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不药而愈》 第一章 一眸救赎，一眸沉沦 畅世大厦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办公楼的租费堪比天价。 傅庭书看了一眼手机，自从他向面前这位女士说完遗嘱的内容后，她已经沉默了将近三分钟。尽管她即将获得一笔丰厚的遗产，但是傅庭书想，他有必要提醒这位女士，他是按时收费，价格不菲。 “我了解了。”庄青回过了神，视线落在傅庭书身上：“关于遗嘱，还要麻烦傅律师联系好庄家那边的人进行宣读，确定时间后，傅律师再通知我就好。” 傅庭书在她的视线中察觉到了一股凉意，对于那笔遗产，她似乎不大在意。 “庄小姐需要我帮忙宣读遗嘱？”傅庭书有些惊讶。 庄青颔首：“关于产生的额外时间费用，我会承担。” “好的，确认庄家那边的时间之后，我会联系庄小姐，庄小姐可否告知近期的时间安排？”没有人会嫌钱少，傅庭书同样如此，即便遗嘱的法律效应和是否宣读毫无关系，但他不介意多赚一份钱。 “随时。”庄青回，随后站起身，她的情绪不高：“这件事麻烦傅律师了。” 傅庭书跟着起身，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庄小姐客气，这是傅某的职责。” 庄青有些艰难地扯了一抹微笑，同傅庭书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笑得有点丑，傅庭书想。就在他心里腹诽庄青的时候，庄青突然止了步，转过头望向傅庭书。 傅庭书下意识地挺直了原本就很直的背，他有点心虚，生出了一种自己背后说人坏话被抓的感觉。 “身在高处，一览众山小。看来，有钱真的挺好，连视野也广阔些。”庄青的语气淡淡的，如果傅庭书不是熟悉人情世故，大概也听不出庄青那话里还带着的一丝丝嘲讽。 嘲讽？ 傅庭书的视线落在庄青身上，自从听他说完遗嘱的内容，这个女人就有些不大正常，没有大喜大悲，甚至态度怪异，让傅庭书有种心下发凉的感觉。如果要有一个词来形容的话…… 行尸走肉？傅庭书觉得这个词很贴切。 目送着庄青离开之后，傅庭书的视线落在了落地窗外的那番风光。 傅庭书的律师事务所在畅世的二十三层，他的办公室整个一面都装了落地窗。从他这里望去，可以把城市整个最繁华的地带收入眼底，视野自然不错，不过，想到畅世的出租费用，傅庭书嗤笑了一声，他看的哪里是风景视野，分明是钱，白花花的钱。 一览众山小，是踏着用钱堆积起来的台阶。 庄青去了停车场。 车是庄青去年买的，花了她不少积蓄，庄老爷子曾经提出要送一辆车给她，被她拒绝。此刻想到庄老爷子，在孤身一人的时候，不需要再伪装，庄青很快就红了眼眶。 来见傅庭书之前，庄青刚从警局出来。 庄老爷子于前日七月二十一日傍晚十点左右，意外死于家中。 “死亡原因是从楼梯摔下，脑部受到外部严重撞击，导致颅内出血。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老爷子很有可能是被人推下楼梯。”刑警队的赵队是这么告诉庄青的。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庄老爷子的尸首当时是横着躺在楼梯口，如果是意外踩空从楼梯口摔下，那么情况应该是整个人以后部挨着楼梯往下走，那么尸首应该是沿着楼梯往下的方向，而且，楼梯并非是平滑的斜坡，阶梯口会造成一定的阻碍，所以一般的失足，在下滑几个楼梯口之后，绝大多数都能够以坐在楼梯上的姿势稳定下来。 根据老爷子尸首的情况，警队的人以假人做过多次测试，应该是有人推了老爷子一把，老爷子腾空摔下楼梯，之后人以横着的方式，滚下楼梯，在滚下楼梯的过程中，脑部撞击到楼梯上，导致的颅内出血。 “老爷子身上的衣物，没有发现除老爷子以外的指纹，是意外倒还好，但如果是他杀，凶手显然是有备而来。我暂时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具体的线索我们还在查。青丫头，我知道你关心老爷子，但是这件案子，你还是不要再来打听了。虽然你有不在场证明，但是你是老爷子遇害后最大的受益者，按照规矩，我们不好和你多说。” “最大受益者？”庄青目露疑惑。 赵队没做解释，伸手拍了拍庄青的肩，说：“你放心，老爷子的案子，我们会好好查的。” 当时，庄青不懂，等听傅庭书说完遗嘱之后，庄青才明白，为什么她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因为，庄老爷子把名下的所有财产，都留给了庄青。 庄青收回了思绪，她的确即将继承一笔数量可观的遗产，但她并不觉得这笔钱会拿得轻松，她已经预料到了在遗嘱被宣读之后，她会面对怎么样的麻烦。 庄老爷子是在晚上十点左右遇害，刑警队的人已经对现场进行搜证，虽说赵队没有多说，但是既然没有完全定义成他杀，那么，案发现场应该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这也就意味着，在这个时间段，能够对庄老爷子下手的，最大可能就是本身住在庄家的那群人，或者，有庄家的钥匙，所以才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庄家，对庄老爷子痛下杀手。 不管是哪种情况，庄家，一定会有庄青需要的线索。 她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甚至厌恶庄家，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去接触那些人，但为了老爷子……庄青深呼吸了一口气，她一定会找出凶手，替老爷子报仇。 “杀了他们！伤害爷爷的人都该死。”一个尖锐的女音响起，语气的恼怒怨恨几乎要从话语里溢出来。 庄青蹙了蹙眉：“杀人是犯法的，你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你必须打消这个念头。” “devil，你听庄姐姐的话，我们不能杀人，杀人是违法的。”很快，一道很轻，带着些幼稚的声音响起，她似乎有些害怕，说完这些之后，她微微缩了缩身体。 被称之为devil的女人冷笑了一声：“你忘了他们对你做过的那些事吗？他们自私自利，死有余辜！如果你不敢，那么我来帮你做这些。” “devil。”庄青沉着声音开口，语气冷漠：“我可以容忍你的任何脾气，唯独一点，不能犯罪，我和小白不想陪你一起去监狱！” “犯罪？这个世界不能给我们公平，那么我就亲自来制定规则，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devil说的那么理所当然。 庄青想要否决，却糟糕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渐渐无力，她似乎看到自己的灵魂正在慢慢地从身体中抽离出来，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庄青心头大骇。 回去！庄青在心里大喊着，一声比一声愤怒。所有的理智在这面前，毫无作用。 庄青伸手，握住了前面的方向盘，她似乎十分痛苦，她将整个脑袋埋在了方向盘上，身体正在上下起伏地抽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庄青的身体渐渐恢复平静，她松开了方向盘，整个人慢慢地往后靠，努力地让自己的身体能够轻松下来。 庄青没有兴情再去辩解，她此刻觉得很累，整个人都格外的疲惫，她需要休息。而且，她现在极度不适合开车。她是一名心理医生，清楚自己眼下的情况，以她现在的心理状态，很有可能会在路上生出意外。 她惜命，尤其是现在，在庄老爷子的凶案没有搞清楚之前，她必须让自己维持在一个良好的状态。 她紧绷的思绪渐渐放松，眼皮开始沉重起来，庄青想，她需要睡一会。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无助，孤独，害怕。 那是对庄青来说充满恶意的一段回忆，她被所有人排挤，因为得不到足够的营养，整个人瘦弱不堪，她成为了人人都可以随意欺辱的出气筒，她找不到自己的生路，唯一让她觉得安全，可以喘口气的时候就是缩在窄小的衣柜里，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有人打开了柜子，朝她伸出了手。 她抬头，望着那双手，迟疑，踌躇，可就在她伸出手想要握住那双手的时候，一切都变了，那双手消失不见，她的周遭陷入了黑暗之中。她拼命地想要去推开门，却怎么都打不开，她被关在了这个狭小又黑暗的空间里。 不，她要出去，她不能留在这里，她要活下去，她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她不能让自己留在这个地方。 “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打声，将庄青从噩梦中拉了回来，她猛地睁开眼。她的瞳孔涣散着，似乎无法聚焦，耳边的敲打声没有停止。 她微微侧过脸，看向车窗外的人。 他是谁？ 庄青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体，她似乎有些害怕，她的眼睛里充斥着对这个世界的惊恐。大概是因为车内一直没有动静，外面的人停止了动作。 很快，庄青的手机响了起来，庄青似乎受到了惊吓，身子轻轻一颤，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忽然被扼制住，有些难以呼吸，但是持续的铃声就好像是对她的救赎，将她从泥沼中拉了出来，她的瞳孔渐渐聚焦，呼吸也开始变得正常起来。 等彻底回过神的时候，庄青只觉得心有余悸，她伸手摸了摸额头，一头冷汗。 稍稍缓了缓神，平复了呼吸之后，庄青才按掉了电话，降下车窗。 在这则电话前，还有一通来自傅庭书的未接来电。 第二章 半生恶念，半生迷途 “傅律师？”庄青望着车外的人，语气中带着疑惑。 见庄青无恙，傅庭书松了一口气。 从她离开他的律师事务所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庄青的车仍旧停在这里。车窗做了严密的保护措施，傅庭书无法看见车内的情况，他不确定庄青是否在车内，但想到庄青离开事务所之前的态度，傅庭书拨通了庄青的电话。 电话无人接听，同时车里面隐约传来的铃声，这让傅庭书忽然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视线落到庄青脸上根本掩饰不住的苍白和疲惫，傅庭书迟疑了一下，开口：“你还好吧？” 庄青讶异。 “你脸色很差。”傅庭书说。 庄青伸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情况，她想，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很苍白，像一个濒死的病人。不，她其实就是一个濒死的病人，只是她素来隐藏得好，今天是一个例外。 遗嘱的去向，让她一时失去了控制。 庄青压下那些心思，勉强扯了一抹笑容：“没事，最近太累了。” 或许是因为傅庭书的关心，庄青脸上的笑意真诚了一些。 傅庭书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若非先前庄青离开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劲，他恐怕不会多管闲事，见庄青无碍，傅庭书不打算再多干涉。 他和庄青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因为遗嘱。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生意往来。 闲谈了几句，傅庭书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提出告辞。 目送傅庭书离开后，庄青收回了视线，重新升起了车窗。她打开了车前的小镜子，伸出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之后指尖轻轻地按着嘴角往上提。 镜子里的女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庄青松开了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等到自己的笑容越来越自然，看不出一丝勉强和僵硬之后，才重新阖上了车前的镜子，发动了汽车引擎。 人生已经够苦，她要对自己好一些，她的生活，应该多一些微笑。 庄青目前住的房子，是她自己买的，付了首付，九十平方米，不大，但是一个人居住着，似乎就有些空荡荡，尤其是这个时候。 在回到家后，心脏似乎很快就被一层密密麻麻的孤寂包围。 庄青轻轻嗤笑了一声，转身进了书房。 她要找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被存放在书柜的最上面，文件夹上已经积了一层灰。这是庄青三年前拿到手的，关于庄家人的资料。 庄青很抵触庄家，当年费尽心思拿到了这份资料，只看了一页，就被束之高阁，如果不是庄老爷子的意外死亡，庄青想，她大概永远都不想再接触这份资料，不会和庄家有任何一丝关联。 她是庄家的骨血，但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自她出生起，就被父母抛弃，除了庄老爷子，庄家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也没人知道她其实也有父有母，甚至，还有一个弟弟。 庄家是四世同堂，居住在郊外的一个农村，三层的小别墅。 庄老爷子有二子二女，庄老太太在四年前去世，女儿都是外嫁，眼下住在家里的只有庄老爷子两个儿子一脉的人。 两个儿子在四兄妹中一个排行老大，一个老三，庄青的父亲是老三，除了庄青之外，他们还有一个儿子，比庄青小两岁，目前还没有结婚，庄大伯在排行老大，他和妻子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外嫁，儿子四年前结的婚，有个三岁的儿子。 庄青压下心里的厌恶，将心思全部放到眼前的这一份资料中。 庄老爷子的死，她不信是意外，而凶手，最有可能是在庄家这一大家子中，住在庄家的人，还有庄老爷子的两个女儿，包括她们的家人。他们应该有庄家的钥匙，所以，不动神色地进入庄家，实施杀人计划，也并非没有可能。 至于杀人目的？ 庄青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但一旦有人的心中升起恶念，杀人，不足为奇。庄家的那些人素来自私自利。 单靠这些东西，还不足以让她找到凶手，最好还是要能从警方那边得到一些具体线索，但想起赵队的话，庄青伸手按了按眉心，她虽然和警队的人有些交情，但这一次，显然赵队不可能帮她，或许，她应该从其他人那边想想法子。 傅庭书的效率很高。 第二天，庄青就接到了傅庭书的电话，他已经和庄家那边联系好时间，确定庄青这边没有问题，定好了明天下午二点，在傅庭书的律师事务所，正式宣读庄老爷子的遗嘱。 “庄医生？” 庄青是一名心理医生，目前在第三市医院这边就职，她就读于医学院精神病学专业，侧重心理方面，副修犯罪心理学。过硬的专业知识，让庄青这几年的业绩十分优秀。 庄青回神，收了手机，望向身旁的护士：“抱歉，走神了。还有病人吗？” 护士笑了笑：“刚才是最后一位了。” 庄青看了一眼时间，五点三十九分，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那我就先下班咯？对了，明天下午我有事，已经和张医生调了班，不用挂我的门诊了。”庄靑一边说，一边拿过包开始收拾东西。 护士笑着冲庄青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庄青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个商场。 她约了一个人。 “抱歉，医院那边耽搁了一会。”庄青有些歉意地说，一边将包放下，拿出手机，扫了桌上的二维码，询问：“点菜了吗？” 坐在庄青对面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白色的格子衬衫，搭配一条牛仔裤，板寸头看起来让他格外精神。他叫徐尧，是刑警队的一名刑警。 “没，我也刚到没多久。”徐尧和庄青关系不错，没和庄青客气，一边说一边拿过手机扫了二维码开始点菜。 点完菜，两人很快进入了正题。 徐尧换了一下坐姿，面色有些严肃：“我知道你找我来的意思，但是这次我可能帮不了你。赵队应该是猜到你会找我，这件案子他就没让我接触。” 庄青并不惊讶，刑警队里，和她走得最近的就是徐尧，赵队会猜到她会从徐尧身上入手很正常，尽管如此，庄青心里还是有一丝失望。 “这件案子，谁在办？”庄青问。 徐尧摇了摇头：“你还是趁早打消那些念头，赵队估计就是为了防你，这案子他亲自在管，配合他行动的也都是你平时不大接触的那几个。”说完，徐尧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赵队不是怀疑你，只是你和受害者关系匪浅，你接触这些，不合规矩。” “我明白。”庄青点头，又问：“赵队知道这件案子和我有关之前，你应该接触过一些东西，能说吗？” 徐尧想了想，点头：“能，不过没什么重要信息，你别抱太大期望。” “最先发现老爷子出事的是王淑娟，大概是在早上六点左右，她起床做早饭，下楼的时候，发现了庄老爷子的尸首，之后将家里的人惊醒，六点零七分的时候，庄家人报了警。我去过案发现场，刑侦那边倒是拿了不少东西回去调查，但目前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徐尧无奈地耸了耸肩。 王淑娟是庄老爷子的大媳妇，庄青要喊她一声大娘。 庄青想了想，问：“案发现场的门有破坏的痕迹吗？” “你是想问老爷子是意外还是他杀吧？”徐尧直接将话挑明了，庄青也没遮掩，点了点头：“你是专业人士，这件事你怎么看？” 徐尧看了庄青一眼，他其实有些迟疑，但想到两人之间的交情，还是据实以告：“百分之八九十的可能是他杀，老爷子自己摔下楼的意外很小。案发现场的门锁没有损坏痕迹，没有财物丢失情况，不像是有人潜入的痕迹。门把上我们倒是找到了不少指纹，但重叠部分太多，很难辨认，而且也无法作为证据之一，包括案发现场的脚印也是这个情况。赵队应该和你说过，老爷子身上没有指纹的痕迹，对方很有可能是有备而来，这事恐怕不简单，你接下来恐怕少不了要和庄家的人打交道，你最好小心一点。” “你们应该查过庄家的人，谁的嫌疑更大一些？”庄青并不关心自己的安危。 徐尧蹙了蹙眉：“不好说，目前有用的线索很少，很难定论。” “还有其他消息吗？”庄青追问。 徐尧思索：“有一点，庄家隔壁邻居在案发三天前，曾经看到过老爷子和庄立明发生过争吵，吵得似乎挺大的。”提到庄立明，徐尧小心翼翼地看了庄青一眼。 庄青见此，失笑：“他和我没关系。”尽管他是她血缘上的父亲，但庄青不会承认。 见庄青不似作假，徐尧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庄立明最近似乎遇上了一些问题，具体的情况我现在不清楚，对了，还有庄艳，她最近经济情况出了问题。” “经济问题？” 说话间，有服务员过来上菜，两人停下了交谈，等服务员离开后，徐尧才开口：“前年贷了一笔钱，两年期的，上个月到期，到目前还没还上，再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庄艳算是庄青的小姑故，排行第四。 “庄艳她有不在场证明吗？” 徐尧回想了一下，回答：“有，当天她在家，她的丈夫女儿都可以替她做证明，不过也不排除做假供。农村那边没有监控，不好找，不过庄艳她家那个小区倒是有监控，赵队让人去查了，遗憾的是那会赵队已经不让我接触了，所以这个结果我现在也不清楚。” “目前我想到的就这些了，如果有其他消息，我再通知你。”徐尧说。 徐尧给出的信息虽然不是很多，但对庄青来说，同样重要，她笑了笑，说：“这次的事，谢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虽然说不合规矩，但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跟你认识那么久了，还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何况真要道谢，还是得我们跟你道谢，你帮我们的次数可不少。” 这几年，警队的人一年到头总要遇上几个喊着自己有精神病的罪犯，少不了要做一些心理鉴定，庄青代表医院帮警方对罪犯做过几次心理鉴定，一来二去的，和警队的人熟了。后来，再遇上那类罪犯，庄青私下也去过警队帮忙，上个月她还去警队给警队的人上了一趟心理方面的普及课。 第三章 多种情仇，多种人生 “帮你们是公事，我这是私事，不能相提并论。” “要不是因为老爷子的遗嘱，你也不用那么避讳。”徐尧说，庄老爷子的死，庄青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尽管庄青有不在场证明，但也算是嫌疑人员之一。说起遗嘱，徐尧想到了庄靑的那对父母。 案发不久，庄青就被通知去警队做口供，其中，有问起庄青和庄家人的关系。 “我一出生就被丢了，对于其中内情我所知不多，七岁那年，爷爷找到我，这么多年来，我从爷爷口中大概陆陆续续得知了真相。赵艾是城市户口，两人只能生一胎，他们想要个儿子，不能留下我，就把我丢了，对外说是生下来就死了，后来，如愿生了个儿子吧。” 庄青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徐尧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为她生气。虎毒尚不食子，庄立明夫妻到底是怎么狠得下心把自己刚刚出生的女儿丢掉，尤其是庄青那么优秀。 一肚子埋怨不吐不快，可视线落在庄青的身上，徐尧还是将这些话憋了回去，对庄青而言，提起庄家，大概就是一种伤害。 庄青笑了笑，没有接徐尧的话茬，问了一个其他的问题：“案发现场解封了吗？” “解了，今天刚解。” 案发到现在，案发现场已经被刑侦队的人里里外外转了好几遍，有可能的证物都已经被警方带走，案发现场暂时也就没有了封锁的必要。 