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众生,我只甜你》 001 无羡公子 陆念锦干了件大事! 她刚一穿越,就将在大慈恩寺休养身子的大楚国师——无羡公子给扑倒了! 清雅无尘的僧寮内,陆念锦无语望房梁,在她身后整理僧袍的无羡公子则一脸杀气。 “公子,我要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许久后,陆念锦才咬着牙转过头去,讪笑着问。 已经穿好衣裳的无羡公子眸若深潭,眼底一片寒光,如同看蝼蚁一般的看着她,目下无尘道,“本座不会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你、你的意思是要杀我灭口?”陆念锦被他一吓,瞬间怒目圆睁。 无羡公子唇线紧抿,纵然昨夜曾饱受摧残,此刻却一身高华清贵,他斜觑了她一眼,慈悲而又无情。 陆念锦看着他眼底的疏离,半天才恍悟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得!她怎么忘了,她身后还有虎视眈眈的原主一家。 想到原主记忆中对她恨之入骨,又嫉妒她有桩好婚事的萧氏母女,陆念锦的求生欲忽然爆棚。 她一个箭步,突然将无羡公子逼得后退三步,泪眼蒙蒙地看着他,带着哭腔,用情颇深道,“公子,这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昨夜我们虽然没有龙凤花烛,鸳鸯喜被,可也算交颈同眠,入了洞房,我与你是实打实的夫妻……” “你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死……” 她唱念做打,一副情深不能自抑的模样。 可无羡公子却连个眼风都没再舍她,用力一甩宽袖,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陆念锦不甘心,想伸手扯住他。 奈何无羡公子年纪轻轻,修为却不俗,她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摸到,只见一片残影掠过,僧寮中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目光一转,寝榻上凌乱的床褥又落在她眼里。 她哀叹一声,关于昨夜的一些画面也渐渐清晰起来—— 原主嫡母一向嫉恨原主,昨日,她花言巧语将原主诓来大承恩寺,本打算让原主和府上克死了五个老婆的马夫张驴儿生米煮成熟饭,毁了原主一生。 而那马夫张驴儿可能是太激动了,从客房窗户往房里吹药的时候就大意了些,那猥琐的一幕正好落在了夜归的无羡公子眼里。 无羡公子久住大慈恩寺,耳濡目染,看到了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便出手将马夫打晕,随手扔给了身边的小僧处置。 事毕,他正要事了拂衣去,谁知这时客房的门突然打开了,面色通红的原主一把就将人扯了进去…… 无羡公子没有任何防备,被门槛一绊,就跟原主叠罗汉似的摔在了地上。原主头不小心撞在屋里的桌腿上,再醒来时这副躯壳里就换人了。 而彼时,药性已经浸透了陆念锦的五脏六腑。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偏偏面前唇红齿白,俊美无俦的公子又死活不从,她情急之下,很干脆地捞起手边一只圆凳,照着他高冷不凡,能迷死万千京中贵女的后脑勺就敲了上去…… 后来的画面太羞耻,陆念锦不敢再想下去…… 002 嫡母祸心 陆念锦冷静下来后,将榻上那条羞耻的被单扔进火盆,打算毁灭证据后一走了之。 谁知,萧氏比她想象中还要着急,领着四五个仆妇,直接踹开门,闯了进来。为首的两个嬷嬷押着她的丫鬟月鹂。 萧氏冷冷地撩了眼她肩上的包袱,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皮笑肉不笑的,“大姑娘这是打算往哪儿去?” 陆念锦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她今天是走不了了,索性丢下肩上的包袱,冲着萧氏福了下身,皱眉道,“母亲带这么多人,还拿了我的丫鬟,又意欲何为?” 萧氏冷笑,不屑答话,她转头看向身边一个仆妇,“方嬷嬷,听闻你以前在宫里时,是专门检查秀女身体的,如今这手艺还没生疏吧?” 方嬷嬷恭敬道,“回夫人的话,这吃饭的手艺,奴婢还不至于忘了。” “既然如此,那就劳你替大姑娘检查一番,看看她这身子是否还清白着。” 方嬷嬷知道萧氏是存心想要羞辱陆念锦,应了声是,便怀着恶意朝陆念锦走去。 陆念锦下意识地后锦,她盯着越走越近的方嬷嬷,一脸防备的质问,“你要做什么!” 方嬷嬷不苟言笑地扯了下唇,“大姑娘别怕,奴婢只是替夫人检查下你的身子是否仍然清白,你放心,奴婢会轻些,不会弄疼你的。” 她话音未落,人已经逼近陆念经,眼底一抹歹意闪过,下一刻伸手用力一扒,陆念锦的上半身便赤裸在外。 雪白的皮肤上,全是青青肿肿暧昧的痕迹。 足见昨夜那迷烟的厉害。 萧氏看到她身上的痕迹,像是看到什么污秽的东西一般,飞快移开目光,厌恶地冲方嬷嬷道,“看看她是否还是处子。” 方嬷嬷领命,当着众人的面,不顾敞开的房门,便要撕扯陆念锦的襦裙。 陆念锦看出萧氏的险恶祸心,心中忽然一凛。 既然进退都是一死,她又何必干等着受辱呢? “母亲,不用劳烦方嬷嬷了,我承认我已非清白之身。”陆念锦突然开口,声如碎玉相击,一片清泠。 萧氏没想到她会主动承认,倒是让方嬷嬷的手段没了用武之地,她遗憾了片刻,挑眉正色道,“这么说月鹂说的都是真的,你确实有意张驴儿,借着在大慈恩寺留宿之便与他私会?” 陆念锦想说不是,她眼又不瞎,可旁边方嬷嬷始终虎视眈眈。 敌众我寡,万般无奈下,她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将与她共渡一夜的无羡公子供了出来。 “你……你说昨夜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谁?”萧氏脸色大变,有些慌乱。 陆念锦心思一转,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回母亲的话,是无羡公子……我方才背着包袱要出门,也非私逃,而是和公子约好了,等他向无为大师辞行过后,便带我下山登门求亲。” 萧氏浑身哆嗦,根本不敢相信陆念经的话,也不愿相信。 实在是那位的身份太尊贵了!别说是她,就是她公公承国公都招惹不起。 要是陆念锦真的跟那位有了首位,扰了对方清静,那…… 萧氏不敢再想下去,她现在只恨不得将腹中所有的闷火和恐惧全发泄在陆念锦的身上,指着她鼻子便怒道,“陆念锦,我看你真是疯了!无羡公子官拜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深受当今皇上爱重,他这般谪仙雪玉似的人物,怎可能这般荒唐,与你在佛门净地胡作非为!你休要红口白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胡乱攀扯!” 陆念锦被萧氏逼到这个份上,也豁出去了,她迎上她凌厉的目光,不惧道,“母亲说的是,无羡公子是官拜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错,可您也莫忘了,除却这些他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您也年轻过,应该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子定力如何,何况,房里还有张驴儿吹进来的迷烟……” 萧氏猝不及防地听到“迷烟”二字,再次失态,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乍青乍红,魂不守舍的转身去吩咐身边的婆子,“刘兴家的,你立刻去后山竹楼问问……昨夜无羡公子可来过女眷歇息的僧寮?” 003 祠堂受刑 刘兴家的走后,萧氏打量着陆念锦,眼底寒芒阵阵,“陆念锦你方才说的最好都是实话。否则,京中的栊翠田庄你可知晓,京中犯了错的妾室通房都会送去那里。那里的女人,明着是昼出耘田夜绩麻,实际上操的却是皮肉生意,个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念锦听出萧氏话里的威胁之意,不禁头皮发麻,冷汗丛生。 她指尖抖了一下,拉了几次,才将滑落的衣裳裹好,抬眼看向萧氏,强自镇定道,“我自不敢欺瞒母亲。” 萧氏瞥了她一眼,没再言语。真假如何,等到刘兴家的回来,自见分晓。 过了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刘兴家的才回来。 萧氏见她进来,搁在桌上的小臂微抬,竟是比陆念锦还要紧张几分。 刘兴家的会意,躬身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去后山竹楼那边问过了,公子身边的必应师父说,昨夜无羡公子一直在闭关推演星象,并没有来过客房这边……他们跟咱家大姑娘从前也并无任何私旧。” 萧氏听刘兴家的说完,长长松了口气。缓过来后,又朝一旁的陆念锦看去,“大姑娘还有什么可说的?” 陆念锦眼底一片晦暗,他都已经绝了她的生路,她还能说什么? 萧氏见她沉默,眸光更冷,“来人,将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给我捆了,带回国公府!” 这边客房里,陆念锦百口莫辩地被带下山去;另一边后山竹楼,无羡公子跪坐在经案前,提笔许久,都未落下一个字。 侍立在旁的必应将师叔眼中的犹豫看在眼里,动了动嘴唇,正欲张口相劝,这时,却听师叔长叹了一口气,随即手腕一动,突然落笔。 “送去宫里。” 笔墨干后,他淡漠地吩咐。 …… 一个半时辰后,陆念锦被两个仆妇从车上拖下来,一路提进了国公府祠堂。 祠堂中,承国公和承国公老夫人已经来了。 陆念锦双手被捆,口里堵着一团布,跪在瘆凉的青砖地上。 祖父承国公皱眉看了她一眼,连个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懒得给她,便不带任何感情地宣布,“我们承国公府容不得这般不知廉耻的东西,就送去别庄,病故了吧!” 那语气轻描淡写的,就好像弄死自己的亲孙女,比捏死一只小猫崽子还要随意。 陆念锦不由为原主悲哀,这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家人。 偏偏,这样还有人不满意。 “国公爷,这事是出在外面的,大慈恩寺香火旺盛,世上又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到时传开了,带累了锦宜和几个孙女的闺誉,也惹得无羡公子不快,倒不如现在就严惩,以后还能落个治家严明的名声……”这不满的声音,是她的亲祖母承国公老夫人。 老夫人狠狠的瞪了陆念锦一眼,接着又道,“这下贱胚子做出这般丢人的事情,还敢将无羡公子拖下水,必须重重惩处,依我看就杖责五十,打个半死,移去栊翠田庄罢!” 承国公对这个庶出的孙女并无感情,听老夫人这般说,也无异议,只是看向陆念锦的生父——陆博礼夫妻,“你们两个可有异议?” 陆博礼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儿子听父亲母亲的。” 萧氏垂首,掩去眼底暗芒,亦柔顺道:“儿媳听相公的。” 承国公见众人都无异议,叫了人进来行刑。 陆念锦被堵了嘴死死压在地上,不能回头,只听一串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下一刻,手腕粗的朱红木杖便轮番抡了下来。 国公府的侍卫打的又狠又快又实在。 陆念锦的身子本就羸弱,昨晚又胡天胡地的折腾了一宿,哪里承受得住这要命的打法…… 不过五六下,她的额头上便布满了冷汗,全身都在疼,五脏六腑好像绞在一起,扭曲了一般,嘴角有鲜血淋淋漓漓地落下…… 就在陆念锦以为自己会被活生生打死的时候,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焦急的大喊声—— “国公爷,大事!大事!……宫里来圣旨了,福公公请大姑娘去前厅接旨……” 004 救命圣旨 承国公听到圣旨二字,下意识地就想到陆念锦攀扯无羡公子的事,目光瞬间阴沉起来。 当今皇上生性多疑,这么多年来,能让他放在心尖上的可没几个,而无羡公子刚好就是其中的头一份。 要说这位在皇上心里的分量,说句不客气的,便是当今的几个皇子全部凑起来捆一块,只怕都还不及。 今日这圣旨,定是皇上知晓无羡公子受了委屈,降罪国公府的。 想到这里,承国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下一刻,杀人一般的目光就朝陆念锦射去,“不成器的东西,你若胆敢连累阖家受辱,届时不止是你,便是你的生母李氏在地下也休想安宁!”说完,又狠狠剜了她一眼,才甩袖快步离开了祠堂。 管家见主子离开,忙追上去,一面跑一面抹汗,思忖着他刚刚是不是少说了一句话——看福公公的脸色,皇上不像要降罪国公府,倒有点像是褒奖啊…… 一刻钟后,承国公府所有主子全部出现在前厅。 正主陆念锦是被强行搀来的。 福公公跟了当今皇上几十年,一双眼再毒不过,一眼就看出陆念锦是受了杖刑,再想到这位以后的身份,他不免堆笑,担忧地多问了一句,“大姑娘身子可是不适?” 陆念锦面色惨白地福身,“谢公公挂怀,我还撑得住……烦请公公先宣旨罢。” 福公公闻言,又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交代道,“既然大姑娘身子不适,便站着接旨罢。” 这…… 承国公府上下,谁也没想到福公公对陆念锦会这么照拂。 一时间,心里都有了别的猜测。 难道,这圣旨不是降罪?而是别的。 福公公倒是没有理会旁人的心思,待众人都跪下去后,他便展开了手中那卷明黄的圣旨,抑扬顿挫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近日辗转反侧,常见朕之长子涉梦而来,泣泪交加,道之孑然一身,无有追随,甚至孤苦……而承国公之孙女陆氏念锦温良恭俭让,贤外惠中,德才兼备,朕躬闻之甚悦,特将汝许配与朕之爱子,三月之内,择良辰完婚。钦此!” 圣旨宣完,厅堂中一片鸦雀无声。 福公公忍不住提醒了神色怔怔的陆念锦一句,“大姑娘,还不快接旨?” 陆念锦这才反应过来,谢了恩,将圣旨接了过来。 福公公满意地笑笑,又看了旁边的承国公夫妇一眼,拱手道,“恭喜国公爷,恭喜老夫人,府上要出一位太子妃了。” 承国公虚惊一场,笑得那是一脸僵硬,“劳公公跑一趟,快上座喝杯茶水……” 福公公摆手,“这就不必了,咱家还要回宫伺候皇上,就不叨扰国公爷了。” 承国公作势要送福公公出去,不料福公公临行前话题一转,看着他又意味深长地嘱了句,“皇上对陆大姑娘的生辰八字十分满意,这出阁前,国公爷您可一定要替皇上将人照拂好了!” 承国公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满口答应道,“公公放心,念锦是我的亲孙女,我委屈了谁也不会委屈了她……” “有国公爷这句话咱家就放心了!” 送走福公公,承国公回到厅堂,他背着手,目光极是复杂的看了陆念锦一眼,叹息,“既然身上有伤,便回去好好歇着吧。” 陆念锦捏紧了手中的明黄卷轴,转过身打算离开。 她身后,承国公和老夫人的老来女陆嘉怡却不满地嗔怒,“母亲,不过是赐婚一个死了十几年的先太子,她陆念经就这么目中无人!要是今天赐婚的是四皇子,那她不得连祖宗都不认了!” 陆念锦听到重点,脚下步子顿了一下,眉头紧紧地皱起。 005 给先太子陪殉 敢情自己竟是被赐婚给一个死人了?! 而且,这先太子要真死了十几年,那她这个新出炉的太子妃怎么办? 挑个黄道吉日抹了脖子生殉?还是被送入皇陵,然后暗无天日的被关上数十年? 想到这种可能,陆念锦只觉得后脊发凉,一时间连身上的棍伤都不觉得疼了。 “大姑娘?”厅中气氛太过微妙,扶着她的丫鬟忍不住小声提醒了一句。 陆念锦回过神来,忧心忡忡,一瘸一拐地继续朝前走去。 承国公府是典型的三路布局,承国公和老夫人带着陆锦怡住在中路几处好院子,大房住东路四进,二房则住在西路四进。 陆念锦被人搀着一路往西,刚过了月亮门,就见原主的心腹秦嬷嬷和浣溪迎了上来。 “姑娘,您这是……快让奴婢看看,伤得重吗?”两人将她接了过去,抹着泪心疼的问道。 陆念锦勉强一笑,将送她的丫鬟打发走了,才冲秦嬷嬷和浣溪摇了摇头,宽慰两人道,“你们别担心,我命好,没打几板子宫里就来了圣旨……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秦嬷嬷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红着眼角,又抹了把泪,将陆念锦整个人都挂在自己身上,扶着她朝朗月居而去。 回到朗月居,上了药,陆念锦才跟秦嬷嬷说起大慈恩寺还有赐婚圣旨的事。 秦嬷嬷听完后,真是又怒又心疼,她咬牙切齿地将背主的月鹂骂了无数遭,“这黑了心肝的贱婢,她是要活生生的毁了姑娘一辈子啊!” 要是没有失身这回事,她还能豁出这张老脸,进宫求景妃娘娘和四皇子周旋,把这桩赐婚推了。 可偏偏现在,她家姑娘清白没了!四皇子这唯一的退路自然也被堵死了。 想着这些,短短一时间,秦嬷嬷愁苦的都老了好几岁。 陆念锦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的很。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并不是操心这些,而是搞清楚她以后的命运。 “秦嬷嬷,您能跟我说说先太子的事儿吗?”她记得,秦嬷嬷和浣溪都是她生母过世后,景妃从宫里挑出来照顾她的。 秦嬷嬷听陆念锦问起先太子,脸上浮起一抹哀伤,很久后才叹息着道,“先太子是当今皇上和皇后的长子,也是皇后膝下唯一的皇子。