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九零,拐走贤妻计划》 第一章 你让我想吐! 阴暗潮湿的出租屋内,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夜幕降临,房间渐渐被昏暗包裹。 “咳……咳咳……”林茵艰难地从潮湿的床上支起身子,伸出皮包骨的手臂。 她想去够床头的台灯开关,但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过饭的身体支撑不了她做这样的动作,脑袋一沉,整个人往床下栽去。 “砰!”她人从床上滚下来,牵动了近乎溃烂的下半身,本以为早已干涸的眼睛因疼痛又有了湿意。 半个身子还拖在床上,林茵想用胳膊撑着地面起来。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却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路灯亮了,林茵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不算大的窗户,恍惚中仿佛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阿战……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式的房子隔音效果差,能辨别出那是皮鞋落地的声音。 未等林茵反应,出租屋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走廊里的灯从门口照进来。 突然的见光让林茵不适地眯了眯眼,门口那抹高大的影子让她蹙起了眉头。 “啪”开关声落下,整个房间明亮起来,林茵反射性抬手遮眼,岂料手肘却因此失力导致没了支撑的下半身也往下滑。 就在她心中一惊准备承受疼痛时,皮鞋落地的声音再次响起,枯瘦的胳膊被两只铁钳似的大掌抓得紧紧的。 林茵吃痛皱眉,浑浑噩噩的脑子在这一刻开始清明,本想说会是谁这么随便进她的屋子,却在抬眼看清来人的脸后如遭雷击地愣在了那。 男人面容白皙轮廓硬朗,浓黑的剑眉下一双如潭般深邃的凤眸,高挺的鼻梁下微薄的唇抿成一条线,耳下微微跳动的鄂骨显示出他的忍耐和怒意,两道凌厉的视线如两把冰冷锋利的小刀。 只一眼,便将林茵的心脏扎得血淋淋的。 “阿……阿……”许久不曾进水的喉咙,此刻才一开口便沙哑得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林茵不敢相信,自己等了八年的人竟然会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别人说了,他在国外已经结婚了,所以这么多年才一直没回来也没联系她。 翕了翕皴裂的唇,林茵颤抖着手想去摸男人的脸。这时,男人开口了:“所以那些年,你给我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你出去卖赚来的?”他的语气很淡,跟他以往的暴躁完全不同,仿佛在跟一个陌生人聊无关紧要的话一样。 林茵的手僵在空中,满心的激荡因这句话极速褪去,如坠冰窖。敖战咬紧牙关,掌心所触碰的干枯让他的心滴血,瞳孔中映照出女人的下半身。 红斑、水疱,从被长裙睡衣堪堪遮住的部位一直蔓延到大腿,怵目惊心。 八年未归,他从不知道回来看到的竟是这样的她。林茵的手动了,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甚至整个身子都开始抖起来。 泛起的泪朦胧了林茵的双眼,男人的样貌也变得模糊,她颤抖着唇,哑声道:“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敖战一咬牙,漆黑的瞳里不再掩饰怒意,抓着林茵胳膊的手也加大了力道,仿佛下一刻就能把那两根骨头捏碎。 “林茵,你骗得我好苦!”他 “腾”地起身,猛地将林茵甩到床上,近一米九的身高只站在那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林茵体力不支,被他这么一摔眼前阵阵发黑,好一会儿后才缓过气来。 恍惚间,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房东和另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这一刻,林茵心里好多好多疑问,想问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结婚了? 为什么明明说好的会娶她,后来却连一次电话都没给她?现在又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又是从谁那听说那些事的? 可男人并没有给她发声的机会,他赤红着一双眼瞪她,咬牙切齿。那模样,就好像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洗碗工、服务员、学徒、保洁、卖衣服鞋子!”敖战细数,双目赤红地咆哮, “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你让我拿着你卖来的脏钱念书,吃你卖来的脏钱买的东西,林茵,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我恶心,恶心!” “咚咚”两声,他把胸膛捶得闷响,一颗心因女人身上的红斑水疱鲜血淋淋。 林茵被他一口一个 “卖”伤得体无完肤,一直包裹着她的盔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阿战,我不是……我……”她想说她不是自愿的,想说她不是那种人,可事到如今,她这一身的溃烂成了铁证。 她在他19岁那年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从此万劫不复。可她不甘啊,骨瘦如柴的手颤巍巍地朝男人伸去,却被他一巴掌狠狠拍落。 敖战怒极反笑, “也是,你已经不是第一次骗我了,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在床上跟别的男人睡,林茵,你真爱我,真是爱惨了我!” “不是……不是的阿战……”林茵哑声哭喊,却没办法阻止盛怒中的男人。 敖战深吸一口气,在头上狂抓了几把,硬憋着泪看着虚弱的女人,恶狠狠地道:“我的心在你这成了狗屎!我是见了鬼了才觉得他们在骗我,林茵,你让我想吐!”不对,林茵,我爱你,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 “从今天起,”敖战咬牙哽咽,怒道:“你林茵跟我敖战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要跟多少男人上床都是你的事!你跟他们睡到死我都不会管!”说完,他没给女人说话的机会,跟之前很多次吵架一样扭头就走。 这个人什么都会,就是不识路,走到哪都能迷路,而林茵能很轻易地找到他。 可这回,离去的高大背影让林茵内心升起无限的恐慌。 “阿战,阿战你听我说,我不是,我是因为……” “砰!”摔门声和她从床上掉下来的声音同时响起,明亮的光充斥着整个房间,但黑暗却在林茵的眼前和心底无限扩大。 她的下巴狠狠蹭到地上,林茵仿佛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从脖子上传来的痛意让她几度昏迷,仅剩的一丝力气因这一喊一摔消失殆尽,虚弱的身体没能再爬起来。 林茵望着紧闭的门,心底被剜了一个窟窿,血淋淋空荡荡的疼。不是的……我承认自己很脏,可我给你的时候却很干净,我爱你的心也很干净,我不是故意要跟他们的,是因为……忽然,灯好像又被谁关了。 屋外的声音也消失了,林茵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静,黑暗中,她似乎看到了自己朝他离开的方向伸出的,颤抖的手。 阿战,别跑太远,这次迷路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四爷,要回去吗?”