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宠:君恩难逃》 第1章被丢到军营 “来一个!再来一个!” 男人们雄厚的声音响彻云霄,狭窄拥挤的帐篷里充斥着汗臭味,一群大老粗的爷们儿疯狂的盯着台上妖娆舞动的身影,他们身边的女人为他们倒着酒。 苏轻羽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媚笑,看似风情万种,可细看之下,却发现她眼神迷离,似……在走神。 说实话,苏轻羽也不知道自己身为丞相嫡女,怎么一觉醒来就被送到军营佐酒院了,所谓佐酒,便是供官兵赏玩之人,通俗点,便是军妓。 丞相风流,府中姨娘一大堆,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母亲虽是丞相夫人,却在府里的佛堂一蹲十几年,不问俗事。府中大权,早就落到了丞相最宠爱的两位姨娘手中。 如今,府里姨娘个个图谋丞相夫人的位置,连带着她和姐姐的日子都不好过,所以这次应该也是被那群女人算计了。 要不是她突发奇想,暂时用舞稳住了这些人,估计清白早就不保了。只是这舞要跳到何时?感受着脚踝的酸胀,苏轻羽眼里划过一抹凝重。 “凛王巡察,前去集合!” 突然,一个人从营帐外跑进来,简短的话让血气方刚的一群人顿时安静,转瞬间,帷帐里响起了刻意压低的揣测声: “凛王怎么突然来了,他不是前两天才来吗?” “哎呀你是不知道,听说凛王殿下最近在找一个女人,现在估计人手不够,又准备从军营里抽些人马。”话虽在说,整理衣着的动作却丝毫没慢下来。 凛王军纪严明,果断残暴,上次巡察有个兵迟了一点点,直接被他下令五马分尸了。而且找人无果的他正是暴躁的时候,谁敢招惹? 霎时,原本兴致高昂的人顿时焉了下来,一点抱怨的话都不敢说,只是快速的穿好衣服后鱼贯而出。 瞬间,营帐空旷了起来,三三两两的女人咒骂了两声后补觉去了。 终于可以停下来了!见人都走了,跳了许久舞的苏轻羽松了一口气,弯身揉了下酸胀的脚踝。感觉没那么难受后,她迈着如猫一般轻盈的步子走向营帐口,准备查看一下情况。 外面居然只有一个瘦弱的小兵。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凛王突然巡察,军营里的士兵基本上都去了操练场,现在正是防守空虚的时候。 见没人注意她后,苏轻羽掂量着手中粗重的木棍,狠狠朝那小兵后颈处砸去,见他软软的倒向地上后,她一边警惕打量着周围,一边将那小兵推进帐内藏好,干净利落。 掩埋好后,她顺手捞过被丢弃在角落里的士兵服饰随意套上。虽然她才十四岁,可身量高挑,与十七八岁的人没什么差别,此时那衣服穿着,违和感倒也不强。 悄悄掀开帐帘,她故作镇定地抬脚向外走去。 军营营帐众多,一个个白色的营帐如被刻意被摆放在棋盘上的棋子一样规整,苏轻羽虽不熟悉地形,但还是很快便看到了军营大门。 终于……可以出去了吗? 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苏轻羽心里升起几分欣喜,压抑着加快速度的冲动,她稳住步伐,向门口走去。 可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爆呵:“前面那个,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第2章抓去给凛王送茶 脚下一顿,那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身高八尺的身躯上满是充满力量的肌肉,满脸胡子的脸上有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此时正泛着凶光。 千万不能被发现呐!军妓私逃,暗算官兵,可都是死罪。虽然她不是真正的军妓,可是军营出现除军妓之外的女子也是死罪,这万一被抓住了,她必死无疑!感受着如同实质的打量目光,她心里一突。 可突然:“老子懒得想了,你去给王爷送茶水!” 什么? 苏轻羽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向前的力拉得她一个踉跄,眼前的人不由分说的伸出右手,像提着一只小鸡一样拉着她向前走去。 禁锢着她古铜色的手臂肌肉分明,蕴含着爆发性的力道,手腕处一道凸起的狰狞疤痕显得格外粗野,盘桓在他黝黑的皮肤上,格外瘆人。 算了,她还是打消心里的小心思吧,这人与先前那个青涩瘦弱的小兵大有不同,可不是她能放倒的人。 一路被拖到操练场终于停下来了,苏轻羽看着手心的茶盏,心里暗自扶额。 她既不想死,也不想当军妓,如今想溜又溜不掉,只能看能不能在凛王面前蒙混过关了。可这凛王,也不是好唬弄的人…… 心里微沉的她瞄了瞄操练场,一群黑色铠甲的人瞬间勾住了她的视线。 他们笔直的站立在凛王后面,整齐划一,仿佛是没有生命的木偶,手上拿着的长矛闪烁着锋利的冷光,似有实质的锐气,刺的人眼睛生疼。 坐在他们中间的凛王,正冷冷地看着众人操练。眉间紧紧的皱起,常年没有舒展的眉头有一道很深的川字印痕,斜飞入鬓的眼带着几分让人遍体生寒的戾气,让他原本年轻俊美的脸上,多了不敢直视的几分杀伐之气。 虽然她希望凛王看在她是重臣之女的份上送她离开,可是她也知道凛王杀了她的可能性大一些。 不,是大很多。 认命的叹了一口气,她手中捧着茶盏微微屈腰,刻意地压低了头,低眉顺眼地向坐在磅礴气势前的凛王走去,乖顺得不行,直到与他只有一臂的距离才停下。 俯身跪好后,她手臂将茶盏高高举过头顶。“王爷,请用茶。”故意压低了声音。 突然,上面传来了一声微响,一阵风里夹杂着衣襟摩擦的声音,凛王站了起来。巨大的阴影将苏轻羽笼罩在了其中,带有几分压迫的意味,似要将那地上跪着的小小身影吞噬干净。 “再说一遍。” 不容置疑的声音似在求证什么,头上有道目光刺得她生疼。 难道……被发现了?苏轻羽太阳穴突突地跳的厉害,鼻尖隐隐冒出一点冷汗。 她心里念头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压了压声音,硬着头皮道:“王爷请用茶。”细听下依旧带有几分女子的婉转。 等了许久,上头依旧没有传来声音,苏轻羽心里微凝。凛王行事残忍,且最重礼仪尊卑。上次不过有人冲撞了他的仪驾,他便下令将人凌迟处死,惨叫声让闻者发怵。 他这反应估计是发现了她为女儿身,只是不知道她这破坏军营规矩的人,若是落他手里,还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处罚。或许,比凌迟还要残忍许多。 突然,略带粗糙的手指轻轻抚上了她左手食指的第二个指节,打断了她的思绪。 第3章打横抱起 惊疑之下,她错愕地抬起了头,一道复杂的视线撞入了眼中。 凛王平时锋利的眼睛如同蒙了一成雾,幽深晦暗,让人探不清其中的情愫,现在紧紧盯着她手指。那目光,似要将她手指肌肤上的所有纹理都要捋顺,又似想将她的手指拆骨入腹,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莹白如削葱根的指节上有一颗黑色小巧的痣。 没什么特殊呀,为什么凛王一直盯着看? 传言他有收集人身上好看部位的癖好,莫非?他是想剁了她的手?想到这里,苏轻羽的睫毛颤了颤,空气一时陷入了安静。然而,就在她思绪纷飞时,凛王开口了。 “你可知,这盏茶里有毒。”淡淡的声音传入耳,她瞳孔狠狠一缩。 怎么会有毒?倏地回头,却不想刚刚带她前来的那个魁梧小兵早已没了身影。苏轻羽心里一紧,看来她是被先前那人魁梧大汉当替罪羊了,怪不得他先前明明觉得她面生,却还是蹊跷的放过了她。 “不,不知!”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脑中飞速运转,青龙国虽然国运昌盛,绵延千年而无颓败之像,但却又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子嗣不绵。 千年来能成年的皇子都只有一个,若是死于非命,那青龙国便不攻自破了。虽然国无外忧,却有内乱。因此,想要篡国的人都会派人刺杀唯一成了年的皇子,而如今,眼前的凛王,便是青龙国唯一成了年的皇子。 没想到她这次,竟无意中卷入了暗杀凛王的倒霉事里。 “应是军营里出了奸细,为了殿下的安危,还望殿下彻查。我对那贼人有些印象,求殿下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在一片凝重中,她高声道,说完,恭敬的俯身行了一个礼。 凛王这样的人不会喜欢听人无用的求饶,也只对有用的人感兴趣。她如今摊上了这样一个烂摊子,还是展现点自己的价值吧。 只是……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能不能让他放她一马。 凛王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手中的茶盏。 耳边静的可怕,空气凝重得如同实质,苏轻羽面上看似镇静,手心却冒了冷汗,突然! “只是,这茶毕竟是你端上来的,本王怎么能不喝?”喜怒难辨的声音里似压抑着什么。 什么意思?苏轻羽微微蹙眉,还没等她回过神,手上一空,茶盏已被拿走。她慌忙抬头,却只见凛王已将茶一饮而尽。 这人是疯了?为什么她端上来的他就喝?茶里可是有毒的!他万一死了,她肯定也难逃一死!他的贴身侍卫都不知道拦一下?!扫过他身边没有一丝动静的侍卫,她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不对!凛王不是一个求死的人。 她再定睛看向凛王,却见他喝下茶后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难道他是百毒不侵? 突然,强烈的失重感向她袭来,耳边响起一阵错愕声,眼前天旋地转后,她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这是什么情况?看着将她打横抱起的人,她脑袋里一片空白。 第4章阿芙,本王终于找到你了 不说她,就连整个操练场的人都愣住了,原本在凛王威压下眼观鼻鼻观心的将士们,此时正呆若木鸡地看着他抱着一个瘦弱的士兵,心里猜测纷纷。 至于苏轻羽,在晃神之间,她已经被泷泽彻抱进了营帐,此时正径直向中间放着的床榻走去。这个营帐很大,虽然简洁但也干净,想来是将领住的地方。 身后一软,她被泷泽彻轻柔的放在了床上,他或许是第一次做这些事,动作明显有些僵硬,但举动间,却带着如获至宝的谨慎和珍视。 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苏轻羽脑中思绪纷飞。这凛王是抽风了?还是她以前救过凛王,但他当时碍于情况不便揭露身份,所以现在认出她后决定报恩,带她出军营? 然而她搜肠刮肚,却只有一个结论――她确定,她以前一直深居闺阁,从未与男子有过交集,更没见过凛王。 “凛王殿下,你……”就在苏轻羽准备说什么时,泷泽彻突然抚上了她的脸,突如其来的亲密让她的声音顿时卡在了喉咙里。紧接着,唇上一软,男子的阳刚之气充斥着她的鼻腔。 她倏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挣扎着,慌乱间不小心踢翻了床榻旁的烛台。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高高的烛台直直的向他们所在的方向倒来,她瞳孔微缩。 却不想,凛王似没听见一般,一动不动,只是将她小心护在怀里,用背挡住了高大烛台的一击。 砰的一声闷响,让前来查看情况的侍卫愣住了。 “出去。”看着突闯进来的人,他冷冷道。 “你没事吧。”她这……算是把凛王打了? 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的苏轻羽打了个寒颤,随即连忙想起身查看凛王背后的伤情,但刚有动作,却发现自己被他紧紧禁锢着,根本动不了。 抬眼只见他不悦的看着闯入的侍卫,狭长深邃的丹凤眼似淬了寒冰,让人脊骨发冷。许是察觉了她的目光,他微微垂眼,一双不辨喜怒的眼看着她。 完了完了,他准备咋处理她?苏轻羽心里慌极了,可在那如实质的目光下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硬着头皮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王、王爷,刚刚我……脚滑了。” 凛王没有言语,只是定定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如同无底深渊一般,看的她心里发毛。 惨了,这下真惨了,他不会是正在思考准备处理她吧?!但也怪不了她吧,她身为名门闺秀,突然被轻薄还不能有点小情绪了?可情绪也没命重要啊,更何况眼前这人是凛王,呜呜。 苏轻羽轻咬下唇,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出头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狠狠地……闭起了眼。 突然,“别乱动。”刻意放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僵硬。 一时间,苏轻羽愣住。 这是……不找她麻烦?苏轻羽倏地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凛王,整个人有点恍惚。 凛王泷泽彻看着苏轻羽疏离害怕的样子,眼底一暗,扯了扯嘴角想让自己看着和煦一些。却不知道,他因为常年不笑,脸上的肌肉微微有些不协调,此时一笑,有点……阴森。 苏轻羽瞪大眼睛,看的心头打颤,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口水。他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在琢磨怎么将她抽筋扒皮。 享受着怀中人投来的“炙热”目光,他似受鼓励般,加大了嘴角的弧度。 一时间,帐内两人四目相对。苏轻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一动也不敢动。 时间如滴落的流水般慢慢消逝,渐渐的,她脖子有些僵了。虽然凛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怪罪的意思,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果然,耳边传来低哑的声音:“阿芙,本王终于找到你了。” 第5章前世缘过 阿芙?苏轻羽微微蹙眉,难道这就是凛王最近要找的人,可是她并不是什么阿芙。 他翕动着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等了许久,却只听到:“先前你开口说话时,本王以为听错了。” 她没有言语,垂眸遮下心里的思量。 即使他掩饰的很深,但她分明感受到了几分近乡情怯的意味。明明有千言万语,却因为太多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是泯灭与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她到底该假装成那个阿芙,然后利用凛王脱身,还是直接点名自己的身份呢? 假装成阿芙,是她最轻松的脱身方法了。可凛王并不是好糊弄的人,他现在失态只是一时恍惚,冷静下来自然知道别人有没有骗他。等他清醒过来之时,便是她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了。 眼中犹豫一闪而过,她权衡一番后下定决心,斟酌道:“凛王殿下,臣女是丞相府的三小姐苏轻羽,不是阿芙,你认错人了……”声音渐弱。 泷泽彻微微抿唇,没有言语。 她分明就是他的阿芙。 上辈子是他的错。为了证明自己没爱上一个卑贱的舞姬,他即使知道她不是给他下药之人,却还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将身怀有孕的她关入冷宫,难产时,亦不允御医前去,害得她最后一尸两命,他才痛彻心扉,一夜白头。 本以为,他身为帝王,是不在乎一个女子生死的,可剩下的漫长年月里,他才知道什么是孤寡。 虽然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只是睡一觉便回到了年少时,他只知道他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护着她,所以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让人去找阿芙。 但寻觅时才发现如此艰难,毕竟她前世是一个不知身世的舞姬,根本无从查起,只能如无头苍蝇般盲找。可不曾想,上天对他不薄,心心念念的人如今就这样眼前。 “你就是阿芙。”他起身坐在床榻边后,将躺在榻上的她揽入怀中,抬起她的素手,定定地看着那指节上的小痣。 他不会认错。 当年阿芙为了救他,左手食指意外断了,他将那根手指收着好些年,那颗痣早就印在了他心里,他不会认错。 “你若是不喜欢本王叫你阿芙,便叫你阿苏。”陈述的话语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她……能说什么吗?苏轻羽心里憋闷的差点吐血。 不过看来这人的确是没准备杀她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现在可能还真得靠泷泽彻带她离开军营呢。 不过,她与阿芙真的长得很像?那阿芙究竟又是怎样的奇女子?苏轻羽微微有些好奇。 男子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她的肌肤,带有几分暧昧,让不喜与人亲近她十分难受。 可她被泷泽彻环抱在腿上,稍稍一动,屁股便会蹭着他的腿。但碍于先前的变故,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在她浑身僵直酸痛难忍时,试探道:“王爷,你要不要放开我。” “为何?”泷泽彻不解地皱眉,前世阿芙不最喜欢窝在他怀中吗? 还要原因?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 “是我有点重。”苏轻羽深吸一口气,绞尽脑汁的找着理由。 感受着怀里单薄的像小猫的身影,泷泽彻有些疑惑。看着她颔首低眉的样子,思索片刻,倏地,心里划过一抹了然: “你是害羞了?” 这人莫不是有点自作多情?苏轻羽有点怀疑的抬头看了看帐顶。 “在想什么?”耳边响起了低哑的声音,她一个惊醒!沉思间,泷泽彻竟然靠近了她的耳边。 耳边湿热的气息让她微微不自在,不动声色的偏了偏头,她刻意放柔的声音:“我在想你什么时候去抓捕那下毒的人,我还指望为你效力呢。”挑了个不痛不痒的话题。 却不想,耳边传来了意味深长的笑声:“不用你帮忙。” “为什么,你不抓下毒之人了?”她有些诧异。 泷泽彻没有言语,只是漫不经心地拿起她的手把玩。 这是……不抓了? “你不担心吗?”她迟疑道。如此放任刺客,万一哪天被人得手了呢?呸!她这是在说什么。 “有什么值得担心的。”泷泽彻嗤笑一声,随即,“你是在关心本王。” “我……”们很熟? 第6章突变 泷泽彻肯定的声音让苏轻羽有些憋闷,她看着那双如墨的眼眸,心里一震,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其实平心而论,泷泽彻长得很是俊美。 因为临近傍晚,帐内光线昏暗模糊,他刀削般的脸在晦暗的光里带着几分柔和,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如雾似幻,似一个漩涡一样,差点要将人的思绪吸进去。 许是紧张,苏轻羽吞咽了一下,咕咚的轻响在寂静的帐内十分明显。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她脸上微红,心里跳得厉害。 突然,一双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轻柔极了,在愈来愈沉的夜里带着几分暗昧。 这时,外面传来了恭敬的通报声:“王爷,下毒的人抓住了。” 抓住了?不是不抓吗?转念间,突然明白原来不是不抓,而是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帮忙。 也是,凛王遇到的刺杀无数,身边之人对捉拿刺客早已轻车熟路;何况军营是他的地盘,怎么会任一个七尺魁梧大汉脱逃? “把人带进来。”泷泽彻放下手中被把玩的手指,冷冷道。 训练有素的侍从将一个魁梧大汉押了进来,不敢多朝床榻上多看一眼,待企图挣脱的大汉被押到地上跪好后,一个像侍卫首领的人开口了。 “你说,你是喜欢凌迟还是喜欢五马分尸?”他走到魁梧大汉面前,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其实弹琵琶也不错,以你肋骨为琴弦,根根弹断,那脆响……” 被卸了下巴的魁梧大汉瞪大了双眼,挣扎向前,似想要说什么,可肩膀却被按压的死死的,只剩手臂颤栗着挥舞。 苏轻羽坐在泷泽彻怀中冷眼旁观,对于将她卷入毒杀凛王事件中的人,没有丝毫同情心。毕竟她不是菩萨,渡不了别人,更不会越俎代庖,多管闲事。 只是……杀手刺杀前,便应该知道一旦失败会有怎么样的后果,因此被抓后要不自尽,要不不甘咒骂,独独不会惶恐,可是眼前这个人怎么会惶恐呢?她微微皱眉。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嚣,泷泽彻眼里闪过一抹不悦:“帐外是怎么回事?” “启禀主子,刚刚有个军妓逃走了,估计是将士们在抓捕,此刻看守不利的那个士兵被绑在外面,听候主子发落呢。”一人站在帐外恭敬道。 “斩了吧。”眉头都没皱一下。 军妓逃跑?看守的士兵?一个瘦弱青涩的面容划过眼中,那不是…… “等一下!”苏轻羽心里一惊,打断了两人的话。 察觉到自己失态后,她微微促狭,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那个逃跑的人是我。” “你可有受伤?可被欺负?”一双大手收紧,抱着她的力道有些大。 苏轻羽心里微颤:“我没事,只是……可否放过那个士兵?”她虽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但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别人因她而无辜枉死。 泷泽彻细细看了她半响,见她着实没有受伤后,转开视线淡淡道:“军令如山,不得更改,除非……” “除非什么?”连忙问道。 “除非他不是军营里的人。”伸手为她整理了一下鬓角边的碎发,他顿了顿,“不如就让他做你侍从,跟你回去。” 苏轻羽连忙点头。 “来人,将他带进来认主。”话音刚落,帐外的人便瞬间没了踪影。 泷泽彻淡淡瞥了眼地上跪着的魁梧大汉:“还有,把他带下去审问,”似看倦了这样的逼供过程。 “是。”恭敬声传来,侍从整齐划一的退了出去。 这时,先前离开的人,也提着一个瘦弱的人影进来了。 在这期间,已经有人进来掌灯,帐内灯火通明,苏轻羽自然也看清了地上跪着的人,就是被她打晕的小兵。 此时那小兵从地上爬起后,连忙朝她的方向磕了个头,心虚的苏轻羽见此,连忙起身握住他的手腕,顺势扶起了他。 其实若不是她,这小兵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话说这小兵可真是瘦弱,手腕纤细的可怕。感受着手中的触感,她微微感叹。 可突然,指腹划到了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蜿蜒曲折。电石火光之间,脑中轰隆一声,这不是…… 下意识低头一看,一个熟悉的疤痕映入了中,狰狞扭曲。 “你!”她倏地抬头,一抹诡异的笑映入眼中。 第7章冥忧阁 “小心!”伴随着一身爆呵,腰腹间一股大力将她揽走,她紧紧贴着泷泽彻的胸口,瞳孔一缩。 那瘦弱小兵哪还有先前的青涩,此时拿着一把泛着墨黑冷光的匕首朝她先前所站的地方刺着,若不是泷泽彻,她怕早就死了。 “凛王,我在军营里潜伏了许久,却一直只是一个看守军妓的小兵,根本见不到你。今天赌一把,终于近了你的身。看来还真得感谢这位小姐和她的妇人之仁。”见出手失败,那小兵也不气馁。 “所以,先前在营帐外面,你是故意被我打晕?”苏轻羽睫毛颤了颤,怪不得先前逃出来时那么顺利,原来一切都是被算计好的。 那小兵桀桀的笑了笑。 一开始,他为了避开下毒嫌疑,假装被她打晕,并立刻易容成魁梧大汉,借她的手去给凛王送茶送茶,金蝉脱壳。等凛王毒发身亡时,他再将先前那个魁梧大汉推出去当替罪羊。 可没想到,凛王喝下那茶居然没事。害他也只能出此下策,自己前来刺杀,并赌苏轻羽会因为愧疚救他一命。 幽冷的目光似窥探的毒蛇,盯着眼前两人,他倏地从袖间甩出几根冷光,“现在,受死吧!” 泷泽彻抱着苏轻羽一个甩袖,将毒针击落在地后顺势坐到床榻上。 那瘦弱小兵低笑了两声,随即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的起来,眨眼间,便成了一个八尺魁梧大汉。 泷泽彻眼底划过一抹嗜血,他低沉道:“没想到今日,居然能看到传说中的缩骨术。” 他放下怀中的苏轻羽,随即慢慢起身,可那大汉已经一拳打了过来,带着几分破空声,似裹挟着万钧之力。 然而,这看似不可阻挡的攻击到泷泽彻面前时,却似遇到了什么屏障一样,再难前进一分。 “你……”那大汉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 泷泽彻微微抬眼,眼中没有任何感情,只是缓缓抬起手。突然,那人突然发出响彻云霄的惨叫,随即,他浑身以不正常的弧度扭曲着,渐渐的,声音弱了下去。 脖子一歪后,彻底没了声息,砰的一声倒落在地。 苏轻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一时说不好是什么滋味。 “主子,是冥忧阁的人。”处理尸体的人拾起一个黑色的金属令牌,上面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冥”字。 什么?幽冥阁?!还没回过神的苏轻羽心里一惊。 冥忧阁是一个令天下女子闻之色变的神秘组织,它自从青龙国建国便已成立。 没有人知道冥忧阁建立在哪里,是谁掌权,由哪些人组成?只知道冥忧阁里面多奇人异才,而且他们只做一件事,就是掳走年轻女子,然后不知所踪。 每隔百年,冥忧阁的人便出现掳人,这千年来,不知掳走了多少年轻女子。 “冥忧阁不是不参与尘世纷争,只对女子下手吗?这次,他们为什么会刺杀主子?”那侍从有些不解。 泷泽彻看着跳跃的烛火,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看来,越来越有趣了。” 突然,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人高呼:“传陛下口谕,宣凛王立刻入宫觐见。” 泷泽彻微微蹙眉。 他与皇帝虽为父子,可关系一直僵硬,若非整个皇室只有他一个皇子,估计那老头早就想废了他。平日里他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插手对方之事,可今日这么晚了,他为什么突然宣他进宫。 “主子,可能是你下午在操练场抱一……男子进营帐的事儿,传陛下耳朵里去了。”那侍从为难地扫了眼苏轻羽,悄声解释道。 “不去。”泷泽彻眼里划过一抹明了,生硬的吐出两个字。 突然,帐帘被掀开,一个公公打扮的人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后:“凛王殿下,陛下说殿下若是不去,他便如定远侯所愿,将他嫡女赐于您完婚。” 定远侯从小便是皇帝伴读,深得皇帝信任,权高位重。他虽有五个儿子,却只有一个身娇体弱的嫡女,一直疼宠万分。若这次皇帝老头松口了,他估计有的忙了。 想到定远侯难缠的性格,泷泽彻脸色一黑,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备马,进宫。” “影一,你将苏小姐带去王府,务必保护她安全,等到明日,你便派胥乐公主的马车送她回丞相府。”话音落下,人已离开。 胥乐公主是凛王胞妹,用她的车驾送自己回去,便可以帮她解释她这几天去了哪里。字字言语,可谓是处处为她打算。苏轻羽目光复杂地看着泷泽彻离开的背影, “凛王殿下!”突然,她开口道。 第8章回府遇丧事 那背影顿了顿,停下了脚步。 苏轻羽紧张的握紧了袖中的手,有些局促道:“多谢……” 泷泽彻抿了抿唇,抬脚走了出去。 “苏小姐,请随我们回王府吧。”苏轻羽目送那背影消失后,耳边响起了侍卫的声音。 苏轻羽乖顺地点了点头。 夜幕中,一辆马车踏着月色从军营驶入凛王府。 怪不得天下女子皆想进凛王府,这凛王府虽然看似简洁大气,可触目所及,看似平淡的东西无不是暗藏玄机。周围树木,初见呆板威严,可走进后才发现原本规整的景在不同角度、不同方向有着不一样的韵味,移步换景。 仆人们井井有条,虽然没有言语,却干净利落的准备好沐浴洗漱的东西。 一番梳洗后,苏轻羽静静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清冷的夜色,眉头带着几分凝重。 这几日不在丞相府内,也不知府里是什么样的情况,但她心里总是有种不详的预感。 丞相疑心太重,将后宅看管得十分森严,出去极其不易,平日有人偷溜都不一定溜得走。可这次,那些女人甚至冒着被丞相猜忌的风险,也要将她丢到军营,似乎……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也不知道姐姐在府里怎么样了。 苏轻羽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了床榻边。她姐姐性子温软,遇事一向隐忍,这次她失踪几天,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她牵连。 罢了罢了,还是先睡吧,明日回府还有一场硬战。满腹心事的她缓缓上了床榻,本以为很难睡着的,却不想,她闭上双眼后,被褥间似有若无的檀香钻入鼻腔,让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得到了舒缓。 黑沉逐渐袭来,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许是檀香安神,竟一夜无梦,再次睁眼时,天已大亮,还有一轮红日悬于天际。 “苏小姐,府外马车已经备好。”简单打扮一番后,有人在门外禀报道。 苏轻羽抬脚出门,迟疑了片刻后:“不知可否向殿下拜别。”想到泷泽彻,她眼中划过一抹复杂。 虽然,他只是将他当成她心里那个人的影子,但他毕竟将她救出了军营。 她不是个热心的人,可向来是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 “主子昨日进宫还未归。”那人不卑不亢道。 她微微垂眼:“既然如此,只能下次拜谢了。”说完,她便抬脚向外走去。与先前的疏散不同,此时她脚下带着几分凝重之感。虽然一步步很缓慢,但每一步都都是十分沉稳,虽然慢,却带着几分压迫人心的意味,让人不敢直视。 她看着前方的瞳孔漆黑如墨,带着几分晦暗。 说漏了,她虽滴水之恩,报之涌泉,但若有人害她一份,她便会讨回十分。 丞相府的那些人她早就受够了。若不是是碍于姐姐要她隐忍的要求,她才不会一直忍气吞声,唯唯诺诺。 但这次,她们对她下了死手,姐姐应该不会再拦她了吧。 苏轻羽扶着侍从的手坐上了马车,眼神里已然带着几分诡谲。 因为丞相官居一品,所以丞相府的位置并不偏,与凛王府相距也不过半柱香的车程。 不过片刻,马车便停了下来:“苏小姐,丞相府到了。” 车内闭目养神的苏轻羽缓缓睁开了眼,可刚等她准备掀开车帘下车时,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时说话声: “你说,这丞相府好好的嫡女怎么就暴毙了呢?” 第9章嫡女暴毙 嫡女、暴毙?! 府中只有她与姐姐是嫡女,她没有事,难道……是姐姐? 念头一闪而过,苏轻羽指尖微凉,睫毛颤了颤。 在丞相府,她只有姐姐一个亲人。 小时候她贪食,总是哭着闹着要糕点,姐姐抱着安抚她时什么都没说,转身却为她去后厨偷了几个糕点。 后来被抓,姐姐被打的奄奄一息。 可是她记得,姐姐昏迷恍惚时,从怀中拿出的那块碎糕点。 也是那一次,她开始隐忍懂事,收敛锋芒。但若,丞相府埋葬了娇柔如花的姐姐,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覆了这丞相府。 看着薄薄的一层车帘,她手在半空停了许久后,终于心一横,缓缓掀了开。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管怎么样,有些事逃避不了,她总得去面对,不是吗? 因为这辆马车在外面停了许久,早就引起了下人们的注意,此时她一出来,挂白灯笼的下人们纷纷愣住了,眼睛瞪得老大,似是没想到平日唯唯诺诺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的三小姐居然盛气凌人了起来。 眼睛轻轻扫过那些些人,苏轻羽抬眼看向丞相门前飘荡着的白色灯笼。 会是姐姐吗?眼眶微酸,在她苍白的脸上有些泛红。风微过,黑鸦般的发丝划过脸颊,露出了凄寒的眼神,似索命亡魂。 可她走近几步后,那些人突然惊恐散开:“鬼啊!三小姐诈尸了!” 诈尸?她又没死怎么会诈尸?看着尖叫着如潮水般散去的人,苏轻羽微微皱眉。转念间,莫非丞相就在阮姨娘的枕头风下让她“暴毙”了? 所以……这丧事是给她办的?姐姐没事?! 对啊,她也是嫡女!想到这里,苏轻羽一喜,眼中绽出几分光亮。 当她看着那几个惊慌逃窜的人正准备说什么时,府内突然传来了婉转娇柔的声音:“你是何人,为何要假扮我那可怜的三姐姐?”说着,那声音带着几分哭腔。 这时,一个娇雅如兰的窈窕身影缓缓从府里走来,那如玉般白嫩的肌肤泛着柔和的光芒,似墨似雾的眼含着点点莹光,如樱花般娇嫩的唇微抿,带着几分愁绪。 苏轻羽看着眼前做戏的人,眯了眯眼睛。 在丞相府,并没有公子,只有五个小姐。 除了她和亲姐姐苏洛雨外,便只有三个庶出的姐妹。一个骄纵,自己姨娘是两位掌权姨娘之一,一个普通沉默,自己姨娘也是小透明,至于另一个,虽然是几个女儿中最得丞相宠爱的,但自己姨娘却早死了,只能依附着另一个没有孩子的掌权姨娘,阮姨娘。 而眼前这个,便是眼前这个便是自己姨娘没了,依附于阮姨娘的苏倾洛。虽然身世可怜,可她从小可给她和姐姐使了不少绊子。 苏轻羽勾唇一笑:“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苏倾洛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是低头用手帕沾了沾脸颊上的泪,“三姐姐前几天不小心误闯了军营,后为了保住贞洁,当场自尽!可你这贼人,居然连前来冒犯亡魂。” 身着孝服的她,带着几分俏生生的柔弱,明明是指责的话,可从她口中说出却格外惹人怜爱。 为保清白,当场自尽?这个死法果然想的好,可她苏轻羽岂会做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若她真的因她们算计丢了清白,她一定一定好好活着,然后回来向她们一一讨回。 “苏倾洛,谁告诉你我误闯了军营?”苏轻羽心里惦记着姐姐,没了和她饶舌的兴致,“我只是前几日与胥乐公主一见投缘,所以陪了她几日罢了。” “陪胥乐公主?”突然,她凄婉的笑了笑。 不知为何,看着她悲悯的眼神,苏轻羽心里一紧。 第10章身死 “倾洛实在是不忍将大姐姐……毒害同胞姐妹的腌脏事说出来,可没想到你这贼人连胥乐公主都骗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眉头微蹙,沉声道。所谓大姐姐,便是她一母同胞的姐姐。 “大姐姐妒恨三姐姐得了父亲的疼宠,恼怒之下将三姐姐灌醉送去了军营,这可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儿!怎么会有假?”凄凄切切的声音带着几分哀痛,可娇柔的话语却字字如刀, “若三妹妹真的只是去了胥乐公主府上做客,父亲为何会对大姐姐执行家法,还……把她被关在柴房,滴水未进好几天,你这人分明就是说谎。” 家法?苏轻羽听后有心里一紧。 丞相府家法是用带倒刺的荆条猛击后背,每一击,必是血肉飞溅,行完刑后无论是谁,必定血肉模糊,即使是骨头再硬的七尺男儿也扛不住。 可她处处与人为善的姐姐,却突遭此番横祸!行完刑后还被丢在柴房,如今…… “苏倾洛,你们可真是机关算尽,手段高明。”她眼眼眶微红,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 苏倾洛顿了顿,一汪秋水般的眼睛带着清澈:“此言差矣,若是真的被人陷害,夫人怎么会袖手旁观?要知道,大姐姐可是夫人的亲生骨肉。若真有冤屈,大姐姐被行刑时,夫人为什么没有阻止,只是安安静静地在一边看着呢?” “所以说,大姐姐被行刑时,夫人知道、也看着?”苏轻羽睫毛颤了颤。 “是啊,本来我也是不忍看的,可奈何父亲一定要我们引以为鉴,我才只好去看着。”苏倾洛微微蹙眉,眉间似划过一抹不忍,“只记得大姐姐后背鲜血淋漓,惨不忍睹,鲜血……淌了一地。” 苏轻羽听着,心里似被什么刮了一刀,生疼生疼。 何其可悲,自己蒙受冤屈,可这冤屈却是亲生父母亲手扣上的。然后还如陌生人一样旁观着她声嘶力竭,血肉纷飞。 她不知,姐姐当时是怎样的绝望。 “你们这群无用的人,跟一个骗子费什么话,还不快将这冒充三小姐、欺骗胥乐公主的贼人乱棍打死!若让她进来扰了丞相夫人的灵堂,你们就是千刀万锅也难赎其罪!”一道利落狠厉的话生生插了进来。 丞相夫人的灵堂?又是一记惊雷,苏轻羽微微一愣。 她死了?她怎么可能……就死了? 她不是丞相夫人吗,怎么会在短短几天里突然死了?抬头看着丞相府门前挂着的白布,她觉得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是啊,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儿,她死了后丞相怎么会专门给她设灵堂呢? 对于这个只生不养的冷血母亲,她没有一点感情,甚至,还有难以掩饰的恨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听她死了,她心里却有种莫名的空落感。 这时,一个被一群丫鬟婆子拥护着的婀娜身影缓缓走来,正是两大掌权姨娘之一的阮姨娘。显然,刚刚狠厉果决的话就是她说的。 原本还在低声哭泣的苏倾洛见阮姨娘来了连忙止住声,莲步缓移间走到了她身后。 “现在时候虽早,可前来祭拜的人也将要来丞相府拜访了,你们怎么能看着一个信口雌黄的贼在门口撒野?”阮姨娘声厉色茬地扫视周围,不客气地教训道。 “是你杀了她?”苏轻羽看着故作姿态的人冷笑一声。明明是问句,可听起来却似一种笃定,“怪不得你将我弄出丞相府,原来是想让姐姐方寸大乱,然后将嫡系一网打尽。” 阮姨娘微微眯眼,看着锋芒毕露、宛若脱胎换骨的苏轻羽,眼底带着一丝晦暗。以前一直以为她姐姐显山不漏水,可现在看来,她原来也是神藏不露。 这次将她弄到军营里去,她可废了不少功夫。现如今,丞相夫人死了,苏轻羽“死”了,她姐姐苏珞羽也快了。至于一直与她争权的华姨娘,也被丞相猜忌,关了禁闭。 以后,丞相府俨然就属她最尊贵了。为了当上丞相夫人,她绸缪已久,可不容许再出什么岔子! “怎么?你们是要我亲自动手吗?”见那些看门的下人还没动,阮姨娘微微蹙眉,言语里压了几分狠厉。 下人们犹豫不决的看了看苏轻羽,心里权衡利弊。 虽然苏三小姐的确不受宠,但怎么说也是丞相嫡女,他们平时在外院看守的人,哪儿敢与主子他们动手? 只是如今丞相夫人已死,阮姨娘风头正盛,说不定便是日后的丞相夫人,他们还是……相视一眼后,他们心一横,一起冲了过去。 苏轻羽没有看向她冲来的人,只是诡谲地看着阮姨娘。 打蛇打七寸,她若是会没有准备,怎么可能轻易暴露自己呢? 她手里,可握着阮姨娘一份见不得人的秘密。 可当她正准备说什么时,耳边突然传来了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下人们的手还没碰上苏轻羽,几只手齐齐断开,啪嗒掉落在地上,几个人在地上疼得打滚,哀嚎连连,格外瘆人。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胆小的丫鬟忍不住惊呼作呕。 “是谁动的手脚?!”强做镇定的阮姨娘被众位仆人保护在中间,心有余悸地厉声质问着。 第11章本王偏袒她又如何 突然,一阵檀香袭来,随即,一架古朴简洁的漆黑马车缓缓驶来,但定睛一看,却发现这看似平平无奇的马车是乌木香檀的。 一寸香檀一寸金,用的人非富即贵。 “大胆刁妇,见着凛王还不行礼。”马车停稳后,原本规整站在马车后面的侍从,纷纷围住丞相府,黑色的甲胄带着几分压抑。 凛王?!除了苏轻羽,在场之人均是一惊,纷纷跪下行李。 一片死寂中,马车中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将车帘缓缓打开。一个侍卫见此,连忙俯身跪在了地上,整个人如同一个凳子一样弯曲着,动作间没有带出任何声音。 “怎么,本王还不能砍几个以上犯下的刁奴?”泷泽彻看也未看,抬脚便踩着他的背下了马车。而那人竟稳稳的纹丝不动,俨然是内家高手。 顿了一下,“或许对他们来说,凌迟更好。”他继续缓缓道,轻描淡写间便定了几人下场。 话音刚落,便有侍从如幽灵般飘了过去,将那几个被砍手的奴仆捉拿到了一旁。手起刀落间,血肉横飞,干脆利落,俨然是帮凛王做惯了这事的人。可怜那几个仆奴还来不及求饶,惨叫声便响彻云霄。 跪了一地的众人纷纷哆嗦,恨不得将自己埋到地里去。 在一片凄厉声中,泷泽彻微微眯了眯眼,眼底划过一抹暗沉:“这声音着实好听,你说对吗?”抬脚走向阮姨娘。 跪在地上的阮姨娘看着向自己逼近的脚步,脊背有些僵直。他这问题她该怎么回答? 若说不好听,那便是公然驳了他的话,但若说好听,他会不会一时兴起将她活刮了?额头逐渐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该死的,她实在是不知道凛王怎么突然插手丞相府的事了,而且言语间似在维护苏轻羽。 “殿下不必迁怒姨娘,自古以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过是三姐姐顽皮在外面玩耍了几日,姨娘关心则乱,所以才一时心急让几个人将姐姐扶进府而已,殿下何必怪罪?”柔和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清晰。 苏倾洛抬头定定的看着泷泽彻,目光丝毫不避讳,怯怯却坚韧。 扶?泷泽彻微微垂眼,看着跪在阮姨娘身边的人,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本王多管了你们的家事,或者,偏袒了你顽皮的三姐姐?”顽皮二字带着几分讽刺。 苏倾洛神色未变,只是定定的看着泷泽彻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闪,柔弱却不乏勇敢的模样格外动人,可那眼底,分明压抑着不易察觉的野心。 若是前世,他的确偏爱这种有手段又大胆的女人,但现在…… “本王偏袒她又如何?”他毫无留恋的收回了视线,走到苏轻羽身边,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动作轻柔的可怕。 见到这一幕,在场之人无不心惊,窥探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充满了猜疑。 感受到手中的温度,苏轻羽心里一沉,不动声色地准备收回被他握着的手,可她越是挣脱,却被握的更紧,抬头盯着眼前人看了许久,可他却偏偏不看她一眼。 苏倾洛没想到凛王居然对苏轻羽另眼相看到了这种地步,表情微僵,但瞬间便掩饰了过去。 这时,“你可知,在本王说话时,任意插话的后果是什么?”低沉的声音传来,一字字似敲在她心尖,让她指尖发冷。 苏倾洛微微垂眼,刚刚她出言并不是为了给阮姨娘解围,她不过是在赌。 她堵凛王看腻了他人的屈膝讨好,谨慎害怕,所以她的大胆一定会让他眼前一亮。她厌恶为人做走狗,如履薄冰的日子。若是她能进凛王府,那一切便不一样了。 只是不知凛王会怎么说…… “赌局,有时候赌输了,丢的可是一条命。” 苏倾洛瞳孔狠狠一缩。 一时间,气氛紧绷的如同要被拉断的弓。 “凛王殿下何必动怒,小女不过一时玩闹而已。”一道儒雅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卑不亢,“殿下登门祭拜,轻羽,还不快将扶殿下进来。不然一会儿来往官员见了,还以为我们丞相府待客不周。” 第12章粉墨登场 看着来人,苏轻羽袖间的手微微揪紧。 来的,便是丞相,也就是她的父亲。即使到了不惑之年,可行为举止间依旧有着几分书卷气,微带细纹的眼角带着几分和善。然而,他却并非是个简单的人。 不动声色间,他便缓解了场中气氛。同时还直言之后会有官员前来,让凛王投鼠忌器。 凛王毕竟是将来的皇帝。他可以对刺客残忍,可以对无礼冲撞的人残忍,可是他却不能肆意对官员家眷为所欲为,寒了百官的心。 “父亲所言极是,只是大姐姐被奸人污蔑,蒙受不白之冤之事该如何处理,”苏轻羽看着丞相,嘴角带着一抹轻嘲,“不然府内腌脏不除,女儿实在是不敢以上犯下,将殿下请入藏污纳垢之地。” 丞相似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盯着她的眼波微闪,可她丝毫不落下风。 僵持片刻后丞相和蔼地笑到:“轻羽这是说的什么话,为父昨日便以将那污蔑之人乱棍打死了,如今,你姐姐已经在阁楼里好生养着呢。” 看似公平的话语间,却轻飘飘的将事情揭了过去,明显就是为了偏袒阮姨娘一群人。 “原来姐姐在父亲的明查下已经洗清冤屈了,我还以为大姐姐如同四妹妹所言,被丢在柴房里滴水未进呢。”苏轻羽看着眼前的人,眼底没有丝毫感情。 前一刻还被关在柴房,现在到丞相口里便已经在阁楼好好照顾了。虽然知道他不过只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现在却不是能与他们一直胶着的时候,姐姐生死未卜,她还是先看看姐姐情况。 来日方长,这丞相府欠她和姐姐的,她一定会慢慢讨回来。 苏轻羽压下心里的冷意,微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女儿这便请殿下入府。” 说完,她看向了她身边的泷泽彻,却不想,一双如墨的眼撞入了她眼中,让她心头一颤。 泷泽彻淡淡移开眼,没有言语,只是任她扶着进了丞相府。 他这是生气了?苏轻羽微微垂眸,遮下眼底的思量。也是,毕竟在刚刚与丞相的争锋中,她利用了他的人,也仗了他的势。 可是……她是有备而来,进府之事她明明可以在丞相到来之前,自己利用阮姨娘解决的。 低头不知走了多久,耳边的纷扰声突然少了,苏轻羽抬头看着眼前静幽清雅的地方微微诧异。原来在沉思间,她将泷泽彻带到了她平日喜欢来的湖边了。 来了便来了吧,有些事她或许得好好给凛王说一下了。想到这里,她定定地站在泷泽彻面前,看着他缓缓道:“殿下,臣女有一事想与你谈谈。” 泷泽彻看着眼前认真的眼神,抿了抿唇,隔了许久,淡淡道:“你说。” 苏轻羽微微垂眼,斟酌道:“臣女谢过殿下在军营时的出手相助,也谢过今日在丞相府门口时的解围,可是……臣女不是殿下心中所求的那个人。” 话音刚落,空气瞬间一凝。 她知道,凛王对她好的原因不过只有一个,那便是他以为她是他要找的人。可是,她自己清清楚楚的知道,她不是那个人。 “所以你这是利用完了本王,就过河拆桥?”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泷泽彻看着眼前急于撇清关系的人心里微堵。前世她费心靠近,他不屑一顾;如今倒了过来,他费力相助,反而被嫌弃了,莫非这就是所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苏轻羽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 她并非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她只是做不到毫无愧疚的、接受一个另一个女子用代价换来的好。 虽然她不知道那个叫阿芙的女子到底与凛王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从一开始泷泽彻看到她的复杂眼神,她隐约可知泷泽彻对那个女子有愧疚,有思恋…… 但她不是阿芙。她若是心安理得的接受泷泽彻的帮助,那将他心里的那个人置于何地?人总有归来的那一日,若是他心里的那个人真正回来了,她身为一个替身又该如何自处? 还不是被当成一个随手可弃的棋子罢了 她与他之间,本就没什么恩怨纠葛,也没什么补偿亏欠。即使真的有什么亏欠,那也是他欠阿芙的,而不是欠她的。 况且,他的感情是毒药,一个不小心,不仅难以全身而退,还会被反噬得尸骨不剩。她身为闺阁女子,和外男牵扯过多有害无利。 她求的,不过只是在收拾好丞相府后宅后,和姐姐肆意的活着。 突然,略带粗糙的手抚上了她的脸。稍稍用力,她的下巴便被抬了起来,一双如墨漆黑的眼睛似要将她吸进去。 第13章不欢而散 “本王不计较你这次的失态。”泷泽彻压住心里的气闷,低缓的声音不容辩驳。 “殿下何必自欺欺人?”苏轻羽愣了一下,突然笑了,“我只是与她长得像而已,但我不是她,殿下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去找找你心中的那个女子,或许,她与我面临着当时在军营时一样的困境,等着殿下去解救呢。” 看着眼前的这双眼睛,一双凄楚的眸子逐渐重合,泷泽彻微哽。 前世的她是不是也因人陷害而被丢去了军营? 没有他将她带出军营,她是如何逃脱的?或许……根本就没有逃脱。不然,她后来怎会被成为一个身世成谜的舞姬,像礼物一般在军营几个将领手中辗转几次,献到了王府,被他百般轻贱,万般羞辱…… “够了。”他眼底划过一抹黯然,转瞬压下,“本王帮你拿到你想要的难道不好吗?这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 这是他欠她的。 苏轻羽似没听见一般,继续道:“殿下,无功不受禄。臣女只是一个小小的,不受宠的丞相之女,但殿下是日后居高堂庙宇之上的帝王,殿下与臣女本就不是一类人,日后还望各自珍重。” 不是一类人?想到前世那个怯怯站在角落不敢靠近的身影,泷泽彻心里仿佛受了一阵猛击。 前世,他只当她地位卑贱,不配与他比肩,不配被他喜欢,甚至连一个暖床的奴都不配,她问他为什么时,他不过淡淡道:因为你与本王不是一类人。 “阿苏,本王这次会好好护着你的,本王说你与本王是一类人,你便是。”他眼底划过一抹暗沉,带着几分嗜血,“本王看天下人,谁敢反驳?谁反驳,本王便杀谁。” 他们就是一类人。这次,他绝对不会再让她离开他了。 眼前深邃的丹凤眼仿佛包罗万象,让人移不开眼。苏轻羽心里暗叹,有些事,总得讲究门当户对,京城不知有多少豪门贵女打着凛王的主意。但丞相只是寒门出生,根基比起那些绵延千年的大家族还是薄弱了点。她与泷泽彻中间隔了许多,根本没可能在一起。 她不想做一个影子,也她不想因为一些无妄梦幻成为那些出身豪家大族对付的对象。 不管是于他,还是于她,于情,还是于礼。她以后都得恪守规矩,与凛王划开距离。 微微垂眼,她一字一句道:“殿下日后若有吩咐,臣女愿以命相付,万死不辞。”她不怕死,但在军营里若没泷泽彻,她可能难逃一死,所以若有需要,她可以付出自己的命。 俯身规整地行了一个挑不出一丝错误的礼,瞬间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很开。 她希望,他们以后的交集只有她向他报恩,而不是他对她施恩。 泷泽彻看着俯身行礼的人,眼底思绪复杂,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将她扶起,可不知为何,却生生的愣在了半空中。 “三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妹妹就说怎么没看见你。”温婉的声音带着几分柔弱,打破了空气中弥漫的僵硬。 第14章野心勃勃 苏倾洛走到两人面前,温温软软的行了一个礼,“参见凛王殿下。” 她这是算准了先前泷泽彻既然放过了她,现在便不会再罚她了。 看着行礼的两人,泷泽彻皱眉:“你们先起吧。”眼神在苏轻羽身上打了个转。 “凛王殿下,爹爹知道三姐姐担心大姐姐,所以让臣女代替三姐姐,陪同殿下去祭拜母亲,好让三姐姐去看望大姐姐。”或许是先前受了教训,苏倾洛现在乖顺的垂着眉眼,带着几分温婉娴静。 没有谄媚之意,却很有分寸。 虽然苏轻羽并不知道苏倾洛是怎么说服丞相,但她不得不承认,苏倾洛这在无意间帮了她。 “既然爹爹安排了,那轻羽便去看姐姐了。”苏轻羽眉头微舒,行了个万福后拜别了凛王。 一路上,头也没回。 泷泽彻看着那决绝离开的背影,微微抿唇。他难道真的让她如此避之不及吗?还是他真的太急切了,以为阿苏会如上辈子那样没有任何条件的爱他。毕竟这辈子的阿苏不一样,骨子里带着一种上辈子没有的傲气,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或许,他不应该将自己前世的遗憾一股脑地灌给她,而是与她重新认识。 苏倾洛见泷泽彻盯着那条不见人影的小径失了神,贝齿微微咬了咬下唇,虽然心里暗恨,面上却不敢显露。毕竟她先前撞到了凛王枪口上,现在必须得扳回在他心中的印象。 明明她才情容貌在丞相的几个女儿中是最好的,凭什么她不能嫁入凛王府? 眼里划过一抹光,她不卑不亢的柔声道:“殿下,现在时候还早,祭拜丞相夫人的人都还没来,不如您也先用点茶水果子吧。” 泷泽彻收回视线,瞥了眼苏倾洛之后没有说话,随手甩了甩宽大的袖子,随便踏上了一条小径。 看着前面离开的人,碰了一鼻子灰的苏倾洛虽然微恼,但眼底却升起了一丝如猎人般的光芒。 男人若是太容易拜倒在石榴裙下,反而没什么趣味。像凛王这样身份尊贵却透漏着危险的人物,征服起来才有意思。 微微垂眸收敛好情绪,苏倾洛一眼不发的跟在泷泽彻身后,只会偶尔出言,恰到好处地给泷泽彻介绍丞相府布局。 对于这边的风起云涌,早已离开的苏轻羽当然不知道。即使知道,她也不关心。 她关心的,只有她姐姐,苏珞羽。 定定地看着眼前破旧的阁楼,她突然不敢进去了。这个阁楼,别说是嫡女住的了,便是府中最低等的仆奴都住的比这里好,可她和姐姐,却在这里住了十几年。 在观凌迟之刑面不改色的她,面对姐姐的伤势时反而害怕了。 伸出冰冷的手指,她缓缓推开了眼前破旧的门,吱嘎作响的声音有些刺耳。 哐当!“三小姐,你回来了!”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耳中。 看着眼前眼睛哭肿的人,苏轻羽拉了拉嘴角,浅声道:“是的,我回来了,姐姐怎么样了?” 十几年来,她和姐姐身边的仆人走的走,逃的逃,只有眼前的墨兰一直跟在她们身边,忠心耿耿。 “大小姐,她、她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先前府里的大夫来也就只是随便给了个药膏,奴婢给小姐涂上后还不知道效果如何。”一提起苏洛雨,墨兰不由有些哽咽。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苏珞羽床榻前,一张惨白的脸在昏暗的房间中格外显眼。 “姐姐!”苏轻羽心中一缩,大跨步上前抚上那双眼闭得死死的脸。 小心翼翼的掀起被子,一股带着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看去眼前的伤势后,她眼眶一酸。 第15章一支金簪 她们竟然敢?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后背映入眼中。 热泪灼灼,低落在她手背,烫的厉害。 她想过姐姐受伤的样子,但没想过会这么惨烈,女儿家最重要的便是身上的冰肌玉骨,可是姐姐如此,日后后背定会留下丑陋狰狞的疤。 她们这是要毁了姐姐!姐姐平日与她们无冤无仇,万事退让,小心谨慎,不敢行错一步。可就是因为一个嫡女的身份,她们非得将姐姐往死路上逼。 果然,仅仅只有退让是错的。别人永远不会因为你退了一步而感到满足,反而想要你退让更多。 姐姐,对不起,她这次可能不能如以前那样听话隐忍了。 谨慎小心的捻了捻被角,苏轻羽收拾好心中的悲痛后,缓缓起身,漆黑的瞳孔泛着冷光,定定地看着放在不远处的梳妆盒,出了神。 墨兰看着眼前浑身笼罩着阴郁的人,有些胆怯:“三小姐,你这是在看什么?” 苏轻羽眼波微闪,放缓了声音道:“墨兰,你将那个首饰盒拿来。” 首饰盒?两位小姐以前不是从没打开过吗?墨兰虽有不解,但还是将那首饰盒拿了过去。 虽然她不知道三小姐为什么突然要首饰盒了,但是她知道两位小姐并不是平时看起来的那般软弱无能,所以她相信,三小姐这样吩咐自然有她的道理。 苏轻羽伸手接过。如白玉般的手指细细描绘着盒子上的花纹,黑的惊人的瞳孔里带着几分诡谲。 在感受到盒子底部的一个小凸起后,她轻轻按下。 随着啪嗒一声,盒子打开了。 里面躺着的,是一支巧夺天工的镂空金步摇,金色流苏细细长长,泛着细细碎碎的光芒,华贵逼人,与昏暗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三小姐,这是……”耳边响起一声惊呼。 平日里,她们主仆三人简洁朴素,银饰都没什么,更何况这支一看便很贵重的金簪。 苏轻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拈起那支步摇,对着透进来的光线看了许久,风微微吹过,清脆的声音虽然细微,却十分悦耳。 就在墨兰以为她不会开口时,她突然浅浅一笑:“今日,前来祭拜丞相夫人的人,便都会来了吧。”淡淡的声音莫名让人寒而不栗。 有些人,死了的价值比活着大。苏轻羽眼中看不清任何思绪。 想来,那个人也会来。 她,一定要抓住这次契机。 缓缓走到破旧的梳妆台前坐下,她随意将手中的金簪搁在上面,硬物和木头磕碰间发出了一声轻响,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突兀,似一个小铁锤敲到了墨兰心上,让她心里一个磕蹬。 “墨兰,帮我梳妆,”苏轻羽看着铜镜中的面容,吩咐道:“母亲突然暴毙,我身为女儿的怎么能不去送送呢?” “三小姐!那你为什么要梳妆?”耳边的声音有些诧异。 青龙国重孝道,一般而言,若是家中长辈身死,为表悲痛之情,至亲晚辈都得身着粗布麻衣,面上不着妆面,不带首饰。有些人甚至会蓬头垢面,面色枯槁。 总之越是悲伤,越会被人称赞。不然便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说是不孝。 但这时候梳妆,不是将把柄给到阮姨娘她们手中,让全京城的人诟病吗? 苏轻羽没有解释墨兰的疑惑,只是伸手抚上自己的眉眼,淡淡道:“妆容不用太明艳,但也不用太寡淡。” 墨兰顿了顿,没再多言,她相信三小姐。 虽然府中苛待她们姐妹,但胭脂水粉还是有的,只能说量有些少,质地十分普通。但还好,苏轻羽天生肤白,肤质细腻,虽然因为营养不良略微黯淡,但也不需要太多水粉便能掩盖。 墨兰拿起眉笔,小心翼翼的顺着她的眉骨细细描绘,不一会儿,如烟峨眉便画好了。或许是眉毛的功劳,原本清淡的眉目间瞬间清晰了起来。 点好口脂后,墨兰愣了愣。这还是她家的小姐吗?感觉一瞬间,一朵青涩的花骨朵瞬间绽开,带着几分馥郁的香气。 苏轻羽微微垂眼,满意地看着镜中的人,随后拿起那支在桌上的簪子,轻轻插入发间,一举一动,皆是典雅华贵。 做好这的一切后,她缓缓起身,金色的步摇映着她身上鹅黄色的衣裙格外好看。 “时间不早了,”她抬眼看着窗外,意味深长的轻声道,“人,都该上场了吧。” 第16章灵堂风云 丞相府,灵堂。 素白的白绸挂满了灵堂,低头轻泣的声音让庄严肃穆的大厅多了几分压抑与哀愁。 大厅正中停着一个沉重的深色楠木灵柩,棺木前有一个香炉,前来祭拜的人插上香后,便去了自己的席位。 青霄囯男女大防并不是很严重,因此前来拜祭的人并没有分堂而坐,只是在大厅间竖起屏风,将男女席位隔开。但因为大厅宽阔宏大,双方隔得远,倒是互不干扰。 大厅东边为男席,由丞相亲自招待;大厅右边为女席,由阮姨娘招待。 “姐姐走的匆忙,家里又无长辈,今日只有贱妾先来接待诸位夫人了,不足之处,还望众位夫人海涵。”见官眷来的差不多了,阮姨娘面带悲伤的走到正座前,微微俯身,也算是打招呼了。 却不想,此话一出,席间瞬间安静。 其实也不奇怪,阮姨娘毕竟只是个妾。但能陪同自己夫君出席这种场合的都是正妻。让妾去招待那些夫人,有贬低她们的嫌疑。 若是在别的人家里,在座的女眷遇上这种情况估计有一半以上的人会拂袖而去。 可偏偏这是丞相府,而且也是事出有因。 这就相当于明明知道自己要吞下去的是苍蝇,可是自己还是不得不吞一样。她们自然给不了什么好脸色。 阮姨娘察觉自己被无形的晾着,放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心里暗暗下决心。 她,一定要当上丞相夫人,到时候一定让这些瞧不起她的正牌夫人对她屈膝卑躬。 这时,一道娇柔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的僵硬:“这有什么好见怪的,毕竟这事发突然,你也得节哀顺变。” 虽然主母死了给妾说节哀顺变有些怪异,但看清说话的人后,众位官眷眉头皱的更紧了。 因为刚刚说话的人是从姨娘被扶正的。若说阮姨娘这样的宠妾是她们所厌恶的,那这种从妾被扶正的人,便是她们所忌惮的。 一时间,官眷被这接二连三的宿敌堵的心里有些难受。直到看到站在阮姨娘身后的三个女子后,她们眼睛一亮。 “咦,不是说丞相府有五个女儿吗?为什么只来了三个?”一个仪态华贵的夫人似不经意间问道。 “难道是嫡母去了,身为庶女就可以不来了。”另一人接口道。 “嫡母再怎么说好歹也是母亲,太没有规矩了!” 一人冷嗤,浅浅笑道:“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人生养的,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 其实现在时候尚早,并不算迟来。 但本就心里不舒服的官眷们却心照不宣的忽略了这点。 这些官眷家里基本上都有妾室,常年积怨已久,与妾室之间早已是水火不容。 一开始本来只是准备意思着碎嘴两句,出出心里不满的,可不想,她们越说越激动。你一言我一句的说得热闹极了,看似平静舒缓的言语里满是讽刺。 一时间,气氛到了一种紧绷的地步,先前为阮姨娘说话的那个夫人,被挤兑的面色难看极了。 苏倾洛见此,眼里划过一抹笑意,随即赶紧低头压下,从阮姨娘身后缓步走上前,微微附在她耳边。 虽然她动作细微,但落在一直关注着她们官眷眼里便十分明显。 在一道道目光中,她为难地压低了声音道:“这……姨娘,想是大姐姐和三姐姐痛失生母,一时悲痛难忍,所以才没过来吧。”声音虽然小,却格外清晰。 “不如我去找找她们,让她们至少送母亲最后一程?” 话音刚落,空气倏地一凝。 阮姨娘用手绢沾了沾她微红的眼角,叹息道:“唉,刚刚是诸位姐姐不知,先前没来的那两个孩子并非姨娘生养的,而是正正经经的嫡系血脉。”加重了嫡系二字。 第17章款款而来 “她们平日里便与丞相夫人不亲,别说每日请安了,就连夫人因体弱多病去佛堂清修,她们也从未探望过,十几年呐……”声音中带着几分凄楚。 “贱妾虽然协助夫人管家,但终究是半个奴婢,也没资格管教嫡女。” 突然,阮姨娘似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一样,连忙收敛了情绪,故作宽仁道:“不过也不怪她们,毕竟自己母亲去了,可能深受打击吧。”此话一说,反而有种银耳盗铃的感觉。 虽然看似是为丞相夫人打抱不平的惋惜话语,但对于苏轻羽两姐妹而言,却是字字如刀。毕竟生母体弱多病,可身为女儿的却在十几年里未曾探望,实属薄情寡义,如今母亲身死而敷衍不来,实属不孝。 如今因为她们俩的“不守规矩”,众位夫人先前说的,瞬间成了笑话。 耳边仿佛响起了啪啪打脸的脆响声,先前还说的热闹的人面面相恺,一时间尴尬极了。她们没想到原来搞错人了,失礼的并不是妾室庶女,反而是两个嫡女! 她们怎么也没算到自己母亲身死,身为女儿的人竟然会来的比庶女迟。 终于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候了。那个从妾被扶正的女人毫不掩饰眼中的幸灾乐祸,假装怒道:“太不像话了!几个庶女规规矩矩的给自己母亲守灵,她们两个嫡女却迟迟未来,真的是好教养。” “看来,这所谓不是姨娘养的,也不过如此。”先前的话被原本的还了回来。 众夫人面色难看极了,却似被掐了喉咙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虽然现在表面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对苏轻羽两姐妹多了许多不满,暗自咒骂。 可她们却没想,如今时候尚早,苏轻羽两姐妹也不算迟到。 本就是她们不厚道,平白无故拿她们两姐妹当作筏子发泄不满。如今还因为她们自己的问题得了难堪,反而让那两姐妹得了个不懂规矩,没给嫡系长脸的罪名。 何其没道理。 苏倾洛看着眼前诸位官眷的反应,微微低头遮下了嘴角的笑意。 先前,她将凛王送到席位时就离开了,但在与凛王相处的那一会儿,她肯定凛王对苏轻羽有这不一样的感情。 如今这群官眷也算是官宦名流了,在她们的圈际中,消息传的最快。如今她们因苏轻羽两姐妹而没了脸面,日后那两姐妹的名声,唉,可惜了。 苏轻羽的名声若是坏了,她就不信凛王还会喜欢她。 一时间,各怀心事的人都没再言语,空气安静到了极致。 “众位先前是在讨论什么呢,那么热闹?轻羽还没走近时便听到了。” 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插入进来,让众人一个惊醒。 顺声望去,只见一身量高挑的女子款款而来。鹅黄色的衣裙繁而不乱,束腰的设计显出了她盈盈不握的腰肢,宽大的袖子一直垂到裙摆上一点,随着她的行走微微晃动。一举一动间,皆是雍容典雅,带着几分大家风范。 可是看到她发髻见明晃晃的黄金镂空步摇时,众位夫人眉头皱了皱。 盛装打扮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也不知带来人是谁? “三姐姐,你终于来了……”听到从门口传来的声音,苏倾洛瞬间惊喜地看向门口,可话未说完便梗在了喉中,“只是姐姐,为何在母亲新丧时打扮得……如此艳丽?” 这就是那位嫡女?众位夫人愣了愣,随即嫌恶地偏过了头。 先前迟迟未来给母亲守灵就算了,如今却还涂抹脂粉,隆重打扮,实在是不知礼数不识好歹。 阮姨娘没想到苏轻羽居然这么高调的出席自己母亲的丧事,眼里泛着几分光亮。 苏轻羽静静的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众人。 其实阮姨娘和苏倾洛不留余力地给她泼脏水时,她便来了,只是不忍破坏她们辛苦给她造势,所以才一直等在外面。 不过今日,她便让阮姨娘知道,什么叫做为他人做嫁衣。 第18章大杀四方 “姐姐,是哪个不懂事的奴才这样唬弄姐姐?姐姐不如先随我重新梳洗一下吧。”苏倾洛焦急地拉住她,神色间满是担忧。 言语间似是为她开脱,实际上却是坐实了苏轻羽不懂礼数、目无尊长的罪名。 “够了。”淡淡吐出两个字。苏轻羽瞥了眼苏倾洛,一点点拂去她抓着自己手臂的手。 苏倾洛被那眼神看得浑身发冷,愣了一下后微微垂眸,为难的压低了声音:“三姐姐今日别调皮,夫人她毕竟也是你的母亲,你这样难道是想让她死不瞑目?况且,如今众位夫人都在呢。” 一片寂静中,话语即使微小,却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入了众位夫人耳中。 本就对苏轻羽颇有微词的她们眉头越皱越紧,但看向识大体的苏倾洛时,眼底多了几分赞许。 “倾洛妹妹,若不是你先前故意弄脏了我衣裙,我怎么折回去换衣裙?害的我如今误了时间?”苏轻羽压住心里的冷意,义正言辞道,“可怜大姐姐本就因思念亡母缠绵病榻,后又见姐妹算计,如今一气之下昏迷不醒。” “你……”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后,苏倾洛赶紧转口,“姐姐可别血口喷人。” “我哪有血口喷人了?先前妹妹无事献殷勤,说特意给我端一蛊燕窝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但我实在是不忍心拒绝妹妹好意,便准备伸手接过来,却不想……妹妹竟直接泼到我身上。”苏轻羽一步步向苏倾洛逼近,神色间压抑着几分悲愤,“我信任妹妹,妹妹却想着害我。” 听着耳边痛心却不失态的话,苏倾洛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是什么时候弄脏她衣服了?苏轻羽往日不是只有被她陷害的份吗,今天怎么突然倒打一耙了? 谁家府里没点腌脏。众位夫人个个都是在后宅里待成精了的人,现在想着苏倾洛“识大体”的话,难道不就是明褒暗贬吗?瞬间恍然大悟。 感受着打量在身上的微妙目光,绕是能言善辩的苏倾洛,一时也无话可说。 苏轻羽垂眸掩住眼底的冷笑。 是的,她就是污蔑了苏倾洛,可她说得清吗?说不清! 心里憋屈?呵,乖乖忍着! 这时,一声略显尖细的声音插了进来:“哟,三姑娘好气派,一寸锦帛需百位上好的织女连夜赶制十日,你这一身锦帛用料繁多,不知熬瞎了多少女子的眼睛。” 那个从妾室被扶正的夫人悠悠道,“你这般隆重打扮,别说是出去游玩,就算是参加高门宴会我也信了!” 瞬间,众人的注意力便被转移了。 她们身为官宦家眷,自然是识货的,只是先前没注意,现在一看,心里俱是一惊。 那看似没有任何绣花的衣裙上尽是暗纹,裙踞蹁跹微微转动时,布料上的芙蕖不断变化,从花苞到绽放,不同角度折射出不同的姿态,甚是美丽。 此时,苏倾洛终于回过了神,微微咬了咬下唇,乖顺地站在阮姨娘身后。 “姐姐你是不知,三小姐是府中嫡女,我们自然不敢苛待,衣服首饰都是经她们先选,用料都是顶顶好的,平日里,她们肆意惯了,无人敢管,可没想到,今日三小姐竟然在夫人灵堂上……”声音有些哽咽,阮姨娘用手绢压了压眼角,她不能容忍被苏轻羽压了风头。 先前苏倾洛被她算计了,她得掰回来! 苏轻羽冷冷的看着惺惺作态的人,没有急着辩解,似没听到一般。 可突然,她嘴角绽开了一抹笑意。 第19章下不来台 ,“是啊,阮姨娘从来不会苛刻我们,衣服首饰皆为上品;所到之处,仆从前呼后拥。”眼里带着几分亲近,“最是嫡庶分明,懂得礼数。” 真诚的话让阮姨娘摸不着头脑,她看着苏轻羽如春花般的笑,难道这是向她示弱了? 确定这些话对她有利无害后,她佯装惶恐道:“三小姐谬赞了,这些都是贱妾该做的,毕竟嫡女矜贵,你们的穿行住食,贱妾自然得事无巨细,认真准备。” 看着阮姨娘毫无忌惮地往自己脸上贴金,苏轻羽眼底划过一道冷意,可嘴上的笑意却更深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有时候,金贴太多了,也不怕被噎死。 “可是姨娘是不是忘了,今日轻羽要为母亲守灵,你为何给我准备这么贵重的衣裳?”嘟囔的话在无意中轻飘飘的落下,在阮姨娘心里炸起一片惊雷。 她刚刚只想着在众位夫人里树立一个好形象,从而打入她们圈子,好帮助爬上丞相夫人的位置。 可一下子,怎么忘了这茬? 这不是明晃晃的说她是设计陷害嫡女了? “不过姨娘好似也没错,”突然,苏轻羽又开口了,无辜的声音让阮姨娘心里有种不详的感觉,果然,“毕竟轻羽前来接待各位夫人,自然得身着庄重大方了。” 后宅能接待客人的,自然得是握着掌家之权的人。她这样说,便是直言丞相后宅由她掌管。 其实在青霄囯,中馈由府中嫡女掌控的情况并不少。如丞相府这般主母夫人常年病重,无力掌家的,让权给嫡女的更是正常。 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谁会在有女儿的情况下还将权让给妾。 一时间,众位夫人看向阮姨娘的眼里反而带着几分揣测。 “我就说哪有让妾招待官眷夫人的道理,原来是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一道轻笑让道除出了众位夫人所想。 阮姨娘心里气急,她实在是没想到苏轻羽竟然会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关明正大的夺她的掌家之权。 可先前她被苏轻羽捧的太高,现在若反驳,便会一下子让她先前营造出来的形象崩盘,那时候,估计她融入官眷圈的想法就得彻底破灭了。 意料之外的,苏轻羽似打抱不平的开口道:“这位夫人,此言差异,想是姨娘见轻羽未来,所以才帮轻羽暂时招待的。” 看似维护的话,却堵住了阮姨娘的退路,让她打碎牙往肚子里吞。 她若是顺着苏轻羽现在说的,还能保住先前的形象。可却在众夫人面前承认了掌家之权在苏轻羽手中。 虽然之后可以夺回来,可却要费些波折,毕竟在场之人都知道丞相府是个嫡女掌家。 她气得浑身微颤,还好被苏倾洛从后面按住了。 “三姐姐真是一如往常一样,娇贵惯了的。虽然有姨娘帮你招待众位夫人,但你毕竟是掌家之人,也得注意仪表得体,如今你带着这金簪前来祭拜,是否太贵气了些?”柔柔的声音带着几分伪善。 苏轻羽微微挑眉,她没想到苏倾洛居然直接帮阮姨娘卸下了管家权。 伸手扶了扶金簪,她叹声道:“至于这金簪,我本来也不愿,但母亲生前总是看着这簪子暗自失神,虽后来似不经意地将它赠给了我,我却知母亲对她的挂念,因此才今日将它带出来,准备送母亲最后一程。”悲戚却不失态。 若是这样,倒也还说得过去。 主事之人本就可以佩戴首饰。因为身为掌管中馈接待客人的人,完全不带首饰、妆扮的话,虽然是对死者的哀悼,但却是对生者的轻慢。 虽然金簪耀眼了点,若意义特殊,倒也不算过分。 “你说的……可是真的?”突然,门口传来一道带着嘶哑的男子声音。 第20章提刑司肖陵 苏轻羽心里微微一定,她要等的人,来了。 原本坐山观虎斗的众位夫人一惊,纷纷看向外面。虽然对男女大防看得不重,但在这种全是女眷的席面上,出现男子却是失礼。 顺声望去,却见一个身着暗红色官服的消瘦男子站在门口。看样子,是到了不惑之年,紧皱的眉眼间带着几分阴郁,浑身似带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是提刑司的肖陵!”认出来者是谁的人发出惊呼。一时间,胆小的女眷摔碎了手中茶盏。 青龙国之所以天下安稳,主要有三股势力在支撑。第一股,是如丞相这样的寒门子弟;第二股,是绵延千年的世家大族;至于这第三股……便是提刑司。 提刑司隶属于皇帝,分布于天下角落,没有人知道里面具体有哪些人,只知道里面的人最擅长酷刑逼供,心狠手辣。 若有谁有心谋反,第二天便会被提刑司的人给灭门,所到之处,腥风血雨。 就在前两年,一世家家主有意谋反,可不曾想第二天,那家千口人便被提刑司一夜灭口,鸡犬不留,血如洪水一般染了附近几条街道。 提刑司的人如夜鬼一般抽身而去,可提刑司之名却如烙印打入了人们的灵魂,寒而不栗。 而这肖陵,因为无父无母无友无妻无子,是实属的孤臣,所以深得皇帝信任。 只是不知道他今日为何会拜访丞相府。众位官眷忌惮地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惴惴猜测。 在一片惊惧中,苏轻羽丝毫不惧地看着肖陵的眼睛,神色自若道:“什么是真的?” 肖陵声音有些干涩:“你母亲……时常会看着这簪子暗自失神?” 苏轻羽微微垂眸,没有任何惧色,只是认真追忆道:“不仅如此,母亲还时常会在看着簪子时念叨一句,当年汤圆……真甜。” 什么意思?听着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众位夫人有些迷惑。 可不曾想,平日无情冷血的肖陵在听到后,眼眶中却直直滑落两行热泪。 众人见着,心里一惊,眼睛在肖陵和苏轻羽身上打转,难道今日肖陵是为丞相夫人而来,他们之间莫非有什么? “妹妹……”他动容道。 看来,第一步是成功了。苏轻羽定定的看着肖陵,紧握在手中的手松了松。 她曾在无意间翻看到了丞相夫人的札记,才知道她原来有个哥哥,两人从小相依为命,感情深厚。 而那支金簪,便是肖陵当年花尽积蓄,在元宵时送给她的嫁妆。 但可惜,两人性子均是孤傲,后来因为苏丞相的一些事儿谁也不让步,便断绝了关系,再不来往。 一个人跟着寒门书生成了丞相夫人,一个人义无反顾的当了孤臣。 “我道是谁,原来是提刑司的肖首领。”一道略带儒雅的声音传来,是苏丞相。 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些男客。想是他们先前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所以便过来了。 肖陵与丞相夫人的关系本就是因为苏丞相而僵,所以他对苏丞相根本没有任何好感,也没有接过话头,只是冷冷看着他。 苏丞相也不尴尬:“肖首领,虽然以前我们之间有些小摩擦,但今日是毕竟不能扰了婉柔的的安静,不如随我去男席那边。”婉柔是丞相夫人的名字。 肖陵却不吃他这一套,目光似刀:“我将婉柔放于你手中,却不想,你竟然让她年纪轻轻的丧了命,难道,你就没有什么交代吗?”说道最后,带有几分暴戾。 一时间,气氛紧绷得如将被拉断的弦。 第21章舅父 “肖首领这是说的什么话?婉柔是我的糟糠之妻,我怎会苛待她。”苏丞相不赞同的皱了皱眉,似受了不白之冤一般。 “况且,若不是真的看重婉柔,我怎会让轻羽年纪轻轻地就接过了掌家之权?” 他这是要拿掌家之权封她的口! 突然被点到名的苏轻羽微微挑眉,瞬间明了。 肖陵眼中闪过疑惑,定定看向苏轻羽:“孩子,他这话可当真?” 苏轻羽看向苏丞相,他和煦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威胁。 见此,她嘴角的笑容深了深。 清澈的眼眸一望到底,笃定道:“当然当真。” 君子一诺,千金难求。今日苏丞相若是在众多宾客前将掌家之权给了她,人尽皆知,日后便不会轻易拿回。 所以这掌家权,她拿稳了。 只是,她有些奇怪,肖陵明明是提刑司首领,消息应该十分灵通。可为何对这丞相府,却似一无所知一般,还要求证于她这样一个黄毛小儿。 “记得以前,母亲时常对我和姐姐说,我们有一个素未蒙面的舅父,十分疼爱我们,她到时候一定要带我们去看看他,”她面不改色的撒着谎。 “所以,你就是我的舅父吗?”怯怯的声音中压抑着几分亲近之意,那巴掌大的脸额外惹人恋爱。 肖陵似是一震,看着眼前戴了金簪俏生生站着的女孩半晌。 突然,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蹲下了身,动容道:“好孩子,我就是你的舅父。” 伸手拂过她耳边的碎发,突如其来的亲近让苏轻羽颤了颤睫毛。 “以前是舅父不好,日后,若有人让你看着不顺眼,你不用憋着,出了事舅父给你兜着。”虽然只是平平一句话,可在场之人却不敢忽略其中威力。 肖陵行事最是乖张,可偏偏身后站着提刑司,又深得皇恩,因此也没人敢于他争锋。所以若有谁得了他的庇佑,别人下手时都会好好思量思量。 苏轻羽似感动般低下了头,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嘴角的冷笑。 如今肖陵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对丞相夫人的愧疚。可人活着时忽略,人死后补偿又有何用呢? 不过这样也好,她利用起来也没什么愧疚了。 这次还多亏了这支金簪。 一开始,她算准备肖陵会来,所以先高调出场让他注意到她,然后再借助他的力,逼丞相承认她的管家之权。 过去丞相夫人虽在佛堂清修,可她当年的嫁妆却丢在她们阁楼里,因为不值钱,便也没人惦记。那支金簪,是她有次无意间看到的,在角落里都落了灰。因为她觉得以后有用,所以便带了出来。 至于丞相夫人自己,或许早就忘了这簪子和她的这个哥哥。 但不管如何,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可以了。 阮姨娘看着两人相认的温馨场面,手指狠狠捏入了掌心,撑着旁人没注意,转身埋向暗的角落,趁机出了灵堂。 苏倾洛见此,赶紧跟上,可不想走了几步后,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啪―― 脸上一阵剧痛,苏倾洛偏头抚着自己的脸颊。 第22章盘算 “小贱蹄子,这就是你当时擅自做主,把我掌家之权给苏轻羽的后果。”阮姨娘狰狞地看着眼前的人,恨不得将她抽皮剥筋。 苏倾洛心里一梗。她知道阮姨娘这是欲加之罪,先前她自己做戏做太过了,若不这样,她们根本下不来台。 此时,分明就是她发泄自己心里的情绪。 苏倾洛吞下心里的委屈,嘴角拉开了一抹笑意,柔声劝道:“姨娘此言差矣,您管家十几年,这府里上下均是你的人。苏轻羽即使得了中馈又如何,只要那些人不听她使唤,出了问题后,她最后还不是得将吞进去的,原原本本得交出来?” 阮姨娘一愣,也是,苏轻羽虽有了名,可府中的,却全是她的人。只要她有当上丞相夫人的势头,府里的人谁敢背叛她? 到时候,苏轻羽还有一堆乱摊子。毕竟来日方长,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想到这里,她优雅的扶了扶鬓边花簪,动作袅袅地走回向自己阁楼。 苏倾洛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手轻轻拂过自己脸颊。 待她们走后,一个如幽冥的黑色身影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可还没等人看清,又瞬间如青烟般失了踪影。 凛王府。 泷泽彻负手站在窗前,看着天中的朗朗太阳。他先前虽看在苏轻羽的面子上给丞相夫人上了一柱香,可后面府中有事便先走了。 因为不是时候,窗边的腊梅并没有绽开,可遒劲的枝干印在窗棂上却别有风韵。 突然,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黑色人影。 “殿下,苏三小姐已是府中执掌中馈之人了。”没有韵脚的声音平平道来,仿佛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听着有些别扭。 可泷泽彻却如已经习以为常:“本王知道了。”他淡淡道。 既然苏轻羽不想让他帮忙,他便只在背后默默照看着她,没有危险时任她折腾,有危险时再提前为她解决。 毕竟是他欠她的。 泷泽彻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没有开花的腊梅,思绪拉得很远。 那天,已经久远,可他却依旧记得十分清楚。 青霄囯宣室殿。 空旷静谧的宫殿带着几分冰冷,偶尔只听得到宣纸翻动的声音。夜已深了,在桌案前批改奏折的泷泽彻却似忘了时辰。 陪侍在一旁的小太监虽然困倦万分,却站得规规矩矩,丝毫不敢乱动,毕竟现在宣武门菜市口的血还温热着呢。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一室寂静。小太监心里暗叫不好,偷偷瞄了眼身边的帝王。 只见他眉间紧紧的皱起,常年没有舒展的眉头有一道很深的川字印痕,带着几分让人遍体生寒的戾气。 小太监打了一个哆嗦,赶紧轻步向门口走去,准备教训教训外面没有眼色的人,可还没等他打开门,门反而被外面的人撞开了。 是胥乐公主,陛下最疼爱的胞妹,不是他这样一个阉人能拦的。 此时,平日里高雅温柔的公主满脸泪痕。 “皇兄,阿芙姐姐难产血崩,眼见着不行了,人迷糊的厉害,嘴里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你就去冷宫看看她吧!” 第23章斯人远逝 胥乐跑到泷泽彻批改奏折的桌案前,凌乱的发丝带着几分凌乱,她挽住泷泽彻的手,却不想坐在桌案前的人纹丝不动。 “胥乐,不过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奴婢而已,何必如此失态?”泷泽彻继续看着手中的奏折,语气平静的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评论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皇兄?!” 胥乐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阿芙姐姐怎么会只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奴婢呢?你忘了她现在怀着你的孩子了吗?” 泷泽彻眼皮都没抬,仿若没听到一般,她微微有些心寒:“即使无情,但你难道忘了当年你身陷沙漠险些渴死时,是她以血喂你吗?!” “还有上次你遇刺客时,若不是她帮你挡了那夺命的箭,她怎会身子如此虚弱,如今生产血崩……”眼泪簌簌而下,声音微哽。 “那有如何?”沉稳的声音透漏着几分彻骨的无情,“朕是主,她是仆,保护主子不是她应该做的吗。” “只是仆奴吗?”胥乐一梗,心里冰凉,“你不是也曾为她写词描眉,难道就没有一点点……” “够了!”泷泽彻似厌弃身边人的聒噪,啪的丢下手中的奏折后冷冷道:“那只是年少无趣时的消遣,不过……”突然的停顿让胥乐眼里升起了一抹期冀。 “为她那样的人描眉还真脏了手。”转而粉碎了她眼底的光芒。 淡淡的话语仿佛如同陈述事实,可就这样没有任何轻蔑和鄙视的话,反而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矜贵疏离。 “她陪在你身边这么些年,难道于你而言,真的这么不值一提吗?!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骨肉,你至少派个御医,不,医女去看看她。”胥乐言语间逐渐激动。 “与朕何干。” “朕早就说过她不配孕育朕的骨肉,可她不仅违背朕的旨意,还用那狼虎之药算计朕,与她一夜欢愉。她如今即使身死,也怪不得谁。”泷泽彻微微嗤笑,眼底没有任何波动。 那虎狼之药害得他现在还会吐血,不过等影一从肖天泽那里取回最后一次药,便应该无碍了。 “所以……你是因为她算计了你,才对她如此冷酷吗?可是阿芙姐姐并不是那样机关算尽的人啊,你难道不知道她爱你……” 听着青霄囯最尊贵的两人争执,小太监低伏着身子趴在地上,恨不得现在就消失,心里恨恨的诅咒着引起那两位贵人矛盾的源头。 他当然知道阿芙是谁。不过是陛下还是王爷时,别人进献给他的一个舞姬,连名字都没有,这样的人,最是下九流。 她若是安安分分的就算了,可不曾想她竟为爬上龙床而设计陛下,后虽怀龙种却还是被丢入冷宫,如今难产濒死,到是报应。 突然,外面又进来了一个小婢女,是胥乐公主的贴身侍女。 恭敬谨慎的声音紧接着传入耳中。 “参见陛下、公主,冷宫的那位去了。” 第24章一夜白头 去了?她就这样去了?胥乐脚下一软,还好侍女手疾眼快稳住了她。 那年她遇刺客,就连父皇都舍弃了她,可独独那人策一骑快马,拉弓射箭把她抢了过来,她永远记得她救了她时的笑。 她怎么可能是那么不择手段的人?只是证据确凿,她也无法为她辩驳什么。 泷泽彻看着一时间似被抽空力气的胥乐没有任何动容,淡淡宣判道:“胥乐公主殿前失仪,禁足一月。” 胥乐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她的侍女赶紧代为谢恩。因为怕再出岔子,那侍女赶紧带着她退下。 走到宫殿门口时,胥乐似一下回过了神一样。 她倏地回首,玄衣的泷泽彻坐在高高桌案前看奏折,殿中烛火通明,擦的澄亮的板砖上倒映着火光,在冰冷的寒夜里格外亮眼。 一切,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于他。 “皇兄!” 突然!胥乐高声叫道:“她应该都凉了!”泷泽彻的手顿了顿。 说完,她素手轻轻挥去衣衫上的灰尘,微微抬头,恢复了往日典雅。 待胥乐离开后,宣室殿再次陷入死般的沉寂。不知过了多久,泷泽彻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吩咐道:“听说东苑的梅花开了,今夜便看看吧。” 东苑,靠近冷宫。 小太监不敢揣测,手脚麻利的拿出灯笼在前面带路。 雪梅珍贵难见,整个青霄囯就东苑的雪梅最多,此时开的正好,如玉的雪梅竞相绽放,在沉沉的黑夜里晕着几分光华,即使是在夜里也能挣得几分皎洁月色。 冷冽的风卷席而来,挟着雪梅淡而馥郁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放松。 泷泽彻微微瞌眼,隐约间似乎看到一个灼热如火的女子在雪梅枝上做飞天舞,裙踞蹁跹间一双盈盈的眼眸望向他,带着无边的柔情。 袖中的手紧紧握住,泷泽彻倏地睁开双眼,他为什么会想起那个女人。 夜风刮的更厉害了,白色的梅花瓣纷飞,突然,身后传来小太监颤抖的声音:“陛、陛下,你的头发……” 赏景时被打扰谁都会不快,泷泽彻不悦地皱了皱眉,低头微微瞥了眼自己的头发。 月光下,原本如墨的头发竟然寸寸成银雪,夹杂着偶尔飘落的花瓣。 倏地,空气似乎冻结住了,随行的小太监赶紧跪下,身子紧紧的贴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后。 “看来最近朕太过操劳政务了。”风中夹杂了一声叹息。 “不,不止,还有上次被虎狼之药伤了身体。” “对了,还有、还有最近砍了太多人了。” …… 泷泽彻面色不变,声音淡淡的细数着自己可能白头的原因,可是这些荒诞牵强的理由,却好似刻意的掩饰着什么。 “真晦气,大晚上的也不让我们有个安静,不过虽然是个双身子,但也不太重。”抱怨的声音从小径那边传来,两个人抬着个裹了人的卷席逐渐出现在东苑前的小道上。 小太监本想让他们小声点,可刚有动作,便被泷泽彻的一个眼神阻止了。 那两个抬尸体的人没想到大半夜还有人到这荒芜的冷宫附近,因此也没压低声音:“唉,你说陛下到底有多讨厌这个女人,让她惨成这样,啧啧,我先前收尸的时候都被吓了一下。” 第25章浑身寒颤 死的很惨吗?泷泽彻抿了抿唇,不由自主地凝神。 “是啊,胎位难产就算了,偏偏没个人帮忙接生,活生生的疼死了,那血啊,流了一地,我进去的时候都粘糊了,感觉没地方下脚。”突然,他声音小了点,“陛下也够狠的,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他却下令不准任何人帮忙……” “闭嘴!你不要命了?!陛下岂是我们能议论的??” “哎呦,看你把我吓得。”那人手没抓稳,草席里卷着的尸体滚了出来。 啪嗒!什么东西掉落在幽寒的青石板上。 那是一具多瘦弱的身影啊,虽已是怀胎十月,但因为营养不足,小腹只是微微隆起。 看着那张双目紧闭、瘦的脱相的脸,泷泽彻心里狠狠一缩,当即别过了头。 他不是在乎,只是看得不太舒服。 对!是她污了他的眼! “快走吧快走吧,赶紧处理了丢出宫去……”随着声音渐行渐远,抬着尸体的两人消失在路口。 泷泽彻站在寒风中,想到刚刚看到的尸体,没有心痛的感觉。 看来,他也没有很在乎她。 寒意似乎更明显了,泷泽彻忍不住浑身颤抖,先是手,后是腿,接着全身,以一种异常的弧度颤抖着。 怎么会这么冷?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冷。他的身影逐渐佝偻。 “陛下,你……” “朕无碍,只是风有点寒,一会儿就好了,对了,那两人就处理了吧。”想到先前那纤弱身子磕到冰冷彻骨的地面时发出的轻响,他的眼里划过一抹寒星。 风划过,他忍不住抖得更厉害了。 本以为一会儿便会停下,却不想直接到了天际泛白的时候。 “回寝宫。”裹了一身寒霜的泷泽彻动了动僵劲的腿。 “哟,原来我们的陛下还知道回寝宫,我以为你准备把自己冻死在外面呢。”刚直起身,身后传来带着几分讽刺的声音。 霎时,声音的主人到了面前。 一双桃花眼中带有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手上拿着一把折扇轻轻地敲着另一只手,挑眉间满是风流倜傥。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影一过去取药了吗?”泷泽彻看着眼前的人划过一抹不悦,却罕见的没有动怒。 因为这个人不仅是包治百病的肖天泽肖神医,还是陪他从小到大的兄弟。 “我就奇了怪了,你不是知道你养的那个舞姬,是为了帮你引毒才爬上你床的吗?”肖天泽没有接话,只是探究地看着有些狼狈的泷泽彻。 是的,泷泽彻一直就知道阿苏没有算计他,也知道她什么都没有做错,是无辜。 可他不在乎,他只是任意她被后宫那些拈酸吃醋、满腹心机的妃嫔算计诋毁。 发尾被人拿起,疑惑的声音传入耳中:“为什么?你明明喜欢她,也知道她的无辜,可还要置她于死地?” 泷泽彻轻轻一笑,带着几分薄凉:“天家不能有感情,所在意的都要亲手毁去。”突然顿了顿,“并且,我不喜欢她。” “不喜欢?那便不是你在意之人,那便不需要毁去,但你毁了。明明就是在意。”肖天泽毫不留情地揭开他一直逃避的事。 在意?不,不可能。泷泽彻微微攥起拳头。 “还有,你刚刚连‘朕’的自称都忘了。”瞳孔微缩。 第26章才明白 然而肖天泽却没有放过他,那些话如附骨之蛆一样钻入耳中: “你以为你为什么抖得那么厉害?因为冷?你看看你裹的貂,怎么会冷?” “不过只是因为她死了,情感未知,动作先行。” 泷泽彻眼前一黑,小太监的惊呼声传入耳中,意识消失前有什么腥咸的东西涌上喉咙。 再次醒来,已经在寝宫了。 一碗药端到了他面前。 “余毒已经和着血吐出来了,快将这碗药喝了。”肖天泽顺势将药向他灌去。 泷泽彻微微侧头躲开:“你先出去,让朕静静。”声音有些嘶哑。 肖天泽动作一顿,叹了一口气后搁下药碗,待门合上的微响传来时,泷泽彻缓缓闭上了眼,带着几分疲惫。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他是九五之尊,她不过只是一个来历不明身份卑贱的舞姬,辗转千人手,身子早就脏了。 他怎么会喜欢她。 他不会喜欢她。 他也不后悔杀了她。 是的,不后悔…… 冰冷的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滑落,不过瞬间便隐与鬓间,似从来没来过。泷泽彻只觉得五脏六腑似被灼热的火焚烧着,生疼生疼。 他以为舍弃不过是皮肉之痛,却不成想竟痛彻骨髓。 不知不觉中,她早已成他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只是他现在才明白! 可惜现在才明白。 泷泽彻疼得厉害。 几十年了,在人前向来狠厉果决的无情帝王,第一次在被子里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蜷缩着。 彻骨的寒意仿佛再次袭来,泷泽彻涣散的瞳孔逐渐清晰,他抬头看着外面清朗的天空,嘴唇微抿。 还好,他可以再次重新来过。 风哗啦啦的挂着,窗台外的腊梅枝被吹得东倒西歪,啪啪得敲击着窗棂。 可泷泽彻在这风雨欲来的混乱中,却觉得十分安心。现在的他不必再感受那午夜梦回的彻骨思念,所有的一切都在刚刚开始的时候。 还好,阿苏还在…… 丞相府。 几日丧期转瞬即逝。 丞相府的人本眼巴巴地望着苏轻羽出丑的,可没想到,她竟然是滴水不漏,一点差错都没出。至于阮姨娘,将辛辛苦苦得的权拱手让人了,也没点反应,安静的可怕。 一时间,府里的人倒是看不懂了。 “三小姐,如今夫人已经安葬了,你为了这事操劳了几天未合眼,现在应该可以歇歇了吧。”为苏轻羽敷粉的墨兰心疼的看着她眼底的青黑。 闭目样神的苏轻羽没有动作,懒懒道:“墨兰啊,现在可歇不得,我们府里还没收拾呢。” 墨兰顿了顿:“可握着掌家之权的,不已经是小姐了吗?” 苏轻羽浅浅笑了笑,睁开了眼:“墨兰,若是这阁楼里突然来了其他主子,新主子还让你帮着她对付我和姐姐,你怎么做?”如今虽然管了家,但她们还是没有换住处。 墨兰砰的跪下:“小姐,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墨兰当然是不会背叛你和大小姐的。” “我并非怪你,”苏轻羽连忙扶起她,“阮姨娘她们管家十几年,仆奴都是用惯了的,早就忠心耿耿。即使我如今接管了,他们也会各司其主,别说是协助我了,不给我下绊子都是好的。” “但如今,阮姨娘既然没动作,我们也先不急,收权之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做得来的。”看着墨兰若有所思的样子,苏轻羽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 她如今已经决定与阮姨娘她们对上,墨兰当然不能再如以往那般了。只有忠心却不知配合,迟早会害死她的。 “快为我梳妆吧,今日,我得出去见一个重要的人。”苏轻羽微微瞌眼,示意墨兰继续没做完的事。 她之所以会管家之术、会算步步为营、会轻歌曼舞……皆是因为一个人。 当年若是没有那人的庇护和教导,她和姐姐或许早就化成了一摊白骨了。 而那个人,她如今该去见见了。 第27章拒之门外 “墨兰,就送到这里吧,你在府里好好照看姐姐。”因如今执掌中馈,苏轻羽出门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她此时被车夫扶上了马车,看着满脸担忧的墨兰安抚道。 墨兰微微蹙眉,看着如今气韵早已不同的苏轻羽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只行了一个礼。 苏轻羽微微移开眼,放下车帘后,马车徐徐不急的动了起来。 或许是驶入了繁华的街道,耳边逐渐传来了热闹的叫卖声,与商贩的讨教还价声,偶尔还有书生与女子的相许之声,声声入耳,让苏轻羽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若是可以,她多希望自己只身为平民百姓家,父母慈爱,兄友弟恭,姊妹相谦。 渐渐的,外面的喧嚣逐渐远去,耳边传来了鸟鸣声,隐约间,夹带着铜钟悠远的声音。 马车停了下来:“三小姐,奉国寺到了。” 奉国寺,是皇家国寺,向来烟火鼎盛,是京城夫人小姐爱来之处。 “我们徒步上去。”苏轻羽看着眼前高不见顶的云梯,眼中没有任何畏惧。 “这……”随行的几人面露为难之色,“也太高了吧,要不我们在山脚下等小姐。” 苏轻羽看着眼前的几人,眼里划过一抹暗沉。因为这几日阮姨娘对她接受中馈并没有什么举动,所以府中上下表面上也没为难她,可在一些事上,依旧可见仆从们的敷衍。 欲速则不达,这些人她得慢慢解决。 定定看了几人一眼后,她转身向上爬去,看着脚下的阶梯出了神。 阶梯虽高,但对于有心人而言却不算什么。 不知不觉中,满怀心事的她便已经来到了寺庙门口。 寺庙口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热闹极了。 “施主便是丞相家的三小姐,苏轻羽吧。”这时,一个小沙弥站在她面前笃定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苏轻羽微微诧异,低头看着还没有自己高的人。 小沙弥狡黠一笑,玄乎道:“施主不必问我如何知道你从哪里来,只要知道我要将你带去哪里就可以了。” 难道是那个人知道她来了,所以故意让人来接她? 苏轻羽微微来了趣味,可还没等她开口,那小沙弥突然向前面走去。 “你要去哪里?”她连忙跟上,可那小沙弥跟个泥鳅似地到处钻,为了防止跟丢,她一时间倒没想太多,只是认真盯着前面的那个人。 不知不觉间,路上人渐少,两人到了一个偏僻的庭院。 苏轻羽蹙眉,顿了顿脚步,警惕的打量着周围:“你是什么人,为何引我到这里来?” 看着那个小沙弥,她微微眯眼。 那小沙弥却似没听见一样,只是走到庭院门口,恭敬地作了一个揖:“师傅,人我带到了。” 庭院里有人? 一眼望去,一个巨大金身佛像映入眼中,周围系着颜色鲜艳的经幡,无风自动。经幡旁边挂着塔香已经燃了一半,灰烬落在地上。佛像前的灯火微微跳动,在一片昏暗的带着几分诡异。 这时,一道老态龙钟的声音从庭院里传来:“苏施主,今日你要见的人可能见不到了。” 第28章转机 这时,一个面容慈祥的老方丈走了出来,浑身带着祥和之气。 “为何?”苏轻羽心里一跳。 老方丈但笑不语,可她瞬间明白了:“她是因为知道我来了,所以才故意让你们把我引到这里,不让我去找她的吗?” “她明明说,等我执掌丞相府中馈时,便可以再来见她了。”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甘。 七岁那年,她和姐姐因为身患天花被从丞相府里扔了出来。是那个人路过时将她们捡到奉国寺,不惧危险地精心调理,如母亲一般。她们病好后,被她在身边养了一年。 那一年里,她第一次明白了长辈爱护的感觉是什么。 可一年后,那人却铁了心的让她和姐姐回到丞相府,许下了下次见面的条件。 随即低落下去,“她不想见我。” 她没有问那人是如何在她还没到寺时,便知道她来了的。因为一开始,她就隐约知道那人的身份不一般。 她虽然装扮朴素,用食平常,只是作为清逸居士隐于奉国寺内,可上下僧人无不对她毕恭毕敬。 所以苏轻羽知道,那个人若是铁了心不见她,她便见不到她,不管她心里如何想见。 脚下如灌铅了一般,她知道她今日白来一趟,可不知为何,她就是做不到转身离开。 突然,事情突然有了转机。 “苏小姐,请留步。”一道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苏轻羽倏地回头,只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中。 这是那个人身边的侍女,她眼中瞬间涌现出了几分明亮。 “主子请苏小姐前去一叙。”那侍女浅笑着道,“请虽奴婢过来。” 清逸居士向来说一不二,不会出尔反尔,可这次却破例了。 虽然她不知道那人这次是怎么改变主意了的,但于她而言,她愿意见她就好。苏轻羽眼里泛起了光彩,连忙跟在了那侍女身后。 不知拐过了几个曲折小径,两人来到了一片种着雪梅的院子的。一个优雅插花的女子屈膝坐于中间的小亭中,面前摆着一个桌案,香炉飘动着袅袅青烟,泛着一股似有如无的冷香。 虽然年华不在,可她身上却自有一种韵味,如清冽玉泉,又似宁静古玉。一双沉沉如黑夜的眼眸轻轻瞥过来,让人的思绪忍不住沉在其中。 苏轻羽捏了捏因激动而泛冷的指尖,走到桌案的另一边坐下,静静看着她动作。 明明两人均没有言语,却自有一种温馨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停住了动作:“这是送你的。”刚刚插好花的小花瓶挪到了她面前,“祝贺如今你终于不用在隐忍了。” “我……”在丞相府能言善辩的苏轻羽,此时仿佛被人掐住脖子一样,一句道谢的话都接不下来。 顿了许久,她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居士……当年你为何要赶我和姐姐走?” 清逸居士看了她一眼,避而不答,只是将那花瓶移到了她手里:“你把这花瓶好好拿着,算是我赠你的一份礼。” “一定记得好好看看。”她轻轻提醒道,却让人根本无法忽略。 见花瓶被苏轻羽拿好后,她眼睛飘忽地看向窗外还没开的雪梅:“以前,你和你姐姐养在我这里时,我便知你很聪慧,可是我没想到,你在十三四岁的年纪里,就能把权收到自己手中。” “我以为再见你时,应该是几年后呢,没想到这么快。”她叹了一口气。 苏轻羽颤了颤睫毛,突然很想将自己在丞相府遇到的委屈和担忧给眼前这人倾诉。可嗫嚅着嘴许久,却不知从何说起。她只希望自己和姐姐能成为她的骄傲,而不愿让她知道自己太多的狼狈。 她微微垂眼,惆怅的声音被拉得老远,“居士,我很想你,姐姐也很想你。” 清逸居士手上动作微顿,起身间不动声色的遮掩了过去:“时候不早了,你喝完这盏茶了就走吧。”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她才刚坐下,就要赶她走吗?苏轻羽看着已经站起来的人心里一紧,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指尖却只来得及碰到她飘起的衣角。 清逸居士毫不留恋的离开亭子,走入静谧的内室。想到苏轻羽刚刚所言,她心头微酸,但随即,她便压了下去。 冷静了片刻后,她看向窗外的雪梅树枝,对着虚空淡淡道:“如今我已将东西给她,你可满意了?” 回答她的是一室沉静。 不知隔了多久,一道挺拔的身影从卷帘后走出来,深邃的眉眼让人不敢直视。 他低沉道:“多谢母妃。” 第29章遇上滑坡 来的,正是泷泽彻。 “以后少来扰我清净。”清逸居士微微蹙眉。 刚刚若不是他亲自求到她面前,她说什么也不会见苏轻羽的。 那年冬日,因为皇帝,她痛失了她的第二个皇儿,自请出宫清修时,刚好遇到苏轻羽两姐妹,因为痛失爱子,她便将那两姐妹当成自己孩子教养。 可一年后,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那两姐妹时,心慌了。 有爱则有忧,在意了便会害怕失去。她只想让自己心无挂念,于是便狠下心那她们逐离身边,刻意遗忘。 她顿了顿,“你……当真对丞相府的那个丫头上心了?” 泷泽彻抿了抿唇,虽没言语,其中的意思却十分明显。 清逸居士微微垂眼:“你以后可是要做帝王的,怎能做到从一而终?苏轻羽那丫头毕竟与我有一段缘分,何苦让她走我这般道路。” 谈起别人眼红的皇位,她眼中丝毫没有波动,反倒说到后面时,她眼底带着几分嘲弄。 泷泽彻握紧了拳头。他知道,母妃这是在怪他和父皇。 自从那次事后,母妃便搬离了皇宫,在这奉国寺一待就是好几年,父皇的不闻不问,也彻底寒了母妃的心。 泷泽彻,垂眼遮下心中思绪,喉咙有些沙哑:“母妃,除了阿苏外,我不会再有其他女子。” 清逸居士剪了一支梅枝,没有接过他话头:“但愿那东西能帮到苏家那丫头。” 声音缥缈,俨然对泷泽彻说的话不屑一顾。 苏轻羽自然不知母子两人的对峙。先前清逸居士走后,她还是暗含侥幸地在外面等了许久,可是,那个人却再没出来过。 见此,她也只好歇了心思。 此刻返回丞相府的她坐在马车上。 奉国寺修建于陡峭高山,山路狭窄,下面便是万丈深渊,有着别样的峻险之美。 可苏轻羽却没心思欣赏,只是认真打量着先前清逸居士塞给她的小花瓶。 可看着看着,她眉头微微蹙起。 虽然花瓶里的插花都恰到好处,别有意境,但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先前居士为什么会一次次强调这个花瓶? 她想要让她领会什么吗?或者仅仅只是让她看看这插花? 指腹细细摩擦着花瓶的每一处,她似要找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可一次次的结果告诉她,那花瓶与往常的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难道是她想多了?苏轻羽微微蹙眉。 这时,马车一个踉跄,她手中的拿着的小花瓶差点甩出去。虽然,她反应迅速,可花瓶中疏散的花枝却还是有些许落在了地上。 “你们是怎么驾车的?”她眼里划过一道寒光,声音中带着的几分微不自怒。 看似恭敬的话语带着几分吊儿郎当:“三小姐赎罪,前几日一直阴雨连绵,所以这山路颇为坑坑洼洼。偶尔会有颠簸也是正常,您为难我们做下人的也没用。” 苏轻羽眉头紧皱,刚准备敲打他们几句时,目光撇过花瓶却愣住了。 那花瓶底,似有什么东西。 她来不及计较,赶紧把剩下的花枝全拿了出来。 霎时,一块羽毛形状的玉佩暴露在眼前,静静地躺在瓶底。 这不是……看着瓶底的东西,她眼底划过一抹亮光。 倏地,外面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 外面传来惊呼:“不好了,是山石滑落下来了,赶紧逃!” 第30章生死一线 几个人仓皇散去,把马车留在了原地,完全不顾车里人的死活。 听着外面越来越近声音,苏轻羽心里暗叫不好,一掀开车帘,却见大大小小的石块从陡峭的山壁上剥落,似被谁狠狠锤了一下一样。 呼吸间,那些滚滚巨石便已不择阻挡的速度到了眼前,她瞳孔倏地一缩。 砰―― 巨大的撞击声让她耳朵嗡嗡作响,她下意识护住花瓶中的玉佩,脑中一片空白。 眼前上下颠倒,一片混乱,她整个人瞬间失了平衡,撞向马车车壁。 咔吱,伴随着车轱辘断裂的声音,强烈失重感袭来。 几个翻滚后,马车受巨石冲击坠向深不见底的悬崖。 电石火光间,苏轻羽连带着马车坠下了悬崖,让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这时,不知从哪里出来了几个黑衣人。他们为难的看着那已经成一个小点的马车。 犹豫片刻后,为首的人咬牙道:“快去禀报王爷!” 在奉国寺的一隅静雅竹居内,泷泽彻正从清逸居士手中接过了茶盏。 “果然只有在母妃这里才能品到上好的茶。”他眼底含了一抹微不可查想的淡淡笑意。 突然,一个黑影闯了进来,打破了一室静谧。 “王爷,刚刚苏小姐的马车在路上……遇上了山石滑落,此刻已经被冲击到了深渊中,属下等来不及……” 啪嗒! 白瓷的茶盏从一向镇定自若的泷泽彻手中滑落,碎成了几瓣,如一道重击,狠狠敲到前来回禀的人心上。 清逸居士也站了起来,眉头紧皱:“你们去山崖下面看过没?” “已经派人去找了,一会儿应该便会有消息……” “她若是出了问题,你们也不用活了。”淡淡的声音里满是寒冰,他赤红的眼中压着一丝痛意,手按在手旁的桌案上,坚硬无比的金丝楠木瞬间化为灰烬。 随即,他整个人瞬间没了影,轻功提到了极致。 此时苏轻羽并不知道她引起的一系列风波,因为她自己在先前的一番撞击下陷入了昏迷。白玉般的额头上多了几处青紫,隐隐还见血痕。 突然,她睫毛颤颤地动了一下,紧接着,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先前的一切在她脑海中闪现,她倏地睁开了眼。 她没死? 惊的用手肘支起身来,没想到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下来她都没事。 然而下一刻,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头中仿佛压了一块很沉的石头,让她有种作呕晕眩感。浑身在先前的颠簸中,仿佛被重新组装了一般,此时酸痛难忍。 缓了一下后,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突然,什么东西从她怀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她定睛一看,是先前清逸居士给她的花瓶,先前被她护在怀里,此时倒也没有摔碎。她弯身将那花瓶拾起,把羽毛玉佩放入了怀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己脚下荡悠悠的。 算了,她还是看看自己现在在崖底的哪个地方,看能不能走得出去吧。 刚掀开车帘,眼前的景象让脚下有些踉跄的她一个惊醒。 这这这……她赶紧收回了即将踏出去的脚。 崖底,一群人在崖底开展了紧急的搜寻,突然,一他 他便到了崖底,搜寻苏轻羽下落的众位暗卫当即跪下行礼: 看着黑压压跪倒的众人,他抿了抿唇,字字如冰:“还没找到吗?” 众人面面相恺,静默了片刻。 其中一人一咬牙,大声回禀道:“启禀主子,东边没有。” 接下来,禀报的声音此起彼伏: “西边没有。” “主子,南边也没有。” “在北边也没找到。” …… 禀报完后,空气仿佛一瞬间陷入了死寂,泷泽彻眉头紧促,眼中的忧虑似一头即将破笼而出的凶兽,浑身气氛更是低沉的可怕。 第31章悬在半空 跪在地上的众暗卫心里微微发怵。这次毕竟是他们失职,才让苏家小姐滚入了悬崖中。如今在崖底也没能找到她,死不见人活不见尸的,他们实在是无言对主子。 可是,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泷泽彻没有言语,阴沉的眼睛打量着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 不时的,可以看见从山崖上斜出来的遒劲树木,在如被斜切的峭壁上格外显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了:“本王去崖壁上面看看,你们先上去候命。” 话音刚落,暗卫们纷纷发出惊呼:“可是主子,你直接这样上去很危险,极其耗内力。” 山崖很高,攀附点有少,特别损耗内力。如果人盲目的从崖底向上面找上去,极有可能找到一半时内力耗尽,整个人从半空中坠落。 泷泽彻轻轻瞥了他们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几个起落后已经攀上了山崖。 已经收回脚缩在车里的苏轻羽看着眼前所见,目瞪口呆。 怪不得她没被摔死,原来不是因为她头铁,而是她是被一个大树拦在了半空中! 向下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向周围看,是陡峭的青石壁和缭绕白雾,身边偶有飞鸟从她身边划过。 虽然带着几分乘风归去的感觉,但她年纪尚轻,还不想驾鹤西去。 她揣着自己砰砰跳的心脏,小心瞄了眼那从山崖上斜出来的树干,貌似,还算粗壮。 扯了扯嘴角,心里暗自祈祷它多撑一会儿。 可那树却仿佛专门与她作对一样。风微过,它颤颤地伸了伸懒腰,然后,咔嚓…… 那攀附在峭壁上的树根,在她惊悚的目光中微微裂开了一道裂缝,她瞪大了眼睛,心提到了嗓子眼。 还好,还好那裂口没有再继续裂开。 “阿苏!”突然,耳边如惊雷般的声音。 平日里低沉没有起伏的声音里,压抑着万般复杂。 苏轻羽本就如惊弓之鸟,此时被这声音一吓,先前就头昏脑胀的她脚下一软,跌坐在了马车里。 若仅仅只是跌在马车里到也没什么,可偏偏这马车掉在悬崖斜出来的树上。 “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恍惚间,她耳边似又听到了树木断开的声音。 一双大手将她从车里拉出,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她本就磕的青紫的额头霎时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磕的生疼生疼。 一只略带粗糙的手碰到她的脸,“还好你没事,可有被吓到。”带着磁性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安抚。 吓到?先前还没被吓着的,不过你一来倒是吓到了。 苏轻羽没有接话,只是僵硬的偏过头,看着从崖壁上伸出来的树苗。 在她惊恐的目光中,树根原先的那条裂痕逐渐变大了。许是加了一个人的重量,那本就岌岌可危的树苗,终于撑不住了。 咔嚓! 清脆的折断声格外明显。 苏轻羽心里暗自扶额。希望,泷泽彻应该不是莽撞之人吧。 第32章得救 “抱紧了。”耳边是他没有任何慌乱声音。 接着,在那树彻底断裂之前,他脚轻点过峭壁上突出的树木,带着她如鹤一般冲上云霄,侍风而去。即使怀中有一个打横抱起的人,也丝毫没有显得笨重。 她看着一往无底的深渊,心里微颤,但不知为何,在泷泽彻怀里居然觉得莫名安心。 微微眯眼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整个人恍若在仙家琼楼中畅游,她先前因在马车里磕撞昏沉,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因为先前她坠落的地方不算太低,所以他们如今上去也没有太过费劲,泷泽彻几个跃身后,两人便到了平地上。 “今日多谢殿下出手相救,没想到我又欠了殿下一条命。”苏轻羽边说边从他怀里窜出来。 “嘶――”脚刚一碰到地,莫名一软。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泷泽彻怀里扑去,宛若最俗的投怀送抱桥段。 她是猪脑袋吗?居然忘记了自己先前浑身被颠得散了架!虽然看似是别有用心,但她以人格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 “这次可是你自己往我怀里钻的。”泷泽彻低沉的声音明明波澜不惊,顺势把她环抱在怀里,莫名带着几分暗昧。 她心急挣脱,可那双臂如铁,让她动弹不得,只好头皮发麻的解释道:“殿下此言差矣,刚刚不过只是、唔……” 突然唇上一软,将她后面的话堵在了肚子里。 苏轻羽愣了片刻,直到带有侵略性的男子气息卷席她的鼻腔,她才反应过来。 下意识的别开头,却发现自己后脑勺被他狠狠按住,长舌直驱而入,让她溃不成军,无处可逃。恍惚间,她有种他要将她拆骨入腹的错觉。 修长的手指穿入她如青稠般的发丝,微凉的手指紧贴着她的头皮,重重的力量似要融入到她皮肤中去。 泷泽彻松开了她后,她的手下意识的扬起打了过去,可就在碰上泷泽彻的前一刻,她动作顿了顿。 随后生生掰开手落下的方向,拍了拍泷泽彻肩膀:“凛王殿下,您这里有些灰尘啊。” 话中压抑着几分寒意。 上次在军营里时,他也是这样,直接亲吻了她,却丝毫不顾她的想法。 她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啊,并不是一点朱唇千人尝的娼妓。 若是旁人感这样轻薄她,她一定会让他好看。可奈何,眼前这人她惹不起,还于她有恩。 脚下不懂声色的拉开距离,那脸上虽然挂着笑,但她心中原本的感激之情荡然无存。 泷泽彻感受到她眼中的疏离,眼底微微暗沉。 “阿苏,过来。”淡淡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过去?他这又是有什么阴谋?苏轻羽心里警钟大响,脚下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不过来你会后悔的。”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丝冷嗤。 看着对面之人笃定的样子,苏轻羽微微蹙眉,眼波稍冷,她要是过去了,估计才后悔吧。 因此,在他的目光中,她又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两步。 泷泽彻见此,微微蹙眉:“不能再退了。” “你看你身后。”他补充道。 身后?她身后有什么? 疑惑的转身,一个近在咫尺的蛇头倏地撞入眼中。青黄的瞳孔与她对视,冰冷没有温度,盯得她浑身发冷,红红的蛇信子嘶嘶作响,仿佛碰到了她的鼻尖。浑身血液倒流,先前受了重创的脑袋瞬间梗住。 她身后的树上吊着几条竹叶青,因为颜色相近,她先前倒没发现。 苏轻羽最怕蛇。 此时见着,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一般,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地上倒去。 意识消失前,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泷泽彻,你阴我…… 第33章有点特殊 泷泽彻看着软软倒下的人眉头微皱,似乎没想到她胆子怎么小,大步上前,接住了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的人。 这时,先前原本在崖底的众暗卫也上来了,恭敬的行了一个礼:“主子。” 他仿佛没有听见,只是认真看着怀中人伤痕斑斑的额头,神色莫测,片刻后吩咐道:“备快马,回王府。” “是。” 他们不敢耽误,很快便带来了几匹快马。 泷泽彻将苏轻羽抱在身前翻身上马,如脱弦利箭奔往山下,他身后的暗卫见此赶紧跟上。一行人身着黑衣,不苟言笑,如疾风般飞逝而过,如百鬼夜行。一路上,行人纷纷躲避。 凛王府门口庄严肃穆,因为年代久远,朱红的大门微微暗沉,如同野兽的血盆大口。凛王府从来都没有看守门庭的人,因为没人敢冒犯。 一行人到后,一个暗卫赶紧翻身下马跑到门口。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突然,王府门被从里面打开了,随即刷刷丢出了一堆草药,散落在众人脚下,格外混乱。 泷泽彻脸上一黑,瞬间便知道府里来了谁。 这时,一声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殿下,你这儿最近可有什么新奇药材?” 来的是肖天泽,他依旧和前一世一个德行。 凛王府的人皆知,肖天泽与王爷情同手足,他在府里搞什么破坏,殿下虽然脸色难看,但都不会怪罪,因此他们也不敢阻拦。 看着毫无自知之明的始作俑者,泷泽彻抿了抿唇,抱着苏轻羽稳稳当当的翻身下马,冷声吩咐道:“赶紧给我看看她怎么了。”抬脚向府里走去。 肖天泽倒也没被他难看的脸色吓到,抬脚跟上去,新奇地看着他怀里的苏轻羽:“呀,这哪位小娇娘,居然让我们一向不近女色的凛王抱回了府里。上次听闻你在军营里抱走可一个小兵,我还以为你断袖了……” 说着掐了一下苏轻羽的脸蛋,肖天泽随即瞬间感到了如钢针一样的目光,刺得他后脊背发凉。 他浑身愣了一下,连忙松开了手,掩饰笑道:“我这不是开开玩笑嘛,瞧你凶的。” 泷泽彻与肖天泽相处了两世,自然是知道他只是个玩世不恭的性子,并没有恶意,所以只是警告了一下,倒也没有深究。 此时也懒得搭理他了,脚上加快了速度,直直走向自己的卧室,步步生风,到了后,他将苏轻羽小心地放在床榻上。 外面传来了肖天泽气喘吁吁的声音:“哎呦,真是这么急干什么!累死我了。” 泷泽彻没有说话,只是沉沉地看着门口的肖天泽。 肖天泽脸上一梗,理不直气也壮地解释道:“我先前看了的,这小丫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说话间,他挪到了床边,伸手搭上了苏轻羽的手腕后,瞬间收敛神色。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认真做事时还是严肃的。 放在角落中的香炉飘出几缕青烟,冷香中夹杂着几分苦涩,悠悠扬扬,在悄无声息中侵染了房间没每一个角落。 泷泽彻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双目紧闭的苏轻羽。 不知过了多久,眉头紧皱的肖天泽凝重道:“她的情况,似乎有些特殊。” 第34章玉佩信物 接着,他一本正经继续道:“因为,她居然是由我这样俊美无双,医术精湛的人却医治,啧啧……” 话被冷冷打断,“肖天泽,你最近莫非是太清闲了,要不去阴刑狱里呆呆。”泷泽彻一贯没有表情的面上多了一丝阴沉。 阴刑狱是泷泽彻惩罚犯错下属的地方,里面阴森恐怖,吓得肖天泽一个寒蝉:“我错了,她就是先前受了点颠簸,撞到了脑子,后来似受了惊吓,气血逆行,一下子晕了过去而已。” “对了,我这里刚好有一瓶药丸,她醒了让她吃掉就好,绝对没有任何后遗症。”他谄媚道,赶紧亡羊补牢。 然而,泷泽彻黑沉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似乎在思考要把他在里面丟几天。 肖天泽被那双眼睛看得发毛,拉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不会真的这样狠心吧!我这不是想看看你对她有多上心嘛。” 泷泽彻冷哼一声,终于别开了视线。他看着透过窗户的光线,思绪似乎有些飘忽。 就在肖天泽以为他不会开口时,突然,他低沉的声音打破一室寂寥: “她于本王,是骨中之骨,肉中之肉,生生世世,烙于魂魄。世间万千景象,本王都见过,江山权力,也不过如此。若是一日,她不在在了,本王不知这世间种种,有何意义。” 字字句句,明明只是轻轻念出,却带着重若千钧之感,砸到人心尖,让听的人忍不住为之一愣。 “你……唉。”肖天泽一愣,没想一个没见过两次的人在泷泽彻心里这么重要。 瞥了眼苏轻羽并不惊艳的五官。突然,一抹水润撞入眼中,他看着她身边的玉佩,疑惑道:“咦,这是什么?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他随手拾起,打量着玉佩不明显的一个地方,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字:“这不是奶奶的吗,怎么会在她这里?” 至于他口中的奶奶,便是肖家几十年前出的一个天才。小小年纪便精通医术,医毒双绝。总角之年时,她用骇人听闻的方法把一难产的妇女开肠破肚,可偏偏,母女平安,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可后来不知为什么,她便没了下落。 “是母妃给的。”泷泽彻淡淡解释道。 因为机缘,他母妃曾救了肖家奶奶一命,肖家奶奶便给了她一个信物,答应她一个条件。 “世人皆知你奶奶踪迹难寻,可是本王知道,你一定知道肖家奶奶在哪里,”他转身看着肖天泽,不容拒绝道,“你若是不想去阴刑狱,便在三天之内把你奶奶带到丞相府去。” “你说什么?”肖天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不然,你现在就给本王去阴刑狱。” “别别别,我立刻就去!”将手中药丢到泷泽彻手里后,肖天泽赶紧溜了出去。 室内终于恢复了安静。 泷泽彻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床榻上的人,眼中思绪万千。 前世,他原本以为世上最重要的便是金銮殿上的那把金椅,但在她去世之后,他却觉得那些死物不过如此。多少次午夜梦回,他只记得那人的笑魇如花,一次次,一年年,有些东西在心里潜滋暗长,叫嚣不停。 心里却越发空落,他才知,帝王之权虽被万人惦记,其实,也不过只是那般滋味。世间若是没她,才皆为无趣。可惜她根本不知道她于他的重要,反而总躲着他。 罢了罢了,来日方长。眼下还是将药丸先给她服下吧。 泷泽彻垂眼看着手中的瓷瓶,收敛了思绪。 但当他将药丸倒出来后,他愣住了。 第35章返老还童 这药怎么给她喂进去? 他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人,微微一愣。 以前他从未给谁喂过药,别说苏轻羽现在昏迷着,即使她清醒着他不一定能喂得很好。 不由蹙眉,视线有些为难地在她脸上打了一个转,直到扫过那微微红肿的唇瓣时,他顿了顿。 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的药丸,他似乎……有办法了。 昏迷中,苏轻羽只觉得自己被人抱在臂弯,但她还没换个舒服的姿势,下巴便被人紧紧捏住。 紧接着,嘴唇有些濡湿,有什么东西钻入进来,强劲霸道地顶开她紧闭的牙齿,一个带着药香味东西接着被推了进来。 她脸倏地皱成一团,因为,真的好苦啊…… 直达灵魂的苦味让她瞬间睁开了眼,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但看清眼前情况后,她心里更委屈了。 泷泽彻没想到先前还深度昏迷的人突然睁眼,一时间忘了动作,只是维持亲着她的动作。 “你你、你这个登徒子,居然趁我昏迷占我便宜。”恼羞成怒的苏轻羽伸手推开了他,瞬间从床上坐起来,擦了擦嘴唇,带着泪花的眼中委屈巴巴。 此时泷泽彻已经收敛好了情绪,心里虽然微尬,但面上却看不出分毫:“本王只是给你喂药。” 感受着嘴中的药味,苏轻羽一愣,难道是错怪他了? 不,不是!她与泷泽彻萍水相逢,何须他屈尊降贵的“以身侍药”! 可感受到口中的药味后,她又找不到理由反驳。一种憋屈又无处发泄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闷闷道:“臣女不用殿下委屈自己用嘴渡药给我。” “但你昏迷不醒,本王过意不去,实在是没想到你会怕蛇。”泷泽彻淡淡道,以前他一直只是享受阿芙付出,却鲜少关注她。所以先前本想逗弄她一下,却没想到的确是一吓。 苏轻羽想到先前的蛇一阵颤栗,心里更委屈了,眼睛在药的作用下流的更欢了。 泷泽彻这才发现她哭了,微微蹙眉:“阿苏,你别哭。” 双手岔着她的腋窝,轻松的将她从床上抱到了自己腿上,手指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 “你……殿下别碰我。”苏轻羽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升起了几分烦闷,面上却不不敢显露,只是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可偏偏,她的那点力气在他面前一点都不够用。 “那你先别哭。”泷泽彻看着自己恨不得护在心尖尖上的人哭成这样,心里一紧。以前阿芙从没在他面前哭过,所以此时看到她这样,心里大震,平时的冷静破了功。 “我……我控制不住,呜呜……”苏轻羽抽噎道,心里真的满是冤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明明不想哭,但控制不住。” 除此之外,她还想要咬手指,想要吃糖果,想要在地上爬,想要蜜饯,要抱抱举高高…… 泷泽彻微微蹙眉,电石火光间脑海中划过什么,瞬间,他便明白了。 他找出先前的药瓶,果然,里面有个纸条:祝君返老还童。 肖天泽这人一向不正经,有时候会在治病的药丸里加一些奇怪的配方,比如头皮屑飘满头,一直打嗝,说话臭鸡蛋味……没想到这次直接弄了个返老还童的。 瞥眼看着哭得如孩子的苏轻羽,这不就是还童吗? 比起往日的疏离,现在的她多了几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娇憨,看得泷泽彻心里有几分说不好的欢畅。 然而他面上微微蹙眉,口中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该死的肖天泽。” 第36章要抱抱 骂完后,他心安理得了不少,看着哭的眼睛鼻子红肿成小兔子的苏轻羽,坚硬的心里破开了一层裂缝:“阿苏,来,让本王抱抱。” “我不要。”苏轻羽嘴上拒绝很干脆,双手却很诚实地挽住他脖颈。 泷泽彻眉毛一挑,看着她这样貌似遗憾地喃喃道:“看来,你这几天是得待在凛王府了。” “不、不行,爹爹会骂我的。”苏轻羽不知道为什么,思绪逐渐有些迟钝,说出来的话让她自己忍不住腹诽。 比如,她明明已经不期待丞相了,却为什么像小时候那样叫他爹爹。 她用力甩甩头,费力地集中涣散的瞳孔:“你是不是背后……搞我。”说话的声音软软的,完全没了往日的冷然疏离。 “放心,本王会给丞相寄封信,说你在奉国寺与清逸居士论道,几日后再回去。”泷泽彻仿佛没听到她说什么一样,微微蹙眉,好似一本正经的给她想着办法。 苏轻羽明明想反驳,可不知口中却怎么说出了让她吐血的几个字:“那就好,轻羽放心了,轻羽会乖乖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泷泽彻看着眼前宛若几岁小儿的苏轻羽,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诧异,眼中带着几分让人沉溺的笑意。 从头到尾,阿苏在他面前所呈现的,便是如男子般的坚强,如小鹿般的机警,和如狐狸般的狡黠聪慧。今日,看到她犹如孩子般的样子,他心里有着说不好的感觉。 似乎,他可以重新看到阿苏从小到大的所有样子,这让的感觉,让他觉得甚好。 他无视苏轻羽在他脸上乱摸的手,点了点她红红的鼻尖,放轻了声音道:“那阿苏现在想干什么呢?” 苏轻羽似乎在认真记他的模样,一时没有回答他。 他看着苏轻羽灰头土脸的的脸和已经被刮坏的一衣裙,心里一时有了注意:“你看你现在这样,不如本王先让人给你洗漱一下吧。” 虽然他很乐意亲自帮她洗,但转念想到她意识清醒后肯定会炸毛,只是微微叹息,拍手让人将苏轻羽带下去梳洗。 他看着苏轻羽被婢女们牵走的背影,眼里如漩涡一般。 来日方长,欲速则不达,他有的是时间陪她慢慢来,毕竟,谁让他以前理亏呢。 泷泽彻见识过宫里那些娘娘梳洗打扮的时间,所以此时已经随手拿起了一本书,做好了漫长等候的准备。 可没想不一会儿,一个本来伺候苏轻羽梳洗的婢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有些为难道:“主子,苏小姐已经沐浴好了,不过……” “不过什么?”泷泽彻微微皱眉。 难道是她恢复正常了?脑中划过这个念头,心里微微不是滋味。 “她似乎吵着要你,不肯梳妆。”婢女接下来的让他松了一口气。 这是小事。 只是,她为什么突然要找她?泷泽彻眼里划过思索。 有些动物会认第一眼睁开见到的人为主,难道苏轻羽现在也是这样的情况?舒展了眉头,他弹了弹微皱的衣角后站了起来,大步向外走去。 苏轻羽就在他住的阁楼旁边梳洗,而她所在的地方离他阁楼仅仅只隔了一条跨空的木桥。因此,泷泽彻很快便到了。 此时他站在门口看着屋内正和婢女闹脾气的苏轻羽,微嘟的嘴巴有着几分娇俏。 突然,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莹莹的大眼看向了他。瞬间,原本因生气倒竖的眉毛软了下来。 “要抱抱。” 软软的声音有着莫名的理直气壮。 第37章画眉 空气瞬间一凝,众位婢女连忙低头跪下。 记得上一次,有个贵女想趁机往主子身上扑,主子直接废了她一只手,可眼前这人居然敢直接对着主子提要求。虽然主子对她好似特殊,但着实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 逐渐的,一双带着繁复暗纹的黑色靴子走入了他们视线中。 泷泽彻看着眼前水汪汪的眼睛,伸手摸了摸她柔顺地垂在身后的青丝,声音里带着的安抚:“阿苏,让她们帮你梳妆一下吧。” 跪在地上的婢女们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 “不要,我要你帮我梳洗。”毫不留情的拒绝带着几分傲娇,空气瞬间陷入宁静。 没有人敢在凛王殿下不敬,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不,更没有人敢指使他。眼前这人到底是谁,好大的口气! 气氛霎时陷入死寂。 一个胆大点的婢女微微抬头,解围道:“主子,还是奴婢来吧!” 古井无波的声音传入耳中:“无碍。” 苏轻羽如花瓣般娇嫩的嘴唇绽开了一抹浅笑,手在桌前的首饰盒里翻弄了许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物件:“喏,给你。” 泷泽彻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东西,微微蹙眉:“这是……” “启禀主子,这是画眉的螺子黛。”一个婢女解释道。 泷泽彻愣了愣,没想到是螺子黛,怪不得他觉得眼熟。 前世,他也曾给阿芙描过一次眉,那次,她很开心。只是后来,他因为自己的心魔,便再没有给她画过了。此时看着那螺子黛,他心里百感交集。 眼前青涩的眉眼与记忆中的影子重合,泷泽彻垂眸,从她手中接过了螺子黛,指腹轻轻描绘着她细软的眉毛,微微俯身看着眼前的人,顺着她眉毛的方向,一丝不苟地认真描绘。 苏轻羽乖巧地鼓着自己如水杏般的眼睛,窗外的风微微吹来,泷泽彻放在身后的头发垂了下来,拍在她脸上有些痒。两人鼻息交缠,氛围极其美丽。 突然,泷泽彻梗住了动作,起身看着自己画好的眉毛,神色莫测:“就这样吧,本王觉得甚好。” 随手放下眉笔,有些笨拙的给苏轻羽整理了一下头发,本想亲自给她盘个发髻的,但看着她眉毛思虑片刻后,微微皱眉:“你们来给她梳一个简单的发簪。”向那些婢女吩咐道。 话音刚落,他便感受到了一道灼灼目光,想到刚刚自己的杰作,他有些躲闪的背过了身:“你看着本王干什么?” 身后传来脆脆的声音:“那个,我可以出去吗?听人说,京城夜晚外面很热闹。”小心翼翼的询问,似生怕他拒绝。 泷泽彻最怕看到她这样子,眼底一暗,承诺道:“这又有何不可。” 他的阿苏不用怕他。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阿苏神志清醒时,在他面前肆意不拘谨的模样。 他微微垂眸,遮去了眼底的复杂。 “启禀殿下,苏小姐的头发已经梳好了。”婢女恭敬的声音传来,他连忙收敛了思绪,转身看向打扮好的人,可一看,他便愣住了。 一个梳着双丫簪的小丫头偏头坐着,俏生生地偏头看向他。精巧的珍珠流苏从她两边的头发上垂下来,带着几分俏皮。虽然她脸上微有青紫,但如黑葡萄般的眼睛却十分有灵气,扑闪扑闪。 突然,她似腻了无趣的对视一般,转头偏向梳妆台的铜镜。 “咦,这里面好丑的那个人是谁?”她惊奇的凑近了镜子。 随即似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铜镜,对泷泽彻惊呼,“她额头上怎么爬了两只一高一低的毛毛虫。” 什么毛毛虫,不就是他先前画的眉毛吗?众位婢女憋笑憋得微微有些抖。 泷泽彻脸色一僵,目光黑沉地将某个眉毛扭得很滑稽的人扛到肩上带走。 他画的眉丑吗?不,一点都不丑。 可怜他此时不知道,这无意的取笑算什么,真正磨人的还在后面呢。 第38章熊孩子上线警告 京城的夜市格外繁华。明明只是傍晚十分,天际红色的夕阳还未落尽,街边却早已华灯初上。 邻水江畔,传来似有若无的琵琶声,秦楼楚馆中的吴侬软语带着几分挠人心窝的韵味。这一切,无一不在彰显着夜幕后的纸醉金迷。 然而,今天在江畔,却多了一抹不一样的旋律。 只见在江边的一颗歪脖子小树下,静静地站了一圈黑衣侍从,在昏暗中,他们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幽冥。 “阿苏,你一个人在上面岂不无聊,不如让人陪你一起吧。”泷泽彻有些头疼的看着越爬越高的人,心里想着自己要不要上去。 先前苏轻羽发现自己就是那个眉毛扭曲的人后,便突然挣脱了他的手,在他没反应过来时抱着这棵树爬了上去,此时,谁都不准靠近。 苏轻羽眼尖,一下子就看穿了泷泽彻的意图,当即气鼓鼓道:“你不许上来!坏人都是一肚子坏水,所以你也是一肚子坏水,比好人重很多,会把树压断掉的。” 听着她说的歪理,泷泽彻眉头紧皱。 突然,向上爬的苏轻羽脚下一滑,他太阳穴一跳:“阿苏……” 动作迅速的跨步伸手,下意识准备接住她。 然而,树上的人颤颤巍巍地摇摆了一下后,又站稳了脚,还十分平稳的向主干上斜出去的树枝爬去。 风微微吹过,树上掉下的一片叶子飘到他伸出的手臂上。 泷泽彻跨着弓字步,维持了伸手的动作僵在了原地,空气中一瞬间划过一道尴尬。 感受到侍从惊诧的目光后,他面无表情时扫了一眼:“你们看什么,很好看吗。” 那些侍卫微微垂头,默不作声地转过头去,眼观鼻鼻观心。 “本王只是……”忘了用轻功。就在泷泽彻搜肠刮肚的为自己找着理由时,耳边突然传来苏轻羽的惊呼声。 一抬头,便见一团黑影夹带着树干砸了下来,眼见着就要掉到了江水中。 泷泽彻一脸正色,飞身抱住某个因害怕缩成一坨的团子,一个翻身落在已经掉在水中树干上,稳稳的站在上面,衣决轻飘似侠客。 他低头看着毛茸茸的脑袋,微眯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促狭:“阿苏,你也没比本王轻多少,树都被你压断了。” 这时,双目紧闭的人试探性的睁开了一只眼,双腮微鼓:“哼,是这棵树不听话,我要自己种一颗。” “哇,你看鱼都跳出水面了唉。”这时,耳边传来路人的惊呼。 紧接着,泷泽彻突然觉得脚下踩着的树枝被什么撞了一下,瞬间失了平衡。 偏偏他抱着苏轻羽,一时根本来不及动作。 哗啦…… 那些站在树边的侍卫看着高高溅起的水花,不忍心的别过了眼。 “你们……都是死人吗?”被呛了一口水的泷泽彻脸色黑沉的可怕,赶紧抱着苏轻羽浮上了水面。 此时,泡在水里的苏轻羽没有丝毫惊吓,反而兴致勃勃地看着周围泛着粼粼波光的水,倒映着朗朗月华,似裹挟着揉碎了的星光,好看极了。可还没看够,她发现自己转眼间就被抱上了岸。 “水,好看。”她指了指河水,眨巴着眼睛看向泷泽彻。 他太阳穴一突,微微别过头:“你先随本王换一下衣裳。” “不要。”苏轻羽微微嘟嘴,从泷泽彻怀中蹭开,转身走向岸边。 接着,泷泽彻觉得腰间一轻。 “咦,这是什么?”走了几步的苏轻羽拿起自己先前在水下捏住的东西,仔细端详。 泷泽彻看着她手中有些熟悉的物件,突然瞳孔一缩。 接着,在众位侍从目瞪口呆的实现中,他们威武英明冷血暴虐的主子裤子突然滑下,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在微冷的寒风中……静立。 第39章动乱突发 路上稀疏的行人一时愣住了,但看到那些黑衣侍卫时,纷纷装作没看到,低头溜走了。 泷泽彻看着苏轻羽手中牵着的腰带,额头青筋暴起。 他发誓,他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可偏偏,他骂也不能骂,打也不能打,丢也不能丟。能怎么办,除了憋着,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提起裤子后,他黑着脸将一脸懵懂的苏轻羽提着带走。 再次出现在大街上时,两人已经换了一身行头了。 乖巧被泷泽彻牵着的苏轻羽隐约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具体做错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路过一个摆着许多花木的小摊,她停住了脚步。 一抬头,只见泷泽彻阴沉的眼睛,似乎在警告她不要搞什么幺蛾子。 苏轻羽犹豫了一下,看向那摆着花木的小摊:“我想要一种颗树。” 泷泽彻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苏轻羽瘪了瘪嘴巴:“因为这样,那树就会乖乖听话,然后就不会让我摔下来,然后也不会让你因为被我砸疼了而生气了。” 她一一细数种树的好处,泷泽彻似被一震,眼中的阴沉瞬间散去了不少,微微垂眼。 罢了罢了,他跟现在只有几岁心智的苏轻羽计较什么? 可能是他愣了太久,苏轻羽微微低头,闷闷道:“养树太麻烦,我不要了。” 两手食指搅动着自己的衣角,一副做错了什么的样子。 一时间,泷泽彻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无碍,本王没有生气,你想要养什么树?”他扯了扯嘴角,或许是先前脸色阴沉了太久,肌肉都僵硬了,如今在一番努力之下,拉出一抹怪异的假笑。 “那就颗吧。”苏轻羽倏地抬起了眼睛,如星辰光亮,哪有半分想象中的黯然。 泷泽彻嘴角不容察觉的轻轻抽动了一下,认真反省,他是不是被她骗了。 此时,苏轻羽已经屁颠屁颠的把她看上的那盆抱了过来。 “那是蔷薇。”是花,不是树。泷泽彻瞥眼看着只到他胸口的人,冷冷道。 苏轻羽倏地抬头,看着他眼睛弯弯一笑:“一样。” 不一样。泷泽彻眼波微闪,却语气清浅:“你喜欢就好。” 突然,他手被拿起来,接着手上一重。 “你拿着。”苏轻羽理所当然的把那盆花放在他手上,他眉头倏地紧皱。 略微黑沉的目光扫过去,他还没做什么呢,苏轻羽倒先嘴巴一瘪,水汪汪的眼睛里隐隐有莹光闪烁。 “你好凶。”她有些委屈。 泷泽彻眉毛微挑,目光直直地看着她手中抱着的那盆草,脸不红心不跳道:“非也,本王甚是喜欢。”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番,嗯,这花是挺好看的。 此时已经隐于暗处的侍从,看着他们最是雄韬武略神秘莫测的主子,抱着一颗水灵灵的、与他浑身气质一点都不相称的草,暗自扶额。 苏轻羽瞬间收敛了眼中的水光,咧嘴嘻嘻一笑,转身如花蝴蝶一样奔向周的摊铺。满眼新奇地这看看,那摸摸。 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了人群拥挤处。 突然,她被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猪面具吸引住了视线。 “小姐快来看看我家的面具吧,不好不要钱。”在一个摆满面具的小摊上,那个猪面具上格外显眼,白里透红的面具上泛着几分光泽,大大的猪鼻子和谜之微笑让人看着忍不住眯眼揶揄。 “这是什么,感觉很适合你。”苏轻羽弯腰从地上拿起,对着泷泽彻的脸上比划。 “不行!”泷泽彻看眼她手中的面具,面色一僵,干脆利落道。黑沉的眼中压抑着几分风雨欲来的风暴。 伸手拿起一个黑色阎罗的面具:“这个不错。” 苏轻羽抿了抿唇,双手紧紧抱着那个猪面具,眼底丝毫没有退让:“但我喜欢这个。” “不可能。”泷泽彻眉头紧紧皱起,周身微冷,一向情绪不外露的他破功了,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抗拒。 苏轻羽嘴巴嘟起,如小狗般水润的眼睛里带着倔犟。 泷泽彻看着想要故技重施的人,眉头皱的更紧了。心里打定主意,即使她哭闹,他也一定一定不会随她胡闹。 却不想,她眼骨碌一转,突然:“你过来一下。”微微踮起脚尖,似要悄悄给他说些什么。 泷泽彻看着心中警钟微响,但那古灵精怪的眼睛让他无法拒绝,驱使着他微微弯下了身。 “我给你说……”她开口了,暖湿的气流扫过耳边,微微颤栗。 吧唧,突然,脸颊上多了一抹温热,如蜻蜓点水吧。 泷泽彻睫毛颤了颤,平静如冰的心里泛起了一阵涟漪。 苏轻羽把泷泽彻亲一口后,看着他微愣的样子咯咯的笑出了声。 手上趁他不备,将那猪面具成功的扣在了他的脸上。 泷泽彻弯着身,似忘了动作。他穿着肃杀的玄衣呆呆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脸上挂着完全不符的面具格外滑稽。 突然,不远处突然爆发一阵骚动,一声凄厉的呼叫声传来: “救命啊!快来救人!” 第40章山雨欲来 泷泽彻将手上的那盆蔷薇抛给暗处的侍卫,自己伸手抱起身边的苏轻羽,偏头看向暴乱处,目光瞬间凌厉。 原本藏在暗处的十几个侍卫瞬间现身,从天而降,挤开拥挤的人群,呈一个圆圈般的将他们两人保护在中间。 “求你,放过我的女儿!她下个月就要嫁人了。”凄厉的惨叫声闻者落泪。 顺声望过去只见一个女子趴在地上,死命拖着一个阴柔男子的腿。 那男子手上抱着一个昏迷的年轻女孩,想来就是那个女子的女儿。 “能被冥忧阁的人选中,是你女儿的福气。”那男子冷冷一笑,一脚踢开了牵绊他的人。 冥忧阁!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原本踏出脚准备救人的人赶紧收回了脚。 那女子一下子飞得老远,瞬间口吐鲜血,但眼中凄楚的看着那男子怀中时人,不甘心伸出手来,似要抓住什么,可刚颤颤地伸到半空,人却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那男子见此,眼里带着几分不屑:“不自量力。”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如同青烟一般,在众人眼前没了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先前愣住的人们才仿佛回过神来:“这冥忧阁真是作孽,每隔一百年便出来掳走那些即将婚配的女子,不知所踪,不知死活。” “偏偏他们里面的人个个武功高强,来取无影,根本抓不到。”一人愤愤道 “这朝廷啊,也不派人去围剿。” “你怎么知道朝廷不派人围剿,只是一直都找不到他们的老巢而已。” …… 泷泽彻看着眼前的一慕,微微抿唇,眼底暗沉的可怕。 突然,“没想到这儿还有一条大鱼。”那个劫走女孩的男子出现在泷泽彻侍卫防卫圈前。 “就这点人可阻挡不了我呢。”那男子桀桀一笑,倏地。几根如发丝般的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划破空气,穿破重重保护刺向两人。 泷泽彻看着飞速而来的银针,眼睛微眯,抱着怀里的人微微侧身,瞬间便躲避了过去。 啪嗒,他脸上原就没戴稳的面具掉落在地。 那人见此,嘴角拉开一抹邪笑,随手丢过来什么东西:“送你一份大礼。”随即便没了踪影。 泷泽彻看着那人消失的地方,眼角划过一抹锋利。 他身边的侍卫伸手接住后,恭敬的递到泷泽彻面前:“主子,这里有封信。” 泷泽彻目若寒冰的看着那封信,将苏轻羽放在自己身边,一只手搂住她,一手抽出了里面的信。 几个龙飞凤舞的字映入眼中:毒酒可美味,君别来无恙。 这无异于战书。 他面色阴沉的可怕,捏着信的手指轻轻一动,雄厚的内力瞬间将那信震为灰烬,消散于空中。 靠在他怀里的苏轻羽似闻到了什么香味,揉了揉眼睛,嘴中嘟囔着什么,瞬间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泷泽彻感受到怀里滑下去的人,低头一看,眼神神色深得可怕。 “回府。”闻着空气中残余的味道,他口中冷冷吐出两个字。 随即,一行人带着几分令人压抑的阴沉,在夜色中避开混乱的人群匆匆而去。 在他们走后,一辆华贵异常的马车缓缓驶来。 千金难求的鲛人纱暴殄天物般随意笼罩在马车外面,在月光下带着几分莹莹光华,如广寒宫中的仙娥出行。 风微微吹起,掀开了轻盈的车帘,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只见三个男子众星捧月般的围着一个女子,被捧在中间的那女子面色苍白,眼底微微的青黛带着几分病态。她眉头似蹙非蹙,带着万般愁绪,就如含着泪的珍珠,看得她身边的几个男子心都碎了。 “妹妹,你想要什么,二哥去给你买。”一个威武的男子先开口了。 另一个接口道:“外面风寒,妹妹何必出来。” “是啊,刚刚有些乱,若是伤着你了,爹爹不得把我们的皮给剥了。”剩下的那个也连忙道。 可那女子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是素手掀开了车帘,定定的看着泷泽彻他们消失的地方,迷蒙的眼睛里带着不敢置信。 过了许久,她缓声道:“哥哥,那人,是泽彻哥哥吗?” 第41章大梦初醒 凛王府。 此时,一向井井有条的府邸喧闹了起来,灯火通明。 “看看她是怎么了。”泷泽彻风尘仆仆地走进卧房,将苏轻羽放在床上后,看着床边早就得到消息候命的御医冷冷道。 那御医是在深宫里待久了的人,自然知道什么该关心,什么不该关心,因此他眼观鼻鼻观心,眼神没有乱飘,只是本分的地伸手搭在苏轻羽的手腕上。 过了片刻,他微微蹙眉,随即对着泷泽彻恭敬跪下:“殿下,这位小姐只是在睡觉而已。” “没有中毒迹象?”泷泽彻微微皱眉。 “微臣在她体内并未发现毒素。”那太医顿了片刻,斟酌道。 这个太医是他凛王府用惯了的。虽然医术比起肖天泽差了点,但却世代沉浸钻研毒物,尝尽百毒,他说没毒,那便是没错了。 看着床上呼吸平稳脸色尚佳的人,的确不像中毒之像,泷泽彻抿了抿唇:“那她什么时候醒?” 那御医有些为难,看了眼面色严肃的人,迟疑道:“这……睡好了自然会醒。” 泷泽彻看着陷入沉睡的人,眉头皱的紧紧的,随即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 那御医轻手轻脚的收拾好东西,行了一礼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他坐在床榻边,看着陷入安睡的人,眼中划过一抹忧思。 突然,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脸颊,似想到了什么,眼底划过一抹笑意。转瞬微微皱眉,似是不习惯心里涌出的陌生情绪。 收敛了思绪,他将苏轻羽先前放在外面把脉的手拿起,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后放入了被褥中。 微微起身,他负手站在窗台前,看着朗朗明月陷入了沉思静谧了许久,他薄唇轻启。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道:“冥忧阁。”似细细咀嚼般,一字一句。 如今已经是第二次了,自他重生以来。 千百年来,除了掳走女子什么都不做的冥忧阁,竟然开始一次次对付他了。为什么前世,他并未遇上这样的情况,泷泽彻眼底陷入了沉思。 或许有些东西,是被他忽视的,可是,是什么呢? 脑中思绪万千,一时间,他眼底的疑惑更深了。 罢了,还是先照看他的阿苏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冥忧阁即使踪迹难寻又如何,他也不是他们能随意招惹的。 垂眼敛了思绪,转身走到床边。 他本以为她最多睡到第二天下午,却不想,转眼已是两天后。 一片混沌中,苏轻羽只觉得浑身无力,肚子饿得不行,微微支起身,却不想手臂一软,整个人磕在了床上。 “嘶……”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但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倏地睁开双眼,还没来的及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便被床边杵着的人给吓了一跳。 这这这……不是泷泽彻那麻烦吗? 此时,他双目紧闭,撑在她床边微微打盹。 突然,她脑中一阵刺痛。 电石火光间,一些画面从她脑海中匆匆闪过,如五雷轰顶般,把她整个人炸得外焦里嫩。 原本还浑身乏力的她霎时一个鲤鱼打挺,直直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愣了半响后,她僵硬的转动脖子,看着床边的泷泽彻。 倏地,她丢盔卸甲般捂住自己的脸,面上虽然不显,心里鬼哭狼嚎。 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心虚回头瞥了眼小憩的泷泽彻,像极了一个没钱给的嫖客。 见他丝毫没有被她吵醒后,心里微微一定,踮起脚尖向大门走了。 可不想,她才走两步,耳边传来沙哑中带着慵懒的声音:“怎么,解了本王的衣衫后就想甩手走人吗?” 第42章不速之客 苏轻羽脚下动作愣住了。想到她当时手上扯走的那条腰带,面上虽然不显,眉毛却是一跳。 突然,什么东西攀上了她的脚踝,顺着脚下的束缚顺势回头望去,只见泷泽彻手上把玩着一根布条。 “这可有印象?”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字字敲在苏轻羽心尖。 她看着那布条,不就是被她扯下的腰带吗?可当时所做,并不是她本意,与她何干。微微别开眼。 “看来,你是准备翻脸不认账了。”突然,一股温热贴着耳边。 转眼间,他竟然贴在了她身后。那明明是忧愁的话,可从泷泽彻口中说出来,却丝毫没有自怜自怨之感,带着几分压迫的意味。 他声音暗哑:“是否,准备再来一遍。” 听着这暧昧的话,苏轻羽浑身发毛不自在,当即回口:“殿下,若不是你那药,我何止于做下一系列冒犯殿下的行为。”垂眼遮下眼中的恼意,脚下准备向前一步拉开距离。 却不想刚有动作,腰间挽来一股大力。 砰,她后背不由自主地狠狠撞向他:“那药与本王无关。” 纤弱的腰间如铁臂般紧紧抱住,恍惚间,她有种被他揉入骨血的错觉。 苏轻羽知道自己掰不开,也懒得动作了,任他从后面这样抱着自己。 她微微垂眼,遮住了眼底思绪:“药是你给我喂的,我的不正常也是吃药后开始的,如何无关?” 空气瞬间静止,泷泽彻面色逐渐紧绷,抿了抿唇:“你不信本王?” 苏轻羽微微低头,没有言语,只是鼻尖轻轻冷嗤。 似乎她的态度激怒了他,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本王何须做些小人之事。”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如蛇一般攀上她的脖子。 泷泽彻看着被自己把玩在手上的玉颈,眼中思绪莫辨,只是笼罩着如夜般的漆黑。 感受着握着自己脖子的手,苏轻羽寒毛倒立。觉得自己在他手下就如一根能被轻松折断的细树枝。 这时,耳边传来一身轻笑:“果然,还是先前的样子更惹人怜爱。”倏地,握在脖子上的手微微收紧,虽然呼吸无阻,但却让她脖子僵劲不能动。 长长的睫毛投出一道深深的暗影,泷泽彻眼中的黑暗越来越浓,似乎要将他的瞳孔席卷干净:“本王只要轻轻一用力,你便会永远乖乖待在本王身边了。” 苏轻羽微微有些愣神。 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人是能决定生杀大权的凛王。他的脾气一向暴虐,她怎能因为前两天他对她的放纵,而在他面前不知好歹呢?今日万一真被他掐死在这里,也只能算自己倒霉。 垂眼间,她对泷泽彻的戒心瞬间提到了极点。 “殿下过赞了,臣女何德何能……”她斟酌道,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泷泽彻将头靠在苏轻羽耳边,幽幽的声音拉得老长:“可惜本王舍不得。”说完,他将头埋在她发间。 苏轻羽感受着脖子间的颤栗,浑身绷得紧紧的。 啪嗒!房间紧闭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皇兄,你看我带谁来了。”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两位少女相携而来。 一位娇俏,一位柔弱,各有其美。 “泽彻哥哥……”那位柔弱的女子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眼泪倏地簌簌而下,转身向外面奔去。 第43章冲突 胥乐公主是泷泽彻唯一一母同胞的妹妹,平日里泷泽彻不忍心对她黑脸,所以在他面前,她倒没有常人的惧怕。 “皇兄,这女人是谁?”此时她娇俏的脸上眉毛倒竖,指着苏轻羽气势汹汹道。 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胥乐,泷泽彻眉头皱的紧紧的,十分严肃。 见泷泽彻没有出声,她转眼将矛头对上的苏轻羽:“你是哪里送上来的贱婢,竟然敢爬主子的床!”语气中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听到“送到府上”和“爬床”两个字眼,泷泽彻瞳孔一缩,前世的记忆瞬间袭来。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被冤死的瘦弱身躯。 “胥乐,不得无礼!”他突然爆呵道,眼光微冷。 看了眼被吓道的胥乐,他稍收敛了情绪,淡淡道:“这可是你未来皇嫂。” 胥乐似乎没想到,对她向来还算和颜悦色的皇兄居然会为了一个外人对她发火,脸色涨的通红,眼中的委屈都要喷出来了。 “皇嫂?就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黄毛丫头?!”她看着眼前的女子,眼里满是厌恶。 泷泽彻眉头皱的更紧了,翻手将苏轻羽护在了身后,为她挡住了胥乐的咄咄逼人的视线。 胥乐见此,心里微微一梗。明明面前的人是她哥哥,可现在,她却仿佛成了一个被孤立的外人。 她大大的眼睛微微泛起水光,咬牙昂首道:“我的皇嫂是定远侯家的嫡女洛霖婉,而不是这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黄毛丫头。” “她算什么东西。”声音咬牙切齿。 泷泽彻眼底一暗,沉沉道:“闭嘴。”低哑的声音里带着瘆人的意味,让人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他看着眼前倔强的人微微垂眸。前世,胥乐便与阿苏交好,甚至不惜顶撞他为阿苏打抱不平。 这世虽然因为出场顺序不同,让胥乐对阿苏交了恶,但他不能任由她这样辱骂下去。 她们俩都不是心狠手辣无事生非的人,前世既然脾胃相投,这世应该也会如此。他不能让两人因为一个什么洛霖婉而敌对。 正在气头上的胥乐却不知道泷泽彻为她的盘算,此时被他震慑得虽然想开口,却又不敢开口。 “哼!”只能狠狠刮了眼泷泽彻,转身拂袖而去。 在青霄囯最尊贵的两兄妹争吵地方的不远处,有一个僻静的小花园。 里面蔓延的枝蔓,缠绕着周围遒劲的古树,一路向上,直到最高点才如瀑布般垂下来。此时,上面开满了金色的花,散发着馥郁的清香,恍若仙境。 突然,一个如柳条般柔弱的身影跑了过来。 一不小心,她跌坐在地上,眼中的晶莹碎在了小道的鹅卵石上。 “怎么会这样。”她眼底微微空洞,不敢置信的喃喃道。原来那天晚上,她没有看错,那个抱着一个女子的人,真的是泽彻哥哥。 “哟,这是那个小美人在暗自神伤呐,看的我好心疼。”突然,耳边传来了吊儿郎当的声音。 第44章定国侯府 “你是谁?”洛霖婉心中一紧,抬头扫向周围,却见一桃花眼的男子摇着一把折扇从暗处走出。 洛霖婉微微吃惊,从小被父兄保护得太好的她,心下有些慌乱。 还好,一声娇俏的高呼传来:“肖天泽,洛姐姐可不是你能招惹的人,你这小身板打的过她的四位哥哥吗?”因为这地方也不远,与泷泽彻不欢而散的胥乐赶了过来。 一听到四个哥哥,肖天泽瞬间反应了过来,脸色僵了僵:“原来是定国侯府家唯一的嫡女,不敢惹不敢惹。刚刚都是误会,误会!” 京城的人都知,定国侯家的嫡女是可以在京城这个满是权贵的地方横着走的人。 因为定国侯与当今圣上交情匪浅,情同手足,深受皇恩。 除此之外,他的亲妹妹也是皇后。 按理说,有了这些他也没什么遗憾了,可偏偏,这位侯爷盼女难求,又因为家规不能纳妾,只能和夫人一直努力,在生了四个儿子后终于抱得了个明珠。 老年得女自然高兴,可幺女从小娇弱,三天两药的,他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碎了。 至于她那四个哥哥,更是个个人高马大,平时虽然不惹事生非,但若是谁惹了他们妹妹不开心,打起人来毫不含糊。打完人后,也没人敢去告状。 总而言之,惹了定国侯府的人没事,但若是得罪了他们府里的嫡小姐,那就麻烦了。 肖天泽想到这里,脚下不动声色地离洛霖婉远了许多。 “唉,我记得上次有个登徒子企图轻薄洛姐姐,直接被她哥哥们打残了。”胥乐看着他秒怂的样子,心情稍微好了些,于是有些感叹的给他又补了一刀。 肖天泽动作一愣,突然,他似想到什么事一样,合起折扇在手掌心里拍了一下:“哎呀,我怎么忘记了王爷找我有事呢!” 转身离开,走远后,他贱贱地冒出了句:“对了,小美人若是想要见肖某,尽管吩咐,哈哈哈……” 与外面的欢脱不同,此时阁楼内沉沉如水,一玄衣人面前跪着一个瘦弱的女子,静谧的空气如同紧绷的弦,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脆响。突然,有人开口打破了其中静谧。 “殿下,时候不早了,臣女该回去了。”苏轻羽跪在地上,恭敬地对着泷泽彻道。 泷泽彻看着地上跪着的人,瞬间觉得两人距离一下子又拉得很远。 想到刚刚的失态,眼里划过一抹懊恼。 他知道,好不容易对他稍稍放下警惕的人,现在又满是提防了。 虽然先前不是他本意,但他前世习惯了执掌天下、说一不二的绝对威严,现在怎么能容人肆意质疑呢? “殿下!”苏轻羽高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突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因为先前胥乐离开时没有关门,眼尖的肖天泽一眼便看到了意料之外的苏轻羽,一时惊呼道:“呀,你怎么还没走?那药效不就只有一天吗?” 原来那药……苏轻羽的心似被什么狠狠揪起。她是不是误会了他,抬眼打量了一下泷泽彻,却见他也正好看她。 似触电般的移开目光,微微垂眸,她是不是对他戒心太重了? “惨了惨了,这可怎么办是好。”紧接着,他恍如无头苍蝇般,在原地打着转。 什么怎么办才好? 被打断思绪的苏轻羽微微蹙眉。 第45章身中剧毒 抬眼却见肖天泽头疼的挠着头发:“我以为你回去了,直接把奶奶送到了丞相府。” “你奶奶?”她一头雾水地喃喃道。 肖天泽也发现自己说话似乎有些没头没尾,连忙补充道:“我是肖家的人,我奶奶便是清逸居士让你找的人。”话传入耳中,她心里似被什么弹了一下。 睫毛颤了颤,她抬眼看着居高临下的泷泽彻,心里微惊。 青霄囯氏族很多,但最主要的是王、李、刘、肖四家。氏族绵延千年,根深蒂固,势力不可撼动。肖家虽然是位于四大氏族中最末的家族,可也是高门大户。 氏族均敌视寒门,苏轻羽虽然得到了清逸居士给的信物,但若真的要找到肖家奶奶,却也的确不容易。 她没想到,泷泽彻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给她安排好了一切。心里涌上一抹触动,撑在地上的手微微收紧。 可是……她只是影子而已。瞬间,眼底恢复了清明。 嗫嚅着嘴,最后却化为无声。 终究,她微微直了腰板,双手叩于额前,恭敬的俯下身去,规规整整地行了一个礼:“殿下,丞相府内情况复杂,请殿下让臣女先回丞相府。” 泷泽彻看着伏在地下行礼的人,脸上神色晦暗不明。他懂她化为无声中的感激,但也仅仅只是感激。 他不是知道她内心的思量,她从来不是影子。 只是前世那么苦,他什么都不能说。 他希望她想起,爱他如初。可更希望她什么都不知道,即使对他如此躲避。 一时间,他眉间浮现了一丝疲惫。挥了挥手,淡淡道:“你去吧。” 苏轻羽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再为难她。她缓缓起身,步履平稳地向外面走去,刻意忽略了心里划过的那抹失落。 虽然苏轻羽消失了几天,可丞相府却依旧平静,丝毫没有因为少了一个人而有什么变化,即使那个人表面上手握掌家之权。 苏轻羽不想惊扰府中鬼怪,让人将马车驶入后门便下车了。 她所住的阁楼偏僻,离后门的距离倒是不远,很快,她便到了那座破旧却熟悉的阁楼前了。 她轻轻推开门,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 抬脚跨过门槛,径直向她姐姐的闺房走去。记得上次出门时,姐姐伤口便愈合的差不多了,如今她离开了几天,也不知道姐姐醒了没。 才到房间门口,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三小姐,你回来了!”墨兰的脸映入眼中,声音里满是雀跃。 苏轻羽看着眼前的人,嘴角莞尔一笑,稍一抬眼,却见有一童颜鹤发的老奶奶坐在她姐姐床边,认真给她把着脉。 瞬间,她便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了。 “墨兰,你去外面帮我烧壶茶。”她不动声色的支开墨兰。 待人走后,她缓缓合上了门,在肖家奶奶有些平静的目光下跪在了地上:“你便是肖家前辈吧,我养在清逸居士那里时,常常听到她提起,久仰大名,请受晚辈一拜。”语气极其谦卑。 肖家奶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苏轻羽贝齿轻咬下唇,微微艰难道:“前辈之尊非我等能牵绊的,轻羽只愿前辈能陪在晚辈身边,照看……一年。” 一年,虽然看似很短,但是苏轻羽知道,这已经是强求了。肖家奶奶虽然受当年一诺在她身边,但实际上,她作为肖家曾经的天才人物,身份是远高于她的。 只是不知她是否会应允。 “你倒也不贪心,如此,老身便许了你。”过了片刻后,耳边传来肖家奶奶和蔼的声音。 但下一句,却如惊雷,“不过,你这个院子里可不安宁,你姐姐中了剧毒,再晚点,人便在睡梦里没救了。” 第46章狠毒计谋 “你姐姐先前用的药虽算得上是疗伤佳品,可偏偏,里面被人做了手脚,虽然能让伤口日渐痊愈,可毒素却爬入她的身体,蔓延肺腑。”肖家奶奶解释道,“这毒珍贵,一般大夫也发现不了,若我没来,估计这女娃娃是要折了。眼下,我虽可以保她一命,只是日后……” “日后怎么了?”苏轻羽心被提了起来。 肖家奶奶眼底带着些许遗憾:“也不是大问题,只是无法再享儿女福气了。” 这是……无法怀有子嗣了吗?苏轻羽一愣,看着床榻上脸泛着灰白的人心里一痛。 上到高庭门院,下到普通平民,无一人家不重香火子嗣,若姐姐日后无法拥有自己的子嗣,她的后半生该如何在诡谲的后宅中立足? “阮姨娘,一定是她。”苏轻羽眼底寒光乍现,锋利如针。 怪不得,她最近一直没有动静。 她原以为她在憋什么大招,可没想到,她所做只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她看到姐姐伤口日渐愈合,自然不会质疑乖顺的阮姨娘对药下手脚,即使质疑,找来大夫也发现不了问题。 一旦姐姐真的身死,便是在她管家期间了出事,是她自己无能,害了亲姐性命。这样,她就可以不动吹灰之力的收回中馈。 当真,差一点就被她得手了。 只是不知那毒药,究竟是什么,竟然如此霸道诡异。她已经收敛好的情绪,看向那鹤发童颜的人:“肖家奶奶,你可知那毒药的来历?” 出乎意料的,肖家奶奶微微皱眉:“这药……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费力思索了片刻后,她泄气的摇了摇头,无奈笑道:“居然想不起来了,这人呐,果然不得不服老。” 苏轻羽眉间一凝,肖家奶奶出身医毒世家,什么毒什么药没见过,能让她所不太了解的,必定是稀少至极。可阮姨娘不过只是一个市井家的女儿,她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稀罕的毒药。 罢了,先放一放吧。不管她是从哪里得的药,她只知道,在她手上,可有阮姨娘一个见不得人的把柄呢。 本来,她看着阮姨娘没出什么幺蛾子,打算先温水煮青蛙,把府里仆从解决掉后再对付她的。 可她没想到,阮姨娘先给她送了她这样一份大礼。 礼尚往来,阮姨娘既然这样,那便别怪她不客气了。只是不知道她到时候可承受得住。 微微眯眼,锋芒划过。 “啊!”突然,外面传来墨兰尖叫,随即,她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墨兰,怎么了?”看着眼前的人,苏轻羽心里微沉。 墨兰一脸似被吓着了的样子,哆嗦的指着外面:“小姐,刚刚院子里突然从天而降了个男人!” 苏轻羽心底一个咯噔,脑海中瞬间便想到了泷泽彻如墨般的眼眸。 会是他吗? 她双手端到小腹上面,步伐虽然依旧平稳,可比起往日,却快了不少。 出了门,只见一玄色身影身处翠绿草色中,背对她们而站,在有些颓败的墙角边格外清晰。 第47章开始反击 “苏小姐,这是你落在王府的东西。”那人转过了身,不是他。 苏轻羽在不觉间紧提着的心落了下来,然而,看到那侍卫递过来的东西时,她皱了皱眉:“这不是我的。” 一株已经被移栽在羊脂玉盆的蔷薇苗青翠娇弱,纤细的枝条在风中颤颤巍巍,尚且娇柔的细刺毫无危险,似张牙舞爪的纸老虎。 那侍卫一板一眼道:“这是王爷命我送来的,不会有错。” “王爷还说,他等着你把这个树养大,以后他就不会生气了。” “你……”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原本严肃的脸色微微僵硬。 他生气关她什么事?童言无忌,他这是曲解了她的意思吧。 等等,他那个性格怎么会特意说这句话?她微微垂眸,陷入思量。 他就不会生气了,以后。 倏地,她瞪大了眼睛。一时想到了先前他握着她脖子恐吓她的事情。 他这是在道歉和保证?不,不可能。 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虚头虚脑的话又如何解释。 苏轻羽微微有些愣神,连手上什么时候接过那盆蔷薇花都不知道。直到那侍卫没了身影后,她才反应了过来。 低头看着那盆尚且稚嫩的小花苗,她眼中思绪纷飞,微微抬手,似想要将它丢出。 可高高举起的动作顿了很久,伴随着一声叹息,她弯腰将那盆蔷薇苗放在了地上,自己转身回到了阁楼中。 待她关上门后,原本失去踪影的那个侍卫再次出现在了一颗歪脖子树后。 站在他身边的,还有一道玄色身影。 此时,那道多出来的玄色身影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微微抿唇,黑沉的眼里带着几分郁闷。 苏轻羽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此时,她心里所盘算的都是另一件事。 一日复一日,转眼时间飞逝,早已过了几日。 天才刚泛白,一个技术不太熟练的马夫驾着一辆简陋的马车悠悠驶来,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声声脆响,在悠长宁静的小巷中格外清晰悠长。 一路上,这辆马车没有章法的拐过了许多小巷,似迷路般的无头苍蝇一般。渐渐地,马车来到的地方越来越僻静。眼见着,就要到城郊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那个技术青涩的马夫先跳下了马车,一路上捏了一把冷汗的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时,马车内传来了一道沉稳的声音:“墨兰,扶我下来。” 那马夫连忙上前,眉眼间带着几分秀丽,这不是个女儿郎吗? 