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减清辉》 第一章 宠妃 大昭元和二年 大昭楚帝的宠妃——柳贵妃在楚帝的生辰那日生下了楚帝的第二个女儿。 楚帝闻之大喜，当即为二公主取名——萧璇。 二公主满月时，楚帝以诞育皇嗣有功为由晋柳贵妃为皇贵妃，协同皇后处理六宫事，位同副后。 元和六年帝都三月春 一个穿着华美宫装的女子牵着个才及她小腿高的小小女童缓步走在宫中的甬道内，身后不远处缀着十来个宫女和内监。 一行人刚刚走到楚帝的居所凌云殿外，楚帝的近身内侍官吴川正站在廊下教训几个才分来凌云殿的宫人，眼尖得一眼瞅见了她，立刻颠颠儿从高处快步跑了下来。 “奴才见过皇贵妃娘娘。”吴川满脸堆笑迈着小碎步由远至近、搓着手，十分殷勤地迎了过来。 这位柳皇贵妃的美貌和宠爱论起来在楚帝的后宫中都是第一位的，还生下了三个深受楚帝喜爱的皇子和公主。更遑论她还是永寿大长公主的幼女，也算是天家血脉。 宫中的皇后娘娘相比下来不仅家世不及，连着皇后身体病弱膝下无子，只养育了一个低位妃嫔所出的皇子。 吴川对着柳皇贵妃自然是恭顺有加。 “哟，这不是二公主殿下嘛。”吴川瞧见了柳皇贵妃身后站着的小小女童，马上俯低下来了身子。“奴才见过殿下。” “吴内侍官好。”女童便是柳皇贵妃膝下的独生女儿二公主——萧璇。 萧璇现在才四岁大，小身子生得是珠圆玉润，容貌上承袭了萧氏皇族的精致。她腆着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拎着自己略长的裙摆从柳皇贵妃的身后绕了出来。 “哎，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吗？”萧璇生得玉雪可爱，吴川见了雪团儿一般的小公主也忍不住放软了说话的语调。 “我父帝还在忙吗？”萧璇奶声奶气得问道。“我和母妃一起来找父帝用点心的。” 原是一个月前，大昭塞北边塞传来消息，塞北有几个原本依附于大昭的部族不知在何时联合在了一起，突然叛出了大昭，并各出了族中的精锐攻打当地驻扎的大昭皇属军。 大昭皇属军本就是楚帝直辖的精锐之师，各部族的攻打与他们而言不过是散兵游勇的挑衅一般，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便镇压了下去。 可谁料头一次的轻松镇压只是一场诈降，好在楚帝事先有所准备调派了塞北另一处军事要地的将领前去，才能事先发现其端倪，将再一次进攻而来的叛军和之前诈降的那些散兵游勇一举击溃。 现在战事虽然暂时告一段落，只是这些部族世代皆是降而复叛，时不时地便接着各种由头骚扰大昭边境军民。 楚帝性情醇厚，此次除了枭首叛军首领外本不欲多加追究。可想着这些部族五次三番地不识好歹、再三在塞北生事扰民，也着实惹恼了楚帝。这段时日，楚帝便频繁召唤文臣武将入宫商议此事后续的处置之法。 楚帝本就勤于政事少涉足后宫，近段时日以来更是只在凌云殿歇息，少有召幸嫔妃。前几日皇后带着自己的养子二皇子前来问安，楚帝也只是召见了二皇子简单问了几句课业，连皇后的面都没见，就让皇后带着二皇子回去了。 其后楚帝更是直接吩咐下了吴川，说再有妃嫔求见就让他拦下。 于是吴川这几日也陆陆续续拦下来了不少前来问安的后宫妃嫔。 “烦请吴内侍官往内通报一声，若是陛下还在与朝臣们说事，我们母女也不好打扰。”柳皇贵妃容貌娇媚，说话也从不高声壮语，只含笑招了招手。 身后一个拎着食盒的宫女快步走上前来。 “陛下要是不方便见我们，就劳烦吴内侍官把这个食盒带给陛下。” “皇贵妃娘娘哪里的话，陛下这会儿刚用过午膳没一会儿正歇着呢。”吴川没让手下的小太监们松手，自己从宫女手里接过了食盒。“您和二公主直接随我进去便是，赶巧昨日里头陛下还念叨起了二公主呢。” 萧璇乖巧得把手塞进了柳皇贵妃的手心里，跟着吴川的身后进了凌云殿。 吴川领着二人走到楚帝歇息的侧殿门外，守在殿门外的小太监们立刻打起了门帘。 一路上原本还十分乖巧的萧璇，一进侧殿便立刻松开了柳皇贵妃的手，朝着纱帘后的床榻跑了过去。 不过一会儿功夫，听着孩童的嬉闹声传来，一个穿着黄袍、身形高大的男子就怀抱着萧璇从帘幕后慢慢走了出来。 “臣妾见过陛下。”柳皇贵妃身形袅娜地向前行了几步，向楚帝施礼。“臣妾知道陛下这段日子忙于塞北之事，今日特带着璇儿给陛下送些燕窝炖雪梨来尝尝。” “父帝，父帝。”萧璇搂着楚帝的脖颈不住得迭声说道。“里面的雪梨都是我亲自挑选的。” “是吗？”原本还有些愁眉难展的楚帝，此时见了爱妃、宠女才总算有了三分笑颜。“璇儿可是真心疼父帝。” “嗯，母妃说父帝疲惫后容易上火，多饮些燕窝炖雪梨才是最好的呢。” 楚帝膝下不算丰盈，如今只养活了五位皇子和两位公主。 萧璇在公主中排行第二，大公主是依附于皇后的宸妃所出。宸妃家世低微，多年依附皇后性格胆小、懦弱，偏纵得大公主性格骄横、跋扈，并不得楚帝宠爱。 而二公主萧璇从出生那一日开始就占尽了好处，她的生辰与楚帝是同一日，她的母妃和楚帝是青梅竹马、多年宠冠后宫。 她是楚帝膝下最小的孩子，还是楚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了。 柳皇贵妃褪去了手上的戒指和玉镯，亲自打开了食盒将里面尚还温热着的食盅，又拿出配套的一套食具，盛了一碗出来放在楚帝面前。 这一盅燕窝炖雪梨火候十足，空气中便铺满了梨香四溢。 楚帝还未开口说话，他怀里的萧璇却是悄悄地咽了口口水。不过小孩子自以为低调的动作，却一早落入了楚帝的眼中。 “怎么，璇儿这是怎么了？”楚帝摸了摸萧璇的小肚子，忍笑问道。“莫不是午膳没吃饱吗？” “嗯。”萧璇惊讶得抬头看向楚帝，十分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母妃不给璇儿吃午膳后的点心，璇儿有些饿了。” 楚帝疑惑地抬头看向柳皇贵妃，柳皇贵妃看着女儿当着自己的面儿告状，只能笑着说道。 “还不是都怪陛下和瑜儿你们惯得她，臣妾原来给璇儿的点心都是算着数儿的，断不许她多食的。偏她在你们跟前玩耍的时候，你们父子倒是惯会做好人，拿着点心把她喂饱了，正经的饭食她却不吃了。如今入春天气暖和了，她却已经是生了两场病了。”柳皇贵妃的两个皇子到了岁数，都有了各自的宫殿居住，现下只有小女儿养育在跟前。“陈太医都格外嘱咐过的，璇儿得少食甜食，所以臣妾这才禁了她的点心。而且眼看着璇儿越发得胖了，只怕以后长大变成了个胖公主，到时她还得怨怼我。” 楚帝低头看看怀里坐着的小女儿，果然比前阵子见到时还要愈发圆润了些。 不过萧璇到底年幼，圆圆润润的模样仍旧瞧着十分可人。 三人正说着话，吴川进来禀告说是后面还有朝臣奉旨觐见，柳皇贵妃便立时从楚帝怀里抱走了萧璇起身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柳皇贵妃经过皇子们读书的经纶阁。 正逢皇子们下学的时间，柳皇贵妃便带着萧璇在阁前略等了片刻，大皇子萧瑜带着亲弟六皇子萧珺走了出来。 萧珺眼尖，老远就看见了母妃和妹妹都在外头等候。立刻快步冲了过去。 “六哥！”萧璇很喜欢天性活泼的六哥。 “妹妹！”萧珺原也是住在柳皇贵妃的颐华宫里，不过年前他满了八岁，楚帝已经依着祖制将他迁了出来另住宫室了。 萧璇和萧珺扑做一团、十分亲热，两人分明是昨日才见过，却瞧着像是久别重逢了一般。 萧瑜是长子，又被楚帝寄予厚望，性格自然沉稳。 “见过母妃。”他看着抱作一团的弟妹，无奈摇头，只能先给柳皇贵妃请安。“母妃怎么今日带着妹妹过来了？” “我和璇儿午后去见了陛下，正要回宫想着你们也快要下学了，就过来看看你们。”柳皇贵妃看着身量已接近成人的长子萧瑜，眼里难掩赞许地说道。“你弟弟还常回颐华宫看我和你妹妹，你却贵人事多，一个月里头我都难得见你两次。” “是我的不是，让母妃担心了。”比起才八岁的萧珺，已经十四岁的萧瑜学业上的压力要大得多，如今楚帝也有意重点培养长子，所以每隔两三日萧瑜还要到御前陪着楚帝处理政事。 “母妃知道你学业繁重，只怕你身边的人伺候不好你，我瞧着你比去年反倒瘦了些。”柳皇贵妃拉着萧瑜的手，说道。“今日特来接你们下学，今晚就在颐华宫陪我用顿晚膳吧。” 后面的几位皇子见了柳皇贵妃，也上前来逐一问安。 二皇子和四皇子同是秦昭仪所出，略年长些的二皇子萧瑧被皇后养在膝下。他听了柳皇贵妃母子说话，又看了看一边和萧珺嬉闹的萧璇，眸中不由一暗。 “璇儿，快过来见过你几位哥哥。”柳皇贵妃把萧璇喊在身侧。 “璇儿见过二哥、四哥、五哥。”萧璇乖乖一一喊了人，又扑到萧瑜跟前抱住了他的腿。 四皇子萧瑞等着柳皇贵妃母子四人离开，五皇子萧琅也告辞离开后，才小声问道。 “二哥，你方才是怎么了？” “哎，只是心中感慨，瞧着二妹妹的盛宠连大哥都是比不上的。” “二哥，父帝有我们五位皇子，却只有两位公主。大妹妹远不及二妹妹般可爱、伶俐，自然父帝会偏疼些二妹妹。”萧瑞微笑宽慰萧瑧。“再说就是我，也更喜欢二妹妹些。” 萧瑧、萧瑞乃是同母兄弟，他们的生母秦昭仪家世低微，论起来相貌、品性在楚帝后宫中实在算不上什么冒尖的人物。所以即便已经生下了两位皇子，她如今也不过是个昭仪而已。 不过她却看得开，萧瑧还未满月就被皇后抱走，她只能自己抚育萧瑞长大。但她性情宽舒，连带教得萧瑞同样也是性情柔和之人。 “说来二哥也有许久未去母妃的宫中瞧瞧她了，今日要不二哥随我一同去给母妃请个安，陪着她说说话罢。” 饶是秦昭仪性情再过疏散，心里也还是难免惦念萧瑧这个未曾养在膝下的儿子。 “罢了，四弟，此事改日再说吧。”萧瑞有心邀萧瑧一同回听竹宫看看秦昭仪，萧瑧心里却另有谋算。“母后还在宫里等着我回去考问功课，我就先回去了。” 萧瑧说罢，带着自己身后服侍的內侍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萧瑞眼看着萧瑧渐渐走远，口中微微一叹，也只得转身离开。 第二章 立威 宫里头的消息向来像风一样传得飞快，晌午柳皇贵妃带着二公主在楚帝的凌云殿停留了快一个时辰的事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 昭阳宫内，在皇后起居的后殿之中，已是满地的狼藉。 皇后段氏垂着手气喘吁吁地坐在榻边，一旁小几上原先放置的精美茶具被她通通扫到了地下去，连她的袖口都染上了茶渍有些发黄。 殿内侍候的宫女见她陡然发怒，俱都吓得瑟瑟发抖，下意识地都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锦绣本在一边的侧殿之中，带着人查点内廷司这个月送来的份例，听见这边传来的动静，她连忙放下了手里的册子寻了过来。“瞧着娘娘的衣衫污了，让奴婢侍候娘娘更衣罢。” 锦绣生得一张俏丽的鹅蛋脸，原是八年前才分到皇后身边侍候的。因着她聪明、有眼色，又因为之前从镇国公府陪嫁入宫的丫环菱悦得了恩典出宫配人去了，正巧得了机遇的锦绣很快就成了皇后身边的第一得意人。 锦绣扶起了皇后，原本跪了一地的宫女们得了她的眼色，立刻有机灵的爬起身来利落地收拾起了地上的茶盏碎片。 “娘娘，昨儿太医来给你诊治的时候，还特意说了您的身子最近将养得不错，只是切勿动气伤了您的凤体。”锦绣带着一个小宫女，服侍着皇后换下了被茶水浸透了的衣裙。 “纵使我的身子饶是将养好了，现在又有什么用处？”皇后坐了下来，有些颓然地说道。“我虽是皇后却无嫡子傍身，偏她柳氏不但育有陛下的长子，膝下还有一个比诸位皇子都要更受陛下宠爱的二公主。” “娘娘可是想岔了，皇贵妃地位再高，也只是陛下的妃妾，哪里能比得上娘娘您的正宫地位。”锦绣站在皇后身后，伸手轻轻地替皇后按捏脖颈，一边俯身柔声劝慰皇后。“再说娘娘膝下不还有二皇子殿下吗？二皇子自满月时就被抱到娘娘膝下养育、照顾，如今对娘娘也是十分地贴心、孝顺。” “臻儿的确是个好孩子。”说起自小养在膝下的养子，皇后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扬了一些。“只可惜他生得迟了些，御前前阵子便已经有话传出来，陛下已经带着柳氏所生的萧瑜，开始手把手带着他熟悉政务了。” “娘娘也无须太过担心，二皇子殿下不过才比大皇子小了两岁而已，能占到多大便宜。再说二皇子殿下还是娘娘的养子，只待长成后哪里还怕陛下不会重视。”锦绣倒了杯茶水，递在皇后手上。“再说娘娘还年轻，只要能够好好地将养身子，兴许娘娘也能怀上身孕再养育一个嫡子呢。” 皇后听了锦绣这话，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茶盏轻轻缀了一口，眉头微蹙着却没说话。 皇后段氏出身镇国公府，自小也得家族精心教养，未出嫁时就是京城之中数一数二的闺阁千金。加上镇国公也是先帝身边的得意人，所以她一满十五岁便被先帝赐婚，十六岁就嫁入东宫为太子妃。 只是她迟迟不能有身孕，而东宫的侧妃位却还有一位空缺。于是在她成为太子妃的第三年，太子又迎了当年的永寿长公主、现在的永寿大长公主心爱的幼女柳蓉入宫。 柳蓉初入宫时，性情还不似现在这样温柔多情。未入宫时，她是家中最为娇养的嫡幼女，不止父母奉她为掌珠，连兄嫂、姐姐都颇为喜欢她，所以难免她的性情有些娇纵、刁蛮。 初时段氏也曾经借着自己的正室地位，以柳蓉不敬正室为由，罚了柳蓉抄写宫规。可不过才第二日，永寿大长公主便入宫呵斥段氏，连先帝得知后都隐晦地说段氏不能容人，段氏只能忍气吞声地免了柳蓉的责罚。 永寿大长公主和先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兄妹感情极好，因此她在一众天家宗室之中极有威望。柳蓉一入宫便是太子侧妃，和太子也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入宫不久便怀上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楚帝的长子。萧瑜一生下来，便由先帝赐名萧瑜。 紧接着太子宫中的诸位妃嫔、侍妾都纷纷诞下了子嗣，偏偏只有段氏迟迟怀不上身孕，最后只得抱养了侍妾秦氏的儿子。 紧接着是先帝病逝，楚帝登基。 太子妃段氏顺理成章做了皇后住进了昭阳宫，侧妃柳蓉则凭着楚帝宠爱和膝下两子被封为贵妃。 入宫多年，柳贵妃宠爱依旧，还生下了楚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虽只是个公主，但是所受楚帝宠爱，地位远在诸位皇子之上。 而柳贵妃也因为再次诞育皇嗣有功，晋为皇贵妃。 柳皇贵妃膝下两子一女，她为楚帝生下的长子萧瑜，现在也是诸位皇子之中最早接触政事的。 皇后不是没有在楚帝面前婉转提及萧臻年岁渐长，也该为君父效力、解忧，楚帝也只推脱萧臻尚且年幼为由婉拒了皇后的提议。 皇后的容貌在楚帝的后宫之中只算中上，柳皇贵妃生得一张倾国倾城的美人脸。皇后也有自知之明，心知与柳皇贵妃争锋仅靠自己的容貌、家世是没有多少胜算的。 还是太子妃时，皇后就扶持了侍妾邓氏和秦氏，还有自己的陪嫁丫环陈氏。 可是到头来，谁都没能争得赢她柳皇贵妃。 “娘娘，明日是十五，按例后宫妃嫔都要来向您请安。”锦绣见皇后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面色愈发沉凝了，出言说道。“奴婢想着明日娘娘不妨提点柳皇贵妃一二，凌云殿毕竟是陛下处理朝政、接见前朝官员的机要重地，柳皇贵妃只是内宫妇人，自然是少去为好。” “哎，说起来她这些年日子虽然过得是愈发得意，性子却是比刚入宫的时候收敛了不少。”皇后听了锦绣的话，竟也仔细地思量起来。 “娘娘，二皇子殿下来了。”有宫女进来禀报。 “娘娘，我扶您出去吧。” 锦绣扶着皇后起身。 萧臻到了年纪也早早儿地搬出了昭阳宫居住，但是由于萧瑜珠玉在前的缘故，皇后对他的课业不知道多么地看重。 所以每日萧臻下学后，都还要回到昭阳宫来。在陪着皇后用过晚膳后，皇后还要亲自考校一番他的功课。 后宫妃嫔本来按制该是每五日便到皇后的昭阳宫去请礼问安的，不过因为皇后段氏那孱弱、常年需要服药将养着的身子，才改成了每月的初一、十五，妃嫔们才会前来问安。 柳皇贵妃位高却不娇纵、无礼，每每都是最早一个来昭阳宫点卯的。 “奴婢见过皇贵妃娘娘。”得了手下小宫女的消息，锦绣殷勤地出门迎候。“没料到今日皇贵妃娘娘来得这般早，皇后娘娘昨夜身子不爽睡得迟些，现在还未起身。” “原是我的错，来得早了些。”初入宫时明媚骄傲的柳蓉，现在已经是柔媚、多情的柳皇贵妃了。她抿着唇，轻笑着说道。“娘娘若是身子不爽利，慢些起身就是，我在这里等着皇后娘娘便是。” “那就劳皇贵妃在外等候了。”锦绣笑着说道。 说罢，锦绣领着小宫女又进去了，就这样把柳皇贵妃撂在了殿外。 “娘娘。”柳皇贵妃身边的穗红颇为不忿地压低了声音，附在柳皇贵妃耳边低声抱怨。“天气这般寒凉，即便要让娘娘等着皇后娘娘起身，也该请娘娘进殿等候才是，她们这样晾着娘娘在外头站着，分明就是故意刁难您。” “既然知道她们是故意的，也不必再多说些什么了。”柳皇贵妃眼波一转，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这里到底是皇后的昭阳宫，不是我的颐华宫，我们主奴都得谨言慎行。不过就是站着吹会儿冷风罢了，我还立得住。” “奴婢们倒不怕什么，只是怕冻坏了娘娘您的身子。” “没什么，我的身子好得紧。”柳皇贵妃唇角微微上翘。 柳皇贵妃今日特意到得早些，她在殿外站了快小半个时辰，才陆陆续续有妃嫔过来。 一些低位的小嫔妃们，见柳皇贵妃都站在殿外等候，在上前给她见礼后也不敢进殿，只低眉敛目地站在另外一侧。 “皇贵妃。”与柳皇贵妃交好的德妃也到了。“怎么不进去等候？” “是我的错，来得太早了些，扰了皇后娘娘的安眠。”柳皇贵妃笑着和德妃说。“皇后娘娘身子弱，起身慢些也是有的，倒是劳动诸位妹妹陪我一同在外等候娘娘接见了。” 德妃但笑不语，一众小嫔妃们倒直呼不敢。 “见过皇贵妃、德妃。”德妃和柳皇贵妃说着话的功夫，宸妃也到了。 眼见着殿外站着的妃嫔们越来越多了，一直站在窗边打量情况的锦绣走到早已起身坐在榻边的皇后身边说了句话。 “行了，我这里也收拾妥当了。”皇后对着妆台上的铜镜，扶了扶鬓边的九凤含珠簪。“让她们都进来吧。” 柳皇贵妃在后宫之中的位份仅在皇后之下，和众位妃嫔们给皇后请过安了，她便坐在皇后左侧近前的位置上。 “臣妾听说太医们最近进了新的养身方子给皇后娘娘服用。”一坐下身来，德妃率先开了口。“想来太医们的药方是必有奇效的，难怪我瞧着娘娘的气色是真的愈发好起来了。” “我身子一贯不好，幸而太医院的太医们伺候得尽心。”皇后接过锦绣奉上的茶盏，浅浅地抿上一口。“我身子不好，还好有皇贵妃和德妃你们两人处理后宫诸事，为我免了不少麻烦。” “为娘娘分忧本就是我与德妃妹妹的本分，娘娘如此说倒是折煞我二人了。”柳皇贵妃朗声笑道。 第三章 夺犬 皇后但笑不语，眼睛却看着她的下首坐着的一众妃嫔们。 说起来自然能进楚帝的后宫伺候，先不说各人家世如何，至少容貌上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楚帝登基已经将近五年的时间了，除了潜邸时就伺候着的旧人外，这些年里后宫里也添了不少新人进来，自然都是一些新鲜得像是花骨朵似的的女孩子们。 可饶是这样，后宫之中最受宠爱的仍旧是她柳皇贵妃。原本姿色出众的容貌，并没有因为时光飞逝、生儿育女而有半分的折损，反而更添了几分风姿、韵味。 “本宫听说昨日午后，皇贵妃带着二公主去了趟凌云殿。”皇后故作无意般地提及了昨天的事情。 楚帝近月来少有踏足后宫，妃嫔之中自然有心热的往凌云殿跑过了，可跑去了的那些人连着皇后，都没能见到楚帝的面儿。 唯独只有她柳皇贵妃带着二公主不但进了凌云殿，还在凌云殿里盘桓了许久才出来。 有当日撞了南墙的妃嫔立时不乐意了起来，在底下小声议论了起来。可到底柳皇贵妃的位分、宠爱都摆在这里，那些低位妃嫔饶是心里再不满也不敢当面揭开。 “没想到昨儿的事那么快就传到了皇后娘娘的耳朵里来了。”柳皇贵妃嘴角轻扬，抬手抚了抚自己鬓边的碎发，起身柔声辩解道。“原是璇儿冬日里得的一场病才好，她性子娇非闹着要去见陛下。臣妾实在没了法子带她去叨扰了陛下片刻，好在陛下对璇儿一向宠溺惯了，倒也没有说些什么。” “二公主是陛下心爱的小女儿，陛下自然是最疼惜她不过的。”皇后嘴角含着笑意说道。“只是凌云殿到底不是任由妃嫔们随意行走的后宫，而是陛下处理前朝诸事的机要重地，你日后需得多加注意才是。” “臣妾知错。”柳皇贵妃没有争辩，只是柔声应下了皇后的话。“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立刻有一个宫女推门跑到侍立在皇后身侧的锦绣身后小声言语了几句。 “娘娘，陛下驾临，圣驾已经到昭阳宫门前了。”锦绣连忙弯下腰来附在皇后耳边说道。 “什么？”皇后听闻这个消息，不免有些讶异。“陛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娘娘那都是后话了。”锦绣小声提醒皇后道。“您现在得带着诸位娘娘出去迎候陛下才是。” 颐华宫中，柳皇贵妃一早起身去了昭阳宫给皇后请安，宫里就剩了萧璇这么一位还在呼呼大睡的小主子。 打小伺候萧璇的张嬷嬷瞧着到了时辰，只得亲自从被窝里把萧璇挖了出来。萧璇出了被窝，一双藕段似的短胳膊立刻缠上了张嬷嬷的脖颈，嘴里还不知道嘟嘟囔囔地在说些什么呢。 “哎呦，我的小祖宗喂。” 张嬷嬷是柳皇贵妃怀上皇长子时，永寿大长公主得了先帝准允，亲自挑选了送入宫中伺候自己外孙的。而张嬷嬷一家都是大长公主府里伺候的老人儿了，张嬷嬷也是柳皇贵妃的奶嬷嬷，进宫以后伺候更是尽心。 因着这事儿，还气得当年的太子妃病了许久。 张嬷嬷一路照料大了柳皇贵妃所出的皇长子和皇六子，一直到了楚帝登基后，柳皇贵妃再次有孕，又生下了楚帝最宠爱的女儿——萧璇。正好此时皇六子也已经长到了五岁，柳皇贵妃另选了人到他身边伺候，张嬷嬷便又到了萧璇身边。 萧璇的小身子肉呼呼的，皮肤又生得白，因着每日的饮食里还有牛乳，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淡淡的奶香。 “好了，小祖宗，我们起身更衣了好不好？”张嬷嬷虽然照顾大了萧璇兄妹三人，但是平心而论，她最喜欢的便是萧璇。 “唔....”萧璇窝在张嬷嬷的怀里，到现在连眼睛都不愿意张开，毛茸茸的小脑袋还一个劲儿的往里埋。 “罢了，丹橘。”张嬷嬷只好吩咐近侧的小宫女。“去弄点儿温凉的水来，再整条帕子来给我。” 那个叫做丹橘的小宫女生着一双机灵的杏仁大眼，听了张嬷嬷的话立刻应声，转身便跑了出去。不过片刻的功夫又去而复返，双手递了一块拧干了水的湿帕子给张嬷嬷。 张嬷嬷接了帕子，小心试了试温度，才将湿帕子敷在萧璇的脸上。 果然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萧璇就主动坐直了矮胖的身子。 “嬷嬷，母妃呢？”待张嬷嬷移开帕子，萧璇那一双水凌凌的眼珠子咕噜一转，疑惑地抬头问道。 “今儿是十五，皇贵妃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去了。”张嬷嬷见萧璇总算彻底来了精神，连忙一边带着宫女们伺候萧璇洗漱、更衣，一边和萧璇说道。“皇贵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特地吩咐了奴婢今早带公主去御花园里看看前阵子上贡来的狮子犬。” 前阵子，海外有使来朝，上贡的物品中除了金银、布料、各式奇玩巧器以外，还有一对小巧、可爱的狮子犬。 当时陪在楚帝身边的萧璇一眼就看中了那对狮子犬，第二日便缠着楚帝想要。楚帝一贯顺着她惯了，立时便要答应下来，反而是得了风声的柳皇贵妃一口拒绝了。 萧璇敢赖在楚帝身上缠磨、撒娇，可平日柳皇贵妃却是个严母，在教养萧璇的问题上连着楚帝都要看着三分柳皇贵妃的眼色。心知养狗这事儿算是没戏儿了，萧璇坐在楚帝身侧窝着身子可怜巴巴得，时不时抬头瞅一眼柳皇贵妃。 柳皇贵妃看着萧璇的可怜相儿，忍不住笑起来。 楚帝看了女儿伤心的小模样儿，赶忙说了个折中的法子。那对狮子犬他让人养在凌云殿的后殿，每五日让人带去御花园里遛一遛，让狮子犬陪着萧璇玩上半日。 萧璇打扮停当，才由张嬷嬷牵着慢慢朝御花园去了。 御花园种满了各种花草，已经是一幅繁花似锦的春日景象了。吴川的徒弟宋城已经带着负责饲养狮子犬的小內侍等在一片草地上，两只毛色雪白的狮子犬正活泼地在草地上厮闹、玩耍。 见了日思夜想的狮子犬，萧璇立刻颠颠儿地上前去了。 原本还有几分野性的狮子犬经了专人训教，如今温驯、亲人不少。萧璇才刚刚在它们不远处蹲下身来，两条狮子犬便立刻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凑了过来。 “哎，公主小心。”眼见着萧璇跃跃欲试地想要伸手摸狗，张嬷嬷连忙出声制止。 萧璇听话得收回了手来，转过头来看向了站在自己身侧的张嬷嬷。 “嬷嬷不必这么小心。”宋城笑着说话。“陛下留下这对狮子犬就是为了二公主，特意让我师傅从鸟兽司挑了最有经验的人来细心调教，陛下也是亲眼过了目才会让奴才把这犬带出来陪二公主玩耍的，所以二公主想要亲近亲近这犬也是可以的。” 听了宋城的话，萧璇立刻来了精神。还不待张嬷嬷开口，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只离得她更近些的犬头上。 萧璇人小手上也没什么劲儿，许是觉得她摸得还挺舒服的，那犬的尾巴摇得更加勤快了起来，毛茸茸的身子索性横趟了下来，就势倒在萧璇的腿边，把肚皮都露了出来。见同伴如此，另外一只犬也凑了过来，贴在萧璇身边乖乖不动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在御花园里，萧璇开心地带着两只犬追逐嬉闹。 张嬷嬷年纪大了，跟不上活力十足的萧璇，便让丹橘和绿林两个小宫女贴身跟在萧璇身侧，宋城也让两个训犬的小內侍亦步亦趋地跟着。 眼前没有比萧璇更大的主子了，张嬷嬷见那犬的确温顺，也放心让萧璇和那犬亲近。结果萧璇愈发玩得疯了起来，一转眼的功夫张嬷嬷就看不见萧璇了。 好在跟着的丹橘和绿林虽然年纪不大但都十分机灵，张嬷嬷也不是十分担心。 可还没等张嬷嬷彻底放下心来，不远处被茂密的花枝遮盖住的地方突然传来丹橘的惊呼，紧接着便是一声高过一声的犬吠。 张嬷嬷和宋城立刻激灵了起来，连忙循声找了过去。 还在萧璇离得不远，张嬷嬷很快就寻到了她。 “见过大公主殿下。”张嬷嬷一眼瞥见了被丹橘和绿林牢牢护在身后的萧璇，心就立时放了下来，再一看，站在丹橘、绿林跟前的人竟是楚帝的长女大公主——萧璐。 张嬷嬷在宫中生活多年，对这位大公主自然是熟悉的。大公主的生母是依附皇后多年的宸妃，家世不显、也不是很受楚帝宠爱，要不是凭着生下了大公主又依附在皇后手下来只怕连个妃位都没有。 宸妃看起来性格懦弱，偏生出来的女儿性子骄横、跋扈，也并不得楚帝宠爱。 “你们这些奴才都给我滚开。”萧璐就比萧璇大四岁，眼下不过八岁，也眼馋这对狮子犬许久了。 可楚帝之前把这对狮子犬养在凌云殿里，萧璐虽然眼热但也不敢去楚帝跟前放肆。今日伺候她的宫女打听到了狮子犬被牵到了御花园，萧璐马上就赶了来，便看到了正带着狮子犬玩耍的萧璇。 “不知道丹橘、绿林怎么冲撞了大公主殿下。”张嬷嬷知道萧璐和萧璇处不惯，但是明面上颐华宫的人毕竟是奴才，太过防备萧璐的话如果被传了出去反倒不好，连忙走上前做了个手势让丹橘和绿林让开来。 “嬷嬷，姐姐要抱小犬走。”宫人需要顾忌到萧璐的身份，萧璇却是不用的，见了张嬷嬷过来，她马上告状道。“她还砸伤了小犬。” 顺着萧璇的话，张嬷嬷朝一边看去。 原来刚才萧璐来势汹汹地找过来，便颐指气使地唤那对狮子犬过去。奈何那对狮子犬正和萧璇玩在兴头上，都没有理睬萧璐的呼唤。 萧璐立时来了脾气，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就朝着其中一只犬砸了过去。那石头的边角有些锋利，那犬躲闪不及被砸了正着，伤口马上流下了血，倒在地上呜呜得叫唤。 另外那只犬见同伴被砸到，立刻凶狠地朝向萧璐吠叫。跟着的小內侍生怕那犬暴起伤人，连忙上前圈住了那犬，只那犬被圈住了还继续朝着萧璐狂吠。 第四章 震怒 昭阳宫里，因为楚帝的突然到来，皇后都移位坐在了楚帝的左手边。 刚刚还保持安静看着皇后和柳皇贵妃斗法的众位嫔妃们都马上有了精气神，个个挺起了腰肢，笑逐颜开。 “臣妾瞧着陛下今日的心情不错。”皇后瞥了底下的嫔妃一眼，微笑着开口问道。“不知道是有什么好事能让陛下如此开怀？” “皇后的眼力是真不错。”楚帝嘴角含笑，看起来的确是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塞北的事情已经了解了，朕的一桩心头大事总算是解决了。” 皇后自然知道楚帝最近的烦恼，闻言立刻起身跪了下来。 德妃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她正对面的柳皇贵妃，柳皇贵妃似是早就知道此事一般，淡定地冲德妃一颔首，旋即起身也跪了下来。 德妃也随之起身，其他嫔妃也都立时跟着跪了下来。 “恭喜陛下。”皇后领着众位嫔妃齐声恭贺。 “哈哈哈。”楚帝朗声笑道，亲自起身扶起了皇后。“皇后起来吧。” “不知是哪位大将如此神速解了陛下的烦忧？”楚帝的亲近皇后还是十分受用的。“看来皇上可得赐下厚赏才是。” 底下的嫔妃们眼看着皇帝扶起了皇后，才逐一起身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家中兄长本已有了爵位，如今在军中为陛下分忧更是他的本分。”从楚帝进来后便一直安静的柳皇贵妃忽然开口，皇后听了她的话顿时一怔，有些错愕地扭头看向了她，柳皇贵妃挑眉看着她笑着说道。“厚赏却是不必了。” “原来是柳皇贵妃的兄长啊。”皇后心中暗恨，两相对比起来，自家兄长仗着已经得了世子位，整日里只知道风花雪月、饮宴玩乐、不求上进，反倒是家中与她兄妹二人不睦的庶弟不但更讨父亲欢心，如今仕途也更是平顺。 而再观柳皇贵妃的两位兄长，一位文臣、一位武将，现下都是陛下重用的肱骨之臣。 塞北叛乱之事起了之后，令楚帝头疼许久。可大昭武将那么多，偏偏就是她柳皇贵妃的兄长这次冒出了头，平定了这次塞北部族叛乱。 “说来，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劳烦皇后为我处理。”楚帝看向皇后。“生乱的部族首领被当场射杀，如今剩下的几个零散部族都被合并了，新的首领那苏图已经向我朝投诚，写下血书发誓永不再叛。” “如此甚好，不知道陛下有何事要吩咐臣妾去办？”皇后听罢，微微颔首。 “那苏图还要配合塞北官员在当地处理平乱后的乱局，短时间是不能入京来的。不过他送了次子入京为质子、长女入宫。” 那苏图原本是个这次叛乱的几个部族首领中的其中一个，之前碍于形势和他的部族势力微弱只能随着叛军起兵。但后来也是因为他的及时投诚和报信，才使得这次平乱后期会如此顺利。 “原来如此，此次又有新人要入宫要伺候陛下，实在是大喜事。”皇后听罢，眼神暗了一瞬，转眼间又满面笑容同楚帝说道。“不知道这位新人入宫后，陛下是属意给她什么位份？” “那苏图送来的是他的嫡长女宝音格，这次平乱他亦然是立下了大功，就先封他女儿为宁贵人吧。”楚帝心中衡量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陛下实在是思虑周全。”想着贵人的位份倒不算是太高，再说也不过是个异族人而已，便是再得宠生下子嗣也无碍，皇后满意地点头附和道。“贵人位份虽然不算高，但是到底其父为陛下立下了大功劳。臣妾想着她远离家乡也该多给她几分体面，如今灵犀宫还空置着，不如就将灵犀宫赐给宁贵人单独居住。” 按理说，一宫主位至少是妃位，如今宫中的几位贵人和位份更低的嫔妃都只能随居在高位妃嫔的宫里。 可是灵犀宫空置已久，现在并没有妃位的嫔妃在里面居住。皇后说要将灵犀宫赐给宁贵人单独居住的话，宁贵人也就如同一宫主位了。 “嗯，就随皇后这么布置吧。”楚帝四十许人，又随萧家皇室血脉生得高大、英俊，他微笑着牵起皇后的手轻声叙话，皇后往日来寡淡、苍白的脸颊边都不禁飞上两抹绯红来。