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在手》 分卷阅读1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 文案 他醒来时,大脑一片空白,记忆全失,连自己是谁都已经不记得。 这个痞笑的男人,却说他是下人,还毫不客气地要享用? 好吧,若他真的是这样的身份,也只好任人宰割了。 只是各种线索,却样样可疑。 这男人跟他的关系,到底是怎样?而自己失忆之前所谋划的,又是什么? 事到如今,这人摆出深情模样又能如何,或许,两人注定要走上不同的路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衍宗,喻怀仁 ┃ 配角:宁衍争,喻怀智,南离,庄襄 ┃ 其它:1v1,腹黑邪派攻,冰山正直受,he 第一卷:谓我何求 第1章 第 1 章 日方尽,月未出,余晖已薄。月白素衣的女使天色已晚,起身点起了灯。这灯油却是粗制的,燃起来有一股异味;她是下人,倒也习惯,只是想到床上这位原也是好好的郎君,如今却落得这个田地,不由喟叹两声。 转过身去,她一惊:你醒了? 原来昏迷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这会儿端坐在床边,面色沉静,双目清明,若不是只穿着贴身衣物,便同未曾昏睡过一般。 喻郎君,可有哪里不适? 话音刚落,女使烟波自己红了脸。郎君本是尊称,他如今这般落魄,如此称呼只有伤情。平日烟波只在心底偷偷唤他,此时情急,却把心底话儿说了出来。只拿两双大眼怯怯瞧着男人。 男人摇摇头,目光在房内逡巡,于俏生生的小姑娘身上,也不过多停留了一息,似是在打量思索。 烟波忙道:喻二哥,你先前昏倒在池塘边上,是二郎君见着,救了起来。你睡了三天,饿了吧?我去福老丈那里讨些吃的来。 那人摇头,紧皱眉头,说道:我不饿。有一事还请小娘子请教 烟波见他这般客气,摆手道:喻二哥太见外了,叫我烟波就好。 你的名字叫烟波吗?你知道我叫做什么? 烟波一惊,不由得退了两步:喻二哥,你、你这是怎么了? 那人眼帘一沉,道:烦请告诉我的姓名。 这一道目光冰冻一般,有如实质。烟波呆了一呆,喏喏开口:喻、喻怀仁。 那女使跌跌撞撞出了屋门,房中人也不在意,在心中念诵几遍这名字,只觉得一片空白,无甚头绪。 他见这房间物事齐备却简朴,身上衣服浆洗干净,质料普通,却比刚才的女使穿的好些,已有了一番计较。 他定不是大户人家的郎君,怕是这家主人的下人,或许位份比她略高。亲族或有,但定不亲近,否则昏迷三天,也不该是烟波这外人照顾。 又觉自己虽不壮硕,但肌肉紧实,筋骨强韧,左右掌虎口处有老茧,应是练过兵器,虽推不出是哪一种,但他隐隐觉得自己练剑,只不知功夫如何。 如今所知甚少,还需多走动探听才好。他站起身来,冷不防一阵眼花,手脚全无力气,又软软地倒到床上。 是了,昏迷了三天,这副身子定是虚得很。 只得扶着床沿,暗自调息。 忽听到门口一声轻笑:喻怀仁,想不到啊想不到,往时看你,总是仿佛天下人都不在眼里似的,如今这病美人的模样,竟也别有风情。 他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男子长身斜倚,英姿玉面;双目含谑,笑未及里。呼息绵长有力,步伐踩的是八卦方位,是个练家子。 你是? 哦?男子踱步而入,烟波跑来哭哭啼啼地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怕是撞了邪,央求我找人来瞧瞧。我本不信,现在看来却像是真的。 我很好,不必瞧了。 男子轻笑:你好与不好,由不得你说。你可记得我是何人? 喻怀仁沉吟片刻,道:你是这府第的主人罢。 眼力界倒也还在,仍是那样没规没距,既是称呼主人,怎么还你啊我的? 喻怀仁皱眉,迟疑一下,道:郎君。 无趣,无趣。男子把头凑近,眼波流转,怀仁卿~卿,可记得我姓甚名谁,与你是何干系? 隐约中觉着卿卿一语大有不妥,似是男女爱称;喻怀仁有些不自在地扭头,眸子里漏了一丝迷茫。 男子从未见过这人如此模样,心中称奇,面上笑容更甚:也罢,你记住,我名唤宁衍宗,你么他眸光一闪,是我侍寝的僮仆。 侍寝的僮仆?喻怀仁吃了一惊,直觉道:不会。 不信?宁衍宗沉沉笑起来。他本就生得美姿颜,谈笑之间自有一股**,不信也是平常。我便把凭证与你看了罢。 什么凭证? 如今南风虽有,一些权贵人家养的奴仆有时也充做**,却没有什么明文契约,日后少不得娶妻生子,并无干碍。宁衍宗要拿的,自然不是什么契约文书。 喻怀仁正自狐疑,腰肢已被揽了个满怀;才受了些力,虚弱三日的身子便倒在床榻上;还不及反应,一只大手已顺腰间滑入股间,你这儿,隔着里衣,宁衍宗轻点大腿内侧一处,有一针眼大小的红痣,我说得可对? 喻怀仁一愣,私密处的形容,若是被说中,只怕他与宁衍宗是真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他苦苦回忆,却也想不起到底有还是没有,应承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我却忘了你已记不清了,宁衍宗抿嘴笑道,常言道,眼见为实。也不客气,拉扯起喻怀仁亵裤来。喻怀仁便是站起都吃力,哪里抵挡得了,三下五除二便被扒了干净。这隐私之处何曾见过风霜,只见满眼脂白,过手处如抚丝缎,当真让宁衍宗流连忘返。 瞧,我说得不假罢。 喻怀仁原是眼含愠怒,此时已呆愣了。 雪肌之中,真有小小红痣,鲜艳如血,若不细看,几乎不会在意。 如何,宁衍宗俯身,唇舌作弄起身下人圆润耳珠,若还是不信,主人我便亲自上阵,做个明证便是。话音未落,便觉怀中身子一僵,真真比适才那一派淡然的模样有意思。 你既已知晓自己身份,也该好好孝敬主人了。他单手滑下,在那腰上一摸,吃吃笑道:且放心罢,我对下人也算体贴,你身体不适,我自是不会勉强。待你好生将养几日,我再来讨你的债。 忽听门外有些吵闹声,间有一少年喝道:莫非我已不是你们的主子,耍横也敢耍到我头上了?亏你们平日称我一声二郎君,若我气得紧了,犯起病来,你道兄长是怪罪你还是怪罪我?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啦啦啦 第2章 第 2 章 宁衍宗听了两句,已是失笑,坐起道:我这弟弟,平日斯文惯了,竟也有这般气急时候。 转眼瞧了已是面色平淡的喻怀仁,道,我家二郎,身有宿疾,受不得什么刺激,你待会儿说话,心眼给我放亮些,莫讲那些不该讲的,否则,他敛去笑容,面上一片阴沉,不拘寻你个什么错处,重打一顿,便是大丰律法也奈何不了我。 听得这话,喻怀仁只静静瞥了一眼,兀自整理衣服。 宁衍宗知道这人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2 惯常的不咸不淡,便不多说,出了门外。 小院拱门边,两个部曲已是跪了下来,千不退万不让,挡在少年郎君前头。那小郎君满脸怒色,对两个武夫却也无可奈何。 宁衍宗见了,心道这两个部曲确是可用之人,回头打赏。 大哥!宁衍争正气急,见长兄走出,忙出声喊道,怎么不许我看怀仁? 怀仁,怀仁。宁衍宗心中暗自不悦。这喻怀仁恁大魅力,不过见了两三面便让小争偏了心去。这喻二什么身份,小争怎能与他混在一起。有心隔绝二人,小争倒是怨起他这做长兄的来了。 喻二病重昏迷,你身子又虚,若是把那邪气过到你这里,岂不是糟糕。 宁衍争轻咬朱唇,蹙眉道:我听闻怀仁已经醒了,现在小弟总该能看他了吧? 见弟弟如此迫不及待,宁衍宗越发不喜。面上却和颜悦色,道:那是自然。只一桩,进去说上两句,便莫要打扰了。喻二初醒,你若待久了,他也不好休息。 这话说得在理,字句都为这病人着想,宁衍争便乖巧点头依了。 进得屋来,宁衍争明眸里已蒙上一层水雾。他生得俊秀,只是带了几分恹气,这般泪目,更看得兄长心疼。 喻怀仁定定望着来人,只觉一分亲切从心底生了出来,不由得仔细打量,见这人面貌清秀可人,衣服乍看素雅简单,质地却极好,便是普通素白布,也套绣着暗纹,甚是讲究。饰物不多,除腰间貔貅玉佩外,只有颈间一根红绳,想来也是系了什么贴身暖玉。他脚步虚浮、气息浅而乱,想是病弱已久;那玉貔貅,怕也是图个镇邪去病之意。 怀仁快躺下。你、你可好了? 回二郎君的话,小底没有大碍。既是仆从,姑且按着仆从身份讲话,喻怀仁回过神来,勉力行了个礼,淡淡道。 宁衍争忙伸手去扶,睁大眼睛问:你、你果然是怪我了么? 二郎君何出此言?喻怀仁皱眉问道。 这我你宁衍争大急,竟猛的咳嗽起来,倒比昏睡三天的那位更像病人。 宁衍宗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喻怀仁已伸手轻拍病人的背,轻声道:即便原先怪二郎君,二郎君把小底救起来,小底也已经没有什么可怨的了。 宁衍争听了这话,满脸狐疑,盯了半晌,忽然了悟,转头道:大哥,小弟想与怀仁说两句体己话,大哥事忙,可自去了。 这便是要赶人了。 本以为宁衍宗必不肯,谁知他点头道:那大哥便去了。 宁衍争从门缝里瞧着兄长远远出了院子,才急急回身,道:你为我涉险受伤,我是怎么感谢都不为过的。这几日大哥不让我来,真担心死我了。你可还需要什么东西复原?只管说来,我定会尽力帮你寻找。 喻怀仁沉吟片刻。 若把失忆之事和盘托出,或许这斯文小哥会替与详做解答。只是于喻怀仁看来,此人与陌生人无异;若底细被摸透,他心中不免不安。转念一想,如今自己身无长物又一无所知,不妨放手一试。何况他心中,对这小哥,确有亲近之感,想来是原先残存的念头,应不会错。 他说道:我无大碍,只是往日情形已不记得了。 宁衍争听了,眼睛睁圆,过一会儿神色黯淡,手已是轻颤,嘴张了张,似有千万言语要说,末了幽幽道一句:都是我害了你 毋须自责。还请把前事告知与我。 宁衍争呆了一呆,皱眉道:我本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你原先便担心遇到这般情形,先做了些安排,叫我除此之外,不可多做多说,以免坏事。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素白底红线封口锦囊,递了过去,你叫我把这给你。 喻怀仁接过,将锦囊仔细打量一番,却不打开,只收起来,道:多谢。 宁衍争摆手:怀仁若再言谢,那真是羞煞我了。今后也不要敬辞相称了。以你原来身份,我还应敬你一声喻兄。如今你虽然不得已委身这里,我却不曾把你看低了。我们之间,不需那么生分,你叫我衍争便是。 喻怀仁正要回应,耳朵里忽然响了一个声音:你若敢直呼他的名,我今晚便找你侍寝。 原来是宁衍宗传音入密这人虽是离开了院子,却不曾走远,正听着弟弟的墙角。 承蒙郎君看得起,今后便称宁兄罢。 不违背宁大,也顺了宁二的意。 只听耳中又有宁大的笑语:小喻儿也有这么机灵的时候,我以前真小看你了。 喻怀仁面沉如水,心中只想,若这宁衍宗果真是他主人,想必自己以往的日子定是不怎么好过。 宁衍宗回到书房,已有一个青年文士等着。此人头裹逍遥巾,腰佩羊脂玉,手上诗画扇,足下绣银履;全不似江湖侠客,看正是士林才子。 哦?纪军师来了?不知有何事教我? 阁主真是说笑,那文士摇头道,区区一个账房先生,当不得这么大一顶帽子。 纪兄可别这么说,若没有纪兄,我也当不成这甩手掌柜。先生神情如此凝重,想必是有要事相商了。 原来这文士姓纪名六韬,原字破虏,本也是堂堂贡生,只因省试之前,互保的同窗被查了个贿赂考官、考场舞弊,以连坐除去功名,一生不得再考。灰心之余,弃字不用;后因缘际会结识宁衍宗,在这苍梧阁里统管阁内营生。 阁主,纪六韬施了一礼,我听闻喻家二郎今日已经转醒? 宁衍宗心思灵动,已知纪六韬来意,笑道:正是。莫非纪兄是来劝我斩草除根的? 第3章 第 3 章 文士摇头道:先前是在下见识短了,不了解阁主苦心。适才得了消息,那喻家的漏网之鱼又溜走了。幸好阁主先见之明,留着喻怀仁,若没有这钓饵,那鱼儿恐怕不好上钩。只是在下不明白,软禁喻怀仁,有的是地方,为何阁主偏要把他安置在这心腹之处,难道不怕他插上一刀吗?容兄也是担心得很啊。 容炽?宁衍宗轻笑,他的性子你还不明白,不过是关心则乱。也罢,有一事可让你们安心。喻怀仁昏迷三日,许是伤了脑筋,或是中了邪,想起烟波,他莞尔,已不记得先前的事情,连自个儿是谁也都忘了。 饶是心机深沉的纪六韬也不由得略感意外,问道:此事可确实?小心是欺敌之计。 无妨,便是欺敌之计,我也另有防备。我从苑娘那里拿了些改制落功散,无色无味,混入喻怀仁饮食之中,逐渐压制他的内力。没了内力,他剑术虽是独步天下,也施展不出。再加上原本制于他右腕的混沌琢,应是万无一失。 纪六韬点点头,仍不放心:这落功散效用可得一生? 自然。 既是如此,我就当阁里多养一个闲人罢。纪六韬温和一笑,只是,药物终也能解。不妨挑断他手筋脚筋,一劳永逸。 不失为一个法子,只是目下还用不到。 纪六韬又说了些经营情况,便告辞离去。 宁衍宗想着此刻住在小西厢的人,招来了一个部曲,道:去问问,喻怀仁醒来后都做了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3 什么。 半晌回话,道他先在屋里休息了一会儿,后出来折了树枝,半生不熟地练了会儿剑,却也渐渐练出了招数,想是在回忆剑招。 宁衍宗微微一笑,把部曲打发走,心中暗想,如此才有意思。 为让纪六韬和容炽安心,他撒了个谎,这落功散虽妙,若是停用满三个月,内功便可缓慢恢复。 至于喻怀仁失忆是真是假,他不甚在意。若是假失忆,那他便有乐子可玩了。若是真失忆了嘛 明明是习武之人,却是肤如凝脂,不知要羡煞多少养在深闺的女子;若是一头乌发披散其上,真不知是何等美景。 侍寝之说,他本是随口调笑,这会儿却真动了心思。 喻怀仁啊喻怀仁,苍梧阁的枝也是这么好折的?过个两日,寻个合适晚上,这笔债非让你还了不可。 却说喻怀仁待宁衍争走后,拆了锦囊,取出一张字条和一幅羊皮地图来。这字条写了几行,均是看不懂的鬼画符。那地图一股硫磺味道,没有半个字,只标着些山川地势,似是某处崇山峻岭深处。 他翻看半天,没什么头绪,便贴身收起。 既猜测自己用剑,自然要试试。休息了一会儿,下床来脚步虽还有些虚,好在能走。到院子中以树枝代剑,先是毫无章法地劈、刺、横、挑,练了一会儿,隐隐有了些门道。只是剑招徒有其表,毫无威势,似是少了些什么。喻怀仁思索了一番,仍是不得其解。又想或许是自己大病初愈,使不得全力所致。 那边烟波顶着核桃般肿着的眼睛,端了些吃食过来,见那练剑的身影,不由惊喜道:喻二哥,你都想起来了? 喻怀仁懒得说明,点头。 烟波欢喜道:太好了,那时许是刚醒来,头脑还迷糊。说来好笑,我还以为喻大哥中邪了呢!说着忙把食盒送上,道是多吃些早日康复。 饭饱之后,喻怀仁趁烟波未离去,想着问些话出来。只是他口拙,一时倒开不了口。烟波收拾好东西,对他羞涩一笑,喻大哥,我先走了,好好休息,练剑也不急于一时。 退步不少,再惫懒便荒废了。喻怀仁不动声色,接口道,我以前不是这样。 唉,喻二哥烟波轻叹道,听我一句劝,我知道喻二哥也曾是人上人,只是今非昔比,能被宁郎君收留已是天幸,且把那过往都当做一场梦吧 喻怀仁心下恍然,想必自己出身也是殷实人家,只是家道中落,不得已沦落到这宁府中来。又道,寄人篱下,终不长久。 喻二哥若不嫌弃,便便把这当做自家,把、把烟波当作亲人罢,烟波边说边羞红了眼,烟波自知身份不配,只是、只是,烟波祖上也是出过尚书的 多谢小娘子厚意。喻怀仁拱拱手,说的平淡无波,毫不解烟波的女儿风情。 烟波又是羞又是恼,闷了半晌才道:喻二哥好好想想吧,待在这宁府安身下来,再做打算也不迟。 喻怀仁原想打听自己与那宁衍宗的关系,见这情状,心道这女使未必知情,便且作罢。 过了两三日,喻怀仁身子眼见大好了,每日却也只有烟波送来饭食。 虽是奴仆,却又不见有差役使唤,初时道是体恤他大病初愈,其后便觉不对。试着出那小院,院门的宁家部曲把他阻拦下来,只道请喻郎君好生将养,莫要胡乱走动,小心伤了自己。 这情形,实为软禁。那烟波还当这几人都是来护卫他的,不住劝喻怀仁要多走动些。 如此看来,那宁衍宗口中所说,果真信不得。 傍晚,喻怀仁坐在床榻上凝神静思。 气力本应恢复九成,练剑之时,迟滞之感却更甚,只勉强试了几招,便无趣收手。 心中猜测,这问题若不是在力气上,那便是在内功上了。只是,他也曾按着本能想要灌注内劲,却什么也发不出来。莫非是发力之法便是错了? 若果如此,也只有慢慢摸索。自己虽是被软禁,一时却也没甚危险。倒是内功修炼,如逆水行舟,若荒废一日,便要退上几分,还是早些忆起自己的修炼心法的好。 在床榻上闭目放松,顺意施为,不觉已是摆出打坐姿势,只觉浑身舒适。想必当初他也是这么修炼的。空坐了半晌,却还是不得其法。所谓欲速则不达,他也不急躁。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打开,乃是宁衍宗,颇带几分调侃笑意进来。 怀仁卿卿,几日不见,可曾想我? 第4章 第 4 章 见那端坐的人只闭目不理,宁衍宗不羞不恼,径直近身,一手捏起那人白皙的下巴。 身为奴仆,若是惹恼了主人,可不能轻易善了。 喻怀仁这才睁了眼,道:小底见过郎君。 我看,你似乎有些不服,宁衍宗放开手,从袖子里掏了一张纸,我便把契书带来了,你自个儿看看吧。 喻怀仁接过来,果然是一份文书,签字画押一应俱全。那字迹眼熟,只是记不起是否自己笔迹。看了两眼,便又交还。 我还道你要把他撕破。 若撕破有用,你岂会大方交予我。 不错,宁衍宗笑道,我当你果真什么都忘了,原来还晓一些事。凡要立契约,须得有牙保仲介,这契约在他那另有一份,官府处也留了个底,莫说撕了,便是烧成灰了,我也还是你主人。 喻怀仁垂着眼帘,并不做声。 自然,你也看到了,你虽典身与我,却也还是良人,未入奴籍,若是把我伺候好了,过个两三年,我一高兴,兴许便给你几个钱放你自由。 见喻怀仁仍是不语,显出几分柔顺样子了,似是认了命,宁衍宗挑挑眉头,觉着有些扫兴。目光停在颈后那片光滑,不由翘起唇角。 你既然明白了,便该即刻伺候主人才是。 伺候? 笑意更甚:正是。 大大方方躺在床榻上的男人一手支颔,丹凤眼微眯,嘴角似笑非笑,若换个地方,真让人以为是坐看云起云落的风雅客了。只是,他坐看的不是风云,而是僵立一旁的弱冠男子。 喻怀仁不知如何伺候法,低头为难了片刻,抬眼轻轻瞥了床上人一眼。 宁衍宗忆起初见这人的时候。 一袭月白,一剑惊艳。先前拦着少女**的恶霸已是扑通跪在地上,哭求大侠饶了他的性命。 宁衍宗一旁看戏,心里早已笑翻,这恶霸是哪里的话本看多了,荒郊野岭便也罢了,众目睽睽之下哪能当街行凶杀人,真当官府是摆设不成。又觉得这人实在聒噪,没得污了这蓝衣剑客的气度。 喻怀仁眼神淡然,似是对这恶霸的恳求毫不在意,只道,没有杀你的必要,便扬长而去。 好个没有杀你的必要!宁衍宗想,此人若不是高傲,便是漠然。 那日被宁衍宗如此评价的人,平日如利剑上的寒芒的人,如今却是杏眼流波,几分无奈几分无辜。宁衍宗心口一热,眸色似是深了一分。 不记得了?先帮我宽衣,这总是会的吧? 宁衍宗本以为喻怀仁便是不动怒,也是要迟疑几分的,却不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4 想他乖顺点头,上前便动手剥衣服;到底是不习惯伺候人的,也不知收敛动作。宁衍宗不说破,由着他,只笑吟吟看着。 脱到只剩里衣,喻怀仁停手站好。宁衍宗勾着唇角道:怎么不继续? (以下省略) 第5章 第 5 章 因着弟弟身体不好,宁衍宗怕清寒伤身,便让下人劝哄他,晚上早早便睡,清晨不准早起。宁衍争哪里有这么些觉可睡,不依不饶消极抵抗了几回,长兄只好让了一步,命弟弟屋里人早晚衣物炭火都要备足。 这天宁衍争起得早了一些,下了床果然有些寒意,唤了女使香兰几声名字,却不见人影。他只得躲进被褥避寒,心中纳罕,香兰一贯都是守规矩的,今日或许是有些事。 过了一会儿香兰回来,见二郎君已经醒了,忙告罪求饶。 宁衍争摆手道:无妨,不要慌张了,小心被人看去,传到大哥那里,你又要受罚了。 香兰急忙称谢,把炭火生起来,伺候宁衍争穿衣。 你适才不在,可是有什么事? 香兰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是烟波,遇着了伤心事,找我哭诉。 哦?烟波在这宁府已有五六年,便是宁衍争都拿她当半个妹妹来看,听得此话,忙关切道:是什么事?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开口,我给她做主。 香兰叹了口气:郎君莫再问了,奴婢不回答是不忠,答了也是不忠。 哦?宁衍争沉吟片刻,可是在大哥那里受了委屈?他皱眉,莫非大哥欺负她了? 现今奴仆多为良民,为生计所迫出卖自身,地位比前朝贱籍高了不少,便是如此,奴婢充作主人暖床也屡见不鲜,官府、民议均默许。若是宁衍宗真个要了烟波,他也无可奈何。 香兰一听主人误会,急道:大郎君欺负的不是烟波哎呀! 宁衍争已听出味道来:这么说来,大哥果真是要了谁了?见香兰喏诺嗫嗫不肯说,他眉头一紧,道:你若再不说,我便把你怠慢之事告诉大哥了。 香兰这才松口,不敢直说,只道,昨夜大郎君留宿了小西厢。 原来清晨宁衍宗忽叫人传话,叫起了烟波,着她清理小西厢。烟波到了小西厢,嗅得房中有麝香味,又见喻怀仁发丝散乱,露出被子的颈子上多了些红痕,褥子上的白斑点点,哪能不明白,当时就流了眼泪。宁衍宗本是心情不错,见烟波哭丧样子,发了脾气。烟波泪眼朦胧地把东西整好,出了小西厢便找香兰哭诉。香兰听了也是大感头痛,烟波暗自中意那喻二,她是知道的;偏偏那人被大郎君看中了,做了入幕之宾。 喻二哥定然是不情愿的。烟波一口咬定。 香兰虽不知内情,却知道嚼主人舌根定然惹祸,只得一边劝解一边提点,叫烟波决不可再说出此事。 宁衍争一听小西厢,脸色变了,此事当真? 应是不会错的。 大哥这个趁人之危的宁衍争说不出那骂人的话,一跺脚,疾步往门外走。 香兰料不到他如此恼怒,一时愣在原地,待回过神来,忙取了件袍子,追赶过去:郎君!外面天冷! 宁衍宗见弟弟怒气冲冲地来,心道消息传得好快,烟波那小妮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面上和颜悦色,道:小争,来得正好,你先前说喜欢桃花,我已命人找了几株漂亮的,过几天栽种到你院子,明年便能就桃花、舞春风了。 宁衍争一愣,沉下脸道:不必了,我本听说桃林芬芳时候,漫山遍野,煞是好看,盼着去看;三两棵的有什么看头。那桃花原本开得好好的,还要遭这无妄之灾,反是我的过错。 遗世而独立,也别有风味的。 怀仁答应过我,待我病好,便带我去看。虽然不知能否如愿,但这份心意,我记在心里。 宁衍争身体虚弱,便是走几步都气喘吁吁,更是碰不得污浊气,否则便不停咳嗽。宁府所在,便是宁衍宗费尽心力寻找的清洁之处,坏处是太过偏僻,远离人气。宁衍争自记事起,便不曾出过远门,这大千世界,他能见的,不过这小小宁府方圆几步。 宁衍宗脸色一暗,复又阴转了晴,道:喻二确是个妙人。 既如此,为何大哥要对他做那等事情? 在屋内踱了两步,宁衍宗似定了决心一般道:小争,平日为兄亦去过那小倌馆,你颇有微词。如今若是为兄果真对一男子动心了,小争怎么看? 什、什么你对怀仁宁衍争目瞪口呆,不觉退了一步。 且不管喻怀仁如何,小争对男子相恋,有何看法? 这终究有违人伦只是若果真真心相爱,也只能顺其自然大哥,你真对怀仁 也不瞒小争讲,我与怀仁相识已久。正合山庄遭身份不明之人所破,为兄连夜赶去,把怀仁救来,供在小西厢,派人严密守护,这其中心意,难道小争看不出来? 宁衍争呆了一呆,又道:可我看怀仁过得并不如意吃穿用度,也不怎么好。 宁衍宗摇头,怀仁的心气,你是知道的。家破人亡,他怎会开心?又自觉寄人篱下,不肯受这嗟来之食。我倒想什么都给他送去最好的,他哪里肯白白受了?再者,我若是凭白对人好,让他知晓了我那心思,只怕逃得远远的还来不及。眼下最是紧要,外头那仇家定然不死心,若怀仁乱跑,出了差池,我岂不是要后悔终身? 平日长兄的心思藏得最深,突然这般推心置腹,宁衍争听得呆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前段日子,我与他关系近了一些,暗自庆幸许久,谁知突然遭遇这变故,他连我都忘了唉!见他这般,我半是心急半是气恼,总忍不住逗弄他,倒弄得他防备起我来了。不过小争放心,我不曾勉强他,昨夜只与他共枕罢了。 宁衍争已信了八分,不由叹道:想不到大哥用情如此之深。只是唉,大哥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怎么?莫非小争嫌弃为兄? 这我觉得怀仁他是不会有这心思的。 为何?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为兄也还算个英俊潇洒人物,焉知他喻怀仁便不会动心?宁衍宗见弟弟斩钉截铁,也有些置气;又见他似是知道什么内情,心中一动,问道,莫非他心有所属? 宁衍争只想着如何断了长兄的念想,听得这话,略一犹豫,点头道:正是如此。 他意中人是谁? 这他本是扯谎,被如此逼问,顿觉难以招架,满面通红,支支吾吾,不能说,不能说。 宁衍宗看在眼里,心下一片了然,便停了追问,只沉着脸,不说话。 过了半晌,宁衍争问:大哥果真不能死心? 不能。 那大哥答应我,除非他忆起前事,否则你不许勉强他,可好? 那是自然,我要的是他的心。 宁衍争又说了些话,无非是天涯何处无芳草总有别人值得喜欢一类的,才走了。宁衍宗敷衍几句,眼看弟弟背影远去,面色已沉郁下来。 好个喻怀仁! 第6章 第 6 章 喻怀仁年少便一剑成名,之后却逐渐黯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5 淡,随其父喻晓露面的,多是喻家长子喻怀智。不明就里的,或有提起,都说他江郎才尽;偶有知道内情的,也叹说是个只知道练剑的武痴,加之性情古怪,不比长兄喻怀智文武双全、风度翩翩,难承正合山庄衣钵,故此其父不喜。 宁衍宗收买了正合山庄几个下人,却说内情更深。 喻怀仁本是庶出,有嫡长兄在上,继承家业一事,并非本份,喻晓哪有因此就不亲近的道理? 原来,父子二人疏远,却是因为喻怀仁曾出入烟花之地;若是去那**妓馆便罢了,只当年少**;偏偏专去那小倌馆,还与头牌楠梨不清不楚。喻晓堂堂武林盟主,哪容得这种事,大发雷霆;喻怀仁却是我行我素,屡教不改。差点便断绝了父子关系,好在长兄调停,才没被赶出家门。最终那楠梨销声匿迹,据说,乃是正合山庄派人修理了一番,赶了出去。喻怀仁自此不再进小倌馆,与父亲日渐冷淡。 宁衍宗初闻此事,只觉得新鲜,声色犬马之所,与那日冷冽剑影实在格格不入。 不想那喻怀仁已被软禁于此,也不安份,从他这里难以下手,竟把念头动到小争那里去了。 自己方才一番试探,小争虽不曾明说,但察其颜色,分明喻怀仁那意中人便是小争。喻怀仁是真意也罢,假意也罢,胆敢染指小争,便是大大不该。 如今明面上,他仍需保护喻怀仁周全,只有布些局来,给喻怀仁吃些苦头。此人忆不起来还好,若是忆起来,定叫他再不敢肖想小争。 话说宁衍争兀自不放心,去了小西厢,见喻怀仁在庭院里练剑,神情自然,才放下心来。见他练得专注,不觉看得入神,过了一会儿,趁他休息时,央求教他习武。 喻怀仁摇头道:只怕还不曾学成,就已累垮了。 这话宁衍争听大哥说了无数遍,哪里肯依,仍是恳求,又赌咒发誓,只学些强身健体的缓慢套路,不强求疾快,若是不适一定停下。再三再四,喻怀仁终是心软了,点了头。自此,这小宁郎君便每日傍晚过来,练至夜里才回去。香兰不敢怠慢,每日备着大衣、暖炉,生怕冻着主人。 宁衍宗听说此事,更是不喜,心道,小争这是在防着他呢。也不好忤了小弟的意,只得叫下人牢牢看着,不许出半分差池。 这日喻怀仁送走宁家二少,在床榻上打坐,却仍是没有进益。心中已有了些猜测:他既身怀武艺,宁衍宗必然有所防备,想必做了些手脚,让他内功使不出来。 皱眉心想,这宁某果然周到,习武之人没了内力,便如失了一翼,即便有精妙超绝的剑法,使出来威力也打了折扣。碰上个寻常流氓地痞也就罢了,在练家子手下讨不了好。 他也不急。虽然那宁衍宗动手动脚,但好在这几日宁小郎君每日都来,其中包含的回护之意他自然明白。如今他尚未弄清一切,轻易离去反而鲁莽;若自己在外面还有仇家,岂不是送死去了。 思忖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的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唤:喻兄!喻兄! 他猛地睁开眼,只见眼前隐约有个人影,于屋外星光下只见得轮廓,看不清样貌。 何人? 那人身形一顿,拉着他的手,欲带他到窗边辨认,只觉手腕纤细软绵,全不似以往坚定有力,不由得惊道:喻兄!你的武功?是那姓宁的下了手?我还道喻兄一贯警觉,怎会察觉不到我,原来 喻怀仁皱眉,到底是谁。 是我,乐正芝。你连我声音也听不出了么? 他不善攀谈,好在烟波却是个爱说话的,这几日来有一搭没一搭也聊了些江湖事,这喻家的正合山庄与乐正家的武鸣山庄乃武林两大世家。 正合山庄传承比武鸣山庄短些,声势却要大些,喻晓更是武林正派执牛耳的人物;武鸣山庄还稍逊一筹。 两家关系倒是一直融洽;只是两年前,时任武鸣山庄庄主的乐正群与这苍梧阁阁主宁衍宗比武,胜负未分,归家途中却遭暗杀,乐正群之子乐正芝继承家业,认定宁衍宗是杀人真凶,要正派联合杀上苍梧阁寻回公道。盟主喻晓却说无凭无据,不能妄动干戈,驳了乐正芝的意。两家关系自此有些阴影。 烟波讲时,说自家郎君定不是用这等下流手段的人,又对喻晓大大称赞了一番,道他虽然站在那假惺惺的正派一边,却也能公正处事。又道宁郎君这次在危急时刻保下喻二哥,定是感念喻盟主一番恩情。 烟波称赞喻晓其实怀着几分私心,见喻怀仁不为所动,心下失望。强打精神,又转了话题,把夺取正合山庄的人大骂一通,说趁喻盟主病重做这种事,真是卑鄙无耻;又叫喻怀仁放心,宁郎君是有大能耐的,想必定能将那凶手绳之以法。 喻怀仁这才点头,心道,看宁衍宗对付他这许多手段,莫非夺取正合山庄的,正是这姓宁的。 这自称乐正芝的人漏夜潜入,却不知是来找麻烦,还是来帮他的。喻怀仁心中犹疑,也不说破自己不记得,只道:原来是乐正兄。 那人已是一手搭在了他手腕脉搏处,片刻叹道:宁衍宗这个卑鄙小人,竟把你的内力都散了。 喻怀仁点头,不动声色收回了手,问:乐正兄怎么深夜前来? 自然是救你。外边都说,正合山庄被不明人士攻取,苍梧阁早同喻伯父勾结,因此把你救走,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当年是我太冲动,自以为正派联合,必能把这邪派苍梧阁除去,是喻伯父一番教诲,晓以利害,才让我不至莽撞闯祸。喻伯父绝非同邪派勾结之人。见喻怀仁不做声,乐正芝轻笑,依你那不问江湖事的性子,自然不知其中有这曲折。 嗯。 乐正芝又叹:可恨时隔两年,我却还是这般鲁莽。本以为偷偷潜进来,以我二人武功,定能逃脱出去,谁想到你可知宁衍宗用的什么手法? 无知无觉,多半是药物。 乐正芝点头:你先在这里委屈几日,待我找寻些破解药物,下次来与你试一试。若都不行,我再多想些办法。你好生保重,切不要丧气。忽又笑道,是我傻了,喻兄怎么会是丧气人。 一番话说完,便告辞而去。 第7章 第 7 章 只可惜,乐正芝赶不及再次造访。 过了两日,小院忽然进来马车一辆。宁衍宗负手笑道:你跟我出趟远门。便把喻怀仁拉上马车。 以不变应万变。喻怀仁在马车中坐定了,忽的想起宁家二少,心道,不知这宁衍宗如何安抚兄弟。只见宁大已自骑了马,一同赶路。 路上颠簸盘绕,喻怀仁掀起帘子看时,果然宁府地处偏僻,地势险要,人迹罕至。邪派本部,端的隐蔽。与车马同行的还有几个部曲,其中一人在前头引路,身形比旁人高大一些,穿着打扮略有些不同,背上斜挂一把环首刀,刀鞘纹饰张狂诡异,豹头虎身鹰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6 翼。 宁衍宗见他向外张望,策马过来,笑说:本担心你坐着马车怕是要晕一晕,想不到你身体底子好,备好的解吐药也用不着了。 喻怀仁沉默了片刻,问道:我不曾出过远门? 听说是出的,只是我想多半骑马。骑马惯了可比坐车舒服。现下你的身子刚好,又怕你把怎么骑马也忘了,只有让你坐车子。 喻怀仁点点头。过会儿宁衍宗又问:可想学骑马? 随便。 随便那我可不教咯? 嗯。 见喻怀仁果真不甚感兴趣地放下帘子,宁衍宗轻笑,心道,这人真是难逗。 待下了山,上了官道,颠簸便少了许多。 只听得马车外有人说道:少主,已入了官道,想必无事,不妨交予兄弟们照看便是。 也好,你们不可卸了防备。 马车也没停,只听衣角凛凛,一人轻落在车辕之上,门帘掀开,宁衍宗弓腰而入;一气呵成,如履平地。喻怀仁不由得轻点了头。 宁衍宗笑问:我这轻功可入得了你的法眼? 确是不错。 他又笑:让你一夸,反倒显得我是特意求夸奖的。 喻怀仁严正道:我记不起许多东西,不知以往我如何评价;至少现在看来,很是不错。我就使不出来。 宁衍宗顿了一顿,退了几分笑意,眉间多了些许落寞,你以前的轻功,比这还强。复又笑道,无妨,慢慢回复便是。 宁衍宗这番话竟是比平日恳切不少,喻怀仁呆愣片刻,只点头应了一声。 过了半晌,喻怀仁闭目养神。宁衍宗吃吃笑起:你耐性果然好,我等了半天,你竟也不问一句去哪。 哦去哪?实是想问,只是他不爱开口,也就随遇而安了。 武林大会。喻盟主突然去世,武林正派担心群龙无首,这会儿准备比武选新盟主。你是盟主之子,自然该带你去看看。 喻怀仁点头,心道这大约便是宁衍宗给他弟弟的说辞了。 喻盟主去后,武林中已无独当大局的人选,这次武林大会,相当有看头。宁衍宗笑道,若是你不曾失忆,以你的武功,怕也能争上一争。 做了武林盟主,有什么好处? 宁衍宗忍笑,道:登高一呼,号令武林,风光无限,尊荣万千。 喻怀仁摇头:无趣。 宁衍宗忍俊不禁:竟被你这无趣人嫌弃无趣。 那人又是一本正经:君之蜜糖,我之砒霜,没有什么嫌弃不嫌弃。 话音落了,姓宁的仍是笑而不止,喻怀仁不由得纳闷,不是说自己无趣么? 赶路二日,才到了一个繁华小镇。 昨夜露宿野外,还担心你身体吃不消。今日总算可以好好歇息了。 听宁衍宗又提起此事,喻怀仁终于问道:莫非我以前是矜贵子弟?他心想,自己习武,又是江湖中人,吃苦应是家常便饭,怎么宁衍宗如此小心翼翼,倒像是把他当成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娘子。 噗当然不是。瞧见喻怀仁纳闷眼神,宁衍宗笑道:无他,我不过是看不得你吃苦。 扔了那人自在那里思索,宁衍宗吩咐容炽先行定下房间。 容炽问道:喻二怎么安排? 跟我同一间便可。 容炽大不赞同,皱着眉不肯去。 我自有分寸,去吧。宁衍宗低声道,莫非你以为我如此不济,竟会为全无内力的人所伤? 下属这才去了。 那边喻怀仁似是想通了,皱眉道:宁衍宗,即便我果真侍寝,也不是个女子。 宁衍宗笑叹道:那是那是,你便当我心疼你,不成么? 心疼?喻怀仁又自顾自思索去了。 宁衍宗摇头:你也饿了罢,先叫些酒菜再说。 饭饱酒足,宁衍宗带人进了上房,心中暗笑。这店家扣弦歌而知雅意,见他带了一个细皮嫩肉的弱冠侍童,呵护得紧,又命人备了热水大桶沐浴,便知趣地点了些催合欢促情意的香。 今夜没有小争挡着,合该他享受一番。 执起喻怀仁的手,轻声道:怀仁,赶路许久,一身臭汗,我们先洗一洗罢。见他竟真抬起手臂来,闻了闻身上衣服,已是忍笑不住。 喻怀仁皱眉道:没有味道。 宁衍宗凑过去也闻了闻,有些惊奇。虽说入了秋,白日也还是有几分热意的,这喻家子竟是清凉无汗;这一路风尘,他也只有发丝撂了几根下来;满身清爽,倒似一点灰尘也沾不上。忽的想起那句偈语: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想起这精致人物混在五大三粗的正合山庄门徒中练武,便觉好笑;又心想,他这般如玉,无怪走了南风;便是自己,不也心动得很么? 且不论这些有的没的,宁衍宗道:那也是要洗的。 便叫喻怀仁给两人脱衣。这回喻怀仁自不会以为单纯脱衣,踟蹰了半晌,又被宁某拿主仆之份威吓了一番,他才动了手。待两人赤条条了,他直勾勾望过来,不知所措。 宁衍宗在细腰窄臀上盯了半晌,才清了喉咙,自个儿进了大木桶,道:过来,帮我擦背。见他站在桶边伸过手来,嗤笑一声,把人抱进了木桶里。 喻怀仁迟疑一会儿,拿起擦布。他失了内力,气力不过普通,宁衍宗只当他小手轻揉,片刻已是心痒无比。 终于耐受不住,转身把人揽入怀中,唇舌已覆了上去,在温软口腔内大肆掠夺,直逗弄得这紧绷身子软了七八成,才放开了。喻怀仁低着头连咳带喘,肩头被宁衍宗落下红痕。 他猛地推了一下,道:不能不做上次那事吗? 宁衍宗轻笑,朝那粉红耳根子吹了口热气:上次你泄在我手上,不也舒服得很? 喻怀仁摇头:元气外泄,终究不好。 这不识趣的小东西宁衍宗坏笑道:你我谁是主谁是仆? 知道了。 第8章 第 8 章 喻怀仁果然不再反抗,只乖顺着任由摆布。宁衍宗大喜,把人抱出水,方巾随意擦擦,置于床榻,覆身上去。 他手口并用,一番施为,帐内春意融融。便是喻怀仁凉爽肌肤,也已是温热濡湿;双眼微阖,眼帘轻颤,不复清明,倒有几分媚气。 宁衍宗见了这模样,兴致大起,取笑道:瞧你这舒服样子,方才推托什么?心中一动,忽的有些懊恼。喻怀仁往时也是小倌馆常客,必尝过其中销魂滋味;这副样子,即便不是欲拒还迎,也是顺水推舟。自己倒还被这生涩模样骗了。 便不再犹豫,右手已向后面探去。 喻怀仁倒吸一口凉气,失声质问:你、你怎么碰那里?又一声闷哼,原来说话间食指已强入进来,干涩疼痛。 宁衍宗见身下人眉头紧皱、面色发白,心里哎呀一声。这喻二即便以前如何**快活,现下也已经不记得,白纸一张,自己何苦跟他计较。大约是这喻怀仁太过诱人,他竟失了平常心。 苦笑着退出来些,轻声安慰道:莫怕,我慢慢来便是。一手在床头包裹里翻出了天香续命膏,挖出大块来。又笑,我手上这天香续命膏约摸值二两银子,可是全要交代到你那儿了。 喻怀仁不吭声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7 ,任那药膏全挤进来,轻咬着唇,微微颤抖,手里不觉抓着身上人臂膀。 宁衍宗忽的想到,他若是那商钟鸣,哪怕花百万贯买身下这人这可怜样子,也是值了。 喻怀仁成名,果真只有一剑。 那时,喻晓还没当上武林盟主。北冥魔教遭武林正派歼灭十余年,竟有余孽重现,欲重振北冥教。新教主商钟鸣年少张狂,得当年逃脱的北冥教元老应肆辅佐,在江湖上造了几笔血案,一时血雨腥风。许是得意上头,便盯上武林世家,到正合山庄挑衅。 恰巧喻晓为夫人徐氏外出求医,庄内只剩大师兄陆过与未及弱冠的长子喻怀智主持大局。正勉强支撑,年方十二的喻怀仁抱剑而出,与商钟鸣约定,单打独斗,若喻怀仁赢了,北冥教立刻退出山庄,若商钟鸣赢了,正合门徒便束手就擒。 商钟鸣虽然较他年长几岁,终究不过是个少年,正是血气方刚,被这小孩儿轻视,哪能咽下这口气,当即应战。 只一剑,商钟鸣便被刺穿小腹,重伤倒地。应肆急命人救治教主,只留下一句话,带教众撤走,销声匿迹于中原武林。 有此子在,命数定矣。 那锐气一剑,如今入了鞘。 宁衍宗抬起喻怀仁一双长腿。果然是习武之人,并不瘦弱,与那些柔弱小倌全然不同,倒是更有些味道。私处风景一揽无余,那菊花受了药膏润泽,娇嫩无比,随声声喘息开合。宁衍宗并入两指,坏笑道:你这鞘倒也配得上我那好剑。 喻怀仁身子一僵,一双含怒杏眼看过来,似是在骂无耻下流。 哦!你这一收紧,不是时候,待我归剑入鞘,你再多来几下,保管欢乐似神仙。 你喻怀仁面如火烧,干脆闭了眼,偏了头,不理不睬。 好好,我不逗你了,宁衍宗凑过去,又把那粉唇**个够,弄得那双杏眼,帘开雾罩,水波荡漾,方才罢休。再添了些药膏,笑称又是一两银子,徐徐地入了三指。 扩展许久,这身子虽软了些,却也还稍嫌紧窒。宁衍宗不由好奇,莫非这喻怀仁后面果真未经人事。他蓄势已久,此时已有些忍耐不住,开口问:怀仁,你当真要给我么? 喻怀仁眼帘微阖,道:有契约在先,我不会食言。 宁衍宗动作稍停,轻笑:你真是可得想清楚了,过去种种不说,今日你若真从了我,便是雌伏在男人身下了,一旦传出去,也必定被人耻笑,江湖上再难容身。 外形外相,不必执着。 你倒是看得开,见这人不甚在意,宁衍宗忍不住较劲,只是,便是水滴也能穿石。就怕经此一夜,你尝了不曾尝过的滋味,心迹便再不相同。 喻怀仁定了一会儿,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定睛望着虚空之处,沉入思海。宁衍宗见了这模样,心里暗叱自己多嘴,把这情热气折腾冷了。正待要欺负喻怀仁两颗茱萸,逼他回神,喻怀仁的魂儿已自己回来。 那便是我修心不够。他说,譬如水,虚而有形,实而无形,击之不散,斩之不断。流淌不息,夹淤泥,挟尘土,而皎皎自清,概不能污染。心念一动,喃喃自语,剑之一道,何尝不是这样?以有形御无形说到心动处,忽然猛地推开宁衍宗,一坐而起,以二指为剑,比划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宁衍宗料不到他突然发作,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到一边,这会儿也只能怔愣着看这人手上剑招。半晌才回过神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喻怀仁剑痴之名果然不虚,这种时候也能研究起剑招来。又见一招一式行云流水,一时如大江滚滚,一时如阴雨绵绵,细品之下果然暗藏杀机,以柔克刚,甚是精妙。宁衍宗虽不是专习剑术,但也略有研究,此时观看,竟也解了以往一些死结。 片刻,喻怀仁停下来,似是仍有些不满意,还要再细细思索。宁衍宗忙把人抱住:好你个喻怀仁,把主人丢到一旁,非得好好罚你不可。 喻怀仁先是迷茫一瞬,复又低头,只不说话,任由主人压在身上。 宁衍宗伏于他耳边,轻问:念你初犯,便由你自己说,我怎么罚你? 喻怀仁低头,片刻才迟疑着低声说了些话。宁衍宗忍住笑,只道听不清楚。 后面那地方随你摆布 他吃吃笑起:便是不罚你,你身上哪里不是任我摆布了?说,要怎么罚? 不知道。 你既不肯选,主人便替你选了,他指指自己些许冷却的昂扬,来,好好伺候它。心里却道该打,本是想对这人温柔些,实在是这人委屈乖顺模样太过可口,一时忍不住又想多讨些便宜了。 第9章 第 9 章 伺候?喻怀仁直盯那处,皱起眉来。 那晚我不是给你做过?宁衍宗笑道,牵起一只手 第二日,容炽清早便起,在客栈后边小院晨练。他使的是豹头环首刀,刀身细长,状如禾苗,坚实锋利。一套招式下来,已微微出汗。 大开大合,直来直往。这套招式虽好,终是沙场上打的,在江湖里怕有些不适。 只见宁衍宗进了院子,一派神清气爽,容光焕发,嘴角含笑,心情颇佳。 一直说要设法给你改进改进,奈何我于刀之一道浸淫不多。这几日喻怀仁也在,不妨让他看看。 主人,这容炽眉头几乎打结,恕属下无礼,喻怀仁不得不防啊! 我知道,宁衍宗点头,不过他是出了名的武痴,虽精研剑道,但所谓触类旁通,让他看看,应有不少帮助。便是我,都有些佩服他这痴劲。想起昨夜,他不禁失笑。 这他肯帮忙? 只要方法得当,自然能让他首肯。宁衍宗笑道,不过他现下还起不了身,晚些再说罢。 起不了身?容炽暗自纳罕,习武之人,无一日可荒废;早晨乃是吐纳天地气息之时,最不能错过。莫非 猛然想起清晨无意间听到两个小二的议论,他忽的明白过来,面皮一红,咳嗽一声,略了过去。 喻怀仁悠悠转醒,只觉得全身慵懒,骨头散了一般。后面昨夜是见了红的,又被灌进好些浊液。那些秽物已被清理干净,还细致地敷了些药膏,仍是天香续命膏,不知又是多少银两花去。 宁衍宗晨练回房时,见喻怀仁已经穿戴整齐,问道:你昨夜辛苦,怎的不多睡一会儿? 清晨已经懈怠。现下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啧啧,你可真是奇了,便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要拿支剑比划比划,宁衍宗边笑边摇头,今后在我身边,你还在意武功干什么? 喻怀仁不语,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会儿,摇头,我不知道。 宁衍宗本是调侃,这会儿见他竟当真思索了,不由有些好笑。 都说喻怀仁为人冷淡;在宁衍宗看来,亦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可是,自失忆之后,这人似是把防备都卸下了一般,怎么看都有些呆气。 不知道便以后再想吧。你今天身子不适,不要勉强自己,脑中演练也是一样的。何况我们吃了早饭便要启程了。若是实在等着无聊,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8 我有个小差使,给你打发时间。 什么差使? 我一个下属,自觉武功很高,看其它人不起。待会儿让他演练一遍,你挑挑刺,杀杀他气焰。 喻怀仁却摇头:你武功不差,我不该越俎代庖。 呆子,宁家主人笑道,我是主人,他自然是服气的。就是要找一个地位相当,看起来不如他的人,下一剂猛药,才见得了效。 我不会说话,下的药不猛。 无妨,你随便说说,**个下人不是易事,总要步步为营。 小底遵命。 第10章 第 10 章 一行人进了彰州城,已是黄昏。 彰州城原不是什么繁华之地,却是交通要道;东西通途,南北水路,在此交汇;商贾掮贩,迁客骚人,多会于此。 彰州城东邻漳水,通千湖泽,其间有众多豪杰,在这南来北往的客船上讨生活,练得一身矫健功夫,入水如龙,上岸成虎,好勇斗狠,各结帮派。百数年前,正值战乱,千湖泽上众人为求自保,便一同商议,歃血为盟,守望相助,共同抗敌,这便是余杭盟。而后世易时移,余杭盟虽也曾起过内讧,最终却是越打越统一,终成一帮。如今,余杭帮俨然武林大帮,唯西海茶帮可与之匹敌。 这彰州城,便是余杭帮地盘。 现今帮主卢大乘年届不惑,武功说不得顶尖,名声却不小;他为人豪爽仗义,广交朋友,甚得人心。 原先推举武林盟主之时,众人也有意推举他;他却哈哈大笑,说他没啥墨水,粗人一个,斗狠擅长,遇到大事若是由他做主,只怕众人都得跟着玩命。后来他推举喻晓,说喻晓明白事理,又懂得是非,待人做事不偏不倚,是个当盟主的料。 据传,听闻喻晓重病去世的消息,卢大乘叹息了三声,道:有喻大侠在一日,武林便安稳一日。现在他去了,恐怕就没人镇得住了。 彰州城地处大丰心腹,各地好汉来往方便,往年武林大会也都于此举办。今年推举新盟主一事,乃是卢大乘的提议,应者如云。也有好事者猜测,卢大乘莫不是要借地利之便,坐这迟来的盟主宝座。 距大会之期只有两天,城内已多了不少生面孔。好在居民早已见惯不怪,便是城门的差役,盘查往来行人之时亦多敷衍。这些江湖豪强,背着人命官司的不少,若真一一查起来,惹怒了他们,只怕自身都难保;更怕这些人聚在一起,闹将起来,促成民变,那真是九、十个头都不够杀了。 客栈掌柜乐得高兴,虽说来的都是些强人,但平日里他们给余杭帮的孝敬不少,既然有余杭帮镇着场子,那些强人要在这里寻衅滋事,总是要先掂量几分。 宁衍宗的车马进了城,一路到了新安客栈。小二见进来的人衣着打扮都是上乘的,忙朝掌柜使了眼色。掌柜忙迎了过来,见这为首的男子有些面善,先招呼两声,一拍脑袋,想了起来:原来是宁大郎君,真是贵客! 宁衍宗也有几分惊讶:掌柜的好记性,宁某不过是半年前住过。 掌柜笑道:哪是小的记性好,实在宁大郎君样貌气度不同常人,小的想忘了都难。只是说着他面露难色。 怎么?宁衍宗看了看几乎满座的酒桌,莫非是住满了? 宁大郎君明察秋毫,您也知道,众位大侠光临彰州城,现下城里哪家客栈都是爆满的。 一旁容炽皱着眉头问道:便是上房也没有了? 没有了。掌柜摇头。 穷文富武,宁衍宗笑道,武林中多的是有些家底的,住得起上房也不奇怪。 正是正是。 既如此,我们便另作打算罢。怀仁,走。 掌柜忽然心中一动,定睛朝一旁的玉面少年看去。先前他心中虽也觉得此人生得不一般,但瞧这服制,便知道不过是宁府下人,是以未曾多加注意。这时细看,心里倒觉得,像是那人形容。忙出声问道:稍待片刻,这位小哥生得可亲,有些像小的家乡人,不知是何方人氏啊? 宁衍宗心中暗笑,要是喻怀仁可亲,那这世上不可亲的人可真不多。也不戳破,只说:宁某这位朋友原籍滨州,怎么,是掌柜的同乡? 哪里有这个福分,掌柜心念一动,我听说滨州人杰地灵,不说别的,单是那正合山庄喻家,上下都是大仁大义的侠客,可惜遭遇了不测呀。说罢,眼珠子仔细瞧着玉面少年的神色。 居然是冲着他人来的。宁衍宗心道,喻家二郎君果真不凡,光是名头都能惹出点事来。好在喻怀仁的性子他清楚,轻易并不多言,掌柜这一番近乎是套错地方了。 他开口便欲敷衍过去,忽听得一个铃音似的声音道:掌柜的真是说笑,眼前站着的不就是喻家人吗? 掌柜的啊呀一声,原来是卢小娘子。 转头看去,一个妙龄少女走过来。这女孩生得玲珑可爱,一身短打女装,比寻常江湖少了些飒爽,多了些灵动。一双秋水盈满笑意,映出心中欢欣。 喻二哥,你终于来啦! 喻怀仁一愣,实是不记得女子的身份,只得拱手抱拳,道:卢小娘子。 喻二哥还是这么冷淡。女子撅撅嘴,转头先寻掌柜麻烦,还不快把预留的上房给喻二哥?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见宁衍宗看过来,掌柜忙解释道,卢帮主先前便定下了客房,说是留给贵客的,还把贵客们的名字样貌都与我们说了。小的眼拙,没认出喻二郎君来,实在该死。 爹怕错过,给每家客栈都打了招呼。只是爹也不想想,以你这闷葫芦性子,哪能自报姓名,所以这两天,我没事就在各家转悠。你看,这不就赶上了。卢小娘子笑起来,又说,要我说,让你住我们家不就好了,还省得麻烦。不只我哩,我哥也是这个意思,本来我出门他都要念叨半天,什么男女大防的,听说我来找你,他才放过了,还叫我若是找着了,定要告诉他。 多谢卢兄关心。喻怀仁仍是淡淡。 那是,他也就对你好。 宁衍宗听得这话,心中忽然一动,眸子朝眼角一斜,去看喻怀仁的神色。 他整日里说的话,帮里往来的人都不大懂,也就你能明白,还能说上两句。卢小娘子又是撅起嘴来,读了书的人就是麻烦。她眼珠子一转,凑近喻怀仁,问,这人是谁啊?长得可真好看。 喻怀仁顺了她视线看过去,正要作答,那边本人已经自己开口:在下宁道淙,走南闯北,做些买卖。 哦卢小娘子有几分失落,原来是宁郎君。可惜了可惜了,偏偏是商户。 所谓良民,分士、农、工、商四等,以士为贵,农其次,工再次,商最贱。卢家虽出入江湖,在水上做牙子营生,却也有几分田产,雇了佃户租种,官面上是本份农人。 余杭帮声势浩大,本是极好产业,卢家长子卢天佑却从只爱读书习字;西席也道此子聪颖,日后必有成就。卢大乘大喜过望,从此便只叫他练些基本套路,权当强身健体,其余时候,只需苦读圣贤书;更重金延请名师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9 。卢天佑不负所望,帖经、墨义皆信手拈来,诗赋亦可圈可点。 天有不测风云,两年前卢天佑忽然大病数月,几乎药石难愈,所幸吉人天相,又慢慢好了起来。许是时来运转,病愈后参加解试,一举夺了榜眼。 须知解试得中,便如同半个官儿,已是功名在身,就是见了县令,都不必下跪;日后赴京省试,若侥幸中了进士,更是前途无量。 解试放榜之时,卢大乘喜上眉梢,当下命人在彰州城摆下流水席,足足摆了三天。 长子入仕虽是大喜,这余杭帮却后继无人。卢大乘继长子之后,只得了个千金,便再无消息。却也不急;他如今壮年,未尝不能再添一丁;即便实在无人,招个赘上门,也能凑合。 卢小娘子撇开宁衍宗,说笑了几句,便要邀喻怀仁去卢家做客。喻怀仁看了他主人一眼,并不答话。 怎么了?往时喻伯父在的时候啊!卢小娘子忽的惊叫出来,指着宁衍宗,瞪圆了杏眼,你你你!坏人! 第11章 第 11 章 这女子翻脸如翻书一般,绕是宁衍宗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边卢小娘子好似连珠炮,骂将起来:几乎被你绕了过去!你就是趁正合山庄被破、喻伯父不幸故去之时把喻二哥掳走的大恶人!邪派苍梧阁的寇首!我还说喻二哥怎的穿成这样,一定是你逼迫的!喻二哥不怕,这里是余杭帮的地盘,他不敢不放你走! 边说着已是掏出了兵器,招呼带来的十几个帮众,将宁衍宗等人团团围住。 容炽和手下见状不妙,亦纷纷亮了兵器。 一时寒光四起,正是剑拔弩张。 掌柜见这架势,早吓得躲到后边;吃饭的客人们有几个惊慌失措地,欲夺门而出,又怕了堵在门口的余杭帮众,只得躲到角落瑟瑟发抖。却也又几个静观的武林人士,自恃武功足以自保,原地不动,紧盯着两边人马。 宁衍宗不慌不忙,将容炽那豹头环首刀推回鞘里,又叫随行收起兵器,翩翩然朝卢家爱女行了个礼,微微一笑。这一笑和煦亲切,又有几分气定神闲之意,煞是潇洒,看得卢小娘子面上都有些薄红。 敢问小娘子,苍梧阁乃是个什么门派? 哼!这还用问?大奸大恶、不择手段、杀人如麻,说着眼眶一红,我俞四叔便是被你们害的! 喻怀仁一言不发。依他看来,卢小娘子带的帮众,使的多是些粗浅把势,断不是宁衍宗与容炽二人对手。只是宁某人既千里迢迢带了他过来看这劳什子大会,定不单是为避开宁衍争如此简单,应是另有目的。现下形迹败露,其谋划便无法施行。唯今之计,只有打消卢小娘子疑心,化解这场冲突。他倒要看宁衍宗要怎么自圆其说。 原来如此,苍梧阁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不仁不义,宁某一向只管经商,于武林事一窍不通,竟不知有这等内情,惭愧、惭愧。 少打马虎眼!经商的人会带这么些护卫? 宁某经商,自然带着不少钱物,总要做些防备。这几位原在东南飞骑军奉职,因三年前那大事,心灰意冷,便告病还乡,做些保镖营生。宁某对飞骑军的汉子早就万分佩服,便时常帮衬一二。 话音未落,有些客人便窃窃私语起来;众人看着容炽等人的目光,多了几分敬重。 原来飞骑军戍守东南,治军甚严,于百姓秋毫无犯,保大丰十五年不受百越袭扰,有飞骑难越,难于越西海之称。三年前,飞骑军大帅淳于机被召回西京任枢密副使,明升暗降,剥去军权;三月之后,奸相卫虞携御史中丞舒境悟、兵部尚书韩术发难,污称淳于机拥兵自重、意图谋逆。举国上下,皆知其冤,然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早已为卫虞把持,竟把冤案办成了铁案,判斩立决。御史卫郁达力谏,遭贬黜至西北。淳于机行刑之时,万余百姓于刑场请愿,无果而终。大帅冤死,飞骑军上下寒心,纷纷告病告老,竟走了三成多人。 便是卢小娘子,也不由得打量起容炽来;见他腰间环首刀,已是信了几分。环首刀多为军中将士所用,江湖上破少见。她咬咬嘴唇,一跺脚: 你若不是苍梧阁的人,又怎么会跟喻二哥一起走?喻二哥身陷苍梧阁,定是你们有什么阴谋诡计,才带他出来! 喻怀仁心想,这话倒全是对的。 卢小娘子稍安勿躁,宁某想请教一个问题,这苍梧阁之主,姓甚名谁,是何长相?他这下属,又是些什么人?门下子弟,可有标识信物? 这苍梧阁行事诡密,最爱藏东藏西,我不知道。卢小娘子答着,撅起了嘴。 原来如此。那不知似喻兄这般正派人物,落入苍梧阁手中苍梧阁将如何待他? 定是百般虐待折磨喻二哥,你若是身体不适,且先坐下,待会儿我收拾了这些人,就带你回去请名医诊治! 喻怀仁摇头:我很好。 卢小娘子真是重情重义,宅心仁厚。还请明辨:若我等真是杀人如麻的苍梧阁,又怎会让喻兄这般随意走动,毫不设防呢?喻兄又怎会全无敌意? 这那喻二哥怎么和你们在一起的? 卢小娘子,宁某斗胆一问,既然明知苍梧阁捉走喻兄,为何卢帮主还留了喻兄房间? 卢小娘子已是几分憋气,半晌才闷声道:江湖上都说是正合山庄勾结了苍梧阁,他们才出手救走喻二哥。恐怕爹爹是信了,以为喻二哥必定安全。 宁衍宗摇头道:若真信了,卢帮主又怎会给勾结邪派的人留房间? 卢小娘子咦了一声,问:那你说是怎样? 定是卢帮主觉得,喻兄虽身陷险地,但也能设法逃脱。 啊!卢小娘子已经信了几分,真的是这样? 喻怀仁暗自思忖,如若否认,借余杭帮之力,或许便可脱离宁家。只是自己先前分明与宁衍争有些瓜葛,一旦脱离,这线索也断了。何况卢帮主若真对盟主之位有心,这番接待也未必便是真情真意。一时有些犹豫。 宁衍宗接过话茬儿:实不相瞒,宁某结识喻兄之时,他身受重伤,躺在路边,眼看是要没了,现在想来,怕是逃出苍梧阁受的伤。宁某看着不忍,便救了下来,一路同行。喻兄不爱说话,只说要报答救命之恩,做个家仆随行保护。宁某不敢居功,再三相劝,抵不过喻兄坚持,只好受了这份好意,签了典契。今日才知晓喻兄竟是了不起的大侠,若是早些知道,宁某必定是要推辞不受的。 喻怀仁听到,这是拐弯抹角提醒他那一纸契书。 喻二哥,真是这样?卢小娘子拉着喻怀仁的袖子问。 正是如此。 哎!她瞪大杏眼,喻二哥果真卖身为奴了? 宁衍宗笑着补充:未入贱籍。 那也不成!赎身需要多少银子,我问爹爹要去。 多谢好意,不必了。