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凤华》 第001章 回京偶救红衣男 “师父,你找我?”云湘滢眉眼弯弯,那笑容如盛开的红梅般瑰丽。 “湘滢,你五岁之时,父母相继过世,你身负克亲和天煞孤星之名,云氏族老将你送入映月庵,你二叔不闻不问,此事你可还记得?”师父容原白怜惜的看着她,却又仿佛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人。 “师父,湘滢记得。”云湘滢敛了笑容,有些事情刻骨铭心,不会因年纪幼小而有所模糊。 “那你可还记得,是你的祖父云老太爷,用她人代替你在庵中祈福,又暗中将你送来暗香谷学习医术?” “虽然时隔十年,但是祖父的恩情,湘滢不敢或忘。” “为师收到一封信,是你祖父于一个半月前写来的,他病重,想再见你最后一面。你且收拾一下,让你江师兄送你一程,这就回返陵安城去吧。” 话毕,师父转身欲走,却又停下脚步。 “原以为你还会在谷中多待几年,想着以后再学,谁知……湘滢,你此去切勿太过心慈手软,不要像她一样。” 师父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到了最后几乎已经听不清…… 回想起十几天前的这番对话,云湘滢催马疾驰,跑上了一条通往映月庵方向的近路。 祖父在信中三叮嘱,务必要先去映月庵一趟,所以尽管云湘滢心急如焚,也只得按照祖父吩咐而行。 也多亏了江师兄,给她看了恒朝的地形图,又详细讲解了京都陵安城附近的地形,否则她断然找不到这条近路。 还有师父说的那家…… 忽然,一团火红色直扑马前,云湘滢坐下的马受惊,险些将她掀了下去。 云湘滢急忙伸手安抚马匹,同时望向了那片火红。 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火红如凤凰的面具,其间一对灿若辰星的眸子,慑人心魄……原来是一身着红衣、红披风,脸戴面具的男子,身姿傲然的站在那里。 火凤凰下露出的薄唇,微微勾起,那男子开口说道:“姑娘,借马一用。” 不等云湘滢做出任何反应,火红扑面而来,男子的披风,刹那间将她整个笼罩其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似青竹的气味,瞬间涌入鼻端。 紧接着,马匹就好似离弦的箭一般蹿了出去! 毫无防备之下,云湘滢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一靠,男子发出一声极为轻微的闷哼。 “怎么会有马?” “快拦住他!” 耳边传来呼喝声,以及箭矢落空的声音,让云湘滢明白,她该是闯入了一场围杀当中,让这男子借了她的马逃跑。 而她后背一处坚硬的触感,明白无误的告诉她,此人胸前应该还中了一箭,她刚刚往后一靠,怕是让那根折断的箭矢,又往肉里钻了三分! 两人同乘一马,不知奔跑了多久,耳边早已没了追杀声。 云湘滢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噗通”一声,被披风遮挡的视线豁然开朗。 云湘滢转头望去,就见那男子已然跌落在地,那片火红色似血一般触目惊心,让她的心不知缘由的轻颤了一下。 罢了,救人救到底吧! 云湘滢跳下马来,将红衣男子扶起。 红衣男子的伤势颇重,尤其是云湘滢之前碰到过的断矢,几乎要插入他的心脏! 若不是云湘滢师出暗香谷,恐怕红衣男子的性命就要交代在此处,难以想象之前他还能行动自如,且纵马疾驰。 云湘滢以暗香谷独有手法点穴,护住红衣男子心脉,之后干脆利落的拔出断矢,撒上她特制的金疮药,把伤口包扎好,这才站起身来。 “抱歉,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说完,云湘滢上马疾驰而去,可以救人,但是要远离是非。 云湘滢不知道,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本该是昏迷中的红衣男子,豁然睁开眼睛,那双灿星眸子,闪烁着异样明亮的光芒。 “小丫头,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再相遇。” 这时,一道灰色影子,急匆匆的赶来,“属下来迟,请七爷责罚!” 红衣男子缓缓站起身来,除却唇色略显苍白,仿似受伤的根本不是他一般,只声若寒冰的问:“消息是如何走漏出去的?” 灰影垂头道:“是属下疏漏。不过请七爷放心,他们并不知是……” 红衣男子双眸微眯,灰影似有感应,立即转口道:“请七爷息怒,属下自愿领罚。” “派人跟上她。” 灰影微怔了一下,才应了一声是。 半日后。 “禀七爷,那位姑娘进了映月庵。” “映月庵……” “属下已经查过,映月庵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除了十年前,已故文阳侯唯一的嫡女,被送到了映月庵祈福。” 文阳侯? 男子心中微微一动……而此时的映月庵中,云湘滢激动的望着一尼姑打扮的妇人。 第002章 回府,似乎筹谋少了 “柳姨?你是柳姨!” 而被称为柳姨的妇人,打量了云湘滢好一会儿之后,有些迟疑的问:“夫人?不对!你是……滢姐儿?滢……小姐是你吗?” 云湘滢的长相与其母极为相似,否则柳玉儿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而柳玉儿除却苍老了许多,并无多大变化。 “是,我是滢姐儿!” 说着,云湘滢挽起衣袖,露出左臂上一块形似红梅的胎记。 那是传承自母亲的胎记,绝无作假的可能。 柳玉儿一见,顿时激动的难以自抑,“小姐啊……” 柳玉儿名为文阳侯的妾室,却与文阳侯并无夫妻之实,反而和云湘滢的母亲情同姐妹。 当年,文阳侯夫妇相继故去,云氏族老一力要将云湘滢赶到庵中,说是为长辈祈福,实际上就是要她去死! 没有人替云湘滢说话,只有柳玉儿不曾多言,却是收拾包袱,跟随去了映月庵。 祖父派人将云湘滢送走,柳玉儿则自愿留下掩人耳目。 整整十年,柳玉儿不曾离开映月庵半步,一直在这里清苦度日。 “柳姨,辛苦你了!” “只要小姐好好的,奴婢就不苦。” “柳姨……”云湘滢有些无奈,柳姨紧守本分,一直自称奴婢,无论谁说都不肯听。 “对了,小姐怎么会来映月庵?”柳玉儿忽然醒悟过来般,急切的问:“可是老太爷得知庵中有变?不对!” 不等云湘滢回答,柳玉儿自己就立即否定掉了,“不对!老太爷的人没有来映月庵,消息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 “什么消息?庵中出了什么事?” 柳玉儿神态焦急,云湘滢直觉必然是发生了大事。 “铃铃不见了!就是一直假扮小姐的那个女孩儿。” 云湘滢心里“咯噔”一下,急问:“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柳玉儿一番解释,云湘滢才明白过来。 原来,三个多月前,假冒云湘滢的铃铃姑娘,忽然就从映月庵消失了。 柳玉儿不敢声张,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依旧不见铃铃的踪影,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柳玉儿心急如焚,想要把这件事告知老太爷,却苦于老太爷早有话留下,无论任何情况,都不可以送信到侯府中,只能等他的人来。 可是,柳玉儿足足等了三个月,也没有等到本该每隔两个月,就会来一次的人。 听完之后,云湘滢沉吟了一下,说道:“柳姨,你收拾一下,把需要的东西都带上,今天……” 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色,云湘滢转口说道:“明日我们就回侯府。” “回府?可是当初老太爷说过……” 云湘滢用力握了柳玉儿的手一下,打断了她未竟的话语,说:“无论当年祖父做了何种安排,现在我们必须回去,祖父很可能出事了!” 祖父是何等睿智英武之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备受先帝信重,若非不得已,祖父的人不会不来映月庵,祖父更不会往暗香谷送信,让她回京。 一夜几无眠,柳玉儿将她所知的消息,尽数告知了云湘滢。 当云湘滢与柳玉儿,进了陵安城,行到文阳侯府门口之时,远远的就看见,侯府门口站了许多人,有丫鬟婆子,也有驻足围观的百姓。 云湘滢的耳边传来百姓的议论声。 “听闻文阳侯的嫡女,云小姐要回来,这云侍郎的夫人,可是天天领着人等在侯府门口,都等了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等到。” “就是啊,云夫人作为云小姐的二婶,能做到这一步,可见是当真盼着云小姐回侯府呢!” 议论声不一而足,无不在夸赞云湘滢二叔二婶的忠厚仁义……完全没有料到她们回侯府的消息,会透露出去的柳玉儿,担忧的望了一眼云湘滢。 而云湘滢听着周遭的赞赏声,微微弯了唇角,淡笑如梅蕊初绽,心中却是升起丝丝嘲讽。 当年二叔二婶的冷漠历历在目,这十年间的漠不关心,更是让她寒心。 她找人将她为云家,诚心祈福十年整,菩萨说她功德圆满,福缘深厚,特准她回家尽孝一事宣扬出去,为的就是让云氏族老,碍于云家名声,迫于京城百姓的言论,不得不让她回家。 她本意是防着族老,但又何尝不是防着他们夫妇? 毕竟,现在的文阳侯府,差不多成了二叔的侍郎府了,不过只差一块,没有换掉的牌匾而已。 原以为是她想多了,只是看如今这阵仗,仿佛是她筹谋少了呢。 停住脚步,云湘滢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 第003章 乱说话,是会被惩罚的 面对上方的那块“文阳侯府”牌匾,云湘滢直接跪倒,扬声说道:“不孝孙女儿云湘滢,十年祈福,今日得归,祈盼能在祖父膝前尽孝!还望二叔二婶体谅湘滢,能够允准。” 这一瞬,云湘滢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父母的棺椁从这里抬了出去,自此她再也没有了家。 又仿佛看到,她以五岁稚龄被撵出了家门,当她走过这道门的时候,周遭冷漠的眼神,比这块牌匾还要冰寒……云湘滢的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如雪落红梅间,令人触目惊心! 此时的云湘滢一身素衣,敛眉垂眸,虽是跪着却是满身铮铮傲气,让人不敢直视,仿似看上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滢姐儿,我苦命的滢姐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一妇人不知从何处扑了出来,脸上满是疼惜,见云湘滢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她连忙说道:“滢姐儿,我是你二婶啊,你不认识了吗?” 云湘滢身子一震,犹疑的问道:“二婶?” 陈素绢陈氏边伸手搀扶云湘滢,边说道:“是啊,当年你母亲也是这般拉着二婶的手,叮嘱二叔二婶替他们夫妇守好文阳侯府,照顾好滢姐儿你……你在庵堂这些年,二婶这心里当真是难受的紧啊!” 占据文阳侯府十年,居然想以一句轻飘飘的,替父母双亲守好侯府带过……云湘滢仰脸问:“那湘滢怎么好像没见过二婶?” 陈氏略有些尴尬的回答:“那时候滢姐儿年纪小,许是不记得,也是有的。” “可是,湘滢在庵堂中念经祈福,时刻惦念着祖父和二叔二婶,十年都不见二叔二婶来看湘滢呢?” 云湘滢满目困惑,又带着几分惶惶不安的模样,令人心疼至极。 “这……” 感觉到周围百姓,投射过来的目光,陈氏暗暗咬牙,说道:“滢姐儿啊,并非二叔二婶不去看你,实在是庵堂中的师太说过,若是家中长辈去看望,就会惹得菩萨不高兴,降罪于你!二叔二婶哪里敢去呢?” “原来是这样吗?”云湘滢转头望向了身后的柳玉儿,问:“柳姨,你也是我的长辈,却能得菩萨允准,陪在我身边十年,看来菩萨很喜欢柳姨和我呢。” 柳玉儿看了一眼云湘滢,说道:“或许,我只是夫人的义妹,算不得是小姐的长辈吧?” 周围百姓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此时也不禁轻声议论起来。 “说什么长辈不能探望,是不想去吧?” “就是,十年啊,都没去看过一次,还说什么心疼自家侄女儿……” 陈氏眼底闪过一抹阴沉,目光扫过一处地方。 就听一道娇蛮的声音问道:“你就是克死祖母,又克死了大伯大伯母的人?你回来做什么?” “茹芳住嘴!”陈氏一声厉喝,又急忙转头解释道:“滢姐儿,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你妹妹不懂事,你不要和她计较。” 被训的云茹芳不干了,跺着脚说:“母亲,我哪里说错了?族老明明就说过,她是天煞孤星,克亲之人,只要有她在,我们云氏一族,就不得安宁,会死人的!” “闭嘴!看来是我与你父亲,平日里太过宠溺于你,让你胆敢在这里胡说!”陈氏怒极,扬手欲打。 “二婶,何必动怒。”云湘滢出言阻止,心中却是已然一片寒凉。 如果她没有记错,云茹芳该是二叔的庶女,她被送去映月庵之时,云茹芳不过是个两岁的娃娃。 若无旁人在云茹芳面前提起,她如何会知道这些,若没有人在背后指使,她又怎么可能挑这样的时刻,说出这番话来。 云湘滢缓步走到了云茹芳面前,轻声问道:“堂妹,你可听过一句话?” 云茹芳本是傲娇的仰着脸,看样子根本不惧陈氏,此时被云湘滢这轻柔声音一问,再与她的目光一触,不知为何猛然就打了个颤,结巴着问:“什、什么话?”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否则,惹怒菩萨,会遭惩罚的。”云湘滢唇边带着一抹浅笑,带着几分清冷的圣洁,伸手摘下了云茹芳肩头的一片落叶。 “你胡……嗦……唔唔……”云茹芳眼睛一瞪,就想反骂回去,只是不知为何,只觉得肩膀一麻,然后舌头也仿佛跟着麻木起来,话都说不利索了。 “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菩萨明明说我虔心祈福,福缘深厚,偏偏堂妹要乱说,没想到菩萨真的降下了惩罚!” 云湘滢面上一派担忧,只眸中波光流转…… 第004章 替堂妹受罚? “这……这怎么可能?”陈氏眼看着云茹芳,一瞬间就说不出话来了,心中惊诧万分,却哪里肯信这是菩萨降下的惩罚。 “怎么不可能呢?”云湘滢神态担忧,“堂妹刚刚可是好好的呢。二婶,听湘滢一句劝,还是带着堂妹去菩萨面前拜拜吧,要是去晚了,堂妹落下个什么,可就不好了。” 陈氏瞥了一眼“呜呜”乱叫的云茹芳,吩咐丫鬟:“扶二小姐回芳园,然后快快去请大夫,来给二小姐看看。” 转头,陈氏亲昵的拉着云湘滢的手,说:“今儿啊,是迎接滢姐儿回来的好日子,你二婶我哪里也不去,就陪着滢姐儿你。” “可不能耽误了堂妹的事,不如这样吧,这里有我抄写的经书,堂妹拿回去好好看看,说不定菩萨看堂妹诚心悔过,就会收回惩罚呢。” 借着去拿经书,云湘滢不动声色,抽出了被陈氏握住的手。 将一卷经书塞入云茹芳手中,云湘滢转身,冲着映月庵所在的方向一拜,口中说道:“堂妹年幼无知,还请菩萨把惩罚,改降在信女湘滢身上,饶过堂妹。湘滢定然会与堂妹抄写经书,供奉于菩萨面前,以恕罪孽,请菩萨开恩。” 云茹芳最不爱读书写字了,虽然心中害怕,但是听到云湘滢替她许愿抄经,顿时就忘了她说不出话来的事,张口嚷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抄写经……” 最后一个“书”字,云茹芳惊诧之下没有说出来,但是人人已经明白,她竟然在云湘滢许愿后,一下子就好了! “天啊,菩萨显灵了!居然听到了云小姐的许愿,把惩罚收了回去!”百姓惊叹。 “可是,菩萨会不会真的把惩罚,改降给云小姐了?” 众人把目光转向云湘滢,只听云湘滢艰难的说了几个字:“祈见祖父一面”,最后一个字,已然说不清楚,众人顿时明白过来。 “云小姐果然不愧是文阳侯之女,竟是舍身救了自己的堂妹!” “真是令人钦佩,就是不知云小姐什么时候,能结束这磨难啊!” “请二夫人成全小姐一片孝心!”柳玉儿适时跪地恳求道。 百姓不禁开始帮腔:“云二夫人,云小姐代替你女儿受罚,还不忘要拜见云老太爷,你就当真忍心,不让云小姐见一见云老太爷吗?” “就是,你们侍郎府也太不通情理了吧!” 在一片对云湘滢的赞扬声,和对她的诘问中,陈氏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勉强应付了几句,急匆匆的拉云湘滢进了府门。 只是,即便如此,陈氏依旧没有让云湘滢见上云老太爷一面,让云湘滢心底的担忧,更深了一层。 等到了四下无人,柳玉儿立即着急的问道:“小姐,您真的说不出话来了!这可怎么办?” 云湘滢不禁笑出声来,“柳姨,哪里有什么菩萨降下惩罚,我好好的呢!” 哪里是菩萨显灵?云茹芳说不出话来,不过是她以暗香谷特有手法,点了她肩头穴位,之后又趁着塞经书的时候,解了穴道而已。 但凡医者都精熟人体穴位,暗香谷在这方面,又有特殊之处,旁人自是看不出其中底细来。 听了云湘滢的解释,又见她果然说笑无碍,柳玉儿这才放下心来。 “柳姨,我让你打听的事,可有打听到?”云湘滢神情肃穆。 “奴婢打听到了,那几位族老早就回原青城了,走了差不多快四个月了。” 府中原有的老人,几乎没有几人了,柳玉儿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算是找到人,打听了出来。 回原青城了?难怪这次她回侯府,没有族老跳出来阻拦呢,云湘滢心下恍然。 “可有祖父的消息?”云湘滢再问。 “谁也不知道老太爷究竟去了哪里,他们只说,近些年老太爷迷上了礼佛,经常会闭关钻研佛法,十天半个月的都不见踪影。当老太爷闭关的时候,似乎只有二老爷和云顺,能够见到老太爷的面。但是,这段时间,就连云顺都不见了踪影。”柳玉儿的语气有些沉重。 云顺,是祖父收养的孤儿,随了云姓,对祖父最为忠心耿耿,十年前就是云顺送她去的暗香谷,也是他往返于侯府和映月庵照看柳玉儿。 顿了一下,柳玉儿又劝道:“小姐也不要着急,或许咱们正好赶上了老太爷闭关的时候,等老太爷出关了,小姐自然就能见到老太爷了。” 云湘滢微微垂眸,祖父给她写了信,又怎会在此时闭关?何况,师父说祖父病重…… 却在此时,从门外传来一阵尖酸刻薄的斥骂声! 第005章 指桑骂槐?让你自扇耳光! “你个作死的小蹄子,才来侯府几个月,就敢自称是侯府的人,你当随随便便从哪儿冒出来的,什么阿猫阿狗,都是侯府的人不成?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贱婢!什么下流胚子,也敢说是侯府之人……” 闻言,柳玉儿勃然变色,疾步出了房间,而云湘滢却是淡笑出声,好一个指桑骂愧,这是在说她是阿猫阿狗呢! 云湘滢跟着走了出去,只见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婆子,正在用力的责打跪在地上的丫鬟,对柳玉儿说的“住手”充耳不闻,口中依旧骂骂咧咧个不停。 眼见那个瘦小的丫鬟,被那婆子打的几乎要缩成一团了,柳玉儿上前一把就推开了那个婆子。 “哎呀,摔死人了!”那婆子顺势直接就倒在了地上,嘴中开始哭嚎道:“大家快来看看呐,打死人了,老婆子我好歹也在侯府伺候了几十年了,无缘无故就要被打死了啊……” 伴随着她的喊声,院门外就冒出来不少下人。见状,柳玉儿气的柳眉倒竖,厉声喝道:“休得在小姐面前胡言乱语!谁要打死你了,明明是你要打死这个丫头!” 那婆子也不理会柳玉儿,只一个劲儿的叫嚷着疼,打死人之类的话。 云湘滢缓步上前,先将那个被打的缩在一起,不敢抬头的丫鬟扶起来,让她站在自己的身后,这才走到了那个婆子跟前,说道:“你还是快起来吧,就算当真伤着了哪里,也不好躺在地上,再因此而受了凉,那可就真的是我的罪过了。” 说着话,云湘滢伸手握住那婆子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因为有之前云湘滢先把那小丫头扶起来的举动,此时再来扶这个婆子,也就没有什么怪异之处了。 云湘滢刚刚撒开手,那婆子就继续撒泼起来,口中阴阳怪气的说道:“滢小姐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就算伤着了哪里,明明就是真的……”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声,打断了那婆子的话。 “哎呦!这……”那婆子直接就愣住了,因为那一耳光,是她自己的手,扇在她自己的脸上的! 不等她和众人反应过来,她的手就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一耳光接着一耳光的扇了起来,力气还不小,没几下,她的脸颊就已经红肿了起来! “哎呦哎呦,怎么回事?快,你们快帮帮我啊!哎呦……” 那婆子狼狈的叫唤着,手下却是没有丝毫迟疑的,继续扇着自己的耳光,围观的下人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全都露出了一副见鬼了的神情来。 云湘滢面上则是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说:“之前我就说过,乱说话惹怒了菩萨,菩萨是会降下惩罚的。如此看来,你刚刚的所作所为,就连菩萨都看不下去,这才让你惩罚自己啊!” 听云湘滢如此一说,那婆子当即就慌了,冲着云湘滢就是一阵苦求:“滢……滢小姐,哎呦!不是,是小姐!小姐,你行行好,救……救老奴吧,老奴……老奴再也不敢、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求、求求小姐……” “你随意打骂府中丫头,僭越身份在前,不分尊卑,冒犯主子在后,岂是一个胡言乱语可以盖过的?不过……”云湘滢的目光从围观的下人身上缓缓扫过,这才接着说道:“看在你诚心悔过的份上,我就暂且向菩萨求求情,饶过你这一次吧。” 云湘滢冲着远方,肃穆的拜了拜,然后走上前去,握住那婆子不停自扇耳光的手臂,口中念念有词的说:“她以后定然会一心向善,请菩萨大慈大悲,饶过她吧。” 说来也怪,就在云湘滢说完这句话之后,那婆子的手臂就停了下来,若不是她红肿不堪的面颊,还在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恐怕没有人相信之前她还在不停的自扇耳光,这一切当真如菩萨显灵一般,看的众人齐齐肃了面容。 而站在一旁的柳玉儿这一次看的清楚,如先前在府门前那一场闹剧一般,哪里是什么菩萨显灵,只不过是众人被惊到了,而那婆子也只顾得惊诧于自扇耳光的诡异,和脸上的疼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手臂上扎着一根银针,小姐拔下了银针,她就立即停下了动作,却没有人注意到小姐把银针藏在了指间。 那婆子“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含糊不清的说道:“多谢小姐,老奴日后一定会一心向善,诚心拜佛!多谢小姐!” “嗯,如此就好。”云湘滢淡淡点头。 “不可以!如此欺主的奴婢,怎可如此轻易放过!”一道女声传了过来。 第006章 风风火火欣堂姐 伴随着声音的落下,一道粉白色的俏丽身影,颇有几分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一捧红艳艳的花儿,劈头盖脸的砸在了婆子头上。 那女子却犹自不解恨一般,一迭声的吩咐着:“玉屏,你去禀了母亲,把这个目无尊卑的奴婢发卖出去,咱们可用不起这般胆敢欺辱主子的奴婢!” 说完,那女子就是一阵咳嗽,好一会儿都停不下来。 那婆子一听就吓破了胆,连连求饶,那女子却是根本不理会,只转头看向了云湘滢,眼眸中渐渐带了水雾,她再次咳嗽了几声,颤声说道:“滢妹妹,可算是又见到你了!我是你欣堂姐,你还记得吗?” 欣堂姐,二叔的嫡女云茹欣,云湘滢自然是记得的,云茹欣除了年岁上比她大了一岁,出生的日期、时辰竟然完全一样,自小性情中就带了几分飒爽,时常带着年幼的她玩耍。 此时看着云茹欣眉眼间熟悉的英气,忆起她被撵走之时,对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云湘滢的心悄悄柔软了一下,点头应道:“堂姐……” 云湘滢只是微一点头,云茹欣眼中的泪水就差点落了下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只当再也见不到你了,不想再见之时,你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堂姐都快不认识你了。咳咳咳……要不是堂姐病了,早就去迎你了!走,咱们进屋说话,这些不懂事的下人,让玉屏好好教训一顿就是,只是可惜了我刚给你采的花儿了。” 几乎是不由分说的,云茹欣拉着云湘滢就往屋子里走去,只听见身后传来玉屏脆生生的训斥声:“这里是文阳侯府,只有一位嫡小姐!再敢有人跟这婆子一般,称呼什么滢小姐,就全都发卖出去,听到了吗?” 进了屋子,云茹欣又是一阵要命的咳嗽,而伴随着这阵咳嗽,她仿佛也反应过来一般,直接撒开了拉着云湘滢的手,拿帕子捂了嘴,拼命的压制着咳嗽。 云湘滢听的出来,云茹欣说的是真话,她的确是病了,这咳嗽声骗不了人,虽然只是一般的风寒而引发的咳嗽。 当下,云湘滢心中更是温暖,她叮嘱了柳玉儿几句话,这才不顾云茹欣的反对,扶她坐了下来,口中说道:“堂姐既是病了,改日再来看我就是,何必急在这一时?我既然回来了,又怎会轻易离开呢?” “咳咳咳……”云茹欣摇摇头,“那可不行。你看今日,若不是我来,那些子踩地捧高的下人,你心慈手软的,又如何震慑的住?我告诉你,对付他们,你就不能太过柔和了,否则他们就要爬到你的头上去!咳咳咳……” “欣小姐,快喝点秋菊雪梨茶,刚刚小姐特意叮嘱我去冲泡的。”柳玉儿奉了茶上来。 云茹欣微微一怔,伸手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立即赞道:“果然好,比那些大夫开的止咳汤药,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呢!” 不过她面庞上的喜悦,也不过是维持了短短时间,就转为了难过,她似乎是喃喃自语一般,说:“若不是滢妹妹在庵堂中过的凄苦,又何苦要学这些?滢妹妹定然懂的很多,也定然是吃了很多苦楚……” “堂姐不必难过,我在映月庵中,日子虽是过的清贫了一些,却也算不上凄苦……” “怎么会不凄苦,你看看你每日都要抄写经书,又要拜佛,还懂得冲泡不同的茶,还会……”云茹欣顿了一下,仿佛也实在想不起云湘滢还会什么,只得挥了挥手,问:“会那么多,怎么会不苦?” 云湘滢拿这位直爽的堂姐无奈,只应道:“好好好,我还会辨识……” “欣小姐这是心疼小姐呢,难怪小姐在庵中拜佛抄经,还时常惦念欣小姐!两位小姐当真是姐妹情深呢。”柳玉儿笑着截断了云湘滢未出口的话语,见云湘滢看了过来,就微微摇了摇头。 云湘滢情知柳玉儿在防着云茹欣,虽是觉得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却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与云茹欣叙旧一番,见她病中身体实在支撑不住,好说歹说才将她劝回了她住的欣园。 趁着间隙,云湘滢叮嘱了柳玉儿几句话,柳玉儿虽是有些不解,还是按照她的话去做了。 其后,云湘滢略作收拾,让柳玉儿留在婉湘居,她自己则向外走去,只是刚刚迈出门口,看清眼前的一幕,云湘滢的脚步就不由得一顿。 第007章 碎石震慑众丫鬟 “奴婢春环、秋环(夏环、冬环)……见过小姐!” 门前有十几人跪在地上,见云湘滢一走出来,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句话,之后由自称春环的丫鬟开口,继续说道:“小姐,奴婢等人是夫人遣来伺候小姐的,大丫鬟四人,二等丫鬟八人,三等丫鬟十六人,奴婢们一定好好伺候小姐,请小姐放心。” 听了春环的话,闻声也走到门口的柳玉儿变了脸色。 漫说小姐只是侯府小姐,就算是国公府、王府小姐,等闲也不会有这般大的排场,何况小姐的父亲文阳侯已然过世,全凭着当今圣上恩慈,才没有收回爵位,这要是传扬出去,小姐免不了要落个张扬跋扈,不知规矩的恶名,甚至是难以在陵安城中立足。 二夫人陈氏的用心,何其恶毒? 柳玉儿能想到的事情,云湘滢自然也是想到了的,她伸手拦住欲说话的柳玉儿,伸手随意点了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说:“你们几个留下。春环你带着剩下的人回去,替我多谢二夫人的好意,也请二夫人好好安顿你们。” 除了被点出来的六个人,其余的丫鬟直接就哭喊起来:“小姐,不要赶奴婢们出去啊!奴婢求求小姐了,您要是赶奴婢们出府,奴婢们就连一条活路都没有了啊,小姐……” “通通给我住嘴!”柳玉儿再也忍不住,“小姐只是清静惯了,不习惯有这么多人围着,这才让你们回二夫人那里,且也说了会让二夫人好好安顿你们,什么时候说过要赶你们出府的话了!你们这般胡言乱语,是要陷小姐于刚刚回府,就苛待下人、任性赶人出府的污名之中吗?” 说到这里,柳玉儿特意停顿了一下,又说了一句:“你们可知,胆敢以下犯上的奴婢,官府可是要重罚的!” 柳玉儿这一番疾言厉色,顿时吓住了那些丫鬟,只有春环四个大丫鬟,互相看了一眼,由春环开口说道:“奴婢等人是侯府的下人,自然是不敢冒犯主子的,只是不知这位……奴婢等人实在不知该如何伺候。” 言外之意,云湘滢是侯府的主子,你柳玉儿又算是什么身份,就来对她们指手画脚? 听完春环的话,不同于柳玉儿的气怒,云湘滢反倒是轻笑出声,她缓步绕过跪在地上的丫鬟们,走到路旁的树下,伸手捡了几块石头,掂了掂之后,只留了一块拿在手中,其余的又扔到了地上,发出了几声沉闷的撞击声。 所有人都纳罕的看着她,她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她说:“府门外说过的话,我本不想再重复一遍,只是有些人的记性看起来并不是很好,那我就再说一遍,你们都给我记好了!柳姨,是我亡母——文阳侯夫人的义妹,是这文阳侯府里的主子!若是,再有人胆敢对她不敬……” 剩下的话,云湘滢并没有说出来,只是伴随着她话音落下,那些丫鬟和远远看过来的下人,全都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一个寒噤,只因云湘滢拿在手中的那块石头,在她松开手指的瞬间,全都变作了细碎的粉末,纷纷扬扬的落在了地上! 众人惊疑不定的盯着随风飘散的粉末,心中皆是陡生寒意,难道她有着无匹的神力不成,能够徒手就将坚硬的石块捏碎? 春环几乎惊得面无人色,不过还是强打精神,带着颤音开口说道:“奴婢等谨记小姐教诲。只是,小姐身边不能没有大丫鬟伺候,总不好辛苦了……柳夫人。” 春环停顿了一下,才算是在云湘滢的目光中,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称呼,来称呼柳玉儿。 春环见云湘滢略微点头,似乎是赞同她所说的话,于是继续说道:“不若就由奴婢和夏环两人,代替两名二等丫鬟,伺候在小姐身边吧,如此才算是不失了小姐的体面的和规矩。小姐,您看……” 云湘滢拍了拍手,很是随意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春环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而柳玉儿则是感激的看着云湘滢的背影。 之前,云湘滢吩咐她,从包裹里拿了那一块石头,掺杂进了树下的石碓里,她很是不解,此时她依然不明白其中的原理,却明白云湘滢此举全都是为了她! 不过,柳玉儿不知道的事情,不单单是石头为什么会粉碎,还有…… 第008章 肩膀硬还是石头硬? 那块碎掉的石头,其实是一味药材,是可解毒明目的炉甘石。 这炉甘石质轻易碎,又经过了入药前的炮制,更是一捏即碎,那些下人看不出其中端倪,才会以为云湘滢天生神力。 而云湘滢之所以让柳玉儿事先安排好,本不是为了用在此处,只是事情的发展,让她不得不提前用了此招而已。 柳玉儿因她吃了十年的苦,云湘滢怎会眼睁睁的,看着柳玉儿被人当做奴婢而随意践踏? 她的人,她必须得护着! 秋环领着那些丫鬟离开,而春环则是以一副云湘滢的贴身丫鬟的姿态,呵斥着下人们快去做活。 之后,春环就转头对云湘滢说:“小姐,现下正是日头大的时候,小姐可不要晒着了,况且这个时候,想必二夫人那边正忙着呢,就算小姐去了,二夫人恐怕也不能与小姐多说几句话,还是奴婢扶您进屋歇一会儿吧。” 云湘滢缓缓勾唇,这春环当真是“忠心耿耿”啊!不过这样也正好,不是吗? 想罢,云湘滢冷凝的看了一眼春环,却并不搭理她,只对柳玉儿说道:“柳姨,我不喜欢婉湘居现在的陈设,你帮我看看都有什么需要换的,等我回来也好去告诉二婶一声。” “小姐放心就是。”柳玉儿应着。 这婉湘居的陈设,无一不透着奢华,也带着一股俗气,不但会让人惊叹这院落主人的奢靡,也会让人感觉艳俗! 就算柳玉儿与云湘滢接触不多,却也能揣测出来,小姐根本不可能喜欢这样的陈设。 而一旁的春环自讨了个没趣,心中暗恼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毕竟云湘滢神力碎石,可是刚刚发生不大一会儿呢。 可是听云湘滢话里的意思是要出去,春环就有些急了,夫人可是吩咐过要看好她的! 春环想要阻拦却又不敢,眼珠子一转,伸手就推了一把身旁的夏环。 夏环不防有此一遭,当即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撞在了云湘滢身上,惊得夏环脸色一白,顾不得质问春环为何推她,只“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小姐恕罪,奴婢、奴婢只是担心、担小姐累着饿着了,想问小姐要不要用些点心再出去。” 云湘滢并没有忽略掉春环的举动,却也不揭穿,只对夏环说:“你说的也是,那你就去厨房拿一些点心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见云湘滢并没有怪罪于她,夏环连忙应着,起身就往厨房方向跑去。 春环暗自懊恼,这个夏环平时笨嘴拙舌的,此时倒是会巴结人了,早知道就不该留下她,而是让秋环留下了,虽说秋环与她有些不对付,但是好歹机灵,能帮得上她,哪里像夏环,一点也不能成事! 云湘滢笑吟吟的看着春环,开口问道:“春环,二老爷和二夫人待你们好不好,可有亏待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满,尽管和我说,我必然会为你们讨还一个公道的。” 春环偷眼觑了觑云湘滢的神情,见她面庞上带着笑容,遂回答道:“回小姐的话,二老爷和二夫人待奴婢们一向很好,并无亏待之处。” “嗯,那就好。”云湘滢满意的点着头,“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毕竟二婶也只能算是文阳侯府的客人,客人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我这做主人的,本就得多担待着一二,是不是?” 云湘滢这句话,不单单是说给春环听的,还是说给那些竖着耳朵,偷听他们说话的丫鬟小厮听的,让他们能清楚的认识到,这个文阳侯府的主子,究竟是哪一个! 春环哪敢随意应是与不是,只陪着笑不说话。 “春环,你来府里几年了?”云湘滢又问。 “回小姐的话,奴婢来侯府八年了。” “八年……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自然是了解府中情况的,那你就说说吧。” “小姐让奴婢说什么?”春环一怔。 “府里的情况,你听不懂吗?”云湘滢瞬间冷了脸色,伸手搭在了春环的肩膀上。“就是不知道,是你的肩膀硬,还是那石块更硬了。” 肩膀上传来的锐痛,以及云湘滢的话,让她瞬间就想到了之前,被云湘滢轻松捏成粉末的石头,当即吓得脸色发白,差点直接跪了下去。 “说!”云湘滢手下再微微用力。 “奴婢说,奴婢说……”春环慌了,哆嗦着把她所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就连看门的婆子,她儿媳妇刚刚给她生了个大胖孙子的事,都给说了出来。 而就在此时,门口处传来了声音,当看清来的人是谁后,春环惊得几乎面无人色! 第009章 做戏这件事,谁不会呢? “哎呀滢姐儿,你这是做什么啊?丫鬟有什么错,让管事嬷嬷教训一顿,再不济让管家发卖了就是,何必……何必自己动手,这要是再伤着自己,可如何是好。” 陈氏一脸的惊慌失措,边一迭声的说着话,边上前去拉云湘滢的手。 只是云湘滢提前一步躲了开来,她手中还有银针呢。 陈氏也不恼,只是瞪向了春环,斥道:“春环,我是让你来伺候滢姐儿的,你怎么还惹了她生气!还不快给滢姐儿赔罪!” 陈氏的话说的很是严厉,而她眼中的狠厉,比之她的话语,不知要阴沉上了多少倍。 春环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噤,她们来之前,夫人就吩咐过了,要她们设法阻拦云湘滢查探府中情况,要让云湘滢因此而无暇他顾,可是刚刚她把什么都说了,夫人肯定是听到了的,那么…… 脸色惨白的春环,“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求饶道:“小姐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惹小姐生气了!以后,别说小姐是现在要喝冰镇酸梅汤,就是小姐要在冬天喝,奴婢也不敢阻拦了,求小姐饶了奴婢吧。” 云湘滢笑吟吟的,听着春环胡说八道,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春环偷偷抬头的时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让春环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在这一瞬间,春环感觉自己是身处一个前有豺狼,后有虎豹的冰窟窿里,怎么也爬不出去…… 而陈氏脸上划过几抹尴尬,她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进来的几人,掩饰道:“休要胡说八道,定是你们这些奴婢伺候的不经心,让滢姐儿心里烦躁了。还不快下去!” 之后,陈氏就转头对身后几人道:“让锦娘子见笑了,都是误会……” 那位锦娘子只淡淡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陈氏又转向了云湘滢,说:“滢姐儿快过来,二婶特意请了蓝秀锦楼的锦娘子,来给你量体裁衣。锦娘子做出来的衣裙,那可是整个陵安城都有名的,滢姐儿穿了一定好看。” “是啊,锦娘子可是不轻易,亲自上门为人量体的,夫人不知花费了多大的心力,这才请来了锦娘子呢。”陈氏身边的雁荷附和道。 “多嘴!”陈氏斥责了雁荷一句,才对着锦娘子说:“锦娘子,这就我那苦命的侄女儿滢姐儿。” “见过云小姐。” “锦娘子多礼了,请移步屋内说话。”云湘滢淡笑。 “瞧我,一说起话来都给忘了,快屋里请。”陈氏笑着,一行人就步入屋内。 入目一片奢华,而此时陈氏又道:“滢姐儿啊,这婉湘居二婶一直没动过,兴许滢姐儿住着,也能舒心一些。” “二婶,湘滢正好有事,想求二婶呢。”云湘滢不待她话音落下,就如此说道。 “滢姐儿这话说的,我是你二婶,有什么事,二婶定然帮你办好,哪里用得着一个求字。” 听陈氏如此说,云湘滢反倒露出些许羞赧来,好似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只目光扫过屋中摆设。 做戏这件事,谁不会呢? 一直候在一旁的柳玉儿,微微上前一步,说道:“二夫人,不是小姐挑剔,实在是小姐在庵中,清净素雅习惯了,着实不喜这些奢华之物,二来也是这婉湘居的陈设,样样都被换了,早已不是小姐记忆中的地方,让小姐心中难安呐。” 闻言,陈氏眼中闪过一抹怒色,她刚刚还说婉湘居没动过,转眼这人就说全都被换了,如此下她的脸面,着实可恨! 陈氏微沉了脸色,道:“之前,滢姐儿说你是我已故大嫂的义妹,我自然敬着你几分,可你也不能如此空口白牙,乱说一气!这婉湘居是我大嫂亲自布置下的,我也是亲眼看着的,你……” 雁荷扶着陈氏,怒斥:“你又没看到过,如何敢在这里胡说!” “看来,二夫人是当真不记得奴婢了。”柳玉儿只看着陈氏。 陈氏微怔,定睛看着柳玉儿,忽然间想起什么,“你……你是柳……柳姨娘!” 陈氏终究是没有想起,柳玉儿的本名来。 “二夫人一贯瞧不上妾室,自然也不会正眼看奴婢一眼,难为二夫人还能想起来。” 陈氏是的确不曾正眼看过柳玉儿的,否则也不至于,到现在才认出她来。 陈氏更是没有想到,柳玉儿还会回来,在她看来,当年柳玉儿说陪着云湘滢一起,不过是想要借机脱离侯府罢了,应该早就离开了才是! 不过,即便她没走,还回来了,又能如何?陈氏心中暗暗冷笑。 第010章 你出言相助 “姨娘,说到底还不是奴婢?身为奴婢,如此对夫人说话,实在是没有半点规矩!滢小姐难道就这么由着她吗?”雁荷很是愤怒的看着云湘滢。 云湘滢什么话也没说,柳玉儿上前一步,“啪”的一巴掌,扇在了雁荷脸上。 “你居然敢打我!”雁荷难以置信的喊道。 “打的就是你!”柳玉儿的态度不卑不亢,“之前欣小姐说过,文阳侯府只有一位嫡小姐,若是再听到滢小姐这个称呼,就直接打了板子,发卖出去。若不是看在二夫人的面上,岂容你还站在这里。” “欣小姐算个什……”雁荷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察觉不对,“欣……你是说大小姐?” “不然府里还有哪位欣小姐?” 雁荷微微白了脸色,偷偷看了一眼陈氏,实在不怪她没有反应过来,而是这么多年,府里都称大小姐,哪里有称呼过欣小姐。 陈氏也微沉了脸色,说:“柳姨娘真是好大的威风啊,管教人都管到我这里来了。” 闻言,柳玉儿居然认同的点了点头,说:“二夫人说得对,是我做错了。即便我是奴婢,也是文阳侯府的奴婢,的确还管不到侍郎夫人的丫鬟。奴婢在这里给二夫人赔罪了,想必二夫人海量,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的。” 陈氏竟是无言以对,对的错的都让对方说了,还明晃晃的提醒她,这里是文阳侯府,不是她的侍郎府,她还能说什么? 不过,陈氏到底还是沉得住气的,当下就笑道:“柳姨娘客气了,我如何会与姨娘一般见识。锦娘子还在这里,滢姐儿还是快请了锦娘子,进里屋量体才是,万万不可怠慢了锦娘子啊。” 云湘滢轻应了一声,领着锦娘子往里屋走,不过脚步有些迟疑,最终忍不住回头,轻声问了一句:“二婶,那这屋子里的……” 只是,不等陈氏说什么,云湘滢刚一触到她的眼神,就惧怕的微微一缩,然后嘴里轻声念叨道:“没什么的,大不了闭着眼念经,不看就是了。” 之前,云湘滢一直带在唇边的那抹淡笑,也随之消失,就仿佛冬意萧瑟中,本是令人心情怡然的红梅骤然败落,让人忍不住怅然若失。 至少,锦娘子心中就是这种感觉,仿佛云湘滢就该带着那抹,清淡却又瑰丽如红梅的笑。 “云二夫人,恕我多嘴,以裁衣制衣的角度来看,屋外雅致,屋内奢华,风格有些迥异呢,若是用在衣裙上,的确让我犯难。”锦娘子忍不住如此说了一句。 说完,锦娘子与她身后的两个女子,并同云湘滢一起进了里屋,却不知身后的陈氏,气的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 “多谢锦娘子。”云湘滢道谢,她深知有锦娘子这句话在,陈氏必然会换掉婉湘居的摆设,且再送来的东西,也都会是雅致的物件。 “云小姐客气了,是云二夫人请我来,为云小姐量体裁衣的。” 锦娘子自知冲动了,心中也是暗暗不解,各种内宅阴私,各类小姐夫人,她见识的多了,却从未如此多嘴过,遂假装听不懂云湘滢的意思。 听锦娘子如此说,云湘滢笑了笑,也不再多言语。 那笑,让锦娘子眼前微亮,她量体的动作,不禁更加轻柔了起来。 在锦娘子近前的那一瞬间,云湘滢嗅闻到了一缕药味,似乎是锦娘子经常服药的原因。 不过这缕药味与锦娘子身上的香气混合,变得极淡,若不是云湘滢在暗香谷时,整日里与药材为伍,恐怕也不会察觉出来。 云湘滢的目光,就从锦娘子腰间的香囊上划过,香气就是从香囊里散发出来的,香囊里该是装了…… “云小姐可是喜欢我这香囊?不若裁制衣裙之时,照此做一个如何?”锦娘子忽然出声询问。 云湘滢没有想到锦娘子如此敏锐,只目光划过都能察觉,不过她也没有避讳什么,直言道:“倒也不是喜欢这香囊,我更感兴趣的是里面的香,这香似乎是花间露?” 锦娘子闻言微怔,随即说道:“云小姐当真是博闻强识,这里装的确是花间露。” 微微点头,云湘滢又细看了锦娘子的脸色,说:“此香因以多种香花,配以檀香和麝香制成,且可制成香丸、香液,故名花间露,只是……” “只是什么?”锦娘子见云湘滢欲言又止,于是追问道。 云湘滢说出了花间露所用的香料,让她心中略微有些诧异,不过等云湘滢说出后面的话,锦娘子才真正惊诧起来。 第011章 我就投桃报李 “只是锦娘子恐怕不知,花间露中的檀香,并不适合阴虚火旺之人使用,用久了之后令病症加重。” 锦娘子手上的动作微顿,问道:“云小姐精通医术?” “何来精通?不过是在庵堂中念经之余,自己看了几本医书而已。” 云湘滢回答的毫不犹豫,现在根本不是暴露师父和暗香谷的时候,何况眼前的锦娘子也非深交。 若不是锦娘子之前出言相帮,云湘滢此时也不会多说这一句。 既然你出言相助,那么我就投桃报李,仅此而已。 而锦娘子一则是原本以为,云湘滢会极为忌讳她在庵堂中的事情,根本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坦荡的提及;二则是这花间露,她使用的时间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大夫都不曾提及与她所服的药物不合,而云湘滢却这般说。 “云小姐又怎知我是阴虚火旺之体?”锦娘子忍不住出言询问。 云湘滢淡笑着说:“这并不重要。我大胆猜测,锦娘子你也并非时时刻刻使用花间露,定然是在招待客人的时候才会用上。这也就是大夫给你开药之时,未曾提及的原因。依我拙见,锦娘子还是换一种香吧。” 锦娘子于此时也量体结束,向后倒退了一步,说:“多谢云小姐,衣裙我会尽快做好送来。” “该是我多谢锦娘子才是。”云湘滢一语双关。 随后,锦娘子与陈氏寒暄几句,就告辞离开。 云湘滢与锦娘子均以为,她们二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而已,都不曾想到,今后打交道的次数,当真不少。 天色已晚,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陈氏吩咐了下人,更换婉湘居的陈设,然后丝毫没有芥蒂一般,拉着云湘滢的手,边走边说话,态度是热情而亲切的,一点儿也看不出,白天之时曾经发生过的勾心斗角。 云茹欣见到云湘滢很是高兴,而云茹芳却是一副不服不忿的模样,张嘴就说道:“还要母亲亲自去请,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寿,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 “嗯?”云湘滢闻言,一脸困惑的看了过去,“如果堂妹也能为云家祈福,在庵堂一待就是十年,我也以上宾之礼供着你,可好?” “你!”云茹芳跺脚,“什么为云家祈福,你明明就是因为克死了……” 云茹欣厉喝一声:“闭嘴!云茹芳,你再敢乱嚼滢妹妹的舌根子,看我会不会告诉父亲!” “告诉我什么?”一中年男子,在此时走了进来,口中问道。 “父亲,没什么。”云茹芳连忙抢着回答。 云湘滢看着面前这张,与记忆中父亲样貌,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庞,迅速明了他就是二叔,当朝的侍郎云博远,当下略带激动的施礼道:“湘滢见过二叔。” 云博远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看云湘滢,说:“回来就好,安心在家住下。二叔平日里公务繁忙,你若是有什么不习惯和缺了什么,就和你二婶说。” “二叔说的哪里话,自己家怎么会有不习惯之处。”云湘滢绽开笑颜。 云博远微微蹙了眉,却终究没有说什么,转而向陈氏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如此热闹?” 陈氏笑道:“她们三个小姐妹啊,隔了这么久才见,却要好的跟亲姐妹似的,还藏着小秘密呢。” “哈哈哈……”云博远大笑,“她们可不就是亲姐妹嘛。” “老爷说得对,是我说错话了,她们本来就是亲姐妹。”陈氏连忙认错。 一时间,房间里倒是显得其乐融融起来。 晚膳上,云湘滢不曾发问,一直悄悄的观察云博远,当她刚想开口说话之时,却被陈氏抢了先。 她说:“老爷,滢姐儿刚刚回来,对陵安城很是陌生,也没有什么相熟的小姐妹,妾身寻思着,这两天就在府中办一个宴会。老爷觉着如何?” “爹,女儿觉得这样很好,爹你就同意了吧。”云茹欣很是开心,眼巴巴的望着云博远。 “一个克星、扫把星、天煞孤星,还要举办宴会,哼!”云茹芳立即不高兴起来,狠狠的瞪了云湘滢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的声音虽然小,云湘滢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也不恼怒,只是在云惜芳瞪过来的时候,伸手朝自己的唇边指了指,云茹芳好似想起了什么,匆匆低了头。 云博远对陈氏说:“这些事,你看着安排就是。茹欣你带着滢姐儿和茹芳,看顾好她们。” “爹,你就放心吧。”云茹欣信心满满。 云博远点了点头,就待离开,却被云湘滢一句话,给阻拦了下来。 第012章 想见祖父,再遇阻拦 “二叔,请留步。” 云博远回头,“滢姐儿不用怕,小宴会而已,届时也只是一些世家小姐,有茹欣带着你,想必不难融入她们。” 云湘滢微微摇头道:“并非此事。湘滢回府之时,就曾与二婶说过,想要拜见祖父,给祖父磕几个头。只是二婶并未同意,也没有告知湘滢是何原因。所以,湘滢想问一问二叔,二叔是否也要拦着湘滢?” 陈氏想要说话,却被云博远挥手阻止,他说:“并非二叔二婶不通情理,阻拦你与你祖父见面,只是你不在府中,不知你祖父脾性,与以往大相径庭,喜清净不喜热闹,还迷上了钻研佛法。一旦闭关钻研佛法,十天半月的都不出来走动,二叔心下也很是焦虑。奈何……” “二叔,湘滢在庵堂中日日念经,对佛法不敢说有多精熟,却也有几分心得,或许能与祖父谈上几句。还有,湘滢亲手抄写的佛经孤本,拿去呈给祖父,祖父必然会高兴的。” 面对云湘滢的殷切,云博远反倒是皱起了眉头,说:“滢姐儿,你是不知道,每次我去给你祖父送膳食,你祖父都会发上一顿脾气。你说,这万一我让你去了,你祖父气出个好歹,你也心疼不是?” “你也不用心急,过几天,等你祖父闭关结束,你肯定能见到的,到时候你祖父还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呢。”云博远一副完全为云湘滢着想的样子。 云茹欣在旁,心生不忍的问:“爹爹,当真不能让祖父通融通融吗?” 陈氏轻扯了她一下,说:“欣儿别胡闹!哪里是你祖父和你爹爹不通融,实在是你祖父心中苦闷,能用佛法转换一下心情,也是好的。咱们作为小辈,不能为你祖父分忧,但也万万不能给他添堵,是不是?” 云湘滢知道,陈氏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虽然她就料到,或许会有这种结果,此时却依旧忍不住心中一沉。 陈氏阻拦,二叔也是如此,都不肯让她见祖父一面,但愿不是祖父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按下纷沓的念头,云湘滢神情黯然的说:“既是如此,湘滢也不多做强求了。如果祖父闭关出来,还请二叔二婶,在第一时间通知湘滢,湘滢在此拜谢了!” “一家人,哪里用得着如此客气。”陈氏连忙伸手扶起云湘滢,“滢姐儿啊,二婶虽然给你请了锦娘子裁衣,恐怕明天也赶不及,咱们后天的时候,再办这个宴会,你看可好?” “一切但凭二婶决定。” 云湘滢的话音还未落下呢,云茹芳忽然嚷道:“锦娘子?蓝秀锦楼的锦娘子?母亲,你偏心!我都没有锦娘子做的新衣服!” 云茹欣拉了云茹芳一把,说:“妹妹别胡闹,怎么能与滢妹妹攀比,滢妹妹这不是刚回来吗?” “我哪里胡闹了?姐姐那里的衣裙,想必也只是去蓝秀锦楼买的,而不一定是锦娘子亲手做的吧?她克死了……还有脸穿那么好的衣服!” 中间的话,云茹芳到底是没敢说全。 “爹娘,女儿觉得实在该好好教一教,妹妹的规矩了,如此口无遮拦乱说一气,出去岂不是要给云家丢尽脸面!”不等云博远说什么,云茹欣先沉下了脸色。 “姐姐你……” 云茹芳就待尖叫,却听到了一声怒哼,她转过眼去,就看到了父亲沉着的面庞,她这才勉强将尖叫咽了回去。 “茹芳,不要让为父再听到你的胡言乱语,听到了吗?” “是,父亲。”云茹芳不甘不愿的应了一声,双手都攥成了拳头。 该死的扫把星,都怪她,父亲和姐姐才会责备于她的!给本小姐等着! 及至回到婉湘居,云湘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一顿晚膳,其实用的并不轻松,陈氏言语中颇多试探,只不过全都被她,四两拨千斤的应付了过去而已。 “小姐,怎么了?”柳玉儿问道。 “没什么。”云湘滢摇头,“柳姨,你该与我一同去用膳的……” 柳玉儿心知云湘滢要说什么,笑道:“奴婢是什么身份,奴婢不在乎。” “小姐也别劝了,还是收拾一下,早些歇息吧。” 柳玉儿伸手指了一下,之后又说:“小姐,若非我留在婉湘居,这些下人还不知会如何呢,一顿饭的功夫,不知道有多少个在那儿探头探脑的。” 微微点头,云湘滢表示会意,转头看着柳玉儿特意指的包袱,那里面是离开暗香谷时,江师兄送给她的药粉和药瓶,说是给她防身的。 是夜。 不知为何,云湘滢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只觉闻到了一股极淡,淡到几乎要嗅闻不出来的异味! 云湘滢心中一惊,这是…… 第013章 想掳劫人?没那么容易! 云湘滢几乎是在瞬间就辨识出来,这是一种迷烟! 她猛然屏住呼吸的同时,做了一个好似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动作,将被子拉高盖到了自己口鼻处,却是暗中将她制作的醒神药丸,塞入了口中一粒,与此同时,还抓了一个纸包在手中。 好在,在暗香谷的时候就习惯了,手边总是放着不少的药丸,回了侯府,她还如在暗香谷时一般布置,否则此时…… 云湘滢闭着眼睛,假装中了迷烟,耳朵却是仔细的倾听着,只听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有人到了她的床边。 “你确定这是文阳侯的嫡女?” “没错,她就是云湘滢。” 两句简单的话语,却是让云湘滢瞬间明白过来,他们是冲着她来的! 就在对方伸手,似乎想要连同被子一起,将她卷走的瞬间,云湘滢猛然一掀被子,将对方一人兜头就蒙在了被子里,然后一把粉末瞬间就撒了出去。 两个黑影根本没有料到本该中了迷香,昏睡过去的云湘滢会有此一手,没有丝毫防备,当即中招,待得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就闻到了房间里的异香,身子猛然一晃! “撤!” 刚刚把棉被掀开来的黑影,察觉情况不对,又见云湘滢已然不知躲去了何处,立即沉喝一声,率先破门而出,另外一个黑影也跟着离去,只是两人的身影都有些踉跄不稳。 眼看着两人冲入了夜色之中,云湘滢起身查看了一下,坚持要睡在外间的柳玉儿,见她只是中了迷烟睡了过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是异常的沉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刚刚回到侯府,就有人要把她掳劫走? 转眸看着手中还剩下一部分的粉末,云湘滢心中暗暗庆幸,若不是临行前,江师兄送了她好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一次恐怕她难以逃过这一劫。 在暗香谷的时候,她不单单学了医术,师父还教了她心计谋略等等,否则凭她一个在暗香谷长大,年纪仅有十五岁的少女来说,又怎么可能行事周全,又怎么可能筹谋的了这许多? 不过师父教的最多的,还是治病救人的医术,只是按照江师兄的说法,暗香谷以前其实并不是以医术闻名江湖,而是毒术,且所用之毒都会带有一股暗香,他们居住的地方才会有暗香谷之称。 况且,自古医毒不分家,学习医术本不该摒弃毒这一部分,且不谈用毒,解毒也是医术的一部分。 只是不知为何,师父对毒之一一字,从来都是闭口不提,也不许师兄们提起。 江师兄是私下里偷偷研制了这些毒粉,所以也只敢背着师父,偷偷的送给她防身。 云湘滢捏着手中的毒粉,早已没有了半分睡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正是最黑暗的时候。 或许,她应该…… 再说那个两个黑影,一路转折,才踉跄着往一座宅邸奔去。 只是,还不等他们转过街角,就有一道掌风袭来,本已中毒的两个人,哪里能躲得开,当即被命中,“嘭”的一声,两人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跌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不知生死。 挥出掌风之人,嫌恶至极的看了一眼两人,口中吐出两个字来:“蠢货!” 他身边跟着一个黑衣人,小心翼翼的说道:“尊使息怒。他们也只是想着,那个云湘滢不过是区区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将她掳劫来,也好为尊使分忧。” “孩子?!”被称为尊使的人怒道:“她能够在如此短时间内,顺利回到了文阳侯府,打破了本尊原本的计划,又能在短短时间内,用不同的花样,震慑府中下人!这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做出来的吗?” “要是胆敢坏了主子的事,本尊要你们每一个人,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个尊使说着,一边撒下了一些粉末,之后就转身离开了此处。 “是,是。”黑衣人被训的冷汗都快下来了,“是属下等小瞧了她。尊使,那现在该怎么办?” “告诉易沧那边,给本尊抓紧时间!还有,让人查清楚,云湘滢究竟有没有收到信一类的东西。该死的老狐狸……” 黑衣人假做没有听到,尊使最后一句咬牙切齿的话,只说:“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尊使放心,文阳侯府还有我们那么多眼线,出不了什么事。” “本尊要的,可不单单是出不了事!” “属下明白,请尊使放心。” 这些事情,云湘滢自然无从得知,不过此时的云湘滢,也并没有闲着,而是…… 第014章 出其不意,夜探茗书院 一袭红衣,尽显尊贵之气,男子伸手摘下了自己面庞上火凤凰面具,低垂的眼眸,遮住了其中的璀璨,他缓缓启唇问:“我不在京中的这段时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下首之人恭谨的回答:“回七爷,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之事。” 男子的眸色微微深了一些,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挥手让他退下。 那人退到门口之时,却是忽然停住了脚步,好似刚刚想到了什么一般,又道:“七爷,前些日子收到了一封信,属下放在了您右手边的抽屉里。” 及至男子看过那封信笺之后,俊逸的面庞上不禁染上了一层寒意,他看了一眼身旁一直站着的灰影,说:“灰林,你去处理一下,我手下不留擅作主张之人!” 灰林应了一声,走了出去,找到之前那人。 “乔平,从即日起你不用在七爷身边伺候了。”灰林的声音很冷。 “为什么?”乔平霍然抬头,声音中带着不解,还有些许的愤懑。 “为什么?”灰林看着他,“在我们来七爷身边之时,曾经立下过什么样的誓言,你可曾记得?” 乔平立即说:“我当然记得!我没有一丝一毫的背叛七爷之意,做的事情也全都是按照七爷的吩咐……” “那你可还记得,七爷离京之前,曾经吩咐过,若是有什么消息,立即飞鸽传信给他?”灰林直接打断了乔平的话。 乔平一时语塞,好一会儿之后,才嘟囔道:“那个人与咱们七爷一向并无交情,我以为没有什么重要的,才会……” “你以为?若是因为你的自以为是,因为你的擅作主张,误了七爷的事呢?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何处吗?” 灰林的面上染上了一层怒色,继续说道:“本来是想着让你接受一下教训,以后再回七爷身边。如今看来,你还是去东边做事吧。” 东边…… 乔平的眼中立即多了一抹难以置信,却从灰林脸上看到了不容拒绝的意思,他脸上带了一丝灰败,低低的应了一声,颓丧的走了出去。 而此时的云湘滢,已经身在祖父居住的茗书院里。 茗书院的院墙角落里,有一处破洞,当年她调皮的时候,还曾在那处破洞玩过,刚刚她找了找,那破洞果然还在,只是被深草遮掩的更加隐蔽了而已。 看了一眼并没有烛光的房间,云湘滢的眸子微微眯了眯,此时夜深人静,她只要亲眼看一看祖父,确认祖父安好就行。 云湘滢上前,小心的推开房门,只是还不等云湘滢看清里面的事物,就听到一道掌风猛然袭了过来! 急退了几大步,云湘滢才算是躲开了这一掌,手中捏紧的药粉就待撒出去,却不料对方先收了招,极为惊诧的问道:“小姐?您怎么会来这儿?” 云湘滢抬眸仔细看去,本以为是祖父身边的云顺,却发现她全然不认得此人。 对面的人抱拳道:“小姐可能不认得小人,小人是老太爷身边伺候的云海,白天看着小姐回府的。刚刚差点伤到小姐,还请小姐恕罪,实在是小人没有想到,小姐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老太爷的房间里。” 云湘滢打量着这个云海,年纪也就三十上下,说话却是滴水不漏,先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又解释了为何会识的她是谁,然后又请了罪。 最后一句话,明着是解释他出掌的动机,实际上却是在指责云湘滢行事鬼祟。 云湘滢心内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说:“我要见祖父,你先退下吧。” “恕小人无礼,奉劝小姐一句,小姐还是不要扰了老太爷休息为好。”云海身形不动。 “我只是悄悄看一眼,绝对不会搅扰祖父休息的。” “小姐恕罪。”云海依旧不动,就堵在门口处,根本没有任何让开的迹象。 云湘滢微微捏了捏手指,却最终放弃了撒出药粉的想法。 她看的出来,此时的云海虽然看似随意一站,实则全身都处于戒备当中,而且看之前云海的身手,武功必然不弱,她与之硬碰,恐怕没有任何的胜算。 不甘,却也只能放弃。 云湘滢看了一眼,依旧静默一片的房间,转身离开,心中想的却是,或许她该试一试智取。 “大人料事如神,那云湘滢果然去了茗书院。” 刚刚还在茗书院阻拦云湘滢的云海,此时低头对着一人说道。 “嗯,守好茗书院。”那人淡应一声,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冷光。 他的确料到云湘滢一定会去茗书院,但是他却没有料到会是在今晚,差一点就失策了,看来他还真的小看了云湘滢啊…… 第015章 出府,前往遮雨阁 清晨,婉湘居。 “你在这里探头探脑的做什么?”这是柳玉儿的声音。 紧接着就传来春环的声音:“柳姨娘不必如此大声,奴婢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自然是要贴身服侍小姐的。” 房间里的云湘滢闻言,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这个春环这么快就忘了昨天的教训! 不,或许是昨晚听了二婶的什么教导吧?否则,柳姨是姨娘之身的事情,春环可是没有听到,并不知晓此事的。 “柳姨,让春环和夏环进来吧。”云湘滢扬声说了一句。 “奴婢见过小姐。小姐,奴婢已经给您打了水,您……” “放那儿吧。”云湘滢声音淡淡的,打断了春环的话。 春环脚步微顿,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云湘滢,说:“小姐可是需要奴婢给您绾发?奴婢会许多种发髻。” “不用。我让你们进来,只是要告诉你们,屋子里近身伺候的事情有柳姨,你们两个和其他丫鬟,没有吩咐不得擅自进屋。” 云湘滢一抬手,有几样小石头状的东西,掉落在桌子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她才问出了最后一句话:“你们可是听懂了?” 春环本是想反驳,此时看到这几块石头,忽然就忆起了昨天的事情,再感受到云湘滢目光的冰冷,心下寒意顿生,不敢再多说,只和夏环唯唯诺诺的应了。 看着春环和夏环两人,即将走出门口的身影,云湘滢又补了一句:“还有,不要让我再听到一次柳姨娘这个称呼!” “咯嘣!” 春环两人只听到一声,极为怪异的声响,似乎是什么碎了,当即吓得加快脚步跑了出去。 “春环,怎么办啊?”夏环六神无主的问。 春环后背的衣衫,也早已被冷汗浸湿,只是想到夫人的嘱咐,咬牙说道:“不让咱们进屋也无妨,日后总有机会的。” 夏环低低的应了一声,她问的哪里是这个,她问的是这位小姐有如此神力,一不小心若是惹恼了她,她们岂不是要跟那些石头似的,被捏个粉碎? 而云湘滢用过早膳之后,就带着柳玉儿出了文阳侯府。 柳玉儿有些不解的问:“小姐,昨日要不是奴婢看着,那些下人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来呢,今日奴婢随小姐一起出府去,岂不是让他们有了可趁之机?” “要的就是让他们有这个可趁的机会。”云湘滢唇边勾起一抹笑,如冬日里的寒梅一般耀眼。 柳玉儿更加纳闷起来,只是云湘滢不等她再问,就说道:“柳姨,你就别担心了,我都安排好了。现在,柳姨还是好好帮我找找,那个西盛街街尾在哪里吧。” 柳玉儿心知,小姐再也不是十年前,那个软软的小女娃娃了,心中自有她的打算,当下也不多问,领着云湘滢往西盛街行去。虽然京中比之以前繁华了很多,街道却没有变换地方。 “就是这里了。”云湘滢停在街尾,一处很是偏僻的,牌匾上写着“遮雨阁”的铺子面前,喃喃自语般说道。 柳玉儿有些诧异,小姐仿似知道这家铺子? 不过,她并没有问出来,只是随着云湘滢走了进去,只见里面柜子上摆了几样,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铺子里冷冷清清的,连个招呼的小二都没有,柳玉儿更加诧异起来。 只是,云湘滢好像并没有任何吃惊,只伸手在柜台上敲了敲,很有规律,四重五轻。 从里面走出了一八字胡男人,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云湘滢,开口问道:“敢问这位小姐,从何处来,又要拿何种物品?之后又往何处去呢?” “从暗处来,拿一种名为雨白的香,再往文谷中去。” 待云湘滢说完之后,那八字胡男人立即拱手施礼道:“在下武安,见过云小姐。” “不必多礼。”云湘滢虚扶一下,“师父可有交代过,让武大叔如何行事?” “谷主来信说过,一切但凭小姐做主,即便小姐要卖掉、甚至是拆掉遮雨阁,也可以。” 武安是暗香谷安排在陵安城的,他没有去过暗香谷,但是他的命,是暗香谷中人所救,他也是知恩图报之人,这些年一直都守着这家遮雨阁,等待着遮雨阁主人的到来。 如今,他终于等到了。 只不过…… 其实,云湘滢也没有想到,师父让她来找的店铺,是如此冷清,而且她心知肚明,武安虽是奉了师父的命令,听从她的吩咐,但是对她定然不会心悦诚服。 只是,她又怎么会毫无准备,就来遮雨阁呢? 第016章 收服武安,云茹芳又生事端 “武大叔,遮雨阁之前售卖的物品,可都是药材?只不过,我看的出来,这些药材是经过特殊手法炮制的,药效是普通炮制手法的三倍以上,却因着其外观难辨究竟,才会导致生意不好?”云湘滢问。 武安眸光一闪,他没有想到,这位云小姐能一眼就看出,这些都是药材,且一语道破他这里生意冷清的原因。 要知道,经他炮制过后的药材,看起来都是稀奇古怪的模样,许多行医大家,都难以辨认出来究竟是何种药材,这云小姐小小年纪,又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只不过,武安转念一想,定然是谷主告知于她的,心中顿时就释然了。 而云湘滢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伸手拿起了一块黑乎乎的,仿似一截木炭的东西,说道:“这样药材,一眼过去,会让人误以为是碳炒过的熟地黄,实则是火煅的石决明,比之一般的石决明,治疗目障翳痛的效果更佳显著。” 就这样,云湘滢一一拿起,柜子上摆着的,本就不多的药材,一样一样的详述其功效,以及炮制手法等。 说到后来,武安眼中的疑惑,渐渐转变为了佩服,及至最后,武安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服气了。 他知道,就算是谷主有所交代,也不会这般详细,何况除却他自己,根本没有人知道遮雨阁中,售卖的究竟是哪些药材,又用了什么样的炮制手法。 这云小姐,不简单! 云湘滢看着武安神情变化,却也不点破,放下最后一样药材,这才从怀里拿出几个瓷瓶,递给了武安。 武安接过,查看之后,不禁惊道:“这好像是……” “这是我自己制的雪里定心丸。名为定心,实则护心,能在人重伤之时,护住伤者一线心脉。” 云湘滢解释后,又道:“你将这药丸,配合你之前炮制的远志、琥珀等药材售卖,相信一定能将遮雨阁的名气打出去。” 武安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说:“小姐这药,自然是好药,只是……” “武大叔有话尽管直言。” “相信小姐也看到了,遮雨阁所处的地方,实在太过偏僻,想要扬名,普通的售卖方式,恐怕是不行。” “自然,这雪里定心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买到的。”云湘滢的唇边含笑,若寒梅立雪般瑰丽。 云湘滢在这遮雨阁中,待了足足两个时辰有余,却不知此时的文阳侯府中,云茹芳又生事端。 “母亲,那个云湘滢都没有和母亲说一声,就跑了出去,这么没有规矩!母亲,您不教训教训她吗?”云茹芳很是愤怒,平日里她要出去玩,都要先和母亲禀过,母亲允许了才行,凭什么云湘滢就能随意进出。 陈氏轻轻瞥了云茹芳一眼,说:“教训?这里可是文阳侯府,她才是文阳侯府唯一的主子,我用什么样的身份,去教训她?” “可是,也不能任由她这样啊……”云茹芳有些泄气,心中极度的不甘。 “我的二小姐哎。”陈氏身边的张嬷嬷笑着劝道:“夫人心中自然有打算。明天举办宴会,二小姐只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好了。” “嗯,那是自然!”云茹芳对自己的样貌,还是很有自信的,“可是母亲,那些首饰之前就戴过很多次了,我可以不可以添一副头面啊?” “你还没有及笄,用不到头面。” 听陈氏如此说,云茹芳当即就撅了嘴,不过就听陈氏话音一转,又道:“不过可以添几样发簪、手镯戴戴。一会儿,和你姐姐一起,去凝翠阁看看。” “谢谢母亲,我这就去找姐姐!”云茹芳高兴的,提起裙子就跑。 “夫人,二小姐与您当真亲近呢。”张嬷嬷看似感叹的说了一句。 陈氏抬头看了一眼云茹芳的背影,意义不明的笑了笑。 而云茹芳说是去找云茹欣,却只是遣了丫鬟过去,她自己则迫不及待的往府门口行去,正好看到一位年轻女子捧着锦盒,要进府里去,就顺嘴问了一句门房:“她是干什么的?” “回二小姐,说是锦娘子来让她给……小姐送衣裙的。” 锦娘子? 云茹芳当即眼睛一亮,可是瞬间又变成了恼怒,她上前拦住了那女子,说:“你是给云……给我堂姐送衣裙的?给我吧,我给堂姐送去就是。” 那女子自然也听到门房对云茹芳的称呼了,当下不疑有他,虽然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将锦盒交给了云茹芳,却不想因着她这一给,平白又生出了不少的风波。 第017章 宴会,好戏开场 云茹芳当下也顾不得等云茹欣了,拿着锦盒就回了她的芳园。 看到里面的衣裙之后,其款式与颜色的选择,其实并不是云茹芳喜欢的,只是她一想到这是锦娘子亲手裁制的,心中就一片火热。 她要把这衣裙据为己有,不管是不是她喜欢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毕竟只有十二岁,就算云湘滢瘦弱了一些,个子也比她高了不少,为云湘滢量身定做的衣裙,穿在她身上,又怎么可能会合身? 这下子,云茹芳更加恼怒起来,一把将衣裙扯到了地上,犹自不解恨的上去狠狠踩了几脚,这才气喘吁吁的坐在了一旁。 她身边的丫鬟初巧小心翼翼的劝道:“小姐犯不上生气。老爷那么疼爱小姐,就连夫人都不敢苛责小姐半分,等老爷高兴的时候,小姐和老爷说说,老爷一定会同意,请锦娘子亲自给小姐裁制衣裙的。” 云茹芳一贯骄横,稍有不顺心,对自己的贴身丫鬟也是非打即骂,她们不是没有禀过夫人,可结果是被夫人以没有尽心伺候二小姐为由,又罚了她们一番。 自此她们都知道,只能顺着云茹芳,她们才有好日子过。 而云茹芳听了初巧的话,顿时转怒为喜,点头道:“你说得对。这些破衣烂衫,本小姐还不稀罕呢!” “就是,这件破裙子算什么啊?”初巧附和着,“小姐的裙子一定比这件漂亮百倍!小姐,您还是去挑选几件自己喜欢的首饰吧。大小姐恐怕也已经到府门口了。” 云茹芳起身准备离开,不过当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裙子上之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另一个丫鬟初珍立即问道:“小姐,需要送去婉湘居那边吗?” “送什么送!”云茹芳狠狠的瞪了初珍一眼,“你要是那么喜欢婉湘居,你就去婉湘居伺候好了!” 初珍脸色一白,急忙说:“小姐误会奴婢了,奴婢的主子只有小姐,奴婢断不会背叛小姐的!” “哼!最好没有!”云茹芳冷哼一声走了出去,其实她也知道,初巧初珍是自小跟着她的,不会有二心,只不过她现在就是听不得旁人提婉湘居。 初巧跟在云茹芳身后,得意的看了一眼初珍,而初珍则是咬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且不说云茹欣两姐妹,怎么去铺子里挑选首饰,单说云湘滢与武安商议好了之后,这才施施然回了府。 “小姐,春环进过您的房间,小姐万万小心。” 在路过一个洒扫丫鬟的时候,那丫鬟压低声音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迅速低下头,卖力的擦起廊柱来。 云湘滢脚步不停,只略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及至进了房间,她才开口说道:“柳姨,刚刚的丫鬟是不是昨天被那个婆子打骂的丫头?” “是她。奴婢问过了,她叫萱草,是为了给家中的弟弟治病,这才卖身进府的,进府不过才几个月。”柳玉儿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在房间中翻找。 她是怕春环偷拿了什么东西,或者又放了什么东西进来,在内宅之中,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屡见不鲜。 云湘滢看出了她的心思,也不阻拦她,只淡然的拿出一本医书看了起来。 第二日,用过早膳之后,眼看着宾客上门,也不见锦娘子派人来送衣裙,柳玉儿心中焦急,而云湘滢却是一派悠闲之姿,仿似根本没有前两日锦娘子亲上门的事情发生,只唇边的那一抹淡笑微微加深。 当丫鬟请了云湘滢过来的时候,一众宾客的目光落在一袭素净衣裙的云湘滢身上时,不禁都是微微一愣,而陈氏则是迅速转头扫了一眼雁荷,见雁荷欲言又止,陈氏心中暗恼,却心知此时不是计较之时,只得快速的掩下了心底的怒气。 笑意吟吟的拉了云湘滢的手,陈氏说道:“这就是我那苦命的侄女儿滢姐儿了,不愧是在菩萨座下熏陶过的,瞧瞧穿的这般素净好看。滢姐儿啊,前两日二婶不是请了锦娘子来给你量体裁衣吗?可是那衣裙不合你的心意?” 后面的话,自然是对云湘滢说的,只不等云湘滢说什么,对面一位华服夫人就道:“锦娘子亲自量体裁衣,那可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如果连锦娘子的手艺都看不上,这位云二小姐的眼光可真是够高的啊。” 