为之不伤大雅,但屡次为之,那就是仗势欺人。” 欧阳铮轻笑,正要开口,却听见千莫催促还有没有人报价了。他睨了眼花溪,喊道:“一万二千零一两。” 众人哗然,千莫也愣了愣,扯着嘴角,“一万二千零一两?” “嗯,一万二千零一两” 华楠脸色一黑,以为欧阳铮耍弄自己,开口又喊道:“这位公莫不是来搅场的吧?一万三千两。” 厅众人也悄声议论起来,都在猜测欧阳铮是何方神圣?冯记和姚记两家主事自听到华楠的名字后,便对这个未来竞争对手心生警惕,看向华楠的眼神隐约带有敌意。待听见他与欧阳铮争叫后,则一副老神在在的样,他们皆因为知道了欧阳铮的身份而停止争叫,此时看着欧阳铮与华楠对峙,心里直盼着这插入大华香市新人这次能狠狠地栽上一跤。 欧阳铮不动声色,端着茶盏轻啜了一口,闲地放下茶盏才道:“一万三千零一两。” 花溪心里有些着急,瞟了眼对面强压火气的华楠,“马上就到一万五千两……” 欧阳铮不以为意,口吐了两字“放心”。 虽然声音很轻,但花溪听到耳后,心大定。 华楠叫到了一万五千两,欧阳铮仍就只多一两。花溪不知欧阳铮搞什么鬼,但想到以他的品性,既然保证了的,就应该能拿到,于是静静地坐在欧阳铮旁边,再不多问一句。 华楠不知欧阳铮在试探还是真有实力争叫,心憋着一口气,一发狠叫道:“两万两。” 众人一阵抽气声,欧阳铮点头道:“华万金果然名不虚传,出手阔绰,白龙涎香我便让与你……这一刻……” 听到欧阳铮让出白龙涎,花溪微微蹙眉,却没有吭声。 冯、姚两家的人面色不虞,盯着华楠脸色微黑。 华楠仰面笑了笑,“承让” 欧阳铮则转头冲千莫点点头,千莫笑着宣布白龙涎香归华楠所有。 欧阳铮回身招呼樊芸,然后从怀取了一件东西交给了他,吩咐了两句,转头对花溪说:“到后堂歇息一刻再走。” 花溪先随着侍者进了后堂客舍。 花溪卸了帏帽,放松下来,争了一个上午总算能消停一刻。 不多时,欧阳铮进来了。 花溪静静地坐着品茶,没问欧阳铮关于白龙涎的事情。 欧阳铮见她坐着不说话,低垂着眼眸,轻嗅着氤氲着茶香的雾气,脸上洋溢着恬静的浅笑,像初开的兰花,带着淡淡的幽香,让人感到宁静舒心。 樊芸回来了,手里还捧着巴掌大的粉彩香盒。 欧阳铮接过香盒递到花溪面前,“给” 花溪欣喜地接过来一瞧,正是那白龙涎。 “为何不问?” “无须多问,既然是你应承过的,我信你最后有法拿给我。再说了,你当时不是说了只一刻么?” 花溪看了又看,确认是白龙涎香无意,扣好盒盖交给木犀,“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和华楠交换了这龙涎香,但还要说声多谢今日多亏你出手相助。他那样的巨贾不是有好处或是危机性命,才不会这么痛痛快快地将这稀罕物送人。” “你倒是看得通透”欧阳铮唇角微翘,没多解释。 花溪也没再问,这种利益交换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到头来谁得的好处更多,谁又能说得清。 不多时,千莫来了,送来一梨花木盒。花溪和欧阳铮便起身回驿馆。 上车后,欧阳铮将木盒交给了花溪,花溪打开一瞧,里面有一白瓷小盒和一叠百两面额的银票,银票一共十张,另外一白瓷小盒内放着十片梅花脑。 “这是……?” “雏凤楼包场费。” “啊?雏凤楼是你的?”花溪不知道雏凤楼竟是欧阳铮的产业。 欧阳铮说道:“本来你给方家揽了笔大生意该给一千两抽头,我看你意这梅花脑,自作主张替你买下了十枚。” 花溪心一暖,柔声道:“最后与华楠争价的是你……这东西我……” “收好了”欧阳铮放下车帘,没给花溪拒绝的机会,朝车夫吩咐了声,车便启动了。 花溪抱着那瓷盒发愣,木犀在一旁抿嘴偷笑,“欧阳世那么个冷人会如此细心。我跟了姑娘那么久,看您当时揉手指,知道您犹豫着没喊价,没想到他也瞧出来了。” 花溪嗔了木犀一眼,“就你话多” 花溪眼光掠过车窗外马上的背影,看了眼手的瓷盒,叹了口气,转手交给了木犀,“和今儿买的东西一起收好了。” 花溪脸上笑容渐渐褪去,瞟了眼窗外,还像来时一样,她坐在车里,他骑马走在车外,可是,明天以后真的能各走各路吗? 花溪眼露出迷茫之色…… 第一百五十五章 燕平 四月二十一,队伍启程离开岐州。 花溪走出大门时,欧阳铮正与人在门口说话。两人目光在空相交,欧阳铮凝望了她一眼,花溪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却瞥见旁边站着的人有些面熟,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人竟是都锦。 “慕姑娘——”欧阳铮颔首示意。 欧阳铮主动招呼,花溪只得福了福身,唤了声“欧阳大人”。 都锦知晓了面前的女便是信王所认的义女,思及慕家的事,眉头微蹙,暗自打量了花溪一眼,但见半遮的帽纱下与信王有几分相似的侧脸后,他不禁微微一怔,就听见欧阳铮道:“这位是岐州刺史都锦大人,后面几日将陪同送亲队伍到岐州边境。” “哦?”花溪愣了一下,点点头,“有劳都大人了。” 都锦敛去异样之色,拱手道:“姑娘多礼了。” 花溪未再多说,与欧阳铮、都锦示意后便离开了。临上车前,花溪又与信王侍卫交待了两句后方才登车离去。 车队行了三日到了两国边境,都锦率队离开。队伍休整了两日,启程进入了西月境内。行了五日翻过大成山往南三日,进入了莫罕王属地莫罕草原。 碧草蓝天间,白云似乎触手可及。 花溪手抚着车窗,听着吧嗒吧嗒的马蹄声,闻着青草的芳香,心情在这刻也随风放飞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 自进了西月境内后,欧阳铮没有再乘过马车,一直骑马而行,偶尔会巡视队伍。每次巡视,他都在车队十步开外的地方驻足,目送花溪的车过去后便打马回到泰王车驾附近。 起初,花溪不甚在意,后来发现欧阳铮几乎每日都会这样巡视个两三次,等她再远远看到那个骑马驻足的身影时,便缩回了车里。不过,欧阳铮似乎并没有停下来,依旧如此,直到十日侯莫诃伊率着一队骑兵后才没再巡视, 两日后送亲队伍进入莫罕王的王庭所在地燕平城。 燕平城坐落在莫罕草原南部毗邻伊林河的郁山下,周围水草丰茂,是连通芝南和西月的要塞。 西月民风开化,女出行并不避讳,城身着靴衫骑马而行的女比比皆是。花溪坐在车里,饶有兴致地看着街上那些穿着五颜色,三五成群出行的西月女,她们大多穿着宽翻领窄袖色彩艳丽的袍服,露着修长白皙的脖颈,敞翻的领口下隐约可见内里*光。 木犀坐在车看着直瞪眼,手指着车外支吾道:“唔,这,这衣裳奴婢以后可不敢穿出去……” 翠茗眼睛偷偷地往车外瞄了一眼,急忙捂着嘴怕自己喊出声来,脸色羞红,不敢再看。 花溪抿嘴笑了笑,继续打量车外的街景。 进入王庭,拜见过莫罕王、莫罕王妃后,锦成公主、花溪等女眷进入了内廷歇息用膳。 花溪再次见到了古丽娜,金发披肩,织锦金海棠宽翻领短襦衫,领口外敞,粉胸半掩,肤如凝脂,大摆轻纱罗裙,纤腰一扭,妖娆多姿。 她笑盈盈地走到花溪面前,“……真没想到,再次见面,姑娘竟成了……信王义女。” 花溪笑道:“花溪也没有想到能再见夫人。” 古丽娜热络地与花溪交谈起来,浑然忘了在斗香会上曾为难过花溪之事。花溪只作不知,虚应几句敷衍了事。饮宴后,花溪被安置在宫别苑休息,古丽娜一路相送,热情备至。 临别时,古丽娜邀花溪后日去骑马。花溪道不会骑术婉言谢绝。 “西月女怎能不会骑马?有我在,保你一日便能学会。” 花溪笑着说:“多谢夫人盛情只是为了赶在月前到天都,送亲队伍连夜赶路,在燕平只休整两日便又要启程……花溪实在力不从心,不过我人已到西月,日后定还有机会,待下次再来莫罕草原定与夫人一道骑马。” 古丽娜歉然:“瞧我,见你来了,想想一尽地主之谊,倒是忘了你这一路赶来疲乏劳累了……赶巧过些日,我姐姐寿诞。我与二公要去天都为公主大婚献礼,顺便去见见姐姐,正好与送亲使团同行,这一路上再给姑娘聊聊西月的风物……等到了天都,我再陪姑娘骑马。” “夫人的姐姐是……?” “哦我姐姐莲依是二王的王妃。” 两人又聊了几句西月王室之事,古丽娜便告辞了。 送走了古丽娜,木犀从信王处回来了。 “上次交待侍卫去打探的事可有了消息?” 木犀点点头,“都老夫人一直装病反对都大人与姑娘的亲事,听说是都大人在京时给另外说了门亲事……要都大人两个一块娶进门。都大人不同意,都老夫人也咬着不松口,所以才把议婚的事给耽搁了。不过咱们离开后,慕家又去人了。都老夫人松了口,同意人比姑娘晚一天进门,都大人和慕家并无异议……另外都大人说是刺史新到任,事务庞杂,不敢擅离,所以派了族弟去京接人,让月末就让把人迎到岐州完婚。” 因为都老夫人出身寒微,加上头前的儿媳妇便是上峰做媒,也是位官小姐,没少给老夫人闹下了心病。信王只不过派人给都老夫人传了消息,将慕韵琳娇纵之名传到都老夫人耳朵里,都老夫人便将儿叫回了岐州。 花溪并未没想阻止两家联姻,后来便没将这事再放在心上,只是当日见到都锦后才想起了,便派人打探,没想到最后倒是都老夫人自己为了不要韵琳这个高门侯府出来的千金小姐顺顺利利嫁进都家大门,硬生生造出了一门亲事来。 慕家忍辱答应,韵琳不知又会闹成什么样……花溪扯着唇角笑了笑,韵琳日后自求多福吧 在莫罕王王庭休整了两日,车队出发向西月都城进发了。古丽娜和莫诃伊也随行前往。 一路上,古丽娜与花溪同车,倒是给花溪讲了不少西月之事。花溪虽然态度不似刚见面时冷淡,但因为斗香会之事心对她还是深有戒备。 送亲队伍往南行了十日离开了莫罕草原,又往西走了五日,终于抵达了西月都城天都。 第一百五十六章 新院 五月末的天都,护城河畔柳树摇曳着枝条,迎接着远方来客。 锦成公主华服加身,坐在敞开的送亲凤撵之上,一方红盖头遮面,始终未在西月人前显露真容,鼓乐声相伴被送入了礼宾馆,只待择日完婚。 送亲仪仗入住礼宾馆后,一队西月信王府亲兵护送着两辆马车驶进城。 车帘掀起,露出一张飞扬着阳光般笑容的少女如玉的脸庞,娇美的眉眼化作了两泓弯月,透出几分天真可爱,看着四色建筑,街道旁行走的婀娜多姿的如花美眷,少女忍不住感叹道:“罗衫,红裙翩翩,天都女儿多妩媚” 眉眼如画的少女自然是花溪。经过了近三个月的旅程,花溪终于来到了西月都城天都。 走过那些记忆里本该熟悉的地方,才发现这片大地真不和记忆一般,山川河岳早已变换。这一路行来痛并快乐着,装了避震设施的马车总比不上前世的那些飞机、汽车舒适,但看过了四色地方,让花溪眼界开阔了不少,连人也比在大华时开朗了许多。 车窗边凑上来了两张脸,木犀和翠茗好奇地打量着这座都城。 “怎么这里的人看着还有些像大华人?” 花溪将车窗让给了两人,靠坐在车内,解释说:“西月开国之王自莫罕草原以北逊都草原一路向南,过了伊林河,一直打到了大顺的西南重镇天印城,以颂河和青多山天险为界,占据了顺国的半壁江山。后来定都天印城,改名天都。西月连通乌苏和芝南,天都更是汇聚了不少乌苏和芝南人,经历数代,人口繁杂,自然各色人种皆有。而西月人以北逊血脉为尊,皇族又与本族、莫罕和芝南联姻,所以形貌多保留着北逊人特点,但西月南部人口最多的却是原著民,曾经的大顺人,所以西月南部的人还是形貌与大华人相类。你们再看这些房舍不也与大华建筑类似。” “原来如此。”木犀恍然道。 翠茗眼睛瞄向了大街上行走的女,“这几日看惯了,倒觉得西月女这衣裳虽然露了些,倒比大华的衣裳多了几分飘逸。” 两人叽叽咕咕地开始议论街上女的衣饰,神色早已不复当初惊异不定。 花溪笑看这两人,随遇而安,人适应性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强的。 信王府位于皇宫西边的玉祥街,离礼宾馆不过五百步远。 马车经过礼宾馆大门时,尹承礼和欧阳铮正在送宫迎送的官员们出门。 木犀拉了拉花溪的衣袖指着外面,“姑娘,看哪,欧阳世” 花溪目光掠过欧阳铮的刹那,欧阳铮似有所感,抬头望过来,目光深沉如水,一直到马车驶过才收回了目光。 花溪坐在车,眉宇间多了几分愁绪,长吁了一口气,“西月虽对女礼数不甚严苛,但以后也不可如此鲁莽。” 木犀嘟着嘴说:“奴婢不是见是欧阳世,想着您与世相熟,所以才……” 花溪沉着脸训斥道:“你们随我入了信王府,便是西月人。欧阳世是大华上宾,在他面前岂容你这般放肆” “奴婢知错了”木犀见花溪脸色不虞,忙闭上了嘴,心愈发疑惑,在岐州时明明好好的,怎么入了天都姑娘的态度反倒变得有些奇怪。 车内静了下来,不消一刻,便行至信王府门前。 木犀和翠茗掀开车帘先下了车,花溪看了眼周围,从车上走了下来,脚第一次踏上了天都的地面。 “姑娘好”信王入宫谒见西月皇帝,府外胡总管带着一众人等在门前迎接府里新来的小主人。 “免礼”花溪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胡总管是莫罕人,十岁上下,跟随信王已经四十余年。他给花溪一一介绍了府里身居要职的管事。 众人抬起头,带着好奇的目光偷偷打量着花溪,再偷觑到花溪脸的瞬间,皆是暗自惊讶,不知是为了花溪形肖西月人的相貌还是她与薄野信相似的眉眼。 花溪似乎早已习惯了其他人带着揣测猜疑的目光,与众人点头示意后,淡淡地笑了笑,请总管前面带路进府去了。 胡总管佝偻着身,领着花溪进了大门,沿途碰上的丫鬟、婆、侍者低眉顺目、敛声静气守在一旁,甚为规矩。 一路往里,庭院渐深,雕梁画栋、亭台池山,景致典雅,倒是与信王高大的武将外形颇有些出入,比之慕家豪阔了几多,比大华长公主府更为气派。毕竟两世为人,在大华也曾出入皇宫和王侯公卿府邸,见到信王府,花溪虽然赞叹,却也未曾表露出过分的欣喜和惊叹,唇角始终含着微笑,并无拘谨之色。 胡总管引着花溪到了一处院落,将她交给了一位三十岁上下年女,“此处是王爷特地派人回来为姑娘准备的夕园。这位是宫里的颜女官,皇后担心姑娘初到西月不熟悉……昨日特地指派来,负责姑娘的起居。” 胡总管虽在介绍但却未正眼瞧颜金,介绍颜金的语气也不比与花溪说话时谦恭和善。 花溪抬眼打量了面前的女,瓜脸,丹凤眼,柳眉飞斜红,眉心贴着梅花花钿,精致的妆容为不甚出众的五官增色不少,身着对襟紫蓝色绫红牡丹花广袖短襦,杏黄竹裙,同色束腰围在胸下,显得胸前愈发挺立,束腰上缀着宫绦系着玉环裙压,倒也端丽典雅。 皇后赐下的?名位还未定,宫里便着急派人进府来了。 花溪无所谓地笑了笑,微微颔首示意,“颜女官。” 颜女官福身行礼,“既已出宫,姑娘不必再称奴婢女官,奴婢颜金,按西月的惯例,唤我姑姑即可。”颜金看向花溪的眼虽闪过一丝惊讶,但语气带着宫女官的倨傲。 “好”花溪微笑着应道,对颜金的态度不甚在意,转头谢过一旁的总管,“胡总管,有劳了这里有颜姑姑在,您自去忙吧” 胡总管看了眼颜金,又看了看花溪,点头道,“姑娘若有需用,派人到前院告于小人便是。” 胡总管退了出去。 颜金对花溪道:“姑娘的行李已经送到,奴婢正派人收拾,奴婢先带姑娘去偏房休息。” 进入角色真快 “这…”翠茗欲上前说话,花溪抬手拦住了她,冲着颜金勾勾唇,作势收回手半遮着嘴打了个哈欠,“既如此,那就劳烦姑姑照料了。翠茗、木犀,我累了,陪我去偏房。” 颜金引着花溪三人进了园,沿着穿廊进了内院,一路到了偏房。 “姑娘,请”颜金让花溪进屋。 一进门,花溪就瞧见两位着葱绿碎花半臂短襦配洋红石榴裙的女恭敬地立在房。 “姑娘好” 颜金指着两人对花溪道:“信王府里许久没有女眷了,皇后娘娘担心原先府里的丫鬟们服侍不周,所以特地将玉蕊、杏春赏给姑娘做婢女。” 皇后伯母倒真是关怀备至。 翠茗和木犀瞧着玉蕊和杏春脸色变了变,花溪眨了眨眼睛,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抿嘴开心地笑道:“哦,皇后娘娘赐下的自然是好的,花溪在此多谢娘娘盛情” 难得颜金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容,“这两人女红、妆梳、茶艺样样精通……理香也懂一些,是皇后在宫娥精挑细选出来的。” “哦,果真……难为娘娘替花溪想得如此周到。”花溪打量两人的眼闪过莫名的神采,像是极为满意一般。 颜金满意地点点头,吩咐两人说:“姑娘刚到,舟车劳顿,玉蕊、杏春还不服侍姑娘洗漱更衣。” 玉蕊、杏春忙躬身告退去准备热水和换洗的衣裳。 两人一走,花溪忽然开口道:“啊,忽然想起我那行李有几块难得的香料,是在岐州香市高价购回的。我不放心那些小丫鬟们,烦请姑姑过去替我盯着些。” “如此,奴婢先行告退。”颜金瞄了两眼翠茗和木犀,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起身告辞了。 “姑姑慢走”花溪笑着送走了颜金,眯着眼睛看了看翠茗拦着木犀的手,“有话说?” 木犀甩开翠茗的手,不忿道:“这颜姑姑欺人太甚,这是信王府,您是信王之女,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宫里来的姑姑做主换丫鬟,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花溪吁了口气,点头道:“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这个学得还挺快。可怎的不学学翠茗,这毛毛躁躁的性几时能改改?初来乍到,礼让三分。我那皇后伯母的盛情,总不能一见面就给人驳了回去,有什么话等我爹从宫里回来再说。” 木犀撇撇嘴,福了福身,“是。奴婢记下了。” 花溪伸了个懒腰,斜靠在软榻上,闭上眼睛假寐,“行李的事由着她们去就是了。左不过就那些东西,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玉蕊和杏春进来时,翠茗正给花溪揉腿,木犀在帮花溪按头。 玉蕊上前道:“姑娘,隔壁净房那边准备好了洗澡水,奴婢服侍您过去。” 花溪睁开眼,抬手让翠茗和木犀退开,自己坐起身,“去给两位宫里出来的姐姐见礼。” 翠茗和木犀上前福了福身,唤了两声姐姐,玉蕊和杏春两人忙回礼。 “日后你们相处的日还长呢,多向两位姐姐学着点。”花溪教训了翠茗和木犀两句,又道,“我今日到,你们提前定做了不少事,累着了吧?” “多谢姑娘关心这是奴婢们分内的事。” 花溪眯着眼,笑着说:“哎,总是让你们劳碌,倒叫人说我不体恤你们。左右没什么大事,不过洗漱而已,这两日路上平坦,倒是好走,无甚大事,这俩丫头也疏懒了,今日就让她们服侍我就是了。你们自去歇着吧。” 玉蕊和杏春见花溪坚持,不好再说,对视了一眼,才齐齐给花溪见礼告退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花市 “可算走了,不然说话还要陪小心。”木犀瞪着两人的背影咕哝道,“还以为信王府没女主人,比慕家清静,谁知道……” “我来这里,就是想着这里能安静些,希望这两人会是聪明人……”花溪又想起了颜金种种表现,暗自腹诽,哎,模样也俊,心灵手巧,这不知道的还以为给我送后妈来了。 入夜,信王回府。花溪早早睡下了,丫鬟的事也没来得及问。 翌日,颜金早早唤花溪起身,“礼不可废,王爷今日不上朝,姑娘该早些去给王爷请安才是” 花溪瞟了一眼颜金,打着哈欠坐起身,鼻里哼了一声,“嗯……”杭绸衣的襟口半敞着,露出小半截锁骨,再配上那张慵懒妩媚的脸,恰似一副美人初醒图。 只是看在颜金眼花溪的举止显得有些轻浮,颜金眼闪过不满,“西月虽比大华民风开化,但王族公卿都要修习宫礼。奴婢会请示王爷,从明日起开始给姑娘讲授宫礼。” “那有劳姑姑了。”花溪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颜金,接过玉蕊递上来的布巾揩脸。 木犀被玉蕊抢了活计,便俯身给花溪收拾床铺去了。 花溪洗漱完,翠茗上前要给花溪梳头,颜姑姑却换了杏春。花溪给翠茗使了个眼色,翠茗退到了一旁。 杏春给花溪梳了个倭堕髻,别了带金坠角镶珍珠米的小扁簪,配上身上月白对襟广袖短襦和绣粉蓝山茶花齐胸襦裙,显得飘逸窈窕。 杏春取了朵白山茶欲给花溪戴上,花溪摆摆手,“不必了,这样清爽些” 花溪在镜前照了两下,满意地点头赞了杏春两句,“嗯,杏春手真巧” “姑娘,时辰不早了,王爷已经起身了。” 花溪点头道:“嗯,我这就去。书房那边还没布置妥当,玉蕊和杏春留着帮我整理一下。刚搬进来,院里杂事多,就有劳姑姑盯对。” 花溪寻了个由头不让玉蕊、杏春跟着自己,颜金这边也无可辩驳,送了花溪出了院方才回去。 花溪让小丫鬟领路,带着翠茗和木犀去了薄野信住的怡园。 没进园门,就听见里面笑声传来,等到花溪进去后,发现薄野信正与人在院对坐饮茶。 “父王”花溪福了福身。 薄野信笑着招呼花溪,“快,过来看看谁来了?” 那人起身,“上京一别,我与妹妹又见面了。” 那人身上杏色圆领窄袖长衫,颈下胸上衣襟半翻,黑色里襟上绣着银丝云纹,自然垂下,像是外翻的大衣领,风流洒脱。一双桃花眼亮闪闪的,唇角带着如暖阳般干净可爱的笑容,不是姬燮是谁? 花溪笑着瞥了眼姬燮,问道:“我是该叫你姬大哥,还是燮堂哥?”自上次获救后,两人再未相见。本对姬燮印象不坏,后来知道姬燮是自己的堂哥,加上他又帮助自己与薄野信相认,花溪对姬燮还是心存感谢。许久不见,再见之时,花溪心里对姬燮更亲近了几分。 “呵呵,我本名薄野纪行。同辈行五,花溪可叫我五哥。”姬燮,如今的薄野纪行眉梢挑了挑,“若你入了宗牒,论年岁,该行十三。我便叫你小十三好了。” 花溪嘴角一抽,这排行还真是…… “你几时回的西月?” “你与叔相认后我便离开大华回了西月。” 薄野信笑看着两人,“这次能认回花溪,小五的功劳不小。” “您一人过了那么多年……如今能认回女儿,自是上天的安排,小五可不敢居功” 薄野信拍了拍纪行的肩膀,“赶明儿给花溪讨了封号,我再摆酒谢你” “喝酒,这个我喜欢”薄野纪行朗声笑道,“到时,您可别把自己给喝倒了” “小瞧你叔不是?到时谁倒还说不定呢?” 薄野信又问花溪:“昨日睡得可好?夕园可住得惯?不行,父王再给你换一处院。” “一切安好,父王你不必操心了。”花溪顿了顿,“昨日一到,颜姑姑就让小丫鬟们收拾了行李,另外还带了两个宫里赐下的侍女来贴身服侍我……倒叫翠茗和木犀轻省了……” 薄野信笑容一敛,“这事我晚间回府才知道。皇后下了懿旨,我又在外未归,胡总管只得将她们安置在你院里。” “皇后娘娘还真是体恤臣下……”纪行调笑道,神情却带了几分了然。 花溪不知皇后是何打算,她可不会傻得以为这是关怀体恤,要真如此,也得等她进宫后再赐下来。况且看薄野信和纪行的神情也知道这里面定有别的缘由。 “我算了算,那院里里里外外的婢女、婆就有二十多个。您知道我一向喜欢清静,人多了反倒有些不习惯了。不过既然是皇后娘娘赐下的,总不能赶了出去。刚好颜姑姑今日说要教我宫礼,我想着授业结束后能不能就将颜姑姑送回宫里?”丫鬟可以收,处置起来也方便,女官出身的管家婆还是算了。 “要送,当然要三个都送回去。”薄野信冷笑道,“手伸得太长,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花溪一愣,没想到薄野信如此干脆,准备直接将三人送回去。 “这样不会得罪了皇后娘娘?” “无妨我自有分寸。”薄野信朝花溪笑了笑,“刚好你五哥来了,待会儿一起用膳,然后让他带你去天都城里转转。明日再学宫礼。” 花溪眼睛一亮,“好啊昨日在车上走马观花,看不真切。我正想今日出去走走呢” “呵呵,叔只管放心,今日我一定叫小十三玩得尽兴”说着,薄野纪行还暗地朝花溪挤挤眼。 三人一起用膳,花溪跟着薄野纪行出门了。 薄野纪行目送花溪上了车,翻身上马,走到车窗边说道:“时辰还早,先带你去花市看看。” 花溪点点头,“嗯” 两人一路行至天都西市。花溪下车,两人漫步进了街市。 花市的香气百步外便可闻到,远远望去,紫、白、红、粉、金……诸色灼灼,如织锦彩云。走近看,那些花朵根部都有新泥封护,更有花户们有上张帷帐,有围着笆篱,庇护那些名贵品种。 许是姹紫嫣红让人心情舒畅,花溪早忘了入府时遇到颜金等人的不快,唇角一直噙着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各家的花卉。 纪行指了一株“十八学士”,说道:“十三,你若喜欢,买回去便是?” 一路上为了这个“十三”的称谓,与纪行纠正了几次,终是无果。花溪也懒得与他争辩。 花溪看着十八学士,犹豫道:“我不善此道,辣手摧花还不如放在此处供人欣赏。见之即经历,看看足矣……” 纪行扑哧笑出了声,“你当在大华,凡事都要你亲力亲为。这是西月,你是信王之女,西月最尊贵的女之一,府里有花匠,交给他们伺候就行了。” 花溪轻笑,“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纪行耸耸肩,伸手从鱼袋里抽了两张银票出来扔给了花户,“这十八学士气质清雅,正与你相配。好花配美人,算你五哥送你的见面礼。” 十八学士虽价值不菲,但纪行在姬家多年,这点钱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 花溪没推拒,微微屈了屈膝,“多谢五哥美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逛了这半天,才看一盆……你就不必这般客气了走,我带你去大慈善寺看傀儡去,然后咱们去天府阁吃饭。” 纪行招呼随从抱上那盆十八学士,两人说笑着走出了花市。 走到西市街口,不想刚刚卖花的花户和另外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慌慌张张地追了出来,“客官,慢行” 薄野纪行一脸不耐地问道:“何事?爷还要去赶大慈善寺傀儡戏的早场呢?” 那花户赔笑说:“不好意思,客官,是这位小哥要寻您买花。” 纪行斜睨了两人一眼,“爷刚买下给妹妹当见面礼,你们倒来寻事?不卖” 花户见薄野纪行华服加身,气度不凡,自然不敢小觑,只是三王他又得罪不起,所以只得应了人家一道过来说和。 “不是小的为难您,只是我这邻居家的小哥是三王府的人。三王要与人斗花,特地派人来市里寻一株十八学士。刚巧被您买走了,所以小的才带着小哥来寻您。” “斗花?还不知为了牡丹阁的哪位头牌呢?给了他,白白糟蹋了这十八学士的风雅。”薄野纪行冲侍从扬扬手,“送上车,咱们走” 那小厮瞅着薄野纪行脸熟,一时想不起哪里见过,听花户和他交涉,没敢插嘴,此时听薄野纪行说自己主人,句句属实,暗地又仔细看了看薄野纪行,终于记起了他是谁。 小厮忙行礼道:“贤王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薄野纪行看都没看那小厮一眼,转头对花溪说,“上车吧” “不瞒贤王爷,我家王这花要得急,不知王爷能否割爱?改日,王定会相谢,另送两株名花答谢王爷。” 花溪转过身,瞥见那小厮面上并不见焦急之色,反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架势,暗想这三王会不会与薄野纪行有嫌隙? “五哥,要不……” “你不必说了,回去告诉你家王爷,这花是我买下的他要花,只管寻我来要就是”薄野纪行拦住花溪,“走吧,别为这些无谓的人伤神” 花溪没再多言,上了车,与薄野纪行一道离开了。 花户见两人扬长而去,拽着小厮衣袖问道:“你交不了差,如何是好?” 小厮哼了一声,“放心此事自然实话实说,三王和贤王本来就不对盘,王不会怪罪到我头上的贤王不是陪那位姑娘去大慈善寺吗?我赶紧回去报信”说完,小厮便辞了花户,一溜烟地跑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斗殴 大慈善寺西面专为奇伎百戏设了场所,西月俗称戏场,里面有歌舞坊、傀儡戏场,更多的是在广场上表演的散乐杂技。薄野纪行算准了时间,过来正好赶上头场傀儡戏,是《目莲救母》。据纪行说,戏场里这些本多是从大慈善寺和尚们“俗讲”里演化来的,都含着些佛家典故,因果报应,导人向善诸如此类。 等他们从场里出来,广场上已经聚了不少人,寻橦(顶杆、爬竿)、走索、戏马、斗鸡……各家都开了工,围观者甚多,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天府阁就坐落在大慈善寺戏场北面,三层高楼在一众平房铺面显得鹤立鸡群。坐在三楼包厢内,下面广场一览无余,连大慈善寺后院的景致都可窥见一二。 花溪扶着窗边围栏,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的广场,口说道:“这些卖艺的被楼上看了个遍,还不如弄个杂耍班,搭棚收钱入场赚得更多些。” “散户杂技多是些外来的,赚个人气,驳个名声。圈在场里,哪有这样看着热闹。再说了,这天府阁吃饭的不是富贵人家就是王侯公卿,说不定哪天入了哪个大人物的眼,请到府上演两出,名声出去了,钱也赚到了。” 纪行拣了个糖花生扔到了嘴里,嘎嘣嘎嘣地嚼得挺香,吃完还砸吧砸吧嘴,“天府阁的小食不错,你尝尝” 花溪也拣了一粒尝了尝,脆香可口,点点头,“养的乐舞班也有看腻的时候,这些正好换口味。” “来,再试试这个,藕泥饼。” 纪行夹了一块正欲给花溪尝尝,“哐当”一声,门被踢开了,纪行一惊,夹着的那块藕泥饼差点喂了地板。 “这天府阁换主了?连人都拦不住?”纪行将藕泥饼给花溪放在食碟,搁下筷,“我瞧瞧这哪个杀才来捣乱?” 花溪一回头,就看见门口一气挤进来四五个人,被薄野纪行的护卫拦在了门边上。 打头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圆领窄袖玄色金丝牡丹袍服,脚蹬粉底皂靴,棕发束起戴着顶二龙戏珠小金冠,冠镶嵌着一颗硕大的东珠,十分扎眼。 少年面如敷粉,柳眉斜飞,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看着纪行,哼了一声:“五哥,我跟毕程斗花,缺一盆殊兰。你手里那盆十八学士让给我” 他推开了护卫的手,径直走到桌前坐下。 纪行不语,摇摇头。 “你平日里又不好这口,怎么这当口上偏跟我杠上了?” 少年无意间瞥了花溪一眼,身形微顿,抿着唇噙着一丝邪笑,转头指着花溪,朝纪行问道:“哦,难怪你会买花?不过这个眼生,生得挺好,是哪家阁里出来的?” 纪行脸色一变,冷声道:“说什么混账话?宗启,这是信王的女儿……” 花溪这时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位是自己那位皇帝大伯的三儿薄野宗启。 “王叔认了个大华人做义女,就是她吗?”宗启睁大眼睛,茶色的眸盯着花溪看了又看,摇头遗憾道,“怎么偏就是王叔的女儿?”说着,眼珠还不住在花溪身上打转。 花溪蹙了蹙眉,别过脸避开了宗启的目光。 纪行不信宗启不知花溪的真实身份,偏还这副做派,不由火大。 “你自己走?还是我把你扔出去?” 宗启朝纪行扬扬眉,“你敢?” 纪行撇嘴道:“我怎么不敢?别以为你是王我就不敢揍你又不是第一次了……” 薄野宗启是皇后幼,素来宠纵,加上人又生得俊俏,宛如好女,却是一副浪荡性,自诩少年风流,花名在外,看上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弄上手。因先前看上的御史大夫曾光之女莞儿倾慕薄野纪行,他求亲不成,暗地使计胁曾莞儿欲成好事,结果被纪行撞破,狠狠揍了宗启一顿,事后,曾光还告了御状,害得他被禁足半年,两人自此便结下了梁。 宗启被纪行戳到痛处,“别以为有那几宗生意,赚了几个臭钱,就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父王还不是顾念姬家旧情的份上,才准你暂时管着铁……还不知你私下吞了多少今日我也不说别的了,只问你从我这里抢走的那盆十八学士,还是不还?” 纪行瞟了宗启一眼,扬手道:“来人,三王昨夜在牡丹阁没歇息好,内火过旺,口舌生疮,还不给请出去寻个大夫看看?” 花溪抿嘴憋着笑,看着纪行轻轻摇头,暗道,这人还真是毒舌。 宗启脸一阵青白,站起身,伸手就是一拳向纪行脸上招呼,纪行横手一挡,反手就是一拳打在了宗启的鼻上,“我还没动手,你倒是先动了” 宗启捂着半边脸,退到了一边,“你有种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权贵斗殴,挑个事端,然后手下侍从出死命冲杀,自己作壁上观。至于那些手下碍着身份,谁也不敢轻易往对方主身上招呼。 这会儿宗启自己挨了打,皇侍卫们马上冲上来跟纪行的手下打成了一团。 纪行拉着花溪退到墙角,“你在这里呆着别动” 转头,他又冲着宗启大喊道:“宗启你小,一盆花值得你劳师动众,我看你今日就是来寻衅的。听着,给我狠狠地打,打倒一个,赏十金” 此时,三楼其他包厢里的客人听到响动,都开门走了出来。 店里的掌柜站在纪行他们的包厢门外想劝架,可碍着对打两拨人的头头,只能站着干着急,心里哭爹喊娘,暗叫倒霉,只盼着这俩祖宗能赶紧得打完走人。 纪行眼睛往外瞄了瞄,见引出了不少人,叫唤得越发大声了,“你不说我有钱吗,我今天就拿钱砸你死来,帮忙打架的都有赏,打一拳赏百两。” 宗启躲在人后闪避免殃及自己,一面捂着脸气得咬牙切齿,“本王一样有赏一拳一个,赏二十金” 翠茗和木犀被花溪留在下面看热闹去了,这会儿她独自躲在角落里,幸而他们的战团没有波及此处,她倒还安全。 花溪看着一群人跟狗打架一样乱成一团,纪行还左躲右闪地慢慢往宗启身边靠近,那漫天雨点的拳头却没招呼在他身上一下,不禁暗自称奇。 走神了一瞬,花溪就看见纪行悄悄挪到了宗启不远处,寻了个空隙,一拳挥了出去,精准地砸到了宗启的鼻梁上。 宗启痛叫一声,捂着鼻摔倒在了地上,眼泪混着热呼呼的鲜血唰唰地流了下来,“嗷——” 宗启这一摔,两边的战火停了下来。谁也没想到,宗启挨了纪行一记黑拳,给放倒在地了。 侍卫忙扶起宗启,宗启半张脸血乎乎的,颇为精彩,哪里还有往日的丰神俊朗。 纪行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松开来往前一伸,笑道:“二十金我这一拳放倒一个” 宗启痛得说不出话来,人也晕乎乎的,侍卫长瞧着不好,急忙背上人往楼下跑,剩下的人也跟着撤了出去。 人都走了,纪行站在门口巴望着往楼下看了看,耸耸肩,“哼,二十金,先赊账好了” 纪行回到包厢里,走到花溪跟前,问道:“没伤着吧?” “没有” 看着周围一片狼藉,纪行叹了口气,“可惜了我的藕泥饼掌柜的,给换个雅间” 掌柜的见三王走了,一口气没缓上来,又听见贤王喊着换雅间,一时头大,却又敢怒不敢言,只得赔笑道:“贤王,今日小店客满,这会儿三楼没空余的房间了。不行,小的给您在二楼寻个靠窗的位置拉个屏风?” 纪行不大满意,花溪觉得刚惹了事,这旁边瞧着的人多了,无谓再为这些小事理论,忙道:“无碍的,拉屏风比在包厢里敞快。” “那好吧” 纪行和花溪便要跟着掌柜下楼,走到楼梯口,纪行瞥见了一楼大门处走进来两名着男红锦长袍的女,呲牙道:“该死的这瘟神怎么到了?定是宗启手底下的人泄露的……掌柜的,今日不吃了。你们,给我拖住她们俩。花溪,我带你换个地方” 纪行拉上花溪就往三楼另外一侧走去。纪行拉着花溪拐了两个弯,从另外一侧楼梯下了楼。出楼一看,两人已经绕到天府阁后门。 “小鸡,你还躲?” 花溪一愣,还没来得及回头,人却已经被纪行拽着往外跑了。 两人冲出了后门,一路往侧巷停车的地方跑去。 谁知刚跑到巷口,就被一身着锦衣的男装女拦住,“纪行,你躲到哪里去?” 纪行抚额,一阵头疼,“这条道你怎么也知道了?下回不能来天府阁了。” “你——”锦衣女瞥见了纪行拉着的花溪,面色一沉,“你就是为了她打伤小表哥的?” “不是我懒得跟你说……你表哥自己找茬。花溪,咱们走” 纪行话音刚落,锦衣女一挥手里的马鞭,一鞭就朝花溪抽了过来。纪行一惊,飞起一脚朝那女的手腕踢去。那女见状,手腕外翻,堪堪躲过了纪行的飞脚,显然是懂些拳脚功夫。 “你为了她踢我”女作势挥着鞭与纪行缠斗了起来。 两人这一打,纪行怕鞭伤到花溪,觑了个空喊道:“你先走,我收拾了这疯婆,呆会儿过去寻你” 今日已经够乱得了,先是三王,这会儿又杀出个王表妹,花溪不敢再停留,顺着墙角跑出了巷。 刚跑出去没两步,一声马儿嘶鸣,花溪回头,就看见一人骑马朝自己冲了过来,前蹄已经高高跃起,眼看就要踢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开端 薄野纪行反扣住锦衣女的腕,将她按到了墙上,不耐道:“我说荀柔,你哪里柔了?白白糟蹋了个好名,明明是女,非要学人家舞刀弄棒。看谁以后敢娶你?” 荀柔挣脱未果,恼羞成怒道:“薄野纪行,你个混账,快放开我” “放开?”薄野纪行嗫嚅道,“你这疯婆岂不是又要来打人了……” 荀柔咬牙示弱:“我,我不打就是你快松开” “小鸡?你在干嘛?快放开柔娘”巷里走出来另一个红袍男装女,身后薄野纪行的护卫们正与她的随从们推搡着往纪行这边靠近。 薄野纪行回头看了一眼,无奈地撇撇嘴,“好了,人都追上了,还打什么打?” 女二十岁上下,鹅蛋脸,眉如弯月,明眸皓齿,目似点漆,唇如朱砂,端的是个美人,一身红装更衬得其英气逼人,美丽洒脱。 她瞪了眼薄野纪行,嘟着嘴不满道:“小鸡,还不放了荀柔” 薄野纪行放手前手上使了暗劲儿,荀柔痛叫一声顺着墙跌坐到了地上。 薄野纪行嫌恶地拍拍手,“怡真姑母,您可是为老不尊,整日里跟着这疯婆瞎胡闹?她今日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人,我这般对她只是小惩大诫。” 怡真上前扶起荀柔,不赞同道:“哎,那花是帮荀柔寻的,在楼外听说他被打,荀柔自然跑来找你理论了……怎么说都是同宗兄弟,为了盆花,你却一拳把宗启的鼻都打断了?” 薄野纪行摇头道:“哼,那是薄野宗启找我的茬儿,我即便给了,他还会寻我晦气难道我就坐等着挨打?再说了,宗启为她找花关我什么事?我和宗启的事更轮不到她一个外姓人来插手还有,你可知道她今日打了谁?” 怡真扬眉道:“是你身边的那个女?” “正是那人是叔的女儿。” “哥的女儿?”怡真面色变了变,眼神光一敛,不着痕迹地松开了荀柔。 荀柔刚刚是一时怒气攻心,没有细问,看那女生得俊俏,又与纪行走得近,心头窝火,以为是什么花阁里出来的狐狸精,谁知会是信王的女儿?怡真公主是西月王和信王最小的妹妹,不爱红装爱武装,因与荀柔秉性相投,所以两人关系不错。她知道信王自小便最宠爱怡真,而怡真也最崇拜这个哥哥,刚自己差点打伤了信王的女儿,怡真自不会再护着她,说不定还会因此迁怒与她。 荀柔慌了神,忙解释说:“怡真,我问他时他根本就没说……是他,一定是他故意不说清楚。我,我还以为那是……”荀柔支吾了半天没敢说出口。 怡真转念一想,荀柔的性,若知道是信王之女,她定不敢动手。况且,薄野纪行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八成临时起意要惩治一下荀柔,所以不告诉她实情。 怡真眯着眼睛笑了笑,“既然是哥的女儿,你带着她跑什么?难道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薄野纪行指了指荀柔,“喏,就她那护短又火爆的性,指定是来替宗启鸣不平的。还有你这个‘长辈’在,我可不想跟她再起冲突,闹得满城风雨。我不与你们说了,我答应叔带花溪出来,现下要送她回去。告辞了” “等等”怡真出声叫住薄野纪行。 “还有何事?” 怡真冲荀柔使了个眼色,荀柔不情愿地低下了头,“今日是我鲁莽了,改日我定亲自登门向她谢罪至于小表哥的账,回头再找你理论……” 薄野纪行应道:“胡搅蛮缠……薄野宗启要寻我的晦气,我恭候大驾至于你,免了……”说完,大步向巷口走去。 “你——”荀柔气得说不出话来。 “哎,你又吃飞醋……”怡真撇撇嘴,“明明心里惦记着,还非要跟他对着干瞧见他和别人在一处,心里有不甘,这下好了,惹出事来了?你就不能忍着些,你这性早晚得吃亏” “我也不想,可他……”荀柔幽怨地看了眼薄野纪行离去的背影,他从来就不会正眼瞧自己一下,若不如此,他又何曾记住过自己呢? 荀柔悻悻道:“我要回去了。” 怡真叹了口气,“我与你同路,走吧” …… 薄野纪行从深巷里走出来,只见路上横躺着一匹马,周围的行人指指点点地不知说些什么。 薄野纪行没多停留,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却听见旁边摊位上有人议论道:“那黑衣人是那大华人的侍卫吧?真是厉害,一拳就把一匹马给打死了,若不是那大华人拉住姑娘,那姑娘可就惨了……” “嗯,我看不像,那大华人是路过,身后还跟着侍卫呢。而那黑衣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我瞧着倒好像是那姑娘的侍卫……” 薄野纪行脚步一顿,返身折回来,走到摊位旁问那摊主道:“两位说那位姑娘可是着白衣?” 那摊主点头道:“正是” 薄野纪行心头一紧,花溪不会出事了吧? “那白衣姑娘出来什么事?” “那姑娘从巷里面出来,正巧有人骑马疾驰而来,差点踩到了那姑娘,好在有一队大华人经过拉住了那位姑娘,旁边还冲出位黑衣壮汉上前将那马给打死了。您瞧,就在那里……您不知道,当时……” 摊主絮絮叨叨的话,薄野纪行哪里听得进去,糟了糟了,花溪不会受伤吧? 薄野纪行额上冷汗直冒,焦急地问道:“那姑娘人呢?” 摊主摇摇头,“当时人都围了上来,我也没瞧清楚那姑娘到底去哪里了?” 忽然,身后有人应道:“她被大华人带走了。带走她的人好像是大华的洛东王世。” 薄野纪行回过头,就瞧见一个金发碧眼的青年男走了过来,“你看到了?” 金发男点点头,“嗯” 薄野纪行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金发披肩,仪容不俗,气度不凡,不禁蹙眉问道:“你不是西月人?你是芝南人?” 男微笑道:“呵呵,在下乐依,芝南国人士。见过贤王爷” …… 且说花溪此时蜷坐在马车的一角,头埋在推见,一闭眼,眼前就晃着那对高悬的马蹄的影。 “好些了吗?”车帘掀开,欧阳铮进来,将一座三彩香炉放在小几上,“我让侍卫去寻你的丫鬟了,一会儿便到了。” “玄衣走了吗?”花溪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欧阳铮轻声道:“没有,他还在外面。” 镂空的炉盖上,袅袅青烟缓缓升起,淡甜的茉莉香混合松木清香,让人心情舒缓。 “安神香?”花溪伏在膝头问道。 车窗半闭着,遮住了大半的光线,欧阳铮的脸阴翳在那缭绕的香烟后看不真切,只听他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花溪低低地说了句:“谢谢” 回想起来刚才的一幕,花溪还心有余悸,若那马再晚停一会儿,墨一和自己只怕都会受伤。 今日花溪跑出巷口时正好有人纵马而来,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花溪没了气力,薄野信派去的暗卫玄衣及时冲了出来,阻拦那奔马,刚巧从大慈善寺出来的欧阳铮路过,将花溪从马下拉了出来。 “这是刚从大慈善寺寻执客僧讨的,是寺里给留宿的贵客备下的。”欧阳铮又问花溪,“昨日入礼宾馆时,我看见信王府侍卫护送你回去……” “嗯”花溪点头应了一声,“那会儿你在门口送客。” 欧阳铮唇角微微上翘,眼睛偷觑了她一眼,叹道,“每次遇见你,你总会出些乱。” 花溪心里憋屈,好好的出游闹成现在这样,她也不想今日这一连串的事故,也不是她自己引起来的。若不是为了躲避那疯女人,她也不会着急从巷里跑来,正巧碰上那骑马的经过…… 花溪小声咕哝道:“那你我以后别再碰面不就相安无事了。” 欧阳铮耳力极佳,听得分明,想想竞买会后路上种种,知道她已起了躲避自己的心思,微微有些不悦,但见她有力气赌气,知道她缓过劲儿来了,倒是心上稍安。 “咚咚”外面有人敲了敲车壁,“世,姑娘的丫鬟已经寻到了。” 欧阳铮瞥了眼花溪,“我先走了。改日再去府上拜访信王。” 花溪没有应声,看着欧阳铮下了车,无奈地撇撇嘴。 欧阳铮下了车,席轩站在车边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车窗,又看向欧阳铮,低声问道:“那俩小丫鬟还没过来,你不再说两句?” 欧阳铮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留在西月不回大华了?” 席轩缩了缩脖,“别为了我收了那丁点的好处,您就把我发配到这里。说好了三年后放我回去,如今剩不到半年,您可不能出尔反尔?” 欧阳铮轻哼道:“从旁放暗器相助的那人可查到了?” 席轩收起来吊儿郎当的神情,郑重道:“查到了,是芝南国人……与他在一起的是芝南大王乐依和四王菲力。事发后,菲力不知去向,而乐依刚刚去见了薄野纪行。” “芝南……”欧阳铮喃喃自语,望着事发街道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一百六十章 赐封 薄野纪行跑回停车处时,看见花溪的马车还在,木犀正在车边张望,不由松了口气,连走带跑地冲到了车前,“我回来了花溪,你没事吧?刚才听说有人纵马差点伤了你……” 花溪已经平静了下来,撩开车帘朝薄野纪行微笑道:“五哥,已经没事了。我想回府了” “今日都怪五哥,让你受惊了……我这就送你回去,顺便给叔谢罪。”薄野纪行不好意思道,出了事自己该尽快赶来,偏偏又耽搁了。 “这事不能怪五哥,也是我自己不小心……你无须自责。” “哎,今**先回去歇着,改日我再给你压惊赔罪” 薄野纪行护送花溪回了信王府,一路上又给花溪解释了今日碰见的那两位着男装的女,花溪才知后面拦路的薄野宗启的表妹名叫荀柔,而在楼上喊“小鸡”的是王上和信王的幼妹怡真公主。 花溪回了夕园安置,薄野纪行去寻薄野信为今日之事道歉。 回到园,颜金出来相迎,瞧见花溪换了身衣裳,眼神闪了闪,却没多问,“姑娘回来了” “嗯。”花溪感到有些疲累,瞥了眼颜金,就径直进屋了。 颜金也跟着进来了。 花溪去了净房洗漱换衣裳,从净房出来后,发现颜金还在屋里,却不见玉蕊和杏春。 “姑姑,还有事?” 颜金福了福身,“今日姑娘不在,王爷寻奴婢去问话。过不了几日,陛下就会给姑娘赐下封号,到时姑娘要进宫谢恩,皇后娘娘也会备宴邀请各家夫人、小姐们进宫为姑娘道贺。仪容规矩容不得一点马虎。明日一早,奴婢会请人来为姑娘定制宫装和四季衣裳,另外还有首饰花样需要姑娘选一选……” 花溪回说:“姑姑在宫里呆的时间久,这首饰花样需要有什么规矩我可不懂,还是姑姑看着办吧。” 颜金忙道:“奴婢不了解姑娘的喜好,怕选了不合姑娘的心意。那些首饰都是按制订的图样,这个姑娘不必担心。” “那好吧” “姑娘累了一天了,先歇歇,晚膳一会儿便送来,奴婢就先告退了。” 花溪点点头,忽然又问:“嗯,怎么不见玉蕊和杏春?” 颜金身一僵,“王爷说姑娘身骨弱,要在院里开个小厨房给姑娘做宵夜。外面请的人王爷不放心,要姑娘屋里伺候的人都要会做些吃食,所以派了玉蕊和杏春大厨房了,过些时候再回来伺候姑娘。” 花溪叹道:“难为她们俩了,宫里的时候定无须做这些……到王府里却要去学厨房里的事。翠茗,取两副珍珠耳铛让颜姑姑给玉蕊和杏春送去,她们的心意我记下了,叮嘱她们别太累着了。” 颜金接过耳铛,面色微微泛青,“奴婢代两人谢过姑娘了。” 花溪笑着说:“姑姑也早些歇着吧,明日还要劳烦姑姑给花溪讲授宫礼。翠茗,姑姑要教我,园里的事你就多帮衬着点。” 翠茗应诺,颜金得了信王的警告,自然不敢造次,心里有火也只能自己往肚里咽,想着过两日寻机会给宫里递个话儿。 颜金没再多话,只道了声“这是奴婢应该做的”,便匆忙告退了。 看样,父王是警告了她了,就不知道宫里那边会作何想?刚来了两日便遇到皇后送来的下马威,花溪不禁思忖着那所谓的道贺宴,皇后、荀柔……还有那些自己未见过的皇族亲戚们,自己的到来,不知会影响到多少人的利益,只盼着到时候别出什么乱才是。 三日后,圣旨下,花溪被封为郡主,赐号静娴。这封号是薄野信专门讨的,其的“娴”字取自慕向晚的表字。 第二日要进宫谢恩,薄野信将花溪唤到书房。 “明日宫皇后设宴,颜金随行,她是皇后的人我不放心,另外派了一名懂功夫拳脚的女侍跟着你。” 一个穿着天青色绣紫丁香半臂的少女从门外走了进来。十五岁,身量不高,比花溪矮半头,身材消瘦,颧骨略高,五官十分普通,却是棱角分明。白皙近乎苍白的脸带着几分病态,看起来十分柔弱。 瞧那弱不禁风的模样,花溪很难将她与功夫两字联系在一起。 “白兰,日后你就跟在郡主身边,郡主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奴婢遵命”白兰给花溪叩头,“参见郡主” 花溪又看了她两眼,伸手示意道:“无须多礼,起来吧” 薄野信叫白兰退了出去,又对花溪说:“西月女儿善骑射会功夫的不少,你从小长在大华,如今再学也是晚了。你别看她像是个病秧,可手下功夫了得,比之玄衣也不差。玄衣毕竟是暗卫,不能跟在明面上,进了宫着实不方便,我也不能带着你,让白兰跟着你,我能放心些。” “我会小心的。大华的皇宫也是去过的,何况西月皇宫……加上有白兰照应,您就放宽心吧。” “哎,你从大华回来,西月的情势我也未曾跟你提起过……皇后荀敏原本是皇兄的侧妃,因国丈荀容当年拥立有功,皇兄登基后便被封为护国公,册封其女荀敏为皇后,其荀玉况现任兵部尚书。那**与小五碰见的荀柔便是荀玉况之女。陛下怜我多年无嗣,想给我过继一,皇后有意将和贵嫔所出的十皇过继给我,而和贵嫔与皇后同出自北逊荀家。我坚决不允,便请旨出使大华避开此事,而后纪行传来了你的消息,我当时真的很高兴……” 说到此处,薄野信又面露愧疚之色,“本想着带你回来后,皇后该死心了,却没想到她会对此事耿耿于怀,还派人到府里来……原想着怕你在大华受气,接你回西月,过过安稳日,没想到……明日宫宴后,颜金三人不会再跟你回来了。你母亲已经不在了,父王就剩下你了。无论发生何事,父王也定会保你这一生安乐……” 身在皇家,自有他的无奈。薄野信曾经愧对过慕向晚,所以毫不保留地将全部感情倾注到了花溪身上。 心都是肉长的,薄野信这些日来的爱护宠纵,花溪一直暗暗记在心上,虽然没开口叫过一声“爹爹”,可花溪早就认可了这个父亲。 “无论发生何事,父王也定会保你这一生安乐……”花溪心里酸酸的,皇家之事风云诡谲,有时候更是身不由己,谁也不能预料今后会发生什么事……薄野信突然这般说,让花溪更加担心。 “若是可以,我倒是宁可您做个闲散宗室,一辈平平安安。”花溪叹了口气,仰面直视着薄野信,“爹,我如今就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不论什么原因,你都不能抛下我一个人。” 薄野信头一次听花溪唤他“爹”,欣喜万分,心的隐忧也随着这一声“爹”淡去了不少。 薄野信暗道,身在朝堂,不是说想离开就能离开,从前自己孤身一人,所考量的无外乎西月皇室的利益,而如今他却不得为女儿打算。为了花溪,有些顾虑他也该抛开了,形势逼人,不得不放手一搏。 “你终于肯叫我一声‘爹’了,为了你这声‘爹’,我也不会抛下你一个人。”薄野信抚了抚花溪的头,亲切道,“爹那话是给你个保证。你放心,爹不会让你有事,更不会让自己有事。在西月,想动爹的人不少,可真的能动我的人却不多。你就安心做的你郡主吧,呵呵” 花溪莞尔,点点头,“您这话,我可是记下了” 父女俩难得如此恳切地在一处说话,趁着兴头,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花溪说起了留下来用膳后才带着白兰回了夕园。 …… 翌日,信王陪同花溪一起入宫谢恩。 刚到宫门口,便有一位白发老侍者迎了上来。 薄野信下马拱手道:“李总管怎么亲自相迎?” “信王折煞老奴了。陛下在勤政殿与大臣商议朝政,特命老奴来迎接信王和郡主去偏殿稍事休息。”这白发侍者正是御前大总管李德顺。 李德顺看了眼花溪,“这位便是静娴郡主?” “李总管”花溪颔首道,“劳烦总管大人了。” “好说好说,郡主客气郡主是信王爱女,以后有何吩咐只管传句话就是。”李德顺是老人精,三句话不离信王,自是看在信王的面上才礼待花溪。 信王与李德顺谦让了两句,两人一起说笑着走在最前面,花溪与白兰跟在后面。 李德顺将信王和花溪引到了勤政殿,自去通报。 两人坐了一刻,李德顺回来请二人入殿拜见。 花溪低眉敛目给西月皇帝薄野佲磕头行礼。 “免礼快起身花溪啊,快抬起头让朕瞧瞧。” 花溪抬起头,看见了一张与薄野信有三分相似的脸,却不似薄野信那般凛冽刚毅,倒是有几分士的儒雅。 薄野佲微笑着打量着花溪,“嗯,弟啊,花溪长得像你。”() 第一百六十一章 皇后 “我家闺女生得好”薄野信与有荣焉,望着花溪点点头,“呵呵,我第一眼瞧见就知道是自己的种。” 逢人便夸自家花香,自己的女儿无论如何都是最好的薄野信做父亲的心态花溪能够理解,只是乍听上去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花溪脸一红,低下了头,暗地嗔了薄野信一眼。 薄野信混不在意,依旧笑吟吟地看着花溪。 薄野佲看着薄野信摇头轻笑,又看向花溪,“来,这是皇伯父给你的见面礼,以后多到宫里来走动走动。” 李德顺赶紧地上前接过薄野佲递来的玉佩,有些吃惊,急忙敛了心神,毕恭毕敬地将那玉佩呈给了花溪。 薄野信看清楚了李德顺手里的东西,讶然道:“陛下,这是太皇太后留给您的,您从未离身,如今这是……” 花溪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眼手的玉佩,刻着凤翔云的图案,通体润泽,倒真像是多年盘玩过的老物件。初时看李公公和薄野信的态度,花溪猜测这玉佩定有些来历,再听薄野信这般说,她心知这礼物确实过重了。 “陛下,父王所言极是,此物贵重,更是太皇太后老祖宗留给陛下的念想,花溪不敢领受。”花溪跪地,双手呈上玉佩。 “花溪,先起来。”薄野佲转向薄野信道,“弟,朕瞧着孩面善,心上喜欢。再说,你为朕出生入死,如今就这一条根苗……说来,也是朕愧对了你这玉佩跟着朕多年,朕赐给花溪是想太皇太后她在天有灵能庇佑她,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薄野信没反对什么,“陛下赐给你了,你还不谢恩?” 花溪叩头谢恩,薄野佲留薄野信说话,遣了李公公送花溪去皇后宫里拜见。 走出勤政殿大门,阳光洒在石阶上,明灿灿的,有些晃眼。 花溪摩挲着玉佩,那佩上的白玉凤凰在阳光下振翅欲飞。 李德顺站在花溪身边,叹道:“老奴从前朝经历逆乱一直陪着陛下走到今日,当年太皇太后赐下的这玉佩陛下从未离身。陛下常说,他逢凶化吉多靠这玉佩保佑……今日陛下却送给了郡主,还望郡主好好珍惜。” 花溪将玉佩收在了贴身的鱼袋,说道:“多谢李总管提醒。花溪省的,自会好好收藏。” “有这玉佩保佑,姑娘定会福泽深厚。”李德顺微笑着点点头,对花溪的态度愈发谦和。 李德顺一路将花溪和白兰送到了皇后的坤翊宫。 宫门口通报的小太监见李德顺亲自相送,点头哈腰地给李德顺行礼。 “快去给娘娘禀报静娴郡主到了” 小太监偷睃了花溪两眼,一溜烟地跑进去通报了。不多时,小太监回来报说:“娘娘正在梳妆,请郡主稍等片刻。李总管先行,奴才带郡主到偏殿休息。” 花溪自知皇后没有立刻接见,是有意留难,倒也不甚在意。不过是多等一阵罢了,若真避而不见,皇后自己在薄野佲面前也不好交待。 “老奴陪郡主说说话,等娘娘。”李德顺并没打算即刻离去,吩咐小太监前面带路。 花溪看了李德顺一眼,笑曰:“无碍的,总管大人事忙,不必为花溪劳神。” “郡主客气了。老奴领了陛下的旨意,要将郡主带到娘娘身边,自然该陪郡主等一等。” 小太监脸色有些不自在,本来想说话结果被李德顺睨了一眼后,便畏畏缩缩地不敢吭声了,慌忙在前面引路,请了花溪等人进了偏殿。 “郡主和李总管稍坐,奴才唤人给二位上茶。”小太监匆匆跑了出去。 李德顺歉然道:“小奴才不懂规矩,郡主勿怪。” 花溪道:“不妨事。花溪还要多谢总管大人相陪。” 两人坐了没一刻,小太监又回来了,道:“皇后娘娘有请。” 李德顺笑了笑,起身请花溪先行。花溪带着白兰随小太监进了坤翊宫正殿。 正殿央鎏金牡丹屏风前的紫檀木座上端坐着一宫装妇人,三十多岁,小圆脸,丹凤眼,黛眉边画了斜红,眉间贴着莲花型云母花钿,琼鼻秀口,五官倒也清秀端丽。棕红色的头发梳着惊鹄髻,侧鬓间插着一支赤金嵌宝衔珠串五翅斜凤钗,上身穿着明黄上襦,一袭同色绣莲荷藕丝齐腰裙曳地,裙摆下露出金丝云头履鞋尖,缀着拇指盖大小的东珠,一派雍容华贵。 “给皇后娘娘请安”李德顺躬身行了个半礼。 “李公公免礼了。” 李德顺半弓着腰,“陛下要老奴带静娴郡主过来给娘娘见礼。” 花溪上前给皇后娘娘叩首行礼,白兰也跟着跪下了。 皇后停了一下,才抬了抬手,说道:“免礼,来人赐座。” “谢皇后娘娘”花溪在下首坐定。 皇后对李德顺说:“李公公,人已送到我手里了,你尽可放心。烦你回去禀告陛下,待会儿宴会在御花园千禧池,请陛下届时赴宴。” 李德顺笑着应诺离开。 花溪端坐在锦凳上,面对着皇后审视的目光微笑不语。 “玉蕊、杏春两丫头可还用得惯?” “承蒙娘娘关心,花溪不甚感激。”花溪谢过了皇后,只口不提玉蕊两人过得如何,想来先一步到皇后宫里来的颜金早就告诉了她。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却不可能明言,免得有人借题发挥。 皇后的手轻轻地摆弄了一下裙摆上垂下的宫绦,“信王是皇上最亲的兄弟,哀家待你自是当亲生女儿般看待,起初想着信王府没个女主人,信王又常年在外,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一个老总管看着,哀家怕你住不惯,所以才指了三个人跟过去伺候。” 皇后抬眼望向花溪,嘴角噙笑,“如今看来倒是哀家多虑了,以后但凡府里缺什么,只管来问哀家便是。陛下嗣不丰,除了哀家所出的三个成年的皇外,其余的都是稚龄。待会儿宫宴时就能见着你那几个兄弟了,另外还有些贵族女。你年岁不大,又久居大华,如今回了天都,该多跟同龄的人结交结交。” 花溪乖巧地点点头,“多谢娘娘厚爱让您如此费心,花溪真有些过意不去。”虽然下马威因为李公公的介入而失了效果,但皇后除了开始的试探,后来就再无一丝异样,还能表现得如此亲切,这份外在表现的“气度”花溪不得不佩服。 不过,这宫里的女人哪有简单的,何况是育有三位皇且稳居后宫之首的皇后娘娘。 皇后笑曰:“一家人何须这般客气哀家没有女儿,以后你便是哀家的女儿。等过些日,府里住得闷了,可以到宫里来陪哀家住些日。” 到宫里来住?打死她也不愿意,却不敢当即反驳。花溪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得但笑不语。 “怎的?莫不是嫌哀家老了,不愿与哀家同住?” 花溪摇头,“皇后娘娘凤姿仙容,宛如双十年华,岂会和‘老’沾边?” 皇后轻笑,“看着你静,倒是挺会说话的……你既愿意,那过些日就来宫里住住。时辰不早了,随哀家去御花园。” 这一说,倒叫花溪无法辩驳,只得想着到了那时再见机行事。 皇后走下来,伸出一只胳膊,花溪会意,忙扶了上去,两人相携往御花园去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怡真 御花园千禧池畔绿树蓊郁,清风拂面,水漾涟漪。临波亭宴会上,女儿们行摇云鬓,眉点花钿,或着半臂披帛,玉臂凝脂披彩霞;或穿着袒领绮罗齐腰裙,长留白雪占胸前;或透明轻纱加身,绮罗纤缕见皮肤……霓裳羽衣,群芳斗艳,香风旖旎,莺歌燕语。 花溪老远就看着池边一起说笑玩耍的女们,暗叹西月人奔放大胆之时,又欣赏她们那种恣意张扬的美丽。 宴席未开,众人向皇后行礼,皇后将花溪介绍给了在场的宾客,又给她指了妃嫔、二王妃和各家的命妇认识,而大王妃身怀有孕即将临盆未能出席。介绍完,皇后招呼了二王妃陪她,说了声“你与姑娘们一处热闹吧”,并未留花溪在身边,自去嫔妃、命妇们闲聊了。 剩下的两拨人里花溪倒有两个识得的,一个是曾经陷害过自己的古丽娜,另外一个则是那日差点抽了她一鞭的荀柔。不过这两人倒像是分处两个阵营。 皇后走后,众人都在观望,却没人率先上前与花溪说话,似乎都在看荀柔的脸色。即便是有想上前的,也被旁边的人拦住了。 花溪扫了众人一眼,笑了笑,“白兰,你陪我在这附近走走,一会儿开席了再回来。” 白兰低眉敛目地应道:“是,郡主。” 古丽娜从一群玩樗蒲的女走了出来,朝花溪招手,花溪颔首示意,但并不打算凑上去。 古丽娜身边的粉裳女与古丽娜低声耳语了几句,古丽娜便要朝花溪这边走过来,没走出两步却顿住了没再上前。 “你不跟她们去玩,准备去哪里?” 花溪身侧突然冒出个人来,倒叫她吓了一跳,来人是二十多岁,浓眉大眼,唇瓣微嘟,五官并不柔美,带着三分英气,梳着倭堕髻,圆领袒胸绣白牡丹花藕丝齐腰石榴裙,粉胸半掩,系着宽边花鸟缠枝纹缀珠玉宝石束腰,阳光下一闪闪的,艳光四射。 花溪开口问道:“您是……?” 女咧着嘴笑了笑,“嗯,论辈分,我该是你小姑母。那日,小鸡带着你跑得太快,我赶到时,你已经走了。” 原来是怡真公主。她不是与荀柔交好吗?怎么主动跑来与自己说话? 花溪福了福身,“姑母” “哎,你不必如此多礼。”怡真笑着唤荀柔道,“荀柔,你不是有话与静娴郡主说吗?” 荀柔微愣,犹豫了一下,才走了过来,低声道:“静娴郡主,上次的事是我鲁莽,未经问明便动手打人,让你受惊了。皇后娘娘事后也痛斥了我一顿……还望你大人大量,勿要见怪。” 皇后痛斥了你一顿,那是你自家的事与我何干,倒要叫我不要见怪?若换做是普通百姓,姑娘那一鞭下去只怕也不会说“道歉”二字。 荀柔这般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花溪自不会接受。 自己的身份荀柔已心知肚明,开始却还摆开阵势想要孤立自己,如今又因为怡真的一句话过来道歉,一看就知道并非出自她本意。更何况她是皇后娘家的人,自己与她本就不是一路人,更没必要与她虚与委蛇。 若说皇后,花溪还有所顾虑,怕落人口实,影响到信王。可荀柔一个尚书之女,又是先无礼在先,她又有何不敢得罪。 花溪略点点头,“见怪谈不上,那一鞭终归是被五哥挡下了。姑娘要道歉自可去寻五哥。那日姑娘英姿卓然,倒是让花溪记忆深刻。不过还望日后姑娘这鲁莽之举能少之又少。不然万一哪日无意被人捅到御史那里,只怕会影响令尊大人的官声。” 荀柔脸色尴尬,碍于怡真在场不好发作,而素来与自己一道的怡真也并未出口相助,只是一旁冷眼瞧着,眼神还带着几分探究。 荀柔知怡真是向着花溪的,只得咬牙忍下,“多谢郡主提醒” “姑母若无旁的事,我先去别处走走。”花溪冲荀柔和怡真点点头,转身走开了。 怡真追了上来,“要开宴……估计也要等到皇兄前来。我刚才勤政殿那边过来,皇兄正与大华使者会面,一时半会还过不来。你第一次进宫,反正此时无事,我带你去附近走走。”说着,怡真拉着花溪的手就往林走去。 两人一走,众人面面相觑。 古丽娜扬眉看了眼身侧的女,瞟了眼面色青白的荀柔,轻声道:“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说怡真公主与静娴郡主有嫌隙?” “是啊,这两人明明好好的刚刚是公主主动过去与郡主说话来着……” “哎,多好的机会,没结交到郡主,都怪你们拦着我……” 荀柔身边走上来一蓝衣女低声问道:“三姐,你不是说公主一会儿才到,怎么这时便到了?你们刚才聊什么?是公主发现你私下为难静娴郡主了?” “是为了那日挥鞭的事”荀柔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轻哼了一声,“……发现了也无妨。姨母本来就对这个外来的郡主心存不满,给这些人透的口风也说是姨母的意思,怪不到我头上。刚刚那样你没瞧见,姨母也乐见其成。至于公主那里,大不了一会儿她回来后,我费番力气解释解释就是了。” 这厢,花溪和怡真穿过柳林,怡真说道:“那些人你不必理会,不过是些见风使舵胆小怕事之人。” 花溪随意道:“与其敷衍了事,疲于应付,还不如这样,省去了不少麻烦事。” “嗯,我也顶不爱玩这些虚的。”怡真折了一枝柳条在手把玩,“我与荀柔相识因争马而起,那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我就是瞧着她是个直率之人,比那些虚意逢迎对我的胃口。” 花溪不赞同道:“真性情还是娇纵妄为?各人看法不尽相同。更何况人心难测海水难量……” 怡真颔首同意,又无所谓地耸耸肩,“也许……说到底不过是个志趣相投的外人而已……我听哥说过,大华女养在闺,轻易不能抛头露面,更不会骑射。你可是不会骑马?” 花溪点点头,“不会” 怡真挑眉说:“我北逊薄野家出自草原,草原上的女怎能不会骑马?” 花溪不置可否道:“古丽娜也曾说过这样的话。看来我不学骑马是不行了。” “嗯,是该学学,秋季围猎就你一人不会骑马,到时候会被人瞧不起,连带你父王铁血王爷的威名也要受损了。不行,信王府都是些大老粗,没个合适的人,算了,改日还是我来教你。” 怡真热情地邀请花溪改日去她在天都南边酆县的马场,单独教授她马术,花溪入乡随俗,也有心学习,便欣然接受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父女 宴会开始前,皇后派了宫女寻了怡真和花溪回了临波亭。 薄野佲、薄野信和朝臣们都已经到了。不多时,大王薄野宗扈、二王薄野宗扉带着一些年轻公也跟着过来了。 “花溪过来,见见你大哥和二哥。”薄野佲往俩人身后瞧了瞧,“宗启哪里去了?” 薄野宗扈脸色有些不自然,讷讷地没有说话。 薄野宗扉上前一步,状如无意道:“父王,宗启前几日上街受了风寒,这两天一直在府里修养,所以今日未来赴宴。” “风寒?”薄野佲面色不虞,没再询问宗启的情况,只瞟了眼皇后,“开宴吧” 众人等皇帝、皇后入座,怡真在花溪身边的位置坐下,示意花溪与她同座。 花溪的座位并未设在此处,一时犹豫是否应该坐下。 因薄野佲一辈,在平定大皇薄野亿叛乱后,死亡、流放者不在少数,朝只余下薄野信和怡真两位皇族,而怡真又与薄野佲同母,所以地位更加非同一般,可以说是西月最尊贵的公主。薄野佲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宠爱有加。去年怡真与志都王幼定了亲,却因她一句想要多在天都住两年,便推迟了大婚,而且婚期未定。 花溪的身世除了皇帝薄野佲知晓之外,并未公开,荀皇后等人也只是猜测而已。花溪对外仍称她是薄野信的义女,所以在外人眼并非严格意义上的皇族。而怡真此举,无疑是向众人提了个醒,将花溪视为皇族宗室看待,并非一般意义上义女。 薄野佲含笑地点点头,“怡真是你姑母,你初来乍到,难免生疏拘谨,就坐她身边好了。” 花溪看向薄野信,见薄野信轻轻点了点头,便在怡真身边坐下。 怡真与花溪同座,自然引得各家侧目。荀皇后微微色变,但很快就恢复了脸上的笑容,而荀柔的脸色却是不大好看。 在场的众人也都在暗自揣测怡真公主的心思,更确切的说是皇帝的心思,连带看花溪的眼神也充满了探究和好奇。 薄野佲宣布宴会开始,又将花溪正式以信王之女的身份介绍了众人。 在场的哪个不是有心人,敏感地注意到了薄野佲的态度和措辞,信王义女和信王之女,虽是一字之差,听起来像是口误,但再细瞧过花溪之后,都会恍然发觉“原来如此”。 花溪从坐下到开宴都没在意各方投来的各色眼光,气定神闲地坐着,目不斜视,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场表演的西月民族乐舞。 “皇兄担心你会紧张,我倒是瞧不出你有一点拘谨。”怡真比花溪大十岁,今年二十五岁,与花溪说起话来更像是平辈论交,丝毫没有长辈的做派。 花溪侧头说道:“再看也还不是一个鼻一双眼,生不出花儿来。他们既然愿意看,就让他们看就是了。总之一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初时因为荀柔的关系,花溪对这位年轻的姑母并没有什么好感,但今日怡真却为她解围,倒让她有些意外,后来在林闲聊时怡真有意无意地提及父亲,话语间显得十分亲近,不像作伪,倒让花溪觉得她虽与荀柔相交,但本质上并不相同,所以说起话来,放松了不少。 怡真低头轻笑,“就你那模样摆出来,再加上这份淡然处之的气度,假的也能被当成是真的。” 花溪啜了口茶,“那姑母说是假还是真?” 怡真抬眼望向薄野信,神情有些恍惚,“我这辈最敬重的是皇兄,最……信任的是哥。外面的人都以为你是他寻来的挡箭牌,一个大华皇帝送来的挡箭牌,可了解哥的人都知道即使外人施压他也不会轻易屈服,更不屑于寻个弱女来做义女敷衍荀家。他不远万里寻你回来,只怕是因为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那个叫贞娴的女人吧?” 怡真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花溪,花溪微笑着看着她,说道:“不错你说的那个女人就是我娘。陛下赐号便应了父王的要求取了娘表字的一个‘娴’字。”听到从薄野信亲近的人口说出慕向晚的名字,花溪大感欣慰,也为慕向晚感到高兴,诚如爹所说的,他虽辜负了娘的等待,却没有辜负她的感情。 怡真眼闪过错愕,随即眼神一黯,叹道:“未能一见真是遗憾……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像哥一样,十多年里只记挂一人,能得到哥的青睐,真是她的福气。” 很难想象万千宠爱在一身的怡真会发出这样的感慨。花溪微微一愣,转头又看着场热闹欢快的舞蹈,回味起两人刚刚的谈话,越发觉得怡真说话时眼带着几分落寞。 宴会顺利结束,在经过西月举足轻重的各路人物目光的洗礼后,花溪随薄野信离开皇宫回到了信王府。 马车哒哒响,花溪斜靠在车壁上,看着一侧坐得笔直闭目养神的薄野信发愣。 “看什么呢?”薄野信嘴上问道,却没有睁眼。 花溪凑了过去,用手撑着头,大眼睛望着薄野信,好奇道:“我只是在想,这么多年你就从来没想过再找个伴儿?” 薄野信睁开了眼睛,用手揉了揉花溪的头,地说道:“我这副残破之躯……不想再拿去害人。” 花溪又问:“那么,若当年您并未受伤,你还是会不会再找个伴儿?”怡真的话勾起了她对薄野信和慕向晚往事的兴趣,她从未与薄野信深谈过关于他与慕向晚的旧年情事。 一个男人,可能会把回忆永远深埋在心底,而一个女人,更多的时候是愿意倾诉给她想要倾吐的人。 以薄野信性格,花溪不问,他是不会主动说出口的。 薄野信有些犹豫,生怕花溪会因此恼了他,却又不愿对女儿说谎,“也许会再找……不过再找,也找不回你母亲了……” 花溪大抵擦出他心所想,说道:“娘在最美的时候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回忆,你会一辈记她在心里,有这些也就足够了。人活着不能永远沉溺在回忆止步不前……” 薄野信被花溪的话勾起了回忆,“离开你母亲就被送到了青石岭,八年后离开那里,你母亲已经去了。我孑然一身上了战场,想拼了这条命,报了圈禁之仇,战死沙场。……结果,最后上天也没在战场上收了我这条残命。皇兄那时说,既然经历了死一生还是活下来了,就不要再想着去死。我本打算离开西月去大华,寻找你母亲的墓地,为她守坟。只是那时薄野亿虽然身死,但叛党余孽还频频滋事。外有大华、乌孙虎视眈眈,内部朝局未稳,皇兄正是用人之际,却并未出言相留,而是派人送我去大华。皇兄以前待我有恩,我思来想去,只得用这副残破之躯助皇兄一臂之力。不过……” 薄野信话锋一转,“若我未受重伤,从战场上回来助皇兄平定内乱后,我也会去你母亲坟前守三年再离开。到那时,我定也会知道你的存在,想法设法带你回来,那以后还会不会再找个伴儿也很难说……” 花溪心一暖,嬉笑道:“说实话,我自是不希望会有继母来分去您对母亲的感情。但女儿可能会嫁人,不希望剩下你一人孤苦,所以你若真要找,怎么也要先把我嫁出去了才行。” “我就你一闺女,不行,咱们家入赘一个好了。”薄野信笑了,眼有难以言喻的宠爱。 花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倒是个一举两得的好法。” 薄野信点了点花溪的额头,“爹只是说说,能入赘的又有几个是才俊,我家的闺女要配就要配个最好的。” 花溪摇摇头,“才俊未必就好。怡真姑母今日还羡慕娘,说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我也想找个能像爹对娘那样对我的男人……不求闻达天下,只求真心相待……” “只是,这世间能有几人会如爹这般长情专一?”花溪直起身,望向窗外喃喃自语,愿望美好的,却不知能不能在残酷的现实得以实现。 耳畔,薄野信低声道:“会的爹会给找个能一心一意待你的人。” 花溪只当薄野信安慰自己,却未把这话当做是一句承诺。 自宴会后,颜金留在宫里没有回来,而玉蕊两个丫鬟也被薄野信不知送到了什么地方去了。花溪再没在府里瞧见。 信王府上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帖邀请花溪去游园、赏花或是做客,都是上次宫宴上的各家的贵女们。花溪瞧了瞧帖,不是名字陌生,就是知道名字根本对不上脸。花溪懒得应付,全都打发人婉拒了,脑里琢磨着另一档事。 以前在大华寄人篱下,根本没有实力和财力去实现,从德裕大街香铺开张后,花溪才开始盘算此事。世事变幻,自己后来却来了西月,如今渐渐开始适应这里的生活,日过得闲,花溪开始琢磨布置间专门提炼精油的香室。 花溪忙碌了起来,直到锦成婚礼的日定下来,有客人找上门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礼物 “有日没见五哥了,怎么今日得空过来了?” 薄野纪行拱手朝花溪歉然道:“说了要给妹妹赔罪,这几日宗启那个不省事的,背地里搞风搞雨,我府里出了些事故,无暇他顾,所以宫宴也没顾上参加。今儿我是特来给你送样礼物,算是未能到场祝贺给你补上的贺礼了。” “三皇又为难你了?”花溪后来对两人的恩恩怨怨略有耳闻,加之薄野信说过荀家势大连薄野佲也要顾虑三分,而自己在宫里又受了荀皇后的一番刁难,所以有些担心薄野纪行。 薄野纪行撇嘴道:“我们俩是两看两生厌,只不过平日里懒得搭理他而已,那日打了他一拳,他若不抓住借题发挥闹腾一番就不是薄野宗启了。” 花溪这会儿算是听出点门道,纪行那日是故意挑衅薄野宗启,转念一想,只怕他是另有目的,“我看这想生事的不光是他,还有你……惹上了荀家,对你又没什么好处。” 薄野纪行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看出来了?” 看着薄野纪行那张阳光的脸上露出略带羞涩的笑意,花溪不由轻笑,“你就装吧……像你这么聪明的人,要阴他何必做得这么明显?” “难得你夸我,呵呵”薄野纪行笑嘻嘻地说道,“走,到后院去,看看我给你的礼物。” 花溪也没多问,跟着薄野纪行一路走到后院马房。 花溪眼前一亮,“它很漂亮公的还是母的?” 一匹白马正意态闲地在跑马场溜达,纯白色的毛发没有一丝杂色,沐浴在阳光下,整个身躯如笼着光圈一般,好似天上走失的神驹。 薄野纪行看见花溪兴致勃勃地注视着那匹白马,兴奋地告诉花溪,“母的这是我让人从北逊草原寻来的马王的后代,刚过两岁,本想自己留着等它长大的,听说你要学骑马就送过来。这母马性温顺,正适合你。” “多谢五哥能去摸摸它吗?” 薄野纪行让人给白马套上缰绳,牵到了场边,自己拉着马头,“试试,不用怕,马儿有灵性,以后它是你的了,你要和多亲近亲近。” 花溪小心翼翼地伸手轻放在白马的身上,见它没动,就放大胆摩挲了起来,白马忽然扭头过来,花溪往后退了一步。 “没事,它只不过是想跟你亲近亲近。” 白马似乎听懂了薄野纪行的话,鼻在花溪身上嗅了嗅,随后又在她肩上蹭了蹭,吓得花溪更不敢动了。 薄野纪行一旁笑得前仰后合,嘲笑花溪:“就你这胆还想骑马?” “从未和马儿这般亲近过,一时不适应罢了。”花溪嗔了他一眼,轻轻地抚着白马脖颈上的鬃毛,越摸越顺溜,再不复刚才的害怕,那白马倒真不怕生,乖顺地认花溪抚摸,像是知道了这个是它以后的主人一般。 “该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花溪白马的眼睛水汪汪的,很有灵气,心愈发喜欢,“就叫百灵好了。” 薄野纪行扯扯唇角,“你给一匹马取名百灵?” “它是匹白马,取‘白’字谐音。书云,受天之祐,享鬼神之灵。灵者,福气、福分。我能认回父王、认识五哥自有神灵庇佑。这白马毛色纯净,如天上神驹,我希望它会带给我好运,故此取个‘灵’字。两个字合在一起便是‘百灵’了。”花溪抚着白马的鬃毛,笑了笑,“你以后便叫‘百灵’,如何?” 白马嘶叫了一声,似乎在回应花溪。 花溪呵呵地笑了两声,“看样,我家百灵很满意这个名字。” 薄野纪行拍了拍百灵,嗔怪道:“昨日我给你起了好几个名字,你都不理我。今日一个鸟名,你竟叫得这般欢实。敢情,你上辈是只鸟儿啊?” 花溪被逗乐了,笑出声来。 薄野纪行看着她笑得见牙不见眼,难得的开怀,会心一笑,朝百灵挑了挑眉,“你能逗十三笑,我也能” 百灵却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一般,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了过去。一人一马小眼对大眼,谁也不示弱,一看竟看了小半刻。 “好了五哥,你还真跟百灵卯上了?” 薄野纪行揉了揉脖,“它在我家里呆了四五日,不闹不动,整日里安安静静的,也不搭理我……我当时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家伙原来这般有脾气。” “百灵是淑女,自然矜持点。”花溪笑着打趣薄野纪行,又看向百灵,“你说是不是啊,百灵?” 百灵打了个鼻响,似是回应花溪,然后睨了薄野纪行一眼,转过身屁股对着薄野纪行,甩了甩尾巴,走了。 薄野纪行指着百灵,不满道:“诶诶诶,这马儿瞧不起我?” 花溪笑了笑,“好了,五哥,别和百灵闹别扭了,咱们回吧。”说完,又冲着百灵离开的方向喊道了句“百灵,我明日再来看你”。 两人一转身,就看见薄野信正站在后面。 花溪走过去,笑着问:“爹,你何时来的?怎么不吭声?” “瞧你们聊得愉快,不想打扰。”薄野信拍了拍花溪的手,抬眼看向薄野纪行,“那马儿不错花溪你先回去,我与小五还有些话要说。” 花溪知薄野信有话要与纪行单独商谈,福了福身告辞了。 “你随我到书房。”花溪走后,薄野信叫上了薄野纪行,两人一起去了怡园的书斋。 …… 沿着鹅卵石小路往怡园深处走去,有一片樟树林,林有一排低平的屋舍,格门窗,从外表上看十分简朴,与怡园外面的亭台楼阁相比,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薄野信身上穿了件湖青绸常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偶尔光线交错能发现鬓角上的几缕银丝。他随意地靠坐在临窗的一把椅上,瞟了眼对面坐着的薄野纪行,说道:“……打宗启是为了开阳和溧水两处铁矿吧?” 薄野纪行没心没肺地笑了笑,“什么事都逃不过叔的眼睛。我这都是跟叔学嘛,做臣的要为主上分忧。” 薄野信哼了一声,“少贫嘴” 薄野纪行苦恼道:“荀家的生意做得太大,不抛出去块肥肉,怎么能套出这头大狼?” 薄野信挑了挑眉,斜睨了纪行一眼,“你是分忧,还是想甩包袱,你自己心里清楚。” 薄野纪行讪然一笑,“您当初非举荐我……让我抱着那两只下金蛋的母鸡。可那母鸡太重,我抱时间久了会闪手的。” “闹了这么大动静,先是打断了宗启的鼻,前两日又挑了替宗启抱不平荀家弟,你不就是想让荀家去闹,你再顺水推舟将铁矿交出去。说到底,不过是怕皇兄对你生疑。” 薄野纪行闭口不语,算是默认了。 薄野信又道:“这些年荀家拿不到军权,只好对给西月军供粮的东平仓和供盐的南海盐场下手,如今要放谈何容易。若真就这么被他们吞了,而荀家南海的盐场和东平粮仓又不脱手。那可是得不偿失?” “想吃也要看能不能吃得下去。他们胆再大,面上总是要顾及陛下。控制南海盐场和东平仓不过是间接扼住了西月军的喉咙,若真闹翻脸,他们未必能守得住这两处地方。再说他们手里的盐场不止这一处,交出一处损失不大。而造兵器离不开铁矿。乌苏、芝南铁矿匮乏,每年平阳和溧水两地出产一半都会进入两国,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薄野纪行嘴角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况且看这两处铁矿的也不是他们荀氏一家。莫罕王老奸巨猾,这便宜能让荀家一个人独占?即便他们荀家能拿到铁矿,也要能采出东西来才有用,不是吗?” “你交出铁矿无非是让陛下对你放心……只不过你行事前为何不告诉我?而且……”薄野信顿了顿,厉声道,“你不该拉上花溪” “那不过是凑巧……机会稍纵即逝……”薄野纪行想辩解的话被薄野信的目光逼了回去,“今儿我不是给小十三赔罪来了吗?” “你害得花溪差点被荀家的人所伤,就想拿一匹马来敷衍了事。”薄野信瞪了纪行一眼,“再说了,那马是怎么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北逊马王早在五年前便不在北逊了……新马王至今也没人见过” 薄野纪行被薄野信抓了个现形,不好再装,讷讷道:“好了,我承认那马是我借花献佛送给花溪的。” 他这一说,薄野信反倒没有再怪责他,又平静地问道:“你说‘要能采出东西才有用’,可是因为这送马人?” 薄野纪行惊讶道:“您如何知道?” 薄野信说:“那两处铁矿隐藏在青多山脉,早年那里是顺国的地盘,五国分裂,青多山以东成了后来的陈国,他家祖上原本是陈国戍边的大将,这两处铁矿便是那时他的先祖发现的,只不过没多久他祖上便因得罪了贵戚,而被陈帝斩首,一家人逃难到了楚国……西月内乱之时,他父亲派人在青多山开矿,挖去了不少,还狠狠地在王兄这里大赚了一笔。等皇兄平定内乱后,他父亲又将两矿主动送还。” 薄野纪行那双桃花眼直放光,啧啧道:“真够厉害的,拿西月地盘上的东西赚西月皇族的钱” “当初皇兄怕矿里混了他家的钉换掉了所有的工人,没想到那里最后还是混入了他家的人……真是无孔不入”薄野信有些咬牙切齿,却又不无佩服道,“如今他又借西月朝局形势想要与陛下交易,不得不说,他们父俩都是人物” “那您的意思呢?”薄野纪行看向薄野信没有反对自己与那人做交易,遂问道,“您今日可是去见了泰王?” 薄野信点点头,“他联络过莫罕王。” 薄野纪行蹙眉道:“此人看似那般粗暴鲁莽,内里实则阴狠,让他上位,对西月未必是好事。” “彼此利用而已,我若再不见泰王,只会将他推到那老鬼那边去。摇摆不定,总好过一边倒。” “如此拖延,恐非长久之计。”薄野纪行提醒道,“他能给我透露花溪的消息,自是有心示好。不然,捏着花溪在手里,不是更能要挟您就范。” 薄野信望向窗外,香樟树上那一重重油绿的片,说道:“他助我寻到花溪,我欠他一份情。只不过,泰王若是狼,他便是狐狸。而狐狸有时候比狼更可怕……对了,芝南国的人有没有再找过你?” 薄野纪行点头道:“找了两次,拐弯抹角提了提。莫罕老鬼手伸得太长,逼得人家来寻外援。” 薄野信依旧望着窗外,“我想见见芝南的人。” “嗯?”薄野纪行不明所以,“您不是说要再晾他们几日吗?” “人家既然要见我,总不好不见吧”薄野信收回了目光,“因为我想先确认一件事,再决定选择狐狸还是狼。” 薄野纪行有些摸不着头绪,却没再问,应道:“那我去安排。” …… 下晌,薄野纪行从信王府出来,没有回府,而是晃晃地骑着马去了新景街。 到了新景街时已近黄昏,街道两旁每隔百步便能看到一栋栋二层高的小楼,楼门口都已点起了红灯笼,上层临街的走廊扶手上装点着彩绸,空气里弥漫着酒香和脂粉香混合的气味,让人想入非非。 薄野纪行一路走来,各楼上的走廊上时不时会走出几个艳妆女冲抛媚眼,他仰着头目光扫过两侧,却不做停留,继续打马向前,直到一处三层楼前停下来。 门前的牌匾上写着“牡丹阁”三字。 薄野纪行刚一下马,门里很快便走出一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笑吟吟地说道:“我说今天一起床就听见喜鹊叫呢,原来是贤王爷大驾光临。” 薄野纪行笑着说:“柳妈妈啊,我只见过大早上喜鹊叫的,没见过哪家喜鹊太阳落山了还出巢?” 老鸨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不由讪笑两声,就听见薄野纪行继续道:“不过,八成你瞧见的那只是公的,见了玉燕姑娘后就不想走了。” 老鸨笑说:“贤王爷真会说笑。来人,还不快引王爷去雅间,奴家这就给你寻玉燕去。” “记得叫玉燕带上琴。我今儿要在这儿等个客人。”薄野纪行说着,大步进了楼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 约会 重重帐幔里传出清越的琴声,薄野纪行坐在条桌前,手执酒盏,优哉游哉地自斟自饮。 一曲终了,尾音低回,久久回荡,颇有余音绕梁之感。 薄野纪行放下酒盏,拍了两下手,“好曲好曲气势磅礴……只可惜杀伐之气重了些。此处红颜美酒,乃是**之所,这曲不大应景。” 帷幔有人道:“贤王虽放浪形骸,但胸自有丘壑,否则恐难听出在下琴之意。” “对了,东西我送出去了,她很喜欢,还是给马起了个别扭的名字,叫什么……‘百灵’。” 薄野纪行抿嘴轻笑着岔开了话题,眼睛望着帐幔的方向,想要透过帐幔看清里面人的表情,“不过,叔知道了那马是你送的。” 帐幔内沉默了一刻,又问:“信王可同意合作?” “你这个人有时候就是太正经了,逗两句就没话了,真扫兴”薄野纪行收起了嬉笑的表情,正色道,“泰王等不到叔这边的回话,开始与莫罕王那边接触了。叔那边还在犹豫,他对你们父深有戒心……呵呵,你那老爹倒是让我开眼了,竟然能从皇伯手里狠敲了一笔……况且叔虽不喜泰王行事,但他毕竟泰王是正统皇,皇位继承人最有力的人选。” “我的诚意早在大华时已经表明……你该知道尹元烨,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看的清楚,他不是个会轻易相信人的人,而且野心极大,你今日助他,难保他日不会被反咬一口。” “站在朋友的立场我自是信你,愿与你合作;但站在叔的立场上,你抛出的条件并不比尹元烨高到哪里去,只不过你曾助他寻女,他欠你一份人情,但从薄野家的角度考虑,他还需权衡一二。不过,听他的意思,像是要试试你们……” 薄野纪行顿了顿,“还有一事,我想对你说明。” “请讲” “那日十三遇险,你出现在那里并非巧合吧?”帷帐内无人应声,薄野纪行继续严肃道,“花溪如今可是叔的命根。你既然是来寻合作伙伴,那最好不要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伤害了花溪……保不齐,叔会倒向泰王那边。” 薄野纪行提起酒壶,酒液从壶嘴缓缓流下,发出哗哗轻响,“隔着这劳什真是累事儿,出来陪我喝一杯。喝完这杯,我可要赶场” “她于我……”帷幔掀开,一身着青衫的男从走出来到了薄野纪行面前,话说到一半又顿住了,接过薄野纪行手里的酒杯仰头喝了下去,“我若要利用她何至于等到西月,在大华,她孤身一人之时不是更易于放下心房?” 薄野纪行举着杯,看着对方连碰杯的意思都没有就将酒一饮而尽,嘴角闪过一抹了然的笑意,“我只是提个醒儿,带个话儿,剩下要如何做那是你自己的事。要不你叫声‘哥’试试?” 说着,薄野纪行跳起来往门口跑。下一刻,他屁股上便挨了一脚,整个人被踢出了房门。 看着楼下向上张望的人,薄野纪行无所谓地笑了笑。 “哟,这是怎么了?玉燕啊,开门?”柳妈妈从楼梯下急匆匆地跑了上来。 “女人嘛有时候就是小气,我无心顺口夸了沁花楼的素素两句,这就闹上脾气了。”薄野纪行拍了拍身上的灰,冲着屋里喊道:“玉燕美人,生气伤身,今日弹琴你也累了,改日我再来啊” “玉燕这丫头就是脾气拧,扫了贤王您的雅兴,对不住了。” 薄野纪行递了两张银票给柳妈妈,“我就喜欢她这股泼辣劲儿,呵呵玉燕既然身不适,妈妈拿这钱帮她补补。我今日还有事,先走了,过两日再来看她。” 柳妈妈点头哈腰地一路送薄野纪行下楼去了,刚刚楼下观望的众人瞧见这一幕,心想,原来牡丹阁的琴魁玉燕外表娇柔,实则是个敢推王爷出门的泼辣人儿。 包厢内,青衫男轻笑道:“好你个薄野纪行,这笔账咱们回头再算” 薄野纪行一摇三晃地出了牡丹阁大门,贤王府的小厮早就在门口候着了,一见他出来,忙迎了上去,“爷,您出来了,可是要回府?” 薄野纪行打了个酒嗝,手扶上小厮的胳膊,“好不容易把和宗启的那些破烂事了结了,本想出来换口气松快松快,没想到两句话把玉燕给惹恼了,这酒没喝尽兴。走,上车爷要换个地方再喝。” “好,小的扶您”小厮扶着薄野纪行上了一辆外表黑魆魆的马车,一声鞭响,马儿哒哒地跑了起来,不多时,马车消失在一片灯火背后的夜色…… 月十,锦成大婚。月初十,芝南国二王、四王驾临天都,恭贺西月皇帝与大华锦成公主大婚之喜。 花溪却在天都城里逛街,专门到了各家胭脂铺瞧香露,又让人去了酒坊和油坊寻了些掌柜和伙计来问话,回头又将自己关在屋里,写写画画,过了一日,又找了那些人来看图修改,最后弄出几张绘着熏蒸桶和炼油桶的图纸交给了府里造办处寻匠人打造。 另外吩咐造办处的管事说:“……我还想寻几件样别致些的装香露的小瓷瓶,另外再定制十二只水晶瓶,瓷瓶外面的图样就选些宫里流行的图样,这十二张是水晶瓶的盖大致图样和说明,你找个画匠照着这草图给我重新制一份,拿来我看过后再做。” 造办处的管事拿了那些怪模怪样的图纸,“郡主画的这是大华的图样?小的还是头次见。不知郡主几时用?” 花溪笑了笑,也没解释,“那水晶瓶晚些,瓷瓶最好就这两天。” “是,小的这就去办。” 管事退走,木犀问:“郡主,你急要这些瓶做甚用?” “上回五哥给我送来了‘百灵’,我想着送他点什么做回礼。结果前日来寻爹时找我,说要我做的几瓶花露送人。我手头没合适的瓶,我瞧着上回宫里赐下的玫瑰露的瓶不错,所以交给造办处的去找。至于那些个水晶瓶……等弄好了,到时你自己知道了。” “怡真公主派人来送帖。”翠茗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张红色的帖递给花溪,“公主爱红,这帖乍一看奴婢还以为谁家送来的喜帖呢。” 花溪拿着帖边看边说:“也许,我瞧见怡真公主两次,不是红裳,就是红裙。” “公主邀您出去?” “嗯,头前说好了要去公主在天都南边酆县的马场骑马。”花溪寻思了一下,说道,“这两日倒是和百灵亲近了许多,可以试试上马了……” 信王府造办处的办事效率挺快,第二日就给花溪寻了只仿宫制粉彩花鸟瓷瓶。蔷薇花露天都市面上太多,芙蕖花露味道太清淡,不合薄野纪行的要求,花溪就给他制了栀花露、菊花花露和夜来香花露各两瓶。 刚准备派人送去贤王府,没想到薄野纪行就登门来讨了。 “喏,你要的花露。” 薄野纪行打开一瓶嗅了嗅,点点头,“你做的东西就是和市面上的不一样,你就不问问我给谁用?” “无外乎你的那些红颜知己,再不济,就是你自己留着用。”花溪笑着说,“我是不会追究去向,到时用的好,再来光顾我的生意就是了。” “呵呵,十三就是善解人意。”薄野纪行嘻嘻一笑,“几时开店?五哥去给你捧场” 花溪回说:“锦成大婚,爹太忙,等过了这段儿再说。” 薄野纪行又问:“马骑得如何?” 花溪摇摇头。 薄野纪行撇嘴道:“二十那日要去酆县,你不会到现在连上马都不会吧?那我的马不是白送了?” “我这两日忙着给你弄这花露,没顾上。再说了怡真姑母说她会教我……” “得了,她可叫了一帮人去,你还指望她能教你?来,这两日刚好有空,咱们去马场,我教你” “哦”花溪去换了骑装,跟着薄野纪行去了马场。 一连两日,薄野纪行从早到晚都在信王府里呆着教花溪骑马。百灵在花溪面前倒是乖顺,花溪上马后也不闹腾,到了第二日花溪便能独自一人稳稳当当地骑着它在场里转。 余下的时候它见了谁都是一副高傲的样,尤其是薄野纪行,它理也不理,在花溪骑得好时,还时不时挑衅似地冲薄野纪行哼哼。 花溪骑着百灵打趣薄野纪行,“百灵定是在你家受过气,才会如此待他。” 薄野纪行骑马走在花溪前半个马身,回头撇嘴瞪了眼“百灵”,转头嗫嚅道:“不就是在你面前说过他两句坏话……你倒好像记下了。什么人养什么马,真是一家出来的。” 花溪不知薄野纪行嘀咕什么,“五哥,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薄野纪行忙挥挥手,“你专心骑,别掉下去了。到了酆县马场,你别乱跑,跟着我就是了。” 花溪疑惑道:“怎么了?” “荀柔可能会去……还有……”薄野纪行松开微蹙的眉头,“总之你跟着我就是。那马场太大,我怕你跑丢了。” 薄野纪行骑着马往前走了两步,示意花溪跟上,花溪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嘟囔道:“她要去,跟着你岂不是更危险” 第一百六十六章 暗涌 “大庭广众之下,她荀柔也要考虑荀家不是,自不会再像上次一样。”薄野纪行听见回过头来,一双桃花眼幽怨地看着花溪,问道,“十三啊,陪在哥哥身边有什么不好?” 明眼人一看荀柔见到薄野纪行的情形,十有八都能猜到荀柔的心思,花溪瞧得分明,自然心里清楚。像皇宫里荀柔针对自己的那一出,多半也有上回薄野纪行不给荀柔解释就动手开打的缘故。