助理秦封坐上驾驶座,扭头看向边上暴躁得直抓头发的男人。 敖战扭头瞋目切齿地瞪他, “回什么回!给荣韶成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治不好林茵,老子断了他的命根子!”秦封有点不确定, “您……不是说跟那个女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么?”话刚说完,秦封就感觉车内空气骤降,男人的一双美目中似结了一层冰。 秦封后背一凉,拿出手机就要给这位爷指定的医生打电话。这时,敖战的手机响了。 他现在正在盛怒中,原本不想接任何电话的,可当他看到那似曾相识的尾号时眯了眯眸,脸色阴沉地接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起,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就传来女人急切的声音。 “敖战!你听我说,林茵的病不是因为乱来才得的,是有人给她注射了……啊——”尖叫声响,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敖战心中一凝,淡色的唇抿成一条线,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敖战当即推开车门,不顾秦封在身后的喊叫头也不回地冲向林茵的出租屋。 可当他推开出租屋门看到瘫倒在地上的林茵时,他的心都凉了, “林茵……” “砰”不算大的声音阻止了敖战迈开的脚步,从后脑传来的剧痛让他身形一个踉跄。 消音枪……他抬手,捂住血流不止的后脑,踉跄着身子想转身看是谁在背后暗算。 可连续几声落下,他的后背又中了好几枪,腰上被人狠狠蹬了一脚,整个身体狠狠扑倒在地,跟倒下的林茵隔了大概一米。 身后的门被人关上,敖战的意识迅速模糊,就连眼前那熟悉的脸也开始模糊不清。 “林茵……”敖战呼吸急促,颤抖着手去够趴在那一动不动的女人, “我……我回来了,林茵,我……我带你去治病,治好了我们……我们就……”一点、再一点……他伸长手去够他爱的女人,却在即将触碰到她时眼前发黑。 不……他还没向她道歉,还没把他自己设计的戒指套在她手上,他们约定好的,以后他会挣很多钱养她。 跟其他男人上过床没关系,得了这个病也没关系。他能治好她,以后就不需要她那么辛苦赚钱了。 他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他要给她治病,他要……只可惜,他的手终究没有碰到她的脸。 最后一刻,晶莹的泪从那双赤红的眸中滑落,潮湿的出租屋内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第二章 你……你干啥,放我下来! “不……不要,阿战……阿战!”一声惊喊,林茵猛地坐起身来,豆大的汗珠从耳畔滑下,汗湿的衣服透着一股凉意。 她大喘着气,惊魂未定。是她最近太想他了么?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还是说,他在外遇上危险了?不,他能有什么危险,敖家好不容易才找回去的儿子,肯定要保护得滴水不漏。 何况他已经结婚了,身边有妻子照顾,哪还需要她操什么心。闭了闭眼,林茵稍微缓了几口气,侧身去摸床头的台灯,不料却扑了个空,身子一歪倒了下去,浑身火辣的疼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林茵?”略粗噶的声音响起,林茵浑身一怔,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个声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那人变声期的,粗噶粗噶的,介于清亮与低沉之间,算不上好听。 正愣着,旁边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茵本想扭头去看,却发现屋子伸手不见五指。 奇怪,今天外面没开路灯么?正想着,身边传来动静,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林茵心里一凝,忍着身上的疼去摸台灯,岂料刚好摸到了一处温热。黑暗中的她辨别不出摸到的是什么,但能确定的是在她身边动的是个人! “谁?!”她心神一凝,警惕道。 “是林茵对吗?”粗噶的声音又响起了。而这次,林茵听得清清楚楚,就是那个人变声期的声音! 林茵蹙眉,感觉到掌心处传来的滚烫,她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便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阿……阿战?”那人四岁被卖到他们家,她爷爷给他取名林腾,他却坚持说自己叫敖战。 但家里没人叫这个名字,就只有她会在私底下这么叫他。 “是我,”少年粗噶的声音近了些,林茵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被他抓住了。 正不知是怎么回事时,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捏痛我了……”敖战抓着她的手,声音里透着一丝忍耐,林茵猛她一把抽回自己的手。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这时隐约能看到一些东西,然而入眼的窗户架却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蹭!”一道轻微的声音,紧接着屋子就亮了。林茵扭头,看到的便是俊俏的少年手拿火柴站在书桌前点煤油灯的样子。 这一刻,林茵震惊了!少年骨骼纤细,但个头很高,站在那跟竹竿似的,昏暗晕黄的光打在他脸上,将那精致如画的五官照得一清二楚。 他把煤油灯放到桌上,然后转过头来看向林茵,再踩着地上的凉席来到林茵面前。 林茵的视线在他身上的那件老干部白背心和短裤上停留了几秒,最后落在他精致却不失英气的脸上。 凤眸翘鼻薄唇,瘦削的脸庞轮廓偏硬,浓黑的剑眉微微蹙了蹙又松开了。 林茵身上本来就疼,但她觉得自己还在梦里,于是就低头准备寻块肉揪上一把,不想她才一低头就愣住了。 抬起的手很小,上面布满了新伤旧痕,指缝中都是黑泥,很明显,这不可能是她的手。 更让她瞪眼的是,她穿的不是能方便得了那种病的她上厕所的睡裙,而是一件起了很多球的圆领T恤,上面的图案都洗白了。 下面则是一条乌漆嘛黑的短裤,露在外面的皮肤泛着一道道红痕,有的呈青紫色,上面黏糊糊的似乎上了药。 林茵记得这套衣服,是当年她捡的林华不穿的,可是……林茵看看自己的衣裳,再看看伤和没有红斑水疱的大腿,最后抬头看向坐在她面前的少年。 林茵一狠心,用手狠狠在有伤的地方揪了一把。 “嘶!”剧痛袭来,林茵当时就疼出了眼泪。 “你干什么?!”少年跪坐过来,抓住她的手腕皱眉看着那块被她揪过的地方,然后低头小心地给她吹气。 林茵又懵了,看着这么温柔的少年,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看到幻象了。敖战脾气不好,连生气的方式都有很多种,时而暴躁时而阴沉,总结下来就是不好惹。 别说像现在这样贴心地给她吹伤了,就是一句暖心的话也几乎从来没说过,每次在一起都是冷言冷语,要么就瞪她或者吼她。 太过奇怪的现象让林茵没空去顾少年,放眼整个屋子,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没在她的出租屋,而是在很多年都没有再回来的老家敖战的屋子。 土屋,破损的墙皮上露出一些做框架的竹条和和泥的稻草枝,再玩上是黑瓦横梁,上面还隐约能看到一些蜘蛛丝。 空气中弥漫着多年不曾闻见的泥土味和熟悉的霉味,视线下移便是她正对着的一面墙。 她的右上方是门,门边靠着一个退了漆的洗脸架子,上下放了两个搪瓷盆,架子上搭着他的洗脸帕。 而正对着她的就是糊了一层旧报纸的窗户,窗户旁就是他的书桌,是当年她爷爷为了这个买来的孙子专门找木工做的。 之前窗户上是没有报纸的,自那次他写作业被在院子里聊天的人过来看后他就给糊上了。 