喻怀仁拱手,喻某有恩必报。 你、哎!你还是这榆木脑袋!这一点,你果真不如喻大哥! 喻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0 怀仁心念一动:大哥? 他也来了彰州城,在同福客栈,你自己去找吧!卢小娘子嘟着小嘴,他还想着救你出来,一同重振家业呢,你倒好,去做什么家仆。我不管你了!说完,又转向宁衍宗,闷声说了句:冤枉你了,抱歉。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风波已过,一行人在新安客栈安顿下来。 晚上喻怀仁又指点了容炽一二招式,宁衍宗一旁观看,也不禁点头。回了房中,喻怀仁坐在塌上,静思许久,忽然说道:你真是满嘴胡话。 宁衍宗大奇。平日里,总是宁衍宗先找他说话,这闷葫芦从不曾先开口,今天竟然转性了。 我又说什么胡话了? 你那个属下,不像是自恃过高,看不起他人武功的。 宁衍宗噗嗤笑了:是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你上回便察觉了吧?偏还继续教着。莫不是对我动了心? 喻怀仁瞥了他一眼,又道:教习他人,巩固自己,各有好处罢了。我还有一事问你。 不怕我又骗你? 我若不信,你无从骗起。 既然不信,为何又问? 权作参考。 宁衍宗苦笑:你倒拎得清,服了你了。问吧,我尽量说些真话。说罢把外衣除去,也上了床榻。 喻怀仁又瞥了一眼,开口:当初你用什么条件,让我签下卖身契。 第12章 第 12 章 便是有那典契,让卢大乘先垫付些赎身钱,日后再设法归还,也是不难。宁衍宗在卢小娘子面前提起那一纸契约,另有深意。 喻怀仁原以为,自己家道中落,一无所有,孤立无援,是以签下卖身契;如今看来,却完全不同。且不说他长兄仍在寻访,乐正芝暗中营救,便是这余杭帮,明面上也是能帮衬的,喻怀仁定不会为了这些许银两便卖了自己。想必宁衍宗手中拿了什么把柄,又或者开了什么条件,让喻怀仁从了。如今自己虽不记得,但把柄条件必定还在,是该清算。 是以他当时不动声色,谢绝了卢小娘子好意。 宁衍宗噗嗤一笑,若我说是你对我一见钟情呢? 喻怀仁转身面朝里躺下。 好好,你要听我说真话先过来亲我。宁衍宗贴了过去,揽过少年,保证真真儿的。 少年回头,黑白分明一双眸子盯着,我不信你。你拿宁二郎君的名字保证。 宁衍宗笑容一滞,啧啧作声:最近几日当你是小猫儿,却忘了你爪子利着呢。罢了,便拿我那弟弟作保证,你满意了? 喻怀仁点点头,粉唇凑了过来。宁衍宗忆起温软香甜滋味,也不客气,灵蛇出巢,反守为攻。 厮缠半晌,二人皆是情热意浓。宁衍宗低下头,便要开垦耕耘,被喻怀仁一只手抵住。 先告诉我。 不解风情。宁衍宗只得缓了缓,却拉过那只手,细密地亲吻,在掌中赏玩,我那时也头痛,早听说喻家二少油盐不进,待人淡漠,平生喜好不过两样。 哪两样? 剑,男色。 男色?喻怀仁眉头一颤,我喜好男色? 我探听得的,便是如此。 宁衍宗心想,怀仁这手白玉一般,却不细嫩,握剑之处,厚茧层层,有些可惜。日后要养得好些。 然后? 我备了一本绝世剑谱,又找了你曾经一个相好。准备来个恩威并施。 相、相好? 谁知你对那剑谱不屑一顾,对那相好的亦是毫不留情。我把剑架着那人脖子,你只冷冷地说,莫再玩闹了。我在那人脖子上划了一刀,你也不为所动。那人哀求你救他,你竟径直回屋里睡了。我目瞪口呆,只得把那人先关押起来。宁衍宗笑道,结果还是棋输一着,当夜里,那人便不见了,至今我仍是想不通,你是怎么把人救出去的。 喻怀仁眼中茫然,问道:我果真任由你在我眼前伤了那人? 我用小争保证了,不是么?说罢见少年神色恍惚,便去解他的腰带。我自然加紧了戒备,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既然你有办法救人出去,想必自己也能出去。你却还好好地待着,那必定是因为 我想留下。 正是。我便去跟你说开了,叫你自个儿提条件。你猜你说了什么? 我不猜。 你问我,这宁府中,有一身戴红芯白玉的少年,他姓甚名谁。又说要见他。我拿出卖身契来,你便签了。宁衍宗摇头笑道,我才明白,原来你对那相好狠心,只因你已移情别恋。 喻怀仁惊疑不定,忽而皱眉,忽而咬唇。过会儿问:那个少年是谁? 哼,宁衍宗冷笑,还能是谁。自然是小争。 喻怀仁呆愣了半天,喃喃问道,你说我喜欢他?他一手捂着心口,那情感,便是喜欢? 宁衍宗皱起眉头,把那手也拿过来,道,听好,我可不准你喜欢他。 喻怀仁摇头:我不明白。 不明白便先算了。今日赶路,你也累了,我们早些歇息罢。说罢去扯少年衣襟,将一片玉白露出。 等等。少年眼神忽然清明,你大费周章,要我卖身与你,有何目的? 宁衍宗凑过去亲了亲两颗茱萸,轻笑道:自然是要你这里。食指在心口轻划。 喻怀仁呆了一下。 又是胡说。 聪明。宁衍宗轻咬玉颈,我只答应了把典契条件如实相告,可没保证其他。 第二日早上,宁衍宗正叫小二送些点心,容炽见到,忙行了个礼。 见容炽眼神不时朝着楼上飘去,宁衍宗抬眉问:怎么? 容炽低头抱拳:请恕属下失礼。不知喻怀仁可起身了? 哦?你找他有何要事? 忽觉一阵冷意,容炽一凛,道:属下晨练,有一招式不明,想请他点拨一二。 宁衍宗方笑了:原来是这事。 正要分说,忽然掌柜过来,作揖道:宁郎君,不知同行的喻郎君可在?这二位客官都是来寻喻郎君的。 二人看去,只见来的两位穿着打扮贵气讲究。一个身姿颀长,面如冠玉,风度翩翩,言谈间和煦多礼,眉眼里精芒炫目,挂三爪蟠龙云海佩,携五珠睚眦棠溪剑。另一个明眸皓齿,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头缠玉笄绸巾,身着白袄玄杉,腰间红缨挂精银镶玉长笛。后面几个随从,不一一细说。 原来是这二位。 宁衍宗不动声色,只作揖道:哦?在下宁道淙,敢问两位尊姓大名。 那佩剑侠客朝前一步,回礼道:在下正合山庄喻怀智,乃是怀仁长兄。昨夜里,听卢小娘子说,二弟已经脱险,喻某着实高兴,是以赶早来看看他。打扰之处,还请见谅。说完,他又往旁退一步,道,这位是武鸣山庄少庄主乐正芝,乃喻家友人,特来探望。 宁衍宗笑道:喻郎君客气,关切兄弟本是常理,哪有打扰的。只是他面露难色,令弟现下确是身体不便。 不便?喻怀智急问,可是怀仁重伤未愈? 那倒不是,宁衍宗勾起一抹笑,请两位随我上去细说。 喻怀智稍有犹豫,乐正芝已跨出一步:也好,有怀仁在,才好说清。 容炽随三人一路,见宁衍宗一路把人领到上房,不由疑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1 惑。他自是知道,喻怀仁至今未起,怕是昨夜被自家主人折磨了。现下主人大喇喇带他长兄、朋友过去,就不怕这两人看出苗头,动怒翻脸? 第13章 第 13 章 到了房间,宁衍宗笑道:二位请稍待。便自己推了门入内,复又把门合得严实。 喻怀智皱起眉头,一旁乐正芝已低声道:这宁小子什么意思,倒好像我们跟喻兄才是外人似的。 过一会儿,门吱呀开了,便是宁衍宗请二人进去。容炽自守在门边。 只见喻怀仁坐在床边,衣服虽已穿好,发冠却有些凌乱,神色几分迷茫,显是才刚起身。 喻怀智暗自诧异。他这二弟便是对他这兄长都冷漠淡然,平日不是不见踪影,就是在院中练剑,即便跟他问好,也都如拒人千里之外。这副迷糊样子,却是好久不见。 他不由得生出一丝笑意:怀仁,你无事便好。 喻怀仁转过头来,刚欲起身,便被宁衍宗按下:你身体不适,便不要起来了。 皱眉瞥去一眼,喻怀仁仍是勉力站起来,点头作揖:兄长,乐正兄。 嗯。喻怀智点头,快先坐下。你身体哪里不适?让为兄看看。 我没事。 是了,苍梧阁使卑鄙手段,压住喻兄内功,定是效用还未除去。乐正芝眼睛一亮,满脸愤慨道,实不相瞒,我曾探得苍梧阁一处别业,漏夜潜入苍梧阁,探了探喻兄。当时便是发觉喻兄内功全无,心知无法一同全身而退,才只好回来。学艺不精,实在惭愧。 话音刚落,扶着喻怀仁的手便紧了一紧。宁衍宗使出传音入密之法道:深夜有人闯入,你竟也不知会我这主人一声,该罚。 压住内功?喻怀智吃了一惊,走上前来把脉,又摸了摸筋骨,道,所幸未伤及筋骨,应可设法恢复。 他转身拱手道:宁郎君,怀仁的救命之恩,喻怀智这里谢过。喻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放怀仁自由身,典契所约钱财,喻某定当双倍奉上。 宁衍宗似笑非笑,道:宁某也知,君子成人之美,只是怀仁他不肯走,宁某也不能硬是赶人。 喻怀智叹口气,看向幺弟,怀仁,我知你心高气傲,但为兄也不是外人,实在不成,就让我替你先垫了银两,日后你再还我也不迟,如何? 喻怀仁不语。 他实是心动。 如今既然知道,自己留在宁府,是为了宁衍争,并不受威胁,那么只要赎了银子,他便可随时自由。 兄弟之情,血浓于水。眼前这人,满脸恳切,眼含温情,与他一同离开,应当是最好不过。 只是 他抬头看了看喻怀智,摇了摇头。 那般亲切熟悉之感,终究只有宁衍争身上才有。便是对这本应亲密的兄长,他都无知无觉。 喻怀智吊起眉梢:怀仁!正合山庄正待我等合力光复,你怎能置身事外?为何不肯回去,你告诉为兄。 君子一诺,必守一生。喻怀仁阖上眼睛,已是老僧入定,不愿再说。 你! 宁衍宗笑了:喻家郎君,他既然不肯走,那便莫要勉强了。 喻怀智眯起眼来,朝这边拱手:我兄弟二人之事,还请不要插手。 这话不太对,宁衍宗笑着揽过少年来,怀仁的事,便是我的事。说罢,在少年的脸蛋上轻啄。 二人吃了一惊,连乐正芝都不禁后退一步。 胡胡闹!喻怀智叱道,你甘为人下,居然还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好!既然不肯回来,今后喻家便当没有你这个人! 说罢拂袖而去。 乐正芝面色尴尬,左右看看,忽然叹道:唉!喻兄糊涂。即便你真、真跟这人相好,赎了自由身,也不妨碍啊。你再好好想想。你兄长那里,我再劝劝便是。 言毕转身走了两步,复又回头问道:武林大会,你是会去的罢? 宁衍宗笑答:这等盛事,我自然要带怀仁凑凑热闹。 乐正芝点头:今年武林大会,乃是比武决胜,胜者只要名门正派出身,不拘年龄威望,便可做盟主。喻兄若是恢复了内力,不妨也来。他笑道,去年我与喻兄切磋,二十招便已不敌。回去后我琢磨了许久,终于想出克制那招的方法,真想试上一试。 说罢告辞而去。 宁衍宗笑道:他也算是江湖新辈中的翘楚了,你竟二十招便胜了,真是比我原先想的还厉害。弄得我也对那克制方法来兴致了。 喻怀仁冷然道:剑之大成者,无形无式。他这般刻意为之,已是落了下乘。 喻夫子果然厉害。宁衍宗笑吟吟道。 喻怀仁摇头:你才堪称夫子,阴谋诡计总看得我眼花。 冤枉,我也就爱说胡话,哪里有阴谋诡计了? 乐正芝身上,不就有你的阴谋诡计?喻怀仁瞥他一眼。 宁衍宗但笑不语。 不一会儿,容炽来报,又有一人来见。 宁衍宗于窗边开了条小缝,望楼下看,笑道:你可真忙。这回来的人,我也不认识,你自己小心应付罢。 不一会儿,上来一个斯文郎君,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便是如此人。进门就敬而重之地行了个礼,口称喻兄。见宁衍宗在旁边笑吟吟看着,一拱手:这位便是舍妹所说宁兄罢?在下卢天佑,与喻兄乃是朋友,不知宁大郎君可否回避一二,在下与喻兄有事详谈。 卢兄客气了,怀仁的事便是我的事,他回头总是会告诉我的,你只管在这儿说了,省得回头他再费口舌。 这 喻怀仁瞥了宁某人一眼,却也知道即便两人避开,此人也不免偷听,只得开口:卢兄请说。 卢天佑迟疑片刻,说道:乃是舍妹的婚事。 喻怀仁颇感意外,心想卢小娘子的婚事,怎地跑来与他商量,难道 喻兄与舍妹原有婚约,本不该反悔,只是如今情势,舍妹进了喻家,不免受苦,做兄长的多有不忍,因此 如此,喻怀仁点头,婚约便作废罢。 见他如此爽快,卢天佑倒是吃了一惊。也不多说什么,便告辞离开。 待人走远,宁衍宗阖上房门,拍掌道:好个怀仁,果真男女通吃。 喻怀仁不与他一般见识,自顾思索。 二人如此,静默良久。宁衍宗忽然开口叹道:你当真这么喜欢小争?为了他,连长兄和媳妇都不要了? 我不知道。 都说长兄如父。我兄弟俩自幼无父,小争也算我养大的了。宁衍宗垂了眼帘,他本天真活泼,十岁那年,为让我开心,去爬玉兰摘花,不慎落入水中,从此便落下了毛病。我虽对他经常哄骗,也常弗了他的心思,但总归是为他好的。 我那长兄对我,也是一样么?喻怀仁所有所思。 你们自家手足关系,不足为外人道。只是,我看他进来时候,面上笑容,不像是假的。做兄长的,不求其它,只盼弟弟平平安安,娶个好媳妇,儿孙满堂,做个安乐翁。 所以你不愿我与宁兄亲近? 这是其一。宁衍宗换上笑脸。 其二? 其二,若他也对你动心,我与他,岂不是要同争一人了? 喻怀仁呆愣半晌,忽道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2 :今日还没练剑,我去了。 第14章 第 14 章 入夜,宁衍宗便欲动手动脚,却被推拒开来。 怎么?宁衍宗目露不悦,捏起那精致下巴,知道自己有个未过门的媳妇,便矜持起来了?还是要对小争守身如玉? 喻怀仁摇头:我想起一件事。 哦?说说看。 我原先既然不是走投无路才签了卖身契,那必定不会答应侍寝。喻怀仁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看来,你骗了我。 哎呀,露馅了。宁衍宗耸耸肩。 喻怀仁见他如此厚颜,也不动怒:既如此,今后便互不相犯。 宁衍宗不置可否,只笑问:怎么,我占了你便宜,你却不气? 为何要气?喻怀仁摇头,卵石击于江河,当时千层浪起,过后了无痕迹。 啧啧,宁衍宗放开手,果真,你失忆之后,看起来柔软许多,其实还是这视人如无物的傲性子。话说回来,你既然觉得没什么,当初却又去救被恶霸强迫的女子干甚么? 怎能等而视之?喻怀仁虽不记得此事,但自觉有理,寻常女子,哪里修炼得大江大河一般?至多是娇弱小花而已。 你果真这么不在意?莫不是早已对我芳心暗许了吧? 随你怎么说。喻怀仁已是转身闭目休息了。 宁衍宗讨了个没趣,又不想用强,只得讪讪睡了。 次日便是武林大会,宁衍宗犹自半睡半醒,忽觉旁边有了动静,心中警觉,一个激灵坐起。原来是身边人起了,正穿衣戴帽。 他戏谑道:这么早便起来,莫非真想坐坐武林盟主的位置? 我素日晨练,都是这时候。 宁衍宗自然也睡不着了,一同起身,心中却想,都说喻怀仁是少年天才,谁又知道天才背后,是这股痴劲、这般苦练? 用了早点,他们还是坐了马车,朝彰州城郊赶去。 武林大会豪侠云集,城内场子难以容下,又兼在官府眼前闹腾终归不好,便都定在城郊邶风坡上。 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宁衍宗边念,边笑嘻嘻看着同乘之人。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宁衍宗碰了个软钉子,话题便转了。 这邶风坡原叫背风坡,并没有现在这般文雅。坡下近水,生长大片茅草,逐渐成了小男女幽会之地,暗合《邶风静女》意境,便被文人雅客改了名。总归在百姓看来,二字读音相同,改与不改,都是一样。 到了地方,便是一间别院,院前大空地上已是搭起了大擂台,聚了许多人;有草莽壮汉,也有世家子弟,各门各派,泾渭分明。 台边架起大鼓,红巾鼓手负手挺立,大约是余杭帮中人。 三十多张圆桌,摆着茶水,已坐了不少人。另有些余杭帮众,守在边上,验看红帖。 宁衍宗一拍手:却把这话儿忘了。 原来江湖中有头有脸人物来了,自不能被怠慢了,就让持着先前送去的英雄帖对号入座。其余小人物,便只有站在远处观看的份了。 不如这样,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路上劫两个人的帖子,我们假冒了过去坐罢? 喻怀仁疑道:你也是邪派人物,不用掩人耳目? 怀仁也懂得关心为夫了,为夫不是怕爱妻久站,身子不适嘛。 他早对这些胡话听而不闻,摇头道:我也不愿出风头。 宁衍宗也是此意。自己虽是苍梧阁阁主,却一贯不以真面目在江湖上行走,是以能认出他的人不多;喻怀仁虽自成名后便不在江湖上走动,这些大派却是常去正合山庄的,难保不认得这喻家小郎君。 过了一会儿,见喻怀仁闷不作声,他心中摇头。若是别人失忆,现下定要拉着他问清来往这些门派,偏喻怀仁与众不同,什么都不问。 可有记起什么? 没有。 二人又不语一阵子,宁衍宗只觉败退。这人的脑子,有时灵光,有时却是硬梆梆的。也不待他发问了,自己介绍一二,权当打发时间。 门边那两个大灯笼下,站着的络腮胡子,便是卢大乘。 卢大乘一帮之主,穿戴却也同普通帮众无差,粗布短打赤衫,身背一个斗笠。千湖泽多雨,水上往来总需随身备着斗笠,日久天长,这斗笠也成了余杭帮一个标识。 两扇大门后边,有一面容姣好的豆蔻少女,时不时探出身来,与几个长辈见礼,不是卢家小娘子是谁。 卢天佑也不出面,看来果真无心武林。宁衍宗笑道。 靠着门边的大桌,大约便是主桌,卢大乘及余杭帮三位长老均在此处。 旁的一桌,喻怀智也在其间坐定,显见卢大乘对正合山庄的扶持之意。武林第二大庄武鸣山庄庄主乐正芝,自然也带着人坐于此。 你长兄旁边坐的,便是正合山庄原来的大弟子陆过,你原先必定认识。这陆过三十多岁,威风凛凛,不怒自威,有几分大师兄气势。他左臂缠着白布,似是受了伤。 正合山庄大难之时,陆过受了重伤,带了些弟子侥幸逃脱。现在看来,伤还没好全。宁衍宗似笑非笑,当初我救你下来,也是费了不少苦工的,还没跟你讨要谢礼呢。 喻怀仁只当没有听见。 离主桌不远,独有一桌,放置的都是素菜,几个大和尚端坐其上。 那便是白马寺、菩叶寺的高僧。 僧人?喻怀仁有些疑问,怎么化外之人也来这打闹之处。 这两寺建寺以来便有习武之风。白马寺有禅院、武院,分以禅、武修佛,倒也相安无事;也是佛家宽和,若在别派非打起来不可。袈裟颜色略浅些的,便是白马寺的大师。眉须已白的便是武院的申顺大师,稍年轻那位却不认得,许是申顺大师的高徒丰通和尚。他们自是不会争这盟主之位,今日卢大乘请来,无非是请高僧做个见证。 他又指指另外两个朱砂袈裟的僧人:相较起来,菩叶寺露面更少,来的这两位,连我也认不大出来。卢大乘能请出来,可见能耐不一般。菩叶寺武艺高深莫测,更传说寺里有人领悟了佛法神通,可刀枪不入。宁衍宗笑了笑,终归只是传言。 刀枪不入?喻怀仁正自思索,忽听众人议论声浪高了些。 哦?他们也来了。宁衍宗笑道。 第15章 第 15 章 转头看去,便是喻怀仁都有些诧异。 来的五人,都是汉人打扮,一身华服,却有二人高鼻深目,发色殊异。为首之人金发卷曲,面白无须,身材高大,虽说面相不同汉人,却也说不出地俊俏。 是西夷人? 宁衍宗笑道:他们可都是我大丰朝子民。 原来这几位便是西海茶帮的人。 西海茶帮原是些茶牙子,在西海边上,给各国远来的海商与大丰国内行商说合交易,拿取佣金,后来办起个行会,也招纳也丝牙瓷牙,但也还是茶牙占了主流,仍叫茶牙会。 前朝末年,政事糜烂,海寇之患日显,茶牙会便自建小股水军,以做自保。前朝覆灭,天下大乱,群雄四起之时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3 ,茶牙会在海边各乡组起团练乡兵,力图自保,改会为帮,便是茶帮。 时任帮主李喻研判天下大势,带水师投诚高祖皇帝,后成佳话。 天下安定之后,高祖皇帝为嘉许西海茶帮,仍将西海贸易交予茶帮。时至今日,这茶帮与余杭帮同为武林大帮,虽人数不多,却比后者要有底气多了。 茶帮与西夷各国来往甚多,帮众颇有混血,也有自西夷投奔而来的,茶帮皆一视同仁,有能者可入,只有一条,既入大丰,便需服大丰管制,从大丰民俗,故此不论来自何方长相如何,都着汉服。又因海上贸易利润颇丰,茶帮中人大多富裕,吃穿用度也都讲究。 那金发的便是西海茶帮帮主,乔归逍。他身世也颇为奇妙。 乔归逍母亲乃是汉人,与一从西夷来的商人私通,那商人归国前称要回报家中,待下次来,便把她娶回西夷,谁知出海后再无音讯。她一个弱女子被逐出家门,只得勉力谋生。乔归逍自幼寒微,凭一己之力进了茶帮,据说也是为了寻找生父消息。他现今不到而立,便成了一帮之主,其才华手段可见一斑。 乔归逍等人入了座,宁衍宗指指西海茶帮旁的一桌,道:你看那位持扇的。 这位又是不同气象,端的是**倜傥好郎君;唇角仿佛拈笑,眸中好似含情。手持一把铁骨纸扇,扇面画着工笔的蝶恋花,画工精妙雅致;旁边题字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笔锋潇洒快意。 那便是扶摇派掌门庄襄。 扶摇派源起北方扶摇山,平日隐世不出,有几分桃源之意。不过,每每武林邪派逆袭正派之时,扶摇派便会出面匡扶正义,因而地位超然。 本以为即便是选武林盟主,扶摇派也最多来个门主,想不到掌门亲自来了。看起来,正合山庄一役,扶摇派也觉得是苍梧阁做的了。 这苍梧阁阁主全无半分紧张,倒有几分笑意。 他又指着另一边,道:你看那女子,乃是东南莫家二当家莫露泽。莫家近百越,风俗有些不同,取名字不讲什么排班论辈,倒有一莫家独有的惯例,凡莫家子弟,需得以药草取名。莫家家主乃莫露泽兄长,名叫决明,也是一味药。 喻怀仁看去,莫露泽穿着蓝衣,面容素雅,眸中冷冽,不同寻常女子。她身无武器,腰间有一小竹篓,据宁衍宗说,乃是药篓。 莫家擅长岐黄之术,在武林中行走,人人不敢得罪,生怕有一日便要求到莫家门上去。家主莫决明据说已闭门炼药两年,目前莫家大小事全由莫露泽操持。 其余门派,不是占山为王,便是乡间豪强,宁衍宗也说了,都是些可轻可重的门派,偶尔有些出类拔萃的弟子,也难以左右大局。话虽如此,宁衍宗却是早已打听得一清二楚,一一点出,如数家珍。 喻怀仁听得纳罕,心道邪派掌门居然得把名门正派记得这么清楚,果然不好做。听了两三个,便没了兴趣,自顾自地神游去了。 他自悟出了以水肖剑的道理,练剑也练出了醍醐味,每每觉得全身舒畅,心平气和。有些时候,练到忘我处,只觉融通五感,便是背后悄悄一片叶子落下,也映于己身。 可惜他内力被封,如同手脚被封住,即便心如明镜,也无力可使。 又思及宁衍争,心中一股暖意。他虽不知这是否便是喜欢,却也觉得待在宁衍争身边,便有些亲切安宁之感。 只是喻怀仁看看宁衍宗。自己在意的这些事,都系在这么一个人身上了。 他自失忆以来,对前尘往事虽然有些好奇,但并不强求,只觉得随缘即可,若是记不起来,也没什么大碍。便是手上有自己留下的锦囊,也不迫切想解开。虽然被告知了身负大仇,但只觉得喻家一切,甚是陌生,便也不怎么热心了。 他原以为人人都是这样的,宁衍宗却总是说他心性太过薄凉,以至连对自己都是薄凉的。 这些话,他本来不以为意,最近却觉得,既是薄凉,又怎会执着于剑之道,执着于一个人呢。 不多时,人已是到得差不多,卢大乘起身举杯,道:今日群雄相会,卢某恐怕招待不好,只有准备些好酒,略表敬意,请众位英雄痛饮,喝了之后,不分男女老幼,哪帮哪派,便都是武林正道的朋友! 说完,仰头而尽。 众人也纷纷叫好,把酒喝了。 卢大乘又说:废话就不多说了,喻盟主一向主持正义,为大家所敬仰,如今不幸遭奸人暗算。我们武林正道,不能群龙无首,今日武林大会,除了同往常一样,以武会友,切磋武艺,展露新人之外,也是为了选出武林盟主。卢某墨水不多,便不出来献丑了。只是有句话是要说一说。新任盟主选出来后,第一件大事,便是要追查真凶,为喻盟主报仇。若是上任后只顾争权夺利,或者贪生怕死,不能查明真相,不敢抗击邪道,我们武林正道中人,可不能答应! 众人也都附和称是。 宁衍宗笑道:卢大乘虽然不识字,但也精明。比武决出盟主,就怕出个空有武力的莽夫,卢大乘定下这个条件,便是要先吓住一些脑子不好的人,也能给日后留个换盟主的余地。 言罢,只听鼓声擂擂,这武林大会,便是正式开始了。 第16章 第 16 章 这武林大会每年一次,乃是江湖中人露脸的机会,有新晋子弟在此扬名立万的,也有小门小派在此名声大噪的;世家名门多为互探虚实,前辈高人才是交流武学。 那些有所成的,大多自恃身份;故此初时上来切磋的,都是些不入流的,看上去花团锦簇,实际破绽百出。喻怀仁原本还有些兴致,看了几眼便觉无趣。 宁衍宗却是津津有味,不时随着起哄。 喻怀仁终于忍不住道:这两人分明早就编排好动作,你倒有兴致。 你看杂剧俚曲不也是编排过的,正是要看他们能编出个什么来。 擂台上一人已经落败,战胜的拱手示意,不明就里的众人纷纷喝彩;那些堪破玄机的,或鄙夷或摇头。 台下一人看不过眼,一声呼喝跳上台子,便说请教。 宁衍宗拍手道:上来的这一位人称小蛟龙,可是有真功夫的,看刚才那位怎么收场。 真功夫?喻怀仁看了几眼,仍是摇头。 如此又过了几轮,见喻怀仁面色仍是淡淡,宁衍宗便去撩拨他。 你给容炽点拨,不是像模像样?如实在无聊,不如给台上人点评点评,打发时间。 容炽破绽虽多,却也数的过来。这两位无一处没有破绽,我还没说完,他们便打完了。 宁衍宗几乎笑倒,你这话可真够损。 不过是实话。 宁衍宗笑了半晌,问:若你上去,与这两人中一个打,几回合能胜? 一回合。 忽然有人在旁冷笑:小子不识好歹,好大口气! 只见一魁梧剑客,怒目圆瞪,满脸煞气,右手已扶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4 着剑柄,便似要动起手来。 老子听了许久,早就不爽利了,这里上台的均是你的前辈,岂是你这乳臭小儿能小看的? 喻怀仁摇摇头:武功高不高,与年岁没多大关系。 少废话,屁放得这么响,敢不敢跟老子真刀真枪过一过?这剑客看喻怀仁年纪轻轻,脚步虚浮,身量不高,早起了轻敌之心,心想着待会儿略施薄惩即可,对着小孩儿动了真格,不免叫人耻笑。 喻怀仁不想引人注目,摇头:我不跟你打。 转头却问宁衍宗:这里实在不值得看,我们先走罢? 那剑客本以为这少年服软,不想竟说了这话,登时大怒,一个推搡,道:好你个狂妄杀才,老子今天不教训你就不姓刘! 宁衍宗本看着好戏,忽见少年竟被推搡,眼看这单薄身子便要倒在地上,忙伸手去扶,拦腰抱好。他皱起眉头,心下有些不悦。 喻怀仁也有些闷,他早已经察觉了对方动作,自以为应受得这一推,不想竟是一碰就倒。自己没了内力,倒变成弱不禁风了。 那剑客略一诧异,更加得意:啧啧,我看你长得也俊俏,不用习武了,做个小倌还好些,老子定去给你捧场。 旁人本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听到这话,有几个大笑起来,打量喻怀仁那眼神已有几分异样。 喻怀仁并不理会,站稳身子,问宁衍宗:不走么? 好罢好罢,走了便是。宁衍宗瞥一眼席上,这边乱局,卢大乘等人似已有所感。 怕了?哈哈哈还没尝过老子这把好剑的滋味就舍得走?一声剑吟,那剑客已把剑抽了出来。 喻怀仁本已转身欲走,听这清啸,忽然停了脚步,回身看去。只见青芒熠熠,寒光灼灼。 确是好剑。他喃喃自语,忽一抬头,配你,可惜了。 剑客勃然大怒:老子配不配,擂台上说了算! 好。喻怀仁沉沉点头。 片刻不到,台上两人决出胜负来,那刘剑客早已按捺不住,跳上台去,对得胜的人拱手:大哥,那个小子看不起你,说什么一回合就能胜了你,我替你出这口鸟气,教训教训那小子。大哥就先把擂台让一让,我随便打两下就还给你。 那人愣了一下,看看那弱冠少年,道:不过是个孩子家,你下手轻些吧。 我理会得。 喻怀仁也已跳上擂台,旁边主席上的众人看清他面目,不由都吃了一惊。 卢大乘忙走过来:喻贤侄?我还道怎么不见你,原来是迟了些。来来来,位子空着,就等你来。 喻怀智也过来说:你重伤才愈,不要比斗了,去坐好养身子。却压低声音道,你那事我稍后再与你算账,今日听我安排,不要任性。 群雄见了这番变故,不由得议论纷纷。 那邀约相斗的刘剑客已是傻了眼,心中大为慌乱,暗道不好,莫非今日自己风头出不成,还要丢一番面子。喻怀仁早有名气,即便这些年真个江郎才尽,也是还是武林盟主次子、堂堂正合山庄二郎君,必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卢帮主,兄长,待我理会了这把剑,再与两位问安。 喻怀智一听怒气上来,又不好当众发作,只有低声呵斥:不识好赖!我也是为你好! 乐正芝也急忙过来,道:喻兄说得是啊!你内力被封了,怎么打?要有个万一怎么办? 喻怀智心中道声不好。乐正芝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只有周围一些人听到了。坏事,就坏在这不轻不重上。 武林大会之上,打败正合山庄二庄主,这说出去,名头可不一般;若不大声宣扬,江湖上又有谁知道其实胜之不武?若喻怀仁斗败之后再说内力封住,别人不就以为是他推托之辞? 果然,便是擂台上的刘剑客,听了这话,眼中也已现了精光。 喻怀智当即便要提高嗓音,将二弟内力被封一事说明,他这二弟却已说话:无妨,他赢不了我。 说罢,站到刘剑客面前。 乐正芝忙问:你的武器呢? 不必了。 被如此轻看,那剑客胸中之气已经郁积已久,此时强压怒气,拱了拱手。 喻怀仁一愣,心道这似是擂台礼节,便也抬手作揖。还未放下,忽然一阵风袭来,那剑客已一剑直逼面门而来。 喻怀仁凝神静气,身形微晃,那青芒几乎擦着衣角而过;他手一伸,一拐,一折,一捞。 兔起鹘落,转瞬之间,宝剑已然易手。 刘剑客愣了一下,突然手中大痛,满头大汗。原来适才喻怀仁扭了他的手,握力既失,宝剑便得手了。动作之准之狠,群雄为之惊诧。 卢大乘大笑,点评道:好俊手法,这一击便是我帮中人,能做到的也不过十个。 忽听另一边西海茶帮帮助乔归逍笑道:这手法,我茶帮大约也只二十人能有。 卢大乘面上一僵,心生不悦,只重重哼了一声。 此时喻怀仁问:你认输了罢? 那剑客脸色青白,大喊:刚刚是老子轻敌,手下留情了!你敢不敢重来! 忽然席间一人摇扇轻笑:不知方才喻二庄主若是反手一剑把人刺死了,也能重来么?原来是扶摇派掌门庄襄。 喻怀仁却是把剑送了回去,道:再比罢。 那剑客脸皮倒也厚,果真拿了剑,也不起手,直刺过来。 又是一伸,一拐,一折,一捞。 刘剑客又一愣,不服道:你只会一招,算什么本事! 喻怀仁正色道:你总输在这一招上。 群雄不由大笑,起哄道,快认输罢! 宁衍宗心中也叹服,这两招出手不快,旁人看得明明白白,招式虽相同,实际出手时机、节拍全然不同,拿捏得恰到好处。 刘剑客终于耐受不住,梗着脖子认了输。 喻怀仁只点了个头,捧起手中宝剑细看,呆了一会儿道:好罢,我为你寻个新主人便是。 转头问那剑客:这剑卖予我罢。 剑客一愣,气得满面通红,道:不卖! 你多少银两买的,我付双倍。 哼!正合山庄果然财大气粗啊!行,两千两买的,喻二郎君看着办。 众人不由得惊讶,心道这剑看上去虽利,但总归是普通宝剑,百两已算多,这人居然狮子开大口,张口便是四千两。 宁衍宗却笑,心道原来这喻二郎,人说是武痴,爱的却是剑。自己当初拿了本剑谱,怪不得没挠着痒处;若换了一口上古宝剑,他恐怕什么都答应了。 当下准备开口替他买了,那边喻怀仁思忖一会儿,说道:我没有银两。 宁衍宗忍俊不禁。 如此,喻怀仁朝那剑客走了一步,道,拿你的命来买,如何? 第17章 第 17 章 喻怀智等人听得这话,不由心中一沉。 刘剑客已是面如菜色,强自作声:你!你堂堂正合山庄二庄主,竟然在大庭广众强取豪夺!你、你这作为,与邪派没什么两样!果然、果然你跟苍梧阁勾结了!传言果然不假!各位,还不一起来铲除妖邪! 乐正芝一拍桌子:兀那汉子,胡说什么! 喻怀智作了个揖,沉声道:这位英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5 雄,我正合山庄行事,从来行的正坐得直,你若要指摘我二弟,还请拿个确实证据才好。 卢大乘也冷哼一声。 喻怀仁见几人纷纷澄清,不由得奇了:我何时强取豪夺了? 哼!你还敢狡辩,刚才你说拿我命来换,不是要挟强抢是什么?众位英雄看,这喻家二少这般颠三倒四,倒行逆施! 我不过实话实说。喻怀仁摇头,这宝剑名为步光,传世四百年余。 群豪之中,已有识剑之人惊呼。步光据传为晋怀帝所铸,锋利无比,天下闻名。 因年岁已久,此剑锐气半失,可谓蒙尘。不过也并非无法可救,只需寻工匠以些许精血开刃,便可恢复当年模样嗯四百年来饱饮鲜血,或许剑气更上一层也未可知。 喻怀仁朝那已呆愣原地的刘某看去,目光如刃,可听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刘剑客已是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若你自觉足以自保,便留着吧。喻怀仁双手把剑送出,宝剑即便一时蒙尘,也藏不了锋芒。想来,我现下即便不买,今后他也自会到合适之人手上。 刘剑客汗流浃背,不敢伸手接剑。 乐正芝见状大笑:如此说来,四千两也算值得了。宝剑配英雄,喻兄,你先前被苍梧阁恶贼缴了剑,正缺一把趁手利器,我替你买了这步光,如何? 刘剑客见有台阶下,忙道:不敢不敢,小人方才说的都是气话,原来是百两银子购得,乐正庄主看着给就是。实际他打了个小算盘,当初乃是二十两银子买下了这剑。 既如此,给你两百两便是了。 喻怀仁插话道,多谢乐正兄援手,这两百两,便是喻某欠乐正兄了。 你我还这么见外?罢了,这钱,随你什么时候还。 宁衍宗混在群雄之中,已失了笑意,口中啧啧。 眼见事端解决,忽然席间一年轻才俊跳上台来,拱手而起,道:在下台州青阳门宁同悦,仰慕喻二庄主大名已久,奈何一直无缘切磋,今日得此机缘,敢请切磋一二。 喻怀智摇头,这宁同悦方才离乐正芝最近,果然把二弟内功全无一事听了一清二楚,是要来占便宜了。 台州青阳门虽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大派,宁家也只是新进出了几个杰出子弟,但既能拿到英雄帖,被邀到席上来,自然有其过人之处。这二弟若是平时自然不怕,此时恐怕 忙开口道:承蒙宁兄看得起,只是我家二弟才自苍梧阁虎口脱险,重伤方愈,切磋只怕不尽兴,不妨改日再战。 喻怀仁却是朝台下望去,心想,都是姓宁,莫非有何干系。 宁衍宗见他目光转来,心念电转,已明白了他意思,不由得好笑,摇头耸肩。天下姓宁的不知凡几,连当朝皇帝都姓宁,可不能各个都跟他扯上关系。 见了宁衍宗动作,喻怀仁才半信半疑,收了心神。 只听宁同悦又说:二庄主受名声拖累,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怕于切磋之道,有些生疏,也是自然。喻庄主兄弟情深,担心二庄主落败,至情至理,宁某自然不会强求。 有好事人已哄笑出声。这宁同悦看似谦让,实则句句嘲讽。其中用意,明眼人心知肚明。 喻怀仁摇头,我不想和你打。已收好步光,便要下台。 宁同悦忙道:喻二庄主留步,机会难得,宁某实不想错过。既然说改日再战,不知可否定个时候? 喻怀智皱起眉,二弟被什么药封住内力,至今不明,若随意约战,怕对他不利。 喻怀仁还是摇头。 宁同悦笑道:喻二庄主既不愿定了日期,那择日不如撞日。宁某只用八成内力,喻二庄主便也不算吃亏了。 忽听余杭帮别院大门里传来一声娇叱:无耻! 宁同悦眼珠子一转,已是笑了:原来是卢帮主千金。只不知宁某哪里无耻?喻二庄主虽说重伤才愈,但毕竟痊愈,在下让出二成内力,于他应是不亏。难不成,喻二庄主先是说重伤未愈,过会儿又要变成内力全封了? 卢小娘子只是出于义愤出声,没想到宁同悦这般抢白,还把退路堵死,一惊之下,你、你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喻怀仁见了这情形,开口道:你很奇怪,为什么非要跟我比武不可?他正色道,习武亦是修心,你执着细枝末节,于将来有害无利。 这话出口,他心中一动,忽觉有什么豁然开朗。 宁同悦哪想到被一通教训,面色已是涨得通红,冷哼一声道:喻二庄主与卢小娘子倒是琴瑟和鸣,夫唱妇随啊!卢小娘子心系情郎,说话偏颇本是平常,是在下斤斤计较了。 两句话又说都台下众人心猿意马,都说卢帮主待喻怀仁这么亲切,怕是看成准女婿了。 你、你下流!卢小娘子在门里呵斥,已带了几分哭声。 喻怀仁亦是面露不悦,沉声道:宁兄,我答应比武。只是有个条件:你污人名节,须向卢小娘子道歉。 宁同悦一愣,嬉笑道,喻二庄主如此回护,想必也是郎情妾意,如此喜事,怎么算污人名节? 我与卢小娘子清清白白,喻怀仁正色道,有个人曾说我不通世事。但有一事我还知道:这世间名声于女子来说十分重要。宁兄,这番道理,你必定比我明白。你口齿伶俐,如同利器在手。持利器者,当慎用其利;若随心所欲,只怕一时伤人,将来伤己。 阿弥陀佛,白马寺申顺大师念了个佛号,道,喻施主所言甚善。 宁同悦哑口无言,良久朝门后拱手作揖,道:卢小娘子,在下先前孟浪,还请原谅则个。 说完,拿眼瞅着喻怀仁,却是开不了口。 喻怀仁点头道:宁兄既已履约,我自不会失言。 喻怀智见已无回转余地,轻叹口气,心道,如今正合山庄大厦将倾,名声实是经不住打击。但愿二弟得胜,即便输,也不要输得太过才好。 台上两人已是拱手见礼。 礼毕,宁同悦一个起手式,攻将过来。 第18章 第 18 章 正合山庄大师兄陆过坐在席间,紧盯战局,或皱眉或展颜。 半晌,他与喻怀智说:小师弟已有三四年不曾与我们一同练武,如今看来,招式之精妙,还在当初之上。 喻怀智点头。 他这弟弟于武学一道,可说造诣天生,总角之年便在庄内弟子间无一敌手,喻晓也叹说教无可教,便放任他由着自己想法练去了。自北冥教余孽冲击正合山庄那一战以来,喻怀仁鲜少在众人面前使剑,是以连他这长兄都摸不清他的能耐。 这宁同悦来者不善,摸准了小师弟没有内力,便是实招也不予理会,分明是仗着自己内力护身,不怕吃亏。又看了半会儿,陆过摇头,他攻少守多,只怕也存了空耗小师弟气力的意思。 喻怀智点头,心中石块却已落下。现下情形,弟弟虽然不占上风,但即便败了也不是惨败。 宁衍宗也颇为吃惊。正合山庄被破当日,山庄水源已先被人下了药;喻怀仁乃是躺着被带回来的;其后更没有交手机会;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6 是以喻怀仁功夫如何,他心里也没底。如今看来,在饮食里下落功散,实是再对不过。 十多招下来,喻怀仁已是摸清了对方路数,心下一叹,这依然是被招数框死了。此人运道不错,学了个略微好些的功夫,若是去个三流武馆,那使的怕就是庄稼把式了。 已觉无趣,他剑花一挽,卖了个破绽;宁同悦只道他体力不支,心中一喜,朝他胸口刺去。他早已等着,忽然出了左手,仍是一拐,一折,一捞,已把那剑夺了过来。 宁同悦怔愣片刻,待四周一片叫好声,才回过神来。自己竟被先前同一招式拿下;细品下来,其中却是各有变化。当下苦笑道:多谢赐教。 喻怀仁点头,把剑交还,拱了拱手,便欲下台。 忽听一个声音:喻二庄主果然武艺超群,庄某不才,请与二庄主切磋一二。 只见一人嘴角蕴笑,眉目含情,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姿,一把蝴蝶扇**倜傥。正是扶摇派掌门庄襄。 众人议论纷纷,都道扶摇掌门平日于武林大会只作壁上观,今日竟自登擂台求战,若不是对武林盟主之位有所企图,便是对这喻怀仁另眼相看。 喻怀仁微微皱眉,便欲摇头,那庄襄忽然闪电般伸出右手,朝他手腕夺去,一拐,一折,步光已然脱手。喻怀仁心念电转,手掌一翻,重把剑柄,令庄襄捞了个空。 庄襄笑道:偷师一招,班门弄斧了,见笑见笑。 喻怀仁点头道:你与他们不一般。 多谢赏识。不知喻二庄主可有兴趣比试?庄襄眼睛瞥了席间宁同悦一眼,道,自然,二庄主已连战二场,有些累了;再者我与二庄主只交流,不搏命,不如我们二人都不用内力,只拆解招式,如何? 登时议论声大作。不知内情的,道庄掌门身为前辈,自然内功深厚,礼让后辈,不占便宜;知道内情的,说庄襄倒是高风亮节。 喻怀仁也有了些兴致,点头:请。 二人战做一团,初时还能看个分明,十数合之后,大多人便已看不明白了。 数十回合后,两人身影如融成一团,一玄一白,难分彼此。 突然,只听一声铿锵,锐如裂帛,两团影子蓦地分了开来。 喻怀仁嘴角滑下鲜血。 众人吃了一惊。亦有人小声说,果然还是庄掌门技高一筹。 庄襄却忙上前扶持,道:惭愧,喻二庄主剑法实在精妙,在下急于求胜,竟一时不能自控,用上内劲了。 把人带下擂台,卢大乘、喻怀智、乐正芝已一齐过来,扶着坐下。喻怀仁微微皱眉,自己虽受了些伤,但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待他坐定,庄襄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来,此乃敝派列子丹,可调气补息,快快服下。 列子丹乃是扶摇派名方,为一派之秘,素有盛名,据传服食可顺内息通经络,于内功修炼大有益处;便是扶摇派中,寻常弟子也只一年一粒。 庄襄取出一粒,正要喂下,忽听一道破空细响,忙把铁骨扇一挥,叮一声,一枚银针弹开,落到地上。 庄襄见那暗器,已是勾起一笑,桃花眼瞥过一旁,看那主席之上:莫二娘,便是对庄某有什么嫌隙,也不该殃及无辜才是。 莫露泽冷哼一声,施施然上了台,道:我正是怕你祸害了无辜,才出手阻止。喻二庄主内力全无,你也敢给他吃这大补的药,不怕他虚不受补,经脉爆裂? 庄襄脸色微微一变,见莫露泽过来捉了喻怀仁手腕,便退在一旁。传音入密说:莫二娘,我又欠你一笔,实在不知怎么报答好,不如我到莫门去,给你做牛做马如何? 莫露泽精于医道,内力却不深,不能传音入密,见旁边这许多人,只有冷哼一声,白了一眼。待把了脉,她从药篓里取出一颗药丸,给病人送下。 不重,暂且缓和伤势,回头调理静养便好了。 乐正芝忙问:莫二当家可查出什么药压制了喻兄内功么? 喻二庄主中的是落功散,不算棘手,只需三个月不再服食,便可自然恢复。 莫露泽抬起头来,忽见庄襄面上闪过一丝释然,本道是误伤内疚,忽的心念一动,若果真如此,得知伤势不重便应放松才是。便有了些计较,心道,这庄襄看着不羁,实际心思缜密,怎会控制不住内力。他明知莫露泽见不得人受伤,必然是要出手诊治的莫非庄襄是故意伤人,好让她帮忙诊看? 只不知这庄襄与喻怀仁有什么关系,为甚么要关心他内功是否恢复? 心中虽起了疑心,莫露泽却是不动声色。她本不是好事人,更兼自己若是出口问了,只怕打蛇上棍,又被庄某人纠缠不清。 见无大碍,卢大乘即刻叫来两个帮闲,要把喻怀仁扶进府中休息。喻怀智也吩咐弟弟,好好休息,莫再想些别的。 喻怀仁目光在台子边的人群里一寻,只见宁衍宗笑吟吟看着这边,似是不以为意。 这宁衍宗,怕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了。 便只说:我自己走罢。 眼看便要进了大门,忽然一声锐响,一支箭钉在大门上,离喻怀仁鼻子不过一寸,力道之大,已是嵌进三分;一条白布绑着箭身,箭尾不住摇晃。 卢大乘脸色一变,忙赶过来,取下白布,递给旁边一个堂主。那堂主接过,念道: 三日内,取喻怀仁性命。念到最后三字已是惊诧,大化门! 第19章 第 19 章 大化门徒皆是亡命杀手,只要价码合适,便可为雇主杀人。 杀人前必先发一封告书,令目标知晓。若三日之内那目标想方设法逃过一劫,大化门便奉还佣金,不再追杀。虽有如此规矩,从大化门杀手下逃脱的,江湖所知,不过二、三例。虽说如此,以往大化门杀的,也不过二三流门派弟子,不曾与名门大派结怨。 卢大乘听完这信,已是面色沉怒。他在此地承办武林大会,这大化门居然敢当着天下豪杰面前发下告书,乃是明晃晃地与余杭帮面子过不去。 那边茶帮几位已是笑出声来。茶帮帮主乔归逍开口道:喻二庄主现下受了伤,待在这里实在没什么保障,如不嫌弃,不妨到我茶帮分舵来,定可保二庄主周全。 卢大乘冷哼一声:乔帮主不必杞人忧天,区区大化门,我余杭帮还不放在眼里。 两大帮主发话,擂台下众人却还议论纷纷。 原来大化门虽有这奇怪规矩,却不是什么盗亦有道;为在三日内完成任务,可说百无禁忌,即便殃及无辜也毫不在意。 譬如三年前,东阳镖局东主徐可开被大化门盯上,镖局上下一心,誓死守护。第二日,血腥味大作,待人好奇,翻墙进去,才发现徐可开一家连同其它镖师、弟子,全被屠杀殆尽,血流成河。又有二年前,富商刁斗得了告书,知道厉害,慌忙离家躲避,本以为在客栈人来人往之处不好下手,谁知大化门半夜纵火,连带刁斗及其它住店客人、小二等,死了五人。 正合山庄遭难,便有人说,这手段颇有几分大化门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7 味道。只是事前并未听说有告书,便也只能是个猜测。 如今喻怀仁成了大化门标的,众人不免心中忐忑,生怕殃及池鱼;大化门手段防不胜防,即便有众多高手在此,也难保所有人无事。 一时之间,便有人想散了去。 卢大乘看在眼里,微一皱眉,便要再发话,忽然有一帮内弟子跑了过来,道:帮主,正一道派的众位道长到了! 卢大乘心道终于到了,当即大声说:好!有正一派众位道长在,便是什么魑魅魍魉,也不怕了! 众人议论纷纷,倒也不急着走了。 说话间,已有三位道人进来。卢大乘忙带着几个堂主前去迎接,寒暄几句,把三位引见给其它大派。顺序也有讲究,先白马寺、菩叶寺,再扶摇派,再其它。 接着便把大化门告书略略说了。为首的道长有些惊诧,与同门商议两句,拱手问道:不知众位有何打算?眼里望的是几位大师。 白马寺的申顺大师念了个佛号,道:我佛慈悲,贫僧虽不在尘世内,却也不能袖手旁观,任人杀害无辜。 一旁的菩叶寺并不答话,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又有扶摇派、两大山庄、茶帮、莫门各个表态,都说要帮忙。 喻怀仁却是如事不关己一般,心中想的是,这些正一道人,自己竟有一丝熟悉,莫非是有关联的? 可惜宁衍宗不在身边,此时连个解说的也没有。 他只从烟波那儿知道,正一道派乃是道家正朔,武林中也颇有几分威望。 正一道源出五斗米教,约五百年前义军借教起事;全盛之时,也占了大半天下。当此时,道宗张丞自感盛极必衰,率了十数弟子离开义军,遁入山林,随后悟道。传说他道法卓绝,已是修成了仙,云游四方,至今仍有人偶然得见。 来武林大会的这三位,端地有几分出尘仙气。为首的双眉入鬓,紧眉抿唇,一派周正稳重,腰间挂着拂尘,背后一把长剑。身后两个少年道童模样,也都眉清目秀。 那边商议对策,这边带路的帮闲以为喻怀仁乃是害怕了不肯走,出口安慰,说大化门才下告书,定不会马上就来,再者有众英雄守卫,一定平安无事云云。 喻怀仁也不多话,点头便跟着进去了。 门后早站着卢小娘子,又是一番寒暄宽慰,见他面色苍白,才罢了。 喻怀仁进屋,两个帮闲出去唤了一个婢子,服侍他休息。 弄好了,婢子施了个礼,道她在门外守着,若有什么尽管叫她,便出去了。 喻怀仁坐起来,试着在经脉里运起内劲,仍是无果。想起那莫小娘子说的话,他皱眉。 宁衍宗任他进了卢家院墙,是果真要放他自由? 忽听得窗外鸟叫,他心中一动,只觉这鸟叫与寻常不同,只是不知哪里不同。 又打坐片刻,忽听门外有人来,婢子问安道:给少主人见礼。 来人吩咐:你先去厨房那里帮忙,这里暂且不会有事。 婢子应声走了,那人敲门问道:恩公可睡了? 喻怀仁略一迟疑,道:没有。 那人才进来,面带忧虑道:恩公身子无碍罢? 无妨。喻怀仁冷眼瞧着,心中疑惑此人身份。 那便好了。先前有那位宁兄在旁,不好说话。我本道恩公信得过他,听恩公叫我卢兄才知不妙。恩公平日叫我表字,突然换了口吻,我便寻思,定有不对。来人文质彬彬,自有一股书香气,正是卢天佑。 情急之下,只好随意寻了个说辞,竟编排了恩公与妹妹的婚姻大事,现在想来还是后悔。冒犯之处,还请恩公恕罪。 自己竟是卢天佑恩人?与那卢小娘子也无婚约。却不知卢天佑表字是什么。喻怀仁思索不得,也不说破,只开口问:无妨。你有什么事要说么? 卢天佑点头,叹气道:说来惭愧。武林盟主本该推举公正持重之人,万不该比武遴选;这次父亲却一意推行,恩公可知为何?知道喻怀仁必不会应,卢天佑径直答了,全因父亲受人所迫。 第20章 第 20 章 卢天佑又叹了气。 原来他无心江湖事务,为应考省试,在彰州城内租了个小院,每日不是读书写字,便是与城内才子交流学问。一日回家之时,竟遭偷袭,两个随侍身死,他亦被打昏掳走。 他被关在一处柴房,大门上锁,有人看守;每日三餐皆从小窗递进来,仅能果腹。又丢了两本书进来,后来还添了笔墨纸砚。 他见歹人也不为难于他,便既来之则安之,每日仍是看书写字。 过了半月,忽然两个蒙面大汉进来,仍是把他打昏。待他醒来,已是家人在卢府门前发现,救回家中。 他才知道,歹人把他掳走,只为逼迫卢大乘召唤武林人士,比武决出盟主。 此事诡异,其中必有阴谋,只不知幕后黑手身份。卢天佑望过来,恩公原是盟主之子,难保这阴谋不牵扯到您,请您务必小心。父亲的意思,也是叫我跟恩公细说,好让您心里有数,早做防备。 说完,道声打扰,叫恩公早些休息,便告辞离去。 喻怀仁也没有甚么头绪,默默记下了。 忽听那鸟叫声竟是又大了些,似乎就在窗外徘徊,喻怀仁开窗把鸟儿放进来,见是只白鸽。白鸽脚上绑着指头大小的竹筒原来是信鸽。 这信鸽方才叫唤半晌,如今才下来,想是见刚刚都有外人在,挑了没有他人之时才进来;竟也有些灵性。 取下竹筒打开,内有一纸条,写着:让我找的东西已经到手。什么时候找我?想你想得要紧。 落款处画着一个梨子。 这又是什么? 喻怀仁就要把信鸽赶走,却见它衔着空筒放到他手里,似是叫他回信。 他实在不知回些什么,迟疑良久。 信鸽忽然咕噜咕噜叫起来,跳过来用脖子蹭他的手。原来细白羽毛间,竟是藏着一个小哨子,大约是让他回信之时,用这哨子呼唤。 信鸽见他取下哨子,心满意足地飞走了。 喻怀仁心中暗叹信鸽主人真是考虑周详,一面把哨子收进了先前自己留给自己的锦囊里。宁衍宗已看过这锦囊,想来不会再搜查。 几个名门正派商议良久,最终得了个结果,说是为免无辜伤亡,这武林大会便暂且停了,推选武林盟主一事,也延期再议。至于喻怀仁,为告慰喻盟主在天之灵,他们自然是要全力保护的。 宁衍宗隐在人群中听了,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寻到了马车,容炽早已等在那里,见只有一人回来,不由得疑惑。他不说什么,只挑开帘子,请主人入内。 宁衍宗进了马车,笑道:容炽,你就不问喻怀仁哪里去了? 主人不说,属下便不问。 宁衍宗微笑点头,道:未曾想正合山庄虽已失势,这二庄主竟也有不少人关切。也罢,且让他在那儿寄放几日,过两天再接回来。 又问:那耍剑的来找你讨要报酬了么?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8 还没来。 结果了他罢。我原只让他挑喻怀仁出手,可没叫他动手动脚。 是! 武林大会既已搁置,大化门那边,可去撤回单子了。嗯消息发过去,也还要一天。今夜你便去卢家院子那儿守一守吧。 大化门规矩,撤回单子,佣金仍需照付。这笔钱虽不菲,苍梧阁到底还是担负得起。 见下属迟疑了一下,宁衍宗挑起眉头:有何疑虑,但说无妨。 主人,为何不干脆让他自生自灭? 你倒还是忌惮他。不想找他指点武艺了? 属下敬重喻二郎君的武艺,但主人安危更为重要! 宁衍宗大笑两声道:他留着还有用。 容炽虽还疑问,却也不好多说:属下明白。 吩咐完毕了,宁衍宗叫马车走起。忽然觉得,少了一人,这车里倒是有些空了。 晚饭时候,喻怀仁被请去了主厅用饭。也是慎重,去时便是高手亲自来请乃是三位正一道人。 喻怀仁才知道,为首的这人叫李阳秋,乃正一派掌门亲传大弟子;后面两位少年道士,俱是他师弟,此番跟着李阳秋下山,也是为历练一番。 席上还有好些人,商量着轮流守夜之事。喻怀智再三感谢,道众位前辈为舍弟如此劳心劳力,拔刀相助,实在高风亮节,他仅代表正合山庄上下,多谢众位不吝援手。 喻怀仁本不太在意,见长兄这么说,也觉得甚是在理,便一同鞠了两个躬。 饭后他便又被送回去休息。 第二日,早饭用过,仍是李阳秋带着两个师弟护送他回去。他虽生**冷清,但被压着这么休息了一日,也有几分索然。 忽然听得一个少年道士对李阳秋说:大师兄,我看卢府景致不错,想游玩一下,可以吗? 另一个道童没好气道:你又要节外生枝了?要是惹出什么祸来,还要劳动大师兄给你收拾摊子。 我就在府里逛逛,哪会惹什么祸。要是大师兄不放心,那少年道士忽然一指喻怀仁,请他和我一起逛罢?你看他冰着一张脸,莫说惹祸,祸都不敢来惹他。 这怎么行!要是大化门来袭怎么办?同伴道童大惊道。 卢府四周都给众位武林英雄看得死死的,大化门哪能闯进来?少年鼓起脸争辩道。 好了。李阳秋摇摇头,转向喻怀仁,不知小兄弟可愿意陪我这小师弟走一遭? 那少年听了这话,眼睛便亮了起来;另一道童脸色不豫,却也没说什么。 喻怀仁看了看那少年亮晶晶的眸子,不由点头。 多谢了。李阳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转而对小师弟嘱咐道,我知道你心思,只是现下非常时刻,不是贪顽时候。你最多去一刻钟,一刻钟不见你们回来,我便亲自去找。记住了? 多谢大师兄!少年说完,便抓起喻怀仁的手,拉拉扯扯蹦蹦跳跳地去了。 留下的少年道童摇头:你真是太纵容他了。 李阳秋道:他难得下山,不免忘性。 你要暗中跟随,免得出岔子? 大化门在暗处,不得不谨慎。 那道童点头:你做事稳妥,碰上他那跳脱性子,难免要劳神。你去罢,我四处看看,查缺补漏。 李阳秋拱手道:那么师叔,我去了。 原来这道童辈分虽大,年纪却轻一些,又因修道,显得面嫩,故此在外人面前,假装李阳秋师弟。 第21章 第 21 章 莫露泽正整理药篓,忽听门外庄襄敲门问道:莫二娘可在么? 她眉心一蹙,道:已经休息了,庄门主请便吧。 庄襄笑了两声:既如此,姑且叫李道长等等,想来他那伤也死不了人。 见莫露泽开了门,庄襄又笑:莫二娘不怕我骗你开门? 你若没有骗我,医者父母心,我自然要救;若真骗我,我也不过多听些废话。瞪他两眼,莫露泽问,人在哪里? 大厅里候着呢。庄襄神色一正,喻二庄主也不见了。 却说半个时辰前,那少年道士拉着喻怀仁逛卢府。喻怀仁本不太与人亲近,但见少年好不开心,似是全不觉得自己失礼,便没有甩开。 那少年忽然回头道:我们同岁吧?但你总是冰着一张脸,平白就让人觉得成熟几分。我要是有你一半沉稳,大师兄也不会总管着我了。 万紫千红,各有千秋,不必勉强。 说得对啊!少年眼睛一亮,笑道,我是俞不言。 喻怀仁瞥了他一眼。 嘿嘿,你是不是还在想,这名字太不搭了,跟你还比较配一点? 点头。 我也这么觉得啊,不过名字就是这样了,没办法。 再点头。 俞不言又冲他看了许久,终于满脸幽怨:你真不记得我了? 摇头。 我本以为七年过去,长相变了看不出来了,名字总还是记得的。俞不言撇撇嘴,想不到你忘得干净。 见喻怀仁还是满脸空白,他撅起嘴来。 我本来还是想着能见着你,才特地央求了师父和大师兄让我来,结果一腔热血浇西海里了。 见这少年眼里带着嗔怒,喻怀仁竟觉得自己心生几分愧疚:七年前的事我记不大清了。 哼。算了,那时毕竟你还小,少年忽显出几分得意,我还是比你大上一点,晓事早些也是应该。 这不予置评。 好,既然你忘了,我便给你说说。少年一笑。 那时正是春光潋滟,三月花好。 大师兄被他缠得难受,只好答应了偷偷带他下山。行到滨州,他只顾贪顽,走到不知何处。 虽是十岁稚龄,仗着会些入门拳脚,他也不怕。 见一处院落,有红杏出墙,开得烂漫,便撸起袖子,狼狈地爬上去。坐在墙头,往下一看,原本胆儿很肥的,现在竟也有有些头晕,不敢下去了。 坐久脚也麻了,终于眼睛一闭,只管跳下去。这一跳,脚底一软,便是屁股着地了。 忽听得脚步声过来,他看去,只见一玉雕粉琢、皂衣杏边的小孩,正皱着眉头,低头看他。 难道是这杏花的花精?可说是花精,看着未免太冷。 你可别笑,那时我是真这么想。俞不言笑嘻嘻。 喻怀仁自然是不笑的。 冒冒失失跳下来,被拉起来才觉得又痛又麻,心里一委屈,已带了泪花,抽抽噎噎说了自己名字,又如何如何迷了路。 喻怀仁也不知拿他怎么办,礼尚往来通了姓名便无话可说,只给了他一方手帕,在旁边陪了一会儿,便自去练剑了。俞不言看那些招式有板有眼,斩叶拈花,不由得看呆了。 一套耍完,俞不言已是崇拜万分:真好看! 招式光好看是没什么用的。 你教我吧! 被纠缠了一阵儿,喻怀仁只有答应,见他手上没有剑,便要斩一枝杏花下来。 他忙去扯袖子: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这么好的花你也要下手。他又自言自语道,定是你在这里日日看夜夜看,就觉得稀松平常了。 便把学剑的事忘到一边,吵着要带喻怀仁去看外边的风景。 接着你就跟我一道爬墙。俞不言笑得开怀,原来你爬墙时候,也同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9 我一样,既不潇洒也不好看,我心里可开心了。 那之后却也没看成什么风景。走在街上,俞不言早被各色小吃迷了魂,他自然不曾带钱,还是喻怀仁看不下去,买给了他。 他一手兜着吃食一手牵着喻小童的手:听说我也是有个弟弟的,他一定跟你一样好。又哄他:叫我哥哥,好不好?就叫一叫嘛。 哥哥。 嗷!弟弟好乖! 两个粉嫩嫩的孩子,穿着打扮精致,又怀揣着银钱,又没有大人跟着,在街上晃荡,已是被蟊贼盯上。 这伙人串通一个小贩子,把两人骗进巷子里,四五条大汉围了起来。 喻怀仁二话不说,把哥哥护在身后,一把剑使得滴水不漏,那几条大汉硬是靠近不了半步。 