一双瘦弱的手掀开了老旧的车帘子,紧接着,一张秀丽的出现了,脸上一双水杏般的眼睛带着几分灵动,翻身下车后,刷的打开了手中的折扇。乍一看,好一位文弱书生,可再一细揣摩,这不也是一位女娇娥吗? “小……公子,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墨兰看着周围破旧的小巷,声音有些发憷。风微微吹过,树叶哗哗的声音在本就人烟稀少的地方渲染出了几分诡异。 苏轻羽没有言语,只是定定的看着面前破旧的一扇门。此时,那门紧闭。 她嘴角微微勾起,眼睛中划过了一抹诡谲,淡淡道:“墨兰,你去敲那门,敲三下停一下,总共敲五次。” 墨兰不敢质疑,乖乖的走到了那扇破旧的木门前,按照苏轻羽所说的那样去做。 敲到第五次后,门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沙沙的擦在地上,在寂静的小巷中格外明显。 第48章削皮的肉 随即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里面一妇人抱怨道:“你不是说最近不来吗?怎么又……”话语在看清来人后戛然而止。 倏地,她砰的关上了门,毫不客气的谩骂道:“这大早上的,随便敲别人门也不怕烂手脚,真是晦气。”锁门的声音响了来起来。 苏轻羽看着在眼前关上的门,没有任何吃了闭门羹的不悦,嘴角反而微微勾起。 “公子,我们现在还敲吗?”墨兰眼中带着询问。 她垂下了长长的睫毛,投下了一片浓浓的阴影:“不用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了我想要知道的东西了。” “原来,她还会来这里。”转身负手走上了那架马车,轻轻说了句墨兰听不懂的话,“真好,省的再麻烦了。” “现在时间正好,应该是市集上最热闹的时候了,我们忙了一大早,不如去买块新鲜的肉,犒劳犒劳。”她看着眼天边逐渐升起红日,闲散的瞌上了双眼,手中悠悠把玩着那柄折扇。 墨兰虽然满腹疑虑,却连忙爬上了马车,有些生疏的拿起缰绳驾着马车。 因为今日所做之事有关于阮姨娘,不便于用府里的人,因此这几日,三小姐一直在教她如何驾马车,还给了她一张京城地图。 她低头看着地图,迅速找到了去集市的路。 马车轮子轱辘的声音在空旷的巷子中响起,虽然有时会带着几分不协调的驾马声,但总体上倒也算沉稳。渐渐的,破旧的青色马车消失在了巷子中。 听到外面动静消失后,在那扇被紧关上的木门内,先前前去开门的那个妇人六神无主,满脸焦虑慌忙地放飞了一只信鸽。 那只白色的鸽子扑腾着翅膀,打了几个转后消失在了晨曦乍现的天际。 “买包子咯,两文钱一个!” 车外叫卖的声音透过车帘,传入了正在闭目养神的苏轻羽耳中。 耳边声音逐渐喧嚣,熙熙攘攘的人潮涌动声、讨教还价声,带着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她知道,她们到了。 “墨兰,再进去人就多了,现在就停这里吧。”她淡淡道。 “是。” 车停好后,主仆二人走到了正繁华的街道。一路上,虫鱼走兽,花草树木,民俗野趣种种均有,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不一会儿她们来到了一个装横华丽的酒楼。在这斜对面,有一家猪肉店。 刀起刀落剁骨头的声音传入耳中,一个肥腻大叔干脆利落的处理好了一只猪蹄。 “来,客官你要的猪蹄。” 前面买猪蹄的人接过来掂量了掂量,见份量没差后,他笑了笑,心满意足的走了。 时候尚早,起来采买的人很多,店前人一直连续不断。苏轻羽主仆二人站在外面看了许久,直到猪肉铺子前没什么人,那肥头圆耳的大叔准备收摊时,她缓缓上了前。 “老板,给我来一块肉,去皮的。”清脆的声音如珠玉般落下,指了指一块肉:“就这个吧。” 那老板头都没抬,抬手拿起那块肉便处理了起来。 锋利的刀刃贴着那肉轻轻划过,如切豆腐般流畅,一气呵成,眨眼间,一张薄如蝉翼的猪肉皮便被削了下来,跌落在案板上,晶莹剔透。 苏轻羽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眼底颜色微深。 “客官,二两银子。” 墨兰付了银子后,接过处理好的猪肉,主仆二人准备打道回府。 可刚走没几步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暗红色衣服的人,惨白的脸格外慎人。 “小姐,首领有请。”阴沉的声音如湿腻的毒蛇。 第49章令牌 “首领?”苏轻羽微微蹙眉,这时,她感受到不远处的酒楼第三层的窗户边传来了一道目光。 顺势望去,是肖陵。 她嘴角对他绽开一抹笑,跟着前面带路的人上了楼梯。 一推开雅间的门,里面便传来了一道爽朗的笑声:“你这丫头当真和你母亲小时候一样,喜好穿着男装在外面乱溜。” 苏轻羽扇了扇手中折扇,逗趣般笑道:“舅父此言差矣,只是我出门办事穿男装比较方便。” 肖陵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后挑眉问道:“有什么事是要你这丫头亲自办的?我不是记得掌家之权是在你手上吗,怎么,手下的人不听你的?” 苏轻羽听后但笑不语。肖陵办事狠辣果决,她毕竟还要在丞相府里待着,可不能让他插手太多,让丞相迁怒于她。 她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舅父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在外面,难道不应该在皇宫里陪着陛下吗?” 肖陵眉头紧皱,额头有一道川字的纹路:“近日皇后娘娘准备在宫内设一个宴会,宴请百官之女前来赴宴,似是想要给她娘家国公府的公子们相看。但娘娘觉得往日宴会太过无趣,所以命我出宫寻点新鲜玩意。” 原来是这样,苏轻羽微微垂眸。 国公候府身受皇恩,四位公子均是一表人才。并且侯府一直有着若非四十无所出,不准纳妾的家规。一直以来都是众位官家小姐理想的婆家,到时在宴会上,她们为了能在皇后面前脱颖而出,机关算尽、唇枪舌战什么的是肯定的。 丞相夫人刚去世不久,她身负重孝,皇宫里的人应该不会请她们丞相府的姑娘了。这样也好,免去了她的一番麻烦。 毕竟,国公候府唯一的嫡女倾慕泷泽彻,而前两天她又刚好撞到她被泷泽彻抱着的场面。 “对了,你在丞相府最近怎么样了。”一时间,话头又绕了回来。 苏轻羽心里暗自扶额:“舅父掌管提刑司,监察世家和百官,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肖陵沉默了片刻,出乎意料的,他皱眉道:“我倒真是不知。” “陛下深知我与丞相的过节,所以为了防止我对丞相下阴手,丞相府的消息是直接送到陛下手上,我根本无法知道分毫。”接着解释道。 苏轻羽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思绪。怪不得他当时出现在灵堂时,许多事情还向她询问。 丞相书寒门官员的代表,与世家大族如同天平的两端。 而皇帝直属的提刑司,则如同可大可小的砝码,当两方权利出现偏差时,便去调整调整。或打压,或支持。 而如今,世家大族如日中天,陛下自然不能看到提刑司去排挤本就弱势的寒门官员。 这时,耳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量。 “陛下太不清楚我的为人了,我岂会做那种栽赃嫁祸的事。”肖陵眉头紧皱。 她敛去眼中的东西,一眼能望到底的眼睛看向对面的人:“那若真有机会摆在舅父面前,舅父会做吗?” “会。”想都没想,转而,他稍有不自在地咳了咳,正色道,“那个,若是丞相府有刁奴为难,只管找舅父帮忙,舅父把那些个人丢到提刑司刮一遍,直接废了他们。” “舅父放心,母亲以前打理得当,并没什么刁奴。”她嘴角轻笑,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突然,她目光瞥见了窗外楼下的猪肉店,微微凑近了肖陵,轻声道:“不过眼下,还真有一件事需要舅父帮忙。” 第50章神秘贼人 “什么,你只管说来。”耳边传来没有一丝犹豫的话。 闻言,苏轻羽低头在他耳边轻声嘀咕着什么,眼睛微微抬起,直直看向那卖猪肉的铺子,划过一抹寒光。 她在他耳边嘀咕了许久,说完,她直起身来盈盈摆了下去,浅笑道:“如此,便谢过舅父了。” “不是什么大事。”肖陵连忙摆了摆手,似不喜欢她这样客气的样子,“只是,你今日如此大摇大摆的,不怕打草惊蛇?” 苏轻羽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笑:“舅父此言不对,对于一些行事谨慎的人,你不逼一逼,怎么会露出马脚?所以我这不叫打草惊蛇,而叫引蛇出洞!” 阮姨娘虽然有时候在她面前比较嚣张,但其实心思最是缜密。丞相夫人明明早就不管府中事务,可她生生等到如今才下手。一道布局,差点把她们嫡系一网打尽。 “时候不早了,舅父还有事情要忙,这是我的令牌,除了丞相府里没什么用处外,这在其他地方都可以号令提刑司的人,你好好拿着,有事便来找舅父。”肖陵喝完茶后,将茶盏放在了桌上。 他是奉命出来,自然不能久待。 说着说着他拿出了一个猩红的令牌,轻轻放在了她手上。暗红的颜色似一层层干涸了的血浆,在她白嫩的手上犹如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 苏轻羽微微握紧,大大的眼中含着感激之色。 肖陵见此,眼里划过一抹柔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便离开了。 见离开的背影逐渐消失后,她收敛的脸上的笑容,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 如此一来,除了在丞相府的所有地方,她都可以得到提刑司的庇佑,只要她想。 这时,一直在外面等候的墨兰推开了雅间的门,微微探出了一个头来。 “公子,我们现在回府吗?”她怯怯道。 苏轻羽揉了揉额头后,淡淡道:“姐姐这两日应该就要醒了,我们当然要早点回去。”她希望姐姐醒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她。 突然,外面有些响动,苏轻羽倏地起身,眼中满是防备。 啪嗒,窗户被打开了,一个人窜了进来。看到他的脸,她微微愣了愣。 眼前似看见了一片纯粹的雪景,晶莹剔透,一尘不染。那双眼中含着些许清冷,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修长挺拔的身姿如同仙鹤。身后飘逸的长发微微晃动,带着不食人烟火的韵味。 突然,一把锋利的匕首贴上了她的脖子。 “别动。” 这是他第一句话,声音冰冷,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死,或者帮我。”生硬地吐出几个字,威胁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气。 苏轻羽瞬间清醒,看着眼前的人,眼中没有任何感情。 这时,楼下突然穿来了官兵喧哗的声音:“那贼人中了散功散,根本跑不远,一定就在这楼上。” “哦,原来是中了散功散。”她嘴角斜斜勾起一抹笑意,伸出手指在刀面上轻弹了一下,清脆的声音格外悠长。 “即使如此,杀你还是够了的。”那个男子抿了抿唇,手下加大了力道。 “那你手下再重点。”她微微偏头,将雪白的脖子漏出来往匕首上凑了凑,“等我脖子上有了伤口,即使我想帮你,别人都知道我被胁迫了。” 反被威胁的离落看着眼前人,脸色有些难看。 “他们人多势众,杀了我,你逃的过吗?”她低头轻笑了一下。 突然,外面传来官兵的声音:“这边没有,你们去那边看看。”脚步声逐渐靠近。 “帮我,你知道的,我杀你们主仆二人还是够了的。”离落眼中划过一抹戾气,带着几分同归于尽的意味。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 苏轻羽看到了眼前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眼神诡谲,片刻后,朱唇轻启:“好。” “不过,要按我的方法。”接着道。 离落看到她眼中的神色后,缓缓放下了匕首,冷冷警告道:“不要玩什么花样,唔……你做什么!” 哗啦! 苏轻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抄起桌上茶杯泼了他一脸,“闭嘴!”冷呵声止住了他的话。 手下捏住他的衣领,狠狠用力,刺拉一把撕开了他的衣服,白嫩的肩膀漏在了微寒的空气中。 外面有人推门而入,离落只好生生吞下了心头的闷气。 还没回过神,霎时,他被猝不及防的推到了地上。 啪―― 一声脆响,耳光狠狠扫来,他头被打偏了过去,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刚好挡住了侧脸。 “官兵查案……”话音嘎然而止,从外面走进来的人脚步顿了顿。 “谁准你进来的?”苏轻羽邪邪抬眼看向来人,气势汹汹的逼问道。 那官兵才似回过了神,干咳了两声后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样子,捏着官腔道:“我等奉命搜寻贼人。” “贼人,我这儿可有你什么贼人?分明只有一个玩意儿罢了。难道你们的贼人都是这般娇弱无力的吗?”说话间,她手上用力将离落的头狠狠按到地上。 动作间,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发出可哐当一声。 那官兵无意一瞥后,瞳孔倏地一缩,震惊的看着地上掉落的暗红色令牌。在暗色的地板上,那红色令牌似是地府中幽冥的眼睛。 他脚下一软,连忙俯身赔笑道:“原来是提刑司的人,刚刚冒犯了大人的雅兴,还望恕罪,我这就走,这就走。” 俗话说,宁可得罪阎王,不可得罪小人,好巧不巧,提刑司全是一群嗜杀成性,睚眦必报的小人。 想到这里,他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这里没有,我们换个地方。”渐渐的,酒楼安静了下来。 “人走了,我也算仁至义尽了。”苏轻羽拿起手帕擦了擦自己沾了些许茶水的手,随手轻飘飘地丢在离落眼前。 他伸手擦掉了嘴角血迹,缓缓起身,看着眼前的人眼神冰冷。 倏地,他狠狠抬手,将匕首刺向她额头。 第51章围捕决杀 伴随着一道冷风,泛着寒光的匕首在她额前停住。 “怎么,想过河拆桥杀了我?”苏轻羽眼睛都没眨一下,轻声冷嗤。 离落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眼中神色变幻莫测。 苏轻羽无视额间的刀刃,弯身捡起地上的令牌,在指尖把玩着。暗红的令牌在白嫩指尖有着莫名的视觉冲击,似开在雪地里的红罂粟。 她嘴角斜斜勾起一抹笑意,她知道,他不敢动手是因为提刑司的震慑。 何况,她的确帮他支走了官兵。 突然,在她目光下,离落将匕首双手奉上,一字一句道:“你很特别。” “所以呢?”她微微挑眉。 他定定道:“我喜欢你。” 这一下,她眉毛挑的更高了,但接着,下一句话把她眉毛纠平了。 “让我跟着你回去,给我一个容身之处。”他定神看着眼前清澈的瞳孔。 这时,她才发现眼前之人的瞳孔是灰色的。不,也不是灰色,只是在黑色的瞳孔深处有着若隐若无的灰色。一缕缕,飘忽不定,变换不停,如白云苍狗。 鬼使神差的,她脱口而出:“好。” 声音虽轻,却如巨雷般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啪! 倏地,她又给了眼前的人一巴掌。先前威胁她,现在算计她,这是哪里来的瘟神? 看着在他白嫩脸上重叠的巴掌印,她眼底没有任何同情,只是冷冷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虽然是反问,可听着,却带着莫名笃定。 离落没想到眼前一个小丫头居然能挣脱他的催眠之术,心里微微震惊。毕竟一直以来,他除了那个人,还没遇上能不受他影响的人。 比如她的小丫鬟,先前明明只与他对视了一眼,现在却一直没有回过神来。 苏轻羽似乎也发现了墨兰的不对劲,狠狠剐了一眼眼前的人后,连忙拍醒了她。 “想要我给你容身之处,做梦。”她扶着手上还有些飘忽的墨兰,眼中全是冰霜。 待墨兰缓了一下后,主仆二人便如同躲避麻烦一般离开了。 可是她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想躲就能躲的,生活处处,麻烦无处不在,丞相府里便有一个麻烦在等着她。 在丞相府一隅,一个破旧的阁楼立在最偏远的墙角处,里面有一满脸苍白,瘦得脱相的人躺在昏暗的床榻上。虽是如花的年纪,面色却犹如灯枯油尽的人,浑身泛着灰败的死气,让人担心她会不会永远这样睡去。 可突然,似一汪甘泉注入了沙漠,给原本的荒芜的地方带去了些许生机,她那放在外面的手指颤了颤,紧接着,她倏地睁开了眼。 愣愣的,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突然,她似想起了什么,挣扎着下床,用干涸的声音叫着:“妹、妹……” 苏轻羽刚回来一踏进阁楼,耳边传来若隐若现的声音,恍惚间,她以为听错了。可这时,那声音又叫了一次。 她睫毛颤了颤,“姐姐,我在。”莫名的,她鼻头一酸。一向冷静的她连忙顺声跑过去,险些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推开门,她连忙接住快要掉下床的人。 一双冰冷的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苏珞羽凹陷下去的眼中流出了灼灼热泪:“她、她们都说你死了,可是我不信,我的妹妹怎么会有事呢?” 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字字泣血。 “姐姐,没事了,阮姨娘她们都是骗你的,我没事,姐姐你放心,那些让你受过苦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苏轻羽听着她气若悬丝的声音,眼眶湿润,小心抱着怀里的人,她高声呼叫道,“墨兰,快叫肖家奶奶过来看看。” 然而,身后却迟迟没有回应。 “墨兰!”又叫了一声。 转头一看,却只见一身姿婀娜的人影斜斜靠在门边,她身后站了许多仆从,而墨兰被捂住嘴,死死地压在地上。 这时,那道婀娜的人影不疾不徐地开口了:“肖家奶奶?她现在可能来不了了。” 看清楚了眼前的人,苏轻羽眉头紧皱,厉声道:“阮姨娘!你做了什么?” “肖家奶奶不是我一个妾室能惹的,我自然不敢把她怎么样。”她微微扭着盈盈一握的柳腰,一步步缓缓踏了过来,一声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明显。 扶了扶鬓边的金步摇,她风情万种的叹了一口气:“唉,这两天,你父亲陪同陛下去香山狩猎,估计过段时间才会回得来,你说,我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吗?” “你想做什么?”苏轻羽警惕的看着逐渐靠近的人,不动声色地抱紧了怀中的姐姐。 阮姨娘一挑眉:“当然是为了送你们去见你们的娘亲。本来没准备那么急对你下手的,只可惜,你偏偏自寻死路,碰一些不该碰的东西,去一些不该去的地方。”声音里带着莫名其妙遗憾。 苏轻羽遮住眼中的思量,冷嗤一声:“好大的口气。” “口气大不大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今天逃不了。”声音转而锋利,阮姨娘柳眉倒竖,突然提高了声调:“来人!给我上,谁若是有功,我直接给你们卖身契,脱了你们的奴籍。” 脱了奴籍便是自由人了,远离京城后,谁找得到他们?这句话,一下子便免去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倏地,门外蜂拥而上许多仆从,如山洪倾泻般瞬间围到了姐妹二人身边。 将原本紧紧抱着的两人毫不留情的分开。苏轻羽偏头看着身后憔悴无力的姐姐,眼底划过一抹晦暗。 这时,淡风夹着一阵脂粉香味袭来,阮姨娘已经来到了眼前。 她微微蹲下身,用略带锋利的指甲划过她的脸,轻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问水巷的,但是,你既然发现了那里,我便不能再放过你了,实在是可惜啊。”问水巷便是她们主仆二人去的小巷。 苏轻羽抬眼,眼神锋利地盯了眼前猫哭耗子的人许久。 “呵呵。” 或许是那笑声太过诡异,浑身寒毛倒立的阮姨娘眉头一皱:“你笑什么?” 她一挑眉,抬起了自己的下颚,意味深长道:“你以为,我会没有准备后手吗?” 原本似雪般冷冽的眼神逐渐消散,反而添了几分悠然从容。 阮姨娘心中警钟一响,倏地站起了身,眼神似刀:“什么意思。” “你难道忘了我舅父是谁?”苏轻羽微微垂眸,顿了顿,似响起了什么般轻声惊呼了一声:“对了,你知道我先前出门还做了什么吗?我还和他在酒楼叙了叙旧呢,在他的鼎力相助下,我已经知道了你在问水巷藏了什么秘密。他答应我,只要我和姐姐在丞相府出事的消息传入他耳中,他便将你的秘密公布于众。” “你!”倏地,她脸一僵。 “唉,世人说提刑司的眼线遍布各处,”微微带着淡笑的声音带着步步紧逼的胁迫,“你说,丞相身为百官之首,他的府里有没有?” “再把我们压久点,你说我舅父会不会收到消息?”悠悠的话再次传来,“提刑司的人会不会……现在就把你丢到提刑司!” 阮姨娘看着眼前有恃无恐的人,气得只差咬碎了一口银牙。 可偏偏,她说的话字字戳到她的心口。 若是她放了她,等她拿着那边把柄对付她或许还要过段时间。但是,若是她现在对这两姐妹下手,估计提刑司的人下一刻便会出手。 人时活的,不如先用缓兵之计。先稳住她,这样她至少有时间布局反击。 阮姨娘微微眯眼,心一横,下令道:“我们走。” “是。”众位仆从连忙应声。 一行人匆匆而来,不过片刻,又匆匆而去。此时知道错过拿到卖身契的人沮丧万分,个个如同提线木偶般,紧紧跟在阮姨娘身后。 突然,走出阁楼许久的阮姨娘停下了脚步。 “不对!” 想着刚刚苏轻羽说的话,她眼中划过一抹思索,“她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知道那个秘密?” 她可是一接到传来的消息后,便在这里等着她回来。况且,那个秘密她埋的极深,即使是提刑司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挖出来。 即使挖出来了,肖陵的手也伸不到这后宅来,丞相有次醉酒时明明说过。 她在骗她! 刹那,她脸色难看得可怕。 “我们快回去。”她当即下令,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声音。这次,她非得把那两个小贱蹄子给处理干净了。 阮姨娘猜的没错,先前苏轻羽的确就是炸她的。 “墨兰,快帮我扶着姐姐,一会儿阮姨娘回过神来后我们就走不掉了,现在我们赶紧离开。”苏轻羽先行扶起了虚弱的姐姐,微皱的眉眼里满是严肃。 “你们走,别管我。”苏珞羽用轻可忽视的声音艰难道。因一直卧病在床,未吃五谷,此时更本就没有力气。 墨兰不敢耽误,连忙搭手,主仆三人艰难向外面走去。因为多了一人的重量,苏轻羽和墨兰的动作慢了不少。 “阮姨娘执掌后宅十几年,这里面全是她的人。现在后门估计也有许多人把守,我们不能走。”刚逃出阁楼,苏轻羽停下了脚步,满目严肃道。 “小姐,奴婢记得墙角有个狗洞,我们从那里出去!”突然,墨兰灵光一闪,想到了方法。 苏轻羽眉头微松:“好,就从那里走。” 一路上,主仆三人俱是一身汗,好不容易到了墙角的狗洞,眼见着就能出去了。 可偏偏,这时墙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如同鼓点一样敲击在三人心尖。 倏地回头,身后也涌出了一群仆奴,将她们紧紧包围住。 第52章亲探险地 场面一触即发。 人群中缓缓让出一条道,阮姨娘从中间慢慢走出。 苏轻羽警惕的盯着眼前人,手心中捏了一把汗。她没想到,她心思如此缜密,外面竟然都让人守着。 如今腹背受敌,即使是插翅也难逃。 阮姨娘也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偏头问了问身边的人:“外面是什么人?” 声音虽小,可在一片沉重的寂静里,飘入了她的耳中。 眼波微闪,苏轻羽轻轻垂眸,眼中锋利稍稍收起:“姨娘这就不知道,这外面,可都是提刑司的人呢。” 平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压迫人心的从容。 “怎么可能?”阮姨娘脸色倏地难看,眼中划过一抹光芒,随即,她肯定道:“夫君明明说过,即使有提刑司的眼线潜伏在丞相府,肖陵也不能插手。先前被你诈住了,倒是一时没想起来。”不然,她岂敢暗害丞相夫人。 苏轻羽睫毛微颤,脸上不动声色道:“姨娘记性真的不行,我不是说了吗?舅父先前与我在酒楼中叙旧……”突然,她顿了一下,“哎呀,是我记性不行,竟然忘记告诉你了。” 说着,她从袖间掏出一个物件。暗红色的令牌格外显眼,阮姨娘见此,瞳孔倏地一缩。 她轻笑道:“看来姨娘是认识了。” “这是舅父的令牌,虽然舅父不能插手府里的事物,可他毕竟是提刑司的首领,你说,他的令牌有没有用?”话音刚落,外面恰好传来了一阵拔刀的声音,兵刃出鞘,杀气瞬间弥漫着本就拥挤的地方。 苏轻羽微微挑眉,笑了笑。虽然她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回事,但她肯定,肖陵令牌在丞相府无用的私密事,她一个后宅妇人是绝对不知道。 瞥眼看着脸色发青的人,一张风韵尚存的脸上满上狰狞,此时死死的盯着她,似乎想要看出什么端倪。 她嘴角挂着轻笑,有恃无恐般缓缓道:“墨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记得我们马车摆在前方不远处,姐姐身体不太好,我们就架那车出去吧。” 在众目睽睽下,主仆三人缓缓离开,无一人敢拦着。 有惊无险地驾车出了府后,苏轻羽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后背一片冰凉。 她掀开车帘,看着先前那墙壁外空无一人的道路,眼底带着几分思量。 先前那墙外的兵马声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来不细想,就已经匆匆驶过了丞相府。 她们没看到,就在一个死角处,站着一队身着黑色甲胄的队伍,寂静无声,恍若幽冥。 泷泽彻看着消失的马车,眼底颜色微深,似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阿苏毕竟年纪还小,即使如何聪明,有时候还是难免有算露的地方。 既然她不愿他出手,那他便暗地守候,给她收拾烂摊子。让她大展手脚,亲手收拾算计了她的人。 突然,一人走到他耳边,低声禀报道:“主子,先前在酒楼里招惹了苏小姐的人跑了。” “跑了?”倏地,他眉头紧皱,薄唇轻启,“这人来历不明,着实诡异,下次他若再出现在阿苏身边,直接杀无赦。” 那人得令退下。 泷泽彻的脸色在一片晦暗里,阴晴难测。 一路狂奔的主仆三人此时已经到了一家客栈里面。 “墨兰,你先和姐姐在这里安顿着。”苏轻羽看着榻上已经用过粥睡下的苏倾洛,低声对墨兰一脸正色道。 墨兰眼里含着担忧:“三小姐,那你呢?” “我得赶紧再去一趟问水巷,免得他们毁灭证据。”她眉头紧皱,眼里含着几分疑惑,“你有没有觉得,先前阮姨娘的态度太过激了?我本来以为她只是做做贩卖女子的生意,可看她先前不顾一切要杀我的样子,似乎事情并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 以前她养在清逸居士身边时,曾无聊随着寺庙里的小沙弥出门采买食物,刚好她无意间撞到了阮姨娘和那个买猪肉的人接头。 因为好奇,她也偷偷跟了去,一路到问水巷后看到她将一些女子卖给了一些打扮艳丽的人。 从她们的话里,阮姨娘似乎摸了不少黑钱。她出身平民家庭,想要在后宅如鱼得水,手头上自然得有银子。这方法阴损,但的确是暴利。但若被捅到爱惜毛羽的丞相面前,却可能会让她失宠。 所以,她阻拦她的继续调查是在意料之内的。可是,她明明最是步步为营的一个人,为什么先前却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似乎带着拼命一博的决绝。 不对。 那问水巷,一定还有别的猫腻!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跳:“这个令牌你拿着,你赶紧带着去提刑司找舅父。姐姐大病刚醒,如果没有找到肖家奶奶,一定让舅父请御医为姐姐看看。这两天,我不在你们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姐姐。”说完,她便匆匆被人群淹没,没了踪迹。 现在日头正好,京城的每个街道上无不繁华异常,各个小摊上挂着五彩缤纷的彩带,随风飘荡。人来来往往,嬉笑怒骂,街上都有。或是精神矍铄的老人,或是黄发垂髫的小孩,或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或者挥斥方遒的意气书生,有时,还能看着仆从成群、带着帷帽的小姐闺秀。 可在城郊处的问水巷,即使是这个时候,依旧了无人烟,紧密得可怕。 收了猪肉摊子的罗胖子走在安静的小巷,身上的疲惫微微得到了放松。他眯着他的小眼走在树荫下,不干不燥,带着几分惬意。 突然,前方的分叉后传来飘忽急促的脚步声,扰乱了这一块安宁。 他眉头一皱,心里微微有些不悦。 可这时,一浑身褴褛的女子突然从分叉口闯了出来,直接扑倒在了他的脚下。 挣扎着起身,她抬起虽然脏乱,却依旧可见秀美俏丽脸看着他,声音凄楚道:“这位好汉,小女被继母从家里赶了出来,无处可去,能否恳求好汉收留,小女子愿做牛做马。” 看着她的脸,罗胖子被肥肉挤成一条线的眼中划过光芒,随即一副为她打抱不平的样子:“你这个继母实在是可恨!” 伸手轻柔扶起她:“冥忧阁的人如今卷土重来,世道实在是不太平,你也别谈什么做牛做马的了,先随我回去吧。”话语间满是慈悲和善。 “谢谢恩人。”那女子似乎没想到一出门就遇上了这样的好人,如水杏般的眼中浮现了盈盈波光,格外清澈好看。 罗胖子一见,心里也似稍稍几分怜惜之意,一路扶着她到了家门口。 敲了几声门后,里面来了个妇人开门。 “娘子,我回来了,这是个苦命的姑娘,无处可去,我便把她带回来了。”在那个女子看不见的角度,两人眼神碰到了一起,“你先去给她倒杯茶,压压惊。”一切如常的语气里带着两人才懂的意思。 那妇人迟疑了片刻后,连忙热情的跑过去到了一杯茶来。 那个女子见后,满脸感激,连忙接过了水喝了起来,突然,她似被呛到了一样,连忙用灰扑扑的手袖捂住咳了起来。 终于,没咳后,她擦了擦嘴角,刚准备开口道谢,却不想脚下一软,晕了过去。 罗胖子顺势伸手接住。 “今日你怎么带了个人回来?不是说最近不弄这些的吗?”此时,那妇人脸上热情的笑意也瞬间消散,反而紧紧皱起了眉头。 罗胖子嘿嘿一笑:“人自己送上来的,我这不是没忍住顺手捡了嘛。” 却不想,那妇人脸上并没任何放松,反而皱的更紧了:“今天早上天才泛白的时候,有人竟然用我们和丞相府那位约好的暗号敲门。可我一开门,那人却十分面生。我连忙关门给那位传了消息,可现在,那边却一直没有回信。” “那你怕什么?若是有事,那边自然会传信鸽给我们的。”罗胖子不以为然,只是打量着怀里人的脸蛋,“这丫头长的不错,估计能买个好价钱,你到时候去把春香院的人叫来。” 那妇人眼中闪过一抹焦急。虽然觉得现在这关头带个人进来不太妥当,但看她男人那样子,便只能答应了。 反正一会儿就要把卖出去的,眼中疑虑稍退,只是提醒道:“那你到时候把她放在老地方,我这就去找人。” 说完,便开了门。她警惕地打量了周围一眼,转身钻入错综复杂的小巷里,没了踪影。 罗胖子将那人随意扛在肩膀上,晃晃悠悠的走到一块草地上。脚下随意踢开一堆杂草,一个可活动的木板出现在了眼前。 他有些艰难的蹲下身,把那将方形木板从地上拉了起来,随即,一道阶梯出现在了面前,直直通到昏暗的地窖里面。 这地窖与以往的不同,很深,深到外面投入的光都照不到底。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了昏暗的地窖,扑面而来一阵寒冷的气息,到底后,那个昏迷的女子被他随手丢到了地上,如同破布麻袋一样。 做完了这一切,他拍了拍手,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随着哐当一声,入口去的木板被狠狠合上,地窖中瞬间没了一丝光亮。 倏地,先前还昏迷不醒的女子瞬间睁开了眼睛,眸子清冽如雪,哪有半点迷糊? 她缓缓起身,揉了揉自己被摔疼的四肢,从腰间取出一个火折子,随着刺啦一声,微弱的暖光瞬间照亮了她沉静的面孔,不就是苏轻羽吗? 她低头看着被她吐出的茶水浸湿的衣袖,眼底波光微闪。 缓了片刻后,她站起身来在这封闭的地窖中搜索着,然而,转了一圈后,却一无所获。因为这个封闭狭窄的地窖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她心里不甘心,准备又摸索一遍时,地上面突然传来了有些慌乱的脚步声,是先前出去了的那个妇人。 她连忙小心爬上楼梯,将耳朵贴在地窖口的木板上。 此外面的声音带着几分凶狠,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先前你…来的人留不得了,赶紧…处理了。” 第53章鲜血淋漓的女人 罗胖子一皱眉,看着折返而来的妇人有些不满:“处理了做什么,赶紧卖了不也一样的?还能得笔钱。” 那妇人眉头紧皱,看着眼前不以为然的人狠狠地叹了一口气,当即,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沾有几分血迹的纸条:“你看看这个。” 罗胖子不解的接过纸条。 那妇人目光严肃道:“刚刚就在不远处的小巷子里,我在地上看到了我们平时和丞相府那位通信的信鸽,可是不知道是谁,把它直接射杀了,要不是我眼尖,估计都忽略了。” “如今丞相府出了变故,那位让我们尽快早点搬走,并且她还特别强调,若是有哪个女子在我们门外晃悠,直接杀掉埋了。”那妇人有些头疼的叹了一口气,埋怨地看着自己男人, “可你倒好!直接搬了个人进来,还在这个特殊关头。” “这不是信鸽被人杀了,我也不知道情况。”罗胖子此时也看完了手里的信,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我就说那丫头怎么直接扑到了我面前,还那么乖顺,的确来得蹊跷。” “她不能留了,我们赶紧把处理了。” 说着,那妇人有些吃力的挪动着木板,抬眼看着还直直站着的人,眼里闪过一抹不悦,“死鬼,愣着做什么,还不来搭把手?” 木板上传来了响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得七七八八的苏轻羽心里一惊,连忙轻手轻脚的跑下阶梯。 哗啦,上面的木板打开了。 一个肥胖健硕的身体扛着一把沉重的斧头,慢慢走了进来,沉重的脚步声似把地面震得一颤颤的。 罗胖子走到先前丢下苏轻羽的地方,手中斧头高高举起,锋利的刃泛着不可忽视的寒光。 突然,他顿了顿。看着空空如也的地上,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 他把手中斧头狠狠往地上一锤,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人心尖忍不住一颤。眼中划过一抹残暴:“果然有猫腻!” 狭小的眼睛刮过昏暗不清的地窖,抬头朝外面的妇人叫道:“你给我找个火把下来,里面的小羔羊居然给老子不见了。” 外面传来一声应答,随即听见了有人离去的脚步声。 他定了定神,细线般的眼睛似刀一样扫过整个地窖,似是要将冰凉厚重的墙给穿出一个洞来。 倏地,他一改先前怒气,嘴角一笑,饶有趣味地弓下身子四处搜寻,似准备捕获猎物的猎人。 轻轻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诱引:“小羔羊,你这是在哪里呢?是要和我玩捉迷藏吗?”在一片寂静中,回声不断,带着格外让人寒毛倒立的瘆人。 这时,他脚步一顿,慢慢道:“哦,是在这里吗?别躲呀,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苏轻羽屏住呼吸,感受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紧紧贴着身后湿冷的墙壁。 啪嗒,上面传来一声巨响,那木板不知道怎么合上了。 一时间,地窖中最后一点的光线也被湮灭。 黑暗中,人的视觉被限制,可是其他感官却越发敏锐。一时间,她似乎都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虽然呼吸控制的很浅,可她听着却还是如雷鸣一般,格外明显。 这时,就在正前方不远,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传来,咧嘴一笑: “嘿嘿,找到了。”一片寂静中,声音格外明显。 他如猫捉老鼠一般,刻意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她这个方向一步步靠近。手中锋利的大斧子划过地面,声音十分刺耳。 她耳边清晰的传来了呼吸声,湿热的气流让她头皮瞬间发麻。 尖叫声,瞬间要迸发出来。 身边人伸手捂住了她的口鼻,随即,她被带入了一个坚硬的怀中。 熟悉的气息扑来,她愣了愣。 泷泽彻抱着怀中的人向后退了两步,让罗胖子一扑而空。 却不想,接着他后脚一下踩空,两人直直得向下面坠去。 苏轻羽被泷泽彻紧紧抱在怀中,气流在耳边呼啸,刮的呼呼作响。即将到底时,泷泽彻脚下微微发力,两人平稳地站到了地上。 “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苏轻羽压低了声音轻轻问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松开了怀中的人,似乎准备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来。 苏轻羽有些憋闷,一时也没不好意思开口。 闻着周围的味道,突然,她面色怪异了起来。常年不见阳光的潮湿里混合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谈不上臭,只是淡淡的,似有若无,闻着让人感觉十分寡淡,却直冲脑门。 上面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斧子哐当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主子,上面的两个贼人已经全部打晕了。”上面传来了侍从恭敬的禀报声。可能因为隔得有些有些,声音格外悠远。 “本王知道了,你们先行出去吧,看好那两人。”泷泽彻低沉的命令道。 苏轻羽感受着脚下滑腻腻的感觉,抬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望了一圈,微微蹙眉:“我们俩不出去吗?” 黑暗中,泷泽彻眼底一闪,低沉威严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怪异之处:“你难道不觉得这下面有猫腻吗?那地窖本来就够深了,可这下面,居然还有一个地洞。” 她微微垂眸,眼中带着几分思索。 刺拉,眼前闪烁了一抹微光,灼热的火光在他指尖闪烁。苏轻羽眼里闪过一抹明了,怪不得他先前似在找什么东西,原来是在找火折子。 火光虽小,但在一室黑暗中却一点也不娇怯,将两人笼罩在自己的光芒中。 苏轻羽微微抬头,一双深邃的眼中映入眼中。因为他鼻子极挺,让他脸上多了些阴影,在昏暗的光线里带着几分晦暗不明。 看着眼前已不在陌生的面孔,她心里一颤。慌忙中,她快速别开了视线,看向他身后。 可瞬间,她浑身血液倒流,脚下不由自主得向后面退了两步。因为地上湿滑,一时间,她险些跌倒。 “那、是什么?”脸色难看的她伸手指向他身后。 泷泽彻扶住脚步有些虚浮的人后,转过了身去。然而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后,眯了眯眼。 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被绑在审讯木架上,她长长的头发不知留了多久,已经铺在了地上,黑黢黢的一大片。 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依稀看到一张似被面粉糊过的脸,惨白惨白。 “她,还活着吗?”苏轻羽指尖泛冷,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可微微睁大的眼睛却还是稍稍暴露可她的紧张。 泷泽彻不动声色的将人抱在怀里,见她没有拒绝反而朝他怀里缩了缩后,眼底划过一抹光亮。微微低头附到她耳边:“不如我们去看看,这里,或许藏着一个比你想象中更大的秘密呢。” 她愣了愣,随即眼中划过抹狠意,点了点头。 两人的脚步越来越近,视野逐渐清晰,可看清眼前的东西后,泷泽彻连忙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挡住了她的视线。 苏轻羽靠在他怀里,直直地睁着双眼,脑中一片空白。 她看到了。 那人哪里是身着红衣,分明是浑身被剥了皮!除了一张脸,浑身没一点皮,鲜红一片,隐约间,她似乎看到了血管跳动的样子。 “放开我。”颤了颤睫毛,她似回过了神来,一字一句道,“我要亲眼看着,看看阮姨娘的杰作。” 泷泽彻低头看着明明浑身冰冷,却依旧倔强要看的人,眉毛一挑。 见他依旧抱着自己没反应,她咬了咬唇,伸手推开了他。 从他怀里挣脱后,她接过他手中的火折子,迈着轻缓的步子,一步步上前。 一切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她看着那浑身血淋淋的肉外面,似乎有一层亮亮的东西,如同淋了油脂一样。 此时,心里不适已经消散了不少。她眉头微皱,眼中闪过猜测。 或许,就是这个东西将血腥味封了起来,只是不知道这人还活着没。 手将火折子轻轻往上移,那张双眼紧闭的脸撞入眼中,苏轻羽瞳孔倏地一缩。 “怎么是你……” 手微抖,火折子如同折翼的蝴蝶一般,轻飘飘地坠在地上。 刚刚碰到地上的那一刻,倏地蹿起了雄雄火苗。 刹那,她才回过神来,连忙转头,对泷泽彻急切道:“快!把她带出去!” 火苗似狂野的野兽,瞬间席卷了一切,贴着墙壁一路烧,随着灌进来的稀薄空气,绵延了整个地下室。 慢慢的,地上面建着的房子也不知怎么烧上了。黑色的浓烟如同幽冥从地下探出来的一只手,直冲云霄。 在那房子的外面,一架黑色的檀木马车缓缓离去,旁边跟着许多黑衣侍卫,一行人如同半夜出巡的夜鬼,渐渐没了踪影。 在他们离去后,几个身着红衣男子如同鬼魅般显身了。 一个眼神阴郁的人开口了:“没想到凛王居然抢了我们的活,首领即使怪我们什么事都没做,我们也有了说法。” “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哪有什么都没做?我们不是宰了一只鸽子嘛。”另一个人摸了摸下巴,“况且,苏家小姐本来就只是让我帮她看守在这里,不让人跑了而已。” “都别说了,我们赶紧回去禀报吧。”一人冷冷的止住了话头,其他人连忙熄声,转瞬没了踪迹。 此时,凛王府。 周边仆人忙忙碌碌,苏轻羽愣愣看着床上的躺着人,眼里含着几分不解。 因为这张脸,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刻入骨髓,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她嘴唇轻启,唤出了这张脸主人的名字:“阮姨娘。” 第54章煮熟的鸭子嘴巴硬 但是,她清楚,这绝对不是阮姨娘。只是她们为何长得这么相似?她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 她脑中思绪纷飞,一时理不出头绪。 这时,门外走来了一道身影。 “苏姑娘,凛王殿下让我来看看这女人,你就先让让吧。”一声吊儿郎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用想,肯定是肖天泽。 苏轻羽一回头,只见他闲散地靠在门口,微微垂眸,走起来给他让了地方。 “哟,这模样蛮惨啊。”看清床上体无完肤的人,他眼中划过一抹诧异。微微嫌弃的啧了两声后,他指尖轻放在她已经没有皮的手腕上。 然而,一放上去,他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消失,过了片刻后,他缓缓收回手,神色有些许凝重:“奇怪,为什么这个人的脉搏与常人无异,丝毫没有衰败的迹象?” “按理来说,剥了皮应该就活不长了,可是她怎么跟无事人一样?”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突然,他瞥眼间似看到了什么,微微倾身,用指尖在她手腕上轻轻划过,将附在肉上一层泛着油光的东西带了些下来。 “这是什么?”将指尖抬起放在眼前,他眼中含着几分思索,“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东西代替了皮肤的保护作用,所以那女的没事?” “非也,”这时,外面传来一略带苍老的声音,“你这猴孙果然白教了,你仔细摸摸她的脉。” 肖家奶奶精神奕奕的出现在门口,缓缓跨了进来,苏轻羽连忙上前搀扶着她:“肖家奶奶在丞相府受惊了。”不用想,便知道肯定是泷泽彻把她带出来的。 肖家奶奶拍了拍她的手,眼神平和地笑道:“丫头,我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 随即,她转头见肖天泽皱眉把脉的样子,她不成器般的道:“你还没发现吗?她那明明是被喂了我独门秘制的旦夕丸。” 旦夕丸,这是什么?苏轻羽微微皱眉。 “竟然是旦夕丸。”肖天泽发出一声惊呼,“旦夕丸只要人尚有一息,便可以一直让人一直维持正常人的脉搏,怪不得,她的脉搏与常人无异。” “只是我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被喂了旦夕丸。”肖家奶奶眉头一皱,“旦夕丸是我当年炼制出来的,材料繁多,又极其难寻,天底下除了我当年弄出来的三颗外,不可能还有其他人炼制出来。” “那奶奶当初的那三颗旦夕丸都去了哪里?”苏轻羽微微偏头,清澈如初雪眼睛看向肖家奶奶。 肖家奶奶叹了一口气:“第一颗,献给了当年还是王爷的陛下,被收在皇宫的藏宝阁里;第二颗,我给了当年的肖家家主。” 听到这里,她微微垂眼。这两个人都不是阮姨娘能接触到的。 “而第三颗……”平和的声音顿了顿,“我在十四年前给了你母亲,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后,她心里微惊。 在她记忆中,她的母亲分明深居简出,一直蹲在她的佛堂中不问世事,她实在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和当年名动京城的肖家奶奶有交集,似乎还关系匪浅。 “当年,你母亲的才学胆识可不输于任何人,是位奇女子。”肖家奶奶眼中带着几分追忆,转眼看向苏轻羽,语重心长道:“只是,我实在是不知道,她为何在当上丞相夫人后居然开始常伴青灯,还对你们两姐妹撒手不管。” “看来,阮姨娘手里的旦夕丸是从丞相夫人手上得到的了。”苏轻羽不动声色的错开话题,对于她名义上的母亲,她实在是不想知道半点关于她的事情。 即使她满腹才华又如何?太薄凉了。 “没错了。至于她外面所敷着的膏药,也是我赠于丞相府夫人的,只要敷上,能让骨肉不腐烂依旧生鲜。”肖家奶奶继续解释道,“或许只是因为这两种药,她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活着。只是不知道阮姨娘是如何从丞相夫人手上得到这两种药的。” 她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奶奶,这人既然服下了旦夕丸,为什么还一直昏迷不醒?” 肖家奶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她,也没在继续丞相夫人的话题:“因为旦夕丸只能让人维持性命,并不能让人生龙活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这种情况应该是进入了休眠期。虽有办法让她醒来,但可能要几天时间。” “既然如此,便劳烦奶奶了。”她古井无波的看着床上那张惨白的脸,眼中光芒闪烁。 阮姨娘当时准备不顾一切杀她时,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只是不知道这个女人醒后,会给她带来怎么样的惊喜。 “你们先出去吧,我要给她施针,不得被人打扰。”肖家奶奶从怀中取出来了什么东西,在桌板上铺平。 苏轻羽轻轻点头,转身和肖天泽向外面走去。 刚出门,一道玄色身影撞入眼中,似水墨画中浓彩重墨的一笔。 “那个……我还要准备些培元固气的汤药给里面那个人,就先走了哈!你们俩继续继续。”在泷泽彻压迫的目光下,肖天泽眨了眨眼睛,随便找了个理由脚底抹油了。 一时间,只剩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都已静止。 “殿下若是无事,臣女便先告退了。”苏轻羽双手叠放在腰间,微微屈膝,率先开了口。 不待他回答,脚下微微抬起准备离开。 “问水巷的那两个人招了,你可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身后低沉的声音虽然轻缓,却一下子点,让她脚下顿了顿。 泷泽彻看着那停下的背影,眼里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亮意,垂眸淡淡道:“那就好好在王府里住两天。丞相府于你而言是龙潭虎穴,你的舅父根本就帮不了你。” 苏轻羽没有转身,不动声色的婉拒道:“可臣女姐姐尚在客栈,臣女也不能久留。”意思是两天太长了。 “她已经被接到了肖陵府上,好生安顿着了。”身后的声音把她抛出来话头不轻不重地挡了回来。 她眉头微蹙,不死心道:“即使姐姐如今在舅父府上,臣女实在是……”不放心。 “你若是放心不下,本王便让人将她接到王府来。”话还没说出来,便被身后传来的话堵在了口中。 “你……”她倏地转身,可看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人,憋住了口中的话,僵硬地拉出了一抹笑意。 泷泽彻看着她的模样,眉头微挑,伸手摸了摸她头发:“陪本王走走。” 说着,便走到了她前面。 苏轻羽在后面看着,心里冷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抬脚跟了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突然停了下来。 看着自己差点撞上的后背,她眼中划过一抹不悦。却不想,泷泽彻突然转过身来,微微俯身,直到实现与她齐平时才停了下来。 她看着突然靠近的人,睫毛微颤,随即稳定了情绪,古井无波地看着眼前的人。 “今日本王见你也受惊了,不如我们去做点新奇的事儿。”低哑的声音里带着似有若无的蛊惑。 “什么新奇事?”她下意识接到,脑中想到了那晚京城夜游。 倏地,她皱了皱眉,淡淡道,“臣女乏了,谢殿下厚爱。” 泷泽彻看着那明明好奇却硬生生压下的样子,轻嗤了一声。 苏轻羽微微蹙眉,有些不自在的捏了捏衣角,不习惯这种似被人探查一切的感觉。 一抬头,果然见他用一种明了的目光打量这自己,“煮熟的鸭子嘴巴硬……” “臣女没有嘴巴硬!”她捏了捏手中的拳头,心里有些憋闷。 泷泽彻顿了顿,用微微迟疑的声音道:“本王有说是你吗?” 苏轻羽心里一个咯噔,一抬头,却见那深邃的眼里分明带着几分戏谑。 他别开视线,微微挑眉,一本正经地感叹道:“本王只是想说,煮熟的鸭子嘴巴硬,以前只听过却没见过,现在不如亲自去厨房里煮只看看。” “我、我我……”她下意思的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那假装低眉顺眼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凝固。 泷泽彻看着眼还在绞尽脑汁的人,嘴角微微勾起。毕竟这小孩子吧,就得有点小孩子的样子,想玩闹也是正常。 他别开眼看着远处的风景,一时间,心里晴空万里。 突然,他一把拉过苏轻羽,眼神如刀,冷冷地看向周围。 这时传来大笑声,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凛王殿下,别来无恙。” 倏地,无数黑衣暗卫从天而降,将两人围在中间。 可那人似没看见一样,他缓缓走来,倏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身影,再次出现时,已经直直跨过了包围,到了两人面前。 他微微低下头,闭眼在苏轻羽前面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陶醉道:“这位小姐长得虽然不算极美,但少女青涩的香味倒是颇为不错。” “放肆。”泷泽彻眼中划过一道杀意,一手抱着苏轻羽,一手狠狠砸向眼前人。凝聚了雄厚内力的拳头带着嗡鸣声,俨然是下了杀招,几乎可以遇见人被锤裂的惨状。 却不想那人只是微微一笑,瞬间消失了踪影,再出现时,他已经站在了保护圈外,嘴角带着几分诡异。 一阵熟悉的香味袭来,意识模糊的苏轻羽心里暗叫不好,接着双眼一闭,忍不住朝身后的泷泽彻软软倒去。 见此,那人微微笑了笑,瞬间没了踪影。 抱着怀里昏迷的人,泷泽彻眼底幽深,死死盯着那人消失的地方,一字一句轻声道:“冥、忧、阁!” 冷哼一声,随后抱着苏轻羽回了他的阁楼。俯身轻轻将人放在床上。 他本想起身,却不想那人一个翻身,压住了他刚刚垂在床榻上的衣角。 他看着那被压住的衣角愣了愣,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见那人乖顺的一动不动后,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睡着的时候讨人喜欢。” “你为何这么放纵苏家小姐?即使喜欢也不必如此吧。看看如今这王府,什么猫狗都让人带了回来。”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听到消息赶过来的肖天泽和肖家奶奶出现在了门口。 肖天泽想到先前浑身被剥了皮的人,眼里闪过一抹嫌弃,口上无情的挤兑着泷泽彻。 泷泽彻瞥了眼肖天泽,抬手轻轻拂过床上安眠的人,深邃的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淡淡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空洞。 耳边传来一声鄙夷的轻嗤,他眼中的迷雾瞬间消散,看着吊儿郎当的肖天泽,回了句:“你没尝过情爱滋味,不懂。” 肖天泽耸耸肩,无所谓的摊了摊双手:“行,我孤家寡人没人爱。” “肖家奶奶,你来看看她这是怎么回事吧。”泷泽彻没再搭理他,直接看向了他身边的肖家奶奶。 肖家奶奶轻轻颔首,上前坐在床榻边,将手指放在苏轻羽手上。 过了许久,她微微皱眉,迟疑了一下:“她……只是睡着了。” 梦境中,苏轻羽看着眼前的一片混沌,满眼警惕。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黑暗逐渐散去,一些画面如同飞逝的电影一样飞快划过。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在雪梅枝桠上翩翩起舞的女子,水袖轻甩间翩若惊鸿。 第54章国公爷的警告 他连忙缩回了在她脸上肆掠的手指,可是她只是微微皱眉,随即呼吸再次平稳了起来。 泷泽彻微皱的眉头松了松,心里却多了几分空落。 “你为何这么放纵苏家小姐?即使喜欢也不必如此吧。看看如今这王府,什么猫狗都让人带了回来。”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听到消息赶过来的肖天泽和肖家奶奶出现在了门口。 肖天泽想到先前浑身被剥了皮的人,眼里闪过一抹嫌弃,口上无情的挤兑着泷泽彻。 泷泽彻瞥了眼肖天泽,抬手轻轻拂过床上安眠的人,深邃的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淡淡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空洞。 耳边传来一声鄙夷的轻嗤,他眼中的迷雾瞬间消散,转头看着吊儿郎当的肖天泽,回了句:“你没尝过情爱滋味,不懂。” 肖天泽耸耸肩,无所谓的摊了摊双手:“行,我孤家寡人没人爱。” “肖家奶奶,你来看看她这是怎么回事吧。”泷泽彻没再搭理他,直接看向了他身边的肖家奶奶。 肖家奶奶轻轻颔首,上前坐在床榻边,将手指放在苏轻羽手上。 过了许久,她微微皱眉,迟疑了一下:“她只是睡着了。” 听到这里,泷泽彻眼光闪了闪:“这与上次冥忧阁袭击时一样。”微微垂眸,眼中思绪万千。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冥忧阁处处挑衅,还针对上了阿苏。 到底有什么地方,是他所忽略的? “殿下,刚刚收到消息,说陛下狩猎的围场出现了冥忧阁的踪迹!”这时,外面传来了暗卫禀报的声音。 冥忧阁能人异士极多,绝对不是一般侍卫可挡的。 他眉头倏地一皱,轻轻抽出自己被抱着的手臂和衣角,眼中风起云涌:“看来,冥忧阁是准备与皇室对上了。” “殿下不如先去围猎场看看吧,这里有我和奶奶给你照看着。”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肖天泽看着他正色道。 泷泽彻看着守在床边的祖孙二人,再看了眼安稳睡着的人,凝了凝神,终是别开了视线,抬脚向外走去。 不管怎样,陛下到底是他的父亲,也关于一国安稳。 此时,围猎场。 因为陛下前来狩猎,所以围猎场的人早早的便已提前清了场。守卫的人里里外外、明明暗暗的不知道潜伏了多少层。 丞相和定国公作为深得陛下信任的肱骨之臣,也在伴驾的行列中。 在一片祥和欢庆中,谁也不知道危险如同藏在地底的根须,潜滋暗长,逐渐蔓延而来。 此时,伴随着一阵号角,前去狩猎的众人均已策马而来,众人提着猎物满载而归。 “哈哈哈,定国公果然是好身手。”苏丞相翻身下马,不动声色的看着一路针对他的定国公,浅笑道。 话语间,没有任何被无缘无故针对的恼意。 坐在马上的定国公看着看似谦和的苏丞相没有言语,只是拉开弓箭,朝远处瞄准着什么。 倏地,他猛地一偏头,伴随着利剑划破空的声音,锋利的箭羽直直从苏丞相耳边擦去。 一缕轻飘飘的发丝飘落在地,他鬓角被箭羽刮得有些许凌乱。 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有时候,断发无异于断首。定国公这一举无异于是在羞辱丞相。 一时间,原本还喧嚣的围猎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苏丞相抬头看着眼前的人,眼光微闪,嘴角的笑微微有些僵持。 定国公缓缓放下弓,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有些狼狈的丞相,爽朗干脆的到了歉:“不好意思,手滑了,宰相肚里能撑船,还望苏丞相海涵。” 苏丞相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嘴上笑道:“我出身于市井,一代粗人,自然是没事,只是你这箭万一射到了陛下,可如何是好?” 看着平和的话里字字似刀。皇权,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挑衅;皇帝,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脱离掌控。 定国公翻身下马,似无意间锤了下丞相肩膀:“丞相这话说的,倒是我要谋害陛下一样。” 苏丞相忍住肩膀上的剧痛,嘴上依旧笑着,只是微微压低了声音,用他们俩才听得到的声音道:“国公近日为何一直针对在下?” 国公爷冷笑了一声:“这你得问问你的好女儿了。” “女儿?”苏丞相微微皱眉。 “凛王殿下可不是谁都能肖想的,丞相说呢?”下一句话瞬间剥开了迷雾,“女孩子家家的整日跑到凛王殿下的府上到底也不像话,有辱斯文。” 凛王?苏丞相突然想到了国公爷家的嫡女爱慕凛王的事。瞬间,他想到了苏轻羽。 当时,凛王虽在他府外面为她凌迟了好几个不听话的仆从,可后面他见凛王没了下文后,以为到此为止了呢。 可如今看国公爷这般急切敲打他的样子,或许,苏轻羽和凛王间还有着他不知道的事呢。 只是不知道她怎么跑到凛王府去了,这样实在是有点降低身价,不过,她若是能怀上凛王的孩子,倒也不错。 想到这里,苏丞相眼睛微眯,心里满是盘算。 这时,国公爷又开口了:“希望到时候丞相早日派人将贵府小姐从凛王府接回去,毕竟过几天,她可要参加皇后设下的宴会呢。” “至于帖子,到时候会有人送到贵府的,宴会那天贵府小姐若是没有到场,丞相府就可惜了。”国公爷说完后,轻轻一笑,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苏丞相眼里满是盘算。微微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无视周围打量的目光,只是从容捡起地上那支被射过来的箭羽,拿在眼前仔细端详。 看着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的箭尖,他眼中思绪难辨,只是轻轻道:“凛王府,皇后宴,苏轻羽。”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混乱。 “快来人,护驾!” 皇帝刚在围猎场上现身,便有几个人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手上拿着一把剑刺向他,速度极快,迅速如雷电。 在一片惊呼声中,离皇帝最近的定国公坚定站在他前方,直直看着前来刺杀的人,神色中,颇有博一死战的念头。 骑马而来的泷泽彻刚到围场,便看到了眼前一幕,瞳孔中瞬间蓄起了一片浓雾,黑色惊人。 他一脚点下马头,身如脱弦利剑一般,射向前来刺杀的人,生生将他拦截在了半空中。手上发力,犹如实质的内力带着压迫,将那人生生压得眼珠凸起,满是血丝。 瞬息间,凛王府的暗卫乘机将人抓住,熟练地将他绑住,卸了下巴防止他自尽。 “父皇,近日狩猎颇有风险,不如先回皇宫。”泷泽彻定定看着定国公身后一脸淡然的皇帝,提高了声音。 皇帝看着眼前的人,不疾不徐道:“皇儿,不是还有你吗?朕死不了,出宫一趟不容易,朕还准备再多待几天。” “冥忧阁的人并不好对付。”泷泽彻看着没当回事的人,眼里划过一抹不悦。 “国公,朕乏了,不如先休息休息吧。”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皇帝扶着国公爷的手缓缓离去。 泷泽彻看着离去的背影,嘴唇微抿。 凛王府中,躺在床上的苏轻羽微微蹙眉,仿佛陷入了噩梦中。 她看着眼前的一片混沌,满眼警惕。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黑暗逐渐散去,一些画面如同飞逝的电影一样飞快划过。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在雪梅枝桠上翩翩起舞的女子,水袖轻甩间翩若惊鸿。 一双似水的眼眸里带着柔情,看着不远处一个看着她入了神的男子,嘴角笑意虽淡,却真实万分。 白色的雪梅带着孤芳自赏的冷香,馥郁了周围的每一片风光,盛开的雪梅压满树枝,随着女子的动作如雨般款款而下,跟着风铺散了一地。 莫名的,苏轻羽鼻尖突然一酸,眼角滑落了一滴泪。她有些迷茫地接住脸上的泪珠,想要看向那两人的脸。 可不知为何,他们脸上却似蒙了一层浓雾。 这时,场面一换。 金色的阳光铺设了古色古香的阁楼,若隐若现的帷纱从楼上一直铺到地面上,风微微拂过,纱帐翩飞,夹带着外面吹来的桃花瓣,馥郁了一室芬芳。 在梳妆架台前,澄黄模糊的铜镜中倒映着两个人影。 依旧是先前的那两个人。 男子周身虽然冷峻,但在给女子描眉,手下小心翼翼,一笔一划,如同在描绘一个上好的珍宝。 女子静静坐着,抬眼看向眼前为她画眉的人,满心满眼里,都是欢喜。 苏轻羽在旁边看着,嘴角忍不住勾起,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总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伸手想要触碰那个女子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上面将她吸了上去。心头狂跳,她一下子睁开了眼。 瞳孔逐渐聚焦,肖家奶奶的脸出现在眼中。一只温暖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慈爱地笑道:“醒了?你这一觉可睡了好几天呢。” 几天?可是在梦中分明只是一瞬。苏轻羽压下心里因梦带来的莫名惆怅,缓缓坐起了身来,打量着四周,似在寻找着什么。 她为什么会做这两个梦,那么真实,仿佛感同身受。 啪嗒、水滴落下的声音惊醒了她,她低头看着滴落在手背,原来在不觉中她竟然落下了眼泪。 指尖拭去脸颊上的泪,她有些迷蒙的看向肖家奶奶:“肖奶奶,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睡那么久,是因为他们给我下了迷药吗?” “不是,你的体内并没有任何中毒或者中迷药的情况。”见说起正事,肖家奶奶稍敛嘴边笑意,正色道,“从你的脉象来看,你只是在睡觉而已。” “奶奶,那个被剥了皮的女人醒了。” 第54章阮姨娘的秘密 因为苏轻羽还在床上躺着,所以肖天泽没有进来。 “快带我去看看。”苏轻羽快速的掀开被子,脚上还没有穿袜子便踩到了地上,随手拿起放在衣架上的襦裙便往身上套起来。 草草梳洗一番后,她偏头看向肖家奶奶:“奶奶一起同去吧。” “刚好我也要给她再检查检查。”肖家奶奶没有反对。一行人脚步略微急切地向外面走去,经过长长的回廊后,她们终于来到了先前安置那个女子的地方。 伸手推开门,她抬脚走到床榻边,一张苍白的脸瞬间映入眼中。 此时,那张脸上的眼睛已经睁开了,直直的看着床顶,万念俱灰,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肖家奶奶见此,上前给她把了把脉。 苏轻羽稍稍垂眸,定了定心神。放慢动作后坐在她的床榻边,轻声细语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袖间的拳头握的紧紧的。 那女子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直直的看着上方,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 苏轻羽伸手将她鬓角的碎发整理了一下,继续道:“那你为什么会在那个密室里?不要怕,现在你已经安全了。” 可是那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只是一具能呼吸的尸体,一时间,空气静的可怕。 苏轻羽见等了许久,却依旧没有回应,也不气馁,微微垂眸,遮住眼中的浓黑:“你可知道……丞相府的阮姨娘。”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缥缈,似能钻入人的心尖。 却不想,那人依旧没有反应。 突然,她睫毛颤了颤。 一滴浊泪坠出眼角,从她白的可怕的脸上划过。 “妹、妹妹。”一道干涩的声音艰难道。 或许是长久没有说话,那喉咙已经破损。似风刮过破旧的门窗,带着呜呜的声音。每个字似夹裹着血,让人听着都替她疼。 “以前,我出身于贩卖胭脂水粉的小商贩家里,有一个与我模样相同的双胞妹妹。从小,我娴静,她俏皮,因为长相俏丽,是邻里口中的双珠……”一时间,她似乎陷入了回忆,还没等苏轻羽开口,自己便已经艰难的说了起来,浅淡的声音有些缥缈。 “但是妹妹喜好外面的繁华,总爱往外面钻,企图遇上些富贵人家的公子,一跃成凤凰。后来有一次,她独自出门,失去了踪影,再也没有回来过。”说道这里,她顿了顿,死气沉沉的眼里闪过一抹痛心, “隔了许多年,我家里给青楼送胭脂水粉,看到了与男子调笑的她,我才知,原来她被拐去了青楼。”平静的声音落在耳中如一道惊雷,苏轻羽心里猛地跳了一下。 “我费尽心力说服父母将她救了出来,可偏偏,她心里却恨我毁了她的锦衣玉食,处处刁难。”虽然眼中滑落的泪水浸湿了枕头,可是她面上却依旧平静,微有干涩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呜咽。 “后来丞相府来人接我进门,她为了顶替我,不惜将我关在已暗无天日的地窖里,自己成了丞相府的阮姨娘。”她咳了两声,喉咙受损冒出的血水从嘴角滑落可她却似感受不到一样,用已经嘶哑的声音艰难道, 她闭上了眼睛,似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为了掩埋她曾经在青楼的事,她……甚至不惜杀了父亲母亲,还让人一刀刀割了我浑身皮肉。可偏偏,她不知喂了我什么,让我生不如死……” 声音不断传入耳中,苏轻羽微微垂眸敛去思绪,说到底,这就是一个虚荣善妒的妹妹害了姐姐,还为了荣华富贵害了家人的事。 没想到阮姨娘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心黑手狠。 凭借着丞相对阮姨娘十几年的疼爱,或许不会在乎当年她顶替姐姐来到丞相府的事。可是,若她曾是青楼女子呢? 不管官大官小,若是将青楼女子迎入家门,必定会被官宦名流嘲笑诟病。 对于丞相那种最是重视仁义道德、三从四德的人来说,若是知道自己疼了十几年的人曾是一个风月女子,估计会恨不得手刃了阮姨娘吧。 到时候,阮姨娘怎么也翻不了盘了。 想到这里,她眼中思绪莫测。 这时,外面走来了一个小婢女,恭敬地站在门口轻声道:“苏姑娘,丞相大人派人前来接你回府,此刻正候在门口。” 苏轻羽瞥了眼床上的女人,见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任何反应后心里一定。 于是缓缓起身,对着肖家奶奶微微行了一个礼:“回府几日要麻烦奶奶了。” 肖家奶奶微笑颔首,见此,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凝神看着外面的假山楼阁,潺潺流水从假山上淌过,断断续续,若隐若现,似一条匍匐在草丛中埋伏的毒蛇。 她嘴角微勾莫测的笑意:“刚好,我也该回丞相府了。” 只是不知道阮姨娘在丞相府里,又给她准备了什么招数,希望不要让她失望。 微微整理了额角的碎发,她嘴角勾起,将视线移到了前方,随着前面带路的小婢女款款离去。 在她走后,在床上躺着的女子偏过头,死死地看着那门口,似要用尽所有力气一样。随后,她偏头看向了肖家奶奶。 受损的喉咙发出声若蚊蝇的声音,嘶哑中带着几分难堪:“神医,不知我如今这样可否穿衣行走?” 衣不蔽体对于每个女子而言,都是一种折辱。如砧板上的鱼一样,格外难堪。 肖家奶奶,看着眼前凄楚渴望的眼,口中一时说不出话,过了很久,她叹了一口气:“可以是可以,不过得用我特制的材料一块块的缝在你皮肉上。其痛苦,比起你当年剐皮之痛过犹不及。” “请、请神医帮我,我不怕疼,我怕的只是自己如、如同一具尸体一样躺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眼角的泪簌簌而下,她颤抖的伸出骨肉清晰的手,用力的抓住肖家奶奶的衣袖,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结巴。 “可是这风险极大,你可要想好了。”肖家奶奶拍了拍她抓在她袖上的手,眼神凝重的看着她,“你身上受伤面积太大,即使服用过旦夕丸,但在你醒后,它的药效便没了,如今若是给你皮肉缝上材料,你只有三成成活机率,而且,即使成活,也命不长久。” “那又如何?我如今这般活着,本就是如同死人一样,我在不见天日的地窖里呆了十几年,十几年啊……”说到后面,原本激动的她忍不住抱头痛哭,呜咽声如同夜行的孤魂野鬼,声声泣血。 “我不恨妹妹,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害了父母,她这样的竖子,我作为姐姐的应当自己清理门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到这里,肖家奶奶眼波微动,眼中似想到了什么一般,随即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便为你准备缝皮的材料。” 有些人,不是不恨就能放过的,有些事,不是外人能够理解的。既然她自己做了决定,旁人没什么话可劝阻。 肖家奶奶看着床上的人,叹了一口气。 丞相府外把守着许多仆从,森严中井井有条,俨然没有那天在阮姨娘命令下围杀她的荒诞。 苏轻羽缓缓走下马车,看着守门的仆从嘴角微勾,眼里划过一抹寒光。 却不想她一下来,便有一人快速走到了面前,微微昂起的下巴带着几分倨傲:“三小姐,老爷请你去花厅。” 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入耳中,她轻轻垂眼,遮住眼中思量,看来阮姨娘是迫不及待地在告她黑状呢。 伸手轻轻掩去袖间几乎可忽略的灰尘,她眉头一挑,也没有看眼前趾高气昂的小厮,直接越过他向府里走去:“刚好,我也有事情给父亲禀报呢。” 毕竟在相府里生活了十几年,即使不让人带路,苏轻羽依旧轻车熟路向府里走去。 “三小姐,请随奴才来。”却不想,先前那个仆奴直直拦在了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苏轻羽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表情,淡淡道:“这丞相府我到底生活了十几年,怎么,我自己还不认识路了?” 那仆奴皮笑肉不笑,疏散的行了一个礼:“三小姐这是哪里话?您毕竟是府里的主子,由我们这些做仆人的给你带路是您的尊贵。” “哦?现在知道礼仪尊卑了?”苏轻羽眼中闪过一抹暗沉,“既然如此,主子的话便好好听着,我说不用带路你就到一边候着。” 说完,她目不斜视,直直从眼前拦路的人身边走去,然而刚跨进府里没几步,突然,一道文文弱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三姐姐,你何苦为难一个仆人呢?” 苏轻羽顺声望去,看着那如花蕊般娇柔的人,垂眸遮住眼中思量。 原来是苏倾洛。 她还才到门口呢,看着这一波波妖魔鬼怪出来的样子,估计阮姨娘这几天的确没闲着。 淡淡的香气袭来,她手臂上挽上一只手,如一条蛇一般缠了上来,力气虽然不大,却紧紧贴附,不好挣脱。 “三姐姐,妹妹刚好也去花厅,不如我与你同去吧。”苏倾洛温软的声音如春风般和煦。 苏轻羽似笑非笑的看着突然亲近的人:“没想到一向与阮姨娘形影不离的人竟然独自撇下她,到这门口等候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每次苏倾洛的出现,对于她而言都意味着陷害谋算,这一点两人心知肚明。 苏倾洛心里微跳,但面上却依旧笑得温和,眉目柔顺,似是没听到她说什么一样。 她见此,嘴角微勾,淡淡地别开了视线。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到要看看,她这次又想要玩什么花招。 第57章交锋 清风微拂,平静的水面上荡开了一层层涟漪,碧色的水中倒影这湖中心的亭子,一只飞鸟从湖面略过,悠悠转转的消失在天际。 面和心不和的两姐妹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湖畔,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吩咐,此时两人周围空无一人。 “三姐姐,妹妹脚踝有些疼,我们可否歇歇?”这时,一直挽着苏轻羽的苏倾洛突然松开了她的手,微微蹙眉,眼睛中划过一抹痛苦,有些为难的看着自己的裙摆。 苏轻羽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离自己仅有一步之遥的池塘,脑海中想起了以前苏倾洛自导自演的落水把戏。 那次,她假借丞相的话将她引到了水边,说是作为父亲,他愧对自己,如今父女间想好好谈谈。 她那时还信这可笑的父女之情,所以急匆匆的便过来了,可不想,迎接她的,是几个身具蛮力的老婆子。她们将她抓住,至于苏倾洛,则一边用力掰着她的手指,一边告诉她别痴心妄想。 十指连心,她那一只手,几乎全被她掰断。可偏偏,她嘴被紧紧捂住,根本发不出声音。 后来,身后婆子突然松开了手,她一不小心摔到在苏倾洛脚下,明明只是稍稍碰上了她的衣角,可她却轻飘飘的向湖水中坠去,刚好被路过的丞相看到。 苏丞相心急他最疼爱的女儿,问都没问直接打了她一巴掌,指责她为何要推妹妹下水。 苏倾洛被捞起来后,众位仆从环绕,父亲关怀,尊贵异常。可怜她一个人坐在地上,手上筋骨寸断,还满口委屈不知怎么说出口。 也就是那次,见风使舵的众人风向开始转变,她和姐姐的日子日渐难过。虽为嫡出小姐,却不如受宠的庶女金贵。 不过这次,她若是还故技重施,不用她自己跳,她亲手把她推进去。 苏轻羽瞳孔逐渐聚焦,思绪转了回来。看着身边看似无害的人,眼睛微眯,心里盘算着。 突然,一只手碰上了她,她心里升起了几分警惕。 “姐姐,这里离水边太近了,不太安全,不如,我们往路里边走些。”满是关心的话在耳边响起,说着说着,苏倾洛没有如她所想,反而把她拉离了岸边。 看着离自己反而远了的湖水,她眉头一挑,余光打量着周围,也并无异常。余光瞥过一反常态的苏倾洛,垂眸遮住眼中思量。 这时,几个丞相身边的侍卫井井有条的走了过来,他们目不斜视,只是悄无声息的逐渐靠近,为首的人,手上捧着一个小匣子,看着并不大,只是小小的一块。 不用想,这绝对是对于丞相比较重要的东西。 难道这是重头戏? 苏轻羽看着那个小匣子,心里升起了几分警惕,耳朵密切注意着身后的苏倾洛。 突然,微微传来一些小响动,她倏地回头,只觉腰间多了一股力,将她直直向那个端着匣子的侍从身上推去。 抬眼,便见着苏倾洛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 “妹妹!你脚踝痛就要小心点。”苏轻羽眼里划过一个暗沉,口中发出惊呼。 撑着苏倾洛错愕的片刻,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伸手,捏住她想要抽离的手紧紧地按在自己腰间,趁着自己向后跌去的力道将她一同带倒在地上。 衣袖翩飞间,两人卷成一团,直直向那个端着匣子的侍从撞去。 在一片慌乱声中,东西落入池塘中的噗通声格外明显。 “快,快把东西捞起来!”几个侍从慌了神,赶紧跳下水中,向那个匣子游了过去。 姐妹两人此时也坠落在地,带起了一阵极强的风,地上的落叶被激起,在空中打着转。 被直直压在地上的苏轻羽背后一片火辣辣的疼,然而,她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苏倾洛,眼里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 苏倾洛呆呆地看着似被自己推倒的人,脑中响起一阵嗡鸣声,但霎时,眼中清醒了过来。 “快看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打湿!”几个侍从将匣子捞起来后,连忙擦拭着匣子上的水,言语间有些慌乱。 “几位小哥,那东西没事吧。”苏倾洛微微蹙眉,眉眼中带着几分焦急,“三姐姐刚刚是无意的,若是那东西没事,还望几位小哥不要怪罪。即使要怪罪,便只说是我做的。”神态间满满是为了姐妹考虑,可却将一切过错推给了苏轻羽。 “四小姐言重了,具体的事情我等自会向丞相禀报,你放心便好。”一个侍从看着一心为姐姐的人,心里微微感叹,果然,四小姐是府里最最良善娇柔的人。 听到这里,苏倾洛微微垂眸,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当即准备起身看看那匣子怎么样了。 却不想,她刚一动,手腕上便传了一股极强的力道,将她重重的又拉倒了下来。 “等等,我还没说什么呢。”苏轻羽紧紧捏着苏倾洛的手腕,看着重新跌倒在自己身上的人,轻嗤了一声。 “三姐姐,你想要说什么?没关系的,到了父亲面前,过错我替你担着。”她一时挣脱不开,眼里闪过一抹暗沉。 苏轻羽轻嗤了一声,看着眼前脸色微僵的人,她继续淡淡道,“四妹妹,难道不是你脚踝伤着了,所以才不小心跌在我身上的吗?怎么我听你说着,倒是我的不是了。” 苏倾洛眼波微闪:“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妹妹脚上明明没事。” 苏轻羽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坐起后伸手按住她的脚踝,眼中神色莫测:“妹妹这话说的我好是伤心,我见妹妹脚痛倒地,担心你摔疼,所以不惜垫在你身上。可不想撞倒父亲的重要物件后,你竟然又换了种说辞。” 手指轻柔的划过她的脚踝,苏倾洛心里升起了几分警惕。 她支起身子,想看看苏轻羽到底想做什么,却不想,她宽大的袖子将她脚踝挡的严严实实。 倏地,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惨叫出声。 “你还说没有事,我这不过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你便这么疼了。”耳边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声音,让她心里气得急。 苏轻羽看着被自己手下的脚踝,此时正以一种扭曲的角度歪着,眼里划过一抹满意,微微揉了揉自己因用力而酸痛的手,以前被人一根根掰断的疼痛,仿佛在一瞬间被洗清了。 缓缓地上支起身来,她拍了拍身上被弄脏的地方,抬头向前走去:“妹妹,你既然伤着了就别去花厅了,至于那边,我会好好和父亲和阮姨娘说的。”淡淡丢下了一句话,她一步步稳稳的离开了。 此时,花厅外各种草木郁郁葱葱,最让人惊叹的是那如瀑布般的紫藤花。 高大的紫藤花树不知绵延了多少枝条,细细软软,如女子发丝般温柔。每根枝条上都缀满了似的花苞,风微微拂过,那些花条也跟着轻轻飘动,挠人心尖。 站在苏丞相后面的阮姨娘给他按捏着肩膀,似不经意间的为他打抱不平道:“三小姐怎么还没来,莫不是习惯了凛王府的繁华,乐不思蜀,亏得妾身还专门让倾洛那孩子去接她过来。” 苏丞相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微微瞌上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姨娘见此,不动声色的加了一把火,字里行间满是为他的考虑和打算:“夫君这两日伴驾劳累了,不如先去小憩一会儿,你这样干等着三小姐也不是事。” 轻柔的声音似羽毛一般,轻轻挠着人心尖上的那块肉。 苏丞相伸手拍了拍了阮姨娘为他捏肩的手,儒雅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温存:“这么些年,还是你最好。” 似想到了什么,他微微蹙眉:“对了,我在回来的时候听人说我们府的小姐被送到肖陵府上了,这是怎么回事?” 在青霄囯,府里的小姐一般被称为娇客,除了极其困顿的人家外,一般人是不会将府上的小姐送到其他人家里寄养的。 所以这摆明就是让人看他们丞相府笑话。 想到这里,他眼底微沉:“我们又不是少了她那一口饭,成何体统。” 阮姨娘眼波微转,好声好气的劝慰道:“夫君莫气,三小姐估计只是小孩子脾气,所以才趁你一走,就将大小姐送到了提刑司首领府上的。” 小孩子脾气,永远都是小孩子脾气,似乎除了这话之外,就没有别的借口了。 走到门口的苏轻羽嘴角一钩,眼里闪过一瞬暗讽,她抬脚跨过门槛,规规整整地给上座的苏丞相行了一个礼:“父亲万福。” 随即瞥眼看向了站在苏丞相后面的人,嘴角微勾:“阮姨娘别来无恙啊。” 阮姨娘在苏丞相面前从来不会出错,在苏轻羽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她大方落落地福身,垂眉顺眼道:“三小姐客气了。” 言语间没有任何不自在。 说完后,她微微抬头,倏地,视线与苏轻羽撞上,里面闪过一抹锋芒,带着两人才懂的较量。 苏轻羽眼底划过一抹暗沉,看来,她也是知道问水巷的事了。只是,为何见她的样子丝毫不见惊慌? 先前她本以为她在丞相府给她布下了天罗地网,最起码,也是让她遭受重击昏迷不醒。可不曾想,一路上除了苏倾洛不痛不痒的陷害外,她并没有再遇见什么。 这可与阮姨娘上次拼命想要围杀她灭口的样子俨然不一样。 实在是太奇怪了。 想到这里,她眼中浮现了一抹警惕。 难道她忽略了什么?罢了,先下手为强吧。 微微垂眸掩住心里的思绪,她用一双澄澈的眼睛看向苏丞相,懂事道:“父亲最近陪陛下围猎累着了,不如,让女儿给你讲个新鲜趣事儿吧。”巧笑倩兮间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美。 苏丞相原本稍稍低沉的脸色缓了缓,如实质性的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一个转,沉声道:“哦?你说。”手指轻轻转动这大拇指上的扳指。 她眼底微闪,面上故作惊叹道:“就在京郊的问水巷,女儿可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 余光扫过阮姨娘,可她却如没听到一样,苏轻羽不由微微皱眉。 “什么秘密?”苏丞相淡淡道,将她思绪拉了过来。 定了定神,她专注看着苏丞相,笑了笑:“这个秘密,可是与父亲有关呢。阮姨娘,你说是吗?” “这与姨娘有什么关系?”苏丞相微微蹙眉,手上忘记了转动扳指。 她没有再看丞相,只是看向他身后的人,嘴角带着一抹纯良的笑意,轻声道:“因为啊,阮姨娘曾是位艳冠青……” 突然,阮姨娘看着她诡谲地笑了笑。 第58章小匣子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阮姨娘突然向地上倒去,毫无征兆的昏了过去。 动作间带倒了放在放在桌案上的茶盏,伴随这瓷杯碎裂的脆响声,将她没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中。 “汝芗!这是怎么回事?”毕竟是疼了十几年的人,苏丞相微微一惊,脱口间叫了她的闺名。随即,他连忙起身将地上如蒲柳般娇小的人抱在怀里。 变故乍来,原本站在角落里众位仆从瞬间慌乱了起来,苏丞相看着一群愣住的仆从,额头青筋跳了跳,冷冷道:“还不快叫大夫。” 这时,反应快的机灵小厮赶紧急匆匆的到前院去请大夫。 见此,苏丞相面色稍好,抱着怀里的人便向外面走去,将苏轻羽一个人丢在原地,连余光都没有施舍。 苏轻羽看着前方被蜂拥离去的背影,眼底微沉,咬了咬唇,她也抬脚跟在了后面。 阮姨娘向来会玩这样的把戏博取怜惜,只是有些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就不信,她能永远昏迷不醒。 在一个被围了许多侍女的床榻前,大夫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方小丝帕,小心的放在从重重帷账里伸出来的皓腕上,将手指轻轻搭在上面,周围的人俱是屏息看着他的动作。仿佛里面躺着的不是一位妾室,反而是一个正经的夫人。 青烟从象征着祥瑞的兽型香炉中袅袅而出,带着几分淡淡的香味,抚慰着香闺中的每一处角落。在外面名贵异常的掐丝金枝玉花随意摆在案前,在昏暗中带着几分落魄。 这一切,无不彰显着房间主人的身份显贵。 苏轻羽站在角落,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古井无波。 突然,那个把脉的大夫起身了,看到他的表情后,她心里一个咯噔。 那个大夫走到坐在一旁太师椅上的苏丞相面前,恭敬行了一个礼后,满脸喜色道:“恭喜大人,姨娘这是有喜了。” “什么?”苏丞相愣了愣,似是没听清楚说什么一样,隔了片刻后,他才似回过了神,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想阮姨娘床榻前走去。 他握住阮姨娘垂在外面的手,一向以儒雅示人的他大笑了两声:“这实在是太好了!” “来人,赏!都有赏!”眉眼间俱是挡不住的笑意。 苏轻羽看着眼前的一切,袖间的手指微微握紧。 苏丞相虽然有五个女儿,却没有儿子,这一直是他心里的隐痛。近几年,就连妾室有孕的音讯也逐渐没有了,如今最得他关心的阮姨娘突然有孕,估计他必是极其欢欣。 即使……阮姨娘出身青楼,他在眼下估计也不会在意。日后阮姨娘若只是产女倒还好,若是一举得男,为丞相诞下了长子,便是无人可挡之势。 怪不得,怪不得她先前一反常态,竟然没对她下死手,只是指使苏倾洛陷害她将丞相匣子推入池水中。千算万算,她没想到阮姨娘留了这样一个后招。 看来,她现在也只能先压下了,不然不仅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反而白白失了一个筹码。眼底还过一抹暗沉,日后,必定还会有其他机会。 “嘤……”这时,帐内传出如蚊蝇般的轻吟声。 周围有眼色的侍女连忙掀开帷账,苏丞相见此,连忙上前将人轻柔的扶起来,小心的搂在怀中,语气中带着几分压抑的兴奋:“汝芗,你有我们孩子了你知道吗?这一定是个大胖小子!” 眼中尚有些迷蒙的阮姨娘愣了愣,随即,不敢置信地偏头看向苏丞相:“是吗?十几年了,妾身盼了十几年,如今终于可以为夫君生育子嗣了。” 手有些颤抖地摸上自己的小腹,眼中坠落一滴泪,浸湿了床被。 “别哭,你如今不要想着这些事情,对你和腹中胎儿不好。”苏丞相难得耐心的哄着怀里的人,从侍女手中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她的脸颊,随即,他似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大夫,“腹中胎儿没什么问题吧,先前她晕倒时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可有磕碰着?” 那大夫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苏丞相放心,姨娘腹中胎儿康健,没什么大问题,只要少动怒,少操心,好生将养着,按时服用在下开的安胎药就好。” “那就劳烦大夫了。”苏丞相安抚性地拍了拍手中阮姨娘的手,稍稍舒了一口气,“来人,将大夫好生送出去,按照大夫的吩咐赶紧熬好安胎药送来。” “夫君,妾身哪有这么娇弱。”他怀中的人嗔怪道,微颤的尾音中带着几分魅惑,挠的人心里痒痒。 苏丞相笑了笑:“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自然要注意一点。你到时看看你有什么想要的,直接从账房里支银票,让手下的人去采买。” “夫君平日里又没亏待妾身,该有的东西我这里又不是没有,还采买什么?”阮姨娘用粉拳轻轻锤了锤他的胸前,低垂的眉眼间满是风情。 突然,她眉头微皱:“不过,妾身如今有一事,倒还真得求夫君恩典。” “什么事?”苏丞相握住她的拳头,放在手中把玩着。 苏轻羽感受到一道目光从阮姨娘那里扫了过来,她眉头紧皱,一抬眼,只见她看着她嘴角微勾。 心里,顿时升起了一阵不详的预感。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三小姐如今尚小,偌大的丞相府她一人管不过来,如今妾身身怀有孕,帮衬不了她,所以想请夫君恩准,将软禁了许久的华姨娘放出来。”娇柔的声音软软响起,室内顿时安静。 各位婢女偷偷抬头,面面相恺。 华姨娘与阮姨娘一起掌管府中事物多年,彼此间是最大的对手,上次华姨娘好不容易被她扳倒,如今,怎么又要把她放出来? “可是……”苏丞相眼中划过一抹暗沉,语气中有些迟疑。 “夫君,我想华妹妹也知道错了,你就让她出来帮三小姐一起打理中馈嘛,不然妾身纵使是养胎也不会安宁的。”阮姨娘靠在苏丞相怀中,用可以使骨头酥掉的声音道。 一听到养胎二字,苏丞相连忙抱住阮姨娘:“好好好,都随你。” “三小姐不会不开心吧。”偏偏,她还刻意的问了句。 苏轻羽嘴角微勾:“怎么会?” 反正掌家之权她本就只是空有其名而已,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阮姨娘既然敢放权给华姨娘,她有什么怕的?或许,她还可以借这个契机,将丞相府的人给收拾服帖了。 想到这里,她不甘示弱的看向绵里藏针的阮姨娘,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突然,有个侍从从外面走了进来,在看到苏丞相的眼神示意后,连忙走了过来,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安抚好阮姨娘后,苏丞相微微抬眼,看向了站在一边的苏轻羽,眼中带着探究:“轻羽,你随为父来一趟书房。” 苏轻羽冷眼看着,心里估摸着他是为了先前被打翻到池水中的匣子,也没有多言,只是默不作声的跟在了他身后。 跨出门时,她回头望向被众人如星拱月般的阮姨娘。只见在重重垂落在地上的帷账里,一个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的人坐在其中的床榻上,她涂了鲜红丹蔻的手轻轻抚摸着小腹,映着衣服上深色的花纹,格外显眼。 一举一动似夜出的猫,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慵懒。 苏轻羽微微垂眸,她还有很多事还没问呢,比如旦夕丸,比如她曾经到底从丞相夫人那里拿走了什么。 看来,只有找下次的机会了。 她微微谈了一口气,遮去了眼中的遗憾。 不觉间,她跟着苏丞相来到了书房外面。 看着书房的布局防守,她脑中只想到了森严二字。虽然书房地方并不大,但每隔三步,便站有一守卫,别说是个人了,估计就是苍蝇,也飞不进那书房。 丞相虽是文官,可是这丞相府的布局却仿若武官那般森严,将后宅包的严严实实,说实话,这在京城着实少见。难道是为了防着肖陵暗算他?可是……他不是知道肖陵并不能插手丞相府的吗? 她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吧。”原来苏丞相已经在她走神的时候进了书房,此时,微微带着一丝刻意威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她赶紧收敛好心里思绪,抬脚走了进去。 刚进门,便看见丞相手中端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匣子,用上好的丝帕细细擦拭着。仔细一看,不就是先前掉到水里的那个吗? 睫毛颤了颤,片刻间,她心里便想好了说辞。反正不论如何,她绝对不会向以前那样任人陷害。 啪嗒! 耳边穿了清脆的细响,在死寂的书房中格外明显,虽然声音不大,却依旧震得她耳膜一痛。 她眼神逐渐聚焦,顺声望去,只见苏丞相已经将那小匣子打开了。 “你看看这个。”突然,一个匣子被苏丞相递到了她眼前,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神色间,丝毫没有追究先前变故的意思。 她接过了那个小匣子,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毛:“这是什么?” 第59章皇宫拜帖 许是水没干的原因,木制的匣子拿到手里有种湿滑的感觉,很不舒服。 她微微蹙眉,伸手轻轻将虚合着的盖子掀了起来,随着淡淡的香味,一个极具质感的金色小册子映入眼中。小册子不过两个巴掌大,边角处镶着带着繁复花纹的镂空金片,一丝不苟。 指尖轻轻拂过册子封面,她眼中带着几分思索。 这时,耳边传来了苏丞相的声音:“这是定国公亲自吩咐人送来的请帖,皇后的百花宴就在几日后,你好好准备一下。” 皇后百花宴?倏地,她想到了肖陵前段时间给她提过的事情。 抬眼看向苏丞相,只见他从书架里拿起一本书,随意的看了看,一点余光都没有落在她身上。 定国候府底蕴深厚,怎么会看得上她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官家女。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一定是个鸿门宴。 更何况,胥乐公主还对她颇有意见,一旦入了深宫,她便身死难测。 想到这里,她眼底微沉,贝齿咬了咬下唇:“可女儿在重孝中,如何能去宫宴,这不是对那些贵人的冲撞吗?” 苏丞相脸上俨然一副局外人的样子,淡淡道:“定国侯府和皇后都不是我们能得罪的。定国公既然给我们递了这张帖子,我们便躲不了。更何况,帖子是他们递的,他们既然让你去,那你便去吧。” 神色间,没有任何想要将她这个女儿,从一滩泥潭中拔出来的意思。 “所以,女儿是必须去了。”她微微垂眸,轻嗤了一声。怪不得他没有追究先前的意外,原来早就给她定下了其它的事呢。 虽然知道苏丞相是什么样的人,可每每看到他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她心里都憋闷的慌。 的确,宫宴是皇后他们让她去的。但别人根本不会指责他们请了一个身带重孝的人,只会指责她自己不知好歹。更何况后宫诡谲,局势莫测,每次宴会,角门都会偷偷运出去一两个被白布裹着的人。 到时候,她到底能否全身而退都是两说。 苏丞相指尖敲了敲桌,视线终于落到了她脸上:“你若是能大放异彩便是最好,若是不能也别牵连了家族,毕竟你姐姐身体娇柔,还需要家族庇护。” 敲打的话在耳边响起。知道多说无益,她只是微微垂眸,压住心里的讽刺,微微福了福:“是,女儿遵命。” 见此,苏丞相微微点了点头:“如此,你便回去准备一下吧,至于这帖子,至关重要,你自己好好拿着。”言语间下了逐客令,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碍眼。 苏轻羽轻轻将手上匣子合上,抬眼看了眼苏丞相,眼底神色莫测。只是微微福了福,轻轻的退了出去。 苏丞相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放下了手中的书,手指轻轻转动着他拇指上扳指,眼里带着几分思索。 这一次宫宴,危机四伏,若是凛王在意她,便会护着她;若是不在意,她估计也回不来。或许,他刚好可以趁这次机会看看她在凛王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 她若是在凛王心里有一席之地,他便好好布局,日后成了皇族外家,谁还敢笑话他的出身。但若是没有,那便借他人之手清理了这个碍眼东西吧。 反正他只要在一旁袖手旁观便可。 想到这里,他轻轻靠向身后的太师椅,微微放松了自己僵直的腰背。 已经回到自己阁楼的苏轻羽看着有些落灰的破旧住处,也不在意。轻轻吹拂后,她自己端坐在椅子上,低头把玩着手中装了帖子的匣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一只手在她丝毫没有防备的时候抽走了她拿着的匣子。 “这是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倏地惊醒,抬头瞬间皱眉,眼中划过一抹凝重:“是你?你怎么找到了这里?!” 她看着眼前悄无声息出现的人,微含灰色的瞳孔里带着几分如高山雪泉的纯洁。 不就是上次在酒楼遇上的那个吗?想到她上次趁机扇了他几耳光的事,她心里升起了几分警惕。 “怎么,你想要来报仇?”冷静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从容。她没有看他手上的匣子,只是一边看着他,一边在脚下不懂声色的拉开距离,逐渐向门口靠去。 暗处被泷泽彻派来的暗卫握上了自己的武器,随时准备到最危急的时候出手。 离落耳尖微动,懵懂般地无意道:“看来你这里的小苍蝇还蛮多的。” 苏轻羽以为他是嘲笑她这里混乱简陋,一时倒也没在意,只是不动声色的与他周璇:“你先歇着,我去给你倒杯茶。” 离落坐在他先前坐的椅子上,用手撑起了双腮,看了她半响,突然认真道:“不用忙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只想多看看你。” 听着这熟稔似情人般的话,她愣了愣。抬眼看着那双仿佛能将人神志吸进去想眼睛。 她不觉间想到了上次差点被催眠的事,瞬时毛骨悚然。 定了定神,她捏了捏袖间的手,别开了看他的眼睛,面上如常道:“你找我做什么?我们不过萍水相逢,即使中间有点摩擦,那也是你先无礼要挟的,可怪不得我。”脑海中,思索怎么撇清关系。 突然,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捏住了她的手腕,灼热的温度让她心头一跳,脱口而出:“你做什么?” 抬眼看着神不知鬼不觉来到眼前的人,她睫毛颤了颤,明明他握住的力气也不大,但她想抽出手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我不是说过吗?我喜欢你。”抬眼,一双灰色的瞳孔撞入眼中,格外认真,里面如同蕴含着璀璨星河,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虽然她知道他或许连喜欢的意思都不知道,但是心头却依旧一颤。 这次,苏轻羽没有感受到上次神志迷离的感觉,所以知道眼前人并没有催眠她。可即使如此,她却依旧忍不住盯着这眼睛多看几眼。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咬了咬舌尖,她压下继续盯着看的念头,狠狠别开了眼:“你不过只是想要找个落脚地而已,何必找这些借口。” “好像也是。”离落愣了愣,沉吟片刻后,倒也坦诚。 见此,她轻笑一声,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看似随意般问道:“若是我不收下你,你准备怎么做?” “那我便时时守到你身边,不许你吃饭,不许你睡觉,直到你答应我为止。”直白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憨直,他如未涉足尘世的谪仙一般,言语间似闹脾气的小孩。 苏轻羽打量着眼前人半响,可他除了一尘不染的纯净外,似没有任何算计。 一时间,她心里有些许迷茫。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又不知道因何目的接近她。与其让他时不时的神出鬼没,倒不如将他放到眼皮底下。 突然,“既然如此,我收下你又如何?”眼中闪过一抹光亮,她坦坦荡荡道。 “此话当真?” “当真,我刚好缺一个侍卫呢。”她浅笑着点了点头。 突然,她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你是不是应该先松开我的手?” 离落手上一僵,随即松开了手,浅浅笑道:“这是自然,日后,我便是你的侍从了,小姐请受在下一拜。” 看着单膝跪下的人,苏倾洛脸上皮笑肉不笑,心里丝毫没有空捡了一个武艺高强侍卫的喜悦。 眼前这个人实在是太神秘莫测,自己明明身怀绝技,走哪里没有出路?却偏偏甘愿屈居人下当一个侍卫,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但是她着实是不明白,她这样一个举足无重的闺阁女子,到底让眼前这个人有何所图。 然而,任脑中思绪万千,她还是面色如常地扶起了他。却不知,在离落被扶起来时,他的瞳孔瞬间变成了灰色,摄人心魂。 离落知道苏轻羽身边守了不少凛王府的暗卫,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也为了更长久地待在她身边,他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便悄无声息地催眠了她。 所以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只是她脑子中想的。 至于在外人眼中,看到的不过只是他突然出现,跪地认主罢了。 藏在暗处的众位暗卫见苏轻羽没有任何排斥的接受了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暗暗停下了动作,互相对视一眼后,一道黑影悄然而出,直直向凛王府奔去。 离落被从地上扶起来后,定定看着眼前的人,眼中灰色的光芒转瞬即逝,如同一开始的催眠一样,他悄无声息的解除了眼前人的幻术。 这次不同于上次,上次他之所以催眠失败,不过只是身受重伤,力不从心,所以让她察觉到了端倪而已。在没有任何人察觉之时,他完成了自己想要完成的事。 “小姐,我叫离落,不知你可有什么吩咐?”微微垂眸,他遮住心里的思绪,脸上依旧带着几分不韵世事的懵懂,客套问道。 苏轻羽睫毛微颤,看着他半响,认真思考着他随口说的话,眼里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离落感受到身上扫视的目光,眼皮微跳,刚准备说什么岔过话头时。 她却似洞悉了他想什么一样,嘴角一钩,霎时,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当然了。” “是什么?”离落眼波微闪,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 第60章隐秘 “晚上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苏轻羽微微垂眼,故作高深的语气让他心里微微发毛。 天上云卷云舒,白云苍狗,变幻莫测。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天色逐渐变为红霞满天,映衬着鲜红的落日,划上了几分凄凉。落日如同一个挣扎着不愿降落、却不得不落下的人,终究,在弥漫得愈来愈大的暗沉中,天色终究还是暗沉了下来。 是夜,弯月如勾,光亮极弱。 一道如鬼魅般的黑影快速从梁上掠过,看守的人看到了,也只当自己困倦,出现了幻影。 很快,那道黑影如同壁虎一样攀附在一个处处精致的阁楼上,动作间,微微带动了弯弯檐角下的风铃,搅起的稀碎轻响在和风中格外悠长。 “是这里吗?”那个黑影低低开口了,声音中带着几分怕人发现的谨慎。 这时,一个小小的脑袋从他胸前钻了出来,苏轻羽打量着眼前景色,点了点头,顺便用手指指了指一个地方:“我们去那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里是阮姨娘的私人藏宝库。 虽然就靠近她卧室,距离极近,但到了这晚上,防守多多少少的会弱一些。所以凭借着离落,他们溜进去问题应该也不大。 不是她愿意做这梁上君子,只是她实在是想要知道阮姨娘究竟从丞相夫人哪里弄走了哪些东西。 虽然丞相夫人的嫁妆的确堆在她们破旧的阁楼里没人动,但这只是明面上的。至于诸如旦夕丸那样的稀罕物,若不是肖家奶奶,她倒还真是不知道。 离落轻功极妙,片刻间,他们就在不知不觉中放倒了几个看守的人,摸索到了防卫较严的藏宝库。 然而,看着眼前带锁的门,两人对视一眼,苏轻羽眼里划过一抹为难。 “什、什么人?”突然,一道有些哆嗦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一回头,只见不远处站了一个面色惊恐婢女,“来……” 还没等她开口叫人,离落眉头一皱,瞬间到了她身后,一个手刀劈晕了她。 落地时,金属片坠地的声音格外清脆。 苏轻羽顺声望去,一串被擦得发光的铜钥匙映着微弱的月光,在一片黑暗中格外显眼。 她眼底划过一抹暗沉,轻手轻脚的上前,将那个钥匙捡到了手中打量了半响,随后,她拿出了看似最普通的那把钥匙。走到藏宝阁门前,她轻轻一扣,锁啪嗒解开的声音传入耳中。 离落已经将先前放倒的女人藏好了,此时过来,刚好看到已经开好了的门。 两人顺势而入,却不想,撞到视线中的金银财物让苏轻羽微微瞪大了眼。 普通的金银财物被主人毫不在意地铺了满地,堆在角落无人问津,格外奢靡。古玩架上摆满了陶瓷玛瑙、名贵药材,墙壁上还挂了不少名人画作,颇为风雅。 虽然这里并不大,但其中所蕴藏的东西依旧让她微微吃惊。因为这仅仅只是一个出身于平民的妾室私人库。 苏丞相出生寒门,并没有什么底蕴,平日也以清廉示人,对于一个妾室,不可能给这么多财物,也给不出来。 难道这些都是她贩卖女子去青楼所得?或者……苏丞相的清廉只是假象。微微蹙眉,她眼里划过一抹思索。 罢了,先找找她这里有什么有关丞相夫人的东西吧。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后,她招呼离落和她一起寻找着。 阮姨娘不缺金银细软,所以能让她费劲周折从丞相夫人那里拿到的东西,必定是如同旦夕丸般的稀罕物。 缩小了目标,两人很快就将这里翻了一遍。然而,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苏轻羽心里微微有些许遗憾,眼睛将周围扫了一遍,口中无意识问着身边的人:“若是你,一些稀奇难得的东西你会放在哪里?” “反正不会是在人人都知道的私人宝里,”离落淡淡道,如水墨画般的眉眼带着几分超脱尘世的淡然,“若是我,重要的东西一定会带在身边。” 闻言,她眼波微闪,偏头看着离落笑道:“今夜既然来了,我们也不好空手而归吧,不如,我带你去探探香闺?”话语间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离落面上微僵,没有任何表情。 她见此,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以为,她的侍卫真的好当吗?心里的闷闷感顿时少了许多。 然而,当两人小心翼翼的溜近阮姨娘的卧室时,苏轻羽笑不出来了。 “人呢?”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床榻,眼底划过一抹暗沉。 阮姨娘如今身怀有孕,胎都没有坐稳,她应该知道丞相对她肚子的看重。 所以别说在暗沉的晚上,即使是在白天出门,她按理来说应该都是前呼后拥,生怕出一点差错。 可是如今,看阁楼里的防守,她应该只是只身一人出了门。 她要去干什么? 视线撇向没有关紧的门,楼下有一道全身笼罩在斗篷中的身影,她做贼心虚般地打量了周围后,匆匆隐入黑暗的树林里。 难道是阮姨娘? 苏轻羽见此,赶紧拍了拍离落,手指向那个身影消失的地方,压低声音急切道:“快,去那里,跟上那个人影!” 离落没有多言,一手夹起她的腰肢后,整个人从高楼里飞身而下,悄无声息又迅如闪电,如同夜出的鬼魅。 那人影护着小腹,并没有走远。所以他们落地后,一眼便看到了那人。 苏轻羽看着前方的人影轻车熟路的踏上府中小路,巧妙的避开了府里的各处防卫,如同狡猾的狐狸一般,仿佛下一刻一个不注意便会没了踪迹,她连忙用眼神示意离落尾随其后。 然而一番兜兜转转后,那个人影来到了一个她从没想到的地方,也就是丞相夫人待了十几年的佛堂。 不过佛堂因为丞相夫人的逝去,荒芜了不少,平日里除了两个撒扫的婢女外,并没有其他人踏足。 她站在佛堂外,看着眼前简陋破败的佛堂,心里下意识地升起一股强烈的抵触,直击灵魂。仿佛多看一眼,都能让她忍不住呕吐出来。 曾经无数次,她期盼过里面的人能开一下门,用温热的手轻抚她的脸颊,护着她,温柔地告诉她一切都有母亲在。 可是,在姐姐有次高烧不退、却在阮姨娘刻意为难下找不到大夫时,她求到了这门前,乞求丞相夫人能念一点骨肉亲情,帮帮姐姐。 然而她在大雨中跪了许久,所得到的不过,不过只是她冷冷一句,生死由天。那一次,不知道是不是雨的原因,她只感到浑身冷的彻骨。 后来,她患了天花,被扫地出丞相府等死时,她亦不曾出面说一句话。 即使姐姐在她门前磕了许多头,血流满地。她依旧不开门,只是下令让人将姐姐像废弃物一样丢走,说别让血染了她的佛门净地,脏。 仿佛,她们不是她的女儿,只是最没关系的陌生人而已。而她,从始至终只是刚刚在上的看着她可姐姐的疾苦。 离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身边眉头紧皱,反应剧烈的人,眼里闪过了一抹思索。 突然,“进去吧。”一道轻轻的声音传入耳中,“不然那人就要在这最后关头被我们跟掉了。” 一低头,只见苏轻羽神色淡淡,俨然片刻间便收敛好的思绪。 他微微垂眼,遮住眼中思绪,带着身边轻如羽毛的人一提气,便轻轻地飘入了一片漆黑的佛堂内。 空旷的佛堂里并没有意料中的香油灯火,有的,只是一支在风中岌岌可危的蜡烛,甚至连偏角落点的地方都没有照亮。 高大的佛像带着悲悯的笑容,翘着兰花指高高端坐在高案上,在这或明或暗的烛火中带着几分诡异。 在它前面,有两道身影,一跪一站。 苏轻羽和离落躲在黑暗处,静静的看着那两人。 “你来了。”跪在地上的人淡淡开口,消瘦的身影格外惹人怜爱。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苏轻微微挑眉。这不就是刚在阮姨娘的求情下被放出来的华姨娘吗?毕竟是“教育”了她十几年的人,她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她的声音。 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她移开视线看向了那个站着的人。如果没猜错的话,阮姨娘夜晚出来就是和华姨娘密谈什么。 此时,那个站着的人放下来笼罩着她整张脸的帽子。 看清眼前人脸后,苏轻羽心里一个咯噔,因为眼前的人并不是阮姨娘,只是她的一个贴身婢女。 阮姨娘呢?她既然没有来这里,那她到底去了哪儿?看着眼前的人,她眉头皱的紧紧的。 “华姨娘果然是聪明人,我家主子不过只是浅浅一提,你便知道在这里等着了。”那个婢女微抬下颚,居高临下的轻瞥着地上跪着的人幽幽道。 跪在地上的华姨娘轻轻一笑,憔悴的脸上镶嵌着一双光亮的眸子,格外锋利:“你们犯不着这么急的给我下马威,当时我是怎么被丞相幽禁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她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跪的有些许脏的裙摆:“别忘了丞相夫人是怎么死的,比起你家主子,我只不过算一个帮凶而已。” “闭嘴!”那婢女赶紧压低声音威胁道,眼底微微划过几分紧张,“即使如此,你也不脱干系,如今三小姐手握掌家权,不仅有提刑司肖陵帮扶,还与凛王殿下颇有牵扯,早已不比当初,你难道就不怕她知道自己母亲死因后,找你报仇?” “报仇?!”华姨娘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低声笑了片刻后,她压住眼中的讽刺,“你会为一个设计让你染上天花的人报仇吗?” 第61章冰冷真相 “你是说当年三小姐染天花是因为丞相夫人?你编也不知道编一个好点的理由。”那个婢女微微有些诧异,但随即掩饰了下去,冷冷一笑,“虎毒不食子,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着耳边的嘲弄,华姨娘也不在乎,只是用手指轻轻撩起耳边的碎发,漫不经心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对丞相因爱生恨,所以迁怒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吧。当年若不是我,她还弄不到带有天花病人的脏衣物呢。” 她顿了顿,抬眼瞥向眼前的人,“你说,她会不会为了所谓的母亲报仇?说不定,她心里还在感谢我呢。” “你……”那婢女一时被哽住,愣了片刻的没说出话来。 “不过你让你家主子放心,如今苏轻羽这丫头是突来横祸,我自然会好好配合,先解决了她这个隐患,再与她清算我和她之间的恩怨。”华姨娘没有再看面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婢女,淡淡地放下一句话后抬脚向外面走去。 她与阮姨娘斗了十几年,似敌似友,彼此间早有心照不宣的默契。管家权可以争,但也只是在她们两人之间争,若是有外人企图分一杯羹,她们便会联手一致对外。 那婢女看着已经跨出门的背影眯了眯眼,“有姨娘这句话,我家主子就放心了。”轻哼一声后,她重新带好了帽子,拂袖而去。 衣决带起来的风彻底熄灭了那一支在风中摇摇欲灭的烛火。瞬间,死寂般的黑暗席卷了整个佛堂。 待两人身影彻底消失时,苏轻羽脚下一软,似撑不住班地倒在离落身上。 她眼睛有些空洞的看那祥和的佛像,心里一大块空落落的感觉。 她以前只是以为丞相夫人只是不管俗事,所以并不插手她和姐姐的一切。可是如今看来,她分明也身在俗世中。即使口上念着阿弥陀佛,也洗刷不了她因恼恨丈夫多情、而谋害女儿之命的荒唐。 原来,在她无数次守在佛堂外面,期盼母亲仁慈时,佛堂里的那个人想的只是如何除掉她和姐姐这两个碍眼的人。 这些年,她以为她只是冷漠,却不知她是狠毒。 离落抱住怀中隐隐有下滑之势的人,连忙唤了几声,见她丝毫没有反应时,他无奈将人打横抱起,奔向了丞相府最偏僻最破败的一角,到了她住了十几年的破旧小阁楼。 墙边野草因为无人搭理,窜得老高,在黑夜寒月中,带着几分凄凉。 他将怀中的人轻轻放在了地上,然而那人却似乎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一样,他眉头微皱,看向怀里的人。 却不想,入眼的只有一双空洞的眼,似乎屏蔽了一切。倏地,他心里划过了一抹少见的怜悯,放缓了语气浅浅道:“若是心里难受,你便哭出来吧。” 苏轻羽头都没动,只是木木地转了转眼珠子,看了他半响后,微微闭眼,淡淡道:“有什么可哭的?十几年来,我早已习惯了她的冷漠,本就对她歇了心思。今天,不过只是微微惊讶而已。” 说完,她便抬手推开了抱着自己的人,直起了腰杆,一步步的向前面走去,带着几分不低头不妥协的倔犟。明明没有任何狼狈,可那背影看着,却莫名让人心酸。 突然,她脚下似被什么绊住一样,突然踉跄,整个人直直朝着地上扑去。 “嘶……”手掌心不知道压到了什么,只觉得如同被针扎了的一般疼。 “转过去别看我。”她看着想要上前拉她的离落,连忙道,眼里划过一抹难堪。 离落伸出的手在空气中僵了僵,终究还是缓缓放了下来,转过了身去。 见此,她舒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的她,缓缓抬起了手,掌心冒出来的红色血珠在晦暗中有些模糊。 顺眼望向罪魁祸首,地上一株被她刚刚压歪的蔷薇苗斜倒在地上格外可怜。 一开始用来栽种它的羊脂玉盆已经不见了,想是被哪个仆人给顺了过去,所以它只是被人拔出来随手丢在地上。却不想,许是它的生命力顽强,此时竟然已经深深扎根在了这算不上肥沃的泥土中。原本纤弱的枝条,如今也窜得老高。 她低头轻抚着它被压歪的枝条,脑海中突然想到了那次她在泷泽彻面前如同孩子般的无理取闹,嘴角不知为何浅浅勾起。 或许那个晚上,是她十四年来最肆意的时候吧。只可惜,一切不过只是镜花水月,他心之所悦,从来不是她。 微微垂眸,她缓缓站起了身,眼中再次恢复了古井无波。 她看着背对着她的身影,浅浅道:“今天晚上累着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离落转过了身,静静地看着她,微微带着灰色的瞳孔逐渐迷离。苏轻羽只觉得眼前似乎蒙了一层雾,升起了几分困倦。 神志昏迷之际,她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可是已经晚了。她想要睁大眼,可瞳孔却逐渐涣散,一切变得十分模糊。 隐约间,她看着离落向她缓缓走来,耳边飘入一句:“好好睡一觉吧,我照看着你。”轻抚的话语带着几分让人安心的意味,她再也撑不住了,缓缓向地上倒去。 然而,近在咫尺的离落却没有任何伸手接住她的意图,只是任人朝满是蔷薇花枝的地上坠去。 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接住了即将倒在蔷薇苗上的人。 泷泽彻看着怀中安然浅睡的脸,目光微柔,然而在看向始作俑者的离落时,他低沉的目光瞬间变得锋利,如同实质的光线在他浑身上下不停扫动。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来的?”抿了抿唇,他看着眼前的人,淡淡道。 此时,暗处藏着的凛王府暗卫此时也纷纷现身,站在泷泽彻身后,格外阴沉,似勾魂锁命的鬼魅一般。 “就在她跌倒在地上时。”有些缥缈的声音传来。 泷泽彻眼中神色微变,因为那个时候也是他刚刚到丞相府的时候。没想到眼前时人竟然能察觉他的行踪,这般功力在整个青霄囯也是屈指可数的。 他这样的人刻意接近阿苏到底有什么目的?眼神微眯,场面一瞬间如同拉得紧绷的弦。 离落只身一人站在众人面前,脸色浅淡,似乎是没有察觉到任何危机一般,神色间没有任何惧怕。狂风袭来,卷起了地上飘起的落叶,微微吹起他的头发,如雪般剔透的人带着几分谪仙之气。 突然,泷泽彻将手中的苏轻羽轻轻放在了侍从搬出来的竹榻上,他飞身上前,手上带着不可撼动的万钧之力压向离落。 离落不偏不躲,就静静的看着他动作,眼里没有任何波澜。蓄满内力的手掌转眼就到了他眼前。一时间,众人仿佛已经预见了他筋脉寸断被拍出去的样子。 然而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离落以身接住泷泽彻的一击,身影没有任何移动,面上也依旧淡淡,似乎,落下来的不是蓄满内力的手,而只是轻轻一拍。 泷泽彻感受到手中在碰到他时瞬间消失的内力,眼里划过一抹晦暗,看着来人冷冷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动作上示意他接招,两人好好搏斗一番。 然而离落却似没看到一样,只是淡淡浅笑:“你的内力对我没有用,我们何必再动手?” 泷泽彻眉头皱的紧紧的,的确,他刚刚使了七成的内力。按理来说,即使是一头牛,也该被他拍下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碰上眼前这个人,便如滴水入大海,拳头捶棉花一样,瞬间消失,绵软无力。 见此,他干脆卸了内力,两人直接赤手空拳打了起来。快速的动作间逐渐辨不清人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黑沉的夜幕逐渐变得灰蒙蒙。终于,在天际微微泛白时,不相上下的两人终于分开了,身上均挂了彩。 “你不必防着我,我不会害苏轻羽,因为她以前对我有恩,所以我费尽心机到她这里,便是作为一个侍卫保护她的周全而已。”离落看着满是戾气的眼睛浅浅道,“况且,你的人日日夜夜守着她,我也动不了什么歪心思不是吗?” 泷泽彻嘴唇微抿,眼底神色莫测,冷冷道:“离开她。” 离落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淡淡道:“我是她自己接纳的侍卫,你插手太多,就不怕引她厌恶吗?” 泷泽彻眼里闪过一抹杀意。他说的没错,阿苏本就极其不想与他有交集,他若是真插手她的决定,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嘶……”突然,一直躺在竹榻上的苏轻羽轻了一声。 他心里一惊,回头只见她睫毛微颤,眼见着有转醒的迹象。当即,他看向守在身边的许多暗卫,眼波微闪。 那些暗卫微微颔首,瞬消失在了原地,重新隐于破旧的阁楼中。毕竟主子下过命令,不能让丞相府的三小姐发现他们的存在。 瞬间,原地的重重黑影散去。 见此,泷泽彻眉头微舒,没再与离落纠缠,快步走到了苏轻羽身边。 可不想,他刚靠近,睡在狭窄的美人榻上的人突然翻了一个身,直直滚了下来。 第62章达成交易 心里一惊,他迅速上前蹲下,在她即将落到地上的前一刻稳稳接住了她。 他缓缓站起,这时,怀里的人如同小猫一样在他怀中拱了拱。他低头一看,只见她如花瓣般的唇微微嘟起,眉头紧皱,嘴中不知道在喃喃着什么,娇俏的脸上满是好梦被打扰的不耐,如同不韵世事的孩童般。 眼里划过一抹柔和,他如视珍宝般的抱着怀中的人,几个飞身消失在泛白的天际。 睡梦中,苏轻羽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抱出了丞相府。她只是觉得自己如同一叶扁舟,在微微荡漾的水波中不断飘动,迎面刮来冷风让她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然而鼻尖熟悉的味道却让她感到十分安心,陷入在梦里醒不来。 后来不知道过了过久,眼前的光亮突然越来越大,带着逐渐上升的温度,让她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微微刺眼的阳光,金色的晨曦仿佛能让人心中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光一般。她惬意的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如猫一样伸了一个懒腰。 然而,伸到一半,她突然愣住了。这背后的感觉不对啊,怎么感觉就是一条较宽的石板?倏地,她睁开眼直直坐了起来。 随即,她眼睛瞪得老大。 她她她、怎么会睡在屋脊的横梁上?看着离自己老远的地面,脑中微微有些晕眩。 心里一个哆嗦,她脚下一滑,几块砖瓦滑落了下去,落在楼下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如同敲击在她心尖上一般。 突然,一只手从身后环住她,一用力将她带了过去。 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心点,这祈福楼可足足有七层之高,你若是不小心掉了下去,小命可不保。” 苏轻羽倏地回头,看着泷泽彻微微眯眼:“是你?”睫毛轻颤,“你怎么在丞相府?” 话音刚落,她转头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象,眼波微沉:“不,你是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了的?” 在奉国寺的许愿池旁,大气祥和的寺庙楼宇在初乍现的光亮中亭亭静立,倒映在如镜子般的池水中,上下对称。偶尔,树林里的飞鸟划过天际,悠然中带着几分静美。 泷泽彻微微垂眸,他自然不会告诉她,他是听到暗卫禀报她和离落夜游丞相府后急匆匆赶过来的。 眼底划过一抹晦暗,他带着几分严肃地看着眼前人正经道:“因为本王找你有事。” 有事?苏轻羽看着他带着几分威压的样子,眼中划过一抹疑惑,微微蹙眉。 “请问殿下有何事找臣女?”她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思绪。 泷泽彻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道:“是关于冥忧阁的,本王需要你的配合。”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回复,她眉头紧皱,眼中满是不解:“我能做什么?” 泷泽彻别开眼,看向如镜子般平静的许愿池,手指有规律地轻轻敲打着,平平道:“你难道没发现,你每次与本王一起时,都会有冥忧阁的人出现吗?” “你是怀疑我?”苏轻羽微微挑眉。 他摇了摇头:“不是,只是冥忧阁可能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所以本王猜测,你那里或许会有什么线索。” 这话随时糊弄苏轻羽的,但也不算说错。上次在围猎场上,他本来抓着了几个冥忧阁逆贼,可偏偏,他们到死也没招出什么东西来,反而在有个人身上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有“苏三”二字。 而苏轻羽,刚好姓苏,排行第三。 她沉吟片刻,眼中划过一抹凝重:“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本王暂时没想好,总而言之,我们今日只是做个交易罢了,你帮本王找寻冥忧阁线索,本王亦不会亏待你。”他眼中微闪,淡淡道。 “亏待倒是谈不上,如今就当是臣女报答殿下的救命之恩了。”苏轻羽眼睛微眯,嘴上爽快道。 她终于找到机会,去还他的恩情了。 突然,她眉头一皱,低头看着腰间环住的手,迟疑道:“殿下,不知……你的手可以移开吗?” “上面危险,若是本王放手,你不小心掉下去摔死了,到时候谁来帮助本王找寻冥忧阁线索?”泷泽彻眼底划过一抹暗痕,他是不会告诉她,他故意挑这个高地儿坐着的。 她听着这话,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还没等她想到什么,泷泽彻又开口了,言语间带着几分坦荡,“你放心,本王如今已经知道你不是阿芙了,自然不会逾越。不然你先前睡觉时,本王便会将你抱在怀中,而不是放在冷硬的屋脊梁柱上。”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稳稳不动。 闻言,她陷入了沉思。 感受着有些酸软的背,蹙了蹙眉。似乎……他说的也是事实。终于,他意识到自己不是阿芙了。想到这里,她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也没有再排斥他环在她腰间的手了。 垂眼看着没有再反抗的人,泷泽彻嘴角微勾,眼里划过一抹暗沉。 现在,他也大致猜到了阿苏抗拒他的原因。 说到底,无非就是不愿当一个替身。可偏偏他无法给她解释,所以倒不如同现在这样,先找个由头让她放松警惕,而后谋之。 微微垂眸,看着已经走入自己步下陷阱中而不自知的人,他瞳孔的颜色更深了。 “对了,皇后的百花宴你有什么打算?”似想到了什么,他开口淡淡道。 “打算?”苏轻羽微微皱眉,心里微微沉重,“宫廷变幻莫测,我自然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闻言,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里盘算着怎么盯紧了她。至于那宴会,他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若是有应付不来的,他自会帮她解决。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中,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突然,不远处的一座寺庙里传来了响动,慢慢的,人声越来越喧嚣,似有什么活动庆典一般。 苏轻羽偏头望去,只见在一个庙宇前的空地上,逐渐涌入了许多人,人头攒动,裙踞蹁跹,腰间珠佩叮咚作响。 “想去看看吗?”耳边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她如同被抓了现行的小偷一般,被吓了一跳。 抿了抿唇,她淡淡别过头,用不在乎的语气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无趣。” 身后传来一道沉沉的笑声,似看透了她的伪装。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脸上微烧,刚准备说什么辩解一下时,腰上突然一发力,两人直接腾空而起。 看着地面上小如蚂蚁般的人影,她脚下微微发软,然而嘴上却丝毫不示弱:“你这是做什么,我说了我不想……”看。 “可本王想看。”沉稳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容人反驳的威压,她瞪了瞪眼睛,着重还是没再说什么。 泷泽彻看着怀中口是心非的人,心里无奈地轻笑摇了摇头,然而面上依旧只是神色浅淡。 因为相隔并不远,两人很快便到了。 然而刚落地,突然有一团影子撞向苏轻羽的小腿,让还没怎么站稳的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还好泷泽彻扶住了她的腰,不然,估计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了。 “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女年幼不懂事,还望你见谅。”这时,一个装扮朴素的妇人赶紧跑了过来,一手抱起撞了人还不自知的女儿,连忙道歉。 苏轻羽看着眼前之人紧张的样子,心里知道她是担心被他们怪罪,于是连忙安抚道:“没关系的,我也没受伤。” 说完,她眯着眼睛笑了笑。 “娘亲,这个姐姐好好看,我也要你给我生个姐姐。”突然,妇人怀中的女娃娃似发现什么宝物一样,指着苏轻羽惊呼道,娇软的奶声让人心里一软。 那妇人点了点怀中之人的小鼻尖,用宠溺的语气笑骂道:“你这个小惹祸精又再瞎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撞了人家这位姐姐还没道歉呢。” 她怀中的小女童也不知道自己娘亲到底说的啥,只是盯着她一脸憨笑,露出了才长了两颗门牙的牙床,像一只小兔子。 她母亲轻轻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整个人仿佛都沐浴在了一片祥和和温柔中。 看着眼前母女自然而然的亲昵,苏轻羽突然想到了丞相夫人,眼中划过了一抹转瞬即逝的黯然,落在一直观察着她的泷泽彻眼中后,他眼底微微一暗。 一时间,他想起了暗卫给他送来的消息。 “对了,不知姐姐可知道这里面是在做什么吗?”苏轻羽指着人来人往的门口,轻声道,似深怕惊扰了她们。 那个妇人此时也停下了动作,有些羞赧地看着她,随即正色道:“这是奉国寺十年一次的祈福庙会,可以求子,也可求兄友弟恭,亲人健康长寿,情人终成眷属。里面还有许多祈福的物件,你们自行将愿望写下来便可,到时自有大师为其开光,极其灵验。看你们俩郎才女貌的,应是来求姻缘的吧。” 苏轻羽微微诧异,刚想要解释什么时,却被泷泽彻拉住了手。 第63章祈福莲花灯 “夫人说笑了,这是家妹,作为兄长的只是前来陪同她一起祈福而已。”礼貌而不失疏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看着他俊朗的侧脸微微有些愣住了,本想挣脱的,可听到兄妹二字后又停了下来。 微凉的手被温暖的大掌包裹着,那温度似乎传到了她心底。 “是的,祈福这事儿一个人来有些孤单了。”那妇人听后,赞同般的点了点头。 祈福一般都祈幸福圆满,阖家欢乐。所以前来的人一般都是亲朋好友成群结伴,其乐融融。这种环境下,若是一个人形单影只的,难免有几分格格不入的凄凉。 闲聊了几句后,两人便与这妇人告别了。 “刚刚……谢谢你了。”苏轻羽微微垂眸,如胡蝶般扑闪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她的思绪。 泷泽彻心里泛起一抹怜惜,突然,手中握住的拳头传来了一些动作,耳边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殿下,你现在可以将手松开了吗?” 闻言,他眉头微蹙,心里划过一抹不愿意。只是想到自己后谋之的计划后,他眼里划过一抹阴霾,手上的动作松了松。 “祈福舞要开始了!”突然,不远处爆发一阵惊呼,许多人群不断向他们涌来,险些将两人冲散。 泷泽彻瞬间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闻着鼻尖熟悉的味道,苏轻羽心头微颤,手上下意识的推开他。毕竟她只希望与他是合作关系,而不是似有若无的暧昧关系。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条没有写字的红色祈福带,随着风飘到了她头上。 泷泽彻见此,将其轻轻取了下来。等到一波人潮过后,他还没等苏轻羽开口,便先松开了她。 看着手上的红色的飘带,他眼波微闪,瞳孔幽深得如同深渊,带着几分神秘莫测。 突然,他低沉道:“如今庙会上人多,你与本王极其容易走散,但因为男女有别,不宜太过亲密,所以不如本王将这飘带系在你手腕间,到时牵着这飘带便可,你看如何?”语气中带着几分平淡,让人挑不出一点怪异暗昧。 她抬头瞥了眼待她态度终于正常的人,眼底划过一抹思量,沉吟片刻后,她点了点头,将手腕伸了出来 见此,泷泽彻嘴角勾起一抹不可察觉的笑,看着祈福飘带飘来的地方,一个黑色身影一闪而过。看着功成身退的暗卫,他压了压嘴角的笑,眼中瞬间恢复平静无波。将祈福飘带的轻轻系在那柔弱的皓腕上。 刚刚系好,突然又有一波人潮涌了过来,摩肩接踵。他眉头微蹙,当即紧紧握住飘带的另一端。 这时,祈天的乐谱被奏响,丝竹之声飘入耳中,带着的几分庄严圣洁。不少女子事先学了祈福舞的动作,此时随着乐曲翩然起舞,面上满是虔诚的笑意,即使是随意翘起的兰花指都按照一定的角度,极其精准,犹如飞飞天壁画中的人。 “我们去个人少的地方吧。”泷泽彻看着被挤得有些狼狈的人淡淡道。 苏轻羽点了点头,赶紧从拥挤的人群中挤了出来。 他见此,转身向人烟较少处走去,丝毫没在关注身后的人。只是紧紧牵着手中的红飘带,而红飘带,则在那头系着苏轻羽。 两人慢慢离去,从后面看着两人一高一低的背影,牵在中间的那条红色绸带格外明显,只像是被月老系了红绳的情人。 走到了人少处后,泷泽彻自觉的放下了手中牵着的红绳,虽然他眼中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遗憾。 “施主,可要来盏祈福的莲花灯?带回家中可以清除邪祟,安宁家宅,平安和顺,磕家欢乐。”突然,一个小沙弥捧着一朵极其精巧的莲花灯带来了两人面前。 “不要――” “要。”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内容却截然不同。 苏轻羽看着身边说要莲花的人微微诧异,她没想到凛王居然还信这种鬼怪乱神的事。 然而泷泽彻却似没有察觉到她目光一般,只是从怀中掏出来一块玉佩,轻轻的放在小沙弥手中,接过了那盏莲花灯。 随即,她的手上一重:“本王拿着有些怪异,你捧着吧。”耳边传来淡淡的声音,虽谈不上严肃,但却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低头看着手中精巧的粉红莲花,再偷偷抬眼看了眼身着一身玄衣,浑身带着几分生人勿近气质的泷泽彻,好似是不太适合。 泷泽彻看着抱着莲花灯的人,眼波微闪。上一世,他的确不行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当他重生了一次后,他才觉得很多事情或许根本就说不清楚。所以也愿意买下这灯,就当是给阿苏的一个祝福。 “殿下,不知臣女可否去一个地方?”突然,耳边传来一道试探的声音,转头,便见一双水波的眼睛。 她看着眼前之人喜怒难辨的眼睛,心中有些忐忑。 “去哪儿?”他虽然没有直接应下什么,却也答应了她的要求。 她轻轻叹息,垂眼遮下了眼中思绪:“找一个故人。”淡淡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惆怅。 即使清逸居士不愿见她,但她却是唯一一个给过她母亲般关怀的人,虽然只有短短一年,但她却一直铭记。哪怕到现在,她都记得那年天花,那个守在她床前几夜未合眼的疲惫身影。 她想见见她,就偷偷一眼。 泷泽彻心里霎时明了,没再多言。 奉国寺虽然不小,但也的确不算大。不一会儿,苏轻羽便循着上次的记忆摸到了她上次与清逸居士见面的那个小庭院里。 两人站在那个紧闭的门前,谁都没有说话。 她指尖抚上那沉重的木门,眼中含着几分复杂。片刻后,她将头轻轻靠在门上,微微瞌眼,如同靠在慈母怀中一样,神色间带着几分眷恋。 突然,她余光瞥见了庭院墙上斜出来的一颗树,稍稍起身,心里划过一道念头。 她眼睛一转,看着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泷泽彻一本正经的忽悠道:“殿下,如今这里已经没人了,您花重金买来的祈福莲花,总是被我一个外人拿着也着实不好,不如你先暂时捧一下,让它认认主,免得福气被我吸走。” 随即,她感受到一道能看穿她在想什么目光直直射来,让她睫毛一颤,微微有些不自在。 可当她正准备掩饰过去时,手上却一空,莲花灯已经被人拿走了。 然而,当她抬头看向比她高了一个半头的人时,那人却只是居高临下的垂眼看着她:“还不快去。” “啊?”她心里微惊,随即便知道他是看穿了她在想什么,脸上微烧。但瞬间,便被压了下去。 带着感激地行了一个礼后,她快步走到那个靠墙的大树前,将碍事的手袖顺着手臂一卷,在袖口处塞好后,她丝毫不避讳站在一旁看着她的泷泽彻,开始不顾形象地抱着树往上爬。 因为以前小时候仆人苛待,她经常食不果腹,所以有时候会翻墙去厨房偷糕点吃。因此,她现在爬起树来倒也灵活。 不一会儿,墙后的景象便映入了她的眼中。 在一片雪梅花树的正中间,有一个亭子被簇拥着,亭子四周挂上了轻薄的竹帘,里面有个静坐的绰约身影若隐若现,一举一动皆是风雅。 她知道,那个影子就是清逸居士。 突然,有个侍女走向了亭子中,隐约间,她俯身给清逸居士说了什么。倏地,苏轻羽觉得有道视线透过竹帘,直直射向她,让她无处可循。 难道被发现了?心里一哐当,她连忙向身后的树干退去,想要将自己隐入到繁密的树叶中。 却不想,先前系在她手腕上而没解下来的祈福飘带在不觉间挂住了枝桠,将她后退的动作给拉住,瞬间坏了平衡。 身形一个不稳,她滚下了本就细窄的树枝。虽然她爬的并不算高,掉下去也不过只是摔得有点疼,没什么生命之忧。但惊慌中,她瞳孔一缩,忍不住想要尖叫。因此,她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快速下坠中,冷风在耳边呼啸,心跳似乎都停了一拍。 突然,她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味道钻入鼻尖。 问问落地后,泷泽彻放开了怀中的人,在她说话前先淡淡的开口了:“那个飘带是本王疏忽了,当时不该系太紧的。” 话语间,将所以过错全揽了过去,将原本准备说什么她顿时哽住。只能有点晕乎的从他怀中下来。 咔哒。 突然,她觉得脚下好像踩碎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脚下那朵压瘪的莲花灯让她眼睛瞪大。 微微移动着僵直脖子,扭头看向近在咫尺的人,一双喜怒难辨的眼睛撞入了她眼中,让她微微有些窒息。 “我刚刚……”她垂眼遮住眼中的慌乱,手指不停的搅动着衣角,搜肠刮肚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一时有些结巴。 泷泽彻看着眼前明明手足无需却强装镇定的人,微微垂眸,用微微有些严肃的声音道:“你把那莲花灯修好了,本王便不怪罪。” 她倏地抬眼,愣了愣。 “怎么,你是想要拒不承认了?”眼前之人微微一挑眉。 “怎么会?殿下说笑了!”她瞬间惊醒了过来,她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说话。笑了笑,连忙将地上被踩坏的莲花灯捡了起来,不顾上面的灰尘小心抱在怀中。 突然,一只手握上了她的手腕,她系着红色绸带的手被人拿开,怀里的灯险些有掉在地上。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你这里没事吧。”微微粗糙的指腹细细摩擦着她被勒出一圈青紫的手腕,那人眼中不知道再想什么。 她手上升起一阵颤栗,当即缩了缩。 吱嘎―― 庭院里一直紧闭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第64章找上门的挑衅 一个侍女拿着什么东西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看到苏轻羽身边的泷泽彻时愣了愣。但在他的眼神示意下,面色瞬间恢复如常。直直走到苏轻羽面前,没再多看他一眼。 “小姐,这是我家居士托我给你的。”她微微低头,将手中东西递给苏轻羽。 苏轻羽睫毛轻颤,将自己被握住手腕挣脱后连忙接过,稍稍打开,一块水色极好的腰佩躺在其中,价值不菲。 但只匆匆看了一眼,她便合上了盖子,看着眼前的侍女,眼里含着几分急切:“居士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侍女颔首,娓娓道:“居士说这次是最后一次了,下次小姐若是再来这里扰她清净,她便离开这奉国寺,隐居到一个你找不到的山野小林。” 苏轻羽睫毛轻颤,眼波微微荡开。 她没想到清逸居士这么决绝,心里不由黯然,就连那侍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过了很久,她才似回过神一般,如视珍宝的将那盒子中的腰佩放入袖间的暗袋中。 “本王有些乏了,反正该说的事情都与你说了,如今你若是无事,我们便回吧。”突然,身边低沉的声音惊醒了她。 她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眼前的人。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是见她心情低落才这样说的。可偏偏,那人只是淡淡的看前方,余光都没放在她身上,脸上更瞧不出什么端倪。 一时间,她眼中划过一抹疑惑。 可这时,身边的人已经向前面走去了。见此,她连忙跟上。 一出奉国寺,凛王府的马车便已经等候在了一旁。 思虑了二三,怀里抱着祈福莲花的苏轻羽微微屈身,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殿下,京城人多口杂,臣女便不与您一同前行了。” 她可没忘记皇后和定国侯府的关系,若是没猜错,她之所以邀请她去参加百花宴,便是为了给她侄女、定国公的嫡女敲打她呢。 在这个关头上,她若是再毫不避讳地跟泷泽彻一起现身京城,不就是公然的挑衅了吗? 泷泽彻微微皱眉,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时,耳边传来了一道让他不悦的声音。 “小姐,我来接你回府。”离落不知道从哪里走出,直接从苏轻羽手上接过了于她而言较大的莲花灯。 泷泽彻幽深的眼睛盯着离落看了半响,抿了抿唇后,淡淡道:“好。” 闻言,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她是真的怕他不松口,到时候,她也没办法与他对着干。 泷泽彻看着离落怀中抱着的莲花灯,眼波微闪,抬眼定定的看着他,眼中风云变幻。离落也不甘示弱,淡淡的看着他毫无畏惧,静如谪仙。 两人目光对视一眼,谁也没落下风。泷泽彻淡淡地收回了实现,起身上了马车。 等到泷他的车驾离开后,苏轻羽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眼看着离落,眼中划过一抹疑惑:“你是怎么到这里来了的?” 却不想,眼前之人眼里划过一抹严肃:“因为丞相府出事了。” “出事?”她眼里划过一抹诧异。 不过一晚上而已,府里能出什么事? 然而,当她走到自己被砸的差不多的阁楼外时,突然明白的出了什么事。向来安静的阁楼此时格外热闹,想是来了不少爪牙走狗。 “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做事的?!看见三姐姐这阁楼里的陈年旧物也不知道丢走。”才走进,一道刁蛮的声音落入耳中。 仆人话语中有些许迟疑:“可是,这是丞相夫人当年的陪嫁……” “那有如何?如今我姨娘重新得势,苏轻羽那小贱蹄子给我提鞋可都不配。”听着这不屑的语气,苏轻羽似乎已经想到了说话之人趾高气昂的样子。 眯了眯眼,这是她最小的五妹妹苏倾熙。由华姨娘所出,最是刁蛮任性,算不上美貌也算不上聪明,故在苏丞相那里并不受重视。前段时间因为华姨娘失势,她收敛的声息。但如今,她那被压抑的性子就忍不住了。 里面传来了笨重箱子抛到地上的声音,想是那些仆人将丞相夫人的嫁妆丢了出来。 她敛了敛思绪,抬脚走了进去。虽然她并不在意丞相夫人的那些东西,但是若是任人骑到头上便是懦弱了。 “咦,这是什么?”她一进去,便见苏倾熙有些疑惑的看着地上一个带着繁复花纹的古朴实木盒子,极具质感,一看便觉得贵重。 她身后的贴身婢女极其有眼色,闻言赶紧蹲身捡了起来。可当她即将递给苏倾熙时,已经走上前的她突然伸手压住了那盒子,中途截断了她的动作。 “苏轻羽,你干什么?!”耳边传来一道满是厌恶的声音。 然而她却没有丝毫恼怒,面上依旧平淡,转头看着她的眼中反而带着几分浅笑:“我干什么?你们随意动我的东西,还问我干什么?” “这是你的吗?”苏倾熙眯了眯眼,看着她的眼睛的闪过一抹恶毒。 突然,她嘴角一笑,伸手指着她的眉间,“这明明是你偷了本小姐的!” 苏轻羽无视那即将戳上她脑门的手指,面上依旧带着浅笑,只是手上毫不留情地将那婢女的手指从那木盒子上一根根掰掉。 她本以为可以看到她跪地求饶的样子,却没想到眼前之人居然不为所动。 看着不似以往胆小怯懦的人,她气得牙根发软,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浓浓的憋闷,手中的拳头攒得很紧。 眼中划过一抹羞恨,她语气更加尖锐了:“你快点将本小姐的东西跪下双手奉还,这样本小姐还能不计较你偷我东西的事,不然我就告诉父亲。” 然而苏轻羽似完全当她不存在一样,只是认真打量着手上的匣子。随着一声轻响,匣子打开了。 突然,她微微诧异道:“咦,这不是我舅父送的簪子吗?怎么会是你的。”说着,她从匣子盒子里拿出一根精巧好看的金步摇,不就是上次她在灵堂是佩戴的那个。 苏倾熙看着那簪子,脸上一僵,刚准备硬气起来说些什么时,却又哽住了。 苏轻羽轻轻抬眼,看着被提刑司唬住的人,微微一笑,面上带着几分从容典雅。毕竟闺阁儿女怎么会不怕杀人如麻的提刑司,所以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 然而,这一切落在苏倾熙眼中,却显得格外刺眼。突然,她似想到了什么,眼里划过一抹狠厉,牙齿咬了咬下唇。 倏地,她对着那些她带来的侍卫吩咐道:“来人,给我把她手中的东西抢过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恨意。 苏轻羽微微一愣,她没想到一向欺软怕硬的人,居然连让达官显贵都惧怕的提刑司都不怕了。 此时原本还在砸东西的侍卫顿了顿,当即蜂拥而上。 她瞬间回过了神,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将手中发簪放入到匣子中后,她细心合好盖上,将步摇严严实实地保护在了里面。 这时耳边传来那些侍卫夹着风声的攻击,俨然是没有留情。她静静的站在原地,眼底微沉,亭亭玉立的声音没有丝毫躲闪。 直到那些人近在咫尺时,才朱唇轻启,淡淡道:“离落,出手。” 这时,一直站在她身后,只是抱着一个有些滑稽莲花灯的离落动了。身如幻影,冲入那些侍卫中,飘忽间失了踪迹。 几个呼吸后,他又回到了原地,带起了一阵清风。而原来还气势汹汹的一群人,却扑通扑通的倒在了地上。 原本抬着下巴轻笑的苏倾熙瞳孔倏地一缩,神色间微微闪过一抹惊慌。 “啊……”那个婢女间这个架势,吓得腿一软,直直倒在了苏倾熙脚下,抱着她的腿,有些哆嗦道,“小、小姐,我们不如先走吧。” “滚开!”恼羞成怒的她狠狠踢了她一脚,故意挺直的背此时带着几分轻颤。 一时间,她眼中划过一抹犹豫。 但是,在她看到苏轻羽平静无波的瞳孔后,仿佛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眼底划过一抹疯狂:“苏轻羽,我告诉你,我不怕你!” 放下一句狠话后,她从袖间掏出了什么一个小匣子,眼睛微瞪,嘴角斜斜勾起,带着几分不怀好意:“对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苏轻羽看着她手上的东西后,眉头微蹙。那不是苏丞相给她的皇宫拜帖吗? “看来,你是知道了。”她狠狠道,眼中划过一抹得意。手上打开那个匣子,取出了那张包装精致的帖子,“你说,我要是撕毁了它,你是不是就去不了皇宫了?到时候,看你怎么拜见皇后娘娘和定国候府的公子们!” 她看着苏轻羽,眯了眯眼睛。一想到整个丞相府只有她一人能去参加皇后给定国候府公子的相看宴,她心里便嫉妒的发狂。 苏轻羽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讽刺。原来,她以为她很想去皇宫,竟然用这个威胁她。 突然,她余光似是看到了什么,面上瞬间一变:“五妹妹,你快放下它!我去不了皇后娘娘的百花宴事小,可若是因此让娘娘和定国侯府迁怒了父亲怎么办?” “迁怒?”苏倾熙微微皱眉,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帖子之所以被送过来的原因。不过就算是知道了,以她不管不顾的性子,也不会管。 在顿了片刻后,她看着终于示弱的人冷哼一声,趾高气昂的说出了苏轻羽想要她说出来的话,“与我何干,反正我只要你不快活就好。” 苏轻羽眼中划过一抹暗光,眉头微皱,眼底泛着几分水光,似为苏丞相打抱不平一样:“难道你连我们丞相府一门的尊荣都不顾了吗?这可是父亲呕心沥血几十年才换来的呀。”字字泣血。 她微微皱眉,不知道眼前的人为什么扯了这么多,脑中一时有些懵。 突然,她手上的帖子被人狠狠抽去。她不悦回头,刚准备斥呵出声时,看到眼前的人却眼中划过一抹惊喜。 “姨娘!” “啪――”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清晰。 第65章刁钻跋扈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华姨娘柳眉倒竖,率先恶狠狠的开口。 随即,她转身看向与她一同前来的苏丞相,连忙蹲身行了一个礼,自责道:“夫君,倾熙这孩子平日里最是孝顺的,她今日口出狂言想来也是受人挑唆,还望夫君莫要怪罪。” 苏丞相最是看重他官声,所以此时他面色有些难看,冷哼了一声:“看你管家管出来的好事,要是不能管,就别管了。” 见此,华姨娘眼中一暗,咬唇转身恶狠狠的训斥道:“倾熙,还不快给三小姐赔礼道歉。” “道歉?!”苏倾熙宛若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不敢置信的惊呼道。 华姨娘心里暗叫不好,连忙给她使眼色,却不想愤怒中的她并没有看到,只是变本加厉道,“姨娘!我有什么错?若不是她率先算计,你怎么会被父亲关了禁闭。” 闻言,苏轻羽眼中微闪。怪不得她今天表现出的恨意这么强,原来是有人在她背后嚼了舌根。 会是谁?苏倾洛吗?一张温婉无害的脸一闪而过。 “啪!” 又是一声脆响,苏倾熙手捂着脸跌倒在地上,眼中闪烁着几分泪光:“姨娘,你又打我!今天你为她打了我两次。” 华姨娘眼中划过一抹心疼,手刚刚伸出来,却又瞬间被压了下去。转身走到了苏轻羽面前,她垂眸道:“三小姐,刚刚倾熙无意冲撞了你,还望你去给夫君解释解释,她不过只是头脑一热,并没有恶意。” 见苏轻羽不为所动,她咬了咬牙,脸上添了几分笑意:“对了,这阁楼年久失修,已经破败不能住了,不如妾身给你安排新的住处,就在雨花阁吧,这个阁楼新修不久,又离我们最近,到时互相有个照应。”高高吊起的眼尾透着几分精明。 雨花阁离她和苏倾熙的住处都极近,与阮姨娘和苏倾洛的住处也不远。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个请君入瓮的筏子。 说完不等苏轻羽开口,便开始指使着身后的人招呼起来:“来人,快将丞相夫人的嫁妆收拾好,抬入雨花阁。” 她身后的仆人们鱼贯而出,赶紧将地上摔开的几个箱子扶了起来,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规整地放入箱子中,合了起了。 趁着他们动作,她面带几分笑意地走到苏轻羽身边,将手中的拜帖放还在了她手中:“三小姐,这是帖子,你好好收好。” 突然,她看了看她身后,眉头微皱,转眼看着她问道:“三小姐,你身边的仆人呢?难道就这一个侍卫,这怎么可以?如果没有婢女,到时候进宫你都没人使唤。” 沉吟片刻后,她眼里闪过一抹光亮:“不如这样吧!我将我身边的侍女送你几个。” 华姨娘瞥了眼苏丞相,见他的脸色好了许多后,她心里舒了一口气。 如今她刚掌权,可不能出什么错。所以先前她一听到苏倾熙气势汹汹往这边跑来时,赶紧过来拦她,可不想却刚好撞见苏丞相。 “紫菱!你是我身边得力的大丫鬟,一会儿你便挑几个小婢女,一起过去伺候三小姐吧。”说完,她身后走出了一个样貌平平的人。 苏轻羽静静的看着眼前光明正大给她塞人,眼中神色莫辨,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她嘴角微勾,淡淡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姨娘了,到时东西搬到雨花阁后,我再来登门拜谢。” 她走了两步到苏丞相面前,微微一拜:“轻羽这里混乱,怠慢了父亲,还望父亲见谅。”眼中划过一抹光芒。 苏丞相平日便有在府中转悠的习惯,所以她先前刻意离落把他引了过来,看这一出好戏。 苏丞相看着眼前宠辱不惊的人,视线落到了她手上拿着的帖子上,微微眯了眯眼睛:“怠慢倒也算不上,不过你这里的确诸事繁多,为了不要耽误你进宫的准备,为父也不打扰你了。”说完,拂袖而去。 见此,华姨娘连忙跟上。暗暗使了个眼色给她身边的另一个婢女,将一直倒在地上的苏倾熙也被扶了起来。 “夫君,今日之事全是误会,还望夫君切莫放在心上。”出了门后,她连忙赶上走到前面的苏丞相,柔声解释道。 却不想,苏丞相只是斜斜瞥了眼她,淡淡道:“女不教,母之过。她如今也快十岁了,你若是教养不好她,不如就寄养在阮姨娘膝下。” 华姨娘动作一僵,心里微凉。 见此,苏丞相移开了视线,头也不会的走了。 “姨娘,小姐带过来了。”她的贴身婢女扶着满脸泪痕的苏倾熙走了过来。 这时,她似被突然惊醒一样。连忙走到她们身边,伸手摸着苏倾熙脸上的印记:“现在可还疼?”急切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心疼。 却不想,她的手被苏倾熙狠狠挥开:“不要碰我!你不是我姨娘。先前我明明是为你打抱不平,你却还为了苏轻羽那个贱人打我!” 看着女儿抗拒的眼神,她心里一痛,俨然没有平日的精明算计,一手抱住了眼前的苏倾熙。 怀里的人挣扎了许久,渐渐停下了动作,突然,竭斯底里的呜咽声传入耳中。 她安抚地摸了摸她如青稠般滑顺的头发,温柔哄道:“倾熙,你给姨娘说说,到底是谁告诉你,姨娘是因为三小姐被被关紧闭的?” 怀中哭声一顿,过了片刻后,她闷闷道:“是四姐姐。” 华姨娘眼中划过一抹光芒,原来是苏珞羽。 她是阮姨娘的人,一向按照其命令行事,她如今故意挑唆倾熙去触怒苏丞相,难道是阮姨娘对她的敲打? 想到这里,她皱了皱眉,心里对阮姨娘一次又一次的敲打感到厌恶。 可她没有看到,窝在她怀中的苏倾熙眼里划过一抹心虚。 阁楼里,苏轻羽并不知道外面的风波,她此时正看着仆人们手脚麻利的收拾着她和姐姐的东西。 因为姐妹俩的东西并不多,搬住处这个与一般人而言的浩荡工程,忙到傍晚十分时,已经全部整理好了。 此时,所以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摆在雨花阁里。 她来到雨花阁的正堂里,借着天边最后的光亮打量着眼前的摆设。 虽然基本的东西齐全,但却十分简陋。与阮姨娘的阁楼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指尖轻轻划过上灰的桌椅,随即带下来了一块漆皮。 见此,她微微挑眉,将手指抬到眼前,看着指尖残留的红色漆沫神色莫测。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她睫毛轻颤,当即放下了手,随意地走到最中心的位置上座下,直直看向了门口。 片刻后,离落和紫菱走了进来。 紫菱手中抱着一盆蔷薇苗,焉瘪的叶子和枝条似被谁踩了一脚。 “小姐,这个已经移栽好了,请问将它放在哪里?”她行了一个礼后,木木道。普通到让人记不住脸上带着几分恭敬。 苏轻羽看着那已经蹿了半米高的蔷薇苗,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被勒出印记手腕,恍惚间,似乎碰到了一条绸带。 微微垂眸:“就放在我的窗台前吧。” 紫菱颔首,当即准备向外面走去。 可刚动,突然好似又想到了什么一般,顿了顿脚步:“三小姐,那丞相夫人的嫁妆放哪里,可要特殊安置?” 闻言,苏轻羽皱了皱眉,眼里划过一抹冰冷:“你看着放吧。” “是。” 说完,她便退下了。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她从袖间拿出一个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玉佩,细细抚摸。 这是清逸居士给她的,只是她却一直没时间认真看。 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 “你不怀疑这个人吗?”耳边传来了离落的声音。 她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向门口,目光诡谲:“华姨娘不是蠢人,她既然光明正大的把人给我,就不会让这个人做她的眼线。” “什么意思?”离落清冽如仙的眉眼中划过一抹不解。 她瞳孔微沉,语气中带着几分揣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华姨娘只是想用紫菱当一个幌子,让把我的注意都放在她身上,好给真正的眼线活动空间。” 顿了顿后,她继续道:“至于真正的眼线,想必会隐藏在之后送过来的几个小婢女里。” “所以说紫菱虽然是华姨娘的人,但却不会耍什么花招,可以放心用。”离落松了松紧皱的眉眼,思索道。 “即使这样,她也不会对你忠心,这样的人在身边不隔应吗?”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毕竟在他的观念里,不忠者不用。 却不想,苏轻羽轻嗤了一声。 将手上玉佩放在匣子中收好后,她双手合十叠于腹部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在乎忠心?只要她听我命令,为我做事便可以了。” 就如同她虽不知离落的目的,但只要他听她命令,帮他做事,她便能将他留在身边。 想到这里,她瞳孔的颜色更深了。 离落睫毛微颤,看着眼前人如同老妪般死寂薄凉的目光,他心里莫名发虚,不知不觉中脱口道:“我与她不同。” 说完这似不打自招般的解释,他眼里划过一抹懊恼,抬眼想看看苏轻羽的神色。 却不想,一双认真的眼睛撞入他眼中,认真地说了一句他没想到的话。 第66章进宫惊魂路 “我当然明白,所以我也不会决定在宫宴的时候带你去。”真诚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看着坐在座位上的那个人,他心似乎跳漏了半拍。 瞬间,回过神后的他微微蹙眉,不解地看向她:“宫宴不是不能带侍卫吗?我怎么能去?” 苏轻羽抿唇一笑,浅浅道:“你眉目清秀,就连一般的女子也比不上你。只要你到时候不开口,谁又看得出端倪?” 她叹了一口气,“况且宫墙内风云莫测,只有如同你这般武艺高强的人,才能保证我的安全。”微蹙的眉眼中带着几分惹人心疼的忧思。 “我……”离落皱了皱眉,如雪般纯洁的眼中带着几分迷茫。 他觉得哪里不妥,但一时倒想不出来那里不对劲。 苏轻羽看着外面已经暗沉下来的天色,用指腹揉了揉眉心:“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再过了两天,我们就得进宫了。”神色间带着几分疲惫。 离落见此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多言,虽然他很想知道她怎么把他带进宫。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苏轻羽微微抬眼,眉眼间的疲惫瞬间消失殆尽。 她猜测离落接近她也是有目的的,所以刚刚故意那么说,想要他心里有所愧疚,从而在他对她怀有目的时,更好的利用他。 晦暗中,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她眼中思绪,只是依稀带着几分凉意。 夜风刮过,从门口吹了进来,带着几分呜咽声。 独自静坐在正堂中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可她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坚韧,让人不敢轻视。 日子过得不快不慢,或许是有了苏丞相的警告,她搬到雨花阁后倒是没有什么人特意来给她使绊子。 就在平平淡淡中,转眼间便到了她进宫赴宴的日子了。 马车上,苏轻羽端坐着闭目养神,一个侍女装扮的人影缩在角落,浑身带着几分幽怨。 突然,一道别扭的声音传入耳中:“小姐,我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她睁开了眼,看着那个侍女,眼里划过一抹笑意,嘴上却故作诧异道:“不妥当吗?先前为我们梳妆的紫菱可是说了,你比我可好看多了,更像一个女娇娥。” 这话,她倒是没有说错。 离落的眉眼间本就有着几分淡漠纯净的味道,此时换上一身淡石青色的衣裙,称得他肤如凝玉,眉如墨画,涂上口脂的红唇更是如点睛之笔。他不笑时,浑身带着几分清冷的韵味。如同昏君愿以烽火戏诸侯,以博其一笑的妖女。 反观苏轻羽,她内着檀色襦裙,外面披着竹青色的大袖衫。浑身没什么珠钗宝饰,只是在头上带了一直金步摇,腰间压了一块水色极好的玉佩。 虽然总体落落大方,但却让人看着有几分寡淡,如同清水挂面般,完全被侍女装扮的离落比了下去。 离落心口有些发闷,干脆别过了头。 见此,苏轻羽微微垂眸,视线落在了她腰间的玉佩上。 虽然平日里她一向不喜珠钗,也没有什么珠钗首饰。但是参加皇家宴会,她却不得不佩戴些贵重物件。 思来想去,还是丞相夫人的陪嫁金簪和清逸居士刚给她的玉佩合适。 突然,马车外面传来些许喧嚣。 “啊!好多毒蛇,你这个卖蛇人怎么把蛇篓子打翻了。”外面传来惊恐的嗤骂声。 她浑身一僵,一瞬间仿佛凝成了雕像。 风微过,车帘被吹得翻了开。 只见在外面的地上,盘旋着密密麻麻的毒蛇,五颜六色,色彩斑斓,俨然是毒性极大的东西,若被咬住,可能会当场毙命。 此时,它们微微昂头,冰冷的黄绿色眼睛紧紧盯着苏轻羽的马车,吐出的鲜红蛇信子带着嘶嘶声,如同前来索命的鬼魂。 似察觉到了什么气味,它们摇摆的身躯蠢蠢欲动,带着几分暴躁。 倏地,极速弹射的蛇身如同利剑一般,直直朝他们马车袭来。 外面胆小的人见了,不忍的别开眼,似乎不敢看即将发生的惨案。 离落眼底一沉,赶紧伸手搂过苏轻羽的腰,一手拍开马车顶盖,从上面飞身而去。 马夫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苏轻羽低头一看,只见马车瞬间便被毒蛇塞满了。此时在其中翻滚扭动,片刻间便没了声息。 她瞳孔一缩,这绝对不是一个意外。因为一般的捕蛇人并不会因为带这么多蛇。 念头刚一闪而过,她便看到马车中的蛇纷纷抬头,冷冷地盯着她这个方向。 顿时,湿腻的感觉爬上心头,她浑身微冷。 偏偏,这时离落已经落到了地上。 “快逃!”电石火光间,脑中划过什么,她厉声道。 “逃?逃什么?”突然,一道有些油腻猥琐的声音传来,“美人别怕,哥哥我自会保护你。” 话音刚落,一个满脸痘痘流着黄色脓水的肥胖男人走了过来。虚浮的脚步和眼底的黑青无不显示了他的纵欲过度。 此时,他自我感觉良好的扇了扇扇子,却不想,直接带来了一股难闻的气味。 可偏偏,先前还蠢蠢欲动的蛇在他来后,竟然一个个的向后退去。 那人直接走到了他们面前,也没管身后的蛇,只是用色迷迷的眼神从她和离落脸上扫过,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那人果然没骗我。” 一股恶臭味从他黄黄的板牙中钻了出来,苏轻羽眼底微沉。 果然是有人设计,好歹毒的心机。今日她若没有带上离落,她现在恐怕都已经葬生蛇口了。 即使她侥幸逃脱,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眼前这人轻薄了,她的名声也就毁了。 府里的姨娘并没有这样的手笔,莫非是定国侯府给她的下马威? 突然,一只肥腻的手伸到了她眼前,似想要摸她的脸蛋。 可还没等离落动手,一道鞭子横空而来,狠狠抽到了他身上。瞬间皮开肉绽的他当即疼得在地上打滚。 “大胆贼人,竟敢轻薄官家贵女!”伴随着一道有些泼辣的声音,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比一般闺阁女子短了许多的头发高高束起,干净利落,她手上的鞭子彰显着她就是出头之人。 这时,她身后赶来了管理京城治安的宿卫军,他们快速疏散人群后将蛇群泼上油一把火点燃了。 那个女子走到她面前,落落大方道:“看你的装扮,也是参见皇后娘娘百花宴的小姐吧。我叫罗子卓,父亲是九门提督,不知你是哪家小姐?” 原来是将门之女,怪不得行为举止间带着几分豪爽。 苏轻羽挣脱了抱着她的离落,盈盈一拜,感激道:“我是丞相府家的苏轻羽,今日多谢多谢罗小姐出手相助了。” 闻言,罗子卓思索道:“丞相府,那不是……”突然,声音一顿,她抬头看向她。 她微微垂眼。丞相夫人过世时,京城官眷几乎都前来祭拜了,所以她只带也不奇怪,只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态度。 毕竟身在孝期的人一般被视为晦气之人。 突然,一只手牵住了她。 她睫毛微颤,耳边传来一句没有什么异样的话:“早就听说丞相府的小姐各个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心里莫名一暖。她抬眼,只见罗子卓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我与你投缘,看你这马车已经是坐不得了,不如你同我一起进宫。虽然我不喜脂粉,但婢女们却在车里备的有,你和你侍女刚好可以梳整一下。”她看着她有些许乱杂的头发,字里行间全是为她的打算。 皇后百花宴耽误不得,苏轻羽也不忸怩,笑着拜谢后连同离落一起上了她的马车。 因为先前他们两人便已经出行很久了,因此坐在罗子卓马车上后,一行人不一会儿,便到了皇城。 这一路,倒是风平浪静。 到了皇城后,外面的马车已经停了许多,规整有序。众位盛装打扮的小姐纷纷从马车中下来,一举一动间,端的是礼仪典雅。轻薄的团扇微微遮在她们的面容前,朱唇若隐如现,反而带了几分娇艳。裙踞轻纱纷飞间,香车宝马,美人芙蓉面,好不热闹。 此时,宫门前站了许多宫女黄门,看过拜帖后依次带领着她们向宫内的御花园走去。 苏轻羽伸出纤弱的手,轻轻掀了车帘,看了眼外面的一片繁荣后,收回了手:“子卓,今日多谢你出手相助,只是我背着带孝之身前来赴宴必定不太平,我实在是不忍心拖累你,所以现在就此拜别吧。” 罗子卓微微蹙眉,刚想要说什么时,她身边一个嬷嬷打扮的人拉住了她,低声警醒道:“小姐,你忘记老爷出门前的交待了吗?” 她眼里划过一抹不耐,但嗫嚅了片刻,终究还是没再多言。 见此,苏轻羽轻轻福了福,带着离落下了马车。 却不想刚走到宫门外,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略微刻薄的声音:“哟,你是哪家的?穿的这么寒酸也敢来参加百花宴?” 