奴婢有幸记得,先太子小小年纪就很聪慧,也很孝顺,皇上十分喜欢这个长子,父子两常常同吃同住。” “皇长子长到三岁时,皇上便提出要册立其为东宫太子……” “只是后来在册议期间,贤妃也诊出了喜脉,朝中立储的声音便有了分歧。再没多久,皇长子就中了剧毒,小小的人儿,抓心抓肺的哭了七天七夜后,才在皇后怀中咽了气。” “皇上因此大恸,罢朝整整七日后,含泪追封了皇长子为怀德太子。” “那贤妃呢?”陆念锦低声问,她想知道贤妃在这件事中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秦嬷嬷道,“贤妃便是如今的陆贵妃,当年的事皇上虽然没有证据,可到底也没让那孩子生下来,以刑克皇长子的名义,让那孩子给大皇子陪殉了!” 听到陪殉二字,陆念锦下意识的紧张,她看着秦嬷嬷,绞着手指,小心翼翼地问,“嬷嬷……那我这个太子妃,是不是也要给先太子陪殉?” 秦嬷嬷被自家姑娘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脸懵逼。 半天才反应过来,瞪了她一记,呵斥道,“姑娘想什么呢!当今皇上和皇后再仁恻良善不过,你又是皇上下了圣旨,记入皇家玉碟的太子妃,哪个敢逼你生殉!老寿星吃砒霜,不要命了吗!” “那我跟先太子……完婚后住在哪里?”陆念锦一听不用殉葬,又试探着问了另一个问题。 秦嬷嬷道,“自然是住在皇上早年赐下的太子府。” “那我就放心了!”陆念锦轻轻的拍了拍胸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不用殉葬,还有太子府住;顶着太子妃的头衔,还不用跟一群女人一起伺候男人。 这简直就是她曾经最向往的生活——位高权重责任轻,不上班还有工资拿! 这边,陆念锦已经毫无心里负担地接受了嫁给一个死人这件事,另一边,皇宫里,四皇子萧泽却险些疯了! 他心尖上的女人,竟然被赐婚给了他死了十八年的大皇兄! 006 打你就打你 萧泽气得砸了一寝殿的摆设,都没咽下这口气,他又气冲冲地跑去乾元殿,想求皇上收回成命。 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连乾元殿的门边都没摸到,就被福公公给挡住了,“四皇子请回吧,皇上是不会见您的!” 萧泽面沉如铁,攥紧了拳头,浑身气势外放,“要是我今天一定要见到父皇呢?” “皇上他是不会见您的。”福公公重复。 “……那我就在这里跪着,跪到父皇肯见我,跪到父皇肯收回成命!”萧泽突然一撩袍子,一脸坚毅地跪在了乾元殿外。 “四皇子……” 福公公还想再劝,可萧泽却目不斜视,执拗得很。 福公公没办法,只好先回了乾元殿。 乾元殿中,皇上见福公公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折子,问,“老四怎么说?” 福公公一脸为难的将刚才外面的情形说了一遍。 皇上听完,长长叹了口气,扶额无奈,“其实朕也知道,陆家大姑娘是老四先看上的。可这么多年来,询儿也是孤苦伶仃,陆大姑娘的八字跟他又相合……” 福公公低声宽慰皇上,“四皇子年纪还轻,伤了心,应该会慢慢放下的。” “但愿吧!”皇上叹息。 可萧泽却没有放弃。 他这一跪就是三天三夜,被暴雨浇得高烧不退,两只膝盖都泡烂了都没有挪动过一下。 第四天夜里,晕倒后被景妃娘娘的人拖走时,口中还在叫着陆念锦的名字,不断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当然,这些陆念锦是不知道的。 养了几天,她身上的棍伤已经轻了很多。 身子一好,这胃口也开了,刚好朗月居里就有小厨房,秦嬷嬷和浣溪又是样样都会做的,她便坐在树荫下,指导两人盘了个焖炉出来,又将焖炉烤鸭的做法与两人细细说了。 秦嬷嬷试了几回后,逐渐生巧,终于在天黑前烤出一只赤香油亮,皮酥肉嫩的烤鸭来。 那香味传出来时,陆念锦只觉得食指大动,她忙吩咐秦嬷嬷去片鸭子,准备配菜,最好再将片下来的鸭架一半煮鸭血粉丝汤,一半做椒麻鸭架。 秦嬷嬷连声答应,拎着鸭子回了厨房。 约莫两刻钟后,她将一切准备停当。 亲自卷了张鸭饼递给陆念锦,温柔道,“姑娘尝尝,看奴婢做的可还对味儿?” 陆念锦用象牙箸接过那薄如蝉翼,裹了鸭肉、嫩葱丝的卷饼,正要心满意足的放入口中,谁知这时外面却突然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 “陆念锦,四皇子为你都快要死了,你竟然还有脸吃?!” 一阵风过,伴随着一声娇斥,陆嘉怡气势汹汹的冲到了她的面前,瞪着一双杏核眼,抬手便要往她脸上掌掴。 陆念锦满心沉浸在烤鸭卷饼的香味中,完全没有任何防备,要不是秦嬷嬷出手扯了她一把,只怕那巴掌已经落在她的脸上。 “姑姑又在撒什么疯!”站稳后,她看着陆嘉怡,不悦地质问。 陆嘉怡气得直喘气,眼睛也红着,她死死的瞪着她,口不择言道,“我撒疯,那也好过你这个狐媚子,贱蹄子,和你生母一样,天生就知道勾引男人!让男人为了来你们争风吃醋,寻死觅活,没有你就活不下去……” “啪!” 一声激烈的脆响过后,陆嘉怡紧紧捂住自己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陆念经,“你、你敢打我?” 陆念锦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腕,冷冷地看着她,“打你就打你,还要选日子吗?” “陆嘉怡,我敬你是我的长辈,你教训我,我不说什么。但我娘不是你能侮辱的,以后有一次算一次,你敢嘴贱,我就敢打!直打到你再说不动为止!” 007 怀璧其罪 “你们都是死人,就这么看着她打我吗?”陆嘉怡被陆念经的气势吓住,半天才回过神来,冲着自己的贴身婢女晚桃恼羞成怒地大吼,又左右开弓的甩了她几巴掌。 闺阁少女都养着水葱似的指甲,这几巴掌过去,晚桃凝白的小脸上立即多了几道血痕,陆念锦看着,只觉得触目惊心。 她也知道,要不是自己先发制人,镇住了她这个小姑姑,那她的下场绝不会比晚桃好。 晚桃已经怕得抖成筛子,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惊惧。 陆嘉怡看她这副鹌鹑模样,又是一番来气。她狠狠的瞪了陆念锦一眼,撂下狠话,“你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的!”说完,用力地甩袖离开。 晚桃怨恨地看了陆念锦一眼,拔腿追着自己主子去了。 陆念锦在那主仆两离开后,目光落在已经凉透的烤鸭和鸭饼上,幽幽叹息,“真是可惜这鸭子了……” 秦嬷嬷一噎,她无奈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试着问,“那奴婢端去厨房热热?姑娘还一口都没吃呢。” “不用了。”陆念锦摆手,“烤鸭凉了,味就不对了。厨房老鸭汤应该还有吧,你去给我下碗荠菜虾仁小馄饨,记得多淋点麻油。” 秦嬷嬷闻言,却没有立刻领命离开,她忧心忡忡的看着陆念锦,“姑娘打了老夫人的心头肉,老夫人只怕不会轻易饶过姑娘。” 陆念锦听她这般说,只是一脸淡然的掀了掀唇,“打都打了。就算老夫人发怒,再赏我五十大板,小姑姑这个亏也吃过了。何况,以我现在的身份她也不可能打我,那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嬷嬷经陆念锦这么一说,也放下心来,“那奴婢这就去给姑娘做小馄饨,再给姑娘拌个圆葱木耳,青瓜白菘丝。” 陆念锦看着秦嬷嬷离开,又让浣溪将桌上的烤鸭收拾了。 老夫人的人来得速度比陆念经想象中要快很多,几乎秦嬷嬷将四五样小馄饨摆上桌的瞬间,康嬷嬷就掀帘进来了。 屋中鲜香一片,哪怕康嬷嬷作为老夫人院里的一把手,山珍海味吃遍,也没忍住吞了口口水。 “康嬷嬷要吃一碗试试吗?”陆念锦没起身,她徐徐咽下一只虾仁小馄饨后,看着康嬷嬷笑问。 康嬷嬷忍了又忍,福身,一丝不苟道,“老奴是奉老夫人之命来请大姑娘的。” 陆念锦又舀了个干贝瑶柱小馄饨入口,吞下后,一脸满足道,“我知道了。” “……既然如此,还请大姑娘跟老奴走一趟。” 陆念锦点头,又一只鲜甜的青豆玉米仁馄饨又滑进了她的口中。 康嬷嬷只瞧见那馄饨皮薄如纸,馄饨馅五色鲜艳,汤汁又是她从未闻过的鲜美,一时没忍住,又咽了口口水。 她忍不住想,要是大姑娘再客气一次,她就厚着脸皮吃上一碗。 可令她遗憾的是,陆念锦却没有再让她,她就这样当着她的面,将桌上五样,二十五个馄饨吃了个干干净净。 末了,又用了半碗汤,吃饱喝足了,才笑盈盈地冲她道,“康嬷嬷,我们走吧!” 康嬷嬷抿了抿干涩的唇,跟失了水分的老油菜似的,颓然转身,给她带路。 …… 老夫人住在国公府中路的南秋院,在陆念锦印象中,原主只有每月月初才会过去请安。说是请安,实际上十次有九次都是受罚。 而归根结底,不过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的姑姑陆嘉怡极喜欢四皇子萧泽,可萧泽见惯了国色天香,雍容华贵的贵女们,却独独在意她这个庶女。甚至于牡丹宴上当众放话,他这辈子若是能得原主为妻,必只疼她一个,一生一世都不会纳侧室。 008 要她的命 四皇子喜欢原主,喜欢到恨不得将这份爱慕昭告天下。 陆念锦不知道原主是怎么想的,反正在她看来,恰恰是四皇子对原主的喜欢,将原主逼上了绝路。 她甚至怀疑,四皇子其实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在乎原主。 因为真正的爱一个人,应该是隐忍的,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对方的,而不是举着剑都将人刺成筛子了,还深情的喊着我心悦汝。 这般想着,南秋院已经近在眼前。 “老夫人在小佛堂等着大姑娘。”康嬷嬷提醒了陆念锦一句,带着她直接往小佛堂而去。 小佛堂中,老夫人正坐在太师椅上数着念珠,听到有人进来,她睁开眼睛,锐利地扫了陆念锦一眼,冷淡疏离道,“来了。” “孙女见过祖母。”陆念锦上前行礼,半蹲着道,“不知祖母唤念经来是有什么事?” 老夫人嘴角掠过一抹冷弧,用下巴点了点面前的黄色蒲团,道,“我年纪大了,跪久了腰疼的厉害,你便替我捡一碗佛米,给你姑姑祈福吧!” 捡佛米,是老夫人最爱的折腾原主的手段之一,具体操作是,让人跪在塞满了嶙峋尖石的蒲团上,默念完一遍佛经,就捡一粒细黄米,一卷佛经几千字,这么一遭下来,捡小半碗佛米就得熬上一整个通宵,极是受罪。 眼下,老夫人要求她捡整整一碗,那简直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心头肉出气,不顾她的死活! 只是,这手段对付绵软善良的原主还行,对付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老夫人话音刚落,陆念锦就一皱眉,扶着自己的后腰“哎呦”痛呼起来。 老夫人见状,顿时寒了脸,声音如同淬了冰渣一般,“你这是不愿意替你姑姑祈福?” “祖母误会孙女了,孙女自然是想替姑姑祈福的,只是孙女前几日刚受过杖刑,这身子实在是有些支撑不住……您看,要不就先请姑姑替孙女祈福,等孙女身子养好了,再加倍的替姑姑祈回来?” 陆念锦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软温和好商量,可听在老夫人的耳中却像晴天霹雳一般,她冷冷地瞥了陆念经一眼,睁眼说瞎话道,“你姑姑身子弱,只怕捡不了几粒佛米就要晕倒在佛堂。” “是吗?”陆念锦一本正经的点头,“那晚桃还真该死,竟劳驾姑姑豁出半条命来亲手处置她。” 老夫人听陆念锦光明正大的诅咒陆嘉怡,眉头皱得更厉害,半晌才道,“这丫头是该死。”就站在主子的旁边,竟然还让主子受了伤。 “若是祖母没有别的事,孙女就先回去养伤了。”陆念锦觉得这佛堂中的气氛委实压抑,她不想再待下去。 老夫人目光阴冷的扫了眼陆念锦挺直的脊背,勾唇嘲讽,“真是要嫁人了,长大了。” 陆念锦福身,同样别有深意的附和,“孙女长得再大,在祖母面前都是孩子,孙女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祖母和姑姑对孙女的恩情的。” 老夫人听她这般言语,瞳孔骤然一缩,“你这是在威胁我?” “孙女不敢,孙女告退!”陆念经没有再废话,转身直接离开。 老夫人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出佛堂,良久,突然一闭眼,自语般的与康嬷嬷道,“你说我该让她出这道门吗?” 康嬷嬷眸光轻轻的闪了闪,“大姑娘的确跟以前很不一样。” 老夫人无声地轻哼了下,再睁眼,眸底冷芒大盛,用力一捏手中佛珠,狠声道,“就冲她给嘉怡的那一巴掌,我都不会让她活着出这道门!” …… 陆念锦回到朗月居,刚歇下没多久,秦嬷嬷突然推门进了寝房,确认所有的门窗都关好后,她鬼鬼祟祟的将一张纸条交给了陆念经。 陆念锦狐疑的打开纸条一看,发现竟是景妃娘娘的亲笔。 信上,景妃将萧泽为她所做之事一一道来,末尾又言萧泽此刻正值生死之际,希望她能进宫陪他度过这一夜。 009 立即完婚 陆念锦看景妃信的时候,秦嬷嬷就站在她的身边,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就瞄到了信的内容。 “奴婢这就去给姑娘拿披风,别让景妃娘娘的人等久了。”秦嬷嬷说着,转身便要去开箱笼拿披风。 “且慢!”陆念锦叫住了秦嬷嬷,她站起身,当着她的面将信纸投入了燃得正旺的香炉中,又看着那信纸烧成灰,才抬头冲秦嬷嬷道,“谁说我要去了?我根本没打算进宫。” “可四皇子……”秦嬷嬷想说四皇子是为了陆念锦才生命垂危的。 陆念锦却没等她说出口就打断了她,正色道,“嬷嬷慎言,打从圣旨赐婚的那刻起,我就是先太子的人了。至于四皇子,叔嫂之间,瓜田李下,我自是要避嫌的。不止今日我不会私下见他,以后也不会。” “姑娘……”秦嬷嬷被陆念锦的冷漠无情惊到,一时僵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念锦也没有再跟她说下去的意思,她径直朝床榻走去,放下帷帐后,头也不回地冲着秦嬷嬷道,“嬷嬷出去的时候,劳烦替我把灯熄了。” “……是,姑娘。”秦嬷嬷默然许久,才干涩地应了一声,吹熄所有烛火后,朝外走去。 寝房中,陆念锦一夜好眠。 朗月居外,一道黑色的身影裹挟着夜风悄然离去。 大慈恩寺,后山竹楼,死士蔡浥不动声色地潜进书房,将陆念锦拒绝入宫见萧泽的事情说了一遍。 无羡公子静默地听着,握笔的手指微微一僵,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陡然浮现在他的眼前。 还有她羊脂玉一般白腻的身子,触手滚烫的体温……想到这些禁忌的触感,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用力地将手中紫玉羊毫笔拍在了桌案上。 “你先下去吧!”几息后,他吩咐身边的死士。 蔡浥玄色的身影一绷,又没有任何声息的离开。 当晚,大慈恩寺后山竹楼中的烛光亮了很久,直到子时过半,烛火才渐次熄灭。 夜色沉沉中,无羡公子闭目侧身躺,睡至酣时,那个被他冷待的女子如无骨的蛇一般,旖旎聘婷地钻进了他的梦中。 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僧寮那一夜,她媚色撩人,如同祸国妖姬一般,将他压在榻上,吐着鲜红软嫩的舌尖,在他身上四处点火,一寸一寸地将他拆吃入腹…… 梦醒后,他惘然了很久,最后黑着脸进了净房。 换过衣裳后,自己将贴身的衣物清洗了。 他以为有些事情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实际上,没多久他的反常就被另一个宫中死士来臣密报给了皇上。 皇上是个过来人,又惯经风月,当即便看出不对,一个人对着密报摇头笑了很久。 福公公在旁看着,也跟着笑道,“皇上这是收到什么好消息了?说出来让奴才也高兴高兴!” 皇上听福公公这般说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兴致颇高道,“给朕磨墨!朕要再追加一道赐婚圣旨!让陆大姑娘早日和先太子完婚!” 福公公不解,“皇上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010 聘礼和嫁妆 皇上眼底笑意更深,他儿子都‘自力更生’了,他能不急吗?再拖下去,只怕那孩子要活生生的憋坏了。 圣旨写好后,他吩咐福公公亲自走一趟承国公府宣旨。 福公公领命,带着圣旨离开。 皇上又宣了礼部尚书进宫,让他按着太子纳正妃的礼数,三日内将六礼送去承国公府。 礼部尚书领旨,匆匆忙忙的回官署草拟礼单了。 一个时辰后,那份礼单便出现在了御案头,皇上看过后,直接吩咐礼部尚书,“太轻了,再添三成!” 礼部尚书闻言,眉头微皱,“再添三成,那以后其他皇子纳妃的六礼只怕也得逾制……” 皇上正在兴头上,懒得跟扣扣搜搜的礼部尚书计较,大手一挥道,“多添的三成从朕的私库出。” 礼部尚书这下没了话说。 一刻钟后,他拿着新的礼单出了乾元殿。 同一时间,承国公府。 时隔五天,陆念锦再次接到了圣旨。 皇上亲自下令,将她与先太子的婚期定在了五日后。 对此,陆念锦是一脸懵逼。 承国公府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承国公送福公公出去时,不动声色的塞了个荷包给福公公,想打听打听其中缘由。 他不知道的是,这第二道赐婚圣旨,就是福公公也是蒙在鼓里。 而面对承国公的疑问,福公公自然不会实话实说,他端着一脸高深,云山雾罩的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承国公听完,仿佛明白了,又仿佛更糊涂了。 重新回到厅堂后,他看陆念锦的目光更加复杂了,许久后,才开口道,“五日后你便要嫁进先太子府了,有什么缺的,可以直接与你祖母说。” “孙女知道了。”陆念锦微微福身,然后退下。 她走后,承国公看了老夫人一眼,问,“给念锦的嫁妆,准备的怎么样了?” 老夫人还记恨着陆念锦打陆嘉怡的那一巴掌,听承国公问起嫁妆,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嫁妆一事,自有公中旧例遵循,该她的少不了,成管家已经在备着了。” 