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游戏》 第一章 幸存者游戏 在这个地方,留下的是蛮夷,磨灭的是人性。 陈什看着眼前一个个闭着眼的人,左手捏着笔帽轻轻地摸索着,这是他在思考问题时的习惯性动作,金属的触感让他心安。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陈什抬起了头,看向法官,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天亮了,昨晚十二号死亡,游戏结束。” 洛璇一脸漠然的看向杨昊,从杨昊同样不知所措的表情中知道了真相。 “你果然还是这样不择手段。” 陈什面无表情的看着被带离场地的两人,转头望向工作人员:“什么时候举行下一场比赛?” …… 来到这里之前,陈什只是一个普通的IT男,负责一些软件的开发。如果不是因为妹妹,他可能这辈子都会默默无闻的活着,做一些幕后工作。 陈什今年二十七,有个高中才毕业的妹妹陈秀,父母已经年逾半百,常年在外地务工,所以妹妹一直由陈什带大。 于陈什而言,他的本科专业社会学可以用鸡肋来形容,既找不到来钱快的兼职,也难以通过人情网找到体制内的工作,所以课余辅修了计算机,没事靠修修电脑做做程序来赚取外快,除去父母按月发来的生活费,养活妹妹也算是绰绰有余。 虽然陈什如此平凡,但他有个不平凡的妹妹。妹妹陈秀一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重点中学,成绩从未掉下过年级前三,长得还很漂亮,她本来想学数学,却在临报志愿时改填了法学,不过不影响的是她依旧拿了当年的市高考状元。 就是这样一个聪明有决断的妹妹,被陈什弄丢了。 那天大概是六月底,离开学还有两个月,陈秀神秘兮兮的发来一条短信,只有寥寥数语:“哥,该我养你了。” 那时陈什并未多想,因为秀秀无论做出什么事他都不会惊讶,即使是赌博她也会赚的盆满钵满的回来。可是整整一周过去了还没有陈秀的半点踪迹,陈什才有些急了。 电话打不通,微信QQ也联系不上,就连找遍了秀秀的同学也没人能联系得上她,陈什不敢报警,因为报警意味着父母会知道,而他们天高皇帝远,帮不上什么忙还得跟着瞎着急。陈什只能跟单位请假,然后每天在妹妹去过的地方漫无目的的寻找,在人多的地方贴上寻人启事。 时间大概又过了几天,陈什绝望的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实在不行,只能先跟父母说了,天大的事儿也没有秀秀的安危重要。 正犹豫这到底要不要拨过去,一个陌生男子静静的坐在了陈什身边。 “你好,我是阿来,我代表spirit公司邀请你参加一个游戏。” “我没兴趣。” 本来就够焦头烂额的了,这个人却不长眼的过来推荐什么游戏,陈什不想跟他有多的交流,站起身来拨出了电话。 “如果你想找到你妹妹,就把电话挂了。”身后男子的声音足够的小,陈什还是清楚的听见了。 “喂,小什,怎么了?”电话已经通了。 转过身,阿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眼睛,陈什思索了一秒,对着电话说道:“噢,是妈啊,我准备给秀秀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呢,我打错了。” “嗨,我说你这中午的抽什么风,那你继续打吧。” 挂了电话,陈什看向阿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身形修长,三七分头,表情严肃,看上去也就三十岁上下:“秀秀在哪儿?” “参加游戏,你就有机会找到她。”阿来语气平稳,仿佛一点都不担心陈什会拒绝他。 “如果我不参加呢?” “不参加,陈秀会永远消失。” 陈什沉默了,无数种可能在心里飞速运转,他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让自己参加游戏,才会这样毫无波澜。报警不一定有用,倒不如去碰碰运气。 “什么游戏?” “赏金争夺赛,幸存者游戏。” “游戏规则的什么?” “逃杀向晋级游戏,玩家基数为36人,分三个会场,从第二场开始合并,每轮游戏会淘汰部分玩家,最终只会留下一名玩家为最终赢家,最终赢家可以获得巨额赏金。而被淘汰的玩家有三种选择,一个是参加复活赛继续参加游戏,一个是立刻偿还巨额负债,还有一个是以负债人的身份向债务人提供劳动力直到还清债务为止。”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妹妹?” “当你获得最终胜利的时候,你可以要求见主办方,他会带你去见的。” “我参加,什么时候开始?” 陈什随着阿来离开公园,一路走到了市郊的省道附近,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时间,一辆没有牌照的大巴车停在了面前,陈什跟着阿来上了车。 准乘38人的车子只剩下了两个座位,一个是第一排阿来身边的位置,还一个是最后一排的一个空位置,空位旁坐着一个女孩儿,陈什毫不犹豫的走到了后面。 “你好,就让我靠边坐好吗?我有些晕车。”陈什点了点头,想着她也没必要跟自己说这话,本来就是先来后到,她已经靠窗坐了还要跟自己说一下,倒是挺有礼貌的。 女孩儿的礼貌让陈什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大概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头发黄得像饮养不良,皮肤白得毫无血色,褐色的眼睛,瘦得过分。 “各位玩家,你们好。”说话的是阿来,他一张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大家都是自愿的情况下,所有的36位玩家已经悉数到齐,如有后悔的,现在可以选择下车。” 停了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见没人有要下车的意思,阿来继续说道:“现在是北京时间2018年7月14日下午14点整,预计到达时间在晚上十八点。跟你们一起坐在这辆车上的人,可能是你的对手,也可能是你的队友,这期间,你们可以互相认识认识。” 相互认识认识,陈什不禁冷笑,是想让大家分享分享自己是怎么被骗来的吗? 仔细回味了一下游戏规则,如果阿来没有撒谎,那秀秀起码还活着,而且很有可能是参加了游戏并且失败了。但是如果失败了的话,她还不上那么多的债,应该是被去为主办方工作了吧。她还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不知道会让她去做些什么工作。 话说回来,阿来提到被淘汰玩家的负债时是用巨额来形容的,赢家的奖金也是巨额,那么在秀秀没有筹码的情况下是怎么参加的游戏又怎么负债的呢?自己如果赢得了比赛拿了奖金应该可以把秀秀赎走吧。 第二章 结盟 “那个……”女孩的声音打断了陈什的思考:“你好,我叫温暖。” “陈什,耳东陈,什锦的什。” 陈什的回答本分且客气,不禁又多看了温暖几眼,她属于那种猫系女孩,虽然因为生病的原因显得很娇弱,但整个人气质摆在那里,让人感觉乖乖的。 “你为什么来参加这个啊?” 果然,互相认识认识除了这种问题应该也没什么可聊的了吧:“我缺钱,你呢?” 陈什不是故意不告诉温暖自己的真实目的,只是刚刚上车时看到有的人还有说有笑的,应该不像自己是为了失踪的亲人才来的吧,而最显然的原因,应该也就是钱了。 “我啊,我心脏不好,从小靠药吊着,家里也花了太多的钱了,但是医生说,最多一年,如果不做换心手术,我可能就活不下去了,家里到现在还负债累累,然后那个阿来就找到我,跟我说这个游戏对体力要求不高,只要是聪明的人,就有可能获胜,我想了想,还不如放手一搏呢。” 又是阿来,看来这个阿来对参赛者的情况还真是了如指掌啊。 陈什正想继续搭话,却见温暖脸色不太好看:“你还好吧?要不要吃些药啊?” 温暖皱着眉,呼吸有些急促,摆了摆手:“我心脏还好,就是晕车有些恶心,也没带药。” 陈什抬头看了看车里的人,大都在自己干自己的事,也不好意思问谁带了药:“那我帮你问问阿来吧?” 没等温暖回应,陈什就已经离开了座位走到阿来跟前:“请问你有晕车药吗?最后一排那个女孩儿不太舒服。” 阿来起身往后看了看,摇了摇头:“没有,要不让她坐我这里吧,后面太颠了。” 陈什帮忙把温暖扶到了阿来旁边,自己又回到后面,刚坐下,一个人就坐到了自己身边,是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男的,长得还可以,健美型的,如果是女孩子应该会喜欢这种的吧。 “我叫顾义,你认识那什么阿来?” 听着像是随意的打了个招呼,但是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不认识,是他带我来这儿的。”陈什如实相告。 “36个人,你觉得你会是那个最终赢家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顾义给人的感觉并不讨厌,但他看人的眼神让陈什不太舒服,那种恨不得要透过你的眼睛看透人心的感觉。 “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实陈什并不走中庸之道,但是参加这样一个游戏,每个人都可能是自己的敌人,没必要过于锋芒毕露把自己打成焦点。相反,说话中庸一些会让别人更有安全感。 “你说,坐了这一车的人,里面会不会有spirit的眼线啊?”顾义又往跟前凑了凑,眼神友好得近乎虚伪:“如果你觉得你不会赢,又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游戏呢?” “我就是一穷屌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参加游戏赢了能拿钱,输了能管饭,何乐而不为呢?”倘若这顾义知道自己为何而来,那他没必要这么试探自己,对于这种不知情也不知是敌是友的人,陈什可不想将软肋都展现出来。 “你倒是看得开啊。”顾义的表情突然松懈了下来,伸出了手:“我们结盟吧,还能多一份胜率。” “结盟?”这个词让陈什想笑,如果他有足够的诚意,那么也不会拐弯抹角的试探,试探完了决定结盟,难道就凭自己短短几句话他就认定了自己是个有勇无谋容易利用的穷屌丝了么? 陈什沉思着,偏头看向了车窗,车窗里映出了自己饱经沧桑的脸,头发微卷,胡子拉碴,或许是一直忙着找妹妹的缘故,现在的气色看起来要多差有多差,像个名副其实的穷屌丝。 “怎么样,你同意吗?”顾义又问:“其实是输是赢不重要,我是陪我未婚妻何安琪一起来的。” 未婚妻?陈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倒数第三排靠窗坐着一个女孩儿,从自己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的侧面,扎着很清爽的马尾,手里抱了一个很精致的本子。 “你要是还不明白,我可以解释给你听。”顾义仿佛不拉拢个盟友誓不罢休:“一共三十六个人,最终赢家只有一个人,淘汰的三十五个人负债的总和就是赢家的最终奖金。” “而这种游戏,不过是由多数人来淘汰少数人的游戏,所以我们不用怕输。”顾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这是刚刚在车上我写的契约。” 陈什接过来,继续听顾义解释:“拿巨额奖金的概率是三十六分之一,负债的概率是三十六分之三十五。而如果和我们签订了契约的人数到达了多数,我们就可以左右游戏的输赢,最终赢家在拿到奖金之后不仅要赎出我们联盟中被淘汰的人,剩余的奖金一半属于赢家,另一半则由我们联盟中的人平分。” “是不是,怎么样都是稳赚不赔的打算呢?” 陈什心底冷笑,确实是稳赚不赔,但现在讨论这个未免有些太早了吧。三十六人被分到三个会场进行游戏,如果契约从现在开始奏效的话,且不说是什么游戏,就连各自之间的利害关系都没有捋清楚的情况下,对最终赢家的利益实在太小,他又能拉上几个盟友呢? “我会和你签契约,但不是现在。” 陈什看着顾义:“如果上来就被淘汰,我认,但是要联盟,请等到第二场次复活赛之后再来,且当时的盟友有几个算几个,复活赛之前的不作数。” 能拟出这样的契约,这顾义看着就像个傻蛋,看来他是一早就没觉得自己能走到最后,还想不劳而获得到奖金,真当别人都像他一样白痴么。 陈什不在乎钱,但与这样的人为伍,只会拉低自己的胜率。 “你现在不签也可以,但是你要承诺在游戏中绝不故意跟我和安琪作对。”顾义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但还在强忍着跟陈什谈条件。 “我知道了。” 第三章 奇怪的洛璇 “哥哥,你为什么要来?你不要来!” 是陈秀,陈秀站在一个池子里,此时的她戾气十足,四周都是像她一样歇斯底里的疯狂的人。大家都在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秀秀,秀秀你别怕,哥哥来带你走。”陈什几步上前,将她拥进了自己怀里:“聪明的人比比皆是,失败这一次不算什么的。” “我才没有失败。”陈秀抬起头看着陈什,她的眼睛有些无神,皮肤苍白,嘴唇也已经干裂:“你快点回家去吧,就当没有我这个妹妹。” “说什么傻话呢,秀秀,哥哥来了,哥哥是来带你走的。” “走不了了……” “秀秀……” “唧——”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陈什被颠得扑向了前座的靠背,整个人都清醒了。 还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做个梦都能梦见秀秀。 “亲爱的玩家们,车已到达目的地,请大家有秩序下车。”阿来起身,向大家说道。 陈什跟着人群一起下了车,来到了一所建筑物跟前,这个哥特式的建筑物从外面看奢华得像中世纪的皇宫,门口有一个巨大的魔鬼火苗形状的石碑,石碑上用花体刻着spirit,给人的感觉既神秘又压抑。 大家跟着阿来经过了一条不算太长但是很宽的走廊,来到了一个大厅的门口。大厅门口的左右两边有两扇窄门。 “我给大家解释一下。”阿来转过身面对所有人:“在你们左右两边有两条小巷,通过小巷,你们可以进入各自的房间,每间房间住四人,一共九个房间。顺时针计数,1、2、3号房间通往第一会场,4、5、6号房间通往第二会场,7、8、9号房间通往第三会场。” “三个会场是你们进行第一二回合游戏和复活赛的地方,而我身后的大厅,是你们进行第三四回合游戏的地方。” 阿来解开风衣扣子,从暗兜里取出一个透明密封的袋子,袋子里是一沓卡片。 “我叫到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就上来领自己的身份卡,身份卡上有你们的名字、序号、房间号和所属会场号,没有秘密,你们可以放心分享。领完身份卡后,你们就可以回到各自的房间了。” “第一回合游戏于七月十五日也就是明天,晚上八点整进行。这期间,只要不离开这个房子,做什么事都可以,接下来我开始发身份卡。” 也就是说现在离游戏开始时间还有整整一天多的时间,有这个必要么?陈什在心里想,不就是玩一场游戏嘛。 “一号,窦江;二号,杨昊;三号,郑蓉;四号,莫萱。” 被点到名的人一个个接过自己的身份卡离开了,陈什站在原地耐心等待叫到自己的名字。 “五号,顾义;六号;叶玮;七号,白楚;八号,何安琪。” 呦,不错嘛,这顾义倒是和她未婚妻分到一起了,也算是运气好。 “九号,陈什;十号;卢全;十一号,温暖;十二号,洛璇。” 听到阿来叫道自己的名字,上前领取了自己的身份卡,走到了门跟前,温暖,不就是那个心脏不好的女孩儿么,她也是挺可笑,明知道自己晕车还要坐到最后一排。希望这个游戏不是按照房间号来决定阵营的,不然带着个温暖,横竖算个拖油瓶了。 推开门是一条几米长的走廊,走到头右拐是一条很长很窄的走廊,只有微弱的黄色灯光。隐约可以看见侧面三个房间的门和正对面四号房间的门。 快走到头左面就是三号房间,陈什刷了卡进去了,紧跟在身后的是和自己一个房间的三个人。 陈什本来觉得每间房两男两女不方便,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左右两边有帘子隔开,且都有卫生间,两边靠墙放着四张床,正中间放着四张被拼在一起的桌子,桌上放着些食物和水果。窗台上还有纸笔等各种生活用品。 陈什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七点了,自己从早上出门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早就饿了,伸手拿起了一个苹果,正准备啃,发现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自己。 “怎么?”知道这群人是想看自己试试有没有毒,陈什倒也无所谓,张口咬了下去:“挺脆。” “要不咱坐下一起吃吧。”看到陈什吃了没事,这房间的另一位男士说道:“刚好大家认识认识,我叫卢全,25岁,我是搞电台的,来参加这个游戏是为了帮7号白楚,她是我女神。” 卢全说起话来轻快爽朗,声音很苏,就像个刚刚成年的孩子,痞里痞气的,黄色的头发,墨绿色卫衣,他说自己是搞电台的也没什么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搬椅子坐下了。 “我叫陈什,28,程序员,来这儿的原因呢,就是因为穷。” “陈什?”一个女孩儿眯了眯眼睛,转而直视他:“你初中是东隅市一中的么?” 陈什抬起头看向那个女孩,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白色衬衣阔腿裤,外面一件西服领子的短外套,直直的浅棕色长发,化着精致的妆容,很有气质,脖子上系着一条蕾丝的黑色脖带,手腕处带了一条三厘米左右时尚薄款的红色护腕,给人一种孤高冷傲的感觉 “是啊,东隅市一中,我们认识吗?” 女生歪嘴浅笑摇了摇头:“只是久闻你大名罢了。” “你是?” 不知为什么,陈什能感觉到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你应该不认识我,我叫洛璇。”洛璇略颔首,眼睛向下看了几秒又重新直视陈什:“那时候的你多优秀啊,成绩优异人缘好,主要还是一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你不认识我也实属正常。” 洛璇,陈什记忆里确实没有这么个人,但是她用这样有敌意的语气形容自己,还用了这样的词语,让陈什心里着实不太舒服。 “我确实不认识你,不知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陈什不想一来就跟人发生矛盾,如果游戏真如顾义所说,那么自己和洛璇的矛盾很可能被人利用,所以当下还是不要起冲突的好。 “呵,也许吧。” 洛璇不再看陈什,抬起头:“我叫洛璇,今年27岁,温友集团人事经理,我来这里呢,是为了向一个人证明自己的价值。” 温友集团,整个东隅地区最大的公司,在全国也是前十,最早是做家私,做到数控机床,又进军到了电子科技,几乎涵盖了所有挣钱的尖端项目,27岁在这种地方做到经理,想必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我叫温暖,24岁,我是因为心脏不好需要筹钱做手术,阿来找我的时候说我可以的,所以我就来了。” 温暖说话的声音不大,很秀气,也没有什么攻击性,一下子就缓和了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祝你早日康复哈。”卢全摸了摸后脑勺,把自己面前的樱桃推到了温暖面前:“那个……多吃樱桃对心脏好。” “谢谢。” 第四章 死去的康霞 几个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聊了半天,陈什也根据大家的谈话总结了不少信息,毕竟明天的游戏是在第一会场举行,也就是说和自己一起参赛的只有1-12号这些人,而这里面有的人之间也是相互有些渊源的。 来参加游戏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冲着钱来的,各自也都有一些过人之处。一号窦江和二号杨昊是哥们儿,两人结伴而来;三号郑蓉是个中学老师,身患绝症却因为学校没有交医保无法接受治疗,于是想来参加游戏弄上一大笔钱留给子女;四号莫萱,非主流少女,和家人闹掰了来了这里。 五号顾义和八号何安琪也是一起来参加游戏想要得到奖金回去结婚;六号叶玮,年轻的时候因为养家误入了传销组织,后来被抓坐了十几年的牢,出狱后妻离子散找不到工作,于是想来大赚一笔;七号白楚,电台女主播,跟一个富商好了,后来发现富商有家室,想要分手却被摆了一道,欠下了巨款。 还真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啊,陈什有些无聊的摆弄着手中的柚子皮,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洛璇在玩一个一个四阶魔方,只弄出了两面,有些束手无策。 已经很不错了。陈什想到自己以前上学的时候,有一阵子学校特别流行玩魔方,大家的水平都维持在能拼出三阶魔方的一到两面,而自己因为空间感比较强,又根据网上的教程,已经可以拼出完整的四阶魔方了,为此自己还收获了不少小迷妹。不过这么多年没练过,不知道技艺会不会生疏了。 “能让我试试吗?”陈什看着洛璇,自己不过是无聊,如果她不给就算了。 洛璇撇嘴一笑,将魔方递了过来。 陈什摆弄了两下,在心里高速运算着,不过两分钟,就将魔方完整的复原了。心里不禁小小得意了一下,比起当年也没有差太多了。 陈什笑着把魔方递了回去,洛璇却摇了摇头:“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洛璇说话时的表情让陈什感觉很奇怪,那种想赞美却语气嘲讽,想冷笑却在压制着的感觉,真的让人不太舒服。这洛璇,自己到底是怎么招惹她了? 陈什无语的摆弄着手中的魔方,却发现了有点不对劲。这个魔方有六个颜色,其中一种是金黄色,但是它右下角的一块却是铂金色。乍看上去像是有些掉漆的感觉,但是那一块的颜色很均匀,只是稍浅了一些,如此似曾相识。 “洛璇,你是不是认识康霞?”陈什瞪大了眼睛。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洛璇的表情回归冷漠,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什。 “她,还好吗?”不知为何,陈什问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 “她已经死了。”洛璇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十二年前,十五岁生日当天,她自杀了。” 陈什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思绪跟着回到了十二年前那个深秋的午后。 那是2006年9月25日,那天是康霞的生日,一周之前,康霞向自己表白。她叫来了她所有的好姐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递来了一束鲜花和一个四阶魔方。 那个时候的康霞,虽然长相底子不错,但是正处于蜕变期。戴着厚厚的矫正眼睛和牙套,身材也很一般。虽然她搞得这样兴师动众,陈什也并不讨厌她,但是离答应还差了一截儿。 “那个……我……”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给你考虑的时间。”陈什还在犹豫,康霞赶紧插嘴:“一周以后是我的生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惊喜。” 康霞是陈什初中前两年的同桌,也就是长期的相处,让两人形成了战友一般的感情,两人都处于一种友情已过,恋人未满的状态。这康霞突然就冲上来表白,着实让陈什吓了一跳。 短短的几天,陈什一直在思考,和康霞交往并无不妥,总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不然两年的朋友就白做了,如果交往过后发现实在合不来,再好聚好散也没什么不妥。但是就在约定的日子前一天,一个人的到来改变了陈什的这个想法,那个人是康霞的妈妈。 那天下午,准确的说是九月二十四号,康霞生日的前一天放学的时候,陈什离开学校,往家走去,被一个女人拦住了。 女人自称是康霞的妈妈,她将陈什带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听说我女儿跟你告白了。”女人的神情高高在上,仿佛根本没有把陈什放在眼里。 “对不起,阿姨……”陈什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做的只有一件事。” 这时服务员走了过来,将点好的咖啡放在了两人跟前:“就是拒绝她,越直接越好。” “我这么说是为了她的学业着想,我是大学教授,我先生也在教育局工作,我不希望别人说我们连自己的孩子都教育不好,所以我宁可她受伤。”女人喝了一口咖啡:“如果你不答应……” “你的妹妹今年六岁,该是上学的年级了,如果你不把这件事处理好,我就让你和你妹妹在东隅市没学可上。” 从小,陈什的软肋就是妹妹,最怕的,也是别人用妹妹来威胁他。 “你考虑好了吗?”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康霞生日这天,陈什来到班里,康霞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不少同学也早早到了这里准备来看个热闹。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没有带礼物来吗?”虽然之前两人都只是同桌和普通朋友的关系,但是到了生日的时候,两人都会为对方准备礼物。 “我没有准备。”其实陈什准备了礼物,但是见过康霞妈妈,他已经不准备送了。 “那,我那天问你的问题,你想好答案了吗?”康霞虽然有些小小的失望,但还是在等待着陈什说出自己期待的答案。 “我不能答应你。”陈什只能在心里默默想着,希望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不然不知道自己还得说出什么伤人心的话。 “为什么不能答应?”康霞突然怒了:“前两天我还听你哥们儿说你准备答应我,还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为什么不仅礼物没了,你还突然这样了?!” 康霞不依不饶,可能是因为太丢脸的缘故,又不想显得自己太下贱,上前几步拽住陈什的领子:“你不答应无所谓,但是你今天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想到康霞妈妈说过的话,必须要让她死心是么?陈什表情嫌弃的推开了康霞:“我把你当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看看你长得这个样子,四眼加钢牙,胖的像头猪,还有个这么土的名字,要不是你学习好能帮忙抄抄作业作弊什么的,谁愿意跟你一起玩啊?要不是老师非让我们坐同桌,你以为我不愿意找漂亮的女生当同桌啊?” 说出这些话,陈什自己都惊呆了。对于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子来说,该多伤人啊。但是这些话说完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起哄的同学都坐回了自己位置,康霞一整天都没有说一句话,仿佛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直到中午放学时,康霞跟自己要回了那个四阶魔方。 从那以后,康霞就消失了,老师说她办了转学,但是没有人知道她转去了哪里。这件事也成了全班所有人的秘密,那时是初三开学不久,所以整整一个初三,陈什都是一个人坐,座位也从第三排挪到了最后一排。本以为这件事康霞的妈妈会处理好,如果洛璇不说,自己根本不会想到,她已经死了。 “你明白了吗?”洛璇看着陈什:“我来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你输。” “当年的事情,是一个误会。”陈什想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是不是误会,一点都不重要。” 第五章 狼人杀(一) “那个……”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卢全说道:“大家都住一起的,能不能别闹这么僵?” “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洛璇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坐到了自己床上。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陈什一边问着谁呀一边起身打来了门。门外没有人,地上有一张A5大小的黑色卡片,卡片上画着跟spirit门口那个恶魔火苗形状一样的logo。 “第一回合游戏。”陈什关上门,拿着卡片坐回到桌前,另外三个人也都凑过来一起看卡片上的内容。 “狼人杀(爱神模式) 十二位玩家,身份卡分别有狼人四位、预言家一位、女巫一位、爱神一位、猎人一位,平民四位。其中,最多八人晋级,如晋级人数不足八人,则被淘汰玩家进入复活赛,直至晋级玩家为八人时复活赛截止。 游戏分为三个阵营:好人阵营、狼人阵营、情侣阵营。好人取得胜利需要杀死所有狼人和情侣阵营的人,狼人取得胜利需要杀死所有好人和情侣阵营的人。 爱神必须连链子,不能单连,好人链时情侣阵营同好人阵营共胜负,狼狼链时情侣阵营同狼人阵营共胜负,人狼链时需要杀死所有情侣阵营之外的人才能取得胜利,链子双方一方以任何原因死亡时另一方自动殉情。 最后存活并且取得胜利的人每人可以得到一千万奖金,获得胜利但是中途被淘汰的人可以晋级但是只能得到五百万奖金,被淘汰且游戏输了的人则要背负一千万的债务。参加复活赛且输了的人需要支付两千万的债务,赢了的人可以晋级但是没有任何奖金和债务。 请所有玩家在有限的时间里能更好的了解游戏规则和取得胜利的方法,做好充足的准备。在游戏开始时准时到达所属会场,无论是否全数出席都会按时发放你们的身份卡,到规定时间不出席的人以淘汰处置。” 最后的署名是花体的“spirit”。 “我去,一上来就玩这么大啊!”卢全拿着卡片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这一赢一输就几千万几千万的,还不能不参加。” “这对spirit来说倒是稳赚不赔。”洛璇道:“一般游戏能活到最后的也就三五个人,其他人就算赢了也只能拿五百万。输了的人参加复活赛,再输就是两千万,就算赢了也没有奖金。” “对啊,如果进了第二回合也是有输有赢,有的又会欠债,有的得拿奖金去补负债的窟窿,所以最终赢家根本拿不上我们以为的所有人负债的总和。”温暖皱着眉,脸色不大好看了:“除非一直赢,否则迟早要负债,还不能不参加。” 确实,怎么算都是个陷井。 “不过还好,不是一局定胜负,还有补救的机会。”卢全继续说道:“毕竟赢家不止一个人,九个人晋级,也就是说最多被淘汰三个人,剩下的八个人要么有奖金要么持平,所以还行。” “如果第一回合输了的人不参加复活赛,是不是就只欠债一千万了?”温暖有些担心:“这样的话,只要有四个人拒绝参加复活赛,剩下的人直接晋级,这样四个人一人负债一千万,是不是要划算一些?” “我的好妹妹呀。”卢全笑出声来:“对我们这种穷光蛋来说,欠一千万和两千万没有区别,但是欠债和不欠债差距很大,虱子多了不怕痒,所以不会有人傻到去弃权的。” “再者说,直接晋级的人里面有上一局输了的人,他们不还是有债务么,所以不存在划算不划算。”洛璇从桌上拿过纸笔来写写画画:“而且说不定输了会直接算入复活赛输家里,还是负债两千万。” 果然,这游戏应该是已经算计好了各种答案。 “你们有人玩过狼人杀吗?”陈什问道。 “我经常玩。”卢全乐呵呵的:“我们电台的人一闲了就爱跑到桌游吧玩这个。” “我会玩,但是不常玩。”洛璇道:“规则什么的我都清楚,发言什么的我也没问题。” “我生病的时候会有朋友陪我玩这个,所以也还行。”温暖抿着嘴,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可以看出有点紧张。 “那就行,我也挺擅长玩这个的。”陈什点点头:“不然,我们来研究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暗号吧?” 虽然大家不一定都在同一阵营,但如果在同一阵营里有些暗号也是方便沟通的。 “那就这样吧,最简单的。”卢全看着大家,边做动作边解释:“手作睁眼状放眼睛附近是预言家,开枪状是猎人,搅药的样子是女巫,两个手指和一个手指交叉是爱神,狼人伸爪子,平民就不需要手势了。” 跟着学过一遍,大家基本上就掌握了。 “其实我觉得,要是在没有情侣阵营的情况下好人赢了,直接八个人晋级,这样八个人拿了奖金,再把四个狼人的负债填补上,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温暖问道。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洛璇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且不说没有情侣阵营的几率是多大,狼又不是没有机会赢,为什么要帮着好人?而且就算好人赢了,又不想拿钱给狼人了怎么办?况且,晋级的人拿奖金填补了别人的负债,万一以后自己输了又怎么办呢?” “就是啊,万事不要老替别人着想,你自己先活着出去就再好不过了。”卢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从上车开始手机就一直没有信号了。” 听他这么说,大家都拿出手机来看,均是没有信号。 “阿来找到我时我还在和我妈打电话,当时是有信号的。”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没信号。陈什都不用细想,肯定是为了不让大家和外界交流把信号屏蔽了:“现在没了。” “我也没信号。” “我也是。” 既然都一样,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大家把中间的帘子拉上,洗漱的洗漱,差不多十点多都上床睡了。 第六章 狼人杀(二) 2018年7月15日20:00 第一会场。 此时十二位玩家已经悉数到齐,坐在写有自己编号的椅子上,中间是一个圆形的会议桌。东面由南至北依次坐着1-6号玩家,西面由南至北依次坐着7-12号玩家。 陈什是9号玩家,左面坐着十号卢全,右面是八号何安琪。 话说回来,这个考虑的还是很全面的,圆形的桌子可以很好的让每一个人都能跟所有人进行交流。会场的上方四个角都装上了摄像头,四个面的正中间有四个大屏幕,所有人的表现一览无遗。 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虽然只是一场游戏,但是都是赔上了身家性命在赌的,一旦输了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阿来担任法官,站在圈内,另设有两位监督人,站在圈外。监督人不仅监督着玩家的一举一动,还代为提示玩家的部分操作。 “亲爱的各位玩家,你们准备好了吗?”阿来的语气很轻快,而参与游戏的玩家一个二个都已经是百爪挠心:“相信昨天我发给你们的游戏规则,大家心里已经很清楚了。” “那么……” “游戏开始,本轮共有四个狼人,一个预言家,一个女巫,一个猎人,一个爱神,四个村民。请大家确认身份。” 阿来边说话边将手中的身份牌发给了每位玩家,接到确认身份的指令后,陈什翻开了面前的身份牌:狼人,最怕拿到的牌,狼人胜利的几率是三分之一,能存活到最后的几率更是微乎其微。 “爱神请连接情侣。” “情侣请确认身份。” 此时的陈什闭着眼,自己在九号位,跳预言家的话算是一个不错的位置,不过还是等一会看了队友的阵容再说吧。 就在思考的时候,陈什感到有人碰了碰自己,诧异的睁开眼睛,大家还在闭着眼,环顾了一周,发现唯一一个跟自己一样睁着眼的人,是十一号温暖。 情侣阵营吗? 陈什心里咯噔一下,伸出手表示自己是狼,搞什么啊这个爱神,这下可好,带着这么个傻孩子,根本赢不了。 看到陈什惆怅的样子,温暖跟着开始做手势。 “我是预言家,你跳。” 她是预言家嘛,陈什本来有一套自己的说辞,现在又需要重新构思了。 “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你要杀死的人是……” 陈什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了自己的三个狼队友,分别是三号郑蓉、四号莫萱和十号卢全,四个人刚好两两相对。 陈什表示自己跳,另外三人点了头。又考虑到刀谁,几人合计了一下,选择了一号。 “预言家请睁眼,你要查验的人是……” “女巫请睁眼,你要救吗?你要使用毒药吗……” “下面进入警长竞选环节。” 陈什睁开眼,把面前举手的牌子立了起来。左右环顾了一下,除了八号何安琪和十一号的温暖,所有人都举了手。 如果换做自己只是一个单纯的悍跳狼,陈什自然会很紧张,但是已知温暖是预言家,那么其他人必然都是来捣乱的,所以自己需要担心的仅仅是不要让狼队友怀疑上自己。 OK,现实也是如此,前几个人要么是诈身份,要么就是不想投票,直到六号发言。 六号叫叶玮,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头发三七分,似笑非笑,看谁都是一副瞧不上的样子,看着很有故事的样子。 在大家的注视下,他冷笑着开了口:“我是预言家,查杀八号,我喜欢越过一个人去查人,所以我的警徽流打四号,然后三五。” 陈什不喜欢叶玮傲慢的样子,仿佛局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样。说真的,他这个身份炸的并不好,寥寥几语没什么信服力,八号又不在警上,让人不明白他的用意,后面多半会弃选。 七号发言完,接着该九号的陈什发言了。 “咳咳,我这里是预言家,必死的一张牌,我查验喜欢跳过一个人查,所以昨晚我查的是十一号,她是好人。”选择给温暖金水是因为自己给后置位警下金水,看似在拉票,实则可以坐高自己的身份:“我知道我这么说没什么信服力,但是作为一个预言家,赢了我也只能得到一半的钱,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尊重我的底牌。” “六号是跟我对跳的一张狼牌,如果不信我,请把我们两个一起打包带走。六号查杀八号,我不确定她们两个是不是狼踩狼,我的警徽流,八号不出局我就查八号,八号出局7,12顺验。我的十一号金水,如果你不给我上票就算了,八号这张票我是一定要吃到的,否则请直线出局。” 其实不管其他人怎么说了,真预言家在警下,自己是一定能拿警徽的,至于六号这个搅屎棍,弃选就疯狂表水,,不弃选必定自己聊爆,所以大可以留着他这条命。 十二号秒过,六号没有弃选,八号和十一号都把票上给了自己,顺利拿上了警徽。 其实平时陈什玩这个游戏胜率并不高,也不常玩,好在大家水平都不高,随口说几句就能博得大家的信任。 天亮了,一号玩家死亡。 一号是个叫窦江的小伙子,当法官告知他被杀死的消息后呆坐在原地,半晌看向了二号杨昊。他知道杨昊不可能杀他,所以最后很有可能两人同时欠下巨额欠款。 他没有说遗言的资格,两个穿黑衣服的工作人员把他带了下去。 接着是二号玩家杨昊发言,他的脸色不太好看:“那个,我是二号,我是个好人,一号是我的好兄弟,我不会杀他的,所以我不是狼人,六号和九号都跳预言家,有查杀先走查杀,然后听六九的查验吧。” 这种划水式的发言没什么信息,大家接着听三号玩家发言。 “我这里是有神职的,八号被查杀,那就听八号的发言,没有神职就出八,六九五五开,再听一轮验人吧。” 果然接下来的发言一个接着一个都没有什么用,轮到六号叶玮了。 他眯着眼睛看向了自己的方向,眼神恶狠狠的,陈什心里漏跳了一拍。是,如果自己是他,也会有所怀疑,不可能没有人对跳预言家,难道说狼都乖乖的打倒钩了吗? 但是无所谓,他越是怀疑自己对自己越是有利,因为他的敌意越重,旁观者就会觉得自己的预言家面越大。 “我是预言家,不退水,退水吃枪吃毒,今天走八号,然后晚上毒了九号让他留警徽流,明天我不死让我报了查验出我就好。” 其实陈什能抿出来,叶玮大概率是猎人,首先他不是狼,其次他没有神职也不会乱跳什么预言家,如果他是女巫也没必要这么搞事情,是爱神更不会一心弄死自己,预言家是温暖,所以他只有可能是猎人。 叶玮觉得陈什不是预言家,所以不退水,希望晚上陈什被毒,他可以顺理成章的退水,然后表明自己的立场,也不怕会被投出去。 轮到八号发言的时候,明显能看出来她的紧张。八号就是顾义的未婚妻,何安琪。她眼神有些紧张的望向了自己这边,陈什心里咯噔一下。 本以为何安琪是好人,白天必出局,这样自己赢的概率大,后期还可以绑票。但这么看来,她很可能是爱神,她不能爆链子,所以必然出局,那么在保不住她的前提下,自己和温暖只要死一个人,情侣阵营直接全军覆没。 “我是爱神,那个……六号是狼,我说爱神你们肯定不会信,我……” 何安琪的眼神有些微妙,她隐约在往自己和温暖的方向看过来,如果在这个时候爆链子就真的输定了,陈什假装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微微摇了摇头。 “链子……我先不说。”何安琪大概是理解了:“但是我真的是爱神,真的是爱神,六号是狼人,出六号。” 何安琪的表水太差,保不住了。既然如此,就只能把她供出去,一方面让自己不要被怀疑,另一方面也要让狼队相信自己不是在链子里的牌。 本来发言还有人想听八号表水的,但是她的发言太失败,接下来所有人都一边倒的要出她。 轮到十一号温暖发言了,陈什心里真的捏了把汗,她傻不愣登的,万一说漏嘴了怎么办。 “我是九号的金水,虽然暂时站九号的边,但还是建议出八号,嗯……我不太会玩。”温暖一副傻傻的样子,要是直男,应该会喜欢这种吧,让人莫名有种想要保护的欲望。 “八号的表水不好,她说她是爱神,还不报链子,美其名曰怕狼刀,但更可能是脏链子,所以出了她第三方赢的几率也小,绝对不能让第三方赢,不然大家的收益就太小了。” 呵,这丫头还真把自己当好人了?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看来也不是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嘛,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 温暖发完言轮到了洛璇。 “是,今天八号是必出局的,但是我不建议女巫毒九号,明天听完查验谁聊的不好就出谁,我建议六号查一下十一号,免得九号是狼。” 最后是陈什归票。 “警徽流不变,还是7,12,今天出8,68很有可能是狼踩狼,要么就是第三阵营,反正六号是狼人无疑,女巫如果不毒六,我不死他肯定不会死,如果我今晚倒牌,希望女巫能救一下,不救也行,我还能留一下警徽流。” 八号被投票出局。 “我就是个村民,跳爱神是想博一个轮次,六号真的不是预言家,真的是狼,如果他死,肯定是自刀,我希望好人能好好玩,大家一起赢了吧。” 所以自己必须和温暖一起活到最后吗?那该多难啊,陈什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第七章 狼人杀(三) 天黑了,狼人开始杀人。 白天的发言听了下来,几位队友应该对自己都有所怀疑了,毕竟六号不是真预言家,那么真的预言家去了哪里呢?三号郑蓉指向了温暖。 莫萱表示不能杀温暖,温暖是陈什的金水,打个反逻辑的话,大家会觉得如果她死在夜里,肯定是陈什杀死了自己的金水以抬高自己的地位。 六号?陈什故意问,因为杀死六号自己第二天必出局,狼队友不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链子里,所以不忍心失去这个得到大半人心的队友。 那随便杀一个吧。 卢全指向了五号,大家都点了点头。 天亮了,昨晚五号死亡。 看来女巫还没有救人,陈什已经计划好查杀谁了,希望不要怼到女巫,不然万死难辞其咎,真的就gg了。 第一个发言的是六号,叶玮冷笑着:“查杀四号,四号是狼,出我前先出四,我说了女巫把九号毒了,九号是狼,留着我就是在给他自己博轮次,现在已知八号四号九号三匹狼,如果我晚上被刀还有一狼你们自己抿,就是这样。” 确实,叶玮的话很有力,如果自己不是睁眼玩家可能会真的信了他的鬼话。不过他倒是猜对了一个狼,四号确实是狼。这样一来,叶玮真的就难以翻身了。 最后发言的三个人分别是三号四号和自己,三个都是狼,打个煽动,妥妥的怼死六号。 看样子七号没什么身份,应该不是猎人爱神和预言家,给她个查杀,就算她是女巫,自己也不可能倒在夜里了。 轮到陈什说话,陈什看向七号白楚:“昨晚我按照我的警徽流查验的,七号查杀,如果今天还是按照六号的查杀走必然崩盘,所以就算打个平衡,也得给我走这张七号牌。女巫信我就毒1,不信就毒我,今晚我验12,还能打个警徽流,四号我不定义,但是今天必须走七。” 陈什占尽了先机,七号白楚用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已经发过言却被踩死,十号的卢全也不太高兴,但是无所谓,反正三人是三个阵营,自己能赢救出秀秀比什么都重要。 十号发言也就几句简单的表水,他既不能帮着七号打自己,也不敢爆狼太明显,所以半划水的说了几句就过了。 到十一号,温暖说话了。 “我这里是有神职的,预言家已知,十二号发言很刚,三号也说自己有神职,但是她没有倒牌,我希望她能好好说一下自己到底是什么神。这把打个平衡可以先出七,但我想给两个预言家改个警徽流,去验这个三号。” 陈什看了一眼温暖,她说话的语气和她的名字一样,柔柔的。自己第一晚就已经告诉了她狼都有谁,而她此时说这话的意思是,得开始下狼了,不然游戏必输无疑。 陈什微微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发言一边倒的要下七号,轮到三号发言。 “嗯,我这里确实没有神职,我一开始跳神也就是想穿个衣服让狼来刀我,不过我就是一村民,预言家想验就验,不过如果两个预言家都来验我,我很有可能晚上吃刀,不过都不重要,我希望好人能赢。” 四号。 “我是被六号查杀的四号,本来我还在纠结六九到底哪个是真的预言家,不过现在很好了,我已经看清局势了,六号是狼,九号是预言家,上把出的八号应该是好人,这次打平衡先出七,如果女巫不信我晚上毒我就好,只要能把狼下下去,好人能赢就行。” 四号的表水还可以,陈什微微一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现在轮到我归票,这把先下这个七号,不过大概率我晚上会死,女巫想救就救,不救算了,如果我死了,明天请下六,谢谢大家,还有,警徽流我改三号,她穿了半天神的衣服,可能是怕预言家验,就算脱了,我也想验一下。” 七号被投票出局,七号该说遗言了。 “我就是一个村民,九号他才是狼,六号是真的预言家,如果一直跟着九走,游戏真的会输,我没身份被查杀出局也没办法,但是如果九死了女巫一定不要救,他肯定是自刀。” 七号眼神透着愤怒瞪着陈什,眼神里透着深深的绝望。 陈什微笑,天黑了。 三号还是想杀十一号,陈什示意不可以,十一号怼了三号,如果她死了,三号就百口莫辩了,接着指向了六号。 向大家表示预言家应该在警下,想最后出来玩个厉害的,六号很可能是猎人,如果六号死一定会带自己走,这样再给三号一个金水,预言家身份坐实,三号再也不会被怀疑了。 这一招以退为进陈什心里紧张透了,所有的赌注都放在了六号会不会带自己走上,如果他带走自己,那就送狼赢,这样参加复活赛的人多一些,自己晋级的可能也大;如果他不带自己,说不定最后能赢。 天亮了,四号被毒杀,六号死亡,可以开枪带走一人。 陈什恶狠狠的瞪着六号,仿佛自己真的是个预言家一样,叶玮以审视的目光看着陈什,直到最后也没有带走他。 陈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叶玮以猎人的身份死了,没有人再怀疑陈什的预言家身份,前面几位的发言都表示听完陈什的发言,听他归票,到了陈什,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查杀三号,出三。 三号出局,在场的狼只剩下了九号陈什和十号卢全,卢全恶狠狠的看着陈什,陈什并未转头。 “我确实是狼走的,还有九号也是狼。”郑蓉看着在场的所有人:“陈什他应该是链子狼人牌,不然不会只有一个狼跳预言家,希望大家能相信我,明天出九号。” 但是狼在脏链子里,另一方是预言家的概率有多小大家不是不知道。 天黑了,陈什毫不犹豫选择杀死十号,十号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陈什,这个得看运气了,随机选择一人被杀死。 天亮了,平安夜。 陈什表示查杀十号,十号被投票出局。 天黑了,陈什看着眼前一个个闭着眼的人,左手捏着笔帽轻轻地摸索着,这是他在思考问题时的习惯性动作,金属的触感让另他心安。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陈什抬起了头,看向法官,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天亮了,昨晚十二号死亡,游戏结束。” 洛璇一脸漠然的看向杨昊,从杨昊同样不知所措的表情中知道了真相。 “你果然还是这样不择手段。” 陈什并未搭话,既然必然有人会输,那么只要保证自己赢就可以了,更何况这样一个处处跟自己过不去的人,不过也庆幸她的愚蠢,救了自己又毒对了人。跟这样一群没有水平的人玩游戏,如果不是自己身份尴尬,会赢的更快。 陈什面无表情的看着被带离场地的两人,转头望向工作人员:“什么时候举行下一场比赛?” 何安琪重新回到了第一会场,此时的会场上只剩下了陈什、温暖、何安琪三人,片刻过后,阿来推门而入。 “恭喜三位成功晋级到第二回合赛事,我会在复活赛结束后将第二回合赛事时间、游戏名称及规则以同样的方式告知各位,敬请期待,现在三位可以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了。” “果然,你比我想得还要聪明。” 温暖坐在床上,手中抱着一个A4大小,很厚的手账本,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大概是日记吧。 “这也是我想说的,你也不错。”陈什坐在桌前,其实他并不觉得温暖有多么优秀,但是作为队友同时晋级,该有的寒暄还是该有的:“期待你第二回合的表现。” “也期待你的表现。”温暖合上手账,抬起头微笑的看着陈什:“不过在此之前,我更想看看你在复活赛的表现。” 陈什愣住了:“什么意思?” “十二年了,物是人非,从少年到青年,足够一个人改变太多太多。”温暖站起身,走到了桌子跟前,坐在了陈什对面。 “你虽然聪明,也不过如此,洛璇、康霞,名字长相都不一样,难怪你不会往更深里考虑。” “你是说,洛璇就是康霞?可她说康霞十二年前就死了的?”陈什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滑稽,他只是不信康霞会以这样的方式报复他。 “不然她那么恨你,又为什么要救你,也是啊,你们两个总是无条件的信任对方,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好了,反正与我无关。”温暖甜甜一笑,拿过了放在窗台的红酒,倒了一杯,细细的品味着。 “不过是赢了场游戏就喝酒庆祝上了?你心脏可不好,小心乐极生悲。”陈什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温暖才没有看起来那么单纯。 “这与你无关。”温暖并不看他,伸手拿了一串葡萄。 “不知道你有没有觉得洛璇的脖带和护腕有些别致呢?就连洗漱的时候都没见她摘下来过。”温暖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仿佛并没有指望陈什能给出想要的回答。 “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就是放弃直接晋级资格进入复活赛,或许还能帮到她。”温暖用她微长的指甲小心翼翼的剥着葡萄皮,仿佛在雕刻一件精美的工艺品:“毕竟她玩游戏的样子你也看到了,能不能晋级还真的挺玄呢。” “如果输了,我可以拿我的奖金帮她还债。”陈什的心中极度生气,这女人早就看出来了却什么也不肯说,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阻止自己直接晋级,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赢了,没有分文奖金,输了,却是两千万的负债,那是你还不起的,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吧。”几句话的空当,一杯红酒已经下了肚,温暖的面色微红,依旧微笑着。 “我怎么样才能参加复活赛?”陈什已经下定了决心。 “放弃奖金,平分给我和何安琪,你就可以放心去了。”温暖又倒了一杯酒:“不过如果你输了,连带康霞的那一份,就是三千万了。” 没等陈什搭话,温暖继续说:“你最好尽快,否则过了今晚,想放弃都不行了呢。” 第八章 败者的姿态 “我知道了,请跟我来吧。”阿来明白了陈什的意思,将他带到了一个与1-12号玩家所居住的房间正对面的门前,第一回合游戏失败的参赛者,都是被人带进了这里。 在阿来第一次打开这个门之前,陈什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块普通的广告牌,广告牌上是温友集团董事长的画像,是个精瘦的年轻人,穿着常规的白衬衫,衣服正中间印着温友集团的logo,而在右下角印着一句话:我所拥有的,是你们近在咫尺的梦。 “你可以进去了,复活赛的规则我会一起下达。”阿来嘴角微扬了看着陈什:“只要你开门进去,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你的奖金也会平分给第一回合的其余两位获胜者。” “既然来找了你,我就不会后悔。”陈什向阿来略微颔首,推开了那扇门。 一霎那,房间里姿态各异的第一回合游戏失败的九位玩家齐刷刷的看向了陈什。如果第一晚呆的房间是普通标间,那此时的这间房就相当于一个破败的大排档。 整体占地面积与之前的游戏场地差不多大,整齐的摆放着十二张简易的军用床铺。陈什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桌子,就连厕所也很简陋,四平米左右,只有一个蹲坑,靠近门口处有个拴着塑胶管子的水龙头,没有洗澡的地方。无论是谁,想在这样的地方做什么手脚几乎是不可能的。 大家的表情并不友善,不过也可以理解,如果是你,从可以拿到上千万赏金的人,变成要么拥有巨额欠债要么分文没有的穷光蛋,都会觉得难以接受吧,更何况人嘛,与其承认是自己的无能,倒不如去指责别人的阴险来的痛快。 “你来干什么?”说话的是叶玮,即使游戏的失败有他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不过他过人的气场还是能够在一堆人里面占据主动,看到陈什过来,他首先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我来参加复活赛。”陈什并不欲与他发生冲突,只客气的回应,因为房间太热,陈什脱下了外套,顺手放在了中间的一张空床上。 “这里有人了。”说话的是卢全,他不知从哪儿过来的,冷冷的拿起陈什的衣服,递了过来:“不择手段的赢了,现在又要回来,谁知道是不是卧底呢?” 卢全说的话看似漫不经心,却透着满满的针对。 “就是啊,来这儿对你有什么好处?”窦江怨恨的走到陈什跟前,揪起了他的衣领:“你最好哪来的滚哪儿去,否则我要你好看。” “我回不去了。”陈什摇了摇头,推开了窦江:“我放弃了全部奖金,就为了来这里。” “不用管他有什么目的。”叶玮好像根本不想听陈什来这里的理由,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住口:“复活赛嘛,也不过一个游戏而已,最后只会被淘汰四个人。如果是分阵营的游戏,就让他所在的阵营输,如果不分阵营最好,我们直接集中起来解决他,大家觉得怎么样?” “同意。” “我也同意。” “OK。” …… 来之前陈什就想到了自己可能被针对,却没想到会有人带头用这样的方式直接向自己宣战,看来此行能不能让洛璇晋级都是二话,首先自己就得栽在这里了。 陈什本想向洛璇问清楚一些事情,但如果此时贸然跟她对话,只会两人一起被针对,这个叶玮,除了是个搅屎棍,还是个狠角色。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叶玮上前打开了门。和头一晚一样,门外没有人,地上有一张A5大小的黑色卡片,卡片上画着跟spirit门口那个恶魔火苗形状一样的logo。 叶玮关上了门,转了过来:“大家一个一个传看,知道规则就好,都看完了和我来厕所,一起讨论一下作战计划。” “毕竟有些人可能是内部眼线,需要我们防着,就不用给他看了。”叶玮冷冷的看着陈什。 待每个人都看完之后,卡片重新回到了叶玮手里,除了陈什,大家应该都了解游戏规则了。叶玮一个眼神,所有人都跟着他走到了厕所跟前。 “等一下。”叶玮这一孤立的行为彻底惹恼了陈什,他不明白,第一回合的游戏明明是叶玮的愚蠢直接导致了游戏的失败,大家不但不怪他,反而跟着他一起针对自己。难道只是因为自己赢了剥夺了他们的利益,所以就算自己放弃奖金也不能被原谅吗? “我还没有看。” 既然已经被所有人针对了,那么陈什也不在乎和他们撕破脸了,同样冷冷的看着他。 “你还没有看呀?呵!”叶玮冷笑:“不过你一个内部人员,就算不看,也知道规则的吧。” 当着陈什的面,叶玮笑着将卡片撕碎,丢进了厕所,按下了冲水键。 “对不起,我们还有事要商量,麻烦你在外面等一会吧。”看到大家都进了厕所,叶玮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里面的人压低了声音商量对策,陈什站在门外,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走到了进来时的门口,敲了敲门,阿来从外面打开了门。 “你就一直守在这里吗?”陈什问。 “每个区域都有分管的人,不过你比较特殊,所以我在这里。”从阿来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游戏规则还有吗?他们不让我看。”陈什思虑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多余的没有,我也不能跟你讲太多,很简单的小游戏。”阿来笑了笑:“没有大冒险的真心话大冒险,探寻人心底最深的秘密,仅此而已。” “那赛制怎么算呢?游戏时间是什么时候?又怎么判断输赢?”这些内容卡片上一定有,阿来这种说话卖关子的习惯陈什一早就发现了,很多话不问不会说的。 “说谎会被直接淘汰,淘汰四人游戏结束,余下的人可以晋级,时间是明晚八点。” “仅此而已?”陈什想知道还有没有什么隐藏条件。 “仅此而已。”阿来略一颔首,关上了门。 陈什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看到最靠里的一张床空着,走过去坐了下来,把衣服放在了上面。 过了不久,另外九个人应该是商量好了,也都陆陆续续的出来了,此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陈什进到卫生间里草草洗漱了一下,再出来时,卢全躺在了自己刚刚占的那张床上,自己的外套也被丢在了地上。 “你一个人,到底要睡几张床?” 卢全的做法实在是欺人太甚,陈什本不欲与他发生冲突,但他的所作所为让人忍无可忍。 “这床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想睡就睡咯。” 卢全的语气很挑衅,就算是再好听的声音都很难让人平静。 “我的衣服是你扔这儿的吗?” 陈什能感觉到自己的怒气值已经快爆表了,但是这个时候只能强忍着。 “哎呦,这是你的衣服呀?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在地上呢!”卢全还是笑着,这种帅气的脸明明会很讨人喜欢,但此时的他让陈什觉得无比恶心。 不知为何,陈什可以理解他,上一场游戏以为与自己同为队友,住在一个房间,难免会让人觉得两人关系不错,快要赢的时候却功亏一篑,这种让人难以接受的背叛让他对自己充满了怨恨。 陈什对他理解归理解,却不想迁就他。 “如果是你扔的,麻烦你给我捡起来。” “我要是不捡呢?”卢全看着陈什,依旧笑着。 “所以确实是你扔的咯?”陈什反问。 “你TM……”感觉到自己在被人戏弄,卢全的脸上一下就挂不住了:“是我扔的又怎样?” “那就请你捡起来。” 陈什明白,在这个时候,自己表现的越冷静对方会越愤怒。 “不要计较这些了,让着他点吧。”说话的是叶玮,他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捡起地上的衣服递给了陈什:“床也让给他吧,以后就没这样的好日子让他过了。” 卢全悻悻的把床让了出来,没有再说话,整个房间的气氛又重归于平静。叶玮的床位就在自己旁边,四十多岁,穿着一件土黄色军用马甲,看着挺老派的一个人,如果不是这两天的相处,真想不到他这么有领导欲。 其实在来这里的车上时,温暖和陈什说过叶玮,他四十一岁,年轻的时候因为进了传销组织,被抓后坐了十年的牢,出狱后老婆带着孩子走了,只留他孤家寡人。很可能是十年的牢狱生涯让他明白在人群当众占据领导者的重要性吧。 这时不知是谁把灯熄了,大家都躺在各自的床上准备睡了,陈什躺着,默默的望着天花板,回想起之前温暖跟自己说的每个参赛者的故事。 虽然温暖这个人不怎么地,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比自己想的要精明许多。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想要在游戏中占据优势,她必须另辟蹊径。 陈什一一回忆着。 第九章 隐藏的秘密 一号窦江和二号杨昊是初中高中的同学,说来也算是发小,毕业后两人一起上了家门口的技校,毕业后在同一家沙石料厂工作,窦江性格火爆,杨昊比较迟钝,能从小玩到大也许是因为兴趣互补的原因。 不过那家砂石料厂让陈什有很深的印象,前两年因为厂长的女儿被活埋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厂长的女儿是个还没毕业的女大学生,也在本地上学,平常不会去家里开的厂子,但是出事的那天她被发现埋在了一堆待处理的沙石料下。 那天厂子一如既往的开工,开挖掘机的挖着挖着,一铲子下去挖出来了半个人,准确的说是从腰到脚的地方。法医来验尸后发现,之前人还没有死,是被腰斩了之后当场死亡的,凶手至今没有被抓到。 三号郑蓉,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教师,身患癌症。但是因为还有个上中学的女儿,所以辞了职,离了婚,想要碰瓷去讹钱,后来遇见了阿来,来到了这里。 四号莫萱,十五岁的女孩,因为成绩不好上了护校,很叛逆,不甘于以后出来当护士伺候病人才来了这里。 不过有一点很值得人注意,在温暖给出的信息里,莫萱是郑蓉的女儿,而且是独生女。三十多岁才有的这个女儿,应该很宝贝她,可是来这里两天了,却不见两人有什么交集,甚至连话都不说,也是古怪。 至于顾义和何安琪,只知道两人是未婚夫妻,没有过多的了解。而白楚,只知道她被一个有钱人包养过一阵子,为了挣个名分闹到人公司,却被反将一军,莫名其妙的牵扯上了经济官司,欠了一屁股债。 卢全呢,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做着深夜电台,喜欢这样有故事的女人也不足为奇。 陈什突然觉得这个游戏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规则很简单,说谎就被淘汰。那么对很多人来说,不说谎就可以了。不认识的人很难知道各自的软肋在哪儿,认识的人关系都不错肯定不会希望对方被淘汰,游戏不限时长,淘汰四人为止,那么就是要在一个又一个的真心话堆砌中找到那个隐藏在心底不能说的秘密吗? 陈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明天的事就等到明天再说吧,先睡个好觉才是最重要的。 一觉起来,看了眼手表,刚过五点。对于陈什而言,一天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足够了,起床洗漱完,又重新坐回了床上。 在游戏开始前,每个玩家都必须呆在指定的地方。陈什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顺手拿起外套披在了身上。 从头一晚游戏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胃里空空的。因为高三学习累,睡不够,秀秀有些低血糖,所以陈什随时都会在口袋里揣点悠哈奶糖。虽然现在秀秀失踪了,但这个习惯陈什还没丢掉。 伸手掏口袋,除了糖顺带拿出了一张纸条,是那种在之前房间给每个人都准备的那种便签纸,上面是粗圆珠笔写的六个大字:真心话大冒险。 很好看的字,笔锋刚劲有力,飘逸的行书,应该出自一个男生之手。陈什环顾了一圈,大家还都没有睡醒,是窦江和杨昊的可能性很小,卢全的字自己见过,不一样,也不应该是叶玮,那就只剩下顾义了。 之前自己被针对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的很过分,只是迫于压力站在了多数人的那一边。想到何安琪也是在自己的帮助下才取得了游戏的胜利,所以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写纸条帮助自己,这也不是不可能。 哎,随便吧。 陈什将纸条塞回口袋,撕开了一颗糖,含在嘴里。 说实在的,自己并不喜欢这种尽是奶味的甜滋滋的东西,但过了一会,胃里那种抽着疼的感觉轻了一点。 “咚咚咚” 听到敲门的声音,陈什起身过去时,阿来已经进来了,他手中端着一个放满东西的盘子,盘子里是十份早餐,都用双层的塑料盒子装起来的,是三明治和小米粥。 “这么早就起来啦?”阿来看见是陈什并没有表现出惊奇:“那就麻烦你把这些发给大家吧,我还得去别的场地,麻烦你了。” 陈什接过盘子的一刻,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口袋里,等反应过来阿来已经走了,门也关上了。 陈什将早餐一一放在每个人的床头,可能是自己起的实在太早了,大家都还睡得很沉。 洛璇的床在最靠里的位置,送完别人的,陈什又回到了洛璇的床跟前,放下了早餐。 洛璇睡觉的样子仿佛是在戒备着什么,整个人蜷成一团,靠墙很近,被子几乎要把整个人都盖住。这时,陈什看见了她的手,左手手腕处的那个护腕。 鬼使神差一般,陈什想要拉开来看看,无奈护腕太紧,刚一动手洛璇就醒了。 “啊!” 洛璇轻呼一声坐了起来,看见陈什瞬间清醒了:“你干什么呀?” “那个,早饭。” 陈什有些尴尬的向后退了两步:“我看你护腕挺好看的,就想…要不你……” “滚。”洛璇悻悻的从床上下来开始叠被子:“有多远滚多远。” “噢”陈什讨了个没趣儿,转身走时发现因为刚刚小小的插曲大家都醒的差不多了,为了不再又过多的争执,回到自己的位置吃起了早餐。 想到刚刚阿来往自己口袋里放了什么,掏出来一看,是枚挺厚的锈褐色戒指,没有任何装饰,样子丑丑的,戴在食指上刚刚好,但是莫名有些眼熟。不过也可以理解,这样的铁质戒指在自己小的时候买巧克力经常会送,现在也应该不少见吧? 呵,给这个做什么?陈什想不到阿来的含义,将戒指放回了口袋里。 不过,在游戏开始前的几个小时里收到这样的东西,会不会其实每个人都有,用来提醒自己什么是内心隐藏最深的秘密?不过这枚戒指……陈什再次拿出来端详了一会儿,确实没什么印象啊,算了,等到能用到的时候再说吧。 “你叫陈什?”说话的是叶玮,陈什转过头,看向了他。 “我看你这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可惜心术不正啊。”叶玮嘲讽的摇了摇头:“看你这样,也是有女朋友的吧,不过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有什么想说的话需要我帮你捎回去吗?”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陈什不想跟这种人多话,放回了戒指,开始吃东西。 第十章 真心话大冒险(一) 2018年7月16日20:00 不能说谎的真心话大冒险,探寻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游戏场地还是在一墙之隔的之前玩狼人杀的地方,不过外面的一圈桌子已经被撤掉了,在内圈摆了一张圆桌和十把椅子,刚好能坐下十个人,其中两个椅子之间还空了个位置。 大家随机就坐,陈什想了想,选择了洛璇正对面的位置。仿佛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阿来才匆匆赶来。 “各位不好意思,在刚才第二会场游戏期间出了些意外,所以迟到了,望大家见谅。” 阿来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岁左右,推着推车的女助理,推车上放满了仪器。阿来和助理将仪器搬了下来,每人面前放一个。 “这个是专业的测谎仪,准确程度是市面上最高的,如果说谎,测谎仪会发出20伏的瞬时电流并发出声音,所以在它的面前,没有人能做到无人察觉的说谎。并且,它只会识别谎言,人愤怒时说出的真心话,不会被判定为谎言。” 阿来边介绍,边和女子一起给每位玩家连上测谎仪。 “另外,我需要再解释一下游戏规则。 游戏名为真心话大冒险,但是不存在大冒险环节。在桌子的正中间我们会摆一个随机指针,当游戏开始时摆动指针,指针停止时指向的人可以向其余的任何一个人提出问题。 问题没有特定要求,但是提问者要做到的,就是让对方说谎。说谎的人会被当场淘汰,被淘汰的人被认定为失败者。失败者要么支付两千万负债,要么来到spirit做劳动力还债。 当然,你们可能觉得,大家都不想被淘汰,那么不说谎就可以了。但是游戏没有限时,直至四人被淘汰为止,所以我建议每位提问者在提问之前请做到深思熟虑,在必要的时候,我也会留下充足的时间让你们讲故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在游戏中,不允许有暴力行为的发生。一旦发生暴力行为,实施者会被判定为淘汰,成为失败者。而如果有人因为不可抗力无法继续参加游戏或在规定时间内未作答者也会被判定为淘汰。” 看到各个机器已经被安置好,阿来示意助理退到一边:“那么,请问大家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看到大家都摇头,阿来来到了空着的那个位置跟前,手放在了指针旁的按钮上。 “那么,游戏现在开始。” 陈什看了一下每个人的位置,从洛璇开始座次分别为洛璇、叶玮、窦江、杨昊、陈什、郑蓉、莫萱、顾义、白楚和卢全。 阿来按下按钮,指针开始飞速旋转,再按下按钮,速度开始减慢,最后摇摇摆摆的停在了叶玮的面前。 “我问他。”叶玮指向陈什:“你是spirit的眼线吗?” “不是。”陈什冷冷的回答,测谎仪没有叫,所有人看陈什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阿来再次按下按钮,指针停在了卢全面前,卢全指陈什。 “你是否参加过往届的幸存者游戏并且胜出了?” “没有。”测谎仪没有叫,但是陈什算是明白了昨天叶玮他们在厕所商量了什么了,那就是一直逮着自己问问题,直至将自己淘汰再正式对待游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也不会手下留情了。 这次指针指向了洛璇,洛璇看向陈什:“你对康霞,有没有愧疚过?” “我至今很愧疚,但我不后悔。”陈什直视洛璇,没有丝毫的犹豫,测谎仪没有叫。 在陈什的眼里,这些人应该会问出更恶毒的问题,但是到现在为止问题还仅限于此,可见他们还只是在试水的阶段,那么,等到指针指向了自己,就让游戏在那时升华起来吧。 这次指针指向了卢全,卢全问陈什:“这次游戏,你觉得你会是最后的赢家吗?” “我必须是。”测谎仪没有叫。 指针再次指向卢全,卢全问陈什:“你能说说你为什么来参加复活赛吗?” “因为在这里的一个玩家,很可能是我多年前伤害过的一个女孩,我不能让她输。”测谎仪没有叫。 “我有问题。”叶玮看向阿来:“我要求和陈什交换测谎仪,我怀疑他的有问题。” “当然可以。”阿来点头,将两人的测谎仪对调后重新安好。 “游戏继续。” 阿来再次按下按钮,片刻过后,指针晃晃悠悠的摆向了洛璇和卢全的中间,最终指向了卢全。 “我还是问他。”卢全指陈什:“如果你赢得比赛要拿在场所有人的失败换取,你还会努力想赢吗?” “会。”陈什知道,这个时候宁可得罪所有人,也不能说谎。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指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停在自己对面的方向,特别是卢全那里。 陈什想到了早上阿来放在自己口袋里的那枚戒指,又看了看卢全,恍然大悟。卢全的装扮很非主流,身上挂着各种金属挂饰,指针在他和洛璇的方向摆动却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那么很可能指针的材质是有吸铁功能的。 为了验证这一观点,陈什偷偷的将戒指戴在了十指上,双手交叉抱拳,做思考着放在了额前。 指针终于停在了陈什的面前。 “我问卢全。”陈什微笑着抬起了头,好戏终于要开始了:“请问你那么喜欢白楚,你会介意她曾经被人包养过的经历吗?” “我……”卢全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白楚,白楚默默的低下了头,几秒后,卢全用小得微乎其微的声音回答道:“会介意。”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阿来按下了按钮,指针再次停在了陈什面前。看着这些人一个个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陈什莫名希望游戏可以进行的轻松一些,不然再这样下去,人性可是经不住考验的。 “我问她。”陈什指向洛璇:“你戴脖琏和护腕,是为了遮住什么东西吗?如果可以,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陈什知道,既然洛璇敢来参加这个游戏还故意向自己提起这个问题,那就说明当年的事情对她来说还不至于难以提及,自然也不会在这些问题上撒谎。 “你猜的没错。”洛璇冷笑着,抬手摘掉了左手腕上的护腕,露出了手腕处被刀割过的伤痕:“这个是当年因为一个人渣割腕留下的。” 她又继续摘下了脖子上的脖琏,在她细白的颈部,有几道浅浅的勒痕:“这个也是因为那个人渣,上吊。不过还好,都过去了,我也没有死。”洛璇摊了摊手,表示就是这些了,陈什也不欲激起她更多的回忆,游戏继续。 为了不让大家怀疑,陈什将手背在了背后,这次指针指向了白楚。 思索了一会儿,白楚看向陈什:“你来参加这个游戏,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有,请说出来。” 这么快就聊到自己的死穴了吗?陈什笑笑,这样没有底线的游戏,怎么能够存在死穴呢? “没错,我是为了我妹妹来的。”陈什坦然的看向在场的每个人:“她参加了这个游戏后失踪了,阿来告诉我参加这个游戏成为最终赢家后才有可能救走她,所以我来了这里。”测谎仪没有叫。 一瞬间,刚才紧张的气氛仿佛轻松多了,其余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默默的低下了头。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敌人后,他们的反应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激烈了。但是陈什明白,如果想要赢得最后的胜利,有些人还是必须得在这一轮就被淘汰的好。 指针指向了莫萱,莫萱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了郑蓉:“请问你辞职、离婚、脱离家庭不告而别,是不是因为出轨?” 郑蓉咬着嘴唇,看着前方,不敢直视就坐在旁边的莫萱:“不是。” 测谎仪没有叫,游戏继续,指针再次停在了陈什面前,陈什看向郑蓉:“请问你来参加游戏,是为了你的女儿吗?” “是……”郑蓉深吸了一口气:“准确的说,是为了我之前的家。” 游戏继续,这次指针停在了叶玮面前,叶玮想了想,问道:“如果要取得游戏胜利见到你妹妹需要你亲手杀人,你会去做吗?” “我会。” 指针再一次指向了陈什,陈什看向了白楚:“卢全说他跟你告白过好几次都被你拒绝了,请问你为什么拒绝他?” “我……”白楚看了卢全一眼,低下了头:“他太小了,有些幼稚,而且没钱,我还有更多的选择。” “呵。”卢全笑着摇了摇头,原来实话会如此伤人。 这次指针指向了卢全,卢全看着白楚问:“请问我在你眼里算什么?” “备胎。”白楚没有抬头,干脆的回答道。 这些人还真是诚实呢,陈什在心里暗暗想着,游戏要是就这样下去永远不会有结果,到底要怎样才能找到他们的突破口呢? 阿来按下了按钮,指针指向了陈什。 “卢全,如果你和白楚最后只有一个人能获得游戏的胜利,失败的人会死,你会用你的失败换取她的胜利吗?” “我……我不知道,啊!” “嗞啦—滴——滴——滴——” 电流声和尖叫声同时响起,接着是响彻整个房间的滴滴声,卢全在一瞬间跳了起来,测谎仪也被带到了地上。 “哐啷”一声,那恼人的滴滴声才停止下来。 “我这算说谎了吗?” 第十一章 真心话大冒险(二) 卢全惊魂未定的站在原地:“我还没说完,这也算说谎吗?” “心口不一就是说谎,可见你内心还有更真实的想法。”阿来向之前那个女助理做了个手势,助理走到了卢全的面前。 “卢先生,请跟我来吧。” “我,这就被淘汰了吗?”卢全大脑一片空白,行尸走肉的跟着助理走到了房门口,等反应过来才转过头恶狠狠的看着陈什:“你比我想的还要不择手段,不过我告诉你,如果我有机会再见到你,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总是这样被人威胁呢,陈什想起自己上中学时候的一场个人辩论赛,因为戳到了对方辩手的软肋导致对手当场崩溃,领奖时两人热情的拥抱,对方却在自己耳边说了句:“你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陈什在骨子里就有一种习惯,无论做什么要么不去参加,参加了就一定要赢,为了赢可以不参杂任何的感情,虽然会在赢的过程中触及到他人的利益,但是如果赢的不是自己,自己的利益也会被剥夺,所以不择手段本来就是参加比赛该有的态度啊。 说真的,从小到大陈什的人缘都不算好,不爱参加团体活动,喜欢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康霞走后自己更是没什么朋友。体育老师曾经说过自己有个人英雄主义,运动会的时候个人赛名次都不差,却不懂得在团体赛中配合队友,不过那又怎样呢,日子还不是这样过来了。 “我问他。”窦江指向陈什:“刚刚卢全被你淘汰出局,你心里愧疚吗?” “这是比赛,没什么好愧疚的,谁被淘汰都一样。”陈什已经厌烦了这种模式,自己一直处于被轮流针对的境地,明明已经表示了自己不是内部人员,这些人还是不肯放弃吗? 轮到陈什发问,他冷冷的抬起了头,看向了窦江:“请问两年前你所在的沙石料厂出的事故,你是知情人吗?” 就在说出事故二字的那一瞬间,陈什捕捉到了窦江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慌,他看了身边的杨昊一眼,杨昊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是。”片刻过后,他缓缓的回答。 指针再次指向陈什,陈什继续问窦江:“请问那个事故是否和你的发小杨昊有关呢?” 杨昊猛的抬起头,一脸惊愕的瞪着陈什,又转头看向窦江,这回轮到窦江低头不语了。 “友情提示:一分钟内不作答将被淘汰出局。”在气氛陷入沉默时,阿来的声音打破了尴尬。 其实在场的几位都是本地人,对于当年的事故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一些,问第一个问题时陈什只是好奇随口问问,却没想到真的问出了些东西。 “是。”窦江回答,在听见他的回答后,杨昊的脸色明显难看多了。 指针指向了叶玮,叶玮冷冷一笑,没有继续针对陈什,而是看向了窦江:“请你把当年那场事故,包括隐情在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说出来。” “我……我不能说。”窦江惊恐的看着杨昊,杨昊则面无表情的直视他。 “还有30秒。”阿来说道:“29,28,27……” “我说!”窦江突然不再看杨昊,转过了头:“当年……杨昊喜欢那个女孩儿,晚上把她约出来告白被拒绝了,然后那女孩儿就被杨昊睡了……” “你不要再说了!”此时的杨昊脸色通红怒视着窦江,恨不得把他掐死。 窦江依旧看都没有看他:“之后杨昊把她打晕绑起来铺了层碎石子儿,嫁祸给了第二天过来拉沙石料的人。” 听着这样一个血腥的故事就这样从窦江的口中说出,在东隅市被各种添油加醋谣传了两年的凶杀案居然有一个这样的真相,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杨昊。杨昊此时的愤怒无以复加,如果不是因为游戏规则不允许有暴力的存在,他可能早就上手了。 “你这么玩儿,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杨昊冷哼了一声,强忍住心中的怒火,转头看向阿来:“游戏继续吧。” 指针指向了白楚,白楚看着陈什,犹豫了一会儿,又看向了杨昊的方向:“请你说一件你觉得最对不起窦江的事情。” “明确告诉你,无论我过去做了什么从现在开始都不会觉得对不起这个畜生的,不过你非要问,我倒是可以说一件。” 杨昊冷笑着看着窦江:“你那个刚和你领证长跑八年的女朋友,就差办喜宴了对吧?我告诉你,她是我小学同学,你们认识多久,她就跟我睡了多久。” “我***!”窦江激动的要动手去打杨昊,想到游戏不能使用暴力,还是强忍住坐下了:“我**把你当兄弟,你到底背地里干了多少好事儿?” 不等杨昊回答,窦江看向了在座的所有玩家:“从现在开始,不管谁提问,都问我。” 杨昊和窦江从初中就是同桌,一起上了高中和技校,工作也同在一个厂,好的像连体婴。殊不知二十几年的交情,有多少难以说出口的秘密呢? 洛璇提问,她看着窦江:“那你想对他说什么,就说吧。” “杨昊啊,你记得高中的时候我们都特讨厌的那个英语老师么,她心脏不好,一直随身带着药。那天她心脏病突发死了,现场没有找到她的药,但她早读的时候才服用过。你是英语科代表,也有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说见到你来拿作业,虽然没有证据,但你就这样被冤枉了两年,成绩一落千丈。” 窦江微笑着看着杨昊:“其实当年是我偷偷翻窗户偷走的药,出事之后你就没有了朋友,我跟你玩,除了愧疚,更多的是我喜欢当别人唯一朋友的这种感觉。” 杨昊没有说话,只是两眼无神的目视着前方。陈什之前对损友没有太明确的定义,看到两人的关系才发觉,这已经远远超过了损友的关系,两人简直就是在互相毁灭。 “我还没有说完。”