我在后面看着,真是又怕又气。怕你支撑不住,气我这哥哥没用。俞不言抿抿嘴,所以大师兄带我回山以后,我就立了个重誓,要好好学武,以后也把你护在我身后。又嘻嘻一笑,别我看现在个子不高,武功可不弱了! 喻怀仁怔愣一下,问:我们后来怎么脱险? 路过一个大哥哥出手救了我们。那哥哥忽然靠近咬起耳朵,说了你可别惊讶,我今天才知道,那大哥哥,竟是扶摇派掌门!说完又笑,不然怎么说我们兄弟福云罩顶呢! 庄襄?扶摇派隐居北方扶摇山,他一派之主为何到南方滨州来? 我惦记了七年,你倒是什么都忘了。俞不言又嗔怪道。 两人边说边走,不觉已是到了花园之中。 看那少年道士去赏玩花花草草,喻怀仁不由想,这哥哥与弟弟,倒像是反过来了。 忽然哥哥皱起眉头,走了回来,小声道:弟弟,那边地下有动静。 地下? 我走到边上,觉着有些松动,像是下边有洞,便没踩上去。忽然一凛,莫非是大化门给你挖的陷阱? 喻怀仁摇头:又怎么确保我定会去踩?忽然心念一动,两人目光一对,地道! 哼。俞不言拔出剑来。他这一手,悄无声息,却快如闪电,确实有些功底。 屏住呼吸,他运起轻功过去,突地将长剑朝地下一插。 地底传来一声闷哼,俞不言拔起剑来,剑上已有红白之物,红的自是鲜血,白的怕是脑浆。 这地下的人,应是活不成了。 俞不言得意一笑,忽然身体一晃,哎呀一叫。 只听轰隆一声,那地道塌陷,他落了下去,已不见身影! 第22章 第 22 章 喻二庄主也跟着跳进去。在下担心,忙过去看,李阳秋摇头道,只见一黑衣人尸首,竟不见他们,显是走了。在下沿地道出去,到了尽头,乃是坡下白茅丛。 卢大乘叹道:那白茅长得茂盛,比人还高,怕是不好找了。 正是。李阳秋道,在下四处寻了寻,不意竟遭暗器偷袭,只得先回来求援。 庄襄敲敲扇子,道:莫非埋伏接应的大化门徒下手? 喻怀智皱眉道:二弟与小道长恐怕危险。 卢大乘忙着人往那白茅丛里搜寻去了;李阳秋本也想去,奈何莫露泽不允;见乐正芝与陆过均自告奋勇去了,才略略安心。 除我们外,还有人买了喻怀仁的命?此事确实? 宁衍宗眯起眼来。 飞鸽传书上写,乃大化门主事亲口告知。容炽一边说道,一边将纸条双手奉上。 宁衍宗看了一眼,冷笑:喻怀仁倒是血雨腥风,有人关怀备至,有人恨之入骨。差人去查,另一个主顾是什么人。 容炽点头应承。 大化门一向守口如瓶,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查的,聊尽人事便了。你去卢府不,你在这儿候着消息。 主人要亲自保护喻怀仁?这不妥 无妨,我居于暗处,无甚危险。宁衍宗说完,便已走了。 穗花点零落,长叶织密缝。人未醉,眼已迷。 俞不言无心赏眼前风景,拨开面前茅草枝叶,扁着嘴道:我后悔了。 他拔起插在一黑衣死尸上的宝剑,擦了血。 我不该撺掇你出地道追查即便是出来,也该先把你送回去再来。他看看四周,这片茅草地里,什么都看不见,若再多几个人来偷袭该怎么办。 倒也不必再来,喻怀仁道,放一把火即可。 啊!呸呸呸,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他叹口气,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随你。 俞不言便带着人掉回头去。忽然又道:我有点不高兴。 你不问我为什么不高兴? 为什么? 你唉!我在山上的时候,师父总说我是学武奇才,师兄也说我进境比他当初还快。虽然师父也说我身上有灵气,去参悟道法也能有成,但我始终还是喜欢习武。我大师兄在道学上没什么天分,一心承袭武脉,往日跟武林打交道的也都是他。我曾问他,我的武功在武林中如何,他说百里挑一。所以我才信心满满地一起下山来了 他不满地哼了一声,前面那个埋伏在地道里被我刺死的不算,刚才这个来偷袭的大化门杀手,是我下山后第一次交手的人;虽然赢了,可赢得也不轻松。想不到武林里随便一个人,我都赢得吃力。你说,大师兄是不是哄着我,才说我武功好的? 此人既为杀手,必是身手不凡,否则也不能活命到现在。 有道理!俞不言拍掌道,我就想着大师兄这么老实,应该不至于骗我。 这喻怀仁心想,那李阳秋看来端方,但也不至老实罢。 开心半晌,俞不言又问:弟弟,你说我跟你,谁的武功比较好? 我。 哼!大言不惭!我这七年可是放弃了道法一心习武,一定早就赶上你了!回头我定要跟你比比。 喻怀仁不置可否,问:你们还修习道法? 对,我也学了一点,无外乎抱元守一、内外交感那一套,用来补益内功还不错。俞不言咯咯笑道,听说有天赋的,练个二三十年道法,有点灵通,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奇怪东西。我就碰上一个,七老八十了,神神叨叨,拉着我说什么周身灵气通透莹白,是块好料。还有一次大晚上突然出来大喊大叫,说天下将乱,灵台将现,被师父点了穴才清净了。 灵台? 对,就是那传说里预示当朝将灭、新朝取而代之的征兆。师父怕这话传出去惹来麻烦,请那老神仙连夜搬到后山住去了。 说着俞不言凑近道:要我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听说当朝皇帝沉迷方术,在各地征民夫大造祈天台;又任用奸臣,自毁长城,冤杀了飞骑军大帅淳于机。灵台有没有且不说,天下真乱起来也不奇怪。 喻怀仁若有所思。 师父也说了,若天下大乱,必定武林先乱。这次喻盟主不幸俞不言脸色黯了黯,师父和大师兄都担心是武林乱局开端。 他忽的想起什么,振奋心神道:弟弟,你是要重振正合山庄,替父亲报仇的罢?尽管放手去做,有什么要帮忙的,叫上我便是!他拍拍自己胸脯,道,我这次下山,其实已经跟师父说好了,要在山下逗留一段,暂时不回去了。还好大师兄在旁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20 边说情,师父也同意了。京城有一家道观,叫抱朴观,待这次大会之后,我便与大师兄去那里盘桓。你可一定要去找我。 喻怀仁见他说得兴致勃勃,自不能泼了凉水,只好点头。 他连喻晓是何样貌都记不大清了,对正合山庄兴衰,自然始终如隔岸观火一般,不甚上心。 两人一路聊来,倒也相得。 忽然喻怀仁停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 我们走了多久? 看日头倒是挺久了啊! 两人返回头直走,这么些时候,早该见那地道口了;此时却还在茫茫茅草之间行走,不知身在何处。 这这鬼打墙?俞不言忽的打了个寒战。 喻怀仁摇头。这白茅丛处处看来相似。两人只道自己直直回头,恐怕早就不知偏到了哪里。 我们迷路了。 宁衍宗在卢府观察一阵,冷哼一声,即刻朝白茅地赶去。心道这些正派人士也不过如此,连个人都看不好。 到了茅草丛边上,只见延绵无际,不知其大。他心中一沉。与他随行的不过十数部曲,即便全都叫来。在这茫茫茅草之中,须臾间也要淹没其中。 正思索寻找之法,忽听一阵脚步声,他忙隐入茅草之中。 只见来了十数人,除为首一人之外,都身做村夫打扮,只是他们脚步沉稳,眼含煞气,显然乃是假扮村人隐藏身份。 为首的青衣郎问:尸蝶都拿好了? 众人低声称是。 好,两人一组,找到了切勿动手,放好标记香,一人暗中跟随,另一人回来通报。 众人称诺。十几人便都散进了茅草丛中,顷刻已各自不见。 宁衍宗微微一笑;他也曾听过这尸蝶的名声:喜欢停在尸首上,久久不散。倒不是有何灵异之处,它乃是为尸首上特殊气味吸引,可与数里外寻到味源。这青衣郎既用了尸蝶,想必早先暗中在喻怀仁身上做了手脚,留下了细微气味。 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宁衍宗,正好借这东风。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天肚子又疼又拉的[皱眉](-“-) 第23章 第 23 章 忽听一声鹤啸,一只白鹤落于庭院之中,梳洗羽毛,如入无人之境。 众人皆知正一道派多豢养仙鹤,以其传信,便都齐齐去看了在座椅上闭目打坐的李阳秋。 李阳秋也不怠慢,慌忙到院中,朝那仙鹤拜了一拜,恭恭敬敬接了仙鹤带来的物什。原来正一道人视白鹤为仙灵道侣,这只仙鹤红冠绿喙,丰羽长身,气度不凡,眼中竟似有几分傲气,正是正一道派掌门南巽子平日伴驾灵宠。 李阳秋打开盒子,面色一喜:有此物在,寻找师弟轻而易举。 却说他那师弟掷出一块石头,丧气道:走了这许久,离卢府越来越远,竟到水边来了。 那石头咕咚一声落到湖面上,掀起水波来。 喻怀仁细看水中动静,道:看来是活水,沿岸而走,必能脱出草地。 听了这话,俞不言来了精神:也是,总比我们在这儿被困死的好。等出了这里,路就好认了。现在就希望大化门别在我们走出去前回过神来,真放个什么火唔!他忙捂了嘴,生怕祸从口出。 忽听一声大笑:便是不放火,直接找上门来杀,不也一样么? 俞不言心中一惊,长剑出鞘,把喻怀仁护在身后,心中懊恼,自己修为也不低,便是大化门杀手偷袭,他也能先察觉了,这人靠近,他竟丝毫不曾发现。 那人拨开茅草,显了身形。此人一身青衣,面色苍白,倒也堪称俊逸,只是此时眼中狠戾之色太过,便生出几分狰狞来。 他竟似没瞧见俞不言一般,目光直指喻怀仁:很好!我终于又见着了你! 你是谁?俞不言问。 我是谁?叫喻怀仁告诉你。那人冷笑两声。 喻怀仁上下细看,心里有些无奈。这百般事端,都赶在他失忆时来,各个都爱问我是谁,叫他怎么回答。 此人看来不善,他也懒得周旋,便直说:我不认得。 你你不认得?那青衣郎脸上忽然扭曲,仿佛怒极,很好!我这五年来没有一夜不梦到那一日,你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俞不言瞪大了眼睛,低声问:弟弟,你招惹我这种慈眉善目的便了,怎么连这样凶神恶煞的也招惹? 喻怀仁本想着此人定是来寻仇的仇家,被这道长哥哥一说,忽的想起宁衍宗说自己喜好男色,心中莫名有几分动摇。莫不是自己负了这人,这人找来泄恨的罢? 与那宁衍宗走近了几日,这胡思乱想倒是学回来了。 摇头道:冤有头债有主,或许你寻的仇家不是我。 那人冷笑,忽然大笑。 你竟说不是你?喻怀仁,当年你刺我小腹一剑,剑痕至今每夜疼痛!你让我受了奇耻大辱,还让我丢了教主之位应肆那老匹夫,该死,已被我手刃!你也该死! 俞不言啊一声醒悟:你是商钟鸣! 正是五年前,率领北冥教余孽逆袭正派,攻打正合山庄之时被喻怀仁一剑重伤的魔教教主。那应肆正是魔教护法长老。听他话中之意,想必正合山庄一役之后,他与应肆起了龃龉,他丢了教主之位,应肆也在争斗中身亡。怪不得这些年魔教一直悄无声息,怕是被内斗磨掉了生机。 商钟鸣阴狠目光一转:我的名字也是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叫的?忽的想起什么,冷笑道,你这牛鼻子若知道好歹,就退到一边去,我饶你不死,否则休怪我无情。 说话间,几声脚步攒动,又来了三个村夫打扮武林人,手持兵器,围了过来。 废话少说,俞不言沉声道,像你这种魔教中人说的话,我半个字也不信。 很好,我已给了正一派面子,却是你不领情。他冷笑,一挥手,叫手下攻了上去。 这几个打手武功虽然尚可,终究俞不言根基好、天赋佳,剑法精妙,这三人虽然以多打少,一时间却是进不去对手剑阵分毫。 喻怀仁也早将步光出了鞘,凝神观看。正一道剑法内含天地道意,顺势而为,变化自在,比寻常武功果然高出一筹;他一旁观看,心中已点了几个头。 又想,俞不言剑法虽妙,但年纪轻轻,内功未必深厚,如此缠斗,时间一久,恐怕讨不了好。 他便提起剑来,敛意守心,蓄势待发。 忽然叮咛一声,青光一闪,一个打手未及呜咽,已经倒地身亡。 原来喻怀仁潜心在双方缠斗之中寻找破绽,以全身之力,一击毙敌。 这一击于双方剑招间隙之中发出,稍有差池不是搅乱了俞不言,便是自己中招,是以精力消耗极大;他终究内功未曾恢复,一招使完,竟已手脚发软,几欲倒在地上。 几人均是大惊。俞不言边守边道:你干什么?乖乖等着便好,看我把他们全都放倒。 商钟鸣又是几声冷笑,目光如毒蛇般:不错,不错,即便是没了内力,也还有这等实力。当年我输给你,也不算冤。 喻怀仁不理会商钟鸣,只对俞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21 不言道:替你留些力气,商钟鸣交予你对付。 又勉力举起剑来。 所剩两个打手知道这一剑必定厉害,全都凛了心神,招式不敢使老,以留退路。一时俞不言身上负担立刻轻了几分。 忽然,又是一道青冥。 眼见带来的三人已有两人倒下,商钟鸣眼中一阵恨意。他原带了十多人来,但知道喻怀仁消息后迫不及待,不等召集其它人便杀来了。 见同伴已有两人毙命,那打手手心一片冷汗,见喻怀仁青芒又举了起来,他与那道童的招架的心竟只剩了三分,余下七分都在提防这少年之上了。 商钟鸣眼见战况不利,已不能再等,拔出双锏,合身攻了过去。 竟不理会趋于败势的手下,绕开俞不言,直取喻怀仁而去。 喻怀仁心中一凛他早已没了气力,勉强摆出招式,也不过是威吓之意。 两道锏锋,直朝他面门而来! 第24章 第 24 章 变故如兔起鹘落,只在转瞬之间。 待回过神来,那打手已倒在地上,俞不言左肩受伤,长剑格挡商钟鸣双锏,喻怀仁坐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原来俞不言大急,竟不顾那打手攻势,拼了自己左臂不要,过来阻挡商钟鸣;喻怀仁见了,提起最后一丝力气,趁机击毙那打手,饶是如此,仍未能使俞不言免灾。 商钟鸣见自己三个手下毙命,勃然大怒,一声长啸,疾风骤雨般朝俞不言攻来。此人修为本就在俞不言之上,又欺负他受伤,不多时便已是压着打。 喻怀仁调得一分气息,道:商钟鸣!你究竟意欲何为! 商钟鸣动作一缓,冷笑一声,不出杀招,只朝俞不言右手划去。俞不言吃痛,长剑落地。 商钟鸣抢上来点了俞不言的穴,抓着他退后两步,锏尖指着他脖子,道:不错,你倒让我想起来,我找你本就不是为了一杀了之。 喻怀仁勉强站起,道:你可以放了他,如今情势,你便是不挟持他,我也只能听任摆布。 哼,那可不成,要是我放了他,你趁我不注意,跳进水里自尽,我不就亏了? 喻怀仁摇头:他身受重伤,逃不脱你手心,我若是自尽,便是断绝了他的生机。 哼,不错,倒是省了我几分力气。说罢,把俞不言往地上一掼。 你再用力些,把他掼死了罢。 闭嘴!他若死了,你便可安心自尽了,当我不知道这道理?商钟鸣说完,忽然一愣,冷笑起来,好啊你,有意无意,竟拿自己性命要挟起我来了。 他伸出一脚,过来,舔我鞋子。 喻怀仁一愣,俞不言已大喊:不可! 闭嘴!商钟鸣一脚踹过去。还不过来! 见喻怀仁已走了一步,商钟鸣冷笑:爬过来! 喻怀仁皱起眉头,果然乖乖照做,爬将过去,俯下头。 哈哈哈哈!喻怀仁!我想这一天已经想很久了! 耳听这快意大笑,喻怀仁只是低头。 商钟鸣捏起他下巴,见那艳丽血迹还在嘴边,不由得冷笑。 你倒有些小聪明。可惜,情势比人强。你这小小要挟,不过早死晚死而已。待我把你羞辱完了,把你们两人都结果了,你不也无可奈何? 见他垂着眼帘,一言不发,商钟鸣只道自己得计,又是一阵大笑。 忽然,他音调一沉,冷笑道:我可听说过,你最爱伺候男人,尤爱叫人走你后门,是也不是? 俞不言已爆了出来:胡说八道! 闭嘴!这却是喻怀仁呵斥。 哼哼,回答,是也不是?商钟鸣捏着下巴的指节已是发狠。 是。 哈哈哈哈!这么说来,我要做这些事,倒也不算羞辱,反而是便宜你了?罢罢罢,我善心大发,让你做个快活鬼,也算我积德了,如何?还不过来感恩? 俞不言倒在地上,听了这句,心中不住发沉,悲愤焦急,眼中含泪,恨自己技不如人,恨自己虑事不周,陷喻怀仁于如此难堪境地。 只听刺啦一声,喻怀仁胸前大片玉白暴露。商钟鸣腹中生出一片燥热来,啧啧道:好货色,难怪能**男人。 忽然又笑:求我上你。 求你上我。 商钟鸣大怒,一脚踹过去,谁叫你干巴巴地说话!平常怎么哄那些男人的,都给我使出来! 喻怀仁皱起眉头,眼中闪过迷茫。 以往种种,都已不记得;便是与那宁衍宗之事,他又何时哄过那人? 这一比较,竟显得宁衍宗温柔可亲了。 不愿说?商钟鸣狞笑道,话可说在前头,不取人性命,又折磨人的办法,数不胜数,要在你那道童朋友上试验一二,也是容易。 我以往没有说过这些喻怀仁叹口气。 没有?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商钟鸣竟莫名一丝暗喜,没有便现在想! 喻怀仁闭上眼,斟酌起字句:求你要我? 哼,这种扭捏话谁要听?说些叫我高兴的! 喻怀仁忽然愣住,想起一句话来,心道,做这交合之事时,这句话仿佛是最能让人高兴的。 他睁开眼睛,直直望着商钟鸣,轻声道:我爱你。 商钟鸣瞪大双眼,如遭雷击。 喻怀仁轻轻靠了过去,又道:山无棱,天地合,将双臂环抱过去,轻吟,乃敢与君绝。 贱人,别以为这种甜言蜜语能骗得倒我,商钟鸣只觉浑身燥热,双手早已不耐,狠狠揽了少年的腰,先前不是还说不认得我? 他见一双粉唇开开合合,耳边依稀是轻声软语倾诉,从不曾忘了你。我只是气你,竟让我等了五年 他再难自控,夺去那声音,顺势压倒了人,剥下碍事衣裳,尽享指尖滑润。 腹下坚硬抵着少年股间,他难舍地放过少年呼吸,一指挑着银丝,问:等我来杀了你? 等你喻怀仁顿了顿,濡湿红艳轻吐,来降服我 一声低咒,商钟鸣只恨不得将这人拆吃入腹,叫这人伏在他身下哭泣吟哦,直至再也说不出话来。 漫说俞不言看得目瞪口呆,宁衍宗潜伏在一旁观看,面色也如乌云般阴沉。 听喻怀仁爱语连连,他嘴边泛着冷笑,恨不得立刻叫这不知羞耻的人闭嘴。脑中已然闪过百种惩罚,又忆起这人自以为聪明,已是不让他碰分毫。 对他端着冰霜姿态,这回儿却毫不费力地谈情说爱。 他气喻怀仁,却也有一半是气自己。 他自然知道,喻怀仁所做,无非暂时顺从,拖延时间,伺机而动。若是喻怀仁逞强斗勇,情势必然更差。 为了保命,为了保这俞不言。这人做得如此干脆彻底,好似说这些甜言蜜语,献了自己身体,都不过是无足轻重。 却是无可指摘。 宁衍宗无从生气。 他却是怒火勃发,气了。 他闭上眼,镇了镇邪火,心道或许该出手了。 忽听俞不言大叫一声:啊! 变故陡生。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好嗨森! 第25章 第 25 章 宁衍宗看去,只见水波中有两个人影;商钟鸣显是不会水,哀叫不止,狠命挣扎,渐渐便沉了下去。 喻怀仁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22 却不挣扎,两手不知何时抓着岸边一簇茅草,堪堪只有头露在水面上,面色已是苍白,喘着大气。 忽然,他振了两下,便似有人自水下拉了他的脚一般,不一会儿茅草连根而起,整个人沉了下去。 竟是商钟鸣抓着了喻怀仁一只脚不放,直直把人扯了下去。 喻怀仁咳出一口气来,登时胸口难受得如要胀裂。 蓦地竟想起了宁衍宗来。 自己若是死在这里,他在他身上算计的那些机关,怕是要落空了罢? 又有些什么在脑海中闪过。 那人逍遥巾,庄子袍。一头银丝,满面从容。清俊儒雅,宁静致远。 你留下来罢。若有缘,自会再见。 好似自己开口:要去哪里? 往去处去。 只觉自己满心不愿、不解、不舍。 忽然耳边有聒噪声:仁!喻怀仁!小喻儿、怀仁、卿、卿?再不醒我可 皱眉。宁衍宗你不腻味? 不腻味。 睁了眼,只见此人笑吟吟垂头看着,也是一身濡湿,才明白自己竟被这人救了。 忽然打了个激灵:俞不言? 宁衍宗挑眉,扶他坐起,才见着俞不言被点了穴,仍是躺在茅草之中,所幸神智清醒,正大声回答:我没事! 你 见喻怀仁眼中有一丝嗔怪之意却又掩去,宁衍宗忽然笑了:你是要怪我没帮他?我与他无亲无故,为何要救? 喻怀仁摇头道,早该想到你是这样人。便勉强要站起来去救人,只是才起了一半,便头晕眼花,又倒下来。 宁衍宗扶着,笑道:哦?莫非你这冷心冷情的,也爱出手救素不相识之人?说完自嘲,心道,初见这人之时,不正是少年侠客路见不平,救了良家少女的戏码么。 见弱小而怜悯,乃是本心。顺应本心,才不积心魔。 宁衍宗愣了一愣:这也是为练剑? 喻怀仁皱皱眉,觉着这说法有些不确实,却也道不出什么,只点头,问:你救不救他? 救!看你的面子,怎么不救?宁衍宗笑了。 他解了穴,丢一瓶伤药过去,叫俞不言自己理会。 喻怀仁见他敷衍,也无可奈何。好在俞不言虽遭大变,到底年轻气盛,振作也快,这会儿反在问喻怀仁是否安好。 他不过是力气用尽,又呛了几口水。 俞不言白了这插话的人,又说那商钟鸣实在**,要是沉尸水底那便是他好运,若是还活着,必定要活剐了。 我下去救人时倒见着水底一道暗流,中间隐隐有光,恐怕连着别处。商钟鸣虽不会水,但他内功足够深厚,倒也不是没有生机。届时便劳烦小道长动手了。宁衍宗调侃道。 一而再地被插了话,俞不言撅起嘴来,已是不悦:弟弟,这个人是谁? 弟弟?宁衍宗挑起眉头。 我与他一见如故,结为兄弟。喻怀仁话音刚落,俞不言面有得色。 宁衍宗勾唇一笑:小道长气色甚好,看来伤势无碍,不需我等劳心了,怀仁,我们走罢? 什么?去哪里? 喻怀仁不作声。 宁衍宗凑过来,低声道:不愿?你若是担心这孩子,大可不必。大化门盯着你,你走了,他自然没有危险。哪个门派没有独门的联络法子,正一派底蕴深厚,他又是掌门爱徒,必定有一两个法宝在手。若不是你们冒冒失失的,本不会遭此一劫。还是他捏起那人下巴,你已忘了小争,要与这小道士厮守去了? 岂非正合你意?喻怀仁挥开狼爪,却是扶着他臂膀站了起来,走罢。 哦?我本以为这次定要用强了。 他们总让我光复家业,报仇雪恨。喻怀仁低声道,我不太喜欢我不知道。 宁衍宗笑笑,不再多话,打横抱起了人。 俞不言见了大急:喂!你要带他去哪? 自然是带去我家。 你家?什么你家?他不是该回正合山庄吗? 宁衍宗面露一丝忧色,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小道长了。我与怀仁两情相悦,已经私定终身。 什、什么! 无奈怀仁兄长觉得有辱门风,深以为耻,硬要拆散我们。不得已,我们只有先行私奔,再作打算。 俞不言瞪大双眼,已是说不出话了,片刻才问喻怀仁:这、这是真的?。 这宁衍宗胡掰乱扯已不是第一次,解释起来太费口舌,喻怀仁便点点头,随他去了。 这这你真喜欢男人? 嗯。 怎会可是 觉着这弟弟大约要再问几次,喻怀仁扯扯宁衍宗衣服,问:不走?再不走,等他们找来,你不麻烦? 宁衍宗笑了出来。 容炽见二人全身湿透回来,不由吃了一惊。细看二人俱无外伤,才松了口气。 宁衍宗下了令,一是去查商钟鸣与大化门是否接洽过;二是叫马车即刻赶回客栈宁衍宗心想,上回落水病了三天,这回又落水,怕留什么病根子。 在车里过些内力,助喻怀仁循环周身经脉,不多时,原本清寒身子也有了暖意。 你看了多久?喻怀仁忽然问。 宁衍宗转瞬已经明白:我跟着商钟鸣去的。 那就是从头喻怀仁说了半截,便住了口,闭目养神。 你果然是聪明伶俐,便是慌乱情形中也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只是,我没想到,你呀你,说着甜言蜜语,下着套子,便要致人死地。 喻怀仁不回答。 商钟鸣叫打手们先动手,自己却站得远远;其后抓了俞不言,也立刻退回去,喻怀仁便推测他不会水,不敢靠近水边。 是以他诱哄商钟鸣,趁他不备,使尽力气,一同滚落水中。 过会儿,喻怀仁问:那末商钟鸣的古怪举动,也是你弄的么? 嗯?什么古怪? 他原本只想羞辱我,并不真要与我交合。如此转变,其中定有古怪。 宁衍宗噗嗤一声:或许他对你早有情谊,只是恨意太过,不曾发觉? 喻怀仁摇头:不可能。 你倒是笃定。宁衍宗摸摸下巴,你看到了我没看到的事情,所以这般肯定?他笑道,你不问我为何不早些出手,我便也不问你看到什么了。 喻怀仁盯他半晌,突然道:他原本眼中虽含怨怒,却没有思索一会儿,没有你看我那般眼神。 唉你这是要逼我开口了? 不是逼你。你不早些出手,无非是商钟鸣对你还有用处或许,你早认识他,却不好撕破脸,故此一直旁观。是么? 第26章 第 26 章 宁衍宗笑了笑,话既已说到这里,我便先说明白,若商钟鸣果真对你不利,就是与他撕破脸,我也是要出手的。只是你先我一步 他这棋子在你那谋划之中,不如我重要罢。 何不换个说法,宁衍宗微微一笑,目光落到喻怀仁眼里,你的安危,于我看来,比他重要百倍。 自然,我也不曾动什么手脚。若他真对你行了不轨,宁衍宗吃吃笑道,我岂不是要吃一缸子醋才够? 喻怀仁低头掩了视线,道,若不是你,难道是俞不言?或者 我没察觉到他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23 人在周围。如此看来,你那新认的哥哥,呵呵,不是那么简单。 或许。 天已沉黯,屋内烛色昏黄。旧墙之上,浓影摇曳。 屋内圆桌边,已坐了几人,高矮胖瘦不一,奇的是,各人均戴着面具,有山精水怪,均不相同。 一靛衣人进了屋子。他脸上覆着白面具,挂长舌乃是白无常。他目光扫了一眼众人,自己落了座,张口说话。声音平淡无波,不高不低,仿佛刻意压抑。 门主传讯来,很不喜我们这次接的活儿。他再三吩咐我们,保存实力,暂且不与几大门派为敌。 一山鬼面具急道:门主也太小心了,我们若总这般躲躲藏藏,怎么在江湖上立威? 白无常撇了他一眼,当初北冥教号称百万教众,也不惧与几大门派为敌,如今何在? 山鬼虽然仍是不服,但拿不出话来反驳,只发出几个音来。 门主设立大化门,是为让大家既能安身立命,又能快意江湖,可不是为了白白送死。 忽然一河伯面具道:当初若不是门主收留,在下早已不知死在哪里。门主说什么便是什么。 其它几人便也赞同。 白无常点头,既如此,喻怀仁一事便作废。把定金都退了。 俞不言被大师兄带人救回卢府,心中仍是惴惴,不为别的,只为喻怀仁。 见众人询问喻怀仁下落,他心想,若照实说出来,那他这弟弟的江湖名声即刻便毁了。没法子,只得含糊说有人相救,怕连累他,便留了伤药等,离开此地。 正主既然走了,众位豪杰便是再留在余杭帮也无济于事,商议一番,也只有先自散了。 卢大乘、卢天佑二人虽也担心喻怀仁安危,但想到走了也好。那绑架卢天佑的幕后之人于武林大会之上有所图谋,恐怕与名门正派脱不了干系,喻恩公若久留在此,指不定便着了道。 卢天佑更进一步,心想这大化门暗杀一事来得蹊跷,那买主或许并不真要取恩公性命,而是意欲阻止武林大会。只是有些可惜,他本想待恩公伤好,与他畅谈一番,谁知他竟走得如此匆忙。 喻怀智自是要追查的,忙去问俞不言弟弟走时方位;俞不言见四下无人,才把私奔一事说了。 想起那姓宁的客商,喻大心里自然明白,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又不能当场发作,只有强自镇定,请俞不言守口如瓶。 庄襄与莫家娘子依依惜别,直待她满面怒容出口赶人时才走了。 不多时,与一男一女汇合。 那男子面容和善,笑如春风拂面,谈如细雨润物,名唤谢程朱,乃扶摇派鲲华殿殿主,人称好好先生。 女子容貌艳丽,朱唇似火,媚眼如丝,正是鹏云殿殿主洪琉。 庄襄见了二人,一愣:你们怎的都来了?扶摇派现在岂不是无人主事? 能有什么事?没了我们扶摇顶也不会塌下来。洪琉姣斥一声,显出无限风情来,你快说,那人怎么样?可当大任么? 谢程朱点头笑道:师兄尽可放心,我来之前已经打点好了。还是那人更重要些,若不是师兄不让,我和师姐早直奔余杭帮而去了。 庄襄摇头轻笑:你们可不能来,若是连你们都来了,旁人定以为白道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所以我们不是忍着嘛,洪琉问,到底如何? 武功应是不错。 比怀仁少主如何? 多有不如。亦不如怀仁少主内敛,看起来倒是不笨。 当下庄襄把事情前后说了,讲到比武一节,庄襄叹道:不是自谦,虽然稍稍伤他,叫莫二娘出手救治,本是我故意为之,但怀仁少主剑术实在精妙,我虽长他几岁,领悟却实不如。不得已只有用了内力。 洪琉微微扬头,勾唇媚笑道:那是自然,怀仁少主当年一剑,可不是作假的。 这些年怀仁少主在江湖上几乎不露面,我原担心他江郎才尽,谢程朱面有愧色,实在是大不敬。少主年纪轻轻便懂得藏锋磨剑,实非常人可比。 又讲了大化门来袭等事。 谢程朱皱眉:大化门手段莫测,兼之怀仁少主内力全无,此番失踪,实在令人担忧。 洪琉嗔道:师兄,你那时怎么不跟好? 李阳秋武功虽不如我,根基却是扎得不错。我若也跟着,难保不被他察觉。本以为他暗中保护,应不至于有什么差错,想不到他竟如此不济事。庄襄摇头。 洪琉哼了一声,恐怕那时你是想着去见莫家娘子,偷懒了罢? 眼见庄襄面色不豫,谢程朱忙从中调和:师姐也是关心少主,说的气话。师兄自然不是这种人。如今之计,还是尽早探查怀仁少主去向,早加保护的好。 庄襄点头:说得是。我已传讯叫各地弟子加紧探查。又顿了一顿,道,你们真觉得,怀仁少主便是不二人选? 洪琉奇道:不是你说那一位武功不如,城府亦不如么,怎的犹豫起来? 庄襄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寻常人若遭遇如此灭门大祸,虽不至于都**丧气,但莫不悲恸万分,立志光复家业,报仇雪恨。怀仁少主虽与喻晓不甚亲厚,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也是有的,如今却见他游离于外,仿佛不甚关心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洪琉笑道:怀仁少主心思一向不表露于外,我倒觉着他游离于外,是要与喻怀智一暗一明,两相照应。 谢程朱也道,若他果真对正合山庄之事放得下来,于我们却是有利。 庄襄思忖片刻:也罢,此事以后再说。 忽然有鸟儿落到洪琉肩上,欢叫几声。 她打开了鸟儿所携纸条,只看一眼,面露喜色:好极,有怀仁少主下落了。 庄襄忙接过,纸条说的是彰阳官道上南丰客栈,喻怀仁与一男子及其随行一同住了进来。 彰阳官道?少主是要到京师去? 第27章 第 27 章 自到了京城,宁衍宗便把人放在一处别院,自己每日早出晚归,打理事务,只在晚饭之时与喻怀仁同桌。 有时他先用完饭,便拿眼睛瞧着不放,微笑不语。 喻怀仁心中不免有些纳闷,但也坦然受之。他心中杂事不多,近日只顾练剑。步光入手不久,仍需磨合才能和鸣同调。 容炽过来切磋,见他一把剑舞得如游龙入水、似自在飞花,不由得讶异。 待二人停下,容炽问道:容某看来,喻二庄主对步光已运用自如,不知为何还不满意? 若是寻常剑器,练到这里也就罢了。步光已生灵气,比凡铁难练些。若与剑灵心意相通,如出一心,可至人剑合一之境。 容炽听了,只觉玄之又玄,颇有些不以为然。 喻怀仁伸手道:可否借刀一观? 容炽稍一迟疑,将环首刀递过去。 喻怀仁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还了刀,道:大师之作,虽非顶尖,却也上乘。约五六十余年,饮血饱满,想是久战沙场。若再在战场上磨练数十年,也能养出些灵气来,可惜多半是煞气过重的邪灵。 容炽心下讶异。此刀原是淳于大帅佩刀,后赏赠与容炽;其经历除灵气之说以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24 外,与喻怀仁所言无二。想起武林大会之上,喻怀仁一眼辨出宝剑,便有些了然。 喻二庄主于品剑一道,果然有见地。 喻怀仁随口应了,又道:你这刀若想传于子孙,寻个巧匠再淬炼一番为宜,以天青、松绿修治,方能去其煞气。 莫非喻二庄主也懂铸剑? 喻怀仁愣了一愣:是么他寻思良久,或许是了。 傍晚,喻怀仁用饭毕,放下筷子,道:明日我要出门。 宁衍宗已从容炽处听说了,笑吟吟道:要去重炼你的步光? 此为其一。俞不言与他道友在京城盘桓,我也要去看看。 你倒是坦白,不怕惹我不高兴? 为何不高兴? 你这是装不知还是真不知? 喻怀仁面露困惑。 啧。我对你是个什么心意,这么些日子,你该懂了罢? 自然是懂。 见他回答如此之快,宁衍宗倒是怀疑起来:那你说说看? 你的谋划之中,我是一颗紧要棋子。 我在你眼中,便只有这个? 倒不只喻怀仁低头想了片刻,你对我有些动作,本不必要。 宁衍宗笑了:你倒也不是全然没救。 嗯? 罢了罢了,你要外出,我当然奉陪。只是你须先陪我去一处地方。 哪里? 宁衍宗但笑不语。 第二日清早,晨练之后,宁衍宗便说带他吃个早茶。 至一座小楼,门前匾额上书聚仙楼三字,刚劲洒脱,不是凡笔。细看右下提字,乃是书法大家祖圣之手书,果然来历不凡。 聚仙楼内布置雅致,墙上颇多字画,细观皆不是凡品,不乏名家之作。座中客人皆锦衣华服,俱是达官贵人。 寻了二楼靠窗一处雅座,二人坐下,小二便来端茶倒水,殷勤相问。 宁衍宗含笑道:怀仁爱吃什么? 喻怀仁摇头:随意。 随意?这道菜可不好做。 吃喝玩乐,你比较讲究。我不懂,你做主罢。 这话说的,倒似我是什么纨绔子弟一般。 便也不纠缠,自己点了些,皆是听上去便十分精致的。 待菜品上齐,二人用罢,宁衍宗又叫了些茶点。喻怀仁见他一派闲情逸致,也不着急,一同悠然品茶。 虽是江湖中人,却也是世家出身,喻怀仁端坐来品茶,真有一股贵气;又兼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清样子,仿佛这聚仙楼果然来了个仙人。宁衍宗看在眼中,泛着笑意问: 这茶如何? 我不懂茶。 宁衍宗吃吃笑起来:这话让人听了一定不信。 怎么不信? 宁衍宗不答,又问:那这琴、棋、书、画,你涉猎哪样? 会这些干什么?喻怀仁疑惑道。 哈哈哈喻家不教这些?我怎么听说喻前盟主尤善书道,你那大哥也是样样都拿的出手的雅侠。 嗯大约我无心学罢。 哦?宁衍宗眯起眼来,我见你进来时,视线在墙上书画逡巡许久,所注目的均是大作,还以为是家学渊源。难道不是? 喻怀仁一愣,皱眉细想一会儿,道:我辨不出笔法是好是坏。只觉得其中几幅,有说不出的灵气。 呵呵,有趣。莫非这也与剑之道有关? 嗯是极。剑之灵气与书画之灵气一脉相通,盖因造者以精、气、神灌注其中。万事万物,应同此理 说了一半,忽然痴了一般,定定入神。 宁衍宗被丢在一旁,也不着恼,只抿着茶,微微一笑,看这人又去钻不知哪里的角尖。依他看来,天地之道,神幻莫测,人既在人间,不如先顾好人间事。虽然如此,如喻怀仁这般痴痴去想,倒也可爱。 这人长得又入眼,赏心悦目,看多久也不腻味。 待喻怀仁回过神来,只觉一股视线如有实质,灼热纠缠,饶是他也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一声,看看日头已进中午,疑道:不是要带我去哪里么? 便是这里了。 哦这宁某人,又在做些古怪的事了。 你不觉着,就是你我二人,在这小楼之上,举杯对饮,闲聊几句,打磨时光,也是美事么? 嗯。感觉并不坏。 若是今后万事底定,天下太平,你我皆白发苍苍,放下过往种种,不理凡尘俗世,还能这般相携品茶,便好了 喻怀仁心中勾勒出来,只觉得如太虚幻境,触手便碎。心中有些空落,嘴上却道:也不无可能。 忽然一惊,若是往常,自己定是直言道出心中所想,这回却不愿驳了这人兴致,出言宽解。 宁衍宗已是笑意醇厚:哦?这般说来,你是愿意与我白头偕老了? 喻怀仁愣了一下,摇头认真道:你说错了,白头偕老是说夫妻的。 哈哈哈 消磨了不知多久,宁衍宗便说带喻怀仁去找铸剑良匠。 这位吴老,乃我所知者最佳。 他带着人在一处巷子里东转西挪。 此处名叫二贤巷。据闻前朝两个相公出身于此:张岳张乐水、李奉古李阁老。两位相公荣归,近旁之人,俱皆得益,一时风光无两。 此时却是低阶矮檐,颓唐破败,不复当年。 旧时王谢堂府,如今寻常人家。时势之易,百姓之苦。宁衍宗叹道。 盛极必衰,天道如此。 宁衍宗頷首道:你倒是看得开。 不多时,至一铁匠铺前,悄无声息,不见烟火。宁衍宗见惯不怪,径直进去。一苍发老者,年约五十,卧躺着一把竹椅,呼呼大睡。 宁衍宗微微一笑,忽的喊道:吴老,宝剑在此,还不醒来? 第28章 第 28 章 宝剑?宝剑!在哪呢? 吴老蓦地惊醒,如弓弦般弹起来,四处一看,见了宁衍宗,满脸不满: 是你小子啊!叫我起来便叫我起来,何必拿话诳我!这次又弄到什么好石头了? 宁衍宗笑道:这次是真个儿拿了宝剑来。 去、去,你小子我还不知?整日拿上好石头来让我鼓捣些歪门邪道,何时成了爱剑人了? 我虽不是爱剑人,却是爱了爱剑人,自然爱屋及乌。 嗯?什么绕弯弯? 宁衍宗只微笑,闪身让出身后的喻怀仁来。吴老朝那儿一瞥,眼睛一亮,自语道:这纹样 喻怀仁将步光解下,送了过去。吴老急忙双手捧过,拔剑细看,登时倒吸一口气。 步光!果然宝剑!爱不释手,把玩片刻,吴老数落道,你也终于开窍一回!剑乃兵中之王,你好好练剑,哪里不比那些暗器强?学武不学剑,得表不得里啊! 宁衍宗讪笑道:晚辈不爱带那些显眼物件。说着朝喻怀仁那儿看去,只见少年面上竟露出些愉悦神色来,显是极其赞同吴老所言的,果真是个剑痴。 念叨一会儿,吴老才看着喻怀仁问:小娃儿啊,拿步光来可是要重新开刃啊? 嗯。 有见地!这步光若是这么放着也是件利器,只不过便要沦落凡品。当以精血重开,去其铅华,才可重铸神兵。你晓得要拿来,便是有些见识的。 喻怀仁点头,眼中有了些笑意。 小娃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罢。 嗯,他换了认真神色,说道:烦请齐备棕慈石、白云石、绿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25 矾油、碱面等物。先将棕慈石、白云石粉碎混合,加碱面于炼炉中焙烧 吴老初时不过眉头一挑,越听便越是皱起眉来,待听到最后,已是连连摇头:小娃儿,你说的这套工艺,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有什么难处,吴老尽管开口。 不说别的,便是焙烧至棕慈石熔融,谈何容易。老匠人打铁三十多年,也没听说谁家炉子能办到这事。 宁衍宗摸摸下巴,问:若是烧个三天三夜,总也成了罢? 便是十天半个月也不济事。小娃儿,你这法子倒是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自己拍脑门子想出来的,从哪儿听来的?若真有人能办到,说不得,老匠人定要去拜师学艺。 宁衍宗偷偷乐了,传音入密道:既如此,怀仁不妨大显身手一番,至于收不收这徒弟,另外考虑。 喻怀仁瞥了他一眼,自顾朝里间望去。内中熔炉、砧台等器物一应俱全。看了片刻,他摇头。 我也不会。 看你这娃子便不像打铁的。老匠人是问你从哪儿听来这法子。 不记得了。 嗯?吴老吊起一边眉毛,面露不悦。 宁衍宗笑道:吴老莫急,他与晚辈说过,这法子乃是幼时家中客人说的,只因法子新奇,才记下了,那客人是什么模样什么来历,孩子家自然不清楚,并非有意敷衍。 吴老这才释然点头,叹道:可惜可惜。那你这步光还开不开? 喻怀仁迟疑一会儿,道:暂且不开罢。 出了吴老铺子,喻怀仁犹自思索,宁衍宗问:看你说得头头是道,理应是会铸剑的,怎么到了地方倒怯场了? 我也不懂,只觉得铺中种种,皆尽陌生。 恐怕是一并忘了。你若要练,我盘下一间铺子,你去练手便是。 不必咦?喻怀仁略微吃惊,黑白分明一双眸子看了宁衍宗几眼。 怎么? 你盘下铺子还有他用? 宁衍宗大笑:除了给你,还有什么用。 喻怀仁狐疑一会儿,道:多谢好意。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出了巷口,已有马车候着。他扶喻怀仁上去,笑道:你说的那抱朴观,我已叫人打听了,稍远些,在京城郊外会虚山边。想必方外之人,自然要住清净处。 喻怀仁点点头,忽又道:我并非娇弱女子,你不必如此待我。 嗯,我知道。只是管不住自己手脚,宁衍宗笑吟吟地指指胸口,管不住这里。 喻怀仁看他良久,终是不再多言。 一路倒也相安无事,只有某人笑意盈盈凝视某人而已。到了城门,马车忽停,帘外有人报:主人,城门关了,只有旁边小门出入,需验看路引。 宁衍宗点头,把路引送出了帘子。 转头解释:近日南门来了不少流民,落脚城外。官府怕他们进城来聚扰生事,因而出入皆须路引。另外三门查得松些,只是会虚山在南边,只得走这里了。 不多时,路引送还,马车便出了城门。 一出京师,车驾便不稳当起来,乃上了土石官道之故。 过一会儿,便进来一阵腐败臭气。隐约有低泣、号哭、哀鸣。喻怀仁皱起眉来,掀开小窗帘子,朝外看去。 他不禁动容。过会儿放了帘子,沉默半晌,问:他们因何至此? 淳于大帅枉死,百越几番侵扰,如入无人之境,又兼旱蝗两灾,以致南土八州饿殍遍野,百姓流离失所,只得逃难过来。能到京师,已是老天保佑了,路途上病饿而死的,不知凡几。 宁衍宗虽笑容不减,嘴边却带一丝冷冽,二分嘲讽。 据闻官家知晓此事,大惊失色,朝堂上连问:已着鹿、虞二州常平仓、广济苍放粮赈灾,怎的还让这些人涌来,若惊扰了请到京城来的神仙,成何体统。连罢鹿虞二州知州及户部右曹侍郎,贬户部尚书。 你不以为然。 鹿虞不过二州,又非富庶之地,如何救济得了八州之民?不过,那两位知州倒也未必便干净,只怕两仓之中,硕鼠不少。徐侍郎虽在其位,不察其政,只会混日子,罢了也好。倒是刘户部,空有大志,报国无门,上头压着奸相卫虞,做得了什么事。官家哼,不说也罢。 往时喻怀仁总见他一派游刃有余,却不想此时颇显激愤,不由得面露些许诧异。 宁衍宗见了,笑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天下乱起来,我们这些江湖把式,也过不了好日子。 嗯我以为喻怀仁低头想了想,乱世之中,往往豪强大兴。 说得不差,若天下大治,江湖门派自然式微;人人都去安家立业,又有官府可依靠,斗狠来干什么?不过是有些少年游侠、镖局走保罢了。只是这天下,大治之期,总归短暂。不乱不治的多。是以侠,以武犯禁,却是禁之不绝。 他微微低头,掩去神色。 大乱之中,却又不同。势比人强,好似摧枯拉朽。如扶摇、正一,根基落于世外,大可隐居山林,闭关静待,大抵也能自保;其它众多门派,于军势面前,如螳臂当车。只有联合、投靠或被歼灭等途。 喻怀仁沉默一会儿,问:你如此忧虑,是觉着这天下便要大乱? 第29章 第 29 章 哈哈,我不是神仙,亦不是朝堂大佬,哪能知道。只不过平日关心关心时事,万一不幸碰上,能有些准备,总是好的。 见喻怀仁沉默不语,宁衍宗又笑:再者说来,这流民来了,也不无好处。我前几日已着人于灾民中,挑些魁梧有力的大汉,或是有习武根骨的苗子,或哄或买,收为苍梧阁所用了。 嗯,你壮大门派,难民也有安身之所,都有好处。 宁衍宗咳了一声,道,我可是只为壮大门派,收留难民不过顺带。 忽见喻怀仁唇边,起了一丝笑意,虽然浅淡,却是确实。 犹如暖阳落春雪。 他竟是看呆了,半晌才说了话:便便是我不收留,过两天,朝廷也要收他们进厢军,以防民变的。 已收走了。喻怀仁道。 宁衍宗心中一动,自己掀开帘子看了看,点头道:原来如此如今在这儿的,多半是老弱妇孺了。 余下这些人,朝廷怎么理会? 怎么?此人总不缺话头,竟也沉默起来。 不理会。宁衍宗叹口气,壮勇多为一户之主,既有了安身之地,余下人便也算是有了盼头;便是些鳏寡孤独的,俱是病弱,亦添不了什么大乱子。京师虽汲取天下供养,却也救济不了这么多,只有叫富户发发善心了。 又冷笑一声:只是储粮大户大多趁这时机囤积居奇。何况有余力救济的,多为世家大族、达官显贵,与朝廷各有勾连,怎能不忌讳邀买人心、意图不轨一句诛心之言?剩下些愿做、能做实事的,仅是杯水车薪。 话音落下,二人均是默然。 抱朴观果然偏远,车马午后才到。宁衍宗口称失策:早知便先用了午饭再出来,害你受饿了。 喻怀仁自是不以为意。 抱朴观前堂摆着三清像,左右有一联:来也好去也好问苦何以止;进亦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26 忧退亦忧答乐在其中。 问了知客小童,报上俞不言名号,那童子进去通报。过会儿俞不言从后堂进来,先道,弟弟你可来了。又道,你怎么也跟来了。 我二人如胶似漆,到哪儿都不能分开的。 你你无赖! 喻怀仁见他面色红润,精气充沛,心知伤势已经大好,点点头。 进了内院,只见池清荷秀,养着几只白鹤,又有怪石假山,青草小径,虽无雕梁画栋之华,却有天养地育之灵。 弟弟来了就先别走了,在这里住一段罢。 这便要看吃食合不合我心意了。 问的是我弟,又不是问你! 问我便是问他了。 你 见这二人不对付,喻怀仁便说:你若无事,自去逛逛罢,我与哥哥有事讲。 宁衍宗瞥了得意洋洋某道人,道:怀仁这不是欺负我?怎么的也要先补了午饭再赶我罢? 俞不言忙叫人安排了饭菜,不免又挤兑某人怎的如此照顾我弟弟。 李阳秋外出归来,听说喻二庄主来了,忙请了观主一同来尽地主之谊,暗地里斥责俞不言:喻二庄主身份紧要,怎么如此怠慢?见俞不言不以为然,也无可奈何。 那观主约而立之年,长须美髯,也有几分仙气,只不知生了什么重病,面色蜡黄。江湖事务一向是李阳秋打点,观主只招呼两句,推说有事而脱身。 李阳秋不免问起自喻怀仁别过后大化门有无追袭,宁衍宗虽已从暗线处得知大化门撤了买卖之事,却也不提,只说他们一路藏匿行踪,想是那些死士寻不着,故此平安过了三日。 大化门行事狠辣乖张,唯利是图,长久以往,必成大患。不过,李某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宁兄解答。 解答不敢当,道长相问,宁某自然知无不言。 宁兄自言一介贩夫,却不知为何藏起了一身内功?李阳秋双眼如带利刺,指了过来。 宁衍宗心中一凛。他自出苍梧阁起便隐藏武功,自认毫无破绽,不想竟被看穿。这李阳秋,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面上笑意不减:粗浅功夫竟也被看出来了?见笑见笑。宁某行商,也见惯了尔虞我诈,有一习惯,凡事总不能和盘托出,定要有所保留,尤其这保命功夫,更不愿轻易示人。道长耳聪目明,不比常人,自然是瞒不过了。 哦?宁兄何必自谦,李某看宁兄是有大本事的。去岁瓜州大侠吴穹被人买命,他避人耳目,假扮乞丐出逃,连发妻亲子都不曾告诉,竟也遭大化门毒手。以往种种,不胜枚举。宁兄却是带喻兄一路平安南下,显然手段高出许多。 哈哈哈道长谬赞,宁某也是费尽心思,才想了个好主意。 愿闻其详。 说来简单,便是叫怀仁女装打扮,我二人装作夫妻。 饶是李阳秋已打了主意不信此人,也不禁面露异色,不顾失礼,直直去看喻怀仁脸孔。 俞不言喷了一口茶出来,目不转睛盯着弟弟看,问:当当当真? 喻怀仁瞥了宁某一眼,只含混道:嗯。心中暗想,这宁某人越发没边没际了。 饭饱酒足,李阳秋请了宁衍宗切磋武功。 喻二庄主剑法无双,李某本也想讨教一二,只是庄主有伤在身,听闻内力亦未曾恢复,多宜静养。 正一道派以剑为宗,喻怀仁也大感兴趣,便一同去看。李阳秋剑术,以无为降有为,颇合他心意。 也是初次见宁衍宗使出武功,他仔细看去,只觉根基稳正,所学杂糅,以巧用、实用为主。虽招式精纯不足,不一会儿便落了下风。他心中有些讶异,只觉得宁衍宗既能传音入密,想必内力不凡,应不至如此不济。转念一想,恐怕这人是有意隐藏,便又释怀。 俞不言在一旁却是闷闷不乐。喻怀仁看了几眼,本不想问,终于还是开口:怎么? 我听说你在武林大会,不用内功连赢二人,还与扶摇派掌门打了个平手,是真的么? 嗯。 唉!我明明比你大,本以为武功应比你好些,想不到还是落后于你,还怎么护你周全? 喻怀仁微微一愣,正色道:你已护过我周全了。 武林大会那次?那次怎么能算!俞不言皱着眉头。 算的。你拼了受伤,换我毫发无损。 真的?俞不言面露喜色,忽然又沉下脸,撅嘴道,那也不对,后来你险些若不是这人哼。 喻怀仁本就不善言辞抚慰,只得转了话头:今次过来,我有事问你。 哦哦?是不是要查大化门?还是袭扰正合山庄的幕后黑手? 不是。 那是什么?弟弟尽管交给我! 喻怀仁低头看着正一道袍衣摆处所绣纹样,道,那字是什么意思? 第30章 第 30 章 俞不言听罢,不由低了兴致,原来是这个怎的关切起这来了? 好奇。 也没什么,就是道家符文,咱们好多经文都用这个写成,还说是什么仙体,学起来可费劲,当初把我害惨了,我到现在也没认全。这衣摆上,绣的是万物有灵。 便说起抱朴观亦有一藏经楼,要带喻怀仁去看。 待二人出来,李阳秋、宁衍宗已在门外静候多时,道天色不早,此时回去,到了京城,城门只怕早已关了,只有住上一宿。俞不言自然欢呼。宁衍宗本欲与喻怀仁同住一房,被他冷脸直拒。李阳秋原有些为难,终是依了自家师弟的意思。 虽是不与宁衍宗住在一块儿,却也未得清净:俞不言把弟弟弄到隔壁来住,自用罢晚膳便拉着他讲个不听,多是些童年旧事,门中趣闻,不是如何闯祸所幸师兄照拂,就是贪顽偷懒被师父抓了正着。 喻怀仁听了恍然,一时觉着琐碎无趣,一时又觉着这般温情竟也有些暖意。 忽然忆起正合山庄,他未曾谋面的父亲,那颇予关怀的兄长。 不知自己小时候,也与他们这般温情脉脉么? 不知不觉,已是夜中。俞不言半点困意也无,说着要与他秉烛夜谈。 若是寻常日子,倒无不可,只是今夜喻怀仁眉心皱了皱。 忽然一声轻响,俞不言原是大笑,倾刻间没了声息,往前载下。 喻怀仁一惊,忙伸手接住在鼻间摸到气息,才暗松口气。 只听有人嗔道:我道你明明约了时辰怎么不见踪影,原来躲在这里与佳人畅谈!真是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喻怀仁将小道士放好,站了起来。只见阴影之中,一人走了出来。 饶是他视形貌为皮囊,此时心中也不由得道一声好长相。 似笑非笑,似嗔非嗔,亦雌亦雄,亦真亦幻。 怎么,太久不见我的真貌,认不出来了? 那人笑骂。 确是认不出。虽然如此,却也有几分熟悉。 那人咯咯一笑,百媚顿生,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谁叫你总不肯从了我,我自然要叫你瞧瞧我的好。忽然惊道,你怎的就把他放到地上了?真是不会怜香惜玉。忙去把俞不言扶到床上,不忘在那脸蛋上摸了几把,长得好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27 。若不是不愿吃窝边草,我定要尝尝他与他那大师兄的味道。 吃醋了?放一百个心,我便是找他们,也只是一夜贪欢,与你自然不同。 托你找的物事,在哪? 原来喻怀仁三天前趁宁衍宗不察,已唤了那信鸽,写了回信,请那发讯之人与他于抱朴观外见面。本已是水到渠成,谁知这白认的哥哥突然起兴。以为此事定是误了,不想这送讯人竟能找来,还用不知什么手法令俞不言昏了过去。 急什么,总要先把报酬付了。 报酬未曾想还有这一节。 什么报酬?我不记得这回事。 呵呵呵,可不能抵赖,你可是答应了要与我春宵一度。 喻怀仁面色一沉:胡闹。 那人吃吃笑起来,罢了罢了,不逗你了。便自袖子里拿了一颗一寸大小的珠子来。这珠子混元通透,浅碧外层。内芯包着蓝莹莹一粒核,隐隐脉动。 多谢。喻怀仁伸手结果,收了起来。 抬头却见那人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大笑起来:若不是你这冷脸常人难及,我便要以为你是别人假扮的了。 说吧,你是怎么了?见他犹疑,那人说,你我什么交情,你还客气? 喻怀仁踟蹰片刻,终下了决心,问:你叫什么? 还问这个?那人轻笑,南离啊。忽然脚一跺,啊呀,我明白了,你是你竟是忘了? 南离喻怀仁口中念叨,忽然心中一动。原来如此。 宁衍宗所说,曾与自己相好的,不正是这个南离么? 只是,那南离不是欢馆中人么?怎的如此了得,如此人物?听他言语,自己与他,也不是两情相悦,竟是这南离求而未得。 无论如何,这人与自己牵连甚深,又是自己熟悉的,应是不会对他不利。 他便把自己醒后种种简单述一遍,自然省去了暖床之事。 南离一边听着,一边轻笑,末了已是拍着大腿。 我与你认识许久,从不曾见你这么狼狈过!有趣,有趣得紧! 又嬉笑半晌,终于止了,笑盈盈道:我本想把前事告诉你,这回又觉得那样未免无趣。 这样,我便与你些线索,就三件,多了不给,嘻嘻。 第一,那珠子,与宁家二子红心白玉有干系。 二嘛,你的身世,与宝剑宙锋有关联。 三南离眼波流转,轻轻抱过来,唇边笑意如蜜,若你答应做我道侣,我自然是不能对你有所隐瞒的,嘻嘻。 灵台之事,可否告知? 三件,不多哦。 宙锋一事,我已知晓。 哦? 喻怀仁挣开怀抱,取出那锦囊中纸条。南离看了,掩嘴而笑:原来如此,寻宙锋、肩吾,待灵台,你思虑倒是周全,怕他人看到,还用仙体来写。 余杭帮卢府相会之时,喻怀仁便觉那道袍所绣纹样眼熟,之后才了悟,原是其中一个与自己留字相同。 好、好,既如此,宙锋那条便不算灵台么你我毕生所愿,南离眼眸忽然一深,收了唇角笑意,便是得登灵台。 饶是游戏人间的佳人,也有心念不放之事。 南离又笑,白玉般藕臂一伸,那珠子你不会用,便先还来罢,呵呵笑道,方才若不是你用法错了,我也看不出你破绽来。 喻怀仁依言送还。 忽听得身后一声轻吟。二人看去,正是俞不言悠悠转醒。 我竟睡着了?什么时候他嗫嗫自语,坐起抬头,见了房中二人,吃了一惊。 观主怎么在这? 第31章 第 31 章 喻怀仁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南离竟变了副样子,黄脸长须,赫然是抱朴观观主样貌。他微一沉吟,暗想,莫非是易容之术? 老道夜观天象而归,路过内院,恰逢喻郎君请老道帮忙。南离不慌不忙,悠然作答。 俞不言奇道:帮什么忙? 呵呵呵,师侄睡了喻郎君床榻,喻郎君多有不便,请老道理会。既然师侄已醒了,老道便去歇息了。语毕南离微微施礼,出了门去。 俞不言脸红道:你把我叫起来就是,客气什么。又朝门外那背影努努嘴,低声道:南离子师叔夜里总出去观什么天象,也不知观出个什么结果。 喻怀仁望了望,心中却想,怕是以此为名,做些隐秘事罢。 第二日众人正用早点,忽见一童子慌慌张张进来,道:观主、李师兄,大事不好啦! 观主南离子平日昼伏夜出,不爱管事;李阳秋打理江湖事务,常居抱朴观,众人皆知他是掌门首徒,故此虽李阳秋为外门子弟,也不敢轻忽,每每以他马首是瞻。 此时李阳秋见南离子不紧不慢也不答话,只有开口问:何事惊慌? 数百难民涌来,求咱们施舍救济啊! 什么?他拍桌而起,看看南离子。 南离子也皱了眉,放了筷子道:师侄与老道前去看看。 俞不言叫弟弟安心吃饭,自己也跟了去。 宁衍宗见喻某若有所思,笑道:怀仁,左右你我在这也无事可做,不如用完饭便回去罢?见他不理,又道,正一道于民间素有声望,百姓不会为难他们,想必好好哄劝,便可化解此事。 喻怀仁瞥他一眼,果真如此,你干甚么着急走? 瞒不过你,宁衍宗轻叹口气,佛寺、道观之田产,皆免赋税,僧人道士,俱免徭役。这本是抚慰人心之策,只是上有所偏,下必离焉。是以,他压低声音,这些方外之地,积财极易,买田置产,越来越多;本该是清修之所,却有许多享乐之徒。抱朴观乃是正一道派在京师第一大观,想必蓄积不少,百姓如何不晓得。 喻怀仁微眯眼:难民俱是千里之外而来,如何知道这隐秘之处? 怕是背后有人煽动。以抱朴观之力,救济数百人一粥半饭的,也未尝不能。就怕难民食髓知味,逗留不去,或四处传扬,呼亲唤友,又有那背后之人推波助澜,多少个抱朴观也要被吃垮了。 那亦是数日以后,你为何现在急着要走? 我这般想法,李阳秋必定也想到了。若是为抱朴观着想,现在便不能心软,定要一口回绝。如此,则冲突难免。你我恰巧做客,何必卷进去? 我要去看看。 说罢,已起身出了食舍。宁衍宗苦笑一声,也跟去了。 前堂本是六开大门,这会儿已是掩上了四个,还有两个被一汉子一个妇人各坐在门坎上挡着。几个童子道人好言相劝,那二人就是不起。门外众人或跪或拜,或哀求或怒骂,嘈杂无比。 俞不言见他们来,把人拉到角落处,道:弟弟来干什么?这些人脑子都饿昏了,师兄未必劝得住,一旦乱起来,你没有内力,怎么自保?快些从后门先走,我们改日再秉烛夜谈。 喻怀仁不答,拿眼盯着众人不放,片刻才说:果然如此。 什么? 这些灾民,过几日怕全都要死光了。 俞不言摇头:受冻挨饿,那是自然 不是说这个。昨日我便见有些人正气不足,邪灵侵体,心中奇怪。今日细观之,交感恶气的人都疲惫呆滞,吐涎流涕,虚弱无比。 宁衍宗到底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28 长了几岁,阅历广些,顿时惊道:时疫! 嗯。 俞不言自小生长山中,不知轻重,宁衍宗却是遍体生寒。时疫性烈,往往未及救治,人便已身亡;又极易交染,少则祸及一乡,多则祸延数州。灾民疲弊聚居,最易殃及,又近京城,居民众多,一旦爆发,无分玉石,俱难幸免。 喻怀仁见他神色凝重,道:我大约知道此事干系重大,若你担心天下大乱,尽早把那几个祸源杀了,焚烧尸身,可绝后患。 你叫我去杀几个无辜百姓? 如此可救万千人命。 你宁衍宗挑挑眉,你果真冷心冷情。 他以往这么说,却是说此人不通世故,这段日子来,他早觉得这喻二面冷心热,不是无情之人。今日听得这番话来,他不禁怀疑,自己是看走了眼。 俞不言听了不对劲:怎么回事?什么杀人? 宁衍宗没理会,忽然道:不对,你既已发觉此事,按你的性子,应是不声张,自个儿去做了,怎么还与我分说? 你人脉众多,或许认得高明医者,先治好那几人,便不必动手。 宁衍宗大笑:好、好。 这时李阳秋过来,面带愠怒道:师弟,你去问问,前日我们收留那三个人在哪里。 