“后宫诸事有皇后为朕费心操持，朕才安心。” 此时，跟在楚帝身后伺候的吴川抬头瞥见平日里跟在自家徒弟宋城手下的一个小太监正在殿门外探头探脑得朝门里头张望。 吴川知道宋城今日是带着那对狮子犬去陪二公主玩耍去了，这个小太监此时都找到了昭阳宫来，怕是那边生出了什么不大不小的事情来，徒弟拿不定注意才会派手下人寻来昭阳宫。 楚帝心中有多在意二公主这个女儿，吴川可是心知肚明的。 楚帝膝下儿子多过女儿，大公主生母容貌、性格都不冒尖，又常年跟在皇后身后转悠，大公主的性格嚣张、跋扈，因此母女二人都不得楚帝看重。 偏偏这位大公主就看不惯二公主，时不时就得去找二公主生事。 “吴川，门外那个小太监是你手下的人吗？”还没等吴川开口，楚帝已经看见了门外的人，转头看向身后的吴川说道。 待宸妃和柳皇贵妃紧随着楚帝和皇后赶到御花园时，张嬷嬷已经被萧璐手下的宫女推倒在地挣扎不起，比萧璐矮小许多的萧璇也被冲到跟前的萧璐一把推搡开来。萧璐比萧璇大四岁，自然个头和力气都远远高于萧璇。 萧璇被推得接连几个踉跄，两只脚止不住地跘在了一处，又不慎踩着了自己的裙摆往后倒去。张嬷嬷方才伤了腰，此时再心急要去救护萧璇也起不来身，好在丹橘动作灵敏，一把扑将过去，将自己的身子垫在了萧璇的身后，将萧璇护得严严实实。 “璇儿？！”柳皇贵妃眼见此状，再不在楚帝和皇后跟前顾得规矩，连忙提起自己拖曳在地的裙摆快跑了几步，赶到了楚帝和皇后的身前跑向萧璇。 “母妃。”因为丹橘护得及时，萧璇虽没有受伤却也被吓得够呛，眼窝里盛满了泪水，一看见柳皇贵妃扑了过来，立刻伸出了自己的小手臂哭着喊她。 “璇儿，母妃来了，别怕。”柳皇贵妃生了两个耐摔、耐打的皇子，过了好些年才又生下萧璇这块宝贝疙瘩来。别看萧璇生得白胖，刚生下来也是十分体弱，被如珠如宝地娇养了四年才勉强将身子养得好了些。 萧璇一贯爱娇、爱笑，除了生病喝苦药的时候会假模假式得掉几滴眼泪以外，哪有哭得这么撕心裂肺的时候，柳皇贵妃心疼地朝着萧璇伸出了手，也忍不住盈盈落下了泪来。 丹橘撑着起身，把自己的小主子送到了柳皇贵妃的怀里。萧璇一入柳皇贵妃的怀抱，便如同一只小鹌鹑般抖擞着身子，把头埋在了柳皇贵妃的脖颈里，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 一见楚帝和皇后也紧随而至，在场的宫人们立刻都跪了下来。 “父皇？母后？”眼见着这次终于能好好教育萧璇一番的萧璐，突然见着柳皇贵妃赶来已经心生了退意，刚想转身跑走，就撞上了冷着脸的楚帝和皇后。 “璐儿，还不赶快跪下！”宸妃赶上前来，冲着萧璐喝道。 萧璐心中不忿，哪里愿乖乖听宸妃的话跪下，可她一抬头看到楚帝铁青着的脸色，到底还是双腿止不住地发软跪了下来。 “宋城。”楚帝看着小女儿可怜兮兮地在柳皇贵妃的怀里哭泣，张嬷嬷倒在地上明显是不知道伤了哪处到现在连起身都不能，只好唤了跪在一边的宋城过来问话。 宋城是吴川的徒弟，尽得吴川真传，楚帝问话，他便不偏不倚得将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可今日本就是萧璐无故发难，也用不到宋城多说，楚帝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皇后看了看地上抱着相拥而泣的柳皇贵妃母女二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愉。 皇后惯常不喜欢柳皇贵妃，也连带着不喜欢她膝下所出的子女，最不喜欢得便是和柳皇贵妃一般惯会在楚帝跟前撒娇卖痴的萧璇。 偏偏跟着自己多年的宸妃也不争气，宸妃不得宠也就罢了，偏生连个女儿都教养不好。今日的事情，她也不能直接出面为萧璐转圜，毕竟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萧璐欺负萧璇的事情。 “陛下....”皇后看着楚帝面色沉凝，刚想开口说话。 “父皇。”原来窝在柳皇贵妃怀里的萧璇，总算看到了后面这乌泱泱赶来的一群人，带着哭腔开口喊道。 “璇儿乖。”楚帝对待几个儿子严厉，对幼女却是百依百顺。萧璇一喊他，他便亲自上前一边搀扶起了柳皇贵妃，一边从她怀里小心地接过了好容易止住了眼泪还在抽噎着的萧璇。 “萧璐，知道你错在何处了吗？”虽然幼女和长女在楚帝心中地位不一，但都是自己的血亲骨肉，楚帝到底耐住了脾气，低声问道。 “父皇，我没错，我不过是想和那对狮子犬玩的。可是萧璇不给我玩，还让她的奴婢阻止我。”萧璐梗着脖子，硬挺着回话。“我又没对她怎么样，不过是让人推倒了一个老奴罢了。” “这个老奴是你姑祖母身边的人，有正五品的官身，你思量思量你打得打不得？”萧璐是自己的长女，楚帝只能耐下性子教导。“璇儿比你小四岁，你整日里不想着照拂妹妹，反倒三不五时便要来欺负、挑衅一番，朕都不知道平日里你母妃到底是怎么教养你的。” 大昭，皇子达到一定年岁就要从各自生母的身边搬出，统一教养。可是公主不受这一规则束缚，再来大昭的皇后妃嫔们都出身名门望族，抚育、教养公主还是绰绰有余的。 宸妃闻言心头一震。 “请陛下恕罪。”宸妃扑通一声跪下。“臣妾有错，原本思量着大公主年岁尚幼，并未严加管束。今后臣妾一定严格.......” “她是年幼，可也是做了姐姐的人了，难道连最起码容让妹妹的道理都不知道吗？！”宸妃话还未说完，楚帝业已大怒。“我看是你一贯的纵容无度才惯得她如今连妹妹都容不下，犯了错还不认，满口满嘴都是道理。张嬷嬷是姑母身边陪伴了多少年的老人，连朕都要多加礼遇，她倒好，还敢让自己身边的宫女对张嬷嬷动手。” 第五章 入宫 楚帝口中的姑母便是先帝的同母妹妹——永寿大长公主。永寿大长公主不仅仅是先帝最亲近、信任的妹妹，十六岁时还嫁给了先帝最信任的大臣中书令——柳少卿。连楚帝从储君到初登基的那些年里，永寿大长公主和其夫族都出力不少。 她膝下二子儿女，二子各兼文武都是楚帝倚重的臂膀，长女远嫁塞北异姓王穆王府世子，幼女便是楚帝后宫之中宠爱最盛的柳皇贵妃。 于此，永寿大长公主便是如今大昭皇室之中地位最为尊崇之人。 在楚帝口中，今日的事情就已经不光是萧璐欺负萧璇的事情了。 张嬷嬷五岁时就跟在六岁的永寿大长公主身边伺候，永寿大长公主出嫁时张嬷嬷又跟着陪嫁出宫，柳皇贵妃兄妹四人五岁前都是张嬷嬷一手带大的。 当年柳皇贵妃入宫后，张嬷嬷本是已经得了永寿大长公主的恩典，由长子接出大长公主府荣养，却也还时不时回去陪着已经含饴弄孙的永寿大长公主叙话。 柳皇贵妃怀着皇长子的时候，偏生怀象不好、胎相不稳，太医说她这一胎只怕会怀得艰难。听闻此时，心系幼女的永寿大长公主本来想亲自入宫陪着幼女度过孕期直至生产，可恰逢那阵子永寿大长公主的身体不适，于是早就全家脱了奴籍的张嬷嬷主动要求入宫照顾柳皇贵妃和她腹中的皇嗣。 张嬷嬷入宫后，不但保住了皇长子，还伺候着柳皇贵妃接连平安诞下皇六子和二公主。 这一入宫又是许多年的时间，因为张嬷嬷尽心在宫中伺候的缘故，永寿大长公主也尽所能得照顾好了张嬷嬷的丈夫和子女。 楚帝知道张嬷嬷已不在奴籍，也看在永寿大长公主、柳皇贵妃的面上，在萧璇降生后赏了张嬷嬷五品的女官官身。 而宸妃出身定安侯府，如今的定案侯府虽然已经式微，也曾是大昭立国时崛起、经历数百年风云的帝都世家。 宸妃自然是知道永寿大长公主在帝都，甚至是在整个大昭境内的影响力的。 皇后还是太子妃时，仗着自己的正室地位罚过刚入宫的柳皇贵妃，让她抄写宫规。事情不知怎的传到了宫外，得到了消息的永寿大长公主在第二日宫门尚未开启时，身穿长公主仪制礼服亲自敲开了宫门，冲至东宫指责当时的太子妃，末了还到先帝那里告了一状。 而比起成婚多年尚无子嗣的儿媳，先帝自然更偏向自己的亲妹妹和外甥女。 于是柳皇贵妃抄写宫规的笔还没抬起来，这惩罚就免了。 “臣妾知错了。”宸妃越想越发心惊，吓得连连叩首。“从今日起，臣妾一定严加管教，定会把璐儿的性子扭过来的。” 女儿已经八岁，转眼就得相看将来的驸马了。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是女儿若真是得罪狠了那位大长公主，只怕将来帝都的权贵圈里都不会有什么出息子弟敢娶女儿的。 先前倒在地上起不来身的张嬷嬷，也被跟在柳皇贵妃身后的穗红和绿林小心翼翼得搀扶了起来。 “扶张嬷嬷先回颐华宫，再去太医院宣个太医过去诊治。”楚帝说道，俯身看着宸妃。“皇后，觉得此事如何处置才好？” 楚帝看着宸妃，话却是冲着一旁一直不发一语的皇后说的。 “臣妾想着，宸妃性子柔和，难免对着亲生骨肉狠不下心来。”皇后怔了一下，正色回道。“璐儿才八岁，从现在开始严格管教起来，想必这性子定是能坳回来的。不妨先接她到臣妾宫里，臣妾宫里的李嬷嬷世家出身、也能识文断字，要是教养起璐儿的话身份倒也合适，陛下觉得如何？” 宸妃哪里舍得将自己的女儿送到皇后宫中教养，可是眼下楚帝震怒，她只得跪伏一边不敢出声。 楚帝也默许了皇后的处置，众人这才散去。 许是该宸妃和萧璐倒霉，原本就能随意入宫的永寿大长公主心系后宫中的女儿和外孙们，本来就会三不五时地进宫来看望，偏巧事发第二日又入宫来了。 挂着永寿大长公主府标志的车架可以直接通过宫门，车架在宫道缓慢行驶，一个面生的太监眼看着车架驶过，动作迅速得从一旁的甬道中走出。 他快步走到跟在车架边的一个女子，跟着她的步伐紧走了几步，小声同她说了几句话，便又转身离开了。 那个女子听完了，连忙敲了敲车壁。 “紫柳，怎么了？”车架停下，车内一个女声问道。 “回大长公主的话，方才有人递话过来，说是昨日颐华宫的主子们受了些委屈。”现在近前伺候的都是大长公主的人，紫柳走到车门前说道。 “你上车来回话，车子继续往前走。” “是。” 萧瑜和萧瑧要上课，只能在午膳时才能回颐华宫来见外祖母。 永寿大长公主怀里抱着见了外祖母格外兴奋、嘴里不停叽叽喳喳的萧璇，看了看右手边脸上挂着微笑的女儿，双眼忍不住发了红。 “母亲，这是怎么了？”柳皇贵妃知道母亲在宫中有自己的眼线，自己和女儿昨日遇到的事情只怕母亲已经知情，柳皇贵妃递个眼色给穗红，穗红即刻会意带着殿内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你这孩子年少时可是一点儿委屈都受不得的，如今倒好，若不是我在宫中还有些人手，你只管什么事情都瞒住我不说。”永寿大长公主说道。“我没想到她段氏这么多年竟还没学乖，连她手下的人统也没个眼色，连个大公主都教养不好。” 永寿大长公主一生顺遂，她和先帝都是皇后嫡出，未出嫁时便是公主中的第一人。兄长登基后，她嫁了位好驸马，生了两儿两女又都十分优秀。再到楚帝登基后，她亦是最受楚帝尊重的姑母，在皇室宗族中地位非同一般。 两个儿子仕途不用操心，长媳出身书香世家，性子沉稳、持家有道，她也乐得不管事儿，将大长公主府的管事权一应交到了长媳手上。次媳是次子到她面前求来的，出身虽不比长媳显赫，却生得一副玲珑心肠，只将满腹心思都用在丈夫、子女身上，侍奉大长公主也十分尽心。 永寿大长公主满府和睦，偏最受她疼爱的小女儿却陷在这后宫重重的宫闱之中。 “母亲，她毕竟是皇后，该给的面子情儿我得给她。”柳皇贵妃亲自起身倒了杯茶水，送到永寿大长公主面前，柔声道。“您也知道，大事儿上她动不了我，不过只能在些微末小事儿上恶心恶心我罢了，左右我都是受得住的。” “你说说你，当年我给你瞧好的婚事你一桩都不许，拿着绝食要挟我和你父亲闹着非要入宫。”永寿大长公主颇有些意气得说道。“当年陛下若是能许给你一个太子妃位，你如今还能被段氏踩在脚下吗？” 她生了两个女儿，长女远嫁到云南穆王府，如今是穆王府的世子妃了，王妃体弱，长女嫁过去的第三年便得了王府的掌家权。和世子的感情也不错，眼下长女已经生下三儿一女、地位已然稳固。 小女儿虽然离得近，却嫁在深宫。虽然已经当了皇贵妃、位同副后，可终究还是个妃妾。 “母亲，你别乱说话了。段氏与陛下的姻缘是外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就为陛下定下的。”柳皇贵妃见永寿大长公主仍旧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只能赶紧起身走到她的身后替她顺气。“再说我的位分虽然低了她一头，可是哪里能让她踩着我呢？我不还有母亲和陛下为我撑腰吗？” “可是可怜了我们瑜儿和瑧儿、璇儿都只是庶出。” “皇后没有自己的嫡子，陛下的孩子都只是庶出啊。”柳皇贵妃站得笔直，眼神坚定。“璇儿深得陛下的宠爱，比一应皇子还得脸面。再说瑜儿和瑧儿的前程，还得看陛下如何定夺。” “还有什么可定夺得。瑜儿是长子，性子沉稳又聪敏，储君之位哪里坐不得吗？” “母亲，噤声吧。”柳皇贵妃轻轻敲了敲永寿大长公主的肩头。“陛下还春秋正盛着，现在议论储君的事情还为时尚早。再说璇儿还坐在这儿呢，她正是最喜欢学大人说话的时候，母亲可别当着她的面儿乱说话。” “哼，我瞧着璇儿可比你小时候机灵多了。”永寿大长公主抬手摸了摸怀中女童细软、乌黑的茸发，轻哼了一声说道。“你可别胡乱拿那些蠢笨的孩童来比她，辱没了我的好外孙女。” “外祖母、外祖母。”原本拱着自己的小肉身子坐在永寿大长公主怀里安安静静的萧璇，忽然抬起头来，举着一双窝成了拳头的小手献宝似的递到永寿大长公主跟前。“你看。” 萧璇摊开手掌，手掌里躺着一只精巧的小布偶，做成了狮子犬的模样。 “哟，给外祖母瞧瞧，做得可真精致。”永寿大长公主十分捧场得赞道，她拿起来细细端详，转头冲着柳皇贵妃问道。“我瞧着这像是张嬷嬷的针法。” “是的，本来是张嬷嬷瞧着璇儿实在喜欢那对狮子犬，做来逗璇儿玩的。原本是还没做好，昨日璇儿回来有些泱泱的，张嬷嬷便强撑着身子熬了一夜赶制了出来，今儿一早让她身边伺候的小宫女送过来的。” “听说她这回儿伤到了腰？”永寿大长公主有些气愤地说道。“看来是我最近宫里来得少了，便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都敢使手下的奴才秧子去推我府里出来的人了。” “母亲，还请息怒。陛下已经罚了宸妃和大公主，你就别再计较了。”柳皇贵妃忙劝道。“好在张嬷嬷伤得并不重，陛下还特意唤了太医来为张嬷嬷诊治，只是张嬷嬷毕竟上了年岁，只怕是要躺在床上好好养上一阵子了。” 第六章 相见 柳皇贵妃让守在殿们外的穗红去唤了丹橘和绿林过来，吩咐她们领着萧璇去殿外玩去。萧璇被放下地来却又说想张嬷嬷了，柳皇贵妃便让她们领着萧璇去看张嬷嬷。 “我本来今日入宫也是要和你说一桩事儿的，说来张嬷嬷年纪也不小了，本来前些年你也入宫了，我赏了她恩典全家脱了奴籍，让她出府好好和家人生活。好在她儿孙也争气，她服侍了我一辈子也该好好出去享享福的。可你怀瑜儿那时怀相不好，我本想来宫中陪伴你，只是赶了巧我那阵子也得了时疫，自己都成了个病秧子哪里还能入宫来祸害你。也是她舍了家里的清闲生活，主动寻了我说要入宫来侍奉你。” 眼瞧着萧璇被拥着走远了，永寿大长公主才转过头来，郑重地同柳皇贵妃说道 “是啊。”柳皇贵妃想到了那时候的自己，心中也不无感慨。“嬷嬷入宫后，我的日子也的确轻省了许多。” 那时，还只有十六岁的柳皇贵妃怀得是头胎，她独自一人身处深宫之中。她第一胎怀得十分艰难，偏偏永寿大长公主与她同时重病，家人们都只能守在家中侍疾，颇有些顾不上她。 太医说她体弱，腹中的胎儿也颇有些先天不足，让她做好保不住这个孩子的打算。她要在人前撑住自己的颜面，只能在深夜之中暗暗饮泣。 可一日清早，穗红突然满脸喜色得快步跑入殿内，说是她的乳母张嬷嬷要进宫来了。 那之后张嬷嬷入宫后为她悉心调理，配合着太医一同为她保胎，她不仅安然生下了长子，紧接着又平安生下了一子一女。 “好在瑜儿、珺儿都差不多长起来了，璇儿如今也四岁了。”永寿大长公主牵着柳皇贵妃的手说道。“也是时候了，我想着就让张嬷嬷出宫好生歇着、颐养天年了。” “母亲所提，亦是我心中所想。”柳皇贵妃思量了一下，也应了下来。“只是璇儿身边尽心伺候的人虽是不缺，可像嬷嬷这样有些身份能镇得住的人却是没有的。” “璇儿是我的外孙女，我既然来与你说此事，便是已经替你选好了后头的人选。”永寿大长公主已经安排好了后续之事，了然地说道。“你堂妹菽芙是个不错的人选。” “菽芙？”柳皇贵妃十分讶异得问道。“菽芙不是嫁到了蜀中去了吗？” 柳菽芙是驸马柳少卿家中庶弟的女儿，比柳皇贵妃小一岁，柳皇贵妃入宫的次年，她应着一桩家中幼时便为她定下的婚约，远嫁蜀中。 “你是知道的，菽芙的丈夫身子一贯不好，从菽芙嫁过去时就一直病了数年。去年年尾蜀中闹了一场雪灾，她丈夫没能熬过去走了。她公婆要让菽芙把家产给小叔子，菽芙哪里肯依，第二日便变卖了手头能变卖的所有家产，日夜兼程得带着一双儿女往帝都来了。”永寿大长公主说道。“你三叔那人读书读傻了，不但不让菽芙进门，一边说让菽芙的儿女归往父家，一边让菽芙守住贞洁殉夫。菽芙没得法子最后只能寻来了大长公主府，找到了我。好在你三叔迂腐，却还不敢提刀到我的府上来杀自己的女儿。” 柳家百年诗书传家，堂妹虽是庶出，也是家中精心教养着长大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连管家的本事从十岁上也都开始学了。 柳家家境和睦，永寿大长公主对柳氏子弟也都十分照拂。家中的小姐们都常常会被接到大长公主住上一阵子，其中尤以柳菽芙和柳皇贵妃最为要好。 “三叔怎能做出这种事儿来，如今连陛下都大力推行寡居妇女再嫁之事，他怎能让自己的女儿为了个常年靠着参汤吊着口气儿的人去殉葬。”柳皇贵妃听闻此事，脸上也难掩怒意。“母亲的打算是让菽芙入宫来帮我带璇儿，可是她的一双儿女要怎么办呢？” “菽芙虽然比你晚一年成婚，但是她生的那一对龙凤胎，现在都十二岁了。我与你父亲商议了，男孩送入我们柳家的族学，女孩就放到我身边陪着我罢。”永寿大长公主说道。“我和菽芙也商量过了，她愿意入宫。我今日入宫本来便是要和你说这事的，你若愿意我便去和那段氏说。” “未嫁时菽芙就和我最为投契，她的为人和本事我亦是明了的。”柳皇贵妃对堂妹也是放心的，再说母亲也把堂妹的一双儿女握在手里了，更是加了几分保险。“不过要劳烦母亲去和皇后说话了。” 永寿大长公主出马，事情自然顺利地办得下来了。 本来皇后听了宫人禀永寿大长公主过来，还以为她是过来兴师问罪的，便立刻起身亲迎了出去。 结果永寿大长公主落座后却对昨日的事情只字未提，皇后心中也是暗暗得松了一口气。 永寿大长公主说要接张嬷嬷出宫荣养，另安排了一位教养嬷嬷入宫侍奉二公主。 皇后仔细得端详了永寿大长公主的神色，的确未见不悦。皇后不知道为什么一贯护短的永寿大长公主为什么没有借昨日之事大闹她的昭阳宫，只忙一口应下了永寿大长公主所提的要求。 一个月后，张嬷嬷伤愈出宫，萧璇哭唧唧得跟着她身后出了颐华宫的宫门。 “殿下，莫哭了。”张嬷嬷看着身后这个自己一手抱着长大的女娃儿，也不禁落泪。她将包袱递给了一边的小宫女，俯下身来掏出自己的帕子替萧璇拭泪。 “嬷嬷、嬷嬷，你要去哪儿呀？”萧璇眨巴眨巴眼睛，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她白胖的腮边，十分惹人怜爱的模样。 “嬷嬷年纪大了，再不好侍候殿下了。”张嬷嬷耐心同萧璇解释。“如今也该出宫了，不过大长公主已经另寻了妥帖的人选来侍奉殿下了。” “那我....那我再不要嬷嬷抱着我出门了。”萧璇小身子往前一扑，抱住了张嬷嬷的一条胳膊，打着商量的口气说道。“我长大了，能自己走路，再不累着嬷嬷了。” “殿下哪里长大了？”张嬷嬷摸摸萧璇的脑袋，微笑说道。“明明还是个小人儿。” 此时柳皇贵妃派人去接的柳菽芙一行人也正好走了过来。 “臣妇给二公主请安。”柳菽芙见了正站在宫门外的萧璇和张嬷嬷，上前微微俯身行礼。“见过张嬷嬷。” 柳菽芙和柳皇贵妃年纪仿佛，柳皇贵妃容貌明媚、娇艳，像是盛放时的海棠。柳菽芙眉眼清淡、婉约，更似幽夜中的兰花。 萧璇没见过柳菽芙，但是她天性活泼，倒也不惧生人。 张嬷嬷收起帕子，起身还礼。萧璇手中牵着张嬷嬷的衣摆，目不转睛得盯着来人瞧。 “殿下，这位是柳夫人，是皇贵妃娘娘的堂妹。”张嬷嬷自然是清楚柳菽芙入宫的目的，便牵着萧璇向前走了几步，说道。“嬷嬷年老再无精力陪伴殿下了，柳夫人便是大长公主与皇贵妃特意请了来，继续陪伴殿下的。” “母妃的妹妹？”萧璇仰头看向柳菽芙，问道。“那我要唤你姨母吗？” “殿下是皇室血脉、身份尊贵，倒也不是必论着喊我这一声的。”柳菽芙笑容温婉亲人，蹲下身来同萧璇说道。“皇贵妃娘娘怜惜张嬷嬷年迈体弱，安排张嬷嬷出宫荣养。我和娘娘有亲，也略通些文墨、礼仪，娘娘这才安排我接替张嬷嬷入宫陪伴公主殿下的。” 萧璇瞧着柳菽芙面容亲切，因为同是柳家血脉的缘故，柳菽芙的眉目虽比不上柳皇贵妃般令人惊艳，却也生得与她有些仿佛，便不由生出了亲近之意。再看身边腰背有些佝偻的张嬷嬷，萧璇这才不舍得松开了牵着张嬷嬷衣角的小手。 萧璇执意要再送张嬷嬷一程，身边的丹橘只能去禀了柳皇贵妃一声，柳皇贵妃自然是允了。 穗红过来替柳皇贵妃传话，看着萧璇和张嬷嬷一行人离开后。 “柳夫人，皇贵妃娘娘特命奴婢来迎您的。”穗红是跟着柳皇贵妃从永寿大长公主府出来的老人了，与柳菽芙也算是旧人。“快随奴婢进去坐下喝杯茶水吧。” 窗边立着一位丽人，穿着一袭水墨花案的家常衣裙。她靠在窗棂边，双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娘。”此时，守在门外的小宫女替穗红打了帘子。穗红见了站在窗边的柳皇贵妃，看她正出神，便低声唤她。“娘娘，奴婢将柳夫人迎过来了。” “哦。”柳皇贵妃并未盛装，只让人在鬓边插了一柄白玉兰花簪，那还是她闺中旧物。她听见穗红声音，回过神来忙说道。“快将她带进来奉茶。” 穗红连忙应了，一壁吩咐宫人上茶水、糕点来，一壁回身引着柳菽芙进门。 “见过皇贵妃。”柳菽芙进门来，便立刻俯身行礼。 “菽芙，你快起身。”柳皇贵妃忙上前，不假人手亲自地扶起了柳菽芙。“说来自我入宫，我们姐妹已有数十年没有见面了，连你远嫁蜀中我都没未去送嫁。” “是啊，一晃都这么些年了。”闺中的那些年，柳家的那些姐妹们，论起来只有她们两人年纪相近、性格也最为投契。时隔多年再相见，两人眼中都不由泛出泪来。“娘娘容颜比在闺阁时更盛，倒不见丝毫改变。” “你却看着憔悴了些，想来是受了些苦楚的。”柳皇贵妃美目含泪，不住哽噎。“你的事情我都听母亲进宫来说了些，这些年却是苦了你了。” “我无妨的，好在大长公主愿意庇护我和我的一双儿女，事情也总算过去了。”柳菽芙见柳皇贵妃落泪，忙掏出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娘娘不也是，世人总觉得后宫之中是一片花团锦簇、豪富难言的好日子，谁又能真的明白娘娘身在其中的苦楚。” “罢了，我们不说这些。”柳皇贵妃拭泪，转移话题说道。“你方才已经见了璇儿了？” “是，我方才已经见了二公主了。瞧着玉雪可爱，和娘娘幼时十分相似。”柳菽芙也止泪笑道。“也是个十分懂礼、深情的好孩子。” “你如今说她好，今后可别嫌她闹腾。她被两个哥哥和陛下宠惯坏了，闹起脾气来也颇为厉害的。”说起萧璇，柳皇贵妃也忍不住笑了。“不过我两个儿子因是皇子，到了岁数都得另辟宫室居住，我身边只能留下璇儿来。她已经是公主了，日后显贵人生不用我求。我便也不想太拘着她，只是我在宫中情况你也知道，必得寻个放心人在她身边我才好放心。偏这样倒累得你和一双儿女日后无法常常见面了。” “前些儿日子，大长公主已经同我说过娘娘的处境了。还好如今我的一双儿女年岁也大了，也不需我日夜看顾着。再说男孩儿进了柳家族学也有叔父亲自监看日后必得好处，女孩儿能长伴在大长公主对她的将来也是大大的益处。”柳菽芙出言宽慰柳皇贵妃。“宫中艰难，我既然答应入宫便是自愿前来的。我许是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但也愿意允诺必定会替娘娘好好看顾公主殿下长大的。” 第七章 生辰 楚帝成文十二年夏 七月初三是皇后的生辰，这一日皇室宗亲和京中显贵人家的女眷们都纷纷应召入宫参宴为皇后庆生。 春日时，萧璇也刚刚过了九岁的生辰。这几年的时间她个子抽条得快，也已经渐渐脱了白胖的幼儿模样。九岁的身形都赶上外头十三、四岁的姑娘家了，原先浑圆的小脸也变得小巧了起来。她的长相也尽挑了楚帝和柳皇贵妃的好处来，已经颇具美人的雏形了。 “柳夫人。”丹橘把柳菽芙事先为萧璇选好的衣服捧了来。“公主今日要穿的服饰已经熨烫好了。” 大公主萧璐个性张扬，爱着各色艳丽的服饰。萧璇性格活泼、讨喜，偏爱粉嫩、清淡些的颜色。 今日是皇后整岁的生辰，柳菽芙便挑了一身绯红的衣裳给萧璇，出挑又不张扬。 柳菽芙还在妆台前挑选今日萧璇要带的首饰。这三、四年的时间里，柳皇贵妃的兄长们又各自升官。柳氏近支的子弟们也争气，去年的科考当中柳氏子弟中举十一人，永寿大长公主才十三岁的长孙更是拿下了探花的位置，成了大昭立国以来最年轻的探花。柳氏一族声势鼎沸，柳氏却反而行事越发低调了起来。 宫中的柳皇贵妃仍旧盛宠，膝下长子也颇得楚帝看重。 柳皇贵妃知道皇后如今只怕越发得恨着自己了，长子性格沉稳倒不用额外看顾，只好将全副精力都放在萧珺和萧璇的身上。 “姨母。”柳菽芙正检查衣服和首饰时，内室传来环佩撞击之声，一个女童在宫人簇拥下走出。 “殿下起了？”柳菽芙把手里的首饰放下，快步上前说道。“今日的衣裳、首饰我都替你选好了，殿下今日可是起迟了，得快些梳洗打扮和娘娘一起去给皇后娘娘拜寿。” “唔，知道了。”萧璇平日里最为贪觉，她不是皇子需要早起读书，楚帝和柳皇贵妃也都十分娇惯她，让她每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 萧璇被宫女们拥着去洗漱，回头换上了衣裳，柳菽芙亲自按着她给她梳头。 “母妃。”萧璇刚刚妆扮停当，站起身来回过头便看见穿着贵妃仪服的柳皇贵妃过来了。 萧璇拎起裙摆，立刻跑了出去。 “瞧瞧你，还有没有点儿女孩儿的样子了？”萧璇跑到柳皇贵妃跟前，一脸孺慕地仰头看着她。柳皇贵妃笑容温和，看着萧璇问道。“用过了早膳没有？” “没有呢，我今儿起迟了。”萧璇牵住了柳皇贵妃的手，笑嘻嘻地说道。 “那你就等忍着会儿了，等给皇后娘娘拜完寿了，我们回来你再用些。”柳皇贵妃牵着萧璇走在前头，颐华宫的十来位宫女跟在后头，一行人便朝着昭阳宫去了。 近年来，皇后的身子是着实将养得不错了起来。往日清秀、苍白的脸因多了几分血色也平添了几分颜色，今天又是她的好日子，她穿着皇后礼服盛装打扮坐在高位上，妃嫔们带着皇子和公主们先在昭阳宫内为她拜寿。 “都起来吧。”她挥手让底下众人起身，视线也止不住朝着柳皇贵妃和她身边的三个孩子看去。 柳皇贵妃除了身上夺目的一套皇贵妃仪服以外，妆容、发饰都只是简简单单的。萧瑜领着萧珺、萧璇站在皇子公主那一边，都是十分乖觉的模样。 叙过了一会儿话后，皇后推说精神不济便让妃嫔们、皇子公主们都散了。 皇子们今日的课业照常，萧瑜带着亲弟萧珺回了授业的上书房。柳皇贵妃也要去德妃宫里叙话，便让萧璇自己回颐华宫去。 萧璇想着现在回去也是无聊，便让人回颐华宫讨些糕点、茶水来，她带着人径直去了御花园。 萧璇吃完了糕点，坐在临着水边的亭中，靠着柱子看着水面，渐渐地阵阵水面袭来的凉风竟让她生了瞌睡起来。 知她今日起得早，柳菽芙挥手让跟着的宫人们退了出去，只带着丹橘守在萧璇身边。 萧璇竟也能睡得熟了，耳边却突然生出一阵嘈杂来，似乎有人在不远处喝骂着什么。萧璇隐约着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声音，实在是不堪其扰，萧璇只好睁开了眼睛。 “殿下醒了？”柳菽芙笑着上前。“此处吵得厉害，殿下若是还渴睡不妨回宫歇一会儿，左右皇后娘娘的寿宴要到申时才开。” “不用了。”萧璇起身拍了拍裙子。“我们去看看热闹？” “殿下，方才我们见了大公主身边的人往那处去了。”柳菽芙进宫陪伴萧璇这些年，自然也知道了萧璐和萧璇的事情，连忙劝道。“今天是皇后娘娘的好日子，殿下千万别生出什么事端来。” “御花园里人来人往，今日宗亲、诰命夫人不知道来了多少，我的姐姐都不怕生事，我也不过是去看个热闹罢了，哪里生得出什么事端来？”打小萧璇不爱搭理喜欢没事也要生出些事儿来的萧璐，可今日她睡得少了，好容易能舒服得靠会儿子还得被她扰了，饶是泥捏的人儿也忍不住要生出三分火来了。 萧璇这位小祖宗平日里是最好伺候的，唯独是缺觉时性子最为执拗。她执意要去看看，柳菽芙也只能带人跟着过去了。 此时不远处，萧璐身边的几个宫女正把一个只有三、四岁模样的小姑娘按压着跪在地上，另一头是个小少年因着力气不小，宫女控不住他，萧璐正指挥着几个内监去压制他。 萧璇停下了脚步，眼瞧着那小少年像是会些拳脚的模样，对付几个内监倒也简单。只是他却还知道收敛，没有动手只是动作灵活得绕过了围堵他的内监，奔着吓得哇哇大哭的小姑娘去了。 能在萧璐近身伺候的宫女们不需要做粗活，日常吃穿也比得上外头一般商贾人家养女儿了，一个个身娇体弱的，伺候梳妆、打理衣物这样的松快活做着还可以，手上却是没什么力气的。因此，小少年轻而易举地掀翻了那几个宫女，一把将地上的那个小姑娘捞了起来，可是转眼又被内监围住。 “还不赶紧去回宫里叫人来！”萧璐身为楚帝长女，除了每每在萧璇身上会吃些挂落以外，哪里容得这样的场面，立刻尖声喝道。“让人去取板子来，我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少年和小姑娘看着眉眼肖似，应该是一对兄妹，看着衣裳服饰也应该是勋贵人家的孩子。 纵使这样，若是萧璐发作让人无端责打了这对兄妹，也是不好。 “大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萧璇带着人上前，微笑着问道。 “不关你事。”萧璐没好气得瞪了眼萧璇，继续叫人回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丹橘，给我把人拦下。”萧璇看了眼丹橘，扬声说道。“大姐姐，今日是母后的生辰，我看着这对兄妹该是随着家中女眷一同入宫为母后拜寿的。虽然我来得迟，还不知道事先的缘由。但是这样的好日子，姐姐无端责打他人恐怕不好。” 丹橘领着人将准备回去报信的内监拦下，又让人将那对兄妹与萧璐身边的人隔了开来。 “萧璇！”萧璐指着萧璇喝道。 “你们是哪一家的孩子？”萧璇却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向那对兄妹。“我似乎从来未在宫中见过你们。” 少年眼中防备未褪，看着这个不及自己胸腹高的女孩走到自己跟前来笑着同他问话。 “公子，这位是二公主殿下。”柳菽芙见少年迟迟不回话，便上前低声提醒。 “见过殿下。”少年见萧璇眼中带笑，这才卸下防备，将怀里还在哭泣、抽噎的妹妹放下来，俯身向萧璇行礼。“我和我妹妹是镇国公府二房的，今日是随母亲端素郡主一同入宫为皇后娘娘贺寿的。因着母亲鲜少带着我们入宫，所以殿下才不曾见过我们兄妹二人。” 萧璇听罢怔愣了下，她也没想到这对被萧璐找了麻烦的兄妹居然是皇后母家镇国公府的出身。不过因为皇后是镇国公府的嫡出，长房世子才是她的嫡亲兄长，二房那位不过是镇国公的庶子。 镇国公府嫡子昏庸、庶子精明干练，两房嫡庶不和也是在帝都出了名的。 “小妹妹，怎么哭得这么可怜？”如今宫中没有比萧璇更年幼的孩子了，萧璇见那个小姑娘长得可爱又哭得可怜，忍不住问道。 小姑娘怕是被吓得很，一时之间只得哭泣说不出话来。 “家中母亲和伯母正在昭阳宫陪皇后娘娘叙话，妹妹头回入宫，皇后娘娘便让人领我们出来逛逛，只是领着我们的宫人半路推说有事走了，我们兄妹这才撞上了大公主殿下。”见妹妹说不清楚情况，少年只得开口，条理分明得将方才之事娓娓道出。“原是妹妹淘气冲撞了大公主，污了大公主的衣裳。大公主责问，妹妹害怕才会哭泣。” “哦，不过是这么一桩小事。”萧璇不以为然，倒果真是萧璐一贯的做派，只要事关自己，针尖粒大小的事儿都能不依不饶地闹。 再一看，萧璐的裙子下摆果然污了一小块，不怎么显眼的样子。 “母后的寿宴申时才开，大姐姐既然出了气，赶紧回毓秀宫换套干净衣裙才是正事。”萧璇抬眸看向萧璐，又是一脸的忿忿。“御花园人来人往，大姐姐当真要闹得阖宫尽知吗？” “萧璇，你怎么知道我就出了气？！”萧璐声音尖利，听得萧璇不由皱眉。 “大姐姐闹了这么一番，我坐的那么远都能被吵来，气出到这分子还不够吗？”萧璇心下也不耐，萧璐行事总是如此。 “我身上这套衣裳可是为了今日特意制得，你可知衣裳料子能有多难得吗？” “是吗？”萧璇自然能认出萧璐身上的衣裙是蜀锦中最为难得的月华锦所制，蜀中偏远、蜀道艰难，蜀锦价格因此水涨船高。“不过是月华锦，我母妃宫里还存着几匹。不过因为颜色太过艳丽，我与母妃都不太喜欢，如今也只闲放在库房里头。姐姐若是喜欢，我让丹橘领着姐姐去颐华宫去挑一匹如何？权当是我替这对兄妹向姐姐赔罪了。” 第八章 善举 萧璇的一席话，说得萧璐的脸色一阵阵的青白。 “萧璇，你是拿我当乞儿吗？！”萧璐指责萧璇。“我可是你的长姐。” “大姐姐你这话是如何说得，怎得我愿意赠送难得的月华锦给大姐姐反而成了我的罪过了。”萧璇常年与萧璐争锋，对她的指责丝毫不放在心上。“我还是那句话，御花园人多眼杂，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姐姐还是莫要多过纠缠了。” 萧璐身边一个领头的宫女也忙凑过来拉着她劝说，低声得说了几句话，萧璐这才偃旗息鼓，气愤得转头走了。眼见着主子都走了，那些内监、宫女们也急匆匆得追上走了。 萧璇见萧璐铩羽而归的气恼样子，方才被她扰醒的一股子气儿顿时乐得散了干净。 “多谢姐姐。”萧璇看着萧璐远去乐不可支，小姑娘却突然开了口。 “楚姐儿可不能乱喊，这是二公主殿下。”少年一时也没料到妹妹会突然开口，连忙出声纠正妹妹。 “无妨无妨。”萧璇调转过头来，看向这对兄妹，十分亲和得摆摆手笑道。“现下也没旁人，近前的都是我跟前伺候的人。小妹妹可以喊我姐姐，不过在人前可不行了。” 萧璇招招手，让那个被少年唤作楚姐儿的小姑娘走到自己近前来。萧璇伸出手，小姑娘就跟着牵住了她的手。 “姨母，递块帕子给我。” 柳菽芙忙解了自己的帕子递给萧璇，萧璇蹲下身来，将小姑娘脸颊上犹还挂着的泪珠一一擦去。 “你的名字叫楚姐儿？几岁了？” “嗯。”楚姐儿乖乖点头应是。“我三岁了。” “来，你在宫里受了惊吓。我好歹也是主人家，总要安抚你一二才好。”萧璇招手让自己身边拎着食盒的宫女上前来，从里头取出了一个八宝攒盒来。 萧璇接过直接揭开了盒盖，里头盛了满满的各色精美小吃。 “这是给我的吗？”楚姐儿小孩子脾性，见了这些吃食，不由咽了口口水，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圆眼睛望着萧璇问道。 “自然都是给你的。” 楚姐儿吃了几个萧璇喂给她的松子糖，才彻底缓了过来。萧璇生得美、人又温柔，她的小身子说话间就愈发倚着萧璇去了。 这是段少澜此生第一次见她的场景，她是大昭楚帝后宫中最受宠爱的公主。她的母妃柳皇贵妃尚在闺中是，便已有了大昭第一美人的名头。段少澜从没见过那位容貌冠绝后宫的柳皇贵妃，此时眼中只能看到那初具惊人美貌的温柔公主正和自己的幼妹说话。 她语笑嫣然间，段少澜便觉得耳根不自觉地热了起来。 这时，远处的小径上一个俏丽的美妇人领着两个丫鬟匆匆得寻了来。 “澜哥儿，楚姐儿？！”本来她们都要错开来了，还好其中有个眼尖的丫鬟看到了萧璇一行人的踪影，美妇人立刻找了过来。 “璇儿见过端素姑母。”萧璇认出来人正是嫁到镇国公府二房的端素郡主，便牵着楚姐儿的手起身问礼。 端素郡主是贤王府嫡出的次女，贤王是先皇倚重的弟弟。如今贤王年老已赋闲在家，贤王府世子却得楚帝重用。 论起来，端素郡主正是萧璇的堂姑。 端素公主方才还在皇后宫中陪着皇后和家中大嫂世子夫人叙话，忽然间跟在两个孩子后头的人回来报信，说是两个孩子冲撞了大公主，她这才辞了皇后马上带人寻了过来。 “见过二公主殿下。”端素郡主本来为了找两个孩子心急如焚，现下见到两个孩子都无事总算放下心来。见站在楚姐儿身边言笑晏晏的人正是宫里的二公主，连忙停下脚步回礼。“我听说两个孩子是大意冲撞了大公主的，怎么现下却是二公主在此呢？” “姑母放心，事情倒是不大，我已经把我大姐姐劝走了。” 楚姐儿见了端素郡主，便松了萧璇的手贴了上去。 “多谢二公主为我两个孩子出言。”端素郡主连忙再次施礼道谢。“这是我家中的长子和幼女。澜哥儿，楚姐儿，还不上前向二公主道谢。” 段少澜闻言便牵着妹妹的手，上前施了全礼向萧璇道谢。 “不用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他们是端素姑姑的孩子，我为他们说两句话也是应当的。”萧璇生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水融大眼睛，只要见人说话便都带了三分笑意。 段少澜抬起头来时，一下子就撞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少年耳根淡红未褪，仍带着稚气的英俊侧脸又染上了一抹殷红。 因着昭阳宫里还等着回话，端素郡主只简单和萧璇叙了几句话，便带着人离开了御花园。 “看来帝都传言倒是不虚，端素郡主性情纯善，待夫君妾室所出的庶出子女都犹如亲生。”看着端素郡主牵着楚姐儿、少年紧跟其后离开，柳菽芙这才站在萧璇身后说道。 “姨母不说我差点都忘了，端素姑母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呢。”萧璇点头。“那这对兄妹都是庶出吗？瞧上去倒是不像呢。” “原是贤王看重镇国公府那位庶出的爷，才会许嫁了王府嫡出的郡主过去。不过郡主的情况和皇后娘娘差不多，在子嗣上都颇为艰难。十五年前头胎难产，郡主失了孩子好险熬了过来，却至今再未有过身孕。”柳菽芙回京不过数年的功夫，对京中各家都不太熟悉，不过因为萧璇的缘故，这才恶补了起来。如今对于京中数得上名门的家中诸事都十分熟悉。“那对兄妹的生母也是郡主久久不孕后为镇国公府二房那位爷纳的良家妾，那妾室生下了庶长子后也十分恭顺，三年前又生下了个女孩儿，不过福薄产后血崩去了。本来那个庶长子也是养在郡主膝下，之后郡主也自然养了那个女孩儿。郡主心善，对两个孩子都视如己出、精心教养。” “看来镇国公府二房那位也是真有本事，庶出却能娶了实权王府的嫡出郡主。”萧璇嗤笑了一声。“有这样出色的庶弟，难怪嫡出的两位不喜欢二房诸人了。” “好了，我的公主殿下。”柳菽芙打断了萧璇的话。“本来皇贵妃娘娘就不大喜欢殿下和大公主起龃龉，殿下自己也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再怎么说都是事不关己，何苦又和大公主闹起来呢。” “怎么就事不关己了，她大吵大嚷扰了我的觉呢。”萧璇甜笑着挽住了柳菽芙的手臂。“姨母，我们回颐华宫去吧，今日外祖母也是要进宫来的，我想着元兰姐姐必定会陪同外祖母一起入宫的。” 柳菽芙亡夫出身蜀中韩家，她生养了一对龙凤胎。弟弟韩元竹入京后就去了柳氏族学，也考得了功名，正在翰林院入职。姐姐韩元兰就养在永寿大长公主膝下，如今也到十七岁了。年前，永寿大长公主为她议了们亲事，只待她过了十八岁生辰便出嫁。永寿大长公主为她择的婆家是户翰林清贵人家。家风清正、婆母和蔼、妯娌和睦，这桩婚事柳菽芙是再满意不过了。 “行了。”柳菽芙笑了，拍拍萧璇的手。“我们回宫去吧。” 待萧璇一行人回到了颐华宫，果然永寿大长公主已经到了前殿。 “外祖母！”萧璇瞧见了前殿里的人拔腿一路跑，进了前殿便甜甜地喊了一声。 此时正有宫人为永寿大长公主奉茶，一个雪肤花貌的少女侍立在永寿大长公主身侧，先一步接了茶盏过去。她小心翼翼地先用自己的手背试了试杯温，才转手将茶盏奉到永寿大长公主手边。 “元兰姐姐！” “见过二公主殿下。”那少女便是柳菽芙的女儿——韩元兰。 “你们原是表姊妹，这又是在颐华宫里，你们不用那么生分的。”永寿大长公主和蔼地笑着说道，招手示意萧璇到她跟前。“璇儿来，到外祖母跟前来。” “嗯。”萧璇会意在永寿大长公主身边坐下。 “元兰、菽芙，你们都坐下来吧，我们一家子人好好说说话。”永寿大长公主握住了萧璇的手，说道。“算着离元兰出嫁的日子也没几个月的时间了，她的嫁妆我和她叔祖父已经张罗得七七八八了。我已经和皇贵妃说好了，等过了这段暑气最重的日子，菽芙你便出宫来我府上住段日子，好好陪陪元兰罢。” “菽芙感谢大长公主与叔父对我们母子三人多年的照拂。”柳菽芙带着韩元兰起身，母女二人泣拜在永寿大长公主面前。“感谢叔父引得我儿元竹科考中得了功名、仕途顺畅，大长公主为我女儿择了佳婿、终身有靠。” “起来吧。”永寿大长公主温声说道。“我们为了让你好好教育璇儿，让你离了亲生儿女多年，我们一家才是欠你许多。再说了元竹和元兰都是好孩子，要不然功名和佳婿光靠我们使力也是不会来的。” 韩元兰扶着柳菽芙起身。 “丹橘，去把我妆台上的那个红色妆盒取来。”萧璇小声吩咐丹橘，丹橘点头转身出去。 片刻功夫，丹橘蹦着一个四方形的妆盒回来了。 “元兰姐姐，知道你要成婚了。”萧璇示意丹橘将妆盒送到韩元兰面前。“我特意挑了几件精巧的首饰为姐姐添妆，贺元兰姐姐即将成婚。祝姐姐将来婚姻和美，早生贵子。” “那我就谢过了。”韩元兰行事大方、得体，立时就起身笑着接下了妆盒。 第九章 筵席 虽然早知道萧璐是个混不吝的性子，萧璇也着实没想到萧璐会如此难缠。= 皇后寿宴，坐了满殿的宗室、勋贵女眷。宴过三巡，筵席上的气氛正正好时。谁也没料到三杯果子甜酒下了肚，大公主会突然起身对镇国公府二房跟着入宫的两个半大孩子发难。 萧璐指责楚姐儿冲撞自己、段少澜更是出手击打了她身边的宫女和内监。 因着萧璐开口说话，筵席当中笙乐都立停了下来。 “是我教子无方，我替两个孩子向大公主请罪。”端素郡主慌忙站起身来，从桌后绕出。“两个孩子都是头回入宫，不太熟悉宫中礼仪，这才会无意间冲撞了大公主，还请大公主恕罪。” “弟妹啊，我说你也真是的。两个孩子既是头回入宫、不懂礼仪，你就合该仔细地看顾好才是。怎得就能让这兄妹二人不仅冲撞了大公主，还在宫里耍起拳脚功夫。”镇国公世子夫人话里带话地说道。“说到底庶出就是庶出，到底是上不了台面。” “大公主，是我错了。”楚姐儿跟在端素郡主身后跌撞起身，双眸含泪地说道。 她年纪小偏又体弱，平日里除了在自家房中和偶尔陪着端素郡主回贤王府小坐以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仰着头看着高高在上、满眼厉色的萧璐，不由生出一腔惶恐来，眼里吧嗒吧嗒得落下泪来。 “母亲，妹妹。”段少澜亦跟着站了起来。 皇后心怀不悦地看了萧璐一眼，心道也是她白在自己宫里教养了两年的功夫。李嬷嬷戒尺都敲断了不知道几把，尽然是一点都没改得了她的性子。 不过自家二房的那位庶弟这些年实在是太风光了，原本幼时只唯唯诺诺地跟在妾侍生母后的庶弟，成年后却突然异军突起。他不愿意靠着镇国公为他求荫蔽入朝，而是通过科举入了仕途，不仅得了楚帝垂青，还入了贤王的眼，竟能让贤王愿意许嫁家中嫡出的郡主为他的正室。 现在就连镇国公都更看重他了。 幸好端素郡主在嫁入镇国公府后没有生育子嗣，只养了两个妾侍所出的孩子。 不然自己嫡亲兄长的世子之位只怕是难坐稳了。 今日之事，她亦愿意当着在场众人，给端素郡主所在的二房一个下马威。 “端素，我说你就是心思太过单纯、仁厚了。”因此皇后虽然对萧璐不悦，却也站在了萧璐这头说话。“你对这两个庶出的孩子太过放纵，你好心带着他们兄妹入宫，他们却不知礼数为你惹出了如此麻烦。” “就是。”萧璐听得皇后的意思，像是站在自己这一头一般，洋洋得意道。“我的要求不高，让他们给我磕三个响头，再让我打十下板子我就放过他们。” “大公主，两个孩子都已经知道错了。”端素郡主听了萧璐的话，脸色不禁发白了起来。“他们冲撞了大公主，给大公主磕头请罪本来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楚姐儿才四岁不到、出生时身上又带了弱症，怕是受不下十下板子的。请大公主垂怜，看在我的面子上至少免了楚姐儿的板子。” “大公主，家中妹妹年幼无知。”段少澜见嫡母红了眼眶，妹妹楚姐儿又吓得不住哭了起来，少年立时掀起袍摆跪了下来磕了六个响头，再抬起头时额头便已染血。“请大公主允许我替妹妹受了那十下板子。” “她身上有弱症，受不下板子同我又有什么干系？”萧璐哪里顾得上这些，她只顾着逞着难得的威风，一定要打下去这些板子。“他们兄妹一并冲撞的我，便要一同受这十板子！” 同样身在筵席上的贤王妃本还不欲说话，但是贤王妃也知道女儿端素郡主性子慈善，那两个庶出的孩子又是一落地便养在女儿跟前的。女儿失了自己的头一个孩子，将满腔的母爱都浇筑在那两个孩子身上。 而那两个孩子也将端素郡主奉作生母，不枉了女儿一片慈母之心。 端素郡主也常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贤王府叙话，段少澜肖其父天资聪颖又少年英挺，楚姐儿亦乖巧讨喜，贤王府众人也挺喜欢两个孩子。 段少澜认下这顿板子倒还没什么，可是楚姐儿却是女儿家，认下这顿板子便是在满帝都数得上号的女眷们前面丢了面子。更别提这孩子还不到四岁又天生体弱，真受了这十板子的话，一消连击带吓的可能连小命保不住了。女儿已将这两个孩子视作亲生骨肉，这两个孩子万一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自己的女儿又是要大病一场了。 “如此，我说句公道话吧。”贤王妃由儿媳搀扶起身刚欲开口为段家兄妹说情，坐在上位的永寿大长公主却率先开了口。“大公主口中的冲撞之事本来只是一桩小事情，他们兄妹二人也磕头认了错，何必非要闹着打下这顿板子来。再说兄妹俩都养在端素郡主膝下，也合该给端素郡主和贤王府一个面子，你说是不是啊，皇后？” 皇后蓦然间被永寿大长公主点了出来，也回过神来，看向了下方已经站起身来的贤王妃和贤王世子妃二人。 是啊，端素郡主可不止是自家庶弟的妻子。她还是先帝亲弟贤王的嫡出女儿，宗室近出的郡主。 段少澜虽是少年但幼时习武，受十下板子对他不过是隔靴搔痒而已。可是楚姐儿的确是稚龄，熬不过便要丢了性命。自家庶弟和端素郡主都视她为掌珠，她真要赔上性命，自己只怕会两头不落好，平白为自己增添了麻烦。 “璐儿，你退下吧。”皇后心下一顿盘算，皱着眉看向气势汹汹的萧璐，缓声道。“澜哥儿既然已经代替楚姐儿向你磕头认错，你也别再追究了。” “可是母后，他不但打了我身边伺候的人，还联合着萧璇一起数落我。”萧璐哪里是知道见好就收的人，即便皇后发话让她退下，她仍梗着脑袋不依不饶不愿意退让下来。“萧璇还借着赠我衣料的话，暗讽我在宫中日子过得不如她。” “怎么？”皇后听了萧璐的话，再看向下方适才还坐在柳皇贵妃身侧的位置上的萧璇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只觉得事情愈发得不好。“都说了此事让你不要再追究了，你怎得好好又再牵连上了你妹妹。” 皇后是看着萧璐和萧璇长大的，心里也不知道多少次疑惑过，同样是吃着宫里的水米长大。这对姐妹俩怎么的差别就这样大，萧璐蠢顿不说性格还跋扈没眼色，萧璇聪颖温顺还讨人喜欢，宫中上到楚帝下到宫女、内监嘴里从来没有她的半句不是。 这件事情本来已经告一段落，却没想到萧璐居然又能将萧璇牵扯进来。而这个时候原本安坐在筵席之上的萧璇忽然不见了踪影，怕是已经跑去找楚帝告状去了。 “大公主说了这话，我倒真得为璇儿分辨一二了。”柳皇贵妃先前已经听人禀报了萧璇在御花园做的事情，便慢条斯理得开口。“大公主在御花园对着官眷子弟喊打喊杀的，已是有些过分。璇儿为平息事态，才会出头寰护那对兄妹。璇儿见大公主为了身上难得的月华锦被污动气，主动请大公主去颐华宫选月华锦赠予。臣妾尽不知璇儿一行一止是哪里出了错，倒落得被大公主这样指责？！” “我身上的月华锦是我母妃多年来难得的一匹，萧璇却说颐华宫库房里白放着几匹存灰，她和皇贵妃娘娘都看不上不愿意拿来做衣裙。”萧璐口不择言，宸妃脸色铁青地起身拉扯她，她伸手挣扎还哭出了声来。“我知我和母妃在宫中不若她们母女得人青眼，但她也不能这样糟践我，怎么说我也是她的长姐。我们都是父皇的女儿，凭什么她能硬仗着腰子来拿东西用话糟践我呀。” 因着萧璐这么一番闹，殿中诸人都是面色各异。宸妃看着女儿一味得混闹，更是涨红了脸。今日筵席是为了贺皇后的生辰，主位之上皇后的脸色更是难看。 ‘啪！’ 永寿大长公主发怒，抬手便将面前桌上的茶盏拂到了地下。瓷器碎裂声，一下子打断了萧璐的哭嚎。 “大公主既然知道自己和你母妃身份不如我的外孙女和女儿，更是该有几分自知之明才对。”永寿大长公主湿了手，坐在她一边的韩元兰低眉垂目得递上干净帕子为她擦手。“安定侯府已然没落，我永寿大长公主府和柳氏一族却还未没落。我两个儿子自个儿出息不用我贴补，我长女是云南穆王府当家的世子妃也不用我多虑。皇贵妃是我幼女我自然是要拿着我私房补贴一二，我只恨不能让人把我府里所有珍宝都尽数搬给她们。所以难怪世人都说女孩儿家家就是得狠下血本娇养，看来连我们皇家所出的公主也不例外，省得将来还要为了一匹月华锦出尽洋相。” “大长公主息怒。”宸妃狠狠得甩了一巴掌在萧璐脸上，强逼着萧璐和自己一同跪下。“还不快跪给你姑祖母请罪！” “这是怎么回事？”这时萧璇回来了，她却是跟在楚帝身侧回来的。楚帝看着满满一殿的人，不解得开口问道。 “大概是大姐姐不高兴了吧”萧璇走上几步，亲热得拉着楚帝的手撒娇。“父皇这可真的不怪我。” “萧璇，你莫装好人！”萧璐气不平，双眼含泪猛地出声喝道。 “父皇，你瞧瞧，大姐姐她又骂我。”萧璇像是吓了一跳般，依着楚帝的手臂低头垂下泪来。“我都和父皇解释过了来龙去脉，我不过瞧着那个叫楚姐儿的女孩儿又小又可怜，大姐姐左右也不过就是污了衣裙一小块而已，想着姐姐在母后的生辰当日喊打喊杀实在不好，想着不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上前为了那兄妹二人说了些话求情。” “端素，带着你家孩子坐下吧。”楚帝目色微沉地看了萧璐一眼，转头对端素郡主说道。“我听段成文说起过，你家楚姐儿喜欢珍珠，待会儿我会让吴川送一斛东珠给楚姐儿回家把玩。” 段成文便是镇国公府二房那位爷的名字。 “多谢陛下恩典。”听了楚帝的话，端素郡主这才解了愁容谢恩，又扶了一直跪在地上没有起身的段少澜回到了桌前坐下。 “大公主无状，送去清静轩冷静个半年。宸妃束女不严，闭宫禁足两个月。”楚帝面色清冷下了处置，转头向永寿大长公主点了点头，才对萧璇说道。“我瞧着你母妃必定又要数落你了，要不要跟父皇去前头避一避？” “还是不了，母妃贯不喜欢我跑到前头去烦父皇的。”萧璇皱了皱眉，做苦恼状。“不过还好母妃心软，数落完我也就罢了，我倒是不怕的。” “好了，那你就寻你母妃去吧。”楚帝说话间看了皇后一眼，便笑着离开了。 第十章 再见 待萧璐哭嚷着被人拉去了清静轩、宸妃站起来主动请辞回宫后，好好的一场寿宴也已经毁得差不多了。 楚帝来得匆忙、离开得亦是匆匆。 皇后最后也只落得楚帝带着警告的一眼，此时再看着回到柳皇贵妃身侧乖顺坐下的萧璇，只感觉心头一阵猩甜，恨不能立时吐出一口血来。 “璇儿，你瞧瞧你白日管这一桩事来，给皇后娘娘添了许多麻烦。”见皇后面色难看，柳皇贵妃心下不由暗笑，轻推了萧璇一把。“还不快起身去给皇后娘娘赔不是。” “不用，我瞧着璇儿行事十分稳妥。”皇后哪里愿意让柳皇贵妃得意，眼下也只能咽下了口中那口血去，强笑着赞道。“锦绣去把我前日里刚得的两根簪子装盒拿来给二公主。” “璇儿谢母后赏。”萧璇也没想到今日这一出后，自己居然还能得了皇后的赏，立刻起身笑着谢恩。 不过一会儿功夫后，皇后便推说自己体力不济，提前散了筵席。 待送了永寿大长公主一行人离宫，柳皇贵妃带着萧璇回了颐华宫。 刚进前殿，穗红忽得带人拦下了萧璇身边的丹橘、绿林，柳皇贵妃素手一抬，稳稳地揪住了萧璇的右耳朵。 “哎呀，母妃。”萧璇猝然吃痛，立刻痛呼出声求救。“姨母救我！” “皇贵妃有事要交待二公主。”穗红打断了萧璇的话，请柳菽芙去前殿边上的耳房稍坐。“柳夫人不妨随我耳房里吃杯茶去可好？” 柳菽芙看着柳皇贵妃扯着萧璇走了，摇头失笑便跟着穗红走了。 守在前殿外的宫人便马上合上了前殿的大门。 “母妃，母妃，母妃饶我。”萧璇忍着痛，连声哀叫着求柳皇贵妃撒手。“我明明是好心做了好事，怎得母妃还要拧我呀？” “我平素里嘱咐你的话你都听去哪里了？”柳皇贵妃手上使劲略一提，萧璇又是一阵呼痛。“萧璐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你明知道自己和她处不惯，每每遇上总要生些事端。今日的事情，就算你不冒头出面，御花园那样的场所，谁还能真的让她打了官眷子弟。” “可是那个楚姐儿才三岁出头，连惊带吓得哭得十分可怜。”萧璇不断讨饶，还解释道。“我也偏看不惯她，非同她对着干不可，反正她每次都要输给我、吃挂落的。” “我听你这话，倒像是学了她的腔调来。”柳皇贵妃撒开了手，在榻上坐下来，没好气地埋怨道。“罢了，左右今日之事已经得了处置。你下次再敢肆意妄为，看我不拧了你的耳朵下来。” “我哪里有肆意妄为？”萧璇心有余悸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嘟囔着在柳皇贵妃身边坐下来。 “哎，你说说你和你六哥哥怎么都生得一般急脾性，都是从我肚子里头托生出来，偏你们两个人没你大哥哥的一丝沉稳。”柳皇贵妃从榻中案几上牵过一把靶镜来，仔细地照着自己的脸蛋。“我没得都被你们气老了。” “哪的话，我的母妃容貌冠绝后宫，简直越来越美了。”萧璇耍无赖似的倚在柳皇贵妃的背上，偏把脸和柳皇贵妃的脸凑到一处，身子还往柳皇贵妃的怀里头挤。“哪里老了？” 柳皇贵妃这些年里遇到这些事情大多能让则让，萧璇的待人接物也还算不错，倒不像一般的小女孩儿般幼稚、意气。偏偏就是遇上萧璐时，每每都会生出些事端来。柳皇贵妃轻轻叹了一声，放下了靶镜。 第二日午膳时分，萧瑜带着萧珺来了颐华宫。 “你们今日怎得来了？”得到宫女禀报消息的柳皇贵妃，自己迎出了前殿来。 往日里萧瑜和萧珺课业繁重，午膳都是由御厨房的内监直接送到御书房里用的。 “母妃，我们平日里不来你也要说。今天我们回来陪你和妹妹一起用膳，你怎么又要问了？”萧珺的年纪在诸位皇子中是最小的，性子也是最飞扬跳脱的一个。 “母妃，我们进去吧。”走在萧珺身后的萧瑜在弟弟头上敲了一下，上前两步扶了柳皇贵妃的手往前殿里走。 “大哥哥、六哥哥。”得了消息的萧璇身穿着一袭海棠红的裙子，拎着裙角跑了过来。 萧瑜扶着柳皇贵妃坐在桌前。 “现在能说了吗？”柳皇贵妃吩咐人上菜，一边转向萧瑜问道。“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你和你弟弟、妹妹惯是不一样的。必是有什么事情才会特意寻着午膳的空挡回来看我们，有什么事情趁着膳食还没来先说了吧。” “果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母妃的慧眼。”萧瑜一边看顾着弟弟、妹妹安分坐下，一边说道。“今日在书房的时候，贤王世子的次子来寻我和六弟说话了。” “哦，他都和你们说了什么？”穗红领着小宫女递上了茶水，柳皇贵妃垂眸问道。 “说是感谢二妹妹昨日为端素郡主和两个孩子张目。”萧瑜仔细回复。“家里长辈让他传话，说是过两日贤王妃和贤王世子妃，还有端素郡主都会递帖子进宫。” “你们清楚你们二妹妹昨日都做了甚么吗？”柳皇贵妃正色道。 “昨日我们兄弟随着父皇在前殿招呼朝臣和宗室，女眷筵席上的事倒是不甚清楚。” 萧瑜身为皇长子，昨日皇后生辰筵席分开两席。后头是皇后招待宗室和朝臣女眷，前头便是一众皇子跟在楚帝身边招呼宗亲和朝臣。 “我知道，我知道。”萧珺不知道从哪里听了一耳朵来，立时抢着出来答话。“昨日那萧璐因着镇国公府二房的一个小女娃儿弄脏了她的衣裙，在御花园里头喊打喊杀的。二妹妹不能见她殴打臣属子女出面拦下了她，她自己却在皇后娘娘的筵席上将此事抖落了出来，还闹着要处置人家。反倒被外祖母骂了一通，最后还闹得要被关去清静轩半年。活该，让她总找我二妹妹麻烦，哈哈哈。” “嘿嘿，六哥说得对，她就是活该。”听着萧珺说得乐呵呵，萧璇也拍手大笑。 “你倒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父皇来了，处置了她。到时候即便你有理，也难免落个不敬长姐的名声。”柳皇贵妃气结，拿这对乐得傻笑的兄妹也没法子。 “母妃莫急，说来昨日之事委实是大妹妹做得过分了些。御花园里人多眼杂，即便她身为公主之尊，为了些许小事便要责打臣属子女也实在不妥。二妹妹的处置也算妥当，并没有让身边宫女和大妹妹手下的人撕扯。”萧瑜温声劝慰柳皇贵妃。“贤王叔祖父虽然退居朝堂多年，可是贤王世子和他的长子如今都已入朝。端素郡主是叔祖父爱女，这个善缘结下也是好事。”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知道。”柳皇贵妃说道。“只是端素郡主毕竟是镇国公府的媳妇，镇国公府可就不一定会记着璇儿的这个好儿了。昨日事情闹得大扰了皇后的生辰宴，只怕璇儿会被皇后记恨。” “母妃何必为此忧心，即便没有昨日的事情，璇儿是你的女儿又深得父皇宠爱，在皇后那里都是一样的。”萧瑜说道。“再说端素郡主的丈夫是镇国公府的庶子，精明强干颇得父皇看重。再说了，母妃也知道这位庶子和嫡出兄妹不和。” “罢了罢了，你说的也对。”柳皇贵妃看着长子英俊的侧脸，笑语。“左右你们是我的孩子，皇后怎么都不会喜欢你们。” 果然过了一日，贤王府便递了帖子入宫。 贤王妃并着贤王世子妃携礼至颐华宫求见柳皇贵妃和二公主，柳皇贵妃带着人在前殿亲迎。 又过了一日，端素郡主也递来了帖子。 端素郡主带着一双儿女，同样备下了重礼来了颐华宫。 “楚姐儿。” 楚姐儿被哥哥段少澜牵着跟在端素郡主身后，被颐华宫的宫女迎着往颐华宫待客的侧殿去。 “楚姐儿。” 忽然她听见了一个声音唤她，循声望去，便是萧璇正立在一旁廊下笑吟吟得望着她。 “姐...”楚姐儿下意识得一喊，段少澜连忙咳了一声打断她，她才立改了口。“见过二公主。” “见过二公主。”走在前头的端素郡主，听到了后头的声音，也回过身来。 “端素姑姑不必多礼。”萧璇站在廊下，盈盈笑着说道。“我很喜欢楚姐儿，过会儿端素姑姑和我母妃说话的时候，能否让我带着楚姐儿在颐华宫里逛逛。” “楚姐儿能得殿下亲眼，是她的福分。”端素郡主看着楚姐儿满眼的希冀，亦笑道。“只要殿下不嫌她麻烦才好。” “不会、不会，我很喜欢这些比我年纪小的小妹妹们。只是宫里头没有比我更小的孩子了，日后端素姑姑若是有空入宫，便多带着楚姐儿来找我玩耍吧。” 萧璇边说话边冲着楚姐儿招手，她看到了端素郡主轻轻点头，便一声欢呼着松开了段少澜的手快步走到了萧璇跟前。 端素郡主走在前头，萧璇牵住了楚姐儿慢慢走在后头，段少澜没有说话，只默默得跟在她们身侧。 楚姐儿很是喜欢这个和气又长得很好看的公主姐姐，一路上小嘴便吧吧得说个不停。萧璇听着这童言稚语觉得十分趣味，偶尔还带着笑意回上几句。 “你这腿是怎么了？”到了侧殿，带着楚姐儿上台阶的时候，萧璇侧目才注意到那个一直不发一语走在自己身侧不远处的少年，腿脚瞧上去似乎有些跛。 段少澜忽的听到萧璇问话，愣怔着抬头看向领先他两步的萧璇。 “殿下，昨日哥哥回家挨了打。”楚姐儿不待哥哥开口。 “挨打？” “回殿下的话，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事儿，父亲说我陪着母亲、幼妹入宫，不但没有听从母亲教诲、又没看护好幼妹，实该责怪，才动了家法打了我十板子。” “啊，真是没想到，宫中的板子为你们拦下了。你怎么回家去了以后，反倒还挨了打。”萧璇叹气说道，吩咐身边的绿林回宫去取一样东西来。“我六哥哥性格跳脱，喜欢骑马、习武，常也会受些皮肉伤，因此我殿里时常会备着些上好的伤药。我已命人取了些过来，让你带回去。” 第十一章 叮嘱 端素郡主带着儿女才离了颐华宫，不过前后脚的功夫，楚帝就来了。 “父皇。”柳皇贵妃听了內侍的禀报，连忙起身迎出殿外，她还没走出两步的功夫，萧璇已经小跑着出去，扑到了楚帝的怀里去。“父皇。” “瞧你这模样，总是疯疯癫癫的，没有个乖巧女孩家儿的样子。”楚帝故意皱眉数落。“你可是公主，行为举止都需格外注意才是。” “父皇，儿臣平日里不会这样。”萧璇知道楚帝故意逗她，上前拉住了楚帝的手，撒娇说道。“父皇这几日忙得很，儿臣实在是想父皇了，才会失了举止。” “你啊。”楚帝失笑。“总是在朕跟前撒娇卖痴的，让朕也不好再数落你些什么了。” 楚帝今日前来，也是有事情要与柳皇贵妃商量的。 柳皇贵妃听了楚帝的话，本来要让萧璇出去玩耍。楚帝却摆了摆手，让萧璇倚在他身侧坐下来。 “一些小事而已，让她听着也没什么的。”楚帝笑着同柳皇贵妃。“今日端素带着家里的那双儿女来颐华宫了？” “是，人就才走没一会儿。”穗红奉茶过来，柳皇贵妃亲自起身接过，为楚帝奉茶。“膝下怎么想起来过问这事儿了？” “前几日，段成文也带着他的庶长子入宫来过一趟了。”楚帝说道。“说是他庶长子无礼冲撞了大公主，特来向朕请罪。不过朕仔细瞧了他那庶长子，着实是个不错的孩子。” “臣妾今日也仔细瞧了那孩子，是个不错的。”柳皇贵妃附和着说道。“往日多闻端素郡主贤名，臣妾却是真没想到她能将两个庶出的孩子教养得如此好。澜哥儿懂事、楚姐儿可爱，的确都是极好的孩子。” “是啊，那孩子年纪和珺儿大些，但性格沉稳，文武双全。段成文也不似镇国公世子那般昏庸度日，现下在吏部办事也十分中用，再过两年吏部尚书便要致仕，朕属意他便是下一任吏部尚书的人选。”楚帝放下茶盏。“朕原本想着珺儿性子跳脱，需有性子沉稳些的人在旁辅佐。现在瞧着段家这孩子就十分不错，于是想让他从下月开始就入宫一同在御书房和诸位皇子、宗室子弟一起念书。” 柳皇贵妃低垂着头眼睛转了一圈，转瞬抬头嫣然一笑。 “陛下思虑周全。” “不过他虽养在端素膝下，到底还只是庶子，到底家世底子薄了些。”楚帝嘱咐柳皇贵妃。“你让瑜儿和珺儿平日里多看顾着他吧。” “是，臣妾定会好好嘱咐瑜儿和珺儿。” 楚帝在颐华宫用完了午膳，又歇了午觉方才离开。 送走了楚帝，柳皇贵妃披着长发、穿着家常服饰斜倚在窗边的软塌上，由宫女站在榻边为她梳发、按摩头部。 “母妃。”柳皇贵妃闭目沉思，却听得萧璇喊她。 “你来了？”柳皇贵妃睁开眼睛，便见着萧璇站在殿中的珠帘外。“进来吧。” “母妃，宫中的御书房除了宫中皇子和少数宗室子弟，少有臣属子弟能够入读。”对于楚帝的安排，萧璇心中难免疑惑。“父皇，怎么会看重了端素姑姑家的庶长子。不但让他入读，还特意嘱咐母妃让大哥哥和六哥哥与他相交。可是论起来亲疏远近，父皇不是更该让养在昭阳宫皇后娘娘膝下的二哥哥去看顾他吗？” “那只说明你父皇看重段大人，不过父皇看重的不是他出身镇国公府，而是因着他自身的才干、本事。”柳皇贵妃挥退了身后的宫女。“让你大哥哥与六哥哥照顾他，便是你父皇开始为你两位哥哥的将来谋划了。” “可......” “你年纪小，不用管着这些事。”柳皇贵妃抬手，穗红立刻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我哪里小了，我今年都九岁了。”萧璇不依，嘟囔着说道。 “既都知道自己九岁了，却还不懂事。”柳皇贵妃眉眼流转，染着豆蔻的纤长手指在萧璇的眉间点了一记。“你都九岁了，就该更懂事一些了。” “母妃竟还嫌我不懂事，可比起大姐姐来，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十分懂事的孩子了。” “你倒真会挑着人比，觉得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挺自豪的。”柳皇贵妃没得给萧璇的话气得头疼。“你大姐姐那性子，宸妃漫不说教导，现下连约束都做不好。眼瞧着没几年就到了寻驸马的年纪了，还能让她在满殿命妇、宗室女眷的面前闹了那么一出。” “那也不怕，左右大姐姐的婚事还有宸妃娘家的定安侯府兜底呢。” “你说说你，这些浑话成天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柳皇贵妃笑骂道。 “母妃别诓我，这些事明明谁都知道。大姐姐跋扈、宸妃无宠，饶是帝都里那些想要攀附公主高枝的人家都得多方思量。而如今定安侯府已经两代没有出色子弟了，这一代的世子也是个有名的纨绔子弟。平日父皇又最为不喜那些宗室、公爵伯候的子弟们碌碌无为，眼看着下一代说不准就要降级袭爵了。