闻言,陈氏面上带了几分难堪,似乎想要解释,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拍了拍云湘滢的手,说:“秦夫人一向心直口快,并无恶意,滢姐儿不要放在心上。” “二婶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毕竟……”云湘滢淡笑着,深深看了一眼那位秦夫人。 第018章 狠狠踩一脚,这也是上天有好生 “毕竟,秦夫人并非与我说话,我如何会放在心上。”云湘滢语气轻盈,却让在场的众人听的一清二楚。 “你……”秦夫人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当即勃然变色,其他人也是微怔。 就听秦夫人接着厉声道:“好一个没有规矩的丫头,本夫人面对面与你说话,你竟然敢说不是和你说话!如此没有规矩礼仪,可见当真是有娘生……” “秦夫人,注意脚下!” 云湘滢眸光一厉,微微上前一步,伸手搀扶了秦夫人一下,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搀扶秦夫人的一瞬间,云湘滢伸脚狠狠的踩了秦夫人一下,之后快速的抬脚后退,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却一下子就将秦夫人尚未出口的话给截断了。 秦夫人发出“啊”的一声惨叫,见所有人都看向了她,顿时忍下了想要抱起脚来查看的不雅之举,直忍得整个面庞都是青色,伸手指着云湘滢,已然是气极! “再小,也是一条生命呢。上天有好生之德,菩萨怜悯众生,恐怕不忍见秦夫人杀生。秦夫人说对吗?”云湘滢问的认真,却是把众人都给问愣住了。 她们只看到云湘滢不知为何,忽然上前扶了秦夫人一下,而之后秦夫人就惨叫了一声,好似很痛苦,却说不出话来,她们正不明就里,又听云湘滢如此说法,更是疑惑起来。 不过,当她们顺着云湘滢的目光看去之时,顿时恍然。 只见一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小虫子,趴在秦夫人脚下不远处,似乎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变动,震动了几下翅膀,缓缓飞了起来,就这么在众人瞩目当中飞走了。 “秦夫人的胆子未免太小了吧?不过是一只小虫子,就吓得失声惊叫,实在是……” “嘘……别瞎说,小心被听到。要知道,她家秦大人的官职虽然不算高,可是参奏起人来是会要人命的,又是出了名的护妻之人,小心给你家老爷惹来祸端。” 这出声议论之人,明明说着不能让人听到,却又没有压低声音,就那么说了出来。 秦夫人又是痛又是怒,既想要揭穿云湘滢刚刚踩了她的脚一事,又想转头怒斥那两个长舌妇,一时间,脸上的神情可谓是精彩至极。 云湘滢缓缓收回目光,说:“世人皆知已故文阳侯只有一位嫡女,自然就不会有云二小姐。不知秦夫人口中的云二小姐,是不是指我堂妹茹芳呢?只是茹芳还没过来,不能与秦夫人对谈,实在是失礼之至,我在此代替堂妹给秦夫人陪个不是,还望秦夫人看在堂妹年幼的份上,原谅一二。” 闻言,众人再次恍然,之前秦夫人的确称呼云二小姐来着,这文阳侯府就这一位小姐,云二小姐这个称呼,的确是有些不妥。 秦夫人被连番扫了脸面,被踩的脚趾更是从剧痛变成了麻木,令她的身子有些站不稳的摇晃了起来。 陈氏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无论如何这宴席是云家开的,这些个夫人小姐也都是她邀请来的,若真吵闹了起来,最先失了脸面的还不是她? “母亲,滢妹妹可是来了您这里,女儿刚刚领着姐妹们去婉湘居看滢妹妹,倒是扑了个空呢。”恰好在此时,云茹欣和云茹芳两姐妹,带着几位交好的小小姐妹也走了过来,算是解了围。 只是秦夫人的脸色却一直不怎么好看,尤其是在目光扫过刚刚开口的那两人身上之时,更是带着一丝恼恨之意。 “你滢妹妹哪有你们这般惫懒,早早就过来帮着我了呢。”陈氏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口中虽是责备,面上却是含笑。 云茹欣略带几分爽朗的笑着并不在意,云茹芳则是拉着陈氏的衣袖,撒娇道:“母亲,您可不能这般说姐姐和我,我们可没有偷懒呢。” “是是是,你们没有偷懒,勤快着呢。”陈氏伸手点了点云茹芳的额头,很是宠溺的样子,若非众人皆知这云茹芳是庶出,还真会以为她是陈氏的亲生女儿。 那边厢,云茹欣笑过之后,就介绍了自己交好的朋友给云湘滢认识,只是看到云湘滢的穿着之后,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不过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可是,云茹芳却是一向口无遮拦惯了,她在陈氏跟前撒了娇之后,就跑到了云湘滢跟前,直接出声问道:“我明明看到母亲昨天遣丫鬟,送了好些首饰头面过去,怎么不见戴出来,是不是瞧不上那些首饰头面,也瞧不上母亲?” 云茹芳声音不小,陈氏微微沉了脸色,上前似乎想要阻止云茹芳继续说下去,不想云茹芳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连陈氏都微微惊住。 第019章 云茹芳起意坑害湘滢 云茹芳不等云湘滢回答,更不等陈氏有所动作,径直说道:“昨天很晚的时候,丫鬟送来了锦盒,说是锦娘子裁制的衣裙,恐怕是下人送错了地方。这不,今儿我就把这身衣裙带来了。” 说到这里,云茹芳顿了一下,才有些不情不愿的把那声“堂姐”叫出了口,”堂姐,你看这裙子多漂亮,堂姐不去换上,给众位姐姐看看吗?我和姐姐都没有锦娘子亲手做的裙子呢,你不要辜负了母亲的一番心意才是啊。” 一边说着,云茹芳竟是把初珍手上的锦盒打开,甚至将那一袭裙子拿了出来,抖落开来给众人看了看。 一旁的柳玉儿见云湘滢遭受连番的挤兑,早已心中不悦,此时看云茹芳还把衣裙当着众人面如此展示,根本没有半分对小姐的尊重,更是恼怒了起来。 于是,柳玉儿上前很是有礼,却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将那裙子从云茹芳手中拿了过来,口中说道:“多谢芳小姐的好意。此时宾客满堂,小姐再去换衣裙多有不便,这裙子且收着就好。” 闻言,云茹芳顿时恼火起来,“堂姐,你就这么看不上母亲吗?再怎么说,母亲也是你的二婶!母亲一番心意,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让这么个……这么个……” 云茹芳连说了两个“这么个”,也没想起来究竟怎么说柳玉儿才好,云湘滢却早已沉了脸色,却不等她发作,一旁的云茹欣面上先是有了几分怒意,她道:“妹妹住嘴!该怎么做,滢妹妹自有分寸,不用旁人替她拿主意。” “大姐!”云茹芳跺脚,“你怎么总是偏帮着她啊?” “滢妹妹是我堂妹,更是你堂姐!” “好了,好了。小姐妹之间说笑几句也就是了,可别真的吵起来伤了和气。茹欣,你是当姐姐的,多照顾着些妹妹们。” 陈氏上前打着圆场,又扭头对云湘滢说:“滢姐儿啊,要不你带几位小姐去婉湘居坐坐?顺道换换衣裙。这也没有什么失礼之处的,正好之后二婶也要领你见见这些伯娘婶子,换身鲜亮的衣裙也好看不是。” “是啊,云小姐。云小姐现在的衣裙虽然好看,终究是太过素淡了。”立即有小姐附和着说。 “湘滢都听二婶的。”云湘滢微微低头应着,只眸光深邃的看了一眼云茹芳。 云茹芳那点小心眼,她如何会看不出来?一径的要让她换上这身衣裙,恐怕云茹芳早已在这裙子上做了什么手脚,就等着她出丑呢,而陈氏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果不其然,当云湘滢在里间,将那裙子细细打量了一番,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这裙子已经被人从里面剪开了不少地方,很多地方都只是表面松松的一层,坐起的动作稍微大点,就可能会散开,尤其是肩膀等处,若云湘滢没有发觉,当真穿了这裙子出去,在人前衣裙散开,露出里面的里衣,更有甚者这裙子直接脱落下来,届时岂止是丢了脸面那么简单! 云茹芳与陈氏又用言语挤兑住了云湘滢,逼迫云湘滢非得换上这衣裙不可。 云茹芳这一招不可谓不狠,不可谓不阴毒!究竟是之前小瞧了她,还是有什么人在背后给她处主意呢?云湘滢在心中思忖着。 柳玉儿自然也是看了出来的,顿时气道:“这个芳小姐真是个坏了心的,这般小年纪就知道算计人。只是,这裙子不能穿了,要不然奴婢抓紧时间缝补一下吧,或许还可以穿。” “柳姨不用费心了,这哪里是一两下能缝补好的。”云湘滢唇角微勾。 柳玉儿一听云湘滢的话,更是着急起来,她在映月庵时倒是做了不少衣服,不过几乎都给了玲玲穿,且全都是素净的颜色和样式,此时根本派不上用场。 见柳玉儿急的团团转,云湘滢拉住她说:“好了柳姨,你莫着急。现在你要这般……” 云湘滢低声嘱咐了柳玉儿几句话,柳玉儿先是疑惑的看了看她,之后恍悟过来,立即高兴的拿起了针线筐中的剪刀…… 不多时,云湘滢就与柳玉儿走了出来,柳玉儿手中还捧着刚刚拿进去的锦盒。 云茹芳本是得意的笑着,却见云湘滢穿的并不是锦盒里的那身衣裙,顿时心中一跳,再也坐不住,一下子站起身来,只是不等她说话,云湘滢先一步开了口,一番话说的云茹芳面红耳赤,心中恨怒却又有口难言不说,更是…… 第020章 自己挖的坑自己跳! “之前堂妹还说是下人送错了地方,不想我回了屋子才知,锦娘子做的衣裙早就送了过来,并不是这件呢。堂姐在这里多谢堂妹的维护之意,还请堂妹收回自己的衣裙才是。”云湘滢说着,就从柳玉儿手中拿过锦盒,送到了云茹芳面前。 “这是你的裙子,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了!”云茹芳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会不是你的呢,我一看这裙子的长短就明白了。” 云湘滢轻声解释着,也学云茹芳之前的样子,将裙子拿出并抖落开来,往云茹芳身上比划了一下。 之前云茹芳抖落之时,并没有完全展开,众人也不曾仔细比对,此时这裙子就在云茹芳身前,众人一眼就看了出来,这裙子的长短果然是适合云茹芳的,无论是云茹欣还是云湘滢穿着,都会短上一截。 云茹芳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顿时就懵了,昨天她又不是没有试穿过,那个时候裙子明明是长了的,现在怎么…… 还不等她想明白,就听云湘滢又说道:“看这裙子色泽与堂妹头上的首饰如此相配,定然是堂妹割爱把裙子给了我,此时物归原主,堂妹也别愣着了,就在我这屋子里换上吧。” 云湘滢说着,就把裙子放在了云茹芳手中。 “我不……”云茹芳哪里肯换,这裙子上动了什么样的手脚,她怎么会不清楚。 只是,还不等她说完,就听到“刺啦”一声裂帛声传来,却原来是她的裙子,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从前面撕裂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白色的里衣! 虽然满屋子都是女眷,但是云茹芳也是羞窘的红了脸,可是这条裙子是万万换不得的,云茹芳顿时有些慌了。 站在角落里的初巧连忙上前,遮挡住了云茹芳,口中更是说道:“小姐,芳园离得也不远,小姐还是回芳园换衣裙吧。再不济,奴婢去取了小姐的衣裙来换,可好?” 云茹芳闻言眼睛一亮,正要答应,却不想云湘滢轻声斥道:“莫要胡说!你不见你家小姐的裙子坏了吗?此时府中宾客如此多,若是万一碰到什么人,即便人家念着芳堂妹年纪小,不说什么,可你让芳堂妹的脸面往哪里放!若你去取,一来一回的,这要折腾多久才行。” 衣裙不整,正撞上客人,的确是不像话,何况这里有现成的裙子不换,还非要再去拿一身来,岂不是多此一举吗?众人不解的目光就落在了云茹芳的身上。 云茹芳憋闷的红了一张脸,她哪里想得到,云湘滢不仅没有换上裙子,还把这动了手脚的裙子还给了她,硬逼着她非得立时换上不可,这可如何是好! “妹妹,要是哪里不舒服,且就在婉湘居歇一歇吧。”云茹欣不明就里,只见云茹芳满脸通红,只当她是不舒服。 云茹芳平素虽是骄横惯了的,可也不蠢,当即就附和道:“大姐说的是,我的确是忽然有些头晕。” 说着,云茹芳就歪倒在初巧身上,一副头晕站不住的模样。 “堂妹头晕吗?”云湘滢微微勾唇,她怎么可能这般轻易的放过云茹芳。要知道,欺人者人恒欺之,不让对方知道痛,对方怎么会真正收敛呢! 云湘滢噙着一抹笑,有如梅蕊般娇嫩,口中说道:“在映月庵的时候,我经常头晕,后来得庵中师太传授了一手按摩手法,治疗头晕,甚是有效呢。” 伴随着云湘滢轻柔的话语,手指快速的在云茹芳额头、太阳穴等处舞动了几下,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看上去极为赏心悦目。 云茹芳只觉得被触碰到的几处地方,传来几下刺痛,她张嘴就欲喊疼,却不料还不等她发出声音来,云湘滢的手就已然收了回去,她只得悻悻然的把叫声咽了回去。 不过,她的头晕本就是装的,她不想好,自然就不可能好,谁还能强迫她不成? 如此想着,云茹芳心中冷哼一声,却不想眼前忽然一亮,整个人情不自禁的就精神了起来,身子也不由自主的站直了! “好了,堂妹快快去换上裙子吧。”云湘滢一把将云茹芳推进了里屋,之后还补了一句,“堂妹你可要稍微快点,二婶还等着咱们去席面上呢。” 过了好久,在众人几乎等的不耐烦的时候,才见云茹芳穿着那身裙子,缓缓走了出来,与她往日的娇俏颇有些不同,众人当下就多看了几眼,而她们这一看,云茹芳的动作就更轻、更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有下人急匆匆的进来,禀道:“小姐、大小姐、二小姐,夫人请三位小姐速去前面迎接贵客!” “什么贵客?”云茹欣疑惑的问。 也难怪她疑惑,与她们交好的朋友都已经到了,若是哪位朝廷大员的夫人,也自有陈氏招待,怎会特意让她们去迎接。 只是,当下人说出客人的身份之后,屋子中的众多小姐全都震惊了,他们怎么会来! 第021章 贵客临门,云茹芳出丑 来的两位贵客竟是兴王恒严晖和平王恒严烈! 这兴王与平王是当今苍正帝宠妃,沈贵妃所出的二皇子与三皇子。兴王已然及冠,而平王时年十七岁,兄弟两人感情很好,在外的名声也算不错,兴王更是一向有贤名。 只是,这两位殿下甚少出席各种宴会,非真正权贵也不敢随意邀请,今日虽然是名为已故文阳侯之女接风洗尘的宴会,却也不过是以云博远这个侍郎的名头邀请的宾客,原本就不够资格邀请皇子前来。 此时,兴王和平王竟然是不请自来,如何能让人不吃惊?众人自然赶紧前往迎接,只云茹芳愣在那里,几乎要哭了出来。 她原本是被强逼着换了这身衣裙,想着不过是或坐或站,只要动作轻柔一些,尚且能顶上一段时间,她已经遣了初巧去拿裙子来让她换,不想此时竟是来了两位殿下! 她既不想失去在两位殿下面前露脸的机会,也不能不前去,毕竟陈氏已经派人来招呼过了…… 左思右想之后,云茹芳也只能胆战心惊的随在后面,赶往了前院。 “臣女见过兴王殿下、平王殿下。”云湘滢与云茹欣两姐妹,跟在云博远等人的身后恭谨施礼。 但见兴王一袭月白长衫,身姿挺拔,眉目温和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尊贵之气,他温声说道:“诸位不必多礼。是本王与三弟不请自来,惊扰了诸位。” “殿下客气了,两位殿下能来,是微臣的荣幸才是。微臣也是想着殿下要帮着圣上分忧,恐无暇出来游玩,故此不敢擅自递上帖子,是微臣失礼了,还望两位殿下恕罪。”云博远身为侍郎,自然是个会说话的。 “云大人何罪之有。”兴王依旧语气温和。 一旁身着玄衣的平王大笑道:“哈哈哈……云大人不必惶恐,若是寻常日子,恐怕云大人送了帖子来,二哥也不肯出来走动的。这哪里能怪得了云大人?” 云博远闻言微微一怔,却也立马笑道:“是,是,兴王殿下心系圣上与朝政,还有百姓,一向不喜玩乐,微臣如何会不知。” 他自然听得出来平王是话中有话,只是此时并不是追问的时机,云博远也只能当没有听出来,恭请两人往里去,众人纷纷让路。 也就是这一让路,出了麻烦! 但见一位小姐,骤然见到两位殿下,似乎有些紧张与慌乱,竟是一脚踩在了云茹芳的裙角上,而云茹芳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有大动作,此时也正在小碎步挪着,却哪里想到会有人踩了她的裙角。 平素踩一下也就罢了,只不过多个脚印不好看而已,此时她穿着这么一身衣裙,这一下简直要了她的命,只听“嗤”的一声轻响,裙子自肩膀处瞬间开裂! 云茹芳一声惊叫,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了,竟直直的站在那里,任由衣裙向下滑落,露出里衣来。 云湘滢眸光微闪,她之前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云茹芳想让她在众人出丑,她就让云茹芳栽在自己挖好的坑里,让云茹芳得个教训罢了。 只不过,那些都是在一些女眷面前,云湘滢并没有想过,要让云茹芳在如此多的人面前,还有皇子的时候这般丢人。 毕竟,再怎么说,她云湘滢是云家的人,云茹芳也是。 于是,云湘滢瞬间就拉了云茹欣一起上前,两个人将云茹芳掩在了当中,将她狼狈的模样遮挡了起来,而云湘滢更是手指连动,将那裂开之处拉回原位,用银针暂且固定住了。 云茹芳在众人面前丢了如此大的丑,面色由通红渐变成了惨白,身子也是摇摇欲坠站不稳,眼瞅着就要当场晕厥过去! 兴王平王早已撇过眼去,而陈氏根本没有料到会有此变故,则是愣在了当场。 直到被云博远推了一把,陈氏这才反应过来,正好初巧拿了薄披风过来,遮掩住了云茹芳,紧接着就将她送回了芳园。 陈氏之前吩咐过雁荷,一旦锦娘子那边将衣裙送了过来,先拿到她那里交给秦嬷嬷,却不想这裙子被云茹芳给半路截了去,偏生雁荷这个没谱的,竟然事先也没给她透个信。 这也就罢了,她心知云茹芳看云湘滢不顺眼,断然不会轻易放过云湘滢的,怎么着也会算计一下云湘滢。谁成想,没见云湘滢出什么事,反倒是云茹芳遭了这么一劫。 好在云茹芳年岁还小,过两年到了当说亲之时,这件事也早就淡去了,否则她落个不好的名声,岂不是连累茹欣? 如此想着,陈氏心中对于云茹芳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是有了几分恼怒之意。 而云茹芳回了芳园好久,才算是缓了过来,直接一巴掌就狠狠的扇在了初珍的脸上! “贱婢,你给我出的好主意!”云茹芳怒斥。 她如何能不怒,初珍给她出了这个主意,说是可以让云湘滢丢个大丑,结果云湘滢好好的,反倒是她丢人丢到了两位殿下面前,这让她情何以堪! 初珍哪里料到会出了差错,此时也只能唯唯诺诺的跪了下来请罪,疼痛的面颊就连捂都不敢捂上一下,任由云茹芳打骂出气。 初巧眼看着初珍被责打的东倒西歪好一会儿,这才倒了一盏茶给云茹芳,细声劝解着:“小姐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要奴婢说,这事小姐吃了亏,也不能让那云湘滢捞着好儿去。” “怎么不让她捞着好?大家眼睛又不是瞎的!”云茹芳怒道,即便她不想承认,可是众目睽睽,谁能看不到在她出丑的时候,是云湘滢冲上来帮她遮掩的。 她怒气冲冲,初巧却也没有害怕,依旧轻声慢语的解释着,不多时,云茹芳已然由怒转喜,连连夸赞还是初巧懂事。 不提芳园中如何,且说前院,本是一个小小宴会,因着两位殿下的到来,众人本就紧张,中间又出了云茹芳这等变故,一时间一众千金小姐,几乎是人人自危,全都不自觉的用隐蔽的动作,轻轻拉了拉自己的衣裙,生怕一个不小心,也如云茹芳一般丢丑。 “哎哎,不必紧张,二哥与本王又不吃人,你们尽管自行玩闹去。”平王笑道,俊俏带朗笑的面容,却是惹得不少闺秀红了脸颊。 “三弟莫要胡说。”兴王轻声斥责,继而对云博远说:“是本王与三弟的不是,好好的宴会也给搅乱了。” 兴王如此谦逊,可是云博远哪里敢应,自然是满口告罪,又请兴王和平王上座。 可是,兴王又道:“诸位随意就好,本王与三弟也不耐久坐,早些年也曾来过文阳侯府,就是不知可有什么变动,是否有什么景致可供一观?” 兴王的话说到了这里,明显是不想与众人在一起,即便没有好景致,那也得给找出来不是? 当下云博远就要亲自为他们引路去观景致,却被他们推拒掉了。 平王甚至大笑着说:“云大人,莫非你在这院中来了一出金屋藏娇,否则为何这般推阻?还是说本王逛不得这园子啊?” 云博远自然满口否认,这平王殿下爽朗的性子中,带着几分执拗与邪性,云博远如何敢违逆,却又不敢当真将他们两人,就这么撇在院子里,当下颇有些犹豫。 正在他拿不定主意之时,却见平王的目光,在一众千金小姐落座的那边扫过,确切的说是在自家孩子那个方向掠过,思及之前平王的话中有话,云博远忽然间醒悟,当即指了云湘滢那边说道:“殿下,那便是微臣的侄女儿与女儿,她们虽然较两位殿下小了几岁,却也颇通几分诗书,不若由她们为殿下引路,也方便给殿下介绍一二。殿下看可好?” “哈哈哈,这自然是好的。旁人也不要嫉妒啊,等本王去你们府上做客的时候,也一样要你们作陪啊!”平王如此嚷嚷了一句,倒是让之前心生不忿与嫉妒的姑娘们,暗自赧然了一把。 原来,兴王和平王并没有对云家姐妹另眼相看,只是因她们是主人家罢了。自然,也有那继续嫉恨的,毕竟兴王虽然已经有了正妃,却还可以有侧妃,而平王更是连个正妃都没有,这些姑娘们如何能不惦记呢? 且不说这些人各怀心思,纷纷揣测兴王和平王此番来的用意,单说云茹欣与云湘滢两个,领了这引路的“差使”,也就尽职尽责的开始引路。 只是当他们一行离了众人视线,来到庭院中不多时,平王就不安稳起来,伸手指了一处绿荫葱葱的地方,口中问道:“云小姐,那里是何处地方,远远看去倒是令人心中愉悦。” 云茹欣微微一怔,见平王看着她,这才反应过来,平王口中的云小姐说的是她,当下也不扭捏,落落大方的说:“那是府中的绿茵苑,的确是个不错的去处。两位殿下若是觉得好,臣女就引路去看上一看。” “自然是要看一看的,不过嘛……”平王明明下颌无须,却做出一副捻着胡须的模样,颇有几分狡猾的意味。 不待云茹欣反应过来,他话中的不过是什么意思,平王就已然用实际行动来说明了,倒是惊了云茹欣一跳,就连云湘滢也是吃了一惊。 第022章 叙儿时情谊,兴王赠印 只见平王虚捻了几下根本不存在的胡须,竟是伸手轻扯了云茹欣头顶的发髻,拉着她就往那边走去,口中还说道:“不过这去看的人,可就由本王说了算了!” “三弟,不得无礼!”兴王急忙斥责,却见平王根本不以为意,虽然收回手来,不再拉扯着云茹欣的发髻,人却根本不曾回头,到底是拉着云茹欣过去了。 云茹欣也只比平王小了一岁,正当说亲的时候,平王不做避讳已然是不妥,此时更是拉着她单独去往了别处,当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且云茹欣待云湘滢很是不错,云湘滢惊讶之余,就要上前去阻拦。 仿似看透了云湘滢心底的想法,兴王温声道:“虽则三弟一贯胡闹,却不会坏了云小姐的闺誉,已然着侍卫去请云夫人了,行不多远就会遇见,滢妹妹不必担心。” 听兴王如此解释,云湘滢心中稍安,却是在听到他的称呼时,心中微跳,她与这位兴王什么时候熟稔至此了? 兴王仿佛也怕吓到了云湘滢,转眸看向了一旁的亭子,说:“与本王在这亭子里坐一坐吧,周围通透,又有这许多的侍卫在,必然不会坏了滢妹妹的闺誉。” 云湘滢也不是拘泥之人,坦然进了亭子,不过并没有坐下,只是站到了距离兴王稍远的栏杆处。到了此时,云湘滢算是明白过来,兴王此行恐怕是冲着她而来,平王拉着堂姐走开,想必也只是为兴王做掩护罢了。 只不知,兴王究竟意欲何为了。 “滢妹妹无需防着本王。”兴王面色温和,语气更是温软。 看着端坐亭中,贵气逼人模样的兴王,云湘滢微微福身道:“臣女担不起殿下这般称呼。” 兴王闻言,微微露出一丝苦笑,道:“看来滢妹妹是当真不记得了。因着幼时,文阳侯曾救过本王,是以本王甚是喜欢跟着文阳侯,时常来府中玩耍。那个时候,滢妹妹还小,却喜欢追在本王身后,甜甜的喊着皇子哥哥,本王也经常领着你四处玩耍。” 说到这里,兴王的声音略微低沉下去,“后来文阳侯与侯夫人遭遇不幸,本王竟是鞭长莫及,及至得了消息,就已然失去了滢妹妹的消息。这些年,本王一直不曾忘记找寻滢妹妹,近日听闻滢妹妹回府,当真是又惊又喜,这才不顾礼仪的冒昧上门。不想,滢妹妹竟是早已不记得本王了。” 兴王本就长的极为好看,此时温和的面庞上神情黯然,让人看了就心生不忍,云湘滢眸光微颤,只不过十年前兴王也不过才十岁,就算他得知消息,又能做什么呢?但是他竟是一直惦记着她,令云湘滢心中微暖。 细细想来,记忆当中似乎是有那么一丁点印象的,再多的,云湘滢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云湘滢歉然的看着兴王,柔和了声音说:“实在是当初年幼不懂事,这才冒犯了殿下。” 听了云湘滢的话,兴王颇为感慨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本王知道滢妹妹已然长大,不能如同小时候一般随意,否则也不会使了这许多手段,才能与滢妹妹说一说话。只是,滢妹妹实在不必与本王如此生疏,只当本王是你的……兄长或者至交好友,可好?” 的确如兴王所言,若非顾忌云湘滢的名声,堂堂王爷想要和哪一个说话,径直去说就是,谁还敢阻拦不成? 这一片为她着想的心,兴王不说,云湘滢也能察觉,只是对兴王的记忆实在少之又少,如何能一下子就亲近起来,何况男女有别,实在不宜如此单独相处。 见云湘滢久久未语,兴王再叹一口气,说:“在外人面前,本王自不会露出丝毫端倪,只盼着滢妹妹……罢了,不勉强滢妹妹。这是本王的信物,滢妹妹且收好,但凡有什么难处,尽管遣人来寻本王,本王必然会帮滢妹妹解决。” 兴王递出了一方精致的小印。 “多谢殿下厚爱,只是臣女不能收。”云湘滢微微摇头。 “本王知滢妹妹不是那等攀附权贵之人,只是总有一些事情,是滢妹妹不好出面解决的,届时滢妹妹又能向何人求助呢?若是万一求助错了人,帮不上滢妹妹不说,反倒落人口实。倒不是本王自夸,本王已然及冠,还算有几分势力,滢妹妹的事情,本王也绝对不会与他人说,就连三弟此次跟着前来,也不知本王究竟要做什么。” 顿了顿,兴王再道:“这是一方私印,非是本王身边的人,并不能知悉这是本王的印章。滢妹妹带在身边,断然不会给滢妹妹带来不好的影响,滢妹妹尽管拿着就是,说不定还用不上呢。” 兴王如此诚恳,事事均为云湘滢想到了,云湘滢若还是推辞,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云湘滢也只得再三道谢之后,接过了那方小印。 见云湘滢接了小印,兴王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长身而起,“滢妹妹,今日如此前来,确实有些仓促,未免他人侧目,本王就不做停留了。若有烦难,滢妹妹万万要记得本王。” 说完,兴王不做丝毫留恋,竟是洒脱而去。 那边厢,陈氏也带着云茹欣寻了过来,见云湘滢独自一人在亭中,倒是愣了一下,问:“滢姐儿,怎么是你一人在亭中,兴王殿下呢?” 不待云湘滢回答,云茹欣就不依的晃了晃陈氏的衣袖,说:“瞧母亲说的,滢妹妹怎么可能与兴王殿下在一起呢?” “母亲这不也是担心滢姐儿吗?那位平王拉了你我母女四处乱走,东拉西扯的也不知究竟要做什么,好在有母亲在,旁人也不会说出什么来,只是担心万一被人撞见滢姐儿与兴王,当真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二婶这话私下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让人听见二婶这般议论平王,传到平王耳中,恐怕会惹恼了平王殿下。”云湘滢淡淡说道,并不接陈氏非要把她和兴王凑一堆儿的话茬。 而陈氏听了云湘滢的话,也的确心中一惊,不敢再提这个话茬,实在是那位平王虽然名声不错,性情却有些邪气,当真恼了什么人,专从暗地里下手,偏还能占着一个理字,让人有苦说不出。 不过,她们不想提这个话茬,偏有人还想说道说道。 这不,那边走过来几位夫人小姐,还不及走近,就有人酸溜溜的说道:“云小姐单说会惹恼了平王殿下,怎么不说一说兴王殿下会不会恼呢?可见与兴王殿下关系非同一般呢。也是呢,兴王殿下已然有了正妃,但是侧妃也是妃呢,这要是哪一天,兴王殿下登基为帝,那也是贵妃……” “吴小姐慎言!”云湘滢不待她话说完,上前一步,伸手直接就点在了吴小姐的咽喉处,那吴小姐顿时就失了声音,干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吴小姐,令尊大人是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就没有教过你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即便令尊没有教导过你,这等私议皇室的事情,若是你愿意说,回你自己府邸上说去,切莫在我文阳侯府多言,也免得连累了在场的诸位夫人小姐!”之前云茹欣介绍不少小姐与她结识,云湘滢倒是记得这位吴小姐的,也知其父的官职。 云湘滢的话,顿时让众人微微变色,深觉云湘滢说的在理至极,当今圣上尚未立太子,朝臣们都说不准将来会是哪位皇子登基,她一个闺阁女眷,如何敢大放厥词?若是万一…… 这些话再传扬了出去,岂不是招来塌天祸事! 有此一想,刚刚还对吴小姐报以同情的人,也纷纷收回了目光,并且悄悄的远离了吴小姐几步。 而那位吴小姐之所以失声,只是被云湘滢以暗香谷手法,点住了吼间穴道而已,只短短时间,就已然恢复如常,却被云湘滢说的面红耳赤,也知自己失言,兼且她们其实并不知兴王与云湘滢,单独在亭中谈话之事,最终也只好低了头,不敢再多言。 这接风宴,到底是被兴王和平王搅乱了,众人再回到宴席上,也皆是心不在焉,言语之中多是向云湘滢两人探听两位殿下之事。 只云茹欣明朗的笑着说:“莫要看我,两位殿下行事,岂是我这样的凡夫俗子能够揣测的?殿下要看景致,我与堂妹就只能当个引路人,殿下赏玩了一番,似是还有正事要做,就匆忙离去了,话都未曾多与我们说上几句。只是拖累的母亲也跟着走了这许久,母亲可不能怨责我与堂妹啊。” 后一句话,云茹欣就是对着陈氏说的了。 陈氏对于云茹欣如此维护云湘滢,心中是有一丝不满的,但是自己亲闺女的脸面,是不能不给的,当即也笑道:“怎么会怨责你与滢姐儿?你们姐妹齐心,好生招待了两位殿下,使得咱家没有失礼,得记大功一件才是。” 众人跟着齐齐说笑一番,云茹欣的话,等于是直接告诉众人,没有什么好打听的,即便打听也不会说什么的,众人也只好熄了打探的心思。 正当众人热热闹闹之时,云茹芳身边的丫鬟,却是直接哭到了陈氏跟前来。 第023章 眼瞎就请大夫,云府不缺看病钱 “求夫人救救二小姐吧!”云茹芳身边的初珍,直接跪倒在陈氏面前。 陈氏吓了一跳,云茹欣也是当即站了起来,急急问道:“妹妹怎么了?” “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还不快快说来,二小姐出什么事了!”陈氏轻斥一声,脸上也焦急之情尽显。 “小姐……小姐她因着……那件事,上吊寻了短见!”初珍几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陈氏猛然起身,下一瞬却是身子晃了晃,手也扶在了头上。 云茹欣赶紧扶住了自己的母亲,口中也是斥道:“那你在这里磨蹭什么,还不快快去请了大夫来!母亲,你且在这里,我去看看妹妹。” “无妨,我与你一起去。”陈氏微微摇头,“茹芳虽不是我亲生,但一向乖巧懂事,我何尝不是当她如同你一般,她怎么就这般想不开,这不是往我心上插刀吗?” 陈氏说着,就摇晃着身子要前往芳园,初珍却是又哭道:“夫人莫急,奴婢们察觉不对,已经将小姐救了下来,大夫也已经来看过了,说小姐要调养好一段时间,或许能够将养回来。” 云茹欣怒道:“既然如此,你怎不早说,惊着母亲,看我如何治你得罪!” 一众宾客也跟着放下了提起来的心,心中也是暗暗思忖,这丫鬟当真可恶,如此惊吓于人。 初珍磕头赔罪道:“是奴婢没有说清楚,惊到了夫人和大小姐。只是夫人、大小姐,小姐她心中苦啊,无端端遭人算计至此,为了府中安宁,还硬生生闷在心里不肯多说一个字。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才来恳请夫人为小姐做主啊!” “做什么主?遭人算计又是怎么一回事?”陈氏沉声问道,脸色很是不好看。 云茹欣却是说:“母亲,现在不是查这些的时候,还是先去看看妹妹吧。” 不管云茹芳是遭了什么人算计,丢人的总是她们云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追查出是遭了外人算计还好,直接讨回个公道,若是万一…… 云茹欣不是傻的,她看得清楚,这初珍言语间总是去偷看云湘滢。 只是,陈氏却被气的失了理智,一径的追问。 初珍又偷眼看了云湘滢一眼,这才说:“那件裙子明明是下人错送到了小姐处,小姐是好心好意的还给滢小姐,滢小姐当时也并未多说什么。可是,就在滢小姐拿了裙子进里屋许久之后,再出来就非说那裙子是小姐的!” 初珍声音渐扬,“小姐平素的衣裙,都是夫人给精挑细选的,虽然不是锦娘子裁制的,却也是极好的,怎么就会轻易崩开了线,逼的小姐不得不换上了滢小姐拿出来的裙子?这还不算,还……还出了那样的事情!谁家裁制的衣裙会这般不禁穿?还不是有人在裙子上做了手脚,要让小姐出丑!” “夫人,小姐不肯说出来,令夫人和大小姐为难,可小姐实在是委屈啊,请夫人与大小姐为小姐做主,还小姐一个公道吧!” 不得不说,初珍很是能说,一句句并未指明算计了云茹芳的人是云湘滢,却又让人不得不往云湘滢身上想。 “这……”陈氏看了看云湘滢,一脸的为难,“初珍,这当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夫人,小姐回芳园之后,曾经说过一句话,她一人受些委屈没什么,只怕那人如此歹毒的心机,要是万一哪一天坑害了母亲和姐姐,可如何是好。夫人,您不为小姐着想,也得为大小姐想想啊。” “这叫什么话!我待茹芳与茹欣一般无二,如何会不为她着想?”陈氏勃然变色。 “母亲,奴婢不会说话,母亲犯不上为这个生气。”云茹欣劝解道。 陈氏却是道:“母亲何尝是为了一句话生气。初珍,你既然口口声声说小姐是遭人算计,可知究竟是什么人所为?” “夫人,以奴告主是大罪,奴婢却不能眼瞅着小姐受这等委屈!做如此谋算的人,就是滢小姐!”初珍霍然怒瞪向了云湘滢。 云湘滢早在初珍说云茹芳寻短见的时候,唇边就已然噙了一抹淡笑,云茹芳刁蛮任性,哪里是会为此寻短见之人? 此时听初珍明言指控,云湘滢依旧淡笑不语,并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滢姐儿,你……真的是你吗?”陈氏却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看向了云湘滢。 “不可能!滢妹妹不会这么做的!”云茹欣却是立时说道,眉眼之间的那点英气,瞬间化作了怒气,看着跪在地上的初珍,“初珍,你可知污蔑主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还有,我是不是说过,这文阳侯府中,没有滢小姐这个称呼,你今日却屡屡犯了这个禁忌,是何道理?” 初珍不想云湘滢没有说什么,反倒是云茹欣先发难,当即就是一愣,看了看云茹欣,又看了看陈氏,这才说道:“奴婢屡犯禁忌,奴婢知错。只是奴婢是小姐的奴婢,并非滢小姐的奴婢,而且奴婢也不曾污蔑滢小姐!” 初珍是说她是云茹芳的奴婢,并不是文阳侯的奴婢。如此,即便身在文阳侯府,称呼云湘滢一声滢小姐也不为过,众人纷纷暗暗点头。 初珍颇为有骨气的跪直了身子,又道:“夫人与大小姐试想,那件裙子在小姐的手中时,明明好好的,是滢小姐拿进了里屋,好半晌才拿了出来,裙子就从滢小姐的变成了小姐的。那么长时间,滢小姐做了什么事,又有谁能知道?” 见云湘滢始终不语,初珍就问:“滢小姐敢说,您与柳……柳夫人在里屋那么长时间,什么都没有做,更没有在裙子上做手脚吗?” “呵……”云湘滢轻笑出声,“忠心护主,胆大心细,真该为你喝彩一声才是。” 众人面面相觑,这云湘滢傻了不成,怎么反倒夸起说她心机歹毒,告她在裙子上动手脚,坑害堂妹的奴婢了? 只是,不等众人的疑惑落下,就听云湘滢语气一变,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厉色,道:“初珍,你若是眼睛瞎了,就让二婶给你请个大夫来看看,我文阳侯府还不差那几个看病的钱!” 柳玉儿上前接着说:“小姐是拿了锦盒进里屋,要换上的时候,才发现那裙子短了一截,小姐细细思索才明白过来,恐怕是芳小姐拿了她自己的裙子来。裙子不能穿,小姐自然只好将它放回锦盒。先前二夫人又说过,让小姐穿的鲜亮一些,说小姐身上的衣服太过素淡了,小姐如何能不听自己婶婶的话?只是,小姐在菩萨座前礼佛十年,又如何去寻那色泽鲜艳的衣裙?小姐翻找了半天,才寻了这么一件勉强算不素淡的衣裙来穿。” 柳玉儿也怒瞪初珍,“我也是见小姐为难,只好帮着小姐,在衣襟等处添了几针,这才耽搁了时间。缘何到了这奴婢的口中,就变成了小姐心思歹毒,在裙子上做什么手脚了?小姐初初回到府中,就连说句话都是想了又想,生怕得罪了人。再说芳小姐是小姐的堂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小姐爱护还来不及,怎么会去坑害芳小姐?” 随着柳玉儿的话,众人纷纷看向了云湘滢,也一眼认了出来,她的确是换过衣裙的,而衣襟和袖口等处,有着几处几针勾勒出来的花纹,确实是简洁又明亮,几乎是起了画龙点睛般的作用,一下子就把这身裙子映衬得端庄大方,又不失明丽鲜亮。 这般明显的变化,这奴婢都看不出来,怪不得云家小姐说她眼睛瞎了。 初珍显然是刚刚反应过来,她顿时无措了一下,咬了咬牙这才说道:“这些都只不过是滢小姐的一面之词罢了,如何做的了准?谁知道是不是当真翻找了半天,谁又能证明这些花纹是不是刚刚绣上去的!” “那你也无法证明不是!” “柳夫人在这里与奴婢胡搅蛮缠也无用,奴婢仔细想过了,那裙子是在滢小姐拿进里屋之后,就忽然短了一截的,必然是被人剪掉了!刚刚两位贵客来得急,想必剪掉的那截布料,尚且来不及处理。只要在滢小姐的婉湘居,找到那截布料,不就一清二楚了。” “依着你的意思,是要搜我的婉湘居了,是吗?” “如此是最好的。滢小姐也想一证自己的清白吧?” “放肆!”云茹欣怒了,“你一个小小的奴婢,竟然敢说出搜主子院子的话来,当真是……” 陈氏拉住了云茹欣,说:“茹欣,我看这奴婢说的也并无错处,若是不能证明滢姐儿的清白,这让滢姐儿以后在京城中如何立足。” “母亲!”云茹欣很是不赞同的看向陈氏。 “好了好了,滢姐儿是你的堂妹,难道就不是我的亲侄女儿了?我怎么会不护着滢姐儿!咱们就一起去看看,不让那些下人掺和,也算不得是搜查了,不是吗?”陈氏安抚着自己女儿。 云茹欣还想再劝,不料倒是云湘滢同意了这个提议,云茹欣无法,也只能不再阻拦,暗地里却是满是愧疚之意的拍了拍云湘滢的手,只云湘滢不在意的笑了笑。 一众人又呼啦啦全都去了婉湘居,满以为不过是看一场热闹,瞅一瞅究竟有没有什么布料,谁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那么一块布料,即便有,怎么还不好处理?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到头来要寻的布料,看起来只像一个引子,更大的戏码,却是藏在了后头。 第024章 寻布料,带出精彩大戏 一行许多人,几乎要将婉湘居里,云湘滢居住的房间给塞满了,却是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布料。 “看来不过是误会一场罢了。”陈氏如此说道。 初珍却是又跪了下来,只是还不等她说什么呢,之前那位秦夫人忽然开口说道:“素绢,你现在这么说,多少有些武断了。谁做了坏事,还会把证据摆在明面上呢,即便来不及销毁,也得藏一藏才是,怎么着也得翻找一下,再做结论不迟。” 陈氏,闺名素绢。 “嗤……”只听一人笑道:“秦夫人当真有着其夫秦大人的风范啊!” “怎么可能,秦大人是言官,秦夫人却是要学刑部来断断案子呢。”另外一人接道。 正是之前就曾出言嘲讽过秦夫人的两人,云湘滢记得好似是周夫人和李夫人。 秦夫人被气得脸色铁青,陈氏连忙出来打圆场,说:“秦夫人也是好心一片。滢姐儿啊,你看……” 看着陈氏一脸的为难,云湘滢却是忽然绽开了一抹笑容,“二婶觉得应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湘滢但凭二婶吩咐就是。” “滢姐儿,二婶也不是信不过你,但总得堵住悠悠众口不是?这样吧,还请周夫人、李夫人和秦夫人,三位夫人一起,帮着滢姐儿看看这屋子,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可好?” 闻言,周李两位夫人微微看了一眼陈氏,她们心知陈氏一向与秦夫人交好,与她们二人关系只能算得上泛泛之交,而且她们与秦夫人不合,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次陈氏却是点名让她们三人一起行动,要说这当中没有什么,她们还真是不相信呢。 只是,她们二人却对于秦夫人,总是欺负一个孩子的行径,是有些看不上的,兼且淡然隐藏傲骨的云湘滢,赢得了她们不少的好感。此时二人没有多做交谈,却是心中一致认定,如果有她们在旁边看着,也能让秦夫人有所收敛,当下就点头应了下来。 周夫人和李夫人二人不过是做做样子,只是随意的看着,可那秦夫人却是好似卯足了劲,当真四下翻找查看了起来。 众人看着这般情景,有兴致勃勃跟着看的,有独善其身垂目不语的,也有私下里嘲笑秦夫人的,不一而足,只云茹欣气的暗地里狠瞪了秦夫人几眼。 “在这里了,周夫人的眼神还真是不怎么样啊。”秦夫人从衣裳柜子里,拉出了一截布料来,果然是与云茹芳丢人时所穿的裙子,是同一种色泽的。 而秦夫人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刚刚周夫人的确看过柜子,秦夫人也不过是跟在她身后,又看了一遍罢了,却不想一眼就看到了,这块露出一点点的布料来。 众人见状,立时眼神一变,这真是要做狐狸,还不知道收好自己的尾巴,真当所有人都是傻的不成。 初珍一见之下,顿时扑了过去,喜道:“与小姐坏掉的那条裙子上的布料一模一样,就是这块!求夫人、大小姐给小姐做主啊!” “滢姐儿,真的是你,你……”陈氏捂着脸,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语气当中却是充满了痛苦。 “滢小姐,你当真好狠的心啊!”初珍泪流满面,“滢小姐回府,小姐不知有多开心,整日的想着要把自己最好的首饰、衣裳送来给滢小姐,又怕伤了滢小姐的脸面。滢小姐,你怎么能……” “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响,打断了初珍的话。众人纷纷往声音来处看去,却见从那衣裳柜子里,掉落出来一块似黑,又仿佛暗红的牌子来,上面还栓了一块同样色泽的布条,众人的瞳孔顿时齐齐收缩! 这是…… 云湘滢见这牌子掉了出来,顿时脚步一动,就要上前将那块牌子捡起来,却不料被距离最近的秦夫人给拿了起来,她的脚步当即就是一顿。 “云小姐,可否给大家解释解释,这是什么?”秦夫人把牌子微微举高,面庞上带了一丝得意,她可没想过,只是拉出一截布料来,还能带出一块用来施行厌胜之术诅咒的牌子来。 厌胜之术,在恒朝可是令人深恶痛绝的事情。 不等云湘滢说话,她又接着道:“想不到文阳侯的嫡女,竟是这般品性!亏的云夫人在府门外苦等你好多天,却盼来你这等心思歹毒之人,回府不过三两天的时间,就胆敢行厌胜之术!你想要诅咒谁呢?是你二婶云夫人,还是你二叔云侍郎,还是……你的祖父云老太爷?当真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至极!” 秦夫人噼里啪啦一大串话说下来,根本不容人辩驳,颇有些咄咄逼人之势,只是此时她手中举着云湘滢柜子里掉落出来的牌子,眉眼含霜,当真是一派正气凛然的模样。 柳玉儿彻底傻了眼,之前秦夫人找出那块布料,就已经超出她的意料,毕竟那布料明明不在屋子中,而这柜子里的衣裳,是她在回府之后整理进去的,根本没有什么牌子,怎么会…… 瞬间,柳玉儿就想起了昨日,萱草曾经说过春环进过这屋子的事情来,顿时又是恨又是愧悔。既深恨春环受人指使来害小姐,又懊悔自己昨天居然没能把这块牌子翻找出来,以致小姐受此劫难,当真是愧对小姐! 柳玉儿狠狠的咬了下唇一下,不能让她们害了小姐,不如由她认下来! 而云湘滢面对秦夫人的咄咄逼问,眉目清冷,此时见柳玉儿似是要上前说话,当即脚步一错,阻住了柳玉儿,这才缓缓开口,说:“秦夫人如此气势汹汹,又言之凿凿,仿佛比云府中人都了解的多,秦夫人是想要换个地方住一住吗?” 这是在说秦夫人想给云博远做小,秦夫人顿时气的面红耳赤,“你……你不要东拉西扯的乱说一通,妄图引开话题!还是说说你要用这牌子,来诅咒什么人吧。” 云湘滢微微挑眉,露出一点点笑容,如白雪中绽开的红梅,夺人眼目,她笑道:“秦夫人当真确认,这是用来行厌胜之术的牌子吗?” “是啊,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陈氏语气迟疑的说:“是不是滢姐儿刚好有这么一块牌子,只不过是用来把玩的,虽然颜色和样式都有些相近,却可能是巧合吧,那布条也可能只是随手绑上去的呢?可能真的只是巧合罢了。” “陈夫人,哪里会有那么多巧合!”立即有人反驳陈氏,“这种色泽和样式,根本就不讨人喜欢,怎么会有人要把玩?谁不知道这种牌子的晦气之处,又如何会雕刻这样的牌子给人,还这般凑巧的绑了布条?在场只要是长眼睛的,就能看出来,这明明就是一块用来行厌胜之术的诅咒牌子!” “这……这……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滢姐儿……”陈氏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秦夫人又道:“素绢,这种事情上,你还是不要心软的好。再说了,即便是她犯了此等大错,也不会牵累你府上才是,谁人不知她回府只有几天的事情,品行如何,当真是怪不到你与云侍郎身上的。” “是啊,我在庵堂中一住就是十年,整日里除了念经和看一看庵中师太给的书,就是抄写经书,回府不过是两三天,就能知道什么是厌胜之术,就能找到诅咒牌子,我还当真是厉害呢!”云湘滢慢悠悠的说出这一番话,却是让人不得不深思起来。 庵堂中除了经书,也旁无他物,就算云湘滢还可以从其他书上看到,她也说了那是庵中师太所给,师太又怎么会给她看什么厌胜之术的书? “哪个是在夸赞你!”秦夫人却是怒道:“你说你在庵堂住了十年,你说你不知道,又有谁能证明呢?这诅咒牌子实实在在的是从你的衣柜中掉出来的,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若不是我家小姐受了这样的委屈,诸位夫人想为小姐做主,怎么会来查找布料,又怎么会翻出诅咒牌子来!”之前话说到一半被打断的初珍,又从旁边冒了出来,“夫人,不知这诅咒牌子,究竟做成多久了,会不会对老太爷、老爷和夫人,大小姐与小姐造成什么影响啊,要不要请得道高僧来化解一番?” 初珍一番话,仿似提醒了陈氏,陈氏身子微微一震,缓缓看了一眼云湘滢,这才咬牙说:“秦夫人,还请你将牌子交予我看上一看,上面的生辰八字,究竟是谁的,我也好请人来化解。” 这是已经认定云湘滢行厌胜之术了。 “何必如此麻烦。”秦夫人说着,并未将牌子交给陈氏,反倒是拿到了自己的眼前,细细看了一眼。 然后,秦夫人一边将写有字迹的布条,展示给众人,一边念道:“上面写的是慧酉三月十七丑时。素绢可知这是府上何人的生辰八字?” 当秦夫人说出这时辰的时候,陈氏的身子就摇晃了一下,而当云茹欣看清那上面的的确确是这般写的时候,也是难以置信的倒抽了一口气,这是祖父的生辰八字! “家门不幸啊!”陈氏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滢姐儿,二叔二婶还可以说有对不起你的对方,可是你祖父却把你疼入骨啊,你怎么能……云府实在是容不得……” “慢着!”有人出声断喝了一句,众人也齐齐疑惑的“咦”了一声,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道声音传来。 第025章 顺势而为,再次请求拜见祖父 “这是在做什么?”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云博远从门外走了进来,面庞微微沉着,“刚刚小厮来禀,众位夫人小姐都来了婉湘居,这实在是敝府招待不周,还请诸位移步院中赏景可好?” 云博远的到来,令周围静上了那么一静,没有人留意到,云湘滢唇边的淡笑,在见到云博远的时候,微微加深了那么一点。 该来的人,终于到了呢。 云湘滢上前一步,低声说道:“二叔,二婶与秦夫人认定湘滢行厌胜之术诅咒祖父,二婶正要撵湘滢出府去呢。” “胡闹!”云博远一甩衣袖,变色道:“滢姐儿不是那等不孝之人。” 陈氏因着之前那人的一声断喝,已然心绪不宁,此时面对云博远的微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之前,出声断喝慢着的人是周夫人,她并没有看云博远,只盯着那块牌子看,此时抬头看了一眼秦夫人,缓缓出口说道:“秦夫人,这好似不是诅咒牌子。” “怎么不是!”秦夫人怒气冲冲的说:“周迎荷,我知道你一向与我不对付,但是你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吧,这明明就是一块诅咒牌……” 秦夫人像是被人生生掐住了咽喉一般,一下子没了声音,因为她也看到了,手中的牌子尽管无论是颜色,还是缠绕的布条,均是与诅咒牌子近似,但是与诅咒牌子却有着一个完全不同的刻纹,刻纹是一尊观世音菩萨,那写着生辰八字的布条上,也画有相同的菩萨。 尽管不明显,但是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这不同来。 “这不是用来行厌胜之术的诅咒牌子,恰恰与之相反,这是一块祈福的牌子!”周夫人也不理会秦夫人直呼其名的无礼,只是又出声这般说了一句。 “怎么可能?就算这上面有菩萨,也不能说明这是祈福的牌子!”秦夫人依旧嘴硬。 一旁的李夫人看了一眼周夫人,似是在嗔怪她多管闲事,不过见周夫人微微点了点头,还是开口说道:“秦夫人的记性可能不太好,需要找大夫好好调理一下了。” 然后,不顾秦夫人的怒目而视,李夫人转向了众人,“诸位夫人可还记得余山师太?” 余山师太是何许人?先帝的妹妹,原荣昌公主,不知何缘故,早早就看破红尘遁入佛门,隐居庵堂之中,成为了余山师太。 余山师太擅长与人祈福之事,还甚是灵验,只余山师太轻易不肯出手。不知是什么原因,但凡出自余山师太之手的祈福之物,皆与厌胜之术的诅咒之物极为相近,唯一的区别,恐怕就在于那观音菩萨的刻纹了。 众人纷纷恍悟,秦夫人的面庞顿时就青了一片,这个时候她也想了起来,余山师太做出的祈福牌子,的确就是这般模样。 也不能怪她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实在是余山师太性情古怪,多少达官贵人想要求一块祈福牌子,都求而不得,云湘滢这么一个毛头丫头,又怎么会有余山师太做的祈福牌子呢? 陈氏脸上的表情也是僵住了,顿了一下才算是转换过来表情,如释重负的笑道:“原来是余山师太的祈福牌子。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二婶差点误会了你。” 后一句,自然是对云湘滢说的。 云湘滢唇角的笑,渐渐化作了苦涩,她微微垂眸说:“我已经问过秦夫人,真的确定这是诅咒牌子吗?只秦夫人咄咄逼问,哪肯听我的解释呢。就连二婶,您也不曾仔细看过这牌子,就认定这是用来诅咒祖父的,可见在二婶的心目中,湘滢就是这般心思歹毒之人。既是如此,我又有何颜面再在府中住着。” “滢姐儿不可胡说,这本就是你的家,你不在家里住,又能去何处去住!”云博远不悦的说道。 “二叔。”云湘滢一句二叔出口,珠泪已然滑落颊边,若红梅落雪触目惊心。 “湘滢又何尝想这般说?只是二叔啊,自从湘滢回府至今,未曾得见祖父一面,未曾给祖父磕上一个头,府中下人,哪一个不在说湘滢不孝!二叔,湘滢不想拖累二叔二婶,想回映月庵了。只是,湘滢拜求二叔二婶,在湘滢离开之前,让湘滢当面给祖父磕几个头,也算是见祖父最后一面,求二叔成全湘滢的一片孝心吧!” 话落,云湘滢叩拜下去! 云博远顿时也僵住了,目光深深的看着云湘滢,他没有想到云湘滢竟是利用在场的所有人,逼迫他不得不答应她见祖父的请求。 “父亲,您就求一求祖父吧。”云茹欣跟着跪在了云湘滢身旁,并且悄悄握住了云湘滢的手,仿佛在给她鼓劲儿一般。 “云侍郎,按理说这是云府的家事,我们本不该多言。只是,云小姐如此重情重义,求得了余山师太的祈福牌子,为云老太爷祈福,却被人误解,她都不曾有任何怨言,只求见一见云老太爷,云侍郎就成全云小姐的一片孝心吧。”周夫人轻声劝道。 深吸了一口气,云博远说:“周夫人,并非我冷酷无情,阻挠滢姐儿,实在是家父闭关参悟佛经,不见任何人。” 云博远的面上也是一片无奈,他伸手将云湘滢扶了起来,边示意云茹欣起身,边声音柔和的说道:“滢姐儿,二叔知你心里难受,只是你无须多想,也不要再说什么回映月庵的话。今晚二叔就再试试,看看你祖父肯不肯出关,若是你祖父还不肯见你,二叔就是拼着跪死在门外,也会帮你求他的。” “湘滢谢过二叔。”云湘滢泪光闪烁,“只是湘滢怎能连累二叔?请二叔带湘滢前往,由湘滢跪求祖父就是。” “是啊,老爷公务繁忙,哪里是能耽搁的?妾身带着滢姐儿去就是了。滢姐儿,听你二叔的,以后万万不要再说回去的话了,你这么说,不是往二叔二婶的心上捅刀子吗?二婶这心都快疼死了。” 陈氏也上前,亲热的拉住云湘滢,只是在云博远目光扫过来之时,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夫妻近二十年,她自然能看得出来,云博远当真是心有不悦,而且是针对她的。 之后,众人纷纷开始赞扬云湘滢的孝顺,夸赞云博远和陈氏对云湘滢的爱护等等。眼见形势急转直下,初珍心里就是一慌,如果事情就这么揭了过去,那她…… 用力握着手中那块布料,初珍又看了一眼云博远,心中暗暗思忖:老爷一向极为疼宠小姐,甚至隐隐超过大小姐,如果老爷得知云湘滢如此坑害小姐,定然会震怒,继而为小姐做主的!即便云湘滢是老爷的侄女儿,老爷不好太过惩罚,但是总会有一些惩罚就是了。如此,在小姐面前她也能有个交代了。 想罢,初珍咬了咬牙,“噗通”一声跪到了云博远面前,磕头道:“滢小姐是孝顺之人,可是她对姐妹不睦,难道就不该受到惩罚吗?还请老爷夫人为我家小姐做主。” 初珍哭诉一番,满心期待的看着云博远,却不料云博远看向她的目光中,盛满了冰寒之意,顿时让她如坠冰窖。 云博远盯着初珍,脸阴沉的似乎能滴出墨来,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厉声斥道:“是谁准你挑拨是非,诬陷湘滢的!茹芳身边有你这等心思恶毒之人,怕不是要教坏了茹芳!” 话落,云博远转向了陈氏,开口说道:“夫人,日后还是好好清一清茹欣和茹芳,身边伺候的人,莫要再出这等奸恶小人!” 陈氏本想再说点什么,却在碰触到云博远目光之后,将话咽了回去,只点头应了下来。 初珍却是傻了眼,她没有想到云博远连看都没有看这块布料,就认定是她在诬陷云湘滢!想到后果,她顿时哭嚎了起来:“老爷,奴婢没有诬陷滢小姐!只要老爷看一看这块布料,再拿了裙子来比对一下,就知道……” “闭嘴!”陈氏厉喝一声,这贱婢怎么不会看人脸色呢,难道就没看出来老爷对她动了杀心? 云博远不耐的挥了挥手,就有下人上前堵住了初珍的嘴,要将她拖出去。 就在此时,只听云湘滢轻柔的说道:“二叔二婶何必动气。既然她说这块布料,是我从裙子上剪裁下来的,那就将裙子拿来比对一下就是,正好当着众位夫人小姐的面,还我一个清白。” “滢妹妹?”云茹欣犹豫的看向云湘滢,仿佛想要确认她的真实想法一般,见云湘滢目光坚定,这才转向云博远说道:“父亲,虽然我坚信滢妹妹一定是清白的,但是滢妹妹说的也对,一定要当着众人的面,还滢妹妹一个清白!请父亲将这件事情,彻底查个一清二楚吧!” 云博远点了点头,吩咐了下去,不多时就有人拿了那件裙子过来,就要拿布料开始比对。 云湘滢却是先一步开了口,“二叔,还是让初珍和众位夫人,确认一下这是不是之前堂妹所穿的裙子,才好比对。” 众人纷纷点头,要是不能确认下来,到时恐怕这奴婢又有话说。 初珍和秦夫人、周夫人等人,上前一一细看,全都确认这的确是云茹芳之前所穿的裙子,上面甚至还带着云湘滢当时用来固定的银针。 只是,当裙子与秦夫人翻出来的布料,凑在一起比对的时候,众人的目光全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第026章 大戏落幕,滢姐儿必须留在府里 那块布料,乍一看起来,的确与那裙子的衣料一样,颜色也完全一模一样,只是当它们凑到一起之时,众人就能看的出来,布料的纹路根本不一样,不可能是出自同一块布料! 这还不算,既然初珍说这块布料是从裙子上剪裁下来的,那么至少长短大小,应该能与裙子合到一起去吧?可是这块布料却是窄小了很多,似乎并不是用在裙角上的。 云湘滢轻叹了一口气,伸手从已经愣住了的初珍手上,拿过那块所谓的布料,轻轻的围在了自己的脖颈间,长短恰好合用! “映月庵在山上,比陵安城内要冷上不少,刚去之时我又得了一场风寒,总爱咳嗽,所以就习惯了颈边有东西护着。那一日锦娘子来量体,我在锦娘子处选定了用什么料子。后来我出门之时,想买一块相同的布料,准备做一个护颈戴一戴,不过走了几家布料店,都没有找到,只买了这么一块颜色一样的,不成想,倒是令人误会了。” 云湘滢声音轻柔,令人听了如沐春风,只有初珍的脸瞬间惨白,她怎么会看错了呢…… 初珍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陈氏恨恨的瞪着初珍,厉声喊道:“来人,把这个奴婢拉下去!” 谁都知道,初珍一旦被拉下去,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夫人饶命!”初珍凄厉的喊着,眼神慌乱的望向众人,仿佛想要找一个能救她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小丫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喊道:“老爷、夫人,奴婢有话说。” “添什么乱,下去!”陈氏不耐的呵斥。 “夫人,奴婢要说的是初珍姐姐说的事是真的,只不过被剪下来的布料,已经被柳夫人藏起来了,并不是衣柜里的这块!”那丫鬟的声音虽然颤抖,却是异常坚定的把话说了出来。 “小兰。”初珍泪眼模样的看着那个丫鬟,她不过是曾经帮着小兰说了几句好话而已。 而听这个小兰如此一说,柳玉儿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此时她只盼着这小兰只是乱说,不成想小兰的下一句话,却顿时令她如坠冰窖。 小兰说:“奴婢亲眼看到柳夫人,悄悄的把一截布料,藏在了院中的桂花树下。” 而柳玉儿的的确确是将那截布料,埋在了桂花树下! “求老爷夫人开恩,只要派人去一看就知真假!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啊!”初珍磕着头求道。 “这……”陈氏顿时有些犹豫起来。 云茹欣却是怒道:“你们这些奴婢,一个两个的都来诬陷滢妹妹,不就是看滢妹妹心善好欺负吗?父亲母亲,不要听她们的,把她们拉下去就是!” “茹欣!”陈氏见云茹欣这般护着云湘滢,有些不悦,也有些不解。 陈氏也难以猜透云茹欣的想法,实在是云茹欣虽是她的亲生女儿,小时也养在自己跟前,却不想在发生了文阳侯夫妇去世,云湘滢去庵堂的事情的时候,似乎是惊吓到了云茹欣,导致她一直生病不断,后来有高僧来看过,说是必须将她送去陈家那里养着,直到及笄再回来才行。 陈氏就是千般不舍,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病死,只能忍痛将云茹欣送去了陈家。还别说,云茹欣到了陈家之后,当真就渐渐好了起来。 虽然陈氏经常去看云茹欣,却到底是生分了不少,即便云茹欣及笄后回来一年了,母女两人相处甚欢,陈氏依旧觉得看不透这个女儿。 “母亲!我相信滢妹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云茹欣坚持道。 “云大小姐何必着急,是与不是,让人去树下看看知道了。”秦夫人提议道。 柳玉儿几乎忍不住要变了脸色,而云湘滢只笔直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云博远微叹了一口气,终究是命人带着小兰到树下去查看,众人也跟着从屋子里挪到了院中。 小兰信誓旦旦,却不想那坑里什么都没有挖出来,她不死心,又挖了好几处地方,几乎将桂花树周围挖了一个遍,依旧一无所获,小兰和初珍顿时瘫在了地上。 于是,被拖下去的人,又多了一个小兰。 柳玉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暗暗疑惑,布料究竟去了哪里? 云茹欣冷哼道:“这奴婢实在可恶,合该惩罚!真真的是委屈了滢妹妹了。母亲,我看滢妹妹脸色不好,且让滢妹妹歇一歇吧。” “好,既然滢姐儿不舒服,就快歇着,二婶这就让人请大夫来看看。”陈氏也做出一副心疼的模样,仿佛之前要将云湘滢撵出府去的话,她根本没说过一样。 “二婶不必如此麻烦,我没事,只是……”云湘滢似笑非笑的看向了秦夫人。 这是要她道歉呢,秦夫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陈氏见状连忙上前,“两块牌子相似,秦夫人晃眼间看错了,也是有的。滢姐儿你要怪就怪二婶吧,都是二婶不好。” “湘滢哪里敢责怪二婶。只是,在庵堂念经的时候,湘滢学会了一个很是浅显的道理,做错了事,就要道歉,之后诚心悔改。不知二婶认为,这个道理可对?” 陈氏立即语塞,这的确是一个浅显至极,就连孩童都懂的道理,众人也纷纷看向了秦夫人。 周夫人出声嘲讽道:“秦夫人之前口口声声的说那是诅咒牌子,恨不得要云小姐立即承认下来的时候,是多么霸气凛然,现在知道弄错了,就不会说话了吗?” 秦夫人脸色铁青,不过感受到众人看戏的眼神,还是忍下了这口气,说道:“是我看错了,差点误会了云小姐,云小姐见谅。” 说完,不待众人有什么反应,秦夫人拂袖而去,临去之前,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陈氏。 陈氏脸上的笑容,顿时略微僵了一僵。 一场纷纷扰扰,跌宕起伏的大戏,让众人看了个过瘾,云博远和陈氏却不得不陪着笑,将客人一一送走。 而云茹芳听闻初珍被陈氏下令打死了,又禁了她的足,顿时就恼怒起来,不顾下人的阻拦,冲出了芳园,要去找云博远为她做主。 至于之前给出主意的初巧,吓得差点瘫在了地上,她庆幸自己怂恿小姐,让初珍去做这事,却又担心一个不小心,被夫人得知是她出的主意,她也会落得与初珍一样的下场。 想到这里,初巧当即顾不得手软脚软了,勉力爬起来,追着云茹芳而去,万万不能让小姐说出,是她的主意啊! 果不其然,云茹芳在云博远面前大闹一场,被云博远扇了一耳光,陈氏又是好一番安抚,云茹芳才算是停止了哭泣。 “茹芳,你父亲是因着公务烦心,并非真的厌烦了你,你可不要因着这么一点小事伤了你父亲的心啊。茹芳听话。” 她轻轻一推云茹芳,云茹芳顺势到了云博远面前,扬起左颊尚且红肿的面庞,喊了一声父亲,她脸上沾染着泪水,眼睛红肿,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毕竟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云博远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顿时心中一软,说:“过些日子,让你母亲再去请锦娘子,给你和你姐姐多做几身衣裙就是。你莫要再与你堂姐发生矛盾,明白吗?” 云茹芳不明白,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克死祖母和大伯大伯母的扫把星,一回来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明白父亲和母亲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好了好了,茹芳还小着呢,哪里懂的这其中的弯弯绕。”陈氏一副慈母模样,细心的才着人将云茹芳送回了芳园。 一回头,陈氏就见云博远用一种隐含阴鸷的目光看着她,她心中一跳,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靠近云博远,语含心疼的说:“老爷累坏了吧?妾身让人炖了补汤,老爷一会儿先喝上一碗。” 云博远却是没有理会陈氏的殷勤,只盯着她看,半晌后才来了一句:“她不懂,难道你也不懂?” “老、老爷……”陈氏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滢姐儿必须留在府里,谁准你自作主张的?” “老爷在说什么呢?”陈氏强笑道:“妾身什么时候不让滢姐儿留在府里了?滢姐儿要什么,妾身就给什么,滢姐儿没要的,妾身也想到了。老爷还要妾身怎么做呢?” 说到最后,陈氏也委屈起来,轻声泣道:“滢姐儿与妾身不亲近,从见面起就话里话外的挤兑妾身,妾身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性,从未与她计较过。婉湘居的东西,漫说是茹芳,就是妾身亲生的茹欣,也没有过那么好的物什。老爷还这般说妾身……” 云博远与陈氏这么多年夫妻,情分还是有的,陈氏这一哭,云博远心底的怒气到底是消了下去,微微叹了一口气,揽住了陈氏,说:“素绢,你一向贤惠,这次我与你说的,并不是可以玩笑的,滢姐儿不能离开云府。她留在府里,对我们有好处,懂吗?” 陈氏一向会察言观色,当下柔软的靠在云博远怀里,声音也温柔的说道:“妾身不懂。不过,只要是夫君说的,妾身就一定会做好,夫君放心就是。” 云博远欣慰的拍了拍陈氏的后背。 云博远书房中一片婉转笑语,而此时的婉湘居中,明明有云湘滢和柳玉儿,还有丫鬟春环在,却是一片寂静,静的令人心惊肉跳! 第027章 云小姐,你就不怕吗? 春环跪在那里,脸上的汗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她甚至都能听到那滴落的声音,这种安静,令她心慌。 不知过了多久,春环觉得再不开口说话,她就要憋疯了,所以尽管害怕,她还是说道:“小姐,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完了。求求小姐,把解药给奴婢吧,奴婢求您了!” 柳玉儿不知道她们之间的事情,心中存着无数疑惑,却还是没有开口,只站在一旁看着。 云湘滢将手中把玩了半天的瓷瓶,扔到了春环身旁,瓷瓶应声而碎,露出里面的一颗通体雪白的药丸,一缕淡香也传了出来。 春环心中一喜,一把将那个药丸抓了起来,直接就塞入口中咽了下去,这才欣喜的给云湘滢磕头,“奴婢谢过小姐,多谢小姐!” “然后呢?”云湘滢淡声问道。 春环果然是还有所求,听云湘滢一问,立马就说:“请小姐收下奴婢!奴婢已经背叛了夫人,夫人是不会给奴婢好果子吃的,如果小姐也不要奴婢,奴婢就当真没有活路了!” 云湘滢微微弯下身子看着春环,说:“你既然能背叛二婶,也照样能背叛我。” “不会的!奴婢绝对不会背叛小姐!”春环急道:“如果奴婢背叛小姐,就让奴婢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春环说的郑重其事,云湘滢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绽开笑容,说:“嗯,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小姐?”春环犹自迟疑。 “如果夫人寻你问话,你只说该做的,你都按照她吩咐的做了,其他的你都推说我不信任你,你不知道就可以。如果她让你回来打探消息,我再吩咐你怎么去做。” 听云湘滢如此安排,春环才算是放下心来,心满意足的退了出去。 “小姐,春环的话做不得准,小姐万万不能相信她。”柳玉儿说道。 云湘滢淡笑,“柳姨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能轻易背叛二婶,也就能轻易背叛我,这种人是永远不值得相信的。” “小姐明白就好。”柳玉儿用力的点了点头,又道:“今天的事情还真是险啊。” “柳姨是不是很疑惑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玉儿再次点头,其实那块布料,她是看着小姐在遮雨阁回来的路上,从布料店买回来的,只是她不明白小姐怎么会料到,需要这样一块布料,还有祈福牌子和春环,她更是稀里糊涂。 云湘滢也不再耽搁,细细的与柳玉儿解释了一番。 原来,云湘滢买了那块布料来,并非要做护颈一类的东西,而是要做护腕,将自己的银针等物收纳在其中,为了不显眼,才特意选择了与衣裙同样色泽的布料。 只是不想出了云茹芳想要借锦娘子做的裙子,来坑害她的事情,她吩咐柳玉儿剪掉了一截裙边,使得那裙子符合云茹芳的身高,剪掉的布料,也由柳玉儿藏到了院子中。 在这个时候,云湘滢就料想到,或许云茹芳会倒打一耙,来状告她的,这才将她买来的布料,刻意藏在了柜子里,以此引开众人的注意力。只要找到了这块布料,众人的注意力就只会在这里,根本不会去想,还有一块被藏了起来的布料。 其实,云茹芳不来告状,云湘滢也知道,今日婉湘居一样不会平静。 那块掉落出来的牌子,原本当真是一块诅咒牌子,上面也的的确确写着云老太爷--云茂丰的生辰八字。不过,那并不是云湘滢放进去的,而是陈氏让春环放进去的。 就算是没有云茹芳这件事,陈氏也会找借口,带着人来她的婉湘居。届时,众目睽睽之下,从她衣柜中掉落出来的诅咒牌子,会令云湘滢百口莫辩,无论陈氏开不开口撵她出府,众人的口水都一样会淹死她! 至于春环,她听了陈氏的吩咐,自以为悄无声息的做下了这等勾当,本是沾沾自喜,却没有想到从云湘滢的屋子回去之后,身上就开始起了层层叠叠的疹子。这疹子不痛不痒,也不会起在头脸等地方,只起在衣裙覆盖的皮肤处,却是红肿成片,难看至极,且一直不肯消退! 春环自然悄悄寻了大夫来看过,大夫却只是摇头说,好似是一种毒,却没有办法解,春环问过这疹子日久可会消退,得到的答案却是没有解药,疹子就一直不会消退。 连寻了好几个大夫,均是同样的答复,春环这才死了心。 春环不是个傻的,她知道这毒是怎么来的,也知道云湘滢想要什么,思前想后,她终究是不愿带着这一身的疹子度过余生,于是在夜间,趁着四下无人,柳玉儿也去了厨房拿夜宵的时候,求见了云湘滢,把之前她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 听了云湘滢的解释,柳玉儿恍悟过来,既然一切都在小姐预料当中,那么诅咒牌子换成祈福牌子,也就顺理成章了,不过她还是问道:“小姐之前说,要的就是让她们有这个可趁之机,难道小姐早就料到,陈氏一定会谋算小姐吗?” “要不然,我那好二婶,会如此热心的举办宴会吗?”云湘滢放下了手中的医书,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处。 并非她把人往坏里想,实在是她那二婶,可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没有好处,二婶怎么会去做?这且不说,就单从她回来之后的所见所闻,都能看的出来,二婶是当真不想她再出现的。 想也知道,偌大一个侯府,父亲当年置办下了不少的产业,也算是薄有家资,她不回来,这些就都顺理成章的成了二叔二婶的,可是她回来了,他们就要将这些全部都吐出来,换做别人,也会不甘心吧? 与其防备二婶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算计,不如她自己露出一个破绽,让二婶认为有可趁之机,她应对起来也轻松一些。 不过说到那个祈福牌子,还当真是一个误会和巧合了。 那块牌子并不是诅咒牌子,却也不是余山师太做的祈福牌子,而是师父容原白给她的,用来联络暗香谷中人的牌子,生辰八字是云湘滢后写上去的。 沉默了一会儿,云湘滢说:“柳姨就不问,那古怪的毒药是从何而来的吗?” 摇了摇头,柳玉儿只是心疼的劝道:“小姐,累了就歇息一下吧。” 小姐筹谋了这么多事情,很是费心费力,而生活上,她也帮不了小姐什么,小姐对外是说近身伺候的事有她在,事实上小姐几乎什么都是自己做好了,她只需要做一些泡茶,看看膳食的简单事而已。 毒药从何而来,又有什么关系,即便是小姐做出来的,小姐也是迫不得已啊! 柳玉儿自是不知,那毒其实也是江师兄给云湘滢的。别看那江师兄已经年近三十,却是个心思古怪跳脱的,才会做了这般奇怪的药出来。 云湘滢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起身望向了窗子外面,那个方向,正是祖父的茗书院。 是夜。 一道黑影掠过,悄无声息的进了婉湘居。 那黑影是一名男子,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细细的查看了整间屋子。之后,男子的脚步微顿,却是走向了床边,伸手挑开了床幔,望向了里面睡得正熟的云湘滢。 只见云湘滢眉眼如画,睡梦中自带一种纯澈的气质,仿似沉睡的花仙子一般,只有那红润的娇唇微微抿着,透着一股倔强与傲气…… 正在男子看的入神之时,只觉眼前的俏佳人,仿佛忽然间动了一下,他直觉的感到危险,快速的向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身子微偏,这才险险的避开了几根,直直扎向他咽喉的银针。 右手一挥,男子就将那几根从他身侧划过的银针,捏在了手里,然后他摇着头,似是无奈的说道:“云小姐,出手如此狠辣,当真是不温顺啊。” 云湘滢拥着薄被坐了起来,缓缓勾唇一笑,“阁下深夜闯入女子闺房,如此宵小行径,为何还要让女子温顺?” “伶牙俐齿。”男子施施然坐了下来,仿佛在自己的房间一般自如,还从怀里拿了一颗夜明珠放在桌子上。 “比不得阁下。” 之前,男子躲避云湘滢的银针之时,床幔再次落了下来,隐隐约约间,云湘滢能感觉得到,男子似乎在打量她。 与此同时,云湘滢也在细看这男子,只是男子面上应该是戴了什么,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其余皆是看不见。云湘滢悄然捏紧了手中的药粉,却不敢妄动。 不说男子在侯府当中如入无人之境,单说刚刚男子捏住银针的那一手,就显示着男子不俗的武功,她必须找准时机,一击即中! 忽然,男子猛地一挥手,云湘滢只听耳边传来几声“叮叮”的轻响,但见那几根落入男子手中的银针,此时已然连带着床幔,全部钉入了床柱之中,甚至是深深的没入其中! 床幔悬挂,视线霍然开朗,一缕淡淡的味道随风而来,继而快速消散。 “云小姐,你就不怕吗?”男子一双眸子中光彩斐然。 在看清银针深没的那一瞬间,云湘滢周身寒意顿生,唇边的浅淡笑意也几乎消失,藏在被子中的手更是僵住,不敢再多做一丝一毫的举动,只是在男子看过来,并且问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她忽然不怕了。 云湘滢缓缓开口说了一句话,却是令那男子微微变色。 第028章 小丫头,我叫焰无欢 在刚刚那一瞬间,云湘滢本就觉得传入鼻端的味道,似是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闻到过,却在男子抬眸一望之时,猛然想了起来! 面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她回陵安城之时,路上遇到的那位红衣,戴火色凤凰面具,被人追杀重伤的男子! 似青竹般的清香气味,加上那一双灿若星辰,摄人心魄的眸子,实在令人见之难忘。 当初,若不是见这男子在借用她的马匹逃生之时,用披风将她整个遮挡了起来,令那些追杀之人只当是男子留了后手,却不知有她的存在,云湘滢也不会一时心善救了男子,却不想这男子竟是背恩忘义,夜闯她的婉湘居不说,似乎还别有图谋! 掩下起伏的思绪,云湘滢只悠悠的说道:“要是早知阁下是这等忘恩负义之辈,我便不会救你于生死边缘。” 男子微微一惊,不知自己究竟何处露出了破绽,明明此时的自己是一身黑衣,面具也不是之前那张扬的火色凤凰,心中暗思,口中却是笑了一声,说:“云小姐恐怕误会了,我不曾伤云小姐分毫,哪里就是忘恩负义了?” 男子的笑声低沉悦耳,出口的话,也算是变相承认了,他曾被云湘滢救过的事情。 云湘滢点头道:“阁下的确不曾伤我分毫,但是你夜闯我闺房,坏我闺誉,岂不是比伤害我的身体,更要狠上千百倍!”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我何曾有过坏你闺誉之举?”男子说着话,霍然长身而起。 