第67章莲池轻舟 顺声望去,一个被众人排斥在圈外的女子看到她后似乎找到了撒气的对象,鄙夷地看着她,微微昂起的下巴带着几分轻蔑,格外显眼。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她头上的头面。 一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鎏金梅花冠压在正中间,两只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簪插在花冠两边,拖着长长的流苏,从发髻上微微垂到她肩膀上才停下来,一举一动间,两支金簪上的蝴蝶还一颤一颤,宛若真的一般。 与她比起来,苏轻羽头上的发簪的确是寒酸了。 不过她今日只求全身而退,也不愿惹事生非。淡淡看了她一眼后,便转身走向了其他地方。 却不想,她这样无视的举动似乎激怒了她。 伴随着珠玉相碰的声音,那个女子气势汹汹的走到了她的面前,脂粉香味扑面而来:“我给你说话你没听到吗?我父亲可是提刑司的副首领,你就不怕被丢到提刑司里吗?” 提刑司?一时间,她似乎明白了这女子之所以被人排斥在外的原因。 提刑司的人往往出身低微,名声也不好听,一般闺阁小姐不愿与其为伍。 并且提刑司里大多是孤臣,有妻子儿女的人极少,在这样的宴会时也不能报团取暖,互相撑腰。 想到这里,她心里更加没了和她为难的想法。 可不想那女子却不放过她,眼神扫到她身后的离落时,落在他脸上的视线打了一个转,当即划过一抹嫉妒。 “骚贱蹄子,主子说话呢,你也不知道好好低头避让,好没规矩。”伴随着一声冷呵,她突然伸手一巴掌挥向他娇嫩的脸上。 手上带着的戒指闪烁着几分冷芒,这若真的刮伤了脸,估计毁容是贴板上钉钉的了。 苏轻羽眼中一冷,偏偏离落会武的事不宜在宫门口展现出来,她当即准备抬脚像她踢去。 可她还没动手,眼前的女子突然发出痛呼声,额头冒着冷汗地抱住自己的手腕。 “国公侯府车驾到,闲人请避让。”一声高呼声传开,场上声音顿时安静。 一架香满路的宝马雕车缓缓而来,车外名贵的鲛人纱在金色阳光下如梦似幻,微微翻飞,让坠着进贡的东海珍珠的车延若隐若现。 在青霄囯,官眷进宫几乎都得需要下马车步行,就连嫁出去的公主也不例外。但定国候府却是唯一得了皇帝旨意,可以在宫内缓行唯一一家,可见其皇恩浩荡。 见此,原本还在痛呼的女子瞬间止住了声音,毕竟定国侯府可不是她能得罪的。 马车缓缓驶来,在路经她们时停了停。 突然,车帘被掀了起来,一个如雾里梨花般娇柔的脸漏了出来。 “是定国侯府的嫡小姐。”人群中有人压低了声音道。 洛霖婉看着那个打扮有些艳俗的女子浅浅道:“手下的侍卫下手没轻重,还望这位小姐不要怪罪,不过你眼前的这位,可是百官之首丞相的嫡女。一般人可得罪不得。” 那个原本呼痛的女子顿了顿,看着苏轻羽的脸上有些僵硬。她没想到眼前这样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人竟然是丞相府的女儿。 一时间,身份的瞬间转变让原本就自卑的她脸色难看了不少。 “丞相夫人不是才……”站在远处的贵女听后有些惊异,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苏轻羽后,微微背过身去。 感受到众位贵女的疏离和眼前女子怨恨的目光,苏轻羽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抬眼与从车帘中露出半张脸的洛霖婉遥遥相望,眼波微闪。 洛霖婉柔弱无辜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意,她如削葱根般的手轻轻收起,放下来车帘。 随着马蹄在地上的悠悠声,她从旁人自动避开的道上穿行而过,只留下了一阵香风。 眼前的女子冷哼一声,刮了她一眼后拂袖而去。 待车驾完全离开后,各位宫女太监们开始有序的领着众位小姐进宫,一时间宫外又变得井井有条了起来。 不一会儿,原本喧嚣繁杂的宫门口逐渐人烟稀少。 一个貌美的宫女走到了她面前,查对过她的帖子后柔声道:“苏小姐,请随奴婢去御花园。” 御花园正是皇后设宴的地方。 她浅笑道谢,带着离落跟在了她身后,缓步走向一眼望不到头的沉沉深宫。 此时虽已是夏秋交际,可御花园依旧群花争艳,大片大片的花锦簇成团,蝴蝶纷飞,一副春日之像。 当然,最让人瞩目的还属一片一望无垠的荷花池,以及池中心的一楼阁。 池水中无数的荷花争奇斗艳,一朵朵,如同碧波上燃气的火光,格外亮眼。将中间那高耸的阁楼笼在其中,仿佛如众星拱月一般。 隐约可见里面人影绰约,歌舞升平,向来便是皇后设宴的地方。 不少被带来的小姐们已经围在了这里。脂粉香汗,薄纱珠钗,夜莺般清脆婉转的声音冲破了有几分闷热的天气。充满鲜活的芙蓉面着满池如火红莲,当真是人比花娇。 当苏轻羽来到这里时,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一些来的早的人躲在树荫下,玉藕般的手轻轻煽动着团扇,香汗淋漓。 就在人群有些躁动时,一个公公模样的人领着一群小太监过来了:“各位小姐久等了!咱家奉皇后娘娘的命令来带你们过去。” 可是话说完后,他们便站在了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了。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恺。一个打扮贵重的小姐皱了皱眉,上前打探道:“公公,眼见着宴会便要开始了,为何我们还不前去呢。”说着,看着眼湖中心的阁楼。 那公公笑而不语。 “快看,那是什么?”突然,有一个小姐发出一声惊呼。 众人顺声望去,只见从离得很远的阁楼处飘出许多巴掌宽的素色绸带。 许多体态轻盈的飞天舞姬牵引着绸带前端,伴随着异域风情十足的丝竹管弦声,她们在直直前行的小舟前翩翩起舞,衣决袅袅。随着似火红莲被挤开,她们靠近了岸边才堪堪停止。 众位贵女没想到今日的宫宴不如以往的呆板无趣,满眼新奇地看着前来的人。 “众位小姐,请吧。”这时,先前那位领头公公走到岸边,偏向莲花池的方向微微低头笑道。 “请?”一个贵女发出一声惊呼,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这前面不是个池子吗?要怎么请。” 话音刚落,一个牵着长长绸带的舞姬从小舟上走了下来,脚上挂着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晃动,划起轻响。 那公公恭敬的弯了弯腰,笑到:“小姐有所不知,这是皇后娘娘特意从民间寻来的新鲜玩意儿,这绸带直直连着湖中心的阁楼,只要你们站在小舟上,让婢女们牵着绳子便可以到了。” 原来是这样,众位贵女们眼中划过一抹明了。 想到先前那些舞姬从莲花碧叶中钻出来的曼妙,她们眼中升起了几分猎奇,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含羞半面,人比花娇出现在皇后娘娘和国公侯府公子面前的样子了。 一些活泼的贵女们已经踏上精巧的小舟,加快的脚步中隐隐暗藏着几分迫不及待。 苏轻羽看着眼前只能站两个人的小舟,暗暗和离落交流了一下视线,眼底颜色微沉。 或许这个对于别的贵女而言,有的只是新奇,但是于她而言可不一般。 她不信皇后娘娘和国公爷大费周折地把她弄过来,真的只是让她参加一个百花宴,让她被几个贵女排挤排挤,无关痛痒地让出个丑。 她心事重重地从一个舞姬手中接过绸带,眼中含着几分戒备。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骄横的声音:“还有其他的船吗?我才不要离她那么近。” 苏轻羽一偏头,一个头上压满沉甸甸金簪的人柳眉倒竖,有些气势汹汹地看着给她递绸带的舞姬。 那舞姬没想到会遇上这样一个硬茬,一时间有些慌乱。 先前的公公闻声望来,随即掩下眼中神色,笑意盈盈地走来和气道:“这位小姐,如今众位小姐都已经上了小舟,眼下也只有这条了,实在是不好换。” 却不想,那女子突然偏头,直直投向了苏轻羽:“她不是还没上船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丞相女儿的肚量也不会差哪里去吧,所以苏小姐一定愿意与我交换的。”高高抬起的下巴带着几分无声的挑衅。 “这……”那公公看了眼树荫下静静站立的人,眼中划过一抹为难,似乎害怕她真的要上那条小舟。 一直观察这着他的苏轻羽没有忽略这一闪而过的异常,垂眼瞥向了那条小舟,眼底含着几分思索。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小舟一定有猫腻。 既然如此,她让给她又何妨。反正她是提刑司的家眷,皇后娘娘也不会要她性命,最多让她出点丑罢了 微微垂眸,她朱唇微微张开,露出了贝齿。 “她愿意可我不愿意!”突然,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过来。 她顺声望去,只见罗子卓挣脱了她嬷嬷的约束,步步生风地走了过来。 片刻间,她已经挽住了她的手,看着眼前蛮横的女子挑眉道:“有些人吧,就是不知尊卑,也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平白无故地做一些荒诞无理的事,活似一个跳梁小丑。” 说完,也没管她脸上如调色盘的变换的神色,低头看着比她矮了半个头的苏轻羽温声道:“苏妹妹,你去坐我那条船吧,我就不信还有人敢从我这里直接抢。”说着,她一脚便准备踏在小舟上。 苏轻羽看了眼那公公有些僵硬的表情,手下连忙拉住了为她打抱不平的人,不动声色地浅笑道:“姐姐,我也不是怕事的人,你若是真上了这船反倒让人笑话我了。” 说完,她便将罗子卓推开了,自己招呼着离落踏上了小舟。 看了眼在一旁脸上气得有些扭曲的那个女子,她眼底划过一抹暗沉,但看到目送她的罗子卓,她嘴上又浮现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她于她有义,她也不能对她不仁。这专门给她备下的小舟,可不能让她替过。 见她已经在小舟上站稳后,离落牵着那绸带绑在池中阁楼上的丝带缓缓前行。 小舟在平静的池水上缓缓划过,荡起了几分涟漪,淡淡扩散,带着几分风雨欲来的平静。 第68章危急暗涌 渐渐的,她隐于及人高的莲叶荷花中。 日头虽然正高,但窜的极猛的荷叶如同碧玉圆盘,给驶舟入池水中的人投下一片阴凉。便随着习习的微风,淡雅的莲蕊香将人浑身笼罩住,似乎连每根发丝都得到了抚慰。有些许莲花瓣坠在水中,当即引来了许多大胆的鱼儿前来争夺,带着几分鱼戏莲叶间的妙趣。 看着憨态可掬的鱼儿在水中摇头晃脑的样子,她嘴角微勾。 突然,水中似乎划过一道长长的黑影,一闪而过。 她盯着水面嘴角微抿,带着几分严肃道:“离落,小心看着周围。” “怎么了?”离落手中握着通向阁楼绸带的手松了松,视线轻轻扫过周围,清冷的脸上眉间轻蹙。 此时,水中再次划过一道黑影,她眼波微闪,轻轻蹲下身看着平静空无一物的水面,眼底带着几分思索。 顿了顿,她轻声道:“这水里……似乎有东西。” 话音刚落,小舟的缝隙处似破裂一般,突然开始渗入了许多池水。片刻间,水便漫进来了一层。 “这缝隙根本没有钉紧!”她仔细看着那船板,只见在比较隐蔽的地方有着手指般大小的缝隙。 缝隙边附着的些许白色东西,她微微蹙眉,用指尖摸了摸,那白色东西轻轻脱离,飘在了水上。 她伸手捻起那块白色的东西,微微有些硬,却很滑很脆,手指轻轻一用力便碎了。 她抬头看着离落冷静道:“有人先前用蜡烛上的烛泪堵住了这缝隙,只是舞姬体态轻盈,站在上面自然没事。但等到我们两人都站上来时,水面对小舟的压力便会大许多,脆弱的一层烛泪自然就被水冲开。” 这次百花宴均是小姐们独自进宫,因此皇后娘娘便特意恩准众位贵女可以带一位婢女进来。所以踏上小舟的,必定有两人。 说话间,水漫得更多了,人若是站在小舟底,整个脚面都会被水泡着。 突然,“你看这是什么?”她发出一声惊呼,抬头看向离落,手指向池水中。 平静的水底出现了一团黑影,如同一头缠绕着的发丝,一条条,在水中微微浮动。 逐渐的,它浮出了水面。看清它样子的苏轻羽瞳孔一缩。 这里哪里是发丝,分明是如同一条条如铁丝般的虫。它们此时缠绕在一起,黑红纤长的身体逐渐分散。看似柔和,可在碰上不知情的鱼儿时,它们瞬间缠绕攀附上去。 随即如同一条钢针一般刺入鱼腹,鱼儿疯狂挣扎,血不断地从它肚子中流出。血腥味仿佛刺激到了那些虫,它们钻得更猛了,隔着鱼肚子都能看到它们在其中剧烈翻滚的动作,片刻后,鱼渐渐停止了动作,肚皮泛白浮了上来。 一条铁线虫突然刺破它的眼珠,趴在上面带着几分魇足,看着格外慎人。 “离落,我们快走。”她看得头皮发麻,手紧紧抓住了小舟,因为力气过大指骨有些泛白。 这虫极其霸道,若是被它缠上,这条小舟可不能阻挡什么。 听此,离落连忙用力拉动丝绸,渐渐地向前面移动。却不想两人还没移动多少,耳边突然丝绸撕裂的声音。 手上突然没了力,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一脚踏下,轻舟跟着泛动,似欲倾覆。 他脚下连忙用轻功,堪堪稳住了身形。 苏轻羽看着那因断裂而飘入水中的绸带,沉声道:“看来他们是真的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啊。” 说话间,小舟中的水越发多了,原本被落在身后的铁线虫团也飘了过来。 突然,小舟底部响起了霍霍戳动的声音,似是有人用钢针扎着小舟。随着啪的一声,几条铁线虫捅破了小舟,紧接着,崩崩崩的声音接连响起,小舟底部被戳成了筛子一样。 黑红的铁线虫顺势爬到了小舟里,顺着小舟木板的缝隙,影影约约地往她待着的地方爬来,带着几分气势汹汹的残忍。 若她只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估计会手足无措地落入水中,然后被这虫钻入五脏六腑痛苦而死。但还好,她不是。 给离落使了一个眼色后,两人准备弃舟而去。 突然,“原来你没有走远啊,哦,原来是丝绸断了,看来是上天兼顾。”身后传来一道蛮横的声音。 回头一看,不就是先前那个一直找茬的女子吗?因为她们俩的船原本就隔的很近,先前她的丝绸断裂后,小舟自己在水波上飘动,不觉见原来已经靠近了她那边。 此时那个女子就在她的斜后方,缓缓而行,身影在众多莲叶中隐隐约约。 “你个小蹄子,还不快点!没吃饭吗?”因为嫌速度不够快,她嗤骂着吃力拉绸带的婢女,迫不及待想要看苏轻羽狼狈的样子。 几个呼吸间,两条船的距离不过一臂宽。 “哟,原来你的船漏水了呀。”她瞥了眼他们的小舟,言语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铁线虫不怎么起眼,所以她一时也没看到,不管也不会在这里唠嗑了。 面对她的挑衅,苏轻羽没有抬眼,只是蹲身看着理她越来越近地铁线虫。 那次,那女子不乐意了。她平日仗着提刑司的噱头娇纵惯了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漠视? “喂,我给你说话呢。”她涂满脂粉的脸上含着几分戾气,见自己被无视得彻底后,她踢了踢那牵拉小舟的婢女,忿忿道,“你,快去给我把她们的船摇翻!” 那婢女俨然是做惯了为虎作伥的事,听到那女子的话后,她放下手中绸带,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舟眼里,嘴角勾起,似想要出一出先前被斥呵的怒气。 抡起袖子蹲下了身后,她将手高高举起,狠狠砸了下去,眼中划过一抹兴奋。 莲花池一望不到底,苏轻羽进宫赴宴虽然打扮简朴,但也穿了层层衣裙,若是在这抬头不见人的莲叶中掉到了水中,根本没有办法浮起来。即使让人打捞,也有难度。 她这俨然是想要她的命! 苏轻羽眼底划过一抹暗沉,看了眼离落。还没有开口,离落便微微点头,明白的她的意思。 就在拳头落在小舟上的那一瞬,他抱着他飞身而起,翩若惊鸿般落在了那个刁蛮女子的小舟上。 至于那个婢女,根本没想到这两人竟然瞬间离了小舟,惊恐地想要收住力,却发现为时晚矣,自己一下子翻了下去,整个人在水里不断扑腾,溅起了许多水花。 可她没有扑动多久,口中突然发出了尖锐的惨叫,两手慌乱的挠动着全身,似被什么钻入了身体一样,双眼充血,定定地看着她们脚下的小舟,似想要爬上来。 可她的手还没碰上小舟,因惨叫而张大的嘴里便爬出了许多蠕动的铁线虫,钻入了她的鼻孔。 逐渐涣散的瞳孔失去的生机,她停止了挣扎,慢慢沉入水中,带起了些许气泡。 “来、来人啊!救命――”那刁蛮女子吓得不轻,颤抖着唇高声道,尖锐的声音响彻云霄,惊起了些许飞鸟。 然而,理论上守卫森严的皇宫却迟迟没有动静,没有任何前来救援的人。 那女子脚下一软,瘫坐在了小舟上,将小舟带起了几分晃动。目光直直的看着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湖面,带着几分呆滞,似乎是一个提线木偶。 苏轻羽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思绪,让离落松手后踏着小舟,淡淡道:“我们走吧,估计有人要在阁楼里等急了。”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高高耸起的阁楼,眼波微闪。 离落弯身拿起被先前那个婢女搁在小舟上的绸带,带着小舟向前移动着。 渐渐的,他们三人逐渐靠近了岸边。 透过眼前逐渐稀疏的荷叶,岸边聚集了些许已经到了贵女,她们的身影隐隐约约落在苏轻羽眼中。 此时,她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了一起,心有余悸地讨论着:“唉,你们刚刚听到没,好像有人在叫救命。” “有吗?”一个人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 “对对对,我好像也听到了。”另一个人有些激动的接口道,“我当时吓得差点掉水里去。” “咦,你们看那个绸缎怎么断了!”突然,一人惊呼道。 众人顺声望去,空气一凝。 “众位小姐,皇后娘娘传召,请跟着咱家来吧!”伴随着一道尖细的声音,一个脸上擦满百分的公公扫了扫拂尘,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突然,罗子卓环顾四周,似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连忙出声道:“公公,还有人没来呢。” 那公公眯眼看了看那绸缎,眼中神色微闪,随意笑道:“小姐放心吧,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前去把人接来的。皇后娘娘已经久等了,你们先行过去吧。” 还没等她再次开口,众位小姐们已经有些焦躁,不耐的嚷嚷声将她的话梗住了。 苏轻羽在莲叶后看了许久,不愿见到罗子卓继续因她为难,当即将视线转到离落身上,微微颔首。 小舟缓缓向前滑动,逐渐剥开了层层莲叶。 众人听见响动,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貌美的青衣侍女出现在眼前,亭亭站立在小舟上,让人眼前一亮。 小舟逐渐驶出,她身后站着一个穿着檀色上襦和竹青色大袖衫的女子,有些稚嫩的脸上带着浅浅笑容。 虽然不及她身前的婢女颜色娇艳,但素白干净的脸上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乌黑如葡萄。 她看着表情微僵的公公,嘴角的弧度深了深,却微微颔首,开口道: 第69章宴会上的混乱 “是我来迟了。”声音浅浅,似微风拂过湖面。 那公公嘴角一拉,已经掩饰了先前的僵硬,眼角的光芒看得人起鸡皮疙瘩。 一个贵女无意间瞥了眼她们身后,看到了有一个瘫坐着的人后眉头微皱,有些诧异道:“你们船上怎么有三人。” 这时,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了过去,看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坐在小舟上,仪态全无。 罗子卓认出了这就是先前挑衅的那个女子,眉头微皱,连忙上前将苏轻羽扶下小舟,拉到一遍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轻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性地看着她浅浅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见她眉头舒展了些后,她放开了她的手,缓步走到众人面前,声音清脆:“因为我的小舟破了,所以这位小姐便让我上了她的小舟,只是她的婢女在扶我们时一不小心掉到了水里,失了性命,所以她才这般。” 她轻轻瞥了眼小舟上眼神空洞的那个女子,心里笃定她不会将她侍女为何而死的原因说出来。 “淹死了?”众位贵女想到她们也是这样过来的,心里不由一震,脸色微僵,“这不是皇宫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 一个人话还没说完便梗在了口中,微微低头,乱飘的眼神带着几分局促不安。 那公公见此,狭小的眼里划过一道光芒,当即嘴角挂起了一抹浅笑:“众位小姐放心吧,皇后娘娘亲手操办这宴会许久,事事躬亲,必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来人!”他偏头过去,微微拔高了声音,“快去将这位小姐的婢女打捞起来,好生安置,到时候送去宫去。” 话音刚落,几个瘦弱的小太监便屈身应是,手脚麻利地走地拿上打捞的工具,驶着小船钻入了一片莲叶中。 等他们身影消失后,他转过来头,浅笑道:“众位小姐,时候已经不早了,请吧。” 众位贵女没再多言,跟在了他身后,至于还在小舟上呆愣的那个女子,也被两个小太监扶了下来,双腿被悬空架起来,紧紧跟在了她们身后。 罗子卓在她嬷嬷的目光下提醒没有和她一起,她也不恼,和离落两人微微走在人群后,也落得个清净。 阁楼虽然不大,却十分曲折,众人在蜿蜿蜒蜒的走廊上打着转。步履缓缓,衣裙翻飞间带着几分女子香,夹着一池莲花莲叶的清香,却有着几分悠然自好的韵味。 一个拐角后,前面带路的公公放缓了步子。耳边隐约的丝竹之声渐响,一扇红漆精雕凤穿芙蓉镂空的门出现在了眼前。 门前安安静静地站立着许多貌美的宫娥,她们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尊雕像一般。 门内细细碎碎的欢笑声夹杂着歌舞升平的丝乐声,引人一探究竟,只是镂空的门后还笼这一层帷帐,挡住了人的视线。 走在前面的公公停下了脚步,微微躬身,笑着轻声道:“众位小姐稍等片刻,咱家这就去通报一声。” 说完后,他缓步走向昏暗的角落,从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里进了去。 不一会儿,里面的丝竹之声停了停,欢笑声也没了。 外面等候的贵女们连忙整理了浑身上下后,微微抬头,收腹挺胸,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笑。她们知道,这次进宫的重头戏要来了。 站在人群中的苏轻羽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低了低头,将自己隐于众人中。 “宣众位贵女!”突然,里面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门后的帷帘被宫娥从中间拉开,眼前紧闭的门被站在外面的两个宫女拉开,里面的一切映入眼中。 在正对着门的高台上,坐了三个女子。中间的女人大概三十左右,大气端庄,微挑的眼睛含着几分不威自怒,眼尾用胭脂勾画着红色凤纹,为她添了几分风流余韵,头上九尾凤簪显示出了她的身份。 她的左边坐着一个如骄阳般骄傲的女子,身着粉色宫装,外披金色大袖衫。头上的水晶流苏垂到鬓角边,折射着窗外的阳光,微微闪烁,印着少女洁白如玉的脸颊,带着几分钟灵琉秀的味道。 层层叠叠地衣衫铺设在座位上,如同一朵娇艳欲滴的芙蓉花。 明艳的脸上带着几分傲气,下巴微抬,正是与苏轻羽有过一面之缘的胥乐公主。 而在右边,是一位身着浅湖蓝宫装外披素纱的女子。身如蒲柳般纤柔柔软,半遮半掩的眼中带着几分天然的愁绪,整个人如枝桠上压的梨花一般。 洛霖婉苍白的脸上细细描绘着罥烟眉,格外惹人怜惜。 “众位小姐,请。”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官从高台上走来,微微蹲身,笑意吟吟地看着众位前来的人。 那些小姐恍若回过了神一样,当时收敛了视线,垂头回了一礼,跟着她抬脚向里面走去。 没有人看到,坐在高座上的胥乐公主突然勾起了嘴角。 一直低着头的苏轻羽耳边传来细碎响动,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离落微微朝身后瞥了眼,脚下微移,直接挡住了一个女子推过来的手,稳稳不动。 那女子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了个程咬金,心里微忿,手下加大了力,却不想也没有任何作用。 就在她再次用力时,离落眼波一闪,不动声色的带着苏轻羽向旁边移了一步,让她直接扑了个空。 伴随着一阵惊呼,原本就站得近的几个贵女如果多米罗骨牌一般,被一起压到在了地上。 衣带纷飞,头上珠玉碰撞。 霎时,原本亭亭玉立的贵女们仪态全无,细碎的哀嚎声里夹杂着低声嚷嚷。 “不是我!不是我!”突然,一个长相普通打扮普通的女子连忙惊呼道,眼中带着几分慌乱。 皇后娘娘看着底下的混乱,微微皱眉,附耳在她身边的另一个女官说了什么。 那个女官走下高台后,让人将刚刚叫喊的女子带走。随着外面声音渐小,一只不起眼的小舟划出莲花池,晃晃悠悠。 胥乐公主垂眸,眼中划过一抹失望。她不敢做什么害人命的事,但没想到这小小的捉弄也没成功。 见地下倒着的贵女有罗子卓,苏轻羽连忙上前将她拉了起来,看了眼周围低声道:“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位小姐刚刚压我手臂上了,有点疼。”罗子卓被这飞来横祸弄得一脸苦笑,无奈得揉了揉她的手肘。 这时,有许多宫娥围了过来,将需要重新梳妆整理的贵女们先引了下去。 她因为本就打扮简练,倒是不需要梳洗,便没有过去,手上拉着苏轻羽一起坐在了宴下的席位上。 只是不知道不是故意了,先前那个刁蛮女子被人抬到了她们旁边的座位上。 看着那呆滞着目光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的人,她眉头微皱。只是因为已经坐好了,没有再变动。 “你家嬷嬷呢?”两人坐好后,苏轻羽环视了周围,看着她身边的人,微微挑眉。 她扫了眼周围,疑惑道:“我也不清楚,她刚刚还在呢,不会出什么事吧。”眼中划过一抹担忧。 手撑着桌子,刚想要起身便突然被拉住,一低头,只见苏轻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宴会快要开始了,你想要干什么去?”苏轻羽小声提醒道。 她似没听到一般,眼睛有些飘浮地打量着周围,整个人如同灵魂出窍了一般,随口应道:“我要去找嬷嬷,这宫里危机四伏,先前还死了个小婢女呢,我怕她出意外。”说着,看了眼她们身边呆愣狼狈的人。 苏轻羽捏了捏手中握着的手腕后,她抬头看向眼前焦急的人,认真道:“现在大家已经在席位上就坐了,你若是现在出去太过显眼,怕引得皇后娘娘不悦。” “那怎么办?”一向干练的人此时如无头苍蝇一般,“我母亲去的早,从小是她看着我长大的,在我心里,她就和我娘亲一样。” 她眼中一暗,垂眼看到了腰间挂着的腰佩,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深宫诡谲变幻,人命一不小心便会悄无声息地被抹去。 她拍了拍她的手,靠近她耳边轻声道:“你别急,我让我侍女出去看看,她不像我们,目标小的多,我们等消息便可。” 闻言,她脸上难看的神色稍霁,感激地用温暖的手她手握住,低声道:“谢谢轻羽了,若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苏轻羽看着她眼睛,眼里划过一抹狡黠:“有什么谢的,街上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估计不是被毒蛇咬死,就是被那肥腻的男子给调戏了呢。” 她愣了愣,随即看着她扑哧一笑:“你呀……,还真会说。”嘴中带着几分嗔怪。 苏轻羽与她调笑了片刻后,给身后的离落使了个眼色。 离落微微颔首,身影悄悄溜向了门口。 见他已经离开后,她收回了视线。 因为已经到了宴会之处,满是贵女,所以她笃定大庭广众之下皇后也不会再对她下狠手,离落暂时离开问题不大。 只是她没想到,宴会上会来一位不速之客。 “贵妃娘娘,你不能进去!”离落走了片刻后,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夹杂这太监宫女们惊呼,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70章突如其来的变故 啪!门被从外面推了开。 两个推门的小太监率先走了进来,掀开帷纱恭请他们的主子进来。 伴随着馥郁却似有若无的香风,一个婀娜的身影扶着一个弓着身的太监,娉娉袅袅地出现在帷纱后,若隐若现。 “姐姐这里好生热闹。”酥到骨子中的声音让人心尖一颤。被珍珠绣鞋包裹着的脚先踏了,雪白纤细的脚腕让人忍不住握在手心好好把玩。 在众人屏息的目光中,一个穿着紫色纱衣的女子踏着如猫一般的步子走了过来。 宽大到险险垂到地上的衣袖间用金线绣了大片花纹,妖娆鬼魅。高高束起的腰线裹着她盈盈一握的腰,深紫的衣襟上含着浅紫的暗纹,衬得她天鹅般优雅的脖颈格外白嫩。 将视线往上移,众人不由微微一惊。 那是一张怎么样的脸啊。瓷白的肌肤透亮红润,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似嗔似笑,眼角下的一颗泪痣更是如同点睛之笔,似狐狸般勾人。偏偏她瞳色很浅,目如秋波,又带着几分懵懂无辜。 妖媚和清纯全融在了一起,毫不违和。 坐在高座上的皇后看着来人,脸上颜色微沉。 皇帝虽然敬重她,也只是看在定国侯府的面子上。要说他真正喜欢的,却是眼前这一个。 想到这里,她双手握住了座椅把手,身体微微前倾,微眯眼睛道:“你来做什么?” 贵妃娘娘眼睛眯弯着笑了笑,毫不在意的看了眼四周,浅笑道:“妹妹自然是要和姐姐商讨一下最近宫里发生的怪事呀。” 众位贵女顿了顿,面面相恺。 贵妃见此,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些天吧,宫里接二连三的有人死于非命,死状又极其凄惨,妹妹午睡都不安心了,如今也只好找姐姐来商讨一下此事了。” 皇后面不改色,嘴角笑意却微僵。 她掌管凤印,后宫一切事物均由她管理,所以她迟迟没找出凶手,也是她的失职,眼前的人就是来拆她台子的。眼底颜色微暗。 贵妃把玩着垂在胸前的头发,偏头看向高座上的皇后,带着几分俏皮无辜道:“姐姐你说,这次会不会如同几十年前的天火咒案一般?” “大胆!”一直没有出声的胥乐公主突然掀翻了眼前的桌案。 巨大的声音让胆小的贵女忍不住惊呼,但更多人则是有些迷茫的看着有些突然发难的人。 苏轻羽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思绪。天火咒案涉及皇室秘辛,许多人都不清楚。 但是她以前,却在清逸居士收录的书籍中看到过相关记载。 几十年前,先皇曾废过一次皇后。 当时,后宫也出现了不断有人惨死的事件,查了许久同样没有结果。直到突然有天,天降异火烧了皇后殿,皇后在烈火中变成了一条巨蟒,不见了踪影。 后来传言皇后是被想要吸龙气渡劫的蛇精附身了,杀了许多人,上天看不下去才降下异火,因此这也被称为天火咒案。因为太过荒诞,这消息一直被先皇下令捂的死死的。没想到今天居然有人在众目睽睽下提出来。 胥乐起身看着站在下面的紫色身影,白净的脸上气得通红,厉声道:“你身为贵妃居然以下犯上,目无尊卑,空口胡说肆意影射皇后娘娘!” 她小时候被养在皇后膝下,两人感情一向深厚,现在她怎么由得别人肆意诋毁。 贵妃嘴角冷冷一笑,脸上瞬间沉了下来:“我怎么会胡说呢?这不是有证据吗?” 她看着台上高坐的人,拍了拍手,眼里泛着几分让人不敢直视的妖娆之气。 从外面进来了两个身强体壮的的小太监,他们手上抬着一个裹着白布的东西。 被浸湿的白布紧紧贴附着里面裹着的东西,隐约是个人影。 水滴从湿答答的白布上滴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轻响,似敲击在人的心上。 “把证据给大家看看。”贵妃眼底划过一抹锋芒。 两个面无表情的太监啪的将手上的东西丢在了地上,倏地将裹在上面的白布抽开。 伴随着一股池子中腐烂的湿潮之气,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骨碌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到苏轻羽她们前面的桌案前才停下,正是那个掉到水里的婢女。 她一个眼睛珠子被从眼眶里震了出来,长大的嘴巴显示出了她生前的惊恐。已经变得灰白的脸上被水泡的肿胀,口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啊!”耳边响起了一阵响彻云霄的尖叫。 先前一直坐在座位上呆愣的人看着自己惨死的婢女,如惊弓之鸟一般,哆嗦着摔倒在地。 众位贵女好奇的伸头打探,看清楚后忍不住脸色发白,压抑着的呕吐声隐隐传来。 那道紫色身影拖着长长的拽地长裙,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看着地上扭曲可怕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她抬着脚尖轻轻抬了一下那女子的脸,看着她口中蠕动的东西眼波微闪,用慵懒娇柔的声音道:“姐姐,这不就是证据吗?” 她冷嗤一声,转身走向高座上的皇后:“近段时间,皇宫总是出现这样扭曲狰狞的尸体,可查了许久,却一直查不出什么结果,姐姐难道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看着咄咄逼人的人,皇后眼中闪过一抹暗沉。 三年前,这女子被皇帝从民间带回来时,她还没放心上。可没想到三年后,这个毫无根基的人竟然威胁到了她的皇后之位,阴谋阳谋都能被她不痛不痒的挡了回来。 就在两人一高一低地对峙时,突然传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不!不是皇后娘娘,是她!是她害死了她!” 苏轻羽看着身边突然跳起来指着她的人,手上动作一顿。 那个刁蛮女子的发髻有些散乱,头上沉重的金簪斜到了一边,配上她狰狞的表情,带着几分如同疯婆子般的癫狂。 皇后眼波微闪,用安抚的声音道:“你不用害怕,有什么慢慢说。” 那女子瞳孔逐渐清明,看向皇后砰得跪倒在地上:“娘娘明鉴,这台下死的人,正是臣女的婢女。” 她顿下来呜咽了两声后,低头遮住自己眼中的狠毒后,哽咽道:“先前臣女见她们小舟漏水,好心让她们上了我的小舟,却不想……却不想她们因为怕小舟沉,生生将臣女婢女推下水中!当时我不过呼救了一声,她竟然从身上发出了许多铁线一般的的虫,钻入了我那可怜的婢女体内……”话没说完,但众人看着地上被钻得破碎的尸体也明白了。 一时间,与苏轻羽坐得近的贵女连滚带爬,似躲避瘟疫一般的躲到了一边。唯独罗子卓没有任何动静。 她没有看跪在地上颠倒黑白的人,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身边坐着的人,浅笑道:“你不怕吗?” 罗子卓微微偏头,抬眼看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桀骜:“不过是怪力乱神之语,我怕什么?” 说完,她看向地上跪着装可怜的人,冷嗤一声道:“先前还只是以为你刁蛮无理,现在看来,你简直是蛇蝎心肠。” 却不想,那女子倏地抬头,看着她眼神中有些癫狂。 苏轻羽瞧着,直觉有些不对劲。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女子突然拔出头上长长的簪子,直直朝罗子卓刺过去。锋利的簪尖微微泛着冷光,带着几分危险。 她下意识地起身挡在她面前,却不想,身后传来一股力将她拉倒在地上,一人翻身压到了她腰间。 耳边利刃刺入血肉中的声音,温热的血液滴在了她脸上,带着似火般的灼烫。 她躺在地上看着身上半跪着的罗子卓,一只长长的金簪刺穿了她的肩膀,此时鲜血迅速地扩散了开。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人给我拉开?”随着皇后的斥呵,几个太监宫娥拉开了行为有些极端疯狂的女子。 罗子卓咬牙拔出肩上的金簪,身体微弯,一手捂住伤口眉头紧皱。 “你没事吧!”苏轻羽似惊醒一般,连忙起身扶着她。 这时,一个宫娥来到了她们面前,行了一个礼道:“御医全在池岸边的阁楼里守着,小姐随我过去包扎一下伤口吧。” 脸色微微苍白的罗子卓没有说话,苏轻羽连忙扶起她,看着宫娥道:“快带我们过去。” 也没管身后的一片混乱,给皇后草草行了一个礼后,便扶着怀里的人匆匆跟在了宫娥身后离去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皇后和洛霖婉相视一眼,眼底划过一抹暗沉。 因为这次情况紧急,所以便没有再弄先前乘船过来的调调,几人直接踏上了连接岸边和阁楼的小桥。 木桥并不长,如同蛟龙一般高高架起,跨在了楼阁与岸边之间。 “还没到吗?快点。”苏轻羽扶着怀中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人,心里微微有些焦急,嘴上不断催促着那个小宫女。 高大的树荫从宫墙边斜出来,遒劲的枝干上隐约可见年岁的痕迹。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漏在擦得光亮的青石板上,如同一个个鱼鳞光斑,格外耀眼。 微风习习,将树叶摇的哗哗作响,风卷过,为炎炎夏日带来了几分清凉。 “不对。”突然,原本匆忙急促的苏轻羽顿住了脚步。 她防备地看着前面带路的小宫女,用手扶稳靠在她怀中的罗子卓,向后退了几步,质问道:“不是说御医就在岸边的阁楼里吗?为什么我们走了那么久?” 她可以肯定,她们绝对走了很远。 那个宫女眼底微沉,嘴上肯定道:“没有走错,奴婢可以肯定。”手伸过来,准备搀扶她。 她手肘往后一顿,避开了伸过来的手,盯着眼前人目光微凝:“滚开,我自己去找御医。”脚下微微后退,准备扶着怀里的人离开。 那宫女静静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她见此抿了抿唇,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时,怀里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轻羽,你都来了,怎么能走呢?” 第71章误入 哗啦,头顶上被泼了一桶冷水。 她低头看向怀中,心脏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 先前还似在昏迷之际的罗子卓睁开了双眼,眼睛格外澄亮。脸色还苍白的她从她怀里直起了身,微微动了动脖颈,骨节碰撞声格外清脆。 “你……”她嗫嚅着嘴,袖间的手不断握紧。看着眼前如同从没认识过的人,什么不明白? 垂眼轻嗤,“原来都是假象。” 罗子卓伸手捂住受伤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斜斜的弧度,黑沉的眼睛微冷。脸上哪还有先前半分热忱,全是冷酷。完全变了一个样子的人。 苏轻羽抿了抿唇,再抬眼时,眼底已经恢复了清冷:“所以从一开始的见面,便是设计好的。先前上小舟时,你看似为我出头,却让我不得不选择那有问题的舟;当时进门推我的人,也是你吧;还有后来,你也是故意支开我身边侍女的,对吗?”淡淡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 她没有否认,嘴角一钩,含着几分邪气,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别妄想转移话题拖延时间了,你的侍女一时可赶不来救你。” 苏轻羽眼底微闪,心里暗叫不好。扫了眼周围后,快速转身向过来时的路跑去。 罗子卓见此,眼中划过一抹狠色,上前一个手刀劈在她脖颈,干净利落,原本准备逃走的人向地上软软扑去,倒地时微微带起了些许灰尘。 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她眼中一片冰冷,挑眉看着站在一边的宫女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她拖到她该去的地方,皇后娘娘还等着消息呢。” “我知道让你一个人把她搬走有些吃力,但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也只能出此下策。你放心,你这次若是做的好,自然会得娘娘的器重和赏赐的。”她微微垂眼,瞥了眼地上竹青色的人补充道。 那宫女连忙上前,如同才回过神一样。蹲下一手拉起苏轻羽的手臂,一手扶住她的腰,猛地将地上昏迷的人搬到自己肩上,起身太快晃了晃,稳住脚步后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后,她到一片种满槐花树的庭院前停了停。 低头皱眉,眼里带着几分思索。片刻抬头,看着那片槐花树有些迟疑。咬了咬唇,她迈出了脚下的步子。片刻间,两人便没了影子。 看着背影渐远的人,罗子卓微微垂眸,伸手抚上了自己受伤的肩膀,面色又苍白了几分。抿了抿唇,她转身离开。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身后,原本如同死鱼一样挂在那宫女肩上的人手指动了动。 气喘吁吁的宫女在穿过一条僻静无人的小路后,停住了脚步如释负重道:“终于到了,现在就等着接应的人过来了。” 看着眼前地处清幽的宫殿,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吱嘎推开门,虽然宫殿十分清冷没有丝毫人气,但桌椅窗棂没有一丝灰尘,看似时常有人打扫。 将扛在身上的人丢到地上后,累出一身汗的她堪堪扶住梨花木的八角桌,腿一软,坐在了椭圆木板凳上。 额头的汗划过脖颈流入衣襟内,太阳穴青筋暴起,一突一突地跳。窗外清风微拂,让她紧绷地神经微微放松,看着窗外绿植有些晃神。 “外面的景色好看吗?”耳边轻柔的声音如清风。 她轻轻点了点头,点到一半时,动作一顿,似突然僵直的木偶。 一回头,只见一个板凳狠狠朝她面门袭来。 她下意识一躲,坚硬的板凳拍在桌上,看着坚硬的梨花木桌砸出了一个小坑,瞳孔一缩。这若是砸到了她的头,后果不看设想。 苏轻羽手臂被震得微麻,看着一击失败也不气馁,继续举起手上的木凳向坐着的人砸去。 那宫女微微起身,伸手准备握住她的手,但脚下被板凳卡住,一时没起来。因为先前扛了一路的人,浑身疲软,竟然在混乱间跌倒在了地上。 倒下去时她狠狠扑向她腰间,手上失了准头只抓住她的裙摆。 布帛撕裂声传入耳中,失去支撑力的她直直坠落在地上,头磕在地上一片空白。 看着地上蜷缩着的人,她眼里划过一抹厉光,毫不手软的将手上板凳狠狠砸向她脑袋。 这次砸中了。 见地上的人还在动,她咬牙又狠狠砸了几下,逐渐有血腥味传入鼻尖。 直到地上的人毫无声响后,她才停止了机械的动作,缓缓直起身。 被溅上一滴血的手一松,沉重的板凳落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手指微凉的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破碎的衣裙,眉头微皱。 此地不宜久留,她低头看着衣裙被撕开的裂口边缘,眉头紧皱,些许直直戳了出来的线头微微飘动。 她若是就这样出去,又给了皇后大不敬的借口。余光瞥见一旁的衣柜后,抿了抿唇,抬脚走了过去。 伸出如玉的皓腕,她不抱希望的打开衣柜后,眼中微闪。在简陋单一的衣柜里,是清一色做工精细的衣裙,塞满了整个柜子。 她疑惑地皱了皱眉,转头看向简陋却一尘不染的房间,脑中带着几分思索,心里好奇这房间的主人。 看到地上躺着不动的人后,睫毛微颤,眼中颜色微沉,顿时想到她先前说的接应的人。 心里没再犹豫,伸手拿了件看着最普通的秋香色襦裙。 快速换好衣服,她将腰间的玉佩系好。看着地上被换下的竹青檀色衣裙,目光微凝。 瞥了眼躺在地上的宫女后,她走过去将衣衫捡起,抱着走到那个宫女身边。 手臂有些吃力地把宫女扶起,她三两下解开她身上的宫女装,顺手将抱着的衣服一层层裹在了她身上。 她起身看着地上躺着的竹青色身影,皱了皱眉,随后又蹲下了身,拆了她宫女通用的发簪,将她黑色的头发打散。 见没有什么问题后,她将椅子摆回了原位,转身出了门,准备按照记忆中的路回返。 她低头还没走几步,前方突然隐约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顿了顿,看着不远处高低起伏的假山,轻步走了过去。 刚藏好,便隐约看见树木间出现了两道人影。 “你小心提着别洒了,前面就到了。”一道细细的声音低低道。 “我知道了,少在哪里大惊小怪。”另一个人含着几分不耐,顿了顿后,疑惑道,“哎,你说我们这次是要处理哪个人来着?” 细细的声音传来:“公公没告诉我,只知道她穿着竹青色衣服。” “我先前来时看见路上巡察的人多了许多,你说不会是上面的人怕她跑了,所以特意派的人吧。”他打量着周围,低声猜测道。 另一个人脚步一顿,偏头看着他谨慎道:“闭嘴吧,不要命了?” “我这不是看只有我们两人嘛,”那人尬笑了两声,用肩膀撞了撞他,挤眉弄眼道,“不过,一会儿我们可以从假山的小路走,那边也可以走出去,免得到时候被人误杀了。毕竟我们太监啊,命不值钱……”叹息了一声,有着莫名惆怅。 渐渐的,两个提着一大桶东西的人渐行渐远。苏轻羽凝神看着他们的背影,黑沉的眼中带着思索。视线投向他们过来时的路,神色莫测。 虽然那两个太监说的不一定是对的,但她却不敢冒这个险。 偏头看了眼曲折蜿蜒的假山小径,她抬脚向深处走去。 因为这边比较荒僻,人烟稀少,所以这假山建得格外高,蜿蜒起伏。她垫脚抬起头,即使是在假山最矮的凹槽前,也如同巨人与矮子的差距。 环顾四周嶙峋的怪石,形态各异,在不同的角度是不一样的景色。假山旁道路曲折,带着几分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感觉,人若不走到前面的拐角处,根本不知道还有路。即使有路,却又有几个分叉口,连着一样或者不一样的道路,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不知在里面转了多久的苏轻羽,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假山眉头紧皱,停下了有些酸胀的脚。 这个地方她来过。环视周围,她眼中带着笃定。心里升起了几分焦躁,她紧紧攥着衣裙,稍稍松手,刚松又紧,原本平滑的布料微皱。 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她得尽快找到离落!抬头看向高高的假山,她咬了咬唇,手上将衣袖卷了起来,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后,她抬脚攀附在上面。 刚爬一点距离,耳边隐约传来珠环玉佩轻轻相撞的声音,淡淡的香味带着几分馥郁,似有若无的飘荡在空中,她闻着,带着几分熟悉。 “说吧,你传消息让本宫过来做什么?”一声娇软的声音传入耳中,仿佛能让人骨头酥掉。 是那个贵妃!想到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她心里一紧,连忙轻手轻脚的地下到地上。 轻软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她慌忙扫了眼周围,看到一个有些昏暗的角落后,连忙蹲身藏了过去。 刚将裙摆收好,一道紫色的裙摆出现在假山的拐角处。 “贵妃娘娘此话严重了,是我家主子让在下问问,您今日直接在宴会上威胁皇后是否有些不妥当。”一道不卑不亢的男性声音传来,带着太监没有的磁性和气概。 藏在暗处的她手中一紧,心里暗叫倒霉。 第72章火烧宫殿 脑里划过一个念头,直觉自己会听到一些自己并不想听的宫闱秘事。 “本宫的事情自有衡量,今日之事不过是准备为后面的计划做铺垫。”慵懒的声线拖得老长,带着一丝沙哑。 那个男声带着几分恭敬道:“请问娘娘究竟图谋什么?” 贵妃伸出她如玉般洁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在粗糙的假山上,眼中如烟似雾:“皇后最近步步紧逼,本宫若是不反击一下,她难保不变本加厉。况且,陛下早已厌倦了她,只是碍于定国公的情面,没有废了她。” “所以,你是图谋后位。”轻飘飘的声音里带着笃定。 贵妃转头看向他,嘴角似笑非笑,头上颤动的珠玉叮咚作响:“难道本宫就不能图谋后位。只要本宫到时烧了她的凤仪殿,天火咒案难道不能再现吗?” 她将手指从假山上收了回来,轻轻吹了吹指腹的小灰尘,截断了他的话:“若是本宫得了凤位,也能更好的帮助你家主子大业,不是吗?”眼中带着几分魅惑的笑。 那男子如同没有看见一般,皱了皱眉:“娘娘,我家主子只愿你在宫里平安,并不需要你如此。” 贵妃脸上笑意一僵,手轻轻地放下来,垂眸遮住了眼中神色:“平安?这后宫是个得拼得你死我活的局,我身负荣宠,如何平安?” “我明白肖郎的意思,只是我无路可退。所以希望他在我需要的时候,稍借四大世家之一的影响助我一臂之力。”沙哑声音如同看破一切的老妪,心如止水。 苏轻羽微惊,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难道肖家的人还与后宫宠妃有牵扯?也不知道贵妃口中的大业是指什么。想到肖天泽和肖家奶奶,她睫毛微颤。 突然,一团有些软的东西砸到了她头上,脖子一沉,头向下一顿。 她赶紧捂住嘴,压下口中要冲出的尖叫。 “谁!”那男子低声斥呵道。衣服布料摩擦声响起,他脚步逐渐向她藏身的地方靠近。 她后背贴着身后冰冷的假山,努力的往后面缩了缩,将自己抱成一团。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她头上跳了下来,落在了她肩膀上,毛茸茸的触感让她头皮发麻。 霎时,耳边迸发一声尖锐的猫叫,带着几分凄厉,震得她耳朵抽得一疼。 不知从哪里来的狸猫跳了出去,走到了那男人的脚边。他停住了脚步,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一只猫。” 转身走到贵妃面前,他没了继续多言的心情,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双手恭敬奉上:“该说的,在下都已经说完了,这是主子让我转交给娘娘的,说让娘娘一切珍重,他有时间了自会来与你相见。” 手上一轻,信被接了过去。 他微微躬身,如鹰鸠般锋利的眼神警惕打量着周围,见空无一人后,轻车熟路地离开了。 不过几个呼吸,便没了身影。 贵妃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动作,将那信贴在脸上微微闭眼,如同抱着给她写信的人一样,微皱的眉头带着几分思念。 她轻启红唇,淡淡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睁开雾蒙蒙的双眼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惆怅,珍重的将那封信放下了袖间,她拖着迤逦的裙摆逐渐远去。 她一走,鼻尖的香气渐渐淡了,待香味完全散去后,微微起身,动了动发麻的腿脚。背靠在假山后缓了许久,她抬脚也准备从这促狭的地方出去。 刚迈开脚,身后突然有人搂住了她的腰,口鼻被捂住,眼前场景一旋,霎时从先前藏身的角落换了个地方。 问着鼻尖陌生的味道,她知道不是泷泽彻,霎时疯狂的挣扎。可惜双手被抱的紧紧的,除了微微的扭动外没有任何影响。 “别动,是我。”洛离低声在她耳边道。 心里微定,她僵硬的身子一松。见此,他放开了她。 她转身微抬下巴,揉了揉自己被箍得有些疼的手臂,看着眼前高了自己许多的人皱眉道:“你知道你刚刚这样会吓死个人吗?” 离落眼睛看向前方,没有搭理她。突然,他耳朵微动,伸手捂住她的嘴,将她头推到了她身后的假山上。 苏轻羽没防备,被撞得脑袋一片空白,后脑勺疼得她头皮发麻,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时间,眼泪都出来了。 这时,耳边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她瞳孔瞬间清明,也顾不上头上的疼。伸手拉了拉离落的衣角,他视线落在她身上后,她眨了眨眼睛。 离落微微点头,她眼底颜色一沉。 一道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几分轻嘲:“看来先前真的只是一只猫,我果然还是太过谨慎了。” 去而复返的人搜索一圈,没发现的什么怪异的东西后,真正的离开了。 离落微微松了松压在苏轻羽嘴上的手。 “我们也快走吧。”少女如樱花般娇嫩的唇在说话间微微擦过他手心,有点痒,吐纳的气息吹在他掌心,似有一道电流,划过他全身。 低头看着才到他胸前的人,睫毛颤了颤,吐出了一个字:“好。” 因为有了离落,在里面转的如无头苍蝇的苏轻羽终于出去了。 脚下刚到外面的大道上,离她不远处的侧前方突然蹿起了浓浓黑烟,带着万钧之势直冲云霄,如同一条盘旋翻滚着的黑色恶龙。 “那是什么回事!”身后传来小宫娥的惊呼声。 珠钗玉环碰撞声微响,一阵馥郁的响起袭来,苏轻羽微微垂眸。 小宫娥连忙迈着碎步跑了过去,跪在了地上:“娘娘,前面的宫殿着火了。” 慢慢转身,一道婀娜的紫色身影映入眼中,她微眯的眼睛遥遥看着那蹿起了的黑烟,神色莫测。 突然,她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时,眼波微闪。 见次,苏轻羽嘴角轻笑,带着身后的离落微微上前,走到她面前盈盈一拜:“参见贵妃娘娘。” 视线在她身上打了一个转,她也不慌,大方落落的任她看,丝毫没有偷听道她私情的躲闪。 片刻后,视线终于移开,一道慵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本宫先前见过你。” 她微微颔首,含笑道:“娘娘好记性。” 耳边传来一声轻嗤,突然,她缓缓道:“你可有兴趣陪本宫去看看热闹。” 看着已经蹿起火光的地方,那似笼着雾气的眼睛微微眯起,飞快划过一抹暗沉。 苏轻羽微微抬头,浅笑道:“能有幸陪着贵妃娘娘,臣女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贵妃垂眼看着她许久,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两人心照不宣的达成一致。 如今,她被皇后娘娘针对,孤立无援,刚好需要能与其分庭抗礼的贵妃娘娘帮助。而贵妃娘娘,则想通过她给皇后添堵。 各需所求,所以叫合作。 因为先前的莲花池阁楼被贵妃弄了一个尸体过来,所以皇后她们带领着众位贵女换了个地方。 此时,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被宫人清扫得一尘不染路上缓缓而行。因为道路绿树成荫,遮去了一片炎热,倒也不难受。 众位贵女簇拥着被洛霖婉和胥乐公主扶着的皇后,妙趣连珠的逗着趣,如花笑颜下各个想要冒尖出头。皇后也配合她们,一路上心情颇好地笑了笑。在一番各怀鬼胎的配合下,客主皆欢,和乐融融。 洛霖婉看着眼前想要进他们国公府的女人,心里带着几分不屑,然而面上却不显,带着几分柔弱可亲的笑意。 瞥眼间,余光扫到了冒着黑烟的天际,她眼中划过一抹亮光。脸色微微蹙眉,她指着那边柔柔道:“姑母,那么怎么突然窜了大火。” 话音一落,众位贵女微愣,想到先前贵妃挑衅时提起的事,呼吸微屏,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后脸色。 皇后微微蹙眉,眼中似划过一抹思索,口上担忧道:“那不是贵妃以前的住处吗?” 胥乐眼中闪烁着几分兴奋:“母后,我们去看看吧,先前她还在阁楼哪里冷嘲热讽的,现在她自己就被烧了。” 皇后娘娘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宠溺道:“你这丫头,真是一点都不消停。” “母后,你就说去不去嘛。”她眼睛笑得弯弯,声音里含着几分娇嗔。 皇后似无奈道:“你都这样说了,本宫还能不去吗?” 胥乐公主一声雀跃,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向那火苗窜得老高的宫殿。因为本就隔的不远,她们片刻便到了。 “快点!你是没吃饭吗?”许多提着木桶的太监匆忙往返,指挥的公公眉头倒竖,不断催促道。 瞥眼看到她们一行人时,愣了一下,连忙高声跪下俯在地上道:“参见皇后娘娘,胥乐公主各位贵女。” 那些拿着埋头运水救火的小太监似倏地抬头时,瞬间跪了下来,一下子趴倒了一片。 “你们快起来吧,别耽误了救火。”皇后娘娘看着火势凶猛的宫殿,微微皱眉,连忙让那些救火的太监起了身。 小太监们再次忙碌了起来,那个指挥着公公谄媚着上前走到她们面前。刚准备说什么时,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抬着一个上半身盖着白布的竹青色人影急匆匆的过来了。 “公公,这是在……参见皇后娘娘!”他们想那公公禀报,抬眼看到站在外面的一群人后,声音一顿,连忙跪下。 皇后看着那人影,眼中划过一抹笑意,眉毛却皱的更厉害了,带着几分威严道:“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娘娘,这是刚刚救火时从里面发现的人。虽然下半身没烧着,但她上半身被从上面烧掉下来的柱子砸到了。”说着,他轻轻掀开覆盖在上面的布,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众位贵女倒吸一口冷气。 洛霖婉看着那个上半身被烧黑,已经面目全非的人,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嘴角微微勾起。 “这,这不是丞相家的嫡女吗?她先前不是说困小憩去了吗?怎么会……”一直跟在后面没有说话的罗子卓看着那竹青色衣角,突然惊呼道,声音微颤,似受了什么打击一般。 众人顺声望去,只见在她苍白的脸上,不敢置信的眼中含着几分泪光。 突然,她颤颤道:“是贵妃娘娘害死了她,一定是因为贵妃娘娘那个妖物先前大言不惭,所以上天降下大火,烧了她以前的宫殿。只可惜苏小姐,无辜受牵连。”声音哽咽。 皇后看着罗子卓,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却一片严肃。 刚准备开口说什么时,不远处却传来一道慵懒魅惑的声音:“姐姐好会寻热闹,不过这火烧的可真好看呢,你说对吗?轻羽。”微微带着悠长颤音。 第73章又发命案 珠环玉佩的轻轻撞击的声音格外清脆,如同缥缈的仙乐一般,馥郁的香味袭来,众人看去,只见一道婀娜的紫色身影款款而来。 在她身边,站着一个身着秋香色衣裙的女子。白净的脸上一双眼睛烁烁发光,她此时跟在她身边,嘴角挂着一抹不卑不肯的笑意。整个人如同她腰间挂着的玉佩一般,通透温润。即使头上只有一只金步摇,却不显寒颤。 罗子卓看着来人,哽咽的声音一顿。 苏轻羽上前几步,扶住她的手,从怀中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她带着泪痕的脸,轻声道:“罗姐姐,我明白你是担心我,只是你怎么能这么说贵妃娘娘呢?先前我在小憩时不小心摔倒了地上衣服弄脏了,还是娘娘带我去换的衣服呢。”手臂展开,让她更好的看到她身上的衣衫。 贵妃缓步上前,垂眼看着罗子卓冷笑一声:“本宫自个儿都还不知自己原来是妖孽呢,没想到罗小姐竟然如此神通广大,不在寺庙里当姑子可惜了,你说呢,皇后娘娘?”抬眼勾勾地看着皇后。 皇后面色一僵,拉开嘴角笑道:“妹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过只是小孩子家家的无心之失,你何必与她计较怪罪。” 眼里划过一抹锋利。她不能处置了罗子卓,不然落下个弃车保帅的名头,难免寒了手下人的心。 贵妃轻笑,没有说话,只是瞥了眼身边秋香色的身影。 苏轻羽眨巴着水灵的眼睛,看着皇后微微皱眉:“娘娘,虽然臣女与罗小姐私下交好,可也觉得她先前说的话不妥当。贵妃娘娘常伴君侧,是顶顶尊贵的人,怎么能任随意污蔑呢?若贵妃娘娘真如她所言,岂不是说陛下有眼无珠,身边人都看不清吗?况且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向来分不开,娘娘身为后宫之首掌管凤印,理应更加明查秋毫,不是吗?” 大义凛然的一番话把事情上升到了一个严肃的高度。 皇后看着眼前似乎懵懂无知的女孩,咬碎了一口银牙,明明容颜青涩稚嫩,却让她感到了几分威胁。 身后突然响起了鼓掌的声音,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错不错,皇后,你看得还不如一个小女孩通透呢。” 一道明黄色身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缓缓走来,胸前绣着的九爪金龙目光锐利,让人不敢直视。 “陛下万福金安。”众人一惊,连忙跪下行礼,苏轻羽也与她们保持同样的高度。 至于皇后娘娘和贵妃,只是屈膝浅浅一福。 “不必多礼。”皇上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太监,那太监瞬间明白走到贵妃面前扶起她。 而他自己亲自走到皇后面前将她扶起,拍了拍她手道:“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是一个陟罚臧否,不宜易同的地方,定国公,你说是吗?” 随他前来的人群里走出一人,抱拳道:“陛下所言极是!”头发虽有些花白,但那双眼却熠熠生辉,格外精神。 在皇帝看不见地角度,他微微皱眉,给皇后使了一个眼色。 皇后看着眼前握着自己的男人,心里堵着一口气,但脸上依旧勾起了一抹端庄华雅的笑:“陛下,臣妾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先前的话不是还没说完吗?” 罗子卓闻言,倏地抬头,睫毛颤了颤:“娘娘……” 皇后脸上笑意没变,微微垂眼,眼中带着几分威胁。她见此,脸色更白了,嗫嚅着嘴,却什么都没说。 皇后心里稍安,眼波微转看向身边的皇上浅笑道:“她以卑犯尊,按理说是应该要杖毙的,只是看她年龄尚小,又是初犯,不如就杖责二十以儆效尤吧。” 众位贵女倒吸一口冷气。宫廷杖责是用那巴掌宽巴掌厚的木板,一板下去,痛彻心扉。若是一个闺阁女子杖责二十,估计是要废了。 罗子卓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任凭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太监把她拖下去。突然,她发出凄厉的惨叫:“娘娘!你不能这样……唔……”被身边的小太监捂住了嘴。 见人被拖下去后,皇后心里微定,她偏头看向皇帝柔声道:“陛下今日怎么突然道这里来了?” 皇帝微微抬头,看着天上逐渐逐渐衰弱下去的火光,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淡淡道:“冲天地火光少见,所以朕与诸位爱卿商议完事情便过来看看热闹。” 如同实质的目光让皇后有种被看穿的错觉,压下心里的慌乱,脸上端庄的笑意没有丝毫变化。 她浅笑道:“没想到这火竟然惊动了陛下,是臣妾过错了。” 如同巨石之压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袖间的手稍松。她微微抬眼看向定国公,眼中带着几分询问。 定国公微微垂眸,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脸上微白,浑身似被泼了一桶冷水一般,带着直达灵魂的颤栗。她没想到,皇上就知道她动的小手脚了。 “娘娘,不好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宫女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瞬间跪倒了地上。 皇后额间青筋微跳,微微皱眉,压住心底的怒意,用平稳端庄的声音道:“出了什么事?” 那个宫女抬头,用快哭了的表情看向她,哆嗦道:“奴婢刚刚清扫阁楼时,发现有个赴宴的贵女没了气息,像是被人勒死的。” 余光瞥到那个放在地上的尸体,倏地抬手指向那破损的竹青色裙摆,“对,勒在她脖子上的布条就是那个颜色。” 苏轻羽闻言,眉头一跳,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皇后的视线从地上的尸体扫到她脸上,脸上带着几分思索,皱眉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沉声道:“那个贵女现在在何处?” 宫女连忙磕头:“启禀娘娘,还在莲花池的那个阁楼里。” 她微微垂眼,凝神片刻抬头看向她身边的皇上:“陛下,如今突然发生这样的事,臣妾实在是难辞其咎,所以现在准备亲自去瞧瞧,不知你如何安排?” 皇上拍了拍她的手:“朕与你一同去。” 九五至尊开了口,自然没有人反对,各位贵女和众位大人只好跟在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人身后。 莲花池中间的阁楼亭亭玉立,翻飞的轻纱中袭来一阵香风,隐约可见先前的一派繁华热闹。在从岸边连接它的一条木桥便,影影约约来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前面两个黄色身影先行踏了过去,后面的人也条理有序地跟在后面。 阁楼与先前离开时没有什么区别,依旧精巧好看,古色古香。只是推开门后,却扑面而来一种凝重之感。 前面带路的那个宫女指着摆在地上的那具尸体解释道:“陛下,娘娘,这就是那个贵女的尸首了。” 一张并不出众的脸上没了平时的刁蛮,她头上压着的许多金簪格外晃眼,白嫩的脖颈上有一道极深的勒痕,青紫发黑。而她旁边,放着一条竹青色的布带。 苏轻羽看着睫毛颤了颤,指尖微凉。这不是…… “女儿!”突然,那堆大臣中爆发出一道凄厉的叫声,一个身着深红色衣服的让人跌撞着从人群里闯了出来,快步跑向地上躺着的那个女子身边,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她,粗犷的脸上满是震惊和悲痛。 他伸手颤颤地抚摸着她脖子上的拥挤,一个硬生生的大汉硬是红了眼眶。 看着那张已经泛白的脸,他从地上攥起竹青色的布条,走到皇上面前跪地抱拳道沉重道:“陛下,臣作为提刑司副首领多年,一直勤勤恳恳,自问没什么过错。如今,臣唯一的骨肉在皇宫里失了性命,还望陛下彻查,给臣一个交待。”他瞥眼看向皇后,满是血丝的眼睛格外慎人。 不管怎么样,身为宴会组织者的皇后,都有责任。 站在皇后身边的洛霖婉微微颤眉,看着跪在地上发难的人眼中划过一抹凉意。微微垂眼,再抬起时,带着几分愁绪。 在一片安静中,她怯怯地出声道:“勒死这位小姐的布带……怎么那么像先前丞相府小姐身上穿的那件衣服。”迟疑的声音敲在众人心头。 如滴水入热油锅一眼,众位贵女瞬间低声谈论了起来。 “先前在宫门前与她有争执的,好像就是丞相府小姐。”一个女子似想起了什么一般,惊讶道。 另一人也低声道:“还有先前她婢女死了时,她自己不就说是丞相府的小姐害的吗?” “丞相府的小姐不会是怀恨在心吧,所以才……” 虽然她们声音很小,却在一片寂静中伴随着风吹到人们的耳朵中。 情绪激动的提刑司副首领抬头扫向四周,声音嘶哑道:“谁是丞相府家的小姐!” 洛霖婉眼波微闪,没有说话,却从皇后身后走到了苏轻羽身边:“苏小姐,你与那位小姐不过是小有过节,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害她性命呢?” 苏轻羽抬眼看着眼前柔弱的人,眼底微沉,定定道:“我没有。” 洛霖婉微微蹙眉,眼中带着几分愁绪,柔柔道:“既然如此,那你衣裙先前为何会破碎?你不是说只是因为弄脏了才换吗。” 先前那女尸只烧了上半身,下半身没有烧到,所以破碎的裙摆十分明显。只是她没有皇后害她的证据,这下怎么解释那裙摆是被撕碎的。 一时间,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索。 黑沉的阴影笼住了她,“这到底是不是你的?”充满煞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只手出现在她眼前,上面的飘着一条竹青色的布带。 抿了抿唇,她眼波微闪。这条勒死那女子的布带不管是色泽还是质地,的确与她先前的衣裙无二。 她,该怎么自证? 第74章匪夷所思的凶手 众人在旁边冷眼旁观,一时间,场上气氛冰到了极点。 她微微颤了颤睫毛,抬眼看向眼前的人。丧女之痛让他身影有些佝偻,但锋利的眼神却如同九幽地狱中的索命幽冥,似要将她剥皮抽皮。 她抿了抿唇,脑子中转得飞快。 突然,外面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周副统领,本王刚刚来时在水池中发现一块令牌,你看看。” 众人抬头望去,一道冷峻的身影逆光而来,一张不怒自威的脸出现在了门口,深邃的眼眸如同鹰梟,含着让人灵魂轻颤的冰冷,让人不由自主的别开视线,恭敬地跪下行礼。 泷泽彻没有看地上跪了一片的人,也没看站在一旁的皇帝等人。只是走到了苏轻羽身边,淡淡地看着刚刚咄咄逼人的周副统。 感受到扫视在身边的目光,周副统狠狠刮了眼苏轻羽,捏紧了手中的布条跪下抱拳行了一礼,悲愤道:“不知殿下所说是什么令牌?” 还没等他开口,他身后的黑衣侍卫已经手捧着一个黑色令牌走到他面前。 周副统用另一只没拿竹青色布带的手拿过来,凝神打量,看完一面后,他手中将令牌翻了过来。 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撞入眼中,瞳孔一缩。手指微颤,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站立着的人:“冥忧阁?” 前去递令牌的侍卫点了点头。 泷泽彻看着跪在地上的瘦小身影,面上没有一点波动,眼底却微闪。突然,他抬脚直直走向她的身后的椅子,为了让路,苏轻羽只好站起身来。 刚坐在椅子上,耳边传来了周副统悲痛中夹杂着阴冷的声音:“所以,殿下的意思是冥忧阁害了微臣女儿?” 如毒蛇的目光打量着身边的秋香色身影,带着一丝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狠辣。 “不然呢?”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周副统看苏轻羽的眼神,眼底微沉,飞快划过一抹不悦。 手指向了在一边低头乖顺站着的苏轻羽,他命令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你,来给本王倒茶。” 原本眼观鼻鼻观心的人倏地抬头,一双深邃的眼睛撞入她眼中,心头微跳。那黑眸仿佛蒙了雾,看不清其中神色。 抿了抿唇,她视线落到了他旁边桌案上的茶盏,缓步上前走到他身边,动作轻缓地给他倒了一杯茶。 将茶盏递到他手上后,她抬脚准备站回原处时,刚迈出一步,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低沉冰冷的声音:“没眼色,也不知道站在本王身后给本王添茶。” 脚下步子一顿,她不解扭头看着突然发难的人,在他目光下,脚下迟疑片刻,走到了他身后。 站在皇后身边的洛霖婉看着他这明贬暗护的操作,眼眶微红,唇齿间被咬出了血腥味。 周副统阴沉的视线打量着两人,突然冷笑一声:“原来殿下是想要护犊子,怪不得连冥忧阁的借口都扯出来了。”声音里带着几分凄楚。 “放肆!”先前给他递令牌的侍卫眉头紧皱,斥呵道。 红了眼的他没有看在自己面前叫嚣的侍卫,只是定定地看着坐在座位上喝茶的人:“怎么,陛下还没说什么呢,殿下就想要杀了微臣吗?可惜微臣的赏罚惩处,只归陛下管辖,殿下还不是皇上呢!” 字字句句皆是指责凛王大逆不道,特别还是在皇上面前。 一时间,空气惊得可怕。 皇上眼底微微泛起波澜,看着泷泽彻眼底划过一抹无奈,视线转到了周副统身上时,瞬间变得严肃:“爱卿为何笃定此事不是冥忧阁所为?” 周副统转身走到皇帝面前,跪下抱拳字字泣血道:“陛下,微臣在提刑司里待了十几年,手上过的消息无数,可没哪条消息说冥忧阁会当场杀掉女子的。况且,皇宫守卫森严,他们不过江湖门派,如何敢来?” 神色间,俨然不信此事是冥忧阁所为。 一直没说话的泷泽彻轻笑一声,将手中茶盏重重磕在桌上,他哗的摊开袖子站了起来,瞥眼看向周副统沉沉道:“如今的冥忧阁早就不能用以往的观念来看了,以前的冥忧阁岂会三番五次挑战皇室?它如今杀了个人又如何?” 没了唯一血脉的人有些失了理智,他不甘心地辩解道:“那微臣女儿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刺杀的地方?即使要刺杀,也应该是在宫外,而不是在这宫里。总之,微臣不信。” 泷泽彻微微垂眼,犹如实质的目光扫过他:“那你想要如何?” 他抬眼看向他身后的瘦弱身影,眼底划过一抹冷芒,他咬牙切齿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微臣只求她死。”手指指了过去。 反正他与凛王不和也是陛下为均衡帝术愿意看到的,只要他不是太过,也不会有事。 “好大的口气,不过本王近来刚好听说了一事,想与周副统谈谈。”泷泽彻看着他眼若冰霜,移开视线后看向门外的一池碧波,眯了眯眼睛。 看着突然转移话题的人,周副统眉头皱得紧紧的,面色勉强道:“殿下既然想说,那便说吧。” 他看着他不情愿的样子,垂眼遮住了眼中的暗讽:“听说在城郊有一个欺辱妇孺百姓的纨绔公子,他口口声声说是提刑司副首领的亲戚,不知周副统可否认识?” 话音一落,周副统脸上的悲痛微僵。 泷泽彻看着他冷嗤一声:“对了,周副统从小流落在外,怎么会有亲戚呢,或者这个问题问你家夫人更合适。” 先前还气势汹汹的人瞬间如被掐住了脖子一般,任谁都看得出有猫腻。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皇上把一切看到眼中,他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后,带着几分老谋深算地沉声道:“这次命案来得蹊跷,又涉及了贵女性命,不宜轻易定论,萧家身为四大世家之一,出了不少擅长断案的人,这次也交给他们吧。” 此言一出,周副统依旧想说什么,却咬牙吞了下去,点了点头。 命案涉及着大臣之首的丞相嫡女、天子近臣的定国侯府和提刑司,交给没有涉局的世家去查是最公平的。 苏轻羽听到这话后,却微微蹙眉,眼中划过一抹疑惑。 紧接着,皇上继续道:“凛王,你随朕来一趟御书房,朕有事要与你谈谈。” 泷泽彻眼睛瞥了眼身后还在沉思中的人,微微蹙眉,给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后走了出去,几个跟过来的大臣也眼观鼻鼻观心的跟在他们后面离开了。 周副统阴冷的目光如附骨之蛆一样在苏轻羽身上打了一个转,似认定了她就是凶手一样。 他冷哼一声,轻柔地抱起地上已经僵硬的人,大步向外走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让他的背影看起来多了几分凄惨。 一时间,阁楼里的人少了许多。 皇后看着剩下的众位贵女们,心里安安蹙眉。因为今日突发事件太多,她辛苦准备的百花宴自然也不能继续进行下去了。 安排好后续的事情后,她称累先离开了,至于剩下的人,则在宫女太监的带领下逐一离去。片刻间,莲花池这边的人烟稀少了。 苏轻羽和离落是最后离去的,她低头凝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如提线木偶般跟在前面引路的小宫娥身后,步伐沉重,心事重重。 慢慢悠悠间,他们几人终于走到了宫门口,那个宫娥停下了脚步,娇憨的脸上挂着笑意,脆生生道:“苏小姐,因为你们的马车来时损坏了,所以公公特意让内务府拨了一辆马车来。” 苏轻羽有些迷茫的抬眼,看向小宫娥身后那架马车,微微诧异。在傍晚的霞光中,马车上的帷纱微微翻动,如梦似幻,带着几分温柔。 她嘴角挂起了浅浅笑意,对着那长得像福娃娃的小宫娥道:“虽然不知道你口中的公公是谁,请代替我谢谢他。” 那小宫娥对着她盈盈一拜,算是答应。 在她的搀扶下,她缓缓登上的马车。她身后跟着的离落见此,抬脚也准备上马车。 可不想他才靠近几步,眼前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几个黑色身影的侍卫,他们如阴间的幽冥一般,浑身带着肃杀之气,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将马车包围在了中间。 离落看着眼前的人微微眯眼,抬眼看向人已经进去了的马车,抿了抿唇,终究还是站在的原地。 苏轻羽掀开车帘后,满腹思索的低头看着地上,随意坐在了最靠近门口的地方上,根本没朝身后的位置看。 等了片刻,见有个人还没上来,她微微皱眉,从自己思绪中拔出来,偏头朝外面叫换道:“离落,你怎么还没上来?”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离落?”再叫唤了一声,依旧没人应。 她心里一沉,整个人紧绷着站了起来,因为马车里面的空间很大,她倒不需要弯身。 伸手碰上车帘准备掀开。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你的侍卫估计上不来了。” 倏地转身,在正中间位置上端坐着一个玄衣人,她握在袖间的手微松,疑惑道:“你不是被陛下召去了,怎么在这里?” “驾!”外面传来了马扬蹄的声音,马车突然向前开去。 她没有防备,脚下一个不稳,直直朝着坐在正中间位置上的泷泽彻扑去。 第75章马车里的暗昧 《帝宠:君恩难逃》第75章马车里的暗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6章玄妙阵法 黑暗中,苏轻羽似乎被谁放到了温暖的泉水中,浑身暖洋洋的,她口中忍不住轻嘤出声。 这时,一双大手托着她后背,微微抬平,让她整个人轻松地漂浮在水面上。温泉紧贴着她的每寸皮肤,细细地抚慰着她紧绷的每根神经,如同世上最温柔的母亲。让她忍不住嘴角微勾闭眼沉睡,永远与黑暗相拥而眠。 倏地,托住她后背的双手迸发出一股热流,如同被烧热的铁针,直直刺如她脊背,深入骨髓的疼痛让她满脸扭曲,倏地睁开了眼。 疼痛瞬间消失。 她直直看着上方,嘴里大口喘着粗气,如同去了一条命一般。 耳边传来有些疲惫的声音,微微低哑:“七天了,你终于醒了。” 她睫毛轻颤,微微偏头看向扶着她的人,心里一惊。 在温泉氤氲的雾气中,泷泽彻憔悴的面容格外显眼。在他眼中满是红血丝,眼底一片青黑,下巴戳满了杂乱的胡渣,看得出来,他许久没有合眼了。 “我……这是怎么了?”她微微蹙眉,明明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稍稍动一下手指。 泷泽彻微微垂眼,看着她淡淡道:“你是中了冥忧阁的七日香,若是七日之内你没醒,这药便会让你在睡梦中悄无声息的死去,极为霸道。即使现在解了毒,你也要在温泉里再泡一会儿才能完全散毒。” 感受着完全不能动的身体,她眼里划过一抹利光:“看来冥忧阁是真的针对我了。” 泷泽彻看着她凶狠的样子轻轻一笑,垂眸道:“你放心,为了本王剿灭冥忧阁的大计,本王会护你安全的。”略微疲惫的声音里是他才懂的认真。 这七日,他丝毫不敢合眼,深怕他一个不小心,好不容易在面前的人就香消玉焚了。 风微微拂过,稍稍吹散了温泉上弥漫的水雾。苏轻羽觉得身上微凉,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电石火光间,她发现了什么问题。 偏头看向扶着自己的人,他露在水面的部位没有任何遮掩。 又一道风拂过,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寒毛倒立,瞬间,她脸色难看之极。 “啊――”在一片宛若仙境的寂静山林中,突然爆发除出了一声尖叫,惊起了几只飞鸟。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能活动的苏轻羽呛了几口水后终于扒住了温泉的岸边。 手忙脚乱的她刚准备上去时,背后突然传开了一道犹如实质的目光,她动作顿了顿。 将自己光滑无一物的身子沉到水中后,她双手谨慎的抱住一马平川的胸前,缓缓转身看向泷泽彻,眼里划过一道憋屈,用快哭的声音道:“殿下,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定是为了给我解毒,我不怪你,只是现在能劳烦你微微转过身吗?” 如果可以,她一定想要打个地洞钻走,太丢人了。真的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和一个男的在温泉里,什么衣服都没穿。估计还被看了许久。 心里哀嚎一声,她觉得她在很长时间里不想看到眼前的人了。 “本王不能转过身。”看待她变了又变的脸色,他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有歧义,连忙继续解释道,“本王的意思是岸上有玄机,本王不能转过身让你先上去。” 说完后,她脸色稍稍好了点,连忙接道:“那臣女先转过去!你先去穿衣,这样就没什么冲突了。”转身低头抱住双耳,似深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看着眼前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垂首顿足的人,他眼里划过一抹无奈。 先前他的确是为了给她解毒才褪去两人衣衫,因为在将自己百毒不侵的精血蒸成内力给她输进体内时,不能有任何阻隔。 再说了,前世她的一切,他什么不知道。 然而,看着恨不得投缳自尽的人,他嘴上还是安慰道:“没事,今日之事也没什么,反正本王见过的多了去了。” 说完,他微微蹙眉,直觉有些不对劲。 连忙补充道:“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 岸边面壁的身影一个趔趄,浑身带着几分暴风雨要来的沉默。 他看着,眉头锁的紧紧的,心里觉得似乎更不对了。 抿了抿唇,一时间没再说话,只是飞快的上岸穿好衣衫后将给她的衣衫递了过去,自己负手而立。 身后传来衣服布料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间,两人都整理好了。 “你等等。”他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微微皱眉,走到她身后双手拿起,“你别动,本王用内力给你蒸干,看着怪碍眼的。” 她闻言,听话的一动不动。片刻间,如青稠般光滑的青丝便没有一滴水了。 看着眼前不合季节的一片桃花林,她眉头微蹙,暂时压下了先前的忸怩,思索道:“这里有什么玄机?” 泷泽彻向后看了眼她,挑眉看着那桃花林道:“你跟着我走一段路就明白了。” 她抿了抿唇,没在多言,抬脚跟在了他身后,踏入了桃花林里的一条没什么特殊的小径。 桃花淡淡的香味迎面袭来,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抬眼看向周围,撞入眼中的全是压满枝桠的粉色桃花,一瓣瓣,层层叠叠,格外好看。指尖轻轻点了点树梢,纤弱的枝桠微颤,上面的花瓣簌簌而下,洋洋洒洒。 “不要被迷了眼,跟紧本王。”耳边传来泷泽彻有些严肃的声音。 “哦。”她倏地抬头,连忙小跑赶上与她已经有几步之遥的人。 就在她即将走到他面前时,面前突然多了一颗桃花树。她绕道走过去时,眼前依旧是桃花树,一片粉色的汪洋。 至于泷泽彻,突然没了身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样。 “殿下!你在哪里?”她高声呼叫道,可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树上的桃花微微飘落,风一吹,一阵桃花雨飘然而下,微微吹起了她的衣裙。 她现在没了欣赏的心情,只是谨慎地看着眼前看似无害的美景,回头看着来时的路,抬脚走了过去。 这桃花林蹊跷,她此时终于明白了泷泽彻先前的话。只希望她能走到温泉,在那里等他来寻她。 不知道兜转了多久,她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微微蹙眉。 她似乎……又走了回来。 脑海中瞬间想到了在宫中那片假山里的经历。 当时,她似乎也就是这样不断兜兜转转,然后一直没有走出去。 这到底是为什么?定定的站在原地,她眼中带着几分思索。 突然,“还好你没走远。”泷泽彻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走到了她面前,“是本王先前忘记告诉你了,这里面的桃花碰不得。” 抬头看着来人,她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些花碰不得?