所以他家自然会想着娶了宸妃所出的大姐姐，再怎么说大姐姐都是父皇的长女，只要迎了大姐姐入门，他家最少下一代、下下一代的平级袭爵都能保住了。” “你倒懂得多。”柳皇贵妃白了萧璇一眼。 “母妃，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萧璇拿了点心吃了一口，笑着说道。“大姐姐与我不睦，我自然要对她诸事了如指掌才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段少澜入御书房读书第一日，课间大皇子萧瑜和六皇子萧珺便来与他叙话。 “我听父皇说，你骑射俱佳，改日抽空我们较量较量。”萧珺笑眯眯得拍了段少澜的肩头，很是熟稔得说道。 “说不上较量，我的骑射也不过是家中父亲随手教得，定比不过六皇子。”段少澜微笑着回话。 经过了几日，有了萧瑜和萧珺的看顾，段少澜也与御书房中诸位皇子和宗室子弟都熟悉了起来。 “澜表弟。” 一日放课后，萧瑜因还要去楚帝跟前学着处理政事走得早，萧珺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一早跑了没影。 段少澜带着家中跟来的小厮刚出御书房，二皇子萧瑧便快步赶上了他。 “见过二皇子殿下。”段少澜回头见了追出来的人是萧瑧，即刻停下脚步回身拱手行礼。 “表弟，不必多礼。”萧瑧上前，说话态度十分亲和。“这几日我们也没什么功夫儿说话，我瞧着今日时辰尚早，不若表弟随我一同回昭阳宫。母后听闻表弟近日入宫进学心中十分惦念，本说了让我多照顾表弟的。” “多谢二皇子和皇后娘娘挂念。”段少澜只是推拒。“但是家中祖父、父亲对我学业十分看重，特地嘱我每日进学后都必须立刻归家。” 萧瑧也不勉强段少澜，只站在原处和他说了几句话，便转身走了。 “又是你啊？”段少澜刚走没两步，居然又被人拦了下来，这回拦下他的人是萧璇。 “见过二公主。”段少澜知道萧璇每隔一两日便会在御书房门外等着她的两位亲哥哥说话。“只是不巧，二位殿下今日放学似都有事，都已经离开了。” “啊，怎么这般不巧。”颐华宫的小厨房里有位极善于做各式糕点的厨子，今日他试了新方子，出来的糕点味道着实不错。 萧璇特意让他多做了些，自己亲自带人送来也给两个哥哥尝尝鲜。 “公主是有什么要事要与两位殿下说吗？”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我才得了些新鲜点心而已。”萧璇转念一想，笑着同段少澜说道。“你妹妹楚姐儿最近可好？” “多谢公主惦念，楚姐儿每日只在家中母亲膝下承欢、玩耍，一切都好。” “那这样吧，左右点心已经做下，这也是不能放着要立时吃了口感才好的。”萧璇让身后的丹橘拿过食盒来。“既如此你就带回家去，让端素姑姑和楚姐儿一并尝尝吧。” “那我就谢过公主了。”段少澜只好接过食盒。 段少澜告辞离开后，萧璇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公主看什么呢？”丹橘凑趣上前问她。 “我觉得他挺好看的。”萧璇笑着同丹橘说道。“和诸位哥哥的好看都不太一样。” “皇子们都是天潢贵胄、贵气十足，自然和这位段少爷不是一样的。”丹橘自小伴在萧璇身边，情分自然不一样，说话态度倒也随意一些。“公主我们回去吧。” “好吧好吧。” 萧璇回到颐华宫，却在前殿看到了德妃和宁贵人。 “母妃安好。”萧璇进殿喊人。“德妃娘娘，宁贵人好。” “公主回来了，前些日子我们部族遣人入京，给我和弟弟带了些家中特产。”宁贵人是前些年塞北平乱后入宫的部族族长之女——宝音格，她生得高鼻深目，皮肤略微黝黑，别有一番异域风情。“我特意挑了些来送给皇贵妃娘娘，其中还有首饰、器物，公主来了便也挑些吧。这些东西虽没有中原的华贵、精巧，却可图个趣味。” 宁贵人入宫后，无视了皇后一系的招揽、安抚，反而主动亲近了柳皇贵妃和德妃。入宫数年来，她无意争宠也无怀孕生子，平日里只喜欢去宫中得马场骑马，在自己灵犀宫烤肉、吃酒。 萧璇挺喜欢她，每每也喜欢跟在她身后玩耍，甚至宁贵人还教会了萧璇骑马。 “好呀。”萧璇在宁贵人身边坐下，宁贵人从族中带来的侍女朵桑端着托盘上前来。 萧璇探头去看，托盘里放着十来件小物，样式果然和帝都内流行的饰物全然不是一样的风格。萧璇也不客气，手指点点选了七八样，还和宁贵人凑在一起点评。 柳皇贵妃含笑着看着她们两个，也不管她们，只和德妃叙话。 第十二章 策马 镇国公府二房的院中。 段少澜回到二房院子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向母亲端素郡主问安。 “哥哥。”他才迈入院中一步，正在院子里和小侍女们玩耍的楚姐儿看见了他，惊喜地喊了一声扑将了过来。 段少澜俯身将扑过来的楚姐儿一把捞起，楚姐儿捧着他的脸仔细打量。 “楚姐儿看什么呢？”段少澜被楚姐儿水凌凌的大眼睛盯得发笑，问道。 “哥哥每日上学一早就走了，楚姐儿起来都见不到你。”楚姐儿郑重其事得说道。“楚姐儿得把早上的哥哥补回来。” “楚姐儿，快下来。”本来闲坐在屋子里的端素郡主听到了屋外动静，由侍女扶着走了出来。“你哥哥在外进学了一天，你别累着你哥哥。” “母亲，无事。” 段少澜抱着楚姐儿，跟着端素郡主一同回了屋内。 “抱书，把那个食盒拿进来。”段少澜让小厮把今日萧璇给的食盒送进来。“今日凑巧，在御书房门外遇见了二公主。她正巧得了新鲜点心，便给了我一些让我带给母亲和妹妹尝尝。” 楚姐儿嘴馋，立刻凑过去，便有侍女上前为她净手后才取了块点心给她。她捧了点心在手里，小松鼠般抱着啃了起来。 “二公主殿下果然亲和。”端素郡主亦净手取了块点心出来，微笑着同段少澜说道。“你最近在宫中如何？学业可还跟得上吗？” 段少澜原本只是在段家的族学里上课，端素郡主担心他乍然进宫入学，课业上会有困难。 “回母亲话，我一切都好。”段少澜思索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在御书房里，大皇子和六皇子对我都颇为照顾。” “大皇子和六皇子？”端素郡主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那两位殿下可都是与二公主同母所出。” “是的，可按理说儿子出身镇国公府，两位殿下本不该太亲近我才是。”如今楚帝膝下诸位皇子长成，后宫之中皇后和柳皇贵妃分庭抗礼多年，面上虽然没有闹开，可是私下早已势如水火。“养在皇后膝下的二皇子今日下课后也来同我说话了。而且如今御书房除了诸位皇子以外，都是宗室子弟，就只有我这么一个臣属子弟。” “你别担心，这倒无妨，我出身贤王府也是宗室近支，你养在我膝下自然也有入宫进学的资格。只是往日里你父亲从未提起，瞧着你在家中族学也十分上进用功，我这才没有提起要送你入宫进学。”端素郡主温柔说道。“你爹爹虽出身镇国公府，但他只是庶子，与府中世子、宫中皇后不是同母所出，关系从幼时便不太好你也是知道的。” “那母亲的意思是？”段少澜看着端素郡主问道。 “我的意思是你只管好好入宫读书，诸位皇子出身尊贵，若是他们与你说话，你只管好好应答便是。”端素郡主看着一旁的楚姐儿吃得满身点心碎渣，慈爱得拿着帕子替她拍打。“不过往日皇后只会召世子夫人，今后少不得我也要常常应召入宫了。” “楚姐儿也要和母亲入宫，我喜欢公主姐姐。”楚姐儿方才吃点心吃得开心，只听见了端素郡主说日后要经常入宫，立刻接话。“母亲下次也带着我，好不好？” “好，但是你以后要还想跟着我入宫，必得跟着我房里的方嬷嬷开始好好学学规矩了。”素日端素郡主和丈夫都将楚姐儿视作掌上明珠般娇惯养着，往日因着她年岁又小、性子又娇，她又不用出门跟着应酬，所以一贯对她没什么要求。 可是前阵子宫中出的那档子事情，端素郡主知道楚姐儿在规矩上确实差了一截子，她被养得娇了遇事只会哭泣。又偏遇上大公主这么个混不吝的，如果不是二公主插手，差点就要吃了大亏。 如今丈夫愈走愈高，澜哥儿也入宫进学将来也必有大前程，只要他们父子二人以后有了大出息，楚姐儿日后在外行走也会有几分体面，更别提以后择婿的选择，看来这回儿自己必须要狠下心来教导楚姐儿的规矩了。 萧璐在清静轩半年来的日子可不好过，楚帝只允了她带一个宫女去伺候，还指派了四位在宫中侍候已久的嬷嬷前去教导她。这四位嬷嬷中有两位出自御前，有两位是原先在先太后跟前侍奉，重规矩又有体面，楚帝也放下了话来需得她们十分用心教导已快到了适婚年龄的大公主。 嬷嬷们得了话，自然是全心教导。偏生萧璐是个看不懂形势的人，便注定了是一定要吃些苦头的。 嬷嬷第一次动了戒尺，萧璐竟然夺了戒尺还反打了嬷嬷一巴掌。 那位挨了打的嬷嬷也不是好相与的，立时便带着脸上未消的掌印去回禀了楚帝。楚帝闻之大怒，让锦旗卫选了两个女旗卫来随着嬷嬷回去，嘱咐她们日后协助嬷嬷管教萧璐。 自此以后，萧璐再犯错了便只能乖乖挨打的份儿，就算她不乖乖挨打也没法子，还有楚帝亲派来的两个武艺高强的女旗卫来压制她呢。 半年的时间里头，戒尺是打断了一根又一根。 宸妃闭宫禁足两个月的期限一到，便立刻来了清静轩来见萧璐，却被两个女旗卫拦下，说是楚帝下了令，这半年期间外人无旨不得入清静轩打扰大公主。 宸妃站在门外，隐约听着门内传来萧璐的哭闹声，好说歹说也没说动两个冷着脸的女旗卫，最后只得哭哭啼啼离开了。 宸妃哭天抹泪地走了，萧璇这才偷笑从道边的一棵树后绕了出来。 “见过殿下。”萧璇走到了近前，两个女旗卫向她行礼。 “我想着姐姐在清静轩学习辛苦，专门让颐华宫小厨房的人做了些点心。”萧璇笑着同两位女旗卫说话，一边示意跟在她身边的丹橘拎着两个食盒上前来。“嬷嬷们和两位旗卫看顾姐姐也辛苦，黑色食盒是给姐姐的，玄色的是给嬷嬷和两位的。” “谢过殿下。”两位旗卫相视一眼，拱手收下了两个食盒。 其中一个旗卫把食盒送了进去。 “大公主，这是二公主方才送来的。”曾在御前侍奉的章嬷嬷取出了点心送到萧璐面前。 “给我扔出去，别让萧璐的东西脏了我的眼。”已经瘦了一大圈的萧璐，抬眼看人仍是满眼的戾气。 “大公主，二公主好意送来的点心，即便你现在不方便出门致谢，也不该说这样的话。”章嬷嬷和同在御前侍奉的施嬷嬷相视一眼，俱是无话，反倒是侍奉先太后的杨嬷嬷说了句话。 萧璐张口欲言，听了杨嬷嬷的话后，到底是把自己已经溜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有气无力靠在床边看了看房中的四位嬷嬷，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得将身子直接转向床内。 又是这幅随你们说，我就是永远听不进的样子，不过想着萧璐最近来了葵水身子不适，四位嬷嬷也只好先退了出去。 四位嬷嬷如今也算是无计可施了，这位大公主的性子实在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好在性子虽没改到底在戒尺的威吓下总算只带遮掩一二了。 萧璐住在清静轩的半年里，萧璇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每日不是宫内四处晃悠，就是和宁贵人一起去马场玩耍。 宫中诸位皇子除了读书以外，也需要练些骑射功夫。 段少澜随着诸位皇子一同去马场挑马，马场里却已经有人在策马驰骋了。 那人穿着绯红的胡服骑了一匹雪白的马，一手控着缰绳一手持着弓箭，竟一箭射中靶心。 “璇儿！”眼尖的萧珺率先认出了来人。 “吁~~~驾~~~”场中的萧璇听见了，便立时将手里的弓抛下，径直驭马朝着来人的方向跑了过来。 萧璇跟着宁贵人这样在马背上长大的人学了好几年，骑术丝毫不逊于在场的所有人。她冲着萧珺挥了挥手，驭马到了近前才勒住了缰绳停了下来。 见她停了下来，一旁的內侍立刻上前控住马匹，她利落得翻身下了马。为了骑马方便，她舍了繁琐的裙装穿了一身胡服，乌油油的长发在脑后齐整得挽了个发髻。 “诸位哥哥今日来得齐。”方才肆意在马场兜了几圈，萧璇满脸笑意走过来。 “二妹妹骑射真是愈加精练了。”萧瑧微笑说道。“仔细瞧着，看来我们这些当哥哥都比不过你啊。” “哥哥们往日都还有学业，自然不能全心练习。”萧璇挽住了萧瑜的手臂。“我不比诸位哥哥，不过是个闲人罢了。” “璇儿，瞧你落了不少汗，当心着了冷风生病。”萧瑜眉头一动，手指轻轻拂过萧璇的额头，不经意似地说道。“你该回宫更衣去了。” “可.......知道了，大哥哥。”萧璇心想自己来了半个时辰不到，才不愿意就这么回去呢。再说现在又不是炎夏，而是秋初，她才不过跑了两圈而已，哪里能出什么汗？ 可是她抬头刚准备向他撒娇，却见萧瑜眼眸沉沉，便马上乖觉了下来。 跟着她出来的颐华宫宫女们侍立在一侧，萧瑜把萧璇的肩微揽着往外走，宫女们便跟上一同往外走。 萧璇往外走的时候，意外在那群少年中看到了眼熟的段少澜。 段少澜也正看向她，向她微微颔首。萧璇看了他一会儿，不知怎得噗呲笑了一声。 “笑什么呢？”萧瑜听见了她笑，问她。 “没什么，没什么。”萧璇摇头。“大哥哥有事自去做吧，我先回颐华宫了。” 今天来马场的少年们都是在宫里御书房念书的，除了段少澜这般的臣属子弟、皇子们就是宗室近支的子弟们，再说大昭风气开放，对于少年少女之间的交往并无太多忌讳。 段少澜本就站在最外围，在萧璇告辞离开后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偏只那一眼的功夫，正巧萧璇也回过头来。 她和他一眼对上，段少澜愣怔着还来不及做出任何表情，萧璇却已经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第十三章 惊马 谁料萧璇回到颐华宫后不过两个时辰，跟在萧瑜身边伺候的內侍便前来报信说萧瑜和萧珺在马场出了事。 萧璇本来正陪着柳皇贵妃、柳菽芙在廊下吃茶说话，听了这消息的柳皇贵妃惊得猛地起身，身子却一晃险些栽倒在地，还好柳菽芙和穗红及时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她。 “还不赶紧说得仔细些！”柳皇贵妃是突闻噩耗惊的，萧璇回想今日萧瑜撵她回来的蹊跷，心下的惊惶消散了不少，镇定了心神让那人上前回话。 “原是六皇子催马催得紧了导致突然惊马，眼看着就要拦腰撞上大皇子的马，一位姓段的公子及时拦下了六殿下的马。三人落马后，倒都无大碍。” “母妃，你瞧都无事了。”萧璇听了这话，才彻底放下了心来，转身对柳皇贵妃说道。“那人都伤到哪没有？” “大皇子和六皇子都是擦伤，那位姓段的公子落马的时候被马蹄踢了一记。大皇子已经立刻找人去了太医院，让人施救了。” 柳皇贵妃方才被吓得俏脸生白，坐下来好一会儿的功夫才缓过神来。 “母妃，大哥哥今日忽然非让我回宫来，想来是提前得了风声，却没料到手脚会动在六哥哥骑得马上了。”萧璇站到柳皇贵妃身后，低声不解问道。“可是事出必有因，宫中最近都平静得很，他们为何突然生事呢？” “再过一个月便是秀女入宫待选的日子了。”柳皇贵妃俨然恢复了过来，冷着脸说道。“他们是想将你大哥哥和六哥哥伤了，给自己谋夺一门得力的婚事之余，再彻底毁了你大哥哥。” 大昭五年一大选，此次大选楚帝说自己的后宫已然丰盈，不须再添人侍奉了。但是几位皇子都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也有宗室近支想要在楚帝跟前谋个赐婚的体面。 所以此次帝都内众多名门望族更将视线聚焦在皇后养着的二皇子和柳皇贵妃所出的大皇子身上，楚帝如今无嫡子，年长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各有各的优势。 虽说楚帝正当年，立储之事短时内尚不会有定论。但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身有残疾的皇子是绝对登不上储君之位的。 “璇儿，宫内宫外的消息传得快。”柳皇贵妃心中已有决断。“虽说你哥哥伤得不重，你替我去看看，随便看看那个澜哥儿的伤势。让穗红陪你一道去，再带一株颗前些日子我才入的丹东老参去。” 萧璇换了身衣服刚出了颐华宫，她方才派出去打听消息的绿林就回来了。 “殿下，大殿下事发后已经命人把太医和段公子都带回他的宫室了。”绿林附在萧璇的耳边。“大皇子和六皇子的确都无大碍，只是段公子落地时被马蹄踢中听说当时就吐了血。” “行了，我知道了。” 大皇子居所是重华殿，萧璇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发现重华殿诸人行事都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慌乱，只有侧殿内不时有人面色沉凝得出入。 “绿林你带着人在外边候着，穗红随我进去。” 內侍通报了萧璇前来的消息，侧殿内候着的各人相顾不言。 “六弟，殿里血腥还有外男治伤，璇儿进来不合适。”萧瑜只好吩咐亲弟萧珺。“但必定是母妃得了消息让她来的，你出去和她说会话吧，好让她安心。” “好，我知道了，哥。”萧珺犹还惊魂未定。 方才马场上他邀了段少澜比试，三局两胜制，出事的时候正是比到第二轮的时候。段少澜在骑射上的功夫确实是略高他一筹，眼见着段少澜和他的距离渐渐拉大，他急了催马的鞭子便使得格外用力了些。 骤然间他惊了马，那匹马疯了似得转头冲向了场边的萧瑜，他狠命勒住缰绳直到撕裂了掌心的皮肉，都控不住那匹马朝萧瑜撞去。幸好段少澜发现异常及时调转马头策马过来挡在他们二人中间，他卸去了惊马大半的力道，三人当时都被冲力掼下了马来。他们兄弟二人摔在一边都只受了轻微的皮外伤，反是段少澜运气差些摔下来时被马蹄踢中了胸腹，立时就吐了一摊血出来晕厥了过去。 萧璇被人拦在侧殿外，见了萧珺出来马上迎上前去。 “六哥哥，你伤得如何？”萧璇走近，发现萧珺脸上有血，心中惴惴不安连忙问道。 “哦，我没事。”萧珺连连摆手。“不过是看着唬人的皮外伤，将养两日也就好了。” “那大哥人呢？”方才在颐华宫的心安，在见到萧珺面上已然干涸的血迹后，萧璇此时反而担心了起来。“太医院的人来了吗？确定你们都只是皮外伤吗？” 侧殿外萧璇拉着萧珺事无巨细地问，生怕方才传话的人和绿林打听来的详情是有什么遗漏的。 侧殿里两个太医围着还躺在榻上昏迷的段少澜诊治了半晌，才抽出身来跟萧瑜回话。 “段公子身体到底伤得如何？”萧瑜的确是得了风声，在秀女入宫待选前有人会在马场上算计自己，所以事先做了防备。 可他没有想到那人却把手脚动到了萧珺身上去，索性段少澜反应奇快，及时救下了自己和萧珺。 “回大皇子话，段公子身上的皮外伤倒是小事，只不过他被马蹄踢中了胸腹之间，伤了脏腑。” “可有大碍？” “好在大皇子处理得当，段公子没受额外颠簸，目前伤势已经稳定，只是暂时不易挪动，需得好好静养月余方能痊愈。” 太医开了药方便退出去按方抓药去了。 “大哥哥。”待侧殿内人将将退尽，萧璇一头闯了进来，冲到萧瑜跟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上上下下来回打量好几遍。“你没事吧？” “我无碍的。”萧瑜看着萧璇紧张兮兮的神色，方才一直紧绷着的思绪总算松弛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你回去和母妃说，我和六弟都无碍。” “嗯，我知道了。”萧璇点头，她歪着头看到躺在后边的段少澜。“那他如何了？” “受了些内伤还好不严重，不过暂时不宜挪动，需要静养。”萧瑜也回头看向段少澜。“我想向派人去趟镇国公府报信，他至少得在宫里养上一段时间，也得将他的伤情知会他家里一声。” 好在皇子们的居所离妃嫔居住的宫殿甚远，段少澜这个外男住在这里养伤倒是没什么妨碍。 “去镇国公府报信的事情大哥哥不妨交于穗红，她是母妃身边品级最高的女官，也是母妃最得用的人，内外命妇都熟识她的。”萧璇招手示意穗红上前。“事情已经发生了，重华殿暂时可以丢给六哥哥看着，大哥哥去同父皇说下此事吧。” “依你吧。”萧瑜看着萧璇，头次感觉满身稚气的妹妹竟长大了许多。“重华殿我会托给六弟看顾，你回去陪着母妃别让她太担心。” 萧璇回到颐华宫，柳皇贵妃站在廊下等她。 “母妃。”萧璇低着头走到柳皇贵妃跟前，伸出双手来。“抱抱我好吗？” “怎么了？”柳皇贵妃揽萧璇入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是你大哥哥和六哥哥伤得重吗？” “没有，大哥哥和六哥哥受得都只是皮外伤，可救了他们的段家公子却被马蹄踢中至今未醒。” 柳皇贵妃拉着萧璇坐下，细细地问了所有事情。 “你做得很对，既然那个澜哥儿受了伤不易挪动，留在重华殿养伤亦是无碍。左右你哥哥他们居住的宫室离我们后宫女眷的宫室距离甚远，留他下来也没关系。人家的哥儿在宫里为了救你的哥哥受伤，我们是得好好安抚才是。” 柳皇贵妃温柔地对萧璇说道。 “我已经派了母妃身边的穗红去了镇国公府传信。”萧璇说了自己和萧瑜对于此事的处置给柳皇贵妃听。“大哥哥留下六哥哥在重华殿，现下已经去同父皇禀告此事了。” “好。”柳皇贵妃目光流转，起身颔首说道。“你回去自己殿里吧，我得去趟昭阳宫。” “母妃去昭阳宫作甚？”萧璇不解问道。 “虽说出事的是与镇国公世子不和的二房，但是明面上还是皇后的侄子为你两个哥哥挡了灾。”柳皇贵妃唤人为她整妆。“我如果真的安坐在自己宫里任事不管，反倒不妥。” “母妃你是要去向皇后娘娘请罪吗？” “说不上请罪，可怎么说受伤的人是镇国公府的子弟，我必得亲自过去一趟。”柳皇贵妃坐在妆台前，面色沉凝说道。“你好好回去自己殿里吧。” 柳皇贵妃整理好了后，便起身匆匆离了颐华宫朝着昭阳宫去了。 萧璇定在门内看着她离去，突然腿一软朝后倒去。 “二公主。”柳菽芙正带着人走过来，见状赶着上前扶住了萧璇。 “姨母。”萧璇看向身后牢牢扶住自己的柳菽芙，眼睛一眨，豆粒大的泪珠儿落了下来。“我害怕。” 第十四章 消息 镇国公府二房 得知段少澜在宫中马场为救大皇子和六皇子而坠马晕迷的端素郡主，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蓦地朝后倒去。 眼见着端素郡主晕厥了过去，一旁被吓了一跳的楚姐儿立刻哇哇大哭起来，二房的内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好在端素郡主手下的刘嬷嬷和一等侍女有年及时稳住了局面，先是让楚姐儿的乳母抱走楚姐儿到外头仔细劝哄，又立时派人去请府中常用的大夫来查看端素郡主的情况。 “穗红姑娘。”刘嬷嬷让人扶了端素郡主进内室休息，转过身来同站在一侧的穗红说道。“你现在也瞧见了，我家郡主身子一向孱弱，澜哥儿自小长在郡主膝下，郡主将他视若亲生一般。所以乍然听得了澜哥儿出事的消息，我们郡主才会如此失态。” “刘嬷嬷说得是。”穗红眼带关切，看向了内室的方向。“太医说了澜少爷伤在内腑不易挪动，大皇子只能做主留下他在宫中养伤。不过嬷嬷放心，太医还说了，澜少爷的伤并无大碍。郡主也可以随时进宫探望。” 见有年迎了大夫进来，穗红很有眼色地提出要回宫，刘嬷嬷连忙吩咐了有年带大夫进去为端素郡主把脉，自己亲自送了穗红出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夫人去世多年，现在掌管了镇国公内院中馈的正是镇国公世子夫人。穗红进了镇国公府二房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人把消息带进了世子的院子里。 “知道皇贵妃的贴身宫女去二房是为了何事吗？” 来人是二房里负责洒扫的一个小侍女，此时正站在世子夫人跟前听候问话。 “回夫人的话，说是二房的澜少爷在宫中遇事受伤了。” “他一个庶子在宫里受了伤，哪里会劳动到皇贵妃的贴身宫女出宫来传话的？”世子夫人听罢，皱着眉颇为不耐地问道。“还打听到什么其他的没有？” “奴婢只在内院做点洒扫的粗活，房里头的事情实在是打听不到。”那个侍女连忙为自己转圜。“不过奴婢溜出来的时候，在郡主身边伺候的有容带着人出去说是去请大夫了，说是郡主得知澜少爷在宫里出事受伤就惊厥过去了。” “呵，这偌大帝都里能为一个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出子这般掏心掏肺的人也只有她了。”世子夫人是东昌伯府的嫡出姑娘，嫁给镇国公的嫡子做了世子夫人，在自小相识的闺中密友里数她嫁得最好。 镇国公府那时风头正盛，自己夫君的嫡出妹子是东宫太子妃，府中还有个庶出的弟弟倒也本分。 可谁知道，那个庶弟竟瞒得家里人参加了科考，上了金銮殿当了状元。不但得了陛下和镇国公的青眼，连贤王都把自家王府的嫡女嫁了过来。 好在这位弟媳虽然身份尊贵，但是性子和顺，并嫁来镇国公府这些年并没有生下自己的子嗣，膝下只养了两个庶出的孩子。 “行了，你回去吧。”世子夫人握着把靶镜，照了照自己的眼角眉梢，冷声打发了那个侍女离开。 “夫人，那人看来是不得用了。都三、四年的功夫了，也不过是从外院打扫的变成了个在内院打扫的，只能打听些皮毛消息。”那个侍女走了，另一个容长脸的侍女端着茶盏走上前来说道。“不妨让奴婢想个法子，塞人进二房内院里伺候。” “算了吧，我那郡主弟媳虽然性格柔善，可她身边那几个从贤王府陪嫁过来的嬷嬷和侍女都不是善茬。二房实在是外松内紧啊，便是你塞再多人进去都没用，她们连二房那对夫妻的边儿都挨不着一丝。”世子夫人抚了抚裙摆后推开了侍女递过来的茶盏，侍女立刻放下茶盏扶着世子夫人起身。“我好歹也是掌家的人，你派人去二房门外候着，等大夫出来了就把人拦下来问问情况。” 当天傍晚，天色还未彻底暗下来时。宫中的赏赐就下来了，楚帝和皇后都赐了重礼出来，柳皇贵妃赐下的礼中还附有两株品相极佳的老参。 端素郡主素来身子弱，此时正半靠在床头垂泪。 “你别为澜哥儿担心了，陛下已经召见过我了。”段成文斜坐在端素郡主床头，温柔地揽她入怀劝慰。 “陛下召见你了？”端素郡主闻言立刻坐直了些身子，催促段成文。“澜哥儿是不是伤得重，怎么还要留在宫内养伤呢？” “澜哥儿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因为伤在内腑才不宜挪动的。”段成文答道。“柳皇贵妃明日便派人来接你入宫去瞧澜哥儿，你这幅模样怎么好进宫。” “我....我没事儿的。”端素郡主听罢，眼睛都亮了起来，立时便要挣扎着起身。“我心里实在是放不下澜哥儿的伤，明日我一定要入宫看看他。” “你慢点起身，用了安神药今夜先好好休息才说明日的事儿。”段成文端了侍女事先便放在一边晾着的安神汤，用汤匙舀了一勺送到端素郡主唇边。“你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瞧着今日你突然晕厥过去把楚姐儿也吓得狠了。” “本是我身子不争气，楚姐儿现在如何了？” “好在乳母和侍女们哄得好，方才我过去时楚姐儿已经让她们伺候睡下了。”段成文和端素郡主是少年夫妻，两人一向感情好，待侍女们将药碗收拾下去后，段成文又揽了端素郡主入怀。“这几年我白日里公事愈发地忙了，房中诸事累得你多烦心了。” “我既嫁与你这些事情本就是我该做的。”端素郡主喝了药下去，面色逐渐回复了红润。“我现在也好了些，我想起身瞧瞧楚姐儿去。她性子娇依赖澜哥儿惯了，今日澜哥儿没回来，我又吓着了她，我得去看看她才是。” “今夜就别去看她了，让她好好睡着。”段成文安抚端素郡主。“我已经吩咐乳母了，明日楚姐儿一醒就会抱来我们屋子里头的，到时候你再和她好好说话就是。” “也好。” 第二日，段成文和端素郡主一早起身，洗漱过后夫妻二人便开始用早饭。 他们夫妇才吃了没两口，乳母就哄着楚姐儿过来了。 “见过父亲、母亲。”楚姐儿已经跟着端素郡主学了个把月的规矩，小人儿的矮胖身子行礼起来虽不是十分到位，却也是有模有样。 “来，快到我这儿来。”段成文还没开口，端素郡主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汤匙，招呼楚姐儿上前来。 “母亲。”楚姐儿奶声奶气地走过来。 “昨天楚姐儿被吓到了吗？”端素郡主抱了楚姐儿坐在自己膝下。 楚姐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是母亲不好，吓到楚姐儿了。”端素郡主抱了抱楚姐儿，楚姐儿十分依恋地倚进她怀里。“今日母亲要入宫一趟，你在家里乖乖跟着刘嬷嬷继续学规矩。” “可是哥哥昨日没有回家，我想哥哥了。”楚姐儿扭着身子不依。“哥哥是不是也在宫里，楚姐儿也要和母亲一起去，去找哥哥。” “楚姐儿听话，你哥哥有事要留在宫里，过几日便能回来了。”段成文微笑着从端素郡主怀里接过楚姐儿，同她说道。“你听话在家里学规矩，爹爹今日下朝回来给你带糖人好不好？” “嗯。”楚姐儿脾胃弱，端素郡主虽然娇惯她，但也十分注意她的饮食，鲜少给她吃这些外头的吃食。 也是有一回端素郡主带着楚姐儿去贤王府，贤王府的一个哥儿给楚姐儿带了一个糖人。楚姐儿吃了一半就被端素郡主收了去，之后便是一直念念不忘。 “楚姐儿会乖乖在家的。”楚姐儿郑重地点头。 端素郡主收拾整齐后，便乘着马车入宫。 柳皇贵妃派人在宫门处迎候，领着端素郡主去重华殿看了段少澜。 昨夜段少澜已然苏醒了过来，留守在他床边的太医第一时间检查了他的伤情。他醒来后精神不错，太医也说他伤势不重，接下来只需好生静养便不会有大碍了。 端素郡主被內侍请进来的时候，段少澜已经被人扶坐了起来，正自己端着药碗喝药。 “澜哥儿。”端素郡主快步上前，盯着段少澜上下打量了好几个来回，看着他面色如常只是略微显得苍白，才总算放下一颗心来。 “母亲？”段少澜放下药碗，就看见了满脸关切快步走到他床前来的端素郡主。“母亲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看你的。”內侍在床边摆下一张椅子，端素郡主坐下来，拉着段少澜的手。“你父亲同我说你伤势不重，我哪里听得进去，不来看你一眼我总是不能安心的。” “是儿子不孝，害母亲担心了。”段少澜看着端素郡主眼下一圈明显的青黑痕迹，十分愧疚地说道。“父亲昨夜也来过了，我的伤势的确是没有大碍。” “好孩子，哪里是你的错处。”端素郡主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太医说了你得好生静养，你这几日就什么也别想安心养好身子，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来。” “知道了，母亲。”段少澜连忙劝道。“母亲也别为我担忧了，当心身子才是。” 第十五章 高热 段少澜虽说伤势不重，但是到底伤到了内腑，只是陪着端素郡主说了一会儿话，段少澜脸色逐渐疲惫起来。 “罢了，见了你一面，我也放心了。你好好躺下休息，待你伤势稳定可以移动的时候，我再与你父亲来接你回府。”端素郡主扶他躺下来。“我还要与皇贵妃娘娘说话，就先走了。” “好的，母亲。”段少澜应道。 端素郡主走到门外时，穗红已经带着人候在外了。 “穗红见过郡主。”穗红上前行礼，微笑着说道。“皇贵妃娘娘特命我来此迎候郡主去颐华宫喝口清茶。” “那便请姑娘领路吧。” 颐华宫门处，柳皇贵妃正在此等候端素郡主前来。 “见过皇贵妃娘娘。”端素郡主见柳皇贵妃身着颜色清淡的衣裙候在颐华宫门外时，难掩惊讶地连忙上前施礼道。“怎么娘娘竟亲迎出来了呢，我实在是受宠若惊。” “原是澜哥儿救下了我的两个儿子，我身为他们的母妃，澜哥儿此举与我便是大恩，我来迎迎你才是应该。”柳皇贵妃上前，挽起了端素郡主的手臂说道。“同样为人母亲，我知道昨日你得了澜哥儿出事的消息必定也是十分心焦，我这心里实在有愧得紧啊。” 柳皇贵妃挽着端素郡主一边说这话，一边往颐华宫前殿走去。 “皇贵妃娘娘哪里的话，皇子尊贵，澜哥儿既然发现了险情施救两位皇子也是应该的。”说起此事，端素郡主又忍住眼眶发热落下泪来。“只是这孩子虽不是我亲生的，但也是一落地就养在我跟前的，瞧着他受了伤的模样我心里头实在是难受得紧。” “都是做母亲的人，我明白你的感受。”柳皇贵妃引着端素郡主坐在自己右手边的位置上，拉着她的手说道。“你身子也弱，别落泪多伤了身子的根本。你且放心，澜哥儿在宫里养伤的这段时日，我必定会让人悉心照料他妥当的。” “多谢皇贵妃娘娘。”