之前,他坐在那里,云湘滢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他一站起身来,一股压迫感瞬间就扑面而来,她不由自主的动了一下手指。 男子却在此时再次低沉的笑了一声,道:“小丫头,收起你的那些小玩意儿,那些东西是奈何不了我的。” 云湘滢微微变色,却不待她再说什么,男子猛然欺身过来,那股似青竹的淡香,瞬间萦绕在鼻端,耳畔一阵轻痒,男子悦耳的声音近在咫尺的响起:“小丫头,我叫焰无欢,你可要记住了。” 轻风拂过,焰无欢已然跃出窗子,从云湘滢面前消失。 月色凄冷,焰无欢站在屋脊上,对身旁之人吩咐道:“灰林,让墨衣留下。” “七爷的意思是……”灰林略微不解的看向焰无欢,墨衣的武功算是他们兄弟当中,武功最高的一个,非极为重要之事,七爷一般不会动用墨衣,七爷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护着这小丫头一些。”焰无欢纵身而去。他看的出来婉湘居又不少布置,而且云湘滢很是警醒,这份警醒并不是针对他的。那么,就说明文阳侯府并不安稳。 房间里,云湘滢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看着自己藏在被子里,却一再被察觉的手指,清醒的认识到,她根本不是这个焰无欢的对手,若不是焰无欢对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恐怕她早死了好几回了。 只是…… 云湘滢转眸看着那颗夜明珠,他或者该说他们,究竟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应该是与祖父有关吧。 之前,云湘滢怕柳玉儿担忧,还有一处细节,没有对柳玉儿言明,那就是春环来她的房间,不仅仅是奉命藏了那块诅咒牌子,还要在她这里找寻一封信。 如果,她这里有一封信,那么只有祖父写给她的那封信。只是,二婶并不知道,师父让她把信留在了暗香谷。 可是,云湘滢想不通,二婶要找这封信做什么,或者她是帮二叔找的?那么,二叔要这封信,又是想要做什么? 将夜明珠收了起来,云湘滢在困惑重重中,再次睡了过去。 翌日。 芳园里,初巧小心翼翼的对云茹芳禀道:“小姐,秋姨娘来看小姐了。” 秋姨娘,是云茹芳的生母。 “她来做什么,不见!”云茹芳不耐的说道。 初巧为难的看了一眼秋姨娘,只小声劝解道:“姨娘不要生气,小姐也是因为被夫人禁足,心里苦闷,这才不高兴。” “无碍的。”秋姨娘摇了摇头,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自从云茹欣被送到了陈家,她的这个女儿就被养在了陈氏名下。那陈氏是个有心计的,这么些年下来,早已经让云茹芳与她这个生母离了心,一直与她不亲近。 只是,无论如何,这是她唯一的孩子,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吃亏呢? “姨娘来做什么,难道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云茹芳见秋姨娘走了进来,怒气冲冲的问。 “姨娘怎么会看你的笑话,姨娘只是想你了,来看看你,还给你带了你平素爱吃的桂花糕。”秋姨娘知道云茹芳被陈氏养的,一副爆竹脾气,又看不上自己这个做姨娘的生母,当下温声软语的哄着与她说话。 果然,听她这么说,云茹芳虽然依旧气哄哄的,不过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只拿了桂花糕来吃。 给云茹芳倒了一盏茶,见她怒气渐消,秋姨娘这才开口说道:“芳儿,那云湘滢又碍不着你什么事,你偏生与她过不去做什么?” “怎么就碍不着我的事了?先前母亲是最宠我的,她一回来,什么都可着她,就连锦娘子,母亲都舍得花大价钱去请。凭什么啊?那些原本都应该是我的!”云茹芳愤愤不平。 秋姨娘暗叹一口气,陈氏这是把自己的芳儿做枪使,可她又不能直接说出来,否则云茹芳定然会翻脸的,于是她轻声劝道:“芳儿说的不错。只是芳儿可记得,你上面还有个姐姐呢,即便没有这个云湘滢,那些东西恐怕也得先紧着你姐姐。” 见云茹芳又要生气,秋姨娘补了一句:“毕竟大小姐今年已经十六,再不说亲可就晚了。” 云茹芳听秋姨娘说的在理,当下也就闷闷的应了,只是心中到底是不高兴,“可是她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丑,这个仇我不可能不报!” 说这话的时候,云茹芳早已经忘了,若不是她先招惹云湘滢,云湘滢又怎么会将计就计,让她丢人? 秋姨娘还想再劝,云茹芳却是已然不耐,挥了挥手,说:“姨娘说的,我知道了,姨娘回去吧。我还要写几张大字,送去给父亲看呢,姨娘别在这打扰我了。” 秋姨娘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落寞的走了出去。 此时的婉湘居了,柳玉儿惴惴不安的与云湘滢说着话。 “小姐,那块布料奴婢的确是埋在了桂花树下,您说怎么就不见了?都怪奴婢不小心,竟然被那个小兰给看到了。” 柳玉儿愧疚的低下了头,她难以想象,若是当真被人挖出来那块布料,这件事情该如何善后,小姐将陷入怎样难堪的境地! “应该是被人先一步拿走了吧。”云湘滢也在奇怪这件事。 “也不知这人拿了布料,是好意还是……” 万一,对方拿了布料却来威胁小姐,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春环的声音:“小姐,锦娘子的人在外求见。” 嗯?云湘滢疑惑的拧眉,锦娘子的人来做什么,她记得锦娘子只答应二婶,给她做一件裙子的,就是现在已经废掉的那件。 不过,终究不好不见,云湘滢还是吩咐春环将人请了进来。走进门来的丫鬟,云湘滢是见过的,上次与锦娘子一起来过府里。 只见那丫鬟捧着一个锦盒,冲着云湘滢施礼道:“奴婢见过云小姐。我家娘子遣了奴婢前来给云小姐赔不是,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权当是给云小姐的赔礼,还望云小姐笑纳。” 云湘滢微怔之后,心中隐约明白了一些,不过口中依旧问道:“锦娘子何曾有错漏之处,需要给我赔不是?” “我家娘子说,若非蓝秀锦楼的丫鬟做事不谨慎,也不会平白生出了许多风波,云小姐也就不会受了委屈。这是蓝秀锦楼与娘子对不起云小姐,还望云小姐海涵。” 果然如此,云湘滢微微勾唇,锦娘子恐怕是听闻了文阳侯府昨天发生的事,得知了她的人并没有把衣裙,送到她这里的事情,才会如此。这个锦娘子倒是极为会做人。 云湘滢笑道:“这本就怪不得锦娘子,自然也不好收锦娘子的礼物,还请你带回去吧,替我多谢锦娘子的好意。” 那丫鬟再施一礼说:“云小姐不见怪,是云小姐宽宏,这锦盒奴婢却是不能拿回去的,否则我家娘子定会怪责奴婢的。” 既然丫鬟如此说,云湘滢也不能为难她,只再与她说了几句话,赏了她一些银钱,就让人将她送了出去。 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是两条裙子,其中一件是与之前被送到云茹芳处的裙子一模一样的,另外一件则是红色的,甚是华美漂亮,用料也是极为讲究,难得的是正合云湘滢的身材,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柳玉儿见了笑道:“这位锦娘子当真是心思玲珑剔透啊。” 可不是吗?一件与之前一模一样的裙子,就坐实了云茹芳出丑的裙子,根本不是云湘滢的,与云湘滢完全无关。多出来的一件裙子,才是真真正正的赔礼,当真是花费了心思的! 这个锦娘子,值得交上一交。 且说到了傍晚,云博远倒是说到做到,竟是亲自陪着云湘滢,前往了茗书院。 第029章 时隔十年,终于得见祖父! 只是,刚刚到茗书院门口,就见陈氏与云茹欣也站在那里。 “咱们还是沾了滢姐儿的光,才能见到老太爷,可见老太爷最心疼的可是咱们滢姐儿呢。”陈氏笑着说。 “母亲,瞧您说的,祖父也一向疼爱女儿啊。您这么一说,滢妹妹该多不好意思啊?”云茹欣上前拉住云湘滢,对陈氏嗔道。 “好,母亲什么都不说。真是有了妹妹忘了娘!” 陈氏伸手点了点云茹欣的额头,而云茹欣也笑嘻嘻的,丝毫不以为意,只手指微微用力的捏了云湘滢的手一下。 昨天,云茹欣异常坚定的站在她这一边,今天也不肯让陈氏多说一句,云湘滢心底微暖。小时堂姐就护着她,没想到时隔十年,堂姐依旧如此。 “好了,进去吧。”云博远沉声说道。 于是,一行人就走进了茗书院。 远远的,云湘滢一眼就看到在院落当中,有一位老人正端坐于轮椅之上,但见他面容苍老,两鬓斑白,就连颌下的胡须也是花白,眼睛微微眯着,正望着门口方向。 云湘滢的眼睛顿时湿润起来,那是祖父!可是记忆中的祖父,明明是精神矍铄的,明明没有这般苍老的! “爷爷!湘滢拜见爷爷!”云湘滢快步上前,一下子就跪倒在云老太爷的轮椅前,郑重的磕下头去。 “滢儿,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云老太爷也神情激动的连连说道。 云老太爷当年为救先帝受了伤,不良于行已经很多年了,此时他也只能示意陈氏等人,去扶云湘滢起来,只是云湘滢却坚持不肯起身。 “湘滢不孝,十年未能在爷爷跟前尽孝,就让湘滢给爷爷磕几个头吧。” 云湘滢坚持给云老太爷,足足磕了三十个响头,额头已然是磕的红肿了一大片,眼瞅着就要渗出血来,眸中的泪水,却是在抬头的瞬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滑落下来。 儿时的记忆虽然有些模糊,可是她记得祖父待她极好,会把她带在身边,给她讲蕴含着道理的故事,会给她一些小玩意,逗她开心。 后来,有一天她失去了父亲,再后来,母亲也没了,她惶惑,她害怕! 是祖父,用他的大手紧紧的牵着她,让她从失去至亲的黑雾当中走出来,让她知道自己身边还有亲人。 然后,族老们纷纷指责她,说她克死了祖母,又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双亲,要……杀了她!还是祖父,扛着重重压力力排众议,让她能够活下去。 最后,还是祖父派人将她秘密换出,让她不用小小年纪就在映月庵中带发修行,还能在暗香谷学到那么多东西,有师父和师兄们的照顾。 云湘滢清楚的记得,在送走她的那一天,祖父就是这般坐在轮椅之上,看着小小的她,说:“你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了,可他们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千万千万要记得,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云湘滢记得,她一直都记得,所以在暗香谷的每一天,她都努力的学习,刻苦的练习,为的就是祖父所说的“好好活下去”,更为了有朝一日,她长大成人了,能够再次见到祖父,让祖父知道她有按照他的叮嘱去做,她要让祖父为她骄傲! 今天,整整相隔的十年的今天,她终于又见到祖父了! “好,好,好。好孩子,快起来!”云老太爷也是眼中微含泪,看着云湘滢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这孩子,也太实诚了。磕那么大力做什么,难道你不这样,老太爷还能不知道你的孝心了?”陈氏嘴角抽了抽,然后一脸心疼的去拉云湘滢起身。 “滢妹妹定然是太想爷爷了。”云茹欣此时也眼含泪水,拿了帕子轻轻的擦拭着云湘滢额头的血丝。 “父亲,滢姐儿回来,这是好事,您该高兴才是。”云博远劝道。 “高兴,高兴!”云老太爷朗笑一声,“我当然高兴!滢儿,快到爷爷这儿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云湘滢连忙擦擦眼泪,走到云老太爷身前。这时候云湘滢才看到,在祖父的轮椅旁,还站着一人,正是之前她夜闯茗书院时,曾经见过的那个云海,云顺依旧不见踪影。 “父亲,滢姐儿回府住着就不走了,父亲可以慢慢与滢姐儿说话。外面风凉,父亲还是进屋,与滢姐儿好好说说话吧。”陈氏说道。 云老太爷点了点头,身旁的云海就要伸手去推轮椅,云湘滢却是快他一步,轻轻推着轮椅往屋子里去,云博远等几人随在身后,云海也跟了进来。 “滢儿,这么多年没见你,你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云老太爷慈爱的看着云湘滢。 云湘滢蹲下身子,看着云老太爷的面庞,眼泪忍不住再次落了下来,然后她把额头轻轻放在了云老太爷的,盖着一条薄毯的双腿上。 小时候,她常常这般。当然,那个时候她还小,很多时候,几乎都是整个身子趴在云老太爷的腿上的。为此,她还被父亲说了好几回。 只是,云湘滢刚刚把额头放上去,就感觉云老太爷的身子,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尽管云老太爷很快就掩饰过去,云湘滢还是察觉到了,她又抬起头来。 毕竟,她现在不再是那个稚童,祖父也有所避讳了吧。 “爷爷,湘滢不苦,爷爷才是最苦的。爷爷,这些年您过的好吗?”云湘滢问的实心实意,祖父壮年受伤瘫痪,老年丧子,心中该是何其痛苦。 “好孩子,爷爷也不苦,爷爷很好。”云老太爷伸手,轻轻抚了抚云湘滢的头顶。 熟悉而又温暖的感觉,让云湘滢情不自禁的微微合了双眼,露出一抹笑容来,“爷爷,我抄写了好些经书,一会儿都拿给您看看可好?” “自然是好的。以后可不要再抄写经书了,累着了可不好。” “哪有那么容易累着啊。湘滢这些年学的做的,可远不止这么一点点呢。”云湘滢说道,她闭着眼睛,并没有看到云博远眼中掠过的精光。 “那你和爷爷说说,这些年都学了什么,做了什么啊?”云老太爷的声音很是和蔼。 “嗯,湘滢一样一样的和爷爷说……对了!”云湘滢睁开眼睛,“爷爷,您的身子现在可好?闭关参悟佛法这么久,身子可能吃得消?听二叔说,您一闭关就不肯好好用膳,是不是真的?” 云老太爷一怔,继而大笑,“滢儿啊,你还没回答爷爷,倒是先问了爷爷一连串的问题,让爷爷回答哪一个啊?” “哪一个都回答!”云湘滢说的理直气壮。 “好,咱们的滢儿说了算。爷爷的身体还好,身子也能吃得消,只是实在对那些佛经爱不释手,这才痴迷了一些。然后,别听你二叔胡说,爷爷没有不好好用膳。”云老太爷也一样一样的回答着。 云湘滢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她记得清楚,祖父写信去暗香谷的原因是他病重,说是要见她最后一面,才会让她回府的,为什么…… “滢儿,可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刚刚磕的头晕了,爷爷这就让人去请大夫来。”云老太爷似乎察觉了什么,急急的说道。 “爷爷,我没事。”云湘滢连忙垂下眸子,遮掩住了其中的情绪。 “怎么会没事!云海,快去请大夫!”云老太爷急急喊着,担忧与焦急都显露无疑。 云湘滢看着,心中的疑惑就渐渐淡了下来,是她多想了吧?祖父爱护之情一如从前,祖父如此也只是怕她担忧,才瞒着她的吧。 她期待这一天,期待了十年,她怎么能那么想呢! 只是这疑惑,终究是丝丝缕缕的萦绕在了云湘滢心底。 陈氏在一旁笑道:“老太爷别担心,儿媳已经让人请了大夫,只是怕搅扰了老太爷与滢姐儿说话,就让大夫等在了门外。” “快,让大夫进来,快给滢儿看看!我刚刚看她好像脸色不太对,是不是磕的太狠,伤着了?这孩子,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才好!”云老太爷略略嗔怪,不过语气中还是心疼居多。 “滢妹妹那是孝顺,爷爷可不能责怪滢妹妹啊。”云茹欣立即不依的说,继而又转向了云湘滢,“不过滢妹妹,你还是让大夫给看看吧,也免得爷爷担心。” “爷爷,您和欣堂姐是把我当成纸糊的了不成?哪里有那么容易就伤着了。”云湘滢不以为意,却也只能任由大夫给看了。 “好好好,滢儿怎么可能是纸糊的呢。”云老太爷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不过话音刚刚落下,他忽然捂住心口,之后就咳嗽了起来。 “爷爷!” 云湘滢大惊失色,立即扑过去想给云老太爷诊脉,却被云博远阻拦住了,只听他说:“滢姐儿别着急,也别妨碍了大夫给你爷爷诊脉。” 被拦在了一边,云湘滢无奈只得放下自己给祖父诊脉的念头,焦急的看着,不过见云老太爷咳嗽了一小阵,之后气息就平顺了,手也不再捂着心口,她心下略松。 大夫诊了脉,也说并无大碍,只是乍见云湘滢,心情太过激动,好好休息调养一阵就好了,云湘滢才算是放下心来。 云湘滢本想留在这边照看云老太爷,云博远却是劝她改日再来,让云老太爷好好休息一下,云湘滢见有她在,云老太爷的确是不能安心休息,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茗书院。 柳玉儿见她回来,立即低声禀道:“小姐,那块布料找着了。” 第030章 买药材,牵扯出当年老店旧事 眸光微动,云湘滢问道:“究竟是谁拿走了?” “萱草。”柳玉儿看了一眼周围,见没有旁人,才接着说道:“奴婢以小姐屋子里的花不好,需要侍弄一下花盆里的土为由,把萱草叫到了屋子里。小姐可以亲自问问。” 云湘滢点点头,往屋子里行去,眼角余光却见春环在角落里探头探脑的,遂微微勾唇,扬声说道:“柳姨,也不知那萱草会不会侍弄花土,要不然你再去喊了春环和夏环两个来,弄一些花肥来可好?” 角落里的春环,“嗖”的一下就缩了回去,生怕慢了就被云湘滢叫去弄花肥。 柳玉儿忍笑回答说:“小姐,那些脏活就让萱草去做就是了,春环和夏环两个恐怕做不来,再说那些花肥,也不好弄进屋子里去。” “这也是。那算了,还是让春环去给我看看厨房,做没做什么可口的点心吧。” “是,小姐。” 柳玉儿应着,就假做要往偏厦里去寻春环,春环远远的听着,连忙装作刚刚从别处回来的模样,迎上了柳玉儿。 云湘滢缓步进了房间,萱草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身边是几盆已然松过土的花。 见云湘滢走了进来,萱草立即磕头道:“奴婢见过小姐。” 云湘滢也不说让她起来,只缓缓坐了下来,就那么看着萱草,而萱草也不再说话,垂着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云湘滢才开口问道:“听柳姨说,那块布料是你拿了?” “回小姐的话,是奴婢拿走了。” 萱草简单回答,竟是再无他言。 微微挑了眉梢,云湘滢问:“你怎么知道布料在那儿,拿走了布料又想做什么?” “回小姐的话,奴婢在门外听到小兰说布料埋在那里,奴婢担心布料给小姐惹了麻烦,就抢在前头挖了出来。奴婢什么也不想做……”萱草似乎不太善言辞,顿了顿才又说道:“小姐和柳夫人救了奴婢,奴婢就该为小姐做点什么。” 闻言,云湘滢微微眯了眸子,那张婆子打骂萱草,不过是指桑骂槐骂她,而她和柳玉儿与其说是救了萱草,不如说只是阻止了张婆子话里话外的辱骂而已,本就算不得什么,却不想被这萱草记在了心里。 若说,上次萱草提醒她春环进过房间的事,本就在她意料之中,萱草算是多此一举的话,那么这一次,萱草就是实实在在的帮了大忙了。 这次,要不是有萱草抢先一步拿走了布料,那件事恐怕难以善了! “起来吧。”云湘滢伸手指了旁边的花盆,说:“你这花儿侍弄的不错,以后就提做二等丫鬟,专门管理我这屋子里的花儿吧。” 萱草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呆了一呆,这才磕头道谢,抬起脸来的时候,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要知道,萱草之前只是婉湘居做粗活的洒扫丫头,月钱不过是二十文,二等丫鬟的月钱却是足足有半钱银子,萱草如何能不高兴! 萱草起身往外走,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转回头又跪了下去,“小姐,那块布料被奴婢烧掉了,还请小姐责罚。” “你为何要把布料烧掉?”云湘滢扬眉,她刚刚没有问布料的下落,就是等着萱草自己说。 “这块布料会给小姐招惹是非,奴婢就烧掉了。” “你既然说让我责罚你,你心中就该是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何处。这一次,功过相抵,我便不责罚于你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谢过小姐!”萱草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云湘滢看着萱草的背影,心中暗暗思忖,说她有过错,是因她不该擅作主张,但是也能从其中看出她的聪明与果决,若是好好调教一番,应该是一个可用之才。 心中一番计较,云湘滢就与刚刚进屋的柳玉儿说,她要出府一趟,让她在家看好婉湘居。 柳玉儿不放心云湘滢独自出门,却拗不过云湘滢,且实在没有可信之人随身伺候云湘滢,而婉湘居若是没人看顾,只怕又会出现之前的诅咒牌子一类的事情,柳玉儿只得随了她。 云湘滢这次出府,首要去的地方就是药材铺子。 终于见到了祖父,云湘滢心中自是高兴万分,但是祖父苍老了许多,又让她心中难过,她是想着去买一些合用的药材,回去之后,她看情况琢磨一些药膳出来,也好给祖父温补一下身子。 云湘滢奔的是文阳侯府所在的那一片,比较有名的药材铺——义世堂。只是,她刚刚下了马车,就见义世堂门口处一片喧哗。 “你们义世堂欺人太甚,我拿来的明明就是血灵芝,你们偏偏当做普通的灵芝来收,欺人太甚!”一书生模样的人叫嚷着,就被几人强压着拖了出来,一下子扔在了地上。 那书生被摔得不轻,半天才爬起身来,又直接冲向了义世堂的门口,只是还没冲进去,就被人再次推到在地。 百姓纷纷驻足,这个时候,从义世堂里走出了一个掌柜模样的人,他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我义世堂在陵安城中开了快二十年了,一向是药材好、价格便宜,童叟无欺!义世堂自有义世堂的规矩,本是不散收药材的,是你这书生说急等着钱来用,苦求我们收了你拿的灵芝。见你说的实在可怜,就好心收了你那普通灵芝,且给了比市价还高的银钱。不想你贪心不足,竟然非说是什么血灵芝,大吵大闹,险些碰坏了店里的药材,实在可恶至极!” 再次咳了一声,那掌柜的继续说:“念在你说等着拿钱救你妹妹的份上,就不与你追究了,你且回去吧。” 说罢,那掌柜的就回了店里。 “你颠倒是非黑白,欺人太甚!还我的血灵芝来!”那书生扑了过去,却被人架了开来,狠狠的扔到了一旁去。 这一次,恐怕是伤着了那书生的腿,书生一直没有爬起来,坐在地上又气又恨又伤心的大哭。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种事情发生过不少次,否则众人也不会一边倒的,全都相信那书生说的是真的。 “这义世堂越来越不像话了,简直就是强取豪夺啊。” “就是啊,实在是……唉!自从这义世堂换了东家,就不再是原先的义世堂了。” “想当初,义世堂的东家还是文阳侯夫人的时候,可不是这般光景,可惜了啊……” 闻言,云湘滢心中一动,原来这义世堂曾经是母亲的产业吗?那现在的东家是谁,二叔还是二婶? 心中思绪起伏,云湘滢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迈步向前,在路过那书生的时候,将两锭银子放在他手里,脚步不停的走了进去。 “这位小姐,可是需要点什么药材?咱们义世堂里药材齐全又好,如果小姐拿不定主意,咱这儿还有坐堂大夫,可以帮小姐斟酌斟酌。”云湘滢刚刚走进去,立即有小伙计殷勤的迎了上来。 “我要买一些适合温补的药材。” “适合温补的药材可是不少呢,不知小姐都需要哪些?您看,这有黄芪、枸杞,红丹参,还有上好的人参……” 不愧是在药材店里做活的,一个小伙计都能张口报出一连串的药材名来。 “你说的这些都来一点,然后我想要一味血骨参。”云湘滢回答。 血骨参? 那小伙计立即就顿住了,看向了站在柜台后面的男人,就是刚刚出去说了那一番话的人。 那掌柜的立即走了出来,拱手道:“小姓陈,是这义世堂掌柜的。不知小姐要这血骨参,是要做什么?” 云湘滢眸光流转,刻意压低声音说:“陈掌柜无需多问,只说有还是没有吧。” “有!义世堂自然是有血骨参的,只是不知小姐能给什么样的价格了。”血骨参极为难得,不说千金难求,也得是百金难求的药材。 “当真有吗?陈掌柜可不要欺骗人才好。”云湘滢急急问,喜悦与焦急之情透过声音都能听出来。 “那是自然,这血骨参可是我义世堂的镇店之宝!”陈掌柜的一双小眼睛,急切的眨着,“可是小姐也当拿出诚意才是。” 云湘滢四下里看了看,拿了一个小金元宝给陈掌柜,心中却是暗暗苦笑,若不是临行之前,师父给了她许多的银钱,恐怕她是身无分文的。 陈掌柜的小眼睛一下子就眯成了一条缝,殷勤着说:“小姐这边请。” 见状,云湘滢心中却是微微一沉。 只因之前听人那般说,她就恍惚间记起来,曾经听母亲与父亲念叨过,说是开的药材店生意不错,掌柜的也很是尽心,想要从父亲那里拿一样,圣上所赐的极为稀有的药材,来当做镇店之宝。父母当时所提及的药材,正是这血骨参! 当时的她不知这血骨参的难得,只看血骨参居然是几乎通体碧绿如玉,甚是好看,又听父母说血骨参能肉白骨活死人,但凡有一口气在,服了这血骨参就能活过来,很是珍贵。只不过年幼的她,听过就忘了,若不是有之前那一幕,云湘滢也记不起这些来。 及至在暗香谷学了医术,云湘滢才明白,父母所言虽是夸张,但是的确是极为难得的一味药材。 她开口要买血骨参,其实是在试探。 一则试探,这义世堂究竟是不是母亲说起过的药材店;二则,这血骨参当时母亲有言在先,是绝不肯卖的,如果这陈掌柜是曾经帮母亲做事的人,就应该不会轻易出售血骨参。 此时一见,这陈掌柜见钱眼开的模样,恐怕…… 第031章 不动声色,谈妥买卖 等两人到了房间里,陈掌柜也不去拿出血骨参来,只笑的小眼睛都眯成了缝,问:“姑娘要这血骨参可是急用?” “急用又如何,不急用又如何?陈掌柜是要按急用与否给出价格吗?”云湘滢隔着面纱,微微扫了房间一圈。 被揭穿了想要坐地起价的心思,陈掌柜的小眼睛略有些尴尬的眨了眨,这才说道:“姑娘也太小瞧了小的不是,小的怎会是那等小人。不过……” 陈掌柜故作为难的顿了顿,却不见云湘滢接茬,只能又说:“姑娘年纪虽轻,却能替主子办这等大事,想来姑娘的主子,也是极为信任姑娘的。只是小的见姑娘实在眼生,故此小的斗胆问上一问,姑娘的主子可是来陵安城行商?若是这样,小的或许能帮上一二。” “行商?陈掌柜恐怕弄错了,我家主子久居陵安城,也不做行商之事,只是我不方便透漏主子的身份,还请陈掌柜莫要多问才是。” 这陈掌柜既然看轻她,那她就如他所想,给自己安一个他想象中的主子好了,云湘滢也并不想让陈掌柜,识破自己真实的身份。 “原来如此,是小的多嘴了,还请姑娘海涵。”陈掌柜眼皮一跳,看来这少女的主子并非富商,而是达官贵人。 “姑娘品一品这茶,可还能合姑娘的口味?”陈掌柜立即吩咐人上了好茶,他的态度明显是增添了几分恭敬在其中 云湘滢拿起茶盏,略品了一口,赞了一句:“极品的君山银针,果然是好茶。” “姑娘喜欢就好。”陈掌柜的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来,眼睛几乎眯的看不到了。 云湘滢淡笑,拿起了桌上的一件摆设,说:“单从这御赐的摆件,就能看出陈掌柜门路很广,难怪生意做得这般好。” 闻言,陈掌柜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问:“这摆件虽是御赐,却并不显眼,也未曾刻上印记,姑娘是怎么知道这是御赐的东西? 云湘滢却是微微勾唇,她怎么知道? 那是因为这件御赐摆设,本就出自文阳侯府,她曾经见过很多次! 当年父亲跟在当今圣上苍正帝身边,颇受隆恩,御赐之物还真是得了不少的。 心中想着,云湘滢指间藏着的,暗香谷特制的银针,无声无息的划过那摆件,口中缓缓说道:“说句实在话,陈掌柜可别不愿听。常见这些东西,我自是也识的一二,这摆件虽然精致,却也算不得极品,放在这里,还沾染了俗气,当真比不得……” 说着话,云湘滢漫不经心的放下那摆件,显得很是漫不经心,当说到比不得三个字的时候,她刻意顿了顿,才道:“比不得我家主子所用之物的万分之一啊。” 陈掌柜差点哆嗦了,本以为她的主子不是商人,那就可能是哪位大人、侯爷,可是此时一听,就连她都对御赐之物不屑一顾,还说常见,又说比不得万分之一,那她的主子…… 伸手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陈掌柜顿时更加恭敬起来,他略有些小心翼翼的问:“敢问贵主子是从何处得知,义世堂有血骨参之事的?” 他并不曾张扬过此事。 “这就不是我所能问的了,主子行事,自有他的道理。陈掌柜,你说对不对?” “是,是,小的也、也不问。”陈掌柜不知想到了什么地方去,话都差点说不利索了,连连擦着汗。 “那么,现在可以拿血骨参出来,给我看看了吧。若是品质不好,我家主子可不会要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陈掌柜极是殷勤的应着。 只是不管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他也不能不赚上一些不是?陈掌柜满脸堆笑的说:“姑娘应该知道,这血骨参实在是千金难求的难得药材,且在义世堂珍藏许多年……” “陈掌柜的意思,我自是明白。只是我家主子要的是极品血骨参,这买卖能不能成,还是要看陈掌柜能拿出什么样的血骨参来。” “这是自然!小的这就去拿。” 陈掌柜也不再耽搁,只说让云湘滢稍等,转身出了房间。不多时,陈掌柜就捧着一个紫玉锦盒返了回来。 这紫玉盒中装的就是血骨参,在见到血骨参的一刹那,云湘滢眸中光彩流动,心底却是微微一颤。 的确没有错,这就是她幼年看到过的血骨参,之所以记得清楚,皆因这味血骨参的顶端,在碧绿中隐约透出一点暗红,母亲曾笑言过,虽是见识少,没见过其他血骨参,却也知道一般血骨参是通体一色的,不知这味血骨参怎么这般奇特。 “姑娘对这血骨参可还满意,不知姑娘想要什么价格拿走?”陈掌柜语含试探的询问,一双小眼睛却是骨碌碌的乱转着。 这姑娘独身一人,恐怕也不懂这些药材生意,这价格还不是任由他来说吗?陈掌柜在心中暗暗想着。 云湘滢自是留意到了陈掌柜的模样,虽则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却也知道无奸不商这句话,云湘滢缓缓说道:“陈掌柜问我出价几何,那又不知陈掌柜想要如何卖呢?” 说到这里,云湘滢语气一变,又道:“陈掌柜可别欺我不懂行,就胡乱开价!陈掌柜当明白,我既然敢独身出来,购买这般贵重的药材,自然就有这个本事,替我家主子做好这件事!” 话音未落,云湘滢的手指就往之前的那件御赐摆件上一指,只见伴随着她这一指,传来了一下极为清脆的声响,那摆件更是应声裂为两截! 之前银针划下的力度,把控的很好,云湘滢微微勾唇。 陈掌柜哪知道云湘滢早在摆件上做了准备,只当云湘滢是个武功高手,顿时就惊到了,顿时收起了之前的贪念。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陈掌柜只觉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额头上的冷汗更是细细密密一层。 这一次,他却不敢去擦额头的冷汗了,只一连咽了好几口口水,才算是稳住了情绪,试探的问了一句:“姑娘看,这血骨参可值百、百金?” “百金?若当真是极品血骨参,五百金都下不来!” 闻言,陈掌柜几乎喜上眉梢,五百金! “只不过……”云湘滢看向紫玉盒中的血骨参,语气有些犹疑,让陈掌柜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你这血骨参有瑕疵,不但算不得是极品,恐怕还会影响了效用,实在令我大失所望啊。”云湘滢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做出失望至极,准备离开的模样。 “姑娘请留步!请留步!”陈掌柜急急的出言挽留。 见云湘滢当真要走,陈掌柜的确实有些着急,他不是没有想过把血骨参偷偷卖了,但是堂妹曾千叮咛万嘱咐,这血骨参卖不得,于是他也不敢张扬出去,自然没有主顾上门。 现在有人主动上门来买,那就不是他想卖了,堂妹那边可以交代过去之余,自然是能赚多少就赚多少。 当下,陈掌柜立马把价格往下压了压,说:“既然贵主子要用这血骨参,小的就做回赔本的买卖,只要姑娘拿九十……不,八十两金子,这血骨参就归姑娘了。” 一下子,让出去了二十两金子!那可是相当于二百两银子,陈掌柜虽然说得痛快,心中却忍不住肉痛。 云湘滢缓缓回头,问:“陈掌柜可做的了这主?难不成这义世堂是陈掌柜自己开的,那还真是失敬了。” 陈掌柜肉痛的抽动着嘴角说:“这么大一家义世堂,自然不是小的自己开的。” 说完,他好像怕云湘滢反悔,连忙又说:“但是姑娘也大可放心,小的本是这义世堂东家的远房堂哥,东家将义世堂交给小的,自然就是任由小的做主的。” “好!这血骨参我要了。只不过……” “姑娘,这价格当真压到最低,小的真的要赔上身家了,还请姑娘可怜可怜小的吧。”陈掌柜低眉耷拉眼的一副苦相。 “陈掌柜多虑了。只是我今日前来义世堂,不过是替我家主子探探情况,没有料到陈掌柜是这般爽快之人,故此并未随身携带那么多金子。” 八十两金子不是小数目,也不轻,没有随身携带也实属正常,陈掌柜顿时喜上眉梢,“那可要小的送到贵主子府上?” “我家主子不喜旁人知晓他的身份。不如这样,三日后,会有人拿着与此一模一样的玉佩,带着八十两金子来拿血骨参。届时还请陈掌柜一并归还这玉佩,陈掌柜看可好?”云湘滢拿出了一块质地极好,价值也不下百两银子的玉佩。 犹豫了一下,陈掌柜伸手接了过去,又不放心的叮嘱道:“还请姑娘守信,万勿失约啊。” “那是自然。” 陈掌柜立马眉开眼笑,他之前已经得了一个小金元宝,此时自是不会吝啬,殷勤的让人把各种温补药材,包做了十几包,送给了云湘滢,又亲自送了云湘滢出门。 之后,陈掌柜看到的一幕,令他心中震颤,也更加坚信这笔买卖,自己没有做错! 但见远远的,一辆华美却并不豪奢的马车驶了过来,云湘滢正要避到路旁去,不想那马车竟是在她身前停下了。 车辕上的侍卫跳了下来,走到了云湘滢面前,说:“姑娘,我家主子邀姑娘上马车一叙。” 第032章 刁蛮郡主 闻言,云湘滢非但不往前去,反倒向后退了一步,声音冰凝的说道:“我不认识你家主子!” 话落,云湘滢就欲绕开这侍卫,不想那侍卫竟是伸手抓向了她,云湘滢立即再次向后一错身,避开侍卫的手,与此同时,将提在左手上的药包一甩,藏在右手指间的银针就要出手。 “住手!” 却在此时,只听一声轻斥传来,马车上显露出来一个挺拔的身影,云湘滢暗暗收回手中的银针。 不待云湘滢看清下了马车的是何人,伴随着稀里哗啦什么东西掉落下来的声音,一团团的药包,竟是尽数砸向了那人! 那侍卫顿时脸色大变,立即纵身过去,将那些药包一一拍飞出去,这才反身怒吼一声,再次扑向了云湘滢。 “不得放肆!”那人再次轻斥了一声。 那侍卫明显不甘心,却又碍着自家主子的命令,只能恶狠狠的瞪了云湘滢一眼,反身跪了下去。 “属下护卫不利,请殿下责罚。” 马车上走下的人,正是之前在府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兴王恒严晖。只是,此时兴王手中拿了一个药包,满是无奈的看向了云湘滢。 “滢妹妹就是这般不喜本王吗?”兴王开口,语气是无奈中隐含一丝宠溺。 “殿下恕罪!臣女无意冒犯殿下,只是因不知是殿下,情急之下失手甩了出去,望殿下海涵。” 云湘滢立即施礼,她哪里知道马车中坐的人是兴王,更没有想到那药包,被她随手一甩,就全都甩在了兴王身上! 兴王立即伸手扶了一把,语气温和的说:“滢妹妹不必惶恐,本王只是同滢妹妹玩笑一句而已。远远的看到你的背影,就觉得是滢妹妹,还好本王没有看错。” “多谢殿下不怪罪。”云湘滢顺势起身,却仿似不经意一般,避开了兴王伸过来相扶的手。 能够遇到云湘滢,兴王似乎很是高兴,只是察觉到云湘滢躲避的举动,兴王脸上的无奈,顿时化作了痛苦,他压低声音问道:“滢妹妹是要避本王如蛇蝎吗?” “殿下言重了,臣女不敢。”云湘滢立即回答。 好半晌,没有听到兴王说话,云湘滢微微抬眸看去,但见兴王一脸的落寞与痛苦,心中顿时有些不自然,也升起了丝丝愧疚之意,毕竟兴王以王爷之尊,对她屡屡示好,而她刚刚还甩了兴王一身的药包。 只是,兴王对她的温和,甚至是纵容,让云湘滢心中不安。 轻轻垂下眸子,也遮掩住了心中思绪,云湘滢沉吟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臣女有一言,还请殿下一听。世人对女子诸多苛责,今日若是臣女上了殿下的马车,殿下可知用不了到明日,这陵安城中就会传出,臣女不知廉耻的流言来。” 闻言,兴王面上神情再变,“方才,是本王思虑不周,还望滢妹妹勿怪。之前去侯府见滢妹妹,本王还能考虑周全,不想再次见到滢妹妹,本王竟是失了分寸。” 听他语气依旧温和,显然是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恼怒,云湘滢略微松了一口气,只听到他后面的话似有深意,不禁又抬眸看了兴王一眼。 兴王却是在此时转开了眸子,吩咐侍卫将散落一地的药包捡起来,见有许多破损撒了出去的药材,遂又遣了侍卫再去买药材来。 那侍卫速度极快,云湘滢还来不及阻止,他就已经跑进了义世堂去,云湘滢只得将阻止的话咽了回去,冲着兴王福身道谢:“臣女谢过殿下。” 兴王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和声细语的问:“滢妹妹为何买了这么多药材,可是府上有人病了吗?” 见他不再说那些隐含深意的话,云湘滢放下心来,微微摇头回答:“只不过是臣女对医术感兴趣,这才买来看看而已。” “原来如此。”说话间,兴王引导着云湘滢向前走,却又刻意放慢了脚步,与云湘滢并肩而行,“本王府上倒是有一些医学孤本,改日送到滢妹妹府上。” 似乎猜到云湘滢会出言推辞,兴王立即又说:“滢妹妹不要推辞可好?只当本王这个做哥哥的,送给妹妹一点小礼物,还不行吗?” 兴王的声音低沉,又带着伤感与一丝恳求,令云湘滢心底一颤,终究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 见状,兴王俊逸的面庞上,顿时神采斐然起来。 “前面不远处就是凝翠阁。平宁那小丫头非要拉着本王,去帮她挑选首饰,只是本王是男子,如何会挑选首饰。可否请滢妹妹帮本王这个忙,和平宁挑选一下首饰?” 兴王口中的平宁是指平宁郡主,这位平宁郡主本不是皇室中人,而是一位将军的遗孤,却因着深得太后喜爱,得封郡主,为人甚是张扬跋扈,性格并不讨喜,而且云湘滢根本不想跟她,或者其他皇室中人牵扯上关系,包括面前的这位兴王。 云湘滢正要推辞,只是不等她推辞的话出口,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道娇嗔的声音:“兴王哥哥,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害得平宁等了好久啊!” 紧接着,伴随着一缕香风,扑过来一道粉色的身影,在兴王面前停了下来,伸手拉扯了兴王的衣袖,撒着娇。 这道身影就是那平宁郡主,但见她年约十三四岁,衣着华贵,相貌娇憨可爱,语气也是带着娇憨的,“兴王哥哥,你可得补偿平宁,要陪着平宁逛好多家店铺才行!” “好!平宁说什么就是什么。”兴王伸手扶着平宁郡主站直了身子,这才又道:“平宁,兴王哥哥给你带了一位朋友,平宁站好了与她说说话,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平宁郡主不甘愿的松开兴王的衣袖,微微皱着眉,带着浓浓的不善之意看向云湘滢,“你是什么人?怎么胆敢与兴王哥哥并肩而行,当真是放肆!” “平宁不得无礼!这位是云姑娘,你可以叫她云姐姐。”兴王很是宠溺的伸手,摸了摸平宁郡主的头顶。 “兴王哥哥讨厌,人家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总摸人家的头!”平宁郡主立即微微羞红了脸颊,轻声抗议着。 “耍着小孩子脾气,还说不是小孩子。”兴王伸手微推了平宁一下,“叫云姐姐。” “臣女云湘滢见过郡主。”云湘滢施礼道。 “兴王哥哥,我们快点走,我有好多首饰要挑选呢。”平宁郡主完全无视了云湘滢,只看着兴王。 “平宁!”兴王微有些不悦的沉了脸色。 平宁郡主这才嘟着嘴,不高兴的随意说了一句:“嗯,起来吧。” “兴王哥哥,你可是答应了平宁,今日要陪平宁选首饰的,可不能为了这个女人就失信啊!”平宁一脸不放心的看着兴王。 “平宁,不得胡说!”兴王的脸色愈发不好起来,“若是再乱说话,你就自己去凝翠阁。等你回了宫,本王再与皇祖母说一说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见兴王当真生气了,且要和太后说,平宁顿时红了眼圈,她深知自己并不是真的皇室中人,全靠着太后的喜欢,才能过的这般恣意,若是惹了太后不悦,恐怕到时她什么也不是,连一个普通宫人都比不上。 都是这个该死的女人!平宁郡主恨恨的瞪了一眼云湘滢。 见兴王看了过来,她连忙扑到兴王怀里,带着哭腔的说:“兴王哥哥不要生气,是平宁说错话了,兴王哥哥也不要告诉皇祖母,好不好?” “你和云姑娘道歉,本王就不告诉皇祖母。” 平宁郡主瘪着嘴,眼泪几乎要落下来的样子,可就是不肯开口向云湘滢道歉。 眼见兴王又要出言责备,云湘滢连忙劝道:“殿下无需责怪郡主,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而已,臣女并不放在心上,还请殿下也无需放在心上。” 她可不想看到这位娇蛮郡主,当街就闹了起来,实在是麻烦! 兴王无奈道:“平宁平素被皇祖母惯坏了,有些任性,本王代她给云姑娘道歉,还请云姑娘勿怪。” “郡主只是性子有些直率,本就无需道歉,殿中这样岂不是要折煞臣女?”云湘滢心中不耐与他们纠缠,连忙转移话题道:“殿下不是说要帮郡主挑选首饰吗?凝翠阁就在眼前了,何不进去看看。” “好。”兴王应着,伸手牵了平宁郡主,与云湘滢一起进了凝翠阁。 进了凝翠阁,平宁郡主看了看兴王,又看了看云湘滢,低头不知想了什么,忽然高兴起来,对云湘滢似乎也没有了之前的敌意,伸手拉了云湘滢,说:“云姐姐,你和我一起去那边挑选好不好?兴王哥哥你不许参与!” 兴王宠溺的一笑,见她终于肯亲近云湘滢,自是没有不允的,只含笑应了。 云湘滢却是看的出来,这平宁郡主眼神中隐藏的敌意,却也无法,只得被她拉到了一旁去。 刚刚走到兴王视线不能及的地方,平宁郡主就立即甩开了云湘滢的手,一张小脸上充满了憎恶与恨意,云湘滢都不明白,她们两人不过是初次见面,这位平宁郡主何来这么大的恨意。 平宁郡主瞄了一眼兴王所在的方向,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本郡主只是不想兴王哥哥不高兴,别以为本郡主就会喜欢你了!” 云湘滢轻笑一声…… 第033章 原来你才是要勾引兴王的那个 “嗯,臣女知道。”云湘滢并不在意,轻笑着回答,眸光在那些首饰上扫过。 面对这样的回答,平宁郡主显然有些不满意,她跺了跺脚,眼睛也四处看了看,然后伸手拿起了一支,略微有些尖锐的发簪,指着云湘滢又道:“不要以为你长了一副狐媚的样子,就能勾引到兴王哥哥!兴王哥哥根本不会看上你,你还硬往上凑,简直不知廉耻!” 平宁郡主如此口无遮拦,若是传了出去,恐怕她是有口难辩,云湘滢隐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眉,“郡主这话说的有些奇怪,臣女带着面纱,郡主并没有看到臣女的长相,怎知臣女是何等模样?” 不等平宁郡主回答,云湘滢又接着道:“臣女虽然比不得郡主身份尊贵,却也是侯府嫡女,礼仪规矩自是谨记在心。兴王殿下素有贤王之名,臣女只有敬佩之意,还请郡主莫要乱说,污了臣女的名声,也污了兴王殿下的名声。” “你……你放肆!” 平宁郡主气急,声音不由自主的拔高,那边厢就立即传来了兴王的声音:“平宁,不要耍小性子,与你云姐姐好好相处,听话。” 闻言,平宁郡主愤愤的咬了咬嘴唇,不说话。 “平宁?”那边,兴王不见平宁郡主应声,似乎有走到这边来的意思。 平宁郡主立即有些紧张,扬声应了一句:“知道了,兴王哥哥你好啰嗦。” 与兴王说话,平宁郡主的声音是很娇憨的,看向云湘滢的眼神,却是恨意渐浓,手中的那只发簪,几乎要被她拧的变了形。 云湘滢无意与一个被惯坏了的,以为人人都需要敬着她、让着她的孩子计较,只专心看着首饰。 发簪、发钗、耳坠和手镯等物,每一种都只有几样,却全都异常精致,有几样粉色样式的首饰,倒是与平宁郡主的衣裙很是相配。 如此想着,云湘滢的眸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一对儿,碧绿色的耳坠上。 耳坠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染成碧绿色一般,令一向喜欢这种绿色的云湘滢心生喜悦,伸手想要拿起来看一看,却不料就在此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光亮,迅速的划向了她的面颊! 微一扭身,云湘滢一把握住了平宁郡主的手腕,平宁郡主的手中紧紧握着的发簪,与云湘滢的面庞,仅有几分的距离! 感觉到平宁郡主手上的力道,云湘滢微微变色,若不是她反应迅速,恐怕此时那支簪子定然会狠狠划伤她的面颊! “放肆!谁准你握住本郡主的手腕了?给本郡主放开!”平宁郡主丝毫没有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羞愧,只高昂了头,命令着云湘滢。不过到底是顾忌着兴王,声音并不算高。 本以为只是个被惯坏了的孩子,却不料是如此心狠手辣,出手就要毁人容貌! “郡主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云湘滢收敛了一直带着的浅笑,凝肃的问道。 “本郡主自然知道!本郡主就是要让你这个贱女人知道,胆敢勾起兴王哥哥的下场!你给本郡主记好了,毁你容貌只是最轻的,若你再纠缠兴王哥哥,本郡主就让人将你卖去青楼,再让兴王哥哥亲眼看到你人尽可夫的模样!现在,立即给本郡主放手!” 一连串恶毒的话语,从这个尚未及笄的郡主口中说出,她面上的神情也是极致的厌恶与不屑,就仿佛面前的云湘滢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惹人生厌的物件而已。 这才是平宁郡主的真面目,嚣张跋扈,将人命视作草芥!不管之前的娇憨,还是任性不听话,都只是她在太后和兴王面前,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也正是因为这样,兴王才会把她视作一个任性的孩子,而没有往旁的地方想。只不过,兴王不去想,可不代表这个句句不离兴王哥哥的平宁郡主,也不去想吧?云湘滢的目光,在平宁郡主脸上来回扫视着。 然后,云湘滢忽然就笑了,那是一种窥破某种隐秘的笑,“原来,真正想要勾引兴王殿下,却求而不得的人是郡主啊。” “你放肆!”平宁郡主心底的想法被人揭穿,顿时又气又恼,涨红了脸颊,激烈的挣扎着,想要摆脱云湘滢的束缚。 云湘滢的手指微微用力,捏住了平宁郡主手腕处的穴道,就顿时令她无力挣扎。 平宁郡主比云湘滢要矮上一些,云湘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就那么看着平宁郡主,直到平宁郡主的脸色,由涨红渐渐变作了有些苍白,云湘滢才缓缓放开了手。 “郡主有何心思,臣女管不着,也不想管。只是希望郡主记住,臣女不想与任何皇室中人,牵扯上任何关系!臣女的话,相信以郡主的聪慧,自然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说罢,也不等平宁郡主有所反应,云湘滢伸手拿了之前就看过的发簪与手镯,走了出去。 “殿下,臣女觉得这几样首饰,与郡主的衣裙很是相配。”将首饰放在兴王身旁的桌子上,云湘滢对兴王福身施礼,“想必殿下与郡主还要多走走,只臣女担忧家中祖父,不能继续相陪,请殿下与郡主恕罪。” “可是平宁对滢妹妹不敬,惹了滢妹妹不开心?”兴王立即急急询问,面上神情略显忧郁。 “郡主身份贵重,臣女怎能与郡主相提并论。臣女只是实在放心不下祖父,请殿下成全。”云湘滢依旧福身不起。 见状,兴王的面庞上有如笼罩上了一层阴霾,黯淡无光,他勉强的笑了笑,说:“罢了,今日滢妹妹也累了,回侯府歇息吧。改日,本王再请滢妹妹出府游玩,还希望滢妹妹届时不要推辞才好。” “是,多谢殿下。”云湘滢敛眸,不去看一脸失落的兴王,到底是告辞而去。 在平宁郡主慢慢走出来的时候,兴王的神情有一刹那的阴沉,眼底仿佛充斥着暴风雪一般的寒凝,不过这种神情转瞬即逝,消失的是那般快,快的让平宁郡主以为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 兴王冲着平宁郡主招了招手,问:“怎么出来的这般缓慢,可是还有喜欢的首饰,不舍得了?无妨,你本就难得出宫一次,多挑选一些,拿回去给皇祖母看看,想必皇祖母会高兴的。” 一串珠泪顺着平宁郡主粉嫩的面颊滑落,她没有回答兴王的话,只略抽噎着问:“兴王哥哥,你是不是像云姐姐说的那样,只是可怜平宁,根本一点儿也不喜欢平宁啊?” 兴王要给平宁擦眼泪的手,微微一顿,这才继续温和的说:“兴王哥哥可是看着平宁长大的,平宁又这般玉雪可爱,怎么会不喜欢平宁呢。这些话当真是姑娘说的?” “平宁从来都不撒谎,更不会欺骗兴王哥哥的!”平宁郡主的眼泪落得更急,“本来我还想着,云姐姐刚刚只是有些急躁,并不是故意要伤害平宁的,都不打算和兴王哥哥说,可是……可是云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平宁?兴王哥哥,平宁好疼!” 看着平宁手腕上那条,明显是被什么物什,狠狠划过的伤口,兴王微微拧了眉。 而谎话随口就来的平宁郡主,此时却是微微瑟缩了一下,生怕兴王识破了自己的诡计。那伤痕是她刻意拿了发簪划上去的,谁让那个贱女人松手之后,她看了半晌居然一点红痕都没有的! 她一定要破坏那个女人,在兴王哥哥心目中的印象,她不能让兴王哥哥对那个女人动心,兴王哥哥是她的! 就算是现在占着王妃位置的女人,也不能抢了她的兴王哥哥,更遑论是旁的什么东西! 兴王转头吩咐侍卫拿伤药来,谁也没有看到,在他转开脸庞的瞬间,眸中冰雪再现,只是等他转回头来之时,他又是那个温润如玉般的兴王哥哥,温声劝哄着平宁,还细心的给她上了药。 等平宁郡主的情绪平复了之后,兴王才说道:“一会儿去看过你王妃嫂嫂,平宁就回宫吧。回去之后,这件事不要对皇祖母提起来,记住了吗?” 听兴王提起兴王妃,平宁郡主略微不屑的撇了一下嘴,及至听到后面,心中却是立即充斥满了恼怒与恨意,可是她怕被兴王看出来,连忙垂头看着自己的手腕上,兴王仔细的包扎上去的帕子,却不知她的神情,早已落在了兴王眼中。 兴王微微捻动了一下手指,温声劝哄:“平宁,听到兴王哥哥的话了吗?你要乖乖听话,好好孝顺皇祖母,不要惹她生气。等过几天,兴王哥哥再接你出宫来玩,好不好?” 好一会儿之后,平宁郡主才仰起头来,状似天真的说道:“平宁知道了,平宁最听兴王哥哥的话了。兴王哥哥,你一定是喜欢云姐姐,否则怎么会这般维护云姐姐,生怕皇祖母知道怪罪云姐姐。对不对?” 她在等着兴王的否认,一如以前她装作好奇的询问,兴王哥哥是不是喜欢王妃嫂嫂的时候,兴王的含糊否认一样,却不料兴王这次竟是一直没有开口,眼睛里带上了一些她看不懂的神情,平宁郡主衣袖下的双手,死死的握成了拳! 那个贱女人! 而本该是回了侯府的云湘滢,此时却是身在遮雨阁。 第034章 开方治怪病,柳玉儿不见了 云湘滢的确是回了一趟文阳侯府,只不过是从前门而进,又从角门悄悄出了侯府而已。 说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罢,说她谨慎过头也好,云湘滢并不想落下把柄,在他人手中。 云湘滢这次去了遮雨阁,与武安见了一面,询问了一番,武安对于之前定下的,以雪里定心丸,打出遮雨阁名气这件事安排的如何了,然后将她要在义世堂买血骨参一事,对武安了一遍。 武安听闻之后,说道:“这义世堂在下知道,听闻因着侯爷和夫人双双故去,这义世堂差点散了,是姑娘的二叔二婶,也就是云侍郎夫妇接了过去,才算安稳下来。” 闻言,云湘滢记起那陈掌柜曾经说过,他是义世堂东家的远房堂哥,看来二婶就是义世堂现在的东家。就是不知,二婶是否知道义世堂强取豪夺的行径了。 心中思忖着,云湘滢拿了银票给武安,让他换成金子以便去买血骨参。 武安本不欲接这银票,却听云湘滢说:“是我要买血骨参,自然就是我出钱,武大叔不要有顾虑。何况,这些钱花出去,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武大叔就会帮我赚回来的,不是吗?” 听云湘滢这般信任他,武安顿时笑了起来,这才不再犹豫的接过银票。云湘滢又将一块玉佩拿了出来,道:“这是信物,武安大叔要记得将另外一块拿回。” “是,请姑娘放心。”武安应着,继而说道:“在下知道姑娘刚刚回京,身边恐怕也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在下想着给姑娘找几个可靠之人使用,不过尚需要一段时日。在下身边倒是有一个小子,名为郝辛,还算机灵,在下就想着让他候在文阳侯府外,姑娘若是有什么差遣,让人通知他一声就行。姑娘可要见一见这郝辛?” 云湘滢点头,她现在的确是没有可靠之人可用,武安不便前去侯府,她若来遮雨阁多了,恐怕也会引起他人注目。 “郝辛见过姑娘。”不多时,一个十五六的少年就走了进来,抱拳施礼间,面上带着讨喜的笑容,眼神中有几分机灵,只是这面色…… “你整日待在侯府门外,可想过要怎样掩饰行藏?”云湘滢掩下心中想法,只出声询问郝辛。 “这简单,小的在文阳侯府西侧门拐角的胡同,摆了一个小小的馄饨摊,往来客人不多,却也有一些。如果姑娘有吩咐,只需让人假做买馄饨就好,断不会惹人怀疑的。” 闻言,云湘滢再问:“馄饨摊已经摆上了?” 郝辛这才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小的跟着安叔学习炮制药材之外,就喜欢做些馄饨等吃食,安叔没有阻止,小的就……” 云湘滢也禁不住笑了,不待她与郝辛讲柳玉儿的长相,郝辛就谨慎的询问,什么人给他送信是可靠的,如果他有什么信息,又要找寻何人传递,端的是谨慎又细致周全,云湘滢心下暗暗点头。 武安在旁给云湘滢倒了茶,轻声解释道:“郝辛也是怕误了姑娘的事情,这才问的多了一些,还请姑娘莫要恼了他。要是他有什么做的不对、不好的地方,姑娘尽管教训。” 郝辛偷偷瞄了一眼武安,却被武安一眼给瞪了回去,他连忙挺胸抬头的说:“姑娘放心,若是姑娘交代的事情,有一丝一毫的泄露,那姑娘就把小的大卸八块!” “闭嘴!当着姑娘的面,胡说什么呢?”武安急忙斥责了一声,又转向云湘滢,“姑娘勿怪,他小子也就是在姑娘您的面前,口无遮拦了一些,平时嘴还是极紧的。” 武安言语中的维护,云湘滢自是听的出来,又见郝辛被武安训斥了,立即就羞愧的挠了挠后脑勺,然后就感激又满是濡慕之情的看着武安,从始至终就没有过半分的怨愤,云湘滢当即明白,这两人之间是情同父子的。 非亲生父子,却有如此真挚的父子情,自然值得尊重,云湘滢当即就摆了手,说:“武大叔不必如此,我并没有怪罪郝辛的意思,也看的出来他的确很好。” 听云湘滢如此说,郝辛的脸上立即洋溢着高兴,当即就被武安瞪了一眼,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姑娘夸我,我还不能高兴高兴了?”,然后又得到了武安的一记怒瞪,他才收敛了笑容。 见云湘滢没有旁的交代,郝辛施了一礼准备退下,却不想在他转身之时,云湘滢却出声喊住了他。 “不知姑娘还有什么吩咐?”郝辛疑惑的问,武安也是看向了云湘滢。 云湘滢微微蹙眉,指了一旁的椅子道:“坐下。” 郝辛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了武安。 “既然姑娘让你坐,你就坐。”武安虽然也心中奇怪着,却还是让郝辛听云湘滢的话。 待郝辛坐下,云湘滢又道:“伸手。” 郝辛纳闷的照做,之后就见云湘滢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搭在了他的手腕上,一股轻微的凉意传来,令郝辛差点想要缩回手去。 “别动!” 云湘滢不语,却是武安开口说了一句,他自然看的出来,云湘滢是在给郝辛诊脉,顿时期待的望着云湘滢。 郝辛表面看上去与好人无异,或许只有武安知道他患有一种怪病,只是武安精于炮制药材,也熟知各种药材的药性,医术却称不上是高明,否则当年也不会一病不起,险些丢了性命,被暗香谷中人所救了。 郝辛的疾病,武安治了很久,始终没能将那病根去除,他把郝辛送到云湘滢面前来,原本就是想着,让郝辛为云湘滢多做一些事,到时他再求一求云湘滢,或许看在郝辛还算有用的份上,云湘滢就能答应给郝辛诊诊脉了。 只是没有想到,他还未曾开口,云湘滢就已然看出端倪,而且还肯伸出援手,实在是让他心中高兴异常。 至于,云湘滢能不能治好郝辛的病,武安是从未有过怀疑的,毕竟这可是谷主的亲传弟子! 许久之后,云湘滢才收回手指,缓缓问道:“郝辛是不是白天的时候,什么事也没有,但是到了夜间,尤其是每个月初一的时候,就会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疼,疼痛难忍,且吃什么药都不能缓解?” “正是这样!”武安立即应声,心中更是高兴,看来他的眼光是没有错的!这不,姑娘光凭诊脉就全都诊了出来! “嗯,这种疾病,我曾经在师父给的医书上看到过,是骨血虚之症,与普通的血虚之症不太一样,更加难治一些。”云湘滢解释着,眼看武安的脸色不好起来,又说道:“不过武大叔和郝辛也尽可放心,虽是难了一些,却不是不治之症。只是到时郝辛恐怕要吃些苦头。” “只要能治好,小的不怕吃苦!”郝辛立即说道,他忍受这疼痛已经十几年了,尤其初一晚上的时候,疼的他简直想要去死,实在是忍受够了,此时听到能治好,哪里管吃不吃苦。 云湘滢点了点头,郝辛就立即殷勤的送上了笔墨纸砚,等着云湘滢给她开药方。 而云湘滢也不拖延,开了药方,叮嘱了服用方法,然后提笔又写了一张方子,递给武安,说:“武大叔,这张是泡浴的方子。这方子里的药物,是辅佐煎服的汤药的。只是有一样,这方子泡浴的时候,会觉得身上酸疼麻痒,极为难过,但是绝对不能半途而废,每次必须泡足半个时辰。” “姑娘,小的不怕!”郝辛挺胸抬头,信心十足。 “只怕到时候你会忍不住。”云湘滢扫了他一眼,“武大叔,这事得交给你看着些,千万要按住他。” “是,姑娘放心。”听云湘滢交代的郑重,武安揣测恐怕到时,郝辛会难受的失了神智,忍不住想要出去,当即肃穆的应了下来。 “五天后,我会再来诊脉。” 交代好了一切之后,云湘滢不再耽搁,径直回了文阳侯府。 守着府门的门房看到云湘滢,眼神中有些奇怪,似乎是在疑惑,之前不是见云湘滢已经回府了吗,怎么又从外面回来? 云湘滢并不理会,只脚步不停的回婉湘居,远远的就看到萱草站在门口。 看到她之后,萱草急急的跑了过来,神情焦急的说道:“姑娘,柳夫人被老太爷那边的人叫走,到现在还没回来!” 闻言,云湘滢微微蹙眉,祖父叫柳姨去做什么,口中也是问道:“多久了?” “已经近两个时辰了。” 近两个时辰? 云湘滢心中暗忖,岂不是她刚出府没多久,祖父的人就来了? 虽然不认为云老太爷会对柳玉儿做什么,毕竟柳玉儿原本就是府中的姨娘,得见云老太爷的次数不多,却也不是没见过。 只是到底去了这么久,云湘滢有些不放心,于是让萱草继续守着婉湘居,她带着夏环去了云老太爷的茗书院。 这些天,春环上蹿下跳的,夏环倒是只老老实实的做事,不让她进屋子里,她也就待在外面候着,此时也是春环不见踪影,而她就守在偏厦门前绣花。 不过,到了茗书院,云湘滢并没有能够见到云老太爷,只那云海出来说,老太爷的确是招了柳姨娘,来问了一些话,前后不过是两刻钟的事,柳姨娘早就回去了。 云湘滢心中不禁“咯噔”一声。 第035章 强闯青藤苑 夏环见云湘滢脸色不是很好,小心的劝道:“姑娘,或许是柳夫人去了别处,耽搁了时间呢,说不定姑娘回婉湘居的时候,就能看到柳夫人了。” 云湘滢不语,心中却是有些不安。她深知柳姨的性子,一向是将她吩咐的事,视作最重要的事情,若是没有出意外的话,柳姨出了茗书院,一定会及早回婉湘居守着的,怎么会似此时一般不见踪影。 “姑娘,要不然奴婢去各处找找柳夫人?”夏环又提议道。 “不必了。你去把春环找回来,告诉她,我就在婉湘居等着她。”云湘滢声音隐含冰冷。 这座文阳侯府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别说单凭一个夏环,就算是再加几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柳玉儿。 夏环满脸疑惑,不过还是应了下来,看着云湘滢有如脚下生风一般走了,她连忙也小跑着找春环去了,生怕去慢了,惹恼了云湘滢,再把她当石头一般捏碎了。 寻了好一圈,夏环才算是找到了春环,连忙道:“春环,你跑到哪里去了,姑娘正找你呢。” “没,我就是帮姑娘去厨房看了看点心,姑娘回来了?”春环略微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嗯,回来有一会儿了。”夏环回答,擦了一把汗,又补了一句:“你快去吧,别惹的姑娘生你的气。” 夏环本是好意,云湘滢心情不好,唯恐春环去晚了,云湘滢将气撒在了春环头上,却不想春环误会了,她立即变了脸色,冷哼道:“你真当自己是姑娘的大丫鬟了?还命令起我来了!别忘了来前,夫人可是说过,要你们都听我的话!就是姑娘那儿,我也是投……头一份!” 春环差点把已经投靠云湘滢的事说出来,还好及时改口了。 而夏环闻言,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她,说:“我只是想起姑娘的神力来,心里害怕,又怕你去的晚了,姑娘不高兴,到时候受罪的还不是你,这才好意提醒一句,你怎么就这么多怪话!” “哼,这就用不着你管了,姑娘才不会为了这个罚我的。”春环知道误会了夏环,也没有一丝愧疚的表情,径直去了云湘滢的房间。 “春环,柳夫人去了何处?”云湘滢也不多说,直截了当的问道。 春环心中一跳,低声回答:“姑娘曾经说过,柳夫人也是这府里的主子。奴婢不敢过问主子的事,也不知柳夫人去了哪里。” “呵……”云湘滢冷冷一笑,“你不知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姑娘,奴婢冤枉啊!” 春环当即跪下,喊起冤枉来,只是头轻磕在地上,就再也没敢抬起来。她听到云湘滢站了起来,然后耳边传来脚步声,最后脚步声在她的身旁停了下来。 她不知道云湘滢是不是就站在她的身旁,她很想抬头看一眼,可是整个房间似乎都充斥着一股冰寒之意,让她一动都不敢动,只是她撑在地上的手,不自觉的缩了起来。 “春环,我再问你一遍,你是知还是不知柳夫人在哪儿?” 云湘滢的声音仿似含着冰,让春环的心中猛然一寒,她哆嗦了一下,却还是咬牙说道:“奴婢不知。” “嗯,很好。” 云湘滢如此说了一句,只是当最后一个字出口的时候,她迅速弯下腰去,伸手在春环的后背与右臂上,迅疾的点了几下。 这是暗香谷特有的点穴手法,原本是为了治病救人的,但是云湘滢知道,只要运用得当,一样可以当做某种刑罚来使用,效果也一样极好。 就比如,现在的春环。 在云湘滢的手指,点中春环身体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挺起身子,想要躲避,只是在下一瞬,一股酸麻从自己的右半边身子传来,而右臂却是在那一刹那就失去了知觉,无论她怎么努力的想动一下,右臂就是不听指挥!就仿佛那条手臂,根本不是她的一般。 “姑娘饶命!”春环脸色惨白,立即又是一个头磕了下去。 只是,她的右臂仿似消失了,右半边身子也不怎么好用,当即就一歪,滚在了地上。 春环抱着自己的右臂,连连求饶道:“姑娘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错了。” “说!” “奴婢不该觉得姑娘不肯重用奴婢,就心存不满,偷奸耍滑!奴婢、奴婢知、知错了。”春环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想要爬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身来,这令她心中的惊恐更是上升了一层,说到最后竟是话都说不利索了。 见春环仍旧是心存侥幸,云湘滢微微眯了一下眸子,说:“春环,你是不是想着,只要挺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那我就告诉你,再过一刻钟,只要一刻钟的时间,这辈子你就别想好了。” “你要永远忍受身体上传来的酸麻感,而且不但是你的右半边身体,就连你的左半边身体也会如此!到最后,你整个身子都不能动弹,只剩下一张嘴和一双眼睛,还能动弹一二。不知到了那个时候,文阳侯府又或者是二婶,还能不能容得下你!” 云湘滢的声音不紧不慢,却是充满了阴森之气,春环吓得脸色惨白如纸,口中发出凄厉的叫声,却在云湘滢再次伸出手指的瞬间,立即闭上了嘴,只眼泪鼻涕的糊了一脸! 漫说是文阳侯府,任何一个府第都不会养一个瘫痪了,什么都做不了的奴婢!到时候,她的下场就是活活饿死、冻死! “要是再不说,我让你现在就成为一个废物!” “奴婢说,奴婢说。柳夫人被夫人带走了!奴婢万万不该见姑娘出府了,就去给夫人通风报信。奴婢真的知错了,姑娘饶命,饶命啊!” 春环闭着眼睛嚎啕着求饶,却不知云湘滢在得知柳玉儿去向之后,根本就没有再听她之后的话,转身出了房间,带着夏环和萱草直奔陈氏居住的青藤苑而去。 “奴婢见过姑娘,夫人病了,刚刚喝了药躺下。姑娘可是有事?”雁荷远远的迎到了门口,规矩的施礼道。 “二婶病了?”云湘滢眉梢轻轻一挑,病的可真是时候啊。 “回姑娘的话,是,夫人病了。” “既然二婶病了,我也不扰她。我此次来只为带柳夫人回去。” 似乎是没有想到云湘滢如此直接,也或许是没有料到,云湘滢会如此重视柳玉儿,雁荷脸上的笑微微僵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说道:“奴婢不明白姑娘的意思,柳夫人未曾来过青藤苑。” 云湘滢目光如寒冰般,直刺雁荷的面庞,令她的笑更是僵硬,就在她几乎忍不住想要后退的时候,云湘滢却是转开了视线,口中吩咐着:“夏环,萱草,你们给我找,就是翻遍整个青藤苑,也要给我把柳夫人找出来!听到没有?” “是,姑娘。”萱草虽则有些胆怯,但是依旧是立即应声回答,而夏环却是犹豫了一下,这才跟着萱草一起,要往青藤苑而去。 “姑娘,您不能这样!”雁荷惊呼一声,而那边早有丫鬟婆子,拦住了萱草与夏环。 云湘滢哪里有闲情逸致,在这里与这些下人纠缠,当下也不多言语,径直就往里走去,她周身仿似萦绕着冰寒之意,笔直的背脊就好像挟着无尽的狂肆! 雁荷自是不肯让她进去,想要劝阻,云湘滢却根本不听她说话;想要阻拦,却哪里拦得住?且不说,云湘滢是主子,她们只是下人,单说云湘滢的气势,就将一众人给震慑在当场! 就这么,生生的让云湘滢闯了进去,而萱草看着木讷,倒是个机灵的,一转身跟着云湘滢溜了进去,直接往柴房这样的地方跑去。 雁荷一看情形不好,连忙对一个小丫鬟吩咐了几句,她自己则是连忙上前,只是刚刚张开口,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一个字呢,就感觉咽喉处传来一股针刺般的疼痛。 下一瞬,雁荷就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顿时惊得面色苍白! “老奴见过姑娘。”陈氏身边的张嬷嬷走了出来,“姑娘一向是孝顺之人,竟有这些不懂事的奴婢,挑唆着姑娘这般强闯夫人的院子,实在是可恶!如果惊吓到了夫人,想必姑娘也断然不会放过她们!” 不愧是陈氏身边的老嬷嬷,说出来的话都不一样,直接将云湘滢的行为说成是受了下人挑拨,又暗示云湘滢此举是为不孝。 只是,她恐怕不会想到,柳玉儿对于云湘滢而言,不是一个姨娘,更不是身边重用的奴婢,而是亲人! 十年,柳玉儿虽然没有陪伴在云湘滢身边,但是她给予云湘滢的温暖,却不仅仅是十年时间,能够表述清楚的! 云湘滢冷眼望了张嬷嬷一眼,口中说道:“你不是已经让人告知二婶了吗?如果二婶还是因此受到惊吓,那就是你们这些做奴婢的,伺候的不够精心!合该全部都撵出府去!” 张嬷嬷顿时被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只是脚下却不含糊,执意要阻挡云湘滢的去路。 云湘滢眼中露出一丝狠意,手指间刚刚扎了雁荷一下的银针,再次亮出了锋芒! 就在这时,传来萱草的喊声:“姑娘,找到了!” 与此同时,还有一声厉喝传入众人耳中。 第036章 让你尝尝同样的滋味! “这是在闹什么!”一声厉斥,伴随着二叔云博远大踏步走来的身影。 而被萱草扶了出来的柳玉儿,此时却是满身血污,身子软软的倚靠在萱草身上,全靠萱草用力扶住才没有倒下,而她的头更是低垂着,不知生死! 云湘滢的心狠狠的一揪,她没有理会满是厉色的云博远,也没有理会扶着丫鬟的手,刚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陈氏,只是疾步走到了萱草身边,伸手轻轻捧起了柳玉儿红肿不堪的面庞,感受到她鼻端传来的微弱呼吸,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滢姐儿,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不顾下人阻拦,强闯青藤苑?”云博远的语气中有压抑的焦躁,脸色也已经是一片铁青。 “老爷不要动怒。”陈氏状似虚弱的走上前去,劝说道:“滢姐儿恐怕是有什么急事要寻妾身,这才急躁了一些。滢姐儿毕竟是在庵堂中长大,或许是有些不大懂规矩,老爷可以慢慢教。” 云博远却是痛心疾首,几乎要捶胸顿足般说道:“不大懂规矩?强闯长辈的院子,不把长辈放在眼里,这岂是一个不大懂规矩可以说得过去的!如此任性妄为,简直是辜负了老太爷教导,和老太爷这些年的惦记,更是给大哥大嫂脸上蒙羞!这要我怎么向九泉之下的大哥大嫂……” 交代二字,云博远尚未说出口,却见云湘滢霍然转眸,目光有如实质一般,狠厉的直刺向了他的面门!在这一刹那,云博远竟是觉得面庞似乎当真一痛,话就难以继续说下去了。 云湘滢目光冷冽,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并没有给自己父母脸上蒙羞!而且,她不允许任何人,拿她已经过世的父母双亲说事儿,哪怕这个人是祖父,也不可以!何况现在是二叔在说,她必然会阻止。 见云博远说不下去了,云湘滢才缓缓收回目光,捏了一颗护心丸,小心翼翼的喂柳玉儿吃下去,然后动作迅速的点了柳玉儿的穴道,护住她的心脉,又给她止了血。 只是,云湘滢落在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上的目光,久久不曾收回,手指一点一点的在收紧。 站在陈氏身后的雁荷,发现咽喉处的刺痛消失,她也能发出声音了,立即上前给云博远施礼,口中说道:“老爷,奴婢并非不想敬着姑娘,只不过实在是替夫人委屈。夫人病了,刚刚喝了药躺下,姑娘不由分说,也不等丫鬟通禀,就直接往里闯,真真是半点不将夫人放在眼里。” 顿了顿,雁荷偷瞄了一眼云博远的脸色,继续说:“这也就罢了,夫人宽厚,自是不会与姑娘计较,只是这样的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看轻了老爷和夫人,甚至是带累大姑娘和二姑娘,误以为府里的姑娘都是这般没规没矩的。” “二婶,湘滢的确是有事来寻二婶。”云湘滢没有起身,更加没有理会雁荷的那一大段话,就那么低垂着头,声音低沉的说道。 “什、什么事?”不知为何,陈氏有些心慌,磕绊着问道。 “是谁允准二婶,对柳姨私自动刑的?”云湘滢的声音很低,但是隐含丝丝缕缕的寒意,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冻结起来。 “什、什么私自动刑,柳姨娘对主子不敬,合该受罚!”说到最后,陈氏倒是理直气壮起来。 “原来如此。” 云湘滢口中吐出这几个字,身子却是猛然站了起来,扬手毫不犹豫的,一巴掌甩在了雁荷脸上,差点将她打倒在地,然后不等惊住的陈氏和云博远出言阻止,云湘滢又是几个巴掌甩过去,直将雁荷扇的嘴角出血,脸颊高肿! 既然,你最擅长用扇巴掌惩罚他人,那就让你尝尝同样的滋味! “滢姐儿住手!你……” 就在云博远忍不住,开口想要训斥云湘滢的时候,云湘滢却是忽然住了手,微微甩着自己发麻的手,她目光直视云博远,“二婶说的,对主子不敬,合该受罚。” “奴披(婢)没有推(对)姑娘扑(不)敬。”雁荷有些口齿不清的辩解。 “没有不敬?口口声声指控本姑娘的错处,口口声声的说本姑娘无规无矩,口口声声说二叔二婶让人看轻,这还不算不敬,那什么样才算!是要等你骑在了二叔二婶头上,那个时候才算吗?” 云湘滢一连串疾风骤雨般的质问,直接就把雁荷问傻了,想要辩解,脸上嘴里却又的确太疼,就连牙齿都好似松动了,实在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只能连忙磕下头去,表示自己绝无此意。 而云湘滢此时却是眸子微垂,语气一变,哀伤至极又痛苦至极的说:“若是,二叔二婶对湘滢有何不满之处,二叔二婶大可直言告知,哪怕是教训湘滢一顿,责罚打骂一番,湘滢也绝无怨恨。可是,柳姨于湘滢有恩,云湘滢不能不管!” “她哪里就有恩于你了?她是府中姨娘,勉强算半个主子,说到底也不过还是个奴婢。奴婢为主子做什么,那都是应该的,哪里说得上是恩情。”陈氏口中劝着,身子却是微微瑟缩在云博远身侧,这丫头实在是狠厉,她心中竟是生出了几分惧怕来。 “二叔二婶,柳姨在映月庵陪伴了湘滢十年,这份情义湘滢此生难报!父亲母亲在时,常说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这样的大仁大义?二叔二婶,只当湘滢求你们了,放过柳姨,可以吗?” 云湘滢抬起脸来的时候,眼中闪烁着泪花,似乎是生怕云博远和陈氏不肯答应,她立即上前几步,双膝一弯就要跪下去。 “滢姐儿不可!”云博远脸色震动,当即伸手扶住了云湘滢,陈氏微微一怔,然后仿佛想到了什么,也连忙去扶。 陈氏险些咬碎了银牙,这丫头当真是诡计多端!今日,若是让云湘滢当真跪了下去,日后传出去,恐怕就变成了他们夫妇二人,联手欺辱逼迫早成孤女的侄女儿了! 心中恨恨的想着,陈氏当即又忘了刚刚对云湘滢的惧怕,手底下微微用力,掐住了云湘滢单薄的手腕,口中为难的说道:“滢姐儿啊,你恐怕是误会了。哪里是二叔二婶要将柳姨娘怎么样,分明是柳姨娘不守规矩,竟敢顶撞老太爷,差点将老太爷气了过去!” 手上再用力,陈氏苦口婆心的继续道:“她犯了这样的大错,怎能不施以惩戒?即便是滢姐儿你知道,也不会任由她这般放肆,是不是?” 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似乎想要掐断她手腕的力量,云湘滢的另外一只手,轻轻动了一下,手指不动声色的从陈氏腰间一划而过,指间银针微微吐露,口中则甚是乖巧的说着:“二婶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哎,这就对了嘛。” 陈氏很是满意的点着头,只是下一瞬,她感觉腰部有一点刺痛,就仿佛是被蚊虫叮咬了一下似的。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却终究没有放在心上,陈氏张口要继续说话,却不料出口的却是一连串,极为失态的“咯咯咯”的笑声! “咯咯咯……怎么……咯咯咯……回事?咯咯咯……” 眼看着陈氏毫无仪态的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云博远立即阴沉了脸色,而云湘滢则好像是受到了惊吓,猛然撤回自己的手腕,并且向后连退了几步,用一种见鬼了的诧异表情看着陈氏。 “二婶,您怎么能这样呢!即便是二婶下令责罚柳姨,替祖父出了这口气,二婶也不能如此大笑。难道您看不出来,柳姨已经被您打的快没命了吗?就算……就算是府中的小丫鬟,那也是一条人命,都不该如此对待,何况是柳姨。二婶,您别笑了好不好?”看着狂笑中的陈氏,云湘滢难过的摇着头。 周围站着的丫鬟婆子,甚至包括雁荷,几乎全都变了脸色,心中更是恻恻然,府中姨娘都能落得这样的下场,夫人在此时居然还能笑得这般畅快。柳玉儿有滢姑娘护着,又有谁会护着她们?换做是她们,恐怕比柳玉儿更凄惨,一早就被扔去了乱葬岗吧? “我咯咯咯……不咯咯咯……老爷咯咯咯……”陈氏笑的不可自己,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二婶,您可以视人命如草芥,可是湘滢做不到!湘滢这就带着柳姨回去了,也许请个大夫来,柳姨还能保住性命。” 云湘滢说的伤感,行动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萱草一起扶住了柳玉儿,迈步就要往外走。 “滢姐儿且慢!”云博远察觉不对,上前一步将不断发出笑声的陈氏一推,推到了秦嬷嬷的怀里,他自己则是阻住了云湘滢的去路。 “二叔,您别逼我!”云湘滢痛苦的喊了一声。 