窦江的情绪莫名开始和缓了下来:“其实你高考的成绩考个普通的二本是有可能的,但是那时我替你改了志愿,一本二本全是名校,所以你最后无学可上。” “那个年代嘛,什么都是纸质版的,没有监控录像,也不能网上提交,你一直以为是你爸妈给改的志愿,恨他们到现在,一直在家里制造紧张气氛,导致你父母离婚,殊不知,罪魁祸首却是我啊。” “毕竟嘛,凭什么你品学兼优家庭和睦老师喜欢同学拥戴,我却得在一个单亲家庭长大?我妈去世的早,我爸从小把我打到大,凭什么过苦日子的得是我呢?所以把你引以为豪的优秀拉到和我一样的水准,我心里真的会平衡很多。” 从始至终窦江说这些话时杨昊都低着头,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知道最后,杨昊突然抬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大笑惊呆了全场,杨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说明你还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你这样长的不行学习不行没有特长一无是处还脾气大的人当朋友吗?除了能够凸显出我的优秀以外,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你妈。” “初一那年我们是同桌,你因为生病住院,老师让我去你家给你送作业。”看到窦江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杨昊的表情变得得意起来:“那天刚巧阿姨在家,还留我吃饭,我看见了沙发旁边的柜子下面夹着一串珍珠项链,就想拿出来。” “结果谁知道那个项链那么劣质啊,一扯就断了,我还没来得及收拾阿姨就端饭过来,不小心摔倒头磕在茶几上,当场不省人事……” 杨昊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就像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在说一件让自己自豪的事,而此时的窦江已经气得发抖,不用继续说他都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我太害怕了,就背着书包回家了,阿姨还真是运气差不经摔呢,磕那么一下就死了,早知道我……” “你去死吧!!!!!” “咚!” “哐啷——” 短短几秒的功夫,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窦江直接举起了面前的测谎仪狠狠的照着杨昊的头砸了下去。杨昊的声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瘫倒在了地上。顷刻之间,褐色的瓷砖上暗红的血液迅速在蔓延。 “窦江先生,您因为在游戏过程中使用暴力被判定为淘汰。”阿来向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上前来带走了处于崩溃边缘的窦江。 当助理再次回到游戏场地时还推了个移动担架过来,和阿来一起把杨昊抬上担架后推着担架离开了。 “由于杨昊先生因为不可抗力无法继续参加游戏,将直接被判定为淘汰。” 阿来转过身来看着余下的人:“如果各位没有异议,游戏继续。” 第十二章 真心话大冒险(三) 地上的血液还没有凝固,剩下的七个玩家都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气氛无比尴尬。一起参加的是个玩家,两个落败,还有一个生死未卜,再淘汰一个,剩下的人就能暂时放下心来了。 指针晃悠悠的转到了陈什面前,陈什思索了片刻,在郑蓉和洛璇中停顿了一会儿,选择了郑蓉。比起一些已经知道的真相,自己还是比较偏向于对未知事物的探索。 “你可以说一下来参加幸存者游戏的原因吗?” 郑蓉的眼神飘忽不定的看着莫萱,犹豫了一会儿:“我得了肠道癌,晚期。莫萱,她是我的女儿,本来参加这个游戏是希望能够赢了在死后给她一点物质保障,但是她也要来参加,我没有办法……” 癌症,这样一个严重得不能再严重的事情,长期以来,郑蓉都在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饱含骂名,辞职离婚,不惜去碰瓷骗取赔偿,从一个属于高素养人群的中学教师变成了一个为人不齿的骗子,没有人理解。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宁可被人怨恨也不愿因为自己的病闹得人财两空。 莫萱愣住了,自己从来没有尝试过真正去了解这个养育了自己十五年的母亲。 在莫萱的印象里,母亲一直是一个敦厚老实的形象。她很勤劳,36岁才生了自己,会在每一个清晨早起,打扫卫生、做早饭、洗衣服,然后叫自己和爸爸起床,开始一天的生活。 她还是一个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老师,想要探寻真正的教育。她说过她此生的愿望就是当个好老师,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做一个像陶行知一样知行合一的无私教育家。 然而这一切从一年前突然变了,那年自己刚上初三,母亲还有四年退休却突然没有任何理由的选择了辞职,然后离家出走,只寄了一张离婚协议书给父亲,从此人间蒸发。 再有母亲的消息时是在两个月前,母亲因为碰瓷被拘留,父亲去派出所领她回来。当自己声泪俱下的控诉她说她不是一个好母亲时,她却笑着说自己不了解她的人生,一觉醒来又没了音信。 想想自己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幸存者游戏,也是放学时碰见了阿来。他告诉自己,参加游戏除了可以赢得巨额奖金,还可以知道母亲的秘密。此时的自己确实知道了母亲的秘密,却不是自以为是的那个秘密。 “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啊?”莫萱看着郑蓉,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弄花了妆。 “如果不是这个游戏,我真的想瞒你一辈子。”郑蓉伸出手给莫萱擦眼泪,就像在以前两人没有芥蒂时,莫萱因为和朋友吵架或者考试没有考好,自己也是这么安慰她的。 指针再次停在了陈什面前,陈什看向了莫萱。游戏的输赢不需要着急,自己更想看看这些人都有些怎么样的故事。 “莫萱,你可以跟你的妈妈说一句你最想说的话吗?” “妈妈……”莫萱皱着眉低下了头,朝向郑蓉的方向:“我对不起你。”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郑蓉笑着摸了摸莫萱的头发。 是啊,就是这样的小事,明明说开了不会有任何的嫌隙。但是大家都在心照不宣的想别人所想,才会造成难以弥补的灾难。陈什心里突然有一种想法,也许在对于游戏玩家的选择上来看,spirit是有自己的原则的,而这个原则很可能就是要选择拥有秘密的人。 像是自己和洛璇、顾义和何安琪、窦江和杨昊、卢全和白楚、郑蓉和莫萱,大家都是成对的出现,只是温暖和叶玮,暂时还找不到与其他玩家的任何交集。 指针再一次指向陈什,陈什问洛璇:“如果当时的事情我有苦衷,你能不能原谅我?” 洛璇挑了挑眉,眯眼冷冷的看着陈什:“那你得先说说是什么样的苦衷。” “那就算了,我换个问题问你。”陈什问:“现在的我,你还喜欢吗?” 陈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本想通过这个游戏向洛璇解释当年事情的原因,却又不想自私到她恨上自己的母亲。 “当然喜欢。”洛璇依旧冷笑:“从小到大,我都被你身上这种无论多大的事你都能冷眼旁观的态度所吸引。换句话说,我虽然被你的冷漠所伤,但你的冷漠却是让我一直以来疯狂爱上你的原因。” “不过你不要多想,我喜欢你不代表我会原谅你。我来这的目的就是要让你悔不当初,让你清楚的知道你的冷漠不仅会伤到别人,也会让你自己输的一败涂地。” “谢谢,我很满意。”陈什自嘲的点了点头,既然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地上的血液在渐渐凝固,从开始到现在也就过了短短一个多小时,仅剩的七个人都知道了这样简单的游戏到底有多么可怕,说起话来也是字斟句酌,没有了刚开始的随意。 阿来再次将手放在了按钮上,指针颤颤巍巍的转向了陈什。 “等一下,我有问题。” 说话的是叶玮,他语气低沉,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阿来:“从开始到现在二十四个问题,十位玩家,九道题都是他一个人出的,这种概率,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阿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你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那枚戒指。” 叶玮毫不犹豫的指向陈什:“因为我发现一个规律,只要他把手放在桌上,指针就会指向他。” “是这样吗?” 看着阿来眯眼看向自己,陈什心里咯噔一下,很多难以解释的事也有了解释。 真正是spirit内部人员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叶玮才对。游戏前特意将戒指给自己,然后在游戏中留下BUG让自己发现,再利用想要占主动的心理等到时机成熟由叶玮来点出这一点,最终让自己万劫不复。 但是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如果只是觉得自己会是游戏的最后赢家不想让奖金落入外人手里也不算太牵强,但这个游戏里聪明的人比比皆是,为什么认定了自己呢?难道无论是谁,只要是有可能成为最终赢家都会以种种原因被淘汰吗? “是不是这样试一下不就行了?”叶玮挑了挑眉站了起来,为了不弄掉安在身上的设备线直接躬身拉起了陈什的手,摘下了食指上的那枚戒指。 他按下了按钮,用手托着将戒指放在了面前,默默的等待着指针停止转动。 当指针渐渐慢下来时转到了叶玮的跟前,确实一度有要停下来的迹象,最终停在了叶玮正对面的郑蓉面前。 “这不可能,不可能的呀?” 叶玮惊讶的皱起了眉,直接将戒指放在了指针上面,戒指被毫不意外的吸住了。 “阿来你看,你这个指针确实是吸铁石材质的啊,怎么会转到那里?” “啊,叶先生,如果您指的有问题只是吸铁石的材质问题的话,”阿来笑了笑:“我们在制作设备时就已经对此进行了一系列的测试,小件的钢铁制品不会影响到它的指向问题,这点请您放心。” 阿来说话时面不改色心不跳,陈什都不禁开始怀疑之前操纵指针指向到底是不是因为这枚戒指了。况且他这么说,分明就是在推叶玮的话,这说明叶玮应该和他不是一伙儿的。 但是指针明明白白没有指向戒指,而是指向了郑蓉的方向,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你确定吗?”叶玮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死死的盯着那个戒指:“你确定你不是在为他开脱吗?” 阿来微笑:“在确定玩家名单之前,我与在场的玩家没有任何交集,也绝谈不上为某个人开脱。” “就算不是你在给他开脱,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叶玮看着戒指的眼神不曾离开过,那种深深的质疑让陈什有些心虚。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叶玮的眼神冷冷的看了过来:“你手上没有印子,平常也没见你戴过,但是今天一早我就看见你在玩这个,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人向你透露什么内部消息了?” “既然已经证明仅仅一枚戒指无法控制指针的走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揪着它不放呢?” 陈什看不惯叶玮的这个样子,因为岁数较长加上多年的牢狱生涯,所以把人心想的险恶。自以为通过多年的勾心斗角自己能够看破一切,殊不知这种盲目的自负和支配欲早已让大家对他厌恶至极。 “不是我揪着它不放,我只是不明白,你一个成年人为什么要带着这么个廉价的破戒指在身上呢?” 对啊,自己为什么要把它戴在身上呢? 陈什深知这个时候自己不能说谎,测谎设备还在运行,虽然不是在正式游戏中,但是如果说了谎测谎仪依旧会叫,到时候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因为……” “这个戒指是我给他的。” 第十三章 真心话大冒险(四) “这个戒指是我给他的。” 在这个三十平米左右的房子里,所有的玩家都窝在这个一平方米大笑的圆桌跟前,洛璇的声音就像一声惊雷,降低了整个房间的气压。 陈什最在意的不是其他玩家的目光和想法,而是洛璇在说完这句话后,测谎仪没有响。 “我小时候喜欢吃巧克力,你就每周攒下五天的早饭钱十五块买鸥典巧克力送给我,每袋里面都会有这么一枚戒指,我让阿来把戒指给你,以为你都会记得。” 洛璇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你来参加复活赛,问我这些问题,不是因为这个吗?” 陈什摇了摇头:“是有人告诉我你就是康霞我才来的,至于这枚戒指,阿来给我的方式太隐晦,而且我们又住在一起,所以根本没想到是你……” “所以你看到它什么都想不起来是吗?” 洛璇的眼神悲伤里透着些愤怒,仿佛真心错付:“初一初二整整两年,你不吃早饭每周送我一袋欧典,我攒了整整九十九枚戒指,一枚都没有丢过,其实我根本不喜欢吃巧克力。” “可是是你说想抄你的作业就给你送欧典的,所以我才每周都送……”陈什更纳闷了,他不懂洛璇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说的是欧典,我只吃欧典,你真的不明白是为什么吗?” 洛璇的眼眶里含着泪,咬牙切齿的看着陈什,陈什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如果你喜欢戒指你可以直说的,我会挑更好看的给……”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糊涂?”洛璇崩溃的看着陈什:“欧典的广告词是:以铁换金,以心换心,我以为你心里有数,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陈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之前朋友起哄的时候我问过你,是你自己说只是想吃巧克力的……” “那么多人在场,我能直说吗?” 洛璇伸手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冷静了几秒,眼神定定的看着陈什:“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你成绩也不差,为什么非我的作业不抄呢?” “我们……我们不是好哥们儿嘛……” “嗞啦——” 电流的感觉打得整个人都麻麻的,陈什身体本能的一抖,控制住自己没有叫出声来,但是电流的声音没有逃过在场其他人的耳朵。 “我……” 陈什愣住了,再看向洛璇,她的微笑里带着些嘲讽。她指的以心换心是这个意思吗?她没有说谎,却套出了自己的谎话,陈什再怎么聪明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淘汰。 “刚刚算是游戏之余的一个小插曲,现在游戏继续。” 阿来微微一笑,准备按下按钮。 “等一下,在你的游戏规则里说谎的人就要被淘汰,即使不是正式游戏环节,但也不算是游戏之外呀?” 叶玮再次表达了自己的质疑,在他的眼中,陈什这个人心术不正剑走偏锋,就算没有在游戏中作弊也绝不能留到最后成为绊脚石。 “其他各位玩家也这么觉得吗?”阿来问道。 “我不这么觉得啊,现在不是问答环节,提问的人也不是洛璇,大家现在只是在解释那个戒指的问题而已,此时的谎言应该不属于真心话环节的谎言。” 郑蓉面色不善的看着叶玮:“倒是这个人,屡次三番和陈什过不去,要求换测谎仪还怀疑陈什是内部人员,明知道戒指没有问题还依依不饶,我不想整个游戏的主动权都在他手里。” “明白了。”阿来点了点头,看向在座的玩家:“那么请大家投票吧,少数服从多数。” 阿来叫来助理,拿了七张白纸和七只笔摆在每个人面前:“同意陈什被淘汰的在纸上画三角形,不同意陈什被淘汰的请画上圆形,最后请写上自己的名字。” “不就是投票嘛?”叶玮摆出了胸有成竹的样子:“大家可要想清楚,只要他出局了游戏就结束了,我们就都安全了。” 呵。 陈什冷笑,不可否认这个叶玮说的话很有道理,淘汰自己就是每个人都免于受难最直接的方法,所以这下必然凶多吉少。 等大家都写好了,阿来挨个收走了每个人手中的纸笔,开始唱票。 “白楚,同意;洛璇,不同意;叶玮,同意;陈什,不同意;郑蓉,不同意;莫萱,同意。” 快结束了啊,陈什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其他玩家输了要支付两千万的负债,而自己输了只需要支付一千万的负债,所以输了就输了。 其实一千万和两千万都是付不起,但一千万听起来好像欠的少一些。 “顾义,不同意。” “四比三,游戏继续。” 当阿来念出顾义的票时所有人都呆住了,顾义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存在感,而陈什如果被淘汰于他有利无害,可是他却选择了继续游戏。 叶玮棱角分明的脸上横肉微微抽动着,半晌冒出了一句话:“你们迟早会为刚才做的选择后悔。” 但是没有人再理他,游戏继续。 指针指向了陈什,陈什决定不再保留,直接看向了叶玮:“你坐牢的时候,被*过吗?” 叶玮的脸色更难看了,临一分钟结束的时候,才小声的说了句:“是。” 指针再次转了起来,最终指向了莫萱,莫萱看着叶玮问道:“听说你入狱之后妻离子散,如果你赢得了游戏最终的胜利,拿到了巨额奖金,你是会找到你的妻儿共度余生还是选择报复呢?” 莫萱笑得狡黠,叶玮却觉得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难以回答。是啊,在他一开始决定针对别人的时候就该想到,像这样下去只会让人觉得充满威胁最终成为众矢之的。 “当然是选择报复。” 叶玮表现出的人性阴暗面越多,其他玩家对他的畏惧就会越多,但是面对这样的游戏模式,他又不得不说真心话。 这回指针指向了叶玮,叶玮的脸色凝重起来,一一扫视面前的六位玩家,最终目光定格在了莫萱身上,嘴角微微扬起来,轻声问道:“你是处吗?”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现场的气压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莫萱回答。 莫萱咬着嘴唇,眼神偷偷的瞄着郑蓉,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在阿来说还有五秒的时候,才缓缓说了句:“不是。” 郑蓉的表情看起来平静,实则内心已如千万只蚂蚁在啃食着,自己是个老师,却没能教好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气的不是莫萱的不争气,而是叶玮逼着她用这样的方式说出这些难以启齿的话来。 指针继续转着,最终指向了白楚。 白楚看了看叶玮,又看了看莫萱,两个都是有故事的人,秘密却还没有被完全挖掘出来。整个局势已经两极分化,如果继续问莫萱就站在了叶玮这边,继续问叶玮就算与他为敌了。 陈什这边阵营的人要多一些,但是人再多也会有让被淘汰。但因为卢全的关系,如果叶玮被淘汰下一个众矢之的就会是自己,与其如此,不如先慢慢来削减陈什这边的势力。 思索了一会儿,白楚看向了莫萱:“请问,你跟几个异性睡过?” 知道迟早都要回答,莫萱也不再如之前那样犹豫了:“三个。” 再一次,指针指向了郑蓉,郑蓉看向了叶玮:“你在监狱十年,请你说一件最难以忘记最痛苦的事。” 叶玮看郑蓉的眼神越来越不善,与之前的冷漠不同,此时的他脸上多了一抹释然的解脱:“刚进去的时候,有个在里面呆了八年的中年男子,他是里面的老大。” “他调教新人很有一手,刚进去的时候,不让吃菜,只给主食,每天到了晚上就会被吊起来当沙包,其他人轮流来打,打到累为止,熄灯了也还吊着,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才会被放下来。” “这种事情狱警也不会管的,进去之后就没有再来新人,我就这样被折磨的两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不过我可以跟你们分享一个秘密,就是为什么这样的生活两个月就结束了。” “有一天,我们去一个林子里砍树,林子旁边是一个悬崖,砍下来的树都放在悬崖附近等车来拉。警力都集中在了出口,悬崖跟前没有人,我刚好和那个老大一组。” “扛树过去的时候我只是假装放树放的重了些,他就毫无防备的从悬崖上滚了下去,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人命是如此的轻。” “然后我告诉看守的人,他为了逃跑跳了下去,就连测谎仪都没有测出我在说谎。” “所以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就算我现在在说谎,也不会有人知道。”叶玮脸上露出了许久不见的冷笑:“更何况,我说的都是真的,游戏,可以继续了。” 一条人命,从叶玮的嘴里说出来就像在讨论晚上吃什么饭一样轻松,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默默的等待着指针停止。 指针最终停在了叶玮的面前,叶玮再次看向了莫萱,笑得眼角堆满了皱纹。 “没有别的要求,你就把这三个人的名字一一说出来吧。” 第十四章 真心话大冒险(五) “你就把这三个人的名字一一说出来吧。” 当所有人都在等待莫萱说出答案时却发现莫萱神色慌张的一步步往后退着,贴在身上的线的掉了一根,测谎仪也被扯的三分之一离开了桌子。 “我需要提醒一下,脱离、损毁测谎设备或在一分钟内没有作答的话都会被视为弃权。”阿来躬身按住了快要掉下桌子的测谎仪。 “我不能说……不能说……” 莫萱疯狂的摇头试图逃避,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看到她的样子郑蓉也惊呆了,抓住了她的手试图安慰她:“没关系,你说吧,我不会怪你的。” “我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莫萱蹲了下来蜷缩成一团,就像一只蜗牛,以为躲进壳里就算安全。其余玩家不明所以,不过名字而已,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呢? “时间到。” 阿来离开桌子,走到了莫萱跟前,抽出了连在她身上的线:“很遗憾,由于您未在规定时间内回答问题,被判定为淘汰,现在可以跟我们走了。” 莫萱勉强站了起来,低着头谁也不看,跟着女助理就要离开。 “等一下。”郑蓉叫住了阿来,神色恳求:“能换一下,算我淘汰行吗?” “对不起,不可以。” 阿来摇了摇头拒绝:“现在宣布一下,在座的各位玩家已经成功晋级到第二回合赛事了,除去陈什以外其余的五位玩家负债清零,陈什获得奖金一千万。” “如果不出意外,第二回合赛事将在7月20日早上10:00举行,具体游戏名称及规则会在游戏开始前通知,现在请各位回到第一天所分配的房间。” 陈什抬手看了眼手表,21:35。从游戏开始到结束,只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时间。一开始还担心没有人愿意说谎可能会僵持到半夜,却没料到人性如此薄凉。 女助理带着莫萱从中间的门离开,陈什和洛璇回到了靠右边的三号房间,也是第一晚两人的房间,互相没有任何交流。 “萱萱,妈妈一定赢够赏金赎你出来。” “妈妈……” 在陈什踏入房门的那一瞬间,听见了郑蓉的喊声和莫萱的回应。 “好厉害啊,你们真的回来啦?” 刚一回去温暖就迎了出来,神情和语气又回到了之前单纯无害的模样:“欸?卢全呢?他被淘汰了吗?” “是啊,他第一个就被淘汰了。” 洛璇习惯性的撩了一下头发,顺滑的浅棕色长发像瀑布一样从指尖滑落。手上的护腕和脖琏不知是什么时候戴上的,整个人的风格又回到了游戏前的精致。 她从枕下拿出了一个本子坐到了桌前,写写画画的不知道在记些什么。 陈什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磨磨唧唧的拿着个小板凳坐在了她的对面。 “那个……你真的不喜欢吃巧克力啊?” “不喜欢。” “那,你原谅我了吗?” “喜欢和不原谅并不冲突,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虽然天聊的很尬,但陈什莫名想要皮一下:“所以你也会永远喜欢我咯?” 洛璇不再说话,从始至终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陈什自讨了个没趣儿,乖乖的回到了自己那边,拉上了帘子。 陈什并不想跟洛璇解释当年发生的事情,恨一个外人这么多年已经够痛苦了,如果再把这种痛苦转嫁到亲人的身上会更让人难以接受。 就像郑蓉,做事之前会自己为是为了女儿好,却得不到理解,但出发点总归是好的。 洗漱过后,陈什一个人躺在床上,无神的望着天花板。从秀秀离开到碰见阿来大概两个星期的时间,按照阿来的说法,狼人杀和真心话大冒险是一天一局,第三个游戏则定在了20号,整整一周的时间。那么剩下的一周,能角逐出最后的赢家吗? “那个,我方便过来吗?” 是温暖的声音,陈什看向旁边,帘子上映出了一个人影。陈什坐了起来:“可以啊,怎么了?” 温暖拉开帘子进来,身上穿着及膝的蓬蓬裙,刚洗完澡头发还湿哒哒的,陈什有些尴尬的站起来笑笑:“要不去旁边坐着说吧?” 温暖点点头,跟着陈什坐在了桌子跟前,洛璇依旧头也不抬的在那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 “到底什么事啊?” 陈什的语气不自觉的生硬起来,虽然自己和洛璇谈不上有什么亲密关系,但是在她跟前和别的女孩子讲话还是有些别扭。 “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陈秀?”仿佛思考了有一阵子,温暖才缓缓开口。 “是啊,这个你也调查过?” 如果不是在这样残酷的游戏里认识,陈什可能对温暖这样的女孩挺有好感,她柔柔弱弱又很漂亮,除此之外还很聪明,再加上身体状况不太好,应该是很多男生拼命想要保护的对象。 但是在游戏里温暖的所作所为让陈什明白,她从不说废话,不做没用的事,她不管说什么都会有自己的目的。 “不是调查,你们真的长得很像。” 温暖笑笑,脸上显出了浅浅的酒窝,看起来人畜无害:“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秀秀的好朋友自己一般是认识的,但这个温暖可以说毫无印象,陈什面无表情的等着她继续说。 “其实当时参加这个游戏前,我们是准备一起来的。”温暖抿了抿嘴唇:“可是那个时候我约着复健的时间到了,她就自己先来了。” “我不信陈秀会输,她那么聪明……”温暖默默低下了头,可以看见泪水从她长长的睫毛上滑落:“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抗力,我不信她会输的!”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倒不是陈什不信她,如果她真的和秀秀是好朋友,自己没有理由不知道的,更别提她不一早说出来。 “高三我转学到东隅市一中,和陈秀一个班。”温暖打开了她那侧的抽屉,从里面一个本子里取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她和秀秀的合影。 秀秀一脸的稚气,两人摆着亲密的pose笑得开心极了。 “我刚转学过去的时候,身体也不好,什么活动都不能参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别的同学在外面跑步跳操,排练运动会项目,我只能一个人坐在班里看书,进了新的环境也没办法融入集体,只有陈秀她愿意跟我玩……” “我不会的题她给我讲,经常陪我出去散步晒太阳,运动会的团体操必须全员参加,她也会站在我旁边的位置照顾我……”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这样的朋友……” 温暖抬头看了看陈什,将照片重新夹回本子里:“陈秀是我见过最聪明、最阳光的人了,我明知道她都没有办法完成的游戏我也一定很难完成,但阿来说赢了比赛就可以救她出来……” “所以我想,你是她的哥哥,你也一定很厉害,我们一起努力,不管谁最后赢了,都带她出来好吗?” 陈什点了点头,自己确实没有必要那么怀疑温暖,她不过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身体也不好,偶尔耍一点小聪明也无可厚非。 “秀秀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尽量帮你。” 陈什想了很久,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那……我也能像陈秀一样叫你哥哥吗?” 虽然温暖提出的要求有些可笑,但看着她真挚又有些胆怯,想小鹿一样的眼神陈什只能点了点头:“叫什么都行。” “谢谢……哥哥。” 陈什能感觉出来温暖的声音里有一些颤抖,有些尴尬的笑笑:“不早了,快点休息吧。” “嗯……哥哥晚安。” “晚安。” 虽然温暖的主动示好让人不太舒服,但实在是不忍心拒绝。陈什转过身,准备回到床上歇着。 “咚咚咚”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陈什赶忙把门打开,看见了手中拿着黑色卡片的阿来。 “呦,今天怎么不玩神秘了?” “有些事情需要交待。”阿来将卡片递到陈什手中,看着一起走过来的洛璇和温暖两人:“你们可以先看看游戏规则。” “猜房子?” 陈什不自觉的嘟囔了一声,就这么一个小儿科的游戏吗?继续看了下去。 第十五章 不能说的秘密 “第三回合游戏:猜房子。 该游戏二十四位玩家同时进行且空间平行,每位玩家会有专属自己的五间房子。 五间房子里都是属于玩家灵魂深处不能说的秘密,且私密程度逐级递增,每位玩家从游戏开始时从外至里一间一间进入房间,每个房间的房门上都会给出这个房间的关键词。 房间里不会有任何致人伤亡的工具,能让玩家们受伤的只会是秘密本身,在房间里玩家造成任何后果一律自负。玩家在看了关键词后可以选择进入或放弃,放弃则游戏结束,暂时不会有任何惩罚。 最后的赏金及负债认定以进入房间数从多至少排序,前十二位玩家直接晋级且能得到一千万赏金,其余十二位玩家被淘汰并付出一千万的负债。 当进入房间数一样,同时临界于晋级或淘汰的玩家以用时长短为判定依据,用时较短的玩家被淘汰,即使进入房间都为五间。 玩家在新进入一间房的前十五分钟为限定时间,无法从房间出来,十五分钟过后玩家可以随时走出房间选择是否进入下一个房间。 游戏开始时间为2018年7月20日早晨10:00,在此之前请各位玩家做好充足的准备。” “这游戏和秘密杠上了啊?”陈什笑着看着阿来:“也就是说在房间里呆的时间越长越好咯。” “那也得看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待得住啊。” 阿来从口袋里掏出三张银行卡大小的卡片,交到三个人手中。卡片是黑色的,上面印着恶魔火苗的logo,右下角金色仿宋体写着对应玩家的名字。 “还记得第一天来这里时给你们的身份卡吗?”阿来问,看到几人点头,阿来继续说:“那张卡也请你们留好,但从现在开始,一切以新卡为准。” “spirit有两百亩大小,拿着这个卡闲了的时候你们可以四处转转,但是有三点要求。” 阿来说这话时面无表情,也没有什么肢体语言,就像是个机器人在传达主人的命令,让人莫名觉得有些恐慌:“第一,仅限于在spirit所属区域活动,区域有明显界限,逃离者以淘汰论处。 第二,活动有时间限制,晚十二点至早十点只能在各自房间待着,未按要求回房者以淘汰论处。 第三,第三回合游戏开始时准时在大厅集合,未按要求到达者以淘汰论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因不守规则被淘汰的玩家不仅要被撤回所有已得赏金,还要承担一千万的负债。” “就这点要求?”陈什有些诧异。 “是的。”阿来微微颔首:“不打扰各位休息了。” 看着阿来转身离开,门被关上,房间再度陷入沉默。陈什看着交叠在一起的两张卡片,一张游戏介绍卡,一张身份卡,就像平常拿了张身份证一样心里没有任何负担。 “我不太明白这个游戏的意义何在,只不过五个秘密而已,自己心里都清楚,能有什么受不了的?”温暖抿着嘴看向陈什手中的游戏规则卡:“所以我们要在里面呆够多久才能保证晋级呢?” “按一个房间十五分钟算,五个房间七十五分钟,仅仅七十五分钟不会是一个人的极限,那就只有一开始就能呆多久呆多久,没有保险的算法,只能靠耐力。”洛璇草草一算,并没有得出任何结论,抬头望向陈什:“要不大家都来说说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秘密要是能说还能叫秘密么?”陈什对此嗤之以鼻:“二十四位玩家,一人五个房间,一共一百二十间房,假设一间房十平米,一百二十间房,一千二百平米,也是不小的地方了。” “所以,我们明天是不是可以一起去看看呀?说不定还能知道以后都有些什么游戏呢?”温暖问道:“不然二百亩地,我们还能看些什么呀?” 洛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比起这些,我更关心的一点是,spirit是知道我们的秘密的,规则里明确告诉我们每个人有五个秘密,而且每个房间门上都有关键词,所以那些可能我们自己都不太清楚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的秘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三个人面面相觑,这个问题确实难以回答。 “还有一点,我们来这里三天了,没有人告诉过我们可以离开自己所在的房间。”陈什面色凝重的看着两人:“但是这个时候,阿来给了我们身份卡,允许我们去要求内的任何地方,还有时间的限制,这也不应该是毫无理由的吧?” 温暖皱着眉想了想:“确实啊,白天十点到晚上十二点,刚好是游戏可能进行的时间,阿来允许我们这个时候活动,是不是想让我们看看别的游戏啊?” “但是我们在进行前两场游戏时,并没有观摩的人啊?”洛璇更是一头雾水。 “我觉得我们的方向错了。”陈什细细思考着阿来的话:“离开活动区域者以淘汰论处、未在规定时间回房的人以淘汰论处、未在游戏开始前达到制定区域的人以淘汰论处。 所以我们可以不可以这么想,如果有玩家因为人力或什么不可抗力违反了规则,他就会被淘汰,即使造成这一切的是其他玩家。” “我懂了!”温暖震惊的抬起了头:“也就是说只要参加第三回合游戏的人小于等于十二个人,那么无论我们在房间里呆多久都不重要!” “确实如此,两百亩大小的地,有太多太多的机会可以阻止别人回到房间。”洛璇轻叹了一口气。 “不如……我们结盟吧?” “简单的小结盟,无关乎利益。”温暖俏皮的笑了一下:“就是我们不用害别人,也不用救别人,看着他们自相残杀就好,我们要做的就是保证大家一起出来,一起回去。” “一旦有人落单,其他两人就去找,如果还有除了我们之外的一个人或两个人,也可以拉拢进我们的阵营,即使对于第三回合游戏没有太大的帮助,到了以后应该是有好处的吧?” 温暖的话让其余两人都愣住了,陈什和洛璇齐刷刷的看向她,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你们觉得不可以吗?”温暖睁大了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两人。 “没有。”陈什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自己并不认可温暖的想法,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能安慰性的点了点头:“就先照你说的做吧。” 洛璇也不置可否的摊了摊手:“那我先去睡觉咯。” “晚安呐哥哥~”温暖甜甜的声音想起,陈什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在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候,温暖总是表现的很温暖,当只剩下自己和她两个人时,她表现出的决不是这种单纯的友好。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从参加这个幸存者游戏开始,每天的日子就像在战场上一样,虽然没有兵戎相向,但第一组这十二个人的敌友关系已经渐渐明确了。 但是陈什心里明白,这个时候的任何联盟关系都是不牢靠的,自己的最终目的是要带秀秀离开,所以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只能是敌人,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站在自己这边的人负债少一点。 想着想着,陈什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十六章 庞大的spiri 整个天空雾蒙蒙的,隐约能看见阳光穿过浓密的乌云,倾洒下来。就像是我们喝的矿泉水,经过层层过滤才能饮用。阳光也是如此,经过天空中的大气、乌云、微尘层层的过筛,肉眼能看见的少之又少。 从家到东隅市一中骑车大概要二十分钟,走的全是单车道的小路,路边种满了细细高高的白杨,就像是陈秀的人生,优秀的寂寥无人,更像是一条康庄大道。 陈什每天都会骑摩托带着秀秀去上学,只有在快到学校的路口是才能碰到认识的人。 “哥哥,你说我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你在我眼里是全世界最优秀的人,单纯漂亮聪明学习好,老师同学都喜欢你,如果一件事连你都做不到就没有人能做到了。”陈什开着车,他能感觉到秀秀搂着自己听见这样的回答笑得有多开心。 “我觉得最幸福的事就是我是你哥哥,而不是跟你没有血缘的其他人。这样,我就不用像他们一样仰望你了。” “有一个你这样的哥哥,我也觉得很幸福吖!”秀秀的声音突然低了一个八度:“哥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根本没有你想的这么美好,你会讨厌我吗?” “当然不会。”陈什不假思索的回答:“你是什么样的人哥哥清清楚楚,你在我心里就是最美好的标准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最美好的。” “当你妹妹我也觉得好幸福呦~” 秀秀突然像老鼠一样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双手伸向了陈什的腰间:“我的好哥哥~” “别动别动,车翻了欸——” …… “哥哥哥哥……” “嗯?” 陈什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看见了站在自己床边的温暖和洛璇。 “都十一点多了,可以起床了。”洛璇冷冷的看着陈什,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手腕上的腕带。看见陈什已醒,转身离开了。 陈什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都这么晚了呀。” 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的缘故,总感觉睡不够,搁平时自己是从来不睡懒觉的。 “哥,你刚刚梦见什么了呀?笑得那么开心?”温暖笑盈盈的把头凑了过来。 “梦见以前带秀秀上学的时候了。”陈什的语气有些伤感。 “是她啊……”温暖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无奈的笑笑,此时的陈什还单纯的以为是她想念秀秀了。不久之后的陈什再想起这个笑容,如果能早一点知道里面的涵义,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吧。 洗漱好之后,陈什、洛璇、温暖三人刷卡离开了房间,沿着来时的路走出了这个中世纪风格的“古堡”。距离门口不到十米的距离就是来时车停的地方,也是整个spirit的大门。 大门的风格像个监狱,由三五米高密密麻麻的铁丝网组成,铁丝之间的空隙不过拳头大小,大门的最上面是一圈电网。虽然没有人把守,但想要离开难上加难。 往这边走行不通,三个人绕到了刚刚那个建筑的背面,当能看见背面的风景时,三人才体会到自己有多么的渺小。 “你们这几天呆的地方是spirit的主楼。”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来来到了三人的身边:“需要我带你们四处转转吗?我可是专业导游。” “再好不过了。”陈什努了努嘴。 主楼的后面,是一个大坑。如果要准确一点,那就是一个巨坑。 距离主楼不超过二十米距离的地方,下面又是林立的高楼,地方太大了,根本看不完全景,但是找了一圈,陈什都没有找到能下去的楼梯,只有每隔几米都能看见一个拉杆和不知通向哪里的绳子。 “我们可以下去吗?”洛璇问。 “当然可以。”阿来点了点头,走到了离几人最近的拉杆跟前,拉了一下。 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顺着绳子上来了一个小缆车,堪堪停在边界跟前,在阿来的带领下,几人上了缆车。 “这要掉下去可不得摔得死死的啊。”坐在缆车里匀速下行,温暖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从主楼到底至少有个三十米左右的垂直高度。 “可不是。”阿来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听得人后背发凉。 又过了大约一两分钟,缆车安稳着陆,三人跟在阿来后面走了出来。 下了缆车的那一刻,陈什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十八世纪末的伦敦,四处都是薄雾,旁边的建筑有高有矮有大有小,几乎都是英式风格的建筑,普遍以棕色调为主,让人有种莫名的压抑感。 “我们这里的布局是田字形的,整体分成了四个等份。靠近我们这里的一百亩地是允许大家自由活动的,这里主要以spirit提供的休闲场所、户外活动场地和游戏会场三个部分为主,你们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但是在北面的那一百亩地是spirit的工作场所,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有专人把守。” 看着大家好奇的眼神,阿来轻笑了一声:“你们不用这么好奇,等你们输了之后就都可以进去了。” “现在有人在比赛吗?”洛璇问:“我们可不可以去看看?” “是这样的。”阿来看着几人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包括游戏会场内的大厅,走廊,你们都可以去看,但是不能进到房间里面。” “这样啊……”温暖有些遗憾:“我还以为可以看看其他玩家是怎么玩的呢。” “那就这样吧。”阿来微微鞠了一躬,嘴角微微上扬:“先送你们到这里了,你们也要注意不要违反规则,我现在上去看看有没有其他需要下来的玩家。” “谢谢了。”陈什礼貌性的回答,眼神却已经瞟向了面前一栋栋各异的建筑,在离几个人最近的地方,有一个很高很特别的楼房。 与其说是楼房,倒不如说是个魔方。它与其他房子的棕色基调不同,整栋房子都是透明的。从外面就能直接观察到它的内部结构,简直就是一个放大版的五阶魔方。 陈什所站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它的正面和侧面,房间与房间之间只有一米左右的间隔,每个房间的大小差不多二十平米左右,隐约可以看见个别几个房间里是有人的,可奇怪的一点是,从外面往里看,除了有人意外,所有的房间都是空的。 从楼的正面可以看见最靠外从左至右有五部直升电梯。 “要不我们先进这儿看看吧?”温暖提议。 “正有此意。”洛璇点了点头,看向陈什:“5*5*5,这里有125间房子,会不会就是我们第三回合游戏的场地?” “这样的构造再合适不过了。” 即使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陈什还是习惯性的走在了前面。就像是以前带着秀秀一起玩的时候,无论是什么地方,自己永远在前面,这样才能在危险来临的第一时间保护她。 这个楼的正门是个简单的玻璃门,旁边也没有人把守,轻轻一推就开了。 陈什比较奇怪的是,参加之前的游戏时,阿来都会一直守在旁边看着每个玩家。但是猜房子这样的一个游戏,玩家都是分开行动的,那么领队的人会在哪里呢? 陈什本来以为,这个游戏的领队只有阿来一个人,每拨玩家从进来到选出最终玩家需要两周时间,且这两周时间内是没有其他玩家存在的,现在看来远不是如此。 “啊!”一声尖叫,陈什和一个女孩撞了个满怀,陈什只是往后退了几步,女孩却已经瘫在了地上。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求你原谅我……” 还没等陈什反应过来,女孩突然跪在了自己跟前,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腿,怎么也不肯放手。 “怎么了?你慢慢说。”陈什根本不认识她,但看她这个样子,只能弯下腰,想要把她扶起来,女生依旧是不撒手,突然抬起了头。 当看到女孩脸的时候陈什吓了一跳,这女孩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大,穿着件黑色T恤和牛仔短裙,脸上的浓妆已经花的惨不忍睹,活脱脱的一个女鬼,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长相。唯一能看出大概风格的是她右边胳膊和腿上满满的纹身。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女孩放开了手,趴在地上冲着陈什不停的磕头,头磕在地上的声音砰砰作响,短短几秒透明的玻璃地上都能看到些血渍了。 “我当时只是图好玩,真的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死……”女孩一边忏悔,磕头的动作丝毫没有减轻:“是老大,不对……是徐然那只狗,是她说要教训教训你的……我真的没想到……” 再这样下去这女孩会死的,陈什有些尴尬,回头看了看同样不知所措的洛璇和温暖两人,最终无奈的往后退了两步。 从女孩说的话里可以听出来她是在忏悔,并且她忏悔的对象已经死了。如果猜的没错,这栋楼确实是猜房子游戏的场地。 此时的女孩已经近乎癫狂了,她根本分不清站在自己跟前的人究竟是谁,只一味地磕头认错,可再看看旁边的几间房子,里面确实空空如也。 这些房间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人看见自己的心魔呢? “三位不好意思,我是负责人阿空。”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和阿来一样的青年男子,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刚刚那个疯疯癫癫的女孩此时正瘫倒在他怀里,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已经失去知觉了:“请让一下。” 陈什侧过身,看着男子抱着那个女孩从大门离开。 “我们进去之后……不会也这样吧?”不知阿空离开了多久,温暖才颤颤巍巍的打破了刚才压抑的气氛。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陈什决定从最高一层楼看起,不再想刚才的事,直接进了正中间的电梯,按下了五楼。 “连电梯都是透明的啊,我好晕……” 温暖紧紧的蹲在地上闭上了眼睛,陈什往外一看,确实有些吓人。 电梯稳稳的停在了五楼,出来之后是一个一米宽,几十米长的走廊,靠左边第二间房到第三间房的位置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看到有人过来,男子一脸戒备的站了起来:“你们干嘛?” “我们就到处看看。”温暖连忙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敌意:“你该干嘛就干嘛吧,不用管我们。” “呵,我也没想管你们。”男子冷哼一声,转身推开了第三个房间的门。 第十七章 暴怒的宋显 看着男子就那样佯装冷静的进了房间,陈什仔细观察了一下整个房间,从外面看除了角落放了个凳子之外确实别无他物。 男子进去之后二话不说就坐在了角落的凳子上,神情木讷,愣愣的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他门上写着‘父亲’欸。”温暖指着门上蓝底黑字A4大小的牌子:“他这个秘密应该和父亲有关的。” “我们就在这里看看吧。” 陈什靠在男子进的房间对面的玻璃墙跟前,选择了一个最全面的观赏区。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就这样吗?”洛璇有些不明所以。 “对啊,十五分钟而已,就这样傻坐着吗?”温暖也紧跟着问道:“可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个女生疯疯癫癫的,怎么会差别这么大呢?” “或许每个人的秘密不一样吧。”洛璇叹了口气:“我们就在这里等到他出来吧。” …… “当啷——” 铁质的东西碰在玻璃上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三个看戏的人,再往男子所在的方向看时,男子已经站了起来。 虽说这玻璃房子隔音效果还可以,但只要注意,隐约能听见一些声音。 在三个人的注视下,男子慢慢走向了靠窗的方向。 一开始,他还只是很平淡在和什么人攀谈的样子,但是陈什几人根本没有看见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 “是,在你眼里我一无是处,我做任何事情都是错的。”男子突然暴躁起来,抬手像掀翻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清脆的“当啷”一声,让陈什以为自己幻听了。 “为了得到你的肯定,我那么努力的学习,到头来就换来你的一句只是成绩好算不得什么本事; 就因为算命先生的一句我天生反骨,父子相克,你就觉得我不吉祥,七岁那年你居然想把我捂死在被子里! 因为你的大男子主义,不让妈妈出门工作,这么多年来她受尽了苦。你眼里只有工作事业,在你看来妻子儿子都是你的累赘,我那么喜欢小提琴,十年来,都是妈妈趁你不在的时候跑出去给别人打工给我赚的学费! 我那么努力的学琴,我以为我的人生也有机会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却在我有机会参加省级比赛的时候被你关在了家里,整整一天时间,也是我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天……我心如死灰,失去了唯一的机会,还亲眼看着妈妈被你关在家里打骂,看着她被你折磨致死……” 男子说话的语气和缓了一些,却没有带任何的情绪,停滞了几秒,突然轻笑了一下:“呵,我真是不知道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样对待……” 接下来的十几秒,男子似乎在倾听,虽然表情依旧冷漠,但能看出他的抗拒。陈什抬手看了眼表,此时离他进去已经十分钟了。 “我小的时候也和很多人一样,拿你当英雄当榜样,以为我付出一切就能得到你的肯定。可是你对我反而是我越优秀你越愤怒! 在妈妈去世的那一天我的心就死了,我已经清楚的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如果你不死,下一个死的人就是我,我宋显的命运,还轮不到你来做决定!” 宋显,陈什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有这样的爸爸真的好过分啊。”温暖不禁感叹,顺势拽了下陈什的袖子,陈什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还是习惯性的拉住了她的手,就像每次秀秀需要安慰时那样。 “也就是说所谓秘密,并不全是像前面那个女孩一样做的愧对于其他人的事,也可以是这种压抑在心里没有爆发出来的秘密吧。” 洛璇轻叹了口气,除了对这个叫宋显的男子的怜悯,还有对于这个游戏松了一口气的意味。 “这个游戏还真是贴心呢。”宋显突然大笑起来,向后退了几步,看向了旁边:“你以为我杀了你见到你的鬼魂就会害怕吗?并不会!” 他突然抬起手,像是从旁边拿下了什么东西一样,又转头看向了所谓“父亲”的方向:“我只恨你死的太痛快,没能将你碎尸万段才对!” “pia!” 是鞭子抽在人身上的声音! 陈什什么都没有看见,除了宋显,自己看不见他的父亲,看不见他手中的鞭子,看不见他之前掀翻的桌子,却能清楚的听见这些东西发出的声音。 “哥,你也听见了吗?”温暖有些颤巍巍的抓紧了陈什的手。 陈什点了点头。 “不,事情没有我们想的这么简单。”洛璇眯眼看向了宋显的方向:“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就算你是鬼又怎么样?你毁了我的人生,虐杀我的母亲,就算杀你一万次我都不会心软!” 宋显一下又一下的抽向他的“父亲”,恨不能让他魂飞魄散。 “pia——pia——” 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人身上的声音,让听见的人心都不禁觉得揪心。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洛璇向陈什使了个眼色:“我们最好出去再说,这里可能不太安全。”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陈什还是拉着温暖跟着她匆匆离开了,等出了电梯来到了外面,洛璇再次望向了宋显所在的方向。 “一开始宋显进去的时候,包括他自己在内都知道房间里是没有任何东西的,但是坐了五分钟左右他看见了他父亲,还主动上去说话。 而他后面说话的时候也表明了他父亲已经死了,而且是被他杀死的,所以他看到的东西都是假的,全部是他幻想出来的。 宋显对他父亲充满了恨意,就连死了都不愿意放过,他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能找到武器继续惩治他父亲,所以他看到的东西全部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随着他对于画面的刻画,我们虽然看不见,但是可以听见。 一开始他掀桌子的时候我们听见的声音不大,甚至都没有他后来责骂他父亲时发出的声音大。但是到后面,随着刻画得越来越深,我们能听见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特别是他拿鞭子抽他父亲的时候,那种清脆的声音,绝不是隔着一层玻璃还能听见的响度,所以说除了他出现了幻觉,就连我们,也已经陷入他的幻觉里了。” 洛璇的声音不大,但是几句话下来,让陈什不禁背后都冒起了寒气。 “就像前面撞到我的那个女孩子,明明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幻觉却依然存在,说明除了房间,就连走廊里都有致幻成分的存在。” “对。”洛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在宋显进到房间里之前,门口的关键词父亲就给了他一种导向,就是他的父亲无论死活,反正就是在房子里等他。可能他也意识到有幻觉的可能,才会在前五分钟左右,没有任何反映,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足够的过渡。” “我明白了。”陈什再次在脑海里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所以说等到过渡时间够了,他看见了他父亲以及他心中所想的和他父亲成套出现的器物,并且能够在自己的幻觉里随意驱使。但是我们对他和他父亲的了解并不全面,只能通过他的独角戏来进行脑补。” “就是这样。”洛璇表情凝重起来:“如果我们呆的时间足够久,我们或许能够看到宋显自己臆想出的一切。心理暗示越全面,呈现得越多,我们能看到的就越多。” “所以这就是游戏规则里为什么规定一定要呆够十五分钟吗?”温暖问道:“是不是如果时间不够长,就可能没办法激发玩家的幻觉?” “没错,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洛璇转过身,走向了来时的那个缆车:“先回去探讨一下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杜绝这种幻觉的出现。” “可是……” 温暖有些不情愿,拉着陈什的袖子不肯放手:“如果没有做亏心事,就算在里面呆十五分钟又能怎么样呢?秘密这东西,为什么一定要逃避?” 洛璇的脸色阴沉下来,冷冷的看向温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敢说你从来没做过任何亏心事吗?如果是这样,你又为什么会受邀来参加游戏呢?” “我……”温暖努了努嘴,或许是感受到了洛璇的气场太强,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spirit那么大,不抓紧时间我们怎么能逛得完呐?明后天两天时间根本不够的,况且不知道第三回合游戏结束后我们还有没有自由活动的权利了呢!是不是啊,哥哥?” 陈什一个激灵,看了一眼温暖,她正用充满好奇心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己,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 从洛璇的语气和表情上听不出也看不出她的情绪,但是还没等陈什阻止,洛璇就已经上了缆车。 “啊——” “咚!” 声音是从楼的左侧传来的,陈什看过去,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和满地的碎玻璃。尸体头朝下,只有从一头长发和被鲜血染红的森系长裙能看出死者性别女。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再顺着往上看,正上方的第五层楼,透明的玻璃有个巨大的窟窿,女孩应该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 此时洛璇所乘的缆车已经到了一半,但陈什相信她也看见这些了。 “不好意思,让两位受惊了。” 说话的人是阿空,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担架的人,他匆匆向两人鞠了一躬,和那个人一起把尸体抬到了担架上便离开了。 “哥哥,你害怕吗?” “不是你说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是她自找的。” 像安慰秀秀那样,陈什习惯性的摸了摸温暖的头,一起向别的楼走去。 陈什一直没有告诉温暖,除了秀秀,他并不喜欢别人叫自己哥哥。 第十八章 神秘花园 绕过玻璃房子,陈什和温暖绕到了它背后不远处的一个灰褐色英式城堡跟前,这个城堡不大,比前两回合游戏的古堡看起来小了不少,只有两层,正中间就是它的大门。与其说是个游戏场地,倒不如说是个英式田园风格的小别墅。 其实之前在上面的时候往下看可以发现,只有正对着主楼的一列是各式各样的建筑。在建筑的左右两边分别是一个大型迷宫和一片森林。 在这里也观察了有几天了,按照spirit的习惯,这一列的建筑应该是以第三四五等等回合的游戏顺序建造的,所以自己面前的这个英式城堡应该就是第四回合的游戏场地了吧。 陈什推开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是一个花园,准确的说是个室内花园。 整栋房子的构造比较简单,正中间是一个很大的大厅,被做成了一片花园,面积大概有一百平米左右。花园的外围是一个一个的房间,到了内部则是环形的楼梯,楼梯通往二楼。 花园并不露天,再网上就是房顶,陈什有些疑惑的摸了跟前的一朵花,果然是假的。 或许是因为内部构造太封闭,没有电灯,只有周围寥寥几盏壁灯,散发出微弱的灯光,照得整个大厅昏黄阴冷,若不是还算干净,看起来真像是放置了几百年的废弃城堡。 “现在不是游戏时间,机关也还没有开启,你们可以到处看看。” 陈什还在思考,阿来又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身后还跟着白楚、郑蓉和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子。 “这两位是一号会场的陈什和温暖,这位是三号会场的付康博,还有这两位郑蓉和白楚,大家应该都认识了。”阿来互相介绍着:“这里是第四回合游戏场地,你们需要我稍作介绍吗?” “当然。”付康博轻快的回答。 陈什这才注意到这个叫付康博的男子,他梳着油亮三七分头,小眼睛,单眼皮,戴着一副镶金边的半框眼镜。年纪应该不超过三十五岁,身材瘦高,穿着很正式的衬衫和西裤。 虽说他的打扮跟像职场人士,但从他的言谈举止和长相来看,更像是个活力四射、喜欢运动的人。 “游戏的名字叫做‘神秘花园’。” “游戏花费时间一共两天,所有环节皆在这个古堡完成。游戏开始时间为晚上十点,玩家人数12人,其中有十个侦探和两个凶手,凶手也会伪装成侦探的样子。 当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神秘花园会发生一件凶杀案,有很完整的剧情推进,死者可能是现场玩家,也可能是我们安排的工作人员。 在场的十二位玩家需要通过剧情、细节和现场所能发现的一切线索进行推理。这一环节会持续到当天晚上,玩家需要先票选出一个‘凶手’,无论对错,游戏继续。 第二天早上会再次给出一定的案情及线索,玩家继续推理,到了晚上继续票选出一名‘凶手’。最后,被公投出局的两名‘凶手’无论是不是真的凶手都会被淘汰,负债一千万,其余玩家晋级。 但这时还会有一个赏金环节,就是每位玩家独立写下自己对于案情的还原情况。推理不一定完全正确,但比较靠近真相的五人会得到一千万的赏金,其余五人没有任何赏金和负债。”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陈什打断了阿来的话:“在之前的两次游戏中我们不是有得到赏金的吗?无论是第三回合的猜房子还是第四回合的神秘花园,如果我们被淘汰,能用之前的赏金还清负债然后离开吗?” “当然可以。”阿来点了点头:“不过这需要去主办方那里办些手续,之后就可以离开了。” “有意思。”付康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除此以外,两个凶手就没有其余的奖赏吗?” “不被淘汰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奖赏。”阿来摊了摊手:“你们先在这里看看吧,我再上去一趟。” 已经习惯了阿来的来无影去无踪,几人也不再说些什么。 “这里有条路,我们进去看看吧!” 不知什么时候,温暖已经跑到了一边,指着一片郁金香喊道。 大家一起朝温暖的方向走了过去,在一片茂密的郁金香中,有一条砖铺的小路。小路很窄,每两块中间隔了十几二十公分。 虽然这些花都是假花,但是自己从小说活在一个培育不出郁金香城市,此时此刻在这里看见大片的郁金香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等一下,假花? 陈什终于觉得是哪里不对劲了,是郁金香的香味!明明都是假花,为什么会有香味呢?一边疑虑着,一边跟着人群走着。 “你别说,还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听见付康博的感叹,陈什看向了他,他也朝自己看过来:“你看这边,有这么多品种的植物,还有鱼塘,鱼塘是真的,里面还有鱼和青蛙呢!” “是啊,在这样的地方能发生什么样的案情呢?” 陈什有种习惯,当别人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就算觉得尴尬也要接上他的话,对付康博也是如此。 “陈什,我以为你有多厉害呢,看着也没什么特别嘛!” 付康博转过头看路,假装没有看见陈什疑惑的目光。 “怎么?你听说过我啊?”陈什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有些敌意,莫名想要知道这种敌意从何而来。 “也不算听说过吧,就是老朋友见面,聊了聊之前的战况。”付康博眼神向陈什瞟了一眼:“听说你很擅长抓住别人的弱点嘛。” “做人该有的敏感。”陈什心里大概有数了:“所以你的那位老朋友,是叶玮吧?” “看来你的能力确实不容小觑嘛。”付康博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跟他不想再聊下去,陈什便慢下来走在了后面,细细的逛着这片花园,可是走完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其实整个花园不止这一条路,它会在不同的地方交错,又通往其他地方,所以入口也是出口,一共有六个出入口。 陈什跟着大家走的这个出口,刚好是离大门最远的地方,出来了之后就能看见通往二楼的环形楼梯。 看着大家边走边走向了花园周围的房间,陈什决定先从上面看起,于是上了二楼的楼梯。 楼梯扶手是铁质的,阶梯比较平缓,或许是有些古旧的缘故,走在上面咯咯作响。 走到二楼中央,陈什几乎可以看见整个一楼的场景,包括花园在内。再看向对面,陈什看见了两个一晃而过的身影。 是谁? 陈什边追边往下看去,一二三四,温暖郑蓉白楚付康博四个人都在一楼,那刚刚过去的那两个人是谁? 气喘吁吁的跑到刚才那两人所在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陈什觉得不太对劲,在刚下到地下世界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左右了,又在第三回合游戏场地滞留了半个小时左右,到现在已经快一点了。从允许活动时间到现在已经三个小时了,很可能已经来了不止一拨人了。 难道说刚刚看到的那两个人不是跟自己一起参加游戏的那三十六个人之中的吗?不然为什么阿来没有把大家放到一起介绍呢? “嗨,陈什。” 听见有人叫自己,陈什立马回过了头,是顾义和何安琪。 “是你们啊,吓我一跳。”陈什松了一口气:“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来的?” “具体什么时候不太清楚,但是我们十点多就出门了。”何安琪笑着取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两包面包,把其中一包递到了陈什手中:“都到饭点了,吃点东西吧。” “谢谢,不用了。”陈什摆了摆手:“我出来的晚,现在还不饿,你们自己吃吧!” “客气什么呀?”何安琪边笑着边将另一块面包递给了顾义。 其实相对于洛璇的高冷、温暖的病娇和白楚的那种婊里婊气,陈什觉得何安琪这种清爽的小家碧玉给人感觉比较舒服。顾义给人的感觉也比较直爽,若这游戏真的是有秘密的人才会来的,这两人又有什么样的秘密呢? “你就一个人过来的吗?”顾义边吃面包边问。 “不是啊,下面还有四个人呢。”陈什往下看去,却发现那几个人都不知道去了哪儿了:“前面阿来给我们介绍游戏规则的时候你们都没有看见吗?” “没看见。”顾义摆了摆手:“刚刚叶玮……” “我们要不也下去看看吧!”不知道为何,何安琪很刻意的打断了顾义的话,提出要下楼。顾义提到了叶玮,可能几个人在商量什么策略吧,陈什没有多想,跟着两人下了楼。 前面在楼上大概转了一圈,陈什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都是一些独立的房间,数了一数也就十二间,应该是参加游戏的十二个人要住的地方。 下楼后陈什又扫视了一圈,依旧没有看见温暖她们几个,又不好挨个房间的去找,只能跟着何安琪顾义两人出了第四回合游戏场地。 陈什正思考着下一个要去哪里,却见何安琪跟顾义耳语了几句顾义便说要上去了,虽然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走要干什么,但别人的事自己也不好操心太多。 “我们也别往后走了,就去迷宫这边转转吧。”何安琪提议,陈什只能附和。 迷宫所在的地方就在这几栋楼的左边,步行大概三分钟的时间,站在主楼跟前看的时候可以发现整片地的布局大概以楼房为中心线,迷宫和森林分处两边,且面积很大。 迷宫的大门与第三回合游戏场地大概平行,宽度很窄,大概一米左右。 陈什在前面走,何安琪在后面跟着。来了spirit之后,陈什对这里的很多模式都不太满意。比如男女混住,关系比较好的又经常需要分开,有种乱牵线的感觉,更何况这个何安琪是有未婚夫的。 进到迷宫里面陈什的感觉更别扭了,宽度依旧只有一米左右,整体是由高达三米的墙体和缠在上面慢慢的爬山虎组成的。让陈什奇怪的是,通常在爬山虎这么密集的地方会生出很多虫子,但是当走进去的时候会发现,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干净的。 由于迷宫真的很高,所以视野并不开阔,才走在里面不到十几分钟陈什就已经迷了路,还连续两次走进了死胡同里。不过好在何安琪不是那种很爱找事的姑娘,就只默默的在自己身后跟着,偶尔找些有趣的话题攀谈两句。 不知走了多久,陈什抬手看了眼表,已经快下午四点了,从进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三个小时,陈什却彻底迷失在了这里,只能凭着感觉走。 七月十七号,正值酷暑之际,在户外这样的一个地方转悠了两三个小时,无论是陈什还是何安琪已经热的快脱水了,更何况早上出来的时候天气比较凉爽,陈什还穿了外套。 外套?有了! 第十九章 消失的何安琪 陈什脱下外套,是一件轻薄的运动服,找到了一个拐角,拔下了墙上的爬山虎,在墙上摩擦着自己的衣服,最后将外套撕扯成了一把布条,分了一半递给何安琪:“等会只要是我们走过的路,不管是进口还是出口都栓上一块。” “那要不我们分开走吧?如果有人先出去就叫阿来进来找找。”何安琪提议。 “也行。”陈什点了点头,和何安琪往不同的方向走了。 陈什有些后悔,当时在主楼往下看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迷宫,从外面看也不是很复杂,想着一天时间也看不了这么多地方,所以没有刻意记路,却没想到走进来之后才发现有多难出去。 陈什就按照跟何安琪交待的那样,在路口处绑上布条,这样对自己辨认路和方向要方便许多。 然而就在不知走了多久,正准备再次系带子的时候,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陈什碰到的东西靠近墙边不远,好像是什么机关,先是响起了“嘎吱——”的一声,然后有什么东西从墙体中探了出来,陈什定睛一看,是一台类似于iPad的东西,和它一起探出来的墙体大概突出了三十公分作用,呈三十度角的方向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并且在放置iPad的地方有四个固定的点。 难道说这是专门用来指路的吗? 虽然想着不可能,玩游戏绝不会这样大材小用,这样的东西放在这里必然有特别的用处,但是陈什从头到位摆弄了个便也没能将它打开。 无奈,陈什只能将它放回原位。但当它被刚好放回到固定点的时候,又是“嘎吱——”的一声,探出墙体摆平,又缩回到了整堵墙里面,融为了一体,仿佛从来都没有出来过。 陈什大概明白了,这个迷宫不仅仅是个迷宫,里面还有机关,所以很可能是之后游戏的场地,此时只是像“神秘花园”的场地一样,还没有开启而已。 这一刻,陈什突然愣住了,自己终于明白了在踏足这里开始心中的那些莫名的疑虑从何而来。 第一回合的狼人杀和复活赛的真心话大冒险耗时两天,猜房子这个游戏是在七月二十号。从来到第三个游戏结束至少耗时七天,然而还有第三回合游戏、第四回合游戏,后面的虽然没来得及看,但肯定还有游戏。 除此以外还有迷宫和森林,这两个场地应该也会是两个游戏场地,也就是说至少还有四个游戏需要完成,一个星期时间是远远不够的。 但是从秀秀失踪到自己找到这里,只用了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自己之前的思考方式一直陷入了一种错觉,就是从来到决出最终赢家需要两个星期时间,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之前一直以为参加游戏的玩家是一拨完全结束一拨才会开始,但从观摩“猜房子”这个游戏时就能发现,只要场地不冲突,可以好几拨的玩家在同时进行不同的游戏。 所以有没有可能秀秀还没有输,她只是在参加别的游戏而已? 一定是这样! 虽然此时陈什又热又渴几近脱水,但突然涌出了一种干劲。不必等到最后,说不定就在这两天的时间里,自己就有机会见到秀秀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当陈什走到迷宫出口的时候才发现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真相,这个迷宫的所谓入口,就是唯一的出口,而此时的天已经黑透。看了眼表,发现已经是晚上九点二十了。 陈什精疲力尽的往缆车的方向走去,早上从主楼下来到现在九个多小时,在烈日的烘烤下自己滴水未进,能撑下来已经不错了,如果再在里面耽搁一下,超过了十二点,被判定为自动淘汰就真的完蛋了。 对了,何安琪! 陈什还没跑到缆车跟前,就发现那跟前站了好几个人。除了阿来、顾义还有叶玮和温暖。看见自己从迷宫出来,几人也一起迎了过来。 “那个……安琪呢?”顾义看见只有陈什一个人出来,跑到迷宫出口看了一圈,没见何安琪,只能折返回来。 “我们找不到路,分开的时候说好了谁先出来就找阿来帮忙。”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陈什抓了一下阿来的胳膊稳住自己随时要倒的身体:“麻烦你进去看看吧。” “对不起,现在不可以,迷宫关闭时间是晚上十点,现在进去半个小时根本不可能找到她。” 阿来接过温暖递过来的水,打开盖子递了过来,就在陈什准备喝的时候,顾义几步上前,一把掀翻了陈什手中的水,水浇了陈什一身,透凉的感觉让自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明明是一起进去的,现在你出来了,她还困在里面,你还有脸喝水?” “我能怎么办?进迷宫是她提出来的,分开找路也是她提的,就因为我先出来,所以错都在我吗?”陈什往后退了两步,虽然长时间来透支的体力和恐惧让自己愤怒,但他并不想和其他人发生冲突,毕竟错不在任何人。 “是啊,人还在里面生死未卜,被淘汰已经板上钉钉了,所以什么锅都往何安琪身上甩,你也算是个男人?” 叶玮冷笑一声,不知将什么东西塞在了裤子口袋里,说的话虽然声音很轻但足够在场所有人听见。 “哥,我们先回去吧。”温暖怕陈什和叶玮发生冲突,连忙拉住他:“反正阿来在这里,他要是没办法,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实在对不起,我先走了。” 陈什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自己逞英雄的时候,微微向顾义鞠了个躬,在温暖的搀扶下上了缆车。 “我顾义最TM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玩真心话大冒险没有同意你出局!去死吧陈什你个懦夫!” 缆车门关上的那一刹那,陈什听见了顾义歇斯底里的大吼。 当缆车停在了来时的地方时,陈什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除了身体上的劳累,那种感觉更多的来源于心里。 再往下看那个迷宫,是那么的错综复杂,或许是距离太远的缘故,陈什站在这里想要知道何安琪在哪里,却什么也看不见。 回去后喝了水吃了点东西才感觉体力有一点点的恢复,又草草洗了个澡,再看表时已经十点半了,也不知道何安琪还在不在迷宫里。其实陈什最怕的不是她找不到出口,而是怕她早在之前就因为体力不佳晕倒在了里面,如果是这样,再经过一晚上,就算明天找到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哥,我刚刚出去看了一下,她还没有回来。”温暖的声音很小,仿佛说出这样的噩耗是害怕陈什心里受不了:“不过哥哥你不要这么难过了,这不是你的错,只是她运气不好而已。” “真的只是运气不好吗?”陈什目视着前方,想到了很多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顾义他们还在外边吗?” “我回来的时候还在呢。” 看到温暖点头,陈什也不等头发晾干就出了门,很多事情,现在再不说清就真的晚了! 顾义,你不过一个伪君子而已,又何德何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谴责我? 第二十章 模范情侣 “装了那么久的模范情侣,不累吗?” 听到陈什冷冷的质问,顾义不悦的转过身来。 “顾义,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你们是什么时候在这里守着的?” “八点多过来的,怎么了?”顾义的回答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他已经自动把何安琪的失踪怪罪在了陈什的身上。 顾义与何安琪分开的时间大概是中午一点半,一直到八点,近七个小时的时间,顾义应该都没有进到过迷宫里面,那么这八个小时里,他又在干些什么呢? “那么从你中午离开到八点,又干什么去了?”陈什接着问,虽然问题看起来只是想让顾义按照时间顺序陈述自己的行动,但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我困了去睡觉了,这跟你有关系吗?”从顾义说话的语气听来他有些心虚,但还是强撑着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睡到六点多,吃了点东西过来就发现找不到安琪了,刚好碰到叶先生,我们就一直到处找,找到八点多。” 顾义给叶玮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帮忙解释解释,这正中陈什下怀。 “叶先生啊。”陈什看向叶玮,问道:“那么你今天一天时间,又干了些什么呢?” “我没干什么啊,就一觉睡到大中午,想下来四处转转就来了啊。”叶玮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表现出一副很平淡的样子:“找人要紧,你还有闲功夫在这管人家小两口是不是真心相爱呢?” “找人要紧?呵!”陈什冷笑,向前一步与顾义面对面的站着,两人的眼睛相聚不过十厘米,互相对视着:“其实顾先生您想要的,是未婚妻永远都不会回来对吗?” “你说的什么话!” 顾义面色一冷,狠狠的推了一把陈什:“安琪不在我比谁都着急,你这个罪魁祸首不仅不着急找还在这里挑拨离间,到底是何居心?!” “是啊,到底是何居心?” 叶玮也将矛头对准了陈什:“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迷宫这种比较密闭的地方起了歹意,怕我们进去找到线索在这拖延时间呢?” 看到叶玮与顾义两人在这种关头还有心情跟自己争论这些有的没的,更加证实了之前的推测。 “这些问题我都不想回答,我只想问一点,叶玮你为什么撒谎?还有顾义,你并没有拆穿他的谎言。” 陈什手指向神秘花园:“我清楚的记得,在那里碰到你和你女朋友的时候你们告诉我,我来前不久你们还和叶玮呆在一起,而且那个时候何安琪还打断了你的话不让你继续说下去。” “这说明你和何安琪还有叶玮,你们三个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不想让我知道。” 看到顾义和叶玮两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陈什继续说道:“当然,我对这些并没有兴趣,我只是把我看到的听到的说出来而已。” “你和何安琪是在我下来前就来了的,之后阿来就带着我们下来了,再之后的一拨是郑蓉、白楚和付康博,我们两拨人分别前就碰到了你和你女朋友,就是那个时候,你亲口告诉我,你们前面和叶玮在一起。” “所以叶玮,你只能是十点多和他们两个人一起下来的。” 陈什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叶玮,顿了几秒,冷声道:“说,你为什么要撒谎?” 看到叶玮没有再说话,陈什知道自己前面的话都没有白说:“你不想说,我来替你说。” “顾义、何安琪和叶玮,你们三个人早在见到我之前就已经做好了针对其他玩家的计划,除此之外,叶玮你还为他们两位量身定制了两套除掉对方的计划,我说的对吗?” “当然,你不用回答。”陈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就是在复活赛开始前有人塞给自己那张写着“真心话大冒险”的纸条:“这是原浆纸,不是每个人都会用的。第一次见到它,是刚来时在大巴车上,你说何安琪是你女朋友时,她手里抱着的本子,纸张就是这种。” “第二次见到这种纸,就是我现在收到的这张。何安琪并没有参加复活赛,所以给我传递这个信息的人只能是你。” “而第三次,就是刚从迷宫里出来的时候,我再次见到了这种纸,是在叶玮的手里,我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陈什上前一步,在叶玮捂着口袋的情况下,拿出了一张团成团的纸。 陈什慢慢的将纸条展开,举在了顾义的眼前,纸条上只短短写了一句话:“他上去后,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这么秀气的字,应该不会是你们两个写的吧?”陈什冷冷的看向顾义:“我就知道,能受邀并且自愿来参加这个游戏的人,绝不会是完全单纯的,我都能大概猜到你们的计划是什么了。” “首先,何安琪与叶玮,你们两个做好交易,和顾义一起下来后,找个机会让他上去,借机除掉他。” 说到这里,陈什笑了一下:“不过叶玮你那么老奸巨猾,心里清楚的很,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不敢在这里乱来,如果不是必须死的人,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大不了让他活着,更何况,他这个人空有一身蛮力,没什么真本事,拿住了他的软肋,日后也好利用。” “所以你真正的目的不在于顾义,而是我和何安琪。