承国公只是随口一问,见老夫人有章法,便没再言语。 因着先太子的特殊身份,他甚至没想过宫中还会送六礼来。 也因此,当礼部尚书奉旨送六礼来时,承国公府好一番忙乱,才腾出放六礼的地方。 太子纳正妃的六礼,原本该有二百四十抬,再加上皇上给补贴的三成,竟足有三百多抬。 而且能被皇上收进私库的东西,样样都是举世难寻的珍品,像什么前朝大师的孤品画作,一人多高的珊瑚八宝树,南诏进贡的白玉玲珑膏,暖玉所制棋盘,整块羊脂玉雕成的妆匣……别说陆嘉怡和陆念诗、陆念耘几个小姑娘了,就是萧氏和老夫人看着都眼热得厉害。 礼部尚书在的时候,萧氏和老夫人还能从那礼单上移得开眼。 礼部尚书送完六礼离开后,萧氏立刻讨好地冲着老夫人道,“母亲,这礼单中的珊瑚八宝树,暖玉棋盘,羊脂玉匣媳妇都只是听过,还从没见过……” 011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对于皇上特意从私库中挑出来的珍品,老夫人也有几分心动,尤其是那南诏进贡的白玉玲珑膏,据传是极好的祛疤良药,无论多严重的伤疤,只消一玉盒,都能尽数消去。这样的好东西,若是能添到嘉怡以后的陪嫁中,不管是充面子,还是做人情,那都是再好不过的。 这般想着,她抬起眼皮,看了萧氏一眼,“皇上的私库,自然都是好东西,别说是你了,就是我见得也不多,今日正好开开眼界。” 萧氏会意,当即上前亲自将老夫人扶了起来,两人带着下人,浩浩荡荡地朝放六礼的院子走去。 三百多抬的聘礼足足摆了一整个院子,萧氏扶着老夫人一路看过去,越往前走,那些聘礼就越贵重。 萧氏嫉妒得心口发热,宽袖下,水葱似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暗暗想着,这些御赐的陪嫁要都是她女儿的就好了。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这国公府里,只要有老夫人在一天,底下的晚辈便不能越过老夫人的心头肉——陆嘉怡。 这些价值连城的嫁妆就算扣下来,只怕十有八九也会落进陆嘉怡的陪嫁里。 不过即便如此,也总好过全部便宜了陆念锦那个小贱人! 萧氏这般想着,眼底眸光忽明忽暗,最后在老夫人的目光落在那白玉玲珑膏上时,突然笑盈盈地开口道,“媳妇听说,这白玉玲珑膏能消一切疤痕,母亲膝盖上不是有块小疤,不如这几日便试试?”说着,伸手便去拿那晶莹剔透的玉盒。 老夫人见她伸手,脸上闪过一抹不虞,嘴上说着“这是当今送给大姑娘的聘礼”,但却没有阻止萧氏的意思。 萧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轻嗔,淡淡道,“这东西给了大姑娘便是大姑娘的东西,锦儿一向孝顺,就算知道了,也一定会孝顺给您的。” 老夫人这才示意康嬷嬷将玉盒接过,又吩咐康嬷嬷,“等会将暖阁里的那对薄胎梅瓶送去朗月居。” 康嬷嬷跟了老夫人这么多年,如何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当即躬身应道,“奴婢记下了,随后便将东西给大姑娘送过去。” 老夫人颔首,又看了十几件别的私库珍品。 萧氏跟在旁边,细察着老夫人的脸色,只要见老夫人意动,便打着孝顺长辈的旗号,以嫡母的身份将东西孝敬给老夫人。 待老夫人离开时,聘礼中最贵重的十几抬已经尽数归到了南秋院的私库。 朗月居。 康嬷嬷将那对薄胎梅瓶送来时,陆念锦正在灯下看刚递到她手中的聘礼单子。 大红烫金的册子,她一目十行地看着,越看心中便越欢喜……这单子中随意挑出一抬来,都能够普通四口之家优渥宽裕地过上一辈子。 “姑娘,康嬷嬷来了。”她看的正激动,浣溪突然打起帘子,从外面进来禀告。 陆念锦闻言,放下手中的单子,皱眉道,“康嬷嬷?她来做什么?” 浣溪道,“是奉了老夫人的吩咐,来给姑娘送一对梅瓶。” 老夫人给她送东西? 陆念经消化着这个消息,眼前陡然飘过一行大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012 活不到成亲之日 果然,康嬷嬷进来后,将梅瓶呈上,便夸赞起了陆念锦对老夫人的孝心。 陆念锦已经看过嫁妆单子,礼部尚书又将皇上给的私库另外造了册,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萧氏和老夫人这是借着长辈天然的优势,将聘礼中的好东西全部霸占了。 可偏偏眼下世道,孝道大于天,她一个晚辈就是被占了东西,也不能闹起来,不然就是不孝。 陆念锦这般想着,脸色微沉,这个亏,她是不想吃也得吃了。 康嬷嬷夸赞完陆念锦便带人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浣溪后脚就冲着陆念锦抱怨起来,“姑娘,老夫人和二夫人也太欺负人了,那是皇上给您的聘礼,她们倒好,一句孝顺的帽子压下来,就将那些好东西全过分了!” 陆念锦心里也瞧不起萧氏和老夫人的吃相,但两人身份上对她的天然压制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她无奈地看了浣溪一眼,挑眉道,“别说了,老夫人是我的亲祖母,她看上的东西我自然是要孝敬给她的,你也顾着自己的身份些,人前人后都不可再非议主子。” “奴婢明白了,多谢姑娘提点。”浣溪嘴上认着错,可脸上却还挂着一抹忿忿,替陆念锦委屈的厉害。 陆念锦看了浣溪一眼,没再说什么,她转身朝窗外看去,无声叹了口气。 她现在在人屋檐下,势单力薄,不低头隐忍还能如何? 至于皇上赐下的那些聘礼,只能等她离开承国公府后再说了。 她不知道的是,蔡浥一直有派死士盯着承国公府。 当晚,萧氏和老夫人侵吞聘礼的事就传到了大慈恩寺后山竹楼,无羡公子的耳中。 无羡公子听蔡浥禀报完,抬头冷冷地看了眼面前一身玄衣的死士,嗓音如钟磬一般,道,“谁让你私自派人去承国公府的?” 蔡浥打量主子骤然冷下的脸色,后脊一僵,半晌才道,“陆大姑娘性情柔弱,属下担心她会被欺负……活不到成亲之日。” 无羡公子听属下这般说着,不由得又想到那夜梦中她盈盈不及一握的腰肢,缎子一般的肌肤。整个人的确是轻飘又娇弱。 随即,脸上又浮现出一抹冷漠,省声线陡然冷冽,道,“她活不到成亲之日是她无能,与你何干。” 蔡浥无语。 无羡公子摆了摆手,“下去吧,以后她的事,不必再来禀告。” 蔡浥应了声是,不动声色的离开。 承国公府,南秋院。 康嬷嬷从朗月居回来时,老夫人正在暖阁中浅寐,脚踏上,两个大丫鬟殷勤地执着美人捶帮她敲腿。 听到康嬷嬷的脚步声,罗汉床上的老夫人不紧不慢的睁开眼睛,带着一抹精光,看向康嬷嬷道,“你回来了?” 康嬷嬷知道老夫人的意思,立刻上前将朗月居中,陆念锦的反应说了一遍,“大姑娘心里有几分不悦,不过并未流露出来,也没有再提剩下的聘礼,只说那些东西老夫人喜欢留下便是,都是她该孝敬的……” 013 新婚前夜 老夫人听闻陆念锦对聘礼被霸占一事敢怒却不敢言,眼底闪过一抹不屑,朝伺候她的丫鬟摆了摆手,道,“她倒是识相。” 康嬷嬷用眼神示意丫鬟先下去。 等两人离开后,她又朝老夫人走了两步,躬下身低声道,“老夫人,那件事还要继续吗?” 老夫人知道康嬷嬷问的哪件事。 她眼底一抹寒芒眯起,沉声道,“让半夏去,做得隐蔽点儿。” “是,老夫人,奴婢省得了。”康嬷嬷得了准信,心里有了底,随后话题一转,又说起别的事。 朗月居,陆念锦一夜辗转。 第二日午后,浣溪捧着一册单子进来,轻快地走到陆念锦身边,道,“姑娘,这是二夫人让人送过来的嫁妆册子。” 陆念锦随手接过,翻着看了一遍。 承国公府给她的嫁妆,自然没有皇上赐下的聘礼那么丰厚,就是一般公爵之家嫁庶女的份例,折合成现银,满打满算也就三五千两。 陆念锦合上册子,冲浣溪点了点头,“就这样吧,你替我去回了母亲,就说我很满意,没有什么要改动的。” 主子都这么说了,浣溪不满意也只能听命。 她转身欲走,陆念锦打量着她头上栩栩如生的发簪,却忽然道了句,“这孔雀簪很别致。” 浣溪没想到陆念锦会夸赞她的新发簪,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突然绯红,小声道,“不过就是一小玩意儿,街头上随便淘的。” 陆念锦眼波轻晃,也不拆穿她,浅浅笑道,“快去吧。” 浣溪满面通红地退了出去,前脚刚出门,后脚就将那只孔雀簪拔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塞进衣襟里最贴近心口的地方藏着。 时间一晃,便到了成婚前一夜。 陆念锦沐浴完,坐在梳妆台前涂抹护肤膏,她身后,浣溪用棉帕子帮她绞头发。 陆念锦透过铜镜,看见身后婢女的眉头始终皱着,似乎十分难受。 她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瓷瓶,回头关心道,“你脸色这么差,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 浣溪一手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眉头拧得越发厉害,却坚持摇头道,“没,奴婢没事,劳姑娘费心了,明天就是您出阁的日子了,请大夫太不吉利……” “我看看。”陆念锦不等浣溪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捏住了她的手腕。 浣溪被自家姑娘熟练的把脉动作震住,一时忘了胸口的瘙痒剧痛,诧异道,“姑娘会把脉?” 陆念锦没有立刻回答浣溪的问题,她面容沉肃地搭着脉,许久后才松开她的手腕,问,“你胸口哪里不适?” 浣溪看着陆念锦严肃的表情,心神一寒,不敢再隐瞒,忙一五一十道,“奴婢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发现胸口就闷得厉害,到方才伺候姑娘沐浴时,猛的一下更难受了,又痒又痛的,好像是被火灼烧,又好像是被鹰的尖喙钳啄……” “你将衣裳解开我看看。”陆念锦吩咐。 浣溪缓缓地将衣裳扯开,然后只听一声脆响,孔雀簪从她衣襟掉了出来。 浣溪顾不得胸口的痛痒,忙弯下身去捡孔雀簪。 陆念锦低头,扫到孔雀簪簪头那双碧莹莹的眼睛时,眼皮忽然一跳,厉声阻止道,“先别碰那簪子!” 浣溪手一抖,孔雀簪又落了地,她抬起头看向陆念锦,不解道,“姑娘,这簪子怎么了?” “我怀疑这簪子有问题。”陆念锦说着,将浣溪从地上扶了起来,她掀开她胸前的衣衫,只见少女原本丰盈柔润的胸口已经隐隐发黑,还生出了几块尾指大小的苔藓状斑点。 浣溪低头看到这一幕,也吓坏了,她腿脚一软,眼泪簌簌流了下来,声音发颤,忧惶惊惧道,“姑娘,那……那孔雀簪有毒,我是不是要死了?” …… 陆念锦扶着浣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一片乱麻。 浣溪这样的症状,哪里是简单的中毒! 孔雀簪的主人,分明是想要她,想要整个太子府所有人的命啊! 014 害她的人是谁 陆念锦自小长于中医世家,她爷爷陆畅忠是京城军医院最资深的中医专家,她大小就是在医院长大的,耳濡目染之下,见过的疑难杂症自然不少。 眼下,浣溪这症状绝对不是简单的中毒。 如果她没猜错,这孔雀簪那两只碧莹莹的眼睛,应该是一种带有强辐射的矿石。 只是,幕后人根本没想到,浣溪会将孔雀簪贴身收着,而不是隔三差五戴在头上,或是留在自己房中,阴差阳错之下,竟将这有问题的簪子提前暴露出来。 “姑娘,我是不是会死……”浣溪见陆念锦表情异常沉重,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心里忧惧得更厉害了,唇色惨白,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落下。 陆念锦被她叫的回了神,又慎重地看了眼她胸前的伤口,和地上的孔雀簪,道,“也多亏你将这簪子贴身守着,问题发现得早,你不会有事的,等下我给你开两个药方,内服外用着,过上一段时间就好了。现在要紧的事,这孔雀簪要如何处置……” 浣溪一听自己不会死,立刻松了口气,她紧咬贝齿,哭哭啼啼道,“这、这孔雀簪是厨房采办陈伏送我的,我现在就去问问他为何要害我!”浣溪说着,又要去捡地上的簪子。 陆念锦忙阻止她,“别碰!” 将她拦下后,她又蹙起眉反问,“你说,这孔雀簪是陈伏送你的?” 浣溪含着泪点了点头,又道,“枉我那般信任他,将他当做依靠,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处心积虑的想要害我的性命!” “他不是要害你。”陆念锦眸光湛湛,冷声道,“是有人想要我的命。” “这怎么又牵扯到姑娘的身上了?”浣溪不解,挂满泪珠的脸上写满疑惑。 陆念锦只好将这孔雀簪那对碧眼的厉害跟她祥说了一遍。 浣溪听罢,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整张脸煞白煞白的,“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毒物,能在不知不觉间灭人满门!” 陆念锦点了点头,随后又沉声问,“浣溪,你可知这陈伏是谁的人?” 浣溪想了想,痛心道,“陈伏他是成管家的心腹,表面上应该是国公爷的人。” 陆念锦心里有了数,那就是说,陈伏也有可能是被人利用的,他对这孔雀簪背后的算计并不知情,只是被人利用了。 这般想着,陆念锦又将最近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她长于后宅,平日里少有出门,虽和先太子有婚约,但先太子挂了十几年,已是一具白骨,并不会阻了别人的路。如此一来,外人大费周章要她性命的可能性几乎是无。 那么,想要害她的人就一定是在承国公府。 萧氏因为她生母受宠,又得了四皇子青睐,一向嫉恨她,在大慈恩寺时便想毁了她,原主也是因她而死;老夫人跟她看似无仇无怨,可陆嘉怡是她的眼珠子,心头肉,她却掌掴过陆嘉怡。 这两人都有害她的理由,可孔雀簪的事,到底会是这两个中的哪一个做的呢? 015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陆念锦是倾向于老夫人的,萧氏毕竟年轻,如此厉害的毒物她未必知其来历,倒是老夫人,盘踞承国公府多年,底子深不可测,更有机缘得到这害人的东西。 或许,她可以试探一番。 不过在此之前,她须得将浣溪安顿好了,这丫头已经被孔雀簪的眼睛所伤,再拖延下去,恐会伤及性命。 陆念锦脸色阴沉地走到桌边,用最快的速度写下两张药方,晾干后,叫了秦嬷嬷进来,让她连夜出去抓药。 秦嬷嬷看了眼手中有些潦草的药方,又看了眼旁边眼圈通红,泪涟涟的浣溪,问,“怎么突然就要出去抓药,谁病了?” 陆念锦深吸一口气,简单将孔雀簪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嬷嬷一听迟了会伤及性命,也急了,当下再顾不得上别的,攥着药方拔腿就朝外走去。 陆念经看着秦嬷嬷离开,片刻后,又脸色淡淡的转向浣溪,道,“你先去软榻上躺会,我把这孔雀簪收拾了。” 浣溪一听陆念锦要亲自动手收拾那害人的簪子,一下子急了,忙上前两步,激动道,“姑娘,那簪头上的毒物如此厉害,还是我来吧,反正我都已经碰过了,实在无谓再搭上姑娘你,若是姑娘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婢死都不会瞑目的!” 陆念锦听浣溪这般说着,眼尾不由一红,再想到她也许根本活不了几年了,心中更加酸楚。 她就这样看着她,很久后才点了点头,叮嘱她道,“我记得朗月居的库房中有一只云母石匣子,你将那匣子拿过来,用它来放那支孔雀簪。” 浣溪敛了衣襟,答应一声后,快步朝外走去。 当晚,朗月居的灯火一直亮了很久。 秦嬷嬷抓药回来后,陆念锦亲自去了小厨房,守着药锅一直熬到丑时正,外敷的药膏才调制好。 待药膏放凉后,她又亲自替浣溪敷上。 浣溪敷完药膏,喝了两大碗汤药,沉沉地睡去。 秦嬷嬷看着她睡熟,才陪陆念锦回了正房寝居。 “姑娘,浣溪她……真的会好起来吗?”秦嬷嬷在深宫挣扎了这么多年,最善察言观色,不管是在小厨房熬药时,还是在耳房陆念锦看浣溪时,那眼神都让她觉得不安至极。 陆念锦也无意隐瞒秦嬷嬷,她叹了口气,道,“浣溪她会好起来,但好不了多久,可能是几个月,可能是几年……她也不能再嫁人,不会有孩子。” “……”秦嬷嬷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陆念锦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还是忍不住伤心欲绝,浣溪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啊,就跟她亲生的没什么两样,可现在她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姑娘打算如何处置那支孔雀簪?”很久后,秦嬷嬷红着眼睛,看着陆念锦低低的问道。 陆念锦嘴角勾起一丝冷意,“明早拜别祖父祖母出嫁时,我会亲手把这支孔雀簪戴在小姑姑的头上。” 秦嬷嬷浑身一震,“想害姑娘的人是老夫人?” 陆念锦不置可否,“是不是,只需明日一试便知道了。” 016 替先太子拜天地 次日,大吉,宜婚嫁,是陆念锦正式嫁入太子府的日子。 她一夜浅眠,过了寅时,毋需秦嬷嬷叫,自己就掀开床帏起了身。 宫里的礼仪嬷嬷早就到了,她一下地,一行人立刻捧着一应东西鱼贯入内。 净面,开脸,梳头,上妆……足足折腾了快两个时辰,陆念锦才戴上嫁冠,被秦嬷嬷和皇后身边的女官一左一右搀扶着走出了朗月居。 入祠堂拜过先祖,生母,再往前厅而去。 前厅中,阖府长辈都在,承国公和老夫人高居主位,大老爷和陆博礼、萧氏夫妇分座下首,陆嘉怡和康嬷嬷则立在老夫人身边。 陆念锦上前,垂首福身,语调平淡地辞别,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孙女今朝出嫁,以后再不能承欢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膝下,万望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珍重身子,和睦喜乐,安泰永年……” 承国公脸色微霁,头一回细看这个以前从未注意过的庶出孙女,生得倒是副好相貌,通身的气质也如芝兰一般,只可惜这命实在差了些。 