端素郡主双眼噙泪。 “哪里担得你一声谢，澜哥儿为了救我的孩子出的事，我照拂一二原是应当的。” 趁着穗红送端素郡主出宫的间隙，不知何时坐在侧殿里的萧瑜才缓步走出了侧殿。 “儿子给母妃请安。”萧瑜低着头走进殿来，站定在柳皇贵妃面前。 见萧瑜进来，柳皇贵妃才回过神来，挥了挥手屏退了殿内伺候的宫女。 “你过来多久了？”柳皇贵妃再次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却发现茶水已凉，入口已然干涩，皱了皱眉便将茶盏重新放回了原处，抬眸看向萧瑜问道。 “是端素姑姑坐下后儿子才到的。”萧瑜没有坐下，而是站到了柳皇贵妃跟前回话。“本来是要来向母妃请安的，但是见着端素姑姑哭得伤心，儿子着实是找不到进来的时机，只能让宫人不要通报先到侧殿坐下等候了。” “你端素姑姑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儿，是将澜哥儿和楚姐儿视作亲生孩子一般仔细抚养长大的。”柳皇贵妃一双灵通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萧瑜。“澜哥儿为救你兄弟二人出了事，她身为人母自然是伤心极了。” “儿子心中有愧，只是近日手上杂事繁多，少澜的伤势也尚未完全稳定。”萧瑜不敢回视柳皇贵妃的眼睛，下意思地侧过了头哑声说道。“待到诸事了结，我必定会带着六弟亲自登门道谢。” “看来你是的确在事先就知道些什么了？”到底是自己生养的孩子，柳皇贵妃从萧瑜的反应中瞧出了端倪。“你到底是长大了，看待事情已经有了自己的成算了，知道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同我说一声。” 昨日事发之后，柳皇贵妃也曾仔仔细细地询问了萧璇事情的前后缘由。萧瑜对自己要求一贯严格，对一母所出的弟弟、妹妹却甚是娇惯。 往日里萧璇在马场上任意肆闹时若被柳皇贵妃得知，必定是会惹来责罚的。可萧瑜知道妹妹喜欢骑马，常也会背着柳皇贵妃带着萧璇去马场骑马玩耍。 偏昨日萧瑜一反常态，无视萧璇的央求，执意让萧璇离开马场。 “母妃。”萧瑜知道事情再瞒不过柳皇贵妃了。“儿子的确安插了人手，事先就得了点消息，知道有人会趁机在马场内动手脚害我。儿子想着事先既得了消息，做下了防备就可保万全，等到事情了了再告诉母妃亦不迟。可儿子着实没想到那些人居然没有选择直接在我的马匹上动手，而是选在了六弟的马匹和马鞭上做手脚。此次若不是少澜出手相助，只怕儿子和六弟都会遭逢大祸。” 听罢萧瑜的话，柳皇贵妃心中压制住了半天的怒火终于发了出来，一边案几上的一尊琉璃花瓶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儿子有错，还请母妃责罚。”萧瑜只见柳皇贵妃眼神陡然凌厉起来，立时萧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哎，你毕竟是大了，我是不能替你拿一辈子的主意。”看着萧瑜半晌，柳皇贵妃长叹一声道。“可是经此一事，你该知道其中的厉害了吧。你兄弟二人昨日险些丧命，连你妹妹昨日都被吓得狠了，昨夜里就突然发起了高烧。” “什么？！”萧瑜听闻萧璇高烧，脸上也变了颜色。“母妃，璇儿还好吗？” “她现在没事了，你姨母及时请了太医来，又在她床前陪护了一整夜的功夫，今天早上璇儿已经退烧了。”柳皇贵妃正色道。“瑜儿，母妃也不同你说那些违心的话。你只想着若是你没得储君之位，皇后和二皇子会放过我们母子四人吗？” “母妃？”萧瑜闻言，惊愕地看向柳皇贵妃，犹豫着说道。“儿子不知。” “我们母子四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柳皇贵妃起身，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萧瑜。“母妃早年是很得意的，仗着家世、容貌都比昭阳宫的那位好，你父皇对我也是宠爱有加，说话、行事难免骄纵，恩怨已然做下。虽然这些年我与她在明面上还算是和睦，可她既选定了二皇子养在了自己的膝下，便是不会轻易容你坐上储君之位的。” “母妃。” “陛下和她没有生出嫡子，既是所有庶子都有机会坐上那位子。你是我的孩子，捆上了永寿大长公主、柳氏、塞北穆王府，于此我和她便注定是死敌了。”柳皇贵妃本来想着诸位皇子都尚未成婚，争斗或许还能隔些年才开始，可没想到这开头竟来的这般快。“你弟弟在皇子中最为年幼，性格跳脱不适合那位子，只有你才能为我们奋力一搏。” “儿子知道。”萧瑜再次抬起头来，眼中本来的犹豫之色褪去。“那这次惊马的事情呢，儿子已经把事情告知了父皇，父皇说是会查。” “无碍，你手下不是有些人手吗？”柳皇贵妃嘱咐道。“私下找些渠道探问便是，记着得了消息一定要报给我知道。” “知道了，母妃。” “好了，你去看看璇儿吧。”柳皇贵妃昨夜也睡得不是十分安稳。“我有些困倦，要去休息了。” 萧璇这一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原是夜间她梦魇说胡话惊动了床侧守夜的宫女才发现她突发高热，连忙唤来了柳菽芙。 萧璇殿里的宫女拿了对牌去太医院请太医，太医知道了是二公主突发急病立刻飞快地来了。 一碗药喂了进去，高热便稍稍褪去了些。 “姨母。”萧璇没了精神，泱泱得靠在柳菽芙的怀里。 “嗯。”柳菽芙替她将被子拉高了点，轻声应道。 “我做噩梦了，梦里是许多的血。” 楚帝后宫一向算是和睦，虽然分为皇后和柳皇贵妃两系，可是过往不过是些口舌争锋罢了。而柳皇贵妃为了女儿将颐华宫把持得滴水不漏，除了默许楚帝塞了两个锦旗卫出身的宫女到萧璇身边外，颐华宫再没有其他人都塞得进人来。 因此萧璇虽长在深宫，比一般同岁的女孩生得伶俐些。但是柳皇贵妃将她护得很好，她亦不过才九岁出头，哪里真的见过这样明火执仗、取人性命的手段。 “公主别怕。”柳菽芙搂着她小小的身子，轻轻得排哄着她。“事情过去了，两位皇子都安然无恙，听说连那位段家少爷伤势也已稳定下来了。” “姨母。”萧璇怔怔得透过了寝殿内的窗户看向外头虚空的黑夜。 “我的好公主。”此时丹橘也端着碗安神汤走了过来，柳菽芙接了过来。“不要多想了，喝了这碗安神汤就睡下吧。” “我不想睡，睡了会做梦，梦里有血。”刚饮尽了一碗苦药的萧璇嘴里还发着苦，看见那一碗颜色沉沉的安神汤，下意识得抬手推拒。“不想喝，太苦了。” “丹橘，快给公主去取御膳房近日新供的糖丸子来。”柳菽芙瞧着萧璇，失笑着吩咐丹橘去取糖丸来。“喝了安神汤，我来给公主守夜，保准不会再做噩梦的。” 萧璇看着丹橘取了一盒糖丸子来，才勉强皱着眉头撑起身来将那碗安神汤拿起来仰头一饮而尽。丹橘赶忙从她手里接过空的药碗，柳菽芙便将一颗糖丸子塞进她嘴里去。 丹橘点燃了凝神静气的星洲水沉香，又把殿内的宫女都带走了，只留下了柳菽芙陪护在萧璇床头。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许是身边有人陪伴，亦或是安神汤的效用发作，阵阵睡意袭来。方才还哼着不愿意睡去的萧璇，嘴里不知道念叨了些什么，就睡了过去。 柳菽芙见她合上了双眼，才将她安置躺下，自己就这么坐在床边靠着守着她。 第十六章 罪魁 萧璇安然地睡了一宿，高热总算是退了下去。一早，丹橘又请了太医回来看，太医仔细把了脉，说是萧璇无大碍，这几日只需继续在睡前饮上一碗安神汤即可。 萧瑜过来时，萧璇正坐在床上吃着碧梗粥呢。 “璇儿。”萧瑜看着萧璇人小小的一个坐在床上，一向红润饱满的面颊似乎苍白了不少。 “大哥。”萧璇看向萧瑜。“大哥怎么来了？大哥今日不用去听课吗？” “这几日都不用去了，昨日事发，父皇让我和六弟歇上几日再去。”丹橘端了椅子放在萧璇床边，萧瑜坐下来仔细打量着萧璇的气色。“你呢，我听母妃说你半夜里突发高热，现在好些了吗？” “好些了。”萧璇吃了几口粥，她嘴里本就没有味道，更尝不出粥的滋味来，她抬手想将粥碗递给绿林。 绿林伸手要接，萧瑜却抢先接下了粥碗。 “既然生病了，便是要吃些清淡的才能好得快些。”萧瑜看了看碗里，只少了小半碗的量。“吃不下了。”萧璇连连摇头摆手。 “听话。”萧瑜看着妹妹这般，温柔笑着劝道，一边手拿起了碗里的小勺。“大哥喂你。” 萧瑜喂萧璇吃了大半碗的粥，又看着她将早间要服下的药汁给喝了。 “大哥，他的伤势如何了？”萧瑜没有离开，而是陪着萧璇说话聊天，萧璇忽然想起了段 少澜。 “他昨晚也醒过来了。”萧瑜说道。“太医说他没有大碍了，但是暂时还是不宜挪动，所以 他还会在宫里养上几日。” 本来萧瑜还要陪着萧璇说会儿话的，只是守在重华殿的萧珺突然派人传来了消息，说是 有要紧事同萧瑜说。 “大哥去吧。”萧璇乖巧得坐在床上说道。 “那我去了。”萧瑜只好起身，临走时还嘱咐萧璇好好养病。 “嗯，我知道了。” 萧瑜赶回重华殿内安置着段少澜的一间侧室，发现房里此时竟连一个伺候人的內侍和宫 都没有，只有坐在床上的段少澜和站在窗前的萧珺。 “怎么房里一个人都没有？”萧瑜上前问道。 “大哥！”本来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萧珺听到了萧瑜的声音，瞬间回过了神来。 “少澜想到了点东西。” 床上的段少澜之前还因为骤然出事而头脑浑噩，对于事发时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只能清楚记得自己眼瞧着六皇子的马疯了似的全力撞向一旁骑马观战的大皇子时，自己想要相救他们二人最快的法子就是挡在他们两位中间卸去惊马的力道，却忽略了之前他无意间看到了一个场景。 在自己去拿马具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人在六皇子的马匹边上盘桓了许久，连六皇子的马鞭都是从那人手上接过的。 “昨日永昌伯爵府的次子曾经在六皇子的马匹边上盘桓，而且六皇子的马鞭也是从他手上接过的。”段少澜看着萧瑜说道。 “是了，我也想起来了。”萧珺拍手说道。“我说呢，廖家那小子明明往日里都是跟在二哥身边转悠的，怎么昨日偏偏围在我身边说话赶都赶不走。” “永昌伯爵府？”萧瑜皱眉思索。“永昌伯爵府如今有几个子弟在宫里读书的？” “永昌伯爵府家在帝都出了名的阴盛阳衰，现下的永昌伯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如今的永昌伯爵夫人是继室，他家的老大是原配所出，因他生母因病走得早，外祖家早年没什么势力所以他没能够进宫读书。可前两年他外祖家起势了，永昌伯这才给老大请了荫封把人塞进了户部，现在应该是六品的仓部主事了。老二是后来的继室所出，这位继室夫人是长乐姑母家的二女儿，所以老二就被送进宫来读书了。不过打从他进来后就一直跟在二哥身后打转，和我们两个倒是都没怎么说过话。” 永昌伯爵的家事前些年在京里也是出了名的一桩公案，永昌伯的那位原配夫人逝去得颇为蹊跷，而连百日的热孝都没有过，永昌伯就撤去了家中的白布和引魂幡，匆匆忙忙得迎娶了长乐长公主的次女为继室。然后又不过八个月的时间，廖家的老二就降生了。 对于这事永昌伯爵府对外的说法是那位继室怀胎八月时被原配留下的长子冲撞，才因此早产生子的。可是其中的弯缠枝节，帝都内一直都各有说话。 萧瑜听他说这些事情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出手敲打了他一记。 “说起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来，你倒头头是道，怎么父皇每每抽查你功课的时候你接结结巴巴地说不出来了。”萧瑜数落弟弟。“能不能把你这股劲儿放在课业上多多用功？” 萧珺是楚帝的第六子，课业上总是松散，比起念书更喜欢骑马、射箭。但是楚帝和柳皇贵妃对他也没什么要求，反正他是幼子，识字明事理便足够了，也少管教他。 “哪有什么，连父皇和母妃都不说我的。”萧珺岔开话题。“大哥，我想着十有八九这次的事情就是廖家那小子做下的，说不定就是二哥吩咐他做下的！都是一家子兄弟，他居然能下这样的狠手暗算我们兄弟！” “闭嘴。”萧瑜斥道，一边看向坐在床上的段少澜。 段少澜之前说罢后，便一直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话，显然是不准备继续发表意见的。 “你都知道廖咏年平日里和二弟走得近，就算二弟真要对我们下手，也不会笨到让他直接下手的。”萧瑜沉思了片刻，说道。“事情还未有定论，你莫要在外咋咋呼呼得说方才的那些话。” “可是......”萧珺不甘。 “还有什么可是，算计我们的人也是拿准了你的急躁性子。昨日的事情我是瞧在眼里的，你明明已经处在败势无法挽回还偏不肯认输，要不然也不会轻易着了道。”萧瑜喝道。“要是没有少澜舍身驭马挡在你、我中间，你还能站在我跟前好好说话吗？！” 萧珺这才语塞，面带愧色得颓然坐下。 “少澜，说来昨日之事我未郑重向你道谢。”萧瑜看着萧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转身看向了段少澜，抱拳拱手说道。“我多谢你不顾己身安危救下了我兄弟二人，” “大皇子。”段少澜连连摆手，说道。“事情发生在我眼前，出手施救本是应该的。” 萧瑜让段少澜好好休息，自己亲手揪着不情不愿的萧珺去了自己的书房。 “大哥，我们既然已经知道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廖咏年做下的，不妨禀告父皇去，这事儿总归得有个处置的法子吧？总不能让我们忍气吞声的，白白挨了一场算计。” “不用了，今早我得了消息，父皇昨夜连夜就将出事的马匹和如今马场的主事和饲养的人都一并处置了。廖咏年品行不端，逐出宫学，其不堪为永昌伯爵位的继承人，指明永昌伯的长子为下一任的永昌伯。父皇还派了吴川过来与我传信，说我休息过几日后便不用再去书房读书了，让我直接到大舅舅所在的户部去学着听政、理事。” “什么？父皇这意思，是让我们自己把这事儿揭过去了？” “你既然都明白，何必再多问。”萧瑜知道这事儿虽然不一定会是萧瑧指使廖咏年干的，但是若是自己兄弟二人受了伤，最大的受益人都只会是如今养在皇后膝下的二皇子萧瑧。 可是到底自己兄弟二人都没有受伤，连段少澜的伤势都不算严重。 这事到这里必须告一段落，一方面楚帝处置了马场众人和永昌伯那位继室夫人所出的廖咏年，并绝了他继承永昌伯爵位的念想。另一方面，还许了自己直接去户部跟着亲舅舅后头学着理事。 户部掌管国库钱粮，是国之根本，而柳皇贵妃的长兄现在就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 母妃原来还想着等他成婚后，再试着向父皇提及让他去六部学习听政理事。 没想到这一次歪打正着，父皇竟为了安抚他们母子主动提了出来。 “好吧，我知道了。”萧珺有些气馁的样子，可饶是他也知道能进户部学习听政理事对萧瑜是个极为难得的好消息。他不想也不能再咬着这桩事情不放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你啊，什么时候能改了这什么心事都放在脸上的毛病才好呢。”萧瑜知道萧珺是为了自己让步了，于是便将吴川私下里和他说的另外一桩事情也告诉了萧珺。“不过许你可以从廖咏年的身上继续往下查，但不必查得过深，廖咏年和他背后的人随你出气，只要不闹出人命官司即可。” “真的？！”原本还苦着一张脸的萧珺，立刻笑逐颜开地追问道。“父皇真的许我出口恶气？！” “你知道就行，别出去咋咋呼呼的，事情别闹得太过分。”萧瑜看着瞬间开怀起来的萧珺，不禁摇头失笑说道。“而且只给你这几日的功夫，出口气就算了。” “好！”萧珺大大地应下了一声，笑着便出去了。 段少澜见萧瑜和萧珺出去了，便躺下来闭目养神。在宫中睡着他总觉得如履薄冰一般，想着尽快养好身子出宫才是。 可是他闭上眼睛才没一会子的功夫，又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地朝着这边来了。 第十七章 报复 段少澜听着那脚步匆匆，心中已经大致知道来人是谁了。想着自己此时怕是没有法子好好休息了，只得认命般得睁开眼睛撑着坐起身来。 他刚刚坐稳了身子，萧珺就兴冲冲地一头冲了进来。 “见过.....”段少澜刚要向他问礼，可话才出口就被萧珺打断了。 “这不才见过的吗，就不用多礼了。”自从昨日被段少澜舍命救了一遭，萧珺已经将段少澜视作自己人了，他无所谓似地摆了摆手说道。 “六皇子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段少澜看着去而复返的萧珺此时满脸的开心，再不复方才满脸的郁闷难消。 “自然是遇到了一件好事儿的。”萧珺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满脸笑意地说道。“父皇昨夜就处置了马场的人，再不许廖家老二那厮进宫读书和继承永昌伯府的爵位，还让我大哥歇上几日后就去户部跟着学政理事去。” 段少澜听罢萧珺这番话，也听懂了话里的意思。昨夜楚帝雷厉风行得处置了相关的一干人等，并未让人继续深查下去。一是楚帝心中已经对此事有了大概的成算，因为自己的出现两位皇子并未真正着了道，所以才先行下了处置。二是楚帝希望柳皇贵妃母子不要再追究此事，才许了大皇子去户部之事。 大皇子聪敏、通透，知道自己兄弟二人吃了小亏，没有违逆楚帝的旨意一味揪着不放，反倒得了一桩天大的好处。 而六皇子虽和大皇子是同母所出，性格却是大相径庭，说实在的，段少澜十分意外六皇子在得知楚帝这样的处置后居然还能淡然处之。 “当然我说的好事可不光是这些。”萧珺击掌笑道。“父皇许了大哥好处，不再让我们公开深究此事，再又许了我可以私下整治廖咏年和他身后的人，只要不要闹得人命即可。” “那六皇子接下来准备如何做呢？”段少澜问道。 “其实也简单，廖咏年那厮平日在宫外和谁来往得多都是好查的。”萧珺此时心下已经有了打算。“我二表哥如今在锦旗卫做副千户，我从他手下借上二三好手就足够了。我不要他们闹出人命，只为我们三人受着暗亏出一口气。” 养了又七、八日后，到底是身健体康的少年人，段少澜的伤势基本上稳定无大碍了。 因段少澜居住在重华殿内，萧瑜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来和段少澜说说话。 几日的相处下来，段少澜的沉着、机敏都看在了萧瑜眼里，本来还对段少澜生着观望之意的萧瑜已生了招揽之心。 而已经前往户部报到的萧瑜亦接触到了永昌伯爵府的长子——廖咏珩，廖咏珩出身高门但在户部风评极佳，连柳皇贵妃的长兄如今的户部尚书柳琛对他都是交口称赞。 “我听母亲提及，你母妃会趁着今次的选秀为你选定正妃和侧妃，成了婚后你就真的是大人了。现下膝下让你到户部来历练，你该试着接触些朝臣了。”私下里相处时，舅甥二人说话也没了在人前时的诸多规矩。“永昌伯此人你别看他家的内宅之事颇受诟病，但是他在大理寺供职多年可是连陛下都夸赞过他好几回的。他的长子廖咏珩是个很有出息的年轻人，他的舅舅和我相识多年，也是个十分有才干的。” “可是我听二表哥说起过，似乎永昌伯的那位继室夫人、长乐姑母同镇国公府世子夫人关系匪浅。” 萧瑜口中的二表哥便是柳琛的次子柳长青，如今正在锦旗卫供职，帝都中世家贵眷大宅门内的各种消息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嗯，确有此事。不过长乐长公主和那位继室夫人原先最大的依仗不过想着让廖咏年去继承永昌伯爵府的爵位，偏偏陛下就绝了她们的念想，廖咏珩也不是什么无依无靠的庶子出身，他是原配正室所出，继承家里的爵位理所应当。”柳琛在帝都官场浸淫多年，看事情自然会比长在宫里的萧瑜通透些。“你放心同廖咏珩继续接触，这样的人才若是无人伤势反而是明珠蒙尘。至于永昌伯他是个识时务的，更不用担心。” “大皇子，我伤势已经恢复得很好了，我身为外男实在不适合再留在宫中养伤，所以我想向殿下请辞回府继续养伤。”段少澜养伤的这些日子里，端素郡主每隔一日便要进宫来探望一会。“家中妹妹年幼见我总不回家在家里也不安生，父亲、母亲对我也很是牵挂。” “只要你觉得伤势无碍就好，我立刻着人送你回家休养。”萧瑜点头。“不过我还是会派太医每两日过去镇国公府一趟为你查看伤情，你也好好休养，伤愈后继续进宫读书。我六弟对你很是熟稔，他性子跳跃，今后我没空看着他了，还劳烦你在边上多提点着他些。” “殿下哪里的话。”段少澜笑道。“其实也是该我感谢两位殿下的，我初入宫读书时还是两位殿下多方照拂的。” “罢了，客套话不必多说。”萧瑜点头。“说来近日帝都里发生的一桩事情，我觉得是该让你知道的。前两日廖咏年在伎馆饮酒时与人争锋时被人打断了双腿，被人目睹动手的人正是你府上的堂兄，镇国公世子的庶长子。听说那廖咏年伤得挺重，帝都内的良医几乎都被请去了永昌伯爵府，可即便他伤势完全恢复以后都无法顺畅行走了。得此噩耗永昌伯震怒，亲上镇国公府提了你堂兄送进了京兆尹的衙门。” “本朝有令官员不得狎妓，我大伯花了很多功夫才塞了我堂兄进兵部的，看来我堂兄的官职只怕是保不住了。而且我大伯为人出事本来就诸多诟病，碰上这次的事情御史们定然也会闻风而动的。” “是啊，你堂兄进京兆尹衙门的第一天，就有参镇国公世子教子不严、治家无方的五本折子递到了我父皇的桌案上。廖咏年的外祖母——永乐长公主也进宫哭求，希望我父皇能够按律严惩你堂兄。” 萧瑜原本还想着萧珺会不会处置此事失了分寸，不料在柳长青的配合下，居然把事情做得还挺顺的。御史那边得到消息如此迅速，也是柳长青的有心之举。 “堂兄是大伯爱妾的庶长子，为我大伯多年宠爱。”段少澜年幼时亦被这位堂兄欺辱过。“可是祖父一向不喜他，这一次堂兄不但触犯官员禁令还打伤伯爵府的嫡出子，祖父必定不会出面保他的，连大伯都会被祖父责骂的。” “是啊。镇国公今日便带了镇国公世子入宫请罪，让父皇对府中犯事的庶长孙严惩不贷。” 镇国公可不像镇国公世子般浑噩。 段少澜被送回镇国公府时，端素郡主亲自领人抬来了轿子到府门口迎他，小厮刚扶着段少澜坐进轿子，正巧出宫的镇国公也回来了。 “儿媳见过父亲。”端素郡主见状，上前给镇国公请安。 “嗯，这是澜哥儿回来了吗？”镇国公瞧着方才离开的带着皇家徽饰的马车，心下已经了然，十分关切地问道。 “是，回父亲的话。澜哥儿的伤势好得差不多，大皇子殿下特意派人送了他回府休养。” “澜哥儿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吗？”镇国公年逾六十，但因为是武将出身、常年习武锻炼的缘故，身量高大似乎不见老态。他阔步走到轿前，示意轿边的小厮掀开轿帘。“让我见见澜哥儿吧。” “见过祖父。”段少澜见到了镇国公，立刻想要挣扎着起身给镇国公行礼。 “你别乱动了，一家人不必行这些虚礼。”镇国公按住了段少澜，朗声笑着和他说话。“不过看着你气色尚佳，祖父也就放心了。伤势未完全痊愈前，就好好待在二房里头休养。端素啊，这段时间二房的事情又得多劳累你了” “谢过祖父关心。” “澜哥儿是我的儿子，照顾他本是儿媳的分内之事。” 镇国公满意地看了看端素郡主和段少澜，回头又看见身后一侧缩头缩脚的镇国公世子。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滚回去。”想到这闹心的大儿子和庶长孙，镇国公真的是觉得心烦气躁得厉害。“明日便带着你媳妇备上重礼去永昌伯爵赔罪。” “我不去。”镇国公世子不敢直视镇国公的眼睛，别过头嘟囔 “你要是不准备保住你那庶长子了，这事儿我可以不管。”镇国公看着面前被已逝的老妻惯废了的长子，气得撩起袖子抬手就想打他。“你知道现在已经有多少参你父子二人的折子递到陛下的跟前去了吗？你的世子位要是真不想要了，不如你自己直接写了请罪折子向陛下辞了这世子的爵位，老子不止你一个儿子，世子位也不是非给你不可！” “父亲，息怒。”端素郡主本不想插嘴，但是府门外人来人往，镇国公府的邻居又都是帝都里的高门显贵，只能赶紧上前劝说镇国公。“就算还有什么事情要与世子交代，都不如先进府再说吧。” 第十八章 大选 最终，廖咏年还是成了跛子。镇国公世子的庶长子也被削去了官职，打了三十大板才从京兆尹衙门的大牢里放了出来。 不过这桩事情在帝都的豪贵圈子里也再激不起什么水花了，因为大昭每三年一次的大选又要开始了。 各地选送入京的秀女在近月都陆陆续续得入京待选了，帝都官眷、世家宗亲家也都有适龄的女孩儿入选。这一次的大选楚帝早就放出话来，这一次的大选主要是为到了婚龄的几位皇子和宗室子弟。 其中最为热门的便是皇后养子二皇子和柳皇贵妃的亲子大皇子了，这两位皇子相貌英俊，出身更是无可挑剔，都是很有可能问鼎东宫太子之位的人选。自家或者亲戚家的女孩儿进宫待选，无论是做了正妃还是侧妃，哪怕是良娣或者保林，也能成为日后家族的富贵荣华、繁盛的保证。 帝都中世家显贵数百年来以姻亲维系关系，世家名门之间关系盘根错节。大选前夕，像是永寿大长公主和镇国公府这般紧要的人家，就突然多了很多姻亲、故旧上门。 永寿大长公主的次媳欧阳氏为人八面玲珑，最善迎来送往。这段时日递了帖子上门求见的女眷，几乎都是由永寿大长公主派了次媳出来打发了。 “母亲，今日又有几户人家来递了帖子。”欧阳氏送走了来客，又拿着几张帖子来寻永寿大长公主说话。 “帖子暂且放下吧。”永寿大长公主吩咐侍女给欧阳氏上茶来。“坐下同我说说今日你见的那几户人家吧。” “回母亲，今日总共来了三家人家的女眷。分别是肃毅伯的长媳、清河长公主的次媳、还有柳家五房的陈婶母。” “柳家五房的怎么也来人了？”永寿大长公主问道。“我记着他们家并没有适龄的女孩儿要参加这次的大选，他家来人是做什么的？” 永寿大长公主的驸马出身柳氏，柳氏是大昭有名的望族，曾经出过两位宰相、四位太傅、三位中书令。柳氏家族子嗣繁茂，仅帝都中居住的族人都有数百人。 欧阳氏口中的柳家五房，当家的老爷和永寿大长公主的驸马是不出五服的堂兄弟。 “五房这次的确没有女孩儿要入宫参选，可是五房府里现下养着一位表姑娘，是府里原先的姑太太所出。如今生母虽不在了，但是生父却还是朝廷的正三品侍郎，今年正好十五岁，也在这次的大选名单里。” “哦，原来是霁月那丫头的女儿啊。” 柳家五房得了三子一女，唯一的一个女儿叫做柳霁月。小时候身子就弱些，嫁人生女后不过五年就病逝了。她生父熬过了一年的妻孝，就立刻续娶继室。最开始继室没有自己的孩儿对原配留下的女孩儿还算照拂有加，可几年后继室陆续生下一子一女，一颗心自然就偏向了自己的孩子。这有了后娘，也就有了后爹，渐渐地柳霁月留下的女孩儿在府中日子就过得愈来愈差。幸好女孩儿的乳母是跟着柳霁月从柳家陪嫁出来的人，眼见着小主子的日子一日过得不如一日，便送信回了柳家。 五房的夫妻本就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原本就可怜女儿年轻早逝，在得知外孙女日子过得不好的消息后，夫妻二人立刻过府将外孙女接了回来。 “母亲记得是，那位表小姐我曾见过一次，生得清丽秀雅，又温柔和顺，是个可人疼的好孩子。”欧阳氏常年负责在永寿大长公主府里头接待这些七亲八戚的，她又有过目不忘的好记性，因此帝都中的亲戚、故旧，她只消见过一次都会记得牢牢的。 “嗯，好像还来过一次我们府上是吗？”永寿大长公主听罢说道。 “是，去年母亲过寿的时候，那位表姑娘是跟着五房的人一同来向母亲祝寿的。” “对，瞧着是个齐整孩子的模样。”永寿大长公主总算依稀记起了那位表姑娘的容貌。“那孩子是叫滢姐儿吧？” “对，是叫滢姐儿。” “那五房来人是个什么章程？”在这样的关节上，五房前来必定是有所求的。“是想让我传信给宫里的皇贵妃照拂快要入宫待选的滢姐儿吗？” “的确是想让皇贵妃照拂一下滢姐儿，不过婶母的意思是滢姐儿打小失母、不得父亲宠爱，实在是个柔弱、不禁风的人儿，家世亦比不过帝都中众多的高门贵女，恐不适合名门高嫁。才希望宫里的皇贵妃可依帮着让滢姐儿作为一番，能让滢姐儿落选出宫，再择一位家事清净、能待滢姐儿好的夫婿送她出嫁。” “看来五房的人倒活得通透，知道什么样的婚事才是最实惠的。” 柳家五房的人素来知礼，不像旁的亲戚总是冲着大长公主的荣光而来。整日里不是求这事儿就是求那事儿的，永寿大长公主反倒对五房这样的人家能够高看几分。 “可不是吗。”欧阳氏也是身为人母的人，想着五房的婶母能这般为外孙女的终身思量至此，实在是感同身受。“那母亲是否要应下婶母的请求呢？” “我应下了，是个可怜的孩子，年幼失母、生父不慈，我们是一家子亲戚，自然是能够代为照拂的。”永寿大长公主自己长在深宫，她心爱的幼女也身在层层的宫闱之中，她何尝不知皇室的金碧辉煌下头掩着多少殷红血迹。“待大选结束后兰姐儿也就快要出嫁了，等兰姐儿出嫁后你拿我的帖子多多邀滢姐儿来我们府上陪我说说话。” “是啊，兰姐儿陪着母亲这几年，想来她出嫁后母亲必定是寂寞的，不过想来滢姐儿乖巧、懂事必定也能讨得母亲的欢心。” “你嘴倒巧。”永寿大长公主笑骂道。“你和你长嫂明知道我喜欢女孩子，偏偏生的都是小子。行了，你不用在我面前说话了，去同你长嫂说一声，明日我们三个一道入宫去见见皇贵妃。这次大皇子和六皇子都该选妃了，我可要好好嘱咐她一番，这件事情上可千万马虎不得。” “好，我这就去寻嫂子说话。”欧阳氏应下，便起身离开了。 永寿大长公主府和镇国公府这段时日门庭若市，宫里来拜访皇后和柳皇贵妃的女眷也是络绎不绝。 萧璇跟在柳皇贵妃身边见了一拨又一拨的女眷，见了许多娇艳如花朵儿一般的妙龄少女或含羞带怯或落落大方得同柳皇贵妃见礼。 “母妃，我好累呀。”今日萧璇又陪着柳皇贵妃见了四拨来访的女眷，在来客的面前萧璇一直端着姿态，待人离去后萧璇娇嗔着靠在柳皇贵妃肩头。 “累了就回去歇着。”柳皇贵妃让穗红端了点心过来，捻了一块塞进了萧璇的嘴巴里去。“在大选开始之前，来颐华宫求见的人都不会少的。你年纪小坐不住也正常，不必每日陪着我见客，自去玩你的便是。” “那可不行，这次父皇和母妃不是要给大哥和六哥都定下将来的正妃和侧妃吗？那可是我的嫂嫂，日后难免要在一起相处的，我可得好好相看相看才是。”萧璇抢嘴说道。 “听你满口胡沁，你两个哥哥选妃要你相看什么？”柳皇贵妃笑着说道。“你两个哥哥的正妃人选我和你父皇已经差不多选定了，眼下侧妃的人选倒是还有待考量。” 昭阳宫，皇后也刚应付完一拨来访的女眷。 “皇后娘娘。”锦绣端了一碗燕窝过来。“你这些日子着实劳累了些，太医特地吩咐过了，你得好好将养。” “是啊，这些时日天天要应付这许多人，的确是有些耗人心神。”皇后的确感觉十分疲惫，便接了锦绣奉上的燕窝。“不过这次大选十分重要，我定要给臻儿定下最得力的岳家才是。” “二皇子殿下丰神俊秀，又是娘娘您的养子，自然是能够找到最合适的岳家的。” “听说颐华宫那儿这些时日也是十分热闹。”皇后一勺勺地饮尽了燕窝，将空碗放在手边的案几上，手指下意思得摩挲着案几的边角。“知道来往颐华宫的都是哪些人家吗？” “都是些京中寻常的勋贵人家而已，不过前日清河长公主从娘娘这里离开后又去了颐华宫拜见。”锦绣瞧着皇后的面色不善，踌躇着说道。 “呵，你不用那么紧张，我能猜得到。”皇后说道。“陛下的这位长姐啊，生母当年不过是个先太后身边的一个洗脚婢，先帝醉酒才临幸了她。可她不得先帝宠爱，生母到死也是个嫔位，自己嫁得人家也不显贵。不过好在陛下心慈，登基后善待兄弟姐妹，这才有了她这些年的尊荣、体面。她倒想两面都讨好、两面都不得罪，安排了自家孙女和外孙女都参与了此次大选。” “但是奴婢却听说，清河长公主出颐华宫的时候面色不虞，想来是被柳皇贵妃婉拒了。” “同为人母，我倒能明白她的打算。” 第十九章 思量 “娘娘此话何解？”锦绣有些不解地问道。“清河长公主怎么说都是陛下的长姐，地位即便比不得几位尚在世的大长公主，但还是有着几分体面的。若真与清河长公主结下姻亲对二皇子或是大皇子而言都是多了份助力，怎么娘娘和皇贵妃一般都不太情愿呢？” “清河长公主如今也只剩这份体面了，不能说毫无用处，可要与她家结下姻亲的话，最不济也得许出一个侧妃的位置来，但这样算来却是有些不值得的。”皇后要趁着此次大选为萧瑧定下最得力的岳家，必然是得多方考量才是。“皇子可配一位正妃、两名侧妃，统共就三个位置，一个都轻易浪费不得。” 