待俞不言走后,他叹口气:实不相瞒,观中确有些余粮,却不是本观所产。抱朴观邻近京师,周围田产主人不是皇亲国戚便是达官显贵,哪有多余地界给我们?那些余粮乃是从彰州转运而来,预备送于南土八州各观救济之用,明日便要送走了。观内人均知内情,断不会到处说嘴。思来想去,恐怕走漏消息的也只有那三人了。那时见那三人可怜,便想收留了应不妨事,也敲打了一番,叫他们不要乱说,不想还是免不了今日局面。 过一会儿俞不言急匆匆来报:师兄,到处都找不到他们。 三人听了,都觉不妙:这像是早有预谋。 李阳秋沉吟片刻,道:也或许是见闯了祸,无颜留在观中,便悄悄走了。现下还是挡住前堂的人 忽听几声吆喝,原来竟有两扇门被推破,一个童子避之不及,倒在了一边。霎时众人便流水般涌进来,前堂已是挤满了人。 李阳秋一愣,忽的心中一凛,喝道,不好!竟拔出剑来。 宁衍宗也一个退步,将喻怀仁护在身后。忽觉多了一人,眼角一看,才见这喻二也早已将俞不言扯退了几步。 进来的怎么都是些大老爷们?俞不言疑问。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大喝:抱朴观的牛鼻子都听着,交粮不杀! 只见明晃晃一片,这些大汉将布条布包一丢,竟都各自抽出了明晃晃的大刀来。 宁衍宗一声冷笑,便要运起内劲,带喻怀仁走。忽觉气息一滞,暗叫不妙。 只听俞不言也咕哝起来:我怎的使不出内力了? 心念电转,李阳秋恨道:早膳!必是那三人做了手脚! 第32章 第 32 章 转瞬间又进来一人,手一挥,便有六个大汉持着大刀于门前站定,防了观内人出来,也防观外人进去。 另有十多人到了后院,将里头搜了七七八八,都绑着带出来扔到一处。各人旁也都有持刀大汉,俱架到脖子上。 那人见形势大定,笑了笑,本就是个阴测测的人,这会儿笑起来,就如冷风入体,让人不舒服。 他对门外众百姓喊话:这些道观平日享着人间好处,百姓出香火钱供着,大难临头装作世外之人,只顾自己享乐,不顾他人死活!我义云寨看不过眼,今天替天行道,定要抱朴观交出钱粮来! 那人虽脸上阴沉,话语却也有几分激昂,又带了几分内力,远远传开去,观外百姓纷纷应和起来。也有些识眼色的,察觉这其中蹊跷,但总想着法不责众,又不是自己挑头,若势头不好跑了便是,就也安心一同闹着。亦有真正聪明的,觉得这义云寨来路不明,不像是善类,与其为伍便如与虎谋皮,便悄悄离开不蹚浑水。开口反对的,自是一个也没有。 见众人大多买账,那人转头进观,道:诸位也听到了。我义云寨也不是蛮不讲理的,抱朴观平日里也不是没做过善事,今日话先放这儿:列位若是乖乖交出钱粮,义云寨管保列位平安;若是不从,哼哼,他眼中精光一现,忽朝那铜香炉挥出一刀,内劲到处,香炉已是断成两半,就是这般下场! 这手一露,李阳秋几人面色都沉了几分。 若是平常,这点手法让他们点评,也不过落个不错,此时他们不知被下了什么药,一时使不出内力,竟也不得不忌惮。何况这前堂之中,多的是略懂皮毛功夫的童子道人,投鼠忌器,不好发难。 这义云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江湖上未曾听说,想来不过是个盘山据地的贼窝。只是京师附近一向严整,容不得盗匪作乱,莫非这义云寨竟是随着灾民而来不成。 那阴沉脸招手叫来一人,问了几句话。李阳秋已看出答话的便是日前收留的其中一人,不由得怒火陡升,拳头紧了一紧。 阴沉脸走到南离子面前:你便是观主? 南离子捋捋胡须:正是老道。 忽的阴沉连飞起一脚,将南离子一踢在地,老子不爱装模作样,少来这一套。 俞不言心中一紧,低声道:师叔不会武功,平素身体又不好,这一踢 喻怀仁不由得纳罕,这人竟不会武功?又想起他曾被宁衍宗抓来要挟自己,若他果真武艺超群,宁衍宗也该提起顿觉吊诡。 那边阴沉脸逼南离子开库放粮。南离子也乖觉,虚弱弱地咳了两声,道:平日观里都不是我管事,我做不了主 阴沉脸又是阴阴笑了两声:你倒会说实话。 原来他早从那假扮灾民的内应处知晓了,前番问话不过是要立个威。便不疾不徐,走到李阳秋面前:李道长,看你一脸聪明,该是个识相的罢? 这边喻怀仁正自皱眉,忽见南离子趁了别人不注意,冲他眨眼,配着这般外貌,倒有些老顽童感觉,不觉眼中便多了一丝笑意。 宁衍宗一面眼观六路一面看顾着喻怀仁,见他这般神色,顺着眼神看去是那观主,不由腹诽,这人对个才见面老道人竟也能冰山消融。 李阳秋审时度势,对交粮一事一口答应,却又无意透露,除抱朴本观之外,另有几处粮仓存粮。阴沉脸自然趁势逼问,李阳秋才勉强答应了将那几处粮仓的粮食一并交出。却也说运转费时,一时半会儿交不全也是有的,总得拖上一拖。 宁衍宗暗中点头,心道,以李阳秋城府,必然是故意透露。原本若藏着不说,抱朴观不过损失本仓粮食,这会儿和盘托出,必是有了应对之法,准备将这义云寨一网打尽。 阴沉脸冷笑:当我不知道你那如意算盘?是想等内功恢复罢? 李阳秋低头:你若信不过,大可把我抓做人质。 哼哼,你若被抓,谁来调粮?那人眼睛在众人身上一扫,去提了南离子起来,叫人捆绑住了,谅你也不敢轻忽观主性命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29 。 又觉不保险,在人群中见了宁衍宗模样,只道他是寻常信众,又见他穿着讲究,定是个富贵人,应是观里贵客,冷笑指道:把他也绑上。 慢! 漫说他人,便是喻怀仁这开口之人自己都有些诧异。 我做人质。 自到了京师,宁衍宗便不叫他穿着下人服制,很是做了些好衣服,打扮得出尘脱俗一般。 那阴沉连见他穿着也不差,面容带着贵气,又是个弱冠少年,虽然腰间别剑,但看那剑鞘华丽,想必拿来摆样子的多,拿来当人质刚好,便冷笑:不错,有义气。叫手下绑上,把佩剑扔了一边。 俞不言哪能容许,忙开口:不可!我是哥哥,抓我罢! 宁衍宗适才先是不可思议,而后心中一片狂喜,竟没及时反应,这会儿意味深长地朝着喻二看去,嘴角含笑道:还是抓我罢。 啧啧,想不到都是有情有义的。阴沉脸左右看了看,心下合计,抱朴观几个据说都会武,那小道士必定也会,抓了麻烦,还是带个肉嫩公子哥儿好些。 便着人将南离子与喻怀仁带走,自己与众位兄弟仍是坐镇,叫李阳秋速速调集粮食。 二人被蒙着头,带到不知哪里,过会儿被踢了几脚倒在地上,头套拿开,四周看去像是个柴房。 四个大汉其中一个恶狠狠道:都老实点,待抱朴观乖乖送粮,自然放了你们;若有妄图逃跑的,我们可不留情。 便自己出去,从外锁了柴房大门,听脚步不曾离去,是守在门口了。 南离子挪着屁股凑过来,撅嘴道:你好大情分,竟然不顾危险,挺身维护那宁小子。 我喻怀仁顿了一下,道,同是失了内力,我的功夫比他好些。 那我不会武功,你怎的不代替我? 喻怀仁狐疑道:你真不会武功? 也就学过一点皮毛,你原本是知道的。南离子目光幽怨。 喻怀仁见他这蜡黄皱脸做这般小儿情状,只觉得诡异,咳了一声,偏过头去。 可恶可恶,我哪点不如那小子啦?便是他长得也不错,总也比我差罢? 不要胡闹。喻怀仁沉下脸,喝道。 见他果真有了怒气,南离子只得委委屈屈地闭嘴。 却不知喻怀仁心绪已有些乱了。 他自失忆以来,虽也有波折,却从来心绪平静,如同石子投入大海,虽有波纹,但也不过如此,哪有过这番潮涌之时? 于他看来,认识的这些人,无贵无贱,无亲无疏,均一视同仁。所谓一视同仁,便是不以君为君,不以亲为亲,不以友为友;是以不忠、不孝、不义。如此看来,说他冷心冷情,并无过错。 这却也是说,即便换了个素昧平生的人,他亦会挺身而出,只因他有武艺自保,成全他人,乃举手之劳,于己,得功德,于人,活性命,是为两利。 如今他却是跳过了前头的南离子,选了宁衍宗。 他心里头,竟是不知不觉,排了位置,分了亲疏。 第33章 第 33 章 抱朴观前堂,忽然进来一青年人;此人身材瘦弱,穿着粗粗糙朴素,与乡民无异,却戴一儒巾,颇为不伦不类。他往堂内看了一眼,那阴沉脸忙过去,轻声道:二当家。 事情办得如何? 阴沉脸便把眼下情形简要一说,那青年点头道:不错,只是两个人质仍不太稳妥。 过一会儿,便把宁衍宗也提走了。 带到偏僻处,那二当家寻个由头叫左右暂避,忙取了束缚,纳头便拜:不想东主在此,手下人有眼无珠,竟冲撞了东主,若不是在下认出了东主,不知那些腌臜货要做出什么冒犯事情来,真是罪该万死。 宁衍宗摆摆手,无妨,不知者无罪。你临机应变,没漏出我身份,很好。原先我便说了,你们放开做,我不指手画脚。如今也是,该如何便如何。我几个家人也在抱朴观,你暗中关照一二便是了。另有一个被你们提了去做人质,务必保全。 明白。 那个李阳秋,不是个简单角色,怕另有计划,你们行事需小心些。 李阳秋?二当家一愣,明白,我会叫人好好盯着他。 嗯。既如此,还是照原定,把我送去关作人质罢。 是。 南离是个不安分的,只静了一会儿,便又过来抱怨:那什么寨的好不晓事!本想用了早点便补个眠,竟被搅了。 喻怀仁问:你不担心观里头? 我那师侄人虽然老实,脑袋倒是挺聪明,想来他有后手,不需我操心。 老实? 可不就是老实么?这破观的事情麻烦死了,我不爱理会。这小子倒好,因为常来,便自动自发接去做了,我想睡觉他送枕头,呵呵呵。 你不做这观主便了。 还不是他师父那老牛鼻子哼,待十年之约过后,天大地大,便任我自由了。要不是我离不开身,有我助你,你也不至栽在苍梧阁里。 待插科打诨半晌,南离忽的凑近了问:你真不是为宁衍宗动了情? 情?喻怀仁心念一动。 见那人低头细思,南离正色道,你以往修炼的那套功法,第一要义便是绝情。唉,详细说来也不是绝情,只是 喻怀仁心中一动:天人合一,法以自然。以万物为刍狗,以百姓为刍狗。 大约是那样。我早跟你说练那东西,即便得了再大的好处,也很是无趣,不如像我这样,尝尽人生百态,享尽人间悲欢。南离子笑道,失忆之后,你却有些不同了。 人生百态。忽的想起聚仙楼中,以茶对饮。 虽然失却内功,现在看来却也不坏。 这便是情? 南离本是调侃人家,见他这副深思模样,也吃了一惊,开口便要笑他走火入魔,忽然面色一凝。 忽听一声爆裂,门已被踢穿了。 两人望去,一男子走了进来。那几个义云寨的守卫俱已倒在地上,竟是不知何时被悄无声息地做掉了。 男子看也不看南离,直奔喻怀仁而来,半句话不说,也不解开绳索,把人扛起,使了轻功,便已不见。 南离微微一愣,噗嗤笑道:这倒是趣事。 见柴房门前尸首狼藉,义云寨二当家大惊失色,急匆匆进了柴房。 只见那老道人闭目养神,倒是有几分气定神闲。 另一个人呢!二当家大喝。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老道一把老骨头了,竟就这么被丢下,一个个都不懂尊老敬贤。 他自己逃了?二当家声音低了些,心中倒想,总归是东主家人,有些本事。 观主悠悠摇头:有个杀气腾腾的人进来就不知是救走了,还是掳走了。 二当家心中一惊,余光看了东主一眼,只觉阴沉逼人,忙沉声细问那时情状,那人样貌穿着,走的方位等等。 喻怀仁被架在肩上,心中暗暗记着来路。不多时,至一山洞内,那人将他放下来,掷到地上。才缓过气,他便被顶到岩壁上,颈项已被钳住。 那人开口,喻怀仁,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一句,气愤、懊恼、焦灼,各味显露。 喻怀仁直直迎着那眼睛:什么?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30 装什么傻!你是施了甚么邪法,还是下了甚么蛊!为何我变成现在这样! 喻怀仁微微蹙眉,你怎么了? 那人竟从这平淡一句中听出一份担忧来,登时愣在原地。 自商钟鸣水下逃生,脑子回过神来,哪能不觉得蹊跷。原本是打算狠狠折辱此人,再杀之后快,却不想从中途变了味道,明明从不曾尝过龙阳之好,却是鬼使神差一般,光天化日荒郊野外,竟对仇人起了情欲。 恼恨之余,更是猜测喻怀仁动了什么手脚。 却不曾料到,这手脚动得如此厉害,竟是日思夜想,那人婉转柔顺的样子总挥之不去,那轻柔爱语也如在耳边低语一般,时时萦绕,明知那人必是虚情假意敷衍,仍是难以忘怀。每每在梦中与那人相会,时而柔情旖旎,时而狂风暴雨,总归是巫山云雨便是找了女子来作伴,也不顶用。 是以捉了喻怀仁,他第一件事便是兴师问罪。 好!好,既然你不承认,也很简单,我把你杀了,看你还怎么兴风作浪! 说完将人推到地上,抽出剑来,指着喻怀仁心口,便要刺下去。 喻怀仁面色沉静,仍是看着商钟鸣。心中思忖,此人功力不凡,自己不是对手,还应智取。想起上次那情形,便开口:你是来带我走的罢? 商钟鸣一愣。 我等了很久。 只见商钟鸣剑尖微微颤抖:花言巧语!刚刚不还说,你对那姓宁的动情了?以身代君,好不痴情! 喻怀仁摇头,是那道人弄错了。便是养只狗,日久也会有情。 狗?商钟鸣笑了,忽然收了剑,神色阴晴不定,盯着他看。半晌互道,你说那句话来听听,若是说对,我便饶你一命。 那句话? 喻怀仁怔愣片刻开口:我爱你。 商钟鸣浑身一震,脸上一会儿愤慨,一会儿欣喜,一会儿犹疑,一会儿痴呆。喻怀仁有意趁机逃走,转念想此人轻功不差,自己逃不得远,反倒激怒此人,得不偿失。便只静待。 忽的商钟鸣在口中把这句话轻声念了三次,大笑起来。 我娘当年与我爹本是仇敌,却抛开一切,生下了我!后为我爹报仇,不惜出卖色相!北冥中人都是敢爱敢恨,我身为教主,竟然扭扭捏捏,还推托什么邪法蛊数,太不像样! 笑罢将喻怀仁揽到怀里。 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假话。无妨,今后有的是时间,叫你忘了那姓宁的。 忽然看到一件事物,眼神一黯,捉起他手腕,捏着那青玉镯子,问: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见他摇头,冷笑道,姓宁的当然不会明说。这是混沌琢,内中掏空,饲养了蛊虫,平日汲取些人气存活。另有一个镯子,名叫囫囵琢,养着子虫,若是子虫离了母虫三百里,母虫便会狂躁,伸出毒刺。你被刺中,半日便死了。姓宁的用这东西制住你的行动,好不留情。 喻怀仁自然头回听说,不由得皱起眉来。 商钟鸣更是一脸不悦:这镯子机关巧妙,戴上便取不下来。我自然是舍不得你死的。你却必需得跟我走。只有把手腕砍断了。他笑道,放心,你便是没了一只手,我也绝不嫌弃你。 第34章 第 34 章 饶是喻怀仁冷淡非常,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心生惊怒。他闭了眼,伸手道:那便砍罢。 看你,商钟鸣在他额头上轻吻,我哪舍得,自然是说笑的。回头我再帮你想办法,想来姓宁的也在京城盘桓,我们先不离京城就是了。这里不是安全之地,我们快走罢。 说罢打横抱起,运起轻功便要提步。 忽然听得一声人语:商教主这是要去哪儿呢? 洞口那面带笑意、负手而立的,正是宁衍宗。 商钟鸣满脸冰寒,放下人来,一手擒着那手腕,另一手已抽出了剑,冷哼:宁阁主,你既已看见,我也就讲明了,喻儿我志在必得,你要是不肯放人,休怪我不客气。 宁衍宗神色不变,呵呵笑道,区区下人,商教主若是先头与我讲明了,宁某自然不会与商教主为难。只是,一声招呼不打便拐人,未免有失厚道。 算你识相,商钟鸣神色缓了缓,是我失了礼数,日后定会补偿一二。 不敢不敢,宁衍宗笑道,只还有一桩,喻怀仁虽说如今充作宁府家人,已非武林盟主之子,正合山庄亦是元气大伤,但终究也是武林中小有名气的少年俊杰;我一贯也是体恤下人的,少不得要问问他自己的意思。他勾着唇角,目光不经意瞥了喻怀仁一眼,若是他愿意走,我当然不说二话;若他另有打算,商教主硬要为难他,未免有**份。他笑了笑,喻怀仁,你果真要与他一起走? 话音才落,二人视线交汇到了喻怀仁身上。 喻怀仁愣了一愣,张嘴便要说话。 商钟鸣眉头紧皱,咬咬牙,忽然右手发劲。 只听一声金鸣。 返京路上,见同座人一贯的闷葫芦,宁衍宗也不禁再次感叹这人沉得住气。 我原以为你必要开口问抱朴观众人的安危。 你既然平安,想来他们也无事。 宁衍宗点头,心道岂止无事,李阳秋埋的好伏笔,不只米粮颗粒无损,灾民亦为禁军虎贲营驱散,更是差点也把义云寨劫匪性命留下了。所幸先前自己暗中提醒了那二当家,他们才得以全身而退。 虽是手中棋子挫败,他却是心情不坏,瞅着喻怀仁自顾自哼起小曲来。 听这曲儿越发不成调子,喻怀仁瞥了他一眼,终于开口:你很高兴? 那是自然。 你与商钟鸣反目,想必于你大计有碍。 我不是说过,若他果真对你不利,我与他撕破脸也要救你?所言不虚罢? 你出面之时,内功应是尚未恢复 正是十分凶险。宁衍宗笑道,若不是我与他虚以委蛇,拖到容炽来援,恐怕今日我也要吃些亏才行。可惜叫商钟鸣脱逃了,放虎归山确是有些棘手。容炽武艺还欠些雕琢,以后少不得劳烦你了。 见喻怀仁面色淡然似是不为所动,宁衍宗笑问,不信? 你从不好赌。 哈哈哈!不尽然。赌与不赌,要看赌注如何。若是为了我万万不能没有的东西,自然是非赌不可。 你弟弟? 为何不算上你自己? 你既然能冒着凶险顶替我,我又怎么不能赌上性命救你? 喻怀仁低头,手指把弄起那青玉镯来。宁衍宗见了,不由一呆,苦笑道:商钟鸣告诉你了?他叫你喻儿哼。这镯子本就是他给的,蛊虫亦是他养的。 却是你给我戴上的? 不错。我也不瞒你,没对你动心思前,自然是以防你走脱为第一要务。你若因此气我,尽管撒出来便是,我都认了。说着面上露出宠溺神色,两手轻捧,低头在镯子上落下一吻,见喻怀仁没抗拒,复又将吻落在手背上、指尖上。低低笑问,如何,怀仁,要怎么罚我? 待我好好想想。 宁衍宗低头窃笑起来,在那只手上啄了半晌,被骂了无聊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31 ,才依依不舍放下。 第二日又是清晨出门,仍是聚仙楼用了早点,消磨上午,午后才又上了马车。 只见人头攒动,来往如织。商铺林立,贩夫喝卖,好不热闹。与城外灾民之所,如两重天地。 马车进了一处巷子,却又大不同,两边楼牌大红大绿,颇有些浮华。却是门扉半闭,守门的俱是无精打采,更有坐靠着柱子打盹儿的。 此处名叫彩衣巷,却不是彩衣娱亲的彩衣,只因这里住的无一不是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便起了这么个名字。宁衍宗笑道,白日里这儿没人,自傍晚起,便十分热闹了。 却不肯再细说了,只说是来找个高明医者参详时疫之事。 虽是女流之辈,却也不可小觑,说是女神医也不为过。你身上那落功散便是她调制的。 喻怀仁瞥他一眼,心道这宁某人倒是大方,竟也直说了出来。 这宁衍宗口中神医名叫苑娘,正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与宁衍宗调笑片刻,又来逗弄喻怀仁: 这俊俏哥儿实在让人心痒,若不是苑娘一把年纪,少不得要连御双龙,才算不亏。 喻怀仁不解其意,虽觉得有些怪,也只当作没听见。 宁衍宗大笑:果真如此,那我岂不是要喝一缸子醋。 又说笑一会儿,苑娘道要与宁衍宗去说些私事,吩咐丫头:叫袅袅过来陪陪。 宁衍宗勾着唇角,道:苑娘还真舍得,竟叫你家花魁来陪。多少王公子弟争送缠头,都还不一定能入孟姑娘法眼。 既是宁郎君带来的人,苑娘自然是竭尽全力了! 两人走后,过一会儿果然来了一绝色女子,行动处袅袅如烟,伫立时嫣嫣含情。若不是先前见了南离那样的妖艳,只怕喻怀仁也不免要惊异几分。 孟袅袅道个万福,喻郎君有礼。便举盏奉茶,忽然咦一声,抬头来细细看了片刻,猛然站起来,一拜。 险些不认得恩公了! 卢天佑一个恩公,这里又一个恩公。看来自己以往虽不热心,却也懂得广结善缘。 约摸一柱香时间,宁衍宗与苑娘便已谈完。苑娘待要留下二人,宁衍宗只说莫要妨碍这里生意,便带人走了。 此次上京,要办的事总算了结。你若是还有哪里想去游玩,尽管说便是。过得两日,我们便要回去了。 喻怀仁自然说不出什么地方来,宁衍宗便自己拍板定了两个地方,都是景色雅致、清净安宁的所在。伴着美酒,游览下来,喻怀仁也不禁有几分陶然醉意。 如此到了夜里,宁衍宗搂着他上了床榻,轻问:明日便要启程回去,你心头也有几分不舍罢? 见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睛看过来,他自问自答:定然是这样。连我都觉着不舍了,你又怎会毫无所觉? 他在落下吻来,忽然问:怀仁,你对我,到底如何? 如何? 有情么? 喻怀仁皱眉思索片刻,隐约忆起了南离那番话,恍然道:嗯,有情。 宁衍宗嘴边泛起笑意,将这人锁入怀中。 既是发乎于情,我们便不必止乎于礼了吧? 第35章 第 35 章 回苍梧阁一路之上,宁衍宗端的是春风得意,对喻怀仁自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容炽一旁看着,心中不免有些疑虑。 宁衍争听说兄长回来,早早到大门候着。 不想竟是马车,往日不都是骑马的么?各自道了平安,他便问。 照顾怀仁身体,自然要坐马车。 听兄长如此坦言,宁衍争不由得咋舌,朝喻怀仁看去,见他反应淡然,心自忖道,这两人外出一趟,回来相处间竟是换了风景,不知是有什么事情。 不免又怪兄长招呼不打就带了人走,他的功夫才学了几招,来来回回每日练着,虽自问有些心得,却也有些无趣。 喻怀仁点点头,叫他回头演练一遍,他纠正一二,再看看教些新招。 宁衍宗假装不悦:些许招式为兄也是能教的,你们倒是把我丢在一边,自己相好去了? 好、好,宁衍争应道,也叫上你便是,就怕你日理万机,没空理会我。 小争的事,为兄自是要上心的。宁家长兄笑吟吟道。 洗尘接风自然不提,晚些时候,宁衍争去了小西厢,见院门仍守着两个部曲。所幸无人阻挡。 喻怀仁见他,点头道:先把招式过一遍罢。 他不禁笑了:那也是应有之义,只是还不急。先头兄长在,不好说话,你在外头走了一遭,又去了武林大会,可有想起什么事情? 知道了一些事情。 若说忆起,那大约只有落水时那银发人了,却也只是云山雾罩,头绪寥寥。 宁衍争叹了口气:盼你早些想起才好。我我的事,可都着落在你身上。 你的事? 你可还记得,与我约好共赏桃林? 见他满脸盼望,本是要直言,喻怀仁也不由得心生些许犹豫。片刻犹豫,他不答反问: 我原先对你,可有恋情? 宁衍争瞪大双眼,不一会儿噗嗤笑出声,这可真没来由你对我颇多照顾,我对你敬爱有加,自然与情爱无关。 喻怀仁似是松了一口气,点头:宁衍宗先前问我,我还疑惑不解,后来自己想通,也觉得是这样。 兄长?宁衍争呆了一呆,终于笑道,我瞧你们那情形兄长对你说开了罢? 称不上说开。 也是,兄长那人,有事总自顾自藏着掖着,我这做弟弟的有时也着急得很,无奈我身体虚弱便罢了,智计也不如,竟是没有什么能帮的。 他本不愿你帮忙。你好好的,他便高兴。 宁衍争点头,我也只愿兄长好好的兄长年少时为照顾我颇多坎坷,如今我衣食无忧、生活顺遂,均是兄长打拼而来。如今我只盼望他得偿所愿,与心上人厮守喻兄!他眼中灼灼,我知道这让你为难,不敢求你顺遂他的心意,只是,喻兄能不能对他好些? 喻怀仁郑重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对我好意拳拳,我又怎会无动于衷。 宁衍争笑逐颜开,一揖到底:多谢!忽又道,喻兄失忆之后,与以往真是不太一样。 嗯。 半晌宁衍宗也来了,笑问:你们背着我做什么呢? 待看宁家小弟演练了招式,便摆些酒水,只不许宁衍争沾那壶中物,又怕饮茶提神叫他睡不着,便只叫了些花茶。 三人就着浓荫月色闲聊,宁衍宗谈天说地,宁衍争心醉神驰,喻怀仁偶尔评说,倒也相得。 见喻怀仁只是浅酌,宁衍宗笑问:如此美酒,怎的不多喝些? 喝多伤身。 听了这话,他低低笑道,莫不是怕我又趁人之危? 喻怀仁瞥他一眼,隔日宿醉,实在难受。 宁衍争心思玲珑,见二人一来一去,像是打了哑谜,却也看出不寻常来,更是欣喜。 天色不早,宁衍宗起身送弟弟回屋去。回来到了屋里,见烟波正与喻怀仁说话,蓦地想起下人嚼舌,说起烟波对这喻二郎君的别样心思,不由冷笑。 屏退了她,便问:烟波与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宁衍宗笑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32 笑,也不追根问底,在他边上坐下。 方才小争对我说,你对我很是不同。他颇为自得,轻轻点了点喻怀仁鼻尖,小争说,你对谁也都不坏,却也只是冷冷淡淡,不见人情,好似总与他人隔着十万八千里。如今你却是时不时说出心里话来,对我也多了许多不客气,好似他凑近脸去,压低了声音,好似我已进了你这里。说罢,指尖在喻怀仁心口轻划。 见喻怀仁撇开脸不作声,他轻笑一声:小争果真敏锐。 嗯。喻怀仁也若有所思,点了头。 宁衍宗见他乖巧,只觉心猿意马,伸手过去搂进怀里,道:先前你问宙锋剑之事,刚好现在有空闲,便给你答疑罢。见喻怀仁已经定神看了过来,他微微一笑,此时说来话长。你可知道太祖皇帝焚舟兵变? 即便先前知道,自然也是早忘了的。 大丰太祖皇帝早年失意,群雄并起之时,辗转各处,后虽于齐王姜望麾下掌兵,几番建功获赏,却因谏齐王暂缓河西兵事而遭谗,齐王疑其拥兵自重、心怀反意,故下诏取其兵权,以谏议大夫鲁尚善为使,传其进京述职。太祖明知此去必死,与偏将幕僚等密议,决心自立。 他知道鲁尚善才华满腹,却也不得志,便暗中游说,并派人烧了来时所用船只。鲁尚善本已心动,见后路已绝,便绝了返齐的心思,跟随太祖皇帝,后被引为心腹,成了开国功臣。 江湖传说,太祖在齐王麾下用兵之时屡战屡胜,除文韬武略、知人善用之外,还得益于一把宝剑宇锋,宇峰剑不只削铁如泥,剑柄更暗藏绝世内功扶息功,修炼后内功天下难有人及。齐王听闻此事,便张口讨要,遭婉转回绝,故此生出嫌隙,渐渐君臣离心。 太祖共五子,长子早年军中征战,也学了角声寒,却不幸战死;余下四子,太祖勉励他们以文治天下,故也不曾教授。太祖驾崩之前,嘱其休养生息,不得妄动干戈,命太宗皇帝把宇锋剑投入西天焰口,毁去宝剑。太宗也怕宇锋落入他人手中,再来个兵变,自然无不遵从。于是绝世武功就此失传。 见听讲的少年皱眉,宁衍宗问:你可是在想,这与宙锋有何干系? 明知故问喻怀仁瞥去一眼。 宁衍宗轻笑,继续讲那过去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一直在看地震相关的消息。天佑中华,天佑雅安。有人对这句话不以为然,因为保佑中华和雅安的不是老天,而是奋战在一线的救援人员,连夜抢修水电通讯设备的维修人员,提供支持的后勤人员;是脚踏实地工作的人。我很赞同。但这个时候,我还宁愿说这句话,因为这是一种心愿的表达,是祝福。过两天去献点爱心,为重建贡献些绵薄之力。 第36章 第 36 章 江湖还传说,宇锋有一只成对的鸳鸯剑,名为宙锋。 宇宙锋?喻怀仁喃喃自语。 正是秦皇所铸宝剑,秦亡而后,流落至大剑客师三步之手,因其曾被用作陷害忠良,师三步将其熔融,又觉得一代名剑,毁之可惜,便分铸双剑,各名宇锋、宙锋。 师三步本名冉,因有三步杀一人之称,逐渐被世人称作师三步。 宇锋中所藏扶息功,据传便是师三步独门绝学。而宙锋之中藏的角声寒更是师三步呕心沥血所创剑术,堪称天下无双。 宇锋既毁,宙锋则一直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直到十五年前,它突现人间。 天山张家自称在雪山之上发现,不过江湖人士都知道张家发冢起家,均猜测是从哪个先人古墓中取出。 这一把剑,却是引来了张家灭门之祸。 惨祸元凶是谁,众说纷纭,魔教北冥教嫌疑最大。 时任北冥教主却是不屑一顾,说他们魔教要宙锋剑,自然是要光明正大地抢,这等鬼鬼祟祟的伎俩做了便是丢份。 本已是正邪不两立,如今各执一词,更免不了相争相斗。其中浑水摸鱼有之,鼠首两端有之,挑拨生事有之。一时腥风血雨,大开杀戒,持续二年有余。 最终充阳山下一场血斗,北冥教大败而归,教主身死,魔教自此式微,退出中原;名门正派亦元气大伤。正合山庄与武鸣山庄崭露头角,坐实武林二大世家之位;喻晓更是名声鹊起,后来做了武林盟主。宙锋剑再无踪影,江湖却是因此平静了十多年。 也怨不得你对宙锋感兴趣,毕竟是个剑痴。 角声寒 喻怀仁念着这名字。 我原本想着,绝世剑术确有魅力。宁衍宗笑道,不过后来见你对步光如此上心,我才想,或许你看上的,乃是那把剑。 喻怀仁听出言外之意:我以前向你问过宙锋? 没错。 自把昏迷的喻怀仁从正合山庄弄回来,宁衍宗便期待他醒来。频频过问,连纪六韬都面露讶异,询问可有什么不对。 宁衍宗正色答了没事,心中自省。许是当初那一见太过惊艳,不知不觉竟十分关注。 那人转醒,对自己的处境,却是淡然处之。即便听了苍梧阁阁主身份、混沌琢一事,也只是点点头。 正合山庄付之一炬,令尊也仙逝了。还请节哀。 竟有此事。他皱了皱眉。 即便是亲人去世,身家骤毁,竟也无动于衷?饶是宁衍宗无甚孺慕之情,也不由得咋舌。 先前打探到的喻怀仁与家中不合、遭父亲嫌弃一说,看来其来有自。 要将这人安分留在苍梧阁,想必有些麻烦。 你要见他? 不想喻怀仁竟提出这条件来,宁衍宗想到此人南风事迹,不由得又惊又怒。面上却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尽管小争是他掌中之宝,但这交易对喻怀仁来说,未免太不划算。他知道定有后续。 果然喻怀仁又开了口:以及宙锋剑的下落。 宁衍宗这才轻笑了。 笑自己看走眼。又笑眼前人不过凡夫俗子,利字当前,哪有不心动。 宙锋剑的下落,我若是知道,岂不早就自己去取了? 故作姿态,讨价还价,宁衍宗熟稔得很。 张家遗孤隐姓埋名身在苍梧阁。至于你为何不取,我不关心。 哦?喻二郎君端的耳目灵通,竟连这也探听到了。江湖传言喻二郎君只精武艺,于其它事情一概不通,远不如长兄。如今看来,谣言误人啊。 口中挑拨,宁衍宗心中警铃大作。张家遗孤一事,知情的只有身边几个心腹,竟也能走漏消息,其中凶险,不言而喻。 喻怀仁仿若看穿了他心思,摇摇头道,我自有非常人的方法,寻常人抗拒不住。 宁衍宗自不相信。 又扯了些皮,交易便这么定了。 喻怀仁听完前事,心中有些不悦。 先前我问你契约条件,你却不提宙锋二字。 宁衍宗勾着嘴角,伸手揽过这显出些人情味儿的少年,我那时说的可全是真话。 哼,只是真话没有说全。 知我者怀仁也。 见宁某人笑的开怀,喻怀仁也不禁几分着恼,推开道:你说当时我们还定了条件,只要我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33 在苍梧阁一日,你便要帮我探听宙锋消息。 债讨得可真快好好,给你招了便是。 当年张家遗孤只有五六岁,被一个忠仆冒险带出,托付于一个农家。怕自己行踪泄露连累他们,忠仆自杀而亡。 这遗孤心怀报仇之志,发奋图强,勤学苦练;为防仇人发觉,刻意改名换姓。张家仇人十分隐蔽,平素以武林正派之貌现身,受众人景仰。他为报这一仇,筹谋策划许久,终于得偿所愿。 至于宙锋,那大仇人好似早有安排,已不知去向;只知多年前掩人耳目托送至可靠友人之处;这大仇人素有狭义之名,交游广阔,一时也不知是送到了谁手中。 喻怀仁本就不是木讷人,自然已听出了其中味道。 这大仇人 宁衍宗冷笑道:正是令尊喻晓。 喻怀仁皱起眉来。 想不到罢,你心心念念想要的宝剑,竟是在你家中多年而不知。擦身而过,滋味如何? 既然要报灭门之仇,为何偏偏放过我一人? 我自有我的道理。 喻怀仁垂下眼帘,兄长莫非是引兄长落网? 你那兄长城府不浅,武功却只是中上,捉来易如反掌。我在武林大会都没下手,自然是因为他不重要。不过,你这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见喻怀仁沉思,他笑出来,我本以为你必定只会追问宙锋下落,想不到也关心起家里事了。也罢,给你个醒儿。喻家虽是武林世家,正合山庄却是令尊一手建起来的,也是令尊亲笔提名。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令尊用这正合,乃是标榜自己处事光明磊落,不走奇险小道。实在讽刺。武林中粗人多,熟读兵法的,倒是不多。 兵法? 你与你兄长皆怀字辈,一名智,一名仁,乍看应取自五常:仁义礼智信。 听到这里,喻怀仁已是顿悟,暗叹一声,若出自五常,便不该是这排序。恐怕是取兵法将者,智信仁勇严一句所以我之上,应是另有一兄长,名为喻怀信。 宁衍宗微笑赞许道,不错。你已猜出来了罢? 你说过先父喜好书法;草书中将懐简写作怀 喻怀信。 俞不言。 第37章 第 37 章 听两位来客说完来意,李阳秋微一思索,叫一旁的小童去请观主同他那小师弟来。 他请两位入座饮茶之时,女客柳眉一抬:李道长,我们赶着行程,若是耽误了掌门师兄的事务,回去可不好交代。这吃茶的功夫,能省便省了罢。 同行之人见了,忙打圆场:师姐是心急了,言语欠缺斟酌,还望李兄海涵。李兄一向有分寸,我们二人来者是客,但凭李兄安排。 李阳秋笑道:些许日子没见,好好先生性子还是与当初一样。洪殿主、谢兄,稍安勿躁,我请来的两位均是当事之人,定能给两位解惑。 原来到访抱朴观的正是扶摇派二位殿主洪琉、谢程朱,言道扶摇派受余杭卢帮主及其它武林同道之托查访保护喻二庄主,掌门庄襄甚为关心,一气派出两位殿主来,以免辜负重托。 他们到了京城,失却了喻怀仁消息,近日才探听得他曾来过抱朴观,故此前来相询。 李阳秋与谢程朱有些交情,少不得寒暄几句。洪琉面色不豫,在谢程朱面前也不好再发作,只抿着朱唇,也不喝茶。 不一会儿,南离子与俞不言都到了。听了名字,洪琉与谢程朱少不得视线交换,心中暗想,这便是怀信少主了。 怕被看出端倪,两人俱是普通见礼,过后便说起喻怀仁的去向来。当日拜访、突遇袭击、事态平息,一一说来。 俞不言先前便已抱怨过,此时也忍不住又发泄一通:那姓宁的太过分!好歹也算是共过患难了,既然脱险,总该回来招呼一声;竟然只打发个下属来领走家人,说了两句便走。竟一面都不舍得让我与弟弟见! 弟弟?洪琉与谢程朱不由得吃了一惊。 师弟与喻二庄主一见如故,已认了兄弟。李阳秋忙解释。 虽如此说,扶摇二殿主疑窦自然不能全消。当下不是问话时候,只好暂且按下。 谢程朱见俞不言犹自愤懑,安慰两句:或许是有急事,才不及亲自来看你们。 能有什么急事?俞不言撇嘴,忽然想起一事,不会是弟弟受伤,所以来不了罢! 这喻二庄主吉人天相,想必无事。 洪琉不理会师兄在一边宽慰小孩子,问南离子:观主,劫走喻二庄主那人的样貌,看得可真切? 南离子捻着胡须道:老道年岁虽然大了,眼神可不差。 听罢洪琉娇斥一声:商钟离那杂碎,居然还敢来生事! 李阳秋点头:我这师弟也认了出来。不想上次在卢府外动手未成,他竟还敢再次发难。魔教余孽再现,于武林恐怕是祸非福。 哼!洪琉冷哼一声,李道长放心,商钟鸣自有我们料理。 李阳秋见她话语中含着怒气,点头道:扶摇派一向匡扶正义,在下自然信得过。另有,这宁道淙虽自称商贾,却来历不明底细不清,身手亦不是寻常人。如今离去,我等竟然无迹可寻,总觉得可疑。 依小弟之见,谢程朱回过神来听到,颇有些凝重,这义云寨也来得蹊跷。以往不曾听说便了,竟然敢劫堂堂正一道派的地面。更诡谲的是,李兄近日驻守这里,可能不晓得,如今京城百姓都赞颂义云寨菩萨心肠、义薄云天。 哦?标榜劫富济贫,能得一点薄名也不稀奇。 奇的是,这名声却不是劫富济贫来的;反是因为治病救人。义云寨开了个义堂,时疫患众,免费救治;重病的均可入住,不取分毫;还送药粥到灾民手中,以作预防。若不是相信李道长众位定不会虚言,小弟怕怎么也不信这义云寨竟背后做的这等勾当。 时疫?李阳秋这几日虽不曾到京中去,却也听到风声说时疫之患已显,于灾民头上是雪上加霜不说,在京人心中亦是惶惶自危。却不想义云寨异军突起,竟得了这样名声。 俞不言忽道,时疫?说起这事当日喻怀仁与宁某人言及此事,他也听到了,只不曾往心里去。当下转而告之。 李阳秋皱眉责怪:你该早点与我说。 那天风波甚多,小道长一时疏忽也是有的。谢程朱圆场道,喻二庄主也是灵性天生,竟这么早便察觉了端倪。 若果他们早做准备,这疫病便早该被掐灭;如今病气播散开来,反而是便宜义云寨,趁机邀买人心。李阳秋摇头,内中蹊跷太多,不易厘清。 洪琉颦着细眉:这义云寨虽然不地道,现在到底也是做了件善事。且不去管它。如今找寻喻二庄主才是头等要事。 其他人均称是。 俞不言眼中一亮:姓商的一心要报仇,竟两次找到弟弟,莫非有什么特殊法子? 有理,现今毫无头绪,不妨也朝这一线追查。谢程朱点头道。 既然如此俞小道长忽然作了个揖,我有个不情之请。 李阳秋心头一颤,只觉眼皮猛跳。只听这小师弟笑嘻嘻说道:你们前去追查,能不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34 能也带上我? 莫要任性!他脑袋隐隐作痛,怎可如此劳烦两位殿主?当初你下山,答应了师父甚么事情,你可不要忘了! 俞不言撇嘴道:自然不会忘。师父叫我听你的话,不要惹祸。所以我现在不是问你了么? 那我就此答你,不准去。 为何不准!不是有两位殿主吗,难道有他们在我还会出什么事? 一旁观主忽然呵呵笑了:年轻人有些历练也是好事。 师叔说的对。俞不言点头如捣蒜。 观主!李阳秋叹气道,观主昨晚夜观天象,也该困了!不妨回去休息。 南离子耸耸肩,一甩浮尘,对小辈说道:师侄,老道只能帮到这里了。便翩然而去。 李阳秋端整了语气,对客人施礼:两位行程匆忙,李某这里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便是要送客了。 谢程朱心念一动,笑道:一时半会儿也不急。我看小道长有事要与李兄细说,若是不便,我等回避片刻也无妨。 俞不言一听,忙把师兄拉进去说话。 洪琉轻笑一声:怀信少主人品不坏,还颇有些机灵,就是沉不住气。若有他作伴,定不会无趣。 此其一。其二不论将来那位子谁做,两位少主我们总是要迎归的,现在多亲近亲近,以后也不至尴尬。 确实如此。 第38章 第 38 章 一进内堂,俞不言便出言:大师兄,你明知道我担心弟弟,为甚么不让我去? 我知道你手足情深,所以此前在卢府你那孟浪举动我也默许了,结果竟差点闯出祸来,受了伤不说,若不是师父及时援手,兴许你便找不回来了。前例不远,叫我怎么容你再胡闹? 不是有扶摇派两位殿主吗?再说我下山是要历练,不是蹲在这儿白吃白住的! 上次有你长兄,不也出事了?自小到大,说历练,你也是历练够了,每次都命大才捡回一条命,下回也能这么好运? 大师兄!喻家危难,我怎能袖手旁观? 俞不言自小自以为无父无母,同辈师兄弟回家探亲或是家里来人看望,总只有艳羡的份。直到十岁,才偶然偷听知道自己身世。原来有一人自称喻叔叔,每年上山拜访掌门南巽子,总带着零嘴玩意儿等小物什,嘘寒问暖不说,还说些趣事逗他,竟就是他生父。 他思来想去,夜不能寐,便做了这些年最大胆的事偷偷跟着喻晓一行人后面下山,要去看他那两个兄弟。 误打误撞竟也到了喻府,踌躇半晌才爬围墙这一跌,就跌到了喻怀仁面前。 他与喻怀仁一胎所生,长相却不太一样,也不知谁先落地;他却理直气壮,先占了哥哥的位子,见弟弟应承下来,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虽一日不曾在正合山庄住过,他却对那里总有几分牵挂欢喜。是以得知正合山庄遭难,喻叔叔去世,他早按捺不住。无论今后喻家认不认他,便是只为了情分,他也要出一份力。 李阳秋见师弟目光炯炯,心知这小师弟年岁不大,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都敢做,若他不同意,只怕后脚他就偷偷溜走了。思忖片刻,觉着与其任他胡闹,不如让些步,设些条件。 罢了,你去罢。见师弟便要欢呼,他咳了一声,沉着脸道,莫要着急高兴,你需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能走。 什么事? 我听说你长兄昨日也到了京师;你要去喻庄主那里,先把事情原委说清楚了,请他定夺。若他答应你去,自然也会照拂你一二,我也放心;若他不答应,你留在他那里帮忙,也算是不辜负父兄了。 喻怀信踌躇一会儿,只觉得与自己想的差的太多。 李阳秋又道,若担心他不认你,其实不必。在彰州之时我已同他密谈过了,他早知道家中还有个庶弟。当年你母亲商氏要生产,适逢师父造访喻府,留宿时有仙人入梦,第二日你们呱呱坠地。师父便去看了你们,觉得道缘深重,恐怕与另一子相克,故此请了喻盟主之意,带你隐姓埋名回山,待十八之龄再认祖归宗。喻庄主其时十岁,已是晓事年纪,自然清楚。 喻怀信虽早知身世,却也未曾得知其中缘故,乍然听到,不禁有些恍惚。 喻庄主为人宽和,虽说非一母所出,却也对弟弟颇为关心。上回说道此事,他便想与你见面,又说要认祖归宗。只是当时师叔事急,我们匆忙上京,便没有机会。如今他既然来了,你去见他也好。回归喻家门墙之事倒不急,一者喻家现在多事之秋,不宜操办,二者师父当年定下十八岁,必有其道理。 过会儿正一两位道长出来,同二位殿主见了礼,隐去俞不言身世一节,只是此事与喻家有关,让俞不言去问喻庄主意思再说。 洪琉与谢程朱虽心中有些期盼小少主同行,但也知道强求不得。见师姐使来了眼色,谢程朱点头道:既如此,在下与师姐本也要去京城,便送小道长一程。 即便二人不说,李阳秋本也要开口相求,见他们有这意思,自然无不可,再三道谢,便叫师弟准备行囊去了。 月色低沉,李阳秋估摸着师弟应当已到了京城,便不再去想,只身去了观主南离子房间,轻轻敲门。 南离子开了门,笑吟吟看着他:师弟送走了,心里空落?不然怎么舍得来找老道? 李阳秋却是愣住了。他虽不是第一次见南离子真貌,却也呆了半刻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责备道:既然是真貌,便不该贸然开门!若是被寻常弟子见着了该如何是好? 知道是你才直接开了门。再说见着了便见着了,又能如何?最多是说南离子老道藏污纳垢金屋藏娇便了,我又不介意。 堂堂正一道派观主与人偷偷厮混,传出去叫世人怎么看? 南离子轻笑,一本正经的,说笑都听不出来。 李阳秋却是心中叹气,这师叔来头既大,又特立独行,无人能约束,从他口里出来的玩笑,都万万不能当作玩笑。 只得正色道:师叔可是要去夜观天象? 你倒是猜得明白。 今日来的扶摇派两位殿主俱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身手不凡,虽说都风采卓绝、令人心动,但还请师叔不要去招惹。 南离子似笑非笑:你又觉得我是看上他们俩了? 但凡有些姿色咳,相貌不凡的,师叔哪次不动心? 啧,师侄可真是天大误解,南离子摇头,美色阅尽,哪能不腻烦了。如今我除了看颜色,自然还要看气质。说来说去,还是上回来的那人,令我牵肠挂肚许多年。 喻二庄主? 便是他。 虽是猜中,李阳秋却是半分不能高兴,头又隐隐作痛,只盼师叔不曾对喻家人有过失礼举动。 你放心罢,我今晚不是去谈情的。你那小师弟好歹与我有些师叔侄情分,又是那人的兄弟,我少不得要关照一下。 李阳秋犹豫一会儿,心中也明白拦不住这人,只有揖礼让步,道:如今京城时疫横行,师叔切莫节外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35 生枝。 南离子心情大好,笑嘻嘻点头道:我理会得。 宁衍宗竟然知道喻家如此多秘辛,喻怀仁听了也不由生出三分惊讶。 你在喻家真下了不少功夫。 功夫是下了,但成效也不算太大。喻家二子一事,庄中人绝口不提,想必大半人都不知道。我却也只是偶然得了提示,才猜出其中关节。 提示? 从正合山庄后山进庄之时,行经喻家祖坟,我无意中瞧见一小墓,刻着喻怀勇之名,才想起了兵法的为将一说。见喻怀仁面露疑惑,他解释道,听说喻夫人后来又怀有一子,只是不幸是个死胎,喻夫人的性命勉强保下,却也元气大伤。若这孩子平安长大,便是你幺弟了。 喻怀仁点点头,神色有些萎靡。 宁衍宗看在眼里,乏了么?这酒后劲厉害,你虽然浅尝辄止,初次喝也防不住着了道。先打打精神,待我说完罢。 什么事? 正合山庄虽说难插手,却也不是没有缝的。宙锋剑的去向,我已得了个消息,有七八分把握。 哦?喻怀仁眨眨眼,将困劲眨去了一些。 若是想知道,就乖乖替我做一件事罢。宁衍宗轻轻抚着怀中人脸颊,面色渐渐沉了下来,眼中刺出几分锐气。 喻怀仁心知不对劲,却是浑身懒洋洋,头脑也十分昏沉, 至于是什么事待你醒来就知道了。 宁衍宗翘着嘴角,确实一丝笑意不带。冷眼看着喻怀仁已阖上眼睛,他撤下笑容,抿嘴皱眉。 药效已是起了。 第39章 第 39 章 喻怀仁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有些像在京师喝醉那次。这次他只是小酌,却是蹊跷地昏睡过去。 他扶着额头坐起来。 想起宁衍宗说的那些话,他心中一沉。 平日里那人虽是不掩锋芒,却也笑谈不忌,与人相宜,对他更是多些莫名的好意与**。 经了南离与宁衍争的点拨,他总算知道这些多余举动源自何处,也发觉自己心中渐渐已是柔软,对种种好意也习惯了接受了。似这般煞气毕露,他已是许久没有见到,不由得起了不妙之感。 他看向周围,乃是一卧房,床榻小桌椅子均典雅华美,显是费了一番心思布局。 左手腕有些沉,他低头看去,竟是有粗黑链子套着,另一头连这地上石板。 这像是要软禁。 莫非宁某人将他禁足在院落里还不够,套着混沌琢不行,废了内力仍不放心,非要绑着锁着才心满意足?他心头不禁一阵气闷。 突然吱呀一声,房门开了。沉着脸抬眼看去,心中一凛。 竟然是商钟鸣。 宁衍宗屏退下人,在书房中独坐了一会儿。自倒了一杯茶,送到嘴边才察觉是冷的。 他冷哼一声,叫进丫头来,冷冰冰地骂了几句。只见那丫头面色立刻就青白了,好似害怕得紧。 自己面相就这么渗人?宁衍宗觉着没趣,又把丫头打发走了。 他看了一会儿书,思绪却始终飘在外头。 无论多少次再虑,他都觉得这笔交易划算,于他乃是最有利的结果,所谓一石二鸟。何况即便有不妥之处,做也都做下了,再去思量又有甚么用?如此不干不脆,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一拍桌子,他推开屋门,到院子里打起了套路。 才出了微汗,忽听一声剑啸,竟是小争不知何时进来,拿了一口剑,也走起了招式。 宁衍宗有些懊恼,竟连弟弟进了院子都不曾察觉。 估摸着弟弟来讨教剑法,他便停下观看起来。小争所学本来不多,这会儿竟是那几招来来回回不停使着,不肯停下。 不一会儿,小争已是有些气喘,看得做兄长的心疼不已,忙说道:小争,可以了! 宁衍争又是勉强接了几招,才捂着胸口停下,大喘了几口气。香兰忙过来搀扶,却被推开了,只得以手抚背帮忙顺气。 宁衍宗本待要自己接手,又觉得一个大男人怕是粗手粗脚,不如服侍惯了的女孩子家,便只上前两步,叹气道:小争,你当初学武,可是答应过我不可强求的。 我哪里强求了?宁衍争脸上血色尽失,却是咬着牙,喻兄才教我时,我使上五六招便不行了,如今已经能走四五十招。 听弟弟提到那人,宁衍宗眼中一黯,掩饰过去:那也是你自己勤练才得了好结果。这几日怀仁出去办事,我剑法虽不如他精到,也还不错,便由我来教你罢。 喻兄出去办事?宁衍争盯着兄长眼睛不放。 正是,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到时你再讨教不迟。见宁衍争犹自不信,他笑道,为兄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宁衍争忽的浑身发抖,后退一步,大吼道,现在不就骗着我! 商钟鸣见他坐起,满脸喜色,走近来摸摸他额头,道,身上没有不舒服罢?我真怕宁衍宗下药不知轻重,若是害你落下病根,那就不好了。忽又自己笑了,话说回来,果真有了病根,你便离不开我了,倒也不错。 喻怀仁面上带着几分慎戒,问道:这是? 倒忘了你初次来。这儿是我的地界。说罢从衣袖中取出一个信封来,递过去道,宁衍宗让我转交与你。 封口处封着漆,周围有些焦黄,显是被火熔烧过,喻怀仁愣了一下才接过。 我看过了。商钟鸣笑容满面,爽快承认,若姓宁的在你我之间挑拨离间,那我怎能交给你?自然要确认一番。 喻怀仁心中抽搐了一下,颇有几分无力。 既然已被看过,他也大大方方拆了信。 待读过之后,他不能置信,又看了一遍,才似明白其中意思。 心如千斤落石,沉沉下坠,竟不能止。口中发苦干涩,眼前好似昏黄许多。 这般心绪波动,如此陌生,叫他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平复。 商钟鸣在旁看着,忽问:小争是何人?见他没甚反应,又道,无论如何,宁衍宗对你不好。他既将你送给了我,你以后便收心待在我这里。说着牵起他手,我待你定比他好千百倍。 口口声声说对喻兄情有独钟,为何又把他交到了仇人手中! 听到弟弟质问,宁衍宗先是一颤,复又沉下脸来,含怒问道:胡说什么? 我已知道了!商钟鸣先前败在喻兄手下,喻兄交到他手里,岂不是羊入虎口? 宁衍宗恼怒更盛,面上已是山雨欲来:是哪个人嚼舌根?宁府容不下这样的家人。 不必问了,我不会说的! 哼,自己送人走时很是隐秘,那几个部曲都下了禁口令,又有谁不识好歹告到弟弟这个来。是了,那人一直待在小西厢打理,嫌疑最大。他进了两步,盯着弟弟神色,沉声叱喝,烟波那小妮子,养了几年,竟是吃里扒外!理应家法处置,往死里打! 眼见弟弟惊慌起来,坐实了他那猜测。 宁衍争知道万万瞒不住,索性一咬牙道:烟波为心爱之人奋不顾身,我敬佩得很,定要保全到底!长兄若要处置她,便连我一同处置了罢! 你很好! 见长兄便欲甩袖而走,他忽然警觉起来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36 长兄这般发作,原是为了把话头转走,自己差点着了道。 长兄!长兄到底对喻兄什么意思?为何前番信誓旦旦,现在竟如此作践他! 见长兄不理会,他赶忙追上去,不觉竟已有些气喘。此时却顾不上,抓住长兄袖子,求道:好,我不问了。但求长兄收回成命,把他救回来!喻兄与宁家无冤无仇,长兄便高抬贵手罢! 宁衍宗只是不理,抿着嘴一味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 忽听旁边香兰惊道:二郎君不要再追了! 话音刚落,他袖子便一松,香兰又是一声惊叫。 急忙转头看去,自家弟弟竟瘫软下来,面无血色,捂着胸口大喘气;一旁香兰扶着,惶急着轻拍顺气。 此时他大悔当时把苑娘留在京师,她早年一端因缘,得神医张确指点,医术很是不凡,现下确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忙叫来下人去请大夫。 小争,有什么事比身子重要?你回去好好休养。 他温婉劝导却没当半分用处,弟弟又是一把抓住他:请长兄、咳咳、答应我、咳、救回喻兄! 病成这样还想着那个喻怀仁!宁衍宗心头怒火腾地冒出三丈,见左右只有香兰一个奴婢,再也耐不住,敞开了说。 你知道什么?喻怀仁喜好男色,对你有所图谋。为兄不过是演一出戏,叫他得一个教训罢了! 宁衍争瞪大了眼睛:咳咳、前番对他用情、咳咳、都是假的? 哼!宁衍宗咬牙,都是假的! 第40章 第 40 章 商钟鸣很是表白了一番心迹,床上的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只垂着眼帘不作声。 他有些急了:我说了半天,你总该有所表示罢! 喻怀仁终于抬起头来,问:你说的这些,可有明证? 明证? 你言之凿凿,我难辨真假。他声音有几分黯然,又猛地变冷,你先前欲杀我,又要断我手腕,如今更将我囚禁,教我怎么信你? 商钟鸣皱起眉头,道:等你也爱上我了,我自然会放你。现在放,只怕你跑了。 你不放我,我不信你,便绝不会爱你。 商钟鸣皱眉更紧,在屋子里踱起步来,犹豫不定。 喻怀仁看在眼中,忽然冷笑。 我虽不通人情世故,却也听说情爱之事,乃是一心盼着那人好,便是自己心痛,也要成全那人令堂当年据说是为了所爱之人不顾一切,试问令堂如你这般畏首畏尾、自私自利么? 闭嘴!商钟鸣忽然暴喝,双眼瞪圆,冲过来一把掐了喻怀仁颈项,我是我娘的儿子!我跟我娘当然一样! 喻怀仁被掐得喘不过气,欲开口说话,也无法出声。 莫非竟是要死在这里? 若让姓宁的那人知道了,只怕要笑掉大牙 不行!他便要用力挣扎,忽然一愣。 商钟鸣猛地警醒,连忙放手,自问道,我怎么会做出这等事见喻怀仁只顾咳嗽,忙帮他顺气,连声道歉,你信我,我决不是有意的我爱护你还来不及,怎会杀你?对了,我已经把你混沌琢解开,这总是明证了罢!见喻怀仁兀自低头,他把心一横,我放了你便是。只是你不要乱跑,为防外敌,这四周布了北冥阵法,踏错一步便是死路。你若有甚么紧要事要到外面,只管同我说他握着喻怀仁双手,道,以后我一心一意对你好。 宁衍争听了那话,原始煞白的脸色竟然涨红,张口竟是说不出话了,片刻才说:你你怎么可以 宁衍宗冷然道:他要对你不利,你还管他的事? 他哪里对我不利! 宁衍争嘴张了又张,忽然勉强站起,叫退香兰。 香兰见小郎君病成这样,怎么肯走,直到被喝骂了才退到了院外。 宁衍争推开伸手欲扶的长兄,自己进了书房,坐着休息片刻,方才顺过气来。宁衍宗自然不敢丢下不管,只在旁边看顾。 本来我不应当说,但喻兄深陷险地,我宁衍争眼中起了些泪花。 说什么?宁衍宗微微皱眉,问道。 要说的太多,实在千头万绪。宁衍争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 喻兄有所图,我早就知道!只是他图的不是什么男色,宁衍争苦笑一声,掏出脖子上挂的红心白玉,图的是这里面的东西。 我身子虚弱,长兄延请多少名医来看都无济于事,均道我体脉与常人无二,不应当有恙才是。我本已经绝了根治的念头,不想喻兄却说能治! 宁衍宗本来面色沉郁,此时不由得也神色一变。 据我所知,他于歧黄之术,应无涉略。话音落下,他却蓦地忆起抱朴观中喻怀仁察觉时疫之事。莫非喻怀仁真有什么特殊的渊源? 宁衍争深吸一口气,我说了长兄不要觉得是奇谈怪论。他说我幼时落水气虚,被一道灵侵入体内。那道灵本意夺舍,所幸被这红心白玉压制,我才能苟延至今。 饶是宁衍宗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吃了一惊。鬼神之事,他向来不信;什么得道高人天外飞仙,他一向都当天方夜谭来听。 喻兄虽想要我的红心白玉,却不忍见我丧命,故此一直留在府中,寻驱除道灵之法。前次他失却记忆便是为了召出我体内道灵,欲说服他另寻宿体。我虽不知当时情形,事前喻兄却是说得清楚的,那道灵法力不小,若顺利则一切好说,若那道灵不愿意,动起手来,便有凶险。便是那时,他把那锦囊给了我,嘱咐我即便他有什么万一,也不能说出前事,便是对他自己,也不能说,一怕隔墙有耳,二怕怕那道灵趁机入侵,我若说了,那道灵 宁衍争说着已是黯然。 我虽知凶险,却没阻止他。只因他告诉我,若那道灵离去,身体便可恢复,与常人一般我实在太想去外面看看,想看他所说的桃花林。 宁衍宗愣了半晌。他这弟弟一向实诚,即便是为了救人,也决计编不出这样的谎话!若不是喻怀仁骗了弟弟,便是弟弟所言属实。但喻怀仁真会骗他? 我原本也将信将疑。但喻兄施法,唤出了红心白玉中的灵兽。虽非实体,我却也看得一清二楚,便再无怀疑。 小争,喻怀仁到底是什么人? 他不曾说过。 宁衍宗攥着拳头,在屋中踱起圈子来,口中喃喃:身世应是不会错的,是了,正一道派老祖便是得道飞升了,传说正一深山之中也有几个半仙洞府。莫非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大羊皮纸来,正是喻怀仁锦囊中地图与纸条的摹本。他药晕了喻怀仁之后,趁机取了出来,连夜叫人赶制。 抱朴观之时,他一番打听,早从俞不言那儿知道,喻怀仁对仙体很是关切,跟着俞不言认字,竟然学得飞快。对这事上心之后,他便想起锦囊中的字条。故此摹本到手,他亦是叫人找了近处道观,询问一番,果然是仙体。 当年喻晓送到正一拜师的,莫非不只俞不言一个? 难怪,难怪这人总是岸然,总去钻天地道理的牛角尖原来如此! 忽又想起一事,宁衍宗问:小争,你当初叫我对他打消主意,也是因为这个? 道家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37 清心寡欲,独善其身,最难动情,我是怕长兄求而不得 宁衍宗点头,又徘徊一番,真是如此不得不防 长兄!宁衍争见他只顾自己思索,竟不理会喻怀仁死活,出言已是带了几分急怒,既然都是误会,当务之急该把他救回来! 宁衍宗一愣。自己一心想着喻怀仁,竟把弟弟撇在一旁了。 他展颜笑道,不急。我早已布置好,到了时候,为兄自会同容炽一起把他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还有一更( ̄▽ ̄“) 第41章 第 41 章 宁衍争愣了:什、什么? 哈哈哈,若不是为兄这般相激,你怎会把隐情如实相告?小争,你该早点说出来,若是他冷不丁想起前事,把你治好便悄悄走了,叫为兄上哪儿找人去? 这怎么回事? 且安心罢。他对你什么心思,为兄最初也是怀疑的,但我眼睛又没瞎,怎么会分辨不出来?先前,宁衍宗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确是有些故意勾他的意思,但一时兴起调笑便罢了,若真是为了叫他不接近你,法子有的是,何必大费周章选个最是麻烦还要勉强自己的?