徐尧能够提供的消息有限，再多他也无能为力，庄青主动转了话题，一顿饭的气氛还算融洽。 吃完后，两人在饭店分开，庄青没有再在外逗留。 庄青将所有庄家人的资料都摊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她双腿盘着，直接坐在地毯上，手上拿着一本笔记本，指尖慢悠悠地晃着一支笔。 最先的一页纸上，写了三个名字。 王淑娟，庄立明，庄艳。 王淑娟最先发现庄老爷子的尸首，在其他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她有时间有机会清理一些线索证据，庄立明，案发前和庄老爷子发生过争吵，和死者有矛盾，有下杀手的嫌疑，庄艳，经济出问题，她需要钱，她很有可能，不，是一定会把主意打到庄老爷子身上，同样有嫌疑。 从徐尧口中得知的线索，这三个人需要她格外注意一些，但是其他人，也不能轻视，还是要见过人，打过交道才行。 明天的遗嘱宣读，案发现场已经解封，那套房子，有庄老爷子的份，她可以以庄老爷子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入住庄家，尽管这样会带来一系列麻烦，但这是最快打入敌方内部的法子。 傅庭书和庄家的人约的是两点。 一点出头的时候，庄青抵达了傅庭书的事务所。 前台询问过傅庭书的意思后，将庄青带到了一间会客厅。 “待会傅律师是在这里宣读遗嘱吗？”庄青问。 前台维持着礼貌性的微笑作答：“是的，庄小姐。傅律师正在接待客户，请庄小姐稍等一会。” “庄小姐要喝点什么？”前台又问。 庄青的视线在会客厅里一一扫过，听到前台的话后，视线落到前台身上，微笑：“不用了。对了，我可以在外面走走吗？”说话的时候，庄青伸手指向了外面的那片工作区域。 前台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很快作答：“当然可以。” 庄青将前台的反应收入眼底，她大概觉得自己是个很奇怪的人吧，提出了一个如此冒昧的要求。 “庄小姐有需要喊我。”前台维持着微笑，确定庄青暂时不需要她才离开会客厅。 目送前台离开之后，庄青视线微转，落在了外面的那片开放的工作区域。 整个事务所的装修都是黑白色系，干净，简洁。 这些会客厅，包括傅庭书在内的办公室，几乎都装了落地窗，另一边面向室内的窗户同样是用了大片的透明玻璃，在没有拉窗帘的情况，会客厅里可以清楚看到开放式工作区域里的情况，同样，那里也能直接看到会客厅的情况。 事务所不大，除了傅庭书之外，还有他的一名合伙人，以及三名优秀律师拥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其他的都是律师助理，或者一些刚刚出来的律师，他们的工作区域，就在庄青现在在打量的那片开放式工作区域中。 庄青从会客厅出去。 她全然无视了那些正在工作的人，在附近前后转了几圈，最后在一个地方落定，问前台要了一把椅子，在那边落定，没有再动过。 庄青有些古怪的行为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事务所的群里，不停地刷过关于庄青的消息，庄青也注意到了时不时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过，她不在乎，她低着头，所有的心思都专注在自己的手机上。 她手机上存着庄家人的电子版资料。 傅庭书接待完一个顾客，趁着中间休息的这会，扫了一眼手机，看到微信群里关于庄青的消息，傅庭书挑了挑眉。 这女人，似乎总是有些出乎意料的举动。 傅庭书拿过一旁的茶杯，慢慢地晃荡到门口。从他这边看过，刚好能够看到庄青坐的那个角落，傅庭书往门旁一靠，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庄青的身上。 庄青察觉到了傅庭书的视线。 拿着手机的动作微微一顿，只是一瞬，庄青的心思很快就重新回到了手机上。 傅庭书有些好奇，庄青的手机上有什么东西，如此吸引她。 一点三十分刚过几分钟的时候，前台又带进了一男一女，前台称呼他们为庄先生，庄太太。 庄青收起了手机，似乎不经意地抬头，视线落在了那对跟在前台身后的男女上。 庄立明，赵艾。 庄青嘴角的弧度轻轻地往上挑，露出一抹嘲讽，她没想到，最先见到的居然会是自己血缘关系上的父母。 庄立明穿了一身西装，赵艾是一套灰色系干练的套裙，两人的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乍一看，倒是人模狗样。庄青嗤笑了一声，在外人眼里，这对夫妻也算得上是体面人物了，庄立明在国企工作了二十多年，前几年混到了人事部门经理的位置，赵艾是会计，目前在一家私营企业，担任财务部副经理。 看，他们混得多好，有谁会想到，这对瞧着体面的夫妻俩，曾经抛弃过一个无辜婴儿。 庄青以为自己不在意，可真正看到这对夫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心里的那股子恨意根本无法压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失控的感觉。 庄青猛地站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她脸上的神情发生了变化，她带着一种诡异的微笑，朝着庄立明夫妻径直走了过去。 傅庭书站直了身体，往外走了几步。 庄青的情况不太对，在那一瞬间，傅庭书察觉到庄青身上发生了变化。 前台领着庄立明夫妻进了会客厅。 “庄青。”傅庭书忽然开口喊了一声。 原本已经走到会客厅门口的人，突然止了步子。她转过头，望向傅庭书，就在抬眸对上傅庭书的视线时，庄青只觉得自己的呼吸猛地一滞，面色肉眼可见的惨白了起来。 她居然就要站到那对夫妻的面前。 那种失控的感觉，让庄青整个心脏都开始颤抖起来。 只是见到这对夫妻，她竟然就失控了。这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自从庄老爷子去世之后，她失控的次数越来越多。 庄青低下头，快步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调节自己的情绪上，遗忘了刚才有人喊了她一声。 庄青很不对劲。 傅庭书再次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很快止了步子。 “给庄青倒杯热水。”傅庭书招呼了旁边的一个员工，说。 她的脸色很苍白。 助理倒了一杯热水，送到庄青面前：“庄小姐。” 庄青回过神，接过水，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谢谢。”庄青捧着热水喝了几口，温热的感觉，从口腔中渐渐延伸至心脏，那颗慌乱的心脏似乎在这股温暖的怀抱下渐渐熨帖下来。庄青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整个人直到此刻才算恢复过来。 前台已经离开，会客厅里现在就只有庄立明和赵艾两夫妻。 庄青缓了缓情绪，才抬头将视线落在了会客厅内。 两人坐在一块，嘴唇蠕动着，显然在交谈中，因为隔着距离，庄青无法听到两人的对话内容，但两人的神情，全部落在了庄青的眼里。 面对庄老爷子的去世，两人的脸上找不出悲伤，或是一丝沉重，他们的面容轻松，交谈中不知说到了什么，赵艾笑了起来，庄立明的脸上也带着明显的笑意。 庄青觉得心凉，可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前台又领了三个人进来。 庄家排行最小的庄艳，她的丈夫黄建国，以及女儿黄英。 之后是老大一家，庄立强和王淑娟夫妻俩，还有他们的儿媳杨雪婷，最后到的人是老二庄琴，庄琴是一个人来的。 至此，庄家人算是全部都到齐了。 庄青依旧坐在外面，打量着会客厅里面的人。 庄艳、庄琴两姐妹和庄立强打招呼的时候，庄立强的笑容很勉强，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王淑娟的面色有些苍白，瞧着不大有精神；庄艳同样面色疲惫，但是她的眼睛很亮，嘴角带着笑；黄英的眼睛有些肿，情绪不高；黄建国的脸上，挂着让庄青有些反感的笑，她从黄建国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名叫贪婪的东西；庄琴面无表情，似乎还带着一些烦躁；杨雪婷……杨雪婷的眼睛有些红。 傅庭书处理了一些文件，等到助理通知他庄家人已经全部到齐的时候，才拿上了封存好的遗嘱，从办公室出来。 他没想到庄青还待在外面，傅庭书顺着庄青的视线望了过去。 第四章 几番辩驳，几番去从 她在打量庄家这家子，傅庭书很快有了这个认知。 “庄小姐。”傅庭书上前，等庄青转过头，勾起一抹微笑：“人已经到齐，一块过去？” 庄青起身，冲着傅庭书微微颔首：“麻烦傅律师了。” “职责所在。”傅庭书笑了笑，对着庄青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庄青扯了一抹笑，率先往会客厅走去。 会客厅里很热闹，几个人三三两两地互相交谈中，察觉到有人过来时，往门口望了过去。他们没有见过庄青，下意识地以为她是事务所的人。 “庄小姐，请坐。”傅庭书走到正中间的那个位置，又向庄青指了指自己身边最近的一个座位。 庄青面色平淡，点了点头，坦然入座，她很好得束缚着自己的视线，在众人身上轻轻一扫，之后专心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会议桌。 “人都到齐了吧？先容许我自我介绍一番，鄙人姓傅，曾经受庄老先生和庄老夫人所托，在他们生前立下遗嘱，该遗嘱拥有法律效应。受庄小姐所托，我将向诸位宣读遗嘱，如果诸位没有问题，那么就进入正题？”傅庭书的脸上一直挂着恰当的微笑，即便他清楚知道，一旦这个遗嘱公开，接下来这里有可能会发生什么。 对此，在场的人没有任何人反对，尽管他们对傅庭书口中的受庄小姐所托心存疑惑，但遗产对他们来说，吸引力更大。 庄家只是一个普通人家。 但在十年前，庄老爷子花了大半积蓄，在市内买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五年前，房子拆迁，庄老爷子获得三套拆迁房，以及一笔可观的拆迁金额。 庄老爷子在旁人的介绍下，将那笔钱找了专业人士打理，这几年利滚利，数量十分可观，加上这几年的房价飞涨，房子的地理位置不错，三套房子加起来的价值已过千万。 庄老爷子留下的这笔财产中，总价值为一千多万的三套房子，以及现金四百多万。庄老爷子名下的所有财产，详细到门牌号的房产地址，在遗嘱中都需要一一列明。而眼下，傅庭书一一宣读。这些所有财产，全部将由庄老爷子庄礼的孙女庄青继承。 “傅……傅律师，你说什么？我爸把这些东西都留给谁了？他只有一个孙女，叫庄兰啊。”庄艳率先开口，她茫然，茫然之中又带着一丝怨愤和怀疑。 庄家的人都知道庄老爷子早年拆迁拿了一笔钱，只可惜两老人藏得太严实，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钱，直到今天，从傅庭书的口中，他们才知道了这笔数量可观的财富。他们作为庄老爷子的儿子女儿，那么这些遗产自然也由他们继承，可当他们听到最后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有的面色难堪，有的面露震惊，不敢置信。 孙女庄青？ 傅庭书将视线落在了庄青身上：“这位是遗产继承人，庄青小姐。” 随着傅庭书话音落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庄青身上。 “我们庄家压根没这个人！”庄艳的面色冷了下来，俨然将眼前的庄青当成了骗子：“你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长得眉清目秀的，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老人的钱你都骗？你爸妈怎么教你呢？做人连个基本的良知都没有？” 对于庄艳来说，庄青的出现，不止是抢走了所有遗产，她更憎恨的是因为她觉得庄青是个骗子。 庄青嗤笑了一声，没作声。 傅庭书清了清嗓子，从文件夹中取出一份资料：“庄女士，庄青小姐的确是庄老先生的亲孙女，这里有一份DNA验证报告。诸位可以放心，这份报告出自专业机构，同样经过庄老先生和庄老夫人的认可。” 庄艳率先接过了资料，看着资料上面的结果，顿了顿，将资料递给黄英：“小英，这个你们年轻人懂得多，这上面是什么意思？” 黄英起身接过庄艳手中的资料，杨雪婷坐在黄英旁边，跟着一道凑了上来。 资料上面有些专业术语，两人并不清楚，但是关于结果，她们看得明白，庄青和庄立明存在父女血缘关系，这也就意味着，庄青的确是庄礼的孙女。 两人都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了庄立明夫妻。 “你们两个丫头看着我做什么？”庄立明有些心虚地开口，庄老爷子有两个孙女，除了老大家的庄兰之外，就是被他们抛弃的那个。 黄英张了张唇，觉得这件事自己不好开口，转头看向杨雪婷。杨雪婷同样迟疑着。 “小婷，怎么回事？”庄立强开口询问。 杨雪婷面色尴尬：“庄青和三叔，存在父女血缘关系。” “老三的女儿？”庄立强愣了一下，随后视线落在庄青身上：“你今年多大了？” 庄青不喜欢庄家的人，但庄立强的态度还算不错，庄青想了想，作了回答：“二十八。” 二十八？算算时间，在场的人除了庄立明夫妻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不是……三哥，你不是说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庄艳转向庄立明，面上带着怀疑，和一点点鄙夷。 庄立明有两个孩子，老大是个女娃，出生后谁也没瞧见，就被庄立明夫妻告知已经去世，当时家里的几个就怀疑是庄立明将女儿卖了。眼下庄青的确是庄立明的孩子，年龄对得上，在场的不是傻子，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 “这就是个骗子，老大生下来就死了，这件事你们不是都知道吗？”庄立明有些气呼呼地说。 庄青嗤笑了一声：“生而为人，心似禽兽。” 当年生育政策严，庄立明虽然是农村户口，但赵艾是城里人，两人只能生一胎，不论男女。为了能再生个儿子，他们毫不迟疑地就将才刚刚出生的庄青扔掉。何止是心似禽兽，简直是禽兽不如。 “你怎么说话的？我不知道你是谁，我没有女儿！”庄立明气得大叫，说完又不忘转头望向庄立强，表明自己的清白：“大哥，我真不知道她是谁，她估计就是个骗子，想骗咱爸的钱。” “老三。”庄立强微沉着语气，有些不满，显然在他心里，已经相信了庄青的身份。 黄建国在一旁瞧着，他不关心庄青到底是不是庄立明的女儿，他在意的是遗嘱，见庄立明开了口，很快接了话：“大哥，这事是不太对，就算这丫头是爸的孙女，可也没把所有钱都留给她的道理，不说其他的，爸最疼小皓了，怎么也不可能一分钱都不给大哥你们啊。” 小皓全名庄思皓，是庄立强的孙子，庄江茂同杨雪婷的儿子。 杨雪婷听到这，视线落在庄青身上，带了明显的怀疑，倒是庄琴冷哼了一声：“她要真是爸的孙女，按爸的性格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子做的孽，做爸的可不是在替这些人赎罪。” “二姐你这话什么意思？”赵艾开了口，面色有些难看。 庄琴冷眼撇了赵艾一眼：“我说谁，你心里没点数？行了，爸的遗嘱都立了，你们那些小心思，都收收吧。” “二姐你当然可以这么说了，谁不知道妈去世前给了你一笔钱。”赵艾冷笑。 庄老太太去世前，同样立了遗嘱，那笔拆迁款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庄老太太也有份，不过，老太太只给二女儿留了一笔钱，其他的全部都留给了庄老爷子，如今这些钱，又都到了庄青手上。 听到赵艾的话，庄琴的脸色一白。 庄琴前些年离了婚，带着一个儿子过日子，到处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庄老太太心疼女儿，给她留了一笔钱。 “老三媳妇，你怎么说话的。”庄立强冷下了脸。 “大哥，我说的都是实话，妈偏心也就算了，爸那么大一笔钱，我们怎么也得有份吧？这事我肯定不同意。”赵艾不止不认庄青，还依旧打着这笔遗产的主意。 庄艳虽然瞧不上赵艾的做法，可提到钱，也表了态：“大哥，这真是我们庄家的孩子，认祖归宗是肯定要的，可这笔钱不是一个小数目啊，多少也得给我们一点吧？而且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身上带着这么一笔钱，还不被人骗了去。” “是啊，大哥。”黄建国再次掺和了进来。 原本还在震惊庄青的身份，不过一会，几个人就把心思都转到了遗产身上，庄青的身份，大伙心里都有数了。再者，有没有庄青，和他们没什么关系，最主要的还是这笔遗产。 庄青冷眼看着这群人吵吵闹闹地争论这笔遗产的归属。 “你不拦一下？”傅庭书站在庄青身边，挑了挑眉。 他不介意看戏，可这么多张嘴，吵吵嚷嚷的，倒显得他的事务所跟个菜市场似得，有点降低格调。 “为什么要拦？”庄青反问。 傅庭书愣了一下。他们的争吵无非是一场无用功，而庄青，显然不喜欢这一家子。 “那个……”黄英被一群长辈围在中间，有些迟疑地开口说了一声，只是她的声音太轻，很快被压了下去，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黄英做了一个深呼吸，猛地加大了音量：“你们再怎么吵，这钱也不是你们的。” 第五章 一钱恩情，一钱人情 黄英的话音落下后一片寂静，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黄英身上。 黄英往后缩了缩：“外公立了遗嘱，是有法律效应的，遗产会根据遗嘱安排，你们再怎么吵，法律上也只会承认这笔钱是庄青的。” “凭什么？我们爸的钱，我们怎么就没有份了？”庄艳最先反应过来，她也不和自家人吵了，转而望向傅庭书：“傅律师，这事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我爸的钱，我们为人子女的怎么就不能分了？一个外人，我们二十多年都没见过的人，突然冒出来就要把那么多钱拿走？哪有这个道理的。” “就是啊，就没这个理，你们这也太霸道了。”黄建国附和。 庄立明是文化人，知道一些法律，可这个时候，他没有阻止，还不忘煽风点火：“我怀疑这遗嘱有问题，爸很可能是被有心人骗了。” 这个有心人，自然是指庄青。 刚刚安静了几秒，又再次喧闹了起来，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互相争论，而是将矛头直指庄青。 庄青嗤笑：“你们可以报警。” “报，你以为我们不敢吗？”赵艾梗着一口气回。 庄青面露嘲讽：“随时恭候。” 尽管赵艾喊着报警，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她不敢这么做。遗弃婴儿，那是遗弃罪，可大可小，而且，越体面的人，越要脸面，他们丢不起这个脸。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们心里明白，就算报了警，也是无用功。 遗嘱是公证过的，要真有问题，当初就不会通过公证。 庄青让傅庭书宣读遗嘱，不过是为了见见庄家人，看看他们的反应，眼下见了，达到了目的，也就没有必要同他们浪费时间，甩下了一句“随时恭候”就离开了事务所。 庄家的人在事务所闹了一会，没闹出个一二三，也就散了。 遗产的金额不少，要说他们真的无动于衷也不大可能，一群人回家又商量了一番。赵艾还找了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咨询。 结果对他们很不乐观。 庄青没指望庄家人会就此安静下来，也不关心那群人会闹出什么事来，从事务所离开之后，她去了附近的一个商场。 商场里开辟了一块区域，专门供小孩子玩耍。 庄青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看看那些孩子，看到孩子们无忧无虑玩耍的时候，心里的那股子沉重，绝望，似乎就会渐渐褪去。 见过庄家人之后，尽管她努力地在维持自己的平静，但她很清楚，她的情绪已经在危险的边缘上徘徊，她不能让自己沉沦到黑暗中，孩子的笑，是她目前找到的唯一能够把她拉出泥沼的救赎。 商场的设施很人性化，在娱乐区域的一旁，设置了一些座位，方便家长在这边休息。 庄青到的早，人不多，她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些素未谋面过的孩子。他们的世界很干净，没有感受过生活带给他们的恶意，他们脸上的笑容，是庄青这辈子都无法拥有又无比艳羡的存在。 傅庭书没想到会那么快再见到庄青。 傅庭书有个姐姐，是个工作女强人，因为临时的工作，导致没有办法去幼儿园接女儿，傅庭书因此被抓了劳工，先去接了外甥女，之后将人带到商场这边，按照姐姐的嘱咐，让外甥女在商场这边的游乐园玩一会，等她过来接。 将外甥女送进了那片娱乐区域，小孩子遇上玩的，哪里还在意自己的舅舅，傅庭书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随后转头，将视线落在了庄青身上。 “庄小姐？”傅庭书走近，主动同庄青打了招呼。 无所事事，庄青身上又带着些古怪，傅庭书觉得，用来打发一下时间也不错。 庄青抬头，对上傅庭书的视线，有些讶异：“傅律师？” 傅庭书笑了笑，在庄青的身边坐下：“挺巧的，庄小姐怎么在这？” “随便坐坐。”庄青回，傅庭书看出庄青不愿意多说，没有勉强，伸手指了指自家外甥女：“那个穿着粉色小裙子的是我外甥女。” 庄青的视线随着傅庭书的手，落在了那个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长得很可爱，穿着一身粉色的公主裙，扎了一个可爱的丸子头，头上还戴了一个金色的小皇冠。她这会正在排队坐滑梯，她很开心，庄青从她的笑容中能感受到这些。 “她很可爱。”庄青说。 傅庭书低笑了一声：“她就是个混世小魔王。” 庄青笑了笑，没有接话，话题中断，傅庭书没有扯着外甥女的话题不放，转而说起了正事：“庄老先生的遗产，庄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去过一下手续？” 