女人吃起醋来很可怕,何况是荀柔这么彪悍的女人。 “谁知道你又惹了多少桃花债?我虽是你妹妹,可身单力孤,当的了一个当不了一群啊。” 薄野纪行笑着说道:“呵呵,十三啊,你如今可是信王的掌上明珠,她们想巴结来不及你跟着,能替哥哥分不少忧啊……放心好了,五哥回头定许你好处。快,你试试看能不能跑两步跟上来?” 花溪无奈地撇撇嘴,喊了声“百灵,走——”,百灵撒欢迈着腿,小跑了两步跟了上去。 月十,花溪穿着朝服去宫里道贺观礼。 冗长的祭,繁琐的议程让人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等到薄野佲赐封锦成公主为锦贵妃,看着锦成接过圣旨凤印叩头谢恩,花溪才顾上扶了扶头上摇摇欲坠的花冠,轻晃了两下脖,暗叹,行礼的累,观礼的也累,结婚真是个遭罪的活儿。 众人给新贵妃行礼后,宫人引着各家的夫人姑娘们去罗华殿饮宴。 有三四家的姑娘围上来与花溪说话,花溪笑应了几句,与她们一道往罗华殿走去。半路,花溪被人从那几位姑娘间拉了出来,一看竟是怡真。那几人正要喊人,一瞧见来的是怡真,都纷纷闭了嘴,赶忙见礼。 “都免了。”怡真拉着花溪往另一边走去,“朝服穿着不舒服吧?” 花溪道:“嗯,翠茗在罗华殿侧殿候着呢,到了再换。” 怡真瞥了眼前面的人,呶呶嘴,“今儿人多,闹哄哄的。我派人寻你的丫鬟,你随我回锦绣宫,换了衣服再一同过来。” 锦绣宫是怡真在宫的旧居,成年后便搬到了宫外的公主府。 花溪懒得应付那些小姐们,没多想就跟着怡真去了她宫里。 两人在稍坐了一会儿,翠茗便来了。花溪换了衣裳出来,宫女引了花溪去了正殿,不想怡真正在里面待客。 “花溪,你二嫂刚刚过来。” 怡真下首坐着二王妃莲依。二王妃莲依是志都王的大女儿,莫罕王的二儿媳妇古丽娜的姐姐。 志都王是怡真的准婆家。花溪也是后来才知道古丽娜和怡真的关系。只是怡真对古丽娜和莲依的态度还不及荀柔,而且对婚事一拖再拖,似乎并不热衷于这门亲事。外人议论纷纷,怡真依旧我行我素,前几次和怡真碰面,花溪从不见她与志都王一家亲近。 此时见莲依来锦绣宫,花溪还有些意外。 “哦,二王妃。”花溪颔首示意道,“在燕平时听古丽娜夫人提过您,上次宫宴时咱们见过。” 那日在御花园花溪见到莲依,只打了个照面,莲依便被皇后叫走了。今日,花溪细细一瞧,不禁暗赞,这姐妹俩艳光四射,只是古丽娜气质热情大方,而莲依则是婉约动人。 “郡主妹妹在大华的事我听古丽娜提过,一直遗憾未能亲见。后来听闻信王认下郡主,莲依也替皇叔高兴。那日御花园母后召训,所以也没来得及跟妹妹说话。改日,邀妹妹到府上一叙,还请妹妹赏脸。”莲依轻柔的声音像清风拂面,说不出的动听。 邀请的话语虽然简单,可花溪却不得不思量一番。 信王、贤王与荀家暗地不对付在西月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三位成年的皇皆出自皇后,荀家不论支持哪一位,都是支持有荀家血脉的皇。除却荀家的势力,信王和贤王为首的宗室也是另一大助力。花溪猜测莲依示好多半是二王薄野宗扉授意,无外乎是想通过自己拉拢信王,至少不要交恶而影响到了信王与他的关系。 “姑母可与我同去?”花溪不敢贸然应下,只好拉上怡真。 “姑母,您看呢?”莲依看向怡真,知道这位随性得紧,说话行事全凭兴趣,一时心里也没底。 怡真虽行事洒脱不羁,但始终是皇家的人,花溪这一说,岂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对莲依说道:“宗扈家的身重,皇嫂近来身也不爽利,这边离不开你。你说请花溪过府小坐,依宗扉的性,还不得搞出个游园会来,少不得又害你忙活一阵。我看等过些日再说吧。” 莲依见状,只好笑了笑,“那过些日再说。时辰不早了,那边宴会也该开了,我先走了。” “好,我和花溪随后就到。”怡真打发人送莲依出了宫门。 怡真嗔了眼花溪,“你倒是会做人,知道拉我这个垫背的。” 花溪嘻嘻地赔笑道:“我初来乍到,除了爹爹,就只有姑母和五哥两个最亲近的人。信王府里就我和爹爹两人,没什么规矩,其他府上可不一样,我是怕出了洋相让人笑话,害爹爹丢脸,所以才想着跟着姑母同去,当是给我壮壮胆。” “行了,走吧待会儿皇嫂得派人来催了。” 花溪与怡真相携离开锦绣宫去了罗华殿。 …… 且说莲依出了锦绣宫,乘着软轿没从东华门去罗华殿,而是走锦绣宫西侧夹道出了角门,绕道后面的听荷轩,在后院爬满藤蔓的矮墙下停下,抬轿的宫人知机地退到了隐蔽处。 隔着透花窗,墙内传来一个男的声音,“如何?可应下了?” “没有。她机警得很,我刚一开口邀请,她就询问怡真公主的意思,公主想都没想,用娘娘身体近来不适要我照料为由,直接就回了我。”莲依的声音隔着轿帘传了出来,依旧娇柔软糯,只是语气多了几分冷冽之意。 “母后跟父王赌气,倒让怡真捡了个现成的理由。”墙内的人冷笑道,“二十那天,荀柔也要去马场,你让古丽娜不要轻举妄动,到时我自会安排。既然暂时不去你府上,那只能等…… 墙内的男没有说完,话锋一转,又道:“莫罕王已经与尹元烨接洽,但薄野信从插手。你叮嘱古丽娜小心行事,在尹元烨身上下功夫可以,但别让莫罕王那边察觉出什么异样来。” 莲依轻声道:“知道,我会提醒她……时辰不早了,我该去罗华殿了。” “莲依——”墙内的男柔声唤道,“辛苦你了。事成之后,你就是我的皇后” “嗯——”轿里莲依看着手里帕一角碧桃花开的图样,地叹了口气,“你先走吧,离开太久让人生疑。” “那我先走了,你一路小心。保重身体我过些日去看你” 至始至终,那男都未露面,莲依听不到墙内再有一点动静,伸手探出轿帘外挥了挥,那消失的宫人又回来抬起了软轿,沿着听荷轩后墙往西一直走道西华门,再转东去了罗华殿。 …… 罗华殿正殿坐的都是西月皇族、一等重臣、护国公及亲眷,还有大华使团之人,两侧偏殿是侯爵以下贵族、品秩在二品以下的朝臣和各家的女眷们。 薄野佲、荀皇后和新册封的锦贵妇坐在最上首,另外还有四名一品宫妃位列两侧。下面,成年的皇、王妃坐第一排上首,然后是皇族亲王、公主。花溪的位置在薄野信的身后,怡真的位置在薄野信身边,后面便是薄野纪行。而对面是的位置是泰王、尹承礼和欧阳铮等人。 花溪入座时,除了待产的大王妃未能出席,诸位皇们都已落座,等了一刻,才看见莲依从外面进来,给薄野宗扉低语了两句才入座。 不多时,宫人唱和,薄野佲携着皇后和锦贵妃到了。 宴会开始,众人自先恭贺一番,言称两国已结秦晋之好,日后定会万事隆昌云云。然后一阵推杯换盏,轮番地举杯敬贺皇帝、皇后和新贵妃。 酒宴正酣,泰王尹元烨身后坐着的礼部派来送亲的冯侍郎忽然站了起来,举杯对薄野佲朗声道:“陛下,此番我大华皇帝亲遣泰王和两位世亲自护送公主和亲,并开辟通商口岸促进两国贸易,足见我皇与西月修通世之好的诚意。既为姻亲,我大华也盼着不久的将来能迎一位公主入朝。” 众人都望向薄野佲。 怡真手上的酒杯在半空一滞,少顷,又低头垂目轻抿着杯盏里的醇酒。薄野信看了眼怡真,又回头望向薄野佲,并没注意到对面尹元烨正望向他这边。 尹元烨淡笑不语,颇有深意地看了薄野信身后的花溪一眼,举着酒杯朝着那边轻晃了一下。 花溪听到冯侍郎这话时,有些诧异,抬眼看向了冯侍郎那边,尹元烨细微的眼神不期然落入了她的眼。花溪心头突跳,再看时尹元烨已开始低头饮酒。 花溪下意识地转过脸,似乎想要看看他旁边那人是不是早已知晓此事。在看到蹙眉的欧阳铮时,不知怎的,花溪竟然松了口气。 欧阳铮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过来,眼睛静静注视着她,深邃如海吸人神魂。花溪一阵恍惚,竟就这般与他对视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担心,欧阳铮的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好像在说“不必担心”。 花溪缓过神来,眨了眨眼,却见欧阳铮又低头斟起了酒,不禁轻舒了口气,也不知原本在一个阵营的尹元烨和欧阳铮两人到底各自打着什么主意? 花溪侧过头望向了上首的薄野佲,想听他如何回答。 薄野佲笑着说道:“朕本欲送一位公主入大华,奈何怡真已有婚约,再无适龄的公主……如今朕既已迎娶了锦成,自会厚待于她。” 薄野佲看了身旁锦贵妃一眼,伸手覆上她的手轻拍了拍,“朕向诸位大华使臣保证,他日朕与锦成的孩将会是西月最尊贵的皇。”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不论是西月还是大华,原本各人的心思都在这一句后起了莫大的变化。 锦贵妃身一僵,侧头看着满眼宠溺地望着自己的薄野佲惊诧万分,薄野佲依旧微笑地看着她,眼波微动,似有真情流露。而他的另一侧皇后的脸色变得阴恻恻的,低下头,握着扶手的手紧了又紧。余下四妃或木然或妒忌,表情都不大自然。 下面,薄野宗扈吃惊不已,薄野宗扉眼闪过一丝怨愤,而薄野宗启却举着筷正打量着面前的菜碟举棋不定,似乎不知该找哪个盘下筷。 怡真的目光在皇后和锦贵妃两人间逡巡了一圈,唇角掠过一抹讥讽的笑意。 大华众人也因为薄野佲的一句话表情变化莫测。 尹元烨蹙眉看了眼上首薄野佲和锦成,不知想些什么。尹承礼为妹妹高兴,满脸喜悦,看向薄野佲的眼神亲切了几分。欧阳铮恍然未闻,自斟自饮地喝起了酒,脸上看不出喜怒。 场的气氛一时变得十分怪异。 薄野信似松口气,愉快地笑着扫了对面大华众人一眼,举起酒杯说道:“来,咱们为陛下和锦贵妃今日喜结良缘再干一杯” 众人愣了一下,听见薄野佲朗声大笑,忙举杯复议,更有当场祝福锦贵妃早生贵的。 花溪古怪看了两眼薄野佲深情款款地拉着锦成的手,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撇撇嘴低头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忽然没了胃口。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薄野信不知何时回过头低声问道。 花溪摇摇头,“没有没有。” 薄野信又说:“这酒宴还不知要闹到几时。你不舒服,早些回吧,这里有我去说。” 听到这话,花溪如蒙大赦,点点头,“那我先回了。爹,你也少喝点,早些回府。” 花溪偷偷溜了出去,长长地舒了口气,回头望了眼殿高坐上首的那些贵人们,暗叹,锦衣华服的背后,便是暗涌重重。从今日起,西月内宫里又将掀起一番新的争斗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夜谈 锦成被自己的那位皇帝伯父推上了高位,他日还不知要面如多少明枪暗箭。大华和荀家两方会如何反应,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即使在大华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当今日目睹宫里的这些事时,花溪还是觉得有些猝不及防。唯一庆幸的是今日的目标最终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从尹元烨的反应看,今日若没有薄野佲将锦成推到人前,那被推到人前的就可能是自己了。躲过了这次,还有下次,比如莲依的邀请……比如可以预见的夺储争斗…… 曾几何时,她又如何能想到自己会与这繁华宫阙牵扯甚深?如今身为郡主,她恐怕想不入局都不行了。 薄野信也许想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但有人未必愿意她能安享这份宁静,但也不能时时处处护着她。不过,在花溪看来,既然她已选择了认回父亲,那今后这些事躲是躲不掉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面对。自己一个弱女即便做不到力挽狂澜,但也不能被动挨打。 花溪平复了凌乱的思绪,深吸了口气,缓步走下殿门外的汉白玉石阶。 迎面一侍者领着两人走了过来,一面走一面嘴上还说着:“二位王,宴会已经开始了,请这边走” “咦,怎么是你?”跟着侍者身后一人窜到了花溪面前。 花溪吓了一跳,抬眼瞧见原来是菲力,而那边还站着乐依,面露惊讶之色,瞟了眼旁边的侍者。 侍者忙行礼介绍说:“这位是静娴郡主,这两位是芝南国的二王和五王。” 花溪没想到前几日盛传的芝南国王竟是在岐州遇见的那两位金发少年,忙福身行礼,“原来两位是芝南国的王,这厢给二位见礼了。” 乐依和菲力礼貌地俯身回礼。双方算是再一次重新认识。 菲力低声询问:“那日惊马……你没事了吧?” “只是受了些惊吓,不妨事。”花溪诧异地问道,“你如何知晓?那**也在场?” “凑巧碰上了”菲力不屑嘟囔道,“一匹马就把你吓得动弹不得……我还让人暗打了那马儿一记。” “你曾暗出手?”那日受了惊吓,过后也没细问暗卫当时的情形,不想菲力当日也曾出手相助。 菲力扬了扬头,颇有几分得意,“不过,早知道有人助你,我何必多此一举……” 侍者见这两人说得起劲,在一旁等得心急,却又不敢上前打岔。 乐依瞧见了,走近一步说道:“菲力,时辰不早了。静娴郡主,可要一道回殿?” “我还有事,暂不进殿。二王、五王先请,改日我再答谢两位。”花溪不便再问,颔首示意两人先行。 “那我二人先行一步。”乐依拉上菲力欲走。 菲力瞥了眼花溪,探着头又低声叮嘱道:“记得要谢我” 花溪莞尔,“一定” 听见花溪的保证,菲力才跟着乐依去了罗华殿,二人走后,花溪敛了笑意,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 入夜,怡园外香樟树散发着清幽浅淡的香气。 花溪端着汤盅站在薄野信的房门外,感觉就像回到了夏夜花夕山庄。 屋内灯火曳动,在格窗上倒映出屋内人埋头伏案的黑色影。花溪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进去。 “谁在外面?”屋内传来薄野信的声音。 花溪清咳一声,“爹,是我” “花溪啊,进来啊”门被拉开了,薄野信站在门口招呼花溪进屋,“来了,怎么不进来?” “我给爹爹送消暑的甜汤,怕您在忙,所以没敲门。”花溪端着甜汤进了书房。 “夜里蚊虫多,你还亲自跑一趟,让下人送来就是了。”薄野信接过花溪递过来的甜汤,唇角扬着温柔的笑意,虽然嘴上如是说,但内里却是满心高兴女儿能亲自送来。 看着薄野信喝完甜汤,花溪才说:“今儿出殿时遇见了芝南国的两位王,才发现原来和他们两个曾在岐州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时双方都没表露过身份。” 薄野信点点头,“这事我知道。” 花溪又说:“今日菲力王告诉我,那日在大慈善寺时他们也在场,还暗帮过我。”想当初跟在自己身边的都是爹的人,知道自己碰见过乐依和菲力也属正常。头前在岐州遇见可以说是巧合,但那日两人也在场的事情是巧合还是有别的原因就未未可知。 知道了菲力和乐依的身份,花溪不得不怀疑事情的单纯性。 薄野信听明白了花溪的意思,“暗出手确有其事,不过,他们倒是与奔马事件无关,那次是冲着你五哥去的……至于岐州那次,多半是巧合。” “那我该谢谢他们相助才是。” “这事你不必操心了,爹会派人去送谢礼的。” “嗯”花溪点点头,犹豫着告诉薄野信上次宫里怡真出面让她和荀柔和解事,又道,“过两日,怡真姑母邀我去酆县马场。前两天听五哥说,荀柔也要去。虽说上回说开了,但总是生了嫌隙。我怕见面又生出什么事端来,反倒闹得不愉快,可又不好意思因为荀柔的缘故推辞姑母,您看……” 薄野信笑着摸了摸花溪的头,“我替你辞了怡真就是……这次去不去都无所谓,只不过再过十来日就是七夕了。西月不同大华风俗,那日有赛马会,晚间还有月祭,皇族弟都要参加,你再推辞怕宫里就要派御医来了。” 花溪不好意思道:“嗯,这次我是懒得应付荀柔那个刁蛮家伙。我听五哥说起过赛马会的事。这些时日我会加紧学会骑马,至少参加不了赛马,也能出去溜达溜达,别跑两步都跑不稳,出了洋相,最后给您老人家丢脸。” “丢脸不怕。你在大华长大,比不得西月的姑娘。上次奔马事件是爹疏忽之过,不过这倒是提醒了爹,防的了万一,防不了一万。这次芝南的事你能多留心是对的。此地不同于慕家,很多事牵涉甚广……” 薄野信不愿花溪牵涉太深,并没再深谈此事,只是点到为止,转而又提醒她道,“有些事你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开的。爹会保护你,你自己也要学会保护自己。我知道你的品性,不爱与人计较,宁可自己受点气也不愿惹事。只是有时候你不还手倒叫她们得寸进尺。你如今是郡主,就要端起郡主的架,别忘了爹在你身后。” “是啊是啊,我有个了不起的爹在身后力挺,还怕她们那些上不了大台面的小心思、小手段不成” 花溪嬉笑着打破了这有些压抑的气氛,薄野信生怕她会有负担,此事见她没露出什么异样来,松了口气,又问起她弄调香室的事岔开了话题。 “你上回让人造的那些东西,造办处的人说再有个七八天就能完工了。我让人把夕园后面的浣花阁收拾出来给你做调香室。还有什么难处,你只管跟胡总管说就是了。” 上次花溪给造办处管事的图纸是调和桶和简易碾压机,等这些东西回来后就可以开始调配一些香水,虽然纯度和香氛细微处理上不能与现代先进技术相比,但比起用那种气味单一的香露来说,花溪相信这种经过调配的香水市场应该不错。 说起调香室,花溪想起了另一桩事,“爹,等调香室弄好了,我想在城里开间香水铺。” 薄野信知道花溪喜欢捣鼓这些,没有反对,“府里有现成的香铺,你喜欢的话,我拨两间给你打理。” “我想跟爹借些本钱,爹可以当入股,至于铺,我不打算记在王府名下,不必王府接济,赔了赚了全看我自己的本事。” 薄野信知道花溪在大华开过铺,倒也没反对,只盼着她高兴,想她喜欢怎样便由着她去了。 花溪每日除了到马场上骑着百灵溜达一阵,就是忙着调香室的事务。 二十,花溪称病没有去酆县马场,薄野纪行和怡真派人送了些补品到府上来。花溪则忙着布置浣花阁。调和桶、简易碾压机等完工了,造办处的人按照花溪预先的布置将那些大家伙都送进了浣花阁里,另外花溪要的那十二只水晶瓶也都制好了。 翌日,薄野纪行从酆县马场回来就直奔了信王府,正赶上花溪准备出门。 “小十三,你哪里不舒服了?”薄野纪行目光上下逡巡了一圈,“看模样你好像没事啊?” 花溪笑了笑,“我无事。五哥玩得可好?” “啊——你装病?”薄野纪行懊恼地嗫嚅道,“别提了没你在,我怎么能好得了啊?”薄野纪行想起某人青黑的脸,不由打了个冷战。 “什么?”花溪没听清。 “没,没什么。”薄野纪行眯着眼睛笑道,“我是担心你的身体。你没事就好上次宫宴你先走了,这几日忙什么呢?” 花溪遂说了香水铺的事,“我和胡总管说好了,正要出去看铺面。” “铺面?那还用找,我手头里多的是,送你一间就是了。”薄野纪行嘿嘿一笑,“不过,过两日我府里要办香席,想请妹妹给我指点一二。”() 第一百六十八章 香席(上) “你要做炉主?”花溪打量了一眼薄野纪行,疑惑道,“我记得在大华见你时连香料的品类还摸不清楚,你如何担当炉主?” 香席的主持者便是炉主,而且香席上所品鉴的一般都是极品香木而非合香、线香和一般香木。花溪并不担心薄野纪行拿不出好香木,只是感官知觉和用香技巧是香席炉主必备的条件,而以花溪的认识,这两样薄野纪行好像都不具备。 “不就是炉主选块极品香木,让大家在静室闻香,最后品评赏鉴一番。炉主不就是负责熏香的那个么?”薄野纪行自知难以胜任,咕哝道,“在大华时,跟着姨夫出席过一次。不过,半路有事离开了。” 花溪摇头道:“香席既不是斗香会上闻香辨香,只为描述品评香气的感官和品类;也不是只显示炉主用香技巧,或是专门供香友炫耀香品的贵重,难免流于世俗,有失偏颇。在大华和东日,香席多是些人雅士勘验学问,或是僧道坐禅论道特意举办的私人活动,他们求的可不是香品物象上的极致,更多的是在香气凝神静思一刻的顿悟。虽西月是香料出产国,但香道却多源自大华和东日,想来西月设香席的目的也是在此。” “香席分设席、坐课、注香三步。炉主为首,引客入席。以香为引,闻香静心,是为‘品香’;借香思悟,净心契道,是为‘坐香’;以抒意,与友共鉴,是为‘课香’;最后品香余韵,留注香笺,是为‘注香’。这些附庸风雅之事,似乎并非五哥的喜好吧?” 薄野纪行洒脱随性,却是在商贾人家长大,聪敏好学却非钻研学问之人,有些才思,但采不甚出众,加上他本身身份特殊,当时去大华乃是避难,所以学武防身被放在了首位。至于那些所谓的雅事,在他眼多半是迂腐酸儒才会做的事。 薄野纪行被花溪说得有些发懵,他哪里知道这香席是如此一回事,不禁惊呼:“虞恒误我” 花溪好奇道:“虞恒是谁?” “不就是怡真姑母的未婚夫,志都王的长。你不知道志都王那人有香癖,最喜好邀请士办香席。往日里,他家办宴,众人最怕如厕。每次入厕一堆侍女在旁候着,只要有人屙……” 薄野纪行顿了顿,想花溪面前,不好坏了他这做哥哥的形象,把那个不雅的词憋了回去,换了个说辞,“弄出那个异味,他家的侍女就是甲香粉、沉香水一阵伺候,弄得人好不尴尬……不过,他那一家女个个都是用香高手。古丽娜你在大华就见识过。虞恒自己平日里也喜欢淘换香木,上次斗香会方行和方柳便是他举荐的。” 花溪对方家没什么感觉,只是与那个娃娃脸的香痴少年方柳还算有些交情。她到了西月之后,也去过方家的铺,只是注意花露香脂,并没有刻意去打听方柳的下落。此时,听薄野纪行提起,她才知道方家是与志都王有交情,难怪能在西月香料市场上占有半壁江山。 薄野纪行忿忿不平继续道,“昨日在马场,我与芝南国两位王一路,途说起他们新得了一块奇楠,不巧被虞恒听去了,说自己手里也新得了两块极品的香木,不如与乐依他们一起开个香席品鉴。乐依初来乍到,哪里去筹备这个,又不好意思驳了虞恒的面,就问我的意思。虞恒当即说我是陛下指派的迎宾使,这事让我去筹备,刚好兼做个炉主。我想着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看在姑母的面上,没反对……本想着去姬家寻个掌柜的问问,这不刚好先过来你这里探病,你这么一说,我才知道里面还有这些事故……” 薄野纪行一副后悔不已的模样,惹得花溪轻笑,“如此说,咱们这位准姑父是有意刁难你了?” 薄野纪行哼了一声,“虞恒平日里跟宗扉、宗启走得近,定是宗启这厮想看我出丑,撺掇虞恒出了这损招。” 花溪对薄野宗启印象不佳,倒不是浪荡公的做派,而是他眼底的阴鹜让人觉得不舒服。况且薄野纪行和宗启刚刚闹过不愉快,在为此事被薄野宗启拿住话头,不知又会生出什么风波来? “你没与怡真姑母说说?怎么说虞恒也是她的未婚夫,你的准姑父。你不若请姑母出面说和,推了炉主的差事?” “什么准姑父?我瞅着怡真姑母并不乐意这门亲事……”薄野纪行似想起了什么,眼闪过一丝古怪,“找她去说和,我还不如直接求叔。不过,这会儿叔还在宫里。” 薄野纪行有些心急,越想这事自己考虑不周,应承得太快,思忖了一阵,“我还是进宫一趟。这事连着芝南,还是请示一下宫里的意思。” 薄野纪行匆匆起身走了两步,又扭头回来,对花溪道:“铺的事……你先去看看,不急着定下。我手头还有几间不错的,等我从宫里回来咱们再说。” 花溪点点头,“嗯,那五哥赶紧去吧” 薄野纪行走后,花溪才出了门,转了一上晌,午膳在外面用的。等她下晌回到府里,薄野信和薄野纪行已经回来了。 花溪一回来,就被薄野信唤到了怡园。 进门,抬眼就看见薄野纪行仰着灿烂的笑脸望着自己,“十三,你可回来了。我在这里坐了快一个时辰了。” “五哥事情可顺利?” 薄野纪行呵呵笑道:“还算顺利,炉主的差事倒是推了,不过香席的事还是由我负责。” “推了炉主,其他的事务都好办。” 薄野信坐在书案前,放下手的笔,抬头看着花溪说道:“他是辞了炉主,不过换你了。” “啊——”花溪看向薄野纪行,嗔怒道,“五哥” “咳咳”薄野纪行猛咳了两声,“陛下正邀请大华正副使参加七夕月祭,三位王都在,我本来在殿外候着,让人给叔带了个话儿,谁知宗启把这事玩笑似地捅到了陛下那里,说是七夕那两日每年都办月祭,今年多个花样。泰王便说也想参加。我回禀陛下说自己恐难胜任,顺便想把这差事推给虞恒,不想泰王赞你,当面荐了你做炉主。陛下当下便允了,让我协理你办好香席……” 看着花溪气鼓鼓地瞪着自己,活像被惹恼的小老虎,一副“我不答应”的样,薄野纪行不由将目光转向薄野信求助。 薄野纪行不理会薄野纪行,低头轻吹着信纸上未干的字迹,折起来封到了信封,“你自己惹出的事,牵连到花溪,还指望我帮助你不成?” “叔——陛下的口谕您当时也一同接下了。”薄野纪行桃花眼一闪一闪的,抿着嘴哀求道,“十三啊,五哥错了还不成。陛下金口玉言,当着大华使者、皇和大臣的面着你我二人负责此事,还叮嘱要招待好两国的贵客……你就当帮哥哥一次,可好?” 上次罗华殿事件后,萧五便到府上来过,花溪以有恙在身辞见了萧五,没想到尹元烨还是阴魂不散。 花溪正犹豫要不要借故推辞,就听见薄野纪行小心翼翼道:“我知道你不喜此事……可如今香席的事已经有了口谕,就是明旨。若你称病,只会让人觉得做得太明显,甚至怀疑叔和陛下之间是不是有了嫌隙。” “这么说来倒是骑虎难下了……”花溪瞥了眼薄野纪行,也知道他说得在理,但心里总觉得有一口气憋着让人不痛快。 薄野信瞧见女儿面色不虞,宽慰道:“你不喜欢就不要去了,爹与陛下去说。” 花溪不想薄野信为难,“爹不必操心。若是为了这点小事去与陛下说道,倒显得女儿不识大体,万一再被人拿住这点说事,又不知要在背后编排出什么花样来。再说,我做炉主,还有五哥帮衬,应该不会出什么岔的。” 薄野纪行见花溪答应了,忙附和说:“叔放心,这次我会小心行事。” “吃了一次亏,以后你该改改心思。”薄野信睨了纪行一眼,“今儿你们两个人都在,我再提醒你们一回,这事虽然不大,但牵扯到三国的皇族,既要用心更要留心,万不可出纰漏。尤其是小五,你怀疑是宗启背后算计你,可又拿不出证据。不明真相就不要胡乱树敌,与其妄自揣测,追究别人,不如反省一下你自己。” “是”花溪和纪行同时向薄野信应诺道。 花溪望着面沉如水的薄野信,暗想,爹在教训五哥的同时,何尝不是在给自己上课。诸如虞恒、宗启、尹元烨,乃至乐依等真的会在香席上宁心省身,香席不过是个借口,至于一场香席背后可能会衍生出什么变化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知道的。所以,自乱阵脚不可取,保持冷静以不变应万变方为上策。 薄野纪行的内心又何尝平静,皇、外戚、藩王、皇权……原先想要回避的问题又一次涌上了心头,自己是不是真该改变一下心思了,只是真的会发展成叔所说的那样吗? 三人又一起商量起香席之事,直到傍晚,薄野纪行才离开了信王府。() 第一百六十九章 香席(中) 七月初七。 天都南边的丰南草原上彩旗在风猎猎飞扬。穿着吉庆服饰人们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赛马场那一黑一白飞奔的两骑。这两骑交错领先,将其他马匹甩在了身后。 不远处,两马并立在小丘上也在观察着场的一切。 “下一场我定不会再输给你。”荀柔没好气地冲薄野纪行喊道,“大表哥骑术拔尖,定不会输给大华那个什么世的。” “是洛西王世欧阳铮。”薄野纪行无谓地耸耸了肩,抚着身下马儿的鬃毛,俯下身拍拍了马背,状若无意道,“前几场我许是靠运气,瞎蒙乱碰,押对了马,不过这场嘛……” 薄野纪行抬头看着小丘下赛马场飞驰的黑马,抿嘴一笑,“欧阳铮的骑术我是见识过,这次我有成的把握当然,前提是有些人没有使诈。” “你这话什么意思?以大表哥的为人如何会使诈?”荀柔冷哼了一声,“你堂堂西月贤王不支持西月就算了,胳膊肘竟往外拐,还怀着小人之心……” “我可从头到尾都没说大王会耍诈,要耍诈也是另有其人。” “哼,懒得与你争辩。”荀柔瞥了眼薄野纪行,“倒是忘了问了,香席筹备的如何了?” “咦,我记得你好像不善此道?”薄野纪行揶揄道,“不过,心浮气躁之人倒是该多学学以香静心之道。” 薄野纪行斜睨了荀柔一眼,转头瞥见有人骑马走近小丘,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花溪和怡真并骑而来。 薄野纪行笑着调转马头欲往花溪来处走去。 荀柔见他要走,问道:“你去哪里?”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荀柔见是花溪和怡真,打马也欲跟上。 刚刚薄野纪行一人站在高处欣赏赛马,荀柔忽然出现已经让他有些不快,还硬是缠着他问东问西,又是打赌又是耍娇弄嗔,他已不胜其烦,正想着如何脱身,花溪和怡真便来了。 自上次宫宴后,怡真渐渐疏远了荀柔,就是去酆县马场那次,也是荀柔自己硬跟着去宗启去的。她这一自作主张反倒惹得怡真不快,所以薄野纪行料定荀柔不会再见了怡真在上去自讨没趣。 不想此时见她还要同去,薄野纪行怕她再死皮赖脸跟着,于是不耐烦道:“我现去看看我学生的马骑得如何了,你也要去?” 荀柔不想薄野纪行语带讽刺,着实让她脸上无光。她怨愤地看着薄野纪行,早就见惯了他那种揶揄嘲讽、玩世不恭的眼神,她都可以装作视而不见,还在想方设法地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为了他,她接近与他关系亲近的怡真,为了他,她差点与小表哥反目……可他眼为何永远都看得见任何人,却独独看不见自己。 荀柔心伤感、怨恨交织如网,网住她的心,挣不脱放不开。 “这次大华嫁了位郡主,所以也想要能求娶一位郡主回去。”荀柔看着薄野纪行离去的身影顿了顿,继续道,“香席炉主一事好像是大华的泰王提出来的。据说泰王在大华时早对这位念念不忘……还有,别忘了你是他的亲堂哥,不是外人以为的没有血缘关系。走得太近未必是好事,别弄得最后让人指摘……其身不正,私德有亏…….” 荀柔含混其词,薄野纪行听得心窝火,停下马回过头,面色冷峻,双目逼视着荀柔,目光凌厉如刀,“身为尚书之女,兼是皇亲国戚,口不择言乃是大忌。须知祸从口出,还往荀姑娘慎言” “口不择言?”荀柔苦笑说道,“我好心提醒,你倒是怨到我头上来了?” “不管谁传出这样的话来,你若有心提醒,何来这般冷嘲热讽的口气?”薄野纪行回头不再看她。 “先不说我语气如何,我问你,你可曾正眼瞧过我?你可曾认真听过我的话?”荀柔咬着牙,眼盈光闪动,她胡乱抹了一把眼睛,“我看见你在这里,急匆匆地跑上来寻你……这么久了,你难道真不知道我的心思?” 话说出口,荀柔就后悔自己冲动。 “无缘何必强求……驾——”薄野纪行一挥鞭,朝坡底冲了下去。 …… 花溪和怡真想寻个地势高的地方看赛马,刚走到一处小丘处,就看见薄野纪行纵马下来。 薄野纪行嘴角咧开,眼睛眯成了一线,老远就吆喝着:“哦吼吼——小姑母,哦吼吼——小十三。” 高天阔地间,嘹亮高亢的喊声传来,自有一番坦荡自然。 “刚刚从行宫出来,一溜烟就不见人了,原来这家伙躲在这里来了。”怡真满面笑意地朝薄野纪行招招手,“小鸡” 花溪精神一振,看着冲她们挥手示意的薄野纪行如一阵风似地飞奔而来,也扯起嗓回应了一声:“喂喂,五哥——” 薄野纪行冲下了山坡,“你们是来看赛马的吗?” 怡真点点头,指了指他身后的山坡,“正要上去” 薄野纪行忙说:“不忙,我看还是往那边走走。刚在这里看了两场,觉得这处有些偏。不若再往前走些,靠间的那里,应该看得清楚些。” 睃了眼坡上,见荀柔没下来,薄野纪行又转头对花溪道:“姑母,走,顺便让我看看小十三这几日骑术练得如何了。” 花溪打趣道:“能走能跑,就是不怎么快。” “初学者,能做到你这样也不错了。”怡真肯地给出了评价,还纪行吩咐说,“你看可以,别催得她太紧。她可不是你,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 “呵呵那是自然。来,花溪跟上”薄野纪行一马当先跑在了最前面。 “来了——”花溪和怡真相继跟上。 三人跑得不快,一路渐渐远远,留下一路欢笑声,就如草原上的清风,吹动绿草,吹动浮云,吹动人心。 荀柔伫立在原地,看着坡下俊马上那道衣袂翻飞的背影,你不接受我,避我如蛇蝎倒,见人来了,竟吭都不敢吭一声你刚与我在一处……怡真与我疏远,弄得到我成了众人的笑柄,都是拜你和你疼爱的十三妹所赐 荀柔心怨恨慢慢放大,像蓬乱的荆棘张牙舞爪地占据了她的心房,藤条上一枚枚尖刺刺得她生疼。 “薄野纪行,你太绝情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 第一百七十章 观赛[补7日的更] 【PS:在这里先说明一下,因为每次码字的时候题目都是现想的,所以168、169题目起得有些问题,因为vip章节不能更改题目,所以170章直接改了题目,内容和上面是相连的,不影响阅读。考虑不周的地方请亲们谅解。】 因为皇家出行,所以马场周围小山丘都被围了起来,侍卫们守得严严实实,不让闲杂人等出入,跟来的那些喜欢热闹的小宫女们忍不住好奇,都抢着站在靠近马场的地方,博野纪行伴着花溪和怡真走了半刻,便寻了处僻静又地势不错的地方,比起刚刚他自己站的山坡只能看见终点,这里能将底下马场上竞赛的情形一览无余。 三人骑马攀上山坡的时候,刚刚那场已经结束,马场外围一队人马先挤开了人群,给间避开了一条道路,两人并骑从路走进马场,一人着白衫骑着黑马,通体如夜幽深漆黑的天幕,另一人着黄衫,骑一匹棕红马,马儿昂首阔步,颇有几分王者风范。随后还跟着四五人骑着各色的马匹走了进来,众人坐下的马匹皆是膘肥体壮,神俊异常。 薄野纪行挥着马鞭遥指着下面的马场,“喏,骑棕红马的是大皇,那马是乌苏国刚刚新进的一匹汗血马。另外那个骑着黑马的,是大华洛西王世欧阳铮。”虽说是冲着怡真公主解释,但纪行的眼光却若有似无地掠过了花溪。 怡真望着那匹棕红色的宝马,“乌苏的汗血宝马?前段时间乌苏国送了一匹给陛下,听说野性难驯,宫里无人驾驭。可是眼前的这匹?” “正是这匹。大皇驯服后,陛下直接就赐给了大皇。” 怡真的眼闪过异色,微笑道:“看不出,宗扈还有这驯马的本事……这一场看来是赢定了。”言语似乎并不是十分肯定。 薄野纪行不以为然,“姑母这话说得不尽然。马都是好马,您怎知别人的马就比不得那汗血宝马?欧阳铮的那匹马可也是匹神驹。” “哦,那这比赛倒是有看头。”怡真笑应道,又问花溪,“你怎么看?” 花溪刚也注意到场最醒目的两人,只是她坐下的百灵自那两匹马走出来后,就跃跃欲试地想冲下去,花溪则一面忙着拉着缰绳,一面忙着安抚百灵,听见怡真问她,只是摇摇头,“我一不识马,二骑术不精,哪里看得出来这里面的门道。” “那你心里偏向哪一方?”薄野纪行问道。 花溪瞟了他一眼,又看向马场,在情在理她该是希望代表西月的薄野宗扈获胜,可听到怡真说起那汗血宝马一事,再想到欧阳铮可能会因此失利,心里隐约有些惋惜。 “赛场既是竞技之所,自是瞬息万变,什么事都不好说吧……” 花溪答案是莫能两可的大众说辞,这让暗自兴奋想知道答案的薄野纪行微有些失望,撇撇嘴看向场的欧阳铮,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说话间,下面的比赛已经开始了。 赛马会每场比赛内容不同,有套马,有比试骑射,还有骑马夺旗……欧阳铮与薄野宗扈这场比的就是夺旗。场左右每隔百步便立着一面旗帜,左右旗帜相互交错五十步,并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众人纵马夺旗插于马匹两侧的箭筒,每人不少于五面旗,然后行至终点折返回起点,以最快回归者为最终的胜利者。 令响后,宗扈的汗血马如箭般飞驰了出去,一马当先,欧阳铮紧随其后,一直跟着薄野宗扈,始终都未能超过汗血马,但却也没有拉下多少,两匹马只差半个马身,如牛皮糖一样粘在一起,一前一后咬得很紧的。 薄野纪行盯着场,看着他们过杆夺旗,站在高处大声拍手叫好,兴奋地转头对怡真和花溪道:“我说得不假吧?这胜负还是未知之数。” “嗯,看来欧阳世坐下那匹黑马确实不凡。”怡真赞了一声。 花溪的目光从场收了回来,看向薄野纪行,“五哥,你不是一直说自己骑术了得,今日怎的不出赛?” 薄野纪行的桃花眼眯成了两弯眉月,拍着身下的大黄马,得意道:“不是我说狂话,我若带着五顺下场,哪里还有他们出风头的机会。” 怡真斜瞥了一眼薄野纪行,“听他吹吧。你没见他光在这里叫好,也不上去动真格的。他的骑术是不赖,平日里在他那些同龄的弟兄们间炫耀一下还可以,这会儿上去是赢不了宗扈他们的。” 忽然场下的传来一阵喝彩声,三人回头一看,原来后面有两匹马已经追上了欧阳铮和薄野宗扈,而欧阳铮被追上的两骑夹在间,速度加不上去。 眼见马上就要到前面的红旗旗杆,若欧阳铮再继续被两骑夹在间,只怕根本碰不得旗杆。 忽然,欧阳铮勒紧缰绳,将马停了下来,他左右两骑则一下冲了出去。下一瞬,他坐下的黑马又如闪电一般冲了出去,猛然加速,从右侧越过了夺旗的两人,冲向了薄野宗扈前行道路上的下一处旗杆。薄野宗扈眼看离旗杆越来越近,欧阳铮却起码追了上来,两人一左一右奔向旗杆,他身猛地跃起,脱离了马背,单手拽着马鞍,整个人横着贴着马身,疾驰冲过旗杆…… 随后,黑马横着从薄野宗扈面前穿了过去,回到了原来的赛道上,欧阳铮才一个纵身翻身跨坐到了马鞍上,手已多了一面蓝旗。 花溪握着缰绳的手松开了,只觉得手心微潮,刚才那一刻一颗心砰砰乱跳,几欲从喉口蹦出…… “欧阳你也瞧见了,我估计是比不了。不过,若是宗扈的话,换一匹马,他未必能赢得了我……”薄野纪行撇撇嘴不满道,目光不经意掠过花溪,见她紧张地看着交错领先的两匹骏马,不由眯着眼睛,唇角噙起了一抹淡笑,回头看向远处,口不知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 怡真奇怪地看了自言自语的薄野纪行一眼,“臭小,打什么鬼主意呢?” “没,没什么。”薄野纪行呵呵一笑,赶紧指着场叫唤道,“看,快看,他们俩夺旗回来了……” 这边,花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即将冲线的两人,心悬在半空,嘴巴动了动,无声地喊着“加油,加油……”却不知是喊给谁听。 场寂静一片,众人屏气凝神,下一刻,那一黑一红风驰电掣般刷一下冲过终点。 “大华洛西王世胜出。” 站在坡顶的花溪长长地松了口,望着站在终点处骑在黑马上那道白色的身影,唇角翘起,眼流光一闪即逝,快得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薄野纪行不知何时已经打马走到了花溪跟前,笑眯眯地看着她,“怎么样?是不是跟你期盼的结果一样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并骑 “嗯?五哥,什么我期盼的结果,谁赢谁输与我又有多大的干系……”花溪正反驳说,坐下的百灵忽然嘶叫了一声,朝山坡下跑去。 此时,它突然冲了下了山坡,吓得花溪慌了神,叫道:“百灵,百灵…….” 不过百灵并没有因此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坡下跑去,花溪本能地俯下身抱紧马背,耳畔风声呼呼吹过,她有些害怕,闭了嘴,不知怎的。她觉得百灵并不是受了惊吓发狂,而是莫名有些兴奋。因为百灵极通人性,平日里只要她说一声,它便知道该如何做,可今日自看到欧阳铮和薄野宗扈的马走出来后,就显得有些激动。 坡上,怡真大惊,准备骑马追上去,却被身边的薄野纪行拉住了,“姑母,别急,百灵没有伤害花溪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怡真瞪着薄野纪行,焦急道,“她出了事,我如何向哥交代?快,别拦着我,我下去看看。” “姑母,你真的不用操心。我打包票花溪没事”薄野纪行望着坡下一人一马,桃花眼盈满了笑意,“我送的马我还不晓得,我自然知道它去了哪里。” 怡真蹙眉看着薄野纪行,薄野纪行的品性她自己心里有数,他是轻易不打包票,若真是如此保证,那他定是有十分把握。 她看着薄野纪行,疑惑道:“要我” 百灵顺着坡跑了下去,径直绕开了人群,倏忽一下竟钻入了马场一侧的树林里,才放慢了步。 花溪觉得速度慢了下来,才慢慢地直起身来,往两边一看,才发现自己到了刚刚看到过的白桦树林里。 百灵不需花溪指挥,自己灵动地在树林里绕行。 花溪有些无奈地拍着它的头,问道:“百灵,你这是要去哪里?” … 最后一场比赛随着欧阳铮的胜利而结束了。马场至高处观赛的彩棚空无一人,皇帝的仪仗已经离开了。大华使团的人满面春风,而近处观战西月人则面色不虞。 薄野宗扈虽然输了比赛,心不快,但还是保持着良好的风度,面带微笑朝欧阳铮拱拱手,道贺说:“恭喜世的骑术了得,在西月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在下佩服” “大王过谦了您的骑射功夫在西月首屈一指,不是王您有心想让,在下哪里能侥幸得胜。”欧阳铮态度谦逊,让薄野宗扈心十分受用,他发现这个面容冷峻的大华世,似乎内里并不像外表一般感觉冷漠和难以接近,于是说话间态度谦和了许多。 “世的这匹马真乃是神驹,厚积薄发,驰劲有力,连这乌苏的汗血宝马都略逊一筹。”薄野宗扈看着欧阳铮身边的黑马,眼闪过一丝羡慕,“不知有何来历?” “不瞒大王,我家腾云乃是家师所赠,据家师说是他游历到北逊草原时遇见了马王,腾云出生时马王就在那匹母马身边,师傅说腾云可能是马王的后代。”欧阳铮抚了抚腾云的鬃毛,“说到底,还是北逊人杰地灵,才能出来像马王那样神驹,咱们这场比试并没有什么输家。” 这话说得巧妙,薄野家出身北逊草原,欧阳铮坐下神驹生在北逊。薄野宗扈是输在自家的马上,并不是骑术上。这从另外一个方面挽回了西月的面,在场的西月官员听到这话面色好看了些,连看欧阳铮的眼神也友好了许多。 薄野宗扈恍然大悟,看着腾云的眼神也比刚才更加炽烈,赞道:“若它长在北逊,说不定会成为下一代马王”可惜现在已经有主了。 这下气氛好了很多,大华赢了比赛,却因为用了西月的马匹,所以大家打了个平手,谁也没有真的胜过谁。要说谁更厉害,宗扈的话倒是让西月的人面上更有光,毕竟腾云是西月马王的后代,却因为有了大华的主人而失去了成为马王的机会。 西月的大臣们顺势开始夸赞北逊,顺带高唱几句薄野皇族如何如何强盛,大皇如何英明神武云云。薄野宗扈在一片赞喝声嘴角也渐渐翘了起来。 欧阳铮见状,客套了几句,便私下与薄野宗扈告退,将场留给薄野宗扈,自己离开了围上来的那些借机奉承的人,骑着腾云往林另一边休息的帐篷走去。 绕过树林,腾云停了下来,回身朝向树林的另一方看去。 欧阳铮的耳朵微动,也看向林,“是谁?” 接着,腾云跟着嘶鸣了一声。 林走出了一匹白马,载着一身着湖蓝骑装的少女哒哒地走了出来。 太阳西斜,余辉染红了少女的脸颊,睫毛轻扇,晶莹剔透的眸似乎也被霞光染成了金色。那一抹娇羞的艳色,让人怦然心动。 …… 夕阳下,绿林依依,碧草郁郁,白马欢快地走到了黑马跟前,而马上的两人近在咫尺却默默相对。 欧阳铮看着白马上的人儿,咧开嘴,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你来了。” 花溪已从初见到欧阳铮的惊诧回过神来,看着百灵和欧阳铮的黑马正交颈蹭弄,像是久别的恋人一般亲昵地在打招呼,不由脸一红,胡乱地点点头没有言语,心暗骂百灵如此不争气,原来跑这么急是瞧上人家的公马了,问题看上谁家的不好,偏偏看了欧阳铮的。 “恭喜你”花溪别过头不看亲昵的两匹马,细弱蚊蝇地哼哼了一声。 欧阳铮瞥了眼花溪,又看了看腾云和百灵,轻笑了一声,俯身手拍了拍腾云的头,“好了,知道你们很久没见,待会儿再叙旧也不迟。” 花溪惊讶地抬起头,“你认得百灵?” “认识。”欧阳铮对花溪探究的眼神视而不见,拍了拍腾云,对花溪说,“这是腾云。” 花溪不知欧阳铮与百灵的渊源,只道他是在薄野纪行府上见过,指了指百灵,“我想它原先没有名字,所以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百灵’。” 欧阳铮点点头,看着远处马场上的人渐渐散了,提议道:“几日没见,你也学会骑马了。离月祭开始时间尚早,一起跑跑,如何?” “我,我不行的……”要随便走走还可以,真要跑起来,花溪自觉还没那个水平和胆量。 欧阳铮鼓励说:“不必跑太快,小跑两步,你试试?” “我……” “来吧”花溪一犹豫,欧阳铮已经调转马头,往前跑了两步,“我跟着你,你不用担心” 对上欧阳铮鼓励的目光,花溪骑着百灵跟了上去。 “好,就这样,跑起来”腾云跑得不快,欧阳铮骑着腾云一直在花溪身边来回跑动,一面指点要领。 花溪起初不敢,后来真的放大胆跑了起来。 “啊——”花溪骑着马,高兴地欢呼了一声,感觉到风从脸上吹过时,自己就好像要飞了起来一样,只要继续往前,那天际边流云落日似乎离自己也不再遥远。 一黑一白两匹马儿在宽阔的草场上并肩奔跑,犹如两朵云,随着草原上的风,一路无羁无绊,一起飞向那天边的霞光。 嗷嗷嗷,11点的火车,9点半出发,闪人要去赶火车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信物 花溪跑了一阵放慢速度停了下来,虽然有些微喘,鼻尖上也渗出薄汗,但她脸上并没露出疲累之色,茶色的眸亮晶晶的,跃动着兴奋的光芒,双颊宛如天边艳丽的云霞,比往常更显得活泼俏皮。 “真痛快”这一跑花溪倒不似刚才拘谨,张开双臂高呼了一声。 欧阳铮从马上跳了下来,“这不是骑得不错?只要放开胆,再练几次,定能跑得更好。百灵是匹好马,别整日将它圈在院里,多带它出来走走。” 欧阳铮牵着腾云走到了花溪跟前,手拍了拍百灵,从鱼袋里不知取了什么出来,一手一个伸到了百灵和腾云的嘴巴,两匹马高兴地嚼了起来。 “你喂了什么?”花溪翻身下马,凑到欧阳铮身边想看个究竟。 欧阳铮拍了拍百灵和腾云,“这两个家伙都喜欢吃糖,百灵更喜欢,你有时候可以喂它一些,不过也别惯着它。” “听你这话百灵倒好像是你家出来的一样。”花溪不服气地也上去摸了摸百灵,小声在百灵耳边嘀咕说,“一颗糖就把你收买了,真是不争气。” “你怎知它不是我家出来的?”欧阳铮笑着摸了摸百灵,“不是为了见我和腾云,百灵怎么会带着你跑来找我?不信你问问它?” “百灵只不过是匹马,它懂得什么?”花溪瞪了眼欧阳铮,又看向百灵,“它是五哥送来的。对吧,百灵,你是在五哥家认识他的?” 不知百灵是不是听懂了,竟自己跑开了几步,躲得远远的看着花溪。 百灵的异样让花溪察觉到有些不对,难道百灵是欧阳铮送给五哥的马? 就听见欧阳铮轻笑一声,花溪羞赧,气鼓鼓地瞪着百灵,百灵竟又跑远了几步。 “百灵——”花溪叫了一声,“你给我回来。” 百灵就是不回来,腾云回头看了眼欧阳铮,欧阳铮拍了拍它的背,“去吧,你们自己去玩会儿。” 腾云吧嗒吧嗒地跑向百灵,两匹马儿识趣地远离了欧阳铮和花溪。 “不行,我得回去了。百灵忽然跑出来,姑母和五哥会担心的。”花溪坚持要走,提步欲找百灵回来。 “你放心,薄野纪行应该猜到百灵是来寻腾云的,不然这会儿早有人来寻你了。” 花溪想想也是,跑了这半天她真没见有侍卫来寻自己,回头看了眼百灵和腾云。两匹马见她望过来,嘶鸣一声,一同跑开来,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暗叹,遇马不淑,有异性没马性。 “百灵原是我送给薄野纪行的,此番又转送给了你。百灵虽不比腾云神俊牡丹也是极罕见的灵马,当初腾云在雪堆里发现它时,它冻得快要死掉了,还是匹小马驹,幸好被我救下,一直养在王府……” 花溪看着与腾云嬉戏的百灵,一阵心疼,回头想要询问欧阳铮,只见他就站在她身后,落日余晖将他白色的衣衫染成了金红色。而欧阳铮看着腾云和百灵的目光里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 “它是个看似温驯,却也不喜陌生人。在府里除了搭理我,连我父王都爱理不理的。若不是薄野纪行在大华时总是来我府上转,百灵见他没有恶意,又跟我相熟,所以我当初送它去贤王府时,它就会自己跑回来了。没想到倒是和你投缘……今日,它不过是看见腾云,所以一时兴奋才带着你跑过来寻我和腾云。” “让它跟你回去吧。”花溪轻叹,“它那么喜欢腾云,今日一别后,远隔千山万水再不相见,我怕它会更加难过……”虽然相处的时日不长,花溪从没见过百灵如此欢悦的一刻,与其将百灵锁在信王府后院喂养,还不如让它跟腾云作伴。 欧阳铮目光微沉,犹豫再三,他终于开口问道:“你没想过再回大华吗?” “回去?”花溪茫然了,确实曾想过不回大华,但是刘妈妈、丁香和慕向卿在大华,这些人她放不下,她不会一辈不回去。 “应该会吧,但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说完,花溪转身看着欧阳铮,“天色晚了,我该回去了。百灵,我给你留下了。” “你不想念大华的亲人吗?”欧阳铮拉住花溪,“百灵都会想念腾云和我……你难道不想念你的奶娘和丫鬟,还有你威远侯夫人吗?” 欧阳铮竟知道自己牵挂的是谁?花溪怔了怔,触及欧阳铮询问的眼神,回说:“自是想念。没有她们,我怕是更不愿回上京。” “除了她们,大华再没有值得你想念的人了吗?”听了花溪的话,欧阳铮的神情微微有些不悦,说话的语气又开始冷硬了起来。 花溪不明所以,只觉得今日欧阳铮有些奇怪,好像比平日里更容易亲近,但问的这两个问题听起来又有些别扭,他希望自己口说出谁? 花溪蹙眉,想不出所以然,只得摇摇头,“说起来,韵宜不知怎样了?” 欧阳铮的脸色更加青黑,看了花溪一眼,别过头不知想些什么。 花溪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忙说:“丫鬟们等着我回去用膳,晚上还有月祭,世也早些回去吧。”转身欲走,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牵在欧阳铮的手里,欧阳铮手心的热度传到了她的手里,让花溪脸更红了。 花溪甩手想挣脱出来,不想欧阳铮手握得更紧了。她清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唤“欧阳世,欧阳大人……”,想提醒欧阳铮松开手。 欧阳铮却没搭理她,花溪身往前挪了挪,听见欧阳铮别过头不知嘀咕什么。 “……明着送不行,我来暗的……席轩说的怎么不对呢?” “席轩说什么不对?” “女会对送……”欧阳铮下意识想要脱口而出,侧头对上花溪忽闪着的大眼睛,神情一滞,“没什么你不是说要走了吗?” “我是想走,可是……”花溪往手的方向瞄了瞄,欧阳铮一看,尴尬地松开了花溪的手,“我送你回去。” 欧阳铮吹了一声口哨,腾云和百灵一听,便跑了回来。 百灵很自觉地停到了花溪身边,头还在花溪肩上亲昵地蹭了蹭,向她卖乖,花溪抚了抚它的额和鼻梁,“待会送我回去后,你就跟着你原来的主人走吧。” “不必了。腾云一直跟着我东奔西走,百灵跟我们回去,也不过是换回了洛西王府的马厩而已。它既喜欢你,还是跟着你更合适。”欧阳铮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着花溪说,“再过十日,我便要回大华了。走之前,让腾云和百灵多呆两日吧。” 花溪又看了看百灵,它还在讨好似地蹭弄,像在道歉,心上一阵不舍,点点头,“好吧” 欧阳铮带着花溪一路疾驰,回到了西月皇家和大华使团驻地外的山丘上。 看着下面金顶大帐和一排排帐篷都亮起了灯火,欧阳铮忽然开口道:“虽然在西月有信王护着你,但总有灯下黑的时候,你一切小心……还有,这个东西你收好,遇到解决不了的万难之事,你去城南古兰街找司马府的席主簿,他会帮你。” 说完,欧阳铮给花溪手里塞了一样玉牌,等花溪再抬头,欧阳铮已经先一步骑马向大华使团的营帐跑去。 明天点就要起床鸟,偶的周末好悲催啊~~晚上9点多才能到北京,回家估计11点鸟,第二天还要上班。偶估计是米精力码字鸟,提前请个假,欠账偶周一、周二补上~~()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月祭 暮色下,欧阳铮和腾云消失在了那朵朵营帐,百灵低鸣了一声,刨了刨草地,似是有些不舍。 花溪摩挲着手里的白玉牌,玉质润泽,一寸见方,正面雕着形类貔貅的动物图样,背面刻着篆体字,一角还打了一个形如月牙的小孔。她仔细将玉牌收进腰间的荷包里,摸了摸百灵雪白的鬃毛,轻声呢喃道:“你知道他们快要走了,对吗?他们走了,你会想他们的,对吗?” 百灵嘶鸣了一声,转头看了花溪一眼,又看了看欧阳铮和腾云消失的方向。 花溪也看向坡下大华使团的营帐,轻声叹气道:“你怨我,是吗?” 百灵低头,时不时啃食着地上的绿草,没有搭理花溪。 “他的心意从未明朗,光凭些暧昧不明的举动和暗示,我又如何去回应他,难道告诉他我会想念他?感情里,谁先主动谁就落了下风。更何况,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就要管住自己的心……” 花溪在原地伫立了一刻,心头涌起淡淡的失落和感伤。 天色渐浓,眉月孤零零地悬在空,就像天空的一道白色的伤口,时隐时现,却永远不可能消失。 忽然,花溪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才醒过神来,看着坡下走来了一小队举着火把的人马,忙收敛了情绪,扯动缰绳,“是五哥。走,百灵,赶紧了,不然父王要着急了……也不知五哥怎么跟父王解释的?” 虽然欧阳铮说过薄野纪行知道自己的行踪,但花溪没想到这与欧阳铮一见面竟耗去了半下午的时间。 薄野纪行走近,朝花溪挤了挤眼睛,“你没事吧?你出去遛马时,叔一直陪着陛下和泰王,脱不开身……姑母去陪志都王妃了。” “没事。”花溪了然,薄野纪行是在告诉自己父王一直没回来,而怡真也没顾上探究自己去哪里就被人叫走了,所以没人怀疑过自己半下午跟欧阳铮在一起。 薄野纪行又说:“,那个有人来说你回来了,我等了两刻不见人,怕你出事,所以赶紧出来寻你。月祭仪式快开始了,你赶紧回去换身衣裳跟我过去。” 花溪点头跟上薄野纪行回了营帐。 翠茗一见她,愣了一楞,埋怨道:“您说说,这一下晌您是跑马呢还是在草堆里打滚啊,这乱的……”她上下摘掉花溪头上的草屑,“不行,待会儿要参加月祭,得彻底洗洗。木犀,快让人再多备两桶热水过来。” 翠茗和木犀张罗了小半个时辰,伺候花溪到屏风后洗漱换衣。花溪草草用了两口饭,屁股还没坐热,薄野纪行便过来了,两人一道赶去了天祀山里的祭祀台。 …… 西月人叫七夕为月节。月节要进行月祭,过程并不繁琐,只是宣读焚烧祭,上贡果,对月叩拜,乞求月神庇护。而月节最为主要的是在祭祀以后,在接下来的八天里,每天晚上都会在天祀山外草场上举行各种各样的祭祀活动,而第一夜是皇家举办的,邀请了西月贵族和各级官吏的家眷。第二天开始则是对外开放,这样一直持续到十五月圆那日。 天祀山祭祀结束,钟声一敲响,月节正式开始了。 花溪从天祭山出来时,篝火已经燃起,京各府里的青年男女们有围火烧烤的,有对歌跳舞的,还有在投壶射箭竞技比试的。 一堆堆的篝火染红了半边天,到处欢声笑语,愉快活力的气氛感染着每一个人。 “既然来了,不能光看,要进去感受一下,不然就等同没参加月祭。”薄野纪行见花溪在外张望,拉着她就近进了一群正在跳舞的青年。 “五哥——”花溪刚喊了一声,人已经到了圈里。 周围的人一动,花溪不好干站着。薄野纪行拉着她,两人合着拍,跟上众人的步伐起舞。起初还有些僵硬,一曲下来,花溪越跳越顺,脸上的笑容也跟着越来越大…… 舞跳完后,有人送自己的信物给心仪的男或是女。 花溪和薄野纪行是半路插进来的,一直在外圈,周围还有便装的侍卫,倒并没多引起里面一圈人的注意。 花溪正坐在靠外的位置,一双大眼睛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些赠送信物的人手里都是什么东西。就在她看得起劲之时,薄野纪行凑到她跟前问道:“你没准备样送人的信物?” “信物?”花溪回头看他,“人家都是送给心仪之人,我准备来作甚?” 花溪曾在志书上看过,在月节这段时间里,西月的年轻男女每夜在月亮升起后,可以月下围着篝火对歌起舞来吸引心仪之人,并送上信物,若心仪的人在月祭结束前回送给自己的信物,表示互相接受了他的心意,那他们以后定能得到月神的保佑。 薄野纪行挑了挑眉梢,“我看你就是书看多了。按西月习俗,月祭互送信物那是早年北逊的风俗。这么多年过去了,月节还保留这送信物一环,叫送‘月福’,每人必须准备一样送出去,能送给心仪之人最佳,若没有,还也可以送给自己欣赏之人。这夜里收到‘月福’最多的人,陛下可是有赏赐的。” “你看看身上可带了什么合适拿来送‘月福’的物件,没人送,送给陛下讨个喜也行。不然待会儿送福开始时,皇后问起来,你什么物件都没送出去,到时候又不知要生出什么事来。” 花溪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指了指腰间撇嘴道:“头簪是宫制的,打了印记,不好转送,不行就拿这香囊凑数好了。” 薄野纪行看了一眼,宝蓝色锦缎芙蕖衣香香囊,上面芙蓉花用金丝勾边,红色轻纱为花,与别的刺绣的锦缎香囊着实不同,透过轻纱网眼,香气逸散,让人心旷神怡,真仿佛嗅到了那带着三分水气的芙蕖香,清雅芬芳。 薄野纪行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看着花溪的目光暧昧不明,口打趣道:“这是件好东西。你要是没人送,不如便宜五哥好了?怎么说你五哥我送马陪练,没功劳也有苦劳。” “五哥喜欢,拿去便是。” 花溪没一丝犹豫,倒让薄野纪行纳闷,“你真没有想送的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波起 “嗯,送人?”花溪觑了薄野纪行一眼,心知他指的是谁,扬起一抹笑容,分外轻柔地问道,“不知五哥指的是哪个?” “还能有哪个……”薄野纪行见花溪笑容犹在,可那眼神看得他背后冷汗直冒,嘿嘿地干笑了两声想打诨过去,“没哪个,没哪个……啊,那边还叫我去投壶,我过去看看。” 花溪一把拽住薄野纪行的衣袖,“瞧你那一副做贼心虚的样,我还没说什么,你就想溜了?老实交代,下晌的事是不是你们早就串通好的?不然我出去那么久,怎么没人来寻我?不行,我要告诉父王去” 薄野纪行最怕薄野信,一听花溪搬出薄野信,苦着一张脸说道:“别,千万别,你这一去,叔还不得把我追杀千里?好妹妹,这事算我的不是,可你也不能全怨我。我欠他人情,又看他对你一番心意,所以看见百灵追腾云去了,就私心没派人去找你……” 薄野纪行眨眨眼,一副“你明白的”表情看着花溪,又小声道:“大庭广众之下,你扯着我,让别人瞧见指不定让人以为信王、贤王两家生了嫌隙。” “什么心意不心意的,浑说什么”花溪顺势松了手,瞪了薄野纪行一眼,嗔怪道,“你跟百灵两个都是叛徒” 知道花溪故意吓唬他,并不是真恼了,薄野纪行施施然抻平了衣衫,没事儿人一样,笑眯眯地低声问说:“其实,我是想着依你的性,知道百灵想见腾云,估摸见一下,很快就会回来了,可谁承想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话说回来,你跟他……” “我跟他没什么。”花溪矢口否认,“也不可能有什么……”最后这半句话声音极低,似自语轻喃。 薄野纪行察觉到花溪情绪不对,皱了皱眉头,“不瞒你说,原本我以为他是因为叔的缘故才想法亲近你,后来看却不像……我到了大华后便认识了欧阳铮,这么多年过来,我从没见他为谁费过心思,你是头一个。依我对他的了解,像他那么傲气的性,才不会利用女人达到目的。唯一有点遗憾的,就是他曾有过妻室。” 薄野纪行见花溪没吭声,又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我妹,我也盼你过得好。你不愿意的事,有五哥在,谁也不能难为了你。今儿说开了,索性你跟五哥交个底,你若真没那个想法,我自去想法让他死了这条心。但是你若有而因旁的事要舍了这份情谊的话,那着实可惜了。” “那个人总冷着一张脸,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花溪赌气地说了句,可后来却叹了口气,“抛开他有没有别的居心不谈。我刚认回爹,怎么能抛下爹一个人再回大华去?还有,洛西王和爹会怎么想?他们在大华和西月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们两家的一举一动会影响到许多人的利益。我才回来了西月,刚刚正了名,就跟送亲副使订下了,别人会怎么说?你在高位上,人家会说是佳话,但万一哪天两国关系突然变化,政敌说不定拿这当成攻讦父王的把柄。再者,就算我与他都有些朦胧的情意,他不日就要走了。以后日久了,距离远了,总会淡的……” 薄野纪行自是明白话的道理,可他也捕捉到了花溪话里透出的点滴情意,一时间竟也觉得两相为难,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两人一同沉默下来。 目光所及不远处,一个姑娘正在给少年送“月福”。 那姑娘扫了周围一眼,壮着胆走到少年身边,飞快地将信物塞到了少年怀里,离去时脸上还带着一抹娇羞动人的笑容。而那少年还傻愣愣地没回过神,直到周围一群青年都在起哄,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容既青涩又甜蜜。他与朋友说了一声,然后红着脸追着那跑开的姑娘去了。 花溪望着这一幕,下意识地捏了捏腰间的荷包,不觉有些苦涩,他会不会也知道西月这一风俗,才挑了今日送给自己? “我说找你怎么没找到,原来你和静娴在这里。”身后不知谁问了一句,花溪和纪行一回头,看见薄野宗启和荀柔走了过来。 薄野宗启笑容可掬的脸让花溪有些不适应,问了声好,就退到了薄野纪行身后。 薄野宗启嘴角噙着笑,“上回在姑母的马场,咱们兄弟们可说好了今晚在一处比试,虞恒他们几个都在射箭场那边等着呢,就差你一个。虽然你我闹过些不愉快,想来这次不会因为才躲到这里来的吧?” “几时说过?”纪行爱答不理地回了一句,“算了,你们要比就比吧,可别拿别的借口说事。” “好。”薄野宗启又转向花溪,“姑母她们都在射箭场,静娴也一道去吧?” 花溪回说:“不了,今日下晌一直骑马,有些累了,我想早些回去歇歇,明日回城,后天还要办香席。今儿我就不去打扰各位哥哥们的雅兴了。五哥,代我跟姑母说一声。” “可要请御医看看?”宗启眼神温柔地能滴出水来,花溪只当没看见,摇头谢过,“多谢三王,只是疲累,并无大碍。” “骑马就能累得你走不动,身还真弱?”荀柔低声咕哝了一句,“小表哥,咱们走吧” 薄野纪行倒是不着急,慢地对花溪说道:“你叫纪行五哥,叫我三王,静娴可是厚此薄彼了。纪行在家里行五,我行三,柔妹唤我小表哥,你私下里可以唤我小哥或者三哥都行。” 私下见过薄野宗启的嚣张跋扈,如今再看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换了张脸,亲切热络仿佛彼此亲昵已久,从来没有过过节一般,花溪忍不住寒到了心里,这人变脸太快,毫无定性,谁知道抽疯起来,会不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花溪不知怎么回答才好,索性闷不吭声,反正不回应你也不能把我怎么办。 “得了,你是皇,静娴叫你三哥,私下被那些女官听去了,传到皇后娘娘那里,还倒静娴不识礼数。”薄野纪行插口给花溪解了围,“嗯,别耽搁时间了,你们先走,我送静娴回去再过去。” 薄野纪行送花溪离开,荀柔恼怒道:“小表哥,薄野纪行自己交出铁矿便罢了,还设计拖累家里将盐场交了出去,你可说过要让他好看的,怎么这会儿又对他们和颜悦色?” 宗启眯着眼睛,勾起唇角,冷哼道:“你是为了荀家还是为了他拒绝了你?别在我面前耍你小聪明,我要对付谁,自有我的办法,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荀柔气势一弱,脸色有些难看,咕哝道:“那你还不是被他打了?” “你懂什么?”宗启丝毫没有刚才的温柔,盯着荀柔的目光冷漠之极,“你爹没教过你,不懂就不要胡乱说话。” 从来没见过宗启如此冷厉,荀柔眼睛一热,委屈地就要哭了起来。 宗启一瞬又恢复如初,收起了凛冽的气势,安抚道:“我也是为了你好。原先宫里也没公主,父皇、母后宠着你,你即便没封号,可吃穿用度比个郡主公主的都不差,可如今情势不同了。后来如今静娴回来了,她可是薄野家唯一一位成年的女儿,别人自然会将你们两个比较。你如今也大了,以前胡闹还可说你年岁小,可如今有了静娴,你再恣意妄为,就愈发显得人家的好来。” 本就看不顺眼花溪的荀柔听了这话,心里愈发怨愤,花溪一来连带自己的地位也下降了,不由抽泣说:“她不过是私生女,骑了两个时辰的马还喊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装可怜扮娇柔的,到底有什么好” 宗启看着低头啜泣的荀柔,眼一闪而过的精芒,嘴上却惋惜道:“她才是正路的郡主,你不过是兵部尚书之女。你也该清醒清醒了。纪行跟信王府走得近,信王跟荀家不对盘,你就别再想能嫁给薄野纪行。” 提到薄野纪行,荀柔哭得越发厉害,宗启又说:“他有什么好,吊儿郎当,红颜知己遍天下,你痴心一片,人家还不领情,到头来还不是白让人家羞辱了一番。” 宗启越说越气愤,“好了好了,你莫哭了。刚刚我也是心里有气,所以才会迁怒于你。你放心,他欺负你,表哥自会帮你……” “你真有好法吗?”荀柔抹了一把眼泪,心里想起薄野纪行不屑一顾的神情,又怕宗启反悔,忙道,“他联合信王算计咱们家的盐场,祖父和四叔公他们可是气得不轻,你收拾了他,荀家族的那些长老们自然会帮着你……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轻饶了他” 荀柔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宗启,宗启暗自点头,“想报复他,也不是没有法。现下正好有个机会,不过就看你愿不愿意干了?” 昨天偶家小本崩盘鸟,偶早上来单位幸好经理出门办事鸟~~赶紧偷着码字~~() 第一百七十五章 暗示 薄野纪行一直将花溪送到了营帐门口才离开。 花溪回去时,翠茗一个人守在帐里。 “就你一个人,木犀呢?”花溪到了自己的地方放松了下来,才真的觉得有些累了,洗漱完靠在软榻上一动也不想动。 “跟几个丫鬟出去看热闹,还没回来。”翠茗帮着花溪整理东西,收拾了衣裳,正要把荷包放进纳物盒里,不经意间捏到了里面多了一块硬物,忙取出来一看,是面从未见过的玉牌,“这是姑娘几时新得的物件?上面还有孔,可以做个编个络穿起来。” 花溪起身从翠茗手里接过手里的玉牌,摸了那“”字失神了半晌,既然他说是样信物,放在外面被别人瞧了去不知会不会生出什么事来,倒不如自己贴身带着安全些。 “你拿根编好的彩绳穿起来,我想贴身戴上。” 翠茗依言找了跟绳将玉牌穿好,花溪套到了脖上,正好垂在胸前,玉牌贴着肌肤,带着微微的凉意,忍不住咕哝道:“戴上了还有些凉丝丝的……真像某人的脸……” 翠茗不知花溪嘀咕什么,只是看着自家姑娘别扭的神情,忍不住闷笑了两声,“您这一个人嘀咕什么呢?早些睡吧,明儿要回天都。” “嗯。”花溪躺在铺着毡毯的床上,手覆在胸前,在夜风吹着帐篷发出的呼啦呼啦的响声,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翠茗唤花溪起身时,就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到处都是人声。 “这大清早的怎么这么吵?” “今早天没亮,陛下的仪仗也回宫了,只留下些收尾的人在打扫,皇家驻地那边空了出来。这边各府驻地本来就拥挤,有留下扎营再玩两日的,也有回天都的,所以这边忙着换地方,那边又吵着搬行李。” 木犀端着脸盆进来,插口道:“刚刚外面有两家差点打起来,若不是侍卫拦着,怕都不小心闯进咱们这边来了。” 花溪笑问说:“木犀啊,我睡得沉都不知你几时回来的?玩得可好?” “我回来,您刚睡下,怕吵着您,没敢大声说话。”木犀咬咬唇,低声道,“昨夜里我回来时,射箭场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让侍卫给围了起来,都把人给遣了回来,而且大华使团那边连夜拔营回了天都。” 花溪一听见射箭场,心一紧,“贤王呢?可见着人了?” “从昨儿到今儿都没见着人,营帐那边的侍卫不知几时也撤走了。多半已经回城了。” 花溪的心不安更甚,提前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可见事情发生的突然,就不知昨夜到底在射箭场发生了什么事? “那父王呢?” 翠茗回道:“奴婢正要跟您说这事。昨个儿晚上木犀回来告诉奴婢,后来王爷过来一趟,见您睡得沉,让奴婢们不要吵醒你。今早上胡总管过来,说王爷昨夜护送使团回了天都,他留着等郡主用过早膳再启程。” “不必了,去跟胡总管说,马上启程,东西留些人收拾,其他人先跟我回天都。” “怎么走得这般着急?”翠茗不解。 花溪蹙眉道:“昨夜碰见三皇和荀柔,邀五哥去射箭场,我预感怕是出事了。” 花溪换了身轻便的衣裳,上了马车,在侍卫护送下,急匆匆地回了天都城。 原本要走三个时辰的路,花溪等人一个时辰便回到了府里。进了府门,花溪听说薄野信在外院书房,便直奔书房而去。 “父王,昨夜可是出事了?”花溪拉开书房的门,一进去,没想到书房里面还有外人在。 那人正坐着品茶,听见有人进来,抬起头来,眼惊喜一闪而过。 花溪不由愣了一下,竟是欧阳铮。她站在门口进退不是,只得硬着头皮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刚才下人们并没有说信王正在见客,不然她也不会冒冒失失地直冲进书房。 “自然是信王领我前来的。”欧阳铮气定神闲地坐着,完全不像个来做客的外人,抿着唇看着花溪,心底却涌动着淡淡的欣喜。 昨夜他与花溪分开后,回营不久射箭场那边就出了事,大华使团连夜赶回天都,夜里欧阳铮又被泰王叫去叙话,想要借着此事向西月提条件获取更多的利益。晨起,入宫见了西月皇帝,着信王与他详谈具体事宜,离宫后信王忽然邀他回府用饭,欧阳铮想都没想就满口答应了,只因为他心底有个念头,想着也许能在府里见花溪一面,说不定还有机会去试探地问问她,知不知道那玉牌的另外一层意思?等到了信王府,信王请他到了书房,他原以为见不着花溪,没想到花溪却在信王借口离开的当口闯了进来,可当他看见张熟悉的俏脸后,一张嘴却全然不是自己想要说的话了…… 花溪不见信王,想起昨夜大华使团连夜拔营,想欧阳铮定知道其缘由,便问道:“你知道昨夜射箭场出了什么事?” 欧阳铮点点头,“昨夜贤王不小心误伤了泰王良娣,我作为使团副使,来此是与接待使信王爷交涉此事。信王大人刚刚有事要出去处理,派人将我请到此处稍坐片刻。” 花溪一惊,“啊,五哥伤了萧五?五哥现下怎么样了?对了,萧五的伤势如何?可有性命之忧?”花溪没想到这一夜之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萧五的伤势情况直接关系到薄野纪行的安危。 欧阳铮瞟了花溪一眼,见她满脸焦急,缓缓地说道:“你五哥无妨,不过手指划伤了而已。泰王良娣了一箭,却好在薄野纪行及时收力,箭飞来的力道不大,所以没伤到骨头。” 欧阳铮这一说,花溪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还好,还好……”却听欧阳铮又道,“不过,萧良娣是替泰王挡了一箭。” 花溪脸色一变,五哥的箭怎么会射向泰王的? “这里面定是什么误会?”花溪蹙眉道,“不说五哥有没有这个心,单就事论事,他在西月地位尊崇,要伤泰王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动手。” 欧阳铮深深地看了眼花溪,眸光暗沉,“箭矢确有问题,贤王才会射偏,即便如此,其贤王疏于防范,导致此事的发生,也是难辞其咎。” 花溪只顾想着这事里面的关节,没有注意到欧阳铮神色的变化,自顾自地继续说:“这事有两种可能的动机,一种来自西月,有人想要陷害五哥;再一种可能来自西月也可能来自大华,那就是有人想要借刀杀人,利用五哥伤了泰王,挑起两国矛盾。” “嗯,你分析的极是。看不出,你倒是十分在意薄野纪行的安危”话一出口,欧阳铮便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对味,忙啜了口茶掩饰过去。 这话说得有些泛酸。 花溪愣了愣,反唇相讥道:“五哥待我如亲妹,我担心他也正常。难道你做臣的就不在意泰王的安危?毕竟那箭矢是冲着泰王去的。” “身为臣,自然要关心皇安危,不过,像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出事?”欧阳铮抿唇摇摇头,低声轻笑道,“我身边最能出事的也就只有你了。” 花溪撇嘴瞪了欧阳铮一眼,正要回嘴,可想到自己不该再与他这般热络,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福了福身,说道:“昨夜的事还望副使大人明察,我相信五哥必是清白的。您且稍坐,父王估摸一会儿就回来了。我不打扰,先告辞了。” “你很怕我吗?”欧阳铮面色平静,眸的瞬光暗如夜。 “不,不怕。”花溪摇摇头,心头有些异样。 “那为何我总感觉你怕见我?”欧阳铮看着花溪,心着实不是滋味,想起昨晚上席轩说落自己的话,这丫头难道真是故意装作不懂,躲着自己吗? 在岐州香市他分明能感觉到她在意自己,所以才会因为符三的缘故不理自己,可符三如今已经陪同锦成入宫。而昨日下晌他们两人还轻松舒畅地并骑而行,可为何今日见面又成了这样的局面?从头到尾她关心的一直是薄野纪行的安危,自己才稍显得有些亲密之时,她就退缩了。 活了这二十多年,除了母妃,欧阳铮从来没有如此在意过女人的心事,即便是另有目的的符氏至少在他面前也从来都是温柔乖顺,而他也从不会去猜测她的心事,因为他清楚她的目的。 可花溪却不同,在他发现自己对她的在意并非因为那些私密的原因,而是发自内心的感觉后,他会想要知道她是如何想的,想要知道她心里有没有自己?感觉到她在意自己时,他也会喜悦,而见她逃避时,他也会觉得烦闷,这样的心情是他原先没有经历过的,就算是面对艳冠大华的符氏也不曾有过半分这样的感觉。 花溪避开了欧阳铮的目光,说道:“世多虑了。记得第一次见面,花溪还以为世是歹人,世当时可见我害怕过。” 欧阳铮看着花溪,席轩的话又在脑里响起,“属下说句不听的话,席某人是您的属下,用热脸去贴您的冷屁股也无可厚非,反正本来就皮糙肉厚,经得起您的冷脸折磨。可人家是个姑娘家,若您再早两年生,她都能给您做闺女,小姑娘都爱听好听话儿,您又不会哄人,所以属下才说要您借着送东西表明心迹,结果呢,马是送了,不过挂人家的名头……好不容易,我在林里让小白马带着人家姑娘过来了,可您说您一个下晌,就跟姑娘家说马了,送信物时您好歹也提醒一下人家那是‘月福’,什么都没说,您让人家姑娘怎么给你回送信物啊?” 想到此,欧阳铮定了定神,颔首示意道:“既如此,我不再久留郡主了。” 欧阳铮忽然用敬语,让花溪有些不适应,失神了片刻,才转身出门。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欧阳铮在背后说:“我会等到十五,希望那日能收到你的信物。” 花溪身一僵,胸口的玉牌随着身,在衣服里轻轻晃了两晃,静静地贴在了胸口,不知怎的花溪竟觉得玉牌有些发烫,不再如昨夜那般凉沁沁。那股热意似乎顺着胸流进了身体里,涌到了她的心里,让她有些发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心意 谁不希望两情相悦? 欧阳铮的一句话却将那层蒙着他们之间的窗户纸轻轻戳破了,虽不是明说“我喜欢你”,但也是表明了他自己的心意。 听了欧阳的话,花溪能听到自己心跳在加快,自己有情,他亦有心,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喜悦,甚至想自己会一时冲动送上信物,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她已经想得清楚,本想装糊涂不闻不问,这样再过几日他们便要离开西月了,到时候所有的问题都自然而然都会解决,她也不用再纠结彼此之间自己和欧阳铮之间这点朦胧暧昧的情意。谁知道欧阳铮竟会在此时表明心意? 花溪稳了稳心神,告诫自己不要分心,不能再纠结下去,索性直接拒绝他便罢了。她从脖里解下了玉牌,回身看向欧阳铮,“这是昨夜你送我的,我今日还给你。” 欧阳铮看着花溪没有说话,眸里的光亮似乎一瞬间暗了下来,幽深一片。他不是没有过女人,符氏去后,家不是没有打算另娶,可他都拒绝了。他素来不做无把握之事,对人对事都一样,既然他认定了花溪,就不会轻易放弃。虽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但他总是从侧面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却不想被她直接拒绝了。 欧阳铮还是有些生气和失望,只是面上没有表露,他心更多的是不解,难道真如席轩说的那样,女人的心思变化多端,本以为她是欲拒还迎,结果她却真要彻底避而不见了…… 花溪能感觉得到对面的那双黑眸里隐约的透着丝丝怒气和几不可察的哀伤,她的心似乎也跟着有些隐隐作痛。她低垂下眼眸,只看着手心里静静躺着的玉牌,一遍遍在心描画着那上面代表“宣”的“”字,一笔一划地想要刻在自己的心底。 看着花溪垂眸不敢看他,欧阳铮沉静了下来,回想起了些许细节,面色微缓。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只听了她那一句话,却忘了她是从何处取出的东西?这丫头嘴上不愿承认,其实心里明明就对自己有情?依她的性,若真的心里没有自己,那她连亲近的机会都不会给,而是一开始就刻意回避,更不会把自己送她的东西贴身收藏。今次自己若不试探她,她也不会当即还回玉牌。 欧阳铮不禁暗笑,这丫头属乌龟的,你不动她不动,想跟你亲近又小心翼翼,一旦你真要动了,她就缩了回去。今日自己若真应了她的要求收回了玉牌,就是阻断了两人今后的路。日后只怕她会彻底缩回自己的壳里,自己再难寻机会抓住她了。她既然装糊涂,自己何尝不会? 半晌欧阳铮才沉声道:“我送出的东西从未收回过。” 花溪一滞,“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欧阳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郡主是什么意思?” 花溪轻舒了口气,“你既是大华的副使自然熟知西月风俗,该知道在月祭上送‘月福’最初的意思,既然将它作为……信物,我若不能回赠,自然要退回。” “信物?这玉牌自然是给你有事时联络用的。你把它当什么信物?”欧阳铮捻起玉牌的彩绳,“既然贴身收着,那以后就别再取下来了。” 这次轮到欧阳铮装糊涂,花溪心急,索性准备明说。不想欧阳铮低下了头,脸贴在她的脸旁边。 花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欧阳铮伸手拉住她,略带薄怒道:“别动” 花溪身僵直,欧阳铮将手里的玉牌轻轻给花溪套回了脖上。 今日花溪刚好穿了这件玫瑰花对襟半臂,白色的玉牌不高不低落下正好垂在自己胸口那一大朵嫣红的玫瑰上,彷佛玫瑰的花心一般。 欧阳铮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戴着挺合适” 合适?花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欧阳铮这家伙脸皮还真厚故意装糊涂,准备就这么不了了之。 花溪伸手想取下,却被欧阳铮拉开,“我亲手给你戴上的,不准再摘下” 欧阳铮语气霸道,花溪的火气也上来了,“凭什么?你明知道到月福是男女定情信物,我不能回送的话,是要将信物还给你。你为何还执意要我戴上?” 欧阳铮看着花溪,总觉得的那张气鼓鼓的脸,含怒的眉眼比那冷清淡然的模样要更加生动可爱,心暗笑,小丫头不是不在意,而是在意,所以才会如此一反常态。 “你,你怎么不答话?”花溪被欧阳铮的反应弄得有些发懵,看着那双黝黑的眸里倒影出自己的影,似乎要望到了她的心里,刚刚突然爆发的气势顿时泄了一半,低下头嗫嚅道:“你先松开手咱们说个清楚,一会儿让我父王瞧见了……” 欧阳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正握着花溪的手,“你先答应我不要着急取下玉牌,我便松开。”那滑腻柔软的感觉让他有些舍不得放开,只想一直这么握着。 花溪点了点头,欧阳铮才松开了手,花溪飞快地抽回了手,“原来觉得你虽然冷了点,但还温有礼。几时变得这般无赖?” 花溪这一嗔怪,两人之间那种尴尬诡异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若是无赖能帮我达成目的,我无赖一次又何妨?”欧阳铮抿着唇,“不过要看什么人,什么事了?对你这种小泥鳅来说,稍一放松你定会溜了。” 花溪气结,习惯有时候真是难以改变,就算她换了身份,可是从初见欧阳铮开始,她似乎就一直处于劣势,在两人的接触,他总是处于强势主导的地位,所以花溪骨里对欧阳铮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她偶尔敢叫板,敢回嘴,却怕真的会惹恼了他。 “我不与你争这些。我原本不过是个小小的孤女,后来机缘巧合认回了亲生父亲,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花溪长吁了口气,“我虽然冷清些,但不是愚顽不灵之人。若换做过去,我不过是无根浮萍,说句不好听的,不论是许个正经人家还是送给权贵做小,何去何从并我自己就能决定的,至少那些上京城里的天潢贵胄、贵介公是不会聘我为妻的。”比如尹承宗,比如慕修远…… “自从认回了爹爹,地位变了,生活也变了。看似前路可以由自己掌控了,其实面对的事情却越多越杂了。离开了大华,到了西月,信王独女的身份定能引来不少人,可这里面又有几个是真的为了薄野花溪这个人?”比如尹元烨,比如…… 花溪抬头注视着欧阳铮,在薄野纪行提醒她以前,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用心,只是人在感情里很多时候不能用理智去思考问题,她宁可用地域和家族这些理由来回绝他,也不想用另有所图来定义他们俩之间的情谊。即便她并没有真正看清过他的心,但因为他曾救过素不相识的自己,因为自己心真的有他,所以会一厢情愿地去相信他是真心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的担心并不为过。只是你若是为了臆测,而做出决定似乎太过轻率了。”欧阳铮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坦荡荡地回视着花溪,似乎并不想多辩解什么,只道,“其实十五你回送信物与否,并不会妨着我的决定。就算你没有送,我的心意也不会轻易改变,正如我所做的事不会轻易放弃一样。你也说世事变幻,不到最后,谁会知道结果如何?” 欧阳铮的话似是在表明心意,又像再另有所指。 花溪心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反驳,但也不想欧阳铮这般轻松将此事带过,说道:“至少有一点我清楚,我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陪着未来的夫君走完下半辈。若他无法做到,哪怕和离我也不会迁就。”花溪知道虽然这想法与这个年代格格不入,就算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很多想法在改变,可这点是她唯一的坚持。两世为人,花溪心底里还是渴望能得到一份彼此能专注坚守、细水长流般隽永的感情。 欧阳铮起初也愣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唇角难得又露出了笑意,“嗯,我要先回去问问泰王良娣的伤势,再与泰王商量一下后续事宜,烦请郡主给王爷说一声,我先行告辞,就不府里用膳了。等明日香席后,我再行拜访。” 花溪没想到他突然告辞,心隐隐有些失望,难道自己拒绝没有吓退他,反倒是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要求吓跑了。片刻失神,欧阳铮已经起身走到门边,回头问道:“我若能做到,你会答应否?” “嗯?”花溪再看,欧阳铮已经出门了,她望着他欣长的背影消失在格门后,目光复杂难明。 欧阳铮从书房出来,刚上回廊,就看见薄野信迎面过来。 欧阳铮迎了上去,“王爷” 薄野信抱歉道:“真是对不住了,耽搁了,让世久等了。” 欧阳铮轻摇了摇头,笑着说:“不妨事。” “小王的外书房虽然不算太大,但藏书颇丰,我那闺女也成天爱往那处去,不知世还过得去眼?”薄野信看着欧阳铮,双眼含笑。 欧阳铮亦是不动声色,温有礼道:“哪里哪里?王爷过谦了。虽是武将出身,但辞笔墨不输于您的武艺,今日有幸在您书房揽看翻阅,小可受益匪浅,在此多谢王爷许了这次机会” 薄野信眼睛微眯,“如此甚好这几日为了泰王良娣的事世多费心了,我这里环境雅致,启程前不妨多来这里坐坐?” “好”两人相视一笑,目光不明的意味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家里突然出了点事,没来得及请假,晚上才回来,对不住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存香(上) 花溪从书房出来时,神色有些恍惚,连站在沿廊下的翠茗唤她都没有听见。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翠茗跑了过来,“刚才奴婢怎么瞧见欧阳世从王爷的书房里出来了?” “嗯,是他。他在书房里等爹。”花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昨晚上射箭场那边出了事,五哥不小心射伤了萧五,大华那边派了他来交涉。” “啊,那萧夫人伤的重不重?” “萧五没有性命之威,五哥那边也只是轻伤。”花溪没心思再想欧阳铮,夜薄野宗启那副殷勤的模样,心想这事多半与他脱不了干系。五哥受罚事小,怕就怕薄野宗启那边再借机生事,给五哥雪上加霜。 “咦,花溪回来了?” 花溪抬头看见薄野信走了过来,福身问安,“在天祀山听闻昨夜射箭场出了事,大华使团连夜回天都……昨夜五哥送我回营就去了射箭场,我担心五哥,所以急着赶了回来。” “出不了什么大事,你不必担心。”薄野信不愿多说,只是笑眯眯地望着花溪,“怎么没再玩一玩?难得碰到月祭,西月有官爵的人家的儿女们又聚得齐全,你该再和他们熟悉熟悉,免得日后总是闷在家里。哎,我留着老胡跟着你,本就是怕你有什么需用,想留你再多散散心,到晚上再回来。你倒好自己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了。” 花溪挽着薄野信的胳膊,“我这不也是担心五哥。我都到了西月,以后还怕没机会认识他们。倒是爹你,今儿府里来客人,也没让下人知道,搞得神神秘秘的,害得我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花溪睃了一眼薄野信,“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看着花溪嗔怪的眉眼,薄野信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有些事你不告诉爹,别以为爹不知道?昨儿下晌跟谁骑马去了啊?” 这话锋一转,薄野信非但没有解释,倒将话题变到了花溪身上。 花溪身微微一僵,像是被家长撞破了秘密的孩一般,有些慌乱,强自稳了稳心神,不满地嗫嚅道:“您都知道了还来问我?” “欧阳世家世品貌都是上上之选。”薄野信自顾自地感叹说,“你若嫁人,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可惜人在大华。” “爹,你浑说什么呢?”花溪焦急道,“您说的玩笑话让旁人听去了,还当是你着急嫁女儿,这万一那个多嘴多舌不小心给传扬出去了,倒让人家怎么看咱们信王府?” “好了好了,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倒是急了。”薄野信表情变得郑重起来,“爹虽没通天彻地之能,可王府这一亩三分地还是爹说了算,谁也不会乱说话不过是因为你已经及笄了,我这个做爹的想得多了些。咱们这是刚回来,再来你在那些夫人们面前没怎么露过脸,爹估摸着等月祭一过,咱们信王府说亲的人会慢慢多起来。” “女儿可不想这么早嫁人。”花溪摇头,嘟着小嘴说道,“您才辛辛苦苦认回的女儿,这就想着要我嫁人了,怎么我也要在您身边多留几年?再说,当初咱们不是说,招赘一个进来,既然想招赘一个,那便是迟早的事,根本无需急在一时。” “嗯,爹记下了,不急不急。”听女儿要留在他身边,薄野信倍感欣慰,可心里却有另一番计较,话虽如此,可有时候事情变化太快,总是未雨绸缪早作打算稳妥些。 “爹,我这急急忙忙回来,一回来就来了书房,还没用膳。您一个上晌也没闲着吧?要不,我陪爹到怡园一起用吧?” “好这几日忙月祭圣驾巡幸之事,都没怎么在家,正好今日一起用膳。” 父女俩一道回了怡园,都没再提及欧阳铮的事。 用完膳,花溪回了夕园。 花溪一进门,新选上来的二等丫鬟姚椿在屋里候着,“刚来人说您回府里,奴婢让人把铺盖都收拾好了,净房那边烧好了洗澡水,惜香院那边樊主事说炼香房已经布置好了,按您演示的法炼了一两合香花油出来,您一会儿沐浴时要不要试试?” 姚椿捧着一个瓷瓶递到了花溪面前,花溪瞟了眼姚春,伸手接过来,打开瓶盖扇了两下,点头道:“芸哥儿的手脚还挺麻利。既然弄好了,一会儿我试试。” 姚椿笑着应诺退下。花溪坐了一会儿,便去净房洗漱。 木犀等花溪走了,才对翠茗道:“刚我瞧姑娘魂不守舍的,就没敢问,贤王是不是出事了?” “好像没出什么大乱。”翠茗把听来的事情经过给木犀略提了两句,又说:“……姑娘去外书房碰见了欧阳世,两人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出来正巧碰见王爷,姑娘陪王爷用了饭就回来了。” “难怪呢?”木犀恍然一笑,凑到翠茗身边低声说,“你说咱家姑娘是不是对欧阳世……” “有什么?”翠茗故作不懂,睨了眼木犀,“有没有什么都不是咱们该管的?姑娘没说,咱们也别乱猜了。” “话虽如此,可我看欧阳世对咱们姑娘不一般。”木犀不以为意,“姑娘也及笄了,你就不关心姑娘日后嫁个什么人家?” 翠茗没理睬她,将叠好了衣裳收进柜里,“姑娘会嫁给谁我是不晓得,不过不管嫁给谁,王爷定会让姑娘找个真心喜欢的,不会让她受委屈的。我今儿可听姑娘说了……往后说不定会招赘一个做郡马……所以你就别操心了。赶紧的,别光站着,再看看东西可都归了位。” 木犀撇撇嘴,没反驳,自去检查物品。 花溪从净房出来,绞干了头发,在榻上歪着看书,不多时便睡着了。 翠茗唤了两声,花溪睡得太沉,翠茗只得给盖了条薄锦被,任花溪睡在软榻上。 花溪着实累了,这一觉睡到黄昏时分,起身时才发现自己在榻上睡了一下午,一转头,发现屋里的圆桌上不知几时多了只锡盒。 “谁在屋里?” “奴婢在。郡主有何吩咐?”姚椿靠在外厅的杌上打盹,听见花溪唤她,赶忙进去,“翠茗和木犀姐姐收拾完东西,看姑娘睡得沉,没敢惊扰,回房歇息去了,留奴婢在这边看着。” 花溪坐起身,指了指圆桌,“那盒谁拿来的?” 姚椿答道:“回郡主,那是志都王府的虞恒公派人送来的,请姑娘品品。”() 第一百七十八章 存香(下) 花溪起身走到桌前,虞恒送来的是个三寸见方的方锡盒,盒盖上是绘着花鸟,镶着红蓝宝,精致华丽。 花溪看了两眼,正欲打开,姚椿便知机地上前帮她打开了盒盖,“送东西来的是志都王府专门给虞恒公司香的婢女,说这是他们公准备在香席上给诸位贵人品鉴的棋楠,先派人送一小块过来给郡主。” 花溪略点了点头,拨开锡盒里的香花,露出了央盛着的半个巴掌大小的一块沉香,放置沉香的正下方有块带孔的隔板,上面的穿孔约有龙眼大小。花溪低头一闻,是蜂蜜。 “可还留了别的话?” 姚椿想了想摇摇头,“没旁的话了,只说请郡主先品品看合不合香席之用。” 花溪看着锡盒赞道:“这虞恒还真是爱香之人,通晓沉香的品性,这存香的法也比别人精致多了。以蜜气养之,花气蕴之,激起特性,这所养之香味道自会更好。” “郡主现在可要用?” “不,不急。我明日再试,留一半,另一半得挫成赤豆大小的丸,拿炼蜜和过后给父王送去些。待会儿你让小芸哥过来取香,我再给他说具体如何用法。” “奴婢原还会用些香,可今儿算是开了眼界了,不光虞恒公存香法讲究,您用香的法也讲究。”