我有这么蠢么? 所所以 所以为兄对他好,自然是因为上了心。宁衍宗笑道,他这回去商钟鸣那儿,是做内应的。商钟鸣虽也为武林正派排斥,但与我们不是一路;更早已为北冥教正坛放逐。其人性情反复难测,又暴躁残忍,留着很是祸害。有人托我处理他,为兄应承了。先前与他打了些交道,大约知道他藏身在哪儿,竟离这儿不远。只是周围有他独门阵法,有些棘手。故此叫怀仁做个内应。 既已动了情,他自不愿再束缚喻怀仁,在京城便向苑娘讨要了解药,前晚已悄悄让喻怀仁服下了,现下想来内功已经恢复,以喻怀仁武功,自保决计无碍。 混沌琢他无法可解,只有商钟鸣知道解法;故此假意送喻怀仁过去,商钟鸣如今不愿他因离开而死,自然得处置掉混沌琢。 这其中种种因由,却不能对小争细说。 宁衍宗见弟弟仍是将信将疑,不由得失笑,看来为兄方才骗得狠了,信用已是没有。好罢,今晚为兄便叫怀仁全须全尾地回来,到时你总该信了。 说罢看了看日头,又瞧了屋外日晷,点头道:差不多该启程了。小争安心养身子,我去去便回。 宁衍宗才到商钟鸣府院外围,山腰一处丛林之中,容炽便急急上前拱手道:主人,情况有些不太对。 怎么?宁衍宗眼皮一跳。 迟迟不见喻二庄主信号。兄弟在路边监看,看到几个人上山,因那几人武功高强,不曾看清。之后我们远远再探,路上阵法竟已被破了。主人没来,属下也不敢妄动。 他心中一凛,莫非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人欲对商钟鸣下手? 微一沉吟,他下令:随我进去。 一路进去,商钟鸣的手下横尸于旁。容炽稍一检查,有剑伤、鞭伤,伤口极深,内脏碎裂,那几人内功可见一斑。 宁衍宗也匆匆验看,心中已有些猜测,不由松了一半的心。若是那几人,应不至于加害怀仁。 进了商家院落,已是打斗后杂乱场面。 院中站着一红衣女子,娇媚明艳,让人赞叹;只是手中鞭尾还有血迹,明眸中更包含煞气,令人心悸。她身侧有一少年道士,唇红齿白,英姿华冠,观之可亲;却也满脸怒容。这少年道士宁衍宗认识,正是俞不言。 哼,这就是姓宁的渣滓?那女子问俞不言。 就是他!俞不言咬牙切齿,姓宁的,你竟如此薄待弟弟,今天我要叫你好看! 宁衍宗不见喻怀仁,有些着急,但眼下这两人分明误会,他也只好先按兵不动,作了个揖,道:俞小道长,鹏云殿主,宁某有礼。宁某前来营救怀仁,不知怀仁在哪,可有损伤?那女子虽未曾报上姓名,宁衍宗不曾见过她,却也从鞭、红衣、容貌几点猜测出了。 闭嘴!你也配叫弟弟名字! 洪琉也冷哼:喻小哥不愿见你,已经由妥当人带走了,不需你假好心。你还是先顾好自己罢! 不愿见我?宁衍宗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沉声问,此话怎讲? 老娘平生最恨负心薄幸的腌臜汉,见一个便要杀一个!说罢,一个东西直直朝宁衍宗面门飞去。容炽叫一声小心,已飞身去挡。却是一个纸团。 宁衍宗接过展开一看,心中暗暗道不好。正是他写与喻怀仁那一张信笺。 接招! 休伤主人! 见那两人已斗起来,俞不言也不讲什么侠义,挥起剑扑了过来。 哪怕宁衍宗此时想吐血三升以表心迹,也只得提起十二分精神应战。 初时他还出言澄清:这其中另有误会,请怀仁出来自然明白!再后来知道于事无补,干脆把心一横,左手照俞不言剑尖一抓,登时鲜血直流。他使出内力硬抗,愣是叫那剑抽不出半分。 他沉声喝道:他在哪! 俞不言见鲜血涓涓,早已愣住,竟被吼得松开了剑,一个踉跄后退两步。 容炽见主人受伤,心中大骇,虚晃一招便不顾敌手,自己杀了过去。 洪琉有时冲动些,却也识进退。她本以为这姓宁的不过普通行商,便是会些功夫也不足为虑,不想他与下属皆功夫不俗;今日若是与谢程朱一起还有几分胜算,带着俞不言却是有些力不从心。当下也不犹豫,趁此时机挥鞭缠住俞不言腰间,一拉一带,两人一同后退。 今日这笔账记下了,日后定叫你偿还!洪琉丢下豪语,跳出墙外。 追!宁衍宗大喝。 主人的伤 不碍事! 二人跳出墙外,却是束手无策。 原来墙外一片密林,洪琉与俞不言隐入其中,已是不见踪影。 容炽当即着部曲分队入林搜索,无功而返。回报之时,见主人对那信笺默然不语。因左手满是鲜血,信笺边上已留了些血印。 宁衍宗此时心中既悔又恨。 喻怀仁素来平淡,即便说了对他动情,他也觉得心不甚安。 恰巧这回设计这出戏来,他便想激他一激,叫这人也不安一回。 自然不能等救人回来再解释以喻某人那性子,一旦心死,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他可不敢冒偌大风险。 是以在信笺之中,虽写了种种为弟弟骗你情意的话欺瞒商钟鸣,却也以暗语表明真相,并言明接应的法子。 这暗语便是去叫近处道观的道士们印的仙体,因仙体如画符一般,故此将其印在底部,乍看如同信笺花色一般。 万万没有想到,他为了做真而以漆封口,商钟鸣为看信也烧熔了漆热力竟把信笺也烧出一片焦黄来,恰恰烧在暗语处,不细看难以分辨。 竟是棋错一着!他明明早料到商钟鸣定会看信,当时索性不封了便是,偏偏多此一举! 怀仁平淡就平淡了,自己多费些心思,日久天长,百炼钢总能绕指柔罢,偏偏自作聪明! 如今喻怀仁避而不见,怀误会离去,茫茫人海,他上哪去寻?若怀仁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38 记起前事,回来取红心白玉,自己大不了守株待兔;只是天知道怀仁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即便果真寻到了人,又怎么让怀仁回心转意?好不容易才叫这人心中起了涟漪,若再成了一潭死水,再要激起,恐怕千难万难! 莫非就因为他一时犯蠢,此生便再无缘分? 他胸口一阵闷痛,真想要咳出几口血来。 容炽见主人满面阴沉,心中叹一口气,出言:主人,到处不见商钟鸣尸首,是否 宁衍宗神色一凛,平日自己总以冷静自许,今天竟要容炽提醒才想起此事。 他点头道:不错!洪琉说怀仁被人带走,或许便是焦不离孟的谢程朱。这几人联手,商钟鸣恐怕不能全身而退,虽已逃走,但必定还在附近。若问问他,或许能知道甚么。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搜出来! 如若不成,大不了上扶摇顶或是正一山门要人。 哪怕喻怀仁躲进深山老林,他也定要找出来! --本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候忍不住觉得宁小攻可怜xdd 不作死就不会死你怎么就是不明白!larr;好想说这句话! (_ _); 第一卷到这里啦,感谢各位读者姑凉陪着我!!休息一周第二卷继续敬请期待( ̄▽ ̄“) (感冒了真难受) 第二卷:天生我才 第42章 第 42 章 老道人听着了响动,抬起头来,见是这位,些微点头示意,复又捋着花白胡子点头道:你这后生这几日日出便来,日落方走,端的是勤学刻苦,十分难能可贵。只是我正一讲究亦文亦武,你虽是努力,也不可荒废了武学,须知身强体健方才作得了学问、探得了道义。 那后生稍一犹豫,朝老道人作揖当谢。 老道人见他受教,很是满意,忍不住又问:我见你未着道袍,可是新入门的不记名弟子? 后生点点头。 嗯,很好,日后可成大器。 又寒暄几句,方才放人走了。他看管正一道门藏书阁已有十年,最近入门弟子越加懒散,少有登阁,他不免有些意兴阑珊。见这后生勤奋,就忍不住起了提携之意。 夜里他闭了阁门,便到了掌门南巽子处。他与南巽子同辈,资历上稍长,故此还能说得上话。南巽子迎他入室,看茶看座,先闲聊几句,他便说了来意。 这后生如此有心,实属难得。师弟何不看顾一二? 南巽子已猜出了那后生身份,笑道,实不相瞒,这位少年并非不记名弟子,乃是门中一弟子的义弟,来做客的。 哦?老道人颇为意外。那后生执后辈礼,他自然以为是门中弟子。又问:既是做客,怎的把通行令牌给了他? 乃是后山那几位的意思。 老道人听这话吃了一惊,沉默半晌,道,既如此,那便不是老道人过问的事了,想必那几位另有安排。 不一会儿便告辞了。 第二日那后生过来,老道人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心中暗想,是什么机缘,竟能让后山那几位另眼相看。那几位隐居山中,专心修道,已是多年不问世事,莫说正一道派之外,便是门中弟子,那些年轻辈的,也不一定知道他们。如今竟是如此破例。 过一会儿,互听一声欢笑自门外传来:弟弟,整日看这些道书也该乏了,我们去后山玩罢? 老道人想起掌门师弟的话,板起脸来,心中啧啧,好好一个苗子,偏生认了这么个小魔星做义兄。 那魔星进得门来,见了老道人,笑眯眯作揖道:师叔。 嗯。老道人不咸不淡地回了,心中只盼这小魔星赶紧走,别又给他闯祸。上回把水泼到古本上,已够叫他头痛了! 好在小魔星很快就把人带了出去,老道人才算松了口气。 喻怀仁见他那二哥兴致勃勃,也不忍败兴,只得任由他拉出去。 后山有一处秘密景致,别人都不知道,只有我和大师兄去过,你看了一定也觉得漂亮! 俞不言边说还左顾右盼,生怕有别人跟着。 一路颇多陡坡、险石,连个小径都没有,果然如俞不言所说人迹罕至。人力难及之处,往往有奇观,便是喻怀仁心中也不免多了些期待。 峰回路转之处,忽然听到水声哗然,再近几步有如天边响雷;绕过一飞石之后,便是万马奔腾之声了。 果真是瀑布! 白练玉帛,垂然铺下,接入深潭,轰然而碎,明珠散落。 如何?俞不言生怕声音被盖住,硬是吼着问。 喻怀仁点头道:天地造化。 他拔出步光来,一道剑光照去,映出飞虹。凝神静气,忽然一挥,将十数滴水花接与剑上,无一黏连,无一**。水珠停伫剑身,竟连丝毫颤动也无。 俞不言凑过去看到,为这定力叫了一声好。 喻怀仁摇摇头:雕虫小技耳,你若是稍加练习,也能办到。 真的?俞不言来了兴致,便抽出自己的剑来试。 这一试竟也试到了日中。 俞不言撇着嘴道:本是带你来散心,不想被你带到沟里,竟然也修炼起来。不行,下午你定要陪我好好地、彻底地玩一玩。 喻怀仁只道:先去用饭罢。 他住进正一道派已有月余。 自商钟鸣处脱出之后,扶摇派左右殿主与俞不言便带他一同去见了长兄喻怀智。 喻怀智早已认下二弟,本想与他一同去寻喻怀仁,只是山庄光复,回收产业、收拢弟子,个中事务千头万绪,他脱不开身,便请了扶摇二位殿主看顾,允了喻怀信去找商钟鸣。 无事就好。 虽大约知晓了那姓宁的负心薄幸之事,他却是只字不提,只叫喻怀仁好好养身,待大好了,便一同来理会山庄事务。 喻怀仁历经许多事,心情与在彰州城初见喻怀智之时已是不同,此时见长兄殷勤嘱咐,心头竟也有些暖意。当下道谢了。复又道:我想去正一道派。 原本以他心性,去便自去了,如这番与人说明,却是第一次。 喻怀智也有些纳罕,正想着自己这弟弟经历一番磨难之后通了不少人情,一旁喻怀信已是欢呼雀跃:好啊好啊,有我罩着,必定让你吃好喝好养好! 喻怀智忍俊不禁,笑道:为兄听闻正一宝山乃是一等一的灵秀养气之地,三弟既然有心,去那里将养也不错。二弟,三弟为兄可是交给你了,若是他有个什么损伤 自然唯我是问! 喻家纵然元气大伤,却也还有底蕴在。喻怀智少不得给两人置备了不少东西。见新认的二弟用的是普通长剑,还托人寻了一把重量长度相仿的利剑,亲手配上,道:暂且将就着用,日后再寻更好的。 喻怀信眼眶有些湿了,连道这个便好这个便好。喻怀智却是摇头:你是我喻家人,哪有其他兄弟用好的,却单单亏待你的道理?别看我这佩剑不起眼,却也是珍品。你三弟深陷苍梧之前用的也是上乘宝剑。说罢又要派两个长随跟着。喻怀信与喻怀仁均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39 是随性惯了,哪能要下,坚辞了许久,做大哥的才罢休。 又叙了一番话,才终于告辞。 不几日二人便到了正一山门,有掌门爱徒在,自然一路顺遂,直入大殿之中觐见掌门。 小子!你可终于知道回来了!南巽子本要先给爱徒一阵排头,碍于客人在,方才作罢。 待听爱徒做了介绍,南巽子颇感意外,将喻怀仁上下打量一番,才道:喻小兄弟想不到也是修道之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了!文档忘记保存差点找不回来,感谢wps!! 第43章 第 43 章 南巽子当年抱喻怀信上山,自然知道眼前这孩子便是爱徒同胞兄弟。彼时仙缘一说,实际只是与人说辞,其中另有隐情,只他与喻晓知晓,不足为外人道。故此,虽称仙缘,见喻怀信无志于修道,他也不强逼。却是不曾想到另一孩儿如今却是一身灵气,显然修行有成。 正一上下均通晓修道之法,有所成的却是不多,大多弟子不过是得些延年益寿的好处罢了。依不成文的规矩,真正进了仙道的,便该退出门派俗务,搬入后山,潜心修炼。故此他虽是一派掌门,却也称不上法力高深,远不及后山那几位半仙。虽然如此,灵力显露之兆,他还是看得出来。 喻怀仁这身灵气,竟是颇为惊人,便是他也比不过。当下不禁在心中暗叹造化弄人。 不过,他与喻晓相交多年,却不知道这孩子入了道门,心中不由几分好奇。 不知喻小兄弟师承何处? 喻怀仁听了南巽子这话,微一沉吟,终于没有实话实说,只道:南离子前辈教授了一些,却不曾拜师。 南巽子吃了一惊,哦?捋着胡须半晌,忽而笑道,南离子师弟竟也有心提携后辈,真是稀奇。话中似乎有话。 见喻怀仁低头不语,又道,既是南离子师弟看中的,又有道家渊源,我便替你引荐几位前辈高人罢。 俞不言自是嚷嚷着要去的,南巽子训斥一顿,又说了那几位讲的都是修道之事,方才罢休。 第二日南巽子招了他来,引至后山谷中一片空地。鸟啼荫绿,涧清鱼跃,真是个好去处,只是略显空旷,不见人气。 南巽子恭恭敬敬朝空地行了个礼,道:晚辈有礼,特带了一位小友拜会,不知他是否有此仙缘。 忽见一声轻响,眼前凭空起了涟漪,洞亮一片,而后空地上已现出了一栋小楼,琉璃绿瓦,松木低檐,青竹垂帘,几分文气几分雅致。喻怀仁心下吃惊,面上不显。 一道童掀了垂帘,轻笑道:喻二庄主,我早就知道你会来了。 竟是武林大会之时,与李阳秋、俞不言同行的少年道人。 南巽子也笑问:原来是师弟。不知其他几位老祖可在? 元贞公在内室候客,自放兄于镜壁闭关,另两位结伴去了北地寻一味灵草,微瑕师祖道童轻笑,听说要见俊俏后辈,说什么也要去梳妆打扮,此刻大约是去找南坎子的那女徒儿了。 微瑕师祖脾气真与当年无二。南巽子忍俊不禁,转头道,喻小兄弟,这位乃是贫道师弟南坤子,年纪轻轻便已得道,胜过我这做师兄的许多。 各有天赋罢了,叫我管这偌大门派,我也是做不来的,南坤子朝喻怀仁笑笑,见笑了,前番下山接济一位故人之子,因已有几年不曾入世,故与两位师侄同行。修道之人,体貌年轻,外人见了不免横生枝节,倒不是有意隐瞒身份。 喻怀仁点头,心中有些惊异。听这两人言谈,正一道派在后山藏着的,竟是有好几位不知年岁几何的老祖,单是这长生功力,便足以惊世骇俗。 如此说来,正一道派创派之祖的那些传说,未必便是虚假。 待寒暄几句,南巽子告辞后,南坤子便领他入内。 元贞道人发须花白,眉目严峻,静坐于蒲团之上,看着一卷泛黄经书。轻轻抬起眼来,扫了一眼;单这一眼,喻怀仁便觉得自己心绪有了些许起伏,似五体透明、无处藏身,又似无形重压碾来。 过一会儿重压忽然撤去,只听元贞道人咦了一声,似是疑惑。过一会儿道:真是天地造化了。南坤子,你是道骨之身,天赋卓绝,却也不如他天生道心啊。 天生道心?南坤子吃了一惊,复又笑了,恭喜喻二庄主了。 元贞道人点头,又道,本想看着南巽子与那狐狸的面子,为你点化一二,如今看来却是不必了。藏书阁里有几本剑修专著,与我等道修不符,均是往日众道友偶然获得,放着也是无用,你可自去看看。 说完便又去看手中经书,竟似不再理人。 南坤子见状,打个眼色,带喻怀仁出门,笑道:元贞公往日是多一句话都不肯的,今日乃是破例了。走,我们去跟师兄拿通行令牌,你便可出入藏书阁了。 忽听空中一声娇嗔:南坤儿好不晓事,我还没见他,你怎么赶人了? 只见一把大扇子漂浮空中,一女子站立其上,如履平地。那女子一身翠色衣裳,发髻款款,却不如不像女子时兴戴花,只以柳叶作饰,分外清新。面上略施薄粉,如桃花般明丽。 微瑕师祖误会,我们只取了令牌就回来,并非赶人。 哼,谅你也不敢无礼。 微瑕从巨扇上下来,口中念出律令,只见那扇子缩小,飞入她腰间,插在碧玉腰带上。 让我看看哎呀,小狐狸说得不错,果然丰神俊秀,怪不得他总念叨着。若我年轻个百岁,少不得也要心动。 南坤子噗嗤一声,转头掩去笑容。微瑕自然都见着了,不悦道,哼,你想说我即便年轻百岁,也是个老婆子,是不是? 哪里,我只是想南离子师弟若听了师祖这话,怕要愁又多了一个强劲敌手跟他抢人。 微瑕点头:有理,还是该让着后辈才好。 接着便问元贞道人对他说了些什么,待听过之后,微瑕笑道,元贞小子才一见面便用上神识,不想自己被吓了一跳,也算吃瘪了。不过他说的没错,你修的是剑道,虽说道心总有相通之处,我等却也帮不上什么。你自己去捉摸还好些。 又问了些南离子的近况,喻怀仁只拣了些中规中矩的说,微瑕撇嘴直道无趣。 当初便说了不该绑着他,变得这么无趣。什么十年约定,也就他自己巴巴的守着。回头我要与南巽子说说,叫他把这约定作废了。 南坤子摇头,我那师兄的个性师祖清楚,看来和气,其实执拗得很。 罢了罢了,总归离日子也不远了,狐狸等得起。 又叫喻怀仁有空定要来看他们,才终于放人走了。 待回了前山,才过去几个时辰。几个人几句话却叫喻怀仁夜里久不能寐。 这世上果真有这些飞仙么?南离是狐狸?莫非是传说中的精怪? 而自己竟是个剑修。无怪他于剑之一道潜心钻研。 来正一果然走对了。他原只是觉着自己既会仙体,或许与正一道有几分联系,不想虽不中亦不远矣。 剑修么? 剑修专著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40 么? 他竟有些兴起了,只恨不得天立刻亮了,马上置身藏书阁中。 为求心静,他干脆起来打坐,才渐渐平复。 第44章 第 44 章 连读两篇剑修引气诀,喻怀仁颇觉大同小异,只不知当初自己所练,与此有何不同。 如此只有先试试在说。 藏书阁内不好练功,他只得把引气诀牢牢记着,待回房再行验证。 用过晚膳,他于房中床榻上盘膝坐定,五心朝天,气蕴丹田,灵台空放,吐纳天地之气。 渐渐便觉得四周仿佛活了起来,万事万物俱其生死之灵。 五感若通若消,只觉自身小得不复存在,又觉与天地同大。 这实在奇妙。 虽无法触摸无可言喻,他确实感觉了,灵气之存在,已不是以往察觉的那模糊影子,而是实实在在可察的了。 忽然听得一句不甚清楚的话入了脑中。 谢主人。 喻怀仁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引流,睁开眼睛,望向自己放在一旁的步光。 那时擂台之上,他只隐隐觉着,步光郁郁不得志,似在求救。这是宝剑蒙尘的不甘。他便不作另想,一心一意要给剑另寻一个主人;其后步光跟了自己,也总比那个暴殄天物的剑客好。 原来他没有看错,这步光,果真有剑灵。 他开口问:你叫我主人? 正是。若不是主人引来灵气,令我沐浴其中,我也不能直开灵识,由剑意化为剑灵。再造之恩,无以为报,只有这身躯可供驱使,尽绵薄之力。 这便是步光已经认主了。 喻怀仁颇觉亲切,点头道,我定会想办法为你淬炼。 多谢主人! 剑灵情感强烈,直通喻怀仁心中,令他有些不适。于是只点点头。忽又想起什么,问道:你识字吗? 不曾。 喻怀仁沉吟半晌,道:今后你若想继续修炼,还是该识字。剑修之道,大约你也适用,我便先教你引气之法吧。 察觉到步光欢欣之意,喻怀仁微微一笑。 或许是他身为剑修,故此对剑灵,多了些亲近。恐怕纵然是宁衍宗也得不了这些好处。 想到此人,他面色又沉了下来。 此后月余,他便潜心修炼。有时拜会后山几位,均称赞他进步神速,果然天生道心。 待将灵气运用自如,他回想从前,已是明白了许多事。 怪不得自己内功全无,却也能安然待在苍梧阁;怪不得南离被宁衍宗囚禁,自己却不甚忧心;怪不得南离自己从苍梧阁脱出原来他与楠梨手中有这超然物外之力,自然不把寻常功夫放在眼里。 只怕宁衍争之事,也与他这份灵力脱不了干系。 南离这人,他觉着有些棘手。 这一月,他收了南离不少传信。 初时问的是他探查前事的进展如何,又问后山那些老怪物有没有为难于他。这些都还好,他只懒得回复,看过便算。 之后却好死不死,说了那人。 宁小子来找我咯。也算他能耐,单是从我道号、你手上那封信便猜出我与你关系不一般。我是你什么人,当然是不理会他。他倒好,干脆住了下来。也罢,看他能有多少诚心。 你总不回我信儿,真真无聊死。要再不理我,我就去逗那姓宁的小子啦。 宁小子颇有几分定力,我化名用了真貌见他,他虽是诧异,居然也坐怀不乱了。有些意思,待我好好攻城略地,定叫他一败涂地。 你不理我便罢了,怎么这几日宁小子也不心动,莫非我已人老珠黄?快快安慰我,否则我只有以泪洗面了。 好好,我败了,哼,你心如铁石,那小子却是真心实意,我决定了,今后不帮你了。 你没生我气吧?你放心,我怎会为他弃你不顾。为叫他死心,我干脆跟他把话说开,好好吓唬了一番,看他不敢置信脸色发白那模样,快哉快哉。 喻怀仁大皱其眉。这颠三倒四的狐狸,把前事给别人说了个囫囵,对他却藏着掖着,真不知是站在哪一边。 何况他只想早日忘了宁衍宗一事,狐狸却三番五次提起,这不是诚心搅局是什么。 他便抓了传信灵鸟过来,冷声说道:以后不必再来了。 修炼这些时日,他早看出这灵鸟并非凡物,乃是南离灵力化成,与南离自身灵识无异。他对灵鸟说的话,待灵鸟回到南离身边,收回灵力,便可听到。 他撂下这番话,便决意不再理会,只专心修炼。 喻怀信自觉他是将弟弟从无趣修炼里解救出来的不二人选。弟弟对修炼一日潜心过一日,他便一日担心过一日。 他可还记得那半夜里爬起来大喊天下将乱灵台现世的疯癫师叔。若修仙是这个下场,他坚决万分不同意弟弟变成那副鬼样子。 这一日大哥喻怀智为他精挑细选的宝剑被人送了过来,他欣喜之余,自然想到了弟弟。 以这名义把弟弟从经书堆里拉出来,再好不过。 待喻怀仁到了二哥房里,原本有些不甘愿的,也变了惊诧。 喻怀智这大哥做得实在是滴水不漏。 送来的剑,不只一口。有精心打造的新剑,也有流传有时的名剑,均与喻怀信先前用惯的剑重量长度相仿。多送几把的意思便是叫二弟一一试了,挑一把最趁手的使着,次一点的可留做备用。剩下的若嫌碍事,便叫送剑的下人带回去,若还喜欢,一并要了也行。 听完喻家下人传的话,喻怀信眼中已是亮得发光。 便是喻怀仁都有些心悦诚服了。 先前曾听宁衍宗说过,这武林之中,喻家长子口碑最好,虽说少年时曾被他那一剑退魔教的锋芒盖过,其后却还是渐渐成了武林众人眼中喻家最被看好的继任者。亦有人感叹,若是喻晓在盟主任上再经营几年,照拂着喻怀智,只怕届时便是子承父位,也是顺理成章。如今看来,所言不虚。 他皱了皱眉,原来自己竟又想起了宁衍宗。 每想起这人,他心绪便需一段时间才能平复。 是以,待喻怀信挑好剑来,跃跃欲试说着要去试剑之时,他便不予反对。 第45章 第 45 章 这儿 喻怀仁心中暗叹。 先前心不在焉,待回过神来,才察觉已是到了山脚小镇。只见贩夫走卒吆喝不绝,往来行人不断,一派欣欣向荣。 此处本只有些散落村庄,能有这般兴盛景象,全因正一道派。正一山门发展壮大,本就有诸多弟子,往来采买便是大笔;又有众多慕名而来求仙问道的人,在山脚住下;更有武林人士往来;凡此种种,人气便多了起来。 他这二哥本说要在山林中寻些毒虫野走兽试剑,不想竟是把他带到山脚下来。 转头看去,喻怀信嘿嘿笑道:其实有什么好试的,大哥送的剑,光看便知不是凡品,难道还会差了不成。回山这么久,总不能出门,我早就觉得无趣了,今日有这机会,当然要出来玩耍一番,你我不说,师父也不会知道。话说在前头,你可不许丢下我跑回去修劳什子道,否则我是要翻脸的。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41 喻怀仁无可奈何,只得应允了。 话说开来,喻怀信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道:实不相瞒,你二哥我是打听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特特冲着它来的。 什么? 可别说出去!我听说,镇上开了家**。我长到这个岁数,还没去过,当然要见识见识。 见弟弟不说话,只拿眼盯着他,他干咳两声:怎么?哦!我明白了,我这身打扮是不好进去。待会儿顺道买些便服换上便是。赶巧大哥送了些钱来说是粗使钱,可不少呢!我就用一点点,一点点。 即便是不穿道袍,清修之人进秦楼楚馆,难道不打紧么?喻怀仁虽这么想着,却也无法可说。 自己也修道,据宁衍宗说,也曾出入烟花之地,强充作甚么卫道士,便显可笑了。 不想又念起此人,喻怀仁微微沉了脸。 喻怀信是个说做便做的,立刻带他到了裁缝铺,熟门熟路地买了件不起眼的现成衣服,找角落换上了。还对他笑称:许久不见店家,竟有些生分了。 想来这般偷溜下山已是家常便饭了,怪不得掌门南巽子头痛。 到了风湖楼之前,却只见一派冷清,只有个下仆在门前扫洒,并不见姑娘迎客。 那扫洒仆见了二人,口中唱个肥诺问好:两位客人来得不巧,咱风湖楼入夜了才开。 喻怀信一听,大感扫兴,佯怒道:人都来了,岂有就这么打发走的道理?你们什么湖楼便是这么待客的? 那人见二人穿着朴素,又无理取闹,只当是没见识的乡民,冷笑道:天下的秦楼楚馆均是这么个待客法的。姑娘们都歇息着,你们赶紧走了,大呼小叫地若吵醒了人,有了什么损伤,只怕你们把自个儿卖了也赔不起。 喻怀信怒火上来,朝门前一站:我今儿个便不走了,看你怎样! 啧啧,先前好言好语不受,非要来硬的!那人挽起袖子,便过来推搡。寻常人哪及得上喻怀信练武多年,师出名门,下盘功夫练得扎实,那人怎么推也推不动分毫。 好!你等着!那人气呼呼进了门里招呼两声,不一会儿两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出来,正是风湖楼的打手。大汉二话不说,挥起拳头便招呼过来。 喻怀仁见了,忍不住皱起眉。见这两人虽是一身蛮力,却是气息不纯,脚步虚浮,奈何不了他这二哥,便袖手旁观。 喻怀信并不还手,只闪躲腾挪,叫那两人连衣角都抓不到,倒像是在戏耍他们。扫地仆见状,恨得直跳脚,只差自己上来咬人了。 忽然门内一声娇斥:在门前大打出手,像什么话!叫行人看见了,风湖楼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随声出来一三十出头妇人,妆容半施,颇具姿色。她朝喻家两人左右看了几眼,面色阴沉下来。 徐奶奶!实在是这两个穷酸无理取闹 住口!你这龟奴好不晓事,客人若是不满意,好言好语劝着便是,哪有动手动脚的?你们两个还不住手。 喻怀信不理两个打手,身形一闪,已到了徐奶奶跟前,笑嘻嘻道:终于有个能说理的了!咦,你明明该是徐姐姐,他们怎么叫你奶奶? 一句话说得徐娘子心花怒放:客人说笑,小女子早已不是青春年华,怎敢自居姐姐二字?说罢请二人稍待,自己叫了那龟奴到一旁小声问话。 徐奶奶,不过是两个没见识的穷小子 没眼力界的东西!差点叫你坏了大事。算了,也不怪你,你本是这里生长的,不曾见识过大户人家。你们打的这小哥儿才多大年纪,便有功夫在身,怕有什么江湖渊源。另一位小郎君来头更不一般,身上衣裳看着素,实际用的料子是浮云雪锻。见着衣摆袖口上的暗纹了么?这浮云雪锻一尺布头便抵得你一年工钱了!依我看,与你们动手那小哥便是大户请来与小郎君作护卫伴当的。 那龟奴倒抽一口气,如打蔫儿的茄子般低下头来。听徐娘子问话,便没精打采地把前事俱都说了。 一个**一个龟奴,自以为出一人口入一人耳,不想喻家兄弟内功修为均是不低,把话听了十成十。 喻怀信听了徐娘子猜测,却半点不恼,笑道:怪不得大哥特意给我们整治衣服,原来都不是凡品。这事儿有趣,待会我便装作你的护卫好不好? 随你。喻怀仁随意敷衍两声,心思却在旁的事打转。 自京城返回苍梧阁之后,宁衍宗便不许他再穿原先的衣服,说那些本是下人的服制,没的糟蹋了你,我恨不得全烧了,便着人给他量体裁衣,送来的新衣服均是华美贵气。他嫌繁杂,从中挑了最素一件,宁衍宗却是摇头:穿得好似不是活人一样干甚么?又不是穿不起更好的。那件便宜货不要穿了。喻怀仁是我行我素惯了的,自然不理会这番话。 不曾想离开那日他穿着的,正是这便宜货。 到长兄喻怀智那儿,也添了不少新衣。虽想过把那件衣裳扔了,却又觉得未免刻意,便留着了。这几日被二哥拉着,在瀑布水潭弄得一身湿,却没了换洗衣服。见了放得最深的这件衣服,不由得自嘲失却了平常心。 不过是衣服,谁送的又有何不同? 今日便穿了出来。 他那二哥只道是大哥送的,哪里晓得其中因由。 徐娘子修理完那龟奴,忙过来赔罪,又说:好叫两位客人知道,咱家姑娘确确实实都在休息。都是夜里营生,白日里都恨不得要睡死过去。也就我这苦命的当家,白天黑夜都得没命看顾着。若二位不嫌弃,不如小女子请二位喝上两杯,也作赔罪。 我是不要紧的,就看小郎君的意思。喻怀信扬着头,一副鹰犬做派,这护卫是当上瘾了。 喻怀仁本就对**无甚兴趣,这会儿心绪正莫名起伏,见他把话头送来,便干脆道:既如此,我们便不为难徐娘子了。 哎哎失望自不必说,无奈先前是自己演开了戏,这回儿喻怀信只得满腹不甘地随弟弟走了。 送走两尊大佛,那徐娘子进了里屋,忽然笑了:天助我也,这般大功竟自己送上门来。 原来她本一直在繁华地界掌事,因犯了个小错,被发到这偏僻地方,整日里泱泱不乐。不想今日功劳落到自己身上,论功行赏,想来便可回去,怎能不欢喜。 第46章 第 46 章 见二哥被扫了兴致,郁郁不乐,喻怀仁因自己心中有结,本也不是擅长安慰的,便随他去了。好在这二哥精神恢复得快,已是自顾自说了:本来到风湖楼便该是看小姐的,大白日里留下也没什么趣味。改日定要想个法子夜里出来见识。 过会儿又说:今日本是一个师兄要下来采买些书,我便央求他把这差使让与我了。我们这便去罢。 原来先前是把正事置于一边,先去玩乐了。 镇子虽小,书坊却也有一个。不到半柱香时间,喻怀信便带他到了书坊门面之前。只见招幡之上写着墨香坊三个大字;门左右贴着对联,上书:成竹有节,碎骨造仙册;点墨无语,舍身开妙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42 花。 喻怀信拿着书单一一点对之时,忽然一青衣文士进了门面来,见小二正忙着,便袖手立于一旁。 他与喻怀仁打了个照面,便微微一笑,略略点了个头。这文士斯文儒雅,笑起来更是如春风化雨,十分可亲。 那文士便待转过身去,忽然惊疑一声,将喻怀仁打量一番。罢了忽然拱手作揖,道:这位兄台,在下有礼了。 喻怀仁心中狐疑,只点点头。 那文士不以为意,说道:在下唐突,只是见兄台所配宝剑来历不凡,便忍不住出言相询。不知这宝剑可有名字? 步光。 十步杀人,其锐如光,好名字。 这便是有些奇怪。若说这文士乃是爱剑之人慧眼识珠,定当晓得步光乃传世名剑,他却只字不提,显见不是此道中人。 只听文士又问:不知兄台可否忍痛割爱,将步光转让予我?见喻怀仁不答,他忙又施了一礼,在下姓名上毕下熹,乃是这墨香坊东主。若兄台不嫌弃,不妨开个条件来,在下必定尽力。 你是这儿东主? 见喻怀仁目光转向那忙碌的小二,显然不信,毕熹笑道:墨香坊开在京城,这儿是分号,在下平日都在京城,今次因故前来,因而底下人不认得。 喻怀仁摇头:步光不卖。 毕熹顿了一顿,再问道:兄台不考虑一二么?这样罢,在下准备在此处盘桓几日,若兄台有意,尽管前来此处。 喻怀仁仍是摇头,恰巧喻怀信抱了绳子系好的一摞子书过来招呼他走,他便转身离去了。 路上喻怀信问起那人,他只简要说此人意欲买剑。喻怀信笑道:他也是识货。我师父只见了你一次,之后便跟我提起你这把剑不简单。便是我初次见到它时,心中也有所触动。听师父说,这是剑上有灵气的缘故。莫非方才那人也修了点道法? 喻怀仁听了,颇觉有理。 只是他虽捡回修炼之法不久,彼时不曾刻意探测那人灵气,但也不应全无所觉。这文士若不是道行太弱另他难以察觉,怕就是道行太深刻意收敛。细想一下,恐又是后者多些。 灵剑虽常有,剑灵却不常有。 步光灵识开后,正一掌门南巽子见了,很是惊异了一番。 原先贫道见这剑上灵气浓郁,再吸天地精华将养一段时日,少则数月,多则一二年便可开灵识,不想在喻二庄主身边却是更快了,想是剑修之气与宝剑契合,事半功倍之故。又赞道,几日不见,喻二庄主身上灵气又更盛一些,果然是修道的好材料。 南巽子道性修养不比南坤子差,无奈根骨天赋不佳,无缘大成。此时见后生可畏,不由得感叹徒生。 万物皆可生灵。宝剑饱吸人气而蕴养出灵气之事时有,开了灵识的却是万中无一。若你出去行走,碰上识得内情的同道觊觎,只怕引来灾祸。他喃喃道,还是要有因应之策才好。 过了几日,他叫喻怀仁到了偏殿,拿出一粒拇指大小的铃铛来,内中无物,摇之无声。 他道:贫道前几日向南离子师弟提了一提,他送来这无芯铃,可隐藏你与步光的灵气,日后你便是离开正一道门,也能稳妥一些。 喻怀仁并无异议,接过佩在腰带上。南巽子点点头。 后山那几位,虽不敢说通天彻地、翻云覆雨,在人间也已然能够来去自由、随心所欲了,喻二庄主可知道,为何他们都隐居山中,即便偶尔下山,也要隐于常人之中,避人耳目? 喻怀仁微一思索,答道:天地制衡。 南巽子吃了一惊:凭喻二庄主之聪慧,答出原因定是不难的,贫道本以为必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层,不想喻二庄主答得更深,果然是道心独具。 修道之人取天地灵气于己身,便如取低处之水置于高处,有失衡之险,需得时刻小心谨慎,以防水泄成洪。若还不懂得藏锋隐芒,硬是四处招摇,随意施为,莫说他人定要群起攻之,即便不毁于他人之手,也必定毁于自身,毁于天地。 这番话,乃是南离子师弟叫贫道带来的。师弟还说,以你慧根,自然懂这道理,就怕你误会他的意思,以为他送你铃铛是要牵制你。 这南离竟如此为他着想 喻怀仁一愣,点头称谢。 若这青衣文士果真透过无芯铃铛看出步光有灵,恐怕其修为不浅。但愿他对这步光执念不要太深,否则又是一笔麻烦。又想这正一果然是道家名门;天下修道有成者何其稀少,今日在此遇见,恐怕与正一道派山门驻于此地不无关系。 喻怀仁压下心中一丝忧虑,轻抚步光剑柄。 步光灵识初成,尚还不稳,白日乾乾之下只好沉睡,夜里才能醒来。若它醒着,不知是否愿意换个主人? 回到正一道门,才与喻怀信分别,喻怀仁待要回房再修炼片刻,便有一道童追来,说道:喻少侠,山外来了一位郎君找你,已是等了许久了,正在偏厅里喝茶。 喻怀仁心中纳罕,山外知晓他在此处的只有长兄喻怀智,不知什么人竟然能找上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写得有点艰难 第47章 第 47 章 余杭帮一别,我很是挂念,前些日子听令兄说你在正一道门静养,才松了口气。 眼前这腰挂玉笛的意气少年,正是武鸣山庄少庄主乐正芝。 正合山庄与武鸣山庄乃是世交,同气连枝,互相照应,听喻怀智说,他流落于外之时,亦是乐正芝最先援手。 喻怀仁略想了想,先道声谢,然后问起来意。 乐正芝睁大双眼:喻兄太过见外了罢,没事便不能来看你么? 这一类话,喻怀仁可无法招架。 哈哈哈,好罢好罢,看望喻兄是其一,其二乃是另一件大事。 见饭菜已撤了,兄长仍是坐在桌前不动,似是沉思,宁衍争皱了皱眉,问:大哥 宁衍宗回过神来,问:小争有何事? 这句应是小弟来问。大哥神情恍惚,不似平日。 宁衍宗苦笑,不想竟是让小争担心了。微一沉吟,今日可有心陪我喝两杯? 宁衍争不由得轻笑:大哥不是不许我喝酒么? 唉!竟然忘了,若不是你身子宁衍宗忽的忆起什么,沉下脸来。 待喻兄回来,替我除了身上邪物,便可兄弟二人把酒言欢,岂不快哉!宁衍争挥手叫了使女送来酒茶,今日我也只有以茶代酒了。 二人对饮约半柱香时间,竟都一语不发。 宁衍争察言观色,见长兄神色稍缓,终于开口:自大哥上回为寻喻兄去了京师回来,便好似心事重重的样子。小弟不才,虽不能排忧解难,当个听者也是可以的,大哥不妨试着说一说罢。 小争都看在眼里了?我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好 那是自然,他自得一笑,大哥的心情,总瞒不了我的。他微微一顿,问,莫非是有了喻兄什么不好的消息?喻兄可平安? 那倒不是,宁衍宗摇头道,他好得很,好得很。今日门下一处产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43 业传来了消息,已经见着他了。听相貌模样应是不差,又穿着先前府里做的衣裳。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面色如常,可不是好得很么。我在这里牵肠挂肚,他倒是我原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即便是颗石头,总能捂热的。如今看来,是有些一厢情愿了。 宁衍争犹豫半晌,道:小弟觉得喻兄不像是对大哥无情。 自然不是,宁衍宗翘起嘴角,他虽是什么都闷在心里,情事又迟钝得很,却逃不过我眼睛。 那大哥为何沮丧? 宁衍宗却是停杯不语。 半晌而后,他问:小争你觉着他是什么人? 宁衍争微微皱眉:什么人他是武林盟主之子,我听说武林之中你与正合山庄有所不合,不过既然是与男子相恋,这点阻碍倒不算什么了。他学过道术,或许师承来历不凡。 真是如此便好了小争,他可比你我想的更有来头! 咦?什么来头? 宁衍宗又是三缄其口,最后才摇头:不是为兄欺瞒你,只是实在事关重大。 宁衍争长久在这院中生活,虽对外头满是好奇,却也早学会了不多问不多说。此时只点头,笑道:大哥便是因为这来头畏首畏尾么?我心目中的大哥,可是逆天毁地亦无所惧呢。 哈哈,承你吉言。自酌一杯,宁衍宗音调一沉,忽道,小争,对不住了。 什么? 待我带怀仁回来以后,你不必再跟他提起身上邪物之事。改日我延请些天师道士来给你看看。既然知道是邪物作祟,或许不必怀仁出手,便可解你身上困境。 大哥,我不明白 小争,他为了祛除邪物,竟然昏迷了三天宁衍宗皱起眉来,苦笑道,先前不知道便罢了,如今既然知道其中凶险 宁衍争笑了:原来如此,小弟谨遵吩咐便是。又笑问,听大哥的意思,便是要动身去见喻兄了?他那来头,便不管了? 早就不管了,宁衍宗满上一杯,一口入腹,只是在忧虑如何解开那误会罢了。 已想好了? 脑袋空空,全无谋划。 噗嗤,宁衍争笑着打趣,这可如何是好? 若果真解不开,我再从头来过便是。有道是烈女怕缠郎。宁衍宗一挑眉,便见自家弟弟已是捧腹大笑。 这话回头我可要讲给喻兄听听! 乐正芝带来那消息,不可谓不重大。 江湖传言,宙锋现世。 只怕血雨腥风便要掀起了,乐正芝倾身说道,依我看来,遏制这股势头,非得我等名门正派不可。武鸣山庄与正合山庄同气连枝,即便喻伯不在以两家在武林中的威势,应也能让众人避让几分。若稳妥处置此事,正合山庄光复大业亦更为稳固。 喻怀仁轻轻皱眉:正合山庄之事,应与大哥商量。 乐正芝深深叹一口气,喻兄处事便是太纯良了。他低声道,喻兄莫非从未想过,当年论名气论剑术,你无一不在你兄长之上;如今却是他名动江湖,而你背上江郎才尽恶名这其中就没有缘故?你幼时,喻伯对你百般照顾,之后却逐渐疏远,背后因由,又是什么? 喻怀仁自然全都不记得了。不过,以他如今观之,自己待人接物不免冷漠,喻怀智却是思虑周到,有其过人之处;又是喻家嫡长子,喻晓即便偏重,也是应当。 虽是如此,他却未说出口,只问:那便如何? 乐正芝只道他心生动摇,点头笑道:我刚才那般也不过是猜测。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将来你总要成家立业,与你大哥分家,尽早赚一些本钱,也是好的。 我此次来,就是请你在宙锋一事上祝我一臂之力,合力将其中关节查清,还武林一个平静。于你、于正合山庄,都是个立足的资本,于我武鸣山庄,也有益处。 查清关节?喻怀仁忽问,乐正兄不想要宙锋剑? 乐正芝笑起来:若我说不想,那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自然是想的!只是我清楚得很,家父在世之时,喻伯曾与他来商议一机密之事。他灿然一笑,原来喻伯无意中得了宙锋,与家父商讨处置之法。后来喻伯觉得此剑终是个祸害,便将其毁去。由此可知,什么剑内藏绝世剑法,也是虚言,否则正合山庄上下也该个个都是剑术高手了。他上下看了喻怀仁一圈,点头道,喻兄剑术倒是超群,我有时也难免想,莫非角声寒是你学了去;不过,喻伯更器重你大哥,若真有这套剑法,自然也是要叫他先学的。如今他的剑法,他嗤笑两声,不提也罢。 喻怀仁微微沉吟。 乐正芝这番说法,与宁衍宗大有出入,不知孰是孰非。 所以,这什么宙锋再现,定是有人背后弄鬼。可惜喻伯与家父均不在世,我人微言轻,说出来定然无人相信。你我联手,查清此事,揪出背后黑手,可不是既造福武林、又提振声望的大好事? 第48章 第 48 章 听说弟弟便要下山,喻怀信大吃一惊。 在这儿不是好好的吗? 虽说远离那些奇怪的道法是好些,但他总觉得与兄弟不曾团聚够,心中自是依依不舍。 喻怀仁面色有些轻柔,道:我身体已好,不需在这儿叨扰了。 怎么是叨扰?你在这儿,谁有意见?告诉哥哥,我给他颜色看看! 听了这话,他微微翘起嘴角,摇头,没有。只是我也该去长兄那儿看看。 合情合理,喻怀信无可辩驳,只得扁着嘴生闷气。一会儿说我的剑术还没追上你,你就走了,一会儿说还有许多好玩的去处还没你带去。 听说弟弟明日便走,更是大急:怎的这么快!你稍待两天,我去向师父求告求告,跟你一起去。 想着与乐正芝之约,喻怀仁摇头:我先去,你跟上便是。 再三劝说,只见喻怀仁去意已决,小道士只恨自己不能插翅飞起跟着走,不得已才作罢。 第二日十里相送,一直送到山脚下小镇,他仍是闷闷不乐,连回程时路过了风湖楼那小巷子,都兴致缺缺。 便欲回山,忽然眼睛扫到一人,觉得面善。那人被徐娘子从风湖楼送出来,正依依惜别;徐娘子笑得成了一朵花似的,整个人都是欢喜的。再细看两眼不是姓宁的是谁! 哼,这人倒好,辜负了弟弟,竟还敢来**寻欢作乐!可惜我武功不如他,不然定要新仇旧恨加一起,帮弟弟出一口气。又一想,不好,这人来这偏僻地方,指不定是又来骗弟弟了。万幸弟弟先一步走,否则撞上了难免伤心气恼。 正自思忖着,抬头忽见那人目光扫来。喻怀信心下一惊,忙转身便走。忽听几声轻响,风声已到了身后。 俞小道长,又见面了。 喻怀信气哄哄地转过身来,冷淡道:我可不想见你,怕恶心了自己。 他是怀仁二兄不说,怀仁对他也颇为挂怀,宁衍宗知道其中利害,便宽和一笑:相逢就是有缘。宁某此来,部位别的,专程来解释一桩误会。烦请俞小道长为宁某引见怀仁。 喻怀信本要一口拒绝,眼珠子一转,忽然想起,弟弟刚走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44 不久,若此时冷然相拒,这姓宁的也直接离镇,怕在路上遇见。为今之计,还是要虚以委蛇。面上仍是冷淡,嘴上却说:误会?能有什么误会? 他却不是真要听解释,只是拖延而已。 其中种种,一时难以详述。待见了怀仁,宁某自当当面与两位解释清楚。若怀仁听了仍不谅解,宁某定当立刻离开,绝不再做纠缠。宁衍宗只道事有转寰,脸上更堆了十成的诚挚,看不出最后一句全然违心。 喻怀信装作踌躇良久,才终于答应:也罢,量你也不敢在正一门中闹事。话可说在前头,要是你有半点虚言,被我发现了,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那是自然。 见鱼儿乖乖上钩,他心中早已笑开了。上山路程约有一个时辰,等姓宁的明白过来,弟弟早就走得远远的啦! 喻怀仁下了山,先去京城与长兄见面。 喻怀智很是欣喜,道:三弟剑法超群,有你帮忙,父亲毕生心血恢复指日可待。又说,你的房间早已备好,日常打扫不曾遗漏,只管住进去。 正合山庄大师兄陆过先前四处收拢在外弟子,已带数十人回归,听说二庄主到,也来迎接。 师父若见到两位庄主齐心为山庄出力,九泉之下也必定安慰。 陆过对两人一拜,喻怀智连忙扶起。 蒙陆师兄不弃,我才能这么快收拾出个像样摊子来,不该是陆师兄拜我们,反倒是我等兄弟该拜陆师兄。说罢纳头便拜。 喻怀仁见二人拜来拜去,心里只觉纳闷,但也依样拜了一拜。 陆过诚惶诚恐,忙侧过身子,不受这一拜,道:师父将我抚养长大,恩重如山,陆某实在无以为报。两位庄主今后若有任何差遣,尽管吩咐便是。 喻怀智轻笑:其实我们这般客气,反显生分。父亲嘴上不说,心里是拿陆师兄当作义子的。你我既是义兄弟,还客套什么? 又叫陆过与他们兄弟相称,陆过哪肯应承,再三推辞,终于才应了,心下更是感佩万分。 喻怀仁一旁观看,只觉看了一场好戏,暗道喻怀智果然有过人之处,依这心计,若真是他耍弄手段排挤喻怀仁,倒也不出奇。 夜里,喻怀仁正在床上打坐,忽听敲门声。一人问道:小弟睡了? 正是喻家长兄怀智。 他此来,说是有重大机密事商议。 小弟可听说过宙锋剑? 喻怀仁不动声色:似有耳闻。 喻怀智点头。自家弟弟以往总对身外事漠不关心,不知其中详细也是常理。当下把宙锋传闻一一道来;与宁衍宗前番所说倒是无二。言毕,又说起进来江湖传闻。 宙锋剑若入我山庄之手,则是大助力。只是我在京城走不开,只有劳烦小弟走一趟了。 不想喻怀智竟如此开诚布公至少面上看来,足够坦诚。 只是怀仁心中亦不乏疑问,若乐正芝所说为实,则喻怀智身为喻晓器重嫡长子,理应知晓宙锋被毁一事。 自然,若乐正芝巧言欺骗他,或被他人所骗,此亦可能。 无论如何,喻怀仁没有推辞的道理,当下便道:既如此,我便去罢。 喻怀仁摇头道:宙锋剑众矢之的,说句实话,此行甚是凶险,若为兄前去,以这点微末武技,只怕不死也要重伤。我这是陷小弟于险境之中。你不必答应得这么快,好好想两日再答复我罢。 第49章 第 49 章 过了二日,喻怀仁与长兄告辞。这次上路比预想的要多了些人。原本按他所想,自然是独自一人上路;不想喻怀智说此行凶险,说什么也不能放他单枪匹马,叫陆过带几个山庄子弟一并同行。 陆过见二庄主仍是迟疑,拱手道:请恕失礼,即便二庄主不愿意,我与师弟们也是要在后面跟去的。 话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再推。 传出宙锋再现的,便是西海茶帮麓州分会。 西海茶帮既是做海上营生的,自然靠海而生。麓州却在大丰南腹中,境内山岳连绵,多崇山峻岭,故称麓。西海茶帮势力到了此处已是大弱,这麓州分会实际只做些往来接应,故会中多为茶帮引退或是失势之人,到此处权作休养。 麓州州府叫法颇有来历。别处多以州名加城简单称之,例如彰州州府便叫漳州城,麓州却不尽相同。据传,千年之前,名臣青河居士云苗谪守麓州,其时麓州不毛之地,人烟寥寥,百姓苦困。云苗苦心经营二十年,麓州大治,人口大增,百业俱兴。其后云苗得好友光禄大夫姜致知举荐复起,回京赴任,麓州百姓泣送十余里。虽云苗历任众多官职,时人仍以云麓州称。 云苗逝后,百姓纷纷改称州府为云麓城,以铭记云苗之恩。 麓州虽多险峻,云麓四近却有大片平地,土壤肥沃,又兼云苗筑坝灌溉,故产粮甚多,堪称麓州粮仓。故此喻怀仁与陆过几人翻过入麓必经的堑山之后,路途便好走了些。 一行在一小镇上歇脚,用过晚饭,陆过来寻喻怀仁,见他在后院练剑,便悄声欲退出去。 喻怀仁早已发觉,便开口问:什么事? 陆过低头拱手道:二庄主练剑,不敢打扰,我待会儿再过来。 话音刚落,只听剑风已停。 无妨。 陆过这才抬起头来。 忽听一问:一路上你见我练剑便急忙躲开,可有什么缘故? 这陆过叹道,二庄主剑术无双,若能一旁观摩,对我武功定然大有裨益。只是,喻老庄主当年既然没有教我这套剑法,我便不该偷学。 喻怀智这才明白,原来陆过以为喻晓敝帚自珍,对其他弟子藏了一手。其实这也是江湖上的常事,各门各派虽然广收门徒,但总有些家传绝学,不为外人所见。陆过虽做如此猜测,但并无怨怼之意。 实际喻晓早已对他教无可教,喻怀仁豆蔻而后,所有剑法均是自己体悟。此时他也不记得这些,便只是嗯一声。 陆过忽然叹道:若是以往,二庄主定是不会过问的。往日二庄主太过不近人情,弟子们个个都不愿与你共处,便是我,也觉得二庄主恃才傲物。当时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二庄主海涵则个。我腆居大师兄之位,虚长几岁,便厚脸皮充个长辈,说一番话罢:二庄主自此番大难之后,人情世故通了不少,与大庄主也亲近了些,实乃好事。二庄主切不可再与以前一般独来独往,将来若出个什么事情,便是剑术通天,单人独臂未必能支。只要二庄主一心辅助大庄主,以大庄主之仁厚,将来山庄产业必有二庄主的一份,这便是一份好保障。 喻怀仁心下了然,这是来当说客了,只不知是他那长兄授意,还是陆过自己的意思。 也不置可否,只拱手道:多谢赐教。 陆过以为他已心动,不再分说,道:不想有感而发,扯了些有的没的。我此次来,其实想商量购买马匹之事。 原来过了堑山,上了官道,陆过便想买些马赶路。 喻怀仁因宙锋剑关切己身,觉得早些到云麓城也好,便答应了。一并事务自然仍是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45 陆过去做。 实际一路行旅盘缠均在陆过手中,各处打点也是他操办,他本不必来询问喻怀仁;但他始终恪守本分,遇事必问,喻怀仁叫他自行定夺,他也仍然照旧。 不出几日,众人到了云麓城中,陆过询问要到何处住宿。 喻怀仁本与乐正芝约定了客栈,此时却不好说出,便叫陆过定夺。 陆过使了点小钱,向路边茶水摊小贩打听,不一会儿回来,道:听闻盈门客栈价钱适中,条件也好。 到了客栈,陆过给喻怀仁单独要了天字号房,自己与其它弟子均是两人一间地字号。暗自观察,见喻怀仁无甚表示,心中暗道:二庄主果然还是不如大庄主的。 原来喻怀智每每外出,总说同门师兄弟应该一视同仁,要与其它弟子同吃同住。不管是收买人心,还是礼贤下士,终归能叫人熨烫妥帖。如此待人接物,日后到处有人帮衬,自然前途光明。 陆过不由得感叹,老天倒是捉弄人,喻怀智如此人物,又是嫡长子,本是得天独厚,奈何武艺天赋不佳,架势虽然像模像样,却挤不进一流行列,在武林世家之中,不免是个硬伤。若兄弟二人互补一二,便是完美了。 喻怀仁自然不知道大师兄心中的弯弯绕。在他看来,天字号也罢,地字号也罢,便是叫他住柴房,也都是一样的。 一番安顿之后,天色已是微暗。几个弟子提议出去逛逛,填饱肚皮;陆过到了新地方,也想四处摸摸状况,以备万全,便点头答应。他去邀喻怀仁,被拒绝了,也在意料之中。府城热闹之处,料想无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甚么事来,何况喻怀仁在众人中武功最高,世上少有人及,想来应该无碍。他嘱咐店家送些饭菜到天字号房中,留了喻怀仁一人独在客栈。 他不知道,喻怀仁不与其它弟子同游,除本性冷清之外,也另存心思。 乐正芝见了来人,笑骂道:喻兄可算来了!我还担心路上出了什么变故,有人提早动了杀心呢。 喻怀仁摇头道:无事。 乐正芝叫了长随看茶,待坐定之后,提起话头来。 西海茶帮原本矢口否认,但传言尘嚣日上,他们也坐不住了。茶帮本会终于传开了消息,道是麓州分会近日得了一把宝剑,削铁如泥,肖似传说中宙锋形貌,但不知真假,故广邀天下英雄共同鉴定。这一着棋不差,所谓堵不如疏,若他们再偷摸着来,只怕遭暗箭伤了也没处说理;不如光明正大,叫人来鉴证,人越多,那些宵小便越不敢动作。茶帮帮主乔归逍已动身前来,想来这两日便要到了。 喻怀仁点头。难怪今日城内侠士浪客多了不少。 乐正芝啧啧嘴,又说:乔归逍广发英雄帖,这架势倒快赶上余杭帮的武林大会了。两帮总是互别苗头,上回武林大会因为大化门刺杀你停办,说不准这次乔归逍便要提议顺水推舟,在这儿再开大会,遴选武林盟主了。若果真如此,今后武林大会指不定便要改地方办了,茶帮大大得利。 又把城内各派形势讲说一遍,喻怀仁只点头,一言不发。 哎哟,乐正芝笑骂,你这家伙真是!我说得口干舌燥,你却在那里省力。快告诉我你那边状况。详细些,别又一句带过,让我总觉得自己是个唠叨鬼。说罢自己灌下大杯茶水,仍不解渴,连饮几杯,竟是把上好的团凤茶当白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快要见面了=w= 第50章 第 50 章 喻怀仁闷葫芦似的,何况他本也有心隐瞒一些事,更加言简意赅。 好在乐正芝本就熟知他的性子,并无怀疑。 原来如此,暂时不让陆过知道我们见面的好。 见天色已晚,怕陆过回去生疑,两人便不多谈。 乐正芝送至门口,道:本该叫长随送你,只是此时不好张扬。叫长随跟店家买了个灯笼给他。 喻怀仁五感已较常人敏锐,可借星光行路,但见乐正芝盛情,便拿了。 夜幕降临,星辰摇曳。 前朝之时,凡入夜必宵禁,各坊市之间皆无令牌不能通行。丰太宗登极,下旨宽限宵禁时辰;而后又逐次放宽,最终全开。如今入夜不久,左右行人不少,一路灯笼点点,缀于玄幕之中,倒也别有一番景象。更有些店家不曾打烊,点着油灯营业。 只是云麓城虽是一州之府,到底比不上京城繁华。 宁衍宗曾带他游过京城夜市,那是通宵达旦不休息的 喻怀仁面沉似水,将灯笼弃置一旁,脚下步伐不由得快了些。 他兜兜转转,竟是绕过了盈门客栈。 走了半个时辰,还开着门的店家已是难得一见,他终于没了耐性。 他忽的转过身来,抿着嘴,望向黑暗之处,一言不发。 半柱香时间过去,黑暗中只听一声咳嗽,一个人走出来,硬笑道:我还以为你迷路了,正想办法不露痕迹地指点你 讲到后面,笑容已经难以为继,他直勾勾望着冷月下负手而立的少年。 千言万语,本该抓住难得时机多讲一些,想不到自己竟然就这么呆站在这儿,即便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也舍不得开口毁了这时光,更舍不得移开视线,只盼眼睛能锁住这个人。 那徐**所说真是不尽不实,这人分明清瘦了一些,怎能说他精气神俱佳? 忽听少年冷哼一声,转身调头。宁衍宗哪能让他就走了,忙运起轻功跟上,叫:怀仁、怀仁 你不是无话可说? 有、有!见他脚步不曾稍停,忙深运一口气:当日全是误会报复之说全是欺敌给你的纸条上原有暗号说明没想到被那竖子烧黄了不信你看!便把事出之后一直珍而重之带在怀中的锦囊解开,拿出那信纸来,虽然烧黄了找明亮地方还是能细细辨认出来我这儿备有水晶透镜 喻怀仁却不接东西,一味地走。 宁衍宗忙道:怀仁你且先看了物证再定我的罪 不必。 这一声冷然回话击得宁衍宗脑子里一阵发白,却也震出一番清醒。他苦笑一声,再开口时已没有了那番急切:怀仁,《道德经》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可知万事万物,表里常是极端,你果真要取伪去真了?依你的聪明才智,难道就看不出那出戏的破绽吗? 这句话虽用得牵强,却也是宁衍宗最大诚意。他以儒家典籍入学,爱法家,便是名家、杂家、纵横家也读来打发时间,偏生对道家无甚兴趣。这《道德经》久远前只粗略读过,近日才拿来恶补,倒也读出一番滋味,融会贯通还需时日。这时候硬搬出一句来,自然是要投喻怀仁所好。 果然喻怀仁停下脚步来,看他一眼,说道:自然看出了。 宁衍宗本已打算再接再厉,忽听这天外一句,几乎呛了一口,忙抓着他袖子问:当真? 若你诚心对我不利,自然不会恢复我内力。 宁衍宗大笑三声:是极是极!我怕你在姓商的那里吃亏,悄悄给你服了解药。怀仁冰雪聪明,我这点心思自然逃不过你的法眼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46 此时也不愿追问为何明知有蹊跷也不愿见他,只低声道,也是我不好,自认运筹帷幄,道要给你个惊喜,不想弄巧成拙,险些出了差错,还伤了你的心。我认罚,你随我回去,怎么罚都好。 喻怀仁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摇头:我不去。 宁衍宗一愣,忙说:那也不打紧,你有要事在身,我先陪着你打理,你慢慢罚我,等气消了再回去,也是应该。就是可怜了小争,从小就少人陪,一直盼着你回去。他拿自家弟弟来做苦肉计却是十分纯熟。 不想喻怀仁浑不动摇,你陪我干甚么? 这是闹脾气常见的话,宁衍宗早有腹稿,涎着脸笑:你我两情相悦,我不陪你陪谁?莫说现在,今后一辈子都该一直在一起的。 喻怀仁轻轻看他一眼,仍是摇头:我听说朋友不是这么相处的。 一句话听得宁衍宗没了笑容,背后冷汗忽起。 朋友?他定定心神,怀仁莫要嘴硬了,你说过对我有情。 嗯,确是友情。喻怀仁安然点头。 那为何宁衍宗忽然喉口发干,半晌才说出话了,友谊之情? 正是。 见宁衍宗呆立当场,面色青白,喻怀仁心头忽的有些不适,强自转身道:时候不早,我走了。 才走了两步,忽然袖子又被抓住。他转头,看见宁衍宗眼中已有些血丝,面上虽然带笑,却是笑不及里:所谓为朋友两肋插刀,你有事,我怎能不相帮?你来云麓城,定是为了宙锋罢?也不知多少人为它明争暗斗,头破血流,我怎能眼睁睁看着朋友身陷险境? 喻怀仁暗暗心惊,只觉得被紧紧缠住一般,身子竟然动弹不得。他挪开眼睛,淡淡道: 不必了,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不是君子,宁衍宗仍盯着他,你知道,我是小人。 