此时,她的心中也真真实实的痛苦着,无论之前她如何百般算计,不管之前她与陈氏怎么明争暗斗、各使手段,她是真的不想对云博远动手的。 这是她的二叔,父亲的亲弟弟啊!父亲在世时,很是爱护他的这位弟弟,况且祖父还在世,她怎么能做出伤害二叔的事情,让祖父伤心呢! 可是,她是不可能放弃柳玉儿的! 如果云博远继续阻拦她的话,她真的会出手的,虽然她不想这么做! 云博远被云湘滢这凄怆一喊吓了一跳,脸上就带了几分迟疑,就在这时,从青藤苑外急匆匆的跑过来一道身影。 第037章 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父亲、母亲,滢妹妹也是关心柳姨娘,并非是想对你们不敬,请父亲和母亲不要责怪滢妹妹。” 云茹欣失了以往的大家闺秀的稳重,提着裙角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还未到跟前,替云湘滢辩解的话就已经喊了出来。 及至到了跟前,气息都还没有喘匀的云茹欣,先冲着云博远施了礼,然后快步走到云湘滢身前,小声说:“滢妹妹,你先带柳夫人回去,这边我来解决。” 看着云茹欣一脸的郑重神情,云湘滢张了张嘴,那个谢字到了嘴边,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茹欣,去看看你母亲。滢姐儿的事,为父自会处理。”云博远微微沉了面色,对云茹欣有些严厉的说道,继而转头看向了满脸倔强的云湘滢。 云茹欣虽是担忧的看了一眼陈氏,但是察觉云博远的目光,她还是立即上前一步,挡住了云博远的目光。 “父亲!滢妹妹做了什么,让您生这么大的气?您不是教导过女儿,咱们府上不可以故意责罚下人出气,更不允许出现害人性命之事吗?对待下人尚且如此,更别说柳姨娘是姨娘之身了,母亲已经做错了,难道父亲也要错下去吗?” “茹欣,有些事你不懂。”云博远看着云茹欣的目光晦涩不明,仿似欣慰,又似气怒。 “父亲或许说的是对的,有些事我不懂,但是我懂是非对错!错了就是错了,父亲怎能非但任由母亲错下去,还要自己也犯错呢?” 面对云茹欣的质问,云博远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猛然举起了手掌,似乎下一刻巴掌就要落在云茹欣的脸上。 云茹欣闭眼等待疼痛的到来,却听到身后的云湘滢说道:“谢谢欣堂姐的好意,我明白了,也心领了。欣堂姐不要再与二叔顶撞了。” “滢妹妹……”云茹欣面上露出感动与为难的神情。 “不过,”云湘滢微微提高声音,挺直了背脊,“人,今天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还请二叔不要再阻拦了。” 云茹欣一双略带英气的漂亮双眸,仿佛蒙了一层泪雾,她看了看云湘滢,又转回头央求云博远:“父亲……” 只是,不等云茹欣的话说出来,就听到云博远冷哼一声说道:“你们两个都想到了哪里去?我只是见柳姨娘伤的严重,想和滢姐儿说,就把她放在青藤苑医治吧,也免得送回婉湘居,折腾这一路了,不是吗?“ “原来父亲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云茹欣一脸羞愧。 “以为什么以为?”云博远再次抬起手来,仿佛恨不得在云茹欣额头上戳几下,不过终究是没有戳下去,只微恼的瞪了她一眼,收回手甩了甩袖子,“还不去让人找大夫来,给你母亲和柳姨娘都看看!” “是,父亲。我这就去。”云茹欣眉眼带笑的应道,声音都跟着轻快起来。 “不必麻烦二叔和欣堂姐了,我带柳姨回婉湘居。还是请大夫来给二婶看看吧,二婶的情况好像不是很好。”云湘滢微微垂着眸子,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陈氏现在的情形的确不是很好,之前还能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及至被云博远推到了张嬷嬷怀里,就只剩下一个似哭又像笑的表情,发不出半点声音来了。 此时,陈氏更是面容略微扭曲,满脸泪水了。 云茹欣担忧的过去扶着陈氏,不过口中还是劝道:“滢妹妹,现在可不是怄气的时候,还是先找大夫来给柳夫人诊治才是,这万一……” 云茹欣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谁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柳玉儿的伤势看上去极为严重,脸颊青紫肿胀不说,身上更是带了许多伤痕,侵染湿了她衣裙的血液,此时略有些干涸,变成了暗红色,一团团、一缕缕的模样,让人触目惊心! 而且,柳玉儿的脑袋,更是一直低垂着,看上去已然是出气多入气少,随时都有可能会死掉! “是啊,滢姐儿。二叔知道你在生二叔二婶的气,但是不能为了赌气,就枉顾柳姨娘的性命啊!你现在非要带她回去,折腾这么远,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一旁的云博远也开口劝道,他看着柳玉儿的双眼中,掠过了一抹暗沉。 云湘滢暗暗咬牙,云博远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说她因为怄气,不顾柳玉儿的生死! 可是云湘滢心中有数,自己本就是医者,已经给柳玉儿做了紧急医治,还给她服了护心丸,以柳玉儿现在伤势的平稳程度,必定能支撑到回到婉湘居。 “滢姐儿,不要任性!你这般闹腾,若是惊动了老太爷,岂不是让他惦记?”云博远见云湘滢咬牙不语,再添一把火。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云湘滢看了看身旁与她一起扶着柳玉儿,正紧张的望着她的萱草,又扫了一眼似乎是惊呆了的夏环,应道:“二叔说的是。那就麻烦欣堂姐,让人多寻一个大夫来吧。毕竟,二婶的情况似乎也不容乐观。” 话落,云湘滢伸手指了夏环,道:“夏环,还不快将柳夫人扶到屋子里去。” “啊?是,姑娘!” 夏环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上前伸手要去帮云湘滢,不想云湘滢不肯松手,她不解的看了一眼云湘滢,却被她眼中的冷凝吓到。 夏环连忙死死的低着头,近乎半抢似的,占了萱草的位置,让柳玉儿伏在了自己肩上,吃力的将柳玉儿驮进了屋子里。 萱草被挤开了位置,也没有任何的怨言,只规矩的站到了一旁,待得进了屋子,便极为有眼力的打湿了一条毛巾,要去给柳玉儿擦拭一下,却被人一把就将毛巾夺了过去。 萱草一抬头,却是云湘滢微微沉着脸色,见她看过去,云湘滢似有些不悦,身子微微俯过来一瞬,然后厉声斥责道:“下去!你一个二等丫鬟,在屋子里掺和什么?” 云湘滢的声音有些冷,萱草的身子颤了颤,这才应道:“是,姑娘。奴婢这就下去。” 萱草捂着脸退到了屋子外面,在一众丫鬟婆子或同情,或不屑的眼神中,又跺了跺脚,哭着跑出了青藤苑。 直到跑出去很远,周围没有了下人的影子,萱草才将手从脸上拿了下来,回想起刚刚云湘滢在她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的那句话:“速去我房中,将我床角处的红色瓷瓶拿来!” 萱草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脚步越发快的往婉湘居跑去。 几乎没有人知道,云湘滢非要回婉湘居的原因,一则是她想自己给柳玉儿诊治;至于第二个原因,旁人或许不知,但是云湘滢怀疑,二叔云博远是知道的。 云博远站在房门口处并不进来,只吩咐了下人将窗子打开,又让人将桌子上的花儿换成新鲜的…… 这些琐碎的事情,原本就不该是云博远,这个当家老爷来过问的,更何况此时二婶情况并不好,他不去关心二婶,反倒关心起房间里的花新不新鲜起来,岂不是怪异? 那些花,或许就是从这青藤苑里摘来的,因为整个青藤苑,到处都遍种着这种花。 云湘滢认得这种花,它叫做“青梦藤花”。 青梦藤开起花来,极为瑰丽好看,花香清雅好闻,且花期极长,只是这青梦藤花,产于恒朝极南的地方,很不好种植与养活,陵安城中也是这些年,才开始有人种植的。 这青梦藤花好看,只是有一样,世人大多不知。青梦藤花开之时,散发出来的清香,常人闻之无碍,但是若有重伤之人,继续吸闻这种花香,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悄无声息的死去! 因着即便偶有重伤之人,闻了青梦藤花的香味身亡,也会被人误以为是伤重不治,几乎没有人想到是花香的原因。 云湘滢对此却是记得清楚,因为那时候在暗香谷,江师兄曾经指着这漂亮的花朵,与她开玩笑说,若是看谁不顺眼,就在他重伤之时,给他送几朵这样的花,保准他死的透透的! 就因为这句玩笑话,江师兄还被师父责罚了一番,云湘滢如何会不记得呢? 而此时,二叔让人在柳玉儿所在的房间里,换上新鲜的青梦藤花,又打开了窗子,让花香飘了进来,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云湘滢的目光,云博远忽然转回头来,对云湘滢露出了一抹笑来,“滢姐儿不要心焦,大夫很快就会来。” 劝了一句,云博远背着手,似乎是在怀念什么,微微仰着头,说:“以前,我总是不能静下来心来,遇事就慌乱不已。还是父亲教导我,说遇到了事情,如果实在心慌意乱,又做不了太多的时候,就去从小处着手,从一些琐碎的、对这件大事有帮助的小事做起。” “年轻的时候,我学了很久都学不会,反倒是一向有武人豪爽气的大哥,做的更好一些,父亲常常以大哥为骄傲,只可惜……” 说到这里,云博远似乎猛然回神,略有些不安的看了云湘滢一眼。 “二叔说的是,的确该从小处着手。” 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安,云湘滢一边说着,一边捧起了那插满鲜花的瓶子,凑到鼻端闻了闻,露出略带欢喜的神情。 却在此时,从门外传来一声叫唤,以及什么人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第038章 二叔在试探她? “哎呦!你……你这小丫鬟乱跑什么?”是张嬷嬷的声音。 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只有张嬷嬷继续训斥的声音传来:“姑娘训斥你,果然没有训斥错了,当真是没有半分规矩!” 云博远皱眉,迈步走了出去,而云湘滢则是伸手将花瓶中的花,一把扯了出来,扔到了窗外,然后将窗子关上,这才跟着云博远走了出去。 只见张嬷嬷义愤填膺的说着:“老爷,这小丫鬟实在是没有规矩,一声不吭就往屋子里跑。还好是撞在了老奴的身上,这万一要是撞在了大夫的身上,耽搁了给夫人诊治的时间,可如何是好。” “老爷面前,你还不快快认错!是等着被撵出府去吗?”张嬷嬷又厉声斥责了萱草一声。 萱草跪伏在地上,似乎是被张嬷嬷训的抬不起头来,后背的衣服都几乎被汗水打湿了。 云湘滢心道这实诚的萱草,她定然是跑着来回的,否则不会出那么多的汗。 “张嬷嬷,萱草是我婉湘居的丫头,是不是留在府里,似乎并不是你能做主发落了的吧?” 云湘滢的声音有几分冰冷之意,落在了张嬷嬷身上的目光更是寒凉,让张嬷嬷差点忍不住打寒噤。 稳了一下,张嬷嬷这才陪着笑,说:“瞧姑娘说的,老奴哪里是要发落这丫鬟,实在是她太过没有规矩。老奴这不是想着,她是姑娘您身边的丫鬟,万一做出什么事来,岂不是落了姑娘的脸面?姑娘……” 张嬷嬷还要说什么,云湘滢却是已然不理会她,只转头看向了下人请来的两位大夫,出声询问道:“敢问两位大夫,哪一位大夫对受了外伤,伤及内腑的情况,更拿手一些?” 两位大夫互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由其中一位年轻的大夫,开口说道:“贵府只说是要给夫人看病,并未言明有外伤病人。” 云湘滢的脸色难看起来,而张嬷嬷的脸色也同样难看的很,她是陈氏的陪嫁嬷嬷,在府中哪一个不敬着她几分,就连老爷都肯给她几分薄面,偏生这云湘滢先是驳斥了她教训萱草的话,之后更是直接无视了她! 此时见云湘滢脸色难看,她心中却高兴起来,口中说道:“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去请的大夫,怎么连句话都说不清楚呢?一个个的,是不是都不想在府里待了!姑娘啊,您看这事儿闹的,老奴现在就亲自去请一趟,保准把擅长治疗外伤的大夫请来。” 等她请来?什么都晚了! 云湘滢扫了张嬷嬷一眼,根本就不理会她,只对那两位大夫说:“还请两位大夫商议一下,一位去给夫人诊治,一位随我前来。” 之前开口说过话的年轻大夫说:“于外伤一类,在下虽是算不上精通,却也能处理一二。” 云湘滢点了点头,又指了跪在地上的萱草一下,“你去屋子里,给这位大夫准备开方子的笔墨纸砚。” “是,姑娘。”萱草应了一声,低着头就走进了屋子里。 “姑娘这可使不得,这丫鬟没个规矩,怎么能伺候……” “张嬷嬷!”云湘滢微微勾唇,带出一抹如冬季里傲雪寒梅般冷凝的笑容,“二婶身边可有人伺候?若是二婶出了半点差池,张嬷嬷可陪得起吗?” 一句话,张嬷嬷就仿似被掐住了喉咙一般,瞬间没了声音,脚下匆忙的跑进了屋子里。 而云湘滢在进屋之前,对云博远说了一句:“二叔,府中下人的规矩,可别真的辱没了文阳侯府才好啊。” 云博远站在原地不动,一双眼中中光芒闪烁不定。 而那位年轻大夫说的谦虚,实际上却很是有几分本事的,利用药箱里携带的药物,开始快速的给柳玉儿治伤,由重到轻极为有条理。 云湘滢见了他这般利落的动作,也微微有些怔住,她看的出来,这位大夫甚至根本没有去理会男女大防之事,他的眼中没有掺杂其他任何的杂质,只有伤势和治病。 病人,没有男女之别,只有病情的轻重缓急! 这是师父曾经对所有师兄和云湘滢说过的话,云湘滢实在没有想到,第一次看到如此专注的大夫,却是在这里。 不过也只是这一怔,转瞬云湘滢就回过神来,把萱草拿来的红色瓷瓶,攥在了手心里,然后轻轻的按着萱草坐在椅子上,叮嘱她歇一下,这才走到了床边。 那年轻大夫以为云湘滢心中担心,开口说道:“姑娘不用担心,这位夫人虽然伤势严重了一些,不过应该有人给她服用过了极好的药物,护住了她的根本。伤口在下已经处理过了,只要好好调养,用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的。” “嗯,我知道。”云湘滢说着,拿出红色瓷瓶中的药物,喂进了柳玉儿的口中。 那年轻大夫在闻到药丸散发出来的味道之时,一双眼睛立即有些惊异的睁大了,手上治伤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只是口中却是问道:“姑娘刚刚给这位夫人,服用的可是涤尘补肺丸?” 补肺丸是很平常的药,但是涤尘清肺丸却完全不同,它不但能补肺保肺护人体的根本,而且重点在涤尘二字上。 涤尘,涤荡灰尘,即为清肺,即便周围空气很是糟糕,也能保证护住人体的一丝呼吸,护住心脉! 药好,但是药方却早已失传,世间的医者大多都是听闻过,却并不一定见过,也做不出来。 “我什么也没有做,伤是你包扎的,人也是你治好的。”云湘滢随手将还剩下一颗药丸的瓷瓶,扔在了那大夫的药箱中,说出来的话,声音很轻却不容人质疑。 若不是见他,一闻就知这药丸究竟是什么药,云湘滢也不会将这药丸送给他。 那大夫微微一怔,紧接着起身冲着云湘滢一揖,“在下钟子实,在医林堂坐诊,日后姑娘但有需要,尽管来寻在下。”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从门口处传了进来,而只在椅子上坐了一小会儿,就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口的萱草,径直福身施礼道:“奴婢见过欣姑娘。” 原来是云茹欣走了进来。 那钟子实果然个聪明人,他只随意扫了一眼云茹欣,就当做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转身到了桌子旁,提笔开始写药方。 “滢妹妹,那边大夫已经给母亲看过,母亲服了药,已经睡下了。柳夫人情况怎么样?”云茹欣伸手握住了云湘滢的手,仿佛要从手中给她传递力量一般。 她的手软软的,带着暖融融的感觉,让云湘滢心底也微暖起来,云湘滢就淡笑道:“劳堂姐惦记,这位大夫正在开方子,相信柳姨用了药,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那就好!”云茹欣做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然后一脸为难的说:“滢妹妹,我知道母亲下手太狠了,实在是……还请滢妹妹看在母亲如今也病着的份上,不要生母亲的气,更不要记恨母亲,好吗?” 说完,生怕云湘滢心里不好受,云茹欣连忙补充道:“我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了,只是……” 咬着嘴唇,云茹欣有些说不下去,一边是她的母亲,一边是她的堂妹,她也着实是为难。 “堂姐不用为难,我不曾记恨二婶。”云湘滢反握了云茹欣的手。 恨,也是一种情感,也是很费心力的事情,所以她并不想去恨陈氏,只是想付出实际行动而已。 目前,云湘滢只是对雁荷这个对柳玉儿动过手的人,稍加惩治而已,还有其他对柳玉儿动手的下人,在她弄清楚之后,也会让他们一一付出代价! 至于陈氏,云湘滢之前以银针点刺陈氏的笑腰穴,让她也吃了一些苦头,这次就这么算了,但是若有下次,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姑娘。”钟子实拿着开好的药方起身,“这方子是内服的汤药,一会儿在下再留下一些伤药,还请记得给这位夫人换药。现在天气虽然在渐渐转凉,但还是有几分热的,还需注意一点。” “好,多谢大夫。”云湘滢接了药方道谢。 钟子实连称不敢,告辞离去。 而云茹欣又陪了云湘滢好一会儿,才被云湘滢劝了回去,只是在送云茹欣离开之后,云湘滢转身的时候,就看到云博远面色微沉的站在门口。 “滢姐儿怎么关了窗子,可是嫌风有些凉?”云博远的目光落在云湘滢洁净的面庞上。 云湘滢微微摇头,“是那大夫吩咐的,也不让柳姨闻花香,说是不利于养伤。二叔,二婶可好些了?” “嗯。”云博远沉声应了一句,眼睛一直盯在云湘滢面上,仿佛要看透她一般,“她不过是被人点了笑腰穴,才会如此罢了。虽是辛苦了一些,不过并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云湘滢做如释重负状,然后疑惑的问:“二叔,我看过一些医书,知道笑腰穴也算是人体的一个穴道,却不知会这般引发人不断地笑,而且当时二婶身边只有我在,这……” 云博远见云湘滢面上满是疑惑,又带着几分惶惑之意,心下终是释然,微微摆手道:“那是与学武之事有关的,你不知也没有什么。进屋去吧,别着了凉,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人就是。” “是,多谢二叔。”云湘滢福身。 送走了云博远,云湘滢的眸子中有一丝冷凝,二叔在试探她? “姑娘!”萱草惊喜的跑了出来,“柳夫人醒了,要见姑娘!” 第039章 没毒?我亲自伺候张嬷嬷喝药! 柳姨醒了! 云湘滢疾步走进了屋子里,就见柳玉儿虚弱的躺在床上,眼睛却是在四处看着,仿佛在搜寻什么似的,当看到她的时候,柳玉儿眼中顿时迸发出一股激动,张嘴想要说什么。 只是,柳玉儿实在太虚弱,她的嘴唇连续蠕动了好几次,都未能发出一点声音来。 云湘滢急忙上前安抚柳玉儿,说:“柳姨,醒了就好。柳姨你现在身子虚弱,等养好了伤,再说话就好。” 柳玉儿却是艰难的闭了闭眼睛,急的眼泪都下来了,嘴唇更是快速的蠕动着,努力要发出声音来。 见状,云湘滢微微一怔,当即俯下身去,细心倾听着柳玉儿发出的微弱声音。 柳玉儿说:“姑娘,他们、他们一直在追问、追问姑娘这些年在哪儿,二老爷二夫人似乎知道姑娘这十年,并不是在映月庵中!还有……还有……” 柳玉儿焦急的想要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却不料眼前一黑,再次晕厥了过去! 而听了柳玉儿的话,云湘滢面上微微变色,心中更是涌起了惊涛骇浪! 她不在映月庵这件事,除却暗香谷中人,只有祖父、柳姨和她自己知道。她不曾透露过分毫,不管暴露出什么来,均是推脱在庵中师太以及菩萨身上,柳姨更加不可能透露! 祖父…… 怎么会? 当年,就是祖父瞒着所有人,偷偷将她送去的暗香谷,当时祖父没有说出来,现在更不会!而且,祖父自然知道这十年她身在何方,如果是祖父透露出来的,二叔他们又怎么会来向柳姨追问? 难道是祖父身边消失了的云顺,出了什么变故,故意透露了一半的消息出来吗? 可是,二叔二婶这般追问,这十年间她的去向,是要做什么?若是当真关心,大可直接来问就是,这般鬼祟究竟是要做什么! 最后,柳玉儿未能说完的话语,又是什么,还有什么? 一时间,云湘滢竟是有些心慌意乱起来,仿佛有什么巨大的阴谋,正在某一个她不知道,也看不见的地方等着她! “姑娘,柳夫人的汤药煎好了。”却是在云湘滢进屋之前,吩咐去看看汤药的萱草,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云湘滢被惊到,迅速回神,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稳住心神,这才说道:“嗯,交给我吧。” 萱草沉默着将汤药递给云湘滢,并没有说任何讨好或者谄媚着,要替云湘滢喂汤药的话。 她这般寡言,却是让云湘滢心中越发看好,略带满意的看了一眼萱草,云湘滢接过汤药,却是在接过来的一瞬间,眸中寒意暴涨! “萱草,这汤药是谁煎好送来的?” “是欣姑娘身边的冬燕送来的,至于是谁煎的,奴婢不知。” “冬燕?我知道了,你把这碗汤药倒了,重新再去煎一碗来!”云湘滢说着话,倒出了半碗的汤药,在一个空花瓶中。 萱草听了云湘滢的吩咐,微微有些愣怔,不过还是依言接过那半碗汤药,眼睛四处打量着,想找一个妥善而且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把这半碗汤药倒了。 却不想,云湘滢忽然开口再道:“不必遮掩,你就大大方方的,当着二婶这里丫鬟的面倒掉,再出府去,重新抓药拿回婉湘居煎煮。这些事,全都不必避讳府中任何人。萱草,你听明白了?” 看着云湘滢递过来的银钱,萱草当真是愣住了,她实在不明白云湘滢究竟要做什么,不过终究还是接下了银钱,依照吩咐而去。 当萱草出去之后,云湘滢唇边勾出一抹冰冷的笑意,然后缓缓推开门,扬声喊起人来。 “来人!给我找几个粗壮婆子来!” 云湘滢的声音不小,当即惊动了张嬷嬷,她从陈氏房中走出来,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烦,看似恭敬的说道:“姑娘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让下人去做就是。难道是这些下人伺候的不精心,惹恼了姑娘不成,让姑娘这般的喊叫?大夫可是说了,夫人需要静养。” “正因为二婶需要静养,我才想着让人将柳夫人抬回婉湘居,这样才不会打扰了二婶。难道,张嬷嬷认为我这样做不对,应该继续打扰二婶休养,才是对的?” 张嬷嬷脸色微变,“老奴何曾这般说过,姑娘莫要含血喷人。” 云湘滢微微靠近张嬷嬷,声音低沉的说:“含血喷人,那不是张嬷嬷你擅长做的事情吗?张嬷嬷不要急着否认,雁荷最喜扇人巴掌,常常以扇人巴掌最疼为荣。这一次,别告诉我,只有雁荷对柳夫人动了手,而没有张嬷嬷你的份!” 张嬷嬷的脸色一变再变! 当时,屋子里明明没有几个人,云湘滢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究竟是哪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把这些告诉了云湘滢!要是让她知道了是谁,定要活…… “张嬷嬷,你是不是在想,要活剥了告密者的皮啊?” 还不等张嬷嬷想完,耳边就传来了云湘滢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顿时让张嬷嬷打了一个寒噤,惊疑不定的看着云湘滢,难道她能看透人心不成? 云湘滢在旁冷冷一笑,并非她能看透人心,而是这句话,本就是张嬷嬷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啊。 至于旁的,之前春环曾经说过,陈氏身边最得重用的就是张嬷嬷和雁荷。 她们两个人一个最擅狐假虎威,颠倒是非黑白,惩罚起下人来更是心狠手辣,而那个雁荷,平时看上去柔弱的模样,却是最喜以扇人巴掌为乐。 若说柳姨身上一些隐蔽,但却伤及了内腑的伤势,会是二叔身边的小厮所为,那么柳姨青肿的面颊,自然就是雁荷打的,至于那些剩下的伤痕,不是张嬷嬷的手段,又是何人的呢? 原本,这些只是她的猜测,可是刚刚的试探,却是让她明白,她的猜测没有错! 就在这时,有几个丫鬟婆子,拉扯着一人,到了张嬷嬷跟前。 “嬷嬷,萱草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失心疯,竟然把给柳夫人煎好的汤药倒了!” “大胆!”张嬷嬷下意识的离云湘滢远一点,呵斥着萱草:“柳姨娘现在急需服用这汤药,你居然敢私自倒掉,是想要害死柳姨娘吗?你……” 张嬷嬷的话,尚未说完,只听耳边又传来了云湘滢的声音,她说:“是我吩咐萱草倒掉的。” “姑、姑娘这是为何?难道,柳姨娘就这般不受您待见,姑娘就这般想要她的命吗?”张嬷嬷虽然被云湘滢吓了一跳,但是毕竟是老谋深算,此时一句话颠倒了整个的是非,变成了云湘滢想要柳玉儿死。 “张嬷嬷真是好一张颠倒是非黑白的利嘴啊!如果我当真想要柳夫人死,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再晚来青藤苑一会儿,她自然就会死在青藤苑了,何须我现在来做这恶人?明明是你们在汤药中做了手脚,想要毒死柳夫人,此时却倒打一耙,说我想要柳夫人的性命!”云湘滢声音冷凝。 “姑娘,您这是当真要逼死夫人啊!”张嬷嬷凄厉的喊了一声。 这柳玉儿可是老爷费力留在这青藤苑的,她若是就这么看着,让人抬回了婉湘居,老爷回来岂不是要恼怒,她要受到责罚不说,说不定还会牵连夫人的! 伴随着这一声哭喊,张嬷嬷涕泪俱下,口中却是无比清晰的说道:“夫人固然是惩罚了柳姨娘,可那全都是为了老太爷,为了府中的规矩啊!老爷夫人又不忍柳姨娘就这么伤着,这才特意请了大夫来给诊治。姑娘,您怎么能不感念老爷夫人的心慈,反倒说什么有人要下毒害死柳姨娘的话呢?” “姑娘之前有句话说对了,要害死柳姨娘,也不用等到现在啊!这等污蔑的话,老奴只当姑娘是乱说,权做没有听到。可是,姑娘您执意要把柳姨娘抬回去,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戳老爷和夫人的脊梁吗?您当真是要逼死夫人不成吗?” “姑娘啊,夫人有哪一点对不起姑娘,让姑娘这般处心积虑,不惜搭上一条性命,也要逼死夫人啊!” 张嬷嬷这一声声的哭喊,镇住了一干的下人,她们全都偷眼去看云湘滢,明显的是相信了她的话。 “呵……” 云湘滢怒极反笑,唇边勾出一抹动人的笑容来,缓步走到了张嬷嬷身边,说:“既然张嬷嬷口口声声的说,没有下毒之事,那就由张嬷嬷来尝一尝,那些汤药的滋味,如何?” 闻言,张嬷嬷眼皮使劲的跳了跳,不过转瞬她就想起来,汤药不是被萱草倒掉了吗?顿时就安下心来,“喝就喝,老奴就亲身来验证,那汤药里究竟有没有毒!” “你是不是笃定,汤药已经被倒掉了,死无对证啊?不过很可惜,萱草倒掉的只是一部分,另外一部分,我很仔细的收了起来呢。”云湘滢笑的越发的好看,“萱草,去房间里,把那半碗汤药端来,我要亲自伺候张嬷嬷喝下去!” 萱草应声,跑进了屋里,不多时,就端出来了半碗汤药,浓重的药味几乎要冲散院中的花香,张嬷嬷顿时脸色骤变。 云湘滢接过药碗,一步步的接近着张嬷嬷,而张嬷嬷不断的往后退,直到撞在了门框上,再无可退之地时,云湘滢缓缓凑近,压低声音,在张嬷嬷耳边说了一句话,更是令张嬷嬷魂飞魄散! 而下一瞬,惊变突生! 第040章 巧舌如簧?不好意思,我也会! “张嬷嬷,你可知,除了你们原本下的毒,我还在其中又多放了一味断肠草,保证张嬷嬷会先痛个死去活来,再慢慢的死去!” 云湘滢的话很轻,可是听在张嬷嬷的耳中,却是有如晴天霹雳,她下意识的张嘴要喊救命,却被云湘滢顺势,一把掐住了下颌,直接就将那汤药往她的嘴里灌去! “不……救……”张嬷嬷骇然。 “住手!” 一道声音传来,与此同时,房门猛然打开,云湘滢手中的药碗,被人一把打翻在地! 浓稠的汤药,撒在云湘滢衣裙上不少,云湘滢不以为意的垂眸,伸手轻轻掸了掸衣裙,说:“二婶不是已经睡了吗,可是张嬷嬷哭嚎的声音惊到了二婶?” 陈氏看到瘫在地上的张嬷嬷一身狼狈,满脸眼泪鼻涕,又是呕又是吐的样子,气的浑身直哆嗦,半晌才问出一句话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做,只是想亲自伺候张嬷嬷喝一碗药罢了,二婶这般激动做什么?” “你……”陈氏气结。 云湘滢却是抬眸一笑,“看来,我之前说对了,这汤药里有剧毒!所以,才会让张嬷嬷惧怕成这样,才会让二婶如此紧张。” 陈氏脸色变了变,想要开口说什么,却不料云湘滢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二婶,柳姨究竟哪里得罪了您,让您这般不依不饶,非要取了她性命不可?” “滢姐儿你在胡说什么!”陈氏伸手抚着自己的额头,一副无奈又痛心的模样,“二婶只是见柳姨娘伤的不轻,这才让人添加了几片极品人参片进去,给她好好补补。那人参还是你父亲活着的时候,送给你二叔的,张嬷嬷她再有脸面,也只是我身边的老嬷嬷而已,怎敢随意喝着人参汤!滢姐儿,你可真是让二婶痛心啊!” 陈氏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并且想到了这样的说词,当真是让云湘滢有些另眼相看。 云湘滢再次掸了掸裙子上的药汁,说:“原来是这样,张嬷嬷怎么不早说,害我误会了二婶。” 说着,云湘滢就要伸手去扶瘫在地上的张嬷嬷,张嬷嬷却好似见鬼了一般,连连向一旁爬着,怎么都不肯让云湘滢碰到,就连被之前的呕吐物弄脏了衣裳,也在所不惜。 张嬷嬷吐得几乎要把胆汁吐出来了,此时嘶哑着声音,拼力喊道:“夫人救命,滢姑娘说在汤药里加了断肠草!滢姑娘是想要老奴的命啊!” 看张嬷嬷声嘶力竭的喊,连额头的青筋都蹦出来了,云湘滢却是冲着她灿然一笑,“张嬷嬷年纪大了,耳朵有些不大好使。二婶在下人煎药的时候,让人加人参还说的过去,毕竟汤药还没煎好呢。汤药都煎好了,我如何加什么断肠草?先不说我有没有那断肠草,就算我有,这里一没火,二没锅,难道我要自己嚼碎了往汤药里加吗?” “夫人,夫人,刚才姑娘亲口说的!” “嬷嬷住嘴!”陈氏一眼瞪了过去,现在说什么,对方都能推的一干二净,反倒还会被揪住,她在汤药里下毒一事不放。 见张嬷嬷终于不再言语,云湘滢拍了拍手,转头看向周围的那些丫鬟婆子,说:“你们几个,把柳夫人抬回婉湘居去,这当中若是有半点儿颠簸,我唯你们是问!” “慢着!”陈氏立即一声厉喝。 继而,陈氏看向云湘滢,语气一变,似乎带着哀求的意味,“滢姐儿,二婶都给你解释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是要一意孤行,难道非得二婶给你跪下,才行吗?” 说到最后三个字,陈氏目含泪水,当真双膝一弯就要跪下去! 云湘滢眸中一冷,利落的伸手扶住陈氏,声音比之陈氏更要难过,甚至带上了几分悲戚之意的喊道:“二婶,您这一跪,侄女儿还怎么活下去啊!您这是要逼死侄女儿吗?侄女儿不是已经承认,二婶在汤药中加的是人参,而不是剧毒了吗?” “二婶为什么就是看柳姨不顺眼?您究竟要怎样才肯放柳姨一条活路,二婶您说啊!您说,您说啊!” 云湘滢声声带泣音,句句如杜鹃啼血,令人闻之便忍不住想要落泪,至少原本站在周围不知所措的下人,就已然纷纷落下泪来。 陈氏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顿时神情一变,满是愤恨的说:“是,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我恨她,恨不得她去死!” 闻言,云湘滢微微一怔,她那么问,不过是坐实陈氏下毒杀人之事,可实际上陈氏与柳玉儿之间,并没有仇恨。 陈氏满脸疼爱似的,想要去抚摸云湘滢的脸颊,却被她避了开来。 陈氏眼中阴沉,面上却是痛心疾首的说:“那个时候你还小,哪里知道这女人,害的你父母双亲有多惨!你父母二人原本恩爱,却因着她的出现,导致他们夫妇离心!你母亲日日看着你父亲在一个姨娘的房间里,心里有多痛,你知道吗?你母亲天天以泪洗面,你知道吗?” “所以,”陈氏恨恨的继续道:“我恨不得她死!我要为大嫂报这个仇恨!” 看着陈氏一脸的狰狞,云湘滢却是差点嗤笑出声来,真真是一张能说会道的利嘴啊! 且不说,她记得柳姨从不主动出现在父母面前,父亲更是不曾去过柳姨的房间。就是现在,她也看的很清楚,柳姨至今仍然是处子之身! “二婶,您一直都搞错了一件事。”沉默了许久,云湘滢忽然如此说了一句,众人纷纷一怔。 迎着陈氏疑惑的目光,云湘滢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郑重说道:“柳姨,从来都不是父亲的妾室,她是母亲的义妹!” “不可能!”陈氏不相信,她那个时候的确是没有住到这文阳侯府里来,但是她怎么可能分不清楚柳玉儿是不是姨娘身份。 “没什么不可能。二婶说柳姨是妾室,那么柳姨的身契在何处?” 云湘滢问的轻盈,陈氏却是当场呆住。当年她接手文阳侯府,找到了许多人的身契,却唯独没有柳玉儿的。 在恒朝,无论是下人还是妾室,都是有身契的,尤其是与人为妾的,若是没有签身契,男方家是不会认她的妾室身份的。自然,那妾室也可以此,来状告男方强抢民女。 未免此种麻烦,妾室一律要签下身契。 文阳侯身为侯爷,自然不可能连这点事都办不妥当,那只能说明,当初柳玉儿的确没有签下身契,她也就不是姨娘身份。 “二婶,不管您是为了什么,非要柳姨的性命,湘滢敬您是长辈,不会再追究。现在,我可以带柳姨走了吧?” 说完,云湘滢回身看向了那些下人,缓缓说道:“我刚刚的吩咐没有听到吗?平稳的抬柳夫人回婉湘居!若有半分差池,你们的下场就如此物!” 话落,只听“咔嚓”一声,一截手腕粗细的栏杆,竟是随着云湘滢伸手一划应声而断! 一举惊傻了众人,云湘滢唇边带着红梅般瑰丽的笑,缓缓收回手,也收回了隐在指间的银针,目光扫向了那些下人。 那些下人纷纷打了一个寒噤,一窝蜂的涌进房间中,安全平稳的抬着柳玉儿向外走去,生怕走的慢了,被云湘滢当做栏杆一般划上那么一下。 云湘滢缓步跟在后面,出了青藤苑。 无力回天,陈氏看着这一幕,被一种无力感,深深的压倒,她双腿一软,就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陈氏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云博远阴沉着脸色,正目光阴鸷的盯着她。 “老爷……” 陈氏一肚子的委屈,想要对云博远说,却不料云博远根本没有任何想听的意思,他冷冷的哼了一声,打断了陈氏尚未出口的话,然后问道:“我不是说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滢姐儿,把柳玉儿带回去吗?” 陈氏委屈的几乎落下泪来,“云湘滢就似疯了一般,又是强灌张嬷嬷汤药,又是一划断栏杆,更不要说那一张嘴,都快要把妾身逼死了!老爷怎么就不问问,妾身到底受了多少的委屈呢?” “这点事都做不好,都是废物!”云博远冷眼瞧着陈氏。 “老爷!”陈氏这次真的落下泪来。 云博远不说话,一时间,屋子里只余下陈氏的抽泣声。 好一会儿之后,云博远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于是伸手轻拍了拍陈氏的手臂,陈氏赌气的转过身子去。 “老爷说的,妾身什么时候没有照办过?否则,妾身非得和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过不去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老爷,老爷却这般说妾身,实在是让妾身难以接受。” “我没有说你,只是想说张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连这点事都办不妥?还有,滢姐儿又怎么会知道汤药里有毒的?” “妾身哪里知道。”陈氏转回身子来,看着云博远的眼中带着几分惊惧,“老爷,妾身觉得她很邪门,似乎什么都能知道!” 闻言,云博远的双眼中,划过一缕异芒,什么都知道? 那但愿她,真的什么都知道,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第041章 又不安稳了吗? 自春环吐露出来,柳玉儿被陈氏带走之事,云湘滢就没有再管她,她在地上躺了不知多久,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身体没事了,一点麻木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了,右臂也好好的能用呢。 松了一口气,春环手软脚软的从地上爬起来,刚刚迈出门口去,抬头就看到了云湘滢沉静的面庞,她顿时就是一哆嗦,连忙低下头,手脚麻利的让到了一旁去。 而云湘滢压根一个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她,径直安排人将柳玉儿抬进了屋子里,放在了她的床上。 “嗯,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姑娘可还有旁的吩咐?”那些丫鬟婆子,可是都记得那根栏杆的下场呢,即便是累出了汗来,却哪里敢露出累的模样。 云湘滢摆摆手,“没什么事了。” “姑娘,那奴婢们出去了。” 她们说的小心翼翼,脚下更是不慢,转眼就走到了门口,不料刚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云湘滢略清冷的声音:“等一下。” “姑娘?”这些人一个个的差点没吓哭。 谁成想,云湘滢却是递过来一个钱袋,说:“这些银子拿去分一分,权当是给你们买宵夜吃的。” 那些丫鬟婆子们看看钱袋,再看看云湘滢,确认她是真的要给他们,顿时高兴起来,“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再三道谢,他们这才离开,等出了婉湘居,众人打开钱袋一看,立即惊喜起来,里面居然是近十两的碎银子,平均分下来,也是他们半年都拿不到的银钱啊! 众人心中对云湘滢的感觉,立即有了很大的转变,这滢姑娘是看着凶了些,可是只要不招惹她,她也不会对他们这些下人怎么样,而且出手这般大方…… 且不说这些丫鬟婆子们怎么想云湘滢,只说云湘滢等萱草煎好汤药,喂柳玉儿喝了下去,这才守在一旁。 萱草只是二等丫鬟,按理说是没有资格在屋子里伺候的,她看了看云湘滢,并没有出言相劝,只是将茶水点心等物,全都给云湘滢备妥,就默默的退了出去。 云湘滢拿了今天买回来的药材,一一挑拣着,心里琢磨着哪些适合祖父,哪一些更适合柳玉儿。 及至夜色将要降临之时,云湘滢让萱草和夏环守在门口处,不得进屋,她自己却是走出了屋子。 夏环虽然没有经历春环的那些事,却早就被云湘滢吓怕了,见状只小心翼翼的问:“姑娘可是要逛逛园子,消消食?可需要奴婢陪着您?” “不必了!你们在这守着就是。” 其实,云湘滢并不能完全信任萱草,她的确比夏环几人可信,但是毕竟接触的时间太短,所以她让萱草与夏环两人守屋子,就是有让她们两人互相监视的意味在其中。 夏环与萱草两人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口,眼睛却能看到云湘滢在院子里四处走动着,时不时的捡起几块石头,又时不时的放下,不知究竟在做什么。 姑娘这是在捡石头玩儿? 夏环纳闷的看了一眼萱草,却见萱草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里,夏环也没那个胆子去问云湘滢,只能将这疑惑闷在了心里。 直到天都黑透了,云湘滢才回了屋,看了看柳玉儿的情况,沐浴之后躺在了柳玉儿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处于警醒状态的云湘滢,忽然听到一声短促至极的尖叫! 那声尖叫极短,若非云湘滢一直很是警醒,定然听不到。 又不安稳了吗? 云湘滢慵懒的伸了一下腰,却并没有起床去查看情况,只看了看身旁柳玉儿,感觉到她越发平稳的呼吸,就略带满意的转身睡了过去。 昏暗的夜色下,有黑影在院子中警惕的四下张望着,而他的身边正倒着一人,不知生死,只是看衣服的颜色,似乎应该是春环。 刚刚那声短促的尖叫,恐怕就是春环发出来的。 那黑影顾忌着春环的那一声尖叫,生怕惊动了人,只四下张望过后,见周围依旧静悄悄的,并无任何变化,就连屋子里也没有动静,于是他决定继续他的行动。 只是,明明眼睛都能看到的,不远的距离,他走了近一刻钟,却依旧没能走到房门口去,这让他顿时吃惊了起来。 黑影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飞身上了一旁的院墙,然后才蹿向了房顶…… 黑暗中一直有人盯着这黑影,待黑影蹿上了房顶,继而翻身到了窗边的时候,那人脚步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出手,不过下一瞬,他立即收回了脚,静默的隐在了暗处。 翌日凌晨。 云湘滢还未起身,就听到外面传来夏环的惊叫声,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大的惊吓一般。 抬眸先看了看平稳睡着的柳玉儿,云湘滢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披着衣裳出去,关好门之后,出声训斥道:“夏环,大清早的吵嚷什么?” “姑、姑、姑……”夏环好似咬着了舌头一般,半天只会在那“咕咕”的叫唤。 云湘滢顺着夏环一直指着的地方看去,但见窗子外面竟是躺着一个黑衣男人,面部朝下不知模样。云湘滢微微勾唇,却是半点吃惊的样子也没有。 昨天她在院子里捡石头,并非是玩耍,而是布了一个简单的,需要配合夜色才能发挥效果的小型阵法。 这也就是昨夜那黑影,走了近一刻钟,都未能走到门口去的原因。 而破解这个小阵法,更是简单,如黑影那般,不走地面,就什么阻碍都没有了。 只是,这黑影恐怕是怎么都没有想到,那小阵法根本就是一个故布疑阵的幌子,为的就是让他更改路线,从窗子进房间。 但是他不知道,这窗子上被云湘滢涂抹了,类似于蒙汗药的迷药。就这样,他好不容易到了窗边,却是被窗上的迷药给迷晕了过去。 在夏环惊讶的几乎发不出声的目光中,云湘滢上前一脚将黑衣男人手中,还松松的握着的匕首,踢到了一旁去,然后把那个男人翻转了过来,伸手扯下了其面上戴着的黑巾,一张长满了络腮胡子的脸露了出来。 在这张脸露出来的同时,夏环的眼睛瞬间睁大! 不过,她一直处于震惊状态中,此时的模样与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一般人还真察觉不出来什么,只是云湘滢本就是刻意留心,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果然是这府中的人吗? 二叔,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云湘滢心中暗忖,面上不动声色,只淡声吩咐道:“夏环,找几个人来,把这个人绑到二叔面前去。” “姑、姑娘……” 冷冷的扫了一眼夏环,云湘滢说:“舌头伸不直,就不要说话,只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好了。” 夏环点着头,几乎是同手同脚的往外走去,刚刚走到院子里,又是发出了一声尖叫! 云湘滢略微不耐的蹙眉,转头看去,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春环。 “春环?春环!春环你醒醒啊!”夏环反应过来,抱起春环用力的摇晃着,心中很是慌乱与害怕。 她与春环虽然平素不太对付,但是两人一同在府里当差,这么多年,总还是有些情义在其中的。如今骤然见春环倒在这里,半点声息都没有的样子,她如何能不惊慌? 哭了半晌,也不见春环有一点动静,就像死了一般,夏环顿时就大哭了起来:“春环死了,春环死了!” “闭嘴!”云湘滢已经走了过来,伸手在春环身上按了几下,“若是吵到了柳姨,我就让你以后都说不出话来。” 夏环勉强闭了嘴,可是心中无比的难过,姑娘怎么能这样,春环都死了,姑娘居然一点…… 忽然,怀里有了动静,夏环连忙低头看去,却见春环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其实,春环根本没有死,只不过是被那黑衣人给点了穴道,本来到了早上,穴道差不多就能自行解开了,又有云湘滢按的那几下,自然就立即醒了过来。 “春环,你没死,太好了!”夏环立即转哭为笑。 “呸呸,你才死了呢!”春环不满的叨咕一句,声音有些嘶哑,估计是在院子中躺了一晚上,着了凉。 对她的话,夏环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高兴的说:“我看到你躺在地上,怎么晃都没睁眼睛,真的以为……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春环先是疑惑的看着夏环,紧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往夏环怀里钻了钻,说:“有鬼啊,这婉湘居有鬼!我昨晚亲眼看见的,一个黑影,飘乎乎的就飘了过来……” 春环正说着话,就见萱草木着一张脸,拿着一根绳子走了过去,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春环疑惑的看了一眼。 而夏环见状,却是立即白了脸,刚刚姑娘吩咐她去做的…… 当即,夏环匆匆忙忙安慰了一下春环,就跑去帮萱草的忙了,只留下春环害怕的缩在那里,眼睛不住的看向周围,似乎想要将那只鬼给找出来。 当云博远看到被几个下人,捆绑着送过来的黑衣人的时候,整张脸几乎阴沉的能滴出墨来! 这个废物! 全都是废物! 云博远气的不行,而那边厢,柳玉儿真正苏醒了过来,对云湘滢说了之前没能说出来的话,让云湘滢明白了一些事,却也陷入了更大的困惑中。 第042章 他竟然用祖父来威胁她! “姑娘,二老爷手下的人,不但询问奴婢,您这些年究竟在哪儿,还一直在问您有没有带什么特殊的东西回来。”柳玉儿醒过来,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云湘滢。 “特殊的东西?”这就是吸引着那些不明身份的人,不断前往婉湘居的原因吧?云湘滢心中暗忖。 “是。奴婢也不知他们问的究竟是什么,他们一直都没有明确的说出来。” 柳玉儿还很是虚弱,此时说了这两句话,就已然有些接续不上气息了。 其实,若不是有云湘滢的护心丸,以及后面她给做的医治,单凭钟子实的那些药物,柳玉儿别说在这段时间苏醒过来两次,甚至一直昏迷下去都有可能。 云湘滢轻轻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只叮嘱道:“柳姨,你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了。现在你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养好身体!” 见柳玉儿微微摇头,云湘滢又道:“柳姨,我身边真的没有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你要是不好起来,有些事就没人能帮我。柳姨你明白吗?” 柳玉儿这才不再固执。 萱草送了粥来,云湘滢要喂给柳玉儿,柳玉儿却怎么都不肯,云湘滢也只好由着她,看她吃了一些东西,又喝了药,然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云湘滢起身在床边做了一些布置,顿了一下,伸手从颈上摘下一物,放在了柳玉儿怀里,这才走出了房间,往厨房行去。 只是,还未能到厨房,云湘滢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滢姑娘,老爷请您去一趟书房。”是云博远身边的小厮于风。 云湘滢微微勾唇,二叔这是打算彻底撕开慈祥的假象吗? 及至到了书房,就见一人被捆绑着跪在地上,正是之前云湘滢着人送过来的,那个络腮胡子的男人。 而云博远却是背对着门站着,仰头看着墙上的一幅画。 “湘滢见过二叔。不知二叔找湘滢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听到声音,云博远仿佛惊了一下,身子微微动了动,却并没有回过身来,只声音黯然的问:“滢姐儿,你可知这幅画,是谁画的?” 找她来讨论画? 云湘滢不禁眨了眨眼睛,目光也跟着落在了画上,这是一幅大气磅礴的山水画,整幅画上没有题写一个字,只在左上方印有一个小小的印章。 在看清印章上的字的时候,云湘滢的眸光微微一缩。 云阳!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先帝的名讳正是云阳二字! 这幅画,是先帝所作? 而云博远接下来的话,正好印证了云湘滢的揣测。 他说:“这是先帝当年还在位之时,一年中秋忽发意趣,作了这么一幅画,然后赐给了你祖父。” 云湘滢沉默,她猜不透云博远说起这个,究竟是有什么意图。 云博远缓缓转回身来,又问:“那你可知,为何在你祖父伤后,先帝竟是不闻不问吗?” 当年云老太爷云茂丰,是为护圣驾而伤了双腿,医治了许久,终究还是落得个不良于行的结果。 据闻,先帝彼时只对云茂丰略作封赏,之后就不再理会他,那时候云茂丰也颇受族中长老逼迫,而先帝就仿似把云茂丰这个人,彻底遗忘掉了一般,再也不曾提起来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云湘滢的父亲虽然年纪轻轻,就颇负盛名,却始终不肯入仕,直到当今苍正帝登基为皇之后,才做了皇上身边的护卫统领。 究竟先帝为何那么做,这其中详细缘由,云湘滢自然不可能知道,也猜不透云博远为什么要来问她。 云湘滢只抬眸看着云博远,并不发一言。 云博远也看着云湘滢,见她面色平静,只除了眼中有一点疑惑之外,神情竟是没有丝毫的变化,云博远深深叹了一口气,却是忽然不再说这件事,仿佛刚刚说的话,都是云湘滢的错觉一般。 他只伸手指着地上,跪着的络腮胡男人,说:“滢姐儿许是认得,他是二叔院中伺候的小厮,虽然比不得于风受重用,却也算是有些脸面。谁成想,他竟然起了歹毒心思,趁夜摸到了滢姐儿的婉湘居去!二叔驭下不严,实在是愧对于你!今日,滢姐儿你说怎么处置他,二叔定当照办!” 这时,那个络腮胡男人也连忙磕头求饶道:“滢姑娘,都是小人一时起了贪念,想着姑娘从外面回来,或许会有什么宝贝……求姑娘饶了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了,姑娘饶了小人吧!” 云湘滢看了看络腮胡男人,做出一副恍然的模样,说:“原来此人是二叔院里的人啊,湘滢原本还想着,把他送过来,请二叔帮忙查查看,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呢,这下子不用查了。既然他是二叔院里的人,那就听凭二叔处置就是。” 呵…… 云湘滢在心中冷笑,二叔真是干脆啊,直接把这个络腮胡男人的行为,说成是想要偷盗财物的小偷小摸行径了,而且特意找她来,说是按照她的要求来处置! 倘若她处置轻了,府中下人大可有样学样,以后她的婉湘居绝对安稳不了;若是处置重了,也是她背负上苛责下人的名头,对于二叔来说,可是没有半分的不好之处! 只是,云湘滢面上的表情太过真挚,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她的确不知此人的身份,云博远顿时有种吞了苍蝇的恶心感,他暴露出来此人身份,是多此一举了吗? 而且云湘滢一句话,又将处置一事推给了他,更是令云博远略微阴沉了脸色。 他沉吟了一番,扬声喊了一句:“来人,把他送到官府去,就说他偷盗主家财物,让官府按律处置。” “是,老爷。”于风应声去拉络腮胡男人。 “姑娘饶命啊!饶命啊,不要送小人去官府啊,姑娘饶命……” 络腮胡男人竟是这般高声叫喊着,用力挣扎着,不想被拖下去。 于风对此却充耳不闻,看似是在用力往下拖,却走的极慢,光在门口处就耽搁了许久,致使那络腮胡男人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 云湘滢转眸看着云博远,他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看到,他只是目光紧紧的盯在那幅画上,而他的手,正落在…… 云湘滢手指忽然微微紧握,急速上前几步,一根银针,利落的扎在了络腮胡男人的咽喉处,然后再干脆的往外一拔,聒噪的声音顿时消失! 云博远的眼神微微一深,面色惊异的问:“滢姐儿,你这是做什么?” “二叔放心,他只是暂时失声而已,过一会儿就好了。湘滢只是不想他这般吵嚷,搅扰了二叔的清净而已。” “滢姐儿,你、你……” 见云湘滢说的云淡风轻,仿似她做过这样的事情,远不止一次两次的模样,云博远顿时吃惊的连连后退,然后一下子瘫在了椅子上。 好半晌,云博远才面色痛苦的说:“滢姐儿,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这让二叔怎么像死去的大哥交代啊!” “二叔,你知道柳姨醒了吗?那二叔应该很清楚,柳姨一定会告诉我,二叔都做过什么。” 云湘滢笑着,看着云博远,见他神情微动,又继续说道:“既然二叔一直在追问柳姨,我这十年在什么地方,那就说明,二叔也知道,我不是在映月庵,对吗?” 轻轻的擦了擦手中的银针,云湘滢笑道:“那么,我变成什么样子,二叔应该也不必太过惊讶,不是吗?” “滢姐儿,你在说什么,二叔不明白!”云博远震惊的站起身来,难以置信的望着云湘滢。 收好银针,云湘滢再次抬眸之时,笑容已是渐渐收敛,她缓缓开口说道:“不管二叔是不是真的不明白,我只想告诉二叔,想要知道什么,想要得到什么,大可直接冲着我来!因为,除了我,你不可能从任何人身上得到你想要的。包括柳姨,她可是实实在在的,在映月庵待了整整十年!” “滢姐儿……”云博远面容震惊,心中也同样不平静。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云湘滢没有因为柳玉儿重伤而动怒,更没有因为有人下毒,要毒死柳玉儿而翻脸,却因为这个络腮胡男人,竟然彻底与他摊了牌! 云博远有些愣怔,而云湘滢却是淡淡然,对着云博远轻施一礼,说:“若是二叔没有旁的事,湘滢想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云博远回应,云湘滢径直走出了书房,双手却是紧紧的握成了拳! 她本没有想要彻底掀开二叔阴险面目的打算,即便是那络腮胡男人与于风,得了二叔的示意,故意败坏她的名声,哪怕是他伤了柳姨,她也没有想要那么做。 在她没有弄清楚,二叔究竟想要什么东西之前,她不能摊牌,否则她定然会陷入被动,而一旦得知柳姨没有了可利用之处,柳姨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可是…… 可是,二叔千不该万不该,在做了这些恶心事情的时候,不但牵扯到了祖父,还要用祖父来威胁她! 若说,之前云博远提起提起先帝所作的画,提起先帝的态度的时候,云湘滢还不明白他究竟是何用意的话,那么当他看着那幅画,手却落在桌上的镇纸上的时候,云湘滢就彻底明白了过来! 他竟然用祖父来威胁她! 祖父…… 第043章 太多想不通和不敢想 云湘滢没有回婉湘居,一路冲到了茗书院去。 “姑娘怎么过来了?”云海看似恭敬的施礼,目光落在了云湘滢隐在袖中,却在微微颤抖的手上。 “嗯。”云湘滢淡应了一声,举步要往里走,却被云海拦了下来。 “还请姑娘见谅,老太爷刚刚歇下。” “让开!”云湘滢的语气中隐含危险的气息,现在还未至晌午,祖父的身体已经差到需要现在就歇息吗?还是…… 云海寸步不动,双眼直直的看着云湘滢,似乎要从气势上压倒她一般。 云湘滢死死的捏着指间的银针,却迟迟没有动作,她盯着云海,忽然一笑,问道:“云海,我二叔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听命于他?” 云海微微一愣,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云湘滢一眼。 “不用看了,我刚从二叔的书房回来。” 云湘滢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而且也已经不用云海回答了,他的这一愣,已然告诉了云湘滢很多东西,云海与云博远之间,很可能有着某种联系。 另外,云湘滢是故意这么说的,原本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收获,只是想要引开云海的注意力,方便她动手脚罢了。 云海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那一瞬间的失态,面不改色的掩饰道:“小人不明白姑娘的意思,所以有些疑惑。小人是老太爷身边的人,自然是以老太爷为主。” “嗯,那就好。” 云湘滢应着,绕过云海就往房门口走去,云海连忙想要挪动脚步,再次拦住云湘滢,却不料刚刚一动,一阵眩晕就席卷上来,让他的动作顿时就慢了一拍,云湘滢已然踏入房门口! “姑娘,你……” 云湘滢却哪里肯理会他,她用出去的药,只是江师兄做的普通迷药,根本拦截不了云海多久。她也不想对云海做什么,只是想见一见祖父而已。 房间里,云老太爷背对着房门,轮椅的阻挡,致使云湘滢只能看到云老天爷花白的头发。 云湘滢心中微微一酸,强忍着泪水喊了一声“爷爷”,就绕过轮椅扑到了跟前去。 云老太爷被惊了一下,身子一抖,手中的东西,下意识的塞在了薄毯之下,这才看向了扑到跟前的云湘滢,笑道:“滢儿来了。” 然后,云老太爷似乎察觉到云湘滢低沉的情绪,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问:“滢儿这是怎么了,可是不开心了?来,和爷爷说说。” “爷爷……” 云湘滢低着头,任由头顶传来阵阵温柔的抚摸,想要落泪,又想要不顾一切,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祖父,还想问一问祖父,究竟知不知道二叔要找什么东西。 就在这些话,云湘滢差点要说出来的时候,只见那薄毯向下滑落了一些,她伸手要替祖父把薄毯拉上去,却是看到那薄毯覆盖之下,祖父刚刚藏起来的那样东西,云湘滢的心狠狠一抽。 然后,云湘滢出口的话,就变成了:“爷爷,云海不让我来看您!” 云湘滢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委屈,抬起的眸子有些微红,其中隐约含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云老太爷微微一怔,继而笑了起来,“爷爷以为滢儿已经长大了,原来还是个爱撒娇的小孩子啊。之前,爷爷想休息一下,就吩咐了云海不让人打扰爷爷,没想到他连滢儿也拦了下来。一会儿,爷爷就说他,好不好?” “嗯!”云湘滢点了点头,这才不再委屈了,“爷爷,我再给您找大夫,调养一下身子好不好?一会儿,我还准备做一些药膳,爷爷喜欢什么?粥,还是汤水,还是什么啊?” “滢儿还会做药膳啊?只要是滢儿做的,都好,爷爷都喜欢!” “那……我就熬一些鸡肉笋子汤,只放一点点药材,保证不苦,好不好?” 云老太爷欣慰的笑着,不过却微微摇了摇头说:“爷爷很想喝滢儿给熬的汤,不过滢儿忘记了一件事啊,爷爷吃不了竹笋呢。” “啊!”云湘滢惊讶的轻呼了一声,“我只模糊的记得,有一样食材爷爷是不能吃的,却没有记住是竹笋,真是……幸好爷爷提醒了我,否则我可真是好心办了坏事呢。” 云老太爷呵呵的笑着,丝毫没有把云湘滢不记得,他吃不了竹笋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云湘滢离开府里的时候,才只有五岁,记不住也是情有可原。 “爷爷,那我换成野菌鸽子汤可好?” “好,爷爷就等着喝滢儿熬得汤了。不过滢儿啊,让那些下人去做就好了,你可不许动手,听到了吗?” “知道了!爷爷,您现在可真啰嗦!”云湘滢调皮的皱眉。 “敢说爷爷啰嗦,哼!”云老太爷假装生气,哼了一声撇过头去,却耐不住云湘滢的撒娇,不多会儿就笑了起来。 云海在这个时候,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不过见他们两人相谈甚欢,就没有出声,只默默的站在了那里。 云湘滢没有理会他,也没有重提让云老太爷训斥他的话,只是陪着云老太爷说了一会儿话,见他露出了疲态,就告辞离开了。 一路往婉湘居走,云湘滢的脑海中却仿似翻江倒海一般,思绪不断的翻涌着! 其实,那个书房,原本是父亲给祖父准备的,祖父不愿独自占用一个书房,又不忍驳了父亲的一片孝心。后来祖父就与父亲共用一个书房,只中间隔开了而已。 云博远那时候,手掌按住的镇纸是祖父的! 或许云博远不知道,或许他是忘记了,那块镇纸是祖母生前送给祖父的,祖父视若珍宝,总是不离身。 可是,如今镇纸在祖父不再踏足的书房里,摆在云博远的桌案上,而不是在祖父的房间中! 这一切,让云湘滢的内心不能平静。 而让她更加不能平静的,是刚刚薄毯滑落之时,露出来的东西! 那样东西,是一块极为精美的,刻有似崎岖路径状花纹的云石。 那块云石是父亲的,确切的说是祖父雕刻好,送给父亲的。 可是,可是啊…… 云湘滢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来。 她记得清清楚楚,在父亲过世的时候,母亲亲手把那块云石,放进了父亲的棺椁之中,随着父亲的入土为安,那块玉石永埋地下! 为什么,为什么云石却出现在祖父的手中? 天知道,在那一刻,她是怎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忍住不露出任何震惊的表情,她是怎样压抑下了翻滚的情绪,还能笑出来的! 在那一瞬间,云湘滢甚至产生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念头,那就是她面前的祖父,并不是她的祖父,而是旁的什么人冒充的! 于是,她才会故作忘记,出言以鸡肉笋子汤做试探。祖父没有丝毫犹豫,说出了他不能吃竹笋的事情。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云湘滢本该放下心来,可是那一丝丝不知是什么的情绪,却死死的萦绕在她的心上,让她甚至都不敢大口喘气。 还有那一句“滢儿还会做药膳啊”,也同样沉甸甸的压在云湘滢心口上。 祖父让人送她去的暗香谷,师父二话不说就收她为徒,教授她医术以及许许多多的东西,这当中若说没有祖父的意思,是怎么也说不通的。 那么,祖父会不知道暗香谷是什么地方吗?会不知道她会医术吗?会想不到做药膳,对于她来说,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吗? 还是,祖父仅仅只是感叹一下,她竟会下厨? 太多的想不通,太多的不敢想,让云湘滢几乎是脚步踉跄着,回到了婉湘居。 “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夏环立即迎了上来,一脸的焦急,“柳夫人不知是不是醒了,房间里传出一些奇怪的声响。姑娘说不让奴婢等人进去,奴婢也不敢进去看,可是心中实在是着急。” 闻言,云湘滢脚步微微一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紊乱的思绪,这才出声问道:“萱草呢?” 夏环没有想到,她第一句问的会是萱草,当即就是一愣,然后才回答道:“萱草去大厨房那边了,说是姑娘吩咐要她准备一些食材,一直就没回来。” “嗯,去做事吧。”云湘滢点点头,让夏环留在了门外,自己迈步进了房间。 但见房间里,她之前所做的布置,已然乱做一团,还有一个花瓶摔碎在地上,床上落了一些好似灰尘一般的粉末,仔细看去,就连柳玉儿的脸上,都好似有一点点。 柳玉儿躺在床上,平稳的睡着,似乎并没有被惊到。 云湘滢清楚,那些似灰尘的粉末,其实是毒药。 伸手,云湘滢从花瓶碎片中,捡起了一缕带血的布丝儿,轻轻勾唇,露出一抹充满寒意的笑容来。 若是没有这小阵法,若是没有之前她摘下来,放在柳玉儿怀里的避毒珠,恐怕此时此刻,柳玉儿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而对方若不是反应及时,摔碎了在小阵法中,至关重要的花瓶,恐怕对方此时也已经中了,她洒在房中的致幻药物,死在他自己的手上了。 二叔啊二叔,既然你不肯放过柳姨,那就休怪我狠心了。 原本,即便知道义世堂现在的东家是陈氏,云湘滢也只是想要用金子,把那血骨参买回来,从未动过旁的心思。 可是现在,她改主意了! 第044章 玲玲有好归宿?不可能! 原本是要让柳玉儿与候在府外的郝辛联系的,只是此时柳玉儿重伤不起,萱草虽然可用,却终究尚需再观察一段时日,而云湘滢此时又不得脱身,自是不能与郝辛联络。 云湘滢只得在心中暗暗思忖着,等有机会再行与郝辛联络,以便让他转告武安,她改了主意,不再花钱买血骨参之事。 让夏环进来收拾了屋子,云湘滢这才将避毒珠,重新戴了回去。 云湘滢猜得到,刚刚发生过的这场刺杀,是在她还未与云博远发生冲突之前,云博远就安排好的。云博远一方面让人请她去书房,一方面派人杀掉柳玉儿,以免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现在,云博远已经知道柳玉儿醒过,不该她知道的,她也已经知道了,现在再杀柳玉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反倒会激起她的恨意。 所以,柳玉儿现在反倒是比较安全的。 拿了需要的药材,云湘滢去了一趟厨房,见萱草已经把所需的调料都备妥了,灶下也烧着火,云湘滢夸奖了萱草几句,萱草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颊。 赶在晚膳之前,云湘滢将野菌鸽子汤,送到了茗书院。 云老太爷喝了汤,显得很是高兴。 “爷爷,您还记得映月庵里的那位姑娘吗?”云湘滢抬眸,看着云老太爷喝汤,忽然出声问道。 云老太爷的手,几乎是难以察觉的微微顿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你是说玲玲?” 云湘滢心中微微一颤,他知道玲玲?看来真的是她想多了,面前的人就是祖父啊! 面上带了一丝难过,云湘滢微微垂眸,说:“是她。我只是想着,她从那么小,就开始代替我生活在映月庵中,过了那么久的清苦日子……这让我的心里始终难安。” 云老太爷放下手中的碗,说:“滢儿也无需难过。虽说映月庵中生活清苦,但对于玲玲来说,这样的生活,远比她饿死、冻死在路边,要好上了许多。” 顿了一下,云老太爷伸手抚了抚云湘滢的发顶,又道:“而且,现在她也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归宿,这样的安排,也不枉她代替了你十年。” “好的归宿?”云湘滢眸中带着疑惑,“玲玲姑娘嫁人了吗?爷爷,您怎么不派人和柳姨说一声呢?您不知道,玲玲姑娘不见了,柳姨都急坏了。对了,爷爷,云顺大叔去了哪里,怎么一直没有看到他啊?” 云老太爷宠溺的笑笑,“滢儿的问题总是这么多。” 然后,云老太爷却是没有立即回答云湘滢的疑问,而是沉默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云湘滢忍不住想要再问的时候,云老太爷才低沉着声音,说:“云顺在几个月前,忽然患了急病,找来的大夫束手无策,不等爷爷给他寻来好一些的大夫,他就……” “云顺大叔去世了?”云湘滢有些震惊,她设想过许多情况,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患了什么疾病,用了多长时间去世的?都请了哪些大夫,大夫可有说什么?” 面对云湘滢一连串的问题,云老太爷彻底怔住了,好半晌才说道:“滢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痴迷的东西。” “爷爷?” “滢儿是想通过云顺去世之前的症状,来判断他究竟得的是什么疾病吗?”云老太爷神情悲伤的摇了摇头。 “云顺之前什么征兆也没有,就是忽然动弹不得了。爷爷找了以前认识的一位老大夫,他看过之后,说或许是中风了,调养一段时间,也许能好。没想到,第二天云顺就去了。那位老大夫认为自己诊断出错,才会害死了云顺,又羞又愧竟然也去世了!” 眼看着云老太爷满是悲痛,几乎要落下泪来,云湘滢也不忍再问,只轻声劝道:“爷爷,您别难过了。云顺大叔一向最忠心于您,一定不想看到您这么难过的。” 云老太爷轻轻拭了拭眼角,强笑道:“滢儿说的对,爷爷知道的。” “爷爷,以后有我陪着您,孝顺您,您只要好好的,高高兴兴的就好。” “好,好。咱们滢儿最孝顺了。” 往后靠了靠,云老太爷望着云湘滢,“滢儿啊,你回来之后,可曾去过墨勇居?” 闻言,云湘滢心中微颤,摇头道:“没有。” “去……看看吧。”云老太爷的语气,也有几分犹豫。 “嗯,我会去的。”云湘滢低沉的应了一声。 “去吧。”云老太爷疲惫的闭上眼睛。 云湘滢出了茗书院,一时间脚步有些迟疑,不知该回婉湘居,还是真的如祖父所说,去墨勇居看看。 墨勇居,是父亲和母亲曾经居住的院子,自从他们过世之后,那院子就封了,而且是祖父亲口命人封起来的。 “姑娘。”萱草寻了过来,“门房处禀进来,说有一位年轻大夫,在府门外求见。奴婢去看过了,是之前给柳夫人看过伤的那位大夫。” 钟子实? 他来做什么?云湘滢不记得有说过,让他第二天再来。 虽是疑惑,不过还是让人将钟子实,请到了婉湘居。 钟子实的脸上,挂着几分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认认真真的给柳玉儿诊了脉,又查看了一番脸上的伤。 钟子实边查看着,口中同时说着:“柳夫人的情况,恢复的很好!不过之前在下开的方子,相信姑娘也能看出来,并不是很适用于柳夫人现在的伤情,在下想着换一换方子,姑娘看可妥当?” 柳玉儿微微皱眉,出言询问道:“你是大夫,为何却来询问我家姑娘?” 柳玉儿这一说话,钟子实的脸蓦然一红,原本正在查看伤势的手指,像被烫着了一般缩了回去,再也不敢抬头去看柳玉儿。 之前,钟子实眼中只有病情,兼且那个时候柳玉儿脸上青紫肿胀,实在是让人惨不忍睹。此时,钟子实才注意到,柳玉儿眉目秀美,眸光流转之时,让他的心都跟着微微一颤。 呐呐了半晌,钟子实不去想刚刚那一颤,起身冲着云湘滢一揖,干脆的说道:“之前承蒙姑娘看得起,赠予在下一粒涤尘清肺丸,在下获益匪浅!只是,实在想不通,这涤尘清肺丸中,怎会有紫霄花这味药?” 既然已经问了出来,钟子实也不再遮掩,直接说出了他苦思一整晚,却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 “紫霄花明明归属于肾经,是补虚药中的补阳药,实在是与肺经,以及涤尘等效用毫不相关啊!在下也知,已经偏得了姑娘的药丸,实在不该不知满足,可是这个疑惑若是解不了,恐怕在下余生都难以安寝了。故此,厚颜寻到府上来,还望姑娘海涵,也请指点在下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说完,钟子实又是深深一揖。 竟是一副医痴的模样,柳玉儿也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云湘滢看着面色凝重的钟子实,沉吟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指点倒谈不上。钟大夫该当知道,肺司呼吸,肾主纳气,只有肾气充盈,由肺而入的气,才能下纳于肾。” “这是医术之道的基础,在下当然知道,金水同源,标在肺,本却在肾。可是紫霄花这味药,虽是补身,却意在助阳,实在与涤尘清肺丸中的药效,有所悖逆。” “不,你只看到了其一,却没有看到另外一点。紫霄花助阳也助肺气顺畅,再佐以其中的……” 云湘滢与钟子实,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好大一会儿,柳玉儿在一旁,几乎都要听呆了。 她知道姑娘现在很厉害,却不知是如此的厉害! 她也知道这位钟大夫,就是给她治伤的人,萱草之前和她说过,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般年轻,恐怕年纪不过是在三十上下。 一想到,被这位年轻大夫,几乎看遍了全身,柳玉儿的脸就火烧火燎的热起来! 这边,柳玉儿几乎要钻进被子里,而那边钟子实彻底明白过来,对着云湘滢又是深深一揖,道:“原来如此,多谢姑娘为在下解惑!” 毕竟钟子实年纪比自己大,云湘滢并不想受他的礼,无奈这钟子实动不动就深深一揖,让她避之不及,只能受了,这才笑道:“钟大夫无需多礼。还请先开方子吧。” 云湘滢是注意到了柳玉儿的模样,未免她太过羞惭,这才出言引开钟子实的注意力,以免钟子实注意到她比之前红肿之时,还要红上几分的脸颊。 钟子实自是毫无异议,虽是觉得以云湘滢的医术,根本用不着他开的方子,却也没有出言多问,只开了方子,也没敢抬头再去看柳玉儿,扔下几瓶伤药,就匆匆忙忙的告辞离去。 “这伤药倒是不错。”云湘滢看过之后赞道,柳玉儿只躲在被子中,并不回应。 而云湘滢说过这句话之后,也没有再开口,屋子里静默了好一会儿,云湘滢才缓缓问道:“柳姨,爷爷说玲玲有了好归宿,让我们不必担心。” 云湘滢只是想起柳玉儿当初的焦急,恐她将这件事一直放在心上,这才告诉了她这句话,却不料,闻听此话之后,柳玉儿猛然从棉被中探出头来。 动作幅度之大,让她牵扯到了伤口,她情不自禁的白了脸色,却不管不顾的说道:“不可能!” 第045章 小丫头的事,岂能不推波助澜! 见状,云湘滢心底微微震动,不禁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不可能的。那时候奴婢与玲玲姑娘朝夕相伴,她从未有过想要嫁人的念头,她什么人也不认识,又能嫁给谁。”柳玉儿摇着头。 “那时候没有过想嫁人的念头,不代表之后她会不想嫁人。而且,爷爷那么说,肯定就是爷爷安排人送走了玲玲,替她找了归宿,只是因着云顺大叔忽然患了怪病离世,这才没有来得及告诉柳姨。” 闻言,柳玉儿不再言语,只是一径儿的摇着头,仿佛根本不相信的样子。 微微蹙眉,云湘滢在柳玉儿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柳姨,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会认定玲玲姑娘不可能嫁人呢。有什么事,是柳姨不能告诉我的吗?” 柳玉儿咬着嘴唇,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好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说:“玲玲姑娘是天生石女,不能生养。” 顿了一下,柳玉儿又说:“这件事奴婢答应过玲玲姑娘,不告诉任何人。” 柳玉儿说完这句话,不再言语,而云湘滢却是轻轻皱眉。 天生石女? 现在的世道,对女子颇多苛刻,若是对方知晓玲玲是天生石女,不能生养,恐怕是不会娶她的。即便在祖父的安排下,勉强娶了过去,只怕对玲玲也不会太好。 或许,是祖父不曾得知这一点,才做出了那样的安排吧? 云湘滢的心中,到底是不如刚得知消息时候那般愉悦,有那么一丝不舒服,不知究竟是为玲玲担忧,还是为了什么旁的事情。 云湘滢也不知说什么,才能安慰柳玉儿,而柳玉儿显然也不想让云湘滢担忧,扯开了话题,说了一会儿话,喝了药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虽是明白短时间内,云博远是不会再对柳玉儿下手的,但是云湘滢还是做了一番布置,这才起身到了桌子旁,提笔写了一些字在纸上。 将那张纸折好,收入了袖中,云湘滢出门,一眼扫过去,只看到了守在那里的萱草,和几个小丫鬟。 “萱草,夏环和春环呢?” “回姑娘的话,春环病了,夏环去照看她一眼,说是一会儿就回。” “既是这样,那便由萱草,还有你,陪我出去走走。”云湘滢点点头,随手又点了一个小丫鬟。 那小丫鬟立即高兴的扔下手中的活计,走到了云湘滢的身后去站着,听闻滢姑娘出手很是大方,说不定她跟着出去一趟,就能得个几钱银子呢。 倒是萱草看了一眼天色,闷声道:“姑娘,看天色快要黑了。” “无妨,我也不走远。” 