他心里生出几分惋惜,旋即又拧起眉峰,寻常女儿家出嫁,家中亲长总要叮嘱些“夫妻濡沫,相扶相亲,繁茂子嗣,言以率幼”的训导,可陆念锦要嫁的是殁了十数年的先太子,这些话明显不合适,他沉吟了会儿,才训道,“成婚后,要好好孝敬皇上皇后,打理好太子府,莫要辱没了承国公府,令先祖蒙羞。” “孙女谢祖父教诲!” 承国公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恰在此时,外面有小厮来报,奉旨迎亲的太常寺卿已经下马,至国公府外。 陆念锦一听这消息,知道自己该出门了,她眼波一晃,侧过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秦嬷嬷。 秦嬷嬷会意,从宽袖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云母石匣子,躬身递给陆念锦。 陆念锦露出一抹笑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匣子打了开来,取出里面的孔雀簪,朝老夫人身边的陆嘉怡走去,在她面前停下后,勾唇言道,“姑姑,上回在朗月居,一怒之下对你动手是侄女不对,这支孔雀簪是我生母陪嫁中最贵重的东西,今日我便将它送给你,当是赔罪。”话落,她抬起手,稳稳地将孔雀簪插进了陆嘉怡的发髻之间。 一旁的老夫人在云母石匣子打开,孔雀簪露出来的那刻,眼神就阴翳得可怕,到陆念锦将簪子插在陆嘉怡的头上,她隐在袖中的手更是狠狠地掐住了扶手,阴沉的眼中有浓烈的杀意飞快掠过,恨不能当场将簪子刺进陆念锦的心脏。 可她不能这么做!陆念锦是皇上亲自下旨册封的先太子妃,以皇上对先太子的爱重愧疚,对陆念锦也必定爱屋及乌。她不能触皇上的逆鳞,至少陆念锦入太子府前,她不能动她分毫。 老夫人垂下眼皮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陆嘉怡头上的孔雀簪,面色也渐渐缓和下来。 陆念锦的余光一直盯着老夫人,老夫人的脸色变化一丝一毫都没逃过她的眼睛。 她已然确定,孔雀簪正是老夫人设下的毒计。 “国公爷,老夫人,太常寺卿萧大人到了,该请大姑娘出门了!”她正想着,又一个小厮快步进了正厅,利落地打了个千儿禀报道。 承国公朝陆念锦看去,颔首道,“去吧,莫误了吉时!” 陆念锦抿着唇退后两步,又福身行了一礼,才在秦嬷嬷和女官的搀扶下朝外走去。 老夫人看着陆念锦出了大厅,立刻回头,眼神极阴沉地示意了康嬷嬷一眼。 康嬷嬷伺候了老夫人几十年,比谁都明白老夫人的心思,她飞快地找了个借口,将陆嘉怡哄了出去,要收走她头上的孔雀簪。 陆嘉怡起初还不情愿,护着头上的孔雀簪撇嘴,“这可是陆念锦那小贱人与我认错的凭证,又是她生母的陪嫁之物,我还想留着给她添堵呢!” 康嬷嬷见她竟拿手去碰那孔雀簪,急得都快哭了,压低了声音,慌忙求道,“我的小姑奶奶,这孔雀簪哪里是西院李姨娘的陪嫁,这……这根本就是害人的阴毒玩意儿,听嬷嬷的,您可不敢再拿手碰了,快给老奴!” 陆嘉怡听康嬷嬷这么说,一下子呆住了,瞪圆了一双杏核眼,厉声质问,“康嬷嬷,你说什么,这簪子是害人的玩意儿,陆念锦那个小贱人想害我?!哼,我就知道那个小贱人和她那个爬床的贱蹄子姨娘一样下贱心毒,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康嬷嬷听小主子这般骂着,眸光闪了闪,到底没胆量在陆嘉怡面前说老夫人的不是,只能默认是陆念锦想要害人。 陆嘉怡确认了心中猜想,眼底怒火更加灼灼,她恨恨地将孔雀簪仍给了康嬷嬷,眼中闪着怨毒冷哼,“陆念锦,你敢害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名声毁尽,沦为千人踩万人踏的娼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喧闹的迎亲鼓乐声中,陆念锦上了迎太子妃的六驾撰玉金辂车,坐稳后,太常寺卿萧轲便吩咐礼部官员在前开路。 半个时辰后,金辂车在正庆门外停下。 陆念锦有些晕马车,正晕头转向,胸闷气短着,外面突然传来萧轲的声音,谦卑至极,“国师请!” 国师?! 陆念锦听到这两个字,只觉浑身如过电一般凛然一震,顿时头也不晕了,胸口也不闷了。 017 夫妻交拜 她压下突然剧烈不已的心跳,带着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朝身边的中宫女官看去,拧眉询问,“楚拂姑姑,国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您之前似乎从未提过?” 楚拂亦不知国师为何会出现在迎亲的金辂车外,她垂眸默了一会儿,猜测道,“应是皇上宠信国师,国师又与先太子有几分相似,皇上便差了他来替先太子迎娘娘您。” 听楚拂这么说,陆念锦只觉得如芒在背,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恰在此时,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从外面探了进来,挑起一角正红色的重工绣帘…… 帘子被挑起,煜煜的日光立时射了进来,陆念锦迎着光,冷不伶仃地对上一双清冷疏离的眼,那一瞬她脑子一片空白,连呼吸都滞住了。 直到,一袭红色圆领喜袍的男子凉凉地催了句,“太子妃还不下车?” 她顿时收回目光,狼狈而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吸气道,“……国师怎么会在这里?” 无羡公子听她问及此,眸光一沉,周身的气温顷刻冷了八度,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抹不虞,道,“本座生的与先太子有几分相似,皇上着实惦念先太子,便下旨让本座替先太子拜堂成亲,藉此全了皇上的思子之心。” “原是如此。”陆念锦垂眼,客气回道,“那便有劳国师大人了。” “太子妃请!”无羡公子再次将手递了进来。 陆念锦看了眼面前冷玉一般,没有任何瑕疵的手掌,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被他牵着下了金辂车。 男子的手寒凉,陆念锦被他握着,就像被一团冰包裹着。 两人踩着红色的地毯,顺着铺天盖地的红色纱幔,一步一步地朝册封的太极殿走去…… 宫道宽阔而幽长,陆念锦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走了不知有多久,她忽然想起大慈恩寺那夜的事—— 说起来,她好似还从未向他道过一声谢,不管过程如果,那一晚总是他被迫牺牲,被她当成解药差点蹂躏成药渣。 “多谢国师大人救命之恩!” 快到太极殿时,她没有任何预兆,突然开口低低地道了一句。 无羡公子自幼随无为大师学武,耳力极好,哪怕身后人声窸窣,他还是将她那句话听得一字不差。 心脏骤然一缩,他攥拳,紧紧抿住朱红色的薄唇,不置一词,就像陆念锦的那句话从未进过他的耳。 陆念锦也没想过他会回应,她道谢,只是不想亏了自己的心。 太极殿终于近在眼前。 两人进了大殿,拜过帝后,敬过宗庙先祖,便由礼部尚书宣读册封文书,正是授金宝、金册、金印。 陆念锦在楚拂的提醒来,拜了九次,磕了二十七个头,册封礼才成。 册封礼后,才轮到敬拜天地。 皇上是真的宠极了先太子,看着面前红衣烈烈,璧人一般的“长子”、长媳,堂堂帝王,竟数度红了眼圈,更亲自充当主礼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皇上声音哽咽,长长地唱道。 陆念锦磕的额头都犯青浮肿了,在楚拂和秦嬷嬷的搀扶下,又跪下结结实实地拜了六次。 “夫妻交拜!” 终于到了最后一拜,陆念锦习惯性地转身跪下,可对面的无羡公子却青黑着一张脸,不肯再跪…… 018 觐见皇后娘娘 “国师?”福公公觑着无羡公子的脸色,小心提醒,“还有最后一拜大礼便成了!” 无羡公子没有理会福公公,他紧绷着下颔,双瞳好似蒙了一层寒霜,拧眉朝福公公身边的皇上看去,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决道,“太子妃乃是先太子的妻子,微臣代替先太子迎亲,行半副礼已是僭越,若一副礼行全了,微臣心中必定万分难安,还望皇上见谅,这拜堂之礼便止于此。” 皇上听无羡公子这般说着,脸庞胀得通红。 他承认,今日之事是他算计了他,先前瞒得死死的,一直到礼部迎亲的金辂车离开承国公府,才当着满朝重臣的面下旨逼他代先太子行礼。 可他不也是为了他着想吗?他只是不想看着他这么多年始终孑然一身。 有时候他甚至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在大慈恩寺待得久了,所以他也染上了佛性,对女色无感。便是有了正常男人的需求,也是自力更生。 亦是出于这个担忧,他在他的婚事上才如此迫不及待,不择手段。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就差这临门一脚,他还是悔了,甚至不惜当着先祖牌位,满朝文武的面对他提出异议。 这是他最疼爱的皇长子,最重视的亲生骨肉,他虽不在他的身边养大,可他的性子他比谁都了解。 别看他是一副商量的口吻,可一旦说出口那就是掷地有声,九死不悔。 除非他舍得当场治他抗旨之罪,否则便只能顺着他。 罢了罢了,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就再听他一回。 “羡儿说得有礼,朕准了!这最后一拜,便由怀德太子妃一人完成!” “是,皇上!”殿中文武臣子应声。 陆念锦听着满殿山呼,不动声色地抬起头,觑了眼身边的男子,无端端就松了口气。 她也想自己完成这最后一拜。 如此,她跟他就再也没有别的牵绊了。 虔诚的三拜过后,随着一声“礼成”,陆念锦又郑重地向皇上行了一礼。 皇上心疼又愧疚地看着她,道了声“好”,随即又吩咐楚拂和秦嬷嬷将她送去皇后的坤宁宫,受内外命妇之礼。 楚拂领命,引着陆念锦出了太极殿,往坤宁宫而去。 坤宁宫中,皇后身着凤袍,坐在正殿中已经等了许久。 “娘娘,太子妃到了。”一个清瘦的女官忽然从外入内,脚步轻快地走到凤座下,恭敬禀报。 皇后温柔慈悲的眼中露出一抹光亮,当即轻声吩咐,“快请太子妃入内。” 陆念经顶着有十几斤重的头冠,一步一步地踏进了坤宁宫正殿。 按着秦嬷嬷教过她的宫规礼仪,她正要三拜九叩行大礼,可还未屈身,皇后忽然起身扶住了她,目光柔和地望着她,轻声道,“锦儿不必多礼。”回头,又吩咐先前的清瘦女官,“替太子妃赐座!” “是,娘娘!”女官朝垂手而立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立刻出去搬了锦杌进来,放在皇后的凤座之下。 019 国师喜食辣 “累坏了吧?”陆念锦坐下后,皇后目光温柔的看着她,暖声询问,“要不要用些膳食,小憩一会儿?” 陆念锦确实累得很,尤其头上的宝冠,那分量不是一般的实在,顶了整整多半日,她的脖子都要被压断了。 不过,稍后不是要见内外命妇,她撂下那么多人不理合适吗? 皇后将儿媳妇眼中的担忧看得分明,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掀唇宽慰道,“锦儿,你是太子妃,这大周朝除了皇上和本宫就属你身份贵重,让她们在外面多等一会儿不算什么,自家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陆念锦听皇后这么说,才放下心来,她冲皇后甜甜一笑,道,“那念锦就听……母后的。” 皇后满意地点头,这个儿媳妇,她是越看越喜欢。 尤其那一声“母后”,真是甜到了她心坎里。 “对了,不知道锦儿你喜欢吃些什么菜,母后也好唤底下人去准备?”皇后握着陆念锦的手,开始打听她的喜好。 陆念锦受宠若惊,干巴巴的笑着回话,“母后,我喜食辣,无辣不欢,凡是辣口的菜都爱吃得紧。” 皇后一听,笑眉弯弯地道了声“好巧”。 陆念锦便问,“母后也喜食辣?”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心道,喜食辣的哪里是她,“是国师,”她看着她柔声解释,“国师口味素来偏辣。” 陆念锦想到那个冷玉一般的男子,眼皮微微一跳,十分意外,看他生的好似谪仙一般,冷冷清清,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她还以为他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呢,没想到骨子里竟是喜欢那般浓烈,火辣的感觉。 “锦儿在想什么?” 皇后柔滑似缎子一般的声音打断了陆念锦的出神。 陆念锦匆忙回神,摇头道,“没想什么……” 皇后不语,目光一转,落在了因她摇头而不停摇晃的绞丝凤冠坠链上,忽而道,“这头冠是内造局用了两年时间打造的,只怕沉得很,让楚拂先带你去更衣,取下来吧。” 陆念经听到皇后这么吩咐,感动得都快哭了,忙起身道谢。 皇后笑着摇了摇头,给楚拂使了个眼色。 楚拂会意,立刻带着陆念锦往偏殿走去。 东偏殿里,皇后早在皇上赐婚的时候,就吩咐宫人在偏殿添置了太子妃更衣过夜的一应用度。 等她换好常服出来时,皇后吩咐膳房现做的几道膳食也做好了,有一多半是陆念锦喜欢的辣口,还有几道是作点缀解辣之用的。 陆念锦向皇后行礼,落了座。 皇后的目光立刻落在她红肿发青的额头上,眉头当即皱起,吩咐身边的楚拂,“去拿白玉玲珑膏来。” 陆念锦察觉到皇后的目光和心疼,鼻端登时一酸,“母后,您对我真好。” 皇后对陆念锦的身世也有几分了解,看向她的目光更加心疼了,动情道,“你不嫌弃本宫的询儿,他殁了十八年还肯嫁给他……本宫自然也会将你当作亲生女儿一样来疼爱。” 020 不为人知的秘辛 陆念锦知道老夫人已经对她动了杀意,她也想抱上皇上和皇后的大腿,因此很是诚恳地回道,“念锦出身微末,能嫁给先太子是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今日见了母后,母后又这么怜惜厚待我,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好孩子!”皇后眼圈微红,用帕子轻轻地沾着眼角,一时间,对陆念锦的好感又蹭蹭蹭地涨了不少。私心觉得皇上终于办了件人事儿,这个儿媳娶得极好。 太和殿中,正在大宴群臣的皇上突然连打了个两个喷嚏。 福公公吓了一跳,紧张道,“皇上这两日可是累得狠了染了风寒,要不要宣太医过来看看?” 皇上摆了摆手,“不必!” 一想二骂三风寒,这大热天的患什么风寒,那两个喷嚏,十有八九是询儿对他不满了…… 坤宁宫中,陆念锦用过膳食,净了面,皇后便将她按在锦杌上,用指尖挖了白玉玲珑膏,亲自帮她上药。 药膏白如玉,细如脂,涂在额头上凉沁沁的异常舒服,那股子灼热的痛感一下子被压了下去。 涂完药,皇后将玉盒递给了楚拂,思量着道,“以后你就跟着锦儿,替本宫好生照顾她罢。” “是,娘娘。”楚拂答应。 陆念锦也起身谢恩,楚拂是坤宁宫三品女官,皇后将她赐给自己,算是在帮她这个太子妃立威。毕竟她的身份尴尬,若是身边没有镇得住场面的人,走出去了难免落人轻视。 皇后见儿媳妇不拒绝自己的一番好意,心里又是一阵喜欢,握着她的手,怎么稀罕都不够。 不过她到底惦记着儿媳的身子,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让楚拂和秦嬷嬷陪着她去东偏殿小憩。 陆念锦是真的又困又累,这一睡就是两个多时辰。 等她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昏暗。 她暗道要遭,一面更衣净面,一面问伺候她的楚拂,“姑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楚拂恭敬回话,“回主子的话,已是戌时初了。” 陆念锦生无可恋,“我竟是睡足了两个时辰,那外面那些命妇们……” “还在外面候着。”楚拂熟练地帮她梳头绾髻,又画了一个精致的妆面,“不过主子您无需担忧愧疚,您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陆念锦:“……”这话有点儿耳熟。 等她收拾妥当,又用去半炷香的时间。给皇后请过安,命妇正式觐见时,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灯火煌煌的坤宁宫正殿,命妇们按着品级,一一上前行礼问安,皇后仪态窈窕地端坐于凤座之上,不怒自威地叫起。 间或遇着必要的,也跟陆念锦温柔地说上两句。 一个时辰后,命妇全部觐见完时,陆念锦对这些人已经大概有了个底。 不过在她离宫时,皇后还是交给了她一本线装册子,道,“这上面是母后让人整理的京城各大世家五代以来的关系谱,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你无事时翻看翻看,以后或许用得上。” “我明白了,多谢母后。”陆念锦福身道谢,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各大世家秘辛啊,那这册子的分量还真是不轻,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老夫人和萧氏的,她现在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你这孩子,跟母后还需言谢?”皇后宠溺地嗔了陆念锦一眼,回头又叮嘱了楚拂好一番,才让人送陆念锦出宫…… 多半个时辰后,怀德太子府外。 侍卫“吁”了一声,将马车驾停,放好车梯,躬身冲着马车车厢道,“主子,太子府到了!” 楚拂和秦嬷嬷一左一右陪着陆念锦下了车,朝太子府侧门走去。 出宫路上,楚拂已经同陆念锦介绍过太子府的情况。 这座五进的怀德太子府是先太子过世一年后皇上追赐的,里面伺候的人也是乾元殿拨出来的,这么多年来,皇上又陆陆续续赏下不少东西,还翻修过三次……直接住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更何况,赐婚圣旨颁下后,皇后还亲自派人出宫将太子妃所住的回心院布置了一遍。 