回想起这些,再感觉身上火辣辣的痛,林茵震惊地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她死了,但又重新活过来了。 “林茵?”敖战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纯澈的美目中在林茵没注意到的时候闪过一丝复杂和狂喜。 林茵微惊,压住心底的震惊和不解看向他,翕了翕唇,却没能把那个熟悉的名字叫出来。 “怎么了?”敖战眨眨眼,抬手在她脸上摸了摸,跟当年的很多次一样。 只是那时候的他眼神总是很嫌弃,只有偶尔才会跟她好声好气地说几句话。 林茵嘴唇轻颤,避开他的视线摇了摇头,然后低头看着自己腿上的伤, “现在……是什么时候?”她不敢相信,难道真的……敖战紧抿着唇看着她,遂抬头看了看床脚的钟,说:“十点三十八分。”林茵闻言往那边看了看, “哦”了一声。也难怪他会以为她问的是几点,毕竟哪有人睡醒起来就忘了现在是哪年哪月了。 敖战的视线在她身上的红痕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倾身就把手伸到了林茵的腰上。 林茵身子一僵,睁大杏眼警惕地看着他, “你……你干啥,放我下来!”敖战动作微顿,而后盯着她说:“今天你也被水泡过,地上凉,去我床上睡。”被水泡过? 林茵脑子转得飞快,继而恍然大悟,她这是重新活到97年那个时候了。 那年她16,这个人15。刚放暑假那天,她在河边洗衣服,这人跟他那几个同学去爬山回来路过那。 那时她刚洗到他的衣服,也不知他又怎么心情不好,非得过来说她洗得不干净。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后面的几个人打闹着过来,其中一个被别人推了一把,刚好撞到这人身上,这人掉进了河里。 不会水的他只有扑腾的份,她没办法只好下水救人。她妹妹林丽过来看到了,回来给爷爷奶奶告状说她把敖战给推下水了,为此她被好一通打,后来是小姨得知后拿药来给她抹上的。 敖战当晚发起了烧,奶奶把她给扔到房间来让她照顾他。想到那时候的事,林茵百感交集,再看眼前的少年时眼中不禁带上了几分复杂。 敖战不理解她这一眼的意思,皱了皱眉,没再等她说话便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啊!”林茵轻呼,敖战的手碰到了她腿弯处和背上的伤,痛得她直冒冷汗。 十五岁的少年个头虽高但身形纤细,平时也没干过什么活儿,抗三十斤米都嫌沉,更别说林茵现在有五十多斤,这样的重量对少年来说很吃力。 所以当敖战把人抱到床边的时候手上就失力了,一个不慎连他自己一块儿给摔床上了。 “痛……”林茵后背痛,被他一下子压得也痛,一张脸不由皱成一团。 敖战连忙起来,白皙的俊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敖战挠挠头,扯了扯自己宽大的短裤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这个动作刚好让他的裤子紧绷,以至于某个地方刚才被抓出来尴尬就这么被林茵看了去。 林茵实则只是不经意地看过去,意识到自己刚才抓到的是什么,因愣神没有马上收回视线。 但察觉到她视线的敖战却因这一眼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屋里的温度好像也高了。 第三章 我习惯睡地上 察觉到少年火热的视线,林茵心中一紧赶紧撇开视线,忍着手臂上的痛撑着床起来。 “不用了,”林茵垂下眼帘强迫自己冷静,一边下床, “这是你的床,弄脏了不好。”她家在农村,整个村子里的人几乎都重男轻女,他们家里人一直都想要个儿子,但接连生了三个女儿。 她爸在十五年前林丽刚被怀上的时候在县工地上出事瘫痪,再想要儿子也没法生了。 后来也不知道爷爷奶奶他们是从哪打听的消息,出去了一趟后回来就带了敖战。 从那以后他就成了他们家的宝,不管要什么家里人都会满足他。本来这个屋子是她跟林丽的,后来他说要一个人住,奶奶就把她跟林丽赶了出来。 她在爸妈屋子里支了个凉板床,林丽则跟爷爷奶奶一个屋子,为了这事林丽没少跟他闹。 但是在他们家,敖战才是宝,林丽再闹到最后挨打的也是她。他脾气不好,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不然就要闹性子,大姐林华就为这事跟奶奶撕了好几次架。 她属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所以对于敖战,她一直都很本分,除了…… “我的床就是你的床!”眼看着人要下来,敖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情绪有些激动。 对方那双讶异的小鹿眼,敖战意识到自己太过了,干咳了一声松开她,挠挠头放轻了声音, “你身上干净,弄不脏。”少年放低的嗓音跟他成熟时期的有些像,沉沉的,犹如河边的砂砾摩擦在人的心上,让人悸动。 林茵讶异了,乌溜溜的小鹿眼透着不解,但很快,她就明白了。他这是在打主意了。 敖战是路痴,再熟悉的地方经他的脚都能走岔。他不记得自己是在哪里被拐卖的,只记得自己不是这家里的人,一直想跑。 村里也没有可以跟城里取得联系的地方,唯一的方法就是走出村子走出大山。 他之前一个人跑了很多次,别说出村了,就是方圆两公里他都没走出去,她每次都能很轻易找到他。 他跟她年龄相近,也没像林华和林丽他们那样找他的茬,所以家里人让她照顾他。 而他每次跑不见了,最后挨打的都是她。后来,他就是用这样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情话,让她帮他出去。 回想曾经种种,林茵眼眶发酸,再对上少年好看的眸子时,她的眼底多了坚决。 “也不用了,”她说, “我习惯睡地上。”说着,脚便垂到了床边。敖战一听,再次挡在她面前,美眸流转中有点不知所措。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习惯?你如果要睡地上,那我也睡地上。”说着,没等林茵说话,便拿起床上的枕头往地上凉席上一放,直挺挺地躺下,再目不转睛地盯着林茵,眸底有着一丝林茵看不透的东西。 林茵抿紧唇,有点闹不懂他,上辈子就算为了骗她带他出山,他也没做到这种地步。 安静了片刻,那双过于深邃的眼盯得她莫名心虚。于是她站起来,定了定神,说:“别这样,你本来就感冒了,时间也不早了,快到床上来,不然奶奶知道了又得闹我。”不管怎么说,林茵都决定这辈子不再跟他扯上男女关系了。 敖战哪知道她心里的打算,只看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和她身上的红痕心就一阵痛。 他一直盯着,一动不动地说:“我跟你睡地上,你跟我睡床上,自己选。”闻言,林茵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难不成她重活了连他的性子都能变么?气结,林茵不打算跟这个人在这耗,把煤油灯从拿过来,墙上的影子就跟着移动。 她直接跨过少年的两条长腿,走到另一侧吹熄了等躺下。老屋的地是土地板,坑坑洼洼的,根本就不能睡人,林茵一身伤一躺下就硌得她吸冷气。 敖战本因她的态度怔愣,听到这声不大的吸气声后 “腾”地坐起来,黑暗中盯着她大致的位置,也不说话。这回他没动,怕她反抗又碰着。 当然了,最大的原因还是他嫌弃自己现在这白斩鸡的身材,想充男子汉吧又没那个资本。 万一再把人摔了,丢脸不说,关键他心疼。林茵也盯着他的人形轮廓,没说话。 死了又活过来这件事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一时半会儿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他。 敖战见她不说话,抿了抿唇,盯了会儿后拿了枕头给放到她那头去了。 林茵隐约看见他的一点儿轮廓在动,感觉旁边的席子也在动,反射性扭头看过去, “你干什么?” “睡觉,”他语气淡淡的,边说着也边在林茵旁边躺下了。林茵这席子是之前她奶奶钱桂花从别处捡来别人家不要的裁出来的,充其量也就一米二。 林茵刚才因为他已经挪到最边上了,现在他一过来就凑得这么近,温热的呼吸一洒到她脸上,她整个身体都僵了。 敖战不说话,知道她现在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睁大了眼一个劲儿地盯着她那边瞧。 