云湘滢是故意的,这些小丫鬟一定会将她出府的是报上去的,她越是随意,得到消息的陈氏和云博远,才越不会多想。 她也的确没有走远,就去了郝辛之前说的那个胡同。 那里小商小贩还是有几个的,云湘滢状似无意的走到了,郝辛所摆的馄饨摊坐了下来。 见她身后跟着丫鬟,郝辛也装作不认识云湘滢的样子,只是陪着笑上前招待:“这位姑娘,可是要吃点馄饨?小人的馄饨味儿好,绝对干净!” “嗯,闻着味道确实不错,那就来三碗馄饨吧。”云湘滢说着,转头看向萱草和那小丫鬟,“你们也坐下尝尝。” “姑娘,这……”两人同时露出为难的表情,这不合规矩。 “坐!”云湘滢却不多说,只吐出一个字来。 萱草和小丫鬟两人小心的坐了半边凳子,然后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让人怎么都感觉不是来吃东西,而是要赶赴刑场。 郝辛仿佛没有察觉什么似的,只笑着说:“三位姑娘放心,小人的馄饨绝对干净,周围不少街坊邻居都来吃呢。三位姑娘先喝口热汤,馄饨很快就好。” 一边说着话,郝辛一边勤快的送来了,三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汤来,手指仿似无意一般,在云湘滢身前微微一停顿,然后不动声色的将云湘滢递给他的纸条,悄悄收入手中。 之后,云湘滢与郝辛两个人,谁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各做各自的事情。 就在云湘滢吃了馄饨,准备起身回府的时候,从主街上传来了马蹄声,伴随着一阵怪异的声响,云湘滢不由自主的往那边看了一眼。 但见一辆好几匹马拉着的,异常奢华的马车,疾驰过去,那些怪异的声响,正是马车上悬挂着的似铃铛,又非铃铛的东西,发出的与梵音相近的声响。 郝辛微微抬眼,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云湘滢,口中感叹似的说道:“难道璟王殿下的人又往青炎寺去了?” 立即有在附近吃东西的人接口道:“肯定是的。说来这璟王殿下也可怜,两年前战败,差点就活不成了。这些年也鲜少出府,时不时的还要遣人去青炎寺,请那广睿大师。” “为什么要请广睿大师啊?” “据说啊,当初璟王殿下重伤,皇上派了无数个太医,全都治不好,眼瞅着要不行了,是那广睿大师给救回来的。这两年期间,但凡璟王殿下要不行了,就派人去请广睿大师,少说也得请了十几次了。” 旁边一年轻人,口快的说道:“璟王殿下岂不是在苟延残喘,朝不保……” “住嘴!什么话都敢说。再怎么说那也是皇室中人,你不要命了……” 之后就是一连串,老者教训小辈的唠叨,云湘滢并没有听下去,只同样不着痕迹的冲郝辛点了点头,径自回了府。 而郝辛收摊后,将纸张交给了武安,这且不必提。 依旧是上次的宅邸,依旧是上次的黑衣人。 “尊使,事情就是这样子的。”范宏盛小心翼翼的看了上首,同样是身着黑衣,却在袖口等处有着华丽绣纹的赵志明一眼。 “蠢货!”赵志明的话几乎是从牙齿之间挤出来的,“这才几天,他就能彻底暴露出来,好好的局面,全都被这个蠢货葬送了!结果就给本尊探听出来,这么一点事?懂医会武?之前就能判断出来了!” 范宏盛也摇着头道:“这云大人怎么说也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些年,谁也没有想到,他做事出的全都是昏招,也不知他是怎么坐上侍郎之位的。” 赵志明嗤笑一声,“若不是云老头和那文阳侯的余荫,你以为他能当上侍郎?单看他整整十年,都在原地踏步,就可知他这人不堪大用!” “尊使,那现在……” “告诉我们的人,不必再听从云博远的话,也不必再跟他联络,以免被他带累,全都暴露出来!” 范宏盛应着:“是,尊使。云大人使人来问,那个柳玉儿该怎么处置,说是留着她,早晚都是个隐患。” “那他想怎么着?”赵志明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杀了?难道他不知,他已经打草惊蛇,别说是杀人,就算是做点小动作,都会引起怀疑!” 范宏盛不敢直面他的怒气,只默默不出声。 好在赵志明的怒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不多会儿,赵志明就理了理衣袖,摸着袖口上的绣纹,沉声说:“让云博远给本尊老实点,告诉他,若是再给本尊惹出什么麻烦来,耽搁了主子的事,主子是不会怜惜他多年的效忠的。”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范宏盛应着。 “等等。”赵志明忽然改了主意。 “尊使还有什么吩咐?” “让云博远自己拿主意处置那个柳玉儿。不过,其他的事,无须让他知道。” 范宏盛不解,却还是应了下来。 他跟着赵志明手下不是一年两年了,自是知道喜怒无常只是赵志明的表象,赵志明的心思之阴沉多变,非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否则主子也不会将这件事,交给赵志明来办了。 而此时此刻,在另外的宅子内,墨衣闪身进了房间,冲着上首红衣之人纳头便拜:“属下见过七爷。” 桌旁搁置的火色凤凰依旧飞扬,焰无欢薄唇轻抿,只淡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密信之上,微垂的眸子遮住了其中的神情,以及一丝隐不可见的疲惫。 “七爷,可是有为难之事?”墨衣跟着焰无欢多年,自不是他人的情分能比拟的,这话墨衣可以问,其他人却问不得。 微微捏了捏眉心,焰无欢道:“无妨。不过是那位又想折腾一下了而已,我还陪他玩得起。小丫头那边可有什么事发生?” 墨衣就细细的将这两日的事情,一一讲述了一遍。 焰无欢眉梢微扬,“看来容老头没有藏私啊,连阵法都教给了小丫头。不过小丫头的武功,不太行啊。容老头真是该教的不教,不该教的又瞎教!……” 之后,焰无欢轻喃了一句:“柳玉儿……” “柳玉儿的确是云姑娘的一个弱点,只会拖累云姑娘。只是,云姑娘很看重那柳玉儿,怕是不好动她。” 听墨衣如此说,焰无欢想到小丫头倔强,又满是防备的模样,顿时无声的笑了开来。 小丫头啊,上次你那么快认出我来,就是不知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并非是在那林间呢? 墨衣有些惊诧的看着焰无欢的那一抹欢笑,七爷有多少久,没有真正笑过了?尤其是在…… 心中微酸的同时,墨衣却是想起一件事,连忙又详细的禀给了焰无欢。 “小丫头的事,我岂能不推波助澜一番呢?”焰无欢微微勾唇,眸中的精光让人不敢直视! 第046章 云博远的应对,正中下怀! 京城中,忽然就涌起了一股暗潮,许多人都得知了一个消息,一个令人有些震惊的消息,那就是义世堂竟在出售当今圣上所赐的血骨参! 御赐之物,即便你可以用,但是绝对不可以私下买卖,那可是大罪! 这云家人不知是长了几颗脑袋,竟敢将主意打到了御赐的血骨参上!别说那只是百金难求的药材,就算是万金难求的奇珍异宝,你也得在卖了之后,有那个性命享受! 不过呢,这件事大家也几乎都是心照不宣,全都没有往上报,更不会说给皇室中人听,毕竟那是一味关键时候能保命的奇药,谁又不想活的更久一些呢? 不过,当陈氏听说之后,可是吓得脸色都惨白了,连忙让人叫了陈掌柜来。 “堂兄!谁让你卖那血骨参了?当初我是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血骨参卖不得,卖不得!你怎么就不听呢?”见了陈掌柜,陈氏屏退下人,二话不说就直接质问上了。 陈掌柜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也白着脸说:“我哪里知道那是御赐之物啊!要不然就算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卖啊!” “就算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卖,为什么要卖!还卖的……这么大张旗鼓,你是生怕我云家上下死的不够快是吗?” 陈氏恨不得上前,揪住陈掌柜的衣襟,用力摇晃醒她这位远房堂兄! 陈掌柜哭丧着脸,几乎要瘫在地上,“我怎么知道啊?就前两天有位姑娘上门来问,我一时动了贪念,就想着悄悄卖了,谁也不知道。可是谁成想,对方竟是透了消息出去啊……” “究竟是对方透露了消息,还是你这边透露了消息?”房门被人猛然推开,云博远铁青着脸,厉声质问。 “怎么可能是我!”陈掌柜急的跳脚,就快以死明志了,“我这边就我自己知道,我又不是没长脑子,怎么会自己透露出去!” “那我得知的消息,为什么是你义世堂的伙计,喝醉了酒说出去的?到了现在,你还胆敢欺骗本官!”云博远已然是气极,直接就用上了本官这样的自称。 若不是有人给他透了消息,他甚至此时还被瞒在鼓里!在得知已经有人,想要在云家卖了血骨参,罪名坐实之后,上禀当今圣上之时,他差点就背过气去,杀人的心都有了! 闻言,陈掌柜一下子想起来,当日先招待那位姑娘的,的确是店里的伙计,难道…… 他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真的是完了……”陈掌柜几乎要嚎啕大哭,钱赚不着不说,一家子老小的命,都要搭进去了啊!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陈氏也慌了。 “闭嘴!”云博远厉喝一声,吓得两人同时噤了声。 云博远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着,有如丧家之犬一般。 忽然,他脚步一顿,问道:“库房中还有没有稀有一些的药材?” 陈氏哪里有他那么快冷静下来,被他一问就直接问懵了,愣了一下,才磕磕绊绊的回答:“这库、库房里倒是还有、还有一些,就是需要清点一番。” “不要动文阳侯府的东西!这个时候,你还敢动文阳侯府的东西,是上赶着找死吗?我问的是咱们自己的库房!”云博远几乎忍不住要吼起来,文阳侯府内御赐之物甚多,要是再动上一两样,后果难以想象。 陈氏愣了愣,“可是老爷,咱们库房哪有几样值钱的东西啊?” “没有就去给我找!全都要药材,越稀有越好!”云博远气的青筋直冒。 陈氏被吓到了,失了仪态的奔了出去。 云博远“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稍稍平复了下来,看向陈掌柜的眼神,却是阴沉至极。 “立即放出风声去,就说之前的消息有误,义世堂不是要买卖御赐之物,而是要义卖药材,所得银钱均会捐给南方,正遭受水涝之灾的州县,供救济百姓所用。至于血骨参的事,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是云家想着已逝文阳侯对当今圣上的忠心,想以此为名义做这次义卖的事情,也算是全了文阳侯死后的忠义。” 云博远一连串的吩咐,终于让陈掌柜明白了过来,连忙爬起身来,一迭声的应着是。 不过临了,陈掌柜还是苦着一张脸,战战兢兢的问:“大人,要是那位姑娘来要买血骨参,小人该怎么办?那位姑娘虽然没有明说,她主子究竟是何人,可是小人猜想恐怕是皇室中人。” 陈掌柜说到这里的时候,就见云博远眼中露出噬人的杀意,吓得他猛地一哆嗦,可是该说的话,他还是得说完,现在不说明白了,恐怕等着他的还是个死。 “大、大人,小人亲眼见看到,即便是兴王殿下,也对那位姑娘客客气气的……大人,小人当真不知道那血骨参是御赐之物啊!”陈掌柜就差抱着云博远的腿哭了。 “滚,滚出去!”云博远直接爆发了,爆吼着,几乎吼破了嗓子,恨不得让陈掌柜瞬间消失在他的眼前。 陈掌柜也顾不得再问了,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却也不敢走远了,哆哆嗦嗦的等在门外。 屋子里传来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让陈掌柜更是恨不能缩进角落里去。不知过了多久,这破碎的声音才消失,又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云博远唤人的声音。 从声音中,陈掌柜能够听得出来,云博远已经冷静下来了,于是又缩头缩脑的往门里瞅了一眼。 云博远早就看到陈掌柜了,眼神阴鸷的瞥了他一眼,说:“给我拖着,拖到五天后!五天后举行义卖的时候,你再……” 如昨日一般,云湘滢让萱草给柳玉儿换了伤药,又看着她喝了汤药,这才去给祖父送了药膳,并且陪着祖父用了晚膳。 原本想着,祖父与二叔等人,既然都已经知道自己会医术的事情,那么她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好好给祖父诊诊脉,不想祖父却不同意。 祖父当时听闻她要给他诊脉之时,竟是有着一瞬间的失神,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神情中带着几分哀色。 祖父说:“滢儿啊,祖父这一生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已经全都经历过了。不愿就这么去了,是因为想着能看到滢儿有个好归宿,往后能有个对滢儿好的人……只是,祖父老了、累了,不想强撑下去了。” 说出来的话,令人忍不住心中升起悲意,可是说出这话的祖父,除了之前出现却又消失的悲色,就只剩下凝重与肃穆,再无半分哀伤,就仿佛祖父已然看透所有一切,再无所求。 云湘滢忍不住想要落泪,以前祖父从不会说这样的话,如今却…… 祖父却又接着说了一句:“滢儿不要哭,也不要强求,可好?” 在祖父殷切望过来的目光里,云湘滢强忍心中的疼痛,终究是答应了下来。 祖父的话,萦绕在云湘滢心里,让她心中压抑无比,本是要走进墨勇居的脚步,却是生生的停在了院门口处。 一时间,她竟然失去了进去,看上一看的勇气! 不过,当得知义世堂要在五日后举行义售的时候,云湘滢的唇角还是微微勾了起来。 她早就料到,让武安把私卖御赐血骨参之事透露出去,云博远那边必然会有动作,并且一定会把买卖的时间往后拖。 此时一看,果然如她所料。 不过,云博远恐怕想不到,这件事远远不是这般轻易,就能解决的!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拖延的时间,恰恰是云湘滢所需要的。 因为,要想圆满的解决这件事,她必须找旁的帮手才能完成,武安或者郝辛都不成。 找人,就必然需要时间。 郝辛此时就站在云湘滢的面前,恭声禀报道:“姑娘,您说的邪心阁,安叔都已经亲自去打听过了。邪心阁的确是接各种生意的,但是做事一贯是随着其阁主的心思来。其人,就如邪心阁这个名字一样,行事中往往带着几分邪性。” 顿了顿,郝辛又说:“姑娘,安叔说这样的人,如果能不招惹,就尽量不要招惹,否则一旦沾上,恐怕很难甩脱。” 云湘滢不语,沉吟着。 “安叔是担心姑娘的安全,还请姑娘不要责怪安叔。”郝辛垂着眸子,在夜色中显得有些瑟缩。 安叔让他趁着夜色,来向姑娘禀报事情的进展,可没有让他多说这句话。 云湘滢笑了,“我知道,也不会责怪武大叔的。不过邪心阁,是必须得找的,我要做的事,邪心阁的人是最适合的。” 师父教给她的,远不止医术等傍身技能,还有陵安城一些隐秘势力的消息,比如这个邪心阁,就是师父曾经提及的,近些年才冒出来,却无人能打探到其底细的神秘组织。 郝辛不懂,却识趣的不再劝,只说:“安叔让小的把这两样送来。” 一个,是之前云湘滢给武安的那个,做为信物的玉佩。这件事已经不适合武安出面,信物自然得交还给云湘滢。 另外一个也是一块玉佩,一块血红的心形玉佩。 “这是与邪心阁做生意的信物,只有拿上这个,才能见到邪心阁里的邪影,才能真正的与之谈生意。安叔本是想替姑娘去的,但是对方说姑娘这真正雇主不去,他们不接这笔生意。” 接过那血红玉佩,云湘滢握在手里,唇边那一抹瑰丽笑容渐深。 邪心阁吗? 那就由我来,会一会就是! 第047章 喜怒无常的邪心阁阁主 拿着那块血红玉佩,邪心阁的人没有半丝阻碍,就领着她往后院走去。 邪心阁表面上是一间客栈,三层小楼都是客栈所用的房间,而后院…… 甫一进后院,云湘滢就感觉氛围猛然一变,满眼的绿色。 绿竹、绿草,甚至是开的正艳的花都是绿色的。这些绿色,浓淡搭配得宜,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极为舒服,从心底里就能放松下来的舒服。 只是,云湘滢不敢放松。 邪心阁阁主行事邪气,他手底下接洽各种事物的邪影亦然,并不是能轻松应对的。 带路的小厮,正要把云湘滢引到其中一个房间,不料不知从何处走出一侍卫装扮的人,问道:“这可是之前约好来谈生意的云姑娘?” “是。”小厮恭敬回道。 云湘滢也不意外对方会查到她的底细,邪心阁若是没有这种本事,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内,这般迅速的崛起,且成为旁人忌惮却不敢动手的存在。 那侍卫稍微打量了一下云湘滢,却也不曾失礼,继而对引路小厮说:“阁主说,云姑娘由他亲自接待,你下去吧。” 小厮自是没有异议,虽然邪心阁对外一贯由邪影来处理,这并不合规矩,但是在邪心阁,阁主的话比规矩还大。 他冲着云湘滢施礼,然后退出了后院。 “云姑娘请随小的来。”侍卫做了请的姿势。 “贵阁主一向这般好心?”云湘滢心中有一丝不稳当的感觉。 “阁主说闲着也是闲着,就像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一样,须得找点事儿做做。” 侍卫的话很直白,直白的让云湘滢的眉梢,忍不住往上挑了挑,这阁主说话行事果然是够恣意。 不过是多转了几个弯,侍卫将一扇门推了开来,再次做了请的姿势,他则是站在门外,没有丝毫进去的意思。 云湘滢略微点头道谢,边迈步走入了房间中。 一卷珠帘,隔住了彼此的视线,又有周围的烛光,在对面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影子,使得云湘滢只能隐约看得到,对面坐着的是一位男子。 并非是那种端正的坐姿,而是斜斜的歪靠在那里,一股子慵懒闲适的意味。 男子的面容如何,自是看不清,让云湘滢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的,是对方那一身长袍的色泽,那是一种耀眼的绿色,翠绿色! 云湘滢喜欢绿色,也喜欢这种翠绿色。之前满眼的绿色,就感觉不错。 只是当这种颜色,穿在一个男子身上之时,让云湘滢忍不住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姑娘对我的这一身衣衫,可是满意?”对面男子轻缓出声,声音很好听,但是偏生里面带了几分邪肆,而且问出的话,充满着调侃的意味。 云湘滢淡笑,“绿意盎然,很好的兆头。” 对面的男子却是忽然往前倾了一下身子,大笑道:“绿兆头,那可不成!” 笑完,声音一顿,他的语气也跟着一变,“原本还想说姑娘选择与我邪心阁合作,眼光不错,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果然不愧是邪心阁,也不愧是邪心阁的阁主,当真是喜怒无常,言行皆带邪性与肆意张狂。 云湘滢在他笑的时候微微皱眉,却在他语气嘲讽的说出这句话之后,松开了眉宇,她点了点头,边起身边道:“我也原以为自己眼光不错,现在看来,的确是不过如此。” 没有丝毫的留恋,云湘滢转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 身后风声鹤唳,一股劲风直扑云湘滢后背。云湘滢却是挺立不动,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一般。 只是,在那道劲风扑到她后背之前,骤然而收之后,云湘滢微捏紧的手指,也缓缓松了开来。 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你可知我邪心阁的规矩?若是找上了我邪心阁,却后悔不做了,谈好的报酬,也一样要付足了,否则休想活着离开!” “自是知道。”云湘滢眉眼不动,只反手将那块血红玉佩,往后一扔,伴随着那块玉佩一起的,还有一个瓷瓶。 “十粒凝华丸,一粒不少。告辞!”云湘滢的脚步,依旧没有丝毫的犹豫。 身后传来一声怪异的叫声,云湘滢只觉得眼前一花,那绿衣男子却是转瞬间,就来到了云湘滢面前。 “别走,别走,别走。” 男子一连说了三个别走,脸上更是带着笑意,就仿佛是他在求着云湘滢做事一般。 直到此时,云湘滢才看清,绿衣男子声音动听,长相竟是平平,是放在人堆儿里,绝对转眼就忘的那种人,又带着那样的…… 可以说是近乎讨好的笑,让云湘滢不禁微怔。 他讨好她? “姑娘的脾气,够爽快,我喜欢!这单买卖,我绝对帮姑娘做好了。”绿衣男子说着,还挤了挤眼睛,“报酬我也不要,只要你叫我一声碧沉哥哥就行。可好?碧沉是我的名字,一般人可都不知道的。” 云湘滢忍不住眼底微微抽动,这就是令人闻之色变的,行事张狂肆意,且邪性无比的邪心阁阁主? 心中只觉诡异,面上云湘滢没有丝毫改变,只是眼神更加清冷了几分,她冷冷的扫了碧沉一眼,绕过他继续往外走。 碧沉用力抓了抓头发,面上似有懊恼之意,行动依旧如风一般,再次拦在了云湘滢的面前,苦了一张脸,说:“我绝对没有轻薄你的意思。那就叫我碧沉大哥,行不行?” 这下子,云湘滢走的更快了。 天上不会掉馅饼,天下也没有白吃的午餐! 这碧沉越是对她殷勤,云湘滢就觉得越发的不对劲儿! “给我站住!”这次碧沉的语气中,带上了怒气,“你可知我邪心阁不接的生意,其他任何的势力,都不会接,也不敢接!” “阁主说不会接,我信。不敢接?呵……” 云湘滢冷笑,邪心阁是厉害,但是并不能完全压制其他势力,尤其是在这水最深的陵安城。 不过,面对如此直接的威胁,云湘滢眼底的冷凝,反倒是卸去了几分,这才是邪心阁阁主真正的作风吧。 “十粒凝华丸,再加十粒凝心丸,权当你质疑本阁主的赔礼。”碧沉的话音,反倒没了怒气,只带着一丝丝阴测测的意味在其中。 “可以。若是办的妥当,我还可以附送五粒千禾丸,不过需要在事成后十天再给。” 好药,她不缺,自己就会做,否则这单生意,也不会以药丸为报酬,这是之前武安来时,就谈好了的。 她缺的是药材,和做药的时间。 碧沉阴沉着一张脸,手里的瓷瓶重重的顿在桌子上,却是亲手给云湘滢斟了一盏茶,从口中吐出一个字来:“成交!” 望着碧沉递到她眼前的茶杯,云湘滢的眉梢微微一挑。 这盏茶并非一般的茶叶,而是一盏芝灵醉。饮用过芝灵醉之人,一般的小毒,都奈何不得。 见云湘滢扬眉,却并不喝,碧沉又笑了,说:“怎么,云姑娘是怕我在这里下毒?” “怎么会?邪心阁并没有坑害雇主的例子,不是吗?”云湘滢也扭捏,端起芝灵醉,一饮而下。 其后,云湘滢就将这件事的细节,全都与碧沉说了一遍。 在说的整个过程当中,碧沉不曾发过一声,就连云湘滢说到要邪心阁的人,冒充皇室中人之时,他也只是眉毛动了动。 碧沉问:“姑娘所说,当真是一场好戏!就是不知云姑娘心中,可有打算究竟冒充的究竟是何人?” 云湘滢淡笑,她说的可不知这些,但是碧沉独问这一点,可见那些事在碧沉看来,都是可以解决的小事。 也是,若是邪心阁,连这些事都解决不了,那她又何必来找邪心阁? 只是关于这个人选,云湘滢心中也有几分犹豫。 当今苍正帝,皇子不少,几位年长的皇子,都经常在外行走,出现在那样的场合,也并非没有可能。 不过也正是因此,反倒不好冒充,这次的义卖,惊动的人着实不少,勋贵不在少数,一个不慎,就会被人看出端倪来! 忽然,云湘滢心中微微一动,口中也随之说出了一个人名。 碧沉的嘴角瞬间就动了动,不过最终还是只问出了一句话来:“姑娘确定?难道不怕一朝事发,整个云府都死无葬身之地吗?” “要是怕,就不会做了!”云湘滢眸中光彩夺人,“而且,好名声可是那位的,我云府倒是赔了不少。” 碧沉大笑,“云姑娘说的极是!义卖是在申时正开始,那一日姑娘只需准时抵达即可。余下的,邪心阁定然办妥!” 点了点头,云湘滢也不再多做耽搁,只起身准备离开,不过却被碧沉出声叫住了。 “这东西,姑娘拿去把玩。” 依旧是一块玉佩,只不过与之前的血红玉佩不同的是,这一次是一块碧绿色的,且形状是一只极为可爱的兔子,只有一对眼睛颜色更深,似蓝宝石一般。 许是怕云湘滢误会他别有所图,碧沉撇着嘴说:“别以为这是什么厉害玩意儿啊,就是旁人送的。你说我是喜欢绿色,可我不喜欢绿兔子!” 那一副嫌弃的似乎想要直接扔掉的表情,让云湘滢又有种失笑的感觉,听他说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便道了谢,接了过来。 看着云湘滢所乘的马车,渐渐行远了,碧沉一张普通的脸,彻底的垮了下来,冲着座椅方向,单膝跪了下来,闷声闷气的说:“属下知错了。” 第048章 云大人高义?该给个交代才是 时间转眼就过。 云博远找的地方,极为适合义卖这样的场合。 有高台,其上已然一字排开摆了一溜长桌,桌上各种锦盒一类的,也是摆放的整整齐齐。 周围有空场地,或坐或站可放下许多人。 二楼设有雅间,雅间中的人只要推开窗子,就能清楚的看到台子上的一切。 云湘滢依旧是轻纱覆面,且做了旁的掩饰,相信就算云博远亲见,也认不出她来。 她略略推开窗子,向外扫了一眼,但见大多数二楼雅间的窗子,都是关着的,不知里面究竟有没有坐了人。 只是台子周围,来的人却是不少。 目光略略搜寻了一下,云湘滢就看到了武安,他见云湘滢看了过去,微微点了一下头。 时辰一到,就见云博远走到了台子上。 “很荣幸各位贵客能来。想必各位贵客来之前,早已知晓这次义卖究竟是为了什么,故此,云某也就不再多做赘述了。只是有一点需要事先言明,此次义卖是借了云某的大哥,即已故文阳侯之名,届时云某捐出义卖所得银钱之时,诸位莫要忘记,这其中还有文阳侯的一份心力。云某在此代大哥,谢过诸位!” 话落,云博远伸手指了指,台子上一字排开的摆着的药材,示意陈掌柜上来,主持义卖。 话,说的很漂亮,周围的人虽是有许多人,都是抱着要看血骨参一事如何解决的心理来的,在听了云博远的话之后,也是纷纷点头。 而云湘滢微微捏了捏手指,又缓缓松开。她没有料到,云博远会亲自来,且明目张胆的,拿父亲的名义来说事。 目光从微微开启的窗子上扫过,云湘滢恍然明白,眼中却是隐含嘲讽与冷意。 之前的传言太猛,以至于此次前来的人,当有不少的权贵,云博远不亲自出面,单凭一个陈掌柜是稳不住的。 至于后一件事,云湘滢会让二叔明白,父亲的名头不是那么容易,说借就借的! 陈掌柜许是得了云博远的叮嘱,此时不慌不忙的说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就打开第一个锦盒,向众人展示起来。 “这是一味五百年的人参,算不得珍稀,却也是难得,补身、救急当属上佳。价格方面,因东家有言在先,是为救助受灾百姓的义卖,所以义世堂所定价格,不足市场价的五成。五百年人参,只需一百两银子,诸位贵客可有人要买下来?小人在此代东家谢过诸位贵客!” 台子周围的人纷纷发出惊讶的声音,这个价格可不是如陈掌柜所说的,不足市场价五成那么简单,竟是只有两三成的样子! 为了受灾百姓,这云大人当真是舍得啊! 赞叹之余,已经有人开口说道:“百年人参已是好参,五百年更是难得,价格更是低廉。我买了。” 陈掌柜立即抱拳,说:“多谢这位贵客高义!敢问贵客名讳是……” 那人疑惑问道:“怎么,难道不留姓名,就不能买了?还是说云大人以后会反悔,再来要回这人参不成?” 陈掌柜陪笑道:“东家既是举办义卖,又怎会出尔反尔?只不过东家想着,此等惠及百姓之事,必要清清楚楚的才好。要让百姓感恩当今圣上皇恩浩荡之余,也能感念对他们伸出援手的仁人义士。故此,东家吩咐,务必请购买这次义卖药材的贵客,留下名讳来,还望贵客成全!” 陈掌柜的一番话,明显是得了云博远授意的,此时说来头头是道,周围的人纷纷称赞起云博远办实事,却不图名不图利,当真是大仁大义! 买人参之人,倒是没想到这么便宜的价格,还能落下个好名声,当即喜不自禁的报上了名字。 看着有专门的人,将那人的名字记录下来,周围这些人一下子热情起来,之后的药材卖的异常顺利! 不过,伴随着药材越来越珍稀难得,即便价格压的很低,却也渐渐不是他们所能买得起的了,他们也就慢慢安静了下来。 二楼雅间的权贵们,也在这时开始出手,也会时不时的赞一声“云大人高义”。 站在二楼的云博远,脸色越来越好看起来。 钱财损失了,早晚能补回来,这样子的好名声,可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有的。 看着云博远面露喜色,云湘滢微微勾唇,好像是时候出现了呢。 “陈掌柜,小女子与陈掌柜谈妥要买血骨参一事,本是约定三天。三天后,陈掌柜却是一再推脱,此时比约定时间,整整多了五天,陈掌柜是否该给小女子一个交代了?”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二楼一雅间,窗子半开,露出一娇俏女子的身影,虽是轻纱覆面,却难掩其清冷气质,令人看上一眼,决难忘记。 陈掌柜看到云湘滢的样子,眼中光芒一闪,看了云博远一眼。 云大人说过了,即便顾忌对方身后的主子,但是若他认了这件事,届时不但他要死,他的一家老小全都得死!甚至…… “不是我云某容不下你,而是恒朝律法容不下你!别说你一家老小活不成,就是诛九族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云大人冷冷的说出这句话的样子,陈掌柜就从心里开始冒冷汗,此时又怎么可能承认? “当日小人见姑娘好似懂医药,自以为姑娘提起血骨参只是想鉴赏。是小人没有说清楚,这血骨参是万万卖不得的,致使姑娘误会了,实在是小人之罪。” 陈掌柜摆足赔罪的姿态,一揖到底不说,仿佛只要云湘滢说个不满出来,他就会立即跪下来磕头赔罪似的! 他只是个掌柜的,这没错,但是这也不代表,就要随意给一个姑娘下跪。 这赔罪的姿态,已然是摆的足足的。 “鉴赏?误会?”云湘滢故作不解,语气疑惑,心下却是冷笑,这是想耍赖,全盘否认? “是。今日当着众位贵客的面,小人向姑娘赔罪,再与姑娘详说一番,还望姑娘海量,原谅小人。这血骨参是御赐之物,不可买卖,这是其一;二则是血骨参是圣上赐给已故文阳侯之物,并非云大人之物。有此两重原因,血骨参是绝对不会卖的。” 云湘滢将玉佩拿出来,往众人眼前一亮,问:“那么敢问陈掌柜,可还识的此玉佩?当日我并没有随身携带那八十两金子,只好交到你手中一块玉佩,以做买血骨参时的信物。” 陈掌柜装模作样的抬头看了看,立即摇了摇头说:“姑娘可能是记错了,小人不曾见过这样的玉佩,更不要说手中还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了。” 云湘滢忽然就笑了,就算隔着白沙,人人也均知她是笑了。 “陈掌柜,我何时说过,给你的玉佩与这块一模一样了?” 云湘滢问的声音很轻,可是却如炸雷一般,在陈掌柜耳边炸响,想起刚刚的确是他自己说漏了嘴,心里顿时就是一慌,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往云博远身上飘去。 云博远狠恼火的瞪了一眼,这个没用的陈掌柜,轻咳了一声,说道:“姑娘的确是没有说过,只不过是因为陈掌柜经常做这药材买卖,以物为信物的事,没少遇到。一般皆是买家给陈掌柜的信物,与买家自己手里的是一模一样的。这一次,恐怕也是陈掌柜先入为主,才会有此一说吧。” “对,是!”陈掌柜反应了过来,连忙应着:“的确如东家所言,小人就是说顺嘴了。” “看来,云大人与陈掌柜,今日是一定要赖掉这个账了?”云湘滢的声音再添三分寒意。 “姑娘说错了,并非云某赖账,而是本就是一场误会。不过……”云博远故作为难的沉吟了一下,“毕竟是义世堂的过错,云某自当补偿。” 说到这里,云博远伸手一指,桌上越来越珍稀昂贵的药材,说:“但凡姑娘看上的药材,云某免费送给姑娘,权当赔礼。至于那味药材应当卖出的银子,也会由云府补上。姑娘看如此可好?” “云大人海量!”立即有人出声赞道,旁人也是一脸的赞同,而看向云湘滢的眼神,却算不上友善。 显然,他们已经相信了云博远的话,只当云湘滢胡言乱语,甚至想趁乱讹诈那血骨参! 云博远也是完全拿捏准了,当初并没有签什么契书,只是口头约定罢了。 至于做为信物的玉佩,他们说没有,自然就是没有,难道谁还能搜一搜云府不成?再说他早已吩咐陈掌柜将那玉佩处理了。 武安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均被云湘滢用眼神制止。武安着急,云湘滢又何尝不急,邪心阁的人,到现在都没有露面! “不对啊,不是传言,云大人就是要卖血骨参吗?否则哪里来的这场义卖啊?”也有人这般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足够众人听清楚。 云博远冷哼一声:“市井流言,岂可轻信?不过这流言倒是帮了云某的忙,云某早就想办这么一场义卖为圣上分忧,却恐自己人微言轻,请不来众位贵客。现在才知,是云某想左了,诸位贵客也是心系圣上,心系百姓之仁人义士,怎会不来?” “啪啪啪……” 响起了一串鼓掌声,却是有人击掌称赞云博远,众人纷纷寻声看去。 当看清打开的窗子后,露出的人究竟是谁之后,云湘滢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他怎么会来? 第049章 犀利如刀锋的璟王! 那打开的窗子里,站着的人竟然是兴王与平王两人,而鼓掌之人就是兴王。 只见他温和的笑道:“云大人一片心,都是为父皇分忧,为百姓着想。想必父皇得知,定然会高兴我恒朝,有云大人这般的好官,也会高兴有诸位这般高义的臣民。” “微臣见过兴王殿下,见过平王殿下。殿下谬赞了,微臣愧不敢当。” 底下一片的见礼声,兴王急忙示意大家不必多礼,这才说道:“云大人一心为父皇分忧,本王与三弟又怎能落后。本是想着不露面的,不想被云大人的赤诚感动,一时激动就开了口。若是搅扰了云大人的义卖,岂非本王的罪过?诸位随意即可。” 众人连称不敢。 平王则是笑嘻嘻的说:“本王就说嘛,这义卖一定有趣,果不其然。你们继续、继续,本王与二哥就是看看。” 周围纷纷静默了一下,之前已经买过药材,留过姓名的人则是脸上一喜。 这件事被兴王和平王见到了,说不定也会落入当今皇上耳中,也说不定他们的名字,能够在皇上耳中,过上那么一过呢? 本着这样的想法的人,显然不在少数,之前的略微冷清顿时不见了,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而云湘滢所说的话,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插曲,早已被他们忘诸脑后。 兴王冲着云湘滢歉意的笑了笑,而平王是满不在乎,扫了一眼云湘滢,就很是没有兴趣的挪开了眼睛。 云湘滢微微捏紧了手指,她见到兴王惊诧,一则是没有想到,这么一场义卖,会有两位王爷来;二则,兴王二人与他人不同,皇室中人,自是熟悉,若是万一…… 就在云湘滢心中担忧之时,却听一道声音传来:“云大人高义,难道本王府上的人,是趁火打劫之人吗?” 声音微带低沉嘶哑,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落在耳中,却仿佛有清泉直直的滴入了心中,心都忍不住跟着一颤! 众人循声望去。 门口缓步走进一人,薄唇挺鼻,剑眉斜飞,面色苍白,唇色亦苍白,带着一种病态的虚弱之感,但是其眼神冷冽清寒,犀利如刀锋!墨色长袍覆盖下的身躯,更是挺拔如松,整个人都好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隐有凛凛杀意! 众人纷纷在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怎么来了? “严晖(严烈)见过皇叔!” “见过璟王殿下!” 说起璟王恒卓渊,几乎无人不知。 恒卓渊是先帝幼子,先帝去的时候,他不过是六岁稚龄,全靠当今苍正帝和皇后将他养大。说苍正帝将这弟弟,当做了亲子来养,也不为过。 而璟王更是争气,十四岁上战场,十六岁一战成名,那时无人不知,恒朝出了一位身份尊贵的战神! 只是在两年前,也就是璟王刚刚二十的时候,战神之威名陨落。 璟王战败,失了一座城池,至今尚未夺回,而璟王本人也是重伤垂死。若不是苍正帝派去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又将各种珍稀药材,如流水一般赐往璟王府,恐怕璟王早已去世。 即便是现在,璟王的身体也没好到哪里去,前几天不是还去请广睿大师来着吗? 这两年的时间,璟王甚少出府,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众人怎能不惊! 云湘滢心中的冲击,并不亚于其他人。 让邪心阁的人假扮璟王,正是因为他深居简出,众人恐怕难辨其真伪,正给了云湘滢可乘之机。 但是,这位璟王的模样,震慑到了云湘滢,让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出现在这里的璟王,究竟是邪心阁的人,还是真正的璟王? 一想到,这人有可能是真正的璟王,云湘滢心中又怎么可能平静?兼之见兴王与平王两人,虽是面带惊色,却并未有异色,显然真正的璟王就当是如此模样! 若是,这是真正的璟王…… 云湘滢面色微微苍白,好在有轻纱为遮挡,并没有人能够察觉出来,而云博远却是真的苍白了脸色,刚刚那句话似乎是出自璟王之口? 璟王仿似并没有看到众人的惊诧,只示意众人起身,然后缓步上台阶,奔着的方向,正是云湘滢所在的雅间。 见状,云湘滢提着的心,稍稍松了下来,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璟王进门之时说的那句话来。 似乎…… 自有人替璟王打开房门,待他走了进去,又关上了房门,璟王如利刃般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片刻,然后才在半开的窗子后出现。 云湘滢低眸看着面前男子的手指,那里有一块同样是兔子形状的玉佩,只不过不同的是,那是一块火红色兔子。 心再松,云湘滢抬眸间,男子微微颔首,云湘滢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却也不得不感叹,这邪心阁当真是邪性,找来的人竟能以假乱真! 璟王坐了下来,目光望向云博远,缓缓开口道:“本王有一物,想请云大人辨识一二。” 云博远微微哆嗦了一下,连忙拱手道:“殿下有何吩咐,微臣定当照办。” 璟王却是又不说话了,只看了一眼身旁跟随的青衣侍卫。 青衣侍卫立即开口说道:“殿下昨日在裕通当铺,得到了一块玉佩。一块原本属于殿下府上的,日前给了出去的玉佩。据说……” 青衣侍卫在陈掌柜几乎要站不住的哆嗦中,在云博远渐渐苍白的脸色下,说:“典当的人,是陈掌柜的妻舅手下心腹之人。不知云大人对于这件事如何看?” 云博远自然注意到了陈掌柜抖如筛糠的模样,心下暗恨,不是让他把玉佩处理掉吗?他就是这样处理的? 典当出去!他哪里是典当出去一块玉佩,这是要典当出去,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所有人都望着不说话的云博远,而兴王和平王两人,却是看向了璟王,以及璟王身边站着的云湘滢。 他们的这位皇叔,原本只是冷清,自战败后性情有些阴晴不定,璟王府中几乎日日抬出去死人! 几乎没有人想去璟王府当差,人人惧怕,这些还都是男人们,更遑论是女人?所以据闻,璟王府中并无侍女伺候。 那么,现在站于皇叔身边的人,当真是璟王府侍女? 见云博远不说话,璟王似乎是累了,唇色几乎淡到不能看,他缓缓挪动了一下身躯,不过脊背依旧挺拔,薄唇轻启:“清寒。” 青衣侍卫立即应声:“是,殿下。” 紧接着,清寒在众人目光中,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又接过了云湘滢手中的那一块,然后扬手就扔了下去。 与此同时,清寒说道:“殿下邀云大人品鉴一二。” 众人差点忍不住惊呼,从二楼扔下来,那云大人是一介文人,若是接不住,这两块玉佩岂不是摔个粉碎? 碎了,就等于死无对证。看来这一次,私下售卖御赐之物,且试图反口不认的罪名,云大人是不背也得背了。 云博远显然也是这般想的,脸色立时就变了,疾步上前伸手去接。 而那两块玉佩,竟似是长在了一起,也仿佛是长了眼睛的活物,竟然就那么正正好好的,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云博远的手中! 云博远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手中的玉佩,这一看之下,他的面色几乎要忍不住再变一次。 两块玉佩一模一样,甚至能看出来,是出自同一块原玉! 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清寒却是再次开口说道:“云大人看好了吗?可是一模一样的玉佩?清寒心知云大人必会心有疑虑,已经让典当行掌柜,以及典当此玉佩之人来了,云大人可以让他们两人对质。或许,云大人需要找来陈掌柜的妻舅,再问上一问?” 看着门口处,被侍卫压着的两人,云博远不用问,也早已知道结果,陈掌柜早已在清寒说出他妻舅的时候,就瘫坐在了地上,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云博远微微闭了闭眼睛,才缓缓跪在了地上,开口说道:“微臣着实不知,这其中竟是还有此等事情,却也不敢以此推脱,求得殿下原谅。只是……” 说到这里,云博远抬起头来,带着一股慷慨赴死气势的模样,说:“血骨参是御赐之物,更是微臣兄长的遗物,无论如何也不能卖掉!” 闻言,众人再次齐齐抽气,到了这样的时候,云大人居然还敢这么说,难道不怕得罪了璟王吗? 璟王是伤病不断,是闭门不出,但是苍正帝对他的宠爱,可是没少半分,就连皇子都越不过他去。何况,璟王本人也是积威日久! 兴王微微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为云博远求情道:“皇叔,云大人虽是犯错在先,但是还请皇叔念在云大人与文阳侯兄弟情深的份上,饶过云大人吧。” 璟王依旧不说话,只是勾起了那薄唇,低低的笑了一声。 旁人笑,是愉悦的意思,而他这一笑,身上的凛冽之气不减反增,仿佛出鞘的利剑,亮出了慑人的寒芒,让兴王顿时住了口。 这么多人的地方,竟是安静的听不到一丝声音,跪在地上的云博远,额头上已然见汗。 就在这样的情景下,璟王缓缓抬眸,看向了云湘滢,说出了一句话来。一句令众人惊异,而云湘滢心底一颤的话。 第050章 香湘儿,应了你就由你做主 “香湘儿,你说为何所有人,都以为本王要杀人呢?” 香湘儿,是父母犹在之时,云湘滢的乳名。自从父母过世之后,再没有人这么称呼过,云湘滢也再没有听到过。 此时乍然听到,云湘滢不知是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名字,但是这个称呼却是依旧让她的心,狠狠一颤! 隐在袖中的手指,也跟着微微颤了颤,云湘滢捏了捏手指,又缓缓松开。 好一会儿之后,云湘滢才轻轻开口说道:“那自然是因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就将殿下想做什么样的人。人人都以为殿下是嗜杀之人,却哪里又知道,殿下何曾杀过一个无辜的、不该杀的人?” 云湘滢这话说的,就连兴王和平王两人,也忍不住微微垂了眼睑。 没有杀过无辜之人? 那璟王府中每天扔到乱葬岗的尸体,都是什么? 难不成都是该杀之人? 他们可不信! 云博远闻言,额头上的汗珠,终是汇聚在一起,滴落在地上,他连忙又磕头道:“微臣不敢妄自揣测殿下之意。只血骨参,微臣的确不能卖,否则他日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兄长。” 云博远是笃定,只要自己表现出兄弟情深来,就算是璟王不满,却也不能拿他怎么着,所以此时咬紧了牙关,死活就是不卖血骨参。 而璟王听到云湘滢这般说,唇角微微上扬,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香湘儿,这件事既是因你而起,那么就由你来决定,究竟该怎么办,可好?” 因着他这一声叹息,云湘滢的心中,又跟着轻轻一颤,她转眸看向了璟王。 病态苍白的脸色,让云湘滢觉得仿佛身边的人,会如这声叹息一般,随时消逝! 用力的挪开视线,云湘滢在心中暗暗嘀咕一句:不知真正的璟王,是不是真如他这般? 面上自是不显心中所思所想,云湘滢开口说道:“是,多谢殿下。” 在众人或惊诧,或怪异的目光中,云湘滢微微勾唇,说:“今日前来,本是为了之前的约定而来,若非那陈掌柜一意否认,小女子也不会动怒。云大人说,血骨参牵扯到已故文阳侯卖不得,云大人如此顾念着兄长的情意,宁肯殿下不满,都坚持不肯出售,实在令人敬佩!” 在云博远欣喜的目光中,云湘滢话锋一转,又道:“我家殿下是亲王之尊,本是无需吃什么苦,只需在陵安城享受荣华富贵就好。可是殿下心系圣上与黎民百姓,自十四岁就上战场,为国征战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伤,不知受了多少,险些连命都搭了进去!” 说到这里,云湘滢话音略微有些哽咽,“即便没有人念着殿下的好,殿下也不曾有过半句怨言!血骨参的功效,想必诸位心中有数,殿下身子如何,诸位也清楚。日前,有名医言道,这血骨参或许能将养殿下的身子一二,小女子苦心寻找,这才找到了义世堂来。” “云大人,”云湘滢轻泣几声,“你当真忍心,就此将殿下的一丝生机,生生关在门外吗?” 话落,云湘滢仿似再也忍不住,伸手将窗子一关,然后众人只能听到,窗子后隐约传来的,压抑的低低的哭声。 影子映在窗子上,璟王端坐未动,仿似对此一无所觉。 云博远不止汗水直淌,心里也直觉的知道不妙。 无论璟王是死是活,本是和他没有关系,可若是此时拒了这件事,恐怕璟王之死,他就怎么都脱不了干系了! 脑中急速的转了几圈,云博远忽然扬声道:“姑娘所言,微臣明白。璟王殿下大义,微臣更是感念至深。血骨参不能卖,但是殿下的身子更重要,微臣愿将血骨参献给殿下!想必,如果微臣的兄长尚且活着,也定然会这般做的。” “此话可是当真?”云湘滢又推开了窗子,露出了欣喜之情。 不等云博远回答,璟王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抬,径直敲在了云湘滢的额头上,显而易见的,璟王并不赞同这件事。 云湘滢微微一怔,而云博远的那句“自是当真”,也只好顺势先咽了回去。 “殿下,短时间内再寻一棵血骨参,并非易事啊!”云湘滢声音中带着委屈,只是一双美眸,在轻纱之后,隐约含了一丝冷意的瞪了一眼璟王。 璟王眼底隐约带着一丝笑意,只是转瞬即逝,快的几乎让人看不清,他微微倾身,靠近云湘滢看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内心深处一般。 就在云湘滢忍不住想要后退之时,璟王忽然开口说道:“罢了。既是已经应了香湘儿,那就任你怎么做都好。” “多谢殿下。”云湘滢道谢,之后又看向了云博远。 云博远立即明白,该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他应道:“只要能对璟王殿下有用,姑娘把血骨参拿去就是,微臣绝无怨言,也绝不会后悔。” 后悔? 血骨参是值钱,可是再值钱也比不过命不是?何况,经此一事,所有人都会盯着这血骨参的去向,他哪里还敢动?如此一来,血骨参就变成了一文不值的死物而已。 “小女子谢过云大人的慷慨!”云湘滢只说云博远慷慨,且慷慨的还不是他自己的东西,“不过,殿下又怎会无端贪占云大人的血骨参?” 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来,云湘滢又道:“这是小女子偶然得到的一粒雪里定心丸,比之血骨参功效也不差,只是血骨参更适合殿下的身子。在此,小女子就以这雪里定心丸,换云大人的血骨参,可好?” 雪里定心丸? 众人闻言也纷纷惊诧,雪里定心丸自是不如血骨参那般白金难求,但是血骨参尚需炮制煎煮,而雪里定心丸可是成药。如若当真是雪里定心丸,这云大人不亏啊! 不过人家姑娘已经言明,是血骨参更适合璟王,这才要以雪里定心丸来换的。 云博远却是自家知自家事,他完全被那姑娘给架在了那里,进退不得。 若是同意换,那他自愿献给璟王的一片心意,就完完全全没有了,甚至还会给人留下贪婪的印象;若是不换,岂非是不知好歹! 眼角余光扫过了身旁的桌子,云博远忽然想到了办法,立即开口说道:“殿下品性高洁,微臣惭愧,不过勉力学得殿下一二,却也深知不可贪婪的道理。血骨参微臣自是双手奉上,姑娘的雪里定心丸,微臣不敢不收,不过微臣想将之放入这义卖的药物当中。若是被贵客买走,也算得是殿下的一片爱民之心。不知殿下与姑娘意下如何?” 不敢不收四个字,间接点出了在这件事当中,他的不得已而为之,璟王一方的强势。 “到头来亏的还不是云大人?不妥,不妥。”云湘滢摇头。 而璟王却是端坐如松,果真如他所言,全权交给了云湘滢处理,不多说一句话,众人忍不住纷纷在心中猜测,这姑娘究竟是何身份,竟得璟王如此纵容? 云博远还要再说,却突闻身后一人笑道:“云大人,姑娘的雪里定心丸,想必也是为了殿下而高价购得,放到这义卖,确实不妥。璟王殿下高洁,不欲强夺,云大人也是高义,在下虽是区区一介草民,却又怎么敢不尽一份心力!在下愿献出两粒雪里定心丸,低价以供义卖。如此岂不是皆大欢喜?” 好好的功劳与好名声,全都落了空,云博远的身子顿时微微一僵,眼神阴鸷的看向了出声之人,若非三位殿下在此,恐怕他早已呵斥出声。 “你是何人,莫非雪里定心丸是你做的不成,敢在此放出此等狂言?”平王饶有兴致的问。 众人也纷纷看向之前说话的武安,只觉得平王问出了他们心中所想,雪里定心丸你家的不成,你说献出两粒就献出两粒? 武安没有半分惧怕,反倒隐隐带着一丝兴奋,八字胡微微抖动着,缓步走上了台子,从袖中拿出了两个,与云湘滢手中一模一样的瓷瓶。 然后,武安才缓缓躬身施礼道:“回平王殿下的话,这雪里定心丸并非草民所做,而是草民的东家所制。” “嗯?你的东家?” “是。” 平王明显是想问他的东家是什么人,可是武安竟是只回答了一句是,再无他言。 下面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敢问阁下可是经营着什么生意?” 否则,何来的东家? “小小遮雨阁,不足挂齿。云大人若是信不过,可寻人来查验。”武安八字胡一抖一笑,冲着璟王、兴王和平王,以及云博远都是一拜,这才走下了台子。 遮雨阁? 众人皆有些茫然。 实在是遮雨阁虽是经营了不少年,但是地处偏僻,又一向没有什么生意,这些人自然不可能听闻过。 武安心中却很是高兴,之前为打出遮雨阁的名气谋划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没有想到云博远举办的义卖,却成就了他的遮雨阁。 这日过后,众人想不留意遮雨阁也难,姑娘果真是好谋略! 武安高兴,云博远却是气的几乎脸色铁青,该死的东西,竟然敢在他的义卖会上动主意! 云湘滢在雅间中,静待云博远送上血骨参,璟王不知为何,忽然起身,在这一瞬间,云湘滢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思量,为何…… 第051章 香湘儿,有人小瞧你呢 一股似乎似乎在哪儿闻过的淡香,钻入了云湘滢的鼻端,云湘滢正要细闻,那味道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是淡淡的药香传了过来。 这种药香,并非是衣裳用了熏香,或者佩戴香囊而来的,应当是长久服药,身体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 云湘滢有一瞬间的失神,邪心阁找来的人,当真是思虑周全至极,令人找不出分毫破绽都来! 就在云湘滢失神的这个瞬间,璟王恒卓渊站起来的身子,却是忽然晃了晃,紧接着就传来清寒急切,却并不慌乱的声音:“殿下可是又不舒服了?来人,速速拿泉水来,殿下要服药!” 只见恒卓渊本就很淡的唇色,急速的变白,云湘滢微微眨了一下眼睛,迅速转过一个念头,她当即起身去扶恒卓渊。 果不其然,在门外侍卫推门进来的时候,露出了身后正站在那里,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的兴王、平王,以及捧着一个紫玉盒的云博远。 虽是明知是做戏,云湘滢的手指,还是习惯性的扫过恒卓渊的手腕,那虚弱混乱的脉象,的的确确的昭示着,面前的人身体极为虚弱! 云湘滢心中啧啧称奇,暗赞邪心阁做事之周全,手上却是动作不停,接过了侍卫递过来的精致水壶,服侍着坐了下来的恒卓渊,吃了一粒丸药。 那药丸,云湘滢一闻便知,是治内伤又补养身子的好药。 “皇叔可是要紧,要不要严晖找太医来?”兴王立即关心的问道,眼底的探究之意,却没有几人能看出来。 平王跟着点头,眼睛却并不是落在恒卓渊身上,而是似不经意的往云湘滢身上瞟了一下,手指略带兴奋的,在下颌处搓了搓。 恒卓渊眸中厉芒一闪而逝,面上却是不显,只微微摆了摆手。 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是脸上的苍白,却是更深了一分,唇色淡的几乎与面色无异。 云湘滢开口说道:“兴王殿下、平王殿下见谅,我家殿下身子不好,出来久了,恐是支撑不住了。” “是严晖和三弟搅扰了皇叔。皇叔的身子可是要紧?” 似乎觉得如此说有些不妥,兴王的话音顿了顿,踌躇了一下,又道:“前些日子,严晖意外遇到了一位神医,若是皇叔同意的话,严晖这就去请那位神医前来,为皇叔诊治。” “你有心了。”恒卓渊的声音更显嘶哑,“本王这副残躯,用不上费那些心思。” “皇叔!”兴王面上焦急之情尽显,“父皇日日惦念着皇叔,严晖也恨不能以身代之,皇叔怎能如此……心念俱灰呢?” “以身代之?”恒卓渊如刀锋的目光,扫过兴王与平王的面庞,轻笑了一声。 恒卓渊的笑声低沉动听,没有半分阴险意味,但是兴王,却有一种恒卓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给他设下了一个陷阱,他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跳进去的感觉,令他顿时心生寒意。 而平王却是不忿的想着:不过是将死之人罢了,竟然还如此嚣张!他的面上不禁也带出来了,几分不忿与不甘之情。 兴王察觉到了,生怕三弟当真惹怒了恒卓渊,不好收场,当即身子微微挪动,将平王遮挡在了身后。 “皇叔,那神医的医术的确不错,否则严晖也不敢到皇叔面前来说,还请皇叔给他一次机会。” 兴王说着,深施一礼,就仿佛那神医是恒卓渊的人,而他在求医一般。 没想到,恒卓渊竟是断然拒绝道:“本王有香湘儿,无需他人来诊治。” 闻言,兴王等人的目光,就落在了一旁不言语的云湘滢身上。 “皇叔可莫要开玩笑,这么一个小小女子,能懂得什么医术?”平王不顾兴王阻止探头嬉笑道。 “香湘儿,有人小瞧你呢。”恒卓渊说的漫不经心,似乎对云湘滢极有信心。 云湘滢淡笑,“小女子观平王殿下,平素当是喜荤不喜素。” 当云湘滢如此说的时候,平王略带不屑的撇嘴,他这个喜好,但凡有眼睛的都知道。 只是,接下来云湘滢话锋一转,又道:“本就肝阻气滞,又罔顾时辰胡作非为,恐怕现在平王殿下已经有肾气不足之症。” “放肆!你竟敢在此胡言乱语!”平王当即怒了,这是在说他不行!他才年方十七,怎么可能! 云湘滢也不辩驳,只淡淡说道:“平王殿下且等半个月,届时再看就是。” “你……” 平王还待说什么,那边厢恒卓渊忽然轻咳了一声,声音清清淡淡的,却似携着沁骨的寒意,“严晖,沈贵妃那边怕是有些不妥,你不去看看吗?” 闻言,兴王一个激灵,当即阻止了还想说话的平王。 “多谢皇叔提醒,严晖与三弟这就去宫里探望母后与母妃。严晖(严烈)告辞,皇叔珍重。” 两人施礼,转身离开,只临去之前,兴王不着痕迹的,给云博远使了一个眼色。 不过,说是要回皇宫,兴王两人却也没有当真立即回去,只又回转了之前的雅间。 兴王低声对侍卫吩咐了几句,隐约可听到“雪里定心丸、遮雨阁”等几个字,侍卫立即应声而去。 平王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水,直接灌了一碗进肚子里,脸上却是依旧带着几分不忿,恒卓渊那句话,明显是在拿母妃威胁他们! “二哥,我不明白,他不过在苟延残喘罢了,用得着这般忌惮吗?” “噤声!”兴王听他这么说,当即脸色一变,轻斥了一声,耳朵却是仔细的听了听周围的动静。 “二哥!”平王见他如此小心,心中更是气闷起来,两个雅间几乎是隔得最远的,恒卓渊能听到就怪了。 兴王微微摇了摇头,说:“三弟年纪小,哪里知道当年皇叔的风范?恒朝战神,并非只是嘴上说着玩的。” “战神?丢了一座至关重要的城池,致使百姓伤亡不知凡几的战神吗?”平王依旧不以为意的嘟囔了一句,却被兴王横扫了一眼,这才住了嘴。 这里并非说话之处,兴王便没有多说,心中却道:三弟哪里知道,当年父皇对恒卓渊的宠爱,是任何一位皇子都比上不上的。当时有传言,将来的皇位,父皇是要传给恒卓渊的! 若非恒卓渊成了现在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哪有他们这些皇子的事?说不定,父皇迟迟没有立下太子,就是在等恒卓渊恢复! 那边,云博远接到兴王的眼色,自是明白过来,也不敢多说,只恭敬的将手上捧着的血骨参奉上,就要退出来。 兴王和平王都没能在璟王面前讨得好去,云博远心中更是畏惧。 “云大人。” 恒卓渊却是又出声说了话,云博远连忙站住,“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是算不上,只是有句话想告诉云大人。” “是,殿下请讲。” 恒卓渊转动了几下手中的茶盏,说:“当年云大人谦逊恭谨,颇得令兄长称赞,如今时移世易,云大人似乎有些忘形啊。” 声音云淡风轻,只是手中的茶盏,却是伴随着细碎的声音,杯身上裂出了无数的细纹,偏生还没有完全裂开,里面的水竟是一滴都没有漏出来! 见状,云博远瞬间汗湿透衣,双腿哆嗦的几乎要站不住。 好半晌,云博远才挤出一句话来:“微臣多谢殿下警醒告诫,日后微臣定当改过自新,全心为圣上办事。” 之后,见恒卓渊淡应一声,目光都不曾扫过来,云博远战战兢兢的退出了雅间。 甫一走出门口,云博远腿一软,差一点就坐倒在地,连忙扶着门框,歇了一歇,这才走下楼梯。 雅间内,恒卓渊将紫玉盒推到云湘滢面前,道:“香湘儿且看看,是否是得偿所愿?” 云湘滢自是要看的,只是看之前,还是问了一句:“殿下缘何要如此警告云大人?” “难道,他不该警告吗?”恒卓渊眸光潋滟,“这些年他可是没少做事呢。” 至于做的是什么事,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了。 点点头,云湘滢也不再扭捏,将紫玉盒打开了来,果然见血骨参静静的躺在里面,一如幼时她见到时的样子。 爹娘,若是你们当真在天有灵,就睁开眼睛看着吧,拿到血骨参仅仅只是第一步而已! 义世堂是娘亲开的,女儿绝不会容忍他们拿在手中,却行那欺压百姓的不良之事的! 云湘滢微微闭了一下眸子,没有看到恒卓渊冷厉的眼眸,在这一瞬间,有了一丝温度,却在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迅速消失。 在众人眼里看来,恒卓渊好似专程是为了给云湘滢撑腰的,来的突然,此时带着人离开的也迅速。 而云湘滢也没有关注,之后义卖会的事情,同样离开了此处,却并未与恒卓渊同行,更没有回文阳侯府,而是先来了邪心阁。 本是为邪心阁的周全准备道谢而来,谁知那碧沉一见云湘滢,立即风一般的冲了过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然后碧沉状似松了一口气,苦笑道:“云姑娘,这次是邪心阁办事不利,是碧沉大哥对不起你!” 云湘滢疑惑的眨眨眼。 碧沉又道:“我的人还未到义卖会,就被人给打晕了。” 云湘滢悚然而惊! 邪心阁的人被打晕了,那刚刚的璟王…… 第052章 密信,本王怎么可能就这么忍了 “轰”的一声,原本是在行驶中的马车,忽然间就倒翻在地! 不等马车中的人有什么反应,箭矢如雨一般的激射而来,眨眼间就将马车射成了筛子! 之后,箭雨停了下来,周围也是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从两旁的墙上冒出了十几个黑衣人,其中一人挥了一下手,立即有人上前去查看,已经不成样子的马车。 只是,他的头刚刚探过去,尚未来得及看清,马车里究竟有没有尸体,咽喉就猛然被人锁住,剧痛袭来,再之后,就是无尽的黑暗! 谁也没有想到,马车都被射成了筛子,居然还有人会完好无损的藏在那里。 不过,在那人倒下之时,周围的黑衣人终究是察觉有些不对,却不待他们重新拉弓射箭,已经有一条青色身影,从马车中飞冲而出,直接冲进了他们中间。 与此同时,另外一条墨色身影,不知从哪里悄无声息的出现,比那条青色身影还要快,从天而降一般落在了黑衣人身边。 一墨一青两条身影,如虎入羊群一般,出手迅捷如风,十几个黑衣人竟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 伴随着“嗤”的一下,利刃入肉又迅速拔出的声音,十余个黑衣人,尽皆倒在了地上,再无半点气息,只有尸体下的鲜血蜿蜒而出! “殿下,今日您不该冒险出府的。”清寒收回手中,没有沾染半滴鲜血的长剑,警惕的看向四周,只语气有些沉闷。 恒卓渊苍白的面庞上,带着一抹淡笑,在一众尸体中,闲庭信步的走过,只笑不达眼底。 他缓缓开口说道:“不出府又如何,难道这样的戏码还少了吗?再说……” 恒卓渊的话音微微一顿,唇角上扬,这一次的笑明显真实了一些,“如果不出府,怎么能见识到,这般有趣的人和事呢?” 知道他说的人和事是什么,清寒也不说话,只闷声护在恒卓渊身后。 世人不知,殿下从不坐马车,即便是重伤之后,也是如此。马车,于殿下来说,不过是个摆设,一个摆给世人看的假象而已。 可笑这些刺客看不透,逮着机会就冲着马车使劲儿! 这不,又毁了一辆奢华的马车。不过也无所谓,皇上还是会下令,给殿下再造一辆新的出来的。 只周围安安静静的,清寒忍不住嘲讽的想,这里虽是稍偏僻了一些,但是距离京兆衙门并不远,如此大的动静,居然掀不起半分波澜,这陵安城的治安,还当是真好。 而恒卓渊似乎是料到了清寒的想法,淡然出声道:“京兆府尹和城中的巡防营,懈怠已久,并非这一日之事。” “殿下!”清寒愤怒的睁大了眼睛,“陵安城的安危,竟然系于这等人身上,实在是……” 话没有说完,清寒就默默的吞了回去。 说又有何用,原本殿下没有出事之前,无论军中士兵,还是巡防营,哪一个敢在殿下面前如此松散?可是自从殿下战败之后,又有哪一个,将殿下放在眼里过,他们一个个全都巴不得殿下立即就死掉! 清寒不忿、恼怒,恒卓渊面上却是没有丝毫情绪,仿似根本不在意…… 甫一踏进书房,立即有人禀道:“殿下,墨卫传来了密信!” 恒卓渊闲适的脚步微微一顿,伸手接过了那封密信。 清寒立即眼神火热的看着璟王坐下,拆看密信,却不敢凑上前去。 墨卫,并非一人,而是属于暗卫当中的精英,专门打探消息之用。 这一次,墨卫全部撒出去,已经一年有余,如今才有消息传回来,莫非…… 座椅上的恒卓渊,却是忽然低沉的轻笑了一声,冷冽的眸光微变,幽深的让人看不到底,周身萦绕的凛凛杀气,猛然一爆又迅速恢复了平稳。 “殿下,可是两年前的事情,查到了实证?”清寒当即有些不安的出声询问。 话落,密信中的一张信纸,就落到了清寒面前。清寒连忙伸手接过,低头看去,眸光就是猛地一缩! 密信上竟是带着丝丝血迹,更加令人震惊的是上面所写内容。 “殿下!”清寒单膝跪地,眼中隐含泪光,“既然墨卫查知两年前,那一场战败,的确是边关那几个狗东西,联手给殿下设的陷阱,证据确凿。请求殿下允准属下前去,亲手了结了这几条狗命!” 清寒几乎要落下泪来,从朝臣到平民百姓,无一不在传,那一次战败,是因着殿下骄狂大意!可是他们这些守在殿下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肯相信,更不可能承认。 殿下爱兵如子,殿下日日操练军士,殿下一直都是亲自巡视城防,殿下夜夜与军师筹谋,殿下亲自领兵冲杀在阵前…… 殿下做的太多太多,就是唯独没有骄狂大意! 一直以来,他们都在怀疑,是有人出卖了殿下。如今终于查到实证,是那几个狗东西联手,他不亲手宰了他们,心头的恨实在难消! 恒卓渊垂眸看着自己的右手手腕,那里有一道伤疤,令他差点再也拿不起武器,甚至无法握笔的伤疤。 清寒没有看到密信中,最重要的部分,只有恒卓渊自己才明白,在那一刻,在看到事情的真相,的确如他所揣测的那般之时,他心中到底有多少的悲凉! “殿下!请允准属下的请求。”清寒不甘的再次出声。 “杀了他们,然后呢?”恒卓渊的声音,平稳的近乎没有感情。 清寒当即语塞,是啊,然后呢? 然后,他来告诉全天下的人,那场战败不是殿下的错吗?想也知道,根本不可能有人相信! 还有殿下最最在意的,那座城池,依旧在敌国的手中! “殿下,难道就要这么忍了不成?”清寒愤恨的一拳捶在地上。 他不甘啊! “本王怎么可能就这么忍了!本王忍了,那些战死的士兵,又有谁来祭奠,那些枉死百姓的冤魂,又有谁来告慰?那座失去的城池,又有谁来夺回?” 闻言,清寒终究是暂时压下了怒气,问道:“殿下,那现在该怎么做?” 微微用力握紧右手,看着那道疤痕跟着耸起,恒卓渊说:“不必心急,这些只是小鱼而已。” 清寒皱眉想了一下,却是转瞬就明白过来。 殿下哪里是那几个狗东西,联手就能害得了的,他们也绝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殿下眼皮子底下做手脚! 况且,他们坑害了殿下,于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墨卫传回来的名单当中的人,有几个已经死在了那场战争里。 这里面,一定还有隐情,也一定还有什么人,隐在他们的背后! “听说,田信厚不日进京?” “是的,殿下。”清寒立即回道,这田信厚可是那名单中,活的最滋润的一个。 恒卓渊剑眉微扬,“小鱼,也不能让它太逍遥了。既然他喜欢女人,那就让他喜欢个够吧。” 清寒当即应声而去,一双眼睛,亮的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书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幽幽的烛光摇曳,恒卓渊缓缓阖拢双眼…… 在一个狭小而黑暗的地方,年幼且狼狈万分的身影,用力的团缩成一团,低泣:“父皇,你在哪儿啊?你快来救救渊儿……母妃、母妃……” 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石墙,无尽的黑暗,虫鼠的啃噬…… 手指摸到了一样冰凉的物什,恒卓渊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只火红色的兔子,眼底缓缓现出一丝笑意,极淡极轻。 而此时此刻的云湘滢,却是整个人如坠冰窖! 碧沉说那不是他的人,那么之前出现在她面前的,就是真正的璟王! 如此也就解释了她心中的疑惑,怪不得会那么像,方方面面都没有丝毫破绽,原来根本就是真正的璟王,不像就怪了。 想想也是,面容有易容术;身形,可以找相似之人,这些都可以假扮,但是其一身的冷冽锋锐,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假扮的来的! 微微闭了闭眼睛,云湘滢实在是想不通,那位璟王闹这一出,究竟意在何为,他又为何会那么配合于她。 还有,香湘儿这个称呼,当真只是巧合吗? 只是,既然想不明白,不想也罢。 徐徐吐了一口气,云湘滢将纷杂的念头甩出脑海,看向了一脸阴沉的碧沉,说:“本是听闻没有邪心阁办不成、办不妥的事,这才慕名而来,想不到贵阁不过是虚有图表。” 碧沉脸色更是阴沉,只是犹自辩解道:“他不过是抢了信物,又适逢其会罢了。” “适逢其会?”云湘滢的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璟王知道你们要做什么,更知道我要做什么!这岂是一句适逢其会就可以解释的?既然阁主是这般认为,我与阁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就告辞了。” “云姑娘留步、留步!” 碧沉拦着不放云湘滢走,一张本是普通的脸,笑的好像一朵花似的,让人简直无法看,云湘滢差点忍不住别过眼去。 与此同时,心中也是警铃大作! 上次,这碧沉就一副殷勤的模样,现在又是如此,这当中要说没点儿什么,云湘滢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第053章 绝不可违背的三不救! 碧沉眼见云湘滢心生戒备,想了想,倒是慢慢收起了,那一脸讨好的笑来。 碧沉拍了两下手,立即有一人,轻飘飘的从暗处飘了出来,跪在了碧沉面前,沉声说道:“见过阁主。” 也没有说让此人起身,碧沉只伸手指着他,对云湘滢说:“事情交到了邪心阁手上,邪心阁却没有办妥,自是邪心阁的错处。为弥补姑娘的损失,此人就由姑娘差遣,可好?” 跪在地上的人,立即又冲着云湘滢一拜:“见过姑娘。” 单凭他从暗处,悄无声息的飘出来那一手,云湘滢就能看的出来,此人武功不弱,至少轻功很好。 如果有这样的人,在侧相帮自是极好的事情,只是…… 云湘滢缓缓摇头道:“阁主好意,我心领了,以后若有机会,我自会再来寻阁主相助,想必阁主不会推辞。府中还有事,若阁主没有旁的事,请恕我先告辞了。” 之前话说的不客气,是她必须有的姿态,但是邪心阁还是不得罪为好。至于面前的这个人,云湘滢是不会留的。 邪心阁的人,终究是邪心阁的,云湘滢用起来不能完全交托信任,一如面对邪心阁一般。 碧沉好似没有想到云湘滢会拒绝,当即劝道:“姑娘且慢推辞。据我所知,文阳侯府并不安稳,而姑娘身边,并无可用之人。此人轻功极好,武功也是不错,当能护得姑娘几分。姑娘就不考虑一下吗?” 微微勾唇,云湘滢露出一抹淡笑,说:“阁主倒是对我的情况,知之甚详。只是相信阁主也明白,此人是邪心阁的人,而非我的人。” 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碧沉如何会不懂,当即就恍悟过来。 “如此,我可令此人脱离邪心阁,全心跟着姑娘。”碧沉的话说的郑重,显然没有半分的玩笑意味在其中。 云湘滢的眸光微闪,心中疑惑更甚,“敢问阁主,邪心阁面对主顾,一向是如此周全细致吗?” 她听说的邪心阁,可并非如此,邪心阁阁主更是亦正亦邪,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闻言,碧沉伸指掸了掸他身上的碧绿长袍,微微摇着头,面上带上了一丝苦笑,说:“姑娘聪慧,我便不再绕弯子了。之前见姑娘与我邪心阁做交易,均是以药物为报酬,由此揣测姑娘当是精通医术,不知姑娘可否告知,是否如我所猜测。” 不得不说,当碧沉收起刻意讨好的模样之后,眉眼间带上了几分亦正亦邪的感觉,倒是有了邪心阁阁主的样子。 看来,邪心阁是有所求,云湘滢心中渐安,回答道:“精通二字不敢担,不过一般病症,我还是有自信能够治好的。” 云湘滢的话,说的谦虚,但是其神情间无意带出的傲然,让碧沉不但不反感,反倒是心中一喜。 那时,云湘滢给出的药丸,并非普通的药丸,而是有市无价的好药,碧沉由此揣测出,云湘滢精通医术,至少能制出如此好药,不是普通大夫能做到的。只是,邪心阁尚未查出,云湘滢究竟师从何人。 此时云湘滢偶尔露出的,甚至带着一丝藐视众生的狂傲,让碧沉更加确信,他的眼光没有错! 双眼带着亮光,碧沉的面上却是没有露出分毫,只详细解释道:“不瞒姑娘说,阁中有一人病重,阁里的大夫也只能勉强拖着,让他暂时不死而已,却是救不活他。初时就是因着姑娘给出的报酬,揣测姑娘当是精通医术,本想着当事情办完之后,请姑娘给那人诊治一番,权当报酬。只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措手不及杀出个璟王来,不但事情没办成,还害得云湘滢在那璟王面前漏了底,碧沉也有些不好开口,只是那人对邪心阁又实在重要…… 略微沉吟了一下,碧沉又道:“只要姑娘能治好那人,邪心阁就任由姑娘差遣一次。当然,之前所说,也是作数的。” 他终究还是记得,之前应承的事,邪心阁并没有办妥。 闻言,云湘滢心中一动,任由差遣?这倒是一桩不错的买卖!而且碧沉的话,也解释了他热络的态度,究竟是为了哪般。 不过…… “我得先看过病人,才知能不能治。” 自信是一回事,自大却不可取。没有见到病人,就满口打保票,云湘滢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当云湘滢见到那病人之时,就有些明了,碧沉所说非假了。 那人当真是病入膏肓,若不是邪心阁的大夫,也非一般的庸手,恐怕那人早已咽气。 云湘滢上前去细细诊脉,好一会儿之后,才在碧沉热切的目光中,缓缓点头道:“此人,能治。不过……” “姑娘有话,请尽管讲。”碧沉面色严肃。 而云湘滢慢条斯理的拿出银针,仔细擦拭着,说:“若是想要彻底治好,是不可能的,毕竟拖延太久了。我也只能保他再活三至五年,且一身功夫全都会废掉。” 闻言,碧沉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他原以为就算是救活了,也只能活几个月呢,不想竟是能再活三五年。 当下,碧沉就冲着云湘滢一拜,珍重道:“那一切就拜托姑娘了!这是邪心阁信物,有此信物,邪心阁上下任凭姑娘差遣一次,决不食言!” 说着,碧沉就将一块似金非金的令牌,交到了云湘滢的手上。 掂了掂手中有些分量的令牌,云湘滢眉梢微挑,说:“阁主就不怕,我拿了令牌却不救人吗?” 碧沉哈哈大笑,笑声张狂又震耳,甚至有丝丝缕缕的灰尘,从屋顶被震落下来。 “姑娘,我既然敢给出去,就有那个自信,让姑娘履行约定。若我邪心阁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语气狂妄且嚣张,只是云湘滢却明白,碧沉所言非虚! 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崛起,且成为陵安城乃至整个江湖中,都不容人小觑的势力,邪心阁自是有这样的能力。 云湘滢勾唇一笑,将令牌收了起来,这才出声说道:“好!不过还请阁主明白,此人病入膏肓已久,寻常法子恐怕是救不回此人的。” “姑娘有什么办法,尽可使用,需要什么,不管是珍稀药材,还是什么珍宝,也尽管说来。”碧沉应得豪气。 微微摇头,云湘滢道:“无需什么珍稀药材。只是我心中尚有一丝疑惑,还望阁主能够解答一二。” 碧沉疑惑的问:“不知姑娘有什么疑惑,但讲无妨。” “阁主能否告知,此人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平素为人是善是恶” “这……”碧沉犹豫,“这两个问题,与姑娘救治他,可是有什么关系?” 云湘滢眸中光芒绽放,神情凝肃的说道:“家师曾有教诲,辱人妻女之人不救;欺压百姓之人不救;大奸大恶之人不救!此三不救,是为准则,绝不可违背!” 云湘滢眼中那种决不容人质疑的神采,微微震慑了碧沉,他也跟着凝重的点头道:“明白了。还请姑娘放心,床上之人原是邪心阁老阁主,性情有些古板,恪守规矩,却也因此一生向善,未曾作恶过一件事,未曾滥杀过一个无辜之人。” 其中未尽之言,碧沉没有说,云湘滢却是有些明了。正是因着这老阁主这般的行事,邪心阁才会在碧沉接掌之前默默无闻。 当下,云湘滢才不再犹豫,将刚刚碧沉说话之时,她就写好的药方递了过去,说道:“请阁主立即安排人,按照药方抓药,速速煎好,放于一旁备用。还有,着人多送一些蜡烛以及烈酒来。” 碧沉当即点头吩咐下去。 见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云湘滢使人将老阁主的外衫除去,只留了里衣。又接过旁人送来的烈酒,倒了满满的一碗,云湘滢把擦拭好的银针置于其中。 须臾,云湘滢的纤纤手指,在碧沉惊异的眼神中,出手如风一般,从那碗烈酒中拿出一根根银针,扎在了老阁主的身体上,且速度越来越快。 “倒酒!”云湘滢沉声吩咐。 那碗中的烈酒,就仿似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倒掉了一般,竟是所剩无几,碧沉连忙拿起酒坛子,将酒碗再次倒满。 云湘滢手下不停,银针一根根的扎了下去,当只剩下不足五根银针的时候,云湘滢才微微停顿了一下。 最后几根银针,却是扎的极为缓慢,且每一根银针扎进去之前,云湘滢的手指,都会在老阁主身上连点几下,碧沉看得眼神越来越亮。 当最后一根银针扎了进去,床上那本是已经没了动静几天,眼看着出气多入气少的老阁主,却是猛然坐起,“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汤药!”云湘滢略偏头,避开那喷出来的血,只往后一伸手。 情知此时正是紧要时刻,碧沉没有任何耽搁,拿起那碗煎好的汤药,送到云湘滢手上,看着她将汤药灌入老阁主口中。 时至此时,老阁主才缓缓躺倒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仿似死过去了一般,只是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原本的灰白死气,渐渐呈现出了一丝丝人气! 而云湘滢的身子却是微微晃动了一下,碧沉连忙去扶,不过去被云湘滢避了开去。 