进了大门后,管家就迎了上来,十二分恭敬地向陆念锦行了礼,然后引着她往回心院而去。 021 孕胎 “回心楼的管事唤作缀锦,是皇上在三年前赐下的人,太子妃若是觉得哪里不妥当,或是想添置什么,直接与她说就是。”管家落后陆念锦半步,低声跟她介绍着回心楼的情况。 陆念锦没说什么,倒是她身边的楚拂皱起眉来,缀锦这名字该改了,哪有奴婢跟主子重名的,莫不是离宫这几年,心大了,连规矩都不懂了。 一行人到回心楼的时候,回心楼正灯火通明。 海棠花树下,一个身穿茜色衣衫的丽人窈窕而立,陆念锦到近前时,她聘婷袅娜地福身,绵软慵懒道,“奴婢缀锦见过太子妃,给太子妃请安。” 陆念锦听不惯她那刚承欢完一般的调儿,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必多礼,”稍顿,又问,“这回心楼里就你一个人伺候?” “回太子妃的话,奴才们翘首以盼了一天,等到天擦黑您还没回来,奴婢以为您今儿是要宿在宫里,便让他们先去歇着了。”缀锦屈了身解释。 陆念锦又一阵心烦。 她累了一天,还以为回了太子府就能卸下疲惫,沐浴一番早早睡了,怎么也没想到,刚进门就有这么一不省油的婢女等着她。 “姑姑,这里就交给你了。”她侧首朝楚拂看去,冷了脸说道。 楚拂福身应是。 秦嬷嬷看出些门道,忙上前扶陆念锦回房。 陆念锦着实是累了,回房后卸了妆,简单洗漱一番,便上床歇下了。 外面,楚拂是怎么处置缀锦的她并不知道,她只知道,第二日晨起来缀锦来服侍时,身上那股子眼高于顶,慵慵懒懒的荤劲儿没了,缀锦这个名字也不用了,而是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请她赐名。 陆念锦想到昨晚她身边那株开到荼蘼的海棠花,淡淡道,“以后你就叫海棠罢。” 海棠谢恩。 陆念锦让她退下,又吩咐秦嬷嬷摆膳。 太子府的厨子也是御膳房出来的,早膳林林总总准备了十来样,样样都精致可口。 陆念锦却没什么胃口,只用了一点儿碧梗米虾仁粥,几口酱菜,一只澄皮翡翠包子,便让下人撤了膳桌。 “浣溪接过来了吗?”陆念锦净了手,在罗汉床坐下后,问秦嬷嬷。 秦嬷嬷叹了口气,“接过来了,那丫头以为自己真的没事了,又找陈伏问清楚了孔雀簪的事,知道不是陈伏要害她,欢喜极了,还一直想着养好伤就来伺候姑娘。” 陆念锦听秦嬷嬷这般说着,一时间只觉得胸口又闷又痛,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浣溪,到底是遭了她的连累。 秦嬷嬷将陆念锦的难受看在眼中,无声叹了口气,转口又说起海棠来,压低声音有些神秘,“姑娘别怪老奴多言,那位海棠姑娘,怎么瞧着也不像是个处子!” 陆念锦:“……” 不知想起什么,她脸上微微红了一红,小声道,“嬷嬷什么时候……还能看出这个了?” 秦嬷嬷就笑,“老奴在宫里熬了那么多年,自然也不是白熬的……这上了年纪的宫人,眼都毒,尤其是看宫女有没有被破了身子,旁的宫妃有没有孕胎。” 陆念锦听秦嬷嬷解释着,很像厚着脸皮问了一句——那您看出我已经不清白了吗? 还有孕胎……陆念锦想到这回事,突然白了脸。 大慈恩寺那次,她回府后便一直忙着保命,好像并没有服过避孕药水。 022 太子妃要好生照顾国师 仔细算算,那一日她还是危险期,两人又都是初次,按理来说有很大的几率会……怀上的。 想到这儿,陆念锦就头皮发麻,烦郁顿生,恨不能将陷害她的萧氏活活掐死! “姑娘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入府来看看?”秦嬷嬷不知陆念锦心里的郁闷,看着她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庞,紧张地问道。 陆念锦被秦嬷嬷一打岔,瞬间拉回神,弯了弯唇,“嬷嬷忘了我自己也懂医术吗?” 秦嬷嬷听陆念锦这么说,眉心一跳,终于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狐疑地看着陆念锦,“姑娘不说奴婢都忘了,您这医术是打哪儿学的,奴婢以前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陆念锦早料到秦嬷嬷会有这么一问,她低了低头,脸上浮起一抹黯然,“嬷嬷来得晚,有所不知,打我记事起我娘就开始在私下教我辨识草药,背汤药歌决,她走后留给我的遗物除了一匣子首饰,就是两箱子书了……” 秦嬷嬷想起以前和李氏一起伺候景妃时,李氏的确颇善医术,厨艺,而据景妃所言,她这个出了五服的李表妹投奔景家之前,家中也算当地望族,曾祖是名噪蜀中的神医,曾外祖是锦官城满庭香的大厨…… 这么一来,陆念锦会医术和一些特别的菜谱就说得通了。 “有姨娘在天之灵保佑着姑娘,姑娘以后会越来越顺遂的。”秦嬷嬷想通后,心疼地安慰陆念锦。 陆念锦“嗯”了一声,轻叹,“但愿吧!” …… 午后,陆念锦坐在窗下翻看皇后给她的册子,上面不止详细记载了各大世家五代以来的姻亲恩怨,有些重要的人物还配有肖像。 陆念锦很快翻到了老夫人和萧氏两页,不过遗憾的是这册子上并没有两人的秘辛。 她继续往后翻,最后在信阳侯府那页停了下来。册子上记载信阳侯府不知犯了什么太岁,短短四五年间,信阳侯和信阳侯夫人并三子一女竟相继死于奇症,容颜枯槁,受尽折磨。 陆念锦指尖在“奇症”二字上摩挲了片刻,才继续往后翻,然而下一页的内容却让她大感意外。被灭门的信阳侯府一家竟与老夫人有很大的渊源,信阳侯夫人王氏乃是老夫人的亲姨母…… “姑娘,皇后宫里的林公公突然登门,道是皇后有口谕要传给您,现在正在前厅候着。”陆念锦正因信阳侯府和老夫人的关系愣怔着,外面突然响起海棠的声音。 陆念锦只好将册子合上,递给秦嬷嬷,“劳嬷嬷将这册子收起来。” 秦嬷嬷接了册子福身离开,陆念锦则带着楚拂往前厅而去。 路上,陆念锦想起信阳侯府的事,眼波微微一晃,侧过头试着向楚拂打听,“姑姑在母后身边当差这么多年,不知可听人说起过信阳侯府的事?” 信阳侯府已经倒了快四十年,楚拂拧眉回忆了很久,才想起一鳞半爪,“奴婢记着,承国公老夫人似乎与信阳侯夫人有亲,后来也是托了这位侯夫人的关系,才得以……以五品小官之女的身份嫁进承国公府。” “可信阳侯府明明有嫡女,年龄也正合适,为何不将嫡女嫁进国公府?”陆念锦疑惑反问。 楚拂抿了抿唇,又微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会儿,而后叹息道,“并非侯夫人不想嫁魏大小姐过去,而是那阵子魏大小姐突然生了怪病,不知看了多少大夫都没用,听宫里一些老人说,承国公老夫人当年还特意在大慈恩寺替魏大小姐祈了半年的福,日日都要跪在佛前抄几十卷经书,半年后回信阳侯府时,膝盖都肿的变形了,只是最后到底还是没用……” “这样就对了……” 陆念锦眼神悲悯,嘴角却带着嘲讽低低说道。 楚拂看了陆念锦一眼,念及她的身份,没有多问。 没多久,两人便到了前厅。 来传皇后口谕的林公公是个面白无须,三十多岁的男子,一眼看去,只觉得这人温润又无害,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攻击性。 看到陆念锦进来,他放下茶盏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老奴见过太子妃,给太子妃请安。” “公公不必多礼。”陆念锦叫起,落座后,唇角带着温和的笑,询问,“不知母后差公公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林公公如沐春风地笑了笑,拱手将皇后的吩咐娓娓道来,“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先太子的冥寿,皇后下旨,特差国师大人即日进府为太子祈福七七四十九日……太子妃如今是太子府的主人,皇后的意思是——希望您能好生照顾国师大人。” 023 心慌,国师红鸾星动 让她照顾国师?陆念锦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想都不想就婉拒道,“林公公,你也知道,先太子已经去世多年,我是个孀居且妙龄的寡妇,而国师血气方刚又俊美无俦,这瓜田李下的,同处一府只怕多有不便……”实在太不合适了! 林公公很有耐心地等陆念锦说完,才笑眯眯的看着她道,“太子妃多虑了,皇后娘娘说了,您是她的儿媳妇,她相信您不会逾矩的。” 陆念锦苦笑无言,若是已经逾矩了呢…… 而且谁也不知道钻进她腹中的那条小蝌蚪会不会有落地成人的那天。 届时若是瞒不住事发了,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不过林公公明显不知道她的顾虑,将皇后口谕传到,他便提出告辞。 陆念锦不死心,还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再劝说林公公一番,可林公公面带微笑地听她说完后,还是那句老话,“皇后信任太子妃,太子妃实在无需担忧。” 陆念锦没有办法,只能目送林公公离开。 “姑姑,这事就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吗?”林公公离开后,陆念锦愁眉紧锁地向楚拂讨主意。 楚拂摇了摇头,“事关先太子,皇后心意已决,只怕没有转圜的余地。” 稍顿,她又安慰陆念锦,“主子若是担心自己的名声,那大可不必,国师大人清冷高华不似凡人,又素来不近女色,这事全京城都知道,便是有别有用心的人想往主子身上泼污水,也是无处下手的。” 陆念锦:“……姑姑说得对。” 然后站起身,生无可恋地朝外走去。 楚拂紧随其后。 接下来一整天,陆念锦的心情都很差,回到回心楼后,就恹恹地靠在了方榻上,一根指头都懒得动。这副样子可把秦嬷嬷给心疼坏了,晚膳给陆念锦做了不少她提过的美食。 可陆念锦却难得的没有胃口。 无羡公子是在入夜后才进府的。 陆念锦听到这个消息,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秦嬷嬷吓了一跳,赶紧叫了声“姑娘”,问她是不是被吓到了。 陆念锦被秦嬷嬷的体贴唤回神,然后故作平淡地望向楚拂,道,“姑姑,夜已深了,我一介女眷恐怕不好去前厅迎国师,不如……你代我走一趟?” 主子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楚拂还能说什么,也只能答应了。只是她在走之前,忽然看着陆念锦反问了一句,“主子以前就与国师相识吗?” 陆念锦被她这么一问,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忙否认道,“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楚拂眉心若蹙,脸上带着探究,总觉得她家主子的反应很可疑。 陆念锦紧张过后,也瞧出几分楚拂的怀疑,只好压着心跳,耐着性子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描补,“姑姑,我的意思是,国师那般谪仙似的人物岂是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可以攀附玷污的,他那样的人就该挂在墙上,一日三炷清香地受人香火供奉!” 楚拂听她这般解释,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须臾,又摇头失笑,道,“国师深受皇恩,地位尊崇,主子往后再不可开这样的玩笑。” 陆念锦知她信了自己,胡乱点了下头表示明白,又催促她,“姑姑快去前厅吧,莫让国师等急了,以为太子府对他有所怠慢。” 楚拂颔首,福身退下。 陆念锦在她离开后,又走神了一会儿,后想起浣溪,便移步去了回心楼的耳房,替她把脉检查过身子,又换了张方子。 等她离开耳房回到正房时,楚拂也回来了。 陆念锦诧异地问了句,“姑姑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拂解释,“国师进府时也带了几个师侄随从,并不用太子府下人伺候,进了客院就将奴婢和管家打发了。” 这倒符合他的性子!陆念锦点了点头,暗道。 之后无话,陆念锦简单沐浴一番便睡了。 客院那边,无羡公子却是无心睡眠。 一灯如豆的寝房中,他手执一册书卷,两眼望着书页,却许久都没翻动一页。 他想起自己方才下车时抬头看的那一眼,夜空熟悉的星象中,他那颗晦暗的星子边竟然出现了一小颗比他那颗还要暗淡的小星子。 ——那是他的红鸾星。 以前都没有,今日突然就出现了。在他被皇后的眼泪逼进太子府的时候。 难道承国公府的那个庶女真的是他的命中注定? 当晚,无羡公子因为那颗突然出现的红鸾星久久不能成眠,而在他终于入眠后,大慈恩寺那夜那个如蛇一般妖媚的女子再次缠进了他的梦中。 次日晨起,无羡公子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黑沉。 024 您要陪国师一起祈福 有了上次被告密的前车之鉴,这次无羡公子没有欲盖弥彰的自己洗亵裤,而是直接用内力将那雪白的衣料化为齑粉,洒进了窗外的花盆里。 目睹这一切的死士嘴角微微抽搐,心里纠结,这次他是送密信进宫呢,还是不送…… 正为难着,一道威压十足的目光忽然朝他藏身之处射来,极具肃杀之气,慑的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再有下次,就给本座滚回宫里去!” 死士闻言身躯一震,神色变幻间,哪里还敢动别的心思,赶紧脚底抹油逃之夭夭了……再在公子眼皮子底下呆下去,他怕自己喘不过气,被活活憋死。 无羡公子打消了死士回宫送密信的念头,想到昨晚之事,目光又是一沉,随手抽出床头的风水剑便朝外走去。 庭院中,一阵带着松竹清香的晨风掠过,下一刻只听一声长啸声起,院中便多了一条肃肃清举的身影。 无羡公子身着白色单薄寝衣,胸前壁垒分明的肌肉若隐若现,端的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劈、砍、挑、刺,旋身震腕,剑光扑朔间,周身净是令人退避三舍的寒凛之气,每一个剑招都藏了杀意。 似是在宣泄无处安放的精力,又似在发泄什么情绪。 …… 一套剑法练完,他身上的冷冽之色消退不少。 旁边的必应有眼色的上前,递上帕子,接了师叔手中的剑,道,“师叔擦擦手。” 无羡公子看了他一眼,擦完手,又将帕子丢回给必应,然后抬脚朝他这段时间下榻的松风里走去。 必应入内时,无羡公子已经穿戴齐整,因今日就要开坛祈福,他便没有穿以往惯穿的白色云袍,而是着了朱紫色的国师官服,官服配有束腰的玉带,如此一来,衬得他越发挺拔修长,容颜似雪,风姿无双,闲人不敢逼视。 就连伺候了他十几年的必应,有时候都会看直了眼睛。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低头道,“我去给师叔准备早膳。” 客院里有小厨房,他们的饮食和太子府是分开的。 无羡公子清清冷冷的“嗯”了一声。 必应朝外退去。 回心楼。 陆念锦睡得正香,突然被秦嬷嬷急哄哄的喊了起来。 起床气很大的她,脸上登时蒙了层寒霜,颇不高兴的问,“嬷嬷这么早就把我喊起来,是有什么要事?” 秦嬷嬷已经顾不得看陆念锦的脸色,急忙道,“半个时辰后国师就要开坛为先太子祈福了,姑娘你作为太子妃得过去陪着,可不能再睡了!” “什么?!”陆念锦一听要和无羡公子一起为太子祈福,顿时一个激灵,什么小情绪都没有了,只顾抓着秦嬷嬷的胳膊追问,“嬷嬷,有这回事你怎么不早说?” “老奴以为您都知道的。”秦嬷嬷说,语气有点无奈,有点无辜。 陆念锦深吸了一口气,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责怪秦嬷嬷,只能松开手,咬着牙关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仰起头看着她,百般不情愿的问,“那……我能不去吗?” 秦嬷嬷看着自家姑娘严肃地摇头,一面伺候她更衣,一面语重心长道,“今年是先太子的十八年死忌,姑娘你作为太子妃,哪怕只有一口气在,也得爬进观平殿替先太子祈福,这是您应尽的本分。” 陆念锦沉默。 秦嬷嬷接着道,“何况,您以后要想过得体面舒坦,还得靠皇上皇后照拂,要是刚过门就平白惹得这两位对您不满,那您的后半辈子只怕……危矣!” “……” 陆念锦何尝不知她的后半辈子,要靠皇上皇后对先太子的情分过活。 而且当初三媒六聘嫁进太子府的时候,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既然心甘情愿,那为先太子祈福一事,她便没资格矫情躲避。 所以今日,她还真是非去不可。 想通这些,陆念锦对和无羡公子一起祈福就没那么抗拒了。 半个时辰后,她将将赶着点踏入观平殿,香雾缭绕的大殿中,无羡公子已经将法坛布置好。 陆念锦身着诰命服,端足了太子妃的款儿上前,矜傲的点头,“国师大人!” 025 本座问你第几遍了 无羡公子抬了抬眼皮,清淡疏离的撩了她一眼,声音如寒冰相击,没有一丝温度,“太子妃安。” 陆念锦交叠在袖下的手紧张的出了汗,她故作平静的移开目光,越过他,径直取了三根供香点燃,叩首后,起身插进香炉中,面对着先太子的牌位诚心祈求,希望七七四十九日的忌辰过后,她能与身旁男子再不相见。 她上完香退下。 无羡公子也上前上了一炷香。 必应等两人都上完香,笑着看向陆念锦,道,“太子妃,等会儿您和师叔便在大殿中抄写祈福经卷,一日须得抄上九卷,抄完后再由师叔祭给先太子。” 陆念锦听必应一说,才注意到法坛前两张相对摆放的翘头案几。 “我明白了。”她冲着必应点头。 “那下官就先退下了。”必应躬身,他是国师的师侄,皇上在钦天监也给他挂了个从六品的虚职。 陆念锦目送他离开。 必应顺便把观平殿的大门给合上了。 殿中一下子暗起来,只余法坛和翘头案上的几盏烛台幽幽闪闪,周遭静的落针可闻。 “国师请!”陆念锦深吸了一口气,率先打破沉默,冲着无羡公子说道。 无羡公子冷冷的“嗯”了一声,转身朝东边的翘头案走去,跽坐于蒲团之上,执起墨锭研墨…… 陆念锦在他落座后,也去了左边的翘头案后坐下,磨墨,开始抄经。 