实在没辙,喻怀仁才低声道:你我正邪不两立。 宁衍宗这才真露出了笑意。自己不在意这分别,喻怀仁更不在意!他能说出这番话来,显然是已经找不到说辞。 朋友不论出身。 以后不许近我半步以内。终于,喻怀仁叹了口气,甩开袖子,提了条件。 好。 宁衍宗答得爽快。 他是不能不爽快。他重振精神,心道,眼下虽然退了不少,却也比最坏的打算喻怀仁从此拒他于千里之外要好。至少还是朋友。倚仗这朋友身份,不怕今后不能让这木头脑袋开窍。 却不知喻怀仁是另有一番心思。他自重新修行以来,进步神速,但每每心绪不宁,通灵不畅,遇着瓶颈了。皆因宁衍宗之事,搅乱心池。再忆起南离曾对他说的话,心下恍然,原来自己修的道,本就是绝世俗之情的。 他原本对宁衍宗,也是淡淡的,情谊有一些,他却分不出是什么来。只有那次在商钟鸣处,如遭重击,才察觉自己陷得有些深了。 思来想去,他觉着,该趁现在斩断尘缘。 宁衍宗非池中之物,沉溺儿女情长终归不好,断袖分桃更是物议不佳。断了干系,于两边都好。 若宁衍宗知道他这番想法,只怕真要气死。 第51章 第 51 章 所谓打蛇上棍,宁衍宗既已上了棍子,自然要纠缠上去。当下便说明日清早要搬去与喻怀仁同住。 同住?喻怀仁有些惊疑。 那是自然。你与乐正芝不也约好要同住?可见朋友同住是理所当然的。 同客栈么 见他似是松了口气,宁衍宗哪有不逗弄的道理:莫非怀仁是要与我同房?甚好甚好,朋友同房,无可厚非。 宁衍宗。 嗯嗯? 以后不许进我三步之内。 宁衍宗忙笑着求饶,口称朋友没有这样设限的,忽听远远传来一阵鼓噪声音,两人望去,夜幕之下竟起了火光,染红了半边天。不一会儿便听得敲锣打鼓,想必是街坊人呼喝救火。 我们去看看? 喻怀仁兴致缺缺;自己一番耽误,也不知陆过回到客栈不曾。这时候他不愿节外生枝,决意要赶回去。 宁衍宗本想再撺掇他一块儿去瞧,转念一想,不再多说,与他告辞。自然不忘提醒明日搬去同住之事。 你可要等着我! 喻怀仁不置可否,干脆利落地走了,惹得宁衍宗唏嘘了两下。 待他身影没入夜色,宁衍宗转身拔腿向火光处奔去。 他离开正一道派后直接来了云麓城,方位已摸了七分熟,心里自然清楚,那火光方向约摸是茶帮麓州分会之所在。在这紧要关头起祝融之灾,怕不是巧合。这趟浑水,自然是不让喻怀仁淌进去才好。 喻怀仁过了两条街,复又停下来。 此时夜色之中,已无店家营生,周围亦无半个人影。也是他因修行而五感敏锐,才又听出了这脚步声。 这宁衍宗不是去凑热闹么,怎么又偷偷跟着他? 也不客气,他朝身后沉声喝道:出来。 不想今夜的不速之客,原来不只一个。 夜里干这鬼鬼祟祟之事,本该掩人耳目,这人却反其道而行之,一身素白宽袍,面着白色面具,一片红布条从面具嘴上垂出来,恰似一条长舌。竟是白无常打扮。 忽然一阵低笑沉沉而出,恰似从地府来,叫人不寒而栗。 也是喻怀仁艺高人胆大,自问修道之人,一切魑魅魍魉皆不可犯,此时只是冷哼一声。 什么人装神弄鬼? 那人一愣,复又大笑,笑声中已多了几分人气:大化门副门主,白无常。 有何贵干? 见少年剑客无一丝动摇,白无常啧啧道:看来我大化门先前给的颜色不够看,喻二庄主听了我等名字,连个眉毛都懒得抬! 喻怀仁懒得论辩,只道:我要赶着回去,若阁下无事,告辞。 这句真是毫不留情面,白无常心头怒起,面具下的脸是青一阵白一阵。 喻二庄主果然硬气!就不知刚才那姓宁的小白脸的安危,能叫你骨头软下来么? 喻怀仁面色一沉,什么意思? 他在我们手上! 他脸色微变,在你们手上?他上下打量白无常一番,摇头,你不是他对手。 又是一句直驳面子,白无常拳头已是攥紧,恨不得照这少年脸上一记。 哼!即便我打不败他,有人能打赢他就行了! 那人使什么兵器? 呃?没料到他问了这话,白无常一愣,即刻答道,剑! 哦?喻怀仁眼中忽的一亮,好。你要叫我干什么? 见话头转回正题,白无常冷笑道:乖乖跟我走一趟。 见那个人么? 是! 喻怀仁点头,忽的趋前几步;白无常心里全无准备,忙猛地退后,即刻亮出了兵器。 不是要走么? 白无常暗道一声惭愧,自己行走江湖多年,竟然被一个后生小辈激出如此大动作,实在不该。 只得强装淡然:哼,也要看你跟不跟得上。若跟不上,那小白脸你是再也见不到了。 话音刚落,白影如在夜空中飘走一般,便要不见了踪影。喻怀仁见他轻功了得,忙提起十分精神追赶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47 。心下已经了然,这世上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只怕适才他察觉白无常行踪,乃是此人故意而为。此行乃是要请君入瓮。 起火的果然是茶帮分会。 宁衍宗见边上许多人提着水桶水壶,却并不救火。他走过去,假装路过客商,攀谈起来。不一会儿便混了个半熟,几个乡亲俱都开了话匣子。 茶帮富甲一方,听说这走水的后堂里摆设不少稀世珍宝,一把火全烧了,真叫可惜。 张叔啊,依我说,那些宝贝都是别人的,烧了便烧了;这后堂与我家一墙之隔,若烧到我家里,才是祸事! 宁衍宗笑问:既然如此,小哥怎么不赶紧去救?莫非你这桶漏水不能使了? 哪儿呢!你看那几个就跟桩子似的站那儿的大个子没有?都是茶帮的人,我们刚刚要去救,他们便防贼似的把我们撵出来,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宁衍宗又道:或许是他们觉得人手足够罢。这般大火,他们必然是全力来救的。 也不是,旁边大嫂一手叉腰,另一手摇个不停,有几个眼熟的没见,也不知去哪儿了。 那张叔亦点头道:那边发号施令的只有会长,下面两个主事都不在。 又稍聊几句,众人都道这火不知起因,有说是弟子点油灯时不慎打翻,也有说是茶帮的仇家点火寻仇。过了许久,火势见小,几个邻里便纷纷回去了,只有那隔壁的小哥生怕祸及自家,守着等火灭。 宁衍宗假称困了,也告辞离去。却不是真的走了,隐在一旁看了许久。心里有些后悔今晚没带容炽一块儿来他特意来找喻怀仁,自然不愿叫容炽打扰这火来得蹊跷,若叫容炽好好查查,定能有些线索。 茶帮因宙锋之事,成了众矢之的,这场火若烧得好,正可以釜底抽薪只要宙锋被大火毁去,或被纵火人盗去,茶帮便无怀璧之罪。趁群雄再度会聚之机,武林大会再开,以茶帮为主力,讨伐盗剑人余杭帮的气势,便被压下去了。 自然,或许这火真是意外,或许真有人蓄意为之,也不妨碍茶帮趁势利用。 不过,这终归是宁衍宗自己的谋划。茶帮那边,自有他们的想法。 暂且静观其变好了。宁衍宗心道。 总归他千里迢迢来到此地的首要大事,不是宙锋,而是喻怀仁。 知道喻怀仁对宙锋感兴趣,他在喻家二弟那儿碰了钉子,便即刻启程来这里守株待兔,天可怜见的,总算被他等到了。 既已决定旁观,他便转回自己所住客栈,这一夜睡得分外踏实。 第52章 第 52 章 长久挂念的大事了了一半,宁衍宗起床时端地神清气爽。 他打发容炽去打听茶帮大火的消息,又叫下人收拾行李换客栈,自己则买了两笼水晶包,要带去给喻怀仁。他住的这客栈别的吃食只是一般,唯独水晶包做得晶莹剔透、美味可口,自然要让那平日不懂得享受的剑痴分享分享。 店小二听说是外带,拿了油纸要包起来,被宁衍宗叫住。 纸包实在是暴殄天物,就没有精致些的食盒? 自然是有的,只是盒钱不菲。 宁衍宗挥手买了,又怕提到盈门客栈时冷掉不好吃,便提气踩着轻功过去。 不想到了盈门客栈,却不见喻怀仁踪影,连同行的陆过等人也不在。 他心中纳闷,心道莫非那呆子嘴上说着做朋友,却是偷偷换了地方,叫他再也找不到。 正患得患失,下人已带着行李来了,同来的还有容炽。 容炽面带焦急,见礼之后开门见山:主人!喻二庄主昨夜被茶帮抓了! 却说昨夜,喻怀仁紧随白无常,转眼便到了一处偏僻巷子。巷子狭小,拐角又多,那白影忽然发力,在巷子里闪了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他失却目标,只好打量起周围。只见不远处有一点灯光,门前酒旗飘荡,乃是一家酒馆,想必店家未睡,可前去打听打听。 走近一些,他皱起眉来,隐约闻到了些铁锈气味这是血气。 莫非白无常竟对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下手?他忙运起轻功赶去,在店门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竟有十数人倒在血泊之中! 这十多人俱是武人打扮,衣着相近,似乎在哪里见过;其中一人略显不同,材质剪裁要好些,恐怕是这群人的首领。 也不多想,他忙一一检查,看是否有人一息尚存,或许还能救下。 无奈他们虽然身体尚有余热,却都已气绝。凶手之狠辣决绝,可见一斑。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又有十数打扮相同的武人来到门前,见了这副惨状,均是大吃一惊,忽然有人痛嚎起来,显是悲伤欲绝。 为首的眼眶一红,拔出剑来,朝喻怀仁大喝:无耻凶徒,纳命来! 一声号令,众人也纷纷亮了兵器,将他围了起来,一时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手刃眼前仇人。 喻怀仁皱起眉头,心中了然。白无常大费周章引他来,原来竟是为了栽赃陷害! 他虽不记得前事,但自觉在江湖上独来独往,应是很少与人深交;到底自己是同谁结下了什么梁子,叫大化门一而再地对付他? 这般陷害于他,幕后主使又能拿什么好处? 无论如何,且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他朗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冷笑:装什么傻?我们是谁你自己清楚! 见他们这副不分青红皂白样子,恐怕是难免一战。但是自己若出手重了,杀伤了人,罪名不免坐实,原本无辜的也变成现行了。 喻怀仁心念电转,犹豫是否要使出道法来。 他在正一道门潜心修行,除培养灵气之外,也挑拣了几门道法来学,竟是一学就会。恐怕是自己失忆之前便会了,只是一时忘记。 他对御剑飞行最是感兴趣,不过尝试之下颇有些失望,原来自己法门虽通,但灵力远远不够。如同微瑕道祖那般御扇而行,举重若轻,是需要极深道行的。南坤子私下曾笑称微瑕已有双百之龄,所言恐怕不虚。 若喻怀仁学会御剑之术,脱身自然是轻而易举。 御剑不行,障眼法却是可以的。 世间所说障眼法,不过是骗人把戏;道家障眼法,却是实实在在隐蔽身形,叫人看不见。只有修行之人开了天眼,才能识破。另有佛门高僧,修得法眼,也能看破虚相。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大活人失去踪影,不免有些惊世骇俗;随后便是大风波。 这障眼法,只能当做最后保命手段。 那么要用人间之法脱困他忽的想起宁衍宗来,心道,若那人在此,会怎么做。 定了定神,他拱手作揖道:在下喻怀仁,途经此处,闻到血腥气,以为有人干打家劫舍的勾当,便进来看看,不想竟是这般惨事。 即便提起被大化门引诱之事,对方也定然不信,反会觉得他有意托词,不如先归为巧合。可惜他学不来宁某人那翩翩风度,脸上仍是冷漠生硬,无辜装得不太像。 虽然如此,那为首的仍是迟疑的。无他,武林大会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48 之后,时隔十年,喻怀仁再度名声大噪。既然是前武林盟主之子、曾力退魔教的少年天才,那人自然不能不给面子。 他正犹疑,旁边一个弟子冷哼一声:师兄莫要听信花言巧语!正合山庄与我们过从甚密,他若是二庄主,怎么可能不认得茶帮服制? 原来是茶帮。喻怀仁回忆起来,却是在武林大会上见过这身衣服。茶帮帮主乔归逍的异族容貌太过显眼,穿着便不怎么突出了。 茶帮为首的师兄一听,点头道:不错!你定是假冒的。 忽然有人喝道:不得无礼! 这一声如雷灌耳,乃是精湛内功送进来的。 只见一个长者又带了几名弟子进来,见到血泊中的众多弟子,不由得呆滞一下。 他定了定神,道:法盛,你太不识轻重了!凶手能将吴主事及众多弟子杀了,不是为另有手段便是武功绝顶,你贸贸然对上,不怕枉送师弟们的性命? 法盛听了,面露愧色。 还不快分配人手救助伤者!或许还有人有救。 法盛忙听令而行,但仍留下数人警惕喻怀仁行动。长者见了,心中点头:法盛因突遭变故一时失了分寸,醒悟之后行动也还得体。 他走过来,与喻怀仁点头见礼,道:老朽程晏,忝为茶帮麓州分会会长,喻盟主在世之时,老朽有幸拜访正合山庄,曾见过喻少侠。 喻怀仁作揖:晚辈有礼。 喻盟主义薄云天,少侠亦曾经力退魔教,想必不是为非作歹之人。只是程晏眯起眼睛,捋捋胡子,若就这么放了喻少侠,恐怕难以服众。请少侠在我会中盘桓一阵,等待查个水落石出。喻少侠剑法超群,众所周知;若你偏要走,我等也奈何不了。只是这么一来,对喻少侠清白名声无益。还请少侠三思。 此时弟子来报:后院柴房里,找到了三具尸首,看装扮是店家三口,他咬牙切齿道,连小女娃都不放过! 程晏皱眉点头。 法盛亦走过来,悲愤道:程老,众位师弟均是一剑中了要害,立时毙命。只有吴主事有一战之力,身中三剑而亡凶徒乃是绝世剑术高手! 程晏听这六字,瞥了喻怀仁一眼。 茶帮弟子敌意再度散发,几人悄悄将收起的兵器又拿了出来,隐约已有对峙之态。 第53章 第 53 章 程晏见眼下情形,心中计较着,一来他在江湖行走多年,凡事三思,自然明白眼前喻怀仁的罪责未必就能落实,妄加无礼只怕毁了茶帮声誉,得罪众多与正合山庄交好的武林中人;二来喻怀仁剑法卓绝,若帮中子弟闹起来,怕讨不了好。他微一思忖,决意给喻怀仁一个台阶下。 朗声道:不知喻少侠来此处之前,在何地盘桓,可有人同行作证? 他想喻怀仁堂堂武林世家小郎君,没有个仆役长随也该有同门弟子随行,作个证应是不难。 喻怀仁却是忆起了宁衍宗,心道,若明白说自己与苍梧阁掌门月夜密谈,恐怕越发洗不清了。 又想起明早那人要搬来,不由得心中一悸,当下开口:我独自散步,没有人证。我随你们去茶帮。 见他爽快答应,茶帮众人均是一愣,觉得他不失坦荡,敌意顿时少了。 程晏暗松一口气,喻少侠果然光明磊落。实不相瞒,乔帮主明日便到。他比老朽机智百倍,定能明辨是非。 言罢安排人手在这儿轮流守夜,待帮主来查。自己与其它弟子亲自送喻怀仁到会中。 帮会之中,自然私设地牢等事物,平常做惩戒门人之用。不过喻怀仁名声家世显赫,程晏不敢造次,让他在一间客房住下,门前有弟子看守,便当做软禁了。 喻怀仁浑不在意,夜里仍是打坐练功,但几次三番惹了杂念,只好停下,心中闷闷不乐。 步光夜间醒来,一贯在喻怀仁身边吸取他聚集而来的天地灵气,察觉主人不快:主人,心烦意乱为修行大忌。 你看出我心烦意乱? 我已认主,与主人心意有一丝相通。 喻怀仁点头。忽问:依你之见,这是何种心绪? 步光思考良久,不得要领,只有实话实说:我也不懂。 喻怀仁便作罢,放下帐子睡觉。心中自嘲,步光只是初化成灵的一把剑,哪里分辨得出纷纷扰扰的人心?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麓州知事通判在官场四十年,倒有大半在云麓度过。他这通判虽有监督制衡知州之责,又有直奏天听之权,但自上任以来,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一切奏报均和稀泥了事,因此稳坐官位数十年。 他心知肚明,自己今生再无晋升之望,何况如今朝堂风云诡谲,奸相卫虞一手遮天,若是党附于他,将来必遭清算;若与他作对,现在就没有好果子吃;还不如在这麓州过自己的小日子,捞些该捞的,过些年致仕养老去。 他自问还不算个贪官,克扣挪用不过一成,另有一成是孝敬卫虞及其党羽的。据他所知,新上任的知州过手的钱,只有五成敬献朝廷。 他不找事,事来找他。一大清早便有人来报,云麓城里出了惊天血案,十几条人命一夜之间便没了。饶是他久经宦海,也不由得暗自心惊,口中念了几句佛。 再细问了情形,知道死的是茶帮人,还有三个无辜百姓。 通判不由得骂道:这些个以武犯禁的莽夫,也不懂得收敛些。 下人忙问如何查办,通判挥挥手:办什么?有知州操心,轮不到我来办。 按理出了这等恶事,年度考评定要降级的,但他一个官油子,又没什么大志向,全不在意。倒是新任的知麓州军州事原本是卫党一员,刚刚被一个言官死参,不得已下放到麓州这没什么油水的地方,大为不满,一心找寻机会重回中枢;治下竟出了这么个事,无疑是被打了一嘴巴子。定要殚精竭虑思考对策了。 不一会儿,有人来报,说是知州有请。 这是题中应有之义,知州若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必然是要过通判这一关的。 不想知州见了他,除叫他三缄其口之外,还拿出了一份文书,要缉拿命案相关人等,清查此事。知州上任之前做过功课;他这同僚人称三好通判;历任知州,但凡叫他来,他便称好而来;拿文书与他联署,他称好而署;了事请他走,他称好而回。故此知州招呼也不打,自命人拟好了命令,只等他来签名。 不想通判却皱起眉头,道:老弟,为兄这里有一句体己话要说,不知可否? 知州犹豫一下,便把左右屏退,道:请说。 茶帮万万动不得啊! 不过江湖宵小,有何动不得?知州挑起眉来,不以为然。 通判心想,这人在卫党羽翼下横行太久,不知好歹了。但若得罪茶帮,即便他只是个签名的,也要承担干系,只得硬着头皮分说道:老弟,茶帮来历不简单啊! 本官知道。高祖曾承茶帮之情,这么多年优待,也早该还清了。皇上那里都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 通判摇头:老弟想必是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49 在京师久了,不知道西海茶帮的厉害。茶帮手握口岸通商仲介权,与海商牵连甚广,沿海市舶司都要敬他们几分。 通判话没说透,但他觉得知州必然是懂的。 虽说商人在良民中地位最低,但绝不是最无力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自然也能资助士子、勾结官员,何况官员家族子弟经商比比皆是。卫虞身后的便是淮商集团;知州即便再不通地方事务,话说到这个份上,也该明白了。 果然知州沉吟片刻,道:即便如此,麓州深入内地,茶帮鞭长莫及。 老弟有所不知,茶帮财大气粗,舍得打点,这麓州上下,可都有帮他们说话的人啊! 知州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忽道:这么说通判也收了他们的孝敬,所以才来帮他们说话咯? 通判老脸通红,忙道:逢年过节自然是有些礼数来往的,但从不过分。我是一心为大人着想啊! 此时他也不敢再套近乎,变成一口一个大人了。 知州冷笑: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不必装糊涂了。你去对茶帮的人说,既然惹了麻烦又不想惊动官府,就该懂得点规矩。叫他们自己来见我罢。 通判忙应承下来。知州拿出另一份文书叫他签字,他哪里敢再说不,只扫了一眼便签上大名。 擦着冷汗出了房门,他细想了第二份文书上的命令,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得心里佩服。原来这份文书是叫云麓知县调查此案。 这案子不查,舆情上交代不过去,查了又得罪茶帮,是以知州便干脆将事情推给下级,叫云麓知县背这黑锅。 这份文书早已拟好,可见知州先前说要彻查凶案是假,给他个下马威、叫他引荐西海商人路子才是真。不愧是卫党里数得上号的人物,自己在云麓城平静久了,自然斗不过在朝堂里生存下来的人精。 而知州一边也志得意满。他为卫党几个核心顶缸,被外放这里,虽然得了卫虞承诺,不日定会设法调他回去,但他深知有些话听过就算,若真的在这安心守着一个州过下去,指不定卫虞等人就把他忘了。维系关系情感的最好法子自然是孝敬;无奈麓州虽是鱼米之乡,但也只是饿不死人,他捞不着多少钱,怎么能让卫党那几位顶头满意?搭上茶帮这一线,事情便好办多了!为此他设计一番,就是要叫通判这个老滑头牵线。 却说程晏知道这事儿要绕开官府,少不得要破费,便连夜叫硕果仅存的另一位主事准备。一大早,他率弟子出城迎接帮主,见面寒暄几句,禀明了情况。 乔归逍自草根打滚上来,自然知道关节重要,道:程老多多费心,打点服帖。此事宜早不宜迟。 程晏得了意思,便先行告辞,与主事一起去州府了。 乔归逍马不停蹄,先到了那酒馆,细细查看一番,叹气吩咐道:好好安葬弟兄们罢。又道,回会里,我要见见凶嫌。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有点玩脱 月底有个考试,我要悬梁复习(咳),更新频率会降低一些=3= 第54章 第 54 章 乔归逍才到会里,已有人到此在等候多时。 来者在江湖上也有几分脸熟,常伴前盟主喻晓左右,乃是正合山庄大弟子陆过。 陆过昨日回了盈门客栈,见二庄主不在,只当他出去散心,不想左等右等也不见回来。他陪同二庄主一同出来,即便说不上亲近,也是师父的骨血,他的责任,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真是没有脸回去。忐忑了一夜,今日天未亮便起来,与其他弟子一同打听消息。得知城中出了个命案,他先是大惊,担心二庄主遭难;后打听得逝者身份,才放下了半颗心。另半颗悬着,是因为他猜测,二庄主或许牵连进这案子中,才一夜未归。 他赶忙来登门拜访,才知道他这师弟不单是牵连进来,竟还被当成杀人凶犯。 苦苦等到乔帮主到来,他勉强与乔帮主寒暄两句,便直奔主题:乔帮主明鉴,二庄主虽然不善交际,但为人正直。想必其中有什么误会。 乔归逍问:昨夜陆兄可在当场? 这在下一直在客栈中歇息。 是啦,其中是非曲直,你我在这儿瞎猜也没用。不如当面问问喻少侠。便挥手叫人请喻怀仁来说话。 陆过不是能言善辩之辈,只得点头,心里暗自叫苦,这师弟的性子太再清楚不过,闷葫芦一般,又认奇怪的死理,要是一个不得劲,只怕把误会扩大,往自个儿身上抹黑了。也罢,待会儿自己只管注意些,给他多打圆场便是。 待喻怀仁进了厅内,乔归逍却不急问话,先客套:武林大会之后多日不见,喻少侠风采更胜。 眼前这少年是一等一不懂客套的,只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觉得我没怎么变。 乔归逍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 此时使役端来三个杯子,香味浓重怪异,却不叫人厌恶。 这是海外一种饮品,大丰朝极难见到,特意请两位尝鲜。 陆过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客客气气地接过,见它颜色古怪,只浅尝一口,觉得满嘴苦味,又不是茶的清苦,便觉不喜。喻怀仁尝了一些,亦放下杯子。 两位不喜欢? 哪里,入口爽滑温润,是好东西。只是一时不习惯罢了。陆过忙说。 见乔归逍目光转向自己,喻怀仁摇头道:味杂而重,叫人心难静。 嗯,正是。此物提神尤佳。 虽然被驳了面子,乔归逍也不生气,叫人换了两杯茶来。他瞥了二人一眼,一个厚而直,一个纯而乖,怪不得正合山庄年轻一辈之中,始终是喻怀智做主。 觉得火候差不多,乔归逍便要提起正事,忽然有人来报:武鸣山庄庄主来访。 哦?请进来。乔归逍若有所思。 乐正芝自然也是为这命案而来。待招呼过后,各人坐定,乔归逍打趣道:不想此事竟连乐正庄主都惊动了。 乐正芝正色:两大山庄同气连枝,喻兄亦是我至交好友,自然是要关心的。再说茶帮遭遇如此重创,身为武林同道自然要鼎力相助,查出真凶,报仇雪恨! 乔归逍点头,又问这异域饮品味道如何。乐正芝连连称道,十分喜欢。 不一会儿,乔归逍召来法盛,叫他把所见所闻重述一遍。他先前早问过了,这会儿自然是说给乐正芝、陆过听的。无论如何,乐正芝与陆过各代表两大山庄,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原来昨夜有人暗中闯入会中,悄无声息地将值守弟子杀死,放起火来。凶徒还在弟子身上留了战书一封,大言不惭,道茶帮无人,他在那酒馆孤身等候大驾,看茶帮能拿他奈何。 吴主事便带了众位弟子前去赴约,看那凶徒究竟是何身份,不想竟一去不复返。法盛眼眶一红,见他们久久不归,这边火势亦减弱,会长令我再带些弟子前去支援。 又说到那酒馆里的情景,真个咬牙切齿,恨不得生饮凶徒鲜血。 那人仅凭一己之力夺了十多人性命,兄弟们竟无反抗之力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50 乔归逍点头道:我也看了,剑伤皆干净利落,一剑封喉。喻少侠,你怎么看? 来了!陆过忙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小庄主说错话得罪人。 血流得太少。场面也不够激烈。 天陆过心中暗自叫苦,这师弟说话果真胡来! 你说什么!法盛大喝一声,拔出剑来,大胆凶徒,真以为茶帮兄弟是好欺负的吗! 陆过忙维护:二庄主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们正合山庄一贯以正义公道自居,想不到喻盟主一走,你们便成了包庇互短之辈。别以为我一个小人物就怕了盟主余威! 这话说得可太过,陆过沉下脸,话没问完便急急定罪,难道便是公道? 乐正芝也冷哼一声,将自己的玉笛亮出来:要对喻兄不利,先问问我的兵器! 乔归逍微微皱眉,摆手道,法盛,剑收回去。毛毛躁躁成什么样子。转问喻怀仁,愿闻其详。 行动之人血气旺盛,遭此重创,流血更多。 乔归逍点头:不错。 单人行凶,十几人却无一人走脱,这不可能。 法盛不服道:若轻功很好,就有可能! 喻怀仁摇头,若果真如此,至少要追出半路。 然而兄弟们都是在屋内罹难的,乔归逍叹气,面朝屋内。若见势不好而逃,必定是背朝屋内的。 陆过听了心头大定,问:乔帮主目光如炬。可还看出什么端倪? 弟兄们恐怕事先毫无防备。只是,他们既然前去与暗处敌人会面,又怎会全无防备? 乔帮主的意思是,行凶之人乃是他们觉得可信之人? 乐正芝也推测道,又或者遭了暗算,以致不能动弹?不由得骂,卑鄙! 抑或两者皆是,叫他们防不胜防。此外,留书特意表明自己只有一人,或许只是故意示弱,麻痹我们。 陆过心中大喜,起身抱拳道:乔帮主果然明察秋毫。既然已经查明二庄主乃无意卷入,不知 乔归逍抬手:陆兄未免操之过急。如今只知道犯人预谋已久,武功可好可坏,人数或多或少实际什么也没查出来。他看着陆过,微一勾唇,喻少侠既然被我们当场抓住,又没有人证,自然还是我们首要凶嫌。 乔兄,你什么意思?乐正芝拍案而起,你这是不准备放人了? 陆过见势不好,低声劝道:二庄主,昨夜你是去了哪里?即便是闲逛,也可把行迹告诉我们,或许路边店家有记得的。他觉得这师弟长相不俗,气质出众,总会有人记得。 见了乐正芝密谋宙锋,又见了宁衍宗谈情说爱,这自然不能说。喻怀仁阖上双眼,推说自己初来云麓,随意行走,早不记得走了哪里。 乔归逍捋捋金发,才慢悠悠开口:我也没说不放人。眼角瞧见喻怀仁始终波澜不惊,心里倒生出一丝激赏。 乐正芝大怒:你耍我们? 呵呵,两大世家的头面人物我怎么敢耍?乔归逍不慌不忙,很简单,两日后便是品剑大会,在此之前,我茶帮自会全力侦缉凶手。请喻少侠委屈这两日。若追查出来,果然是喻少侠所为,他面上冒出一股杀气,说不得,我茶帮要在天下英雄面前讨还公道。 乐正芝针锋相对:若查出来不是呢? 茶帮便在天下英雄面前赔礼道歉。 陆过忙问:若什么都查不出来,难道还要关二庄主一辈子? 两天一到,若追查无果,自然也放人。 这还差不多。乐正芝点头坐下。 二庄主,你的意思呢? 喻怀仁好似入定老僧刚刚回神似的,缓缓才点头:就这样罢。 第55章 第 55 章 喻怀仁再住进了软禁的屋子。乔归逍倒也不想把事做绝,晚饭后还过来探望一番。 谈话间喻怀仁心念一动,想起曾在书上见过一道法术,心中问步光:果真可以么? 步光回答:我随主人夜夜修炼,如今灵力日进,受得住。 不一会儿乔归逍去了书房,见会长程晏挑着两盏油灯还在忙碌,斥责左右仆役道:程老为帮中事务尽心尽力,理应厚待才是,怎么只点两盏油灯,看坏了眼睛你们拿什么赔? 程晏连忙称谢,又道:帮主莫怪罪他们,素来是点八盏的,只是大火之中损失不少物件,一时短少。 乔归逍点头:祝融无情。便叫人去取带来的夜明珠送予程晏,程晏再三托辞,终于还是盛情难却收下了。 又嘘寒问暖一番,才又问:今日说的那件事,可办下去了? 程晏点头回道:已着最心腹的人去了,那铁匠常为帮里打武器,手法上佳,平常嘴严。他已经答应加入我帮了,日后都是兄弟,更不会泄露。 乔归逍心里有些好笑,程晏是怕他事成后下令杀那铁匠灭口,才先做这番准备。也不说破,只问:品剑大会赶得上么? 若重铸一把剑,怕是不行。属下选了一把宝剑,留下剑身,只重铸剑柄剑鞘,必定能在两日内做好。 好!乔归逍赞道,不愧是程老,做事稳妥精到,我这毛毛糙糙的后辈,真该多向您老取经才是。 程晏心中大悦,口称不敢,又赞道:帮主心思细密,老匹夫拍马也赶不上。 一阵客套听得剑灵和主人均不耐烦。 原来剑灵寄宿剑体之中,剑本死物,终究牵不住三魂七魄,故此剑灵可施行分魂之法。这一缕分魂附于乔归逍随身之物上,约摸半个时辰便自回归,游离之时所见所闻,本魂均可感知。 乔归逍与程晏所说虽然隐晦,但也不难猜出一二。 恐怕他们是要打造一把假宙锋,欺瞒世人。 背后因由却颇费思量。或许茶帮果真得到宙锋,却怕别人夺取,故此拿假剑交差;又或者茶帮本没有宙锋,如乐正芝所说,以假剑为由头召开这品剑大会,压余杭帮风头。 无论哪一样,都有一个说不通的地方。若果真如此,假剑应早早准备好,怎么到现在才匆匆忙忙地开始置办? 两日匆匆而过,午后,喻怀仁被带到了大厅,乔归逍拱手道:这二日委屈少侠,请少侠暂且入座,待会儿茶帮定在众位英雄面前澄清此事。 喻怀仁早知道这番调查没有什么结果,此时听了这话也不意外,只轻轻点头坐下了。仍有两个下人一左一右守在旁边,奴仆打扮,却气息深厚,太阳穴突出,显然是练家子。喻怀仁知道其中缘故,也不多说。 实际乔归逍并不以为喻怀仁便是凶手,拖这两日不过另有打算。 他觉得喻二庄主若误打误撞到了那偏僻酒家,实在说不通,必定还有隐瞒。不过喻家二郎君寡言少语,想必也问不出什么来,故此他将主意打到别处上。 这两日他大放谣言,有的说喻怀仁便是真凶,宙锋剑失而复得;有的说被偷的本是假剑,真剑还好好藏的;也有说喻怀仁已见到了行凶者,茶帮实际在保护他。 这一切便是打草惊蛇,或许能将幕后真凶惊出来。 既然拿喻怀仁当饵,自然是要着力保护,若真出了问题,怎么跟正合山庄那位意气风发的庄主交代? 过会儿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51 各路英雄陆续到了。除了些最近打了交道的,喻怀仁俱是两眼一抹黑,不认得。此时也没了某人在旁边聒噪解说各大派别,他便干脆闭目养神。 喻怀智日夜兼程而来,已同陆过会合,此时脸上还有一些疲色。他见喻怀仁在厅上,也不顾茶帮的面子,径直过来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一番。 还好,还好。 喻怀仁莫名心中一暖,任由他拉着,忽然道:我一切安好。 喻怀智点点头,低声道:弟弟放心,茶帮不看僧面也看佛面,今日定不会再为难你。这大厅之中内力高深者不知凡几,十步之遥的乔归逍也必然能听见;喻怀智虽压低声音,却不是为了保密,而是警告茶帮。 兄弟见面之后,喻怀智才去同坐于主席的乔归逍见礼,脸上虽也和煦,但也只是淡淡,不似平日翩翩君子模样。 余杭帮或许是着意给茶帮难看,卢大乘称病,只叫女儿过来。 卢小娘子见了喻怀智也是十分欢喜,亲亲热热地说了好几句。落座时见到喻怀智在旁边,哎呀一声,似乎有几分忸怩。 陆过却是知道,卢小娘子对喻家长兄心怀好感。卢帮主之女为人爽利,不带半分娇气,陆过暗自觉得与庄主不失为良配,便是过世的喻老庄主也颇有撮合之意。只是喻大郎君这边平日里只是守礼自持,叫人看不出个态度来。前番武林大会之时,有人将她与喻二庄主风言风语到一起,也不见他动怒,莫非果真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逍遥派掌门庄襄也自称有要事难以脱身,这会儿来的却是好好先生鲲华殿殿主谢程朱。 谢程朱过来招呼之时,以袖子挡了外人视线,将一个条子递过去。喻怀仁找个时机偷偷看了,原来是说掌门已于暗中调查此事,喻少侠稍安勿躁。 谢殿主于喻怀仁有过相救之谊,本来该是喻怀仁还这人情;喻怀仁便是个硬石头,也知道扶摇派如此好意来得莫名,必然事出有因,不是有求于他便是看别人的面子。想必日后定会分晓。 不一会儿,乐正芝也到了。 他来云麓之时,只带了长随护卫几个,此时却多了两个恭恭敬敬请来的人。 诸位,茶帮发现宙锋,乃是武林一大盛事,在下特意请来两位前辈,共襄盛举。 这位是欧冶子二十代孙,欧乾前辈。 这位是曾从子十四代孙,曾广前辈。 原本便有人认出了二位,这番介绍开来,众人更是议论纷纷。 两位均是武林久负盛名的铸剑大师,脾气古怪,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想不到乐正芝竟一口气请了出来,即便沾了宙锋名气的光,也足见武鸣山庄这小庄主手腕不差。 喻怀仁见乐正芝朝他使了个眼色,嘴角勾着,似是有些得意,心道,乐正芝为向世人证明宙锋是假剑,倒是花了不少工夫。 乔归逍面上却怡然自得,毫不担心被揭穿,从从容容下来与两位见礼,请入上座。 不多时,各方人士也来得差不多,乔归逍开口道:多谢各位英雄光临。我茶帮偶然得了一把宝剑,与传说中宙锋剑形容一致,却也不敢妄自断定,今日请众位英雄品评,若果是真剑,刚好与众位商议如何处置这绝世宝剑;若不幸是赝品,必定当众毁去,将欺瞒诓骗的人揪出来,让人知道,我茶帮不是好糊弄的! 说罢拍拍手。只见法盛捧着一个匣子,其上黄布覆盖,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考试还没考完! 第56章 第 56 章 乔归逍看了众人一眼,见有的不以为然,有的屏息以待,心下冷笑;将匣子接过,掀开黄布。 喻怀仁也不禁看了过去。宙锋与他身世有关,他势在必得;不过,宙锋的形貌他却不知道。既然这把假剑是按照宙锋样子打造的,想必足以做参考。 所谓大巧成拙,传说中的宙锋,竟是如此不起眼。 剑鞘乌黑,形制古朴,全无金银珠宝装饰,便是纹路也简单有力。怪不得程晏在乔归逍面前打下包票,两天之内能将剑鞘造出来。 宙锋现世江湖、酿成血案,不过是二十年前,在座见过宙锋的人不少。但二十年足以使年轻一辈出来当家做主,他们不曾见过宙锋,是以议论纷纷,大约是觉得这剑鞘太过寒酸。乐正芝看向他请来的两位铸剑大师,二人均点点头。 乔归逍轻轻一笑,将剑捧起来,送到两位面前,请他们鉴定。 明知道是假剑,竟然主动送上门来。这是乔归逍太有信心呢,还是 两位老匠也不客气,各自把剑鞘细细看了一遍,都点头道:样式与当年宙锋一模一样。 锵一声拔出剑来,一道寒光逼出,众人倒吸一口气,都叹好剑。二人不置可否,凑近了端详。 曾广嗯了一声,将自己小指凑上去,轻轻一划,已是见血;接着舔了舔血渍,闭上眼睛,似是品味了一番。欧乾瞥了他一眼,只闻了闻剑身,又轻轻弹了弹。他拔了一根头发,横在剑刃上,轻轻一吹,头发立时断了。 这本是吹毛可断的宝剑,若非如此,程晏也不会拿出来做李代桃僵的事。 品评过后,二位均满足了,把剑捧着送还乔归逍。 两位前辈眼力非凡,想必已品出了结果,还请赐教。 乔帮主 此剑 两人同时开口,都一愣。只听欧乾冷哼一声,抢先道:我怕先说了,被人依样画瓢。 曾广轻叹一声:既然如此,我们都各自写在纸上,再由乔帮主印证,如何? 可以。 乔归逍早听闻两人之间颇有嫌隙,所谓同行便是冤家,见怪不怪了,只挥手叫了纸笔上来。 不一会儿,乔归逍看了两位写的文字,沉吟片刻,送给各派领头传阅。 原来二人均判定,剑鞘剑柄为新造,而剑身乃三百年前剑师吴亮所制龙泉剑。 乔归逍知道,两位所说分毫不差,心中不由叹服。 乐正芝笑道:我听说此剑是别人送予茶帮的。想不到堂堂茶帮,人才济济一堂,竟也有人能唬弄。 乔归逍瞥了他一眼,长叹一声,忽然猛拍桌子:竟然有人如此唬弄天下武林!茶帮绝不能轻饶,定要为武林除害。 原本乐正芝暗中奚落茶帮有眼无珠,乔归逍这一句,却是把武林都算进去了。 他又皱眉道:实不相瞒,此剑也并非赠送。乃是有一客商,因欠了茶帮的债,送来此剑,称是宙锋宝剑,因周转不灵一时还不出债来,拿它抵押,待手头宽裕再还债赎回。一来这客商与我们素有往来,觉得可信,二来宙锋剑干系重大,我们便答应了。不曾想这客商之后便不见踪影,我们都只当他还不上债,故此潜逃,但又觉得事有蹊跷,才请天下英雄前来一起见证。 天下人皆知茶帮与商人关系密切,这番说辞,也是合情合理。 多谢二位前辈慧眼识鱼目,使我茶帮免受欺之苦。回头茶帮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奸商挖出来。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52 曾广摇头:宙锋剑所谓内中藏有秘笈之说纯是无稽之谈。我本不想理会,也是看在乐正老庄子的面子上才来。 乐正芝正色拱手道:家父在天有灵,一定感激前辈为武林正视听。又朝众人说道:寻常假剑便罢了,此剑故意仿制宙锋,又在江湖上传得纷纷扬扬,背后必定有说不得的黑幕,只怕目的是使武林重现当年的血雨腥风。我乐正芝虽只是江湖后辈,却不敢视阴谋而不见,更怕正派因此分崩离析,遂了邪道的意。故此特意请出两位老前辈来,揭破这阴谋。 便有人纷纷叫好,称赞乐正小庄主高义。更有人推测,莫非幕后黑手便是苍梧阁。一时竟把主人的风头都抢了去。乔归逍面上有些不好看。 喻怀智垂着眼帘,一直一言不发。此时忽然站起来,拱手问乔帮主:宙锋一事真相大白,可喜可贺。不知我家小弟之事,乔帮主可查出什么结果了? 喻怀仁原正转着念头。 这二日他虽然也再用步光分魂刺探,但只半个时辰便要休息,又只能在夜间用,探出的消息再没有第一次的重大。 乔归逍造出假剑,却不避不讳,还不慌不忙拿出一番说辞来,显然早有准备。这看起来却像是故意要给人发现这把剑是假的。 若从这里想,乔归逍此举,便是要撇清与宙锋的关系了。茶帮得宙锋之事,天下皆知,若轻轻巧巧地说不在他们手中,那谁也不信。故意演上这么一出,虽然失了些许面子,但总归落得以后清净。 计策虽好,却为何要最后两天才定下必定是与三天前那场火事相关。 恐怕原本茶帮是真得了一把宝剑,或者是真剑,或者是假剑,但于三天前被趁火偷走。火是在茶帮里烧的,偷没偷走也是茶帮自己说的,他们纵然有一千张嘴巴也说不清楚。乔归逍便干脆来了这一招。 喻怀仁想通这一节,正好听到大哥询问自己的事,不由得望过去,心中有些暖意。 近段日子,这些心绪时常出现。楠梨说他练的是绝七情六欲的功法;按理说这些心绪对练功应该大有害处,轻者再无进益,重者种下心魔。 但他却不讨厌,或者说觉得很是舒服。 乔归逍点点头,刚要开口说明,忽然听到外头一阵吵闹。他皱起眉,吩咐法盛去看怎么回事。 法盛还不曾到厅门,忽然一队人马闯进前院。只见这些人披明锐甲,背环首刀,一言不发,列队成阵,显然不是武林人士,而是行伍中人。 乔归逍面沉如水,心下明白,茶帮那些守门的打手护院,武功虽说不错,但一团散沙,对付厢军那些兵痞便罢了,对上眼前军纪严明的主,定是吃亏的,才被人直直闯了进来。 只是,他实在想不到,茶帮背后有西海商人,早已打点上下,在官府那儿一向如鱼得水,怎么今天竟然引得精锐兵士前来? 只见军士簇拥之中,一个军官模样的骑着马进来,道:奉钦差大人之命,捉拿疑犯喻怀仁。 第57章 第 57 章 乔归逍皱起眉来,看向程晏。程晏忙迎了过去,先是朝那军爷问了个好,便小声问他身后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徐少府,明府那边,我们可是招呼过了的,这阵仗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人便是云麓县尉,带着二三衙役,不知为何竟亲自前来。 徐县尉压低声,程老丈,不是我出尔反尔,实在是这次运气不好,竟有天使来云麓巡视,还揪了你们那案子做文章。他努努嘴,别看旁边这军爷年纪不大,可来头不小,禁军左天机营的翊卫郎,特旨给天使护卫。 程晏吃了一惊,翊卫郎正七品阶,即便一县之长也不过如此,难怪县尉也只能低眉顺眼敬陪末座。 不知天使是哪位相公? 他们虽然低声窃语,但那翊卫郎也不是吃素的,早听了一清二楚,当下冷笑,朗声道:官家降旨,钦差天章阁侍制、右司谏大夫、按察使杨承厚巡察南路事。杨侍制行至云麓,惊闻血案,奉旨提刑,违抗者视同疑犯。 众人听了,均默然不语。即便处江湖之远,杨承厚的大名他们却都听过。此人金殿之上御笔点为状元,素有刚直不阿之名,三次弹劾卫虞党羽,三次成功;却也为卫虞报复,三遭贬斥;清流力保之下,又三次复出;人称铁脊状元。 若是其他贪官污吏拿人,众位豪强定然不服,激愤之下说不得要力保喻怀仁。但这位铁脊状元,百姓哪个不竖大拇指,他们又怎么不服。 喻怀智与陆过心中担忧,本以为一切顺顺当当,很快就能接人回去,不想陡生突变,眼下情形,怕是是保不住人。 乔归逍面上好看了些。本来江湖事江湖了,喻怀仁在他手上,他若不吭声地让人被官府提走,今后在江湖中便无威信可言;但若果真与官府直接作对,又怕要吃亏。茶帮与西海商人虽在官府中有暗桩,但那毕竟是台面下的,又远在西海诸州,鞭长莫及,在云麓不免吃力。现在是大家都信服的杨承厚拿人,乔归逍即便不作一声,别人也只会觉得合情合理。 当下乔归逍便示意,程晏心领神会,口称好说、好说。 不料好好先生谢程朱站起身来,朝那翊卫郎行礼道:状元公秉公执法、为民请命,草民一向佩服敬仰。翊卫郎伴随铁脊状元左右,定然也是卓尔不群的大人物。 翊卫郎见他谈吐和气,又送了顶高帽子,心中舒坦了些,面上仍是淡淡:杨侍制我也一向敬佩。至于谬赞,实在不敢当。 翊卫郎过谦了!翊卫郎年纪轻轻便居于高位,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草民有一不情之请,想来想去,只有求翊卫郎较为妥当了。 翊卫郎心中透亮,高帽子之后原来便是出难题了。也不说破,道:请讲。 草民仰慕杨侍制已久,平生惟愿一见,奈何状元公乃文曲下凡,寻常人怎能得此天幸?不想天遂人愿,杨侍制屈尊前来云麓。不知杨侍制下榻何处,草民所愿无它,能远远看上一眼便足矣。 翊卫郎眼神变换,一会儿才说:朝廷命官外派视事,自然都是住驿馆的。 谢程朱面带惭色:原来如此,草民孤陋寡闻了。 这边谢程朱退开,那边喻怀智上前:小弟原籍滨州,于此地举目无亲,只有我这兄长在此,还请翊卫郎准予接济。 大丰一朝,除特要人犯以外,囚犯大多靠家人接济口粮衣物等用度,喻怀智借此探问他这弟弟是否列为首嫌。 翊卫郎冷哼一声:我只管拿人,牢狱之事,问县尉去吧。 说罢问:哪一位是喻怀仁? 众人均不作声。 喻怀仁旁观良久,这才缓缓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翊卫郎面色不善地盯了半天;掏出一张画像,对了对,问:你就是喻怀仁?见他点头,便去取他的兵刃,套上枷锁。手指暗中在他身上划了个宁字。喻怀仁微微一愣。 乔帮主,程会长,案情重大,杨侍制恐怕随时有话问你们,还请近日之内不要远行。 他留下嘱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53 咐来。 出得门去,翊卫郎骑着马,一手提着连枷锁的链子,扯着喻怀仁走。若是寻常人脚力不及,只怕要走得跌跌撞撞;喻怀仁只得暗中使了轻功。 翊卫郎见为难不了他,冷着脸,居高临下道:喻少侠,失礼了。杨侍制怕少侠在那些豪强那里受了损伤,不得已借抓捕名义把你保出来。 喻怀仁心中奇怪,莫非失忆之前,自己与杨承厚有交情么。口称:多谢。 不必谢我,我不想救你。那翊卫郎眼中透着冷意,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喻怀仁点头。 见他始终平静无波,翊卫郎恰似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自己闷得慌。又想起杨侍制的嘱咐,不敢过多造次,只得自己憋着。 这一路却没往县衙走,而是到了驿馆。打发麾下归队之后,翊卫郎带喻怀仁进了驿馆正厅,便有侍女奉茶。见俊俏少年还戴着枷锁,不免多看了几眼。翊卫郎这才除去枷锁。 我名叫吴冠,他沉声道,但这不是我的本名。我原本姓张,张九机。 喻怀仁看他两眼,点点头。 张九机见他无动于衷,硬是默念着杨侍制的吩咐,压着怒火,才没挥起拳头来。 半晌开口:果然是道貌岸然的喻家人,忘事忘得很快! 咦? 这话本是讽刺,却歪打正着。喻怀仁想着莫非又是以前认识的,仔仔细细打量起来,自然没有头绪。他便依照以前的应对,拱手道:张兄,别来无恙。 这回是张九机吃惊了,反复想了想,两人从不认识,要说见过面,大约只有那一夜可能。当下冷笑。 想不到那一夜喻少侠昏迷之中,还能记得我。也是,灭门仇人,自然要看得清楚、记得牢固! 心念电转之下,喻怀仁忽的明白过来:天山张家遗孤? 哈哈哈哈!不错,正是我!张九机眼中带着暴风骤雨,你该庆幸,要不是有命在身,我早就一刀砍了你! 喻怀仁瞥他一眼,心道若在这儿的是他大哥二哥,只怕谁砍谁还不一定。 又想起宁衍宗曾说,张家遗孤改名换姓,成了苍梧阁的人。若他没说谎,或者眼前的翊卫郎是假冒的,或者苍梧阁已把手伸到禁军之中。 那人野心果然不小。 见他沉默不语,张九机只当他心虚,冷笑片刻,丢下话来:等着,杨侍制要见你。便起身离去。 大约再不走,便真要忍不住动手了罢。 第58章 第 58 章 张九机干干脆脆走了。 喻怀仁看那背影,微微皱起眉。 先前那使女过来添茶,偷眼瞧这俏郎君,被他神情吓了一跳,心想,方才不还冷清样子,怎么现在有些怕人,像是有些怒气。待会儿被杨侍制看到可不好。 杨承厚御下甚严,她不敢嚼舌根子,只大起胆子,轻声说了一句:郎君请用茶,杨侍制即刻便来了。 喻怀仁望过来,点点头,面上和缓不少。 使女松一口气,又多看了几眼才退下了。 喻怀仁并不动茶,只是沉思。忽听有人脚步声进来,估摸着便是杨承厚了。 想甚么如此入神? 喻怀仁抬头一看,来人神气焕发,志得意满,正笑吟吟地盯着他。 你你是杨侍制? 噗宁衍宗不由得大笑,杨池物宦海二十载,已过不惑之年,我有这么老么?杨承厚自号池物先生,原是自嘲本是池中之物,如今大家提起来,却都解为反意。 喻怀仁眉头更紧:你假扮朝廷命官? 宁某几乎绝倒:想到哪儿去了你放心,这杀头的干系我可不会随便担了。池物先生稍后便到,我只是搭个顺风船,混进来看你。 喻怀仁这才点点头:你竟连他都说得动。 呵呵,我宁衍宗平日脸皮很厚,时常说些大话,但功劳可不敢乱抢。杨池物亲自理会你这案子,乃是因为两桩。言罢,宁衍宗特意停下,喝一口茶。 可惜眼前这石头人总不懂得该在这种时候追问哪两桩。他叹口气。 第一桩嘛,麓州现今知府乃卫虞党羽,先前遭御史台刘永向死参而被贬至此,宁衍宗面上现出敬佩来,可叹刘御史拼了一命换来的也不过是一个外放。池物先生此行便是要接刘御史的重任,将此人彻底打倒。他早已到了云麓,一直暗中查访,搜集证据,如今出面保你,应是时机成熟,要拿麓州知府惧怕豪强、推诿政事做由头,发起大事。 朝堂之事,你果然清楚。 宁衍宗微微一笑,撇过不谈:第二桩才是大头。还记得卢天佑罢? 余杭帮帮主之子。 不错。卢天佑是池物先生门生。两年前解试之时,杨池物在彰州做主考官,亲笔点了卢大郎的卷子,很是喜欢,之后多有教诲。卢天佑的字便是池物先生取的。此次卢天佑以自己性命担保你不是凶犯,求得池物先生帮你这一忙。 我对卢家似是有恩。 不是一般恩情,是救命之恩,宁衍宗轻笑,卢家隐瞒得好,连我都是这次才知道的。两年前卢天佑生了一场大病,几乎不治,是你救的。 我不善歧黄之术莫非是道家法术? 想来是了。所谓大病,或许是被什么恶灵纠缠。宁衍宗暗想,若是这人之前顺顺利利帮小争驱除道灵,恐怕他们兄弟俩也得叫他恩公,你救了人家性命,人家自然也投桃报李。 嗯。 过半会儿,见喻怀仁默默饮茶,一言不发,宁衍宗心里啧啧两声,问:你就没甚么要问的? 谢程朱离开茶帮,即刻差人传信与庄襄,自己只身到县衙牢中探了探,不见喻怀仁踪影,心中疑惑,忙到东莱客栈,悄悄上楼,转入一间天字房。 小雅桌上放着棋盘,黑白各有布局,庄襄执着一枚黑子,敲着桌面,自顾沉思。 我猜猜,你在牢里找不到人? 谢程朱点头:师兄可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庄襄叫他坐到对面去执白,好好先生苦笑一声:师兄饶了我罢! 棋力不济,便该多加练习。你跟洪琉大约是百年来下棋最臭的左右二殿主。 谢程朱轻笑:人无完人,总归琴书画我都还行,也算对得起前辈们了。师兄别卖关子,怀仁少主到底在哪儿? 有弟子报,少主已被送到驿馆之中。 谢程朱沉吟道:若果如此,莫非杨承厚是要保少主的? 嗯,庄襄落下一子,又执起白子。他下棋难逢敌手,只有自己拆解,我想起一桩事来,少主与卢家交好,卢天佑又是杨承厚的门生。恐怕是这层关系。 堂堂铁脊状元,也徇私法外?好好先生打趣道。 无论如何,我等布置已被打乱。本是让少主倒向我们的好机会 如今应以确保少主安全为要。 庄襄点头:正是。师弟,你便留在云麓看护罢。对了,宙锋一事,我倒是得知了一个奇妙的消息。他将手上棋子扔回棋盒,呵呵一笑,当年天山张家灭门惨案,据说与喻晓有关。 哦?属实?谢程朱眼睛一亮,若果真如此,一旦公之于武林,喻晓的名声必定一落千丈,少主恐怕也会因此为武林排斥。 还在查证。庄襄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54 摸摸下巴,以喻晓的名望,若没有真凭实据,武林也不会随便相信。他叹道,真是麻烦,又抽不开身了。我已有九十八天没见到莫二当家了,你说她会不会变心? 好好先生忍住笑意,道:不会。 哦?你也这么觉得? 莫家娘子的心本不在师兄身上,又怎么会变? 以张九机的性子,他必定按捺不住表明身份。你怎么不问我? 喻怀仁轻轻看他一眼,问你甚么? 问我为何在军中安插自己的人。 所图非江湖之远,而在庙堂之高? 宁衍宗笑意渐浓:知我者怀仁也。 我不感兴趣。 唉,好罢,好罢。 喻怀仁将右手放在胸前,皱眉:我只是不舒服。 哦?因为我对你有所隐瞒?宁衍宗精神一振,这是有戏? 不是,喻怀仁白他一眼,只是他沉默一会儿,他有杀气,是真想杀了我。 宁衍宗讪笑:他余恨未消,但不敢真的动你。久了也就想开了。 而我得知他身份之时,想到了大哥与二哥,心中有些不舒服,他看向宁衍宗,若他那时果真动一个手指头,恐怕我会即刻杀了他。 他垂下眼帘。 大哥心中父亲,可敬可亲;二哥口中喻叔叔,和蔼慈祥;陆过将师父当做半个父亲。 喻晓于他们,乃是无法再尽孝膝下的悲痛,无法再聆听教诲的憾恨。 生生死死,本是人间常理。人事纷扰,皆有因缘。所以即便得知自己身世,我也不曾有甚么感想,更无心报仇。可是,我现在却很不舒服。想到大哥二哥失去父亲,就不舒服。 犹豫一下,宁衍宗将手轻轻搭到喻怀仁肩上,果然顺遂。 你说喻晓杀了天山张家满门。这真是真的? 张九机自幼时逃出起,便立誓报仇。 你说起来时,我无信与不信。现在我发觉,我已有些不信了。喻怀仁皱紧眉头,这是甚么?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思绪? 你越来越像个人了。 嗯? 宁衍宗深吸一口气,察觉自己话音有些颤抖,你对你大哥二哥有了亲近之情,想到他们失去亲人,所以难过,所以不愿承认他们亲人的罪过。以往是无心无情的利剑,如今越来越有人样。其实人本就有七情六欲,乃是天性,你又何必压抑。 是这样?我是在压抑? 不错!宁衍宗深深看着眼前人,将你心中情感,释放出来,这才是自然之道。 第59章 第 59 章 杨承厚不多时便来了,见宁衍宗在,拱手道:原来义士也在。此次多亏义士,才将那狗贼的不法之举查个一清二楚。本官代天下百姓多谢了。说罢行了个大礼。 宁衍宗侧身不受:哪里的话,铁脊状元不顾安危,为民请命,才是草民榜样。 杨承厚面上黯然,轻叹一句:不顾安危本官何德何能受此赞誉 叹罢凛起神色,看向喻怀仁。他正当壮年,为官多年,心怀正气,不怒自威,此时透出一股威势来。 喻怀仁暗暗点头,虽然此人不曾修仙,却也有道,一身浩然之气,寻常邪物难侵。 喻怀仁么?你听好,虽说你是行健救命恩人,行健又力保你的清白,但本官并不全信你!若此案是你所为,立刻从实招来;否则被本官查出隐瞒,定然罪加一等! 一番疾声厉色下来,喻怀仁正猜想行健大约便是卢天佑表字,一旁的宁衍宗先皱了眉。虽明知杨承厚不过是做此姿态,敲打一番,雷声大雨点小,但他哪能任由心系之人这么被欺负,一步站到二人之间,道:杨侍制,喻少侠确实清白,其时他正与我在一起,怎能行凶杀人? 杨承厚嗯一声,神色缓下来,问:既然如此,义士为何不直接站出来作证? 实不相瞒,喻少侠与我乃是密会,不可声张,才无法辩白。 密会?莫非 不错,喻少侠暗中相助,找寻那狗官罪证。 杨承厚恍然大悟,拱手道:原来也是一位义士,适才本官失礼,还请海涵。 喻怀仁只等宁某人胡编乱诌完,配合地回礼:无妨。 杨承厚又问:敢问喻少侠查的是哪桩案子,可有危险?他为官多年,精明过人,自然不是能随便唬弄的,这是要当面对证。 宁衍宗心知肚明,微微低头掩饰唇形,暗中传音入密,教喻怀仁应对;喻怀仁简要着照说了。 杨承厚再无怀疑,又道了一声辛苦,接着眼望宁衍宗长叹一声。宁衍宗知情识趣的人,知道他有话要说,问:杨侍制可是忧心扳不倒那狗官? 有义士襄助,又怎么会扳不倒?杨承厚摇头苦笑。 宁衍宗压低声音:草民听说,卫虞等人圣眷正浓。 圣眷?不错,圣眷!杨侍制叹道,故此参劾卫虞的言官个个潦倒,与卫虞作对的清流屡遭贬斥,官家装聋作哑,不闻不问。虽然如此,官家离不开卫虞,却也防着卫虞。 哦?愿闻其详。宁衍宗假装求教。 若卫虞一党独大,官家哪能安心睡觉?这些年,本官弹劾那些个党羽,虽然看似惊涛骇浪,实则稳如泰山,全因官家也想削除卫虞党羽。本官看似忠勇,博得百姓赞誉,却只是官家趁手的一把刀。不顾安危,为民请命?哈哈哈,若果真如此,本官早该死谏官家、唤醒官家才是! 状元公不必妄自菲薄!即便只是剪除党羽,于百姓也是大利。杨侍制有用之身,不能轻易犯险。迟早官家看清卫虞等人真面目,定能回心转意。 杨承厚长叹一声:官家以往是不愿除掉卫虞,如今只有五分不愿,剩下五分他停顿片刻,或许本朝之内,都难有新气象了。义士年轻有为,想必海清何晏,只有等下一代了。 状元公如此悲观?或许转机便在意想不到之时。宁衍宗笑道。 承义士吉言。 宁衍宗又宽解几句,杨承厚才像是满意,请喻怀仁盘桓几日,避过风头再离去。宁衍宗却道:还请状元公见谅,朝堂事一触即发,我等留在此处不免碍手碍脚。 杨承厚何等精明,立刻明白:是本官思虑不周,你等与本官走得过近,只怕卫虞一党连你们一起盯上,暂离也好。 此时张九机来报,茶帮麓州会长程晏已带到,正等待问话。杨承厚点头,笑道:义士久在江湖,知道江湖人脾气。不知本官能从此人口中问出一份行贿朝廷命官的供词来么? 程晏虽是个江湖人,却更是个商人,商人最懂趋利避害。 杨承厚听了大笑,赞许而去。 宁衍宗带人悄悄离了驿站,到了一处别致小院。 你这么看我别想歪了,这儿不是我的,我不过是租了这里掩人耳目。助杨侍制搜集证据一事可不是假的,我先前在这儿落脚一阵子了。 唔 他见喻怀仁露出受教神色,清冽面容透了几分乖巧,仿佛将锐气外壳剥去,不由得心旌动摇,恨不得立刻亲一亲抱一抱,脚下一拐,便想带进自己房间。默念小不忍则乱大谋几遍,才止住了念头,仍是带去先前打理好的客房。 他轻轻咳了一声,笑道:方才你也知道了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55 吧?杨承厚果然是老狐狸,我与你见面之时,便有人偷听。 见喻怀仁点头,他又道:还说了一番话引我入套你一定也奇怪罢? 我与他素昧平生,他却在我面前与你推心置腹。 不错,但这套下得好,我入得心甘情愿。他看着喻怀仁,此事说来话长,既然你我是挚友,自然不能相互隐瞒。找个合适时候,我都给你坦白。 什么时候成了挚友? 喻怀仁没真问出来,沉吟片刻:不错,既然是挚友,便不该隐瞒。 哦?怀仁竟也会这么说其中必有所图。宁衍宗心中苦笑,即便是有所图,他也只能认了。 南离曾说,他把我的前事都告诉与你了。 是说了一些,不过他不是你,难免有谬误之处,何况恁多年的事情,几句言语之间也说不清楚。我虽然听了,未必全信。 无论如何,你如实转述便是。 宁衍宗默默叹气,哪能如实,若乖乖如实了,自己哪还能有什么指望。他八面玲珑,此时已想好应对之法。 他说,你与喻怀信,都不是喻哓亲子;你们生母商氏,更不是喻哓小妾。 第60章 第 60 章 乐正芝恭恭敬敬送走了两位铸剑大师,回了客栈。他着人打听,知道喻怀智带陆过去过县衙,碰壁回来,不曾见着喻怀仁。