从第一轮的游戏开始,你就注意到了我并且有意针对我,因为你知道,我们两个人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你们三个人的计划一定是把我引入迷宫,让我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回到房间,并因此被淘汰。你想让何安琪为你卖命,必然会做好万全的打算,比如你告诉她,一直向右拐就能顺利走出迷宫?” 陈什狡黠一笑:“一开始我和她一起走时她一直有目的的指引我向右拐,但是在我们两个分开之后,我明明交待了她要在路口处绑上布条,她却并没有这么做,这个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被耍了!” “然而我并不担心,因为被耍的人不止我一个,迷宫虽然复杂,但之前在她一路右拐的时候无数次的回到我们走过的地方,所以她在里面,也就是一直兜圈子而已。” “她在里面那么久,为了困住我,没有按照我的要求绑布条,所以她一时半会发现不了自己一直在原地兜圈,这也是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的原因,而这一切,也在顾义和叶玮你们两个的计划范围之内。” “在叶玮你的计划里,何安琪是绝对出不来的,而我也大概率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出来,失去了两个竞争对手,正中你的下怀。” 陈什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在之前温暖在介绍各位玩家时有提到过,顾义和何安琪不仅是高中同学和大学校友,两家更是世交,家里都有各自的企业,所以在一开始,顾义所说的是为了筹备婚礼要来这里挣些钱这个理由根本就不成立。他们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除掉对方。 两个人从高中开始关系就不错,大学确定了恋爱关系,一直到现在准备结婚经历了十一年的时间。在这十一年里,两人从刚开始的情窦初开到热恋再到现在的谈婚论嫁,经历的太多太多。有合就有分,这些年来,每当两人想要分手时就会受到来自家庭的压力让两人的关系不得不继续下去。 在这个游戏里,负债可以还,唯有人永远也回不去了,另一方才能得以安宁。 “不知道我的推断,各位可还满意?”陈什没有把话说透,毕竟除了阿来没有外人在,大家心里都清楚。 “顾义,如果你还想维持你们两个恩爱的假象,就在这里等她出来吧,我要回去休息了。之所以把话说的这么清楚,是我不想明明被人算计还要背黑锅,也就是今天何安琪没有从这里出来,和我没有一点点的关系。” 陈什一字一顿的把话说完,最后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叶玮,转身离开。 叶玮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假意帮顾义除掉何安琪,又假意帮何安琪除掉顾义,无论两人最后谁留下了,都会对他死心塌地。 更何况利用何安琪将自己引进迷宫,就算自己出来了,也可以直接离间顾义和自己的关系。毕竟在复活赛结束后他发现,他那边的阵营只有他和白楚两人,其余人都站在自己这边。 如果顺利的话,自己这边的人不仅能少一个,另一个也能搬入他的阵营。 当陈什乘坐缆车再次回到主楼跟前时,温暖疯了似的扑了过来:“哥,你终于回来了,阿来在哪里啊?出事了!” 出事了?! …… “这些年睡得好吗?” 白楚身体猛的一颤,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切都完了。如果在来时的车上能再仔细一点,发现他也来了,自己一定会在能离开的时候快快离开。 声音来自付康博,整整两年过去了,他的变化太大太大。 重新见到白楚,那种爱恨交织的感情,是旁人体会不到的。 “你的,室友们,都去哪里了?” 付康博的声音还是那么有磁性,那么的温柔,听起来小心翼翼,仿佛面对的白楚不是人,而是一个瓷器,大一点的声音都会震碎她。 但是假如此时有人在旁边,一定会陷入一种压抑而恐惧的气氛中,因为他会发现,付康博的眼神里充斥着浓浓的恨意,仿佛要将眼前的人凌迟处死然后挫骨扬灰。 “他们……很快就回来了……”付康博每往前走一步,白楚就往后退一步,只短短的十几秒,就被逼到了窗前。 “真的吗?你可不要骗我啊,”付康博把嘴凑向了白楚的耳边,用低沉的声音说道:“那就趁他们回来前,叙叙旧吧。” 第二十一章 蛇蝎美人 白楚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以一种很扭曲的姿态被固定在了房间的椅子上,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时让付康博心动的姿态。 那天已经是多年以前了,梦之声电台的所有工作人员聚餐,酒足饭饱过后来到了一家主题酒吧,酒吧名字叫做听君语,是一家舞蹈主题酒吧,而付康博是里面的酒保。 那时的付康博还很年轻,并未走出大学校园,在这家酒吧做兼职。 兼职的地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他却没觉得有什么乐趣,不过是在观赏堕落的人是怎样堕落的生活罢了,直到他遇见了白楚。 那年的白楚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漂亮,看起来也是大学毕业不久,身着一袭白,在混惯了夜场的人里显得那样纯洁。为了搭配今天来的地方,可以看出她刻意画了很艳丽的妆容,却能让人注意到她艳丽的妆容下纯洁的灵魂。 毕竟很晚了,舞台上的dancer不是很在状态,她们大多白天也有工作,晚上在这里兼职,每到这个点,酒吧里的人少了,连气氛都变得低迷了起来,那个叫白楚的女孩儿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推上了舞台的。 “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 跟她一起来的同事们、酒吧的客人们都在大声的起哄,万般无奈之下她上了舞台。她跳的是一个简单的凳子舞,虽然穿着不是很方便,但是姣好的面容加上凹凸有致的身材让她的舞蹈无比灵动。 最后定格的pose很性感,左手做孔雀状举过头顶,靠近右侧耳边,右手放在左边膝盖上。左腿悬空翘起,与凳面平行,右脚回缩,刚刚踮起的模样。 也是这个时候付康博发现,原来穿着如此仙气四溢的女孩也能把舞跳的那么性感,就是这么一眼,付康博脑补完了和她的后半生。 生活也确实如他所料的那样,付康博刻意留了白楚的电话,而白楚涉世未深,喜欢的就是这种看起来痞帅痞帅,很有世俗趣味的男孩子。 接下来的一年,付康博大学毕业,找了份专业对口的工作,从底层干起。不久后,两人就结了婚,婚后一年多,白楚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取名叫付小白。 一切就是从这个时候变了味儿的,因为妊娠的缘故白楚请了半年的产假,产后身材有些走样,再回到梦之声电台时自己之前的位置已经被另外一个甜美的小姑娘顶替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只能做一些又苦又累还受气的后勤工作。 那个小姑娘长相不如白楚,声音也不如白楚好听,唯一比白楚强的一点就是她有一个当台长的老公,但是这就足够了。 大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变得市侩、变得不择手段,拼命的减肥,拼命的通过各种渠道结交有权有势的人,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甩脸子给付康博看,然后数落他的七宗罪,什么没出息啦、不上进啦等等等等。 就这样闹了一年左右,两人离婚了。 离婚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白楚就傍上了一个有钱的富商。富商大她十八岁,有权有势有老婆,可惜没有儿子。 富商给白楚买房买车,送各种名贵首饰化妆品,还向她承诺会和老婆离婚然后娶她,唯一的条件是白楚的儿子绝不能有机会争夺家产。 为了和富商结婚,白楚付出了很多,她先是把小白的抚养权给了付康博,富商不愿意,她又把小白送到了国外,富商还是不愿意,被逼无奈之下,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付康博接到警察电话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小白出了车祸,自己连与白楚唯一的纽带都失去了。 那天是小白的三岁生日,星期五,白楚打电话通知付康博孩子生日在她那儿过,所以付康博并没有去幼儿园接小白,再见到时小白已经变成了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事情以司机支付了巨额赔偿了结,白楚分文没要,全给了付康博,最后也是付康博领回了小白的尸体。 然而事情远不如大家所想的这么简单,没了儿子孑然一身的白楚再次找到那个富商,却依旧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婚姻。 气急败坏的白楚一纸诉状讲富商告上了法庭,最终却一败涂地,输掉了房子输掉了车子输掉了所有存款还欠下了一屁股债,最终只能继续回到梦之声电台当主持人。 就是在同一时间,付康博收到了一张光碟和一只录音笔,将光碟塞进了VCD里,他看到了此生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地点实在小白遭遇车祸的地方,也就是幼儿园的门口,时间就是小白出车祸的当天,路边停着那辆撞死小白的银灰色帕萨特,而前妻白楚正站在马路的对面。 看到小白出来,白楚招了招手,却回头看了一眼那辆帕萨特,就是在同一时间,帕萨特突然启动,撞向了毫无防备扑向妈妈的付小白。 再打开录音笔,几秒杂音过后,是白楚那悠软性感的声音。 “到时候你就看着我,看到我招手,然后冲我过来的那个孩子就是你要处理掉的对象,定金我已经打到你的账上了,事成了剩下的一分钱不会少你……”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跟了你那么多年我言听计从,你让我等我一直在等,你让我只属于你一个人我离了婚,你让我安分我也没有闹腾,为了跟你在一起,我连我亲身儿子都能舍弃,倒是你呢?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 原来这才是真相吗?付康博笑了,这个自己一直供若神明的女人竟如此蛇蝎心肠。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带走了全部的赔偿金,辞职远走高飞,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两年时间物是人非,此时的付康博早已褪去了当年的稚嫩,一改曾经的吊儿郎当,以成熟稳重的姿态重新回到了白楚的身边。 “你还是这样最美。” 还是当年的那个舞姿,付康博用鱼线将她定格在了这里,在药物面前,再恶毒的人也是脆弱的,只一点点的氯化乙烷,从背后注入,就能暂时阻断白楚身上的某些脊髓神经。 此时的白楚意识清醒,也可以自主呼吸,但是整个人的胸部以下没有任何知觉,在她的正对面是一面镜子,可以清楚的看见自己的一举一动。 “当初你就是用这样的姿态征服了我,让我从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跌入谷底,你不配拥有现在的一切,所以,我要像你当年毁掉我一样一点一点的毁掉你!” 付康博从旁边桌上的双肩背包里掏出了一套手术刀,从里面拿出了一支十公分左右的手术刀,不锈钢材质的刀面上映出了白楚恐惧的表情。 第二十二章 瓷坛 锋利的手术刀一下一下的划拉在白楚娇媚的脸上,她叫得越惨伤口越大,绝望的参加夹杂在付康博丧心病狂的大笑里,充斥着整个房间。 白楚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付康博都没有放过,满身的刀疤像花儿一样雕了满身,但她的气息却渐渐的弱了下来,不是因为眼睛被血液糊满看不见,也不是因为前面挣扎太久没有了力气,而是麻醉药剂量太多,她根本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疼痛。 此时的白楚已经成了一个被血渍糊满的血人儿,相信如果再没有人来,不出一个小时她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对了亲爱的,”付康博再次把嘴凑在了白楚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白楚因过度疼痛早已丧失了知觉的脸上,用轻的近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我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他的声音又苏又麻,以前正是这样的声音让白楚有了触电的感觉因而爱上了她,如今也是因此,让白楚生不如死。 还是那个双肩包,停顿了片刻,付康博从里面掏出了一个五十公分长,三十公分宽的瓷坛,稳稳的放在了白楚身旁的桌子上。 “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付康博笑起来迷人极了,眼睛虽小,里面却住满了星星,他笑着用手轻轻的抚摸着白楚的脸颊,还未凝固的血液粘了满手:“这里面,是我们的小白啊。” 他将手指凑在了自己的嘴边,先是深深嗅了一下,仿佛在欣赏一朵世间罕有的奇葩,然后将手指放在了舌尖,那种腥甜瞬间弥漫开来,整个味蕾都为之绽放。但是紧接着,他浅浅的叹了口气,用无比失望的眼神看向了眼前这个惨不忍睹的“人”。 “美虽美矣,可惜被玷污了。” 付康博转过身,小心翼翼用手术刀刮开了瓷坛封口处的泥巴,清理干净后轻轻的揭开来,在瓷坛旁边放了个大碗。 那个双肩背包就像哆啦A梦的百宝袋,他又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手臂长短的木质汤勺,将坛子里的东西一勺一勺的舀进碗里。乘进碗里的东西很软烂,黑褐色的汤汁上还泛着一层油光。 “你知道我做这个费了多大的劲儿吗?” 付康博眯起了眼睛,从碗里舀了一勺汤汁停在白楚的嘴边。 “我不想小白就那样变成一抔黄土,连骨灰都比别人少,也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再次想起他,所以我特地为你留到现在。” 那种腥臭的肉味窜到白楚的呼吸道里,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混杂在一起,破坏了她的整个嗅觉系统。 “先计算好长度,将骨头一段一段的剁开,加点盐巴、八角、花椒、料酒、葱段和生姜,放到我们离婚前家里最大的高压锅里,炖了整整两天,也就是四十八个小时,每三个小时开锅看一次,快熬干的时候就再加点儿水。” “一定要炖得稀烂,骨与肉混为一体,两天过后炖到很粘稠的时候,去掉调料,再盛到腌菜的坛子里,不需要沥干水分,直接倒进去就好,最后再在上面铺上一层盐巴,封口。” “喏,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付康博全程微笑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用两个拇指和无名指捏住了白楚的下巴,再用食指和中指撬开了她的牙齿。 “呜呜-呜——” 白楚虽然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但是本能和求生欲还是迫使她轻微的挣扎着,但是这种挣扎与付康博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毕竟两年了,有点咸在所难免,你可不要介意啊~” 浓郁的肉汤伴随着诡异的味道滑入了白楚的嘴里,一瞬间整个嘴里都充斥的难闻的腥气和诡异的肉味。 “呕——” 白楚的头虽然依旧是上扬的,但在这种重口的东西的恶心下,再加上长久以来的压抑,胃里的东西像喷泉一样从口中涌了出来,一瞬间,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恶心的味道和呕吐的酸臭味。 大概也是在这个时候,麻醉剂的药效开始不起作用了。 “啊!!啊!!!!!”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一半的人还在探索spirit的地底世界,剩下的人听见了白楚的惨叫纷纷寻声而来,看见了最恶心的一幕。 白楚已经成了一个血葫芦,脸上、身上、衣服上、地上到处都是半凝固的血液,浑身被付康博抱着瓷坛里的东西洒了满身,除此之外还有难以言喻的呕吐物。 “我……我去找阿来。” 看到这一惨不忍睹的场景,温暖有些腿软,在大家的注视下哆哆嗦嗦的夺门而出。 不知道白楚是死是活,也不知道阿来处理到了几点,因为他走之前就已经告诫大家不要在十二点后离开房间,再加上一天以来发生的种种事端,也没有人敢乱来。 “你们有没有发现,在这里,游戏规则已经凌驾于法律之上了。” 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温暖还对之前发生的事耿耿于怀,一脸的担忧:“何安琪的事情都已经板上钉钉是叶玮和顾义做的,他们居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更可恶的是,付康博把白楚折磨成那样,阿来还嘱咐他回房早点休息,我觉得再这样下去就轮到我们遭殃了!” “这不就是游戏主办方想要的结果吗?” 洛璇刚敷完面膜,正面无表情的坐在桌前继续往脸上涂晚安霜之类的东西:“要么我们防着别人,要么就主动出击吧。” “防肯定是要防的呀,但是让我们去害人我做不到,更何况别人也不是傻子。”温暖瘪下了嘴,仿佛对洛璇的想法不是很满意,之前发生事情的恐惧还笼罩在她的心里:“你们也看到白楚成了什么样子了,死了都比这痛快,像付康博那种人,我们可不是对手啊。” “你真的不是对手吗?” 洛璇眯了眯眼睛,长长的睫毛洒落下来,却衬得整个人更加凌厉:“来参加游戏的有两种人,一种是自己请求来的,一种是受邀来的。前者有自己的目的,而后者,绝不会是善茬,你应该是后者才对吧?” “我……” 果然女人的眼光比较犀利,温暖整个人顿了一下,有些不安的看了眼陈什,道:“我可能是沾了陈秀的光吧。” “或许吧。” 洛璇涂完面霜,又开始往嘴上涂唇部精华:“总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有人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也绝不会放过他。” “你不是说要回来研究怎么杜绝幻觉吗?研究得怎么样了?” 陈什见不得洛璇对温暖这种没来由的敌意,忍不住的想岔开话题。 “我已经想开了,幻觉又怎样,还不是自己的心魔,逃避不如主动迎上去,如果连这层都能把我筛掉,我也没什么本事走到最后了。” 洛璇做完了整套的面部保养,将桌上的一堆小瓶化妆品放到了一个化妆包里,又把化妆包放进抽屉里:“怎么,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明天会继续下去,每个游戏场地都转转,毕竟我们这一拨不是同一时间的唯一一拨玩家,所以可能秀秀的比赛还没有结束,我想试试能不能找到她。” “我跟你一起去行吗?” 听到自己提到秀秀,温暖来了兴趣,看着她真挚的眼神陈什不忍心拒绝,点了点头。 “谢谢哥哥!” 温暖得到同意之后笑着剥了一枚荔枝,塞进了陈什的嘴里。 “那就祝你们好运咯。” 洛璇说话的语气有些古怪,陈什听不出她的话里到底有什么其他意思,磕巴了几秒,有些试探性的问道:“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与你无关。” 洛璇起身拉上了两人中间的帘子,关了灯准备休息了。 第二十三章 完美朋友(一) 让人改变的,除了某个巨大的变故外,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小事。比如他人的一个举动、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会让人的一生一点一点偏离主轨,潜移默化、循序渐进,外表看起来越来越美好,殊不知内心早已千疮百孔。 第三会场的第26号玩家名叫苏美余,是个十足十的美人坯子。她芳龄26,在韩国当过练习生,回国后出道,演过不少网剧的女主角。除了陈什以外,就是这个女人,改变了洛璇的一生。 在受到当年陈什那件事的刺激之后,洛璇无数次的寻死觅活,甚至连中考都没有参加。她的妈妈虽然恨陈什,但毕竟这件事是她由她自己直接导致的,也不敢再找陈什麻烦,又不忍心责备洛璇,思虑再三,最终选择给洛璇在东隅市的一家给钱就能上的私立贵族中学报了名,甚至连名字都改了,只希望她能平凡的度过高中三年。 这所中学名叫东隅市高级中学,每年的学费都是五位数,就是在这里,洛璇遇见了苏美余。 那时的苏美余就已经很漂亮了,但是这种漂亮中比较多的成分是可爱。她的父亲是个作家,很努力的花大价钱学了广编,勉强挤进了编剧的行列。 在一堆强势的带着御用编剧的大导演那里,自己一点话语权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写出的文章被改得面目全非。不仅如此,很多时候甚至连署名的权利都没有。 即使这样,苏美余的父亲还是拼了命的努力,就为了在娱乐圈挣个一席之地,不仅如此,他对苏美余的要求也同样严格。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觉得平平淡淡的人生有意义,有的人觉得有钱的人生有意义,而苏美余的老爹觉得能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的人生才最有意义。 正因如此,苏美余即使文化成绩不好也要坚持学艺术,上最贵的学校,过最有档次的生活。高中三年时间,经历了无数次的微调。 用同学的话来说,苏美余这是“装X”,甚至还有点小自卑。或许是在父亲的影响下,她对自己的容貌极度不自信,在她的印象里,那种可以大红大紫的艺人,无一例外都是大眼睛瓜子脸,身材凹凸有致婀娜多姿,而父亲很多电影圈的朋友看到自己,更多的话都是,“你女儿真可爱。”,直到遇见了洛璇。 苏美余很喜欢洛璇这样的女孩,因为有她的衬托,才能显出自己的美好。洛璇皮肤略黄,有些微胖,没什么自信心,还特别注重自己的外表,这正是苏美余需要的完美朋友。 而对洛璇来说,苏美余的存在是一种福音也是一种梦魇。 自从两人坐了同桌之后,就几乎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学校的老师只负责讲课,至于学生听还是不听,上不上课,回家以后干什么管都不会管,在这样一所美其名曰贵族学校的地方,培养的都是等着拿上学历回家继承家业的富二代们。 苏美余就是如此,她每天带着洛璇美容和健身。早上的时间通常在健身房,而下午则多半在做脸中度过。然而洛璇的母亲虽然是高知,父亲也算是个小官员,但这样的消费在洛璇从小的家教里不可能给她出的。 “嗨,你在乎这个干什么呀,钱能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苏美余对于洛璇的这些担忧根本不屑一顾,在她的印象里,美容健身这样的事就像是学习一样,是刚需,所以她根本不了解洛璇的顾虑从何而来:“拜托,你底子又不差,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爹妈的错好吗?又胖皮肤又差,还是个四眼天鸡仔,都这样了你还不保养一下吗?没钱就从家里拿点好了。” 就这样,苏美余永远以为洛璇好为由,带着她肆意挥霍,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洛璇也开始接受了这样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当然不只是花钱,更多的是,她接受了自己的丑。 苏美余像一朵交际花,她和每个人都能玩得很好,但是没有人能够代替洛璇的地位。她一面和洛璇做着好闺蜜之间该做的所有事,一边又和那群富二代的女同学以取笑洛璇为乐。 她的丑,她的胖,她的穷酸,她的保守,一切都成了这群女孩儿眼中的笑料,偶尔女孩儿们还会合起伙来捉弄她,背地如此,当面也如此。明明已经这样了,但只要是单独和洛璇在一起的时候,苏美余却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谈笑风生,继续大手大脚的花钱。 直到这天,大概是快到高一暑假前的一天,开家长会,洛璇一回到家,就看见妈妈一脸怒气的坐在沙发上,那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你们老师告诉我,学校的放学时间是下午五点二十,你每天回家的时间几乎没有早于过八点,每天三个小时时间,你都干什么去了?” “我锻炼身体啊,跑步……”洛璇说的心虚,她明知在母亲跟前撒谎一定会被拆穿,却不肯把事实说出来,因为说出了事实,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可怕。 “是嘛?!”母亲冷冷的扫视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洛璇说道:“确实最近瘦了不少啊,也白了,但是你以为你在学校干的那些事儿我心里没点数吗?” 还没等洛璇想到用什么理由来继续瞒着,母亲已经是暴跳如雷,随手拿起脚上穿的拖鞋狠狠的照着洛璇打了过去,腰上、胳膊上、腿上、背上、脸上,只要是拖鞋能碰到的地方都被打了个遍。 “你们老师说了,你从来不上课,天天跟别人出去玩儿是吗?就那个叫苏美余的小丫头,你以为她真傻啊?她天天带着你玩,这次考试成绩出来了,你考倒数第三,她考你们班第二名!” 洛璇感觉自己快被打断气了,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相比这个,让她更痛苦的是苏美余的背叛。 她的基础不差,缺了一个学期的课,只考到班里的倒数第三,而那个自称从来不学习的朋友苏美余,她居然考了班里第二名?很好,很好。 “你们老师还友善的提醒了我一下,让我注意一下家里的资金去向,刚刚回来的路上我查了一下我卡里的钱,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偷的?” 第二十四章 完美朋友(二) 偷。 或许是打累了,母亲停下了手中机械性的挥舞拖鞋的动作,她从小对女儿家教很严,女儿从小也懂事,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学习是为了什么,但是就是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把她毁成这样了吗? 她知道很多有名的教育家,都喜欢拿自己的孩子做实验,以培养出优秀的子女为荣,因此还能写出很多著作,也算是功成名就了。而自己,明明是一个大学教授,业务水平也强过多数同事,却毁在有了这样一个女儿身上,如果自己想写一本关于子女的书能写什么呢?写自己是怎么样毁掉她的吗?如果是这样,以后自己还有什么颜面去教育自己的学生? “我不是偷,是拿,这些钱,是你欠我的。”就这一瞬间,洛璇突然想通了。苏美余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家里明明有条件,却不注重对自己外在的培养,每个月的零花钱少的可怜,站在人群中像一只丑小鸭,这样的人生有什么好? “我每天都去美容院和健身房,是为了弥补我的硬伤。我又丑又胖,这些都是你给我的,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的同学们都是那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我们家又不是条件不允许,为什么要我处处受她们的欺负?” 洛璇脖子一梗,横着脸冲母亲嚷道:“她们要么毕了业就能回家继承家业,要么漂漂亮亮在学校就有导演找上门来要求拍电影,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要求的又不多,是你给不起罢了!” 看到母亲已经不顾体面,要再抓起拖鞋打上来时洛璇更硬气了:“从小到大,无论我做错什么你都只会打我,你以为这样就能教好我?不还是失败了!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在我自杀的时候不要救我,让我痛痛快快死了多好,也好过有你这样一个妈,我们都解脱了!” 就是这一瞬间,母亲彻底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已经到了这样无法管教的地步。是嘛,教得差也就罢了,总好过被自己逼死吧,既然把她送到了这样的学校,从本质上就已经放弃了对她文化水平的培养,现在又拿什么来要求她呢,毕竟罪魁祸首是自己才对。 拖鞋打在身上的印子让洛璇在炎热的夏天整整两个礼拜都不敢穿短袖出门,以这个代价换来的,是长久的自由。母亲彻底放手了,她答应每个月给自己五千块的零花钱,并给自己办理了住校手续。 五千块对洛璇而言依旧是不够的,这个时候,苏美余教会了她如何办理校园贷款。校园贷款这种东西门槛已经低到了即使是没有经济来源的高中生也可以办理的了。 于是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很长一段时间内,洛璇只要花光了零花钱就会办几千的贷款,月末账单寄回家母亲会自动还掉,除此以外,洛璇还爱上了微调,平均每个月都要到整容院修整修整。 除了母亲,她对苏美余也是又爱又恨,她白天依旧和苏美余出去,到了晚上则熬夜拼命学习,高中毕业,居然也顺利考到了当地的一家211高校学习经管。但是整整一个高中,洛璇都活在被陈什拒绝的阴影里,也就此活在被苏美余改变的人生里。 是,苏美余已经美到溢出来了,她被她父亲送到了韩国当练习生,而洛璇的苦日子还要继续。 此时的洛璇已经成年,母亲终于忍受不了,将她赶出了家门。而此时的洛璇虽然失去了经济来源,但两年来的钱并没有白花,只要走在街上,总会有人过来搭讪,其中不乏一些有钱人。于是洛璇就这样在无数人的“赞助”下过到了大学毕业。 虽然现在的日子过的好很多了,但是那种自被陈什拒绝以来的自卑感,无数次的受到苏美余的强化,已经深深的烙印在心底挥之不去。 其实来参加幸存者游戏,洛璇隐瞒了很多。她是因为高中的习惯,挪用了公款,为了还债才来的这里。而报复陈什,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庸俗而找出来的借口罢了。 很多人很多事,过去以为总有一天会释怀,但如果有一天再遇故人,才会发现那种恨是不能够随时间磨灭的。 …… 2018年7月18日早晨10:00,洛璇敲开了九号房间的门。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睡眼惺忪的女孩儿打开了门,虽然头发像鸡窝一样乱,也没有化妆,但是她细得像没有毛孔一样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让人一看到就会觉得自卑。看到洛璇,面色有些不满:“你找谁说一声就行,等回来了我会转达。” “我找你,苏美余。” 洛璇不说话看着她,嘴角咧成恰到好处的微笑。 “噢……那个,你带笔了吗?我这里没有。”女孩愣了一下,把洛璇当成了来找自己签名的粉丝:“你也没带本子啊,要签衣服上吗?” “我不是来找你签名的。” 洛璇觉得搞笑,这个曾经把颜值当作一切的姑娘,在娱乐圈的边缘进进出出,如今已经俗气到以为所有找她的人都是粉丝,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那你是……”女孩看着洛璇,觉得有些熟悉又实在想不起是谁,或许是粉丝后援会的人吧,经常接机什么的,才会让自己觉得莫名熟悉:“照相的话……我还没有洗漱也没有化妆,不然你等等……” “我是洛璇。” “洛璇?”或许是这些年来认识的见过的人太多了,即使是听到这样一个叫了三年的名字,苏美余还是有一点点陌生,思索了一会,面部表情突然变得丰富起来:“我的天,真的是你啊。” “嗨呀,看到你的颈带的时候就该想到的,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呀?” 苏美余笑着伸出手去摩梭洛璇脖子上的颈带,态度变化之大让人惊讶,真不愧是演员,还是一秒入戏的那种,洛璇心里不禁冷笑。 想当年两人都属于那种明里像连体婴一样,背地里却是苏美余看不起洛璇,洛璇也怨恨苏美余,时隔这么多年再相见,两人的变化都不小,交流起来反而带着一种让人别扭的商业互吹,对洛璇而言是有目的的,至于苏美余嘛,或许只是职业病吧。 “九年了。”洛璇伸出手,手心朝上托住了苏美余的手,把她拉到了桌边坐下,仿佛是在自己的房间:“这么多年不见,你真的越来越漂亮了,为了看你的网剧,我还买了播放器vip呢!” 苏美余这么多年来被无数人夸赞,早已见怪不怪了,但对面毕竟是自己的老同学,该装的还是得装,毕竟认识的人可以更好的合作,即使日后变成敌人也不能一开始就撕破了脸。 “要我说你这变化才大呢,真的精致,要不是你把名字都说出来了我真猜不到是你。”对于洛璇面部的变化苏美余惊讶是真的,如果说高中三年只是微调,那接下来的这九年,简直就是变脸。 “咱俩谁跟谁啊,就别这么客气了,你快去洗漱吧,等会咱们下去玩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洛璇已经不这么说话了,或许是在被陈什拒绝之后吧,每当跟人说话的时候都恨不得把自己的五感封起来,说该说的,听该听的,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受到伤害。 其实当早上醒来,被阿来告知何安琪已经被人找到,只需还清负债就能回家。而白楚,因为无法还清负债,需要在这里接受治疗,康复之后需要在spirit做劳动力还债。 至于顾义、叶玮和付康博,他们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既然如此,自己的计划也可以开始了。 其实说到底,能来参加幸存者游戏的只有一种人,就是被主办方邀请的。之前总去怼温暖,是因为她总是摆出一副娇弱秀气,单纯善良的样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自愿来的,事实上绝不可能。 那天,自己正在公司门口的咖啡厅刷着微博,发愁如果挪用公款被发现会怎么样,近百万的窟窿不是小数目,总得想个办法补上才行,就在这时,阿来出现了。 “你好,我是阿来,我代表spirit公司邀请你参加一个游戏。” 第二十五章 完美朋友(三) “没看见我正忙着呢么?”洛璇头也不抬的回绝了。 “我们这个游戏是一个赏金游戏,只要能成为最终赢家,就能获得上千万乃至上亿的赏金。”看到洛璇有点迟疑,阿来继续说道:“并且在那里,你可以见到一些你想见到甚至想除掉的人。” “比如苏美余,比如,陈什。” “我去。” 所以在去spirit的车上,除了陈什,洛璇还锁定了苏美余。 其实昨天洛璇提前离开,除了想要知道有什么方法能够杜绝幻觉的出现,更多的是,自己想要利用这里的环境找一个天衣无缝的杀人手法,即使不死,也要让她翻不了身。 洛璇百无聊赖的坐着,看到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是苏美余和一个男的,挽着胳膊嘴对嘴没有亲上,摆出很亲密的pose,两人年龄相仿,洛璇不认识,但是觉得有点眼熟。 想要击垮一个人,就要毁掉她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洛璇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烟点上,看着烟在两指间随着风一点一点消散,燃尽了之后,将烟头丢在了垃圾桶里。也就是同一时间,苏美余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洛璇静静的等着,等着她吹头发,等着她换衣服,等着她化妆,等到她一切都处理完了,可以出门了,都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 刚出门,苏美余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准确来说不是那个人的错,她正准备掏钥匙开门,而苏美余打开门看也不看的就冲了出去。 “你瞎了啊?” 苏美余丝毫意识不到这是自己的错,冲着人就吼了起来。被撞倒的那个人是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女孩子,像个大学生,她似乎被撞掉了眼镜,正半蹲着在地上摸索,还忙不迭的道着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真是蠢货。”苏美余不满的朝女孩儿的方向瞥了一眼,因为女孩在找东西挡在门口,她直接抬头挺胸的跨过女孩,径直走开了。 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苏美余还是这样趾高气扬,丝毫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女孩子低着头,洛璇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任是谁,被人这样对待也不会高兴的吧。 “那女孩儿是谁啊?”虽然洛璇完全看不上苏美余这副德行,但为了计划能顺利进行,还是要显得自己对她的事很上心才对。 “噢,屠楠,一个房间的,名字是不是特搞笑啊,祖上说不定是卖猪肉的呢。”苏美余漫不尽心的又转头撇了一眼,以屠楠可以听见的音量说道:“又土又蠢,农村来的,呵,不参加这种游戏的话,她可能这辈子都想象不到钱还可以几千万几千万的说吧。” 看到洛璇没有接话,苏美余却突然来了兴趣,继续高声议论着屠楠:“对了,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幸存者游戏吗?因为她爸死了没钱下葬,而且你知道她爸咋死的吗?掉到化粪池里淹死的,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明明一点都不好笑,洛璇却还是尴尬的跟着笑了两声,这样被人用最痛苦的记忆来嘲笑的感觉,自己当年和苏美余一起玩时也感受过,一点都不好受。就好像身上被剜掉了一块肉,疼了很久好不容易结疤了,疤却被突然撕掉,伤口流出比以前更多血的那种痛苦。 只不过,一个是身体的伤,一个是心里的伤。 洛璇隐约感觉到屠楠在背后看着自己,一股寒意顿生。 “打伞啊,这么大太阳!”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门口,强烈的阳光倾泄而下,听出苏美余语气中的不满,洛璇忙撑开了伞。 还是像当年那样,背着苏美余的包包,给她打着伞,洛璇像个婢女一样走在苏美余的身边。洛璇轻车熟路的带着苏美余下了缆车,走到了森林跟前。 昨天来时洛璇就知道了,这片森林是有名字,叫做魔法森林,是幸存者游戏的最终场地。 作为机关重重的幸存者游戏,最终场地如果没有特别之处又何德何能叫做最终场地。而它的特别,洛璇算是见识过了。 从外部看来,整片森林郁郁葱葱望不见尽头,且空地与森林之间有明显的界限,没有刻意限定的进口出口,只要想进,随便从哪里进都可以。 但是当你跨过这个界限,置身森林内部时会发现,根本没有什么界限,你仿佛就在一个森林的中央,四面八方都是花草树木及可能出现的动物,没有达到要求你将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这就是魔法森林的可怕之处,无论你有意无意,只要你进到里面,就必须达成任务才能离开。 而任务是什么呢? 洛璇抬手想看一眼手表,突然想起来,手表在昨天被自己丢在了森林里。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洛璇与贾智杰迎来了两年后的再度重逢。 如果说陈什是洛璇生命里的一道光,虽然美好,最终却让洛璇迎来了最光明又最黑暗的岁月。那么贾智杰就是洛璇生命里的一道坎,两人分分合合,数不清的痛苦岁月,却让洛璇找到了最真实的自己。 那年洛璇二十二岁,大学刚刚毕业,可能是前半生过的太惨,老天爷同情,让她在温友集团这样一个国际大企业找到了一份工作,虽然也与财务相关,但跟现在自己工作相比,那时只能算是一个起点。也是那个时候,洛璇遇见了贾智杰。 贾智杰比洛璇大十岁,是部门的财务总监,也是洛璇的顶头上司。 那时的贾智杰风度翩翩仪表堂堂,每天都穿西装打领带,化淡妆使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米八的个子,体重近80公斤,但是看不出胖,应该是常年健身的缘故。 他自称单身贵族,三十多岁没对象一方面是要以事业为重,另一方面是还没有找到生命中的那个她。也因为这样,公司有不少小姑娘都在追求他。 但是洛璇没有,毕竟他俩之间,是贾智杰在追求洛璇。 或许是曾经特殊的生活经历让洛璇显得格外特别,又或许是多年来迷恋的整容真的让自己看起来与众不同,总之在一众年轻貌美的姑娘里,贾智杰看上了洛璇。 在洛璇大学四年阅人无数的经历里,有年轻帅气身体好的大小伙子,有多金的油腻中年男人,也有只求柏拉图式爱情风烛残年的老人。但在这一众人里,没有一个是贾智杰这样有钱有才有长相还很清爽,处于三十而立的岁数,有上进心高智商高情商的青年人。 也因如此,让洛璇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他。 贾智杰和陈什很像又很不像。 像在外貌,清爽阳光有魅力;像在智商,两人都有很高的聪明才智;像在性格,对自己的人生都有一种不需要别人置喙的自信。 不像也是外貌,陈什虽阳光且有魅力,但却透着一种淡淡的阴冷的感觉;不像在情商,贾智杰的聪慧带着柔和,让人喜欢,而陈什的聪慧带着棱角,让其他人深知自己的弱点;不想也是性格,贾智杰是圆滑的,而陈什是带有棱角、锋芒必露的。 洛璇喜欢贾智杰或许也是因此,贾智杰几乎是完美无缺版的陈什。 所以在贾智杰追求洛璇时,洛璇只小小的矜持了一下就答应了。 而贾智杰确实与那些人不一样,他在乎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体,还有能给予自己的一切。 洛璇确实是找对了人,不多么长的一段时间,贾智杰教会了自己他的毕生所学,还让自己做了他的私人秘书,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洛璇觉得一切都变了,贾智杰表现得没有那么爱自己了。 一开始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比如会让自己在饭桌上为他挡酒,对于客户给自己灌酒毫不作为,甚至眼睁睁看着那些一脸色相的客户对自己动手动脚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不过这样的人洛璇见的多了,也不是没吃过这样的亏,所以在她看来,贾智杰或许觉得这就是作为私人秘书该做的事,如果为此砸了生意才是得不偿失吧。 直到那天,洛璇在办公室遇见了那个不速之客。 第二十六章 背叛的报应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贾智杰不在,有陌生的人来,洛璇报以了最官方的问候。 “噢,是你啊,智杰呢?”说话的是个年龄在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女人,她画着很精致的妆容却遮挡不住她正在消失的胶原蛋白,穿着很修身的套装却可以从她说话的喘息中听出里面还穿着过紧的塑身衣。 她长相一般,身材肥胖,气质也不怎么样,却体现出了一种不服老不服输老娘倍儿有钱的德行。洛璇明明没有见过她,她却一副早就认识自己却丝毫不屑的样子,更可恶的是,她称呼贾智杰为:智杰? 那种恶心的口吻,就像是在跟别人谈论自己养了几年的宠物猫一样亲昵。 但或许是客户呢? 洛璇瞬间清醒,强忍住心中的恶心,看向女人:“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哪位?智杰没有跟你说过吗?”女人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看到洛璇冷漠的表情,女人突然做作的用手捂着嘴扑哧一笑道:“你还真不知道啊?当然,这不是你的错,是智杰没有说清楚,你不用害怕。” 洛璇冷冷的看着女人做作的嘴脸,仿佛她才是东道主一般,自己明明没有在怕,她却表现出一副不知道她是谁就罪大恶极的样子来。 当然洛璇大概理解了她的意思了,毕竟自己之前伺候过的,男人们,多半都是有家室的,所以这女人应该是,正主? 洛璇不太相信,倒不是因为这女人的样子实在配不上贾智杰,而是自己进公司到现在两年了,从来没见过贾智杰跟除自己以外的女人有私密互动,也没有任何人体现出贾智杰有家室的样子来,那么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他呢? “我叫刘婕,是智杰的妻子,我们已经结婚六年了。” 女人抬手将自己额前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故作姿态的不看洛璇,自顾自的走到贾智杰的办公桌前坐下,又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办公桌上贾智杰与洛璇的合影。 “你叫洛璇,我是知道的。” 女人把手中的照片朝下扣在了桌上,利用身体将转椅轻轻的转向了洛璇的方向:“不可否认,你长得很漂亮,是那种妖娆,又很做作的漂亮。智杰喜欢这种漂亮,当然,我也见多了。” 看到洛璇惨白的面色,女人无奈又同情的轻笑了一声:“呵,不过你也别难过了,男人嘛,又事业有成,没个三妻四妾反倒显得他没魅力了。当年我明知他花心还一心要嫁,不是因为愚蠢,而是因为我知道,没有人能撼动我的位置。” “可是我进公司两年了,从来不知道他有家室的。” 洛璇心里有些发怵,不知为何,自己面对这样一个要啥没啥的女人却有一种源自骨子的自卑,或许这就是小三与正主较量时的那种没底气吧。 “谁敢说啊?这家公司的老总是我表弟,就连智杰的工作都是我帮他找的,你说说,谁敢把老板家的丑事往外说啊?更何况你一个,第三者,你觉得呢?” 女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洛璇,被刷得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只有微风吹过时给人一种无声的压迫。被人称作是第三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这次不同,这次自己不是知情者,而贾智杰,也是自己除了陈什外唯一一个上了心的男人。 “可是,你说他有很多女人,在哪儿呢?我也没见到啊。” 洛璇强忍住心中的愤怒,眼前的这个女人与自己而言如此不堪,但她却是自己喜欢的人的妻子,而自己喜欢的人,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小白脸罢了。即是如此,洛璇还是想要抓住那最后一抹希望。 “要不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说?”女人摆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又或许是她对这种事真的不在乎,洛璇也不想像伺候上司一样一直站着面对她,索性就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他的异性缘一直很好,从上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但是他最聪明的一点是,他绝不会同时找好几个小姑娘,一次两个就够了,当然,我是铁打的那个,因为我家有钱。” “就连他工作了也是一样,家里有个不工作的我,公司有个陪他应酬的漂亮姑娘,说实在的,你在他以前的那些小姑娘里,真算不上出挑的。” 看着洛璇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女人反倒笑得更开心了,她随手打开面前的一个抽屉,掏出了一包夏威夷果甩在桌子上:“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爱把吃的放这里,不过干听着挺累的,一起吃点?” 也不等洛璇回应,女人继续说道:“那些小姑娘,短的陪他两三个月,长的陪他两三年,所以你看看你,也不算时间太长对吧?” “她们离开他都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见到了我。”、 女人得意的笑了笑,从随身的手包里掏出了一个U盘,插在了电脑上,缓缓的打开了身后的多媒体。 “那些年轻貌美还有点才华的小姑娘见到我,都以为可以取代我,都开始拼了命的闹,但是现实哪儿会是她们想的那么容易?” 就是说这么一句话的空当,多媒体开了,U盘也被识别出来了。女人打开U盘,又打开了里面唯一一个文件夹,文件夹的名字叫:小丑。文件夹里又是十几个文件夹,各个以人名命名。 这些文件夹的名字洛璇基本上都不认识,只看到其中一个是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女人随意打开其中的一个文件夹,里面尽是一些淫秽且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视频。 所以这就是那些女人不敢闹下去的原因了吧,不用刘婕解释洛璇就懂,用一个女孩的尊严和隐私来当把柄换取自己的安生,居然是这样卑劣的手段。 “需要我放你的看看吗?”女人似笑非笑的将鼠标移向写有洛璇名字的文件夹上。 “不必了,你的意思我懂。”洛璇故作淡定,一脸冷漠的看向刘婕:“所以你今天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大的目的没什么,只是听他提你次数有些多了,过来宣誓一下主权罢了。”女人站起身,努了努嘴:“我倒不是怕他爱上你,只是想让你清楚你现在的处境而已。” 洛璇仅仅二十几年的人生经历过了太多坎坷,与她而言,这样的处境真算不上最差的。在她心里,自己就是一块洗碗抹布,本来的样子洁白干净,接触到太多的油污,最终变得肮脏不堪。 但是她心里再清楚不过的是,肮脏不堪不是自己的原貌,油污经过努力也可以清洗掉,虽然过往会在心里留下痕迹,但是自己绝不会任由肮脏体现在外表上。 仅仅是被人拿住把柄了而已,自己失去的东西已经那么多了,不介意再多一个贾智杰和一份工作。 第二十七章 久别重逢 看着女人张扬的傲气,沉默了许久的洛璇无奈的笑了,起身走到刘婕的对面:“我明白我的处境,我只是想问你个问题,如果我选择离开,你能把我的视频和照片删掉吗?” 洛璇觉得自己问了个无比愚蠢的问题,如果她真的会删掉,那之前那些女人的视频照片又怎么会留在这里。 “你觉得呢?”女人反问:“如果我删了,你岂不会卷土重来?” 是啊,在这些人的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小丑罢了,除了选择灰溜溜的退出没有任何退路。 洛璇看着贾智杰的办公桌,这个办公桌从自己来时就在这里了,桌子没有换,桌上的东西换了一次又一次,钢笔、烟灰缸、文件夹、相框、照片,等等等等,都是自己来了之后当作一个个小礼物放在这里的,虽然这里充满了自己的气息,却不得不说这种气息更像是一种笑话。 “所以这U盘里的东西,你还有备份是吗?” 洛璇哀伤的表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此时刘婕占据了极大的上风,她的目的达到了。 “当然,这种东西留一份可不够,不过你除外,毕竟你来的太……啊!!” 还没等刘婕反应过来,洛璇已经抡起桌上的烟灰缸重重的砸在了她的头上,下手没有丝毫的犹豫。惨叫过后刘婕就已经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血液顺着洁白的地板汇入一条条缝隙里,洛璇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取下了电脑上的U盘,又打开保险柜拿出了一沓文件离开了办公室。 她不怕刘婕会死,因为还有不到五分钟就是下班时间了,贾智杰的会也该结束了。今天是周三,每周三下班后贾智杰都会和自己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然后共度良宵,所以他很快就会回来。 当然,他回来后就再也见不到洛璇了,因为那个时候洛璇已经出现在了市纪检部的门口。既然贾智杰夫妻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来威胁自己,那么就不要怪自己毁掉他们的生活了。 之前洛璇从办公室保险柜里取出的那一沓文件,都是两年以来自己搜集到的贾智杰行贿做假账贪污的证据,要怪就怪他对自己过分信任,这种东西在保险柜里放了那么久都没有发现,或许他注意到的只有与这些东西一网之隔的支票黄金和珠宝首饰吧。 除此以外,洛璇还打电话报了警,将U盘及里面的内容提交给了警察和纪检人员看。说到底,洛璇对这种东西是否外露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自己不要被这种东西拿住而已。 与其因为这些被人威胁,不如先发制人拿给该看的人看,才是发挥它们最大的用处。 当天夜里在医院,贾智杰被带走审问,也就此断送了他的前途。应该是家里有关系的缘故,他只是被判了一年的有期徒刑就被放了出来,从此以后销声匿迹,永远的离开了温友集团。 想到贾智杰和温友集团老总的关系,洛璇本来不想再在这里继续自己的事业,却在离职当天被请到了董事长办公室,董事长以她正直且业务能力出众正式聘用她为部门财务总监,顶替了贾智杰的位置。 没有人质疑她的正直是因为什么,她就顺其自然的留在了这里,全当是个机会。贾智杰被抓走的事情在公司内部有无数种说法,也有人在背后议论,但是还没有人敢当面说些什么。 在洛璇看来,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她付出了多少就得到了多少,并没有什么不妥。而贾智杰得到的,不过是他玩弄了那么多人的感情做错了那么多事请应该遭受的报应罢了。 在接下来的三年里,洛璇将重心放到了工作里,一步步被提拔为整个温友集团的财务总监。贾智杰教给她很多东西,她记的最清楚的不是怎么做好本职工作,而是像他一样,贪污。 但是洛璇心里明白,她比贾智杰强的一点是,自己不会随便信任任何人。 …… “三年了,你比以前更迷人了。” 三年了,贾智杰不知经历了什么,但是从他脸上可以看出,这些年他过得一点也不好。 “刚好走到这里,一起进来看看吧?” 在魔法森林外,贾智杰向洛璇提出了邀请。 贾智杰今年只有三十七岁,从外表看来却早已不复当年盛况。 他的身高还是占优势的,但应该很久没有健身了,整个人胖了一圈,还有些垮。当年天大地大发型最大,即使感冒发烧重病在床也要给头发上着哩的他如今只留着普通的寸头。就连着装风格也完全变了,长衬衫大短裤,除了脸略比当年苍老一点,从其他地方完全想象不到他就是三年后的贾智杰。 “你说,我们两个走到今天这一步,究竟是该你恨我还是我恨你?”贾智杰问道。 三年时间,物是人非,洛璇以为自己赢了,却不料见到他的那一刻,内心的痛苦无比强烈。那么优秀的他,不该变成这样。是自己的自私,让他成了这样。 “说到底,当初是我太冲动了,你要恨我,我也只能说对不起。”洛璇摇了摇头,说的话都是真心话,举报贾智杰过后,自己也陷入过深深的苦恼,时而后悔时而后怕,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你不用说对不起,这些年来我也想过很多。” 还是和当年一样,贾智杰自然而然的将手搭在了洛璇的肩上,不知为何,洛璇也没有躲开:“入狱的那一年,我老婆跟我解释了当天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我真的恨透了你。我本来觉得,我给你钱,给你人脉,教会你那么多东西,你陪我两年,这对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更何况,你只是我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本来也不多么干净,你该知足。” 看着洛璇想要反驳,贾智杰一个眼神制止了她,自己继续说了下去:“临出狱的时候,我本来想报复你,但是站在温友写字楼下时,我突然退缩了。” “我突然开始想象如果我是你,刚从大学出来,找了一份高于自己能力的工作,拼命的巴结上司,拼命的工作,拼命的学习自己不会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遇见了自己爱的人,以为这个人也爱自己,最后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他三千佳丽中的一个,想要翻身却发现自己被断了后路,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洛璇的眼神渐渐黯淡了下来,他说的没错,这确实是自己刚到温友那两年的心路历程。 第二十八章 机关重重 “所以我离开了,我想一切重新开始。”贾智杰将手插入头发从前额捋到颈部,这是他曾经的招牌动作,时过境迁,只留着平头的他还保留着这个习惯,给人一种苍凉的喜感。 “但是因为之前留有案底,找工作的事情一直不顺利,还好刘婕没有抛弃我,她也不敢抛弃我,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她。之后我迷上了赌博,欠了一屁股的债,刘婕也替我还了一次又一次。就在不久前,她忍不了了走了,我走投无路的时候,阿来找到了我。” 洛璇突然笑了,她知道自己对不起贾智杰,却没想到贾智杰会如此大度。在自己心里明明幻想了无数次两人重逢的场景,但没有一次是以这样的平静而开场的。对他的那种愧疚,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洛璇,你还记得吗?我们当初计划过要买一套房子。”贾智杰一手搭在洛璇的肩上,另一只手轻轻的摩挲着面前的一棵树,树是普通的柏树,手摸的位置用小刀刻着“xxx爱xxx”,许是过去太久太久了,两个人名已经模糊不清,横在两人名字中间的爱心还很清楚。 洛璇不由得想起以前自己看过的一个段子,经常有人在树上刻着某某某爱某某某,但是相爱并且出来约会的两个人,跑到小树林里为什么要带刀子呢? “是你说的,房子要买在郊区,要独栋的小别墅,旁边最好都是大片大片的森林,你不怕虫子也不怕野兽。平常我们在市区生活,双休和节假日住到郊区,去体验最亲近自然的生活。” 贾智杰的手从树上抽离,轻轻的抚摸着洛璇的脸,洛璇没有拒绝:“你要的房子我花了两年的时间建好了,等到我们赢得奖金离开这里,还清负债,我们就去那里生活,好不好?” “好。”洛璇抓住了贾智杰的手,十指相扣,不由自主的动作里体现出了两人深爱过的证据。 洛璇不知不觉的随着贾智杰走进了魔法森林,却被眼前所见吓到了。刚才的入口已经消失,所处之地让人感觉已经在里面呆了很久很久。 “你知道这里的规则吗?需不需要我跟你讲解一下?”贾智杰看着洛璇,露出了一抹目的达成的冷笑:“我不想赢你赢的太卑鄙。” “所以你来过这儿?”洛璇吃惊了,难道说贾智杰前面铺垫了那么多,设身处地说了那么多真心话,就是为了把自己引进来而已? “当然,我早上就来过。”贾智杰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并且和我一起来的那个蠢货,已经被我解决在这里了。” 这一刻洛璇实在是哭笑不得,那么多年了,吃过那么多次的亏,上过那么多次的当,每一次都告诉自己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每一次都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自己更重要,但是那种重感情又恋旧的性格,终归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自己不喜欢的人可以一次有一次的利用,自己喜欢的人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原谅,这种矛盾又让人恶心的性格,活该总被人耍。 但是洛璇还是有一个优点的,就是无论在多危机的关头自己都能快速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然后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既然你那么有经验,就讲讲吧。”洛璇控制住了内心的痛苦,向贾智杰抱以最官方的微笑。 “这里有个很梦幻的名字,叫做魔法森林,也是幸存者游戏决赛的场地。但是,它的打开方式有两种,我们边走边说。”贾智杰一边说,一边想拉着洛璇四处走走,洛璇已经上过一次当,自然不会再信他,而是四两拨千斤的推开了他的手,道:“我还是站在这儿听你说完吧。” “呢呵”贾智杰有些尴尬的笑笑,也不过多的强求,继续说道:“它的两种打开方式分别针对于决赛和日常,决赛的我还没感受过就先不说了,我来说下日常的打开方式吧。” 贾智杰丝毫不在意对面的人对自己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因为在他眼里,只要一起进来的人再出去时就已经被淘汰了。 “它有识别人数的功能,当一个人要进入时机关不会开启,人进入时无论怎么走都是出口。而当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进入森林时,它的机关会自动开启。” “机关这个东西是一系列的,没有特指,碰上哪个就是哪个。这里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都有可能是机关的组成部分,它们的触发机能也不固定,要么是你走过、要么是你碰到,总之只要让它们感受到了你的存在,就有可能触发机关。” “进入森林之后,你与和你一起进来的人是无法分开的,想要分开行走是不可能的,因为会有一层无形的屏障让你无法分开。” “当一行人中的任意一个人触动机关时,机关会采取群体攻击模式,即把一行人都控制起来,这个时候,就是决胜负的关键时刻了。” “至于它是如何判定胜负的呢?很容易,就是在几人同时被控制时会各自产生幻觉。每个人都是自己幻觉里的主人公,主人公在自己的幻觉里会做出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在这个时候,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忏悔。” “事实上,一行人里每个人感受到的幻觉都是一模一样的,做的事情也是一模一样的。判定输赢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真诚。森林系统会自动识别每个人的忏悔内容,选择出最真诚的那个作为赢家,其他人则被困在森林里,直到机关关闭才会被放出,但那时会因为没有按照规定时间回房被淘汰。” “所以这个游戏最核心的内容就是,无论进来几个人,只有最人性未泯的那个人能够顺利离开。” 贾智杰说完游戏规则,似笑非笑的看着洛璇:“我之所以把这些都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这样铁石心肠至人命与不顾的人,赢不了。” “比起你做事的程度而言,我觉得我道行还太浅。”洛璇回以最官方的微笑,耸了耸肩:“现在可以走了。” 第二十九章 儿童劫(一) 不知为何,和贾智杰一起走在这样一片机关重重的森林里,明知两人只有一个人能顺利离开,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或许是太信任自己的人品了吧。 洛璇无奈的笑笑,自己这种人,还哪来的什么人品可言。 倘若不是在这样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方,自己说不定还真的挺想和贾智杰再续前缘,可惜当年那件事已经成了一道逾越不了的鸿沟,让两个人之间爱意残存,更多的只有戒备。 曾经的洛璇虽然虚荣,虽然爱美,虽然怨恨自己得不到爱人的心。但从读了大学开始,她找了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她以为他们只是因为自己年轻漂亮,却发现于他们而言,很多时候也是非自己不可的。现在这种自卑又自恋的性格就是在那个时候养成的。 洛璇在徘徊于很多有钱人身边的时候,也开始慢慢寻找自己的爱好,她发现自己虽然喜欢体制,但也享受自由;虽然喜欢都市,但也享受大自然。 人可以是多面的,一方面无法抗拒自己本来的生活,另一方面又在忙里偷闲的享受与生活截然相反的安逸。 就像这片森林,它是如此的惬意、舒适,让人置身于其中恨不能老死在里面,但它的危机四伏,又让人望而却步。 “如果你取得了游戏的最终胜利,在有足够条件的情况下,你会选择赎我出去吗?” 本来并肩走着的贾智杰突然停下,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看着洛璇,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然。”洛璇想都没想的就点了点头:“毕竟在这里我们就要决一胜负,如果你被淘汰,那一定是因为我。” “但是我不会,因为赎你,不值得,更何况我不会输。”贾智杰轻笑了一声,扬长而去。 呵,非要闹得这样你死我活吗? 洛璇不太痛快的跟在贾智杰身后,当年的事情明明是他有错在先,用卑劣的手段利用算计别人,自己充其量只能算是急了的兔子咬了人而已,凭什么这么怨恨自己?洛璇抬手看了眼表,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洛璇跟在贾智杰身后漫无目的的走着,被身旁的一棵歪脖子树吸引住了目光。 这个歪脖子树很特别,下半段笔直笔直,高的直插云霄,而到了其他树的树顶高度时,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就像一个被沿对称轴切开的核桃夹子。 洛璇想起小的时候,家门口就有这样一棵歪脖子树,长得突兀又夸张。因为附近建了学校,整片地从城郊变成开发区又变成了闹市区,短短几年时间就像经历了沧海桑田,这里从一片又一片杂草丛生的麦田变成了林立的高楼,唯一不变的是那棵依旧突兀的歪脖子树。 最早家里是平房,那时的洛璇还在上小学,在她的眼里,那棵歪脖子树仿佛高得望不到头。后来上了初中又上了高中,家里也从平房变成了小二楼,最后变成了小高层。而那棵树上的果实也从最开始的高不可攀变得唾手可得。 除此之外,那棵树还有一个变化,就是它在慢慢的倾斜。 或许是因为太笔直太高的缘故,经历着风吹雨打瑞雪骄阳,有一天洛璇突然发现,当正午的时候自己站在太阳下,影子刚刚好被踩在自己脚下,而那颗歪脖子树的影子有些略向北倾斜,那个时候洛璇上小学,是在自己被妈妈罚站时发现的。 初中的时候,洛璇被陈什拒绝,心灰意冷没头没脑的坐在窗台上,看着树干那个诡异的弯度,突然就将手中的绳子搭了上去,结成一个结,套在了自己脖子上,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果然是因为太胖了,手工搓出来的绳子就在自己坠下来挣扎时断开了,洛璇倒在地上,抬头发现那棵树倾斜的程度更严重了,自己掉下来的位置离树根几乎离了两米远。 高中毕业时,被妈妈赶出家门,没来得及注意那棵树,而当多年以后,洛璇工作两年,和贾智杰闹崩了莫名其妙回到了家里,再看见那棵树时,它已经垂在了四楼的窗户上,如果四楼的人家打开窗户,树枝可能会伸进家里。 来spirit前,洛璇又回了一次家,那棵树已经被砍断横在了家门口的绿化带边上,了无生气。 而此时在这里,洛璇再次看见了这棵歪脖子树,之所以确定这就是童年那棵,除了那块诡异的弯度,还有一点让洛璇能够明确,就是树干处的“涂鸦”。 那块“涂鸦”是在洛璇很小的时候就形成了的,源自于一个诡异的梦。 …… 洛璇坐在一张放在门口的白色办公椅上,旁边还坐着几个穿着工装的人,大家神情都很冷漠,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 “洛璇?”听见有人叫,洛璇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推门而入。 进入到房间内洛璇有点不太明白状况,也不清楚自己是来干嘛的。房间的正中央放了三张桌子,桌子跟前分别坐了三个人,洛璇想也没想就坐在了三人对面。 “您好,洛女士,听说您对我们恩诗早教中心非常感兴趣,我们也看了您的简历,您的各方面条件都非常符合我们的用人标准,请问您什么时候能来上班呢?” 坐在正中间的女人用非常谄媚的表情说着非常官方的话,洛璇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洛璇不记得有来参加面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这里,而自己的专业跟早教毫无关系,更何况自己一点都不喜欢小孩。 “可是,我……” “噢,我们给您的薪资待遇是底薪8000+绩效,您也不用担心福利方面,我们虽然是私人早教机构,但因为软硬件设施过硬,招生方面及资费都不低,所以对老师的福利也不会低的,您就放心吧。” “对,除此以外,我们一周只上四天班,三天休息,相当于每一周都有一个小长假,而且我们还有寒暑假和各种法定节假日,嗨,您知道的嘛,私立幼儿园好处多,自由而且工资还高。” “而且今天是七月十八日,如果您现在就可以就任的话我们的工资刚好可以从今天算起,您觉得呢?” …… 第三十章 儿童劫(二)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洛璇一脸懵逼,说实在的,这样的条件搁谁都难以拒绝,底薪甚至高于自己在温友的工资,不过也可以理解,作为一个私立早教机构,经济必须是保障。 “您觉得可以吗?”女人又试探性的问道。 “可以可以。”洛璇连忙点头:“请问我什么时候能来上班呢?” “现在就可以啊。”看到洛璇答应,女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洛璇面前,边握手边说道:“欢迎您的加入。” 虽然洛璇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鬼迷心窍的就答应来上班了,既来之则安之,按理说此时的自己应该还在幸存者游戏中举步维艰的奋斗着,但从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在这里面试,难道说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而已吗? 倘若如此,那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面试呢?难道自己真的忘记了什么东西?不过也正常,自从工作以后总是很忙,有些健忘也是正常的,大不了哪天去医院看看呗。 再不济,难道说现在还是在幸存者游戏中,一切都只是幻觉吗? 不不不,那更不可能了,记得最后一个游戏是要有一个场景让自己忏悔,而自己来面试又能发生什么呢,洛璇更加确定了自己参加幸存者游戏不过是一场梦境罢了,只不过这个梦境太过现实。 洛璇跟着领路的人从面试的房间离开,下楼后绕过一条小道,走进了一个充满童趣的院子。 这个院子大门口有一个石碑,石碑上用行楷刻着:恩诗早教中心。进入院子过后有三栋楼房,其中两个是四层,还有一个只有两层。 三栋楼的外层都涂着黑漆,黑漆上有上了色的儿童简笔画。机构虽然看起来处处充满了儿童的气息,但让洛璇觉得难受的是,这里的气氛非常压抑。 这种压抑不是单纯的压抑,而是建立在强烈反差上的压抑。 虽然说是院子,但其实算得上是一个全封闭的环境,卡通画虽然天真可爱,但是草地是假的,背景是黑色的,就连网上看整个院子也有一个背景棚罩着,仿佛进入了一个真空的状态。 “洛老师,这个就是您要带的班了。” 跟随着引路人手指的方向,洛璇来到了一个班门口,门框处镶了一个金属牌子,上面写着:天使一班。再回过头时,那个带自己来的人已经不见了。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洛璇有点无语,就这么缺老师吗?先是给出这么高的工资,也不在乎是否专业,一听能来上班立马就让来带班,送到地方就走,这里的人都在忙些什么呢? 不过来都来了,还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吧。 洛璇推开天使一班的门,接着就看到了二十个恶魔一般的孩子。班里没有老师,到处一片狼藉。附近的地上放着画画用的染料,通通被打开了,整个教师满地满桌满凳子到处都是结成痂的染料,七彩斑斓,就连孩子的衣服裤子脸上手上也未能幸免。 我去,这可怎么办才好。 正当洛璇一筹莫展的时候,从教师的另一个单间走出来了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女老师背着个包包,戴着墨镜,看到洛璇过来,一脸的冷漠。 “我从今天开始就不干了,剩下的你处理一下吧。”女老师从包里掏出来了一张工作证,递给洛璇:“呐,这是你的工作证,上面让我跟你交接一下。” “谢谢。” 洛璇觉得这个女老师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仿佛这个机构让她深恶痛绝一般,恨不能马上离开。 女老师抬手看了眼表,又环顾了一眼那些乱成一团的孩子们,伸出手来拍了拍洛璇的肩膀:“现在已经四点半了,还有一个小时家长就来接了,你最好收拾一下。” 不等洛璇回答,那个女老师就转身离开了。 洛璇有些无力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感觉大腿处有些冰凉凉的,起身看了一眼凉意来自凳子上的一滩水,准备擦干了事儿,才知道根本不是水,根本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孩子撒的尿。 洛璇这回彻底无语了,感觉这才像是一场梦,旁边孩子的吵闹声还萦绕在耳边,吵得人头痛,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但想要强制自己醒来又醒不来。 洛璇掐了自己一下,明显可以感觉到痛楚,看来真的不是在做梦。洛璇抬眼看了眼表,时间是中午四点半整,想到刚刚那个女老师说的话,再过一个小时就是家长接送时间了,看到这样的一片狼藉肯定不行,还是打扫一下吧。 洛璇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孩子们安顿下来,他们的衣服是没办法洗了,就只能将就着把他们皮肤裸露出来的地方清洗了一下,虽然依旧是看不过眼,但希望家长们不要太难缠。 其实洛璇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小孩子,如果不是最近新闻里经常有老师虐童被爆出来会受千夫所指,还会被人肉,自己可能真的会气到打这些孩子。 “老师,妈妈在外面,我去找她可以吗?” 正当洛璇忙得跟陀螺一样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傻傻的小男孩拽住了她的衣角,向窗外指了指。 洛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下面有一个成年女人,朝自己这边看着。洛璇没有再看,而是往洗手池那边走过去,打算继续给孩子们洗洗,一边应付着那个小孩:“你不要着急,接园的时候老师带你们一起过去。” “妈妈在跟我招手呢!”男孩不依不饶。 洛璇有点烦闷的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到门口把门锁上,转过头来看着男孩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要是能出去就去吧。” 本来想的是男孩会被自己的严肃劲儿吓到,而且又出不去,应该不会胡闹了。但是洛璇重新走回到洗手池时,发现男孩正在往窗边走去。就在这个时候,洛璇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是当自己反应过来时,男孩已经翻窗而下。 “妈妈——” 第三十一章 儿童劫(三) “别下去!” 洛璇的速度远远比不过男孩矫健的身手,当她跑到窗边时,男孩已经躺在了外面的水泥地上了,四层楼的高度,足以摔死一个成年人,更何况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男孩躺在地上抽搐,他所谓的“母亲”却在旁边冷眼旁观,虽然附近还聚着很多家长,但看着孩子的那个样子,所有人都表现出了一种奇特的冷漠,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璇的大脑迅速运转着,从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时一切都变得很不正常。 自己本来在玩一场充满杀戮的游戏,却突然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自己的本科学的是财经,却来到这样一所托幼机构面试;自己根本不喜欢孩子,却因为这里高额的薪资选择了接受这份工作;这里的老师没有丝毫的责任心,孩子也都像恶魔一样,就连家长,看见自己的孩子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却表现得如此冷漠。 洛璇一度以为自己还在进行着所谓的幸存者游戏,但是与那里没有丝毫关系的托幼机构让自己明白,如果不是产生了幻觉,现在发生的一切应该都是真的。 洛璇对自己很有自信,自己不是一个能随便被催眠或者随便产生幻觉的人,因为童年的刺激,内心的排他性非常严重,绝不会是一个被随便洗脑的人。 既然在恩诗发生的这些事不是自己的梦,也不是所谓的幻觉,那么孩子出了这样的事,自己该怎么办? 洛璇再次看向窗外,那个孩子一动不动,他已经死了。但是还没有到接园的时候,班里还有十几二十个聒噪的孩子们,自己绝不能离开他们。 正当洛璇急得快要疯掉了的时候,接园的时间到了。 家长们都在外面敲门,洛璇只能鼓起勇气将门打开。那些家长们一个接一个的将孩子们接走,没有再发生任何让自己奇怪的事情,直到最后一个孩子被接走,洛璇关上了门,冲动了楼下。 那个男孩刚刚跳下去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只留下了一摊血迹。就连刚刚围观的家长们也被驱散了,只剩下几个老师围在那里。 “那孩子……怎么样了?”或许是心虚,洛璇说话时有些结巴。 “嗨,你是不知道,那个孩子能把人愁死。”其中一个老师摆了摆手,表现出一副不用担心的样子:“那个男孩儿是个傻子,他妈妈也早想让他死了,每次都站在窗户底下引他下来,其他老师都把他锁起来,还是防不住啊,终于如愿了。” “是啊,你不用担心,他妈妈也有点傻的。”另一个老师也安慰道:“绝对不会有人告你的,你还当你的老师,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行了。” ??? 洛璇惊呆了,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吗?一个孩子的死亡,对家人来说是解脱,对老师来说是迟早,这个托幼机构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地方,能拿着家长高昂的学费这样对待他们的孩子? “行啦,他妈妈都把他尸体带走了,你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回去吧。”先前的那个女老师伸出手来搭在洛璇肩上:“校长跟我说了,你跟我住一个宿舍,我叫苏莫,我们一起走吧。” “宿舍?”洛璇又懵了:“这里不让回家的吗?” “没说不让回啊,”女老师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但是据我所知你是东隅市的吧,这里是城郊,回去坐班车都要两三个小时呢,多不划算啊。” “所以这里不是在市里吗?”洛璇更加震惊了,没想到自己稀里糊涂找到的工作,自以为有那么多好的薪资和待遇,全部都是建立在自己对它的不了解上:“不在市里招生都是从哪儿来的啊?” “招生这种事情,打个蒙氏的旗号好招的很,这都不是该我们操心的事儿了。”苏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拉着洛璇往一条小路上走去:“住宿条件挺好的,八十平米,两室一厅,不会让你觉得憋屈的。” 那行吧。 洛璇心里默默的想着,突然就想掏出手机来搜索一下这家叫做恩诗的托幼机构,看了下天黑的程度,此时应该已经接近晚上六点了,在搜索框离打出恩诗托幼中心六个字后,点击进入,网页却进入了404界面。 “这里是城郊,信号贼差。”苏莫朝着洛璇的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无奈的努嘴摇了摇头:“要么你回宿舍了再试试吧,说不定那边好点。” “行吧。” 洛璇嘴上表达着认可,心里却已经犯起了嘀咕,之前发生那么多奇怪事情的阴影还没有过去,这里连个网都没有,莫不是个什么地下组织,搞传销什么的吧,先是哄着骗着,等到骗不过去了要求发展下线。但是也不对啊,那些接孩子走的家长也确实带着孩子离开了,并不是什么人都不能走的啊。 算了,今天就先这样,等到明天下了班出去转转吧。 洛璇跟着苏莫身后,走进了那个四层楼的房子,又跟着她上了顶楼,来到了正对着楼梯口的一个房门口。 “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啦!噔噔噔噔~”苏莫像个孩子一样兴奋,用钥匙打开后咣当一声把门推开:“怎么样,是不是充满了漫画的感觉啊?” 看到房内的场景后,洛璇有些哭笑不得,里面的一切都是粉嫩嫩的,放着各式各样的公仔和玩偶,就连冰箱贴、空调什么的,一切都弄得粉嘟嘟的。 “怎么?但到你不喜欢呀?”看到洛璇错愕的表情,苏莫表现得有些失望。 “没有没有,不是不喜欢。”洛璇连忙摆手:“只是我之前的工作是关于金融的,好久没有接触过这样天真烂漫的风格了,有点不太适应。” 其实洛璇对这种风格是嗤之以鼻的,但是由于在温友那么多年的工作经验,早就养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习惯,既然苏莫是自己的同事,自然也没必要为这些小事闹僵才对。 “就是嘛,我看你就是以前的生活太死板了!”或许是洛璇给出的理由很受用,苏莫的表情缓和多了:“我们这里要啥有啥,孩子也可爱,你大可不要太阴暗了,活泼一些对你有好处!” 阴暗? 洛璇对于苏莫的这个用词不太满意,十足十的贬义词,自己明明是来当幼儿教师的,阴暗这个词简直就是对这个行业最大的侮辱。 “我很阴暗吗?”洛璇冷冷的问道。 “你不阴暗吗?”苏莫的表情也瞬间冷漠了下来,一改之前的傻乐:“你关心住所、关心能不能出去、关心别人对你的看法和你要付出的代价,但是今天那个死在你面前的孩子,你关心了吗?” “我……”洛璇被苏莫强大的气场吓到了,之前明明是她告诉自己不用担心,告诉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但是当她突然以这样的语气质问自己时,自己却无言以对。 确实错在自己。 “你的房间在那里。”面对洛璇的窘迫,苏莫只是指了指西边的房间,自己朝另一个卧室走去:“今天发生的事情,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砰—” 听见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洛璇不由得心里颤了一下,眼前仿佛有混乱的画面闪现着,整个人晕乎乎的,想要把画面整理起来却无能为力,只能勉强进屋,重重的倒在了床上。 