傅庭书的话让庄青的笑容淡了一些：“过几天吧。”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傅庭书发觉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个庄青，有些无趣，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有意思。就在傅庭书思索着要不要起身告辞的时候，庄青再次开了口。 “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不知道傅律师能不能替我解惑。” “庄小姐请问。”傅庭书露出了一个标准微笑。 庄青转头，看向傅庭书：“五年前，贵事务所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爷爷的财产，不足以让傅律师大材小用。” 庄礼的遗嘱，是在五年前立的，当时庄老太太还在世，这份遗嘱，显然是两老人共同决定。 庄礼的这笔遗产，在普通人看来，是巨款，但在傅庭书眼里，这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单子，即便是在五年前，傅庭书也不会去接这么一个小小的生意。 傅庭书笑了笑，多了一些温度：“老爷子帮过我。” 庄青闻言讶异。 “就是五年前的时候吧，周末的时候我去超市，手机银行卡用多了，身上反而不习惯带零钱。老爷子给了我一块钱，你应该知道，购物车需要硬币。”似乎想到了当时的情景，傅庭书有些无奈。 “因为一块钱的恩情？”庄青有些震惊，傅庭书给庄礼开的律师费用不贵，就事论事，是庄老爷子占了便宜。 傅庭书耸了耸肩，继续说：“一块钱也是恩情不是？而且，一块钱的背后是老爷子对我的善意。我这人，喜欢钱，但有时候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比钱重要。老爷子对我散发了善意，所以我也愿意给予老爷子一份回报。” 傅庭书和庄老爷子在超市里闲聊了一会，得知傅庭书的职业是律师时，庄老爷子主动向傅庭书询问关于立遗嘱的事，那个时候是庄老爷子刚刚拿到拆迁款，家里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我当时就想，帮老爷子一把，就算是还了人情了。”傅庭书说。 傅庭书在业内的名声，其实不算太好。 他的专业能力的确出众，但伴随着他能力的同时，还有爱财的名声。虽说没有几个不爱钱的，但将自己爱财名声宣扬得人尽皆知的，怕是找不出几个。 庄青没有想到，爱财的傅庭书，会因为一块钱，而接了庄礼这个明显让他赚不了几个钱的生意。对于按时收价的傅庭书来说，他是亏了。 庄老爷子的话题，似乎让两人拉近了一些距离，庄青原本有些冷淡的态度柔和了不少，你一言我一语，尽管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话题，但两人之间的气氛还算融洽。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傅庭书接到了姐姐的电话。 挂掉电话之后，傅庭书起身：“我姐到了，先走了。” 庄青跟着一起站起了身，回：“好。下次再见。” 傅庭书将外甥女叫了出来，之后将小女孩抱了起来，庄青看到小女孩抱着傅庭书的脖子，笑着凑到傅庭书跟前，亲了亲傅庭书的脸颊。 庄青有些羡慕。 傅庭书注意到了庄青的视线，往庄青那个角落看了一眼。 他和庄青待了那么久，也没见她提过什么孩子，她很有可能是一个人来的。她在看向孩子的时候，眉眼都会下意识地柔和许多，她大概——喜欢孩子吧？想到庄青的孤儿院出身，傅庭书顿了顿，抱着外甥女朝着庄青走了过去。 当年庄礼的一块钱善心，换来的远远不止傅庭书的一单生意。 见傅庭书抱着小女孩过来，庄青站了起来，目露疑惑：“傅律师还有事吗？” 傅庭书没有回答，转头对小女孩说：“叫阿姨。” 小女孩听了，眼睛一亮，朝着庄青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漂亮阿姨好。” 庄青一顿，很快笑了起来，小女孩甜甜的嗓音，带着友好纯真的笑容，让庄青整个人都发自内心地愉悦起来：“小公主好。” 小女孩听了，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漂亮阿姨的眼光真好。” “就你嘴甜。”傅庭书笑骂了一句，转头对上庄青视线的时候，心下有些感慨。庄青其实经常笑，但几乎都是疏远而又礼貌的微笑，即便有些笑意，也浅浅的，但她在面对小女孩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让傅庭书不得不感慨，笑起来的庄青挺好看。 “走了。”傅庭书说，庄青闻言，点了点头，大概看在小女孩的面子上，她对傅庭书的态度也友善了许多。 第六章 百种情绪，百种纠葛 傅庭书抱着小女孩离开，等走远了，小女孩凑到傅庭书的耳边，说起悄悄话：“舅舅，那个漂亮阿姨是不是啾啾的未来舅妈啊？” 小女孩天真的话，让傅庭书一愣：“瞎说什么呢。” 小女孩闻言，撇了撇嘴：“舅舅你太没用了，这么老了都还没有拐到未来舅妈。啾啾喜欢那个漂亮阿姨，想要漂亮阿姨给啾啾做舅妈。” 傅庭书失笑，问：“啾啾为什么想让漂亮阿姨做舅妈？” 小女孩偏了偏头，语气认真：“漂亮阿姨喜欢啾啾，比那其他阿姨都要喜欢。”说着，小女孩还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说：“漂亮阿姨对啾啾笑得很开心，啾啾喜欢漂亮阿姨。” 傅庭书顿了顿。 他的外甥女，小名啾啾，今年才五岁，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但有时候他们又活得比很多成年人来得通透。傅庭书已经三十二岁，即便他自己不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家里的人也不会放过他，这两年被家里安排着相亲见了不少。 傅庭书的条件好，不少女人对傅庭书有意思，但傅庭书冷热不进，后来发现傅庭书疼外甥女，就有不少人将主意打到了啾啾身上。她们以为小孩子好骗，但其实带着功利性的接近，和真正的喜欢，小孩子能够感受得出来。 傅庭书离开不久之后，庄青也离开了商场。 她回到车上，转头看了一眼放在后座的一个米色的小熊上。 庄青对着小熊笑了笑，之后发动引擎，她的目的地，是庄家。 后车厢里已经放了一个行李箱，庄青没打算真的生活在庄家，去庄家的目的，是为了近距离调查，所以绝大多数的东西还是留在了自己买的房子里，车里的行李只有一些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除此之外，就是后座的小熊。 小白喜欢这些玩偶，庄青需要用玩偶哄她，这只小熊是小白最喜欢的一个。 庄青到庄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天已经黑了。 庄青将车停到庄家前面的一个路旁，一手抱着小熊，一手推着行李箱往里走。关于庄老爷子的那些遗产，庄青还没来得及去交接，不过，庄家的钥匙她已经提前去拿。 庄琴、庄艳两姐妹已经离开，留在家里的只有庄立强、庄立明两家人。他们还没上楼，这会正待在客厅里商量事。 听到门口传来开门声的时候，大伙都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看到庄青出现的时候，几个人都面露震惊，赵艾已经站起身冲了上去质问：“你个骗子来这里做什么？你哪来的钥匙？” 客厅里的其他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她就是那个庄青？”庄江茂低声询问身旁的杨雪婷，杨雪婷点了点头，望向庄青的视线带着提防。 得到杨雪婷的确认，庄江茂落在庄青身上的视线，多了些打量。 这个他血缘关系上的堂妹，看起来性格很冷啊。庄江茂在心里感叹。 庄青推着行李箱往里走了几步，就被赵艾拦住了去路。庄青很厌恶眼前的这个女人，看到她，她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暴戾。 “让开。”庄青冷冷地说。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请你有点自知之明可以吗？随随便便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野丫头，就想来继承遗产？你带着行李做什么，你还想住进我们家？你做梦。”赵艾的面色十分丑陋，她不止骂，还伸手想要去推庄青。 在打算来庄家之前，庄青就做好了准备，可面对亲生母亲的作为，庄青要说一点都不难过，自然是假的，但在这些人面前，庄青没有表露出自己的一丝一毫情绪。在赵艾向她伸出手的时候，庄青就快速地往旁边走了几步。 “如果你想闹得人尽皆知。”庄青语气平淡。 赵艾一下子愣住了，一旁的庄立明听到这，脸色一变，当即上前将赵艾拉到了一旁，开始做起了和事佬：“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做什么。” 庄青的存在，眼下还只有庄家一家子知道，这事必须瞒严实了，一旦传出去，只怕是庄家全家人都得被同村人戳破了脊梁骨，而且，如果庄青提起诉讼，庄立明两夫妻也吃不了兜着走，当时庄青才刚刚出生，毫无生活自理能力就被抛弃，这个行为性质十分恶劣。 “你是我姐？”开口的是庄青的亲弟弟，庄江信。 庄青微微侧眸，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庄江信身上。他的眉眼和庄青有几分相似，似乎因为最近没有睡好的关系，他的眼角有些青影，此刻他正有些紧张又期待地望着庄青。 期待？ 庄青心下嗤笑，这一家子的人对于她的存在，只会如鲠在喉，怎么会期待。 庄青没有搭理庄江信，而是转头望向庄立强：“这房子有爷爷的一份，我有权利住在这里。我不会动你们的房间，我需要一间客房。” 虽然这是庄青第一次来庄家，但是庄青知道，庄家有准备二间客房，方便庄艳两姐妹回来住。 庄立强看向庄青，他的神色有些复杂。对于庄青的话，他点了点头，应允：“既然是我们家的孩子，自然该回来住，阿娟，你帮庄青去收拾一间房间出来。” “大哥！”庄立明有些不赞同地喊了一声。 庄立强瞪了庄立明一眼：“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庄立明两夫妻纵然心里有些怨言，可庄立强发了话，他们又怕庄青报警，再恼也只能暗暗憋屈着。 庄青冷眼看着一切。 王淑娟叹了口气，走到庄青面前：“我带你去房间。”王淑娟有些疲惫，面对庄青，还是尽可能地露出一个微笑。王淑娟的善意，让庄青顿了顿。 她不需要。 庄青冷着脸，跟在王淑娟的身后上楼。 庄家一家住在一块，虽然是一间房子，但占了两个人家的份额，所以地方很大。庄老爷子原本住在一楼，二楼是庄立强两兄弟的房间，三楼是年轻一辈的，客房三楼和二楼各有一个，王淑娟带着庄青去了三楼的那个客房。 “你来得突然，也没好好打扫，今天晚上就先凑合一下。”王淑娟一边将被子枕头从柜子里拿出来，一边同庄青说话。 庄青上前接过：“我自己来就好。” 王淑娟听了，抬头看了庄青一眼，想要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房间本来就还算干净，将床铺好，这屋子暂时住人没什么问题，王淑娟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庄青相处，见庄青开口，索性也就偷了懒。 “洗手间在出门左边，有什么事你就叫我，我在二楼左边的第一个房间。”王淑娟出门前，又交代了几句。 庄青点了点头：“谢谢。” 王淑娟见此，又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目送人离开后，庄青关上了房门，她先将床铺好，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少，她有些疲惫，庄青伸手按了按眉心，拿了洗漱用具，准备洗漱一下休息。 庄青一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庄江信。 庄江信在庄青门口已经待了很久，他不敢敲门，就站在门口，他没想到庄青会突然开门，不免吓了一跳，就连庄青也愣了一下。 庄青冷冷地扫了庄江信一眼，越过人往外走。 庄江信见此，忙跟了上去：“庄青，你叫庄青是吧？你真是我姐？” 庄青止步，转过头，目光认真：“我是庄青，但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除了爷爷之外，你们和我，都没有关系，不要烦我。”说完，庄青转身继续往前走。 庄江信顿住，等反应过来，再追上去的时候，伴随着“砰”的一声，庄江信直接被关在了洗手间的门外。 “啧，出师不利？”庄江茂抱着小皓过来。 庄江信有些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她好像很讨厌我。” 庄江茂笑了一声：“去掉好像这两个字。” “哥你够了啊，留点口德。”庄江信怒目而瞪。 庄江茂伸手，拍了拍庄江信的肩：“她不止讨厌你，她讨厌我们所有人。站在她的角度也好理解，一出生就被自己的父母抛弃，那么多亲人，没一个找过她关心过她的，她能喜欢我们才奇怪了。至于你，换了你，你能不介意？三叔为什么把她丢了，你难不成不明白？” “我哪知道他们还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说起这事，庄江信就觉得烦躁，他看了一眼洗手间，撇了撇嘴：“我回去睡觉了。” 庄江信离开后，庄江茂望向洗手间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敛了下来。 庄青很讨厌他们一家人，这一点毫无疑问，那么她为什么还要住进庄家？为了庄家的这一点点房子？不应该，庄青这个行为，是在为自己找不痛快，她一定有她的目的。还有，宣读遗嘱这件事，遗嘱没有宣读的必要，庄青却特意让傅庭书把他们全家人召集到一块，尽管庄江茂不知道傅庭书的身份，但在畅世大厦也足以让他猜得出对方收价不菲。 庄青花这么一笔钱去请律师宣读遗嘱，怎么看都很奇怪。 她的心思，恐怕不简单。 第七章 几多试探，几多提防 庄青简单清洗了一下，就回了房间。回到房间不久后，有人敲了门。 庄青蹙了蹙眉，走到门口。 “刚烧好的热水。”庄江茂把手上的热水壶递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庄青迟疑了一下，接过：“谢谢。”她在脑海里已经找到对应的信息。 庄江茂，30岁，自小成绩优异，研究生毕业后，进入国企工作，很会做人，是个擅交际的人。他不是一个好应付的人，庄青提起了警觉。 “这是我儿子，庄思皓，小皓，叫表姑。” 小皓偏头，望着庄青迟疑了一会，眼珠子鼓溜溜地转着，好一会才突然咧嘴一笑，冲着庄青喊了一声“表姑。” 不喜欢庄家人，但对于小孩，她还是无法冷下脸。 庄青柔和了眉眼：“小皓乖。” 小皓才三岁，长得像庄江茂。她看得出来，小皓被家里养的很好，庄江茂也很疼小皓。 “时间不早了，不打扰你休息了。”庄江茂冲着庄青笑了笑，抱着小皓离开，等听到后面传来了关门声，庄江茂才止了步子，转头看了一眼。 “爸爸。”小皓伸手，抓住了庄江茂的手指。 庄江茂低头，望着小皓：“小皓喜欢表姑吗？” 小皓有些茫然，偏着头望着庄江茂好一会，才又重复了一句“表姑”。庄江茂见此，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小皓的头。 庄江茂在试探她。 庄青意识到了这一点，资料中显示庄江茂很会做人，现在看来，这人恐怕是整个庄家最精明的那一个了，他带上了小皓来试探她。 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有可能会是凶手吗？ 庄青将整个人都埋进了小熊的身体里，她很累了，脑袋钝钝的，就像是生锈了的发条，无法转动。算了，先睡吧，面对那对父母，比想象中的还要让她难受。 庄江茂回到了房间。 “去看庄青了？”杨雪婷问他。 庄江茂将小皓放到杨雪婷的怀里，应了一声：“这件事，你少去掺和。” “爷爷这么大一笔钱，就真给她了？爷爷这么疼小皓，怎么会一分钱都没留下，这遗嘱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啊？”杨雪婷等庄江茂在她身边躺下了，凑近了问。 庄江茂嗤笑了一声：“三叔他们想把我们当枪耍呢。” “什么意思？”杨雪婷一愣。 “遗嘱不可能有假，老太太去世的时候，给姑妈留了一笔钱，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杨雪婷不明白。 “老两口当时就已经商量好遗产的归属了呗。”庄江茂回了一句，语气淡然，庄老太太只给一个女儿留钱，庄江茂当时就觉得疑惑，眼下反倒是解了惑。 杨雪婷蹙了蹙眉：“还是有些不大明白。” 庄江茂无奈地笑了一声，拿过一旁的手机，一边继续同老婆说话：“如果没有这个打算，老太太那会就不会去做什么遗产归属了，还特意交代给姑妈一笔钱，大家都是普通人，又不是演电视剧，老太太死了，老爷子还在，这钱当然还是老爷子拿着，谁真会去分什么夫妻财产，和老头子去争老太太的财产？你再看看老爷子的这个遗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照庄老爷子的想法，恐怕是想把钱都留给庄青的，只是庄琴当时离婚，又带着个孩子，老太太心疼罢了，按说庄琴是庄老爷子的女儿，庄老爷子手头上有钱，难道庄老太太还怕自己死后，老爷子会不管女儿死活？即便老爷子去世了，那这些钱也是几个儿女分了。但如果这笔钱已经有了归属，那么一切就有了解释。 杨雪婷半信半疑：“爷爷那么疼小皓……” “老爷子平日里也没亏待我们，给我们的已经不少，但是庄青这么多年，没有用过庄家的一分一毫，老爷子是想要补偿她。何况，庄青是女孩子，又没成家，三叔那俩口什么性子，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没有娘家帮衬，只能多给些钱，以后真嫁了人，腰骨也直一点，这是她应得的。至于小皓，不还有我吗？一个大男人，如果连妻儿都养不活，也妄为人父了。”庄江茂说，庄老爷子的遗产数额不小，但庄江茂没什么心思，给他，他就受着，不给，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抱怨的。 杨雪婷还是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庄江茂的神色，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我知道了。”杨雪婷回。 庄青不知道庄江茂夫妻的这番对话，也不关心。 第二天一早，她就离开了庄家。 她高估了自己的情绪控制。在不能完全冷静的情况下，她不适合待在庄家。 庄老爷子的死，对她造成的刺激太大，远远高出她的想象，庄青只能缩回自己的那个小房子里，不敢轻易碰触。 等她再次踏入庄家的门，已经是在三天后。 在回庄家之前，庄青去了傅庭书的事务所，处理遗产过继的事。 在傅庭书递过来的文件上一一签署上自己的名字，意味着这些遗产就真正地到了她的名下，一笔可观的遗产，对庄青来说，却更像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麻烦傅律师了。”庄青将文件递给傅庭书。 傅庭书接过，看了一眼：“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就好，等事情完全处理妥当，我会再联系庄小姐。” “好。”庄青点了点头。 事情办妥，庄青准备离开，没想到傅庭书跟着一块起了身：“对了，我听说老爷子的遗体已经可以去领了？” 庄青的面色微顿：“傅律师的消息很灵通。” 庄老爷子的死，不排除他杀的可能，警方那边要对庄老爷子的尸体进行检查。其实，究竟是意外还是他杀，到现在也还没个定论，但是老爷子的尸首，总归要火化。昨天警方往庄家去了电话，等领回尸首，庄家也可以安排老爷子的身后事。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庄青才决定今天回庄家一趟。 村子那边有些传统习俗，她不愿意认庄家其他人，但是面对庄老爷子，庄青希望把作为一个孙女该做的，都一一做妥当了。 “抱歉。”傅庭书开口。 庄青扯了扯嘴角：“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傅庭书闻言，视线在庄青身上落了一瞬，庄青不会愿意，也不会喜欢听他道歉的原因，这更像是一种二重伤害。 “老爷子出殡的时间定了，希望你能通知我一声，于情于理，我也该去送老爷子一程。”傅庭书说。 庄青有些讶异，又似乎觉得理当如此。 “傅律师有心了，时间定了，我会通知你。” 庄青离开了事务所。 傅庭书总觉得庄青身上有些奇怪，但想到两人的关系，傅庭书笑了笑，庄青如何，和他没有关系，等把这些后续收尾，庄老爷子的丧礼一过，他和这些姓庄的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这厢想着不会再有什么联系，半个小时后，傅庭书就被打了脸，他接到了庄青的电话。 正确来说，是来自于庄青号码的电话。 “车祸？”傅庭书讶异了一瞬。 “伤者目前陷入昏迷，现在在送往医院的路上，我们联系不上伤者的家属……”听着电话那头的解释，傅庭书很快了然。 庄青的通讯录中，没有几个人，都是直白地写着名字或是其他，瞧不出有什么像家人的，而傅庭书因为遗嘱的事，在不久前刚和庄青通过电话，医院那边显然是直接拨通了最近的联系人。 和庄青只能算得上是点头之交，但想到对方的经历，还有庄老爷子的恩情，傅庭书叹了一口气。 这年头，一块钱的恩情，也不好还啊。 傅庭书赶到医院的时候，庄青正在做检查，医院里还有处理这起交通事故的交警，等庄青的这会，傅庭书也从交警口中了解了整个事故过程。 不算什么大事，一个新手上路的司机，一时紧张，没踩住刹车，和庄青的车追尾，按说不是什么大事，车身也没多少损伤，可偏偏庄青因为冲击往前一撞，额头碰在方向盘上，晕了过去，这才惊动了救护车。 听完来龙去脉之后，傅庭书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他刚才看庄青的气色就不是很好，这恐怕不是因为车祸，而是庄老爷子的事引起的。 