自然,这只是明面上,想必喻怀智定然私下叫陆过到牢中暗探,或许两边已经见过面。 喻怀智城府太深,喻二只怕不知不觉又要着了他的道。 他自言自语。 叫下人沏了一壶茶,他屏退左右,坐在房中默默独饮。不一会儿,他耳朵微微一动,悄悄把手扶在腰间武器银玉笛上。 一阵阴风吹过,窗户悄无声息开了;不知何时,窗边已站了个人。此人一身白衣,面上覆着白无常面具。乐正芝不是第一次见识他的轻功,背后却还是有些发寒。 事已了了,我来拿报酬。白无常阴测测道。 乐正芝冷哼一声:你们做了多余的事。 大化门不做多余的事,白无常冷笑,我们会做,自然是因为有人出了钱。 有人要陷害喻怀仁?是谁? 大化门嘴巴很牢,否则你这正派名门,怎么也会找我们? 你!乐正芝大怒,哼!多此一举,搅了我的布局!报酬只给七成。 乐正庄主,喻怀仁乃正合山庄武功第一,他受人怀疑,声名不再,对小庄主登上盟主宝座,有利无害。 不必妄自揣测我的心意。再啰嗦便只留五成。不服,你们大可以来杀了我,我倒要试试大化门的本事! 哼!庄主忘了,我们若将你买通大化门杀害茶帮弟子一事公诸于众,你在江湖可无法立足! 那你们就做做看,乐正芝一拍桌子,我看武林是信你们还是信我! 白无常拳头紧握,只觉得眼前人无法理喻。若是一个精通事故、思虑周详的老江湖,定然不肯冒身败名裂之险;也就是乐正芝这个锐气十足的年轻人,才敢放下狠话。 偏偏大化门信誉为先,若将雇主泄露出去,今后还能指望谁上门? 他深深呼吸,才缓缓开口:乐正庄主请记着,大化门此次不是怕了庄主,只是原本一事二主,乃大化门理亏在先。大化门本是诚意而来,不想乐正庄主如此小瞧。哼,还请今后少庄主小心些,若求不到大化门头上便好,若不幸有求于我们哼! 乐正芝冷笑:拿了东西快滚! 与白无常不欢而散,乐正芝松开手,茶杯已经粉碎。 他懂什么乐正芝自语,喻二武功纵然天高,最多也只是个出世的高人,喻怀智比他可怕百倍。 他忆起小时事情,渐渐沉下脸来。 那时他随父亲到正合山庄玩耍,不小心闯了祸,打破一个花瓶,想到父亲定要严厉惩戒,便悄悄央求喻怀仁应下此事。他早看出来喻怀仁不爱说话,人又淡漠,凡事大多不置可否,自己央求一会儿,多半不会遭拒绝。果然,喻怀仁只瞥他一眼,算是认下来了。 不想此事被喻怀智撞见。其时喻怀智虽然大一些,武功却不济,江湖上已有嘲笑;乐正芝乃是练武奇才,武功超出一截,又年纪小,不知深浅,便威胁他,若是说出去便要打他满头包。 喻怀智只是淡笑:少庄主多虑了,你是客人,我们做主人的自然要担当些。只是怀仁年纪小,吃不起责罚,还是我这个做兄长的自首罢。 乐正芝大喜,乐滋滋地到了家长面前。果然喻怀智乖乖承认,乐正芝又踊跃作证,这罪名眼看就要坐实了。 只见喻晓与乐正群耳语几句,乐正群黑着脸点头。 人孰无过,改之便可。将此事便轻轻放下。 不想回到武鸣山庄,才是真正后续原来先前喻怀智一直在二位长辈面前伺候,哪有时间打破什么花瓶;两人看出破绽,自然知道真正祸首是谁,喻晓照顾老友面子,才没有戳破。乐正芝被狠打一顿,在房中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地。 如此事情不胜枚举;这喻家长子明明武功不高,却让他吃了不少闷亏。 如今他要在武林中执牛耳,最大敌手不是功夫奇高的喻怀仁,反而是这个武功平平、不显山露水的正合山庄大庄主。 据闻十多年前,商氏身怀六甲,遭人追杀,万不得已,求助于喻晓。喻晓动了恻隐之心,便同夫人徐氏商议,收容下来,对外人只说是外面养的小妾,因怀了身孕而接近门来。 收养孤儿寡母,本是美谈,喻盟主却要瞒天过海。小道长襁褓之中便送到正一道派,恐怕不是因为什么仙缘,而是掩人耳目。你与小道长的身世不简单。 南离也不知道? 他只说你们生父来头很大。也难怪喻盟主与你疏远,原本就不是亲父子。 大哥可知晓? 十岁已经是晓事年纪,恐怕知道。 怎么? 喻怀仁闭目,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既然他不是喻家血脉,自然没有嫡庶之争,喻怀信为争夺家主之位对他下绊子一说,倒是不攻自破。即便不是亲兄弟,喻怀智对两个弟弟,却不见怠慢,反而关怀周全;恐怕即便是亲弟,也不过如此。 大哥对我们俩看不出是知道的。 宁衍宗抚掌笑:他不是个胸怀坦荡的真汉子,便是个隐藏极深的伪君子。啊!你刚刚是瞪了我?是瞪了我罢?我家怀仁甚么时候学会瞪人了 果真显露了情感可惜不是为他。 见宁衍宗咋呼个不停,喻怀仁便干脆转头,来个眼不见为净。渐渐那笑声止住,只觉一道灼热视线粘着。喻怀仁转回头,便被视线抓住,一时头脑空白,眼里只剩一双明眸了。 怀仁耳边传来一声低叹。 南离、喻怀仁警醒过来,低头道,只说了这些? 宁衍宗轻咳一声:还有其它。对了,你原来曾觉得商钟鸣转变奇怪,还险些冤枉是我做的。 难道是南离不成? 正是。宁衍宗笑容有些玩味,他说,怕你着了别人的道,先前小聚之时,曾偷偷在你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56 身上下了个魅惑之术,凡危及你性命的人,便立刻受术法蛊惑。我听说他是只狐妖?果然狐媚子。 在正一道门也见过记载,原来是真的。喻怀仁沉吟片刻,原来如此,你先前的举动也是法术之故。 南离子也如你想的一般,才跟我说了这事。他劝我对你死了心。 你死心了么? 哈哈哈哈宁衍宗大笑,笑自己试探别人反被试探,死得只剩下灰了。不过,我可不信自己受了什么法术蛊惑。 法术无形无状,你未必察觉。 宁衍宗吃吃笑:我信,信你们神通广大。然则我从未危及你的性命,又怎么会被蛊惑? 我失忆前也没有? 一次没有。 你我江湖立场相对,你灭了正合山庄,却一次也不曾想除去我? 这关子却是要卖,有人要我保你。又笑着拍拍他肩膀,莫急,改日一齐跟你坦白。 我并不急。 好好,你不急。 喻怀仁白他一眼,不再言语。这一眼看得宁某人差点化了半边,恨不得再逗弄他一番,又怕太过唐突。 只得又是咳了一声,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小争甚是想念你,不如跟我回去看看罢? 沉默了一会儿,喻怀仁也有些茫然。 天地之大,到处可以修行;要追查宙锋,却也没有下落。他竟有些无处可去的意思。蓦地想起一件事: 你将我送给商钟鸣前,说有宙锋下落? 说过。宁衍宗稍稍思索,定好了说辞,我先道歉。 喻怀仁皱眉:你又骗了我? 第61章 第 61 章 当然不是,宁衍宗忙辩白,乃是有干系的另外一桩。此次茶帮的宙锋风波是我弄的。他干咳两下,我暗中托人设法献了假剑,又着人把消息散布出去。他看看喻怀仁神色,你既然想找宙锋,听到消息想必会设法前来一探究竟 喻怀仁微微低头: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 除引我前来之外,你必定另有目的。 宁衍宗噎了一下,不知该喜该悲,喜他知己,悲他不信。终于叹道:浑水才好摸鱼。武林正派,经历此事,原先的嫌隙已扩大了。 陷害我也是你做的? 绝对不是!宁某指天誓日,我只想找你出来,同你和解,怎么会做这节外生枝的事情? 嗯。那真的宙锋在哪? 我本以为你会说我徒生事端,在江湖中搅出腥风血雨。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鸡蛋没有缝,苍蝇怎么会去叮。人因本性而死。 怎么我是苍蝇?怀仁就这么开解我么? 我开解你干甚么?你本来不是个好东西。 咳咳,说起宙锋的下落,怀仁,你我虽是挚友,但有句话老话说得好,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宁衍宗清清嗓子,端起架子来。 喻怀仁心中刺了一下,莫名有些不适,仍是点头:不错。你要什么报酬? 那人笑眯眯:也没有什么,宙锋乃是江湖中人都想争夺的宝物,我不能轻易说出地方,以免惹来杀身之祸。不过我也想一睹宝剑风采,内藏的秘籍也不是只有一人能学 你要与我一起找? 错,是你要随我一起找。具体地方,我不会说,但你随行帮忙出力,便可与我共享宝物。 我如何知道你不是骗我? 你若有其它消息,尽可以去试试有没有结果。 见宁衍宗自信满满,喻怀仁犹豫片刻。横竖自己跟着走一趟也无甚损害,反是以此人之能,独自取得宙锋也不算难事,肯与他分享,也算是让利了。便点头答应了。 宁衍宗满面笑容:如此甚好,事不宜迟,我们明日便走罢。 明日?喻怀仁一愣,我想先去别处,你我约个地方再会便是。 去哪儿?无妨,我陪你去。 京城。 他想找南离,问个究竟。 宁衍宗早猜着了,更不能不去。便要去做下安排,忽然喻怀仁说:大哥也是要回京的,可一同上路。 他心中暗暗叫苦。先前他可算是得罪了喻家长兄,这一路上京,哪还能与怀仁亲近? 正要找个由头叫怀仁改换主意,又听得: 你早点休息罢。方才总在咳嗽,我听说是寒气入体? 宁衍宗一呆,面上已是抑制不住地喜气,重重咳了两下:大约是有些,不过不碍事。总得先用过饭才好休息。唉,话说完了便有些难受了。你陪我一会儿罢? 当夜喻怀仁也没住那小别苑,而是去向大哥报平安。 喻怀智本是满面笑容,见了跟在后面的宁某便挂不住了。得知此人要与他们同行,他更是拉下脸来:小弟,此人先前不是你竟还信他? 大哥,他只是玩笑。我们本是好友,没有其它。此人喜欢捉弄别人,满嘴胡话,本心却还不坏。 宁衍宗虽然听着别扭,也只能乖乖争取:当时宁某不知轻重,都是误会,误会。 果真只是朋友?喻怀智犹自不信。但见两人言之凿凿,也不好再多加反对。 原本为了营救喻怀仁,是打算盘桓一阵子的,此时也已不用。他一番计较之后,决计明日启程回京。另去通知了卢小娘子。原来卢小娘子在喻怀仁被军差带走之后,曾与他通气,约定共同进退。 卢小娘子已回了话,她随我们先到京城,再自己回漳州。这话乃是看着喻怀仁说的,她一个女孩家,为了救你千里迢迢过来,小弟,回程你要多多照顾她。 我照顾? 宁衍宗扑哧一笑,要这人照顾别人,只怕越照顾越不好。 喻怀智瞥了他一眼,温言劝自家兄弟:将来你娶妻生子,总要学着照顾别人周全。若是有不会的,尽管来问我。 嗯。喻怀仁犹豫一下,含糊答应下来。卢小娘子是个爽利人,想必没有甚么要他留心的地方。 第二日,卢小娘子的车驾果然进了队伍。 她叫轿夫与喻怀仁的轿子并行,从帘子里探头出来攀谈,不知不觉变成与骑马的宁衍宗说话,喻怀仁一旁听着。正到兴头,见喻怀智过来看顾,忽然哎呀低叫一声,放下帘子坐了回去。宁衍宗低笑起来。 夜里,一行人到小镇上歇脚,用过饭,喻怀智约宁衍宗密谈。无巧不成书,两人前脚刚走,卢小娘子亦来见喻家二郎。 卢家女儿果然是江湖女侠,开门见山:喻二哥,你说喻大哥会喜欢我么? 这是问道于盲,还是病急乱投医? 却说喻家长兄将弟弟好友约到楼下酒桌,点了店家自酿小酒,又伴些小菜。 此次小弟脱险,除行健之力外,当属宁兄出力最多。小弟礼数有些不周之处,我这个做兄长的,代他多谢友人义举,薄酒小菜,不成敬意。 大哥客气了,为怀仁,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哥? 朋友兄长,自然我也视为兄长,宁衍宗挑眉微笑,不知大哥有何疑议? 喻怀智不动声色:原来如此。为兄原本有个不情之请,说出来只怕你不答应;既然你视我为兄,那我倒不怕开口了。 出难题?宁衍宗勾起唇角:大哥但讲无妨。 小弟性子,你也明白,独来独往,有时有些不近人情,但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57 其实本性质朴,只是拙于表达。他本是随和又良善的。 怀仁种种好处,我自然一清二楚。大哥请直说罢。 他孤身一人,终非好事。如今年纪也够了,你在江湖商路两道行走,交际又多,想必定能帮他物色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娘子。 第62章 第 62 章 宁衍宗心中嗤笑,这便是正合山庄现任庄主出的招?未免老套、稚气。 大哥说笑了,所谓长幼有序,怀仁要娶妻,还要等做兄长的先娶才是。我认识不少人家,都有好女待字闺中,不如给大哥从中搭个线? 喻怀智皱皱眉:多谢好意,这便不用了。 大哥何必客气,宁衍宗趁胜追击,若单单给怀仁物色,岂不是要被别人戳脊梁骨说厚此薄彼?这样罢,到了京城,便给大哥引荐京城第一才女吴二娘,以大哥才貌家世,定然成就一段佳话。 不必了!喻怀智沉下脸来。 宁衍宗暗笑,喻家长兄也不过如此:大哥,这我便不明白了,为何着急给怀仁张罗婚事,却不提自己呢?莫非已有意中人?还是有难言之隐? 喻怀智脸色阴沉得好似山雨欲来。他冷哼一下,忽问:你果真是小弟好友? 宁衍宗应对自如:自然是。 无论如何,也不背弃? 当然。 既然如此,实不相瞒,喻怀智深吸一口气,为兄既有意中人,也有难言之隐。你可知道,怀仁与我,不是亲兄弟? 这话来得突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竟有此事 怀仁自幼为家父收养,他进家门时,我不过十岁,却很是喜欢这粉雕玉琢的娃娃。而后他一路长大,竟是我照顾他多些,他与我也亲近多些。 眼见喻怀智面带怀恋,这回是宁衍宗皱起了眉头。 而后因事家父险些将他逐出门墙,也是我从中转寰。其实我从心里,不曾把他当做弟弟。 你宁衍宗攥紧手中酒杯,不当弟弟,当做什么? 喻怀智宽和一笑:先前你玩笑说你与他有私情,我为何那般震怒,你总该知道了罢? 哼,宁衍宗冷笑,好啊我倒是小看了你,身为兄长,竟欲行不伦之事。 所谓不伦,不过是外人之想。我与他不是亲兄弟,并非不伦。喻怀智笑得亲切,这类事怀仁是不会提起的,想必你也不知道,先前我已与他互通心意,连他低头轻笑,不是兄弟的举动也有了。 忽听一声响,宁衍宗一拳砸在桌子上,喻怀智,你莫非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视我为长兄,怎么会杀我?喻怀智摇头,再者你若杀我,怀仁也不会放过你。 好、好! 宁衍宗原先见喻怀仁体验兄弟之情,以为好事,想不到原来早已埋有伏笔。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真对手在这里。 好。他冷静下来,喻怀智,以往之事如何,都已过去,如今怀仁的心意,是向着我的,哼,肌肤之亲,也不只你有。你我各凭本事,公平对决。 喻怀智好似吃了一惊:对决什么?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他好友? 不必装傻了。我对怀仁志在必得,你若是识相,就早早死心。 喻怀智夹了小菜,慢悠悠吃了一口。 这么说来,你果真承认,你们不只是朋友,而且还有不轨之举。他叹口气,我多少看得出来,小弟招惹了不该惹的人。原先那个楠梨便已是个祸害了,你更是不出其右的祸害。 多谢称赞。 你既然承认,那话便好说了。喻怀智皱眉道,如今世间虽然颇有南风,但却多豢养小倌、家私,若两个男人在一起,定遭世人非议。武林之中,更是以阳刚为盛;你与怀仁,不免被人视作女子而遭受鄙薄。你想过这些不曾? 宁衍宗似笑非笑:这话你就不问问自己? 何必问?喻怀智悠然一笑,我不曾把他当做弟弟,自然是当做半个孩子了。孩子行差踏错,做父亲的能不震怒?父子之间,心意当然相通,举动自然也不是兄弟间的。 宁衍宗愕然,才想起那番自小照顾的话来。 呵呵,原来是下了套等着我,想通之后,他竟笑出声来,我关心则乱,不及细想就信了。 若我直接劝戒,你定然拿朋友那一套敷衍。少不得我要先逼出你的心意。 正合山庄少庄主,果然名不虚传。宁衍宗坐下冷笑:只怕庄主心意是要白费的。世人眼光于我于怀仁,都只是虚幻,我们又怎么会畏惧? 人言如山,压过来时,即便不畏不惧,也难于反抗。 宁衍宗笑意如冰雪寒天:喻庄主,恕我诛心,你是怕怀仁的名声不好,还是怕正合山庄与你的名声受累? 什么?喻怀智皱起眉头,我怕什么受累?若他真的为江湖人唾骂,难道我不会假装与他断绝关系? 哦?庄主果真舍得他走?他剑法独步天下,庄主嘛呵呵,泛泛而已。若没有他压阵,怎么镇住那些觊觎山庄产业的宵小之辈? 喻怀智也怒极反笑:果然是个商贾之流,只知言利,臭不可闻。若我不阻止你们,爽快赶你们走,那我大约便是为巩固庄主之位迫害兄弟了罢?小弟怎么看上你这种人? 宁衍宗也笑:宁某以为,有三利可言:公利可言;亲利可言;情利可言。为情言利,有何不可? 哼!话不投机!喻怀智拂袖起身。 正有此意。宁衍宗自然不甘示弱,抢在前面上了楼梯。 才到拐角,便看见卢小娘子从喻怀仁房中出来。他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喻怀智追上来,看到这里,叹一口气:宁兄,我知道你对小弟真心实意,只是日后你或小弟不免要娶妻生子,你们叫对方如何自处?不如现在分了,免生尴尬。你看小弟与卢家娘子,堪称郎才女貌。家父在世之时,也曾有意与卢帮主定下亲来。 宁衍宗瞥他一眼,心里倒是觉得十分好笑。 一则喻怀仁不能以常人度之,娶妻生子于他恐怕只是累赘;二则谁都看得出来,卢小娘子的意中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喻怀智到底是假装不知,还是果真不知? 若是真不曾看出来这一家兄弟,可真是有趣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晴天霹雳啊,我要被调到一个据说很繁忙的部门=“=希望没有传说的那么忙tat 第63章 第 63 章 送走卢小娘子不多时,宁衍宗也来敲门。喻怀仁让他进来,问他何事。 没事不能来?朋友之间,哪有这么生分。 喻怀仁懒得争辩,转而问:你那风寒好了么? 好了好了,昨日你陪我到傍晚,我就好了一大半;今日又陪我说话,另一半也好得差不多了。 既好了,也不需要有人作陪了,你回去罢。 慢着,我只说好得差不多,可还差一点没好呢。 那更该回去休息。 见他油盐不进,宁衍宗假意叹气:唉,既然你嫌弃我,我也不自讨没趣。卢小娘子与我甚是投缘,我找她去谈心便是。说起来,卢帮主那样魁梧大汉竟也有个玲珑娇小的女儿。方才她随身使女说她才刚出门,不知去了哪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58 里。你可曾见到她? 没有。 整夜都没有?一面也没有? 没有。 宁衍宗心中意动,细细看喻怀仁神色,却见他微微斜低着头,嘴唇紧抿,油灯下有些看不清。他这人不屑于撒谎,如此竟如此隐瞒,是为了甚么?总不会是真有私情。 罢了。我上别处找去。 喻怀仁想起卢家女儿,不由得有些头痛。 卢小娘子前些日子转道京城,竟听说了一桩事情:正合山庄庄主,正与京城名妓孟袅袅打得火热,据说三天两头便往风湖楼赶,挥金如土,只为博红颜一笑。她心系喻怀智多年,怎能不慌了神,一忽儿寻思毕竟是风尘女子,喻怀智即便痴迷也不过一时;一忽儿又听闻孟袅袅才貌双全,只献艺不献身,连京城第一才女吴家千金都与她神交已久,反观自己,大字不识、女红都只寻常,还不立刻被比了下去? 竹筒倒豆子一般备说前事之后,卢小娘子竟嘤嘤哭了起来。 喻怀仁只皱眉。一来儿女情长他全然不懂,二来他也不会安慰人。只等她哭完。 卢小娘子抽抽搭搭一会儿,自个儿把泪擦了:喻二哥,今晚这事可别说出去。 喻怀仁点头问:大哥之事,你打算如何? 说来好笑,卢小娘子本是来找他询问的,现下反而是他提问了。 我我再试试,要是果真不行,我就死心。毕竟是江湖儿女,十分爽快,我就不信世间再没有喜欢我的。 其时只觉得孟袅袅这名字有些耳熟,现下他倒是想了起来。 当初宁衍宗初带他去风湖楼,他还有些懵懂;这些日子早已明白,那便是寻欢作乐之所。 倒是意想不到,孟袅袅对他口称恩公,竟也是自己曾经救过的人。 或许到京城之后,为着卢家情面,他该去见见这孟小姐。若她对大哥无心,不如让她待大哥冷淡些,兴许能叫大哥回心转意。 也只能帮卢娘子到这里了。 回过神来,他又纳闷不已。怎么这等情场闲事,自己也想要管了? 宁衍宗出了喻怀仁处,自然无心去找卢娘子,只有讪讪回去,准备孤枕一夜。 途中听了一声鸟叫,他心中哦了一下,回房端坐。不一会儿便有个部曲送来条子。他打开,竟是纪六韬笔迹,不由得心中诧异:纪六韬与容炽不同,日常并不随侍左右,所图所谋全在暗处,且极为重要隐秘,从来送信走的都是最稳妥的路子;似这般飞鸽传书,莫非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急忙打开看了,他微微一愣。 他离开宁府前吩咐家人延请天师、道士、僧人为宁衍争驱邪,不想竟然通通不中用;或是才见了宁衍争便不肯再做法事、连番问了才说不想丢了自己性命,就是一番折腾后无任何成效。 纪六韬信中言明此事,又劝勉他,鬼神之说不可信,有病还需医治,不可沉迷于虚幻缥缈。 纪军师倒是费心了 纪六韬亦师亦友,宁衍宗自然受教。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原也不信世间有什么神仙鬼怪。 即便现在,他对鬼神亦是敬而远之。方外之人既然隐于世外,袖手旁观,那么红尘中的俗事,便只有他们这些俗人照着俗世之法来理会了。 只是,小争身上邪灵若寻常人不能解,难道最终还要劳动怀仁? 若是以往,小争与外人之间,自然是选小争的。可如今,他怎能任由怀仁再赴险境? 他更怕,怕怀仁一旦驱除那邪灵,便忆起以往之事。 他苦笑片刻,原来不是小争与外人之间,却是弟弟与自己之间早已选了自己。 一路到京城,宁衍宗竟不能与喻怀仁独处。 喻怀智称连日骑马吃不消,便厚颜坐进了马车,与自家二弟朝夕相对。他武功平平,体质不佳,众人皆知,这借词倒也合情合理,叫宁衍宗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宁衍宗吃了暗亏,涵养功夫倒也不错。他已打定主意,到了京城,住个两日,便立刻带喻怀仁去寻宙锋剑,到时候喻怀智再有心计,也鞭长莫及。 京城既到,虽然知道不可为,他也还是力邀喻怀仁到自己别院去住。 多谢,不必了。 喻家小弟回话干脆利落,做大哥的似笑非笑看着他,正炫耀呢。宁衍宗脸一抽搐,对之以皮笑肉不笑。 安顿下来,喻怀仁犹豫一番,便找陆过问风湖楼的路。 陆过吃了一惊:二庄主要到风湖楼?那儿没有小倌 我知道。 喻怀仁以往沉迷男欢馆差一些便被逐出家门,陆过自然知道。见他改邪归正,顿时大喜,不只指点周详,还叫个长随带路。 到了风湖楼,莺莺燕燕们见是个俊俏郎君,欢喜不已,纷纷上来投怀送抱。喻怀仁皱起眉头,踩着轻功避过了,点名要见孟袅袅。 四周静了一下,小姐们俱都吃吃笑起来;旁边有一寻欢客拍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孟大家也是你想见就见的? 揽客的嬷嬷心里琢磨,这年轻郎君看着面生,长得好了不说,一身装扮看似简朴,料子却花费不菲,保不齐又是个慕名而来的公子王孙,只是初来乍到,不晓得规矩罢了,可不能怠慢。 便把小姐们打发走,赔笑道:郎君莫要扫兴,实在是想见孟大家的人太多,要权有权要势有势,我们小家小业的,谁家都惹不起,是以孟大家定了规矩,每夜必开诗文会,以文会友,谁家文采拔得头筹,便得与孟大家相会。词会即可便要开始了,入场需一贯茶水钱,您看 后面跟的长随早不耐烦:还怕我们家郎君没钱?拿去拿去。 喻怀仁倒真是没带钱。陆过想得仔细,早叫长随先去账房支些备用。 只是这一关过了,下一关更为难。 他哪里作过什么诗?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就要到那个传说中又忙又累的部门报到了感觉好昏暗_(|;」ang;)_ 第64章 第 64 章 雅厅之中零零散散坐着十多人,各自品茗。一眼看去,无论弱冠还是壮年,俱都是穿银带玉,衣冠楚楚,没有一个是普通人家。喻怀仁进了此处,众人虽也有关注,但见是个生面孔,只当是外地来见识的,俱都自顾自去了。 忽然,那长随小声道:顾三绝也在,恐怕今晚不能如二庄主的愿了。 原来这长随也时常陪着喻怀智过来。喻怀智武功虽只是中流,文采却是上乘,常常雀屏中选;只是,若有一人在,他便不敌人称顾三绝,顾逸顾风云。却不是诗书画三绝,而是诗词赋三绝。与这名声在外的大才子比拼,喻怀智即便输了也不冤枉。 长随暗中指了指,只见顾逸年近而立,风度翩翩,潇洒不羁;一旁坐着青衣文士,仪表宜人,斯文儒雅。这文士却是有些面善。 顾逸与那文士也瞧见这边,二人笑谈几句,忽然笑着起身,走过来问小长随:怎么,今日不是喻兄过来? 长随忙行礼道:这是我们二庄主。 顾逸脸色一变:可是惊寒剑喻怀仁喻少侠? 喻怀仁是,惊寒剑不是。 长随听了直咳,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59 小声提醒:二庄主,您自武林大会之后,在江湖上的外号便是惊寒剑 我不喜欢。喻怀仁第一次听说这事,直皱眉。 顾逸轻笑起来,拱手道:在下顾逸,常听卢行健提起少侠名号,十分仰慕。今日一见,果然器宇不凡。 那文士也说:先前与少侠有一面之缘,不曾想原来是行健口中那位。真是宝剑配奇侠,步光在少侠身边,也甚是得宜。 喻怀仁这才忆起来,正是在天一山下那意欲买下步光的墨香坊东主毕熹。 原来卢天佑上京赶考,少不得要结识些文人士子,颇有几个交心知己;顾逸与毕熹便是其中两个。 顾逸很是健谈,少不得又寒暄了一番。毕熹一旁听着,忽问:少侠腰间金铃悄然无声,想来无芯,甚是奇特,不知有何来历? 这正是南离托风巽子道长转交的无芯铃,可隐藏灵气。喻怀仁原先变疑心此人乃修道之人,如今听他这么一问,更是多了一分笃定。 友人所赠。喻怀仁淡淡应答。 又聊了半晌,那二人才回了自己位上。 不一会儿,一扇木门忽左右而开,纱帘后香案玲珑,端坐佳人,影影绰绰,只留遐想。丝竹声起,一阵檀香悠然而至。孟袅袅提笔就墨;过会儿嬷嬷将纸拿了出来,给众人示意。原来是今日文斗的题眼、格律。雅厅内各个案几早放好了笔墨纸砚;立刻便有人文思泉涌,挥毫泼墨。 至于喻怀仁,叫他背诗还勉强应付,作诗就两眼一抹黑了。 他皱眉心想,莫非还要走宁衍宗的路子,才能再见孟袅袅。 正犹豫之时,顾逸的下人悄悄给他长随送来纸条,转交他手上。打开一看,正是一首旖旎明媚的律诗,落款却是个喻字。 原来顾逸听卢天佑说过救命恩公之事,知道他不会作诗,见他为难,便有意替好友送个人情。见他看过来,顾逸点头会心一笑,便起身尿遁离席了。毕熹见状,摇头笑笑,对喻怀仁拱手道:近日行健弟在京城盘桓,想必我们定能再见。也随之离去。 不一会儿诗稿收上去,顾逸那一首果然中选。孟袅袅在帘后将诗念出来,如莺啼燕语,众人听之迷醉,无有不服。 风湖楼主事苑娘对自家头牌自然上心,过问了两句,得知是位姓喻的郎君,笑道: 原来又是喻庄主,看来对袅袅是上了心了。 嬷嬷忙说:不是那位喻郎君,是位面生的小郎君。 苑娘心里打了个突,忙细细问他样貌打扮,才知道是谁。 哎呀,那位主怎么来了? 当下忙叫人去给宁衍宗报信,又叫嬷嬷去孟袅袅房前看着。 孟袅袅见宾客竟是喻怀仁,也吃了一惊。顾逸多次光顾,她自然认得笔迹,拿到诗稿便知道是谁手笔,见了落款,心有疑窦,但也想不到这人身上。 她忙给喻怀仁行了大礼,连声问好。又把随侍的小婢请出去,要为他单独斟酒。 喻怀仁只浅尝几口,心中想着大哥与卢小娘子之事,为难如何开口。 想不到恩公文笔也是不凡,孟袅袅拿起那诗稿,小女子斗胆,自请为恩公大作配画。 随意。 孟袅袅便提笔来,写了几个字恩公可是收到消息前来。 什么消息? 但失忆后喻怀仁早习惯应付这样情形,便点头应下。 孟袅袅欣慰一笑,小楷写道:幸不辜负恩公重托。东主已查知宙锋原交托淳于大帅,大帅身死,家私尽数查抄,宙锋收于兵库。 她写完,咬咬牙,又添几句:恩公虽神通在身,但东主势大,若逼之过急,恐怕不能如意。 喻怀仁沉默片刻,拱手道:多谢赐画。 孟袅袅微微一愣,忙去扶他:郎君折煞小女子了。 便将两张纸蜷成一团,吞入腹中。喻怀仁吃了一惊。 这女子又挥毫,这次是真作了一幅画。笔墨才干,忽听门外一声笑:怀仁来玩乐,也不叫我一起,真个不讲义气。 来得好快。 宁衍宗许是到了京城富贵地,一改往日闲散布衣打扮,华服高冠,雍容大气。他似笑非笑,朝屋内打量了一番,在画上多看了几下。 喻怀仁摇头:我不是来玩乐的。 烟花地不玩乐,还能来干什么? 我是来请孟大家今后不要再见我大哥的。 这有些出乎意料,宁衍宗摸摸下巴,问:这可怪了,无缘无故,怎么不许两人见面?莫非怀仁也中意孟大家,不许他人碰? 喻怀仁犹豫一下,开口:前几日,有人对我说,大哥沉迷风月,时常与孟大家相会,她很是担心。 宁衍宗心思灵动,一息之间便明白过来,不禁大笑:原来是为那人做说客。 孟袅袅掩着嘴轻笑:东主明白了,我可还没明白。 勿怪勿怪,这么说罢,有位小娘子与喻庄主青梅竹马,一颗心都系在他身上 原来如此,孟袅袅幽幽轻叹,女子要与意中人厮守,在这世道并不容易。我定当成人之美。 宁衍宗似笑非笑:这可是把生意往外推。 请东主不必担心,孟袅袅淡笑,小女子还不愁卖。忽然灿然一笑,喻庄主是大金主,乍然换了别人,进项不免少些。东主心疼是理所应当的 耍心眼了罢,宁衍宗大笑,不必拿话激我,怀仁的事便是我的事。今后就不许喻庄主进这个门了。见喻怀仁皱眉,忙道,说笑而已,自然是要客客气气委委婉婉地与他淡下来,总不能叫怀仁的大哥受气。 嗯。喻怀仁点头受用。 事既已了,他便要走。宁衍宗少不得阴阳怪气问一句,怀仁难得过关斩将,怎的便走了?莫不是嫌我碍了事才急急要走罢? 喻怀仁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与孟袅袅问了个安。外面早有苑娘等着,亲自把那一贯茶水钱送还,又说贵客不曾认出来,罪过罪过。喻怀仁对这一套没辙,懒得客气,叫长随收钱,回了几句就走了。 自然是宁衍宗一路作陪。 马车之内,他忽然说道:风湖楼乃是苍梧阁产业,这事儿便是苍梧阁之中,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喻怀仁看了他一眼。 **之中,人多嘴杂,黄汤下肚,美人在怀,什么都能说出来。孟袅袅虽是个弱质女儿,心思却是缜密,不是好相与的。 你那大哥城府极深,来风湖楼找孟袅袅,恐怕不真是为了风花雪月。 他勾起唇角。 我倒是差点忘了,你大哥可是还记着灭门之恨的。 第65章 第 65 章 你万万想不到,宁衍宗竟在他面前提起此事,喻怀仁颇为不悦,你不怕我恨你? 宁衍宗轻声自语:恨了倒好 什么? 我也与你说了前因。冤冤相报何时了,张九机报仇,你找我报仇,小争再找你报仇你如此明智,一定知道到此为止最好。 狡猾,怎么不等我杀了你报仇之后,再到此为止? 哈哈哈,不错,现在到此为止对我是最好的。宁衍宗嬉皮笑脸,再说你对红尘事不是一向看淡么,修道之人心如止水,不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60 动如山嘛。 喻怀仁沉默片刻,道:或许终有一天,我会恨你。 那也好,宁衍宗眼中一黯,你若修道有成,白日飞升,我便见也见不到你了。若因恨我而道性全毁,怎么说我也能远远瞧上你一眼。 朋友之谊,似乎不应当这样。 嘿,那要看做的什么朋友!宁衍宗笑。 宁衍宗忽然想起一事,提醒道:卢天佑如今在京城,他先前托座师保你,情理上你也该去道声谢,复又笑道,自然,情理这一套,你若不受用,那也无妨。 喻怀仁这次受用了。 卢府管家见是他,毕恭毕敬地请到内厅,敬上好茶:喻二庄主,我家郎君去赶个文会,算时辰便要回来了,老身斗胆请二庄主稍待片刻。 不一会儿又有精致茶点招待上来。 稍坐片刻,卢天佑果然回来,还带两位好友回来招待,正是风湖楼所见顾逸、毕熹。 顾逸见了他,还不等主人叙话,就先大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喻少侠!有缘,有缘!又说,行健,会此少年英雄,应当备酒连饮三百杯,方才痛快。 卢天佑知道他这救命恩人对杯中之物并无好感,只得推托:喻兄特意登门,必定有要事,怎么能喝酒。 喻怀仁想起自己是专程来道谢的,刚好也欠过顾逸一个人情,忆了忆宁衍宗平日的送往迎来,拜道:前日风湖楼多谢援手。 不谢不谢,那诗写得俗了些,倒是配不上少侠了。 卢天佑听了挑起眉头:风云兄又去了风湖楼?贞正兄怎么也不劝劝?原来顾逸文采**,性本不羁,最痛恨写策论,故此屡试不第,便开始流连花丛。那些烟花女子却最爱他的诗词,免费款待不说,还常常给他润笔钱,羡煞不少穷酸书生,各种风言风语。友人莫不恨铁不成钢,都劝他收起心思,钻研策论,以他聪明,还不是手到擒来。偏偏顾逸本性难改,虽然有所收敛,也仍是三天两头旧疾复发。 贞正乃是毕熹表字。毕熹虽然也算商人,经营的却是书坊,乃雅商。他更是个能吟会对的,在文人士子之间吃得开,自然也要起个表字。 听卢天佑这么一说,毕熹不及自辩,顾逸便已哈哈大笑起来:他倒是劝了,可惜还是被我拉下水了。 毕熹轻咳两声,卢天佑则叹了口气,忙又转向喻恩公:叫喻兄见笑了。小声问,恩公可是有什么吩咐? 登门拜谢于喻怀仁来说乃是头一遭,宁衍宗此前早已面授机宜。他便照着做了:大拜一礼,口中道起谢词,又把藏在袖中的美玉送上这美玉也是宁衍宗挑的。 卢天佑被吓得手忙脚乱,又去扶他又去推礼物,连声道:折煞我了!以喻兄大能,这等小事自然能脱身,只是我估摸喻兄不便行事,故此擅自做主,请尊师帮了一帮,怎么受得起如此大礼? 受礼的人必然是要三推四托,嘴里还要谦让几句的,这是题中应有之义,你只管再送两下,他便会收了。宁衍宗如此说过。喻怀仁给了几次,心中不免有些纳闷:不是说再送两下就行了吗? 顾逸早看得不耐烦:行健忒不爽利,收下以后再请喻少侠吃喝一顿好的不就结了? 卢天佑苦笑一下,转念一想,这么僵持也不是办法,暂且收下,回头叫妹妹送回去便是。 这才解了喻怀仁的困。 卢天佑本要留恩公用饭,但喻怀仁早被礼节弄得有些怕了,坚决告辞。 长随带路返还喻府,路上忽见毕熹在前面等着。 喻怀仁出卢府之后,毕熹还留在府中,这会儿却赶到前头了。喻怀仁不禁觉得蹊跷;又一想,若此人果然修道,善用神行之法也不稀奇。 毕熹作揖,温和一笑道:我与喻少侠果然有缘。先前在天一山下,我见步光血光强劲,已开灵智,而你身上灵气微弱,仆强主弱,不是好事。故此想买下步光。这几日再见,少侠修为大有进益,已无此忧虑,可喜可贺啊。 见他将这隐秘事光明正大说出来,喻怀仁有些诧异,不禁瞥了瞥跟在后面的长随,只见长随面不改色,竟似毫无察觉。毕熹笑道:我已设下屏障,他听不到。 喻怀仁点点头,问:你也是修道之人? 我原是典文正公爱用的笔洗,他面上颇有自矜之色,无它,前朝典伯陌堪称五百年第一文章大家,兼之为官清廉正直,虽欲行新政而不果,贬谪地方,也不心灰意冷,兢兢业业施行善政,逝后谥文正,至今民间仍设祠祭祀,每日伴随典文正公左右,得正气熏陶,又偶得机缘,开了灵智。可惜典文正公终生不得施展抱负,我当时却帮不上忙,他微微沉了声,后来辗转流落之间,我逐渐修得形体,便隐于世间,替典文正公看看他挂怀的天下苍生。言罢,他神色间已满是怀念,想必在回忆当年典文正公风采。 大隐隐于市谁又能想到,看似汲汲营营的一个经商之人,竟是看惯沧桑的仙灵? 毕熹抬起头来,轻声道歉:失礼失礼,扯得远了些。你那无芯铃有些狐狸气息,有这道行的,莫非是城郊道观里的那只?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的网速让我受到了很大桑害(眼神死) 半夜一点写完,想发文,结果居然还慢!根本刷不出页面!掀桌! 第66章 第 66 章 听他提起那狐狸,喻怀仁有些诧异:你认识他? 倒也不曾,毕熹笑道,我有个故友,与他相熟。可惜那位故友多年前渡劫,天时不予,不幸殒命。如今你也与我俩相交,算是有缘了。既然有缘,我也少不得送你些礼物。道友勤加修炼,我们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毕熹便化作一道清风而去。车水马龙之间,竟无人察觉。 喻怀仁觉得袖子里多了什么,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个羊脂玉瓶,内里有十颗丹药,清香扑鼻,沁人心脾。 原来是这药,南离拍掌,你是不是见到了那只笔洗?见喻怀仁点头,南离笑嘻嘻,他果然没死。这是筑基丹,许多修道人都爱用,不过世上修道有成的本就不多,能炼丹的更少,又各自隐居,相互不往来,因此流通不多,是可遇不可求。而且那只笔洗的筑基丹还不是一般的,闻起来有荷清香味,效用还比其它筑基丹好上二成。你现在这修为服用正好,每月一粒,大有裨益。 他忽然一笑,一把抱着喻怀仁,上下左右摸了好几下,见喻怀仁眉头紧皱,似要发作,才放开了,笑嘻嘻道: 我刚刚是在摸你的元骨呢。可惜了可惜,你这身子根骨不算一等一的好,用了五六颗就要满盈,剩下的倒浪费了。 你以前不知道我根骨? 那不是忘了嘛。对了,只摸一次未免不准,谨慎起见,我再摸摸。 见喻怀仁把步光摆了出来,南离才讪讪停手,讨好问道:你这次来,定是有要事问我罢?尽管说尽管说。 喻怀仁也不客气:之前你对宁衍宗说了什么? 哎,这可不行,我早先说过,以前的事要你自己猜出来才好玩。 你果真全告诉他了?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61 关键处都说了,要叫他知难而退。他没告诉你?好重私心啊!似这种人,你可要离得远远的才好。 喻怀仁瞥瞥那媚笑的狐狸。 我不同!我不是为了私心呐。 为了玩乐,难道不是私心?见他嘴严,也不再问了,转问:你在我身上下的魅术,效用有多久? 也没多久,若真有什么法术能叫人死心塌地爱上谁,我早对你用了不是?南离噗嗤乱笑,也就只有人意图杀你之时,会忽然神魂颠倒,回头醒过神来,便不顶用了。那魅术也只作用个两三回,再多灵力也就耗光了。 喻怀仁皱起眉头,果真如此? 你在天一道派看的书里,难道没写?还特意找我来问。 写是写了,但他先前以为南离有独门秘法,与一般魅术不同。否则那人 莫非有人中了魅术之后,就真缠上你了?南离见他默认,拍掌大笑,是谁是谁?姓宁的?我看不像。 姓商的。若是你说的这种情形,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真有这等趣事?魅术作用于心。有时候心动便只是一阵风,吹过了就过了;有时候却是投石入水,涟漪不断。那人经这么个引子,是真迷恋上你了!哈哈哈,快说,是谁是谁? 回了喻府,却见喻怀智在厅中候着他:我估摸着你也要回来了。 浅浅问了两句见闻,喻怀智说:听说你前几日到了风湖楼,还见了孟大家。 嗯。 那时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 嗯也不瞒你了。我有消息,风湖楼乃是苍梧阁的产业。 喻怀仁皱皱眉。喻怀智探访孟袅袅,果真与情爱无关。 往时我托辞探访,都没什么阻碍。昨夜到风湖楼文会之上,孟大家点了一篇文采理法皆不如我的诗。这便是给软钉子碰了。你前几日在风湖楼可见了什么听说了什么? 喻怀仁心道卢小娘子的心思,以大哥明智,必然知晓。便不隐瞒,将前因说了说自然隐去了宁衍宗一节。 喻怀智一愣,卢小娘子不是与你亲近么?他顿了一顿,罢了,你也是无心的。我再寻别的方法打探便是。孟袅袅城府不浅,你以后离远些的好。 见大哥便要略去儿女私情不说,喻怀智心想,自己平生第一次管这样的闲事,总要管到底。 大哥,不知你为何还不成亲? 喻怀仁都到了婚配之龄,喻怀智虽然不到而立之年,也早该娶妻才是,却还是孤身一人,武林中难道没有闲言碎语? 唉,喻怀智眨眨眼,苦笑道,原来你以前对大哥的事冷漠至此,连那件事都不知道。 无论知不知道,也都忘了。 我曾有过一门亲事,对家乃是淳于大帅之女。 喻怀仁有些吃惊:淳于机? 淳于大帅的师父,与祖父乃同门,爹与他也相交多年。淳于娘子将门虎女,听说我出自武林世家,便与我比试,将我大败。喻怀智口中有淡淡苦味,她拂袖而去,宁死不嫁,逼大帅退婚。又自嘲一笑,此事早已传遍江湖,乃是一时笑柄。 大哥 无妨。后来,淳于大帅出镇东南,战功赫赫,又被诬陷谋反,她连坐充为官妓,据说不堪受辱,饮鸩而亡。我有时也想,若当时她勉强嫁与我,或许便可保住一条性命。爹虽也曾有意替我寻一门别的亲事,但我每每想到她拂袖而去那时,心思便都淡了。江湖上倒渐渐觉得我重情重义,痴心不改。 喻怀仁点头,心中却想,从笑柄到美名,倒不为其它,而是大哥在江湖上逐渐打出名号,人人都开始敬重他的缘故。 大哥,以你文采,未尝不能如卢天佑一般,走入仕途。 不错,爹也曾想过。不过,承平之时,仕途便是上上等的路,如今恐怕比我们在江湖里还危险。卢天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或许是受了他座师教诲。我却没有那般大志,还是稳妥些好。 大哥是说,如今是乱世? 即便不是乱世,乱世之兆也已经显露。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忙 第67章 第 67 章 喻怀智摇头道:天灾不断,赋税又加重,近年甚至有周边农户前来投献,可见世局糜烂。 投献? 他这弟弟平日不食人间烟火,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喻怀智无奈一笑,心道,若自己去考科举,恐怕还真不放心让他来打理这偌大家业。 原来道观寺庙、官绅士子、皇亲贵胄等,朝廷特许免其田赋,便有农户迫于田税之苦,自愿将家田挂靠他们名下,虽要交些许田租与东家,却能免去田赋。东家平白多拿租子,自然也愿意接纳。这便是投献。 投献之风,眼前看着农户得了好处,长远来看,朝廷收不上田赋,又要应付开支,只有多设各种名目的征派杂税,补贴用度,苦的还是百姓,肥的却还是东家。 喻家上下都是白身,享不到这许多好处,何以竟也有人来投献? 自从爹打发家人出面行商一来,进项多是经商所得,不必以田产谋利,故此收的田租比别家要少,只让收支持平便可。饶是如此,众佃户的生计也日渐困窘,有时甚至要家中救济。 那还有农户来投献? 我也问过,他们说,投献到我们庄子,好歹能过得下去,若不投献,恐怕只有卖地或是借高利贷了。 大哥接纳了? 喻怀智叹气:我不是什么大圣人。淳于大帅去后,边事愈加吃紧;朝廷里奸臣当道;官家又为修仙大兴土木。依我看来,赋税还要继续涨。家里若随之增收田租,便是要佃户们的命;可若是不增,又是亏本;多一分地,就多亏一些。接纳个一两户还好,就怕其它农户见了也来,到时两头不是人。只有请他们另谋出路了。 见弟弟点头,面上并无异色,喻怀智心下一松。又道:这也是积疾已久。说来可笑,正合山庄壮大,也得益于世道之乱。这次我们家喻怀智咬了咬牙,遭遇重创,之所以能这么快恢复大半,也是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无家无业、走投无路,想到武行混口饭吃。 另有,据闻北地吴修、赵敢二人揭竿起义,声势不小,不过大约成不了事。但起了这个头,今后起事的恐怕越来越多。趁此时机,北冥教必定也会卷土重来。我们山庄只有抓紧壮大,才能自保。 北冥教?喻怀仁脸色沉了下来。那个商教主的影子袭上心头。 你大约还不知道,北冥教以教义聚集信众,蛊惑人心,其实存的是造反的心思,喻怀智轻描淡写道,这也不新鲜,正一道派前身做的也是这种勾当。本来北冥教也算是为劳苦百姓谋出路,但他们多以装神弄鬼之法骗取信众,而且当时国祚还算稳固,若真的起事,只是平白害无辜百姓多了血光之灾而已。因此爹与武林正道一同,合击北冥教。据闻北冥教另有一支教义温和的总坛,如今若由这一支出面,恐怕事半功倍。 爹如何知道北冥教种种秘辛? 北冥教也不全是坏人,当年爹曾收留嗯,从北冥教逃出的人。不过正邪不两立,爹怕引来正派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62 围攻,不曾声张。 喻怀仁点头,想起宁衍宗、张九机口口声声说喻晓为宙锋剑屠杀张家,他不由得有些恍惚。 哪一边口中的喻晓,才是真的喻晓?又或者两边都是?两边都不是? 晚膳后,喻怀智见弟弟在院子里练剑,不由得驻足多看了几眼。他虽然武功不很顶尖,但家传招式都认得,早明白弟弟的剑招都不是父亲所授。若是别人,他不免要猜测定是暗中拜了别处名师,但这个弟弟的底细他十分晓得,只能说是天赋神奇。 他也曾问过弟弟,何不给自创的剑法起个名字。但这弟弟摇头:剑者自然,不拘一法。 他心中若有所悟。他看弟弟长大,自然常常见他练剑,却从不见他剑招重复,或许便是不拘一法。无奈这实在太过高深,以他境界,也学不出什么来。 这会儿见弟弟停下来想教他,他摇手而笑:教也没用。你这剑法要的悟性太高。想想又说,有你这弟弟在,我还需要练什么武功?以后我文你武,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喻怀仁愣了片刻,似有许多话涌上心头,却一句也说不出。 是了,差点把二弟给忘了。喻怀智温润一笑,他调皮了些,不过却是机灵人,将来也一定能成大器。 兄友弟恭,还真不错啊。待喻怀智走了,宁衍宗从围墙上跳下来,口气有些酸。 这两日喻怀仁不去见他,上门又被喻怀智的门子轰走,他已经是憋得慌了。想想当初这人负气而走,自己竟然能半年不见,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你怎么来了? 想你想得不行,所以跑来爬墙。这话自然不能明说出口。他深吸一口气,拣了个正经话题:算算时日,也该去找宙锋了。 想起孟袅袅给的消息,喻怀仁心中一动:去哪里找? 先前说过的,我不会透露地方。总之你做好准备离京便是。 离京? 孟袅袅说,宙锋就在朝廷兵库之中,怎么还要离京? 不错,而且此去路途遥远,我们越早动身越好。宁衍宗早巴不得带喻怀仁走得远远的,煞有介事,极力劝说。 我还有事,晚三日再走。 有事?什么事? 喻怀仁顿了顿:你不必知道。你可以走了。 宁衍宗瞪了瞪眼。 没看错吧?怀仁竟然动气了?还是写在脸上的这种? 他张了张嘴,突然觉得挺冤:又是哪里惹怀仁生气了? 见那人已经自顾自进屋,他忙追过去:怀仁是我哪里不好了? 现在我要修炼,莫要打扰我。 那先告诉我,你怎么生气了? 喻怀仁脚步一停,步光! 只听风声一响,步光出鞘,已经横在门口,拦住宁衍宗去路。 那剑寒光凛冽不说,竟还发出人声:打扰主人者,杀! 宁衍宗吃了一惊,虽然也听喻怀仁无意间提过剑灵一事,但这般大显灵通还是头回见到。 无可奈何,他只有摸摸鼻子离去。走时忽然皱起眉来这剑灵竟然跟人也类似,还同怀仁日夜相伴真个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大概都会改成早上发文 第68章 第 68 章 凉风习习,星汉灿烂。 喻怀仁心中烦闷,睡也不是,打坐也无心,便干脆起来走走。 天地浩大广阔,他心中的小小挂碍本不足虑,没想到如同入了骨髓一般挥之不去。 他用了神行之法,配合着轻功,飘然出了喻府。但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回过神了,忙停下来。原来不知不觉竟往宁某人那处去了。 见第一次来京城时对饮的聚仙楼就在不远,他纵身过去。酒楼早已打烊,大门紧闭,一片漆黑。驻足片刻,本有些想上楼看看,但又觉得此举简直无聊。 长袖一挥,抽身往风湖楼去。 风湖楼正是笙歌高唱之时,四处莺声燕语,一片浪翻暖帐。 喻怀仁转到孟袅袅窗前,又觉鲁莽。孟袅袅想必正招待客人,自己这时候来,是冒昧了。 忽然吱呀一声,窗户竟然被人推开,说是好叫清风入梦;见外边站着个少年,里面那人也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喻怀仁也颇觉困窘,转身便要走。那人忙拉住他:喻少侠既然来了,那还走什么? 便拉着他进了屋。 原来孟袅袅的客人正是顾逸。 她见恩公突然前来,也是吃了一惊。又听顾逸在那说胡话:原来你们俩早有私情,倒是我顾某的坏人好事了。不错,不错,郎才女貌,本就般配,你们既然有意,该早些讲明,好叫那些王孙子弟早早死了心嘛。 孟袅袅听得双颊飞霞,直道:顾大才子莫要胡说!我与喻少侠清清白白 顾逸点头:孟大家出淤泥而不染,自然是清白的;喻少侠可不能辜负啊。孟大家且放心,你出阁之时,我定然包一份大礼给你。 胡说,孟袅袅低头,喻少侠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娶我? 这便是你不对了,顾逸摇头,以你的才情,若身为男子,考取功名、成人上之人也不是难事,何必妄自菲薄?何况性情宜人,样貌绝美,万里挑一,怎么配不上了?喻少侠,你赶紧也说句话。他见喻怀仁自进来后便木头似地站着,面上也不见表情,心里不由得替他着急。 孟袅袅满面通红,抬眼瞥了喻怀仁一下,含羞带怯,如月季初开,叫一旁顾逸看了好生感叹:美人啊美人。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顾逸轻叹,这句实在太不解风情,少年还要再加把劲啊。 顾兄可否暂行回避? 这才对嘛!顾逸眼中一亮,心道有门有门,喻少侠即便不开口,我也是要成人之美的。孟大家,今夜便先告辞了。说罢嘻嘻笑着要走;忽觉后颈一痛,便已不省人事。 喻怀仁将他接住,放在交椅上。 见他出手,孟袅袅一愣,忸怩神态去了个彻底,已知道这番动作,乃是为掩那位东主耳目。否则任顾逸一走,苑娘定然察觉;苑娘察觉,那位东主也就惊动了。她忍着心头发苦,问:恩公是有要事相商? 嗯。那日不及细说,宙锋的下落,你如何得知,可否分说一二? 孟袅袅正了神色:东主隐藏极深,我等只听命办事,并不知其他,因此宙锋的消息,我本也是不知道的。但既然恩公相托,我自然留心。前些日子,东主命楼中一个姐妹刻意奉承常来的兵部库部司郎中,打探淳于大帅身殁后随身宝剑下落。我当时觉得有蹊跷,假意帮忙,得知那把剑的样式。之后云麓品剑之事传回来,我才知道,东主叫我们打探的便是宙锋。 淳于家与喻家是差一点做了亲家的交情,喻晓将宙锋交托淳于机,也不出奇。淳于机征战沙场,远离江湖,难怪数年来武林中无人发现。 至于乐正芝那边,或是喻晓对乐正老庄主说了谎,又或者老庄主隐瞒实情,抑或乐正芝假意欺骗。 只是有一点宁衍宗如何知道淳于大帅带着宙锋? 孟袅袅犹豫片刻,低声道:听说恩公与东主同行许久,难道不知道东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63 主本身便是朝廷的人么? 喻怀仁心里莫名一刺,不知道。 我曾偶然听东主叹惜大帅冤死,听话里口气,是见过大帅的。或许便是那时候知道的。 强压心头不适,喻怀仁抿着嘴。 宁衍宗不曾见过宙锋,或许只是心有怀疑,不敢肯定。后来才故意造了一把假剑,转手送到茶帮手中,掀起波澜,叫众人鉴别。 什么为了引他见面虚言而已。 多谢。喻怀仁作揖,刚要走,忽然止步又问,兵库在哪? 孟袅袅吃了一惊:什么?莫非恩公要 嗯,去取宙锋。 不可!兵库有禁军把守,危险重重,即便恩公武功盖世也不可轻举妄动啊! 我自有分寸。喻怀仁冷冷瞥过去,见这女子轻咬朱唇、满目关切,不觉口气柔和几分,不会轻易涉险。 孟袅袅才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不由得自嘲,恩公从来都是最冷淡不过的人,她刚刚怎么会觉得恩公是在负气? 她才把地方说了出来,一阵清风,喻怀仁便已不见。心中称赞恩公轻功越来越好。 抬眼见椅子上还摊着个人,她愣了。顾逸还昏迷在这儿,叫她怎么办才好? 天色将亮时,喻怀仁才回到喻府,只见一片灯火通明,人声喧哗。他心下诧异平日他清晨起来,也不见府里人这么早的。避过旁人,径直到自己屋前,一推门他吓了一跳。 喻怀智双目通红,满脸怒色,见他进来,蓦地站起来:你到哪去了! 喻怀仁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睡不着,去练剑。 练剑?练到风湖楼去了?还是练到姓宁的那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夏天感冒的是笨蛋我 第69章 第 69 章 自喻怀仁见过这个大哥以来,也就是武林大会那次看他动过怒,此外一直如春风化雨般待人。想不到这回他的怒气来得比上回更盛。 见弟弟低头不语,喻怀智冷哼:好啊,居然还学会跟我撒谎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了压怒气,我知道你为何去找孟袅袅。 喻怀仁吃了一惊。宙锋之事出一人口入一人耳,大哥怎么会知道? 你太鲁莽了!即便要透过她刺探苍梧阁,也该先与我说一声。就不怕打乱我的布局? 原来喻怀智以为这弟弟听他说风湖楼是苍梧阁产业,便着意接近。 他叹了一口气:告诉大哥,孟袅袅是不是你杀的。 什么?喻怀仁一惊,孟袅袅死了? 看来果真不是你。喻怀智稍稍宽慰,又皱眉,我去时除孟大家尸首外,只见顾逸昏迷在地上。他一个书生,想必杀不了孟袅袅。可怜孟大家也是一代名伎,却遭此毒手,还断了我查探的线。 那个女子,前半夜才与他说话,面红耳赤地偷偷瞥他,为他背着东主寻找宙锋竟然就这么香消玉殒了?喻怀仁蓦地一凛,莫非宁衍宗察觉什么,才将她除去? 但顾逸口口声声说,他昏迷之前,还有你在房中。喻怀智摇头,我好说歹说,叫他不要将此事声张出去,他却不肯,还说虽然不信你是真凶,但是非曲直,须得公然于天下。他呵呵一笑,也不想想,他一报官,首嫌必然是他。平日看来放浪形骸,骨子里还是道学那一套。他又正色,但孟袅袅身上那一剑干净利索,他又不会功夫,想必很快就要查到你头上!所以我即刻赶回来与你商量,不想你竟然不在房中,只得叫下人四处寻找。说着阴下脸来,离开风湖楼后,你到底去了哪! 自然是去了兵库。 仗着法术傍身,轻功卓绝,他潜入兵库轻而易举。却不想兵库占地十分广阔,他竟不知该往哪里找。 兵部库部司掌管天下禁军兵士所用军器制造、验收、分配、发送等事,更掌管军工作坊以及大库房。禁军兵士手中刀枪盾甲,乃至云梯、攻城车等器械,都需存放兵库。京城之中,共有四处兵库。孟袅袅所指的,乃是内设有神兵库的一处。顾名思义,收藏的都是神兵利器,供官家赏赐文武大臣之用。 喻怀仁哪知道神兵库在哪里,只能闷头乱转,一夜过去也没甚么斩获。 牵涉甚多,不好明说。喻怀仁沉默片刻,干脆道:是去了宁衍宗那儿。 你喻怀智咬着牙,你还跟他不清不楚? 不过是友人夜谈。 哼,他却亲口对我说,对你有别的情谊! 喻怀仁眼中亮了亮,却又摇头:虚言假意,不足为信。 听出话外之音,喻怀智皱眉:既然知道他不足为信,为何还跟他往来? 今后再不会了。 见弟弟爽快答应,做哥哥的反而吃了一惊。他摇摇头,想想如今紧要的不是那宁小子,而是杀人嫌疑。 只怕今日便会有人来拿你。你不妨就说夜里不曾出过门,叫下人与你作证便是,再给府衙上下送些孝敬,他们即便不信,看在银钱面子上也信了。 那顾逸 他便还是头号凶嫌,只怕要吃不少苦头。最后若查不出真凶,他或是吃一辈子牢饭,或是被当做真凶砍头。见弟弟面色凝重,喻怀智笑了,若是个平民百姓,定是这般下场。但顾大才子本就是大户出身,更有座师、同窗,都会替他打点。只怕关个一二日便放出来了。 那孟袅袅 嗯,只能这么死了。喻怀智自嘲一笑,即便你照实供述,这些见钱眼开的皂隶,也不会费心去查甚么真凶。 如今唯一可虑的就是苍梧阁。他们若认为你是真凶,或许会在你身上下绊子。自然,若本来就是他们清理门户,也有可能拿你混淆视听。近日你不要轻举妄动,他沉下脸来,也不许去找姓宁的! 当日果然有差役上门,管家一番孝敬,喻怀仁只露了一面,半句话都不必说,便有长随使女齐来作证;差役们囊中充实,满意而归了。 顾逸坐在牢里,奋笔疾书,忽的把笔一拍:气煞我了! 顾大才子声名远播,族叔与京令尹乃同科进士,关节早已疏通,单独进一件牢房,干净通风不说,还有案几及文房四宝伺候,三餐也是家人送来食盒,比起其他囚犯好上百倍,本没有什么好气的。 他气的是另一桩事。 忽然觉得灯影一闪,他猛然抬起头来。不知何时,牢门外竟站了一个人,正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无声无息。 他吓了一跳,但即刻回过神来,横眉怒指:你是来杀我灭口的? 顾逸也觉得自己说了笨话,先把自己闹了个大脸红。要是果真要杀他灭口,在风湖楼直接动手便是。何况如今他已经捅到官府,这人又轻轻地揭了过去,显然没有必要再灭什么口。 好在顾逸天生脸皮便厚,数息之间便又撇去尴尬,义正言辞起来:我看错你了,行健看错你了!你竟是这等毫无担当的懦夫!说,孟大家是不是你杀的?如果不是,为何不敢承认见过她?你们不是相互有意吗?莫非是她要你娶她,你怕有辱家门不肯,争执之中,你心头火起,痛下杀手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64 ? 喻怀仁终于说话:唔果然是才子,思路天马行空。 什什么意思!顾逸面色涨红,若你不是真凶,可用真相反驳!不必说反话讽刺! 不是,喻怀仁摇头,我是真的佩服。转身便走了。 真个来时如影,去时如风。 顾逸目瞪口呆,只能对着那空空牢前质问:到底是来干啥的! 你也是来看他的安危的罢?