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按理说不管是不是亲姐弟都不该这么在一个屋子里待着,更别说睡在一张床上。 可惜农村这种观念淡薄,在没有去城里之前林茵自己也没察觉出不对劲,家里人更没有这种意识了。 甚至有时候她奶奶钱桂花还会让林茵给敖战搓背。但现在不同了,她上辈子跟这个人连那种事都做了,再让她心无旁骛地跟他睡一个地方,林茵浑身不自在。 可一想到他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林茵就愁。偶尔一阵潮热的风从窗户缝隙吹进来,屋里的空气似乎更稀薄了。 想了想,林茵抱着枕头起来,抹黑跨过他的身体往床上去。敖战眸子微眯,感觉到她的动作后本想跟着起来,不想起得太早绊了一下林茵。 林茵措手不及,脚下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往下倒,敖战长臂一伸端端将人接住。 但林茵倒下来的冲劲太大,敖战一身骨头磕到地上,痛得他倒吸凉气。 林茵猝不及防地倒在他身上,露在外面的皮肤触碰到他的,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放开我!”她压低声音挣扎,动作间小腹下方突然一顿,她顿时就不敢动了。 羞愤之余想到他这样做的动机,不免有些恼怒,索性一狠心,抬起膝盖就往那地方踹去。 第四章 她就想我死! 林茵恼怒中的这一踹力道不小,剧痛几乎立马就袭遍他的全身。 “嘶!”敖战措手不及,根本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下,痛得他差点喊出来。 林茵本来要准备在他吃痛时挣脱开的,谁知这人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抓得越来越紧了。 听着他忍痛的声音,林茵根本就不忍心再来第二脚,改为抬手在他身上捶了一拳。 敖战闷哼,却因顾及到她身上的伤没敢去碰她的肉,两只手紧紧抓着她的T恤。 林茵身上痛,感觉到的异常又让她脸颊发烫。真的是,她以前怎么都不知道他的脸皮原来这么厚,就为了做戏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想想,为了不让他再闹,也为了让自己少受点罪,林茵没好气地压低声音说:“知道了!我跟你睡床上就是了,放手!”敖战没有马上松开, “真的?”林茵的胳膊抵在他胸膛上,皮肤上汗湿的触感让她羞恼得浑身发烫, “真的!”她现在就想快点离他远远的。敖战抓着她在黑暗中盯了几秒,几秒后才把人松开。 他一放手,林茵避如蛇蝎,不顾身上的痛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枕头也没捡就往床上爬去。 敖战怕她反悔,在她起来后随手在那地方揉了一把就也跟着爬上去了。 他一上去,林茵立马往墙边靠,扭头警惕地看着他的影子, “不准靠太近!”敖战本来也没打算靠太近,上辈子林茵对他虽然好,但也一直跟他保持距离。 这一切,还得归 “功”于她奶奶钱桂花。只是敖战没想到,平时绵羊一样温顺的人今晚竟然不仅对他动手,连说话声都大了。 是觉得被他欺负的太厉害了?还是说随着他的重生,她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 没错,他重生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怎么回事,但那种只在小说和电视剧里才出现的剧情的确发生在了他身上。 上辈子临死前的那些事他无暇追究,现在他只知道,在他面前的是活生生的林茵。 不管怎么样,这辈子他绝对不会再让她因为他受半点委屈了。想着,敖战便在距离林茵快三十公分的地方躺下,即使再翻身就要滚到床底下去,他也没有再靠过去。 林茵屏住呼吸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他不会过来后才渐渐放松,将床上仅有的一条薄毯子拉起来盖在肚子上。 屋外的蛐蛐声一道高过一道,林茵一边感受着来自旁边的呼吸一边盯着漆黑的屋子出神。 敖战知道她没睡着,却也因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而不晓得该说什么。于是过了会儿,他有些憋不住, “茵茵。” “!!!”林茵差点一个激灵就鲤鱼打挺翻起来了。她近乎惊恐地转头看向敖战睡的地方,如果有光,敖战一定能看到她快瞪出来的眼珠子。 茵茵?!茵……?!这……这人莫不是掉水里去让水进脑子里了??他俩从认识到最后她死,他从来都只喊她的名字,心情好了顶多一声 “阿茵”,茵茵啥的,要不要这么惊悚?? “咳!”敖战也意识到自己脑子有些抽把人吓到了,干咳一声连忙改口:“阿茵,你身子痛么?”啊呸! 敖战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心说被打成那样,能不痛么?!林茵嘴角微抽,想着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不禁再次一言难尽。 人这辈子,上过一次当就行了,如果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她干脆死了算了。 敖战听出她的心情可能不太好,抿了抿嘴没再说话。想想也是,两人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他脑子抽风。 明明林茵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任何事,他却把被拐卖的账连着一块算到她身上,觉得是他们跟人贩子狼狈为奸把他弄到这来的。 今天下午之所以会落水,也是因为他看着林茵那副伪善的嘴脸反感,才去找茬。 回想起上辈子做的蠢事,敖战狠狠揪了自己一把,为了不让受了伤的林茵再费神,他忍着没出声。 但就在这时,边上的人忽然出声:“跟你打个商量。”敖战微讶, “什么?”林茵深吸一口气,而后压低声音低语了几句,最后道:“如果你不答应,我明天就去跟宝珠说她不见的那条内裤是你偷的。”敖战一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高宝珠,他都多少年没听到这个人了。他们村小学的校花,发育好人也漂亮,很多男生都喜欢她,有的甚至跟到家骚扰,前两天还传出她晚上挂在外面的内裤不见了,就说是谁偷的。 高宝珠的父母也是出了名的不好惹,没准这话要是一说,不到半天功夫隔壁村的人都能知道。 再说了,就算她不说这事,他也会…… “你答不答应?”林茵见他不回答,心沉了沉,声音也跟着冷了。闻言,敖战忙道:“答应,就照你说的做。”林茵暗暗冷哼了一声,吃力地翻身背对着他。 上辈子死的窝囊,为了这个人她把身体、命和心都赔了。既然老天这次给了她重来的机会,那她一定不会再让人牵着鼻子走了。 她一直都闹不懂自己那个病是怎么得的,她把这人的大学供完后就从那个圈子退出来了,但为什么后来会得那种病? 而且好巧不巧的他竟然在那个时候回来了,那个时候,又是谁把灯关上了? 想着这些,林茵身体发凉,同时也咬牙在心里下了决心。上辈子窝囊不代表这辈子也要窝囊,等着吧,她一定要改变一切! 敖战看着那团黑影,无奈又心疼,硬生生保持侧在床边的姿势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确定人已经睡熟后敖战才悄无声息地一点点靠近,再缓缓搂上她的腰。 或许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林茵无意识地便往他怀里靠。敖战微讶,随即勾起了唇,心疼地低头寻着她的额头在上面印上一个羽毛般的吻,之后便也跟着阖上眼。 第二天一早,林茵是被一道尖叫声吵醒的。 “啊!奶奶!奶!二姐占了林腾的床!他们抱在一块!”林茵蹙眉,略微烦躁地睁眼,本准备翻身的,腿上的重量却阻碍了她的动作。 “阿茵,再睡会儿……”敖战咂嘴,修长的腿往前搭了搭,刚好避开林茵腿上的伤。 林茵微怔,差点就以为两人回到了他19岁的那一年那一天。 “我没胡说!他们就是抱到了一块儿!”