傅庭书算是猜中了一半。 庄青很快就被送了出来，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傅庭书也从医生口中得知了庄青的情况，长期的睡眠不足导致的身体虚弱，有轻度的营养不良的情况，免疫力低下。 营养不良？ 傅庭书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可偏偏医生不懂眼色，对着傅庭书一个劲地指责：“看你西装革履的，也是个精英人士，怎么连女朋友都照顾不好？都营养不良了，你这是多不把你女朋友放心上？” 不是我女朋友自然不会放心上，傅庭书在心里腹诽了一句，面上带着谦逊，不过多解释，只说：“我先去缴费。” 医生挥了挥手：“赶紧去吧，一楼大厅那边，你女朋友情况不严重，等醒了再检查一遍，没问题就可以走了，也不用住院。” “谢谢医生。”傅庭书笑着说，心里已经腹诽得不行。 他最近可能诸事不顺。 第八章 一家幸祸，一家争端 缴完费后，傅庭书去了病房。 庄青还没醒，傅庭书叹了口气，寻了个椅子，在庄青床前坐了下来。他和庄青关系不熟，自然不知道她有什么交好的朋友，庄家的那些人，是肯定不合适了，他也不好丢她一个人在医院，索性好人做到底。 医院的病房一向紧张，庄青现在住的是一个多人病房，和庄青一个病房的还有一个大姐和一个大爷。 傅庭书长相出众，很快就引来了热心肠大姐的主动搭话：“小伙子，你女朋友啊？”说完，不等傅庭书回答，就笑呵呵地说：“这年头像你这么照顾女娃子的小伙子可不多喽，你女朋友这是怎么了？” 就在不久之前，医生还把他骂了个脚朝天。傅庭书心下嘀咕了一句，面上带着微笑：“一些小毛病。”说完，傅庭书低下头，将视线落在了手机上。 拒绝意思明显，大姐也是个有眼力的，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退了回去。 即便没有人再主动烦他，傅庭书还是有些不大习惯，医院里的味道，病房里其他人交谈的嘈杂声，这对娇生惯养的傅庭书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好在，庄青的昏睡没有持续多久。 傅庭书用手机联系了助理，远程操作解决了一些遗留的工作问题，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庄青就有了动静。 庄青刚刚睁开眼的时候，有些茫然，她躺在床上，视线在天花板上顿了顿，随后眼珠子转动着，直到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傅庭书。 傅庭书？ 庄青觉得自己大概有些眼花了。 傅庭书察觉到庄青的动静，抬头望了过来，见庄青醒来，收了手机，问：“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庄青闻言，摇了摇头，面上带着疑惑。 得，感情这位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傅庭书心下嗤笑。 “你出了车祸，昏迷了。”傅庭书一边同庄青解释，一边按下了呼叫按钮。 得了傅庭书的提示，庄青回想起了一些细节，她察觉到自己的车尾好像被人撞了一下，当时的幅度不能算太大，因为惯性，她往前倾了一段距离，之后……她就没有了意识。庄青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也明显感觉到自己此刻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之所以昏迷，怕是她自己的身体状况，她本来身体就不算好，老爷子的事情一出，这几天的情况更加严重。 “你怎么会在这里？”想明白了来龙去脉，庄青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询问傅庭书出现的缘由。 傅庭书笑了笑：“你手机的最近联系人是我。” “抱歉，麻烦你了。”庄青了然，面露歉意。 说话间，护士已经过来，看到庄青醒了，很快通知了医生。 庄青原本想要再和傅庭书说几句话，被打断，只能先跟着医生去做检查。 等一切都检查完，走完程序，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 “今天真的麻烦你了，还有医药费，多少钱？我支付宝或者微信转给你可以吗？”庄青满心愧意，同时也有感激。原本同傅庭书的陌生，大抵因为傅庭书的这次出手，反而亲近了不少。 傅庭书同她不熟，其实大可不必，但他跑前跑后的，这份人情，重过许多。 不过，这份亲近，只是庄青单方面而言，对于傅庭书来说，这大概还只是一个普通过客罢了。 庄青将钱转给傅庭书之后，傅庭书提出送庄青回家。 庄青沉默了一下，随后拒绝：“已经很麻烦傅律师，我没什么事，出去打个车就好。”庄青的车还停留在车祸现场附近。 傅庭书没有勉强，也没有过多追问，得了庄青的答复，微微颔首：“那好，下次有机会再见。” 目送傅庭书离开之后，庄青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她要回庄家，庄家的那家子，如果看到是傅庭书送她回去，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她不能害傅庭书被牵连，一来他本就是事外人，二来，庄青对于傅庭书多次释放的善心颇有感触，她总不能做个恩将仇报的人。 从医院打车，先去取了车，之后再驱车回庄家。 原本还早，但这么一个来回，等庄青到庄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以往这个时候，庄家已经安静下来，但今天有所不同，庄家还十分热闹。 庄家一家子全部都在，比当日宣读遗嘱那天还要更齐全，庄老爷子这一脉的，除了庄琴的儿子钱铮没有出现，其他的都到了场，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关系比较近的亲戚，他们正在商量老爷子的身后事。 这事讨论的并不轻松。 原本老爷子有钱，丧礼的钱自然不必他们担心，但是现在，庄老爷子的遗产都归了庄青，这笔钱，就只能由着他们几个儿女出，村子里最讲究这些体面问题，喜事丧事，总是要大办，这么一来，哪哪都是钱，一旦涉及到钱，就算是亲兄弟，也能吵出个一二三来。 老爷子遗产这件事，旁的那些亲戚还不知情。庄立明不想把庄青的事宣扬，只能装傻，轻描淡写地将事情揭过，庄立强不满庄立明的行为，但他们庄家人遗弃女童谎称死了的这件事，说出去，不止庄立明，整个庄家都丢脸。 有了这层顾虑，在这一点上，庄家几个倒是站在了统一战线。 庄青回来的时候，四兄妹正为钱的事情吵得热闹。 因为今儿个人多，晚上还得为老爷子守夜，所以庄家的门大开着，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也只当是什么亲戚或是近邻，一时半会，都没人注意到庄青。 庄青回来就是为了庄老爷子的事，尽管再不愿，还是往前走了几步，开口询问：“爷爷的遗体放在哪里？” 庄青一开口，大伙都转了视线过来。 看到庄青出现，众人面色各异，没见过庄青的面露好奇，知底的庄家人，心有不满。庄艳在知道庄青住到庄家的第二天，就上门准备闹事，还在家里头等了庄青一天，可谁知道人压根就没回来，原都将人给忘了，谁能想，在这个时候她又突然冒了出来。 庄江信最先反应过来，上前走了几步：“在楼下的房间里，我带你过去。”说着，庄江信拉着庄青就走。 庄青同样不想和这些人接触，索性由着庄江信。 庄江信动作太快，庄艳几个又有所顾虑，倒是没生出什么冲突来。 等两姐弟离开之后，才有人问：“这姑娘是哪家的？怎么都没见过？” 庄立明呵呵地干笑了几声：“这丫头是个孤儿，老爷子资助过她一些钱，这丫头就记着了，平日里就把老爷子当爷爷看，如今老爷子出事，她也就想过来给老爷子敬敬孝。” 这番说辞，是庄立明早就考虑好的，眼下说起，倒真有模有样的。 杨雪婷面色古怪，不好说什么，只是和庄江茂交换了一下眼神。 庄立明算是将大伙骗了过去，庄青的出现，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大伙很快就把话题转到了丧事上，黄英撇了撇嘴，有些看不惯小舅的做法，但又不好多说，和庄艳打了声招呼，跟着去看老爷子。 庄老爷子的遗体放在楼下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已经被改成了灵堂，老爷子就躺在搭起的木板上，上面盖着白布，遗体前已经摆放了一个灵桌，白色蜡烛的火光摇曳，那一丁点火光，映在庄青的眼眸中，就像是要将她的整颗心脏都焚烧殆尽。 庄江信摸了摸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姐姐相处，想了半天也没找出一个话题，倒是庄青先开了口：“有香吗？” “有有有。”庄江信忙回了一句，从一旁拿了三根香，递给庄青，想到庄青刚才的声音有些哽咽，庄江信又迟疑地关心了一句：“你还好吧？” 庄青没回，接过香，道了句谢，在庄老爷子的遗体前，恭恭敬敬地按着村子里的习俗，给老爷子磕头上香。 黄英紧跟着过来，看见庄青在上香，就待在一旁。 “你怎么过来了？”庄江信问。 两人关系不错，黄英冷哼了一声：“你爸那样子，我瞧不下去。” “他好歹是你舅舅，你说话注意点啊。”庄江信有些不满，可话才刚说完，庄江信就察觉到了来自一旁的另一道视线，他都不敢回头去看，硬着头皮改口：“我们是晚辈，这事不是我们该说的，虽然我爸做的的确不地道。” “不地道的人呢，我见多了，但是像你爸这样的，我还真是头一回开眼界。”说话间，黄英伸手，退了庄江信一把：“你也赶紧走吧，我看着你就碍眼，滚滚滚，我和庄青姐说会话。” 庄江信有些迟疑地看了庄青一眼。 庄青不喜欢他，庄江信自然不傻，可毕竟是姐姐，血浓于水，庄江信打从心里想要和庄青交好，可庄江信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和厌恶他的姐姐相处。 庄江信迟疑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你照顾我好姐啊。”临走之前，还不大放心地看了庄青一眼，生怕她受了欺负似得。 黄英见了，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等庄江信磨磨蹭蹭地走了，黄英才收了这副嘴脸，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能叫你庄青姐吗？” 第九章 谁家血缘，谁家薄情 黄英对庄立明的态度，让庄青对黄英多了一丝好感，但对于这个血缘上的表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她也没有兴趣做别人的姐姐。但人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庄青到底还是软了心。 谁让她对庄立明的态度，让人愉悦呢。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你不用在意。”庄青回。 黄英眼睛当即一亮，上前自来熟地挽上庄青的胳膊，突然的亲近让庄青愣了一下，而黄英却已经将庄青方才那句话当成了庄青接受她的一个信号，全然忽略了庄青对她的抵触。 “庄青姐，其实我很早就听外公提起过你了。”黄英说。 黄英的话，让庄青乍然一愣，也让她忽略了黄英的亲近：“爷爷……向你提起过我？” “也不算，外婆去世后，有一次，我看见外公在整理礼物，嘴里嘀嘀咕咕的，我听到外公在和外婆说什么庄青，我那会还以为是其他我没见过的亲戚呢。”黄英解释。 原本的欣喜，听到来龙去脉之后，又淡了下去。 “时间有些久了，我也记不太清楚，我好像听外公说什么升职了，还拿了什么优秀职称，说你孝顺，给外公买了个新手机，大概就这些了。” 庄青闻言，大概知道了时间。 应该是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她在医院因为表现优秀，在年底升了职，而且还评选了年度医院的优秀职称。升值后，工资跟着见涨，加上年底的年终奖，庄青就给老爷子买了一个智能手机。 老爷子平日里在用的还是早年的老年机，没有什么功能，庄青给老爷子买个智能手机，教老爷子怎么用微信，她忙得没法探望老爷子的时候，就可以和老爷子聊视频电话。 想到当时老爷子刚收到手机时候的欣喜，庄青脸上浮现了一些笑意。 见庄青笑了，黄英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敢有胆量和庄青说正事：“庄青姐，虽然我们刚刚认识没多久，但是我可以保证，这个家里，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三叔三婶做的不对，你讨厌厌恶他们都是应该的，如果他们说的话难听了，你别管他们，有些事情，他们思想都是根深蒂固了，很难沟通，和他们计较，反而还是惹你自己不痛快。其实说句心里话，我希望你不要回来，这个家，至少短时间之内不会欢迎你，他们未必是有多少坏心思，但是……怎么说呢，和钱扯上关系了，就一堆乱。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总之，不管他们说什么，庄青姐你一定要守好外公的遗产，外公既然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你别心软。” 黄英的话，让庄青诧异。 心软？她怎么可能会心软？只是黄英居然站在她这边，还劝说她守住老爷子的遗产？这倒是出乎庄青的意料，她或许在骗她，故意和她套近乎。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但当庄青对上黄英的视线，心里却信了她几分。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见惯了社会冷暖，又是修习心理学专业的，要比很多人都看得明白，在黄英身上，她看到了一股真诚。 或许，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庄立明夫妻那样的，像老爷子，不也依旧疼爱她这个孙女吗？ 虽说没有完全接受黄英，但庄青想，或许她可以对黄英的态度好一些，不是当做亲人，但至少不能以一个陌生人的态度去对待。 “谢谢你。”庄青说。 黄英笑了笑：“我也没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 庄青跟着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她或许做不了什么，但是能够在此刻给予她一份善心，这对庄青来说，就是很珍贵的东西。不过，性格使然，庄青并非那种能轻易相信人的性子，黄英要想真正地走近她的世界，恐怕还任重道远。 外头几个人还在讨论，黄英怕庄青出去了受委屈，想法设法地将人留在灵堂，庄青也懒得同那些人打交道，她更愿意多陪老爷子一会，索性顺着黄英。 外头的讨论，一直进行到了近十点的时候。 等人都走完，只剩下庄家一家人的时候，黄建国用胳膊肘碰了碰庄艳，朝着灵堂的房间瞅了几眼，庄艳意会过来，脸上当即升起了一股怒色。 “阿信，把庄青去叫过来。”庄艳开口，语气有些冲。 庄江信一愣，有些迟疑，一旁的赵艾推了他一把：“赶紧去，有些事，咱们今天一家人都在，总要谈个清楚。” 庄江信还是有些迟疑，他不想看自己的姐姐为难，但小姑和妈的话，又让他不得不去。 “我去吧。”庄江茂站起身，算是主动为庄江信解了围。 庄江信微微松了一口气，见庄江茂往灵堂走去，又开始为庄青担忧。 庄江茂走到门口，敲了敲门，等屋里的两人看过来时，开口：“庄青，小姑他们有些事找你。” 听到小姑两个字，黄英的脸色当即难看了下来，她伸手拉住了庄青，面色忿忿：“大表哥你怎么也向着他们！” 庄江茂无奈，上前，伸手摸了摸黄英的脑袋：“傻丫头，有些事不能一昧逃避，除非，庄青不想送爷爷最后一程。”后半句话，庄江茂是看着庄青说的。 庄青心里早有准备，起身，直接往门口走，黄英见庄青一走，当即跟了上去。 客厅里的气氛有些不好。 “庄青，你今天既然过来了，有些事，咱们就全部摊开来讲。”庄艳率先开口发难。 黄英走到庄艳身边，扯了庄艳一把：“妈，你说什么呢，庄青姐上了一天班，很累了，你就别烦她了，而且，大舅不也还没发话吗？” 庄艳瞪了黄英一眼，不过倒是被女儿提醒了。 她一个外嫁女，又是最小的，这话，不该她来说。 庄立明见庄艳熄了火，清了清嗓子，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开口：“庄青，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老爷子骗过去……” “老三。”庄立强语气微沉地喊了一声。 庄立强的开口，让庄立明的脸色微微一变，一旁的庄琴冷笑了一声：“老三，到现在你还想否认？这事都明摆着了，有意思吗？” 庄立明面色微黑，原本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没了开口的兴趣。 赵艾哪能让这事就这么过了，接过话茬：“不管怎么样，庄青，老爷子对你不薄，你总不能恩将仇报，霸占他的遗产吧？” 庄青微微勾了勾嘴角：“我遵照爷爷的遗愿，什么时候也成了，恩将仇报？”庄青刻意咬重了后面四个字。 “你霸占了所有遗产，让我们这一家子怎么过？我们都是老爷子的儿女，你不为我们想，不就是对老爷子恩将仇报！”赵艾高声质问，端着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可眼里却冒着心虚。 赵艾这番话，乍一听，似乎也隐约有些道理，可没了这些钱，他们就活不下去了吗？何况，要谈恩，怕是先得谈谈他们之间的仇。 庄青觉得，同他们说话，有些浪费时间。 “你们喊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些事？”庄青将视线落在了庄立强身上。 庄立强咳了一声，开口：“老爷子的后事，你既然是庄家人，也该有知情权，有些事，需要你做的，也都得按着规矩来。”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庄青却勾起了一抹嘲讽：“爷爷后事所需要的花费，我会一力承担。” 庄青的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一瞬。 “遗产是爷爷给我的，你们可以打你们的主意，我会依旧坚持我的决定。既然我得了遗产，爷爷的后事，理应由我来承担，这点我不会推却。村子里的习俗，我不清楚，你们可以照着习俗来，至于钱，我会出。”庄青将话直接说了个明白。 庄立强的脸色有些不大好。 庄青心下冷笑，大概是因为她不小心拆穿了庄立强吧。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对庄青摆出一副咄咄逼人想要遗产的模样，但是在他的兄弟姐妹咄咄逼人的时候，他也未曾阻拦过，庄立强看似中立，但说到底，不过是藏着私心，让几个小的在前面冲锋陷阵，而他，坐收其成，还能端着一副公平公正的模样。 方才的一句需要她做的，也无非是拐弯抹角地要她出钱罢了。 “你是说，所有的费用，都是你出？”庄琴开了口，面上有些惊喜。 庄青点头：“有需要的地方，不必省钱，你们记好账开好发票，这些钱我都不会少你们。不过，”庄青语气微顿，视线在庄立明和赵艾身上扫了一眼：“至于遗产，你们最好少在我面前提，至少，在爷爷的丧礼结束之前，不要在我面前闹，否则，我心情一个不好，可能就不愿意出这笔钱了。”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 这遗产他们肯定是不会放弃的，但是在庄青面前怎么闹，也只是个闹法，未必有用，可这丧礼的钱…… 庄琴率先开口：“行，这事我觉得可以。” 尽管老太太走之前给庄琴留了一笔钱，但对庄琴来说，还是不够，眼下能够少出一笔钱，自然是最好，至于遗产，庄琴心里倒是清楚，恐怕没什么戏，既然如此，自然是要选择对自己有利的。 第十章 再次相逢，再次进展 庄琴率先发了话，庄艳想说些什么，被黄英拦住了，庄立强自诩公正，这会也说不出其他话来，三家人都没了意见，庄立明同赵艾也只能暂时应下。 拿不到遗产，少出这一笔钱也总是好的。 就这件事，庄家人暂时达成了一致意见。 这早就在庄青的意料之中，归根结底，还是一个钱字，这一笔钱，暂时能换来一时太平，至于以后——先安安静静地将老爷子送走，才是眼下重中之重。 农村里对于丧事的习俗规矩很多，遗体虽然拿回来了，但是并不是立刻就出丧，还得挑个时间，出丧之前，这些直系亲属还得守夜，等将出丧的日期定了，前一天晚上，还要叫戏班子之类的在晚上唱戏，要替老爷子穿丧服，事情一大堆，等第二天出殡，送到殡仪馆火化，之后再由人抬着棺材去墓地，中间的事情一环套一环的，庄青不懂，只能他们说一句她做一句。 出于想要好好为老爷子最后尽一次孝，庄青敛了自己的厌恶，暂时和庄家人和平相处，庄家的人，不知是考虑到老爷子，还是因为庄青出的这笔钱，总之，暂时算是安静了下来。 时间庄家几口已经选好了，不过具体的时间，得联系了殡仪馆那边之后才能确定。 这事，是由庄江茂去办的。 他有些人脉，同人联系好，定好了时间，告知了家里人之后，想了想，又主动给庄青发了一个短信。 为了方便庄家人有事找她，庄青留了自己的号码。 收到庄江茂的短信之后，庄青回了一个谢，之后又将时间转发给了傅庭书，做完这些，不等傅庭书回复，就去了主任的办公室，准备提前请假。 傅庭书收到短信的时候，正在一家会所里同人谈生意。 “傅律，咱们都是老搭档了，这价格，是不是，你看，能不能再低点？”坐在傅庭书面前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身边还有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面对傅庭书的时候，带着笑，但姿态上却又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傅庭书笑了笑：“赵总说笑了，贵公司近几年来业务发展迅速，又怎会在意这些小钱？正是因为赵总是老客户，这事，傅某才亲自出面。” 傅庭书口中的赵总尴尬地笑了笑，他想要讨价还价，可傅庭书一步不让，几番来回，还是没了法子，定了价格，表明：“行，这事就这么定了，傅律起好合同，让人送到我公司就行。” “赵总爽快。”