姚椿笑着应和道,“是,奴婢这就亲自去请樊管事过来。” “不忙,樊芸那边派个小丫头过去传个话就行了。我知你勤快,这些小事用不着你亲自跑一趟,派人小丫鬟去就行了。”花溪取了磁碟,将沉香搁在上面,又贴近了细闻。 姚椿听花溪赞她勤快,殷勤道:“能服侍郡主是奴婢的福分。” 花溪点点头,“收了吧。” 姚椿小心地按原样将沉香收回锡盒后告退了。 午间,薄野信回来告诉花溪,香席的事因为大华使团的事要暂时延后。花溪问起薄野纪行的情况,薄野信沉声道:“……泰王那边虽没说要严惩,但也要陛下表个态,而且小五家当时负责箭器的小厮也失了踪,不过有人看见那小厮出事前与荀家的丫鬟见过面,不过荀家那边说是得了怡真吩咐,帮着来寻小五的,怡真也说确有此事……所以这事只能小五自己担着,最多给判定是‘误伤’。陛下那边除了下旨申饬,降爵罚俸是肯定了。估计他在朝里兼的差事也要暂时交出来……” “爹,这事与三皇有关?那日他们来请五哥和我,我总觉得三皇态度太殷勤了些……” “这事我听小五说了。”薄野信蹙眉,“明面上荀柔嫌疑最大,宗启在背后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更无从查起……更拿不出别的证据,况且如今还不是跟荀家撕破脸的时候,小五这次只能认栽了。吃一堑长一智,也让他的脾气收敛收敛,那些无谓的意气之争能免则免,省得关键时候再惹出乱来。” 听薄野信如此说,花溪心知薄野纪行这次受重罚是在所难免了:转而道:“爹,我想去看看五哥。” 薄野信想了想,“这两日他被禁足,再过一两**再过去。” 花溪应诺,又说:“今儿虞恒公派人给女儿送了些沉香过来,说是要用在香席上的,让女儿先行品鉴品鉴。” “香席办不成的消息他应该早有耳闻……”薄野信凝眉不语,“不过那家都好香,素日里常以名香相赠,既然他送来,你收下就是。不过他家的礼可不好白收,秋也快到了,到时让胡总管送回礼过去。” 花溪与薄野信闲聊了两句,去了炼香房与樊芸交待了几句,顺便看看香房里的情况,然后回了夕园。 过了两日,花溪正打算去贤王府看看薄野纪行,没想到大华驿馆来人送了泰王的帖请花溪过驿馆一叙。 来人说:“萧夫人为救泰王受了惊,在驿馆养了两日,身体不见起色。太医说是夫人身处异乡,受伤后泰王又忙于两国事务,无暇相陪,夫人一人思念亲人,所以忧思难解,伤势才会不见好。郡主是我家夫人的亲戚,原来又是闺好友,所以我家王爷想请花溪过去陪萧五说说话解解闷。” “你先回去吧,下晌我过去。” 萧五受伤,花溪派人送过礼物过去,却碍于尹元烨一直没去看望。今次尹元烨亲自派人请她过去,她若不去,落了泰王面事小,就怕他又迁怒到薄野纪行身上,更怕有人说她有了地位不顾念亲情,损了信王府名头。 下晌,花溪带了些补品去了大华住的礼宾馆。 花溪进了馆换了软轿去了萧五住的斌兰苑,她偶尔撩开轿帘往外看,发现各门上都站着大华侍卫,连园时不时能看到三五个一队巡逻的卫兵,过各门的时候都要检查,防范甚严。 萧五的丫鬟一直给花溪道歉,“不好意思,让郡主受累了。这是王爷下的令,怕大华使团再有人出事。望您多体谅” 花溪道:“无碍的,萧五姐姐出了事,王爷会如此也是应该的。” 斌兰苑在礼宾馆最里面,坐轿行了两刻钟才到地方。 花溪进到门口,听见屋里有人抽泣,还有人在旁安慰,问道:“屋里还有客?” “莫罕王二公的夫人刚巧过来看望我家夫人。”丫鬟打帘请花溪进去。 “古丽娜?”花溪没多想,提步进了屋。 萧五躺在床上,古丽娜正坐在床边拿着帕抹眼泪。 “夫人,静娴郡主到了。” 古丽娜起身给花溪行礼,花溪颔首示意。 “花溪,不,郡主,郡主你怎么来了?”床上传来萧五有些微喘的声音,“来人,扶我起来。” 古丽娜忙压着她,“夫人你身上的伤还没大好,就别乱动了,郡主不会见怪的。” 花溪走到床前,“是啊,古丽娜夫人说的是。什么郡主不郡主的,姐姐不必见外,还叫我花溪就是了。” 萧五的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双颊凹陷,气息凌乱,看模样也知道她虚弱得很。花溪当时听说萧五没伤及性命,可等见了人,才觉得萧五的伤势比她想象的要沉重的多。 “今儿你能来看我,我心里真高兴。”萧五说话很用力,奈何没什么气力,竭力发出的声音时断时续。 花溪瞧她这般痛苦,赶忙在她身边坐下,怜惜道:“姐姐莫急,你伤的沉,别说话了。” “不,有些话,我想跟你单独说……”说着,眼光瞟向古丽娜,呢喃不清道,“不说,我怕以后没,没机会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残香(上) 古丽娜宽慰道:“您虽受了伤,但太医说了并无性命之忧,您这般思虑过甚,反倒对身康复无益。” 花溪点头应和,“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姐姐遭了罪,等伤养好了以后自有大福缘。” 古丽娜笑了笑,“郡主说的是,既然您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姐妹说话了,我先走了。” 花溪欲起身相送,不想手上一紧,是萧五抓住她不放。花溪没再上前。直到古丽娜出了房门,萧五这才松开了手。 花溪察觉到萧五的变化,轻声问道:“人走了,姐姐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萧五望了眼门口,小心翼翼道:“她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可要提防着点。”说话声音带着几分怯意。 “嗯,我知道。”花溪见识过古丽娜使得手段,自然知道她想亲近的不过是信王郡主这个身份,而不是她薄野花溪这个人。碍于莫罕王和志都王两大异姓王,她不会明着与古丽娜针锋相对,但决不会生出什么亲近之意。 “自从上次她说来看丽妃,就一直留在现在,这段时日她没少来礼宾馆,我晓得她因为王爷的缘故才会亲近于我,只不过来了这西月后一直呆在礼宾馆,着实有些闷了,所以应了她的请。她带我到四处走走看看,也会参加天都贵妇们的一些聚会。三五次下来,倒也惯熟了。只是没想到她,她……” 萧五胸脯一起一伏地大口喘气,似是古丽娜做了什么才让她如此气愤。花溪抚着她的胸口帮她顺气,“不急不急,姐姐切莫气坏了身。” “花溪,你不知道,她,她一个有妇之夫,竟然勾引王爷……被我不小心撞见她跟王爷在书房私会……呵呵,王爷他却还警告我不准我去找古丽娜的麻烦,否则要我好看,要我家好看。”说着,萧五眼眶一热,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花溪初听萧五说古丽娜与尹元烨有私情,心也是一惊,又见她流泪,忙拿着帕给她拭泪,一面出言宽慰。 萧五哭了一刻渐渐止了泪水,躺在床上呆滞地望着顶上的素荷纱帐出神。 花溪亦是沉默不语,心暗忖,这事有些蹊跷。依草原上开放的民风来说,说古丽娜与尹元烨彼此暧昧,她还会相信一二,但说两人明目张胆地在礼宾馆幽会,她却不大相信。姑且不论他们二人是否彼此有意,单说两人的身份地位来说,都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来。况且尹元烨那样野心勃勃的人,怎会为了儿女私情而坏了与莫罕王的关系? 花溪想了想,小心问道:“姐姐莫非看错了,也许他们只是说话而已。这西月草原上的女素来行事开放,并不避讳与男独处说话。” 这礼宾馆内虽住着大华使团,可服侍的人里还有不少西月人,有什么风声走路出去,古丽娜和尹元烨的名誉和地位都回受影响。像他们这样的聪明人才不会铤而走险做这种傻事。而萧五去书房定会敲门寻问,即便撞见尹元烨与古丽娜在一起,也未必能说明两人真就是私会,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呵呵,呵呵……就算我在书房看错了,可这次呢?你可知道我这次为何受伤?”萧五突然笑得有些癫狂,“还不是因为她……因为那个贱人……她跑来献殷勤就罢了,那箭原本是射向她的,可王爷他却护着她,错身躲开了,反倒连累了我,可笑事后,还美其名曰是我为了救王爷才舍身撞开王爷,挡了那一箭。咳咳,咳咳……” 萧五咳得厉害,花溪要喊人寻大夫来,却被萧五拦住了,“别去。我这病,他们治不了。不是他还用得着我们萧家的钱,我这条命只怕早没了。” “姐姐,身要紧,你这样拖着,如何能治得好病?” 看着形销骨立、憔悴如斯的萧五脸上露出那种怨毒愤恨的表情,花溪想起当年那个笑起来眼如弯月的清秀女,不禁有些伤感,不过三四年,已经人事全非,当年的萧五,借着从自己这里得来的的一道香方,让萧家攀上泰王妃,后来自己风风光光地进了王府,那般意气风发、笑容灿烂的女,如今也不过落得如斯田地。 萧五似没听见花溪的话一般,眼睛望着顶上的纱帐,幽幽地回忆说道:“那会儿因为自己是商贾人家的女儿没少遭韵琳的白眼,我一直对自己的身份耿耿于怀,后来娘带我去过一次泰王府给王妃送扇,我头一次见识王府的富丽堂皇,商人就算再有钱,可朝廷里有定制的东西也不能随便使用,当时我就想以后我也要住进王府。” “第一次见你,我看你不像个俗人想想那时你在慕家无依无靠。慕家本来就想送你去泰王府,投了泰王的喜好,好化解了两家的仇怨。我耍了个心眼,劝了爹娘和爷爷,借着你赠的方铺路,送我入了王府。” “外面都传他暴戾,可我进府后,他对我也很好。他在府里时却从没有外面传的那边粗暴……”萧五脸上泛起红晕,眼的情意犹在,不过更多的是怨怼,“虽然雨露均沾,可他更偏宠姒夫人……我怀了身孕,却因为与姒夫人争执,被她的丫鬟碰到而滑胎了,可怜我那孩……我要跟王爷和王妃讨个公道,可最后呢,他还不是向着姒夫人,不了了之了,反倒厌弃了我。” “我恨过,怨过,可最后为了萧家还是妥协了。为了再得到王爷的垂怜,借以打压姒夫人,我还曾想过让你一同进府,王妃也同意了。可当时你没应我的请去王府,我后来又想法说动王妃,让她见了你一面,可惜最后在诗会上也没见着……比起你韵琳、韵宁她们几个,你倒是个主见的。现在想想这人跟人还真是不一样,就算再落魄,骨里带着贵气,旁的人学是学不来的。也许冥冥自有天保佑你” 花溪摇头道:“我从未想过要嫁给泰王,跟一众女人争宠的事我不是不会去做的。”在这里她已然变了许多,横死重生,她学会了随遇而安,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但她却无法适应与他人共事一夫。这是观念里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环境和外力所能改变的。 “是啊,你从没想过攀高枝嫁入王府,所以等他见了你,便一直惦记上你了。”萧五说着说着,忽然转过头看着花溪,问道,“你今年也及笄了,信王可曾与你说过你的婚事? 花溪点点头,“父王说过,全听我的意思。我不想太早嫁人。” 萧五松了口气,轻咳了两声,“那就好,那就好……姐姐我以前诸多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 “事情多过去了……如今我已经来到西月,大华的事就不必再提了。”花溪替萧五拢了拢滑落的被角,“太医说让姐姐好好将养,你莫再胡思乱想了。” “我算是看开了,什么荣华富贵、恩爱垂怜都是虚的,想用你时,温言细语,不用你时,疾言厉色,呵呵……”萧五苦笑,笑容里尽是落寞悲凉,“咳咳……最早是为了以后的生活,后来是为了争宠,如今我确是为了萧家。你该知道,泰王他一直想娶你。” 第一百八十章 残香(下) 尹元烨早在大华王宫时就给花溪表明了态度,而薄野信婉拒之后,他再未有所表示或是对花溪有异样之举,花溪也渐渐淡忘了此事。而当初萧五有心帮尹元烨说合,却从未真正挑明过,只是今日她却突然反复提及,不知是何用意? “姐姐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嗯”萧五小声道:“我虽不知王爷对你的情意有几分真假,但他那个人素来霸道,想得到手的还没有得不到的。我曾偷偷看见他与荀家的人见面,我虽不知道西月朝廷上的那些事,但也听说你们家和荀家不对盘……我怕他会对你家不利,你可要当心些。” “多谢姐姐提醒。”花溪听罢,暗自心惊,她没想到尹元烨竟背地里搅合到西月朝堂里来了,他到底居心何在?古丽娜与他私会,说不定背后还有志都王或是莫罕王的影。虽不知萧五所说是真是假,但她告诉父亲后,相信父亲自有决断。 “姐姐你切忌思虑过度,一定要好生将养,多多保重” “我这病也不知能不能好了……”叹了口气,“今次王爷借着我的名义请你过来,定会要见你一面……依你的性,恐怕也不想见他。我如今也帮不上你什么,待会儿我让丫鬟送你从后面离开。” “姐姐你送我出去,惹了王爷不快,恐他会迁怒于你。在礼宾馆里,众目睽睽之下,想他堂堂一国皇,定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事。你就不必担心了,想来不会有事。”花溪这次出来,带了白兰,如今人就在门外候着,她倒不怕尹元烨会对她不利,反倒担心萧五处境。 花溪谢绝了萧五的帮忙,萧五思及信王对花溪的疼爱,想来花溪一人出门定是带了护卫前来,倒也放下心来。 这时,外面萧五的丫鬟敲门。 “进来吧,什么事?” 丫鬟冲两人福福身,“洛西王世在院外,说有急事托静娴郡主给信王爷带个话儿。世看郡主在这边坐了许久,特地过来问一声,问问郡主与夫人可说完话了?” 萧五睨了花溪一眼,“得,不用**心,有人比我还心急。” “姐姐——”花溪脸一热,嗔怪道,“他是有事寻父王。” “是有事寻信王,不是担心你。”萧五仰面看着花溪略显羞涩的笑容,愈发出众的容颜,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人的际遇就是这般,你千方百计想得到的,最后落得的个两手空空,偏那无心之人反倒有老天眷顾。 思及此次出来,她未能按照尹元烨的意思说动花溪,加上她这次一人陪泰王出使,已经遭了王妃和众人的忌,即使伤势痊愈回到大华,在泰王府也不会有好日过。 萧五长叹了口气,“你且去吧,有欧阳世在,我也能放心了。” 花溪又宽慰了她几句,起身告辞,“我这就去了,姐姐你多保重。” “嗯,走吧” 花溪离开了,又是一室清冷,桌上香炉里香已燃尽,残香犹在。 萧五出神地望着门口,轻声道,“今日一别,以后恐再难相见。你自己也多保重。” …… 花溪刚出了院门,就看见欧阳铮站在门口的桂花树下一身天青色万字纹常服,头发束起以一支玉簪固定,简单清爽的装扮,反添了几分儒雅清隽。他仰头向上望着,眉宇间似乎不见了往日的肃然冷凝,安静平和,似在看花,又似透过枝桠间缝隙望向天去。 他听见有人出来,目光从桂花移开,低头看过了,问道:“聊完了?” “嗯”花溪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避开了欧阳铮温柔的目光,“我要回去了。你有什么话要带给我爹?” 欧阳铮不言语,走到花溪身边,忽然抓住花溪的手腕,“我送你出去,边走边说。” 花溪挣扎了两下,眼睛瞟了眼白兰,嘟囔道:“还有人呢,快松开” 欧阳铮回道:“走吧,出了林就是小镜湖,我让轿在湖边等着。”嘴上虽然如此说,手却没有松开。 “喂,喂,你快放开啊……白兰”花溪一喊,白兰就要动手,谁知欧阳铮一扬手,白兰就被人拦住了。 欧阳铮一言不发,拉着花溪穿过桂花林,往小镜湖走去。 花溪任欧阳铮牵着,不时回头张望,看见白兰与人打斗,焦急道:“我跟你走就是了,你让你的人放了白兰。她不过是个丫头。” “试试她的功夫,免得我回了大华,你遇到什么危险,身边连个顶用的人都没有。”欧阳铮很自然地松开了花溪的手腕,拉着她的手,慢地往前踱步,“你无须担心,一会儿她会在小镜湖等你的。” 花溪撇撇嘴,这次没再挣扎,任他牵着自己的手,埋怨道:“霸道我看你是属螃蟹的,横着走惯了。” “没法不看紧点,怕你这个香饽饽被人抢去了。”欧阳铮目视着前方,唇角微微上翘,眼也盈满了笑意,拉着花溪的手又紧了紧。 “我又不是唐僧……”花溪偷睃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那被包裹在他的大手里手,显得小巧玲珑。 拂面的秋风带着些许凉意,手上的暖意流遍了全身,却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桂花林间的小径上,两人手牵手并肩而行。头顶上,偶然风过,白色的桂花飘落,如细雨纷纷,落在肩头,落在发间…… 花溪落在欧阳铮半步后,看着花瓣黏在他肩头,忍不住轻轻抬手掸了去。 欧阳铮肩头微震,回头看了她一眼,脚步不由地停了下来。花溪微愣,抬头对上欧阳铮那双黑眸,瞳孔里倒映出她的影。 花溪像被那专注深邃的目光定住了一般,就看着欧阳铮缓缓地低下头。 花溪有些愣怔,胸口猛跳了两下,他要做什么?脑袋里随即想起两个声音在打架,躲开,怎么能让他这么轻松的就占到便宜呢?不躲开,他人长得也不赖,亲一下也并不吃亏? 欧阳铮的脸越来越近,花溪紧抿着唇,左手攥得死紧,眼睛眨了两下,最后猛地闭上了。 欧阳铮愣了愣,看着眼前人儿闭上了眼,两弯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一般晃动着,显得有些紧张,娇羞的红唇紧抿着,反倒透出几分魅惑,更让人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欧阳铮克制住心里的悸动,抬手拈下花溪发间的桂花,手指圈起在她光洁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哎呀”花溪捂着额头,“干嘛打人?” 欧阳铮忍着笑,手指间捏着刚从花溪发间摘下的桂花,一本正经道:“礼宾馆的桂花开得虽然不错,竟让你陶醉如斯。赶明儿我让人摘些给你送去做花油。” 花溪看了看欧阳铮的手,当即会意,尴尬地笑了两声,“好,好啊有劳了。” “不谢不谢”欧阳铮笑得越发开怀。 “两位聊得可好?”花溪和欧阳铮一回身,看见尹元烨站在不远处的小径尽头,“我听说郡主来看望五儿,所以去斌兰苑看看,不想我过去时,郡主刚离开。我当郡主已经出府,过来寻宣,没想到您竟是和宣在此处赏花?” “王爷”欧阳铮点点头,拉着花溪的手并没有松开。 “王爷也是来赏花的吗?”花溪朝尹元烨福福身,“我刚还与宣说呢,没想到礼宾馆里的桂花开得这般好,让我想起了当初慕家的那片桂花林。” 花溪转过脸看向欧阳铮,“宣,你可还记得?就在咱们俩第一次在慕家碰见,就是在桂花林边上的疏桐园。” 这妮一用人,就喊得特别亲?欧阳铮无奈地想着,看着朝自己不住眨眼睛的花溪,笑着点点头,“记得,自然记得……我记得你那日穿了条绣海棠的白裙。” 花溪一滞,她依稀仿佛记得那日穿过一条白裙,却不记得是哪条?欧阳铮竟会记得? “看来是我搅扰了二位的雅兴?”尹元烨盯着两人相握的手,低沉的声音里几不可察的怒意。 “王爷说笑了。我不过离开的路上瞧见这里花开得正好,想让宣帮我摘些送到信王府。”花溪腼腆地低下了头,身往欧阳铮背后错了错,显得有些害羞。 尹元烨眉头微蹙,睨了眼欧阳铮,欧阳铮点点头,又说:“时辰不早了,信王爷该等急了。我先送静娴郡主离开,再去寻王爷。” “好,那我在书房等你。”尹元烨又朝花溪拱拱手,“多谢郡主来探望五儿,我再次代她谢郡主惦记。” 花溪还礼道:“王爷说哪里话,萧五姐姐是我的表姐,我来探病自是应该,哪敢当王爷这句‘谢谢’。只要王爷能多多疼惜萧五姐姐,我想姐姐的病自会很快好起来。我想王爷也该盼着那一日吧?” “那是自然。”尹元烨笑着虚应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就劳烦宣送郡主出馆了。” 尹元烨朝两人点头示意,转身离开时,脸色阴沉之极。 花溪见他走了,不由地松了口气,“还好从斌兰苑出来得快” 第一百八十一章 坐香(上) “走吧,前面就是小镜湖了。”欧阳铮拉着花溪往前走,“别松开,说不定他的人还在。” 花溪忙拉住欧阳铮,乖巧地跟着他身后,边走边低声道:“宣,今日多谢你了” 欧阳铮回望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你与我就不必提这‘谢’字……你都喊我‘宣’,我岂有不帮之理。再说你早先叫人带信儿过来,不就是想我过来出面挡一挡王爷。” “事急从权,叫你‘宣’也是一时无奈之举……”花溪脸一红,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解释,她既要看萧五,又想躲开尹元烨,思来想去还是让人给欧阳铮去了消息。他在身边自己心里也踏实些,免得一时不查,有什么意料不到的事发生,自己也不知如何应对。 “是吗?我看你也不是那死守礼法的迂腐之人?”欧阳铮揶揄道,“既然叫了就不必改了。” 花溪心里喜欢欧阳铮,却又因为花溪无奈地撇撇嘴,点头道:“你愿意我这般叫你,我叫就是,左不过一个称呼而已。” 欧阳铮沉默不语,牵着花溪出了桂花林便松开了手,指着前面不远处湖边停着的软轿,“轿在那边” “郡主”这时,白兰跑了过来,瞪了欧阳铮一眼,拉着花溪看了又看,“您没事吧?” “没事”花溪看白兰并不曾受伤,放下心来,“走吧,咱们回府。” 花溪转身看向欧阳铮,“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欧阳铮三番两次为了自己与尹元烨作对,担心尹元烨寻他的麻烦。 欧阳铮点点头,“放心,你且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轿一摇一晃地离开了小镜湖,花溪忍不住撩开轿帘,望着湖对岸看过去,那道天青色的身影仍伫立在湖边,直到轿穿过角门再也看不见,欧阳铮依旧没有离开……落下轿帘,花溪盯着自己的右手出神,想到刚刚的误会,脸蹭一下红到了耳根,甩了甩头,口暗自告诫自己,误会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胡思乱想。 欧阳铮目送花溪的轿离开,转身去了尹元烨的临时书房。 尹元烨正坐在书桌前看刚刚送来的邸报,欧阳铮进来时眼皮抬也没抬一下,“坐吧” 欧阳铮并未在意尹元烨的态度,自顾自寻了个座位坐下,“上京可有消息传来?平王可是有动作?” “我道宣只顾儿女情长,原来你还记得正事?”尹元烨脸色不虞,“前不久,老三他安插了几个人进西北军,你怎么提前没得到消息?” “不过是几个小将校,我也是最近几日才得的消息。况且,他的人进来未必是坏事。” “此话怎讲?” “他耐不住性,急于动手,我们便给他机会,他的那些人不过是从京侍卫营转去的,并不熟悉西北军务,到时候谁利用谁还说不定?”欧阳铮说得云淡风轻,彷佛这等党派之争不过是一桩不值一提的小事,“王爷不早想寻机会彻底断了平王的念想,这次不失是个好机会。” 尹元烨脸色缓和了些,瞟了眼欧阳铮,问道:“世妃离世多年,你何时打算续弦?符三姑娘并未随锦成入宫,如今在礼宾馆已经住了一阵,你打算怎么办?” “她不进西月王宫是她自己的事。符氏是我的亡妻,符三她只能是我妹。王爷三番两次地提到符三,若真是喜欢,我自可请家母与符家说和。” 欧阳铮语气不善,尹元烨不好再劝,“宣既然不愿,那此事便作罢。回头我让王妃再给符三寻一户好人家就是了。” “王爷关心宣,宣心感念。续弦之事,我已有打算。只等着回去之后,禀明父母,派人来提亲。” “这么多年,上至公主郡主,下至官宦千金,洛西王妃没少为你的婚事操心,这还是我头次听你主动提出要续弦?”尹元烨脸上笑着,可目光却是阴沉,“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入了你的眼?” …… 花溪回到信王府,胡总管便告与她志都王府三公虞恒派人送了帖。 花溪拿来一瞧,原来本来由薄野纪行主持的香席换了虞恒做炉主,虞恒公来帖邀请花溪前去。花溪因为听了萧五的话,一时拿不定注意,便去寻薄野信商量。她将萧五的话告诉了薄野信。 “嗯,我知道了。香席之事是陛下的旨意,他们家主持自会竭尽全力,按你的意思,他们即使私下有所图谋,那定不会让在自家办的香席上出乱,那样只会惹得一身骚。” 花溪得了薄野信的话,心大定,“不瞒爹说,虞恒公送来赏玩的棋楠,女儿甚是喜欢,那存香的法还是头一次见,我还真想去他家办的香席上看看,只是碍着今儿听了萧五姐姐的话,所以有些顾虑。” 薄野信笑着说:“香席的事你大可放心。志都王便是爱香之人,你也喜欢那些,我再派两个人跟着,你去见识见识也无妨。” “谢谢爹。”花溪朝薄野信福福身,“离十五还有几日,第一次去志都王府,不好空着手,我得准备两样香品做个见面礼,也好还了上次虞恒的人情。” “嗯,说得是。”薄野信想了想,“七月十七是志都王十三岁寿诞,不是整寿,王府不会大办。十五那日,我派人跟着你把寿礼一并送去。” 薄野信是不放心花溪,寻了借口让花溪名正言顺地多带些人去,也让那些暗地里打着他家主意的人收敛收敛。 花溪不知薄野信的打算,思忖了半晌,才恍然道:“有了。那日我在库里见了块不错的沉香木,正好做个寿星摆件,送给志都王做手里,应了他的喜好,顺便讨个吉利。” “嗯,不错。我让造办处的人去张罗。说起来,回来这许久了,咱们王府内务你几时从胡总管手里接过去?” 从回到天都,薄野信就有心将信王府的内务交给花溪处理,让胡总管腾出手来多帮他处理处理王府的外务,而花溪有一门心思放在研制精油香水上,倒是把这事给撂下了。不想今日薄野信旧事重提,花溪不好再推辞,只得说:“爹,炼香院那边再过半个月一切就该上了正轨,到时我再从胡总管那边接手来管,您看行不行?” 薄野信见女儿撒娇,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啊——一门心思就想着开铺。这王府里好些铺面,你非要自己重开一个什么香坊?” “花夕香坊。”花溪抱着薄野信的胳膊,“娘把翠屏山的庄起名花夕山庄,那是爹、娘和我都生活过的地方。我一直就想着,要在爹生活的地方开一座花夕香坊,就好像娘还在咱们身边。” 薄野信抚着花溪的头,轻叹了一声,久久没有说话。 …… 七月十五,花溪带着白兰和翠茗去了志都王府。 信王府的马车从侧面进去,换了车一直驶到二门外,花溪下了车,就看见古丽娜正站在二门里等着。 “静娴郡主,你可来了?怡真公主已经来了,刚还问去郡主可到了。我不放心,便亲自过来迎你。” 花溪虚应道:“劳烦夫人了。” 古丽娜一如既往地热情,挽着花溪的手引她进了二门,两人换了顶双人轿,一道往内院去了。香席在志都王府的闻香苑,要下晌才开,所以古丽娜先引着花溪去内院见志都王府的女眷们,顺便在内院用午膳。 到了志都王妃住的惜香馆,屋里已经坐了一屋人。上首志都王妃与怡真、二王妃莲依并排坐着说话,下首聚了一众女眷,荀柔也在其,正和两位花溪并不熟悉的少女一处说话。 古丽娜轻咳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娘,静娴郡主到了。” 志都王妃忙起身道:“快请郡主上座。” “姑母、二皇嫂、王妃。”花溪与三人打过招呼,坐在了紧挨着怡真的左手边。 志都王妃给花溪介绍了众人,除了荀柔外,剩下的都是志都王和他儿的姬妾们,至于那两个与荀柔说话的姑娘,一个是志都王庶出的女儿辛夷,另外一个志都王妃的外甥女丽都巡抚的女儿沐兰。 众人给花溪见礼,花溪笑着颔首示意,唯独对荀柔她却笑不出来,毕竟薄野纪行禁足的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今儿难得公主和郡主,还有几位贵人都到咱们府上来了,王爷让人请了天都和春坊的班来唱两出,热闹热闹。”志都王妃示意旁边的丫鬟拿了戏单过来,“这会儿离用午膳的时辰尚早,公主看看喜欢哪出?让他们提前准备准备。” 怡真推了推单,“我对这不在行,我来府里听戏,您每次点的我听着都不错,我看还是您点吧” 志都王妃又询问花溪:“静娴郡主呢?” 花溪摇摇头,“我平日里很少听戏,还是王妃点吧。” 志都王妃见二人推辞,笑着自己点了两出。 众人说了会儿话,便说要移步去戏楼听戏。 花溪与怡真一路走着,荀柔和沐兰凑了上来。荀柔与怡真说话,沐兰则拉着花溪道:“头前郡主册封,我回丽都探望父母,没有赶上,今儿还是头一次见郡主。” “嗯。”花溪随意地应了一句便不吭声了。 沐兰见花溪不搭腔,又笑着说:“郡主这齐腰裙上是什么花样,我还是头一次见。” 第一百八十二章 坐香(中) “鹤望兰,也叫天堂鸟或是极乐鸟,这花在大华往南更远的地方才出产,有幸福、吉祥之意。” 沐兰看着花溪衣襟上对称绣着的橙色花朵,金丝钩边,形如伸颈远眺的仙鹤,色如温暖的阳光,真是花如其名,不禁赞道:“这鹤望兰名儿倒是贴切郡主可否让沐兰描两副花样?” “你既然喜欢,赶明儿我让丫鬟描好了给你送来。” “那多谢郡主了。” “花溪,聊什么呢?”怡真在前面喊了一声。 “公主,沐兰正跟静娴郡主讨花样呢。原先咱们天都女儿时兴什么都是瞧公主的,沐兰看静娴郡主也是个顶会打扮的。公主您看这颜色的花样,沐兰还是头次见着。”沐兰快走了两步凑上前答话,说完又对花溪道,“郡主您是大华来的,见识自比我们这些人强得多。日后您不妨多出来走动走动,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沐兰这话听着像是夸赞,实际是旁敲侧击说花溪抢了怡真的风头。其他三人自是听了分明。怡真轻描淡写地睨了沐兰一眼不说话,荀柔则无意识地撇撇嘴,偷睃了一眼花溪,似是不屑。 花溪漠然地看看沐兰,“这天堂鸟的花样,我也就是在地理志上看过,觉得寓意不错,就拿来瞄花样了。我在大华也是深居浅出,还没到西月来之后在各府走动得多,哪里谈得上见识,比起诸位姐妹来都不如,更不能与姑母相比。” “什么见识不见识?我就是个爱玩的,天都周围什么好玩,你问我就是了。论起刺绣、调香,我可比你差得远。你整天跟香料花草打交道,认得比我多,回头你让人也给我送几份稀罕的寓意好的图样。” 怡真拉着花溪往前走,沐兰一人站在原地尴尬不已,荀柔上前白了一眼沐兰,“走了,傻愣着干嘛?” 到戏楼听戏,荀柔、沐兰和辛夷一直在怡真和花溪跟前打转。荀柔对花溪的态度虽不见大好,但也并无刻意针锋相对,气氛倒也轻松。 听了两折戏,众人用过膳,怡真有些积食,忽然叫上已经回客房歇息的花溪,陪她在府里花园里走走。 两人逛了半刻,瞧见园里有个凉亭,花溪便说要去那里歇息。不想她无意间瞥见虞恒与沐兰两人在假山后,虞恒似乎要走,被沐兰拉住,不知说些什么。 “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歇息一刻,再去闻香苑。”花溪搀着怡真转身欲往回走。 “不在这一时,志都王府院里香花甚多,专司花匠回护,四季不败,你不再看看?”怡真不解,往后瞟了一眼,却被花溪挡住了视线。 “花开四时,和季应景,别具风情,各有千秋。若真都反季而开,反倒失了特有的气质,少了份期盼的欣喜,这花赏来自缺了兴味。”花溪不想怡真看见虞恒与沐兰拉拉扯扯,故意大声说话,“我累了,怡真,咱们还是回吧” “花溪,你挡着我作甚?”怡真探头想要看个清楚,“后边有什么?” “嗯,没……” “怡真公主、静娴郡主,两位来游园?”虞恒声音在身后响起,花溪错身推开了一步,转过身,“虞恒公。” “是虞恒啊?”怡真觑了眼花溪,“我还倒是谁?这时节炉主不该去闻香院准备,怎么在这里?” 虞恒笑曰:“出来走走,透透气,身心舒畅,才能品香之真味。郡主也是爱香之人,你说是也不是?” “品香自讲究心境、心性,心境佳,心性不纯亦是品不出其的真意。”花溪对怡真道,“公主可要回去?” 怡真点点头,看也没看虞恒,拉着花溪返身离开。 “你怕我看见误会难过大可不必?”怡真漫不经心道,“他的红颜知己遍天下,就算是多个表妹又何妨?” “怡真,你……” “没什么,没放在心上的人又何必在乎?不提此事了,别搅了下晌品香的雅兴。”怡真依旧笑着,浑不在意,目光望着远处落寞一闪即逝。 下晌,花溪沐浴更衣,着素服去寻了怡真一起去了闻香苑。 闻香苑内小湖畔,鹅卵石小径尽头,立着一排单层屋舍,间花厅格门打开,庭摆着两排梨花木圈椅。木桌上央墙上悬着一副寒梅图,室内洁净无尘,清幽雅致。 香室内隔了纱绢屏风,花溪和怡真在内室坐下,志都王妃等女客陪坐旁边,外间的客人们陆陆续续到了。 虞恒坐央主位,面对门左手边坐着泰王和三王,右手坐着志都王、欧阳铮等人依次在其后坐下。 虞恒扬扬手,侍女上了茶。白瓷托碗盛着清茶,花溪打开一看,茶汤清澈,香气清淡。 虞恒在外间道:“请诸客品茶。” 怡真道:“虞恒就喜欢玩花样。” 花溪摇头道:“品香前以茶打开嗅觉和味觉,更易体味香精髓。虞恒公此举看似花俏,倒也不无道理。” 虞恒做炉主,调香定味后,传于宾客,炉主每出一香于两巡后,换香另外一炉。 花溪接过香炉,三品其味。香气浓郁,历久不散,一闻之下,如花朵含苞初开,香气溢出,繁华缤纷,甘甜带着淡淡的奶香,尾调如花蕊甜美渐渐淡去。花溪思忖了一下,才将品香炉转给了下一位宾客。 怡真瞧着新奇,不禁疑惑道:“你这品香有什么讲究?” 花溪道:“第一次初品清鼻,去除杂味。第二次鼻观,观想香趣。第三次回味,肯定意念。” 荀柔坐在一旁问道:“素闻郡主是品香高手,不知如何品评?” 花溪啜了一口茶,“这是极品棋楠。香气弥久不散,间多转折,少说也能持续两刻钟,如论四季香气,这沉香香气归入春香之列。” “哦,这香气还可分四季?” “那是自然。沉香气质多变,花香、梅香、奶香,或清凉、苦味、焦味……沉香味出则使人感觉沉寂,更让人能凝神冥思……” 第一百八十三章 坐香(下) 荀柔不耐道:“这些在座的都知道,品香,以意叙者上,以味叙者下,以境叙者上,以物叙者下。郡主说这些,似乎与那四季并无联?” 花溪不徐不疾继续说道:“荀姑娘说得极是。品香要观想,是为鼻观。因为以鼻观所嗅出的沉香气质多变,如四季变化,日夜往复,万物枯荣,周而复始。按气味故划分的话,大致分为五类,春、夏、秋、冬和土用。土用香乃是分辨不出四季的品种,春香如繁花盛放,甜美华丽,气息活泼缤纷;夏香如万木繁盛,气息无始无终,香气衰退后留有苦杏仁的余味;秋香沉寂凄凉,难以留存;冬香开始似秋香,渐渐华丽似春香,尾调孤寂,如雪风吹过隐匿万物。” 屏风外“啪啪”两声掌声,志都王忍不住赞道:“本王还是第一次听到以四季分香气。郡主这番见解字字珠玑,贴切入理本王佩服” 志都王一开口,当即有人同声附和。 “诸位谬赞了。”花溪说了一声,看了眼荀柔,便再不多话。 荀柔咬了咬唇,看着气定神闲的花溪,宠辱不惊地品着茶,一股怒气涌了上来,手不自觉地攥了起来。 沐兰在一旁瞧得清楚,低头凑到荀柔耳边低声道:“这都城里说谁家姑娘是品香高手,大多都是听个名儿,没想到咱们这位静娴郡主是有些真本事人长得俊,又有这一手本事,难怪她一来就那么讨皇上、公主和贤王的喜欢,这三两天就册封了郡主。姐姐在宫里这么久,也没见陛下给赐封。” 荀柔脸色不善,咬牙看着花溪,斜睨了一眼沐兰,“志都王对她挺欣赏,再看看炉主,他那夸得大声?反正怡真不想嫁给虞恒拖延婚期的事人尽皆知,皇家若想悔婚,好歹也会换个郡主嫁过来,你说是吧?” 沐兰脸色白了白,撇撇嘴,不吭声了。 坐课品评,花溪再不多话,只是在别人刻意问起时,才随意说了两句,所言之意并无多大心意,倒不显得特别突出。最后结束时,侍女送上了香簿,请各位客人留注。花溪提笔写了为虞恒的“春香”提了“桃源”二字,另一味,则提了“曦风”,而乐依的香木,花溪斟酌了半晌,才提了“一弦”。 “我记得你往日里善飞白,怎么今日用小楷?你这词提得再玄妙,可是配上这字,形意不合,反倒失了原先的味道。”怡真看了花溪一眼,“你这风头开始已然出了,何须再避?” 花溪莞尔,小声解释说:“凡事逃不开你这双慧眼。这荀柔就是给我填堵的,我若一味避让,她后面势必还要寻由头找麻烦,与其这样,还不如开始出风头,挫挫她的锐气,一劳永逸。至于后来,这香席本就是给外面那些人办的,我一介女,怎比得上志都王和虞恒公见识广博。” “……所以你在坐香时就尽量保持沉默了,而这课香换了笔法,别让人家误以为开始那些说辞是提前准备。”怡真轻笑道,“你啊你,这藏着掖着的性,倒跟你爹相似,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两人耳语交谈时,香簿已经书写完毕,送到了虞恒手。虞恒呈给了志都王和泰王等人先看。 几位贵人收回香簿,虞恒拿了香簿翻了两翻,目光掠过众人所题“香谒”上掠过,只在花溪所书的地方略顿了顿,随即收回了目光,将簿交给了侍者收好。 留好了题注,香席也就结束了。 众人移步后园品茶,花溪见香席已毕,不想在志都王府多逗留,正欲起身与王妃告辞。 此时,荀柔走了过来,笑着说:“今日静娴郡主论沉香的那席话,真是精辟,荀柔等受教了。” 沐兰附和:“是啊,郡主果真名不虚传。改日我定要和郡主讨教一二。郡主莫要推辞。” “荀姑娘过誉了。”花溪颔首谢过,又笑着对沐兰道,“至于沐兰姑娘说的更是不敢当。不过闲暇时的消遣,何来教导一说。沐兰姑娘若想讨教,我看虞恒公比我更合适。” 沐兰脸色微变,还想再说,却被跟上来人的人打断了。 怡真上来解围:“走吧,别都挤在这里说话,出去透透气。” 怡真发话,众人这才散开。志都王妃等人早已先一步离开了。 花溪只得先随众人去园寻王妃,刚出门,便有侍者过来寻她,说是志都王有请。 花溪愣了一下,不知志都王为何请她,只得唤了白兰,跟上侍者到了闻香苑侧厅。到了偏厅才知,引她前来的是虞恒。 “郡主”虞恒拱手揖礼,请花溪上座,“上茶” 花溪依言坐下,问道:“吃茶就不必了。不知公请我过来有何事?公主殿下还在前面等我。” 虞恒道:“今日多谢郡主相助。” “谢我?”花溪眼皮都没抬一下,端起丫鬟刚送上来的茶碗,“我最近记性不佳,不知几时帮过公?” 花溪装糊涂,虞恒笑了笑,“我只是在园碰巧遇上表妹……郡主切莫误会” “公这话似乎解释错了对象。”花溪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碗,“志都王府的茶不错,不过信王府还有事,我就不在此品茶了,先行一步,还望公见谅。” 花溪起身,虞恒忙跟着站了起来,“郡主有事,先请父王托我转告郡主一声,多谢郡主送来的寿礼。我父王爱香成癖,难得出口赞人,对郡主所留‘香谒’亦是赞赏有加。寿宴之时,还请郡主与王爷赏脸到府上做客。” 虞恒让人将寿宴的帖送了上来。花溪让白兰接下,“多谢王爷盛情我回去自会转告父王。” 虞恒请人送花溪出府,花溪道要先去与公主和王妃打声招呼。 虞恒忙喊人过来:“来人,备轿,送郡主到梨园。” 花溪不好推辞,便说:“有劳公了。” 虞恒谦逊道:“郡主不必见外。改日若郡主得闲,我还请郡主到漓书别苑坐坐。”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别苑(上) 漓书别苑是虞恒私人的香舍,他常常在别苑邀请西月的最有名人雅士来此品香论道,斗香品茶,久而久之,在天都城也打响了名号,能得一张漓书别苑的帖,不光对那些自诩风流洒脱的士是才名的肯定,如同大华的清湖诗会一般,也是登上殿前御阶步上青云之路的机会,而对名门淑媛来说,能得机扬名天都,博个才貌双全的美名,好为自己添上一份嫁资。所以提起漓书别苑,在天都自然是家喻户晓。 只不过花溪向来不看重这些,所以不论虞恒是真心欣赏花溪在香道上的见地,还是有目的地来套近乎,花溪面上虽没有直言拒绝,但脸上淡淡的,只是轻声道谢,便起身离开,显得并不热衷。 虞恒目送花溪离开,唇角客气的笑容并未散去,但目光却是晦暗不明,他返身坐回了原位,拿起茶碗细细品茶。 一人从厅后影壁走了出来,坐到了他的对面,拿起桌上的茶碗放在手里,指尖在碗口划了两圈,才慢慢地举起碗盏放在唇边。 “我说你哪里去了?原来在这里会美人。不过这位可不比旁人,她可和怡真走得近,你今儿又被人家抓了个现形……人家怕未必肯赏脸去你那别苑。” 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托起杯底,薄唇贴着白瓷杯壁轻轻摩挲,似啜非啜,茶水沾湿了唇瓣,殷红娇艳,如花似血。 虞恒抬了抬眼皮,调笑的目光一闪而过,“你几时开始喜欢喝别人的残茶?” “你几时开始喜欢多管闲事了?” 虞恒眉头轻挑,痞痞一笑,“你觊觎她……小心遭天谴” 舌尖舔去唇上的茶珠儿,从白皙的齿贝上划过,眼神如同长着獠牙吸血鬼,嗜血的光芒里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天能奈我何?哼,这世上只有对不对我胃口的人,还没有我敢不敢动的人?” 虞恒似乎对这等狂妄的言辞见怪不怪,笑问:“若我也看上她呢?” 对面的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抬眼望过去,“以你我的关系,你何须怀疑?你开口的,我自会满足你。” “说笑而已。”虞恒摇头,“今**也瞧清楚了,她对气味相当敏感,香道造诣不俗,果真如外界传言一样,下一步你打算如何做?” “优点有时候亦是弱点。”对面的那双眸半眯起来,慵懒如猫,唇轻吐出二个字,“荀柔。” 虞恒不解道:“她是你表妹你若利用她,万一被荀家和皇后娘娘知晓,不是坏了我们的大事吗?” “静娴谨小慎微,除过与荀柔有些嫌隙外,并无与旁人有过交集。咱们小心行事,以你的本事,荀柔她不会有事的。” 虞恒犹疑不定,总是有些担心,“话虽如此说,但静娴郡主似乎对漓书别苑在意。她不去我总不好绑了她去……再说,荀柔性太直,人又骄纵惯了,万一说走了嘴,岂不是要坏事?” “这事我自会交代,你只管放心,做好你的事就好,余下的事情无须你操心。”白瓷茶碗搁在了雕刻有祥云纹的方几上,虞恒对面坐着的人站起身,“我先走了。” 虞恒亦起身欲送,那人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回头望了一眼方几上的茶碗,“不必了,那只茶碗不错,你让人包好了送我府上。”说完,施施然走了。 虞恒望着那人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 依依呀呀的声音隔着轿帘传了进来,坐着轿里打盹的花溪困意全消。 “可是要到了?” 外面随行的婆道:“回郡主的话,即刻就到地方了。” 说话间,轿便在戏楼外停下。白兰扶了花溪下轿。 花溪抚了抚额头问道:“我记得这闻香苑到戏楼并不远?” 白兰悄声道:“郡主,适才不过走了一刻钟。” 花溪笑说:“这一路过来还真有些困乏,刚刚坐轿时一摇一晃,我竟似睡着了。” “还是让奴婢先看看。”白兰皱皱眉头,手自然地敷在了花溪腕上,苍白的小脸紧绷了起来,沉默了一刻,“无碍的。” 白兰的动作让花溪紧张了一刻,听她这般说,精神陡然一松,“许是昨夜睡得晚,今日又累了,速速与公主殿下和王妃打个招呼,咱们赶紧回府去。” 两人进了戏楼,怡真的侍女在楼下等候,见着花溪进来,忙迎了上去,“郡主到了,我家公主刚刚还问起您去哪里了?” “看了看香簿,耽搁了一会儿,出来时,公主已经走了。”花溪让丫鬟先行,“带我去见你家公主。” 上了楼,怡真与志都王妃在一处说话。花溪没让侍女上前通报,寻了个旁边的座位坐下。 “静娴郡主,瞧你脸色不佳……”身后沐兰询问道,“来得这般晚,可是身不适?” “劳沐兰姑娘挂心,我只是昨夜没睡好。” “没睡好啊?”荀柔不知几时也凑了过来,忽然大声道,“郡主刚刚出来的晚,可见了虞恒公?” 花溪睃了眼怡真的方向,见她起身走了过来,眉头轻颦,对荀柔道:“临出园前倒是碰上了,荀姑娘寻虞恒公有事,可以回去找找。” “没什么事,只是随便问问。” 待到怡真走近时,荀柔起身给怡真避到一边,拉起沐兰,“不打扰公主殿下和郡主交谈了,沐兰咱们到那边去找辛夷吧。” “回来了。”怡真在花溪身边坐下,面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你身不舒服,就先回去吧。” 怡真对虞恒的态度让花溪琢磨不透,本来未婚夫妻,却一点也不亲近。但说怡真对虞恒彻底漠视,倒也并非如此。见怡真没问,花溪没多说,只道:“嗯,我待会儿过去跟王妃打个招呼就走。” 怡真点点头,“过了志都王爷的寿辰,我要陪王妃去趟酆县玉佛寺。具体日还没定,你可一同去散散心?” “谁随同前去?” 怡真明白花溪的心思,知道上次是因为荀柔的缘故花溪才未去马场,解释说:“就我与王妃,再没旁的人。上回你没去马场,这次刚好过去看看?” 花溪想了想,笑着说:“好吧,顺道去瞧瞧姑母您这马倌做得可称职。” “你这丫头就会贫嘴。”怡真嗔了花溪一眼,“那就这么说定了。具体日我与王妃商量了,派人告诉你一声。” 花溪点头应了声:“好” 第一百八十五章 别苑(中、下) 花溪告辞下了楼,下意识地在一楼楼梯口停了一下,往左手边宾客席望了望。 “郡主可是要找人?”为花溪引路的丫鬟问道。 “没,没有。”花溪回头唤道,“白兰,咱们走吧。” 白兰上前扶着花溪的胳膊,两人穿过回廊往院门口走去。 花溪刚刚没有看到欧阳铮,略有些失望,神思不属间,回头又望了一眼。 忽然,白兰停了下来,花溪顿住了,“怎么了?” 白兰冲她使了个眼色,花溪这才发现迎面有两人走了过来,一个是身着绛紫五蝠祥云袍的尹元烨,另外一个穿着石青万字纹长衫的自然是欧阳铮。 花溪在看见欧阳铮的一瞬,眼闪过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喜色。 欧阳铮从转过弯来便一眼看见廊上走着的花溪,刚刚席间隔着纱屏,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想要穿过纱幕,在那些隐隐约约的身影寻找他思念的人。此时在廊上碰见,欧阳铮眼恋慕一闪而过。 越走越近,欧阳铮已看清她身上穿着一条月白芙蓉花齐腰裙,走在廊上,裙摆摇曳,宛如一朵浴水而出芙蓉,清丽脱俗。 “泰王,欧阳世。”花溪给二人行礼,抬首下意识地往欧阳铮那边瞄了一眼。 尹元烨看着眼前的人目光掠过欧阳铮,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面上带着微笑,“静娴郡主,怎么不去听戏?” 花溪回答说:“哦,我身有些不适,正要回府。” “既如此,郡主早些回去歇息吧。”尹元烨看了眼欧阳铮,“想来宣还有话要去郡主说,我先过去了。” “王爷慢走”花溪让开路,请尹元烨过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花溪有些纳闷,怎么几日不见,尹元烨忽然转性了? 欧阳铮忽然道:“我已与他说清楚了,你不必再为他烦心。” 花溪凝望着欧阳铮,心纵有千般话最终却只说了这么两个字,“多谢” 不知欧阳铮在里面做了什么,但让尹元烨让步,定是付出了什么代价。能摆脱尹元烨对花溪来固然是值得庆幸之事,但这样她又欠了欧阳铮的人情。虽说欧阳铮已经跟她表明了心意,但在花溪心那些顾虑未消之前,她不敢答应欧阳铮。而欧阳铮一次次的帮助,让她感动之余,心里更多了几分纠结。 “你这谢谢几时才能免了?” 花溪撅嘴不满道:“你不愿听,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欧阳铮轻摇了摇头,上下打量了眼花溪,问道:“你脸色不大好……哪里不舒服?” “没不舒服,你快过去吧,别让泰王久等了,我先走了。” “嗯,身不适就早些回去吧。”欧阳铮点点头,“改日我再去看你。” 花溪一听这话,没有张口就回绝,失神了片刻,不知怎的,她忽然发现自己心里竟隐隐有些期待,脸一热慌忙低下头,冲欧阳铮福福身,拉着白兰从他身边匆匆走过。 欧阳铮望着落荒而逃的花溪,唇角又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 花溪回了信王府,翌日便收到了虞恒派人送了的帖,邀请花溪去漓书别苑。花溪想都没想,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 七月二十,花溪早起,准备出门与怡真汇合。刚到门口,看见二十来个护卫齐刷刷地站在门口。 花溪愣了愣,“怎么跟去这么多人?” 在一旁侍候的胡总管回道:“王爷担心郡主,让给郡主多带些人,这些人也是王爷亲自挑选的。” 花溪心一暖,叮嘱胡总管说:“这四五日我不在,父王那边劳烦总管大人多费心了。” “郡主放心,老奴明白。” 花溪辞别了胡总管,上车往城门口去了。 行至建德街,车突然一晃停了下来。 假寐的花溪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白兰探出头询问陪同的护卫队长,“出了何事?” “启禀郡主,三王的马队过来了,小的意思是停下来让一让。” 白兰回身看了花溪一眼,“这一等,跟公主约好的时辰就晚了。” 花溪摇摇头,“他是皇,我不过是个郡主,犯不着为这点小事招惹薄野宗启。让他们先过,公主那边派人先去说一声就是了。” 花溪继续闭上眼睛假寐,不多时,听见外面凌乱的马蹄声响起,车身微微有些震动。 外面有人敲车壁,“郡主,三王知道您在这里,打马到您马车跟前了,烦请郡主一见。” 花溪睁开眼,咕哝了一句,“真是麻烦”挥了挥手,示意白兰打开车窗。 花溪身略微往前倾了倾,露出半张侧脸,目光落在车厢外骑在一匹黑马上的薄野宗启,一身红色金丝蟒纹劲装穿在他身上并不觉艳俗,更显富贵大气,面如冠玉,俊美不凡。 花溪瞧他这一身打扮,暗自扯了扯嘴角,不管薄野宗启多惹人厌,今日看他还真有那到处拈花惹草的资本。 “三王” 薄野宗启笑着说:“妹妹该罚,上回月祭时说好了叫我三哥的。” 花溪懒得与他多费唇舌,垂眸飞快地喊了声“三哥”。 “前几日,听虞恒说妹妹身体不适,所以没应邀去漓书别苑。不知身可好了?” “嗯,已经没事了。”花溪眉头微蹙,有些诧异,不知道薄野宗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妹妹莫要多想。”薄野宗启似看穿了花溪的心事,“那次是我胆大妄为,与妹妹和纪行生了误会,害得妹妹受惊,还望妹妹不要挂在心上。” 花溪颔首轻“嗯”了一声。 薄野宗启问道:“妹妹这是要去哪里?” “陪怡真姑母和志都王妃去趟玉佛寺。” 薄野宗启举着马鞭朝拱拱手,“那不耽搁妹妹了,我与泰王、洛西王世,还有芝南的两位王约好一起围猎,先行一步。” “三哥,请” 花溪靠回到车壁,眼前不断浮现想起了欧阳铮的影,她不禁甩甩头,暗骂了一句,“阴魂不散……” 那日香席在志都王府两人匆匆一别后,第二天欧阳铮果真来看她。只不过她装乌龟,躲起来没敢见人,可刚刚乍一听见欧阳铮名字的,她忽然升起个念头,很想看到他…… 花溪抚了抚额角,明明在自己下定决心想要避开他的时候,他却总是出现在你的周围?哎,想要摆脱那种感情不受控制的感觉,最后反倒越陷越深。 车出了城,在城外三里亭花溪跟怡真碰了面。志都王妃已经先一步往酆县方向去了,怡真特地留在此地等花溪。 怡真一见面便问:“路上碰见宗启了?” 花溪说:“嗯,耽搁了一会儿,所以晚到了。” “瞧着你心不在焉的样,可是宗启又给你添堵了?” “不是。”花溪揽着怡真的胳膊,“时辰不早了,王妃已经先走了,咱们也赶紧上路吧。” “得了得了,你不愿说就算了。”怡真颇有些遗憾,“不过可惜,先答应了王妃,他们还把围猎的日定在这两三天,不然我倒是想跟他们一道去猎场。打猎比吃斋念佛看好多了。” “你既然不愿意去,又何必答应王妃?” 怡真耸耸肩,“我应承过二哥……算了算了,不说了……走吧” 怡真松开花溪的手臂,花溪没再多问,两人各自返身回去上车赶路。 …… 酆县是怡真的封地,玉佛寺就在酆县西北的清风山上。花溪、怡真和志都王妃到了酆县后,先在怡真的别院歇息了一夜,第二日才上了清风山。 到了山脚下,志都王妃要步行上山。 怡真一脸为难,“上山还有段距离,不如乘轿到半山腰您再步行上去?” “心诚则灵。况且这清风山并不高,步行无妨。” 志都王妃走在最前面,花溪上来拍了拍怡真,“你不想走不如乘轿上去,我陪王妃步行。” 怡真摇摇头:“不必了,好歹是我的地方,总不能放着客人不管。” 怡真拉着花溪跟上了志都王妃。 “公主和郡主不必陪我一道走。老婆我整日里在王府里坐着,这次出来特地想走走。” 怡真笑曰:“这时节山上的枫多半已经红了。我们陪王妃步行,正好能看看山间风景。” 志都王妃点点头,“如此,那便一道走吧” 行至半山腰,果然如怡真所言,这清风山枫树成林,道旁有大半的枫都已经红了,红绿相间,绚烂多姿。 三人行至一半,在山腰凉亭歇脚。 “清风山果真名不虚传。”志都王妃看着满山枫树赞叹道,“皇上将酆县这风水宝地赐给公主,足见皇上对公主的宠爱。” “承蒙皇兄抬爱,赐了这清风山给怡真。怡真每年入秋了都会过来赏枫。”怡真笑望着远处的风光,“这清风山以枫出名,难得王妃喜欢,以后入秋了可来这里散散心。” 志都王妃接过了仆妇递上来的茶碗,“怡真公主既蒙受皇恩,理应多为皇上分忧才是。” 怡真托着茶碗的手轻轻一颤,忙抿了一口放了下来,“王妃可歇息好了?” 志都王妃轻轻点点头,“走吧。” 山路并不长,常人走约莫半个时辰,但三人为了观景,走走停停,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山顶。主持早早就在山门口等候,迎了三人到客舍休息。 稍作休整,怡真特地命人准备了鲤鱼,两人陪着志都王妃去放生池放鱼。花溪也象征性地做做样,放了两尾,不想鱼儿滑不留手,好不容易放进了池塘,反倒被溅了一身水。 怡真忍不住打趣花溪两句,转而道:“这山里凉,别被风吹病了。我陪王妃去后山转转,你赶紧回去换衣裳。” 志都王妃道:“嗯,赶紧先回去换衣裳,明日再去后山吧。” 回了客舍,花溪刚换下衣裳,志都王妃就让人给花溪送了姜汤和点心过来。 花溪换了衣裳去了志都王妃的院准备谢谢王妃,刚到门口,就看见怡真从王妃屋里出来,眉头紧蹙,脸色阴沉。 “何事烦心?” 怡真抬头看见花溪,“你怎么来了?” 花溪笑了笑,“我是过来谢谢王妃送的点心,顺便问问你明日几时去后山。一进来,就看着你黑着脸出来,出了什么事?” “陪我出去走走。”怡真拉着花溪出了院门。 沿着蜿蜒的山路,两人一直往后山走去。 “我有时候常常想,世间多烦扰,倒不如伴这红枫清风住一辈。” 花溪打趣说:“你几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怡真苦笑一声,“你就好了,哥不会逼你嫁人。刚刚王妃跟我说,想给虞恒纳房妾室,特地询问我的意思……” “你还没过门,怎么来询问你的意思?”花溪想起在王府见到虞恒和沐兰拉拉扯扯,再听怡真这般说,越发觉得虞恒此人并非良人。但她替怡真抱不平的同时,又觉得此事另有蹊跷,怡真身为公主,地位尊崇,但凡有些地位的人家,新妇未进门之前有通房是常事,但纳妾却是不合规矩。志都王妃怎会贸贸然向怡真提及此事,此举无疑是打皇家的脸面。 怡真无所谓地笑了笑,“他要纳就纳吧。这种事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上回虞恒身边的丫鬟有了身,王妃为了我都没让孩生下来。这次她提出要给虞恒纳妾,我岂有不应之理?你当她为何要来这里拜佛?这是我的封地,她来忏悔自己毁了一条命,也是告诉我该定过门的日了……我若还不想过门,那就得应承她……” 听怡真这话语,花溪知道怡真并不想嫁给虞恒,“你既然不愿嫁给虞恒,为何不求皇上退婚?” 怡真叹了口气,“天家无家事……这婚事早年先皇薨逝前就提过,后来适逢叛乱,婚事便耽搁了。直到二哥平叛后,志都王平乱有功,二哥便许了这门亲事。皇帝金口一开,如何能轻易收回成命?” 怡真走到山崖边才停下脚步,望着山谷里,任由山风吹乱她的发髻,“我不是没提过,只不过二哥说,志都王功在社稷,这贸然退婚损了我的名声是小,伤了志都王的面让功臣寒心才是大事。平日里二哥纵着我,无非是让我心里好过些。即便由着我的性将亲事一拖再拖,可惜拖得了一时却拖不了一世……”话语尽是无奈萧索之意。 花溪望着怡真落寞的侧脸,不知该如何劝慰。想起当初在上京,她受制于慕家的情形何尝不想如今的怡真,若不是遇到了生父,她想摆脱慕家也并非易事。而怡真身为皇族,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也多了许多身不由己的无奈。 回头顺着怡真的目光望去,这后山谷的红枫要比前山更多,满山红如海浪翻滚,似流火如红云……山风萧索,花溪忍不住拢了拢披风,只可惜这艳丽的娇色入得了眼,却暖不了心…… 花溪等人在清风山住了两日,第三日下了山。 出了酆县县城,走到半路,怡真忽然身不适,昏昏沉沉的,怎么也唤不醒。 志都王妃看过后,当即道:“此处距漓湖不远,漓书别苑就在漓湖之滨。院常年都有大夫,还是先把怡真公主送到别苑去让大夫诊治。郡主是要先回天都还是一起去?” “我陪着姑母。”花溪见怡真面色不佳,放心不下,上车陪着怡真,一道去了漓书别苑。 怡真一路昏昏沉沉的,贴身宫女玉梳守在怡真身边,花溪坐在对面,看着怡真若有所思,总觉得有些不对,忙探头唤马夫停车,叫骑马跟随的白兰上来,“车走得太快,我有些难受,你上车来给我按按。” 玉梳不满道:“郡主,这车里地方再大,坐四人还是有些挤了。” 花溪横了玉梳一眼,“看好公主,我自有我的道理。” 白兰一上车,花溪才叫马夫继续赶路。 花溪朝白兰使了个眼色,“去看看。” 白兰会意,伸手握住怡真的手腕。玉梳出手阻拦,“你这是要干什么?” 白兰扬手打掉了玉梳的手,继续按住怡真的手腕。玉梳又要上前阻拦,花溪拉了玉梳一把,“到别苑还有一段路程,白兰粗通医理,我让她先给公主看看。还有,我记得公主上车的时候明明好好的,怎么半路上成了这样,这车里可是一直就你和公主两人?” 玉梳一惊,忙摇头说:“奴婢不晓得,路上打盹,醒来时见公主睡了,不敢惊扰。后来察觉不对,怎么叫也叫不醒,奴婢这才喊人。” “回郡主的话,脉象平和,不像是急症,也没有毒。”白兰松开了怡真的手,坐回了花溪身边。 玉梳松了口气,忙坐回怡真身边。 花溪回头看向白兰,低声询问道:“没别的发现?” 白兰摇摇头,凑近她耳边道:“看情形,倒有几分像是了**。” 花溪睨了给怡真拢被的玉梳一眼,心疑惑更甚。她不动声色地靠坐在车窗边,眼睛望着窗外,漓湖已经近了。 …… 一进别苑,志都王妃派人送了怡真进了厢房,又命人传了大夫前来。大夫把过脉,一如白兰所说,并未发现怡真又何异样,只道怡真身有些虚,估摸是这两日累了,所以才会昏睡不醒,遂开了些补气养血的方。 志都王妃看了方派人去药房抓药,然后对在床边守着的花溪说:“这一路惊扰,想来郡主也累了。既然怡真公主无大碍,郡主不妨先回房休息。” “也好。”花溪应了一声,又看向玉梳,“这里就交给你了。公主有事,你即可派人通传。” 玉梳神色一凛,“是奴婢省的。” 花溪回了厢房,用了午膳,在院转了两圈便回去午休。 睡了半个时辰,花溪被翠茗唤醒了。 “公主已经醒了,并无大碍。另外,三王、虞恒公,还有泰王、欧阳世等人都到了别苑。”翠茗顿了顿,“还有荀姑娘和沐兰姑娘也来了。” 花溪听罢,低声冷笑道:“这人来得还真齐全换衣裳,我先去看看公主。” 花溪换了衣裳去了怡真住的疏影馆,走到门口,下人通报花溪来了,怡真忙在里面喊道:“静娴,别在外面杵着了,先进来再说。” 花溪进门,就看见沐兰跪在地上,满脸泪痕,不明所以地看了怡真一眼。怡真见着花溪,如见救星,招手唤她,“快,你帮我劝劝她。” 花溪不解道:“这怎么回事?” 怡真伸手按了按额头,“王妃许她给虞恒做侧室,我已经允了……她倒好,反过来与我哭诉,求我原谅虞恒……左不过是纳个妾,又何须我来原谅他?” “沐兰真不是有意的,表哥并没有要背叛公主的意思,求公主不要怪表哥。”沐兰哭着给怡真磕头,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都是沐兰的错,沐兰趁表哥喝醉……沐兰本想一走了之,可等回家才发现有了身孕,爹爹若知道此事,定会要了孩的命。沐兰不想孩没了父亲,所以才回天都求姑母给孩一条生路……这一切表哥事前都不知道,沐兰不要名分,只求公主放了这孩。” 花溪一时有些愣怔,没想到志都王妃说的妾室竟是沐兰,更没想到的是她已经怀孕。 沐兰见花溪和怡真都不说话,又重重地磕了两个头,额上竟隐隐有血迹渗出。 花溪忙道:“来人,先扶沐兰姑娘起来坐下” 沐兰身有些不稳,坐在椅上,手抱着肚,神色惊恐。 怡真打眼一瞧,别过头去,胸口一起一伏,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显然有些动怒。 花溪看了沐兰一眼,厉声道:“是谁告诉你公主说要你孩的命?” 沐兰缩了缩脖,“没,没人告诉我……头前听府里下人说,表哥屋里原先有个丫头怀了身孕,后来因为公……后来不知所踪了,听说是被棒杀的……” 怡真一听,气得拍案而起,“我要是真要你孩的命,你以为你此时能坐在这里跟我说话?” 沐兰被怡真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身瑟缩,不住地打颤,“我,我……” 花溪拉住怡真扶她坐下,转头看向沐兰,“我看是沐兰姑娘误会公主了。公主在清风山已经允了王妃让虞恒公纳妾,事前并不知道虞恒公要纳的是你……我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在姑娘面前搬弄是非,可是我敢保证,公主事先并不知你怀有身孕一事。” 沐兰睁大眼睛望着花溪,又偷睃了眼怡真,似是不信,低声嗫嚅道:“果真……” 怡真握着扶手的手有些发白,“你先回去吧” “公主真不会要了我孩儿的命?” 怡真咬牙瞪了沐兰一眼,忍着怒火似乎又要爆发。花溪伸手握着她的手,转头斜睨着沐兰,冷哼了一声,“公主是何许人,犯不着为了你污了自己的名声姑娘不妨想想,那在姑娘面前说长道短、污蔑公主的人,是不是另有居心?姑娘别了小人奸计才是。” 沐兰目光闪烁,像是在回想。花溪朝玉梳使了个眼色,“今日公主身体不适,姑娘还是先回吧。玉梳,送客” 第一百八十六章 香煞(上) 玉梳站到了沐兰身边,沐兰知道多说无益,起身抱着肚给怡真和花溪行礼告退了。 花溪又吩咐道:“玉梳送沐兰姑娘出门,别有什么闪失。” 玉梳随沐兰出去了,屋里只剩下花溪和怡真。 怡真眼睛盯着门口,咬着唇瓣不说话,泪珠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莫哭,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犯不着为这种人置气”花溪拿着帕给怡真抹眼泪,“沐兰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她没有身孕入门倒也勉强说得过去,但如今她这样,再不入门,王妃和巡抚大人的面上都不好看,但她入了门,皇家的脸面往哪里搁?你不是不愿嫁给虞恒,不如借着这次机会试着跟陛下说说,看不能辞了这门亲事?” “辞了亲事?”怡真止了哭声,收回了目光,低头若有所思,“不是不可行,只是这样不妥。我若悔婚,志都王府那边即使同意了,也会请皇兄再给他们家配个宗室女。论地位,除了我便是你……” 花溪倒是并不担心,“这事是我亲眼所言亲耳所闻。况且是他们家理亏在先,我不信志都王妃还能舍得下这个脸面,提这等要求,难不成她还想让我再拒婚一次?如今总是个机会,你不试试又怎知不可行?说不定沐兰正盼着你给她让出三夫人的位置。” 玉梳从外面回来了,花溪便不再说话,默默地给怡真搅了条帕递到她手里让她揩脸。 怡真接过帕,问道:“人送走了?” “回公主,人送上了轿,奴婢就回来了。” “今日遇到这混账事,真是扫兴”怡真冲花溪笑了笑,“我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花溪辞了怡真,出了门,白兰询问她是否坐轿。 花溪摇摇头,“不坐轿了。人家既然想方设法请咱们来,咱们不去看看这漓书别苑的景致,岂不是辜负了人家一番盛情。” 白兰第一次露出无奈的表情,“郡主,你明知有人专门设计你与公主来这里,你为何不告诉公主路上的事?” 花溪思忖道:“玉梳不离公主左右,这事与她有无牵扯还不敢肯定,万一不是,恐公主嫌我多管闲事,还是晚些寻机会再说吧。” 路旁菊花开得正好,主仆两人沿着青石板路往一路慢行赏菊。 花溪低头正看一盆开得正好的蟹爪,忽然听见有人唤她,一抬头,看见乐依和菲力站在不远处。 “你怎么也来了?”菲力连跑带跳地蹦到了花溪跟前,一头金发在阳光下光灿灿的,很是抢眼,“你是不是有琢磨什么香品呢?” 乐依跟着走了过来,如瀑的金发像极了温柔帅气的精灵王。 “郡主好雅兴上次在志都王府匆匆一面,未能与郡主当面交谈,我还遗憾了许久。没想到今日竟在漓书别苑碰见郡主。” “二王、四王也是来赏花?”花溪冲两人点头示意。 “我在屋里呆不住,出来随便走走。”金发少年撇撇嘴,不满道,“还有,请叫我菲力。芝南没大华和西月那么多讲究,朋友之间都是直呼其名。我上次听那个什么世的叫你花溪,我也叫你花溪好了。” 花溪莞尔,“随便,王不嫌弃,叫什么都无所谓。” “既然郡主愿意与我们交朋友,那就我们直呼名字好了。” “乐依、菲力。” 乐依微笑地点点头,菲力则抿嘴一笑,双颊微微泛红。 乐依是个很会寻找话题的人,借口说要迎合母亲的喜好,询问了许多关于香料上的事,花溪自是耐心回答。三人也算是老熟人。乐依性格随和,而菲力活泼率直,丝毫没有身为皇族的倨傲,所以三两句说开来,三人聊得倒也投契。 花溪偶然间注意到了乐依身上所佩戴的太阳鸟香囊,“可是迷迭香?” “你这鼻还真是和巴图一样灵……”菲力张口就说,话说到一半就咽了回去,呵呵干笑了两声,“我不是说你是……” 菲力这样支支吾吾,花溪多半猜出巴图大概是条狗。 菲力见花溪面无表情,当她生气了,脸色涨红,急忙解释说:“嗯,你别生气。因为巴图是我们宫里最棒的猎犬,他父亲是芝南赫连山的狼王,巴图跟随我四五年了,也一同经历过生死,它还救过我的命,它是我的骄傲。” 说完,菲力偷睃了花溪一眼,碧蓝色的眸里满是歉意,“我真不是有意的。” 花溪笑了笑,“无妨菲力看重巴图,才会将我比作它,说明菲力也看重我这个朋友。我不会生气的” 菲力水汪汪的眼睛蕴藏着喜悦,略带几分羞涩的孩气的笑容浮上了唇角,“果真?” 花溪点点头,“真的我不生气。” “花溪为何会注意到这只香囊?”乐依把玩着手里的香囊,岔开了话题。 “可否让我看看?”花溪伸手想请乐依递给她。 乐依依言递了过来,“当然。” 花溪将香囊放到鼻端闻了闻,又抚摸着香囊上金丝刺绣的太阳鸟,暗自思忖这香囊的来历。 “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并无不妥。迷迭香有青草的清新之气,更有甜樟脑的味道,醒神提神效果绝佳。只不过是药三分毒,你用其熏染香佩或是偶尔闻之都无妨,但并不适合长久佩戴。你这香囊里除了迷迭香还加了别的香料,有几味我也未曾闻过,但迷迭香剂量嘴重,所以我觉得这香囊还是不要多放在身上,只用作沐浴熏香、偶尔提醒之用即可。像你这样长期佩戴,恐会适得其反……” 花溪斟酌了词句向乐依解释,单看这香囊并无不妥之处,也具有疗效,怕就怕它其的味道与别的味道混合,会起了变化。 乐依和菲力两人不禁蹙眉对视了一眼,菲力一把从乐依手里拽过香囊,“我先收着,回头让丫鬟放你书案上,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就是了。” “今日花溪又给我上了一课。”乐依的笑很恬淡,好似风吹云散,霁月当空,清雅之极。 二人陪花溪走了一段,岔路口碰见了管事的。管事的一见乐依和菲力,擦了擦额上的汗,“原来两位王在这里,小的好找。三皇邀请两位王一同用膳。” 乐依俯了俯身,“花溪也早些回去用膳吧。” 菲力撇了撇嘴,小声道:“今日多谢你提醒晚些时候,我让人给你送些芝南的吃食。” 送走了乐依和菲力,花溪迎面碰上了荀柔站在汀兰院门口朝自己这边张望。见花溪望过来,便施施然走了过去。 “郡主好人缘,没想到您与芝南国的王都聊得如此投契?” 第一百八十七章 香煞(中) 午一点左右再多更一章~~ 花溪没解释,只是望了眼汀兰院的大门,笑着问道:“荀姑娘是才去看沐兰姑娘了?” 荀柔目光一闪,“嗯,沐兰身不适,我刚看她歇下就没打扰。” 花溪瞟了眼荀柔,“这就是荀姑娘的不是了,你们情同姐妹,沐兰姑娘既然身不适,您怎么还大老远地让她跟着从天都赶到这里来?” “辛夷跟依莲入宫去了,沐兰说在家呆着怪闷的,我就叫她一道来了……”荀柔有些尴尬,讪笑道,“许是来的路上颠簸,她有些累了……” 说着,她偷睃了一眼花溪,心暗忖,沐兰一回来见都没见她就进屋,只唤了丫鬟出来送客了,她也不晓得沐兰在公主面前说过什么。还有静娴郡主是不是也知晓沐兰有了身孕一事……这会儿听静娴郡主话里有话,她唯有装作不知,免得被她们抓住话柄儿起了疑心。 不管沐兰有没有告诉荀柔在怡真房里的事,花溪看荀柔目光躲闪的模样,直觉荀柔跟此事脱不了干系,害了薄野纪行还不够,这回又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 “原来如此啊——”花溪露出了然的笑意,“时辰不早了,我要回院里用膳了,荀姑娘也该回住处了。” 荀柔自看出花溪意味深长的表情,不觉有些心虚,却强自镇定不让自己有所表露。看着花溪从自己身边施施然绕过,芙蕖衣香若有若无地飘来,荀柔眼光掠过花溪腰间,闪过疑色,似是想到了什么。 这一幕花溪自是没有看到,可走在后面的白兰却看得一清二楚,“荀姑娘可是不舒服?” “没,没有……我要回去了。”荀柔蹙眉走了。 花溪问白兰是怎么回事。白兰亦是不解,只道荀柔不知怎的突然神色有异,花溪回头望了眼荀柔离开的方向,转身回自己所住的院去了。 这厢,荀柔急匆匆地从汀兰院跑到了落宾馆,门口的侍卫拦住了她,“殿下正在议事,请姑娘稍后。” “议事?”荀柔一巴掌扇开侍卫的胳膊,气愤道,“去,通传一声,说我有要事求见表哥” “姑娘,殿下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 “让你去通报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那侍卫一动不动,荀柔火大,“你不通传,我自己去说” “姑娘——您不能进去”侍卫堵住门口不让荀柔闯进去。 “你不让我进是不是?”荀柔左右走不进去院门,只得推到一旁,狠狠地瞪了那守门的侍卫一眼,“等表哥出来我定要他治你的罪” 这时,虞恒从院里走了出来。 “三公。”侍卫给虞恒行礼。 虞恒瞥见荀柔,“我当谁在外面叫嚷,原来是你……” 荀柔上前问道:“虞恒,你来的正好小表哥可议完事了?” 虞恒在院里听见荀柔撒泼,颇有些反感,不耐地看了她一眼,“嗯” “既然议完了,我可以进去了?”荀柔瞪了侍卫一眼,侍卫让开了路。 荀柔头也不回走了进去,刚走了两步,忽然回身对虞恒说:“下晌,沐兰去寻怡真公主了,静娴郡主好像也在场。”看见虞恒脸色大变,荀柔扯了扯唇角,转身快步进了内院。 …… 薄野宗启正坐在书案前饶有兴趣地摆弄着木盒里盛着的四组瓷瓶,门被人敲响了。 “进来。” 侍者进门回话说荀柔求见,薄野宗启目光未离开那些瓷瓶,点头道:“请吧” “小表哥,小表哥……”荀柔满腹的疑问在看到薄野宗启后又不知从何开口。 薄野宗启合上盖,瞪了眼犹豫不决的荀柔,“我在呢有什么话赶紧说,我还有事” 荀柔咬着唇瓣,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指着薄野宗启手里的木盒问道:“那盒是什么?” “香精油。” “可是静娴店里卖的那些东西?” 宗启点点头,荀柔目光闪烁,“这不像小表哥会喜欢的东西,倒像是虞恒平日里喜欢捣鼓的玩意。” 宗启抬手打开了木盒,目光流连在那些盒里彩绘瓷瓶间,“原先不感兴趣,后来发现这里面门道不少,有些意思,一时兴起便想试……” 荀柔与薄野宗启一起长大,对他的脾气秉性还算了解,知道他人虽生得俊俏,却是无法无天惯了,只要他瞧上眼的,不论是人还是物,都要不择手段弄到手。若是得不到的,他宁可毁掉也不会让于旁人。这些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玩伴赠了他个“玉面阎罗”的诨号。 “你,你是不是在打静娴的主意?”荀柔一咬牙顺嘴就问了出来。 宗启闭上了嘴,抬眼看向荀柔,目光深沉,右手抚了抚下巴,撇撇嘴,“表妹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不知从何处得知?” “上次在你府里看见娘娘赐送下的东西里有几只香囊,说是芝南二王无意提起要些有提醒之用的香草,所以你要选一只送去,里面两只是安眠宁神,刚巧有一只绣金丝太阳鸟的正是迷迭香所制,你说要送给芝南国二王。其有一只宝蓝色金丝芙蓉香囊,里面填的好像是芙蕖衣香。我当时瞧着眼熟,又觉得那气息好闻,与荷花香不同,问你讨要,你却死活都不肯给我,还贴身收在衣服的内袋里……我今日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 荀柔脸上露出讥诮之色,“那只分明与静娴随身佩戴的香囊一模一样。以她与你的关系,是无论如何不会把这等东西送你,定是你让人照着原样仿制了一只,至于里面的香料……是她进到怡真公主宫里的,我猜的对是不对?” 宗启唇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对,都对……” “你是看上她了?还是另有目的?”荀柔斜睨着薄野宗启,眼满是疑惑,示意薄野宗启给她个明确的答案。 薄野宗启笑问道:“看上如何?另有目的又如何?表妹到底想要说什么?” 荀柔惊讶不已,“莫非你真的瞧上她了?你明知道她名义上是义女,实则是信王的私生女,和你是同宗兄妹……你怎么能打她的主意?” 第一百八十八章 香煞(下) 薄野宗启哈哈大笑起来,“你便是为了这事来寻我?” 荀柔哑然,蹙眉看着薄野宗启,“是小表哥,你平日再胡作非为,这有碍lun理纲常之事却是万万不应该” “不该吗?呵呵……”薄野宗启指尖轻轻划过那些瓷瓶,似在自言自语,忽然便抬起头来看向荀柔,“表妹多虑了那香囊我是另有用处。” 荀柔不明,“有何用处?” 薄野宗启笑曰:“你忘了,我头前应承过你,要帮你出气……” 荀柔眼睛一亮,“你是要……” 薄野宗启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荀柔会意,没再多问,脸色缓和了许多,“我道表哥与我说笑,毕竟她也是你妹妹……” 薄野宗启收好了木盒放在书柜里,转过身来说道:“她算哪门妹妹,就像你说的,不过是个私生女而已……怎及得上表妹?” “小表哥,你准备如何做?”荀柔急切道,“刚才我从沐兰院里出来碰见她跟芝南国的两位王在说话,后来她瞧见我,话里多有试探,许是沐兰到怡真公主屋里哭闹时静娴也在,我怕她怀疑我唆使沐兰破坏虞恒和怡真的联姻……当初你说怡真公主是信王那边的,和咱们不是一路人;志都王又是个立派,软硬不吃,所以我才会利用沐兰……” 薄野宗启浑不在意,“嗯,无妨,就算她确认又如何?怡真公主她心里有没有人我不清楚,但她心里的人一定不是虞恒,说不定她还会借此事向父王辞了这么亲事,到时候怡真公主还得谢谢你帮手至于静娴……走着瞧好了,呵呵” “可需要我做什么?”荀柔唇角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眼底的兴奋泄露她心底的隐秘,她嫉妒花溪,一个大华没名没分寄人篱下的私生竟成了西月皇室的宝贝,夺了那些曾经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害得纪行与她作对,让她失去了原本可能成为郡主的希望,这一切一切都是拜慕花溪那个贱人所赐。 薄野宗启看了看荀柔,“不急不急,只不过这事可能还要沐兰帮把手……” “沐兰?”荀柔有些为难,“她今日从怡真公主院里回来,就闭门不出,说什么都不见我。我想怡真公主肯定与她说了什么,才让她对我有了芥蒂。” “没事,还有虞恒在。你从旁帮衬就是……”宗启慢地轻声道,“至于细节,到时候我自会告诉你该如何做,定让你能夺回那份属于你的荣光……” “你不怕信王与你为难?” 宗启轻哼一声,“叔此刻在天都,只怕是鞭长莫及。” 荀柔起身福了福身,欢喜道:“荀柔在此先谢谢小表哥了。还是小表哥对我最好……” 荀柔上前亲昵地搂着薄野宗启的胳膊,嘴上笑着,可眼却闪过狠厉的光芒,薄野花溪,你的好日到头了 薄野宗启任她搂着,眼睛望着窗外,唇角笑意更深,“好,好,好,你别怪表哥多管闲事就好……” …… 翌日,花溪与王妃问安后便去看怡真。 到了疏影馆,宫女领着花溪径直去了后园。 玉梳已经在旁等候,“郡主,公主说她与虞恒公在凉亭说话,叫奴婢来请您直接过去。” 花溪问:“虞恒公几时来的?” “今日一早便来了,公主还未起身,公在外面等了小半个时辰。”玉梳叹了口气,“公昨日傍晚就来过一次,可公主没见他,没想到今日来,不是公主碰巧要去园里,只怕他还在门口等呢……” “昨日的事你也瞧见了,公主生气也在情理之。”花溪不动声色道,“难不成玉梳你还觉得是沐兰来胡闹,虞恒公一点错都没有?” 玉梳忙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公武双全,难得为人和善,别的王孙公狎ji出游,他却从来没有。与别的女相处也是谨守礼数……奴婢觉得公定是有苦衷,这事怕是沐兰姑娘自己一厢情愿……” “知人知面难知心。”花溪瞟了眼玉梳,低叹了一句,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玉梳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花溪走了,忙追了上去。 花溪到了,怡真坐在亭,虞恒站在亭外。 虞恒不知给怡真说什么,想是在解释。怡真只是望着亭外的风景不说话。 “启禀公主,静娴郡主到了。”玉梳先过去通报,怡真回头看见池边一侧立着的花溪,冲她招了招手,“正说你呢,快过来。” 花溪近前,虞恒俯身问候:“静娴郡主。早” “虞恒公。”花溪颔首示意,但看虞恒神情自若,不禁有些纳闷,转头又看向怡真,“姑母有事寻我?” “刚虞恒说他在别苑新弄了个调香室,说想请你我二人过去看看。我正要派人去叫你,你便来了。”怡真站起身,“你进的那些香品和香水我很喜欢,记得你告诉我在信王府弄了个炼香院,今儿咱们正好借着机会去看看他这里的可比得上你府上那个如何?” “哦?”花溪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虞恒是来解释沐兰之事,却不知两人怎么说到了调香室的事情,失神一瞬,她便笑着说,“那自然要去看看。” 虞恒赔笑道:“虞恒早就想向郡主讨教,只是苦无机会。今日郡主能赏脸,虞恒荣幸之至。” 花溪还礼,“不敢当。” 虞恒请怡真和花溪先行,花溪跟上怡真,悄声问了句:“他晨起来就是为了请咱们去调香室?” “自然不是。”怡真侧目斜睨了身后距离二人五步远的虞恒一眼,凑近花溪脸庞,低声回说,“还不是为了解释沐兰的事,不过我不想听罢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多说无益,他不过又是承诺再不会有这类事情发生。” 怡真微笑着看向前路,“婚前尚且如此,婚后又会怎样?他即便不是世,也是王爷和王妃最宠的儿,今日一个沐兰,明日就有两个三个,我懒得再应付。诚如你说的,我无论如何都要试试,求过了总比到时后悔强。” “你想通了就好。”花溪几不可察地点点头,望了眼身后与虞恒前后走着的玉梳,“还有一事你留点心,那日路上你昏睡不醒,可想过并非劳累之故?” 说完,花溪收回了目光,注视着前方,缓步走在怡真身边。 “你不提醒,我真没在意。”怡真双眼微眯,“可那日除了赶路再未有何异常之处?” 花溪扯着怡真快步往前走了一段,拉开了与虞恒和玉梳的距离,“我到你车上后,让白兰上车来给你把把脉,玉梳倒是很担心你,一直护着你,不让白兰查看……” “玉梳……这不可能?”怡真低声呢喃,“不会的,她从小跟着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我也只是有些怀疑……也许不是她……”花溪说了半句,虞恒已经走了上来,“转过前面就是篱落居,调香室就在那里。” 第一百八十九章 香杀(上) “嗯”怡真心事重重地佯应了一声。 “公主,郡主,请”虞恒走到前面让人开门,让了怡真和花溪二人进了大门。 调香室在篱落居后院,虞恒领着怡真和花溪沿着抄手游廊穿过月牙门到了后院。 越往里走,空气那种带着淡腥气的湖水气味越发明显,花溪问道:“篱落居可是距离漓湖很近?” 怡真忍不住惊奇道:“花溪,你对气味真是敏感,这等细微的差别也能分得清” “公主说得极是。”虞恒也笑着夸赞道。 怡真睨了眼虞恒,“看你日后还敢夸下海口自己是‘天都品香第一人’” “莫小瞧了我……”虞恒冲怡真扬扬眉,神情颇为亲昵,只不过他的满腔柔情没得到回应。怡真恍若未见,自顾自与花溪说话。 虞恒暗自叹了口气,心道,怡真定是还在为沐兰的事生气……可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想挽回只怕要大费一番周折,这情况是他始料未及的。原先怡真即便没多喜欢自己,但起码心里接受了这门亲事,待自己也比别人亲近。而现在,那不咸不淡的态度,让虞恒无奈之极,心越发恼恨使诈怀孕的沐兰和火上浇油不干正事的荀柔。 再想想昨夜在母妃屋里,沐兰哭哭啼啼的样和母妃的冷脸……虞恒心火更旺,母妃还想着怡真若真的退婚,便让自己娶沐兰为妻真是妇人之见,这亲事要是真因为沐兰而搅黄了,损失最大的不是志都王府或是皇家,而是他自己。 不论将来谁当皇帝,地位最不可能会变的唯有怡真。只有娶了怡真,危机时刻,想抽身而出或撇清关系,对他来说都不会是难事。 虞恒看了眼怡真和花溪,笑着说:“既然公主说我不如郡主,那待会儿我定要向郡主讨教讨教。” “向我讨教?”花溪愣了愣,背后就有人戳了戳她。没等到她说话,怡真便开口说:“你定不会输给他” 怡真拉着花溪进了调香室。 调香室里铺着了大理石,内外套间,外间放置香料和香具,里间一侧置了调和桶。 花溪轻轻蹙了蹙眉头,问道:“这桶三公是从哪里得来的?” 话说当初为了制作这调和桶,花溪在天都城逛了许久,问了许多油坊、香坊后才绘了两版。她敢打包票,天都里能制出这调香桶的她是第一人。不过第一版制好试用后,花溪觉得有瑕疵,又改进了些小地方,而虞恒这里的调和桶倒是与她所绘的第一版竟有八分相似。这让花溪不得不生疑,自己的图样莫不是通过造办处流到了府外? “无意从城一老匠人处得的,是那老匠人的徒弟要做这桶,有些地方反复推敲试做却难符合要求,便求到了老匠人那里。我正好去订一套模具,无意瞥见,央了老人家给我看了一眼,顺带提了些改进的法……”虞恒抚着放置调和桶的水磨台面,眼睛望着调和桶,“回府后,我凭记忆画了图样,让人试做,没想到竟也做成了。” “公不知那图样出自何处?” “我也问了许久,可是那师徒俩怎么都不肯说……”虞恒摇摇头,不无遗憾道,“我倒是想见见这位奇人……公主说郡主府上也有调香室,莫非里面也有这桶?” 花溪拿起了旁边未风干的长串白芷,“嗯,图样是我从大华带过来的,是我姨母送的。她曾在泉州定居,这调和桶的图样是从海的另一边传过来的。至于最初的绘者是谁,那真难考据了。” “啊——原来那图样出自郡主这……”虞恒恍然,忙作揖行礼,歉然道,“都是虞恒鲁莽,见图欣喜,不问自拿,用了郡主的图样,还望郡主见谅” 花溪不信虞恒不知道这图从哪里来的,可他已然用了,自己再争辩这些并无异议,况且志都王爱香成癖,虞恒调香也不过是迎合他父王的喜好。他既然不愿点破,自己又何苦为这些小事与志都王府交恶? 花溪笑了笑,“无妨。不过是件器具罢了……器为外物,助力而已。而要调出一段好香,心的顿悟,敏锐的观感和特殊的用料配比,这些才是关键。调香,只有在超然物外,灵觉一现时才能捕捉到好香。而心杂念太多,香必不纯,即便留香持久也会失了香魂……虞恒公,觉得我说的是也不是?” 虞恒垂目沉思,咂摸花溪这话深意,一时愣住旁边动也不动。 花溪的目光落到了碾磨台上,走过去伸手捏了一小撮,放在鼻端嗅了嗅,“丁香、豆蔻,还有樟脑结晶……” 花溪一样样地报了出来,怡真斜睨了虞恒一眼,眼露出玩味的神情,似在等着虞恒说话。 虞恒猛然醒过神来,点头道:“郡主说得极是。我正试验用调和桶制一味混合香油。” “嗯”花溪转过身,望着调和桶内蒸汽升腾,调和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幕,室内的空气蕴满了各色香气。 花溪闭上眼,以鼻观香,以心品香,这是混合了诸多香料的味道:甜美,隐隐透着辛味,不辣,温和……恰到好处地刺激了嗅觉,那感觉如萧索野风乍见有花悄然开放,有种看到希望的欣喜涌动在心头。 “豌豆花、紫罗兰、野风信、忍冬花……”花溪闭着眼,口慢慢吐出一串香料的名字。 虞恒越听越惊讶,“上次香席已见识了郡主品香的功夫,没想到今日才算大开眼界,就凭着这混合香雾便能道出其用料,在天都恐怕只有方家方柳那小能与郡主相较” 花溪睁开眼,并没应对虞恒的问话,转而摇了摇头,“可惜,这香若能加些柠檬油进去的话,用酸香和一些辛气,可以让这香气更为生动……” “柠檬油?”虞恒第一次听到,好奇道,“此物何处可寻得?” 花溪答说:“据我所知,东南海岛屿里也许会有,但至今却未见人带回来过。” 虞恒面露失望之色,但此时心对花溪却是十分佩服,态度越发谦和,“不瞒郡主,我也一直觉得这香缺点什么,但却试了许久没有改进。今日听郡主所言才茅塞顿开,只是没有了柠檬油,还没有别的法?” 花溪寻思了一下,“没有柠檬油,那么樟脑和豆蔻的配伍用量,公可以再酌情考量,略减低一些,也许气味能绵缓些。” “多谢郡主提点”虞恒拱手道,“另外,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郡主可否在别苑多住两日,帮我调一调这味香油?” 友情推荐: 《苏菲的异界》作者飞过蔷薇新作《贝拉小姐的魔法时间》:讲述一个被穿越的异界女重生的故事 绚烂的魔法,美丽的爱情~~秉持蔷薇一贯风格的魔法故事。西幻公主出品,坑品优良,有兴趣的亲可以去看看哦~~ 第一百九十章 香杀(中) 这点小事花溪不好拒绝,却也不想在这里多停留,只道:“调香我自可以帮忙指出疏漏之处,至于基调和用料还需公自己把握。我猜想公在此处炼香多半是看漓湖水源,再者潮湿的环境香味易于挥发,更利于辨别细微之处……我虽有心想看看公的新香品,但我离开天都时日已久,恐父王挂怀,所以不能久居于此,若不是姑母身不适,我怕是早就回了天都。” “如此……”虞恒寻思了一下,“今日定是不便启程,不如后日启程如何?这样郡主还能为我指点一二?” “这……”花溪犹豫了一下,看向怡真,“姑母的意思呢?” “这别苑原先来过一次,倒有几处不错的景致,你既然来了,不妨看看再走。咱们后日启程。”怡真提议道,她暂时还不想与志都王家翻脸,况且她心里还有许多疑问需要答案…… “也罢,既如此那就再多留一日。” 虞恒俯身作揖,“能得郡主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花溪道:“公客气了。” “有郡主帮忙,相信这次定能出一佳品。”虞恒说着眼望向正四处好奇打量的怡真,小声对花溪道,“再过半月就是怡真的寿诞,这次我亲自炼的这味香是想送给怡真的做寿礼的,讨她喜欢,所以还请郡主多多提点……” 花溪诧异地看了虞恒一眼,但见他一脸真诚,不似作伪,心暗想,若连做戏都能让人觉得是真的话,那此人不一般。花溪没应声,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虞恒顿时笑逐颜开,瞟了眼怡真,似怕她发现一般。见怡真并无注意他们两人说话,虞恒忙暗地再三向对花溪道了声谢。 虞恒与花溪又说了一阵关于炼香的事,一说就是半晌,直到怡真叫花溪一道去她住的地方用膳,两人才停了下来。花溪要随怡真一起离开,而虞恒则说与花溪交谈获益良多,要抓紧把方改改重新试炼,便留在了篱落居。 出了院门,怡真冲着花溪直摇头,“我今日才知哥为什么抱怨家里的宝贝女儿一见奇香走不动道儿,你虽不比志都老头儿那般爱香成癖,但说你爹说你是香痴倒也有几分道理。” “哦,是吗?”花溪抿嘴笑了笑,揶揄道,“人家可是为了给你炼香,缠着我问你喜欢什么?” “他?为我?”怡真不置可否地勾勾嘴角,自嘲道,“是为了他自己……他可不想失了这门亲事。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 “好,赶明儿我也给你炼一道香,以你的名字定名,如何?” “这是你说的,我可是记下了。”怡真眼睛一亮,笑着说,“若是你忘了,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随时恭候姑母来追讨” 两人沿着漓湖一路说笑往疏影馆的方向走去,迎面碰见了游园的志都王妃,沐兰和荀柔在她左右两侧,身后还跟着八个仆妇和丫鬟,一群人前呼后拥地向她们走了过来。 怡真瞧见那一群人,顿时敛了笑容,沉下脸来。 花溪无奈道:“这都近午膳时了,怎么还在游园?” 怡真撇撇嘴,“八成是听说虞恒上晌去寻我,特地出来的,你没看还带了一个……” “奴婢给公主、郡主请安”那一众仆妇皆跪地给怡真二人磕头行礼。 沐兰见状,作势也要跟着跪下。荀柔忙扶了她一把,“小心。” 志都王妃跟着拉住沐兰的手,说道:“你有了身,不行跪礼公主不会怪罪的” “是”沐兰看了眼怡真,又看了看王妃,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怡真冷眼瞧着,轻哼了一声:“免礼这里是志都王家的地方,不是皇宫,你们就不必如此拘礼了。” “公主这是从哪里来?”志都王妃问道。 怡真直说道:“嗯,虞恒请我和静娴去篱落居,看了他的调香室,顺便就在那边坐了坐。” 志都王妃往怡真身后望了望,“这都午膳时间了,怎么没见恒儿一道出来?” 怡真一脸不耐烦,花溪瞧见,忙抢先道:“虞恒公刚才一时感悟,说要改改香方,估摸这会儿还在篱落居调香。” “还为他说的那味香品?”志都王妃瞥了眼怡真,“恒儿就是实诚。心里有谁,就一门心思对谁好。他早先就给我说要为公主生辰备一样自己亲手调的香,说这样才有诚意……还望公主看在恒儿一片痴心的份儿上,多多体谅体谅恒儿” 怡真面色冷凝,嘲讽似地笑了笑,“多谢王妃提醒时辰不早了,想来王妃还要去看虞恒,本宫与静娴先回疏影馆了。” 这一句“本宫”让志都王妃的眉头轻蹙了一下,而她身后的沐兰低下头唇角微微扬起。 怡真冲王妃颔颔首,提步朝志都王妃身后走去。 花溪福了福身,欲跟着怡真离开,却被志都王妃唤住:“静娴郡主,且等等。老身有话想问郡主。” 花溪停下脚步,“王妃请问。” “上次老身托郡主制的那两盒香精油,没等王爷相看,就先让恒儿给瞧见了,硬要去一盒,另外一盒老身早先就赐给了沐兰。听沐兰说,里面香精油都是极难得的,味道也不同一般。想郡主知道我家王爷的喜好,老身想问问郡主,不知府上可还有?老身想为王爷讨一盒。” 花溪赔笑道:“府上还有,难得王妃喜欢,我后日回天都,就让人给您府上送去。” “那有劳郡主了老身谢过” “好说,若王妃无事,我就先告退了。” 王妃抬手道:“请” 花溪辞了志都王妃便一路追怡真去了。 “王妃,用膳时辰快到了。”花溪一走,志都王妃的贴身嬷嬷上来提醒道。 “三王和客人们都出庄去打猎了。恒儿该也没有用饭,让人备饭,送到篱落居。”志都王妃又转向沐兰和荀柔,“荀姑娘不嫌弃的话,今日就与我们在篱落居用膳?” 荀柔谦恭道:“王妃说哪里话,能与王妃一起用膳是荀柔的福分。” “兰儿身如何?不若你先回院歇息。” 沐兰哪里会放过见虞恒的机会,忙摇头道:“不妨事,兰儿想陪着姑母。” 志都王又吩咐嬷嬷说:“好,派人先去篱落居知会一声,我们随后就到。” 一路上,荀柔想起了薄野宗启手里的那只盛着“花夕香坊“特有瓷瓶的木盒,莫非小表哥手里的是虞恒手里的那盒?可是小表哥拿那些要做什么? 荀柔低声问沐兰说:“静娴送给王妃的东西你可用过?” “只偶尔嗅嗅薄荷草香。” “你怀着身,那些东西还是能免则免,莫出了什么岔?” 沐兰轻轻抚了抚肚,“我问过太医,那些香品没有问题,少闻些不妨事。薄荷草香清爽,却又不至味道太过,我害喜时闻一闻能舒服些。” “哦?”荀柔扶着沐兰的胳膊,“那是难得……不知妹妹能不能给姐姐见识见识?” “那等午膳后姐姐去我院里歇觉好了,到时我拿给姐姐看。”沐兰腼腆一笑,“上回是我误会了姐姐,姐姐若是看了哪样,只管与我说,我送与姐姐。” “你我姐妹一场,无须这般客气。”荀柔亲昵地拉着沐兰,太息道,“我帮你出主意,本是想你能得偿心愿……结果还妹妹受气,也是我的不是。” 说话间,篱落居到了。 虞恒虽不喜沐兰,但碍于王妃在旁,不敢有所表露。不过见到荀柔,他心里却想起了另一桩事,暗想,是不是该跟宗启说说,退后一些时日? 一时失神,志都王妃已经让沐兰坐到了虞恒身边,而虞恒心不在焉,恍然未觉。沐兰心欢喜,席间满面春风,不住地给虞恒夹菜。虞恒的心思不在席上,自然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来,不似昨日与沐兰争执时态度强硬,倒让原本有些担心两人的志都王妃心大安。 志都王妃出身寒微,却因为深得志都王喜爱,从妾室坐上了王妃的宝座,有了今日的地位,这其辛酸只有自己知道,她更清楚被人压在脚下的感觉。