第三十二章 儿童劫(四)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洛璇习惯性的抬手按下了闹铃,想像之前上班一样,等待第二个闹钟前再眯五分钟时,却突然一个激灵醒来了。 这里不是自己家,是在恩诗早教中心。 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觉得头疼说睡就睡着了,醒来依旧是在这里,看来是真事而不是自己的一场梦。 洛璇心里有些怵得慌,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情就跟参加幸存者游戏一样,像是一场梦,如此的不真实。明明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发生在自己面前却不觉得有太强烈的冲击感。 难道真如苏莫所说,自己已经阴暗到对人命冷眼旁观的地步了吗?倘若如此,自己还自私自利的想着怎么拿工资怎么置办衣食住行,这和吃人血馒头有什么区别? 洛璇知道自己并不是这样冷漠的人,还是等到合适的时候离开这里吧。 等再次来到昨天的天使一班,推开门,洛璇看见孩子们齐刷刷的坐在自己面前,抬手看了眼表,四点半?表停了,教室里也找不到钟表,那种没来由的奇怪感觉更加浓烈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孩子们还是穿着昨天的衣服,衣服上还是昨天没有洗掉的染料,整个教室看似整齐,但满地的染料汇成了一片星空一般的“艺术品”。 不该是这样的。 洛璇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孩子们单纯天真的笑脸都在看着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疯了,那现在应该还早,为什么这些孩子会在自己来之前齐刷刷的出现在这里,还在没有老师的情况下这么安静整齐? 幼儿园包括早教机构这样的地方,难道不该是老师到了班里时候再把孩子送来的吗? 头脑中昨晚那种碎片一样的画面再次涌向了洛璇,仿佛要把她击倒,不对,不对,全都有问题,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洛璇实在是想不明白。 “老师,我想看电视,可不可以?”正当洛璇快要崩溃的时候,一个小女孩绵嫩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可以,去看吧。”洛璇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可是就在这时,她发现事情远远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电视是液晶屏的,被电视架托着,挂在了墙上,开关的高度对于自己这样一个成年人来说抬手就能按到,但是对于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子来说,是跳起来都够不到的。 小女孩很聪明,跳了几下发现自己够不到电视之后,搬了一个小板凳过来,踩在小板凳上,跳一跳勉强应该可以够到。 “啊——”依旧是女孩绵嫩的声音,但是与刚刚不同,这次是痛苦的惨叫。 惨叫的来源是因为女孩在踩着凳子按开关时没有跳好,不小心摔到了,身子和脚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卡在了凳子的空隙里,而电视也由于刚才的闯动掉了下来,砸在了女孩的头上。当洛璇去看时,女孩已经停止了呼吸。 这下真的完了。 这是洛璇的第一想法,看着女孩倒在血泊之中,洛璇想把她拉出来,但是细细的胳膊,小小的骨头,仿佛一拉就会断掉一样。 看着这个场景,洛璇的眼前一花,险些晕倒,眼前又浮现出无数画面,像海啸一般涌来,仿佛要将人淹死在咸咸的、不见底的深海里。 “老师,朵朵怎么了?”一个胖胖的小男孩嗦着自己的指头走了过来,痴呆呆的把自己沾满口水的手指拿出来,伸向了那个叫朵朵的女孩留在白色瓷砖上的鲜血。 “老师,是红色。”胖小孩笑起来,样子呆傻呆傻的,仿佛自己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洛璇一瞬间觉得好悲哀,这种悲哀源自教育。当人命就这样轻易的凋零在眼前时,人们只知道去探索知识,而忽略了最重要的人性。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不该是教会孩子血液是红色的样本。 缓和了片刻,洛璇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找到苏莫的电话,拨了过去。 紧接着就听见苏莫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走过来的声音,当她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整个世界仿佛都喧闹了起来。 “苏老师,苏老师,我要抱抱。” “苏老师,你今天好漂亮……” “苏老师……” 在洛璇看来,苏莫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女老师,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打扮得并不很时尚,也不是很漂亮,为什么这些孩子看见她都跟看见女神一样? 更何况,这好像并不是她的班吧,怎么好像所有孩子都认识她一样。 “苏莫,你听我解释,朵朵说她想开电视看,我就让她去了,结果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 “没事,这不是你的错。”苏莫原本冷冷的表情突然转变,绽起了一抹僵硬微笑,抬手拍了拍洛璇的肩膀,看向洛璇:“这里老师太少了,这样的事情不少发生,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会处理好的。” “可是,真的不用请警察来鉴定一下吗?”洛璇深知自己有不可饶恕的错误,但苏莫的这种态度更加让她不安,明明是自己的错,她不仅不怪,反而还安慰自己让回去休息,这正常吗? “这个孩子叫朵朵,她的父亲是个抢劫犯,要入狱服刑15年,今年只是第三年。”苏莫无奈的撇了撇嘴:“就在去年的时候,她母亲抛弃了她,是她的外婆送她来的幼儿园,但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又有老年痴呆,自己哪天丢了都不知道,更别提这个孩子了。” 苏莫把手搭在了洛璇的肩上,试图让她放下心来:“这样可怜的孩子,死了反倒解脱了,你别想这么多,回去休息吧。” 不知为何,每当苏莫将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时,自己感受到的不是放松,而是一种触电般的恐惧感。但是在她语言的安慰下,洛璇还是选择离开教室,往宿舍走去。 其实她也想看看苏莫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但是出于人道主义的愧疚,洛璇还是选择了离开。 可能是一种做错事后的愧疚,洛璇走在路上时总有一种错觉,就是所有人都在看自己。虽然这些人自己都不认识,但是看到自己,她们都在微笑。 这种微笑不是普通的微笑,它既不发自内心,也不是简单的客气,而是一种就是为了让自己感受到才笑的那种微笑。 “欸,洛老师,这马上就接园了,你干什么去呀?” 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话,洛璇立马回过头,讲话的是昨天刚来时面试自己的那个老师。本想客气的回答她的问题,但稍微一回味她说的话,洛璇立马有了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马上就接园了?可是现在不是早上吗? “家长每天要接几次园啊?”洛璇问道。 “噢,我们这里是半封闭的,有的孩子住在这里,有的孩子每天会被接走,但是一般来说,只有到了下午五点半才是接园时间。”那个老师不明白洛璇的表情为什么如此复杂,但还是很热情的介绍了自己:“我姓刘,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的。” “明白……” 洛璇点了点头,但内心的恐惧已经无以复加,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手表,上面的时间显示的是16:30。 如此没有逻辑,从昨天第一次看表至今,时间一直定格在下午四点半。在现实中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这一切的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吗? 难怪。 洛璇一瞬间豁然开朗,难怪这里的人对于死去的孩子表现得如此平静,在自己手上出了这么多的意外也没有人责怪自己,这种超越常理的三观只是源自于自己毫无逻辑的梦境而已。 既然如此,那自己大可不必担心了,只是一场梦罢了,大不了再回去睡一觉,等到梦醒了一切就结束了。 但是梦醒时自己会在哪里呢?是继续幸存者游戏,还是又回归了本来的生活呢?洛璇不敢想。 其实想想,在恩诗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是毫无逻辑的,自己却偏偏要想出很多理由来佐证逻辑上的漏洞,真是庸人自扰。就像是在天使一班,一个班二十个孩子,却只有自己一个新来的老师,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回到宿舍,苏莫不在,整个房子的粉色格调让洛璇很难受。很明确的说,自己讨厌粉色,记得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自己被幼儿园同班的小朋友欺负,被他们在脸上用粉色的水彩笔涂了一脸,从此以后被小朋友起外号叫屁桃君。 当然,都已经过去了,过后经历了那么多,谁还会把当年那些小事放在心上。 第三十三章 儿童劫(五) 洛璇缩回了自己的房间,是个简约风格的小卧室,整体色彩是冷色调的蓝。拉上窗帘,躺在了大大的床上。 不知为何,自从进到这里之后,洛璇总能感觉有些碎片般的画面在自己脑海中,还没有被拼凑成型,但那种忘记了什么的感觉是挥之不去的。 洛璇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整一面的天花板上是一副壁画,画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可以看出来是个男孩,笑起来的样子眼睛像弯弯的月牙,藕节一样的胳膊白白嫩嫩,看起来就让人忍不住的喜欢。 但是除此以外洛璇觉得很奇怪,就是这个男孩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让自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特别强烈,明明想不起来却引诱着自己一直去想。 “啊——” 那种头脑里的抽痛感越来越强烈,仿佛要将脑子里的一切揉成一团再撕开来,难以承受。就像那种在厕所蹲久了过后腿脚发麻,坐立难安的感觉。 “叩叩叩” 骨节触碰玻璃的声音想起,洛璇突然冷静下来,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声音来源于洛璇身后的窗子,应该是有人在外面敲响窗户的声音。 可是,自己明明住在五楼啊。 准确的说是在四楼。洛璇刚刚上来的时候发现这栋楼没有四楼,自己所在的楼层写着5F,一共只有四层楼。 透过深蓝色的窗帘,洛璇看见一个人形阴影在跟前摇曳,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在空中轻微的荡来荡去,每当荡向窗户时,就会发出“珰—”的撞击声,紧接着又是敲窗户的“叩叩”声。 洛璇看不见外面的人是谁,但从形态可以看出应该不是成年人。 看着窗外晃动的声影,洛璇的头疼的快要炸裂,这一幕也似乎似曾相识,这里的一切都仿佛似曾相识。一定是哪里不对,应该在很久很久之前,自己就到过这里。 洛璇突然觉得恶心,好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压迫了神经,明明什么都没有吃,但就是没来由的想要干呕,挣扎着跑到厕所,对着马桶吐了很久,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脑袋里那种强烈的痛感快要把人折磨死,洛璇像回到床上,却因为浑身酸痛寸步难离,瘫倒在了厕所的地上。 “滴答——滴答——” 不知过了多久,洛璇觉得冷,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听见了刚刚没有关严的水龙头滴水的声音,强撑着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卧室走去。 卧室还保持着刚才的模样,洛璇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苏莫还没有回来,自以为的梦也没有醒,窗户跟前的黑影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也就是说之前看到的并不是错觉。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洛璇火了,一把拉开窗帘,看到了自己一生中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幕。 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孩童,面对着自己的方向,脸色铁青,翻着白眼,舌头伸得很长,浑身直挺挺的被吊在窗前。 他已经死了。 “呕~” 洛璇这下真的忍不住了,趴在地上就吐了起来,早上没有吃东西,吐的都是绿色的胆汁。 所以说,刚刚他在窗前摇荡,敲窗户时只是为了求助,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能体会到他的意思,说不定还能救下他,只可惜…… 当洛璇再抬头看向他时,却发现他翻着的白眼突然动了一下,转而以一种直勾勾的眼神看向了自己,四目相对之时,洛璇的大脑突然有了一瞬间的空白时刻。 就是这一瞬间的空白,折磨了洛璇两天的记忆碎片突然幻化成型,变成了流动着的动画。 …… 洛璇想起了一切,原来自己并不无辜。 自己与恩诗早教中心的关系并不浅,准确的说,自己已经在这里工作三年了。 苏莫是和自己同时被聘请来的幼儿教师,每人负责一个蒙氏班,天使一班就是曾经带过的班,而自己现在所住的宿舍,也是之前住过的。 在恩诗早教中心工作了三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其实洛璇自己,自以为积极向上喜欢孩子,其实对生命,是毫无敬畏之心的。在自己的世界里,孩子听话了就夸,不听话就打,有的孩子就是欠收拾。苏莫对于自己的很多做法并不满意,而每当这个时候,洛璇就会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没关系,当老师就该这样的,不理解不是你的错。” 怪不得在这里的两天时间,每当苏莫拍着自己的肩膀安慰自己时,都会有一种别扭感。 天使一班有个小男孩,起名叫多多。长得很可爱很单纯很可爱,唯一让人可惜的是,他有唐氏综合症。按理说唐氏综合症的小孩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但是他看起来呆呆萌萌,并不让人觉得傻。 刚来报名时,洛璇就很喜欢这个孩子,可是不到两天时间洛璇就发现,这个孩子是个傻子。或许别人难以理解那种心情,当你很喜欢一个人时,发现这个人非常不堪,就会将曾经的喜欢变做一种耻辱,导致对那个人的怨恨。 洛璇对多多就是如此。 多多不仅是个傻子,他的父亲还是个囚犯,他的母亲在他父亲入狱后就走了,留下他和年迈的姥姥姥爷一起生活,只有偶尔,他的姨姨回来看看他。 一开始洛璇还可怜这个孩子,后来发现,他根本不值得同情。 大年三十,逢年过节,老师们都要回家的时候,没有人来接多多,洛璇只能带着他一起过年。当一家人团团圆圆,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多多又哭又闹,充分显示出一个傻子作为来,闹得大家不欢而散。 除此以外,当洛璇带着多多时,他也经常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来,搞得气氛非常尴尬,甚至还当众掀过洛璇的裙子,此般种种,让洛璇对他越来越厌恶。 而自己真正该回忆的事情是在一个月之前,洛璇在班里带着孩子们一起做游戏,其他孩子们都玩的很投入,只有多多,痴呆呆的望着电视。 “老师,我想看电视。”他指了指电视,看着洛璇。 “不可以。”洛璇制止了他。 “可是老师,我想看电视嘛!”多多不依不饶,踩在凳子上一遍又一遍的跳起来去按电视的开关。 “你就这么想看电视吗?”此时的洛璇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死死的盯着他,嘴上依旧保持着微笑,内心却已经咬牙切齿。 “昂。”对于多多而言,能够理解一句话的字面意思已实属难得,听见洛璇这样问自己,他立马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很好。”洛璇点了点头,走到储物柜跟前,找出了一根缝裤腰的松紧绷带,将多多的手吊着捆在了放电视的架子上。 多多的个子很矮,手被捆在电视架上时脚是够不到小板凳的,难受的感觉无法让他智慧的解决绷带,只能拼了命的挣扎。 “咣啷——” “啊——” 就像朵朵摔下来时一样,惨叫声响起。 电视架无法承受多多的奋力挣扎,连带着电视一起掉在了地上,砸在了多多身上。 一瞬间的血流如注让洛璇毫无防备,当她将多多从椅子和电视之间拉出来之后,只剩下了多多支离破碎的身体。 怎么办,怎么办? 当着一个班孩子的面,洛璇做了一生中最蠢的决定,直接将多多从教学楼的四楼扔了下去。其实就在松手的前一刻洛璇发现了多多还有气息,但是她依然选择了松手。 …… 第三十四章 儿童劫(六) 没有想象中人砸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洛璇趴到窗户跟前去看时,发现多多被一截铁丝吊在了三楼的窗户跟前,隔着一层厚厚的地板,洛璇听见了楼下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迟疑了片刻,洛璇还是跑到了楼下,推开三楼教室的门,看见了正对着自己的多多。 他被自己从三楼扔下来时挂在了铁丝上,整个颈部被割开了一大半,动脉被拉开,鲜血像喷泉一样嗞在了窗户上,整个窗户红红的一片。 当洛璇打开窗户时,多多的身首已经分离,像两块石头一样,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砸进了洛璇的心里,也就是那一瞬间,洛璇关于恩诗的所有记忆被划归到了另一个空间。 后面发生的事情洛璇还记忆犹新,多多死去的那一刻,或许是太刺激,洛璇忘记了字恩诗发生的所有事,从那时起到现在,洛璇的记忆一直不是很稳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忘记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每一天都像是新的开始。 在这里两天遇见的所有人,除了苏莫以外,都是孩子的家长。 从那件事发生以后,所有孩子的家长天天站在恩诗早教中心的门口,拉着横幅要求声讨自己,自己也因此被拘留。 但是由于对发生的一切都失去了记忆,连测谎仪都没办法奈何得了,法院没办法定罪,加上恩诗早教中心教学楼里面没有摄像头,没有人知道多多是怎样摔成了那样又怎样掉下了楼的,天使一班的孩子们还小,话都说不清楚,也没有民事行为能力,自然也做不了人证。 就这样,一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却没办法将自己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人绳之以法。 这两天以来一见血腥就头痛欲裂的痛苦消弭殆尽,身体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负担,但是找回了自己记忆的感觉却并不快乐,真相是一种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痛苦。 苏莫是一直反对自己用体罚的方式教育孩子的人,这些年来,她眼睁睁的看着洛璇摧残了一个又一个的孩子却无能为力,她恨洛璇。 来面试时见到的刘老师,她是多多的姨姨,是多多的所有亲人里唯一喜欢多多的人,她也恨洛璇。 就连刚来时碰到的和自己交班的年轻女老师,也是这里一个孩子的家长,在洛璇的过往里,她虐待的远不止多多一个孩子,这里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将自己挫骨扬灰。 这里所有孩子的家长每天都送孩子入园离园,就是为了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她们每天见到自己都打招呼,她们通过真的假的各种方式种种细节来重演当日多多的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自己的记忆恢复过后将自己绳之以法。 她们对自己的态度有多好,内心里就有多恨自己,洛璇每天在恩诗早教中心来来去去,看见的都是笑脸,所有的人对自己都很热情,其实,她们都盼着洛璇死无葬身之地。 原来时间最恶毒的报复不是简单的索命,而是要让恨的人感受到那种进退维谷的痛苦。 洛璇已经不想再去纠结什么逻辑,什么过去,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身边只有仇人,而自己该做的,要么继续装下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记起来,要么就只能以命抵命。 “洛老师,洛老师你怎么了?” 洛璇一个激灵,转过身看见了站在自己身边的苏莫。 “窗户,窗户外面……” 洛璇已经不知道内心的恐惧究竟源自对自己所做错事的罪恶感,还是害怕大家对自己实施最残忍的报复,又或者只是因为吊在自己卧室窗外的孩子恐怖的死相。 “这个孩子是自己跑到楼顶玩时不小心掉下来又被绳子挂住了脖子吊死在这里的,你不要害怕,这不是你的错。”苏莫伸出手,搭在了洛璇的肩膀上:“这个事情我会处理的,你今晚就睡在客厅可以吗?” “你不要碰我!”苏莫的手搭在洛璇肩上,这种恐惧的感觉让洛璇突然激动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去,一直退到卧室的门口,伸出手来指向苏莫:“是你,是你……” 就在这一刻,苏莫一直皱着眉的表情突然鲜活起来,她笑得很狰狞,压低了声音看向洛璇:“没错,是我,是我,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洛璇没敢再看苏莫的眼睛,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我该想起什么……”与其说是在问苏莫,倒不如说洛璇是在自言自语,她挣扎着站起身,往窗户的方向走去。 …… “砰—” 一声闷闷的、沉重的响声,洛璇从四楼一跃而下,重重的摔在了结实的水泥地上,面朝上,眼睛的角度正正的看向吊在窗前的男孩。 洛璇动弹不得,意识还有些残存。肉体上的痛苦已经不足为惧,她能够体会到骨头断裂的感觉,能体会到血液从自己的体内流向四面八方的感觉,能体会到自己的“尸首”寸寸变凉的感觉。 在肉体的痛苦慢慢麻木,内心的煎熬慢慢消弭的同时,洛璇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切终于该结束了吧? …… “喂,醒醒……” 模糊得仿佛从天边传来的声音响起,自己已经在地狱了吗?洛璇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蹲在自己身边的人。 “阿来?”看到阿来脸的这一刻,洛璇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如果自己死了,绝不可能在这里看见阿来,如果自己没死,看见阿来,自己应该回到了幸存者游戏中。 “是我。”阿来伸出了手,将躺在地上的洛璇拉了起来。 当洛璇站直之后才发现,此时的自己正站在魔法森林外,而透过这片森林,可以看见贾智杰还在森林之中。 “你一个女孩子,放到一边吧,这种事我来处理。”贾智杰还在自己的幻觉之中,二话不说爬上了树,努力的解开了什么东西似的。 他的幻觉应该跟自己是一样的,但不同的是,自己选择了赎罪,而他,选择了继续伪装下去。 洛璇不知道,倘若这一切并不只是个幻觉,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继续假装什么都没有想起来,自己会不会有一天被自己逼疯。 不知是恻隐之心作祟还是什么,洛璇抬脚踏进了魔法森林里,想要将贾智杰从幻觉里拉出来,却在进入森林的一瞬间从里面出来了。 自己一个人,根本没办法进去,更别说救他出来了。 “他,什么时候能出来?”看着身边的阿来,洛璇问道。 “因为你赢了,所以他靠自己,永远都不能出来。”阿来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看向洛璇:“不过你不用担心,晚上十点一过,魔法森林系统关闭,他会从幻觉里出来。但是同时,他也会被淘汰。” “所以,他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的对吗?”这是洛璇想知道答案的唯一一个问题。 “是的。”阿来点头。 洛璇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手表,16:30:01,16:30:02,16:30:03…… 仿佛当自己看向它时,它才开始了走动。洛璇没有犹豫,将表从手腕摘下来,丢进了森林里,也是在同一角度,它又出现在了森林之外,自己的面前。 看来除了人,任何物件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洛璇从地上捡起了表,或许是刚刚摔了一下的缘故,表的时间停留在了下午的四点半,既然如此,那留下它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还是走吧。 洛璇发现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从小,自己都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在母亲的鞭策下被迫成了一个结果主义者,虽然不认同,但是不得不照做。 从认识陈什开始,发现自己还是那样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直到被他拒绝,自己才开始慢慢认可母亲说的话。 母亲虽然让人讨厌,但作为一个大学教授,该有的人生阅历和所说的道理是不会错的。 然后就是长久的与母亲融合并对抗着,练就成了后来的性格,就连人生观都发生了改变。 是的,其实在洛璇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子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大家喜欢什么样的人,洛璇就变成什么样的人,自己会毫不犹豫的讨好所有认可或不认可自己的人,形成了一种习惯。 洛璇知道,自己的性格改变了很多,恨着很多人,也爱着很多人。但没有想到的是,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即使自己被一遍又一遍的伤害,却仍不忍心看到他们被伤害。 对陈什,对贾智杰都是如此。 “发什么呆呢?走啊!” 苏美余尖锐又不客气的声音将洛璇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两人已经到了魔法森林跟前了。 第三十五章 原来是爱情啊(一) 自从参加游戏开始,洛璇一直觉得自己精神恍惚,分不清幻觉与现实,在幻觉里时会觉得幻觉如此真实,在现实里时又会觉得现实如此梦幻。 看着身边矮自己将近十公分的苏美余,洛璇心里燃起了杀意。自己和贾智杰是两种人,不会因为盲目的自信而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遇,所以游戏规则,苏美余没必要知道。 不知为何,明明和昨天进去的地方是一样的,看见的景色却全然不同,如果说昨天看见的是青翠的春景,那今天进去时就是茂盛的夏景。草木仿佛也高大了许多,显得整个空间都压抑了不少。 “这有什么好玩的啊?”苏美余一边走着,一边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森林里虫子多,她穿得也并不是多么严实,不时的有虫子爬到她的胳膊上,她只能狼狈得用手拨拉着:“我要出去。” “好啊,那我们原路返回吧。”洛璇笑着带着她往来时的路上走,但是苏美余不知道,她可能很难再出去了。来去的景色全然不同,可身处在这样一片森林里,一般人是不会注意到这一点的。 …… “这时哪儿?”一个躺在白色病床上的女孩睁开了眼,看到旁边只坐了个年轻姑娘,勉强支撑着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我是谁?” 女孩不是平白无故说出的这句话,只是醒来后她就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这是在哪里,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这个坐在床边的姑娘是谁。 “怎么?做多了亏心事,在这装失忆呢?”年轻姑娘一脸不悦的站了起来,看她的样子,恨不得上去给眼前这个人两巴掌,但是片刻之后,她还是平静了下来。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我来告诉你吧。” 年轻姑娘从随身背的包包里掏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三个人在海边的合影,中间是个男孩,男孩两边分别站了个女孩,三人年纪都在二十岁上下。 年轻女子指着中间的那个男孩说道:“他叫辛伽,是我的哥哥。右边这个是我,我叫苏莫。左边这个是你,你叫洛璇,你们两个是男女朋友关系。” 听到苏莫这么说,洛璇好像有点印象,几个人交往的画面在眼前忽闪,但更详细的情节还是想不太起来。 “咱们两个是大学同学,一个学校一个班,辛伽大我们两届,在学校附近工作,节假日双休,我们经常三个人一起出去玩,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了?” 苏莫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微妙,她仿佛并不相信洛璇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在她的眼里,洛璇这么做只是为了逃避自己曾经做过的肮脏事罢了。 洛璇陷入了沉思,她记得苏莫,记得辛伽,记得三个人之间发生的很多事,关于苏莫为什么对自己是这样的态度,也找到了缘由。 洛璇今年二十八,认识辛伽也十年了。那年洛璇考上了位于东隅市本地的呈州大学,苏莫是自己的室友。 虽然一个宿舍有六个人,但是只有苏莫和自己是本地人,所以两人自然而然的成了朋友,再然后不久,洛璇认识了辛伽。 辛伽大洛璇两岁,大三,是两人的学长,也是学生会主席。他看起来阳光帅气,热情开朗,无论在哪里都能左右逢源,相比起高高在上的优秀,他体现出的是一种接地气的亲切。 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起码不全是。 辛伽是苏莫的哥哥,但不是亲哥。苏莫的父母在年轻的时候因为生不了孩子所以领养了辛伽,但有了辛伽一年之后,怀上了苏莫。 其实如果没有苏莫,辛伽会被养父母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但因为苏莫的出现,辛伽就像一个被玩旧的布偶,被丢到了一边。 说实在的,苏莫没有辛伽的完美长相,没有辛伽的好性格,也没有辛伽的聪明才智,但在辛伽眼里,她身为养父母的亲生女儿这一唯一优势,早已盖过了自己的全部。 所以辛伽拼了命的努力,从不敢有一丝的懈怠。他有一张明确的时刻表,规定了什么时候学习、什么时候健身、什么时候吃什么东西,一切的一切,都有固定的模式。 但因为这种完美,养父母对他更加“敬而远之”。他们需要的是个能在自己跟前撒娇的孩子,而不是一个完美得不可方物的圣人。 养父母对辛伽很客气,每句话都字斟句酌,不像对苏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于辛伽而言,自己需要的是养父母对苏莫的那种感情。 辛伽各方各面的情商都很高,但是脑子偏偏转不过这个弯。在他的眼里养父母对自己和苏莫的差别对待,是因为自己的不够优秀和自己养子的身份。 于是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辛伽拼命的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而养父母跟他更加说不上话。 洛璇认识辛伽是在新生开学典礼上,辛伽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主席台上讲话,他一上台,苏莫就抓着自己的手喊道:快看快看,是我哥欸。但是她的声音淹没在众多花痴女的喧闹声中,洛璇也没当做回事。 也是后来洛璇到苏莫家里吃饭,在饭桌上看见辛伽,才知道苏莫真的是他妹妹。 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就是这次吃饭两人遇见互相看对了眼,走到了一起。 在很多很多人眼里,辛伽和洛璇是郎才女貌,更多的人觉得,洛璇除了漂亮一无是处根本配不上辛伽,但是只有洛璇清楚,在两人的爱情中,辛伽才是卑微的一方。 并不是自己太过强势,而是辛伽爱得卑微。他的一生中一直在努力创造价值,因为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可有可无的东西被人随意丢到垃圾桶里,他需要讨好每个人来证明自己也是被需要的。 其实洛璇的性格也是很温和的,但因为辛伽的讨好,自己在一点点的改变。当她发现辛伽并不完全是自己以为的那样时失望过,但那种失望慢慢变成了同情。 十年的感情,绝大多数都是靠着辛伽的讨好和洛璇的同情辛苦维系着的。在外人看来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但这种很好是建立在一方的无条件退让和一方的不忍心责怪上的,具体的细节和两人内心的想法外人难以知晓。 这种慢火熬粥的感情最终还是发生了质的改变,一切都源自一个月前,洛璇听见辛伽亲口跟她说: 我们还是分手吧。 第三十六章 原来是爱情啊(二) 后面发生了什么?洛璇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断层,很多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半个月前自己生日的当天。 洛璇的生日在五月,金牛座,听人说这是最重利益的星座,但是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只有她自己清楚。 “你为什么要来带我蹦极啊?”辛伽问道。 “从这里跳下去,如果绳子断了,我们的一切就结束了;如果我们平安归来,就开始各自的新生活吧。”这里是在沿海的一家极限挑战俱乐部,高台离海面大概有八十米的距离,但是绳子的长度只有六十米。 洛璇追求刺激,这个地方两人之前就来过,但通常只有洛璇一个人敢玩,辛伽只在旁边负责观看,他在这里唯一陪她玩过的游戏只有海盗船,为此洛璇还经常形容他是个娘们儿。 “可是你知道,我不敢的。” 洛璇确实知道,辛伽从小就恐高,此时站在八十米的高台上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胆量,更别提从这里跳下去了。 “你不敢?呵!”洛璇冷笑了一声:“那你为什么敢跟我提分手啊?” 即使到现在,洛璇也绝不相信辛伽敢跟自己说分手,因为在洛璇眼里,她们十年的感情,辛伽可以抛弃任何人,包括养父母和苏莫,除了她。 “是不是我从这里跳下去,你就不会再纠缠我?”辛伽没有直接回答洛璇的问题,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急于摆脱一切。 纠缠? 洛璇心里有些难过,原来两人十年的感情,在辛伽眼里只是一种纠缠? “是的。”洛璇点头:“如果你不……” “咚——” 还没等洛璇把话说完,辛伽就已经毫不犹豫的从高台上跳了下去,旁边的工作人员被吓得目瞪口呆,还好刚刚已经绑好了绳子,就在这个时候,洛璇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后来的事情洛璇就不记得了,再有意识时自己已经在这里了。 “我想起来了。”洛璇微笑着看向苏莫,表情有些耐人寻味:“多谢你这些天的照顾,需要多少钱我会照付给你。” “你这是什么话?”苏莫怒极反笑:“你以为我在这里照顾你这么多天就是为了跟你要钱的吗?” “我们不是闺蜜么,我该谢谢你的。”虽然在印象里,苏莫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自己最爱的人的妹妹,但是洛璇并不觉得自己跟她有很深的感情,或许是金牛座特有的冷酷,又或许是因为辛伽的缘故。 “你以为我需要你的谢谢,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苏莫激动得放下手中的照片,毫不手软的将洛璇从床上拽了下来,丝毫不顾她的虚弱,一路把她拉扯到了同一楼层的ICU病房门前。 “你给我看看,哥哥已经被你害成什么样了!”这句话苏莫几乎是咆哮着说出口的,透过ICU的玻璃窗,洛璇可以看见病床上躺着一个男子,他的头被纱布包着,戴着呼吸机,全身插满了管子,一动不动。 那次蹦极之后,洛璇和辛伽,一个躺在病床上刚刚苏醒,另一个在ICU里生不如死,不知道的以为只是一场事故,但是知道的人都明白,罪魁祸首就是洛璇。 洛璇之所以喜欢来这家俱乐部玩,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确实喜欢极限运动,另一方面是因为,这里是自己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开的。 那个朋友是谁没必要详说,但能让洛璇随时想进进想出出还是可以的。在这里洛璇有两条专用蹦极绳,一条红色,一条黑色,一条是为自己准备的,一条是为辛伽准备的。 自己的那根红色绳子已经磨得可以看出痕迹了,但蓝色的那条还崭新如初。 如以往一样,洛璇的绳子是自己绑好的,这次,连辛伽的绳子也是洛璇绑好的,整个过程中,工作人员很放心,也自然没有去接触绳子。 但是殊不知,就在两人蹦极的三天前,洛璇来过这里,并且给绳子做了些手脚。 当然,她不会愚蠢到只单纯的切断绳子,她只是在切断绳子之后,又将它们接回去了而已,接回去用的是无色透明的热熔胶棒,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这小小的瑕疵。 从这里跳下去,如果绳子断了,我们的一切就结束了;如果我们平安归来,就开始各自的新生活吧。 既然放出了这句话,洛璇就不会自私到只切辛伽的绳子,两人的绳子她都做了手脚。 那句话说得那么感性,但是辛伽心里只有对高度的恐惧和急于摆脱的纠缠,他根本没有细想洛璇说的话的含义。 但是洛璇不明白,自己明明截断了两人绳子同样的位置,为什么自己半个月就能醒来,而辛伽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却躺在了ICU里。 “或许是老天爷在帮我吧,始乱终弃的人迟早会遭报应的。”洛璇的语气云淡风轻,她没有直视苏莫,而是用只用欣赏的眼神看着病房里的辛伽,一边摘下了缠在头上的纱布。 “始乱终弃的是你,该遭报应的也是你才对。”苏莫咬牙切齿的看着洛璇:“你一点都不关心他,所以才会在他提出分手后一心置他于死地,你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要分手,也没有在乎过这背后的原因!” “跟你当了十年的朋友,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你。”苏莫从包里翻出来了一本病例,甩在了洛璇的手里:“我不明白为什么辛伽会那么喜欢你,你冷酷无情,自私自利,除了漂亮一无是处,我真不知道你是哪点配得上他了?”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洛璇自嘲的笑了,在她的印象里,苏莫是自己很好很好的朋友,好到无论有什么话都会直说,却没想到,苏莫对自己的一切好都是装出来的。 “这种话我哪敢说?”苏莫的语气突然软了很多,嘴角强抿出一抹笑意,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哭腔:“如果不跟你做朋友,我哪有那么多接触他的机会?我不想每天跟他只有一顿饭的相处时间,我不喜欢每天就连吃饭的时候都跟他说不上几句话的感觉。” 苏莫的眼神里充满了落寞,她盯着病房里的辛伽看了很久,最终把视线移到了洛璇手里的病历本上:“他跟你分手是因为淋巴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晚期了。” 第三十七章 原来是爱情啊(三) “他的生活很健康很有规律,谁都没想到这种病会让他摊上。之所以发现,是因为他本来想向你求婚的,但是那段时间他身体不是很舒服,就偷偷做了个检查,发现了这个病。”苏莫伸出右手,露出了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比她的手指小了一圈,很紧,但她依旧戴着。 “其实他因为这个要跟你分手我是很不赞同的,你们可以同甘,为什么就不能共苦呢?后来我想了想,也好,你们分手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照顾他了。查出淋巴癌之前,他把求婚戒指都买好了,可是再也没有机会戴在你手上了。” 苏莫背对着洛璇低下了头,也没有再看病房里的辛伽,辛伽变成这样并不只是因为蹦极绳断了,更大一部分是因为恐高导致他在掉进海里之前就已经昏厥了,所以溺水加上淋巴癌的并发症,让他成了现在这样。 这么说来自己倒是罪人了,洛璇无奈的笑了,辛伽爱她是一种习惯,洛璇虽然不是非他不可,但那种习惯就像空气,不在乎时不存在,不存在时又活不下去,她对辛伽不是一种爱,而是一种习惯的需要。 “谁会以为这种玛丽苏的剧情会在自己的生活里发生啊?是他自己搞得那么矫情,我只是做了我最可能做的事而已。” 看到苏莫没有任何反应,洛璇准备转身离开,就在这时,拐角的走廊走来两个中年人,是苏莫的父母。 “啪—” 苏莫的母亲丝毫没有手软,一巴掌扇在了洛璇的脸上。 “枉我们一家人对你那么好,把你当成未来的儿媳妇,没想到你心肠那么歹毒。”面对洛璇,苏莫的妈妈怒目而视,恨不得把长久以来的怨恨都在一夕之间表达出来:“你滚,滚得越远越好,不要再来祸害我们家了。” “念在你是长辈的份上,这一巴掌我受了,不会再有下次了。”洛璇用一贯的冷漠回应着,本想转身离开的,但看到了苏莫妈妈的样子,又犹豫了。 在洛璇的印象里,苏莫的妈妈是个很有气质的女人,年轻的时候在银行当收银,一路做到了经理,前不久刚刚退休。明明已经五十五岁了,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只有四十岁上下。 她最让人羡慕的就是一头乌黑的长发,自己以前给她梳头的时候还会调侃她头发黑亮显得比辛伽还年轻,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白发就像卸妆水一样,让人看起来一夜之间就老了几十岁,再加之她已无心打扮,没有化妆加上随意的着装,若不是身材和气质在那做底,看上去就像个花甲老人。 “洛洛,即使我们两家有缘无分,我也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来。” 洛洛,在洛璇的印象里,这么叫自己的只有三个人,分别是辛伽和他的养父母,即使自己和他们闹得这么掰了,辛伽的养父还愿意用这个称谓来叫自己,洛璇觉得愧疚。 “叔叔,我知道这件事错在我,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有辛伽的生活,我已经把自己融入到了你们家中,十年的时间,我从未想过没有他的生活,当他跟我提分手的那一刻,比起他,我更想结束的是我的人生。”不知为何,洛璇对辛伽,对苏莫,对叔叔阿姨并没有很深的感情,但是这种话藏在心里,一直告诉自己,你该这样想。 “我之所以不愿意承认我的过错是因为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既然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干脆顺其自然好了。”洛璇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往ICU走去,隔着一层玻璃,静静的看着辛伽,他还是那样安静,安静得毫无生息。 “您好,请问你们是辛伽的家属吗?”洛璇往身后看去,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辛伽养父母面前。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各项指标也回归正常,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也方便你们照顾。”医生有条不紊的说道:“你们谁来跟我办一下手续?” “叔叔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叔叔只是觉得,既然你已经知道错在你,也知道你的世界里不能没有辛伽,那就该让他开开心心的走完最后一程。”苏莫的爸爸站在洛璇的身后,轻轻的叹了一声气。 是啊,辛伽说分手是因为他得了绝症不想耽误自己,自己犯了这样的弥天大错,叔叔阿姨也没有过多的怪罪自己,还能冷静的跟自己讲道理。毕竟眼前的人都是自己曾经改口叫过爸妈的人,自己也算是他们的半个女儿。 洛璇知道,这件事从头至尾自己都不占理,自己就是个自私自利、报复心重还疑神疑鬼的小女人,根本没资格跟任何人争论对错。 看着手续办完,辛伽被转到了普通病房,洛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了他的床边。 曾经的辛伽是个一米八三的大高个儿,体重七十多公斤,很健美的身材,虽然算不上壮实,但也让人感觉很健康。 距出事到现在短短十五天的时间,他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两条胳膊放在被子上,瘦得可以清晰的看见经脉,左手因为打针的缘故已经淤青了一大片,右手也被扎得跟马蜂窝一样。整个人面色灰白,鼻腔还插了胃管,进食只能吃流食,绝大多数时间都昏睡着。 洛璇端了个小板凳坐在辛伽的床边,握住了他没有打针的那只手,细细按摩着,这样对消除淤青有帮助。 “你真的不该这样的。” 不知犹豫了多久,洛璇还是以这样的一句话进行了自己的开场,事故过后,她已无言面对辛伽。 “你总是什么都考虑我的想法,都要以我的利益为主,明明很多话明说就可以了,你偏要迁就我,说出来又能怎么样,你知道我这个人偏激,非选了一个最糟糕的办法,你当生活是电视剧吗?” 洛璇忍住眼泪,却忍不住去责怪眼前这个人,他永远那么好脾气,什么苦都可以吃却不愿意伤到别人,他的人生总是在努力的讨好每一个人,事事迁就,可别人总将他的迁就当成理所应当。 “如果你说实话,我肯定不会抛弃你的,抛弃你我才是真的无情无义,我们去好好治病,谁说晚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就算褪一层皮,只要你想好好活着,老天爷都不会放弃你的。” “你那么优秀,还有大好的前途,如果人生就这样结束了你会甘心吗?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平,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谁的身上都可以,怎么会是你……” 第三十八章 原来是爱情啊(四) 明明知道辛伽不会有任何回应,洛璇还是一股脑的把想说的话都说了个遍:“你记得我们以前的约定吗?你说三十岁以前你要打拼事业,男人三十而立,我们大婚,婚礼要在东隅市最豪华的酒店设宴,要请我们所有的亲朋好友,最好能嗨上三天三夜……” “你还说蜜月的时候我们不出国,就自驾游,走遍中国排名前十最有传统文化的景点,而且要开的车还得是房车,要有全景天窗,晚上停在景区外边看星星,看日出日落,看朝露晚霞……” “你还说结了婚我们2022年要孩子,要生个虎宝宝,最好是一儿一女,儿子长大了让他学吉他小提琴和街舞,让他做个有艺术细胞异性缘好的情场高手,女儿长大了让她学钢琴形体和烘焙,要把她培养成一个大家闺秀……” “除了这些你还说,等到我60岁退了休还要再等三年你才退休,然后我们把市里的房子留给孩子,自己跑到山里自己搭个小木屋,过隐居的生活,这些可都是你说的,现在倒好,你说不干就不干了,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洛璇抱着辛伽的手哭了起来,她本来并不难过,也不擅长哭,却没想到自己就这样在辛伽的病床前说出两人曾经的规划时会觉得如此痛苦,以前经历过的种种都不足以让她落泪,却没想到自己的软肋还是眼前这个离不开的人。 “没关系,我批准了,你可以再找个比我优秀的人陪你过这样的生活……” 洛璇突然觉得有人在抚摸自己的头发,抬起头来,看见辛伽微微睁开了眼睛,无比的虚弱,仿佛随时都会再睡过去。 或许是因为手抬得有些高,洛璇看见辛伽插在手上的输液器有些回血,忙站起来叫医生,突然间觉得头晕,本以为是低血压犯了想坚持一下,却突然没了意识。 …… “曾经牵着手说的以后那个普通路口,如今月如钩海棠消瘦一叶知秋;流星只听见一句誓愿就落在你背后,下雪的冬天树梢上挂满流年……” 在哀伤的音乐声中洛璇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莫名忍不住的抽泣了一下,习惯性的用手抹了一下眼睛,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哭了很久很久,眼睛都肿了。 等到缓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魔法森林外,之前和辛伽在一起的一切就像是梦一场,却又无比真实,要不是她的生命里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出现,可能会真的以为是真实发生的吧。 所以这一切连梦境都不是,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场幻觉。没想到幻觉里发生那么悲伤的事情都比自己的真实生活要幸福啊,还有这样一个优秀的男朋友十年如一日的陪伴着自己,在现实中自己却总是被伤害的那个。 倘若现实中也有一个如辛伽一般的男孩陪伴着自己,那自己的前半生一定不会过得如此跌宕起伏,如果条件允许,谁不愿意过平平淡淡又幸福的生活呢。 洛璇往森林里看去,苏美余还没有出来,本以为每次进同一个场地的游戏模式是一样的,没想到差异还是挺大的。 第一次陷入幻觉的时候,自己还保留着真实的记忆,幻觉与现实没有明显的界限,自己时常在里面徘徊不定。但是这次进去,对于以前的记忆已经丝毫不存在了,留下只有幻觉给予的记忆。 如果再有第三次、第四次,洛璇不敢想,如果到了决赛,可能还有更可怕的赛制吧。 “你出来的还真快啊。”洛璇转过头,阿来幽幽的声音响起。 “阿来,我想问你个问题,究竟要做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能顺利出来呢?”看见阿来,洛璇有无数问题想问,纠结了很久,最终问出口的却是个看起来最没有营养的问题。 “魔幻森林的每一场游戏都有一个特定的场景,想要脱离幻境必须要找到里面的三个门,并且用钥匙打开它们。当然,门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门,钥匙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钥匙。”阿来并不打算隐瞒什么,而是细细解释着。 “第一道门叫做忏悔,要求你必须在心里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第二道门叫赎罪,要求你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以达成赎罪的目的;第三道门叫原谅,要求你得做到让被你伤害的人原谅你。” “但这不是硬性指标,像是你在第一次进来时,你没有忏悔,没有求得原谅,而是直接用自杀的方式选择了赎罪,这是赎罪里最极端的方式,也是你人性未泯的完美表达,所以你很快就能出来。” “这次进来时,你先是真心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辛伽的病床前落泪,唤醒了他并征得了他的原谅,所以你顺利打开了忏悔、赎罪和原谅三扇门,从幻觉里离开了。” 阿来看向洛璇,忍不住的告诫道:“但是魔法森林的日常赛制你可能还不是非常了解,但你一定注意到了两次进来的幻觉程度和经历事情的程度也是不一样的,这是因为,只有第一次进来是能保留部分记忆的,以后的每一次进来幻境都会为你安排全新的记忆。” “除此之外,每一次经历的事件激烈程度会逐渐递减,也就是说,你在幻境所创造的事件里承担的责任会逐渐递减,很可能到最后,你根本无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就无法走出森林。” “所以我建议你,不要再带人来这里了。因为很有可能造成的局面是,你第N次进来,而他只是第一次进来,你占完全的劣势,必输无疑。” 阿来微微转过头,看见苏美余还沉迷在幻境里难以自拔,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问洛璇:“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回房间吧。” 洛璇点了点头,刚好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阿来,决定边走边问。 “阿来,在两次幻境里,我都碰见了一个叫做苏莫的女孩,她们都长得一模一样,但却存在于两个不同的幻境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这是为什么呢?” “N&PC,你应该可以理解,苏莫,包括辛伽大概就是这样的存在。”阿来的解释很轻巧,却让听的人无比压抑:“从第三回合游戏开始,几乎每场游戏场地里都会存在类似他们这样的角色,他们是游戏的创造者,也将自己的痕迹留在了里面,反正你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在现实中碰面。” 洛璇感觉spirit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泥潭,四处机关重重,很多人很多事自己没见过也闻所未闻,这里给自己的感觉就像上帝在下棋,自己只不过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 可惜这时的洛璇太愚蠢了,如果她能早些理解到阿来话里的意思,之后或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可怕的事情了。 第三十九章 老友重逢(一)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孟子》 此时已经是2018年7月19日早晨,距离第二回合游戏猜房子开始还有将近一天的时间,之前的两天已经有三个人被陆续淘汰,所以到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敢毫无顾忌的离开自己的房间了。 “咚咚咚” 二号房住了四个人,分别是顾义、叶玮、白楚和何安琪,短短两天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此时房间里只剩下顾义和叶玮两个大男人,听见敲门声,两人对视了一眼,最终顾义起身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纪在五十五岁上下的中年人,个子不高,也就一米七多一点,头发花白,但给人的感觉很精练,看到他就会莫名想到神探夏洛克里面的华生,很类似的形象。 事实上,他的经历也确实符合他的外在体现,此人名叫郑锋,是东隅市监狱的狱警,也是此批幸存者游戏中的23号玩家。 他来找的人自然是叶玮,说起来两人也是有着不解之缘的。 叶玮服刑时所在的监狱正是东隅市监狱,所处地方是东隅市的郊区,建立在新开发的一个别墅区的附近。郑锋在这里工作,因为妻子的关系,以低价买了一栋小别墅,这样也方便来回。 东隅市监狱关押的没有重刑犯,服刑人员犯得几乎都是政治经济上的罪,郑锋是在六年前被调到了这里来的,在这里当狱警两年,又因为种种原因,被调离到了更远的地方。 “你是……郑队长?” 顾义开门之后,郑锋直奔叶玮而来,叶玮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的从牙缝中憋出来了这么几个字。 “是我。”郑锋将嘴角扬起了一个最合适的高度,挤出了眼角深深的鱼尾纹,看起来慈爱又不乏严肃,但是从他深邃的眼神里能看出更可怕的东西:“你小子出来不学好,参加这种游戏又想整什么歪门邪道的把戏啊?” “郑队长,我哪敢啊。”叶玮平时总给人一副高深莫测的感觉,没曾想当他面对当年的狱警时语气讨好得跟只哈巴狗一样:“这不是犯了事闹得妻离子散,想挣点大钱东山再起嘛!” “东山再起?继续搞你的传销?”郑锋说这话时的表情是微笑着的,但从他轻快的语气中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或许做久了狱警的都是这样的吧,不然怎么震慑得住那些千奇百怪的犯人呢。 “错的事犯了一次就不会再犯第二次了嘛!”眼看着这个话题绕不过了,叶玮赶紧挪到桌边,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了郑锋,又拿出火柴擦出了火:“来来来,郑队长,您抽烟,抽烟……” 郑锋将烟夹在中指和食指之间,过滤嘴就在唇边,整只烟离叶玮递来的火柴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但是他并没有要点烟的意思,一动不动的看着叶玮手中的火柴燃尽,再看叶玮,即使被火烫到手指也没有要把火柴吹灭的意思,而是就那样等着它在自己的指尖慢慢燃尽。 看到火灭了,郑锋不再说话,而是把烟递还给了叶玮,冷冷的说了一句:“戒了。” “哎,哎。”叶玮连声诺诺着,头低得很低很低,他能感觉到手指已经被烫到起了泡,但是当年经历过的,比这个泡要残忍得太多太多:“那个,郑队长,要不……” “哎,可当不起,你叫我老郑就成。”郑锋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却是遮掩不住的高高在上:“走,咱们哥俩儿下去转转,顺便叙叙旧。” “那感情好啊!”叶玮笑道:“不过得麻烦郑哥您等一下,我收拾收拾。” “你收拾你的,我也回去捯饬捯饬,十二点在楼门口见吧。” “诶,好嘞。”叶玮狗腿的跑到门口为郑锋把门打开,送他出去了。 其实自出狱以来,叶玮就再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了,此时已经早上十点多,距离他起床已经三四个小时,该收拾的早就收拾好了。他今天本来也没有要出门的打算,但是既然遇见的是老朋友,那可不能扫兴了。 叶玮有个常背在身上的军用背包,里面放的是什么没人知道,此时的他走到卫生间内的洗衣机跟前,透过定在墙上的架子,掏出了一个黑色塑料袋,塑料袋里仿佛放着什么,有点重量,叶玮把它放在手里提溜提溜,放进了身后的包里。 和郑锋认识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那年是叶玮服刑的第五年,原来的狱警被调走,郑锋接替了他的位置。 但话说过来,郑锋这个人也算不得什么好人,他是被下调到东隅市监狱来的,原因是在他以前管辖的范围里,被犯人以行贿受贿、私自倒卖违禁物品的理由给联合举报了。 但即使到了东隅市监狱,郑锋之前的行为也半点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起来。他在那里工作了两年,那两年也是叶玮的前半生中最不堪回首的两年。 …… 两年前,东隅市监狱。 “好了,今天就先干到这,大家先跟我回去,有个人要带你们认识一下。”领队的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活,把犯人们召集到了一起。 叶玮有些不耐烦,他从树荫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到了队伍的最前端,跟着领队一起回了房间。 这里的构造可能和别的监狱不太一样,它一共四层,中间是一个圆形大厅,四周都是一间挨着一间的房子,每个房间大小在三十平米左右,却要住下将近二十个人。 当叶玮回到房间时,他发现其他房的犯人已经到齐了,大家都规规整整的站在房门口的扶手处,一切井然有序,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叶玮看了一眼正中央柱子上的挂钟,时间是下午五点半不到,按理说平时集合晚饭时间应该是在晚上六点,可是不知为何今天早了这么多。 此时,在大家的注视之下,从外面走来了一个身着警服的男人,男人年龄在五十岁上下,虽然年纪不小,但给人一种精干利索的感觉。 “大家好,我叫郑锋,是从首府监狱调来这里的,从今以后,我就是这里的监狱长了,你们可以叫我郑管教或者郑队长。另外,无论是犯人还是各位狱警,你们有任何问题都得过我这一关,我的要求是安全有序,重新做人。无论在哪里,我的要求都不会变,散。” 郑锋这号人叶玮见得多了,他在这里服刑已经第五年了,每一个狱警一开始都会给人一种大公无私的感觉,但是出不了个把月,他们的真实面目就会露出来,对他们来说,与其安安心心的拿着死工资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倒不如各自行个方便,还能捞到不少油水。 现实也确实如此,叶玮靠着当年搞传销藏起来的小金库,打通了不少关系,联合狱警把烟酒等的一些违禁物品运进来,再以高价贩卖,相当于一种投资,赚的盆满钵满。 但是郑锋的到来意味着之前的监狱长被调走,叶玮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进货渠道一下子就断了。这么看来的话,一切还是得重新牵起来啊。 “呐,郑队长,来尝尝。” 在郑锋正式调到东隅市监狱的第三天,叶玮递给他了一只贵烟,这是他手头最值钱的烟,平时也是用来孝敬关系好的狱警的。 叶玮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他递这个烟来拉拢郑锋,一方面是为了让郑锋知道,自己手头是很有钱的,跟自己一条线,包他油水足。另一方面是郑锋应该明白,自己能弄进贵烟,自然也能在这里做酒的生意。 “这哪来的呀?”郑锋也不客气,把过滤嘴放进嘴里,任由叶玮给他点烟。 “嗨,这不就一条线嘛,我们这每次运物资的老刘,他负责进货,然后验货的知道是谁就会放行,再转到您这儿,卖给大家,相当于一条产业链,您放心,绝不会出岔子。”看到郑锋仿佛对这些很感兴趣,鱼儿上钩了,叶玮也就毫不避讳的讲了起来。 “那,你们都怎么分的呢?”郑锋将过滤嘴要在牙间,说起话来有些含混不清,但是叶玮都听得真真切切。 “是这样的,因为打通关系和成本方面都靠我,所以我拿六分,进货的拿一分,安检的拿一分,之前的监狱长拿两分。毕竟这种东西,光成本就占一半了,所以相当于我只拿了一分利。”感觉郑锋对这个很感兴趣,叶玮为了让他清楚,解释得很详细,生怕他对分利不满意。 “成,那就来次大的吧。”郑锋嘴里的烟抽了一半,毫不吝惜的被他丢在了地上,叶玮接到指令,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为了让郑锋对自己刮目相看,他已经决定第一次就投入全部的成本。 郑锋走后,叶玮看到地上的烟头剩了一半,还燃着,有些可惜的将它捡了起来就着又抽了两口才放起来,烟在这里是违禁物品,叶玮不敢随意丢弃,这种东西要等时机成熟找人带出去才行。 大约又过了三两天,进货的老刘又来了,叶玮将他全部的资产给了老刘,静静的等待着大赚一笔,却没想到,自己几乎断送了自己接下来的服刑生涯。 “叶玮,你去转告大家,从今天开始,所有的烟酒小吃,价钱一律涨两成。包括在手机的使用方面,也得经过我。” 第四十章 老友重逢(二) “郑队长,这不行呀,兄弟们都在这儿了,哪有那么多钱再多出两成啊?”叶玮也从别人口中听说了郑锋的为人,以为他只是那种有油水就捞的人,没想到自己撺掇两下,他直接就狮子大开口了。 钱这东西谁不想赚,但是自己倒腾这些东西也有个两三年了,从来没涨过价,郑锋一来就直接涨两成,别说自己不愿意,就是那些犯人也不会同意的呀。 “他们是你兄弟,不是我兄弟。”郑锋伸出拳头,轻轻的在叶玮的肩上砸了两拳:“卖的这些东西外面的人唾手可得,但是他们不行,因为不配。” 看到叶玮的脸色慢慢黯淡下去,郑锋也不耐烦的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快去办:“他们来到这里都是有原因的,当他们知道这里的日子并没有想的那么好过时,在外头就会谨慎小心,不会再轻易进来了。” “郑队长说的是。” 叶玮不同意他的理论,却只能像个哈巴狗一样连声应诺,因为他心里明白,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郑锋,不然自己丧失的不仅仅是今后的利润,还有一切自由。 叶玮以为只要自己老老实实的替郑锋办事就还能像以前一样自由,却没想到,在郑锋这个老狐狸跟前,自己就像只单纯的家养兔子。 货进来的那一天,大家像往常一样,休息的时间围在一个角落里,虽然舍不得,但还是乖乖的交出了钱,毕竟在监狱这种暗无天日没有自由的地方,一点点小小的刺激物都能带给大家无限的快感。 叶玮走到推车后面,掂了一罐啤酒在手里,正准备打开时,拉环被一双黝黑且粗糙的手按住了:“钱呢?” 说话的是郑锋,叶玮当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想从他手里把啤酒拿出来,看似郑锋只是轻轻的将啤酒罐捏住的,但叶玮往外拉时却发现纹丝不动,才知道他并不只是在开玩笑。 “不是,郑队长,您知道的我的钱都拿去进货了,外面就卖两三块钱的东西,你就……”虽然满心的不痛快,叶玮还是堆着一脸笑容,因为他知道,郑锋惹不起。 “按规矩来。” 听见了这四个字,叶玮觉得一切都没了回旋的余地,就连喝酒的心思都没了,郑锋这么搞就是纯和自己过不去,从他的那一句:他们是你兄弟不是我兄弟就能感觉出来,在他眼里,根本没把自己当人看。 “阿玮,先拿去用吧。”正当叶玮生气的时候,和自己一个牢房关系很好的哥们儿荣武递过来了一张紫色的票子,虽然现金在监狱也是违禁品,但是也算是一种潜规则了,每个人几乎都有自己的小金库,无论是电子钞票还是现金。 叶玮将手中的钞票递给了郑锋,平日里在自己眼中,啤酒这种东西都算是可以随意施舍的,根本不会把它当做回事,今天被郑锋这么一折腾,把一罐啤酒搞得跟一寸黄金一样难得,倒让自己更渴望了。 “六块。”郑锋的声音依旧精神,却听不出任何情绪:“涨了两成,是你自己通知下去的。” “我……”叶玮气得脏话要脱口而出,最终却还是忍住了,他明白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冲动,一失足成千古恨,最终悻悻的把攒着钱的手收了回来:“有钱了再喝。” 然而叶玮还是太天真了,他以为有钱这种事近在眼前,当他真正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已经被郑锋断了后路。 时间大概又回去了两三天左右,要是搁平时,东西一卖完狱长就会把存折拿给自己,但是几天过去了,郑锋那里还没有半点动静。 叶玮决定主动去找,但是郑锋的一句话,让他的心彻底凉了。 “郑队长,那个挣的钱……”不知为何,叶玮在其他人面前永远趾高气昂的,在郑锋面前却完全硬气不起来,一方面是因为他是狱警自己是犯人,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郑锋让人看不透的为人。 “挣的钱?挣得什么钱呀?”不得不说,郑锋装起傻来有模有样,搁外人可能真的以为他什么都不清楚。 “就……”看到他这样,叶玮就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郑锋之前说的又是涨价又是要钱的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放下心来,把他当为了蝇头小利可以利用的人,殊不知他看上的还有自己这份。 “那算了,郑队长,您总得把成本给我吧,不然以后这生意可怎么做呀?”此时的叶玮有苦难言,心头对郑锋纵又千百般怨恨也不能表达出来,说起话来该多谄媚还是得多谄媚。 “成本?成本是你出的么?”郑锋冷冷的问道:“你有什么证据呢?” “我……”叶玮的话被堵得死死的,他从未想过郑锋会如此无耻,想把自己辛苦了那么多年捞来的钱全部吞掉:“就大前天咱进货的时候,给老刘钱的人是我啊!” “可是现在钱在我手里,你又能怎么样呢?”从眉眼看来,郑锋并没有笑,但他将嘴角扬起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不然你去告我啊。” 不然你去告我呀。 其实那些钱并不是很多,花了小几万也就刚好能堆满一个推车,在那些捞够了油水的狱警跟前简直就是不入眼的小钱,但就是这些钱,已经是叶玮服刑四年以来的全部财产。 他因为传销被判入狱,所有的动产不动产全部被冻结,就是现在这张银行卡还是用狱友的身份办的,里面存的钱从一开始一百一百的小钱一路往上走着,从未掉下来过。 几万块对于他来说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即使老婆带孩子走之前自己也没有拿过家里一分钱。 这些钱绝不能就这么让郑锋吞了!这是叶玮缓过神来唯一的想法。 紧接着,叶玮就做了一件蠢得不能再蠢的事,他向督查举报了郑锋。 举报的方式很直接,为了不让郑锋有所警觉,叶玮忍辱负重了一个月,在督查来到监狱例行公事的时候,站在他跟前同他讲:“我要举报我们的监狱长郑锋,他在监狱内流通违禁物品。” 然而,当督查身边跟着郑锋,带着人进了自己所在的房间,从墙角的砖头后面发现自己藏起来的烟头,空啤酒罐和包装袋时,叶玮才知道什么叫做民不与官斗。 这件事完全没有查到郑锋的头上,反倒是叶玮的老底被掏了个一干二净,本来今年如果表现得好就有机会获得减刑,这么一来一切都泡汤了。 从被查处当天晚上直到三个月的时间,叶玮都要在晚上十点钟休息的时间参加学习班进行政治学习。除此以外,叶玮对于之前的所有账务还做过一个账本,账本被查了出来,所有和他一起进行过违禁物品买卖的犯人也被扒了出来,需要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政治学习。 如此一来叶玮直接成了所有人的众矢之的,事情是他挑起的,被搜查到的关于大家不利的信息也是从他那里而来,以前对他好言好语的兄弟们一夕之间变了脸,仿佛他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 “看大家都挺累的,我给大家求来一个福利。”那天是个梅雨天,到处都潮潮的,因为天气的缘故,没有日常劳动,所有人都在房间里做自己的事,郑锋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从现在开始,大家就不用轮流打扫厕所了。”郑锋平时给人的感觉冷峻而肃穆,此时说起喜讯来给人一种硬是假装出来的活泼:“因为从今以后,只要我在一天,厕所就由叶玮来打扫。” 第四十一章 老友重逢(三) “凭什么?!”叶玮彻底怒了:“我三个月的学习刚刚结束,你已经指派了以后大厅的卫生都由我负责,我哪里还有时间管什么厕所啊?你这分明就是打击报复!” “我也是为你好啊。”郑锋冷冷的笑道:“之前的学习是让你在思想上进步,现在让你劳动是为了让你将思想的进步以实际行动表达出来,况且,平时休息的时间还有很多,足够你打扫厕所了。” 叶玮有些无助的看向身旁那些和自己朝夕相处曾经还是兄弟的人,他们一个二个都面无表情,包括荣武在内的个别几个犯人向自己报以同情的目光。不过比起同情,他们更多的情感是开心,毕竟自己的活让别人干又不是一件坏事。 看到叶玮的脸色很难看,郑锋反倒开心起来:“给你提供了一个进步的机会,你不改感谢我吗?” “谢谢郑队长。” 这五个字叶玮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对于郑锋的狠毒恨得牙痒痒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心底暗暗发誓,如果有机会,一定不会放过他。 接下来的日子里,叶玮除了每天要跟着大部队一起劳动,休息下来的时间还要打扫大厅和厕所,整栋楼住了不下三百个犯人,每层一个厕所,打扫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在郑锋的要求下,只要活没干完就只给主食不给菜,刚开始的几天叶玮几乎每顿都只能抱着两个馒头干啃,不过在一天天的努力下,也算是能勉强完成了。 郑锋对叶玮实行的不是肉体上的惩罚,起码不是自己亲自动手。他喜欢利用其他犯人,造成内部矛盾引发战争,这样的话小面积的打斗一方面可以让他们长记性,另一方面和自己没关系。 或许郑锋是想在无聊的狱警生涯里添些乐趣,他的矛头总是会对向叶玮,叶玮除了遭受大家的排挤等一系列的精神折磨外,还要承受着身体上的伤害。 叶玮一开始不明白郑锋这么大年龄为什么要这么娘们唧唧的跟自己过不去,直到这之后不久,又来了一个年轻的新狱警,叶玮才知道缘由。 新狱警也姓郑,是郑锋的儿子,为了做区分,大家都喜欢叫他小郑队长。他的性格还挺开朗,没几天时间就和这些犯人打成了一片,也是那个时候,叶玮知道了郑锋家里的变故。 事情发生在二十多年前,郑锋参加工作没几年,妻子被人骗到一个传销组织里去了,整整三四个月的时间毫无音信,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过后不久,附近的一个传销组织窝点被端掉了,郑锋妻子的尸体也被人找到了。 她是因为不肯屈服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毒打和虐待,最后身体和心灵都撑不住了,又没有人给她医治,就那样放任她在病痛的折磨中去世了。 在那些人的眼里,一条人命就像杀一只羊一只猪一样,根本不想后果,她的尸体被锁进了一个大号的冰柜里,用一层玻璃板隔住,上面都是大家平时喝的冷饮冰棍什么的,根本没有人在意下面居然还有一具尸体。 虽然也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当警方找到她尸体时,尸体已经冻成了一块冰疙瘩,化了好几天才勉强化开。 他的妻子就那样悲惨的死去了,留下了一个只有两岁多的孩子,也就是现在的小郑队长,郑锋没有再娶,一个人把小郑队长拉扯到大。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郑锋对于犯人特别是因为传销被抓紧来的人产生了深深的怨恨,在他的眼里,那些该死的犯人是没有人权的,他们手里直接间接都有不少人命,法律没有让他们一命抵一名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在郑锋的眼里,这些人进到监狱就相当于下了地狱,因为他们不死,就会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因为他们而死去的人不能瞑目,所以监狱应该是一个伸张正义的地方。 伸张正义法律只是一部分,进到监狱里,他们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是,郑锋的日子过得很苦,叶玮也承认。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他折磨自己的理由,相比起自己犯下的已经昭告天下的罪责,郑锋所犯的那些不见天日的罪责也该受到惩罚。 很快,这个让自己报复的机会就来了。 郑锋来到东隅市监狱已经大概两年的时间了,那天是个暴雨的深夜,时间大概是在凌晨一两点左右。 荣武年龄在三十上下,是叶玮在这里最好的朋友,进来也就将近两年的时间,不过他被判的是死刑缓期执行。他本来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却在相亲的时候结识了一个漂亮的姑娘。 姑娘是邻市的人,据说年龄也老大不小了,因为前男友和家里闹得不太愉快,现在就想找个老实人嫁了。对于荣武来说,这样的漂亮老婆是求之不得的,双方父母都见过了,哪怕她提出了要二十万的彩礼,荣武也二话不说卖了地给了她。 然而就在喜宴的前一天,姑娘带着钱和她所谓的“父母”一起消失了,荣武这是遇见了骗子! 荣武家的地并不肥沃,甚至有些贫瘠,也就是大了点看起来比较值钱,往年无论旱涝种下的粮食卖掉也仅够一家人口粮,现在连地都卖了,家里穷得连头牛都没剩下。 对于农民来说,地就是最宝贵的东西,钱没了可以挣,房子没了可以盖,但是地没了,一切经济来源也就没了。除此以外,这也是一种羞辱,以后村里的人都会知道荣武娶不到老婆,这比让他死了还难受。 得知真相之后,荣武并没有报警,而是托人找到了那个姑娘家的住处,连夜带着砍刀从窗户翻进了她家,捅死了她和她那个所谓的母亲。 法院给出的判决是死刑缓期两年执行,本来荣武有机会减成无期徒刑,却因为买卖违禁物品的缘故,丧失了减刑的机会。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该是荣武执行死刑的时间了。荣武也曾哭着说过他还年轻,不想死。作为自己的好兄弟,叶玮也不想让他死,于是给他出了个蠢决定:越狱。 第四十二章 老友重逢(四) 当天晚上,荣武和叶玮因为过敏被送到了医院救治。 荣武对鸡蛋过敏,叶玮对桃子过敏,平时两人看到自己过敏的东西都会让给对方吃,再加上监狱里吃这些东西的机会也很少,所以几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而这几天刚好有领导要来视察,三餐质量种类都提高了,于是给两人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因为要看的都是过敏科,所以即使平时不允许此时也只能带着两人一起去医院。 押送两人的狱警刚好就是郑锋和他的儿子,这次的越狱两人也策划了很久,终于天时地利人和,找了这样一个绝妙的机会,离开了东隅市监狱。 雨下得很大很大,密集的雨点打在警车上像是拆房子的声音,咚咚咚咚响个不停,或许是心里有事的缘故,两人觉得无比紧张,手脚冰凉。 叶玮为了荣武真的算是拼了,平常摸一下桃子手上都能起一片疹子的人一口气吃下了两个桃子,此时的他浑身忽冷忽热,还有些晕眩,但不至于要命。 和他相比荣武要好一些,荣武的整个脸肿起来了,呼吸道也有些炎症,在狱警的看押下,两个人顺利到达了市医院。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二十了,除了急诊四处都空无一人,按理来说犯人不能离开警察的视线,但是由于急诊人太多,又怕造成一定的恐慌,所以让小郑队长在外面看着他们,郑锋进去排队挂号。 毕竟小郑队长干这行也有一些时间,算不上是新人了,加之叶玮和荣武都用手铐拷在了院门口的铁栅栏上了,所以倒也没什么。 大雨变成了暴雨,三个人就这样站在医院黑漆漆院墙的角落,头顶只有一块之前养狗的篷布搭着,勉强淋不上雨,至于郑锋,或许是急诊的人太多了,去挂号迟迟没有回来。 一切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发生转折的,荣武虽然是个农民,但是对种地并不十分上心,他的兴趣在于修自行车。于是在自家门前支了个摊,修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其中的业务还包括开锁。 要说技术多么高超是不至于,但是用个十几二十分钟把手背在身后盲开个锁还算不上难事,甚至教会了叶玮,两人开锁的工具是一枚女士的黑色发卡,来源正是叶玮。 所以无论怎么说,叶玮都是荣武越狱彻头彻尾的从犯。 不知什么时候,荣武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开了一只手的手铐,或许是太过紧张,手铐在打开的一瞬间磕在了铁栅栏上,发出了清脆的“当啷”一声。 这一刻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 “跑啊!”此时的叶玮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朝着荣武喊道,荣武本来因为惊吓愣在原地,听见叶玮的指示,拔腿就往医院外跑去,而小郑队长这时也反应了过来,追了上去。 小郑队长毕竟是警校出身,年纪轻而且训练有素,还没跑几步就追上了荣武,但是单靠他一个人的能力想把荣武擒住还有点难,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当——”的一声,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荣武只是单纯的想要挣脱,挥舞了一下手,而手上另一半的手铐敲在了小郑队长的头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当叶玮解开手铐跟着跑出去时,看见小郑队长满头鲜血,鲜血和着被雨水打湿的泥土,艰难的在地上爬着,在不到两米的地方躺着他的手机,荣武已经不知去向。 看到叶玮走到自己跟前,他虚弱的躺在了地上,气若游丝的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叫人……” 叶玮在原地呆滞了几秒,头脑一片空白,待他反应过来时,几步走上前,捡起了地上的手机,扔到了马路对面的护城河里。 这条路没有监控,院子里也没有监控,更没有目击证人,荣武已经跑了,一不做二不休,小郑队长看见自己也跟着跑出来了,所以不是他死就是自己死,在原路返回的短短几秒时间里,叶玮的脑子里就想了这些。 