傅庭书笑呵呵地说了一句。 赵总心里直骂，果然是圈内出了名的铁公鸡，守财奴，一分都不肯让。 谈完了正事，傅庭书带着自己的助理离开，等出了包厢，身边的助理小声嘀咕了几句：“这赵总的算盘打的可真精。” 傅庭书扯着嘴角笑了笑，随后拿出手机。 方才在谈事，没看短信，这会才拿出手机，看到了庄青的来信，快速回了一个感谢的短信过去之后，对着一旁的助理开口：“帮我去订个白事的花篮，大后天要，地址我晚点发给你。” “好的，老板。”助理忙接了话。 “就这事，你回所里吧，我今天就在这下班了。”傅庭书同助理说了一声，就直接往外走。 见傅庭书这潇洒的模样，助理在心里直感叹，都说律师忙，可偏偏他们老板是个异类，能不加班就不加班，迟到早退更是常事，一年到头接不了几个案子，但只要是他出手的，基本上都是巨款金额的案子，一年下来，赚的也不少。 按照傅庭书原本的计划，这会还早，回家睡个觉，晚上约上几个朋友，准备去喝几杯，可车子开出没多久，傅庭书就接到了自家姐姐的电话。 “医院？”傅庭书有些惊讶，语气中又带了些担忧：“妈怎么了？” “昨天晚上就开始胃疼，一个人忍着也不说，我过去了，看她脸色不对，这才拉她来的医院，这会正排队呢，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傅庭书蹙了蹙眉，从姐姐口中得知了医院地址，直接转了道去医院。 傅妈妈住的小区，离第三市医院最近。 傅庭书赶到的时候，傅莎刚带着傅妈妈进了医生的就诊室，傅庭书就在外面等着，等了好一会，傅莎才扶着傅妈妈出来。 “怎么样？”傅庭书迎了上去。 傅莎蹙着眉：“可能是胆结石，得先去做个检查，妈这个情况，恐怕得动手术。” “别想这么多，先送妈去检查吧。”傅庭书主动搭手，将傅妈妈扶了过来。 庄青前前后后忙了好一会，才把请假的事情搞定，刚回自己科，经过护士台的时候，就被护士叫住了：“庄医生，化验科的高医生刚才在找你呢，他让我看到你了和你说一声，好像有事找你。” 护士口中的高医生，和庄青同一个学校，虽然专业不同，不过两人在学校时候都是优秀学生，所以有些交道。 “好，麻烦你了。”庄青同人道了谢，又转身往电梯去了。 高医生找庄青没什么大事，是学校那边的一些事。学校想给临近毕业的学生做些讲座，就找到高医生这边了，能进第三市医院的，都是业务能力十分出色的，尤其是像高医生和庄青这样，进来没多久就转正，在医院开始有自己一席之地的。 学校不想找太厉害的教授，这些讲座太多了，这次独出心裁，想给学生们找些近几年优秀的学长学姐，也好鼓励一下学生。 对此，庄青没有什么意见，只要时间不冲突。 和高医生简单说了几句，庄青就准备回自己科。 高医生的化验科就在一楼，附近还有一些做彩超这些检查的设施，庄青出办公室没多久，就看到了在不远处坐着的傅庭书。 傅庭书？ “傅律师？”庄青走近，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之后，主动出声打了招呼。 傅庭书抬头望了过来，见了庄青，主动站起身来：“庄小姐？”说完，视线落在庄青的白马褂上，笑了笑：“庄医生。” “怎么来医院了？”庄青多嘴问了一句，傅庭书帮了她不少，庄青也就多了几分人情。 一旁的傅莎也站了起来，有些讶异得打量着庄青。 “我妈不舒服，过来做检查。”说着，傅庭书又示意自己身边的傅莎：“这是我姐，啾啾的妈妈。” 想到那个小女孩，庄青脸上多了些笑意，冲着傅莎点了点头：“傅小姐。”说完，庄青又转向傅庭书：“严重吗？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还不确定，等做完检查再看，如果到时候有需要的话，还要麻烦你。”傅庭书没有拒绝庄青的好意。 说话间，傅妈妈做完了检查出来，傅莎将打量的视线收了回来，迎上前，扶住傅妈妈：“怎么样？还好吗？” 傅妈妈摇了摇头：“没什么，撑得住。”说话间，视线落在了傅庭书面前的庄青，目露惊喜，带着疑惑问：“这位是？” “妈，这是我的客户，姓庄。”傅庭书有些无奈，生怕傅妈妈误会。 听到是客户，傅妈妈眼里的惊喜就少了大半，勉强打起精神同庄青打了个招呼：“庄医生。” “我们在这边等报告，就不打扰庄医生了。”傅庭书再次开口，生怕傅妈妈起了旁的心思，庄青聪慧，大概看出了傅庭书的念头，有些无奈地露出一个笑。 “那我就先走了，有事的话喊我。”庄青笑着说了一声，随后离开。 和傅庭书的这次意外相遇，庄青没放心上，倒是傅庭书，为此受了一些质问。 “真的只是客户这么简单？”傅莎有些不大相信地开口。 傅庭书扶着傅妈妈坐下，不以为意：“不然呢？” “你的客户怎么会知道啾啾？”傅莎可没忽略傅庭书方才的介绍。 傅莎的话，让傅庭书的面色微微一顿，随后又恢复淡然：“之前见过一次。” “哦，见过一次。”傅莎挑了挑眉，想起了那天自家女儿回来，说要和自己说悄悄话，说舅舅马上就要有未来舅妈了，当时她没当回事，现在，啧，好像真有点苗头？ 不过深知傅庭书的性格，傅莎没有过多追问，却是含着笑，坐等看自家弟弟笑话。 傅妈妈的报告出来得很快。 是胆结石，好在情况不算严重，医生建议还是做手术，傅庭书和傅莎没有迟疑，当即就拍板定下了。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刚好有个病房空着，两人没迟疑，直接给傅妈妈办了住院手续。 傅莎还有事要忙，安置好傅妈妈之就离开了医院，傅庭书今天闲着，索性在医院陪着，不出意外，今天还得陪夜。 庄青没有夜班，下班时间一到，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出医院的时候，徐尧已经在门口等她，看到庄青过来，笑着冲庄青招了招手。 “抱歉，又让你等了。”庄青有些歉意，徐尧笑着摆了摆手：“没事，现在走？” 庄青点了点头。 傅庭书恰好出来替傅妈妈买生活用品，看到庄青和徐尧有说有笑地离开，微微挑了挑眉，庄青有男朋友？ 第十一章 一个嫌疑，一个消息 “你今天找我，是案子有什么进展吗？”庄青和徐尧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馆，坐下不久，庄青就开了口。 徐尧微微颔首：“钱铮，你知道吗？” “钱铮？庄琴的儿子？”庄青有些意外。 在回庄家之前，庄青已经看过各人的资料，对于钱铮，自然有些了解。这个钱铮，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和庄江茂几个比起来，钱铮没什么出息，而且因为庄琴从小溺爱的关系，性子差，为人处世不知道瞻前顾后，读书读不好，毕业了工作也不行，好吃懒做，在庄青眼里，形同废人。 不过，庄青没怀疑过钱铮。 尽管钱铮的性格不好，但庄老爷子对这个外孙素来不错，钱铮尽管人浑，也分得清好坏，对老爷子和老太太素来不错，难得赚了些钱，总会抽些钱出来给老爷子买这买那。 不过，说起钱铮，直到现在，她还没有见过钱铮，不知道是一直没有露面，还是她恰巧避开了。 “钱铮好像摊上事了。”徐尧开口。 庄青面露疑惑：“摊事？什么事？” “这一点我就不大清楚，我也是听同事出警回来的时候嘀咕了几句，好像有人在找钱铮，都找到钱铮家村里去了，应该也是钱的事，再多的，他们没有跟我透露。”说到这，徐尧有些愧疚，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少，帮不了庄青。 钱，钱铮。 庄青在心里多留了个心眼。 “这样已经很好了，还劳烦你特意跑一趟。”庄青对着徐尧露出了一个笑意，虽说徐尧一边劝说让她不要再管这事，可还是费心去关注了这些事。 徐尧抓了抓头：“我也没啥事，刚好经过。对了，除了钱铮的事，还有个线索。傅庭书，你应该认识。” “傅庭书？”庄青面上露出了震惊：“这和傅庭书有什么关系？” “不是，傅庭书应该不是凶手，但他可能知道些事，这几天，赵队找过傅庭书好几次，昨天的时候，我还听见赵队和傅庭书通过电话，当时赵队说，‘如果到时候有需要，可能要傅律师出庭做证’，大概就是这么一句，赵队最近在查的案子，大概也就只有庄爷爷的事和傅庭书有关系，而且得瞒着我的了，所以我猜测，傅庭书可能知道一些东西。” 傅庭书。 庄青在心里念了一遍，得知傅庭书和凶手没有关系，庄青稍稍松了口气，如果傅庭书是凶手，那庄青真的无法想象，那个因为一块钱能够帮助老爷子，甚至因为老爷子的关系，而对她多加关照的人，会是杀害一个无辜老人的残忍侩子手。 “因为遗产的事，和他打过一些交道，我倒是没有听他提起过关于案子的事情。” “也不一定就是凶案的事，也有可能是关于庄爷爷的遗嘱，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徐尧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说。 庄青笑了笑，却还是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如果单是因为遗产，赵队不可能频繁地联系傅庭书，徐尧也不可能特意告知。能从徐尧口中亲自说出来的，大多都已经是徐尧有些把握了的事。 其实，这些事，徐尧不必亲自跑一趟，这会过来，也是关心庄青。 “庄爷爷的遗体已经被庄家的人取走，丧礼的时间，定了吗？”徐尧问。 知晓徐尧的关心，庄青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嗯，定了，就在后天。”说完，庄青顿了顿，再次开口：“你别过来，如果庄家的人知道你和我有些交情，到时候你们那边恐怕不好做。” 徐尧原本要说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 按说，他身为庄青的朋友，理应去送庄老爷子一程，但庄家的人如果知道庄青和警方有这么一层关系，的确会生出一些是非，庄青考虑的有道理，但这是为徐尧他们考虑的，她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徐尧想了想，最后还是敛了原本的话头，叮嘱道：“如果有事，你就叫我们，别一个人傻乎乎地顶着，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那一家子，可不是几句道理能够说得通的，你自己多小心一点。” 庄青扯了扯嘴角：“好，我知道的。” 同庄青说完正事，见庄青的情绪还算不错，徐尧提出告辞。 从咖啡馆出来，庄青又折回了医院，原本是准备去停车场取车，但想到徐尧方才提起的傅庭书，庄青迟疑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给傅庭书发了一个微信。 庄青：阿姨还好吗？ 傅庭书收到微信的时候，刚出电梯，看到庄青的微信，微微挑眉，和男朋友相处的时候，不忘关心他的妈妈，这个行为，怎么有些古怪？ 心里嘀咕着，手上点了语音，发了一串语音过去：“胆结石，医生建议做手术，刚安排了住院，没什么大事。” “在哪个病房？我还在医院，过来看看阿姨。”庄青同样回了语音过去。 傅庭书讶异，但也没有拒绝，将病房地址发了过去，便收了手机。 傅妈妈正躺在床上，拿着iPad看电视，痛过了那一阵，傅妈妈这会跟个没事人似得，见傅庭书过来，不忘抱怨：“都没什么大事，你看现在都不疼了，干嘛要浪费这个钱。” 傅庭书无奈：“你现在不疼，刚才疼得死去活来的是谁？你儿子赚那么多钱做什么的，需要你省这点小钱？” 傅妈妈闻言，怒目一瞪：“这些小钱都不省，那你倒是给我小说账号上充钱啊，我连小说都看不了。” 傅庭书脸色一黑，越发无奈。傅妈妈除了爱看婆媳电视剧之外，还爱上了看网文，乱七八糟的，傅庭书瞧了一眼就觉得有病，可偏偏傅妈妈看得欢快，还时不时地往里头充钱。 “行，你好好在医院待着，我给你充，满意了？”傅庭书到底是怕傅妈妈折腾，难得顺了傅妈妈一次心意。 傅妈妈闻言，当即眉开眼笑：“我就知道我儿子孝顺。” 傅庭书笑了笑，心里只想骂人。 咖啡馆离医院不远，走过来大概七八分钟，到了医院之后，又去楼下水果店买了一个果篮，这才进了住院部。 傅妈妈住的是一个三人间的病房。 这已经算是不错了，尤其是在病房紧张的时候。 庄青过来的时候，傅妈妈还在看电视，嘴里不忘嘀咕傅庭书，傅庭书一手拿着手机，一边又要搭理傅妈妈，庄青进门的时候，傅妈妈正在抱怨：“你这儿子怎么当的，你妈住院，你就在旁边玩手机？手机有你妈重要吗？” 傅庭书无奈：“妈，你能少看点那些没营养的小说和电视剧吗？” 庄青恰好进门，听到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傅庭书和傅妈妈都转头看了过来。 “庄医生。”傅庭书站起身。 庄青将果篮递上，说：“我也不知道阿姨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一些。”说着，视线落在傅妈妈身上，面带关心：“阿姨身体怎么样？我就在医院，如果有什么事，你到时候找我就好。” 傅妈妈的视线在庄青身上停留了一会，又看了傅庭书一眼，随后露出了一个笑：“那怎么好意思，真的是麻烦庄医生了。庄医生人漂亮，心地也好，以后谁娶到你这样的媳妇，那可真的有福气了。” 深知傅妈妈本性的傅庭书，无奈地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 “庄医生，你坐。”不搭理傅妈妈，傅庭书主动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庄青笑着道了声“谢”，随后开口：“阿姨做过检查了吗？我虽然不是这科的，不过也知道些东西，不如我帮你们瞧瞧报告？” 傅庭书目露打量，庄青不是这么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以他的认知，巧遇后关心几句，已经是庄青能够做到的最多了，特意跑来，不是庄青这个人的性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庄青在他身上，能盗什么？ 傅庭书还在斟酌，傅妈妈却已经从旁边的抽屉里拿了报告递给庄青：“庄医生你瞧瞧，说实话，我这心里，还真不是太靠谱。” 现在的医生，不敢把话说太满，总是要往坏处说，傅妈妈不常来医院，偶尔这一趟，难免有些忧心。 庄青接过。 虽说是主修心理学，但毕竟是医学院出来的，会有一些医学方面的课程，加上大学期间身边都是医学生，不算精通，但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情况不严重，阿姨体内的结石不大，等做了手术，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庄青一边说，一边收了报告，又笑着安慰傅妈妈：“这就是个小手术，不碍事，阿姨你要是不放心，到时候我去见见你的主刀医生。” “好好好，庄医生，真的是太感谢你了。”傅妈妈只觉得看庄青越看越喜欢。 庄青同傅妈妈说了会话，掌握着分寸，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提出离开。 “我送你出去。”傅庭书开口。 不等庄青拒绝，傅妈妈就笑呵呵地说：“让他送你，我这没什么事。” 见傅妈妈这么说，庄青也没有拒绝，何况，她的确有些话，想要和傅庭书谈谈。 出了病房之后，傅庭书笑着开口：“庄医生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庄青问。 傅庭书勾唇：“无事献殷勤。” 第十二章 一家习俗，一家辛酸 “非奸非盗。”庄青接话。 傅庭书挑眉，似乎不大相信。 “不过的确有事想要麻烦傅律师，这一点倒是真的。” “洗耳恭听。”傅庭书回。 提到正事，庄青敛了嘴角的笑意：“爷爷的事，傅律师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希望，如果傅律师知道一些内情，能够悉数告知。” “我能理解庄医生想要找出凶手的迫切心理，但这些事，是警方的工作。”傅庭书微笑婉拒。 尽管是婉拒，但这同样意味着，傅庭书的确知道一些什么。他知道什么？能让赵队几次三番地联系，恐怕是些重要的线索。 “傅律师，我相信警方，但是我更相信自己。”庄青说。 说话间，两人到了电梯口，等电梯的这会，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每个人的精力有限，他们不可能也无法做到把所有心思都放到爷爷的案子上来。我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会要多久才能知道真相，一个月，一年？甚至更久，我等不起，也不想等。傅律师，你既然与爷爷有些交情，想必，你也希望找出凶手，将凶手绳之于法吧？”庄青一番话说得真心，也的确是她想要查下去的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那点，她不能提。 傅庭书看向庄青：“你是怀疑，庄家人？” 这么一来，傅庭书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庄青要宣读遗嘱，又为什么在宣读遗嘱的当天，躲在外面观察庄家人，她将这些人，都列为了嫌疑人物，这一点，倒是没有错，如果庄老爷子是他杀，庄家人，是最有可能行凶的存在。 庄青的想法，傅庭书能够理解一二，但并不赞同。 “以身犯险，不是什么聪明的法子。”傅庭书说。 如果凶手真的在庄家人之中，庄青的行为，无疑是将自己暴露在凶手的眼皮子底下，凶手既然能够杀庄老爷子，很大可能也会对庄青下手。再者，庄青并不受庄家人欢迎，这一点，并不难猜。 进入到庄家生活，是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人生在世，总要勇敢几次，好在我也就孤身一人，不用顾忌太多，只求无愧于心。”庄青勾唇笑了笑，笑意中带着些苦涩。 傅庭书沉默。 “傅律师，我很恳切地拜托你，如果你知道一些内情，希望你能告诉我。于情，你和老爷子有那么一段交情，于公，如果傅律师愿意告知，我愿意给予一定的酬劳。我知道傅律师日进斗金，或许不在意这些小恩小惠，但傅律师，我希望你能明白，爷爷的死，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庄青说这话的时候，正对着傅庭书的目光，眸中真诚。 傅庭书有一瞬间的动摇。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他可以确定，庄青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她的确很在意庄老爷子的死，想要迫切的找出凶手，但是——傅庭书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庄医生，我仍旧相信，知道的越少，对庄医生来说，反而是更安全的一种选择。” 庄青的面色微微一顿，她张了张唇，想要再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咽了回去。 “抱歉，打扰傅律师了。”庄青说。 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在进电梯之前，庄青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句：“我不会就此放弃，希望傅律师会有改变心意的一天，再见。”说着，庄青进入了电梯。 傅庭书一直站在电梯门口，直到目送电梯门关上，这才转身离去。 这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一些让人同情的悲剧，他不是救世主，甚至不是什么好人，无法顾及旁人的幸运与否，对于庄青，老爷子的一钱之恩，傅庭书想，自己也已经还的差不多了，而且，那些事，庄青不参与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他仍旧相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不过，看庄青那模样，怕是少不了来找他。 傅庭书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这个庄青，恐怕不是那么好甩掉的。 庄家这两天很热闹。 庄青回到家的时候，庄家院子里已经搭起了一个棚，来来往往进出的人不少。 看到庄青，大伙也没在意，今儿个外人多，庄青并不是第一个。赵艾看见庄青，面色微微一变，刚好看到一旁的黄英，笑着开口：“小英，带你庄青姐去里面待着吧，这外头太乱了。” 黄英狐疑地看了赵艾一眼。 被小辈用这样的眼神打量，赵艾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尴尬，好在黄英没有多纠结，考虑到庄青的情况，的确是在屋子里好一点。 “庄青姐。”黄英小跑到庄青面前，挽住庄青的胳膊：“我们进去吧。” 庄青勉强地扯了一抹笑，应了声“好”。 见黄英把庄青带走，赵艾松了口气。 庄青的存在，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在村子里，一旦传出去，那些嘴碎的，不知道在背后要怎么埋汰他们，他们这对为人父母的，更得被人戳穿脊梁骨，重男轻女大伙都有，但真到了出事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公正，只会想要看他们笑话。 想到庄青，赵艾又叹了口气。 她的心情，很复杂。 这几天，她并非完全没有关注过庄青，她还算有点人脉，稍稍打听了一下，知道庄青现在在第三市医院工作，听说很受医院看重，大学就读的是重点医学院，比起庄江茂的大学还要好一点，自己的女儿能够这么优秀，赵艾是有些自豪的，但一想到这个女儿很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一系列麻烦，赵艾更多的就是一种埋怨的心情。 多种情绪交杂着，或许对庄青有些母女亲情，但在钱的诱惑下，在自己面子的相比下，就显得那么得微不足道。 赵艾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胡思乱想，很快就有人喊她，赵艾忙敛了这些心思，转身投入忙碌的工作中。 院子里热闹，但灵堂这边十分清静。 黄英带着庄青过来的时候，只有庄兰一个人守着。 庄兰是庄立强同王淑娟的女儿，昨天的时候，庄青见过一次。 庄青的视线在庄兰身上停留了一会。 庄兰的眼眶有些红，显然刚哭过不久。对于庄兰，庄青的脑海里很快就浮现出了对应的资料。 