过惯了高高在上、说一不二日的王妃,自然不希望有个地位尊崇的儿媳妇来威胁她在家的权威,所以怡真并不是志都王妃满意的儿媳妇,这在王妃心里是个解不开的疙瘩。 但以当时的情况,这最宠爱的三儿的儿媳妇人选是王爷和皇帝定下的,她自然没有发言权,况且娶怡真还关系着虞恒的前程,自然是不能换。三儿媳妇不能选,那她怎么也要给儿找个她满意的人,地位不能和你比,但却要听她的话,沐兰再合适不过了。 志都王妃看着面前的沐兰和虞恒,会心一笑,本来还担心沐兰不愿意做小,自己才将沐兰接到家,却从未提及过一丝丝关于让沐兰给虞恒做小的事,只想着让沐兰能看到自己儿的好……事情果如她料想的一样,沐兰确实动心了。只不过没等她动手,沐兰自己铤而走险……还怀了身孕,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不论如何,沐兰进王府已成定局。 想想刚刚怡真的表情,志都王妃倒是有几分担心她会退婚,转念一想,以如今朝局和王爷的地位,皇帝是不会轻易悔婚的。即便怡真有心,她相信王爷不会轻易答应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香杀(下) 用完饭,王妃想留下了沐兰,便对荀柔道:“今日午膳多吃了半碗饭,老身得先去园里走走,消消食,再回住处。荀姑娘,你可愿陪老身一道去?” 荀柔一听,愣了一下,待抬头看到了虞恒和沐兰,当即会意,赔笑道:“别苑的菜色不错,今日我也吃多了,正想着去走走呢,没承想您就先说了。您看咱们去淼然亭那边转转如何?” 王妃点点头,“嗯,就听你的。” 沐兰忙说:“沐兰也去陪您。” “不了,你身重,别走太多。”王妃看向虞恒,“恒儿,沐兰身重,你送送她回去。” 虞恒不乐意道:“我这里还有些事,让人备轿送她回去就是了。” “你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摆弄些香方罢了。”王妃不满道,“你若不送沐兰回去,我让人封了你这调香室,再让你父王收回这别苑。” “好吧,好吧。”虞恒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不喜欢怡真的原因,多半是不愿意有个地位高的媳妇,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撮合他和沐兰。为这事儿,他谨防慎防,没想到最后还是糊里糊涂地着了沐兰的道儿,他来别苑时才知道沐兰怀孕,不是太医说真有了,他还在怀疑,因为那夜的事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李全去叫人备轿。”虞恒吩咐了一声,转头对沐兰说,“你别跟着母妃添乱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王妃含笑地看着二人离开,才和荀柔出了篱落居。 虞恒送了沐兰回了汀兰院。 沐兰请虞恒进屋坐坐,“表哥既然来了,就进屋里吃杯茶再走。沐兰带了你平日最喜欢的龙团。” 虞恒面无表情道:“不了,三王他们围猎要回来了,我得去门口相迎。” “表哥还在为孩的事责怪沐兰吗?” 沐兰眼盈盈含泪,欲语还休又带着三分娇嗔,那神情真是我见犹怜,可惜虞恒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沉声道:“我若责怪你,还会让你在母妃面前出现吗?” 沐兰眼泪意还在,可面上再不见那种幽怨的神情,满眼的惊讶,惊呼了一声:“表哥——” “你父亲虽是一方大员,但在我们志都王府眼里算不得什么。何况你父亲这巡抚的位置是谁给的,这点你比别人心里应该更清楚,所以,有些事我看在母妃的面上不计较,但你也要谨守自己的本分,我能给的我自然会给,我给不了的,你也别奢望太多。”虞恒朝沐兰的贴身丫鬟看过去,“好生伺候你们姑娘,若她和她肚里的孩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 沐兰呆滞了一瞬,怎么也没想到温尔雅的虞恒会这般不待见自己,轻放在肚上的手慢慢地滑落下来。 虞恒说完这番话,轻舒了一口气,“我先走了,你好生歇着……” 虞恒从汀兰院出来,李全来报说三王和诸位王已经回来了,三王有请。虞恒便没再回篱落居,径直去了三王的住处。虞恒到时,看见了荀柔从里面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荀柔竟似有心事一般,没有注意到虞恒,与他错身而过。 虞恒暗自纳闷,一进门便对薄野宗启道:“怡真和静娴后日回天都,我再没法往后拖了。时间如此紧,不如以后再寻机会?” “怎么了?”立在窗前的薄野宗启一头未干的乌发披在肩上,手里拿着一瓶香油,“来帮我看看这味是什么?” 虞恒接过来扒开塞,放在距鼻端两寸处,轻轻抬手放在瓶口轻扇了两下,随即扣上了塞,细想了一下,重视摇了摇头,不太确定道:“有些像是杜鹃……我敢肯定这是我第一闻到这种香气,殿下是从哪里得来的?” “宫里,从西边过海而来。”薄野宗启并未虞恒接过瓶,“另外我还从东日过得了个配合香精油按摩的法,待会儿我一并告诉你……你依计行事,但是这次恐怕你要受点委屈……” 薄野宗启叫虞恒近前,悄声说了一阵,“……你能留她们一日一夜便足够了,明晚行事。” 虞恒眉头深锁,“这……你还真下得去狠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妇人之仁要不得你莫忘了你上头可还有两个前王妃生的哥哥……若不是你跟怡真定了亲事,又整日与香为伍,只会讨王爷的欢心,不问政事,只怕你那两个哥哥早就想将你们母挤出府去了……” 薄野宗启走到桌前,从屉里取出一团花锦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只梨花木盒和两只宫制彩绘瓷瓶,“这里是面的我已经换好的,你且收好。你手里的那瓶连同这两瓶,就由你想法去换掉。” “我这边我自会做好。”宗启一语的,虞恒刚刚还犹豫不定的心顿时定了下来,他自问自己不是良善之辈,更不想一辈人们提到他的时候,冠上的名号是洛东王幺或是长公主驸马。 “荀柔那边,你准备如何动手?”虞恒想起刚刚见到荀柔时的那一幕,“刚瞧见荀柔魂不守舍,莫不要出了什么岔?” “嗯,只不过将跟你说的话与她说了一遍,不过你和她的位置互换了一下。”薄野纪行直言不讳,“要打消她的顾虑,不下猛药是不行的。况且,我应承她,事成之后,我定会答应帮她完成一个心愿。”薄野宗启抿着唇,表情严肃,手指无声敲着桌案,“所以,荀柔那边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 虞恒收拾起了桌上东西,“好那我先回去了” “慢着”薄野宗启突然抿着嘴笑了,那笑容有些高深莫测,“明日我要借你的宝地设宴为泰王饯行。” “我这就吩咐人去准备。”虞恒应诺,抱起东西走到门口。 薄野宗启已坐回了桌边,正要写信,“你给怡真和静娴,还有荀柔和沐兰都下帖,请她们一道来。” 虞恒思忖,“殿下是要……?” 薄野宗启说:“我只是这两日听泰王提到静娴,所以想试一试到底他打得什么主意?想站在谁那边?” 虞恒听罢,沉默不语了半晌,轻轻点点头,便与薄野宗启告辞。 薄野宗启送走了虞恒,一人独自站在窗前,低声道:“出来吧。” 一道黑影闪过,定在了宗启身后。 薄野宗启说道:“你该回汀兰院了,别免得惹沐兰怀疑,我对虞恒总是不放心,明晚见机行事。” “是,殿下”黑衣嗖一声没了。 薄野宗启舌尖舔过有些干涸的嘴唇,低声呢喃道:“香可怡情,也可杀人。不知你们会如何应对?” 第一百九十二章 花逝(上) 翌日一早,天阴沉沉的,到了卯时下起了大雨。近午时,雨渐渐小了。 花溪大早就去了篱落居,与虞恒一道研究了他拟的那张方,改了两味香料,试验了三四次,最后的效果总算比前日好上许多。一直弄到快午时,虞恒提醒花溪要开宴,花溪才想起了薄野宗启下帖的事,有心想不去,奈何怡真昨日三令五申必须随她同去,想来她是不想驳了宗启和泰王、芝南王等人的面,却又不想一人赴宴,毕竟宴会上有她不想见的人。 “姑娘,雨天路滑,还是坐轿好些。” “有劳公了。” 虞恒送花溪到了门口,看她上了轿,转头吩咐李全,“去让人给沐兰那边透个信儿。” 花溪辞了虞恒,匆匆回去换好了衣裳,“备轿,去碧波楼。” 话音刚落,翠茗却进来回禀说沐兰姑娘求见。 “郡主,时辰快到了,您见还是不见?”翠茗提醒花溪,“那位不招公主待见,您要不寻个借口别见了?” 花溪想了想,“她怀着身,定是有事来求,你辞了她一次,待会儿宴席上她指不定又来烦我,再说这下雨天,让人在外面久等,万一有个闪失,不好跟志都王妃和虞恒交待。还是见了再走,去把人请进来。” 翠茗应诺,引沐兰进来。 “拜见郡主。”沐兰要给花溪行礼。 白兰早就得了花溪的知会,沐兰一说完,她就上前扶住沐兰。沐兰愣了一下,就听见花溪说:“免礼,坐吧姑娘是双身的人,出了闪失我可担待不起。你不是也该去赴宴吗,怎么这时节到我这里来了?”花溪与沐兰并不相熟,加上她与虞恒之间的事伤了怡真,更惹得花溪反感,所以对她的态度很是冷漠。 沐兰倒是混不在意花溪的态度,不好意思道:“沐兰是想与郡主一道过去。” 花溪看着沐兰,笑了笑,“我知姑娘寻我有事,你不妨直说好了。” 沐兰有些尴尬,赔笑道:“还是郡主明慧,一下便看出沐兰有事相求。沐兰新近得了个配合香精油按摩的法,听说郡主原先在大华时有家香铺,铺里也有用香露替人按摩的法,所以想请郡主帮我看看,这方可行否?” 沐兰拿出了方,花溪却是没反应,并不让丫鬟去接,只是问沐兰说:“论起香油这些东西来,想来虞恒公也是行家。姑娘不去寻虞恒公,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花溪一问,沐兰目露凄惶之色,“不瞒郡主,表哥心里除了公主再也容不下别人,我与表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表哥不待见这孩,还想……我为了这孩有家归不得,更不想失去这孩,所以那日我才会找到公主哭求,只想公主能留给我一点念想……” 沐兰拿帕抹了抹眼泪,“幸得公主高抬贵手,即加上姑母垂怜,让我留在王府。我知道表哥因为这事对我心生芥蒂,不,应该说他早对我恼恨甚深。这方我是想孝敬给姑母用的,您说我哪敢再去他面前讨他嫌。我寻不到合适的人去问这方,只好求到了郡主这里。” 花溪不动声色,朝翠茗看了一眼,翠茗会意,走到沐兰旁边,从几上取了方过来请花溪过目。 花溪一眼扫过去,方上所述的多是按摩的手法和穴位,至于所用香油,也是些有舒经活络和消减疲劳功效的,配比量也不大,并无特异之处。她转手将方给了翠茗还给了沐兰。 “方可行。”花溪朝沐兰说道。 沐兰起身给花溪行礼:“多谢郡主” 花溪道:“不过我提醒姑娘,你如今有了身,最好少接触香精油和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免得对胎儿有损……姑娘若无事,就先行去碧波楼吧,我还要去寻怡真公主。” 沐兰本想与花溪一道走,一听花溪说要去找怡真,便笑了笑,“再次谢郡主提醒,沐兰先告辞了。” 沐兰出门上了轿。一入轿门,一股热气铺面而来,因为她身怀有孕,志都王妃特命人早早给她的轿里座位下备了炭炉。虽说轿外秋雨霏霏,凉风瑟瑟,可轿里的热气却没让沐兰感到有丝毫温暖,她拢了拢衣领,双手环抱着小腹,“别怕,娘一定会保住你的,一定会……” “姑娘,现在去哪里?” 沐兰回过神,“回汀兰院吧,碧波楼那边派人过去说我身不适,不能去赴宴了。” 花溪让翠茗在门口守着,直到沐兰的轿远远离开后,吩咐人去疏影馆看怡真走了没,得了信儿,才动身先到了疏影馆,然后与怡真一道去了碧波楼。 那厢,薄野宗启撑着油纸伞从漓湖边步行至碧波楼,迎面碰见了尹元烨、欧阳铮和尹承礼三人从轿上下来。 薄野宗启颔首示意道:“泰王、洛西王世、厉王世,这么早就去碧波楼?” “三王邀约,本王怎能不早些到?”尹元烨浅笑道,“没想到三王竟有如此雅兴来漓湖边来赏雨而来?” “下雨天人少,安静,可以独自走走想些事情。”薄野宗启笑着伸手示意,“二位请” 尹元烨没再深究,两人笑着进了碧波楼,尹承礼随后跟上。而欧阳铮没有跟着进去,站在门口眼睛望着不远处,唇角划上一抹浅笑。 雨幕远远左右各走来的一顶暖轿,右边的双人轿先到,怡真先从轿上下来,“欧阳世,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 欧阳铮让开路,彬彬有礼道:“刚瞧见公主的轿过来,所以在这里等等,公主先请。” “静娴,走吧”怡真点点头,先一步进了大门。 花溪从轿上下来,看了眼欧阳铮,便听见怡真唤她,急忙跟上,路过欧阳铮身边,就听见他悄声说:“前几日围猎,打到只火狐,毛皮品色不错,等销好了,我让人给你送去。” 花溪脚下一顿,睃了一眼欧阳铮,低头轻“嗯”了一声。 “走吧” 欧阳铮与花溪正要进门,身后有人高喊:“花溪,花溪——” 两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乐依和菲力两人到了。菲力从轿上跳了下来,朝花溪这边冲过来,“花溪,我和二哥他们去打猎,猎了不少东西,带不回芝南。赶明儿回了天都,我让人给你送到府上。” 花溪点点头,“多谢你了,菲力” 欧阳铮朝乐依和菲力二人拱拱手,“二王、四王。” “欧阳世。”三人打过招呼。 菲力叫上花溪一道往里走去,欧阳铮目光微沉,倒是乐依上前来解释说:“菲力小孩脾气,很少与人谈的来,难得与静娴郡主投缘,失礼之处还望世见谅” “哦?”欧阳铮抬手示意二人一道进去,“王言重了,请” 四人前后脚进了碧波楼。 席间,菲力被安置在了花溪对面,时不时会找她敬酒说话,而旁边的欧阳铮虽然面无表情,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低头饮酒,但花溪却能感觉到他身上隐隐散发的寒气,连带自己饮酒吃饭也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怡真唤她,才醒过神来,“何事?” “泰王敬咱们两人一杯。”怡真小声道。 花溪忙举起酒杯,朝尹元烨处举了举,然后揽袖掩面,一饮而尽。 “郡主今日饮酒倒是豪爽,往日三两杯便不剩酒力了,呵呵”尹元烨晃了晃手里的空酒杯,笑着说,“多谢郡主赏脸三日后,我们启程回大华,不知郡主可来相送?” “三日后便要走?”花溪诧异地望了眼欧阳铮,他怎么没告诉自己?花溪想要从欧阳铮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谁知欧阳铮不动声色,依旧低头饮酒。 花溪心里微微有些失落,只得应道:“萧五姐姐要走,我到时必去相送。” 再偷眼看去,欧阳铮坐在那里仍不见一点反应,花溪心纳闷,这人怎么突然理都不理自己?莫不是为了菲力的事?转念一想,哼,不理便不理,走了更好,自己也能清静了。 虞恒、乐依和菲力,就连薄野宗启和荀柔也都敬了花溪,花溪不知是不是赌气,竟一杯都没推辞,皆是一饮而尽,可欧阳铮依旧恍若未见,目光始终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怡真察觉花溪有些不对,扯了扯花溪的衣袖,凑过去低声问道:“你今日是准备大开酒戒?行不行啊?” 花溪两颊嫣红,双目盈盈,似蕴着一汪水,轻笑道,“姑母放心,这点酒算不了什么。喝多也醉不了人……” 看着花溪因饮酒而两餍飞红,眉目含春,笑颜如花的模样,怡真暗道,这丫头还是不笑稳妥些 怡真转头无意间瞟见了对面的菲力,见他两眼发直,发现她看过去时,忙别过头喝酒,不过脸红到了耳根。 怡真啧啧直摇头,“你平日里冷冰冰的,喝了酒笑容多了,反倒更勾人了……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没,没有,我能有什么心事。”花溪低头端起杯又喝了一杯。 怡真无奈道:“你还说没心事?拿酒当水喝,牛饮一般。我看我今日还是不问你了,等你清醒些再说。别喝了,我送你回去” 怡真举起杯,对尹元烨和欧阳铮说道:“今日借虞恒的地方为泰王和欧阳世饯行,我带静娴在此祝使团一路顺风。” “多谢公主”尹元烨三人举杯谢过。 怡真饮完,又对薄野宗启道:“想来宗启后面还有别的安排,我们就不多在此逗留了。刚巧静娴身不适,我送静娴回去。” “好说,姑母慢行” 怡真站起身,“各位慢用,我等先告辞了。” 怡真让白兰扶起花溪,花溪却摆摆手,自己起身冲众人福了福身。离席时,花溪又看了眼欧阳铮,这次欧阳铮也抬头望了过来,两人四目相触,一时感觉似有千般话要说,却又无从说起……两人默契地同时错开了目光,花溪收回了目光,转身轻叹了口气,随着怡真离开了。 怡真路过荀柔身边,说道:“荀柔,你也一道走吧” 怡真发话,荀柔自不敢忤逆,忙起身道:“是”与众人行礼后,也跟着离开了。 出了碧波楼,外面的雨还在下,被风一吹,花溪的酒醒了大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没事吧?”怡真轻声问道。 花溪回说:“没事,姑母和荀姑娘都不必送我了,有白兰陪着,我自己乘轿回去。” “那好,你回去早些歇着吧”怡真吩咐白兰好好照顾花溪,叫上荀柔一道坐轿离开了。 “郡主,上轿吧”白兰请花溪上轿。 “不了,你陪我走回去吧” 花溪没有坐轿,披上斗篷戴上兜帽,自己撑着伞,与白兰一齐顺着漓湖边的小路往住处走去。 雨丝织成了漫天雨幕,笼在漓湖上,雾茫茫一片。 花溪撑着伞站在湖边,望着雨幕,将伞柄微微向后倾,任雨丝斜飞过来打在脸上,凉丝丝的,让人清醒。可不知为何,清醒之后,心里却空荡荡的,似乎少了什么。 “郡主,仔细着凉。”白兰撑着伞走过来,“咱们还是回去吧” “不,再多站一会儿……”花溪觉得眼酸涩,挥了挥手,不想白兰看见,“你退到一边吧,我想再看看这里的景致,等等就走。” “是,白兰就在那边等郡主。郡主有事,喊我一声”白兰退开了。 花溪手里的伞滑落到了地上,眼眶里的热流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泪水、雨水湿了脸,也湿了心…… 她望着远处,手按着胸口,喃喃自语:“没出息,你不是早就想让他走吗?如今都要走了,你难过个什么劲儿啊?” “我不记得几时说过我要走?” 花溪身一滞,头顶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把素色的油纸伞。 身后来人继续问道:“你到这里,就是为了来淋雨的吗?” 花溪僵直的身动也不敢动,手下在腰间乱摸,想从荷包里取帕,可忙乱却让荷包从腰间滑落。花溪忙俯身去接,不想身后的人比她更快,飞快地俯身捞起荷包站直了身。 “给我”花溪背着身不去看身后的人,低喝了一声。 身后的人闷笑了两声,“喏,给” 一条帕递到了花溪面前,花溪打眼一瞧,正是自己荷包里的那方蜻蜓点水的丝帕,伸手拽了过来,低头拭干了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才转过身,“东西拿来” 欧阳铮抿嘴浅笑,带着几分愉悦,“我还以为你会一直不回头……” “欧阳铮,东西拿来” “什么东西?”欧阳铮装糊涂。 “你明知故问……”花溪上下打量,见他手里没有荷包,疑惑道,“荷包呢?明明你刚才接住了?” “不知,我只拿到了你的帕……”欧阳铮看着花溪问道,“刚刚为何喝那么多酒?” “多?不多啊……你几时看见我喝多了?你不是一直低头喝酒?”话一出口,花溪又觉不对,“你岔开话题,我的东西呢?” 欧阳铮依旧不应,只看着花溪,问道:“我来的时候,你说了什么?” 花溪见欧阳铮不承认他拿了荷包,撇撇嘴,“我说什么似乎与世并无干系?我为何要告诉世?” 欧阳铮轻嗤了一声,“是吗?我还以为你为了我责怪我要不告而别……这次回去,我并不与泰王同路,上京出了些事,他忙着回去料理。而我要先去一趟青多山……然后再回大华,所以并不与他一同启程。” “你走不走关我什么事,何须和我解释?”花溪咕哝道,声若蚊蝇。 “你这丫头就是嘴硬”欧阳铮揽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去。 两人一起面对着漓湖,看着远处的青山只剩下一道浅灰色的朦胧曲线,像极了肩并肩相依相偎的两个人。 欧阳铮揽着花溪肩头的手并没有松开,而是紧了紧让她靠近自己,“我八月初一离开,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出来淋雨了……还有离芝南国的那两个小远点,尤其是那个菲力” 花溪翻了个白眼,嗫嚅道:“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干嘛要听你的” “现在不是,过几日就是了。”欧阳铮轻哼了一声,“我离开前会向信王提亲。” 花溪想推开欧阳铮无果,气鼓鼓地说道:“我不答应,我父王也不会答应。” “那你答应就是了。”欧阳铮低头看向花溪,“你要是敢应了芝南国那小的提亲,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抢回来” 花溪听他扯到了乐依和菲力身上,唇角挂上一丝笑意,带着淡淡的甜蜜,嘴上却嘲笑道:“你在大华,还能管得了我西月的事?再说了芝南王何时要跟我提亲了?” “回去问你父王就知道了”欧阳铮想起菲力和花溪说笑的情形,脸色一沉,说道,“你薄野花溪这辈只能是我欧阳铮的妻” 看着他黝黑的双眸,花溪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不由愣住了,欧阳铮从来都含蓄地表露自己的心意,从未如此霸道地宣称过一定要娶她为妻。 花溪嘿嘿笑了两声来掩饰自己躁动的心绪,随后轻叹了口气,“一辈太长,很多人很多事都会随着时间和距离而改变,你今日宣誓承诺,也许他日便是因为种种外力而天涯陌路,再见时也许只不过是青冢一座、黄土一抔而已。” 第一百九十三章 花逝(中) 欧阳铮轻轻地环住花溪,将她拥在怀里,“我知你心顾虑……但我觉得一辈并不长。人有没有来世,我不知道,所以我只能许你今生。况且朝局上风云诡谲,你又怎知道宁静背后埋藏着种种祸端?又怎知你父王心真正的考量?”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这与我的婚事有何干系?”自惊马事件以后,自己的日看似平静,可身边的人并非如此,莫罕王、皇后和荀家都不是安分守己的,薄野纪行至今还在禁足,父王也不可能事事都告诉自己,花溪越想越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欧阳铮抱着花溪,望着重重雨幕,低声道:“西月的各方势力想来你如今也已知晓?” 花溪轻点点头,“自然知晓,西月三位成年皇皆是皇后荀氏所出,荀家当其一;再者,莫罕和志都两位异性王的势力盘聚在西月西北部,此为二;最后剩下就是我父王和贤王薄野纪行了。这与我的婚事有何干系?难不成我非要嫁给另外两家的势力不成?” “怡真公主许给了志都王,莫罕王家嗣都已成婚,至于荀家,即便他们想娶,薄野佲也不会再用一个郡主为荀家增光,你父王更不会答应……尹元烨当众想提亲,加上芝南国又来了两位王,也想薄野佲透露过想和亲的意思……那些王孙高官岂能没有听到风声?他们猜想你十有八是要去和亲的,不管是回大华还是去芝南……以尹元烨的个性,他是不会轻易放弃,而若与大华和亲,陛下是不会让你嫁给三位皇的任何一个。另外,以芝南国力和内部混乱的政局,你父王是不会放心你去的。所以,你嫁给我最合适。” “自大狂你就不怕得罪尹元烨?再说,大华的朝局难道就安稳了?若真如你所言,这天下都不安稳,那我隐姓埋名住回山里去……” 欧阳铮的话语在花溪耳边回响,一字一句敲打着她的心,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以薄野信对她的宠爱,她的婚事完全可以自己做主,可以后呢,不论嫁给谁,是不是真的就能安安稳稳地过一辈?以欧阳铮的个性,他会放任自己嫁给别人吗? “你敢不管你是慕花溪还是薄野花溪,你敢跑进山里试试原来我纵着你,由着你的性,只想着有朝一**能想通,心甘情愿地嫁给我。可如今我算是瞧明白了,我若真放任你,等着你主动答应我,只怕你这丫头溜得比兔还快。”欧阳铮拉开花溪,目光直视她,“你给我听好了,不管是慕修远、尹元烨、尹承宗,抑或是乐依、菲力,这普天之下,能娶你、敢娶你的只有我一人而已。” 花溪愣愣地看着欧阳铮,那眸投射坚定的光芒,她的心里百转千回,脑海里只激荡着欧阳铮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没有说话,微笑回望着欧阳铮,至少在这一刻她相信欧阳铮所言,她知道,纵使心里有再多的挣扎和不舍,她终究还是舍不下自己心底的那份情意。 “你的话我记下了不过……” 欧阳铮眉宇间跃动着淡淡的欣喜,不想花溪嘴里又说出“不过”二字,神色一紧,只听见花溪轻笑道:“不过,我给你四个字,留勘待用。至于最后你能不能郡马这个位置,那要看能不能讨本郡主喜欢” 欧阳铮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花溪,唇瓣在她的发丝间轻轻一吻。花溪安安静静地伏在欧阳铮的怀里,感觉他身上的热度包裹着自己,驱散了伞外的阵阵寒意。 两人在伞下相依相偎。远处碧波楼上有两人并肩立在窗前,一人笑着问说:“我倒是没有瞧真切,那边的可是欧阳世?” “是。”窗边的阴翳另外一个男声应道。 “没想到欧阳世有如此雅兴,这雨赏花倒是别有一番风致。” “……你说的事我答应你,不过我要多加一个条件。” “请讲” “我要她。”阴翳里伸出一个手来,指着远处的欧阳铮和花溪。 那人手抚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好,既然你喜欢,事成之日,我便将她送到你手里。我真没看出来你竟是个长情的人,呵呵” “长情?非也非也……我只想告诉有些人,我看的东西没有哪样是别人能抢得走的。在这点上,咱们倒有几分志同道合之处,不是吗?” “哈哈,极是极是走,去干一杯,预祝你我二人合作愉快” …… 那厢,荀柔与怡真在半路上分开去了汀兰苑。 沐兰坐在炕几旁低头摆弄着瓷瓶,见荀柔进来,忙招呼道:“姐姐快过来坐,炕上暖和。” 荀柔诧异道:“这才八月不到,你就热炕了?” 沐兰轻叹道:“太医说我体性偏寒,怕着凉。下了雨外面天凉,王妃不放心就让丫鬟们给烧了起来,烧得不热,姐姐过来坐吧。” 荀柔坐到了沐兰对面,看着桌上的木盒愣了愣,那木盒和在薄野宗启房见到的一样。她随便拿起盒的瓷瓶问道:“这可是上回王妃说的静娴郡主送来的那个什么香精油?” “正是”沐兰从身旁取了另一只木盒,推到荀柔身边,“上次说带姐姐过来看看,结果你跟姑母去散步了……我瞧着姐姐也喜欢这些,本来想都送给姐姐的,可新近得了个方,我想给表哥试试,所以就把香精油分了一半出来。这些姐姐先拿去使着,往后再得了,我再给姐姐送去。” “妹妹有心了,我在此多谢妹妹了”荀柔接过盒看了看,抬眼看见沐兰脸带忧郁之色,不禁宽慰道,“三公的心不是铁做的,你有孩,加上你这份细心,他的心迟早也得被你捂热了。” 沐兰腼腆一笑,手轻轻抚着肚,说道:“无所谓了,只要我的孩平平安安的就好。姐姐,要不要看看妹妹新得的方?” 荀柔见她这般态度,自讨了个没趣,尴尬地笑了笑,转而问:“是个什么方?” 沐兰说:“是东日国传过来的,据说是能舒经活络,通畅气血,还能美容养颜。我早起还去寻静娴郡主和太医问过,这方没什么问题。” 荀柔眼睛一转,“你问过静娴郡主?” “嗯”沐兰点点头,“郡主说这方不错。来,姐姐,你也看看。” 荀柔接过方,瞧了两眼,“既然妹妹和郡主都说好,不知能否让我抄一份回去?” “我让丫鬟给你誊写一份就是了。”沐兰招呼丫鬟过来,取走了方。 沐兰和荀柔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丫鬟誊好了方,荀柔谢过,拿了方和香精油离开了。 一出汀兰苑,荀柔把贴身丫鬟金铃叫到跟前,耳语了几句,便坐轿离开,而金铃往疏影馆方向去了。 花溪从漓湖边回住所,行到大门处,却看见荀柔站在门口。花溪顿时敛了笑意,“荀姑娘。” “郡主” 花溪上了台阶,收了伞交给白兰,“有事吗?” “瞧郡主这一身衣裳都淋湿了,您还是先去换衣裳,我在厅里候着。等您出来了再说。” 荀柔的态度十分诚恳,花溪奇怪,总觉得她来准没好事。 “不过淋了点小雨,在大华时像这种天我还特地去山里摘花炼香。”花溪捋了捋鬓角的乱发,“有事,你且说吧” 花溪这一说,荀柔的话倒给噎在了喉咙里,她往门外瞟了瞟,“这……这怎么好,让郡主站在门口与我说话,受了风,信王可饶不了我。” 花溪并不想请荀柔进去,正想着寻个借口时,怡真身边的玉梳突然造访,“玉梳参见郡主公主派奴婢来跟郡主讨样东西。” 见一群人站在门口,花溪只好请人都进去,“进去说吧。翠茗,带荀姑娘到厅里坐。” 翠茗领着荀柔到了厅里,木犀将玉梳引到花溪的卧室。 花溪在净房换了衣裳,头发随意绑了一下就走了出来。 “姑母让你来拿什么?” 玉梳道:“公主说前几天在山上时在您这里闻过两瓶香精油,想洗头发时加两滴,让我过来问问郡主可还有?” 花溪坐在镜前梳头发,“我这次出来带了三四种,不知姑母要的是哪种?” 玉梳忙赔笑道:“都是奴婢疏忽了。公主说是一种芝南国西边出产的菊花炼的,还说郡主说那菊花瓣可以美容养颜。今儿公主回来,突然说想起了那味道,越想越觉得特别。虽是菊花,但味道偏甜,倒不似西月的那些味道清冷萧瑟,让人觉得暖洋洋的。正适合今日这种天气用,另外还有您特制的丁香油,公主吩咐奴婢两样都讨一些。” 花溪轻点点头,“我知道了。翠茗,帮玉梳去取金盏菊和丁香香油。” “多谢郡主”玉梳福福身,随翠茗去取东西了。 打发了玉梳,花溪洗了个澡,又吃了一杯茶,坐了一刻才起身道:“走,去看看荀大小姐要来干什么?” 白兰和木犀陪着花溪去了前厅,荀柔一见花溪出来,忙站了起来,“郡主” 花溪在上首坐下,“坐吧来人,怎么没给荀姑娘上茶?” 木犀忙道:“奴婢疏忽了,这就去沏茶。” 花溪朝木犀使了个眼色,又对荀柔说:“奴婢不懂事,让荀姑娘见笑了” “哪里哪里……”荀柔讪笑,心暗骂,还不是你不让奴婢给上茶的?现在装什么装啊?罢了罢了,为了看你倒霉,今儿我忍了。 “荀姑娘有何事?”花溪问道。 荀柔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荀柔知道郡主擅理香,随身带的香品也齐全。今日我来是想跟郡主求样东西?我知道郡主这里一定有。” 花溪挑了挑眉,“噢?不知姑娘要什么?” 荀柔说:“我从沐兰那里得了个方想试试,缺一味金盏菊香油,我派人去问了虞恒公,公说他那里没有,您这里刚好有,所以想问您讨一些。” 花溪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垂下眼眸,接过木犀递过来的茶杯,“不巧得很,本来还有些,刚刚玉梳过来讨去了。若是姑娘不急,赶明儿回了天都,可以直接到香坊里去拿。” “啊——原来我晚说了一步……”荀柔面露疑惑之色,喃喃道,“我还以为郡主还在为以前公主帮忙调停的那件事生气,不愿许给我呢。” 木犀看不过去,张嘴要反驳,就听见荀柔又谦恭道:“既然是公主讨走了,我就不打扰郡主了。我这人心直口快,刚刚话多有得罪,望郡主不要见怪荀柔就不打扰郡主休息了。” 荀柔站起来福福身,转身朝门口走去,谁知走出了三四步,却又停了下来,回身道:“荀柔突然想起件事,闷在心里很久了,想与郡主说说。” “请讲”花溪纳闷荀柔变脸真快,摸不清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荀柔犹豫了一下,忽然正色道:“不知郡主可否屏退左右?” 花溪朝白兰看了一眼,白兰招呼左右侍候的丫鬟。白兰和木犀站在厅门口,却没有出去。 “这……”荀柔看了看白兰和木犀,“这话最好没有旁的人听去,免得传出去对郡主不好。” “荀姑娘故弄玄虚了半晌,有什么想说的话,直接说好了。”花溪举着茶杯轻抿了一口,“她们是我的心腹,在这里不过是担心我的安危。” 荀柔勾了勾唇角,往前走了两步,沾着杯里的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花溪瞄着那些字,面色阴沉,“这是何意?” “自然是字面的意思。”荀柔拿帕擦了擦手指,“郡主魅力无双,倾慕者众多,如今多的这位……呵呵,他离经叛道的事做的多了,还请郡主自己多多保重。”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花溪目光冷然,“荀姑娘何时变得这般好心了?” 荀柔用帕遮着嘴轻笑了一声,然后低头凑近花溪,悄声道:“我不是好心,我是想看好戏……” 荀柔直起身,抚了抚额角,“啊呀,我今日受了风,头有些疼,胡言乱语,还请郡主别往心里去。荀柔要去公主那边讨些精油来,先告辞了” 荀柔施施然离开,唇角带着自得的笑容。木犀朝她的背影撇撇嘴,“这熏肉是不是脑袋坏了?今日怎么说话这般颠三倒四的,莫不是疯了?” 白兰走回花溪身边,“郡主,怎么了?” 花溪回过神,摇摇头,“没事……白兰,你跟去看看她做什么了,莫要惊动了她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第一百九十四章 花逝(下) 白兰出去后,花溪想小憩一会儿,结果躺在榻上一闭眼,脑海里就闪现出荀柔在桌上写的那一句话,心思越发不能平静,翻来覆去总是睡不踏实。 半个时辰后,白兰回来了。进了外间,翠茗正纳鞋底。 白兰低声问:“郡主呢?” 翠茗指了指里面,“说要睡会儿,我在外面听动静,好像没睡着……要是有紧要事,你就直接进去吧……” 白兰寻思了一下,“今儿郡主淋了雨,还是让她再休息会儿。” “说起这事,我倒是想起来了。”翠茗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问道,“郡主她怎么会淋了雨的?” 白兰苍白的脸上微微泛粉,神情也有几分不自然,“我是做丫鬟的,不能非议主。这事你要问还是直接问郡主吧” 翠茗不禁心里犯嘀咕,平时木讷板直的白兰怎么会露出这种害羞的神情来?转念一想,似有所悟,“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碰见欧阳世了?” 白兰没说话,僵直地点了点头。翠茗顿时了然,当下笑了笑,不再说话。 “是白兰回来了吗?”忽然,里屋传来花溪的声音。 白兰忙应道:“正是奴婢” “进来吧” 花溪从榻上坐了起来,“如何?” 白兰取了衣裳给花溪披上,“郡主莫急,先把衣裳披上,今儿在湖边淋了雨,别再着凉了。” 看花溪穿上衣裳,白兰才说:“荀姑娘先去了疏影馆,约莫一刻便出来,接着去了汀兰苑,然后就回了自己的院。间并无再见过其他人,也无甚行止异样之处。” 花溪总觉哪里不对,又细细问了白兰两遍,却没发现有何处不对。思前想后,花溪唤了翠茗进来。 “郡主找奴婢何事?” 花溪吩咐说:“你拿着那盒香脂去趟疏影馆,就说这香脂护肤有特效,送给公主试试。另外,从旁打听一下荀柔在公主那边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是”翠茗应诺便去了疏影馆。 “要不,奴婢去沐兰姑娘那边看看?”白兰虽不知荀柔有何不妥之处,但花溪如此谨慎定有她的道理,暗忖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遗漏之处。 “不必了,本就与她不熟,贸然过去反倒显得突兀。”花溪摆摆手,“最好是我想多了……” 翠茗去了不多时就回来了,“荀姑娘去问公主讨金盏菊香油,公主分了她一些,留下聊了两句,她便告辞了。” 花溪又问:“她没告诉公主要去汀兰院吧?” “没有,公主院里的丫鬟们不知道她后来的去向。”翠茗不解,“可是出了什么事?” 花溪摇摇头,“没有,只是我暗自揣测罢了。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忙活了一下午了,让人备饭用膳吧。反正明日就回天都了,这别人家的地方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地方。” “是,奴婢这就去” 翠茗退到外间,白兰着花溪梳头。 花溪对着菱花铜镜坐着,目光落在梳妆桌上一排香脂胭脂盒上,细细回忆今早上开始到现在发生的事,先有沐兰来问方,后有荀柔来讨精油,而荀柔事后还去了汀兰院,莫非是给沐兰送那金盏菊精油?这绕来绕去,都是围着香方和香精油打转。 花溪忽然有些后悔将香精油给怡真,虽然不是她亲手,可辗转了一番还是到了荀柔手里,也不知这里面有什么蹊跷?薄野宗启和荀柔到底打没打别的主意? 花溪心思飞到了别处,任白兰唤了几声,想问她要梳什么样的发饰都没听见。 “郡主,郡主……” “您若不放心,奴婢待会儿就去荀柔姑娘那边盯着” “不,你别去了。”花溪不同意,“这别苑里晚间防卫更严密,你还是别在外面走动,免得生出别的事端来。况且我这里虽然有暗卫,但那些人都是守在外头,近不得我的身。有你留在我身边,我能踏实些。” 白兰放下花溪的头发,拱手应道:“是,奴婢遵命” 花溪点点头,“头发随便扎一下就行了,自己屋里吃饭,不必那么讲究了。白天劳神劳力,用完膳我要早些休息。” 花溪用完晚膳,在屋里站了片刻,便洗漱上床。 窗外的雨还在下,花溪让人撤了熏香,靠在床边看了会儿书,不一阵困意就上来了,花溪翻身躺下睡了。 睡到后半夜,花溪被白兰从睡梦叫醒,“怎么了?” 白兰神色严肃道:“郡主,意林馆那边出事了。暗卫探查回来说……” 一听意林馆,花溪神色一凛,那是荀柔住的地方。 “说什么了?” 白兰低声说:“荀柔死了。” “什么?”花溪以为自己幻听,“荀柔她……” 白兰点点头,坚持道:“千真万确” “可知道几时的事?如何身亡的?” “暗卫去的时候,人已经被发现死在屋里。院里巡逻的侍卫很快就到了,暗卫行动多有不便,所以其他的现在无从得知。” 花溪脸色一沉,虽说她与荀柔敌对,乍一听她死了,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本以为荀柔她会暗地里耍什么手段,没想到一转眼人就殁了。这事来得太突然…… “郡主,郡主,不好了,出事了”木犀从屋外敲门进来。 花溪从床上起来,扯了件衣裳披在肩上,“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木犀脸上还带着雨珠,轻声说道:“刚才三王派人来报,意林馆住的荀姑娘殁了……还有……” 木犀的声音颤巍巍的,显然是受了惊吓,话说到一半,一口气没喘上来,猛地咳嗽了两声。 “还有什么?”花溪先一步知道荀柔死了,情绪缓冲了一下,并没显出太多震撼,只是她心疑惑更深,不安也在放大,“慢慢说。” 木犀语带哭腔道:“还有,虞恒公那边也出事了……虞恒公他突然发了疯,后来让侍从给打晕了才安静了下来,可人却昏迷不醒。王妃得了信儿也晕过去了。” “什么?”花溪眼睛睁得老大,惊诧万分,一夜里怎会发生了这么多事,荀柔死得本就蹊跷,怎么虞恒也出了是,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 第一百九十五章 波澜(上) 木犀刚来回报不久,看门的婆急慌慌地跑来,在屋外喊道:“郡主,奴婢有急事求见” “进来吧” 翠茗引婆进来,婆边走边抹额上的汗珠,一瞧见花溪,忙焦急道:“郡主,大事不好了。侍卫不知为何把院都给围起来了,说有刺客,不让任何人出入。”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婆退了出去,花溪转头朝翠茗和木犀道:“翠茗,你去安抚一下其他人,叫他们莫慌张。木犀,你去看后罩房里有热的吃食没有,半夜被人起来,连肚都跟着起哄。” 花溪这一打趣,屋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不见有刚才那般紧张,木犀和翠茗应诺出了房门。 待二人一出门,花溪脸色一凝,“白兰,想法让人给父王带个信儿……” “是,奴婢遵命” 白兰要出门时,花溪又叫住她,蹙眉道:“另外,让人注意着咱们院里的动静,我怕有人生事……” 白兰一走,屋里就剩下花溪一人。 花溪起来推开了窗,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残存的雨水顺着屋檐上掉下来,打在青石地面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看向窗外淡青色的天,花溪低声呢喃道:“天都亮了啊……人也快来了吧?” 这时,木犀端着红漆木盘走了进来,“郡主,奴婢给您包了馉饳,你赶紧趁热吃。” “嗯先放着晾一下,我去换件衣裳,说不定一会儿就会来人了。” 花溪收回了目光,离开窗边去净房漱了口,换了衣裳出来,才坐下吃了两口,翠茗来报说:“志都王妃派人来请郡主到虞恒公住的晓缘居去。” “还有旁的人去吗?” “说是公主那边也去了人。” 木犀一听,嘟囔道:“这一晚上人心惶惶的,这时叫人过去,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大?” 花溪放下碗,“管他出了什么事,过去看了不就知道了。翠茗,过来给我梳头。木犀,你去叫白兰来,跟我一道去。” 白兰回来了,朝花溪点了点头。花溪才稍稍放下点心,翠茗帮她收拾妥当后,她便带着白兰出了大门。 到了门口,一打眼,两排站了两队侍卫。一顶软轿停在门口不远处,除了抬轿的婆,另外还有四个侍卫候着。 一个婆迎上来,给花溪行礼,“郡主安康我们家王妃派奴婢来请郡主到晓缘居,昨夜府里出了事,王妃怕有刺客混进内院,万一伤了郡主的千金之体,她无法给信王爷交待,所以特地命人护送郡主过去。” 花溪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走吧,莫让王妃久等了。” 婆小心翼翼地看着花溪的脸色,生怕她会误会王妃的意思而迁怒自己,见她虽然冷淡,但并未迁怒自己,顿时放下心来,“是,是,郡主请上轿” 行了一刻,花溪到了晓缘居。 怡真、泰王、薄野宗启、乐依、菲力和欧阳铮、尹承礼等人都到了,却不见志都王妃。 花溪给其他几人见了礼,在怡真身边坐下。 怡真小声问道:“昨夜的事……你知道了吗?” 花溪的唇瓣动了动,“嗯,早上有人来报过了,具体的事情还不清楚……” 花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杯时侧头瞄了眼怡真,用极低的声音问道:“志都王妃寻咱们来有何事?” “哪里是王妃寻咱们?”怡真扬扬下巴,朝上首看了一眼,回头道,“你没瞧见,宗启在上首坐着……” 花溪轻嗯了一声,目光扫了一眼对面,掠过欧阳铮时,两人只相视一眼,便默契地错开了目光。 薄野宗启见人到齐了,站起来,拱手揖礼道:“今早请大家过来,主要是给几位贵客致歉。昨夜园出了事,我表妹她遭遇不测,不幸身故……虞恒公昏迷,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加上王妃心力憔悴,这会儿身体不适,所以园没个主事的人,王妃就把园的事情暂且交给了我料理。事急从权,昨夜出了事,宗启担忧诸位安全,所以后半夜下令给各院加派了人手,宗启在这里还请诸位谅解” 尹元烨搭腔道:“三王还请节哀顺变。您是为了我们诸位的安危着想,我们自当理解。” 其他人也同声附和。 薄野宗启忙道:“多谢各位体谅” 坐在旁边的乐依问道:“不知虞恒公情况如何了?” 薄野宗启回道:“谢二王关心虞恒性命无碍,是昨夜调香时了香毒,所以才会昏迷。” “那荀柔姑娘又是因何身故的?” 薄野宗启不禁叹道:“此事说来蹊跷,他两人昨夜并不在一处。表妹的死因还未查明……院的大夫不敢确认,我已派人连夜回京,请御医和刑部的府仵作前来,今日下晌就能到了。” “既然三王有事,那我等也不必在此处久留了。”菲力朝薄野宗启说了一声。 “这……”薄野宗启有些犹豫。 怡真见状,轻轻皱了皱眉,开口道:“宗启,这是咱们西月的事,就不必劳烦几位客人也留在此处了。志都王府和荀府很快会派人过来。你暂且负责此地的事务等他们来人接手。你还是先派人送诸位客人回天都吧?” 宗启忙道:“姑母说的极是。这事咱们的家事,我一会儿便派人护送泰王、二王、四王和两位世回天都。” 菲力转过头询问乐依说:“哥,咱们今日和花溪一起回天都吧?” 话音刚落,那边薄野宗启已经开口道:“姑母也说是家事,还请姑母和静娴先留一留。”说完,他又歉然道,“打扰诸位了,宗启抱歉之至。来人,送诸位王、世回去。” 众人起身,与薄野宗启等人告别。乐依起身告辞,菲力想起刚刚是自己先开口说要离开,再想开口说要留下已是不能,气恼地瞪了薄野宗启一眼,回身走到花溪身边,悻悻瞟了眼花溪,想要说话,却被乐依拉住,叫他给怡真行道别。 菲力给怡真打过招呼,又冲花溪点点头,“我们还有些日才走,咱们天都再见” 花溪起身还礼,“嗯天都再见。” 菲力和乐依先离开了,紧接着尹元烨等人也走了过来。 “静娴郡主,今日一别后,莫忘了你我约定。” “约定?” 尹元烨道:“郡主贵人多忘事,昨**才应承要去送小王和五儿,一夜便忘了?” 花溪不耐道:“哦,自然记得王爷无须多此一举。” 尹元烨笑了笑,“郡主能来,小王自是欢喜,只是怕郡主被别的事绊住了,故此冒昧提醒一句……此间无事,小王告辞了” “送王爷”花溪福身相送,只觉尹元烨笑得意味深长,似是话里有话。 花溪站直了身,冲尹承礼颔首示意,目光在掠过他身旁的欧阳铮时,顿了顿,“一路平安” “谢郡主”尹承礼和欧阳铮双双离开。 花溪睃了眼欧阳铮离开的背影,地叹了口气,暗道,说走就走,连句话都没有。 厅里众人离开了,只剩下薄野宗启、怡真和花溪三人。 怡真对薄野宗启道:“外人都走了,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薄野宗启不紧不慢道:“不急,等人到齐了再说……” 怡真不解,“人?什么人?” “自然是与此事有关的人了……”薄野宗启抬眼,怡真不知薄野宗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依她对宗启的了解,这般神神秘秘的,定不会有什么好事,“这时节了,你小玩什么花样?” 宗启不语,目光落在花溪身上,才道:“此刻,我有个问题想先请教一下静娴妹妹,不知可否?” 花溪淡淡地扫了宗启一眼,“请讲” “鸢尾、丁香、龙胆草……”宗启随口点了几种香料,“不知这些香料同时用,会有什么样的效果?会不会对身体有所伤害?” 花溪凝眉静思了一刻,“这些混合使用,多半是使人兴奋,有提神之效。至于有没有伤害,要看剂量而定。” 宗启敛了唇角的一丝笑容,正色道:“用量极少,以香精油按摩使用呢。” 花溪说:“那应该无妨” 宗启一本正经地问道:“既然无妨,为何我表妹会死的不明不白?为何虞恒在调香时会莫名昏倒?不知静娴可能为在下释疑?” 花溪面色一冷,“三王,你这话什么意思?” 怡真也眉头紧蹙,“你刚刚不还说你不知荀柔的死因?虽说这园里就荀柔与花溪关系不佳,但你用这话来询问花溪是何用意?难不成……花溪因为会制香,就要担这样的嫌疑?” 薄野宗启冷哼道:“我并未下定论,姑母怎能这般说我?再说,荀柔屋里和虞恒那边都她的精油瓶出现,若不是有物证在,我也不会来问她。” 怡真脸色不虞,花溪心感激她站在自己这边,“姑母,你先别着急。他既然说有物证,那我也有句话要问问三王。” 第一百九十六章 波澜(中) “可查出瓶有毒?” 宗启道:“尚未查明。不过静娴你刚说过,精油使用过量会起到反效。” 花溪看着薄野宗启唇角略带挑衅的笑意,冷声道:“虞恒公处出现我坊里的精油瓶并不为奇,我原本就送给王妃两盒,其一盒转赠给公。品样都与按给宫进的样式一般无二。送入宫里,太医院已经验看过,并无问题。荀柔屋里的,并非我所赠,至于她从何处得来与我无关。况且我若真下毒,也不会蠢到用自家的东西?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怡真附和道:“荀柔那里的香精油是从本宫那里讨取的,若真有事,那本宫不是也脱不开关联喽?” “宗启岂能怀疑姑母?荀柔的事暂且不提。篱落居的下人说,虞恒原来在调香室内炼香并未有事,结果那日按静娴你所改的方改炼后便出了事。就算宗启不去追究此事,但难保王妃和志都王不会?” 薄野宗启话锋一转,“哎,宗启说话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姑母和静娴体谅。我不过是想先问个清楚明白,出了这样的事,父王定会派人彻查,静娴、荀柔都是我的妹妹,虞恒是姑母的未来夫婿,谁出事都不是宗启所乐见的。宗启既不能放过真凶,也不能冤枉了好人。” 花溪见薄野宗启颠倒是非黑白,冷嘲道:“三王果真英明方可另外请人炼制便能一辨真伪。若炼香时出了问题,那只可能是其另外加了别的东西……至于是哪个别有居心所为,还是虞恒自己误放了原料,就需要三王你好好调查一番。” “那是自然该查的自然会查明,这几日,还请静娴妹妹不要离开别苑。”薄野宗启笑应道,只是那笑意似别有深意,“此间暂时无事。来人,送公主和郡主回居所。” 怡真和花溪从厅出来,一边走,怡真一边劝慰花溪道:“好端端的,荀柔怎么会……宗启真是过分,竟怀疑到你的头上。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花溪脸色微沉,若有所思道:“昨日荀柔是不是去寻你讨了金盏菊的花油?” 怡真回想了一番,略有些诧异道:“是啊,我纳闷她如何知道,她说是虞恒指到你那里,你说都给了我,所以寻到我这里来了。听她话里的意思,我便知道你是不想给她,所以才会指到我这里来的……只是当时正在手边试用,说没有已是不能,只好取了一半,将剩下的都给她。也怪我,那时不给她就是了,到头来还连累了你……” 花溪蹙眉暗忖,这事不像是临时起意。玉梳来寻精油,恰恰荀柔来讨的也是同一味,荀柔到了疏影馆,好巧不巧又赶上怡真试精油,荀柔便顺理成章地讨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她如此千方百计地要寻这一味,岂会是要试用新方之故?她早就想好要针对自己。这香精油不是她想要的,而是她必须拿到的……但荀柔即便往日跋扈嚣张,但也不是愚蠢到会为了嫁祸别人而不惜豁出命去博得人,况且自己与她也无深仇大恨,这其定有内情…… 花溪理了理昨日荀柔造访事件前后,另外还有两个关键人物,一个是沐兰,荀柔的方据说是从沐兰处得的;另外一个就是玉梳,接纳送递香精油,一路过手最多的就是她…… 花溪转头询问怡真道:“昨日姑母是因何想起这金盏菊花油,才让玉梳来寻?” 怡真懵了一下,寻思昨日发生的一切,记忆甚为模糊,只记得零散的片段,不禁摇头说:“哎,瞧我这记性,具体怎么回事真是记不清了。只记得好像是闻到了在哪里闻到了菊花香,然后我就想起了曾闻过另外一种特别的菊香,思前想后,竟忘了名字,好在玉梳提醒我是在你那边闻过,我才想了起来。” “原来玉梳啊?”花溪低头又自言自语嘟囔了两遍“玉梳”的名字,“她从我这里取走的瓶可曾过过别人的手?” 怡真想了想,随即摇摇头,“应该没有……莫不是真是玉梳?”怡真想起花溪曾提过玉梳在来别苑路上的异样举动,但接二两三发生事故,她也不得不有些怀疑从小跟着自己这么多年的贴身侍婢。 “不,并不一定。既然三王说未有定论,也许精油并没有落毒……”花溪嘴上虽然没说,但她断定玉梳定与此事有牵扯,“荀柔到访我本不欲请她进院的,恰巧玉梳来讨要精油,我只得让两人都进去。玉梳先要去精油,荀柔恰恰又找的是同一味,我信不过她,便推说都给了你,我想你听她说了自然会明白我的意思,不想你正用的时候被她撞见……这前后的时间算的刚刚好,一下将你我二人跟荀柔都牵到了一起。” 花溪说着说着,不由暗自心惊,难道设套的人不仅想诬陷她,还想拉上怡真垫背?而目前为止,薄野宗启是最有可能会陷害自己之人。 想起荀柔死前在自己院桌上写的那些话,花溪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若真是薄野宗启动的手,那他放荡骄横、一无是处不过是掩饰而已,他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 怡真双眉紧蹙,“怕只怕此事不单纯,目的不在你我,而是冲着哥去的。” “我已经派人回天都传话了,父王心思明透,想来会早做应对。”花溪心的弦早已绷紧,西月朝暗潮涌动,谁也不知什么时候那些掩埋在光明下的阴火会一触而发,而荀柔和虞恒的事会不会是这引头的导火索,往往有时候一件事会引出一连串的事故来。这也是她让白兰去报信的原因之一。 两人忧心忡忡,怡真担心花溪,就陪着花溪回了住所。 花溪坐在窗下,双手拢住,趴在窗沿上,怡真在一旁饮茶。 房后,桂花树上已经没了来时花团锦簇的模样,树下潮湿的泥土里尽是被雨水打落在地的斑驳凋零的花瓣,空气还弥留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零落成泥,香气如故……”花溪喃喃自语。 “花溪,花溪……”怡真见她眉头深锁,唤了两声,花溪才回神轻“嗯”了一声。 怡真小声问道,“你在想何事?” 花溪看着窗外,若有所思道:“我在想要不要去看一看虞恒和荀柔,耽搁时间,会让有些东西发生变化……” “看看虞恒,自是无妨。但荀柔……”怡真再是见惯了大场面,但是相熟之人突然横死,她心里还是有些后怕,“你不是大夫,去了有何用?”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虽对医理不甚了了,但香料药材总是粗通一二,而香气无形,要以鼻观心看,有时候气味也能透露出蛛丝马迹……”花溪犹豫了一下,她没见过死人,说归说,真要去看的话,她不保证自己够定力;再说,薄野宗启到底会不会让她看还是两说。 第一百九十七章 波澜(下) 怡真放心不下花溪,不同意她去意林馆,临走时还再三叮嘱她要谨慎,“……你先不要心急,我去看看王妃。荀柔那边,我会另派人去查看,你且在此处安心等我的消息,别轻举妄动” “省的了,你放心,我就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送怡真出了院门,花溪回房就问白兰:“消息可送出去了?” 白兰道:“回郡主的话,已经送出去了,估摸下晌王爷会过来这里。三王那边,奴婢会注意的。您也累了一夜了,先躺一躺吧?” “有事记得叫醒我。”花溪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对了,泰王、乐依王他们都离开了吗?” “泰王等人已经离开,芝南的两位王用了午膳后启程。” “哦,你下去吧。” 白兰伺候花溪更衣,又在桌上点了一炉安神香才离开。 花溪躺到了软榻上,侧头一抬眼就看见斜对面半开的窗户外的桂花树,想起了在礼宾馆桂花林里漫步的情景,伸手从里衣里拽出了玉牌,举在眼前撇了撇嘴,伸手一弹,自言自语道:“你不是福星吗?怎么这次不显灵了?” 花溪叹了口气,收好了玉牌,身一歪,转头闭上了眼睛。 不知睡到了几时,花溪醒了,翻身睁开了眼,桌上白玉香炉里袅袅青烟后似有人影闪动。花溪揉了揉眼睛,待到看清真的有人时,差点惊叫出声。 “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花溪的喊声卡在了喉咙里,她坐起身把桌边的人瞧了个清楚,不禁气恼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欧阳铮穿着一袭玄色的骑装坐在桌前,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回来跟你道个别。” “你从哪里进来的?” 欧阳铮指了指面朝房后的窗户,“我暗潜回来,总不能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进来。” “郡主,郡主……”门外白兰听见屋里的动静,敲门询问道,“您可是醒了?要奴婢进去伺候吗?” 花溪瞟了眼欧阳铮,朝门外喊道:“醒了,现下无事,我再躺躺,有事自会叫你。” 应付完白兰,花溪看着欧阳铮无奈地撇撇嘴,“看样西月王府的侍卫们最近都疏于训练,屋舍竟任人随意出入。不过话说回来,你堂堂洛西王世向来守礼知节,怎么今日竟也会行这鸡鸣狗盗之事,真让人大开眼界。” 花溪笑盈盈的眸满是揶揄,欧阳铮唇角微弯,轻咳了两声,说道:“本来是想走的,不过半路听到有人埋怨福星不灵,所以我就去而复返了。” “你几时来的?”花溪嘟了嘟嘴,这家伙竟然在屋外听墙角 “没多久,不到半个时辰。”欧阳铮抿了一口茶,“见你睡得香,没叫醒你。” “你不是已经出了别苑,半路折回来,尹元烨他不起疑?”花溪起身趿了鞋在欧阳铮对面坐下。 “我并没有离开别苑,何来分开?” “我明明听白兰说你已经走了……” “不过使了个障眼法……”欧阳铮没有细说,又问花溪说,“薄野宗启与你为难,你准备如何应对?” “你的消息真灵通我还能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荀柔的死与薄野宗启脱不开干系,他想嫁祸给我,也要有充足的证据。如今不过是一个香坊特制的瓶,又不是从我手里送出去的,想赖到我身上说不过去。至于还有什么别的花样,我也无从得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只担心,他另有图谋……”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花溪听见屋外白兰喊道:“郡主,郡主,三王、志都王妃和沐兰姑娘过来了,说有要事要见郡主。” “知道了,我这就起,你先去打水。”花溪一听慌了神,心想,志都王妃和薄野宗启都在外面,若是被别人看到欧阳铮在自己屋里,不知会作何想法,赶紧推搡了一把欧阳铮,“白兰她们就要进来了,你赶紧先找地方躲躲。” “你这里一目了然,叫我往哪里躲?”欧阳铮看着焦急的花溪,唇角噙着笑,“既然是你的人,你又何须担心她们会出去乱说?” “不行万一有外人瞧见了,传出去不是更添乱。”花溪四处看了看,果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让欧阳铮藏身,最后指了指窗户,“从哪里来的就从哪里出去。” 欧阳铮笑了笑,“好了,你不必担心,自己小心点,我晚点找机会再来看你。”一说完,他便纵身一跃从后窗跳了出去。 花溪定了定神,转身给白兰开了门。 …… 花溪换好了衣裳到了前厅,志都王妃和薄野宗启正坐在上首饮茶,沐兰则坐在志都王妃身边。 “王妃、三王、沐兰姑娘”花溪福了福身,在志都王妃对面坐下,“静娴来晚了,还请三位见谅” 沐兰起身给郡主见礼,花溪扬手免了。 薄野宗启则道:“妹妹安好?出了这等事心绪不宁,休息休息也是应该的。” 薄野宗启眉目含笑,可目光阴冷,其话所指之意不言而喻。花溪听得明白,眼皮抬都没抬一下,只对王妃道:“不知王妃此时来寻静娴有何事?” 志都王妃回说:“老身此时前来,是有话想问郡主。郡主小憩来晚了,老身能等得,若是换做陛下和娘娘们来了,郡主这番做派怕会招人非议。” 花溪瞧见志都王妃面色憔悴,双目泛红,眉宇间却又带着几分厉色,现在听她说话这般不客气,也知其是来兴师问罪的,于是谦恭道:“王妃教训的是。” 志都王妃又说:“昨日,沐兰可曾来过郡主这里,向郡主询问香方香料之事?” 花溪点头道:“来过。沐兰姑娘说是东日过传过来的配合精油按摩的方,是准备进给王妃用的,让我看看有没有疏漏之处。静娴看过了,并无不妥之处。” “郡主确定这方并无错漏之处?”志都王妃朝旁边的贴身嬷嬷打了个手势,嬷嬷从怀里取出方递给了花溪。 花溪接过来细细瞧了一遍,暗自思忖,石楠花这一味昨日的方里并没有,加进去不伤大雅,但若是比例不当,加上其他精油的分量再改变的话,不能说是一味毒药,但恐会有致幻之效……神智时常之时,要下手害人性命实在是十分容易。 花溪一时想得失神,薄野宗启在一旁问道:“静娴,可是有什么不对之处?” 花溪合上方,蹙眉道:“这与昨日沐兰给我看的方差了一味精油,昨日并无石楠花这一味。分量得宜,那这方并无不妥,若是分量不对,那这方恐会使人神智不清……” “既如此,昨日郡主为何不提醒沐兰?你可知昨夜荀柔曾用过这个方……”志都王妃瞪了眼沐兰,又质问花溪,显然是误会花溪故意为之。 花溪听得分明,志都王妃是在提醒自己,荀柔的死与这方有关系,估计更让她恼火的是,这方原本是进给她用的。 沐兰面露惊恐,抚着肚,摇着头说道:“郡主再瞧瞧清楚,这方明明就是我昨日给您看的那一张,您可是记错了?” 瞧着沐兰那副怯生生的样,花溪心生反感,目光一冷,“制香讲究配伍用料,每张方用料多有相似但绝非相同,从我手所过方不下千张,若连这细微差别都分辨不出,如何炼香、调香、制香?石楠花并非西月所产,在西月十分罕见,就算我信王府也难得见一瓶半瓶,我怎会记错?” “静娴说得有理,但光凭你和沐兰姑娘的一面之词,孰是孰非不好妄下论断。你二人可还有别的凭证?”薄野宗启忽然插口道,“沐兰姑娘,这方出自何处?” “是我托人从方家高价够得的,说是从东日传过来的。”沐兰一急,眼含泪,略带哭腔转头对花溪道,“我并没有指摘郡主的意思,只是人命关天……何况荀柔姐姐待我如亲妹,我怎么会害她?这方我给郡主看过以后,我誊写了一份给荀柔姐姐,然后原方转呈给了王妃。我没有要害荀柔和王妃的意思……呜呜……荀柔姐姐这一去,我心上也是难过……” 说着,沐兰便嘤嘤地哭了起来。志都王妃瞧着外甥女哭得伤心,心一软,“别哭了,你是有身的人了,不顾念自己也要顾念肚里的孩。我与三王也并未说是你害了荀柔和虞恒。” 薄野宗启也劝慰道:“沐兰姑娘切莫如此,想来荀柔也不愿你为她伤了肚里无辜的孩……你可否将那日的事再回忆回忆,看看有什么遗漏之处?” 沐兰想了想,将那日大致的情形说与众人听,“……那日郡主看方时,我途去净房如厕,期间的事我就不得而知了,回来后郡主就将方还给了我。” 花溪听罢,心头冷笑,嘴上道:“莫不是我动手换了方?看方时,厅里除了日常贴身服侍我的翠茗等人,另外还有杂使的丫鬟四个,王妃和三王不妨请人来对质。” 第一百九十八章 前兆(上) “既然郡主如此说,那就请人上来问问吧”薄野宗启道,“王妃,你看呢?” 志都王妃点点头,“嗯” 薄野宗启的平静倒是让花溪暗自生疑,她朝白兰了一眼,“叫人上来吧” 人都被请了上来,薄野宗启道:“昨日沐兰姑娘来请教你们郡主方离开后,郡主可曾外出或是另外誊写过方?” 翠茗、木犀自然应声道没有,另外杂使的四个丫鬟里没有说话,四人犹豫了半晌,最后其一个吱唔地说道:“郡主将方给了翠茗姐姐,翠茗姐姐便出去了。等她再回来时,奴婢等人就被支出去了……至于有没有誊写过方,奴婢并不知晓。” “金环,你胡说什么”木犀恼火道,“郡主分明没有出去过。” 金环吓得发抖,躲在身旁的丫鬟背后直摇头说:“没有,没有。奴婢说得是实话。” “金环没有说谎,奴婢银环可以作证。”刚才站在她身前的丫鬟接口道,“奴婢本不想说,但白兰还特意交待过我们不准在外人面前说……” “你们敢陷害郡主……”木犀还要与那丫鬟争辩,薄野宗启却厉声道:“静娴,你如何解释?这次三哥也不能帮助你了。” 花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别人演戏给我看,我总要看完了再说,途打断会坏别人看戏的兴头。” “演戏?这些人可都是信王府的人,而且跟着郡主也不是一两日了……” “不是一两日又如何?难保不会被外物所惑?”花溪的眼神冷冷地扫过了金环、银环,“再说,她们只说翠茗回来后我支开了她们,并未看见我让翠茗誊写香方,敢问三王就凭着模棱两可的这些话就要说我偷换了香方,似乎有失妥当?况且,我如何提前料到这方会转到荀柔手?还是沐兰姑娘早知道这方有问题了?” “不,我不懂什么香料,怎么会知道方有问题?”沐兰急了,“沐兰知道郡主不喜欢我,是因为公主之故。沐兰如今不过想寻处栖身之所,并无要介入表哥和公主的意思……是您与荀柔姐姐有隙,借我之手算计荀柔姐姐,陷我于不义,还改了表哥炼香的方,致他昏迷不醒。我知道您想为公主出气,那冲着我来就好了,可您不该害了荀柔姐姐的性命……”沐兰拿着帕拭了拭眼角的泪,竟娇声反指花溪诬陷。 木犀气不过,要上前理论,被花溪拦住,使了个眼色叫她稍安勿躁。 花溪瞟了眼沐兰,“还请沐兰姑娘慎言这事情还未查探清楚,你便出口毁我名声,若事情真相并非如此,那我可要追究沐兰姑娘妄言之错了” “我,我说的是事实……”沐兰低喘道。 “王妃,此事你该如何……”薄野宗启询问志都王妃的意思。 志都王妃一直蹙眉凝思,荀柔在王府别苑被害,此事对志都王府极为十分不利,再加上虞恒昏迷不醒,她自然想早日查找真凶。但事涉静娴郡主和怡真公主,这两人身份非同一般,背后更牵扯甚多,即便她想为儿鸣不平,也不能鲁莽行事。虽说她信自己的外甥女沐兰,但没想到的是,沐兰的话和那些婢女的佐证并不足以咬死静娴就是凶手,一时她心不免有些犹豫。万一事情并非如此,自己岂不是要得罪公主和信王,所以她后来便没再出声,想看看薄野宗启如何处置,毕竟他是极力认同静娴郡主加害荀柔……却没想到薄野宗启此时却并不着急,反问自己的态度,显然是想让自己出头,志都王妃可不想吃这个亏。 她想了想才道:“哎,出了这等事,谁心上都不好过……沐兰是我的外甥女,我了解她的脾气秉性,而郡主是信王的掌珠,知书达理深得皇上喜爱。刚刚听了郡主和沐兰所言,老身觉得自己初来时光顾记挂我儿的病情,一时心急思虑欠妥,我相信这其定是有什么误会。不如等皇上派人前来查探时再做定论。” 薄野宗启眉头微动,暗道,这老婆临时改主意了。既然她不愿出头,那就等荀家的人来好了,不过…… 薄野宗启心里盘算着,目光落在沐兰身上,暗自撇了撇嘴,才道:“既如此,就按王妃的意思办吧。不过静娴,在此时未查清事情之前,还请不要擅自离开别苑。” “这点不用三王交待,事情不查清我是不会擅自离开的,免得又担个畏罪潜逃的名头。”花溪站起身,朝王妃和薄野宗启福福身,“现下无事,静娴想进去休息了,来人,送三王、王妃和沐兰姑娘。” 志都王妃和薄野宗启起身离开,沐兰随后跟上,不想起身时脚下一滑,“哎哟”一声,她抱着肚坐到了地上,“孩,我的孩……” 志都王妃一惊,急忙喊道:“快啊,快来人,叫大夫” 厅内乱作一团,花溪眼见沐兰喊得撕心裂肺,忙吩咐道:“别着急,先把人送到我屋里去。” “对对,快把沐兰送到郡主屋里。”王妃随声附和道。 翠茗带着丫鬟们把沐兰送进了房里,王妃身边的嬷嬷请了大夫过来,众人都去了后院厢房。厢房外都是王妃和沐兰身边随侍的嬷嬷、丫鬟,花溪只在隔着门远远地看了一眼,吩咐了翠茗看着屋里有什么需用及时送进去,又吩咐白兰去厅里看看。 “郡主,沐兰她诬陷您,您怎么还让她用您的屋?”木犀一旁嘟嘴埋怨,“像她那种人,摔跤了活该,这叫害人终害己。” 花溪望着门口往来忙碌的仆妇,平静道:“总归是两条人命,何况事情没查清楚,她再在我这里出了事,只会徒增麻烦。” 木犀猛然醒悟:“她到底是真晕假晕?不会是见陷害不了您,才故意在咱们院里跌倒,回头反咬您一口?” “孺可教……”花溪习惯性地捏了捏木犀的脸。 木犀揉着脸问:“那金环、银环那四个死丫头,郡主要如何处置?” “她们是别人布下的暗棋,我想爹更想知道她们背后那人在打什么主意……” 第一百九十九章 前兆(中) “沐兰在你的地方出了事,妹妹不进去看看吗?”沐兰出事后,薄野宗启没有离开,留在偏厅坐了一阵,见没人来回话,便转到了后院亲自问问。 “我道三王已经离开了,没想到还在这里等消息。那些奴婢也没通报一声,都是些不省事的,怠慢了三王,还请见谅”花溪冷着一张脸回应道,“此处后宅,又见了血光,还请三王早些回去吧。” 薄野宗启却丝毫不在意花溪的脸色,说道:“不急不急。沐兰在我眼皮底下出了事,我总不好问都不问便甩袖离开吧?再说,我还有话想与妹妹说。” 花溪眼睛看着屋前忙碌的仆妇,不耐道:“三王有话请讲静娴还要去暖阁看看王妃。” “哎,我知妹妹与我有心结,加上荀柔的事……所以连哥哥也不愿意喊一声。三哥那般对你也是无奈之举,沐兰和志都王妃一口咬定妹妹与荀柔和虞恒出事有关,加上荀柔是我表妹,无论如何我都要查明真相,给父皇、母后和荀家一个交代。碍于王妃在场,我言语有过激、不妥之处,还望妹妹不要放在心上。”薄野宗启彬彬有礼地俯身作揖。 花溪冷眼瞧着薄野宗启自说自话,明明是一副玉容俊颜,可内里却是龌龊腌臜,心头厌烦之极,嘴上道:“静娴最近犯太岁,总是招惹些跳梁小鬼,回头得让父王请个法师来驱除邪祟。我看三哥不妨也找一个来试试,免得那些跟三哥走得近的人都遭殃。不过静娴一直相信,邪不胜正,魑魅魍魉总归见不得光……” 薄野宗启听着听着,不由抿唇轻笑起来,桃花眼半眯着,透出几分锐利慑人的寒光,“妹妹说得是,不过我觉得请法师来,倒不如自己去寺里住一段时间,避世而居,少于那些不相干的外人接触,听聆佛法,修身养性些日,免得老记挂西月以外的人事,心思总向着外人,最后连自己属于哪里都忘了……你说是不是啊,花溪?” 花溪听出薄野宗启意有所指,分明暗指自己和欧阳铮、乐依等人走得近,不免私通外国的嫌疑,“三哥的话静娴会记在心上。” 说话间,白兰从前厅过来,见薄野宗启在场,低头没有做声,走近前才道:“禀告郡主,怡真公主过来了。” “还不去请公主过这边来。”花溪一面吩咐着,一面往廊上走去,撇下薄野宗启一人在院站着。 “茶水和地板可有什么问题?”花溪边走边问。 白兰低眉敛目跟在花溪身边,“查过了,并无异样。” “那就是跟在她身边的人或是她自己有问题了……不管她了,先迎姑母进来再说。” 花溪到角门迎了怡真进来,“姑母,你来了。” 怡真脸色悻然,“我刚去虞恒那边看了看,人还没醒,就得了你这边的信儿,赶紧过来了。那个……沐兰怎么样了?”提起沐兰,怡真心憋闷,要不是碍于皇命,给她和虞恒伺候,她又何必对志都王妃礼让三分,连未婚夫的妾要滑胎,她还要专程过来看一眼,真是憋屈回京后,她一定要想法推掉这门亲事。 “还没消息,王妃这会儿在暖阁呆着,你要不先过去看看?”花溪陪着怡真进了内院。 怡真看见薄野宗启站在院里,疑惑道:“他们怎么都来了?” 花溪不置可否笑了笑,“兴师问罪” 怡真忙问:“快说说,怎么回事?我只道王妃带着沐兰来寻你问话,没想到他也跟来了。” “我看是他撺掇来的才对。”花溪将事情经过大略说了说,不置可否道:“她们只不过想攀扯上我,证词虽然对我不利,却也不是铁证。我倒是奇怪,既然想置我于死地,却偏偏又不下狠招……刚说要等天都来人,那位娇滴滴的小姐就差点小产……三王说是在他眼皮底下出的事,所以要留下来等消息才放心。” 薄野宗启看见了怡真,上前行礼问安。 “小三,你来这里可是来寻静娴的麻烦?” “不敢不敢,是志都王妃寻侄儿说话,请侄儿与她一同前来问问昨日的事。沐兰猜测静娴曾换过香方,而静娴这里的丫鬟也指认她曾遣人拿走香方,所以此事还有待核实。至于事情如何定论,还是要等天都来人后才能有结果……”薄野宗启双手交握,朝天举了举,“而最后如何处置,那还要看父皇的意思了。” “我相信静娴的为人。”怡真厉声质对宗启说,“那些小丫鬟的话根本不足取信,本宫还可以说是沐兰或是其他与信王府有隙的人派人收买丫鬟作伪证呢?此事有你在,我便不插手,但若真诬人清白,那我也会奏请皇兄,再另外派人彻查此事。” 怡真甩袖离去了暖阁见王妃,花溪紧跟上去,薄野宗启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轻蔑一笑,转身回了偏厅等候结果。 怡真和花溪在暖阁做了小半刻,那边的房里有了消息,大夫和王妃身边的嬷嬷急忙跑来报信。 花溪和怡真坐在屋里与王妃说话,一得到消息,王妃便从炕上下来,急匆匆地走出门去。 花溪和怡真随后跟上,花溪听见怡真低声嘟囔道:“换做是我,还不知她会不会这般心急?” 花溪轻轻拍了拍怡真的手,“过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怡真点点头,神情尽是无奈。 三人一进屋,王妃就问在外间开房的大夫说:“怎么样?怎么样了?” 大夫起身行礼回道:“启禀王妃,沐兰姑娘本就胎位不稳,摔了这一跤见了红,有小产先兆,好在救治及时,现下已经无恙,不过这段时日要安心卧床静养,不要轻易走动,稍有大动,再有滑胎之兆出现,胎儿恐难保全了。” 王妃点点头,“嗯,知道了。来人,带邱大夫下去领赏。” “多谢王妃” 王妃进了里屋去看沐兰,“兰儿,你觉得怎么样了?” 沐兰紧紧地抓住志都王妃的手,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哭泣着,“姑母,都怪兰儿不小心,差点伤了孩……呜呜……” 王妃搂着沐兰,“你这孩,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莫哭了,你肚里的孩刚经过一劫,日后必然福大命大。大夫说你可不能再伤了身,所以不要哭了。” 沐兰扑到王妃怀里,哀泣道:“姑母,这孩是我的命根,他要是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志都王妃身微微一倾,目光掠过花溪和荀柔,拍着沐兰安慰说:“这是咱们志都家的血脉,是恒儿第一个孩。你放心,有姑母在,任谁也动不了这孩的。” 怡真脸色一沉,暗自冷笑一声,“谁稀罕瞧见没,以为是你我害的呢?” 花溪轻声哼哼道:“她爱怎么想便怎么想……退一步开阔天空放宽心,反正你也是要退婚的人,犯不着为了这些人和这些事置气。” 志都王妃宽慰了沐兰半晌,又道:“待会儿让人送你去我院里住,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大夫说你不能再动胎气,我看你就暂时不要回天都了。” 沐兰嘴上没直说,可心里懊恼不已,怎么好端端地会摔了一跤,差点小产,没了孩自己就没了筹码和依仗,还怎么能留在表哥身边?幸好孩没事,可王妃这般说,不是变相将她“流放”到这别苑里,她若留下,再想回天都王府只怕就难了。 沐兰委屈地问道:“姑母,你是不是嫌沐兰做错事,所以不要沐兰陪着您了?” 志都王妃笑着说:“傻孩,大夫说恒儿还得一两日才能完全清醒,醒来后,还要将养一段时日,别苑清静,正适合调养身。你就随他一同留在别苑吧,等胎稳了再一起回天都。” 沐兰暗自窃喜,嘴上腼腆一笑,可一抬眼却看见怡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头又是一紧,忙低头娇怯道:“沐兰不敢打扰表哥静养,想来公主会留在这里陪表哥的。等过几日胎稳了,沐兰还是跟姑母一道回天都去。” 沐兰娇滴滴的声音直叫得人心颤,花溪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凑近怡真身边,在她耳边轻语:“你不出去表个态,人家可是提到你了。” 怡真压低声音呢喃回应道:“有什么好说的,她愿意留下来省得我在此处滞留,正合我意。” “你就安心留在这里调养。”志都王妃瞥了眼与花溪耳语的怡真,脸上浮现出不悦之色,“恒儿还未醒来以前,我暂时不会离开……你且放宽心,现在这样对孩没好处。” 沐兰胆怯地睃了一眼怡真,“嗯,还是听听公主的意思……?” “怡真,你的意思呢?”志都王妃安抚似地拍了拍沐兰的手,转向怡真问道,不过那语气显然是要怡真同意。 “一切听从王妃的安排就是了。”怡真便顺水推舟点头应和道:“况且,怡真府里还有些紧要事要处理,等虞恒醒了,我得回天都一趟,正好留沐兰在这里照顾虞恒,我也能放心离开。” “既如此就这么定了” 第二百章 前兆(下) 闹了一场又虚惊一场,戏唱完了,人也跟着散了,沐兰被接到了志都王妃那里,那四个指认花溪的丫鬟也被薄野宗启借口带走了,院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花溪坐在偏房里,长舒了口气,“总算都走了。” 白兰突然跪在了花溪面前,“这次的事都怪奴婢,没有早注意到金环她们有异心,害郡主无辜蒙冤,请郡主责罚” “父王让你跟着我,保我无性命之忧,但像今次这样的事实在防不胜防,不能完全怪不得你,你更无须自责,以后多留心别再发生这样的事就行了。” 白兰咬咬牙,“今次奴婢已经失职。以前在王爷手下,若有犯错是要受到惩戒的,所以还请郡主责罚奴婢,以示公允。” 花溪摇摇头,“今次的事不光是你一人疏忽,我也大意了,所以错不在你一人身上。你无须担心如何向父王交待,那边有我自己去说。你跟着我就是我的人了,我说了不责罚便是不责罚,此事不必再提。” “是,谢郡主”白兰叩头谢恩。 花溪让她起身,又好奇道:“原先我一直以为王公贵戚身边都有暗卫,后来从姑母那里知道,并非如此,除了陛下、皇和得宠的公主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其他王族人并没有暗卫随身,所以我一直很好奇,我父王手里是不是有一支暗势力?” “这……奴婢不好回答郡主。郡主若想知道,还是亲自去问王爷吧。” 白兰又恢复了那种木讷呆板、公事公办的表情,花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会去问的……你去给翠茗她们说一声,正房我不住了,让她们收拾干净了,你去帮着把日常用的东西都挪到这里来。” 白兰应诺离开了,不多时,翠茗、木犀几个人就将花溪的东西都收拾好送到了西厢来。 午膳时,花溪没什么胃口,一直盘算着上晌的事,草草用了两口,便让木犀撤了饭。 打发了伺候的人,花溪靠在炕边,拿了本《集萃录》翻看。 风吹动窗户轻响,花溪抬头望过去,就看见欧阳铮站在窗外。她忙走到门口看了看,扣好了门锁,返身回来时,欧阳铮已经进了屋。 “看什么呢?”欧阳铮拿起几上书册,“《集萃录》?” 花溪笑着说:“嗯,闲来无事看看,这天底下天材地宝太多,我不识得不知凡几,了解一些,日后有机会出游也好不要入宝山空手而归。” 欧阳铮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翻了几页书,“王府的生活总比你在大华时好上许多,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吗?” “没有,府里的生活很好。”花溪斟了杯茶放在欧阳铮面前,“只不过外面天空更大,我既然来这世上,总要走过、经历过才不枉生这一场。” 欧阳铮静静地看着花溪没有说话,蓦然间,他心隐隐感到不安,这一刻就好像一阵风,明明感觉到它划过指尖,却怎么也抓不住。 “我有事要与你说。”欧阳铮敛了心神,严肃道,“荀柔致命并非香毒,不过她的尸身香气缭绕,若换做旁人定会误以为是香毒所致。” “你去过意林馆?” “嗯”欧阳铮点点头。 花溪脸色微沉,“如今守备森严,你贸然闯进去,万一出了岔……”话还没说完,花溪便被欧阳铮灼灼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心知自己刚刚好像显得太过关心他了,于是讷讷地闭上了嘴,转头看向窗外,不吭声了。 欧阳铮看着花溪微红的脸,心知她是关心自己却又不愿承认,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我趁薄野宗启不在院才过去查探,临了顺道去了趟意林馆,我身边有人精通用毒……起初他也以为是了不知名的香毒,最后才发现荀柔唇色唇瓣微肿,因为并不明显起初并未注意。他断定最后定服食过有毒之物才致命的。” “嗯,与我料想的一样……”花溪思忖,表面上荀柔用香精油按摩不会出什么岔,可若按那方加了石楠花,最后会不会有别的效果,还真就难说了,“今日沐兰诬陷我篡改的那张方有些问题,我怀疑荀柔死前定已神智不清才会服下致命之物。” 欧阳铮点头道:“致幻之药也有小毒,完全掩盖了真正致命的东西……这事与薄野宗启脱不开关系,他手里虽然没有十足证据诬陷你,但却有法让你的嫌疑最大。” “他已经这么做了……”花溪不以为意道。 欧阳铮看着她面色沉静,不见紧张慌乱之色,暗自称奇,“我在这里不能久留,你果真有了应对之策?” 花溪笑着说:“见招拆招,以牙还牙。既然有人嫁祸给我,我为何不能嫁祸给别人。父王和荀家的人就要到了,到时我自有办法应对。” 看着花溪气定神闲轻松的模样,欧阳铮稍稍放下心来,“万事小心。等信王他们来了,我便离开此地,会取道青多山返回大华,下次再见恐要多过些时日了,你一定要多加小心,等我回来。” “省的了。我又不是面人,他想捏扁揉圆,我还不带反抗的?”花溪抿嘴笑应道,“你放心好了,再怎么说我爹是信王,薄野宗启和荀家要动我,也要过我爹那关。” 欧阳铮从怀里取出一绸布包,轻轻打开,拿起里面包着的发簪,“过来。” “嗯。”花溪正向另外一边窗口张望,看有没有人经过,一转头,欧阳铮已经起身站在了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支七宝双蝶钗。 “这是……”花溪拿在手里看了两眼,两只蝴蝶拱着一朵赤金玫瑰,蝶翼比以往见过的蝶钗要轻薄一些,金丝勾边,嵌着七色宝石片,手指轻轻一点触须,还能晃上两晃,“做工精美,你从哪里得来的?” 欧阳铮伸手取过花溪手里的发簪,抬手攒在她的发间。 风轻轻吹进来,花溪鬓间蝴蝶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七彩华光,绚烂多彩,栩栩如生。阳光投在她的脸上,如扇的睫毛轻动着,就如同她宝蝶的翅膀,晶莹剔透的眸波光潋滟,如投在你心里的一汪秋水,化作阵阵涟漪,轻描淡写间,你便会不自觉地沉沦在那种平淡精密的美丽之。 “收好了,这可是我给你的定礼。” 花溪愣了一下,抬手想抚抚发间的蝴蝶钗,却欧阳铮抓住了手,“你戴上了,就不要摘下来。” “大惊小怪,我不过像拔下来仔细瞧瞧……”花溪放下手,撇撇嘴,目光落在欧阳铮的手腕间,不由顿住了,“这东西你还戴着?” 花溪看着欧阳铮手腕上的菩提香珠,记忆里那些过往又涌了上来,说来也巧,冥冥之似有天意,她制给王妃的礼物竟转手到了他的手里,第一次在慕家见面时,若不是因为这串香珠,她还认不出欧阳铮来。 花溪拉着欧阳铮的手,随着她的指尖划过那些香珠,她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并头双,是我亲手所制……你一串,尹大哥一串,天底下的事就是这般凑巧,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奇妙。” 欧阳铮抚了抚手腕,微笑地点点头:“说来也巧,我那时并不喜好这些,澄问母妃讨要,我也凑趣拿了一条,当时我可并不知晓这香珠是你制的……缘分就是如此,有些人有缘无份,有些人有份无缘,终究都是憾事一桩。而你我的缘分,不经意间便已注定了。” “也许吧……”花溪松开了欧阳铮的手,抬头望着他,“你的发簪我收下了。” 欧阳铮一喜,拉起花溪的手,一把将她拽进自己的怀里。 “欧阳铮,松开。”花溪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推搡着叫他放开,“一会儿有人来了。” 窗外传来一声鸟鸣,欧阳铮顿了顿,转头笑盈盈地看着花溪说:“不放再说,又不是没抱过……” 花溪没好气道:“你,你哪里学的这副无赖样?” 欧阳铮搂着她,头枕在她的颈间,无奈道:“席轩刚传信儿了,信王和荀玉卿马上就到别苑了。他们一到,我趁乱离开。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一听欧阳铮说真的要走了,花溪心头一酸,竟觉有些伤感,身也不再挣扎,任他将自己搂着怀里,讷讷道:“你路上一切小心。” “嗯,我会的,你也一样要保重。”鼻端馨香让人贪恋,欧阳铮叹了口气,“今日一别,还要等许久才能再见……” 窗外又传来一声鸟鸣,欧阳铮不舍地松开了花溪,抬手抚了抚她脸颊,指尖掠过她的眉眼,似在描摹她的模样,她长大了,虽然稚气未脱,但比之从前更添了几分妩媚成熟,“下次见你,不知又长成什么样了?” 花溪轻哼一声,“你是打算三五年后再见我的话,估摸你会认不出我……” 欧阳铮轻笑,捧着花溪的脸,在她额上印了一吻,他吻得很轻,吻得小心翼翼,“有我的印记在,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你。” 第二百零一章 动荡(上) 欧阳铮何时离开的,花溪已记不清楚,她还一直坐在椅上对着窗口发呆,额上温柔的余温犹在,可室内已只剩她一人。 “咚咚、咚咚——”敲门声唤回了花溪飘忽的思绪,“是谁?” “回郡主,王爷到了。”白兰在门外喊道。 “好,我这就来。” 花溪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抬手取下发簪,放在手摩挲半晌,那七彩双蝶触须灵动,宛如活物一般。间赤金玫瑰也与她曾经穿过的那件衣裳上的花样一模一样。 花溪举手又将发簪别回发间,面前的菱花铜镜明亮,光可鉴人,她看着跃然飞舞于发间戏花的彩蝶,不禁莞尔,“你不知玫瑰之意,竟选了这花样……也不知是凑巧,还是你我真是有缘……” “花溪,可起身了?” 门外传来薄野信的声音,花溪忙起身过去开门。 “爹,你来了。”花溪迎薄野信进门,搀着他在外间堂上坐下,“翠茗,去把从酆县带回来的清溪白茶拿给爹尝尝。” 薄野信看这女儿神色如常,未见慌乱忧心之色,心上稍安,问道:“你让白兰派人送信回来,如今事情进展如何?” 花溪将今日的事情说与薄野信知晓,薄野信气得拍案而起,“白兰,你给我进来。” 白兰应声而入,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爹,这事不能全怪白兰。”花溪担心薄野信处罚白兰,忙出言劝阻,“白兰这几日都跟在我身边,没注意到院里的异常,也是情有可原。爹,你就饶了她这次吧” “我将你交给白兰保护,她没尽职尽责,理应受罚。今次你身边竟有人被人收买,你没有事前发现不为过,但她却是毫无所觉,那就是实属不应该。若不加以惩戒,以后我不在身边,再遇到这样的事,她如何护你周全?”薄野信拍了拍花溪的手,“我知你体恤自己手下的人,但这次是一定要罚的,你不要再劝爹了。” 白兰亦叩头谢罪,“郡主,奴婢自愿领罚,请郡主不必再为奴婢求情” 花溪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央求薄野信说:“爹,您要罚我不拦着,但总该要等此事了了,回天都再罚。现在罚白兰,谁来伺候我?” “好,看在你的份儿上,我今日可饶了她,但回到天都,她定要受罚。”薄野信说完,又对白兰厉声道,“白兰,因你失察之过致使有人诬陷郡主,回了天都,你自去刑堂领鞭刑一百,其他人各领三十,以儆效尤。若有再犯,定斩不赦。” 花溪在一旁听着,暗自心惊,她没想到处罚会如此严厉,同时越发疑惑父亲手里握着的势力到底是什么? 白兰领命退了出去,薄野信示意花溪坐下,看她脸色不佳,问道:“你是不是嫌我罚白兰罚的太重了?” “嗯,有些……”花溪顿了一下,“不过一支队伍定有他们自己的律条,否则便是一团散沙,爹你这样处罚,一定有你的道理。” 薄野信欣慰地点点头,“你能明白那是最好……你若是个男孩,爹定会将手里的这些人交给你,只可惜……你不要怪爹瞒着你他们的事……” “我省的。爹不是瞒着我,若爹真想瞒着我,就不会让白兰光明正大地跟在我身边。”花溪今日是肯定了薄野信手有自己的势力,而这些势力不能放在明处,这恐怕也是他能助薄野佲等位,一直在朝保持超然地位的缘由之一。 薄野信叹气道:“是,爹是不想你介入其,这些人和事都见不得光,一旦深陷其,驾驭不了,恐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爹不想让他们成了你的负担。” “我知道爹都是为了我好,我是女儿家,不是能统驭这种队伍的合适人选。”花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她本就不好权势,所以对这些事并不上心。她将茶杯往薄野信面前推了推,“爹累了,喝口水吧” 薄野信接过茶杯啜了一口,花溪在旁继续说:“不过这次的事不能全怪白兰,我也有责任。”花溪遂将路上怡真昏迷,玉梳的异常以及荀柔之死的疑点都说与薄野信听。 薄野信听罢,沉思片刻,“你如何打算?” 花溪理了理思路,开口道:“一来,玉梳此人嫌疑重大,我虽然与姑母通过气,但因为玉梳跟了姑母多年,情分不一般,所以姑母并未全信,我碍于姑母的面,暂且没动她,只等父王来与您商量后再行解决。再者,金环她们并非这次才被收买,恐怕是别人早有预谋,埋在咱们府里的暗棋;至于那四个是不是都是,那倒也未必,只不过她们四人经常在一处,难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逼她们就范,我想请父王再查一查她们几人的家底。” 薄野信应说:“玉梳的事,我会交待人去处理。至于那四个丫鬟,我会连夜派人回天都查探,想来明日一早便能有消息。时间紧迫,我恐一时半会不能让那几个丫鬟改口。若不能在皇上派人查问前及时改口,那对指证你偷换香方一事全无帮助。” 花溪点头称是,“爹爹担忧我也曾想过,其实整件事最关键的还是荀柔致死的原因。我猜测她所用的精油应该是被人偷换过,而沐兰会用假香方来指认我,只不过想让诬陷我的证据更充分一些……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现下最紧要的是证明她并非死于那些香精油,这样她的死与香方无关,我换没换方也就不是重要了。那样,就能撇清了害人的嫌疑。只是这事由我自己说出并不合适,别人会说我砌词狡辩,所以还得请位说话有力的出来作证。我担心,验尸之人不可靠,那样就很难翻身了。” “爹,这次皇帝大伯派了谁来验尸?” “是刑部的仵作和一位太医院的医政。”薄野信蹙眉,“刑部仵作是荀家的人,而另外的那个何医政却是有名的软骨头,最怕惹事,我就怕他来个两不相帮,那样麻烦就大了。不过为今之计,也只有从他身上入手了。” “我又不是要他做伪证,只不过是要他说出事实而已。”花溪又说,“怕就怕荀家的人从作梗。” 薄野信暗忖,这事从开始就不是针对花溪而来,背后之人的目的是要挑起荀家与信王府的矛盾,再想让一向保持立的志都王与自己交恶,一石三鸟,只是薄野信想不透的是,谁能从此事渔利? 他抬头对花溪说:“此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派人去做。不过有一事我想问你,你从何处知道荀柔的死另有原因?” 花溪一滞,眼神飘忽,暗想犹豫要不要告诉薄野信是欧阳铮查得的? 薄野信见花溪不言语,神情不似平时淡然,笑了笑,“那爹猜猜如何?你看看爹猜的对是不对?” “嗯,是菲力、乐依还是欧阳铮?” 看着薄野信暧昧的笑容,花溪额角跳了两下,无奈道:“爹,你不要逗我了,我告诉你就是了……是,是欧阳铮” “他不是一早就走了吗?这事是他几时告诉你的?” “哎,他一直没离开别苑,一直等到你们来了以后才离开的。” “嗯”薄野信了然地点点头,目光掠过花溪发髻,抿嘴一笑,“看来,欧阳世还是个有心人。花溪,你老实告诉爹,你对他是不是也有意?” 第二百零二章 动荡(中) 花溪不是不敢承认自己对欧阳铮的心意,只是突然被父亲发现自己的心思,难免有些尴尬害羞,吱唔了半天,最后也没说一个字,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头上这钗没见你戴过……”薄野宗启呵呵笑了两声,“是欧阳铮送的吗?” 花溪脸一红,点头娇嗔道:“爹,你还真是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你。” “爹是过来人,你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了爹。”薄野信望着花溪,似乎透过她看着别人,嘴上自言自语道,“想当年,我醒过来见到你母亲第一眼,我就想这姑娘长得真好看,以后娶妻定要娶个这样的……哎,只可惜我和你母亲情深缘浅,好在她给我送来了你。” “欧阳铮祖上是陈国人,西月占了陈国半壁江山,他也算得上是半个西月人。论模样人品家族地位,欧阳铮倒是与你匹配。你若真心喜欢他,爹也不反对。只不过他那人心思深沉,连爹有时也觉得看不透他,爹就怕你会吃亏。” 花溪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胸口,那块“”字玉牌就挂在自己的胸前,她这是第一次听说欧阳铮的家族历史,无怪乎他会在西月有自己的势力。花溪有些迷茫,就像父亲所说的那样,像他这样陈府极深的人,到底能对自己有几分真心? “爹,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您就当真了。女儿还不想那么早出嫁呢,您着急什么啊?还是先应付了眼前的事再说。”花溪不想再继续谈论欧阳铮,毕竟摆在眼前的当紧的事还没有解决。 薄野信也没再追问花溪和欧阳铮的事,叮嘱了花溪几句便出门去了。 