林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进来。林茵一惊,赶紧收起心思一脚往敖战腿上踹去。 “啊!”还没睡醒的敖战没防备,竟然就这么被林茵给踹到地上去了。 于是,钱桂花跟林丽进来看到的就是林茵在床上,敖战在地上捂着腿的样子。 敖战还没意识到身后有人,他抱着被林茵踹过的地方,眼里带着迷茫, “踹我干什么?”这话一说,那可不得了。林茵都还没来得及说话,钱桂花就过来了, “咋回事?啊?!好好的你踹他干啥?昨天没把人弄死你心不甘是吧?”说话间,她人到了床跟前,抬手就去抓林茵, “这是你能沾的地么?滚下来!”钱桂花不到七十岁,身形瘦小精神矍铄,走起路来脚下生风,一开口嗓门儿大得像能把屋顶给掀了。 钱桂花嫁到林家来后连着生了三个儿子,不管是在林家还是整个村子都是赚足了面子。 林茵的爸林山是老大,下面两个弟弟,每家头一胎都是带把儿的,就他们家连生了几个都是闺女,在她之前还流过一个。 林华前年嫁人了,林丽心眼儿多懂得讨好人,没心眼又不爱说话讨好人的她就成了蒜钵子,在家时不时地就会被捣几下。 眼看着那只如树一样的手就要抓过来,林茵一改以前的躲避,抬手就要去挡。 但敖战的速度比她更快,他还没站起来就支起身子伸出长臂一把抓住了钱桂花的手腕。 “阿腾?”钱桂花扭头看向他,淡色的眉皱成疙瘩。敖战站起来,跟林茵对视一眼,然后松开钱桂花的手挡在林茵面前, “从今天起,我不准你们再打她。”说着,他看向林丽,漆黑的眸里蒙着一层冰,又像一把箭狠狠扎过去, “昨天是你把我推到河里的。”少年刻意压下来的声音沉得如庙里的那口大钟被镀上了一层冰铁,冷硬得让人头皮发麻。 他昨天之所以没解释,一来是他不想林家人好过,二来则是他喝了好些水,难受得根本不想说话。 昨晚林茵跟他说的也就是这件事。林丽神色一变,瞪大一双圆眼,近乎惊恐地看着敖战,尖声道:“你胡说!明明就是……” “是你!”敖战开口重重打断她的话,一双美眸中带着狠戾。随即,他没等林丽再嚷嚷,直接看向愣住的钱桂花,一字一顿道:“奶,林丽见不得你们对我好,她就想我死,你们以后别对我好了,我怕死。”十五岁的少年,白白净净的比村子里的任何一个姑娘都来得讨人喜欢,即使是买来的,林家也因为这孩子在村子里赚足了面子。 陈桂芳跟林成风两个人就恨不得把人天天捧在手心里疼着。敖战这会儿一口一个 “死”,听得钱桂花是心底发凉,一转身,冲着林丽就招呼上去了。 第五章 你身上有伤,我来吧 “啊——”林丽抱头尖叫转身就跑,钱桂花卯足劲儿追出去,边追边骂。 “起瘟的,人前装得人五人六的,结果你才是那心黑的,阿腾招你惹你了你要把人弄死?!你是个啥,能跟他比么?!早晓得你心黑,那年还是该把你弄粪坑里捂死!”大嗓门儿一吼,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 作为家里第三个落地的女娃,林丽刚从娘肚子里出来就被林成风给放到撮箕里要往粪池子里扔。 最后要不是周家娘,也就是林茵的外婆来拦着,这时候怕是早就不知道投几次胎了。 后来钱桂花只要在家骂人,不管是林华还是林茵或者林丽,都会拿这话来说事儿。 林丽绕着院子躲,边躲边喊:“不是我!我没有!我亲眼看到的,就是林茵!他们抱一块睡觉,林腾当然帮她说话!” “你还敢烂嘴!”钱桂花抄起边上的扁担追着招呼过去, “看老娘不撕烂你那臭嘴!站住!老娘让你站住!”大清早的,还不到七点就嚷嚷开了,要下地的林成风从屋里出来,肩上还扛着锄头。 林丽刚巧跑到他站的门那边,林成风一声不吭朝着林丽就是一锄头砸过去, “嚎嚎嚎!大清早的嚎丧啊?!”林丽吓得脸色发白,脚下一个踉跄跌了下去,钱桂花箭步上前,一把攥住林丽的胳膊,抬手就在她身上揪了好几把。 “啊!痛——”林丽哇哇大叫,林成风上前照着她的腿就是两脚。从厨房闻声出来的周琼芳出来扑到林丽面前一把将人抱住,又是拦又是喊的, “爹娘,大清早的你们这是干啥!会死人的!”周琼芳早年孩子生太多,整个人消瘦得不行,四十多岁苍老得像快六十岁的人。 后来有了敖战,她妈在家里的地位更糟,都这么大年纪了,有时候还会被钱桂花打。 林成风在周琼芳背上狠狠砸了一巴掌,面色阴沉地捡起锄头,没好气地道:“一个两个赔钱货,尽不让人省心!死了还利索!”说完,便往地上啐了一口扛着锄头就往外走。 周琼芳面色一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钱桂花就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把人推搡开了。 “你也晓得会死人啊?!”她瞪着周琼芳,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这就是你养的小烂货!还想把阿腾往死里弄,她算个啥东西!”说着,便狠狠揪住林丽的头发,扬起手里的扁担照着林丽身上砸。 林丽身上没几两肉,棒子砸在身上闷闷地响,周琼芳从地上爬起来,咬牙要去钱桂花手里把林丽给弄过来。 “娘你别打了,阿丽咋可能想弄死阿腾,你肯定想错了!” “想错了?”钱桂花瞪过来,满嘴的唾沫星子, “老娘不瞎不聋,阿腾说的还有假?!”说着,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揪着林丽头发的手一紧。 “好啊,我就说这死丫头小小年纪咋不学好,敢情是你这个当娘的教的!”周琼芳面黄肌瘦身形瘦小,一听这话当即一怔,钱桂花便趁着这时候一把将她给搡开。 “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下不出来蛋就不想人家好过,整天挂着一张死人脸,丽娃子就是跟你学的!你以为自己是个啥东西?早晓得你是个丧门星,老娘说啥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我家山子就是被你克成那样儿的,你个扫把星!老娘说起你就是一肚子火!”说着,钱桂花索性推开林丽,张牙舞爪地就朝周琼芳给扑过去,又打又掐的,整个院子一大清早的好不热闹。 而相比屋外的吵闹,敖战屋里的情况就平静得多了。一句话就酿成外面那场混乱的敖战根本连看都没往外看,钱桂花她们一出去,他就转身面对林茵,说:“对不起,昨天就该说清楚的,让你受委屈了。”看着林茵身上红肿的伤,敖战心想,既然要回来,为什么就不能早一天呢? 这样的话他的阿茵也就不用白挨这么一顿打了。然而他不知道,他早被林茵在心里拉黑名单了,现在的他对林茵来说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压根儿就没安好心。 收起放在外面的视线,林茵没理会敖战的话,从床上下来后就拿了自己的枕头,然后面无表情地去卷席子。 “让让,”卷到敖战站的地方,林茵不得不出声。敖战当她是在跟他赌气,还心说重生回来这丫头脾气是不是有些大了。 不过,想到那时候在他面前向来逆来顺受的那个她,敖战觉得脾气大一点也好。 那时候的林茵其实也倔,骨子里带着一股傲气。钱桂花或林成风每次对她又打又骂时她都没有当着他们的面哭出声,哪怕满脸是泪,她也绝不会发出丁点儿声音。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直在他面前任劳任怨,用她那双稚嫩又伤痕满布的手冒着被找到后会被打死的危险带他走出了大山。 也是她用那样的一双手在陌生的地方撑起他们两人的生活。视线触及到那粗糙的小手,已经退过去的敖战上前,在林茵准备出去的时候从她夺去又脏又糙的席子。 “你身上有伤,我来吧。”说话间,身形纤瘦的少年已经越过了林茵,抱着跟他那一身白皙肌肤极其不搭的席子迈出门槛。 林茵的手在空中僵了几秒,想想后面无表情地抿着唇跟了出去。想演戏那就让他演,她昨晚让他把这事儿栽到林丽头上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果然,为了在她这演戏立马就答应了。嘁!内裤?她才不信他敖战会因为这个就 “屈服”。……都说百姓爱长子皇帝爱幺儿,这句话放在林家正好合适。 当年林家分家,总共就只有7间屋子,厨房一间吃饭那屋一间,一个堂屋,林成风跟钱桂花一间,林山三兄弟一人一间。 除此之外就是门前的那几块地和大槐树那边的几亩地,算起来本来能分的就不多。 当年林老二媳妇为了两个鸡蛋跟钱桂花掐架,林老二一怒之下提出分家。 林成风说他连自己的婆娘都管不住,要分家?可以,你别想从我这拿一间屋一分钱! 老二老三原本对老两口偏老大这事儿心里就有膈应,林老二这一提分家,老三也跟着杠上了,林成风还是那句话。 