当叶玮走到院外时,小郑队长还躺在原地,不过已经动弹不得,头上的鲜血在路灯下混着雨水,已经看不清颜色,看见自己再次过来时,小郑队长睁大了眼睛,挣扎着求叶玮:“救救我……” 几乎没有任何心理斗争,叶玮举起手,重重的用另一半手铐砸向小郑队长,一下又一下,直到他没有了任何的生命体征。 其实本来,除了想要帮助荣武越狱,叶玮自己也是想走的,但是现在牵扯上了人命,他不能离开。 叶玮重新回到院内那个能遮住雨的篷布下,把另一半的手铐拷在了铁栅栏上,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做了几件事,他扯下了自己这边的篷布,以便别人觉得自己淋到雨不合理,藏起了开锁用的发卡,然后利用雨水弄干净了手拷上和小郑队长有关的所有痕迹。 这场大雨真是天公给的福利,几乎冲刷走了一切痕迹。无论今天晚上过得有多么煎熬,等到天一亮,雨过天晴,整片大地会被大雨洗刷得一干二净。 至于荣武到底能不能逃走就看他的造化了,不过自己这样拼了命的帮他,再加上两人将近两年的交情,就算被抓了,荣武应该也不会供出自己,毕竟供不供,他都只有死路一条。 短短的几分钟内,叶玮想了太多太多,他想起了初见荣武时荣武老实憨厚的样子,想起了小郑队长积极阳光的样子,想起了郑锋在谈起他这个儿子时骄傲的样子。 是啊,小郑队长人很好,总能和大家打成一片,绝不压榨犯人们的钱财,还劝大家回头是岸。他总说,生命是时间最美好的东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进了监狱,也不算人生结束了。 小郑队长的理想是当个保家卫国的军人,高考时想考国防生,因为几分之差失之交臂,进了警察学校,出来后就跟着郑锋当狱警。其实他还有大好的前途,只要有机会,他还能调离监狱,当武警、当刑警、立三等功、二等功,还能有荣耀的一生,为祖国效力。 但是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里,他的一切都结束了,年仅二十五岁的小郑队长,怀抱着对生命的渴望和对人性的绝望,死在了泥泞又孤寂的小路上。 对于小郑队长的死叶玮很愧疚,但是自己也欠了荣武一条命,是因为自己的冲动,导致了荣武没能减刑,是自己把他推上了这条路。 所以荣武和小郑队长,总有一个人要死,大错已经铸成,为了自己的利益,一切只能将错就错。 叶玮在暴雨中默默等待着,等了大概有个三五分钟的时间,看到有人出来,他才大声的喊起来:“快来人啊!有犯人跑了!” 第四十三章 老友重逢(五) 叶玮坐在审判桌前,被明亮的灯光闪得睁不开眼。就因为自己是犯人的原因,连做笔录都和普通人走的程序不一样。 审问自己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不认识的警察,女警察负责审问,男警察负责记录,郑锋不在场,因为受害人是他的亲生儿子,所以荣武越狱这个案子他必须回避。 “叶玮,现在请你详细说明一下案发经过。”女警察一脸严肃的问道。 “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叶玮很紧张,但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紧张,因为这样比冷静更合理:“昨天晚上,郑队长进去排队挂号了,剩下小郑队长我们三个人在栅栏那边,然后小郑队长把我们拷在栅栏上……” 对于一个擅长说谎的人来说,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在谎话里掺进很多真话,直到连自己都当真了才算成功。 “因为急诊人太多了,而且很乱,郑队长怕我们跟着进去造成恐慌,就让我们在外边呆着,刚好栅栏上面有块篷布能挡住雨,我们就在那儿了,其实篷布破破烂烂的,根本挡不住什么,然后我们仨就在那儿聊起来,荣武说想吃他娘炕的南瓜饼,里面放了鸡蛋、牛奶、南瓜、黄油……” “咳,说重点。”女警察轻咳一声,皱着眉头表示不满。 “噢噢,重点……”叶玮假装思考了一会儿,继续往下说道:“然后左等右等郑队长都不来,那么长时间我们就一直聊天,就跟平常在监狱里一样,也没什么不一样,也不知道荣武怎么就把手铐解下来了,突然就跑了,跟着小郑队长就追出去了……” 其实叶玮多数说的是实话,只是节省了很多对自己不利的信息,之前搞传销的时候也是一样,最要懂得语言的艺术,多年来的历练让他知道怎样说谎能更加让人信服,包括微表情和肢体语言也得注意,绝不能在这些专业的刑警跟前露出破绽。 “小郑队长一跑出去我就喊,喊来人啊来人啊,犯人跑啦!可能是当时太晚了,急诊里面的人就算听见了估计也急着办自己的事儿,我也不知道我叫了多久才有人出来……” “然后呢?”看到叶玮说着说着停下了,女警官继续问道。 “然后,然后就有很多人出来了,郑队长看见小郑队长和荣武都不见了,就让围观的人看住我,自己出去追了……那些人对我指指点点,特别吵,或许是过敏的缘故,头晕晕乎乎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莫名其妙被带回来了……” 讲这段话时叶玮说的是实打实的真话,看到从自己这里好像问不出什么东西,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警察有些头疼,荣武跑了,小郑队长死了,上头要知道下面对这些束手无策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为了显得自己的无辜,叶玮故意装傻,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我们就在医院门口啊,应该有监控的,你们可以调监控来看看人跑去哪儿了!”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叶玮说的话,继续问:“你最好老实一点,监控我们正在调取,也在寻找目击证人,小郑队长正在医院抢救,等到他醒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我们把你叫来就是想问问你,你对荣武越狱这件事到底知不知情?” “警官,天地良心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跑了的时候我都懵了!”叶玮表面装的浮夸,其实内心里都快笑出来了,当时自己打小郑队长是确认了他当场死亡了,也看过自己走过的那条路并没有摄像头,至于目击证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以后就更不可能出现了。 从六年前自己被抓来审讯的时候叶玮就知道,这些警察就会搞心理战术,明明什么证据都没有却偏偏装出一副我们什么都知道就等你承认的样子,再狠点有同伙的搞个囚徒困境,当年自己就是傻才会承认,白白被判了这么多年。 “就算你真的不知道,但是我有一个疑问。”女警察眼睛眯了起来,看向叶玮:“如果资料没错的话,你进来应该有五六年了吧,这五六年里,没有任何记载你因为过敏的症状外出就医的,我说的对吗?” “对,没有……”叶玮点了点头,突然打了个寒颤,因为荣武越狱的事情,自己甚至没能好好治疗,只吃了些抗过敏的药物就回来了,现在症状置只缓解了一点点,浑身的红疹还没有消下去。 “是啊,五六年你都没有过过敏,这么久以来你接触桃子的机会也不少,那为什么今天你就过敏成这样了呢?” 虽然对策都已经想好了,但这些警察也不是傻子,一个二个都是有备而来,这样问问题问得叶玮很不舒服,但是也不得不回答。 “其实,我从小就知道我对桃子过敏。”叶玮做出了一副特别忸怩的样子来:“在我的印象里我就没有吃过桃子,从小我妈就跟我说我桃子过敏不能吃,所以我也一直尽量避免碰到桃子……” “然后昨天晚饭过后每个人发了个水蜜桃,我还是想着不吃,就给了荣武,荣武是知道我对桃子过敏的……”叶玮不在乎,荣武已经跑了,自己把问题都推到他身上,抓不回来也没有人对质,抓回来了他横竖一死,也不至于拉自己垫背。 “荣武说我可怜,桃子是个好东西可惜无福消受,他还问我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我说是,他说要不试试呗,说不定不过敏呢,然后我实在是嘴馋,就吃了两口,谁知道……” “唉……”叶玮叹了口气低下了头,手肘架在椅子扶手上,两只手抱住了头以表示自己的后悔:“我真没想到,他是存了这个心了。” “照你这么说,荣武对鸡蛋过敏你也是知情的了?”看到叶玮点头,女警官继续问道:“那平时发给荣武的鸡蛋,他不吃,是不是也都给你了?” 叶玮继续点头,女警官一口气问了下去:“那晚餐有鸡蛋,荣武却没有给你吃,你就没有起疑心吗?” “嗨,这有啥可怀疑的。”叶玮抬起头,又露出了一副释然的表情:“他也不是每次都给我呀,有时候也给别人,这次没给我谁能想到他就自己给吃了……” 叶玮看着女警官若有所思的样子,回头看了眼挂在自己身后的表,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凌晨一点,自己和荣武离开监狱去医院,不过三个多小时的时间事情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透过审讯室后门的小玻璃窗,叶玮看见郑锋正在往自己这边看,作为一名警察,先是妻子被罪犯杀死,现在儿子也不能幸免,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痛苦一定很煎熬吧。 不知为何,看到郑锋如此痛苦的样子,叶玮突然觉得他可怜,自己一心要报复他,害死了他的儿子,看到他痛苦本应该高兴,此时心里却充满了愧疚。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女警官死死的盯住了叶玮,加上旁边白织灯的衬托,眼睛里仿佛能冒出光来:“从你被拷在栅栏上到手铐被解开,这中间你的手铐被私自开过吗?” 第四十四章 老友重逢(六) 当听到这个问题时叶玮心里咯噔一下,如果没有证据,她不会这样轻易的问自己,而手铐此时就戴在自己的手上,她究竟看见了什么才会这样问呢? 整个逻辑又要从头梳理,叶玮的大脑快速的运转着,如果说自己试图打开,那就必然要有工具,可是工具已经藏起来了,要想逻辑成立,只能说是荣武带走的工具。 可是如果荣武把工具带走,那自己就必须是在他逃跑之前自己就有了打开手铐的心思,这和预谋越狱或者共犯无二,那么只能说是荣武逃跑后自己想要打开手铐,可是工具又去了哪里呢? 逻辑不通,叶玮一度很绝望,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推翻自己之前的口供,不然自己说的话会被仔细分析,即使再细致,谎话终究是谎话,他们只会找到越来越多的漏洞。 此时只能赌一把了,叶玮不知道自己开锁的手法到底怎样,会不会在锁眼处留下痕迹,也不知道这些警察会不会来进一步检查,但是如果此时不能表现得硬气一点就真的完了。 “没有。”叶玮也盯着女警官的眼睛看,当两人对视时,再加上强光的照射,叶玮自然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这不叫做贼心虚。 “好吧。”女警官一瞬间变得面无表情,叶玮看不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打开了桌上的对讲机,对着那边说道:“你们可以把人带走了。” 审问终归是审问,自己的反侦察能力再强也强不过这些专业的警察,叶玮的心里越来越心虚,直到郑锋进来将自己带走。 在关上审讯室门的一瞬间,叶玮听见女警官跟男警官说:“目击证人找到了,我们现在过去。” 这一瞬间叶玮的天都要塌了,目击证人找到了,也就是说很可能有人看见是自己亲手将小郑队长打死的,他的供词一出来,现场的线索掘地三尺也会比现在找得细致,那自己之前装得那么辛苦,到头来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被人一眼看穿。 和郑锋一起走在回牢房的路上,郑锋一言不发,叶玮也不敢说话,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身边的人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此时却还在自己的岗位上呆着,但是依自己对于郑锋的了解,他可能后面还憋着什么大招。 但是叶玮锁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警方找到的目击证人并没有看见自己,只是在荣武刚刚逃跑时看见他穿着囚服戴着手铐,并没有更多的线索。因为大雨的关系,所有的线索都被抹去了,没有人来检查自己的手铐。并且从这个晚上之后,叶玮就再也没有见过郑锋了。 有人说郑锋病退了,有人说他想不开自杀了,有人说他去了一个深山老林过隐居的生活去了,但是没有一个说法是经过证实的。如果不是在幸存者游戏里遇见郑锋,叶玮可能真的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再见到他。 接下来叶玮再东隅市监狱的生活又回到了郑锋来之前的样子,自由散漫,但是也无所谓了,剩下的狱警们再难缠也不会再出现第二个郑锋了。 …… “唉,你们的关系,恐怕不简单吧?”看到叶玮坐在床边若有所思的样子,顾义嘴里嚼着口香糖,试探性的问道。 “我们都是社会人,谁和谁的关系能简单了?”叶玮四两拨千斤的轧回了顾义的话,背上背包离开了。 郑锋是二十三号玩家,住在第二会场的六号房间,叶玮还没凑到跟前,就看到郑锋走房里走了出来,他也背了个不小的单肩包。看见叶玮前,郑锋的脸色铁青,但是在看到叶玮的一瞬间,他的脸上洋溢出了满满的硬挤出来的笑。 说实在的,这种笑容和他本身的风格很不匹配,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很深,像蜘蛛网一样,比起慈爱的老头,他的样子更像一个沉稳的老年变态。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从缆车上下来之后,郑锋就直直的奔着正对面的几栋楼走去,速度很快,健步如飞,其间会回头看看叶玮还有没有跟着,走了有个几分钟,叶玮追得有些体力不支,用手撑着膝盖弯腰半蹲再原地。 “第四回合游戏会场,时间旅程。”郑锋停下来,指着跟前的一栋房子,眼睛幽幽的看向叶玮:“敢不敢进来?” “这有什么不敢?”叶玮冷哼了一声,虽然面对这样一个自己心有愧疚的老头还是有些发怵,但是气势不能输,就算活到最后的两个人是自己和他,照样得决出胜负。 叶玮环顾了一下这栋房子,延续了整个spirit的英式风格,是一个棕色调的小别墅,算到房顶也只有不到十米的高度。 从外面看来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房子,随着郑锋进到里面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房子的里面依旧是红棕色的色调,显得整个房子暗沉沉的,是十八世纪英国人都爱用的风格,大厅布置得很奢华,顶部直至房顶,挂着一个华丽的吊灯,吊灯垂得很低很低,几乎与一楼的房顶平齐。 其实除了大厅,整个房子的构造与第三回合游戏会场神秘花园的构造无二,都是有一条弧形楼梯通向二楼,靠门对面的地方都罗列着一个个房间。但是相对来说,这个房子要比神秘花园的房子小得太多太多,小到一层楼也就只有三个房间。 “游戏规则是什么?” 叶玮在这里也呆了有一阵子了,如果搁平时,只要自己到达一个新的场地,阿来都会出现讲解与该场地对应的游戏规则,但是这么久了阿来都没有出现,自己只能问郑锋。 “你自己看吧。”郑锋从沙发的靠背上取下了一个黑色过了塑的卡片,递向了叶玮,当叶玮准备去拿时,他再次松手,任由卡片掉到了地上,划进了沙发下面。 很好,叶玮已经被郑锋这样折磨得没有脾气了,只能趴下来从沙发下面掏出了那张卡片。 “时间旅程。”叶玮在心里默念。 第四十五章 时间旅程(一) “还是我来给你解释吧。”正当叶玮准备继续往下看时,听见了阿来熟悉的声音:“时间旅程即传统意义上的跨时空旅行,就在这个房子里,存在着一个连接两个时空的多维空间隧道,而隧道,就在二楼正中间那扇门后。” “你在开玩笑吗?”叶玮有些无语,穿越时空这种事情,多年来一直有科学家在研究,不还是一无所获,现在如此轻易的告诉自己面前就有这样一个东西,叶玮自然不会相信。 “如果你指的是药物致幻或者情境重置什么的我可能会信,但是你说的不是虫洞吗?怎么可能?”叶玮冷笑了一下,自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无神论者,这种看起来会让世界大乱的东西,决不能认可其存在。 “到底是什么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否达到我们的目的。”阿来并不想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争执,继续往下解释道:“总而言之,它的开启模式是当有两个或两个以上互相认识或有一定了解的人进到隧道里时,它会像哆啦A梦的时光机一样带你去到你曾经经历过的、对你的人生有重大变故的时刻。” “由于它还存在一些BUG,因为你们是时空旅行者,你们和曾经的你们不能同时出现,所以你们的意志会寄存在曾经的躯体里,而曾经躯体里的意志处于游离状态,醒来后并不会对你们所做的事有任何印象,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短片了。” “但是,你们在那个时空的所作所为会直接改变未来的一切,比如在异时空你死了,那么这个时空的你将再也无法走出来,因为你已经不存在于未来了。还有,每个人的经历都是分开的,即使你们穿越的是共同的时空,也会有一个隔层将你们分割开来。” “这个意思啊。”叶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果真如阿来所说,异时空发生的事情会改变之后发生的一切,那么如果自己能够回到入狱之前的生活,是不是有可能重活一次呢? “不过我们要怎么出来呢?”叶玮问道,他并不怕回到过去,他怕的,只是把过去失败的人生再过一遍。 “这个是有时间限制的,只要你们没有死在里面,无论伤的多重,都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当然,这样做的风险极大,如果你们不愿意,也可以选择拒绝。”阿来看着叶玮与郑锋两人,嘴角扬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那就试试呗。”叶玮挑衅着看了眼郑锋,郑锋和他对视了一秒,转过头二话不说就走上了二楼正中间的那扇门跟前,等到叶玮来时,一起推门而入…… “等一下!”叶玮转过头,郑锋面目依旧那样坚毅,却毫无征兆的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如果有机会,希望你能救下我儿子。” “……”叶玮没有给出答复,闭上眼走进了房间里。 …… 依旧是那个朦胧的雨夜,大雨滂沱,仿佛要将一切淹没。 当叶玮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当年医院急诊室后院的门口,手上捏着一枚女士黑色发卡,手铐一端拷在右手手腕处,另一端已经被自己解开。 是啊,叶玮为当年那件事愧疚了很久很久,却不曾想到自己真的有机会回到曾经,那个自己有机会救下小郑队长的时刻。 “救救我……” 叶玮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拽自己囚服的裤腿,当自己低头去看时,发现小郑队长如当年一样,气若游丝的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甚至有些充血,求救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呼吸起来能听见有血卡在喉咙里不顺畅的声音。别说是小郑队长,就算是一直兔子这样呆在自己跟前,自己也不会坐视不管。 但是叶玮说过,时空旅行中发生的事情会直接影响到未来,当年自己还有得选择,但是现在,自己无从选择。 如果时间能再早一点点,叶玮可以选择不解开手铐直接呼救,但是卡在这个时间点,荣武已经逃跑,自己也丢掉了小郑队长的手机,如果他被救下来,自己那么多年的牢就白坐了。 叶玮突然想到了红皇后假说,你只有不断的奔跑,才能保证停留在原地。 曾经做下的所有决定,都是危难时刻做下的最好的决定,如果保持冷静的思考选择新的道路,说不定会有更糟糕的结果。 “咚—” 又是一声手铐敲击头骨的声音,这个声音叶玮一生中听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四年前小郑队长死去的时候,第二次是如今回到四年前再次亲手杀死他的时候。 看着小郑队长死不瞑目的望着天空,暴雨没有丝毫的怜惜,噼里啪啦打在地上,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头上,小郑队长的尸体正在由外而内寸寸变凉。 不知为何,叶玮有些恐惧,时隔四年,自己杀死小郑队长时无奈又可恨的样子依旧让自己恶心。 接下来叶玮如四年前的夜晚一样,收起了开锁用的发卡,扯烂了角落里的篷布,清洗了手铐上的污渍,重新把自己拷在了栅栏跟前,开始呼救…… 当叶玮再度清醒过来时自己又回到了那扇门的跟前,身旁没有任何人,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自己出来了而郑锋没有出来,这究竟是为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叶玮站在二楼走廊上,看见两个不认识的女生有说有笑的推门进来,看见叶玮站在楼上,两人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这两个女生看起来也就只有二十岁上下,像是很早就认识的样子,一个女孩看起来端庄一点,另一个女孩打扮有些另类。 “你们是谁?”叶玮问道。 “我叫李媛希,她叫李菁。”看起来比较端庄的女孩说道:“我们是这场游戏的17、18号玩家,你又是谁?” “17、18号玩家?”叶玮觉得真巧,他刚好想乘这个时候看看阿来所说的游戏规则是否属实:“那你们住在第二会场后的房间里对吗?” “对,我们住在五号房。”李媛希点了点头:“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做郑锋的人,他大概六十岁左右,个子一米七多点,以前当过警察,而且……” “认识啊,他蛮厉害的。”打扮另类的女孩嘴里嚼着口香糖:“郑叔叔就住六号房,就这么几天功夫,他还教了我们不少……” “叶玮,你给我去死吧!!!” 李菁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望向了二楼中间的那扇被打开的门。 “啊——” 第四十六章 时间旅程(二) 短促的也就三五秒不到,发生的事情却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正当李菁的话说到一半时,郑锋从叶玮身后的门里冲了出来扑向了叶玮,或许是在监狱服刑时间太久,叶玮的很多习惯都没有改变,当感到危险迫近的时候习惯性的蹲了下来。 待反应过来打自己的那个人是郑锋,他没有手软,从自己身上的夹克里抽出了一把还没出鞘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时用嘴咬开刀鞘,举起匕首向郑锋刺去。 郑锋也没有手软,扭打还没有一两秒的时间就双双从扶手处摔到了一楼。 “咚!” 一声沉重的撞击声。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叶玮被郑锋压在身下动弹不得,郑锋却没有再攻击自己,从二楼摔下来,两米多的距离,叶玮感觉自己都快散架了,一切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郑锋一口鲜血吐了叶玮一脸,瞬间没了气息,只剩下瞪大的双眼还在直勾勾的看着叶玮。 “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两个女孩子的尖叫声,等到反应过来后叶玮才发现,自己手中的匕首在两人摔下来的过程中已经深深的插入了郑锋的心脏处,郑锋当场毙命。 叶玮推开郑锋,起来后用胳膊抹了一下脸,满脸腥臭又渐渐凝固的血液让他很不舒服,而马甲胸口处也浸满了刚刚郑锋躺在自己身上时流下来的血,浑身都充满了嗜血的杀气。 当他再看向郑锋时一瞬间恍惚了一下,郑锋的手呈爪状,仿佛想要抓住什么,死不瞑目,嘴巴张着,和小郑队长死去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叶玮不知郑锋在进行时间旅程时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对自己如此怨恨,以至于一出门看到自己就要置自己于死地。 当然,他再也不会知道了。 …… “两个急诊号,谢谢。”当郑锋从护士手中接过两张挂号单时,整个人突然晕眩了一秒。 不好! 郑锋手里攒着挂号单,听到外面突然喧闹起来,拼了命的往院子外面的路上跑去,当看到儿子尸体的那一刻,他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果然,过去的事情就算回去了,也是无法改变的。 有些事情的真相他很多年前就知道,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当年儿子去世,尸检报告他也看到了,左面颅骨遭到重创三下,致命伤两个,右面颅骨遭到重创四下,致命伤两个。 他觉得这是他的报应,最早当实习警员的时候,他为了顺利通过试用期,在另一个与自己同期竞争的警察的烟里掺了药,导致那人在执行一个小任务时因为疲劳驾驶,被另一辆车别到了沟里,造成三个同事受不同程度的轻伤,任务以失败告终,那个实习警察也没能通过试用期。 于是郑锋正式进了警察队伍,最开始他做的是刑警,其实论刑侦能力,他绝不属于下乘,但是三年后因为妻子的死一蹶不振之后,又犯了不少小错误,所以被调到监狱做了狱警。 其实做狱警也没什么的,但是自从妻子死后他就有点偏激,特别是他所在的监狱关的都是一些重刑犯,在他眼里,这些重刑犯的所作所为多多少少都扯上了不少人命,这样的人,不过是社会的渣滓。 就这样社会的渣滓,他们还有一堆的家人和亲朋好友,总是对定时定点的来探监,会给狱警塞很多很多的钱,还有人从上往下的施压,就为了让这些犯人能在监狱里过得好些。 可是他们配吗? 因为他们伤害了别人,有的人甚至还断送了别人的性命,却天天有人跟他们说,要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出狱之后你还不是很大年龄,你还有光明的未来。 不仅他们的家人这么说,连给他们做思想工作的警察都这么说,凭什么? 被他们杀死的人、致残的人,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人本也该有光明的未来,那些人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被毁掉了,犯人们因为犯了错所以进了监狱,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鼓励他们? 在那些人的眼里,这些犯人犯了错,被判了刑,已经很可怜了,在监狱里吃穿用度一律从简,还总被人管着,还要劳动,还要被训斥,出狱了他们的罪责就赎完了,因为坐牢,他们会处处受排挤,明明已经改过自新了,却还要饱受这种不公,他们太可怜了。 对于这种想法郑锋不敢苟同,这些人不值得被怜悯,那些被断送了生命的人还没来得及规划就已经丧失了未来,凭什么这些犯人改过自新就该被原谅? 很多事情,无论是被忘记还是被原谅,都是不可能的。 既然这个社会不管,那就让自己来做上帝吧。 从此以后郑锋性格大变,他不知道很多犯人甚至其他狱警都爱在私底下叫他希特勒,他喜欢老老实实、心怀愧疚,时刻怀抱感恩之心的犯人,而那些在监狱里还想着怎么疏通关系、勒索钱财的人,就算出狱了也不会走正道。 他要对付的,就是这种人。 其实在郑锋从警的这三十多年时间里,叶玮这样冷酷又目无法纪,一心向利的人并不占少数,而自己打压他们的方法也很统一,不过是先让他们有希望,再折断他们一切经济和人脉资源,最后以劳动和做思想工作来磨炼他们的心性,这样这些人都会变得听话懂事,再不敢有歪心思。 但是知道自己处理叶玮的时候才知道,那种人即使看起来服从了,心里却是不服的。 郑锋不相信儿子是被荣武杀死的,荣武这个人很老实,看当年卷宗的时候发现,他杀了那个骗婚的女人和她的母亲后,没有离开,而是直接报了警,等到警察来把他抓走。 案件在公审的时候,他没有请律师,也拒绝家人给他请律师,他说他杀了人,两条命,不配活着,愿意以死谢罪,让家里人就当从来没有自己的存在。 他的认罪态度非常好,即使判他死刑也没有一句怨言,曾经聊起来的时候问他想不想减成无期,他说那还得忏悔一辈子,不如死了,下辈子投胎给人家当牛做马。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执行死刑的几个月前选择了越狱,还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死了一名关系还不错的警察,郑锋不相信他会这么做,就算他这么做了,也一定是因为后面有人挑唆。 而挑唆他的那个人,一定就是叶玮。 第四十七章 时间旅程(三) 郑锋研究过儿子头上的伤势,其中左侧颅骨的三个伤痕里,有一个与其他两个不太一致。 手铐上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凸起,呈镜面对称,根据伤口可以看出来,七个伤口中有六个都是右手抓着铐链打出来的。 当时把两个犯人铐在铁栅栏上的时候,荣武铐的是左手,而叶玮铐的是右手。 现在荣武已经跑了,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叶玮曾经打开过手铐,儿子死得不明不白,郑锋即使心中再恨也无能为力。 他以为这是他的报应,一直是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折磨别人,老天爷竟然不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让自己一个又一个的接连失去亲人,难道该受到惩罚的是自己吗? 自从儿子死后,郑锋早早办了病退,在东隅市警界跟消失了一样,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知道,即使吃斋念佛,日夜祷告妻子孩子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所以能够支撑他活下去的,只有报仇。 两年前的一天,也是儿子的忌日,郑锋去一家儿子生前很喜欢的甜品店买他最爱吃的巧克力,想要烧纸钱的时候顺便也烧给他,之后自己驱车来到烈士墓园,那个儿子走后自己一直很忌讳的地方。 但是就是那一天,在埋葬儿子的地方,郑锋看见了惊喜。 自从荣武越狱之后,他就成了A级通缉犯,到处都贴了他的通缉海报,但是两年时间过去了,依然杳无音讯。 郑锋进了墓园,从入口处到儿子的目的只有不到四五米的距离,他看见了一个佝偻着身子,有些肥胖的身躯背对着自己跪在儿子墓前。通过警察的直觉,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个人正是荣武。 几乎没有反应的,他几步上前把荣武按倒在地,荣武看见抓住自己的人是郑锋,也就放弃了挣扎。 自从病退之后,郑锋不能随身带着手铐和枪,他就一直在口袋里装着自锁式尼龙扎带,此时刚好派上了用场。把荣武在原地捆住了之后,郑锋拨打了报警电话。 说实在的,两年的时间沧海桑田,大家都改变了太多太多,且不说郑锋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就荣武,除了体态还和之前差不多,其他的地方真的是大变了样。 之前在监狱他剃的光头,而此时他的头发散乱结成缕,层次不齐,最长的地方已经及肩,也长出了不少白头发。他只有三十岁出头,但是看精神面貌就像个花甲老人。 看见荣武,郑锋有太多的问题想问,有太多的情绪想爆发,恨不得冲上去抹了他的脖子再自杀。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样不可以,长久的沉默后他轻轻的吐出了几个字:“郑海阳,是你杀的吗?” 郑海阳就是小郑队长,他曾经是郑锋的骄傲,是他的全部希望,如今却成了一抷黄土,埋在与自己相隔不到一尺的地下。 “是我杀的。”荣武双眼无神,眼神直愣愣的盯着墓碑上的字,仿佛灵魂出窍,整个人毫无生气:“我跑够了,早就想自首了,但是我知道只要我自首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不知道我该去哪,但是也不敢回去。” “我不想听你的故事,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杀死海阳的?” 郑锋的声音轻轻的,像催眠一样,他莫名觉得,只要自己不吓到荣武,他就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我……我不知道……”荣武说的磕磕巴巴:“当时下好大的雨……他抓住我……我就想要是被抓回去会被立即处死……就拼命推他……就挣扎,然后我就突然听到咚的一声,我也不知道手铐怎么就打到他的头了……他好像就使不上劲了,我就推开他一直跑一直跑……” 荣武说话时眼神处于游离的状态,一直看着左上角,郑锋知道他没有说谎,也从他的话里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所以你只打了他一下是吗?那你是亲眼看到他已经死了然后跑了吗?”郑锋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应该就打了一下……”荣武回忆起那天,整个人都在打哆嗦,说起话来喘着粗气,仿佛那天的事情就近在眼前:“我跑的时候他没死,他还在往前爬着追我……” “所以海阳当时头被打了七下,其中只有一下是你打的对吗?”郑锋盯着荣武的眼睛,真相马上就要呼之欲出,却发现自己心急则乱,犯了大忌。 “七下?”荣武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改口道:“那应该都是我打的……” “不可能!”郑锋急了:“那一下和其他六下的伤口有差别,不是一个人打的,你知道什么就都说出来,是不是叶玮教唆你越狱?是不是他也准备和你一起跑?” “没有没有。”荣武连连摆手:“是我不想死,我让他吃桃子,这样能分散一下你们的注意力,人是我杀的,和他没有关系。” 看到荣武这样的反应,郑锋的心凉了半截,他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也决定自己背下所有黑锅了。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警察来后带荣武离开,审讯了整整一个晚上他都没有松口,一个人把所有罪都认了。 但也是他这样的行为让郑锋知道,这个叶玮非除不可。 …… 时间回到五天之前,郑锋已经托人找到了叶玮出狱后的住所,准备找个日子好好跟他叙叙旧,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的男人敲开了自己家的门,那个人就是阿来。 “您好,郑锋先生,我是阿来,我代表spirit公司来要请您参加幸存者游戏,请问您有兴趣吗?”那时的阿来如现在一般,谦逊有礼。 “没兴趣。”郑锋不耐烦的就要把门关上。 “您的老朋友叶玮已经准备参加了,在那里或许你们老友重逢还能叙叙旧呢!”阿来不紧不慢的说道。 “叶玮……”郑锋皱着眉头苦笑了一下,笑容定格在了脸上,显出了深深的皱纹:“可以一试。” …… 所以那天当郑锋无意中来到了时间旅程这个会场之后,他就决定要最后试一试叶玮了,如果叶玮还心有愧疚,就让他死得痛快一点,如果他不知悔改,就让他生不如死。 时间旅程根本没有阿来说得那么可怕,也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虫洞。它只是通过药物致幻之后,利用玩家大脑皮层里的记忆催眠他们,让他们重新回到曾经最后悔或者最不堪回首的时刻,看看他们究竟会不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阿来所说的会改变未来也纯属无稽之谈,这只是为了看看玩家究竟会不会为了自身利益而丧失礼义廉耻罢了。 但是阿来有一件事没有说谎,那就是如果玩家死在了自己的环境里,就真的不会再醒来了。 当郑锋与叶玮进到同一个幻境时,他的幻觉自己也可以感受到,所以当自己亲眼看着海阳被叶玮一下又一下的打死时,也是他心中杀意最盛的时候,殊不知自己真的是年龄大了,一个不小心就被反杀了。 …… “阿菁,我好害怕,我们还要不要进了啊?”李媛希看着倒在大厅身体已经冰凉正等着人来拉走的郑锋,有些紧张的拉了拉李菁的衣袖。 “当然要进了,胆小鬼。” 李菁昂首挺胸,绕开郑锋的尸体上了二楼,走到门前,等待李媛希上来。当两人手拉手推开所谓虫洞的门时,李媛希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序 2018.08.07 从今天开始有空就在这里写写日常吧,就当写日记了。 十号就要回学校上班了,但是课还没怎么备,一想起这个就头疼,有机会就努力的更吧,希望不会断更,宁死也不太监。 其实写这本书一开始是因为看了翔太的《诈欺游戏》,再加上之前看过的《赌博默示录》之类的电影,就很想写这种智斗推理的文,本来打算的是男主高冷女主傻白甜的组合,但是我觉得在这样的故事里强行真善美也不合适,而且人物更复杂一些比较有意思,况且我本来就不是来宣扬真善美的。 其实也会有大篇幅人性的感动或者真情的部分在内,但是由于这个书的本身就是一个考验人性的游戏,所以多数都是玩家之间的互相欺骗互相算计,就算真心也不好表现出来。不过到了后期游戏以外的故事就不会再写得这么阴暗了。 还有,这个书我刚发的时候存稿十万,到今天写了有十五万了,存稿只剩下三万多,前段时间在实习是真的忙,后面也不轻松,但我会尽量做到不断更的。 根据情节的发展和计划,这本书打算至少写150万字左右,但是因为到后期还得丰满一些,所以可能字数只会多不会少。整体分成两个部分也就是两卷,第一卷《幸存者游戏》主要讲游戏推理角逐的过程,会以百分之八十的篇幅来写,第二卷《疯人怨》讲些游戏以外的故事,也是为了给游戏一个完美的开端和结局。 总之请大家放心,前面所有挖的坑我都会尽量填,在这里立个flag,字数最少150万而且绝不太监。 好啦,今天就到这里~ 第四十八章 夏之歌(一) 2018年7月20日10:00 第二回合游戏会场。 陈什看了眼手表,此时已经是十点整了,又大概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与预计的24人相比人数远远不够。大家都在那个魔方楼门口三三两两的分拨站着,就在这个时候,阿来走了过来。 “各位玩家对不起,我又迟到了。” 陈什低头看了眼手表,阿来也就迟到了两三分钟的时间,不过用这个作为一个开场白也不算太奇怪。 “在游戏开始之前,我还是有些事情要交待给大家。”阿来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本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轻咳了一声,照着本子念道:“第三回合游戏预计参加人数24人,实际参加人数十七人。现在,我来宣读被淘汰的玩家名字,以被淘汰的先后顺序为准。” “2018年7月17日,许姜珂、贾智杰、何安琪、白楚四人被淘汰;2018年7月18日,苏美余被淘汰;2018年7月19日,郑锋、李菁被淘汰,共计7人。” 阿来将本子捏在手里,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幸存者游戏举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得不说在场的各位玩家着实是这么多届玩家里最优秀的了。”阿来说着,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不知是欣慰还是什么,他又将本子举在面前,继续说道:“现在,我开始宣读各个会场参加第二回合游戏的玩家名字。” “第一会场:郑蓉、顾义、叶玮、陈什、温暖、洛璇。 第二会场:陆雅、张哲、李媛希、文质、向蝶、汤佳玉。 第三会场:莫连凯、安婷婷、何柒、付康博、屠楠。” “游戏规则我已经在复活赛结束当晚告知各位玩家了,现在请各位玩家按照编号的先后顺序有秩序进入各自的游戏区域,以从下至上,从左至右为准,进错房间的一律以淘汰处理。” 说完这句话,阿来就侧过身走到了玻璃门的旁边,看着玩家们一个个进来。 …… 陈什的游戏场地在一楼左数第四列的五间房,一走到这里,心中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很别扭。三天前自己和洛璇、温暖一起观摩别人玩游戏,却无意进入到了别人的幻境,现如今又有了属于自己的幻境,不知道在自己已知是幻觉的情况下,是不是还会失态呢? 陈什走到了第一个房间跟前,由于是一楼的关系,虽然墙和房顶都是玻璃的,但是地板是白色瓷砖。玻璃门上挂了一块蓝底黑字A4大小的牌子,上面写了两个字:夏歌。 夏歌,夏歌…… 陈什想了很久很久,才对这个仿佛很遥远的名字有了一点点的印象。 时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年秀秀13岁,刚上初一。 在自己的印象里,秀秀一般都很乐观开朗,和同学朋友的关系也不错,学习啊艺术方面更别提了,但是有一阵子,她的情绪总是很低落。 那段时间大概是在四月中旬,初一快要结束的时候,因为学校组织运动会,部分集体的活动需要拉拉队,于是从小学舞蹈的秀秀报了名,和她一起报名的还有同班的文艺委员夏歌。 那个夏歌陈什见过,一米六几的个子,在一帮十几岁的小女孩里面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她长得挺好看,性格看起来也很开朗,跟大姐大一样,跳舞也不错,和秀秀一样都是童子功,学校拉拉队最后的领操就要在她和秀秀两个人里面选。 然而两人一起练习没几天,秀秀就突然哭着跑回了家,但无论陈什怎么问,她都不肯说原因,从这以后一直都郁郁寡欢。 陈什没有办法,只能趁休息的时间跑到学校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现大家练舞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到了休息的时间,秀秀总会一个人躲到一个小角落里,离夏歌远远的。 而夏歌的表现也很奇怪,明明看到秀秀不太想理她的样子,却总是要跟她凑到一起,还搂着她的肩膀,陈什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决定回来之后问个清楚。 那天,当秀秀回来之后,陈什把她拉到了沙发上,想和她把话说清楚。 通过秀秀的解释,陈什大概知道,这个叫夏歌的女孩性取向不太正常,在之前两人没有一起合作的时候就骚扰过秀秀几回,现在两人有机会经常呆在一起了,夏歌也丝毫不避讳,反而总要跟自己有些肢体接触,搞得大家以为她们两个人都是同性恋似的。 “其实,如果你不想跟她一起练舞,你可以选择退出的呀,这是你的权利。”毕竟秀秀年龄还小,陈什不想她解决问题的方法和自己一样锋芒毕露,这样很容易激化矛盾。 “可是这个舞我准备了很久,从编舞到排舞再到现在基本上都是我带着大家做的,我不想退出。”秀秀撅起了嘴,可怜巴巴的样子让陈什觉得这件事还是得好好处理一下不要伤害到大家的好。 “那,要么哥哥找老师去谈一下,把情况说明了,让她退出可以吗?”陈什试探性的问道。 “不行不行……”秀秀想要解释,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陈什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秀秀,你跟哥哥说实话,你到底在怕什么?” 陈什抓住秀秀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任何人都有可能害你,但是你要相信哥哥是永远都会帮助你的。” “呜呜呜——”听到陈什这么说,秀秀终于绷不住了,痛哭起来,说起话来也哽咽着:“那天我在试衣间换衣服的时候她在沙发下面放了摄像头……她说如果我敢说出去,就把照片发给所有人都看看……” “什么?!” 陈什这回彻底怒了,从小秀秀都是那么天真善良,从来不会去伤害别人,她一直相信只要自己足够优秀就能够做成自己想要做的所有事情,但为什么那么小就会有这样可恶的人来告诉她,想赢也可以通过毁掉自己的竞争对手来取得胜利? 发生这样的事,既不能通过学校来处理,父母又住在那么远的地方,也不能让他们担心。面对这种可恶的人,必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对。 …… “你不用管我是谁,如果你不退学,除了曝光这些照片,我还会让你遭受到更绝望的事情。” 夏歌看着眼前这个手中拿着手机,戴着纯白色面具,不知道长相,用变声器模拟出很低沉而诡异的声音的人,惊恐得连把衣服穿好的勇气都没有了,看着他渐渐走远的样子,吓得瘫倒在地。 第四十九章 夏之歌(二) 当陈什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那个门口挂着“夏歌”牌子的房间,房间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陈什也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呆了多久,想努努力把门拉开,发现拉不开,可能是还在十五分钟的保护时段之内吧。 唉,陈什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那种有些特别味道的气体进到咽喉,再过度到肺里的感觉,就像是把一颗泡腾片扔到水里,瞬间炸裂开来的感觉,别提有多爽了。 其实想想,自己也是个老烟枪了,初中,康霞被自己逼走,自己失去了当时唯一一个朋友,大概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陈什染上了吸烟的恶习。不过那又怎样呢,每个人都有能让自己快乐的点,有的人喜欢画画,有的人喜欢唱歌,有的人喜欢喝酒,自己不过是喜欢抽烟而已,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 “能给我也来一根吗?”一个有些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陈什一个激灵,转过了身,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女孩站在自己身后,她理着一头蓬松的短发,看起来又干又直,头发是挑染的绿色和红色,身着一套镶满铆钉的皮衣皮裤,化很浓的烟熏妆,身高一米七多点,活脱脱的一个非主流少女。 “你是夏歌?” 陈什一边问,一边递过了一支烟,对于当年那事,陈什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自己穷其一生都要保护的一个人就是秀秀,如果有人伤害秀秀,自己甚至可以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 “阿诗玛。”女孩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举起烟看了一眼,又接过陈什递来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将过滤嘴放在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看来你日子过得还不错。” “夏歌,你今年应该19岁了吧?”既然不说是也不说不说,陈什也就当她是夏歌了,她曾经伤害过秀秀,自己也让她长了记性,五年时间过去了,也算是扯平了吧。 “还有两个月十九。”女孩冷冷的回答道,又抬起头来上上下下扫视了陈什一遍:“所以,你就是当年那个逼我退学的人吗?” “是我。”陈什口中的香烟还剩一节指甲盖那么长,但他已经没了兴趣,将烟头扔在地上,又用脚熄灭了它。 “呵,当年以为你跟个魔鬼一样强大,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都怪我那个时候太弱小了。”女孩又长长的吸了一口烟,以很缓慢的速度将烟从口中吐了出来,看着烟在空中呈一条细细的气流在某个临界点扩散开来,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陈什余光看到旁边摆着两个铁凳子,一边问问题一边就坐了上去,顺便也邀请夏歌坐下:“你现在性取向还正常不?” “我性取向从来都是正常的。”夏歌眼神有些空洞,不知道望向了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方式逼我退学,就像你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样。” “是吗?”陈什觉得有些可笑,她以为秀秀不敢把发生的事情告诉自己,还在这里理直气壮的跟自己说这些,反正现在自己也是在幻境里罢了,不是说呆的时间越长越好吗?那大不了听听她怎么说咯:“愿闻其详。” 根据夏歌说的,陈什大概知道了一些她的情况。从小家里条件很一般,父母离异,自己由妈妈带大。妈妈靠着开出租车挣钱贴补家用,能从早上七点钟出车跑到晚上九点不吃东西不下车,趁着等红绿灯的空当喝点水,一天只有晚上回去的时候吃一顿饭。 所以夏歌整天整天的见不到妈妈,一日三餐只能自己解决,所辛妈妈留的钱不少。 妈妈对待自己很苛刻,但是对待夏歌,能多大方就多大方。 夏歌从小学习声乐和舞蹈,因为这样既省了买乐器的钱又能学到不少东西,总之妈妈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在妈妈虽然放养但满怀期待,虽然清贫但毫不吝啬的教育下,夏歌的性格变化也很大。 她深受妈妈的影响,总喜欢照顾别人,因为妈妈对自己期待很高,所以她对自己也丝毫不敢松懈,虽然在同学朋友眼里,夏歌自由乐观,学习好又有特长,对待所有人都很热情,但只有夏歌自己知道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 “那次比赛,我们是公平竞争。”夏歌抽完烟,把烟头在玻璃墙上按灭:“哪怕我知道我跳舞没她好,我都没有想要放弃,因为我希望妈妈为我花的钱没有白花,希望她能看到我在队伍最前面光荣的领操的样子。” “有一天,我和陈秀练完舞一起回家,在路上她突然说想跟我一起喝奶茶,我就去了。”说到这里,陈什能感到夏歌的情绪有一丝烦躁:“可是去了之后呢,她就莫名其妙拉着我说了好多好多……” “她说她的生活一点都不幸福,虽然看起来很优秀,在外人眼里聪明漂亮多才多艺,但是她总觉得一天到晚空落落的,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我,她才知道,风光背后还有很多难以启齿的东西。”夏歌有些哭笑不得的指了指自己,看向陈什:“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她说她喜欢我。” 在陈什有些诧异的目光里,夏歌继续说道:“她说从开学开始她就很喜欢我,觉得我和她是两种不一样的性格,是她生命里缺失的那一份。她不敢告诉我,但是不说心里更难受,所以才约我来跟我说这些的。” “这不可能,秀秀不是同性恋。”陈什觉得夏歌是在说胡话,这不是自己听到的故事版本。 “那又怎么样,这就是她自己说出来的话。”夏歌的情绪突然有一些激动,从凳子上离开,站了起来:“她说希望我能对她好一点,主动一点,哪怕我不喜欢她也不要伤了她的心,她不需要我为她做些什么,如果在她一个人孤单的时候我能上去跟她说两句话她就很开心了。” “她都这么说了,我能怎么样?我也不想事情太尴尬,大不了大家就当关系亲密点的朋友咯,大家都那么小,都是女孩子,能干些什么?” 夏歌突然停了下来,深深的喘了两口气,眼睛直勾勾的瞪着陈什:“然而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真相的吗?是通过陈秀的一个眼神。” 第五十章 夏之歌(三) “什么眼神?”陈什问。 “再给支烟。”夏歌停下了要说的话,直到再次点起一支阿诗玛,情绪才平复了一些:“那天被你抓走拍了那些照片时,我还不知道我招惹了谁,不知道你是陈秀的哥哥,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逼我退学。” “在我办退学手续的时候,我看见陈秀透过校长室的门缝在看我,她是知道我要退学的,她是笑着的,她的眼神……很满意。”夏歌苦笑了一下:“当时我还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直到出了办公室的门,她在那里等我,我还想跟她说,以后就不能照顾她了。” “但是陈秀她倒好,她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就从我手里拿走了退学申请,看完了之后又还给了我,然后跟我说:‘你别说,我哥的办事效率还真高,这下你明白跟我竞争的后果是什么了吧?’,就是那一句话,我才知道,她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放屁!”听到夏歌所阐述的事情真相,陈什很愤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的意思是她天天都在装,上学的时候她假装喜欢你,回家了之后假装被你骚扰,假装被你拍了照,假装了半个月,就为了最后让我以为你才是坏人,拿我当枪使,让我收拾你,就为了一个领操名额?你在想什么,那个时候秀秀才13岁!” “要么怎么说她是个天才呢。”夏歌撇了撇嘴:“你信或不信都与我无关,当年的事情过去都过去了,我都没有要再报复你了。如果我真像你说的那么阴险,你当年在对我做过那种事后,我早该找机会杀了你全家了吧。” 虽然夏歌说的话听起来都有理有据,但是本着对秀秀的理解,陈什是决不能相信她说的这些话的。他不相信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会为了一个领操名额处心积虑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对付别人,更何况秀秀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以她自己的能力想要什么完全可以理所应当的拿下,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的手段呢? 看到陈什不说话了,夏歌却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也不知这些话是说给陈什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那件事过后我退学,我妈问我为什么要退学,我没有办法解释,就说我爱上了我们老师,被老师拒绝了。” “这种事情得算是家丑吧,我妈就同意我退学了,然后把我转到了一个离家远的住宿制初中。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觉得我心性都变了,变得越来越阴暗了,我开始喜欢沉珂,喜欢留和她一样的发型,学着和她一样的非主流少女割腕、在手上刻字,反正大家都那样……” “然后,然后我就真的喜欢上了我的班主任,他比我大二十多岁,因为我是不良少女嘛,就老被他叫到办公室,你别说,他天天像唐僧一样絮絮叨叨苦口婆心的教导我,有的时候见不到他还甚是想念呢。” 透过夏歌厚重的烟熏妆,陈什看见她的眼尾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这颗泪痣配上她总是眼神迷离望向不知名的地方无比协调,如果不是自己清楚秀秀的为人,她说的话真的挺有感染力。 “那,你现在还在上学吗?”不知为何,陈什觉得夏歌这个人像极了洛璇,外在全是尖锐的刺,却不会去主动伤害别人。 “哈?你在想什么啊。”夏歌自嘲的笑了一下,低下了头:“我这样的人,能把初中上完都不错了,我已经出来打工两三年了。一想到妈妈对我那么失望,我真的连家都不敢回。” 滴答,滴答…… 小小的空间里安静得陈什都能听见手表上秒针声音,就是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异样。 按理来说,自从当年逼着夏歌退学之后自己就没有再见过她了,记得复活赛结束之后的第二天,和洛璇温暖一起来到这边场地时,发现这里除了玩家之外的一切人事物,都是玩家自己的幻觉才对。 那么如果前提是自己没有再见过夏歌,那么现在出现在面前夏歌的形象又是怎么来的呢?而且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就是当年那个逼她退学的人呢? 陈什懒得再想那么多,抬起手来看了眼表,此时已经十一点了,自己在这间房里呆了近一个小时,应该不短了吧,要么去下间房子算了。看着夏歌还在那里啪嗒啪嗒抽着烟,陈什有些于心不忍,转过身把口袋里剩下的半包烟连同打火机一起递给了她。 “你这就要走了吗?”夏歌也看着陈什,把烟盒放在了腿上:“我希望我经历的事情能让你看清陈秀,她是你妹妹,你当她天真无暇也没什么,但是不用等多久你就会后悔的。” “秀秀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陈什笃定的盯着夏歌的眼睛,在自己眼里,哪怕秀秀真的这么可怕,那自己也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好自为之。”这是夏歌最后留下的四个字,陈什微微颔首,向后几步退去,离开了房间。 站在走廊里,陈什顿时觉得轻松了很多,虽然走廊里也有致幻剂,但是房间里的“故交”更让人觉得压抑,陈什又往里看了眼,夏歌依旧背对着自己坐在凳子上,隐约可以看见缭绕的烟雾。 不知为何,陈什突然觉得,这里的工作人员那么神通广大,那么他们完全可以在玩家的幻觉中加入他们想让玩家看见的东西。 说不定现实中的夏歌转学之后没有了秀秀的竞争,能够更好的表现自己,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现在已经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准备去上学了呢,而不是现在这种不入流的非主流少女模样。 陈什急于摆脱与夏歌有关的一切,眼神尽量避开那间房子,毫不犹豫的走向了与之间那间房间只有一堵透明玻璃墙之隔的房间,几乎没有距离。 在走进房间前他没有忘记看了一眼门牌,依旧是蓝底黑字A4纸大小,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梁阿清。 第五十一章 对不起,阿清(一) 这么快就到阿清了吗?陈什苦笑了一下。 那个在记忆里有着一张鹅蛋脸,皮肤白里泛红吹弹可破,永远扎着一束有点碎发的马尾。工作的时候穿白衬衫配工装群,日常的时候穿T恤配百褶裙,总是素面朝天的女孩,自己真的能在房里见到吗? 陈什想要立马进去,却又迟迟不敢把门推开,因为自己见到的,很可能只是一具尸体。 对不起。 事情还要从两年前说起,当时陈什二十五六岁,和阿清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 两人工作的地方都在同一楼层,且工作性质都与IT相关,属于两家合作公司,陈什负责软件开发,阿清负责信息录入,难免要打交道。 初次遇见这个叫阿清的女孩,陈什想到了康霞。相较起来,阿清要漂亮许多,但两人都属于那种比较热情,积极阳光的性格,所以陈什难免会多注意她两眼。 陈什以为自己属于那种心思比较深的,却没想到心里那点小九九早都被人看出来了,在不久后的一次公司聚会上,大家接着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就把两人撮合到了一起。 阿清的性格很好,工作地点近,所以两人见面的机会也很多,下班了一起吃饭,加班时互相带点小吃,跟她在一起总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交往久了,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2016年7月3日,是阿清去世的日子。 本来和她约好,两人一起放年假,四号去敦煌玩,但是就这样在临出发的前一天,大家就此天人两隔。 那天秀秀学考,一天的时间考完了四门功课,晚上五点半时,陈什准时等在了校门口准备接她。这时,阿清打来了电话。 七月的敦煌人多天气也热,阿清打电话来是想问问要不要帮自己也准备上长衣长裤和防晒面罩什么的,陈什也就和她聊了一会,但是在通话过程中,秀秀也打来了电话。 陈什以为秀秀打电话来是告诉自己已经考完出来了,也就没有插接电话,直接在校门口张望着等她出来接走,就和阿清聊了一阵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都没见到秀秀出来,她也没有再打电话,于是陈什挂了阿清的电话给秀秀拨了过去:“秀秀,你在那儿呢?出来了吗?” “哥,你在跟谁打电话这么久都不接我电话?” 不知为何,陈什觉得秀秀的情绪有点低落,于是连忙解释道:“噢,是你阿清姐,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们明天休年假去敦煌玩,你刚好今天学考考完,到时候带上你一起。” “不用了。”秀秀在那边冷冷的说道:“考试考得一锅粥,还玩什么呀,你们自己玩的开心就好。” “喂,秀秀……”陈什话说到一半,都还没问出来她在哪,就被挂了电话。 其实秀秀的成绩是完全不用人操心的,平时每次考完试跟不考试都没什么区别,该干嘛干嘛,但是这次一反常态,看来真的是没考好。 陈什有些担心,于是再次给她回拨过去,秀秀挂断了电话,没有接,再打还是不接,陈什愈发担心了,一个接一个电话的打了过去,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六点了,按理说秀秀考完试也有半个多小时了。这么长时间,要么她还在学校呆着,要么就是专门躲开了自己走了。 就在这时手机上来了个电话,陈什连看都没看就接通了:“秀秀,你在哪儿呢?” “我是阿清……”电话是阿清打来的,陈什感觉到她的声音有点虚弱,正要继续问,手机又来了个电话,这次是秀秀打来的,陈什想都没想就接通了秀秀的电话,至于阿清,她可能只是收拾东西累了,还是先处理要紧事吧。 “秀秀,你在哪儿?”陈什忙不迭的问道。 “我在哪儿有那么重要吗?”秀秀反问,沉默了一秒后又继续说道:“我在出租车上,去市郊朋友开的一家酒吧,你不用担心,我们这有四个人呢。” 秀秀说的话没办法让陈什放下心来,此时天都快黑了,四个高中生去酒吧,还在市郊,人少车也少,真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四个都是女生吗?” “两男两女。” 不知道怎么了,陈什就是有一种莫名其妙不详的预感,仿佛现在不赶快过去接上她自己就会永远失去这个妹妹一样,于是让她给自己发个热点过来。 但是秀秀并没有发,非但没有发还挂了电话,陈什想到之前在秀秀的手机上安了卫星定位系统,于是赶紧打开手机GPS想找到她所在的位置。 就在这时,阿清再次打来了电话,陈什因为手滑再次将电话挂了,定位到秀秀之后,陈什一路忙着追踪,早就把阿清忘在了脑后。 对于陈什而言,和阿清吵架,年假不能出去玩都是小事,只有秀秀的安慰才是大事。 最后,费了老鼻子的劲找到了秀秀所在的酒吧,把酩酊大醉的她从里面带出来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在回家的出租车上,陈什才想起来给阿清回电话。 电话打通了却没有人接,或许是在睡觉或者生气了吧,但是现在已经这么晚了,等到回去应该都一两点了,还是不打扰她睡觉了吧,陈什想了一会儿,按灭了手机屏幕。 “哥,看到我这样你是不是特别生气啊?”秀秀喝醉了酒,话都说不清楚,陈什本想怪他,却怎么也不忍心。 “偶尔一次考不好没有关系的,哥哥上学的时候还经常不及格呢,不都过来了。”陈什抬起手来摸了摸陈秀的头:“况且哥哥知道,以你的天分,一努力就能学好的。” “其实我考得挺好的,我只是心情不好……”说到这里,陈秀停下了,当陈什看向她时已经泣不成声:“从小到大所有人都离我越来越远,除了哥哥没有人从始至终的陪伴着我,现在哥哥也有女朋友了,再也不会有人喜欢秀秀了……” “傻秀秀,你在想什么啊?”陈什有些无奈地笑了,秀秀才十六岁,果然是个十六岁女孩该有的样子,为了一点点的小事想很多很多:“就算哥哥有女朋友了结婚了,你也是我最爱的妹妹,不会因为有了阿清就改变对你的态度,你和你阿清姐都是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人,但是只有你是不可取代的。” “真的么?”陈秀停止了流泪,表情有些委屈的搂住了陈什的胳膊,仰起头来看着陈什的眼睛,悠悠的说道:“你发誓,如果你抛弃了我就不得好死。” 这种毒誓发起来毫无意义还不吉利,陈什有些诧异的看了看陈秀,却见她表情非常严肃认真,静静的等待着自己说出口,便只能无奈的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如果有一天我抛弃了你,日后一定不得好死。” “就知道哥哥最好啦!”看到陈什这么没有底线,陈秀突然没心没肺的笑了。 “嗡嗡嗡——” 突来的震动声让陈什一个激灵,手机响了,是阿清打来的。接起电话,是一个陌生的男声:“您好,是陈什先生吗?我们是东隅市公安局的,有些事情需要您来一趟配合一下调查。” “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吗?”陈什心里漏跳了一拍,突然想到阿清之前的异样,心中不详的预感空前浓郁。 “事情关于梁阿清女士我们不便详说,还是请您来了之后再进一步了解吧。”电话那边果断拒绝。 “好吧,我尽快赶到。” 此时离到家还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这也是陈什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小时。 第五十二章 对不起,阿清(二) “事情是这样的,在七月三日晚上六点前后,梁女士一个人在家,却不知床底下还藏了一个人。通过法医鉴定加上与您的通话记录可以推断出当时的情形……” 警官说道:“歹徒可能已经在床底潜伏了很久,因为梁女士看见了他或者他主动出来,与梁女士有了冲突。第一个致命伤是在脑干部位,梁女士在受伤几近昏厥的情况下拨通了您的电话,却因此被歹徒发现,用现场梁女士留下的高跟鞋再次袭击了她。” “之后歹徒拿走了贵重物品后,经过手机上的划痕我们可以推断出歹徒因为梁女士有报警行为,将她的手机踢到了玄关处,通过很长时间的挣扎,梁女士才爬到玄关附近拿到了手机,再次拨通了你的电话,时间大概是在晚上六点二十左右,却再次被挂断。这也是为什么案发现场在卧室,而我们赶到时她却在门口的原因。” “直到六点半左右,梁女士才拨通了110报警电话,电话通时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当警方根据电话定位了她的位置赶到时,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所以我想问一下,您在五点半致七点这个时间断内在做什么,又是因为什么拒接与梁女士的通话?” “当时我妹妹心情很糟糕,还和几个朋友跑到了市郊的酒吧,我怕她出事,所以那一阵子在忙着定位,手滑没接上阿清的电话,我是真的没想到就这么几十分钟的时间会出这种事,否则我一定不会挂断她的电话的……” 此时对于陈什而言,心中除了后悔就是后悔,阿清对自己如此信任,在受害的第一时刻想到的是给自己打电话而不是警察,倘若这个救命的电话打给的不是自己,她应该已经得救了吧。 陈什看着警察递来的照片,阿清的死状很惨,鲜血从卧室一路蔓延到了门口玄幻处,侧趴在地上,满头满脸都是血,长长的头发也因为血液的浸染成了一缕一缕的。 那时的陈什看到那样的照片,心顿时凉了半截,因为自己的疏忽真的造成了自己未婚妻的死亡,但是这件事本身就是无解的。 秀秀担心自己因为阿清而抛弃她,如果自己没能在第一时刻找到她并且让她放心,那么出事的就会是秀秀,反之,安慰了秀秀,受害的就是阿清。如果一定要二选一的话,陈什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如果出事的是秀秀,那么自己必然会因此和阿清分手,但阿清出了事,自己却不能因为这个伤害秀秀,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错都在自己啊。 陈什停止了回忆,回过神来再次望向了那块牌子,上面阿清两个字是如此的熟悉,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深吸了一口气,陈什推门而入,倘若真的能在房里见到阿清,自己一定会向她解释清楚。 可是等了很久很久,房间里依然空白一片,陈什抬手看了眼手表,此时已经是早上十一点二十了,虽然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但呆了少说也有十几分钟了吧,究竟是致幻剂对自己不起作用还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陈什想了又想,或许是因为在自己潜意识里觉得愧对于阿清,又明确知道她已经死了,所以才会迟迟见不到她吧,还是说自己内心深处是恐惧见到她的? “时间到了,你怎么还不走啊?”一声清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陈什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冷静了几秒后,才缓缓的转过身。 “因为……”陈什正想说因为我知道你在,但是当他看见阿清的样子时,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阿清的头发如自己当时在照片上看见的那样脏乱,一缕一缕散落着,太阳穴上两寸的地方有个小指大小的窟窿,已经被凝固的血渍堵住。 她的身上穿着陈什买给她的浅蓝色睡裙,但是裙子却被血渍污染了,上面尽是一块一块黑褐色的血污,早已看不出原貌。 “因为什么?”阿清睁大了眼睛看着陈什,眼神毫无生气充满了血丝,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但是嘴角却扬起了一抹微笑。 “没有什么。”陈什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她。 “没有什么……”阿清双眼无神,愣愣的看向他:“没有什么是什么意思?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两年未见,再见已是阴阳两隔,陈什想过无数次如果梦见阿清该说什么,但是如今就在面前,自己却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口. “你是不是特别恨我?”陈什看着阿清,许久才说出口。 “我为什么要恨你?杀我的那个人又不是你。”阿清平时就很注意形象,即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也是一边用手梳理着头发一边说话:“我只恨自己信错了人。” “你知道那个晚上我有多绝望吗?” 阿清歪嘴惨然一笑,默默的找到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低下了头:“那天我一个人在家,一想到马上就能和你一起去旅行我就很开心,所以我早早的就开始收拾行李。” “然后我走到了卧室,或许真的是我心情太好了,房间里藏了个人我都没发现,直到我想起有些东西放在床底的收纳盒里。当我去拿时,撩起帘子蹲下身的一瞬间我就看见了那个人侧躺在床底,正直勾勾的看着我。” “不过我一个女孩子,没被吓到都不错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跑,但是还没跑到门口他就已经钻出来又把我拉了回去,他捂住我的嘴,把我打倒在地。” 难以想象,即使已经是鬼了,在谈论到自己的死因时阿清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语气平淡,若不是看见眼泪从她眼里缓缓流出来的样子,别人或许只以为她是在讲一个故事。 “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脆弱,整个人都被打懵了又动弹不得,我当时什么都想不到,我只能想到手机还在身上让你打电话来救我……” “可是呢?连救救我三个字都没有说出口你就把电话挂了。我本以为给你打了电话他知道我求救了会害怕的逃跑,不曾想他却狗急跳墙又打了我,真的好疼啊……” 阿清伸出手捂住了头上的伤口,陈什想上前安慰,却又觉得自己不配。阿清冷冷的看着他,双手按在伤口上,突然撕心裂肺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哈哈呜哈哈……你还记得那双高跟鞋吗?是我过生日的时候你送给我的,呜呜呜……” 是的,一切都是陈什的错,此时的陈什既不能上前安慰,也不能就这样走开,只能在原地站着不动了,看着阿清又哭又笑的样子。 “对不起,那天实在是因为秀秀出了些事情我必须处理,我真的没想到会发生那么小概率的事情,否则我……” “你不用解释。”阿清抽泣着,眼睛并没有看陈什,而是看向了一个不知名的角落:“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就是我太好说话了,就是我太不重要了,陈秀发生了任何事你都会去管,可是我,活该我去死!” “我跟你在一起一年半,你的眼里最重要的就是陈秀,我连她的一个小拇指甲盖都不如,但是那天发生的事,你以为她完全不知情的吗?” 第五十三章 对不起,阿清(三) “你以为她完全不知情吗?” 阿清这句话一出口,陈什脸色都变了,他一直以为阿清善解人意,却不曾想她连秀秀的醋都吃。 “你在说什么呢?”陈什微微皱起了眉。 “我知道你疼爱陈秀,却没想到这种爱是愚爱,你根本就不了解她。” 阿清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眼里有血有泪,苍白的面容看上去就像一个鬼魅:“我想知道,你究竟有什么怪癖,要在家里安那么多摄像头?” “摄像头?”这下陈什愣住了:“我安什么摄像头了?” “果然你不知道。”阿清微微垂下了眼睑,嘴上扬起了一抹不知是自嘲还是绝望的笑容:“所以这一切只有可能是陈秀做的咯?那么你知不知道,在你定位她的时候她也可以监视你,在你的家你的公司包括我家,只要你经常会去的地方,她都安上了摄像头,她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善良!” “你在说什么呢?”阿清的话让陈什哭笑不得,秀秀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你不相信我?”阿清无奈的撇了撇嘴:“我就知道你不会信我,不过无所谓,我反正已经这样了,至于你,就自求多福吧。” “秀秀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能让你对她有这么大的成见?我看以前你们关系挺好的呀?” 听到阿清这样讲话,陈什觉得不可理喻,他甚至都在怀疑这个有着阿清面容的人究竟是不是阿清,或许她压根不是个人,只是自己的一个臆想罢了。 “我敢跟她关系不好吗?你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吗?”阿清冷笑道:“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她在我家安了摄像头的?她把我睡觉,换衣服,上厕所的录像发给了我,其中还包括我前男友来我家时的照片,借此来威胁我,让我跟你分手你知道吗?” “当时我只以为她是个孩子,加上心虚,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告诉你,但是她说了,如果这些事我告诉你了,她就让我身败名裂,你觉得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干得出来的事吗?” 生前,阿清是个乐观开朗的女孩,说话也绝不会如现在这样歇斯底里,她做事很有分寸,待人也亲和,陈什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到底该相信她还是相信秀秀。 秀秀是陈什亲手带大的,她什么样子自己最清楚,她绝不可能做出这种违背法律道德的事情。 陈什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个游戏本来就是为了离间自己和陈秀的感情来的。陈什自己为对发生过的事情了然于胸,但是从夏歌到阿清都对秀秀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然而这两个人一个多年未见,一个已经去世,而且在大家有交往事并没有对秀秀表现出那么大的敌意,所以很有可能这些幻觉都是游戏赋予自己的,都不是现实。 毕竟这种事情也难以证实,自己现在也不可能回家去看有没有摄像头,也不可能回去后找到夏歌再询问当年发生的事情,只有见到秀秀,一切才能真相大白。 “事发当天,在我跟你通完第一个电话后不久,我接到了陈秀的电话。”阿清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陈什的眼睛,继续说道:“她跟我说,阿清姐,你明天要跟我哥出去玩,一定要带我之前送你的那个飞巾哦,敦煌风沙大,小心皮肤吹坏了。” “自从她给我看过我家的监控录像之后,她就很久没有私下用那样的语气跟我说过话了,我找人来拆掉了家里所有的针孔摄像头,却没想到不是全部。” “她给我买的那个飞巾我放在卧室床下的一个袋子里,她连这个都一清二楚,她一定是看见了床下有人才故意引诱我去拿,否则我不相信世上有这么蹩脚的巧合……” “够了!”陈什制止了阿清的控诉,摆了摆手强行让自己心情平复了下来:“秀秀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你说的话是真是假难以查实,所以我不会信,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过,见到秀秀我也不会问,无论你是不是阿清,当年发生的事情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对秀秀有什么偏见。” “这不是偏见……” 陈什没有再顾及阿清在身后说的话,转身离开了房间,并不忘将门带上。 他背靠在玻璃门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再转身看房间时,阿清还缩在墙角,样子很可怜。陈什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是啊,自己知道会见到她,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要道歉,没想到最后却以这样的方式收尾,无论房里的人是不是真的阿清,这都是一种遗憾,陈什想推门进去最后再和阿清说几句话,却发现门已经打不开了。 陈什对这个游戏充满了疑惑,进去十五分钟内出不来,出来了又进不去,见到的人不知真假,就连说出的话也像是胡言乱语。 明明之前阿来说过,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每个人的心魔,可是就这样的程度,哪里算得上是心魔? ……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你!” 巨大的吼叫声吓了一跳,声音来自和自己房间正对面的一个房间,里面是一个女孩子,看起来长相很普通,比较瘦弱,女孩名字叫屠楠,住在哪个房间忘记了,但是记得洛璇跟自己提到过她,说是一个看起来淳朴却让人莫名恐惧的人。 洛璇没有详提,但陈什现在也算是见识到了,屠楠此时手中仿佛拿了一把刀,拼了命的向自己见到的东西挥舞,陈什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只看到她的房门挂着的牌子上写着:安东阳。 陈什抬眼看了一眼手表,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五十了,距离自己进到阿清的房间也有将近一个小时了。 “咣——” 巨大的玻璃门撞击声吓了陈什一跳,他抬起头,看见对面房间的那个女孩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连头也没有回。 屠楠关上门,看见陈什正望着他,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恶狠狠的问道:“你看什么看?” 陈什无奈的耸了耸肩,走向了第三个房间,房间门上写着两个大字:郝哲。 临进门前陈什又偏头看向了之间的两个房间,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 第五十四章 失乐园(一) 2017年7月20日。 失乐园真人CS体验基地。 陈秀身着迷彩服,手里拎着一把彩弹枪,躲在沙袋山后,对着不远处一个油桶旁的女孩瞄准起来,距离只有不足十米,风力也不大,更何况女孩是不是就要把头探出来看看情况。 “咚!”一声巨响,是子弹打在油桶上的声音。 “该死,居然躲开了。”陈秀懊恼的躲回到沙袋后面。 “谁在那儿?”说话的是唐欣然。 “砰!砰砰砰!”见没有人回应,唐欣然以及她的队友们果断举枪回击,子弹接连打在沙袋上,震得陈秀头皮发麻。 “没事儿,我来。”郝哲从另一面跑了过来,一把讲陈秀拉到自己身后,一边观察一边对着对面开枪,场面一度混乱起来。陈秀也不甘示弱,几下爬到接近沙袋顶端的地方,有沙袋挡着,刚刚好又是对面的视野盲区,陈秀找了个固定点稳住,也毫不留情的对对面扫射起来。 “他们人多,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走为上策。”郝哲看着上方还在战斗的陈秀,气喘吁吁的说道:“我没子弹了。” “我也没子弹了。” 陈秀有些懊恼,踩在支点上的脚松开,背朝沙袋跳了下来,刚一站定就愣住了,此时的唐欣然正举着枪一脸阴冷的看着她,身边还站着两个同样举枪的小跟班。 “陈秀,你去死吧!!!” “砰!” 清脆的枪声响起,子弹朝着陈秀的方位射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对着心脏的位置。说时迟那时快,郝哲在看见唐欣然的第一时间就有了动作,几乎是在子弹发射的同一时间,挡在了陈秀前面。 “唔……” 巨大的冲击力让毫无防备的郝哲向后倒去,眼看着就要倒在陈秀怀里,陈秀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时换好了弹夹,坏笑着从郝哲身后闪了出来,举枪扫射敌方的人。 “砰砰砰!!” 看着敌人一个个倒下,陈秀笑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再没什么人了,才回过头来看还倒在地上的郝哲。 郝哲捂着胸口中弹的位置,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躺在地上,后脑勺部位靠在沙带上,头和身子几乎呈直角。 “好啦,人我都解决了,你戏也太足了吧,不难受么?”