碧沉也是直到此时才发现,云湘滢的额头上,已然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汗珠。 “姑娘歇一歇吧。”碧沉心有不忍的劝道。 “现在还歇不得。”云湘滢微微摇头,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时刻! 第054章 小丫头,你就是这样欢迎我的吗 这一套针法,当真是极为消耗心力的,云湘滢差一点没有支撑下来。 云湘滢动了动手指,一股酸软的感觉传来,可是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却又容不得半点错。 想了一下,云湘滢说道:“为确保无虞,接下来的事,恐怕要劳烦阁主来做了。” 碧沉也没有多问,只是沉声应着:“姑娘尽管吩咐。” “银针需要按照我所说的顺序拔出,且每处穴道上的银针,在拔出之前会不同的针法,还望阁主听清且照做,万万不可出错!否则,老阁主恐怕性命不保!” 听云湘滢说的如此凝重,碧沉也知事情的紧要程度,点了点头,站到了床边去。 云湘滢深吸一口气,说道:“巨阙穴捻动三下,起!玉堂穴提插五下,起……” 云湘滢的声音有些清冷,碧沉不敢有所耽搁,按照她的每一句话去做,老阁主身上扎着的银针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一根还扎在膻中穴处。 “辛苦阁主。膻中穴的银针,我自己来。” 闻言,碧沉立即退开,将位置让给了云湘滢。但见云湘滢再次伸手,在老阁主身上点按了几下,那根银针猛然颤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 及至银针颤动的几乎要看不清之时,云湘滢出手如电的捏住针身,将之拔了出来。 一点血迹,映在老阁主的里衣上,却是呈现出一种近乎墨黑的色泽。 见状,云湘滢轻舒一口气,说:“好了,之后老阁主只需好好调养,慢慢就可恢复。只是老阁主的一身内力,算是彻底废了,还望阁主好生告知老阁主,让他万万不可悲伤忧愤。” “我明白了。多谢姑娘!姑娘还是歇息一下吧。” 碧沉倒了一盏茶,递给云湘滢,实在是云湘滢现在的面色,比老阁主好不了多少,可见是费尽了心力的。 接过茶水喝下,云湘滢索性好人做到底,又写了一张温补的方子给碧沉,这才告辞要离开。 碧沉连忙唤住云湘滢,道:“之前有言在先,还请姑娘收下苗鲁。” 苗鲁,就是之前悄无声息飘出来的那个人。 “苗鲁,自此之后你不再是我邪心阁的人,你的主子只有一人,那就是这位云姑娘!你可记得了?”碧沉脸色阴沉的看着苗鲁,与面对云湘滢说话之时,完全是两个样子。 那苗鲁抬头看了看碧沉,跪了下去,声音沉稳的说:“是,苗鲁记住了!阁主保重。” 说完,苗鲁转向云湘滢,郑重磕头道:“苗鲁见过姑娘!” “嗯,起来吧。”碧沉应了一声,如此吩咐道,却见苗鲁纹丝不动,依旧跪在地上,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云湘滢情知苗鲁这是在表明态度,遂淡声吩咐他起身。 在短时间内,她恐怕不能全心信任这苗鲁,但是有些她不方便去做,而柳姨又做不了的事,或许可以交给这个苗鲁来做。 当下,云湘滢带着苗鲁离开了邪心阁。 路上,云湘滢吩咐苗鲁隐在暗处,没有她的吩咐,不得轻易露面,苗鲁应了下来,身影也随之消失,不知隐在了何处。 明明已经要到婉湘居了,云湘滢的脚步一顿,却是转去了墨勇居。 之前,不知为何,她没有踏进去的勇气。可是今日,她既是下定了决心,要将原本属于父亲和母亲的东西,全部拿回来,自然是要去墨勇居看看的。 当时离开文阳侯府之时,云湘滢尚且年幼,不知父母双亲究竟有哪些产业,或许墨勇居里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能够让她明了一些吧。 望着落满灰尘的院门,云湘滢心中一酸,低声吩咐苗鲁留在外面,不必跟进去。 推开院门,一切皆如父母双亲还在时的模样,只是一股萧瑟铺天盖地而来,让云湘滢的心底跟着微微一颤,好一会儿,才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爹爹练武的地方,这是爹爹常常带她玩耍的亭子,那是娘亲绣花之时坐的藤椅,那是娘亲带着她,一起种下的白芨和凤翼草…… 一切都仿似那般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 眼泪,忍了又忍,云湘滢忽然不敢再细看下去,快步走进了房间,走进那间爹娘曾经居住过的屋子里。 目光一扫而过,云湘滢就心中暗笑自己天真,既然二叔二婶将产业,尽数拿了去,又怎会留下地契一类的东西? 屋中空荡,只是云湘滢看着桌上的梳子,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什么来。 循着记忆,云湘滢找到了娘亲所说的暗格,拿出里面放着的的首饰匣子,手指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云湘滢忍不住将它打了开来。 她记得,娘亲说过,这个匣子是爹爹亲手雕刻了,送给娘亲的……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下极为轻微的声音,轻的就仿佛是秋叶掉落在地一般! 云湘滢打开匣子的动作不停,另外一只手却悄悄捏紧了银针,就在匣子打开的那一瞬,她出其不意的转身,将手中的银针,当做了利刃一般,迅速的划了出去! 银针被人轻而易举的捏住,云湘滢忍不住脸色微变。 “小丫头,你就是这样欢迎我的吗?枉我还出手襄助你一番。”男子的声音中,明显是带着一丝笑意。 云湘滢这才看清,在她身后有一人身姿傲然的立在那里,一袭红袍,面上带着火红凤凰面具,正是之前见过两次的焰无欢。 至于焰无欢所说的话,云湘滢心中也是微诧。 义世堂私卖御赐之物的事,是她让武安放出去的风声,只是她没有想到,消息会传的那般快,而且甚是精准,什么样的人当得知,什么样的人不会得知,原来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吗? 再说此时,焰无欢一只修长的手,正捏着她划出去的银针,而另外一只手上,却是掐着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掐在了一个身着黑衣,面覆黑巾男人的咽喉上,而那个黑衣人手持匕首,尚且维持着要刺下去的动作! 焰无欢见云湘滢不语,薄唇微微一勾,松开捏着银针的手,说:“小丫头不用怕,有我在,不会让人伤了你的。” 伤了她? 云湘滢一下子就明白了,焰无欢话中的意思,她伸手拿过黑衣人手中的匕首,轻轻嗅闻了一下,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那匕首上,涂抹了使人晕迷的药物,而且看黑衣人要刺下去的位置,是能使她受伤,却并不会致命的地方。 黑衣人,的确不是来杀她的。恐怕一如之前那般,是想要劫掠她到旁处。 将匕首扔下,云湘滢伸手要去拉下,那黑衣人脸上的黑巾,却不料黑衣人被焰无欢提着,远离了她一些。 “如此肮脏的人,小丫头还是不要碰为好。”说着,焰无欢手指微抬的瞬间,那块黑巾就掉落在地上。 不过显然易见的是,焰无欢对待旁人,可没有对云湘滢那么温柔,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利刃,跟着黑巾掉落的,还有黑衣人的一撮鬓发,以及一块皮肉。 那黑衣人虽是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却仍然疼的微微一抽抽,一双眼睛瞪得,仿佛恨不能生吞了焰无欢一般。 焰无欢是故意的,他不可能连这点准头都没有。 这个认知,让云湘滢忍不住扬了扬眉梢,这才抬眸看向了那黑衣人的面庞。 只是,她刚来得及看到,那张陌生的面庞上,似是横七竖八的遍布疤痕,黑衣人的整个身子,就被迅速的转了过去! “他容貌已毁,应当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似是在解释自己的行为,焰无欢如此说了一句,与此同时,手一松将那黑衣人扔在了地上。 黑衣人趴在地上,仿佛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见云湘滢依旧不说话,焰无欢上扬的唇角垂了下来,说:“小丫头真的吓到了,怎么一直不说话?” 不知为何,在面对这个身份神秘的焰无欢之时,云湘滢隐隐有一股,压抑不下去的怒气。这很奇怪,奇怪的令云湘滢有些烦躁。 深吸了一口气,云湘滢才用淡然的语气说道:“首先,多谢阁下出手相助;其次,我与阁下并不熟悉,所以无话可说。” 说完,云湘滢也不再理会焰无欢,只迈步走向了地上的黑衣人,伸手在那黑衣人身上捏了捏。 “焰无欢,我的名字。”对于云湘滢的态度,焰无欢不以为忤,饶有兴趣的似的,看着云湘滢的一举一动,只口中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在云湘滢的手,即将碰触到黑衣人之时,焰无欢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阻止云湘滢,不过终究是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 见云湘滢站起身来,焰无欢说:“其实,你无须费力,我之前已经查看过,他身上除了那把匕首,就只剩下牙齿间的毒囊了。” 云湘滢扫了焰无欢一眼,不欲多说,却听到他说:“小丫头,你当真不用对我如此防备,我对你没有丝毫恶意。” “没有丝毫恶意?”云湘滢眸中带上了一丝冷凝,“如果夜闯闺阁,搜寻我的物品,又跟踪我至此荒凉之地,都算不得是恶意的话,我当真不知,什么样才是有恶意。” 焰无欢有一瞬间的语塞,他没有办法解释他的行为,至少现在不能解释,还不是时候。 不过转瞬之后,焰无欢就恢复了常态,薄唇微抿了抿,说道:“小丫头,这些事情以后你自会知道的。现在,我来告诉你一件事,可好?” 第055章 信我,可好? 听了焰无欢的话,云湘滢依旧不语,也不问焰无欢想要告诉她什么,只是往放着首饰匣子的桌子走去。 在路过焰无欢身边之时,云湘滢微微蹙眉,从焰无欢身上传来的,似青竹般好闻的气味中,隐约掺杂了一丝苦涩与…… 眸光迅速的往焰无欢唇上扫了一眼,即便看不到他的面色,但云湘滢还是明白了一些事情。 只不过,焰无欢于她究竟是敌是友,她尚且没有弄清楚,又怎会交浅言深的多嘴? 当下,云湘滢快步到了桌前,看也没有看匣子里究竟有什么,就将匣子合拢,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 她那一蹙眉,焰无欢任是注意到了的,但是他也没有去问什么,只眼神中多了那么一丝,不自知的柔软,心中也有那么些不忍。 不过,焰无欢明白,有些话终究是要说的:“小丫头,如果你从云老太爷那里得了什么物件,就好好收着,不要给任何人知道。而这里的东西……” 顿了一下,焰无欢又道:“你也不要带出去。” 闻言,云湘滢“嗖”的抬眸,看向了焰无欢,眸中隐隐有冰雪乍现,府中的不安稳,跟祖父有关?这焰无欢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样的目光,实在太过冰冷,令焰无欢心中的不忍,又多了几分。 如此寒意逼人的目光,哪里是这般年纪的小丫头该有的!若不是小丫头受了那么多,不可对人言说的苦,她本该如京中贵女一般,眼神温柔、巧笑靓兮吧? 心中念头翻转,焰无欢口中解释道:“从你进入这墨勇居起,就有人在盯着你。这里的一切,想来已经被人翻过无数遍了,无论你今日从这里拿走了什么,都会引起他们的注目,何况是这样一个眼生的匣子。这对现在的你来说,不是好事。” 云湘滢盯着焰无欢久久无语,好半晌之后,才开口问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不问焰无欢还知道什么,也不问盯着她的究竟是什么人,甚至不去问,焰无欢口中含糊其辞的物件,到底是什么,只问焰无欢有什么目的。 这句话,不知为何,问的焰无欢一向冷硬的心,都跟着涌起一股酸软与疼痛。 看着有如一只刺猬一般,立起了全身的尖刺,满是戒备的云湘滢,焰无欢想要伸手摸一摸她的头顶,却又在她防备的眼神中,默默的放下了手。 焰无欢不自觉的软了声音,说:“小丫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会害你!信我,可好?” 察觉到焰无欢那双,如晨星般璀璨眸子中的真诚,云湘滢微微一怔,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萌芽。 只是,不过是转瞬,云湘滢就回过神来,她缓缓绽开一抹笑容,瑰丽如傲雪红梅。 “刚刚你已经救过我一次,我们算是两清了。也多谢你刚才所给的警示,这个相信你用得上。” 云湘滢说着话,拿出一个瓷瓶,扔给了焰无欢,然后迈步往外走去,手中固执的抱着那个首饰匣子。 云湘滢纤瘦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口,焰无欢没有再说话,只转动了几下手中的瓷瓶。 而刚刚与在暗处盯着云湘滢的眼线,转了几圈回来的灰林,落在了焰无欢身旁,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手中的瓷瓶,“七爷?” 手指微微转动几下,焰无欢的目光,落在了瓷瓶上,露出来的几个小字上。 “冰心养魂丸!”灰林也看到了,讶异道:“七爷,云姑娘知道您有内伤未愈?” 这冰心养魂丸,可谓是温养内伤最好的药物! 林老曾经提过这药物,但是林老也坦言,他没有方子,做不出来,只能用差不多的药物来替代。 灰林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门口,这位云姑娘当真是深藏不露啊! 云湘滢抱着匣子,离开了墨勇居,临走之前又将院子大门,细细的关了起来。 回头,云湘滢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座院落,然后才往婉湘居而去。 在柳玉儿渐渐好起来之后,伺候云湘滢的丫鬟,就恢复了原有的模式,屋内近身伺候,只有柳玉儿,旁的人如春环、夏环,就连萱草,皆是不允随意进屋的。 甫一踏进房间,就见柳玉儿似乎有些慌张的,将一纸张模样的东西,压在了桌子上,云湘滢就笑了。 “柳姨,又在看钟大夫写来的信?” 柳玉儿脸颊微微有些红,呐呐半晌,才回道:“是。钟大夫说的还是医药方面的事,奴婢也不怎么懂,只是想着替姑娘先看一看,挑拣出重要的,与姑娘说上一说。” 云湘滢淡笑点头,也不拆穿柳玉儿找的拙劣借口。 说来也好笑,那钟子实自从那次,在云湘滢这里得了指点,之后又来过一次,依旧是打着给柳玉儿诊治的名义。 再之后,钟子实许是自知他如此举动,即便是治病也实在不妥,恐怕会坏了云湘滢的闺誉,遂不敢再上门来。 不想隔天,钟子实又让人送信来,是送给柳玉儿的。如此行为,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直到柳玉儿看了书信,这才明白过来,这钟子实算是个医痴,想的还是与云湘滢好好谈论一下医道。 他不能上门前来,又想着不能与云湘滢这未出阁的女子,私下里书信往来,以免落人口实,左思右想,竟是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将信写给了柳玉儿。 既是用了柳玉儿的名义,云湘滢也就将回信之事,交给了柳玉儿,只偶尔说一下自己对医术方面的心得,让柳玉儿写在回信当中。 谁成想,这般一来二去,在钟子实从信中,拐弯抹角的探听到,柳玉儿不曾嫁人之后,他写来的信中,渐渐就多了一些别的。 这种主子身边的得力奴婢,梳妇人发式,以便更好的伺候主子,并非是当真嫁了人的事,在陵安城各勋贵府里,并不少见。 钟子实显然是明了这一点,并未再追问其他的,只信中措词越发柔和,写给柳玉儿的内容也渐渐多了,柳玉儿不好再直接将信交给云湘滢,这才出现了今日这一幕。 望着柳玉儿脸上的红晕,云湘滢轻缓开口:“柳姨,若是当真中意钟大夫,你就将实话告诉他,看他是个什么想法吧。” “姑娘不要奴婢了?”柳玉儿面色微微一白,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云湘滢。 见她乍变的脸色,云湘滢轻轻喟叹一声,说:“柳姨,我不会不要你。只是柳姨,你的姨娘身份,本就只是名义上的。” 柳玉儿眼中渐渐涌出了泪水,她连忙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眼泪,一颗颗的滴在地上,她低声问道:“姑娘不觉得奴婢,是不知廉耻吗?” 不过是给她诊过两次脉,也不过是借着他与姑娘探讨医术,通过那么几次信,她竟然就生了情意,动了心! 这不是不知廉耻,还能是什么? “柳姨!”云湘滢伸手拉过柳玉儿,“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就会有喜欢或憎恶之情!何况,若是钟大夫已经有妻室,又或者他对你无意,柳姨或许还可以说自己不矜持。可是现在明摆着的,钟大夫既无妻小,又是有意于你,哪里就是不知廉耻了?” “可、可是……” 在这一刻,这个年纪是云湘滢两倍的女人,瞬间化身成了一个胆怯的小女孩,急切的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也焦急的试图说服自己,却忘了面前的云湘滢,不过是刚及笄没有多久的少女罢了。 知她心中所想甚多,云湘滢再次轻声说道:“柳姨,你跟了父亲,做了那么些年有名无实的妾室,当知父亲当年究竟是何想法。他从未想过,让你就这般在府中终老。” “姑娘,正是因为这样,奴婢才更不能这么做!”柳玉儿霍然抬起头来看着云湘滢,语气异常的坚决。 文阳侯的恩情,她还没有来得及报啊! “柳姨,已经够了。十年的苦,真的已经足够了。”云湘滢面上带着一丝好看的淡笑。 闻言,柳玉儿的泪水,淌的更快了起来。 从未有过这么一刻,让柳玉儿清晰的认识到,姑娘当真是从未把她,当做一个奴婢来看,更加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卑贱的妾室,而是把她当做了亲人! 哽咽着点了点头,柳玉儿用力的笑着,说:“姑娘,我明白了。只是我舍不得姑娘,且让我再在姑娘身边,伺候一段时间吧。” 她用得是“我”,而非一贯常用的“奴婢”二字,这让云湘滢的笑意,不禁加深了些许。 而柳玉儿擦了擦眼泪,忽然记起什么似的,说:“只顾着说这些,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今儿二夫人遣人过来说,皇后娘娘办了一个赏花会,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均要入宫。二夫人还说……” “二婶还说了什么?”云湘滢冷了脸色问,她自是知道,二婶恐怕是没说什么好话出来。 自血骨参一事传了出去,二婶在不知这件事,是她一手谋划的情况下,竟是莫名的恨上了她。 “二夫人还说,让姑娘好生准备,届时好生跟着她与欣姑娘、芳姑娘,莫要给云府丢了脸面。”柳玉儿说着,脸色也是同样冷了下来,这二夫人说话着实难听,来传话的丫鬟更是趾高气扬的气人。 “呵……”云湘滢轻笑出声,眸中光彩流转,“二婶她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啊?” 第056章 好一个知错啊! “二婶莫不是已经忘了,我是文阳侯之嫡女,而非她云侍郎府的什么人!” 云湘滢的声音有些冷,让她跟在欣堂姐身后,那也就罢了,欣堂姐毕竟年长她一岁。可是,让她跟在一个庶女身后,这是在说她连庶女也不如吗? 不管当今圣上是因了何故,依旧保留了文阳侯府的爵位,总之她她是文阳侯府的人,且是侯府现在唯一的主子。 陈氏的身份,也并不比她高贵,毕竟陈氏也没有什么诰命在身,只是侍郎夫人罢了。 柳玉儿也道:“二夫人许是这些年习惯了,只当姑娘也是她府中的人了。姑娘,虽然还有几天,但是现在就要准备起来了吧?” 进宫赴皇后娘娘的宴呢,轻忽不得! 思量了一番,云湘滢道:“也无需准备什么,只在衣物上万万不可出现芙蓉花!” “这是为何?”柳玉儿甚是疑惑。芙蓉花也是极美的花,有许多人都往衣裙或巾帕上绣这芙蓉的。 “皇后娘娘不喜芙蓉花。” 云湘滢只如此回答了一句,其实她也只是在师父所给的资料上看到的,具体是什么原因,资料上没写,她也是不知,只知皇后娘娘极其厌恶看到芙蓉花。 想到此处,云湘滢忽然感觉,特别想念师父,还有总是让着她、哄着她的江师兄,也不知他们好不好? 这时,就听门外,春环禀报道:“姑娘,羹汤已经熬好了,您要给老太爷送去吗?” 云湘滢微微挑眉,因着祖父说不喜正餐之时用药膳,她就改成了晚上给祖父送一次,加了药材熬煮的汤。 不过这事,她是交给了萱草的,今日怎么是春环来禀报的?而且,前几日春环被吓病了一场,可是安静了些日子的。 见柳玉儿已经去忙着,给她翻找合适的衣裙,以及首饰头面什么的,云湘滢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出了房间。 只见春环垫着布巾,捧着一个小汤锅,低眉顺眼的立在那里。 汤锅还微微冒着热气,云湘滢不禁微微翕动了一下鼻子。 见了云湘滢,春环立即说道:“姑娘,汤羹是萱草熬好的,送过来的时候,她忽然说肚子痛,让奴婢替她一会儿。” 闻言,云湘滢微微勾唇,道:“既是如此,那就你陪我一起去送汤羹吧。” “是,奴婢听姑娘的。”春环依旧低眉顺眼的答应着,只是捧着的汤锅,微微晃动了一下。 走了几步,云湘滢的眸光,从春环身上扫过,忽然假做想起什么来,说:“差点忘了,给祖父带了旁的东西,还在屋子里呢。” 眼见云湘滢又要往回走,春环连忙说:“姑娘,落下了什么东西,让柳夫人送去也是成的。姑娘还是先把羹汤给老太爷送去吧,要是晚了,羹汤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无妨,今日这汤,就是要放凉一些才好喝。”云湘滢丝毫不以为意,只眸子中有丝丝寒意。 “可是……”春环还要再劝。 不想,她刚说了两个字,就见云湘滢脚步一顿,反倒走到了她身前来。 她心中一慌,手中捧着的汤锅再次一晃,一滴热汤洒了出来,烫的她手指一缩,差点就将汤锅给扔了出去! “端好了!”云湘滢厉喝一声,“要是你敢把这汤弄洒了,我就让你把这一锅汤,全都喝了!” “姑、姑娘……”春环以为云湘滢都知道了,顿时脸色一白。 “怎么?这汤可全都是温补身子的,让你喝了,你怕什么?莫非……”云湘滢凑近了春环,将她吓得几乎要打颤,“莫非,你在汤里放了什么毒药?” “噗通”一声,春环一下子就跪了下去,脸色惨白着,不知该说什么,姑娘真的知道了! 可是怎么可能?明明是萱草熬好了,送到门口附近的时候,她才找借口支走了萱草,在汤中做的手脚。根本没有人看到她做的这一切,而且时间这般短,都不曾有人进屋,姑娘怎么会知道的? 春环心中惊惧,怎么也猜不透是怎么一回事。 云湘滢却是垂眸看着春环,说:“是不是不明白,我是怎么知道的?那我就告诉你,我不但知道你在汤里下了毒,还知道你放的是什么。” 春环抬头看向云湘滢,只见云湘滢唇边带着一抹淡笑,自信而张扬! 在这一瞬间,不用云湘滢说出来,春环就已然相信,云湘滢是当真知道的。 果然,接下来就听到云湘滢说:“你在汤中放的是黄花苦蔓粉。这黄花苦蔓本是剧毒,只是研磨成粉放在汤中之后,毒性却降低了许多。不会一下子就要人的性命,却会令人腹中绞痛难当。” 春环开始瑟瑟发抖。 云湘滢仿似没有看到,只继续说道:“而你之所以急着,让我把羹汤送去,是因为黄花苦蔓放进去,本是没有什么多余味道的,只是一旦汤凉了,就会散发出一种香甜的气味,闻到的人会头晕目眩。你是怕自己闻了这气味,也中了毒!我说的,可有差错?“ 春环摇摇欲坠,云湘滢说的半点没错! “春环,是不是上次的教训不够?这才几天,你就敢在本姑娘眼皮子底下,做这些肮脏手脚?” “奴婢知错了,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春环当即磕起头来。 当然,在磕头之前,她还没有忘记,先把汤锅放到一旁去,可见她是有多怕,云湘滢让她把这锅汤喝下去。 “知错?呵……好一个知错啊!”云湘滢冷笑。 这奴婢一次次的说着知错,又胆敢一次次的算计她!看来,当真是她的手段,太过柔和了,才让这帮人,误以为她只是口上说说而已! “你,还有你,去把婉湘居,所有的下人,都给我召集过来!一刻钟之内,若是有胆敢不来的,本姑娘不介意亲自动手,一一收拾了他们!”云湘滢伸手指了两个探头探脑,往这偷看的婆子。 那两个婆子互相看了一眼,撒开腿就跑了。 而趁着下人还没有来的时候,云湘滢俯身掀开了汤锅的盖子,在春环瞪大了眼睛的注视下,在汤锅中又撒了一把粉末进去。 拿了汤勺,轻轻搅拌了几下,云湘滢这才缓缓起身,春环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不多时,在婉湘居伺候的下人,全都聚集到了门外。 当萱草看到春环身旁的汤锅的时候,顿时就变了脸色,默默的跪到了云湘滢身前去。 云湘滢没有理会萱草,只是抬眸看了一眼那些下人,问:“都来齐了?” 柳玉儿本是在屋中,不知发生了何事,此时抬眼仔细看了看,应道:“回姑娘的话,全都到齐了。” “很好!” 下人们全都噤声看着,而春环不知云湘滢要做什么,整个身子已然抖得不成样子。 云湘滢看向了春环,唇边勾起一抹笑来,说:“这些羹汤,本是要给老太爷送去的。春环,现在就赏给你喝了,可好?”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奴婢真的知错了!”春环脸色顿时惨白。她放的黄花苦蔓粉,或许毒不死人,可是谁知道姑娘往里放的是什么啊! “看你这话说的,这汤本是给祖父补身子的,可是费了我好一番功夫呢。我不过是看你这些日子病了,眼看着瘦了不少,这才赏给你喝,也补补身子,什么时候说过要你的命来着?” “奴婢……姑娘,姑娘行行好,饶了奴婢这一次吧!”春环拼命的磕着头。 云湘滢淡笑,指了两个丫鬟,道:“你们两个,伺候咱们的春环姑娘喝汤。” 被指的那两个丫鬟,是跟着春环和夏环一起,被陈氏送过来的。此时,她们两人互相看了看,眼中都有着惊惶。 她们都想不明白,云湘滢这是要做什么,更弄不明白,喝个汤而已,春环为什么仿佛要被吓死了的样子。 只是,两人终究是不敢违逆云湘滢的话,当即上前,一人端了汤,一人按住春环,要把那些汤灌进春环的嘴里。 春环死命的挣扎,她们两人一时间,还真有些按不住,到底被春环给挣脱了去。 “姑娘在汤里下了毒,姑娘要毒死我!”春环甫一挣脱开,就如此嚷了一句。 闻言,柳玉儿气的不行,眼睛如刀子一般瞪着春环,恨不能生挖下她一块肉来! “胡说八道!姑娘要毒死你做什么?”柳玉儿上前一步斥道:“这些日子里,要不是姑娘好心,给你银钱,让你抓药看病,你现在还能好好的在这里,来污蔑姑娘!你就是病也早病死了!” 柳玉儿说的,的确是实话,就连春环听了,顿时也有些语塞,她支支吾吾了一下,才又说:“我怎么知道,我明明亲眼看见,姑娘往汤里放了毒!” 柳玉儿还要再斥骂,就听云湘滢轻笑了一声,说:“柳姨,你可是信我?” “那是自然!”柳玉儿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柳姨当着众人的面,喝一碗汤,如何?”云湘滢又问。 虽是满心疑惑,但是柳玉儿还是不假思索的,直接从呆立一旁,不知所措的丫鬟手中,捧起那汤锅,喝了不少的汤进肚。 众人看着柳玉儿喝下汤,施礼后退到了一旁,然后…… 然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刚刚还叫嚷着,亲眼看到云湘滢往汤里放毒的,此时彻底呆愣住了的春环身上! “不!不可能的!明明……”春环难以置信的摇着头。 第057章 不敢?我看你们敢得很! “明明什么?”云湘滢的声音很是轻柔,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意味在其中。 “明明我还往里放了……”春环嚷到半路,倏然收声,却为时已晚。 此时此刻,若是还有人不明白,是春环在这锅汤里做了手脚,那就真的是傻了。 “你往里放了什么?说!居然胆敢谋害老太爷,真是无法无天了!”柳玉儿气的脸色铁青。 春环脸色灰败,抬头看看一副呆傻模样的夏环,又看了看其他人,忽然磕着头哭道:“姑娘,奴婢什么也没放,姑娘也没有放,奴婢都是顺嘴胡说的,求姑娘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求姑娘了!” 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春环是想反口不认,纯粹是耍起了赖。 就在众人以为云湘滢会恼怒的时候,她却点了点头,道:“原来,你脱口而出的话,也做不得准。也罢!” “姑娘!”柳玉儿有些急了。 “无妨。”云湘滢仿似根本不在意,“既然是误会一场,那春环你就把汤喝了吧。我再重新给祖父熬汤就是。” 春环磕头的动作一顿,有些犹豫。不过抬头看了看,什么事也没有的柳玉儿,眼睛一闭,捧起汤锅,视死如归一般,把汤全给喝了下去。 “奴婢谢姑娘赏的……哎呦,哎呦……疼死我了……”春环一句话还未说完,就抱着肚子,满地打滚的喊起疼来。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众下人有些发懵,怎么同一锅汤,柳玉儿喝下去什么事都没有,春环喝了就开始肚子疼? 直至到了这个时候,云湘滢唇边的淡笑,才彻底消失。 她声音冷凝的说道:“我回府时日不长,但是自认对下人还算不错。但是偏生有那么一些人,非但不念着主子的好,反倒吃里扒外,胆敢算计于我!莫非你们一个个当真以为,我文阳侯府是养闲人的地方,本姑娘是任人欺凌的人不成!” “奴婢(小的)不敢!”一众下人呼啦啦的全都跪了下去。 “不敢?我看你们敢得很!” 云湘滢声色俱厉,而柳玉儿在她的示意下,上前狠狠地踩在了春环的身上,将她踩得动弹不得。 云湘滢俯身将一根银针,扎在了春环的穴道上。 春环只觉得,令她眼前直发黑的绞痛,顿时缓解了不少,喊疼的声音也就停了下来。 “春环,你究竟往汤里放了什么,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否则……” 云湘滢把银针拔了出来,春环当即就觉得,腹中的剧痛再次袭来,甚至比之前更甚,疼的她差一点就晕过去。 “姑、姑娘,奴婢、奴婢说!奴婢说!求、求姑娘……疼、疼死我了……”春环叫嚷着。 银针再次落下,疼痛又是得到了缓解。 下人们跪在那里,虽然不懂,却也看的分明,姑娘手中那一根小小的银针,竟然能够止痛。 而被那剧痛折磨怕了的春环,哪里还敢耽搁,立即说道:“是奴婢、奴婢往汤里放了黄花苦蔓粉,会让人腹痛难忍的毒,被姑娘识破了,就反口污蔑姑娘。姑娘,奴婢真的知错了,求姑娘救救奴婢吧!” 春环倒也有些小聪明,知道此时万万不能再提,云湘滢也往汤里放了药粉的事。 “为什么要这么做?”柳玉儿厉声质问。 “是因为……因为……” 春环着实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夫人给卖出去,于是有些犹豫,却在见到云湘滢伸手要拔出银针的时候,当即就什么都顾不得了,闭着眼睛喊道:“是夫人!夫人说要让姑娘落一个,妄图谋害祖父的罪名!” 一众下人闻言,全都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太爷年岁已大,身子本就不好,这毒下去,就去了半条命,一个不好,恐怕是会直接驾鹤西去的! 汤,是姑娘让人熬的,也是姑娘亲自送去的,到时候姑娘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这哪里是要让姑娘,落个妄图谋害的罪名,根本就是实实在在的,谋害亲祖父的罪名! 夫人当真是好狠的心呐! “呵……”云湘滢冷笑一声,“春环,你以为你嫁祸到二婶身上,我就会相信吗?春环给老太爷下毒,谋害本姑娘在先,又污蔑二婶在后,实在是可恶至极!来人,重重打她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是会打死人的! 春环一听,当即就尖叫起来:“姑娘,奴婢没有污蔑夫人!真的是夫人!是夫人身边的雁翠,给奴婢的毒药,姑娘不信,可以问问她!姑娘饶了奴婢吧!” 雁翠? “萱草,你去把雁翠找来。”云湘滢的声音,几乎要凝结成冰一般。 萱草自知做错了事,也不敢抬头,只低头应是,然后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云湘滢转身坐在了柳玉儿搬来的椅子上,吩咐道:“刚刚我的话,你们没有听到吗?还是说,你们想替春环受那五十大板!” 下人当中,立即有人起身,飞快的去拿板子,另外几人就去拖春环。 春环哪里想到,她供出了夫人,供出了夫人身边的雁翠,竟然还是要被打死,当即顾不得其他,开始用力的挣扎,张口就要叫嚷求饶。 不想,那来拖她的下人,也是个有眼色的,在春环张口的瞬间,就将一块抹布塞进了她嘴里,愣是让春环一个字都没能嚷出来,拖着她就往外走。 这时,只听到云湘滢冷冷的吩咐:“就在这儿打!我要让所有人看看,胆敢吃里扒外,谋害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闻言,众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将头低的几乎快要埋到地里去了。 许是之前的挣扎,让银针掉了下来,春环腹痛难当,想要蜷缩起身子都不能,身后又是一下一下的重打,痛的春环几乎要吐出血来! 可是,她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惨叫声,听在人的耳中,更觉瘆得慌! 那雁翠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萱草领过来的。 她一见此情此景,立即就知道不妙,转身就要往回跑,却被萱草一把扯住。 萱草力气甚大,雁翠怎么都挣脱不了,只能被带到了云湘滢面前。 见避无可避,雁翠倒是冷静了下来,规规矩矩的给云湘滢施礼道:“奴婢见过姑娘。姑娘唤奴婢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奴婢来之前,夫人已经叮嘱过,一定要尽心尽力的帮姑娘做事。” 这奴婢是在告诉云湘滢,她来婉湘居,陈氏是知道的,想以此让云湘滢有所顾忌。 只是可惜,雁翠不知今日之事,已是彻底惹怒了云湘滢,就算是陈氏亲自来,这件事也不可能善了。 云湘滢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的问道:“春环刚刚招供说,毒药是你给她的,可有此事?” “毒药?什么毒药?奴婢不知,更没有给过春环什么东西,还望姑娘明察。”雁翠做出一副错愕的模样,矢口否认。 “原来如此吗?”云湘滢似乎很是相信雁翠的话,转头吩咐下人:“雁翠说没有给过春环毒药,春环胆敢欺骗于我,再重打!” “她胡说!就是她给我的!她还给了我一个金镯子。”春环口中的抹布,不知何时掉了,她一听雁翠矢口否认,罪责全都由她一个人担了下来,当即就挣命一般喊叫起来。 雁翠哪里会任由她全都说出来,当即厉声斥道:“你休要胡说,我什么时候给过……” “我把金镯子和剩下的毒药,全都藏在了床底下,姑娘不信可以去搜一搜!”春环情知现在是要命的时候,拼着命的叫嚷。 只是,她又是腹痛又是被打了板子,本就是一口气强撑着而已,连嚷了两句话,几乎耗尽了她的力气,说话也顿时断断续续起来:“金、金镯子……是夫人、夫人赏、赏她……” 话还没有说完,春环就昏死了过去。 “姑娘?”拿着板子的下人,不知该不该继续打下去,小心翼翼的看向了云湘滢。 云湘滢挥手,让那人暂时先停下来。 这时,柳玉儿已经领着人,从春环房间里,搜出了一个纸包,以及一个金镯子来。 见到这金镯子的时候,雁翠微微变了脸色,却是犹自强撑着说道:“就算是春环藏了这个金镯子,也不能证明就是奴婢给她的,更加不能说明,那什么毒药是奴婢给的。姑娘,奴婢身份卑贱,可也不能任由人冤枉!” “雁翠,可是有许多人都知道,这金镯子是夫人赏给你的,你很是喜欢,还曾经戴了好长一段时日。虽然这段日子你不戴了,也依旧有很多人记得这件事。” “这……”雁翠转动着眼珠子,立马换了说词,“原先,奴婢的确是喜欢戴着这金镯子的,但是后来奴婢不喜欢了,早早的就把她送给春环了。谁成想,她不知感恩,还诬陷奴婢!” 云湘滢动了动身子,接过那个纸包和金镯子,缓缓说道:“雁翠,既然你说把金镯子早早的就给了春环,也不知这毒药的事情。那么,你肯定不知道,这纸包里究竟是什么吧?” “奴婢确实不知。”雁翠应道,心中却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这里包的是黄花苦蔓粉,是一味毒药。” 雁翠小心翼翼的接了一句:“春环当真可恶!” “春环的确可恶。但是她或者给她毒药的人,都不知道一件事。雁翠,你知道是什么吗?” “奴、奴婢不知。” 接下来,云湘滢的一句话,却是让雁翠直接惨白了脸色,差点瘫坐在地上! 第058章 歹毒?这句话该送给二婶才是! “她们都不知道,但凡沾染了这黄花苦蔓粉,哪怕是隔着纸张,也会令人中毒,尤其是与金银等物在一起的时候。毒性呢,也不烈,只不过是与用多了麝香、红花一类的药物一般,再也无法生子。” 云湘滢看着雁翠惨白的,与春环没有太大差别的面庞,悠悠的说道:“本来,还听说二婶给你许了一门好亲事,就是不知,要是对方知道,你是个不能生养的,还会不会要你。” 雁翠哆嗦着,瘫在了地上。 夫人给她寻得亲事,是给一户人家为妾。虽是为妾,但是对方也算是权贵人家,自是能让她享受一生的富贵。 但是,对方肯纳她的前提是她能生! 对方初时找到夫人的时候,是直接明说了的,是看中她娘这边能生,她一定也会是个能生的,这才肯纳她一个丫鬟为妾。 若是她不能生了,对方断然不会要她的! 见雁翠如此,云湘滢缓缓抬眸看着她,说:“雁翠,我能知道这么多,自然就是有本事能治好你,你信不信?” 雁翠摇着头,已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云湘滢也不与她解释,吩咐柳玉儿拿了一个瓷瓶出来,她则是起身到了昏迷过去,犹自疼的一抽一抽的春环跟前。 打开瓷瓶,云湘滢将里面的药粉抖落下来,春环被打的鲜血直流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止了血。 又是几根银针下去,不大一会儿,春环竟是也醒了过来。 “求姑娘饶了奴婢吧,求姑娘饶奴婢一命吧。”春环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云湘滢的绣鞋,当即求饶道。 春环只顾求饶,自然没有看到雁翠的神情。 见她一苏醒过来,就有力气说话,仿似身上也不疼了一般,雁翠顿时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看了看春环,又偷偷瞄了瞄云湘滢,雁翠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姑娘这是在向她展示医术呢! 姑娘当真能治好她? 看着雁翠双眼中,一闪而过的期冀而又贪婪的光芒,云湘滢微微勾唇。 “雁翠,只要你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我立即就给你开方子,保证治好你,如何?” 雁翠想要答应下来,却又死命的忍住了。 陈氏可不是什么有肚量的人,若是得知她胆敢出卖她,定会打死她的! 见雁翠咬着嘴唇,什么话也不说,云湘滢很是随意的点了点头,说:“明白了。既然你如此忠心,我也不想太过为难了你,以免让人误以为我对二婶不满。” 雁翠听了这话,顿时大喜,翻身跪了下去,准备磕头谢过云湘滢之后,就去找大夫去。 只是,云湘滢语气一转,喝道:“雁翠指使春环谋害祖父,罪证确凿,雁翠也供认不讳!重打五十下!春环揭发雁翠有功,剩余的二十下免除,加在雁翠身上!生死不论,必须给我打足这七十下!” 所有的下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头都不敢抬。 “姑娘饶命!姑娘……” 雁翠叫唤着,就往云湘滢身上扑,却是被萱草给拦住了,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就转变了口风,道:“姑娘,奴婢不是婉湘居的下人,姑娘无权处置奴婢!” “是吗?”云湘滢忽然绽开了一抹淡笑,灿若云霞。 雁翠看的呆了一呆,却在下一瞬,一股寒意直从心底升腾而起,令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后退,却一跤跌倒在地上! 云湘滢也不再多说,只几步上前,伸手在雁翠身上一按,雁翠立即惨叫出声! 就在这时,一声断喝传来:“住手!” 就见陈氏在雁荷的搀扶下,疾步走了过来,之所以搀扶,就是因为走得太快,而导致有些不稳。 陈氏到了云湘滢的跟前,说:“滢姐儿,你这是在做什么?我青藤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旁人教训了?” 云湘滢收回手,拿了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这才说道:“二婶,湘滢做什么了,让二婶如此疾言厉色?” “为了你随意惩处丫鬟!即便丫鬟是下人,却也是活生生的人,你怎可如此歹毒?” “歹毒?”云湘滢终于抬眸,看向了陈氏,“这句话该送给二婶才是!” 闻言,陈氏气的一个倒仰,差点栽倒在地上。 而云湘滢却不等缓过来,用冰冷却异常清晰的声音,说道:“二婶身边的雁翠,指使春环下毒谋害祖父,谋害于我!雁翠可是二婶身边得用的大丫鬟之一,可别告诉我,她做了什么,二婶全然不知!” “问问任何一个下人,他们都知道这些年,祖父不曾严词斥责过二婶一句!二叔二婶住在文阳侯府,吃在文阳侯府,甚至花着文阳侯府的钱,祖父更是不曾说过半个不字!!二婶居然要谋害祖父,试问这要我如何容忍下去!” “你……你……”陈氏气的脸色铁青,连说了两个你字,才想起说词来。 “你胡说!我何曾谋害过老太爷?还有,什么叫我们吃住用都是文阳侯府的?明明是我与你二叔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搭进去了多少人手和银钱,才守住了文阳侯府,让文阳侯府没有彻底败落!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乱说什么?” “好,银钱的事,就算我乱说。”云湘滢一副不与陈氏计较的神情,反倒将陈氏噎的不轻,“但是,谋害祖父这件事,二婶又要怎么说?” “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定是这贱婢私下里做下的好事!雁翠,老太爷与你有何怨何仇,你要下毒害老太爷?”后面那句话,陈氏自然是冲着雁翠说的。 雁翠被云湘滢那一下,按得痛彻心扉,此时刚刚缓了过来,就见陈氏冲她喝问,当即就明白过来,陈氏这是不打算保她了,心中顿时生出了一股怨恨,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云湘滢在旁,悠悠的说道:“二婶这话说的,当真是好笑。雁翠是近身伺候你的大丫鬟,她做的事,怎么可能瞒得过二婶呢? 陈氏瞪了云湘滢一眼,转而怒看向了雁翠,恨不能一脚将她踹死的样子,厉声问道:“贱婢,倒是说话啊!枉本夫人待你这般好,你就是这般报答于我的?陷我于不仁不义的地步!狗胆包天做下这等恶事,就不怕牵累家中爹娘兄弟吗?” 这一句话,让雁翠浑身一震,夫人这是在用她的家人威胁她,要是她说错一句话,恐怕她的家人,就一样逃脱不过罪责! 雁翠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陈氏,见到的却只是陈氏阴沉的脸色,她绝望的瘫坐在了地上。 “是呢,二婶当真要好好问清楚,若不然二婶都无颜去见祖父了!”云湘滢慢悠悠的补了一句。 陈氏完全没有发现,她早已将之前怒气冲冲的质问,给忘诸脑后。更加没有留意,她的思路、言行,全都顺着云湘滢的引导而去,此时只一门心思的,要让雁翠开口,好把她的干系撇的一干二净。 所以,陈氏又是厉声呵斥着雁翠:“快说,到底因何起了这般歹毒的心思!要是说不出来,那就让你爹娘来说!” “夫人!”雁翠哽咽着扑向陈氏,陈氏急忙后退几步,顿时令她扑了个空。 趴在地上抽噎了几声,雁翠到底是哭着说道:“老太爷、老太爷以前训斥过奴婢,让奴婢觉得在其他人面前丢了脸面,这才、这才想着要报复老太爷的。” “当主子的训斥你几句,你就要下毒毒死主子?当真是可恶至极!”陈氏仿佛被气的不行,好像在找什么似的,四下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似乎让陈氏得了什么暗示,她转口说道:“婉湘居已经惩治了一个了,不宜再见血腥。雁荷,你这就着人,将这贱婢带回去,再好好审问审问!” “是,夫人。”雁荷松开悄悄扯了陈氏一把的手,应声去拉趴在地上的雁翠。 “慢着!”云湘滢立即收起了刚刚的慢条斯理,冷声说道:“毒药等一切物证俱全,春环是人证,雁翠也亲口承认了给祖父下毒的罪行,二婶还要审问什么?” “自、自然是审问,她还有没有同谋……” “好!那就请二婶立即将雁翠的爹娘兄弟,全都找过来!雁翠要是不说,就问她的兄弟;她的兄弟要是也不说,那就问问她的爹娘!诚如二婶说的,这么大的事,总该会有那么一两个同谋的!” “不,不!奴婢的爹娘,还有兄弟们一向老实,做事更是勤勤恳恳,不曾有过半点偷奸耍滑!是奴婢自己,都是奴婢自己不好,求姑娘放过他们吧!”雁翠连连哀求。 今日,她这条命恐怕是要没了,可她不能拖累她的爹娘,还有哥哥和弟弟们。 “二婶一向识人清明,如果你当真这般歹毒,只为一点点小事,就下毒手的话,二婶又怎么可能,留你在身边伺候!” 云湘滢不介意给陈氏,戴一顶高帽子,她微微俯身,悲悯的看着雁翠,说:“雁翠,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说。你说清楚了,你的家人自然无事,还可以给你自己留一线生机。” 闻言,雁翠眼中,再次升起希望的光芒。 一旁,自陈氏过来,就不曾说过话的柳玉儿,又补了一句话,让雁翠彻底动摇起来,而陈氏却是顿感不妙! 第059章 云茹欣赶到,陈氏口出恶言 “雁翠,你可知你爹娘原本是文阳侯府的下人,他们的卖身契,并不在二夫人那里。” 柳玉儿的声音并不大,却是清晰的传入雁翠的耳中,让雁翠瞬间就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 卖身契不在夫人手中,就意味着夫人不能将她的爹娘发卖出去,就算是要处置,只要姑娘肯保着,也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姑娘可是文阳侯府,唯一的一个主子啊! 雁翠当即磕头道:“只要姑娘能保住奴婢的家人,奴婢一定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云湘滢微微勾唇,道:“他们没有参与其中,就自然无事,任何人也不能惩罚他们。” 雁翠大喜,“奴婢多谢姑娘!这一切原本就不干奴婢家人的事,全都是夫人她……” “雁翠!”陈氏猛然厉喝一声,打断了雁翠的话,眼中的神情狰狞至极,仿佛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 雁翠使劲儿低着头,不去看陈氏,继续说道:“是夫人说,姑娘就是个扫帚星,自从姑娘回府,府里就不安生起来。夫人要让姑娘不好过,命奴婢给春环送了那包毒药去。” “住嘴!我让你胡说八道污蔑夫人!”急匆匆赶来的张嬷嬷,正好听到这些话,哪里还忍耐得住,上前一脚将雁翠踹翻在地。 雁翠到了这时,也是豁出去了,忍痛继续说道:“奴婢还偷听到夫人说,那毒虽然只是让人腹痛,但是老太爷一向偏心,要是直接去了更好,就彻底坐实了姑娘克亲之名……” 雁翠这句话落下,四周顿时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开口说话,只有陈氏气的直喘粗气的声音。 跟在陈氏身边的雁荷,见情形不对,上前一步,一巴掌就扇在了雁翠的脸上,将雁翠的脸打的偏到了一旁去。 而张嬷嬷更是气喘吁吁的骂道:“雁翠!雁荷一直拿你当姐妹,夫人又一直待你那么好,你竟然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夫人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你了,让你这般胡说八道的来污蔑夫人?” 张嬷嬷厉声骂着,雁荷则是一巴掌接一巴掌的,直将雁翠往死里打。 云湘滢眸光冷凝的看着,直到雁翠的脸,肿胀的不成样子,身子更是摇摇晃晃的跪不住了,云湘滢才给萱草使了个眼色。 萱草立即上前一把推开雁荷,雁荷瞪了过来,她虽然低着头,却也是丝毫不退缩,一步没动。 张嬷嬷在旁,几乎是要嚎啕大哭起来,直哭道:“自从姑娘回府,夫人生怕姑娘吃不好,日日让厨房给姑娘炖补品;又怕姑娘穿不暖,找了锦娘子来;还怕姑娘待得不自在,让人不许来搅扰了姑娘的安宁!你说,夫人这样劳心劳力,又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夫人对老太爷更是一向孝顺有加,就连老爷都夸赞,又怎么可能去给老太爷下毒!” “张嬷嬷,你最好是住嘴,再敢哭嚎一声,我就将这些粉末,尽数倒进你的嘴里!”云湘滢冰冷的声音传来。 闻言,张嬷嬷一愣,然后看向了云湘滢。只见云湘滢手中拿着一个纸包,已然打开了一些,张嬷嬷看着那个似乎眼熟的纸包,顿时想起了什么,当即闭紧了嘴巴,不敢张开一丝半点。 云湘滢轻笑一声,转向了脸色难看至极的陈氏,说:“二婶你看,张嬷嬷没有看到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能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东西。雁翠一个,张嬷嬷一个,无一不是在证明着一件事,那就是下毒一事,就是二婶让人做的,对吗?” 最后两个字,云湘滢说的很轻,但是却如重锤一般,狠狠的砸在了陈氏的心上,她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 “下毒?母亲,这是真的吗?滢妹妹说的是真的吗?”门口处传来一道哀伤的声音,却是云茹欣。 云茹欣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母亲,问道:“母亲,为什么啊?您为什么要害滢妹妹啊?她到底哪里惹着您了啊!母亲,您这样,让女儿怎么面对滢妹妹……” 一向坚强的云茹欣,差点失声痛哭起来,羞愧的整张脸都涨红了,更是连看都不敢看云湘滢一眼。 “对!她就是惹着我了,我就是看她不顺眼!”陈氏仿佛破罐子破摔一般,咬牙切齿的说。 只是,云湘滢闻言却是微微蹙了眉,这一幕似乎有些眼熟。上一次陈氏也是这般,说着恨柳姨,却是避重就轻,避开了她最真实的目的。 云湘滢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了云茹欣身上,却在见到云茹欣羞愧至极的模样时,将心中的猜疑抛了开去。 应当只是陈氏阴险,而不是欣堂姐给了她什么暗示。 “母亲,您说什么?”云茹欣听了陈氏的话,震惊的后退了一步,看着陈氏仿佛不认识她一般,眼眶里的眼泪,终究是落了下来。 “茹欣,母亲辛辛苦苦操持着这个家,这么多年了!凭什么她一回来,母亲就成了二夫人?你听听,二夫人,二夫人!母亲又不是与人为妾,母亲是你父亲堂堂正正的妻子,哪里来的二夫人!你和茹芳都没有的,母亲全都拿给了她,她还不满足,她还要母亲怎样?” 陈氏跟云茹欣一起哭着,口中继续悲愤的说道:“茹欣,母亲这心里恨呐!可是母亲从未想过,要将她怎么样,纸包里的东西,虽说是毒药,却要不了人的性命,不过是让人腹痛一阵而已。到时候大夫来了,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母亲就是想让她吃点苦头罢了!现在却弄得,好像母亲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似的,母亲这心里苦啊!” 伴随着最后一字的落下,陈氏身子向后一倒,径直晕了过去! “母亲!”云茹欣慌乱的接住陈氏,“雁荷,快去请大夫!张嬷嬷,你送……” 云茹欣刚刚要说,让张嬷嬷送陈氏回青藤苑,却是忽然想起现在的情形,话语一下子就顿住了,转头望向了云湘滢,眼泪的泪水扑簌簌的往下落。 看了看眼皮下眼珠直转动的陈氏,又看了一眼哭的凄惨的云茹欣,云湘滢微微闭了闭眼睛,到底是心下不忍堂姐如此难受,开口说道:“既是二婶晕了,欣堂姐就先送二婶回去吧。只是,这件事……” 只是陈氏要下毒谋害的人是祖父,不可能这般轻易就放过去了! 不过,不等云湘滢把话说完,云茹欣就连连点头道:“堂姐明白!张嬷嬷,你先送母亲回去,这边的事,由我一力承担!” “姑娘!”张嬷嬷不忍也不甘的喊道。 “回去!”云茹欣收了眼泪,怒道:“母亲做错了事,自然就要承担该承担的后果!现在母亲晕了过去,那么就由她的女儿来承担!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云湘滢见陈氏的眼睛,再次快速滚动了几下,心下不禁冷笑,口中却是说道:“堂姐确定要如此吗?这件事的后果,恐怕不是堂姐能够承担的。” “确定如此。母债女还,天经地义!” “即便是身受杖责,面受掌掴?”云湘滢紧接着问了一句,看着的却是假装昏迷的陈氏。 云茹欣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了下来:“如果这该是我替母亲承担的后果,那么即便是身受杖责,面受掌掴,我也会承担下来。” 陈氏本是想着装晕,躲过这一劫,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这么傻,非要去承担什么后果,更没有料到云湘滢竟是这般恶毒! 此时,一听云茹欣居然应了下来,她哪里还忍得住,尚未出阁的姑娘家,要是真的受了杖责,被人掌掴,脸面全都丢了个干净,恐怕是要活不下去,直接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 当即顾不得再装晕,陈氏直接跳起身来,怒骂道:“云湘滢,你是有多恶毒?居然要杖责、掌掴你的堂姐!你这是要逼死她!你个贱……” “母亲!”云茹欣一听陈氏口出污言秽语,当即顾不得礼仪规矩,猛然一把捂住了陈氏的嘴,阻止她骂下去。 “呜呜呜……”陈氏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要护着云湘滢。 “母亲,您才是要逼死女儿啊!”云茹欣用力的摇着头,“不要再骂了,不要再争辩,错了就是错了,母亲就认了吧。” 陈氏看着云茹欣,怎么也搞不懂,自己的女儿不护着自己,偏偏要向着那个该死的云湘滢! 而云茹欣见她不再挣扎着要说话,只当她想通了,而且女儿捂着母亲的嘴,也的确不像话,于是她就慢慢把手放了下来。 陈氏盯着云茹欣看了看,又转头看向了面色冷凝的云湘滢,忽然后退一步,说:“我不认!我凭什么要认?就凭着几个贱婢的胡言乱语?谁能证明是我吩咐她们做的?还有……” 陈氏伸手一指云湘滢,恶狠狠的道:“说我下毒,你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那句“等你真被毒死了,再来说道”,陈氏好歹是理智尚存,没有说出来,但是她的神情已然将这个意思,表达的一清二楚。 甩开云茹欣又来拉她的手,陈氏继续说道:“我最多就是驭下不严的过失,你却在这里喊打喊杀,实在恶毒!看在你从小无人教养的份上,我这当长辈的,就容忍了你这一次,不与你计较就是!” “住口!”门口处,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第060章 平王胡闹,横插一手 只见云博远从院门外,大踏步走来,脸色阴沉如墨,而他的身后,却是有一白一玄两道身影,正是兴王与平王两人! 见状,陈氏的脸色忍不住也变了变,其他人却是什么也顾不得,连忙给两位殿下施礼。 兴王脸色略微有些许尴尬,只是目光却是关心的落在云湘滢身上。 平王则是饶有兴趣的,搓着自己的下颌,说:“想不到云大人府上这般热闹。” 云博远恨不能直接一巴掌,扇在陈氏脸上,碍于兴王和平王两人在场,却又不得不忍住,此时一听平王的话,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狠狠地瞪了陈氏一眼,云博远冲着平王两人施礼:“微臣失礼,让殿下见笑了。” “不见笑,不见笑。你们继续,继续。”平王说着不见笑,却笑得很开怀。 “三弟!”兴王不赞同的扫了他一眼,见他依旧不为所动的笑着,当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平王还有些小孩子性情,一向胡闹惯了,还望云大人勿怪。” “平王殿下一向是真性情,微臣岂敢见怪。”云博远就算想怪,也不敢呐。 兴王看着面前一团的混乱,微微沉吟了一下,说:“云大人府上的事,本王本不该多管,只是听刚才云夫人所言,本王觉得有些不妥。云姑娘的确是孤身一人,但是她自小的教养很好,本王是亲眼见过的。况且……” 说到这里,兴王再次沉吟起来。倒是那平王丝毫没有顾忌,直接说道:“二哥自小与云姑娘一起玩耍,云夫人这般贬低云姑娘,岂不是在说二哥没有教养?” “臣妇不敢!”陈氏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去。 云博远也是眼皮直跳,却拿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平王没办法,只能与陈氏一起请罪。 平王摆着手,道:“什么敢不敢的,本王不管。只想问问云夫人,云姑娘怎么惹着你了,让你这么责骂她啊?” 听平王这么一问,陈氏心中就“咯噔咯噔”的,情知一个说不好,就可能得罪了平王和兴王,却又不能说实话…… 陈氏正在心中想着说词呢,那边已经擦干了眼泪的云茹欣,一福身说道:“平王殿下恕罪。有句话叫做家丑不可外扬,云府没有做好,被两位殿下见到此等内宅之事,已然是云府失礼。云府断然不能继续让这等后宅女子之间的事,再污了殿下耳朵之理,所以请殿下恕罪。” 不等平王说什么,云茹欣就看向了云博远,说:“父亲可是想着,请两位殿下到院中赏花,这才走到了此处?要女儿说,要是赏花,父亲还是请两位殿下,到青藤苑那边才是,那里的花开的正好。” 一番话,有理有据,既拒绝了平王,又让人拿捏不到半丝不对之处,最后还给云博远找了一个,将两人请走的理由。 “是,为父正是这般想的。”云博远当即就接了下来,“微臣恭请两位殿下移步。” 只是,他们盘算得好,可平王不肯接,他摇着头说:“移什么步?本王不赏花,偏想听听这后宅之事。” 许是怕兴王说他,平王连忙又说道:“二哥,我耳朵好使,可是听到了下毒两个字。不管谁对谁下毒,这可不单单是内宅女子之间的事情了。” 闻言,陈氏的心直往下沉,知道这一次恐怕要遭。 兴王也微微沉了脸色,说:“的确如此。云大人,下毒之事轻忽不得,本王与兴王说不得,当真要过问一下,如有得罪之处,还望云大人见谅。” “微臣不敢。”云博远除了说不敢,还能说什么?看着陈氏的面色,云博远的心也直往下沉。 兴王点了点头,这才开口与云湘滢说话道:“云姑娘,你可否告知本王,下毒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个中的是非曲直,本王听过之后,自会与你做主,你且放心说。” 陈氏一听这话,身子当即就是一晃!这兴王话里,已经是明晃晃的在偏袒云湘滢,她岂能得了好去? 陈氏摇摇欲坠,云湘滢却是不肯多说。 一则,确如云茹欣所言,家丑不可外扬;二则,云湘滢依旧不想与兴王有什么牵扯。即便要惩戒陈氏,云湘滢也不想借助任何人的势,哪怕兴王摆明了要替她撑腰。 兴王无奈,指了柳玉儿,让她把事情说一遍,且是用了王爷的威仪,命令她说。 柳玉儿只好将事情讲了一遍,虽是没有半点添油加醋,但是甫一说完,兴王与平王两人就齐齐变了脸色。 那平王更是怪笑着说:“云夫人真是好大的威风啊,胆敢指使人下毒,还当着本王的面,这般责骂云姑娘。” “臣妇、臣妇冤枉!”陈氏急的满头大汗,却是知道,她此时只能咬死了不承认,万万不能松口,所以跪在地上直喊冤,却不说别的。 “冤枉?”兴王一向温和的面庞,此时也是带了冷意,“云大人,你可知父皇最重孝道?” 云博远直接跪到了地上,叩头道:“微臣有罪。” “你有没有罪,本王不知道。不过云夫人嘛……”平王又开始搓着他无须的下颌了。 “臣女愿代母受罚,请殿下饶过臣女的母亲。”云茹欣跪到了云博远身后,一个头磕下去,就没有起身。 这时,云湘滢轻轻上前一步,施礼道:“臣女在此谢过兴王殿下、平王殿下。臣女相信二叔会给臣女一个公道的,不敢劳烦两位殿下。” 平王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了兴王。 兴王面带苦涩,看着云湘滢的目光,夹杂着无奈,还有几分宠溺。他伸手虚扶了云湘滢一下,说:“既然云姑娘如此说,本王便依了云姑娘,不会再过问这件事。只不过,本王希望云大人当真能秉公处理,万勿使云姑娘受了委屈才是。” “是,微臣一定会秉公处理。微臣谢过殿下。”云博远心中一喜,连忙道谢。 陈氏也同样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两位殿下不插手,她相信夫君不会重罚于她的。 只不过,陈氏明显是想的太简单了,兴王是说不管了,可却和平王两人站在那里不肯走,明显的是想看看云博远怎么处理。 云博远的一张脸,阴沉的几乎能滴出墨来,咬着牙说:“陈氏妄图下毒毒害老太爷,陷害滢姐儿,简直是罪大恶极!” “父亲!”云茹欣察觉不好,惊呼一声。 云博远撇过眼去不看她,继续说道:“着人送去家庙诵经祈福,什么时候悔改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老爷?”陈氏难以置信的看着云博远,眼泪也是落得极快,哭得梨花带雨。 可是,云博远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陈氏再也承受不住,当真晕了过去。 “父亲!”云茹欣紧紧的扶着陈氏,“女儿说过,无论是什么后果,女儿都会代替母亲受罚,求父亲成全女儿的一片孝心!” “混账!”云博远大怒。 云茹欣正值说亲的年岁,若是去了家庙,岂不是耽搁了说亲?再者,若是被人得知她曾在家庙待过,不管是不是她的错,恐怕到最后都会成为她的错,她就会毁了。 “请父亲成全。”云茹欣不为所动,只咬着唇,异常的倔强。 “你……” “云大人、云大人,茹欣姑娘这般孝顺,本王甚为喜欢。云大人还是换一个惩罚的法子吧”平王开口说道。 “这……”云博远有些摸不清,平王到底要干什么,一时间有些迟疑。 而被平王称呼了闺名的云茹欣,则是脸颊微微红了红,不复刚刚的倔强,羞涩的垂了头。 兴王觉得平王此话有些不妥,当即轻声责怪道:“三弟不要胡闹。本王已经说过,不会再管这件事。” 平王瞪大眼睛,“二哥,我哪有胡闹?你是说不管了,可没说我不能管啊!” 一句话,将兴王给噎住,平王转向云博远,说:“本王看这里条凳、板子俱全,就判罚重打云夫人二十板子,其后就在院中禁足吧。” 话落,平王又看向了云茹欣,说:“茹欣姑娘,这一次你可不能再要代替了,否则本王可是会不高兴的!” “三弟!”兴王不悦的低喊了一声。 平王却不看他,改看向了云湘滢,问:“云姑娘,本王这般判罚,云姑娘可是满意?若是不满意,大可让二哥来替你住持公道。本王自然是会听二哥的话的。” 一人叫茹欣姑娘,一人叫云姑娘,亲疏远近立判,云湘滢心底微微冷笑。 而一连串的话说完的平王,这才微微耷拉了眉眼,蹭到了兴王跟前,一副认错的模样。 兴王提起手来,仿似要打他,最终却只是叹了一句“胡闹”,再无其他表示。 云茹欣咬着唇,看了看晕过去的陈氏,心知这一次,母亲无论如何也要吃些苦头了,却是比送去家庙,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要好上不少。 兼且,这是平王做出的判罚,兴王都不好驳斥回去,她自然更不能逾距,只好磕头道了谢,眼睁睁的看着陈氏,被打的惨叫连连。 一场儿媳通过侄女之手,给公公下毒的事件,最终在两个丫鬟被拖下去打死,儿媳只被打了二十下,之后禁足收了场! 云湘滢的手指,微微用力的握了起来。 第061章 知道你心情不好,特意送东西给 云湘滢满心的愤懑,在看到祖父坐于轮椅之上,手边尚且放了一本打开的书籍之时,不知为何,心中的愤懑竟是渐渐消失了。 云老太爷抬眸,仿似刚刚察觉云湘滢的到来一般,向她招了招手,在她走近并且蹲下身来之后,云老太爷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说:“今天的事,爷爷都听说了。滢儿受委屈了。” 闻言,云湘滢刹那间只觉心中一酸,竟是差点落下泪来。 沉闷了半晌,云湘滢才摇头道:“滢儿不委屈,就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云老太爷的声音很轻柔。 “不明白这儿不是文阳侯府吗,不是滢儿的家吗?为什么二叔二婶住了十年,就会觉得变成了他们的家呢?” 云老太爷微怔,然后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二叔二婶他们,也是为了照顾我这个老头子。” 云湘滢的声音依旧闷闷的说:“滢儿知道。滢儿也知道,这十年二叔二婶其实很辛苦,孝顺了爷爷,照料了家中的店铺、庄子这些产业。” 这些事,云湘滢不会真的昧着良心,说二叔二婶什么都没做,只是坐享其成。甚至,一开始她并没有想去计较,十年前她被送走之时,二叔二婶的冷漠寒凉。 云湘滢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这个家依旧是她的家,那些产业依旧是爹娘的;如果二叔不是那样咄咄相逼,想要了柳姨的性命,甚至拿祖父来威胁她;如果二婶不放纵云茹芳大放厥词,不是百般算计,她是不会弃二叔二婶于不顾的! 文阳侯府依旧会由二叔二婶居住,产业依旧会由二婶来打理,银钱依旧会供给二叔一家使用。 云湘滢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她也感恩二叔二婶对祖父的孝顺,只是…… “只是,为什么这个家,不再是滢儿的家了呢?”云湘滢抬眸问着,眼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 爹爹和娘亲去了,她连家也没有了啊! 二叔二婶,为什么不能拿她当做真正的家人啊?她所求真的并不多! 云老太爷半晌无语,好一会儿之后,才摸了摸云湘滢的头顶,说:“滢儿,算了吧。钱财、产业、宅邸,全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罢了。以后,爷爷保证今天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滢儿放心就是。爷爷虽然老了,但是不可能这点事情也管不了!” 云湘滢也沉默了好一阵儿,这才轻声应道:“嗯,滢儿相信爷爷。爷爷,您好好休息,滢儿明天再给您送汤来。” “好,去吧。”云老太爷挥了挥手。 云湘滢起身,脚步略微有些沉重的往外走。 她没有想到祖父会那么说。 她在乎的从来都不是钱财、产业和这座空空的宅邸。 她在乎的,她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是亲情! 娘亲那边没有什么亲人,除了祖父,只有二叔一家是她的亲人,她只要亲人能把她当做亲人,仅此而已! 仰起头了,不让泪水落下来,云湘滢几乎是脚步踉跄的回了婉湘居。 门外,萱草低垂着头跪在那里,见云湘滢回来,连忙磕头道:“姑娘,奴婢知错了!姑娘叮嘱过奴婢,这药膳的事只交给奴婢来做,可是奴婢居然轻易的上了春环的当,让她有了机会做手脚。要不是姑娘聪慧,恐怕此时……请姑娘惩罚奴婢吧。” 一向不是很善言辞的萱草,难得的说了一大长串的话。说完,萱草又磕了一个头,满脸懊悔。 云湘滢脚步一顿,身上的气势变了变,这才声音沉稳的说道:“想明白了就行。罚你再跪半个时辰。” “是,奴婢多谢姑娘。”萱草没有丝毫的怨恨之意,只恭谨的又磕了一个头,就老老实实的跪在了那里,只是眼神略微深沉。 甫一踏进房门,云湘滢就察觉到不对,袖间的银针快速捏在了指间,神情几乎紧绷到了极点,声音中却不敢泄露分毫,只尽量平稳的叫了一声:“柳姨?” 须臾,云湘滢才听到柳玉儿的声音传来:“姑娘,我没事。” 只是,云湘滢听得出,她的声音中隐含一丝紧张,顿时心中更是戒备起来。 不过,当转过墙角,看到内室里的那一袭红衣之后,云湘滢的心情竟是一下子松缓下来,然后才是无名火起! 焰无欢当这里是他家不成,随时随地来去自如? “焰无欢,如果我没有记错,之前我已经说过,我们两人算是两清了,你又来做什么?”云湘滢此时心情有些不好,说话的语气也就不自觉的有些冲。 焰无欢的薄唇微微勾起,并不言语,只是微微一挥手。 立即有一道灰影,提了两个黑衣人,往地上一扔,然后冲着云湘滢轻施一礼,转身消失了踪迹。 “姑娘。”柳玉儿小心翼翼的瞄了焰无欢一眼,“这两个黑衣人来抢首饰匣子,是这位……这位大侠把人给拿下的。”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柳姨会说自己没事,声音却是有些紧张,只因她并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人来抢这个首饰匣子,帮了她的焰无欢,又究竟是什么人,是否有所图谋。 不过,话说回来,云湘滢也一样不清楚。 “柳姨,你先去外面。” 闻言,柳玉儿看了看焰无欢,又看了一眼云湘滢,这才将首饰匣子放在云湘滢手里,轻手轻脚的去了外间。 “今日的事情,多谢了!”云湘滢道谢,然后话锋一转,“可是还需要什么别的药物?只要药材齐全,工具齐备,我都能制出来。” 张扬而自信,骄傲中甚至带着丝丝狂傲,这个时候的云湘滢,是与平时完全不同的! 焰无欢却是轻叹了一口气,道:“小丫头,你非得把你我之间,弄成在做交易一般吗?” “不然呢?”云湘滢问的理所当然,不然呢,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别的关系? 焰无欢低笑,然后看着云湘滢,就像是在看一个哭闹的孩子似的,目光宠溺的说道:“好了小丫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特意带了东西给你。” 焰无欢身形微动,露出身后的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对儿兔子耳坠,一根兔子发钗,一对儿雕刻了可爱兔子的手镯,一个画着几只可爱小兔的扇子,一个带着兔子吃草的刺绣的,散发着淡却好闻香气的香囊…… 一袭红衣的焰无欢,手中还提着一盏兔子形状的琉璃灯,已然点燃了蜡烛,烛光映照下,焰无欢面上的火色凤凰,仿佛当真要冲天而飞一般! 满眼的各式各样的可爱兔子! 云湘滢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忽然就撇过头去,憋了许久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流淌着。 焰无欢望着云湘滢微微抽动的肩膀,无声的叹息着,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她的心,还不够冷,不够硬,否则今日这事,不会是这般的结局。 窗子外,灰林与墨衣吃惊的大眼瞪小眼。 之前,七爷吩咐他们去弄这些东西来,甚至亲自去搜罗,已经让他们吃了一惊,想不到是要送给云姑娘的。 七爷这是喜欢上了云姑娘吗? 要知道,他们跟在七爷身边这么多年,可没有见过七爷对其他女子,如此的上心,如此的温柔! 而满是惊诧的二人组身边,还有一个表情狰狞,却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的苗鲁。 在灰林和墨衣面前,苗鲁的武功实在不够看的,只三两下就被制住了,也让本是满心不以为意的苗鲁,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云姑娘身边当真是危机四伏,半点松懈不得! 且不说婉湘居内,难得的温馨,只说陈氏所在的青藤苑。 已经上好了药的陈氏,俯趴在床上,犹自委屈的掉着眼泪。 见云博远大步走了进来,陈氏微微起身,静等着他来安慰受伤的她。 谁成想,云博远没有看她的伤势,也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直接一巴掌就扇在了她的脸上! 这“啪”的一声脆响,陈氏只觉得不是落在了她的脸上,而是落在了她的心上! “老爷?”陈氏捂着面颊,难以置信的看着云博远,泪落如雨。 云博远的脸色依旧铁青,并没有理会陈氏的哭泣,只怒声问道:“谁让你给老太爷下毒的,啊?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云博远看着陈氏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陈氏心里一慌,顾不得心里的委屈,哭道:“老爷,妾身就是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给老太爷下毒啊!这都是云湘滢那个小贱人污蔑妾身的,妾身从来没有想过要给老太爷下毒!” “没有想过给老太爷下毒,那就是要给滢姐儿下毒了?”云博远不为所动,冷声再问。 说起云湘滢,陈氏心中的火气腾腾的直涨,“老爷!咱们在府里住了十年,一直都安安稳稳的,什么事都没有,可是这个小贱人一回来,就挑三拣四的,平白生出来多少事端?就那个什么义卖,如果不是因为她,老爷至于这么做吗?咱们的家底,可没有旁人那般丰厚啊!” 当初,要不是看中云府门风清正,恐怕她陈家也看不上,顶多只能算得上是新贵的云府,何况云博远可是连个爵位都没有。 这些年,她为他养育女儿,操持府中一切,今天他居然为了那个小贱人打她!陈氏愤愤不平又委屈至极。 云博远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沉声说道:“陈氏,你给我记住了,滢姐儿暂时只能好好的待在云府!不要再去招惹她!否则……” 第062章 玉石、首饰匣子?疑惑重重 “否则,老爷要怎么样?”陈氏听他直呼她陈氏,心中委屈的同时,又添了几分恼怒,梗着脖子问。 “否则,别怪我休妻!”云博远撂下话,甩袖而去。 近二十年的夫妻,陈氏怎么也没有想到,云博远竟会这般翻脸无情,所以听到这句话后,她先是一愣,继而嚎啕大哭起来。 陈氏只想着云博远的心狠,想着找人帮她出气,想着…… 就是唯独忘记了云博远之前的警告,更没有留意到云博远说的那个“暂时”,以至于…… 第二日清晨,柳玉儿看着云湘滢将那些“兔子”,全都收在了箱笼之中,欲言又止。 云湘滢没有回头,却早已察觉到她的犹豫,声音轻柔的说:“柳姨,你不要担心。我不清楚焰无欢究竟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所图为何,但是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害过我,反而还帮过我。我想,他对我应该是当真没有恶意。” 她也不知道,焰无欢为何会知道她喜欢兔子。明明,这是只有在暗香谷的时候,她才会显露出来的事情。 昨夜,就权当是最后一次,放纵自己吧。 伸手盖上箱笼盖,云湘滢轻吐一口气,说:“好了柳姨,今天还有事情需要你帮我去办呢。” “姑娘尽管吩咐。”柳玉儿早就想为云湘滢做点什么了,只是之前她身子没好,云湘滢哪儿都不许她去,什么都不许她做。 “一会儿用完早膳,你带上萱草和夏环,去医林堂找钟大夫。” “找钟大夫?找他做什么?” 见柳玉儿有些紧张,云湘滢忽起顽皮之心,笑道:“自然是找他,谈一谈柳姨你的事啊。” “谈……我的什么事啊?”柳玉儿疑惑的问,脸颊却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云湘滢直接笑出声音来,柳玉儿才知她是在玩笑,当即略带不好意思的也笑了起来。 其后,柳玉儿拿了云湘滢列出来的药材清单,以及一些制药的工具,这才准备前往医林堂。 云湘滢则是在清点着,她从暗香谷带来的药物。之前用掉的和给出去的药物,都是她在暗香谷的时候制出来的,再不做补充,恐怕手中的药物撑不了多久。 柳玉儿在临走之前,却是又想起一事,问道:“姑娘,明明是同一锅汤,为何我喝了没事,那春环喝了却腹痛不止呢?” 云湘滢淡笑,“柳姨,其实春环有一件事,并没有说谎,那就是我的确往汤里放了东西。我放进去的药粉,配合柳姨你这段时日喝的汤药,能够解除黄花苦蔓的毒性,所以你才会没事。” 所以,没有服用过这些汤药的春环,喝了那锅汤,就会中了黄花苦蔓粉的毒,才会腹痛不止。恐怕春环是到死也没有弄明白,这其中的玄妙吧。 柳玉儿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就带着人出府办事去了。