清河长公主出嫁时先帝还在，为清河长公主择的亲事是一门普通勋贵人家的次子。本来家中还有个爵位，但是后来因清河长公主的夫家中有人参与了当时震惊朝野的一桩贪腐案，连清河长公主的驸马都涉事其中。先帝震怒，判了主犯和从犯一干人等斩立决，却看在清河长公主是自己的女儿的份上，只抹去了清河长公主夫家的爵位并未迁怒其家中女眷和未成年的孩童，连长公主的驸马都只是被贬了官职而已。 因着这桩事情，之后的十数年时间里，清河长公主膝下的儿女逐渐长成论及婚配时都没有什么好对象。只有小女儿后来嫁入了永昌伯爵府做了永昌伯的续弦，再加上先帝薨逝、楚帝登基后善待诸位兄弟、姐妹的缘故，清河长公主府的日子也逐渐好了起来。 她的小女儿嫁给了永昌伯后，也生下了一子一女，得永昌伯爱重，清河长公主母女二人自然想为廖咏年争取爵位。谁料天有不测风云，现如今廖咏年不仅失了继承永昌伯爵位的机会，还变成了个跛子。 但清河长公主府也并没有什么十分出息的子弟，府中却有许多位继承了清河长公主容貌的孙小姐，还有几个美貌、玲珑的外孙女，因此清河长公主选择了另一条能够快速提携家族的方法，就是依靠姻亲这一途了。 皇后和柳皇贵妃久居深宫，更是深谙此道，因此更不愿意沾手和清河长公主有关系的姑娘给萧瑜或是萧臻。 永寿大长公主带了两位儿媳一道入宫，与柳皇贵妃一同商议萧瑜和萧珺的婚事。 “你想得是对的，清河那孩子心气浮躁，府上的子弟多是纨绔。”永寿大长公主知道了清河长公主也曾来找过柳皇贵妃的事情后，对于柳皇贵妃的处置还是很满意的。“若真是让瑜儿、臻儿娶了她家的姑娘为妃，将来恐怕会给他们兄弟二人平添诸多的麻烦事。” “母亲，只是我想着清河长公主到底是陛下的长姐。”柳皇贵妃却仍有自己的顾虑。“陛下是个极看重亲缘、血脉的人，清河长公主若真是打定了注意要送家里的女孩儿入宫，必定会去寻陛下哭求的，就怕到时候我实在不好再拒绝了。” “无妨，我瞧着清河的长孙女是个不错的，大选时你主动为她择一门不错的亲事便是，清河也不会那么不识好歹的。”永寿大长公主心中早已有了应对之法。 “不瞒母亲说，前些日子清河长公主的确也带了些家里的女孩儿入宫拜见，我瞧着有些孩子确实还不错。只是这不错的亲事哪里是那么好找的，若是到时候青河长公主不满意，反倒结了仇。”永寿大长公主说的法子，其实柳皇贵妃也早就想过，只是纠结于什么样的人家才合适。“我纠结了许久，的确也有不少人家托我查问适合的女孩儿，所以我一时也定不下来的，不知道母亲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家？” “英国公夫人与我是闺中旧识，她的长孙今年十九了，偏之前和他定亲的姑娘不幸早夭得了些克妨的名声，再加上这孩子年少从军、常年驻外，因此才蹉跎了婚事。”永寿大长公主微笑说道。“英国公是兵部尚书，儿孙也都出息，女儿们也都嫁得了不错的人家，这样的人家还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你不也正好给瑜儿瞧上了英国公家排行第二的孙女吗？这般和你连上了转折亲，清河想来必定也是最满意不过了的。” “是啊，英国公府尚武，府邸里头人口简单，少有争锋夺利的龌蹉事发生。”欧阳氏附和道。“我听闻清河长公主很是疼爱长孙女的，即便想用她的婚事为家族结交有实力的姻亲，也必定愿意为她多考虑一二，英国公这样的人家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二嫂说得对，我怎么竟把英国公家的长孙忘记了。”柳皇贵妃心头的一桩事情被解了，她顿时轻松了许多。“到时候两家孩子的亲事若是顺利定下来的话，我再备上一份厚厚的礼便是。” “好了，不说旁人家的事情了。”永寿大长公主说道。“继续说我好外孙的婚事吧，你给瑜儿定下了英国公家的孩子为正妻，珺儿的正妻人选你定下来了没有？” “我见了人家的女孩儿，原是有些不错的孩子，可谁知道璇儿竟暗地里带着珺儿来偷看了几回。母亲还不知道那孩子的混账性子，没他瞧上眼的人他就作天作地地闹着要自己寻正妃。”想起了令人头痛的萧珺，柳皇贵妃很是无奈地叹道。“可就是他这般的混账性子，我哪里敢真的让他自己去寻。” “是啊，六皇子的性子不比大皇子的沉稳，还有些冲动、急躁，他的正妃人选是得好好考量一番才是，必得是要能够镇得住他的。”永寿大长公主的长媳贺氏，沉声说道。 “大嫂说的是，只是这样的女孩儿不是那么好找。”柳皇贵妃为了两个儿子的婚事筹谋了许久，颇为苦恼。“早知道养大了儿子要耗费这般多的心血，我合该多生几个女儿才是。” 她生了萧璇的时候，因着年岁也不小了，那时萧璇体弱险些没有保住，她不顾还未出月子的身子跪在佛堂里镇日为她念经祈福。萧璇最后还是健康地长大了，她也坐下了病根，将来也不太好再生育了。 不过她膝下已有两子一女，儿女缘分也是够了的，并未有什么遗憾。 萧璇尚且年幼，离到谈婚论嫁的年纪还差着一截儿。 两个儿子的婚事，处在皇家她和皇后倒是头次有了一模一样的心思。一定要给儿子寻上最好的姑娘来匹配，最得力的岳家来作为儿子将来的助力。 却有一点，柳皇贵妃更希望儿子日后可以夫妻和睦。 “世人都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恐怕等公主到了寻驸马的年纪时，娘娘会更加殚精竭虑为公主思量。”欧阳氏笑道。 “说到这儿，我还有两件事情要同你说。”讲到了萧璇，永寿大长公主说到。“你是知道的，兰姐儿的婚期没有几个月了，等大选结束了就让菽芙回我府里住阵子，她们母女这些年少有相处的机会，兰姐儿都要嫁人了，是该让菽芙好好陪陪女儿的。” “是，说来是我们母女亏欠了菽芙。大选结束，我会派人送菽芙回府，再给兰姐儿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给她添妆。” “嗯，另外昨日柳家五房来了人，说是有事相托。” “我依稀记着五房是没有适龄的姑娘能参加今次大选的。” “是你早逝的霁月表妹留下的孩子，叫滢姐儿的，你五婶母怜惜她早失生母，生父又对她不尽心才接了她入府教养。因着她生父是正三品侍郎，所以她也在大选的名单当中。她是个柔弱的孩子，你五婶母希望你能照拂她一二。” “原来是霁月表妹留下的孩子，都是柳家的孩子，作为姨母我照拂她一二是理所应当。”柳皇贵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我记着滢姐儿的年纪倒和珺儿仿佛，珺儿惯是个怜香惜玉的，不若就让滢姐儿做珺儿的侧妃如何？” 柳皇贵妃说罢不见永寿大长公主接话，她疑惑地看向了两位嫂子。 “娘娘会错意了，五婶母的意思是希望滢姐儿落选出宫。”欧阳氏答道。 “这是为何？”柳皇贵妃着实没想到，问道。 “许是五婶母想着滢姐儿年幼失母，性情太过柔弱、和顺，不太适合皇子、宗亲。”欧阳氏继续为柳皇贵妃解惑。“所以她才想着让娘娘帮着滢姐儿落选，在外头为她选择一户婚事，他们才好继续照拂滢姐儿。” “好吧，我懂五婶母的顾虑。五叔父和五婶母人品端正，滢姐儿养在他们老两口身边定也差不到哪里去。我想着自家的好孩子与其流落一般人家，嫁给珺儿也是不错的出路。”柳皇贵妃思量了片刻，说道。“不如母亲过几日带滢姐儿入宫让我见一见再说。若滢姐儿真的好，我自会说服五婶母将滢姐儿托付与我。左右我做了滢姐儿的亲婆婆，肯定不会让旁人欺负了她。” 第二十章 送礼 被柳皇贵妃这么一说，永寿大长公主都不自觉得认为滢姐儿嫁给萧珺的确是不错的。滢姐儿家世不差，只性子太弱反倒不适合做皇子正妃。萧珺的确不太喜欢个性太强的姑娘，滢姐儿一是柳家亲眷，二是相貌出众性情柔顺，想来做个侧妃既有了体面，萧珺也必定能够善待他。 萧珺在楚帝膝下长成的诸位皇子之中年岁最小的，他满腔玩心没有丝毫野心，楚帝和柳皇贵妃都更愿意将他培养成一个富贵闲王。 “你这么想得也是，总归是嫁到自家人跟前才能更好地照拂滢姐儿的将来。”永寿大长公主想了想说道。“别的我不提，都是自家的孩子，若是两个孩子都情愿那是最好，若是不情愿也就罢了，终究是相对着过一生的，不要强求。” “母亲说的是，我肯定不能强着滢姐儿嫁给珺儿的。”柳皇贵妃无奈笑道。 “皇贵妃娘娘，公主哪里去了呢？”欧阳氏忽然问道。 “别提她了，陛下前些日子不是因为惊马的事情放了珺儿一段时间的假。瑜儿去了户部没时间看着他，他就每日来寻璇儿，两个人不是去马场骑马射箭，就是满宫里乱窜，璇儿的性子都不知道被他带歪了多少。”说起这一对兄妹俩，柳皇贵妃就不住头疼。“这不今儿是关在清静轩禁足的大公主解禁的日子吗？我本来还想着让人一早去按住璇儿不让她到处乱跑的，可谁知这个爱睡懒觉的丫头竟一早就没了人影，后来问了颐华宫宫门外的侍卫才知道，珺儿天还没亮就跑来颐华宫接走了璇儿，想必这两个孩子现在就已经在清静轩的门外候着了。” “哈哈哈，这两个孩子。”永寿大长公主听罢，实在是忍不住了，笑出了声来。“反正都是在宫里头，出不了什么乱子，你也不用胡乱担心了。” “是啊，娘娘，公主殿下聪敏伶俐得很，定是会有分寸。” “你要实在担心，就让你宫里的人去趟清静轩传话，说我和她两位舅母都进宫来了，璇儿懂事定然会回来的。” 柳皇贵妃猜想得没错，此时萧珺就和萧璇守在了清静轩外，一早来准备接大公主回毓秀宫的宸妃远远地见到了他们兄妹俩也是一阵阵地头疼。 “见过宸妃娘娘。”萧珺先瞅见了带人前来的宸妃，连忙用胳膊捅了萧璇一记，萧璇连忙笑着迎上前去。 饶是知道是面前这个小丫头特意算计了自家女儿，女儿才会被陛下罚得关进了清静轩半年。女儿性子倔，陛下还派了四位有体面又有旨意的嬷嬷管教女儿，还派了两名女旗卫看着女儿。陛下还下令不许任何人探望，她这半年的时间过得亦是食不下咽、夜不成眠。 可她也心知肚明即便算是把女儿和自己绑在一起，论起来在陛下心目当中的地位，都不及她的十分之一。更别说柳皇贵妃打从入宫侍奉以来就一直圣宠不衰，可自己呢，若不是靠着皇后坐靠山，又生了陛下的第一个女儿，自己才勉强得了个妃位，到如今宠爱也是到了头了，陛下每年来她毓秀宫的次数，一只手就能算过来了。 “原来是二公主。”所以即便心里不快活，在见了萧璇的笑脸后，宸妃只能强挤出几分笑意来同萧璇周旋。“六皇子也到了？” “是啊，宸妃娘娘。”萧珺嘴角含着抹坏笑上前。拱手向宸妃行礼。“知道今日是大妹妹解禁的大好日子，正巧我今日有空，才会特意带着璇儿来接大妹妹。璇儿一直心系着姐姐，还命人准备了礼物呢。” 萧珺一边说着一边挑眉递了个眼神给萧璇，萧璇立刻会意挥手让跟着她身后的绿林上前来。绿林手上捧着一匹布，盯着宸妃突变的脸色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宸妃娘娘，我还记着呢，大姐姐是很喜欢月华锦的。”萧璇看似诚恳地眨巴着眼睛，对宸妃说道。“我昨儿专门自己去库房里挑选了一匹绯红色的，想来大姐姐肯定会喜欢，你说对不对啊，宸妃娘娘？” 宸妃看着绿林捧到自己面前的那匹月华锦，在日光的照射下整匹月华锦都泛着宛若月华一般的光彩。那光彩柔润、美丽，偏看在宸妃的眼里她只觉得无比刺眼。 “多谢二公主。”宸妃到底不像萧璐般冲动、急躁，她只能忍下来一口气，笑着命人上前从绿林手上接过那匹月华锦。“只是璐儿在清静轩待了半年，大概是有不少东西要收拾的，不知道还要多少时候才能出来。我在这里等着便是，六皇子和二公主不若先行离开以免等得累了。待璐儿出来时，我定将你们的好意转达给她。” “宸妃娘娘话可说得太见外了些，大妹妹与我还有璇儿是同父所出的亲兄妹。”萧珺忍笑正色走上前说道。“别说站上多一会儿的功夫了，就是再在这儿等上一两个时辰也是没什么的。” 宸妃一时无话可说，面前的这对兄妹打定了主意要留下，自己哪里能真的让他们留下。萧璐因着萧璇被罚了半年禁闭，要是等她一出清静轩再瞧见萧璇的话，到时候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可是萧璇和萧珺偏都打定了主意留下，饶是宸妃好说歹说都不愿意离开。 宸妃都急得快要落下汗来了，颐华宫派来寻萧璇和萧珺的人找来了，倒是解了宸妃的难。 “奴婢见过宸妃娘娘。”来人是穗红身下的小宫女金钏。“六皇子、二公主，今日永寿大长公主和府上的两位太太都入宫来了。皇贵妃娘娘吩咐我出来找寻两位殿下，让我请两位殿下回去给大长公主请安。” “啊，原来是永寿大长公主和大长公主府上的两位夫人入宫了。”宸妃松了一口气，连忙劝道。“要我说，两位殿下千万别为了璐儿，让永寿大长公主在颐华宫中空等了。” “那实在是没法子了，外祖母和两位舅母都入宫来了，都是长辈我和哥哥自然是该去请安、拜见的。”萧璇和萧珺相视一眼，才开口说道。“可惜没法等到大姐姐出来了。” “不碍事的，两位殿下尽可以先行先行离开。”宸妃眼瞅着清静轩的大门里逐渐传来人声，心里只恨不得萧璇和萧珺能立刻离开，满口的应承。“待璐儿出来了，我必然会将两位殿下的好意告知。” “宸妃娘娘真是宽厚。”萧珺笑道。“那我兄妹就先行离开了，待过两日还会再去毓秀宫探望大妹妹的。” 看着萧璇和萧珺总算走得远了，宸妃这才安心下来。 等到宸妃彻底瞧不见萧璇和萧珺了，清静轩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四位嬷嬷簇拥着萧璐从里面走了出来。 宸妃已经足有半年的时间没有见到女儿了。 “璐儿......”宸妃快步上前，伸手揽住了萧璐，话未出口已是泪如雨下。 半年的时间过去，萧璐瘦了一大圈，眼圈下头还有一层青黑。 “奴婢等见过宸妃娘娘。”四位嬷嬷上前向宸妃行礼。“给宸妃娘娘请安。” “嬷嬷们不必多礼。”宸妃摸着女儿明显瘦了许多的脸颊，心中只觉得必是四个嬷嬷在半年里不知怎么苛待了萧璐，偏四位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十分有体面，她只能含泪说道。“嬷嬷们可以回陛下跟前复命了，我要先带着大公主回去了。” “宸妃娘娘且慢。”领头的一位嬷嬷喊住了欲带萧璐离开的宸妃。“陛下昨日下了旨意，说等大公主解禁后我等四人不用再回原处当差，陛下命我四人今后就在大公主的身边伺候。” 萧璇和萧珺回到了毓秀宫。 “见过两位舅母。”萧璇问候过贺氏和欧阳氏后，就径直扑进了永寿大长公主的怀里头去。“外祖母，璇儿想死你了。” “哎呦呦，你这丫头。”永寿大长公主拍着萧璇的背，满脸笑意地说道。 “见过两位舅母。”萧珺稍微落后于萧璇的脚步进殿。“见过外祖母。” 萧珺嘴巴甜，陪坐在永寿大长公主身边，和萧璇一道哄得永寿大长公主与贺氏、欧阳氏婆媳三人眉开眼笑。 “你们俩一大早地跑出去，是不是寻去清静轩了？我听穗红说，你昨日还跑去库房里翻了一匹月华锦出来。”柳皇贵妃打断了那头的起了肉肉，横眉冲着萧璇发难。“嘱咐了多少次让你不要去招惹她，你就是不听。” “外祖母。”萧璇噘着嘴偎在永寿大长公主怀里，不去看柳皇贵妃的脸色。 “孩子不在你跟前的时候你念叨着。”永寿大长公主用手护住了萧璇，冲着柳皇贵妃瞪了瞪眼睛说道。“孩子刚刚回来你就开始数落。我外孙女说要还她一匹月华锦，自然是要说到做到的，怎么你舍不得那一匹月华锦？要不要等我回府后就遣人再送些进宫补上你宫里的空缺。” “母亲，您尽护着她。”柳皇贵妃无奈。“每每她犯错都去寻您，您不问事由皆一概护着，还让我怎么教她呀？” 第二十一章 央求 “我膝下没有孙女，在帝都里我只有这么一个外孙女，我不护着她还能护着谁去？”永寿大长公主揽着萧璇冲着柳皇贵妃说道。 贺氏和欧阳氏膝下所出都是男孩，远嫁到塞北穆王府当了世子妃的长女倒是有个女儿。可是塞北离着帝都天高地远的，根据朝廷法度驻地藩王与其家眷不得无故擅出封地。因此出嫁快二十余年的穆王府世子妃，这些年里也只回过帝都两次。 因此在世子妃诞下的三子一女中，永寿大长公主也只见过其中两个年长些的男孩。 “再说你们姑嫂三人要管教自家儿子我可是从来不说嘴的，因着男孩长大了都是成为各家的顶梁柱的。”永寿大长公主说道。“但璇儿是皇家公主，本就是该肆意些的。再说璇儿也是乖巧、听话的，不过些许小事而已，你不要太拘着她了。” “母亲。”柳皇贵妃无奈叹道。 “外祖母，你都帮璇儿说话了，可不能不管我呀。”萧珺见状厚着脸皮凑到永寿大长公主耳边说话。“母妃她故意害我，她给我相看的正妃、侧妃人选各个出身武将世家，不少姑娘都是自小跟着父兄学过武的，母妃这到底是想要给我娶正妃入门，还是迎武师傅进门教训我啊？” “母亲，您听听这浑小子在满口胡沁什么？”柳皇贵妃被气得柳眉倒竖，染着鲜红丹蔻的纤细手指以迅雷之势揪住了萧珺的耳朵。“就他这么个混账性子，我能让他自己选吗，到时候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萧珺小时候就淘气，长大了性情也不见丝毫收敛，从小就常常会被气急了的柳皇贵妃揪住了耳朵教训。 但柳皇贵妃手上也没多大力气，萧珺被揪着耳朵还能挤眉弄眼地装痛。 贺氏和欧阳氏见状都忍不住笑了，永寿大长公主也笑得开怀。 柳皇贵妃对于两个儿子的婚事也是早有了打算的，大昭没有什么重文轻武的习气，她给萧瑜看重的正妃和侧妃都是文官家的姑娘，而萧珺性子野，她心中也打了寻个武将家的姑娘来镇住萧珺的主意。因此她这阵子为萧珺相看的人家，多数是些经年的武将世家。 “珺儿不许胡闹了。”永寿大长公主笑了会子，才收敛了笑意对着萧珺正色道。“你母妃难道还不是为了你好吗？” “外祖母，可是......”萧珺看向一向慈和的永寿大长公主，首次对着他如此郑重其事得说道，连本来依偎在她怀里的萧璇都下意识得起身坐正了身子。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珺儿你生在皇家，会享用到常人一生都不可企及的富贵和权力。可是就跟农夫需要种地、商人需要经营生意一般，你享受到的一切都不是平白来的。有舍才有得，你母妃为了你们兄弟二人做了多少盘算你知道吗？今年你过了生辰就要十五岁，转眼就该娶妻的年纪，你该懂事些了。” “我.......”其实生在皇家的孩子哪有真正的天真不识事呢，萧珺低下了头，声若蚊喃地认了错。“我知错了，外祖母。” “是啊，外祖母，六哥哥知错了。”萧璇连忙开口说道。“他不过想跟母妃和外祖母撒个娇罢了，他自然是知道母妃一片苦心为他的，对不对六哥哥？” “是，是的。”萧珺很识相地接过妹妹递过来的话头，转向柳皇贵妃认错。“母妃，我错了。” 柳皇贵妃看着一双儿女，还欲说些什么话来，却到底耐不住心软了下来。 “你上次说过了不喜欢之前我帮你相看的那些姑娘家，我想着以后等你成婚出宫开牙建府，总不能强着你和不喜欢的人过一生。”柳皇贵妃刚说到这里，看到萧珺眼中亮起了光来，话锋一转。“但是也不是全由着让你自己做主的意思，母妃会按照你的喜好来为你挑选和你心意的侧妃。” “多谢母妃成全。”萧珺虽然平日里打马逗狗的，也知道柳皇贵妃说了此话已然是做了偌大的让步。 这一挂总算过去了，众人重新说笑了起来。 听到永寿大长公主在大选后要接柳菽芙回去大长公主陪着即将出嫁的女儿过一段时日，萧璇忍不住心痒了起来。 眼见着两位舅母正和柳皇贵妃说着帝都中条件合适的各家闺秀时，萧璇悄悄地拉了拉右手大长公主的衣袖。 “外祖母。”萧璇撇了一眼柳皇贵妃，小声说道。“过段时日您是不是要接姨母出宫陪着元兰姐姐住一阵子去啊？” “是啊，大选过后离你元兰姐姐出嫁的日子就没多久了。怎么说都该让你姨母亲自送女儿出阁才是。”永寿大长公主仿佛知道了萧璇话里的含义似的，微笑着问道。“怎么，你这丫头是不是有事要求外祖母啊？” “外祖母，您真厉害。”萧璇眨了眨眼睛，满含期待地看向永寿大长公主。“您能不能和我母妃说说，等你派人接姨母出宫的时候，捎带上我，也让我去大长公主府住上些时日啊？” 萧璇是公主又年幼，过去常听偷跑出宫的萧珺说起帝都内街道繁华、有趣，曾闹着想要出宫玩耍。柳皇贵妃惯常地直接拒了她，她只能去寻楚帝，楚帝扛不住她的央求倒是允许了她出宫游玩。可是楚帝不放心她的安全，派了十多位锦旗卫的好手随行护卫，再加上丹橘、绿林，在萧璇周围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什么好玩的都没见到。 萧璇想着如若是去了外祖母的大长公主府上小住上段日子，因着大长公主府本身就有上百府兵镇守，想必父皇肯定不会再派着锦旗卫跟着她了。等她真到了大长公主府后，可以再央着二表哥或者三表哥带着她出门玩耍。 “怎么的，你是知道你母妃肯定不会允你出宫玩耍，才央着我跟你母妃提啊。”作为永寿大长公主在帝都内唯一的外孙女，永寿大长公主对萧璇还是十分宠爱的。想着自己若是接了萧璇出宫，自家驸马也能开怀些。 往常想念女儿和外孙、外孙女了，永寿大长公主还能常常入宫看望。可是永寿大长公主的驸马身为男子，却不能经常入宫。自家的四个孩子里，驸马本就更加疼爱两个女儿，偏偏两个女儿一个远嫁一个嫁入皇族，都不能经常见到。 驸马也很疼爱柳皇贵妃所出的三个孩子，经常搜罗些东西托永寿大长公主带入宫里。 “璇儿可不是只想着一味玩耍的，我是想着出宫好好陪陪外祖母和外祖父的。”萧璇娇声握着永寿大长公主的手摇晃。 “好了好了，你外祖父也是的确想你了。”永寿大长公主答应了下来，唤了柳皇贵妃一声。“等大选后诸事议定，我接菽芙出宫的时候顺带也把璇儿出去我那里住上段时日吧。” “母亲。”柳皇贵妃一看窝在永寿大长公主身后的萧璇，知道必是方才萧璇央求了永寿大长公主的缘故，便瞪了萧璇一眼。 “别瞪孩子，我接璇儿出去也是为你考虑的。”永寿大长公主已经想好了应对柳皇贵妃的话了。“一来大选后瑜儿和珺儿的婚事都议定了下来，珺儿岁数还小婚事可以后延，瑜儿的婚事可耽误不得。皇子大婚少不得有的事情需要你亲自操持，我再接了菽芙出去，谁还能帮你看顾着璇儿。二来你父亲也想璇儿了，你就让璇儿好好陪陪我们二老难道不成吗？” 永寿大长公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柳皇贵妃哪里还说得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再说永寿大长公主话说得也对，萧珺婚事议定后也得再过上一年半载才能成婚，但萧瑜都快十八了婚事再拖不得了。虽然皇子大婚有礼部专人操办，但是还有些零散的事情必须由柳皇贵妃操持办理的。 “哪里不成了，父亲既然想念璇儿了，璇儿是该替我去父亲、母亲跟前好好尽尽孝的。”柳皇贵妃只能应承了下来。“只是母亲得答应我，等璇儿出了宫您和父亲可不能太娇惯她。两位嫂嫂和哥哥都是，万不能太纵着她了。” “你说得像是我同你父亲不会教孩子似的，我和你父亲不是把你们兄妹教得很不错嘛。”永寿大长公主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神。 柳皇贵妃想着自己初初入东宫时的骄纵脾气，可不敢苟同永寿大长公主的话。 不及颐华宫此刻的其乐融融，毓秀宫里的气氛就委实有些异样了。 萧璐走出清静轩时就面无表情，对于四位教导了她半年的嬷嬷还要跟着她回毓秀宫的话也没什么反应。宸妃倒搂着女儿哭了半晌，萧璐却连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母妃，别哭了。”宸妃哭了好一会儿，萧璐才劝了句。“我们回宫吧。” “好...好，母妃带你回宫。”宸妃好容易止住了眼泪，眼角瞥见了身边捧着月华锦的宫女，连忙让她退下，不想让萧璐瞧见。 “母妃，这月华锦是萧璇送来的吧？”那宫女还没来得及动作，萧璐已经瞧见了她，低声问道。 第二十二章 见礼 宸妃看着面颊消瘦的萧璐，目光沉沉地望着那宫女手上捧着的月华锦时，心里只恨不得那匹月华锦能立时灰飞烟灭了才好。 “璐儿，你别担心。”宸妃见四个嬷嬷识趣地缀在最后，低声安抚萧璐。“这月华锦我母亲不稀罕要，只是方才萧璇和萧珺把这料子送到了我跟前来，我若是执意不收恐怕又是话柄。你放心，这月华锦待我们一回宫，我即刻命人绞了烧了去。” 萧璐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宸妃，停下步子招了招手让宫女把月华锦送到她的面前。她看着绯红色的月华锦，把手放在上面慢慢抚摸。 月华锦不负盛名，触手如月华般丝滑，触感温凉，仿若将手置于品相最好的玉石上一般。 “母妃，这么好的料子真要是让人绞了、烧了，岂不是太可惜了。”萧璐盯着看了半晌，抬头看向宸妃，嘴角微挑着说道。“再说不是萧璇特意今日送来的吗？我收下了。” “璐儿？”宸妃听罢萧璐笑着说完这番话，十分讶异地问道。可当四位嬷嬷看过来时，宸妃连忙收起了脸上的讶色来。 “没什么，我说我收下了，到底是她的一片心意。”萧璐说道。“我在清静轩里算着日子了，过些日子该举行大选，秀女们都该进宫待选了吧？” “是啊，再过十日，秀女们都要进宫了。”宸妃自己无宠，膝下又没有儿子，她的母家定安侯府此次大选也没有适龄的女孩儿参选，所以她对这次的大选毫不关心。 反正以她的地位，即便有新人入宫左右她都是无宠的。即便就算亲戚、故旧家的女孩儿要入宫参选，她也使不上力做些什么。 “到时候我也该要见些人的。”萧璐这半年确实是销售得十分厉害，加上她的岁数身量也长了不少，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再合身了。“这料子颜色也好，能衬着人气色好些，等回宫了母妃让人给我量身就用这月华锦给我做两身裙子吧。” “好，好。”宸妃见了萧璐面上总算是有了几分笑意，满口地答应了下来。“一回宫，我即刻把这事儿安排下来。” 因着大选在即，皇后知道宸妃无宠日子一向过得清减，而且萧璐也要出了清静轩。她们母女也真是素面朝天或是穿得太过素淡，反倒是坠了她的脸面。所以她一早就派人送来了不少衣料和样式时新的首饰过来，并嘱咐宸妃一定要注意着些。 内、外命妇皆知宸妃是依附于皇后的，宸妃自然也是识相的。 再说萧璐如今也已十三岁了，即便不是楚帝最为宠爱的女儿，仍旧继承了皇室血脉，生得十分美貌。女儿半年前在皇后生辰那日闹出的事情，被那些参加了当日宫宴的内、外命妇们议论了许久。 好在经过了半年时间，帝都内也有别的事情引人眼球，萧璐的性子也看似改了不少。 这一次皇子中年纪最小的萧珺也要决定正妃和侧妃的人选，只比萧珺小一岁的萧璐也该开始相看将来的驸马人选。 而的确如萧璇曾经同柳皇贵妃说过的那样，宸妃的母家定安侯府眼看着或许下一代便只能降位袭爵了，是把主意打了宸妃膝下独女萧璐的身上了。即便宸妃无宠、萧璐也不得楚帝十分看重，可到底萧璐是楚帝的第一个女儿，只要定安侯府能顺利求得萧璐嫁入定安侯府，定安侯府至少还能够保住两代荣光。 不过这件事情不仅萧璐不愿意，连宸妃都不是很愿意将女儿嫁回日渐没落的母家去。一是定安侯府如今在帝都已算是没落世家了，二是定安侯府的子弟虽多却都不成器，宸妃哪里愿让本身就是低嫁的女儿再受一点委屈呢。 宸妃婉拒了母家女眷多次上门求娶萧璐，反而频繁借助这一次大选前替皇后接待内外命妇的机会开始为萧璐相看合适的人家。 皇后何尝不知道宸妃心里的盘算，只是她膝下没有孩子，宸妃既然依附于她，萧璐的婚事她便也想利用一次，好为萧臻多积攒些势力，便也默许了宸妃去接触了一些事先已经经过她挑选的人家。 永寿大长公主出宫后没两天的功夫，又带着柳家五房的那位叫做滢姐儿的表姑娘入宫来向柳皇贵妃请安了。 柳皇贵妃瞧着滢姐儿礼数周全地向她行了礼，忙唤人到自己跟前来。 柳家世代都常出美人，滢姐儿自然也是一个容颜娇美的小美人儿。她生得娇柔、身姿纤纤，说话却没有丝毫矫揉造作的姿态，反倒落落大方，行事作风都十分的有规矩。 “真是个好孩子。”柳皇贵妃本来就心许滢姐儿为萧珺侧妃的不二人选，此时见了真人儿更是千百个满意，她握着滢姐儿的手转头向永寿大长公主说道。“母亲，您说五婶母怎么就舍得把这么个出挑的孩子一直藏在深闺之中呢。” “当不得皇贵妃娘娘如此夸赞。”滢姐儿面白唇红，轻笑着说道。“之前我年幼没有机会进宫给娘娘请安，后来母亲走了我身上有孝更是忌讳，才不能早日到娘娘面前给娘娘问安。外祖母也是心疼我，才将我接回外祖家教养，我身为寄居的表姑娘，自然是不能常常出府给外祖父、外祖母添乱的。” 柳皇贵妃的确喜欢滢姐儿，忙命穗红去挑选上好的首饰和衣料预备赏给滢姐儿。 “娘娘不可，方才一见面您已经赏了我一副璎珞和禁步了。”滢姐儿连忙起身推拒。“我无功亦无禄，哪里担得住娘娘如此厚赏，要是外祖母知道了的话必定会说我坏了规矩。” “滢姐儿，你算是柳家的姑娘，皇贵妃入宫前夜曾经是柳家的姑娘，她是你的姨母，头次见面赏你厚礼才正是规矩。”永寿大长公主笑着对滢姐儿说道。“听话，好生接下，你外祖母必定不会说你什么的。” “是啊，我瞧着你衣着素净，首饰简单，想来也是不喜奢华。那些衣料、首饰都是些在帝都里样式时新些的，不是十分贵重，你自接下吧。”柳皇贵妃微笑着劝道。“再说今年的大选我们柳家没有适龄的女孩儿参选，你也是代表了柳家的，穿着、打扮不能落于人后的。” “我晓得了，谢过娘娘赏赐。”滢姐儿看着连永寿大长公主都开口了，心知再三推拒反而不美，只能命跟在自己身后入宫的侍女芝兰接下了柳皇贵妃的赏赐。 “我瞧着你着实是喜欢得紧，要是你以后能来宫中常常陪着我说话就好了。”柳皇贵妃拍着滢姐儿的手很是和善地说道。“对了，穗红，派人去把二公主请来，她不是一贯闹着说宫中没有她差不多年龄的姐姐、妹妹和她说话，让她来见见滢姐儿。” 穗红身为柳皇贵妃心腹，是知道柳皇贵妃心中打算了，便立即应声派人去寻萧璇过来。 萧璇无所事事地看着她殿里的宫女们踢毽子，正觉得十分无聊的时候，穗红派来的人便到了。 “给二公主请安，娘娘派我来请二公主过去正殿。” “我不去。”那日因为萧璇不听话跑去了清静轩，当着永寿大长公主的面柳皇贵妃是没再数落萧璇，可等永寿大长公主出了宫，便立刻捉着萧璇一顿说。萧璇实在是被数落得怕了，已经躲了柳皇贵妃几日了。她以为是柳皇贵妃还要喊她过去受训，一口拒了。 “二公主，是永寿大长公主带着柳家的一位表姑娘进宫来了。”那个宫女连忙说道。 “是柳家哪一位表姑娘？”萧璇疑惑地问道，柳家在帝都内本就人口众多，再加上数代联姻，柳家的表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其中有许多萧璇都是没见过的。 “说是柳家五房的一位表姑娘，娘娘见了很是喜欢，才特意派了奴婢来请公主去见见的。” “行吧。”萧璇的确好奇，这段时日因为颐华宫着实热闹过了，不是很要紧的人家柳皇贵妃鲜少特意让萧璇前去见人的。“你先去回话，我换身衣服再去。” 重新穿戴一新的萧璇来了颐华宫的正殿，便瞧见了一位容颜姣好的少女正陪坐在柳皇贵妃身侧说话。 “外祖母。”萧璇唤了一声，脚步利落地走进了正殿。“母妃。” “璇儿来了，快到外祖母身边来。”永寿大长公主看到心爱的外孙女来了，笑呵呵地招手唤她过去。 “外祖母。”萧璇瞧着那貌美的少女很是眼生。“这位是？” “哦，她是柳家五房的表姑娘，她的母亲是你母妃的堂妹。”永寿大长公主拉着萧璇的手，又招手喊滢姐儿到自己的跟前来。“她叫滢姐儿，今年十四了，算是你的表姐。滢姐儿，这是皇贵妃的幼女，二公主。” “嗯，滢表姐好。”萧璇知道永寿大长公主脾气，这位柳家的表姑娘能得永寿大长公主亲自介绍给她认识，母妃还能够专门请她来见这位表姑娘都必定是有缘由的，萧璇便脆生生地喊了声表姐。 “见过二公主殿下，臣女给殿下请安。”滢姐儿没料到这位备受当今陛下宠爱的二公主是这般好相处的性子，但自己身为臣女却礼不可废，马上福身给萧璇行了礼。 