在庄家人里，庄兰大概是活得最清醒的一个人。 重男轻女这种思想，在老一辈里，可以算得上是根深蒂固，尤其是在农村里，即便在发达一些的城市，也不能免俗。庄兰作为庄家唯一的一个孙女，并没有物以稀为贵，从小到大，她都生活在哥哥庄江茂的阴影下。 庄兰同庄江茂的兄妹感情不错，但是和庄立强夫妻之间，可以说得上是冷淡，庄兰出嫁之后，很少回家，除了一些不得不走动的日子，几乎是跟庄家断了联系，之前宣读遗嘱那天，庄兰没有出席，而昨天，在谈论老爷子的后事上，庄兰也大多是摆着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庄家对她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个家，而只是一个无法推却的责任。 “庄青姐，这是大表姐，江茂表哥的妹妹。”黄英同庄青介绍，殊不知庄青心里一清二楚。 庄兰冲着庄青笑了笑：“庄青？” 庄青微微颔首，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庄兰对庄青的态度，不算亲密，友好之中又带着疏远。 “你们陪爷爷吧，我出去帮忙。”庄兰开口，她并没有和庄青多接触的打算。 庄青目送着庄兰离开，心里琢磨着什么。 “庄青姐，我们坐着说。”黄英拉着庄青在一旁坐下，不等庄青问，就把庄兰的底揭个一干二净：“大表姐挺惨的，大伯重男轻女，当时上高中的时候，差点就没让大表姐去，最后还是外公替大表姐出的学费，考大学的时候也是，大伯觉得女孩子家家的，应该早点结婚，那会闹得挺尴尬的，后来还是江茂表哥看不过去，站出来说了话，大伯挺重视江茂表哥的话，大表姐这才有机会去上大学。她结婚那时候也是，家里给她安排了不少相亲对象，反正是挺无语的那种，还好有江茂表哥在，大表姐对大伯他们有些怨气，结婚之后就很少回家，她对你应该不会有什么坏心思的，等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的，大表姐人其实挺好的。” 庄青有些讶异，但又觉得理该如此，在这种畸形的家庭中，女儿是多么辛酸的一种存在。 庄兰目前还不是庄青需要格外注重的人，倒是庄艳，还有钱铮。庄青的视线落在黄英身上，或许，黄英是她的突破口。 “对了，我看大家好像人都到齐了，庄琴她没有孩子吗？”庄青不打算认亲，是而直呼其名，而此刻，她似乎也是单纯好奇庄琴为什么身边没有孩子。 黄英没有察觉到不对劲，显然也没想到庄青会从她这边套消息：“有啊，姑妈有个儿子，叫钱铮。不过他就是个浑子，没什么分寸，经常好久找不到人。”说着，黄英努了努嘴：“表哥浑归浑，但是对外公还挺好的，外公这次出事，他估计还不知道呢，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伤心。” “爷爷去世之后，钱铮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过？”庄青问。 黄英点了点头，说：“是啊，姑妈也在到处找他呢，不过联系不上。” 庄青心里生出了一些想法。 第十三章 各人心思，各人斟酌 钱铮没有出现，庄青有两种猜想。 第一，如同黄英所说，钱铮和以往一样，还在外面，徐尧说过，他遇上了一些麻烦，以至于他没有心思关心家里的事，因为庄琴等人联系不上钱铮，所以，钱铮的确还不知道老爷子去世的事。这种情况下，钱铮自然就是无辜的。 至于第二种，钱铮就是杀害老爷子的凶手，之所以没有出现，是因为他害怕，心虚。 这两种猜想，都有可能，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两者应该是五五开。 钱铮。 庄青的名单上又多加了一个名字。 “我不喜欢表哥，他被姑妈养歪了，我挺烦他的。”黄英努着嘴，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对钱铮的不喜。 庄青笑了笑，没有接黄英的这个话茬。在黄英的认知中，庄青不认识钱铮，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黄英。”庄青忽然开口喊她。 “嗯？庄青姐，怎么了？”黄英目露询问。 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庄青有些迟疑，但想到庄老爷子，庄青很快就有了决定，她故意让自己露出一副迟疑，担忧，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来。 “庄青姐，到底怎么了？”黄英见庄青的模样，语气上带了些关心。 庄青心中闪过一丝愧疚，黄英对她好，而她现在却想着利用黄英。 “爷爷把所有遗产都留给了我，你——在意吗？”庄青似乎有些担忧，看了黄英一眼，继续慢慢往下说：“爷爷的遗产不少，我却一分钱都不肯分给你们，你们……” 黄英闻言，笑了起来：“庄青姐你说什么呢，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这既然是外公的决定，我们就应该遵从。至于你不愿意把钱分给我们，这都进了你的口袋了，分不分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并没有义务去和我们分享这笔遗产，何况，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说过了，我希望你能够守住外公的这笔遗产。” 庄青似乎并没有因为黄英的这番话而放下心来，她抿了抿唇，停顿了片刻后继续开口：“我不知道你们的生活是怎样的，这笔遗产，可能能够改善大家的生活，我也不知道你们缺不缺钱……” 黄英故作严肃地望着庄青：“庄青姐，你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这笔钱是外公给你的，那就是你的，和其他人没关系，至于其他人有钱没钱，都和你没关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基本的赚钱能力，缺钱那就自己去赚，怎么能把原本属于你的钱让出来。而且，其实大家的生活都还不错吧，外公还活着的时候，都没亏待大家。” “真的吗？”庄青似乎还是有些担心。 黄英笑：“真的，虽然过不了奢侈富贵生活，但小康水平总是有的，姑妈家的情况惨一点，姑妈一个人带着表哥，表哥又不安分，不过外婆给她留了钱，也够他们开销了，至于其他的，都过的还蛮不错的吧。”黄英说的很轻松。 庄青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之后，庄青似乎真的想开了，没有再拽着这个话题不放，两人转而聊起了其他的话题，黄英根本不知道，庄青所做的一切，为的只是打听她家的情况。 徐尧说过，庄艳有一笔贷款，逾期了还没还上，这些事，庄青已经联系了相熟的私家侦探去查探，但一时半会还没有消息，从黄英入手，可能能知道更详细具体的情况。 但从黄英的表现中，她似乎并不知道这笔贷款的事，或者说，已经还上了这笔钱？ 私家侦探的能力毕竟有限，这可不是电视剧，什么都能查出来，像这些个人流水账户，要查银行流水，非本人，又不是公方，很难查。 恐怕她得想个法子，去试试庄艳。 明天就要出殡，按照农村习俗，今天晚上要折腾到很晚，庄青昨天晚上守夜，一夜没睡，只有中午午休的时候小憩了一会，一整晚闹腾下来，庄青脸上已经充满了疲惫。 等到半夜，戏班子撤了，一切开始安静下来。 庄青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没有再勉强自己守夜，乖乖回了房间。 她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地疲惫，她慢慢闭上了眼睛，似乎很快就要进入到梦乡中，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黑暗中，庄青的眼睛突然猛地睁开。 她有些茫然害怕地望着周遭的环境，慢慢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往床边移动着，当抓到一旁的熊时，她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后快速地将熊抓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 庄青将整个脸都埋进了熊里面。 渐渐的，她的呼吸开始慢慢平稳下来，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五点多的时候，庄青就爬了起来。 老爷子今天要出殡，事情多。对于庄立明是如何对外宣布她和老爷子的关系，庄青并不在意，有些事情真实存在，不管怎么隐瞒，总会有包不住火的那天，到了那一天，庄立明如今的谎言，只会让他变得更加可笑。 所以，庄青并没有心思去揭穿他拙劣的谎言，她只要能够安安静静地送走老爷子就好。 关于村子里的习俗，庄青并不懂。 王淑娟一大早就过来找庄青，将丧衣送了过来，又把大概的事情同庄青介绍了一遍，叮嘱了一些事。 他们要先去殡仪馆，火化老爷子的尸首，庄青随行。 火化之后，将老爷子的骨灰带回，放入准备好的棺材中，将人集中在一块，开始出殡。 庄立强捧了老爷子的牌位，几个孙子也都捧着一些庄青不大懂的东西，至于庄青和庄兰，身为孙女，是没有资格去捧这些东西的，只是跟着庄立强等人身后。 长长的一条人流，前面有人用鞭炮开道，中间王淑娟等人一路过去，一边喊老爷子，一边哭丧。 出殡的队伍，要绕着村子走一圈，最后再上车，前往墓地。 出门的时候，庄青看到了刚刚过来的傅庭书。 傅庭书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丧礼，面上有些讶异的神色，他看到了庄青，冲着庄青微微颔首，没有上前。 庄青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她很快收回了视线，跟着人流往前走。 将老爷子的骨灰葬下后，这事就算是完成得差不多了，大伙回去，再在庄家吃一顿饭，老爷子的后事就算是彻底了结了。 庄青同样松了一口气。 这两天的疲惫，让她的状况很差，她不想再回去面对庄家那些人，索性直接就从墓地这边和庄家的人分道扬镳。 “钱的事情，你别忘了。”见庄青不跟他们一块走，庄琴不忘提醒。 庄青的脸色微冷，视线落在庄琴身上，带着些许不屑，庄琴见此，面露恼怒：“你这么看着我什么意思？一点规矩都没有，我是你长辈，孤儿院出来的，果然一点家教都没有。” 庄琴的话，可以说是往庄青的脊梁骨上戳。 庄青丝毫不在意，扯了抹笑：“没有家教，哪里和孤儿院有关系，我倒觉得，是因为身上流着的血。”说着，庄青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庄江茂身上。 关于这次后事的钱，都是庄江茂在负责。 “列清楚清单之后给我，我说到做到，不会贪这些小钱。”说完，不等庄江茂回答，庄青转身就走。 庄青回了自己买的那个房子。 空荡荡，没有一点人气的房间，让庄青打从内心里生出一股抗拒来。 她慢慢蹲下身去，靠着门，慢慢地环住自己的膝盖，在没有任何人的情况下，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 爷爷，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她，爱她的亲人，是真的走了。 “爷爷。”庄青低低得喊了一声，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声声的呼唤中，彻底爆发出来，这些日子以来的故作坚强，委屈，厌恶，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傅庭书从庄家出来之后，就回了医院。 他不知道村子里的习俗，原本想要去送老爷子最后一程，没想到没见上最后一面，他不懂习俗，也不想和庄家人多接触，在出殡的队伍离开之后，进庄家向庄老爷子上了几炷香之后就离开了。 傅妈妈已经做过检查，医生说没有问题，大概是庄青真的去打了招呼，傅妈妈的手术时间下来的很快，就定在明天。 傅庭书回到医院的时候，啾啾正坐在傅妈妈的病床前，同傅妈妈说话，不知道啾啾说了什么，傅妈妈眉开眼笑，笑得跟朵花儿似得。 “妈，啾啾。”傅庭书走到床前，伸手揉了揉啾啾的头。 啾啾转过身，拉住傅庭书，眨了眨眼，问：“外婆说舅舅去找未来舅妈了，舅舅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未来舅妈呢？” 傅庭书闻言，蹙眉，有些不赞同地望向傅妈妈：“妈，你又和啾啾胡说什么呢，庄医生有男朋友。” 傅妈妈闻言，瞪大了眼，随后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年头好女孩早就被人定下了，我这个傻儿子可要怎么办才好哦。” 傅庭书：…… 第十四章 一人言真，一人言虚 庄青只给了自己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在家里大哭了一场，将情绪发泄出来之后，一到点就赶去医院上班。 她只请了早上的假。 这几天，庄青的心情一直很丧，如今老爷子下葬，大哭发泄过之后，尽管凶手一事还压在庄青身上，她还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庄医生。”庄青一路走来，一路有认识的护士同她打招呼，庄青一一都微笑回应。 等庄青进了办公室，几个护士才凑到一块：“有没有觉得庄医生今天整个感觉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是终于恢复过来了。前段时间，那种感觉，太压抑了，我都不敢和庄医生开玩笑。” “是吧，我也是这种感觉。” “也不知道庄医生最近遇上了什么事，请了好几次假，都不像她了。” 几个护士凑在一块嘀咕了几句，没说一会，就有病人呼叫，几人对视着笑了笑，开始忙活起来。 庄青很忙。 一般挂诊的情况下，基本上都是满号。 等将所有病人都看完，已经是六点，早早超过了庄青的下班时间。 庄青伸了个懒腰，同护士台的护士招呼了一声，就往住院部跑。 傅妈妈的手术，她关注过，安排在明天早上，因为临时取消了一个手术，傅妈妈运气好，借着庄青认识的关系，排了进来。 傅庭书既然不肯说，庄青想，她或许可以从其他角度落手，等傅庭书欠了她不得不还的人情，她不信傅庭书还能这么坚持保密。 明天要做手术，今天傅妈妈又做了最后的一些检查，傅莎忙，陪傅妈妈的任务就落到了傅庭书的身上。 看到庄青过来的时候，傅庭书就已经明白，她还是为了老爷子的那件事。 “阿姨，傅律师。”庄青上前，笑着同两人打招呼。与先前只是微微扯着嘴角的微笑不同，今天的庄青，笑起来的时候，更多了一些人气。 这些，自然是傅庭书的想法，在傅妈妈眼里，之前的庄青好，今天的庄青好像更好看了。 “庄医生，你来了啊，哎呀你上班这么忙，你还过来看我，太有心了。”傅妈妈笑着同庄青说话。 庄青上前：“我就是顺路过来瞧瞧。阿姨今天检查的怎么样？手术是定在明天早上吗？” “医生说没问题，明天就能动手术了。” 庄青闻言，颔首：“明天的手术时间有些早，阿姨今天要早点休息。现在医院手术排得紧，我也不好意思让人再调时间，要委屈阿姨了。” “不委屈，不委屈，我这次能这么快安排上手术，还要谢谢庄医生呢。”傅妈妈对乐于助人，又有礼貌的庄青，十分有好感，可惜，庄青有男朋友了，傅妈妈心里一阵唏嘘。 傅庭书在一旁听得差点翻起白眼来，他可算是知道庄青过来的目的了，人家都说施恩不图报，庄青这是挟恩图报！可偏偏他还得领庄青的这个情，再看看傅妈妈，一副把庄青当成一个善良的小天使似得，傅庭书心里腹诽不已。 “庄医生这么晚还不下班吗？”傅妈妈又问。 “快了，看完阿姨，我就回去了。”庄青回。 傅妈妈一听，十分感动：“哎呀庄医生你真是太有心了，我可真羡慕你男朋友的妈妈，能找到你这么好的一个未来儿媳妇。要不是庄医生你有了男朋友，阿姨我都想给你做介绍了。” 庄青微愣：“男朋友？” “怎么？”庄青的态度让傅妈妈有些不解。 庄青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倒是没有过多解释，反倒是傅妈妈瞧出了什么，问：“庄医生没有男朋友？” “医院工作太忙了，没时间也没这个心思，索性还小，想着拼几年再说这些事。”庄青解释，又不动声色地婉拒了傅妈妈想要做媒的好意。 殊不知傅妈妈在听完庄青的话之后，眼睛一亮，当即笑着说：“医生是忙，不过再忙这些人生大事也不能拖的。”说着，傅妈妈瞅了傅庭书一眼，继续说：“不早了，庄医生早点回去吧，天黑了不好走，傅庭书，你送庄医生过去，别在这碍我眼。” 傅庭书：…… 庄青没有男朋友，傅庭书讶异了一瞬。她没有必要说谎，那就是他误会了，也没什么大事，傅庭书眨眼间就把这事淡化了，谁知道傅妈妈又开始作起妖来。 送庄青？他现在是避之不及。 想归想，面上傅庭书还是得做一个孝顺儿子，以一个友好的态度面对庄青：“庄医生，我送你出去。” “麻烦傅律师了。”庄青回。 傅庭书扯了一下嘴角，在心里“呵呵”了两声。 一出病房，傅庭书没忍住，开讽：“庄医生不愧是学心理的，拿捏人心，轻而易举地利用其他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佩服。” “傅律师抬举我了，毕竟我现在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是吗？”庄青不怵，反而似笑非笑地接了傅庭书的话。 庄青的话，让傅庭书多看了庄青一眼，她今天的模样，和之前有些不同，明明是同一个人，给他的感觉却有点变化，好像是从一个行尸走肉，渐渐地变得像个人了。傅庭书的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瞬，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眼下，继续怼了回去：“庄医生太谦虚了，寥寥几面，庄医生就能和一个陌生人聊得如此融洽，这本事，可不是多少人能有的。” “那不过是我同阿姨一见如故罢了。”庄青轻描淡写地打了回去。 傅庭书的反应很快，当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来：“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妈的手术庄医生如此费心，原来是同我妈一见如故。庄医生能够和我妈成为忘年交，倒也算是一件好事。朋友之间嘛，总是要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庄医生，你说是吗？” “傅律师这就说错了，虽然我同阿姨相谈甚欢，可这其中也是因为有傅律师这个媒介在，我这人，不大爱管闲事，要不是傅律师，我也不会去招惹这些麻烦事。”庄青同样微笑以对。 几句话，两人交手了几个来回，谁也没有占到上风。 两人已经走到了电梯前。 庄青没指望傅庭书能够立刻改变主意，见电梯到了，冲着傅庭书笑了笑：“我走了，傅律师早点回去吧，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毕竟，债多不压身。最后，走之前还是要和傅律师惯例说一句，如果傅律师改变主意，请联系我，傅律师，再见，祝你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说完，庄青同其他人一道进了电梯。 目送着电梯门渐渐阖上，看不见庄青的脸之后，傅庭书才忽然勾起了一抹弧度，眼眸里带着一丝笑意。 庄青，还挺有趣。 行吧，她既然想要出招，那么他就只好接着，至于要不要告诉她，傅庭书依旧坚持自己的决定。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还是安分守己为好。 庄青先回办公室换了衣服，下班。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家临近郊区的串串店。 送老爷子回来的路上，庄青收到了来自私家侦探的短信，关于庄家的事情，有些进展。 之前的庄家资料，也是这位私家侦探查的，两人因此相识，因为脾气相合，偶尔会有走动，这次，除了给庄青资料之外，再顺便一块吃顿饭。 庄青找的这个私家侦探，是个女人，沈舒，今年刚刚三十岁，当年在大学时，就是校报的头头，手握整个学校的一手八卦，毕业后，找了几个工作都不和心意，索性就自己去开了个做指甲的店，私底下又接起了私家侦探的活。 说起私家侦探，其实也不完全是。私家侦探本身就不是一个被认可的职业，沈舒也只是查一些明面上能够查到的事情，在不会触犯法律的情况下，进行一些调查。 “这边。”庄青一进串串店，就看到坐在窗口的一个女人冲着她招手。 庄青露出了一个微笑，上前，在沈舒的面前坐下：“好久不见。” “别来这些虚的啊。”说话间，沈舒直接拿出了一份资料，递给庄青：“你自己看，我先吃了，要是不够你就自己去拿。” 在庄青来之前，沈舒就已经点好了菜，这会锅里还有不少串串。 庄青并不介意，接过资料，快速地翻了起来。 先前庄青手头的那份资料，已经是三年前的信息，如今这份，主要是更新了这几年来庄家发生的一些事。除此之外，沈舒又帮她着重打听了钱铮。 庄艳那事，沈舒没法子，流水账户查不了，不过靠着她的八卦能力，倒是从庄艳家附近邻居的口中打听出一些消息，两年前，庄艳的确贷过一笔钱，据庄艳对旁人说，是二十万，用处是给黄建国做生意。这两年，黄建国的确是在做一些水果的小生意，具体的盈亏沈舒查不出，但她去观察过水果店的情况，不至于亏，但估计也赚不了太多钱。 至于钱铮……庄青微微蹙了蹙眉：“钱铮，赌钱？” 第十五章 一种坚持，一种执着 “对，钱铮在赌场赌输了，和高利贷陆陆续续借了三十万，现在利滚利，高利贷那边一口咬定要让钱铮还五百万，钱铮没钱，就只能跑外面躲起来，高利贷那边为了催钱，去钱铮家小区转过。我在他家蹲了几天，刚好遇上了，打听了几句。”沈舒说得随意。 沈舒既然能够打听出那么多信息，自然有自己的人脉，这些人脉不止是涉及各行各业，同样也有这种在法律边缘徘徊的朋友，沈舒沿着这条线，很快就找到熟人，打听到了钱铮这件事。 “其实吧，钱铮这事，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他就是被人骗了。他虽然没钱，但是他外公有钱啊，那些人就是打着老爷子的钱，谁想到钱铮这人也硬气，就是不开口跟老爷子要钱，而是去高利贷借了三十万，把赌债还了。不过呢，这份硬气，蠢得不行。”