祈福的经文一卷有三千多字,陆念锦翻看了几遍,大概读通了才开始抄写。 因为出身于中医世家的缘故,毛笔字陆念锦倒是会写,只是写得不怎么好,行笔速度也慢得紧。 这就导致,两个时辰过去,对面的无羡公子已经抄到第四遍末,她才开始抄第二遍。 无羡公子抄完第四遍,收笔后,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女子,皱眉提醒,“先用午膳罢!” 陆念经闻言,看着自己刚落笔的第二遍开头,皱眉道,“国师先去吧,不必理会我,我抄的慢,还想再抄一会儿。” “第几遍了?” “嗯?”陆念锦搁笔,不知他什么意思。 无羡公子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本座问你抄到第几遍了?” 陆念锦脸一红,讪讪道,“第二遍。” “那你的确不必用午膳了!”无羡公子冷冷说完,起身便朝外走去。 陆念经:“……” 她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胸口处剧烈涌动的怒气。 咬着牙再次提笔抄起经文。 在她第二遍抄到三分之一时,迟迟等不到主子回去的秦嬷嬷忍不住寻来了观平殿。 可还没等她靠近,就被必应给拦住了,“太子妃还在抄祈福经,国师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 秦嬷嬷脸色一变,心疼的要命,“可太子妃她……还未用过午膳,就不能通融通融,先让太子妃用了午膳再抄?” 必应坚持,“这是国师的吩咐,除非太子妃能在午膳前抄完四卷祈福经,否则不止今日,今后四十八天,太子妃也别想用午膳。” 秦嬷嬷听了这话,心都凉了。 但也知道国师和他门下那些师侄的狗毛性子,只好叹着气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观平殿中,陆念经并不知道这些。 不过抄第二遍经文时,她明显比抄第一遍的时候顺了不少,一个时辰竟然就抄到了第二遍末。 午后,无羡公子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抄到第三遍。 无羡公子落座后冷冷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见她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满,怨怼,倒是生出几分意外来。 不过,这一抹情绪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提笔,继续抄起祈福经来。 这一抄,又是一下午。 等他将九遍全部抄完时,对面的陆念锦才抄到第五遍…… 陆念锦是真的诚心为先太子祈福,因此埋头苦抄,每一个字都抄的十分认真。 等她抄完第六遍,换纸的时候才察觉到窗外夜色已经深了,她蓦地想到对面那人的笔速,不由朝他看去,视线停了片刻,启唇嗓音微哑道,“国师大人若是抄完了,可先去用晚膳。” 无羡公子闻言,笔尖一顿,抬起头来,嗓音微寒道,“不必。” 陆念锦见他拒绝,也不多说,又铺纸开始抄第七遍。 大殿寂静。 除了灯花偶尔爆破的“噗”声,便是两人换纸时发出的窸窣声。 等最后三遍抄完,陆念锦的手腕已经酸痛得近废掉。 她轻轻搁笔,长舒了一口气,冲着对面的无羡公子道,“国师,九遍祈福经我已经抄完了。” 无羡公子却没有接话,他笔尖未停,又继续写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停笔起了身,绕过案几走向她。 在她面前停下后,他俯身拿起她抄的一厚沓经文,只扫了一眼,眉头就狠狠的蹙了起来—— “太子妃的这笔字,可真是让本座大开眼界!” 陆念锦被他居高临下的嘲讽,憋了一天的火气顿时窜了起来,撑着案几就要起身怼回去。 可她完全忘了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活动,腰肢和腿脚早就完全僵化,现在猛地一用力,整个人竟带着案几一齐朝无羡公子扑了过去…… 026 国师教训的是 无羡公子见陆念锦朝他扑来,脸色一变,想都没想便掠起脚尖飞快地向后退去。 下一刻,他已退至丈外之地,陆念锦却连着翘头案“啪”的一声狠摔在地上,狼狈不堪,半天都爬不起来。 “你,你未免太过冷血!”好半天,她才忍着疼,抬起头来,盯着他没有半分愧色的脸怒道。 无羡公子还是那副看蝼蚁的神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然反问,“太子妃是不打算起来了吗?” 陆念锦冷哼,气红了眼圈,“要你管!” 无羡公子便冷眼看着,没有再管。 这个女人太邪性了。大慈恩寺里,他第一次出手救她,她便恩将仇报,将他打晕强行毁了他的清白;第二次他求皇上救她一命,皇上直接将她强塞给他,他被迫住进太子府跟她朝夕相对……再有第三次,他不敢想象。 陆念锦在心里将丈外远处,冷酷无情的男人骂了十几遍,才将双腿揉捏至血脉顺畅,她艰难的站了起来,憋着一肚子气将被她带倒的翘头案扶起,又将零散在地上的祈福经卷一张一张捡起。 庆幸的是,她在抄到第九遍末的时候,砚台里的墨刚好用完,不然那些祈福经卷若是被弄脏了,只怕她还得再抄一遍。 “九遍祈福经都在这里了,国师若是无事我就先回去了。”将翘头案收拾妥当,她瞥了无羡公子一眼,带着几分余怒说道。 无羡公子也不愿再看见面前的女子,声线没有一丝波澜道,“你走吧!” 陆念锦闻言再不多留,挪动还在隐隐作痛的双腿朝外走去。 观平殿外,秦嬷嬷带着海棠早就望眼欲穿。 看到陆念锦出来,她心肝一酸,忙快步迎了上去,海棠紧随其后。 两人皆是宫里出来的,一眼就瞧出主子腿脚不便,赶紧一左一右扶住陆念锦。 “姑娘觉得怎么样?这大殿里面是个什么情形,竟连午膳都不许人吃,莫不是姑娘一整日都得跽坐着抄经,动都不许动……” 陆念锦在抓住海棠手腕的那一刻,脸色就变了,耳边根本听不进秦嬷嬷的话。 “姑娘?”秦嬷嬷说了一大通话,一直都没等到陆念锦回应,忍不住拧着眉叫了一声。 陆念锦被她拉回神,苍白的脸上带着歉意,轻声询问,“嬷嬷刚才说什么?” 秦嬷嬷瞧出陆念锦脸色不对,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望着她满脸心疼道,“姑娘一天都没用膳了,老奴在小厨房给您备了不少您爱吃的,有五色玲珑小馄饨,酸笋鸭皮汤,红油拌鸡丝,茱萸酿双菇……”她一口气报了一长串的菜名。 陆念锦听罢,却摇起头来,“嬷嬷,这些日子是先太子十八周年忌日,我须为太子抄经祈福,七七四十九日内还是茹素罢。” 秦嬷嬷听陆念锦这么一说,才慌忙反应过来,她这是关心则乱了,赶忙补救道,“姑娘说得对,是老奴大意了,那等会儿回去,老奴再重新为姑娘做几道素菜。” 陆念锦点了点头。 回到回心楼,用过晚膳,已经是子时。 陆念锦简单沐浴一番,消了会儿食,便带着海棠往书房走去。 海棠在回心楼当家做主了三年多,早就养的骄矜起来,值夜的活儿更是做不惯,去书房短短一段路,就连打了三个呵欠。 陆念锦一直没理会她,到了书房才变脸,让她跪下。 海棠跪下后,终于清醒了几分,仰起脸惴惴不安的问,“太子妃,不知奴婢做错什么了……” “我且问你,你几个月没来葵水了?” 海棠听了陆念锦这话,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骤然一变,哆嗦着唇沉吟许久,白着脸颤颤道,“两、两个月了。” “孩子的爹是谁?” 海棠没想到陆念锦会问的这么直接,眼神又躲闪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一下垮了身子颓然道,“是林檎,太子府的左卫长。” …… 处理完海棠的事,陆念锦让她回房养胎。 她则在书房中又抄了一遍祈福经,才回房歇下。 次日清早,无需秦嬷嬷唤她起身,陆念锦已提前一个时辰起来,梳洗后,又去书房抄了一遍的祈福经,才回正房用早膳。 有了这两遍祈福经打底,陆念锦在午膳前,顺利的抄完了五遍,没有被罚。 午后,也只慢了无羡公子半个时辰,就抄足九篇。 无羡公子未料她进益得如此快,他将她抄好的经卷翻了一遍,看出几分端倪来,清清冷冷的撩了她一眼,“提前抄好的?” “长期不用午膳会坏了肠胃,另外,我也不想浪费国师的时间。”陆念锦点头承认。 “不错!”无羡公子看着她,颔首冷然道,“希望日后,太子妃最好能一刻钟都不要累本座等候。” 陆念锦:“……” 她脸上端笑,礼数周到,甚是受教,“国师教训的是。” 无羡公子不置一词。 片刻后,他移开目光,道,“明日是太子妃三朝回门之日,就不必来观平殿了,赶在入夜前将九遍祈福经送至客院松风里便是。” “我知道了。”陆念锦道。 次日,陆念锦三朝回门。 秦嬷嬷、楚拂和太子府管家三人作陪。 027 三朝回门 马车在承国公府门口停下,陆念锦被楚拂扶着走下车梯。 国公府的正门大开着,承国公带着阖府主子立在台阶上等候,远远望去,乌压压一片人。 “老臣携家眷给太子妃请安。”到近前后,承国公躬身行礼。 陆念锦扫了眼他身边脸色铁青的老夫人,淡淡道,“祖父祖母不必多礼。” “多谢太子妃,太子妃请!”承国公说着,引着陆念锦便朝里走去。 一行人进了前厅,分别落座,承国公简单和陆念锦叙了几句,便让老夫人带她去后宅歇息。 陆念锦随老夫人回了南秋院。 康嬷嬷亲自端了茶水上来,恭敬道,“太子妃一路劳顿,喝口茶润润口。” 陆念锦确实有些渴了,她接过茶水,掀开茶盖吹了吹,却发现雪芽之下的茶汤色泽有些不太对劲,凝神细细一闻,心中阵阵冷笑。 老夫人还真是非要她的命不可。 竟连太子藤这样的秘药都舍得用在她身上。 太子藤,又名假观音,根茎中能提取出一种淡黄汁液,与合欢皮熬煮一昼夜,妇人服之则葵水不至,生滑脉,呈假孕之象。 她一个寡居的太子妃届时孕出胎儿,宫里会容忍?哪怕最后查不出那个莫须有的“奸夫”,为了皇家颜面皇上也一定会逼她自行了断。 “太子妃怎么不喝,莫非这雪芽茶不合太子妃的胃口?”康嬷嬷见陆念锦只捧着茶,却是不喝,忍不住问了一句。 陆念锦抬头朝康嬷嬷看去,“以往喝惯了一两银子七八斤的茶叶渣儿,这一两十金的雪芽茶是有些不合胃口,不过……”她说着,话题一转,朝坐在她对面,老夫人左下首的陆嘉怡望去,道,“我记得姑姑倒是极爱这雪芽茶的,这盏茶就赐给姑姑罢,楚拂!” 她不等老夫人开口拒绝,就叫了楚拂。 楚拂冷眼旁观这一场官司,也看出陆念锦和老夫人、陆嘉怡不对付,她应了声是,从她手中接过茶盏,便朝陆嘉怡走去,“陆小姐,这是太子妃赏赐您的茶水。” 她语气温和,面上却带着坤宁宫三品女官的威严。 陆嘉怡心里恨极了陆念锦将不要的东西塞给她,可当着楚拂的面她又不敢放肆,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恨恨的将茶盏接过一饮而尽。 老夫人看着陆嘉怡将茶水喝得一滴不剩,苍老的手紧紧攥住了扶手,已经到嘴边的“茶水凉了,康嬷嬷去换盏新的”也被她硬吞了下去。 “姑姑,这盏雪芽茶的味道如何?”陆念锦扫了老夫人一眼,淡淡笑着问陆嘉怡。 陆嘉怡看她的眼神带着憎恶,硬邦邦道,“太子妃赐的,自是极好。” “姑姑喜欢就好。”陆念锦唇角笑意更深。 老夫人看得扎眼。 她强扯出一抹笑来,慈祥道,“这年纪大了,精神总是不济得很,锦儿若是无事,便回去多陪陪你母亲。”说着,她像萧氏使了个眼色。 萧氏会意,正要起身带陆念锦离开。 陆念锦却望着老夫人突然开口,“说起来,孙女还真有件事想跟祖母商量商量。” 老夫人闻言脸色微变,萧氏已经抬起的身子也尴尬僵住。 “锦儿有什么事要跟祖母商量?”几息后,老夫人面色恢复寻常,摆出疼爱孙女的好祖母款儿。 “就是您跟孙女借聘礼那桩事。” 028 要给她扣顶不孝的帽子? 老夫人听到“聘礼”二字,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她私库中皇上那些有市无价的私房,面色微微一寒,瞥了楚拂一眼,道,“当着楚姑姑的面,锦儿莫要浑说,祖母什么时候与你借聘礼了?” “既然没借,那礼单上所录的皇上私库添妆孙女怎一件未见?难不成是国公府出了内贼?” “锦儿!”萧氏突然开口打断她,在老夫人的示意下,看着她加重语气道,“你这孩子,莫不是忘了那些东西是你主动孝敬给你祖母的!” “我主动孝敬给祖母的?”陆念锦喃喃反问,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可康嬷嬷当初不是说那些聘礼是暂借给祖母,给姑姑压箱底当嫁妆的,等姑姑过门后就还给我?” 康嬷嬷听陆念锦将她攀扯进聘礼一事,脸都白了,忙跪下来,冲着老夫人道,“老夫人明鉴,老奴从未说过这些话。” 老夫人掩在袖中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她沉沉地叹了口气,“锦儿,这事跟康嬷嬷无关,当日是你母亲与我说,那些东西是你孝敬给我的,我不忍辜负你一片濡慕之心,便先替你保管了下来,如今你既然来讨要,那我给你就是。” 这一番话下来,直接把她自己和康嬷嬷全摘了出去,所有的事都被归咎到萧氏身上。 萧氏心里苦,但是说不出,她微红了眼圈,看着陆念锦,哀叹道,“你祖母向来疼爱你,为娘原以为你有了好东西定会先想着你祖母,便替你做了主,没想到……你却是不愿的。” 陆念锦:“……”这是要给她扣顶不孝的帽子吗?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一派正气,“这若是我自儿个的东西,母亲就是将我全副身家都孝敬给祖母,我也别无二话,可这聘礼乃是皇上私库所出,我是万死也不敢私自将其易主。母亲若是因此觉得女儿不孝祖母,那不如您开个价,女儿补上同等价值的银票,换回那些御赐聘礼?” “胡说!”老夫人拍案怒喝,狠狠地刮了萧氏一眼,须臾又转向陆念锦,缓了脸色道,“锦儿别听你母亲浑说,祖母知道你向来是最孝顺的,在你们这些姐妹里,祖母也最心疼你,那些御赐聘礼你就当祖母替你保管了几日,等会儿就让人给你送去太子府。” “祖母真好。”陆念锦冲老夫人甜甜一笑,稍顿,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萧氏,问,“至于母亲……” 老夫人瞳孔微缩,顺着她的目光,深深地看了眼面色晦暗的萧氏,知道陆念锦这是一定要动她手下一个人的。 而康嬷嬷是她的左膀右臂,绝不能动! 这般想着,她合了合眼,沉声道,“萧氏对太子妃不敬,犯口舌之过,罚大慈恩寺思过,为太子妃祈福两个月,手抄《法华经》九十九遍。” 萧氏被当众下脸处罚,眼神幽暗一片,许久,才白着脸起身,“儿媳说错了话,儿媳认罚。” 老夫人摆了摆手,“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日便出府罢。” 话落,又看向陆念锦,语重心长道,“母女之间到底没有隔夜仇,你母亲明日就要离府,你也好好陪陪她。” “是,祖母!”陆念锦起身,与萧氏一起离开了南秋院。 老夫人终于将人送走,面色一下子变得阴沉欲滴,冷笑道,“锦丫头以前真是藏拙了,没想到她连太子藤这般秘药都认得出!” 康嬷嬷压低身子,谨慎道,“老奴记得,李姨娘当年在宫里伺候景妃时,便使得一手好医术,不然四皇子也不会在贵妃娘娘的眼皮子底下还能没灾没病的长大。” 陆嘉怡瞪圆了眼睛:“……” 你们在说什么?我是谁?我在哪里? 南秋院外,往西路的甬道上。 陆念锦和萧氏在前,一行伺候的人在后。 萧氏避了人,挑着眉尾冲陆念锦笑的瘆人,“大姑娘如今还真是一飞冲天了呢。” 陆念锦微微点头,“没有一头扎进泥里,死在拢翠田庄,让母亲失望了,是我的不是。” 萧氏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会有这么一天的。” 等到皇上皇后薨逝,陆贵妃和三皇子得势,她今日所受的重重屈辱,她一定会让陆念锦千倍万倍的还回来。 …… 陆念锦问候完萧氏,径直带人回了朗月居。 朗月居的库房里还有她生母留下的几箱子医术和菜谱,她打算跟聘礼一起搬回太子府。 整理完这些东西,日头已经开始西斜。 南秋院那边来人传了话:午膳已经摆好。 用过午膳,承国公阴着脸亲自安排大管家去套车,又嘱咐府中侍卫务必将聘礼和太子妃要的几箱子书,安安稳稳的送去太子府。 一个时辰后,陆念锦平安的回到太子府。 她看了看天色,想着还未抄完的六遍祈福经,根本没心思管那些价值连成的聘礼,跟楚拂交代了一声,让她看着仔细造册入库,便往书房走去。 六遍祈福经,她足足抄了四个时辰,直到子时初才抄完。 活动了下手腕,腿脚,她亲自将九卷祈福经整理好,装进一只锦匣里,捧着朝客院松风里走去…… 029 姜还是老的辣 松风里。 陆念锦刚进院子,必应就带人迎了上去,拱手含笑道,“太子妃可是来送祈福经的?” 陆念锦将锦盒递了过去,客气道,“有劳小师父将经卷替我呈给国师。” 必应双手将经卷接过,冲陆念锦点了点头,然后吩咐身后的师弟,“必净,你去送送太子妃。” 必净应是,上前两步冲陆念锦伸出手,“太子妃请!” 陆念锦本就不愿见无羡公子,现在被挡于门外也没有任何不悦,笑眯眯地点了下头,就跟着必净朝外走去。 “师叔,太子妃亲自登门,您却避而不见,这样不太妥吧?” 寝居中,必应将锦盒呈上,在无羡公子倚着烛火翻看经文之际,小声提了一句。 无羡公子冷冷的勾了勾唇角,翻完经文,将匣子合上后,道,“没什么不妥的。”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是,师叔。”必应恭敬应了一声,低头朝外退去。 “慢着!”他走到门口时,无羡大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忽然又出声阻止了他,隔着遥遥,寒声询问,“当日大慈恩寺我让你处置的那个人现在在何处?” 必应近日经手的事多,想了想,才回道,“那人叫张驴儿,是承国公府后门的马夫,天生刑克之命,三岁死爹,五岁死娘,不满十岁就被大伯迈进私牙行,十三岁那年被挑进承国公府,娶过五房貌美如花的媳妇,最后都被克死了,长的活了三年,短的也就半年。太子妃的嫡母萧氏一直嫉恨太子妃生母受宠,太子妃又与景妃宫里过从甚密,便将主意打到了张驴儿的身上……那厮龌龊之际被师叔您撞破打晕后,我跟必净一合计,干脆废了他的子孙根,打个半死,扔进柴房里等候您处置。” 