还有先前,你为什么突然不见了踪影。” 他看着周围桃花,眼波微闪,实现落在她身上淡淡道:“因为这里有阵法,每个方向甚至每一步都有讲究,如果踏错,便会被困在里面,一时出不去。” “那阵法常见吗?”她微微蹙眉,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他随手折断一只桃花,看着她淡淡道:“阵法极其复杂,当然不常见。目前本王只知道两处,一处在这里,一处在皇宫假山处。这里的阵法被本王破开了,所以倒困不住本王。至于皇宫的那个……”他摇了摇头。 同时,有些玄乎的阵法也不是一般人能走进去的。 就如皇宫那个,旁人走进去根本不能启动阵法。所以把她跟丟的暗卫前来禀报时,他顿时慌了神,怕她出什么事。 苏轻羽听着微微点头,心里突然明白了贵妃敢在假山那里私会男人的原因。 她微微启唇,刚想说什么时抿住了嘴,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后,她换了句话道:“对了,前几天宫里的命案是为什么要交给肖家,他们不是擅长医术吗?什么时候擅长断案了?” 泷泽彻有些诧异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扫,无奈道:“你说的是淮南肖家,而皇上当时说的是东祁萧家。” 愣了愣,恍然大悟的她拍了下头:“我怎么忘了,四大世家是王、李、萧、肖!” 瞬间,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是肖家就好。毕竟肖家与凛王较好,若他们有有人勾结宫内嫔妃,实在是不好处理。 至于那样的宫围丑事是会害命的,她最好是烂在肚子里。 泷泽彻把她反应看在眼里,只当她是才理清楚四大世家的关系。无奈地摇了摇头,抬脚向前走去。 “唉,等等我呀。”这下,她不敢再走神了,连忙步步紧跟在他身旁。 片刻后,两人踏出了桃花林,到了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眼前没有一点桃色,满是幽静沉静的山涧草木。当然,最让她吃惊的,是正前方的一道瀑布。 瀑布很宽,带着几分磅礴之势,从山顶上涛涛而来,水浪拍打在坚硬的石头上,如雷声轰鸣。 她微微挑眉,偏头看向身边的人:“这是哪里?” 他看着前方的水帘瀑布,眼底颜色微深:“这里是本王的一个别宫。” “别宫?”她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敢置信,“这里一眼就望的到头,哪有什么宫殿?” “你看看那瀑布。”他微微低身,靠近她耳边轻轻道。 苏轻羽凝神看着那飞流直下的瀑布,突然,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从瀑布上冲了下来,砸到什么地上发出了一声响动。 第77章捉弄 “那是什么?”她回头看向身边的人,只见他凝神思索,瞬间明白了他也不知道,提议道,“我们去看看吧。” 泷泽彻没有反对,伸手扶住她的腰,一个飞身,转眼来到了瀑布下面。 瀑布下的是一个碧玉清潭,潭边长了许多芦苇,高高的芦苇丛中飘荡着什么东西,似是……一驾马车。 看着眼熟的马车,她心里微惊,伸手指向那里偏头迟疑道:“你看那个马车,像不像我们前几天沉入水中的那辆?” 泷泽彻看着那飘浮在水面的马车,眼底神色莫测,意味深长道:“是归是,可这个瀑布在那个湖的上游。”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看着随着水波缓缓飘来的马车,她眉头紧皱,思索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那马车可是沉入了湖底,现在为什么会突然从上游的瀑布坠下来?” 话卡在喉咙中,偏头看向他深不见底的眼睛,两人对视一眼,电石火光间,她微微颤了颤睫毛。 “难道……是因为冥忧阁?”她率先别开了眼,看着瀑布白浪拍碧潭的地方,顿了顿,沉声道,“以前与冥忧阁的人交锋时,他们明明有可以杀我的机会,可是偏偏没有伤我分毫,但是这次,从他们当时给我下得毒来看是下了死手。” 她以前与冥忧阁交集颇多,可是从没有一次是如同这次一样,一见面便下了杀手。 皱了皱眉,她袖中的攥得紧紧的,淡淡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这种杀人灭口的手段总让我感觉他们像是在掩饰什么。” 声音在瀑布击潭的哗哗巨响里瞬间被吞噬,两人之间静默无言。在她以为泷泽彻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时, 他开口了:“本王最近一直在探寻冥忧阁的窝点,可是却一无所获,找不出丝毫蛛丝马迹。”平静无波的眼睛微闪,如暗夜般漆黑的眼眸似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 看着已经飘到她脚下的马车睫毛微颤,心里一个咯噔:“难道,这附近藏有冥忧阁的窝点?” 他眼底的颜色深了深,轻轻摇头:“不一定。冥忧阁绵延千年,千年里,朝中不是没有派人前去围剿,可是一直都一无所获,根本没有察觉到他们的任何踪迹。他们如此谨慎,怎么会留下马车这样大的纰漏。” “所以这马车并不能代表什么吗?”她微微垂眼,声音中有些许低落。 “不。”耳边传来的话掷地有声,“本王推测,这即使不是他们窝藏的地点,也应该藏着一个重要的线索。” “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再去马车坠下的那个湖看看吧。”苏轻羽心里一紧,抬头看着他的眼中带着几分急切,“如今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若去晚点只怕他们会转移地方。”她可没忘记他与她的合作。 “你急什么?”泷泽彻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继续道,“即使有线索,一个他们专门留下来的线索。” “什么意思?”她连忙追问道。 “你难道没发现他们虽然给你下了毒,却并非见血封喉、当场毙命的毒药。若真的想要杀人灭口,怎么会给我们留下七天解毒的时间?”低沉的声音让她眼里浮现疑云重重。 “那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她抿了抿唇,开口疑惑道。 看着那个负手而站,他身后的头发随风而动,微微扫过她的脸,有些痒。 低沉暗哑的声音随风而来:“本王正派人大肆寻找他们的踪迹,他们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估计这次是他们设下的一个局,一个请君入瓮的局。等到本王顺着线索找过去时,他们应该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她眉头紧缩,眼里划过一抹不甘心,无奈道:“所以,只能放弃这次的机会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抬头望去,只见他回头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你知道阴谋和阳谋有什么区别吗?” 狭长的眼睛微眯,“阴谋,在于不知不觉里害人于无形,而被害的人,并不知道对方下一步什么时候出手;但阳谋,则是你知道这是别人设下的圈套,却不得不往里面跳。” 他转身走到苏轻羽面前,低头看着他胸口前努起嘴巴低头思索的人,格外认真,让人忍不住想捏捏。 手刚抬起,顿了顿,捏拳放了下来。 苏轻羽暗暗捶了捶自己的腿,终于明白了:“所以冥忧阁的这个就是阳谋!我们即使知道有什么不对劲,可是为了窥探到它神秘面纱下的真面目,而不得不抓住每一个可能的线索。” “既然如此,我们便去看看他们故弄玄虚留下来的线索究竟是什么。”她忿忿道,转身抬脚准备离开。 突然,头上多了一只手,向下的力让她向前走的步子一顿。 艰难的抬头看着头上多出来的手掌,她柳眉倒竖,深吸一口气,转身换上了一抹假笑道:“不知殿下这是做什么?” 看着她忍气吞声的样子,他眼中划过一抹捉弄,突然想看她生气的样子。 手向下压了压,在她头顶上揉了揉:“就是感觉你是不是矮了点,跟个萝卜头一样。”浅淡的声音有些不以为然。 感觉到自己头发变得乱糟糟的,她柳眉倒竖,平复着呼吸,暗暗告诫自己淡定。 开口时,声音带着几分挑不出错的笑意:“殿下此言诧异,臣女只是年龄尚小罢了,但四肢修长,体态轻盈,碰到殿下可不是什么难事。” 看着近在咫尺的胸膛,意难平的她直直地伸出了手,眼中带着几分胸有成竹。 然而…… 看着离指尖尚有一寸距离的胸膛,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挥挥手,除了空气什么都没碰到。 偷偷抬眼瞥见他嘴角戏谑的笑,她脸上微烧,咬了咬唇,憋着力将肩膀不动声色地往前面送了送。 手指微动,距离的确在不断缩小。但是!高了她一个半头高的人岿然不动,似乎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尴尬的收下手,她下意识的抬了抬脚,却发现……空气再次安静。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看来,你碰到本王的确不是什么难事,”他手往下压了压,“这头不就是碰到可本王的手了么?” 捉弄的感觉让她心里微堵,脸上的笑更甜了:“殿下放心,臣女一定碰得到的。”声音怎么听,都有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微微屈膝,她向前勾了勾脚,脸上因为用力过度有些狰狞。 终于,在她不懈的努力下,距离一点点近了,眼见着就要碰上时,压在她头上的力却突然一松。 “啊!”整个人朝前面倒去,她的脸狠狠撞向泷泽彻。 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坚硬的胸膛如铁,她一下子撞的生疼生疼,特别是鼻子,嘶…… 偏偏,头顶传来了晃晃悠悠的声音:“苏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不太好吧。” “你!”疼得五官皱一起的苏轻羽倏地抬头,在他深邃认真的目光下,默默咽下了涌来的一口老血。 她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在逗她生气,但是她又抓不住证据。 后退了几步,疼得眼睛水都出来了的她揉了揉眼睛,把眼泪擦去后,看着眼前一脸好浩然正气的人行了一个礼。 她面无表情道:“殿下,刚刚是臣女冒犯了,只是探寻冥忧阁线索的事,现在不去吗?” 见说到了正事,心里有些意犹未尽的泷泽彻眼中隐隐划过一抹郁闷。 他瞥了眼瘦弱的人,淡淡道:“本王心中自又定夺,你大病初愈又不会水,何必去涉险?肖家奶奶在别宫候命许久,你不如让她帮你看看体内还有没有余毒。” 想到自己在水里瞎扑腾的旱鸭子本质,她脸上微微尴尬,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点头道:“既然如此,就听殿下的安排了。只是,这别宫究竟在何处?不会在那条瀑布后面吧。” 看着眼前的山涧和山涧里的瀑布幽滩,她无奈的摊开了手。 他微微挑眉:“你勉强猜对了一点点吧。” “不是在瀑布后面?那是在哪里?”打量着周围,她来了几分趣味。 泷泽彻偏头看着她一笑:“想知道?”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腰上突然揽了一只铁臂,脚下一轻,整个人猝不及防的腾空而起,如一飞冲天的大鹏一般。 她不由自主惊呼,口齿不清道:“怎么又、飞啊。”脸上迎面刮来冷风,微微刺痛。 随着水声变大,他们两人逐渐靠近,脸上微微溅来一丝凉意。 看着眼前飞流直下的瀑布,她心里突然升起一丝自卑的感觉,在浩荡的自然面前,他们两人仿佛是微不足道的蜉蝣。 愣愣地看着眼前倾泼下去的白色水浪,她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上升,还是随着它下流。 突然,一道水平线分割了滚滚的瀑布,视野瞬间开阔。 天际映着金色晨曦,半个朝阳卡在水平线上,似以团扇蒙面的娇羞女儿家,淡蓝的天空中飘荡着几缕似有若无的云雾,映在水面上,如同飘浮了一层纱。 在水面尽头,有一座楼台亭阁破水而出,两方建筑舒展,如展翅雄鹰。周围潭水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走廊宽而曲折,突起的屋檐像鸟嘴向上噘起。 泷泽彻抱着她静静站在水面上,恍惚间,她觉得整个人仿佛融于天地。 突然,一条黑色的小船晃晃悠悠的划了过来。 第78章胎记 小船慢慢的向水流坠下瀑布口靠近,她深怕那小船不小心随水冲下去。然而,在急湍的水流中,那看似单薄的小舟却稳稳停在了瀑布断口的风口浪尖上。 “主子。”船上的人微微垂眼,面目恭敬的躬身行了一个礼。 他点了点头,抱着她上了小船。 侍卫挥动手中竹撑,轻轻一滑,小舟如流星一般划过水面,翩然而去。 耳边水声渐小,他们逐渐远离了瀑布口。眼下,潭水清澈,河底砂石鱼虾一眼可见,它们仿佛在空中凭空嬉闹。 她一直被憋在丞相府讨生活,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景色,现在眼里充满的小鹿般的好奇。 悄悄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如镜子般的水面,小小的涟漪一圈圈晕开,她嘴角轻轻笑了笑。 泷泽彻看着她的样子,眼中划过一道暗波。 “主子,快要到了。”耳边的声音惊醒了她,她倏地收起了手,抬眼准备看看这行宫近看究竟是什么样子。 入眼的,是白汉玉的台阶,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看似简朴,实则处处透漏着泼天奢靡与富贵。 身边的泷泽彻抽身而去,跨过还有一段距离的水面,转眼站在了台阶上准备离开。 “殿下……”苏轻羽下意识抬手,瞬间皱眉,说不好心里的失落感怎么回事。 看着他转身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她心里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刚刚本来准备提醒殿下小心脚下的,然后突然发现殿下并不需要我提醒。”淡淡笑道,放下了手。 他眼波微闪,看破不说破,无关痛痒的解释道:“本王去安排关于冥忧阁的事宜,如有线索,再告诉你与你一同商讨。” 说话间,小船轻轻地碰到了台阶,微微一震,她向前倾了倾身。 缓了一下后,她缓缓站起了身,小船在水上颤颤巍巍地晃动着,她有些歪歪倒倒,皱眉看着脚下。 突然,一双手出现在了面前:“本王扶你吧。” 迟疑了片刻,她缓缓伸出了手放在了那只手心中。 大掌微微收紧,捏住了她的柔荑,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了里面。一下子,似一把握住了她的心脏。 手上一烫,她倏地抽回了手:“臣女多谢殿下好意。”低头不敢看面前的人,脚下慌忙跳下了小船,动作不小的溅起了些许水花。 她顾不上被打湿的裙摆,快速跑上台阶。 感受的身后如同实质的目光,心里升起几分慌慌张张,赶紧转身钻入了别宫大门,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不知如无头苍蝇般转了多久,她才在一个幽静的庭院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靠在身后的树,她喉咙间因为跑得太快火辣辣的疼,心如打鼓一般跳得极快。 想到刚刚捏住她手的人,她心里猛了一缩,顺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大腿。 下手很重,应该都青紫了。 急促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瞬间清醒。 歇了片刻后,她抬手擦去额头上的细汗,抬起疲软的脚步准备离开。 “三小姐,”庭院里的木门突然打开了,耳边传来肖家奶奶有些诧异的声音,“老身刚准备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就站在外面。” 伸手往里面挥了挥,招呼道:“快进来吧,老身帮你看看殿下有没有帮你把体内毒素清理干净。” “有劳奶奶了。”苏轻羽点了点头,乖顺的跟在了她身后进了门。 房间里萦绕着淡淡檀香,似有若无,似一只柔柔的手,温和的过她身上的每一寸她神经瞬间一松,顺势坐到了八仙木桌的小凳子上。 捻起衣袖,她露出有些苍白的手腕,轻轻放在了肖家奶奶取出的小棉包上,等着她把脉。 有指尖轻轻搭了上来。 清风从门口吹来,消散了几分燥热,跑累了的苏轻羽舒服地眯了眯眼,另一只手淡淡地撑在桌上,过了一会儿后,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鼻尖钻入了一股难言的酸臭味,隐隐约约的,还有些发丑,格外难闻。 她一个哆嗦,倏地睁眼,转头看着四周,找着味道的来源。但看着半天,也没发现罪魁祸首。 因为先前出了汗,领口的衣服正紧紧贴在了她身上,很不舒服。她微微蹙眉,看着房间之只有她和肖家奶奶两人后,手指轻轻扯开了一点点,准备透透气。 倏地,一股直达灵魂的酸臭味冲了出来,让她脸色一绿,忍不住干呕几声。 这时,手腕上的手指移开了,肖家奶奶开口了:“本来你还剩点点余毒的,但你歪打正着地跑出了汗,刚好散了余毒,现在没事了。” “所以……我身上的酸臭味就是散出来的余毒?”她压住心里的翻滚,脸色有些难看道,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皮拔一遍。 肖家奶奶看着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因为这次凛王用了他百毒不侵的精血给你解毒,所以以后很多毒在你面前都无关紧要。” “嗯?”她愣了愣,偏头看向肖家奶奶,“这么看我这次还是因祸得福了?” 她浅笑不语。 这时,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连忙拢好衣襟,端坐看向门口。一张苍白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她看着微微有些恍惚。 那女子穿着素雅的衣裙走到她们俩面前,盈盈一拜,柔声细语道:“阮娘拜见两位恩人。” 来人正是阮姨娘被剥了皮的姐姐。 苏轻羽看着她脖颈上的肌肤,微微挑眉,对着肖家奶奶低声问道:“奶奶,她……这是怎么回事?” 肖家奶奶给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她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摩擦了下巴,思索道:“所以她现在与常人看着并没什么区别。” “是的。但也只是看起来。”肖家奶奶接过了话头,“她还要再修养一段时间,让老身观察观察。” 这时,那女子突然扑通跪在了两人面前,恭敬地磕了一个头,恳切道:“小姐,妾身想要亲自清理家门,为无辜送命时父母报仇,恳求小姐能带妾身去丞相府,即使是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她看着跪着的身影,眼里划过几分思索。 嘴角勾起一抹安抚性的浅笑后,她起身扶起了她:“阮娘你先起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如今尚未养好病,我怎么能贸然把你带回去。阮姨娘在府中只手遮天,若没有完全的准备,只怕你一过去便被她发现了。” 她微微抬头,有些空洞的眼中带着几分希冀:“所以只要妾身养好了病,便可以去丞相府吗?” 迟疑了片刻,她点了点头。 “太、太好了。”她有些激动,攀着她的手微微颤抖。 “阮娘,你先别太急,赶紧站起来吧,这样跪着会扯到你的伤口。”肖家奶奶好心提醒道。 阮娘触电般的缩了缩手,踉跄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瞥了眼苏轻羽被风吹得翻飞的衣决微微蹙眉,继续道,“三小姐,你如今余毒都散出来了,刚好可以泡老身准备药浴,彻底洗骨化髓,不然刚刚出汗,现在站在风口吹可不好。” 苏轻羽脸上微烧,乖顺地点了点头。 见此,肖家奶奶站起身走到门口,回头看着愣在原地人笑道:“还不跟老身一起过去吗?”抬脚跨过门槛。 她抬头应了一声后,赶紧跟上去。 药池的地方并不远,几步就到了。药池很大,里面满是褐色的汁液,泛着淡淡药香。可能是引用温泉水,所以水面冒着硫磺气泡,氤氲了些许白色雾气。 身上一股难闻臭味的苏轻羽忍不住先行解开了腰带,快速把衣衫退了几件后,手上动作突然顿了顿,偏头看着身边还没走的肖家奶奶有些拘谨。 她捏了捏身前大开的衣襟,有些不自在道:“奶奶,你为什么不出去啊。” 肖家奶奶,从怀里摊开一包银针,瞥了眼她后从容道:“老身出去了谁给你扎针引导药力?况且,你这年纪在我心里就跟我孙女一样。”眼神中满是一副我什么没世面没见过的淡定。 她听后脸上微烧,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了些,手上放开了衣衫,任它滑落在地,露出了瘦弱的脚踝。 为了掩饰心里的尴尬,她随口挑起了一个话题:“奶奶,你孙女是不是也如同你一样精通医术啊。” 身后迟迟没有声音,手上正在解襦裙的她有些好奇的向后面看了一眼,肖家奶奶眉头间带着浓浓的忧伤,她轻轻道:“我没有孙女,只有一个外孙女,是我唯一的女儿拼命生下的,但她死了很久了,死的那么惨。” “她腿上有一个好看的小胎记,浅浅的,如同花瓣一样。”声音里带着追忆。 “我、对不起……”苏轻羽捏着已经解开的裙带愣愣的看着她,有些紧张,指骨因太过用力有些发白。 肖家奶奶似回过了神一样,转眼压下眼底的悲伤,勉强的笑了笑:“瞧我给你说这些做什么?果然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叨叨以前的事。你快点泡到药浴里去吧,别着凉了。”伸手帮她解开的裙子。 白色的衬裙滑落在地,她白如凝玉的大腿上有一个小小的青紫,如同花瓣一样。 第79章痛彻心扉的真相 这是她先前掐出来的。 “哟,你这里也有一个小胎记呢,看来我们俩挺有缘的。”肖家奶奶见她咬唇自责,反而安慰起她来了,指着那个明显瘀血的青紫笑道。 她抬头看着她,干得有些脱皮的嘴唇嗫嚅,想说什么却泯灭于无声。 “别说了,快去池子里泡着吧,我给你扎针。”她被她推向池子的台阶。慢慢的,药汤漫过了她的脖子直到下巴才堪堪停下。 有些烫的药汤让她浑身微疼,皮肤似烧了起来一样。 她定定地站着不敢乱动,靠着药池边站着,方便肖家奶奶给她扎针。 银针如发丝般细,刺破肌肤时并没有什么感觉,很快,她头上的穴位满是银针。 等到她落在最后一针时,她浑身的毛孔似乎都张开了一样,先前的轻微疼痛瞬间变成了酥酥麻麻,她忍不住轻嘤一声,脊背的骨头似乎都被清洗了一遍。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家奶奶收走了她头上的银针,看着双眼微眯的她轻笑道:“差不多了,你也赶紧起来吧。一会儿让婢女伺候你清洗一下身子,不然一股药味,活脱脱一个行走的药瓶。” 她微微睁开了眼,捏了捏手指,只觉浑身都轻了不少,满身疲惫都被洗去了。缓缓出了药池,脚下一片轻盈,她觉得自己轻轻跳,都能飞上天一样。 转头看着那药池,她眼睛微微瞪大,因为…… “奶奶,为什么那褐色的药池变成黑色的了。”她指着那池子,有些诧异。 “因为那是你体内排出来的脏东西。”肖家奶奶的话让她眼里划过一抹尴尬,直到婢女们给她用清水沐浴梳洗好后才换了过了。 她完全没想过自己身上居然这么脏! “小姐,这些发簪你喜欢哪些?”穿好衣服后,几个婢女身后各捧着一个匣子站在她身后。 第一个匣子全是金灿灿的珠钗。掐丝的蝴蝶栩栩如生,在空中微微轻颤,活灵活现。第二个匣子全是翡翠碧玉,水色极好,格外通透,一个小小的吊坠如同一滴碧汪汪的水。第三个匣子是素雅的宫花,各色各样,大大小小。在这后面,还有好几个装着不同材质的匣子。 苏轻羽看的头有些疼,挥了挥手:“我不用这些,把我一开始的金簪和玉佩拿来就可以了。”这两样东西寓意特殊,泷泽彻一定帮她收得好好的。 “这……”那个帮她梳头的婢女迟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那几个捧着匣子的人身前道:“小姐一样都没要,你们把这些都处理了吧。” “处理?怎么处理?”她耳朵动了动,声音里有几分不敢置信。 那个婢女转过头恭敬低头道:“主子先前吩咐了,对于小姐没选上的珠钗都砸碎毁掉,但小姐一样都没选,所以……” “等等!”她看着那一圈品质极好的首饰,眼底微闪,“既然如此,那些珠钗就全给我收着吧。” 比起毁灭,这些珠钗还是留着好。她可没忘记自己和姐姐一穷二白的私库。 “是。”那婢女蹲身福了福,那些首饰被人拿下去收好了。 突得一笔横财的人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身后的窗户外,站着一个玄色身影,于淡紫色的纱帐后若隐若现。 那玄色身影的人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挂着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因为离开丞相府太久了,苏轻羽在别宫稍稍歇息了一天后,第二天一早,她便乘着一家马车离开了。 与来时不同,这次是她一个人离开的。 泷泽彻负手站在高山上,静静地看着已经成一个黑点的马车渐行渐远:“你说这马车可会颠簸到她?” 他身后的影一有些不解:“既然主子挂念,为何不跟三小姐一起离开?” 前面的人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一眼:“她怕本王挂念她,所以本王只好表现得不挂念她,只有让她对本王放松警惕,本王才能在她不经意走进她心里去。”眉眼间带着几分胸有成竹。 坐在马车中抱着许多意外之财的苏轻羽打了一个喷嚏,背后莫名发凉。 “这位,呃,大侠,请问还有多久才下山啊!”她掀开车帘,看着不苟言笑驾着车的玄衣侍卫客气道。 那驾马车的人一动不动,一板一眼地木木道:“大概还有一柱香的时间。” 她点点头,一柱香不算久。放下车帘后,她安心坐在座位上,看着被风吹开的车帘,窗外秀丽的风景若隐若现,手悠闲地拍打着拍子。 马车摇摇晃晃,她头上的金步摇微微拍打在她脸上,不疼,就是有点痒。 突然,外面传来了勒马的声音。马车倏地停下来,她猛地往前扑去,还好手扶住车壁才没有摔倒。 “外面发生了什么?”她扶了扶有些偏的发髻,将金步摇插稳了点。掀开车帘,只见马车前方躺着一个背着小背篓的老婆婆。 她缓缓走下车,看着马车的侍卫微微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侍卫看着那老婆婆的背篓,还有她扭曲的腿骨后,垂着眼机械道:“应该是进山采药的人不小心从峭壁上摔了下来吧。” 她眉头紧皱,走到那个老婆婆身边,蹲身将她扶了起来。看着没有动作的人,她微微挑眉:“大侠,可否帮我把她抬到马车上,送到山下的医馆里面去?这里人烟稀少,若是我们见死不救,她估计要没命了。” 那侍卫一言不发地走到她身边,轻松的将她手里扶的老奶奶抱到了车中。或许是他动作太过粗鲁,碰到了她骨折的腿。 一声痛呼后,那老婆婆睁开了有些混浊的双眼。 她迷茫的打量着四周,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将视线移到坐在她身旁的苏轻羽后笑了笑:“多谢姑娘救……”话头卡住,定定地盯着她鬓边的金步摇。 她忍着腿上剧痛凑到她跟前,眼睛盯着那金步摇看了许久后,手指微抖地指着金步摇,颤颤巍巍道:“姑、姑娘可否告知一下,你这金步摇,究竟是从何而来?”混浊眼中有些激动。 马车晃晃悠悠的开了起来,鬓边的金步摇微微甩动。她眼睛微垂遮住了眼中的思索,沉声道:“这是家母的遗物。”指尖轻轻抚摸上了头上的金簪。 “你可是丞相苏家的小姐?”声音有些颤抖。 她微微瞥了眼有些激动的老婆婆,轻轻点点了头,补充道:“我在家里排行老三。” 老婆婆听后顿了顿,枯槁如树枝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双臂。她张了张口,如失声一样,想说什么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翕动着嘴挣扎片刻后,她终于放声哭道:“小小姐啊,奴婢终于见到你了,”紧紧的,有些疼。 呜咽的声音格外揪心,看着因悲痛无力向地上滑的人,她伸手搀扶住了她。 手上佝偻的身子颤抖的厉害,泪低落在她的衣裙上瞬间湿了一片,哽咽的声音传入耳中:“七年了,奴婢终于见到了你平平安安的样子,这样,奴婢才有颜去见夫人。” 她微微蹙眉,扶着她的手僵了僵:“你口中的夫人,可是丞相夫人?” 见那老婆婆点了点头,她眉头皱得更紧了。 原来是那个无情冷漠的女人,眼底划过一抹抵触。 许是察觉了她的不对劲,那老婆婆连忙抬头,有些慌张的解释道:“小小姐,你切莫怪夫人,她当年不是不管你和大小姐,而是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丞相那个白眼狼抛弃糟糠,小姐被他逼入佛堂后又遇上了阮姨娘和华姨娘步步紧逼,她日子也过得难。”说道这里,她似抹了一把眼泪。 苏轻羽清浅的眼中不为所动,淡淡道:“可即使这样,她也不应该亲手设计让我患上天花啊,那可是会要人性命的病。我到现在都记得我和姐姐被逐出丞相府自生自灭时,她看我们的薄凉眼神。”抬眼看向窗外,浑身有些无力。轻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恨意,“我如何不怪她?” “不!”一双手紧紧攥住她的手,生疼生疼,把她手捏的泛红。 那个老婆婆急切地解释道:“小小姐,你误会了,当时夫人事先知道了阮姨娘和华姨娘准备对你们下死手,为保住你们一命,她才特意弄这个局让你们被逐出府去!” “你知道伺候夫人的仆人为什么走的走,逃的逃吗?是她事先将我一干老人放出去,等你们被逐出府外时前去接应。” “奴婢善于医,对付天花有独特的药方,只要你们出了丞相府,必定平安无事。” “夫人,她,她为了你们命都可以不要,怎么会害你们呢?” 凄楚的声音传入耳中,她睫毛轻颤,心里莫名升起了几分逃避。她不相信恨了十几年的人,到头来竟然是处处挂念着她的。 倏地,她甩开老婆婆捏住她的手,仓皇地起身往马车角落走去,急促的语气带着几分烦躁:“不!这不可能!你骗我。” “小小姐,老婆子的脖子都入黄土了,何必骗你啊!”她心里一缩,知道她说的话真的。 脚下一顿,一向沉睛的眼里微微有些慌了神,她咬了咬唇,偏头看向坐在地上的人,执拗道:“我不信!她是明媒正娶的丞相夫人,又有当提刑司首领的哥哥,为何不能光明正大的护着自己的一双女儿?”神色有些激动。 老婆婆见她反应急了,不顾自己断了的腿,艰难的起身挪动跪在她面前,磕了一个头,认真道:“具体的事情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夫人当年似乎发现了丞相的一个秘密。每管一分,你们便受到他人变本加厉的算计。为了你们能性命无忧,她不得已不能管你们任何事情。” “那你可知那个秘密是什么?”捏紧了袖间的手,她屏息了片刻后,声音有些轻颤。 第80章路遇阻拦 “夫人当年为了保住我们,并没有告诉我们。”说道这里,老婆婆哽咽了一声,眼泪从她混浊的眼中滑落,花白的头发有些粗糙, “但是小小姐,求你如今别误会夫人了。多少年,你和大小姐去佛堂外找她时,她虽看着冷硬无情,可一关门她自己便靠在门后面无声哭泣。就连想你们了,她也只敢站在佛堂的高楼上偷偷看一眼你们住的地方。” “十几年啊,到夫人死时,没有一天是顺着自己心意的,每次看到你们,她只能深深克制,不能表露分毫。” “夫人她苦啊……” “我不信!”她猛地转过身,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腿突然被人抱住,因为用力过大,她身影微微有些晃动:“小姐,你可还记得有一年大小姐高烧不退,你去求夫人的事?” “我当然记得,”她冷笑一声,“当时她可是让我赶紧走,别扰了佛门清净。”这是她心里的隐痛。 “可是一身骄傲的夫人,转眼就不顾尊严地求了阮姨娘,为此不惜自断右手手筋,只为拿回一颗被她抢走的药丸。”沉痛的声音让她身子一僵。 “你什么意思?”她连忙蹲下身与她对视了一眼。阮姨娘抢走她药丸的事她知道了,可……“什么叫自断手筋?” “难道敛尸的人没有告诉小姐夫人身上满是伤痕吗?那些,全是她为了你们求阮姨娘、华姨娘时落下的,不然,你以为大小姐为什么在睡了一觉后突然退烧?”提起恨之入骨的人,老婆婆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她身子摇晃了一下,眼前有些恍惚,她记得当时是有下人问她,夫人手腕上的痕迹要不要遮住,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口让他们看着处理。 当时,她若是多看一眼就好了。 眼睛不自觉的滑落,低落在手上,滚烫的温度让她瞬间惊醒。她缩在角落抱住自己的双膝,紧紧咬住下唇,像个无助的孩子。 顿了顿,她眼眶微涩,泛红的眼睛似寻求什么一般看向老婆婆:“她当年……是真的对我和姐姐上心过吗?”声音有些颤,十几年的认知摇摇欲坠。 “岂止是上心?夫人当年生你时,被人算计去了郊外,我们找了你们三天三夜才找到。”她顿了顿,眼中划过一抹悲恸,“后来找到时,夫人满脸惨白,在一个洞穴里昏迷不醒。而她身边的你,被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含着她自己咬破的手指头吮吸着她的血液,一脸天真无忧的……” “夫人就怕你撑不到我们来救,艰难生产的她没有力气喂奶,就将自己的血肉都给你。”说到这里,她哽住声音说不下去了。 咽下一口气,她抬头看向苏轻羽,悲愤道,“小姐,害了你们的,从来不是夫人,而是丞相府啊!那偌大的丞相府,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里面全是吃人的人。” 心里被堵涨地难受的她碰了碰自己的唇,似乎感受到了以前放在自己嘴边的手指,眼睛涩涩的难受。 原来她,姐姐,还有……夫人,都只是被丞相府摆布的棋子。是那里面的人,让她们母女三人明明互相挂念,却不得有片刻温情。 她抬眼看向窗外,眼中有片刻失神,浑身的力气似全被抽空一样。 十几年,原来恨错了人。 她哽咽了许久,倒抽着气叫出了十几年没叫过的两个字:“母、母、母亲。” 不知情的她们只当是夫人无情,所以恨。 可知情的她,只能煎熬。不惜让自己最爱的人恨自己,只为保住她们的平安。 与她的忍辱负重相比,她十几年的恨恍若儿戏。 世界在一片水光中变得模糊,泪眼婆娑中,她似乎看到了丞相夫人那道清瘦的身影。她手指颤颤伸起,微微笑着。 豆大的泪水滑落下来,迷糊的一切倏地清晰,眼前的身影瞬间破灭。 “母亲,别走!”她嘶哑道,心里撕裂般的痛,手在虚空中挥舞,却什么也没碰到。 可怜,她自始至终没有给她诚心上过一柱香。 没有认真安排她的丧事,自始至终只是公事公办,拿她的死当垫脚石。 飞驰的马车一个哆嗦,她歪身倒在地上,头碰在地上有些疼,视线愣愣的看着马车四壁,心里如同被挖了一块一样。 突然,她蜷缩在地上,紧紧抱住自己发出痛彻心扉的叫声:“娘!是女儿不孝!”埋头闷闷地捶着地板,双手打得通红,似乎疼痛能让她好受点。 第一次,她哭成了这样,和着十几年的怨与恨。倒在地上浑身无力,只能任眼角泪水不断滑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马车停了,没有丝毫情绪的声音传了进来:“苏小姐,医馆到了。” 眼睛哭干的她动了动手指,有些虚弱地从地上撑起身来对门帘外道:“麻烦你将这位婆婆送去医馆吧。” 话音刚落,身边的人立刻抓住了她的手:“小姐!难道你不将我们这些老人带回丞相府吗?” 她手扶上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认真道:“如今的丞相府是非之地,既然娘亲将你们送了出去,我断不能再将你们牵扯进来。”手坚决的一点点向下拂去。 “没事,奴婢不怕!”她眼神中带着几分祈求,“夫人不明不白地死去,我们一干人深受夫人恩惠,怎么能不回去为她报仇?” 苏轻羽鼻尖一酸,伸手扶起了她:“奶奶,你们年纪大了,这些事自有我去做,你就别管了吧。” “可我们也养了许多小辈,他们或是被收养的,或是我们自己生的,绝对忠诚干净他们呢?让他们跟着小姐回去吧。”老婆婆深深凹陷的眼睛里闪烁着希冀。 她心里微动,沉吟了片刻想到府中的局势后,微微摇了摇头:“他们可以去,但不是现在。等我将丞相府的事情处理好后,自会接他们进府。” 老婆婆翕动着双唇准备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再出声了。她见此,让外面驾车的人抱着她去了医馆里面。 她静静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看着大夫为她查看伤势的样子,心里稍稍放松。 可看着看着,脑中想到了丞相夫人。她不知道丞相夫人有什么魅力,让这些仆奴这些年了还对她念念不忘、忠心耿耿。作为女儿,她实在失败,对自己娘亲的了解还不如外人多。 心口倏地突突地疼得厉害,她眼眶又控制不住的湿了起来。赶紧放下车帘,用手捂住自己嘴巴,将酸涩憋在了眼眶中。 “啊!你们……”外面突然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和尖叫声。 有什么东西呼啸而来,直直打向她的马车壁,重若千钧,她坐着的马车瞬间倒地,瘦弱的她被狠狠摔了出去。 她手撑在地上擦破了不少皮肉,钻心的疼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头顶上突然飞起一片黑影,她下意识的抬起另手臂微微眯眼。 一匹骏马抬起铁蹄直直往她身上踏来,马蹄上钉着的金属马蹄铁发着冷光,格外锋利。 她瞳孔一缩,身边的行人倒吸一口冷气。万一她被这壮硕的骏马踩中了,非死即残! 倏地,一黑一白两道人影朝她所在的地方飞身而来,白影快了一步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他们转圈缓冲着站稳后,一道不食人间烟火的声音传入耳中:“小姐,你没事吧。” 苏轻羽抬眼看向突然出现的离落,淡淡的别开了视线。她已经习惯了泷泽彻一来他就消失,他一走他就来的规律。 先前过来送她的黑衣人看她已经安全,站在一旁拔刀指向了骑马而来的人:“大胆,竟敢冲撞凛王府车驾。”翻到在地上的马车上有一个明显的凛王府标志。 马受惊高高抬起了马蹄,发出了一丝悲鸣,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传来过来:“没想到是凛王府的车,失敬失敬。” 道歉的话丝毫没有诚意。 她从离落怀中出来后,抬头看向了坐在马背上的暗红色魁梧人影,眯了眯眼:“我道是谁,原来是周副统领。” 冷如刀锋的目光落她脸上,周副统的声音有些低沉:“哟,凛王府马车里坐着的居然是丞相家小姐,在下的确没想到,怪不得苏小姐杀了人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呢。” 两人对视一眼,她丝毫没有退缩。他细小的眼睛似毒蛇一样,眼底的青黑显得他如同前来索命的厉鬼。 “我没有杀过令千金。”她声音带着坚定。 耳边传来一声轻嗤,声音里压抑着不甘和怨气:“不是你?难道还是冥忧阁。虽然萧家碍于凛王的情面说凶手是冥忧阁,可我们心知肚明,凶手并不是他们,不是吗?” 时过七八天,萧家早已结案。 苏轻羽脊背挺的笔直,微抬下颚,带着几分沉静地看着他:“周副统,我虽为一介女子,但我行的正、坐的直,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你硬是要怪罪我也没办法。” 就如同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对于先入为主的偏见,她也没办法。瞥了他一眼后,她别开了视线。 对着那个黑衣侍卫道过谢后,她转身淡淡道:“离落,我们走吧。许久没看见舅舅了,再过几天我们也是时候去一趟提刑司首领府了。” 她不想直接对上这样一个失去唯一血脉的父亲,搬出肖陵的名头,至少能让他投鼠忌器。 还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嗜血的声音,犹如实质的目光盯得她背后寒毛倒起:“轻狂的无知小儿,你以为他们真的能一直庇佑你吗?欠债是要还的,你总有逃不掉的一天。” “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脚下顿了顿,没有回头。跟在她身后的离落微微错开一步,替她将那道视线挡在了身后。 两人在众目睽睽下缓缓离开,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仿佛压了一块石头,一路上静默无言。 今昔不同以往,回到丞相府时,并没有人阻拦她进门。抬脚走向她新搬进不久的雨花阁时,却有不识好歹的人截了胡:“三小姐,原来你还知道回府啊!” 第81章教训 看着眼前眉眼娇纵的两个婢女,她停住脚步沉沉地看着她们。 冷哼一声,一个下巴高抬鼻孔朝天的婢女先行开口了:“既然三小姐如此喜欢奉国寺的香火,何不绞了头发当姑子?” 泷泽彻办事滴水不漏,一早就给她的失踪找好了借口。 苏轻羽先前哭久了,眼睛有些干涩,不愿多耽搁反唇相讥:“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我五妹妹虽刁蛮跋扈,但到底是个主子,你们俩倒是有胆子。” “你少唬弄我了,如今后宅全掌控在华姨娘手中,你算什么?”两个婢子对视一眼,气势汹汹道,根本不怕眼前被架空的人。三小姐以前就懦弱,如今虽然听说不同以往,但能不同到哪里去? “离落,把她们丢到河里去。”她轻揉眉头,淡然开口。 两个婢女眼睛微瞪,尖叫道:“你敢……啊!” 随着两道重物入水的噗通声,没说完的话嘎然而止。 瞥了眼在水中扑腾的人,她淡淡的收回了视线,伸手扶住了离落:“她们不会无事挑衅,估计是苏倾熙在雨花阁弄什么幺蛾子,你轻功带我过去。”眼底微冷。 雨花阁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丞相夫人的嫁妆也在里面。 几个飞身后,两人没了踪影。 她没猜错,一到雨花阁外面,便听到了苏倾熙骂骂咧咧的声音:“快点,把这个也给本小姐烧了!你们是没吃饭吗?怎么慢!本小姐今天好不容易从姨娘那里溜出来,还得快点赶回去!” 黑烟爬出高墙,什么烧焦的味道从里面飘来,她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五小姐,这嫁妆箱子太大了,不好烧啊。”隐约传来的声音让她跨进门的脚一个踉跄。 她整个人直直向前面扑去,差点面朝地上摔个大马趴。 这时,院子里的人也注意到她了,刚把木箱子丢火堆里的人一惊。 她顾不上打量在她身上的目光,在混乱的院子里跌跌撞撞,跑向那个火堆。 火堆高高蹿起,地下堆了许多灰烬,不知道烧了多少东西。刚刚被丢进去的嫁妆箱子也被火舌无情吞噬。 双眼空洞的她慌慌张张扑上火堆,直接伸手捞向火堆里的东西。散落的头发被蹿起的火苗烧焦,手上倏地冒气许多水泡。 可她顾不上了,只是一直扒着火里的东西。 看到一块还没烧完的布料,她赶紧抓在手里,没有任何犹豫地塞在自己的胸腹间,紧紧捂住,直到火熄灭了她微微起身。 腰腹间轻薄的衣衫已经烧黑了,肉烧焦的味道飘了出来。 在众人愣住的目光里,她又看向了那火堆。 “小姐!”一道力从后面抱住了她,将她拖离了那片火堆。 愣了一下,她恍若回神般拼命挣扎,嘶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戾气:“离落,你放开我!娘亲的东西还在里面呢。” 然而他的铁臂将她禁锢得死死的,任她蹄弹撕咬就是不放手。她紧咬双唇,用尽的全身力气向火堆的方向伸出手。 可除了空气,什么也抓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被吞噬干净。 “不――”她发出一道悲鸣,眼睛通红,却倔强地没有一滴眼泪。 离落见火熄灭了,才稍稍放手,怀里的人如同被抽空力气一般,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失魂落魄地拿出怀里的那块布料。 已经被烧了一半,小小的,隐约可见是一件给孩童穿的衣服。衣服的针线有些蹩脚,但针脚细密。 这是丞相夫人亲手缝的。 烧的惨不忍睹的手划过布料,在后面摸到一个凸起后,她一愣,赶紧翻了过来。 才看一眼,双手颤了起来。 上面有着一个羽字。 一个绣着精巧金莲的绣鞋出现在她眼前,顺势踢了她两脚。 “喂,苏轻羽,你疯够了没?这些天没回来,本小姐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恶狠狠的声音传入耳中,期待看她痛哭流涕的苏倾熙见眼前人没有任何动静后,眼里划过一抹烦躁。 “原来你这么看重你那短命母亲的嫁妆啊,早知道本小姐以前就该烧了才对,唉,真可惜。”她吧嗒着嘴,遗憾的摇了摇头。 一直低着头的苏轻羽睫毛微颤,妥帖地将那块布料放入自己袖间的暗袋后,满是鲜血的手指紧握,起身看着她,双眼赤红,仿佛夜行恶鬼。 苏倾熙心里一紧,惊慌向后退了一步。 回过神后眼里划过一抹难堪,没想到自己被一个废物吓住了。 咬了咬唇,她眉毛倒竖,双手插腰挑衅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还想打我不成!我就站在这里,有本事你打啊!哼,别说本小姐今天只烧了一点东西,即使是把你这雨花阁烧了,也没人敢说什……” 啪的一声脆响,声音嘎然而止,被打到退了几步的她不敢置信的抬头:“你个小贱蹄子竟敢打……” 啪! 又是一巴掌,夹着风声。 这两巴掌是用了狠劲的,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尖叫了一声,竭斯底里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她这个小贱人给我抓起来。” 周围的奴仆恍然惊醒,抄起家伙围过来。 “离落,他们交给你了。” 苏轻羽黑沉的眼睛没有任何波澜,看着眼前叫嚣的人眼皮没有抬起。只是如同提线木偶一样,一步一步,缓慢走向捂着脸痛呼的人。 苏倾熙下意识的向后面退了一步,摇了摇嘴唇站直身子,硬着脖子恶狠狠道:“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近我了!这次我带来的人可都是内家高手。” 说完,几个侍卫飞身而起,招式凌厉地攻向离落。 见此,她心里一定,得意地看向她:“你若现跪下向本小姐求情,让本小姐掌掴你五十下,本小姐或许还能饶过你,不然……” 几声悲鸣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全倒在地上打滚哀嚎的人,她瞳孔一缩。 突然,她面前的人嘴角斜斜勾起:“掌掴五十吗?听起来似乎不错。”看着薄凉的笑意,彻骨寒意从她脚底冒起。 她吞了一口口水,压住眼底的慌乱向后面退了一步:“你、你想要做什么?我可警告你,如今我姨娘如今掌管着后宅。”声音有些轻颤。 仓皇扫过离门口最近的人,她尖叫道:“快去叫姨娘,叫姨娘!” 那道人影捂着肚子站起来,拼命朝门口跑去。 离落脚下微动。 “不用管他,让他叫华姨娘来。”一道古井无波的声音制止了他。 苏轻羽一步步上前,揉了揉疼痛的手,看着已经退到墙边的人,高高抬起手。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你、等姨娘来了,本小姐不会放过你的。”看着眼前哆嗦着放狠话的人,她眼底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又一次抬起了手。 这次,有人捏住了她的手腕。 她微微回头,是离落。 原本害怕眯眼的苏倾熙眼睛一亮,连忙道:“快帮本小姐杀了她,只要杀了她,本小姐既往不咎,还让你做本小姐贴身侍卫!” 苏轻羽无视了耳边叫嚣的人,看着离落不悦道:“你在拦我?” 他抿了抿,轻轻摇头,只是凝神看向了她面目全非的手:“你手先前被火烧伤了,我来帮你打。” 被他捏住的手焦红一片,因为刚刚用力过猛,些许伤口已经撕裂,满是血液。 转眼看向不断向墙角缩去的苏倾熙,清冷的眼中没有任何感情。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她垂眸遮住眼中冷意,轻轻拂去他的手:“离落,有些恩怨只能自己解决。你是大丈夫,欺负一个小女子说出去不好听,况且……” 顿了顿,看着匆忙从门外走来的一群人,她眼睛微眯,“你要做的事在哪里呢。” “倾熙,我的女儿。”一声惊呼从门口传来,一道身影朝这边跑了过来,如老鹰护雏般将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人抱在怀里。 华姨娘看着心疼地看着她脸色的巴掌印,锋利的目光扫向苏轻羽:“三小姐,你这般残害手足姐妹,还望能给妾身一个交待!” 她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女二人,低低笑了起来:“交待?身为庶女以下犯上,私毁主母遗物,还要交待?” “姨娘,我看了的,那些箱子里不过只是一些陈年老旧的布料,比起三等丫头穿的还不如,根本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儿。”见有人护着自己,苏倾熙的话又硬了起来。 “苏轻羽分明就是小题大做,她、她还说要掌掴我五十下,我好疼……”说着,她就呜咽了起来。 华姨娘看向门口眼波微闪,刚才还凌厉的态度瞬间柔和了下来:“你若是稀罕,姨娘到时候给你补上就好了。只盼你们姐妹能有爱和睦,不让你们父亲操心。”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求全。 苏轻羽毫不退让:“姨娘,和睦很容易,只要我今日扇了她五十下。” “轻羽,倾熙到底是你妹妹啊,五十下扇下去她的脸就废了,你就饶过她一次吧。”她微微蹙眉,字字护雏心切。 见苏轻羽不为所动后,低头拍了拍她怀里的女儿,“倾熙,你去给姐姐认个错吧,让姐姐大人有大量,原谅你这次的无心之失。”暗暗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苏倾熙看了眼门外,不甘不愿地低头道:“姐姐,妹妹知错了。” 苏轻羽将她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没有任何动容,冷冷道:“姨娘莫不是做梦?可惜,我并不是宽宏大量的人,五十下我一下都不会少。” “轻羽,”这时,门口传来了苏丞相的声音。 第82章上药 “不过只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既然你妹妹已经知道错了,你做姐姐的也别和妹妹过不去,有失仪态。”他无关痛痒道。 她缓缓转身,冷冷看着来人突然低头轻嗤一声:“是啊,那里面的确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但却是我娘亲的遗物,没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们口中不值钱的东西,却她对她娘亲唯一的念想啊。 转身走到那已经熄灭的灰烬旁,她蹲下了身子,眼底深处含着一抹悲伤。 突然,灰烬中传来了一声陶瓷崩裂的脆响,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明显。 她睫毛微颤,伸手拨开了那片灰烬, 《帝宠:君恩难逃》第82章上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3章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疼得厉害的话,不如本王帮你剁了。” 声音太过温柔,她无意识的点了一下头,倏地瞪大眼睛,仓皇着摇头,干笑道:“不不不,殿下,臣女刚刚经您贵嘴一吹,已经不疼了。” “是吗?”淡淡的两个字如敲到她心上。 昏暗中,泛着柔和的身影动了动,一双黑眸定定看向她,“你放心,本王的人手脚利落,眨眼间,你这双烧的不成样子的手便会落地,保准你察觉不到半点痛楚。”声音格外认真。 “殿下放心,真的不疼了,我还能捏成拳呢,不信你看,”被他抓在面前的手微动,准备缩紧。 一根手指突然横在中间,握拳的动作一顿,她皱眉偏头看向手指的主人,疑惑道:“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不必演示了,本王知道了。”他放开她的手腕,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 苏轻羽摸了摸被捏的有些红的手腕,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放过她了,不然真捏下去,疼得够呛。 暗夜沉沉,窗前的身影在清冷月光下有些消瘦,两人静默无言,良久,他开口了:“你还记得丞相夫人的面容吗?” 她一怔,低头看着被子上的花纹,沉默半响:“记得。” “感觉对于丞相夫人的一切,你很是伤情。”他抬头看着天上弯月,缥缥缈缈的声音随风而来,飘到了她耳中。 她眼底一暗:“是啊,我以前一直不明白她,对于她的一切也没有好好体会,甚至……我都不知道,她嫁妆箱子里藏着给我小时候做的衣衫,”声音顿了顿,继续道,“若我当时能仔细一点,早点看到她藏在箱子里的小衣服,或许就能明白她暗藏在无奈下的情感。” “可是没有如果啊。”低下去的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怅然。 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房间瞬间一片死寂,良久,耳边穿来泷泽彻淡淡的声音:“本王以前有个弟弟,一母同胞,格外聪颖,没事便安安静静拿着的书,一坐就是一下午,看书时,他背挺得笔直,酸了也不吭声,只是自己抿嘴揉揉。记得他四岁那年,成人都不一定理解的《中庸》,他却能在翰林院的大人面前说得头头是道。” 她微微蹙眉,不知道他怎么突然给她说起了这些,但也没有打断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听到继续道,“在他嘴角有个浅浅的酒窝,这一点,倒是和本王也有。”她下意识看向他脸,却只看见被暗夜晕染的后脑勺。 “他笑起来很好看,本王如今即使记不住他的脸了,可还是记得他笑时,嘴角勾起的弧度,还有浅浅的酒窝……”声音低了下去,他倏地转身,一步步走向她的床边,顺势坐在床沿。 她吞了一口口水,捏紧了被子往床里面挪了挪。 然而,她挪一尺,他便靠近一丈,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叹气放弃了挣扎:“殿下,你若是再靠近,臣女估计要翻出床了。” 抬眼,一双摄人心魄的黑眸撞了进来。她心微颤,似有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 晦暗不明中,那双眼睛如同深邃的黑洞,稍不留神能将人给吸进去。仓皇别开眼,她似不经意道:“后来呢,殿下继续说你的弟弟。” 他别开眼,看向月光倾洒的窗台,声音拉得老长:“后来啊,他死了。”绕在空中没散去。 她睫毛微颤,“对不起。”紧张的捏了捏被角。她怎么忘记了,青霄囯从来只有一个成年皇子,至于其他的皇子,自然是早早夭折了。 他认真看着她,没有说话。突然,嘴角绽开了一抹笑。 她从没见过那么牵强的笑。 嘴角狠狠弯起,将脸上肌肉顶的老高,带着几分僵硬,眼底的颜色浓的像化不开的黑夜,他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心里一揪,手微抬想碰上那个浅浅的梨窝:“你……” 泷泽彻淡淡瞥了一眼,她愣了愣,伸出的手指微缩,低下头看着地面,耳边传来一句话:“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更需要背负着他们的那份好好活着,不是吗?” 轻轻的声音里,她听出了几分沉重。睫毛微颤,她似想到什么一般看向他,抿了抿唇:“谢谢殿下开解。” “本王并不是开解你,”他起身弹了弹微皱的衣衫,声音恢复了以往的低沉,“下次做什么事前先好好想想,伤了别人没事,但若是伤到自己了,便是无用。那种手掏火堆的蠢事,以后别再做了。” 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与本王如今是合作,所以本王不希望有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盟友。这是药,你好好用。”抬脚走到八仙桌上,随手放下一个小木盒后转身走向外面。 就如他来时一般,走时也悄无声息。 她窝在被子里,看着桌上小小的盒子有些发愣,良久,叹了一口气,软软倒在床上。 不管怎样,她自从知道真相后便一直堵闷心情好了许多。的确,活着的人背负着死者的希望,更应该活得好好的。 阮姨娘,华姨娘,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还有丞相府里害了她娘亲秘密,她也会亲手找出来。 闭上双眼,她坠入了睡梦。 早起第一眼,便是窗台上的蔷薇。有些时日不见,它窜到老高,鲜嫩翠绿的枝芽沐浴在金色晨曦里,浑身焕发这生机。 隐约间,可以看到最上面的枝桠有个小小的花苞。 微微垂眸,她脑中想到了昨夜前来的人。轻轻摊开手,仿佛还能感受到他为她涂抹药膏的触感,还有……他轻轻吹在她手心的轻柔。 嘴角不觉勾起一抹笑意。 门口跨进来的身影顿了顿,转头朝外面高呼道:“小姐醒了,来人,快将洗漱的物件准备好。”井井有条安排好一切。 她瞬间敛去眼中思绪,看着门口平淡到没有任何特点的眉眼,眼波微闪。 是紫菱。 紫菱低垂着头走了过来,在与她床边还有三步距离时浅浅一拜,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奴婢是来告罪的。”声音不卑不亢。 “哦?”苏轻羽刻意拉长的声音带着几分诡谲,“你是何罪之有。” 请罪的人眼观鼻,鼻观心:“奴婢没有看好丞相夫人的嫁妆,让它被人毁了。” 明明说着请罪的话,却俨然没有半分请罪的诚意,这分定力,不愧是能在华姨娘身边做到大丫鬟的人。 盯着看了半响,她垂眸嗤笑一声:“主子做事,做下人的自然不好拦,我知道,也没怪罪你。”缓缓撑着床起身,任床被滑了下去,漏出她被烧伤的胸腹。 门口传来一声惊呼,装着水的铜盆坠落在地,抬眼看去,一个小婢女盯着她胸腹间狰狞的伤口,哆嗦着跪了下去,连忙磕头求饶。 这些新来的小婢女说不清是哪方的眼线,她没心思理会,看向稳稳保留行礼姿势的人微微闭眼:“紫菱,万事还是你最妥当,帮我梳洗的事都交给你了吧。” “是。”她没有迟疑的应了下来。 一番折腾后,她终于搞好了一切。因为胸腹间有伤口,她只穿了一件宽大柔软的亵衣裙。月白的亵衣裙虽然看似不起眼,却是她以前怎么也碰不到的布料。 随着丞相态度的变化,她的吃穿用度不知比以前提高了多少。 “你们都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让所有婢女都下去后,她缓步走向八仙桌,坐在了凳子上,直直看着桌上,有些愣神。 桌上摆了三个物件,装着药的古朴小木盒,一块快要烧没的小衣服,还有一个断成两节的小陶人。 抬起手,她将那两节小陶人拿着起来,小心地将接口堆在了一起。小陶人瞬间合二为一,忽略中间那条似有若无的缝隙,它仿佛从未被破坏掉。 看着小陶人脸上一团喜气的笑意,她微微垂眸,眼底含着一抹讽刺,朱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名字:“苏丞相。” 门外突然有人叩门,被打扰的她眼底划过一抹不悦,微微偏头:“我不是吩咐过让你们都退下吗?” 她讨厌阴奉阳违的人。 “三小姐,是我。”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她眼里闪过一抹光亮,倏地起身,带倒了一个小板凳。 开门后,一张祥和中带着浅笑的脸映入眼中,她有些惊讶道:“肖家奶奶,你怎么来了。”稍愣一下,赶紧把她迎了进来。 两人坐好后,肖家奶奶浅笑道:“殿下不放心你的伤,所以先让我过来看着你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突然:“奶奶,那你走了阮娘怎么办?” 阮娘是她计划里的重要一环,可不能出什么事。 肖家奶奶面色从容:“你放心吧,她自有老身那顽皮孙子肖天泽照看,出不了什么事的。”顿了顿,转眼看向她定定道,“对了,殿下给你的药在哪里?让老身看看,好给你配点内服的汤药。” 苏轻羽连忙将桌上的膏药递了出去:“奶奶,就这个。” 肖家奶奶接过小木盒,轻轻打开,闭眼凑过去闻了闻味道,诧异睁眼惊呼:“这居然是可化白骨为血肉的疗伤圣品,洛血膏。天下不是只在宫里藏有一盒吗?怎么到了……”瞥了眼她,声音渐小。 她低头看着那药膏,心里有些慌乱,瞥了眼窗外的蔷薇,莫名有几分……欢喜。 咬了咬舌尖,刺痛让她清醒了不少。泷泽彻有一个叫阿芙的心上人,不是她。倏地一僵,她在想什么?寒意瞬间袭来,微微瞪大眼睛。 哗啦起身,她走到窗边静默了许久,背对着身后之人开口道:“奶奶莫要误会了,我与殿下互相合作,他不过是不想因我耽误了围剿冥忧阁的事而已,所以才给我送来这膏药。”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静默了片刻,肖家奶奶开口了:“也是,毕竟这疗伤圣品宫里收藏着一大堆。” 闻言,她心里淡淡的松了一口气,浅笑回头:“所以我就好好养伤吧,莫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心意。” 肖家奶奶浅笑点头。 养伤的日子过得很闷,所幸阮姨娘华姨娘她们并没有搞什么幺蛾子,转眼已过三月。 在一片平静中,整个丞相府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将迎来一场浩劫。 第84章屠杀干净的丞相府 “奶奶,我的手终于好了。”苏轻羽看着她再次莹白如玉的手指,眼睛一弯,脸上含着几分笑意。 肖家奶奶见她在众位婢女的侍奉下穿好衣裙后,笑问道:“看你今天的这个样子是准备出去了。” 她笑了笑:“那是那是,我憋在这小房间里三个月了,自然得出门走走了。”转头看向梳妆台上,一个俏生生的人影隐约出现在里面,风姿绰约。乌黑的头发用一支金步摇盘起,腰间压了一块水色极好的玉佩。 “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出门?”门外传来了离落的声音,她见自己没什么不妥后,抬脚向外面走去:“现在就走吧。” 她想,她永远忘不了刚踏出门时,险险擦过她擦过她耳畔的箭羽。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似告诉她与死亡的距离。 伴随着利刃入血肉的扑哧声,身后的婢女发出一声悲鸣。 杀戮,似乎就从这时开始。 黑压压的一群人如鬼魅一般,还没看清他们怎么动作,便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悄无声息。 他们没有言语,只是高高举起手中泛着冷光的利剑,快速收割着人的性命。 整个丞相府瞬间乱了起来,尖叫声,哀嚎声响彻云霄,此起彼伏中带着绝望。 看着他们深不可测的身手,她微微感到熟悉,瞳孔一缩,厉呵道:“离落,这是冥忧阁的人,带上肖家奶奶,我们快点出去。” 说完,她房间所有的婢女全部身处异地。离落连忙拉住肖家奶奶,将她从一个人的刀下带了出来。 三人飞快朝外面逃去,在门口时,苏轻羽与一个人对视了一眼,他眼中阴恻恻的目光让她浑身寒毛倒立,视线从她头上的金步摇,再到她腰间的玉佩和脚上的绣鞋,格外诡异。 她瞬间屏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若是对他们出手,他们三人绝对躲不掉。 然而他没有,只是任由他们离开。 到了丞相府门口后,一路狂奔的三人才停了下来。从门内望去,杀戮还在继续,鲜血如河,残肢断臂堆积成山,人影仓皇而逃,却如无处可藏一般不断倒下。 侍卫,小厮,侍女,几百个人,一个都没逃掉。 片刻间,府里的哀嚎声逐渐变小。直到完全寂静下来后,丞相府已经成了一座死气沉沉的坟墓。 风微微吹来,带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里面杀戮的人影停了下来,他们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纷纷站在丞相府门后的庭院中,带起许多残影。 他们三人还来不及藏好,便已经被他们发现。 两方隔着一道丞相府的门,直直相望。在那头,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均带着肃杀之气。 苏轻羽感到头皮发麻,却还是定定地看着他们为首的人。 为首的人看着她,嘴角诡异地勾起,从袖间取出一个黑色令牌,手指微动,啪嗒摔在了地上。旋即,在他们三人的目光中,快将丞相府屠尽的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再次消失了。 风卷起苏轻羽的裙摆,她抬起步子,一步步向丞相府里走去,在一片尸山血海里,一个黑色的牌子格外明显。 她俯身捡起,素白的手指上沾染了不少鲜红的血渍,黑色的令牌后有一个龙飞凤舞的冥字。 这是轻蔑,也是警告。 看着周围的尸体,她眼底微沉。 “苏轻羽!你个小贱蹄子,你怎么这么命大,居然还没死。”突然,耳边响起了苏倾熙尖锐的声音。 顺声望去,她和华姨娘两人面色狼狈,衣裙破破烂烂。上次她掌掴她并没有让她害怕她,反而让她面对她时有着一份破釜沉舟的癫狂。 她轻笑一声,浅浅看向脸色有些难看的她:“你不也还没死吗?” “倾熙,”华姨娘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将冲在前面的女儿往后面拉了拉,对着她强笑道,“三小姐没事便好,妾身这也心里安定了些。” 余光瞥见一道柔弱如白莲的身影,她移开了视线。看着从僻静树林里走来的人,微微挑眉:“四妹妹,好久不见。” 许久未出现的苏倾洛缓缓而来,走到她身边盈盈一拜:“三姐姐说笑了,见到你没事便好。”颔首间,肩颈格外单薄,身上也清瘦得可怕。 她浅浅一笑,伸手把她虚扶了一把:“四妹妹可别这样,你本就弱不禁风,如今摸着,更是一把骨头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苏倾洛脸上微白,她依附十多年的阮姨娘有了自己的骨肉,日子能好过才怪。她张口准备掩饰过去时,突然,突兀地传来了一道咳嗽声。 苏轻羽转身看着搀扶而来的两道身影,眼睛微眯。 “三小姐,见到你们没事便太好了。倾墨,快来给三妹妹行礼。”一个满脸病态的女子身着洗的发白的衣服,耐心地哄着比她还高的女儿,“来,说三妹妹安。” 口齿不清的声音传来,“三妹、霉……安。”一张秀气的脸上带着憨傻,一开口,口水便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 那病态女子赶紧用帕子擦了擦,仓皇道歉:“三小姐,二小姐先天不足,自小心智如孩童,希望你别和她计较。” 看着苏倾墨懵懂慌乱的眼睛,还有母女两人身上破旧的衣服,她叹了一口气,扶住了那病态女子:“蔓姨娘,你从小侍奉母亲,伺候父亲也是得了她应允的,名分正当。二姐姐身为你的女儿,自然也是府里的正经主子,我怎么会和她计较,给她没脸?” “三、三小姐。”她颤颤抬头,眼中有些许晶莹,带着一丝激动。 苏轻羽心里微酸。 蔓姨娘是母亲的人,只是并不得宠,生了个痴傻的女儿后彻底被丞相厌弃,深居简出,成了丞相府的小透明。在以前,她也曾偷偷给她们两姐妹伸过援手,只是她那时对丞相夫人误会深重,不想与和她相关的人扯上关系,所以一直将她的好意拒之门外。 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一切,自然不能和以前一样了。 握住她冰冷的手,她安抚性的笑了笑。环视四周,并没有人再出来,不出意外的话,后宅里就她们几人幸存了。 突然,一阵调理有序的脚步声传入耳中,一回头,逐渐许多身穿金甲的宿卫军围了上来。 为首的将领上前扫过众人,最后走到苏轻羽面前意思地抱了抱拳,道:“众位小姐夫人受惊了,没想到丞相府突遭劫难,我们来迟了。” 她连忙示意离落扶起他,大方落落笑道:“大人此言差矣,我先前还奇怪那些刺客怎么突然走了,原来是因为你们赶了过来。” 女子面容娇柔,吐气如兰,那个将领面上有些局促,慌忙岔开话题:“小姐,请问丞相大人在哪里?我们刚好要询问他一些事。” 府上发生这样的大事,当然还是得和一家之主协调解决。 看着眼前狼藉,她心里自然明白,只是……眼睛扫过已经赶来的众人,她眯了眯眼睛。 “爹爹呢?先前我不是还看见他在书房吗,怎么现在还没过来?”苏倾熙发出一声惊呼。 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苏倾洛微微垂眸,眼中神色莫测:“还有阮姨娘,她也没来。” 一时间,众人静默,各自心怀鬼胎。 苏丞相和怀有身孕的阮姨娘应该算是丞相府里最金贵的人了吧,然而,这两个人却均没到场。 这时,外面传来了马车轱辘的声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清晰。 “驭。”勒缰绳停马声传入耳中,众人朝门外望去,苏丞相缓缓从马车上下来,他看着如同人间地狱的一切,眼里是遮不住的震惊。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宿卫军的将领上前,苏丞相抬眼看向他问道。 这时,马车中传来娇柔慵懒的声音:“夫君,外面是怎么了?”一只手掀开了车帘。 苏丞相倏地回头,连忙伸手紧张道:“汝芗,你先别下来,外面血气重,还是别冲撞了你腹中胎儿。” “妾身听夫君的。”顿了顿,掀开一角的门帘被放了下去。 他松了一口气,看向他前面的宿卫军微微皱眉:“我丞相府如今被这突来横祸弄得几乎满门死绝,你们宿卫军负责京城治安却还出这些纰漏,难道不应该给本相一个交待吗?” 宿卫军首领的脸上微微有些为难,刺客来无影去无踪,他们第一时间赶到时已经成了这样,如何交待? 突然,一道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父亲何必恼怒?冥忧阁全是能人异士,即使是凛王身边的暗卫都不一定能对付呢。” 众人抬头看去,一双沉静的眼眸撞入眼中,仿佛保罗万象,众人皆是一愣。 苏丞相最先回过神来,眉头紧皱:“你是说,这次是冥忧阁的人?” 苏轻羽提起裙摆,从一片血水中缓缓走了过去,直到与他相隔仅半步时才停下来。 “这是先前那些刺客专门留下的。”在众目睽睽下,她伸出捏着令牌的手摊开,一块黑色的令牌静静躺在白玉般的手心中。 “是冥忧阁的令牌,”顿了顿,“我丞相府与它们有何牵扯,至于他们上门屠杀?”他声音中带着疑惑和不相信。 感受到扫在她身上的目光,微微垂眸,不紧不慢道:“他们屠杀的原因女儿也不知道,但冥忧阁绵延千年,势力雄厚,只有他们那样的人才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将丞相府屠杀得如此干净。”垂眼遮住眼中轻嗤。 “苏轻羽,你是在说什么风凉话?”耳边爆发一声厉呵,一听就是苏倾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还没等她有什么动作,苏丞相先瞥眼冷冷看向了她,吓得她连忙往华姨娘身后缩了缩。 见此,他才移开了视线。从她手中拿过令牌后,他转身看向了宿卫军的将领,笑了一声道:“府中女儿不懂事,让诸位见笑了,不如我们换地地方商讨善后事宜吧。” 苏轻羽面上温婉浅笑,心里却划过一抹暗讽。不管府里怎么难堪,她所谓的父亲总会在外人面前营造一种姊妹和睦的景象。 那将领也笑着点了点头,几人眼见着就要离开。 她眼底微沉,看着几个人离开的背影突然高呼:“父亲,如今府中上下仆奴无一幸免,根本没有人使唤收拾,不如让轻羽去采办些仆人回来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静默下来,空气突然凝重。 第85章处处不寻常 华姨娘先忍不住开口了:“夫君,三小姐年纪小,估计会被那些成了精的人牙子给唬住,倒不如让妾身去办吧,妾身好歹也帮着管家十几年。” 如今府里的仆奴被一洗而空,这意味着阮姨娘和华姨娘埋了十几年的心腹全没了。 谁能拿下采办权,谁便能安插自己的人。 这次的采买权意义特殊。 马车中坐着的阮姨娘也有些按耐不住了,软软的声音从车内飘来:“夫君,华姨娘说的有道理,你若是不放心,倒不如让妾身和华姨娘一起帮衬着三小姐去办。” 苏丞相沉吟片刻,良久,开口道:“你们都先别操心了,采买之事,我心里自有安排,你们先去城郊的别院里住两天吧,等这边处理好了,我会接你们回来的。”不等她们开口,转头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宿卫军将领,“不知将领可否派些人送我相府妇孺去城郊?” 那将领抱拳答应。不过片刻,丞相府门外又多了两架马车,是送她们去城郊的。 众人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均是一愣,但也只能吞下一口气,不敢违抗地走出门去了。 苏轻羽定定的看着苏丞相,环视了府里一周后,眼里带着思索。 “小姐,请。”一人走到她们面前。 她笑了笑,面上如常的跟在他身后上了马车。坐好后,抬手掀开车帘,看着尸体横亘的丞相府,眼底颜色深得可怕。 直到蔓姨娘母女和肖家奶奶上来后,她才稍稍敛去眼中锋芒。 看着站在马车外的离落,她似想到什么一样,低头吩咐道:“娘亲的遗物还收在我床头的被子下,你一会儿先帮我取来,再来城郊与我们汇合。” 离落微微颔首,抬脚离开,月白色宽袖清冷如初雪。在经过阮姨娘的马车时,脚下突然顿了顿,探究的眼睛打量了许久。 马车的车轱辘转动了起来,丞相府的大门逐渐被她们一行人抛在身后。 她放下了帘子,闭目养神间暗自盘算。 如同君子远庖厨一样,即使是落魄的官宦之家,家主也不会管后宅之事。可丞相身为寒门百官之首,却一反常态的管起了后宅采买的小事。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或许……还和藏在丞相府中的秘密有关。 那个害了她母亲的秘密。 微风从窗外轻轻吹来,拂过她的脸颊,青涩的眉眼带着几分锐利。 不一会儿,众人便到了城郊的别院里,里面的仆人赶紧前来接应。城郊的别院比不上丞相府宽敞,但也尚算幽静。 她和肖家奶奶蔓姨娘母女住在同一个院里,彼此间就只隔一堵墙的距离。 刚安顿好,离落便回来了:“小姐,这是你让我取的东西。”轻轻将东西放桌上后,眼中划过一抹迟疑。 她见了,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房间里站的小婢女,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阮姨娘如今已经身怀六甲,你们先去别的院子看看要不要帮忙吧。” 小婢女们屈身行礼后走了出去。 等到人都走完后,她坐在了原木桌旁,抬眼看向离落,指尖叩了叩桌面:“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先前苏丞相和阮姨娘坐的马车,是小姐你吩咐我准备的。” 指尖一顿,叩桌的声音瞬间消失,房间安静地可怕,良久,她睫毛轻颤:“所以说,丞相和阮姨娘是突然出府的,突然到连让人准备车马的时间都没有。” 他顿了顿,点了点头。 苏轻羽将手肘撑在桌上,指尖揉了揉自己额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俩应该是在冥忧阁的刺客过去后才逃走的。但当时府里全是刺客,他们俩如何做到周身没沾上点狼狈的?” 闭眼回想当时的场景,似乎每个角落都有冥忧阁的人在杀戮,府里幸存的几个人无一不是裙踞破碎,就连一贯注意形象的苏倾洛都不能幸免。 电石火光间,她睁开双眼:“离落,你说会不会有一条我们不知道的路,能直接从府里通向外面,比如……”看向窗外的地面,眯了眯眼,“地道。” 离落微微蹙眉,清冷如雪山的眉眼带着思索,良久,点了点头。 她嘴角莞尔,抬眼看向他,含着冷芒的眼中晕着几分聪慧:“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回趟丞相府,趁着府里守卫空虚,查清楚那条地洞到底在哪里?它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就今夜吗?”他询问道。一般见不得人的事总伴着夜色笼罩。 出乎意料的,她摇了摇头,嘴角笑意深了许多:“我们现在走。”看着他错愕的神色,眯了眯眼睛,“有时候就得出其不意,才能收获到意想不到的秘密。”起身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走到门边顿了顿。 回头看向没有任何动静的人,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睛撞入眼中,带着几分陌生,眨了眨眼,却只有清浅的瞳孔,她摇头暗笑自己多心,微微挑眉:“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离落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犹如在幽谷中世外之人。听到她的话后,他点了点头,抬脚跟上了前面的人。 没有惊动任何人,两人很快便到了丞相府外。 “一会儿小心点,别惊扰到了里面的宿卫军。他们先前和丞相商谈,现在应该还没走。”看着眼前的高墙,她压低声音对离落道。 丞相府先前死了那么多人,仅仅只是收拾场地,估计都要好一会儿。 离落微微颔首,伸手搂住她的腰肢,用轻功飞上了从墙边斜出来的高树,落在树上鸟瞰丞相府,苏轻羽愣了愣,不敢置信道:“人呢?” 偌大的丞相府血腥味冲天,死气沉沉,格外寂寥。 在里面,别说先前许多的宿卫军了,即使丞相都不见了踪影,该善后的人没在善后,该商谈的人没在商谈。 整个府里都透露着稀奇古怪。 咬了咬唇,她眼底的声色凝重了许多:“顾不上那么多了,我们先去阮姨娘阁楼。” 她身怀有孕,不便行动,先前逃出府的时间又极短,所以如果有地道的话,极有可能在她那里。 因为上次便探过一次她的阁楼,所以两人也算轻车熟路,很快便到了。 推开眼前朱漆涂抹的镂空雕花木门,一股血腥气铺面而来,苏轻羽抬脚走进去,脚下被绊了一跤。 一低头,两只死不瞑目的眼睛直直瞪着她,泛着灰白之气,格外慎人。一双手捂住了她眼睛,身后传来离落的声音:“别怕。” 她愣了愣:“我不怕这个的。”掰开他手后,蹲身看着眼前尸体许久,良久,迟疑道,“你看这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让离落看得更清楚。 只一眼,他眼底颜色微沉:“这是上次我们夜访时,那个与华姨娘在佛堂接头的人。” 她点点头,他们当时还以为她是阮姨娘,直接跟错了人,所以她记忆十分深刻。 “当时已经是半夜了,可我们去阮姨娘卧房时,身怀有孕的她却并不在房间里。”放开尸体的下巴后直起了身,她从袖间掏出一块帕子,细细擦拭自己的手指。 她眼里带着沉思,道:“当时我还好奇,她在丞相后宅的森严守卫下能去哪里,如今看来,她或许根本就没出阁楼的门。” 环视一派雍容华贵的四周,轻笑了一声,“本来我只有三分推测,如今直接有了七分把握。离落,我们今日便好好找找。”抬眼看向身后一身白衣的人。 他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眼睛看着四周,抄起一个到人肩高的雕红漆戏婴博古架劈开,从中取两根较平整的木棍削好,看了眼她,又将其中一根折短了点递过来。 苏轻羽看着眼前擀面杖般粗细的木棍有些懵,离落解释道:“地道毕竟在地上,我们趴着也不好找,倒不如就用这个棍子敲,更加方便些。”敲了敲地面,咚咚声传来。 “原来这样,我都没想到这茬。”她眼里划过一道明了,伸手从他手中接了过那根稍短的木棍。 两人分开行动,如小鸡啄米般用手上的木棍敲击着地面,不放过每一寸,展开了地毯式搜寻。 然而,在将所有地方找了个遍后,两人相视一眼,眼底均带着几分凝重。 没有异常。 阁楼里的每寸地板都没发现异常。 “难道是在阁楼附近?”视线扫过阁楼外面,她眉头微皱,眼里带着探究,“我们出去看看。”脚步微抬。 走到门口时,她不小心踩到了尸体旁的血渍,脚下一滑,向前扑去,手中的木棍脱手而出。 离落飞身抱住她,缓冲旋转一圈停在了阁楼里,站稳时,被抛出的木棍撞上了墙边的一个木柱子,嘭嘭两声坠落到地上,发出咚的脆响。 离落耳尖一动,被他抱着的苏轻羽自然也看到了,眯了眯眼睛:“刚刚的声音似乎有点不一样。” 第86章怀胎六月的女子 从他怀里出来后,她走向了那个木棍掉落的地方。弯腰捡起敲了敲地面,侧头认真听了半响,转身敲了敲其它地方。 除了熟悉的咚咚声,没有其他。 微微皱眉,她直起身子看向墙边的那个柱子,眼底微沉,抬起手中的棍子敲了敲。 嘭嘭声传入耳中,带着几分空洞,仿佛她一敲,声音传到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中,隐隐还能听到回音。 睫毛微颤,她嘴角一钩,幽幽道:“找到了。” 离落伸出修长的手指抚上那个巨大的柱子,澄澈如初融雪水的眼睛顺着柱子看向阁顶,随手抄了个小物件抛上去,依旧是空洞的嘭嘭声。 苏轻羽抬头看着被天花板截断的柱子,眉头跳了跳:“没想到地道的入口并不在地上,而是在空中。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在第几层?” 阁楼有三层,他们所在的是第一层。 相视一眼,两人抬脚上了楼梯,阮姨娘的卧房便在第二层。 抬脚踏入她的卧房,奢华富贵的房间出现在两人面前,眼睛扫过周围,她看向那张帷纱重重的床:“按理来说,那根柱子应该会从那床边戳上来,但为何这里却不见那柱子?”蹙了蹙眉。 阁楼一般修建规整,下面的主要柱子会笔直从下贯穿到楼顶,而阮姨娘的卧房在下面厅堂的正上面,怎么会没有那柱子。 两人走进阮姨娘的床边,细细敲打。 突然,离落脚下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一道细微的啪嗒声传入耳中。 床榻上一角陷了下去,苏轻羽心里一跳,连忙掀开上面盖着的被子。漆黑狭长的黑色洞口出现在眼前,直通地底,如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离落!应该就是这里了,我们快下去。”眯了眯眼睛,抬头看向站在她身边的人。 狭窄的楼梯螺旋盘桓在周围,往一片黑暗中延生,不知通向何处。 没有任何犹豫,他先抬脚进去了。楼梯狭窄,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因此在将上面的床板合上以后,她紧紧跟在离落身后。 黑暗中,时间仿佛停滞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脚下的路仿佛都走不完一般,心里莫名慌乱,如同被鬼魅缠身了。 突然,楼梯走完了,终于到了平地上。 静默无言中,两人向前面走去。 地道太深,又太狭窄,空气十分稀薄,走了走着,她便觉得心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沉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停下脚步靠在墙壁上稍稍喘息,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你没事吧。”温润的声音传入耳中。 她摇了摇头,微微蹙眉,提了一口气道:“阮姨娘的阁楼离外面并不远,按理来说我们应该很快便可以知道出口在哪里了,可是如今走了这么久却依旧没有到头,你难道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地道狭窄如同一根埋在地下的管子,直直向前,没有任何岔口,他们不可能错过出口。 离落没有说话。 因为地道太暗,她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皱眉靠在身后的墙上,难受的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 良久,寂静中传来他突兀的声音:“不管有什么猫腻,只要我们走到了地道尽头便知道了。”一双手搂上了她的腰,脚尖一轻,有风刮过脸颊。 苏轻羽靠在他身上微微瞌眼,冷风袭来,心里的堵闷稍散。昏暗中,一直处于微缺氧里的她眼皮有些沉重,一时间,有些昏昏欲睡。 “我们到了。”声音如啪嗒落在棋盘上的棋子,她心里一个咯噔,瞬间惊醒。 在已经没有路的尽头,她如瞎子般伸手伸出手,摸上了一块平滑的木板。 从左向右划过去,碰上了一个小凸起,顿了顿,伸手按压了下去。随着些许轻响,一道刺眼的光从外面射了进来,她眼睛微疼,连忙抬手挡住视线。 香甜的脂粉味道从外面袭来,有些刺鼻,她蹙了蹙眉。 霎时,“你们是什么人?!”耳边响起惊慌娇柔的声音,“来人……”身边的离落动了,飘起的衣决带起了一阵风,呼救的声音突然嘎然而止。 适应了外面的光后,苏轻羽放下了手,视线环视着房间周围,淡淡的帷帐带着几分温馨,不管是摆放的陶瓷器物、还是花草盆栽,都十分讲究,小书台上放置的一小蝶糕点,也是做工精细。 