陈秀用脚尖怼了怼郝哲,郝哲却就势侧身倒了下去,手也随着惯性搭在了地上,当看清楚一切时,陈秀才吓得叫起来。 “啊——” “有病。” 听到陈秀的尖叫声,唐欣然不耐烦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又从迷彩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镜子,用湿巾对着镜子擦刚才溅到脸上的红色颜料。 陈秀哆哆嗦嗦的蹲了下来,用食指探到郝哲鼻子跟前,停了几秒后,才转过头看向唐欣然:“郝哲死了。” “开什么玩笑?”唐欣然冷笑了一声,几步走到跟前,看着郝哲:“我又不是故意让你没有游戏体验的,谁让你那么喜欢英雄救美还不跟我一队?” 然而郝哲没有半点反应,陈秀急了,对着旁边围观的同学们喊起来:“你们快点报警叫救护车啊,郝哲真的不行了!” 郝哲侧躺在地上,左腿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搭在右腿上,刚刚捂住枪眼的右手搭在地上,手心处是一滩还未凝固的血渍,胸口处绿色的迷彩服也被染成了一片暗色。 “郝哲?郝哲?你不要开玩笑啊?” 唐欣然这才意识到真的出事了,连忙跪在地上去摸郝哲的伤口处,确确实实不是颜料,而是未凝固的血液。 “怎么会这样?” 唐欣然提起枪,枪口斜向地面,砰砰砰的几声枪响后,她躬身爬了过去,拾起地上的弹壳。 这是真真正正的弹壳,没有颜料,枪也是真枪。 而郝哲,也是真真正正的停止了呼吸。 …… “不可能,我们运送进来的所有仿真枪、彩弹和防弹衣都是经过层层审验和测评的,这绝不可能是我们失乐园内部提供的。” 警察局里,失乐园真人CS体验基地的老板吓得直哆嗦,基地开业至今也就不到两年的时间,生意一直也还不错,却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 通过警方的检查得出结果,唐欣然所持的机关枪是真枪,并非仿真枪,每个人穿在迷彩服里的防弹衣,只有郝哲的是没有防弹功能的普通夹克,就这一点而言必然有问题。 “其实当时有一点挺奇怪的。”一个女生斜眼看了陈秀和唐欣然一眼,跟警察说道:“我们和唐欣然是一队的,从各自的基地出来之后她就说先把陈秀解决了,不然游戏没得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见有人把自己一句无心的话在这里说出来,唐欣然有些莫名其妙,大家都是同学,开开心心出来玩,出了事把自己推出来又是几个意思? “你让她说完。”警察礼貌的看了一眼唐欣然,示意讲话的女生继续说下去。 “大家都知道,唐欣然喜欢郝哲,郝哲一直在追陈秀,所以事事和陈秀过不去,况且当时打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听见了,我们都在正面应战,她突然就跑到陈秀她们后面,硬要淘汰陈秀……” “而且大家都看见了,要不是郝哲在前面挡着这一枪就打在陈秀身上了,就算陈秀的防弹衣没问题,多多少少也会受些伤的。除了这个,唐欣然开枪前还笑得特别诡异,还说陈秀,你去死吧!这种话。” “真人CS这种玩法很正常啊,我是不喜欢陈秀,我就是要淘汰陈秀有问题吗?”唐欣然怒气冲冲的瞪着那个女生:“更何况我要真想弄死陈秀,为什么穿假防弹衣的是郝哲不是陈秀啊?” “换装备的时候我和郝哲一直在一起,或许那个假防弹衣真的该我穿的,是他拿错了。”陈秀垂下眼,表情很哀伤,她不愿去看唐欣然,也不肯接受郝哲的死因:“所以该死的人是我,他穿错了衣服,还替我挡了子弹,我这一辈子都欠他的。”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把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吗?”看见大家都一边倒的站在陈秀这边,好像她是受害者而自己是杀人凶手,唐欣然气急了:“我真的事先不知情的,我不知道我枪里子弹是真的,也不知道他们防弹衣谁真的假的,我杀谁也不可能杀郝哲的,大家都是同学……” “你还知道大家都是同学?你确实不可能杀郝哲,你真的想谁死大家心里都清楚。”陈秀苦笑了一下:“有些事情或许太过巧合了,这里是你介绍的,活动是你组织的,枪里有子弹的,只有郝哲的防弹衣有问题,而你又一直追着我打,所以事实究竟是什么,还是交给警察来调查吧。” “情况我们都知道了,你们先不要走,事情我们会进一步查实的,你们不要担心。”警察叔叔站起来,客气的把大家带到了休息室。 “全天下都觉得我是杀人凶手,你现在满意了。”休息室里坐了很多人却鸦雀无声,大家都在自己想自己的事情,只有唐欣然一脸怨毒的看向陈秀说道。 “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谁都没有理由下结论,但如果不是郝哲挡在我前面,或许现在成为一具尸体的人已经是我了。”陈秀冷冷的回应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没想到你居然会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来对付我。” “我没有……” “唐欣然是哪个?” 唐欣然正要分辨,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进来了两个年龄在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女,以很不冷静的姿态扫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我就是……” “啪!” 唐欣然的话还没说完,中年女人一个健步冲上前朝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打完之后双手死死的卡住了唐欣然的脖子,恨不得将她掐死:“你个贱人,你还我儿子!!!” 第五十五章 失乐园(二) “所有人都以为杀了我最大的受益人是唐欣然,但是唐欣然杀了郝哲,最大的受益人是我。哥哥,我说得对吗?”陈秀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的看着刚刚加班回来的陈什。 陈什看了眼表,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这么晚了不睡觉,明天早上还要补课呢。”陈什有些心虚,脱下穿在身上的西服外套,挂在一进门的衣架上:“今天发工资,补习班的钱我现在给你,然后……” “是不是你做的?”陈秀打断了陈什的话,冷冷的问道。 “是。”陈什无奈的叹了口气,索性也不辩解,坐在了沙发上:“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做的很干净,也查不到我头上来,如果你自责,我就去自首……” “哥哥!”陈秀气愤的站了起来,眼眶里盈满了泪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陈什情绪有些低落,他知道这绝不是秀秀想要的结果,唐欣然成绩超过秀秀,她可以努力超回来,郝哲的追求耽搁了她的生活与学习,她也可以直接拒绝。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只有自己的做法,能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秀秀,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为这种无干的人难过,我是为了自己心里痛快,所以你不要难过,这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乖,快去睡觉吧。” 陈什拍了拍陈秀的肩膀,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我明早就会去自首。” “别去。”秀秀的眼泪从脸颊上流了下来,说起话来声音都是哽咽的:“你是我哥哥,你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哪怕犯罪,我不会怪你,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先睡了。” 看着秀秀的背影,陈什陷入了沉思。 类似的事情以前也做过不少,但是这次确实有些明显了,导致秀秀直接猜到了自己头上。陈什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毕竟为了唐欣然和郝哲两人,秀秀受了太多的委屈。 …… “陈秀,下课来我办公室。” 陈秀在班主任的桌前站了整整一个课间的时间,直到上课铃响起,班主任才放下了一直在改作业的笔,皱眉看着陈秀:“你这次数学只考了131,班里第六。总分602,年级第七名。在你之前的所有考试里,成绩从没有跌下过年级前三。开学就高三了,这个时候成绩掉下去,我不明白你是不是能力有限?” “对不起,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下次一定考好。”陈秀低着头,紧紧抿着嘴唇。 “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班主任从面前的一沓卷子里抽出两张卷子:“你131,郝哲82分,还没达及格线,听说他最近在追求你是吗?” “老师,我已经拒绝了。”听到老师说到这方面,陈秀连忙分辨,如果只是成绩不好,努努力也就考好了,但是如果上升到早恋的问题,学校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是,你拒绝了,但是没有解决。”班主任又抽出了一张卷子:“这是唐欣然这次的数学成绩,147,全班第一。总成绩667,年级第一。之前她的成绩再好也没有超过过你,反而是你,一旦被超越,再加上身边那么多琐事,就很难再追回去了。” “老师,郝哲这件事我会解决,成绩我也会努力提上去,希望您能相信我。” 陈秀知道,班主任一直不是很喜欢自己,一来是因为唐欣然的父亲是学校董事,常年给老师送礼,却因为成绩等各方面都难以超过陈秀而与很多奖项失之交臂,另一方面陈秀这个孩子风头太盛,也想找个机会好好打压打压她。 “你能不能解决成绩能不能提高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的工资也不会因此而多了或少了,所以你不必跟我说这些,你可以回去了。”老师从陈秀手里拿回了唐欣然的卷子,看着她转身走开,到门口时,再次叫住了她:“对了,这学期的三好学生和奖学金名额我已经报上去了,是唐欣然。” 听到老师说的话,陈秀停顿了一下,但是下一秒还是没有任何言语的转身离开了。 那个时候大概是六月底,从那时开始秀秀的心情就一直很低落,每天茶不思饭不想,就连晚上睡觉也会失眠到深夜。 她才是个十七岁的孩子,这些都是不该她早早经历的。 她一直很努力,也很自信,但是如今因为这么多的外界原因让她产生了挫败感,这是不该由她而承担的。 所以当得知唐欣然邀请秀秀班里的同学去玩真人CS时,一整套的计划就已经在陈什脑海里成型了。而当天送秀秀到失乐园体验基地后,他也一直没有离开。 陈什一早就了解好了关于失乐园真人CS体验基地所有的着装与器械并早早做好了准备,在把秀秀送到后,他先是将自己从特殊渠道弄来的机关枪与唐欣然的彩弹枪做了调换,然后又调换了郝哲的防弹衣。 而很多事情也并非巧合,就像唐欣然一直在追求郝哲,郝哲的眼里却只有陈秀。即使器械和服装没有问题,唐欣然也会因为个人仇恨而想早早的解决掉秀秀。就算秀秀不同意与郝哲组队,郝哲也会死皮赖脸的跟在她身边。 如果自己的计划有偏差也无所谓,唐欣然手中枪里的子弹只要打到人身上,即使穿着防弹衣也会受到一定的伤害,唐欣然依旧会被带走调查。 彩弹枪有一定的冲击力,郝哲在防弹衣是假的的情况下被打到,多多少少也会受伤。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自己还得再想一套收拾他俩的计划。 然而事情就是如陈什想的一样精确,唐欣然确实第一个想淘汰秀秀,郝哲也寸步不离的跟着秀秀,在秀秀身处危险时也挺身而出,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也让唐欣然百口莫辩。 在后来对案情的跟进中,郝哲的死亡由失乐园基地与唐欣然共同承担,以民事处罚结束。毕竟没有证据能证明枪是由唐欣然带来的,也不能证明这与失乐园基地没有关系。 再后来,唐欣然转学,一切尘埃落定。 陈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门牌上的“郝哲”二字,推门走了进去。 第五十六章 失乐园(三) “久等了。” 不知等了多久,陈什才等来了这么三个字,转过身,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郝哲。 郝哲此时的样子与一年前并无二致,留着简单的毛寸,一身运动风格的嘻哈装,身高近一米八,如果不是发型撑着,看起来就像个流里流气的街边混混。 陈什思索着,进第一间房时,看见的应该是夏歌现如今的样子,进到第二间房时,看见的是阿清死去的样子,进到这间房,陈什却难以给郝哲下定论。 既然不是郝哲穿着迷彩服死去的样子,那就应该是以前的样子了吧。 陈什不明白自己想这些有什么意义,但是此时他很想知道房间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形态,是灵魂、是活体、亦或是自己的幻觉而已。陈什明知自己是杀害郝哲的凶手,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是上前照着郝哲身上摸了一下。 是真实存在的,有体温也有真实的触感,在郝哲诧异的眼神里,陈什讪笑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 “你是陈秀的哥哥?”郝哲问道。 其实不得不说,虽然郝哲这孩子看起来痞痞的,但是声音很好听。轻微的烟嗓里还透着些稚嫩。 “是我。”陈什点了点头。 “你真幸福,有个好妹妹。”郝哲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眼神不知道看向了哪里:“我也很幸福,起码我不是她哥哥,还有机会和她在一起。” “你没有机会了。”不知为何,郝哲给人的态度比较友好,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死因:“人鬼殊途。” “是啊,人鬼殊途,我已经死了。”郝哲无奈一笑,可以看到两个深深的梨涡,陈什突然觉得有点可惜,这样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子,那么轻易的就死去了。 “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等你吗?”郝哲的浅笑逐渐变成了冷笑:“这里是没有秘密的,我知道杀害我的凶手是谁。” “所以你是来索命的吗?”陈什也丝毫不避讳,既然他知道真相,自己也没兴趣兜圈子,此时时间是十二点二十多,自己在房间里呆的时间早已超过十五分钟,如果情况不妙离开就好。 “当然不,我只是想来和你聊聊陈秀。”郝哲轻笑了一声,笑容中带着哀凉:“我心甘情愿为她付出一切,宁愿成为她的一条狗,到头来却成了她最想除掉的人,真是讽刺。” “所以你想表达些什么?”陈什冷冷的看着郝哲:“我之间进到的两间房,里面的人对秀秀有成见我都可以理解,但是连你都在这个时候跟我说秀秀的坏话,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我看到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你大可以这么想,也可以不相信我,但如果这样的话,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郝哲依旧笑着,仿佛根本不介意陈什对他的轻视:“我有些故事,或许你可以成为听故事的人。” “愿闻其详。” 陈什看到房间角落放着一个凳子,明知也是假的,但还是几步上前拎了过来。既然都有真实触感,陈什也就毫无顾忌的坐了上去。 陈什瞥眼望了一眼旁边屠楠的房间,也不知她看见了什么,像一个癫狂的人在对别人进行疯狂的指责。看起来应该是房里的人对她有所亏欠吧,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孩都能够在房间里呆那么久,如果自己不能呆得更久,恐怕只有被淘汰的份。 陈什心里有些难过,来到这里的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但是走过了三个房间,都是曾经犯下的错,竟然没有一个人是对自己有所亏欠的,难道自己已经到了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了吗? “高一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陈秀。那时的她扎着一个马尾辫,穿着校服,坐在靠墙的位置做卷子,那个时候刚刚开学,大家连课本都没有领,我凑上去看,发现她在做高考数学卷子。” 说起当年发生的事,郝哲眼睛望向左上方,微笑着,那些美好的回忆仿佛历历在目:“然后我就坐到她旁边看她做卷子,对答案的时候成绩是145分,她却气得把卷子给撕了。我跟她说去年高考卷子能考145已经非常高了,有什么生气的,她只冷冷的回答了一句,我已经是第二次做这套卷子了。”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女孩与众不同。”郝哲收回视线,看向了陈什:“像她这样一个漂亮有气质的女孩子,做起事来还那么认真,怎么让人不心动?所以我决定一定要追上她。” “可是她跟我说,一个时间段有一个时间段该做的事,她不想在大学以前谈恋爱,如果我能等就等,等不了找别人也好。但是希望我能在这段时间里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去讨好她。” “就是因为她的一番话让我觉得,她无论是对待学习、生活还是感情,都是很认真的,是怎样就怎样,不会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模棱两可,给人机会又不直接答应,一直吊着。从她的话里我可以看出来,那个时候是不想,只要她想,就会认真对待一辈子。” “这样一个好女孩我自然是不会放弃,一直在默默守护着她,但是直到高一下学期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对她彻底有了改观。” “我们班之前的副班主任姓娄,教历史的,主要管生活方面,因为我们两家是邻居的缘故,所以我和娄老师关系还不错。你应该知道,他后来因为被人匿名举报作风有问题被处分了,不久就离职走了。” “其实就在那之前,陈秀找到我,手里拿着个包装好的礼盒,让我放到娄老师值班室的柜子里,还嘱咐我这是她的一点心意,一定要偷偷的放,因为她想看到娄老师发现惊喜的样子,我问她是什么,她还说保密。” “以前时不时娄老师会在值班的时候让我帮他带东西,也经常会有同学拖我的手给老师送礼,所以我压根没多想,就偷偷放到他柜子里了,接过当天晚上上头就来人检查,在娄老师的柜子里发现了那个礼盒。” “但是你知道吗?那个礼盒里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礼物,而是我们班一个女生穿过的内衣内裤一类的物品,下面还有一张打印出来的纸条:孟玲,你的气息、你的体温,你身体上的每一处菌群与氧分,从今日起都与我息息相关。——娄。” 第五十七章 失乐园(四) “这算什么?这实打实的是性骚扰啊!”郝哲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因为这件事,娄老师当天就被带走行政拘留了,再回到学校就办离职手续走了,而那个女生也因为名声不好不久后退学了,因为这个,我去质问陈秀,你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吗?” 陈什面无表情的看着郝哲,此时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郝哲的话。如果要信,就是要自己完全颠覆对秀秀的认识,明明已经死去的郝哲,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同自己将这些?如果不信,这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不久,但很多细节都可以和郝哲说的对得上。 “陈秀跟我说,没有人能证明是她给了我这个礼盒,让我把它放在老师柜子里的,如果我敢出去说,她就敢把罪责都推到我的身上,她就说是被逼的。你知道吗?当她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我感觉天都快塌了。” 郝哲的记忆仿佛回到了两年多前的那个清晨,自己守在陈秀上学的必经之路上与她当面对质,问她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毁掉娄老师时,陈秀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因为他太不会开玩笑了,居然拿我与萧美娘作比。” 只这一句话,郝哲就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娄老师上课的一贯风格就是幽默风趣,喜欢将历史融会贯通到生活和故事里,两周前的一节历史课上,他讲到了隋朝,提到了萧美娘,说她命带桃花是祸国妖妃,伺候过几代帝王及臣子,数次守寡,年近半百还能勾搭阅人无数的李世民。 然后下面就有男同学开玩笑,那得长得多漂亮才能让男人一见到就爱上,宁可拱手江山也要纵情声色呢? 娄老师眼睛在班里转了一圈,最终视线定格在了陈秀身上,说道:“我们班要说能与萧美娘比的应该也就是陈秀了吧,历史上说萧皇后好学能文,天生丽质,娇媚迷人,长着一双桃花眼,完完全全对得上,就连遗留下来的画像上,陈秀都与萧皇后有几分相似了。” 娄老师开玩笑跟讲故事一样,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止不住了,全然不顾陈秀尴尬的眼神继续说道:“莫不是陈秀你就是萧皇后转世吧?那我们岂不是得说一声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了?” “同学们,其实老师除了历史,对面相也有一些研究,就拿陈秀来说,你确确实实是漂亮,一双桃花眼,但是眉形较散,光这两点就可以看出你追求完美,特别要强,形式极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然你也不要生气哈,这只是面相,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其实要我说,陈秀你这孩子太过锋芒毕露,可千万不要走了萧美娘的老路。” 娄老师在讲台上讲的唾沫横飞,陈秀只能在下面尴尬赔笑。 …… “所以你就是为了老师的几句玩笑话就要毁掉他的一生吗?”郝哲有些难以置信,娄老师虽然爱开玩笑,但是很招同学的喜欢,他绝不会想到陈秀会如此的斤斤计较。 “几句玩笑话?”陈秀用嘲讽的语气反问道:“你知道几句玩笑话会给我的生活带来多大改变吗?以后同学们会怎么看我?我的名声还能好吗?更何况,他说的不是玩笑话,是事实。” 陈秀死死的盯着郝哲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就是追求完美,就是要强,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决不允许我的人生有什么污点,于是我在算计娄老师的时候,顺手把孟玲也列进计划里了。” “可是,孟玲又怎么招惹你了?”郝哲不明白,孟玲是陈秀的室友,两人的关系看起来也不错,她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赶孟玲走呢? “孟玲她身体不好,该走就得走。”陈秀将五指插进长长的头发里抖了抖,让头发显得更加蓬松:“我晚上要看书,早上要背英语,中午要练琴,她总说我妨碍她休息了,还拿来医院的诊断书用抑郁症来威胁我,我又不是没见过抑郁症患者,当然不会怕她,我只是讨厌别人威胁我,顺便让她的抑郁症更加真实一些。” 在郝哲震惊的眼神中陈秀继续说道:“至于你,郝哲,我想要对付你如同对付一只蝼蚁,如果你愿意帮我继续做事,我答应只要你和我考上同一个大学我就跟你在一起。如果你不愿意帮我闭上嘴就好,如果你连闭嘴都不愿意,就请你在今后的每时每刻都要多加留心,毕竟生命可贵,你母亲生下你把你养到这么大也不容易。” 陈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如此平淡,平淡得让人觉得她只是在讲故事而不是阐述事实。在郝哲的眼里,此时的她与以前的她完全不一样,是如此的深谋远虑,恶毒且没有是非观,让人后背发凉。 但就是这样的陈秀,在郝哲眼里更加高高在上,仿佛就像历史上的吕雉,冷酷狠毒,但就是因为她的阴毒注定了世界都是她的,与她为伍相当于与虎谋皮,却依旧让人趋之若鹜。 是啊,陈秀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会成功,在得到她的同时成为她身后的男人,有朝一日还能分得一杯羹也不是一件坏事。 “从那以后,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她要杜绝一切可能与她有竞争关系的人和事,有自己的计划,这些计划都是由我来实施的。” “我至今不知道我与她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利用与被利用?追求与被追求?她给我的承诺我信了,我一方面想好好学习,和她考到一个学校继续帮她做事,一方面又害怕,想要避免这一切,所以我一直很矛盾。” “直到那天我们一起玩真人CS时我才知道,她根本没有要兑现承诺的意思。” “之前我在失乐园玩过一次,所以从材质上细微的差别可以分辨出真假防弹衣,本来她要穿的防弹衣是假的,却以大小不合适为由跟我的调换了,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大小,那一刻我就知道,她要对我下手了。” “我不敢问,也不敢换,彩弹枪打在身上即使不穿防弹衣人也不会受伤,我偷偷检查了陈秀的彩弹枪,没有问题,我以为是我想多了。” “在唐欣然那一枪打过来的时候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挡了上去,谁能想到她会用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来对付我?要知道如果我没有挡那一枪她半条命可能都没了!她就是在赌,赌我会不会真的为她所用,如果我死了就算了,如果我没死,她有一百种方法让我死。” “你是陈秀的哥哥,我本来不该跟你说这些,你以为我死在了你的手里,其实你只是她计划里的一颗棋子而已,如果我不说你会愧疚一辈子。可是看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就明白了,在陈秀眼里,我和你的地位是不一样的,她可能要利用你一辈子。” 陈什不敢再说不可能,即使郝哲已经死去,却能将当初发生的事情细节始末原原本本的讲清,甚至在自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真相上说出了更多的“真相”。 可是自己该相信他吗?秀秀还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啊! 陈什跌跌撞撞的往门口走去,离开以后蹲下来平静了很久很久,才推开了第四扇写着“欣然”二字的门…… 第五十八章 索命(一) “砰砰砰!!!” 刚一进到房间里,陈什就被巨大的拍门声惊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是不认识的女孩子在拼了命的奔跑,边跑边拍着透明的玻璃墙,面色极度惊恐,当看到房间里的陈什时她停下了奔跑的脚步,用力的拍打着房门。 “救救我!救救我啊!!” 陈什明知门拉不开,还是犹豫了一下才上前去为她开门。犹豫的那几秒里陈什想了太多太多,一方面担心如果门开了算作自动离开房间自己很有可能被淘汰,一方面又存着私心,如果女孩出了事死在了外面就会自动筛掉一个玩家,自己的胜率更高。 短短几秒钟过去,陈什走到门口,发现房门真的拉不开,心也跟着放了下来,趁着唐欣然还没出现,索性在这看看戏吧。 “砰砰砰!砰砰砰!!!” “救救我啊!” 女孩依旧不住的拍打着玻璃门,眼中充满了绝望,歇斯底里的大声呼救。但无论是陈什还是对面的屠楠,亦或是其他什么人,没有一个人上前对她施以援助。 “啊——” 突然一声惨叫响起,陈什眼睁睁的看着女孩趴在自己的门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抓着她的头发,让她的头一下一下的往透明的玻璃门上撞过来。 “咚!咚!咚!……” 一下接一下的撞击声让陈什的心也跟着砰砰直跳,女孩的头上已经流出了血液,在撞击的过程中几乎要沁在玻璃门上。女孩气息尚存,但完完全全被支配着加上伤势,早已没有力气再呼救挣扎,只由着自己的头像砖头一样一下下砸着,仿佛连求生欲都丧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像几分钟,又像几小时,门外的生息渐渐消失了,女孩的头最后一下砸在门上后,整个人就像块烂抹布一样,随着重力滑落到了地上。门上正中殷红一片,旁边还有无数在挣扎中留下的血手印,鲜血毫不吝惜的流了下来,淌到了地上和女孩的脸上,又顺着女孩的脸颊流向了她死都没有闭上的眼里,通红一片。 就在这时,阿来不知从哪里赶了过来,用带着歉意的眼神向陈什示意了一下,便将那个女孩拦腰抱起转身离开了,依稀还能看见女孩尸体上的血液滴到地上。 看了一眼门口,走廊处地上有大片还未凝固的血液,其中一部分渗了过来,流到了房间里,陈什离房间离门口的距离不过一米,看向脚下时发现自己正站在血泊的边缘处。 陈什瞬间恶心得有些反胃,干呕了几声,胃部受到了重视,出现了更强烈的酸痛感。陈什抬手看了眼表,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或许是在上一间房呆得时间太长,早已过了饭点都不知道。 呵,还饭点,陈什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游戏没有结束就不要妄想吃饭。手伸进了口袋,却发现口袋里的奶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自己吃完了。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硬扛扛了,如果顺利的话,再有一两个小时也就能离开了。 陈什百无聊赖的在房间里踱步,因为之前进房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没有看时间,所以也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更不知道唐欣然什么时候会出现。 陈什抬头望了望天花板,不过一块透明玻璃,可能都不能叫做天花板了。想想从小到大,自己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有些恐高,第一次来这里时直接上了五楼,看似淡定,其实都有些腿软了。还好这次被分在了一楼,不然可能光一个恐高都能把自己折腾得够呛。 这时,陈什感觉背后一阵寒意,透过反光,面前的玻璃墙隐约能看到一些房内的场景,仿佛有一个人影在向自己慢慢靠近,但是或许是自己个子比较高挡住了,只能通过含糊的影子感知到那人的距离。 不知为何,之前见夏歌,见阿清,见郝哲,自己都是非常淡定的,毕竟夏歌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在自己眼里都不是一件大事了,而阿清和郝哲都是已经死去了的人,自己是无神论者,见到他们,全当是自己的幻觉,只要意识还清醒,幻觉就伤不到自己。 至于唐欣然,她和夏歌一样,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自己也说不准,在陈什的世界观里,鬼不仅对人没有伤害,还能保守秘密,人比鬼要可怕太多。 就是这几秒的晃神让陈什的反应慢了半拍,突然间他感到一个类似绳子的东西从后面绕了过来套住了自己的脖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绳子突然向后收紧,陈什一个踉跄朝后倒了过去。就在背部离地面不到五十公分的距离,借着绳子的力量,陈什被吊住了。 绳子勒在脖子上那种窒息的感觉让陈什大脑一片空白,手想要用力的扣进颈部的绳子里却完全插不进去,腿想要努力的站起来,但由于姿势的缘故只能不住的在地上打滑,始终无法站起来。 难道今天就要栽在这里了吗?陈什有些不敢置信,自己为了秀秀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就要被这个很可能是自己幻觉的东西杀死了吗? 当然,究竟是不是幻觉,一试便知。 如果是真实的,唐欣然要置自己于死地必然不会中途放手,也不会给自己绝地反杀的机会,除非她怕承担责任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教训,但是就冲她现在已经下了死手,自己恐怕是没有机会了。然而如果只是幻觉的话,自己的幻觉要由自己做主。 女孩毕竟在体力上不占优势,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陈什几度窒息,也能慢慢感受到唐欣然的力气在慢慢变小。突然,陈什得着一个绳子微松的空当,将手插进了绳子里,用尽全身力气,把绳子往前方拉去。 “咚!”的一声,陈什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但是心中却轻松了很多,赶紧深深的呼吸了几下,刚刚那种窒息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到了。 不过,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缓过神来的陈什在第一时间继续捞住了手中的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时从地上爬了起来,抓起绳子连带着绳子那端的人往最近的玻璃窗上摔去。 “啪”的一声巨响,唐欣然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重重的甩在了墙上。或许是太重了,又或许是玻璃墙确实质量不好,在摔向墙的同时,玻璃墙碎了。 唐欣然侧身摔在了地上,只穿着T恤短裤的她右面的胳膊和腿压在碎玻璃渣上,顷刻之间,鲜血就从各个伤口处涌了出来。 看着血流不止的身体更加激起了唐欣然的恨意,她随手在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碎玻璃,向陈什扑了过去。 “啊!我要杀了你!!!” 第五十九章 索命(二) 陈什只微微一侧身就躲开了,在这过程中他抓住了唐欣然的手,一个过肩摔将唐欣然摔在了地上。趁她没反应过来之前,陈什用手中的绳子反捆住了她的手。 就在这个时候,陈什觉得有些不对劲,刚刚自己去摔唐欣然的时候,碎掉的玻璃墙那边是郝哲的房间,现在再看过去,郝哲已经不见了。 记得游戏规则说玩家在房间里呆的时间越长胜率越高,自己也试过在进房间十五分钟之内无法拉开房门,那么在房间已经碎掉的情况下自己再呆在房间里还能算是游戏时间吗?如果说十五分钟以内想离开房间,通过打碎玻璃墙从前一个房间出去又是否可行呢? 陈什知道此时的当务之急不是想这些没用的东西,唐欣然还在自己手边挣扎,看到房间里有颗树,陈什索性将绳子死死的绑在了树上,唐欣然对自己已经无法构成威胁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陈什突然明白了,无论是夏歌还是唐欣然,她们虽然没死,但都是自己的幻觉。那棵树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能通过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将唐欣然捆住,那她必然也是自己的幻觉。这么想来,陈什心里轻松了很多。 “你们兄妹两个阴险狡诈狼狈为奸,没一个好东西!”即使被捆住,唐欣然也不落下风,依旧谩骂着。 “那你又有什么好无辜的?”陈什面对着唐欣然,盘腿坐在了地上:“真枪假枪从外型到手感都有细微的差别,就算你看不出来,试枪过后你还能感觉不出来吗?” 陈什冷冷的看着她:“你看到你的枪打不出彩弹,第一时间就想到要埋伏秀秀,就不是阴险狡诈了吗?” “是,没错,我承认,我就是想让陈秀去死!”唐欣然梗着脖子吼道:“她明明知道我喜欢郝哲还要去勾引他,明明知道我看中成绩还要假装根本没有认真学习就能很优秀!我受够了!从小到大我就没有受过这种气,两年时间,有她在我从来没有考过班里第一,从来没有拿到过只有一个名额的所有奖项,就连郝哲都不会正眼看我一眼,我早就受够了!” “既然你这么想,那我觉得我没有做错。”陈什微微笑道:“如果你没有转学,对秀秀来说还真是个很大的威胁。” “你懂什么?没有人能是她的威胁。” 在陈什诧异的眼神中,唐欣然突然平淡了下来,脸上扬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一脸同情的看着陈什:“曾经,我和她是室友,也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后来出了一件事,我就没办法继续跟她做朋友了。” “我们宿舍本来有六个人,有一个女孩子退学就剩下五个了,但是你知道,那个女孩为什么退学吗?” “如果你只是要说这个,那么我很失望,听不到有意思的故事了。”陈什不耐烦的靠着身后的玻璃窗,他对唐欣然素来没有好印象,如果不是为了在房里多呆一会儿,胜率更高一些,可能早就出去了。 “果然,你什么都知道。”唐欣然的表情有些微妙:“但是后来我们宿舍搬进了一个高三的学姐,那个学姐跳楼死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你想说就说,不必吊我胃口。”陈什面无表情的回应道,短短的几个小时里,陈什已经无法再坚定对陈秀一贯的看法,但他依然不会完全相信自己幻觉说出的话,既然唐欣然想说,他也只有听着的份。 “学姐名字叫罗雨,长得挺漂亮的,成绩也很优秀,她一心要申请常春藤大学的名额,学校希望她不受同学的干扰,所以让她从自己的宿舍搬了出来跟我们住到了一起。” “罗雨学姐人很好,平时不上课,总是一个人在宿舍里复习。闲下来了,我们有什么问题她都会热心的回答,还把高一高二的参考书和笔记拿给我们看,这样的一个人,应该没谁不喜欢吧。” “后来罗雨学姐真的申请成功了,但是在她准备搬出去的头一天,就听说了她自杀的消息。” “当时警察勘察的时候我就在现场,罗雨学姐的尸体我看得真真切切,她脸的右侧从眉骨处到眼睛再到嘴角,有一条深可见骨的划伤,虽然到后面轻得多了,但是那条伤痕足以让她瞎眼毁容。” “她出事的时候我们刚下课,走到宿舍楼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一堆人围着,我就挤上去看,风刚好把染了血的白布吹起了一个角,我看到罗雨学姐死得面目全非。”就在这时,唐欣然话锋一转,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陈什:“所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你要说就说,不用跟我商量。”陈什不耐烦的把玩着那枚铁戒指,没有再看唐欣然。 “我回到宿舍时宿舍已经被封了,我想进去被人拦在了外面,只能在隔壁宿舍呆着。听隔壁的同学说,罗雨学姐跳下去之前大概是中午的时候,她男朋友来看她,所以想洗个脸化妆,但是她擦脸的毛巾里沿着纹路夹着一枚刀片,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毁了。” “再然后,她们连事情都没有说完警察就进来把我带走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警察带走,你知道这对我的影响有多大吗?” “他们把我带到警察局里审问,还让我看现场的证物,毛巾被鲜血染的通红,已经看不见原来的颜色,里面夹了一个缺了角的美工刀刀片。” …… “唐欣然?”审案的警官坐在唐欣然的对面,确认了她的身份后拿起了一个取样袋,里面放了一枚沾了血的美工刀刀片:“这个,是你的吗?” 刀片上有个缺口,唐欣然一眼就看出这确实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是我的,但是……” “好的。”警官仿佛并不想知道更多的细节,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又出示了另一个取样袋,举在她面前,袋里放了一个没有刀片的美工刀:“这个东西是我在你书桌上的笔筒里找到的,请问也是你的东西吗?” “是的。” 警察继续说道:“根据对比,我们发现刀片与你的美工刀刀柄完全匹配,这你有什么可解释的吗?” 唐欣然很明白警察这是怀疑上了自己,赶紧辩解道:“是陈秀,她前一天晚上跟我说买了一个木质书架,做工不好毛毛糙糙的想用刀片改改……” 听她这么说,警察的表情有些严肃起来,转身对旁边的一个小警官说道:“去把陈秀叫来。” 接着,警察又问道:“你们和受害人在一起居住有多久了?” “将近一个学期了。” 唐欣然虽然不懂警察的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们宿舍本来有四个人,上个学期一个同学出了些事情退学了,然后这个学期罗雨学姐就搬过来了,不过一直一来我们关系都很好,我也想不到有谁会害他……” “可是据我所知,你和罗雨之间产生过一些矛盾。”不等唐欣然回答,他继续说道:“听说你之前偷过她的参考书,被发现后你们两人吵过一架,有这回事吗?” “有……”唐欣然脸色有些难看,连忙解释道:“但那只是个小插曲,那本书我找过东隅市所有图书馆都没有借到,看到学姐有我就想借来看看,但是学姐要用就没给我,后来趁她不在我想去拿来复印一下,还没出门就被她发现了,可是当时她只是警告了我,我们就争执了几句,不是你说的吵架……” “所以你们之间确实有些矛盾是吗?”警官的问题就像在挖坑,平时看起来很正常的事情被他一点拨总显得有些更深的意思。 “给你说了这算不上矛盾,我们只是……” “卡啦——” 唐欣然的话说到了一半就被开门声打断了,另外一个穿着警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叶警官,陈秀带来了。” 第六十章 索命(三) “你好,请问你是高二一班住在564宿舍的陈秀吗?”叶警官问道。 “是。”陈秀适时的抽泣了几声,平静下来后问:“你们是不是因为罗雨学姐的事来找我?我和罗雨学姐的关系一直很好,有什么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明显可以看出来陈秀确实很难过,红着眼圈好像刚刚哭过,叶警官犹豫了一下,举起了取样袋里的美工刀刀片问道:“听说你在案发之前跟唐欣然借过这个刀片是吗?” “没有啊,”陈秀诧异的抬头盯着那个刀片:“我有美工刀啊,为什么要跟她借,而且……而且这个刀片好像是我们宿舍另一个女生的。” “你确定吗?唐欣然说这个刀片是她的,她借给了你。”叶警官说道:“你在仔细看看,美工刀几乎每个高中生都会人手一把,你怎么确定这个是你们宿舍另一个女生的?” “我不确定……”陈秀茫然的摇了摇头:“我只是记得之前谁的美工刀好像缺了个角,可能就是唐欣然的,是我记错了。” “这样啊,”叶警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听说你最近买了个简易的木质书架,是不是有这回事呢?” “没有啊,我最近没怎么买东西,唯一网购的还是一个笔筒,不过确实是木质的,这有什么问题吗?”陈秀表现的有些蒙圈,好像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警察叫她来不问罗雨学姐的事而是一直在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噢噢,没什么问题。”叶警官摇了摇头,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不过那个笔筒……是网购的话,方便让我看一下它的图片吗?” “当然。”陈秀利索的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抽出手机,打开已购商品,点开了那个笔筒的图片给叶警官看。 那个笔筒虽说是木质的,更准确的讲应该是竹制的,从图片上看表面很光滑,价钱也不便宜,应该是经过精心打磨的,并不毛糙。叶警官看完后顺手翻了翻购买记录,确实如她所说,然后将手机递还给了陈秀,态度明显客气了一些:“那请问,你知道受害人是怎么去世的吗?” “知道,但不是很详细。”陈秀点了点头:“好像是她毛巾里被放进了刀片,脸毁了容,跳楼自杀死的。下了课我去吃饭了,吃了一半好像听说有人跳楼了我也没多想,吃完了走在路上还没到宿舍的时候就被人拉住告诉我说罗雨学姐跳楼自杀了。” “那有关罗雨性格、社交和近期的一些重大事故你能说来听听吗?” “可以啊。”陈秀抿着嘴,皱眉边想边说:“罗雨学姐这个人性格挺好的,讲话不多但很中听,对人也很热情,像我们住在一个宿舍能帮到忙的她都会主动帮我们,就算有的时候我们玩的晚她也不会嫌我们吵,就自己戴个耳机眼罩就睡了,反正一般没什么矛盾。” “而且她家里条件也还可以,父母都是白领一类的,平常应该也没和人结仇什么的,总之就是学姐应该没什么仇家。至于重大事故也没别的,也就是她好像头两天接到的消息申请常春藤大学成功了,准备这两天搬走的。” “这样啊。”叶警官噢了一声:“她申请上了常春藤大学,那你知不知道学校里有没有什么和她是竞争关系或者嫉妒她的学长学姐什么的?” “不会。”陈秀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整个学校就学姐一个人申请了,而且她搬来我们宿舍之后就很少有人来找她了,都是高三,大家都很忙,谁会有闲工夫整这些有的没的?” “况且白天高三的学长学姐们都在上课,如果真的是他们中的一个,直接调监控或者询问谁没有上课就好了啊。其实我觉得这个可能是可以排除了的,因为如果有外人想进到我们宿舍总得有人给他们开门吧,我们不在,他们总不至于在学姐的眼皮子底下把刀片塞毛巾里吧?” “监控我们正在调取,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叶警官边说边用笔在手头的本子上写写画画:“其实你的意思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是你们自己宿舍的人干的?” “啊?那就更不可能了啊!”听叶警官这么说,陈秀情绪有些激动,声音立马高了一个八度:“我们和罗雨学姐关系都很好,学姐还帮过我们很多忙,绝对不会……” 陈秀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只是个意外啊?” 看到陈秀怯生生的样子,叶警官不由得有些想笑,这个女孩还真是单纯啊:“基本排除了意外,毕竟你想,这么长的刀片被沿着毛巾纹理塞进去,还弄得那么隐秘,我们拿到证物的时候刀片还完好无损的在里面卡着,除非是有人处心积虑,否则不可能弄得那么牢固。” “可是,这……”陈秀还是不敢相信。 “小姑娘,你要知道,干我们这行经历的人和事多了,不能把人想得太单纯。”其实叶警官心里明白,像这样还没有进入社会的小女孩,还在象牙塔里,根本不了解社会的险恶,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吃亏的:“对了,还有一个问题:听说在案发前几天,你们宿舍的唐欣然和受害人发生过一些争执是吗?” “算不上是争执吧,就是一些小矛盾而已啊。”陈秀慢慢的回忆着:“好像是唐欣然拿了学姐的书,被学姐看到了,所以有些小矛盾……你们不会是以为……” 陈秀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急得连忙帮唐欣然解释道:“欣然她就是脾气大有些公主病,这种伤害人的事她做不出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叶警官看陈秀着急的都要哭了,连忙安慰道:“所以我们会继续调查的,如果唐欣然是无辜的,一定还她一个公道。” 陈秀依然在哭,叶警官有些尴尬,也有些不忍心,大概过了几分钟后,他站起身向陈秀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很感谢你能来协助调查,打扰了,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 送陈秀离开后叶警官舒了一口气,坐回到桌子上看笔录,旁边的助手若有所思的盯着做笔录的本子:“叶警官,你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单纯的孩子吗?” 第六十一章 索命(四) 后来发生的事情唐欣然这辈子都忘不掉。 由于没有人证,物证也不充分,最终这个案件只能以意外告终,自己依旧和从前一样在班里上课,但是同学老师们看自己的眼神和从前不一样了,所有人都认定了自己是个杀人凶手。 唐欣然回忆着那段时间,自己学习依旧很努力,同学们和自己说话的语气依旧很客气,但是不再和自己一起吃饭,也不再有过多的交流,更不知道她们背地里会怎么议论自己。 唐欣然虽然问心无愧,但自己还是容忍不了大家的目光。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郝哲不太理她了。 在警察那里,无论自己怎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刀片借给了陈秀都没有人相信,陈秀甚至从笔筒里拿出了一大把美工刀,逼到最后自己不得不承认可能是记错了。 其实从陈秀否认向自己借过刀片开始,唐欣然就已经心知肚明了,所以她打算去找陈秀摊牌。 …… “你猜的没错,是我做的,而且从罗雨申请常春藤大学成功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有了这个计划,也一早把你选做了我的替罪羊。” 面对唐欣然的质问,陈秀就这样坦白了。在自己的家里,唐欣然居然拘谨的像个犯错的孩子。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罗雨学姐人那么好,有那么光明的前途,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嫉妒,就像你嫉妒我那样嫉妒。”陈秀微微扬起了下巴,垂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唐欣然:“既然她成功了,以我的成绩,日后会有无数人逼我去做和她一样事,我不想这么累。” “所以就因为你不想这么累,就要毁掉学姐的一辈子吗?她有多努力你也看到了,你怎么忍心让她的努力就这样付之一炬?” 看到陈秀毫不悔过的样子,唐欣然急了。 “你别跟我提努力,我这辈子最恶心别人跟我说自己有多努力。”陈秀冷冷的笑道:“真正优秀的人不需要整天把努力放在嘴边,他们用成绩就可以证明。天天把努力挂嘴边的,要么是没有好好努力,要么就是个傻子,努力了还不能成功。罗雨申请成功了就足以证明她是优秀的,我不喜欢比我优秀的人离我那么近还要挡在我前面。” “可是世上优秀的人那么多,你能把他们都除干净吗?” “无关的人可以忽略,是竞争关系的有一个除一个。” 唐欣然没有想到,和自己在一起玩耍了那么久的好朋友居然有如此极端的思想,她同自己讲的话如同一种邪教的思维,你不认同,但是细想想却很有道理。 “那么我呢?你嫁祸给谁不好,为什么要嫁祸给我?” “因,为,你,蠢。”陈秀眼睛盯着唐欣然,一字一顿的说道:“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一直很讨厌你。明明成绩不如我,却恨不得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你学习有多努力,让大家去同情你,来让我帮你让你,你说凭什么?” “我平时也就随便学学,你都那么努力的学还是考不过我我有什么办法,你不过一个输在了起跑线上的傻子,还硬要和我比,我都没拿你当对手,你却来天天缠着我,我觉得你没有这个资格。” 不得不说,真话实在是很难让人接受。在唐欣然眼里,自己一年多以来从没有放弃过努力,她以陈秀为目标,拼了命的学习,到头来却只被陈秀当作一个傻子? 唐欣然知道,自己并不是为了博同情而处处跟人说努力。而是因为父母都是领导,一直拿自己当他们的骄傲,知道有陈秀这号人的存在之后,每次考完试他们都会问自己陈秀考了多少分,而自己的成绩从未超过过陈秀,所以只有以努力来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 “所以你就要我来背这个锅?” “这个嘛,有几个方面的原因吧。”陈秀想了想,说道:“一来是罗雨出事以后为了避免查到我身上,总得找个替罪羊;二来,你的存在确实让我厌倦了,如果能把你整退学也挺好;这三嘛,也是最后一点,郝哲是我的人,我不希望你天天缠着他。” “可是你不都拒绝他了吗?”听到最后一个原因,唐欣然彻底怒了:“你明明拒绝了他,却把他当你的人,还不让别人接近他,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贱人!”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看到唐欣然生气了,陈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摆了摆手,像是在安慰她:“我不是指男女朋友的那种属于,而是……他是替我做事的人,类似当初让娄老师离职,孟玲转学的那盒‘礼物’,就是郝哲亲手替我放到娄老师柜子里的,是那种‘我的人’,你懂吗?” 看到唐欣然彻底的愣在了原地,陈秀心满意足的笑着站了起来:“既然话也说开了,我就不逗留了,先走一步,打扰了。” 唐欣然的家是个二层的小洋楼,刚刚两人的谈话一直在二楼的沙发处进行。说完陈秀就以轻盈的步伐踩着唐欣然家的环形楼梯下了楼,走到一楼门口处换鞋子。 当她换好鞋子,再抬头看唐欣然时,唐欣然正趴在地上满头大汗的找着什么。 “你是在找这个吗?”陈秀手里举着刚刚顺手从沙发缝里取出来的录音笔,笑盈盈的看着唐欣然,在唐欣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重重的将录音笔摔在了地上,又蹲下从一片渣滓中取出了储存卡,之后打开门悄然离去。 ……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陈什冷冷的看着唐欣然,即使心中有千百种滋味,也表现得毫无兴趣:“我的妹妹我很了解,即使她做出这种事,我也会帮她。” “帮她?你知道帮她的后果是什么吗?”唐欣然不可置信的看着陈什,难以理解他的想法:“你知道郝哲吗?郝哲就是因为帮她,所以死了,她就是一个卸磨杀驴的人!” “首先,郝哲死不是因为他帮秀秀,而是因为他知道了秀秀的秘密。其次,我不是驴。” 陈什不耐烦的抬手看了眼表,听唐欣然讲了这么久,已经是下午三点半多了,而屠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离开第四个房间去了第五个房间。 陈什腿盘得有些麻,站起来后微微活动了一会儿:“果然你只是我的一个幻想,能被我幻想出的树捆住这么久,浑身上下的碎玻璃渣还愿意喋喋不休的给我讲半天故事,也挺不容易了。” “我没有骗你!” “我知道。” 陈什不置可否的笑笑,走到了门口,正准备打开门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开门的手又揣进了裤子口袋里,转过头来看着唐欣然:“你认识温暖吗?” “温暖?什么温暖?” “看吧,就说了你不过是我的幻觉而已。”陈什摇了摇头,打开门离开了房间。 第六十二章 晨曦微露(一)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唐琬《钗头凤》 陈什踏着先前死在门口的女孩已经凝固的鲜血离开了房间,看着支离破碎的房间,玻璃墙是碎的,唐欣然还在树上绑着,一切无比虚幻又无比真实。 他突然想到第一次来到这个场地的时候,有一个女孩从五楼破窗而下,当场摔死在自己面前。前后只相隔了几天,再到这里时一切又是全新的模样。窗户不再有破损,也不曾见到陈旧的血污。 也就是说,每结束一场游戏,场地就会还原一次。可是之前两天自己偶尔也会下来看看,并没有见到打理的人在,所以spirit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陈什觉得事情根本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简单,一开始来这里的任务就是带秀秀离开,可是来了也有好几天了没见到秀秀也就算了,游戏过程中居然有无数人事物在暗示自己一直所坚守的都是错误的。但是无所谓,就算这是真相,也要等到秀秀亲口承认自己才会相信。 站到最后一扇门前,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四十几分,陈什饿得都有些招不住了,但看了看旁边,屠楠还在她的房间里,如果此时自己离开,和认输又有什么区别。 门口的牌子上写了两个字:妹妹。 是秀秀吗? 陈什有些激动,如果能在这个时候就见到秀秀,那么剩下的游戏自己甚至不用参加,抵销掉秀秀的赎金后带她离开就可以了。但是,倘若里面的人不是秀秀,那事情就真的没有这么简单了。 陈什推开门,缓步走进房内,房间内和刚进入前四个房间的样子一样,都是空空如也。再回头张望刚刚那间房,一切还如离开时一样破败不堪。 或许是之前的几个小时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了,陈什觉得身体有些疲惫不堪,反正以惯例来讲房间里的东西会在自己进入后十到十五分钟出现,那自己干脆趁着这点短暂的时间眯一会儿。 这么想着,陈什索性也就躺下了,没有枕头没有垫子,只能将两只手枕在脑后,莫名其妙想到古人说的以天为被地为床,不过这床有点凉,就这么想着想着,陈什就进入了梦乡…… …… 滴答—滴答— 是水滴的声音,陈什感觉脸上痒痒的,奈何还没睡够,不太清醒,只用手背轻轻拂去了脸上的液体,翻了个身又睡下了。 啪嗒—啪嗒— 是水滴滴在地上的声音,陈什突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除了那种危险到来的寒意,更多的好像是衣服被浸湿了刮来一阵风的寒冷。 陈什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的从地上坐了起来。 “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在陈什面前站着一个小女孩,年龄大概在十一二岁左右,有些微胖,穿着湖蓝色的连衣裙,扎着两个马尾辫,浑身上下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哒哒的。 “陈,陈曦?” 待认出面前的女孩是谁,陈什吓得心跳漏跳了几拍,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女孩朝着他慢慢走了过来,女孩每往前一步,陈什就踉跄着往后退一步,一直退到墙边,无路可退。 “原来哥哥还记得我呀?”女孩面色惨白,踮起了脚尖头顶也才到达陈什心脏的位置,但就是这样,也足以带给他莫大的压力:“你说,我是不是该感动得痛哭流涕呢?” “你,你是我的幻觉,我不怕你。”陈曦每向前一步,陈什就往旁边躲一步,一直躲到墙角,实在无路可退,陈什鼓起勇气伸出手来推了陈曦一下给自己壮胆。 “哥哥,你在说什么呢?你为什么要怕我?我是你的妹妹啊!”陈曦的声音很轻柔,有着孩子的稚嫩,但是充满了阴森森的气息,让人听得脊背发凉。 “哥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呀?”不等陈什回答,陈曦猛然凑了上来,突如其来的对视让陈什内心的恐惧更甚,也不等他回答,陈曦就自言自语的继续说了下去:“我想应该是恨的,恨到连条活路都不给我留。” 其实现在的父母并不是三人的亲生父母,而是姨姨姨夫。在陈什九岁那年,母亲生下了秀秀,还没出月子就因病去世,几天后听说父亲也去世了,从那以后就一直是姨姨姨夫在养着这三个孩子。 随着陈曦的刻意提醒,陈什不得不回想到十三年前的那个盛夏暑假的一天,那是自己人生中最可怕的一天,也是人生中亲手杀死第一个人的日子。 那年陈曦12岁,自己14岁,而秀秀只有五岁。 …… “哥哥,今天外面有风,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呀?” 当时陈什正在看书,陈曦抱着一个硕大的风筝走了进来,撒起了娇。 “额……好啊。”陈什抬起头看了看窗外,阳光正好,微风轻拂,刚好三个人也有一阵子没有到外面好好的玩了,索性答应了:“你去看看秀秀起床了没。” “好的!”陈曦学着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笑盈盈的走出了房间。 唉。 陈什叹了口气,其实一直以来,陈曦都不喜欢秀秀,这其中的原因太多太多,多的自己也不好说清。 一方面是因为父母的死,母亲生秀秀时难产,好不容易救了过来,坐月子时却几次大出血,听大人说后来母亲去世就是因为没有调理过来,之后父亲就随母亲去了。 另一方面,毕竟姨姨姨夫也有自己的孩子和事业,当年因为年龄小,早早的改了口,其实他们对三人管理并不多,秀秀年龄又小,自己作为长子必须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所以对秀秀照顾有加,也因此陈曦多次向自己抱怨有了妹妹哥哥都不爱她了之类的话。 再一方面可能就是因为秀秀漂亮又聪明吧,毕竟是个小孩子,长的漂亮就能留住大半大人的视线,再加上聪明机灵,时不时能给大家带来笑料,就更讨人喜欢了,相较之下有些胖胖的陈曦就不那么可爱了。 在陈什看来,陈曦也是自己的亲妹妹,疼爱她无可厚非,但从不久前的一天,陈什突然意识到,迟早有一天,陈曦会威胁到秀秀的生命安全。 第六十三章 晨曦微露(二) 那天陈什带两个妹妹到百货商场玩,商场很大,一到四楼都是卖服装的,五楼是书店,六楼卖美食,再往上就是一些俱乐部之类的场所了。 由于这天是休息天,到处都人满为患,陈什带着陈曦和秀秀上了六楼,找了个位置让她们坐下自己就去点餐了,但是当自己再回到座位上的时候,陈曦和秀秀都不见了,占好的位置上坐了几个陌生人。 陈什放下食物,在整层楼来来回回的找,自己的个子不高,只到那些大人的肩头,整层楼又是人挤人,找起人来如同大海捞针。 现在要找个人只要一个电话就可以了,但是那个时候,三个孩子只有陈什手里有电话,当时他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去广播站或者直接报警了。 “哎哎,小伙子,你是不是在找两个跟你一起过来的小女娃娃呀?” 正当陈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时,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转完了整栋大楼,再次回到了吃饭的桌子跟前,一个带着孩子的阿姨就坐在邻桌。 “对对对,我在找我两个妹妹,你们有看到她们去哪儿了吗?”陈什像抓到了救星一样,连忙问道。 “哎呀,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啦。”阿姨皱着眉回忆着,仿佛对具体的情况也不太了解:“我只记得她们两个刚坐下不久,那个大的就跟小的说去楼上玩滑滑梯,我当时就想楼上又不是游乐场哪来的滑滑梯,反正两个娃娃就走了嘛……” 陈什甚至都没听清阿姨后面说了什么就飞奔着跑到楼梯口,疯了似的要上楼,刚进到楼梯口里面,陈什就被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正当他要说抱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撞到的是陈曦。 “你怎么在这里?秀秀呢?” 看到陈什出现在面前,陈曦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道:“秀秀说要去找你,我没看住她,她坐电梯下去了……” 一瞬间陈什气得要死,她简直就是在睁眼说瞎话,自己去点餐之前都说了就在旁边柜台,为什么要跑下楼,更何况陈曦说秀秀是坐电梯下去的,那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楼梯间。 陈什不再理她,径直爬上了七楼。 和六楼比起来,七楼的人要少很多,大都是些健身房,体育馆一类的,和下面不带门面的摊位不同,它们虽然门都敞开着,但是一眼望不到全景。 陈什只能一家一家跟着找,在那些奇怪的成年人异样的眼神中,他终于在一家台球俱乐部里看到秀秀的身影,秀秀正坐在一个长相狂野,看起来很社会的中年男子肩上看他们打台球。 “哥哥!哥哥!” 陈什还没走到跟前,秀秀就笑盈盈的朝自己张开了手,当陈什把她从人身上抱下来时,她还一脸得意洋洋的看着那个中年男子:“你看吧,我就说哥哥不会不要我的!” 中年男子无奈的笑了笑,看着陈什:“你这么小就带着妹妹们出来玩,大人去哪儿了?” 陈什正想回答,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从他的话里好像能更多的信息,忙问道:“妹妹们?你还看到我其他妹妹了?” “对啊,难不成那个大的也丢了?”中年男子倒也坦诚:“我前面去上厕所,看到个你这么大的小女孩儿领着这个小的,跟这个说姐姐去给你找滑滑梯,你先到房子里等着我,之后就走了,我就把这个带进来了。” 看来果真和自己想的一样,陈什的心凉了半截,他自认为秀秀年龄比较小,一出生父母就都不在了,对她好点是应该的,却没想到陈曦居然安了这样的心思。 谢过中年男子之后,陈什抱着秀秀离开了台球室,走到门口时看见陈曦低着头看着自己,陈什没有再说话,直接抱着秀秀就回了家,从头至尾都没有再看陈曦一眼也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 距离这件事过去已经有个把月了,这段时间家里的气氛一直很压抑,陈什一如既往的对秀秀好,却不再过多的搭理陈曦,而陈曦也不怎么离自己了。 本以为她是脾气倔或是在反省自己的错误,却没想到她会突然像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提出要去放风筝,陈什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陈什在准备出门检查东西时发现了端倪,问题就出在陈曦拿出的风筝上。 这个风筝是陈什买的,他心里很清楚哪里出现了变动。蝴蝶的外型,翅膀的下方各添了一块塑料布,且塑料布很紧实,中间仿佛填充了一些不明气体。除此以外风筝线也有问题,本来缠起线的地方有个手柄,即使线放完了手柄也可以将线捞住,还能往里收回。但是陈什看到的手柄,已经被换成了一条拇指粗的木棍。 根据这个构造陈什大概可以猜到陈曦想干什么,对于她和自己这样十几岁的孩子来说,即使线放完了用体重也可以拽住风筝,但是秀秀就不一样了,她很可能会被带到天上去。 陈什想得并不是很详细,大多也只是自己的猜想,如果自己无端冤枉陈曦,她只会对秀秀越来越怨恨,所以无论如何,还是要证实一下才好。 陈什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将风筝又递还给了陈曦,拉着秀秀出了门。 果然不出所料的是,刚出门没多久,陈曦就迫不及待的找了一块空地放风筝,她自以为戏演得天衣无缝。当所有的线都被放完之后,线的一端被紧紧绑在木棍上,风筝已经飞得好高好高,秀秀迫不及待的跟在她身后,央求陈曦让她也放一会儿。 “来,哥哥带你。” 在秀秀抓住木棍的同一时刻,陈什抓住了连带着秀秀的手一起抓住了木棍,他一边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单纯的在带秀秀玩,一边偷偷的观察着陈曦的表情。 陈曦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转而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在旁边追着跑着闹着,陈什很明显的能感觉到风筝的拉力,他四两拨千斤的把木棍从秀秀手里转了出来,趁着一阵大风刮过,顺势松开手,眼睁睁的看着风筝随着风上了天。 “哥哥,风筝飞了,风筝飞了!” 秀秀不知是看着风筝飞了高兴还是怎么地了,手指着风筝的方向边跑边追,陈什也就由着她,毕竟这里离家很近,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秀秀看风筝跑远了也就不追了。而自己趁着这段时间,还有些事要做。 第六十四章 晨曦微露(三) 其实在风筝这件事之前,陈什只觉得陈曦是嫉妒,想让秀秀吃吃苦头,却没想到她居然会用如此阴险的招伤害秀秀,妄图置秀秀于死地。 在秀秀出生之前,陈什对陈曦是非常好的,两个人经常一起玩耍,有什么东西也会跟她一起分享,时不时还会帮她做作业,哪怕有了秀秀,陈什也没亏待过她。 但是她怎么样呢?她居然想让秀秀丢掉,想害死她! 也就是这个时候,陈什下定了决心,与其天天担心秀秀的安慰,活得战战兢兢,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得愧疚一辈子,倒不如先下手为强除掉陈曦。 一开始有这个念头时陈什还吓了一跳,但是思来想去,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秀秀被陈曦害死,自己会一生活在没能救下秀秀的愧疚里,还要一直面对杀害至亲的陈曦。比起这个,还不如自己杀死陈曦,起码保住了什么都不懂的秀秀。 在空地处往前走有条小桥,桥下有条小河。虽然说是小河,但其实水挺深而且水流很急,淹死一个不会游泳的成年人绰绰有余。 小桥只是一个普通的灰色砖头砌起来的桥,但是里面暗藏玄机。 秀秀小的时候,陈什和陈曦经常轮流照看她,闲下来的人会跑出来玩,时间长了,两人在桥跟前发明了一个特殊的玩法,寻宝。 桥头处有一块松懈的砖头,每当砖头在时,说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当砖头不在了,说明会有宝藏藏在附近,两人经常比赛看谁的宝藏不会被发现。 既然如此,那就借用一下两人童年的小游戏吧! 也就花了几分钟的时间,陈什布置好了一切,跑回到空地附近去找陈曦和秀秀。 空地跟前人很少,秀秀正蹲在地上扒拉蚂蚁窝玩,而陈曦在一旁看着她玩,表情空洞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边都没什么人玩,不然我们去桥上看野鸭子吧?” 陈什装作很开心的样子朝她们走过去,一听说看野鸭子,两个孩子顿时精神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桥边跑去,在与陈曦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陈什心里突然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 自己不过比她大了两岁,还是亲兄妹,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决定她的生死? 为了秀秀。 为了秀秀,这四个字就像玫瑰花上的刺,深深的扎进了根茎里,吸取着泥土的养分,享受着阳光的照耀,孕育出了无比娇艳的玫瑰。 秀秀就像这朵玫瑰,有刺的保护,根的养分和也的陪衬,终于长成了独一无二的花朵,仿佛囊括了时间的一切完美。 陈什想到在台球桌旁,秀秀坐在那个中年男子肩上看球的样子,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的姐姐想要丢掉她,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好是坏,她以她的一切单纯与美好看待世间的一切,殊不知这世上还有陈曦那般丑恶的内心。 放风筝的时候也是如此,陈曦已经下定了决心置她于死地,可秀秀还单纯的为风筝飞走了而伤心,她还是个孩子,来到世上只度过了短短的五年,不该连小学都没上,连更美好的世界都没看到就被自己的亲姐姐害死。 想通了这一切,陈什逐渐平静了下来,他转过了身,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看着陈曦和秀秀在桥上玩耍。 事情和他推断的一样,当陈曦看到桥边的柱子上少了一块砖头之后,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完全忘记了秀秀的存在,跑上跑下的寻找着宝藏的下落。 秀秀也不知道姐姐在干什么,只踮着脚尖趴在桥边看桥底的野鸭,不知两人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多久,秀秀终于觉得无聊了,问陈曦:“姐姐,你在干什么呀?” “找宝藏。” 陈曦无心跟她讲太多,只是在怀疑宝藏是否真的存在,她已经沿着小桥找了个遍,根本没有宝藏的影子,更何况哥哥最近好像有点生自己的气,又怎么会突然跟自己玩起以前的游戏? 可是那块砖头是真真切切的消失了,不是被人踢开,也没有在任何自己能看见的地方,平常砖头完全消失的时候,就是桥的附近有宝藏的时候。 “姐姐,刚刚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红袋子在桥下……” 是的,是红袋子,每次寻宝的时候,宝藏都会被放在一个红色袋子里。陈曦连忙跑下了桥,躬下身子往桥底看,看见了那个随风飘摇的红色塑料袋。 陈曦这时才明白,之所以刚才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是因为袋子挂得位置太隐匿了,自己的个子太高,不低下头怎么样都是视野的盲区。 一瞬间陈曦只觉得好感动好感动,突然感觉像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在秀秀出生之前,哥哥对自己非常好。他是那种无论走到哪都很讨女孩子喜欢的人,以前家门口的小女孩都喜欢找他玩,但是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带上自己。 还有这种寻宝游戏,明明这么幼稚,他还愿意一直陪自己玩。 可是秀秀出生之后,爸爸妈妈都去世了,姨姨姨夫也没空管自己兄妹几个,所以一直是哥哥在带着她,自己就这样被冷落了。 陈曦知道,自己之所以讨厌秀秀是因为一个链条,由于秀秀的出生导致爸爸妈妈的去世,爸爸妈妈去世所以兄妹三人成了孤儿,直接导致了自己被冷落。 也就是说,因为秀秀的出现,使自己成了孤儿,还失去了哥哥的宠爱。 所以陈曦恨秀秀,是秀秀的存在让自己失去了一切,所以唯有她消失,自己才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才能重新快乐起来。 那天在台球室,哥哥可能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再加上刚刚风筝的问题,哥哥用那样的方式阻止了自己伤害秀秀,却又在这个时候主动和自己玩寻宝的游戏,一定是因为哥哥想暗示自己,虽然他对秀秀照顾有加,却不会忘记自己。 想到这,陈曦鼻尖一酸,突然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太小肚鸡肠了。秀秀一出生就成了孤儿,亲姐姐还想杀死她,她才是最可怜的人。 陈曦连忙弓下身,一边用手抓住桥边的一棵小树,一边用脚试探着往前够,想要用另一只手拿到桥底的那个红袋子。 无奈距离实在有些远了,怎么够都还差一些位置。 “姐姐,你抓住我的手,这样就可以够到了。” 陈秀跑到桥面靠尾部的地方,刚好与陈曦站的位置和绑着红袋子的位置形成一个三角形,拉着自己,陈曦应该就可以够到了。 “扑哧——” 一声奇怪的摩擦声,陈曦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位置明明可以抓到红袋子,袋子却在被抓住的一瞬间脱离了她的手,惯性加上重力的作用让陈曦始料未及的踩空了。 “哥哥,哥哥快过来,姐姐要掉下去了!!” 第六十五章 晨曦微露(四) 后来发生的事情陈什至今记忆犹新,从空地到桥尾,几十米的距离,陈什走了将近一分多钟。远远的,他一直在等待,等待陈曦掉到河里,然而秀秀却紧紧的抓住了陈曦。 陈什想走慢一点,再慢一点,直到陈曦掉下河去自己再赶到,然后假装下河捞人,最终无功而返。 陈什也心疼,秀秀才五岁,那么矮小,却能抓住陈曦这么个身高一米四几,体重四十公斤的胖子,还抓得那么牢。 “哥哥,救救我……” 听到陈曦的呼救,陈什的心渐渐冷了下去,自己走得这么慢,这么慢,如果一直等到陈曦掉下去自己才下河去救,没救上来善良的秀秀一定会认为是由于她力气太小导致了姐姐的死亡,她会为了这个恶毒的姐姐内疚一辈子! 不该! 陈什咬了咬牙,脚边的速度快了许多,今天就算了吧。还有明天,还有后天,陈曦这种又坏又蠢的人,只要她还没有伤到秀秀,自己就算再容她两天又何妨? 陈什快跑了几步,就要到达桥边的时候,却见秀秀和陈曦双双坠入了河里…… 再后来,再后来是如此的顺理成章。陈什跳下河去救下了秀秀,陈曦随着河流不知飘到了哪里,从此消失在世上,尸骨无存。 这是陈什亲手杀的第一个人,也是最让他良心不安的一个。毕竟这种事情,自己的亲妹妹都能舍弃,就不会在乎第二个,第三个……,每一个居心叵测的人。 …… “我没有不给你活路,是你自己不给你自己活路。”陈什突然硬气了起来,狠狠的一下将陈曦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你嫉妒成性,连亲妹妹都想杀害,你活着一天,秀秀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我宁可亲手解决了你,也不愿秀秀死后我整日面对一个杀害亲人的妹妹!” “强盗逻辑。”陈曦冷哼了一声,她满身的海腥味让陈什很不舒服,下意识的想要离她越远越好:“你不希望面对杀死亲人的我,所以你就要杀死我,难道你忘了吗?我也是你的亲妹妹啊!” “我……” “你不要说话,让我来问。” 被推开的陈曦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还是一步一步朝着陈什的方向走去:“那个红袋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发出那么奇怪的声音?为什么我抓不住它?” “是气球。”陈什清了清嗓子,摒住了呼吸。因为饥饿的缘故胃本来就不舒服,陈曦身上的味道更让人觉得恶心:“那个位置我是专门量好的,不掉到河里你绝对拿不到袋子。” “所以你在设计寻宝游戏的时候就已经算好了我会死是吗?”陈曦不可置信的看着陈什,不知是水还是眼泪从她通红的眼眶里流了下来:“所以你和陈秀一早就想让我死是吗?!!” “只是我罢了,关秀秀什么事?我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什么错都要往秀秀身上推的劲儿!”陈什突然就觉得不怕她了,这些话在自己心里憋了太久太久,他不想陈曦死得不明不白,无数次在梦里梦见陈曦来索命,却一直没机会将原因告知,只有今天,当自己幻觉出的陈曦站在自己面前,他终于有勇气将这些话和盘托出。 “我们出去玩你想把秀秀弄丢,去放风筝你想秀秀摔死,可是在你要掉到河里的时候,是秀秀紧紧的抓着你,她想救你上来,她什么都不懂,她只知道如果不救你上来姐姐会死!你看看你到底又多么恶毒?” “才不是这样。” 陈曦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微笑,像看着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看着陈什:“陈秀才没有要救我,是我紧紧抓着她的手,是我不想死,所以才会在桥上吊那么久!” “我都想不起来有多久了,我只觉得我被吊在桥上时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你来的速度比蜗牛还慢,就是那一刻我明白了,你根本不想救我,你想我死!” “你不会知道我抓得有多紧,紧到陈秀是因为甩不掉我手疼才哭着叫你来救我,紧到就像是蚂蚱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就再不会撒手,陈秀哭了,所以你心疼了才跑得快了那么一点点。而她呢,因为甩不掉我,又怕你救下我,索性和我一起掉进了河里……” “不可能!绝不可能!”陈什恶狠狠的看着陈曦:“我讨厌你除了你心怀鬼胎,还有你对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敌意,你总是把别人想得那么坏,其实最坏的是你自己!” “你可以不信。”陈曦脸上的讽刺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是啊,毕竟你呵护了那么对年,信任了那么多年的好妹妹,有朝一日你发现她从骨子里都透着狠毒,血液里都是邪恶,当然你接受不了啦。” “别人说的我都可以信,唯独你说的我绝不相信。”陈什将头偏向了一边:“那个时候她才五岁,难道五岁的孩子会懂得以自残的方式来威胁我吗?倘若我当时选择了救你而不是她,又会怎么样呢?” “不就是赌吗?我也会,只不过她知道她的胜率更高而已。”陈曦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什,一步一步的靠近,直到近得无法再近:“这个机关是你所做的,我的胜率少三分之一,赶来救我时你走得那么慢,我的胜率少一半,所以在她看来,你会救我的几率只有六分之一而已,这个几率,她还是赌得起的。” “不可能,呕……” 陈什给予反驳,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陈曦身上浓郁的海腥气一瞬间全部进入了陈什的胸腔,引发了生理反应,直接蹲下吐了起来。 但是吐了很久很久,除了几口酸水再无其他,恶心的感觉也淡了许多。陈什大口喘着气,从地上站了起来,但就是这一站,大脑的缺氧加上饥饿引发的低血糖,陈什毫无防备晕倒在了地上。 …… “阿来,哥哥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已经吊了葡萄糖,应该快了。” 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意识,陈什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围在自己身边的温暖,阿来和洛璇。挣扎着坐起身,陈什发现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是自己的房间了。也就是说,自己已经从猜房子这个游戏中出来了。 “哥哥醒了!” 陈什没有搭理激动的温暖,而是看向了阿来:“我被淘汰了吗?” “哥哥你那么厉害,怎么会被淘汰呢?