第二十三章 秀女 《明月减清辉》第二十三章 秀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四章 允婚 《明月减清辉》第二十四章 允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五章 掌嘴 《明月减清辉》第二十五章 掌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六章 处置 《明月减清辉》第二十六章 处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七章 真相 《明月减清辉》第二十七章 真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八章 算计 《明月减清辉》第二十八章 算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九章 醒悟 《明月减清辉》第二十九章 醒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章 赐婚 《明月减清辉》第三十章 赐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一章 事故 《明月减清辉》第三十一章 事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二章 客人 《明月减清辉》第三十二章 客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三章 回家 《明月减清辉》第三十三章 回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四章 帖子 《明月减清辉》第三十四章 帖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五章 教育 《明月减清辉》第三十五章 教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六章 客来 《明月减清辉》第三十六章 客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七章 心动 《明月减清辉》第三十七章 心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八章 异样 《明月减清辉》第三十八章 异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九章 安插 《明月减清辉》第三十九章 安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 打探 《明月减清辉》第四十章 打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一章 郡王 《明月减清辉》第四十一章 郡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二章 心结 《明月减清辉》第四十二章 心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三章 吉言 《明月减清辉》第四十三章 吉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四章 喜讯 《明月减清辉》第四十四章 喜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五章 母爱 《明月减清辉》第四十五章 母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六章 混账 《明月减清辉》第四十六章 混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七章 狠心 《明月减清辉》第四十七章 狠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八章 毒药 《明月减清辉》第四十八章 毒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九章 议定 《明月减清辉》第四十九章 议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章 病危 《明月减清辉》第五十章 病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一章 云棉 《明月减清辉》第五十一章 云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二章 灵堂 《明月减清辉》第五十二章 灵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三章 祈福 《明月减清辉》第五十三章 祈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 看望 《明月减清辉》第五十四章 看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 偶遇 《明月减清辉》第五十五章 偶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 送礼 《明月减清辉》第五十六章 送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七章 装病 《明月减清辉》第五十七章 装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八章 喝茶 《明月减清辉》第五十八章 喝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九章 生产 《明月减清辉》第五十九章 生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 得意 《明月减清辉》第六十章 得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 及笄 《明月减清辉》第六十一章 及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二章 躲闪 《明月减清辉》第六十二章 躲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三章 打听 《明月减清辉》第六十三章 打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四章 衷肠 《明月减清辉》第六十四章 衷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五章 劝说 《明月减清辉》第六十五章 劝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六章 哭求 《明月减清辉》第六十六章 哭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七章 迁怒 《明月减清辉》第六十七章 迁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八章 心软 《明月减清辉》第六十八章 心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 人选 《明月减清辉》第六十九章 人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 叨扰 《明月减清辉》第七十章 叨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 意动 《明月减清辉》第七十一章 意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打算 《明月减清辉》第七十二章 打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张 回府 《明月减清辉》第七十三张 回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 成全 《明月减清辉》第七十四章 成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 挑明 《明月减清辉》第七十五章 挑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 失神 《明月减清辉》第七十六章 失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 考虑 《明月减清辉》第七十七章 考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 诉说 《明月减清辉》第七十八章 诉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九章 松动 《明月减清辉》第七十九章 松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闹翻 《明月减清辉》第八十章 闹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 安抚 《明月减清辉》第八十一章 安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 方法 《明月减清辉》第八十二章 方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相见 “公主。”被赵氏装扮一新的萧璇走出赵氏的房间，正被萧珺训话的绿林扭头看见了她，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马上跑了过来。 “你带人带这莽撞丫头能有什么用处啊。”萧珺跟过来对着萧璇说道。“丹橘呢，怎么她没和你一起出宫？” “丹橘被母妃派人打了板子，起不了身。”提起丹橘，萧璇眸色一黯。 丹橘和绿林一样陪伴萧璇多年，她们主仆三人感情深厚，如今丹橘因着自己的缘故遭了这么一场无妄之灾挨了一顿板子，萧璇心里自然是难受的。 “什么？！母妃竟然让人打了丹橘。”萧珺听了萧璇的话 《明月减清辉》第八十三章 相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告密 萧璇坐下后，眼见着段少澜便要撒手后退，赶紧一把反握住了段少澜的手臂。 “公主？”段少澜下意识地想要挣开萧璇的手，可看着她的纤细、白皙的手腕，生怕伤着了她。 “好，那我现在只问你，你至今尚未议亲是什么缘由？”萧璇见他没有挣脱她的手，连忙问他。“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回公主，臣尚未议亲无非是因为高不成、低不就的缘故罢了。”段少澜避开了萧璇的眼神，侧过头低声说道。“臣还并未有心仪之人。” “我有你这句话便够了。”萧璇笑了起来，朗声说道。“你没有心仪之 《明月减清辉》第八十四章 告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 释然 萧璐点了点头，示意身边的鸳鸯留在殿外。她自己转身进殿，鹦哥连忙跟在她身后进了殿中。 萧璐在殿中坐下后，鹦哥附在她耳边细细地将她今日在那处偏僻宫门撞见萧璇主仆出宫的事情告知了萧璐。 “你既说当时天色已暗，能确定你看到的人就是她吗？”萧璐听罢，还算冷静地问道。 “奴婢不会看错的，正是因为那时天黑了，奴婢躲在近处也没有被发现。”若是不能确定这样的消息，鹦哥也不会贸然将此事告知萧璐。“奴婢可以确认带着绿林出宫的人是昭月公主。” “我这妹妹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竟 《明月减清辉》第八十五章 释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 诉情 常春阁中，因为萧珺事先吩咐过，所以萧璇所在的这一层没有安排其他的客人。 萧珺派了手底下的人也守在楼梯处，以防外人误撞上来。 房中的段少澜看着萧璇的双眼，耳边还回荡着她方才问他的话。 理智告诉他，该是一口回绝她的。可是看着她水光盈盈的一双眼睛，拒绝的话绕在嘴边，却如何都说不出口来了。 十五岁的萧璇，一双眼睛生得波光潋滟，眼尾还微微上挑，五官精致，肌肤白皙似雪堆就的一般。 她眉目间还存着些许稚气，看着仍和当年那个突然出现在御花园中为自己和妹妹的女 《明月减清辉》第八十六章 诉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 喜讯 萧璇战战兢兢地被人领到了萧瑜的跟前，萧瑜坐在位子上端着茶盏，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低下头继续自顾自地喝着茶。 萧璇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之前在常春阁还十分神气的绿林也缩在萧璇身后，主仆二人瑟瑟缩缩地像是两只小鹌鹑一样。 “我瞧着妹妹比前些日子见到的时候要瘦了许多。”温氏含笑看了萧瑜一眼，旋即起身上前拉过了萧璇的手，牵着她走到自己方才的位置边上坐了下来。 绿林见状，忙低着头一路跟着过去了。 “妹妹一贯苦夏，想来夏日炎炎十分难熬。”温氏握住了萧璇的手，轻 《明月减清辉》第八十七章 喜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章 和好 因为萧璐的吩咐，鹦哥从毓秀宫里的下等宫女中选了个眼生的小宫女，吩咐她不用再做其他活计，只要好好在颐华宫门前守着，见到任何异常动静及时回报。 结果这个小宫女去了不过半日的功夫，居然就回来了毓秀宫。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鹦哥见了小宫女在门外探头探脑地张望着，连忙快步出来将她拉到廊下问话。“是看到了什么事情吗？” “鹦哥姐姐，我天未亮时就起身去了颐华宫门外，找了个角落躲着看情况了。结果天色刚露白颐华宫的宫门还没开，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就来了颐华宫。他们在颐华宫待了约 《明月减清辉》第八十八章 和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愠怒 与柳皇贵妃和好后，萧璇又做起了腻歪母妃的小女孩模样。 柳皇贵妃许久未见长子，便留着长子夫妻陪她说话。萧璇在一旁倚着她，乖乖地听着。 正和萧瑜说着话的柳皇贵妃突然感觉肩头一沉，转头这才发现萧璇不知道何时竟然睡着了过去，此时头枕在她的肩头睡得正香。 “这孩子。”柳皇贵妃看着萧璇的脸庞，宠溺地说道。 “母妃，要不然我就伺候着妹妹先回去就寝。”温氏贴心地说道。“大殿下陪着母妃再好好说说话。” 萧璇这阵子食不下咽、寝不安眠的情况，柳皇贵妃何尝不知，又何 《明月减清辉》第八十九章 愠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 发作 萧璐回到自己的殿中，见什么砸什么，不一会儿的功夫，她的寝殿之中已然是一片狼藉了。 伺候她的宫女们，包括她身边最得用的鹦哥和鸳鸯，都只敢守在殿门外，谁都不敢第一个进去触霉头。 萧璐一人独自站在满地狼藉之中，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公主。”鸳鸯眼尖，看到了萧璐右手隐约染上了血色，只好硬着头皮走进殿里。“你的手受伤了，让奴婢为你处理一下吧。” “哦，是吗？”背对着鸳鸯的萧璐抬起手来一看，果然她的右手掌心处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划了一道狭长的口子，此时伤口处还在不 《明月减清辉》第九十章 发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一章 挑明 段成文这一日下值后，等着家里的下人驾着马车来接，便在衙门前头与同僚站着闲聊。 结果等了一会子以后，自家的马车慢慢过来了，驾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段少澜。 “平日里你锦旗卫的差事可不比我少，日日回家比我晚。”等着马车在自己面前停下来，段成文和同僚拱手道别后，笑着下了台阶。“怎么今日有了空闲前来接我？” “今日恰好我手头没什么事情，回府时正好遇上马车出来。”段少澜将手上的马鞭和缰绳交给了一边的下人，跳下了马车来。“左右府里都无事，就想着来接父亲一程。” “好 《明月减清辉》第九十一章 挑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二章 礼物 柳皇贵妃自幼长在帝都的权贵圈子当中，她本身也不是只靠着容貌上位的无脑宠妃。 因为心疼萧璇的缘故，她暂且同意了她与段少澜的事情。 可她同意这桩事的原因却不仅仅是因为心疼萧璇。 现下楚帝膝下五位皇子都已成年，这两年朝堂之上便开始有官员上折子，询问楚帝是否有立储之意。楚帝没有发话，只是一概漠视了那些求楚帝立储的折子。 楚帝虽没有发话说要立储，却没让五位皇子闲在府邸里，各自派了差事让他们去做。 朝臣们见此情形，有些心机的便开始战队了。 在储 《明月减清辉》第九十二章 礼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三章 发现 每月初二的时候，萧璇和萧璐都要去昭阳宫给皇后请安。 此时丹橘已然伤愈，和绿林双双跟在萧璇身后前往昭阳宫，偏偏就在昭阳宫的宫门前遇上了带着鹦哥、鸳鸯前来的萧璐。 “姐姐好。”萧璇满脸笑意地主动上前问好。 “妹妹好。”萧璐同样微笑还礼。 两人并肩走进了昭阳宫中，锦绣得了守门的內侍递进去的消息，带着人迎了两位公主入偏殿等候皇后召见。 皇后身体不好，夏日对她尤其苦熬。 所以她召见了萧璐和萧璇进去后，简简单单地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让她们二人离 《明月减清辉》第九十三章 发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四章 行宫 宸妃仅有的希望再一次熄灭，她呆坐在椅子上，一行眼泪划过眼角。 “母妃，你认为你当年背着皇后私底下和外祖母商议和定下了我的婚事，皇后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吗？”萧璐偏偏毫不在意宸妃的心情，索性将所有事情撕扯开来。“母妃打从到父皇身边侍奉开始，一直选择依靠在皇后的麾下。当年母妃和外祖母想要拿着我的婚事去填定安侯府的无底洞，我不信母妃就没想着皇后或许拿着我的婚事也是另有打算的。” “璐儿，当年母妃也是实在没了法子。”宸妃强自辩解道。“定安侯府一年一年的颓势止都止不住，你外祖母那般刚 《明月减清辉》第九十四章 行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五章 避暑 萧璇穿衣、打扮素来不喜欢艳丽、华美，但是最近这段时日几次偶遇，萧璇身上的裙裳颜色突然多了起来。 萧璐心中突然一阵清明，她突然意会到为何那天萧璇会只带着绿林偷溜出宫去了。 “姐姐对我倒是关爱有加。”萧璇抚了抚裙摆，眼眸流转，抬头笑着同萧璐说道。“只是制造局恰好为我制了一批新衣，颜色艳丽了些。新衣送来颐华宫，我总是要穿的。” 萧璇本来尚好的心情本身见了萧璐就折损大半，眼下萧璐偏要堵住她的去路纠缠着她不妨，顿时一股子热气就冲上她的脑门来。 萧璇本想翻脸，可想 《明月减清辉》第九十五章 避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六章 临河 小郡主话一出口，周围的小姐们都心有戚戚焉。 她们的岁数都和萧璇仿佛，不同于皇室公主历来晚嫁，她们中大多数的人要么已经定亲，要么已经如小郡主一般确定了婚期。 即便她们并不会像小郡主一般远嫁云南，但是嫁入夫家之后，再过不上身在闺中时般的闲适生活了。嫁入夫家后，上有公婆、下有夫君，若是夫家诸人省事、娘家得力倒也罢了。只怕嫁入了那不省事的家族，说不定日后还有数不尽的烦心事呢。 “哎呀，来来来。”萧璇见众人情绪低落，连忙唤身后的绿林将自己实现备下的果子酒端了端来。 《明月减清辉》第九十六章 临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七章 大事 萧璇知道了这一次柳皇贵妃下了帖子邀请端素郡主和楚姐儿来行宫避暑的，她本来和端素郡主和楚姐儿就处得好，加上她们日后便成了她的婆婆和小姑，她自然是要好好地招待她们的。 连柳皇贵妃要为端素郡主和楚姐儿选院子，萧璇都千叮咛、万嘱咐地选了一处离得她和柳皇贵妃院子最近的院子来住，还亲自带着人看着內侍、宫女们洒扫院子。 “瞧瞧，她那个样子。”柳皇贵妃站在廊下，泛着酸气地和穗红说道。“对我都没那么尽心呢。” 段少澜送萧璇回她的院子，丹橘和绿林很有眼色地跟在二人身后。 《明月减清辉》第九十七章 大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告知 镇国公端坐在位子上，拿了方才宫女奉上的茶盏，好整以暇地品上了一口。 “自然是好事儿才值得我专程来跑这么一趟的。”镇国公放下手里的茶盏，看着皇后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朗声笑道。“是澜哥儿的婚事有着落了。” “什么？！”皇后闻言脸上略有失色，段少澜的婚事她心里是念叨着要有用处的，怎么就这么悄无声息得定下来了。“这消息来得有些突然，是成文和端素为澜哥儿相看的吗？姑娘是哪家的千金，澜哥儿如今成器，这婚事可得父亲替他好生斟酌着才是。” “那是自然，澜哥儿比他大伯房里那些兄弟 《明月减清辉》第九十八章 告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九章 邀请 柳皇贵妃和端素郡主相谈甚欢，原先因着皇后的缘故，柳皇贵妃和端素郡主并没有深交过。 眼下柳皇贵妃知道萧璇和段少澜多半就要这样定下来了，和端素郡主好好地聊了一聊，竟发现端素郡主看着柔弱、和善，实际上为人处世却颇为玲珑。 加之她能够真心善待已逝妾侍的孩子，并不是只为了全自己在外的名声，而是的确发自内心地疼爱两个孩子。 “我们澜哥儿生得粗苯，幸而得了陛下和皇贵妃的青睐，愿意让他尚昭月公主。”端素郡主说到了正题上来，起身屈膝向柳皇贵妃行礼说道。“澜哥儿心诚，将来必定能和昭 《明月减清辉》第九十九章 邀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章 任由 楚姐儿嘴里的纯姐姐便是贤王府的小郡主。 段少澜看着自己跟前楚姐儿开心的样子，不由地笑意爬上了嘴角。 “你们兄妹两个也别光站着说话了，过来坐下吧。”萧璇招呼道。 “多谢公主照顾楚姐儿。”段少澜牵着楚姐儿过来坐下。 “别说客套话了。”萧璇将丹橘方才倒好的凉茶送到段少澜跟前，嗔道。“我照顾楚姐儿也不因为你拜托了我，而是因为我喜欢楚姐儿。” 萧璇、段少澜、楚姐儿三人坐在外头说话，柳皇贵妃和端素郡主在院中同样交谈甚欢。说着话，时间已经快到晌午了。柳皇贵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章 任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一章 转念 锦绣不敢开口说话。 “我明明也是为了镇国公府的将来着想，因着我亲兄长的孩子实在不成器，我才想着由澜哥儿尚了大公主。”皇后双手握在一处，不自觉地握紧了起来。“结果我提了数次，二房那对夫妻不但数次拒绝了我，还说动了父亲出面。” 镇国公是皇后的娘家，即便锦绣不是出自镇国公府，她在皇后身边伺候了多年，又得她重用，自然是对镇国公府如今情况了如指掌的。 镇国公世子自己就是个私德不修的，当年尚未娶妻就趁着镇国公戍边在外，由已逝的镇国公夫人庇护任由得宠妾侍生下庶长子。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零一章 转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二章 提议 宸妃派了自己身边得脸的大宫女送了锦绣离开，自己忙不迭起身唤人进院子服侍着她换上一条颜色素淡的衣裙来，头上的金钗、手上的红宝戒指都赶紧褪了下来，换成了白玉的发钗。 锦绣回去皇后的院子里头没一会儿的功夫，宸妃便过来了。 皇后这次倒没有再拿乔，让锦绣直接请了在外求见的宸妃进来。 宸妃一进来，便是快步走到皇后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皇后行了大礼。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宸妃俯身说道，她一跪，跟在她身后的宫女们连忙跟着她一起跪了下来。 “哎呀，我们相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零二章 提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三章 认为 “什么？！”宸妃听了宫女的回话，脸上的喜意立刻被吓得褪得干干净净。 “回娘娘的话。”那宫女见宸妃陡然间变了脸色，心中一骇马上跪了下来答道。“方才奴婢去大公主房里传话的时候，发现大公主和身边伺候的鹦哥和鸳鸯一并不见了，屋子里头剩下来的人皆说不清楚大公主的去向。” “哎呀~~”宸妃听罢，猛地站起身来，控头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身边的宫女们还没来得及施手扶她，她已经一头倒在了地上。 “娘娘，娘娘！”宸妃这么一倒，唬得身边的宫女乱了套。 幸而宸妃并没有真的晕过去，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零三章 认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四章 顺从 好容易这段时日才让楚帝对萧璐的印象好了点，这一次随行避暑，宸妃因怕萧璐再惹出什么乱子来触怒楚帝，只能把她日日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生怕一错眼瞧不见她，她就得生乱子。 今日猛地不见了她，问了她屋子里头其他宫女，谁都说不出来她的去向，几乎吓得宸妃立时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晕迷了过去。好容易坐稳了身子，就是找人宸妃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找。 好在有惊无险，派出去找她的人还没出去，她就自己带着鹦哥和鸳鸯回来了。 宸妃立刻让人把萧璐带到了自己的跟前来，自己随便问了几句话后，可倒好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零四章 顺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五章 翻脸 过了没两日，之前生了场小病没和楚帝的队伍一起启程前往行宫的永寿大长公主，派人给柳皇贵妃送了信来，说她已经启程，没两日的功夫便要到了。 因为家里们的孩子都还太小，贺氏和欧阳氏连同她们的儿媳们都决定留在帝都照顾孩子们，男人们都还有公务要忙，自然也要留在帝都。 眼下正客居在永寿大长公主府上的穆王妃，许是已经从永寿大长公主知道了柳皇贵妃婉拒穆王府和皇家联姻的事情，此时亦是称病留在了帝都养病。 穆王妃虽留在帝都未来，可是永寿大长公主书信所写，穆庭羽会陪同她一同前来飞宇山行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零五章 翻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六章 伤口 柳皇贵妃躺下后并没有真正睡过去，只是她心里正在暗暗思量着永寿大长公主为何还会带着穆庭羽前来行宫。 长姐身体是一贯很好的，突然毫无预兆地称病不出，想必是气恼了柳皇贵妃婉拒了她。 可永寿大长公主要带穆庭羽前来行宫一同避暑，柳皇贵妃想来也觉得合理。因为虽然即便穆庭羽和萧璇的婚约不成，但是穆庭羽之后会长留帝都居住基本已成定局了。 既如此，如今楚帝会在飞宇山行宫停留至少三个月的时间，期间五位皇子因为身上各有公务在身，只能每隔一段时间过来给楚帝请安。 穆王妃是永寿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零六章 伤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七章 处置 萧璇被第一时间送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头，柳皇贵妃已经等在她的房子里了。 听见屋外有多人脚步声传来，柳皇贵妃坐不住，赶紧起身去看。她刚走到房门处，就见五六个簇拥着萧璇脚步匆忙得回来。 “快把公主扶到屋子里来。”柳皇贵妃连忙让人让开路来，让她们扶着萧璇进去。“丹橘，屋子里头没必要的人不要留得太多，再派人去看怎么太医还没过来。” 这头柳皇贵妃话音刚落，派去请太医来的黄柚就拽着一个拎着药箱的太医进了院子里头来。 因为担忧萧璇脸上的伤，柳皇贵妃跟进屋子里头去了，方才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零七章 处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八章 寻人 柳皇贵妃轻泣着，即便已经四十许人，她容貌仍旧娇妍，哭得梨花带雨让人看着更添了几分怜惜之意来。 一旁的宸妃却如坠冰窟一般，身子强硬无力动弹，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眼瞧着皇后愿意让镇国公府世子的嫡出子求娶萧璐，萧璐偏偏在这个时候闹事伤了萧璇。 “快别哭了。”楚帝看了眼站在柳皇贵妃身边的宸妃，心中大致想到此事应该与萧璐有关，只是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是萧璇的伤情。“璇儿昨日还和朕说起今日是要乘着画舫去游湖的，怎么会突然受了伤，太医可来看过她了？” “陛下，璇儿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零八章 寻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九章 落定 楚帝的话说出了口，却见面前跪着的萧璐面上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意来。 “父皇，恐怕我此生和萧璇都是没法子好好相处的。”萧璐突然大笑了起来，一边大笑着一边说道。“这都要拜父皇所赐啊。” “陛下。”宸妃听了萧璐的话，赶紧跪了下来，一路膝行到了楚帝跟前。“陛下，璐儿这是失心疯了，陛下别听她乱说话。” “谁失心疯了，我清醒得狠。”萧璐跪在地上身子挺得笔直，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楚帝，一字一句地说道。“父皇多偏心她、多疼爱她，我就有多恨她。” 宸妃眼看着萧璐的表情渐渐疯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零九章 落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 担心 “母妃，大姐姐她是真的要嫁人了吗？”等着皇后带人离开，萧璇看了看柳皇贵妃，有些难以置信得问道。