这俨然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房间。 只是阮姨娘的阁楼里,为什么会有一个通向女子闺房地道? 她微微蹙眉,将视线移到了那个已经昏倒的女子身上,倏地,瞳孔一缩,一抹诧异飞快闪过。 这时,外面传来了有些慌乱的脚步声,砰砰的敲门声带着急促,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问道:“白璐姑娘,你没事吧!” 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她为难的皱起了眉头。 门颤颤地要被推开时,一道与先前女子无二的声音柔柔道:“我没事,只是刚刚外面窜了一道黑影,吓了一跳,现在才发现是只猫。” 诧异偏头,只见离落脸上神色浅淡。 门外传来一声冷嗤:“既然如此,下次还望你看清楚再叫我们,春香院的姑娘们晚上都累着了,好不容易白天有时间休息,你这样一惊一乍的我们只怕要累死。”推进门的打算都没有。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开口却是那女子满含歉意的声音:“姐姐教训的是,白璐记下了。” 杂乱脚步声开始离去,唉声叹气的嘀咕声传入耳中:“要不是那位主子让我们好生照看着,我们青楼之人怎么会养一个身怀六甲的人。” 嚷嚷声渐远,苏轻羽看着离落眉头微跳,意味深长地对他笑了笑:“没想到你还会口技之术,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深莫测些呢。” 他微微低头,眼观鼻鼻观心,淡淡道:“小姐言重了,离落不过是小时候的兴趣,后来无意间学了一段时间。唬唬别人还行,但真的细听还是能听出不同的,实在是不足挂齿。” 收回视线,她笑笑没说话。极短时间里,把别人的声音学得八九不离十,可不是随便学学能做到的。 转身走到已经被放在床上的女子身边,她伸手拂过那鼓起的肚子,眼里带着思索,良久,突然开口:“我怎么觉得,春香院这名字听着那么耳熟?” 看着低头喃喃自语的人,离落静静站在一旁, 突然,她抬头看向他。 “我想起来了。”十四岁少女特有的灵动眼眸让他微愣,“当时被阮姨娘的人在问水巷抓住时,他们想将我卖去的青楼,便是春香院。” 起身在房间里缓步转了一圈,目光看向了窗外枝头微黄的叶子,她嘴角笑意渐消,“看来,阮姨娘是早就与这春香院有猫腻了。” 虽然没有达到他们一开始的目的,但却意外收获到了其它的东西。 这时,床上的人突然轻嘤了一声,睫毛微颤,眼见着就要醒过来。 苏轻羽突然看向静静站在一旁的人,笑了笑:“离落啊,你才学斐然,现在不如好好展露一手。”他后退了一步,怎么看都觉得她眼中有几分不怀好意。 果然:“记得见面时,你那催眠摄魂的啥把戏不错,不知你能不能让这个女子忘记我们俩来过的事呢?” 他脸色微僵,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转身走到那女子床边,女子刚好睁开眼,张开嘴还没来得及惊呼,瞳孔瞬间涣散了。两人直直对视,不一会儿,那女子眼睛一闭,软软倒在了床上。 离落从床边起来,身形微晃,伸手扶住床沿才堪堪站稳。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她诧异道:“你这是怎么了?”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他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缓了好久嘴唇才稍有血色:“抹去他人记忆本就是一件逆天而行的事,极其耗神,自然会有些亏损。”修长的指尖捏住眉间。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声音渐小,她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知道了又如何,难道就不让他做这事儿了? 抬头看向他,干笑了两声。 离落抬眼看着她,嘴角也微微勾起,并没有拆穿她心里想的东西。 许是虚弱,他眼神比起以往柔了不少,此时浅浅莞尔,倒有几分温润之感。 她睫毛轻颤,移开了眼。 歇息了片刻后,两人为了不惊扰到外面的人,按照原路从地道里返回。没了来时对未知的担忧,回去时苏轻羽觉得轻松了许多。 从阮姨娘床榻下钻出来后,她伸手将后面的离落拔了出来。 抬眼看向天色,晚霞微红,时候不早了。 她轻轻蹙眉,看向了身边的人:“我们赶紧回去吧,不然露马脚了可不好。” 被人发现不在别院,多少会有些麻烦。只是她没想到,回到别院时,居然发现了一个惊喜。 傍晚时分,两道人影踏着微暗的夜幕潜入了别院中,踏进了一片规模不大的小树林。 这时,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 眯眼看清来人的打扮后,她按住离落的手,低声道:“等等。那不是阮姨娘吗?她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第87章露出马脚 离落带她停在了高大的树枝上,与丛丛树叶融为一体。昏暗中,只要不抬头,绝对发现不了有人在这里。 阮姨娘在他们藏身的树下停了脚步,谨慎地打量着周围,视线扫过一圈后,才微微弯腰,从肚子间取出了什么。 是一条白色的亵衣。 她动作间微微发愁:“没想到这个月居然提前了。”将亵衣摊开,一片暗色在洁白的布料上格外明显。 是女子月信。 趴在树上的苏轻羽将一切清楚收入眼底,指甲微微扣进树皮,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下面跳跃起了一道火光,那件亵衣随着火折子一起被火舌吞噬,不一会儿,便泯灭于黑暗,化为了一捧灰烬。 见此,一直蹲身的阮姨娘终于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间,她肚子里滑落出了什么,原本还突出的肚子瞬间一松,衣服瞬间变得空荡荡。 “没想到药效这么快就到了,肚子都消了不少,看来一会儿得赶快再吃一颗药。”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连忙拍了拍,倏地,她停下动作思索道,“这次应该可以到九、十月份了。” 嘴角微勾,慢慢的将手中的小枕头塞进了衣服里,伸手拂过自己重新鼓起来的肚子,她眉间划过一抹得意。 “女子怀胎,果然疲惫啊。”故作愁绪地叹了一口气后,她用脚将落叶盖在烧完的灰烬上,故作笨拙地扶着腰离开了。 等她身影完全消失后,两人如悄无声息的鬼魅一般,从树上翻身下来,缓缓落在了地上。 风微吹,地上的灰烬如同流沙一般散在空中,只留下了一点被火烧过的痕迹。 苏轻羽低头看着地上的痕迹,眼里声色诡谲:“看来她果真如我猜测那样,根本没有怀有孩子,当时将手伸出来让大夫把脉的,或许根本不是她,而是青楼里养着的那个女子。” 似想到了什么,她蹲身用指尖拂过地上的灰尘,眉间倏地凝重了起来:“我们得赶紧阻止她吃药,让我那父亲好好看看她‘身怀六甲’的肚子。”拉着离落便抬脚离开,走了两步,脚下微顿。 她声音有些为难:“只是以我那好父亲的作风,估计要到等丞相府清理干净了才会来别院。”想到白日在丞相府所见的狼藉,眼里划过一抹躁意。 小树林外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许多人影有些慌乱的跑向门口。抬眼看去,人影在丛丛树外面快速移动,隐隐约约。 后面落下了几个动作稍慢的小婢女,一个泼辣的掌事妈妈眉毛倒竖,叉着腰斥呵道:“你们几个快点,老爷就要过来了!若是耽误了,老娘一会儿剥了你们的皮!” 几个小婢女低头唯诺,有些慌乱的提起裙摆勉力跟上,片刻间,便没了身影。 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树林外再次静谧。 在他们彻底离开后,两道一高一矮的人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苏轻羽看着他们消失的小径,指尖抚上了快碰上她下颚的枝条,眼睛微眯:“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父亲今日一反常态来了别院。或许是挂念阮姨娘腹中的胎儿吧,既然如此,我怎么能不给父亲一份大礼呢?”声音微冷,她垂眸顿了顿,“离落,你去将肖家奶奶请来。” 手上用力,一片树叶从枝条上撕落,霎时,带着几分韧性的枝条弹了回去,在破风声中弹跳了好几下才颤颤停下。 她看着那枝条,眼底微沉,抬脚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与离落擦肩而过时,一只手被握住了:“那你呢?”声音清冷如玉。 抬头看着阮姨娘先前消失的方向,她声音缥缥缈缈,仿佛隔了很远:“我自然是去看看我的好姨娘,父亲突然过来,她应该是慌乱的吧。”手腕一转,使巧劲挣脱了。 踏上有些青苔的青石板路,她袖间的手紧紧握住,指甲狠狠掐着掌心,刺痛压下了眼中的涩意轻轻道:“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若是这次能将阮姨娘没有怀孕的事捅破,她怎么看都是完了的。 心里一烫,她眼中微酸。 她……终于可以给母亲先送一个罪人过去了吗? 别院并不大,很快,她便到了阮姨娘的住处外。本就不多的人手全去迎接苏丞相了,院落空荡荡。 门前两盏灯笼如同恶魔的眼,在风中晃晃悠悠,带着几分慎人。 许是主人或许太过匆忙,门居然没掩紧,烛火暖光从雕花大门里透出来,驱散了外面的一片幽冷。 看着那开了一道缝隙的门敛去思绪,她大步走过去,啪的一声打开虚掩的大门,带起一阵冷风。 里面的阮姨娘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抖,手上的小瓷瓶啪嗒掉落,发出了一声脆响,滚到门边才堪堪停下。 “阮姨娘,别来无恙啊。”看着脸上仓皇来不及收敛的人,她嘴角微勾,一步步缓缓上前,到瓷瓶前顿住了脚步。 弯腰捡起,起身将小瓷瓶拿在眼前把玩,眼波横向警惕看着她的人:“姨娘,这是什么?看着可真是新奇呢。” 已经恢复平静的阮姨娘眼波微闪,垂眸淡淡道:“不过是保胎的药丸而已,不知道三小姐拿这玩意儿做什么?”余光一直盯着瓶子。 看着她故着镇定的样子,她轻笑道:“是吗?” 尾音拉得老长,声音似挠在人心尖一样。 阮姨娘睫毛微颤,手捏住了梳妆台,指骨隐隐泛白。 她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目光移到了她的肚子上:“姨娘这肚子,怎么又大了起来,先前可还空荡荡的呢。” 一道冷光倏地射来,耳边一声冷嗤,“你这是什么意思?”暗藏狠辣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阮姨娘脚下微动,缓步走到她面前停下,“妾身怎么听不懂三小姐在说什么?” 看着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苏轻羽微微垂眼,嘴角微勾:“我说什么?你不用知道。”顿了顿,将手中的瓷瓶在她眼前晃了晃,“只是这药的确是神奇,居然真的能让人肚皮鼓起,如同怀胎六月的人一样。” 看着面色越发难看的人,她眼底颜色一暗,隐约可见几分压抑的闪烁。 “你给我!”突然,一只手猝不及防地伸手挥来。 她早有防备,移手让阮姨娘落了个空,捂嘴佯装惊呼:“哟!姨娘这是做什么?” 眼前的人满眼不甘,她嗤笑了一声:“姨娘,你糊涂啊,即使你抢到了这药又有什么用呢?你来月信的事,可是一看便知呢。” 倏地,阮姨娘瞳孔一缩:“你说什么?你看到了?怎么可能……”嘴唇微颤。 低头将手中药瓶放入袖间,苏轻羽挑眉看向一脸震惊的人,嘴角斜斜勾起:“怎么不可能?我这是在树上将全程看得一清二楚呢。” 两手轻柔的抚上了她惶恐的脸,目光有些迷离。 阮姨娘睫毛颤了颤:“三小姐何必与我一个小小的妾室过不去呢?不如,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她冷冷笑了一声,突然,手狠狠用力,牢牢地禁锢着她的头,让她一动都不能动:“姨娘这话说的,你可不是小小的一个妾室呢,你可是险些将我们干净杀绝!你说让我放过你,你难道忘了你给姐姐下毒、害她不育的事?” 看着她疑惑的眼睛,她心里升起一抹自嘲:“看来是真的忘了。是啊,你做了无数坏事,那还样样都记得。”顿了顿,她握着她头的手抖了抖。 “不过,丞相夫人的事你总记得吧!我的娘亲,那个被你们害得早早死去的人!”悲戚的声音里含着彻骨恨意,“多少年,骨肉虽未分离,却彼此隔阂深重!” “还有她身上的疤痕!那满身的伤疤啊,全是拜你们所赐。” 阮姨娘垂眼有些躲闪:“你……怎么会知道?” 她冷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负手而立:“你放心,我会先将你送下去给我母亲赔罪,然后再是华姨娘,所有害了她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冷风吹来,屋里的烛火跳跃,若隐若现,她微微狰狞的脸格外可怕。 阮姨娘心里微颤,用指甲掐住她紧紧抱住她头的手,用力想要挣脱。 疼痛让苏轻羽嗜血的瞳孔恢复了几分清明,手一松,用力过猛的阮姨娘顺势跌落在了地上,面色苍白的捂住肚子。 居高两下地看着惺惺作态的人,她眼里没有任何温度。 “汝芗,你没事吧!”门外急匆匆地跑来一个人,声音急切,直接从她身边撞了过去。 风尘仆仆的苏丞相连忙将地上的阮姨娘扶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抱在了床上,将她揽在怀里。 “夫君,妾身没事。”阮姨娘柔声道。苍白的脸上镶嵌着水光莹莹的杏眼,格外楚楚可怜。 苏轻羽静静站在一旁,伸手抚着自己被撞的快要散架的肩膀,冷眼看着郎情妾意的两人。 突然,“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道冷厉的目光扫了过来,苏丞相眼神如冰。 听着他的诘问,她轻轻一笑,还没说什么,阮姨娘先柔柔开口了:“夫君,刚刚是妾身不小心,真的不怪三小姐。” 靠在苏丞相的怀里,垂眼间有些躲闪,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手将袖子揪得很紧。 苏丞相蹙眉,突然,诧异道:“你的床褥怎么是湿的?”将放在她床上的手拿了出来,瞳孔一缩,“汝芗,你被子上哪里来的血!” 第88章被反攻 她抬眼,阮姨娘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惊慌,手上抓着震怒的人,张嘴想要解释什么。 苏丞相没给她机会,一道阴冷到灵魂的目光倏地看向静静站在一旁的她:“苏轻羽,若是姨娘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相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声音里夹着万钧怒气。 安抚性地拍了拍想要说什么的阮姨娘,他朝外面高声道:“来人!快叫大夫!” “等等!” 一声更高的声音出现了。 看着眼神凌厉的苏轻羽,外面的仆人顿住了脚步。 “你这不孝女,竟敢顶撞本相!”苏丞相额头青筋跳了跳,锋利的目光看着她。 她心里冷笑,没再看他,将视线移到了满脸苍白仓皇的阮姨娘身上:“姨娘,你改好好解释解释你床上为什么有血了吧。”声音冷如冰窖。 阮姨娘在丞相怀里一个哆嗦,声音打颤:“我、妾身……” “汝芗,你怎么了?”他察觉了一丝不对劲,愤怒的神色凝在脸上,声音带着几分威严。 阮姨娘垂头往丞相怀里缩了缩,遮住了眼中的躲闪,嘴唇抿得紧紧的。 “既然姨娘不愿说,不如让女儿替她说吧。”见她肩膀因紧张而轻颤的样子,她垂眼嗤笑一声,“父亲这还用问?那血,不过是女子每月的那几天罢了。” 捏紧了袖中的手,压住心里翻滚的激动。 “不!不是的!”阮姨娘倏地高声惊呼,瞪大眼睛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竭斯底里。 苏丞相心里一沉,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怀有身孕……”声音渐小,面色逐渐阴沉如暴风雨来前的乌云。 阮姨娘一顿,双手捂住脸痛哭。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倏地站起来,伸手狠狠刮了她一耳光:“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拿子嗣欺骗本相!”面色狰狞。 看着歪倒在床榻上的人,他脸上青黑,没想到竟然有人拿他看重的子嗣大事开玩笑。 “不!夫君听妾身解释。”阮姨娘面上梨花带雨,努力伸手碰了碰他的衣带,轻蹙的眉间在苍白的脸色笼着愁绪。 指尖就要碰上时,一道高声打断了她的动作:“姨娘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连那鼓起的肚子也是用药物弄出来了。” 苏丞相脸色一变,冷哼一声背过了声,让她动作落了个空。 苏轻羽走到榻前,将手中的小瓷瓶递给了他,声音恭敬,“父亲,这是证据。” 他眼底阴沉地接过瓷瓶,刚准备打开时,床榻上的阮姨娘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夫君,妾身小腹好痛!” 看着黔驴技穷的人,她冷笑着凉凉道:“姨娘果然爱做戏,果然是没拆穿就拼命演,也不知……” “小姐,肖家奶奶带来了。”门口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看着跨门而入的离落两人,她嘴角一钩,偏头看着床上僵住的人:“姨娘,肖家奶奶的医术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吧,她医德高尚,自然不会胡编乱造,不如就让她来帮你看看吧,免得你不到黄河心不死。” 世家大族有世家大族的傲气,苏丞相自然不担心肖家奶奶会偏袒,让出了位置做了个请的姿势:“如此,便麻烦肖家奶奶了。” 很奇怪,阮姨娘先前明明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癫狂,现在却将头埋在被子中,没有任何动作,乖乖任人把脉。 苏轻羽看不清她的神色,心里却升起了几分怪异。垂眼思索,见没什么纰漏后心里定了定。 时间在越来越沉的夜里悄然无息的流逝,一柱香后,肖家奶奶眉头微皱地起身。 她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柔声道:“奶奶,如何?” 肖家奶奶面色凝重地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唇。 这时,一直将头埋在被子中的阮姨娘抬头了,看着她诡谲一笑,哪还有先前的半点惊慌。 心里一个咯噔,她睫毛颤了颤。 耳边传来了肖家奶奶的声音:“姨娘受惊吓动了胎气,虽然有些落红,但问题不大,老身开两剂安胎药便好。” 苏丞相阴沉的脸上一僵,愣了愣“什、什么?!”连忙走到床边扶起阮姨娘,动作轻柔的仿佛先前打她的人不是他一般。 憋了一下,一道雄厚的笑声从他口中传出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还劳烦前辈赶紧开副安胎药。”低头轻抚了她苍白脸上的巴掌印,眼里满是怜惜,“你这傻丫头,既然没有骗我,先前为什么不早说?” 阮姨娘纤弱地靠在他怀中,眼中含着水光委屈道:“先前妾身也想解释,可是夫君一味听信三小姐的话,居然信了那个装着安胎药的小药瓶里有什么让肚子鼓起来的药,妾身,实在是……”声音有些哽咽,格外委屈。 不经意间瞥了向她的余光,如淬了毒一般。 苏轻羽咬唇,没想到看起来铁板上钉钉的事居然还有这样的变故,眼中阴沉的可怕。 倏地,一道更阴沉的视线落到了她身上,是苏丞相。 “苏轻羽,没想到心思如此歹毒,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有你这样的女儿简直是我的耻辱,来人,上家法!本相要亲自教训这不知好歹的人。”他声音里不容辩驳,铁了心的要罚她。 家法极其残酷。这许就是阮姨娘的目的了,毁了她。 看着所谓父亲脸上的震怒,她静静的站着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这局是阮姨娘胜了。将苏丞相本就对她稀薄的信任败得干干净净。以后无论她说什么,苏丞相都不会信。 外面的仆人拿来了家法特用的荆条,锋利的倒刺格外慎人,让人都能预想到打下去后的血肉翻飞。 就在即将送到丞相手里时,肖家奶奶上前一步:“丞相,虽然老身不便插手你们的家事,但凛王殿下……”声音拖长了点。 见他愣了愣,她如说错什么一般闭嘴,抬眼换了个无关痛痒的话题,“三小姐毕竟是闺阁女子,最重要的不过便是那身冰肌玉骨,你这样是否太重了,毕竟只是个比奴才高了半分的妾。” 神色如常的瞥了眼阮姨娘,她淡淡语气里没有鄙夷,也没有轻视,只是陈述一件事实。 苏丞相怒气一梗,抬眼看向静静站着的苏轻羽,犹如实质的目光从头到脚,眼底带着思索将她打量得仔仔细细。 沉吟片刻后,他脸上怒意渐收:“奶奶说得有道理,”顿了顿,“但她心胸狭窄、诅咒手足实在是有悖人伦,不如就让她在这别院里手抄一千本金刚经,为她未出生的弟弟祈福。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回府。” 金刚经全文五千多字,一千本,他这是想要将她囚禁在这别院。 比起家法,这好太多了。她低头轻笑,眼底没有任何逃过一劫的喜悦。 听到这个根本不满意的结果,阮姨娘脸色一僵,将头低了低,神色莫测,良久,突兀地强笑道:“夫君,三小姐不过只是一时大意,但她的出发点还是好的呀,虽然这次委屈了我,但不愿你受欺骗的拳拳之心可是真实的呀,你这样是不是罚得太重了些?” “汝芗,那你想如何,你尽管说出来,我都答应你。”苏丞相大掌握住她纤弱的柔荑,声音格外儒雅温和。 抬眼看了看苏轻羽,阮姨娘眼波微闪,抬头看向他柔柔道:“三小姐与我们也是一家人,我想我腹中孩儿还是愿意在出生时看到他自己的亲姐姐的。” 苏丞相眉头微皱:“所以,你这是想要她也跟着我们会丞相府。” 她浅笑颔首,带着几分静好。 苏轻羽垂眼遮住心里思量,一时间看不懂阮姨娘了。按理来说,她越是远离丞相府,她的秘密就越安全,可是她为什么还要她回丞相府。 不对劲。 她眉头皱的紧紧的,转瞬掩饰好,抬眼看向苏丞相:“父亲,女儿自知心里有愧,还是留在别院为阮姨娘祈福吧。” 话音刚落,本来犹豫的苏丞相眉头紧皱,不悦地看向她:“怎么?回丞相府委屈你了?还是觉得姨娘你看不起?” 乖顺低头,她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凉意:“女儿不敢。” “老爷,安胎药来了。”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怒意。 “赶快把药送进来。”抬眼看向门口,一个仆人端着药低着头弯腰走来,苏丞相接过药后看了眼苏轻羽,眼底划过一道低沉,“既然不敢,便回去好好收拾一下,过两天便回丞相府。” 她低头应诺后,缓缓出了门,肖家奶奶和离落跟在了后面。 站在寒冷的夜色里,她顿住脚步回头,静静看着门窗上投着的两道依偎的身影。在暖黄色的烛火中,格外温馨。 转身离开,她眼底含着冷笑。 一回到住处,后面进来的肖家奶奶转身将门合得紧紧的。 一片漆黑中,她走到了苏轻羽面前皱眉道:“三小姐这次怎么如此沉不住气,竟然都没先让老身去探探她的脉象。” “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想到她会拿孩子给我下套,也完全没时间去求证。”苏轻羽紧紧捏着手中的瓷杯,眼底的温度冷到了冰点,“而且她那肚子,我当时看着分明比现在小许多。” 倏地,她似乎想明白的什么,“难道她是用布把肚子缠紧了?所以看起来会小一点。” 肖家奶奶沉默片刻后,轻叹了一口气,顿了顿,语气凝重道:“这也有可能,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此次回了丞相府,也要尽早抽身。” “为什么?”苏轻羽蹙眉偏头看向她所站的地方,在一片昏暗中,身影有些模糊。 “我先前把脉时,总觉得她的脉象有些怪异。当然,不是说她没有怀孕,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是畸形的。”她眼里含着思索,斟酌道,“我分明感受到了两个胎心,可是她肚子大小却比怀双胎的女子小太多了……”说到这里,声音弱了些,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然后呢,”她心提得高高的,连忙问道,“这与我尽早从丞相府抽身有什么关系?” 第89章亲儿子 肖家奶奶如回过神一般,轻咳一声:“或许,她肚子的孩子是一个身子两个头。只是如今月份还不够,我也不好直接下定论。” 苏轻羽睫毛轻颤,“所以她很可能不会留下这个孩子。”顿了顿,声音沉了许多,“将我弄回丞相府,也只是为了到时候将失去孩子的事嫁祸到我身上。” 丞相重子嗣,若真让阮姨娘的计谋得逞,她可能会被她所谓爹爹扫地出门。 好阴毒的计谋。 突然,似想到什么一样,倒吸一口冷气,“所以青楼里那个女子的孩子,并不是用来冒充丞相血脉的,而是……而是为了她小产时能拿出一个正常的婴儿!她竟然为了害我而不惜害了两条生命。” 不知为什么,她身上微冷。一双温热的手握住了她,抬眼,是肖家奶奶:“孩子,你放心,老身虽然不喜后宅争斗,但也是会帮你的。” “奶奶。”她睫毛微颤,心里升起几分暖流,翕唇呢喃,“这是我们丞相府的事,你妙手仁心一辈子,真的不必涉足这些腌脏里来。” 肖家奶奶摇了摇头,声音格外温柔:“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答应来到你身边吗?你以为真的只是凭一块玉佩?” 苏轻羽微愣,随即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时听奶奶愿意在我身边待一年,我也是惊讶的。毕竟肖家是缨簪世家,并不是寒门官宦能比的,况且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寒门闺秀。” 肖家奶奶叹了一口气,手微微拂过她鬓边的碎发:“孩子,其实我所作所为,也只是为了报你母亲的恩。” “母亲的恩?”她眉头紧蹙,有些疑惑。 她似陷入了回忆中:“我虽未见过你母亲,但在十四年前,你母亲曾帮过我女儿一个大忙。” 十四年前,不是她出生的那年吗?她指尖划过桌面的动作微凝。 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肖家奶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所以我将天下只有三颗的旦夕丸给了她一颗。以前只当她深居简出,如今知道她的死也是有猫腻的,我怎么还能袖手旁观?救命之恩,自然得还。” “奶奶……当年我母亲到底做了什么?”迟疑了一下,她还是问出了口。 浅笑的声音传入耳中:“都是些时隔多年的旧事,给你说了也没什么用,只是我女儿和外孙女福薄,至今都没有机会好好给你们道声谢。”怎么听,都带着忧伤。 苏轻羽抿了抿唇,没再问什么。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三小姐,婢子将沐浴的用水准备好了,不知你是否现在用?” 抬头看向外面,她淡淡应了声。 见她要沐浴,离落和肖家奶奶纷纷告辞,外面的婢女安静地进来点了灯,烛火驱散了一室幽暗。 别院的仆人关系没有丞相府的复杂,所以即使是对她这个不受宠的小姐也没有轻慢。 在婢女上前准备为她宽衣时,她淡淡拒绝了:“你们先出去吧,有什么需要我自会叫你们的。” 等最后一个出去的婢女将门合上后,她解开了腰间的束带,一件件衣衫滑落在地上,待最后一件滑落时,她抬脚走进了盛满热水的浴桶。 桶中温水格外温柔,她忍不住眯眼轻嘤一声。抬起腿,大腿上一个如花瓣的胎记若隐若现。 她偏头看着那个胎记,微微凝神,伸手抚了上去。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叹了一口气。 上次在别院时肖家奶奶没说错,她腿上的确有个胎记,只是当时,恰好被她掐出来的青紫覆住了。 先前肖家奶奶提起她外孙女时,她本来是想说的,但想到她外孙女惨死,又担心会让她更伤心。 或许,她和她那个早夭的外孙女还真是有缘。 指尖在胎记上画了一个圈,她闭眼屏息沉入了水中,将这个巧合抛在了脑后。 转眼已是两天后。 虽然还只是清晨,但别院里的人却早早忙了起来,因为今天,府里的所有主子都要回丞相府了,各种行李收拾起来也不轻松。 “小姐,你先上马车吧。”离落看着站在一旁的人微微皱眉。 苏轻羽沉吟片刻,见几位主子各有马车后点了点头。就在她脚刚准备踏上马车时,身后传来了一道倨傲的声音:“慢着!” “本小姐的那辆车看着不及你这辆,不如你就让给我了吧!”苏倾熙下巴高抬,带着几分不屑地走到了她面前,突然伸手推开她,一脚跨上了上马车的木阶。 不知为什么,她对于这些无关痛痒的刁难感到几分厌烦,蹙眉转身,不想多说什么。 偏偏,“苏轻羽!本小姐有准你走吗?”后面传来的声音带着几分气得跳脚的暴躁。 没回头,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指甲狠狠掐入了她手背。 一挥手,苏倾熙惨叫着摔到了地上。 看着坐在地上哀嚎的人,她眼里划过一抹不耐:“你想做什么?马车不让你你闹腾还情有可原,我既然让了你你还这样是想做什么?上次的耳光没打够?”顿了顿,似想起了什么,“是啊,我上次还没打完来着,对吧。”视线落到面色微僵的人脸上,冷冷的。 “倾熙!你怎么了?”突然,一声惊呼,华姨娘连忙跑上前把她拉了起来,用手给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余光含着几分警惕地打量着她。 苏轻羽看着对她越发谨慎的华姨娘,垂眸遮住了眼底的凉意。 这时,华姨娘假笑上前:“三小姐,倾熙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计较,这马车自然是不能占你的。” 她默默看着眼前的人,浅笑着没有说话,眼神中是她们都懂的暂时妥协。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苏轻羽的心情多少受到了点影响,所以最后一个离开别院。因为苏丞相懒得管她,她倒也落得清闲,特意让离落降了点速度,自己观赏起了外面的风景。 不知不觉中,她的马车彻底与丞相府的队伍拉开了距离。 别院在城郊,一个转弯后,马车驶入了一个清幽的树林中。已是秋季,路边野雏菊金灿灿的一片,竞相绽放,风悠悠而来,带着几分微涩的清香。 苏轻羽头靠在车壁上微微瞌眼,享受这难得的宁静。只是,总有人会不识趣的打扰这片宁静。 不远处传来几分嘈杂,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你们赶紧给本少抓住那个泼妇!居然敢把本少爷抓伤,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她微微蹙眉,睁开的眼里划过一抹不悦:“离落,外面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离落回答,外面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求小姐救救我,我愿为你做牛做马。” 明明是求人的话,却带着几分别扭的生硬。 一时间,苏轻羽来了几分趣味。 掀开车帘,一双倔强的眼睛撞入眼中,如同受伤的孤狼,满含防备。隐隐间,她似乎在那张倔强孤傲的脸上,看到丞相夫人的影子。 这时,耳边响起一道有些油腻的声音:“哈哈,看你这下没地方跑了吧!” 霎时,那个女子眼里迸发出尖锐的恨意,转头看去,冷声道:“你害我父母姊妹命丧黄泉,我即使跑不掉了,也会拉着你一起下黄泉。” “哟,爷就喜欢你这种小辣椒,折腾起来才够味,你们说是不是?”他手下的人早就见识过他口中的折腾,对视一眼后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苏轻羽看着走在一群打手前面的人,虽然锦衣华服,但脚步虚浮无力,眼底青黑,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样子。 她眼底划过一抹厌恶。瞥眼看向那毫不畏惧的女子,定定道:“是否我愿意帮你,你就死心踏地地听我吩咐,忠诚不二。” 那女子决然跪下,脆生生道:“小女家人皆死贼人之手,如今孑然一身,只要小姐愿意救我,为我报仇,我必定忠诚不二,永不背叛。”抬眼看向她,里面的的坚定让人微愣。 那男子见自己被忽视,不悦道:“今天我在这儿,你可别想逃。”瞥眼看向苏轻羽,他一愣,惊呼道,“没想到这还有个更嫩更俊俏的!爷还没玩过你这种的,今天你们两人谁都别想走。”斜斜一笑,他一挥手,“来人,给我全拿下!” 苏轻羽一行人打扮普通,因此他也只当她们是普通民女。 身后的恶奴显然是做惯了这种事,一得令,蜂蛹而上,朝她们逼来。 “离落,不用留手,心狠手辣的人不值得。”她冷眼看向来人,淡淡道。 一道白影如鬼魅一般,带着让人看不清的残影冲向逼来的人群。呼吸间,身着白衣的离落回到马车旁,那些人维持着先前的动作戛然而止,风微过,他们突然整齐倒下,尸首分离。 “啊。”那个男人腿一软,惊呼着坐到了地上。 苏轻羽抬眼看向那个哆嗦跌倒在地上的人,眼底冰凉:“你说,我该怎么送你上黄泉会比较好?” 他连滚带爬地向后面缩了缩,看着逐渐靠近的人颤了颤:“我警告你,你可别过来,我、我是提刑司周副统的亲戚。” “亲戚?”她轻轻嗤笑一声,“众人皆知周副统从小是个孤儿,除了他的妻子外,还有一个早死的女儿,你说,你是他的哪门子亲戚?” “我真的是他亲戚,我、我……”他视线扫过四周,眼底有些飘忽,带着哭腔崩溃道, “我是他亲儿子!” 第90章相似之人 苏轻羽愣了一下,试探地目光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冷哼一声:“离落,把他给我绑了送去衙门,这人不仅欺男霸女为祸一方,还冒充周副统的儿子,实在是可恨!”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离落一个手刀,声音嘎然而止,他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离落看着他身上的污泥,眼里划过一抹嫌弃,拈着手提起他。 苏轻羽扶着车帘旁的车壁,看着昏迷的人眼底一暗:“你赶紧把他送到衙门去,我担心周副统一会儿还来截人。” “他真的是周副统的儿子?”离落微微一愣。 她解释道:“记得上次我在皇宫被周副统为难时,凛王曾拿他城郊外的亲戚让他住了口,当时我不懂,可如今想来,他说的或许就是他的私生子。” 周副统与妻子伉俪情深,但他妻子身体病弱又心胸狭窄,多年只有一个女儿却不给他纳妾,所以他可能真的有个私生子。 “你这样可会惹麻烦上身?”肖家奶奶看着昏迷的男子,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苏轻羽轻笑一声:“周副统?我不招惹他,他就会放过我了吗?”垂眼看向如同死鱼的男子,眼里划过一抹寒光,“看他这样子,绝对欺男霸女已久,不知犯下多少恶事,送衙门关关刚好适合他。” 见她心意已决,肖家奶奶没再多言。 “多谢小姐。”那个神色倔强的女子狠狠磕了一个头,碰击地面时发出一声脆响。 苏轻羽下车亲自扶起她,看着她倔强澄澈的目光,声音有些恍惚:“果然是像啊。” 收敛思绪,她移开视线淡淡道:“你不用谢我,我之所以不惜与提刑司的副统作对,为的只是你的承诺,”顿了顿,她一字一句道,“你是否能做到,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会忠心不二地去做。” 那女子没有任何迟疑,抬头看向她坚定道:“我洛柔在此发誓,只要小姐所命令,我即使是付出生命也没关系,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苏轻羽静静等她发完誓,才将她扶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我不要你的命,只是让你帮我一个忙。” “不管是什么忙,我都在所不辞。”洛柔飞快接口道,眉眼间带着几分坚定。 苏轻羽心里暗暗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头看向离落:“一会儿你将那男子丢到衙门后,记得将洛柔送到母亲的旧仆那里去,希望到时候,我能看到一个不仅神似,还魂似母亲年轻样子的人。” 离落颔首应下。 一番折腾安排妥当后,苏轻羽她们的马车慢悠悠地回到了丞相府。 府门口有一群等待许久的仆从。 一下车,两排侍从便纷纷行礼,神态恭敬:“三小姐安。” “这是怎么回事?”苏轻羽眉梢微挑,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微微诧异。 看着眼前的阵仗,她心里有些不习惯,隐隐带着几分怪异。似乎觉得自己是个权高位重的主子,而不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小姐。 这时,跪在最前面的那个侍从开口了:“三小姐,我们是奉老爷之命前来保护你的,老爷吩咐了,只要你在丞相府,我们便得步步相随,不得怠慢。” 倏地,她眼里划过一个明了,轻嗤一声:“原来是想要监视我啊,怪不得如此。父亲对阮姨娘果然上心,深怕我动什么手脚伤害了她。” 跪了一地的侍从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到。 苏轻羽见此冷笑一声,拂袖走向了府里。可一进丞相府,她瞬间发现了些许不寻常,顿住脚步,她身后的两排侍从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过看似一切的府邸,突然发现了许多面目严肃、太阳穴凸起的内家高手静静站在阴暗处。 这不对劲!她眼底划过一抹思索。 武功高强的侍卫极其难求,苏丞相一个寒门出身文官,如何在短短两天找出来如此多的侍从? “三小姐安好。”突然,一道怯怯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蔓姨娘和苏倾墨。 她略带病态的脸上含着几分柔和,苏轻羽看着她浅浅一笑,旋即问道:“姨娘这是要去哪里?怎么没在阁楼里歇歇?” 蔓姨娘眼底划过为难,她身边的苏倾墨开口了:“我们的阁楼被坏人占了。”大大的眼底带着懵懂。 “倾墨!”蔓姨娘提起一口气呵道,因为太用力,剧烈咳嗽起来。 苏倾墨吓得一愣,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眼底蓄着泪。 看着蔓姨娘强烈的反应,苏轻羽眼底划过一抹冷意,等她咳完后沉吟道:“姨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蔓姨娘颤了颤睫毛,抿唇什么都没说。 见此,她上前一步握住苏倾墨的手,柔声哄问道:“二姐姐,你来告诉我占了你们阁楼的坏人是谁好不好?” 苏倾墨怯怯的看着眼蔓姨娘,见她没有说话后,有些害怕道:“就是有一个刁蛮的女子不许我们回阁楼,说趋炎附势巴结什么羽的人,没有资格住过去。” 是苏倾熙。 她手上动作一愣,没想到是她拖累了她们。 轻叹一口气,她看向蔓姨娘柔声道:“既然如此,姨娘便与我一起住在雨花阁吧,阁楼太大,我一个人住着空,” 蔓姨娘眼里划过一抹光亮,随即遮下去犹豫道,“这样真的可以吗?丞相那里……” “爹爹那里自有我去说,我会护着你们母女的。”她截断了她的话,认真的打消了她心底的顾忌。 “谢谢三小姐。”蔓姨娘眼底付出几分水光,眼见着就要跪下去。 她连忙扶住她,轻叹一口气道:“姨娘不必如此见外。若不是我,苏倾熙也不会为难你们母女。” 顿了顿,她眼底划过一抹坚定:“你们放心,只要你们以后跟着我一天,我便不会让任何人为难你们。” 蔓姨娘不再多言,只是反手握住她的手,有些紧。 等她情绪稍定后,苏轻羽牵着她向前走去,她身后跟着的两排侍从也跟着动了起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了雨花阁,待安顿好时,已是晚上。 因为已经到了夏末时节,夜晚微凉。 满室空旷里,一盏烛火若隐若现。苏轻羽身着柔软宽松的衣裙,独自静站在窗前,抬头看着外面疏朗的圆月。 青丝垂在身后,随风微微飘动。 倏地,一道风声吹熄了跳跃的烛火,眼前一片漆黑。 她动了动有些站麻的腿,准备走向床边歇息。一转身,鼻尖突然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熟悉的味道袭来。 “怎么是你?”她揉了揉自己疼痛的鼻尖,眼底划过一抹不悦,“即使殿下身份尊贵,可是夜访女子闺房被人知道了,也是不好吧。” 泷泽彻身着玄色衣衫,与黑夜融为了一体,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 良久,他伸出手指在她鼻尖停了停,旋即移到她眉心狠狠弹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两人都愣了愣。 苏轻羽揉鼻尖的动作一顿,眉间的疼痛似乎变成了酥麻,直直通向她心尖。 他率先回过神来,黑暗中,掩饰性的垂眼遮住眼底划过的错愕,用喜怒难辨的声音道:“这是本王罚你不知尊卑。” 许是在黑暗中,她心里放松了不少,抬眼看着他轻笑一声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女多谢殿下的轻罚了。”声音里带着几分敷衍。 泷泽彻微微挑眉,对于不同于以往谨言慎行的人有些诧异:“你这胆子如今是越来越大了。” 笑了两声后,她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承蒙殿下惯的。”声音格外清脆,有着莫名的理直气壮。 愣了愣,她回过神一般连忙摆手,解释道:“不,臣女的意思……呃,是殿下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还望殿下别误会。” “误会?”泷泽彻饶有兴致的看了她许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幽幽道,“本王会有什么误会?”微微拉长的尾音带着几分轻颤,挠的她头皮发麻。 苏轻羽吞了一口口水,强做镇定道:“殿下半夜风尘仆仆而来,不会就是为了跟臣女饶舌吧。” 泷泽彻眼底的玩味淡了淡,正色道:“自然不是,今日为了两件事而来。” 她静静看着他,等他接下来的话,“这第一件,便是看看你有没有被丞相府被屠的事吓到。” “那殿下觉得臣女被吓到了吗?”她眉毛跳了跳,笑着道。 视线轻轻落在她脸上,一声轻笑:“看你这刁钻的样子,本王倒是没觉得你被吓到。” “臣女才不刁钻呢。”她暗暗翻了一个白眼,随意岔开了话题,“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便是与冥忧阁有关。”顿了顿,他声音有些沉,“这几日,本王循着冥忧阁上次刻意留下的线索,找到了他们的一个窝藏点,你猜那个窝藏点在哪里?” 目光扫来,两人对视一眼。 苏轻羽率先别开了视线,良久,沉吟道:“莫非是在你的别院附近?” “不,但也差不多。”泷泽彻摇了摇头:“在湖底。” 她微微诧异,片刻间,眼底划过一抹明了:“怪不得当时坠入湖水的马车那么蹊跷,明明沉入了湖底,却跑到了上游的瀑布里那里去了。” 偏头看向看向他,“然后呢,你发现了什么没?” 第91章我没有喜欢他 泷泽彻眼底划过一抹暗沉,声音有些凝重:“本王的人去时,那里已经楼去人空了,现在暂时什么都没找到,估计过几天应该会传来消息吧。” 苏轻羽有些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实在是可惜。” 顿了顿,“不过我实在是想不通,冥忧阁的人为何总一反常态与我们作对?他们到底是图什么?”手指轻抚下巴,眼中带着思索。 认真的样子在圆月皎白的光芒下,带着几分温婉,微微转身,抬头看向外面的一轮明月。 泷泽彻看着她看明月的背影,眼底一暗。 突然,身着单薄的她打了一个冷颤,双手不由环住了自己。本想上床去躲躲,肩上突然一重,多了一件残有体温的披风。 “你……”她诧异回头,被他淡淡的截断了。 “过几天本王会带你去湖底看看,你现在别感染风寒了。”面上一脸公事公办的神色,没有任何暗昧。 “既然如此,臣女多谢殿下了。”苏轻羽压下心里的不自在,拢了拢披风。 刚说完,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眉毛和鼻子都皱到了一起。 泷泽彻余光瞥见她娇俏的样子,眼里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自然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她一愣,心里微颤,后退避开了额头上的炙热的手掌:“王爷请自重,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不好,更何况……”话戛然而止。 他捏着她没什么肉的脸蛋,眉头紧皱:“你这脑瓜仁到底在想什么?本王只是看看你有没有烧。”一本正经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严厉。 苏轻羽眼睛瞪的老大:“臣女、臣女……” 一道严肃地目光将她从头扫到尾,一种身无寸缕的错觉让她有些局促。 倏地,想到了那次她在温泉里解毒的事,呼吸微屏,心跳急促了些许。 突然,眼前的人摇了摇头,淡淡道:“本王府里美姬无数,体态丰腴,本王尚未患有眼疾呢。” 哗啦!她感觉一股火气冲上头,又羞又恼,啪嗒一声炸了开。 她一手打开捏在自己脸上的手,伸手将泷泽彻推向门口,恼羞成怒道:“王爷,我这里庙小留不住你这座大神,你赶紧离开吧。” 气恼之下,“臣女”的自称都忘了。 被推到门口的泷泽彻自然也发现了,眼底飞快闪过一抹亮光,面上却正经道:“怎么,难道本王说的不是实话吗?” 炸毛的苏轻羽动作一愣,低头看看自己干瘪的身材,眼里划过一道郁闷,抬头看向眼前的人,她太阳穴跳了跳:“是!殿下说的自然是实话!” 撂下一句话,砰的合上了门。 他向后退了一步,剐起一道冷风的门险些碰上他鼻尖。 看着眼前紧闭的门,他摸了摸鼻夹,轻笑一声。 砰!里面什么东西砸到门上,发出一声轻响。 这是在与他斗气呢。 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淡淡道:“你小心别着凉了,过两天本王自会来找你。” 见里面没有回应,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抬脚向外走去。 前去处理那些侍卫的影一看到他,下意识问道:“主子心情似乎不错?” 一道带着几分威压的视线扫来,他低头抿住了嘴,良久,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今天,她朝本王发气了。”眉梢带着压不住的畅快。 发气?影一愣了愣,这还是他的主子吗? 泷泽彻看着他眼里的错愕,眼底一暗:“你不懂,这人啊,只有在放下防备的人面前才会松懈自己的情绪,今日她只是闹点情绪,日后,她便会毫无顾忌,毫无顾忌了,便是爱上本王的时候。” 偷偷打量着老谋深算的人,影一眉头微皱,似乎看到了他身后摇啊摇的狐狸尾巴。 看着天上的明月,泷泽彻轻叹一口气,“本王一开始时太过心急,用错了方法,现在才如此耗费心神。”缥缈的声音隐隐约约,“走吧,别愣着了。” 两道人影在黑暗中如鬼魅一般飘散而去,隐于天际。 听到门外完全没了响动,缩在床脚的苏轻羽松了一口气,她揉了揉脸,被人掐的感觉依旧残余。 这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了开。 “谁!”她警觉道。 温润如玉的声音传入耳中:“小姐别慌,是我。”白色的身影踏着月光而来。 她松了一口气,懒懒靠在松软的被子中挑眉道:“你怎么来了。” 安静了片刻,他略微迟疑的声音传入耳中:“先前……听到了些许动响,凛王没有为难小姐吧。” 她捏了捏眉头,有些疲惫地淡淡道:“为难倒是不至于,就是有些气,他居然说我……说我。”说着说着来了精神。 微微直起身子前倾,她杏仁般的眼睛圆圆,看着门口眼睛微瞪,随即冷哼一声。 离落眼底划过一道暗芒,似不经意般问道:“小姐一向思绪内敛,怎么会因为他人几句话而动怒,难道凛王对于小姐而言不一样?”面上清浅,不食人间烟火。 苏轻羽微愣,抬眼看向窗前明月静默无言,良久,神色如常地浅淡道:“我没有喜欢他,我怎么可能对他有点什么?” “殿下日后是要登上九五尊位的人,后宫佳丽三千,不说寒门官宦之女,就连世家大族的贵女都难免攀附,我一个不受宠的小透明去凑什么热闹,我才不会走母亲的路,要找就要找一个爱我余生的人……”叨叨絮絮的声音传来,离落眼底一暗。 他刚刚,并没说她喜欢凛王。 突然,她明亮的眼睛撞入他眼中:“况且……他有喜欢的人,我怎么会对一个心有所属的人有什么呢?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一时间,他有些恍惚。 面前的人笑了笑:“离落,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会想多?你快走吧,我要歇息了。” 说完,她背着他躺了下去。 迷糊之际,隐约听到一声叹息。 接下来的两天里,苏轻羽哪里都没有去,只是安静地在阁楼里茗茶写字。被派来看守她的侍卫们松了一口气。 直到第三天,丞相府外来了一辆马车。 “三小姐,这是清逸居士的帖子,她的马车已经候在了外面,等你过去。”一个梳着双丫簪的小丫鬟垂眉顺眼,恭敬地捧起手中的拜帖。 苏轻羽停下笔,抬头看着新分到她身边的小丫鬟,清茗:“拿过来给我瞧瞧。” 清茗上前几步。 她拈指拿起那帖子,心里明了这是泷泽彻与她约好的日子。一翻开,果然,里面只有几句平平无奇的话。 合上帖子,指尖叩了叩桌子,换了一身素雅轻便的衣衫后,她抬脚走向了外面,在丞相府的大门口,她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走上前,她微微挑眉:“离落,你怎么来了?” 在以往泷泽彻出现时,离落总是躲得最快,这次怎么一反常态。 他看着她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她抬脚上马车时,走到了车边将她扶了上去。 掀开车帘,一张略微黑沉的脸映入眼中,是泷泽彻,他的视线紧紧盯着她和离落双手的交界处。 “殿下安好。”她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自然的收回了手,浅笑行礼。 泷泽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面色如常的走到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在两人的静默无言中,车轱辘开始滚动,马车幽幽向前。 清风吹来,苏轻羽微微瞌眼,面上带着几分惬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啪嗒!耳边突然响起了茶盏破碎的脆响。 有几分睡意的她一个惊醒,偏头看着始作俑者眉头微蹙:“殿下,你这是,呃……”埋汰的话吞了下去,说了句好听的话,“手没伤着吧。” 泷泽彻面上古井无波,只是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没事,伤的是杯子又不是我。”淡淡瞥了她一眼。 苏轻羽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说完继续闭眼神游。 他擦手的动作一顿,看着地上的杯子眼底有着几分憋闷。 难道……她就没看出他的不对劲吗? 风吹起车帘,离落的身影在外面若隐若现,他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咳咳!”视线落到老僧入定般的苏轻羽身上,他微微蹙眉,刻意咳了两声。 然而,那个人没有动。 眉头皱得更紧,他眼底划过一抹不悦,加重力道咳了两声。 太过明显,苏轻羽不好意思再躲下去,睁开眼客套客套地问道:“殿下,你这是着了风寒?” 他看着她眼色稍霁,嘴中吐出生硬的两个字:“没、有。” “没有就好,没有就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两句,她又闭上了眼。 倏地,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苏轻羽心里盘算着冥忧阁的事,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问题。 许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主子,到了。” 闭目养神的她微微挑眉,诧异道:“这么快?”伸手掀开车帘,看清眼前的景色后眉头紧皱。 这并不是上次的湖边,而是一处古色古香的宅院。 白色的墙,黑色的瓦,覆着青苔的墙角斜出一丛芭蕉叶。 眼底划过一抹迟疑,她偏头看向泷泽彻:“殿下,这是……” 泷泽彻见终于看向他的人,冷哼一声,顿了顿,缓缓道:“本王上次派去湖底探路的人不知遇上了什么,全军覆没,因此今日改变了行程,不去那里。” 苏轻羽眉头紧皱,不解道:“既然如此,殿下为何又要接我出来。” 这下,他学着她瞌上了眼,幽幽道:“正是因为湖底出了问题,本王才让你从丞相府出来。” “此话怎讲?”她不解问道。 第92章暗中较劲 泷泽彻继续闭着眼没有开口,过了片刻,才不急不慢道:“冥忧阁最神秘的地方在于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但是每次你与本王一起时,他们总会有所动作。” “所以殿下这是以己身为饵,让他们露出马脚!”恍然大悟的苏轻羽偏头看向他,接过了话头。 他瞌眼没有说话,默认了她的话。 搞清楚状况的苏轻羽准备下车,然而,脚步刚动,顿了顿。 偏头看向闭着双眼没有丝毫下车想法的人,她眼底划过一抹为难。 迟疑片刻,外面传来离落的声音:“小姐,外面地面有苔藓,一会儿下车小心。” “嗯嗯。”她浅笑点了点头。 这时,一道犹如实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是泷泽彻。 斟酌了片刻,她小心道:“殿下还有事?” 他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闭上了眼。 苏轻羽直觉察觉了几分不对劲,心里将自己的行为过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后心里一定。 凛王一直被称为喜怒无常,或许,他这样是日常吧。 松了一口气后,她发现了一个问题:“殿下,你这是……准备什么时候下车呢?”他不下车,她也不好先走。 看着完全没有下车意思的人,她声音里带着几分为难。 突然,闭眼正襟危坐的人冷笑一声:“怎么,急着下车?” 一时间,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臣女只是……” “想下车就下车,问本王做什么?”声音有几分阴阳怪气。 苏轻羽眉头紧皱,不知道他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但还是客套的问了声:“殿下是让臣女先下车?” “嗯。”声音有些敷衍。 苏轻羽搞不懂他的怪异,犹豫片刻,谨慎道:“殿下,这样不太好吧,还是你先请。” “不用了。”泷泽彻闭着眼睛,淡淡撂下一句话。 “殿下……”这时,她又开口了。 他袖间的手微僵,侧耳等着她的话,只要她再说一句请他下车的话,他便下车。 一时间,腕间脉搏突突突地跳。 “小姐,既然殿下让你先下马车,你便先下来吧,大丈夫坦坦荡荡,没有后宅妇人的那些七拐八绕,你若在再推脱下去,反而是对殿下的不敬。”外面传来离落的声音。 苏轻羽似被提醒到了一般,睫毛微颤,连忙改口:“既然殿下这样说了,那臣女便不忸怩了。” 起身弯腰掀开车帘,地上的确许多青苔,她微微蹙眉。 这时,眼前伸出了修长的手,是离落。 她如往常那样轻轻的搭了上去,娇小的手在他的大掌下,似乎一下子就能完全握住。 倏地,苏轻羽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道寒光,尾椎微凉。感受到危险的她一回头,原本还坐着的人倏地来到了她面前。 一抹炙热覆上了她的手背,带着戾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小姐是本王请来的贵客,还是由本王扶她吧。” 她一回头,只见他眼底划过阴翳,睫毛轻颤:“殿下,你别折煞臣女了,让离落就……” “闭嘴。”干脆利落两个字。 泷泽彻看着一身白衣,澄澈如谪仙的离落眯了眯眼,捏紧了手中柔弱的手,将她的手拿了出来。 离落似灰似黑的眼里没有任何波澜,看着他不卑不亢道:“殿下何必恼怒,离落一阶下人扶主子下马车是应该了。” 举止身姿,宛若如玉公子,没有任何奴意。 泷泽彻看着他冷笑一声,直接将苏轻羽打横抱起,一个飞身飘向宅院。 落到地上后,他将她放在地上,自己走向了阁楼里。 苏轻羽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高声道:“殿下可是生气了?” 前面那个身影顿了顿,转头看向她,“本王没有。” 深邃的眼底沉沉如水,看不清任何思绪。 她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道:“没有就好,也是,殿下能因什么事生气。”垂眸遮住眼底神色。 泷泽彻手指微僵,沉默地打量她片刻什么都没说,独身向门里走去。 留在原地的她眼底划过一道为难,不知道他这是让她跟着他,还是不让她跟着? 这时,落在后面的离落也从外面的圆门走了过来,在离她几步的后面停下:“小姐……” 刚说两个字,门内传来了泷泽彻的低沉的声音:“苏小姐,本王邀你出来可不是让你与人花前月下的。” 话有些难听。 苏轻羽眼底划过一道暗沉,客气的声音里压抑着几分不悦:“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臣女自问行的正、坐的直,您何必如此诋毁臣女清白?” 受了一路莫名其妙的气,她毕竟不是一团泥巴。看着门里的一室昏暗,她定定站在外面,挺直的身影如同寒雪里的腊梅。 良久,门里没有动响,就在她准备离开时,一道些许飘忽的声音传了过来:“本王这里有些新鲜玩意,还请苏小姐过来尝尝。” 见他避而不谈地转移了话题,她眼波微闪,配合一声高笑道:“能被殿下称为新鲜玩意的,那一定是极其珍贵的物件,既然如此,臣女便谢过殿下的邀请了。” 垂眼浅笑,盈盈一拜,先前的不快仿佛只是幻影。 抬脚走了进去,离落候在了门外。 泷泽彻一身玄衣,看着从门口背光而来的青涩身影,眼底划过一抹恍惚,飞快掩去,终究,只在心里暗叹了口气。 他一转身,向屋内走去:“跟着本王。”苏轻羽乖顺地应了一声,抬脚跟了过去。 片刻间,两人到了一个宽阔的庭院。 庭院很空旷,在白墙青瓦旁有一颗遒劲的百年大树,即使树叶枯黄,依旧带着几分直冲九云霄的气势。 树下有一个紫檀木香案,香案边有两个青鸾团刻紫檀椅,相对而坐。 风轻抚过,树上两三落木簌簌而下,轻轻飘在香案上,带着几分禅意。 这不是凛王向来的风格。 苏轻羽挑了挑眉,偷偷偏头看向身边的人。他察觉到她目光后微微偏头,淡淡道:“走吧。” 两人坐好后,他拍了拍手,一阵素雅的香风袭来,几个婢女手捧着一个似花苞般的东西走了过来,裙踞蹁跹间轻声走到他们面前,将那几个颜色素雅的花苞放在了他们面前的桌案上。 放完后,她们便如来时一样悄声走了。 苏轻羽看着眼前普通的“花苞”,挑了挑眉,有些疑惑道:“殿下所说的新奇玩意儿就只这个吗?” 泷泽彻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抬手从旁边拿起一个细小的枝桠,轻轻放在“花苞”的尖尖上,快速敲了一下。 啪嗒!馥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原本普通的花苞瞬间绽开,层层叠叠的花瓣撒撒而落,格外好看。 花瓣完全舒展后,露出了中间一小盏琉璃樽,里面装着晶莹剔透的粉色汁液,不知道是什么,隐约觉得那些香味是从这里面散出来的。 苏轻羽轻轻闭眼,深吸一口气:“好香啊。”轻叹道。 不知道为什么,闻着这味道,她的每根毛孔似乎都得到了舒展,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你开一个试试。”耳边响起泷泽彻的声音。 “我?”她有些诧异,微微睁眼,眼底带着几分迷醉,水润的眼眸一片潋滟。 泷泽彻眼底划过一道低沉,将手中枝桠递到她面前。 苏轻羽卷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接过,深怕不小心碰上桌上的花苞。 她犹豫了一下,选了一只离自己最近的花苞。 学着泷泽彻先前的样子,她将枝桠轻轻放在上面,快速拍了下去,然而……一下子打偏看了。 并没有开。 看着被打下一道凹痕的花苞,她眼里划过一抹局促,稳住心神道歉:“臣,臣女不会。” 对面有布料摩擦声,一抬眼,一身玄衣的泷泽彻已经走到了她旁边:“本王教你。” “嗯?”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蹲身握住了她握住枝桠的手。 微凉的手背覆上一抹炙热,她心尖一烫,颤了颤睫毛,缩手慌忙道:“殿下,臣女不……”学了。 “认真看着眼前的花苞尖。”带着磁性的声音里不容拒绝。 她倏地偏头,额头险险碰上他的鼻尖,刀削般的侧脸如被精心雕琢。 泷泽彻根本没看她,黑曜石般的瞳孔盯着那个花苞尖,聚精会神。 “动作要快。”温热的气流划过耳畔,脊背升起一阵颤栗。 她睫毛轻颤,有些走神。 这时,她被他握着迅速一敲,面前瘪了一条痕的花苞啪嗒绽开。 醉人的甜荡到心尖,混着身后熟悉的味道,心跳快了半拍。 手上的温度一消,泷泽彻起身坐到了她对面,没有看还在愣神中的她,伸手拿起枝桠将身下的几个花瓣全敲了开。 瞬间,原本简陋的桌案上多了几朵灼灼花朵,浓郁却不刺鼻的香味互相混杂,没有任何矛盾,反而让人如同身处一片花海。 花心的位置上均有一盏琉璃樽,盛着深深浅浅的粉或红。泷泽彻修长如玉的手指拿起其中一个小琉璃盏,递到了还有些晃神的苏轻羽面前。 “你尝尝。”他淡淡道。 她有些迷蒙地接过,轻轻打开了小琉璃盏:“这是什么?” 第93章馥郁香甜 “这是百花露。千百万多花才能凝成你手中的一小盏,格外珍贵,即使是皇家,五年里也只得了这几盏。”他暗沉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似一张网。 愣了愣,她认真看着眼前的琉璃盏,打量了许久,除了晶莹剔透外,并没发现其他什么东西。 小心掀开易碎的琉璃盖,她凑到鼻尖闻了闻,惬意眯了眯眼,像猫一样。香味似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一般。 一道凉凉的声音传来:“你若再不喝,它的香味便要跑完了。” 她一个惊醒,深深闻了一下,的确,味道淡了些。 心里一紧,连忙将手中的琉璃盏一饮而尽。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了千百朵馥郁的花在她嘴中绽开,那种曼妙的感觉让她头皮发麻。 捏紧了手,有些微醺。 又有一盏递到了她面前,下意识的接过,她如同被花香控制的提线木偶一般,没有任何犹豫的打开饮下。 一盏又一盏,很快,本就没几盏的百花露只剩下了最后一盏。 苏轻羽有些晕乎,摇了摇头,盯着泷泽彻递过来的琉璃盏,蹙了蹙眉:“殿、殿下怎么不喝?”有点大舌头。 指尖碰了碰那琉璃盏,带着细小的脆响,格外好听。 她笑了笑,又戳了戳,碰到时如触电般缩回。 “本王不饮酒,怕到时候有冥忧阁的贼人前来。”低沉的声音让她动作一顿。 抬头,隐约看见他眉眼的淡然。 倏地瞪大眼睛:“这、这……似酒?”吐字不清。 他向来紧抿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眼前却逐渐模糊,苏轻羽摇摇晃晃地撑着桌案,想要站起来。 “你……肿么能给我喝酒?!”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气鼓鼓的脸上眉毛倒竖,谴责道。 气势汹汹的样子毫无威胁,像一只小奶猫。 突然,身子一歪,整个人朝桌案上扑去。 哗啦声里,价值不菲的琉璃樽被扫到可地上,碎了一地。 泷泽彻伸手把她捞在怀里,没有看那些碎开的琉璃樽,只是打量着手中还剩的一樽百花露,眼底意味深长:“这花香,果然压下了酒味,也不枉费本王废了大功夫。” 轻轻搁在桌案上,他双手抱住怀里软成一滩水的人,坚硬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 轻叹一口气:“阿苏,每次只有这样,本王才能抱抱你。” 突然,牙齿不轻不重的咬住了他下巴,错愕低头,只见一双水润的眼睛瞪着他。 他摸了摸下巴上浅浅的牙齿印,来了几分趣味,指尖轻轻逗弄着她的鼻尖:“哟,没想到你居然还醒着。”眉梢轻挑。 她娇气地轻哼一声:“不好吃,硬。”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垂眼笑了两声:“你这家伙,果然还与前世一般,一沾酒就成了醉猫。” 将她头上固定的发簪抽了下来,细软的黑发滑落了下来,风轻吹,带着几分女儿香。 泷泽彻轻抚她尚且青涩的眉眼,手移到她的后脑勺,像给猫咪顺毛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 静默了许久,手上动作一顿,他看着眯眼享受的人突然道:“阿苏,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本王?” 那人眼睛都没睁开,懒懒的软声道:“我才不似、喜欢你。” 舌头都没捋直。 泷泽彻眼底划过一抹黯然,口中却淡淡道:“本王才不信。” 顿了顿,他眼底划过一抹疑惑道:“你从小孤独受尽困苦。按理来说,只要有人对你好,那怕只有一丝,都会珍藏在心底,如同黑暗里的人遇见一丝光芒一样。本王阅人无数,第一次遇上你这样的呢。”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良久,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你前世,是如何爱上本王的。” 许是被耳边的叨叨声弄烦了,苏轻羽眉头一皱,当即就要起身。 泷泽彻拦腰按住躁动的她,微微抬高了声音:“你是想要做什么?” 她几次尝试起身无果后,有些烦闷偏头看向他,气鼓鼓道:“你起来,我们玩一个游戏。” 他看着她,垂眼思索了片刻,轻笑道:“好,本王就看你要做什么出花招。” 将摇摇晃晃的她扶起,他与她相隔半步而站,直到她稳住了身形,才微微放手。 苏轻羽站在他面前瞪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突然,眯眼一笑扑向他怀里。 他微怔,嘴角一钩,顺手抱住了怀中的人。 才抱上,却被推开了。 “首先,我们来比一下高高。”她一手抱住他,一手从自己头顶比到他胸膛。 顿了顿,怀里的人抬起毛茸茸的头,“咦,你怎么这么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低头看着满腹疑惑的人,眼底飞快划过一抹柔和,伸手想摸摸她。 半路,手被截住了。 娇小细软的手掌贴上了他的手心,暖暖绵绵。 怀里的人傻傻一笑:“再比一下手手。”大大的杏眼格外澄澈。 看着他半晌,突然,圆圆的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状。 泷泽彻心里升起一抹怪异。 “你低下头,”怀里的人脆脆道。 他不知所以地低下了头,脖颈突然被挽住。 “我们再来比一下嘴嘴。”嘴上多了一抹濡湿。 向来不喜形于色的他瞪大了眼睛。 还没反应过来,唇上的温软已经移开了。 苏轻羽脸上红彤彤,看着他呵呵傻笑,眼底一片潋滟水光。 泷泽彻看着她眼底一暗,过了片刻,点了点她鼻尖,低沉轻笑道:“还说不喜欢本王。”尾音破碎在风中。 拉过还在笑的人,俯身吻了上去。霎时,两人唇齿间溢满了百花香味。 皎洁月光盈满庭院,风渐起,紧紧相拥的两人衣决蹁跹,青丝紧紧缠绕在一起,不知道谁是谁的。身后的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落木萧萧而下,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 许久,泷泽彻放开了怀里懵懂的人。 余光里,瞥见了门后的一道白影,他眼波微闪:“阿苏,你再说说你喜不喜欢本王。”低沉的声音带着诱哄。 只到他胸口的人低头思索,没多久,她摇了摇头:“不喜欢,因为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沉声笑道:“那本王喜欢的人若就是你呢?” 她紧咬下唇,似乎遇上了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很久,没有任何答复。 他眼底一暗,却瞬间掩盖了过去,转而笑问:“那你喜欢离落吗?” “不喜欢。”这次没有任何犹豫。 脆亮的声音格外在空落落的庭院里格外清晰,门后的那道白影愣了愣,转身离开了。 泷泽彻轻轻一笑,摸了摸苏轻羽的头发。 晕乎乎的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醒来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夜了。 趴在桌案上的苏轻羽指尖微动,慢慢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仿佛舒服的睡了一觉一样。 “醒了?”低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她举着双手伸懒腰的动作愣在了半空,睁眼看着对面的黑影:“殿下!”瞬间一个惊醒,看了看四周,“这天,怎么黑了?” “嘶!”倒吸一口冷气,她瞬间想到了先前喝醉的事情了,心里一紧,“殿下,那个……呃,臣女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举动吧,在醉酒的时候。” 话音刚落,对面传来一道如实质的目光,让她心里发虚。 她……不会真的做了什么吧!轻叹一口气,暗自扶额。 “没有,苏小姐醉酒后便趴在桌案上睡了一觉。”视线移开了,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 “真的?”倏地抬头,她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 泷泽彻看着松了一口气的人,眼底微暗,要不是怕她脸皮薄躲避,他真想把先前比嘴嘴的事说出来。 这时,“殿下,这灯真好看。”苏轻羽低头看着桌案上巴掌大小的莲花灯,轻轻惊叹。 先前的那几朵“花”已经被收下去了,桌案上只摆了一小盏晶莹剔透的莲花灯。 他垂眼一笑:“是好看,不过上次在奉国寺被你压坏的祈福莲花灯,你可给本王修好了?” 她微愣,早就把那灯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微微蹙眉:“这个嘛,臣女自然、自然是…呃…”绞尽脑汁找借口。 倏―― 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她被拉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啪嗒一声脆响,桌上的莲花灯碎成了几片。 头顶上面传来微凉的一道声音:“本王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 不知道从哪里暗卫瞬间出现,将两人保护在中间,原本空旷的庭院被挤的满满当当。 苏轻羽抬眼看着半空中,霎时明白了。 密密麻麻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飘着,静默无声,如同鬼魅。 是冥忧阁。 两方对峙,空气里的肃杀如同实质。 霎时,半空中传来些许破空声,锋利泛着冷光的箭头如黄蜂尾后针,密密麻麻,没有一点预兆。 但到了泷泽彻面前时,如同遇上什么屏障一样,根本无法再进一步。他眼底闪过一抹暗沉:“怎么,你们就这点招数吗?” 回应他的,是沉默。 瞬间,他们俯身冲了下来,兵锋两路,一路对付他的暗卫,一路对付他们两人。 “别看,抱紧本王。”低沉的声音难辨喜怒,苏轻羽被一只大手按在了他怀中。 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颤了颤睫毛,她主动环住了他的腰。 刀刃入血肉的声音传入耳中,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在一片黑暗中,她知道,杀戮开始了。 紧紧抱着眼前之人,她趴在他胸口,听着沉稳的心跳声,莫名安定。 她知道,只要有他,她便不会伤着。 两方势均力敌,难舍难分,仿佛陷入了一盘死局。 一场厮杀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双方都有些颓势时,耳边突然传来冥忧阁那方的声音:“等等!” 泷泽彻停住了动作,看着开口之人冷笑道:“怎么了,黔驴技穷了?” 对方不甘示弱,笑了笑道:“非也,只是今日带来了一件礼物,忘记先给凛王看看了。” “你小心。”在他怀里的苏轻羽心里莫名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第94章突变 她手不由捏住了他的衣袖。 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头,淡淡安抚的声音传入耳中:“你放心吧,本王什么没见过,怎么会被他们的障眼法唬住。” 她心里一定,突然暗笑自己多心。 对方传来一声轻笑,“殿下可不要言之过早。”说完,拍了拍手。 天边似乎飘来空灵的铃铛声,由远及近,让人有些头晕。 苏轻羽心里升起了几分警惕。 自己抱着的泷泽彻逐渐僵硬,似乎看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东西,身体微颤。 她连忙抬头轻呼:“殿下!” 可他定定看着前方,如 《帝宠:君恩难逃》第94章突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5章欺负与反击 第二天一早,一夜无眠的苏轻羽揉了揉有些混涨的额头,起身推开了房门。 “你怎么在这里?”扶住房门的指尖顿了顿,她有些诧异。 那个玄色背影缓缓转过身来,是泷泽彻。 下巴有些许胡渣,眼下微微带着青黛,即使他硬提着精神,不想让她看出什么端倪,脸上的憔悴却依旧可窥。 他一夜未眠?是为了什么……她睫毛轻颤,心里升起了几分猜测,捏紧手指。 “本王昨夜一直在处理冥忧阁的事,今早准备亲自去湖底探探,所以在离开前想来看看你。”低沉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几分公事公办 《帝宠:君恩难逃》第95章欺负与反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6章砸 阮姨娘已经回到了阁楼,她扶着肚子缓缓坐在软塌上,接过婢女手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苏轻羽人呢?她不是说要来查我这里的吗?哼,现在没胆子了?”茶盏狠狠磕在桌上。 她身后有个婢女眼睛一骨碌,谄媚的走到她面前蹲身,手轻轻捶捏着她有些浮肿的腿,道:“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姨娘可是丞相大人心尖尖的人,三小姐估计也就是说说,哪里敢真的对姨娘做什么?” 好听点的话谁都喜欢,阮姨娘当即面色好了许多,看着给她捶腿的人笑了笑:“你倒是会说话,赏你的。”随手抓起一把金瓜子撒到地上,那婢女眼底遮不住喜色,连忙趴在地上捡了起来。 看着在地上如狗爬行的人,她慵懒的用手撑着饱满的额头,保养尚好的芙蓉面上带着几分轻蔑:“算是我高看苏轻羽了,也是,她也就敢嘴上糊弄些。”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刚刚还在外面,就听到姨娘叫我了,可惜没用听清楚,不如劳烦姨娘再说一遍。”苏轻羽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门口,一提裙角,已经跨进来了。 阮姨娘脸上一僵。 突然,外面传来丫鬟仆奴的喧扰声:“这是姨娘的私库,你怎么能开,啊……”伴随着一声尖叫,陶瓷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不断传过来。 “你们想做什么?”阮姨娘面上一僵,看着她厉喝道。 她没有抬头,佯装对桌案上的青釉八宝瓶格外感兴趣,自顾自道:“这瓶子看起来就格外诡异,说不定它就是冲撞父亲的东西呢。”一抬手,啪嗒碎在了地上。 阮姨娘秀致的眉毛跳了跳,差点没从座位上跳起来。 这可是她花重金才求来的东西。 “咦,这是什么?”看着苏轻羽手上拿着的掐丝羊脂玉树,她瞳孔微缩。 这个还要贵重一些。 瞪大双眼,她才刚伸手,那颗玉树已经被砸到了地上,晶莹剔透的玉石四溅,在金色晨曦下折射出星星点点,格外好看。 心里倒吸一口冷气,她肉疼得不得了。 偏偏苏轻羽摔完后,拍了拍手,信誓旦旦道:“姨娘放心,离洛在你的私库里也砸着东西呢,会帮姨娘把府里的晦气砸干净的。”晦气两字细细咬着。 “苏轻羽!”她一拍桌,倏地站了起来,胸口不断起伏,可见气的不轻。 苏轻羽故作懵懂的问道:“姨娘这是怎么了?”看向那群干站着的婢女们,柳眉倒竖,“你们还不好好扶着姨娘,她额若是磕着碰着了,你们怎么跟父亲交代?” 惊呼声中,那群婢女似才回过神一样,连忙蜂拥到阮姨娘身边,纷纷抓住她,不让她有什么大动作。 见此,她眼底划过了一抹满意。 如今府里的人早就不是阮姨娘的心腹了。 对于他们而言,她和阮姨娘都是主子,他们根本不敢插手,只要好好听苏丞相命令就可以了。 被禁锢住的阮姨娘挣扎不脱,她定定看着苏轻羽,幽寒的眼底似要吃人一样。 苏轻羽绽开一抹如春花般的笑意,手起手落又是一声脆响。 啪! 砰! 嘣! …… 直到她砸得有些腰酸背痛时,离洛从外面走了进来,瞥了眼阮姨娘高声道:“启禀小姐,库房里面的东西都已经砸完了,那些挂墙上的画也被撕干净了。”眉眼清浅。 那些可都是她大半生的心血啊! “你们、你们果然好的很!”阮姨娘呼吸更急促了,凶恶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一样。 “承蒙姨娘夸奖,轻羽自然不能辜负。”吊儿郎当的声音带着几分懒散,她直起身环视四周。 莫名的,阮姨娘心里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你们又想要干什么?” 苏轻羽把视线移向了楼梯通向的二楼,抬脚走了过去:“自然处理完了这层楼,去上面看看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说不定,轻羽还能在上面发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呢。” 阮姨娘脸上的怒意一顿。 眼底划过一抹慌乱,她瞬间压住强做镇定道:“既然如此,妾身陪同三小姐一起去看看。” 苏轻羽似笑非笑,看破不说破,任她跟了上来。 因为有了离洛这个破坏机,她反而闲着了,悠闲的在阮姨娘房间里踱步转悠。 在身后犹如实质的目光里,她走到床边停下了脚步。 削葱根般的手从床边划过,轻轻敲了敲,幽然道:“姨娘这金丝楠木的雕花大床做工真是精细,十个优良的工匠估计也要赶制几月吧,着实阔气尊贵。” 阮姨娘勉强一笑:“三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妾身再怎么样也比不上你啊。”眼底满是戒备。 她懒得与她饶舌,抄起一个小摆件绕到床后,双手高高举起,朝上次地道的机关处砸去。 啪嗒一声巨响中,那机关仿佛失灵一样,没有任何动响。 苏轻羽微愣。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事想与三小姐好好谈谈。”阮姨娘仿佛心定了下来,恢复了先前的慵懒从容,偏头对身边的人淡淡吩咐道。 “姨娘……”其中一个婢女有些许顾虑。 她看向苏轻羽轻笑道:“你们放心吧,三小姐最是恭顺贤淑,断不会做那种伤害她亲弟弟的事。”涂着丹蔻的手划过圆滚的肚子。 苏轻羽知道她这是有话给她说,眼波微闪,看了眼离落,也笑道:“既然姨娘这么说了,你也先出去一下吧。” 众位丫鬟见两个主子都这样说,面面相觑一番,抬脚向门口离开了,离落在最后关门。 偌大的房间,终于只剩阮姨娘和她两人了。 “姨娘支开了这些人,应该就是想要给我解释解释那地道的事吧。”她缓缓坐在位子上,手撑着额头,眼神淡淡。 阮姨娘捂唇轻笑:“小姐这是说什么呢,妾身怎么听不懂。”摊开双手微转,“看看妾身这里,哪里有什么地道?” 苏轻羽眼睛微眯,随即明白了过来。 阮姨娘分明是察觉了当时的端倪。 她这样的人怎么会在察觉不对劲后,还留下那么明显的把柄。 她定定看着扶着肚子的人,“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和离落明明没有惊动任何人……”说着说着,突然顿住,瞬间清醒,“怪不得,怪不得在别院时,一向谨慎的你会突然被我和离落撞到你来葵水之事!原来那个时候就是局!” 阮姨娘微微垂眼,叹了一口气:“看来三小姐也不蠢,也算想得明白。” “但当时在青楼时,我分明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们去过,你是怎么在那么短短的时间里得到消息的?”她微微蹙眉,眼底划过一抹疑惑。 她低头把玩这着自己保养极好的手,鲜红的指甲在白如玉石的手指上格外好看。 良久,她突然道:“你以为你真的没惊动吗?” 描得细长妩媚的眼睛扫过她,似在嘲笑她的愚笨:“哦,忘记告诉你了,白璐、也就是那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她虽然脾性柔和,但向来看不起青楼里的人,对那些看守她的姑娘更是恶言相对,怎么会低声下气的给她们道歉?你们自作聪明,看她柔弱,便以为她唯唯诺诺。还好我的人当时就察觉了不对劲,表面顺着你的话,转身就给我报了信。” 扶了扶鬓边的花,她看着床后的机关轻笑一声:“所以一回来,我自然就把这里的机关封了。” 突然,苏轻羽笑了起来。 阮姨娘有些疑惑:“你笑什么?” 她顿了顿,笑道:“姨娘既然说你一回来就把这里封了,那为什么我来时,你眼底那么慌乱,如同深怕被我发现什么一样。” 她嘴角笑意一僵,牵强道:“妾身这、这不是不确定有没有封住嘛。” 苏轻羽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刚刚她只是随意一诈,没想到还真有猫腻。 但她没有多言。 揉了揉酸痛的腰间,扫过一片狼藉的阁楼,她伸了个懒腰:“今天砸东西砸了那么久,也累着了,姨娘好生休息,轻羽就先走了。” 拍了拍衣服,大摇大摆的推门而出,仿佛没有感受到她身后怨毒的眼神。 招呼离落回到雨花阁后,天已经擦黑了。 她挂念苏倾墨的伤,去了蔓姨娘房间一趟。 “三小姐你喝茶。”见她来,蔓姨娘手忙脚乱起身地给她倒了一盏茶。 接过茶盏的她看着柔弱唯诺的蔓姨娘,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 将人拉到位子上坐下,她带着歉意道:“我本以为把你们弄到我身边会让你们日子好过点,没想到这次竟然又连累的你们母女,不知道姨娘准备做什么打算?若是想要离开我这里求安稳,轻羽绝对不阻拦,但你若是留下来,轻羽保证此次的事不会再发生。” 听她说完,蔓姨娘低头抽泣了起来,擦了擦眼角,抬眼满是坚定:“小姐别这么说,丞相夫人对妾身有大恩,妾身即使是死,也愿意死在小姐身边。更何况,你也没让欺负我们的阮姨娘好过,这是妾身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先前的事早就传遍了。 苏轻羽一愣,微微动容。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门帘被掀开,是一大早就不见了的肖家奶奶。 她脸上带着几分祥喜意,对着她笑道:“你看看老身带了谁来。” 说完,一个带着素色帷帽的女子出现在了门口。 袅袅而来,浑身上下被从头垂道地上的帷纱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眉眼。 她发现了几分熟悉,眼底一亮。 这时,那个女子盈盈一拜,浅笑道:“阮娘参见小姐。” 苏轻羽有些激动地看着肖家奶奶,手指着那阮娘道:“她这是……” 肖家奶奶点了点头。 她眼底划过一抹亮光。 如今刚准备对阮姨娘出手,阮娘的病便好了。 天助她也。 似想到了什么,她看向身边的离落:“我瞅着这日子也不短了,洛柔应该被母亲的旧仆调养的不错了吧,她,也该找个日子准备用上了。” 看着跳跃的烛光,眼底深邃不见底。 阮姨娘蹦哒得太久,这一次,该下场了。 第97章苏倾熙的死 半月后。 苏丞相刚下早朝。 几个侍从抬着轿子如往常一样回府。