你可是第二名啊,要不是晕倒,说不定第一就是你的了……” 温暖趴在陈什的床边,嘴角微笑的弧度刚刚好,盈盈笑眼也刚刚好,一切都刚刚好,却让陈什觉得不太舒服:“第一是不是屠楠?” “哥哥你好厉害,这个你都知道!” “温暖,有句话我想跟你说。”陈什看着温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除了秀秀,我不喜欢任何人叫我哥哥,包括你,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哥哥了。” “知道了。” 温暖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神采奕奕的眼睛一瞬间也没了光彩:“我先去休息了。” “等一下。” 陈什冷冷的声音在温暖背后响起:“你和秀秀到底是什么关系?唐欣然说她不认识你。” 第六十六章 荼靡花开(一) 一丛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糜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 ——《春暮游小园》 光洁的地面上停了一只一寸多长的蚂蚱,纹丝不动。一只纤细的手指悄无声息的按住了蚂蚱的半边腿和翅膀,蚂蚱想飞便飞不起来,甚至能看见从它受伤的躯体旁流出的并非红色的血液。 蚂蚱扑棱着,忍受着疼痛也要奋力挣扎,无奈对手太过强大,挣扎只会受更重的伤。 此时,那枚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抬了起来,蚂蚱挣脱了束缚,一瞬间蹦起老高,如果按照它曾今的能力,或许能稳稳的攀附在不远处的玻璃墙上。如今却因为受伤,在接触到光滑墙体的一刻,笨拙的从墙上滑落下来。 “噗呲——” 一只雪白的帆布鞋底扎在了蚂蚱的身上,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就已成了一滩烂泥,脏了光洁的地面。 在旁人看来,屠楠不过一个二十来岁,吃穿靠兼职和助学金,家境贫苦,朴素得有些土气的女大学生。但是没有人知道,她这双看起来粗糙得不像二十岁孩子的手,究竟沾染过多少人的鲜血。 ……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是小竹鞭子打在手上的声音,屠芷正在弹钢琴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琴音也随之断了半拍,又以极快的速度接上了。 “左手第二个音错了,是升F不是F,你已经是第二次犯这个错了。” “知道了,老师。” 钢琴老师虽然下手不虚,但教起屠芷来态度还是很好的,毕竟是十年的恩师,屠芷并不怨恨她,连感谢都来不及。 十岁的屠楠躲在书房外的窗户跟前,静静的听着姐姐弹出的音乐,如果猜的没错,应该是亡灵序曲。屠楠不玩魔兽世界,却觉得这首歌无比好听,闭上眼能让人有种置身神秘幻境的画面感。 姐姐的皮肤很白,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眼尾有些微微上扬,小巧的鼻子配上恰到好处的唇形,美得不可方物。 除了长的漂亮,姐姐的身材也很好。她身着一袭白色长裙,一字肩的版型露出了她天鹅一般的颈部和性感的锁骨,穿着银白色高跟鞋的两只脚,一只脚随着音乐的节奏律动,另一只脚与地面呈九十度角。 从屠楠的角度看来,姐姐的长相姿态,一举一动都是最完美的,美好的就像天上的仙女,看她弹琴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场视听盛宴。 那一年姐姐十五岁,只比屠楠大了五岁。 屠楠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民,天天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却因为在谈恋爱时去城里看了一场音乐会,于是有了关于艺术的梦想。 当然,着梦想不针对他们自己,而是他们的孩子。 屠芷是屠楠的姐姐,也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生下这个女儿的时候,村里刚好赶上拆迁,换了一个单独的小二层,家里的生活算是宽裕了一点。 屠芷越长越漂亮,只要是见过她的人都会说这孩子是个美人胚子,所以在屠芷四岁多的时候开始,父母就开始培养她学钢琴和刺绣。 而屠芷在艺术方面确实很有天赋,所以即使到后面家境贫寒,父母也没有让她半途而废。 家里的房子是个小二层,光卧室就有四五间,但是除了姐姐的书房和卧室是精装修以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毛坯。就连客厅卫生间一类的房间,家里也没闲钱好好装修,所以也就一只将就用着。 在外人看来,这家的教养方式就是姐姐被偏爱,妹妹被忽视,但只有屠楠知道,并不完全如此。 父母小时候也送屠楠去学习钢琴,但是无奈她确实没这方面的天赋,无论是音乐还是舞蹈都一塌糊涂,所以只能当个普通孩子散养着。 在屠楠眼里,姐姐就像是完美的维纳斯,一颦一笑都自带风情,性格温婉不张扬,追求她的男孩可以从村里排进城,但即使这样,父母也没有把她当作摇钱树来养,而是由得她开心。 就像如今的追星一般,屠楠有着对姐姐近乎狂热的喜爱。姐姐就是她的偶像,就像她人生中的灯塔,给她照亮了方向,伤心难过的时候,只要姐姐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说话,屠楠就能忘记生活中的一切不愉快。 同样,就像不允许别人让自己的偶像受委屈一样,只要有人伤害到姐姐,屠楠敢去直接拼命。 为了接受更良好的教育,姐姐从高中开始就去邻市上学,市里的男孩子不像农村的朴实还知根知底,所以追起姐姐来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大概是姐姐高二的时候,屠楠只有十二岁,还是和同班的男孩用树叶包泥巴当饺子玩过家家的年纪,某一个双休,姐姐一回家就哭了。 屠楠不知道怎么安慰姐姐,只能静静的呆在她身边守着她,直到姐姐平静了下来,才将事情始末告知屠楠。 原来同班一个男孩子追求屠芷不得,于是纠集了几个哥们儿把她赌在了校门口,逼着她答应当自己的女朋友,屠芷急于摆脱他于是答应了。但是男孩以男朋友就要护送女朋友回家为由,一路跟在屠芷后面到了村子里。 虽然姐姐请求屠楠不要把这些告诉父母,但是屠楠怎么能容忍姐姐受到这样的委屈,直接拿着把铁锹冲出了房门就去找那个男生去了,那个男生没有半点眼色,好死不死的就在门口站着,看到个头不足一米五的屠楠,男生一把就抢过了她手里的铁锹,还扬言要见未来的岳父岳母。 此时父母都在地里干活,家里就只有屠楠和姐姐两个人在,眼看着那个男生就要冲进家门找姐姐的麻烦,屠楠直接冲向院子里的狗笼子,放出了笼子里的三条柴犬,那个男生被狗追了一路,腿着翻了三座山,差点连家都找不到。 不过从此以后,姐姐学校再也没敢有男生找姐姐的麻烦。 屠楠以为生活就会这样毫无波澜的度过,姐姐依旧是完美的姐姐,像所有的白富美一样,家人结婚生孩子,过上丈夫疼爱,孩子喜欢的生活。但是没曾想到,一场巨大的灾难如同地震海啸一样不期而至,将屠楠一家推入了地狱的深渊。 第六十七章 荼靡花开(二) 婚礼,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屠楠看着姐姐被一个帅气的男人挽着臂弯,走在红毯上,眉眼都是笑意,两人对视时的眼神发着光,仿佛从对方眼里能看见自己一生的幸福。 这个男人就是屠楠的姐夫,名叫陆品。陆品年纪比姐姐大了三四岁,长得星眉剑目一脸正气,是邻市一个富商的儿子,姐姐与他相识大约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本来见家长之前,男方的父母对穷人家出身的姐姐不太满意,一直在给儿子张罗着相亲。但是当她们看到姐姐温柔贤惠,漂亮又多才多艺的样子,就觉得能让儿子幸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所有人都觉得两人是在相互成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是只有屠楠觉得,姐姐的公公婆婆看人的眼神,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对劲。 事情还是得从姐姐的婚礼说起,在姐姐和陆品准备拿着户口本准备去领结婚证的时候,姐姐的公公却扣下了两人的户口本,说是他们那边的习俗是一定要婚宴结束才能领证,不然婚礼很容易出岔子,一出事就是一辈子。 但是这样的说辞在屠楠看来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两家虽然一村一市,但车程不过半个小时,这边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奇怪的习俗。所以很多人都觉得那家人是不是不喜欢姐姐,就找这种奇奇怪怪的理由推脱,想让姐姐知难而退。 但是姐姐相信的是爱情,在她眼里,美貌、才艺、钱财、权势,一切都不重要,生命中最重要的是能找到和自己相濡以沫的另一半。对于姐姐来说,陆品很爱她,公婆对她态度也很好,与其说她们这么做是想阻止两人的婚姻,倒不如说是在考验自己。 于是在所有人担忧的眼神下,姐姐着一身秀禾服,红色的底上绣着黄色的图案,盘发配合着头上的发饰和流苏把脸型修饰得柔和且饱满,是如此的美轮美奂,像极了从古画里走出来的倾世佳人。之后,姐姐笑语嫣然的被陆品背上了婚车,在众人郎才女貌的感慨下进行了婚礼,最后进入了洞房。 屠楠松了一口气,看来前面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婚礼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没有人闹事,也没有出任何岔子。但是就在当晚,陆品的突然出现,让屠楠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担忧不仅没错,而且此后的一切才是真的噩梦。 …… “砰砰砰!砰砰砰!” “爸,妈,你们快起来呀,出事儿了!出事儿了!” 因为这间酒店容量有限,而且双方请的人都不少,所以大家只能紧着住,屠楠就和父母一起挤在一个标间里。 此时已经是夜里四点多了,听到陆品歇斯底里的喊叫,正在睡梦中的屠楠突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那种突如其来的不安如同在心里安了一个蚁穴,成千上万的虫蚁在肆意啃食,仿佛命在旦夕。 打开了灯,屠楠草草的披了一件外套在身上。打开房门,看见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的陆品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的眉毛向下耷拉着,喘息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眼圈急得发红,直往房里看。 “我……我们折腾到挺晚了就睡了,刚刚突然觉得有动静,爬起来一看,阿芷……阿芷她不见了,我想着是不是在你们这里?” 听到姐姐不见了的一瞬间,屠楠的第一反应就是环着房间看了一周,确认了没有姐姐的身影,屠楠突然觉得太阳穴跳着跳着疼,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姐姐不在这里,到底怎么回事,你详细说一下好吗?” 虽然屠楠心中的不安更甚了,但是她还是希望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于是想要先缓和一下气氛,看看能不能从陆品的口中找到什么线索。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陆品急得都快哭了出来:“大中午的时候我们该弄的都弄完了,之后又是敬酒又是干嘛的反正也没完没了,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我们才回房间,然后我们俩都醉得一塌糊涂的,没多久就都睡了……” “我睡得迷迷瞪瞪的,脑子也不太清晰,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隐约觉得有点动静,但是那个动静很小,我又困,跟鬼压床一样怎么着都醒不来……反正就浑身不得劲儿,不知道睡了多久,惊了一下突然就醒了。醒来的时候浑身冒汗特别热,反正就觉得不太对劲,打开了床头灯想喝口水,然后就发现阿芷不见了……” 因为陆品的声音确实不小,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都是一些住得远的双方的亲朋好友。听见陆品所说的话,大家都在对着他指指点点。 “会不会是姐姐身体不舒服,在厕所或者去外面透气什么的,你有没有去找过啊?”屠楠问道。 不知为何,虽然屠楠心头觉得有大事发生,但还是自欺欺人的觉得姐姐不是丢了,而是因为某些原因自己去了哪里。 “找过了,我都找过了!”陆品疯狂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厕所,走廊,大厅,花园……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就是没有阿芷的影子!会不会是她突然变卦了不想嫁给我了?” 看着陆品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屠楠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不是突然,是从始至终都不太对劲,从自己被陆品吵醒的那一刻开始,好像一切都不太对劲。 屠楠细细的想着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作为一个新郎,在酒店里,在新娘消失了的情况下找遍了整个酒店。这个酒店是二十四小时的,即使是半夜四点多也不至于一个值班的人都没有,而陆品是自己一个人跑到了这里,也就是说,除了他以外当时并没有人知道姐姐消失的事情? 更何况,像婚礼这么大的日子,在现场没有出任何事,一转眼姐姐不见了,他的表现有些着急的过头了。仿佛知道姐姐不仅仅是自己离开,而很可能是有去无回。 最奇怪的是,姐姐消失以后他的第一反应并非担心姐姐的安危,而是在想姐姐会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了逃婚? 综合一下,他一方面觉得姐姐是逃婚自己离开,一方面又着急得像要天人两隔,这种奇怪的落差,让人不得不多想。 “你是不是大概知道姐姐去了哪里?” 屠楠盯着陆品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 “我……”就是他迟疑的这一瞬间,屠楠扑捉到了他眼里的慌乱:“我要是知道的话,还来找你们干嘛啊?” 是啊,紧紧凭自己的这些感觉,并不能定下陆品的罪,屠楠也知道当务之急并不是和他讨论这些。 “那你还不赶快去调监控录像?!” 第六十八章 荼靡花开(三) 后面的事情屠楠再想起时都觉得如鲠在喉,在自己心中如同女神一般的姐姐就这样消失在了自己的新婚之夜。 通过调取监控录像可以看到,在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有几个高大的蒙面男子进到了两人的房间里,只隔了一两分钟的时间就看到这些人离开了,其中一个人背上还扛着昏睡着的姐姐。 经过几个监控的整合发现,这些人从进到酒店之后直奔姐姐的洞房。房间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偏僻的隔间,要想直奔而来,必然是事先做好了功课的,屠楠不仅后背发凉,也就是说,在姐姐结婚之前,就有人计划要掳走她了。 而后通过对房间内烟酒的检查又发现,姐姐姐夫所喝的解酒茶里有药物“raging”的残留,“raging”是一种迷药,服用后虽然意识清醒,但是会导致头晕、全身乏力。也就是说,身体是休眠的,但身体是清醒的,要想完全恢复至少要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可是解酒茶是酒店提供的,是密封包装的,在封口的一面上仔细看可以看见各有一个细小的针眼,所以说,迷药应该是通过针眼注射到解酒茶里的。 警察调查了酒店的人员后又了解了一下他们工作的流程,在房间布置好之后,酒席开始之前,每个房间都会放置相应人数的解酒茶。也就是说,不仅两个新人的房间,所有人的房间都是应该有解酒茶的。 可是对其余的解酒茶进行了检测后发现里面并没有“raging”的存在,除此之外,警察还对尽到过洞房的人通通进行了核实,因为婚礼的缘故,很多环节都要在新人的房间进行,前前后后进到房间里的人多达二三十人。 可是针对这些人的调查并没有过多的线索,想要通过网络查到“raging”的走向也没有任何的结果,所有的线索都在这时断了。 屠楠始终觉得陆品有问题,警察也将他列为了重点嫌疑人,但经过了一系列的调查,还是将他的嫌疑排除了。 这之后,断掉的不仅是与姐姐失踪案相关的线索,还有与陆品一家的联系。 过往就像一点朱砂,即使日后过得多么光鲜亮丽,都会有它烙印心头,在你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候给你致命的疼痛,让你知道,很多事情不能被忘记。 屠楠再见到姐姐时,已经是两年之后,在一个阴暗湿冷却富丽堂皇的地下室里。 …… 自从姐姐失踪以后,屠楠就办理了休学,一年期限已过,姐姐还是杳无音讯,于是屠楠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退学。在她的眼里,自己的人生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有姐姐,才是最重要的一切。 那天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生活就像一滩死水,屠楠依旧是穿梭与所有姐姐可能来到的大街小巷,在每个电线杆子上都贴上了寻人启事。漫无目的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生怕哪一眼漏掉了姐姐的身影。 但是,依旧,一无所获。 “叮铃~” 手机的消息声打破了屠楠内心的死寂,很久很久都没有再接到过通知了,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这条短信一定有姐姐的消息。 屠楠迅速的从口袋里抽出手机,打开之后发现并不是手机短信,而是有人添加自己的> 陌生的网名,陌生的头像,一切都是陌生的,唯一可疑的是它的显示来源是搜索手机号。正当屠楠以为是搞推销的准备忽略掉的时候,那个微信再次加了她的好友,这次不同的是,好友申请里写了一句话:我有屠芷的消息。 此时的屠楠根本没有细想他的目的,直接将大拇指挪到了同意一栏,按了下去。 “叮铃~”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手机再次收到了一条消息,来源正是刚刚那个加上的> 他发来的是一张图片,图片上的人正是姐姐屠芷。 通过图片可以看出来,姐姐在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里,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两只腿直直的站在那里,连姿势都被固定住了,一动不能动,她的鼻子和嘴巴各插上了三个细长的管子,通到玻璃容器外面。 姐姐穿着的,正是她婚礼那天穿的那件秀禾服,头上戴的流苏仿佛也是凝固在一起的。 但是那个巨大的玻璃容器之外有什么,屠楠实在看不真切,只能大概看出姐姐的位置是在一个舞台的正中央,后面是一块紫色的幕布。拍摄的位置并不近,但是除了那个玻璃容器舞台和幕布以外,几乎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看到姐姐还活着,屠楠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不知是高兴还是愤怒。难道整整两年的时间,姐姐就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吗? “你是谁?” “这里是哪里?把地址发给我!” “你为什么要给我发这种东西?!” “求你!快点把地址发给我!!!” “你在吗?” “你说话呀!!” “……” 这个时候屠楠已经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想赶快知道姐姐所在的地方,但是自从收到那张图片之后,那人就再也没有回过信息了。 屠楠有些绝望了,她带着手机跑到了警察局,技术人员针对微信号查到了它背后的电话号码,但是这个电话号码已经停机,注册号码的身份证信息也不是本人,总之从这个> 接着警察又针对那张图片进行了分析,试图通过上面的信息分析到屠芷的所在地等的一些信息,但是依旧一无所获。 此时的屠楠彻底绝望了,她现在所能知道的和姐姐有关的一切信息就是姐姐还活着,活得很痛苦,如果自己找不到她,她可能会一直这样下去。 是啊,从小到大父母就很偏心,所有的人都喜欢姐姐,赞扬姐姐。和姐姐站在一起,两人仿佛是云泥之别。明明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姐姐从小就接受着上层路线,学着高雅的艺术,结交着城市里的朋友,穿漂亮的,吃最好的,就连住的地方都是精装修的。 而自己呢,因为家里的贫穷,所有钱都紧着姐姐花,学习是和村里的孩子一起跟支教的老师学习,朋友也都和自己一样,从小就要帮着家里干农活,吃穿用度一律从简,外表看上去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土气。就连姐姐穿旧了穿剩下的衣服留给了自己,穿上都像是农村人偷来了城里人衣服穿的感觉。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别人都不待见自己,但是自己还有姐姐啊。 屠楠一点都不嫉妒姐姐,因为她从没想过自己也要跟姐姐一个高度。姐姐如今的一切都是经过她长期的努力的,在旁人看来她很优秀,但是事实上,她因为从小练钢琴跟得老师不够专业满手是伤,因为要保持身材每天只吃素和一点点鸡胸肉,为了形体好看每天都会做平板支撑练习劈叉,在家走路永远都是顶着书走的。 屠楠知道,姐姐如今拥有的一切都付出了常人无法容忍的努力,自己做不到,就没有资格嫉妒她。 但是呢,一场婚礼过后,姐姐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被囚禁在小小的玻璃匣子里动弹不得,宛如一只被树脂浸透了的飞虫,变成了一块玲珑的琥珀。 但是琥珀的形态配不上姐姐,姐姐就是屠楠眼中的神,神要做的不是被禁锢住力量,而应该绽放出属于她自己的光彩! 所以无论如何,屠楠都一定要救出姐姐。哪怕牺牲了自己,也一定要成就姐姐! “叮铃~” 手机再次响起了有消息的声音,屠楠条件反射般的抽出了手机,还是那个人。 “2017年7月31日,东隅市五星广场负三层301号,你一个人来。” 第六十九章 荼靡花开(四) 2017年7月31日,东隅市五星广场负三层。 明明外面天气热得像蒸桑拿一样,但是当屠楠下了负三层的电梯,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那种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当屠楠刚走出电梯间,门还每关时,一个压低了帽檐看不见脸,穿着黑色风衣的消瘦男子狠狠的撞了她一下。屠楠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有些恼怒,正要回头说那个男人时他已经进到了电梯里,电梯门即将关上的一瞬间,屠楠看见了那个男人尖锐的眼神直勾勾的与自己四目相对。 “神经病。” 屠楠懊恼的背过了身,往301走去。 301号是一个双开门的房间,房门是关上的。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礼仪旗袍的女孩,看到屠楠走过去,主动迎了过来。 “您好小姐,请出示一下邀请函。” “邀请函?” 屠楠微微挑了挑眉,那个人在微信上给她只发了时间和地点,也没提到邀请函什么的呀? “是的,我们拍卖会场必须凭邀请函入场。” 看着后面来的人一个一个拿着邀请函进了会场,里面没有屠楠认识的人,想要通过门缝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无奈进门之后有一块帘子,拦住了门里的一切。 屠楠掏出手机,给那个微信号发了条消息:“请问怎么样能得到邀请函?” 但是等了很久很久,那个人都没有回消息。 “我再想想办法吧。”屠楠有些懊恼的转过身,准备离开。 “小姐,请等一下。” 听到那个礼仪小姐叫住自己,屠楠皱着眉转过了头。 礼仪小姐微微一笑,略躬了下身,从屠楠的后背和双肩背包之间抽出了一张玫红色的卡片,屠楠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张邀请函。 “请进。” 看到有邀请函,那个礼仪小姐脸上绽放出了最完美的笑容,向后退了几步侧身打开了301的房门,微微鞠躬邀请屠楠进来。 屠楠脸上变得凝重起来,想到刚刚那个撞到自己的男人,是他专门把那张邀请函放在自己这里的,还有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屠楠永远不会忘记他那张消瘦的脸。 三七分的头发,身形修长,年龄应该在三十岁上下。若是这时屠楠就能预料到日后会发生的事情,一定宁可此生都再见不到姐姐屠芷。 撩开帘子,屠楠走进了301会场,当她定睛看到会场的全貌时,心中的不安愈加浓烈了。 整个会场大概有一个大学礼堂那么大,大厅富丽堂皇,容纳了不下三十桌的人,光一桌就能坐下十人左右。但就是这么大的一个会场,所有位置几乎都已经坐满了。 屠楠无心找位置,因为她发现,在会场的正北方是一个舞台,正是微信图片里放着被囚禁在玻璃匣子里的姐姐的那个舞台,舞台上放了三个棺材大小的东西,分别被黑色的布盖住,遮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东西。 “女士,请跟我来。”正当屠楠准备上台去看黑布下的东西时,一个端着酒杯的服务员不露声色的拦住了她,将她带到了角落处的一个位置上。 “不好意思,女士,您来的太晚了,只剩下这一个位置了。不过您别着急,还有半个小时拍卖会就开始了。”看到屠楠落座,那个服务员颔首表示歉意。 “没关系。”因为没能上去看到黑布下的东西,所以屠楠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拍卖会? 屠楠想到在门口被礼仪小姐要邀请函时她就提到了这里是拍卖会场,可是拍卖的东西是什么呢?难道就是台上黑布下的东西吗?如果自己猜的没错的话,其中一个就是姐姐了。 如果是拍卖的话,以自己的经济能力或许什么也买不到,看到舞台的四周站着好几个五大三粗拿着电棍的保安,如果想要明抢,就自己一个人,显然是不现实的。 与其想这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倒不如先看看,毕竟买卖人口是犯法的,等到看到黑布下的东西时,只要有姐姐,就直接报警叫警察来,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 “女士,给。”正坐在桌边发呆的屠楠突然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转过头,发现是之前门口的那个礼仪小姐,她手中拿着一个号牌,递给了自己。 号牌就是普通的用来拍卖的那种号牌,屠楠的这张用黑体大大的写着285,如果猜的没错,这应该是参与拍卖的人对应的号码吧。 屠楠接过号码,点头谢过了那个礼仪小姐,心咕咚咕咚跳个不停,看着其他的人都一脸淡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多三三两两结伴而来,互相聊着天。而且这些人着装都很正式,男的穿着西装,女的穿着礼服,只有屠楠一个人,穿着一身运动服还背着双肩背包,看起来比这里的服务生还要穷酸。 突然,一阵悠扬的音乐响起,整个会场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北方的舞台,准确的说是主席台。 在众人的注目下,一个消瘦的男子推着一个坐在轮椅里头发花白的老人从旁边上了台,而那个男子,正是之前在电梯外撞了自己一下,穿风衣体型修长的男子。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 大家晚上好,欢迎参加我们温友公司举办的拍卖会,我是拍卖师阿来,很荣幸为大家主持今天的拍卖。本次拍卖会本着公开、公平、公正、诚实守信的原则,我期望大家踊跃竞买并预祝大家好运!” “本次拍卖的产品皆为温友公司董事长温延青先生的独家藏品,因不少好友想要珍藏,求而不得。温先生决定忍痛割爱,将几件藏品拿出来拍卖给有缘人。并且,温先生已将此次的拍卖权全权委托给了我。” 屠楠面色不善的看着台上的阿来和温延青。阿来是怎样的人先不去多想,但说这个温延青,台上的东西都是他的独家藏品,难道说他的藏品之一就是姐姐? 可是看他年纪大概在六七十岁上下,刚过花甲之年就满头银发,行动都得靠轮椅,像是生过什么大病一样。况且他一脸慈爱,笑起来皱纹一道一道,初次见面的人应该会觉得他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人。 “下面,我将为大家宣读一下拍卖规则和注意事项……” 屠楠根本无心听阿来读的这些条条框框,她只想知道姐姐是否就在台上。还有这个阿来,他明明是本次拍卖会的主持人,明知自己什么也买不起,却要以这种委婉的方式来告知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阿来读完了规则和注意事项,侧过身走向了主席台最左边的那件展品跟前,手轻轻的拎起了黑布的一角。 “现在,我来为大家出示今天的第一件藏品:紫玉生烟。” 第七十章 荼靡花开(五) 阿来将放在黑布上的手陡然抬起,随着力的作用,黑布被高高的掀起,又以很快的速度滑落在了地上,一个棺材大小的玻璃匣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啊——” 看见藏品,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哪里是什么玻璃匣子,根本就是一个全封闭的“琥珀”。 琥珀中有一个女孩,长相有些古色古香,像极了电视里看到的古风美人。她穿着一套汉服,汉服仿佛是私人订制,从上到下与她的身形完美契合。但是这些于屠楠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这远远不如姐姐的美丽。女孩唯一最瞩目的一点,就是她的眼睛。 她有着一双紫色的瞳孔,即使隔了一层树脂都能体会到她眼睛里的光芒。即使她已经死了,或许是死的时间还不够久,又或许是树脂完美的封闭住了水分的流逝,所以才能让她的眼睛一如活着般闪亮。 难怪要叫紫玉生烟。 根据琥珀的形状大致可以看出来,制作方法应该是先将一个人固定在一个玻璃匣子里,再从外部往里面灌注被提炼过的透明树脂,将人完全的封闭起来,只有嘴巴和鼻子会插入一根管子通向玻璃匣子外,直至将匣子注满为止。待树脂完全凝固住,再将外面的玻璃敲碎,便形成了这样的一个“活体琥珀”。 不过奇怪的是,说是活体琥珀,根据它的原理也能够通过管子吃到一点流食什么的,但屠楠完全感觉不到里面女孩的生命体征。 和姐姐不同的是,通过之前收到的那张图片都能感觉到姐姐还活着,但是这个女孩就这样出现在面前,却丝毫感觉不到她还活着。 “紫玉生烟。起拍价三千万,三千万一次……” 阿来走回到拍卖桌前,拿起了手中的锤子,开始起拍。 “三千五百万。” 和自己同桌的一个中年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那尊琥珀,如同看见一个稀世珍宝,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了。在阿来刚刚喊出起拍价的同时,他直接举牌往上追加了五百万。 “四千万。”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声音来源于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一个女人沉稳的声音响起,叫起价来毫不犹豫,听气势仿佛对这尊“紫玉生烟”势在必得。 “四千五百万。” 接着竞拍的是邻桌的一个青年男子,他一身西装,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得笔直。他面色冷峻,这个价钱仿佛有点超出预算,但还并没有放弃竞价的意思。 “五千万。” 这个声音依旧是另一个角落里的那个女人。 “八千万!” 和自己同桌的男人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号牌,这次的这次的竞价直接直接高到了八千万,几乎是起拍价的三倍。但是屠楠注意到,男人已经非常不淡定了,他的眼神很犀利,直勾勾的盯着“紫玉生烟”,双腿轻微的抖动,坐姿紧绷,可见这已经是他的底线。 “一亿!” 依旧是那个女人冷静的声音,当她话音一落,全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像看一尊佛祖一样看向她的方向。 倒是与自己同一桌的男人,怏怏的放下了手中的号码牌,整个人靠在了靠椅上,仿佛失了全部力气,得了软骨病一般。 “一亿一次,一亿两次,一亿三次,成交!” “当—” 在阿来喊出成交的那一刻,全场都陷入了无边寂静,同桌竞拍的那个男人恨恨的将手中的泡沫号牌掰成了一块一块,手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为什么要把号码牌撕掉啊?确定其他两件藏品你不会喜欢吗?”屠楠虽然自己心里也是百爪挠心,但还是很好奇那个男人的行为。 那个男人听见屠楠的声音,幽幽的转过了脸,阴沉着脸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了几秒,才冷冷的开口说道:“最烂的都拍不上,后面的我还有机会吗?” 屠楠自讨了个没趣,撇了撇嘴靠在了椅背上,默默等待着第二件藏品的展示。 “咱们虽然还有两件藏品没有找到它的主人,但是我们全场总共有三百多位一掷千金的大亨,此时的放弃意味着未来无休止的后悔,甚至有可能耗费两倍三倍乃至数倍的价钱才能买回它,所以各位买家请不要按捺自己躁动的内心,让我们来看第二件藏品:香腮雪吧!” “哗——” 阿来扬起手,掀起了右面展品上的黑布,黑布迎着风哗的一声鼓起来又滑落在地,露出了黑布下的展品。 同样是一个琥珀,里面是个穿着一身紫莲绑袖荷边舞衣,身形姣好,肤若凝脂的女子,年龄左不过二十岁。就美观而言远超上一个藏品,这样的距离竟然看不出琥珀中女子的死活。 屠楠觉得很奇怪,按理来说用树脂将一个活物凝起来会有一定的压迫感,究竟要用怎样的手段才能让人活着,并且让这样精美的服饰如在空气中一样完整呢? “香腮雪,起拍价五千万。五千万一次……” 阿来声音虽不算浑厚,但胜在好听,喊出来掷地有声充满磁性。 “八千万!”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响起,竞拍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看起来年龄在六十岁上下的老年人。屠楠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从身后可以看见他的背影,挺拔的身形,气场全开。 一下子就将价钱从五千万抬到了八千万,这种感觉让人不寒而栗。倘若只是一场车祸,一条人命不过百十万,说来毫无价值。但是被人做成了艺术品,动辄就是千万起步,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配有这样的殊荣。 屠楠知道,如果自己猜的没错,第三件藏品应该就是姐姐。姐姐是无价之宝,即使被做成了标本也不能完完全全展示出她的美好,所以自己此来的目的就是救出姐姐,决不能空手而归。 只是这阿来究竟是什么目的,屠楠不知道。他一方面代替那个变态的老头拍卖藏品赚得盆满钵满,一方面又通过种种途径把自己引来这里,指望自己以高价买下藏品绝无可能,安排了那么多的保安又说明了他压根没打算给自己留机会救下姐姐,那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屠楠眸子一冷,背后寒意顿起。 只剩下一个可能,他是想自己亲眼看着姐姐活着被做成琥珀,动弹不得生不如死,最后被倒手卖给一个又一个变态的收藏者。 屠楠记得以前看过一个视频,描述的是在泰国的一个马戏团里有一件被摆在角落的展品。展品是一个透明的花瓶,花瓶里是一个被割了舌头,注射了软骨针的女人,她的身体如一滩液体,融入了透明的花瓶里,只留下了头在瓶口。 人活着,能看见,却动弹不得说不出话,不知还能活多久。倘若姐姐成了这样,还不如一死了之。 屠楠看向展台上站着的阿来,阿来只如看其他竞拍者一样扫视了自己一眼,并无特别之处。 “一个亿!” 第七十一章 荼靡花开(六) 一天之内仅通过藏品就有两笔上亿的交易额,且不说藏品本身的价值有多少,光是温友公司打出的牌子就足够让人望而却步。 屠楠知道,自己不过是个辍了学的大学生,从小生长在农村,家里靠种地生活,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就连坐在座位上的这几百号人,他们姿态各异,更是让人看不透,每人有多少身家通过外貌也不好评判,唯一让人知道就是他们都是各行各业的大佬,绝不是自己这种人可以比的。 “一亿两千万!” 其实从第一件藏品以一亿元成交时,整个会场就已经喧闹起来,如果阿来没有拿着话筒说话可能他的声音早已被淹没在了人群之中,即是如此,所有人的目光还是集中在了展台之上。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对于这样变态美的艺术究竟有多么热爱,但是可以看出他们的狂热早已超出了展品本身。 “一亿五千万!” 一个年龄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优雅的从将这个数字从口中说出,声音不大,但是本来喧闹的会场因为她而变得安静起来。 屠楠也将目光转向了这个女子,她坐在整个会场前排正中央,着一身蓝色凤凰戏牡丹旗袍,旗袍值多少钱屠楠不知道,但光就那个材质针脚和做工,只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 她看上去相貌精致而娇小,就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屠楠对她的长相略有印象,好像在一个时尚杂志的方面上看到过她这张脸。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她应该叫戚漫,是一家与温友公司同一级别的贸易公司董事长戚安的独生女。 戚安老来得女,如今年龄已近七十,很多场合已经不亲自出席了,多半事情都由女儿戚漫代为打理。所以戚漫虽然只有二十多岁,却已经被培养成了戚氏的接班人,办起事来胆大心细,雷厉风行。 “一亿五千万零一元。” 几乎就在戚漫喊出一亿五千万那一刻的下一秒,一个同样娇俏的声音在她的旁边响起。屠楠扫了一眼,那个女孩叫恩兮,现任是戚漫的前任,三人经常捆绑出现在各种娱乐周刊上,两人明里暗里也一直在斗。 从年龄上看恩兮才刚过二十,明显要占优势,但她只是仗着老爹有钱不学无术,是个纯纯的富二代。 “一亿八千万。” 戚漫冷笑了一声,轻轻撇了一眼恩兮。 “一亿八千万零一元。” 通常这种数字说出口是为人所不齿的,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恩兮是跟戚漫杠上了,即使有想要的也都噤声看戏了,任她俩斗着。 “两亿。” “两亿零一元!” 戚漫话音未落恩兮又接着跟上,两人都红了眼,僵持不下,但明显可以看出恩兮更沉不住气。 “不过一个死物罢了,非要抢你就拿去吧。” 如果只挣家产高低,戚漫是完全不畏惧恩兮的,只是看舍不舍得罢了。两亿绝不是戚漫的底线,只是她不屑跟恩兮这种人争了而已。 “大可放心,你拿走了我不会抢的,我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下面的人都憋着笑看着两人,戚漫只冷冷的一句话就已经触动了恩兮的底线,她就是在明着讽刺恩兮抢了自己的男朋友。 “你这个贱女人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那我就保证你想要的东西一样都得不到!” 戚漫和恩兮之间只隔了两三米的距离,中间也没东西挡着,但两人的争执只限于口头,并没有直接打起来。本以为恩兮这种脾气是那种一眼不和就动手的,但毕竟都是公众人物,多少双眼睛盯着,不注意也得注意。 在这样的场合发生这样的事情,其余的人就算有心竞拍也只能看戏。更何况屠楠,她心系的只有姐姐。 “两亿零一元一次!” “两亿零一元两次!” “两亿零一元三次!成交!” “当—” 锤子落下的那一刻,屠楠感到了一股没来由的凉意,如同三伏的雪,让人不寒而栗。而那种凉意,正来自于摆在展台正中那个盖着黑布的展品。 阿来将手放在黑布上,看着下面喧闹的人群,脸上绽起的笑容莫名让人有一种距离感。 “各位,在出示最后一件展品时,为使大家以最好状态面对竞拍,不留遗憾,在这里我们给大家留了三十分钟的中场休息时间。” “我们状态很好,不需要休息!” “就是,我们就是冲着最后一件展品来的,不然白等这么久……” “就知道吊人胃口……” “……” 前来竞拍的人明显不乐意了,他们对主办方这种卖关子的做法很是厌恶,奈何保镖那么多,即使想看一眼都是难事,只能不耐烦的坐在位置上一边闲聊,一边等待中场休息时间结束。 近三百人里,最终只有一人能取得最后这件藏品,其余的人都是陪跑。就算是这样,大多数人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这里等待着。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大家拼的除了财富的多少,更多的是权利的高低和孤注一掷的勇气。 于屠楠来说,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比一旁竞拍的这些人要煎熬千百倍,她不知这最后一件藏品究竟是不是姐姐,也不知姐姐是死是活,更不知如果自己无法救出姐姐的话,姐姐又会被谁带去什么地方做什么样的用途。 屠楠呆呆的望着展台上的最后一件藏品,眼神如同小时候家里穷连鸡蛋都吃不起,过年的时候改善伙食看到碗里有一大块红烧肉一般,想吃又舍不得,闻着肉味口水直窜,撕一块报纸包起来,好几天的时间一饿了就闻闻,却始终不忍心下口。 直到有一天,或许只过了短短几天,哪块肉坏了,发霉了,香喷喷的味道也变臭了,报纸里外裹着一堆苍蝇蟑螂,最终不得不连着里面的肉一起丢掉。 此时的屠楠就是那种心情,姐姐还那么年轻,刚刚结婚,合该有自己美好的未来。一切却在最美的时光里戛然而止,如腐臭了的肉块,曾经只是看只是闻,却没能去尝上一口,可惜、不甘。 “想救姐姐,是吗?” 第七十二章 荼蘼花开(七) “想救姐姐,是吗?” 屠楠回过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阿来已经默默的走到了自己身后。屠楠抬眼看他,片刻之后又低下了头,她不想回答阿来的问题,因为她不知道阿来苦心孤诣把自己引来这里,究竟是有什么办法救姐姐出去还是那位有钱人想看看自己绝望痛苦的样子。 “我有办法,想不想试试?” 阿来和屠楠之间保持着不近的距离,两人的对话虽然清晰,却没有第三个人能够听见。 在听到阿来说他有办法的时候,屠楠明显有些沉不住气,她猜不到阿来作为主办方,要帮助自己救姐姐的行为是什么意思,因为在她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丘之貉。 屠楠抬头看了看四周,没有人盯着自己看,但是那种不自然的感觉愈发浓重,仿佛所有人的都是看客,只有自己是演员,是小丑,他们弄出了一个盛大的拍卖会,就是为了看到自己费尽心思却无能为力的痛苦样子。 “要出去说吗?” 思虑片刻,屠楠还是抬头望向了阿来。 “不出去,你也不要看我,太扎眼。”此时的阿来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了屠楠的斜后方,不远处走来了一位端着托盘的应侍生,托盘里有两杯红酒,走近后,阿来自然而然的接过了托盘。 阿来刻意的将托盘蹭着屠楠的肩膀拿了过来,那一刻屠楠清楚的感受到了托盘下有纸张的存在,在阿来放下红酒,拿开托盘的那一瞬间,屠楠假意帮忙扶了一下,实则截下了那张纸。 而阿来拿走了托盘转过身去走向了别的地方,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静静的品了一口酒,屠楠就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假意上厕所离开了座位,进了卫生间后连忙打开了纸条。 “魔术环节,偷梁换柱。” 偷梁换柱? 屠楠莫名觉得胆寒,在脑中检索了一下会场的布局,因为一直以来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三个琥珀上,忽略了幕布背后的空间。此时此刻,心中的焦灼如同蚁群啃食着屠楠的心。 刚进入会场,看见那三尊琥珀时,屠楠感觉舞台很小,将将能站下阿来和那个温延青,但此时再回忆一下就能发现,整个舞台其实呈整圆形,由于幕布的遮挡,暴露出来的位置甚至不及一半。 有机会,还有机会,真的还有机会! 屠楠在原地焦急的踱步,当务之急是要想一个能够顺利成章进入后台的方法,既不让人怀疑,又能有做手脚的可能。 “哗——” 冲水的声音响起,还没等屠楠反应过来,面前的门就被赫然推开,戚漫从隔间里走了出来。 高跟鞋的声音很清脆,戚漫踏下了二十厘米高的台阶,和屠楠擦肩而过,当走到厕所门口时,戚漫转过了身。 “明明有位置,怎么不进啊?” 戚漫的声音很清冷,屠楠的心漏跳了一拍,也实在是心理素质太差,在与她四目相对之时,有那么一瞬间恨不得将一切和盘托出。 “脏……” “哦,是嘛?”戚漫若有所思的反问了一句,回过眼来上下扫视了屠楠一眼:“这次拍卖,是谁让你来的?” “我自己想来……” 戚漫仿佛有能够窥探人心的能力,她随便的一个问题都仿佛是在得知真相了之后有意的试探,即使如此,屠楠仍要隐瞒,毕竟这种事决不能轻易向陌生人解释。 “来见见世面也好。” 戚漫轻轻的努了努嘴,抬手将垂落在耳边的发丝打理了一下,优雅地转身走开:“不过你放心,这里没有任何你能够带走的东西。” 或许吧。 屠楠的心里默默的想着,迟疑了几秒,也跟着离开了洗手间。 望着戚漫的背影,屠楠不由得有些落寞,像戚漫这样的女孩,应该是天下所有男子都倾慕的对象吧。她的一生不用接触贫穷,不用接触离别,自然也不用接触自己如今的痛苦。 “请假装问路,然后跟我走。” 不知何时,一个穿着服务生衣服的陌生男子走到了屠楠的身边。 “那请问是通往哪里呢?”屠楠冷冷的问道。 “或许是通往你最渴望的地方吧。”服务生模棱两可的回答了她的话,但屠楠已经明白,自己只有跟着他这一条路可走了。 走得好得偿所愿,走不好万丈深渊。 整个会场明明不大,服务生却硬是带着屠楠走出了九曲十八弯,不知过了多久,才走到了一个类似后台的地方。 明明展品只有三件,整个后台却比展台大出整整三倍,里面没什么人也没什么东西,灯也没有开,冷清荒芜的样子让人莫名心慌。更可怕的是,不知何时,那个服务生已经没了踪影。 “来帮忙的是吧?赶紧把衣服换上啊!” 都没等看见那个跟自己说话的人是谁,一个手提袋就已经被甩在了自己脸上。屠楠正想发火,却看见从手提袋里掉出了一个面具。 一张明黄色的面具,由于掉色的缘故都能看见上面斑驳的锈迹。面具只能遮住脸的上半部分,但是这种造型,非常适用于……魔术。 屠楠不再多话,从地上捡起面具塞进了纸袋里,四周环顾了一下,看到了一个类似试衣间的地方,转身进去,拉上了帘子。 ……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又见面了。” 阿来一如既往的能镇得住场子,当他出现在展台上时,台下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神都齐刷刷的定格在了他和身后的那件展品上。 “在最后一件藏品起拍之前,我们为大家准备了一个小节目:琥珀再现。现在有请我们的魔术师NALA!” “嘁——” 大家刚刚被调动起来的气氛再次因为阿来的卖关子变得不耐烦了起来,阿来却不以为意,偏头看向站在出场位置旁的屠楠,轻轻点了点头。 “大家虽然提前做了功课,但对琥珀的形成大家多多少少还是充满了好奇吧,那么现在,就让我——温友的御用魔术师NALA为大家再现至美吧!” 第七十三章 荼蘼花开(八) 屠楠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嗓子,这些说辞都是压在纸袋里衣服下面的。 当激昂的音乐声响起,屠楠镇臂一甩将幕布高高的扬了起来遮住了前面的琥珀,因为里面缠了绳索,所以幕布几乎遮住了整个舞台。 和琥珀一起被遮住的,还有以LANA为名屠楠。 屠楠的打算是破釜沉舟,拼死一战,她甚至都没有去看阿来的表情,只是在幕布完全拉上的那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起来抬手将琥珀往下拉了过来,和地面形成了一个四十五度的夹角。 这几尊琥珀在设计之初,为了便于流通,特意在底部网上十厘米处挖了两个洞,洞里是两个活动的万向轮,只要琥珀倾斜,里面的万向轮就能自动滑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背景变成了诡异的轻音乐,在场的几百人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望着黑茫茫的幕布,仿佛能透过它看到背后的一切。 而此时的屠楠早已没闲工夫想这些有的没的,她只知道,能留给自己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几分钟过后,如若幕布没有拉开,势必会引起在场人的骚乱,以温氏的通天能耐,自己根本逃不出他们的手眼。 但这也确实是没办法的办法,屠楠只能尽可能的将琥珀带得越远越好。 偌大的后台一如刚进来的时候,到处都暗沉沉的,仿佛空无一人,又仿佛处处都能藏人。 走过一个大厅,又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再通过两个堆着杂物的仓库,就来到了五星广场负三层的地下停车场。 然而这个停车场构造很奇特,从负一层到负三层的这一块都是五星广场的停车场,然而三层楼之间没有一节台阶,出去停车场地是平的,其他地方都是缓坡。 屠楠能做的有限,她只能拖着这个几百公斤重的琥珀拼了命的往上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阿来给她规划好的,所有的机会都在这一条路上,屠楠几乎是本能的在奔跑,脑子里唯一在想的是姐姐的音容笑貌。 这种缓坡奔跑起来也累的让人奔溃想哭,屠楠知道希望几乎为零,无论跑到哪里,迟早都要被温氏的人找到。 但是她更加知道的是,姐姐哪怕死,也不该被活活的做成观赏品供这些有钱人交易。 不知跑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又或许是几十分钟,时间应该没有那么久,因为屠楠知道自己体能没有这么好。 从躲进幕布里的一瞬间,就开始了暗适应,身边的一切都是暗沉沉的,直到此刻,看见一个斜坡上方太阳投射进来的光芒,屠楠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了。 正要往上走,屠楠看到了一群人向自己走来,待镇定下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戚漫和一干准备竞拍的那些人。 拖着琥珀,原地转了个身,又看到从刚刚的会场追来的阿来,以及好几位的工作人员。 是啊,拖着一尊这么重的琥珀,自己又能跑到多远的地方去呢? 屠楠长叹了一口气,背着手从身后的包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冷漠的看向阿来。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辛辛苦苦的把我骗来,就是为了看我以为希望在即却又绝望的样子吗?在我看来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不过是你们有钱人的一场戏啊。” “不然你以为呢?”阿来嘴角微扬,露出了邪魅的微笑:“倘若不是你甘愿做这个演员,又怎么能让大家看到这么一出好戏呢?不过也多亏了你,给了这最后一尊琥珀足够的噱头,你身后的这些人,恐怕舍得巨额家产,也要定了这琥珀呢。” “就是有你这样的狗奴才,他们这些有钱人才会随意践踏穷人的尊严和生命,你这种狗东西死不足惜,但是又凭什么拿我们的希望开玩笑?” 这话屠楠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的口,她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畜生,我祝你死无葬身之地,不仅你不得好死,你的儿子女儿,你的子子孙孙都不得好死!” “呵,不过一条狗而已,你何必那么生气。”说话的是恩兮,她一如既往摆出一个富二代高高在上的做派来:“不过我们也该感谢你,小小的拍卖会,还免费送了张现场观影券呢。” 站在恩兮身边的戚漫也笑了起来,她双手怀胸,直勾勾的盯着屠楠的背影。 “在卫生间的时候就知道你有问题,明明没人却不进去,一跟我说话就漏了馅,我前脚离开厕所你后脚也跟着离开,明明胆小如鼠还想瞒天过海,不自量力。” 屠楠眼睛望着地面,缓缓的转过身朝向了戚漫,抬起头来用眼睛直勾勾的盯住了她:“在你们眼里我不过是一只你们抬脚就能踩死的蚂蚁,但是这个琥珀里的人不是别人,她是十几年来和我一起长大的姐姐,我无法接受她活着,却被人做成了工艺品赏玩,她也无法接受。” “这世上让人无法接受的事物多了去了,但不是所有事都是不接受就能够有回旋的余地的。”戚漫抬眼看了一眼恩兮:“就像刚刚那尊香腮雪,我也想要,但是让给了她。这是因为,这尊‘荼蘼’,我要定了。” 在听到戚漫这句话,屠楠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脸颊滑落,她紧紧的咬住嘴唇,直至口腔充斥着鲜血的腥味,又思虑了片刻,面向戚漫,坚定地跪了下来。 “我求你,把我姐姐还给我好吗?我这条命都给你。” “小姑娘,你不要闹了好吗?你值几个钱,你姐姐又值几个钱,心里没点数吗?”戚漫撇嘴笑了笑,向前几步身体微微靠前,看向了屠楠:“不过你不用想太多,只要拍下了这尊‘荼蘼’,我可以单方面给你十万块钱甚至更多,保证你可以继续学业,衣食无忧。” “哟,戚漫,你什么时候口气这么大了?”恩兮面色不悦的跟了上来,恶狠狠的瞪着戚漫:“这‘荼蘼’最后到底花落谁家还没有定数呢,你怎么就搞得跟你的囊中之物一样了?” “如果我没猜错,拍下‘香腮雪’应该已经花掉了你所有的预算了吧?所以你是想拿什么来跟我竞拍呢?” 听到恩兮想跟自己竞拍,戚漫冷冷的直起了身子,目光看向了“荼蘼”。 “不许动!” 就当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荼蘼”上时,屠楠一个健步冲上前,将手中的匕首横在了戚漫的颈间:“我命令你,现在就拍下‘荼蘼’,然后把她给我。” 第七十四章 荼蘼花开(九) “ok。” 戚漫穿着高跟鞋,比屠楠高了半个头,在屠楠将刀子横在她颈间的一刻,她虽然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但脸上的神情依然悠哉,仿佛这把刀根本要不了自己的命。 “不过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还是要看一下温老的意思。” 戚漫泠然一笑,望向了温延青:“温老,戚漫自知这‘荼蘼’是您的心血所注,在这么一个地方进行拍卖太过随便,但还是有个不情之请,毕竟晚辈这条小命都在您的一念之间。” 温延青坐在轮椅上,微微眯起眼睛,表情大有深意,思索了片刻后,略微抬起头朝向了阿来的方向,阿来也顺势躬下了身子,把耳朵凑向了温延青:“阿来,我既已将拍卖事宜完全委托给了你,就由你来做这个决定吧。” 听到了授意,阿来直起了身子,面向屠楠:“小姑娘,其实我刚刚已经报了警,根据我们的了解,最近的派出所离这步行不过十分钟,且不说这十分钟能否让‘荼蘼’有一个合适的主人,就算她被卖出去了,后续的手续问题、运送问题,不知这些你都考虑好了没有?” “报警了?”在听到阿来说已经报警了的一刹那,屠楠真的慌了,沉寂了几秒后,才恶狠狠的紧了紧手中的匕首:“你们要是报警,我就杀了她!” “吓唬小姑娘做什么?倘若真敢让警察介入,你们就不会把拍卖场地定在这么隐蔽的地方了。”戚漫的冷静仿佛根本不相信屠楠有这个胆子杀了自己,而是冷静的思考着现实。 “信不信由你。”阿来摊了摊手,示意后面议论纷纷的人安静:“那么现在就开始对最后一件展品‘荼蘼’进行拍卖,起拍价八千万。” “八千万一次。” “一亿。”戚漫冷冷的说道。 “一亿两千万!” 看见戚漫竞拍,恩兮再次不甘落后的往上加价,她在乎的并不是面前这个无与伦比的展品,而是能够在所有人面前胜过戚漫的虚荣。 “一亿五千万。” 此时旁边的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如果最终拍下“荼蘼”的人真是戚漫,她难免会把“荼蘼”转让给屠楠,那她又何必花大价钱来竞拍呢?难道是真怕那把廉价的匕首会要了她的命? “一亿八千万。” 一个精干的老年男人站了出来,如果认的没错的话,他似乎也参与了第二件展品的竞拍。 “两个亿。” 戚漫再次竞拍,将价钱哄抬到了两亿,这几乎就是第二件展品最后的成交价了。 “两亿三千万。” 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再次举起了手中的牌子,而此时的戚漫脸色仿佛越来越难看。 “两亿五千万。”戚漫继续说道。 那个老人扭过脸看了一眼戚漫,转而又表情阴冷的看向了“荼蘼”,犹豫了一下,最后恶狠狠的喊出了最后的报价:“两亿八千万。” “三个亿。”戚漫脸色不好看,但还是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哼!”在听到戚漫喊出三个亿的报价时,那个老人终于将手中的牌子丢到了地上,转过头看向了陪同自己一起前来的助手:“送我回去。” “是。”助手毕恭毕敬的跟在了老人的身后。 “三个亿一次!” “三个亿两次!” “三亿一千万。” 再次参与竞拍的人是恩兮,从她趾高气昂的表情中可以看到,她其实并不想买下“荼蘼”,无非是希望戚漫能多花点冤枉钱罢了。 “三亿一千万一次!” “三亿一千万两次!” 阿来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难道场上的最高价,就要由恩兮女士……” “你快点竞拍啊!”看到荼蘼马上就要成交,而戚漫毫无反应,屠楠急得手都在发抖,锋利的匕首已经划破了戚漫的皮肤,恩兮脸色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仿佛知道戚漫为了自己的命,多少钱都舍得。 “对不起,我资产有限,玩不起这种游戏。” 戚漫撇嘴笑笑,无奈的看向恩兮,又略低了低头:“倘若你要我死,我也没办法。” “你答应我的……” 绝望之余,屠楠面无血色的瞪着戚漫,满脸的不可置信:“我现在是亡命之徒,我真有可能会杀了你的!” “三亿一千万三次!成交!”阿来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屠楠的身上:“恭喜恩兮女士,获得了这最后一件拍品‘荼蘼’的所有权。” “我说了我这条命是你的,要杀要剐随便。”戚漫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 屠楠气得嘴唇都在颤抖,希望一次一次的燃起,又一次一次的熄灭,今天这短短的几个小时的时间,仿佛让人历经了世间坎坷。 手背朝上握刀的屠楠,缓缓的将手中的匕首轮了个圈,改成了手心朝上。满心的怨念让她恨透了眼前的女人,抢走姐姐已经无能为力,此时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杀了戚漫,让更多的人注意到这件事,以此来为姐姐博得最后的生的希望。 “你还有机会的。”戚漫冷冷的说道:“‘荼蘼’的所有权现在归恩兮了,你可以求她。” “戚漫你有病吧?不要命也要在这给我使绊子?”恩兮气得跳脚:“你就是故意的,你一开始就没打算拍下来,你就是知道我预算不够,宁可忍痛割爱不要命了也要我难看?!” “毕竟这东西就算拍下来了也不归我,这冤枉钱谁爱花谁花,我戚漫再有钱也比不得你,三个亿容你这么糟蹋。” 戚漫微微的扬起了嘴角,伸出手推开了屠楠僵硬的、架在自己颈间的手,伤口不深,稍作处理就好。 “那就你!” 屠楠突然大吼了一声,上前一步扯住了恩兮,想要故技重施去要挟恩兮。 可就在屠楠已经要扑向恩兮的时候,恩兮一个闪身侧了过来,伸出脚绊住了屠楠,屠楠扑了个空,毫无方向感的撞向了“荼蘼”。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荼蘼”被摔在了地上,裂出了蛛网般的裂痕。 第七十五章 荼蘼花开(十) 一瞬间,整个地下停车场如同深夜一样寂静。 荼蘼花的花语是末路之美,琥珀易碎,树脂凝固之后的硬度压迫足以将一个人慢慢至于死地。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荼蘼”至美在于她此时还残存的生命。 屠楠颤抖的走上前去,想要将已经与姐姐合二为一的琥珀剥离开来,但是刚一抬手,就被温延青制止了。 “不可以……咳咳……” 温延青焦急的伸手制止,却因重心不稳险些从轮椅上跌落下来,稳住之后才缓缓说道:“因为条件不允许,制作‘荼蘼’之初只是在头部和心脏部位做了分隔,其他部位与树脂已经浑然一体,硬要剥离结果只能是玉石俱焚。” “什么?”屠楠有些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她不敢相信,自己几经周折,费尽心思换来的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姐姐的生命进入倒计时。 “不过有两个个办法。” 在屠楠绝望之际,温延青再次开口:“一来‘荼蘼’制成时间较短,可以使用酒精溶解。二来,就是通过110°-135°的高温将其放入密室溶解。当然,后者成功率会大一些,你也不必担心高温会对你姐姐有什么样的影响,我自有办法。” “但是,‘荼蘼’必须由我带回去。” “首先,‘荼蘼’已碎,你一个人很难保证在不伤害你姐姐的情况下将其带回,其次,无论是酒精溶解还是高温溶解,都不是你能够轻易做到的。可不可以,就在你一句话。” “我……” 屠楠犹豫了,自己为了救姐姐,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仅没能救下姐姐,还险些将她毁掉,为了姐姐自己连犯罪都敢,最后却不得不将其拱手还给这个一手毁掉姐姐生活的变态老头。 “好……” “警察来了!” “吧”字还没说出口,警报声伴随着旁边人慌乱的脚步声、嘈杂的喧闹声淹没了整个地下停车场的出口,一瞬之间所有人四下散开,屠楠再回头,不管是温延青、阿来还是戚漫和恩兮,早已跑得不见踪影,整个现场就只剩下了屠楠和躺在一边的“荼蘼”。 “不许动!”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自己,屠楠只能毫无意识的举起了双手,几个身着警服的人走下了车,身后跟着的,正是那个拍卖未果愤然离场的老头。 短短的几个小时,仿佛人生中所有的大起大落都放在了屠楠一个人的身上,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怎么思考,只能行尸走肉般的被警察推上了警车。 就在上车前的那一刹那,屠楠朝着“荼蘼”的方向望了最后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便是与姐姐屠芷的最后一眼。 那个老头正贪婪的趴在“荼蘼”旁,用手轻轻的托起了她的头部,搬起来重重的吻了下去,仿佛要与之骨血相融。 “我要带你走,要你陪我一辈子……” 破碎“荼蘼”重度不是老头一人就可以轻易负担的,在他抱起“荼蘼”的一瞬间,屠芷的头部便与身体分成了两半。 “不!!!” 屠楠疯了似的跑向姐姐,却被警察强行将双手反剪,按进了警车里,只留下几个勘察现场的警察、那个该死的老头和身首分离的姐姐。 “咔—” 屠楠面对刺眼的灯光毫无反应,她如同一个丧失了灵魂了蝼蚁,眼睑下垂,不知道看往了什么方向。 “我们接到报案,有人举报你挟持人质,以期获得价值过亿的违法藏品,这一点你承认吗?” “那是我姐姐,亲姐姐……” 屠楠抬起头,强光的照射让她看不清对面的人脸,只能微微撇嘴,惨兮兮的笑了起来,满是对这个世界的控诉。 时隔几年,后面的事情屠楠已经记得不真切了,她只记得戚漫没有对自己提起诉讼,法院想对自己提起公诉最终也是不了了之,温延青、阿来、戚漫、恩兮、还有那个该死的老头都消失在了自己的生命里,只剩下自己一人在至深的仇恨中度过了余下的几年。 …… 2018年7月1日深夜。 屠楠走在家附近的夜市里,一个兜售琥珀的小贩引起了她的注意。七月,即使是深夜温度也超过了二十几度,小贩穿着一件军绿色的风衣向每个经过的路人兜售自己利用模具制作出来的琥珀,里面有的是花,有的是蜘蛛,有的是苍蝇,再珍贵一点的也不过是个展翅的蝴蝶。 去死吧! 你去死吧! 你现在就去死吧! 偏执的想法占据了屠楠的大脑,她转过身,在旁边卖五金的小摊上买了把起子,默默的跟在了卖琥珀的小贩身后。 小贩丝毫感受不到身后的危险,他依旧微笑着,同迎面向自己走来的每一个人打开风衣,兜售自己衣服上挂着的一个又一个的琥珀。 整条夜市长度不过一公里,从头走到尾也要不了几分钟,小贩再往前走几步就是一条冗长的,通往出口的小路,路旁没有路灯,也没什么人。 环顾四周,当屠楠看到周围没有人看向自己的时候,毅然决然的抬起了手,举起手中的起子就要向小贩的颈部刺下去。 “你放手!”屠楠以低沉的声音吼道。 就在刚才,还没等屠楠下手,自己的胳膊就被一个人抓住,生生的将自己拖拽进了冗长的、阴暗的小路上,而整个过程,那个小贩都浑然不知。 “你到底是谁?” 屠楠以打太极的手法将自己的胳膊绕着那人的手轮了一圈,挣脱开来。那人倒也识趣,没有再过来。 扫兴。 屠楠准备转身离开,身后的人却再次抓住了她:“是我。” 精干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时隔数年,再次听见这个声音的一刻,屠楠还是难以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阿来,你怎么敢找过来?!” 一句简单的反问,被屠楠说得咬牙切齿,她恨不得将眼前人挫骨扬灰。 “那就,走个程序吧。” 即使天色灰暗,屠楠只能看到一个简单的轮廓,阿来还是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你好,我是阿来,我代表spirit公司邀请您参加一个游戏。” “在这个游戏里,你可以得偿所愿。” 第七十六章 白色银莲(一)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增广贤文》 屠楠永远忘不了姐姐去世后的几年自己是怎样过的,父亲因为悲痛在外出务工时不慎掉入了化粪池跟着离世了,而后母亲也因病重再没起来过床。 几年的时间里,屠楠手上不知粘上了多少鲜血,制作琥珀的小贩可恨、一掷千金的富商可恨、为非作歹的权贵可恨、为这些人卖命的走狗也可恨,屠楠俨然成为了一个城市猎人。 没有人能想到,她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漠视生命的心。 在那些人的眼里,他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不是命,那就要让他们体验一下生命究竟可以为何等草芥。 那日之后,屠楠的人生如同《白夜行》中的亮司,不再以真实身份示人,穿行于芸芸众生之中,只为心中的那一点执念。 不同的是,亮司的雪穗活着,而屠楠与姐姐早已天人永隔,她要做的一切,不过是复仇而已。 …… “陆品。” 随着一个激灵,眼前的男人顿了一下,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帅气的样貌,皮肤还是那样养尊处优的白皙,身上的品牌衣服没有一点点的褶皱,仿佛姐姐的惨死没有对他产生半点影响。 正是这个自己曾经都改口叫了姐夫的人,协同那些吸血鬼害死了姐姐。 “楠楠啊,你怎么在这儿呢?” 上流社会的人果然不一样,明明从他的背影都能看出无限的恐惧,经历了那么多,转过来仍旧是一副微笑的模样,嘴角打开的角度完美的对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因为我想你了呀,姐,夫。” 屠楠微笑着递过一瓶水,那种水在专卖店的售价是三位数,但是陆品没有接,微微后退了一步将双手环在胸前,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微笑渐渐消失。 “我真不知道阿芷为什么会被那些人抓走。”陆品撇嘴耸了耸肩,有些无奈的看向前方:“确实是我的错,如果那时我能有所防备,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姐夫,你没必要自责的。”屠楠看着陆品,微微低下了头:“姐姐死前我就在旁边,她用眼神告诉我,她不怪你。” 屠楠从随身背的书包里掏出了一个小黑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块雪青色的丝帕,屠楠将它提溜了起来,递到了陆品面前:“这是姐姐生前绣的,还是个半成品,姐姐刺绣不好,为此手还受了不少伤,我想她一定是准备送给你的,就自作主张绣完了拿来给你。” 雪青色的丝帕上是两只戏水的鸳鸯,光从针脚来看,刺绣的人手法应该很稚嫩,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但是翻到背面,不是想象中的乱七八糟,而是三个字“芷之品”。 就在陆品准备接过来的时候,屠楠的手往后缩了一下,又好生的把丝帕放回到了黑盒子里面,关上了盒子郑重其事的递给了陆品。 “谢谢。” 陆品接了过来,欲言又止的看着屠楠,最后什么都没有说,缓缓的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她一定废了很多心思吧。” 此时的陆品眼睛已经红了,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着那块丝帕上的鸳鸯图案:“如果没有那件事,该多好。” “嘶——” “咣啷——” 伴随着倒吸气的声音,盒子掉到了地上,陆品急忙把手塞进了嘴里吮吸起来。 “啊,姐夫你怎么了?” 屠楠连忙从地上把盒子捡了起来,仔细检查后满怀歉意道:“真不好意思,是我太大意了,不相信把针留上面了。” “没事儿,没事儿。”陆品笑容尴尬的摇了摇头,又从屠楠手里拿过了盒子:“说到底还是我太不小心。” “姐夫,我问你个问题呗。”屠楠没有接陆品的话茬,直接问起了自己的问题:“发生那件事,你事先到底知不知情?” 就在问出问题的一刹那,屠楠能看到陆品眼中明显的回避,便冷笑道:“你不用回答,我什么都知道。” “为什么你爸爸妈妈不在乎我们家的贫穷同意你们结婚?为什么你们结婚了又迟迟不让领证?为什么那么大的酒店当晚没有一个值班人员?为什么你当时的表现如此异常?” 看到陆品想要狡辩,屠楠上前捂住了他的嘴:“你真的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 “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你爸妈同意你们的婚礼是因为他们知道,姐姐绝不会是你最终的妻子,不让领证是因为她们压根没有准备让姐姐进到你家的户口本里,当晚消失的值班人员是被你们的人调走的,你的异常是因为你一早就知道姐姐这一消失就是天人永隔。” “不,不……不是你说的那样。”陆品慌忙的摆了摆手,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下口,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确实,我是知情人。” “我们陆家和温氏是世交,在认识阿芷之前的一天,我突然被叫回家开家庭会议,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温伯伯在不久前的一个钢琴比赛上看到了阿芷,觉得惊为天人,所以提出让我去追求阿芷,我父亲也说,这个儿媳非屠芷不可。” “那时我就想到了他们有所图谋,但不知道究竟图什么,再加上这种事情我也做过不少次了,就像上级派下来的任务,乖乖去做了。” “阿芷是个好女孩,和她的相处很愉快,我爱上了她。但因为我知道这只是一桩交易,所以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在随时会失去的不舍中度过的,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 “一直到谈婚论嫁,我父母都没有任何的反对,直到我以为他们让我追阿芷的原因只是因为看上了她这个儿媳妇的时候,温伯伯说结了婚才能领证,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婚礼容易出事。” “就连我父亲也是这么说,所以我知道,最可怕的就要来了。本以为只要顺利结完婚一切就能过去,但婚礼的前一天,温伯伯跟我说:‘好好结你的婚,其余的事情都不要操心’,那一刻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所以你就这样任由姐姐被他们抓走了?”屠楠睁大了眼睛,无法相信的看着陆品,她从没想过,这个姐姐托付终身的男人,从认识开始,就是抱着索取来的。 “我当时是真的昏迷不醒,我能有什么办法?”陆品无奈的摇了摇头:“况且就算我反抗也不会有任何用处的,他们早都算计好了一切。” “呵。”屠楠冷笑了一声:“看来像你这样的人,只有被骗的命呢。” “那我能……你到底什么意思”陆品有些懊恼,突然听出了话外的意思,然而此时的他只感到周身在不停的晃动,仿佛马上就要天崩地裂一样的晕眩:“我这是怎么了?” “你刚刚被刺到手的针头,是我故意放进去的,至于放了什么,你应该再熟悉不过了。” “raging。” 当听到从屠楠口出吐出了这个词的发音,陆品再也坚持不住,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你不喝水又怎样,我有一百种方法能够收拾你。” 屠楠俯下身去,双手抓住了陆品的脚,把他整个人在地上拖行着…… 第七十七章 滴水刑(二) “啪嗒——啪嗒——” …… 沉闷而有规律的水滴声吵醒了睡梦中的陆品,阴冷与潮湿让他很不适应。 免为其难的睁开了眼睛,此时的陆品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大小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里,正对面是一整堵墙的镜子,四周零零散散的房了一些东西,但当看清了镜中的景象,陆品像疯了一样挣扎起来。 镜中的陆品坐在一个椅子上,椅子左右是两个上了底座的铁柱,铁柱上方连在一起,是一个呈正方形的玻璃,箍住了陆品的头。它的上方是没有密封的,所以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不至于窒息。 陆品想要晃动头部,却发现太阳穴的部位被固定了起来,无论怎样都纹丝不动,镜子中的他被剃成了光头,头顶的正上方是一个水管,水管里正有水滴滴哒哒的滴在陆品的头上,流下来的水顺着脸和脖子流在了身上。 除此以外,上面还有一个特殊的装备,这个装备由两面镜子组成,一面从斜后方照着陆品的头顶,一面在斜上方折射到后面镜子的样子,呈现在陆品的面前。 “啊!!!什么东西啊!!!” 水滴滴在头顶上的瘙痒感让陆品奔溃,他伸出手想要挠头,却发现手脚都被上了镣铐,当手伸到嘴部的时候就已经是极限了,根本无法挠到头顶的位置。 不仅如此,陆品的手上还被套上了很多链条,有的链条连接着的是木桶,有的是座椅,而有的只是一个铁质的碗。 陆品想要通过甩动所连接的物品打碎箍住头部的玻璃,但是却发现铁链呈环形,终点被钉在了墙上,根本无法将所连的物品甩起来。 “不用挣扎了,没有用的。” 一个冷漠的女声传来,陆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个声音就算入了土自己也不会忘记,因为声音的主人差一点点就做了他的小姨子。 屠楠不知是什么时候进的门,她静静的从后面绕到了镜子跟前,从角落里搬出一个椅子,坐在了陆品的对面。 “传闻商纣王时期,有一个仆人给纣王奉茶,因为不小心将一滴水滴在了纣王的袍子上,知道在劫难逃,便跪在原地等罚。” 屠楠的眼神放空,不知看向了哪里,仿佛自己就置身于故事之中,面无表情的讲着自己的故事:“然而残暴的纣王并没有直言刑罚,只柔声告诉他:我不会将刀剑加诸在你身上,你给我的,我会加倍赐还给你。” “仆人以为自己是大难不死,却不料等待自己的是一个漫长的刑期。” “纣王命刑官做了一个装置,装置让仆人的头动弹不得,四肢虽然能自由活动,但是够不到自己的头顶。头顶上悬着一个水桶,桶底凿了一个小眼,让水慢慢滴在那个仆人头顶,刑官每天按时加水,一桶水一天刚好滴完。” “那个仆人不仅不用再干活了,每天还有人伺候他吃喝拉撒,但是半个月之后,刑官告诉仆人他的头顶已经被水泡软了;过了一个月,刑官告诉仆人他开始掉头发了;这个时候仆人能够感觉到头顶的疼痛,头顶的皮也裂开了。” “他的伤处招来了苍蝇,为了让他体会痛苦,刑官一边行刑,一边为他治疗。后来他的头皮脱离了天灵盖,露出了白花花的颅骨,那个时候仆人已经痛的食不安寝了。” “这之后的两年时间,仆人一直被吊着命,但是痛苦越来越深,他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想承受这样的折磨。” “这个刑罚持续了两年没有结束,整个故事也不知是真是假,据说后来纣王又减慢了滴水的速度,默默等待着仆人颅骨被滴穿的一刻,直到他变疯,变傻……” 说着说着,屠楠的眼神依旧空洞,嘴角却勾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她将头转向陆品:“你勾结家人算计我姐姐,任由她在新婚之夜被人劫走,让她被做成动弹不得生不如死的活体琥珀,所以她的惨死也是拜你所赐。” “你说,如果姐姐还活着,她会原谅你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此时的陆品精神以及快要崩溃,常人听到这样残酷的刑罚都会胆寒,更别提已经被加诸在了自己身上。 “我想干什么?你猜不到吗?” 屠楠微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的抚摸着陆品白皙光滑的脸:“真是养尊处优啊,怪不得姐姐会那么爱你。” “你……屠……,楠楠,你听我说。”陆品穿着粗气,咬牙切齿却假意谄媚的看着屠楠:“只要你放了我,十万、一百万、一千万……你要多少钱我都会给你……” “我不需要!!!” 屠楠尖叫着伸手掐住了陆品的脖子,在连续的深呼吸后终于平静下来,松开了自己的手:“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是吗?” “我……我知道,我错了,”陆品抬眼看着屠楠,眼神里充满了卑微:“我对不起阿芷,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一家,你要什么我都会补偿,只要……” “我不是来跟你谈条件的。”屠楠后撤了一步,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逃,你是逃不出去了,你就奢望着你家里人可以早日找到你吧。” “这个装置我策划了将近一年,玻璃用的是钢化玻璃,我也不会像那些刑官一样伺候你,吃喝拉撒你手上绑着绳子,需要的话拉过来就可以,我会按时来给你换。” “当然,比较好的一点是我不会给你上药,也不会调整水流速度,如果招来了苍蝇虫子,啃食你的骨血的话你应该感谢它们,因为是它们的存在才会让你死得早一些,省去了不少折磨。” “不过,这苍蝇应该不会都聚集在你的头上,你的身上有水流过,流在衣服上,湿冷的泡着你的身体,用不了几天就会又脏又臭又软又烂,最终成为细菌的培养皿,或许这样,你才能体会姐姐十之一二的痛苦。而你,会通过上边的镜子,一点一点的见证自己的死亡。” “屠楠,你个狗娘养的贱货!老子出去了……唔……” 屠楠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手工搓出来的绳子,绕到陆品身后绑住了他的嘴,让他只能发出声而说不出话:“你已经害死了姐姐,还要侮辱我们的父母吗?” “你放心,很快就会有人来陪你了。” 第七十八章 滴水刑(三) 当进门的那一刻,屠楠有一种短暂的晕眩感,晕眩过后睁开眼,房间里的样子让她震惊极了,明明从外面看来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里面空空如也,但进来之后自己确实又看到,这里是姐姐的房间。 “还是说正事吧,婚庆今天把宣传册送过来了,我们先拟定一下伯父伯母还有伴娘伴郎团的服装吧。”姐姐俯下神,从床头柜中抽出了一个类似画册的东西,对屠楠的出现毫无反应。 除此以外,一个赛程里的其余35个成员,每一天都有人被淘汰、受伤、或者死亡。 屠楠不明白,这个游戏就是一场豪赌,注定要用35个人的一生换取一个人的胜利。 依照几天来的观察,倘若赢家在几番输赢之后只能拿走区区的几千万,那么剩下的35个人究竟要做什么样的劳动才能创造出超越这几千万的价值呢? “我已经计划好了,结婚的时候最好是中式婚礼,从小我就喜欢秀禾服,穿上人古色古香还有气质,你觉得怎么样?”第二回合游戏,猜房子,余下的17个幸存者随机分配房间,屠楠被分配在了一楼正中间的位置,右边的玩家是一个叫陈什的男人,而左边,是一个叫温暖的小女孩。 当进门的那一刻,屠楠有一种短暂的晕眩感,晕眩过后睁开眼,房间里的样子让她震惊极了,明明从外面看来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里面空空如也,但进来之后自己确实又看到,这里是姐姐的房间。 其实在来时屠楠就注意到了,海报上印着一个年轻男人,他是温友集团的董事长,但如果屠楠记得没错,那时进入到拍卖场之后,阿来介绍说,温延青才是温友集团的董事长,难道温友集团有两个董事长? 亦或是这两人有什么关系?整个房间的墙壁都是淡粉色,地上铺着毛绒绒的浅粉色地毯,中间靠墙放着一张公主铁架床,床上是粉红豹的四件套,对面的一整面墙都做成了错落有致的书架,靠近窗户的位置是一款漆黑色的三角钢琴,而钢琴也是这个房间唯一的暗色。 “好……对了,阿芷,”陆品突然叫住了姐姐:“刚刚妈发短信说她快到楼下了,你去接一下,我上个厕所。”第二回合游戏,猜房子,余下的17个幸存者随机分配房间,屠楠被分配在了一楼正中间的位置,右边的玩家是一个叫陈什的男人,而左边,是一个叫温暖的小女孩。 第七十九章 滴水刑(四) “你可以看见我?”屠楠震惊的看着陆品,伸出手推了他一把,陆品也结结实实的往后退了一步。 “难道你修了什么隐身术吗?