沈舒一边说，一边悠哉地吃着串串。 庄青微微颔首，整件事情的过程她大概已经清楚。 有人知道庄老爷子拆迁后有一笔钱，打起这笔钱的主意，但他们恐怕是从老爷子这边没有找到落手点，所以转而向钱铮下手。钱铮这人浑，但是和老爷子关系不错，钱铮，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钱铮被人骗去赌场，输了三十万，对方打的主意应该是让钱铮和老爷子开口，可钱铮偏偏没有这么做。黄英说过，钱铮是难得几个对老爷子好的人，或许也是出于这点考虑，钱铮并没有一开始就向老爷子求助，而是选择了高利贷，只是没有想到的是，三十万的本金，最后变成了五百万。 还不出钱，钱铮自然就只能在外面躲着了，至于他是否知道老爷子的死，这件事，还有待商榷。 钱铮这事不是最近几天，从他开始欠下赌债，到向高利贷借钱，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有没有可能，在他知道高利贷的巨额欠款之后，将主意打到了老爷子的钱上，之后杀害老爷子，但也有可能，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将这件事告知老爷子。 猜测还是那两种，唯一的进展，大概就是知道了钱铮身上发生的这些事。 “谢了。”庄青收起了资料，放到资料袋中。 沈舒笑了声：“我这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有什么好谢的。” 庄青没有和沈舒客气，不再多说，而是专心吃起了串串。 晚饭过后，两人在串串店分开，庄青准备打道回府。 庄青坐进车，正要伸手扯过一旁的安全带时，脸色猛地一顿，身体似乎有一些轻微的颤抖，但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她拉过了一旁的安全带，“啪嗒”一声扣上，随后双手握上了方向盘。 “啧，真是没什么审美感。”庄青嘴角微微往上一扯，露出些嫌弃的模样来。 发动引擎，庄青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原本停着的车，以一种非常快的启动速度，朝前冲了出去。这一路，庄青都将车开的很快，就算遇上监控测速的，也毫无畏惧，原本四十分钟的车程，硬生生地被庄青压到了二十分钟。 将车子利落地停进停车场，下车的时候，庄青甩着手上的车钥匙，慢悠悠地往电梯口走。途径一些比较酷炫的车时，她会带着笑地吹起一声口哨。 庄青穿的是一身比较端庄风格的衣服，可偏偏一路过去，愣是走出了一股风情万种的感觉来。 进屋后，庄青随意地往沙发上一躺，两只脚往上甩了甩，脚上的拖鞋被扔得老远，一边拿过带回来的资料，随便地翻了几张。 “啧，没意思。”庄青很快就失了兴致，把资料往桌上随便一扔。 既然不能确定谁是凶手，那么就把所有有嫌疑的人杀了就好，宁可错杀，不可错失，何必这么麻烦。 庄青又拿过手机，将手机的app翻了个遍，也没找出什么好玩的东西来，她索性又去下了几个听说有些恐怖的游戏，可玩了一会就兴致缺缺。 “算了，回去睡觉。”庄青往沙发上一扔，翻了个身，正躺在沙发上。 很快，她的意识就开始变得迷糊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沙发上的人再次清醒了过来。 庄青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看着屋子里的情况，脸色难看地蹙起了眉心，她将桌上的资料整理好，又将两只拖鞋捡了回来。 做完这些之后，庄青进了书房。 书房最下面一个抽屉上，上了锁。庄青用钥匙解了锁之后，从抽屉中取出了一个小的保险箱。 输入密码，保险箱很快被打开。 保险箱里面放的东西不多，两本很厚的笔记本，一些光盘。 庄青将保险箱放在书桌上，随后从保险箱里取出一本笔记本。 这本笔记本已经写了大半，庄青翻到空白的一页，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在书桌前坐下，拿过一旁的笔，开始在笔记本上书写起来。 为了更好地保护我们，不要乱来。 嗯，我听庄姐姐的。 该说你胆小还是胆小？想做就做，畏手畏脚的做什么？你这样只会让我瞧不起你。 这个社会有它自己的规则，一旦违背规则，我们会被这个社会所唾弃！如果我们想要生活在这个社会中，我们必须遵守这一切。你必须明白这个道理，devil。 不要为你的胆小寻找任何借口。爷爷对你这么好，你却连替爷爷报仇都不敢，我为有你这样的一个同伴而可耻。 Devil，你能不能理智一点！如果你再这样下去，会把我们都害死的。 理智？我很理智，倒是你，一如既往的胆小。 你们不要吵了，devil，庄姐姐说的有道理，你就听庄姐姐的好不好？ 庄青的笔，在纸上快速地划过，落下一行一行的字，从内容看起来，就好像是三个人在交谈，可事实上，整个书房，包括整个庄青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也只有她一个人在笔记本上写字，可更诡异的是，笔记本上的字体，居然是三种字体！ 除了庄青平日里常用的字迹之外，还有一个风格狂野，几乎一字都是一笔连成的那种风格，还有一种，则是规规矩矩的一笔一划，略显幼稚。 这三种字迹，在笔记本上快速地交叉着。 笔记本上的内容，越来越多，在翻过两页之后，庄青终于停了笔，她有些失神地靠在椅子上，双目放空地望着眼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庄青微微收紧了手，整个人终于回过神来。 将笔记本重新放回保险箱里锁好，将它在抽屉里锁住之后，庄青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随后离开了书房。 庄青上班时间是九点，平时都是提前十多分钟到，做一些准备工作，但今天考虑到傅妈妈的手术，庄青七点的时候就到了医院。 傅妈妈的手术时间是六点五十。 等庄青赶到的时候，傅妈妈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不过，庄青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傅妈妈。 看到庄青过来，傅庭书微微挑眉：“庄医生这是一日一打卡？” “傅律师想要这么认为，我也不会否认。”庄青笑着说，在傅庭书身边坐下。 傅庭书看了庄青一眼，难得没有接话。 “阿姨只是个小手术。”庄青说。 傅庭书失笑：“你觉得我是在担心我妈的手术？” “难道不是吗？”庄青望向傅庭书，自信十足。 傅庭书笑得坦然：“自然不是，这只是一个小手术。” “但是即便是小手术，也是在人的身体上动刀子，危险系数少，近乎没有，却不代表没有，傅律师，你说，我说得对吗？傅律师很孝顺，恐怕在担心之余，还有些愧疚。也难怪，傅律师今天没什么心思同我计较。” 傅庭书沉默了一下，视线落在前面的手术室，回：“你知道就好。” 原本还想再和傅庭书怼几句，可没想到傅庭书承认得那么爽快，庄青一时之间倒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了。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坐在傅庭书旁边，她说再多，对傅庭书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不过，有一个人陪伴，对他来说，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安慰。 八点五十的时候，庄青望向傅庭书。 他低着头在玩手机，庄青看了一眼，是一个小游戏，只是这关卡，似乎两个小时了，都没有变过。庄青因此又多看了一眼，随后起身离开，没有多做打扰。 傅庭书并非对外界没有任何感观，庄青离开之后，他抬头，望着庄青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担心，愧疚，的确，这些都有，但这并不会对傅庭书造成太大的影响，他之所以如此表现，也无非是希望庄青能够识相安静点，结果很不错，庄青在他身边，就跟个隐形人似得，原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得逞，可现在，傅庭书却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庄青。 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出于一番好心。 他说庄青挟恩图报，那么，他是不是——恩将仇报？但是一想到庄老爷子的凶案，傅庭书蹙眉，随后叹了一口气，他还是会坚持自己的决定，这也是为了庄青好。 第十六章 几人话长，几人话短 庄老爷子丧礼过后，庄青连着一周没有回庄家。 一来，庄家离医院太远，不方便，其次也是原先的那个理由，庄青对自己的情绪掌控还没有完全把握时，不敢在庄家太久。 一旦受到刺激，而激发——后果不堪设想。 庄青接连一周的消失，让庄家的人开始有些坐不住。 庄江茂被庄家施以重任，尽管对长辈的所作所为有些不屑，但一个孝字压下来，庄江茂还是拨通了庄青的电话。 “有事？”庄青看到庄江茂的来电，心中已经估摸出对方的来意，语气有些凉。 庄青的语气，让庄江茂觉得越发尴尬，可身后坐着的一堆长辈，让他尽管觉得难以启齿，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爷爷丧礼的清单已经整理好，你看你什么时候回家一趟。” “抱歉，最近有些忙，你可以将清单拍照发给我。”庄青说。 “医生的确有些忙，没关系，我可以跑一趟，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在医院附近见个面。”庄江茂回。 庄青微微蹙眉，她明明没有要和庄江茂见面的意思。庄江茂这话，庄青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他想要单独找她谈一谈，而这通电话，恐怕是庄家其他人的意思。 庄江茂。 见一见也无妨，正好他也勉强算得上是她名单上的人，单独试试他，或许会有一些进展。 “医院旁边有一家叫遇见的咖啡馆，明天下午一点，方便吗？”庄青很快作了决定，明天周六，庄江茂不用上班，但庄青不行，不过她每天有午休时间，到二点上班，一个小时，足够她和庄江茂打交道了。 见庄青答应，庄江茂松了一口气：“好，明天见。” 等挂了电话之后，庄江茂一抬头，就对上了全家人的视线。 “阿茂，庄青怎么说？”庄立强摆着一副大家长的姿态。 庄江茂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带着笑：“做医生这行的，太忙，我明天去医院走一趟，亲自和她把事情谈清楚，也不怕她出尔反尔。” “这事阿茂去做，我放心。”庄艳笑着说，庄江茂会做人，又是家里小辈的第一个孩子，除了黄英之外，庄艳最疼的就是庄江茂。 庄琴同样相信庄江茂，庄家年轻一辈里，庄江茂算是最出众的那一个，但看着众人一副相信庄江茂的模样，庄琴心里就升起一股恼怒，冷着声音，别扭地开口：“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了，那么久了，不露面就算了，连个电话也没见着，这摆明就是坑我们了，你们还傻乎乎地要凑上去给人羞辱，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冷凝了下来。 “老二，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庄立明表露不满。 庄琴冷哼了一声：“实话实说而已，忠言逆耳。” 对于庄琴的话，大伙都有些不满，但他们不确定庄青是否真的会给钱，没有那个底气，也就不好和庄琴叫嚣，但心里头已经将庄琴骂了个遍，就算是小辈，也觉得庄琴这样的说法有些过分，只是晚辈不好说长者，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 庄青那边既然已经答应见面，庄琴又将气氛搞成这样，没多久，四家人就散了。 庄艳心里对这个二姐窝着气，同样是女儿，老太太只给庄琴留了钱，她明明是最小，最受宠的，却一个子都没捞到，她倒不是真在意那些钱的事，就觉得憋屈，现在被庄琴这么一说，对庄琴的怨言越来越大，离开前，冲着庄琴翻了个白眼。 黄英原本想和庄琴告别，才刚开口叫了一声，就被庄艳狠狠一拽：“走了，慢吞吞的。” 庄艳一家火急火燎的离开，门口一下子就只剩下庄琴一个人。 明明已经入夏，可此刻，庄琴却觉得有些冷，她伸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生出一丝孤寂来。 所有人都是幸幸福福一家人，只有她，和前夫闹成了一团笑话，唯一的一个儿子，也处处不如其他几个，现在又压根找不到人。 想到钱铮，庄琴拿出手机，又给钱铮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依旧显示关机。 庄琴有些担心，点开短信，给钱铮发了一个短信，无非是一些关心钱铮，让钱铮早点回来，至少给她打个电话的内容。 钱铮不见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庄琴想过报警，但是在钱铮失踪的前一天，他曾经和庄琴提过，他说他要去外面一段时间，如果联系不上他，不要报警。 因为钱铮的叮嘱，庄琴到现在也不敢去报案，可钱铮一直这么了无音讯，庄琴的心里开始有些动摇。 “老二一家，越来越不像话了。大的没分寸，小的跑的不见影。”庄立强和王淑娟两个人一进屋，庄立强就不满地开了口。 王淑娟同样不满，但想到庄琴的经历，叹了口气：“阿琴她也不容易，老钱的事，对她打击太大了。” 老钱，本名钱江，是庄琴的前夫，原本一直看着美满的家庭，谁会想到，钱江居然会出轨，最后好好的一家子，被闹得分崩离析。和钱江离婚后，庄琴拿了一套房子和钱铮的抚养权，也是在离婚之后，庄琴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扭曲，说话也变得难听起来。 “钱家的人对不住她，我们对她总算是仁至义尽，她还把气撒我们身上，像话吗？” “她是做的不对，但你做大哥的，也别太和人计较了。”王淑娟只能尽力劝着。 庄立强冷哼了一声，大抵是和王淑娟说不到一处去，索性也闭了嘴。 傅妈妈的手术很成功，前段时间已经出院，庄青去刷了几次脸，等傅妈妈出院之后，也没有再和傅庭书联系，一来是她的确忙得脚不着地，二来，她相信，一松一紧，达到的效果会更好。 不过，这个傅庭书可真的有够难搞的。 庄青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脱了白马褂之后，才往和庄江茂约好的咖啡馆走。 傅庭书这边还没有下文，希望今天的庄江茂，能够给她一些惊喜。 庄青到的时候，庄江茂已经在咖啡馆，看到庄青过来的时候，主动起身，冲着庄青招了招手。 庄青点了一杯咖啡，随后才正式打量起面前的这个人来。 庄江茂，庄家难得聪明的人。 “我午休时间有限，有什么事，直说吧。”庄青单刀直入。 庄江茂脸上的笑容一顿，习惯了和人你来我往的打交道，一下子面对庄青的直接，有些不大习惯，但很快，庄江茂就恢复过来，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已经装订好的资料，递到庄青面前：“这是爷爷丧礼上的开销，金额数目，和发票，都已经在里面。” 庄青接过，并没有打开：“你特意和我要求见一面，恐怕不止为了这件事这么简单吧。” 庄江茂点了点头，在庄青的惊讶中，站起身，朝着庄青鞠了一个躬：“我是来替家里的人和你道歉，对不起。” “道歉？”庄青轻声重复了一句，带着讽刺。 庄江茂能理解庄青，面对她的讽刺，并未赶到难堪不适，他重新坐下，开口：“爷爷既然留了遗嘱，那么你现在拥有的，都是你该得的。为爷爷送终，本来这些事，最大的责任就应该在我爸和三叔身上，现在让你承担，我感到很抱歉，也很惭愧。我不会去阻拦对自己有利的事，但作为爷爷的长孙，我有义务要担起这个责任，道歉，是我唯一能够做的，尽管这些对你来说，可有可无。” 庄青嘴上挂起了一抹冷笑，身体往后微微一靠：“所以呢？” 庄江茂一时无言。 “一句道歉，就能让你心安理得？不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这样做，无非是让自己在获取利益的同时又不那么愧疚。”庄青的话算得上难听。 庄江茂还带着笑，甚至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没错，我的确是为了利益坐视旁观，同样也是因为让自己问心无愧才向你道歉。虽然很卑劣不堪，但这是事实。” 庄江茂的坦然，倒让庄青有些出乎意料，这个人，和她想象中的似乎不大一样。 “爷爷这么大一笔遗产，你真的不在意？”庄青问，不等庄江茂开口，继续往下说：“你上有老下有小，杨雪婷不工作，所有的压力都压在你身上，国企尽管福利好，但是工资并不高，你应该很缺钱，尤其是随着小皓长大，你急需很大一笔资金，只要能够分到爷爷的一点遗产，这一切就迎刃而解。” 庄江茂没有否认：“不错，我身上的压力的确很大，但我有手有脚，如果连自己的家庭都养活不了，算什么男人？爷爷既然把钱留给了你，身为晚辈，尊重爷爷的遗愿，理所应当。要说我一点都不介意，自然不可能，人之常情，但庄青，我今天说的话，我可以负责到底，我会嫉妒你，但我绝对不会窥觑爷爷的遗产。” 庄青扯了扯嘴角，视线落在一旁的资料上，意思不言而喻。 庄江茂同样笑了一声：“这事不一样，这些钱，是花在爷爷身上，你既然得了这么大一笔遗产，总归是要做些付出，否则，我才是真的心不甘，情不愿。你不需要立马相信我，时间会证明我说的一切。” 第十七章 各家嘴脸，各家谋算 庄江茂的话，庄青听了，至于信不信，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觉得爷爷的死，是意外，还是别的什么？”庄青问，一手拿过旁边的资料，一目十行。 庄江茂有些讶异，看了庄青一眼，回：“警方那边还没有结论。” 庄青低笑了一声：“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相信警方。在警方没有出结果之前，所有的自以为是，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庸人自扰。”庄江茂的视线依旧停在庄青身上。 她回到庄家，有些古怪，难道她是为了老爷子的死？还是故布疑阵？庄江茂不了解庄青，不敢轻易定论。如果她只是为了老爷子的死，那么对他来说，至少不是一件坏事。 庄江茂不像黄英那么单纯，想要套话没那么容易，为了不打草惊蛇，庄青没有再问，而是沉默下来，专心地看着手里的账单。 庄青沉默下来，庄江茂也不再开口。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庄青放下资料：“这些我看了，没有问题，给我一个银行账号，我现在可以立刻转账。” 提起钱，庄江茂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问心无愧，难免有些尴尬，但这次的目的本就是为了钱，庄江茂也不矫情，将自己的银行账户报给庄青。 庄青直接从银行APP上，将钱转了过去。 因为数额不小，所以需要一些时间，庄青给庄江茂看了转出成功的页面。 这个行为，让庄江茂越发尴尬。 “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庄青说着，收了手机转身离开。 从咖啡馆离开之后，庄青回了医院，两人没有多耽搁时间，庄青到医院的时候，距离上班还有小半个时辰。庄青回了办公室，拿过一旁的白纸，在上面写下了庄江茂的名字。 庄家的这些人中，除了钱铮之外，庄青都已经见过，包括庄兰的老公。但见过不代表庄青能够了解他们，从她被搅合进庄家这潭浑水之后，她真正意义上接触过的人，大概只有两个。 黄英，以及庄江茂。 这两个人中，庄青已经将黄英的嫌疑排除。一开始她或许不相信黄英，但接连几天的相处，已经让庄青相信，尽管她无法真正地放下心结，同黄英交好，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黄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她同她说的那些话，绝大多数应该都是出于真心，她不会杀老爷子，也不可能在杀了老爷子之后，还保持着如此平静的一副心态。 庄家这群人中，最不可能杀老爷子的，就是黄英。 至于庄江茂，庄青细细回想了同庄江茂的来往。 她初到庄家时候，庄江茂的试探，这让庄青对他多了一些怀疑，但是今天的交谈下来，庄青虽然不至于完全排除庄江茂的嫌疑，但的确偏向于庄江茂不是凶手这种可能。 庄江茂大概是受了庄立强的影响，有些大男子主义，这从方才和庄江茂的交谈中可以看出一二，以及他目前的生活状况。杨雪婷怀孕后辞掉工作，所有的经济压力都压在庄江茂的身上，庄江茂在钱上面，肯定紧张，但即便这样，他依旧觉得，赚钱养家是男人的事，还有庄青这几天在庄家，观察过庄江茂两夫妻的相处方式，杨雪婷是完全由庄江茂做主。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她刚才提出老爷子的死，如果庄江茂是凶手，在突然听到这个话题时，总该露出些端倪来，但在庄江茂的脸上，她只看出了些讶异。 依从这两点来看，庄江茂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小，但并不能完全排除。庄江茂是庄家难得的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不能单看表面，或许是庄江茂早就看透了一切，故意做了这场戏，来削减自己的嫌疑。 不过，相比较其他人而言，庄青觉得，她更应该把心思花到其他几个上去。 庄立强，庄立明夫妻，都有可能，庄立明不必说，赵艾和庄立明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在庄青眼里，都是一丘之貉。而庄立强，一个故作公正其实自私的人，也有对老爷子动杀心的可能性，至于其他人，王淑娟做为最早发现老爷子尸首的人，原本庄青是怀疑的，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庄青有些不太想怀疑王淑娟。 