晚膳后,薄野信回了花溪住的院,“……虞恒醒了,何医政去看过他了,说的与邱大夫一样,虞恒是了香毒,你那香方看起来并没有问题,猜测多半是炼香时用错了材料所致,又加开了些祛毒理气的药。” “虞恒可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说炼香时忽然晕倒了。” “何医政可看过他炼香时用的香料?” “自然是看过了,不然不能对症下药。”薄野信蹙眉道,“只是虞恒说他炼香时,给材料里加了你送给王妃的香精油,何医政还拿走了两瓶说要再验看验看。不过即便是精油有问题,他们也不能单凭这点来指证你就是那调换精油加害虞恒之人。” 花溪听罢,思索了好一阵。 薄野不禁问道:“可是想到了什么?” “嗯,我只是猜想,虞恒是不是在唱苦肉计?” 昨夜是在发现荀柔被害后,紧接着发现虞恒没有回自己的屋,而晕倒在调香室里。那段时间其他人都已入睡。这别苑除了自己,也就虞恒精通炼香调香之术。若真论起来,虞恒嫌疑也很大。 “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虞恒为何要害荀柔?”薄野信虽也怀疑过虞恒,但显然证据不足,而且他找不出虞恒加害荀柔的缘由。 花溪摇摇头,这点她也没有想清楚,到底是薄野宗启主使还是另有原因? 薄野信见花溪蹙眉凝思,叮嘱她早些安寝,“你先歇着吧,我去趟疏影馆,晚间何医政和刑部仵作会去验尸,况侍郎、我和荀玉卿也要一同过去。” “爹,女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想请爹帮忙” 薄野信示意道:“你说” 花溪回说:“女儿想请爹派人连夜回天都,请方柳前来。” “这是为何?” “沐兰说过方是从东日国带来的,方家祖上就是东日国人,我想请方柳来鉴定一下那方。” 薄野信寻思了一下,方家之方柳是个香痴,为人正直,与花溪又交好,若能找他前来,倒是能以备万全。 “我这就派人去办。”薄野信起身离开。 “送爹爹”花溪一直送了他到了大门外才折返回来。 白兰在屋里候着,见花溪进来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绸布包,递给花溪说:“郡主,这是您叫奴婢去取的东西。” 花溪接过绸布包,“你可确定?” 白兰点头道:“嗯,奴婢查探清楚,这些东西被三王封存在别苑内库,并不在意林馆内。” 花溪打开绸布包,里面共有只小瓶。花溪打开来一个个细闻,一闻之下,发现其有两种并非是她进给志都王妃的香精油。 白兰在一旁守着,低声询问:“郡主,可有什么发现?” 花溪拿起一青棕色瓷瓶,“有,这瓶香精有些特别,并不是我赠与王妃的。目前我闻出的香料不下十余种,至于还有没有添加其他的香料,还需要再加几样东西才能试出来,只可惜分量不多,加上我手边有没合适的药剂,一时还无从得知其还含有什么原料。” “那如何是好?明日刑部况大人就要问案了。” “无碍,我让你取这些东西过来,无非是想知道荀柔的死因。”花溪举起那青棕色小瓶晃了晃,“须知物极必反这里面我现在能分辨出来的有含羞草、松油、忍冬、金雀花、铁线莲、榆花……还有一味关键的石南花……这些加上先前的鸢尾、丁香,和荀柔从我这里讨去的金盏菊精,若深谙阴阳调和、药理的人按照一定比例使用,足以使人丧失清醒的神智,陷入迷离,要是再最后关头稍稍加上一点小毒,那毒的人根本就没有反抗和直觉,只会在无声无息间死去……” 想起欧阳铮与她描述荀柔的死状,花溪忍不住唏嘘,具有疗效的花草精油竟被当做杀人利器,原本怡人的香气全变成了一道道的催命符,这种诡异又香艳的死法让人无从查起,不得不佩服凶手的高明…… 翌日一早,皇上指派负责此事的刑部右侍郎况融请了众人到了聚贤厅。 况融被请至上首就坐,看着满厅的人,他心不禁暗自叫苦,这随便点一个出来都比他地位高,皇上给他指派了这么个得罪人的差事,叫他如何处置,得罪了哪家都不好办。况融打定主意装糊涂,心里盘算着要让信王和荀玉卿两人自己辩对,也省了他不少事。 第二百零三章 动荡(下) 见人已到齐,况融赔笑道:“陛下指派下官来查明荀柔被害一案,今日一早请诸位前来,是想向诸位了解一下当日的情况,至于大华和芝南两国的使者,待回天都后本官根据案情需要请旨拜会。此次本宫奉旨前来,希望诸位能够配合本官,早日结案,也好给陛下一个交待。若有言语失当之处,还望诸位多多包涵” 在座的都心知肚明,况融碍于三王、信王和荀玉卿等人,话语客气礼让,哪里像是个来问案,倒像是个来作陪的,今日的一切还要看坐上那三位如何对峙了。 荀玉卿痛失爱女,对此事最是耿耿于怀,他听薄野宗启说了这两日的事后,就认定那些出自花溪之手的精油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哪怕至今也无确凿的证据证明,但她是薄野信之女,既然已经牵涉其,自己就不能不抓住这个机会打击一下薄野信。 荀玉卿率先开口道:“这两日的事情在场的也都清楚了,况大人还有什么好再质询的?王犯法与庶民同罪,况大人受命而来,认证物证俱在,况大人想拖延时间再多问几句,也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难不成大人不想向陛下交差了?” 借机互相倾轧,这在官场上乃是常事,只是这次要利用的却是自己的女儿,荀玉卿悲痛之余,更觉得气氛,连说话的语气都不比以往那边温儒雅,更显得多多的逼人。 况融哪里会想到荀玉卿率先发难,他深知荀家的势力,也知道刑部尚书是荀家的门生,自己还想和稀泥,没想到他倒是直接将矛头对准自己。况融苦着一张脸为难道:“这是问案要例行的程序,还请荀尚书不要为难下官。” 薄野信看荀玉卿这架势,出口反驳:“荀大人还是不要为难况大人了,不管小女有没有罪,这例行问案是规矩,荀大人贵为一部尚书这点道理想来应该清楚才是。” 荀玉卿不屑地看了一眼薄野信,怒气冲冲道:“如今是我女儿被害,你女儿还好端端的坐着,王爷自可以说这些风凉话” 薄野信不徐不疾道:“荀大人,令千金被害,本王也深表同情,但您不能因为哀思过度而偏听偏信,让无辜之人含冤莫白,这等罔顾他人性命之举,有违为官为民之道。” “皇叔和舅舅不必争执,可否听宗启一言?” 薄野宗启一开口,荀玉卿和薄野信也不再争辩。 就听薄野宗启说道:“事已至此,还请舅舅着急节哀顺变。况大人既然是父皇派来问案的,我等理当听从大人的,相信大人一定能秉公办理,还表妹一个公道的。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荀玉卿点点头,薄野信也没有多言,两人默许了薄野宗启的话。 这两位大爷终于消停了。况融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忙拱手对薄野宗启道:“呵呵,多谢三王。那下官就照章办事,一步一步来了,还请诸位体谅首先,昨日在意林馆我与何医政查看荀柔姑娘所用的香方,现下下官想先请沐兰姑娘再将当日的事回忆一遍。” 沐兰起身给众人行了礼,便将昨日在花溪院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当日少不得抹几滴眼泪,哀悼一下死去的荀柔,惋惜自己与荀柔姐妹情深,以后却是天人永隔。 花溪在一旁看着沐兰一番唱念做打下来,志都王妃抹泪,荀玉卿恼愤,心暗叹,沐兰哭诉的功力还真是无人能及。 况融适时打住了沐兰的哭诉,又传了金环等四个丫鬟上堂来,“今日本宫奉皇命问案,堂上有三王、信王和荀大人在场监督,本官再问尔等一次,你们将昨日说事再说一遍,谁来说?” “还是由奴婢来回大人的话……”金环往前挪了两步答话,余下四人只是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金环说完,况融转首问花溪道:“不知静娴郡主可有何话讲?” 花溪朝况融颔首示意,“有劳大人我还是坚持我昨日对志都王妃和三王所言,香方我未曾改动过。能将笔记模仿到天衣无缝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翠茗虽是原先慕家家生的奴婢,可并未读过书,随着老夫人识得几个字,何曾练就这一手好功夫,我竟然不知道?” “光凭四个并非我贴身近侍的丫鬟所言,还有一张伪造的香方就诬陷我加害荀柔姑娘,这证据似乎并不充足。况且这方如何到荀柔姑娘手里的,荀柔姑娘是否真的是因使用这方上的疗法而身死还是另有原因,这些都未未可知?我想大人应该好好查探一下,最后落入荀柔姑娘手的方从何得来,比拿住这方说我害了荀柔姑娘更靠谱些。” 况融看向沐兰,沐兰怯生生地缩了缩脖,扯着志都王妃的衣袖,“姑母,沐兰没有。” 志都王妃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对况融道:“老身可以作证,那日沐兰从郡主那边离开后便径直去了我的院,间那里来的时间去偷换方?再者,老身那里也有一份一模一样的方在,我这就派人送来呈给大人。” 不待况融说话,薄野信道:“而今本王觉得纠缠在这香方是否被偷换过并无意义,昨晚验尸,我等在旁等候,何医政和刘仵作说有些东西还需进一步查证,不知今日两位可否将验尸结果告知众人,也好让我们知道荀柔姑娘最后真正的死因为何了吗?” 何医政和刘仵作两人交换了下眼神,何医政起身道:“情况有些复杂,我俩还需进一步查验。” 薄野信不满道:“既然没查出死因,现如今纠缠这些事有何意义?” “查出死因又如何?这偌大的别院,精通香料的人怕只有郡主了。郡主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暗害他人,想来定也不难。”跟着荀玉卿而来的荀家长、荀柔的哥哥荀正楠突然插话进来。 况融一听,直骂荀公添乱,口连连道:“荀公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既如此,不如诸位先回天都,等仵作查清后再行问案” “况大人说得轻巧,死的人可是我嫡亲的妹妹。天都的人谁不知道,监府司是由信王爷掌管。” 薄野信怒目相向,“岂有此理,你说本王假公济私?” 荀正楠倒丝毫不惧,瞪了眼花溪和薄野信,冷声不忿道,“我妹妹因不识郡主而得罪过郡主,如今死得这般不明不白,叫我这做哥哥的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花溪此时心头冒火,“荀公此言差异,静娴未做过的事为何要承认?” 况融见众人僵持不下,正要再说,不想突然侍卫有消息来报,况融出门听罢,折返回来,神色略显焦急,“天都有紧急消息传来,请三王、信王、荀尚书三人移步偏厅叙话。” 第二百零四章 惊闻 四人一离开,厅余下的众人立时感觉到事情不对,剩下的几人默契地都没有出声。 花溪低头品茶,眼睛扫过金环四人,目光冰冷,状如无意地问白兰说:“人几时能到?” 荀正楠哼了一声,突然插口道:“那人证不会来不了吧?三王他们可是一会儿便回来,郡主到时若提不出有力的人证……” 白兰不待他说完,自顾自地回话说:“回郡主,晨起回来报信那人说再有半个时辰应该能到。” 花溪睨了荀正楠,转头看向沐兰,故意朗声道:“好,派人到别苑大门外守着,方家的人一到就请进来。” 沐兰端着茶杯的颤了颤,险些拿捏不稳手的茶杯。志都王妃捏着手里的十八字,闭目养神,听见方柳的名字,眼睛微微睁开,睃了眼身边的沐兰没有说话,复又阖上眼睛,口念念有词,像是在默念**。 金环四人还跪在地上,听见花溪的话,金环下意识地看了看沐兰,结果见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虽然动作很细小,但金环却看得一清二楚,心上立时有些不安起来,她虽不知静娴郡主说的是谁,但只怕这人手里确实捏着什么。而旁边那不说话跟着金环、银环的小丫鬟偷眼睃了睃花溪,结果被花溪瞧了个正着,吓得两人头垂得愈发低了,紧张地背心直冒汗。 听到花溪提到方家,荀正楠愣了愣,没再吭声,瞟了花溪一眼,不再理会她和白兰主仆二人,眼光时不时望着门口的方向,像是在看偏厅之的人几时能出来,口还喃喃低语:“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厅内一下沉寂下来,安静得落针可闻。 过来两刻,五人从偏厅回来,薄野信脸色暗沉,怡真和薄野宗启则是满脸焦急,而荀玉卿蹙眉凝思,不知想些什么。 况融叹了口气,“京刚刚传来消息,陛下得了急症,急招三王和信王、公主回京。事出突然,今日问案暂且告一段落,所有人证物证送往刑部候审。郡主可先回信王府,他日刑部审案自会派人通传。王妃,你与虞恒公也随我们一同回京吧?” 事情来得太突然,厅里诸人一时人心惶惶。 志都王妃耳濡目染,自然知道事态严重,已立时决定即可回京,“有劳大人,我和虞恒同大人一起回天都。来人,收拾东西,即可启程。” “姑母,那我呢?”沐兰记得志都王妃曾让她留在别苑的话,生怕她会留自己一人在别苑,急忙问道。 志都王妃惦记着邱大夫的话,怕着急赶路,路上颠簸会伤了沐兰腹的孩,但思及今日问案并未结束,他日还要再审,况融定会传唤沐兰,于是想了想才道:“你不着急赶路,明日一早再启程也不迟。我让许嬷嬷陪着你,路上有她跟着,我也放心些。” 沐兰一听,心大安,“全凭姑母吩咐。” 志都王妃带着沐兰与众人行礼先行离开。众人也各自散去,收拾行装。况融则吩咐随行的衙差一并将金环四人带回刑部。 薄野信送花溪回居所,吩咐说:“花溪,爹要先一步赶回京,你收拾收拾跟你姑母坐车回去。” “爹,皇伯父到底得了什么急症?” 急症者,来势汹汹,最后可能化大,也可能化小,谁都不敢肯定?而薄野佲身体一向强健,哪里会像突发急症之人?这等含糊其辞的消息,任谁都会联想到今后可能会出现的状况,皇帝的病立时能好转倒还说得过去,若是不能,那意味着天都的局势将会发生重大变化。那些藏起来的蠢蠢欲动的心一时都会活泛起来,大家的目光都会紧紧盯着深宫高位上那把赤金的宝座究竟会被谁收入囊……三位成年的皇同出一母,本来看似平等,可皇帝病重,一朝一夕间,他们其一人的身份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或者成为储君,或者君临天下。试问这样的机会,谁会想放过呢? “……是二皇派人传来的消息。但其语焉不详,这样更叫人担心。爹要先一步赶回天都,你随怡真一道回去。爹一回去便要进宫,这样东西你好生收好。”薄野信将一枚黑漆漆的腰牌递给了花溪。 花溪接过来,那腰牌不知是何种金属打造,通体乌黑亮泽,分量比想象要轻一些,正面雕刻着龙纹,背面是线条看上去像是一种繁复的字。 薄野信给花溪解释说:“薄野家在北逊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先秦,这是北逊古源字,当今世上没几个人能懂得,只有薄野家族直系孙才能得传。这也是监府司第门‘暗门’的令记。” 监府司是信王掌管,类似于西月的特务情报部门,直接听命于西月皇帝,这点花溪早有耳闻,而对外监府司只有八门,从未听说过有第门。那么薄野信手一直握着的那股势力应该就是暗门。 “暗门虽属监府司,却不归监府司统领,所有暗影只听首领一人的命令,而首领只效忠西月皇帝一人。正副令牌共两枚,副令在统领手,正令在皇帝手里。如今我将这枚正令交给你,你一定要妥善保管,切记不要离身。” “这正令不该在皇伯父手里吗?”花溪脑有些发懵, “当年先皇将暗门交由我统领,正令本要交给二王兄,也就是当今圣上,却不想大王兄发动政变,二王兄被擒,令牌所在还未来得及告诉二皇兄便已身故。平叛后,我寻回令牌,今上却并未收回,将暗门全权交给我负责,也是谨防荀家和二王叛乱。” “天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今日薄野信将此和盘托出,可见事情并非表面上听到的那样简单,花溪心不由地悬了起来,只怕现在天都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不然薄野信也不会如此郑重地将这东西交到自己手上。 薄野信眉头深锁,不确定道:“外有强敌,内有贵戚、藩王,个个如狼似虎,皇上突然出事,爹不放心,如此做也是以备万全。” “可是爹将这正令给我,你在宫万一有事,如何应对?”花溪搂着薄野信的胳膊,仰面望着他,不无担心道。 薄野信摸了摸花溪的头,“放心,这么多年出入宫闱,爹有爹的法,你无须担心爹爹。方柳我已派人送回去了。今夜你回府后紧闭府门,谢绝见客。若有圣旨接你进宫,你务必找借口留在府。爹不在时,你有事找胡总管商量,切记万事小心。明日未时宫里若没消息传来,爹会让胡总管带你离开。” “那爹呢?你可不能再丢下我一个人……”父亲这么多年宫廷生活,从圈禁到平叛,位极人臣,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何况爹手还握有暗门,在宫早有自己的眼线和势力。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定有自己的应对之策。 虽然心明白,但花溪还是担心薄野信的安危。 薄野信爱怜地抚了抚女儿的鬓发,笑着说:“爹舍不得我的宝贝明珠……再说,未必有事,若真有事,爹有法跟你们会合。” 花溪只是轻轻地点点头,侧头在薄野信肩上靠了靠,“爹要记住自己说的话,女儿定会好生照顾自己,在府里等爹回来……”她现在该做的就是按他的吩咐做,护好自己周全,不要让他分心。 薄野信离开后,去况融处交待他好生照料花溪和怡真,然后便与薄野宗启先、荀玉卿父先行骑马赶回京城。他们走后半个时辰,花溪一行人也启程出发赶回天都。 第二百零五章 惊雷(上) 暮色暗沉,一弯眉月孤零零地挂在天幕上,清冷凄切。乌沉沉的城门缓缓地闭合,阻隔了一切喧嚣。 “慢着慢着,先别关,有人要进城”一声高喝划破了夜幕的宁静。 “什么人在此大声喧哗?”守城门的侍卫头领瞧着这一大队人,手紧紧握着刀柄,刀已经半截出鞘,似乎下一刻就准备对城门外的一队人拔刀相向。 “刑部侍郎况融奉旨出京查案,今日护送怡真公主、静娴郡主和志都王妃一行人回京,请予放行。” 那领头的马上松了口气,收了刀,举着火把走近处看了看,果然是况融,再瞧着他身后那一队马车,随队的人穿的却是是三个府里的侍卫服,正想着抬手开门放人,身后城门守备却喊话说:“况大人,事出突然,下官受了上命,今日天都门要加强戒备,不得随意放人出入天都。要出入城门者必须严查,所以请大人和诸位贵人见谅,下官要派手下检查检查,不知可否?” 况融为难了,这要是换做旁人查便查了,可这车队里的不是皇族就是封疆列土的王府家眷,万一那车里的几位不高兴了,最后倒霉的显然会是自己,忙不迭说道:“我刚已说过,车里是怡真公主、静娴郡主和志都王妃,这里有各府的令牌为证,。况且等大事岂能诓骗于你,尔等还不快快放行” 况融拿了令牌给城门守备,可那守备看过后,仍然摇摇头,“不是下官不放行,只是上命难违不论是谁都要检查” 况融身后的马车里传来女声音:“废什么话要查便查,快些,本宫还要赶着进宫” “是,公主”况融被怡真吓得下马应道,“你们还不快些” 守备并没有怀疑过车里的不是怡真公主,这会儿听见公主气恼,看着一脸忐忑的况融,挥了挥手,“快点,别耽误了公主进城。” 小兵们迅速地查了每一辆车,不消一刻,城门又打开了,车队驶入了天都城。 往日此时,天都城还是熙熙攘攘,可今日城道路两侧户门紧闭,街上空无一人,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往来巡逻官兵的脚步声。 “郡主,这城里也太安静了些?”木犀平日里最是直率,可今日说话声音极轻,畏畏缩缩,像是有些害怕。 花溪透过木犀掀开的车帘往外瞄了一眼,蹙眉道:“没事的,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坐在对面的怡真掀开另一侧的车帘看了看,“花溪,我还是送你回去再回宫。” “从信王府回皇宫会绕路……” “无须再说了,我着急皇兄的病情,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况且这里离公主府近,我得先回府一趟,所以顺路送你回去。”怡真不容质疑道,“你也瞧见了,门都有重兵把守,说明皇兄的病情不容乐观,我担心……” 怡真沉默了,自己担心有何用,事情来得太突然,现如今只能进宫再说,不过以哥的本事,定不会置自己唯一的女儿于险地,只是此时宫里不知情形如何,哥他能否应付得了? 花溪没再说话,心里记挂着薄野信的安危,看着车外凝重的夜色,静是静,却如死寂一般,明日一早会不会迎来的就是一场暴风骤雨? 过了大正街,志都王府的车往西去了,况融护送怡真和花溪到了信王府,怡真径直回府,顺便带走了何医政,而况融则回衙门复命了。 花溪一回府,便紧闭院门,招了胡总管询问薄野信入宫前可有什么交待。胡总管道,薄野信午时入宫,还将他进宫前吩咐的事情说与花溪知道。 “胡总管可知道宫里有什么消息?”胡总管是薄野信的左右手,天都现如今的局势他应该最为清楚,看似平静却是暗藏杀机。现在宫的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演变成牵一发动全身的大事,关系到薄野信的安危,花溪一直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心难免担忧。 “据宫里的消息,说是风之兆,人至今还未清醒。” “其他各府有什么动静?” 花溪突兀的一句问话让胡总管愣了愣,随即想到薄野信临行前说的关于正令的事,于是回道:“午时,宫里下旨要天都府的府兵,步兵统领衙门的侍卫严守门,不得让人随意出入。各府里目前没有什么动静。大王、二王昨夜便已经出宫,今晨荀国公和志都王也奉召入宫。不过午时前,荀正林出了东门往北去了,老奴已经派人跟上了。” “北边,是去莫罕草原?” “目前看,应该是。” “宫里可给了北边传召?你们就没从荀正林身上找到别的东西?”花溪睨了眼胡总管,她不信跟随信王多年的胡总管会在这等关键时期只派人跟踪而不有所行动? 胡总管一听花溪一语切要害,敛了试探之心,王爷说得没错,自家的这位郡主不声不响倒弄香料,并不代表她是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懵懂之人,自己三两句话便被她寻到了破绽,“启禀郡主,暗影在荀正林身上除了搜到圣旨之外,另外还在衣服夹层发现了皇后娘娘手书一封,大致的意思是请莫罕王率兵勤王护驾。” 花溪惊讶,没想到,荀皇后会想莫罕王求助?此举究竟为何?漫说薄野佲病情不明,若真到了命不久矣的地步,现在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三位成年的皇都是她所出,哪个儿继位她都是太后,荀家仍是国戚。而莫罕王此人,花溪曾从薄野信口得知,此人向来都有野心,暗勾结芝南宰辅,而乐依和菲力此次来大华,名为贺喜,实则是来求援的。荀皇后此时邀莫罕王出马,不是等同引狼入室?莫非是皇伯父要收拾荀家,被皇后察觉,但要收拾荀家,父王怎会不知情,难道说…… 花溪抬头看着胡总管,问道“贤王入宫了吗?” 第二百零六章 惊雷(中) “没有,贤王没有得到传召,仍在府禁足。” 花溪眉头轻颦,“那边可随时联系得上?” 见胡总管点点头,花溪暗想,难道自己猜错了?不过五哥没进宫也好,事出突然,爹又是从外面赶回来的,宫情况不明,起码两人不是都陷进去了。 胡总管理解花溪的心思,“郡主不必心焦,御前司指挥使虽然是荀家的人,但步兵统领衙门指挥使汪大人是王爷的旧部。王爷交待过,若然宫有事,让老奴护送郡主和贤王出城。郡主赶了一天路也累了,还是早些安寝吧,府的守卫有老奴在。” 花溪心上大安,“多谢胡总管,那就烦劳您吩咐府家丁和兵守好门户。” 胡总管笑应道:“郡主客气若无事,老奴先告退了。” “翠茗,送胡总管。” 翠茗送走了胡总管,花溪全无睡意,沐浴后便坐在灯下看书。 “砰,砰,砰……”打更的棒声渐渐远去。 白兰掀开宫灯纱笼,挑了挑烛芯,“郡主,四更了,该就寝了。” 花溪轻“嗯”了一声,合上《集萃录》,“宫里可有消息了?” 白兰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 “哎,没消息也是好消息。”花溪嘴上说着,可心却是忐忑不已,这都过去快两个时辰了,宫里竟一点消息都没传出了?也不知道爹怎么样了? 忽然间,窗户被一阵狂风吹开来,远处的夜空传来一阵阵轰轰的雷声…… 花溪瞄了一眼窗外,“要变天了?” 门外有人敲门,白兰匆匆地走了出去,不多时,又折返回来。 “郡主,刚刚传回来的消息,陛下驾崩了。” 花溪手的书册“啪”一声落到了地上,急忙问道:“爹有消息么?” “侯爷说,储君未定,他不会有事,请郡主放宽心。” 花溪松了口气,紧张了一夜,没想到薄野佲最后还是走了,好在父亲无恙,她悬着的心暂时落地了,看着窗外狂风雷鸣,只怕明天开始,天都要乱上一阵了。 花溪转头吩咐白兰说:“让人准备孝服和灯笼吧,不要声张。我上床睡会儿,估摸天亮时,宫里的旨意就会到了。” 卯时一过,大正宫的启明钟敲响了,也是在昭告天下西月成武帝殡天。 巳时,薄野信带着一身疲惫从宫里回来了,便一头扎进了书房招了属下议事。花溪直到午后才见到薄野信。 看着薄野信双目布满红丝,看来是一夜未眠,花溪不禁道:“爹,家无事,您折腾了这一夜,用点饭先去睡会儿吧?”花溪叹了口气,她不是不想问宫里的情况,薄野佲她虽然没见过几次,但知道他跟父亲的感情深厚,患难与共的亲兄弟突然离世,父亲的心里不好受,花溪自也不想提起父亲的伤心事。 不想,薄野信却自己提了起来,“皇兄走得突然,并没有留下遗诏。接下来……宫里可要乱上一阵了。”想起昨日在皇兄寝宫里的情形,皇兄死得蹊跷,可惜自己出了京,回来时一切都被抹平了…… 薄野信捏了捏拳头,想起那两个不争气的兔崽,竟然在皇兄灵前差点打了起来,心气恼不已,真是不堪大任皇兄在世时想打击荀家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荀家未倒,无论哪个皇登位,暂时都不会他们,荀家又与自己不对盘,还有荀柔的事……他不能再让花溪受伤害了。 想到此,薄野信原本压在心底的那个念头又升了起来,不行,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不争气的毁了祖宗创下了的基业。 花溪沉默了片刻,走的突然?这其必另有缘由……可这当口怕是来不及查明了。眼下,众人都擦亮眼睛盯着谁究竟能坐上正德大殿的那张龙椅。 “爹属意谁?” 薄野信摇摇头,所有的不满、恼火最后化作一声叹息,“没有,若有……算了,这几**安心在府里呆着,爹自有安排。” …… 接下来的日,西月朝上日日争论不休,大王有宰相官支持,而二王却得到了以三朝老将扶威将军等武将拥戴,而最关键的主管天都防卫的荀家和薄野信始终没有表态。大王和三王来信王府寻薄野信,博野信干脆称病不出,每日与花溪聊天下棋,花溪不解,询问薄野信缘由,薄野信却道难得浮生半日闲,说不定过两日又是一场硬仗。与此同时,一向风流浪荡的薄野宗启竟也跟着低调起来,整日闭门谢客。 这样僵持了三日,花溪与薄野信下棋时,突然暗卫来报,二王遇刺,伤情不明,刺客服毒,领头的是大王府侍卫统领,所用武器皆出自大王府。 薄野信撂下手的棋,冷笑一声,“坐不住了吗?” 花溪见棋盘上棋已经乱了,拣了多余的棋扔到了盒里,棋盘恢复如初,无奈道:“论下棋我还真是不行,看这情形我是要输了,要不您让给我再想想,咱们回头再接着下?” 薄野信揉揉花溪的头发,“那爹走了,晚膳你自己用” 花溪回了夕园,刚进门就碰见木犀急慌慌地从另一条路跑了回来。 花溪蹙眉问道:“跑这么急作甚?” 木犀气喘吁吁道:“郡主,樊芸去看铺,回来的时候被打了,这会儿在炼香院,情形不大好。刚巧李大夫回东绵省亲去了,奴婢过来是看看能不能请郡主给莫太医说一声,让他老人家过去瞧瞧。” 花溪没来得及细问,先唤了翠茗去请常驻府里的太医,“翠茗,去请莫太医过去一趟。木犀,你带路,我过去看看樊芸。” 花溪一路往炼香院走,路上才问清楚了事情来龙去脉。原来两日前有人去铺里捣乱,护院将人赶了出去。今日樊芸去铺里送货,不想回来时候被人围堵,他和两个送货的护卫被人打个半死,而樊芸的伤最重。不过樊芸认得领头的人就是前日去铺里捣乱的。 花溪去炼香院看过樊芸,鼻青脸肿,满脸是血,昏迷不醒。莫太医过来瞧了以后,说手被打断了,身上肋骨断了两根,索性没伤到内脏。木犀帮着太医上药包扎了,又随太医去取药,一直忙前忙后。 花溪留了木犀在炼香院,自己带人去看了另外同去的两个护卫,那两人虽没樊芸伤得重,但伤势却也不轻。花溪问了两人事情的细节,结果两人只说了带头的人是前日来铺里闹的人。 花溪气恼之余,细想了一下,觉得此事来得蹊跷,出门便叫白兰暗观察两人。 回了夕园,花溪坐在炕边不语,直到木犀回来请安,花溪才注意到她眼睛红红的,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木犀一眼,“担心樊芸?”木犀是她教出来的,常常在炼香院帮忙,现在瞧她那伤心的模样,看来有些事自己疏忽了。 木犀点头,带着哭腔道:“刚刚回来前,芸哥儿吐血了。” “先擦擦眼泪莫太医不是说了,淤血未清,所以有些发热,服了药过了今晚就没事了。”花溪朝翠茗看了一眼,翠茗拿了自己的帕递给了木犀,木犀接过帕轻“嗯”了一声。 花溪又问:“樊芸平日里跟你也走得近,你知道不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得罪人?” 木犀摇摇头,“樊哥儿跟着郡主来西月,除了香料市场上的掮客和商户,没听他提过与这里的人相熟的。平日里待人和善,没听说过他得罪人。” “没得罪人,那这些人就是冲着花夕香坊去的了。”或者是冲着王府来的。 花溪转头吩咐道:“白兰,去查查是什么人干的?这些日京不太平,你吩咐下去小心行事。” 白兰退了出去,花溪看了双目红肿的木犀,轻声道:“这几**就去炼香院看着吧,顺便照顾照顾樊芸,也免得你人在心不在。” “郡主——”木犀顿觉自己失态,可开口却不知说什么,“奴婢,奴婢不是……” 花溪眉眼弯弯,望着木犀说:“好了,你不必说,我心里明白。难不成你瞧不上樊芸?那怎么还这般着急?” 木犀被花溪说心事,红了脸,低头道:“奴婢要跟着郡主,炼香院您派翠茗姐姐去吧。” 翠茗促狭道:“别,郡主屋里头的事情多,再说对制香上的事我可比不上你,还是你去合适。” 花溪瞧着平日里牙尖嘴利的木犀竟露出小女儿的娇态,笑道:“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难得你瞧上眼了……只要你愿意,等樊芸养好伤,我让人去问问他的意思。你看呢?”木犀是她从大华带来的,加上年岁相仿,情谊自不同别人。樊芸是欧阳铮带来的,她相信欧阳铮看人的眼光,木犀交给樊芸,她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木犀含羞带怯地点点头,“奴婢听郡主的。” 打发了木犀去炼香院,白兰也回来了。 “启禀郡主,打伤樊芸的是东城三红帮的混混,不过买通他们的是荀正楠的手下。” 第二百零七章 惊雷(下) 天都城西胡木巷里有一处小院,门口台阶生了杂草,黑漆大门早已斑驳不堪,外面看起来像是一处荒废已久的宅院,待到走进院,会发现其实此处别有乾坤。绕过了影壁,穿过前厅,从东侧角门进去后是正房,正房内有一暗门,进去后便是另外一番天地,雕梁画栋,水榭歌台,雅致清幽。 临湖一栋小楼里,一个身穿紫色蟒袍的俊美男正懒洋洋地靠坐在软榻上,身旁跪着两名美貌的侍女给他揉腿捏肩。赫然是因皇帝去世悲痛过度在家休养的薄野宗启。 薄野宗启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问道:“消息放出去了?” 身前半跪着的黑衣人低头应道:“是。信王府已经收到的消息。” 薄野宗启抚着檀木扶手的手指有节奏地轻点着,满意地点点头,“宗扉现在如何了?” “回主上,昨夜他放了消息,今日一早谭御史协同另外两位御史在朝上弹劾薄野宗扈,这会儿将军已领人去了平安道王府,信王和宰相陪同,预先准备的东西已经放好了,过了晌午应该就会有结果了。”黑衣人顿了顿,继续道,“另外,北边来信问几时行动?” 男沉思了片刻,“等把薄野宗扉解决了就给北边送信。再过不久,天都就要大乱了,你给我盯紧信王府,不能让暗门将人带出了天都城。” “是,属下遵命!” “你去吧,宫里问起,就说我悲伤过度,‘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要继续调养,暂时还无法上朝。” 黑衣男退下了,榻上的男阖上了眼睛,唇角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 花夕香坊自樊芸出事后,便时不时要人明目张胆来捣乱。花溪寻思最近局势不稳,荀家因为荀柔的事而借机报复,便想暂时关了香坊,免得生出别的变故。不想薄野信却让她继续开着,只不过撤了原来的小厮,另外派了暗门的人管理。 与此同时,天都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 大王薄野宗扈下狱了。原本刺杀二王薄野宗扉的嫌疑还没有摆脱,又被查出在府私藏龙袍,连同制龙袍已被灭口的裁缝也奇迹般的复活了,一举坐实他早在成武帝在位时便有不臣之心。 朝哗然,一大热门王储竞争者被拉下马。三王薄野宗启依旧卧病在家,似乎有意避开大位之争。此时剩下的王储人选只剩下二王薄野宗扉一人,反对他继位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就连志都王的态度都有所松动。 皇宫内苑御书房内,荀皇后着急了宰相、大将军和各部将领,以及王室最有分量的几位宗亲。 荀皇后坐在上首,虽不是二八少女,但荀皇后保养得宜,一身素禞,更显其风姿雅韵。她眼含泪,对下首所坐的重臣们说道:“本宫替陛下心寒,若不是陛下走得突然,朝大小事务无人主持,本宫早随陛下去了……”泪眼朦胧,声音悲戚,倒真像是与先王情真深重一般。 荀玉卿出言劝慰:“皇后娘娘节哀陛下驾崩,新君未立,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荀大人所言极是,娘娘请节哀。”众人附和。 荀皇后拿帕轻轻拭去眼泪,面色陡然严肃起来,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驾崩已有数日,需新君主持大葬仪式,可现如今这朝野上下却为了何人继位一事闹得剑拔弩张,如此下去国将不国。今日请众卿家过来,就是想商议一下。本宫虽育有三,奈何嫡长宗扈他……哎,是本宫愧对先帝……如今成年皇只剩下二王和三王,本宫想问问众卿的意思,该立何人?” 二王一派的人提议说:“自古立嫡立长,大王犯法,自然该立二王。” 此言一出,当即有大王一派的人反对,“大王是否事涉谋逆,尚未查清,如此草率定下继位之君似乎不妥。” 宰相并不看好荀家的三位王,但却别无选择,加上自己的门生大多支持大王,老宰相便依遵循古法“立嫡立长”的原则,支持大王薄野宗扈。后来薄野宗扈入狱,他这个老人精自然看出里面的门道,不管薄野宗扈是否被人陷害,至少有一点在这次夺嫡他已经败了,与其卷入纷争不如静观其变。反正他先前失误过,正好顺水推舟,闭口不言。 宰相不说话,捋着白色长须,本来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在场的官一瞧这老大人不吭声,也都一致沉默,不做表态。 “宰相大人,您是三朝元老,您的意思呢?” 听见皇后询问,宰相顿了一刻,直到旁边的人用手肘碰了碰他,他才缓过神,起身拱手道:“嗯,老臣年岁大了,耳朵不好使,望娘娘恕罪。新君一事,还须皇后娘娘做主。”大家都以为老宰相的意思,他不反对但也不会表示支持。 荀皇后蹙眉,暗骂了一声“老狐狸”,打量着下面的人,目光转向沉默不语的薄野信,“信王的意思呢?” 薄野信并没有起身,瞟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两派的官员,淡淡地说道:“作为三位王的皇叔,从小看着他们长大,脾气秉性最为了解。本王说一句实在话,依大王的为人,若说他有心皇位,这点不假,但说他谋逆,本王不敢苟同……” 当下大王一派的人便面露喜色,谁不知信王在朝的地位举足轻重。 不过,薄野信只停了一下,继续道:“现如今,大家更推崇二王,不过我提醒各位,诸位似乎忽略了一个人。三王从小聪敏过人,虽然性……至少没有做出在先帝床前争锋动手之事,比起大王和二王,三王可算是仁孝……本王倒觉得三王薄野宗启更适合继承皇位。” 薄野信此言一出,众人惊讶不已,连老宰相的眼睛也睁开了,瞄着薄野信,眼精光一闪。 荀皇后也深感意外,三个儿里,她心里其实偏向小儿薄野宗启,此时听薄野信这般说,不禁暗自纳罕,自己多番试探未果,怎么今日他薄野信竟松了口风? 荀皇后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手心手背都是肉,论理都是我的儿,不该厚此薄彼。但选立新君,事关国家涉及,本宫自当以大局为重。信王是先帝的兄弟。先帝在世时常说,信王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本宫相信信王的眼光。不知众位卿家以为如何?” “志都王,您老怎么看?”有人将目光放在了志都王身上。 志都王与莫罕王是西月两大异性王爷,与后来因战功册封的异性王莫罕唯一不同的是,第一任志都王乃是第一代西月国君的亲外甥,两家同出自北逊,所以志都家与薄野家世代联姻。志都虽是异性,却也是正宗的皇亲国戚。 听人问起,志都王睨了眼身旁的信王,沉声道:“祖宗的规矩破不得,本王还是认为该遵从古礼。”那意思就是立长了,没有了大王,那自然就是二王了。 “老臣复议。”一贯支持薄野宗扉的大将军附和道。 如此一来,在座的人便分成了三派,保持立和支持大王的一派,以大将军和志都王为首的支持薄野宗扉的一派,最后就是薄野信和荀皇后支持的薄野宗启。 御书房的气氛又变得火热起来…… 那厢,原本在家养伤的薄野宗扉正坐在依莲房,听到宫传来的消息,气得砸碎了手上的茶杯,“薄野宗启原以为你是装病避祸,闹了半天,没想到你借着养病背后算计我。好,很好……” 第二百零八章 乱局(上) “来人,去请牟先生。”薄野宗扉气急败坏地派人去喊了最得力谋臣过来。 莲依不动声色地招呼人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殿下的身还没恢复,切莫再动气……眼看大事成功在即,您可不能再躺下了,外面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您去处理呢。” 薄野宗扉点头应道:“多谢爱妃关心。” 不多时,牟升很快就赶来了。“殿下有何吩咐?” “莲依你先退下吧” 莲依依言退下,薄野宗扉看着牟升问道:“宫里传来的消息,您看看吧。信王突然改变主意支持老三,牟先生你看下一步该如何做?招谭将军回京吗?” 牟升接过纸条一看,沉思了片刻,“天都成兵力掌握在信王手,谭将军要率东南军前来也恐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西南军是信王手下,难保路上不被拦截。依臣下的意思,不如去问问北边……” “北边?”薄野宗扉不是没想过联络莫罕王,只是那只贪得无厌的老狐狸总让他觉得有些不放心。 牟升见薄野宗扉犹豫,说道:“此时需要用雷霆手段,殿下与北边早已结盟,此时不用还要等到何时。若再不动,只怕战机一误,恐影响全局。虽说莫罕王此人并不可靠,但只要信王还在,他不敢打皇位的主意……殿下借势若许以重利,相信他不会不竭尽所能,待事成后,只要控制住信王,那老狐狸定不敢轻举妄动。牟升愚见,还请殿下三思。” 薄野宗扉思忖再三,终是同意了牟升的建议,“就依先生说得办。” “那下臣下去准备。” “好。” 牟升退下后,薄野宗扉唤来莲依,“你通知古丽娜吧,是时候动手了……薄野宗启,咱们走着瞧” 莲依眼惊喜一闪而过,“是,殿下”她的声音本就软糯,娇滴滴的,如饮蜜水。 薄野宗扉心有些异样,回想起当初娶莲依进门,也是看在志都王的势力上,起初还有新鲜劲儿,可莲依一直不冷不热的,他的耐性也跟着磨完了。后来连着娶了几房妾室,他对莲依的兴趣也就淡了。只不过莲依一直帮他谋划储位,他待莲依像盟友多过夫妻,但无论怎么说,这也是他明媒正娶接进门的王妃。 乍听见莲依这般娇声应诺,薄野宗启心痒痒的。望着莲依娇美的侧脸,优美白皙的颈,薄野宗扉心神一荡。他一把拉住莲依的手,将她拽进怀里,“这些日爱妃操劳了,本殿该好好慰劳慰劳爱妃。”说着,薄野宗扉抱起了莲依。 “殿下,你身上伤还没好……” “那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宗启那小兔崽跟我耍心眼,我不过让他好过好了,咱们进屋再说,我未来的皇后娘娘……” 薄野宗扉眼满是情欲之色,急匆匆地抱着莲依进了内室,丝毫没注意莲依眼闪过厌恶之色。不多时,内室里传来粗喘的呼吸和压抑的呻吟声…… 胡木巷旧宅院。 薄野宗启收到了宫线报,冷笑一声:“看来我是低估叔了,一直不动声色,原来是打着要我和老2自相残杀的主意,真是高明。” “主下,二王那边已经打算动用北边的人了。” 薄野宗启眼闪过厉色,“好,他要动手了,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令牌可有消息?” “回主上,还没有。信王手只有令,母令的下落属下还在查。” “你抓紧时间去找,务必在天都大乱前寻到令牌。”薄野宗启轻舒了口气,“那毕竟是西月历代帝王的象征……” …… 因薄野信突然支持薄野宗启,关于选继位新君一事又开始新一轮的争辩。没两天,北境传来消息,莫罕王率兵来天都祭拜先帝。 朝人心惶惶。 薄野信下朝回来,径直去了夕园。 “白兰,帮你主收拾东西,今晚出城。” 薄野信的话让花溪大惊,“爹,出什么事了?” “莫罕老鬼借凭吊为名,率兵往天都来了。莫罕的线人被发现了,消息传回来已经迟了。我怀疑暗门里有内鬼……东、西两路军虽然已经动身,但却来不及拦住莫罕大军,天都恐有被围之险。你留在此处不安全,爹让人护送你和小五出城。” 薄野信神色肃然,从搜出皇后与莫罕王的书信后,他就一直防着莫罕草原有异动,没想到关键时候竟是暗门人出了岔。不知是老2还是老三早就埋了暗棋,一直隐而不发,直到最后才横插一刀,真是可恶天都危矣,四城戒严,他唯独放心不下女儿,无论如何,他都要送花溪出去。 花溪自知事态严重,心里却舍不下薄野信,“爹,那你呢?” 薄野信摇摇头,“哎,爹不能走。祖宗留下的基业不能毁在爹手里……不过你放心,等京城局势稳定了,我自会派人接你回来。” 花溪早料到薄野信会留下来,说起来谁当王又与自己何干,只是薄野信放不下这里的一切,这是他与薄野佲一起打下了的江山,面对西月危机,他怎能撒手不管?只是胜便罢了,若是败了,花溪不敢想。她暗自在心里乞求老天,保佑薄野信平安 “爹,要我走可以,但爹得答应我一件事。” 花溪明亮的双眼里透着坚持,一时让薄野信闪了神,他想起多年前那个婉约柔美的女也曾这样看过自己,告诉他,她会等他……可惜他失言了,面对相似的眉眼,他告诉自己这次一定不能再失言了…… “爹听着,你说。” 花溪长出了口气,“此时天都内外交困,爹要镇守,花溪不拦着您,但您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以身犯险。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已经没有娘了,不想再失去爹……” 薄野信看着女儿泪眼盈盈,叹气道:“好孩,爹应承你,爹不会有事的” …… 入夜,信王府后门驶出了两辆马车,暗夜窜出几道黑影紧随其后。与此同时,前面也有两辆马车驶出,那些在暗处隐匿的身影一瞬间就消失了。不多时,信王府的后门又开了,花溪坐在马车里,随行的还有白兰、翠茗,而木犀却留在信王府陪着樊芸。 第二百零九章 乱局(中) “郡主,您别担心,王爷不会有事的,木犀也不会有事的。”翠茗虽然还没搞清楚为什么突然送她们离开天都,但她心里清楚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王爷才急匆匆地送郡主离开天都,心里越发担心木犀的安危。 花溪轻叹了口气,“但愿……只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马车行至朝阳门,守门的侍卫拦住了花溪等人。 车夫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牌在看守眼前晃了晃,看守立马让开了道,冲大门口侍卫们喊道:“开门,放行” “慢着”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打破了暗夜的宁静。 “何人在此喧哗?”城门守备朝来人高喝了一声,转头朝车夫低声道,“快走” 马车刚一动了,只听见“嗖”一声,一箭破空直射到马车前一步远,马儿嘶鸣一声,车被拦下了。 “尔等竟置宵禁御令不顾,私放闲杂人等出城”那一队人马领头人打马走了过来,俯视着城门守卫怒喝道。 官兵们举起火把晃了晃,发现来人竟是荀玉卿长荀正楠。 “荀公,东门是步兵统领衙门代管,此处的一切事务都有下官负责。车的人有通关令,下官自然方行。而公您这半夜纵马在街上横行,算不算违反宵禁令?”城门守备丝毫不惧,他得了上面的命令,今晚一定要送郡主出城,“放行” “谁敢”荀正楠一挥手,身后领着的人马纷纷下马冲到了城门口,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花溪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听说来人是荀正楠,便知今日出城怕是难了。 白兰双眉紧蹙,听着外面的动静,“听马蹄声,约莫有二三十人。” 花溪分析道:“荀正楠有备而来,带的自然会是高手……他们盯着王府不是一日两日了,看来前面的障眼法没成功。” 薄野信怕暴露了花溪的行踪,所以让接应的人先在城外等候,出来时随行的只有白兰和墨一等四人会武。花溪担心一旦冲突起来,光凭白兰她们恐怕难以抵挡…… 车外,荀正楠挑眉冷笑道:“静娴郡主,漓书别苑命案还没了结,郡主急急出城,莫不是做贼心虚要出逃?” 车内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荀公,没查实的事可不能拿出来乱说。” 荀正楠一听是花溪,立时转了口吻:“漓书别苑一案关系到我妹妹,如今因朝务繁忙而搁置查问,在未查清前还请郡主不要离开,免得被人误会。” 花溪心道,今日看来是走不脱了,再拖延下去打起来还不知该如何脱身,倒不如先回王府去。 “多谢荀公提醒,白兰,回府。” 荀正楠笑了笑,“更深露重,这城里最近不太平,还是让我等送郡主回府吧。” 车内白兰变了脸,“郡主……” 花溪自然反应过来,“走一步看一步,待会儿见机行事,希望爹得到消息尽快派人过来。” 荀正楠手下的人将信王府的两辆马车围在了间,车夫也被换成了荀正楠的人,一队人马“护送”花溪从朝阳门离开。 城防守备瞧着情形,朝一个小兵使了个眼色,“快去报信。” …… 行至半路,白兰撩开车帘一看,低声咒骂道:“该死的,果真不是去王府的路。” 花溪脸色一沉,朗声道:“荀公,这是打算送静娴去哪里?” 荀正楠不以为意,眼闪过厉色,声音刻意压低,对车内道:“有位贵人想请郡主过府一叙,只是苦无机会,今日郡主既然出府了,那不妨去会一会这位贵人。” 白兰一咬牙,悄声说:“郡主,准备动手吧。” 花溪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看样荀正楠是压根就不准备让她回府,明摆着想软禁自己,自己出不了城,也不能落在荀家手里,让他们有把柄来要挟爹爹。 白兰吹了一声口哨,外面便有人喊道:“抓刺客——” “墨一他们行动了。郡主,咱们出去”白兰抓住花溪的手拉着她出了车,翠茗紧随其后。 花溪的暗卫共有四人,此时已经跟荀正楠的人交上了手。虽然只有四人,但却拖住了荀正楠的大部分人手。 白兰探出半个身,却被四把尖刀拦住了。 荀正楠笑着朝花溪道:“郡主,何须心急?再耐心等一会儿。虽说暗门人身手以一当十,不过我今日带的人也不是庸才。郡主还是回车上去吧” 花溪三人被拦了回去。 就在荀正楠准备挟持花溪撤离时,又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队青衣人,加入了战团。 荀正楠见不妥,朝旁边的人怒喝道:“你们五个随我走,剩下的给我拖住这几个杂碎。” 车避开战团,驶向了另外一方,刚走出百步远,前面开路的回来报信王带着人马已经赶过来了。 荀正楠一看势头不妙,信王一来,劫持静娴郡主的计划就泡汤了。事已至此,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借刺杀为名劫走静娴郡主是不可能了。 他把心一横,“把人抓起来带走。” “休想”白兰从车里跳了出来,刚刚一群人拿刀指着她,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会伤了花溪和翠茗。而此时荀正楠身边的人手只剩下五人,她自然不会再坐以待毙。 白兰冲出来,跟荀正楠的手下缠斗起来。荀正楠见事态紧急,今日围堵恐怕要功亏一篑,自己下马将花溪从车里扯了出来,举刀架在花溪的脖上,冲白兰喊道:“再不停手,休怪我刀下无情” 白兰一惊,手下章法大乱,竟也被人砍了两三刀。 “荀正楠,你私扣郡主,该当何罪”花溪感觉到刀锋的冰冷,手伸到衣袖里摸了摸。 荀正楠拽着花溪往小巷里走,“郡主不必为**心,我既然敢出手自然是有所依仗。” 随行的两个心腹护在荀正楠前方,他眼睛警惕地看着小巷的动静,确认没人后才拽着花溪往里走。 白兰见花溪被擒,杀红了眼,荀正楠的三个手下身负重伤,护在荀正楠身边的两人见势不妙,忙上前帮忙。 荀正楠拽着花溪欲走,不想一转身,腹部一阵剧痛,他瞪大眼睛,低头一看,腹部赫然插着一把镶嵌宝石的黄金匕首,匕首刀柄正握在花溪手里…… 第二百一十章 乱局(下) 匕首是薄野信在赐封郡主后送给她玩儿的。外表华丽花纹繁复,像是西月女挂在腰间做装饰用的挂匕,看起来给人的感觉有些华而不实,并不像是凶器。刀身很短,花溪早先给刀锋上涂了麻醉致幻药剂,贴身带着做防身之用。 荀正楠怎么也没想到像静娴郡主这般弱弱的女会在关键时候捅他一刀,伤口开始流血,他松开了花溪,咬牙切齿地低咒一声:“贱人你竟然敢伤……”话没说完,荀正楠便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花溪惊魂未定,手微微有些发颤,她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要镇定。 荀正楠的手下发现自己的主倒地不起,作势要抓花溪,刚举起刀,就相继倒在了地上。 “郡,姑娘,你没事吧?”白兰带着两个人解决了荀正楠的人,冲了进来。 “没事,没事。”翠茗跑回来扶住摇摇欲坠的花溪。 白兰看了眼地上躺着的荀正楠腹部插着的匕首,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冷静地走了过去,探了探荀正楠的脉搏,拔掉匕首,伸手飞快地在荀正楠腹部点了几下,走回花溪身边,“郡主,咱们走” “刚才不是说爹来了吗?” “不是王爷。郡主你先上来,奴婢背您走得快些。”白兰将花溪背在了背上,翠茗也被另外一人背着。几人急速地向巷深处跑去。 白兰带着几人在小巷里七拐八绕,飞跑了两刻钟,终于在一处院落外停下。 放下花溪,白兰跃上围墙跳了进去,不多时,大门“吱啦”一声开了。白兰和一个老人从院里出来。老人姓纪,原先也是薄野信的手下,无儿无女,退下来之后薄野信便将他安置在城看着这套暗宅。 白兰出来,径直扶着花溪,“姑娘,进去吧。” 进了屋坐下,花溪看着手上的血迹,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还在发颤。 心有余悸。 定了定心神,花溪接过白兰递到手上的热茶,问道:“爹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混战时,墨他们来接应,说大王死在狱,王爷被召入宫。” 薄野宗扈死了?莫罕王军队直指天都,外患不除,竟又出了这档事……薄野宗扈的死表面上看应该是薄野宗扉所为,但薄野宗启也有重大嫌疑。只怕薄野宗扉和薄野宗启里有人勾结了莫罕王。 花溪想着想着,不由惊出一阵冷汗,手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薄野宗扈死了,那父王会不会出事? 白兰似察觉了花溪的异样,心知她记挂薄野信,忙道:“……这里是王爷早先准备下的,外面没人知道。有事我会与胡总管联络。郡主,折腾了一晚,洗洗歇下吧。” 那夜后,薄野信留给暗卫们陆续都回来了,损失了两人。而后的日里,花溪就在小院住下了。白兰和翠茗一直陪着她不出门,日常需用都是看院的老仆纪大爷出去采买。 过了两天,暗卫传回消息,那夜步军统领衙门指挥使被人暗杀。包括信王府、贤王府、志都王府等府邸外都已有御林军把守,美其名曰“保护”。而另一边,莫罕王的军队所打的旗号已经从“祭拜先王”改为了“勤王护驾”,眼看大军压境,荀皇后出面,两位王摄政,直到天都危机解除之后,再择一登位。薄野宗扈的死,让薄野宗扉背上了杀人的嫌疑,所以朝多数人陆续开始倒向了薄野宗启,朝廷看似团结对外,但内里实则波涛暗涌,借乱局排除异己的争斗不断。局势日益紧张,每天都会有大臣被关押或是被保护,大战前压抑的阴云笼罩在天都城上,每日都会有官军打着征兵的名义来搜查,花溪每天都有一段时间实在暗窖度过。城门口不断有人想逃出城去,后来发展到越来越多的人想离开天都,造成了城门口处日日混乱不堪,最后在上头下了一道谕旨,砍了两个人后终于平息了。 八月初一,莫罕王兵临城下。而原定于这日启程的大华使团,早因为成武帝的驾崩,已经提前离开了天都。 花溪在睡梦被外面乱哄哄的哭喊声吵醒,花溪知道,莫罕王的军队来了。 花溪起身,出了屋,天空乌沉沉的,似乎被肃杀侵染,站在院里隐约能听见城外战鼓声,一旁打扫的纪大爷弓着背,拄着扫把,轻叹了句:“一打仗老百姓又要遭殃了。” 白兰从外面回来,直接叫翠茗收拾东西,“横将军败北身死,莫罕王军队围了天都城,城兵力不够,估计撑不过二十日。现在城里流民已经开始抢铺了,翠茗你赶紧收拾东西,纪大爷去准备干粮,万一破城,大家先进地窖躲躲。” “父王和五哥呢?”花溪心焦,这几日宵禁,一直没敢轻举妄动,根本不知道薄野信和薄野纪行的消息。 白兰道:“贤王和王爷都上了城门坐镇……王爷吩咐奴婢要保护好郡主。上次没能送郡主出城,这次奴婢拼死也会保护好您的。” 哭声、叫嚷声、打骂声……走入地窖躲避前,花溪整整十日沉浸在这种肃杀的气氛,心里躁动不安渐渐放大。 战事并没有如白兰她们料想的一样,天都守军养尊处优惯了,不比莫罕草原上拼杀出来的战士,光这份气势西月王都的这些人就输了,所以这一仗只打了十日,最后因为西门守将投降而使城门洞开,莫罕王的士兵直杀入城来。 士兵在城大肆抢掠,因为宅地处平民区,加上有暗窖,花溪等人总算逃过一大劫。 花溪心里仍放不下薄野信,白兰熬不过花溪的纠缠,只好又趁乱出去打探王爷的消息。 过了大半天,白兰才偷偷摸了回来,肩膀上还受了箭伤,“郡主,王爷了暗算,被毒箭射,被送回王府救治,此刻……”生死不明。白兰不敢往下来说了。 花溪大惊,“不行……我要回府去看看爹” 第二百一十一章 定乱(上) 白兰劝阻道:“郡主,奴婢知道您担心王爷。只是现下城里太乱,还是不要出去的好,您有个万一,奴婢无法跟王爷交待。墨已经回信王府了,随时会送消息过来。” 花溪冷静下来,“让出去的人小心,王府的情况随时告诉我。” 白兰说得没错,当初爹要送她出城,虽然没能出去,但他也是早早就准备了地方供她藏身,显然是早就预料到了突发*况。她不相信久经风雨、深谙权谋之道的父亲会这么轻易招人暗算。现下城局势混乱,自己贸然出去说不定打乱了他的计划。父亲不会有事的 饶是自我安慰,花溪这一日还是在担心焦虑度过。直到夜半时,城内还是乱哄哄的,莫罕王的军队陆续退出城外驻扎,而花溪暂住的小院里来了一位熟人。 “五哥,你怎么跑来了?”看着一身莫罕军打扮的薄野纪行,花溪不由愣了愣,短短数月里,薄野纪行褪去了往日的随性洒脱,花溪觉得那个鲜衣怒马、游戏人间的少年一下变得成熟沉稳起来,眉宇间更多了几分凝重。 听花溪一问,薄野宗纪行肃道:“我来带你出城。你快换了衣裳随我走。” “我爹呢?上晌白兰说他了毒箭,现在他怎么样了?是不是出事了?”花溪心焦,眼巴巴地望着薄野纪行,想要知道薄野信的消息。 薄野纪行看着眼眶已经发红的花溪,宽慰道:“别急,叔没事。虽说有人背后放黑箭,不过叔早有准备,只是受了轻伤。” 花溪听罢,心上一松,“我心神不宁了一天,生怕爹有个三长两短……暗门出了内奸,爹定是不放心,所以才透露假消息出来……” 薄野纪行点点头,“正是。叔查出薄野宗扉暗跟莫罕老鬼有牵扯,而薄野宗启似乎也不简单。而先帝的死与莫罕王有关……叔本想借储位一事让两人互斗,好让那人露出马脚,却不想莫罕王提前动手了……东南、西南两路军驰援不及,叔只好诈死,引莫罕军入天都,看看他究竟支持的是哪位。” 现在薄野宗扈已死,薄野宗扉和薄野宗启也撕破脸了,最后登上帝位的只有一人,而另外一人即使是同父同母亲兄弟,只怕也不会好过。那么,莫罕王最后扶持谁上位,谁就是和他真正联合之人。 花溪想清楚其关节,抬头看着薄野纪行,“爹是不是想趁着今夜莫罕军撤防之机出城。” 薄野纪行笑了笑,“小十三聪明。今日出城后与东南军汇合,在莫罕立足未稳时反攻天都。” 薄野纪行催促花溪赶紧换了莫罕军服,等她换好了出来,却看见翠茗还是一身粗布常服,而薄野纪行正与她交待什么。 花溪蹙眉问了一句,“翠茗,你怎么不换衣裳?” “郡主,奴婢不像白兰会武,跟着您混进去,只会拖累贤王和您。刚刚贤王已经答应奴婢,送我回信王府。您不在了,那些人不会与奴婢为难。奴婢刚好和木犀做个伴儿,等王爷和您凯旋……”翠茗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没有惶恐害怕,没有哀戚埋怨,只是与花溪对视的目光里透着一丝担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是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丫鬟。翠茗是萧老夫人给她的,但却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这些艰难的日里都是翠茗陪着自己。两人一同经历过这么多,一想到现下分开之后,还不知何时再见,花溪心难过不已。 “……都是我拖累你了。你若没跟着我到西月来便不会陷入险境……当初你跟着姑母,现在说不定已经找个老实稳妥的人嫁了,不必跟着我担惊受怕,哎”花溪很清楚这不是翠茗的意思,而是薄野纪行的。纵有不舍,但也知情势逼人,薄野纪行会如此也是人之常情,她有些后悔带翠茗她们来西月。 “姑娘——你不必自责,路是翠茗自己选的,怪不得任何人。况且,翠茗跟着姑娘从大华到西月,进过皇宫住过王府,值了……”翠茗唇角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我相信,信王和贤王一定能打赢的,所以很快,我就能和姑娘再见了。” “十三,快走吧,时辰差不多了……”薄野纪行在门外催促。 “姑娘,赶紧走吧”翠茗推着花溪往门口走,“您一路小心。” “好,你自己多保重我想好了,等下次再见,我一定给你选门好亲事,把你和木犀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花溪叹了口气,不想让离别的哀伤影响了心情,因为等在她们的路并非坦途,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翠茗笑了,“好全凭姑娘做主。” 翠茗一直将薄野纪行和花溪送到了大门口,看着他们消失在了夜色,才在墨的护送下离开了小院。 薄野纪行带着花溪和白兰到了莫罕军路军三队的临时驻军的地方,竟是在天都府衙门外广场上。众人正在起灶吃饭,三五成群地聚在篝火边,一人手还拿了一只酒碗,大声呼和庆祝他们的胜利。 刚从巷里钻出来,墙角窜出个穿着莫罕军服的青年,脸上还带着一道新伤,混合了泥水和血迹的脸,看不清楚五官。 “姬少爷?” 薄野纪行低声“嗯”了一声,“都解决了?” “嗯,已经收拾干净,您放心……”那青年点点头,伸手递过来一个盒,“把里面的东西涂在脸上,待会儿回去后这两位不要说话。” 花溪等人依言,用盒里黑兮兮的药膏涂花了脸,那青年看了看,才领着三人往他的队伍里去了。 血腥味、酒味、汗味和饭菜味儿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里,花溪只觉得胸口发闷,喉头一涌,差点吐了出来。 “怎么样,没事吧?”薄野纪行咬牙哼哼了一句,随手将搭在花溪肩上,将她搂在怀里,看上去就像是勾肩搭背一起方便回来喝多了的兵士。 第二百一十二章 定乱(中) 花溪轻轻摇摇头,“没事。” 三人跟着来接应的人在一处角落里坐下。 花溪渐渐适应了环境,压下心不适,低声询问薄野纪行,“我爹也在这里?” 薄野纪行一面注视着旁边的动静,一面小心回道:“没有,破城时叔已经趁乱出去了。我留下来接你出城。” “谢谢你,五哥。”花溪低低地应了一声。 “跟五哥还客气,傻丫头”薄野纪行伸手想揉揉花溪的头,想起了她戴着头盔,笑了笑又收回了手。 “姑母怎么样了?” “她没事,不管谁登位都不会对她不利的……” 怡真的地位超然,谁登位都动摇不了她长公主的身份,相反得到了她的支持对稳固帝位也是十分有利的。 花溪点点头,没再说话。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一群人酒足饭饱之后,大部分人就地歇息了,另外一队人被派出去在周围巡逻搜捕。到了翌日丑时,三队葛骁将命令部队整队出城扎营。 花溪三人跟着陈煜就是莫罕军的内应入了编队。 队伍一路行进到南门口,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快行至门口时,花溪发现城门口除了葛骁将外,还有四个青衣人正盯着通过城门的人。 花溪和白兰对视了一眼,显然对方都发现了这几人的穿着打扮正是那日花溪出城时除了荀正楠外另外一队拦截花溪的人马。花溪和白兰不敢妄动,半低着头,跟在薄野纪行和陈煜身后一步步往城门口走去。 眼看着薄野纪行和陈煜过来关卡,花溪和白兰加快了脚步,不想刚跨入城门,一人便闪身到了花溪面前,伸手拦住了她,“等等,抬起头” 花溪一惊,抬起头来,拦住她们的人打量了半晌,直到后面的人已经开始喊叫,他才不耐地摆摆手,“行了,走吧” 花溪松了口气,白兰扯着她往前走,刚走出五步,不想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慢着” 花溪心头一紧,手下意识地握成拳头,该死的,薄野宗启怎么来了? “殿下”拦住花溪的青衣人朝薄野宗启抱拳行礼。 薄野宗启越走越近,花溪手紧紧地攒着,手心被指甲掐得生疼,她瞥见前面城门外陈煜拉着满脸焦急的薄野纪行,不动声色地朝两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冲动。 薄野宗启走到了花溪跟前,“抬起头” 花溪心想这次恐怕出不去了,好在五哥已经出去了,索性大大方方地仰面看着薄野宗启。 “呵呵,果然是你”薄野宗启身穿银色甲胄,抿着唇笑了笑,“妹妹让我好找啊” 花溪轻笑,“殿下纡尊降贵来找我,不知有何要事?”一张小脸涂得黑乎乎的,遮住了往日的美貌,只是那双淡茶色的眸在火光下,依旧灼灼生辉,亮如星。 薄野宗启笑容一僵,“你还欠我表妹一条命,怎么能这么轻易放你离开呢?” 花溪冷哼了一声,“是吗?荀柔怎么死的,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薄野宗启眼闪过阴狠嗜血的光,“你逃了一次,这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白兰闪身挡在花溪面前,却被一拥而上的青衣人给擒下了。花溪担心薄野纪行被发现,转头冷声道:“放开白兰,我跟你走” 薄野宗启勾勾唇,“带她们回去。” 薄野纪行看着花溪被薄野宗启带走,气恼地想杀人,陈煜死死拉住他,“王爷,你别冲动,赶紧去跟信王汇合才是正理。” 薄野纪行忍下一口气,心里默念着,花溪,你忍忍,五哥很快回来的。 …… 花溪本以为薄野宗启会压她入大牢,没想到薄野宗启把她带到了胡木巷自家私宅。 看着外表普通内里却是富丽堂皇的卧房,花溪不禁嘲讽道:“这是何意?既然是嫌犯,不是该被押进天都府的大牢?” “妹妹是身娇肉贵的郡主,怎么能那种潮湿肮脏的地方?”薄野宗启笑着,“妹妹安心住几日,等登基大典一过,我自会放你出来。” 花溪瞬间反应了过来,“原来勾结莫罕王、引兵入城的人是你。” “不,不,引兵入城的可是我的好二哥。”薄野宗启摆摆手,“谋逆这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不得不佩服三王技高一筹,二王被你利用了还不自知。”花溪不想和薄野宗启纠缠这个问题,对薄野宗启冷声道,“今日静娴累了,三王还是早些回府吧。”她知道薄野宗启留下她无非是想要挟薄野信和薄野纪行,在自己还没有失去利用价值以前,他不会动自己,住大牢和住私宅都是一样的。 “那妹妹早些歇着。”薄野宗启没多留难,识趣地离开了。 白兰低声问道:“郡主,咱们现在怎么办?” “既然来了,先住下再说。折腾了一天,洗洗早些睡吧。” 丫鬟们备好了热水,花溪和白兰洗漱后,花溪道她不习惯外人伺候,打发了薄野宗启的丫鬟,留了白兰陪她一起睡。 躺在床上,花溪悄声问白兰:“你刚才出去有什么发现?” 白兰叹气道:“奴婢刚才粗略看了看,这院里在暗处不下十人,奴婢想要带您出去恐怕不行。” “那你一人出去可行?” “奴婢不会能放您独自在这里。” 花溪眼睛一亮,转头看这白兰,问道:“那就是说你能脱身。” 白兰点点头,“只是影卫大多随王爷出城了,留下来的人并非奴婢一组人马……奴婢没有联络暗号。为今之计,只能等王爷派人前来……” “不,我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薄野宗启此人诡计多端,留我就是为了要挟父王的,我不想拖累父王和五哥……这两**先摸清楚这院的情况,两日后你便出去,拿着玉牌到城南古兰街找司马府的席主簿…….” 花溪从脖上取下了那枚刻着“”字的玉牌交给了白兰,“这东西你收好了。” 白兰接过玉牌,一看是当然月祭时郡主带回来的那块,郡主一直贴身珍藏着从未离身,“这是……” “欧阳铮留给我的……他说过,困难时可以拿着玉牌去找他说的那个人。你我如今被困在这里,暗门里又出了内奸,即便你联络上了他们也难保不被出卖。比起暗门的人,欧阳铮的人也许更可靠些。”现下她想到能帮助自己的人只有欧阳铮和怡真,怡真这会儿肯定也在薄野宗启的监视之下,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欧阳铮留下的这块玉牌上,希望它真的能管用。 花溪幽幽地叹了口气,眼望着顶上纱帐,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冷峻的男人扔给她玉牌时的情景,耳畔又想起了离别时他在耳边说的话语,唇角不禁漾起浅浅的笑意,转念思及自己的处境,那笑意又渐渐隐去了。西月大乱,自己深陷敌营,也不知以后和他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了? 躺在这华丽的牢笼里,花溪突然很想念欧阳铮…… 第二百一十三章 定乱(下)1 到了胡木巷的第二天夜里,花溪借口饭食不好,在屋里砸东西,高声斥责婢女,俨然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吓得屋里伺候的人都战战兢兢的,连白兰都没想到往日里清冷的花溪会有如此泼辣的样。 花溪发了一顿脾气,白兰出来打圆场,“郡主,动气伤身你们俩去帮郡主准备热水沐浴,你把这里的东西收拾收拾,再去换两样过来。” 准备热水的两人离开后,跪在地上收拾碗碟的那个刚弄好,白兰便一掌击昏了她。花溪起身守在门口,白兰迅速将人拉进了内室。 做好一切,白兰跪下来给花溪磕了个头,“郡主,您多保重,奴婢这就去了。” 花溪眼睛一酸,点点头,“去吧,记得,性命最重要……” “郡主,奴婢省的。”白兰站起身端起了茶盘转身出门,“奴婢也定会将信物带到的。” 花溪低头抹了眼角的泪水,坐了一刻才理了理衣裳,拿起一本书气定神闲地翻了起来。 过了两刻,那被打晕的侍女转醒,一起来就惊慌失措的四处乱看,在看见花溪在灯下看书时,才松了口气。待到发现白兰没了踪影,侍女一下又慌乱了起来。 “郡主,你要的热水已经备好了,可以沐浴了。”去准备热水的侍女也回来了,看见另外一个人坐在地上,一脸莫名。 那坐在地上的侍女猛然站了起来,“白兰跑了。” 来人面色一黑,正要喊人,却被花溪叫住了,“白兰怎么跑了?我唤她去小厨房要些点心。再说了,你突然昏过去了,难不成我还要饿着等你起来?今日我可见识了,别以为你们是王府出来的人就狗仗人势,我好歹还是先帝钦封的郡主。” “郡主,是奴婢们的不是。您先消消气,水已经备好来,奴婢们伺候您沐浴。”领头的侍女朝另外两人使了眼色,让另外两人出去通报。 花溪扬扬手,“走吧” 一个侍女机灵地离开来,花溪睨了一眼打了个哈欠往净房去了,算算时间,估摸白兰即便没出府,起码出了这院了。 外面传来了喊声,显然院里的守卫已经出动开始找白兰了。 花溪唇角微翘起,身滑进来松木桶。温热的水汽让人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通体舒畅,她舒服地呻吟来一声。享受一天是一天。 花溪从净房出来,薄野宗启已经坐在了屋里。 “三王这么晚未经通报就坐到来我屋里,似乎有失礼数。”花溪扫了眼旁边的侍女,“……这些奴婢的规矩都白学了” 花溪头发绞得半干的头发披在肩上,一身素服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外面披了件素白面绣梅花的锦缎夹袄,一双眸冷冰冰的扫过薄野宗启,不屑地撇了撇嘴,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薄野宗启从她一进来就没有说话,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闪着莫名的光,唇角的笑意更深,“妹妹素来娴静,今日怎么这么大的气性儿?” 薄野宗启的反应倒是让花溪愣了愣,难道白兰被抓住来? “三王这么晚来有何贵干?” 薄野宗启回归了正题,“想问问妹妹,你的贴身奴婢白兰哪里去了?” “我吩咐去小厨房做些吃食。说起来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花溪眼神一变,像是受了惊吓,“白兰出来什么事?” “你说,怎么回事?”薄野宗启笑吟吟地看来花溪一眼,回头又睨了一眼刚刚被白兰打晕的侍女,那侍女吓得直接跪到来地上,伏地磕头道:“殿下,不是的,是白兰打晕了奴婢逃出去了……” 薄野宗启抬头望着花溪,要她自己承认。 花溪把头别到一边,看着地上跪着的侍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我还要问问三王,在你宅里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白兰若不见来,我还要问三王要人呢?” 薄野宗启站起身走到花溪跟前,伸手擒住花溪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迫使她看着自己。 薄野宗启笑着说:“没关系,丢了个丫鬟而已。妹妹想走,忍过了这两日,哥哥自会送你去个好去处。” 花溪嫌恶地甩了甩头,挣脱了薄野宗启的钳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要送我去哪里?” 薄野宗启眼神一黯,手指在花溪的脸上流连,暧昧的眼神像是在看心爱之人,若换来一般人家的姑娘,被他这一放电只怕早就羞涩不已,只是这样的眼神用在自己堂妹身上,实在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三王,自重”花溪起身退后来一步,警惕地看着薄野宗启。 薄野宗启收回了手,目光灼灼地看着花溪,柔声道:“忽然有点舍不得把你送给他……你若求我,我就留下你。” 花溪心头突跳,心知薄野宗启没打什么好主意,“你要把我送给谁?” “呵呵,一个惦记了你很久的人。”薄野宗启唇角一勾,探身到花溪身边,花溪下意识要躲避。薄野宗启伸出右手揽住她让她贴尽自己,在她耳边低语道:“你猜猜谁哪个?他说助我夺位……我应承他,登基大典一过,我就送你走。” 花溪思来想去,自己在西月深居浅出,鲜少见人,参加的宫宴也屈指可数,每次受不了都半路跑了,接触过的人一双手都数得过来,“总不会是莫罕王家的人吧?” 薄野宗启神秘一笑,摇摇头,“继续……你最近也见过他……” 花溪浑身一颤,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人,推开薄野宗启道:“尹元烨?是不是那个混蛋?” “呵呵,看来你心里也明白。”薄野宗启褪去来刚才轻佻,饶有兴趣地睨了眼牙咬切齿的花溪,笑着坐在旁边的椅上,“坐下即便你让自己的丫鬟出去了,难道我薄野宗启也不是吃素的,从我手里夺人,只怕没那么容易。你不妨考虑考虑求求我。说不定我心情好了,就不将你送给他。” 第二百一十四章 定乱(下)2 薄野宗启神情自若,脸上的笑容仿佛在昭示事事皆在他的掌控之。花溪越发觉得此人的心理难以捉摸,想想他往昔的名声,那些放荡桀骜的行为全都是来掩饰野心的屏障。 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处。薄野宗启岂会做亏本买卖? 花溪冷笑一声,敛了心神,不能让薄野宗启看出自己内心的惶恐,淡淡地问道:“大不了就是一死。你送我出去,我未必逃不了。”说死说活,自己是坚决不会求他。 “看来泰王爷的一腔热情是错付了……”薄野宗启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花溪身上,那种暧昧不明的目光让花溪好不难受。 她侧了侧身,不愿再与薄野宗启正面对答:“你今晚来就是说这些?三王什么时候也学会这般拐弯抹角的说话?现下想想,还不如第一次见面时说话来得爽利。”花溪有些心烦,虽然那一次嚣张的色狼形象给人的感觉极其糟糕,也总比现在这样阴阳二气、蹬鼻上脸来得舒坦。 薄野宗启唇角一直带笑,他仰靠在八仙椅上,眼光带有些俯视的意味。 两人这般静坐来一刻,门口出现了一青衣人,身上还带着血迹,花溪心陡然提了起来,白兰是不是被抓回来了? 青衣人与薄野宗启耳语了几句,花溪竖起耳朵也听不真切。等两人说完,薄野宗启看着花溪,“你这丫鬟不简单哪,能从我这青衣卫眼皮底下逃出去。”他站起身又吩咐道,“给郡主穿好衣裳,即可离开此地。” 花溪觉得自己就是待宰的羔羊,任人摆布无力反抗,从菱花镜里看着模模糊糊的忙碌身影,花溪攥着衣摆的手紧了又紧,在走进西月的那一刻虽然自己关注朝堂,但却因为安逸的生活而放松来警惕,不想争斗转瞬即发,暗恼自己手里没有力量,后悔当初自己太随性,该早些接触暗门的事情,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被动的局面,只能寄希望于白兰带出去那块不知能否管用的玉牌。 穿好来衣裳出了门,被人塞上了马车。青衣人的动作太大,花溪一个踉跄跌了进去,好巧不巧地被薄野宗启抱了个满怀。 “放手”花溪身一僵,低喝了一声,“放开” 薄野宗启并没有放开,温热柔弱的触感让他舍不得放开,他的下颌枕在花溪肩头,发丝间飘着淡淡的桂花香,熟悉又遥远的香气……他忍不住将唇贴了上去…… 花溪的身被禁锢在薄野宗启的怀里,脖上湿热的感觉让她寒毛矗立,“混蛋,你在干嘛?我是你……”薄野宗启的唇印了上来,吮吸着,左手钳住花溪的双手,右手不安分地伸进斗篷里,滑进来衣领里,隔着衣从腰际滑到来前胸…… 花溪喘不过气起来,扭动着身体挣扎着,喉咙里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薄野宗启这个混蛋,竟然在车上轻薄自己的妹妹。 直到屁股有硬物一顶一顶的,花溪害怕了,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薄野宗启的唇突然离开了,黑暗里他用力地抱着低声啜泣的花溪,低下头,唇瓣贴在她的眼上,轻轻地吻着她眼角的泪水,轻喃道:“桂儿,不哭,不哭……启会保护你” 花溪愣怔了,茫然地看着薄野宗启。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花溪听他的声音,满是哀伤和悲凉。花溪不哭了,薄野宗启吻干了她脸上的泪水,紧紧地圈她在自己怀里,脸贴着她的脸,低声道:“我会做皇帝,做了皇帝,再不会有人能带走你的,再不会……” “桂儿是谁?”黑暗,花溪鬼使神差地问来薄野宗启一句。她实在被薄野宗启刚才发疯吓到了。 薄野宗启身一僵,清醒了过来,不过他仍没有放开花溪的意思,只是脸不再贴着她的脸,而是让花溪仰躺在自己的怀里。 花溪虽然浑身不自在,但又害怕他突然发疯,只好听之任之,坐着不动了。 “桂儿是我贴身婢女,五年前因为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被人害死了……”花溪直觉薄野宗启口的桂儿的死才是致使他现在风流放荡、谋逆夺位的关键原因。花溪想问,可又怕问出口招来杀身之祸。 她试着挣扎来一下,想要离开薄野宗启的怀抱,可惜腰间本来软下去的某物又硬了起来让她不敢再乱动了。 花溪干呕了两下,气恼道:“你再离经叛道,也不该做出这等**的下作事来,快放开我” 薄野宗启恶狠狠地说道:“我又不是薄野佲的儿,跟你有什么lun理纲常好讲你若不想再见薄野信,就只管乱骂。我这就叫人把你送回大华,然后杀了老把头给你送过去。” 花溪登时呆住了,忘记了挣扎,“你,你……那你是莫罕……”花溪想到了一种可能,张张嘴,最后没有说出来,转而冷嘲道,“荀家的女人还真是好本事。” “是啊,一个个都不要脸” “你倒是很讨厌荀家?”花溪诧异从薄野宗启嘴里吐出这样的话,满是怨恨和憎恶,“不过你和他们半斤八两” 听到花溪厌恶的口吻,薄野宗启不以为意,忽然转了话锋,“我不会送你走,但是你得留在我身边。” 花溪淡淡地说道:“你杀了荀柔想嫁祸给我,拖延时间回京为了不让父亲救下皇伯父;背后联络莫罕王军反叛谋逆,现在留下我无非是想威胁我父王……反正不论结局如何,最后不就是一方胜一方败。再说你开的条件我没兴趣,为何要答应你的要求?” “先帝不是我害死的。至于谁害死的,这要去问二哥。”话已经摊开来来,薄野宗启准备将花溪脑袋里的问题全部解决了,“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想知道什么不妨直说。” 花溪没有应声,只问他:“尹元烨要发兵吗?”她担心薄野信和薄野纪行在得知薄野宗启登基消息后,会不会快马加鞭赶来阻止,那样只怕会腹背受敌。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交易 薄野宗启沉默不语。 花溪想想,这等军事上的机要大事,薄野宗启岂会随便透露给自己这个外人。先前他能这般平心静气地跟自己说那么多的话,无外乎触景伤情,影响了心绪一时顺嘴说了些,到后来则是因为感觉胜券在握,逗逗自己,抑或是提前显摆一下找乐。最重要的一点,谁知道那一肚坏水的薄野宗启变脸太快,刚才那话里还不知有几句是真话,而且她自己就算知道了,消息传不出去还是徒劳。 想到此,花溪不说话了。 薄野宗启反倒纳闷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合上了,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竟也有说真话的一天,竟然还是对着这个对自己没好脸色的丫头。哎,面具戴久了都不知哪个才是真的自己。 若不是薄野宗扉提前行动,狠下心害死薄野佲,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只怕现在他们两人还在府衙堂上对峙。而现下,他忆起刚才香艳一幕,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把这么个美人儿送给尹元烨。 不过这念头一瞬间便没了踪影,薄野宗启甩甩头,没有坐稳那张龙椅前一切都是空谈,自己何时这般不知轻重了?过了明日便送她走,他不能让不安定因素影响自己的心绪和判断。 嗅着那清浅的桂花香,他闭上了眼睛,忽然好像回到来那一年,雨幕下,那个粉衫少女闭着眼躺在他怀里……那时两人贴得那么近,但无论他抱得多紧,她的身体却依旧冷冰冰的。 空余桂香在,杳然香魂远。 薄野宗启下意识地抱紧了花溪,像是要从她身上汲取温暖一般…… 薄野宗启抱得越紧,花溪越觉得浑身发寒,再没心思再探究别的问题,只盼着赶紧到地方让她摆脱现在的窘境,心里念叨着,希望白兰能找到她,好把尹元烨的消息传给父亲。 两人各怀心思,就这么相拥而坐,一直到马车停在了一处院门外,火把的光照亮来车窗,车内不再黑暗一片,薄野宗启终于松开了手,花溪立时跳了出去,跑得比兔还快。 薄野宗启自嘲地勾了勾唇,望着自己的手掌呆了片刻,闭上眼复又睁开,再不见迷茫之色,只余下幽深的冰寒。 他探身下了车,“带郡主去后院浣花阁,再出了岔,你们的项上的那颗人头也别想要了”说完,便转身走了。 花溪被两个婆夹着,身前身后还各跟着四个丫鬟、四个侍卫,一路被送进来浣花阁。 花溪在这里呆了一天一夜,不知身在何地,再没见过薄野宗启。 第二天后半夜,花溪还在睡梦,被人从床上揪了起来。 “奴婢等伺候郡主更衣。” 花溪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任她们给自己穿上水红色绣五彩鸾鸟的郡主朝服,梳了个飞天髻,珠翠凤簪点缀在乌发间,眉间金色莲花花钿,半睡半醒的眸里略带几分迷茫,似笼着淡淡的水雾,如烟似梦。 身后走过来一个人,从背后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镜里倒影出一红一黄两道身影。 “你这模样还真让人心动不已……” 花溪挣开了薄野宗启的双臂,薄野宗启也没强拥着她。 花溪转身一瞧,惊诧道:“你这是……” 薄野宗启张开双臂,明黄袍服正,五爪金龙盘踞云,一双龙睛发出慑人的光芒。他唇角扬起,“薄野宗扉昨日派人下毒,意图谋害我。今日已经下了天牢。我终于要坐上正德殿的那把椅了,哈哈——” “妹妹不该给为兄道声恭喜吗?” 花溪看着薄野宗启意态张狂的模样,轻叹了一声,王位、权力,哪怕下一刻从云端跌入地狱,也要竭尽全力去博一回,就不知如今这一局到底鹿死谁手? 薄野宗启见她没有丝毫动作,伸手钳住她的下颌,“为什么不说话?” 花溪瞟了眼薄野宗启,不屑道:“可如今你还不是皇帝” 薄野宗启松了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原我是不打算带你去,不过今日我改主意了万一真让他们得手了,我损失可就大了。刀剑无眼,伤了你,我也不好给泰王交差,他可还在边境上等着你。” “尹元烨没回到上京?”花溪暗自心惊,当日薄野佲驾崩,尹元烨和菲力等人都匆匆离开天都。没想到尹元烨是回去调兵了,看来他们早就计划好了。那欧阳铮呢?他是不是也参与其?花溪一想到欧阳铮可能和薄野信、薄野纪行对阵,一阵慌乱,这不是她想看见的。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暂时不会送你去。” “你就不怕尹元烨趁你立足未稳之前,大举进犯?”花溪提醒薄野宗启,她既不想见欧阳铮与薄野纪行他们对阵,也不想被当做货物送给尹元烨。 薄野宗启一个了然的眼神,不过其多了几分赞许,“陈兵威慑,趁机夺一两座城池倒是可能,但以大华目前的军备想要吃下西月却是不可能的。再说,他那几个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大华的皇帝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他不会放任尹元烨。况且平王也不会想要尹元烨坐拥军功,一人独大。” “几时进宫?”花溪面色清冷,看不出喜怒。 “即可。”薄野宗启饶有兴趣地打量了花溪一眼,“你是胸有成竹还是想得开?” “看来三王不着急登基了?还是怕你的皇位做不牢靠?”花溪嘲弄道,真想上去吼两句,她没功夫跟你闲扯淡。最后还是忍下了,她料想若白兰联络上了人,今日的机会应该不会错过。薄野宗启自然也清楚,相信定有所准备。只是机会来了,错过了这次,自己想要走只怕更不容易。 薄野宗启盯着花溪,警告道:“我已经放出消息,你今日会进宫。只不过城暗门的人所剩无几,区区一个白兰能救得走你吗?” “救走救不走?咱们拭目以待好了”花溪性清冷,却非一味忍让之人,遇到薄野宗启这种精于阴谋算计之人,你若心虚胆怯,他越是变本加厉,不遗余力。你若针锋相对,他反倒会疑心有它,不敢轻举妄动。 “好。”薄野宗启冷笑,“你若走不出去抑或是半路被我抓回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再次走进西月皇宫,景色依旧,空气里那经历过战争后残留的血腥味儿似乎还没有完全散去。站在正德殿外的广场上,洗刷得白白净净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左右伫立着武大臣个个噤若寒蝉。 花溪看见了怡真,她就站在女眷首位,盛装出席,挺直的腰板向众人昭示她公主的骄傲,唯独那憔悴的容色说明了她最近过得并不好。只是当花溪想上前与怡真说话时,身边跟着两个贴身婢女拦住了她。 花溪无奈地撇撇嘴,只得跟着那两人站在了女眷队伍的末端。 鼓乐声,薄野宗启终于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龙椅,接受众人朝贺。 登基典礼甫一结束,宫宴开始,凳还没坐热,飞马来报,薄野信、薄野纪行打着“清剿叛逆匡扶宗室”的旗号率军直奔天都而来。 在座宾客惶恐不安,倒是怡真眼闪过莫名的光彩。 薄野宗启看向花溪,花溪状如无意地品着酒,感觉到他的目光才抬起头,对上薄野宗启挑衅的目光,她只是浅浅地回以一笑,睨了他一眼便再不看他。 薄野宗启喝了声,示意酒宴继续。莫罕王眉宇间多了几分思虑,但还是举杯恭祝薄野宗启登基,并保证一定会帮他守住江山。薄野宗启淡淡一笑,别无他话。 酒宴后,花溪被安置在了薄野宗启原先住的景毓宫。 怡真来看她,被宫女拦在门外。怡真无法,只得先回了自己宫里。 景毓宫后殿引了温泉入池,花溪被宫女带来沐浴,看着满池花瓣,蒸腾的水汽带着玫瑰香气。花溪挑了挑眉,既然人家要自己享受,那便享受。 花溪屏退了伺候的宫女,一个人闭目仰躺在池边,跑完澡,花溪回了房间,喝退了左右,一人坐在房用帕绞头发,忽然透过铜镜看到身后有人靠上来,花溪吓了一大跳,双手捂着嘴差点喊出声来。 她转过身,看着一身蒙着面的黑衣人露在外面那双黝黑的眸,脸上顿时浮现了笑容,随即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 来人见花溪落泪,忙扯下面巾,上前将她抱在怀,右手抚着她的后背,轻声道:“我来了……” 花溪从他的胸前离开,随手抹了抹眼泪,“你怎么会来?就你一人?” “不是我一人。”欧阳铮从脖上取下“”字玉牌,套在了花溪脖上,“我昨日刚刚混进城来,就听席轩说你被薄野宗启抓了。今日趁着登基大典混了进来。” 花溪看着胸前晃动的那抹翠色,心漾起波澜。不过想起了如今的形势,她看着欧阳铮,郑重其事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尹元烨陈兵边境准备对付我父王和五哥?”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反攻(上) 欧阳铮没有隐瞒,微微地点点头表示他事前已经知晓,“皇上想坐收渔翁之利,自然不会轻举妄动。不过尹元烨有私心,所以不排除他擅动军马的可能。我明着阻不了他,暗地里总能使些法拖住他。” “这段时**受苦了。”欧阳铮抬手,手掌轻贴在花溪的脸上。略有些粗糙的手指掠过如玉的脸颊,掌心的温热惹得花溪脸红。 “苦倒是没怎么受。”花溪叹了口气,“只是我太没用,拖累了你们。” “怨不得你,此地不宜久留。穿上衣裳,我带你出去。”欧阳铮心纵是有许多话要说,奈何身处西月皇宫,不得不赶紧离开。 “薄野宗启知道有人来救我,这宫里宫外设了埋伏。” “无妨。我既然来了,定要平平安安的带你出去。”欧阳铮握着花溪的肩膀,“……以后为夫会为你遮风避雨。” 欧阳铮笑着打趣,花溪只觉心头一暖,眼眶微湿,纵是她比别人多些见识,终归还是弱女。面上故作坚强,可内心里还是渴望能有一个坚强的臂膀让她依靠。欧阳铮的话无疑触动了她心的那根弦。在这以前她还抱着不确定、试探的态度接受这份感情,那么经历这诸多变故后,当他再次及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的心不会再患得患失,不会再动摇。 花溪静静地看着欧阳铮,这些日里,午夜梦回,彷徨失措时,他的影就会浮现在自己眼前。她方才发现心底深处住进了一个人,一个她想一辈伴着他走的人:他有修长的眉,飞扬带着几分不羁,有挺直的鼻,冷峻透着几分坚毅,有黝黑的眸,深邃蕴着几分柔情……看着她的时候,如海般深邃的眸里会写满了自己,如水的目光温柔地将她包裹起来。 那么幸福,那么甜蜜。 一如现在这般。 花溪拉起欧阳铮的手,唇角绽放了一朵美丽的笑花,“我会记得你说的话……以后,我会一直牵着你的手,你不放手,我永远也不会放手。” 欧阳铮也笑了。他鲜少笑,褪去了严肃冷漠,温情脉脉的笑容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俊逸舒雅。这般变化别人是不会看到,因为这样的笑容只为一人飞扬。 “好去换衣裳。” 花溪“嗯”了一声,也不避讳欧阳铮,径直从柜里取了件暗色的衣裙穿上,头发简单挽了个髻,拉上欧阳铮的手,“走吧” 两人走到门口,欧阳铮忽然抱住了花溪滚到了地上,一丛羽箭透过窗户射了进来,正扎在刚刚欧阳铮和花溪站的地方。 欧阳铮抱着花溪滚到了桌下,有人从后面窗户破窗而入,“主上,薄野宗启的人已经围住了景毓宫。” “发信号,行动。”欧阳铮目光厉色一闪,沉着地发号施令。 说完,他拉了花溪起身,揽着她往后殿走,“别怕,跟紧我。” 两人刚起身,一丛丛火箭从院外射进来,欧阳铮走在花溪外侧,举剑阻挡搁,劈飞飞近的箭矢,护着跑往后殿跑。 寻了回廊的死角坐下,欧阳铮揽着有些气喘的花溪,轻抚着她的背问道:“先在此处避避。刚刚没吓着吧?” 花溪摇摇头,唇边挂着一丝浅笑,“你刚说遮风挡雨,这考验便来了。” “都这时候,你还有心情说这些玩笑话。”欧阳铮无奈地笑了笑,声音却满是疼宠。 “不是有咱们无所不能的世爷在嘛……”花溪笑着说,盈满笑意的眼睛在火光映衬下格外明亮。 欧阳铮看着花溪,勾起一缕凌乱的发丝别到她耳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像她这样弱质芊芊的女,就算再沉稳,再有胆量,遇到如今这样的险地,恐怕也会胆怯。而她却没表现出一丝惶恐害怕,竟还有心情打趣自己……是怕自己担心,故作镇定罢了。 欧阳铮低头在花溪额上轻轻吻了吻,“对,我是无所不能的世爷,怎会让我家娘受伤呢!” 火箭飞落,庭院内起了火。回廊角落里,火光两人相拥在一起,守护在一起,丝毫不惧那越来越大的火势…… 景毓宫外,薄野宗启负手而立,双手在背后紧握成拳,看着起火的宫殿和殿前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眸里映出漫天火光,好似染上了血色,其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莫名的伤痛。 他一脚踹到了跪在他面前人的身上,怒喝道:“我说过要活的,不是让你放火烧殿” 跪在地上的人跌到了一边,旋即跪好,“来人是欧阳铮。