无羡公子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扣在檀香木案几上,容色淡淡道,“安排人好好伺候他。” “啊?”必应大惊,“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凭什么!” “本座记得京城三十里外有座小横山铁矿,等他养好身子,便送过去罢!” 必应:“……”送进矿山没日没夜的采矿,这简直比死还要遭罪啊!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你师叔永远是你师叔! 必应带着对师叔的敬仰,退出寝居慢慢的合上门。 不多时,寝居里的灯火便被一阵风打灭了,渐渐,榻上有清浅的呼吸声响起。 回心楼。 陆念锦沐浴过后,却没有立即安寝,而是将秦嬷嬷召了进来,问,“陈伏那边,可有查出什么来?” 秦嬷嬷失望的摇了摇头,叹气道,“查了几日都没什么结果,那孔雀簪原就是他跟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淘的,当时银货两讫,以为以后各不相干,谁能想到后面会有这些事,那孔雀簪竟别有洞天,藏了剧毒!” “货郎找不到,那别的呢,他近来可是常遇到意外?”陆念锦又问,在嫁入太子府前夜,她曾托秦嬷嬷给陈伏带过一些话——孔雀簪背后的主人可能会杀人灭口,让他务必多加小心,机灵一些,要是有余力,再去查将孔雀簪卖给他的货郎。 030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京城? 秦嬷嬷听陆念锦问起这个,脸上的失望之色顿时变为严肃,她点了点头道,“确如姑娘所猜,陈伏这几日外出采买遇到了好几次意外,其中两次险些就中了算计,多亏姑娘之前警醒过他,他才堪堪保住了性命。” “我知道了。”秦嬷嬷话落,陆念锦眼底浮起一抹冰冷,稍顿,又道,“如今陈伏留在承国公府已经没用了,有劳嬷嬷明日带着我的名帖再去一趟国公府,把他接出来。” 秦嬷嬷怔了一下,试探着问,“就以浣溪作筏子?” 提起浣溪,陆念锦眼皮轻轻地颤了颤,抿唇道,“嬷嬷看着办吧。” 秦嬷嬷应声。一旁的烛花突然爆出一声轻响,她抬起袖子轻轻揩了揩眼角,声音里带着几分湿意,“天色也不早了,奴婢伺候姑娘歇下罢。” 陆念锦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秦嬷嬷伺候她躺下,又替她掖了掖被角,放下帐子,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次日,陆念锦寅时初就醒来了,如前几日一样,她先去书房抄了两遍祈福经,卯时正,再回到正房用过膳食,才往观平殿而去。 观平殿中,无羡公子已经到了,正在给先太子上香。 上完香,他转过身来冷冷淡淡的觑了陆念锦一眼,皱眉道,“既然来了,上过香便开始抄经罢。” “是,国师!”陆念锦应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日的无羡公子对她的态度出气冷漠,看着她的眼神也比往常疏离很多。 可问题是,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带着这疑惑,她上前取了三支供香,点燃后虔诚地插进香炉中,压低声音再次祈求先太子——“夫君,若你在天真的有灵,一定要保佑我和国师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有生之年永不会面。” 随后,她像往常一样,走到左边翘头案后跽坐,提笔开始抄起经书。 一日无话。 酉时末,金色的夕阳从窗户斜进大殿时,两人先后搁笔。 陆念锦活动了下手腕,将祈福经整理好,起身交给无羡公子。 无羡公子接过经卷,却没有看。他想起自己昨夜倚窗观星象时所窥探的天机,他的命宫已经生了变数,不断地在向紫微星靠拢…… 这也就是说,他的身份已经瞒不了多久了,最迟三个月他便会恢复原来的身份。 而面前的这个女人……她并不是他的意中人。 她只是他的一个污点,一段不堪的回忆。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她永远的消失在他的面前。 这般想着,他目光一凝,注视着她忽然问道,“陆念锦,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京城?” 陆念锦一怔。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用“你”来称呼她,眼底闪过一抹意外,她沉吟了片刻,方带着疑惑道,“国师这是什么意思?” 无羡公子黑曜石一般清冷薄凉的眼睛紧紧锁住她,“若是你愿意离开,本座可以安排人送你出京,为你另外安排户籍身份,了断一切后顾之忧。” 陆念锦听他这般提议,心倏地一动,鬼使神差的想到她腹中那颗不知是否发芽的小蝌蚪—— 若是没有怀孕,她自然是想留在京城受皇上皇后庇佑的。 可一旦有孕,那就由不得她选择了,无羡公子的提议,无疑是条不错的退路。 “送你走后,本座亦会让萧氏付出代价,算是替你报仇。”无羡公子见陆念锦不语,稍作思量后,又补了一句。 陆念锦忍不住抬起头朝他看去,“国师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无羡公子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轻掀薄唇,有些咬牙切切的意思,“本座见你一回,便想起大慈恩寺那桩事一回。” 陆念锦:“……” 她尴尬又堵心地摸了摸鼻子,赔着小心,讪讪道,“那次玷污了国师,确实是我的不是。但……至于要不要离开京城,国师能不能容我再想想?” “七七四十九天之内给本座答复!”无羡公子冷着脸给出一个期限。 ——一个半月,足够确定有无身孕了。 陆念锦满意地点头,“我会尽快给国师答复的。” 无羡公子没再看她,掸尘般的拂了下衣袖。 陆念锦立刻识相的离开。 腹中这块心腹大患已经解决了一半,回回心楼的路上,她走的那叫一个轻快。 还莫名的有点想吃……重庆手工酸辣粉! 031 国师亲自出手 回到回心楼,秦嬷嬷已经将晚膳备好,陆念锦一边净手,一边问起陈伏的事。 秦嬷嬷道,“老奴拿着姑娘的名帖,到了国公府后,直接去前院书房见了国公爷,国公爷听完老奴的来意,并未为难,就将陈伏的身契给了老奴。拿到身契后,老奴才去南秋院见的老夫人。” “你做的很好。”陆念锦冲秦嬷嬷点了点头,唇角微微翘起,“拿到身契后再去见老夫人,她便是想狗急跳墙,也迟了。” 秦嬷嬷默了一会儿,又忧心忡忡道,“那那支孔雀簪呢,如此厉害的毒物,就让它又回到老夫人的手里吗?万一将来老夫人再用它来害姑娘呢?” “不会。”陆念锦将浸湿的帕子扔回水盆,冷冷道,“以老夫人的谨慎,已经露出破绽的手段她不可能再用第二次。” 而那根孔雀簪十有八九会被埋藏起来,几代之后才会再次启用。 “姑娘就这么笃定?” 陆念锦哂笑,“因为我不信老夫人是第一次用孔雀簪害人。这种事情,第一次可能毫无破绽,但是后面就不一定了,做得越多破绽就越多。老夫人她再恨我,估计也不愿拿她自己一辈子的名声性命给我陪葬。” 秦嬷嬷听陆念锦这般说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用膳吧。”陆念锦淡淡的打断了她。 秦嬷嬷被拉回神,忙示意小丫鬟将净手的铜盆端出去,又走到陆念锦另一边,拿着玉箸帮她布菜。 陆念锦吃着那些滋味寡淡的素菜,忍不住又想起自己离开观平殿时,莫名馋的手工酸辣粉,那酸爽劲道的感觉……真是让人流口水啊! 她越想越馋那个味,最后实在忍不下去,慢慢侧过了头,笑眯眯地看着秦嬷嬷道,“嬷嬷,我突然好想吃酸辣粉儿。” 秦嬷嬷已经习惯自家姑娘时不时提出的一些新奇食谱。 她宠溺地看了陆念锦一眼,“那等会儿姑娘去书房把这酸辣粉儿的做法给老奴抄录一份,老奴再踅摸着给您做出来,保证是您想要的味道!” 陆念锦一听,登时笑弯了眉眼,“我就知道嬷嬷你最好了!” “对了,嬷嬷,你今日跑了一天也累了,等会儿就不用陪我抄祈福经了,我抄完经会自己歇下的。” 秦嬷嬷出府一趟,今日确实有些乏了,便没有拒绝陆念锦的好意,膳后跟她去书房拿了食谱便离开了…… 松风里。 无羡公子回到下榻之处,一推门,便发现屋中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出来。”他清冷的斥了一声。 下一刻,死士蔡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暗沉着脸,单膝跪下凝重道,“主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无羡公子扫了他一眼,转身合上门,才淡淡道,“起来说吧。” 蔡浥起身,冲着主子步向竹榻的清瘦背影,拱手沉声禀道,“章彭那边传信过来,镇国大将军那老贼已经开始怀疑主子您的身份,他暗中指使自己的心腹谋士韩留带着您的画像,今夜就离京,前往天山门追查。” “那韩留可不简单!” 无羡公子眼底闪过一抹锐利,倚在竹榻上的身子突然绷直,片刻后又合眼叹道,“罢了,该来的总是会来,今夜我就亲自去一趟镇国大将军府,会会韩留。” “主子要亲自出手?”蔡浥大惊。 无羡公子点了他一眼,“你们都不是韩留的对手。” 蔡浥老脸一红,万分羞愧。 “那属下这就回去安排人手。” 蔡浥走后,无羡公子冷冷的扫了眼守在窗外树上的宫中死士,一身威压突然外放。 树上的来臣只觉周遭的气温瞬间降了十几度,他浑身一哆嗦,为了活命,赶紧朝着屋中那道谪仙般的身影瑟瑟望去,鹌鹑似的保证道,“主子明鉴,属下再不敢将您的行踪透露给皇上!” 无羡公子得了答复,气息一敛,不动声色的收回威压,衣袖轻轻一挥,窗户便凭空合上。 来臣:“……”他不配做一个死士!他玷污了死士的气节! 乌云追月,子时末。 陆念锦将抄完的三遍祈福经整理好,打着呵欠往主居走去。 主居外,只留了两个婆子值夜,此时正靠着门框打瞌睡。 陆念锦走到近前,两人才惊醒过来,连忙跪地向陆念锦行礼。 陆念锦摆了摆手,问,“小厨房里还有热水吗?” “回太子妃,秦嬷嬷特意让人给您留了洗澡水的。”婆子战战兢兢的回话,说着,微微喘了口气,又道,“那老奴现在就去给您准备沐浴香汤?” 陆念锦点了点头,又交代两人,“准备完洗澡水,你们就去歇着吧,今晚不用守夜了。” “是,太子妃。”两个婆子领命,飞快的离开。 一刻钟后,陆念锦宽衣解带,绾起头发后,踏入漂着花瓣儿的浴桶,慢慢坐下。 桶中的热水水温偏高,又带着丝丝新鲜的清香,很是解乏,就连先前因为久坐而僵硬酸麻的身子也酥软下来,陆念锦舒服得忍不住喟叹了一声,闭上眼享受起来。 …… 后来也不知过去多久,她的意识越来越迷糊,到最后竟慢慢睡了过去。 直到两刻钟后,“嘭”的一声响动传来,她才蓦地被惊醒。 只是还未来得及睁眼,又听“噗”的一声,随即一个带着浓重血腥味的重物就砸进了她的浴桶。 她的嘴也被一只微凉的大手紧紧捂住。 032 太子妃就这样恩将仇报? “别叫!”熟悉又清冷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陆念锦睁大眼睛,身子瞬间僵住。 这……闯进她闺房,跳进她浴桶里的人竟然是无羡公子那厮! 无羡公子察觉到陆念锦的震惊和僵硬,冷峻的面容上也浮起一抹可疑的红,他极力朝后靠去,避嫌地贴着浴桶...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32 太子妃就这样恩将仇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3 国师美色,看呆了 陆念锦嘤咛一声,入耳的话转瞬便忘了,皱着眉陷入更沉的睡梦。 屏风另一边,无羡公子却无心睡眠。 之前他躲在箱子里时,虎镶卫何急的每句话他都听在耳中,他心性洞明,素来察人至深,又识得何急面目,哪怕那个畜生威逼欺辱陆念锦的模样他不曾亲见,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敢如此轻薄他的人,何急这一辈...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33 国师美色,看呆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4 做我的外室,我宠你 陆念锦一口气冲到外面,端起桌上的凉茶就往嘴里灌去,狠狠灌了两杯凉茶下去,心跳终于不那么剧烈了,只是双颊还红着,羞得厉害。 无羡公子出来时,看到的便是她双手捧脸,暗自恼恨的模样,他轻轻地咳了一声,移开目光,道,“太子妃这个时辰过来,是有事要找本座吗?” 陆...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34 做我的外室,我宠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5 娇滴滴,国师我腿软 沈擒离京后,陆念锦的日子很快恢复了正常,她得空又配了些外伤膏药和解毒的丸药送去松风里,无羡公子差人将东西都收下了,但是代替他在观平殿祈福的那位假国师却一直没有撤回来。 陆念锦也没有多想,只当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一直在松风里静养。 这晚,去书房抄完一遍祈福经,她都已经歇下了,窗户...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35 娇滴滴,国师我腿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6 追妻火葬场 陆念锦看着面前这只能装下两个她,庞大到无处安放的箱笼,狂躁得想要爆炸。 这么多肚兜,都够她穿一辈子了,无羡公子他怕不是有病吧! 就算想赔偿她,不能折现吗? 银票多方便的! “太子妃,这……怎么多出一只箱笼来?” 她正惆怅着,芸姜突然...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36 追妻火葬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7 国师醋了 让她挑几件箱笼里的衣裳穿给无羡公子看?陆念锦听了蔡浥的建议,恨不得一口盐汽水喷死他。 “既然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声道,“你给我出去!” 蔡浥看着她,一脸的茫然加委屈,却并没有立刻走,而是小心翼翼地...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37 国师醋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8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陆念锦听蔡浥竟然拿到了酒楼的堪舆图,立刻朝他伸出手道,“给我看看!” 蔡浥从箭袖中抽出一卷宣纸递了过去。 陆念锦接过,打开后只看了一眼,就惊讶得瞪圆了眼睛,这堪舆图虽然只描了个轮廓,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布局、这细节模仿的分明是她外公在现代一手创办的紫藤...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38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39 国师翻脸不认人 韩硕处理完秋江,连夜回了虎镶卫衙署,让人将“神医”的画像拓印数十份,分给手下的心腹,令他们务必用最快的速度将人找到。 拿到画像后,有心腹迫不及待地打开,紧盯着画像,两眼发光地与身边同僚叹道,“张胜,这画中女子生得可真美,瞧着跟京都第一美人江溶...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39 国师翻脸不认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0 被掳去北庄 博野老侯爷是云朝的中流砥柱,他历经三朝浮沉,圣眷始终不衰。因这个缘故,博野侯府的宅子在京中也是排的上号的,正好修建在闹中取静之处。 陆念锦沿着巷子往前走,没多久就行到了一条专卖笔墨纸砚的街。 她对这些没有兴趣,便继续往前走着。 浣溪和陈伏陪在她的左右,偶尔说几句话,讨她欢心,她也...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40 被掳去北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1 狠狠两巴掌 春嬷嬷站在一旁,将她脸上的表情看得分明,她送走黑衣人后,便看向陆念锦道,“十八夫人,请。” 陆念锦懒得纠正她的称呼,她随着她,一起往不远处的绣楼走去。 同时暗暗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如果她没猜错,这里应该是一个权贵豢养金丝雀的地方。 既是权贵,那就意味着对方...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41 狠狠两巴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2 狗咬狗,一嘴毛 承国公走后,老夫人将脸上的眼泪抹干了,才背过身朝着暖阁外道,“若云,你进来罢。” 若云是康嬷嬷的闺名,但随着年纪渐长,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是以,在老夫人叫出后,她怔了片刻,才掀起帘子入内。 老夫人听到康嬷嬷的脚步声,背着她冷冷问道,&ldqu...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42 狗咬狗,一嘴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3 进宫,冤家路窄 “二姑娘这话老奴就不爱听了。”