老子没啥给你们的,你们有本事跟老子犟就有本事别从老子这拿走一分! 林老三是个暴脾气,这话一说,说不拿就不拿,连夜带上自己媳妇儿先跑老丈人家去了。 林老二跟林成风在家杠上,后来还是把村长请来才基本把这事儿给摆平。 最后分家的结果是,林成风的屋子归林山一家,相应的老两口以后也就跟着林山了。 林老二分得大槐树的两块地,水井湾那边的地划一半给林老三。那时候林山面下也就林华一个大姑娘,林成风跟钱桂花和周琼芳的关系也不像现在这样。 后来林华渐渐大了,林老二的屋子就腾给了她住,剩下的一间自然就成了林茵和林丽的,敖战占了她俩的屋,她俩就分别在周琼芳两口子和陈桂芳两口子屋子里打挤。 林山跟周琼芳屋子在敖战屋子的对面,要把席子抱回从院坝过去。现在院坝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敖战腾出一只手拽着林茵的胳膊从台阶上绕, “别搭理他们。”林茵本来也就没打算搭理。林丽心眼儿多,以前没少被她整,钱桂花不把她们这些女娃当人看,她经常吃饭都不敢上桌。 周琼芳虽然是对她有生恩的亲妈,但她生性懦弱没主见还死脑筋。别说护她们了,就是她自己她都护不过来,上辈子甚至为了敖战初中三年的学费同意钱桂花把她嫁给黄埔村的谢老头。 后来如果不是敖战开口不准她嫁,恐怕那会儿就是用铁链子困他们也要把她送过去。 当时她还以为敖战是真的为了她好才不让她嫁的,后来才知道他是担心她走了后没人再能带他出去才那样的。 想起这些,再看走在前头的少年时林茵的眼底便多了一丝坚定。 “林茵!你是死的啊?!”这时,突然拔高的一声打断了林茵的思绪,也让敖战停了下来。 林华踩着重重的步子气势汹汹地上来,从钱桂花手上一把将披头散发的周琼芳给拽到自己跟前,恶狠狠地看向林茵和敖战,跟着她一块儿凑过来的还有几个看热闹的女人。 林华今年19,继承了林山的人高马大,又属于喝水都能长胖的类型。 一米七的她往那儿一站,虎得跟一座小山似的,林丽连滚带爬地跑到她身后寻庇护。 林华不敢说敖战,就拿林茵开骂:“你那俩罩子是长着给人看的啊?!没看到家里已经乱成啥样了,就不知道把她们拉开么?!”钱桂花打人打累了,这会儿在边上喘气。 林茵跟林华一点儿也不亲,林华看不惯她闷声不吭的阴沉样,林茵看不惯林华的咋呼小心眼儿。 不过以前林茵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的心思表现出来,她不表现出来林华也就寻不着由头跟她吵。 但这次,林茵却不打算忍气吞声,她看着林华,神色怯怯地说:“小妹要弄死阿腾,奶在教训她,娘拦不住,我……我不敢拦。”言下之意也就是,是林丽自己做错了事找打挨,活该被打。 一句 “拦不住”和 “不敢拦”不仅为钱桂花打周琼芳开脱了,让刚来的人单纯地以为周琼芳是因为林丽才被打的,还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弱势位置。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一开口就说出了关键问题。 第六章 他们抱一块睡觉! “啥玩意儿?丽娃子要弄死阿腾?这啥跟啥啊?”周婶子听完这话后发出疑问。 边上的李大姐就道:“你不知道么,昨天半下午那会儿,他们家林腾是从水里被人抬起来的,差点儿就咽气了,也是亏得救得及时,不然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就没了。”这边马婶子就说:“那不对啊,昨天闹的还是他们家林腾是被老二给弄下水的,那不是老二想把人弄死么,咋这会儿成丽丫头了?”旁边的人听了忍不住笑,说:“那谁晓得,腾小子是他们老林家的宝,三女娃子就是草,没准都想把人弄死。”这话一说,旁边几人就跟着笑了起来。 林家像这么闹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他们早就习以为常,只不过这次的动静儿的确挺大。 人都差点没了,能不闹得大么?林华的脸色因林茵的回答青一阵白一阵,再一听身后那些八婆嚼舌根,气得涨红了脸。 “你烂啥舌头?!”她将周琼芳护在一边,另一只手揽着林丽瘦小的肩头,瞪着林茵。 “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平时就晓得阴沉着一张脸,谁不晓得昨晚是你把林腾弄下水的,现在你还有脸说阿丽,林茵,你良心是被狗吃了么?!” “被你吃了,”林华的话刚说完,敖战就上前,用他那不算强壮的身体挡在林茵面前。 林华脸色一白,气得满脸横肉都在抖动, “你……你骂我是狗?!”敖战微微耸肩,不以为然地说:“这是你自己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林华抬手指向敖战,气得连一个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林腾,你……你……”钱桂花上来一巴掌就把林华的手给打偏了, “指啥指?他是你能指的么?”钱桂花跟林成风两口子有多护他们家林腾整个村子里就没人不知道的,钱桂花有多难缠村里人也没人不晓得。 不过看热闹归看热闹,如果要说真要跟林家这家人沾染上什么关系,村里的人那是一万个不愿意。 所以除了村长,林家的事儿闹得再大,也没人想插手,对钱桂花对待几个孙女的态度也是见怪不怪了。 这时,林丽不甘心地抬起头来,指着敖战跟林茵说:“我看到他俩抱一块睡觉了!林茵肯定给林腾说了啥,所以林腾才说昨天是我推他下水的,可我没有!”十五岁的林丽对少男少女的那点儿事也已经一知半解,知道咋说能害人她就咋说。 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敖战被谁推下水的事儿立马就不是人们关注的焦点了,大伙儿都被她那句 “抱一块睡觉”给惊到了。除了一些年轻人,村子里大多数人都晓得林腾不是他们家亲生的。 但对他们来说,花钱买孩子算不得啥事儿。凤凰村位置偏地方穷,每家每户就指望着能多出了劳力改善生活状况。 女娃娃虽然也是自己的娃,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回头养大了还是别人家的,哪有带把儿地养着划算? 再说了,养儿子以后生的娃至少是跟着自家姓的,女儿回头生的那就是别人家的娃,是要跟别人家姓的。 要是没个儿子,自家的香火可就断了。所以在这里,并不是只有林家的小子才是买来的,村里其他人家也有买小子的。 只不过,就算没啥血缘关系,花了钱的,人们把这些小子也都当自家儿子养,自家的姑娘跟他们自然也就是姊妹了。 林茵跟敖战虽没血亲关系,名义上却是正儿八经的姐弟,平时林茵为敖战做个啥事儿那都是在照顾敖战,搓背啥的也都是钱桂花说了才做的。 大人交代是一回事,而他们自己抱到一块就成了另一回事了。于是那几个女人就开始小声嚼起舌根来。 “他们家茵子今年是十六了吧?吃十七的饭了。” “可不?那就是十七了,他们家林华十七的时候就嫁人了,林茵也是时候说亲了。” “他们家老二太瘦小了,先前都没觉着有啥,现在看啊,前头也确实是大了,是该说人家了。” “听你们这么一说,他两姊妹是不该走太近了,以前也没见腾小子这么为老二说话。” “……”渐渐的,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林家小院子就跟个戏台子似的,大家边看边说,起劲儿得很。 林茵看着他们对她跟敖战指指点点,没什么血色的唇抿成一条线。钱桂花气得七窍生烟,拿起扫把就要出去赶人,边走边说:“今早都吃的屎啊?大清早的满嘴喷粪,我们家的事跟你们啥关系,都给我……”话没说完,钱桂花就发现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没听她说话,也没看她,他们全都在往她身后看。 钱桂花就纳闷了,于是也停了叫骂回头看去。 第七章 你凭啥打我! “阿茵?”敖战把席子靠墙立着,见林茵往前走去也跟着过去。林茵没理会她身后的声音,忍着腿上的痛面无表情地走到林华她们面前,抬头看了看林华。 林华仗着自己的身高俯视着她,没好气地说:“咋?我不信你还想打我不成?我看你敢!”林华以前不胖,比林茵就稍微有点肉,去年生了他们家大娃后就开始发福,这会儿看着有两个林茵那么宽。 林华比较强势,在她三岁前家里只有她一个姑娘的时候钱桂花跟林成风对她还算可以。 