而云湘滢则是将昨天她从爹娘的墨勇居那里,带回来的首饰匣子拿了出来。 昨日匆忙之下,她还未曾看过里面究竟有什么。 只是,当打开首饰匣子,看清里面的物什之后,云湘滢微微一怔。 里面除了一些精致贵重的首饰,是她曾经看到过娘亲戴过的之外,还有一块玉石。 那块玉石似是被人经常摩挲,光华而又润泽,的确是一块好玉。 只是,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一点,也是让云湘滢微怔的原因,是她似乎在师父容原白那里,看到过一块相似的玉石! 她之所以不是很确定,是因为师父的那块玉石,她只看到过一次。 那一次,师父摩挲着那块玉石出神,这才让云湘滢看到了,如果她没有看错和记错的话,玉石的背面,似乎是雕刻了一个“香”字。 那么,面前这块玉石,会不会也雕刻了香字?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云湘滢微微皱着眉,伸手将玉石拿起来,翻转过去,看清上面果然也是雕刻了一个“香”字,云湘滢瞬间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娘亲的首饰匣子里,会有一块与师父手中,几乎一模一样的玉石? 难道,她之所以能被送往暗香谷,是因为娘亲与师父认识吗? 可是,为何从未听娘亲提起过,更加没有听师父提起过? 还有,为什么会有人来抢夺这首饰匣子? 想到了焰无欢说过的话,云湘滢心中疑虑,更是增添了几分,这些事都跟祖父有关?可是,祖父并没有给过她什么特殊的东西。 况且,如果事情跟祖父有关,为什么那些人,又要来抢夺娘亲的首饰匣子? 一时间,太多的疑惑,充斥在云湘滢的头脑中,云湘滢感觉脑子里有一些混乱,空着的左手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首饰匣子上的刻纹。 这些刻纹…… 云湘滢猛地回神,盯着匣子上的刻纹,眉眼间充满了疑惑,为什么这些刻纹,她也会感觉眼熟?似乎是在什么东西上,见过相同的刻纹? 可是,究竟是什么东西上呢?云湘滢冥思苦想。 这个时候,房门外却是传来萱草,小心翼翼问询的声音:“姑娘,今天还要给老太爷炖汤吗?” 听到萱草问的话,云湘滢瞬间回神,看着匣子上的刻纹,手指微微用力握紧。 她想起来了! 这些刻纹她曾经在那块,被祖父送给了父亲,本是随着父亲一起入土为安,却莫名出现在祖父手中的,那块云石上看到过! 就是这样,仿似崎岖的路径的花纹! 祖父,祖父…… 云湘滢的头脑里一片混乱,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先是扬声告诉门外的萱草,让她照常熬汤,然后云湘滢将玉石收在了自己的怀中,走到装着各种药物的柜子前,在里面翻找着江师兄给她的药。 当目光落在一瓶,名为“神隐香”的药上的时候,云湘滢微微勾了唇,就是这个。 云湘滢小心翼翼的将瓶中的药粉,洒在了匣子上的刻纹处,又用手轻轻拂了几下,将表面的药粉拂掉,只剩下那些刻纹里,若有似无的沾染着一些。 做完这一切,云湘滢并没有动其他的东西,就将匣子盖好,又将它藏在了衣柜的深处,这才收拾妥当去了遮雨阁。 “姑娘来的真早。”武安抱拳行礼。 若不是云湘滢在桌上,四重五轻的敲了几下,武安又端详了好一会儿,恐怕是认不出装扮后的云湘滢的。 云湘滢点头道:“我看门前已经有许多人在排队了?” “是!”武安兴奋的两撇八字胡直抖动,“来买雪里定心丸的人,在下已经告知五天后再来。门外排着的人,则是听闻今日遮雨阁,会有大夫坐堂义诊,前来求医的百姓。” “武大叔,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云湘滢检查着袖中的银针。 “这是自然。自从姑娘吩咐过后,在下就没有再售卖药材,全部炮制处理妥当,一些简单的药物,也已经制出来备用了,就等着这一天呢。在下虽然更精于炮制药材,但是自信医术不比普通大夫差,定然不会损了遮雨阁的名头就是。” “武大叔太过谦逊了。”云湘滢摇摇头,“人手还没有招收上来吗?” “坐堂大夫、抓药伙计,这些都不难找,难得却是忠心二字。”武安微微凝重了脸色,“在下想过,宁缺毋滥,要找就找忠心的,而不是随便就将什么人都找来。目前,只找了几个伙计来抓药,坐堂大夫还没有找到。” 云湘滢点点头,“嗯,这些事就烦请武大叔费心了,我着实没有时间来管。” “姑娘客气了,这本就是在下的分内之事。” 武安说着话,见云湘滢将衣裙的宽袖,用丝巾扎了起来,显得很是利落,不禁有些疑惑的问:“姑娘这是……” “献丑,帮武大叔一把。” 武安微微讶异了一下,倒不是信不过云湘滢的医术,单看郝辛的怪病,他治了那么久都没有效果,云湘滢出手才这么短的时间,郝辛已然感觉有所好转,就可见其医术之高明。 武安只是没有想到,云湘滢要亲自出去义诊罢了。 不过,武安到底也是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遮雨阁内,两张桌子后,分别坐了云湘滢与武安两人,义诊正式开始。 只是,一众百姓看云湘滢是一位女子,虽然戴着面纱,让人看不清长相,却依旧能看的出来,年纪并不大。众人有些信不过她,只在武安的桌前排队等候,云湘滢那边几乎无人问津。 武安本想说几句什么话,却被云湘滢轻轻摇头阻止了。 有些事,光靠说,是不能取信于人的。 一上午的时间,几乎一直都是武安那边忙的不行,而云湘滢这边却是寥寥几人。 武安都有些替云湘滢着急,而云湘滢却是怡然自得,有病人过来,就诊脉开方,无人的时候,就翻看着带过来的医书。 “你会看病?”有人粗声粗气的询问。 云湘滢一抬眸,就见一粗壮大汉站在面前,黑红的脸色,满脸的横肉,让他显得很是凶神恶煞。 不过,云湘滢却没有丝毫惧怕之类的多余表情,只点点头,开口说道:“自是会的。是你要看病,还是哪一位?” “病人是谁,你都看不出来,还学人家坐什么堂?早点回家奶娃娃去吧!”这大汉大声嘲讽道。 那边,武安一听,气的差点要拍案而起,云湘滢却是不徐不疾,仿似一切成竹在胸。 第063章 神鬼不知悄然出现的璟王 云湘滢仿似没有听到粗壮大汉的嘲讽,只又扫了他几眼,声音缓慢却清晰地说道:“恕我眼拙,没有在短时间内,看出如你这般高大之人,竟是有着肾虚之症,抱歉抱歉。” “你胡说八道什么?”粗壮大汉顿时恼怒起来,脸色越发的黑了,抡起拳头,就砸向云湘滢。 在一片惊呼声中,云湘滢手指如风一般,拂过粗壮大汉的手臂,一根银针扎上,粗壮大汉的手臂,当即无力的垂了下去。 一只手臂不能用,粗壮大汉就抡过去了另外一只手臂,口中大吼大叫的喊道:“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都不知,还满口的虚不虚,你当真是不知廉……” 最后一个“耻”字尚未出口,粗壮大汉的身上,就多了一排不甚规整的银针,粗壮大汉当即哑了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银针之所以不规则,那是因为全都是扎在了穴道上,使得粗壮大汉有力气也使不出来,全身僵直的站在了那里,声音更是发不出来。 云湘滢轻轻一按他的手臂,令他坐了下来,手指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腕,开始诊脉。 与此同时,云湘滢口中说道:“男女的确是授受不亲,但是没有人规定,女子就不能行医给人诊脉。医术,本就无关于礼法廉耻!再说皇宫之中,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诸位贵人诊脉的太医,全都是男子,谁敢说贵人们一句不知廉耻?” 皇宫中的贵人,谁敢说?是嫌脑袋长的太结实了不成! 而且的确如云湘滢所说,大夫诊脉看病而已,就算云湘滢是女大夫,与一般大夫和病人的性别,调了一个个,那也只是在手腕处诊脉,根本不存在不知廉耻之说。 那粗壮大汉明显是故意捣乱来的! 隔了一会儿,云湘滢又道:“你家中如有妻室,恐怕还未曾得一子半女吧?可是平素动几下,就感觉似是疲乏,提不起力气来?夜间也是越来越力不从心?” 云湘滢每说一句,那粗壮汉子的眼睛就瞪大几分,及至最后简直有要脱眶而出的感觉。有些事,旁人不知,可是他自己心知肚明,居然被眼前的小女子一一说中! 云湘滢收回手指,顺势将银针也拔了下来,提笔写了一个方子,递给那依旧僵坐在那里的粗壮大汉,口中说道:“无妨,这个方子连服五天即可。其后,你自行寻一个温补的方子吃着,就无大碍了。” “你……我……”粗壮大汉拿着方子,脸色黑红的说不利索话。 “让你来的人,也当是开医馆的吧,相信会有好的温补方子,我就不再多此一举给你开方了。现在,请便。”云湘滢手一抬,指向了门口处。 而粗壮大汉没有想到,云湘滢不但将他的病症,诊得一清二楚,要知道他做事的医馆大夫,根本就不曾看出来!而且这小小女子,还知道他是旁的医馆派来的,这让他有些愣怔。 好半晌之后,粗壮大汉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又能动弹了,又后知后觉的想起,刚才自己也说过话了,他立即“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一把就掀翻了云湘滢面前的桌子。 那桌子“轰”的一声,摔在地上,差一点砸到了一旁的病人,吓得那人连连后退。 云湘滢一手拿着书与纸张,另外一手则是端着砚台与毛笔,仿似早已料到粗壮大汉会如此一般。 她微微抬眸,也不站起身来,只声音略微清冷的说道:“即便你是其他医馆派来,故意来我们遮雨阁捣乱的,我也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给你诊治且开了药方。若是你还不知收敛,扰了其他人看病,莫要怪我将你扔出去!” “你给我扔出去?你扔得动吗?”粗壮大汉一只手紧紧的捏着药方,对云湘滢却是半丝都不客气,脸上满是无赖与轻蔑的神情。 “那就试试!”云湘滢眸光一厉,一扬手就将砚台里的墨汁,劈头盖脸的泼向了粗壮大汉。几乎是与此同时,云湘滢猛然起身,准备对他出招! 就在这时,有人出声说道:“这样的事情,怎敢劳烦姑娘,小人来就是。” 不待云湘滢与那粗壮大汉反应过来,一墨衣男人已然到了粗壮大汉的身后,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有如拖死猪一般,将那粗壮大汉拖向了门口,路过的地方,百姓纷纷给他们让路。 到了门口,那人猛然将粗壮大汉扔了出去,那大汉“嘭”的一声砸在了地上,疼的龇牙咧嘴的惨叫,却是爬不起身来了。 而那人转身冲着云湘滢轻施一礼,径直走了出去,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云湘滢微微蹙眉,这人为何帮她? 却不知再次隐在了暗处的墨衣,嫌弃的擦着自己的手,在心中暗自嘀咕:如果是跟在七爷身边,这种破事他才不理会呢,即便有那些不长眼的,直接杀了就是,哪像现在这般束手束脚? 且说一众来看病的百姓,从头看到了尾,此时也是明白过来,那粗壮大汉是其他医馆,专门派来捣乱的,云湘滢却不曾与他计较,且以德报怨,给那大汉开了治病的方子。 那大汉居然非但不知感恩,反倒还掀了桌子,若不是他委实过分,扰了其他人看病,云湘滢都不曾动过怒。 顿时,众人看向云湘滢的目光就不同起来,且不说她医术究竟如何,单只这份人品,就值得人称赞一声的。 其后,就有三三两两的病人,等云湘滢这边重新摆好了桌子之后,就开始来云湘滢这边诊脉,云湘滢渐渐忙碌起来。 “下一位。”云湘滢整理了一下桌上的纸张,口中淡淡的喊着,并没有抬头。 不想,下一人却没有将手腕放到药枕上,而是在其手掌中展露了一样物什,又迅捷的收了起来。 云湘滢心中一跳,连忙抬眸看去…… 来人刚刚展露的是一个火红色兔子的玉佩! 就是昨天被璟王拿在手中的那一个。 可是,当云湘滢抬眸看去之时,入目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不是璟王,甚至也不是他身边的清寒。 况且,云湘滢今日是刻意装扮过的,与昨日完全不同,就连武安都差一点没有认出她来,对方又是怎么知道,她与昨天义卖会上的人,是同一个人的? 若不是知道这一点,对方恐怕不会亮出那个火红玉兔子。 那侍卫打扮的人,开口说道:“姑娘,我家主子请您去诊脉。” 武安一直在留意这边的事情,虽然没有看清那侍卫,手中拿的是什么,却是听到了他的话,当即扬声说道:“遮雨阁只坐诊,不出诊。这规矩早已言明的!” 侍卫手中的佩刀一动,目光也转向了武安,其中的煞气令武安顿时脸色一变,却情知不能任由,这不明身份之人将云湘滢带走,当下硬着头皮起身阻拦。 云湘滢微微一扬手,阻止了武安的冲动,问道:“敢问贵主子在何处?” “炎雨轩。” 云湘滢挑眉,“炎雨轩?” “是。” 武安听闻也惊诧的顿住,只因这炎雨轩不是旁处,正是遮雨阁设立的雅间! 他们怎么不知道,有人进了炎雨轩? 那侍卫却仿似没有看出来,他们的惊讶一般,只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姑娘,请。” 武安不知这请她去的是何人,可是云湘滢却是心知肚明,而且之前在云博远的义卖会上,璟王不但没有拆穿她,反而诸多维护。 况且,对方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炎雨轩,又亮出了火红玉兔,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不去。 想罢,云湘滢冲着武安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起身与那侍卫前往了炎雨轩。 刚一踏进炎雨轩,一股隐约的异味,就夹杂在药物的清香中传了过来,令云湘滢微微蹙眉。 云湘滢看了过去,但见雅间暂歇的榻上,躺着一墨色身影,他剑眉斜飞,薄唇挺鼻,正是璟王恒卓渊。 不知是否已经昏迷,他的眼睛是合起来的,也正是因着少了那冷冽的眼神,仿佛面前这柄锋锐的利刃,也少了那么几丝锋芒。 当云湘滢看到他苍白脸色映衬下,那薄唇竟是呈现诡异的玫红色,顿时微微一怔,然后疾步上前,手指已然快速的搭上了璟王的手腕。 这一诊之下,云湘滢当即怒斥道:“简直胡闹!你们主子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你们不知道吗?怎么还给他用如此凶猛的补药!难道你们不知,这样的补药,于你们主子来说,无异于催命毒药吗?” 难怪他一向颜色极淡的唇色,竟会呈现出玫红色,感情是那补药的药力,给催发出来的。 清寒与之前请云湘滢上来的侍卫面面相觑,不敢辩驳他们没有给主子用什么补药,主子只是去了一趟宫里,而他们没能跟进去,并不知在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云湘滢明显也没有过,要从清寒他们这里得到答案。话音一落,云湘滢的手指,就如舞动的精灵一般,在璟王的身上跳跃着。 伴随着云湘滢每一指,点中一个穴道,璟王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着,当她最后一指落下,璟王的眼睛却是猛然睁了开来! 一双本就清冽的眸子,在这一瞬间,仿佛充斥着毁天灭地一般的寒意,令人触之就会忍不住打上一个寒颤。 一股噬人的煞气,扑面而来! “殿下!”清寒紧张的上前一步。 第064章 本王送你一份礼物,可好? 清寒的手动了动,拦在了璟王恒卓渊与云湘滢之间,仿佛是在防备着恒卓渊,突然出手伤人一般。 云湘滢却好似根本没有留意到,恒卓渊寒意沁骨的眼神,更没有注意到清寒的紧张一般,她只伸手拂开清寒的手臂,声音淡淡的叮嘱道:“殿下不要忍耐,吐出来才会好一些。” 闻言,恒卓渊的眸子闪了闪,眸中的暴风雪缓缓收敛了起来,那股煞气也渐渐消失,清寒见状悄悄松了一口气。 清寒看了一眼云湘滢,向后退了几步,心中却是暗暗纳罕:殿下每次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那时,殿下会仿似失了神智一般,出手狠厉的对付,每一个靠近他的人!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皆不知这个情况,伤在殿下手上好几次,慢慢的才学乖了。 刚刚,他还真的担心,殿下不分敌我,伸手将这位姑娘给掐死了。 不成想,这姑娘一开口,殿下满身的煞气,竟是缓缓收敛了起来! 那边,云湘滢说了一句话,恒卓渊虽是收敛了煞气,却不曾开口说话,眸光依旧盯在云湘滢身上。 云湘滢微微摇了摇头,道:“殿下此举,于殿下的身子有害而无益。殿下要知道,您的身体,已然经不起这般糟蹋了。” 因为,经过她刚刚手法的点按,正常人一般都会立即吐血的。当然,吐得是对身体毫无益处的淤血。 好半晌,恒卓渊才缓缓开口说道:“无妨。你该做什么,接着做就是。” 若清泉滴水的声音,此次较昨天更加低沉嘶哑,却依旧充满着无尽的魅惑。 忍住心底跟随这声音而起的震颤,云湘滢微微挑眉,也不再劝,只起身到一旁去,写了一张方子交给那侍卫。 “殿下执意不肯将内腑的淤血,以及补药存积的药性一起吐出来,那就只好用此重药了。大火速煎,只剩半碗之时,拿来给殿下服下。” 那侍卫转头看向清寒,见清寒点头,他才接过药方,抓药煎药去了。 清寒听了云湘滢的话,心中很是担忧,却是没有出言相劝,只默默的站到了一旁去,静默的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 房间中,谁也没有说话,一时间很是静谧。 “香湘儿,过来。”恒卓渊冲着云湘滢微微招手。 云湘滢立在远处没有动,只是出言问道:“殿下可否告知小女子,殿下是如何得知昨天的事情,以及今天又是如何识破小女子身份的?” “过来!”恒卓渊没有回答,只加重语气又说了一句。 恒卓渊的语气中,夹杂着一种不容人质疑的气势,仿佛你不听他的话,下一刻你的脑袋就会搬家一般! 就连一旁的清寒,都微微瑟缩了一下。 可是云湘滢却是不为所动,只又施了一礼,道:“请殿下恕罪,小女子恕难从命。” 就在清寒以为,恒卓渊会暴怒的时候,却不料耳边传来的却是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让清寒情不自禁的睁大了眼睛,却在恒卓渊眸光扫过来之时,连忙收敛了吃惊的神情。 “出去。”恒卓渊低沉的声音,化为冰冷的气息。 云湘滢迈步准备离开房间,却不料看到清寒先她一步,已经走出了房间,顺道还将房门给关上了,云湘滢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原来不是让她出去吗? 恒卓渊从床上坐了起来,身姿依旧挺拔的仿若松竹,只是面色苍白的令人目不忍睹。 “香湘儿就这般惧怕本王吗?”见云湘滢始终远远的站着,不肯接近于他,恒卓渊问道。 “并非惧怕。” 恒卓渊唇边勾勒出一抹笑意:“并非惧怕?香湘儿可知,本王一直有冷肃的名声,自两年前更是嗜杀成性,璟王府中伺候之人,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如此,香湘儿还会回答并非惧怕吗?” 恒卓渊说的倒是并非虚言。 恒卓渊于战场上杀敌无数,身上的煞气本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而这两年,璟王府中抬出去的死尸,几乎要堆积成山。传闻,璟王以杀人为乐,这些人都是璟王所杀! 恒卓渊说完,清冽的眸光细细的看着云湘滢,只见面纱后,她那如蝶翼一般的睫毛,仿似轻轻扇动了几下。 在这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也扇动到了恒卓渊的心底,让他的心跟着不明所以的动了动。 而云湘滢微微抬眸,看向了恒卓渊,声音轻柔却坚定的说道:“小女子的回答,依旧是并非惧怕。战场上杀敌,本就不能手下留情。至于其他的,小女子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相信自己的眼睛?”恒卓渊轻笑一声,“香湘儿的眼睛,所看到的本王是什么样的?” “小女子看到的殿下,仿佛是一柄锋锐的宝剑,一柄只会杀该杀之人的宝剑!那些人如若是死在殿下手中,那么自然就是那些人该死、该杀。” 恒卓渊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一段话,不禁微微怔住,继而一声狂笑冲口而出。 原来,还有人相信,他所杀之人,都是该杀的!而这个人,在这陵安城中,不过只是见过了两面,只是在昨天和今天,见过了两面而已! 清寒在门外,没有听清云湘滢说的话,但是这一声狂笑,却是听的一清二楚,心中不禁一跳,连忙推门而入。 “殿下!” “嗖”的一声,不待清寒说出其他的话,一个茶杯就已然飞了过来! 清寒急忙伸手去接住茶杯,却是有一股大力,从茶杯上传来,令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刚刚跨进房门的他,就这样又被逼了出来。 只一抬眼,清寒就看到了恒卓渊锋利的眼神。瞬间,清寒就明白过来,动作迅速的又将房门关上。 站在门外,清寒的心,依旧跳动的很快。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殿下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 不可能! 一定是他看错了! 他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何曾见过殿下落过一滴眼泪。 就连当年殿下为了治好手腕处的重伤,林老给殿下用了重药,那处伤口几乎溃烂到,肉眼就可以看到森森白骨,殿下也不曾皱过眉头! 殿下怎么可能会哭! 清寒心中惊疑不定,而房间中云湘滢却是轻叹一声,道:“殿下明知此时不宜动用内力,又何必要逞强呢?” 恒卓渊不答,却是忽然站了起来,缓步走向了云湘滢。 云湘滢心中一惊,这璟王之前明明还昏迷了过去,刚刚能够坐起来,又以一个茶杯逼退清寒,已然令她吃惊,却不想此时他竟然下了床,走动间丝毫看不出之前的虚弱。 等云湘滢回神,就发现恒卓渊已然走到了她的面前,两人几乎是近在咫尺,眼见恒卓渊抬手,伸向了她的面庞,令她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恒卓渊的手,却是落在了那面纱上,随着他收回手的动作,那面纱也直接掉了下去,云湘滢微微一怔。 “香湘儿,本王送你一份礼物,可好?” “嗯?”云湘滢疑惑的眨眨眼睛,“无功不受禄,小女子不能收。” 云湘滢眨眼的举动,略带着几分稚气,因着疑惑,眼神隐约有些迷茫,看上去就仿佛迷路了孩童一般。恒卓渊的唇角微微上扬,说:“你就不问,本王送的是什么?” 微微摇头,云湘滢很想说,不管你送的是什么,我都不可能会收。 只是,不等她将心中的这句话说出来,恒卓渊就继续说道:“何况,香湘儿刚刚不是救了本王吗?哪里是无功之人。” 云湘滢微微蹙了眉,沉吟了一下,才说道:“璟王殿下,您究竟想要做什么?小女子看的出来,殿下平素是有极好的大夫在身边,给殿下诊治的。这一次,殿下体内的情况虽是凶险,但是有那位大夫出手,殿下定然会平安无事的。殿下为何偏偏要来寻小女子?” “香湘儿,你的戒备心太重了。”恒卓渊几乎要失笑,他能对她做什么。 “非是小女子戒备心太重,而是殿下所作所为令人疑惑不解。”云湘滢的声音,渐呈冷凝之态。 “还有,今日小女子问了殿下好几个问题,殿下却没有回答任何一个。只是小女子心有不甘,还想再问一个问题,殿下为何要称呼小女子香湘儿?” 为什么这个幼年常能听到,伴随着爹娘去世,就随之湮灭的称呼,会从璟王口中说出来? 此时的云湘滢,有如一只将全身的尖刺,全都立了起来的小刺猬,浓浓的戒备当中,透着那么一股可爱,恒卓渊眼底的笑意,渐渐加深。 只是,见她神情凝重,恒卓渊也知,若是他再不回答,恐怕她的那些小刺,都要朝他扎过来了! “那是一位长辈,告知于本王的。”在被扎成刺猬之前,恒卓渊及时出口解释道。 “长辈?”云湘滢眉眼间盛满了疑惑,心中却是一震。如果是长辈告知璟王的,那么是不是说明,璟王早已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即已故文阳侯之女的身份? “嗯,长辈。”恒卓渊点点头。 这时,门外传来清寒带着几分犹疑的声音:“殿下,药已经好了。” 显然,他是有些犹豫该不该出声,打扰房间内的两个人。 恒卓渊没有回应,却是忽然倾身靠近云湘滢,在云湘滢即将再次后退之时,在她的耳畔,轻声说了一句话。 这一句话,却令云湘滢的身子微微一僵,完全忘记了她本要后退的意图。 第065章 二婶也给她送东西? 恒卓渊站直身子,转身走到了房门口,打开房门,将清寒手中端着的汤药,一口喝尽,然后迈步往外走去。 只是,他那好听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入了云湘滢的耳中:“香湘儿,别忘了收礼物。” 云湘滢却是呆立在房间之中,仿佛连呼吸都轻微的消失不见了。 璟王恒卓渊给她的震惊,实在有些多…… 直到武安找了上来,看到云湘滢脸色有些不对劲,出声问道:“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可是那位病人无礼?” 云湘滢这才回过神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翻滚的思绪,回道:“无事。武大叔怎么有空闲上来了?” 义诊的大夫,本就只有她和武安两人,她前半天基本算是没有开张,下半晌刚刚看了几位病人,就被璟王给请到了炎雨轩来,只剩下了武安一人在忙。 按说,排了那么长的队伍,此时的武安该是脱身不得才是,怎么…… 武安却也是满脸的疑惑,说道:“在下正想来问问姑娘呢,刚刚忽然来了几人,均是杏林高手,甚至其中有一人,是从太医院退下来的老太医。他们说是贵人举荐,又承蒙姑娘看得起,不嫌他们老迈,让他们临老了,还有能有个安身之所。听闻遮雨阁今日义诊,故此比约定时日提前了一些,前来襄助姑娘一臂之力。” 犹豫了一下,武安又高兴的补充了一句:“这些大夫一般是很难请来的人物,即便有钱也难以请得到的,给姑娘举荐大夫的贵人,当不是一般身份。” 武安高兴,却不知云湘滢此时心底的波澜。 贵人举荐? 外人并不知道遮雨阁的东家,就是文阳侯府的云湘滢,又哪里来的什么贵人,会帮她举荐这些杏林高手,甚至是老太医? 忽然间,云湘滢就想起了璟王离开之前,刻意说的那句“记得收礼物”,难不成这就是璟王所说的,送她的礼物! 云湘滢微微睁大眸子,有些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武安见云湘滢神情中带着惊诧之意,当下就询问道。 微微摇了摇头,云湘滢回答:“没有什么不妥。那些人……你先用着吧。” “是,在下听姑娘的。”武安应道。 经了璟王这件事,云湘滢有些心神不宁,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当下云湘滢就决定今日先行回府,改日再说其他的事情。 重新戴好面纱的云湘滢,刚出了遮雨阁,迎面就走来了一个脚步匆忙的女子,若不是她急忙后退了两步,那女子非得与她撞在一起不可。 那女子见自己差点撞了人,连忙施礼赔礼道歉,脸上的焦急之情,却是显然易见。 云湘滢摆摆手示意无妨,那女子才转头跑进了遮雨阁当中。 而云湘滢看着她的背影,却是微微蹙眉,刚刚匆匆一瞥,她觉得那女子似乎有些眼熟。眼见那女子似乎在遮雨阁内找什么人,没有找到又失望的离去。 云湘滢忽然想起,为何会觉得这女子面熟了,她分明是锦娘子身边的人,还曾经奉了锦娘子的吩咐,去婉湘居送过衣裙! 不知她这般脚步匆匆,也不知是出了何事。云湘滢摇了摇头,回了文阳侯府。 柳玉儿带着满身的药味,迎了上来,说:“姑娘回来了?快歇歇。我这里马上就好。” “嗯?”云湘滢疑惑的看向她,自己好像没有再吩咐她做什么吧? 柳玉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今天去医林堂,我问过钟大夫了,他说姑娘要了这些工具,怕是要制药丸,买的药材当中,有许多是可以直接研磨成粉的。我就想着能帮一帮姑娘,所以特意让钟大夫把要磨粉的药材分了出来。” 闻言,云湘滢恍悟,怪不得柳玉儿满身的药味呢。再往那边的桌上一看,一包一包的药粉,足有几十包! “柳姨,快歇一歇吧。”云湘滢心中感动,拉住还要去忙的柳玉儿,一看她的手,果然已经磨出了好几个水泡来。 “这些不碍事的。”柳玉儿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抽回手,却被云湘滢握住,抽不回来。 云湘滢拿了药膏,给柳玉儿将水泡处理好,一一细心的上好了药,这才说道:“柳姨,不要再为了帮我,而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好不好?” “几个水泡罢了,姑娘不要担心。”柳玉儿没有说的是,她只是磨了一些药粉而已,手上就已经起了水泡,那姑娘要制药丸,岂不是要吃上许多的苦? 仿佛察觉到了柳玉儿心中所想,云湘滢道:“不比柳姨是初学乍练,这些事情,我已经做习惯了,不会吃什么苦受什么累的。柳姨也不要担心,好不好?” “好,好。我不担心。对了,之前门房送来一张帖子,我去给姑娘拿过来看看。”柳玉儿怕云湘滢看到她眼中的泪,急忙转身去拿帖子。 她的姑娘啊,本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女,现在却连这么累的事情,都说已经做习惯了…… 云湘滢假做没有看出柳玉儿的伤感,伸手接过那张帖子,垂眸看去。 “姑娘,可是哪家贵女邀请姑娘去做客?”柳玉儿平复了情绪,有些奇怪的问。实在是在这陵安城中,云湘滢认得的贵女寥寥无几,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的送帖子来呢? 云湘滢将帖子合上,点头道:“是吉平侯府的帖子,吉平侯之女邀我一起泛舟游玩。” “吉平侯府?咱们与吉平侯府素无往来,上次二夫人设宴,也不曾有吉平侯府的人来。这无缘无故的,吉平侯府送什么帖子?” 云湘滢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已然心中有了数,将帖子交给柳玉儿,说:“拒了吧。” “是,姑娘。”柳玉儿连忙答应着,“姑娘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云湘滢唇边微微勾起一抹淡笑,却是没有回答柳玉儿。 见状,柳玉儿也就不再多问,自顾忙去了。 云湘滢这才起身,走到了衣柜前,伸手摸索了一下,见之前她藏起来的首饰匣子,依旧在那里,她微微蹙眉。 之前,那帮人火急火燎的要抢这匣子,今天她给了对方便利,却不想对方反倒是沉住了气。 无妨,我陪你们玩玩就是! 这时,门外传来夏环的通禀声:“姑娘,欣姑娘过来看姑娘了。” “请进来。” “是。” 但见云茹欣径直将丫鬟留在了外面,走进来之时,眼睛尚且带着一丝微红。 见柳玉儿在一旁,云茹欣轻声说道:“滢妹妹,堂姐可否与你单独说几句话?” 云湘滢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柳玉儿的,是以听云茹欣如此要求,本是想要拒绝的。不过柳玉儿却是极为识趣,给两人上了茶,就施礼退到了门外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云湘滢和云茹欣两人,云湘滢刚要开口说话,不想云茹欣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惊了云湘滢一跳! “堂姐,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云湘滢连忙伸手去扶云茹欣。 云茹欣却是满面羞惭之色,说道:“滢妹妹,这一跪,是为了我母亲。母亲她鬼迷了心窍,竟然那般对待滢妹妹,还妄图给滢妹妹下毒,实在是……实在是……” 连说了两个实在是,云茹欣也没能说出后面的话来,不管怎么说,文论陈氏做的怎么错,那都是她的母亲。她身为人女,又怎能轻易说自己母亲的坏话呢? 哽咽了两声,云茹欣坚持不肯起来,口中说道:“堂姐在此替母亲,向滢妹妹道歉!不奢求滢妹妹能够原谅母亲,只希望滢妹妹不要因此而恼怒,以至于伤了身子。如果真是这样,那堂姐就再也无颜面对滢妹妹了!” 云茹欣说的情真意切,而且在跪下之前,屏退了所有丫鬟下人,只留了她与云湘滢两人,如此就不会有不利于云湘滢的流言传出去,可见的的确确是真心道歉的。 云湘滢微叹一口气,用力将云茹欣扶了起来,说:“堂姐,你这么一跪,岂不是为难我吗?” “不是,堂姐没有为难滢妹妹的意思。也不是想要逼迫滢妹妹什么,只是真的心有愧疚。”云茹欣连忙解释。 见云茹欣急的不行,眼睛又仿佛哭过很久似的,云湘滢心中一软,说道:“堂姐,我明白。虽说二婶是你的母亲,可是终究你是你,二婶是二婶。二婶如何,我不想予以评论,只是我知道堂姐待我的真心,这就够了。” “滢妹妹,你放心,以后堂姐会多看着点母亲的,不会让她再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的。”云茹欣红着眼睛,仿似发誓一般的郑重说道,只隐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攥紧。 “嗯,我相信二婶不会让堂姐为难的,所以堂姐也不要伤心了,好不好?”云湘滢劝解道。 云茹欣这才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云茹欣这才告辞离开。 “姑娘。”夏环捧着一个锦盒,战战兢兢的走到了云湘滢面前,“刚才二夫人派人,给姑娘送来的……” 见云湘滢的目光扫过来,夏环就是一个哆嗦,锦盒差点掉在地上,夏环脸色一白,直接“噗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夏环连连磕头求饶。 自春环死了之后,夏环是怕死云湘滢了,生怕云湘滢看她不顺眼,下一个死的就是她了。 而云湘滢眼波流转,二婶给她送东西? 第066章 用不着你信,本王相信即可 云湘滢打开锦盒看了一眼,只一眼,云湘滢就看了出来,这是出自蓝秀锦楼的衣裙,甚是精美华丽。 跪在地上的夏环不敢抬头,战战兢兢地的说道:“二夫人说这是为姑娘准备的,前往宫中赴赏花宴的服饰,若是还缺少什么,尽管遣人去与她说。” 裙子很好,陈氏的话也说的很漂亮,一切都看起来很好。 只是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云湘滢心中存了一分疑惑。陈氏刚被责罚,恐怕此时正恨不得弄死她,此时居然会给她送东西?当真是奇怪。 不过,水来土掩,将来兵挡就是。 云湘滢吩咐柳玉儿将裙子收好,就领了萱草去往茗书院。 茗书院里静悄悄的,云湘滢也不以为意,祖父喜静,不喜太多人在身边,基本上只有那个云海在身边伺候。 不知今日,祖父的胃口好不好…… 刚想到这里,云湘滢不经意间一抬眸,脚步却是立即就顿住了。 祖父房间的窗子上,竟是映着两个人影! 不是一高一矮,一人站着一人坐在轮椅上那般,而是两个人都是站着!两个身影几乎差不多高! 只觉得心“砰砰”直跳,云湘滢示意一旁因低垂着头,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的萱草站在原地,她则放轻脚步,急速的冲入了祖父的房间。 房间中的两人诧异回头,站着的人是云海,手中拿着的似乎是一本经书,正要递给云老太爷,而云老太爷坐于轮椅之上,右手正拿着毛笔,好似在写字。 “啪嗒”一声轻响,墨汁滴落在了宣纸上。 云老太爷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是滢儿啊,你当真吓了爷爷一大跳。这么匆忙,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云海则是一边将那张污了的宣纸收起来,一边满脸可惜的说:“老太爷刚抄了一半的经书,这下子又要重新抄写了。” “闭上你的嘴!经书什么时候再抄就是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云老太爷不悦的斥责了云海,又和蔼的看向了云湘滢,“滢儿,今天给爷爷带了什么汤啊?” “啊?啊,是鲜蘑菜心汤。”云湘滢这才回过神来,“爷爷不是说想喝一些清淡的汤吗?所以今天是素汤呢。” 说着,云湘滢回身招呼萱草把汤送进房间,心中却是暗念:刚刚一定是她眼花了,祖父明显是正在专心抄写经书,却被她吓了一跳。 云湘滢言笑晏晏的与云老太爷说着话,看着云老太爷喝了汤。 “爷爷,抄写经书不在这一时三刻的,晚上光线不好,您别太累了,好不好?”云湘滢不放心的叮嘱着。 云老太爷笑道:“好,都听咱们滢儿的。” 然后,云老太爷就吩咐云海,将笔墨纸砚收起来,云湘滢这才放下心来,再细细叮嘱着云海,一会儿打热水,让祖父泡泡脚,好早点休息等等事宜,这才离开了茗书院。 看着云湘滢的背影,云老太爷与云海两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而此时此刻的璟王府内。 恒卓渊闭着眼睛,躺在一张软塌上,眉宇间净是宁静,而额头的汗水,仿似要汇聚成小溪一般,不断地流淌而下。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一边端来一碗汤药,一边碎碎念似的叨咕着:“渊小子,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两年前你受的毒伤,已然伤了你的根本,得好好将养才行。你可倒好,不但不好好养着,还三天两头的受伤,时不时的乱动你那一身破武功!你是不是要等着,把你自己的身子,完全败坏完了,你才甘心啊?真是……” 一旁的清寒,不忍见自家殿下,被林神医念叨,不禁解释道:“林老,殿下这次没有受伤。” “闭嘴!有没有受伤,老夫不会看吗?”林老直接暴跳如雷,“他这个没有受伤,比直接受伤还严重,你知不知道?啊?要不是有人将药性迫在了一处,又用了药护住他的脉络,你以为现在他还能躺在这里,早躺进棺材里头去了!” 林老脾性一贯如此,就连殿下都不敢,因着治病的事多说什么,清寒又哪里敢继续反驳,只得垂了头,任由林老责骂。只是,听林老说殿下今日这般危险,清寒心中也是难受起来,是他失职,没有护好殿下。 林老却不管他在想什么,一顿骂之后,将手中的汤药,直接往恒卓渊的嘴里灌去。 恒卓渊霍然睁开眼睛,伸手接过药碗,将其中的汤药,干脆利落的喝掉。 林老见状,愤愤然的甩了甩袖子,吼道:“死要面子活受罪,懂不懂?这个时候,你还乱动什么?” 说完,林老也不看恒卓渊的反应,转头又冲着清寒吼:“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渊小子准备药浴!再拖延一会儿,渊小子疼死了,可别来找老夫!” “是,清寒这就去。”清寒应着,用着轻功,一路飞掠了出去。 “没有半点眼力见……”林老继续他的碎碎念。 “林老,你就不想问问,对方是怎么让那些药性,乖乖在一处的吗?”恒卓渊忽然开口说道。 闻言,林老顿时两眼放光,跑到恒卓渊面前,急急的问:“那你说说,对方是怎么做的?” 恒卓渊唇角微微上扬,却在林老期待的目光中,特别气人的说了两个字:“不知。” 那个时候他尚且昏迷着,如何能知道? 可是,他这一句话,顿时把林老给气坏了,跳着脚的吼:“你个死小子,既然你不知道,还故意引起老夫的兴趣,是不是嫌汤药不够苦,还是嫌药浴不够痛啊?” 顿了顿,林老咬着牙说:“渊小子,你等着!等老夫找着给你治疗的那个老家伙……” “老家伙?”恒卓渊坐起身来,神情中有些不悦,“她是一个刚及笄没有多久的小丫头,哪里来的老家伙之说。” “啊?”林老吃惊的张着嘴,“一个……小丫头?老夫不相信!” “嗯,用不着林老相信,本王相信即可。” 林老彻底被噎的没了声音,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下次也要跟着渊小子,去见识见识他说的小丫头! 第二日,云湘滢将制好的药丸,送去了遮雨阁,见了那位退下来的老太医,竟然从老太医那里,拿到了一叠的契约。 是这些大夫与遮雨阁签订的契约,只需要云湘滢或者武安签上名字,这契约就能生效的。 不得不说,璟王办事极为周全,契约中就连对药物的保密性,以及大夫对遮雨阁的忠诚性,全都考虑到了,让遮雨阁处于了一个,绝对不会遭受损失的位置上。 那老太医见云湘滢看着契约不语,笑呵呵的说道:“东家不是要反悔吧?” “怎么会。承蒙王老太医与几位大夫看得起,小女子又怎会反悔?如此,多谢王老太医和几位大夫了!” “东家客气了。”王老太医摆着手,“若要谢,东家就谢璟王殿下吧,若非是璟王殿下开口,我这老东西可就只想在家含饴弄孙,没想过要再出来为人做事的。” 果然是璟王! 不知为何,得知这件事果然是璟王的手笔,云湘滢心中仿似有一块石头落了地。 “王老太医受累了。不过,相信王老太医以后,会喜欢在遮雨阁做事的。”云湘滢自信的一笑。 “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王老太医不以为意,只如此虚应着。 云湘滢笑了笑,让人请了武安过来。 “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武安擦了擦额头的汗,遮雨阁昨天义诊,今天虽不是义诊了,来看病的却也有不少,武安还当真是好一番忙碌。 “武大叔,这是王老太医几人的契约,还请武大叔来签一下。” 闻言,武安微微一怔,不解的问:“姑娘,您是遮雨阁的东家,在下也只是帮姑娘经营这遮雨阁,如何能签这契约?” 这不合道理,也不合规矩。 “无妨。遮雨阁本就是武大叔的,我不过是占了个名头罢了,日后也需要武大叔与几位大夫多多费心,我能做的事很少。所以,这契约理当由武大叔来签。” 云湘滢解释了一句,她没有说的是,她尚且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样的话,这契约就签的没有诚意了,倒不如由武安来签。 武安仿佛也明白过来,只笑道:“姑娘吩咐,在下照做就是,姑娘缘何要贬低自己?遮雨阁若没有姑娘,还只是一间死气沉沉的药材铺子而已。” 因着他的固执,坚持用那些“独具一格”的炮制手法,所以原先的遮雨阁,还是一间连药材,都卖不出去的药材铺子! 云湘滢淡笑不语,将事情交托给了武安,就放心的离开了遮雨阁。 半路上,云湘滢进了一间成衣铺,换回了自己原本的样子,穿了新买来的衣裙,只脸上依旧带了面纱,这才走了出去。 云湘滢是想去医林堂看看,又见天气很好,就没有坐马车,只做看街景一般,边逛着街边各种摊位,边往医林堂的方向行去。 只是没有想到,云湘滢刚刚走到医林堂的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前面的可是滢妹妹?” 声音有些熟悉,只瞬间,云湘滢就已然明白,出声之人是谁了,却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第067章 大意,中了旁人阴招! 云湘滢的眸子,微微低垂了一些,遮住了其中的神情,这才转回身,冲着走过来的兴王施礼道:“臣女见过兴王殿下。” “滢妹妹不必多礼。” 显然,能在此处见到云湘滢,令兴王很是高兴,他神情愉悦的伸手去扶云湘滢,却被云湘滢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他也没有丝毫不悦。 兴王目光温柔的看着云湘滢,问:“两次都是在医馆、药材铺子附近,看到滢妹妹,可真是让本王有些揪心。这一次,应当也不是滢妹妹生病了吧?” “殿下睿智。臣女也只是路过此处而已。” “本王就说嘛,若当真是滢妹妹病了,也该是丫鬟前来抓药,怎会劳动滢妹妹亲自来呢。” 话落,兴王见云湘滢只抿唇不语,状似恭谨的听他说话,实则却是疏远无比,当下轻叹了一口气。 “滢妹妹。”兴王语气越发的温和,也带着一丝丝的懊恼,“你可是恼怒于那一日,本王不曾为滢妹妹主持公道吗?昨日本王请表妹给你下帖子,原就是想要与你解释,不想滢妹妹却是拒了帖子。本王就算是有心解释,也无法不顾及滢妹妹的闺誉,而堂而皇之的登门。” 兴王的表妹,就是昨天给云湘滢下帖子的,吉平侯府上的姑娘。 兴王顿了一下,神情间有些沮丧,继而又高兴起来,口中说道:“好在,今日竟是让本王与滢妹妹遇上了,可见天意就是要让本王,亲自向滢妹妹负荆请罪呢。” “殿下言重了,臣女担不起。”云湘滢恭谨的福身施礼。 “滢妹妹……”兴王的语气瞬间低落下去,“滢妹妹,这里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去旁边的仙留阁可好?听闻那里的菜色很是不错,本王请滢妹妹品尝一下,届时本王再好好与滢妹妹致歉,如何?” 云湘滢实则不想去的,只是却也明白,此处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两人说了这几句的话功夫,已经引得好几人停足注目了。 当下,云湘滢说道:“殿下这般说,岂不是要折煞臣女了?要请客,也该是臣女请殿下才是。殿下请。” 兴王当即高兴的往仙留阁行去,口中说道:“本就是本王做错了事,哪里能让滢妹妹花费银子,本王再穷,一顿饭也是请得起的。” 云湘滢只淡笑,依旧不语。 对于兴王的温和接近,云湘滢心中有些不安,甚至觉得有那么一丝怪异。 若说第一次见面之时,兴王的所作所为,均是为了全儿时的情谊,其后与兴王的屡次相遇,却是让云湘滢察觉出了,那么一丝兴王的刻意。 兴王为何要刻意接近她?当真只是为了儿时的,甚至她都记不得的情谊吗? 云湘滢心中暗暗思忖,兴王却是领着云湘滢进了仙留阁的雅间,又点了许多的菜品。 及至菜全都上齐,店小二退下之后,兴王这才亲手斟了一杯酒,说:“滢妹妹,那一日本王没有阻止三弟的胡闹,让滢妹妹受了委屈,是本王的错。本王辩无可辩,也不想与滢妹妹辩解什么。本王在这里向滢妹妹郑重赔礼道歉,还望滢妹妹能够原谅本王!” “殿下当真是言重了,那本就是云家的家事,自然无需殿下插手。只是臣女不善饮酒,在此臣女借花献佛,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 兴王温柔一下,随即用手中的酒杯,与云湘滢手中的茶杯一碰,道:“只要滢妹妹不生气,滢妹妹说喝什么,那就喝什么。” 说罢,兴王将酒杯中的液体,一口喝下,才笑道:“其实,滢妹妹是误会本王了。滢妹妹是弱质女流,本王又岂会让人上酒?这是仙留阁每月只出售十份的佛心果酿,味道闻之似酒醇厚,喝下却是暖融融的一片,最是补身益体,对女子尤佳。滢妹妹当真忍心,让这佛心果酿平白浪费掉,也不尝一尝吗?” 仙留阁的规矩,无论是什么样的尊贵身份,无论出多高的价钱,这佛心果酿,只能在仙留阁内饮用,不得带出仙留阁。 闻言,云湘滢心中微微一动,佛心果酿她还是听过的,的确是很好的东西,也非常难买到。由此可见,这赔罪之事,兴王是当真用了心的。 而兴王见云湘滢只是喝下了杯中的茶,却再无一丝动作,当下面上多了一分怅然之色,“罢了罢了,既是滢妹妹不喜,那本王就将这佛心果酿倒掉就是,滢妹妹不必为难。” “殿下说的哪里话,臣女很喜欢,多谢殿下让臣女有此机会,能够一品这佛心果酿。” 云湘滢拿起那杯佛心果酿,慢慢喝了下去,馨香入口,又是一片暖意,只从咽喉暖到了肚里,甚至是心间,让人心中舒畅不已。 “滢妹妹觉得这佛心果酿如何?” “的确是不错。” 兴王笑道:“滢妹妹觉得好就好。仙留阁除了佛心果酿闻名,这菜品也是不俗,滢妹妹可要好好尝尝。” 说着,兴王拿了公筷给云湘滢夹了几样菜,看向云湘滢的眼神中,是全然的宠溺之情。 云湘滢无法推拒,只好拿起筷子吃起来。这些菜果然是很美味,云湘滢不免多用了一些。 见状,兴王笑意深浓,眼中的宠溺也更加厚重,只眼底多了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清的神情。 “滢妹妹今日能够原谅本王,本王当真是高兴,若不是滢妹妹不能饮酒,当真应该……嗯?” 兴王的话语一顿,似是有些头晕的扶住了自己的额头,然后用力的摇晃了几下。 几乎只是相隔了一瞬,本是见兴王模样,心生疑惑的云湘滢也察觉出不对来,只觉得头脑昏昏欲睡,眼前兴王的身影,都开始模糊起来! 云湘滢暗道一声不好,她与兴王怕是大意之下,中了别人的阴招! 顾不得想究竟是什么人做的,云湘滢勉力拿出银针,扎在了自己的穴道上,让自己保持清醒。 然后,云湘滢起身去拉兴王,却不想本是已经昏睡在桌上的兴王,猛然直起身子,一把抓住了云湘滢! 云湘滢一惊,运力要挣脱,身上却是传来一股无力感,哪里挣脱的开来? 就在这时,只听仙留阁里似乎是有人吵嚷起来,且吵嚷的声音转瞬就到了雅间门外。 隐在暗处的苗鲁见状,情知不妙,当即现出身形,一手扶住全身无力的云湘滢,另外一手劈向了兴王的颈部。 苗鲁知道,必须先将两人分开,否则万一门外的人闯进来,云湘滢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只是,苗鲁的打算是好,劈下的手掌却是差点直接撞上刀刃,他大吃一惊下,连忙撤回手掌,才堪堪保住了自己的手。 只见,一身份不明之人,抡着刀就砍向了苗鲁,招招都攻其要害! 苗鲁要护着云湘滢,雅间地方又小,他即便有再好的轻功,也是施展不开,顿时就落在了下风处,无法再助云湘滢脱离兴王之手。 云湘滢摇晃了一下身子,眼见苗鲁被人缠住,而兴王似乎有些神志不清,眼睛猩红的盯着她不放,雅间门外的人却又要破门而入,云湘滢的脸色也不禁变了变。 不能让隐在暗处的敌人得逞! 云湘滢一咬舌尖,从自己身上拔出一根银针,用力的扎在了兴王抓住她的手上。兴王的手狠狠一抖,抓住她的力气却是并无半分放松! “嘭”的一声,雅间的门终究是被人破开,一群人一拥而入! 几乎是同时,传来“哗啦”一声怪响,众人目光所及处,看到的却是只有坐于椅子上的兴王,以及旁边打作一团的两个人,众人尖叫。 这叫声惊动了打斗的两人,一人立即向后一退,另外一人,却是从不知在何时,就已经破碎的窗子飞身而出。 “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一女子直奔兴王而去,伸手捧起了兴王尚在流血的手,满眼的关切之情。 “本王无事。”兴王摇了摇头,仿似刚刚清醒,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只双眼中是一闪而逝的冰寒。 “怎么会没事呢?殿下受伤了!可是有人要刺杀殿下吗?”那女子急急的说道,继而转头吩咐:“还不快去请大夫来!” “是,是,小人这就去请大夫。”仙留阁的掌柜,满头大汗的应着,脸上也是一片苦色。 这可是兴王殿下,竟是在他们的仙留阁遭遇刺杀,还伤着了!即便是求到主子面前,今日这事怕也不好了结。 且说苗鲁被那身份不明之人缠住,根本没有看清云湘滢与兴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在那些人闯进来的瞬间,云湘滢竟是撞碎窗子跳了出去! 这里可是三楼! 幸好窗外是陵安城中,颇负美景盛名的琥珀河。否则,即便是云湘滢有些武功,在中了阴招的情况下,这般跳下也是非死即伤。 苗鲁急匆匆的跟着跳出来,“噗通”一声落入河中,引起了无数人的围观,他却顾不得这些,只用力向着琥珀河下游游去,寻找着云湘滢的身影。 没有! 还是没有! 苗鲁心中已然是一片冰凉。 怎么会没有? 琥珀河的河水本就不是很湍急,他又往下游游了这许多,按理早该看到云湘滢的身影才是,为何就是没有? 许是云湘滢自己爬上了岸? 苗鲁心怀侥幸的想着,目光也是四处搜寻着,却在看到岸边的模样之时,心直接沉到了底! 第068章 焰无欢怒焰升腾 刚才苗鲁太过着急,竟是忘了这琥珀河,之所以被人称作琥珀河,一则是因着夕阳西落之时,阳光洒满河水,带出一片好看的琥珀色;第二个原因则是琥珀河的两岸,光滑如琥珀一般! 这般光滑,若不是武功高手,找寻到一定的借力点,当真不好从河水中出来。平素,但凡有落水者,几乎皆是等着岸上的人搭救。 云湘滢中招在先,又遇上这样难以出去的琥珀河,想要自行出了这河水,可能性恐怕是小之又小! 苗鲁差点急疯了,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处借力点,从河中跳了出来,踉跄着往邪心阁而去。他此时想不到旁的,只想着回邪心阁,求阁主来帮忙寻找云湘滢。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一间房间中。 “我说小丫头啊,你对自己可真够狠的,就不怕那一下直接摔死了?” 云湘滢躺在床上,旁边的窗前站着一男子,开口说话的也正是此男子。 窗子开着,风吹了进来,将男子的衣袍吹起,带起了一片似火云的波浪,男子面上神情,尽数被火色凤凰面具遮住,只余一双修长的手,紧紧的捏住了窗棂,几乎要将那窗棂捏碎! 云湘滢沉默不语。 她在那些人闯入雅间之前,狠狠的划伤了兴王的手,这才得以脱身,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她只能咬牙从窗子跳了出去。 本已经做好了落入水中的准备,谁成想落到半空,云湘滢只觉得身子一顿,却是被人揽入了怀里,尚不等她反应过来,对方已带着她,飞速离开了那处地方。 头脑一片昏眩的云湘滢,只记得那怀抱很温暖,传入鼻端的也是好闻的,似青竹一般的淡香。 不等云湘滢睁开眼眸,看清抱着她的人,究竟是谁,口中就被喂入了一颗药丸。 那药丸入口即化,却也是极快的解除了头脑的昏眩,只依旧全身无力,云湘滢只能躺在床上。 窗前的男子,猛然回身,红衣火色凤凰,正是焰无欢! 焰无欢大踏步的走到了云湘滢面前,一双如灿星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云湘滢,说道:“小丫头,你就那么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吗?” 若不是他赶来的及时,这丫头恐怕非得出个好歹不可,如何能不让他心中生怒! 感受到焰无欢若有若无的怒气,云湘滢抿了抿唇,这才开口说道:“我如何会不在乎?可我不能让人看到我与兴王,在一起不清不楚的样子。” “噢?”焰无欢却好似更生气了,眸中的光芒亮的,令人不敢直视,“不能让人看到,那么没人看到,你们就可以不清不楚的在一起了?” 这句话,却是直接将云湘滢给气翻了,她顾不得身体的无力感,霍然坐起身子,下床就往外走去。 “你做什么去?”焰无欢的薄唇紧紧的抿着。 “谢礼改天奉上。”云湘滢头也不回,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不要什么谢礼,你给我回来!”焰无欢断喝了一声。 云湘滢霍然转身,盯着焰无欢道:“回来做什么,让你继续羞辱我吗?” 云湘滢的眸子中,已然是一片冷凝,还有丝丝缕缕的怒气。 见状,焰无欢心中一软,颇为无奈的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 焰无欢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也解释不清,自己心中的那些烦乱,究竟是因何而来。 他只知自己得知,云湘滢竟然与兴王,一起去了仙留阁,他的心中就开始冒着火! 及至,看到云湘滢那一抹娇小的身影,破窗而出一跃而下之时,一向冷静的他,在那一瞬间,几乎心脏都要停止了跳动! 想也没有想,他就飞身而上,接住了云湘滢。 其实,在那一刻,他也很想掐死这个,不爱惜自己生命的小丫头! 可是,面对云湘滢的质问,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云湘滢见焰无欢不语,忍着身上的阵阵无力感,深吸了一口气,也缓和了一下语气,说:“今日之事,多谢你仗义出手!我说谢礼改天奉上,是因着现在我身无长物,只能等我回转侯府,制好了药丸,再送与你,权当谢礼。” 说完话,云湘滢转身,微微摇晃着往外走去。 就在她即将走到楼梯处时,身后传来焰无欢的声音,他说:“那位兴王并不是什么好人,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小丫头你要小心他!” 云湘滢的脚步微微一顿,却是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 焰无欢打了一个手势,灰林立即现身问道:“七爷,有什么吩咐?” “派人盯着兴王,看他怎么处理刚刚的这件事。”焰无欢的声音,染上了丝丝冰寒,胆敢算计到了小丫头身上! “是!”灰林立即应是,转身就要安排下去。 “还有……” “七爷?” “你再去寻几个可靠的,武功好一些的婢女。” 听了焰无欢的吩咐,灰林满脸疑惑的想问,却最终没问出来,只应了一声是,然后安排了下去。 七爷不是一向不用女人吗?他们兄弟当中有武功高的,有精于情报的,总之各种人才都有,就是没有女人!现在怎么突然要找婢女了? 不管灰林心中想不想得通,事情都是要办的,及至他向焰无欢回禀,兴王那边的情况之时,灰林才恍惚间有些明白过来。 “七爷,那兴王虽是在仙留阁闹腾了一番,追查出来的不过是个厨师,以及店小二那些小杂鱼,并没有追查到真正的幕后黑手。兴王也不负贤王之名,只将下毒的厨师和店小二给带走了,其余人等一概没有牵涉。” 听到贤王那两个字的时候,焰无欢的唇边,带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却又很快消失不见,快的仿佛刚刚只是旁人的错觉一般。 而灰林停顿了一下之后,又道:“七爷,属下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说。” “那兴王封王也这么些年了,朝堂之上能与之抗衡之人,几乎很少,又有谁会对他下手,且是在仙留阁这种地方?” 焰无欢不答,只问:“还有吗?” 灰林点点头,道:“还有,云姑娘所中的毒,属下已经请林老辨认过了,是一种多重毒混合在一起,才能发挥效用的毒,无色无味。属下相信,若不是因着这个原因,云姑娘当不会察觉不出来。林老还说了一件事,这毒并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甚至都不是一种毒害人的毒,而是变相的媚毒。” “媚毒!”焰无欢的眼神,在瞬间就充满了冰冷的煞气。 “是。会让人头晕目眩,全身无力,之后就会情不自禁的……呃……” 灰林尴尬的顿了一下才道:“这也是属下疑惑的所在。如果是要谋害兴王,为什么不下剧毒,而是媚毒?而且今天闯入雅间的人,正是兴王妃。这让属下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是不是这本就是兴王自己安排的,目的就是要让云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有口难辩,从而不得不委身于兴王?” 焰无欢手中拿着的一封密信,瞬间化作了齑粉! “好一个兴王!当真是小瞧了你了!”焰无欢抬眸,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既然有胆量算计小丫头,就要有本事承受我的怒火!” 随即,焰无欢就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灰林站在一旁,看着焰无欢因着兴王的行径,而动了真怒,心中恍惚明白,之前七爷吩咐让他去寻婢女,恐怕是要送到云姑娘身边吧。 且不说焰无欢这边,如何怒火中烧,再说云湘滢服下了焰无欢给她的药丸,走出那房间之后,全身无力的症状也渐渐消失。 看了看几乎是近在咫尺的医林堂,云湘滢还是走了进去。 此时并没有什么病人,钟子实捻着一块药材,嘴中念念有词,一抬眼看到了云湘滢,当即迎了上来。 “云姑娘怎么来了?可是玉儿……咳,柳夫人那里出了什么事?”钟子实一面施礼,一面就直接问道。 云湘滢听到他急忙改口,心中有些好笑,不过见他面色凝重,不想他生出误会,于是说道:“柳姨很好,钟大夫不用挂念。” 钟子实的脸微微一红,又问:“那姑娘前来,可是要再购买药材?” “并不。”云湘滢笑道:“钟大夫可有时间,我想与你谈一谈。” 钟子实微微一怔,这才回答:“云姑娘且容在下与掌柜打个招呼。” 话落,钟子实施了一礼,就去与柜台后的人说了几句话,这才重新转了回来,说:“云姑娘这边请。” 钟子实领着云湘滢,去的是医林堂的后院。云湘滢略微一打量,就明白此处当是钟子实平素住的地方。 “不知姑娘要与在下谈什么?”钟子实给云湘滢倒了茶,就直接了当的问道。 云湘滢不答反问:“钟大夫只此一个住处吗?” 钟子实心中疑惑,却还是回答道:“那倒不是。这里只是在下平常休憩所在,在下在城南有房子,只回去的时候少罢了。” “可是与家中之人不睦,这才宁肯住在医林堂?” 钟子实因着云湘滢的问题,微微皱眉:“家中双亲过世,在下一人住着实在空旷,伯父疼惜,这才特意在此处给在下留了这间屋子。云姑娘问这些是何用意?” 原来如此,看来她猜错了,钟子实在这医林堂中,并非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大夫。 云湘滢心中暗暗点头,只是说出来的下一句话,却是令钟子实大惊失色! 第069章 赏花宴之始 云湘滢说的是:“钟大夫,你可知柳玉儿是家父,即已故文阳侯的妾室?” “你说什么?”钟子实难以置信的霍然站起身子,望向云湘滢的目光,更是惊诧至极! “你不信?”云湘滢伸手端起了桌上的茶杯,状似悠闲的问。 “我不信!” “噢?” 钟子实又补了一句:“除非玉儿亲口对我说,否则我不信!” “即便我说的,你也不信?要知道,我是文阳侯嫡女,柳玉儿是陪伴我从小长大的,否则我为何不称呼她的名字,也不称呼她为嬷嬷之类的,却叫她柳姨?” 闻言,钟子实脸上的血色几乎尽褪,身子也站不稳的向后倒退了几步。 过了好一会儿,钟子实才开口说道:“还是那句话,除非玉儿亲口对我说,否则我绝对不会相信!” 顿了一下,钟子实看向云湘滢,说:“如果,云姑娘今日前来,要说的就是这个的话,那请恕在下没有时间奉陪了。” 这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云湘滢放下手中的茶杯,问:“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 “我说了,我不会信!” “如果是真的呢?”云湘滢不依不饶的问着:“如果是真的,你要怎么做?” 沉默了半晌,钟子实艰难的说:“如果玉儿告诉我,这是真的,那么我会请求姑娘,替令尊写下放妾书,然后迎娶玉儿!” “不在意她曾经与人为妾?不在意她非是完璧之身?” “不在意!无论她曾经经历过什么,无论她曾经是什么身份,只要现在和以后,她能与我长相厮守,于愿足矣!”钟子实说的话斩钉截铁。 “好!” 试探出了钟子实对柳玉儿的真实心意,令云湘滢心中很是畅快,也暗暗为柳玉儿高兴,柳姨终究是寻得了她的良人! 钟子实却是被云湘滢这一声“好”,给吓到了,吃惊又疑惑的看着云湘滢。 “钟大夫请坐。”云湘滢反客为主,亲手为钟子实倒了一杯茶,“今日前来,的确是有些事情要与钟大夫说明白。只是,先前心中有所疑虑,这才没有把话说齐全,还望钟大夫勿怪。” 钟子实已经彻底懵了,迷迷糊糊的坐下,迷迷糊糊的端了茶杯,就往嘴边送,却差点被烫到,又连忙将茶杯放下。 “是这样。柳姨家中当年遭逢大难,其父临终托孤,让家父将柳姨纳入府中为妾,从而让柳姨有个安身之所。” 云湘滢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钟子实的神情,见他除却一开始的难以相信,并无嫌弃或者其他神情,眉眼间反倒是多了几分怜惜,她悬着的心再次放松了一些。 云湘滢继续说道:“只是家父与家母伉俪情深,并无纳妾之意,所以将柳姨带回府中之后,从未进过柳姨的房间,母亲更是将柳姨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他们本是想着,若是日后有机会,就帮柳姨寻个良人嫁了,只是没有想到……” 剩下的话,云湘滢没有说出来,钟子实却是已然明白过来。没有想到文阳侯与侯夫人双双过世,唯一的嫡女还被送入了庵堂,又有何人会在意一个妾室?如此这般,就耽搁了下来。 钟子实站起身来,冲着云湘滢深施一礼,道:“还请姑娘成全,代替令尊大人,写下放妾书!” 云湘滢虚扶一把,说:“这放妾书,我写不了。” “云姑娘!你……”钟子实一急,声调也跟着提高了不少。 云湘滢这才慢悠悠的说道:“因为家父从未纳过柳姨为妾,柳姨更是从未签过身契,柳姨只是家母的义妹。这又要我如何写,那根本不需要的放妾书?” 钟子实闻言,彻底呆住了,好半晌才算是反应过来,呐呐的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见状,云湘滢笑了笑,然后敛了笑意说:“钟大夫,你的年纪也不算小了,为何这些年都未曾娶妻?” “啊,这个啊……”钟子实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原先是觉得,按医理上来说,尚未及冠就娶妻,好像有些年岁太小了。不想及冠之后,父母双亲竟是相继过世,这就耽搁了。后来伯父倒是想为我张罗一房妻室,只是我醉心于医术,心无旁骛,伯父拿我没办法,只好让我在医林堂做事,也算是疏解心情吧。” 云湘滢点点头,再问:“之前,钟大夫在医林堂,帮你伯父做事,是因着没有家小,若是以后娶妻生子,又当如何?” 即便这医林堂是钟子实伯父开的,那也不是他的产业,倘若有一日,其伯父不让他继续在医林堂做事了,钟子实岂不是一无所有! 届时,他连自己都养不活,又如何能养活妻儿?更不要谈什么,给妻子幸福安稳的生活了。 钟子实听了云湘滢的问话,却是更显出几分不好意思来,说:“伯父并无子女,这医林堂本就是要留给我的。原本伯父还成天念叨,说我们钟家要断在我这一辈上了,要是伯父得知我肯娶妻,定然是高兴万分的。” 这下子,云湘滢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站起身来,这一次是云湘滢,冲着钟子实深施一礼:“如此,柳姨就托付给钟大夫了,万望钟大夫能够对柳姨珍之重之,一生不辜负柳姨!” “这是自然!”钟子实同样深深回礼,满脸凝重的回答。 “不过……”云湘滢临出门前,又回头说了一句。 “不过什么?”钟子实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他觉得今天的云湘滢,实在是有些恶劣,一再的吓唬他。 云湘滢笑:“不过,柳姨似乎没有答应立即嫁给你,你是不是应该再加把劲儿啊?” 被调侃了的钟子实,顿时哭笑不得,口中说道:“云姑娘,什么时候嫁,这就是我与玉儿之间的事情了。云姑娘有这闲情逸致,不如指点一下我开的方子,可否有不妥之处?” 云湘滢再笑,除了柳姨的事,这钟子实真是三句话不离医术的事啊。 云湘滢对钟子实的屡次试探,柳玉儿在府中自是不知,云湘滢回去之后也不曾提起,只是钟子实不知在信中写了什么,令柳玉儿红着脸,高兴了好半晌。 至于苗鲁,回了邪心阁,差点被碧沉给骂死,后来还是接到了云湘滢平安的消息,这才得以脱身,此后更是尽心尽力的跟在云湘滢身边。 只不过男女有别、武功也不算一流,有些地方,苗鲁还是跟不进去的。 比如,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花宴。 陈氏带着云茹欣,以及因着被禁足,好久没出现的云茹芳,一起出现在了府门口。 陈氏看了看云湘滢的装扮,见云湘滢穿的衣裙,正是她送去的那一身,眼中掠过一抹阴毒,又很快收敛了起来。 而云茹芳见云湘滢穿的衣裙华美,当即就不高兴的撅了嘴,待见到云湘滢单独坐了一辆马车,而她则是与陈氏以及云茹欣,挤在一辆马车上的时候,更是不高兴起来。 还是云茹欣见状,说了几句,云茹芳只得憋了一口气,心中更是嫉恨云湘滢。 皇宫中的金碧辉煌自是不必说,只说因着皇后娘娘举办的是赏花宴,皇宫各处,无论是道路两旁,还是回廊拐角等处,全都是盛开的花儿,很是赏心悦目。 因天气正是冷暖相宜的时候,皇后就将宴席摆在了花园中,此时各个大臣的家眷,几乎已经聚齐。只时辰尚早,各家夫人闺秀三三两两的,在附近说着话。 陈氏扫了一圈,就看到了与自己交好的夫人,回头叮嘱云茹欣两人:“你们可以先去玩耍一下,只是切记这是在宫里,万不可失了礼仪规矩!” “是!母亲,您就放心吧。我与姐姐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不比某些人,怎么会连这个都不懂呢?”云茹芳娇笑着,瞥向云湘滢之时,却是嘲讽意味十足,显然她话中的某些人,指的就是云湘滢。 云湘滢不屑与云茹芳计较,只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而云茹欣却是有些不悦,语带怒气却也压低声音的斥责:“二妹妹胡说什么?你要记得一笔写不出两个云字来,不管是谁失了规矩,丢的那都是云家的脸面!” 云茹芳有些不忿,却在云茹欣的瞪视下,应了一句:“我知道了姐姐。母亲、姐姐,那我先过去了。” 云茹芳虽是庶出,但是在家一向得宠,经常参加宴会,结交了不少的手帕交,禁足这些天更是憋坏了,此时就欢天喜地的,冲着自己的朋友而去。 陈氏微微摇了摇头,说:“茹欣,你秦伯母前两天还说起过你,你去与她见个礼。” 云茹欣笑道:“母亲,秦伯母那里,女儿改天去秦府的时候,再去给秦伯母请安,好不好?今日天气这般好,母亲就让女儿好好松快松快吧。” “你啊你……”陈氏伸手请戳了云茹欣的额头几下,却终究不忍责怪自家女儿,遂自去寻了秦夫人说话。 这时,云茹欣才伸手拉了云湘滢,说道:“滢妹妹刚回京城,并不认识什么人,堂姐给你引荐一番,可好?” “堂姐,我无妨的,你陪着二婶就是。”云湘滢淡淡回答,刚刚陈氏临走前,那一抹不满,可是很明显呢。 堂姐向着她是一回事,因着她而让堂姐在陈氏面前为难,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云茹欣自是不肯抛下云湘滢,云湘滢拗不过她,只好随了她一起。 只是,她们还没与各家闺秀说上话呢,就有宫女来请云湘滢。 第070章 不用递棍,就随棍而上的“蛇” “请问这位可是云湘滢云姑娘?还请姑娘移步,有故人想请姑娘前去叙话。”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而云茹欣更是知道云湘滢第一次进宫,根本不认识什么人,怎么会有故人? 当下,云茹欣就略带恭谨的问了一句:“敢问这位姑姑,是哪一位贵人要见我堂妹?” 那宫女笑的温和,只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温和,她说:“主子吩咐的事,我等做奴婢的岂敢多问?云姑娘届时一见便知。” 云茹欣还要再问,云湘滢轻轻扯了她的衣袖一下,冲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对方明显不肯说,再问下去,恐怕就将面前的宫女给得罪了,这并非好事。 轻拍了两下云茹欣的手,示意她安心,云湘滢这才对那宫女说道:“劳烦姑姑带路了。” 那宫女微施一礼,就转身当先行去。 云湘滢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脑海中倒是忽然想起一人来,心中不由得揣测多半是那人,虽然云湘滢尚未想清楚,如果是那人,寻她来是要做什么。 当来到一处宫殿,云湘滢看到上首坐着的人,就微微勾了唇角,果然是她。 “臣女见过平宁郡主。”云湘滢施礼。 没错,上首坐着的就是那位,曾经拿着簪子,想要毁掉云湘滢容貌的平宁郡主! 平宁郡主笑着看云湘滢施礼,直到礼都施完了,她才开口说道:“哎呀云姐姐,你还与我客气什么,快快起来!” 出口的语气,是极为熟稔与高兴的,只是少了那么几分诚意。 平宁郡主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扬声吩咐宫女:“还不快快上茶?还有,今日御膳房做的藕粉桂花糕不错,也去拿一些来。” 宫女应声而去,而平宁郡主却是起身,走上前去,冲着云湘滢又道:“云姐姐,你上次可是答应平宁,有机会就来看平宁的。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多在平宁这儿玩一会儿,可不许那么快就走了啊。” 说着话,平宁郡主伸手要去拉云湘滢的衣袖。 “郡主实在是抬举臣女了。”云湘滢微微福身施礼,恰好避开了平宁郡主的手。与此同时,云湘滢的眸光不动声色的,在周围转了一圈。 她总觉得,似乎在这殿中,除却平宁郡主与她两个人,还有其他人在。 不怪云湘滢心存疑虑,实在是上次见面,这平宁郡主还拿着簪子,要毁她的容,这次见面就亲热的叫着“云姐姐”!反差如此大,恐怕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怀疑吧? 平宁郡主被避开了手,当即面色就起了变化,似是想要发怒,却又极力隐忍下来,以至于隔了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云姐姐实在太多礼了。平宁知道,这是在宫里,自然没有在宫外那般自在。只是云姐姐,没有旁人在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对平宁这般多礼啊?平宁看着心里不舒服。” 说到这里,平宁郡主仿似要哭了一般,眼睛水润润的。 见状,云湘滢的眉宇,微不可见的蹙了起来,这平宁郡主究竟想要做什么? 就在此时,有脚步声从殿内,而平宁郡主也转过头去,娇憨的说道:“平宁可是把云姐姐给请过来了,兴王哥哥你可不要再惹云姐姐生气了。” 云湘滢抬眸,从殿内款步而出的人,正是兴王恒严晖,云湘滢心中顿时了然,刚刚自己的感觉没有错,这兴王一直就在殿中,只是先前没有露面而已。 “臣女见过兴王殿下。” “快快免礼。” 兴王不等云湘滢施完礼,就急急的说道,看其急切的模样,仿佛若不是碍于男女主别,他早已伸手去扶了。 平宁郡主却是上前一步,几乎算是拦在了兴王与云湘滢之间,撒娇道:“兴王哥哥,平宁没有食言吧?兴王哥哥是不是该奖赏平宁啊?” 兴王伸手摸了摸平宁郡主的头发,像对小孩子一般,说道:“好,那平宁要什么奖赏呢?” “平宁要……”平宁郡主微微羞红了面颊,“哎呀,平宁一下子没想起来!兴王哥哥,平宁可不可以留着这次奖赏,等想起来的时候,再向兴王哥哥讨要啊?” “可以。”兴王笑着应了下来,“那现在,平宁可以让本王与你云姐姐,好好说说话了吗?” “嗯!”平宁低下头去,遮掩住了眼中的阴霾,然后又仿似不放心一般,叮嘱了一句:“兴王哥哥要记得啊!” 之后,平宁郡主才不甘愿的往殿门口走去。 “兴王殿下,皇后娘娘的赏花宴,就要开始了,臣女告退,还望殿下恕罪。”云湘滢可不想与兴王独处一处。 “滢妹妹!”兴王急忙拦住云湘滢的去路,“皇后娘娘的赏花宴,还要好一会儿才开,滢妹妹实在不必现在就过去的。” 云湘滢不语,只默默后退了一步,她与兴王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兴王面上有些焦急,问道:“滢妹妹可是恼了那天在仙留阁的事情?本王也实在是没有想到,会出那样的事情,害的滢妹妹差点……” “那日之后,本王曾派人去往文阳侯府,得知滢妹妹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本想着亲自上门,给滢妹妹致歉,却又心生怯意。无论如何解释,都是本王邀请的滢妹妹,都是本王害的滢妹妹。” “殿下言重了。殿下的手好些了吗?臣女那天出手太重了些。”云湘滢垂着眸子说道。 兴王抬起尚且包着纱布的手,微微看了一眼,摇头道:“无妨,这也怪不得滢妹妹,是本王做的不对。 顿了一下,兴王又道:“滢妹妹,你放心。那一日本王是受了药物的影响,才会唐突了滢妹妹,以后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的!” “臣女相信。”云湘滢答得波澜不惊,只是在兴王说那句你放心的时候,她心中一跳,差点以为兴王要说对她负责呢! 如果真是那样,她恐怕会立即调头就走,管他是不是兴王,这里是不是皇宫宫中,好在兴王没有那么说。 “滢妹妹,那你可是原谅本王了?”兴王满是希冀的看着云湘滢,又道:“本王已经查出,是什么人下的毒。只是,毕竟那两人只是贪财,并非是主谋,本王命人打了他们板子,之后就看押起来了。若是滢妹妹觉得难泄心中怒火,本王让人将他们送去府衙,可好?” 闻言,云湘滢心中不知为何,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口处,令她烦闷起来。 只是左思右想,云湘滢也想不出来,究竟她是为何而烦闷,为什么而不高兴。 不过,心中思绪不断,云湘滢口中依旧轻声回答着:“无需如此,殿下自行处置就好。” “那……”兴王试探着问:“滢妹妹可是原谅了本王?” “殿下言重……” 云湘滢的话尚未说完,就听平宁郡主的声音传来:“兴王哥哥你真是的,要道歉也要有些诚意啊,怎么能三言两语就算了呢?兴王哥哥,不如改天由平宁约了云姐姐出来,兴王哥哥再给云姐姐买上一些首饰、锦缎,算是郑重道歉。兴王哥哥觉得这样可妥当?” “平宁说得对,是本王疏忽了!竟然空手而来,实在是没有诚意。滢妹妹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兴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而回转回来的平宁郡主,眼中的光芒先是闪烁了一下,然后才做出了一副欢喜,又得意洋洋的样子,说:“兴王哥哥,还是平宁能干吧? 