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嚣。 轿子被迫停了下来。 “外面是发生了什么事?”正在闭目养神的苏丞相淡淡道,平静的语气里不知情绪。 外面一个侍从前去看了看,回来恭敬道:“启禀老爷,好像是一个女子的父亲欠人赌债无数,还不了,就把她抵了过去,赌坊里抓人时被她逃脱了,现在正在四处找呢。” 赌坊一般会把抵债的女子卖去青楼。 苏丞相眼睛都没有睁,淡淡道:“实在是可怜。”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可怜之意。 “找到了!她在哪里!”突然,外面传来一声粗矿的爆呵。 坐在轿子里的苏丞相隐隐觉得外面的动静朝他逼近。 “此乃丞相车驾,不能靠近!”外面传来侍卫的警告。 哐当! 一个女子从轿子的门帘里撞了进来,狠狠摔倒他脚下。 外面的赌坊的一群瞬间愣住,看着趴到轿子里的人面面相恺。 苏丞相睁开眼,看着脚下的人眼里划过一抹不悦。能在京城开赌坊的人多少都有关系,他实在是不想为一个女子惹一声骚。 “姑娘……” 才开口,“求丞相救救小女,小女愿为你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那女子抬起了头,清冷的眼底满是倔犟。 熟悉的眉眼让他微微晃神。 一时间,似乎看到了以前有个倔强的人。 那还是二十多年前。 “夫君,在婉柔心底你就是那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都要陪到你身边。”她脸上倔强,眼底满是信任。 “可……为夫穷困潦倒,你跟着我太委屈了。” 她反口驳道:“不委屈!此次夫君去了京城参加科考,一定会高中状元的!即使没有高中,你也是婉柔心底” “婉、婉柔……我以后一定不会负你。”记忆里的声音哽咽。 …… 看着同样倔犟的眉眼,记忆逐渐与现实重叠,苏丞相眼底微酸,伸手抚上了她额角,声音格外柔和:“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洛柔,” “小女肖婉柔,” 顿了顿,她再次开口,耳边似飘忽而过时隔久远的一道声音, “须眉男子偏为逆,柔脆佳人知报恩的柔。” 太像了。 苏丞相一向稳重的脸上多了一抹裂痕,微微起身。 扶起地上跪着的人,他睫毛微颤:“既然如此,本相便替你父亲还了赌债,你随本相走,可好?” 洛柔点了点头。 外面赌坊的人不过只是为了财,苏丞相给了她们好处后自然就没再纠缠。 只是刚走到小路的转角口,那群“赌坊”的人面色一沉,脸上哪还有半点蛮横,他们看着逐渐离开的轿子。 为首的人掂了掂手中的银子,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我呸,明明害死了夫人,却装着一副情深不寿的样子。” 咒骂完后,一群人逐渐离开。 此时,丞相府。 窗外阳光正好,羊脂般的玉兰花斜到窗棂口,开得正好,一个黑发铺散在榻上的少女低头看着手上的书。 在她身边,放着一个碎成两节的陶瓷娃娃。 阁楼一片静谧,淡雅的熏香连角落的帷纱都侵染上了,只听得到间隔很久的翻书声。 苏轻羽削葱根般的手指划过泛黄的书页,在阳光下格外晶莹剔透。 这时,蔓姨娘从门口走了进来,俯身到她耳边轻声道:“三小姐,离落刚刚送来消息,成了。” 拿书的手一顿,苏轻羽抬头看向她,将手上的书搁在桌案上,指腹揉了揉略微疲惫的眉间:“我这父亲,果然会挂念母亲。” 蔓姨娘走到她身后,闻了闻鼻尖的香味,轻轻揉了揉她的后脑勺,问道:“小姐用了妾身调制的安神香,夜里可还会迟迟不眠?” 感受着脑后绵软却有力的手,苏轻羽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已经好多了,没想到姨娘熏香竟然调制的这样好,我还没闻过这么好闻的香料呢。” “妾身能帮这小姐便好。”蔓姨娘莞尔。 突然,外面传来了慌乱声。 华姨娘痛彻心扉的怨毒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阮汝芗!你给我滚出来!倾熙不过在小花园与你顶撞了两句,你竟然让她在烈日下跪着,我的倾熙才十一二岁,竟然就这样被你断了命!你、你好狠的心啊……”哽咽痛哭起来。 她们几人的阁楼隔的近,所以苏轻羽把外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直起身子,眼底带着凝重。 苏倾熙死了? 怎么回事? “小姐,”离落从外面走来,“今早阮姨娘去外面赏花,被苏倾熙冲撞到了,所以便让她跪了一上午,没可想到这一跪,竟然被日头晒中暑,当场就去了。” “中暑?”她垂眸沉思,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抬头看着窗外,清风和煦,温度正好。 低头喃喃道:“现在都是秋季了,怎么还会中暑?” 身边的蔓姨娘接口道:“三小姐近日深居简出,不知道也正常。” “哦?” 她继续道:“虽然现在已经秋季了,但秋老虎也十分厉害,外面照样晒着呢,不比夏天差。” 苏轻羽微微蹙眉:“看来,是苏倾熙命不好了。” “丞相回来了!” 不知是谁突然高叫一声。 拦着华姨娘的众位仆人松了一口气。 “今天是洛柔进府的第一天,不能出什么岔子,我也去看看。”苏轻羽连忙下了榻,她旁边的蔓姨娘见了,连忙给她拿了外穿的衣衫。 离洛见此,识趣的出了门。 苏丞相刚到门口,便听到了华姨娘如泼妇骂街的声音,听到仆人的禀报后感觉过来了。 看着被仆奴拉着的华姨娘,发髻杂乱,面部狰狞,衣服被一群婢女拉着散落了不少,隐隐可见胸前的一片白。 旁边还站着不少侍卫。 倏地,他眼里划过一抹阴霾,他低声对身边的洛柔道:“你站远点,一会儿别被误伤到了。” 洛柔淡淡的点了点头。 见此,他眼底划过一抹满意。 看着癫狂中的华姨娘一巴掌,他眉头紧皱,上前给了她一巴掌,阴沉叱喝道:“你看看你衣不蔽体的样子,成何体统!” 脆响声中,泪流满面的华姨娘愣住了,被打偏的头转了过来,眼睛空洞的看着他:“夫君,倾熙没了,被阮姨娘害的。” “来人,将阮姨娘禁足,任何人不得探望。”他微微蹙眉,朝身边的人吩咐道。 “禁足?”华姨娘以为已经听错了,挣脱身后的婢女后,她拿起苏丞相的手臂,希冀道,“夫君,除了禁足还有什么呢?那个、那个女人可是杀了我们的女儿啊。” 苏丞相一根根掰开她的手,眼底尽是薄凉:“还有什么?难道你还想要本相现在就杀了阮姨娘?她肚子里可怀着本相的儿子呢。” “可倾熙也是你的女儿!”她有些不敢置信,“再过两天就是她的生辰了,一月前,她问我爹爹会不会陪她一起过,我说会,她一个人不分昼夜的练了好久的古琴,说到时候要弹给爹爹听!她对你满满的孺慕之情,你为人父,难道不应该为她讨回一个公道吗?” 声音格外凄楚。 苏丞相静静的看着她,眼底没有任何动容。 见此,她面色苍白的后退了几步,瞬间明白了。 她突然如疯了一样狂笑起来。 “来人,将她给我带下去吗,好好关押起来。”他别开视线,似乎都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华姨娘瞬间被那些侍卫拉住,挣扎的余光间,她倏地看到了树下站着的洛柔,突然一愣。 看着苏丞相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眼底划过一抹嘲笑,抬起下巴高声讽刺道:“我以为你是没有心的人,可没想到你居然将肖婉柔一直放在心里,只可惜,你自己亲手把他害死了,哈哈哈……”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 苏丞相眼皮挑了挑,满是阴翳的看着她咬牙道:“你是疯了吗?” 华姨娘笑完后,赤红的眼睛含着水光:“妾身是疯了,偌大的丞相府,妾身只有女儿这一个亲人。为了她,我不惜昧着良心和阮氏那个贱人害了丞相夫人,可如今,我的女儿都死了,我何必再满心满眼的打算?反正整个丞相府,除了我们母女彼此外,谁又会真正的在意我们。” 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洛柔见此,眼底划过一抹沉思。 看来苏丞相果然是个薄情之人,她万不能在他的温言絮语里迷了心,好好完成自己的任务,早日脱身才是正道。 心里多了一抹坚定,瞬间冲散了他先前扶起时,那温和儒雅在她心里留下的涟漪。 在她身后不远处,重重昏暗的假山倚靠着树荫,形成了天然的隐蔽。 没有任何人注意,里面站着几道身影。 后面赶来的苏轻羽看着眼前的闹剧,眼底被睫毛投下的阴暗遮住,看不清任何思绪。 “洛柔是个聪明姑娘,看到今日发生的事,她一定知道怎么做的。”肖家奶奶在后面低声道。 她垂下睫毛,默认了她的话,似想到什么一样,她转身问道:“奶奶,迷情散可制好了?” 迷情散会让人产生那档子事儿的幻觉,极其真实。 肖家奶奶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已经让离洛给她了。” 苏轻羽视线挑开,望着微微刺眼的霞光,轻叹了一口气:“希望一切顺利。” 其实一切的确顺利。 自从洛柔进府半月来,苏丞相便给她抬了贵妾,一下子高过身为良妾的阮姨娘和华姨娘。 除此之外,他更是疼宠不断。 白日里,他亲自手把手的教她琴棋书画,红袖添香;到夜里,也是夜夜留宿,迷情散都快不够用了。 只是,在两人打闹的如火如荼时,突然来了一个小插曲。 第98章刺杀 这天,苏丞相刚下早朝,如常去了洛柔院子里。 一推开门,在桌上摆着菜肴的人瞬间抬头,眼里划过一抹惊喜:“苏哥哥回来了?” 转而局促的捏了捏衣角,“我刚才做好菜,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呢。” 他不用她自称妾身,也让她叫她苏哥哥。 看着洛柔身上简朴的衣物,他有些恍惚,似乎是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丈夫,劳作一天回家后,吃着自己妻子做的羹汤。 眼底划过一抹柔情,“没事,没换就没换。”他走上前抱住她,埋在她发间,不是阮姨娘她们身上的脂粉味,而是清新的皂角香里微微夹杂着点点柴火味。 他微微闭眼,格外熟悉和安心。 “柔儿,以后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好了,你何必自己这么操劳?我知道你是想要我吃到你亲手做的东西,但我可舍不得你受这样的苦。”握住她的手,他指腹细细摩擦着被热油滚出来的疤痕。 洛柔抽回手,转过身没看他,只给他留了一个完美的侧脸。 清冷的眉眼里含着一丝柔情,她硬着嘴巴轻哼道:“我明明是自己喜欢做菜,苏哥哥却说的好像是我专门为你做的一样。” 明显看得出的口是心非。 而口是心非下藏着的是满心在意。 苏丞相心里一烫,从身后抱起她,坐到桌案前的椅子上后,将她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双手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 “行行行,是苏哥哥错了,让苏哥哥给柔儿赔罪可好?”他哄着怀里坐的挺直的人。 洛柔没有说话,只是偏过头冷哼一声。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知道他最喜欢、也是最怕看她这不理人的样子。 因为这个表情的她,最神似丞相夫人。 果然,他连忙夹起桌上的菜喂到她嘴边:“好柔儿,别跟苏哥哥置气了,气坏了自己可不值得,来,你试试这鱼头,我尝着和以前的一样好吃呢。” 洛柔轻轻垂眸,这以前,说的应该是丞相夫人以前给他做的吧。 她如今做的,便是按照丞相夫人以前留下来的步骤弄的,听那些教她的老人说,她做的其实不如丞相夫人的十分之一。 只是……看着眼前将其奉为美食佳肴的人,她心里划过一抹讽刺。 微微张嘴,刚准备就着筷子吃下去时,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来人急匆匆地跪下道:“老爷,阮姨娘那边出事了,说要请你过去看看。” 闻言,苏丞相皱起了眉,眼里划过一次不耐。 将手上的筷子狠狠丢到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声音里带着几分被打扰的怒意:“本相不去,自从禁足以来,她时不时就说肚子里的孩子有事,可每次哪里有什么事,分明就是她拿着肚子做幌子,拿本相当猴耍!” 跪在地上的人快哭了,哆哆嗦嗦道:“可、可听阮姨娘院子里人说,姨娘这次与往常不一样……”声音弱了下去,稍顿,硬着头皮道,“这次,见、见红了,还非要让三小姐那里的肖家奶奶过去。” “见红了?”苏丞相微微一愣。 他不在意阮姨娘,但还是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的。 一时间,他心里微急,刚想站起来,突然发现腿上还抱着洛柔。 倏地,有些为难。 洛柔心里一片通透,起身体贴道:“此事关系子嗣大事,苏哥哥快去吧,柔儿帮忙去三小姐阁楼一趟,请肖家奶奶帮阮姐姐看看。” 苏丞相良久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眉眼看了许久,最终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手道:“等本相一会儿回来,一定好好补偿你。” 她勾唇轻笑,如高岭之花般清冷高洁。 苏丞相微愣,摸了摸她眉眼后,转身离开了。 等到他背影完全消失后,洛柔眼底闪过一抹凝重,连忙去了雨花阁。 肖家奶奶被丞相派来的人请走后,她给苏轻羽说了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有些担忧的问道:“阮姨娘突然点名道姓的让肖家奶奶过去,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苏轻羽垂眸思量,片刻,摇了摇头:“肖家奶奶医术高超,她不会蠢到在她面前故弄玄虚,应该不会有什么阴谋。” “这么说来,她的孩子是真的不好了?”洛柔眼底划过一抹疑惑。 苏轻羽盖上手中的茶盏,看向窗外眯了眯眼:“确切来说,她的孩子是一直不好,”顿了顿,她看向带着几分疑惑的洛柔认真提醒道,“这些日子阮姨娘但凡找你有什么事,千万别过去,也别给她送什么东西。还有那些贴身物件,也要收好了,前往别被弄掉了。” “小姐是担心阮姨娘会用她腹中孩子害我?”她睫毛颤了颤,连忙追问道:“只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此次若是一举得男,难道不是更好吗?” 苏轻羽想到她肚子里的畸形儿,眼底微沉。 但这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洛柔再次叮嘱道:“你记住我说的话就好了。” 她点了点头。 见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她抬眼看了看外面的日头,从位子上起身微微福了一福:“小姐,我出来有些时候了,为了避免丞相起疑,便先回去了。” 苏轻羽点了点头。 见此,她掀开门帘离开了。 她前脚一走,离洛便进来了。 一身白衣的他逆着光而来,脚下是踏碎一地的金色阳光,衣决蹁跹间,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缥缈。 他面色带着平日少有的低沉,一开口,如晴天霹雳。 “小姐,周副统的私生子死在牢里了。” 苏轻羽心里一沉,倏地抬眼看去:“怎么回事?周副统难道没让牢里的狱卒照看他吗?” “不太清楚,但听人说,周副统已经找好了一个替身,刚准备把他换出来时,就出了这样的事。”离洛摇了摇头,突然愣了一下,“似乎是故意有人把他杀了,就是嫁祸给小姐,让小姐与周副统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到底是谁在后面下的黑手? 能避过提刑司周副统的耳目。 是冥忧阁还是…… 莫名的,她脑海中出现了一道孱弱如梨花的纤弱身影。 会是定国侯府吗? 就在她聚精会神思考时,前去诊脉的肖家奶奶回来了,她向来一片祥和的脸上带着几分沉重。 坏事总是一个接一个。 “奶奶,是出了什么事吗?”苏轻羽先定了定神,开口道。 肖家奶奶似回过神一样,看向她点了点头:“阮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大好,就这几天了。” 原来是这个。 她松了一口气:“我们不是早有预料吗?奶奶为什么还略有担忧?只要这几天我们闭门不出,不与那边的人有交集,阮姨娘被禁着足,也没办法跑到我这里弄什么幺蛾子。” “如果是这样简单就好了。”肖家奶奶看了眼她,轻叹一声,“阮姨娘让我给你说,若是你想要知道丞相府藏着的秘密,明日中午就亲自去她阁楼一趟,而且是必须是孤身一人。” 闻言,苏轻羽眼底划过一抹锋芒。 丞相府的秘密一直被捂得严严实实,她只觉得不对劲,却不知道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但这秘密关乎她娘亲的死因,她必须要知道清楚。 所以这一趟,明知道是陷阱,她依旧要去。 只是……阮姨娘还当她是过去那个孤立无助的小女孩吗? 收敛了思绪,她淡淡地瞥向离洛和肖家奶奶:“明天,我们埋了那么久的计划要开始实施了。” 眼波微闪,带着几分诡谲。 离洛和肖家奶奶眼中微闪,点了点头。 见此,她勾唇莞尔。 万事俱备的三人没有想到,夜晚发生的一件事差点打乱了他们的安排。 是夜。 天际弯月如钩,若有如无的黑云飘过,遮掩了本就不多的光辉。 阮姨娘阁楼里的人被白天里的事闹得人仰马翻,子夜时分,都有些困倦。 即使是站着,却依旧忍不住低头打盹。 后门看守的人知道往日都没有什么意外,此时更是松懈,直接靠着墙边打起了呼噜。 突然,有个精瘦的人影如鬼魅般钻了进去。 一路上,踏着极轻的步子,她直接奔向了阮姨娘的卧房。 小心避过守夜的婢女,她如一只捉不住的泥鳅一样,瞬间从门里溜了进去。 一步步靠近重重帷账的雕花大床。 看着阮姨娘紧闭的双眼,她眼底划过一抹恨意,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狠狠刺了下去。 锋利的匕首反射出冷光,晃过阮姨娘的眼睛,她瞬间惊醒了过来。 眼睁睁的看着来人狠狠刺向她肚子。 黑夜里,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划过天际。 瞬间,慌忙声,尖叫声里夹杂着错乱的人影。 暖黄的烛光从这个阁楼亮起,如潮水一般从这点逐渐扩散到四周。 苏轻羽近几日身体不舒服,本就睡得浅,现在瞬间惊醒了过来。 “不好了,华姨娘杀阮姨娘了!” 外面传来尖叫声。 她微惊,连忙起身穿好了衣衫,掀开门帘走出去,肖家奶奶,离落,阮娘等人也已经起身走到了外面。 第99章大梦一场 “小姐,我们动作得迅速点了。”离落神色有些许凝重。 苏轻羽点了点头,“你先带着阮娘和奶奶过去,一定要赶在苏丞相到之前!” 偏头看向肖家奶奶定定道:“奶奶一定要吊住阮姨娘一口气。” “好。”肖家奶奶满口应下。 见此,离落动了,揽过两人潜入夜色,直奔阮姨娘的阁楼。 她看着他们的背影,捏了捏手心。 身后黑暗的门如同怪物张大的口,幽暗深邃。 她转身缓缓走了过去,一人端坐在风口,静静等着消息。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 天际逐渐泛白时,终于传来了消息。 蔓姨娘掀开门帘,走到她面前道:“小姐,妾身刚刚从外面回来听了一耳朵。” 她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阮姨娘被华姨娘一刀子捅到了肚子上,孩子没保住,是个有两个头男孩。丞相大怒,本想要将她们俩一同逐出府去的,但阮姨娘不知道说了什么,硬是留了下来。这次伤了身子,以后是不可能再有什么喜事了,现在被丞相禁了足,再不可能翻身了。府里哪有外面自在,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苏轻羽袖间的手一松,接口道:“阮姨娘知道许多关于丞相府的隐秘事,她若是被赶出去了,苏丞相一定会转身灭了她的口,一日没死,便一日不得安生。” 蔓姨娘哑然,一想到苏丞相那人,又觉得她说的是事实。 良久,叹了一口气:“但不管怎么说,她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报应了。” 苏轻羽揉了揉满是疲惫的眉头,淡淡道:“或许吧,不过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 她眼底并没有开心。 “什么意思?”蔓姨娘一时间不懂了。 她微微垂眸,没有言语。 冉冉红日从外面升起,早晨的暖光撒了一地。 转眼就是三日后。 丞相府不起眼的角门外停着一架马车。 一个浑身笼罩在斗篷里的人张望着四周,见没人注意后,一溜烟的钻了进去。 马车晃晃悠悠的驶向城郊。 最后在一个破旧的木门前停了下来。 “小姐,到了。”拉停缰绳的离洛先下去了,转身对着马车里的人道。 苏轻羽掀开车帘,就着离洛的手下了马车。 她看着眼前的荒芜,眯了眯眼,抬脚走了进去。 木屋里光线昏暗,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隐约间,一股难闻的味道。 “小姐好。”里面守着的几个小伙子看着她行了一礼,黑红的脸上带着拘谨。 这是丞相夫人旧仆们的孩子。 她浅浅一笑,算是回礼。 一抬眼,就看到了房间里摆着的一张破旧大床,在床上,隐约有个背对着她躺下的人影。 皱了皱眉,她让看守的人下去了。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人,一站一躺。 苏轻羽冷笑一声,先来口了:“姨娘还是打算什么都不说吗?听说华姨娘被赶出府后就撞墙自尽了,难道姨娘也想要下去陪她?” 床上躺着的人一动没动,良久,终于背对着她开口了:“你少在哪里唬我,如今我被你绑过来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声音已经没了往日的慵懒,难听极了,如同老妪,“只是没想到,我那姐姐竟然还能生活在阳光底下,着实可惜了。” 声音拉的老长,带着几分讽刺。 苏轻羽微微皱眉:“对于你自己的姐姐和父母,你倒是也下得去手。” “呵,”她冷笑一声,翻过了声,一双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你没遭遇过我经历的,懂什么?” 一时间,苏轻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阮姨娘又开口了:“你不是想知道丞相府的秘密吗?我给你说一点点,你自己去猜猜。以前在春香院时,我……” 噗嗤!温热的血溅得老高。 变故发生从来都是突然。 阮姨娘嘴角的冷嘲还没有退去,眼睛却鼓得老大,脖子上插着一根箭,红色的血咕噜咕噜的冒出,飞快的在洁白的被子上蔓延。 等她下文的苏轻羽微愣,眼里划过一抹不甘:“你还没有告诉我丞相府的秘密是什么呢!” 阮姨娘微微张口,吐出了更多的血。 她上前想要抓住她,却被身后的离洛抓住了。 “小姐!你冷静一点!那箭上有剧毒,你沾上了她的血后也是会死的!” 情绪激动的苏轻羽愣了愣,她看向已经没了呼吸的阮姨娘,只见她原本瞪大的眼睛如同要掉出来一样,血红血红。 七窍流出了乌黑的血渍。 她脚下一软,整个人如力气被抽空一样:“离洛,我还是没能知道丞相府里藏着的秘密什么。”眼睛有些酸。 离洛有些手足无措,抿了抿唇却什么都没说。 藏在暗处的人影见床上的人已经死透了,摸了摸手腕上的袖箭,悄无声音离开了。 离洛伸手安抚着怀里的人,瞥眼看向的那微微轻颤的树叶,眼里划过一抹挣扎。 那道离开的人影浑然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被人发现了,此时走到一个浑身漆黑的马车前抱手回禀道:“爷,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嗯。” 淡淡的声音从马车里飘来。 “还有问题吗?别支支吾吾的。”即使没有掀开车帘,却如同依旧能洞察外面人的心思。 那个回禀的人半跪在地,知道自己主子不喜欢欺瞒,老老实实的说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属下实在是不知道,丞相家的小姐不是害的主子女儿身死了吗?可主子为什么还要帮着丞相遮掩?” 风卷起马车车里,隐隐露出里面穿着暗红色衣服的人。 是周副统。 他被强烈的光刺了眼,眯了眯,意味深长道:“丞相是丞相,他女儿是他女儿,不一样。” “陛下的身子,如今是越来越不好了。”没头没脑的说完这一句,他顿了顿,瞥眼看向地上跪着的人,“丞相府这个月的情报怎么还没送我手上?你去找丞相府的人问问。” 地上跪着的人恭敬抱拳,转身没了身影。 周副统转动着手上的扳指,阴翳的脸上划过一抹阴狠。 已经踏上回路的苏轻羽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眼里有些黯然,带着满满的疲惫。 渐渐地,两人驶入了繁华的街道。 突然,她似想到什么一样,敲了敲马车壁,淡淡道:“离洛,等等。” 离洛停下了马车,一贯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关切:“怎么了?小姐是不舒服吗?” 原本沉如深潭的眼里泛起几分涟漪,她捏了捏手指道:“你还记得阮姨娘临死前,没说完的话吗?” 没等他接口,她自顾自地喃喃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春香院里面一定有我们想要的线索。” “那现在我们是去春香院吗?”离洛问道。 苏轻羽摇了摇头,黑眸里划过一道光芒:“不,我们现在赶紧去凛王府。” 他握着缰绳,蹙眉道:“去凛王府做什么?” “去找他借点人,免得如同先前的阮姨娘一般,刚得到一点线索,就被人灭了口。”说道先前的事,她眼底划过一抹暗沉。 “是。” 离洛调动缰绳,改道准备去凛王府。 可不想,这时变故横生。 他们马车脚下的地板突然坍塌,毫无设防的两人瞬间掉落了下去。 耳边幽冷的风声呼啸。 “小姐,别怕。” 离洛只来得及在坠底前抱住马车里的苏轻羽。 砰! 剧烈的碰撞中她被他紧紧的护在怀里。 可即使这样,强烈的眩晕感依旧涌上了心头。 昏迷前,她只记得眼前一双灰色的瞳孔。 似一潭清水般干净温柔,让人忍不住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 在黑暗中。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一个美梦。 梦里的她不知道泷泽彻有一个喜欢的人,只知道她喜欢他。 梦里很荒诞,她居然就这样在凛王府住下。 两人如同天底下最普通的恋人一样,朝夕相处。 在漫天烟火中,他们漫步在河畔。 却偶然遇见许多莲花灯。 他们俩也买了一盏,一起放在河水里。 在迢迢星光灿烂里,他们许了一个愿,一个要一起长久的愿望。 后来她及笄那天,他虽然调查冥忧阁的事情没有赶上。 但晚上,风程仆仆的过来找了她,给了她一只他亲手雕刻的羊脂白玉簪子。 他们约了婚期。 明月当空,他站在窗台前给她梳妆,为她绾青丝。 她似乎记得他指尖的温度,那么真实。 夜色真美。 …… 梦里如白驹过隙,黄粱一梦。 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是否还在人间。 苏轻羽颤了颤睫毛,睁开的有些称重的眼睛。 恍惚间,她床前有个人影晃动,晃得她头昏脑涨的。 心里一个不耐,她皱眉睁开了眼,看清眼前的人时,她眼底的不悦转成了惊喜:“姐姐!” 她一把抱住了床前的人:“你怎么回来了?” 苏珞羽拂过她的发丝:“不是想我的妹妹了吗?” 苏轻羽像一只小猫一样窝在她怀里闷闷道:“姐姐,你知道母亲的事吗?原来我们错怪了她那么久,她一直都在忍辱负重,可到现在,我还是依旧不敢给她上一炷香。本来,想着等我把害她的人再去给她谢罪的,可没想到阮姨娘突然身死,那些线索全断了……”说着说着,有些哽咽。 “没事,我和舅舅看过母亲了,她不会怪你的。”苏珞羽安抚着她,格外温柔。 突然,似想到什么一样,苏轻羽顿了顿,“离洛呢?他没事吧!” 第100章离落出走 抬起头张望道。 抱着她的苏珞羽顿了顿,眼里划过一抹疑惑,刚准备说什么时,怀里的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时,苏轻羽才感受到空气中的温度根本不像是秋天,口中嚷嚷地抱怨道:“不是刚入秋吗?怎么这么冷。” 耳边传来柔柔的笑声:“你呀,怕不是一觉睡傻了?都入冬好久了,外面全是雪,自然冷了些。”苏珞羽帮她盖了盖被子。 这时,她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着的夹棉袄子。 因为苏珞羽极瘦,即使穿的厚实,依旧窈窕。 她脸上红了红,嘀咕道:“原来我一下子居然昏迷了这么几个月,连自己的及笄礼都错过了。”她生辰是九月,如今只怕是都十一、二月了。 想到梦里的发簪,她心里划过一抹淡淡的遗憾。 她没看到苏珞羽眼中一划而过的疑惑。 这时,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一股阴寒的冷风从外面灌了进来,隐隐带着几分寒气。 一道器宇轩昂的身影夹着雪花踏了进来。 是泷泽彻。 苏轻羽身上只穿了亵衣,连忙躲在被子里缩了缩。 眼里划过一抹不悦,没想到他居然胆子这么大,直接闯入了她房间。 却不想,他开口一句话直接把她雷的外酥里嫩: “阿苏,我们的亲事定下来了,内宫里的公公们一会儿便来宣读圣旨,你个小懒猫还不赶紧起来。” 她睫毛轻颤,瞬间惊呼道:“亲事?” 泷泽彻自然的揉了揉她的头,看着她震惊的样子有些好笑:“是啊,你开心吗?” 苏珞羽站在一边笑意盈盈的看着两人,一副司空见惯了样子。 苏轻羽看着眼前的一切,大脑似乎有些转不过弯来。 为什么这一切,看着这么诡异? 倏地,她丝毫不留情面的挥开了泷泽彻摸在她脑袋上的手:“你是魔怔了吗?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还有,凛王殿下难道不觉得这样私闯女子闺阁有些唐突吗?” 在她的冷言冷语下,他嘴角的笑意逐渐僵硬,浑身的气压有些低:“你难道忘记了我们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了吗?你给本王说过,你要嫁给本王的。” 那不是梦里发生的事吗? “臣女又不是不知道殿下喜欢的是谁,那个人不是我,况且臣女也有自知之明,不敢奢望殿下的垂青,怎么会说嫁给殿下这样的荒诞之事?”一字一句说出口,莫名的,她心口的难受比以往的哪一次都来的深刻,如撕裂般的疼。 这是怎么回事? 恍惚间,她觉得整个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一般。 眼中的不自觉的滑落。 啪嗒! 热泪落在她手背上,似乎被烫了一下。 她不想要他看到她眼底的狼狈,别过头不去看床边的人,指着门口强装冷冷道:“你快点走,我不想看到你。”丝毫没有留任何情面。 欢欢喜喜而来的泷泽彻没想到床上的人是这个态度,眼里微沉,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浑身气压低得吓人。 良久,他开口了:“阿苏,你忘记了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一起说的那些话了吗?” 低沉的声音微微轻颤,不像一向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改色的人。 “经历的事?说过的话?”苏轻羽下意识轻笑质问道,脑袋有些混乱,“我何时与殿下说过什么?或者允诺过什么?殿下能否清醒点?” 泷泽彻听着这话,眼底深得可怕:“阿苏,就前两天,你还在本王怀里对本王说着来日可期呢,难道那时人不是你?” “是的,不是我。”话说的斩钉截铁。 她面无表情,眼底的颜色冷的可怕。 他眼底微沉,黑眸深得可怕,垂眼自嘲了一声:“原来这就叫翻脸不认账。” 站在一旁的苏珞羽见两人闹得如仇人见面一样,心里暗叫不好,拉着他便往外走去:“殿下,轻羽应该是没睡好,有点闹床气,你不如随我离开,下次再来看她。” 泷泽彻被拖着向门口走去,眼睛却直直望着她,深邃低沉。 苏轻羽感受到背后的目光,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很疼很疼。 等他们离开片刻后,梦里的画面如快放电影般划过,似真似幻。 里面的温度和触感,仿佛都是真实存在的一般。 一时间,她分不清真实与虚幻,只是头疼得厉害。 “啊!”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将枕头扫到了地上。 哐当。 坚硬物件坠底的声音让她微微清醒。 收拢了思绪,一望去,是个紫檀木的小盒子。 看着,有几分熟悉。 压下心里不祥的预感,她仓皇的跑了过去,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有些冷。 但她顾不上了,连忙弯腰捡了起来。 手上的触感有些熟悉,似乎她经常把玩着一样。 小盒子大概两指宽,一个巴掌长,刚好……可以装下一支簪子。 指尖轻颤了颤。 她稍稍打开,里面躺着一支羊脂白玉的发簪,上面的做工微微笨拙,但也看得出是认真做的。 那些不是梦!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心里慌乱了起来。 那到底、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她明明觉得自己只是大梦了一场而已。 抬眼看向门口,一道白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他灰色的瞳孔中格外澄澈,所以里面的忧伤她一眼可见。 脑海中瞬间划过昏迷前见到的灰色瞳孔。 霎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离洛,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抬眼看向门口的身影,她嘴唇颤了颤,心里带着几分不敢置信,“是你对不对,我所见的梦不过只是你把我催眠了而已,而事实上,那些梦也不都是梦,也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对、不对?” 离洛没有说话,可是眼中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轻羽如同浑身力气被抽干一样。 哐当一下跌坐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是不知道离洛来历不明,也不是不知道他可能别有目的。 但在两人一次次默契的尽在不言中,她在潜意识中已经把他放在了亲人的地位。 他似兄似父。 虽然平日里话不多,也端着一副不与人亲近的谪仙之气,但他待她还是不同的。 她感受的出来。 只是没想到,他还是算计了她。 猝不及防。 鼻尖一酸,她视线逐渐模糊。 离洛眼底沉沉,没有说话,看着衣衫的单薄的她坐在地上有些不忍,抬脚走了过来,想要扶起她。 苏轻羽别开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住出口的哽咽尽量平静道:“你走吧。” “我……” “别说什么护着我的话了,我们都知道,那不过只是谎言而已。”她忽略眼中滴落的泪水,开口截断了他的话。 他却仿佛倔强了起来:“护着你不是谎言。” 轻笑一声,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偏头用赤红的眼睛看向他:“不是谎言?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吗?” 顿了顿,低头自嘲一笑:“只是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对我催眠?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喜欢上泷泽彻?可是你这样是图的什么?” 消瘦的身影格外可怜。 离洛伸出手想要碰碰她的头,可是才刚起来就收了回去。 灰色的眼里满是细细碎碎的痛楚,沉默了良久,他突兀的开口了:“你相信轮回吗?如果我说我活了千年,你会相信吗?” 苏轻羽微愣,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长长睫毛投下一片暗影,遮住了眼底的思绪,没有看她,而是陷入了回忆中:“千年以前,有一个女孩在吃人的家族里孤苦伶仃,步步为营,格外聪慧和坚强。一次,一个与他们家族是世交的男孩前来拜访,那个男孩觉得无趣,就偷偷跑了出去,结果迷了路,无意间刚好看到她暗暗教训恶毒妹妹时的狡黠,顿时上了心。自此之后,男孩时不时跑到他们家拜访,与那个女孩相熟了起来。男孩把女孩当心上人,但女孩却……” 顿了顿,声音里有着苦涩:“早就有了心上人。” 微微转身,衣决旋起了细小的弧度。 他眉头微蹙,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忧郁。 低头认真的看着她,继续道:“只可惜,她欢欢喜喜等候出嫁的那天,她的心上人却为了家族利益亲手害死了她,以那样惨烈的姿态。所以那个男孩立下誓言,一定要护着她。”声音里带着穿越沉厚历史的缥缈。 苏轻羽睫毛轻颤,压下心里的金涛骇浪,尽量平静的质问道:“所以呢?你护着我,只是因为我与她不管在性格上、还是在际遇上都很相似?!” 离洛低头没有说话。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真是……怎么都逃不掉做一个替身的”轻笑一声,带着无尽的讽刺。 “那你为什么又一定要让我对泷泽彻动心?甚至不惜对我耗费大力气催眠,这于你有什么好处?” 他依旧没有开口。 见此,她眼底划过一抹失望。 吸了一口气,决绝的别开头:“你走吧,算是我们主仆一场最后的情分了。” 离洛嗫嚅着唇。 见她态度僵硬,没有一丝余地后,他眼底划过一抹黯淡。 他知道,这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只是有些事,他不得不做。 收敛了思绪,如同第一天被她留下那样,他单膝跪地抱拳道:“小姐以后多多保重,离洛不在你身边了,你一定要一切小心。离洛不悔与你相处的这些日子,很好。” 她僵直的背过身,浑身满是抵触。 见此,离洛压下心里的酸涩,如同往日告辞一样,走到门边停了停,回头对坐在地上的人淡淡道:“我先走了。” 苏轻羽没有说话。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她以为的小别离,是此生最后一次见离洛了。 第101章洛柔别离 而离洛的确如他所言,护着她。 用生命去实践。 很多年后,她再次想到此时的告别时,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在离洛走后不久,宫里的宣旨太监便来了丞相府。 毫无疑问,是正妃。 即使苏轻羽不愿如此仓促的嫁给泷泽彻,可违抗圣旨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为了姐姐不受自己牵连,她也没有办法,只能接过了圣旨。 况且,她的确喜欢泷泽彻。 况且,她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平静的接过圣旨,她心底没有任何喜意。 手上沉甸甸的圣旨如同压在她心口一样,格外的闷。 虽然这道赐婚一切都好,可她没有忘记,那个藏在泷泽彻心口上的人。但两人的大婚之日是两年后,这好歹给了她许多时间却接受。 “轻羽……”等到送旨的公公走后,苏珞羽扶起了跪在地上的人,眼中有些担心。 苏轻羽顺着她的动作起来,脚下有些踉跄。 她眉头微蹙:“你没事吧。” 摇了摇头,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放开她的手向房间里走去。 苏珞羽担心她想不开,连忙跟在她身后。 走了一段路后,前面的苏轻羽突然停下了脚步,幽幽道:“姐姐,你说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活千年吗?” 声音很轻,如同隔了许多重重叠叠的纱,似有若无。 “什么?”身后的人如同没听懂一般。 她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思绪轻笑一声:“没什么,我只是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伸了一个懒腰,回头满脸轻松的看着自己的姐姐,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转眼就是半年。 因为有了上次的不欢而散,她与泷泽彻这半年似乎呕着气一样,谁也没说见谁。 而她,更是直接在丞相府窝了半年。 半年里,许是催眠的影响逐渐散去,她与他如黄粱一梦般的记忆逐渐有血有肉,温热起来,在她心里潜滋暗长。 她知道,自己那的确是喜欢了。 这半年里平静如水,却又发生了许多事。 阮娘和洛柔相继假死离开了丞相府。 洛柔在苏丞相怀里假死弥留时,他是真的伤怀。 早上晨曦正好,透过窗棂照在放满盛开梨花的房间里。 微风轻轻拂过,卷起了几片梨花瓣,吹在垂落在地的轻纱帷帐上才堪堪停下。 一个满脸苍白的女子躺在素色帷帐后,如墨青丝铺散在淡雅的床被上,两只手叠放在小腹上,胸口的呼吸恍若不可见。 虽然整个房间看似简朴,可丞相府的人都知道,这是丞相心尖尖上的柔姨娘。 只是如今,柔姨娘身患疾病,就连肖家奶奶都束手无测。丞相心痛万分,现在日日陪在她身边。 这天,他如往常一样,一下朝便过来了。 打开门,里面的摆设如同以往,十分熟悉。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一道窈窕身影蓦然回头,捧着亲手做好羹汤笑道:“苏哥哥,你回来了”。 似乎感觉太过热情,她皱了皱眉,换上了一副清冷的表情,别扭而可爱。 他轻笑一声,近日的疲惫似乎消散了。 然而转眼间,眼前除了清冷的桌椅,哪里有什么人? 他轻叹一口气,脱下了官帽。 “柔儿今天怎么样了?”换好便服后,他偏头问着伺候柔姨娘的婢女。 那婢女垂下头,沉默了许久,低声道:“姨娘今天还没醒,这几日一天比一天嗜睡,吃的也越来越少,只怕……就在这几天了。” 苏丞相微愣,看向了床榻间。 素雅的帷帐洒落在地,里面的人若隐若现,双眼紧闭,似乎永远就此睡去一样。 他心里一慌,连忙走了过去。 然而,手放在帷帐上准备掀开时,却顿住了。 这时,床上的人颤了颤睫毛,缓缓睁开了双眼。 看着床边儒雅的人,她苍白的唇边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一向清冷的眉眼柔柔的看着他,如同一潭水般潋滟。 “苏哥哥,梨花好香啊。”她缓缓撑起,虽然慢,但却稳。全然不像是久病之人。 苏丞相看着她泛着光亮的眼睛,一扫往日的疲乏,瞬间知道了什么回事。 是回光返照。 压下心底的酸楚,他连忙坐在她床边,伸手揽住她瘦弱的身子,让她靠在他怀里,能够轻松些。 他看着那些梨花轻声道:“这是我特意让花圃里养着的,你若是喜欢,我让他们多样些。” 洛柔伸出指尖拈起放在床前的一朵梨花,轻轻放在鼻尖嗅了嗅,惨白的肌肤在金色晨曦里如同透明。 放下梨花,她看向苏丞相浅笑道:“苏哥哥,不用麻烦了,如今我也没什么日子了。如今已经秋日了,养着不合时宜的梨花实在是过于奢侈了。” 苏丞相一把握住她的手,埋汰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和我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们说好了的,你给我要生两个女儿和一个大胖小子的。” 洛柔低头浅笑,却没有说话。 她抬眼看向外面的阳光,精神很好:“苏哥哥,我想要梳洗一下,一会儿和你去外面走走,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伸手接住晨光,眼底全是贪婪。 苏丞相本想要拒绝,可听到她的那句话,反而不忍了。 “好。”他点了点头,将她抱到梳妆台前,拿起了眉笔:“我亲自给你画眉。” 他们以前经常会有这样的闺阁乐趣。 却不想,这次洛柔一下子避开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这次不要苏哥哥给我画,让婢女们来,我想要让苏哥哥看到柔儿最美的一面。” 眼中满是坚定,似是预料到了自己即将离去一样。 苏丞相愣了愣,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想违背她的意思。 他被洛柔勒令在外面等了不知道多久后,终于,门打开了。 一个婢女眼眶红红,却笑着道:“老爷里面请。” 苏丞相看了她一眼,心微沉,抬脚走了进去。 这时,那些帮着洛柔梳妆打扮的婢女默默行礼后,悄声离开,片刻间,一室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掀开一层层帷帐,一个窈窕的人影背对着他坐在梳妆镜台前,她头上束着一冠银色梨花白玉步摇,长长的流苏垂落在肩,格外华丽。一室盈满金色暖阳,她素雅的衣裙铺在洁净的地板上,绵延到压满枝头梨花前。 她从未如此盛装打扮过。 一时间,苏丞相有些晃神。 似是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她倏地转头,看着来人眯眼一笑:“苏哥哥来了。”头上步摇轻颤,泛起脆响,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芒。 洛柔眉眼清澈,点了口脂的唇泛着光泽,如同花瓣,眉间花钿更是为她添了几分艳丽。 一时间,他觉得眼前有只梨花妖,美极了。 倏地,变故丛生,洛柔似浑身力气被掏空了一般,直直向旁边的梨花枝倒去。 “柔儿!” 苏丞相惊呼上前,却只碰上她的一片衣角。 洛柔压在梨花上,衣决蹁跹间,洁白轻柔地花瓣微微溅起,在阳光中似乎剔透。 她浑身无力,感觉身上的温度在迅速流逝。 这时,有人抱住她,那么用力,似乎生怕失去她一样。 “柔儿!你没事吧!柔儿……”声音字字泣血。 离别的时候真正到了。 莫名的,明明说好逢场作戏的洛柔突然忍不住鼻酸,眼眶中的泪水如同珍珠一样不停滑落。 她微微眯眼,明明没有力气,却硬是提起一口气抬手轻抚他的脸:“以后、苏哥哥要、要照顾好自、自……”己。 瘦弱惨白的手啪嗒摔在重重梨花中,她眼底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落到了地面。 苏轻羽没有亲自过来,她只是听人说苏丞相十分伤心,抱着洛柔叫了一天的柔儿,字字凄楚。 让人不知道他叫的到底是洛柔,还是肖婉柔。 至于假死的洛柔,她离开丞相府时她亲自去送了一场。 看得出来,即使她知道自己只是替身,还是动心了。 也还是舍不得。 “你动心了。”看着浑身笼罩在帷帽下的洛柔,苏轻羽淡淡道,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她想要藏着的心思。 洛柔隐藏在角落偷偷看着丞相府的大门,愣了神。 片刻后,苦涩笑道:“是的吧。” “为什么?难道不是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是替身吗?更何况苏丞相也是个薄情的人。”苏轻羽微微蹙眉,疑惑的看着她。 洛柔垂头别开视线,轻叹道:“可是,他对我的好却是真的,我真实的感受着,如何不心动?毕竟我如今只是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女,任何一个公子贵胄都能逗弄两下,但他却将我当人看。” “知道不能喜欢他,是知道。但会不会喜欢他,不是我能控制的。”说到最后,她声音有些落魄。 苏轻羽确实被她的话愣住了,一时间失了神,连她什么时候上马车的都不知道。 只是,洛柔离开后,偌大的后宅只剩下了蔓姨娘一人,一向花心的苏丞相也没再抬人进来。 而她自己,因为没了离洛相助,一时间也查不了丞相府的秘密,种种事情就这样被迫中断。 有时候她看着少了一个人的阁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后悔将离洛赶走。 闲时时如流水渡,转眼间又过了半月有余。 轻轻放下手中的书,苏轻羽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向窗外,整个人如同入了迷一样。 外面已是一片尚好春光,偶有两只胖黄鹂在湖畔刚发新芽的垂柳上跳着。 看着看着,她笑了笑。 “看来妹妹今天心情不错。”苏珞羽从外面一走来,就看到了她这样子,柔笑着打趣道。 第102章意料之外之人 苏轻羽笑意盈盈的道:“是啊,毕竟日子就是这样的过,现在比起以前,已经好了不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眉眼间成长了不少。 这时,外面隐约响起了些喧闹声。 她偏头好奇的看向门口:“这是怎么了?” 苏珞羽点了点她鼻尖:“你呀,也真的是不问世事,今天是乞巧节,府里的小丫鬟们都在绣香囊呢,我给他们放了一个假,让府里家丁丫鬟们都出去走走。”如今府里一空,中馈就到了她手上。 “乞巧节的夜晚最是热闹,你要不要也出去走走,这半年来你一直闷在这里闭门不出,姐姐也不好说什么,但看你今天心情不错,不如陪着姐姐一起去吧,姐姐很久没出门了,也想看看。” 苏珞羽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柔和如春风的声音里带着诱哄。 苏轻羽鼻尖一酸,她不是不知道,姐姐其实根本就不喜欢人多和喧嚣,这样说只是为了让她出去散散心而已。 “好。”视线被水光模糊,她抬起头,重重的点了点下巴。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夜的京城格外繁华好看,各式各样的的灯笼高高挂起,成群结伴的少女身上几乎都挂着香包彩线。 刚刚入春不久,但却早早有人换上了轻薄的春衣,帷帽衣纱,裙踞蹁跹里带着欢声笑语,驱散了夜里的冷意。 “姐姐,你看那个灯,真好看。”苏轻羽看着挂在一个阁楼顶层的灯笼,惊呼道。 顶层的灯笼格外大,渐变的粉色花瓣层层团成一朵莲花,细闪的琉璃穗子从花正中垂下,长长的,在月华中有些朦胧。 身边经过的路人们也注意到了,纷纷停下脚步看了起来。 “你们知道这灯是怎么来的吗?”有个人故弄玄虚道,周围众多人一时被他勾起了兴趣,起哄让他赶紧说。 他见此,眼里划过一抹得意,见众人都看向他后,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你们知道定国侯府的嫡小姐?听说……” 听到自己心里在意的人,苏轻羽忍不住听了起来。 顿了顿,他仔细打量周围后压低了声音,“她和凛王殿下好事将近。” 她睫毛微颤。 “这不可能吧,不是说陛下已经给凛王殿下和丞相府的小姐赐婚了吗?”一个人一脸不信的质疑道。 那个被打断的人一脸不悦:“为什么不可能?要知道,这半年来经常可以看见国公侯府的马车停在凛王府前。凛王殿下也一反以往的闭门不见,经常看见他和定国侯府的嫡小姐出入。据可靠消息,这莲花灯就是凛王为搏佳人一笑而挂出来的。” “那丞相府的小姐呢?”有一个人问道。 那个人如同百事通一样,这些秘事信手拈来:“丞相府的小姐算什么?”他嗤笑一声,“听说她半年前就与凛王闹了不快,至今还缩在府里没出来呢。” “你……”苏珞羽气急,一向好脾气的她刚要争辩什么时,手肘就被拉住了。 一偏头,只见苏轻羽对着她摇头示意。 见此,她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姐妹两人没有注意,刚刚说得热闹的那个人朝她们俩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眼中神色,俨然不是一个市井之人所有的。 他抬眼看了看挂着莲花灯的阁楼,巨大的莲花灯后隐约走出两道身影。 他眼底划过一抹光芒,高呼道:“你们看楼上,是不是凛王和定国侯府的小姐?我没有骗你吧!” 众人顺声望去,苏轻羽也忍不住随着抬头。 只一眼,她便愣住了。 虽然隔着重重人潮,顶楼有些昏暗看不清人人脸。 但是她知道,那就是他。 两人当真郎才女貌。 一转身,她先冲出了人群,走向僻静清冷的湖边。这时,冰凉的手突然被人握住。 抬头一看,是苏珞羽。 她眉头微蹙,开口便是自责:“妹妹,今夜姐姐不该……” “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呢,其实先前那些人的话我根本没放在心上,凛王殿下他不是那样的人,”苏轻羽连忙开口打断了她的话,眼底带着思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凛王殿下定是因为什么事与定国侯府有牵扯,不然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与她又什么牵扯。”话里的她是谁不言而喻。 “况且那个带头起哄的人也有问题,一个市井之人哪里知道什么皇室贵胄的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定是定国侯府的人安排的。”声音格外冷静。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逃?”苏倾洛有些不解。 苏轻羽一下子愣住了,垂眼看着平静的湖面,良久,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迷茫。 转身看向苏珞羽,笑了笑:“总之,姐姐不用担心我,我没什么事的。” 突然,人群中爆发了一阵慌乱,接着,只听到人高声尖叫:“是冥忧阁!” 几个如鬼魅般的人影瞬间来到了眼前,苏轻羽瞬间昏迷了过去。 最后一眼,是姐姐竭嘶底里的眼神。 …… 昏暗中,她仿佛变成了一个破布麻袋,不停的被人丢来丢去。 中途不断有人给她喂吃到,可她睁不开眼。脑袋昏昏沉沉,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恍惚间,她似乎被人带了很远。 不知在黑暗中困了多久,她似乎突然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苏,快醒醒。” 熟悉的味道在鼻尖,让她一时间想不起再哪里闻过。 微微睁开眼,刺眼的光芒瞬间让她眼中一痛。 过了很久,她才缓过来。 盲目的扫过周围,才发现自己在马车里。 她木木的将视线移到泷泽彻身上,微微咧嘴轻笑:“是你啊。” 他清瘦了不少,脸上满是憔悴。 看着她嘴角的笑容,他愣了愣,将她狠狠抱在怀里,紧紧的,如同找回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阿苏,本王找了你一年。” 她微愣,没想到眨眼间居然过了那么久。 他埋在她发间,说话闷闷的:“本王今日要告诉你一个事,你不要被吓到。”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你以前一直问阿芙是谁,本王说她是你,虽然知道你不信,但本王也没有解释过什么。今日,本王就告诉你为什么说她是你。”顿了顿,他似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本王其实死过了一次,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夜回到年少时,刚好遇到了你……” 隐瞒掉一些伤怀之事后,他将前世的事大致说过一遍后,看向没有任何反应的苏轻羽,眼底深处含着几分忧虑。 苏轻羽的确有些懵。 若是以前,她只会将今生前世当成无稽之谈,可是她以前听过离洛所说的话,如今听到他这话,她心里莫名相信了几分。 一时间,压在心中那么久的顾虑都如同烟消云散了一样。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手脚本就瘫软的苏轻羽忍不住向前扑去。 泷泽彻连忙扶住她,眉头紧皱:“外面是怎么回事?”声音有些冷。 外面的侍从声音微颤,“主子,似乎有点情况不妙,京城大门紧锁,门口似乎挂着提刑司肖统领和丞相府大小姐的首级……” “什么!” 苏轻羽连忙从他怀里挣脱,狼狈得扑倒地上打开车帘,紧闭的朱红城门前挂着两个人头,即使时日已长,带着几分腐烂,但她一眼就认出了,一个是肖陵,一个是她姐姐。 “姐姐!” 瞬间,脸上微凉,全是泪水。 她定定的看着那个人头,心里撕裂般的疼。 那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 守在城门上的人似乎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当即有了动作,纷纷架起了弓箭。 一个人高马大的首领高声叱喝道:“皇后谋反,凛王殿下被定国侯府害死,陛下重病昏迷前下令封锁城门,交由贵妃娘娘和萧家家主监国。” 因为隔的不远,声音倒是清晰入耳。 泷泽彻走上前抱起面色惨白的苏轻羽,眼里含着寒冰看向那个首领,不怒自威道:“放肆,看清本王是谁?” 那首领微愣,这时,他身边走出一道柔弱的身影:“尔等贼人竟然敢冒充凛王殿下,实在是罪该万死。” “来人,放箭。” 一声令下,准备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他们几人杀死。 苏轻羽看着那道柔弱的声音,愣了愣,瞬间厉声质问道:“蔓姨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道身影便是蔓姨娘。 她还没开口,一道曼妙的人影又出现在了城墙上,她从身后扶住蔓姨娘浅笑道:“三小姐,其实我和母亲一直是贵妃娘娘安插在丞相府的棋子。”看来,京城已经被贵妃和萧家把控住了。 看着一改往日憨傻的人,她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全是假装,偏偏她还当了真。 良久,才停下来字字泣血的质问道:“那我姐姐和舅舅呢?他们的死可与你有关?” “他们与我可没什么关系,不过只是他们自己不自量力,因为你而直接与冥忧阁硬碰硬。”盛装的她如同艳丽的芙蓉花,挑上去的眼睛睨视着她,带着几分倨傲。 原来……是因为她。 浑身冷的厉害,她忍不住的打颤,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身边的泷泽彻连忙扶住她。 压下心里的沉痛,苏轻羽看着与往日简朴低调全然不同的人,心里莫名觉得讽刺,笑道:“二姐姐,装傻十几年,你果然忍得住。” 听到她提起过往,苏倾墨面上僵了僵,不甘示弱反讥道:“那有什么?我这不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决了阮姨娘华姨娘她们吗?若不是装傻,我怎么能接近得了苏倾熙?又如何能挑起阮姨娘和华姨娘的争斗,坐收渔翁之利?” “你什么意思?”苏轻羽眉头微蹙。 第103章叛变 她笑了笑,看了看自己纤弱的指尖:“你以为苏倾熙的死真的没点猫腻吗?哦,忘了告诉你了,在她死前的一个月,我可是天天给了她一个香包。那个香包不用说,你也应该知道是用来什么的吧。那个丫头,我只是骗她说父亲喜欢这味道,她便天天带在身上,实在是愚蠢……” 缥缈的声音里含着几分悲悯和讽刺。 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轻咳了两声,眉眼间重新含了一抹锋利。 下巴微抬:“总之,我的目的达到了,熬了这么久,我才是丞相府的赢家?” “赢家?”苏轻羽嗤笑道,“你到底图什么?或者,你真的得到了你想要的吗?” “我当然得到了,”她面上倨傲,背挺得直直的。 可因为太直,反而有些刻意,“一开始,我只是得到父亲的关注和疼爱,后来发现他不过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后,便只一心一意的想将姨娘扶上丞相夫人之位。冥忧阁虽然将我们母女安插到丞相府,但安插到丞相府的却不只我们两人,没有给我们一点帮助,如履薄冰,但现在,整个丞相府都被我掌控着,还怕什么?”声音越来越高,她声厉内茬的样子不知道说服了谁。 胸口剧烈起伏,看的出来很激动。 突然,她身后射出一道利箭,狠狠将她单薄的身子贯穿。、 她不敢置信的回头,还没看清是谁射出了这箭,整个人却已经朝城楼下坠去。 “墨儿!”蔓姨娘发出一声惊呼。 还来不及抓到她的衣袖,又一道利箭将她贯穿。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坠落,翻飞的衣决如两只折翼蝴蝶。 苏倾墨看着上方蔓姨娘的脸,嘴角无力的勾了勾。 视线逐渐模糊,听着风声在耳边刮过,她心里却有着从所未有的平静。 小心翼翼活着那么久,终于可以歇歇了。 啪嗒! 如同开在枝头的玉兰花落下一般,她坠落在地。华丽的衣裙铺散在地,头上金簪散落,黑发在快速弥漫的血液里格外艳丽。 最后一点力气被抽空,她在黑暗里看见蔓姨娘和苏丞相踏着光而来。 爹爹。 娘亲。 他们如同最平常的夫妻一样携手,宠溺的看着自己。 …… 苏轻羽看着在自己眼前坠落的两人,心底微愣,看着身边似早有预料的泷泽彻。 这时,城楼上的首领也从突然地变故中反应了过来,他转身走到城墙那头,似乎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一幕,连忙拉过身边的人高呼:“你们快点给我放箭,杀了他们!” 然而,身边的人没有任何动作。 除此之外,城楼上站着的所有人都没有动静。 这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哆嗦的转身看向城楼下的泷泽彻。 泷泽彻薄唇轻启,眼底没有任何感情:“杀。” 城楼上的人手起刀落,先前还耀武扬威的人瞬间血溅三尺。 局面瞬间转换。 这时,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露出了城门后密密麻麻的人头,说是千军万马也不为过。 为首有三人。 一个是提刑司周副统,一个是苏丞相,还有一个,她并不认识。 不过下一刻,她便明白了。 他们三人翻身下马,恭敬对着泷泽彻跪拜道: “萧家家主、微臣,”他和苏丞相他们异口同声道,“拜见殿下。” 萧家家主? 那不是和贵妃谋反之人吗? 苏轻羽看向泷泽彻,睫毛轻颤。 他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拍了拍她的手,淡淡道:“本王到时候再给你解释。” “殿下,事不宜迟,你赶紧随我们去皇宫吧,小女好不容易被找了回来,先让她好好休息吧。”苏丞相声音里带着慈爱,看向她的眼中满是和蔼。 仿佛他是天底下最疼爱女儿的人。 苏轻羽的视线从他身上扫到离他两步远的苏倾墨,她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在苏丞相旁边,仿佛只是一个无关之人。 遮住眼底的凉意,她看向泷泽彻:“殿下,父亲说的没错,你先去做你的事情吧。” 大事当头,他迟疑了片刻,留下几个暗卫给她后,便动身去了皇宫。 苏轻羽看着他们浩浩荡荡离开的背影,眼睛有些出神。此次他们一去,定会很快制服逆贼。 而她,看了眼从城墙上摔得血肉模糊的苏倾墨母女,叹了口气,吩咐那些暗卫帮她们母女两人收了尸。 一起被收尸的,还有……她的姐姐和舅舅。 忙到夜晚,她才堪堪停了下来。 回到原先的雨花阁,一打开门,格外清冷,仿佛没有人气一般。 离洛走了,姐姐没了,蔓姨娘和苏倾墨坠楼而亡,肖家奶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所有人都走了。 原本熟悉的地方突然陌生。 有面生的小婢女想要给她点灯,她拒绝了。 一个人静静坐在黑暗中,她觉得安心了不少。 心里很空,也很伤怀,可她却根本没有一点哭泣的想法。脑袋反而越来越清醒,不知怎么的,想到了泷泽彻。 虽然先前情况紧急,泷泽彻没有告诉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却大概能猜出些东西来。 他不是冲动之人,即使出走京城寻了她一年,他也一定做好的准备。 比如,与贵妃谋反的萧家主居然是他的人。 只是她当前有个疑惑。 为什么冥忧阁恰巧要在贵妃谋反的时候把她掳走? 像极了调虎离山的计谋。 莫非,贵妃与冥忧阁的人有什么牵连? 黑暗中,她的目光更加暗沉了。 …… 皇宫,金銮殿前。 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盛装打扮,坐在万人觊觎的皇座上。 高耸入云的发髻上垂下重重的黄金流苏,遮着她的面容,有些模糊。 殿外一片刀光剑影,她宛若听不见一样。 逐渐的,外面的打斗声小了。 而天色,也越来越沉。 突然,有人推开了门。 高坐在上面的女子微微抬头,眯了眯眼睛,才看清楚来的人是谁。 为首的是泷泽彻。 他身后跟着苏丞相、周副统、还有萧家家主。 “妖女,外面的冥忧阁余孽已经伏诛,你还不快点下来受死?”苏丞相高声呵斥道。 原来,贵妃是冥忧阁的人。 贵妃没有看苏丞相,只是定定看向站在他旁边的人。 对着萧家家主,她嘴角逐渐勾起:“萧郎,你来了。” 绝美的脸上似绽开了一朵芬芳扑鼻的罂粟花。 萧家家主握住染血利箭的手一紧。 “没想到最后抛弃我的人是你。”这是她的第二句话,空洞的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伤痛。 她的目光看向门外的月华,嘴角带着不染尘埃的笑:“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的夜。那时候,我只是一个受人唾弃的农家孤女,而你,刚好被人刺杀误入我门前。我不忍心救了你,准备等你好了就送你走,可没想到你醒来却失了记忆,还对我一见倾心,非要娶我,” 声音顿了顿,“可后来终究是造化弄人,我无意惹了陛下,进了皇宫。皇宫满是算计,若不是冥忧阁的帮助,我只怕早就成了红粉骷髅。算了,这些都不说了,我只问你一句,可你不是说要将我夺回去,让我做这天底下母仪天下的皇后吗?为什么……” 声音逐渐激动,她倏地站起来后却戛然而止。 踉跄的走下台阶,她定定看着萧家家主,一滴泪颤颤滑落。 “为什么你要在我满心欢喜地打算我们前路时,狠狠插我一刀,要知道,我所做的,不过只是为了你当初的一句话。”哽咽地声音虽然很低,但却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痛楚。 她手轻轻抚上萧家家主的脸,眼底满是陌生:“你还是我认识的萧郎吗?” 萧家家主嗫嚅着双唇,刚准备说什么时。 贵妃却突然口吐鲜血,倏地跌坐在地上,明明五脏俱焚,她嘴角却挂起一抹笑,瞬息间没了呼吸。 看着地上倒下的人,他浑身愣了愣,良久,朝泷泽彻跪下抱拳道:“殿下,哥哥曾经的大逆之言,还望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泷泽彻微微瞥眼,眼底没有任何波澜:“你能杀伐果断处决你兄长,冒充他继续与贵妃冥忧阁周旋,也算将功抵过,本王知道。” 上次他通过那个有符号的箭头,虽然湖底的线索是指向了其他东西,但他却发现了一些端倪,隐约猜到应该是贵妃与冥忧阁有勾连。 所以干脆将计就计,引出冥忧阁的人,一网打尽。 所以才有了这次的事。 萧家家主看着地上那人满是痛楚的脸,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的萧郎致死都没有辜负她。 害了她的是他,他的同胞弟弟。 泷泽彻看着外面的尸山尸海,眼底带着几分暗沉,掩住眼底的疲惫,他沉声道:“今日多亏了你们与本王里应外合。” 一切总算是尘埃落定。 倏然! 变故突生。 “啊!”萧家家主一声痛苦的嘶叫,他捂着从腹部传过的刀刃单膝跪地。 他偏头,只看到周副统眼底的狠意。 泷泽彻一转头,便看到了这一幕。 “为、为什么?”萧家家主一开口,喉咙里的血就冒了出来。 刚说完,他头一歪便晕死了过去。 眼底带着几分阴翳的看着地上没了呼吸的人,他冷笑一声:“为什么?要怪就怪你投奔错了人。” 见此,周副统拔出刀刃,直直指向苏丞相。 第104章千年之前的隐秘 泷泽彻眼睛微眯,翻身到了苏丞相面前,挡住了周副统的动作。 “你好大的胆子。”冷厉的声音里如含着寒冰。 周副统却仿佛着了魔一样,眼底满是赤红,他狂笑两声,讽刺道:“胆子?若不是你们皇家欺人太甚,我至于投靠冥忧阁吗?” “冥忧阁?”苏丞相一愣,他看向倒在地上的贵妃,“那她是怎么回事?” “她?不过只是一个诱饵罢了,若不是她牵扯住了你们大部分的兵力,我怎么能图谋成功?况且,你们所杀的冥忧阁余孽,不过只是最低层的灰炮而已。”他冷嘲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恨意。 “我为皇家呕心沥血几十载,即使拼命也在所不惜,可结果呢?我唯一的女儿在皇宫里不明不白的死去,偷偷生的儿子也被你们害死。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过如此!”一字一句,满是怨念。 这时,殿外又涌入了许多如幽冥般的黑衣人。 将泷泽彻带来的人屠杀殆尽。 周副统见此,笑了起来,将手中利箭指向泷泽彻:“凛王殿下,你不用急着护着老丈人,这下你们谁都逃不掉了。” 苏丞相向后退了几步,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是吗” 话音刚落,那些黑衣人突然将手中利刃刺向了一脸得意的周副统。 他满脸不敢置信的回头,却只看到那些黑衣人眼中的冷漠。 苏丞相缓缓走上前,轻轻将勉力强撑着的人推到了地上,眼底满是笑意:“对了,本相忘记告诉你了,其实冥忧阁真正选定的人并不是你,而是我。” 血液急速流逝的周副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瞪大的眼睛。 他冷笑一声,继续道:“难道你就不奇怪,为什么是你负责丞相府的监管,为什么是你要去帮本相收拾一些烂摊子?” 这时,周副统突然想到了他杀阮姨娘灭口的事,眼睛睁得老大。 嗫嚅着嘴,却什么都没说来,一偏头,断了呼吸。 见他已经死僵后,苏丞相看向了一直沉默着的泷泽彻,嘴角微微勾起。 泷泽彻眼底神色不明:“没有想到丞相原来才是隐藏得最深的人啊。本王原以为你只是想利用阿苏这个女儿当上国丈,可没想到,你原来是想自己当皇上。” 苏丞相谦虚一笑:“殿下过奖了。其实若不是冥忧阁给本相的指示,本相还没想到利用苏轻羽取得你的信任呢。” “看来,本王要感谢冥忧阁了。”泷泽彻轻笑一声,看着站在那群黑衣人前的苏丞相,声音有些缥缈,“以前的苏丞相还是一个心怀百姓的好官员呢,没想到现在也成了这副模样。” “是吗?在官场太久,本相自己都要记不清楚了。”苏丞相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多提。 然而下一句,泷泽彻突然话锋一转:“只是可惜,你还是棋差一招。” 苏丞相脸上的笑意一僵,眼底微沉:“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拉长了声音。 突然,龙椅后面传出一声响动,接着,一个巨大的幽深豁口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是一个地道。 此时,地道涌出了许多人。 是一直没有出现的定国侯府和肖家的人。 为首的,是本应该在丞相府的苏轻羽。 看到她时,苏丞相瞳孔一缩。 她浅笑着上前一步:“父亲何必如此吃惊,女儿不过只是恰好发现了你藏在书房里的秘密。” 先前她本来是一个人坐在雨花阁,却不想肖天泽给她带了泷泽彻的手书,让她里应外合,她才知道一切是怎么回事。 可她正不知道怎么悄无声息去皇宫时,苏倾洛却给她说了一些关于阮姨娘的事。 “父亲,以前我还奇怪,为什么阮姨娘的风头能那么强盛,现在终于算是知道了。原来,她是帮你谋反的帮凶。而所谓丞相府的秘密,全藏在书房下面的地道里。地道下面好大一个地宫,通向京城的各处地方,就连皇宫也不放过。”突然,她顿了顿,再开口时,带着几分怨气:“也就是这秘密,害了我母亲一生。” 肖婉柔性格正直,又是肖陵的妹妹,所以苏丞相怕她怀了他的事,将她关在丞相府十几年,活生生的让阮姨娘她们把她逼死了。 “你住口!”苏丞相眼底划过一抹狠意,“反正你们今日都得死在这里了,知道那个秘密又如何?” 如同看着仇人一样。 泷泽彻将苏轻羽护在怀里,看着他冷冷道:“丞相真的以为冥忧阁的人能把我怎么样吗?对了,忘了告诉丞相了,本王在这么久与他们的交锋中,才发下他们的内力与本王的似乎同根而生,而本王,刚好找了驱散他们内力的方法。” 话音刚落,那些冥忧阁的人突然倒地哀嚎。 苏轻羽只觉得抱着自己的人罡风微动,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脚下有些踉跄,脸色苍白的可怕。 然而,那些冥忧阁的人比他更惨,纷纷吐血。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吩咐道:“你们赶紧将陛下还有皇后救出来,好好整顿一下皇宫,清除余孽,他们如今不过是没有内力的普通人不必太过忌讳。” “是。” 众人领命分开行动。 就在众人以为真正风平浪静时,苏轻羽和泷泽彻两人却纷纷失去了意识。 等到苏轻羽再次醒来时,她发现两人身穿嫁衣,被绑扎一个昏暗的地洞里,泛着森然冷气。 周围,全是堆积成山的干尸,格外渗人 “你醒了。”一道脆脆的声音传入耳中,她顺声望去,却只见一个女子高高坐在堆积成山的世故上。 她看不清她的脸,却隐约觉得长得极美。 动了动手臂,她发现无法挣脱后看向那女子,警惕道:“你是谁?” 那女子轻轻笑了笑,倒也没有跟她兜弯子,直接了断道:“我是青霄国的国师。” “国师?”苏轻羽眼底含着一抹疑惑。 千年来,可没有什么人说青霄国有什么国师的。 那女子撑着头看着她思考的样子,似乎发现了什么趣事一样:“小丫头,你可能不知道我,不过也是,泷泽宇做了损德的事情,怎么会让人知道呢?” 泷泽宇。这名字似乎格外熟悉。 苏轻羽没有理她,只是闷着头想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名字。 突然,她睁大了眼睛。 这名字,不是…… 见她似乎想到了,那女子无趣道:“是的,泷泽宇就是你们的开国皇帝。” “他不是千年前的人吗?听你语气,似乎与他相熟?”苏轻羽压住心里的震惊,不动声色的套着她的话。 那女子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笑了笑:“是啊,因为我也活了千年。” 话里格外直白。 似想到了什么,她补充道:“不,也不是活了千年,而应该是存在的千年。” 千年? 苏轻羽睫毛轻颤,一下子想到了离洛,瞬间惊呼道:“你和离洛是什么关系?” “离洛啊……”她低头笑笑没有说话,但举动间却满是熟稔,“反正你是将死之人了,我给你多说点也没关系。” 然而,她开口却没有给她说离洛的事,反而给她说了一个故事。 当年还是乱世,她与青霄囯的开国皇帝相爱,那个男子心怀天下,她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他。可不曾想那男子为了自己的抱负,竟与天地间最后一个神做交易,在大婚前夜将她将当作祭品,祭奠给神。 后来,这位女子却在历经万般酷刑后永世不死,身具神力。 千年孤苦,她却不能死,因为她死了便将永远坠入炼狱,不得转世。并且寄生于国家国运,所以必须维护这个国家。除非找到一个人替代她,才能投胎转世。 一开始,她以为随便能熬过酷刑的女子都能替代她,然而,并不是这样。 经过千年摸索,她发现只有一个与皇室相爱的女子才能当成祭品,同时,还必须在国家危难的时候才可以。 “所以……你即使知道冥忧阁有意谋反,却还是放任不管?”苏轻羽睫毛轻颤,看着眼前的女子。 那女子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你错了,不是冥忧阁有意谋反,而是我要他们搅动风云。” “什么意思?”她顿了顿,瞬间反应了过来,惊呼道,“原来冥忧阁背后的人是你!怪不得,怪不得冥忧阁的人不像凡尘之人。” 泷泽彻虽然能对朝堂风云从容布局。 可是眼前的人和事,却非凡人之力可及。 那女子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冰冷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带起一阵颤栗:“不然呢?若不是冥忧阁?这千年来谁帮我抓这么多的女子?又有谁帮我把你们两个牵扯到一起?谁帮我挑起前朝后宫的动乱?” 苏轻羽心底寒冷如冰。 这时候,那女子起身背过她,继续说出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对了,泷泽彻是重生之人,你应该知道吧。皇室冰冷,皇帝无情,我一直没找到合适人选。直到上一世,我发现他动了一丝真情后,我知道,自己一直期待的女子可能出现了。所以我不惜逆天改命,让他重生,带有记忆去找你。” “不然,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从头开始的好事?”轻笑一声,眼底含着万般讽刺。 然而苏轻羽却忍不住全身颤抖。 原来,从一开始,所有人便只是她棋局上的棋子。 所有人的命运都被她算计其中。 突然,她的脸被人拍了几下,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今夜便是月圆之夜,你该入棺了。” “什么意思。”她抬头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 那女子轻笑:“你知道我当年所受酷刑是什么吗?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拿一口棺材将你封到地底下,若是半月后你还活着,那我便成功了。” “对了,好心提醒你一句,若是饿了你可以啃食自己的肉哦,当年,我可是把自己吃的只剩骨架子才停了下来。”她呵呵笑道,似说着什么有趣的事。 “你!”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直接顺着她的脖颈一砍,她软软的晕了过去。 苏轻羽再次醒来时,自己被绑的紧紧的,被关在一片漆黑的棺材里。 第105章大结局 她刚想要挣扎,耳边却隐隐约约传来了对话声。 “离洛,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马上就要自由了,你为什么还要拦着我?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阻止我?”那女子声音凄厉,慢慢咒怨,全然不似先前的淡然。 她与离洛是同生,他死她死。如今他受了重伤,她自然也面色惨白。 离洛捂着被剑插入的胸口,笑了笑:“千年来,我帮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子,我累了,”他歇了一口气,“记得以前,我之所以愿意做开国皇帝为了制约你的棋子,不过只是我想要都陪你,帮你。可是这次,原谅我帮不了你了。” “为什么?”她声音虚弱了下去。 离洛浅浅一笑,似在追忆什么:“因为她和以前的你太像了。” 他揽住跌落在地的女子,将她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你放心,我陪了你千年,即使是去地狱,也有我陪着你。” 话刚说完,他们俩便没了呼吸。 听到上面的动静没有了,苏轻羽知道,离洛死了。 眼眶有些酸涩,她想要把眼泪憋住,可它却怎么也止不住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 棺材里的空气逐渐稀薄,她一个没撑住,晕了过去。 再次新来时,是因为耳边传来了挖土的响动。 突然,又什么东西碰上了她的棺木,发出一声巨响,振聋发聩。 “殿下,找到了!” 外面的人发出一声惊呼。 紧接着,她被人摇摇晃晃的抬了出来。 棺盖被人缓缓打开,强烈的阳光让她忍不住闭眼。 突然,眼前多了一道阴影,挡住了些许光亮。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带着熟悉的味道。 “阿苏,本王终于找到你了。”低沉的声音似含着万般思绪,一如初见。 她眼底忍不住湿润,循着感觉揽住眼前的人,紧紧抱住。 他将她打横抱起,红色的嫁衣甩得老高:“本王带你回家。” “好。”她微微颔首。 因为体力不支,她说完便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已经在凛王府内。 肖家奶奶早已守在了床边,一会儿看看手中的信笺,一会儿看看床上躺着的人。 眼底情绪复杂。 突然,床上的人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苏轻羽良久,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微微偏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肖家奶奶。 “奶奶。”她蠕动着双唇,微微浅笑。 倏地,肖家奶奶似受到什么刺激一样,突然眼眶酸涩,双手激动得轻颤,根本不似以往。 她手指轻抚苏轻羽紧闭的眉眼。 凝视良久,语气有些颤:“孩子,你应该叫我外祖母。” “嗯?”她疑惑反问。 “这是离洛给我的信笺,我用我们肖家的秘术验过了,你的确是我女儿的血脉。”她眼底含着慈爱,轻抚她的发丝。 怎么回事?! 苏轻羽满心狐疑,起身接过的信笺。 良久,才明白怎么回事。 当年,丞相夫人生产之时被阮姨娘害到了深山丛林中,却不想刚好遇上被人追杀的肖家奶奶的女儿。 两人皆即将临盆,丞相夫人不忍心,使了巧计救了她。 后来生产时,两人皆昏迷,丞相夫人先醒了过来。 她不愿自己的女儿在丞相府蹉跎,所以便将两个孩子调换了过来,自己抱着肖家的孩子离开了。 所以,苏轻羽便是肖家当年的那个孩子。 一滴泪落在信笺上,瞬间晕开了一团水墨,她低头喃喃道:“原来,你是我的外祖母。” 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肖家奶奶慨叹道:“我们谁也没想到,丞相夫人竟然会在当时偷偷调换孩子,其实也是可怜一片父母心。只是没曾想到,她的女儿会在当年被肖家仇家寻到,活活……炖了。” 苏轻羽睫毛轻颤,心底不是滋味。 因为丞相夫人的私心,她有了一段错位的人生,满心仇恨。 但正是因为她的私心,她又多了一命。 孰是孰非,谁又看得清? 顿时,肖家奶奶似想起了什么一样,“丞相谋反坐实,今天午时斩首,你要去看看吗?” 她垂下睫毛,良久,才摇了摇头:“不去了。” …… 午时,刑场。 苏丞相被刽子手踉跄的推上断头台,他勉力维持的从容瞬间成了狼狈。 他抬头看天,瞬间眯了眯。 今天的阳光格外刺眼,倒也是个送别的好时候。 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轻笑。 成王败寇,他既然做得了决定,便无畏这后果。 一生所做,不管对错他都没什么后悔的。 突然,一个臭鸡蛋砸到了他脸上,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满脸不屑,唾弃道:“贪官败类!逆贼!” 贪官?逆贼? 越来越多的烂叶子臭鸡蛋砸到他身上。 他眼里噙着慌乱,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怎么会是贪官和逆贼呢。 他怎么就成了贪官和逆贼呢? 他的头被狠狠按在断头台上,剧烈的撞击让他有些耳鸣,一时间,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青涩的少年。 少年虽然一身洗的发白的衣服,然而,背却挺得笔直,傲骨铮铮。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若是为官不能公正无二,造福一方,我苏某何须挑灯夜战,期盼高榜提名?” 他朗声说道最开始的初心,青涩的脸上干净纯粹。 风声在耳边吹过, 一秒, 两秒。 …… 第三秒时,一直没有后悔过的他突然哭了。 他怎么忘了他的初心? 他本应该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布衣宰相。 谈不上富足,但也不困苦。 有着与自己一路扶持,携手风雨的妻子。 还有或娴静或活泼的孩子们。 突然,耳边传来利刃破空的呼声。 在惊呼声中,鲜血撒得老高。 一切,都结束了。 人群中有两个人影默默离开。 扶着洛柔的关切道:“娘子没事吧,为夫说了你身怀有孕,不该看这些的。” “好啦好啦,我不也是好奇嘛。”她绕过前面不知道谁停着的马车娇嗔道。 两人相携而去,谈笑和乐。 等他们离开后,那马车的车帘被人掀开了,是苏倾洛。 她看着砍头台,紧紧咬住下唇,眼泪忍不住的滑落。 不管怎么说,苏丞相也是疼过她一段日子的。 “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要走了。”车夫拉了拉缰绳,马高高的抬起马蹄。 她赶紧擦了擦眼泪,点头道:“好。” 凛王,不,是即将登基的陛下,看在她能指出丞相府的密道,挽救局势的份上,免她一死,从此远离京城,隐姓埋名。 …… 天元四十一年,丞相谋反,抄家灭族,牵扯之人,一律斩首示众。 天元四十二年,昭文帝退位,平朔帝即位,改号元鼎。 元鼎元年,新帝迎娶肖家女为后。 元鼎三年,平朔帝排除众意,废除后宫。 元鼎五年,皇后诞下龙飞胎,册封太子。 元鼎二十年,平朔帝退位太子,与皇后携手山水,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