后来在周琼芳接连又生了两个女娃后老夫妻俩不喜底下的这两个,连带老大林华也不喜欢了,觉得是她开了个不好的头才导致他们没抱成孙子。 林华快九岁的时候敖战来了,林华受到的待遇就更差了,从那开始她就把敖战恨上了,连带不怎么说话又负责照看敖战的林茵也更恨了。 林丽比敖战就大两个月,嘴巴会说,经常哄得林华开心,所以相比下来林华很护林丽。 林茵咬了咬下唇没去接林华的话,而是突然抬起一只手把躲在林华后面的林丽一把给抓了过来。 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她就已经扬起另一只手对准林丽的脸便是狠狠的一巴掌。 “啪!”清大脆响亮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谁不知道林家老二的性子软,除了不爱说话这点外啥都好,勤快爱喊人,逢人便是叔啊婶子大姐大哥地叫。 在家也是任劳任怨,水井湾那几亩地里的苞谷基本每年都是她一个人收晒装仓,能干得很。 大伙儿都以为她没脾气,私底下碰到一块儿了还会劝她把他们家老太婆哄好,这样日子也好过些。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这会儿竟然当着大伙儿的面给了他们家老三一巴掌,这简直……林丽被林茵打偏了头,片刻的怔愣后红着眼瞪向林茵,嘶喊道:“林茵!你凭啥打我?!凭啥?!”说着,张牙舞爪地去撕扯林茵。 敖战本来要上前阻止的,没想到林茵却快他一步,先一步一把抓住林丽的头发狠狠一推。 “凭啥打你?”林茵抹了一把沾在脸上的头发,看向被她推倒在地的林丽,眼里带着愤怒, “你说我凭啥?啊?!就凭我是你姐!”在大伙儿的印象里,林茵从来没有这么大声跟谁说过话,这是第一次。 “爷跟奶平时是咋教我们的?啊?”她看了一眼因她这巴掌而懵了的钱桂花,继续说:“女娃子要矜持要懂规矩,你呢?!小小年纪不学好,学啥不好偏要学那些烂舌头的,以后出去了人家还说是爷跟奶没把咱教好,你说你该不该打?!”吼完,她的眼睛也红了,眼泪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里打转,轻颤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惹得外头的那些人一阵心软。 “奶,对不住,”林茵转身看向钱桂花,倔强地抹了一把眼,哽咽道:“事情其实是这样的。”说着,瞥了一眼边上的某人。 “昨天晚上我半夜被身上痛醒,把阿腾……把他吵醒了,他可怜我把床让给我了一半,早上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把他绊了一下,后来就成你看到的那样了,我们没有抱到一块,我也没想他死。”说完,她吸吸鼻子抬头往那张白净精致的脸上看了一眼。 哼,既然你要演戏讨好我,那我不好好配合一下不是对不起你的演技? 反正你得按照我说的来,不然别想我带你出山!如是想着,林茵在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狠劲儿地在自己被打的地方揪了一把,眼泪顿时簌簌往下掉。 敖战哪知道自己这是被 “利用”了,只瞧着那晶莹的泪珠子往下滚他的心便慌得不行。于是,他想也没想,冷着脸把林茵拉到自己边上,眸光如冰地看着林丽。 “昨天没把我弄死碍你眼了是吧?你不就是不想我把你跟川子亲嘴的事说出去么?既然你这么看不惯我,我也就不在这碍你眼了。”说罢,没等大伙儿从他口中那句 “跟川子亲嘴”回过神来,他便一把抓着林茵的手腕冷着一张脸往院子外走。 第八章 来啊,你来打我啊 钱桂花一看,这哪使得,这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宝贝孙子。他们可就指望着他将来有出息能带他们过好日子呢,哪能就这么让人真走了。 于是当即,钱桂花箭步上前,从后面一把抓住敖战的手臂直接狠劲儿把人往回拽,同时拿着手里的笤帚一挥手就往林丽身上抽。 “死起瘟的小婆娘!老娘看你是饭吃到脑壳上了,啥不学好偏要学那些小杂种!臭不要脸的,老娘今天就打死你!” “刷刷”几声,长笤帚带起一阵阵风。尖尖的细竹枝戳到林丽前面的林华脸上,当即引得林华捂脸尖叫,偏偏林丽就一个劲儿地往她身后躲。 敖战被钱桂花死死攥着胳膊,钱桂花一动,他也不得不跟着动,而被他抓着的林茵也跟着动。 敖战表示不耐,刚想使劲掰开钱桂花的手,边上的人就抢先一步甩开了他的手。 “阿茵,”敖战蹙眉看过去,想再伸手去拉,却发现甩开他手的林茵站在一边并没有走,而是看着被钱桂花拖着的他捂嘴忍不住笑。 虽说就看到她嘴角的一点点弧度,甚至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但对敖战来说却算是他重生后破天荒的一次。 于是他眼珠一转,放弃了要掰开钱桂花的手的想法,干脆就这么让打人的钱桂花拖着他在院坝里跑。 林茵不笑了,敛起唇角不再看他,垂下眼帘假装抹眼泪。演吧,我倒要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敖战看她低了头,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不过想想自己以前对她做的那些事,他又想通了。 这事急不得,一定不能急,否则只能起反效果。 “啊!我没有!我没有……姐,大姐,救我……救我!”林丽被钱桂花追得满院子跑。 钱桂花打骂得起劲一时还把敖战给松开了,一把薅住林丽的头发又是耳巴子又是脚踢的。 林华被笤帚戳花了脸,哪还想去护林丽,躲都来不及。 “娘!别打了,求你别打了!”周琼芳哭喊着扑过来,紧紧抱住林丽,被钱桂花抓掉了好几把头发。 哭喊声充斥着整个林家上方,看戏的人指着他们说个不停。林华气得七窍生烟,再一看站在一边的林茵,顿时火冒三丈,上去就要打林茵。 敖战揉着被钱桂花抓疼的胳膊本来就要往林茵这边来,见状后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挡在林茵面前。 虽然敖战身形纤细,跟人高马大的林华比起来就是一只小弱鸡,但胜在个头高,而且是男生,他再把脸一黑,林华当时就被震住了。 “你干啥?!”林华气哼哼道, “这里没你啥事,一边儿去!”她不能把敖战咋样,就只能拿他身后的林茵撒气,说完就要绕过敖战去抓林茵。 她一侧身,敖战也跟着挪位置,并冷冷地盯着她,道:“注意你说话的口气,别以为我不打女人,敢动她一下试试?”他跟林华有过几次不愉快,但基本都是林华在那边瞎比比,他不屑跟这种女人吵。 但现在不同了,他不能再让林茵被这些人欺负。想对林茵动手?那好,先过他这一关。 “林腾,你!”林华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死死瞪着林腾就跟要吃人似的。 林茵垂着眸子小小的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抬头抓准机会,一把抓住了敖战的白背心,故意在林华看过来的时候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大姐……”喊完之后却在敖战身后,在背对着外面看热闹的人的情况下冲林华吐了吐舌。 来啊,你来打我啊。啊天!林华那叫一个气啊,就差抓耳挠腮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抬手一把抓住敖战要把人搡开,对林茵喷唾沫星子:“看我今天不撕烂你那屁眼!”林华会这么看不惯林茵,就因为她觉得林茵在巴结林腾,觉得林茵狗腿。 “啊!”林茵抱头尖叫,抓着敖战的老干部背心不放手。敖战因林茵在他身后寻求保护而雀跃,却因林华的举动和话火冒三丈。 他一抿嘴,眼神一冷,抓住林华的那只手抬手一肘子直接打到林华的心口处。 林华后退了好几步,痛呼一声,捂着心口跌坐到地上。随即,她索性就坐在地上开始耍赖,呼天抢地的, “大家快来看啊!林腾杀人了啊,他要杀了我这个当大姐啊!”可惜了,钱桂花这会儿正跟周琼芳母女俩闹得起劲,边上看热闹的人也不想沾染上这事儿,根本就没人理她。 敖战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整个院坝的吵闹让他的耐心达到了一个极限。 第九章 小姨周琼秀 没等林华再嚎下一句,他就转身一把抓住林茵的手臂,沉着一张脸拉着人就走, “吵死了,我们走。”