赖嬷嬷一听陆念诗这话,立刻瞟了眼老夫人,狗腿道,“这尝粪忧心是二十四孝中出了名的孝举,怎么到您嘴里,就成了吃……啧啧,那话粗俗的我一个奴才都说不出来,也不知二夫人是怎么教导二姑娘的。&...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43 进宫,冤家路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4 国师求救,帮本座 陆念锦听福公公这么问,脸上微微露出一抹尴尬,停了片刻才道,“公公,我与表妹原是打算来向皇上请安的,可来的路上,却不小心得罪了皇上的掌上明珠湖阳公主,如今此行只怕只能向皇上告罪了。” “太子妃得罪了湖阳公主?” 福公公一面领着她入内,...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44 国师求救,帮本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5 国师,您请自重 感受着面前男子过分灼热的呼吸,陆念锦吓坏了,她想都没想,就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冷声道,“国师,你请自重!” 无羡公子以往清冷的眼睛已经有些迷离,她那一点力气根本无法撼动他,反而被他钳制得更紧。 “帮我,” 他的唇已经碰上了她冰凉的耳朵...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45 国师,您请自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6 别怪我,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孟清庭推开竹楼的门,放轻脚步,径直走了进去,寝房中,只有无羡公子一人,此时他正靠在浴桶边缘闭目浅眠。 必应一刻钟前去了山下接应前来送冰的国师府下人。 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决绝,孟清庭一边朝浴桶走去,一边将身上的衣衫一件一件地剥去…… 等走到浴桶边时,她...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46 别怪我,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7 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蔡浥看着翻了一地的东珠,却是满脸不解,他看着陆念锦问道,“为什么不要,太子妃救了主子,这是您该得的啊!” 陆念锦却懒得跟解释,甩了他一记瘆人的眼刀,拔腿就朝外走去。 蔡浥看着陆念锦离开,只觉得人生艰难。 好像自从主子结识太子妃后,他就成了风箱里面的老鼠&...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47 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8 太子妃英明,你猜对了 陆念锦见皇后朝她看来,先是怔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她笑了笑,大大方方道,“母后,说起来,锦儿也有段时间不曾见过景妃了,不如便请她进来?” 皇后瞧着陆念锦坦坦荡荡,完全没有什么异常反应,点了点头,冲着传话的宫女道,“那就让景妃进来罢!&rdqu...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48 太子妃英明,你猜对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49 本座的孩子,生下来! 陆念锦想着那个偷偷摸摸给她把脉的不速之客,在黑暗中警惕地眯了眼,突然神经紧绷,睡意全无…… 那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她的房间,很明显对坤宁宫十分熟悉。 会是皇后的人吗? 一瞬间,陆念锦想到了楚拂,想到了四个芸,她们可都是皇后指给她的人,尤其芸姜,当日...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49 本座的孩子,生下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0 你想让本座抱你? 陆念锦摇了摇头,“宫里人多口杂,加上当时平阳郡主又出了事,我与国师并无机会多说什么。” 秦嬷嬷想着昨日江溶月被抬回来时,坤宁宫里的混乱,没再说什么。 马车哒哒朝前跑着,陆念锦有些困了,就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 秦嬷嬷在她......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50 你想让本座抱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1 一本正经恩将仇报的国师 她看着被七星拱卫在中间,两大一小的三颗星子,蓦然想起的却是前几日在皇宫里,太液池边他救她的那件事。 “国师当真能卜国运,测祸福?”她转过脸,看着他沉声质疑。 无羡公子看向她,注视着她的眼睛,停了一息,才道,“卜国运谈不上,......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51 一本正经恩将仇报的国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2 太子妃去竹楼避难 禀告完万夫人的事,大管家转身欲走时,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又停了下来。 “大管家还有什么事吗?”陆念锦看着他,温和的问道。 大管家沉吟片刻拱手说,“再过几日就是承国公府老夫人五十五岁寿辰,寿礼单子属下已经拟好了,回头让人送过来......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52 太子妃去竹楼避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3 梦魇,书房相拥 陆念锦顾及腹中的孩子,心里哪怕一万个不情愿和无羡公子同住一屋檐下,但最后也还是答应了他,低声妥协道,“我听国师的。” 无羡公子因为她这句话,原本冰冷的脸色微微缓和了几分,“从承国公府一路赶过来,太子妃想来应该还没用午膳,那就等用了午膳,再......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53 梦魇,书房相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4 为国师洗手作汤羹 无羡公子将盛着玫瑰露的琉璃盏递给陆念锦,陆念锦接过,捧在手心里,低下头,慢慢的啜着。 “既然这么害怕,怎么不让秦嬷嬷守夜?”无羡公子打了清水过来,一面用帕子帮她擦拭伤口,一面拢着眉心问道。 陆念锦受不得疼,“哎......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54 为国师洗手作汤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5 别惹太子妃 无羡公子将菜单又推了回去,看着她,容色淡淡道,“我不挑,你点吧。” 陆念锦也不勉强,垂下眼皮,复又将菜单翻了开来,指着上面配了精美图文的菜品,道,“鱼香肉丝,麻婆豆腐,狮子头,虎皮辣椒,蚂蚁上树,先上这几个菜吧。” ......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55 别惹太子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6 国师就是怀德太子! 陆念锦的眼里带着探究,从小女孩脸上掠过,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是朝身后的无羡公子看去,冷声道,“让人搜一下,她身上可有什么凶器。” 无羡公子闻言,面色一寒,看向小女孩,沉声问,“你怀疑她……才是真正的刺客?” ......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56 国师就是怀德太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7 火烧大慈恩寺 怒气从萧泽心里升腾起来,他第一次,恨起皇上来,恨他的欺骗,恨他的偏心。 也是第一次,他生长出了滔天的野心——凭什么,那个位置一定要留给大皇兄!他也是皇子,他也是父皇的儿子,登上那个位置的凭什么不能是他! 从今天开始,他也要争。 ......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57 火烧大慈恩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8 国师,你就是怀德太子对吗? 陈伏离开后,陆念锦细想今日大慈恩寺后山突然发生的火灾,总觉得不同寻常,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朝她和无羡公子的头上罩来,把他们逼出竹楼只是第一步。 且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的,她心里并不觉得这场火灾是陆赫的人做的。 陆赫忌惮博野侯府,他应该不敢明着对......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58 国师,你就是怀德太子对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9 太子后悔,何必当初 福公公亲自将她扶下马车,又引着她换了轿子……再停下时,已经到了崇安门。 “太子妃请下轿。”轿子落地后,福公公绵长的声音响了起来,跟着,轿帘就被掀了开来。 陆念锦扶着秦嬷嬷的手一出来,就看到不远处迎面而立的颀......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59 太子后悔,何必当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0 太子妃有孕风声走露 陆念锦并不知道萧询的后悔莫及,她下了车便黑着脸往太子府的方向走去。 从另一辆车下来的芸姜和秦嬷嬷跟着她的身后,走了一段路,秦嬷嬷估摸着她冷静下来了,才上前劝道,“姑娘,太子府离这里颇远,您一直走着也不是个问题,要不还是让芸姜去雇辆马车?” ......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60 太子妃有孕风声走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1 搬去国师府 陆念锦被他这套说辞气坏了,红唇紧抿,胸口用力的起伏着。 萧询生的清瘦却高大,从他的角度看去,很容易便看到她衣襟处的一抹雪痕,盯着那处,他的眸色不由深了深。 陆念锦察觉到他过分幽深的目光,顺着他的眼神,低下头一看,脸颊瞬间爆红,她一把将蚕丝被子拉了起来,严严实......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61 搬去国师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2 他何时这么低声下气过 萧询有邸报要处理,一直到晚膳时分,才有时间来洛神苑看陆念锦。 陆念锦心里的郁结虽然已经散了,但对着萧询时,她的表情还是冷淡得很。 萧询心里有些叹息,但面上却不显,他落座后,饮了口茶,看向她问,“这处院落,你可还满意?” ......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62 他何时这么低声下气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3 若是太子妃有个什么好歹 陆念锦一听是霍骁出事,她什么也不问,直接吩咐芸姜去拿药箱,一行人辞别了元氏,请她代为转告江老夫人,便朝外走去。 等上了博野侯府的马车,梅氏又缓了一会儿,才哽咽着跟陆念锦说起霍骁的情况。 原来是府中的下人不经心,竟然又将掺了砂石的粥送到了霍骁的饭桌上,霍骁只吃......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63 若是太子妃有个什么好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4 太子妃少一根头发,儿臣都会心如刀绞 周太医小心翼翼的伸出三指,在陆念锦的脉上搭了一会儿,确定这位主子的胎像没有问题,才松了口气,收回手,转向萧询,颤声道,“敢问太子,是不是在太子妃受伤后,就给太子妃服用了保胎丸?” 萧询皱着眉,微微点头,“是!” ......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64 太子妃少一根头发,儿臣都会心如刀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5 太子,你没必要为我如此 福公公听皇上询问,忙将仵作验尸的结果说了一遍,皇上听完后,面色一下子阴沉起来,抽起面前的折子,用力的甩在御案上,怒道,“承恩侯府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福公公躬身站在一旁不语。 皇上眼底幽光浮动,又过了一会儿,冷声吩咐道,“......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65 太子,你没必要为我如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6 太子出手揍人 到当日午后,马车才在通县郊外的庄子门口停下。 “下车吧。”萧询朝她伸出一只手来,陆念锦坐了大半天的马车,此时精神正差着,她轻撩眼皮看了他一眼,有些恹恹的将手搭上他的手,随他一起朝里走去。 通县郊外的这座庄子名唤京秋山庄,两人刚迈上台阶......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66 太子出手揍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7 无情又狡猾的太子妃 皇上说的话,萧询自然不会认,他向前一拱手,又施了一礼,肃容道,“启禀父皇,儿臣对于三弟,绝无此等狠毒心思,还望父皇明鉴。” “你还敢狡辩?”皇上都快气笑了,“你说你没有这等狠毒心思,那老三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莫非是......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67 无情又狡猾的太子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8 呵,趁虚而入白莲花 陆念锦看着黄家婶子的表情,脸色微微变了变,试探着问道,“婶子,味道还行吧?” 黄家婶子放下筷子,一脸惊喜的望向她道,“庭之,婶子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这般脆爽可口的白菘,你真的是第一次下厨吗,这怎么可能?” ......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68 呵,趁虚而入白莲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9 最后一次帮她 “孟大小姐免礼,坐!”萧询颔首,容色淡淡的朝着左下首的太师椅点了一下。 “谢太子,”孟清庭优雅落座,抬起头朝书桌后的他看去,“我的来意,太子想必已经让人查清楚了吧?” 萧询看了她一眼,沉......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69 最后一次帮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0 查到太子妃踪迹了 安顿好黄薇,确定她不会背着人走上绝路后,陆念锦才跟黄伦离开了周家。 回去的路上,黄伦以往平静的脸上布满了怒。他恨,很周家人无耻,竟做出贬妻为妾这种丑事,恨他大姐为何不在一开始就将事情原委跟家里说清楚,他更恨他自己,平日里只知读书,竟从未仔细关心过大姐,连庭之这个刚到家里的表弟都不如。 ......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70 查到太子妃踪迹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1 打过照面后,陆念锦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将蔡浥请进了厅堂。 “阿苑,上茶。”落座后,她看了眼前些日子从妓院截胡来的小丫鬟,淡声吩咐道。 小丫鬟自幼长于舅母之手,手脚麻利极了,很快就烫了一壶茶过来,恭恭敬敬的冲着蔡浥道,“您请喝...... 《芸芸众生,我只甜你》07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