“她真的愿意就此嫁人了？” “没有什么她愿不愿意的，你父皇本来都要派人送她去法门寺抄写佛经一年了，后来还愿意松口让她回宫安生待嫁，这个处置不知道好了多少。”柳皇贵妃命人把皇后留下的伤药收了起来，转身坐在萧璇床边说道。“再说了管她同不同意的，陛下、皇后甚至连她的母妃宸妃都同意了这件事情，就没有她继续说话的余地了。” “那母妃知道皇后娘娘给大姐姐说得是哪户人家吗？”萧璇低着头，过了半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一十章 担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直白 过了不一会儿的功夫，绿林便领着一个人去而复返。 萧璇坐在桌前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个站在绿林身后高高瘦瘦的人影。 丹橘很有眼色地拉着站在门外偷笑的绿林退了下去。 萧璇和段少澜对视了一会儿，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脸上的伤口。她吓得立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侧过身子避过了段少澜的视线。 “别捂着了，我刚都已经瞧见了。”段少澜心怀担忧地进了屋子，站在萧璇身边犹豫了好一会儿的功夫，他才下定了决心出手握住了萧璇的手腕。 说罢，他手下轻轻施力，十分轻松地便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一十一章 直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内情 “想不到羽表哥倒真是十分坦诚。”萧璇听了他的话，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上次见羽表哥的时候，还真没看出来羽表哥是这样的人。” 穆庭羽的话直白，说得也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 登高易跌重，作为大昭如今仅存的一户异姓王府，穆王府众人心中都清楚穆王府迟早会面临一场危局。 萧璇是楚帝最喜爱的女儿，她的嫡亲兄长亦是日后最有可能坐上东宫储位的皇子。 因此穆庭羽若是真的能尚了她，成了昭月公主的驸马，自然对穆王府是极为有利的。 “公主，我既然已经说出了缘由。”穆庭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一十二章 内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三章 理顺 穆庭羽一脸亲善、温和的笑，一只手托住自己的下巴，双眼上上下下、毫无避讳地打量着段少澜。 段少澜被他瞧得有些尴尬，只得转头看向了一旁坐着的萧璇。 “你看够了没有？”萧璇立刻虎着脸冲着穆庭羽说道，无奈她脸上还带着面纱，再故作凶恶摆出的表情穆庭羽也看不见，只能看到她瞪圆了的一双眼睛。 “看来段大人应该就是公主的心仪之人了。”穆庭羽丝毫不惧萧璇，笑着问道。“段大人姓段，又年纪轻轻地已经做到了锦旗卫的千户一职，想必出身是不会差的，不知段大人出身哪户人家？” “我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一十三章 理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伤愈 “什么？你给璐儿选中的驸马人选是你的亲侄儿？！” 楚帝让吴川去将皇后请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听着皇后说了为萧璐选定的驸马人选竟然是镇国公世子的嫡出第三子，楚帝不免十分讶异地问道。 “陛下这是怎么了？是觉得臣妾选的人选有何不妥吗？”皇后故作姿态地抬手微微掩住嘴唇，轻呼道。“臣妾想着大公主怎么说都是陛下的长女，驸马的人选可如何都是轻忽不得的。” 皇后打量着楚帝的神色，断了断才又继续说道。 “帝都中身份、年岁能和大公主匹配的子弟实在是没了多少，那些名声有瑕的或是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一十四章 伤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宣旨 因为永寿大长公主的关照，在飞羽山行宫的这些日子，楚帝时不时会唤穆庭羽到御前询问功课、或是聊天闲谈。 楚帝没想到穆庭羽其实甚有才华，因为穆王府是镇守边疆的藩王，想来对府中子弟的教育是有些重武轻文的。穆庭羽和萧璇年纪相仿，不仅熟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军法也颇为熟稔。 这一次楚帝避暑，帝都的政务大多数暂时交由大皇子、二皇子带管，其他诸位皇子如今都已成年，在朝中也是各自领了朝职，此次便没有皇子跟随楚帝一同出行。 穆庭羽举止有度、机灵聪敏，楚帝接触了几次之后，对这个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一十五章 宣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谢恩 是啊，饶是镇国公世子夫妻二人对这桩赐婚心中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眼下赐婚的旨意都接下来了，他们夫妻也只有乖乖进宫去谢恩的份儿了。 世子夫妻二人失魂落魄地走了，镇国公看着他们二人远去的身影，长叹了一口气。 “段炼，你现在去二房替我传话。”镇国公冲着那一直守在门口的男子吩咐道。 那人名叫段炼，其实是镇国公二十年前从战场捡回来的一个孩子。 镇国公一生只有一嫡、一庶两个儿子，世子不成器文不成、武不就，段成文虽出息却走了文臣的路子。 镇国公本人多年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一十六章 谢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七章 探望 皇后放下图纸，锦绣奉茶过来。 “娘娘何须太过在意昭月公主呢。”锦绣劝解道。“昭月公主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女孩儿家，一般人家都尚且会娇养自家的女孩，陛下乃天下之主，昭月公主本是幼女，陛下格外疼惜她倒也没什么的。” “你说的也是，就萧璐那副浑不吝的样子，也难怪陛下会那么喜欢昭月公主了。”皇后徐徐地饮下一口茶。 “是啊，再说昭月公主不过是体面上胜过皇子们一些罢了。终究她只是公主，左右是碍不到娘娘和二殿下将来的。” “她是碍不着，可是她的母妃和两位兄长可就难说了。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一十七章 探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八章 告罪 “来，你先坐下。”宸妃握住萧璐的手，命人将装在食盒里的药膳端出来。“我瞧着你的气色虽然是好了一些，但是还是苍白得厉害。母妃之后日日过来看你时，都会给你备上这药膳。” 萧璐没有说话，只是乖顺地任由宸妃牵着她走到桌前坐下。 “谢过母妃。”如今的萧璐温顺，顺从地接过了宸妃递过来的药膳，一口一口地饮了起来。 宸妃只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她。 萧璐吃完了药膳，一旁的宫女立刻上前将空碗收拾走了。萧璐抬头看向宸妃，目光中似乎有着什么难言之隐，却又欲言又止。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一十八章 告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九章 求助 吴川看着宸妃，暗暗施力挣开宸妃。宸妃一早滴水未进就来了凌云殿外跪下求见楚帝，她手上无力，只得眼看着吴川的衣袖挣脱了她的手。 “宸妃娘娘，奴才跟您说句实话，上次行宫大公主闹的事情说起来也才过去没多久。当初陛下是念着父女之情没有强押着大公主去法门寺清修一年，而且还为大公主赐了婚。之后为了大公主的颜面，只吩咐人将大公主幽禁在自己殿内思过，待明年春上大公主的婚期将至，陛下自然就会让大公主解禁了。” “可是......”宸妃流泪。“可眼下离着婚期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大公主若是一面都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一十九章 求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章 出事 昨天一早宸妃跪在凌云殿外头的事情，皇后既然得知了，柳皇贵妃亦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风声。 因着再过上几日就是永寿大长公主的寿宴了，柳皇贵妃不放心，亲自带人盘点了一次当日要送去永寿大长公主府上的寿礼。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一个模样生得十分伶俐的小宫女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 那个小宫女名叫丹青年龄尚小，平素里由穗红带着，因为她人小，看着不起眼，性子活泼，各宫中认识了不少人。柳皇贵妃吩咐过了穗红，不用她做什么杂务，只打听消息即可。 穗红上前，俯身下来听她说完了话，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二十章 出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好奇 萧璇哪里想到会遇到这么一出，本来想着丹橘和绿林会挡住来人莫名的冲撞。 却没想到那人的身影看似小小的一个，却力气格外地大、动作亦比常人灵敏，丹橘和绿林两人都没有拦住他，萧璇自然也没来得及躲闪开来，她的腰腹之间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她根本稳不住身子，踉跄着重重倒地。 丹橘、绿林回过神来时，萧璇已经倒在了地上。 “公主。”丹橘、绿林担心萧璇受伤，此时也顾不得那个冲撞了萧璇的人，连忙上前查看萧璇的情况。 丹橘和绿林生怕萧璇受了伤，到她身侧的时候并不敢轻易地挪动她。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二十一章 好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二章 割舌 “好丹橘，我知道你的顾虑。”萧璇沐浴之后，穿着锦缎所制的寝衣，乌黑如鸦羽一般的长发披散在她的身后，散发着氤氲的热气。“今夜我人都领回来了，总不能现在就把一个那么点儿大的孩子丢出去吧。” “但那个孩子看起来年纪是小，力气却是我们几个宫女压制不住的。”丹橘拿了柔软的浴巾裹住了萧璇的长发，动作十分细致、温柔地拭干长发上多余的水分。“万一就这一夜，她闹出了什么事情来，奴婢们到时候要怎么向皇贵妃娘娘交代鸦？” “哎，出宫一天了，我实在是累得厉害了。”萧璇回过头来笑着说道。“反正我是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二十二章 割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 橙澄 听了萧璇的话，丹橘惊呼出声。 当年丹橘、绿林、黄柚等人和同伴们被带到颐华宫来，带到萧璇跟前时，她们原本都是叫现在的名字的。而是萧璇看中后留在她身边伺候的人，都是由萧璇改了名字的。 这个规矩在萧璇这里是一直保留着的，这些年萧璇的殿中陆陆续续地也添了不少人伺候，每个人都是萧璇亲自定下了新名字后才能留下来伺候的。 “公主，这孩子到底是来路不明的。”丹橘赶忙劝说萧璇，想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昨夜她还险些伤了公主呢，难道公主这就忘记了吗？” 不过萧璇完全没有把丹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二十三章 橙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四章 和好 “好孩子，你是怎么说服你母亲的？”永寿大长公主笑着招手，示意穆庭羽坐在自己的身侧。 穆王妃因为柳皇贵妃拒婚的事情生气，不愿意再进宫去见柳皇贵妃。永寿大长公主何尝不想劝说穆王妃，可是每每这话才一开头，穆王妃都不愿意听下去。 到底还是外孙子本事大，几句话的功夫就说动了穆王妃。 “没什么，母亲和姨母到底是同胞所出的亲姐妹。”方才说给穆王妃所听的那番话自然是不能说给永寿大长公主听的。穆庭羽微笑着说到。“眼下母亲启程在即，下次再回帝都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母妃大概是自己想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二十四章 和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憾 待萧璇坐下后，便有宫女将之前放在一边的红宝石头面端了过来给萧璇看。饶是在宫中长大见惯了各式精美绝伦首饰的萧璇，都不由看迷了双眼。 “这可是你姨母嫁妆里头的好东西，当年你外祖母可是好容易才找到了这么多品相极佳的红宝石，给你姨母做出来这么一套头面来的。”柳皇贵妃笑道。“喜欢吗？还不赶快谢过你姨母。” “谢过姨母，我很喜欢。”萧璇毫不扭捏地命跟着她过来的黄柚收下了这一整套头面，并起身向穆王妃道谢。 “你喜欢就好。”穆王妃慈和地说道。“我知道公主的姻缘已经有了着落，只是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六章 探病 萧珺惯来是没个正形的，见萧璇急着向他询问段少澜的下落，偏偏不愿意就这么简简单单说给萧璇听。 正巧，萧璇身后的那个小丫头像是头饿狼似的盯着他，倒让萧珺觉得有趣得紧。 “这个先不急。”萧珺不慌不忙得摆摆手，指着站在萧璇身后的橙澄问道。“你身后这个小丫头是什么时候来你跟前伺候的，我怎么瞧着她眼生呢？” “她叫橙澄，来我殿中伺候没有多长时间，六哥瞧着她自然会有些眼生的。”萧璇眼珠子转了转，旋即笑着解释道。 “可若按你说的，你的习惯是跟前用的人都是跟你很久的老人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二十六章 探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七章 正路 在赐婚旨意下来之后过了几日后，家里的亲戚、故旧们都应酬地差不多了。镇国公懒理日日上门贺喜的那些人，索性带着段炼出门访友去了。 事关嫡子与当朝大公主的婚事，向来只问风月、不问俗务的镇国公世子，也不得时时陪同世子夫人出面应酬。 世子夫人过了几日后，进宫拜见皇后时，提及想要去一趟毓秀宫见见宸妃和大公主。 皇后这才和她粗略说了，大公主在行宫闹出了事，险些坏了昭月公主的容貌惹得楚帝大怒，眼下正被软禁在毓秀宫中闭门思过。不过眼下大公主刚刚赐婚，楚帝思虑再三为保住大公主的名声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二十七章 正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八章 血绣 “娘娘，客气了。”定安侯夫人微笑着说道。“怎么说我们定安侯府虽不成器，但怎么说都算是大公主的外家。之前是世子不争气误了大公主，眼下陛下和皇后娘娘总算是为大公主觅得了良婿，定安侯府自然是要备上重礼的。” “大嫂，这些年我们也没见过几次，我也没机会问过你，如今府里情况如何？”话都说到这儿来了，宸妃不免也关切地询问几句。“前些年的时候大嫂伤怀两位侄儿年幼夭折，搬进了后院的佛堂避居清修。我大哥的那个德行我还是心里有数的，后院里头莺莺燕燕地纳了一堆，大嫂重新管家之后，那些妾侍有没有不老实的？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二十八章 血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九章 伤口 听了萧璐的一番话，宸妃欣慰地笑了，上前几步仔细地观察起了绣架上的绣品。萧璐则不留痕迹地错开了身子，左手微微握紧了一些。 “母妃，别只站着了。”萧璐看着自己左手指缝中隐约沁出殷红，眼中闪过一丝诡暗的光来，却又很快被掩了下去。“我去后头洗把手，母妃先坐下吧。” “好，你去吧。”宸妃听从了萧璐的话，坐了下来。 萧璐含笑着抬头看向了一直站在一边的鹦哥，把右手往鹦哥的面前一放，鹦哥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蓦地抬起头来一脸惊恐地看向了萧璐。 然而在萧璐的视线之下，鹦哥又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二十九章 伤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章 自伤 宸妃和萧璐母女二人在殿中携手哭得情真意切，守在殿门的两位女旗卫转头看了看彼此，只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谁都没有说话。 宸妃又陪着萧璐说了会子话，眼看着窗外夕阳西斜。 “母妃今日就说到这儿吧？”萧璐主动说到。 “哎，瞧我，今儿的时间过得可真快。”宸妃蓦然反应过来，顺着萧璐看向窗外。“那母妃这便回去了，过会儿你记得让鹦哥把那碗药膳热来给你吃。那是有大效用的，一日都不能断。” 萧璐起身送了宸妃走到殿门处。 “母妃，我记下了。” “嗯，还有你要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三十章 自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好人 萧璇给楚帝倒了一杯茶。 “父皇，大姐姐与我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是父皇狠下心来罚一罚或是关上她一阵子就能这么简单解决的。”萧璇轻推着茶盏到了楚帝的跟前，说道。“父皇，你觉得对吗？” 萧璇收回了手，双手置于膝上，冲着楚帝莞尔一笑。 “但是朕不能总让你们这么闹下去吧？”楚帝看着萧璇的脸，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 “其实打从父皇为大姐姐赐婚后，大姐姐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在人前露面。虽然宫中对外头的说法是大姐姐得在毓秀宫中安心静养，可是那样的静养是一直都不能见人的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三十一章 好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二章 赏赐 柳皇贵妃像是无意间说出的这么一句话，让宸妃脸色蓦地变了颜色。 “宸妃娘娘最近不都是陪着大公主养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柳皇贵妃看到了宸妃的面色变化，紧接着又继续说道。“想不到宸妃娘娘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呢。” 柳皇贵妃说宸妃陪着大公主养病，宸妃只觉得柳皇贵妃的这一句话像是凌空挥来的一记巴掌，让她的脸顿时就烧了起来。 “璐儿此次受罚是罪有应得，臣妾知道当日若不是昭月公主和柳皇贵妃并未一味追究，不然陛下也不会轻罚了璐儿。”宸妃倒是做小伏低惯了，她继续站在原地说道，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三十二章 赏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三章 邀约 皇后难得这般和颜悦色地和萧璇单独说过话，萧璇知道皇后和楚帝特意赐她东西的缘由，楚帝为她大度原谅萧璐，皇后自然是防着萧璇借机秋后算账算计萧璐。 萧璇知道皇后心中最为不喜的便是她们母女，所以在皇后跟前说话的时候她是谨小慎微惯了的。 “昭月啊，今日宫中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闲聊了几句话后，皇后果然说到了正题。“你父皇决定放大公主出来，让她安心备婚准备出嫁了。” “回母后的话，大姐姐的身子既然将养好了，是该出来走动、走动，正好能让别人都止住那些胡乱猜测。”萧璇唇角微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三十三章 邀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平 穗红传完了话就匆匆地离开了大皇子府。 “到底大公主运道还是不错的，她在行宫差点坏了璇儿的容貌，却也没落得重罚。”温氏挥退了在厅中侍奉的侍女们，转头对着妯娌赵氏说道。“不但定下了明年春上与镇国公世子家嫡子的婚事，本来是要罚她幽禁直到出嫁前的，眼下都被提前解了幽禁。” 赵氏笑着让乳母们领着在她们跟前玩耍的孩子出去玩耍，这才开口说道。 大皇子妃和六皇子妃是知道行宫那事儿的内情的。 “到底是陛下为父的一片慈心，大公主养病至今，帝都中那些好事的人谁不想往里打听里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五章 满意 萧珺府上除了正妃赵氏以外，还有侧妃冯氏和两名侍妾。两名侍妾倒是没什么出身的，不过是柳皇贵妃精心调教后送到萧珺身边去的，她们侍奉萧珺尽心，赵氏在与萧珺完婚后，主动提出要给两人一个名份。 柳皇贵妃给足了赵氏体面，说她们两人虽然伺候萧珺多年，但是还未诞下子嗣，只给了两人提了侍妾的名份， 那两人倒也乖觉，并未仗着是柳皇贵妃赐下又是侍奉萧珺多年的老人儿对赵氏有任何不敬。 可是侧妃冯氏其父为龙骧将军冯正源，镇守南海多年。 赵氏清丽，冯氏娇艳，两人从容貌到性格上都是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三十五章 满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期许 说到这儿，柳皇贵妃自然要问问府中孩子们的情况。 “劳动母妃还时时记挂着那些孩子们。”赵氏脸上仍挂着温柔的微笑，说道。“孩子们都很懂事，” 如今的六皇子府中除了冯侧妃生了一个女儿以外，其他孩子均是赵氏所出。赵氏对待冯侧妃的女儿和自己的儿女一视同仁，孩子们自小都养在她跟前，感情都很不错。 “嗯，那就很好。”柳皇贵妃说罢，看向了一旁安静的温氏。“你们府上最近可都还好？” 大皇子府上的情况便和六皇子府上的情况完全不同了，温氏出身英国公府，是现任英国公的嫡长孙女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三十六章 期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七章 悬案 萧璇其实心中早不把萧璐的事情放在心上了，之前之所以那么乖乖听话地整日待在颐华宫中不出门，不过是她既然受了楚帝和皇后的赏赐，正所谓拿人手软，她只能暂时在颐华宫中躲个清净了。 “好了，知道这段时日委屈你了。”萧璇这么一说，倒让楚帝对她愧疚了起来。“难得你这次这么听话，父皇想个什么法子补偿你好呢？” 楚帝这话正中萧璇下怀，她今日前来凌云殿寻楚帝的确是有事情的。 在萧璐解禁之前，萧璇在永寿大长公主寿辰那夜意外捡到了身世不明、又被割了舌头的橙澄。萧璐想要收留橙澄在自己身边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三十七章 悬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诉状 秦凌当年和段成文是同期科举出身，出身贫寒的他和身为庶子的段成文在科举前的一场学子诗会中相识，两人志趣相投，很快成了挚友。 段成文取得了不错的名字，更在榜下得了贤王的青眼，愿意许嫁贤王府嫡出的端素郡主与他为妻。贤王府派出了世子妃前往镇国公府透了口风，镇国公夫人却以段成文不能高攀王府郡主为由婉拒了婚事。本来一直藏拙、韬光养晦多年的段成文已是犯了她的忌讳，她怎么能容得下段成文再得了有力的岳家，等到他将来翅膀真的硬了，岂不是要与她的儿子做对。 贤王府的世子妃回去将镇国公夫人的话，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三十八章 诉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别院 段成文看着形容狼狈的旧日好友，看着他遍布细碎伤口的双手递到自己面前来的诉状。 段成文如今已然为官几十载，在这官场之中沉浮许久，当年中举之时的少年意气其实早就被磨得不见了多少。 他与秦凌快有十年未见过面了，距他们二人上一次书信联系也有快一年的时间了。 看着秦凌手上那封沾染了血迹的诉状，段成文最终还是从他的手中接了过来。 数月的煎熬、担惊受怕，在段成文接过诉状的那一刻，秦凌似乎总算感到了一丝放松。数月来他靠着自己的一双腿、沿途乞讨着来了帝都，衣不覆体、食不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三十九章 别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章 父子 段成文从袖中抽出了昨天秦凌在晕迷过去之前交给他的那份诉状，往秦凌面前一递。 “昨日这东西交到我手里，你就晕了。”段成文抖了抖手中的诉状，和秦凌说道。“我觉得这东西我总该等着你醒过来再看。” 秦凌看着诉状上的血色，又看了看手里的药碗，索性一个仰头将药液一饮而尽。 “江南产官盐你是该知道的。”秦凌将手中空了的药碗放在床边，说道。“我所在的槐庶县与邻近的松郴县、万年县都有盐井。去年年末时，我与松郴县、万年县的县丞同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发现在三县的官家盐场之中，报损率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四十章 父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决议 段成文低下头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不语。 “父亲？”段少澜待了片刻，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他的为人信得过，”段成文抬头看着段少澜说道。 虽然这些年他与秦凌因着种种关系，联络逐渐少了，但是秦凌的为人段成文还是相信的。如果秦凌真的有那等奸猾手段，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还只能在县丞的位置上苦熬了。 “那父亲心中有何打算了吗？”段少澜看着书桌上的诉状，说道。“这份诉状父亲如今从他的手上接了过来，可有想好妥当的处置办法吗？还有整件事情如今能拿在手中的证据如果只有这一纸诉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四十一章 决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二章 密报 段少澜耐心地听着秦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听罢之后段少澜心中一一盘算过，在一些细节问题又拉着秦凌问了清楚。 第二日，那一纸诉状便装在锦旗卫上报消息的牛皮囊中递了上去。 又过了没几日，正在外当值的段少澜收到了御前的召唤，楚帝命他觐见。 楚帝已经看过了那纸诉状，诸般情形并不由段少澜再复述一遍。 “写状纸的三名县丞如今还在任上吗？”诉状的署名分别是秦凌和已经被人灭口的松郴县、万年县县丞。 “回陛下，松郴县、万年县的县丞以及家人在月前都已被人灭口，江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四十二章 密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三章 身孕 而关于秦凌的安置，楚帝决定秦凌仍旧安置于里正街的那宅院之中，不过除了段成文派去的侍从以外，楚帝另外挑了一队锦旗卫入驻，看守兼护卫秦凌的人身安全。 段成文和段少澜父子二人回到镇国公府，还没走到自家二房院门口，就见着端素郡主身边的刘嬷嬷在院门口不停地打转。 “大人和少爷可算是回来了。”刘嬷嬷见了他们父子二人回来，满脸喜意得上前行礼。 “刘嬷嬷，怎么今日没在母亲身边伺候，反倒在院门外打转？”刘嬷嬷是跟着端素郡主从贤王府陪嫁过来的，也是一手带大了段少澜兄妹的人，段少澜对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四十三章 身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安危 晚间，镇国公府二房院中一片和谐，一家四口坐在桌前吃着饭。 “澜哥儿、楚姐儿，我与你们的母亲商量过了。”段成文看了看端素郡主，对着一双儿女说道。“你们母亲怀有身孕的这件事情暂时就别对外说，镇国公府里也一样。” 饭前，澜哥儿带着楚姐儿出去了，留着段成文和端素郡主夫妻二人在房中说些私房话。段成文的意思是暂且不将端素郡主有孕的事情对外公布，一来端素郡主胎位未稳，二来也免了消息传出去后，上门贺喜的人会扰了端素郡主安心养胎。 端素郡主珍视这难得怀上的一胎，听了段成文的话后也 《明月减清辉》第一百四十四章 安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五章 暗示 楚帝允了萧璇出宫去一趟镇国公府，将段少澜平安的消息告知端素郡主。 因着如今萧璇已经得了昭月公主的封号，她要出宫倒不能像往日那样轻车简从了。 萧璇被扶上了一辆华盖马车，马车内俨然是被精心布置过了的，坐起来十分舒适。在萧璇乘着马车刚刚驶出宫门不远，便有内侍提前赶往镇国公府通报。 因为正是白日，镇国公和段成文都不在府中。镇国公世子身上没有差事儿，但是一早儿起来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去了。府中的下人知道了昭月公主要亲临镇国公府，赶忙让人去通知了镇国公世子夫人和端素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