林华一顿,张嘴又是一嗓子, “大伙儿快看啊,林腾要人命了!连他姐都打啊,咋就样了这么个白眼儿狼啊!”话才说完,钱桂花刚好打林丽打到这里,一听这话,当头就给了林华一笤帚, “死瘟的,你说谁是白眼狼?!”林华被这一笤帚弄得嗷嗷叫。钱桂花话说完才发现哪还有林腾的影子,当即慌了神,笤帚一扔就跑到院子口喊起来:“阿腾!阿腾——”敖战一听这一声,拉着林茵跑得更快了,钱桂花见没把人喊回来,又气又急的。 她气喘吁吁地转身就给了林华两个大耳巴子,又朝着周琼芳和林丽母女俩骂了两句,这才解开围裙跑出院子去追敖战和林茵。 后面的声音渐渐远去,敖战回头见钱桂花追上来了,眼珠一转,索性在转弯的地方拉着林茵躲进了下方的一个小坡上。 两人的身体现在都谈不上有多好,跑了这么一小段路后就都气喘吁吁的。 林茵身上又痛,这么一蹲刚好把伤口绷紧,疼得她 “嘶”了好几声。敖战喘着气看过去,二话不说直接当着林茵的面脱起背心来。 “你干啥?”林茵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跌坐在土地上,地上的小石头硌得她屁股差点成两瓣。 敖战把背心脱下来,白皙的身子在初阳下几乎泛光。 “不干什么,”他小声说,然后把背心递给林茵,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拿去垫着坐。”面对光着上半身的少年,林茵没出息地有些脸热,视线飘忽着不知道往哪放。 “不用了,我……”话没说完,少年就扑了过来,林茵没来得及喊就被他捂住了嘴,然后被他的两只手握着腰往下压。 “阿腾!阿腾啊!”钱桂花的声音出现在上方,喊了两声后脚步声远去。 林茵提着的心不禁松了下来,可一收起放在上方的视线,目光不经意端端盯到了他胸前。 林茵心里一紧,故作镇定地抬眼,小声道:“可以了吧?”温软的呼吸如小羽毛一样从敖战掌心拂过,撩得他身上一麻,一低头就对上了那双乌溜溜的小鹿眼。 林茵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拿开了他的手后撑着地站起来,无视少年的光膀子拍了拍屁股,嘟囔道:“躲着又能干嘛,最后还不是要回去……”敖战站起来,干脆也不穿背心了,就这么拿着,说:“我们去小姨家,把你的药给换了。”林茵看过来,瞄到了他的肋骨和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翕了翕到底没说什么,转身忍痛从小坡上跳下去从人家的田边往小姨周琼秀家走去。 敖战看着那抹娇小的背影,往膝盖疼痛的地方揉了一把,连忙去追人.跟林茵她妈周琼芳不一样,小姨周琼秀是个做啥事都雷厉风行的人,婆家也跟老林家截然相反。 她身材娇小身形偏瘦,到腰的头发经常用一根黄皮筋绑着,中分,巴掌脸,看上去很秀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好像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周琼芳的男人刘贵仁打小就喜欢她,大一岁,家里条件虽然算不得很好,但好在刘家全家人都会想。 刘贵人娶了周琼秀后把她当宝一样宠着,周琼秀也孝顺,把刘家老两口伺候得妥妥当当。 就算生了两个女儿,刘家也没人说她啥,人越活越年轻。早先周琼秀本来跟周琼芳还算走得近,有啥事也都会帮周琼芳两把。 后来她亲眼看到林成风扔孩子时她姐不仅没反对,还亲手把林丽交了过去,这事一出,周琼秀的心也凉了,觉得她姐是个没出息的,没救了。 所以这些年基本算是断了来往,只有林家闹得太凶了周琼秀才会因为看不惯出来说话。 林茵跟敖战到周琼秀家时她刚好在外面喂鸡,粗布白衬衣黑色踩脚裤,再加一双黑色盘扣不屑,衬衣袖子挽到手肘处,整个人很干练利索。 没等林茵他们喊,周琼秀刚好回头,一瞧见两人就笑开了, “哎呀,阿腾茵子,你们咋来了?”说完,林茵和敖战喊了她一声,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瞅着林茵身上的土直皱眉。 “咋搞成这副德行了,快进来洗洗。”上辈子林茵十八岁的时候带敖战偷偷走,走之前都没能见小姨一眼。 时隔这么多年再见,林茵想起小姨对她的种种好,鼻头一酸,忍不住红了眼。 第十章 开窍了的林茵? “咋了这是?咋就哭了?痛得很么?”周琼秀把人带进屋,一转身就看到林茵的那双红眼,当即担心起来。 敖战走在林茵后面,一听她哭了,赶紧过来看, “怪我,不该拉你跑这么快的。”说完便看向周琼秀,无视他那句话带给周琼秀的震惊,问:“小姨,昨天给阿茵抹的那个药放哪了?”在家演戏也就算了,竟然还演到外面来了。 林茵无语,在周琼秀开口前说:“没事,好像进屋的时候门上有啥东西掉到眼睛里了,一会儿就好。”这么蹩脚的谎话,连周琼秀不知情的人都不信,何况敖战。 周琼秀给敖战指了放药的位置,揽着林茵的肩头让她到屋里坐, “大清早的,你家又闹腾啥,就不能让人清净清净么?”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拿药过来的敖战,眼神复杂,对林茵说:“我去给你弄水擦擦。” “我来吧,”敖战把药瓶放到桌子上,就这么光着上半身出去了。周琼秀就奇怪了, “这是咋回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他咋就舍得跟你说好话了?”这村子里,谁不知道林家那腾小子是个脾气不好的,动不动就拉着一张脸,暴起来直接摔东西砸桌子,之前还有人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林茵也不知道怎么跟小姨解释这个,总不能说人家是在为以后跑路做打算吧? 她往外看了一眼,想想说:“不晓得,谁知道他又在打啥主意,不管他,他要做就做。”她本来只是不想聊敖战,不想这话一说就引来了周琼秀的惊讶。 “茵子啊,你咋就开窍了啊,姨早前就跟你说别太将就他了,你偏不听,咋这会子想通了?”这话说得林茵有些不自在。 敖战一来家里钱桂花就总让她跟敖战玩,那会儿她才五岁,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但钱桂花才不管那么多,反正就得陪她孙子,要是把敖战一个人放屋子里她就得挨打,她不想像林华她们那样被打,只能跟敖战一块儿。 后来再大些知道 “被卖”是什么意思后她就觉得敖战很可怜,出于同情一直照顾着他。小姨看不惯他们家,不过也没把气撒到敖战身上,就不想看钱桂花顺心,也不想她受委屈,所以让她离敖战远点但当她看到第五次想跑路却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的敖战时她就狠不下心。 想到这,林茵摸了摸鼻子,说:“十五六岁,也该长大了,我又不是他妈,做啥要照顾他一辈子。”周琼秀一听,大松一口气, “这就对了,回头你可是要嫁人的,就算是姊妹,太近了也不好。”周琼秀是松气了,但从外面厨房端水过来恰好听到林茵那句话的敖战心里就跟扎了根刺似的。 他想,是因为他的重生改变了林茵,还是上辈子这个时候阿茵实际就有这种想法了? 如果是后者,那为什么后来还愿意带他出去,甚至还为了供他上学吃那么多苦? 敖战端着盆子的手不自知地紧了紧,但很快,他就收了心思端着水往屋里走。 管他什么情况,反正这辈子他说什么也要把她拐出去跟他生活。他不需要她照顾,她就这么待着让他照顾就行了。 周琼秀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但见敖战进来便收了话,先带林茵到他们家大姑娘刘玫的屋子里擦了擦身子,换了身刘玫的衣裳。 出来的时候敖战把他自己也收拾妥当了,刘贵仁不知啥时候从地里回来,这会儿正跟敖战坐门槛那聊天。 周琼秀还记着昨天敖战掉池子里的事,她始终是站在林茵这边的,现在把林茵收拾妥当了,她对敖战的气也跟着上来了。 “你咋还不走?”周琼秀出来就说。闻言,刘贵仁跟敖战同时回过头来看向她。 “说你呢,”周琼秀走过去,照着敖战的肩膀推了一把, “要不是你,茵子也不会有这身伤,你给我走,我不想看到你。”林茵后出来,一出来就听到这话,再一看敖战那吃瘪样儿,差点没忍住笑。 刘贵仁站起来,说:“你看你说的啥话,阿腾想在这就让他在这,咱又不是没有饭给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