我为什么会看不见你?”陆品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 “可是,为什么姐姐看不见我,我刚刚想抓她也没有抓住啊?” “你说阿芷吗?她还在下面停车没上来呢。”陆品有些莫名其妙,伸手摸了摸屠楠的额头:“你也没有发烧啊,怎么神神叨叨的?没事干好好的躲在床底下,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你不会产生什么幻觉了吧?” 被陆品这么一说,屠楠更奇怪了,如果自始至终姐姐都没有进过这间房子,那自己刚刚看见的是什么?明明在自己的记忆里陆品和姐姐都死了,那么此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和他所说在停车的姐姐又算是什么呢? “可是我刚刚明明听见你和姐姐说话啊,你们在讨论婚礼的事情不是吗?”此时的屠楠已经全然不顾眼前的男人是杀害姐姐的直接凶手了,她只想弄明白一件事,就是姐姐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阿芷都不在房间我们怎么说话,也不是在打电话,倒是你,一直跟着了魔一样。” 屠楠不再听陆品的废话,转过身走到窗口处往下看,那里有一个自家画的车位。 拉开窗帘,看见姐姐刚好从车上下来,透过窗户看见了屠楠,笑着招了招手。 突然屠楠感到一阵晕眩,眼前的一切好像似曾相识,看了看日历,确实是姐姐婚前一月左右的时间,早晨十点十五,那么,该怎么办呢? “陆品,你必须和姐姐分手!”、、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陆品有些气急败坏:“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自己本来在参加幸存者游戏,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再醒来就已经出现在了这里,但是该怎么解释呢,这么说他肯定不会信的? “姐夫你自己说过的啊,备用钥匙在门口的地毯下。” 果然找借口说谎会让人心虚,即使眼前这个人让自己厌恶至极,脱口而出的称呼依然是“姐夫”。 “是吗?”陆品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暴戾起来:“这话我是说过,但是那是大门的钥匙,我们房间的钥匙,你又是从哪儿来的?更何况,这明明是你自己家呀?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这个?” “我……”屠楠一瞬间语竭,为什么在这里心虚的是自己,而不是陆品这个渣男:“你问我为什么之前能不能先让我跟你说几句话?” “你根本就不知道温延青和你父母要利用姐姐做什么就主动向她示好,事实上,仅仅一个月后,你们的喜宴当天,姐姐就会被温延青的人接走做成活体琥珀,过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生活,余下的每一秒都是人生的倒计时,最终死无全尸,这是你想要的吗?” “怎么可能?”陆品笑了:“我们家世代是商人,商人图财,不会害命。” “你们害的命还少吗?”屠楠不想再跟他废话,从身后背包的侧兜里掏出了一把蝴蝶刀,伸向了陆品:“你只要和姐姐分手,我保证不杀你,否则,就一命换一命。” “你在我家,杀我?你觉得可能吗?”陆品抬起了手,将手表对准了屠楠:“我最喜欢看的一部动漫就是名侦探柯南,它给我最大的灵感就是,万物都可以当凶器。我敬你是我未来的小姨子,也不想跟你撕破脸,现在立马从我房间里出去。” “不可能,只要你不和姐姐分手,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屠楠一步步逼近,眼看和陆品的距离不足一尺,陆品无奈的按下了手表上的按钮。 “砰——” …… 流气弹巨大的冲击力把屠楠震翻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带来了短暂的晕眩,勉强睁开了眼睛,陆品静静的走了过来,从自己脚边拾起刚刚掉落在地上的蝴蝶刀,绕在指尖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 “如果我记得没错,这个刀是我在圣彼得堡参加义卖的时候一个卖珍珠的商人送给我的,他还挺有诚意,上面刻着我的名字。” 屠楠想起身,但是浑身没什么劲,只能硬着头皮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陆品一步步的逼近,走到屠楠身边时躬下了身子,他的鼻尖几乎贴到了屠楠的耳朵:“我不知道你今天在发什么疯,但是你也说了,我害的命不少,当然也有的是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处理掉。” “唰!” 一声短暂的,金属与皮子碰撞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屠楠耳边的,那把蝴蝶刀被陆品直直的插入了沙发里,力道狠到刀柄都没入了一半。 陆品重新直起身,轻轻拍了拍手,眯眼看向了屠楠:“以前对你好是客气,请不要蹬鼻子上脸,说真的,你们家那么多人,除了阿芷,没有一个我看得上。” 呵。 屠楠冷笑着低下了头,是吗?当初一直觉得陆品对姐姐情真意切,却不知在他眼里想自己这样的家人都是被嫌弃的对象,想到姐姐死后,爸爸和妈妈也相继去世,自己活不活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复仇。 但是如今,姐姐没死,陆品这种人自己也是忍不下的。 想想即使他和姐姐结了婚,他看上的不过是姐姐的长相,等不了几年,姐姐容颜老去,他一定会抛弃妻子,再找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这样的男人,怎么能让自己放心把姐姐交给他? “可是,姐夫。”屠楠缓缓站了起来,走向了陆品:“姐姐已经死了,不是吗?” “你又在……唔……” 就在陆品转过来的一瞬间,屠楠狠狠的将刀子插入了陆品的腹部,狠到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随着刀柄几乎一起没入了陆品的身体,把他抵在门上,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接着,又用力转了转刀把,恨不得那几公分的刀刃能将他的五脏六腑搅成浆糊。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直到陆品再没有半点动静,屠楠才松开了手,陆品的身体也随之滑了下来。 而真正让屠楠恐惧的不是自己杀了人,而是此时床头柜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四十五了,也就是说,从看见姐姐在楼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而在家里没人的情况下,究竟什么能让姐姐半个小时都没有走进这间房子? 门上,地上,身上,床上,四处全是陆品的血,屠楠有些手足无措,她不是故意要弄脏姐姐的房间的,更可怕的是,如果等会姐姐看见了这一幕,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呢? 思索了片刻,她最终下定决心,将门反锁起来,打开了姐姐的衣柜,将陆品塞了进去,为了方便固定,用脚将一个铁质衣架拉成了正方形,将陆品的头卡在了那里,关好了衣柜的门。 姐姐的房间连着一个独卫,屠楠索性换下了床单被套换了新的,又去卫生间里拿了一把拖把打湿,疯狂的拖洗着地上的血渍,一次又一次,直到几乎看不见色差,才将拖把放了回去。 因为身上也溅上了不少血,屠楠最终打开衣柜的下层,取出了一套姐姐的干净衣服换上。屠楠已经不再想这些没用的东西了,当务之急,是先得把姐姐支开,再从长计议了。 屠楠回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一刻了,打开了反锁着的门,眼前的场景却让她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房间的外面,是幸存者游戏第三回合,猜房子的游戏场地。 屠楠回头,房门已经锁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四周都是透明的墙。 第八十章 诛心(一) 难怪过去一个小时时间姐姐也没有走进那间房子,那间房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一直渴望回到姐姐失踪前的日子改变一切,潜意识却告诉自己,姐姐再也不会回来了。 调整了一下心情,屠楠来到了第二个房间门口,蓝色的牌子上写着两个黑体字:恩兮、戚漫。 也可以是两个人吗? 屠楠又往前看了一眼,余下的三个房间分别写着祝龙、阿来和温延青。 来到这里至今一个星期时间,阿来时时刻刻就在自己身边阴魂不散,这都没什么好怕的,房间里的他又能怎样,不过像陆品一眼,换一种死法罢了。 屠楠回到第二个房前,不假思索推门而进。 和第一个房间不同,第二个房间在外面看是什么样,进来还是什么样,空空如也,不存在任何幻想中的东西。 …… 陆品被屠楠囚禁起来的第三天,他看见了恩兮,以及戚漫。 此时的陆品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浑身湿淋淋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几天,头顶的瘙痒感让他浑身难受,或许是天气有些凉的缘故,他已经有一些轻微的感冒了。 戚漫和恩兮是在同一天被推进这间房的,准确的说,是陆品身后的那间房。 从陆品面前的镜子可以看到后面的情况,身后不远处是一整面单面玻璃墙,陆品能看到墙后房间里的发生的一切,但是镜子那边的人看不见陆品。 屠楠将那间房从中间用一大块不锈钢隔开,具体是嵌进去还是立在那里不得而知,反正两面的人是互相看不见的。 被抬进去时恩兮和戚漫都处于昏迷的状态,屠楠慢悠悠将两人各放在一张椅子上,手上、脚上、腰上都绑上镣铐,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陆品觉得自己都快要死了,那边的两人才有点动静。先醒来的人是戚漫,此时的房间灯光很昏暗,昏暗到她一瞬间都不明白自己的处境,镣铐很专业,不给人一点点逃脱的余地,她拼了命的想要挣扎,却发现无论怎么动自己的活动范围也只有方圆一两平米的样子。 “啊——救命啊!” 戚漫想求救,但是当喊叫起来,听见的是浅浅的、沉闷的回音时她就明白,这个房间是隔音的,自己叫得声音再大也没有用处。 “你们是谁?要多少钱?” 沉默了一会儿,戚漫愈发冷静下来,自己这二十多年的经历让她早已对绑架这种事了解透彻,只要给的价钱足够满意,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完好无损的从这里出去。 所以只要静静等着就好了,他们在这里没有任何动静,应该已经去联系爸爸了,戚漫舒了一口气,对爸爸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自己,别说一千万、一个亿,就是豁出戚家全部家产他也在所不惜。 “滋滋滋——滋滋——” 突然,一阵电流声传来,抬头寻声望去,发声点就在自己的正前方,和自己相隔一米左右的上方,雪花屏幕随着电流声的稳定逐渐显像了。 屏幕只有一个Ipad大小,戚漫不近视,她能很清楚的看见屏幕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屠楠。 “我想玩一个游戏,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叫做《电锯惊魂》?” 戚漫头突然嗡的一声,短短的一句话,她能够获得的信息量太大太大了。 你们,也就是说被抓来这里的人绝不止自己一人,只是被分开了而已。而屠楠所提到的电锯惊魂,加上她开场所说的那句英文,切切实实的在向能看见电视的人表达,她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折磨自己。 说到动机,戚漫冷笑了一下,不过为了她那个可怜的姐姐罢了。 “看你们的反应,应该是有所了解,那么现在,我将为你们讲解一下游戏规则。” “在你们身后一墙之隔的地方坐着你们多年以来最讨厌的人,而你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就是熬。” “你们两人每隔一天都能向我提一个要求,这个要求是取下对方身上的某样东西,会直接威胁生命的不算,作为交换,你将失去她所失去东西的一半。” “期间,你们可以吃、可以喝,可以享受一切能让你们活下去必要的东西。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是赢家,可以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戚漫死死的看着视频里的屠楠,安静了下来,也不再挣扎。如果自己猜的没错,另外那个人一定就是恩兮了,但是她并不愿意这样陪屠楠玩。 以自己家和恩兮家的财力物力,无论两人谁从这里离开,屠楠势必会被全国通缉,且不说她是不是孤注一掷的狠角色,单就自己而言,如果有幸活下来,从这里离开后恩兮家的人也不会放过自己。 更何况,就算屠楠要报仇,后面还有温延青她们,她应该不会随便下死手。 想到这里,戚漫微微笑了一下,不是要玩吗?那就陪她玩到底吧。 “除此以外,你们每天都可以看到一分钟对方的视频,希望在这一分钟的时间里,你们能够表达清楚想对对方说的话。” 戚漫不再说话,而是默默等待着屠楠的到来。 “咔啦—”清脆的开门声响起,戚漫微微偏头,看见屠楠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握着一把蝴蝶刀。 屠楠的嘴唇已经干得起皮,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将干裂的地方撑开,流出了比唇色还深的血液。她的笑很渗人,就像一个毫无同理心的孩子在虐杀小动物时的样子。 “恩兮说,她要用她脸上的一道疤换你两道。” 屠楠手起刀落,在戚漫还没反应过来时两刀就已经划了过去,一瞬间戚漫没有感到疼,只感到热腾腾的血液滴在了腿上。 “啊——” 戚漫尖叫起来,在尖叫的一瞬间,她觉察到了皮肤之间摩擦的剧痛。戚漫做梦都没有想到,屠楠会真的动手,而恩兮会如此不动脑子,真要搞个你死我活不可。 屠楠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纱布,叠成了四四方方的小块,敷在了戚漫的伤口部位,又拿出了一卷医用胶带,将纱布固定好。 接着,在戚漫恶狠狠的怒视下,屠楠掏出了一个DV,镜头朝向戚漫:“有什么想跟恩兮说的,可以开始说了。” 戚漫缓缓的抬起头,盯向了镜头,她的眼睛通红却没有因为疼痛流出一滴眼泪,而是轻启朱唇,咬牙切齿的说道:“恩兮,你要玩,我就陪你玩到底。” 第八十一章 诛心(二) 而另一边恩兮这里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她早已把戚漫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 在别人眼里,自己从小被当做公主一样养大,但是只有恩兮自己知道,戚漫的存在没有让她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因为年纪相仿,家族企业水平相差不大,又都是独生女,所以两人总是会被拿来比较。比较来比较去,最后的结果竟然是戚漫哪哪儿都比自己强。 戚漫做事风格雷厉风行,有经商头脑,而自己只是一个有公主病的大小姐。戚漫情绪稳定,喜怒不形于色,而自己却动不动就会因为发脾气上商业头条。戚漫从小学习就好,小小年纪就考上工商管理硕士,而自己从高中开始就是靠父母的关系才上的名校。 其实光这些她都无所谓的,直到有一天在一个酒会上,自己碰见了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恩兮知道很久了,他叫杨安,和自己同校,两家是世交。父亲曾经和自己提到过,有时间找机会让两人见一面,如果感觉还不错,毕业以后就会结婚。 本来政治联姻这种事情恩兮是嗤之以鼻的,但碰巧那个男生长得瘦瘦高高,骨相很好,多才多艺,在学校还是风云人物。想到毕业之后嫁给他,还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在那天的酒会上,恩兮和爸爸一起出席,杨安出现时,她绽放出了平生最美的笑容,而他只是客气的看了眼恩兮爸爸,简单的说了两句便分开了,全程没有看自己一眼。 此时的恩兮已经很难受了,而最让她接受不了的是,就在几分钟之后,戚漫一个人从正门进场,那个男生在一旁的角落里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最后将手中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走向了戚漫。 “全寿集团杨安,久仰戚小姐大名。” 面对杨安伸出的手,戚漫落落大方的握了握,简短的几句寒暄之后,两人便闪到一个角落聊了起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两人仿佛认识了一个世纪。 目睹全程的恩兮整个人都在颤抖,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已经饿了好几天,跟前放了一碗你最爱吃的饭,就当你要吃掉它的时候走来一个人,不仅从你手中把饭抢走,还当着你的面把饭吃掉,一口不剩。 恩兮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之前被人说自己哪哪儿都不如戚漫时自己都没有这么生气过,但是凭什么,当大家起点一致时,她的资源会好那么多? 此时的恩兮对于酒会已经全无兴趣,只是全程盯着戚漫看,在这一天,她定下了自己后半辈子的目标,只要能让戚漫不痛快,自己就痛快了。 那之后不久,杨安和戚漫在一起了。又过了不久,恩兮用尽手段,把杨安抢了过来。 短短的两年时间,恩兮过得格外漫长,她每天都会在网上跟踪关于戚漫的报导,视奸她的微博、人人网、Ins等,甚至还找了私家侦探跟踪她,就为了拍下她日常的不检点,所有戚漫要去的地方恩兮都会提前赶到,所有戚漫要见的人恩兮也会想尽办法提前认识。 虽然大多数的时候都失败了,但也有几次能让恩兮一想到就高兴好久的成功案例。唯独让她不理解的是,如果被人这样整的人是自己,恩兮应该早就疯了,但是反观戚漫,好像自己做的一切于她的生活毫无影响。 就像不久前的那场拍卖会,一尊香腮雪,两个亿的价钱,这几乎花掉了自己在短期内所有可以转圜的资金,只为了看到戚漫那种吃了苍蝇的表情。但是戚漫呢,依然云淡风气,那种无所谓,好像对香腮雪没有任何兴趣似的。 倒像是自己吃了亏。 恩兮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抓来这个地方的,只依稀记得最后的记忆是在公司里,闲来无事去看了看人事部面试,待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没意思,就从面试厅里出来了。走到门口时,有一个化着很浓的装的女人看了她一眼。 她没有多想,去了趟洗手间后准备坐电梯下楼,当时大概是下午四点多,电梯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恩兮按下了负一层。 电梯下行到一楼时停了下来,恩兮看见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再次走了进来,莫名有些熟悉,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再之后,恩兮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 一开始的恩兮和戚漫一眼,只当是自己被人绑架了而已,但是当面前的屏幕里出现了屠楠的脸,她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来。 屏幕里的屠楠是素颜,但是她的身形和五官,不就是在公司里碰到的那个女人吗? 听屠楠讲完游戏规则,恩兮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 怎么说呢,恩兮不知道此时该不该是思考私人恩怨的时候,只要两人愿意等,应该不出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能等到家里人的救援。但此时,不就是自己可以好好折磨她的时候了吗? 最后还是理性占据了上风,恩兮环顾了一下四周,自己几乎是被固定在一定的范围里的,想走出去当然不可能。虽然和戚漫只有一墙之隔,但是喊了几声,那边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做了隔音处理的,这可怎么是好呢? 最后恩兮下定了决心,如果屠楠先来找的是自己,自己只会提出取下戚漫的类似两根头发、几根汗毛之类的要求,那么戚漫也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大家就相安无事在这里等几天。 可是…… 恩兮突然有些犹豫,如果她戚漫不这么想呢?刚好抓住自己不想两败俱伤这个弱点,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那么都要不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自己可能就会死在这里了。 她应该不会这么蠢吧…… “咔啦—”清脆的开门声响起,恩兮转过头,看见屠楠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握着一把蝴蝶刀。 “戚漫说,她要用她脸上的一道疤换你两道。” 恩兮瞬间懵了,她没有想到一向被人夸赞聪明的戚漫会选择认真玩这样一个送命的游戏。 鲜血啪嗒啪嗒滴在了恩兮的蓝色裙子上,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也没有喊叫,任由屠楠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恩兮最在乎的就是自己这张脸了,她万没有想到戚漫第一步就要从这里下手。 屠楠举起了DV,恩兮两眼无神的看向了镜头,从她眼里看不出半点杀意,但是她所说的话却又那样残忍:“我要戚漫的两根食指。” 听到这话戚漫应该很明白了,这是恩兮的宣战。 第八十二章 诛心(三) “你呢?你想要什么?” 再来到戚漫那里,屠楠的表情越来越轻松,动作也越来越娴熟。 被砍掉两根手指的戚漫冷冷的看着被缠上纱布的手,若有所思的呆滞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对屠楠说:“我要她的两只手。” 此时仅仅是第二天。 更令屠楠感到奇怪的是,戚漫和恩兮仿佛并没有对自己表现出多大的敌意,仿佛在她们的世界里,最怨恨的人只有对方。 记得很久以前看过一个真实事件,有一个陌生的男人绑架了一对双胞胎姐妹,把她们囚禁在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每天给她们吃快要坏掉的食物,喝自来水。 两个姐妹在一开始的日子里只想着要逃跑,几次尝试之后发现不仅逃不掉,还会受到惨无人道的虐待,最终放弃了逃跑。 非但如此,两人心里还萌生了一种别样的情愫,她们每天都会在心里暗暗比较,男人进来先给将食物递给谁?他对谁笑得更多一些?他跟谁说的话更多?…… 事实上,因为两姐妹长得很像很像,大多数的时候男人根本分不清她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有一天,男人再次来到地下室,给两姐妹带来了鸡腿。妹妹是真的饿了,加上这里本就没有别人,吃的时候很不注意形象,弄得满手满脸都是油。男人看着妹妹吃东西的样子,笑了一下。 就是这笑,让姐姐醋意大发,在男人离开后不久,姐姐就捂死了妹妹。 屠楠每次一想到这个故事就很想笑,不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变态。但是没曾想,自己在冥冥之中也无意构建了这样的一个世界。 但凡恩兮和戚漫有点脑子,她们一定会把自己当做是共同的敌人,偏偏两人结怨已久,对彼此没有半点信任。来这里的第一天就放弃了挣扎,转而把战火投向对面。 从姐姐失踪到现在,屠楠明白至深的一个道理就是,一切都可以试探,唯有人性不可以。 她猜到两人都不愿意用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方式换自己离开这个房间,所以只能给这个游戏加点料了。 事实上,恩兮和戚漫并没有提出要用自己的一道疤换对方的两道疤。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两人没有办法交流,只要各自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所有建立起的一切都会骤然崩塌。 只要用纱布把脸蒙住,两人便不会有任何怀疑。 第三天,恩兮用自己的一只脚换了戚漫的两只脚。 第四天,戚漫用一只眼睛换了恩兮的两只眼睛。 第五天,恩兮用自己的一条腿换了戚漫的两条腿。 第六天,戚漫用自己的一条胳膊换了恩兮的两条胳膊。 第七天,恩兮用自己的四条肋骨换了戚漫的八根肋骨。 第八天,戚漫用自己的一半头皮换下了恩兮的整张头皮。 第九天,恩兮用自己的半个肺换下了戚漫的一个肺。 第十天,戚漫用自己的一个肾脏换下了恩兮的两个肾脏。 恩兮死了。 其实屠楠还想慢慢折磨她们,本以为她们会从指甲、牙齿等方面循序渐进,只可惜,两人一开始就玩得太大。 屠楠故意晾了戚漫一天,把恩兮的死状投在屏幕上让戚漫看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屠楠睡醒了才进到这间房里来。 于戚漫而言,最难接受的并非恩兮的死,而是自己为了耗死她所付出的代价。房间的四周都是镜子,戚漫在这里待了十天,十天的时间,她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变成了现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没有双腿,没有了头皮,瞎了一只眼睛,少了一个胳膊,失去了八根肋骨、一个肺以及一个肾脏。 但是还活着。 戚漫心想,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可能连爸爸都不敢认自己了吧,看到这种鬼样子,或许爸爸会因为接受不了走在自己前面。 “你可以走了。”屠楠推着一个轮椅进来了,将戚漫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抬到了轮椅上。 戚漫没有挣扎,任由她拿起了一根松紧带将自己固定在轮椅上。 “别说,你比进来的时候轻太多了,现在可能连三十公斤都没有了。”屠楠没有放慢手里的动作,有条不紊的系好了松紧带之后,起身将她往外推去。 “等下可能还得委屈你,现在天挺热,我不能把你放在人太多的地方,这个楼直通向五星广场停车场,就是我姐姐死去的地方,你在那里等着吧。” 戚漫无动于衷的低眉垂目,屠楠把轮椅推到门口,伸手打开了房间的门。当戚漫被推出那个房间的一刻,她看见了陆品。 此时的陆品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他毫无声息垂着头,脸贴在玻璃上,口中涌出的鲜血浸了一身,从衣服流到裤子,最后又流到脚下。最后鲜血混合着头顶依然滴滴哒哒流着的水,形成涓涓细流,流向了房间的某个角落。 屠楠皱了皱眉,走到陆品跟前,用手抬起了他的下巴掰开了他的嘴,看了几秒后又放了回去:“真没意思,我以为他至少能再撑一个月,谁知道这么早就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这六个字是从屠楠进来之后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戚漫唯一说的话。 “他咬舌了,应该是失血过多死的吧。”屠楠云淡风轻的说道:“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我先带你走。” 屠楠转过身继续推轮椅,将轮椅推到了门口,松开手准备开门。 “你杀了我吧。” 这是戚漫说的第二句话。 屠楠转过身,看向戚漫的眼睛,戚漫毫不躲闪的看了回去,眼神坚定而绝望。 “你真聪明。” 两人对视了近半分钟后,屠楠突然将嘴角扬起了一个绝妙的弧度,转过头伸手拉开了门。 门外又是一间房,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在戚漫的注视下,屠楠伸手按下了墙壁上的一块砖。接着,靠近里侧的一面,地上的砖头向四周分开,下面是一个至少两三米高的池子。池子四平米左右,里面的液体大概一米高。 “看到了吗?这是我特制的硫酸池,是我毁尸灭迹的地方。” 屠楠笑着看向戚漫,悠哉悠哉的走到了她的身后。在戚漫的面部已经极度恐慌到发抖的状态下,将手伸向了轮椅扶手。 “永别了。” 第八十三章 诛心(四) 屠楠的思绪又回到了猜房子的游戏,四周环顾了一圈,没有任何异样,便推门走了进去。 屠楠以为会和进入陆品的房间一样,先让自己晕过去,再醒来已经处于另一个环境。但好像这个不太一样了,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一眼望过去只能隐隐约约看见相隔几个房间的其他人也在进行游戏,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 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屠楠左右看了一会儿,这种感觉像极了大学的时候替导师监考,除了扣扣指甲什么也做不了,更像是没有姐姐的每一天,太无聊了。 屠楠想离开,但是又害怕离开之后再也回不来,白白比别人少了几十分钟,莫名其妙被淘汰掉。想问阿来,往外看了看,也没有看见他。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屠楠都准备放弃了,她终于起身,慢慢踱步走到了门口,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是知道我们要来所以害怕了吗?” 声音是从屠楠背后传来的,屠楠正准备回头,一片阴影笼罩了过来,她几乎条件反射的躬下身侧过来以另一个角度站直。 面前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恩兮和戚漫。她们现在的样子就是那时随着硫酸化作一滩液体时的样子,戚漫没有了双手、一只眼睛和一条胳膊,而恩兮没有了双眼、一条腿和两条胳膊。 屠楠正想冷笑,但是突然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两人失去的部位毫无违和感的连接上了一根和原肢等长的铁链,代替胳膊的铁链连接着的是一个像手又不是手、又无数铁片组成的义肢。义肢像极了变形金刚,可以随着主人的想法伸缩,变形。 屠楠突然想起以前看过一部叫做《王牌特工》的电影,里面有个女的失去了双脚,就是用类似这样的东西作为武器代替了脚。 “哗啦啦—” “唔—” 屠楠在毫无防备之下,突然感到颈间一紧,等她反应过来时不仅吃不上劲,而且已经被扼住了呼吸道。 是恩兮用代替她胳膊的链条将屠楠缠了起来。 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屠楠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像电视上的雪花泡沫一样,越来越缥缈,越来越悠远…… 诶? 貌似刚刚的窒息感没有那么强烈了,屠楠想睁眼,但此时的自己如同平时被鬼压床一样,只能陷入无边的一个又一个短暂的梦境,伴随着环境里的声音,不停的变动着梦境的内容。 “她已经被解决了,接下来该我们两个了吧。” 恩兮的眼睛处是两个结痂的黑洞,在旁人看来可怖至极。 “手下败将而已,生前比不过我,死后有什么好比的?” 细细的铁链不知是怎么撑起的戚漫,她和生前一样,一副冷静漠然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没有被放在眼里。 “哗啦啦——咣啷。”是铁链交织在一起的声音,恩兮抬起手想像勒死屠楠一眼勒死戚漫,但是戚漫是面朝着她,有比她多一只眼的视野,抬起手中的铁链就和恩兮的缠在了一起,还没等那边反应过来,她又直接用能够代替手的铁片将恩兮的铁链从根部斩断。 铁链掉在了地上。 “无论死活,你都玩不过我。” 戚漫冷冷的看着恩兮,恩兮什么也看不见,整个人跪在了地上,因为只有一条腿,其他的三条肢体都是铁链,其中一条还断掉了,所以跪在地上的姿势显得无比诡异。 “都是你这个死女人。” 恩兮突然不动了,整个背部弓着,连接在身上的铁链发出了浅浅的、哗啦啦的声音,戚漫看不见她的脸,但是明显能感受到她已经气到发抖。 “玩不过就是玩不过,早说什么问题都没……” “你闭嘴!都怪你!” 戚漫话还没说完直接就被恩兮喝止住了,其实在她眼里恩兮就跟个小妹妹一样,什么都比不过但是什么都要比,倘若她动点脑子,两人在媒体跟前做个塑料姐妹花装装样子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所有人都说你理智,都说你聪明,结果呢?!重要关头,你为了不让我好过,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都要比过我!到底是谁的错?!” “什么?” 戚漫有些不解,她究竟何出此言。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她要的就是我们自相残杀?”恩兮已经没有了眼神,头朝向地面,垂得很低很低:“我本想,她不敢杀死我们,我们就等着,都不对对方造成太大伤害,过不了几天就会被救出去,可是谁知道,你上来就要了我两道疤……” “那时我就在想,要是我不下狠手,真的等不到有人来救就会死掉了……” “你在说什么?” 戚漫更听不懂恩兮的话了:“不是你先要求在我脸色划两道疤的吗?” “所以说,你们两人没有半点信任啊。” 不知什么时候,或许是两人吵架的空当,屠楠已经悄无声息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又不知何时,她手里拿了一个铁钩,在两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铁钩勾住铁链,栓在了一起。 没有人知道屠楠手里的铁钩是哪儿来的,也没人发现,不知何时透明的玻璃墙上出现了几个大号挂钩,屠楠几乎是把两人挂在了挂钩上。 戚漫和恩兮不能过于用力,太用力会导致铁链掉落,撕裂皮肤。 “我就怕你们把问题想复杂了,所以第一天就告诉你们,对方要用一道疤换你们两道疤。”屠楠睁大了眼睛,嘴巴咧得很大,笑得有些无力但又发自内心:“果然,人在利益面前都是自私的。” “我要杀了你!” 反应了几秒,恩兮突然暴怒起来,挣扎着就要往屠楠的方向扑去。戚漫在一边漠然的看着,也不阻止。 “其实你费了这么大的劲,除了让我们死,没有任何收益。” 戚漫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任何喜怒,依然是轻启朱唇:“你姐姐回来了吗?你父亲复活了吗?你的家回到曾经的样子了吗?” “除了满身的戾气,什么都没有得到。这就是你们穷人的思想,为了仇怨不惜毁掉一切,你永远都不会得偿所愿,而且……”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你!” 这是屠楠最不愿听到的话,这也是她从姐姐离开后每天都能想到、避之不及的话。从戚漫口中说出来,她只感到无比的讽刺,抬起手将手中的铁钩毫无章法的向戚漫砍去,只希望她赶紧闭嘴。 是啊,她心心念念的复仇大业,除了能杀死几个人,还能得到什么呢? 此时的屠楠心智已经不太稳定了,她不清楚自己在这间房待了多久,也不在乎了,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屠楠喘着粗气推开了方面,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戾气,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第三间房前,又不由自主的看了眼第二间房,里面空空如也。 此时感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屠楠偏头,看见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陈什。因为他的编号靠前,之前几次三番的介绍都会提到,所以屠楠对他还有点印象。 相比起自己心虚的不稳定,陈什看起来要好太多,他看自己的眼神也是普通的疑虑。以这个状态,他排名应该会在自己前面吧,想到这屠楠心情更恶劣了,恶狠狠的冲陈什翻了个白眼,吼道:“你看什么看?” 随后便推开了第三间房的房门,房门上写着“祝龙”二字。 第八十四章 斩首(一) 每一个参加猜房子的人,对这里的机制都很难了解,屠楠也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是会莫名晕厥过去进到一个不相干的环境,还是在这里默默等着,就能等来死去的鬼魂。 从第一个房间出来之后她还有一点窃喜,说不定有一个房间属于姐姐,可是并没有。 屠楠静静的在第三个房间里盘腿席地而坐,等待着祝龙的出现。 …… 其实屠楠对祝龙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貌似是一个不太著名的艺术收藏家。不著名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藏品很多,最好的永远轮不到他,最次的又看不上,所以藏品室放着的都是一些尚可的残品。 解决完陆品、恩兮、顾漫三人后,屠楠花了近几个月的时间寻找祝龙,最后在一个建筑工地上找到了他。工地是一个学校,刚刚处于破土动工的阶段,它的前生是一个坟场,祝龙来这里打工的目的就是想从坟场里淘到点宝。 他有没有淘到宝屠楠不知道,屠楠只知道过不了多久就是他的忌日了。 “您好,祝老师,请问您还记得我吗?” 正蹲在地上借着手机电筒的亮光看着一截指骨的祝龙听见声音,不由得一个激灵,慢慢转过头,看见了屠楠。 此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屠楠和那时在拍卖场时一样,扎着一个零散的马尾,穿着一身不成套的运动服。 “你……你是那个,琥珀的妹妹?” 祝龙将手机翻了个面朝向屠楠,屠楠被刺眼的灯光照着,不闪不避:“是我。” 确认了眼前的人大概是来寻仇的,加之之前陆品、恩兮和戚漫三人的失踪,屠楠已经被列为了主要嫌疑人,祝龙站了起来。虽然屠芷的事情温氏藏着掖着不想人知道,但当时参与拍卖的人有好几百个,风声早已走漏的差不多了。 或许是蹲得太久了,祝龙猛地站起来时大脑有些缺氧,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细长的铁棍,举向屠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祝老师,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即使给被晃着眼睛,屠楠依旧摆出了一副恳切的样子:“我是有事求你。” 屠楠看不见祝龙的视线,但不出意外眼神应该是疑惑的:“姐姐的事情我很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本来我想就这样的,但是没办法,父亲因为一些意外去世,母亲精神状况也不太好,所以我必须得想点办法,不然我就连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 “或许是因为愧疚吧,阿来前段时间阿来找到了我,他想办法把姐姐的尸体重新接上了,还原了‘荼蘼’,但是因为有点瑕疵,所以我愿意低价卖掉,好好给父亲办身后事。” 祝龙没有吭声,手里朝向屠楠的铁棍也没有要放下的意思,他一面有些动心,一面又对这个女人充满了疑心。 “其实我也知道您的经济状况不太好,所以本来打算联系戚漫小姐的,但是不知为何,在她家公司下面门都没进,就有警察冲过来把我带走了。莫名其妙被问了好多问题,在里面呆了将近一天半才被放出来。后来我又……”、 “等,等一下。”祝龙突然有反应了,他依旧用强烈的手机灯光照着屠楠,一边问道:“你去找过戚漫?” “对啊。”屠楠无辜的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报案一见到我,连话都不说一声就直接报警,警察问我的话也奇怪,我以为还是姐姐的事情就如实说了,但是后来他们就没兴趣,把我放走了。” “所以你不知道戚漫已经失踪了是吗?”祝龙盯着屠楠,屠楠的眼睛不太舒服,虽然眯着但还是很尽力的想要睁开。 “我……算知道吧,警察问问题的时候隐隐约约就有这样的暗示,我大概能想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了,所以你说失踪,也算是情理之中吧。” 屠楠闭了闭眼睛,伸出手想把祝龙的手机按下去:“祝老师,您别一直晃我眼睛啊,我是真的急事儿,您再不松口我真的就走投无路了。” 祝龙这才想起他找自己是什么事儿,松了口气将手机放下,手机的余光刚好能让彼此看间对方脸的轮廓:“是什么样的瑕疵?” “就是……”屠楠撇了撇嘴,眼角向左下角看去:“颈部这一块儿因为断裂前还是活体,所以出血有点多,有一些浸入了树脂里面,形成了几个小拇指甲盖大小的红点。还有颈部树脂连接的地方是二次加工,虽然已经是最好的工艺了,但还是能看出来接缝处透明度不是很高,有一层雾蒙蒙的干净,再就没有了。” “你出价多少?”祝龙听了个大概,事实上他对小的瑕疵并不在意,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价钱又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就是好东西。 “一百万。”屠楠说出这个数是表现得并不自信,祝龙看着屠楠,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你说‘荼蘼’,一百万?” “五十万也行。”屠楠的表情有些难看了:“我知道已经毁了,但是不能再少了,我要给我父亲下葬,还要给母亲看病,再少就真的没办法了……” “我知道,行,一百万就一百万。” 祝龙质疑时并不是嫌价钱高,他只觉得这个小女孩儿真好骗。当时的三件藏品,前两件都是死物,价格也在八千万之上了,而这个荼蘼即使再有瑕疵,也没想到她只会小心翼翼的给个一百万的价钱。 “这样吧,我先去看看,合适就交钱。”祝龙将手里的铁棍随手甩在了一边,关掉了手机电筒:“我叫辆车,现在就去吧。” 此时虽然已经的半夜了,但祝龙怕夜长梦多,别转身有人用更高的价格买走,这样就是空欢喜一场了。 “不用叫车,我们去旁边路上,我车在那儿。”屠楠忙说道。 “你还有车呢?”祝龙听出了一些端倪。 “对呀。”屠楠点了点头:“阿来知道我要卖,他又不打算自己出面,所以借了辆车给我,您是不是担心我没驾照呀,放心,上学的时候考过,虽然是c照,但货车能开的,现在黑灯瞎火也没人,不怕出事儿。” 屠楠从运动裤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货车钥匙,在祝龙面前晃了晃,祝龙放下心来跟她并排往公路上走去。 上了车后,屠楠通过前倒车镜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祝龙,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八十五章 斩首(二) 祝龙醒来时眼前已经大亮,他只隐约记得自己最后的记忆还是在屠楠的车上。因为小货车只能坐两个人,所以他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车刚开没多久,因为夜深天有些凉的缘故屠楠开了暖风,这车应该也用了不少时间了,祝龙能明显感觉到开开暖风时有一股灰尘的味道。 或许是太久没好好休息了,祝龙本想再跟屠楠聊聊“荼蘼”,但还没张口就被一个哈欠怼了回来,索性闭上眼睛,打算在车上小憩一会儿。 浑身酸痛的感觉着实不舒服,祝龙清醒时发现自己被捆住双手吊了起来。吊住自己的是一根很粗的绳子,脚下是一个十五公分左右的木头桩子,脚勾一下就能碰到木头桩子。 “啪嗒—” 随着开门的声音,屠楠走了进来。 “你怎么回事儿,不是让我来看荼蘼的吗?捆我做什么?”祝龙有些愤怒,这些话一说出口,后背突然感到一阵凉意,是啊,捆自己做什么?屠楠装得无辜,自己要不是为了那件藏品不该这么轻易相信她的。 很多事情根本禁不起推敲,一个差点以两个亿成交的藏品,就算再有瑕疵,再缺钱她会以两百分之一的价钱出售吗?还有她口口声声提到的阿来,阿来又是以什么样的能力,站在什么立场能够给她把“荼蘼”修好,让她卖出去还借车的? 更何况,多少个夜里,祝龙都会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荼蘼”被毁时,自己扑了上去,那是惋惜。记得自己抱起那个头颅时,屠楠看向自己的眼神,通红而绝望,仿佛能流出血来。 还有屠楠提到戚漫时,表示自己去找过却被带到了警察局,一切表现得那么无辜,但如果事实像她说的那样,为什么警察一直没有取消对她的通缉,而她消失的这半年里,又去了哪里呢? “说实话,你是这些人里面最不该死的一个。”屠楠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不出喜乐:“但是你亲吻姐姐的样子太恶心了,恶心到我一想起姐姐在死后那样被你玷污就吃不下饭,也为了姐姐九泉之下得以安生,你必须死。” “不过嘛,既然你不是直接导致姐姐死去的人,你可以选择死的快慢。” 屠楠和昨晚一样,只穿着一身普通的、不成套的运动服。这样的装扮无论谁在大家上看到她,都不会把她联想成一个变态的杀人凶手。 她从祝龙身后的一个角落里拿起了一把修花用的剪子,踱回到祝龙面前,刀尖朝上。 “你想让我给你剪开吗?” “想,想。”祝龙咽了口口水:“留我一条狗命,‘荼蘼’我不要了,一百万照给你,怎么样?” 屠楠仿佛听到了什么脏耳朵的东西,偏头皱了皱眉,眯上了眼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荼蘼’呢?” “我……我,我没想,我没要,我没说想要啊。”祝龙虽然没听懂屠楠的意思,但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她花语中的杀机。 屠楠冷笑一声,不再搭腔,将修花的剪子举到与祝龙被捆住的双手平行的地方,“咔哒”一声,剪断了绳子。 “呵——” 前一秒祝龙都快被吓到尿裤子了,后一秒发现束缚双手的绳子被剪断,笑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他发现了更可怕的问题。 正当他从木板上走下来时,双脚只有脚尖能够落地,与此同时,颈部感到了一阵剧烈的拉扯力,勒得人近乎窒息。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祝龙又站回到了木板上。 “你到底想干嘛?” 祝龙这回是真的愤怒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这个女人就一直在耍他,让他在生与死的边缘来回试探。倒不是说祝龙不怕死,这种感觉就像是钝刀子割肉,痛苦但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儿。 勒住祝龙脖子的是一根类似鱼线的东西,很细,细到让人难以察觉。但正是因为它的细,杀伤力才足够大。 祝龙想伸出手来拽断鱼线,但是当他用尽了力气才发现,鱼线没有断,自己的手上还被划出了几道细细的血口子。 “我想干嘛早就告诉你了,当然是想你死了。”屠楠翻了个白眼:“你不用挣扎,这个鱼线是超高分子量聚乙烯纤维的,这是我去过好几家卖渔具的店最后确定下来的。” 屠楠躬下身,将木块从祝龙脚下一点一点抽了出来。没有了十几公分的木块儿,祝龙的脚只有踮着才能接触到地面。倘若他不这么做,就只有被勒死的命了。 “你应该感谢我,只要你想,立刻就可以去死。”屠楠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角,像端详一件艺术品一样盯着祝龙看了一会儿,满意的点了点头。 “陆品的周期是十二天,恩兮是第十天死的,戚漫是第十一天死的。你嘛,应该会快很多,加油。” 屠楠往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往门口走去,准备离开。 “等一下,等一下。”祝龙喊了起来:“你到底要什么?留我一条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钱,我有很多钱,你不是要给你爸下葬吗?不是要给你妈治病吗?你要多少我都给!” “你先别急着走,你要什么你说啊,能给的我一定给!” “……” 祝龙喊了很久,屠楠刻意走得很慢很慢,仿佛随时都会停下一般。最终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打开房门离开了。 …… 屠楠至今还记得祝龙的死状,双手手心布满了层层叠叠的血道子,面部朝下,颈部被鱼线勒得断到了三分之一处,鲜血几乎喷涌到距他两三米开外的地面上,脸上没有很重的青紫色,应该不是窒息而是失血过多死的。 那时大概才是中午,屠楠有些不高兴,她认为祝龙应该坚持更久。 回到监控室打开录像,看到祝龙挣扎了很久。因为受伤的缘故,手上的血液滴滴哒哒流在了地上,但还是拼了命的踮起脚尖,给自己多一点喘息的机会。 突然间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血,脚底打滑了一下,身体急剧下坠。而就是这一下坠,鱼线划烂了祝龙的颈部动脉,之后的几分钟里再努力也是强弩之末了,挣扎没多久祝龙就没了动静。 屠楠处理完尸体,回到房间跪在地上擦拭着祝龙身体里喷溅出的血液。 “真是,死都死了,还不忘恶心别人。” 第八十六章 斩首(三) 屠楠没有带任何计时工具,也不清楚自己已经在房间里待了多久,和之前一样,她当然也不愿意轻易离开这里。 “嘀嗒-嘀嗒-” 或许是太安静了,屠楠几乎听不见来自外界的任何响声,只能隐约听见钟表有规律的嘀嗒声,随着声音的流淌,屠楠像是被催眠了一样靠在墙边睡了过去。 “唔,唔……唔—” 迷迷瞪瞪中,屠楠听到一阵呻吟声,随之而来的是仿佛有什么东西溅在了自己身上。屠楠能够感受到自己是站着的,双手也被束缚了起来,溅在身上的东西在流动,应该是液体。 此时的感觉就像是鬼压床一般,屠楠努力想睁开眼睛,但浓烈的困倦感和生理上的不自主让她没法睁眼。 “屠楠——” “屠楠————” 此时的屠楠又听到了一阵阵不知来自何方的呼唤声,像是姐姐的声音,又像是爸爸妈妈的声音。叫声让她稍微有了点精神不至于睡过去。 那就看一眼吧,看看自己是在哪儿,没什么事还是先睡一觉好了。屠楠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终于勉强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扫视了一眼自己的处境。 就是这一眼,屠楠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瞬间清醒了。 在离屠楠不到一米的地方,赫然是将死的祝龙。时间仿佛穿越到了祝龙死前的那几分钟,他的颈部被割破,鲜血以喷涌的方式急速流失,生命体征还在,求生的欲望还在,祝龙在拼命挣扎着。 屠楠想要往后退,但发现自己此时的状态就和祝龙那时一样,双手被绳子捆住,颈部被鱼线缠住了。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或许更短,祝龙停止了挣扎,骨头没有被勒断,整个人依靠着那根又细又短的鱼线被固定住,没有了生息。 这什么情况啊? 屠楠环顾了一下四周,依然是在spirit的玻璃房子里,除了死去的祝龙外再看不到一个人,死一般的寂静。 虽然屠楠在这里呆了一个星期左右,早已明白幸存者游戏存在着很多常人难以理解的东西,一切都可以是凭空变出来的,但此时此刻自己被捆在这里,面前是一个死去的人,如果没有人来的情况下,自己该如何离开? 正当屠楠惆怅的时候,面前祝龙的尸体突然表现出了一阵骚动,类似于丧尸电影里被感染的人丧尸化的过程,持续了近两分钟的时间,祝龙突然猛地抬起了头。 “啊!” 屠楠被吓了一跳,想躲又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祝龙向自己走来。 刚刚明明清楚的看到祝龙是被吊在鱼线上的,鱼线上还残存着他淅淅沥沥往下滴的血。但是此刻的祝龙已经与鱼线分开了,只用了一步就走到了屠楠面前。 或许是刚刚抬头的时候有点用力过猛,祝龙的脖子身体和头向后呈一个一百度左右的夹角,鲜血依旧大量的往外涌着。 “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不是说屠楠怕人还是怕鬼,她只是不明白祝龙的存在形式,更不知道他想干些什么,自然也找不到对应的策略。 祝龙没有说话,脸上突然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嘴咧得很大很大,灰黄的、参差不齐的牙齿也暴露出来。与此同时,一把修花的剪子从两人仅存的不到二十公分的空隙中被举了起来,剪断了捆着屠楠手的绳子。 和那时的祝龙一样,绳子被剪断时屠楠站到了木板上。 “我下面该干什么了?” 祝龙伸出手,摆正了自己的头,笑着看向屠楠明知故问道。 “该抽板子了。” 屠楠明白自己的处境,冷笑一声,左脚微微后退,踮起来用右脚踢开了板子:“我看您也不方便,就不麻烦了,我自己来。” “够胆!”祝龙抬手象征性的鼓了鼓掌:“我觉得你应该挺遗憾,没有看着我死,为了帮你完成你的心愿,我就在这里站着,看着你能比我多坚持多久?” “很快。”屠楠再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而是默默的将食指伸向了鱼线,用一根指头把鱼线在指尖缠了十几圈,直到再没有地方可以继续缠下去。 “不错,你这个方法确实可以减少点痛苦,但是你打算在这里踮脚站几个小时吗?”祝龙皱了皱眉:“长痛不如短痛,我建议你早死早超生。” 屠楠没有理他,眼神变得晦暗起来,又伸出左手将鱼线平均的分在右手食指的每一处。做好这一切之后,她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睛,以背部朝下的姿势跳了起来。 从跳起来到落地,整个过程速度极快,快到祝龙还没反应过来,那根鱼线就已经断裂开来。屠楠除了脸颊两侧有两道浅浅的口子外,几乎没有受伤。 “艹!” 正当祝龙惊叹她是如何做到这一切时,屠楠突然捂住了手,指缝间有血流出。定睛一看才知道,鱼线虽然没有伤到她的生命,但是割断了她的一节指骨。 屠楠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充满了戾气,她一边死死的盯着祝龙,一边撕下了衣服的下摆,缠在了手指上。 此时的她发现了一个问题,每一个房间里遇见的人虽然都是因自己而死的,但是无论是人是鬼,无论对自己有无恶意,好像战斗力都比在现实生活中低了太多太多。在这些房间里,只要符合事物规律,自己就是无敌的。 就像此刻,自己花了那么长时间包扎伤口,祝龙没有吭声,也没有想立刻杀死自己的行为。那么,就让自己来动手吧。 屠楠躬下身,从地上捡起了那把修花的剪子,打开到最大的角度,一步一步朝祝龙走去。 “你要干什么?” 祝龙仿佛根本感受不到自己是死是活,他对屠楠的恐惧来自他的死亡,看到屠楠想自己走来,他只能机械性的一步步往后退去。 屠楠没有说话,但如果此时旁边有人,都能看到她压根紧咬得脸型都变了,眼睛里也流露出了浓烈的戾气和不易察觉的愉悦。 祝龙往后退,退着退着头再次往后扬去,丧失了抵抗的能力。而屠楠猛地加快了脚步,狠狠的用剪子钳住了祝龙的颈部,一路将他怼到了身后的玻璃墙上,直至尸首分离。 整个过程很快,祝龙再也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屠楠冷哼了一声,看到祝龙已经死得透透的了,扬手将剪子扔到了一边,透过玻璃墙的反光看到自己身上的斑斑血迹。本想擦拭一下,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做,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八十七章 阿来 屠楠推开门,上下左右环顾了一圈,大多数的人都不在了,不出意外要么是五间房子都已走完,要么就是提前离场了。 刚刚那个叫陈什的男人现在已经在第四个房间里了,他手揣在兜里,松松垮垮的靠墙站着,偶尔伴随着一些简单的肢体动作,仿佛在跟人叙家常一般。 屠楠对他不感兴趣,但是粗略一算,本轮游戏有17人参加,只有12人能晋级。坚持到现在的十人不到,如果自己此时从这里离开也能稳稳的保证晋级。但是屠楠不打算离开,因为她知道,只有待得越久,才越有可能遇见阿来和温延青,然后杀死他们。 在进来的那一刻,门就自动关上了。屠楠知道,又得经历时间不长但又漫漫无期的等待了,她盘腿坐在地上,百无聊赖的撕扯着指尖的倒刺。阿来还活着,不足为惧,如果运气好应该还能从他这里套出些话来,运气再好一点说不定在这就能解决掉他。 屠楠自以为什么都不怕,可事实上每当她心里有顾虑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的扣手指。或许是前段时间接触化学物品有些多的缘故,手掉皮掉得厉害,所以不知不觉间发现拇指上的一缕倒刺已经被扯到了第二指节,血顺着指纹缝隙蔓延开来,直至手腕处。 但是她并不觉得痛,因为相比而言刚刚被勒掉的小指更痛。屠楠看不过眼,把手指伸进了嘴里。 “需要纸巾吗?” 屠楠没有转身,听见这个声音她就知道,是阿来来了。 “你说,如果我在这里杀死你,那么现实生活中的你是死是活?”屠楠是坐在地上的,她的眼睛看向地面,眼神空洞,像是在自言自语:“亦或是说,你是真的阿来,还是我脑海中的幻觉?” “你自己觉得呢?” 阿来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见屠楠没有要起身的样子,便转到她面前和她一样盘腿坐下:“与其说这个,我们不如来聊一些更有意义的话题。” “更有意义的话题,呵~”屠楠冷笑一声抬起头,眼睛死死的盯着阿来:“那么请你告诉我,当时引诱我参加拍卖会,究竟是什么目的?” “希望你能救下屠芷。” 此时是七月底,一年中最热的日子,阿来依旧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内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但整个人脸上又充满了肃杀之气,让人几米开外都能感到阵阵凉意。 “救下姐姐?那么你的立场又是什么?” 对于他的那句鬼话,屠楠听都懒得听:“你是温延青的人,温延青开拍卖会赚钱,你哪来的狗胆敢做这种事?” “并非如此。”对于屠楠侮辱性的语言,阿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而像是在谈一笔生意一样在商言商:“我的正主,并非温延青。” “不是温延青还能是谁?” 屠楠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坐的时间太久,腿麻,她把腿撑直换了个姿势:“进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整个spirit都是温氏的,你还能是谁的人?” “温老的儿子,温友,也就是幸存者游戏的发起人。” 阿来坐的板正,双手放在膝盖处,虽然气势逼人,但仍像个被问话的学生,有问必答:“也是你们来时在海报上看见的人,他是一个商人。我虽然为温延青做事,但是是温友让我去的。” “拍卖会前他给我下达了一个死命令,要求我在不被温延青怀疑的情况下救屠芷,所以我想到了你。他见不得他父亲的很多所作所为,又难以制止,只能出此下策。” 屠楠转移了自己的视线,嘴角有些微微颤抖,她的表情很微妙,手撑在地上站了起来,默默的围着阿来转了一圈,阿来没有任何反应。 “你明明有更多的方法,却选择了最愚蠢的一个。你不仅高估了我,也高估了你自己。”屠楠冷冷的看着阿来:“你说温友看不惯温延青的所作所为,那么他举办一个这样残忍的游戏,那么多人死的死伤的伤,难道就很道义了吗?” “他一定有他的想法。”自坐下之后,阿来的表情和姿势就没有变动过,像一尊雕像一样立在那里:“为他做事就没有怀疑他的理由,我不懂什么仁义道德,但确实对不起你们一家。” 屠楠站在阿来的身后,她盯着阿来的眼睛默默的红了起来,看不出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思虑了很久,她再次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鱼线,从阿来的颈部往后拉过来。 阿来很冷静,一瞬间的窒息感并没有让他失去理智,只用大拇指微长的指甲在颈部与鱼线贴合的部位施加了了一点压力,鱼线就毫无征兆的断了。 屠楠楞在了原地,自己满手是血,为了不被吊死废了一根手指,而阿来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能破解掉? “鱼线很脆的,拉紧的时候碰到任何硬物都会折断,这是韧性再高的材质都无法避免的。”阿来站起了身看向屠楠:“我不到二十岁就跟着老板,又当保镖又负责一切事物周全,这样的小伎俩伤不到我。” 看到屠楠没有反应,阿来从风衣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卷医用纱布,递给了屠楠:“你做的事情付出的代价不太值得,先好好包扎一下你的手吧。” 屠楠接过纱布,哭笑不得的站在原地,自己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下定了决心的,怎么在阿来眼里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了? “你明知道我来的目的是要复仇,明知道我想杀了你,想杀了温延青,想杀了所有导致我姐姐死的人,你为什么不把我解决掉?在这种游戏里解决掉我是再方便不过的一件事了,你看着我在这蹦跶有什么意思?” “老板没有要求。” 阿来仿佛还有话想说,但这六个字说完后,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屠楠没有阻拦,她只默默的站在原地,将纱布完全展开,像有强迫症一样紧挨着一点一点缠在手上,看起来慢条斯理,但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她百爪挠心。 第八十八章 心死 屠楠未曾想到整个过程会如此平和,准确的说,是阿来如此平和。所有自己能想到会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打开第五扇房门前习惯性的前后看了看,此时整栋楼已经空无一人,包括那个叫陈什的也不在了。本以为在第四间房待的时间不长,但这么一对比的话,真实时间应该比自己想的长得多。 说真的,刚刚阿来所暴露给自己的信息,有用也没有用。 假设他没有说谎,他身后的人是温友不是温延青,反正都是温家的人,没什么区别的。但如果温友真像他所言以慈悲为怀,那么他组织这样一场幸存者游戏又有着怎样的目的? 何况,阿来口口声声说温延青不是正主,但在他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事,又如何保证阿来他自己没做什么违背原则道义的事情? 所以说到底,这个人,可杀。 正想着,屠楠隐隐听到了滚轮的声音,往门口看去,是阿来已经推着温延青走了进来。 为什么会这样? 在第二间房的时候戚漫和恩兮是同时出现的,并且走过前四间房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再次见到的道理,房门上写着是谁就会见到谁,那么为什么这间房是阿来和温延青一起出现的? 不过屠楠很快就释然了。 时隔一年的时间,温延青远不如一年前意气风发。此时的他瘫坐在轮椅上,颈部安上了支架。本来只是腿不行,现在好像从上到下都瘫了。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屠楠在心里默想。 “你是屠楠,我记得你。” 虽然温延青身体已经不行了,但他说话的态度依然给人一种老当益壮的感觉。他眯起眼看着屠楠,眼神里是一抹邪光:“就是你,让我损失了两个亿。” “就是你,因为两个亿,让我失去了一个完整的家。” 屠楠很厌恶温延青的这种嘴脸,明明是他把自己害成这样,结果不仅毫无愧疚之情,还埋怨自己让他受到了经济损失。 “完整的家?” 温延青的表情很微妙,仿佛是一个成年人在看一个小孩过家家一般:“那是你不知道,你所追求的完整的家,你们家的其他成员是否需要。” “你什么意思啊?”屠楠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明明想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但说出话来的语气又禁不住的哽咽:“我姐姐是因为你已经死了,我父亲也是在她失踪之后发生意外去世的,我母亲受不了刺激现在精神状况很不好,请问你觉得我们家谁不需要这个完整的家了?” “所以她还不知道是吗?” 因为安了支架的缘故,温延青抬不了头,虽然阿来在身后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神,但他还是用眼睛瞟了阿来一眼以示询问。 “是。” 阿来微微颔首示意。 “那就没办法了,你跟她解释一下吧。”温延青摆了摆手,将胳膊搭在了轮椅扶手上,摆出了一副看戏的模样。 “其实,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阿来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屠楠,停顿了几秒,刻意的不想跟她进行眼神的对视,看向了一边。 “到底是什么事?” 光听到他们前面说的话屠楠心里就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这种预感不足以让她去怀疑自己生存了二十年的原生家庭。其实不是不怀疑,而是不敢怀疑。因为如果是真的,必然是晴天霹雳。 “其实,屠芷被制成‘荼蘼’这件事,你的父亲一早就知道。或者可以说,除了你和你母亲之外,他们都知道的。” 就这一刻,屠楠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在要张口的一刻被生生憋了回去,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吐血了,恨不得当即死在这里。 “你母亲在两年前被发现患了克罗恩病,这种病需要花很多很多的钱,只能延长寿命,无法治愈。” 看到屠楠眼神空洞,没什么过激的反应,阿来继续说道:“克罗恩病有一部分致病原因是遗传,那一年你高考,高考前有个体检,没有发现什么大的问题。为了让你放心学习,你们家里人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瞒着你的。” “在发现你母亲患病之后,屠芷也去做了相应的检查,很可惜,她也患了克罗恩病。” “为了治病,屠芷开始四处比赛、演出,想多挣一些钱,再没多久,她就认识了陆品。”阿来此时的神情已经没有刚开始紧张了,既然屠楠已经知道了事情发生的背景,那她应该就不会轻易对温延青下手了。 “陆品和她的认识确实是设计好的,没过多久,温老就找到了屠芷。” …… “屠小姐,你既然肯来,就是已经认可交易内容了。” 温延青手中拄着拐杖坐在沙发上,右手推过了一个白色信封:“里面是一张一千万的支票,你现在就可以到银行取出来用来给你母亲治病,但前提是你得完成我的要求。” “我是一个商人,也是一个艺术家,有着对美的追求。” 在说话的同时,温延青甩开了手里的拐杖,摊开了双手:“我正在着手做一个藏品拍卖会,而藏品是三尊琥珀。” 温延青又向屠芷推过两张照片:“她们一个叫紫玉生烟,一个叫香腮雪,是我这一年来耗尽心血所制,现在就差第三尊了。” “你和你母亲患了一样的病,这种病你应该知道,需要巨资才能苟延残喘,没有钱的情况下,你和你母亲都活不了太久。” “只要你答应我,这一千万就是你的。” “当然,我明白你的想法,我可以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想好了再来找我。” “不用了,我答应你。” …… “事实上,在找屠芷之前,温老已经说服了你的父亲,所以即使屠芷不答应,我们也还有后手。” 阿来看着屠楠,此时的屠楠以跪着的姿势瘫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双眼无神,仿佛已经失去了五感。 “所以说到底,这件事发生前就知情的人,只有你父亲和屠芷自己。” “你父亲跌入粪池不是意外,而是他产生了幻觉,以为是你姐姐跟他索命才出的事故。后来你母亲在准备放弃治疗时候发现已经有人把医疗费交过了,银行卡留的是温氏的号码,你母亲找过来后,我们只能告知她真相,所以她疯了。” 阿来已经把真相悉数告知,但此时的屠楠就像个死人一样,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在地上,脸贴在膝盖上,看不出是怎样的神情。 屠楠不知道温延青和阿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只知道在听完阿来的故事之后,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声音反复询问:我到底该杀谁? 到底该杀谁? 杀谁? 第八十九章 克拉(一) 世间时间只有人心恶,万事还需天养人。 ——《水浒传》 听到阿来宣布游戏开始,叶玮首先看了一眼其他人的反应。除过个别几个看不出明显情绪的人,大多数的人都表现出一副兴奋混合着紧张的感觉。 默默跟在后面,随着人群走向了属于自己的领地。 叶玮能够感受到一类眼神,那类眼神从22岁开始就伴随着他。仿佛只要他经过的地方,别人就会用一种或歧视、或同情、或厌恶的微妙表情看着他,把他当做异类。 事情的开始还要从第一扇门上的“克拉”二字说起。 …… 叶玮小时候是个有英雄梦的孩子,初中那段时间全校都在流行金庸的武侠。他虽然不爱看书,但也会和大家一样蒙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筒挑灯夜读。 叶玮最喜欢也最想成为的人是乔峰,智勇双全,胆略过人,豪迈飒爽,不怒自威。这四个成语是别人总结过来的,他却记了一辈子。 因为学习不好的缘故,18岁那年高考准备考警察学校,结果差了一百来分,最终去了一个名声不太好的职高读大专,专业是计算机。 本以为从此就和自己的英雄梦说拜拜了,但是在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学校里来了一波征兵的人,都不用他们动员叶玮就动心了。 做不了警察当兵也是一样的嘛,在部队待上几年,需要自己上战场就撸胳膊挽袖子随时准备为国捐躯。不需要自己就老老实实在这过几年,等到毕业证拿上了,退伍了分配工作的时候也有优势。 于是两年后,在叶玮二十二岁这一年,他如愿以偿的退伍,在家附近找了一个软件开发公司,给老板当助手。 老板金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长得大腹便便,肥头大耳,对软件开发一窍不通。只因为家里有钱,又听说软件开发挣钱,所以才开了这么个公司。 叶玮刚来这就知道自己任重而道远。 金敏不了解行情,他能想到的所有办法就是从类似的公司花大价钱挖人,他以为只要硬件到位软件到位就可以等着数钱了,但就这种没有主见的老板,只会树敌无数,把公司搞的一团糟。 而金敏招叶玮来这个公司并非看上了他的专业,只是因为他觉得专科生便宜好使唤,加之两年的当兵经验,刚好可以在端茶倒水之余再干干保安的活儿。 1998年7月23日,星期四,这天刚好是叶玮的生日。 一大早,叶玮提前来到公司刷了门禁卡,走到休息间烧水磨咖啡。这是他的例行公事,公司加上金敏在内一共八个经理以上级别的领导,每天上班前要做的就是给他们八位按照个人口味泡好咖啡,不能太凉也不能太热,所以时间得卡好。 弄得差不多后,他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此时是七点五十,离上班还有十分钟时间。索性自己也喝点。叶玮舀了两勺咖啡粉放到了自己的杯子里,因为喜欢甜味,又加了两个糖包和半杯奶,咖啡的味道已经稀释到可以忽略不计。 “小叶,诶诶,诶你在啊!” 正当叶玮细细的品味着自己的杰作,金敏毫无征兆的冲了进来,看到了正在喝咖啡的叶玮。叶玮吓了一跳,金敏一般根本不会在八点半之前出现在公司里,怎么今天来的这么早? “咳咳咳,不好意思老板,咖啡已经泡好了还没来得及放您桌上,我这就……” “没事没事,咖啡我来放,你来帮我个忙。”金敏连忙摇头,像哥们一样把手放在了叶玮的肩膀上,连拉带扯的把他带到了公司楼门口:“十点有个大客户要来,这窗户半年没擦过了,就这两个小时,把窗户擦一下。” 叶玮抬头,整个大楼有十层高,图好看所有的外墙全是黑色玻璃材质,从内部看每个房间都是大大的落地窗,四个面,别说两个小时了,就是两天也擦不完啊。 “老板,就我一个人干吗?”虽然平时老板也总会给自己布置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今天格外过分:“我这也擦不完啊,而且连个安全措施也没有……” “有有有,有呢。”金敏表现出了十分的热情:“早些年请人来擦的时候留过一套安全绳,我倒是也想请人,这么早等人来了客户都见完了,所以只能靠你了。” 金敏略扬了扬眉,用眼神鼓励着叶玮,露出了一副此事非你不可的样子:“小伙子不要那么轴,擦不完你就把人一来就能看到的地方先擦了,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来嘛!” 毕竟初出茅庐,自己又是个实习生,对于老板这种无理但是可以做到的要求只能默默接受。 几分钟后,叶玮身上挂着防坠安全绳,上了十楼。 叶玮不恐高,相反他对这种被吊在半空中的感觉很是喜欢,其实如果闲一点,没事跑出去接私活给人擦玻璃也挺爽。 从上往下一路擦过来,一个小时过去了才解决了正面不到三分之一。虽然此时才九点多一点,但因为是三伏的缘故,太阳照在黑色窗户上,折射的热量让叶玮又热又渴,很不舒服。 大概也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擦到了六楼。 正当叶玮洗好手中的拖把,避干水,准备擦面前的一块窗户时,窗户被打开了。 那扇窗户对着的刚好是老板的办公室,开窗户的人是老板的独生儿子,已经八岁多了。叶玮不知道老板儿子叫什么,只知道小名是克拉,大家都喜欢叫他金克拉。 和平时一样,只要是双休和寒暑假的时候,金敏都会把他带到单位来。 叶玮挺喜欢克拉的,虽然他平时古灵精怪不喜欢学习,自己给他辅导功课他还嫌弃自己的学历,但不妨碍他和他老爹一样财大气粗,动不动给叶玮钱让他帮忙去开家长会顺便赚一点外快。 “叶叔叔,喝点儿水吧。” 克拉笑着探过身,给叶玮用纸杯接了一杯水递了过来。 “谢谢克拉。”叶玮一边笑着一边接过水,看都没看就一口下去。 “咳咳咳!!” 其实在喝下的前一秒叶玮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但脑子没赶上行为,喝下去后喉咙受到剧烈的刺激,全部吐了出来。 “哈哈哈!叶叔叔,这是我爸的五粮液,怎么不好喝吗?” 克拉和金敏一样长得圆滚滚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着叶玮的眼神有一种恶作剧得逞后的欢乐。 “克拉,快去学习吧,叔叔干活儿呢,乖。” 面对老板的儿子,叶玮只能强忍住怒气,陪着笑脸哄着。 “没意思。” 克拉一瞬间垮下了脸,从第一次见到叶玮到现在将近三个月了,这个叔叔对他总是百依百顺从来不生气。八岁的孩子本身就很皮,他仗着自己的爸爸是老板屡次三番对叶玮做恶作剧,但从来没见叶玮发过脾气,于是挑战叶玮的底线就成了每次见到他必做的事情。 这个叔叔怎么就不会生气呢? 克拉呆坐在桌前发呆,眼睛突然就瞟到了爸爸笔筒里的美工刀,嘴角露出了一抹邪恶的笑容,他一步一步的向窗口走去。 第九十章 克拉(二) “克拉,你要干什么?” 叶玮的声音里有些颤抖,前面见到克拉拿着美工刀过来以为是要闹着玩的,直到他把刀子放到了安全绳上,叶玮才真真正正感到了恐惧。 “叶叔叔,你真的好没意思啊。” 克拉沉下了脸,表情有些僵硬,全然不像平时笑嘻嘻的,此时的他仿佛在严肃的探讨着什么问题。 安全绳一共三根,刚好一套,都是普通的棉纶材质。中间的一根用来上下滑动调节位置,需要人先稳定住自己才能调整,另外两根只是起到了辅助的功能。 克拉手中的美工刀,就放在中间的绳上。 刀子很轻薄,轻薄得像一张纸一样。同时它又很尖锐,尖锐到只轻轻在安全绳上摩擦了两下,绳子就啪啪断开了一半。 绳子快要断裂的地方离叶玮只有不到三十公分,叶玮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调整,那些棉纶搓起来的安全绳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断裂在自己眼前。 不知是天热还是紧张,叶玮浑身汗津津的,头发里蒙了好久的汗珠顺着额头流到了眼睛里,咸咸的汗水让眼睛像发炎了一样通红,就是这样叶玮都没敢闭上眼睛。 “克拉,把刀子放下好吗?” 叶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像平时哄他一样平静,可是颤抖的面部肌肉出卖了他。 “我特别讨厌你们这样的人。”克拉嘟着嘴,毫不犹豫的又是狠狠几下,绳子断裂的声音很小很细微,但叶玮听得真切。 “啊!” 一瞬间叶玮整个人往下顿了近十公分的距离,另外两根辅助的安全绳拖住了他。但如果克拉真的想让他死,这两根绳子保护不了他太久,只能当一块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我怎么让你讨厌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玮悬在半空中,没有任何安全感。此时的他离克拉的距离将近五十公分,克拉在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叶玮能看见克拉厚厚的双下巴。 “你们都因为我爸爸才讨好我,其实心里都看不起我。” 克拉再次将美工刀探了出来,缓缓挨向了靠近左边的安全绳。叶玮咽了口口水,往下看了一眼,不恐高的他此时面对六层楼的高度无比恐慌。 “我没有看不起你,我很尊重你,和你爸爸……” “你闭嘴!” 叶玮想解释,但克拉根本没有想听的意思。 “你这种蠢人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克拉嘴角下撇,鼻孔张大,强忍着要流泪的冲动,恶狠狠的吼道:“我对她那么好,每天给她买吃的,送很多很多的礼物,她也对我百般讨好,主动说要做我女朋友,可结果呢?!”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叶玮没空想这些没用的东西,此时的他只希望赶快平息克拉的怒火,免得自己因为他这点小情小爱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可结果她居然跟老师说东西是我自愿送她的,是我纠缠她,像我这样又胖又丑傻子一样的人没有人愿意当我女朋友!真是该死!” “啪—” “唔——不要啊!” 又是绳子断裂的声音,叶玮随着再次向下降的十几公分闷哼了一声,这一次就只剩下了一根绳子吊住自己,岌岌可危。 仅剩的一根绳子根本无法保证叶玮的稳定,此时的他悬在空中,距离水泥地面大概二十米的距离,浑身的衣服几乎被汗水浸湿了。 “克拉,克拉……”叶玮昂着头看着距离自己将近一米的克拉,脖子撑得发酸,当兵的时候他想过自己的无数种死法,老死、被敌人枪杀、被水淹死、被人勒死、不愿出卖国家自杀而死……但他玩玩没想过自己会就这样被一个小孩儿玩死:“克拉你听我说,她可能只是害怕被老师批评才这么说的,你不要为这种人生气,你们还小……” 自己不过一条烂命而已,在他眼里死不足惜。哪怕自己死了,也还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他,再不济他老爹还可以掏点钱摆平一下,但是自己呢,二十几年的英雄梦说碎就碎。 叶玮说话的语气近乎哀求,他只希望自己能活着。 “你觉得我们还小?” 克拉低头看着叶玮:“她跟老师说我给她很多钱让她跟我一起玩,说她是被迫的,还说我骚扰过很多像她一样单纯的女生,她所有朋友都帮着她说话,你觉得她还小吗?” “老师不信我,同学不信我,连我爸也不信我。” 克拉语气趋近于平静,但是他再一次伸出了刀子,用刀尖轻轻的剐着仅剩的那根绳子,绳子被他的刀尖剐得毛毛糙糙,不过一会就开了一半。 “克拉,求你,我求你我求求你了!”叶玮疯狂的喘着气,他能感受到绳子在自己重力的牵引下在一点点崩裂,哪怕不用刀割,再过一会儿自己就会断掉。 “我还没说完呢。” 克拉满不在乎的看着他,仿佛他的生命在自己眼里真的一文不值:“我爸没收了我全部的零花钱,我所有的朋友都不跟我玩了,平时他们还会主动给我抄答案,这次期末考试他们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如果是你,也一样的。” “不会,我不会!”叶玮吞了口口水,几乎是带着哭腔吼道:“我交朋友不看钱,朋友就是朋友,我从来不在乎这些!你救我上去,我求你了!” “所以在你眼里还是命比较重要咯。”克拉突然短暂的笑了一下,随手把手中刀片还没有收回去的美工刀从六楼扔了下来,转身消失在了叶玮的视线里。 “克拉,克拉你去哪儿?救救我,救救我啊!” 叶玮看不见克拉,安全感跌到谷底,只能一边拼命呼救,一边又得保持身体不要有太剧烈的晃动,他怕绳子会加速断掉。 略略低了下头,地上的人们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只当自己是一个擦窗户的工人而已。 “叔叔,上来吧。” 正当叶玮绝望的时候,克拉不知从哪儿拿过了一根尼龙绳,将一头扔给了叶玮,叶玮赶忙接住,虽然不知另一头在哪儿,但好像很结实的样子。 毕竟在部队当过两年兵,这样的攀爬对他而言轻而易举。叶玮一边拽着绳子,一边用脚找着支点,几秒钟的功夫就爬到了窗户跟前。 正当他准备从窗户进去,一条腿已经跪在了窗台上,他看到绳子的另一头被系在了暖气片上。 就在这时,克拉突然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解开了绑在暖气片上的活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去死吧!” 叶玮突然懵了,还没等他反应克拉突然举起金敏桌上的台灯,照着叶玮狠狠砸了过来…… “啊——” 最后仅剩的那根棉纶绳几乎顺势就断了,叶玮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楼好高,天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