属下不想浪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您刚登基,地位未稳,铲除了欧阳铮,大华在西月的暗势力不根除也是元气大伤,让他们短时间内不能作乱。” 话虽如此,可想到里面另外一人,薄野宗启的心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有些痛。 一双芊芊玉手将一件斗篷披在了薄野宗启的身上,女站在他身后,轻声道:“你喜欢上她了?” “没有只是可惜少了牵制薄野信、薄野纪行的棋和送给尹元烨的礼物。”薄野宗启立时否认,可眼闪过迷茫,心里告诉自己,他只是因为她像桂儿一般爱香…… 记忆里,那个曼妙的身影会提篮拈花,为他做枕头;会安安静静地陪着他坐一日,只有在提到香料时眉眼弯弯,眸亮得像天上闪闪的星……她是他少年里唯一的一抹亮色,却因为撞破了薄野宗扈与薄野宗扉密谋,被他们暗害……他犹记得前一刻她还与他同撑一把伞相依相偎话别,约定会看着他实现心的。那一日她用的是桂花香。 志都王府,她谈香分“四季”,即使隔着轻纱屏风,他也能看感觉到她侃侃而谈时顾盼生辉的风采;雨,漓湖畔她依偎在别人怀里时的身影像极了同自己在伞下惜别的少女;前夜,黑暗她发丝上浅浅的桂花香勾起了他沉淀在心底的回忆,那一刻他竟然冲动了…… 薄野宗启告诫自己,他只是在她身上找寻昔日自己心目那抹亮色的影,别无其他。 “嗯,你清楚就好。别做那让棋变成威胁的蠢事……”身后的女幽幽地说着,薄野宗启的目光闪了又闪,他闭上眼不再看那火光冲天的宫殿。 若真能一把火烧干净也好,省得记挂,乱了方寸。 有些东西必须斩断 他已经失去了最珍视的人,不能再失去为之奋斗的皇位。 薄野宗启睁开了眼睛,凌厉冷冽,“既然做了,就做干净了。若是活着跑了出来,记住欧阳铮死,薄野花溪得是活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反攻(中) 古代言情 第二百一十七章反攻(中) 这章有点小狗血,咳咳 欧阳铮带着花溪从景毓宫逃出来时,景毓宫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当他们融入浓浓夜色中时,火焰吞噬了红墙琉璃瓦,曾经富丽堂皇付之一炬,燃烧,坍塌,最终化作一片废墟。 “欧阳铮,你怎么了?”从景毓宫逃出来没走多远,欧阳铮突然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花溪这才发现他的衣背上有一大滩血迹,眼眶一热,“你受伤了” 刚刚眼看火势越来越大,欧阳铮随行的护卫和白兰及时赶到,清出了一条路,破开了后墙,救出了他们。不想殿宇的横梁烧断了,欧阳铮一下扑倒了花溪,而被跌落的横梁砸到了。 “不碍的。别耽搁了,赶紧走。” 白兰瞧欧阳铮伤势不轻,恐他拖久了会危及性命,“得先找个稳妥的地方,给世子爷止血疗伤。” “你要救我出去,也得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花溪看着咬牙忍痛的欧阳铮,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去景和宫躲躲,处理一下伤口再走。” 景和宫。 怡真听玉版说景毓宫起火了,登时从床上跳了起来,“玉版,快,更衣,去景毓宫。”花溪,千万不要有事。 怡真穿好了衣裳往外走,刚踏出殿门,就听见墙角处悉悉索索传来响动。 怡真一惊,朝玉版使了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地绕到后面,两把剑驾到了怡真和玉版脖子上。 “你们是谁?”怡真强自镇定地问道。 “姑母?”黑暗处传来一声轻唤。 怡真蹙眉,随即惊喜道:“是花溪吗?” “姑母,是我。”花溪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烦请姑母行个方便,为我等寻个地方,欧阳受伤了,需要找个地方疗伤。” 怡真看了看花溪身后,两名侍从扶着欧阳铮,另外两人持剑护卫,于是转头吩咐玉版,“玉版,去在门口守着。你们几个随我来。” 怡真带花溪等人进了殿,殿内清冷,没有一个伺候的宫女。 “老三登基后防着我,换了宫里的人。我一戳火,撒泼赶了所有的人出去,就留了玉版一个人在身边。” “他没为难你?” 怡真扯了扯唇角,自嘲道:“他还用得着我,自然宽容些。不过这外面平日里可布置了不少人。不是景毓宫那边出事,你们只怕不好混进来。” 怡真引着花溪等人进了内室,她走到床前,在床后墙上摸索了一阵,掌心一按,后墙上出现了一个洞口,里面有一处暗阁,“当年大王子叛乱失败,我就是在此处躲过一劫,直到六哥来救我……后来再未用过。你们暂且避避。” 欧阳铮往里面望了一眼,朝扶着自己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将床向外挪了挪,花溪上前搀着欧阳铮,“我扶你进去。” 听花溪说话,欧阳铮眼光立时柔和了下来,转头朝怡真拱拱手,“有劳公主了。” 怡真的目光在欧阳铮和花溪逡巡了一圈,抿嘴一笑,“客气。你们两人怎么走到一起了?” “他来救我。”花溪被怡真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低地应了一声。 怡真见她羞赧,不再为难,“进去吧。我玉版去给你们弄些吃食。” 花溪点点头,“处理好他的伤,我们就走。” 欧阳铮吩咐护卫去清理血迹,自己跟着花溪进了密室。 密室里布置简单,一张简单的床铺,四格柜子放着药物和日常需用的东西,一张木桌,一盏宫灯,角落里搁着脸盆架和用于盛放清水的水缸。 花溪扶着欧阳铮在床上躺下,“我看见架子上有酒,你忍着点疼,我给你清洗一下伤口。” 取好东西放在桌上,花溪对着欧阳铮的后背顿了顿,撕开衣服是方便,可那样欧阳铮的衣服就没法穿了,只有帮他脱了上衣才行。 “怎么不动手?”欧阳铮将脸转过来,看着发愣的花溪促狭一笑,“你总不会要我这伤患自己动手脱衣裳吧?” 又没是没见过男人露膀子,花溪撇撇嘴,将手伸到他腰间解开腰带,俯下身手插到他胸前,解开前襟将黑色外裳脱了下来,内里的中衣上晕染着一大片血花,红得刺目。 花溪咬咬唇,放缓了手下的动作。 中衣褪下,露出古铜色的脊背,花溪无暇欣赏欧阳铮宽肩窄臀的好身材,眼睛盯着肩胛到背心那一大片血肉模糊的伤口,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谁叫你扑过来的,我又不是躲不开……” 欧阳铮侧过头,瞥了眼花溪,轻笑道:“呵呵,你甩开我,怕我受伤。可我担心你被木头砸傻了……我可不想娶个傻娘子……嘶——” 花溪给他冲洗了伤口又拿酒浇了上去。 “嗷,娘子,你真狠心——”欧阳铮抱怨了两声。他不是没受过伤,甚至有几次伤及性命,哪一次他不是咬牙挺过来的,再痛他都没有吭过一声,可花溪在跟前,他就忍不住示弱了,看着她紧张自己的模样,心里美滋滋的。 “闭嘴不许回头看”花溪嘴上凶道,可眼泪却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上次你受伤,我为你上药,这次换你来为我疗伤,看来我们的缘分早就定了……” 花溪不语,专心替他擦洗伤口。欧阳铮撇撇嘴,依言转过头,唇角微勾,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背上火辣辣的痛感似乎减轻了不少。 花溪抹了把眼泪,轻点药瓶,将药粉撒在伤口上,欧阳铮身体不自觉地轻颤,花溪柔声道:“忍忍,马上就好。” 逼仄的空间,昏暗的灯火,两人贴得那么近,近到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白色绷带缠上一圈又一圈,感觉温热的娇躯贴着自己,耳畔时不时传来她的软语轻喃,欧阳铮心旌摇曳,恨不得就这一刻成为永远…… “好点了吗?”花溪给欧阳铮上好了药,扶着他坐起来,拿起桌上的水碗,“喝点水。” 欧阳铮接过碗,喝了半碗,“你忙活了半天,也渴了吧?”说着,他将碗递还给花溪。 花溪接过来想也没想,端起来喝了两口,水润湿了嘴唇,带着水渍的饱满的唇瓣,像雨后的红蔷薇,娇艳欲滴。 放下碗回过头,花溪看见欧阳铮的瞳色幽暗,好似深邃的漩涡,要把人吸进去一般。唇上一热,花溪身子不由一颤,下意识地要躲避,上身却被欧阳铮圈在了怀里。 他的唇压着她的唇。 他不知她的唇会如此香软,含在口中像要融化了一般。 他的唇如火,一双手在她背上摩挲,她只觉得自己也要跟着燃烧起来。 她害怕,想躲开,他不允。 撬开齿背,最终唇齿交缠。 她终是溃不成军,软在了他怀里。她脑海中一片空白,任他的唇舌牵引着自己,只想找个出口。见她不再抵抗,他一喜,吻得越发温柔,辗转反侧,好似在品尝着这天下间最甘甜的花露。 许久,欧阳铮放开了气喘吁吁的花溪,看着双目盈盈,两靥含春,肿胀的红唇一开一合,像是在邀请你采撷一般。 欧阳铮低头,花溪伸手挡在他的唇上,“别,先让我喘口气” 欧阳铮愣怔了一刻,低头趴在她肩头闷笑。花溪微恼,“笑什么?这种时候你还有闲心亲……”花溪脸一红,不好意思往下说。 欧阳铮看着花溪,黑亮的眸子满是笑意,“我在想,你喘口气完了,是不是该说‘再来’?” 花溪额角一抽,真有你的欧阳铮原以为还以为是个冷面冷清的木头,没想到是个道貌岸然的狐狸。想起刚才那“一战”自己被欧阳铮压得死死的,花溪暗恼自己不争气。 看着那张得意的脸,花溪恨得牙痒痒,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她半颔首,似嗔非嗔地睨了眼欧阳铮,双眸流波潋滟,媚意十足;被蹂躏过的朱唇微翘,如花开荼靡时那一抹绚烂艳色,似诱惑似邀请;偏偏唇角漾起的笑容带着三分羞涩,三分娇怯,清纯中透着妩媚,越发蛊惑人心。 欧阳铮的喉咙发痒,口干舌燥,眼波似火,“花溪——”他暗哑的声音带着情欲的味道。 花溪眉梢一挑,右手拉住欧阳铮的脖颈,红唇主动印了上去,欧阳铮还没反应过来,唇上一痛,“哎呦——”轻呼了一声。花溪的舌尖顺势伸进他嘴里,如灵蛇般缠上他,滑溜溜,柔腻腻,搅乱了一池春水。 待到他回神,她偏偏退守,欲拒还迎。 情潮未退,怎舍得她离开?这一吻早就勾走了他的心魂。 他追逐,她躲避。 一攻一守,一进一退,唇齿间的战争,又能分得清谁输谁赢? 衣衫半褪,欧阳铮的大掌滑进了她的衣襟里,一揉一捏,花溪呻吟了一声,惊觉自己玩过火了,慌乱地想要推开了欧阳铮,不料小手无意间触到了某人胯下硬物,引得某人一阵颤栗。 嘴唇解放了,可身子还被紧紧地依靠在坚实火热的胸膛里。 欧阳铮闭着眼喘着气,右手揽着她的纤腰,左手握着她的柔软没有松开,鼻子嗅着她身上特有的女儿香。平缓了气息,他睁开眼,目光好巧不巧地透过半敞衣襟里落在里面的白雪红梅上,胯下更涨了。 花溪身子一僵,欧阳铮伸进衣襟的手紧了紧。花溪惊呼一声,脸唰一下红透了。她脑袋直发懵,自己只不过想扳回一局,没想到差点让人给吃干抹净。花溪暗忖,难不成自己骨子里是个豪放女?乍一想,竟吓了自己一跳,一时觉得脸上臊得慌,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欧阳铮慌乱地抽出手,将花溪的衣襟拉好,双手从后抱住她,头枕着花溪的肩头,脸贴着脸,“再这么下去,我没被箭射死,也要被你这丫头折磨死了。” 花溪扯了扯嘴角,干笑了两声,从欧阳铮怀里跳了出来,“我去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她走到门前,从暗孔里观察外面的动静,“啊,欧阳铮,不好了,薄野宗启来了。” 密室外。 薄野宗启眼睛扫过殿里的每个角落,他们里有人受伤了,现下逃到了哪里? 薄野宗启的目光又落回了怡真公主身上,花溪在宫里没有靠得住的人,只有怡真可能会帮她。 搜查的总管太监冲他摇了摇头。薄野宗启转头对怡真道:“姑母,这凶犯乃是穷凶极恶之徒,您是千金之体,又是朕的长辈,朕不能让您受半点伤害。您这里人太少,不安全,今夜朕就留下富顺他们几个在殿外守着。” “不必了,我住得好好的,猛得多出几个人,搅了清静。”怡真捧着茶碗,手执碗盖拨弄着里面的茶叶,“我又没做亏心事,没杀人放火,没作奸犯科,还怕有鬼敲门不成?” 怡真那“火”字说得重了些,显然是暗讽薄野宗启行凶。薄野宗启眼中氤氲着怒气,唰地站起身,冷哼道:“乌苏国王派人来朝贺,有意于我朝联姻。如今西月刚刚经历战乱,正需休养生息,不能再启战端。姑母胸怀大义,自然不会置西月于不顾。您既然不愿意嫁给虞恒,朕就应承了乌苏国使,择日送姑母去乌苏完婚。” 怡真火了,站起来指着薄野宗启,“你还是不是人?弑父杀兄,霸占兄嫂,现在又来要挟姑母,你就是个畜生……” “啪”一声脆响,怡真被薄野宗启一巴掌扇倒在地上,薄野宗启俯下身,手掌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拽了起来。怡真喘不上气,双手不停拍打着薄野宗启。 “识趣的就把她交出来。若是被我发现是你藏的,我就叫你生不如死。” 薄野宗启说着放开了手,怡真满脸通红,一阵咳嗽,“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哼,你心里明白我在找谁。说,你把花溪藏哪里了?”薄野宗启目露凶光,的手又抚上了怡真的脖子。 怡真挺直了脊背反驳说:“你不让我见她,现在反倒来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她的去处?”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刻,薄野宗启最后还是松了手,“希望你说的是实话。” 怡真松了口气,试探道:“那乌苏国的事……” 薄野宗启冷嘲:“怕了?姑母与六叔感情好。留着您,六叔和小五就不敢轻易开战,朕怎么舍得送你去乌苏。不过你若是不听话,私藏我要的人,一旦被我发现,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回春阁最近缺官ji……有些事您不妨掂量掂量。” 怡真瘫软在地上,注视着薄野宗启的目光里除了憎恨,更多的是惊吓,“你怎么敢?” “哼,有什么不敢?您刚不是给我列了那么多罪状,我不在乎多这一条。”薄野宗启又在殿里逡巡了一圈,“时间不早了,不打扰姑母休息。富顺,你们几个留下伺候姑母。” 薄野宗启一转身,玉版飞扑到怡真身边,扶她起来,“公主——” “玉版——”怡真吓得不轻,靠在玉版怀里低声哭泣。 薄野宗启往外走的脚步顿住了,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玉版一眼,吩咐道:“来人,将她带走。” “啊——”两个内侍扯开了怡真,架着玉版就往外走。 玉版惊呼,“公主,救我。” 怡真哪里还顾得上哭,冲上去拉扯内侍的衣袖,“放开她。你们要带她去哪里?” 薄野宗启目似寒冰,扬了扬手,内侍松开了玉版,“你叫玉版?” 玉版跪在地上,低头回话:“回陛下,奴婢正是玉版。” “朕问你,你家公主有没有私藏我要的人?” 玉版不住地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薄野宗启又问:“你可识得玉梳?” 怡真听见这话,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薄野宗启看在眼里,没有吭声,继续问道:“玉梳是你什么人?” 玉版答道:“玉梳是奴婢的姐姐。” “你知道玉梳去哪里了吗?” 玉版抬起头,不解道:“姐姐去志都王府伺候兰夫人了。” “朕来告诉你,你家姐姐去哪里了……她被指出卖公主和静娴郡主,害死荀柔,被关进了天都府大牢,莫罕王军进城时,她逃了出来,结果被致死……” 怡真顿时明白了,薄野宗启是要离间玉版和自己的关系,好逼她说出花溪的下落。 玉版睁大了眼睛,她跪着爬到怡真身边,拽着她的裙摆问道:“公主,陛下说得不是真的。公主,姐姐没死,对吗?” 怡真眼中闪过痛色,“没有,玉梳怎么可能会死?她活得好好的。” 薄野宗启冷笑,“是吗?姑母,您可是害得她们姐妹分离的元凶。” “你,你含血喷人”怡真强忍着怒火,“分明是你利用玉版喜欢虞恒的心思,指使她换了给荀柔的精油,害死荀柔嫁祸给花溪”这些是玉梳拼了一条命跑回公主府留信儿给她的,想起玉梳死时的情景,怡真悲从心生,看着薄野宗启的目光恨不得就此撕碎他一般。 玉版茫然地看了眼薄野宗启,又看了看怡真,见怡真目露哀戚之色,心中也随之变得清明。 薄野宗启没有太多的耐性了,“那朕再问你一遍,公主是否藏了朕要的人?” 玉版松开了怡真的裙摆,退开来恭恭敬敬地给怡真磕了三个响头,“公主保重。” 话音刚落,玉版已经站起来向殿内的玉柱冲了过去。 “玉版——” 血花飞溅,玉版如断线的风筝摇摇晃晃地跌到了地上。 薄野宗启没想到玉版会去撞柱,惊骇之余,更觉恼火,“去看看死了没,没死就给我送到刑房。” “你们放了她。薄野宗启,你放了她” 无论怡真怎么哀嚎,那些内侍不为所动。她跌坐在地上,看着玉版被人拖走,在地上拉出长长的血线,不禁痛苦失声…… 薄野宗启站在殿门口,高喝了一声:“来人,把怡真带走薄野花溪,你继续躲,小心怡真成了第二个玉版” 夜风吹拂着薄野宗启身上的龙袍,那金龙在夜色下张牙舞爪,露出狰狞之态。。.。 如果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过系统信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给予删除。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反攻(下)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反攻(下) 密室。 花溪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成了拳头,指甲掐得掌心都是道道月牙红痕。她想冲出去,可她清楚就算自己出去了,薄野宗启也不会轻易放了怡真。 “今日连累她们了。”欧阳铮倾身搂着花溪,“我知你难过。只是你出去了,只怕救不了怡真,反倒把你自己搭进去。” 花溪声音有些哽咽,“我晓得。只是现今她们一个伤了一个被抓,该如何是好?” “出宫”欧阳铮言道,“既然公主为了掩护你被薄野宗启抓住,你就不该浪费了她这份心意。薄野宗启没有你要挟你父王,那就只能留下怡真公主。至少今夜她不会有事,救人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 花溪沉默了,鲁莽行事确实解决不了问题。她点点头同意了欧阳铮的话。 密室门再次被打开,白兰和欧阳铮的侍卫回来了。他们得了令,再宫中四处放火,引得宫中大乱。花溪和欧阳铮趁乱逃出宫去。 同时,城中各处出现民乱,大批乱民与城防守卫交锋。冲突持续了两个时辰才平息。天都城东十里外密林,一辆马车朝着青多山方向驶去。 薄野宗启坐在御书房中,听属下汇报城中民乱平息,玉版和怡真打死不认窝藏了花溪,接着宫里宫外乱成一团,薄野宗启就预感到他让花溪和欧阳铮溜掉了。果不然,乱民?定是欧阳铮搞的鬼,她跑了,跑出自己的手掌心了。 想起那夜车上的纠缠,薄野宗启心中一滞,忽然花溪随欧阳铮跑了,就好像自己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了一般,心中狂躁之极,大掌一挥,桌上的一应物事全被扫到了地上,“蠢货人都跑了,你还来这里说?给朕滚蛋” 跪在地上的人灰溜溜地走了。 薄野宗启手掌撑着桌面,胸脯一起一伏,精致的桃花眼中满是戾气。身侧的粉衫女子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太阳穴上,“陛下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朝中还有大事等着你处理。” 薄野宗启一把将女子拉入怀中,手伸进她的裙底,头埋在她柔软的**之间嗅了嗅,抬起头唇瓣印在了女子唇上,撕咬吮吸。 半晌,唇分。 “陛下打算怎么处置怡真公主?” 薄野宗启脸色一沉,“送去回春阁。” 女子的玉臂爬上薄野宗启的肩膀,“臣妾想替公主求个情。” 薄野宗启挑眉道:“理由?” “怡真毕竟是陛下的姑母。恕臣妾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外面谣言甚嚣尘上,都说陛下这皇位来历有问题。您这时候再处置了怡真,传扬出去,只怕人心浮动,不利于陛下施政。” 薄野宗启想了想,“就听莲依的。” 躺在薄野宗启怀里的女子正是原二王妃志都王之女莲依。 莲依又道:“您知道虞恒一直对公主有情,不若让他们早日完婚。有虞恒在,怡真翻不出大浪来。” “好虞恒帮我良多,让他娶了怡真,也遂了他的心愿。”薄野宗启笑了笑,“莲依,薄野宗扉你打算如何处置?” 莲依听到薄野宗扉的名字,身子一僵,眼中情色尽退,浮现出痛苦之色,“陛下早有决断,何须来问莲依?” “朕想着你们夫妻一场,总有些情分,你若心软,我放了他就是。”薄野宗启放开了莲依,漫不经心地说道,手指在她的腿上流连。 莲依望着薄野宗启,薄唇中吐出的一字一句像利刃戳在了她的心上,疼痛难当。他真是薄情,自己委身薄野宗扉,还不是为了他图谋大业,如今他却反过来怀疑自己,试探自己,怎叫人不心寒? “留下来徒增祸患。”莲依敛了心绪,“对外赦免其罪,寻个由头打发了,路上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就是。” “莲依你真是绝情。”薄野宗启调笑道,“二哥若是知道了,岂不伤心?” 莲依笑了,那笑容如风中青荷,清浅恬淡,飘渺出尘。而身上衣衫大敞,水粉色绣碧莲肚兜露了出来,**半遮半掩,*光无限。 靡艳和清雅交织,外表如堕入万丈红尘的仙子,实则是勾魂摄魄的妖精。 “他之于我是耻辱。我心中只有陛下一人。” 薄野宗启眸色幽暗,yu火蒸腾,“好,就听你的,朕的皇后。”言罢,伸手扯去了仙子孤高的外衣,挺身而上。 莲依半个身子垂在桌外,头后仰着,双眸晕染着浓浓情色,心中却哀惶一片,他的心里没有自己,看着自己的时候,只有欲没有爱。 八月十五,天都变乱终,史称中秋之乱。 三皇子薄野宗启在莫罕王的扶持下登基称帝,改元太初,号宣德帝,立志都王养女涟漪为后,荀玉卿幺女荀曼为皇贵妃。莫罕、志都两王因拥立之功授予亲王衔。 信王薄野信、贤王薄野纪行逃出天都与西南、东南两路军会合,称北逊军。北逊军进军天都,行至半路,遭遇莫罕王军和大华军队拦截,不得已退守豫林,不得北进。同月,志都王军开到了天都,与莫罕王军一起驻防。 十二月,北逊军横扫西月南部,攻占鄂州等南方八府,宣布自立,与薄野宗启控制的北方十府形成对峙之势。 同月,芝南国发生政变,二王子乐依在一股神秘力量帮助下铲除了一直把持朝政的太师,以通敌罪关押了太子,芝南国王被迫退位,乐依继位,成了芝南国新王。新王甫一继位,便集结军队陈兵莫罕草原与芝南边境,隐有威胁之意。莫罕王军不得不从天都撤防退守莫罕王庭。 次年新年,大华军突然撤回边境,领军的泰王被三道金牌急召回上京。 二月,贤王薄野纪行和信王薄野信联合在西月南部鄂州府重光发讨逆檄文,列数宣德帝弑父杀兄、篡谋皇位、圈禁宗亲、骄奢yin逸等十宗罪,北逊军誓师北上讨伐薄野宗启。 太初元年,西月内战爆发。 …… 青多山。 山间飘着雪花,终年积雪的山腰处矗立着一座庭院,青瓦白墙,融在漫天雪色中,亦真亦幻,难以分辨。 一身穿红狐领素白底绣红梅云锦缎面斗篷的少女双手插在银灰貂皮袖笼里,静静立在院门口,遥遥望着蔓延的山道,不知在等待着人。 不多时,山道上出现了几个模糊的人影,渐渐近了,是一队四人正往上山。领头的男子身着玄色织锦貂皮里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布满青色胡茬的削尖的下巴。他不顾风雪路滑,快步向着山间别院走去。 当他看到不远处雪中曼妙俏丽的身影时,脚下步子不由又快了几分,一到院门前,他卸了兜帽,将少女揽在怀里,“花溪,这大冷天的你不在屋里呆着,怎么跑出来了?” 这风尘仆仆赶来的男子正是欧阳铮。 那日欧阳铮带着花溪逃出天都,一路向东南与薄野信、薄野纪行汇合。薄野纪行准备起事,想着一打仗,花溪是女儿家跟着不便,安全也无法保障,准备将她送到南海去。欧阳铮舍不得花溪远离,便说自己在青多山有一处隐秘的宅院,可以让花溪暂住,顺便还向薄野信提了亲。薄野信也没说,只问了花溪愿不愿意,花溪一口应下。薄野信便答应了欧阳铮所请,两人约定,夺回天都之时便是欧阳铮迎娶花溪之时。随后,薄野信、薄野纪行集结军队准备反攻。花溪便随着欧阳铮来到了青多山。 花溪嫣然一笑,拍了拍欧阳铮身上的浮雪,“没等多久。昨个儿传信说你今日上山,我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就来门口迎你。走吧,进去说话。” 进了屋,花溪脱了斗篷交给白兰,转身又帮欧阳铮脱了斗篷。 欧阳铮忽然抓住花溪的手,“这么凉,叫你别在外面等的。”他大掌一捞,将花溪的两只手握在了自己的手掌里,大掌包裹着小手,掌心的热度温暖了那双冰凉的小手,“你体寒,戴着袖笼也不管事。下回不要在雪里站着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是习武之人,那点伤算不得。早好透了。” 花溪的手已经恢复了热度,欧阳铮仍舍不得放开,顺势拉了她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坐到了炕上。 花溪挣扎了两下无果,嗔了欧阳铮一眼,“有人在呢,你堂堂洛西王世子竟这般这毛手毛脚,成何体统?” 欧阳铮不理,下巴在花溪脸上蹭了蹭,青胡茬子扎得有些痒,花溪惊叫了两声。欧阳铮朗笑道:“三个月了,好像胖了些,抱着软和多了。” 花溪翻了个白眼,撇撇嘴哼了一声,“你这三个月去哪里了?我爹和五哥怎么样了?” “北逊军和联军在通平作战,你爹和五哥都很好,还让我带话回来让你放心。我顺道去了趟芝南,乐依刚刚继任芝南国王。” 花溪听说乐依继位,惊讶之余,暗想,欧阳铮行踪飘忽不定,原来在大华时就听说他常年不在上京,现在想想,只怕除了大华,西月、芝南和乌苏都有他的势力。而这次乐依登基的事,只怕也与他息息相关。花溪脑海里生出个念头,欧阳铮他的用意为何?仅仅是结交各国势力那么简单吗?想到另外一个可能,花溪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花溪若无其事道:“那该恭喜一下他了你和他们倒是熟识?” “不算很熟。只不过相互利用罢了。”欧阳铮似乎看穿了花溪的心事,“你想的那位子我不稀罕。” 花溪眼睛一瞪,斜睨了欧阳铮一眼,“果真?” 欧阳铮点点头,长叹道:“不过是一把椅子,而且还是这天下最累的位置。比起那里,我更想跟我家丫头在一起自在逍遥,做个富贵闲人。” 这是她的愿望,没想到他也如是。 花溪眨眨眼睛,眉眼笑成了弯月,撇嘴咕哝一句,“蛔虫你就拣我爱听的说你要的不是那张椅子,而是能掌控那张椅子的能力。” 欧阳铮一愣,望着花溪的眼神变了几变,眸子如幽泉,深不见底。 花溪被他的眼神吓住了,“怎么了?我说错了?” “不是,你说得很对”欧阳铮笑了,笑得开怀,抬手抚过她的眉眼、脸颊,炽热的目光如烈阳炙焰,似跨越千年时光、行遍万水千山,终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他万古追寻的那道身影,欣喜、欢悦…… 仿若压抑了千年,缱倦缠绵的情意终于释放,如海潮淹没了你,融化了我。 “这个世界里,没有力量根本保护不了我在意的人的。与其受制于人,不如迎难而上,将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要想得到真正的自在逍遥,必须站在极致的巅峰。”欧阳铮拉起花溪的手,额头贴着她的额头,“你就是站在我身边的人。” 屋内炭火烧得正旺,暖融融的,两人坐在炕上,头离得很近,欧阳铮眼中浓浓情意让花溪不由脸红心跳,她偏头一躲,浓密的睫毛齐齐地刷过欧阳铮额头,痒痒的,柔柔的,撩拨了某人的心弦。 暧昧流转,花溪清咳了一声,“快去洗洗,我让人备饭。胡茬子扎得我生疼,赶紧剃了去。” 花溪推搡了一把,欧阳铮轻笑道:“娘子吩咐,为夫莫敢不从。” 说笑间,欧阳铮下了炕,去了净房洗漱。 花溪备了酒菜,欧阳铮换了件天青家常灰鼠里袍子回来了。 两人对坐,花溪替他斟了一杯酒,“你走那会儿我酿的这梅花酒,埋在后院梅花树下,整整一百零九天。今**回来了,我特地取出来为你接风。” 欧阳铮举杯饮下,只觉得入口甘冽,余味甘甜,如梅花傲雪,香气清远,回味无穷。 两人一面饮酒一面说着闲话。花溪无意间提起了乐依和菲力来,“有机会去芝南定要去王宫看看。菲力那小子把芝南王宫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听花溪向往芝南国王宫,欧阳铮嘴角抽了抽,想起了菲力临行说的话,脸色黑了半边,暗想,菲力那小子贼心不死,以后决不带花溪去芝南。 “去哪里都行,芝南不可以” 花溪不解,“为何?” 欧阳铮不语,他是不会告诉花溪菲力那小子说西月平乱后要向她提亲,他出言告诫他,自己已经是花溪的未婚夫了。没想到菲力那小子挑衅说,没成婚自己还是有机会,就算成婚了,花溪过得不开心,自己也能将她抢回来。欧阳铮说都不会再让菲力见着花溪了。 “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欧阳铮没有回答花溪的问话,岔开了话题,“怡真与虞恒完婚了。” 花溪举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薄野宗启逼她的?” “我的人在她大婚时混进了志都王府要带她走,她却拒绝了,想来是愿意的……”欧阳铮夹了一块鸡肉放在了花溪碗里,“玉版也没事,跟着她一起去了志都王府。” 花溪心头不知滋味,那个站在山顶望着满山红叶迎风伫立的女子,轻吐着自己的无奈和压抑,一直排斥这桩婚事,不愿嫁给虞恒的她怎么会突然答应了?这其中又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缘由? 花溪低头嚼着饭粒,欧阳铮又道:“我回来时,天都传来消息,沐兰的孩子早产了,是个男孩。沐兰因为难产死了,孩子交给了怡真抚养。” “嗯。”花溪叹了口气,“她没有危险就好,路是她选的,旁人无权干涉。尽了心就好。” 两人没再说话。吃完饭,欧阳铮陪着花溪到后园散步。 园子里玉蝶开得正好,白色花朵一簇簇缀在枝头,冰肌玉骨中吐露出嫩黄的蕊,疏影清雅,暗香浮动。 欧阳铮帮花溪提着篮子,静静地跟着花溪,说是赏梅,他的目光多是留恋在身旁一身雪白的娇俏身影上,只觉得枝头玉蝶梅不如自己身边的人儿翩然动人。两人在园中漫步,见到一枝花朵匀称,色蕊喜人的,便折下来放在篮子里准备回去插瓶。待到逛完后出来,篮子里装了五六枝白梅。 两人一起回了书房,花溪取了粉彩花瓶,将最长的一枝插了进去,端看了一阵,“你几时回上京?” 欧阳铮坐在火炉边拿着一份邸报翻看,听花溪问他,搁下了邸报,仰面看着花溪,“刚过来看你便要赶我走了?” “自然不是。”花溪横了他一眼,“过年你陪着我在重光过的。这大半年你都没回家里看看,王妃该心急了。还有尹元烨都回去了,你还在外面游荡,别让他抓到错处治你的罪。” “不急,等西月这边局势稳定了我再回去。上京那边有子澄在,有事他会给我传信的。” 欧阳铮在青多山别苑陪着花溪住了大半个月,山下传来消息,信王在棕原一战中受了伤。花溪和欧阳铮一收到消息就匆匆下山往棕原赶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成亲 来这里十年了,与慕向晚生活了五年,与薄野信相认也才短短一年。还有大半年是分居两地,真正算起来她与薄野信这个父亲生活的日只有半年时间。虽说日很短,可薄野信对她的疼爱点点滴滴都记在心上。原以为这场战争结束后她便能和父亲共聚天伦,没想到随军的老御医说薄野信伤情严重,加上头佯装受伤时确实受过伤,伤上加伤,加上春寒引发了早年的旧疾,积重难返,恐难痊愈,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再往后只能听天由命了。 花溪不知所措,呆愣了大半日,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不吃不喝坐着,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前一世早早与父母分离,这一世送走了慕向晚,现如今连薄野信都…… 薄野纪行看着花溪心急,拽着花溪的胳膊摇晃着说:“十三,你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欧阳铮站在一旁,目光带着淡淡的忧色,手搭在花溪肩上,“你在这里浪费了大半日枯坐着,不如陪在信王身边。我会帮你去寻大夫,不要轻易放弃……” 花溪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一边用帕摸眼泪一边点头说:“嗯,会好的。爹会好的……” “会好的。”欧阳铮心疼地揽着花溪,任她在自己怀里哭泣。 薄野纪行心恼恨,一掌拍在桌上,“奶奶的,老一定要亲手宰了彭成那厮。花溪,五哥给你保证,半年,半年内一定夺回天都,废了薄野宗启那个狼心狗肺的乌龟王八蛋” 薄野纪行霍一下站起身,握紧拳头,掀帘出去,叫传令兵召集各部将领到军大帐部署下一步作战计划。 花溪洗了脸,欧阳铮陪她走到了薄野信的行帐外。 春寒料峭,营帐里炉火哔剥作响,薄野信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胸口绑着厚厚的绷带,他闭眼躺在,神态安详。 花溪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生怕打扰了他休息。 薄野信虽受了伤,但感觉十分敏锐,猛地睁开眼,看见女儿站在门口,脸上挤出一抹惊喜的笑容,可看在花溪眼里却显得有些费力。 “花溪,你怎么来了?” 花溪走近床前,蹲在了薄野信身边。薄野信试着伸手想去摸摸她的头,可手抬起一点,便有心无力地落下了。 花溪抓住他落下的手,轻声道:“爹,女儿陪着你,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嗯,我家花溪一来,爹突然觉得好多了。”薄野信笑了两声,不想引动了伤口,接着一阵剧烈地咳嗽。 花溪着急喊人,薄野信拦住她,“不碍的,爹没事。” 外面震天的喊杀声响起,薄野信扯着唇角笑了笑,“哎,小五这孩……压了他几日,还是忍不住去叫阵了,咳咳——” “爹,别说话。五哥知道分寸,倒是您别着急了,养好身才是正理。” 薄野信示意花溪扶他坐起来,“嗯,小五筹划了许久,今日一战定能胜出。等打下棕原,爹想你和欧阳铮成亲。” 薄野信的声音不如往日的洪亮,有气无力,一听便知是体虚气弱所制。他的目光落在花溪脸上,“爹的身体爹自己心里有数,你不必安慰爹了,爹能看见你找个好归宿就安心了。” 薄野信担心自己时日无多,万一自己先走一步,花溪要守孝,她和欧阳铮的亲事一耽搁又不知拖到几时。加上这仗还不知要打多久,胜负更是难以预料,他怕其再有变数。早早完婚,有欧阳铮照顾他,自己也能安心去了。 花溪岂能不明白薄野信的心思,想到父亲的身体,心头一酸,忍着眼泪哽咽道:“我都听爹的,不过这事还是要跟欧阳铮商量一下。” “好,等棕原打完了,爹跟他去说。” 三月初五棕原一战北逊军失利,薄野信身负重伤,统领薄野纪行命令军队原地待命休整了三日后发起了总攻,历时五日夜,赶在联军支援到达前,三月十四,连接西月南北通路的军事重镇棕原被北逊军攻陷。 棕原府衙。 后园广玉兰开得正好,一树一树,大朵白色花朵迎风摇曳。 花溪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慕家的那座小院。坐在树下,她让人备了红泥小炉边煮水泡茶,随着她手腕一起一落,清远的茶香荡漾开来,说不出的恬静然。 日要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薄野信躺在竹榻上,看了眼女儿,又望向头顶上的蓝天,飘浮在天边的云朵似乎幻化成记忆里那个娴静优雅的女,正微笑着冲他招手。 向晚,你还在奈何桥上等着我吗?别急,你再耐心地等我些时候,我处理好这里的一切就来找你。快了,我们就快见面了…… “爹,喝茶。”花溪端着青瓷一盅呈到了薄野信的面前,“尝尝女儿的手艺长进了没有?” 薄野信恍惚了一阵,回神看着花溪点点头,接过茶碗闻了闻,轻抿了一口,“清雅甘醇,比往常煎茶味道更好。” 递回茶盅时,欧阳铮到了园。 “信王”欧阳铮给信王行礼。 “欧阳世,你来了。”薄野信颔首示意,“花溪,给欧阳世上茶。” 花溪斟了一杯递给了欧阳铮。薄野信看着欧阳铮喝完茶,淡淡地问道:“十八是个好日,你们先把事儿办了吧。” 欧阳铮将茶杯还给了花溪,眼光在她脸上凝滞了一刻,让眼融融的爱意的轻抚过她的眉眼,然后微笑着转头对薄野信说:“王爷所说我自是十二万分的愿意……只是时间仓促,委屈了花溪。” “你们成了亲,可内乱未平,花溪的身份不适合回大华。”薄野信思忖了片刻,抬手拍了拍花溪的手,“待纪行收回了天都,再给你们补办一场,总不会委屈了我的乖女儿。” 薄野信与欧阳铮商量了一阵,就打发花溪送欧阳铮回去。 两人走在柳荫道上,细嫩的柳枝偶尔飘起,柔柔地划过人脸颊,酥酥麻麻的,如情人的手,撩动人的心弦。 “时间仓促,等回到大华,我定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欧阳铮牵起花溪的手,“芝南已经发兵了,最多三个月,薄野纪行应该就能打回天都。” “你不知会王爷和王妃一声?” 刚说要成亲,竟这般快要来了。 花溪欣喜之余,有些忐忑。再怎么说欧阳铮世的身份摆在那里,薄野宗启虽是篡位,“伪帝”也罢“皇帝”也好,总是占着个“帝”字。而自己现在份属西月的“叛军”,北逊军能不能夺得胜利还是未知之数,虽然她心底认定薄野纪行能夺回大位。如果成功,自然能恢复往日尊贵,欧阳家不会有话说;如果事败,自己就是流亡的皇族,欧阳家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这个媳妇吗? 欧阳铮敏感地察觉到了花溪话语的忐忑,捏了捏她细滑的手掌,“是我娶妻,不是他们。再说像你这么七窍玲珑的媳妇他们怎么会不喜欢?” “但愿如此。”花溪轻声呢喃。 三月十八,碧天如洗。鸟儿轻啼,粉桃含羞,青柳曳枝,盎然春色关不住。 高悬的红灯笼如一团团明艳的火,铺路的软红似一道道瑰丽霞,迎了期盼已久的人儿。 一丈绣球红绫,两人紧握于手,那一瞬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抓牢了,我会一直牵着你走。”她听见他低沉的声音轻声吩咐,默默地点点头,捏着红缎的手紧了又紧。 短短的一段路,花溪觉得走了好久,连喜娘一路上唱和了什么,她竟一个字也想不起来。她的眼睛追随着前方那火红的衣摆和粉底绣云纹的官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跟紧他。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红纱帐芙蓉枕,莲花生撒一被。 坐在新房的床上,花溪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汗湿了,脑袋里空空一片,恍然若梦,她真的嫁人了。 “请新郎掀盖头。” 秤杆一挑,那遮在眼前的红缎轻飘飘地落下,欧阳铮英挺俊秀的眉眼出现在了眼前。那双深邃的眸里映着一抹火红的影,伴着喜悦的光芒,如黑暗天幕里遍洒的星辉,璀璨夺目,亮得灼人,亮得惊心。下一刻,他的目光变得幽深,眼底涌动着浓浓爱意,似海如潮,顷刻间淹没了她的心。 龙凤花烛的火光照亮了花溪的眉眼,莹白如雪的肌肤近乎透明,如薄胎玉瓷碗晶莹剔透;双颊染着红晕,如三月带露的桃花,最是那一抹娇羞动人;茶色眸清澈如水,注视着你时,眼波荡漾间化开一片冰心;小扇似的睫毛如蝶翼轻盈,不经意的闪动便勾去了人半抹心魂。 玉盘捧上金杯,盛满了一室清光。 金杯合卺,美酒蕴情。 两手相执,交颈同饮。 酒入喉,礼已毕。 欧阳铮执起她的手,动情地唤了声:“花溪——你终于成了我的妻——” 花溪没由来地有些紧张,纵使心千言万语,此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妹夫,前面等着你去敬酒呢。你再不去,要闹腾到新房里来咯”薄野纪行在新房外朗声大笑,“有什么私房话等喝完回来再说。” 欧阳铮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抬头在花溪额上亲了亲,“折腾了大半天了,让白兰给你准备些吃食。我去去就来。” “嗯,去吧少喝点。”花溪暗自松了口气,“不必担心我。” 欧阳铮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省的了,我知道分寸。你就在这里乖乖等着为夫,今晚我要好好伺候我家娘。” 第二百二十章 洞房 - _-|||,抓耳挠腮,终于完成了偶的处女H,望天~~好难写,不足之处,见谅~~ 花溪嗔了欧阳铮一眼,推搡着把他送出了房门。再转身,脸已经红到了耳根。 入夜,欧阳铮回来了,抬手阻了白兰叫醒花溪,去净房洗漱后,静静地回来坐到了床边。 红彤彤烛火照在熟睡少女的脸上,照得她的脸庞如氤氲着湛湛光晕的温润美玉;红色金丝牡丹锦锻被下那秾纤合度的腰,起伏成一段美妙的弧线;一袭黑发慵懒地铺撒在芙蓉枕上,极致的黑,浓烈的红,交相辉映,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指尖温软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欧阳铮低头,一个吻降落未落之际,花溪翻了个身,让欧阳铮的吻落在了她的发丝间。 欧阳铮好整以暇地看着床上的花溪,轻笑了两声,动手脱了身上的衣裳。 花溪窝在锦被里,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脱衣声,脸忽然开始发烧,接着被里就滑进了一个光溜溜的身体贴了上来。花溪身一颤,暗啐,嗷,欧阳铮这厮怎么一上来就脱光了? 花溪紧紧闭着眼咬着唇瓣不吭声,感觉一只大掌在她腰线出来回摩挲,伸进了衣里,指尖慢慢向上,划过肌肤,似拨弄着古琴丝弦欲奏那天籁雅乐。 花溪一阵颤栗,终于忍不住了,睁开眼睛。 “醒了。”嘶哑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微凉的唇印在了额上,眼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微熏欲醉。 “嗯。”轻呢一声,带着颤颤的尾音,似在婉转邀请。 “花溪。” “嗯。” “花溪。” “嗯。” …… 一声声轻唤,一声声呢喃,衣衫尽褪,满室*光。 他的唇一路吻下,雪峰耸立,娇艳的红梅在他唇下绽放,无暇玉色染上了瑰丽糜艳的红,荡漾着旖旎绮丽的热浪席卷了两人。 他的发缠着她的发,她的手握着他的手,“啊——”一声惊呼淹没在唇齿之间,黑暗漩涡央炸开的一点星光,四溢飞旋的晶芒,璀璨光辉映亮了天幕,恍如白昼。 意识渐渐抽离,如舟一,涛飞浪涌浮沉,随着那最猛烈一撞,飘然飞升的快感淹没了她。意识脱体而出,她昏过去了。 激情退去,再次醒来时,花溪发现自己的头枕在欧阳铮的胳膊上,他的手抚着她的背,搂着她腰,坚实的双腿霸道地绞着她纤细净白的双腿,她整个人包裹在自己的怀抱里,下面相交,密不可分,就如远古森林生生世世交缠在一起情树,斩不断劈不开,你有我,我有你。 她默默注视着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第一次如此近地看着他,往日里他总是冷冰冰的,此时烛光勾勒出那帅气俊美的线条,让他的脸平添了几分暖意。剑眉斜飞带着几分嚣张跋扈,浓黑翻翘的睫毛时不时颤动,刚毅的鼻峰如不动的山岳,饱满的唇轻抿上翘不羁透着坚韧。 花溪暗赞他貌美之时,禁不住抬手想去抚摸他的眉眼。 欧阳铮的眼突然睁开了,包含着浓情的眸似海般深邃,他抓住她的小手贴在自己的唇上,将头抵着她的额,“累了吗?” 花溪动了动酸涩的腿,感觉到下身某物的蠢蠢欲动,脸上晕染着欲醉的酡红,如暮春的血樱,艳极,美极 她嗔睨了欧阳铮一眼,别开脸,转身从他怀抽离,背对着他往墙角挪了挪。 “花溪。”欧阳铮声音越发暗哑。 “嗯?”花溪轻哼了一声,“干嘛?” 身后健壮的双臂从柔软腰肢两侧插了进来,她的身落在了他的怀里,股间摩擦着硬物,引得她浑身颤栗,“再来一次,好么?” 不待花溪开口,他的吻轻盈地落在她光洁的脊背上,他的手爱抚地流连在她的丰腴上,她口细碎的呻吟似轻灵跃动在指尖荡漾开的飘飘仙乐,如夜月下悦耳动听的鲛人迷幻的歌声。 欧阳铮拉开她的双腿,架在自己的腿上,一个挺身从后面深深地跃进,一进一退地推送着…… 少顷,他翻转过她的娇躯,让她的脸对着他的脸,她的纯她的媚如优美的画卷完全展开在了他的眼前。 慵懒迷离的眸氤氲着水雾,如三月烟雨蒙蒙,晕染开水波涟漪,荡漾我心;绯色娇艳的唇吐着如兰的香气,如雨打蔷薇枝头俏,舒展着妖冶姿态,丽色动人任君撷。 暗夜幽静,窗前明月光散落下半扇清辉,室红烛幽咽成一抹晕黄,红绡帐,他控制着那几欲宣泄的浓情,在这一刻蓬勃欲出,推送,震颤……伴着最后的低吼一声,他抱紧她,水**融,紧拥相偎…… 水,很温暖,带着淡淡玫瑰香气。 花溪从梦醒来,人已经置身在硕大的浴桶之。她靠在一具坚实灼热的躯体上,胸前一双大手不安分地在她的身上乱摸,花溪有气无力地哼哼道:“你这是在帮我洗吗?” “你醒了?”耳边热乎乎的气息带着男松木般清远的气息,让人熏熏然,不过臀下带着弹性的跳动让她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浑身疼。”花溪离开了欧阳铮的身体,懒洋洋地趴向了木桶另一边,口含糊不清地咕哝,“远离危险,珍爱生命。” “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有人不知廉耻地贴了上来。 花溪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娇喝一声:“欧阳铮,我累了” 原本清冽的嗓音因为“劳累”而低哑了几分,听似威胁,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度,听起来更像是哀求似的邀请。 欧阳铮的瞬光暗了暗,下腹一紧,似乎又硬了。他不禁抚额暗叹,会不会是禁欲太久了,怎么花溪的两句话都能勾得他心魂摇荡? 他敛了脑乱七八糟的想法,眼恢复了清明,抱着花溪说:“你累了,我帮你洗。洗完了就休息,不再动你了。” 花溪本就劳累,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动弹,任欧阳铮帮她清洗。 洗完,欧阳铮穿上衣,抱着花溪出了浴桶,裹了一条毯直接打横将她抱回了内室,放到了床上。 床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被褥,暖暖的,花溪下意识地抱着被褥滚了滚,像只阳光下慵懒休憩的猫儿,脸上露出了干净舒心的笑容。 欧阳铮望着恬静的睡颜,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浅笑。他脱了鞋上了床,扯开了被,搭在了两人身上。春夜微寒,花溪迷迷糊糊循着热源翻了个身拱到了欧阳铮怀里,欧阳铮愣了愣,笑着顺势抱住她。花溪无意识地挪了挪身,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搂着他的腰静静地睡去了。 酣甜的梦里,有你有我…… 翌日,花溪从睡梦醒来时,欧阳铮已经起身坐在桌前拿着一册书卷翻看,见花溪睁开了眼,轻笑道:“怎么了?” 花溪捂着锦被,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一双大眼睛看着穿着明蓝织锦绣五蝠云纹长衫的欧阳铮呆愣了一刻,从来没见他穿过这般明亮的颜色,一改往日暗沉的颜色,唇角噙着笑,似三月暖阳,一时觉得冷峻如斯的他竟也有种温润儒雅的时候。 眨眨眼,花溪扯着唇角笑了笑,“没什么。” 欧阳铮点点头,眼睛又回到了手里的书卷上,“醒了就快些梳洗打扮,待会去拜见岳父大人。” 花溪作势掀开被,“啊——”喊了一声,掀开的被又蒙上了,这一次索性连头都蒙了进去。被里,花溪的脸红了半边,她刚才发现自己身上光溜溜的,一件衣服都没穿。饶是已经和欧阳铮做了夫妻,可新婚一早这般形象,不由让她联想起昨夜那些旖旎的画面,就算她往日再稳重这时候也淡定不了。 “衣服放在床边,我先出去了。” 隔着被,花溪听见欧阳铮低沉的声音,不知怎的总觉得里面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听着他关门离开,花溪松了口气,探出了半个脑袋。见没了人,忙抓起旁边的肚兜和衣往身上穿。 花溪扶着床沿站立起来,下腹坠涨,双腿酸软,一时没忍住又跌坐在了床上。花溪低咒,“该死的欧阳,你倒是神清气爽了,我却连站都不利索,嘶——” 不早不晚,她刚下床,白兰就敲门进来了。 “郡马让奴婢来伺候郡主。” 花溪轻舒了口气,欧阳铮是算好了时间,才放白兰进来,免得自己尴尬。 “扶我起吧” 白兰伺候花溪洗漱上妆换了衣裳,花溪今日穿了件宝蓝色绣白莲的上襦,下身是碧水色的八幅湘裙,与欧阳铮那件明蓝的长衫倒像十分相称。 出了门口,欧阳铮就站在院里,回头看见她,愣了愣,随即走上前牵着她的手,“走吧” 如昨日花轿前那般,花溪乖觉地将手递给了欧阳铮,紧紧握住,“好” 欧阳铮牵着花溪出了院门,唇角的笑意始终未退…… 三月二十,北逊军开拔,直指天都。花溪陪着薄野信留守棕原,欧阳铮因为上京来信而匆匆回了大华。 西月太初元年,大华乾元三十五年,四月十五,花溪十岁生日那天,北逊军终于过了酆县,打到了天都。 第二百二十一章 回京 落日的余晖照进正德大殿,薄野宗启抚摸着光灿灿的鎏金龙椅,神色带着几分迷惘。 莲依如今的涟漪皇后站在他身边说道:“薄野纪行就要打进宫来了,陛下您快些动身吧” “知道了。”薄野宗启指尖描摹着龙椅上起伏飞跃的金龙,“锦成呢?” “已经先行派人送出宫了。” “好”薄野宗启回身站在正德殿外,青鸦鸦的羽箭将天际一抹红霞遮去,铺天盖地飞射而下。 “陛下,小心”莲依抱住薄野宗启将背迎上那漫天箭雨,紧接着薄野宗启的青衣人也冲了出来,挥剑阻挡。 一波结束,十来个青衣人只剩下了人,宫门已破,北逊军喊杀声震天而起。 “启——快走,你快走——”莲依奄奄一息的声音被喊杀声淹没,抬起手想抚摸薄野宗启脸颊的手无力地落下。 “风水轮流转,昨日我射她,今**便来还于我哈哈,哈哈——”苍凉的笑声在正德殿上空回响,薄野宗启傻傻地抱住莲依的尸体,“帝王梦,浮光掠影,转头空……” 领头的两名青衣人对视一眼,其一人举手打晕了薄野宗启将他背在了肩上,另一人指挥剩下的几人将莲依连同同伴的尸体都挪进了正德殿。 熊熊火焰,青衣人带着薄野宗启离开了西月皇宫。 五月初一,北逊军攻破天都,宣德帝自残于正德殿,荀太后自缢。志都王被生擒。这里面脱不了怡真公主的功劳,上次天都城门被薄野宗启派人暗打开,这次却是怡真公主派人暗打开城门,北逊军才会顺利地占领皇宫。 月,北逊军乘胜追击,与芝南军联合攻下莫罕王庭。莫罕王向大华边境逃窜,岐州总兵都锦率兵阻截,莫罕王箭身亡。战后,芝南和大华军并未退出莫罕草原。 七月初十,薄野纪行在西月诸臣拥护下登上了帝位,改元恒昌,号永宁帝。信王加封为隆裕亲王,花溪被晋封为静娴公主。志都王、莫罕王被削去王爵,贬为庶人,家眷流放漠北。怡真与虞恒和离,留在天都闭府不出。经过一年战乱,西月国力空虚,民不聊生,永宁帝迫于无奈,为感谢芝南、大华助剿叛逆之功,将莫罕草原一分为三,东、西两块归入大华和芝南。 至此,西月内乱结束。经此一役,西月国力减弱,已经不能再给大华构成实质性威胁。而大华皇帝在位已三十五年,身体每况愈下,朝内暗流涌动。 天都隆裕王府。 花溪拿着美人锤给薄野信捶腿,薄野信问道:“花溪,圣上已经给你赐婚了,欧阳铮来了半月,你是时候回大华了。” 花溪手里没停下,回说:“昨个儿我跟欧阳铮商量了,二十出发,席轩跟华大夫留在府上。我会赶在大年前回来,陪您一道过年。” 薄野信轻咳了两声,“你还是留在大华过年吧,别让洛西王和王妃说咱们不懂规矩。” 花溪不依,“今年过年,你们在打仗,饭还没吃完就开拔了。无论如何,明年大年我都要陪着爹过。” 薄野信闭上眼,叹了口气,“也好,那爹等着你回来。” 七月二十,花溪随欧阳铮返回大华。这次带着白兰和翠茗,因为走之前她给木犀和樊芸办了亲事,夫妻俩就留在天都着手准备恢复香坊。 路过岐州,都锦摆宴为欧阳铮和花溪洗尘,花溪推脱不过,再三要求吃顿便饭即可,最后都锦在自家摆了宴邀请花溪和欧阳铮。 离开一年多,花溪再次见到了慕韵琳。清瘦的身如弱柳,大大眼睛失去了锐利,怯懦地跟在都老夫人身后,完全不是以前那个飞扬跋扈的明艳女。 按理说,花溪与慕韵琳是表姐妹,又是都锦的座上宾,都老夫人本该给花溪个面让慕韵琳入座。可老夫人却只是让慕韵琳在一旁侍候,花溪不是没看见,只是装作不知道。都老夫人一瞧,顿时放下心来,本想试试这位外族的公主会不会给她表姐撑腰,不想会是这个结果……老人家放了心,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与花溪说话时态度越发谦恭。 慕韵琳咬牙暗恨,看着花溪和欧阳铮并坐时,欧阳铮轻声软语,哪里还有往日的冷厉严肃,眼光里闪过一丝怨毒和妒恨。不想却被都老夫人发现,老人家一声咳嗽,让慕韵琳浑身一颤,再也不敢露出那般实质性带有恶毒意味的目光。 一席宾主尽欢,花溪与欧阳铮告辞离开。花溪临别时也没去看慕韵琳一眼,至于她以后生活如何,与自己一点都没有关系。对于某些不识好歹的人,她永远不会有多余的同情心。 回到驿馆,花溪站在窗前,欧阳铮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揽着她的胳膊,花溪顺势靠在了他的肩头,“你不奇怪我为何对慕韵琳的处境漠不关心吗?你会不会觉得我为人太过冷漠?” 欧阳铮对慕家的事多少有些了解,并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在离开时揽住她的肩,轻声道:“我知道你自有你的道理。” 花溪想起那些曾经的人和事,发出了一声叹息,“那年她为了去你母妃的赏花会,联合七姐慕韵宁设计害我落水,若不是我识得水性,只怕早就魂归地府了……” 欧阳铮在花溪鬓角落下一吻,“原来如此,我还道你是故意避开赏花会。” 花溪睨了他一眼,“你那时怕只是打着查明我身份的打算。” “不知道……”欧阳铮沉默了片刻,“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你穿着件掐金丝的翠羽斗篷,隔着木墙告诉我该怎么选沉香,声音清冽如泉,我追着出去却只看见了一个背影,当时还遗憾不已……不过后来灯会上你还是撞进了我怀里,不是吗?或许从在母妃那里选了那串香珠开始,我就注定要遇见你的。” “什么撞进,明明是你拉的我……”花溪说到后面有些气弱,那次分明是欧阳铮救了自己。转头对上欧阳铮含笑的眉眼,花溪撇撇嘴,“我还觉得你早有预谋呢……” “有心也好,无心也罢,你最后还不是做了我的妻。”欧阳铮握着花溪的手,“以前的事都过去,以后我再不会让你受伤……此去上京,拜谒了父王和母妃,你就早早回西月吧。大华这些日也不太平……” “好”花溪应了一声,两人都不再说话。 倚窗相偎,月辉遗落,身后的影渐渐融为了一体…… 翌日,花溪留了翠茗和公主仪仗队同行,自己和欧阳铮轻车简从,带了白兰和十名护卫快马加鞭,一月内便回到了上京。 八月秋高气爽,丹桂飘香,再次回到上京,看着那些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铺,花溪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公主仪仗未到,她提前入京,未曾拜见过大华皇帝,还不算完成赐婚事宜,所以不便先去洛西王府谒见。花溪没有直接回洛西王府,而是在欧阳铮的陪同下转道先去了程府。 慕向卿听说花溪回来了,竟亲自跑出来相迎。 “花溪,你回来了。”慕向卿喜极而泣,声音激动得轻颤。 “姨母。”花溪亦然,只不过她不想久别重逢的场面变成以泪洗面,生生止住了眼泪,“许久不见,您倒是瞧着越发年轻了。” “你这孩嫁了人嘴巴倒是更甜了。”慕向卿瞟了眼欧阳铮,感叹道,“没想到绕了个打圈,你们俩会走到一起……” “娘亲——”一个软糯的童声响起,接着一穿着团花蓝缎小袄的小童跑了过来,拽着慕向卿的衣袖,露出半张小脸,黑溜溜的眼睛在花溪身上打了个转儿,“你是谁?” “林哥儿——”花溪看着林哥儿粉嘟嘟的小脸,忍不住想要上去捏一把。 慕向卿将他从身后扯出来,“你那时候天天喊着要姐姐,一年多不见,怎么忘了啊?” 花溪笑着说:“那会儿林哥儿才刚会说话,小孩不记事,不记得我也正常。” 林哥儿看着花溪的脸,抓耳挠腮地想了又想,忽然恍然大悟,冲着慕向卿大喊道:“娘亲,是姐姐吗?” “是啊”慕向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还不跟姐姐和姐夫问安。” 林哥儿瞄了眼欧阳铮的冷脸,下意识地缩了缩脖,转头直接扑到了花溪怀里,“姐姐,抱” 慕向卿在林哥儿脑门上一弹,“多大的人了,还让人抱?” 林哥儿不理,粘着花溪身边,一如一年多前她寄居在程府一样。 花溪抱起林哥儿,在他的脸颊上香了香,“重了哦” 林哥儿长大了,她的身份也变化了,唯独让她怀念的就是这份亲情的温暖。 欧阳铮看着抱着林哥儿眉眼弯弯的花溪和在花溪怀里撒娇的林哥儿,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张融合了自己和她容貌的小人,抱着她的脖颈,喊着娘亲,唇角不禁翘起,目光柔和了几分,想来定会比林哥儿更加憨然可爱。 花溪不知欧阳铮此时所想,自顾自与林哥儿玩耍了一阵,听见二门上报程崇回来了。林哥儿一听自家爹爹回来,不再纠缠花溪,也没故意躲着欧阳铮,小大人似地给两人行礼告退,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赠品(上) 看林哥儿害怕爹爹逃跑的模样,惹得花溪忍俊不禁,转头低声打趣欧阳铮,“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如他这般害怕爹爹?” 欧阳铮脸色僵硬,扯了扯唇角不言语。 花溪瞧他那不情愿的模样,状如无意地低声自语:“以后我儿不能像你这样整日顶个冰山脸。” 欧阳铮脸色微动,目光多了几许笑意,淡淡地在花溪肚上扫了一眼。 花溪脸一红,轻哧了一声,别过脸不再看他。 程崇进来了,一见欧阳铮和花溪在,忙上前行礼。 花溪忙虚浮一把,阻拦道:“姑父,快些起来。您是长辈,还给我行礼,这不是折煞了花溪吗?” “正是。此间是在姑父府上,又都不是外人。姑父不必如此多礼。”欧阳铮也附和。 听欧阳铮唤自己姑父,程崇有些诧异,再看欧阳铮态度诚恳,又见他扶着花溪,目光柔和,心知这位冷面世是真的愿意这桩西月新帝赐下的婚事。程崇打心眼里视花溪为亲女,嘴上不说,可慕向卿只要一说花溪的事他却十分上心,见花溪夫妻二人琴瑟和谐,心上大安。 程崇询问了花溪几句这一年多近况,然后看向欧阳铮,“近日新得了一卷黄杨的真迹,宣不知有无兴趣品鉴一二?” “哦?那宣随姑父去看看。花溪你在此处陪姑母说话。”欧阳铮一听,便知程崇有话要与自己单独说。 慕向卿道:“你们且去吧,刚好我也有些体己话要与花溪说。等晚膳好了,我自派人过去请你们。” 花溪留下陪慕向卿,欧阳铮和程崇去了外书房。“世刚回,可知道锦成公主回大华了?” 欧阳铮蹙眉问道:“几时的事?” “陛下早朝下了,单独见了厉王,锦成公主三月产下一,是成武帝的遗腹。五月,北逊军破城时,锦成公主收了伤,被人救下,带着孩逃回了大华……锦成伤重,说薄野纪行担心大华会支持锦成的儿继位,有意杀他们母,厉王要求陛下为锦成讨个公道。” “陛下如何说的?”欧阳铮心一惊,这些事他竟然不知道,席轩没有收到线报,那必是有人暗排布,一直将这事压了下来。 “哎,陛下什么都没说,还在考虑。” …… 这厢,慕向卿拉着花溪的手,瞅着她的脸看了又看,少女的容颜变化不大,只是褪去了青涩,愈发妩媚动人。慕向卿伸手抚着她的鬓发,“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后福的。欧阳世这么个清冷人竟被你捂热了,这一路风风雨雨的,苦了你了。西月战乱那时间,我和侯爷一直担心你的安危,四处托人去寻你……总算平平安安过来了……” 慕向卿话语有些哽咽,花溪伸手拉住慕向卿的手,眼含泪道:“姨母,这些辛苦是有,但甜总是多于苦。只是爹收了伤,若不是世请到了华大夫,只怕连今年冬天都熬不过去了……” 慕向卿一惊,“这是几时的事?” 花溪拿帕抹了眼角的泪,将薄野信受伤的事说了。 慕向卿叹息,“苦命的孩——”她这才明白为何薄野信匆匆将花溪嫁给了欧阳铮。他怕自己身故,花溪一人在西月无靠,他不放心。况且大华毕竟是花溪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还有她这个姨母在,花溪不会受苦,加上以公主之身嫁过来,有地位有家世,不怕会有人欺侮她。 花溪靠在慕向卿怀里哭了一阵,才止了泪水,问道:“四姐现如今还好吗?身可康复了?” “好了。前儿派人来说是又有喜了。”慕向卿又感慨道,“你们姐妹五个一转眼全都嫁人了。” 花溪没吭声,她不知道慕韵宁也嫁人了,就听见慕向卿自顾自说道:“你走了以后,慕家可是大不如前,韵宁去年冬里嫁给了刑部尚书的二儿。不过那人却不是个省事的,家里光妾室就有五房,至于那些通房还有没名分的就更是数不胜数了。韵欣入了平王府,去年好不容易生了个儿,一条命去了半条,可孩一生下来,就被平王过继到了戚王妃名下。韵欣现在身也不行了,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还不知道……” 慕向卿忍不住太息,虽说是自家过自家的日,可好歹都是自家的侄女,犯了再多过错,如今遇到这些事还是心生怜惜。花溪默不吭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她不恨她们,同情也不过是一闪而逝的念头。她不会抱着宽恕怜悯的圣母态度去为她们叫屈,这毕竟都是个人的路…… 花溪暂时在程家住下,期间她去看了丁香和刘妈妈。 刘妈妈见着花溪,老泪纵横,半晌说不出话来。丁香则抹泪说:“姑娘,西月打仗那段时间,娘天天关在佛堂里给您祈福诵经。隔上五日,就让我去程家询问有没有您的消息……好在老天保佑,您平安无事,还回了上京,呜呜……” 花溪红了眼圈,抱着刘妈妈和丁香,“花溪一直都很好,让你和妈妈担心了。” 三人抱头痛哭了一阵,花溪将自己与欧阳铮的亲事说了。刘妈妈念着花溪如今是公主了,觉得陪给欧阳铮有些遗憾,毕竟欧阳铮是个鳏夫。而丁香早先知道花溪和欧阳铮见过几次面,直道两人是缘分天定。看着刘妈妈和丁香为了欧阳铮是否合适她争执,仿佛又回到了翠屏山庄时,三人相依为命的日。 “只要欧阳世对姑娘好就成,其他的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刘妈妈最后说了句。 花溪笑着安慰刘妈妈,“妈妈放心,他对我很好。” “四小姐泉下有知,看着姑娘过得好,定也高兴。” 丁香瞧着刘妈妈又要哭了,忙说:“娘,姑娘回来是好事,您这怎么动不动就哭上了。姑娘,这一年铺生意不错,您的那些分红奴婢都给你存着呢。”接着,丁香又将这一年多铺里的事说了说,铺面的生意有程家关照,她们过得不错。丁香二月生了个女儿,花溪来之前听慕向卿提起过,提前打了把金锁送给了小家伙做见面礼。 过了十日,公主仪仗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益州,花溪提前到城外程家别苑住下,准备等仪仗一到,一同进城。 八月十四,公主仪仗到了天都城,入住了礼宾馆。八月十五,宫内赐宴,迎接静娴公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二十二章 赠品(中) 花溪刚在殿上接了旨意出来见了皇后,与皇后寒暄几句,皇后去请皇帝,而花溪则在琼枝的随同下先一步往御花园去了。 这次送亲,薄野纪行派了薄野家旁支的也是他叔父辈的郡王薄野恒前来,大华这边则由尹承宗负责公主和亲事宜,而承郡王妃琼枝郡主自然而然就担起陪伴公主的任务。今次赐婚饮宴,也是她从旁协理。 “一年不见,花溪你愈发娇美动人了,可生生将今儿在场的女眷们都比下去了。” 花溪淡然一笑,“姐姐说笑了,你和郡王大婚妹妹是没赶上,不过这一年下来你这脸色越发红润水灵了,看着郡王待姐姐不错,我也放心了。” 怡真眉头微蹙,眼轻愁一闪而过,笑着说:“妹妹如今贵为公主,竟还有闲心来排揎我。倒是大华新帝怎么突然要将你嫁给欧阳世?我听说还是你请旨赐的婚?” 欧阳铮在西月内乱时对外宣称是在封地,花溪听怡真这般说,想尹承宗怕是没有告诉过她西月的事,便装着羞怯之态,低着头半晌才哼哼着说了句:“世爷曾救过我两次,一次是在上京,一次是刚到天都……” 花溪越说声音越低,琼枝了然,当是欧阳铮英雄救美,花溪芳心暗许,便再没多问。 两人一路行来,香影云鬓,宝珠玉翠,满目的莺莺燕燕,比起一年前入大华皇宫时更是“繁花似锦”,看来各府和大华皇宫里又添了不少新人。 花溪一进园,就看见一群人簇拥着长公主和几位嫔妃打扮的妇人在说话。 礼宾唱喝一声,众人回头给花溪行礼。 花溪还礼,园一众贵妇、嫔妃过来寒暄,花溪始终感觉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射过来。她猛地回头,对上那道目光,却发现是景和郡主。目光尽是愤恨和怒火,花溪不明所以,淡淡地瞟了一眼便看向别处。 景和身旁的有人说道:“这一年不见,慕家养女摇身一变成了公主,瞧瞧那条掐金丝牡丹的织锦裙,听说是欧阳世特地打南边请了专人织造的……” “去年见过静娴公主一面,可不比今年这般艳光照人,那模样生得越发好看了,瞧着西月比咱们大华更养人。” “我还道欧阳世除了符妃再不会瞧上什么人了,当初可是连景和都被拒了。没想到会娶个小孤女,不过谁叫人家有个好父王,一下变郡主,现如今都成了公主了。” “是啊是啊” 景和一听,横眉扫了身旁几个揶揄自己的宗亲的贵女们,银牙一咬,气愤道:“不就是个寄养在慕家的孤女,换了个身份回来显摆。再说她那个堂哥的皇帝位置来路不正,瞅西月那个乱劲儿,还指不定她那个公主位置能做多久?” 景和故意说得大声,引得一群人侧目。 “景和,你若身不适,我派人送你去偏殿歇息。”琼枝横了一眼景和,示意她们不要破坏气氛。 “哼——”景和不理,越说越离谱,“韵琳苦命,被她算计,才嫁给了都锦那个粗人,被婆婆折磨得不成人样……亏得老侯爷还将她接回府里养着……忘恩负义之人还要人敬她,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声虽不大,但周围这几个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琼枝眉毛一挑,刚要出声喝止,就听见花溪说:“宴席好像未开,莫非郡主喝多了酒?堂堂厉王郡主竟如市井妇人一般不识礼数,非议朝政不说还任意妄言诋毁本宫,待会儿本宫定要向皇后娘娘和厉王妃讨个说法。” 厉王素来与尹承宗不对盘,花溪要告状,琼枝乐见其成,只是碍于今日宴会是尹承宗负责,不能让人在她眼皮底下出了岔。 “景和,还不快给公主赔礼。闹到皇后那里,王妃也保不住你。” 景和想要争辩,就被身旁的人拉住了,回头一看,却是不知几时走到自己身边的符三娘。符三娘冲她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两句,景和撇撇嘴,对花溪福福身,“静娴公主见谅,景和是念着长姐锦贵妃如今卧病在家,心难受,一时失言,还请公主不要降罪” 锦成公主自回到上京后便对外称病,在厉王府闭门不出,只是有太医院的人传出消息,说是锦成公主受了刺激得了疯病。 花溪入宫前听欧阳铮说起过那个薄野佲的遗腹,也知其利害,虽说薄野纪行已经登基,但若大华有意扶持锦成的儿,绝对是对薄野纪行最大的威胁。即便现在大局已定,难保以后不会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花溪越发觉得刚刚那些话是旁人授意景和的,她一个郡主如何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西月朝政。思及此处,花溪也没再与景和计较,只道:“罢了,还请郡主替本宫代问贵姐安好。上京气候宜人,比天都更适合养病,相信贵姐的病康复的。”花溪不提锦成公主皇贵妃的身份,将她排除在西月皇室大门外,顺带给众人提个醒,既然认了她的公主身份,那便是大华已经承认了薄野纪行新帝的身份,再妄言西月政事便是破坏两国邦交。 景和一滞,咬牙要反驳,却被符三娘死死拉住。 花溪不由多看了两眼符三娘,这个欧阳铮曾经的小姨,还引起她一度误会欧阳铮的女人,淡蓝色绣白芍药褙,同色八幅湘裙曳地,鬓间别了三尾凤翅,斜插了两支白玉钗,淡扫蛾眉,凤眼秀鼻,朱唇如樱,倒是个清雅娴静的佳人。 花溪淡淡地冲她点点头,转身又与旁人说话去了。 花溪一走,景和立时对符三娘低声喝道:“该死的,你拦着我干甚不就是个来和亲的公主吗?父王说过,西月现在根本不足为惧。” 符三娘说道:“郡主这是在宫里,您别忘了您的身份,一言一行代表着厉王府。陛下那里态度不明,您就在此处乱说,让王爷和世他们知道了您惹了事,定会责罚你的。再说了,欧阳世已然成婚,您就死了那条心吧” “那你甘心?”景和冷笑地看着站在身后一脸淡然的符三娘,“你可是差点嫁给他”。 第二百二十四章 赠品(下) “是又何妨?明天的事谁又能预料得到”符三娘冷冷地看了眼景和,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总之,今日请郡主谨记身份,莫在外人面前胡言乱语。王妃她们到了,我先过去了。”说完,符三娘向厉王妃、洛西王妃等人走去。 “矫情”景和气哼哼地跟了上去。 花溪与洛西王妃见礼后,欧阳铮等人也到了。 帝后入场,宴会开始。 一坐定,花溪睃了身旁的欧阳铮一眼,低声问道:“出了何事?” 欧阳铮偏头看过来,脸色一缓,左手虚扶着她的肩膀,右手握着她的手,“景和刚才找你麻烦了?” “嗯”花溪点点头,“她说是替景成鸣不平……是不是皇上哪里对西月的事另有打算?” 欧阳铮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花溪心头生出种不好的预感,“五哥入宫时,锦成已经失踪,而且一直没听说过她生的事。这背后是谁在捣鬼?” “暂时还不清楚。”欧阳铮自得了消息后就已经派人查探,只不过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皇上已然意动。刚刚御书房议事,皇上专门叫了我过去旁听他们商讨此事,分明是在试探。” “只要有野心的皇帝都想着一统天下……”花溪不由担心起来,“西月局势不稳,爹和五哥本想借着咱们俩的婚事缓冲一下,却没料到碰上这么棘手之事。若大华此时再行兵戈,西月怕……” “你别多想,总是有法……今夜饮宴后你可要好好休息,明日我可要迎你进门了。”欧阳铮嘴上安慰花溪,可心里却明白,皇上不想放过这次机会,只不过是担心自己那两个在朝势力日渐庞大的儿罢了。 花溪轻轻颔首,应了一声,“好。” 对面,尹元烨望着两人对坐亲昵耳语的一幕,眼浮现出阴鹜之色。 而下首不远处,尹承宗垂下了眼眸,低头饮酒,看不清脸色。 八月十,洛西王世欧阳铮迎娶西月静娴公主入府。虽说已经在西月办过亲事,但联姻事关两国邦交,所以大华帝明旨再次赐婚,故而婚礼十分隆重。 花溪被折腾了一整天,一被送进婚房就自己掀了盖头,褪了凤冠,洗漱换了衣裳。 屋外闹哄哄的,欧阳铮在外说道:“今日晚了,宣不胜酒力,再者公主也要安寝了,你们就饶过我这次。改日咱们再大喝一场。”说着,三步两步推门进来,顺手就关了房门,不让外面的人进来闹洞房。 屋外安静了,花溪走过来扶住有些踉跄的欧阳铮,“我叫丫鬟伺候你去沐浴。” 欧阳铮反手抱住花溪,下颌在她脸颊上蹭了蹭,“不要他们。” 听着欧阳铮带着三分醉意的话,花溪脸一红,“我伺候你总行了吧?” “嗯”欧阳铮抬头,满眼的笑意。花溪心知上当,嗔了他一眼,“走了不走,自己去洗本宫不伺候” “呵呵——”欧阳铮笑得没心没肺,花溪懒得理他,径直冲着外面守着的丫鬟吩咐让备水。 欧阳铮自己去了净房洗漱,回来时换了身淡青色常服。一旁烛光透着红纱宫灯照出来,昏黄带着晕红,照在他的脸上,柔和了硬朗的线条。花溪只瞥了一眼,就被他灼热的视线惹得脸红心跳,清咳了两声。 “夜了,睡吧。”欧阳铮抽走了花溪手里的书,吹了灯,翻身上了床。 自从在棕原同房后,一直在打仗,两人便聚少离多,花溪一直陪在薄野信身边,而欧阳铮手里也有自己的事,间同床共枕的日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来日,今日也算是补办婚事,熄了灯,花溪一直瞪大眼睛躺在床上等欧阳铮动静,许久不见他有动作,还以为他是醉酒劳累睡着了,于是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屋里失了烛光,外面昏暗一片,不知几时月亮破云而出,银光洒进来。借着那点点清辉,欧阳铮从自己的思绪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儿,露在被外的小脸上睫毛如两弯黑月,鼻翼微微翕动,嘟着唇睡得香甜,比起往日模样更显可爱。 抬手抚过她的眉眼,鼻翼,唇瓣,欧阳铮轻声唤道:“花溪,花溪……” 花溪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唤她,以为是做梦,翻了个身继续睡。只不过身边的人似乎不想放过她。 “今日怎么也算是洞房花烛夜,你就准备这般过去了?”有人在耳边轻笑。不多时,花溪觉得脸上痒痒的,终于经不住某人的骚扰醒了过来。 系着肚兜的绳不知几时松开了,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脖颈,胸口,花溪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推了推欧阳铮的脑袋,“痒” 欧阳铮这时间吻得正起劲,抓住花溪的手,头埋在她的丰盈上,轻咬了一口。“啊——”花溪惊呼了一声,“欧阳铮——”这一声本是气恼,不想最后那尾音确有些荒腔走板,颤的,带给人无限的旖旎遐想。 花溪脸羞红,想要躲开。 “乖”欧阳铮声音暗哑,抬眼对上花溪的双眸,不待她开口,嘴唇堵住了她的嘴,干燥温暖的大手顺着她的腰肢一路向下,略带薄茧的手掌摩挲着滑嫩的肌肤,指尖一点点轻撩,一点点重压,勾起了那些潜藏的激情。 花溪受不住欧阳铮的折腾,身里热浪一重重涌上来,她本能地弓起了纤细的腰肢,脚趾也蜷缩了起来,嘴里发出低低的喘息声,双手不自觉地攀附上欧阳铮的背。 “花溪……”动情地低吼一声,欧阳铮身一动,一个挺身,深入埋入火热之,慢慢律动,渐渐加快…… 宝榻香暖,玉帐香钩,春意融融,情意浓浓。 两人要水浄了身,欧阳铮搂着花溪,指尖卷着她乌黑的发梢拨弄,“花溪,明日入宫谢恩,宫里那帮人定不会消停……遇事你且忍忍……再过些时候,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回西月看过岳父大人,然后咱们便去云游四海。” 花溪懒洋洋地窝在欧阳铮怀里,听他这般说微微一愣,觉得欧阳铮似乎有心事,“云游?你放得下你世的位置和朝廷里的那些事吗?”翻过身趴在他身上,花溪的目光在欧阳铮脸上逡巡了一圈,虽然屋里没有亮灯,可借着月光花溪依旧能看清,他紧蹙的眉头在自己看向他的一刹那松开了。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迎着月光,她的眼睛蒙上了三分迷离之色,欧阳铮俯身在她额上吻了吻,低声道:“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 欧阳铮的声音很轻,可语气确是十分坚定。花溪倚在他怀里,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 翌日,花溪和欧阳铮给洛西王和洛西王妃敬茶后便进宫谢恩。 慈宁宫里,太后、皇帝、皇后和贤妃都在,还有三位王爷和王妃,花溪瞧着这么多人,暗嗔了一句,皇家大聚会。无意间瞥见太后身后站着的人,花溪愣了愣,她还真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符三娘。 给太后、皇帝和皇后谢了恩,又向诸人行礼问安,太后给花溪和欧阳铮赐了座。 “瞧着气色不错,在王府可住得惯?”太后慈爱地笑着问道。 “谢太后娘娘关心,静娴一切都好。” 另外一边皇后说道:“静娴公主端庄娴雅,还真是配得上‘静娴’二字。本宫瞧着也喜欢,若不是聘给了宣,本宫真还想娶回家做媳妇。” 花溪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的人。欧阳铮脸色微暗,不过却在衣袖下暗暗地握了握花溪的手,花溪心上松了口气。而对面尹元烨似笑非笑地瞟了花溪和欧阳铮一眼。 “谢皇后夸奖,静娴实不敢当。父王常说愚鲁,哪里及得上在座的三位王妃万分之一。” 上首,太后完全不把静娴当做外族和亲的公主,摆着一副自家长辈训教晚辈的姿态,对花溪说道:“这孩倒是谦逊。洛西王爷和王妃就宣一个小,宣常年不着家,你既然成了他媳妇,就安安心心呆在王府孝顺你公公婆婆。” 花溪应道:“是,静娴省的。” “这次公主远道而来,即是和亲也是担负着两国邦交重任,想来永宁帝定对公主寄予来厚望。公主既然已经嫁入大华,自然遵从大华的礼节。下月皇陵祭祖,洛西王、王妃和世自然都要参加的。公主是新妇,虽说早年在大华居住过两年,但对皇家祭祖典礼上的一应事项定是不甚熟悉。” 皇后笑得和蔼可亲,抬手示意符三娘站出来,“符女官,过来给公主见礼。” 符三娘依言给花溪行礼,皇后继续道:“符女官在宫也有几年了,加上曾出使过西月,对两国礼仪都很熟悉,本宫就将她派给公主,这一月间给教授祭祖礼仪。” 话里话外,不就是提醒自己和亲的重要性,暗里的意思就是自己礼数不到家,应该该听她安排,免得在祭祖大典上丢了西月人的脸。花溪看了眼上首端坐的高傲的女人,比起身旁的贤妃少了份温润柔婉,虽然不甚美丽,但胜在气质端庄,只是那自以为是的口吻让她心生厌烦。转头又看了看面前的符三娘,花溪心冷哼一声,刚到西月荀皇后急忙往自己院里塞人,今次以公主的身份和亲大华,还是一样有“赠品”。 “多谢娘娘的好意娘娘主理后宫事务,怎能缺了符女官这样的得力干将?公主的礼仪有家母和微臣从旁点拨,微臣看就无需劳烦符女官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符氏 不待花溪开口,欧阳铮已经拒绝了皇后的“美意”,“忙完了婚事,府里也没什么大事,母妃已经说了要亲自给花溪讲授礼仪。” 皇后脸色不好看,欧阳铮两人当众驳了她的面,若硬要将符氏送进洛西王府倒显得她别有居心。 睃了眼欧阳铮,见他在座下偷偷握着花溪的手,符三娘眼闪过黯然,头上的金步摇微微一晃,闪着支离破碎的光芒,她转身朝太后福了福身,“太后娘娘,既然王府那边不用三娘去了,奴婢想跟您老人家讨两日假去一趟济宁寺,将上次您吩咐抄的经书送到寺里交给戒嗔大师诵读,再来……奴婢还想去请大师给做场法事。” “做法事?”太后一寻思,恍然大悟,看了眼欧阳铮,叹气道:“你不提哀家倒是忘记了。去吧,难得你有心……” 花溪发现太后说话时看着欧阳铮,而欧阳铮蹙眉失神了一瞬,心一紧,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已经过世的符氏……原来如此 欧阳铮那片刻失神,是因为想起往事,就算符氏是尹元烨的人,但总归与自己过了那些年,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因为渐渐发现了事实的真相,原本年少青葱的感情被利益冲突冲淡了,或许那段情意从开始就不是真的,她心底的那个人也不是自己……失望了,难过了,再回头,最初的感觉早就变质了,而符氏最后郁郁而终……也只不过是那利益棋盘上的弃罢了。 花溪反手捏了捏欧阳铮的手,欧阳铮醒神回头,就对上了花溪沉静的目光,有信任,有安慰,有柔情,就看她朱唇轻启,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若想去祭拜,我陪你便是,你们总是夫妻一场……” 欧阳铮心上一暖,并非他对符氏还存有什么别样的情意埋在心底,只不过并不想花溪误会,而碍于这场合不适合解释,他只得拍了拍花溪的手,“不必了,派人去寺里做个法事就好。” 花溪点点头,却听见上首皇后语带悲切道:“素娘是个难得的好孩,这一走都年了。符女官此去替本宫给素娘上柱香。” 皇后说完,符三娘立时含泪跪下谢恩,“三娘在此替姐姐谢过娘娘” 皇后若有似无地瞟了泰王妃一眼,泰王妃对符三娘说道:“哎,从来就是只有新人笑,过不了几年谁还记得那些旧人。三娘,素娘能有你这个妹也是她的福气。” 欧阳铮本就面容严肃,并未泰王妃的话有丝毫变色,只是抿起的嘴角显示了他心的不悦。花溪听着这话觉得刺耳,但面上也未曾表露,她纳闷的是皇帝。皇帝除了开始说了两句,就一直坐在那里,眼睛半眯着闭目养神,对殿的以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泰王妃一句话似打在了棉花上,欧阳铮和花溪都没回应,她捏了捏手上的帕,拭了拭嘴角,抬头对太后道:“三娘年岁也不小了,这些年尽心服侍太后娘娘和各位主,娘娘可得给三娘指个好人家。” 她嘴上说着,可眼睛却落在花溪身上。花溪似有所感,抬头一瞧,觉得那眼神尽是幸灾乐祸之意。 “那是自然。”太后招招手,唤了三娘近前,拉着她的手对泰王妃说,“三娘识大体,出身又好,哀家可不想委屈了她,应承过她要给她指个喜欢的。” 皇后转头对太后道:“本宫倒有个主意。” 太后来了兴致,“皇后说来听听。” 皇后瞟了眼欧阳铮和花溪,笑着说:“欧阳家和符家是世交,宣是个好的,原本就和素娘感情好,只不过素娘没那个福分。如今宣娶了正妃,侧妃的位置还空着,不如将三娘指给宣好了。” 花溪没想到拒绝了皇后送符三娘来讲授礼仪,竟惹得她直接将符三娘送给欧阳铮做侧妃。花溪恼火,自家小三、小四一抓一大把,这会儿又要给别人送二奶来,还是在别人新婚第二天。全然不顾及自己西月公主的身份,反观大华皇帝的态度,花溪心头一颤,大华皇帝是在试探,还是已经打算扶植锦成的儿?那欧阳铮的态度呢? 花溪看向欧阳铮,欧阳铮则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太后看着符三娘,见她面露羞怯之色,丝毫没有反对,心上了然,原先她给符三娘选了几家,可符三娘每次都婉拒了,原来是瞧上了欧阳铮。太后是真心疼爱符三娘,也看好这桩婚事。只是静娴公主和他才刚刚成婚,于情于理不该此时赐婚,这是在打西月人的脸。要赐婚也要等些时日才行。皇后此时当面提出,反倒让太后有些为难了。 太后没开口,欧阳铮说道:“三娘品性高华,配给宣做妾室太委屈她了。”欧阳铮的拒绝之词听起来婉拒,可却直接略去侧妃一节,将符三娘放在了妾室的位置,分明是不同意皇后娘娘的提议。 太后一愣,暗自叹了口气,看样是不成了。 皇后面色难看,而符三娘面如死灰,一瞬间泪就落了下来,梨花带雨,跪到了太后面前,“太后娘娘,三娘谁都不想嫁,只求一辈留在宫里伺候您。” “这……”太后于心不忍,“你这孩说什么傻话……” “朕瞧着这门亲事不错。”皇帝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众人一惊,没想到皇帝会发话。 花溪的心提了起来,欧阳铮起身揖礼,“陛下,宣实非符女官之良配。况且,宣与公主两情相悦,承诺过不会再娶,还请陛下为符女官另择良婿。” “洛西王就宣这一个儿,开枝散的大事马虎不得。素娘在时无出,宣至今膝下无。朕看三娘不错,赐给你做侧妃。”皇帝似乎铁了心要将符三娘指给欧阳铮。 欧阳铮跪了下来,就听见侍者报说承郡王携王妃到。 尹承宗和琼枝来给皇帝、太后请安。两人拜过众人,琼枝瞧见欧阳铮跪着,忙问道:“这是怎么说,宣哥哥怎么跪在地上?”。 第二百二十六章 拒婚 “琼枝啊,太后娘娘有意给符女官指婚,陛下属意欧阳世,不过欧阳世不大乐意……”众人不语,倒是一直坐在皇后身边贤妃好心给琼枝解释了一句,“你赶紧劝劝他吧,别违了皇上的意思。” “这……宣和公主刚刚成亲,让西月皇帝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想呢?”琼枝瞥了眼符三娘,“符姐姐,你这样的人才配个青年才俊做正妻都当得,干嘛上杆给人家做小呢?” 前一句还是在夸人,可最后一句却让符三娘唇角微微泛起的笑意隐没了。 “琼枝,浑说什么?”皇后训斥道,“你都是承郡王妃了,怎么还这般口没遮拦?” “琼枝一时心直口快,还望娘娘见谅”琼枝坐在太后身边,努努嘴,“太后,琼枝说那话可没别的意思,琼枝也是为了给符女官着想,姻缘之事强求不得,像宣哥那种不解风情的冰疙瘩也就公主受得了。我表叔家的二哥在翰林院供职,至今尚未婚配,琼枝瞧着跟符女官倒是般配。” 太后正为现今局面犯难,皇帝明显是有他的打算,可是欧阳家的势力不容小觑,欧阳铮又是如今的家主,再者,西月虽然经过内乱,但国祚尚且稳固,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撼动的。 听了琼枝的话,太后道:“皇儿,琼枝丫头说得不错。郑家的二儿哀家见过,倒是个不错的孩。” “朕意已……”皇帝有些不耐烦了。 “陛下,宣承诺过公主,此生再不会纳妾。”欧阳铮俯身叩首,“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恼怒,拍案指着欧阳铮,“你真要抗旨不遵?还是你们欧阳家已经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陛下息怒”欧阳铮脸色一变,“宣不敢” “父皇,宣大哥对静娴公主情深意重,刚刚实属他无心之言。”尹元烽和尹元烯也跟着出言解围。 皇帝冷哼一声,眼闪过阴鹜之色,殿众人看在眼里,不敢再多言。 皇后和尹元烨对视了一眼,唇角浮现了一丝冷笑。 就在此时,花溪突然站起了身,“陛下,不知静娴可否说一句话?” 默默坐着的静娴公主站起身,众人的目光都集在了她的身上。 皇帝看了一眼花溪,并未阻止。 花溪跪在了欧阳铮身边,直视大华皇帝,言道:“陛下为欧阳家血脉考量,要为宣赐婚,静娴作为宣的妻自是感谢陛下一片厚爱。” “花溪,你……”欧阳铮抬起头,眼闪过惊愕,花溪笑了笑用眼神安抚欧阳铮,复又抬起头,“虽是感激,但请陛下恕罪静娴和宣不能领旨。静娴与宣识于微时,蒙陛下和我皇眷顾成就眷属,今后能相知相守,静娴和宣心十分感激,但宣求亲之时已经立誓,今生若与静娴一起,不能再另娶他人。” 众人哗然,皇后厉声道:“公主,男娶妻纳妾,繁衍嗣,乃是自古就有的礼法。况且你已嫁入大华,自要遵从大华的礼数规矩。” 皇后刚说完,欧阳铮立时回说:“娘娘,此事与公主无关,是宣的心意。” 花溪心冷哼,在大华,若皇家公主招驸马,虽没明言驸马不能纳妾,但多半也是一夫一妻。皇后这话实在有些牵强。 她勾勾唇角,嘲讽一笑,随即说道:“今次静娴是代表西月与大华和亲,此乃是两国邦交的大计。我西月内乱已平,虽国力有损,但百余年国祚稳固,我皇承诺感谢大华和芝南相助,另又承诺今后对大华朝贺纳贡,足见我皇诚心。大华是礼仪之邦,诚实守信为立国之本。陛下受万民敬仰,贤名远播至西域各国,诸国百姓无不赞誉陛下乃是武德成的一代圣君。宣身为大华民,代表大华与西月和亲,自当以大华利益为先,而今他若违反了当初立下的承诺,那大华在诸国还有什么信誉可言?” 花溪一转头提到了和亲和两国利益之上,加之又大赞大华皇帝的盛名,让人无从辩驳。皇后脸色一黑,暗骂花溪狡猾,一时却也想不出该如何反驳。而皇帝则蹙眉打量着花溪,似乎发觉自己从未正视过这位从大华走出去的西月公主。 下首,尹元烨的眼神暧昧不明,有些泛青的指节泄露了他的心事,你越是对他上心,我越是不会放过他。尹承宗的目光落在那洋溢自信笑容的耀目容颜上,再无法挪开。 花溪俯身磕头,“今日宣不接受这桩婚事,并非对陛下不敬,而是怕损了陛下威名。他一心忠于陛下,还请陛下不要降罪” “澄与郑旭相交已久,郑旭确是个难得的人才。”坐了良久的尹承宗不禁插口道,“皇伯父,您老又不是不知道宣的为人,就不必多此一举试探他对公主的心意了。” “是啊,皇舅舅。您瞧着他们俩夫妻相互扶持,共同进退,还真是让人羡慕。”说着,琼枝瞟了眼尹承宗,见他没有看自己,神色一黯,随即笑着扯着太后的衣襟,“太后娘娘——您看宣大哥他们夫妻俩也跪了这老半天了,您快让他们俩起来吧。” “皇帝——”太后拍了拍琼枝的手,“我瞧着这俩孩都是好的,就把三娘配给郑家的小吧” 皇帝有了台阶,没再为难花溪和欧阳铮,“就依母后所言,你们俩起吧” 符三娘见不能嫁给欧阳铮,心愿难成,心不甘,正想要拒绝太后的指婚,却被琼枝一个眼刀给打了回去,“符姐姐,我府上这两日做冬装,你素日里帮娘娘料理这些,娘娘总夸你选的好,赶明儿得空了你也过府帮我去看看。” “三娘,明儿没事,你就去承郡王府帮着琼枝看看。”太后岂会不知琼枝的心思,怕是想要符三娘去偷着看看郑旭,于是笑着嗔了琼枝一眼, 太后这一发话,事情便定了。符三娘想拒绝已是不能,幽怨地看了眼欧阳铮,却见他与花溪交手相握坐在下首,看都未曾看自己一眼,咬牙暗恨,可却再无他法挽回,只得福身领旨。 一场闹剧演完,欧阳铮与花溪起身告退。皇帝、皇后也没心思再留众人,便都打发他们出宫了。 刚出宫门,欧阳府的马车便被喊住了。 欧阳铮撩开车帘,看见了旁边马车上的尹承宗,“你怎的也这么快出宫了?” 尹承宗隔着马车对欧阳铮说:“琼枝留在宫里陪太后说话,我寻了个由头先回府去。今日我们夫妻俩可没少帮腔,这好处嘛……” “知道”欧阳铮笑了笑,“少来谁的,也断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尹承宗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我刚出来时,泰王他们半道被叫去御书房了……” 欧阳铮笑容一敛,“我先回府,晚些老地方见。” “好”尹承宗撇撇嘴,探头往窗里看了两眼,“花溪,尹大哥刚刚说了半天,你怎么也不给大哥道声谢啊?” 花溪从欧阳铮身后探出头来,展颜一笑,“我倒大哥有事跟宣说,哪里敢打扰。刚刚多谢大哥帮忙解围” “好说好说。”尹承宗咧嘴一笑,“回头让宣带你到我府上来坐坐。我这一年得了不少好香,正愁没人品鉴,你这回回来了,刚好帮大哥看看。” 花溪看看欧阳铮,欧阳铮笑着点点头,对尹承宗说:“过两日,我带花溪过去。先走了” “好”目送欧阳府马车离去,尹承宗眼神微黯,放下车帘,“回府”。 第二百二十七章 调派 对不住看书的亲了,十一出去了一趟,回来鼻炎又重了,哮喘复发,身体不好,断更了好久,再次叩首道歉orz 沉重的车轮碾压着地面发出闷响,一声声打在心头。 车内,欧阳铮蹙眉不语,花溪低声道:“往年年节是不是能回封地过?”欧阳家在大华的地位虽不比当初的莫罕王,但今次联姻让皇帝对欧阳家有所忌惮。皇帝没有对锦成和她那个儿的事做回应,加上今日强硬赐婚的态度,实在让人不放心。花溪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 欧阳铮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花溪的意思,说道:“是,头两年一直在京里,今年倒是可以回封地。不过……在他们眼我从不是儿女情长之人,外间虽将我与符氏之事传得情深意重,可符氏究竟是泰王的人还是他的人,泰王怕也未必明了。