继而,平宁郡主转头对云湘滢说:“云姐姐,到时候平宁下帖子给云姐姐,云姐姐可一定要答应啊!” “怎敢劳烦殿下与郡主?实在是要折煞臣女了!还请殿下与郡主,以后万万不要再提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了,臣女本就没有生气,何来的原不原谅之说?” 人家是打蛇随棍上,这面前的兴王与平宁郡主,怎么完全不用她递过去那根“棍”,就已经上来了呢? “云姐姐,你就不要那么客气,答应了平宁吧?要不然,平宁在兴王哥哥面前,都没有颜面可言了。好不好吗,云姐姐?”平宁郡主一改上次见面之时的娇蛮,上前拉住云湘滢的衣袖,晃悠着撒着娇。 只是,云湘滢却是听的寒毛直竖,总感觉这般的平宁郡主有些不正常,但是对方贵为郡主,如此低声下气的与她撒娇,她若是不答应,恐怕平宁郡主非得翻脸不可。 只是要她答应,心中有实在不甘心,她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与兴王牵扯上关系。 沉吟了一下,云湘滢这才说道:“殿下与郡主身份贵重,臣女怎敢推辞,若是届时臣女接到了帖子,定当赴约。” 要是接不到帖子,那可就别怪她不出现了。 只是,平宁郡主仿似没有听出这其中的差别,只顾得高兴的与兴王邀功。 而兴王则是深深的看了一眼云湘滢,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似是无奈,又似是宠溺。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兴王又看了云湘滢一眼,就急忙走入了内殿当中。 及至兴王的身影消失在内殿,平宁郡主就松开云湘滢的衣袖,面上的神情早已不似刚刚的高兴,只不悦的看向了殿门外。 “出了何事,让你这般慌慌张张的?” 平宁郡主斥责一声,而那宫女的脚步微顿,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明明她的脚步很正常,并没有任何慌张之意。 第071章 皇后面前,有人重提克亲之说 只是,那宫女也知道,平宁郡主是太后娘娘的心头宝,也不敢多说什么,立即跪下请罪道:“奴婢惊扰了郡主,请郡主责罚。” “行了。”平宁郡主略微有些不耐烦的说:“不是吩咐过,本郡主要与故人说说话,让人不许打扰吗?你贸贸然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回郡主的话,太后娘娘那边传来话,太后娘娘想郡主了,想请郡主过去陪着说会儿话。”宫女低着头回禀。 “本郡主知道了,你就先退下吧。” “是。”宫女起身退了出去。 平宁郡主微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却听到内殿之中传了一声轻咳,她瞬间回神,说道:“本来想与云姐姐好好说会话的,没想到太后娘娘想平宁了,这下子说不成了。” 平宁郡主语气很是遗憾,只是面上的表情,却是带着炫耀与得意的。与之前的得意洋洋不同,是真真正正的得意于,自己在太后面前得宠,从而瞧不上云湘滢。 云湘滢假做没有看出来,只道:“臣女不敢耽搁郡主,想来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也要开始了,请郡主允许臣女先行告退。” “云姐姐……”平宁郡主语气中充满不舍,“既然是皇后娘娘的赏花宴要开始了,那平宁就不挽留云姐姐了,云姐姐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是,谢过郡主,臣女告退。”云湘滢施礼,然后转身出了这殿宇。 平宁郡主看着从殿内走出了的兴王,一派苦恼的模样,问:“兴王哥哥,你说云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平宁啊?” 兴王的眼睛一直看向殿外,直至云湘滢的身影不见了,这才收回目光,说:“平宁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不过是你云姐姐严守规矩,这才冷落了平宁吧。好了平宁,皇祖母还等着你呢,快去吧。” 话落,兴王倒是先一步走出了殿宇,很快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直到此时,平宁郡主脸上的笑,才彻底的消失了。 伸手狠狠的将一旁的大花瓶,推倒在地,伴随着稀里哗啦的破碎声,平宁郡主的整张脸,几乎都要扭曲了起来。 “云湘滢!云湘滢!你个贱女人!” 整个殿内,都充斥着平宁郡主压抑的怒吼声。 立即有宫女,闻声跑了进来,看到殿内的情形,当即跪了下去,“郡主息怒!” 而跟随宫女,一起跑了进来的,还有一位老嬷嬷,一看模样就知她平素为人,定然是严厉多过慈祥的。 她并没有跪下去,只是打量了一下周围,几步就走到了平宁郡主身边,拿起平宁郡主的手,暗中用力捏了一下,口中说道:“这花瓶怎就碎了呢?郡主可是伤到了?瞧瞧这小脸,都快缩成一团了,要是太后娘娘看到了,定然要心疼了。你们还不快去给郡主拿药来!” 后一句,那老嬷嬷自然是对跪在地上的宫女说的。 而平宁郡主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浑身的怒气顿时消失,转而可怜兮兮的说:“尹嬷嬷,好疼啊!” “没事啊,上了药就不疼了。”那尹嬷嬷一副劝哄的模样,只是那双充满阴霾的眼睛,更是多了几分厉色。 及至,平宁郡主带着尹嬷嬷,去往太后宫中的时候,那尹嬷嬷贴近了平宁郡主,压低了声音说道:“郡主怎这般沉不住气,要是让人将你摔了花瓶之事,传入了太后耳中,郡主又该如何自处?” “嬷嬷,你是不知道!”平宁郡主恨声说道,见尹嬷嬷瞪她,她才惊觉自己声音太大了,于是当即压低了声音,将云湘滢来过之后的言行,一一讲给了尹嬷嬷听。 末了,平宁郡主才小声说道:“嬷嬷之前的说的,平宁全都做了,兴王哥哥果然很高兴。可是,兴王哥哥依旧拿平宁当小孩子哄,倒是对那个贱……云湘滢,千般的温柔!平宁心中恨呐!” “再恨,郡主也得忍着!”尹嬷嬷音量不高,却是充满着严厉,“嬷嬷早就说过,除非郡主得偿所愿,否则一日没有达成自己心中的目的,郡主就得忍一日。” “知道了。”平宁郡主撇撇嘴,不过终究是闷闷的应了一声。 这尹嬷嬷是打从平宁郡主,被太后带进宫里来之时,就在身边伺候的老嬷嬷,虽然严厉了一些,却是对平宁郡主真心实意好的,所以这尹嬷嬷说的话,平宁郡主还是很愿意听的。 且不说,这边平宁郡主怎么去哄太后开心,只说云湘滢往赏花宴那边行去。 平宁郡主并没有遣宫女,给云湘滢带路,好在云湘滢的记性不错,这才堪堪在赏花宴开始之前,回到御花园处。 但见那些贵妇闺秀,不再是三三两两的说着话,而是规规矩矩的,各自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云湘滢就情知,恐怕皇后要来了。 就在云湘滢用目光寻找云府所在位置之时,只听有内监喊道:“皇后娘娘到!” 众人纷纷跪下恭迎道:“参见皇后娘娘!” “都免礼吧。”上首传来一声柔和,却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 云湘滢微微抬眸,但见皇后一身长裙,说不出的雍容华贵,其容颜极为漂亮,眉眼间带着丝丝笑意,看上去竟是丝毫看不出,已经有了大皇子那么大一个儿子之人,就仿似尚且不足三十岁一般! 大皇子恒严枫时年二十二,被封成王。只是传闻这成王生性驽钝,令皇上很是失望。 皇后在上首坐了下来,之后就含笑说道:“你们随意就是,本宫举办这赏花宴,原本就是为了赏花的,你们这般拘束,还能看什么花儿?” “皇后娘娘仁慈宽和,那是皇后娘娘给臣妇们的体面,臣妇们又怎么敢恃宠而骄,当真将娘娘撇在一旁,而去赏花呢?” 开口的这位夫人,是承恩侯夫人,也就是皇后的嫂子,也只有她能够在此时开口说话。 闻言,皇后笑了,道:“哪里就有恃宠而骄之说了。” 众人皆跟着笑。 趁着她们都与皇后说笑之际,云湘滢悄悄地往云府所在的位置走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皇后身上,原本云湘滢的举动,是半点也不引人注目的。 谁成想,云茹芳那个没有脑子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嚷了一句:“滢堂姐怎的才来,芳儿还以为滢堂姐,不记得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不回来了呢。” 只此一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云府所在位置上,也自然而然的看到,云湘滢还未走到自己所属的位置上。 陈氏一脸的惊吓,而云茹欣恨不能一把捂住云茹芳的嘴,但是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她只能匆忙瞪了云茹芳一眼,就跪了下去,向皇后请罪道:“皇后娘娘恕罪!滢妹妹是头一次进宫,更是头一次看到皇后娘娘的凤仪,这才慢了一些。” 云湘滢扫了云茹芳一眼,跪在云茹欣的一旁,叩首道:“臣女云湘滢参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臣女无意冒犯皇后娘娘,但终究是在娘娘面前失仪,着实不妥,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笑意不减,只微微垂眸看着云湘滢和云茹欣两人,有些疑惑的问道:“云湘滢?你是云侍郎府上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是已故文阳侯之女。云侍郎云大人是臣女的二叔。” “文阳侯?” 闻言,皇后的神情倒是没怎么变化,底下坐着的一众夫人,却是率先有了反应,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面带不愉的看向了云湘滢,甚至有的人更是用帕子遮挡着面颊,仿佛云湘滢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依旧是承恩侯夫人率先开口,说道:“文阳侯之女?不是听说因着克亲和天煞孤星的命格,被送去了庵堂里吗?怎么会出现在宫里?” “侯夫人有所不知,前一段时日,她就回来了呢,说是祈福……” 后说话的夫人,拿眼睛瞄着皇后,见她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这才继续说了下去:“祈福十年,功德圆满。” “功德圆满?这谁知道是真是假!可是她克亲之说,可是有着佐证的,想来那天煞孤星的命格也是真的。” “佐证,什么佐证?”立即有夫人好奇的追问。 “文阳侯夫人刚刚有孕在身的时候,云府老夫人就直接去了;云湘滢出生的时候,云老太爷也是大病一场,差点就去了;及至云湘滢长到五岁,就克死了她的亲生父母,就是文阳侯夫妇。这还不是克亲吗?” 说到这里,在众人压低声音的惊呼声中,那位夫人又补了一句:“今天,这云湘滢出现在这里,这要是万一皇后娘娘有什么闪失,到时候岂是她一介孤女能承担得起的?” 云湘滢跪在地上,微微垂着头,背脊却是笔直,此时闻听有人如此说,不用抬头,她也听的出来,说她克亲有佐证之人,正是之前在文阳侯府宴会上,就见过的那位秦夫人。 就仿似没有听到秦夫人提出的佐证一般,直到她说皇后有闪失,云湘滢才缓缓开口说道:“这是皇后娘娘的赏花宴,臣女本不该在娘娘面前,做那多嘴多舌的行径,惹娘娘生厌,只是还请娘娘恕罪,臣女实在是不敢苟同秦夫人的话。” 秦夫人顿时气结,云湘滢话里的意思,是在说她多嘴多舌惹人生厌!她想了一下,这才说出话来:“有什么不敢苟同的,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众人几乎全都看向了云湘滢,等着她的回答。 第072章 裙子上浮现的芙蓉花 “是。”云湘滢毫不犹豫的回答了这一个字。 “那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云湘滢微微勾唇道:“我并非是狡辩,只是想问一问秦夫人,即便我克亲是真,又怎么会克到皇后娘娘身上去?” “我何时说你克亲会克到皇后娘娘身上去了?”秦夫人简直要气急败坏,“我说的是你的天煞孤星命格,万一对皇后娘娘有什么妨碍!” “原来如此。请问秦夫人,皇后娘娘贵为天命凤星,除却当今圣上,娘娘的命格是这天下,最为贵重的命格!我不过是小小的孤星,怎么可能会妨碍到皇后娘娘?” 云湘滢根本不给秦夫人反驳的机会,径直继续说道:“要说妨碍,那也应该是皇后娘娘的天命凤星,将臣女的孤星压制下去才是。这才是正理,这才是天道昭昭!若谁认为并非如此,那才是其心可诛!秦夫人,你说是不是?” 秦夫人彻底被噎住了,她敢说不是吗?否则岂不是说皇后的命格,还不如一介臣女的贵重?若是回答是,那她之前说的话,岂不是正应了云湘滢所说的其心可诛吗? 秦夫人“噗通”一声,也跪了下来,道:“臣妇、臣妇愚钝,说错了话,请皇后娘娘恕罪!” “唉!”皇后轻叹了一口气,“你们呐,整天有的没的,乱说一气,是不是要本宫哪一日,给你们降一道懿旨,你们才能有所收敛呢?” 皇后的语气是轻柔多过威严,但是这句话不可谓不重,吓得这些个夫人闺秀们,齐齐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恕罪,臣妇(臣女)不敢!” 御花园中一片安静。 好一会儿之后,皇后才说道:“罢了,好好的赏花宴,不要扫了兴,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众人纷纷起身,偶尔看向秦夫人,或者云茹芳的目光,却是有些不善,要不是因为她们,也不会被皇后娘娘训斥了! 云茹芳微微瑟缩了,她只是想让云湘滢被皇后责罚罢了,哪里知道云湘滢会那般巧言善辩,非但没有被责罚,还把一众夫人给坑在了里面,让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像是要鞭打她一般。 众人纷纷坐下,还未想到缓和气氛的话,就听皇后说道:“想当初,文阳侯在皇上身边做事,尽职尽责,很得皇上赞赏,本宫也是见过文阳侯夫人几次的,那当真是一柔顺女子。可惜天不假年,实在令人痛惜。好孩子,你近前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皇后虽是没有说名字,但是在场的众人,哪一个能不明白,皇后说的是云湘滢呢? 于是,众人纷纷看向了云湘滢,但见一袭华美衣裙,映衬着云湘滢面庞的那一抹瑰丽笑容,竟是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傲雪的红梅,耀眼又傲气凛然! 皇后的眼神,微不可见的颤动了几下,这才恢复平稳,示意身旁的老嬷嬷,扶住了意欲施礼的云湘滢,口中赞叹道:“本宫看你这容颜,尤胜你母亲几分呢。若是你在陵安城,恐怕第一美女之称当落在你头上了。” 闻言,云湘滢心中微微一跳,急忙不顾那老嬷嬷的阻止,再施一礼道:“皇后娘娘当真折煞臣女了,臣女怎及娘娘半分风华。” “瞧瞧这孩子,”皇后笑道:“嘴儿真甜!来,到本宫跟前来。” 云湘滢不知皇后要做什么,却也无奈,只好按照皇后说的,一点点往前去,直到皇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皇后的手,在这样好的天气里,竟是触手冰凉。 皇后的眼,含着轻柔又不失威仪的笑,但是仔细看,却能看出来,那笑根本不达眼底。 在这一刻,云湘滢感觉自己,仿似被什么给盯上了一般,寒意瞬间遍布全身。 她微微垂眸,遮掩住了其中的神情,任由皇后握着她的手。 “本宫一见你,就真心喜欢呢。以后,你常来宫中看看本宫,也算是为本宫解解闷,可好?”皇后拍着云湘滢的手,如此说道。 立即,引来了无数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皇后这些年,可从未如此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孩儿,就连承恩侯家的孩子,都没有得到过常常进宫的殊荣。 云湘滢不过是第一次进宫,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侯府之女罢了,就得到了这样的殊荣,如何能不引人嫉恨呢? 只有云湘滢心底,微微带着一种荒谬之感,解解闷?这是拿她做什么了? 只是这种情形下,云湘滢不可能直言拒绝,她只能轻声应着:“多谢皇后娘娘抬爱,臣女愧不敢受。” “有什么愧不感受的?本宫看着很好,再也没有哪个姑娘,比你更能受得起的了。” 皇后笑意盈盈的,轻拍了拍云湘滢的手,看向一众夫人道:“这要不是文阳侯只此一女,本宫不好夺人爱女,着实是想要来做本宫的女儿的。” “云姑娘的容貌的确是出众,也难怪娘娘喜欢,臣妇看着也是心生欢喜呢。”承恩侯夫人自然的凑着趣。 立即有旁的夫人接着说:“可不是?要不是臣妇家中没有儿子,都想将云姑娘娶回家去,做臣妇的儿媳妇了。” “你们这一张张嘴啊,把本宫的滢儿都说的不好意思了,快快住了嘴吧!”皇后轻笑着斥责。 说是斥责,却是玩笑的意味更大,当下所有夫人都笑了起来。 但是,这当中有几人是真的在笑,又有几人在心中,恨不能以自己的女儿,代替了云湘滢,就不可而知了。 云湘滢只低垂着头,好似羞涩一般,不发一言,只心中却是微微惊讶,这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怎的缺少了那种威仪,而是与一般妇人一样,同其他人说笑自如? 而且看众人的表情,显然皇后这般不是一次两次,而是一直如此了,否则众人接话茬不会接的那般顺畅与习惯。 但是,不知为何,被皇后如此慈和对待的云湘滢,心中却是怎么也生不出感动来。 只因皇后的那些夸赞,放在她这样一个身份的人身上,当真不知是真心夸赞,还是要“捧杀”于她了。 皇后与这些夫人说笑了一会儿,几乎句句不离夸赞云湘滢,就在云湘滢忍不住想要开口,打破这种局面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微微惊呼一声:“快看云姑娘的裙子!” 伴随着这惊呼声,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云湘滢的身上,确切的说是她的裙子上。 但见,站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云湘滢,一身衣裙在微风吹拂下,泛起了层层波澜,在那波澜之间,隐隐约约浮现出来朵朵的芙蓉花! 皇后的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手也是收了回去,且隐隐有要发怒的迹象。 而陈氏则是低垂着头,掩饰了眼中的阴毒,她花了大价钱弄来的布料,就连自己亲生的女儿穿的裙子,都没花那么多银两呢,岂是云湘滢这个贱女人,随随便便能穿的? 今日这事,即便云湘滢不死,也得脱层皮下来!看她还如何舌灿莲花,还如何狡辩! 从云湘滢的角度,是看不到裙子上面的芙蓉花的,只是她能感受到众人的震惊,以及皇后眼中隐隐的怒气。 思及这裙子是陈氏遣人送来的,云湘滢心中微微冷笑,恐怕又是她的好二婶,做下的好事! 原本以为,这是皇后的赏花宴,陈氏再蠢,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毕竟,一着不慎,那就不单单是她云湘滢获罪,而是很可能连累整个云家! 想不到陈氏还真是一蠢到底啊! “滢姐儿,你、你怎么能如此糊涂?再喜欢芙蓉花,也不能枉顾二婶的耳提面命,做出这等事情来啊!” 陈氏痛心疾首般说了一句,然后立即跪了下去,对皇后磕头道:“皇后娘娘恕罪,滢姐儿一定是一时糊涂,才会这般做的。臣妇恳请皇后娘娘饶了滢姐儿这一回!待回去之后,臣妇定当严加教导!” 陈氏说的是在帮云湘滢求情的话,实际上是将云湘滢,私自穿带有皇后最厌恶的,芙蓉花裙子的事坐实,还明晃晃的提醒了众人一遍。 云茹欣急的不行,跟着陈氏跪下来,张口就要替云湘滢辩解,却不料话还未说出来,就被陈氏轻声斥责了回去:“茹欣,莫要添乱!皇后娘娘自会有决断!” 云湘滢没有任何辩驳的语言,只轻轻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跪了下来。因着这一跪,刚刚还好似在流动的芙蓉花,全都消失不见,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众人的幻觉一般。 皇后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难看了起来,只是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目光中充满了厉色的看着云湘滢。 有一位夫人语气中带着奇怪意味的说道:“云二夫人好奇怪,你怎么就知道,那是芙蓉花呢?” 云湘滢微微看了过去,是那次宴会,说话的是曾经多次,为她出言的周夫人。想不到,在这样的场合,她竟然还能为她说话。 而陈氏则是狠狠的剜了那周夫人一眼,回答:“但凡眼不瞎的,刚刚都看到是芙蓉花了。” 她在暗讽周夫人眼瞎了。 那边,秦夫人立即帮衬着陈氏,说道:“就是。我们可都眼不瞎,看的清清楚楚,那是芙蓉花!” 只不过,陈氏和秦夫人没有想到,她们纠结于眼瞎这个问题,是她们最大的失算! 第073章 温柔的坚持,转瞬扭转局面 眼见那周夫人还要再说话,云湘滢不想周夫人,因为她而惹怒皇后,被皇后厌弃。 当即,云湘滢抢在周夫人开口之前,说道:“二婶这话说的太过了。皇后娘娘与众位夫人都是眼明之人,自然看的清楚,那不是芙蓉花,而是木槿花!” “怎么可能,明明就是芙蓉花!”陈氏哪里肯轻易放过云湘滢,自是咬着不放。 云湘滢微微勾唇,说:“二婶,湘滢因着喜欢木槿花的寓意,这才选择将木槿花绣在了裙子上。二婶莫不是要说,这裙子是二婶送来给湘滢的,否则二婶怎就一口咬定,裙子上的一定是芙蓉花呢?” “当然不是我送给你的!”陈氏连忙否认。 她知道,如果她说出裙子是她送过去的,云湘滢就敢将裙子上的芙蓉花一事,直接推在她的身上!届时,要承受皇后怒火的,就将不是云湘滢,而是她了! 陈氏暗暗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见陈氏说不出其他的来,一旁的周夫人接过了云湘滢的话茬,问道:“云姑娘说喜欢木槿花的寓意,那么木槿花有什么样的寓意呢?” “是啊,滢妹妹你快说说,堂姐也想知道呢。”云茹欣不顾陈氏暗中的阻拦,也说了一句。 “花本柔嫩,而木槿花朝开暮落,但是每一次的凋零,都是为了下一次的盛放,是为温柔的坚持!一如咱们这些柔弱的女子,一生中总会有起起伏伏的时候。登高的时候,自是不必说,如果是跌入了人生的低谷,只要不忘记自己内心原本的选择,温柔的坚持下去,总会有那么一天,达成自己心中的愿望!” 云湘滢的声音轻柔却也清晰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令她们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的在心中萌芽,一时间竟是纷纷沉默了下来。 “云姑娘说的当真好!难怪云姑娘会喜欢木槿花,这寓意的确是不俗!”周夫人回神,首先赞道。 陈氏却是恨恨的咬牙,推了一把身旁的云茹芳。 云茹芳经过之前的惊吓,此时明显有所收敛,但是看着云湘滢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称赞,自是心中不忿至极,此时被陈氏一推,倒是提醒了她。 于是,云茹芳张口说道:“滢堂姐说的好听,可是那芙蓉花还象征着富贵吉祥,以及女子的纤柔美貌与高雅纯洁呢!寓意岂不是更好?谁说滢堂姐就不会喜欢芙蓉花,喜欢到将之绣在裙子上呢?毕竟就如刚刚母亲所言,大家都看到了呢,滢堂姐真当所有人都眼瞎吗?” “唉!”云湘滢略带苦恼的轻叹了一口气,说:“为什么二婶和堂妹,总是要提眼瞎这个问题呢?我已经说过了,正因为大家眼光雪亮,才会看清我裙子上的是木槿花,而非芙蓉花!” “你这是在狡辩!要不然你怎么不站起来,再让大家看个清楚呢?”云茹芳喊道。 “二妹妹住嘴!皇后娘娘面前,岂容你如此大呼小叫!” 云茹欣压低了声音的斥责,瞬间让云茹芳脸色一白,这才想起来,这不是在文阳侯府,而是在皇宫之中,当即跪了下去,磕头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女、臣女只是见滢堂姐在娘娘面前,还敢如此狡辩,实在是心中不忿,这才一时间失了规矩。” 皇后并不言语,只是看着她们在这里争锋,当听到云茹芳的话之后,她的目光就落在了云湘滢身上,显然她也是赞同云茹芳的话的,既然不是芙蓉花,为何不站起来,让大家重新看个清楚呢? 那秦夫人瞬间又“跳”了出来,说:“皇后娘娘,臣妇认为云二姑娘说的很对,大家眼又不瞎,你站起来让大家看看,不就知道了。” 云湘滢没有与秦夫人争辩,却是冲着上首的皇后,磕了一个头,说道:“皇后娘娘,可否允准臣女自证清白,也好向臣女二婶、堂妹,以及秦夫人证明,诸位夫人和姑娘的眼睛是雪亮的,而非她们以为的眼瞎?” “滢姐儿休要胡说八道,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诸位夫人眼瞎了?”陈氏怒道。 云湘滢不回答,只将额头放在地面上,姿态甚是恭谨。 其实,云湘滢也是在赌! 之前,不管皇后是真心喜欢她,还是想要捧杀她,赞美之词都已经说出来了,她都在赌皇后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自己的态度完全翻转过来! 否则,皇后出尔反尔,打的岂不是自己的颜面? 果然,皇后面上的神情,渐渐缓和了下来,说道:“本宫相信滢儿是个知礼懂规矩的好孩子,你们万万不要误会了她才是。滢儿是打算如何自证清白呢?” “谢皇后娘娘允准!”云湘滢立即又恭谨的磕了一个头。 云湘滢缓缓站起身来,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抓住自己的衣袖,用力一扯,只听“刺啦”一声,那衣袖竟是应声被扯了下来! “滢妹妹!” “云姑娘,你……” 众人皆大惊失色,她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云湘滢所说的自证清白,竟然是将衣袖扯下来!如此,就算证明这裙子上,绣的是木槿花,证明了陈氏所言是假的,又能如何? 这个所谓的清白是证明了,可是如此一来,即便在场的都是女眷,她真正的清白,也是荡然无存了啊! 谁成想,不等她们想明白,那边厢云湘滢的动作,却是根本就没有停下来,接二连三的裂帛声传来,云湘滢所穿的裙子,就已经四分五裂,分做了好几截,被云湘滢拿在了手中! “请皇后娘娘,还有众位夫人、诸位姑娘过目,这裙子上绣的是不是木槿花。” 云湘滢没有任何神情变化,将被她分做了好几截的裙子,双手奉上!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才看清楚,云湘滢并没有在撕坏裙子之后,就露出了里衣来,而是露出了一件葱绿色的百褶如意裙! 她居然在穿了一件裙子之后,又穿了一件,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而陈氏更是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她给云湘滢送去的裙子,表面上看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有当裙子在花香熏陶之后,被风吹动之时,才会显现出来那上面,用隐蔽绣法绣出来的芙蓉花。 若是如云湘滢这般,是托在手中查看,无论如何也不会看到那些芙蓉花! 当众人看到上面的木槿花之后,纷纷用怨恨的目光,看向了陈氏、秦夫人以及云茹芳三人。 她们三人出言误导她们也就罢了,还口口声声的说众人眼瞎,到底是谁眼瞎,居然能把木槿花看成了芙蓉花! “云二夫人,你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解释?”周夫人怒道。 “这、这……”陈氏头上汗水直冒,勉强辩解道:“许是一时眼花,看错了,看错了。” 周夫人冷哼一声道:“一句看错了,就能将你之前信誓旦旦的,说这是芙蓉花的事实,给抹除掉了吗?你看错了不要紧,却一口一句的眼瞎,究竟是何居心?” “是啊。”皇后的脸色彻底缓和了过来,状似悠闲的来了一句:“云夫人是该好好的,给本宫解释一下呢。” 闻言,陈氏就知不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臣妇、臣妇……” 陈氏哪里能给的出解释,难道要将她暗中的谋算说出来不成?可是她心知肚明,皇后此时已经对她心生不满了,她要是敢将那些事说出来,皇后娘娘的怒火,顿时就直接转到她身上来了。 陈氏说不出话来,云茹芳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云茹欣跪着向前几步,磕头道:“还请皇后娘娘容禀。” “说。” “回禀皇后娘娘,家母虽是爱花,却是一直分不清各种花的不同。别说是极为相近的芙蓉花与木槿花,就是南辕北辙的两种花,家母都能误认成一种。”说到这里,云茹欣脸上微微带了一丝羞赧。 轻轻咬了咬唇,云茹欣继续说道:“这样的事情,说起来终究是不光彩,所以家母与臣女,未曾将之宣之于口,才会引起今日的误会。” 再磕了一个头之后,云茹欣又道:“家母误导了众位夫人和姑娘们,且出言不妥,是家母与臣女之错,家母与臣女愿与诸位赔罪!皇后娘娘一向宽仁,还请皇后娘娘宽恕家母的无心之失,只责罚臣女一人吧。” 云茹欣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且面上极为恭谨,仿似无论皇后是罚与不罚,她都会接受并且甘之如饴。 皇后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云茹欣,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陈氏,说:“云侍郎与云夫人,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臣妇惭愧,只这件事原本就不干小女的事,还请皇后娘娘饶恕了她吧!要罚,就请责罚臣妇吧。”陈氏心中焦急惧怕,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 不过,陈氏终究还是存着一片慈母心肠,尚知护着云茹欣,宁肯自己受罚,也不拖累于她。 皇后不置可否,只冲着一旁的老嬷嬷招了招手,而目光则是重新落在了云茹欣那边。似乎下一刻,责罚就会落在云茹欣身上。 就在这紧张时刻,只听云湘滢声音轻盈,却又充满着疑惑的说了一句话,竟是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愣,包括皇后! 第074章 被堵在房间里的云湘滢!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最最看重规矩礼仪的,且一向是赏罚分明,有功就赏,有错则罚。只是,无论裙子上的究竟是芙蓉花,还是木槿花,都是无关大碍之事,皇后娘娘又怎么会,就因为裙子上的几朵绣花,而轻易的责罚臣子的家眷呢?” 皇后厌恶芙蓉花,这是事实;做为臣属的夫人们,极力避免让芙蓉花出现在皇后眼前,这也是事实。 但是,这些都只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罢了。 这个时候,若是谁当真揭破,只因皇后不喜芙蓉花,裙子上绣了芙蓉花,就得受到责罚的事的话,恐怕皇后第一个惩罚的,就该是这个人了。 毕竟,云湘滢已经说了,皇后母仪天下,一向赏罚分明,怎么会因着芙蓉花,就惩罚臣子家眷? 且不说皇后心中究竟如何想,总之有了云湘滢的这句话,此时此刻,她是万万不可能,因为芙蓉花而惩罚任何一个人的! 当下,皇后就笑道:“云夫人与云姑娘快快起来吧,本宫何曾说过要罚你们了?不过,众位夫人这里,你们还是要陪一陪不是的。” 继而,皇后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又道:“瞧瞧,还是滢儿会说话,咱们都老喽,这点子事情都想不明白。” “娘娘哪里老了?是臣妇等老了才是。”承恩侯夫人笑道。 “你啊,惯会取笑本宫。” “臣妇怎么敢,只不过说了句实话而已。” 一时间,场上气氛其乐融融。 只有被云茹欣搀扶起来的陈氏,看向云湘滢的眼神,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云湘滢微微勾唇,若不是不想牵累整个文阳侯府,若不是不想堂姐受苦,她是不可能这般轻易的放过陈氏的,更不可能出言替陈氏解围! 不过,这笔账,不能由皇后娘娘来算,却会由她来算! 二婶,既然你敢做下这等事,就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才是!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 微微垂了眸子,遮掩住了其中的神情,云湘滢只中规中矩的,随着众人一起赏花,并用了一些宴席上的菜品。 御膳房做出的菜,果然不是外面所能比拟的,味道极为不错。 云湘滢正心情不错的端着一盅汤,送往唇边,不料身旁的云茹芳身子一歪,就向她倒了过来。云湘滢微微蹙眉,向后轻轻一避,这才险险的避开,没有洒了一身的汤。 云湘滢不想搭理云茹芳,云茹芳却在爬起来之后,怒气冲冲的说道:“滢堂姐为什么要推我?” 云茹欣闻言当即看了过来,呵斥道:“二妹妹不要胡闹!刚刚要不是你非要坚持,本该是我坐在你身旁,是你非要换座位的。” “大姐姐,我什么时候胡闹了,我好好的坐在这里,滢堂姐无缘无故的推我,害我直接摔了,大姐姐难道看不到吗?”云茹芳不依不饶。 云湘滢用空着的手,握住云茹欣的手,示意她不必多说,然后才慢悠悠的说道:“堂妹,我看你不单是眼睛有问题,脑子也不是很清楚。” “你居然骂我!大姐姐,你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 云茹欣自然听到了,她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滢妹妹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二妹妹,我再提醒你一句,这是在皇宫,不是在家里!” 云茹芳真是又委屈又生气,眼睛都红了起来,在这一刻,她就连云茹欣也恨上了。 云湘滢眸光一冷,对于这个分不清场合就闹的云茹芳,实在是不耐起来,从云茹欣那边撤回手,在云茹芳身上连点了几下。 云茹芳只觉得身子一软,就直接坐倒在椅子上,想站起来却使不上劲儿!张嘴想喊,却见云湘滢手中的汤碗,急速的送到了她的嘴边,大有她一张嘴,就直接将那碗汤,灌进她嘴中的架势,唬的她连忙闭紧了嘴巴。 “云茹芳,你给我听好了!你坐在我的右手边,而我的右手是端着汤碗的,如何去推你?就算是推你,也该是把你推的往右倒,怎么会往我身上倒过来?用你的脑子给我好好想想!还有,堂姐已经一再警告过你了,这里是皇宫,不是你能胡闹的地方,若是想拖累整个云府,害死所有人,你就继续吵嚷!” 云湘滢的一番话,是贴在云茹芳耳边说的,声音不大,但是异常的清晰,有如一盆凉水,直接浇在了云茹芳的心上一般,总算是令她冷静了下来。 见云茹芳安稳了下来,云湘滢却也实在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于是与云茹欣低声说了一句,就起身走到了旁处。 之前,皇后早已说过,可以随意赏花,无需只拘在这一处,是以有许多夫人、闺秀,皆三三两两的散在各处赏花,云湘滢此举,倒也并不显得突兀。 只是,云湘滢在走出去之前,扫了一眼云茹芳身后,低垂着头状似恭谨的宫女一眼。 如果她没有看错,刚刚出手推云茹芳的人,就是那个宫女。只不知,这宫女究竟为何如此做,又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目标到底是云茹芳,亦或者是她? 想不通,但是这并不妨碍云湘滢在心中,暗暗提高了警惕。 百花争奇斗艳,只是看在云湘滢的眼中,却是这品种的花,也是能入药的;那一棵好似根茎可以入药;那棵开的最好的,只是虚有图表,无甚用途…… 若是让人得知了云湘滢此时心中所想,恐怕会直接喷笑出来,只云湘滢看的兴致勃勃。 忽然有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从花丛中伸出来,一把拽住了云湘滢的裙角。 云湘滢没有想到花丛里会藏着人,想要闪避之时,已然晚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小手,在她的裙子上,印下了一个脏手印。 与此同时,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姐姐,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呀?” 然后,云湘滢才看清,有一个年约四五岁的孩子,蹲在那些花里,因着身形瘦小,几乎完全被花丛给遮掩住,若不是她伸出手来,又主动说了话,恐怕任谁也看不出来,这里还藏着一个孩子。 那孩子抬头瞅着云湘滢,眼里蓄着泪水,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她见云湘滢不说话,就微微瑟缩了一下,继续哀求道:“姐姐,求求你,你帮我一下,好不好?” “你要做什么呢?”云湘滢开口问道,虽然心中疑惑,这里怎么有个孩子,不过终究是不忍强行离去。 在孩子抬眸的瞬间,她竟是恍惚想起了年幼时的自己。 那孩子闻言,立即露出笑容来:“姐姐,你就帮我把这根……这根人参,拔出来好不好?” 人参? 顺着孩子指的方向,云湘滢才看见,地上有一截半挖了出来的根茎,如果她没有看错,那应该是一截树根! 云湘滢的嘴角,忍不住轻轻抽动了一下,这才问道:“你要这根……人参,是要做什么?” 那孩子一脸天真的说:“娘亲病了,嬷嬷说要多吃人参才能好。我问过嬷嬷什么是人参了,嬷嬷说就是这样一根根的,这就是人参。我要拿去给娘亲吃,娘亲吃了,病就能好了!” 见这孩子说起娘亲的时候,一双眼睛都是放着光的,云湘滢心中升起了一股怜惜,她的娘亲还在的时候,她大约也是这般喜欢娘亲吧? 摸了摸孩子的头,云湘滢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蹲下身子,用力将那截树根拔了出来。 “谢谢姐姐!”那孩子立即欢天喜地的,一手接过那截树根,仿佛捧着最重要的东西,只是另外一只手,却是始终拽着云湘滢的裙子,不肯松开。 云湘滢无奈,只得再摸了摸孩子的头,说:“可以松开姐姐的裙子吗?” 孩子不说话,只用力的摇着头。 “那姐姐和你一起,去看看你的娘亲,可好?” “嗯,嗯!”孩子用力的点着头。 孩子领着云湘滢转了三四个弯,来到了一座稍显荒凉的院子里。 “娘亲,娘亲,宝儿给你拿人参回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那个孩子才松开抓住云湘滢裙子的手,欢快的跑进了屋子里。 不过还不等云湘滢迈步呢,那孩子催促的声音,又从屋子里传来:“姐姐,姐姐,你快进来啊,你不是说要和宝儿一起看娘亲吗?” 云湘滢摇摇头,无奈的走进了屋子里。 但见,床上有一妇人,许是听到了宝儿的喊声,半坐起了身子,面色有些苍白,口中不断的咳嗽着,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云湘滢甫一踏进屋子,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不对!这屋子里熏香的气味…… 当机立断,云湘滢伸手一拉要扑向那妇人的宝儿,就待退出屋子,却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娘亲,娘亲……”宝儿叫唤着,声音却渐小了下去。 扫了一眼床上,又躺倒回去了的妇人,云湘滢眉头微蹙,糟糕! “宝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男子温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湘滢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被堵住了去路。 退不得,那就只能进! 云湘滢抱起似是晕睡了过去的宝儿,急速蹿向了床边,将宝儿放在了那妇人身边,而她自己则是身子一转,就藏在了垂着的厚重的窗幔后面。 也是到了此时,云湘滢才发现,这样好的天气里,这窗子关得严严实实的不说,竟是推都推不动! 第075章 这是璟王殿下设下的陷阱? “宝儿?”门外的男子,得不到回应,有些疑惑和焦急,一边问着,一边踏进了房间里。 “宝儿?温贵人?这是怎么了?”身着蓝色华衣的男子大惊,连喊了几声,都不见有人回应,他更是着急起来,几步就冲到了床边去。 不过,男子目光守礼的,并没有看向那妇人,只是盯着她身旁的宝儿查看,神情很是着急。 而隐在窗幔后面的云湘滢,此时此刻也受到了屋中熏香的影响,只觉得头脑中有些混沌,身上也开始有些不对。若不是她随身戴着避毒珠,相信她已经如床上的母女两人一般了。 只是,当听到蓝衣男子的话之时,云湘滢心中忍不住一凛,温贵人? 难道那妇人是皇上的嫔妃?宝儿喊她娘亲,那宝儿岂不是皇上的女儿? 可是她偷眼看过,进来的蓝衣男子,年纪也就是二十多点,绝对不是当今皇上!那他来这里是做什么?这屋子里为何又点了令人昏眩的熏香? 就在云湘滢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那蓝衣男子同样被熏香影响,已然抱起宝儿的身子,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与此同时,床上原本是昏迷中的温贵人,却开始伸手撕扯自己的衣裳,而蓝衣男子怀里的宝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蓝衣男子似乎是在这一刻,醒悟了过来,他歪歪倒倒的将宝儿放在床上,脚步艰难的想要离开,却又根本迈不动脚步。 坚持了不多时,蓝衣男子就彻底失去了理智,伸手拉扯着自己的衣袍,一转身,就神志不清的冲着宝儿扑了过去! 心中一震,云湘滢明白过来,这熏香不单单是令人晕过去那么简单,还有催情的作用,尤其针对男子! 这明显是一个陷阱,一个针对蓝衣男子量身定做的陷阱! 可惜,她一时不忍心,竟是自动跳进了这个陷阱当中,难以脱身! 云湘滢紧紧咬了唇,她情知对方既然设了这陷阱,就一定还有后招,而且不管今天这陷阱的结局如何,恐怕温贵人都活不了,而宝儿…… 才四五岁的孩子,何其无辜! 云湘滢不能,也不想置之不理! 尽管,她知道此时她恐怕是自身难保,却依旧不忍那么小的孩子,如此惨遭毒手,成为别人阴谋中的牺牲品! 于是,云湘滢一把扯开床幔,出手如电一般,在蓝衣男子周身穴道上,连点了数十下,这才堪堪让蓝衣男子,停下了其疯狂的举动。 转身,云湘滢快步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茶水,一下子就全都浇在了,还在冒着香气的香炉里,只听“嗤”的一声,香炉内的熏香应声而灭。 云湘滢有如一个滴溜乱转的陀螺一般,忙完了这些,又疾步回到床边,双手齐动,点住了温贵人与宝儿身上的穴道。 不待云湘滢松一口气,就听门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听的出来,来的人数绝对不少! 云湘滢急了,伸手一把扯过那蓝衣男子,就要将他塞入床下,就在这时,只觉得一阵风刮过…… “温妹妹,听说你偶感风寒,姐姐们来看你了,你可是好些了?” 屋子外,有人出声问了一句,紧接着疑惑的“咦”了一声,说:“温妹妹不是得了风寒吗?这房门怎就这般的开着?” “是啊,有些奇怪呢,还有温贵人怎么不说话啊?” “温妹妹?我们进来了。” 一群女人,前呼后拥的走了进来。 “啊!”立即有人惊叫出声。 “成王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温贵人,那孩子是你妹妹啊,你怎么能……” 下一瞬,声音戛然而止,然后所有人都困惑至极的,看向了刚刚喊了那句话的女人,她好像在说成王? 静默了半晌,有人终究忍不住,问了一句:“顺嫔姐姐,哪里、哪里有成王?” 这句话之后,又是死一般的安静,那顺嫔的脸色,已经不仅仅是难看,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哪里有成王? 别说是成王,就是温贵人与宝儿的踪影,都没有看到! 怎么会这样? 原定计划,不是成王与温贵人苟且,被当众抓住吗? 人呢? 顺嫔在心中狂喊,可惜没有人能回答她。 一众被她拉来的妃嫔,全都或疑惑、或震惊、或深沉的看着她,令她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又连忙站住。 转身,顺嫔就给了身旁一美貌女人一巴掌,呵斥道:“你瞎叫唤什么?屋子里没人,也值得你惊叫!” 被打的女人,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还是依附着顺嫔而活的,自是不敢申辩,虽然满腹委屈,却也只能跪了下来,请罪道:“顺嫔姐姐息怒,是妹妹看错了。” 顺嫔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其他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转身也跟着离开了房间。 他们刚刚离开,就有几人从房梁上落了下来。 其中的墨衣男子挥了挥手,立即有人将之前被带上房梁,藏了起来的温贵人、宝儿和那蓝衣男子,分别放到了床上和榻上,又拿了什么东西,往他们的嘴里灌去,只那墨衣男子眼神锋利的看着云湘滢。 云湘滢沉默了一下,这才施礼道:“多谢出手相助。” 恒卓渊薄唇勾起,说道:“香湘儿,你让本王说你什么好?针对旁人设的陷阱,你也能踩进来。” 闻言,云湘滢心中一跳,璟王果然知道她的身份! 继而,云湘滢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眸子,问道:“这是璟王殿下设的陷阱?” 云湘滢没有看到,在她说出这句话之时,一旁的清寒立即一脸的愤怒,她只愤然的盯着恒卓渊,质问道:“璟王殿下何其忍心,竟然将宝儿这么小的孩子,也当做阴谋中的一颗棋子?不管璟王殿下有什么样的宏图伟略,也不该以牺牲妇孺为代价!这样得来的成就,殿下当真不会心中有愧吗?” 闻言,一向守礼的清寒,也忍不住愤愤然的瞪着云湘滢,而恒卓渊却是沉默着,既不反驳,也不承认。 好半晌之后,恒卓渊轻叹了一口气,道:“原来,在香湘儿的心目中,本王就是这等卑劣之人。” “并非是在我心目中如何,而是殿下的所作所为令人不齿!”云湘滢愤怒的语气中,夹杂着或许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难过。 云湘滢分不清自己究竟在气什么,又究竟在伤心什么。 或许,一直以来,在云湘滢心目中,恒卓渊虽是战败过,却依旧是个为国为民的英雄。她实在难以接受,自己心目中的英雄,竟然行如此卑鄙无耻之事! 房间中一片安静,只有那边恒卓渊的手下,在为温贵人几人忙碌着。 不多时,蓝衣男子率先清醒过来。当他忆起自己失去理智前的事情,当即吓得猛然坐起身来。 只是,当蓝衣男子看到背对着他的墨色背影之时,脱口而出的问道:“皇叔?” “嗯。你来温贵人这里做什么?”恒卓渊没有回头,只如此问了一句,其动听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冷冽,一如他的眼神。 蓝衣男子犹豫了一瞬,这才回答道:“有人告诉我宝儿病了,我这才想着来看看,若是严重的话,我也好给她请太医来。” “愚蠢!”恒卓渊口中吐出这两个字来。 蓝衣男子微微涨红了脸,却并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又磕磕绊绊的问:“皇叔,宝儿、宝儿没什么吧?我……我没……没做什么吧?” 记忆中,好像他拉扯着自己的衣服,扑向了宝儿! 想到这里,蓝衣男子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急急起身要去查看宝儿的情况,却不料刚站起身来,身子就一阵虚软,差一点又倒回榻上。 “宝儿没事,温贵人也没事,有事的是你。” “皇叔?”蓝衣男子疑惑的看向恒卓渊。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了恒卓渊身前的云湘滢,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却没有问什么。看的出来,他很信任恒卓渊。 而恒卓渊见蓝衣男子,依旧没有想清楚这件事的后果,当即开口说道:“严枫,你可知今日,若是没有这位姑娘和本王出手,你不但会做下不可饶恕的错事,还会被人当场撞破!届时,无论是你与你父皇的妃嫔苟且的罪名,还是你禽兽不如的行径,都会令你被打入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皇叔,我……”蓝衣男子冷汗都下来了。 “即便是宝儿病了,你不会遣派太医来吗?你不会命你母后宫中的嬷嬷来探望吗?怎能擅自来后宫嫔妃的寝殿?严枫,你太令本王失望了!”恒卓渊的语气中,有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蓝衣男子站稳身形,郑重施礼道:“严枫知错了,是严枫考虑不周,差点害己又害人。多谢皇叔与姑娘出手相助,严枫感激不尽。” 云湘滢在旁,微微避开,没有受这一礼。听璟王对蓝衣男子的称呼,她就已经明白这蓝衣男子的身份,他就是恒朝大皇子,被封成王的恒严枫。 另外,通过两人这一个教训,一个受教的对话,云湘滢隐隐有些明白过来,这个陷阱并非是璟王所设,而是另有其人。璟王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目的恐怕是为了救成王脱困。 之前,云湘滢听到璟王说设下的陷阱这句话之时,下意识的就认为是璟王的阴谋,说话更是丝毫不客气,此时反应过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恒卓渊看了云湘滢一眼,说出一句话来,顿时令云湘滢恼怒羞窘,恨不能当即飞身离去! 第076章 不怕本王的血,有毒吗? “怎么?香湘儿没有看成活色生香的一幕,很是可惜?” 任谁也没有想到,恒卓渊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一时间,云湘滢既窘迫又羞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两颊绯红,也不知羞的还是气的。 而那成王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恒卓渊,继而才反应过来,差点被看的人可是他,顿时他的脸色也窘迫起来,期期艾艾的说道:“皇叔,严枫已经知错了,您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恒卓渊没有回答,只道:“回去,今日只当从未来过温贵人这里。今后,也不要随意再来皇宫,这后宫不是你能随意出入的!” 说完,恒卓渊就咳嗽了起来,颀长的身躯,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挺拔。 “是,严枫知道了。皇叔切莫动气,严枫这就回去。” 恒卓渊只一句话,成王就颇为没出息的心生怯懦,立即垂头丧气的应着,准备往外走。不过,脚还没迈出去呢,他的衣领就被人一把拎住了。 “皇叔?”成王回头,眼神可怜兮兮的去看恒卓渊,只是在看到恒卓渊唇边,仿佛被擦拭过,却隐约残留着一丝殷红痕迹的时候,顿时着急起来,“皇叔,您又吐血了?快传太医来看看吧!” 恒卓渊忍了几忍,没有多说什么,只将成王扔在了清寒的怀里,吩咐道:“送他出去。” “是,殿下。属下定然将成王殿下,安全送到皇后娘娘宫墙外,不会有人看到成王殿下,曾经在这里出现过。”清寒保证似的应着。 听到这句话,成王的脸色多了几分郁闷,他清楚的知道,清寒那句话其实是说给他听的,他险些又做了蠢事。 如果,刚刚他就那么走了出去,再被几个宫女、内监看到,届时他想否认曾经来过温贵人这里,也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皇叔,那严枫回去了。皇叔一定要找太医,好好看看啊!还有,还有宝儿……唔……” 已经被清寒带出去的成王,犹自不放心的叮嘱着,不过转瞬就传来了成王的一声闷哼,就再无声音了。 恒卓渊轻轻揉了揉眉心,仿似为了成王有些苦恼,对于自己吐血之事,却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 只云湘滢疑惑的看了恒卓渊几眼,依她的诊断来看,恒卓渊的身体情况,虽是不容乐观,需要好好调养,但是似乎到不了这般咳嗽几声,就要吐血的程度…… “香湘儿,温贵人与宝儿所中熏香之毒已解,只是温贵人的情况,恐怕还要劳烦你给看一看。”恒卓渊开口说道,仿佛之前他根本没有说过那句气人的话,而云湘滢也不曾误会过他一般。 云湘滢轻轻点头,走到床边给温贵人诊脉,好一会儿之后说道:“温贵人原本只是着了点凉,不知是服药不当,还是误服了什么东西,导致外在的风寒,郁结在体内,转为了内寒之症,恐怕需要调养一阵。” 顿了一下,云湘滢看向了宝儿,又道:“还有宝儿,这段时日不能再与温贵人太过亲近了,否则寒症一旦传给了宝儿,宝儿将性命不保。毕竟,她年纪尚小。” “本王知道了。你开个方子,后面的事,本王会安排好。” 云湘滢默默的开好了药方,将其递给恒卓渊,等他吩咐好了手下,转回身之时,云湘滢福身施礼道:“之前是臣女误会了璟王殿下,口出不逊,在此臣女给璟王殿下赔罪,还望殿下恕罪。”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云湘滢是垂着眸子的,并没有看到恒卓渊面上的神情,只觉得他身上凛然的煞气,在这一瞬间仿佛缓和了许多;那柄出鞘的利刃,好似已经半收在了鞘中,整个人的气息都柔和了起来。 不过,当她抬眸之时,那柔和又消失不见了,仿佛刚刚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恒卓渊的手指微抬,似乎想要去揉一揉云湘滢的发顶,却又在下一瞬收了回去,他嗓音极为低沉的喟叹了一句什么话,只是声音太低太小,云湘滢并没有听清楚,只知道他的情绪稍微有些低落。 云湘滢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遂抿唇不语,只在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犹自昏睡中的温贵人与宝儿。 恒卓渊与云湘滢并肩而行,忽然开口说道:“温贵人并不得宠,家中也无太大的势力,所以虽生下了公主,却也只得了个贵人的封号,宝儿更是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 闻言,云湘滢想到天真单纯的宝儿,神情微微一黯。恐怕,这也是有人会毫无忌惮,以温贵人为牺牲品,来设谋坑害成王的原因吧? 因为不受宠,堂堂公主都没有正式的名字;因为不受宠,即便当真是冤屈的,又有谁会为温贵人伸冤?只能无端端的成为他人的踏脚石而枉死,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皇宫,是一个吃人的地方,而皇室中人,哪一个又不是冷血冷心之人? 云湘滢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手腕被恒卓渊一把抓住,紧接着被他用力一带,就身不由己的到了一座假山的空隙里。 云湘滢刚要说话,却不料刚刚启唇,嘴就被一只大手给捂住了! 唇上一片略带粗糙而温暖的触感,云湘滢恼怒的张口咬下! 这一口,在恼怒之下,云湘滢用的力气可不小,口中传来腥甜的味道,恒卓渊却仿似毫无所觉一般,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时,云湘滢的耳边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从孔隙当中看去,只见一宫中的老嬷嬷,急匆匆的走了过去,看样子应该是去往温贵人那里。 若是,刚刚恒卓渊不拉着她躲起来,恐怕会与这老嬷嬷来个面对面! 直到此时,云湘滢才知又误会了恒卓渊,心下一片懊恼。 “香湘儿就不怕本王的血,有毒吗?嗯?” 恒卓渊与云湘滢两人,本就站的极近,此时他又微微俯身,嘴唇几乎是贴在了云湘滢的耳畔,说话间气息直接喷洒在她的耳垂上,令云湘滢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尤其是最后一个“嗯”字,仿若那滴清泉,直接滴在了云湘滢的心间,云湘滢情不自禁的一阵颤栗…… 之后,云湘滢才猛然反应过来,急忙松了口。眼神无处安放,云湘滢只得垂眸,却一眼就看到了,恒卓渊修长好看的手指上,那几个带血的牙印儿,“轰”的一下,云湘滢脸上红霞遍布,直红到了耳根处!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对不住!”云湘滢的舌头,仿佛被自己脸上的热度,给烧烫到了,说话都不利索起来。 恒卓渊发出了一阵低沉悦耳的笑声,仿似心情很是愉悦。 云湘滢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却是依旧不敢抬头去看恒卓渊,只拿出帕子,把恒卓渊被她咬伤的手指,细细包扎了起来。 假山外,风声吹过,云湘滢猛然想起,自己出来的时间,似乎不短了! 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云湘滢垂着眸子说道:“时辰不早了,臣女得回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了。” 顿了一下,云湘滢又道:“改日再向殿下好好赔罪!臣女告退。” 说罢,云湘滢仿佛被什么追赶着一般,急急忙忙的出了假山,几乎是小跑着走了。 云湘滢不知道,之前恒卓渊低声喟叹的那一句话,是“怎么会舍得怪罪于你”,更不知道身后的恒卓渊,远远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到她,依旧未曾离开…… 甫一回到赏花宴那里,陈氏就急急的上前说道:“滢姐儿,你跑哪儿去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二婶都快要急死了!” 陈氏的神情是一片焦急,若是没有之前的争锋相对,恐怕人人都会以为,陈氏当真是一个心系侄女儿的好婶娘了。 皇后早已回去了,只身边的嬷嬷留在了这里,此时见到云湘滢,也是说道:“是呢,云姑娘可是不知,你去了这许久,皇后娘娘都颇为惦记,吩咐奴婢说,若是云姑娘过会儿还不回来,就让人去寻一寻云姑娘。云姑娘可是在哪里迷了路?” 云湘滢微微福身道:“承蒙皇后娘娘惦记,也劳烦嬷嬷了。湘滢只是看花看的入了迷,不知不觉间就走远了,这才耽搁了时间,还望嬷嬷与二婶勿怪。” 见云湘滢荣辱不惊的模样,那嬷嬷忍不住多看了云湘滢几眼,这才笑道:“瞧姑娘说的,皇后娘娘喜欢姑娘,奴婢更是一看到姑娘,就心生喜悦,哪里敢怪责姑娘呢?” 陈氏勉强笑道:“就是啊,二婶也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哪里是要责怪你。” “嬷嬷言重了。” 云湘滢淡笑着说了一句,转向陈氏,又说道:“二婶多虑了,皇后娘娘掌管着六宫,这皇宫也自然是皇后娘娘管理的,又怎会有什么危险呢!莫不是二婶知道,湘滢会发生什么危险不成?” 这下子,陈氏脸上本就勉强的笑,哪里还挂得住,只疾言厉色的斥道:“胡说什么!皇后娘娘掌管的地方,当然不会有危险,二婶更不知道,你会发生什么危险。不过是见你许久未归,恐你耽搁了出宫的时辰罢了。” “是,湘滢这就随二婶一起出宫。” 云湘滢低眉顺眼的应着,瞬间让陈氏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的感觉,心中更是愤懑不已。 而云湘滢心中却是悄悄画了个问号,看陈氏的样子,之前那宫女推云茹芳来撞她的事情,并不是她指使的。 那么,背后指使者究竟是谁呢? 第077章 目标直指祖父,一个可怕的念头 华美宫殿中,云湘滢先前注意到的那个宫女,畏惧的跪在地上。 “你再说一遍!没完成?不过是让你寻机,弄脏了她的衣裙,然后再领她去换衣服的偏殿,这么点事,你都没有完成?废物!” “奴婢……奴婢已经推了那云茹芳,没想到被她躲过去了。奴婢看她,好像已经怀疑到奴婢身上,奴婢生怕她直接闹了起来,就不敢……” “不敢?你惧怕她,就不惧怕本郡主了吗?啊?”说着,那上首之人,快速冲下,一脚将那宫女踹到在地。 抬眸间,可不正是平宁郡主。 “奴婢知错了,求郡主恕罪!”宫女连忙爬起身来求饶。 “这般简单的事,你都没有做到,还有脸求本郡主恕罪!” 宫女只跪俯在地上,不敢说话。 平宁郡主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去,伸手拽住了宫女的头发,用力往上一提,迫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打量着宫女那张俊俏的脸庞,平宁郡主猛然想起,这宫女曾经在兴王面前,出现过好几次! 竟然胆敢勾引兴王哥哥! 心中大怒,平宁郡主猛然抽出宫女头上的发簪,不待宫女反应过来,手上狠狠用力,发簪在宫女脸颊上划过。 那宫女脸颊上,瞬间被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淋漓! “啊!” 那宫女忍不住挣扎起来,头发却险些被拽掉,只得长声嘶叫! 平宁郡主却是拿起那支,尚且带着鲜血的发簪,对准了宫女的嘴,恶狠狠的说:“闭嘴!再敢叫一声,本郡主就捅烂你的舌头!” 宫女吓得连忙收声,只身子因着恐惧与疼痛,不断的哆嗦着。 平宁郡主还要再划几下,却听到一声厉喝:“郡主,住手!” 平宁郡主抬头,只见尹嬷嬷急匆匆的赶来,于是悻悻然的扔下手中的发簪,松开宫女的头发,站起身来。 尹嬷嬷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只不过刚离开一会儿,平宁郡主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要是传到了太后耳中,平宁郡主许是无事,她非被打死不可! “郡主,你……” 平宁郡主心中气恼,尹嬷嬷的颜面也不想给,当即一撇头,跑进了内殿。 尹嬷嬷无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宫女,又是一阵头疼。 那宫女脸上的伤口极深,愈合之后,怕是也会留很长一条疤,此事善了不了! 想到这里,尹嬷嬷眼中凶光必现,留着这宫女的命,恐怕就是要丢掉自己的命! 尹嬷嬷捡起那根发簪,一用力…… 之后,尹嬷嬷平静的扬声喊道:“来人。有宫女意图谋害郡主,事败自尽,你们将她拖下去,莫要惊吓到郡主。” 闻声而来的人,眼见那宫女死状惨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依言抬了宫女的尸首下去。 待出了门,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与惧! 云湘滢自是不知这些,她们一行人回到了文阳侯府。 待云茹欣与云茹芳离开以后,眼见陈氏转身要回她的青藤苑,云湘滢扬声说道:“今日,多谢二婶的衣裙,湘滢必当厚报!还望二婶的身子,能撑得住才是。” “你什么意思?”陈氏霍然转身。 她身上的伤,可没好利索,这一天支撑下来,实属不易。如今听云湘滢如此说,好似在暗喻她还要被打一次,陈氏如何能不恼怒? 云湘滢微微扬起唇角,回答:“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怕二婶享受不起,我的厚报罢了。” 说完,也不待陈氏有所反应,云湘滢理了理衣袖,转身而去。 也是直到此时,陈氏才注意到,云湘滢手上拿着的,正是那条她让人暗中绣了芙蓉花,在宫中被云湘滢扯做几截的裙子! 云湘滢这是要做什么? 陈氏心中一慌,急急忙忙的往回走,想找张嬷嬷商量一下对策。 云湘滢并没有回婉湘居,而是径直去了云博远的书房。 云博远听到通传,很是疑惑,待见她拿了几截布料,更是惊诧起来。 “滢姐儿来找二叔,可是有什么事?” 云湘滢拿起一截裙子,微微抖动了几次,问:“二叔可看到上面,绣的是什么花?” 云博远不知陈氏暗中做的事,只惊疑的回答:“是芙蓉花。” 点点头,云湘滢道:“二叔认得这是芙蓉花就好。那二叔可知,在天底下所有的花中,皇后娘娘最厌恶哪一种?” 云博远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说:“也是芙蓉花。” 云湘滢将扯成了几截的裙子,放在了云博远桌上,说:“二叔可知,上一个胆敢穿着绣有芙蓉花的裙子,在皇后娘娘面前招摇的人,落得了什么样的下场?” 云博远脸色一阵难看。 云湘滢却看也不看他,只淡声说道:“裙子是谁送的,二叔应当心知肚明吧?或者,二叔也可以认为,是我自己愚蠢,非要穿这么一条裙子,去参加皇后娘娘的赏花宴的。” 话落,施礼,云湘滢径直离开了书房。 半晌,书房中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瓷器破碎声。 云博远如何能不怒? 上个穿了芙蓉花裙子的人,也是一个侯府之女。 皇后见了,并没有当场发作,可宴会还没结束,那少女就因着犯了宫规,被皇后命令掌了嘴! 那少女丢尽了颜面,回到侯府没多久就病死了。 这且不说,如果丢了性命的,只是那少女一人,大家只会将此事记在心里,日后避讳着就是。 可问题是隔了没多久,那侯爷就被人寻了错处,爵位没了,就连那侯爷的嫡子,也被承恩侯夫人的娘家人,给打残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都是皇后的意思! 一想到,因着陈氏办下的蠢事,会牵连整个云府,云博远没有当场气过去,已经算好的了。 云湘滢做完这件事,心情愉悦的往婉湘居走去。 不管云博远会不会严惩陈氏,总要让他知道,他的好妻子背着他,都做了些什么,不是吗? 这就权当做是利息了,至于真正的厚报,咱们慢慢来! 只是,云湘滢的好心情,只维持到回了婉湘居。 当她习惯性的去摸,之前她藏起来的首饰匣子的时候,手摸了个空。 虽是她早就筹谋好,意料之中的事,但心情依旧忍不住沉重起来。 “柳姨,今天你可曾离开过?”云湘滢问。 近段时间,柳玉儿或许是察觉了什么,无事的时候,就会守在房间里,不肯离开半步。 只首饰匣子不见了,柳玉儿却一无所觉,可见定是她离开过,有人才能趁机偷走了匣子。 “没有啊。”柳玉儿摇头,然后猛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午膳的时候,老太爷那边的人过来说,想要用姑娘的药膳方子,给老太爷做一些膳食。我没让她进屋里,寻了方子拿给了她。就离开这么一小会儿,再没有了。” 闻言,云湘滢微微一怔,祖父? 不可能! 厨房的下人而已,怎么可能就是祖父指派的了! 云湘滢摇摇头,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不过,之前她就在首饰匣子上做了手脚,此时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拿了匣子,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当下,云湘滢微微勾了唇角,从江师兄给她的瓶瓶罐罐中,拿了一个瓷瓶出来,拔开了塞子。 但见一只似是飞虫的东西,从中飞了出来,在半空中转了几圈,就飞出了屋子,云湘滢连忙跟上。 江师兄可是说了,这是他用药喂出来的,专门用来追踪,之前她洒在匣子上的药粉的。 只是这飞虫,云湘滢不会饲养,只能存活三个月。 那飞虫在府中绕了几个圈,最终却飞向了茗书院,云湘滢心中一沉! 茗书院里,一如往常那般安静。 云湘滢的心,却不知为何,“砰砰”直跳起来,迟迟没有进去。 好一会儿之后,云湘滢轻轻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苗鲁几句话。 苗鲁点点头,蒙了面准备冲进去,却被云湘滢叫住。 见云湘滢半晌没有说话,只盯着云老太爷的房间,苗鲁疑惑的问:“姑娘可是还有别吩咐?” 迟疑了一下,云湘滢又低声吩咐了苗鲁一句话,苗鲁眼露异色,却还是依照吩咐,飞身冲进了房间。 立即就有打斗声,从房间中传了出来。 云湘滢凝神屏息的躲在了窗下,向里偷看着。 首先落入云湘滢眼中的,就是那只盘旋在云老太爷头顶,不肯离去的飞虫! 云湘滢的心猛地一抽!这证明,失踪的匣子,在云老太爷手中! 好不容易挪开目光,云湘滢再看屋中,打作一团的云海与苗鲁两人。 忽然,苗鲁一个疏漏,被云海一掌击中胸膛,径直飞了出去。 而他飞出去的方向,恰好是云老太爷所在的位置,“哗啦”一声,轮椅竟被苗鲁撞散了架! 与此同时,苗鲁手中的武器,狠厉的划向了云老太爷的双腿。 只见,云老太爷竟是迅捷无比,猛然一跃而起,避开了这出其不意的一击! 看他闪避时双腿灵敏又充满力量,根本不像是双腿瘫痪十多年! 这般情形,苗鲁被惊得一呆,云海惊喊了一声“老太爷”,而云老太爷闻声,猛然回过神来,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只那双腿的姿势,并不似没有知觉的模样! 云湘滢震惊的几乎忘记了呼吸,只觉得心中“咯嘣”一声,仿佛有一根弦断裂开来! 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在这瞬间,云湘滢想到了一个,令她深觉可怕的念头! 第078章 疑惑终解,心却一沉再沉! 《医女凤华》第078章 疑惑终解,心却一沉再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79章 咄咄相逼,迷惑假云老太爷 《医女凤华》第079章 咄咄相逼,迷惑假云老太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80章 大发雷霆的平王 《医女凤华》第080章 大发雷霆的平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81章 滢儿来陪爷爷用膳 《医女凤华》第081章 滢儿来陪爷爷用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82章 又见花纹! 《医女凤华》第082章 又见花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83章 生无可恋的锦娘子 《医女凤华》第083章 生无可恋的锦娘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84章 当众救孩童! 《医女凤华》第084章 当众救孩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85章 莫名其妙找麻烦的书生 《医女凤华》第085章 莫名其妙找麻烦的书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86章 酒楼内兴王兄弟交心 《医女凤华》第086章 酒楼内兴王兄弟交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87章 月夜闻桂香,湘滢无欢对酌 《医女凤华》第087章 月夜闻桂香,湘滢无欢对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88章 小丫头,我偏不如你的愿! 《医女凤华》第088章 小丫头,我偏不如你的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89章 我不介意帮你温故一遍! 《医女凤华》第089章 我不介意帮你温故一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90章 香玉为信,侯夫人留下的遗言 《医女凤华》第090章 香玉为信,侯夫人留下的遗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91章 真病假病?太医上侯府 《医女凤华》第091章 真病假病?太医上侯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92章 钟子实上门,丫鬟苦求饶命 《医女凤华》第092章 钟子实上门,丫鬟苦求饶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93章 二婶也是如此疼爱欣堂姐的吗? 《医女凤华》第093章 二婶也是如此疼爱欣堂姐的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94章 赔礼花茶的区别 《医女凤华》第094章 赔礼花茶的区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95章 云茹欣撒娇求帮助 《医女凤华》第095章 云茹欣撒娇求帮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96章 令人作呕的姿态 《医女凤华》第096章 令人作呕的姿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97章 屡次恭送也送不走的兴王 《医女凤华》第097章 屡次恭送也送不走的兴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98章 莫名出现的刺客! 《医女凤华》第098章 莫名出现的刺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99章 马车上惊魂,萱草舍命相救 《医女凤华》第099章 马车上惊魂,萱草舍命相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0章 银子,还不就是用来花的? 《医女凤华》第100章 银子,还不就是用来花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1章 断羽也要护她周全! 《医女凤华》第101章 断羽也要护她周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2章 从欢喜到惊恐,再遭刺杀! 《医女凤华》第102章 从欢喜到惊恐,再遭刺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3章 伤痛,柳玉儿殒身! 《医女凤华》第103章 伤痛,柳玉儿殒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4章 坚持带柳玉儿回府,湘滢绝情? 《医女凤华》第104章 坚持带柳玉儿回府,湘滢绝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5章 毁了侯府声誉,那又如何? 《医女凤华》第105章 毁了侯府声誉,那又如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6章 纷纷前来吊唁,究竟为哪般? 《医女凤华》第106章 纷纷前来吊唁,究竟为哪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7章 左不过还剩一两年阳寿 《医女凤华》第107章 左不过还剩一两年阳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8章 往生经暗藏隐秘? 《医女凤华》第108章 往生经暗藏隐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9章 我什么时候说过一百两了? 《医女凤华》第109章 我什么时候说过一百两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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