王淑娟是一个很常见的普通妇女，也是庄家为数不多，愿意向她释放善意的人，即便她不需要，但是不得不说，想法还是会有些受影响。 至于庄艳，她还是要找个机会和庄艳谈一谈，不过，对庄艳的怀疑，倒是因为黄英的存在而减少了不少。 庄艳有不在场证明，黄建国做假证，庄青不觉得奇怪，但是黄英如果替庄艳做了假证，以她的性格，这段时间恐怕只会心事重重，绝不会是眼下的这副态度，而如果黄英能够证明庄艳的确有不在场证明，那么，庄艳无法作案。 但还是无法完全确定庄艳的清白，不在场证明也有可能作假。 庄青伸手，按了按眉心，距离老爷子的死，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但是凶手一事，依旧毫无进展，就连警方那边，似乎也遇到了棘手之处，到现在都还没有理出个所以然来。 庄江茂到家的时候，已经收到了银行到账的短信。 他自己记着账，将每个人开销的钱，一一转到对应的账户。 “庄青给钱给的爽快不？”杨雪婷抱着庄思皓，在庄江茂身边坐下，看着庄江茂转钱。 庄江茂“嗯”了一声：“看了账单，确认没错就赚了钱。” “这么爽快啊。”杨雪婷有些感慨，语气中似乎带了些贪心的味道。 庄江茂停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看着杨雪婷，语气严肃：“老爷子留了遗嘱，这钱就是她的，她愿意拿钱出来，那是她自己孝顺，这不是她的义务，你别打其他主意。” 杨雪婷的小心思被庄江茂戳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了。” 庄江茂看了杨雪婷一眼，继续手上的活，想到毕竟是自己的老婆，还是提点了一句：“不要打遗产的主意。不过，你倒是可以试着和庄青交好，她这人看似冷冰冰的，但不是个不知好坏的，你对她好，她同样也会对你好。” “那她会分我们钱吗？”杨雪婷眼睛亮了亮。 庄江茂一顿，闭了嘴，不想解释，杨雪婷见此，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也不搭理庄江茂，抱着庄思皓到一旁逗孩子去了。 庄艳很快收到了钱。 “没想到这庄青给钱还挺爽快的。”庄艳脸上带了些笑。 黄建国正在替客户称水果，听到庄艳的话，一时没说话，等到客人走了之后，才凑到庄艳身边，压低声音问：“钱转过来了？” “转了，我还以为要拖个几天呢。”庄艳说，大概是庄青的爽快，庄艳对庄青升起了些微的好感。 黄建国在旁边搓了搓手，露出一个贪婪的微笑：“这么爽快，你说，我们再接再厉，再跟她说说遗产的事，是不是也能成了？” 庄艳脸上的笑沉了下来，语气有些阴阳怪气：“老头子都给了她，还真让她吐出来？” “这话不能这么说，你是家里头最小的，从小就是被一大家子宠着的，怎么到了这遗产，老爷子就一分钱没留给你？二姐好歹还拿了妈的钱呢，老爷子总不至于一点都不给你留，这肯定不对。”黄建国言之凿凿。 庄艳又露出了些迟疑。 “而且，你不闹，你其他两个兄弟能答应？别到时候便宜都被他们占了去。”黄建国再接再厉。 庄艳开始动摇：“你说得也有道理，这事你让我想想，到底该怎么个整法。” 见庄艳意动起来，黄建国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等分到了钱，要怎么花。 不止庄艳一家打起了遗产的主意，庄立明两夫妻同样如此。 “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庄立明有些不满，看着手机里转账的信息，非但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更加气愤：“老头子也是老糊涂，这么一大笔钱，都给了这个野丫头，越活越回去了。” 赵艾在一旁有些迟疑。 她的确不满这笔钱都给了庄青，但如果换个角度想想……看到自己的女儿这么优秀，赵艾动了其他心思，只是一认回来，必然会把他们一家人的名声搞臭，但如果不明面上来呢？反正庄青就住在城区，到时候他们再买个房子，搬出村子里，谁还会知道？ “老公，要不，我们把孩子认回来吧？”赵艾迟疑地提议。 “你胡说八道什么！”庄立明怒目而视。 赵艾“欸”了几声：“你先别急，你听我说完，老爷子不是有房子吗？我们把人认回来，到时候让她给我们一套房子，我们住到外头去，这村里的人接触不到了，哪里会知道这些事？而且庄青没有结婚，一个姑娘家的，总要有些帮衬，就算她怨我们这对父母，但阿信可是她的亲弟弟。做姐姐的，难道还不帮衬一下自己的亲弟弟？阿信年纪不小了，买车买房，都是紧要的事，她这个做姐姐的，拿点钱出来，天经地义。” 庄立明的眼睛一亮：“你这话，说得有点道理。” 第十八章 一种迫切，一种巧遇 庄立明和赵艾打的主意，庄青自然不知情。 她暂时还不打算回庄家去，庄家人的想法，并不会干扰到她一分。她这两天在琢磨，要如何不动声色地在傅庭书面前刷脸。 单纯地在傅庭书面前露面，很难打动傅庭书，她得做些什么，先前的底已经打好，那么现在她就该进行自己的第二步计划，但是接近傅庭书，并没有那么容易。 于私，两人算不上朋友，于公，傅庭书按时收费，她就算想去事务所也见不到人。庄青有些后悔，要是早知道会需要用到傅庭书，当初她就该把老爷子的遗产过继拖一拖。 庄青难得休假，心思和时间却都花在了琢磨凶案一事上。面前的纸上写满了一堆东西，想到什么了，就再补充上去，被否决的就用笔划掉。 庄青想得入神，直到一旁的手机响起，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 是沈舒的电话。 “庄琴被警方带走了。”电话一接通，沈舒就甩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庄青蹙眉：“因为老爷子的事还是钱铮？” “目前还不太清楚，庄琴刚被带走没多久，其中内情，就不是我能够打听的了。” 庄青明白，同沈舒道了谢，就挂掉了电话。 庄琴被警方带走？这事，不对劲。如果是为了老爷子的凶案，警方只要通知庄琴，前去警队配合调查就好，让警方亲自来带人的，这事，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庄青手指按在手机侧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 这事，她瞎猜没什么用。 不如，亲自走一趟。 脑海里刚冒出这个想法，庄青就站了起来，往门口走。 庄琴是被警队的人带走的。 庄青抵达警队的时候，庄琴还在被问话中，庄青不好进去，索性给徐尧打了一个电话，看他方不方便出来说几句话。 接到庄青的电话，徐尧觉得有些惊讶，但想到前不久被带过来的庄琴，又觉得没什么可奇怪的。徐尧手上的事不算太忙，听了庄青的话之后，一口应下。 庄青没有下车，在路边找了一个停车位。 徐尧出来后，在外面张望了一圈，没有看到人，视线就落在路旁的车上。认出庄青的车后，当即迈步走了过去。 等徐尧走近的时候，庄青降下了副驾驶的车窗。 徐尧看到庄青，冲人笑了笑，拉开副驾驶的位置，坐进车。 “为了庄琴的事？”徐尧问。 庄青点头，她没有隐瞒的必要。 “你这消息有够快的，赵队前脚才带的人，你后脚就到了。”徐尧笑着打趣了一句，随后拉回正题：“庄琴这事，我不大清楚，没经手这案子，我也是两眼黑，不过，听同事他们零碎谈过几句，应该和钱铮有关系。” “钱铮？”庄青嘀咕了一句，脑海里盘算着一些东西。 徐尧“嗯”了一声，解释：“从老爷子出事到现在，钱铮那边还没联系上，我估计赵队是怀疑钱铮，想要从庄琴身上落手。哦对了，前段时间，他们应该查了钱铮的流水账户，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钱铮摊上事了嘛，好像是赌钱欠债了。” 这事，庄青已经从沈舒口中得知，庄琴今天被叫过来，真的是因为钱铮的关系吗？还是有其他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徐尧虽然在警队，但是这事他于情于理的确应该避讳，避讳的结果，就是能够提供的信息，很有限。 庄青只能根据这些些微的线索去推测，去瞎想。 傅庭书这两天接了一个案子，和警队要打交道，今天有空，就来了一趟。从警队出来的时候，一边打电话和助理沟通案子的情况，一边往前走。 等到了自己的车前，傅庭书才挂了电话。打开车门，一只脚都踩了进去，视线不经意地一撇，意外发现了庄青的车。 庄青？ 傅庭书讶异了一瞬，随后又摇了摇头，这些事同他没什么关系，他还是少参与为妙。有了主意之后，傅庭书利落地上了车。 系上安全带，正准备走人，傅庭书看到有一个男人从庄青的车上下来。 不巧，傅庭书和徐尧有过几面之缘。 虽然不知道对方叫什么，但是知道这位是警队的成员。 警队的人，从庄青的车上下去？ 傅庭书蹙了蹙眉。 徐尧离开之后，庄青并没有离开，但同样也没有下车。傅庭书盯着庄青的车，看了好一会，对方依旧没有动静。 她想做什么？ 傅庭书有些好奇，隐约又带着一些担心。 这点情绪，让傅庭书暂时没有离开。 徐尧回去后没多久，庄青又迎来了一个人。 赵队。 赵队直接走到庄青的车前，敲了敲车窗，庄青原本正在沉思，听到声音才抬头望了过去。见是赵队，庄青的面色一僵。 赵队这会正沉着脸，站在车前，其中缘由，不难猜测。 庄青无奈地叹了口气，下车。 “赵队。”庄青走到赵队面前，开口。 赵队看到庄青，原本的一肚子怒火，等真见了人之后，又消了不少。庄青的确苦，赵队也心疼她，可心疼归心疼，一个公职人员，做到公私分明是最基本的要求。庄老爷子的案子，他一直都在查，可这事不该庄青掺和，更加不应该通过徐尧来打听消息。 “庄青。”赵队沉着声喊她。 庄青扯了扯嘴角：“赵队，我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有些不太和规矩，我不会要求你告诉我警方的进展，徐尧知道的也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不会有什么妨碍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还觉得自己和徐尧打听消息没什么错？”赵队气得瞪大了眼睛。 庄青沉默了一瞬：“赵叔，我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不然我怕自己会崩溃。让我去查，好歹让我有些事做，不然我真的撑不下去。” 赵队哑了声。 庄青没有说谎，这个认知，让赵队什么话都被堵了回去。 半晌后，赵队才叹了口气：“按说你作为受害者家属，也的确有权知道凶案调查的进展，我不想让你掺和进来，原本是为了你好，可你现在……算了算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也劝不动你。” “赵叔，谢谢。”庄青回。 赵队冷哼了一声：“没事的时候冷冰冰地喊赵队，一有事就喊赵叔，庄青你咋就这么懂事呢？”说归说，赵队还是没有为难庄青。 等赵队离开之后，庄青轻轻地松了一口气，随后似乎察觉了什么，视线往傅庭书那边的方向看了过去。 傅庭书吓了一个哆嗦，也不敢再停留，直接驱车离开。 庄青原本并没有发现傅庭书，直到他开车离开，露出了他的车牌号。 庄青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一个笑，没想到今天来警队，还有意外收获。傅庭书？庄青拿出手机，点开傅庭书的微信，发过去了一个信息。 庄青：傅律师，好巧。 赵队回去后，经过徐尧的时候，徐尧下意识挺直了背，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眼看着赵队已经从自己的背后走过，刚想松一口气，哪知道赵队突然转过头来，喊了一声：“徐尧，过来。” 徐尧一听，心里直呼完了。 赵队将人带到了办公室，从桌上取了一份文件，直接扔到徐尧怀里：“拿回去好好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心里有点数，要是再像现在这样没有分寸，你就给我滚回学校里重修几年再滚回来。” 徐尧接了资料，一脸茫然，等看了文件上标记的档案号，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是庄老爷子案件的资料。 徐尧眼睛一亮，很快明白赵队的意思：“明白！一定不辜负组织希望。” “滚滚滚。”赵队不耐烦地摆手赶人。 徐尧和庄青关系近，赵队是希望，徐尧参与进来，能让庄青更放心一些，不相信别人，她还能不相信自己的朋友吗？ 再来，与其让庄青这么一头雾水的盲抓，倒不如给她指条明路，但是这说与不说，又得有自己的分寸，有些属于机密隐私的，不能往外说，但有些事能够想法子打听到的，告诉庄青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想到庄老爷子的这个案子，赵队满脑子烦躁。 凶案他办过不少，可办的像这次这么憋屈的，还真没有。 庄家在村子里，整个村里，也就在马路边上能找出两个监控，这还是前两年刚装的，可偏偏这监控，根本不顶用，村子里四通八达的，人根本没必要非从监控底下过，这么一来，想要知道事发当日，到底有哪些人经过案发现场，就成了个大难题。村子里人睡得又早，那个点，大马路上根本就没人，至少到现在他们也没找到一个什么证人，而凶案现场，也没什么可用的线索。 老爷子这把年纪，也没什么非要你死我活的仇人，查来查去，还是得在庄家一家上找文章。可偏偏找到现在，还没找出个所以然来，再这么下去，这事恐怕只能以意外来结案了。 让赵队说，老爷子这事，十有八九是他杀，可什么证据都找不到，时间一久，也只能相信是意外了。只是这个结果，庄青恐怕无法接受。 第十八章 一种迫切，一种巧遇 庄立明和赵艾打的主意，庄青自然不知情。 她暂时还不打算回庄家去，庄家人的想法，并不会干扰到她一分。她这两天在琢磨，要如何不动声色地在傅庭书面前刷脸。 单纯地在傅庭书面前露面，很难打动傅庭书，她得做些什么，先前的底已经打好，那么现在她就该进行自己的第二步计划，但是接近傅庭书，并没有那么容易。 于私，两人算不上朋友，于公，傅庭书按时收费，她就算想去事务所也见不到人。庄青有些后悔，要是早知道会需要用到傅庭书，当初她就该把老爷子的遗产过继拖一拖。 庄青难得休假，心思和时间却都花在了琢磨凶案一事上。面前的纸上写满了一堆东西，想到什么了，就再补充上去，被否决的就用笔划掉。 庄青想得入神，直到一旁的手机响起，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 是沈舒的电话。 “庄琴被警方带走了。”电话一接通，沈舒就甩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庄青蹙眉：“因为老爷子的事还是钱铮？” “目前还不太清楚，庄琴刚被带走没多久，其中内情，就不是我能够打听的了。” 庄青明白，同沈舒道了谢，就挂掉了电话。 庄琴被警方带走？这事，不对劲。如果是为了老爷子的凶案，警方只要通知庄琴，前去警队配合调查就好，让警方亲自来带人的，这事，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庄青手指按在手机侧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 这事，她瞎猜没什么用。 不如，亲自走一趟。 脑海里刚冒出这个想法，庄青就站了起来，往门口走。 庄琴是被警队的人带走的。 庄青抵达警队的时候，庄琴还在被问话中，庄青不好进去，索性给徐尧打了一个电话，看他方不方便出来说几句话。 接到庄青的电话，徐尧觉得有些惊讶，但想到前不久被带过来的庄琴，又觉得没什么可奇怪的。徐尧手上的事不算太忙，听了庄青的话之后，一口应下。 庄青没有下车，在路边找了一个停车位。 徐尧出来后，在外面张望了一圈，没有看到人，视线就落在路旁的车上。认出庄青的车后，当即迈步走了过去。 等徐尧走近的时候，庄青降下了副驾驶的车窗。 徐尧看到庄青，冲人笑了笑，拉开副驾驶的位置，坐进车。 “为了庄琴的事？”徐尧问。 庄青点头，她没有隐瞒的必要。 “你这消息有够快的，赵队前脚才带的人，你后脚就到了。”徐尧笑着打趣了一句，随后拉回正题：“庄琴这事，我不大清楚，没经手这案子，我也是两眼黑，不过，听同事他们零碎谈过几句，应该和钱铮有关系。” “钱铮？”庄青嘀咕了一句，脑海里盘算着一些东西。 徐尧“嗯”了一声，解释：“从老爷子出事到现在，钱铮那边还没联系上，我估计赵队是怀疑钱铮，想要从庄琴身上落手。哦对了，前段时间，他们应该查了钱铮的流水账户，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钱铮摊上事了嘛，好像是赌钱欠债了。” 这事，庄青已经从沈舒口中得知，庄琴今天被叫过来，真的是因为钱铮的关系吗？还是有其他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徐尧虽然在警队，但是这事他于情于理的确应该避讳，避讳的结果，就是能够提供的信息，很有限。 庄青只能根据这些些微的线索去推测，去瞎想。 傅庭书这两天接了一个案子，和警队要打交道，今天有空，就来了一趟。从警队出来的时候，一边打电话和助理沟通案子的情况，一边往前走。 等到了自己的车前，傅庭书才挂了电话。打开车门，一只脚都踩了进去，视线不经意地一撇，意外发现了庄青的车。 庄青？ 傅庭书讶异了一瞬，随后又摇了摇头，这些事同他没什么关系，他还是少参与为妙。有了主意之后，傅庭书利落地上了车。 系上安全带，正准备走人，傅庭书看到有一个男人从庄青的车上下来。 不巧，傅庭书和徐尧有过几面之缘。 虽然不知道对方叫什么，但是知道这位是警队的成员。 警队的人，从庄青的车上下去？ 傅庭书蹙了蹙眉。 徐尧离开之后，庄青并没有离开，但同样也没有下车。傅庭书盯着庄青的车，看了好一会，对方依旧没有动静。 她想做什么？ 傅庭书有些好奇，隐约又带着一些担心。 这点情绪，让傅庭书暂时没有离开。 徐尧回去后没多久，庄青又迎来了一个人。 赵队。 赵队直接走到庄青的车前，敲了敲车窗，庄青原本正在沉思，听到声音才抬头望了过去。见是赵队，庄青的面色一僵。 赵队这会正沉着脸，站在车前，其中缘由，不难猜测。 庄青无奈地叹了口气，下车。 “赵队。”庄青走到赵队面前，开口。 赵队看到庄青，原本的一肚子怒火，等真见了人之后，又消了不少。庄青的确苦，赵队也心疼她，可心疼归心疼，一个公职人员，做到公私分明是最基本的要求。庄老爷子的案子，他一直都在查，可这事不该庄青掺和，更加不应该通过徐尧来打听消息。 “庄青。”赵队沉着声喊她。 庄青扯了扯嘴角：“赵队，我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有些不太和规矩，我不会要求你告诉我警方的进展，徐尧知道的也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不会有什么妨碍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还觉得自己和徐尧打听消息没什么错？”赵队气得瞪大了眼睛。 庄青沉默了一瞬：“赵叔，我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不然我怕自己会崩溃。让我去查，好歹让我有些事做，不然我真的撑不下去。” 赵队哑了声。 庄青没有说谎，这个认知，让赵队什么话都被堵了回去。 半晌后，赵队才叹了口气：“按说你作为受害者家属，也的确有权知道凶案调查的进展，我不想让你掺和进来，原本是为了你好，可你现在……算了算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也劝不动你。” “赵叔，谢谢。”庄青回。 赵队冷哼了一声：“没事的时候冷冰冰地喊赵队，一有事就喊赵叔，庄青你咋就这么懂事呢？”说归说，赵队还是没有为难庄青。 等赵队离开之后，庄青轻轻地松了一口气，随后似乎察觉了什么，视线往傅庭书那边的方向看了过去。 傅庭书吓了一个哆嗦，也不敢再停留，直接驱车离开。 庄青原本并没有发现傅庭书，直到他开车离开，露出了他的车牌号。 庄青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一个笑，没想到今天来警队，还有意外收获。傅庭书？庄青拿出手机，点开傅庭书的微信，发过去了一个信息。 庄青：傅律师，好巧。 赵队回去后，经过徐尧的时候，徐尧下意识挺直了背，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眼看着赵队已经从自己的背后走过，刚想松一口气，哪知道赵队突然转过头来，喊了一声：“徐尧，过来。” 徐尧一听，心里直呼完了。 赵队将人带到了办公室，从桌上取了一份文件，直接扔到徐尧怀里：“拿回去好好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心里有点数，要是再像现在这样没有分寸，你就给我滚回学校里重修几年再滚回来。” 徐尧接了资料，一脸茫然，等看了文件上标记的档案号，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是庄老爷子案件的资料。 徐尧眼睛一亮，很快明白赵队的意思：“明白！一定不辜负组织希望。” “滚滚滚。”赵队不耐烦地摆手赶人。 徐尧和庄青关系近，赵队是希望，徐尧参与进来，能让庄青更放心一些，不相信别人，她还能不相信自己的朋友吗？ 再来，与其让庄青这么一头雾水的盲抓，倒不如给她指条明路，但是这说与不说，又得有自己的分寸，有些属于机密隐私的，不能往外说，但有些事能够想法子打听到的，告诉庄青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想到庄老爷子的这个案子，赵队满脑子烦躁。 凶案他办过不少，可办的像这次这么憋屈的，还真没有。 庄家在村子里，整个村里，也就在马路边上能找出两个监控，这还是前两年刚装的，可偏偏这监控，根本不顶用，村子里四通八达的，人根本没必要非从监控底下过，这么一来，想要知道事发当日，到底有哪些人经过案发现场，就成了个大难题。村子里人睡得又早，那个点，大马路上根本就没人，至少到现在他们也没找到一个什么证人，而凶案现场，也没什么可用的线索。 老爷子这把年纪，也没什么非要你死我活的仇人，查来查去，还是得在庄家一家上找文章。可偏偏找到现在，还没找出个所以然来，再这么下去，这事恐怕只能以意外来结案了。 让赵队说，老爷子这事，十有八九是他杀，可什么证据都找不到，时间一久，也只能相信是意外了。只是这个结果，庄青恐怕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