今日赐婚是皇后提的,那便是泰王的意思,也是做给西月看。皇帝他是在试探,我若应了,则是顺着泰王的意思,那我的立场不变,今年能回;我不应,他即会对我的用心有所怀疑,更对我欧阳家的猜忌便多上一重……而他和尹元烨都是既要用欧阳家却不得不防着欧阳家” “宣,你究竟支持谁?我怎么瞅着三个皇都不像呢?”这是花溪心一直以来就有疑问,若说欧阳家立,他开始却一直跟随着泰王,可到了西月后发生的事足以说明他并非真的支持泰王,而今看他也不是一心的保皇党,那他做这些事究竟要保的是谁? 似乎没想到花溪突然问这个,欧阳铮望着那双好奇的眸,像极了某种摇尾巴的小动物,爱怜地摸了摸花溪的头,他的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额上,“现在不便,等时机到了你自会知道。” 花溪“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她不是事事追根究底、自寻烦恼之人,只是临时起意才问起,欧阳铮既然不说,那自有不说的道理,况且他并未直接回绝,定是有所顾虑。 回到洛西王府,欧阳铮便被洛西王叫去书房了。花溪去了王妃屋里。 王妃正坐着炕边与管事的说话,花溪一进来,她便招呼花溪近前,“今儿织司要裁制冬衣,送了些花样,你过来帮忙看看?” 王妃信佛,花溪上前帮忙选了几幅素净的,王妃瞧着满意,打发了总管,又问起了宫里的事来。花溪想了想,遂将宫里的事说给了王妃听。 待王妃听到欧阳铮据婚时,眉头轻蹙却没出声,直到花溪将事情说完后,她才叹气道:“宣这孩重情义……人言可畏,到时只怕委屈了公主。” “静娴并不在意这些。”花溪心道,人言可畏?不过是说她善妒罢了。日是要自己过的,她才不愿故意找事给自己添堵。 王妃笑了笑,“我早看出来花溪你识大体,宣能娶到你是她的福气。不过,你该知道欧阳家一脉单传,就宣一个儿,这次事暂且搁过。你是个懂事的孩,自然明白我和王爷为人父母的苦衷,如今你们是新婚燕尔,此时再给你们屋里添人实在不妥。不过等过个一年半载,还是应该给宣屋里添些人的。” 王妃唤她“花溪”,并非“静娴”,是以婆婆的立场与她这个媳妇说话,而不是从地位高低而论,是在告诉她为**者应该如何做她不是没想到回府后会遇到这种情况,只是真听到王妃的要求后,胸升起了一阵无力感。王妃毕竟是他的母亲,为繁衍嗣替丈夫纳妾是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思想,她不奢望王妃会认同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所以她也没有开口反驳,只得轻轻地点点头,“媳妇省的。” 陪着王妃用了膳,花溪回了自己屋。欧阳铮一直没回来,派人说他出门有事。花溪等到半夜都没见他回来,自己先躺下等他,翻来覆去想着今日王妃的话,她能佯答应一次两次,可时间久了呢?她相信欧阳铮,可又怕王妃会影响了他,还有朝的事……恼人的心事折腾了她大半宿,辗转反侧,一直拖到天蒙蒙亮还不见欧阳铮回来,花溪受不住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花溪感觉一阵凉意袭来,接着又跌入一个火热的怀抱,睁开眼对上欧阳铮笑吟吟的眸,听他在耳畔吹了口热气,“吵醒你了……” 花溪耳朵发痒,懒洋洋地推开他的脸,撅着嘴佯怒道:“彻夜不归,上哪里风流快活去了?” 欧阳铮捏捏她的脸,“昨个儿出宫后,皇上让皇们去了御书房议事,我晚上去和澄见面了……陛下要调滑州、秦州两处大营人马合并入岐州大营……” 花溪一凛,脸色大变“皇帝要合兵攻打西月了?” 欧阳铮却是不急,搂着花溪安抚说:“还没有……真要开战,如今准备已经晚了。入冬不宜行军打仗,要开战起码要等到开春。泰王有意派部将统领岐州大营,被皇上驳回了,派了志都任主帅。不过他将兵部交给了泰王署理,平王则主管了吏部,安王负责刑部。” “还是得让五哥早做打算。”花溪心无法平静,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欧阳铮却说:“世事无常,离开春还有半年时间,这期间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总是还有时间做些事情。今日,陛下会下旨将林贵和调入上京府任巡抚,彬州大营的主帅换成了萧一鸣。林是泰王的人,萧却是平王的人。衡州大营主帅一直空缺,从副将里将刘蒙提拔上来,他是玉太傅的关门弟,算是泰王的人。彬州和衡州大营拱卫京师,这一东一西两处人马如今是对峙之势……” “西月内乱里,薄野宗启背后有泰王的影,老皇帝岂会不知?他如今更怕儿们窝里反。”欧阳铮的下颌抵着花溪的额头,“过了大祭你还是回西月去。” 他不放心花溪,今日开始,便是一场硬仗。花溪刚经历过西月凶险的战事,他不舍得再让她面对另一场阴谋角斗。 花溪低低应了一声。 欧阳铮抱着她仰面躺着,“昨日去见娘,娘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第二百二十八章 祭祖 气势恢宏的太庙前,皇帝立在那高台之上,手执黄绢宣读着祭天书。底下跪满了王公贵族、武百官,一个个躬身垂首听着那冗长的祭,不知是聚精会神还是昏昏欲睡,总之看起来倒还算庄严肃穆。 宣读完祭,献上三牲祭品,众人山呼叩拜,伏地起身,忽然有人高呼了一声:“啊,流——泪——,流血泪” 众人向祭坛上一看,纷纷发出讶异的抽气声,只见祭坛上三牲祭品眼流下了血泪,这可是大凶之兆。 花溪身一僵,偷偷抬头看见高台上皇帝冷凝着脸,目光扫到下首某个地方,手贴着胸口,似隐忍着怒气,忽然大声喝道:“摆驾回宫” 顺着皇帝的目光看过去,那处跪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尹元烨和欧阳铮。此次祭祀大典虽有礼部承办,但主理之职皇帝交给了泰王,并指欧阳铮协理,这时出事,欧阳铮必定难逃罪责。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好好的祭天大典就这样草草结束。皇帝愤然离去,皇后带领嫔妃随之离开,现场的场面一时慌乱不堪。 花溪焦急地望了欧阳铮一眼,而欧阳铮正好抬起头看向这里,四目相对,他投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唇角微微扬起。 皇帝终于走了,不过谁都知道接下来要迎接的将是真正的雷霆之怒。 马车里,花溪靠着欧阳铮坐着,手放在他的手上,不自觉地握紧,轻声问道:“出了这事,你……” 欧阳铮只觉手上微凉,大掌包裹起她的手,放到嘴上哈了口气,又捏着掌心搓了搓,“今儿风大,出来时你怎不多穿些,手这么凉。” 花溪愣住了,忘了说话。 就这样,一个搓着另一个微凉的手要捂热它,而一个则静静地看着另一个,两人都没说话。直到花溪的手恢复了温度,欧阳铮才满意地点点头,“赶明儿再碰上我一夜未回,你再不注意身,我定要罚你。” 欧阳铮这般行止让外人看去定会大吃一惊,他素来冷漠,并不似与他齐名的洛东王世陈鸿飞那般风光霁月,更不像尹郡王的温柔亲和,就连说这样贴心的话语气都没有旁人的轻柔,如清冷的河水,脉脉流动,无波无澜,不过却别有一番温情流转,花溪心一颤,身体里似乎涌起一股融融的暖流,安抚了那些许的惶恐和不安。 就在花溪要开口时,车突然停下了,是王府里欧阳铮书房侍奉书的小厮,满头大汗地来报信,“爷,宫里来人让你即刻进宫。承郡王也派人来了,让您自个儿小心。” 花溪不自觉地抓紧了欧阳铮的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我在家等你” 欧阳铮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唇角笑意飞扬,“嗯等我回来” 欧阳铮下了车,花溪独自回了王府。 换下繁重的命妇礼服,翠茗帮着卸了花溪头上的金钗珠翠,重新梳了个堕马髻,换上了家常的轻便衣裳去看王妃。 王妃一回来就去了佛堂,花溪不敢打扰,就在屋里坐着。等了一刻钟,王妃被嬷嬷扶着从佛堂里出来了。 “母妃,仔细身,宣他知道分寸,不会有事的。”花溪起身帮嬷嬷搀扶王妃到炕上坐。 淡淡地看了花溪一眼,王妃微叹了口气,“哎,如今也只能求个安心罢了。”语气显得疲惫,似不想与花溪多说话,摆摆手,“累了半晌回去歇着吧” 花溪告退离开,临出门前看见王妃身边伺候的冯嬷嬷行色匆匆急地从外面进来,差点撞上了花溪。 “世妃”冯嬷嬷神色慌张,朝花溪行了礼,眼光却往屋里瞟,嘴上赔礼道,“奴婢该死,奴婢赶着有事回禀王妃,一时不慎冲撞了您,还请您原谅则个。” “不碍的,我正要离开,嬷嬷请吧”花溪打量了冯嬷嬷一眼,冯嬷嬷赶紧收回了视线,低头退到一边,“世妃请” 花溪点点头,绕过她出门去了。 冯嬷嬷松了口气,跨步上了台阶,打了帘进了屋里。 “什么事?”王妃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抿了两口润了润唇。 “王妃,庄南太妃那边派人来送信。”冯嬷嬷刻意压低了声音,“禁卫军奉旨去抄敬宁侯家了。” 敬宁侯是王妃的表亲,平日里素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一旦查抄势必有所牵连,加上欧阳铮因为祭典出了问题而被唤进宫,王妃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手不由一颤,茶杯差点脱手,“几时去的?” “一回宫就下了旨,庄南太妃刚好在宫里,借着取药的当口着人带信儿过来。奴婢让人过去看了,人已经到了安盛里了。” 王妃霍一下从炕上下来,“我得赶紧跟王爷商量商量。”她一刻没停,套了外裳就往外院去了。 洛西王正在书房与幕僚商议欧阳铮的事,听见门上报说王妃有急事寻王爷,不禁蹙了蹙眉,“请王妃进来。” 王妃一进来见屋里还有旁的人在,朝王爷使了个眼色,洛西王挥挥手叫众人出去。 “庄南太妃从宫里传来消息,皇上让人抄了敬宁侯府。真是祸不单行”虽说伴君如伴虎,可往常洛西王府众人行事低调,只是在欧阳铮一意求娶花溪之后才有了变化。即便平日不过问政事,但往来交际,多少还是知道些,从和王爷谈话和各宫的反应也能揣摩到一二,皇帝并不满意宣的亲事,或者说皇帝对西月的事务还另有打算。起初王妃便不大同意,奈何儿相,王爷点头,她这做母亲的也不好多反对。一天内接二连三的出事,她不禁心埋怨起花溪来,更加牵挂宫里的儿。 “宣如今在宫没个消息,万一有事可如何是好?”王妃急得声音微变,“当初我说不能让他娶西月公主,头前又拒了皇上的指婚,宣这孩真是……” 饶是素日里见惯了风雨的洛西王,此刻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皱眉,脸上神色微变,在屋踱步,片刻才道:“现如今说这些有何用?人娶都娶回来了,再说了,敬宁侯那边的生意我早叫你不要掺和……圣上那里早就对宣在西月之事上的态度颇有微词,抄敬宁侯府却不仅是在警告咱们,怕是圣上早就看敬宁侯手里的银了……他们出事了,要罚也不是咱们一家的事,你且宽心,宣心早有计较,一切等宣的消息再做打算。” 窗外起了风,吹散了枝上泛黄的树,洛西王看着窗外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二百二十九章 圣旨 “静娴是个好孩,只可惜……万一皇上真要动西月了,只怕会跟咱们要人,哎——”洛西王长长地舒了口气,“我还有事,你先回去歇着吧,皇上暂时还不会动欧阳家的。” 王妃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返身出门去了。 花溪回了院,拿着书册一字没看进去,于是撂下书册站在窗前发呆,一站便是一下午,直到金乌西坠掌灯之时,门上才说欧阳铮回来了,不过一回来就去了王妃院。 花溪没在意,不多时却有婆来报信请花溪过去一趟。花溪问出了何事,那婆支吾了半天,才说:“奴婢只负责报信,不晓得出了何事,不过世爷这会儿正在王妃屋里。” 花溪没再多问,换了衣裳直接去了王妃的院。 花溪进了屋,看见王爷、王妃和欧阳铮都在,只是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每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她上前行了礼正要坐下,欧阳铮突然站起身,拉住她就要往外走。 王爷在身后喝道:“宣,坐下” 欧阳铮脸色极差,“你们不必从花溪身上下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那事的” 王妃急了,“如今这都什么时候了,王爷说那是权宜之计。你没问过你媳妇的意思,怎知她不会答应?” 花溪一头雾水,不知这三人这是唱哪一出,“宣,有什么事坐下来说清楚了再走,别让父王和母妃担心。” “是是,还是静娴识大体。” 花溪拉着欧阳铮坐回原处,上首王妃道:“刚刚在宫里,皇后娘娘和太后求情,陛下开恩,赦了宣的罪责,只是罚了一年的俸禄,卸了他手上工部的差事……不过还有道旨意是下给你的。” “我?”花溪吃了一惊,这事怎么又扯到了自己身上。 只听见王妃继续道:“祭天出了岔,钦天监上书说要阴月出生的命格贵重的皇族女去寺院诵经百日,以避祸患。宫里阴月生辰的有尚华公主和锦嫔娘娘,另外还有你,皇上下旨让你们三人陪同庄南太妃到南郊兴善寺礼佛百日……” 花溪一直听着,在听到礼佛百日后,愣怔了一瞬,随即明白了过来,目光微沉,平静得有些可怕。王妃瞧见不禁一滞,只觉得花溪的目光不知怎的与宣生气时的目光一模一样,顿了顿才道:“为大华先祖祈福。” 花溪自嘲一笑,欧阳铮与自己成婚就不是皇帝授意的,后来又当殿拒婚,加剧了他对洛西王家的猜忌。她岂会不明白这道旨意是在警告欧阳铮和自己,他的无上权威容不得半点挑战。他已经给欧阳家留了面,先调开自己,然后势必重新赐婚,即使不是符三娘,也有其他的张三娘、李三娘。 “您莫要瞒我?这两道旨意后面,是不是还有一道百日之后的赐婚旨?”花溪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 王妃脸色一变,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怎么会?今儿不是碰到这档事,钦天监给陛下出了个化解的法,所以才有了祈福之事。你别多想,不过百日就能回府了。” 看样自己猜对了。王妃的反应不是说明了一切……时隔一月,大华皇帝的行为无疑是在告诉众人,他要动西月是势在必行 花溪一时失神,落在欧阳铮眼,却以为是黯然神伤,他抬手握住花溪的手,“我应承过你的事,不会改变即使皇帝也不行,我不会让他有机会下赐婚旨的” 花溪转头看向欧阳铮,他的目光深沉坚定,透着无限的力量,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自信、沉着,仿佛天塌下来也有他为你顶着。欧阳铮之于她,说是犹如神邸一样的存在都不为过。 她轻轻地点点头,“我信你” “宣,浑说什么,你要造反不成?”王爷厉声喝止,“你贸然去西月,我没阻拦你,是知道你做事有分寸,不会损害欧阳家的利益。可今次之事关欧阳家生死,你怎能这般意气用事?” “今次的祭典上每个环节如何行事、何人负责都是通过我、泰王与礼部尚书两人商议后定下的。祭品是按时辰宰杀献祭,要在这上面做手脚,定是熟悉整个祭祀过程之人。我与尹元烨总不会自己害自己,若说此事谁受益最大,自然是平王。这明眼人都能看出的粗陋手段,陛下却不曾查问就此定罪,难道他就没有看出来?或者说,一开始便是他授意为之的……” 欧阳铮气愤之极,但语气却仍是那般波澜不惊,饶是洛西王恼怒他的话语,却也不好发火,只无奈道:“宣,你既知陛下的用意,为何当初还要抗旨?” 欧阳铮摇摇头,“即便不抗旨,他的戒心也不会减少……父王,陛下这两年脾气愈发古怪,疑心又重,你虽忠心,但他却未必这样认为。再说,梅妃的事难道您忘记了……我不想欧阳家最后落得家破人亡” 洛西王身一震,坐在那里木木地说不出话来。王妃在他身边轻轻地叹了口气,“静娴这次是受了委屈,你父王和我有何尝愿意如此?这不是没法,大局为重,无论如何,先应付了眼前的事再说吧。静娴,你看呢?” 是了,现在根本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花溪相信欧阳铮说过的话,只是如今这时候,什么都比不得性命重要。花溪冷静了下来,也对欧阳铮摇头道:“……不过是诵经念佛,难不倒我的。”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总觉得那些“我不能拖累你”之类煽情的话说出来显得太矫情,也太虚。既然明知事不可违,那她就不会抗旨,虽然王爷和王妃的态度让她心里生出些怨气。 刚刚的薄怒到现在的沉寂,花溪好像突然想通了一样。只是她越是这样放得开,欧阳铮心里越不好受,感觉自己让她受委屈了。 不知是因为和欧阳铮争执还是想起了旧事,洛西王显得有些疲惫,挥手打发花溪和欧阳铮,“既如此,你们也回去早些歇着吧。斋戒沐浴三日后,随庄南太妃起行。” 两人从王妃院里出来,天已经黑了。 “用过膳了吗?” “还没。” 花溪打发人回去备膳。 “走着回去吧。”欧阳铮说,花溪点头应了,两人没有坐轿,沿着石路往前走。 道旁石柱油灯都点亮了,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远看香一颗颗小星,照亮了暗夜迷茫的前路。 花溪捧着手轻轻哈了口气,下一秒手就被欧阳铮捉到了手里,“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戴暖手?” 她没心没肺地笑着说:“听你回来了,走得急就忘了。”感觉欧阳铮手里熟悉的温度,花溪不由心酸涩,眼泪无声无息地涌了上来,打湿了眼眶,还有三天,然后就要分开,也不知再过几个月他们两人还能不能这样安安稳稳地散步? 光线暗淡,可依然能看清她脸上落下的晶莹,欧阳铮有些无措,抬手胡乱地摸着花溪脸上的泪,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刮过花溪的脸颊,有些痒,有些痛,“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没事,风眯了眼。”花溪暗自唾弃自己,借口真拙劣。 欧阳铮知道她是为了什么难受,心疼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这里风大,赶紧回吧。” “嗯”她转身往前走,一不小心踩在路边,闪了脚,本不是特别疼,只是因为心里不舒服,这疼痛似乎放大了,花溪刚敛去的泪又涌了上来。 “扭到了吗?” “没事。” 空气传来一声叹息,“上来,我背你” 花溪还没反应,欧阳铮已经背转身示意她上来。她愣了愣,往四周看看,小声道:“这是在府里,传到父王和母妃耳朵里,定要说我不懂规矩了。”虽然她很想让他背着自己走,但这行为于理不合。 “那换抱的好了?”欧阳铮一本正经的脸说出这么不正经的话,让花溪再一次呆住了。 “听话,快上来。” 花溪趴到了欧阳铮的背上,不甚宽厚,却异常的温暖。她伸手环住他的脖,脸贴着脸,原本因为被迫分开的伤感也被这温暖冲淡了。 欧阳铮一步步背着花溪穿过那条燃着星灯的小道,背上的人儿没什么重量,他低声道:“等从寺里回来,得想法补补身……父王和母妃盼孙盼了好些年了。” 花溪脸一热,粉拳打在欧阳铮肩上,头埋在颈间,含糊地说了一句,“没正形的——那会儿还不知会怎么样呢?”你身边说不定又有了人了…… “我说得是实话。”欧阳铮看着前路轻唤了一声,“花溪。” “嗯?”他背上的暖意让她贪恋,恍惚间又有了些困意。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信我好好在寺里等我接你” 欧阳铮的声音变得飘渺,花溪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嗯”,便睡着了。 第二百三十章 避难 兴善寺位于上京城南二十里,但鲜少有香客,究其原因,是因为此处乃是专供大华皇室礼佛的皇家寺院,闲杂人等不得擅入,只有特定节日才会对外开放山门,为公众讲经说法或是施粥布药。寺院气势恢宏,后山的风景也是绝佳。说好听点就是环境清幽雅致,说不好听点就是人迹罕至。里面的人除了和尚、有身份地位的修士,有三两个寄住在后山读书的贵族弟,另外还有一处别苑养着几个特殊的人,据说是上京几个大贵族府里犯事的姬妾。 这次随着庄南太妃同行的除了花溪,还有皇帝的八公主尚华公主和锦嫔娘娘。花溪曾在皇家宴会上与尚华公主见过两面,加上尚华与花溪年纪相仿,虽原本是点头之交,但因为这次成了难友,倒是比宫里放开了许多,在寺里没两日便与花溪熟识了。 因为能出宫,哪怕就是换个地方呆着,尚华也充满了好奇,活像是个出笼的小鸟,没事就叽叽喳喳地给花溪讲八卦。那些各府里的八卦,别苑里的那几个小妾的种种都是这位公主大人告诉花溪的。至于那位锦嫔娘娘,除了礼佛念经时,大多都陪着庄南太妃,平时除了必要的招呼礼节外鲜少坐下来与花溪和尚华闲话,倒是常派人送些时果素点来给花溪。 日虽然烦闷,不过对于在翠屏山里生活了十多年的花溪来讲,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加上兴善寺的佛香和篆香在大华颇有些名气,花溪没事还与寺的师傅研讨制香的方,收获颇丰。 十月初五,达摩祖师寿诞日,兴善寺主持开坛说法,山门对外开放一日。 花溪随着庄南太妃殿后在后舍经堂诵完**,庄南太妃说要去聆听佛法,点了锦嫔同行,至于尚华和花溪并未强求,两人便辞了太妃,去后山下赏菊。两人游了一个时辰,便各自回房歇息。 刚走近院,就看见一队人马在院外等候,老远就能看见敞口的院门里,翠茗还有随行的丫鬟和婆都站在院里。 “来者何人?”院外守卫的兵士大喝了一声。 “公主。”白兰看势头不对,想让花溪离开,不想花溪却道,“不能退,上去看个究竟。”此时再走,别人真以为她心里有鬼。她不是那个孤女,她是西月的公主,是欧阳铮的妻。她在外代表的不是她一人。 花溪走上前,冷声反问道:“皇家寺院妄动兵戈,你们意欲何为?”她虽然已经遵照大华皇帝的意思禁于兴善寺,但不代表她身为西月公主的尊严受到侵犯而忍气吞声。 一个身着玄色袍服腰系犀角带的高壮男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拱手朝花溪道:“下官尹正见过静娴公主。只因天牢走脱一重犯,一路逃逸到了兴善寺附近,所以标下是奉旨前来搜拿,不当之处还请公主见谅”虽是解释,可尹正的态度冷硬,丝毫没有因私闯失礼之处赔罪的意思。 一听到来人的名字,花溪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这人她听欧阳铮说起过,出身尹氏旁支,去年异军突起,剿了东海一支海盗,颇受皇帝器重,破格提拔入京,任禁军副统领,年前又娶了泰王妃弟媳的庶妹,说起来他应该是尹元烨那派的人。只是这几日,大华皇帝在东山围场狩猎,身为禁军副统领的尹正怎么会没有随驾,而是出现在兴善寺?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本宫与尚华公主刚刚游园回来,就看见统领在此处兴师动众地搜查人犯,事先都未曾派人通秉一声,看来本宫这个和亲公主在你们眼连平常百姓都不如了?还是统领怀疑本宫私藏人犯,所以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 花溪面色冷凝,看得尹正直冒汗,本来听闻这静娴公主本是孤女,性格清冷,不喜交际,遇事能避则避,没想到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只是他奉命前来劫杀,顺着血迹追了进来,万不能将人放跑了。 不想,花溪话音刚落,院搜查的士兵出来了,看神情也知道没有搜到人。花溪冷眼瞧着,不忿道:“本宫是来为大华祈福,不是来受人欺辱的来人,去请庄南太妃过来,本宫得让她老人家给评评理” 尹正硬着头皮放软了姿态,“公主息怒,事情紧急,标下也是担心公主和太妃等人的安全,才未及通秉。只是标下现下还要捉拿逃犯,事后自会向陛下和公主请罪走,去别处搜查” 尹正带着人马匆匆退走,白兰欲上前理论,被花溪拦下了,“无妨,让他们走”她本来怕有人设计陷害,想早点送走这帮瘟神,这会儿没查到什么,赶紧走了干净,再去理论又闹出什么事来就难收场了。 人退走了,留下一院兢兢战战的奴仆,花溪吩咐白兰和翠茗安抚好众人,自己先回屋里。 刚换了衣裳出来,忽地嗅到一股血腥气,让花溪的身一僵,下一刻就听见有人唤了声:“花溪。” 柜后阴影里走出一个人,头发凌乱,衣衫上划开了一道道口,赫然是尹承宗。 “尹大哥,你怎么……”花溪没料到,尹承宗在看到她的下一秒突然倒在她怀里。她将人拖到了炕上,尹承宗腹部渗出的血迹吓了她一跳。 花溪蓦地一惊,莫非尹正要找的人就是尹承宗。 她急急走到门口,让人唤了白兰回来,又吩咐人不要打扰。 白兰进来后一看见了床上的人,便明白了花溪的意思,径直走过去把脉验伤,处理一下伤口,上了药,“郡王伤势不轻,奴婢还要再去寻些药内服。” 花溪看了看炕上眉头紧蹙的尹承宗,“嗯,你自己小心,走时把翠茗叫进来帮忙。” 不知过了几时,躺在炕上的尹承宗猛然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屋顶,记忆里自己躲过暗箭沿着围场后崖逃到附近的兴善寺……后来避开追兵,好像见到了花溪…… “尹大哥,你醒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宫变(上) 甘冽似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尹承宗侧头一看,迷蒙的双眼顿时一亮,眼前明眸潋滟、冰肌玉容、皎洁如莲的女不是花溪是谁。这才忆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来,围场受伤又有人追杀,硬撑着逃到了兴善寺,也是因为潜意识里花溪在此,她是自己相信的人,所以在见到她一瞬便放松了警惕,昏了过去。 “多谢花溪妹妹救命之恩”虽然花溪嫁给了欧阳铮,可尹承宗却从未叫过她嫂。此时他想起身想谢谢花溪,不想扯到了伤口,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扭曲,哪里还有平日的风流倜傥。 花溪扶他坐好,忍不住笑出声来,“得了,快躺着吧你不陪着皇上围猎,倒有功夫来我这小院做客?” 除了脸色苍白些,尹承宗倒是恢复了他那副慵懒的模样,他笑望着花溪,勾勾唇角,无奈道:“本来是去围猎,不过打着打着给人当了活靶,苦命——八成是我这玉树临风的模样太招人眼了……哎这不,兴善寺离围场近,我就跑到这里看看妹妹。” 花溪被尹承宗逗乐了,不过看他不想多说受伤的事,她便没多问,只道:“你这伤白兰说要歇个三五日才能下床。这屋我让与你了,赶明儿你这个大华皇家第一富豪可要好好谢我” “那是一定,就算没这事,我还能少得了你的好处。”尹承宗就着花溪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抿抿嘴,“可这皇家第一富豪的名头可轮不到我头上,宣可不比我穷。” 花溪俯身掖了掖尹承宗的被角,清雅的莲香萦绕鼻端,不再是熟悉的橘香,但更适合她的性,尹承宗一阵恍惚,那温柔动人的脸离自己这般近,明明触手可及,却有心无力,还有不能……心蓦然一痛,这般温馨相处终究维持不了多久,剩下的只有遗憾。 尹承宗暗嘲,若是自己没那么多顾虑,没那么看重权势,也许她早就是他的人了。曾寄希望于她不会那么早嫁人,可没想到,一场战争,她便已为**。若换做别人,他也许还会争上一争,可她的丈夫是欧阳铮,他最好朋友、最重要伙伴,他曾经承诺过永远不会背弃的兄弟,叫他如何去争如何去抢?他做不出那背信弃义的事来只能太息,终还是错过了…… 他这一失神间,花溪已站起了身,“你先歇着,我让人给你弄些米粥来。这里离后山菊园近些,那边有一处储存杂物的僧房,尹正他们若是再来,你可以去那边躲躲。” 尹承宗回过神,点点头,脸上不复调笑的神态,多了几分怅然和哀痛。花溪没去深究,只当作没看见转身离开了。 过了五日,尹承宗终于可以下地了。花溪这几日可没少找借口挡尚华的驾,而上京传来了承郡王围猎落崖失踪的消息,她询问尹承宗的意思,看他有何打算,毕竟他呆在自己屋里也不是长久之策,时间长了总是会让人起疑的。 “你受了伤,每日清汤寡水的,又不敢在厨房里给你张罗补品,只能偷着炖点燕窝。本来若就我一人在这里,你住多久都无妨。可这两日尚华被我挡了两回了,长此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说着,花溪便将炖好的燕窝递给尹承宗,“宣知道你在这里吗?还是你要瞒着所有人演一出‘诈死’?” 她可不觉得尹承宗没法与外面通消息,自己有半日不在院里,留守的暗卫只剩下一人,而且她特意吩咐过不必拦他与外面通消息。本以为三两日,尹承宗就会走,不想一连五日,他都未曾提过离开之事。花溪不明白,他为何要一直躲在自己这里。 尹承宗一听,眯着眼点头笑着说:“知我者花溪也”往日他看似逍遥,其实日日在谋划算计,为了实现在娘亲坟前立下的誓言,他一直不断努力,身心压抑。而这四五日养伤,她每天都有半日时间陪他说话聊天,谈天说地,给自己解闷。每每看着她如花的笑颜,他心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花溪一愣,看来自己没猜错,他真要“假死”,打趣道:“你这一去,我代表西月上表吊唁,倒是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去和宣团聚。”她隐约猜测宣所说的那个人也许就是尹承宗。 刚想到此,只听见尹承宗道:“我昨日已经和宣联络过了,再过十日,上京必有‘死讯’传来。” “他现在何地?”许久未见欧阳铮,虽隔几日有信传过来,多是些问候或是思念的话语,并未多提及外面的情形。花溪知道,欧阳铮是怕她担心。 尹承宗吃完了一碗燕窝,将碗递给白兰,“他这两日坐镇西山大营,忙着寻我这个郡王。” “你们要……”话没说完,她就闭了嘴,动手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原以为尹承宗在朝堂上有别的打算,要给泰王或是平王一击,没想到却是自己要行动了。 两人都是聪明人,即使花溪的话没说完,尹承宗也听出了其深长的意味,目光陡然一变,蹙眉看着花溪,“宣给你说过什么吗?” “他没说过,我知道他不是尹元烨的人,你自然也不是。”无视尹承宗有些凌厉的目光,花溪神情自若道,“我曾问过他支持的是谁?他并没有告诉我。我知他怕我涉险,而且他是重诺之人,不告诉我自然是为了兄弟信守承诺。” 尹承宗似松了口气,目光划过一丝欣慰,抬头发现花溪正望着自己,那双清亮的眸似能看穿一切,神情不由一滞,随即道:“你刚说那法倒是可行,我起初还没想到。不过你接了旨意不必回京了,直接去西山大营。” 花溪蹙眉思忖,“到时只怕庄南太妃她们也要一同回京。” “你想法拖一日,宣会派人来接你。” 两人正说话,门口翠茗报说宫里赐下了些糕点,世爷派人给世妃送过来。 一般赐下的果饼之类,都是王妃直接派人送来,今次却换了世,花溪心知事有蹊跷,忙叫翠茗将人叫到偏房去。 “我去看看。”说完,花溪起身离开。 第二百三十二章 宫变(中) 两日后,花溪一早醒来,白兰就告诉她尹承宗离开了。 那日来送糕点的并非府上常用的信差,而是欧阳铮派了亲信前来送信,告知了她当日围场的事情,尹承宗被袭失踪,尹元烨受伤,署理围猎一应事宜的尹元烽受罚,另外就是让她等圣旨下来去西山大营而非回城。 人一走,花溪的心终于放下了。 起身换了衣裳去佛堂,跟着庄南太妃诵完经,庄南太妃欲留花溪说话,却被尚华寻了个借口扯着她离开了。 “怎么这般着急出来?” 花溪一问,尚华反倒不知从何说起,犹犹豫豫了半晌,才轻声问说:“这两日洛西王府里可有带信儿过来?” “来了。” 花溪淡淡应了一声,尚华瞧着她面色无异,心生诧异,“……你这心里不堵得慌?每次新人入宫,我母妃脸色一定很差。怎么瞧着你跟没事人一样?” “新人?”花溪眉头跳了跳,随即想到了什么。 尚华一听花溪似有疑惑,便知她并不知晓洛西王家的事,神色有些尴尬,小心道:“行围时,符女官及时示警,救了父皇,父皇念其有功,准了她嫁给欧阳世做侧室。” 花溪脸色一沉,“宣前日来信并未提及。” 尚华见花溪脸色,忙又加了句,“欧阳世当时不在场,是洛西王接的旨,不过父皇的旨意倒是没说是侧妃。” 不过花溪失神只是一瞬,下一刻她便恢复往常,淡笑道:“进就进来吧,左不过多双筷。” “哦,难得你想得开,我就放心了。”尚华笑了笑,脸色多了几分讪然。 “若无事,我先回去了。”花溪声音清清淡淡,听不出波澜起伏,平缓地好似静水一般。她朝尚华微微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了。尚华看着那个施施然离去的窈窕的背影,不禁撇撇嘴,轻哼了一声,也移步往自己住的院走去。 “公主,这事过去几日了,驸马他定是事忙才疏忽了……”跟在花溪身边的白兰看她脸色不佳,颇为担心,急忙宽慰花溪,心暗骂大华皇帝多事,上回驸马拒婚,最后还是被他横插一杠,还有那符三娘真是不知羞耻,上杆的给人做小。只是驸马却丝毫没给自家公主透露一点风声,这让白兰心里也升起来些许疑惑来。 花溪颔颔首不言语,一路慢行仿佛没听见白兰的话一般。白兰以为花溪心伤,不忍打扰,便闭了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没走几步,就听见花溪地说道:“你不必担心,他的为人我是清楚的,我并未曾因此事伤怀。与人相处,信任为基。我与他既有缘结连理,自是全然信任于他。至于旁人是何想法与我无关,更何况那旁的人也不是什么心思澄明之人,所以这样还是要装的。” 其实,花溪刚刚听白兰说话时根本就没往欧阳铮身上想,有些人死皮赖脸要进来,加上有皇帝推波助澜,他们拦是拦不。而她刚刚其实是在盘算另外一桩事,所以没应声。从尚华口得到消息,无疑给自己寻了个合适的借口装病,提前给庄南太妃她们打个预防针,等过两日消息来了,万一要一同回去,自己也好顺理成章找借口多留一日。 而对于欧阳铮,她是相信的,也明白他没有告诉自己的用意。他想在符三娘进府前将一切事情了结,更不想让自己为这事受委屈。倒是尚华的“好心”,让花溪心生了一丝异样。 当日回去,花溪便卧病不起了。 没过几天,果如尹承宗所说,在他失踪半月后,禁军在围场东面曲水河畔找到了某人的尸首。皇帝初闻噩耗,悲恸不已,坐在朝堂上便晕了过去,最后被内侍抬回来寝宫。任谁都觉得皇帝对承郡王这个侄表现出来的感情似乎非常深厚。不过花溪听到这个消息后,了然一笑,与她的猜测一般无二。她即刻派人留意其他三人的动静,又暗通知西月驻京通商的使臣上书,西月皇帝要花溪代表西月凭吊承郡王。 庄南太妃在兴善寺呆不下去了,她是看着尹承宗长大的,感情比一般人深厚,一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昏死过去,再顾不得什么礼佛之事,直接上表给了太后,次日太后便派人来接她回宫,而本以为会一同回去的尚华和锦嫔却没有随驾回宫。 过了三日,皇帝准了西月所请,准许花溪十日后前往郡王府吊唁,但要求当日即返。就在花溪以为自己一人回京时,宫里的第二道旨意下来了,皇后让尚华公主和进嫔娘娘同花溪同一日回宫参加丧礼。显然大华皇帝不放心自己,时时处处都让人监视着。 白兰知道计划有变,询问花溪的意思,花溪却道:“还有十日,不急不急。”她见花溪一副气定神闲的样,便没多问,总之主要她如何做她照做就是了。 是夜,花溪坐在屋里,躺在垫着厚厚绒毯摇椅上,口伴着白兰的笛声轻哼着小调,意态慵懒。 忽然后窗被人拉开了,一道人影窜进屋来,白兰机警,反手以笛为刀飞快地向来人攻去,却听花溪一声低喝:“慢着” 白兰闪身挡在花溪身前,发现那闯进来的人竟扯去了脸上的面巾,恍然道:“原来是驸马爷”说着,便笑了笑退出房去,留了两人在屋里说话。 花溪有一下没一下动着摇椅,椅上垫了厚厚的绒毯,她穿了件白兔毛滚边绣芙蓉花的藕荷色夹袄,腿上盖着金丝绣海棠绿缎面薄被,脚上穿了上怪模怪样的兔头鞋。 “山里凉,你畏寒,应该让丫头烧个炭盆。” 花溪不说话,欧阳铮拉了把圆凳坐在了花溪身边,看着她那张玉白的小脸陷在那一丛毛茸茸的兔毛里,眼睛斜睨着自己,嘟着红唇,气鼓鼓的小模样煞是可爱。 欧阳铮莞尔,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生气了?是嫌为夫不早些来看你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宫变(下) 花溪故意气哼哼地甩开了他的手,“出了这么多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欧阳铮松了手,“你已知道了?”他伸手将花溪从摇椅上抱起来,窝在自己怀里。 “尚华告诉我的。” “怎的……是嫌我没告诉你?”欧阳铮抱着花溪起身放到了炕上,自己也脱了鞋坐了上去,又把花溪搂在怀里。 “那倒不是。你我是夫妻,我自是信你的。只是从别人口得知,总是有些不舒服。”花溪仰着头眯着眼睛冲着欧阳铮笑了一个,然后动了动身,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了,双手环着欧阳铮的腰,活像只慵懒的猫咪。 话语听似漫不经心,浑不在意,但欧阳铮知道这事儿让花溪心里不舒服了,换做是他遇到这样的事亦会生气,何况两人刚成婚不久。他少不得安慰花溪道:“没想到她……也是我的不是,疏忽了。我这不专程过来给娘赔礼来了,借别人的口显不出诚意来。”他捏着花溪细白柔软的手指把玩,语气隐隐带着几分几不可察的宠溺讨好。 花溪心里虽有些怨气,但却相信欧阳铮的为人,所以并没再纠缠符三娘的事,转而问道:“大华皇帝防着我,还给派了俩解闷的‘护卫’。要想转道去西山大营得先绕开那两个才行……不过,撂倒了那两个固然很容易,但我担心会打草惊蛇,影响了你们的计划。” “尹元烽玩忽之责还未定论,还被禁足在府,围场之事因葬礼暂时被搁置。那边御史又揭了泰王私用贡品,纳了北藩进贡的美人之事,还有陈年的盐税旧案也被人翻出来说事,泰王府的日也不好过。南蛮蠢蠢欲动,皇上要抽调人手去镇压,各大营布防也要有变动。尹元烨终是按捺不住了……” 欧阳铮在花溪额上亲了亲,轻松的口吻仿佛刚刚说的只是件不足轻重的小事,唯独凝重的脸色显示出他内心真实情绪,“明日我便离开西山大营回京,澄如今就在西山,路上我会派人接应你,你见机行事。万事小心,莫让我挂心。” “那你呢?父王和母妃呢?”花溪翻身坐了起来,面对着欧阳铮,“几时来与我会和?” “借口南蛮动乱父亲带着母妃回封地驻防,我这个世留京,皇帝就放行了。”望着盈盈的双眸,感受到里面蕴满的浓浓关切和担心,欧阳铮脸色立时柔和了下来,“快了,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带你回西月看父王。” 两人聊了半宿,有亲热了一阵,花溪在欧阳铮怀里睡着了,欧阳铮将她放到炕上,盖上了被,轻轻在她额上烙上一吻,唤了白兰进来服侍,自己则从来路离开消失在了夜色。 十日后,花溪启程返京。 昨夜山里下了小雪,路上有些湿滑,行路的速度比往常慢了许多。 车角的熏香球左右摇曳,缭绕着淡淡如轻雾的香烟,醺然欲醉。花溪歪在软垫上抱着手炉,闭着眼睛打瞌睡,白兰坐在一旁给她捏腿,而翠茗昨日便被打发回王府美其名曰做准备,实则混淆那些有心人的视线,今日一早便离开王府出城去了丁香在西山附近乡下买的宅里等候花溪。 “公主,开出山了。” 花溪睁开了眼睛,“发信号吧。” “是。”白兰点点头,闪身出了车。 不多时,一声“有刺客”响彻山间,车队被从山里冲出来的马队分成了两截,抽刀声、哭喊声响成一片,登时大乱。不消一刻,那冲出来的人马似一阵风一样四散而去,竟未杀一人,只有几个护卫受了伤,而多数受了轻伤的都是四散躲避时慌乱跌倒擦伤或是撞伤的。领头的侍卫长吩咐原地休整,挨个车问询之时,才发现洛西王世妃车空无一人,队伍又是一阵躁动。 暗卫和欧阳铮手下里应外合,制造混乱,让花溪得以脱身。一队人骑马穿过山林往西,行了两刻,便与接应的马车汇合。花溪下马欲换车,不想一支响箭嗖一下插到了车辕上,引起马儿一阵嘶鸣。 “何人在此?”白兰高喝一声,挡在了花溪面前。 “世妃怎么走得这般快,我等这紧赶慢赶才追上世妃” 四周围上来不少蒙面人,花溪打量了一眼,看这架势不像大华皇帝派来的兵,自己手下人都是从西月带来的,按理不会出岔,那么定是欧阳铮那派有人泄露了她的行踪,究竟是谁?看着站着高处那个这些日里一直低眉顺目的女,花溪不禁蹙了蹙眉,随即收回了脚步,朗声笑道:“锦嫔娘娘的脚程似乎比我快得多就不知您在此处意欲何为?” “不敢当。世妃贵人事忙,但主吩咐要务必请公主与属下同回上京,却不想公主竟不打算回京了,无奈之下只好跟了来。”锦嫔一改惯常温婉的作风,面色如常,但眉宇间多了几分冷冽的戾气。 “我何时说过不回京?回去告诉你主,我去何处不劳别人相送。”花溪朝白兰使了个眼色,顿时喊杀声四起。 花溪手下和锦嫔带来的人杀将到了一处。白兰护着花溪上了车,一路杀出重围。锦嫔眼见花溪要跑,自己交不了差,怕主上责罚,急令手下摆脱纠缠直追目标,不想却被阻拦了近半个时辰。她原本仗着人多以为能将花溪一举成擒,眼见任务有失,想要贪功是不行了,急忙发了给前面阻拦的另一队人马信号。 马车疾驰,车有些颠簸,花溪双手撑着车壁,对白兰吩咐道:“不去西山,回上京” “公主,为何?”白兰不解道。 花溪沉声道:“锦嫔奉命前来,定是今晨出发前就离开车队,早先布置好了人马,打算抓我回去,却不是让我光明正大地顺利回到上京,后来发现我改道才追了来。不管她的主是谁,也不论她目的为何,现下有人接应我的事已被发现,那现在去西山并不安全……会将承郡王的行踪暴露的,还是转道回上京稳妥。” 白兰应诺,花溪等人跑到分岔路口,又遇上了埋伏,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回到上京外时已过了午时,尚华公主銮驾已经回宫。 花溪刚到洛西王府街口,就有宫的公公来传旨请花溪即可入宫。 “入宫?”花溪一愣,“灵堂不是设在承郡王府,我祭拜后自会入宫面圣。” “啊呀,世妃,这都什么时辰了。太后和皇上疼爱承郡王,破例在宫里承郡王原先住的宫殿设了灵堂,改在宫里行祭。” “公公,能否容我回府整理一下仪容再行入宫。”事情太过仓促,而且在宫里设灵堂不合规矩,花溪暗想此定有猫腻。 “这祭拜自是有规矩的,几时几刻谁上香都是定好的,您已经晚了,还不快随奴才进宫。至于衣衫,知道您仓促成行,已经让府上的丫鬟给您备好放在车里了,还望世妃不要误了时辰。”传旨的公公不乐意了,身后跟着的禁卫军也上前了一步。 “去跟府里说一声,我进宫了。”花溪见势头不对,吩咐了一声,白兰刚要人回府通报,便被禁卫军拦了下来。 两次围堵,跟在花溪身边的暗卫加上白兰只剩下人,眼见禁卫军将几人团团围住,花溪知道今日走不脱了。 “公公假传圣旨不怕掉脑袋吗?宫忌讳,怎会给一个郡王爷设灵堂?”花溪扫了一眼传旨的公公,声音冷冽,宫只怕有变了 “奴才怎么敢,况且,威远侯二公还在宫里十三皇处做客,世妃还是赶紧上车吧” 公公从袖里取出一枚金锁,正是花溪送给林哥儿的。花溪眼睛一眯,他们抓了林哥儿? “世妃”公公在催促,语气颇为不耐。 “好”花溪蹙眉应道,“我随你们去就是了。” “公主”白兰等人横刀就要杀出去,花溪见禁卫军少说也有三四十人,不是白兰人能应付的,捏了捏白兰的手,朝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兰几不可察地摇摇头,花溪横了她一眼,示意她必须先走,随即大喝一声:“走” 白兰一咬牙,与其余的人冲进禁卫军,一路杀了出去。 花溪不禁松了口气,任由禁卫军将其制住,塞进了备好的马车。禁卫军分出一队去追白兰,其余的人护送花溪进宫。 花溪被人绑缚了起来,靠坐在车厢里,不禁握了握身后的拳头,被人逼得连府门都不得入,可想而知此次禁宫之行定有凶险,也不知林哥儿怎么样了?抑或是他们故意设局诱她上钩?此时的花溪倒希望林哥儿安安稳稳地呆着威远侯府而不是宫…… 看着对面传旨的公公,花溪问道:“是谁让你带我进宫的?”宫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希望宣与尹承宗能顺利过了这一关。 “到了您自然知晓。”。 第二百三十四章 结局(上) 进了朝阳门,花溪便被那传旨的公公命人扒去了身上的衣服,换了宫女穿的衣裳,蒙了眼睛将她塞进洒扫的车下推进了深宫内院。 花溪被人带到一处宫室,卸下眼上黑布,她揉了揉眼睛,看着窗口处站着的两人,一人穿着玄色斗篷看不清面容,而另外一人则是泰王尹元烨是也。花溪冷笑道:“一路从兴善寺追到上京城,泰王的待客之道真是让本宫涨见识了” “倒是让公主受惊了。”尹元烨转过身笑着对花溪道,“锦嫔可是厉王的人,她阻你不过想宣就范。本王收到消息后,思来想去,觉得有锦嫔在,公主定会回京,所以才派了刘公公去请公主。”尹元烨倒是不避讳,大方地承认了自己胁迫花溪进宫的事只不过是他渔翁得利罢了。 锦嫔是不是他所派的人,花溪无暇考虑,她是鱼肉,人为刀俎,哪里容得她反抗。而今她更担心的是林哥儿的安危,“那我表弟呢?” 尹元烨道:“没想到公主还真是姐弟情深,不枉我用心良苦借程二公相邀。程二公此时正好好地呆在程府,公主不必挂心。” 花溪瞳孔一缩,心生疑惑,尹元烨是诓骗于她?还是不想她知道林哥儿的下落?难道尹元烨利用林哥儿只为了骗她而来,并非为了要挟程崇? “果真如此?那王爷真是用心良苦,别当最后落得一场空才好。” 听到花溪讽刺自己,尹元烨微微蹙眉,脸带薄怒,但看着曾经令他让人怦然心动的脸,怒火迟迟没有发作。半晌,他忽然沉声道:“本王想要的从来没有失手过。唯独公主拒绝我两次,本王这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问公主,可愿做我的皇后?” “多谢王爷美意好女不嫁二郎,花溪没有做皇后的福分。” 花溪冷然的语气让尹元烨的目光骤然阴鹜起来,想起过往种种,压抑的怒火怒涌了上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还如此不识抬举,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尹元烨厉声道:“薄野花溪,我暂且不杀你。既然你一心一意要跟着欧阳铮,迟早有一日,我定会让你陪着他一起下地府的。”说完,他转身吩咐身边之人,“人我可是交给你了,好好看着她。” “殿下放心,今日必能成事。”屋里另外一人对尹元烨说道。 “那好,父王马上就回宫了,老三的人马也集结得差不多了,本王要去布置,先走一步。” 尹元烨甩袖离去。至于那披着斗篷的人也跟着出门,与门口守卫的人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才返身回到屋里,正看见花溪在四下打量一番,见他回来了便静坐不语。 “数月不见,妹妹容色愈发妍丽了。” 花溪浑身一颤,眼睛死死盯着那玄色斗篷遮蔽下看不清面容的脸,慢慢说道:“薄野,不,莫罕宗启?” 兜帽卸下,那张俊美的脸露了出来,他笑着对花溪说:“难为妹妹还惦记着,呵呵” 笑声有些阴森,没想到会再见到莫罕宗启这个逆贼,真让花溪感到意外。她冷着一张脸,心想,今天的惊喜还真是该死的多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就知道你没死,锦成的事是你搞出来的吧?” 宗启脸上愣怔了一刻,随即笑道:“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那你猜猜我会把你怎么办?” “尹元烨要威胁欧阳铮,暂时不会杀我。” 这次完全能摆脱锦嫔去西山,但她还是放弃了。雪后泥泞,时间紧迫,他们逃逸的路线遮掩不及的话,定能被人发现蛛丝马迹。她不能暴露尹承宗,更不愿拖累欧阳铮的计划,功亏一篑他们这些人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于是她最后选了回京这条路。她相信白兰的能力,定能联络上在上京的欧阳铮,告诉他林哥儿的事,不过尹元烨一旦发现欧阳铮的异动,定会拿自己做要挟。花溪晓得她一时三刻不会丢了命,即使他夺宫成功,碍于欧阳铮他也不会轻易动手杀了自己,所以才会有恃无恐反驳他。 “至于你,想趁乱杀了我,挑起两国纷争。” 花溪状如无意的态度让宗启微微惊讶,“你不怕死?” 莫罕宗启没有反驳,那事情正如自己猜测的一样了。花溪心里有了底,倒不再心怯,坦言道:“怕,怎么会不怕不过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这来来回回生生死死也经历了无数次了,谁又能说我这次逃不过一劫呢?”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看你怎么逃过这一劫”莫罕宗启的瞬光幽暗,大掌掐住花溪的脖,脆弱白皙的脖颈握在他的掌,仿佛轻轻一用力就能捏断了一般。 花溪面无惧色,目光直射向宗启的脸,思忖着他的目的,他和尹元烨应该早就结盟,而这次入大华皇宫帮助尹元烨,无非是为了西月的那张龙椅……她赌他不敢真下杀手,“本来就是老天再给的机会,若它真要收回去,我也无能为力,只能说那是我的命。” 脖一紧,疼痛窒息感一下窜了上来,花溪仍就直视着宗启,就算真的要死,她也不会向他屈服。莫罕宗启松开了手,花溪猛地咳嗽了几声,手摸着脖,暗骂道,该死的混蛋,真的很痛 “弄疼了吗?脾气越来越倔了”宗启的话语很轻,指尖触及花溪的脖,让她顿时汗毛悚立,下意识地退开避开他的接触。 宗启倒是不觉尴尬,收回手自顾自坐下,“妹妹也坐吧,站着说话累得慌。” 花溪虽见他暂时没有杀心,但却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这个变态发起疯来,会不会要了她的命。花溪依言在宗启对面坐下,低头思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莫罕宗启在尹元烨走时说的那句话让她脑灵光一闪,“尹元烨要借你之手刺杀大华皇帝嫁祸给平王,还是我?” 宗启瞟她一眼,笑道:“哦?你猜到了。准确的说,是你们两方。所以,你的命迟早都会丢。”宗启的手探过来摸了摸花溪的脸,唇角带着宠溺暧昧的笑意,眼底却是刻骨的冰寒,如同披着华丽外衣的嗜血的魔鬼,“真是可惜了,我对妹妹还是念念不忘……嘿嘿薄野纪行害死了莲依,我发誓一定要替她报仇。你说我强上了他最亲的妹,再杀了送到他面前,他会怎么样?” 看到花溪眼一闪而过的惊恐和错愕,莫罕宗启的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下一刻,他大力一拽,将花溪身搂着怀里,一把推倒了床上,然后欺身而上压在了她的身上。 感觉脖上啃咬的刺痛,手臂被禁锢在头顶,听到腕上金镯触碰到嵌螺钿檀木床沿发出砰砰之声,花溪强自压下挣扎的冲动,告诉自己要镇定镇定,她还没问清林哥儿的下落不能动手初时不反抗就跟着他们进宫,最最重要的是担心林哥儿的安危,她并不大相信尹元烨说已经放了林哥儿的话,要知道林哥儿的行踪还要从这个死变态这里打探。 “三哥哥想念桂儿,也不必这般心急吧?” “桂儿”的名字一说出口,莫罕宗启浑身一震,撑起身看着花溪的脸,凌乱的发丝贴着嫣红的脸颊,微眯的双眸烟波流转,哪里还有往日清冷疏离之色,媚意天成,直看得人口干舌燥。 下意识地松了手劲儿,一双柔腕环上了他的脖颈,将他的身贴近了她的身躯,翦水双眸里倒映着自己的脸,樱色丹唇吐气如兰,萦绕在自己的唇边。 宗启一瞬迷惘后,轻笑道:“怎的妹妹想让我放你一马,所以要投怀送抱?” 唇角荡漾着风流清艳的笑意,花溪朱唇轻启,贴着宗启的耳畔,说道:“我只想三哥哥告诉我,尹元烨将我表弟藏到哪里去了?” “呵呵,你不信尹元烨的话?也对,那家伙的话只能信五分。”宗启的脸又贴近了一分,唇轻触了花溪的唇,“若我告诉你,你怎么报答我?” 花溪心一凛,尹元烨果真骗了我,林哥儿在宫里。面对眼前这个危险之人,想想林哥儿唤着姐姐的可爱追在自己身后的小身影,花溪一咬牙,豁出去让你占一会儿便宜,等套出林哥儿的下落,姑奶奶定要你好看 “你想要我怎么报答?”花溪放柔了声音,指尖在宗启脖颈上流连。 宗启瞬光一暗,深沉透着火光,左手一揽,扼住花溪的下颌,含出花溪的唇吮吸,手上一用力,花溪闷痛,齿关一松,他的舌头滑入她的口,攻城略地般横扫。右手从腰肢划上她挺立,隔着衣服揉捏了几下。体内躁动的血液涌了上来,莫罕宗启不满意这样的现状,不一会儿又游弋到了领口,指尖轻挑两下就解开了前襟的衣扣。宗启的唇从花溪唇上离开,一路舔舐着向下。 就在他想继续深入的时候,花溪双手固定住他的头不让他有进一步的行动,他仰面看着花溪,眼泛红,散发着嗜血的光芒,吓了花溪一跳,压抑的声音传来,“怎么,反悔了?” “不是,我是担心表弟。”花溪挑眉问道,“我表弟到底现在何处?” “后面的宫室。”莫罕宗启不耐烦道。 “带他过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结局(中) 上传: (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古代调香师_16 作者:月梢大小:1367K类型:穿越时间:201111169:58:37 帕子抹了眼角的泪,将薄野信受伤的事说了。 慕向卿叹息,“苦命的孩子——”她这才明白为何薄野信匆匆将花溪嫁给了欧阳铮。他怕自己身故,花溪一人在西月无靠,他不放心。况且大华毕竟是花溪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还有她这个姨母在,花溪不会受苦,加上以公主之身嫁过来,有地位有家世,不怕会有人欺侮她。 花溪靠在慕向卿怀里哭了一阵,才止了泪水,问道:“四姐现如今还好吗?身子可康复了?” “好了。前儿派人来说是又有喜了。”慕向卿又感慨道,“你们姐妹五个一转眼全都嫁人了。” 花溪没吭声,她不知道慕韵宁也嫁人了,就听见慕向卿自顾自说道:“你走了以后,慕家可是大不如前,韵宁去年冬里嫁给了刑部尚书的二儿子。不过那人却不是个省事的,家里光妾室就有五房,至于那些通房还有没名分的就更是数不胜数了。韵欣入了平王府,去年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一条命去了半条,可孩子一生下来,就被平王过继到了戚王妃名下。韵欣现在身子也不行了,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还不知道……” 慕向卿忍不住太息,虽说是自家过自家的日子,可好歹都是自家的侄女,犯了再多过错,如今遇到这些事还是心生怜惜。花溪默不吭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她不恨她们,同情也不过是一闪而逝的念头。她不会抱着宽恕怜悯的圣母态度去为她们叫屈,这毕竟都是个人的路…… 花溪暂时在程家住下,期间她去看了丁香和刘妈妈。 刘妈妈见着花溪,老泪纵横,半晌说不出话来。丁香则抹泪说:“姑娘,西月打仗那段时间,娘天天关在佛堂里给您祈福诵经。隔上五六日,就让我去程家询问有没有您的消息……好在老天保佑,您平安无事,还回了上京,呜呜……” 花溪红了眼圈,抱着刘妈妈和丁香,“花溪一直都很好,让你和妈妈担心了。” 三人抱头痛哭了一阵,花溪将自己与欧阳铮的亲事说了。刘妈妈念着花溪如今是公主了,觉得陪给欧阳铮有些遗憾,毕竟欧阳铮是个鳏夫。而丁香早先知道花溪和欧阳铮见过几次面,直道两人是缘分天定。看着刘妈妈和丁香为了欧阳铮是否合适她争执,仿佛又回到了翠屏山庄子时,三人相依为命的日子。 “只要欧阳世子对姑娘好就成,其他的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刘妈妈最后说了句。 花溪笑着安慰刘妈妈,“妈妈放心,他对我很好。” “四小姐泉下有知,看着姑娘过得好,定也高兴。” 丁香瞧着刘妈妈又要哭了,忙说:“娘,姑娘回来是好事,您这怎么动不动就哭上了。姑娘,这一年铺子生意不错,您的那些分红奴婢都给你存着呢。”接着,丁香又将这一年多铺子里的事说了说,铺面的生意有程家关照,她们过得不错。丁香二月生了个女儿,花溪来之前听慕向卿提起过,提前打了把金锁送给了小家伙做见面礼。 过了十日,公主仪仗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益州,花溪提前到城外程家别苑住下,准备等仪仗一到,一同进城。 八月十四,公主仪仗到了天都城,入住了礼宾馆。八月十五,宫内赐宴,迎接静娴公主。 第223章赠品(中) 这次送亲,薄野纪行派了薄野家旁支的也是他叔父辈的郡王薄野恒前来,大华这边则由尹承宗负责公主和亲事宜,而承郡王妃琼枝郡主自然而然就担起陪伴公主的任务。今次赐婚饮宴,也是她从旁协理。“一年不见,花溪你愈发娇美动人了,可生生将今儿在场的女眷们都比下去了。” 花溪淡然一笑,“姐姐说笑了,你和郡王大婚妹妹是没赶上,不过这一年下来你这脸色越发红润水灵了,看着郡王待姐姐不错,我也放心了。” 怡真眉头微蹙,眼中轻愁一闪而过,笑着说:“妹妹如今贵为公主,竟还有闲心来排揎我。倒是大华新帝怎么突然要将你嫁给欧阳世子?我听说还是你请旨赐的婚?” 欧阳铮在西月内乱时对外宣称是在封地,花溪听怡真这般说,想尹承宗怕是没有告诉过她西月的事,便装着羞怯之态,低着头半晌才哼哼着说了句:“世子爷曾救过我两次,一次是在上京,一次是刚到天都……” 花溪越说声音越低,琼枝了然,当是欧阳铮英雄救美,花溪芳心暗许,便再没多问。 两人一路行来,香影云鬓,宝珠玉翠,满目的莺莺燕燕,比起一年前入大华皇宫时更是“繁花似锦”,看来各府和大华皇宫里又添了不少新人。 花溪一进园,就看见一群人簇拥着长公主和几位嫔妃打扮的妇人在说话。 礼宾唱喝一声,众人回头给花溪行礼。 花溪还礼,园中一众贵妇、嫔妃过来寒暄,花溪始终感觉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射过来。她猛地回头,对上那道目光,却发现是景和郡主。目光中尽是愤恨和怒火,花溪不明所以,淡淡地瞟了一眼便看向别处。 景和身旁的有人说道:“这一年不见,慕家养女摇身一变成了公主,瞧瞧那条掐金丝牡丹的织锦裙,听说是欧阳世子特地打南边请了专人织造的……” “去年见过静娴公主一面,可不比今年这般艳光照人,那模样生得越发好看了,瞧着西月比咱们大华更养人。” “我还道欧阳世子除了符妃再不会瞧上什么人了,当初可是连景和都被拒了。没想到会娶个小孤女,不过谁叫人家有个好父王,一下子变郡主,现如今都成了公主了。” “是啊是啊!” 景和一听,横眉扫了身旁几个揶揄自己的宗亲的贵女们,银牙一咬,气愤道:“不就是个寄养在慕家的孤女,换了个身份回来显摆。再说她那个堂哥的皇帝位置来路不正,瞅西月那个乱劲儿,还指不定她那个公主位置能做多久?” 景和故意说得大声,引得一群人侧目。 “景和,你若身子不适,我派人送你去偏殿歇息。”琼枝横了一眼景和,示意她们不要破坏气氛。 “哼——”景和不理,越说越离谱,“韵琳苦命,被她算计,才嫁给了都锦那个粗人,被婆婆折磨得不成人样……亏得老侯爷还将她接回府里养着……忘恩负义之人还要人敬她,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声虽不大,但周围这几个人却听得请清楚楚。 琼枝眉毛一挑,刚要出声喝止,就听见花溪说:“宴席好像未开,莫非郡主喝多了酒?堂堂厉王郡主竞如市井妇人一般不识礼数,非议朝政不说还任意妄言抵毁本宫,待会儿本宫定要向皇后娘娘和厉王妃讨个说法。” 厉王素来与尹承宗不对盘,花溪要告状,琼枝乐见其成,只是碍于今日宴会是尹承宗负责,不能让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岔子。 “景和,还不快给公主赔礼。闹到皇后那里,王妃也保不住你。” 景和想要争辩,就被身旁的人拉住了,回头一看,却是不知几时走到自己身边的符三娘。符三娘冲她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两句,景和撇撇嘴,对花溪福福身,“静娴公主见谅,景和是念着长姐锦贵妃如今卧病在家,心中难受,一时失言,还请公主不要降罪!” 锦成公主自回到上京后便对外称病,在厉王府闭门不出,只是有太医院的人传出消息,说是锦成公主受了刺激得了疯病。 花溪入宫前听欧阳铮说起过那个薄野佲的遗腹子,也知其中利害,虽说薄野纪行已经登基,但若大华有意扶持锦成的儿子,绝对是对薄野纪行最大的威胁。即便现在大局已定,难保以后不会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花溪越发觉得刚刚那些话是旁人授意景和的,她一个郡主如何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西月朝政。思及此处,花溪也没再与景和计较,只道:“罢了,还请郡主替本宫代问贵姐安好。上京气候宜人,比天都更适合养病,相信贵姐的病康复的。”花溪不提锦成公主皇贵妃的身份,将她排除在西月皇室大门外,顺带给众人提个醒,既然认了她的公主身份,那便是大华已经承认了薄野纪行新帝的身份,再妄言西月政事便是破坏两国邦交。 景和一滞,咬牙要反驳,却被符三娘死死拉住。 花溪不由多看了两眼符三娘,这个欧阳铮曾经的小姨子,还引起她一度误会欧阳铮的女人,淡蓝色绣白芍药褙子,同色八幅湘裙曳地,鬓间别了三尾凤翅,斜插了两支白玉钗,淡扫蛾眉,凤眼秀鼻,朱唇如樱,倒是个清雅娴静的佳人。 花溪淡淡地冲她点点头,转身又与旁人说话去了。 花溪一走,景和立时对符三娘低声喝道:“该死的,你拦着我干甚!不就是个来和亲的公主吗?父王说过,西月现在根本不足为惧。” 符三娘说道:“郡主!这是在宫里,您别忘了您的身份,一言一行代表着厉王府。陛下那里态度不明,您就在此处乱说,让王爷和世子他们知道了您惹了事,定会责罚你的。再说了,欧阳世子已然成婚,您就死了那条心吧!” “那你甘心?”景和冷笑地看着站在身后一脸淡然的符三娘,“你可是差点嫁给他!”(完) 第二百二十四章赠品(下) “是又何妨?明天的事谁又能预料得到!”符三娘冷冷地看了眼景和,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总之,今日请郡主谨记身份,莫在外人面前胡言乱语。王妃她们到了,我先过去了。”说完,符三娘向厉王妃、洛西王妃等人走去。 “矫情!”景和气哼哼地跟了上去。 花溪与洛西王妃见礼后,欧阳铮等人也到了。 帝后入场,宴会开始。 一坐定,花溪睃了身旁的欧阳铮一眼,低声问道:“出了何事?” 欧阳铮偏头过来,脸色一缓,左手虚扶着她的肩膀,右手握着她的手,“景和刚才找你麻烦了?” “嗯!”花溪点点头,“她说是替景成鸣不平……是不是皇上哪里对西月的事另有打算?” 欧阳铮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花溪心头生出种不好的预感,“五哥入宫时,锦成已经失踪,而且一直没听说过她生子的事,这背后是谁在搞鬼?” “暂时还不清楚。”欧阳铮自得了消息后就已经派人查探,只不过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皇上已然意动。刚刚御书房议事,皇上专门叫了我过去旁听他们商讨此事,分明是在试探。” “只要有野心的皇帝都想着一统天下……”花溪不由担心起来,“西月局势不稳,爹和五哥本想借着咱们俩的婚事缓冲一下,却没料到碰上这么棘手之事。若大华此时再行兵戈,西月怕……” “你别多想,总是有法子……今夜饮宴后你可要好好休息,明日我可要迎你进门了。”欧阳铮嘴上安慰花溪,可心里却明白,皇上不想放过这次机会,只不过是担心自己那两个在朝中势力日渐庞大的儿子罢了。 花溪轻轻颔首,应了一声,“好。” 对面,尹元烨望着两人对坐亲昵耳语的一幕,眼中浮现出阴骛之色。 而下首不远处,尹承宗垂下了眼眸,低头饮酒,看不清脸色。 八月十六,洛西王世子欧阳铮迎娶西月静娴公主入府。虽说已经在西月办过亲事,但联姻事关两国邦交,所以大华帝明旨再次赐婚,故而婚礼十分隆重。 花溪被折腾了一整天,一被送进婚房就自己掀了盖头,褪了凤冠,洗漱换了衣裳。 屋外闹哄哄的,欧阳铮在外说道:“今日晚了,文宣不胜酒力,再者公主也要安寝了,你们就饶过我这次。改日咱们再大喝一场。”说着,三步两步推门进来,顺手就关了房门,不让外面的人进来闹洞房。 屋外安静了,花溪走过来扶住有些踉跄的欧阳铮,“我叫丫鬟伺候你去沐浴。” 欧阳铮反手抱住花谣,下颌在她脸颊上蹭了蹭,“不要他们。” 听着欧阳铮带着三分醉意的话,花溪脸一红,“我伺候你总行了吧?” “嗯!”欧阳铮抬头,满眼的笑意。花溪心知上当,嗔了他一眼, “走了!不走,自己去洗!本宫不伺候!” “呵呵——”欧阳铮笑得没心没肺,花溪懒得理他,径直冲着外面守着的丫鬟吩咐让备水。 欧阳铮自己去了净房洗漱,回来时换了身淡色常服。一旁烛光透着红纱宫灯照出来,昏黄中带着晕红,照在他的脸上,柔和了硬朗的线条。花溪只瞥了一眼,就被他灼热的视线惹得脸红心跳,清咳了两声。 “夜了,睡吧。”欧阳铮抽走了花溪手里的书,吹了灯,翻身上了床。 自从在棕原同房后,一直在打仗,两人便聚少离多,花溪一直陪在薄野信身边,而欧阳铮手里也有自己的事,中间同床共枕的日子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来日,今日也算是补办婚事,熄了灯,花溪一直瞪大眼睛躺在床上等欧阳铮动静,许久不见他有动作,还以为他是醉酒劳累睡着了,于是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屋里失了烛光,外面昏暗一片,不知几时月亮破云而出,银光洒进来。借着那点点清辉,欧阳铮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儿,露在被子外的小脸上睫毛如两弯黑月,鼻翼微微翕动,嘟着唇睡得香甜,比起往日模样更显可爱。 抬手抚过她的眉眼,鼻翼,唇瓣,欧阳铮轻声唤道:“花溪,花溪……” 花溪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唤她,以为是做梦,翻了个身继续睡。只不过身边的人似乎不想放过她。 “今日怎么也算是洞房花烛夜,你就准备这般过去了?”有人在耳边轻笑。不多时,花溪觉得脸上痒痒的,终于经不住某人的骚扰醒了过来。 系着肚兜的绳子不知几时松开了,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脖颈,胸口,花溪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推了推欧阳铮的脑袋,“痒!” 欧阳铮这时间吻得正起劲,抓住花溪的手,头埋在她的丰盈上,轻咬了一口。“啊——”花溪惊呼了一声“欧阳铮——”这一声本是气恼,不想最后那尾音确有些荒腔走板,颤悠悠的,带给人无限的旖旎遐想。 花溪脸羞红,想要躲开。 “乖!”欧阳铮声音暗哑,抬眼对上花溪的双眸,不待她开口,嘴唇堵住了她的嘴,干燥温暖的大手顺着她的腰肢一路向下,略带薄茧的手掌摩挲着滑嫩的肌肤,指尖一点点轻撩,一点点重压,勾起了那些潜藏的激情。 花溪受不住欧阳铮的折腾,身子里热浪一重重涌上来,她本能地弓起了纤细的腰肢,脚趾也蜷缩了起来,嘴里发出低低的喘息声,双手不自觉地攀附上欧阳铮的背。 “花溪…”动情地低吼一声,欧阳铮身子一动,一个挺身,深入埋入火热之中,慢慢律动,渐渐加快…… 宝榻香暖,玉帐香钩,春意融融,情意浓浓。 两人要水净了身,欧阳铮搂着花溪,指尖卷着她乌黑的发梢拨弄,“花溪,明日入宫谢恩,宫里那帮子人定不会消停……遇事你且忍忍……再过些时候,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回西月看过岳父大人,然后咱们便去云游四海。” 花溪懒洋洋地窝在欧阳铮怀里,听他这般说微微一愣,觉得欧阳铮似乎有心事,“云游?你放得下你世子的位置和朝廷里的那些事吗?”翻过身趴在他身上,花溪的目光在欧阳铮脸上逡巡了一圈,虽然屋里没有亮灯,可借着月光花溪依旧能看清,他紧蹙的眉头在自己看向他的一刹那松开了。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迎着月光,她的眼睛蒙上了三分迷离之色,欧阳铮俯身在她额上吻了吻,低声道:“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 欧阳铮的声音很轻,可语气确是十分坚定。花溪倚在他怀里,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翌日,花溪和欧阳铮给洛西王和洛西王妃敬茶后便进宫谢恩。 慈宁宫里,太后、皇帝、皇后和贤妃都在,还有三位王爷和王妃,花溪瞧着这么多人,暗嗔了一句,皇家大聚会。无意间瞥见太后身后站着的人,花溪愣了愣,她还真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符三娘。 给太后、皇帝和皇后谢了恩,又向诸人行礼问安,太后给花溪和欧阳铮赐了座。 “瞧着气色不错,在王府可住得惯?”太后慈爱地笑着问道。 “谢太后娘娘关心,静娴一切都好。” 另外一边皇后说道:“静娴公主端庄娴雅,还真是配得上‘静娴’二字。本宫瞧着也喜欢,若不是聘给了文宣,本宫真还想娶回家做媳妇。” 花溪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的人。欧阳铮脸色微暗,不过却在衣袖下暗暗地握了握花溪的手,花溪心上松了口气。而对面尹元烨似笑非笑地瞟了花溪和欧阳铮一眼。 “谢皇后夸奖,静娴实不敢当。父王常说愚鲁,哪里及得上在座的三位王妃万分之一。” 上首,太后完全不把静娴当做外族和亲的公主,摆着一副自家长辈训教晚辈的姿态,对花溪说道:“这孩子倒是谦逊。洛西王爷和王妃就文宣一个小子,文宣常年不着家,你既然成了他媳妇,就安安心心呆在王府孝顺你公公婆婆。” 花溪应道:“是,静娴省的。” “这次公主远道而来,即是和亲也是担负着两国邦交重任,想来永宁帝定对公主寄予了厚望。公主既然已经嫁入大华,自然遵从大华的礼节。下月皇陵祭祖,洛西王、王妃和世子自然都要参加的。公主是新妇,虽说早年在大华居住过两年,但对皇家祭祖典礼上的一应事项定是不甚熟悉。” 皇后笑得和蔼可亲,抬手示意符三娘站出来,“符女官,过来给公主见礼。” 符三娘依言给花溪行礼,皇后继续道:“符女官在宫中也有几年了,加上曾出使过西月,对两国礼仪都很熟悉,本宫就将她派给公主这一月间给教授祭祖礼仪。” 话里话外,不就是提醒自己和亲的重要性,暗里的意思就是自己礼数不到家,应该该听她安排,免得在祭祖大典上丢了西月人的脸。花溪看了眼上首端坐的高傲的女人,比起身旁的贤妃少了份温润柔婉,虽然不甚美丽,但胜在气质端庄,只是那自以为是的口吻让她心生厌烦。 转头又看了看面前的符三娘,花溪心中冷哼一声,刚到西月荀皇后急忙往自己院子里塞人,今次以公主的身份和亲大华,还是一样有“赠品”。 “多谢娘娘的好意!娘娘主理后宫事务,怎能缺了符女官这样的得力干将?公主的礼仪有家母和微臣从旁点拨,微臣看就无需劳烦符女官了。” 第225章符氏 不待花溪开口,欧阳铮已经拒绝了皇后的“美意”,“忙完了婚事,府里也没什么大事,母妃已经说了要亲自给花溪讲授礼仪。” 皇后脸色不好看,欧阳铮两人当众驳了她的面子,若硬要将符氏送进洛西王府倒显得她别有居心。 睃了眼欧阳铮,见他在座下偷偷握着花溪的手,符三娘眼中闪过黯然,头上的金步摇微微一晃,闪着支离破碎的光芒,她转身朝太后福了 福身,“太后娘娘,既然王府那边不用三娘去了,奴婢想跟您老人家讨两日假去一趟济宁寺,将上次您吩咐抄的经书送到寺里交给戒嗔大师诵 读,再来……奴婢还想去请大师给做场法事。” “做法事?”太后一寻思,恍然大悟,看了眼欧阳铮,叹气道:“你不提哀家倒是忘记了。去吧,难得你有心。。。。“ 花溪发现太后说话时看着欧阳铮,而欧阳铮蹙眉失神了一瞬,心中一紧,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已经过世的符氏。。。原来如此。 欧阳铮那片刻失神,是因为想起往事,就算符氏是尹元烨的人,但总归与自己过了那些年,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因为渐渐发现了事实的真相,原本年少青葱的感情被利益冲突冲淡了,或许那段情意从开始就不是真的,她心底的那个人也不是自己。。。失望了,难过了,再回头,最初的感觉早就变质了,而符氏最后郁郁而终。。。。也只不过是那利益棋盘上的弃子罢了。 花溪反手捏了捏欧阳铮的手,欧阳铮醒神回头,就对上了花溪沉静的目光,有信任,有安慰,有柔情,就看她朱唇轻启,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若想去祭拜,我陪你便是,你们总是夫妻一场。。。。“ 欧阳铮心上一暖,并非他对符氏还存有什么别样的情意埋在心底,只不过并不想花溪误会,而碍于这场合不适合解释,他只得拍了拍花溪的手,”不必了,派人去寺里做个法事就好。“ 花溪点点头,却听见上首皇后语带悲切道:”素娘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这一走都六年了,符女官此去替本宫给素娘上柱香。“ 皇后说完,符三娘立时含泪跪下谢恩:”三娘在此替姐姐谢过娘娘!“ 皇后若有似无地瞟了泰王妃一眼,泰王妃对符三娘说道:”哎,从来就是只有新人笑,过不了几年谁还记得那些旧人,三娘,素娘能有你这个妹子也是她的福气。“ 欧阳铮本就面容严肃,并未泰王妃的话有丝毫变色,只是抿起的嘴角显示了他心中的不悦。花溪听着这话觉得刺耳,但面上也未曾表露,她纳闷的是皇帝,皇帝除了开始说了两句,就一直坐在那里,眼睛半眯着闭目养神,对殿中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泰王妃一句话似打在了棉花上,欧阳铮和花溪都没回应,她捏了捏手上的帕子,拭了拭嘴角,抬头对太后道:”三娘年岁也不小了,这些年尽心服侍太后娘娘和各位主子,娘娘可得给三娘指个好人家。“ 她嘴上说着,可眼睛却落在花溪身上。花溪似有所感,抬头一瞧,觉得那眼神尽是幸灾乐祸之意。 ”那是自然。“太后招招手,唤了三娘近前,拉着她的手对泰王妃说,”三娘识大体,出身又好,哀家可不想委屈了她,应承过她要给她指个喜欢的。“ 皇后转头对太后道:”本宫倒有个主意。“ 太后来了兴致,”皇后说来听听。“ 皇后瞟了眼欧阳铮和花溪,笑着说:”欧阳家和符家是世交,文宣是个好的,原本就和素娘感情好,只不过素娘没那个福分。如今文宣娶了正妃,侧妃的位置还空着,不如将三娘指给文宣好了。“ 花溪没想到拒绝了皇后送符三娘来讲授礼仪,竟惹得她直接将符三娘送给欧阳铮做侧妃。花溪恼火,自家小三,小四一抓一大把,这会儿又要给别人送二奶来,还是在别人新婚第二天。全然不顾及自己西月公主的身份,反观大华皇帝的态度,花溪心头一颤,大华皇帝是在试探,还是已经打算扶植锦成的儿子?那欧阳铮的态度呢? 花溪看向欧阳铮,欧阳铮则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太后看着符三娘,见她面露羞怯之色,丝毫没有反对,心上了然,原告她给符三娘选了几家,可符三娘每次都婉拒了,原来是瞧上了欧阳铮。太后是真心疼爱符三娘,也看好这桩婚事。只是静娴公主和他才刚刚成婚,于情于理不该此时赐婚,这是在打西月人的脸。要赐婚也要等些时日才行。皇后此时当面提出,反倒让太后有些为难了。 太后没开口,欧阳铮说道:”三娘品性高华,配给文宣做妾室太委屈她了。“欧阳铮的拒绝之词听起来婉拒,可却直接略去侧妃一节,将符三娘放在了妾室的位置,分明是不同意皇后娘娘的提议。 太后一愣,暗自叹了口气,看样子是不成了。 皇后面色难看,而符三娘面如死灰,一瞬间泪就落了下来,梨花带雨,跪到了太后面前,”太后娘娘,三娘谁都不想嫁,只求一辈子留在宫里伺候您。“ ”这。。。“太后于心不忍,”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 ”朕瞧着这门亲事不错。“皇帝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众人一惊,没想到皇帝会发话。 花溪的心提了起来,欧阳铮起身揖礼,”陛下,文宣实非符女官之良配,况且,文宣与公主两情相悦,承诺过不会再娶,还请陛下为符女官另择良婿。“ ”洛西王就文宣这一个儿子,开枝散叶的大事马虎不得。素娘在时无出,文宣至今膝下无子。朕看三娘不错,赐给你做侧妃。“皇帝似乎铁了心要将符三娘指给欧阳铮。 欧阳铮跪了下来,就听见侍者报说承郡王携王妃到。 尹承宗和琼枝来给皇帝,太后请安。两人拜过众人,琼枝瞧见欧阳铮跪着,忙问道:”这是怎么说,文宣哥哥怎么跪在地上?” 第226章拒婚 “琼枝啊,太后娘娘有意给符女官指婚,陛下属意欧阳世子,不过欧阳世子不大乐意......”众人不语,倒是一直坐在皇后身边贤妃好心给琼枝解释了一句,“你赶紧劝劝他吧,别违了皇上的意思。” “这......文宣和公主刚刚成亲,让西月皇帝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想呢?”琼枝瞥了眼符三娘,“符姐姐,你这样的人才配个青年才俊都当得,干嘛上杆子给人家做小呢?” 前一句还是在夸人,可最后一句却让符三娘唇角微微泛起的笑意隐没了。 “琼枝,浑说什么?”皇后训斥道,“你都是承郡王妃了,怎么还这般口没遮拦?” “琼枝一时心直口快,还望娘娘见谅!”琼枝坐在太后身边,努努嘴,“太后,琼枝说那话可没别的意思,琼枝也是为了给符女官着想,姻缘之事强求不得,像文宣哥哥那种不解风情的冰疙瘩也就公主受得了。我表叔家的二哥在翰林院供职,至今尚未婚配,琼枝瞧着跟符女官倒是般配。” 太后正为现今局面犯难,皇帝明显是有他的打算,可是欧阳家的势力不容小觑,欧阳铮又是如今的家主,再者,西月虽然经过内乱,但国祚尚且稳固,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撼动的。 听了琼枝的话,太后道:“皇儿,琼枝丫头说的不错。郑家的二儿子哀家见过,倒是个不错的孩子。” “朕意已......”皇帝有些不耐烦了。 “陛下,文宣承诺过公主,此生再不会纳妾。”欧阳铮俯身叩首,“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恼怒,拍案指着欧阳铮:“你真要抗旨不遵?还是你们欧阳家已经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陛下息怒!”欧阳铮脸色一变,“文宣不敢!” “父皇,文宣大哥对静娴公主情深意重,刚刚实属他无心之言。”尹元烽和尹元烯也跟着出言解围。 皇帝冷哼一声,眼中闪过阴鹜之色,殿中众人看在眼里,不敢再多言。 皇后和尹元烨对视了一眼,唇角浮现了一丝冷笑。 就在此时,花溪突然站起了身:“陛下,不知静娴可否说一句话?” 默默坐着的静娴公主站起身,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皇帝看了一眼花溪,并未阻止。 花溪跪在了欧阳铮身边,直视大华皇帝,言道:“陛下为欧阳家血脉考虑,要为文宣赐婚,静娴作为文宣的妻子自是感谢陛下一片厚爱。” “花溪,你......”欧阳铮抬起头,眼中闪过惊愕,花溪笑了笑用眼神安抚欧阳铮,复又抬起头:“虽是感激,但请陛下恕罪!静娴和文宣不能领旨。静娴与文宣识于微时,蒙陛下和我皇眷顾成就眷属,今后能相知相守,静娴和文宣心中十分感激,但文宣求亲之时已经立誓,今生若与静娴一起,不能再另娶他人。” 众人哗然,皇后厉声道:“公主,男子娶妻纳妾,繁衍子嗣,乃是自古就有的礼法。况且你已嫁入大华,自要遵从大华的礼数规矩。” 皇后刚说完,欧阳铮立时回说:“娘娘,此事与公主无关,是文宣的心意。” 花溪心中冷哼,在大华,若皇家公主招驸马,虽没明言驸马不能纳妾,但多半也是一夫一妻。皇后这话实在有些牵强。 她勾勾唇角,嘲讽一笑,随即说道:“今次静娴是代表西月与大华和亲,此乃两国邦交的大计。我西月内乱已平,虽国力有损,但百余年国祚稳固,我皇承诺感谢大华和芝南相助,另又承诺今后对大华朝贺纳贡,足见我皇诚心。大华是礼仪之邦,诚实守信为立国之本。陛下受万民敬仰,贤名远播至西域各国,诸国百姓无不赞誉陛下乃是武德文成的一代圣君。文宣身为大华子民,代表大华与西月和亲,自当以大华利益为先,而今他若违反了当初立下的承诺,那大华在诸国中还有什么信誉而言?” 花溪一转头提到了和亲和两国利益之上,加之又大赞大华皇帝的威名,让人无从辩驳。皇后脸色一黑,暗骂花溪狡猾,一时却也想不出该如何反驳。而皇帝则蹙眉打量着花溪,似乎发觉自己从未正视过这位从大华走出去的西月公主。 下首,尹元烨的眼神暧昧不明,有些泛青的指节泄露了他的心事,你越是对他上心,我越是不会放过他。尹承宗的目光落在那洋溢自信笑容的耀目容颜上,再无法挪开。 花溪俯身磕头:“今日文宣不接受这桩婚事,并非对陛下不敬,而是怕损了陛下威名。他一心忠于陛下,还请陛下不要降罪!” “子澄与郑旭相交已久,郑旭确是个难得的人才。”坐了良久的尹承宗不禁插口道,“皇伯父,您老又不是不知道文宣的为人,就不必多此一举试探他对公主的心意。” “是啊,皇舅舅。您瞧他们俩夫妻相互扶持,共同进退,还真让人羡慕。”说着,琼枝瞟了眼尹承宗,见他没有看自己,神色一黯,随即笑着扯着太后的衣襟,“太后娘娘......您看文宣大哥他们夫妻俩也跪了这老半天了,您快让他们俩起来吧。” “皇帝......“太后拍了拍琼枝的手,”我瞧着这俩孩子都是好的,就把三娘配给郑家的小子吧!” 皇帝有了台阶,没再为难花溪和欧阳铮,“就依母后所言,你们俩起吧!” 符三娘见不能嫁给欧阳铮,心愿难成,心中不甘,正要拒绝太后的指婚,却被琼枝一个眼刀打了回去:“符姐姐,我府上这两日做冬装,你素日帮娘娘料理这些,娘娘总夸你选的好,赶明儿得空了,你也过府帮我看看。” “三娘,明儿没事,你就去承郡王府帮着琼枝看看。”太后岂会不知琼枝的心思,怕是要符三娘去偷着看看郑旭,于是笑着嗔了琼枝一眼。 太后这一发话,事情便定了。符三娘想拒绝已是不能,幽怨地看了眼欧阳铮,却见他与花溪交手相握坐在下首,看都未曾看自己一眼,咬牙暗恨,可却再无他法挽回,直底福身领旨。 一场闹剧演完,欧阳铮起身告退。皇帝、皇后也没心思再留众人,便都打发他们出宫了。 刚出宫门,欧阳府的马车便被喊住了。 欧阳铮撩开车帘,看见了旁边马车上的尹承宗:“你怎的也这么快出宫了? 尹承宗隔着马车对欧阳铮说:“琼枝留在宫里陪太后说话,我寻了个由头先回府去。今日我们夫妻俩可没少帮腔,这好处嘛......“ “知道!“欧阳铮笑了笑,”少了谁的,也断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尹承宗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我刚出来时,泰王他们半道被叫去御书房了......“ 欧阳铮笑容一敛:“我先回府,晚些老地方见。“ “好!”尹承宗撇撇嘴,探头往窗里看了两眼,“花溪,尹大哥刚刚说了半天,你怎么也不给大哥道声谢啊?” 花溪从欧阳铮身后探出头来,展颜一笑:“我道大哥有事跟文宣说,哪里敢打扰。刚刚多谢大哥帮忙解围!” “好说好说。”尹承宗咧嘴一笑,“回头让文宣带你到我府上坐坐。我这一您得了不少好香,正愁没人品鉴,你这回回来了,刚好帮大哥看看。” 花溪看看欧阳铮,欧阳铮笑着点点头,对尹承宗说:“过两日,我带花溪过去。先走了!” “好!”目送欧阳府马车离去,尹承宗眼神微黯,放下车帘,“回府!” 第227章调派 沉重的车轮碾压着地面发出闷响,一声声打在心头。 车内,欧阳铮蹙眉不语,花溪低声道:“往年年节是不是能回封地过?”欧阳家在大华的地位虽不比当初的莫罕王,但今次联姻让皇帝对欧阳家有所忌惮。皇帝没有对锦成和她那个儿子的事做回应,加上今日强硬赐婚的态度,实在让人不放心。花溪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 欧阳铮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花溪的意思,说道:“是,头两年一直在京里,今年倒是可以回封地。不过……在他们眼中我从不是儿女情长之人,外间虽将我与符氏之事传得情深意重,可符氏究竟是秦王的人还是他的人,秦王所也未必明了,今日赐婚是皇后提的,那便是秦王的意思,也是做给西月看。皇帝他是在试探,我若应了,则是顺着秦王的意思,那我的立场不变,今年能回,我不应,他即会对我的用心有所怀疑,更对我欧阳家的犯忌便多上一重……而他和尹元烨都是既要用欧阳家却不得不防着欧阳家!” “文宣,你究竟支持谁?我怎么瞅着三个皇子都不像呢?”这是花溪心中一直以来就有疑问,若说欧阳家中立,他开始却一直跟随着秦王,可到了西月后发生的事足以说明他并非真的支持秦王,而今看他也不是一心的保皇党,那他做这些事究竟要保的是谁? 似乎没想到花溪突然问这个,欧阳铮望着那双好奇的眸子,像极了某种摇尾巴的小动物,爱怜地摸了摸花溪的头,他的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额上,“现在不便,等时机到了你自会知道。” 花溪“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她不是事事追根究底,自寻烦恼之人,只是临时起意才问起,欧阳铮既然不说,那自有不说的道理,况且他并未直接回绝,定是有所顾虑。 回到洛西王府,欧阳铮便被洛西王叫去书房了。花溪却了王妃屋里。 王妃正坐着炕边与管事的说话,花溪一进来,她便招呼花溪近前,“今儿织司要裁制冬衣,送了些花样,你过来帮忙看看?” 王妃信佛,花溪上前帮忙选了几幅素净的,王妃瞧着满意,打发了总管,又问起了宫里的事来。花溪想了想,遂将宫里的事说给了王妃听。 待王妃听到欧阳铮拒婚时,眉头轻蹙却没出声,直到花溪将事情说完后,她才叹气道:“文宣这孩子重情重义……人言可畏,到时只怕委屈了公主。” “静娴并不在意这些。”花溪心道,人言可畏?不过是说她善妒罢了。日子是要自己过的,她才不愿故意找事给自己添堵。 王妃笑了笑,“我早看出来花溪你识大体,文宣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不过,你该知道欧阳家一脉单传,就文宣一个儿子,这次事暂且搁过,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自然明白我和王爷为人父母的苦衷,如今你们是新婚燕尔,此时再给你们屋里添人实在不妥,不过等过个一年半载,还是应该给文宣屋里添些人的。” 王妃唤她“花溪”,并非“静娴”,是以婆婆的立场与她这个媳妇说话,而不是从地位高低而论,是在告诉她为人妻者应该如何做!她不是没想到回府后会遇到这种情况,只是真听到王妃的要求后,胸中升一阵无力感。王妃毕竟是他的母亲,为繁衍子嗣替丈夫纳妻是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思想,她不奢望王妃会认同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所以她也没有开口反驳,只得轻轻地点点头,“媳妇省得。” 陪着王妃用了膳,花溪回了自己屋子,欧阳铮一直没回来,派人说他出门有事,花溪等到半夜都没见他回来,自己先躺下等他,翻来覆去想着今日王妃的话,她能佯答应一次两次,可时间久了呢?她相信欧阳铮,可又怕王妃会影响了他,还有朝中的事……恼人的心事折腾了她大半宿,辗转反侧,一直拖到天蒙蒙亮还不见欧阳铮回来,花溪受不住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花溪感觉一阵凉意袭来,接着又跌入一个火热的怀抱,睁开眼对上欧阳铮笑吟吟的眸子,听他在耳畔吹了口热气,“吵醒你了……” 花溪耳朵发痒,懒洋洋地推开他的脸,撅差点此佯怒道:“彻夜不归,上哪里风流快活去了?” 欧阳铮捏捏她的脸,“昨个儿出宫后,皇上让皇子们去了御书房议事,我晚上去和子澄见面了……陛下要调滑州,秦州两处大营人马合并入岐州大营……” 花溪一凛,脸色大变“皇帝要合兵攻打西月了?” 欧阳铮却是不急,搂着花溪安抚说:“还没有……真要开战,如今准备已经晚了。入冬不宜行军打仗,要开战起码要等到开春,秦王有意派部将统领岐州大营,被皇上驳回了,派了志都任主帅,不过他将后部交给了秦王署理,平王则主管了吏部,安王负责刑部。” “还是得让五哥早做打算。”花溪心中无法平静,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欧阳铮说:“世事无常,离开春还有半年时间,这期间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总是还有时间做些事情,今日陛下会下旨将林贵和调入上京府任巡抚,彬州大营的主帅换成了萧一鸣,林是秦王的人,萧却是平王的人,衡州大营主帅一直空缺,从副将里将刘蒙提拔上来,他是玉太傅的关门弟子,这一东一西两处人马如今是对峙之势……” “西月内乱里,薄野宗启背后有秦王的影子,老皇帝岂会不知?他如今更怕儿子们窝里反。”欧阳铮的下颌抵着花溪的额头:“过了大祭你还是回西月去。” 他不放心花溪,今日开始,便是一场硬仗,花溪刚经历过西月凶险的战事,他不舍得再让她面对另一场阴谋角斗。 花溪低低应了一声,她留在上京,皇帝动了念头要发兵,自己性命不保外还会拖累欧阳家,想想刚刚回到大华便遇到此事,花溪心中一片怆然,不知几时才能平静过日子。 欧阳铮抱着她仰面躺着,一下下抚着她的头,轻声说:“莫怕,你不会有事!这些纷乱很快就会结束的,我还要守着你过一辈子呢……” 第228章祭祖 气势恢宏的太庙前,皇帝立在那高台之上,手执黄绢宣读着祭天文书。底下跪满了王公贵族、文武百官,一个个躬身垂首听着那冗长的祭文,不知是聚精会神还是昏昏欲睡,总之看起来倒还算庄严肃穆。 宣读完祭文,献上三牲祭品,众人山呼叩拜,伏地起身,忽然有人高呼了一声:“啊,流——泪——,流血泪!” 众人向祭坛上一看,纷纷发出讶异的抽气声,只见祭坛上三牲祭品眼中流下了血泪,这可是大凶之兆。 花溪身子一僵,偷偷抬头看见高台上皇帝冷凝着脸,目光扫到下首某个地方,手贴着胸口,似隐忍着怒气,忽然大声喝道:“摆驾回宫!” 顺着皇帝的目光看过去,那处跪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尹元烨和欧阳铮。此次祭祀大典虽有礼部承办,但主理之职皇帝交给了泰王,并指欧阳铮协理,这时出事,欧阳铮必定难逃罪责。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好好的祭天大典就这样草草结束,皇帝愤然离去,皇后带领嫔妃随之离开,现场的场面一时慌乱不堪。 花溪焦急地望了欧阳铮一眼,而欧阳铮正好抬起头看向这里,四目相对,他投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唇角微微扬起。 皇帝终于走了,不过谁都知道接下来要迎接的将是真正的雷霆之怒。 马车里,花溪靠着欧阳铮坐着,手放在他的手上,不自觉地握紧,轻声问道:“出了这事,你……” 欧阳铮只觉手上微凉,大掌包裹起她的手,放到嘴上哈了口气,又捏着掌心搓了搓,“今儿风大,出来时你怎不多穿些,手这么凉。” 花溪愣住了,忘了说话。 就这样,一个搓着另一个微凉的手要捂热它,而一个则静静地看着另一个,两人都没说话。直到花溪的手恢复了温度,欧阳铮才满意地点点头,“赶明儿再碰上我一夜未回,你再不注意身子,我定要罚你。” 欧阳铮这般行止让外人看去定会大吃一惊,他素来冷漠,并不似与他齐名的洛东王世子陈鸿飞那般风光霁月,更不像尹郡王的温柔亲和,就连说这样的贴心的话语气都没有旁人的轻柔,如清冷的河水,脉脉流动,无波无澜,不过却别有一番温情流二轻二轻转,花溪心中一颤,身体里似乎涌出一股融融的暖流,安抚了那些许的惶恐和不安。 就在花溪要开口时,车子突然停下,是王府里欧阳铮书房侍奉文书的小厮,满头大汗地来报信,“爷,宫里来人让你即刻进宫。承郡王也派人来了,让您自个儿小心。” 花溪不自觉地抓紧了欧阳铮的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我在家等你!” 欧阳铮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唇角笑意飞扬,“嗯!等我回来!” 欧阳铮下了车,花溪独自回了王府。 换下繁重的命妇礼服,翠茗帮着卸了花溪头上的金钗珠翠,重新梳了个堕马髻,换上了家常的轻便衣裳去看王妃。 王妃一回来就去了佛堂,花溪不敢打扰,就在屋里坐着。等了一刻钟,王妃被嬷嬷扶着从佛堂里出来了。 “母妃,仔细身子,文宣他知道分寸,不会有事的。”花溪起身帮嬷嬷搀扶王妃到炕上坐。 淡淡地看了花溪一眼,王妃微叹了口气,“哎,如今也只能求个安心罢了。”语气中显得疲惫,似不想与花溪多说话,摆摆手,“累了半晌回去歇着吧!” 花溪告退离开,临出门看见王妃身边伺候的冯嬷嬷行色匆匆急地从外面进来,差点撞上了花溪。 “世子妃!”冯嬷嬷慌张,朝花溪行了礼,眼光却往屋子里瞟,嘴上赔礼道:“奴婢该死,奴婢赶着有事回禀王妃,一时不慎冲撞了您,还请您原谅则个。” “不碍的,我正要离开,嬷嬷请吧!”花溪打量了冯嬷嬷一眼,冯嬷嬷赶紧收回了视线,低头退到一边,“世子妃请!” 花溪点点头,绕过她出门去了。 “什么事?”王妃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花抿了两口润了润唇。 “王妃,庄南太妃那边派人来送信。”冯嬷嬷房间压低了声音,“禁卫军奉旨去抄敬宁侯家了。” 敬宁侯是王妃的表亲,平日里素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一旦查抄势必有所牵连,加上欧阳铮因为祭典出了问题而被唤进宫中,王妃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手不由一颤,茶杯差点脱手,“几时去的?” “一回宫就下了旨,庄南太妃刚好在宫里,借着取药的当口着人带信儿过来,奴婢让人过去看了,人已经到了安盛里了。” 王妃霍一下从炕上下来,“我得赶紧跟王爷商量商量。”她一刻没停,套了外裳就往外院去了。 洛西王正在书房与幕僚商议欧阳铮的事,听见门上报说王妃有急事寻王爷,不禁蹙了蹙眉,“请王妃进来。” 王妃一进来见屋里还有旁的人在,朝王爷使了个眼色,洛西王挥挥手叫众人出去。 “庄南太妃从宫里传来消息,皇上让人抄了敬宁侯府。真是祸不单行!”虽说伴君如伴虎,可往常洛西王府众人行事低调,只是在欧阳铮一意求娶花溪之后才有了变化。即使平日不过问政事,但往来交际,多少还是知道些,从和王爷谈话和各宫的反应也能揣摩到一二,皇帝并不满意文宣的亲事,或者说皇帝对西月的事务还另有打算,起初王妃便不大同意,奈何儿子相中,王爷点头,她不禁心中埋怨起花溪来,更加牵挂宫里的儿子。 “文宣如今在宫中没个消息,万一有事可如何是好?”王妃急得声音微变,“当初我说不能让他娶西月公主,头前又拒了皇上的指婚,文宣这孩子真是……” 饶是素日里见惯了风雨的洛西王,此刻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皱眉,脸上神色微变,在屋中踱步,片刻才道:“现如今说这些有何用?人娶都娶回来了,再说了,敬宁侯那边的生意我早叫你不要掺和……圣上那里早就对文宣在西月之事上的态度颇有微词,抄敬宁侯府却不仅是在警告咱们,怕是圣上早就看中敬宁侯手里的银子了……他们出事了,要罚也不是咱们一家的事,你且宽心,文宣心中早有计较,一切等文宣的消息再做打算。” 窗外起了风,吹散了枝上泛黄的树叶,洛西王看着窗外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静娴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万一皇上真要动西月了,只怕会跟咱们要人,哎——”洛西王长长地舒了口气,“我还有事,你先回去歇着吧,皇上暂时还不会动欧阳家的。” 王妃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返身出门去了。 花溪回了院子,拿着书册一字没看进去,于是撂下书册站在窗前发呆,一站便是一下午,直到金乌西坠掌灯之时,门上才说欧阳铮回来了,不过一回来就去了王妃院子。 花溪没在意,不多时却有婆子来报信请花溪过去一趟。花溪问出了何事,那婆子支吾了半天,才说:“奴婢只负责报信,不晓得出了何事,不过世子爷这会儿正在王妃屋里。” 花溪没再多问,换了衣裳直接去了王妃的院子。 花溪进了屋,看见王爷,王妃和欧阳铮都在,只是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每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她上前行了礼正要坐下,欧阳铮突然站起身,拉住她就要往外走。 王爷在身后喝道:“文宣,坐下!” 欧阳铮脸色极差,“你们不必从花溪身上下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那事的!” 王妃急了,“如今这都什么时候了,王爷说那是权宜之计。你没问过你媳妇的意思,怎知她不会答应?” 花溪一头雾水,不知这三人这是唱哪一出,“文宣,有什么事坐下来说清楚了再走,别让父王和母妃担心。” “是是,还是静娴识大体。” 花溪拉着欧阳铮坐回原处,上首王妃道,“刚刚在宫里,皇后娘娘和太后求情,陛下开恩,赦了文宣的罪责,只是罚了一年的傣禄,卸了他手上工部的差事……不过还有道旨意是下给你的。” “我?”花溪吃了一惊,这事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 只听见王妃继续道:“祭天出岔子,钦天监上书说要阴月出生的命格贵重的皇族女子去寺院诵经百日,以避祸患,宫里阴月生辰的有尚华公主和锦嫔娘娘,另外还有你,皇上下旨让你们三人陪同庄南太妃到南郊兴善寺礼佛百日……” 花溪一直听着,在听到礼佛百日后,愣怔了一瞬,随即明白了过来,目光微沉,平静得有些可怕。王妃瞧见不禁一滞,只觉得花溪的目光不知怎的与文宣生气时的目光一模一样,顿了顿才道:“为大华先祖祈福。” 花溪自嘲一笑,欧阳铮与自己成婚就不是皇帝援意的,后来又当殿拒婚,加剧了他对洛西王家的犯忌。她岂会不明白这道旨意是在警告欧阳铮和自己,他的无上权威容不得半点挑战,他已经给欧阳家留了面子,先调开自己,然后势必重新赐婚,即使不是符三娘,也有其他的张三娘,李三娘。 “您莫要瞒我?这两道旨意后面,是不是还有一道百日之后的赐婚旨?”花溪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 王妃脸色一变,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怎么会?今儿不是碰到这档子事,钦天监给陛下出了个化解的法子,所以才有了祈福之事。你别多想,不过百日就能回府了。” 看样子自己猜对了,王妃的反应不是说明了一切……时隔一月,大华皇帝的行为无疑是告诉众人,他要动西月是势在必行! 花溪一时失神,落在欧阳铮眼中,却以为是默然神伤,他抬手握住花溪的手,“我就承过你的事,不会改变!即使皇帝也不行,我不会让他有机会下赐婚旨的!” 花溪转头看向欧阳铮,他的目光深沉坚定,透着无限的力量,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自信,沉着,仿佛天塌下来也有他为你顶着。欧阳铮之于她,说是犹如神邸一样的存在都不为过。 她轻轻地点点头,“我信你!” “文宣,浑说什么,你要造反不成?”王爷厉声喝止,“你贸然去西月,我没阻拦你,是知道你做事有分寸,不会损害欧阳家的利益。可今次之事关欧阳家生死,你怎能这般意气用事?!” “今次的祭典上每个环节如何行事,何人负责都是通过我,泰王与礼部尚书两人商议后定下的。祭品是按时辰宰杀献祭,要在这上面做手脚,定是熟悉整个祭祀过程之人。我与尹元烨总不会自己害自己,若说此事谁受益最大,自然是平王。这明眼人都能看出的粗陋手段,陛下却不曾查问就此定罪,难道他就没有看出来?或者说,一开始便是他授意为之的……” 欧阳铮气愤之极,但语气却仍是那般波澜不惊,饶是洛西王恼怒他的话语,却也不好发火,只无奈道:“文宣,你既知陛下的用意,为何当初还要搞旨?” 欧阳铮摇摇头,“即便不搞旨,他的戒心也不会减少……父王,陛下这两年脾气愈发古怪,疑心又重,你虽忠心,但他却未必这样认为。再说,梅妃的事难道您忘记了……我不想欧阳家最后落得家破人亡!” 洛西王身子一震,坐在那里木木地说不出话来,王妃在他身边轻轻地叹了口气,“静娴这次是受了委屈,你父王和我有何尝愿意如此?这不是没法子,大局为重,无论如何,先应付了眼前的事再说吧。静娴,你看呢?” 是了,现在根本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花溪相信欧阳匈说过的话,只是如今这时候,什么都比不得性命重要。花溪冷静了下来,也对欧阳铮摇头道:“……不过是诵经念佛,难不倒我的。”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总觉得那些“我不能拖累你”之类的煽情的话说出来显得太矫情,也太虚,既然明知事不可违,那她就不会搞旨,虽然王爷和王妃的态度让她心里生出些怨气。 刚刚的薄怒到现在的沉寂,花溪好像突然想通了一样。只是她越是这样放得开,欧阳铮心里越不好受,感觉自己让她受委屈了。 不知是因为和欧阳铮争执还是想起了旧事,洛西王显得有些疲惫,挥发花溪和欧阳铮,“既如此,你们也回去早些歇着吧,斋戒沐浴三日后,随庄南太妃起行。” 两人从王妃院子里出来,天已经黑了。 “用过膳了吗?” “还没。” 花溪打发人回去备膳。 “走着回去吧。”欧阳铮说,花溪点头应了,两人没有坐轿,沿着石子路往前走。 道旁石柱油灯都点亮了,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远看像一颗颗小星,照亮了暗夜迷茫的前路。 花溪捧着手轻轻哈了口气,下一秒手就被欧阳铮捉到了手里,“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戴暖手?” 她没心没肺地笑着说:“听你回来了,走得急就忘了。”感觉欧阳铮手里熟悉的温度,花溪不由心中酸涩,眼泪无声无息地涌了上来,打湿了眼眶,还有三天,然后就要分开,也不知再过几个月他们两人还能不能这样安安稳稳地散步? 光线暗淡,可依然能看清她脸上落下的晶莹,欧阳铮有些无措,抬手胡乱地摸着花溪脸上的泪,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刮过花溪的脸颊,有些痒,有些痛,“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没事,风眯了眼。”花溪暗自唾弃自己,借口真拙劣。 欧阳铮知道她是为了什么难受,心疼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这里风大,赶紧回吧。” “嗯”她转身往前走,一不小心踩到路边,闪了脚,本不是特别疼,只是因为心里不舒服,这疼痛似乎放大了,花溪刚敛去的泪又涌了上来。 “扭到了吗?” “没事。” 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上来,我背你!” 花溪还没反应,欧阳铮已经背转身示意她上来,她愣了愣,往四周看看,小声道:“这是在府里,传到父王和母妃耳朵里,定要说我不懂规矩了。”虽然她很想让他背着自己走,但这行为于理不合。 “那换抱的好了?”欧阳铮一本正经的脸说出这么不正经的话,让花溪再一次呆住了。 “听话,快上来。” 花溪趴到了欧阳铮的背上,不甚宽厚,却异常的温暖。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脸贴着脸,原本因为被迫分开的伤感也被这温暖冲淡了。 欧阳铮一步步背着花溪穿过那条燃着星灯的小道,背上的人儿没什么重量,他低声道:“等从寺里回来,得想法子补补身子……父王和母妃盼孙子盼了好些年了。” 花溪脸一热,粉拳打在欧阳铮望上,头埋在颈子间,含糊地说了一句,“没正形的——那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你身边说不定又有了人了…… “我说得是实话。”欧阳铮看着前路轻唤了一声,“花溪。” “嗯?”他背上的暖意让她贪恋,恍惚间又有了些困意。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信我!好好在寺里等我接你!” 欧阳铮的声音变得飘渺,花溪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嗯”,便睡着了。 第230章避难 兴善寺位于上京城南二十里,但鲜少有香客,究其原因,是因为此处乃是专供大华皇室礼佛的皇家寺院,闲杂人等不得擅入,只有特定节日才会对外开放山门,,为公众讲经说法或是施粥布药。寺院气势恢宏,后山的风景也是绝佳。说好听点就是环境清幽雅致,说不好听点就是人迹罕至。里面的人除了和尚、有身份地位的修士,有三两个寄住在后山读书的贵族子弟,另外还有一处别苑养着几个特殊的人,据说是上京几个大贵族府里犯事的姬妾。 这次随着庄南太妃通行的除了花溪,还有皇帝的八公主尚华公众和锦嫔娘娘。花溪曾在皇家宴会上与尚华公众见过两面,加上尚华与花溪年级相仿,虽原本是点头之交,但因为这次成了难友,倒是比宫里放开了许多,在寺里没两日便与花溪熟识了。 因为能出宫,哪怕就是换个地方呆着,尚华也充满了好奇,活像是个出笼的小鸟,没事就叽叽喳喳地给花溪讲八卦。那些各府里的八卦,别苑里的那几个小妾的种种都是这位公主大人告诉花溪的。至于那位锦嫔娘娘,除了礼佛念经时,大多都陪着庄南太妃,平时除了必要地招呼礼节鲜少坐下来月花溪和尚华闲话,倒是常派人送些果素点来给花溪。 日子虽然烦闷,不过对于在翠屏山里生活了十多年的花溪来讲,这根本算不到什么,加上兴善寺的佛香和篆香在大华颇有些名气,花溪没事还与寺中的师傅研讨些制香的方子,收获颇丰。 十月初五,达摩祖师寿诞日,兴善寺主持开坛说法,山门对外开放一日。 花溪随着庄南太妃殿后在后舍经堂诵完经文,庄南太妃说要去聆听佛法,点了锦嫔同行,至于尚华和花溪并未强求,两人便辞了太妃,去后山下赏菊。两人游了一个时辰,便各自回房歇息。 刚走近院子,就看见一队人马在院外等候,老远就能看见敞口的院门口,翠茗还有随行的丫鬟都站在院子里。 “来者何人?”院子外守卫的兵士大喝了一声。 “公主。”白兰看势头不对,想让花溪离开,不想花溪却道:“不能退。上去看个究竟。”此时再走,别人真以为她心里有鬼。她不再是那个孤女,她是西月的公主,是欧阳铮的妻子。她在外代表的不是她一人。 花溪走上前,冷声反问道:“皇家寺院妄动兵戈,你们意欲何为?”她虽然已经遵照大华皇帝的意思禁于兴善寺,但不代表她身为西月公主的尊严受到侵犯而忍气吞声。 一个身着玄色袍服腰系犀角带的高壮男子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拱手朝花溪道:“下官尹正见过静娴公主。只因天牢走脱一重犯,一路逃逸到了兴善寺附近。所以标下是奉旨前来搜拿,不当之处还请公主见谅!”虽是解释,可尹正的态度冷硬,丝毫没有因私闯失礼之处赔罪的意思。 一听到来人的名字,花溪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蹙,这人她听欧阳铮说起过,出身尹氏旁宗,去年异军突起,剿了东海一支海盗,颇受皇帝器重,破格提拔入京,任禁军副统领,年前又娶了泰王妃弟媳的庶妹,说起来他应该是尹元烨那派的人。只是这几日,大华皇帝在东山围场狩猎,身为禁军副统领的尹正怎么会没有随驾,而是出现在兴善寺?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本宫与尚华公主刚刚游园回来,就看见统领在此处兴师动众地搜查人犯,事先都未曾派人通禀一声,看来本宫这个和亲公主在你们眼中连平常百姓都不如了?还是统领怀疑本宫私藏人犯,所以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 花溪面色冷凝,看得尹正直冒汗,本来听闻这位静娴公主本是孤女,性格清冷,不喜交际,遇事能避则避,没想到也是不好惹得主儿。只是他奉命前来截杀,顺着血迹追了进来,万不能将人放跑了。 不想,花溪话音刚落,院中搜查的士兵出来了,看神情也知道没有搜到人。花溪冷眼瞧着,不忿道:“本宫来是为大华祈福,不是来受人欺辱的!来人,去请庄南太妃过来。本宫得让她老人家给评评理!” 尹正硬着头皮放软姿态:“公主息怒,事情紧急,标下也是担心公主和太妃等人的安全,才未及通禀。只是标下现下还要捉拿逃犯,事后自会向陛下的公主请罪!走,去别处搜查!” 尹正带着人马匆匆退走,白兰欲上前理论,被花溪拦下了:“无妨,让他们走!”她本来怕有人设计陷害,想早点送走这帮瘟神,这会儿没查到什么,赶紧走了干净,再去理论又闹出什么事来就难收场了。 人退走了,留下一院子兢兢战战的奴仆,花溪吩咐白兰和翠茗安抚好众人,自己先回屋里。 刚换了衣裳处理,忽地嗅到一股血腥气,让花溪的身子一僵,下一刻就听见有人唤了声:“花溪。” 柜子后阴影里走出一个人,头发凌乱,衣衫上划开了一道道口子,赫然是尹承宗。 “尹大哥,你怎么……”花溪没料到,尹承宗在看到她的下一秒突然倒在她怀里。她将人拖到炕上,尹承宗腹部渗出的血迹吓了她一跳。 花溪蓦地一惊,莫非尹正要找的人就是尹承宗。 她急急走到门口,让人唤了白兰回来,又吩咐人不要打扰。 白兰进来后一看床上的人,便明白了花溪的意思,径直走过去把脉验伤,处理一下伤口,上了药:“郡王伤势不轻,奴婢还要再去寻些药内服。” 花溪看了看炕上眉头紧蹙的尹承宗:“恩,你自己小心,走时把翠茗叫进来帮忙。” 不知过了几时,躺在炕上的尹承宗猛然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屋顶,记忆里自己躲过暗箭沿着围场后崖逃到附近的兴善寺……后来避开追兵,好像见到了花溪…… “尹大哥,你醒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宫变(上) 甘冽似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尹承宗侧头一看,迷蒙的双眼顿时一亮,眼前明眸潋滟、冰肌玉容、皎洁如莲的女子不是花溪是谁。这才忆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来,围场受伤又有人追杀,硬撑着逃到了兴善寺,也是因为潜意识里花溪在此,她是自己相信的人,所以在见到她一瞬便放松了警惕,昏了过去。 “多谢花溪妹妹救命之恩”虽然花溪嫁给了欧阳铮,可尹承宗却从未叫过她嫂子。此时他想起身想谢谢花溪,不想扯到了伤口,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扭曲,哪里还有平日的风流倜傥。 花溪扶他坐好,忍不住笑出声来,“得了,快躺着吧你不陪着皇上围猎,倒有功夫来我这小院做客?” 除了脸色苍白些,尹承宗倒是恢复了他那副慵懒的模样,他笑望着花溪,勾勾唇角,无奈道:“本来是去围猎,不过打着打着给人当了活靶子,苦命——八成是我这玉树临风的模样太招人眼了……哎这不,兴善寺离围场近,我就跑到这里看看妹妹。” 花溪被尹承宗逗乐了,不过看他不想多说受伤的事,她便没多问,只道:“你这伤白兰说要歇个三五日才能下床。这屋子我让与你了,赶明儿你这个大华皇家第一富豪可要好好谢我” “那是一定,就算没这事,我还能少得了你的好处。”尹承宗就着花溪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抿抿嘴,“可这皇家第一富豪的名头可轮不到我头上,文宣可不比我穷。” 花溪俯身掖了掖尹承宗的被角,清雅的莲香萦绕鼻端,不再是熟悉的橘香,但更适合她的性子,尹承宗一阵恍惚,那温柔动人的脸离自己这般近,明明触手可及,却有心无力,还有不能……心中蓦然一痛,这般温馨相处终究维持不了多久,剩下的只有遗憾。 尹承宗暗嘲,若是自己没那么多顾虑,没那么看重权势,也许她早就是他的人了。曾寄希望于她不会那么早嫁人,可没想到,一场战争,她便已为。若换做别人,他也许还会争上一争,可她的丈夫是欧阳铮,他最好朋友、最重要伙伴,他曾经承诺过永远不会背弃的兄弟,叫他如何去争如何去抢?他做不出那背信弃义的事来只能太息,终还是错过了…… 他这一失神间,花溪已站起了身,“你先歇着,我让人给你弄些米粥来。这里离后山菊园近些,那边有一处储存杂物的僧房,尹正他们若是再来,你可以去那边躲躲。” 尹承宗回过神,点点头,脸上不复调笑的神态,多了几分怅然和哀痛。花溪没去深究,只当作没看见转身离开了。 过了五日,尹承宗终于可以下地了。花溪这几日可没少找借口挡尚华的驾,而上京传来了承郡王围猎落崖失踪的消息,她询问尹承宗的意思,看他有何打算,毕竟他呆在自己屋里也不是长久之策,时间长了总是会让人起疑的。 “你受了伤,每日清汤寡水的,又不敢在厨房里给你张罗补品,只能偷着炖点燕窝。本来若就我一人在这里,你住多久都无妨。可这两日尚华被我挡了两回了,长此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说着,花溪便将炖好的燕窝递给尹承宗,“文宣知道你在这里吗?还是你要瞒着所有人演一出‘诈死’?” 她可不觉得尹承宗没法子与外面通消息,自己有半日不在院子里,留守的暗卫只剩下一人,而且她特意吩咐过不必拦他与外面通消息。本以为三两日,尹承宗就会走,不想一连五日,他都未曾提过离开之事。花溪不明白,他为何要一直躲在自己这里。 尹承宗一听,眯着眼点头笑着说:“知我者花溪也”往日他看似逍遥,其实日日在谋划算计,为了实现在娘亲坟前立下的誓言,他一直不断努力,身心压抑。而这四五日养伤,她每天都有半日时间陪他说话聊天,谈天说地,给自己解闷。每每看着她如花的笑颜,他心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花溪一愣,看来自己没猜错,他真要“假死”,打趣道:“你这一去,我代表西月上表吊唁,倒是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去和文宣团聚。”她隐约猜测文宣所说的那个人也许就是尹承宗。 刚想到此,只听见尹承宗道:“我昨日已经和文宣联络过了,再过十日,上京必有‘死讯’传来。” “他现在何地?”许久未见欧阳铮,虽隔几日有信传过来,多是些问候或是思念的话语,并未多提及外面的情形。花溪知道,欧阳铮是怕她担心。 尹承宗吃完了一碗燕窝,将碗递给白兰,“他这两日坐镇西山大营,忙着寻我这个郡王。” “你们要……”话没说完,她就闭了嘴,动手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原以为尹承宗在朝堂上有别的打算,要给泰王或是平王一击,没想到却是自己要行动了。 两人都是聪明人,即使花溪的话没说完,尹承宗也听出了其中深长的意味,目光陡然一变,蹙眉看着花溪,“文宣给你说过什么吗?” “他没说过,我知道他不是尹元烨的人,你自然也不是。”无视尹承宗有些凌厉的目光,花溪神情自若道,“我曾问过他支持的是谁?他并没有告诉我。我知他怕我涉险,而且他是重诺之人,不告诉我自然是为了兄弟信守承诺。” 尹承宗似松了口气,目光中划过一丝欣慰,抬头发现花溪正望着自己,那双清亮的眸子似能看穿一切,神情不由一滞,随即道:“你刚说那法子倒是可行,我起初还没想到。不过你接了旨意不必回京了,直接去西山大营。” 花溪蹙眉思忖,“到时只怕庄南太妃她们也要一同回京。” “你想法子拖一日,文宣会派人来接你。” 两人正说话,门口翠茗报说宫里赐下了些糕点,世子爷派人给世子妃送过来。 一般赐下的果饼之类,都是王妃直接派人送来,今次却换了世子,花溪心知事有蹊跷,忙叫翠茗将人叫到偏房去。 “我去看看。”说完,花溪起身离开。 第232章宫变(中) 两日后,花溪一早醒来,白兰就告诉她尹承宗离开了。 那日来送糕点的并非府上常用的信差,而是欧阳铮派了亲信前来送信,告知了她当日围场的事情,尹承宗被袭失踪,尹元烨受伤,署理围猎一应事宜的尹元烽受罚,另外就是让她等圣旨下来去西山大营而非回城。 人一走,花溪的心终于放下了。 起身换了衣裳去佛堂,跟着庄南太妃诵完经,庄南太妃欲留花溪说话,却被尚华寻了个借口扯着她离开了。 “怎么这般着急出来?” 花溪一问,尚华反倒不知从何说起,犹犹豫豫了半晌,才轻声问说:“这两日洛西王府里可有带信儿过来?” “来了。” 花溪淡淡应了一声,尚华瞧着她面色无异,心生诧异,“……你这心里不堵得慌?每次新人入宫,我母妃脸色一定很差,怎么瞧着你跟没事人一样?” “新人?”花溪眉头跳了跳,随即想到了什么。 尚华一听花溪似有疑惑,便知她并不知晓洛西王家的事,神色有些尴尬,小心道,“行围时,符女宫及时示警,救了父皇,父皇念其有功,准了她嫁给欧阳世子做侧室。” 花溪脸色一沉,“文宣前日来信并未提及。” 尚华见花溪脸色,忙又加了句,“欧阳世子当时不在场,是洛西王接的旨,不过父皇的旨意倒是没说是侧妃。” 不过花溪失神只是一瞬,下一刻她便恢复往常,淡笑道,“进就进来吧,左不过多双筷子。” “哦,难得你想得开,我就放心了。”尚华笑了笑,脸色多了几分讪然。 “若无事,我先回去了。”花溪声音清清淡淡,听不出波澜起伏,平缓地好似静水一般。她朝尚华微微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了,尚华看着那个施施然离去的窈窕的背影,不禁撇撇嘴,轻哼了一声,也移步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公主,这事过去几日了,驸马他定是事忙才疏忽了……”跟在花溪身边的白兰看她脸色不佳,颇为担心,急忙宽慰花溪,心中暗骂大华皇帝多事,上回驸马拒婚,最后还是被他横插一杠,还有那符三娘真是不知羞耻,上杆子的给人做小,只是驸马却丝毫没给自家公主透露一点风声,这让白兰心里也升起来些许疑惑来。 花溪颔颔首不言语,一路慢行仿佛没听见白兰的话一般,白兰以为花溪心伤,不忍打扰,便闭了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没走几步,就听见花溪悠悠地说道,“你不必担心,他的为人我是清楚的,我并未曾因此事伤怀,与人相处,信任为基,我与他既有缘结连理,自是全然信任于他。至于旁人是何想法与我无关,更何况那旁的人也不是什么心思澄明之人,所以这样子还是要装的。” 其实,花溪刚刚听白兰说话时根本就没往欧阳铮身上想,有些人死皮赖脸要进来,加上有皇帝推波助澜,他们拦是拦不,而她刚刚其实是在盘算另外一桩事,所以没应声,从尚华口中得到消息,无疑给自己寻了个合适的借口装病,提前给庄南太妃她们打个预防针,等过两日消息来了,万一要一同回去,自己也好顺理成章找借口多留一日。 而对于欧阳铮,她是相信的,也明白他没有告诉自己的用意,他想在符三娘进府前将一切事情了结,更不想让自己为这事受委屈,倒是尚华的“好心”,让花溪心生了一丝异样。 当日回去,花溪便卧病不起了。 没过几天,果如尹承宗所说,在他失踪半月后,禁军在围场东面曲水河畔找到了某人的尸首,皇帝初闻噩耗,悲恸不已,坐在朝堂上便晕了过去,最后被内侍抬回来寝宫,任谁都觉得皇帝对承郡王这个侄子表现出来的感情似乎非常深厚,不过花溪听到这个消息后,了然一笑,与她的猜测一般无二,她即刻派人留意其他三人的动静,又暗中通知西月驻京通商的使臣上书,西月皇帝要花溪代表西月凭吊承郡王。 庄南太妃在兴善寺呆不下去了,她是看着尹承宗长大的,感情比一般人深厚,一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昏死过去,再顾不得什么礼佛之事,直接上表给了太后,次日太后便派人来接她回宫,而本以为会一同回去的尚华和锦嫔却没有随驾回宫。 过了三日,皇帝准了西月所请,准许花溪十日后前往郡王府吊唁,但要求当日即返,就在花溪以为自己一人回京时,宫里的第二道旨意下来了,皇后让尚华公主和进嫔娘娘同花溪同一日回宫中参加丧礼,显然大华皇帝不放心自己,时时处处都让人监视着。 白兰知道计划有变,询问花溪的意思,花溪却道:“还有十日,不急不急。”她见花溪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便没多问,总之主子要她如何做她照做就是了。 是夜,花溪坐在屋里,躺在垫着厚厚绒毯摇椅上,口中伴着白兰的笛声轻哼着小调,意态慵懒。 忽然后窗被人拉开了,一道人影窜进屋来,白兰机警,反手以笛为刀飞快地向来人攻去,却听花溪一声低喝“慢着!” 白兰闪身挡在花溪身前,发现那闯进来的人竟扯去了脸上的面巾,恍然道:“原来是驸马爷”说着,便笑了笑退出房去,留了两人在屋里说话。 花溪有一下没一下动着摇椅,椅子上垫了厚厚的绒毯,她穿了件白色兔毛滚边绣芙蓉花的藕荷色夹袄,腿上盖着金丝绣海棠绿缎面薄被,脚上穿了双怪模怪样的兔头鞋子。 “山里凉,你畏寒,应该让丫头烧个炭盆。” 花溪不说话,欧阳铮拉了把圆凳坐在了花溪身边,看着她那张白玉的小脸陷在那一丛毛茸茸的兔毛里,眼睛斜睨着自己,嘟着红唇,气鼓鼓的小模样煞是可爱。 欧阳铮莞尔,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生气了?是嫌为夫不早些来看你了?” 第233章宫变(下) 花溪故意气哼哼地甩开了他的手:“出了这么多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欧阳铮松了手:“你已知道了?”他伸手将花溪从摇椅上抱起来,窝在自己怀里。 “尚华告诉我的。” “怎的……是嫌我没告诉你?”欧阳铮抱着花溪起身放到了炕上,自己也脱了鞋子坐了上去,又把花溪搂在怀里。 “那倒不是,你我夫妻,我自是信你的。只是从别人口中得知,总是有些不舒服。”花溪仰着头眯着眼睛冲欧阳铮笑了一个,然后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了,双手环着欧阳铮的腰,像只慵懒的猫咪。 话语听似漫不经心,浑不在意,但欧阳铮知道这事儿让花溪心里不舒服了,换做是他遇到这样的事亦会生气,何况两人刚成婚不久。他少不得安慰花溪道:“没想到她……也是我的不是,疏忽了。我这不是专程过来给娘子赔礼来了,借别人的口显不出诚意来。”他捏着花溪细白柔软的手指把玩,语气隐隐带着几分不可查的宠溺讨好。 花溪心里虽有些怒气,但却相信欧阳铮的为人,所以并没有再纠缠符三娘的事,转而问道:“大华皇帝防着我,还派给了俩解闷的‘护卫’。想要转道去西山大营,得先绕开那两个才行……不过,潦倒了那两个固然很容易,但我担心会打草惊蛇,影响了你们的计划。” “尹元烨玩忽之责还未定论,还被禁足在府中,围场之事因葬礼暂时被搁置。那边御史又揭了泰王私用贡品,纳了北番进贡的美人之事,还有陈年的盐税旧案也被人翻出来说事,泰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南蛮蠢蠢欲动,皇上要抽调人手去镇压,各大营布防也要有变动。尹元烨终是按耐不住了……” 欧阳铮在花溪额上亲了亲,轻松的口吻仿佛刚刚说的只是件不足轻重的小事,唯独凝重的脸色显示出他内心真实情绪,“明日我便离开西山大营回京,子澄如今就在西山,路上我会派人接应你,你见机行事。万事小心,莫让我挂心。” “那你呢?父王与母妃呢?”花溪翻身坐了起来,面对着欧阳铮,“几时来与我会和?” “借口南蛮动乱,父亲带着母妃回封地驻防,我这个世子留京,皇帝就放行了。”望着盈盈的双眸,感受到里面蕴满的浓浓关切和担心,欧阳铮脸色立时柔和了下来,“快乐,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带你回西月看父王。” 两人聊了半宿,又亲热了一阵,花溪在欧阳铮怀里睡着了。欧阳铮将她放到炕上,盖上了被子,轻轻在她额上烙上一吻,唤了白兰进来服侍,自己则从来路离开消失在了夜色中。 十日后,花溪启程返京。 昨夜山里下了小雪,路上有些湿滑,行路的速度比往常慢了许多。 车角的熏香球左右摇曳,缭绕着淡淡如轻雾的香烟,醺然欲醉。花溪歪在软垫上抱着手炉,闭着眼睛打瞌睡,白兰坐在一旁给她捏腿,而翠茗昨日便被打发回王府美其名曰做准备,实则混淆那些有心人的视线,今日一早便离开王府出城去了丁香在西山附近乡下买的宅子里等候花溪。 “公主,开出山了。” 花溪睁开了眼睛:“发信号吧。” “是。”白兰点点头,闪身出了车子。 不多时,一声“有刺客”响彻山间,车队被从山里冲出来的马队分成了两截,抽刀声、哭喊声响成一片,登时大乱。不消一刻,那冲出来的人马似一阵风一样四散而去,竟未杀一人,只有几个护卫受了伤,而多数受了轻伤的都是四散躲避时慌乱中跌倒擦伤或是撞伤的。领头的侍卫长吩咐原地休整,挨个车问询之时,才发现洛西王世子妃车中空无一人,队伍中又是一阵躁动。 暗卫和欧阳铮手下里应外合,制造混乱,让花溪得以脱身。一队人骑马穿过山林往西,行了两刻,便与接应的马车汇合。花溪下马欲换车,不想一支响箭嗖一下插到了车辕上。引起马儿一阵嘶鸣。 “何人在此?”白兰高喝一声,挡在了花溪面前,“世子妃怎么走得这边快,我等这紧赶慢赶才追上世子妃!” 四周围上来不少蒙面人,花溪打量了一眼,看这架势不像大华皇帝派来的兵,自己手下人都是从西月带来的,按理不会出岔子,那么定是欧阳铮那派有人泄露了她的行踪,究竟是谁?看着站在高处那个这些日子里一直低眉顺眼的女子,花溪不禁蹙了蹙眉,随即收回了脚步,朗声笑道:“锦嫔娘娘的脚程似乎比我快得多!就不在您在此处意欲何为?” “不敢当,世子妃贵人事忙,但主子吩咐要务必请公主与属下同回上京,却不想公主竟不打算回上京了,无奈之下只好跟了来。”锦嫔一改惯常温婉的作风,面色如常,但眉宇间多了几分冷冽的戾气。 “我何时说过不回京?回去告诉你主子,我去何处不劳别人相送。”花溪朝白兰使了个眼色,顿时喊杀声四起。 花溪手下和锦嫔带来的人杀将到一处,白兰护着花溪上了车,一路杀出重围。 锦嫔眼见花溪要跑,自己交不了差,怕主上责罚,急令手下摆脱纠缠直追目标,不想却被阻拦了近半个时辰。她原本仗着人多以为能将花溪一举成擒,眼见任务有失,想要贪功是不行了,急忙发了给前面阻拦的另一队人马信号。 马车疾驰,车子有些颠簸,花溪双手撑着车壁,对白兰吩咐道:“不去西山,回上京!” “公主,为何?”白兰不解道。 花溪沉声道:“锦嫔奉命前来,定是今晨出发前就离开车队,早先布置好了人马,打算抓我回去,却不是让我光明正大地顺利回到上京,后来发现我改道才追了上来。不管她的主子是谁,也不论她目的为何,现下有人接应我的事已被发现,那现在去西山并不安全……会将承郡王的行踪暴露的,还是转道回上京稳妥。” 白兰应诺,花溪等人跑到分岔路口,又遇上了埋伏,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回到上京时已过了午时,尚华公主銮驾已经回宫。 花溪刚到洛西王府,就有宫中的公公来传旨请花溪即刻入宫。 “入宫?”花溪一愣,“灵堂不是设在承郡王府,我祭拜后自会入宫面圣。” “啊呀,世子妃,这都什么时辰了,太后和皇上疼爱承郡王,破例在宫里承郡王原先住得宫殿设了灵堂,改在宫里行祭。” “公公,能否容我回府整理一下仪容再行入宫。”事情太过仓促,而且在宫里设灵堂不合规矩,花溪暗想此种定有猫腻。 “这祭拜自是有规矩的,几时几刻谁上香都是定好的。您已经晚了,还不快随奴才进宫,至于衣衫,知道您是仓促成行,已经让府上的丫鬟给您备好放在车里了,还望世子妃不要误了时辰。“传旨的公公不乐意了。身后的禁卫军也上前了一步。 “去跟府里说一声,我进宫了。”花溪见势头不对,吩咐了一声,白兰刚要人回府通报,便被禁卫军拦了下来。 两次围堵,跟在花溪身边的暗卫加上白兰只剩下六人,眼见禁卫军将几人团团围住,花溪知道今日走不脱了。 “公公假传圣旨不怕掉脑袋吗?宫中忌讳,怎会给一个郡王爷设灵堂?”花溪扫了一眼传旨的公公,声音冷冽,宫中只怕有变了! “奴才怎么敢,况且,威远侯二公子还在宫里十三皇子处做客,世子妃还是赶紧上车吧!” 公公从袖子里取出一枚金锁,正是花溪送给林哥儿的。花溪眼睛一眯,他们抓了林哥儿? “世子妃!”公公在催促,语气颇为不耐。 “好!:花溪蹙眉应道,”我随你们去就是了。““公主!“白兰等人横刀就要杀出去,花溪见禁卫军少说也有三四十人,不是白兰六人能应付的,捏了捏白兰的手,朝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兰几不可查地摇摇头,花溪横了她一眼,示意她必须先走,随即大喝一声:”走!“白兰一咬牙,与其余的人冲进禁卫军,一路杀了出去。 花溪不禁松了口气,任由禁卫军将其制住,塞进了备好的马车,其余的人护送花溪进宫。 花溪被人绑缚了起来,靠坐在车厢里,不禁握了握身后的拳头,被人逼得连府门都不得人,可想而知此次禁宫之行定有凶险,也不知林哥儿怎么样了?亦或是他们故意设局诱她上钩?此时的花溪到希望林哥儿安安稳稳地呆在威远侯府而不是宫中…… 看着对面传旨的公公,花溪问道:“是谁让你带我进宫的?”宫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希望文宣与尹承宗能顺利过了这一关。 “到了您自然知晓。” 第234章结局(上) 进了朝阳门,花溪便被那传旨的公公命人扒去了身上的衣服,换了宫女穿的衣裳,蒙了眼睛将她塞进洒扫的车子下推进了深宫内院。 花溪被人带到一处宫室,卸下眼上黑布,她揉了揉眼睛,看着窗口处站着的两人,一人穿着玄色斗篷看不起容貌,而另外一人则是泰王尹元烨是也花溪冷笑道:“一路从兴善寺追到上京城,泰王的待客之道真是让本宫长见识了。” 倒是让公主受惊了。“尹元烨转过身笑着对花溪道,”锦嫔可是厉王的人。她阻你不过想文宣就范。本文收到消息后,思来想去,觉得有锦嫔在,公主定会回京,所以才派了刘公公去请公主,“尹元烨倒是不避讳,大方地承认了自己胁迫花溪进宫的事,只不过是他渔翁得利罢了。 锦嫔是不是他所派的人,花溪无暇考虑,她是鱼肉,人为刀俎,哪里容得她反抗,而今她更担心的事林哥儿的安危,“那我表弟呢?“尹元烨道:“没想到公主还真是姐弟情深,不枉我用心良苦借程二公子相邀。程二公子此时正好好地呆在程府,公主不必挂心。“花溪瞳孔一缩,心生疑惑,尹元烨只是诓骗于她?还是不想她知道林哥儿的下落?难道尹元烨利用林哥儿只是为了骗她而来,并非为了要挟程崇““果真如此?那王爷真是用心良苦,别到最后落得一场空才好。” 听到花溪讽刺自己,尹元烨微微蹙眉,脸带薄怒,但看着曾经令他怦然心动的脸,怒火迟迟没有发作。半晌,他忽然沉声道:“本王想要的从来没有失手过。唯独公主拒绝我两次,本王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问公主,可愿做我的皇后?” “多谢王爷美意!好女不嫁二郎。花溪没有做皇后的福分。” 花溪冷然的语气让尹元烨的目光骤然阴鸷起来,想起过往种种,压抑的怒火涌了上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还如此不识抬举,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尹元烨厉声道:“薄野花溪,我暂且不杀你。既然你一心一意要跟着欧阳铮,迟早有一日,我定会让你陪着他一起下地府的。”说完,他转身吩咐身边之人,“人我可是交给你了,好好看着她。” “殿下放心,今日必能成事。”屋里另外一人对尹元烨说道。 “那好,父王马上就回宫了,老三的人马也集结得差不多了,本王要去布置,先走一步。” 尹元烨甩袖离去。至于那披着斗篷的人也跟着出门,与门口守卫的人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才返身回到屋里,正看见花溪在四下打量。见他回来了便静坐不语。 “数月不见,妹妹容色愈发妍丽了。“ 花溪浑身一颤,眼睛死死盯着那玄色斗篷遮蔽下看不清面容的脸,慢慢说道:“薄野,不,莫罕宗启?“兜帽卸下,那张俊美的脸露了出来。他笑着对花溪说:“难为妹妹还惦记着。呵呵!“笑声有些阴森,没想到会再见到这个逆贼,真让花溪感到意外。她冷着一张脸,心想,今天的惊喜还真是该死的多!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就知道你没死。锦城的事是你搞出来的吧?“宗启脸上愣怔了一刻,随即笑道:“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那你猜猜我会把你怎么办?” “尹元烨要威胁欧阳铮。暂时不会杀我。” 这次完全能摆脱锦嫔去西山,但她还是放弃了。雪后泥泞,时间紧迫。他们逃逸的路线遮掩不及的话,定能被人发现蛛丝马迹,她不能暴露尹承宗,更不愿拖累欧阳铮机会,功亏一篑他们这些人的性命都会受到威胁,于是她最后选了回京这条路。她相信白兰的能力,定能联络上在上京的欧阳铮。告诉他林哥儿的事,不过尹元烨一旦发现欧阳铮的异动,定会拿自己做要挟。花溪晓得她一时三刻不会丢了命。即使他夺宫成功,碍于欧阳铮他也不会轻易动手杀了自己,所以才会有恃无恐的反驳他。 “至于你,想趁乱杀了我,挑起两国纷争。” 花溪状如无意的态度让宗启微微惊讶:“你不怕死?!” 莫罕宗启没有反驳,那事情正如自己猜测的一样了。花溪心里有了底,倒不再心怯,坦言道:“怕,怎么会不怕!不过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这来来回回生生死死也经历了无数次了,谁又能说我这次逃不过一劫呢?”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看你怎么逃过这一劫!”莫罕宗启的眼光瞬间幽暗。大掌掐住花溪的脖子,脆弱白皙的脖颈握着他的掌中,仿佛轻轻一用力就能捏碎了一般。 花溪面无惧色,目光直射向宗启的脸,思忖着他的目的,他和尹元烨应该早就结盟,而这次入大华皇宫帮助尹元烨,无非是为了西月那张龙椅……她赌他不敢真的下杀手。“那本来就是老天再给的机会,若它真的要收回去,我也无能为力,只能说那是我的命。” 脖子一紧,疼痛窒息感一下窜了上来,花溪仍旧直视着宗启,就算真的要死,她也不会向他屈服。莫罕宗启松开了手。花溪猛地咳嗽了几声,手摸着脖子,暗骂道,该死的混蛋,真的很痛! “弄疼了吗?脾气倒是越来越倔了!”宗启的话语很轻,指尖触及花溪的脖子,让她顿时汗毛耸立,下意识地推开避开他的接触。 宗启倒是不觉得尴尬,收回手自顾自坐下:“妹妹也坐吧。站着说话累得慌。” 花溪虽见他暂时没有杀心,但也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这个变态发起疯来,会不会要了她的命。花溪依言在宗启对面坐下,低头思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莫罕宗启在尹元烨走时说的那句话让她脑中灵光一现,“尹元烨要借你之手刺杀大华皇帝嫁祸给平王,还是我?” 宗启瞟她一眼:“哦?你猜到了。准确地说。是你们两方。所以,你的命迟早都会丢。”宗启的手探过来摸了摸花溪的脸,唇角带着宠溺暧昧的笑意,眼底却是刻骨的冰寒,如同披着华丽外衣的嗜血的魔鬼,“真是可惜了,我对妹妹还是念念不忘……嘿嘿,薄野纪行害死了莲依,我发誓一定要替她报仇。你说我强上了他最亲的妹子,再杀死了送到他面前,他会怎么样?” 看到花溪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恐和错愕,莫罕宗启的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下一刻,他大力一拽,将花溪的身子搂在怀里,一把推到了床上,然后欺身而上压在了她的身上。 感觉脖子上啃咬的刺痛,手臂被禁锢在头顶,听到腕上金镯触碰道嵌螺钿檀木床沿发出砰砰之声,花溪强自压下挣扎的冲动,告诉自己要镇定镇定,她还没问清林哥儿的下落不能动手!初时不反抗就跟他们进宫,最最重要的是担心林哥儿的安危,她并不大相信尹元烨说已经放了林哥儿的话,要知道林哥儿的行踪还要从这个死变态这里打探。 “三哥哥想念桂儿,也不必这般心急吧?” “桂儿”的名字一说出口,莫罕宗启浑身一震,撑起身子看着花溪的脸,凌乱的发丝贴着嫣红的脸颊,微眯的双眸眼波流转,哪里还有往日清冷疏离之色,媚意天成,只看得人口干舌燥。 下意识,她松了手劲,一双柔腕环上了他的脖颈,将他的身子贴近了她的身躯,翦水双眸里倒映着自己的脸,樱色丹唇吐气如兰,萦绕在自己的唇边。 宗启一瞬迷惘后,轻笑道:“怎的妹妹想让我放你一马,所以要投怀送抱?” 唇角荡漾这风流清艳的笑意,花溪朱唇轻启,贴着宗启的耳畔,说道:“我只想三哥哥告诉我,尹元烨将我表弟藏到哪里去了?” “呵呵,你不信尹元烨的话?也对,那家伙的话只能信五分。”宗启的脸又贴近了一分,唇轻触了花溪的唇,“若我告诉你,你怎么报答我?” 花溪心中一凛,尹元烨果真骗了我。林哥儿在宫里。面对眼前这个危险之人,想想林哥儿唤着姐姐的追在自己身后的可爱小身影,花溪一咬牙,豁出去让你占一会儿便宜。等套出林哥儿的下落,姑奶奶定要你好看! “你想要我怎么报答?”花溪放柔了声音,指尖在宗启脖颈上流连。 宗启眼光一暗,深沉中透着火光,左手一揽,扼住花溪的下颌,含住花溪的唇吮吸。手上一用力,花溪闷痛,齿关一松,他的舌头滑入她的口中,攻城略地般横扫。右手从腰肢上覆上她的挺立,隔着衣服揉捏了几下。体内躁动的血液涌了上来。莫罕宗启不满意这样的现状,不一会儿又游弋到了领口,指尖轻挑两下就解开了前襟的衣扣。宗启的唇从花溪唇上离开,一路舔舐着向下。 就在他像继续深入的时候,花溪双手固定住他的头吧让他有进一步的行动,他仰面看着花溪,眼中泛红,散发着嗜血的光芒,吓了花溪一跳,压抑的声音传来,“怎么,反悔了?” “不是,我是担心表弟。”花溪挑眉问道,“我表弟到底现在何处?” “后面的宫室。”莫罕宗启不耐烦道。 “带他过来!” 第235章结局(中) 宗启立时警觉,目露怀疑之色,花溪不紧不慢道:“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和一孩童能逃到哪里去?让我见一面林哥儿……” 瞧着花溪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莫罕宗启放松了警惕,想想也是,他就不信一个弱女子和一个孩子能翻出他的手掌心去?他翻身起来打开房门,低声吩咐门口的属下把林哥儿带来。花溪亦站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户往外看了看,发现门口就只有两人守着,而且院中的景色竟有几分熟悉,她所站的位置还可以望见宫中的玲珑塔,当下暗想自己身在何处。 “想怎么逃出去?嘿嘿,省省力气吧,这宫门口都是人。没出去你就会被人拖回来。”宗启从外回来,看到窗边的花溪,走上去一把搂着她的腰身将她翻转过来,抵在窗边的墙上,唇瓣在耳畔和脖颈游戈舔舐,轻喃道,“前面正殿里埋伏了不下十人,你一人能应付得了吗?”花溪身子一僵,忍下强烈的厌恶感,暗想此处到底是哪里,竟在此处设下埋伏?她慢慢地翻动着身后手腕上的镯子,试探道:“你们怎知大华皇帝会来这里?”那个藏在脑海深处的假设冒了出来,皇帝、梅姑、尹承宗……会不会是因为那个原因呢? 锁骨上传了一阵刺痛,宗启松开了花溪,好整以暇地坐回了桌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放在唇边轻抿,勾勾唇说道:“你还是不死心……” 花溪想要辩白,不想殿门被人敲响,她的注意力也跟着放到了门口。 “进来——” 看着宗启属下抱着的林哥儿,花溪顾不上仪容,直接跑过去一把将林哥儿拎了过来放在软榻上。手轻轻抚过林哥儿的眉眼,花溪见他闭着双眼,似是睡着了一般,急忙问道:“你们把他怎么了?” “早上送来时下了点药,估摸一会儿便能醒了。”宗启站起身走到花溪身边看了眼躺着的林哥儿,“你和你表弟感情真是好,为了他你连自己的清白都豁出去。莫罕宗启作势揽上花旗的腰肢,盈盈一握,真让人心族摇荡。脖颈上,白皙与青紫交错的痕迹更刺激了观感,他低头在那白皙的后颈上轻咬。花溪眼中精光一闪,返身搂着宗启将他住床上推去。两人跌倒在寝殿的大床上,花溪调整了姿势,一下子跨坐在了莫罕宗启的身上。看着俯身要亲吻自己的花溪,宗启一瞬间感觉到不可思议。刚刚他诧异花溪的主动,却存了看戏的心思才任她施为,想看看她要如何自救,如今再见她这般主动,倒叫他摸不着头绪,难道她真的认为自己无法脱困便存了顺从自己的心思? 宗启一刹那失神,贴近他面庞的花溪目光骤然变化,精光划过,手腕上的镯子上一枚蓝色宝石转到他脖颈的方向,“咔嚓,一声极轻的微响,宗启脖上一痛,猛然翻转身子将花溪压在自己身下,怒喝道:“你做了。…”话没说完,人已经压在花溪身上没了知觉。“哼,准你们给林哥儿下药就不准我对你动手,谁叫你乱动,倒得更快!”花误轻声咕哝道,抚了抚手腕上的嵌红蓝宝花鸟纹金丝镯,暗叹,花溪庆幸刘公公没来得及让人卸完身上的物件,这镯子这回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要不然今天说不定真要让这个变态毁了清白。镯子是欧阳铮早先给她弄来防身用的,内有机括,共备有六枚带有麻醉剂的毒针,至于解药则存了一半在耳铛里,谨防被人夺取。 花溪推开宗启,将他身上衣裳扒了个干净扔到了床下,连同他腿上绑着的匕首也卸了下来绑到自己腿上,随后将人搬到床上盖好被子,此时,软塌上的林哥儿动了动,似是要醒来。 “林哥儿,林哥儿——”花溪低低低唤了两声,“醒醒——” “姐姐。”林哥儿睁开眼,看见了花溪,弱弱地轻呢了一声,“这是哪里?娘亲呢?奶娘呢?”林哥儿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瘪瘪嘴要哭了。 “嘘,林哥儿别说话,听姐姐说,林哥儿和姐姐被坏人抓到这里来了。”花溪搂着林哥儿,悄声说,“姐姐一会儿要带林哥儿出去。但是林哥儿要躺在这里装睡,姐姐不叫你,你别起来,听懂了吗?” “嗯。”林哥儿似懂非懂,泪珠儿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儿没有落下来,但想到花溪在,便安静了下来“我听姐姐的。” “好,乖乖躺下,闭上眼睛。我不叫你睁眼,你不能睁开眼。”花溪让林哥儿躺好,取了桌上的水壶,又将衣襟敞开了些,深吸了口气走到门口打开了殿门。 “水凉了,去换一壶。” 门口两个守卫蹙眉一愣,没想到花溪会出来。“公主.我家主上呢?” 花溪冷睨了说话人一眼,“床上歇着呢!还不快去,要本宫提到几时?”那人看了看她半敞着衣襟,云鬃凌乱,红唇微肿,当下了然,与对面的人相视一眼,两人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另外一人接过花筷手里的水壶往偏殿去了。 “你,进来把我表弟送到偏殿去。”花溪扬扬手,指了剩下一人示意他进殿来,“三哥哥说他快醒了,怕他起来吵闹。” “这——”剩下的人有些犹豫,自己去了殿外就无人把守。 “你家主上在前殿布置了多少人手你不清楚?还担心我跑了不成?”花溪眼光逼视着他,森然凌厉,神情傲然不容拒绝。 那守卫之人愣怔了一下,暗道公主脾气还真横,不过谁叫人家是公主呢,一边想着便提步进殿向软塌走去.俯身欲抱起林哥儿。 “小心,别弄醒孩子。”花溪拢了拢林哥儿的衣襟,手指不小心划过了他的手背,唇畔忽然扬起了一抹媚人的笑意,那人呆滞了一秒人轰地一下便倒在了地“解决了一个,还剩一个。”花读推推林哥儿,“林哥儿,起来吧!” 林哥儿睁开眼看着躺倒在地上的人,小嘴一扬,“姐姐,你真厉害,一下就把他打倒了。” 花侯捏了捏林哥儿的脸,顾不上与他多解释,拉着林哥儿躲到殿门口的大花瓶后,“闭上眼乖乖蹲在这里不要出声。” 今日她豁出去了,拔下腿上绑着的匕首拿在手里。该说自己运气还是不错,她已经猜到这里是哪座宫殿,解决了这一个带着林哥儿从殿后逃出去。 握着匕首的手掌渗出细汗,躲在门后的花溪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吱啦,殿门被推开了,“殿下,殿……” 那人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同伴,急忙走近殿来,花溪一咬牙,举着匕首朝来人刺了过去。那人似有警觉,回身一个挡搁,他手里的匕首截住了花溪的攻势。下一刻他的匕首架在了花溪脖子上,“公主殿下还是不要随便动刀的好!”另外一只手伸手欲取走花溪手里的匕首,就是此时,花溪手腕一转对准来人的脸按下了机括,嗖一声,一枚毒针飞出,那人举臂一档,第二枚毒针已经对着他另外一只手射了出去。 看着那人倒了下去,花溪也跌坐在了地上,“好险!” “姐姐——”林哥儿探出小脑袋低低喊了一声,声音还有些发颤。 花溪爬了起来,扯了宗启的黑斗篷披上,从花瓶后抱起林哥儿,“不怕,姐姐马上就带你出去。”花溪抱着林哥儿从殿门出来,绕到后殿,穿过梅林上了沿廊,大殿那边已经传了人声,花溪加快了脚步,一路凭着记忆寻找上回琼枝带她走过的那处破损的宫墙。 待花溪带着林哥儿爬出后墙时,已经被属下救醒宗启听着属下汇报花溪和林哥儿不在院中,恶狠狠地吩咐道:“派两个人出去在附近披搜,其他的人各归各位!” 花溪带着林哥儿逃到了御花园,她抱着林哥儿放在假山的石洞里,将披风蒙在他身上御寒,“乖,林哥儿在这里呆着别乱跑。 “姐姐,快到回来。”林哥儿可怜巴巴地仰面望着花溪,咬着小嘴巴说道,“一定要回来找林哥儿。”“嗯!”花溪眼眶一热,摸摸林哥儿的头,“姐姐去给人报个信,很快就回来。” 皇帝从承郡王府回来,脸色暗沉,眼中蕴着化不开的悲伤,坐在步撵上望着重重殿宇,想起了那个落雪红梅间舞动的身影,暗自叹息:哎,就为了这九重宫阙,他对不起她,连她和他最爱的孩子都没保住。 皇帝不禁感到有些悲凉,回头看看自己的三个儿子,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最后吩咐道:“去清华宫,文宣,还有你们三个,陪朕走一段吧。”自从承郡王走了后,皇帝每日都会去清华宫,里面是陛下给承郡王设的小灵堂。今日承郡王衣冠入殓下葬,皇帝一回宫便要去清华宫,众人也许未感到异样。 皇帝下了步撵,往清华宫走去,欧阳铮及三个皇子跟在身后。 “文宣。”皇帝唤欧阳铮近前。 “微臣在。” “朕这几日总梦见你姑姑,她抱怨联没照顾好子澄,朕这一想起来…”老皇帝声音有些哽咽,“子澄就去了。毓敏是个闺女,腾琢磨着给子澄过继个孩子也好后继香烟,承爵时也不必降等了,还是保留郡王衔等他成年了再进亲王衔。” “陛下对子澄宠爱有加,子澄九泉之下定敢欣慰。但承爵一享有违祖制,恐怕朝臣们不会答应的。” “无妨,朕意巳决。” 第236章结局(下) 一行人过了福寿园,眼看就要到清华宫门口,只听见嗖地一声响,似有人发了信号,队伍里欧阳铮脸色一变,四下张望寻找。 接着,就听见一女声喊道:“有刺客,清华宫里有刺客!” “护驾护驾!”虽然没见着刺客的面,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李公公慌忙扯着尖细的嗓子喊道。 话音刚落,四周围和清华宫里便涌出了二三十个黑衣人,手持刀剑朝着皇帝这边冲了过来。欧阳铮率先持刀冲进了杀手中间,皇帝和皇子们顿时被侍卫们围在中间。尹元烽脸色暗沉,并非见了刺客惊诧恐慌,而是隐隐的愤怒,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女人捣乱,破坏了原本的计划。而尹元烨则心头冒火,那声音分明是薄野花溪,宗启那个混蛋怎么把人给放跑了。 纷乱间,一个暗黑的人影躲在高处手持着弓箭,准备在高处施以暗箭,这往往是刺杀中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他举弓瞄准了中间那个明黄色的人影,开弓射箭,箭羽划破空气,箭尖直向目标。 道路有些狭窄,人群拥挤,慌乱中李公公跌倒了,挡在皇帝身前的侍卫被迫与刺客纠缠,而此时不知谁在老皇帝身后推了一把,将他彻底暴露在飞箭之下,侍卫和欧阳铮都来不及救援,眼看皇帝就要被射中。 忽然窜出一道人影飞扑了过去将老皇帝推开,“嘶——”箭矢射中了来人。 老皇帝惊魂未定,大喊着“护驾护驾”。 这厢,欧阳铮杀开了阻拦了刺客,两步冲到了受伤之人的身边,“花溪——”眼见救援不及,他怒喝了一声,一剑挥去砍倒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刺客,反手抽出一把匕首飞掷向站在高处射箭之人,阻止他再次袭击。 一刀风后,那人应声落下。 花溪倒下的那一刻,欧阳铮心跟着抽痛,脑中一瞬间出现了空白,以至于他差点中了刺客的刀剑。该死的,看着花溪肩膀上流血的伤口,欧阳铮暗骂,幸好没有伤到要害,这群兔崽子,今日必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因为花溪受伤而红了眼,原本还小心要留活口的他一刀刀下手狠决,刀刀毙命。 尹元烨眼见欧阳铮因为花溪发了疯,再不行动今日便除不了尹元烽这块绊脚石了,他推到暗处朝手下使了个眼色。 一道人影闪避窜出了清华宫前的乱局,一路往南去了。 不多时,天空炸响,东面乾元殿方向燃起了大火,浓烟滚滚。 尹元烽眼中划过不可思议,这是厉王与自己约定好刺杀成皇帝后围剿“泰王叛党”的信号,怎么这时就响了?糟糕!他目光一凛,在人群中寻找尹元烨的踪迹,发现他不如何时已经隐于暗处,正注视着自己,那目光慑人,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光芒。他脑子急转,定是他从中作梗,让厉王误以为这边已经得手了。如今阻止是来不及了,只能放手一搏了。 清华宫前乱成一锅粥,那边乾元殿端阳门,厉王私调的东卫军队一路杀到了清华宫,口中喊着“护驾”,皇帝当场一口气没缓过来,昏了过去,众人赶紧将人抬着退进清华宫。结果,刚进殿门就遇上了另外一拨杀手,好在欧阳铮提前提醒,众人早有防范,最后终将杀手全部剿灭。 皇帝一醒来,就听见东卫军高喊逆贼挟持皇帝,正欲攻门。他目光瞬间变得凌厉如刀,扫过众人寻找尹元烽的踪影,遍寻不见,“老三那个逆子呢?” “回父皇,三皇弟没有随队撤进清华宫。”安王尹元烯拱手惶恐道。 “东卫军,好,很好!”皇帝在发怒的同时,目光中暗含了一丝隐忧。 尹元烯适时上前说道:“父皇不必担忧,大皇兄适才已经去调禁卫军了,相信一会儿便能道到。” 皇帝蹙眉道:“老大去了?”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尹元烯一眼,鹰隼般的锐利目光似要将他看个通透。 尹元烯应道:“是!撒进清华宫前,大皇兄让儿臣保护好父皇,他领着人绕道去调禁军前来。” 果然,不消一刻,门口已经来报,禁军与叛军交了手,殿中的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可皇帝的眉头却蹙得越发紧了。清华宫外一战持续了近半个时辰就基本接近了尾声,东卫军战败,统领何茂生被生擒,尹元烽不知所踪。 禁卫军统领萧郁在清华宫外扣门,“叛逆已经扫清,恭请陛下回宫。” “父皇,儿臣率禁卫军剿灭叛逆,恭请父皇回宫。”尹元烨也跟着在门口喊话。 “父皇,是禁卫军。我让人去开门!”尹元烯说道,他以为禁卫军到来意味着自己已然脱险了,眉宇间轻松了许多。 “慢着!”一直闭目等待消息的皇帝忽然睁开龙目,抬手阻止尹元烯,“容朕再想想。” “父皇,我是元烨,儿臣率禁卫军剿灭叛逆,恭请父皇回宫。”门口又传来了尹元烨的声音。 尹元烯不知为何皇帝踌躇不动,焦急道:“是大哥来了,父皇为何不开门?” 皇帝长舒了口气,“去开门吧!” 就在小太监要去通传开殿门时,门口传来一声厉喝:“不能开!” 欧阳铮扶着花溪从偏殿赶来,边走边阻止道:“陛下,不能开!” “为何?”尹元烯疑惑道,“大哥已剿灭叛逆,为何不能开门?” 欧阳铮瞥了眼尹元烯,扶着花溪走进殿来,花溪喘着气说道:“陛下,先前是妾身在清华宫前示警,清华宫内刺客乃是西月叛逆薄野宗启的人,他与尹元烨勾结想要置陛下于死地……咳咳……”对外,西月并未告知天下薄野宗启并非皇子。 “让我替你说。”欧阳铮有些心疼地看了看花溪,阻止她继续说话,他扶着花溪让她坐下,接口继续道,“内子是今晨回京时被泰王掳进皇宫,意图于今日趁宫变之时刺杀陛下嫁祸给内子,以借口发兵西月,助薄野宗启复位。” “啊——”尹元烯没有形象地跌坐在了椅子里,难以置信地嘀咕道,“大哥怎么能……怎么能……”随即他好似反应过来,慌忙对上首的皇帝道,“父皇,儿臣不知,儿臣不知大哥要行刺父皇之事。现在怎么办?大哥会不会杀进来?” 那慌乱焦急的神情不像作伪,皇帝看着二儿子怯懦害怕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闭嘴!” 殿内一下人心惶惶之时,欧阳铮朗声道:“安王殿下,不必惊慌。刚刚微臣在殿后收到传信,承郡王并没有遇害,他洞悉泰王阴谋,已经调了西山大营驻军今晨往上京赶来,此时估摸已到宫门口了。只要我们再坚持一刻,承郡王的人定能赶到。” “你说什么?”皇帝未及细想,只听到欧阳铮说尹承宗未死,惊喜道,“子澄没事?” “是的,陛下。” “那大哥要强攻怎么办?”尹元烯还是有些不放心。 欧阳铮笑了笑,“那只能赌泰王定不愿背上谋逆的罪名,相信他会有耐心等这一会儿。” 皇帝想了想,“去传话,说朕刚刚醒来,整理仪容再行回宫,让禁卫军退下。” 宫外,尹元烨听到太监传话,暗淬啐一口老狐狸,随即叫禁卫军后退五丈,却并未离开清华宫多远,而且整个清华宫都在禁卫军的包围中。 趴在宫墙上的小太监查看后回话,原本还侥幸希望尹元烨会听从皇帝吩咐撤走禁卫军的人脸色都阴郁了下来,只得祈祷尹承宗率军快点赶来。 过了一刻,就在尹元烨按捺不住时,福寿园那边传来喊杀声。 清华宫内。 尹元烯闻讯,差点激动地从座位上跳起来,若尹承宗能击退尹元烨,那大华皇储一位不是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吗?虽然从前没有奢望过能登上帝位,但经此一役,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头衔就要落到自己头上的话……何乐而不为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喊杀声越来越大。殿内的气氛也越发紧张,众人额上隐隐冒汗,就连一直故作镇定的皇帝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在殿中踱步。 “闭上眼歇会儿吧!”欧阳铮揽着花溪,轻声道,“你放心,子澄定能解决了尹元烨那个混蛋!” “可惜放跑了莫罕宗启。”花溪顺势斜靠在欧阳铮怀里,手握着他的手,静静地等待那高墙外厮杀的结果。 欧阳铮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想起刚刚为她疗伤时看到的脖子上的掐痕、吻痕,他恨不得将莫罕宗启和尹元烨碎尸万段,“很快就会结束。”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嗯!”花溪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林哥儿还藏在御花园里,等这边结束了,我要赶紧去接他。” 终于,外面的喊杀声停了下来,一切归于寂静。 只听见一个清亮的男声喊道:“臣尹承宗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叛贼已平,请陛下出清华宫主持大局。” “请陛下主持大局。” “请陛下主持大局。” 人声此起彼伏,在请华宫上空回荡。 朱红如血的宫门缓缓打开,大华帝王一步步走出,看着地下鲜血冲刷过的地面,自己的大儿子被绑缚着跪在门口,他的容颜也似乎苍老了十岁,早已不是意气风发精神矍铄的一代英主,长长叹了口气。 皇帝转头看向跪着宫门前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脸上不得不浮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众卿平身,今日剿逆有功,择日论功行赏!” “陛下起驾回宫!”在众人的簇拥中,皇帝登上步撵缓缓起行。 欧阳铮抱着花溪从大门里走出,看着身披银甲的尹承宗,花溪微微愣了一刻,身上斑斑血迹昭示了刚才战况的惨烈,连同他随风舞动的长发也沾着血花,再不见那个风流不羁的翩翩青年,此刻的他肃然而立,俨然是一名英武不凡的战将,眉宇间傲然霸气,似乎能预见他未来不凡的地位。 “花溪,受伤了?”尹承宗见欧阳铮怀抱花溪走出,急忙上前问道,“伤到哪里了?” 看着尹承宗焦急的脸,欧阳铮待花溪说话抢先应道:“肩膀上,替陛下挡了一箭。尹元烽和莫罕宗启你可抓到了?” 见欧阳铮抢话,花溪心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索牲闭上眼不开口了。 “放心,程大人已封锁了上京城,他们插翅也难逃出去。”尹承宗说话间,眼睛不自觉地瞄向花溪。 欧阳铮将花溪搂搂紧,蹙眉道:“你赶紧随驾护送去吧,花溪我先带回府了。 尹承宗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敛了心神,握了握拳,“好,我先走一步。”说完,深深地看了蜷缩在欧阳铮怀里的花溪,见她并未再多看自己一眼,而是闭上眼依靠在欧阳铮的胸口,似是累了又似睡着了。 他神情一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直到尹承宗离开,花溪才睁开眼,“先去御花园接林哥儿。” 两人到御花园找到林哥儿,小家伙躲在假山里睡着了。待见到花溪后哇哇哭了起来,嚷嚷着说姐姐不要他了。花溪心疼极了,想着刚才一番厮杀直后怕,幸好小家伙没事,她少不得安慰了林哥儿。 林哥儿撒娇要花溪抱,无奈她自己身子不行,不能抱他。林哥儿不知,耍赖非要花溪抱他,结果被欧阳铮训斥。小家伙一瘪嘴又要哭了,花溪想要安慰,被欧阳铮拦住。他一手提溜着林哥儿到一旁教训了一顿,等再回到花溪身边时,林哥儿果然乖巧地不再耍赖,只是看欧阳铮的眼神总是怯生生的。 欧阳铮抱着花溪走出宫门,白兰已备好了马车在外焦急等待,一看见花溪被抱着出来,心知她是受伤了,顿时热泪盈眶,“公主,你可算出来了。都是奴婢不好,不该丢下您一人。” “白兰,没事,是我让你出来给文宣传信儿的。” “好了,今次你们主子没事,你自个儿回去领罚。喏,你先送程二公子回府。”欧阳铮示意白兰护送林哥儿回程府,自己抱着花溪上了车,“回府。” 上了车,欧阳铮让花溪躺好,看着她憔悴的小脸,忍不住说道:“你怎么这般不听话,让你去西山大营,你竟然自作主张回了上京。” 花溪肩上受伤,趴在皮草垫子上,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欧阳铮,委屈道:“我不是怕暴露了尹大哥的行踪,让他们发现你们的计划。” 欧阳铮激动地抱起花溪大力搂在怀里,“还敢说,你放了白兰来报信,自己一人跟着尹元烨的人入了宫,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是好?” “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花溪拍了拍欧阳铮的肩,轻笑道,“这次多亏了你送我的金镯子,我可靠它撂倒了三个人,带着林哥儿逃出……” “呜——”话没说完,欧阳锋铮的唇已经堵住了她的嘴,辗转纠缠,仿佛堆积了千年的情感都融进了这一吻中。直到他不小心碰到花溪的伤口,害得花溪痛呼出声时才松开来。 “刚还说不能我死,这会儿就来‘谋杀’亲妇!”花溪吃了亏,没好气地撅嘴埋怨道。 “哼,叫你以后不听话!”欧阳铮“啪啪”在花溪的屁股打了两下,“别以为有个破镯子防身就万事大吉。” “你欺负病人。”花溪鼻子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理欧阳铮,脖子上的青紫的痕迹又露了出来。 欧阳铮神色一变,“是莫罕宗启还是尹元烨?” “嗯?”花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莫罕宗启那个王八蛋,不是为了林哥儿,姑奶奶怎么会让他占了……”想起欧阳铮在旁边,花溪声音弱了几分,“他没把我怎么样,我后来放了毒针将他弄晕了。” 花溪的话让欧阳铮心头冒火,暗骂这丫头不懂事,怎敢这般冒失! 刚要训她,就对上那双盈盈若水的眸子,欧阳铮心里一团火顿时被浇灭了,抚着她的额头轻叹道,“我得了白兰的消息,提前请陛下回宫,只怕晚了一刻你会有危险。你不知道,我真怕我再也见不到你。当你出声示警,我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可看着你冲出来挡箭的一刹那,我赶紧你真要离我而去了。那样,还不如我自己去承受所有的后果,哪怕是死…” “可是你若死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花溪定定地望着欧阳铮,一滴滴热泪从眼眶滑落,“我心里既然有了你,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不能看着你和尹大哥这么多年努力付诸东流。你总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保护我护着我,这次我想要尽我的力量去保护你、帮助你,哪怕这力量无不足道。” “你个傻瓜——”欧阳铮爱怜地抚着她的头发,“以后再不要做傻事了。我不想后半辈子一个人过…我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你。你却让我承受差点失去你的痛苦……” “嗯!”花溪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双眸静静地注视着欧阳铮,“欧阳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告诉我什么?” 花溪轻启朱唇,“我——爱——你!” 欧阳铮错愣了一瞬后,黔黑的睁子脉脉地凝视着花溪,唇角扬起一抹迷人的笑容,刹那间好似云雾初开第一道亮光,“我——也——爱——你!” 上京城门口。 “上回和花溪说好了要去我府上看香,一直都未成行,这回你们要回西月探望信王爷,一并带回去吧。”尹承宗笑看着欧阳铮和花溪,“这次离开,不如何时再回上京?” 欧阳铮和花溪对视一眼,“父王说他年岁大了,让我继承王位。过完年,我想带着花溪回封地看看。南边战事断断续续,等仗打完了,自然会回来。” 尹承宗看着两人脉脉互动的眼神,心中一酸,“嗯,那你们一路保重。” “子澄大哥(子澄),你也多保重!”两人辞别了尹承宗上了车。 看着马车越行越远,尹承宗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四折宣纸来,上面绘着大华地图,女子用娟秀的字体标注着山川河岳的名称,他轻抚着纸面,“错过了再也追不回了,何况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就让文宣陪着你去吧!” 车内,花溪靠在欧阳铮肩头,撇嘴叹道:“共患难易,同富贵难!你说要回封地打仗,我猜南边的仗估计打个十年都打不完,你说是吗?” 欧阳铮朗声道:“知我者夫人也!咱们趁着这十来年‘打仗’,生他个五六个孩子才是正事。” “去你的!”花溪嗔怪道,“看了爹爹,咱们下一站去济州吧,然后梧州……转个大半年再回封地,你说好吗?” 欧阳铮抓住花溪的手,笑应道:“好,为夫舍命陪夫人,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 花溪头枕着欧阳铮的肩,回握着他的手,目光眺望窗外,悠悠回说:“嗯,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离不弃永不分……” 后记:大华乾元三十五年末,禁宫之变,大皇子尹元烨、三皇子尹元烽、厉王尹启犯上作乱被褫夺尊号,抄没家产,贬为庶民,终身幽禁。 宫变中,西月伪帝薄野宗启参与行刺宣武帝,逃逸为果,最终被擒,押解回西月途中,自缢身亡。时年,大华宣武帝认回被皇后迫害致死的洛西王庶妹梅妃之子承郡王尹承宗,赐名尹元荣,立为太子。 大华乾元三十六年,太子尹元荣登基称帝,改元顺宁,号文德帝,奉宣武帝为太上皇,立端宁郡主卢琼枝为皇贵妃,侧室玉氏为贵妃,杨氏为淑妃。文德帝在位四十年,d 本文797952,每页显示50000字16/16页 第二百三十六章 结局(下) 第二百三十六章结局(下) 我们一直努力为书友们提供清爽、舒适的阅读体验,冰与火的感觉,尽在冰火中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结局(下) 第二百三十六章结局(下) 一行人过了福寿园,眼看就要到清华宫门口,只听见嗖地一声响,似有人发了信号,队伍里欧阳铮脸色一变,四下张望寻找。 接着,就听见一女声喊道:“有刺客,清华宫里有刺客!” “护驾护驾!”虽然没见着刺客的面,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李公公慌忙扯着尖细的嗓子喊道。 话音刚落,四周围和清华宫里便涌出了二三十个黑衣人,手持刀剑朝着皇帝这边冲了过来。欧阳铮率先持刀冲进了杀手中间,皇帝和皇子们顿时被侍卫们围在中间。尹元烽脸色暗沉,并非见了刺客惊诧恐慌,而是隐隐的愤怒,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女人捣乱,破坏了原本的计划。而尹元烨则心头冒火,那声音分明是薄野花溪,宗启那个混蛋怎么把人给放跑了。 纷乱间,一个暗黑的人影躲在高处手持着弓箭,准备在高处施以暗箭,这往往是刺杀中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他举弓瞄准了中间那个明黄色的人影,开弓射箭,箭羽划破空气,箭尖直向目标。 道路有些狭窄,人群拥挤,慌乱中李公公跌倒了,挡在皇帝身前的侍卫被迫与刺客纠缠,而此时不知谁在老皇帝身后推了一把,将他彻底暴露在飞箭之下,侍卫和欧阳铮都来不及救援,眼看皇帝就要被射中。 忽然窜出一道人影飞扑了过去将老皇帝推开,“嘶——”箭矢射中了来人。 老皇帝惊魂未定,大喊着“护驾护驾”。 这厢,欧阳铮杀开了阻拦了刺客,两步冲到了受伤之人的身边,“花溪——”眼见救援不及,他怒喝了一声,一剑挥去砍倒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刺客,反手抽出一把匕首飞掷向站在高处射箭之人,阻止他再次袭击。 一刀风后,那人应声落下。 花溪倒下的那一刻,欧阳铮心跟着抽痛,脑中一瞬间出现了空白,以至于他差点中了刺客的刀剑。该死的,看着花溪肩膀上流血的伤口,欧阳铮暗骂,幸好没有伤到要害,这群兔崽子,今日必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因为花溪受伤而红了眼,原本还小心要留活口的他一刀刀下手狠决,刀刀毙命。 尹元烨眼见欧阳铮因为花溪发了疯,再不行动今日便除不了尹元烽这块绊脚石了,他推到暗处朝手下使了个眼色。 一道人影闪避窜出了清华宫前的乱局,一路往南去了。 不多时,天空炸响,东面乾元殿方向燃起了大火,浓烟滚滚。 尹元烽眼中划过不可思议,这是厉王与自己约定好刺杀成皇帝后围剿“泰王叛党”的信号,怎么这时就响了?糟糕!他目光一凛,在人群中寻找尹元烨的踪迹,发现他不如何时已经隐于暗处,正注视着自己,那目光慑人,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光芒。他脑子急转,定是他从中作梗,让厉王误以为这边已经得手了。如今阻止是来不及了,只能放手一搏了。 清华宫前乱成一锅粥,那边乾元殿端阳门,厉王私调的东卫军队一路杀到了清华宫,口中喊着“护驾”,皇帝当场一口气没缓过来,昏了过去,众人赶紧将人抬着退进清华宫。结果,刚进殿门就遇上了另外一拨杀手,好在欧阳铮提前提醒,众人早有防范,最后终将杀手全部剿灭。 皇帝一醒来,就听见东卫军高喊逆贼挟持皇帝,正欲攻门。他目光瞬间变得凌厉如刀,扫过众人寻找尹元烽的踪影,遍寻不见,“老三那个逆子呢?” “回父皇,三皇弟没有随队撤进清华宫。”安王尹元烯拱手惶恐道。 “东卫军,好,很好!”皇帝在发怒的同时,目光中暗含了一丝隐忧。 尹元烯适时上前说道:“父皇不必担忧,大皇兄适才已经去调禁卫军了,相信一会儿便能道到。” 皇帝蹙眉道:“老大去了?”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尹元烯一眼,鹰隼般的锐利目光似要将他看个通透。 尹元烯应道:“是!撒进清华宫前,大皇兄让儿臣保护好父皇,他领着人绕道去调禁军前来。” 果然,不消一刻,门口已经来报,禁军与叛军交了手,殿中的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可皇帝的眉头却蹙得越发紧了。清华宫外一战持续了近半个时辰就基本接近了尾声,东卫军战败,统领何茂生被生擒,尹元烽不知所踪。 禁卫军统领萧郁在清华宫外扣门,“叛逆已经扫清,恭请陛下回宫。” “父皇,儿臣率禁卫军剿灭叛逆,恭请父皇回宫。”尹元烨也跟着在门口喊话。 “父皇,是禁卫军。我让人去开门!”尹元烯说道,他以为禁卫军到来意味着自己已然脱险了,眉宇间轻松了许多。 “慢着!”一直闭目等待消息的皇帝忽然睁开龙目,抬手阻止尹元烯,“容朕再想想。” “父皇,我是元烨,儿臣率禁卫军剿灭叛逆,恭请父皇回宫。”门口又传来了尹元烨的声音。 尹元烯不知为何皇帝踌躇不动,焦急道:“是大哥来了,父皇为何不开门?” 皇帝长舒了口气,“去开门吧!” 就在小太监要去通传开殿门时,门口传来一声厉喝:“不能开!” 欧阳铮扶着花溪从偏殿赶来,边走边阻止道:“陛下,不能开!” “为何?”尹元烯疑惑道,“大哥已剿灭叛逆,为何不能开门?” 欧阳铮瞥了眼尹元烯,扶着花溪走进殿来,花溪喘着气说道:“陛下,先前是妾身在清华宫前示警,清华宫内刺客乃是西月叛逆薄野宗启的人,他与尹元烨勾结想要置陛下于死地……咳咳……”对外,西月并未告知天下薄野宗启并非皇子。 “让我替你说。”欧阳铮有些心疼地看了看花溪,阻止她继续说话,他扶着花溪让她坐下,接口继续道,“内子是今晨回京时被泰王掳进皇宫,意图于今日趁宫变之时刺杀陛下嫁祸给内子,以借口发兵西月,助薄野宗启复位。” “啊——”尹元烯没有形象地跌坐在了椅子里,难以置信地嘀咕道,“大哥怎么能……怎么能……”随即他好似反应过来,慌忙对上首的皇帝道,“父皇,儿臣不知,儿臣不知大哥要行刺父皇之事。现在怎么办?大哥会不会杀进来?” 那慌乱焦急的神情不像作伪,皇帝看着二儿子怯懦害怕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闭嘴!” 殿内一下人心惶惶之时,欧阳铮朗声道:“安王殿下,不必惊慌。刚刚微臣在殿后收到传信,承郡王并没有遇害,他洞悉泰王阴谋,已经调了西山大营驻军今晨往上京赶来,此时估摸已到宫门口了。只要我们再坚持一刻,承郡王的人定能赶到。” “你说什么?”皇帝未及细想,只听到欧阳铮说尹承宗未死,惊喜道,“子澄没事?” “是的,陛下。” “那大哥要强攻怎么办?”尹元烯还是有些不放心。 欧阳铮笑了笑,“那只能赌泰王定不愿背上谋逆的罪名,相信他会有耐心等这一会儿。” 皇帝想了想,“去传话,说朕刚刚醒来,整理仪容再行回宫,让禁卫军退下。” 宫外,尹元烨听到太监传话,暗淬啐一口老狐狸,随即叫禁卫军后退五丈,却并未离开清华宫多远,而且整个清华宫都在禁卫军的包围中。 趴在宫墙上的小太监查看后回话,原本还侥幸希望尹元烨会听从皇帝吩咐撤走禁卫军的人脸色都阴郁了下来,只得祈祷尹承宗率军快点赶来。 过了一刻,就在尹元烨按捺不住时,福寿园那边传来喊杀声。 清华宫内。 尹元烯闻讯,差点激动地从座位上跳起来,若尹承宗能击退尹元烨,那大华皇储一位不是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吗?虽然从前没有奢望过能登上帝位,但经此一役,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头衔就要落到自己头上的话…何乐而不为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喊杀声越来越大。殿内的气氛也越发紧张,众人额上隐隐冒汗,就连一直故作镇定的皇帝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在殿中踱步。 “闭上眼歇会儿吧!”欧阳铮揽着花溪,轻声道,“你放心,子澄定能解决了尹元烨那个混蛋!” “可惜放跑了莫罕宗启。”花溪顺势斜靠在欧阳铮怀里,手握着他的手,静静地等待那高墙外厮杀的结果。 欧阳铮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想起刚刚为她疗伤时看到的脖子上的掐痕、吻痕,他恨不得将莫罕宗启和尹元烨碎尸万段,“很快就会结束。”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嗯!”花溪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林哥儿还藏在御花园里,等这边结束了,我要赶紧去接他。” 终于,外面的喊杀声停了下来,一切归于寂静。 只听见一个清亮的男声喊道:“臣尹承宗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叛贼已平,请陛下出清华宫主持大局。” “请陛下主持大局。” “请陛下主持大局。” 人声此起彼伏,在请华宫上空回荡。 朱红如血的宫门缓缓打开,大华帝王一步步走出,看着地下鲜血冲刷过的地面,自己的大儿子被绑缚着跪在门口,他的容颜也似乎苍老了十岁,早已不是意气风发精神矍铄的一代英主,长长叹了口气。 皇帝转头看向跪着宫门前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脸上不得不浮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众卿平身,今日剿逆有功,择日论功行赏!” “陛下起驾回宫!”在众人的簇拥中,皇帝登上步撵缓缓起行。 欧阳铮抱着花溪从大门里走出,看着身披银甲的尹承宗,花溪微微愣了一刻,身上斑斑血迹昭示了刚才战况的惨烈,连同他随风舞动的长发也沾着血花,再不见那个风流不羁的翩翩青年,此刻的他肃然而立,俨然是一名英武不凡的战将,眉宇间傲然霸气,似乎能预见他未来不凡的地位。 “花溪,受伤了?”尹承宗见欧阳铮怀抱花溪走出,急忙上前问道,“伤到哪里了?” 看着尹承宗焦急的脸,欧阳铮待花溪说话抢先应道:“肩膀上,替陛下挡了一箭。尹元烽和莫罕宗启你可抓到了?” 见欧阳铮抢话,花溪心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索牲闭上眼不开口了。 “放心,程大人已封锁了上京城,他们插翅也难逃出去。”尹承宗说话间,眼睛不自觉地瞄向花溪。 欧阳铮将花溪搂搂紧,蹙眉道:“你赶紧随驾护送去吧,花溪我先带回府了。 尹承宗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敛了心神,握了握拳,“好,我先走一步。”说完,深深地看了蜷缩在欧阳铮怀里的花溪,见她并未再多看自己一眼,而是闭上眼依靠在欧阳铮的胸口,似是累了又似睡着了。 他神情一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直到尹承宗离开,花溪才睁开眼,“先去御花园接林哥儿。” 两人到御花园找到林哥儿,小家伙躲在假山里睡着了。待见到花溪后哇哇哭了起来,嚷嚷着说姐姐不要他了。花溪心疼极了,想着刚才一番厮杀直后怕,幸好小家伙没事,她少不得安慰了林哥儿。 林哥儿撒娇要花溪抱,无奈她自己身子不行,不能抱他。林哥儿不知,耍赖非要花溪抱他,结果被欧阳铮训斥。小家伙一瘪嘴又要哭了,花溪想要安慰,被欧阳铮拦住。他一手提溜着林哥儿到一旁教训了一顿,等再回到花溪身边时,林哥儿果然乖巧地不再耍赖,只是看欧阳铮的眼神总是怯生生的。 欧阳铮抱着花溪走出宫门,白兰已备好了马车在外焦急等待,一看见花溪被抱着出来,心知她是受伤了,顿时热泪盈眶,“公主,你可算出来了。都是奴婢不好,不该丢下您一人。” “白兰,没事,是我让你出来给文宣传信儿的。” “好了,今次你们主子没事,你自个儿回去领罚。喏,你先送程二公子回府。”欧阳铮示意白兰护送林哥儿回程府,自己抱着花溪上了车,“回府。” 上了车,欧阳铮让花溪躺好,看着她憔悴的小脸,忍不住说道:“你怎么这般不听话,让你去西山大营,你竟然自作主张回了上京。” 花溪肩上受伤,趴在皮草垫子上,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欧阳铮,委屈道:“我不是怕暴露了尹大哥的行踪,让他们发现你们的计划。” 欧阳铮激动地抱起花溪大力搂在怀里,“还敢说,你放了白兰来报信,自己一人跟着尹元烨的人入了宫,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是好?” “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花溪拍了拍欧阳铮的肩,轻笑道,“这次多亏了你送我的金镯子,我可靠它撂倒了三个人,带着林哥儿逃出……” “呜——”话没说完,欧阳锋铮的唇已经堵住了她的嘴,辗转纠缠,仿佛堆积了千年的情感都融进了这一吻中。直到他不小心碰到花溪的伤口,害得花溪痛呼出声时才松开来。 “刚还说不能我死,这会儿就来‘谋杀’亲妇!”花溪吃了亏,没好气地撅嘴埋怨道。 “哼,叫你以后不听话!”欧阳铮“啪啪”在花溪的屁股打了两下,“别以为有个破镯子防身就万事大吉。” “你欺负病人。”花溪鼻子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理欧阳铮,脖子上的青紫的痕迹又露了出来。 欧阳铮神色一变,“是莫罕宗启还是尹元烨?” “嗯?”花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莫罕宗启那个王八蛋,不是为了林哥儿,姑奶奶怎么会让他占了……”想起欧阳铮在旁边,花溪声音弱了几分,“他没把我怎么样,我后来放了毒针将他弄晕了。” 花溪的话让欧阳铮心头冒火,暗骂这丫头不懂事,怎敢这般冒失! 刚要训她,就对上那双盈盈若水的眸子,欧阳铮心里一团火顿时被浇灭了,抚着她的额头轻叹道,“我得了白兰的消息,提前请陛下回宫,只怕晚了一刻你会有危险。你不知道,我真怕我再也见不到你。当你出声示警,我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可看着你冲出来挡箭的一刹那,我赶紧你真要离我而去了。那样,还不如我自己去承受所有的后果,哪怕是死…” “可是你若死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花溪定定地望着欧阳铮,一滴滴热泪从眼眶滑落,“我心里既然有了你,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不能看着你和尹大哥这么多年努力付诸东流。你总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保护我护着我,这次我想要尽我的力量去保护你、帮助你,哪怕这力量无不足道。” “你个傻瓜——”欧阳铮爱怜地抚着她的头发,“以后再不要做傻事了。我不想后半辈子一个人过…我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你。你却让我承受差点失去你的痛苦……” “嗯!”花溪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双眸静静地注视着欧阳铮,“欧阳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告诉我什么?” 花溪轻启朱唇,“我——爱——你!” 欧阳铮错愣了一瞬后,黔黑的睁子脉脉地凝视着花溪,唇角扬起一抹迷人的笑容,刹那间好似云雾初开第一道亮光,“我——也——爱——你!” 上京城门口。 “上回和花溪说好了要去我府上看香,一直都未成行,这回你们要回西月探望信王爷,一并带回去吧。”尹承宗笑看着欧阳铮和花溪,“这次离开,不如何时再回上京?” 欧阳铮和花溪对视一眼,“父王说他年岁大了,让我继承王位。过完年,我想带着花溪回封地看看。南边战事断断续续,等仗打完了,自然会回来。” 尹承宗看着两人脉脉互动的眼神,心中一酸,“嗯,那你们一路保重。” “子澄大哥(子澄),你也多保重!”两人辞别了尹承宗上了车。 看着马车越行越远,尹承宗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四折宣纸来,上面绘着大华地图,女子用娟秀的字体标注着山川河岳的名称,他轻抚着纸面,“错过了再也追不回了,何况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就让文宣陪着你去吧!” 车内,花溪靠在欧阳铮肩头,撇嘴叹道:“共患难易,同富贵难!你说要回封地打仗,我猜南边的仗估计打个十年都打不完,你说是吗?” 欧阳铮朗声道:“知我者夫人也!咱们趁着这十来年‘打仗’,生他个五六个孩子才是正事。” “去你的!”花溪嗔怪道,“看了爹爹,咱们下一站去济州吧,然后梧州……转个大半年再回封地,你说好吗?” 欧阳铮抓住花溪的手,笑应道:“好,为夫舍命陪夫人,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 花溪头枕着欧阳铮的肩,回握着他的手,目光眺望窗外,悠悠回说:“嗯,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离不弃永不分……” 后记:大华乾元三十五年末,禁宫之变,大皇子尹元烨、三皇子尹元烽、厉王尹启犯上作乱被褫夺尊号,抄没家产,贬为庶民,终身幽禁。 宫变中,西月伪帝薄野宗启参与行刺宣武帝,逃逸为果,最终被擒蚂蚁团第一时间章节,押解回西月途中,自缢身亡。时年,大华宣武帝认回被皇后迫害致死的洛西王庶妹梅妃之子承郡王尹承宗,赐名尹元荣,立为太子。 大华乾元三十六年,太子尹元荣登基称帝,改元顺宁,号文德帝,奉宣武帝为太上皇,立端宁郡主卢琼枝为皇贵妃,侧室玉氏为贵妃,杨氏为淑妃。文德帝在位四十年,终生未立后。 我喜欢这本推荐 暂时先看到这里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