喻怀仁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这是用灵力送到他耳边的。 他驻足,审视周围,一片昏暗。 毕熹身形从阴影中出来,对他笑着点点头。 不过既然看了,为何还在附近逗留? 喻怀仁沉吟片刻,说道:此事太过巧合,我担心是针对我而来。幕后之人一计不成,或许还会有后招。 你是说 或许会有人来杀顾逸。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有发烧了 第70章 第 70 章 毕熹疑惑片刻,点头笑道:若顾兄在牢中遇害,对你自是有利,传扬出去,却是你的嫌疑大了。只是,府衙那边既已经打点好,想必不会再查,你说的那幕后之人还要多此一举么?他顿了顿,摇头,是了,孟大家这等身份,死得又离奇,本就是饭后谈资。如今府衙要不了了之,已招致非议。只需稍稍推波助澜,将你打成穷凶极恶的匪徒易如反掌。 喻怀仁点头。 既如此,我也定要留下来看看。请。 你信我并非真凶? 毕熹大笑:以你的修为,杀人何需自己露面?便是使唤步光也够了。 不多时,果然有人身着夜行衣,绕过了守卫,在牢门外四方警戒了一会儿,并不进去,藏在一旁阴影之中。 毕熹笑道:本以为是正主来了,想不到有人与你想到了一处。不知是你哪位朋友? 喻怀仁心中一暖:是大师兄。 定是大哥让他来这一趟。 过半柱香时间,又有一人现身。此人与陆过相比轻功稍逊,步履扎实,显然内功深厚。 这位是敌是友?毕熹笑问。 喻怀仁沉默不语。 只见那两人已动起手来,数回合之后,陆过落了下风,一个闪身退开几步,拔出剑来:你是何人,为何要害我家二庄主? 来者在月色下看清了陆过的脸,皱眉道:足下是正合山庄弟子?在下乃是喻少侠友人的部曲,特来助他一臂之力。 哦?陆过并不轻信,你有何明证?见那人踟蹰,他冷哼一声,你若就此离去,我便信你。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足下未免强人所难。 陆过见谈不拢,抄起剑合身而上。口中道:亮兵器! 另一人却赤手空拳,一时间险象环生。 喻怀仁迟疑了一下,现身过去:住手! 二庄主! 喻少侠? 原来那人正是容炽。 为二人稍作引见,喻怀仁令他们离开。二人各为其主,自然都不愿,不管喻怀仁面色怎么冷峻,也都梗着脖子不走。 若是以往,只怕他立刻便直言他们碍手碍脚了,现如今与某人待久了,他却知道了留面子,也学会了迂回。 若要留下,须得听我号令。 见二人都允诺了,他分派二人各守东西两侧边墙外,若察觉可疑动静也不许贸然出手,只管放人进来。 这把人调遣开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容炽与陆过默不答应。 突然,毕熹暗中传音示警:有人来了。 喻怀仁心中一凛,已分辨出来人的声音气息:他察觉我们了! 不及说明,已经运气轻功飞身追去。 没有追到?宁衍宗将茶杯放下。心尖上的人他最清楚,总是一意孤行,他让容炽去,原意也是怕有什么闪失,不想竟因此打草惊蛇。若不是自己脱不开身,他定不会让容炽代劳;稳妥些不说,还能一解多日不见的苦闷。 容炽失职,若听从喻少侠的意思先行离开,也不至于叫刺客察觉。请主人责罚! 嗯,确实如此。宁衍宗轻笑,但你也不过是听命行事,何罪之有? 此时使役拿来张九机飞鸽传书,称官府已梳理了关节,并归还尸身等物什。 他微微点头。他早暗中请了几位眼睛毒的老仵作,只等尸身回来即刻查验。 有人竟然在风湖楼神不知鬼不觉地行凶杀人、扬长而去,无异于在苍梧阁脸上大打一个耳光。必须全力追查,还以颜色。 把纸条给容炽看了,宁衍宗又问:那些个嘴碎的,查到是何人煽动了么? 他们互相指认,我说你,你说他,他又说我 谣言总归如此,三人成虎。宁衍宗冷笑。 原来孟袅袅一案才发,便已经轰动全京,原本只是众说纷纭,不知何时起,物议均指喻怀仁为真凶,还说什么,他平日行事狠辣,仗着武功高强,横行乡里,爱沾花惹草不说,连南风都喜欢。因孟袅袅不从与他,他恶念徒起,敲晕顾大才子,杀了孟大家泄愤。家中势力又大,买通了官府作伪证。林林总总,言之凿凿。 宁衍宗哪看不出背后有推手,当时便着人调查。 属下方才还收到一个消息,一些武林小门派陆续进京,意图讨伐喻少侠。 宁衍宗冷笑:讨伐?他们没有真凭实据,凭什么讨伐? 云麓城一案,喻少侠也是首嫌 是觉得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么?确实,没有这么巧的事。他轻笑。 主人,容炽自请料理这些门派。 不必。 见容炽皱眉不解,宁衍宗面带一丝苦笑。 这不省心的喻怀仁! 竟是在顾逸到官府告发之后,他才知道怀仁来过,还是孟袅袅的小**。 为何要瞒着他?莫非真有什么私情?他还以为近些时日,二人可谓十分相得。 他一直知道,要化掉这么一块冰山觉不容易,却也想不到这么难。 如此看来,耍些手段,乃是必需。 现在便解决这些门派,怎么能让怀仁看到他的好?自然是要在怀仁被无知者围攻唾骂之时,翩然解救他于水火之中,方才能抱得美人归! 喻怀智只对弟弟说了个你字,便叹了口气,打发他去休息。 见陆过过来,他摆摆手:你辛苦一夜,也先去休息。 陆过心中一暖,摇头:我无妨,还是先与庄主说明,以免误事。 把昨夜经过说完,喻怀智思虑片刻。突然摇头轻笑:那个姓宁的对二弟倒是上心。又说:一夜间城里便满都是不好的风声,弟子来报,还有些武林人士入京。看来像是暴风雨的预兆。陆师兄好好养精蓄锐,以备不时之需罢。 陆过犹豫一下,道:庄主,但有一件事,我实在疑虑重重。 哦? 他深吸一口气:昨夜那个容炽,自见我之后便隐藏兵器,但我等追击之时,终于还是被我看到了 兵器,身形,武功路数,与那惊天一夜重合起来。他终生都不会、不敢、不能忘却。 即便那一夜,此人蒙着面,但有些行迹还是掩饰不了。 这容炽,一定是袭击正合山庄的那个领队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一转眼就70章了感觉过得好快 最近因为工作变动和生病,更新时间不是很稳定,这里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65 道个歉; ; 顺便祝各位姑凉身体健康。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接下来尽力恢复隔日更; ; 第71章 第 71 章 近日之事,如同云山雾罩,看不清隐藏幕后的种种。毫无头绪之感,令喻怀仁很有些不适。 终归自己还未曾到达大彻大悟、大智大慧的境界,不能看透种种表象。 而宁衍宗也时常拨乱心弦,叫他不得安宁。 他派容炽前来,令他意料不到,不知这背后又是怎样的算计,或者果真只是一番好意呢? 可惜终究让那宵小之徒逃了。 诡异的是,那人竟能在毕熹与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需知他们均有造化神奇之术,毕熹更是深不可测,寻常人绝躲不过他们的追踪。 莫非背后竟牵扯上了怪力乱神? 喻怀智听见敲门,叫长随去开。见是自家弟弟,勾着嘴角问:我的好弟弟竟也有来找我的时候? 喻怀仁听出话语中的怒气,低了低头,一言不发。 从未见过弟弟这般服软的模样,喻怀智还是心软:有话便说罢。做兄弟的,即便偶尔做错事,只要摊开来说,又有甚么解不开的结。 那背后对手来历诡谲,除我之外无人能敌。 所以你不顾我的再三叮嘱,独自一人去夜探了? 见弟弟点头,喻怀智气不打一处来:连知会我一声都不行? 也不必解释了!你本来就是独来独往惯了,又怎会顾及旁人?你知不知道如今外头把你传成了什么样子!现在你只要在牢前一站,就算顾逸没事,别人也能找出事来,说是你下了毒手!你贸然行事,就不想想我会不会担心!就不想想全庄上下的名声! 我听说,那姓宁的也派了人去?看起来,他也明白,你就是难啃的骨头,须得额外多八百个心才能跟得上。 好了,你既然来找我,想必是有些愧意,只是你愧疚过了便过了,从不知道悔改。 见喻怀仁一直低头听训,这会儿小心地抬眼看他,喻怀智不由得失笑。 除了此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什么都可以,他话中带些深意,就让我们兄弟俩趁这时机好好敞开心扉罢。 见弟弟摇头,他心中不免失望。弹压下这情绪,他问:宁道淙这厮,你果真不再与他见面了? 嗯。 他与宁衍宗,本来就是互有隐瞒,互相利用。明知如此,从孟袅袅处得知自己被欺瞒,他竟然有些不快。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何不快。 或许正是宁衍宗身上有些不明所以的邪法,或是他天生与他相克,搅得他心池潮动。 远离此人,独自寻回宙锋,才是上策。 断了也好。喻怀智点头道,我真不明白,他怎么缠上你的。你们原先怎么认得的? 喻怀仁心中一凛。在武林大会,宁衍宗胡乱说了一些故事,自己当时全没在意,都已经忘记。 便是他在彰州城说的那些。 只因为你救了他他便要以身相许?喻怀智嗤笑,堂堂男子汉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怕被笑话。 他只是一时迷惑。 喻怀智看他一眼:你倒还为他说好话。看了看天色,昨夜回来,你才睡了多少个时辰?快去休息。 大哥那时也不曾睡。 喻怀智一愣,轻笑:弟弟知道关心哥哥了。好好,我也补个觉,睡够为止,除非天塌下来,否则谁也别想打扰。 打发走弟弟,喻怀智心中如五味瓶打翻,一时苦、一时痛,一时恼、一时恨。 宁道淙在彰州所说,明明是他救了喻怀仁。 弟弟与这姓宁的关系,果然有蹊跷。 不知何时,门外突然有人做声:喻大庄主,不知你可下了决心? 这些日子你四处查证试探,也该知道我所言非虚。我开出的条件,乃是各取所需,互利互惠,以喻大庄主的英明,想必不会拒绝。 喻怀智将剑扣在掌中,眸中发出利光:我只知道,有人处心积虑,要置我弟弟于万劫不复之境。 哈哈哈哈!喻大庄主手足情深,令人感佩!这么多事实证据摆在眼前,也还护着弟弟! 与弟弟的那笔帐,乃是家务事,我自然会在家中清算,哪容你这外人插手?你说的那些条件,我概不答应。好走不送! 门外之人冷笑:就怕你请神容易送神难。 喻怀智凛起神色:我的武功再怎么不济,与你拼个二三十回合总是可以。一旦惊动庄中弟子,便是你也讨不到便宜! 门外之人冷哼一声。忽然身影一动,已经不知去向。 喻怀智背后已出了一身冷汗。他自然知道,自己即便撑到其它弟子赶来,恐怕也难逃重伤。 武功不拔尖,却掌控天下第一庄,在江湖中便如同鱼肉放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若是连他那武功盖世的弟弟都不能倚仗,他与正合山庄,又将何去何从?他又怎么灭苍梧阁,为父亲报仇? 喻怀智握紧拳头,狠狠砸在桌上。 师兄,喻怀智信了么?洪琉见掌门回来,忙将丹朱蔻瓶放到一边,问道。 庄襄慢条斯理地招来服侍弟子沏茶,手捧香茗,才问:我说师妹,你就不能到闺房之中梳妆打扮?虽说是赏心悦目,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你师兄我可没眼看啊。又取笑,再说,谢师弟不在,你打扮也没用。 师兄,你再胡言乱语,以后我便在丹房里练武。洪琉吊起秀眉,已将鞭子拿在手中,好似下一刻便要出手。 庄襄吃了一惊,忙说别别别。谁不知道扶摇派鹏云殿主洪琉耍起招式来如狂风扫过,片瓦不存;要在丹房里练武,还不得把整个屋子都拆了。 不管喻怀智现在信不信,怀仁少主在正合遇难一夜前曾与孟袅袅多次私会乃是事实,如今又与苍梧阁阁主交好更是事实。宁衍宗在江湖上虽然藏头露尾,但纸包不住火,总有见过他的。只要细细追查,宁道淙便是宁衍宗一事,不怕查不出来。 哼。洪琉冷哼一声,若不是看在你是掌门师兄的份上,我此刻一定照你脸上招呼。 师妹还是不同意此计? 处心积虑设计兄弟反目,我怎么会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的ljj真抽 第72章 第 72 章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庄襄摇头,你的好好先生不也认可了? 谁是我的?洪琉樱唇一撇,他面上是好好先生,肚子里都是黑的。 你竟也舍得骂他?庄襄调笑两句,不过,喻怀智对怀仁少主的确仁至义尽,今后我们找个机会牵线,令他们暗中修复关系便是。 哼,虚伪。破镜即便再拼到一起,又岂能完好如初? 庄襄叹气:有什么办法?若是怀仁少主这么与正合山庄一条心下去,今后他哪还会回归? 好好劝说或许 人心最难劝说。 人心也难操纵。洪琉秀眉一挑。 只能选一条最能功成的路。庄襄拍拍肩膀。放心吧,我已请过谕示。 洪琉一听,美眸一亮:如何? 可行。 唔洪琉原先还气势汹汹,听了这话却软了下来,踌躇片刻,既然谕示说可行,那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66 必定有道理。好罢,我不反对了。 庄襄点头,洪琉毕竟是左殿殿主,若是她反对,即便庄襄与谢程朱勉强施为,也要束手束脚。看来还是谕示管用,便是扶摇派的魔女,不也一听就态度大变? 喻怀智本以为京城只是暗潮汹涌,不想这大潮来得这么快。他才休息不久,未及喘口气,便有十来个武林人士纷纷上门,要喻怀智主持公道,为孟袅袅与云麓案讨要说法。 一开始来的几个,喻怀智与陆过还能分而击之,或是缓兵之计或是恩威并施或是温言开解,分别请了回去;不想之后人越涌越多,都聚在大厅里,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无从下手。 因庄主下了严令,没人敢去禀报喻怀仁,他在房中打坐良久,从空灵中回过神来,才察觉四周人气混杂,万物之灵,也有不安。他截了一个急匆匆赶往前厅的弟子,一番冷冽逼问,才得知大事。 哼! 居然为莫须有之事来劳烦大哥,真是放肆。 将步光攥紧,他气势汹汹前往前厅,才要在众人面前露面,被陆过恰巧见到,抓了一把。 二庄主,此时他们群情激奋,你可别火上浇油。这事还是交给我与大庄主。心知自己说话在这位爷面前分量不够,又强调,这是大庄主的意思。 喻怀仁瞥一眼前厅,抿着唇,一语不发。只听那边已是污言秽语频发。 喻怀仁这个奸贼,听说原本就是爱走后门的贱货! 可不是,与小倌打得火热,听说差点被老盟主赶出家门! 喻大庄主,你要是再不与这个奸贼划清界限,我等可就不得不怀疑,你与那小奸贼是不是不清不楚了,哈哈哈! 莫不是真的看上那奸贼长得俏,也想走走菊门? 陆过面上闪过怒色,但还是压抑下来,劝道:二庄主,小不忍则乱大谋,退一步海阔天空 忽然传来一句朗声:众位英雄好汉,今天既然是来讨公道的,是为公理与正义,那这下三路的问候,不免有失妥当! 哈!这不是武鸣山庄庄主么?你如此维护他们,莫非也有那意思?这句话语气极其猥亵,几个不怀好意的人纷纷大笑起来。 我只知道,就事论事!我只知道,问心无愧!那声音正气凛然,两个血案,若抽丝剥茧,拿出证据证明都是喻怀仁所为,那我自然大义灭亲!但若没有证据,只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胡乱攀咬,煽动闹事,那我也决不能容! 立时有早看不惯的侠士为他击掌叫好。 陆过不由得神色一松:原来是乐正少侠前来援手。二庄主,现在你放心了罢? 喻怀仁点点头,但也不肯走,就在偏厅坐定。陆过迟疑一会儿,再叮嘱他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露面,便立刻到前厅助场。 喻怀智笑着谢过援手之恩,乐正芝却扭头道:我不是来帮你的。 喻怀智不以为意,趁众人气势为乐正芝压制,拱手道:诸位,凡事都要讲个理字。先说云麓一案,茶帮将我家弟弟软禁三日,都查不出个罪证;更有铁脊状元杨侍制将弟弟捉去查,仍是定了个无罪开释。可见我弟弟的清白禁得起彻查,天地可证。 见大家有些动摇,喻怀智再接再厉: 再说孟袅袅案,都说我弟弟因辜负孟娘子的私情而杀人,可他从小到大,到京城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前前后后日子加起来也不超过一个月,哪来空闲与孟娘子有什么私情?若说私情,我前些日子倒是时常到孟娘子处走动,莫非人是我杀的不成? 众人便开始窃窃私语,面带犹豫之色。 忽听一个声音冷笑:不管人是不是他杀的,他与苍梧阁有勾结,却是确凿的! 喻怀智心头一震,望向那人。只见此人长相极其普通,连眼睛都不太有神,在众位豪杰中毫不起眼。他拱手问:敢问英雄姓名。 无名小卒,喻庄主不必问了,我怕说了命不久长。但喻怀仁与苍梧阁阁主在彰州城形影不离,在京城出双入对,这总是事实! 喻怀智眸中冷光一闪,质问:苍梧阁阁主藏头露尾,江湖中见过他真面貌的人屈指可数,你既然是无名小卒,又怎么能认得出来? 哼,只因我家人为苍梧阁所害,他们行凶之时,我刚好躲过一劫,却窥见了他的相貌!自然,我人微言轻,说出来的话大家不信。可惜,见过宁衍宗真貌的,不只我一个,还有一人,就在厅中! 众人纷纷询问。喻怀智皱起眉头,静待结果;陆过大为吃惊,在堂中打量。 喻怀仁在偏厅,忽然心中一动。这厅上有一个人,必定是知道宁衍宗真身的。这人不请自来,莫非不怀好意? 只听那人已经开口:武林之中,见过苍梧阁阁主的人,大多已死。两年之前,有人曾与苍梧阁阁主相邀比试,比试结果已不得而知,却在返还途中,不幸遭遇毒手身亡。 莫非说的是乐正老庄主? 不错,乐正老庄主必定见过苍梧阁主,但他老人家已经仙逝,怎么出来指证? 喻怀智瞥一眼乐正芝,只见他面色阴沉,眼神闪烁不定。 见众人议论纷纷,那人高声一喝:列位!这一声带了几分内力,竟然占了上风。 当年老庄主归家,乐正小庄主前去接应,而后苍梧阁偷袭。以老庄主当时的功力,相信只有阁主亲自出马才能得手。小庄主!不妨说说当时情形! 乐正芝点点头,朗声道:我确实见过苍梧阁阁主! 第73章 第 73 章 喻怀仁记忆中初次见到乐正芝时,乃是后者夜潜苍梧阁,据称是来救人的。 当时乐正芝问他:是那姓宁的下了手? 到彰州城中,他才知道苍梧阁阁主的姓名,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何况宁衍宗怕弟弟受江湖所累,将苍梧阁所在之处也藏得严严实实,鲜有人知;乐正芝又怎么轻易找到,还闯了进去? 只有一种解释,最为可能:乐正芝与宁衍宗,自有某种不为外人道的关联。 喻怀仁本以为,乐正芝是受托于宁衍宗,来帮他化解难关。难不成是猜错了? 我虽然见过,但当时苍梧阁阁主来去匆匆,我因突遭大变而心神慌乱,因此已不大记得。乐正芝咬牙切齿道,若我还记得,早就广发画像,与正道人士共同讨伐,为父报仇!又怎么会忍到现在! 还请乐正庄主节哀。当时除乐正小庄主外,不是还有许多随行弟子么?难道都不记得了? 苍梧阁心狠手辣,其余弟子全遭屠戮,便是我,都是重伤晕过去,兴许被误以为殒命,才逃过一劫。 小庄主,我却听说,当时弟子之中,还有一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乐正芝吃了一惊:确有一名弟子滚落山崖,但那山崖十分陡峭,绝无生还道理。 世事难料,谁知道不是绝处逢生?那名弟子大难不死,但却因重伤而失去记忆,蒙山民不弃,一直隐居山中;直到前些日子记起一切,深感血海深仇,不能不报,故此再入江湖,伺机寻访仇人。此人就在这里! 你乐正芝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67 深吸一口气,你言之凿凿,仿佛亲历,莫非 那人忽然在脸上上一揉一撮,揭下一块假皮,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来,纳头便拜:弟子徐蒙,见过庄主! 乐正芝惊疑不定,忙将他扶起,细细看了他的脸,终于面色一变:果真是你徐师兄! 小庄主!三年不见了!老庄主去得突然,这三年来武鸣山庄威名不**,全靠小庄主力挽狂澜。老庄主在天有灵,一定十分欣慰! 众人全没想到会来这一出,都目瞪口呆,议论纷纷。喻怀智心中冷笑,坐等这出戏演下去。 那两人又话了别情,话锋一转,誓要为老庄主报仇。 徐蒙当下指证,与喻怀仁交好的宁姓客商,正是苍梧阁阁主。 喻怀智淡淡道:徐兄报仇心切,其情可悯。只是徐兄也说了,你曾失去记忆,想必是头部受了创伤,怎么保得齐三年前的事情便记得一清二楚、绝无差错;徐兄先前说自己人微言轻,要再请个证人出来,可惜说了这么多,请出的证人还是自己,不免孤证难支啊。 收到下人来报,宁衍宗看了看纸条,冷笑着给了容炽。 乐正芝难道不怕主人手中的把柄? 他自以为已经把把柄都清理了,自然肆无忌惮,连我们都不放在眼里了。也是,扳倒正合山庄的大好机会在眼前,他怎么能不孤注一掷。他年轻气盛,骨子里是个赌客,先前联合我们夜袭正合山庄,不也是一场豪赌? 主人,是否要出手阻止? 让他闹。闹得越大,我们越好一锅端,省得以后再烦扰。 宁衍宗敲了敲木桌,问:扶摇派可有动作? 他们也在旁观。 嗯他沉吟道,这些人对怀仁做了这么大动作,也不知到底意欲何为。盯紧些。 是! 眼见双方便要僵持不下,陆过再也坐不住,到喻怀智身前,扑通跪下。 陆师兄!你这是做甚么? 庄主!我知道此事有损正合山庄声誉,但老庄主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不为他报仇!因此这件事我不得不说出来,请庄主定夺!回头庄主若要责罚,我陆过绝无怨言! 这师兄太过鲁直,他要说什么喻怀智手指头都能猜得出来。本以为自己能挽回些颓势,想不到城墙竟是要被自己人由内推倒。喻怀智气得几乎要吐血,面上却仍强自镇定: 陆师兄有话要说,我自然洗耳恭听。只是这里人多口杂,若事涉庄内秘事,不如另寻一个处所细细讲来。 陆过情知若此时不说,此事必定会被喻怀智弹压下去,当下梗着脖子:正要给众位英雄一个交代!那个宁姓客商身边的属下,正是夜袭正合山庄的领头人! 喻怀仁皱起眉头。他与宁衍宗来往,自认问心无愧,因此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但大哥将苍梧阁视为大仇人,听了这些,必定不开心。 他听得大哥急急宣布此事复杂还需详细调查,下了逐客令。 乐正芝朗声问:还请喻庄主给个期限,不能一拖了之。听喻怀智定了三日之期,他才满意而归。 这是他第一次明面上占了喻怀智的上风,自然志得意满。 待众人走净,喻怀仁去了前厅。陆过先瞧见他,绷紧了脸色,冷哼一声扭头。 喻怀智坐在主位上,抿紧嘴唇,手指紧抓着扶手不放。 陆过!他平日总是陆师兄长陆师兄短,这是第一次叫他名字,显然愤怒已极,这连串事情都是冲着小弟来的,为的就是整垮小弟!小弟垮了,正合山庄便失去最大倚仗,这难道你都不懂! 若这倚仗是邪魔外道之辈,不要也罢!陆过冲着喻怀仁瞪了一眼,我不信庄主没有想过!那一夜,庄主出外,老庄主病重,是最薄弱的时候!别的时候不选,偏偏选这个时候下手!而正合山庄的倚仗,剑术超群的喻师弟,竟一个敌人都没杀! 那一夜奸人在水源中下毒,你不是也知道吗? 即便中毒,我与众多弟子还是抵抗到最后,喻师弟却连面都没有露一个!正合山庄水源在后山隐藏之处,被下毒正说明有内鬼!庄主,我不信你没有想过,这内鬼是谁! 住口! 喻怀智全身颤抖。 他自然隐约有个念头,但从来不敢也不愿细想。 他那时对宁衍宗说的,乃是肺腑之言。 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孩子天性冷淡,但他察觉得出来,孩子对他到底有些不同。 他深吸一口气,问,小弟。你是刚刚才知道那个姓宁的是苍梧阁阁主,是也不是?他一顿,又道,是了,你先前说不再与他来往,是发现他身份可疑了,故此要划清界限,是也不是? 第74章 第 74 章 喻怀仁沉默不语。 他本自诩问心无愧,这时却不那么确定。 陆过说得不错,正合山庄必定有内应。 那内应会是他? 宁衍宗说过,对他从无加害之意。本该斩草除根,却百般优待,这背后,绝不仅仅是那人口中所说的情谊这么简单。 即便他果真不曾做出有损正合山庄之事,但于大哥看来,这便够了么? 此时他才领悟,为人子、为人弟,揭发苍梧阁,本是义不容辞。即便背后有些隐情,他也不能自主决断谁对谁错。 原来到头来,他还是不懂为人的情理。 因此他无话可说,无白可辩。 喻怀智等得指尖发凉,蓦地站起,很好!弟弟还是那个不愿说谎的弟弟!他盯着喻怀仁,一字一句,陆师兄,喻怀仁结交奸佞,应如何处置? 陆过一愣。他对喻怀仁并无恶感,近来更是有所期待,知道了真相后才愈加气愤,非要揪出不可,却不曾真想过处置一事。 这本该清理门户,为老庄主与死去弟兄报仇,但念在是老庄主骨血,应废全身武功,逐出正合山庄,永不得再踏进山庄一步! 喻怀智瞥他一眼。陆过终究是直厚之人。 喻怀仁,你可听到?你行差踏错,只有逐出正合门墙,恩断义绝,才能正家规门风!除非,你将功补过! 三日后,武林人士必定重聚此处。你设法将姓宁的引来,当着众人的面与他绝交,我正合山庄齐心协力,将他击杀,共谱武林佳话! 他顿了顿,低声道,即便你不愿杀他,重伤了也好,从此武林人士再不会怀疑你。 陆过大惊:庄主,那勾结苍梧阁攻破山庄害老庄主仙逝的事就这么算了? 弟弟不会做那样的事!喻怀智大声喝道,你说得不错,那一夜山庄中许多弟子随我在外,爹又病重,他若要图谋不轨,一把剑就够了,难道山庄里还有他的对手?声音又低了下来,更何况,他不会伤害无辜性命。陆师兄,弟弟或许冷淡,但并非无情, 我喻怀仁忽觉心头一阵暖意,鼻头竟有些发酸,眼眶发热。他这兄长,居然比他自己还信他。 喻怀智见他这模样,竟笑了:与你一同长大,第一次见你要掉眼泪。 这竟然是哭的感觉?喻怀仁知道,哭或是因为悲伤,或是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68 因为感动。 他被感动了? 夜里,派去看守的弟子回报:二庄主出去了。 喻怀智叹口气,终究是拦不住这个弟弟。 其实他早就猜到。 他那提议,弟弟还是回绝了,毫无商量余地。这孩子从小就是说一不二,旁人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无从劝起。 是他错了,雏鹰哪有永远待在窝里的道理。 雏鹰走了,正合山庄再无一流高手。他必须为今后打算。偌大一个家业,他能倚靠的,也只有自己。 幸好他也不是全无准备。他要走的另一条路,堪称悬崖边的小径,一失足便落入深渊,万劫不复。但为亡父,为子弟,只有义无反顾。 喻怀仁不知道他走后,宁衍宗又悄悄去他的小院寻他,但落了空,备好的一肚子话都无处可说。 他仍是去了顾逸那儿。 大才子不像昨夜一般怒气冲冲,反而是欲言又止,半晌才问:你果真没有杀孟大家? 喻怀仁摇头。最近他有许多不能确定的事,好在这一件他能确信十足。 唉,我说行健推崇备至的人也不该是这样的。顾逸一揖到底,先前我胡乱发火,是我的不是,少侠原谅则个。 他从矮桌底下掏出一个酒坛一个酒皿来:今日贞正兄打通关节,送了好东西来,我先干为敬,就当赔罪。 喝完意犹未尽,啧嘴道:好酒,毕熹那家伙一向藏私,这次终于大方一回。 又倒酒递到牢栏外:喻少侠满饮此碗,我就当你不计前嫌了。 喻怀仁静静独立,倒像在发呆一般。良久才道:不必。话音未落,身影已经不见。 顾逸咋舌:这位果真是大侠做派,京城大牢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好像自家后院。武林人士都这么厉害? 有我守着,你倒不必担心。 喻怀仁点点头,随意寻了个屋顶坐下,一言不发。 毕熹静看一会儿,有些笑意。原来这人来这儿,半是为孟袅袅一案,倒有一半是为了散心的。他也不点破,陪他坐下。 良久,喻怀仁回过神来,见毕熹在一旁,想了想,道:多谢。 不必了。顾逸那小家伙不笨,只是一时没转过来。我不过是点醒一二,没费甚么力气。 又道:是不是有心事?不妨同我分说。又笑,或是去找那只狐狸。我虽然没见过他,但也知道,他待朋友极好,一定肯听你倾诉。人有了心事,越是不说,越是郁结;若能与人分享,愁闷就先解了一半。 前辈是笔洗,他是狐狸,却比我还懂得为人。 哈哈哈,毕熹笑道,我跟他,与人之间,是有些分别,却也没有那么大分别。我这灵也好,它那妖也好,修道有成后都成了人形,你说,是因为甚么? 人乃万物之灵。 不错。人天生有灵性、能自觉,上可穷究天理,下可善达人伦。人自问:人因何为人?为此疑惑迷茫,甚至反过来觉得,人与自然万物,没有甚么不同,这可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莫说一个笔洗,便是一只狐狸,其实连自己是个甚么都不知道,便是提这些问题都提不出来,遑论思索解答。 人得天地宠幸,灵与妖类不知碰上多大机缘,才能偶然得到与人一样的灵性,才能踏上修道之路。我等修道,修的是天道,但不要忘记,人道亦是天道。 这是我的经验之谈。欲修天道,先修人道。 喻怀仁去南离那里躲了三日,三日后才敢回喻府。他心里还有些解不开的结,但今日武林人士前来讨要说法,他不能叫大哥一个人挡着。 不想喻府立起白幡,出入弟子均绑着素白布条。 竟是有白事! 他心中一凛:谁去世了? 第75章 第 75 章 多年承蒙陆师兄照顾,想不到他竟然遭此毒手。乐正芝眼眶微红,握拳道,我绝不饶过凶手! 还请喻庄主节哀。徐蒙行了个礼,脸色丕变,但陆大侠莫名横死,正是在当众揭发喻怀仁与苍梧阁勾结成奸之后!这其中,难道没有关联? 叫喻怀仁出来对质! 难道正合山庄要徇私包庇? 喻怀智一语不发。他双目通红,充满血丝,神色略显疲惫,仿佛憔悴许多。 小弟早已离开,不知所踪。 如此回答,自然不能叫群雄接受,一时之间谩骂更盛,都说喻怀智置公理正义于不顾,私下放跑弟弟。 互听一人朗声道:喻庄主所言非虚!喻怀仁三日来不在这里! 声音随浑厚内力而出,众人均为之镇服,纷纷闭口看去。 大厅之外,一青年一身素色道袍,背剑而入。随行一个老道人,甩袖拂尘,颇有隐世高人之风。 原来是李道长,喻怀智出迎,寒暄几句,又问不知这位前辈是? 抱朴观观主,在下的师叔南离子。 原来是南巽子前辈的师弟。喻怀智肃然起敬。 南离子原本闭目养神,听了这回,半开一只眼睛,瞧他两眼,谁是他师弟了?我辈分比他大多了。若不是看在他是那人的兄长,又长得不错的份上,定要收拾收拾。 喻怀智一愣,瞥见李阳秋苦笑,心道武林老前辈总有些怪脾气,便恭恭敬敬道了个歉,南离子才嗯了一声。 请二人上座后,喻怀智问:李道长,方才听你所言,莫非是知道小弟下落? 实不相瞒,喻少侠这三日一直在抱朴观中做客。 喻怀智似是松了口气:如此甚好,甚好。 李阳秋这一手,确是帮了怀仁不少。一是证明怀仁的去处,撇清杀害陆过的嫌疑,二是表明正一派仍与怀仁交好。正一派素有名望,这砝码分量不轻。 见容炽眉间闪过疑惑,宁衍宗轻笑:你是奇怪,为何李阳秋出面? 容炽点头。虽说有喻怀信这层关系,但他在正一道派威望不高,李阳秋一向持重,即便再怎么疼这个师弟,私下帮帮也就罢了,应不会为他兄长冒与武林正道对立之险。 据他们所探,喻怀信得知兄长的困境,吵着嚷着要下山相助,被掌门禁足思过。 喻怀信不够,南离子定然够了。宁衍宗想起拜访南离子那几日,眼睛一眯。 他还不知道喻怀仁与天一后山几位老祖的关系。 还有甚么人要去趟这趟浑水? 卢天佑。 卢天佑一得知武林人士大闹喻府,便飞鸽传书向漳州城请援。无奈三日终究太短,卢大乘赶不过来。这一次事端挑起突然,几大门派均是措手不及,也就是李阳秋地利之便、乐正芝伺机而动,才能亲临。例如茶帮,也只能着京城分会会长前往喻府。 他不是要潜心仕途,不涉足江湖了?看来真是为怀仁着急了。派人截住他罢。 卢天佑走的是进士翰林一途,以清贵为要,与江湖豪强混迹一起,于物议有碍。他知恩图报、重情重义,宁衍宗也是惜才的。 是。 怎么?见容炽神色奇怪,宁衍宗微一思索,莫非你觉得,卢天佑对怀仁太好,我故意不让他再帮怀仁? 是。 哈哈哈,猜得不错,于公于私都有利,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忽然有消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69 息来报。 扶摇派掌门庄襄、左右二殿殿主洪琉与谢程朱,一齐动身,前往喻府。 宁衍宗一愣:竟是扶摇派头三把交椅都出动了,好大架势! 如此阵仗,若全力对付怀仁,饶是李阳秋在,也吃不消。扶摇派本该对怀仁亲善,为何莫非是想弃怀仁取他那二哥? 容炽心念一动:或许他们与主人一样。 一样?一样!哈哈哈,宁衍宗大笑着拍拍容炽肩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说得不错,正是与我一样。机会难得,我倒要看看,我与扶摇派,谁才能做救美的英雄。 说罢即刻带容炽动身。 这三人功力不俗,需得他亲自出马,才能拦得下! 徐蒙不慌不忙,拱手问:李道长,敢问喻怀仁这三日,可是寸步不离抱朴观? 李阳秋早有准备:喻小庄主与师叔乃忘年之交,这三日宾主相得,每日在观中谈经论道,有观中弟子作证。 莫非晚上也有人同寝? 徐蒙问得凛然,却有几个鼠辈窃笑起来。李阳秋冷冷瞥去一眼,那几人如遭重压,立时闭嘴。 虽然没有,但抱朴观自有弟子守夜,何况本观离京城不近,一个晚上如何来回杀人。 喻怀智微微皱眉,徐蒙如此发问,恐怕其意在别处。 道长稍安勿躁,徐某也知不能。徐某只是觉得,夜间稍许离开,足够喻怀仁与苍梧阁暗传消息,叫苍梧阁派人杀人灭口了! 群雄一听,一片哗然。 李阳秋虽然站在喻怀仁一边,但出于门派利益,不好大张旗鼓。 喻怀智缓缓道:徐兄身为外人,急我山庄所急,想我山庄所想,实在高风亮节,喻某感激不尽。事关我山庄大师兄性命,山庄上下自当全力追查;徐兄的建言献策,我山庄定会参考。 喻怀智说话果然滴水不漏,徐蒙方才的造势倒像打在了棉花上。 徐蒙冷哼一声:卑劣之徒,不分内外,人人得而诛之,喻庄主不必客气。喻怀仁与苍梧阁勾结,证据确凿!即便陆大侠之死与他无关,也罪不可赦! 乐正芝拍案而起,不错!喻兄与我一样,身负血海深仇,想必不会放任凶徒逍遥自在!又痛心疾首,如今想来,喻怀仁之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韪,乃是当年喻伯阻止他伤风败俗之举,又见喻伯器重喻兄,将山庄大事交予喻兄所致。真是人心隔肚皮,我与他相交多年,竟一直没看出端倪来。又重振精神,好在他加害喻兄不曾得手,江湖中才没有少一位正义之士。 群雄之中,便有人附和:喻怀仁不识好歹,喻庄主不必念旧情了,大义灭亲罢! 喻庄主再包庇下去,可是害了自己! 请喻庄主下追杀令! 荒谬,若是为了夺位,怎么偏偏选我不在之时动手?喻怀智心中冷然。此时辩白无益,这些武林人士里早混入了居心叵测之辈,煽风点火。 李阳秋眉头紧皱,今日境况之险恶,在他预想之上。 众人皆看,厅堂主位上那人如何应对。喻怀智面色苍白,收在袖中的拳头紧握,指甲已嵌入肉中。 忽听一个声音响起:你们要杀我,不需这么麻烦。 第76章 第 76 章 声音并未以内力送出,却如清风拂过众人耳边。 喻怀仁一步一步踏入,喧嚣竟忽然停了。有人惊诧,有人愤恨,有人得意,有人忧虑。 喻怀智眼中满是斥责,像是恨不得骂一句笨蛋,你来干甚么。李阳秋面色也有几分担忧,倒是南离,捋着胡子,面带笑意。 大哥 喻怀智抿了抿嘴,忽然大声道:来得好。喻怀仁,我问你,陆过是不是你指使人杀的? 不是! 你与苍梧阁阁主初识之时,知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 你先前说要与那姓宁的再不来往,是真是假? 喻怀仁顿了顿,是真。 你识人不清,辜负先辈,照山庄规矩,要重罚与你,你认不认? 认。 好,你立刻对天发誓,与苍梧阁再无瓜葛。再到父亲牌位前跪八个时辰,等候发落! 喻怀仁蓦地沉默。大哥竟让步,不再逼他引出宁衍宗。 乐正芝歪了歪嘴,心道这家伙疾风骤雨般地质问,先发制人,将勾结奸人变成了识人不清;果真是那个从小护短的喻怀智。这出戏,可不能这么唱下去。 慢!喻兄,起誓赌咒若是有用,古往今来又怎会有这么多背信弃义的小人?可不能因顾念手足之情,而受人蒙蔽啊。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让他将功赎罪。乐正芝义正言辞,难道喻兄不想报血海深仇?难道喻兄不顾及发小的杀父之仇?喻怀仁,说出苍梧阁主下落,或是苍梧阁所在!否则我乐正芝第一个不放过你! 乐正小庄主说得不错!一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妇人从人群中走出,拐杖往地上一杵,竟杵出裂纹来,足见内功深厚,夫君大仇,老身一刻未忘!小娃儿,你若是不客气,休怪老身不客气! 此人竟是天云婆婆;她与丈夫地雨老人均是武林名宿,据说天云一手毒钉暗器功夫更是无人见过,因为见过的人都已死了。地雨为苍梧阁所杀,已是一段武林公案;她为丈夫报仇,合情合理。 忽然间,人群里又站出来几个人。他们先前闷声不响,此时异口同声,都要喻怀仁供出苍梧阁底细。 折节手洪烈,千毒仙子花弄人,风雷刀朱稳,钻云龙公孙不负喻怀智心中一沉。这些都是成名已久、功夫绝顶的高手,更都与苍梧阁有深仇大恨。今日自己恐怕是保小弟不住了。 喻怀仁一概不认得,但也看出来,他们都不是易于之辈。 步光本该沉睡,此时却在微微鸣响,如同请战。 喻怀仁回忆起来,竟是有些时日不曾遭遇敌手了。或许渴求一战的,正是自己,步光通晓心意,才作应和。 铿锵一声,步光出鞘! 我已说了,要杀我,不需找这许多理由。 喻怀仁去见南离,问他何为人道。 南离告诉他,随心所欲。 他摇头:随心而动,到了极致,便是任性妄为。 南离噗嗤笑了:是要你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高兴便是高兴,愤怒便是愤怒。天道从天理,人道从人欲。唯有二者合一,才是因道而行。 见他还不明白,南离便问:你只需想想,对身边人与事,最心底里,有些什么想法。然后将这些想法,转成做法。 他对大哥,愧疚不舍。他对宁衍宗,又气又恼。 所以挺身维护喻怀智,所以不想再见宁衍宗。 既然如此,按理来说,他本该爽快交底,一来帮了大哥,二来与宁某断绝。 然而,自问于心,才知道他不愿如此。 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他面色沉静,持剑而立,背脊挺直,微微昂首,睥睨群雄。 我等武林正派,自然不会学奸佞小人以多欺少。李阳秋蓦地开口,你不要小看了天下英雄。 喻怀仁看去一眼,点头:好。谁先来? 话音刚落,乐正芝已站出来,痛心疾首问:你果真不知悔改,要包庇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70 宁衍宗那个奸贼? 他在哪里,你比我清楚。 什么? 你认识他,不是比我早么? 你!好啊,被当众揭穿,竟恼羞成怒,血口喷人!乐正芝拔出腰间银笛,合身而上,接招罢! 只见人影一闪,两人已斗到一起。 再听一声轻响,银笛落地,乐正芝倒在地上,右肩被刺了一剑,鲜血横流,满脸不可思议。 他自诩武林年轻俊杰中顶尖人物,满以为即便不敌喻怀仁也能大战一番再光荣败退;不想竟是不到五招,便受了重伤。本该博得个一马当先英勇在前的好名声,这下竟成了个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 喻怀仁的武功,比他所想高出数倍! 众人见喻怀仁如此神勇,纷纷踌躇。他们人数众多,车轮战下来喻怀仁再深厚的内力也顶不住。是以越晚出战的人,越占便宜。 天云婆婆见他们如此模样,冷笑一声:乌合之众!小娃儿,老身领教你的高招! 宁衍宗,你是什么意思? 庄襄负手而立,将真气惯于铁骨扇中,蓄势待发。洪琉将鞭子拿在手里,美目圆瞪。谢程朱眼睛微微一眯,复又满面笑容。 宁衍宗带着容炽,另有二十精干部曲,拦住了三人去路。他微笑道: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来问问,扶摇派暗中对付怀仁,意欲何为? 洪琉忍不住破口骂道:负心汉,就凭你也配叫他名字?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情,鹏云殿主,我从不负心薄幸,先前不过是有个小小误会,早已经解开,否则他怎会与我一同来京城呢? 谁知道你用甚么花言巧语 庄襄摆手示意,开口道,宁阁主,喻少侠遭遇武林中人围攻,我扶摇派本着朋友情谊,正要赶去救援,还请宁阁主不要插手。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先前你们种种圈套,真以为完美无缺,无人察觉?宁衍宗忽的敛起笑容,满脸杀气,谁敢对怀仁不利,我便让他不利! 庄襄皱起眉来,此刻多说无益,只有一战。但宁衍宗功力深不可测,打起来便要难解难分,若耽误了时刻,岂不是反而害了怀仁少主?为今之计,或许只有叫一人先行赶去 他正了神色,刚要开口,忽然一只白鸽飞来,停在他肩头。另一头,一骑快马忽现,一人翻身下马。 正是他们混在群雄中的眼线传来了消息;两人听罢看罢,神色大变。 宁衍宗心中恼恨,想不到又杀出个程咬金来。他冷哼道,今日便便宜你们,回头吩咐,走! 庄襄也无意追赶,将纸条传与左右二人。 事态紧急,我们走! 第77章 第 77 章 剑气扫过,风雷刀朱稳忽的吐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后退几大步,被弟子扶了回去。 乐正芝的肩伤已叫下人包扎好,此时坐在椅子上,神色变幻不定。 众位成名前辈都一一败退,他一个新秀先前的落败,已微不足提。 喻怀仁的武功,实在大出意料。他原以为此人剑术,不过是妙在招式,想不到内功竟也不俗,将朱稳的风雷破晓刀破解压制而后,以一掌击退。这一掌朴实无华,靠的纯粹是内力。 都以为久战之下,拖也要拖死他,想不到他竟然如此顽强。 众人大吃一惊,喻怀仁却心知肚明,自己内功虽是不错,却只为辅助剑气,并不深厚。刚刚这一掌损耗不少。加上先前力克天云婆婆、折节手洪烈、钻云龙公孙不负,他内力已去了一半。 此时他站定厅中,并不说话,暗中调息。 若实在不敌,也只有用法术了,只是后果难料。 忽听一声娇笑:喻少侠好俊功夫。 只见千毒仙子花弄人款款而出,恰似花香怡人,又似春风沁脾。 可惜呀可惜,她唇角一沉,秀目露出凶光,你已中了七香之毒,立时便要头晕目眩,呕心无力! 喻怀智一听,心中一惊,暗道卑鄙。李阳秋皱一皱眉:千毒仙子,这未免有失光明磊落。 哈哈哈!我既然绰号千毒仙子,用的武器便是毒。他自己不提防我的武器,能怪我不光明磊落么? 话音未落,喻怀仁额头渗出汗来,俯下身子,用步光强撑着。毒之一道,他确是没有心得。他修武修仙,体质比常人坚韧些,毒效减弱;若给他时间,慢慢调息,倒也能以灵气净化体内毒质;但眼下哪容这等余裕。 不只他,离他近些的几个武林人士也倒了下来。 花弄人又笑:不必惊慌,要无痕无迹地使毒,不免有些代价。几位英雄啊,先委屈些罢。 其中一人大骂:还不立刻给我们解毒! 花弄人掩嘴而笑:这可不行,我怕一拿出来,这位喻少侠不管不顾地来抢解药,那毒不是白下了? 她冷笑一声,喻少侠,你若是把苍梧阁的所在说了,我便立刻给你解毒,若是不嘛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翠绿竹筒来,拔开一头,一条乌溜溜的蛇探出头来,这叫盲蛇,养蛇人在暗处世代豢养下来,眼睛便看不见了,只听主人哨声号令。别看它个头小,毒性可很大。她嘻嘻笑道,能叫人全身似火焚烧,又奇痒无比,皮肤溃烂流脓,还会忍不住用手去抠。上一次,就有人活生生把自己胸前的皮肉抠下来,白花花的肋骨下面那心还在噗通跳呢。 她作一个唿哨,那盲蛇沿着她手臂爬到地上,再听哨声,向喻怀仁游走缓缓过去。 喻少侠,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她咯咯笑着。 喻怀仁看了那条乌黑小蛇一眼,并不说话。 主位之上,喻怀智已站了起来。李阳秋眉头皱紧,低声问:师叔南离只是闭目养神。 哈哈哈哈!盲蛇?好玩意儿。忽然一个人影飞身直入前厅;又有十几个黑衣人在厅前一字排开,将院门守住,不知跟我的附骨蝶比如何? 可笑!拿小小蝴蝶跟蛇比?花弄人冷笑几声,你是甚么人? 这人没回答,却对喻怀仁笑了:怀仁,看我对付那小畜生。 一挥手,一拍掌,他袖口便飞出一只蝴蝶,朝盲蛇飞了过去。盲蛇吐着信子,停了下来,扬着头,似在警戒。花弄人见状,又吹个唿哨,逼盲蛇向前。 那只蝴蝶忽然落在蛇冠上。过一会儿,盲蛇翻滚挣扎,任凭花弄人怎么号令,不出数息便翻着肚皮再无声息。那只蝴蝶也脱落了翅膀,倒在一旁。 那年轻男子得意一笑,伸手去扶喻怀仁:瞧你这么难受,这女人简直该千刀万剐。我去把她容貌毁了。 喻怀仁摇头,咬着苍白嘴唇,推开这人。 男子一愣,又还了笑容,温言道:没事,马上就好了。转身冷冷看去,把劳什子七香的解药交出来,否则叫你跟那条小蛇一样。 花弄人见自己心爱宝贝转瞬便被毁了,怒火已极:好大口气! 她不认识这男子,却有别人见过。 南离子勾起嘴角,暗自点头。 喻怀智从这人进来之时起,便神色凝重,见他对小弟种种亲昵,神色数变,隐隐带了愤怒。 忽然群雄中有人大呼:商钟鸣!北冥教教主商钟鸣! 数年之前,商钟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71 鸣带着魔教余孽在武林中大开杀戒,自然有人记忆深刻。 商钟鸣攻打正合山庄遭喻怀仁重创一役,喻怀智自然也在。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人本该是死敌,此时却像是相互熟识。 小弟果真与邪道勾结甚深?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他? 李阳秋轻叹口气。商钟鸣现身维护,不管喻怀仁态度如何,勾结魔教的罪名已是板上钉钉,怎么样的证据,也挽不回他的名声;今日若他能全身而退,便是最好结果了。 真是坏事的家伙。 宁衍宗本做了些准备,要替怀仁翻盘撇清,不想都付之东流。 虽然他也乐见怀仁脱离正合山庄,少了阻碍,但他看得出,怀仁对这家已有了感情。怀仁珍惜的,他自然也要呵护。 他与自己的人马到了喻府门前,并不立刻进去,大致问明了状况,才叫容炽带人马将喻府大门围住,自己施施然进去。 喻府门前本来有守卫弟子,但先前因豪杰们来势汹汹,喻怀智早已令他们退避在厅后演武院待命。 前厅之中,千毒仙子倒在地上,捂着脸尖叫。在一片刀兵之声中,她这尖叫居然也没被盖过。 如线人所报,所谓武林正派,见商钟鸣出现,便撕破了脸,不再搞甚么单打独斗;几人煽动之下,纷纷上前围攻。也有些仍觉着胜之不武的,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喻怀仁中毒未解,商钟鸣倒也不怕,招院内几个教徒参战,一时间打做一团。 到底商钟鸣的人少些,也就靠着武功路数诡谲才撑到现在。 宁衍宗胸有成竹,踩起轻功、运起真气,如箭般出手正是奔着乐正芝而去! 乐正芝本就受伤,又全心关注战局,哪是对手,立时被擒住。 乐正小庄主的命,你们不要了?宁衍宗内力浑厚,这一声有如炸雷。众人心头一震,手中动作一顿。 乐正芝生怕有哪个二愣子还动手,自己再受损伤,立刻大声揭穿身份,引来注意:苍梧阁魔头宁衍宗!你以为我会屈服你淫威之下? 来的人中,倒有一半是乐正暗中召集的;加上他先前一番表演,大义凛然,隐约是个领头,他的性命,怎能不顾? 骂声顿时四起:卑鄙无耻的小人,有种放了小庄主! 宁衍宗不慌不忙,仍是用内力应答:忤逆父亲残杀同门之辈,我难道抓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又感冒了之前咳嗽就一直没好。 第78章 第 78 章 宁衍宗,你什么意思? 是了,或许还少了几个罪名,比如戕害同道、出卖朋友。 见众人议论纷纷,乐正芝若不是还被制着,必定要跳起来:血口喷人! 他已内力控着低声:宁衍宗,你要过河拆桥? 宁衍宗密语:桥我本不必拆。须知龙有逆鳞,不可拂也。你自己作死,我难道还客气! 不待乐正芝说甚么,他点了此人穴道,按在椅子上,拍拍手。 容炽带着一个人进了大厅,转身抽出环首刀来,守在乐正芝旁边。 宁衍宗点点头,便转身要去扶喻怀仁。后者淡淡瞥了他一眼,硬是推开了。商钟鸣在一旁调息,见状吃吃笑起来,惹得他恼怒不已,心想着那时让商钟鸣漏了网,果真失策。 进来那人低垂着头,跛着脚,左边袖子空空荡荡,因留着厚重流海,叫人看不清容貌。身上衣服是寻常江湖人的样式,不过质地好些。 怎么说都是你的前少主,见个礼也是应该。宁衍宗懒洋洋地说。 那人点头,冲着乐正芝鞠躬,道:小庄主,三年不见。 你你是谁?装模作样! 那人抬起头来:小庄主难道不记得我了? 只见乐正芝忽然脸色煞白,身子微微颤抖,一双眼睛瞪着这人,像是要瞪出个洞来。 乐正庄主,你一定想不到,真真正正的徐蒙,竟还活在人世,而且还要来揭你跟那个冒牌货的底! 徐蒙记得那一日,乐正群与宁衍宗比试回来,面上已无血色,情绪更是紧绷。 不知为何,乐正芝与他父亲吵了起来,他本是个冲动的年少性子,动手推了一下。 这一推不好,乐正群受了不轻的内伤,却倔强不肯等马车来,在马上颠簸本就对伤势不利,坐得也不稳,这一推竟就把人推倒了下来,摔了个结实。乐正芝大惊失色,赶忙下马搀扶;其它弟子都围了过来。 乐正群闭着眼,神情十分痛苦,一口气喘不上来。乐正芝扶着父亲拍背,只见乐正群突然大咳一口,竟吐了血出来,过后便出气多,进气少了。 乐正群喘着气叫左右远离,只留儿子一个,也不知嘱咐了甚么。 不一会儿,乐正芝闪着泪花,召集弟子聚在一起:爹他已经殡天了。 众弟子听了悲恸不已,都低了头。徐蒙承蒙老庄主教诲多年,即便谈不上亲密,失落不舍总是有的,此时也十分伤心。 只听头顶上传来声音:爹临死前留了遗训,我不敢不从,各位,对不住了! 徐蒙直至受了一掌,**山崖之时,都还不明白,为何少主竟突然变脸,大开杀戒。 他日后才猜透一些。 即便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以孝为先却也人人都懂。 乐正群死于儿子手中,即便儿子无心,将来传出去,乐正芝还能做人么? 故此临死之前,他叫儿子杀人灭口,再编造苍梧阁来袭的谎言,博取同情! 若不是我被救起,那些含冤而死的同门师兄弟,恐怕永难得见天日!徐蒙悲愤不已。 宁衍宗点头:苍梧阁自认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可也不能任人栽赃,当时一听说被栽赃便立即着人调查,发现了徐兄弟。虽然下坠之势为众多树木枝干所挡,徐兄弟保住了性命,但终是留下遗憾。 徐蒙道:徐某逃得一命,已是天幸了,断臂跛足,也比见阎王好。 哼,胡说八道!分明是你与宁衍宗串通一气,编出谎话陷害!乐正芝大叫起来。 乐正芝!你敢让我与这假徐蒙立刻到武鸣山庄对质么!看看山庄中的年长一些的弟子,是记得我还是记得他? 那假徐蒙面色一变,拔腿便要逃;徐蒙冷哼一声:哪里走!一只飞镖出手,中了假徐蒙小腿。原来他跛脚断臂,更不愿意再用武鸣山庄的功夫,便苦学暗器之法,也算小有所成。 宁衍宗冷笑:此事你不想认,也是常理;正合山庄之事就容不得你不认了罢? 什么?喻怀智忍不住惊问,姓宁的,难道你想说,当夜之事不是你所为? 苍梧阁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好掩藏的,宁衍宗傲然,只是,喻庄主可知,向苍梧阁提议攻打山庄,将山庄情况摸清告诉我的,又是谁? 喻怀智冷着脸,双拳紧握:你可有证据? 前些日子,乐正小庄主偷偷夜访苍梧阁,看看旧友也就罢了,宁衍宗对喻怀仁笑了笑,还顺势偷了苍梧阁不少信件、纸张等物。可惜偷的都是假的,真的我今日带来了,他取出一个小杨木匣子,递给喻怀智,都是他与阁中的来往消息。 喻怀智与乐正芝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72 一同长大,自然知道他的笔迹,细细看过一遍之后,已是气极:好啊,乐正芝! 我扶摇派即便隐居世外,也不忘时常为武林匡扶正道。想不到如今所谓正道竟是如此藏污纳垢,可叹,可气! 庄襄等三人早先就到了,只是在等待最佳时机。扶摇派在武林中地位超然,与正一道派仿佛,又是三位人物齐齐登场,威势不可说不重。原本吵闹议论的前厅立时安静不少,只余下千毒仙子的哀叫。 商钟鸣见他们进来,不由大笑:你方唱罢我登场,有趣!有趣得很! 洪琉瞪他一眼,飞身到喻怀仁身边,一把扶住。 连找把椅子给他坐都不会,男人就是靠不住! 一句话说得商钟鸣与宁衍宗各自脸上无光。只见好好先生跟过来,边给喻怀仁切脉,边小声嘀咕:骂便骂了,怎么把全部男人都骂进去了 洪琉冷着秀脸:救人便救人,嘟囔甚么?到底能救不能? 七香之毒也不算罕见。他选出药丸来,给喻怀仁服下,过一刻便好了。 宁衍宗与商钟鸣都面露喜色。喻怀智面色稍霁,让出身后主位:洪殿主,劳烦扶到这里来罢。 庄襄又叫谢程朱诊治花弄人。谢程朱断出了北冥教奇毒滥姝,一颗药丸送下,不多时花弄人便缓了过来。 扶摇派以灵丹妙药著称,众人见谢程朱连解两毒,都道名不虚传,更加敬服。 商钟鸣恨恨道:你们来捣甚么乱! 庄襄一展他的写意花鸟扇,倒有一股名士**:自然是来做正事的。此事源起,原是茶帮那一桩惨案。我等今日来,便是要指证此案元凶! 作者有话要说: 为毛办公室老是停电 第79章 第 79 章 武鸣山庄与正合山庄并称,免不了要比较。乐正芝自小便听着你看喻家儿如何如何长大。初时,父亲说的是喻怀仁剑法了得进境如飞,自他沉寂后,便是喻怀智稳重自持八面玲珑。 你文不如喻大郎,武不如喻二郎,怎成大器? 乐正芝本就是个沉不住气的,当时便要顶嘴:怎么不说喻大武不如我、喻二文不如我? 那一次争吵,竟也是因此而起。 如今乐正芝已不记得他如何心慌意乱,只记得父亲字字喋血的嘱咐。 为父咳咳待你严厉,本是望望子成龙,你咳咳不怪、怪为父罢? 为父今生屈居喻、喻晓之下,实、实乃心头大恨咳咳咳,惟愿你你今后压压过、咳咳、压过喻家小儿,登、登上盟主、之位! 杀、杀了他们,就说说苍梧阁、来、来偷袭。 答应答应爹!定要当上 乐正群不曾说完这半句话,便憾恨般瞪圆双眼咽气。 此情此景,如下了咒一般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乐正芝每每觉得自己便是那时起入了魔。 扶摇派如何带着人证物证,指明他是云麓血案幕后元凶,他已听不进去。 心神恍惚之中,只有一事明了。 终究是要辜负爹的一腔热望。 经此一役,他身败名裂;盟主之位,已再无可能。 除绝望灰心而外,心中竟然如释重负。 想来以自己心性,本就不是什么耍心机的料。 群雄之中,已有不少痛骂起来;茶帮京城分会的人,更是将武器亮出,要给同门兄弟报仇雪恨。 忽听乐正芝一阵大笑,笑得好不畅快。众人发觉蹊跷,都住了嘴。 庄襄摇着扇子,似是胸有成竹:乐正芝,你还有甚么话说? 你们自诩武林正道,哪一个没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乐正芝忽然大声质问,就连那道貌岸然的武林盟主,不也表里不一! 喻怀智冷冷斥道:住口!家父生平如何,有目共睹,岂容你这奸邪之辈置喙? 哼,喻晓将魔教妖女纳做小妾,生了喻怀仁。喻怀智,你心里清楚得很!更可笑的是,那妖女原本就怀有身孕,喻晓生生戴了绿帽子! 闭嘴!喻怀智大怒,急看弟弟神色,见他面上看不出甚么,心里一叹,众位,当年商姨遭仇家追杀,到正合山庄躲避,生下二弟之后便去世,家父怜惜孤儿,才收做养子。决不是这小人说的那样! 好,你可以不认,乐正芝冷笑,那二十年前,天山张家被谁满门屠戮,你总该知道罢?不就是你那义薄云天的好父亲! 喻怀智不禁嗤笑,二十年前你不过是三岁小儿,你又从何得知? 我虽然没见过,但我爹是知道的!二十年前,因宙锋现于天山张家,我爹与喻晓结伴前往。我爹亲眼见到,夜里喻晓鬼鬼祟祟地出去!随后张家一夜遇难。不久,我爹便得知,喻晓悄悄地拿到了宙锋剑!若不是喻晓动手,他从哪里拿的宙锋?只可惜爹没有其它证据,不能为张家伸冤! 庄襄忽然道:实不相瞒,喻庄主,扶摇派也派人查了,当年那一桩灭门惨案,喻盟主确实脱不开嫌疑。 喻怀智怒极而笑,颠倒是非!二十年前,我已晓事,有些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是懂的!如今老辈皆去,我就说出来,以正视听。当年张家自知怀璧其罪,便暗中联络家父,预备将宙锋交予家父,以避祸端。不想未及交付,惨事已至。万幸张家义仆张处冒死将宝剑与张家幺子救出,他将张家幺子托付天山附近一个农家,自己带了宝剑来山庄交托。至于宙锋剑,他挑眉看去,家父得宙锋之后,知道干系重大,便密请乐正老庄主前来商议如何处置。而后家父将此剑销毁!乐正芝!我问你,宙锋在正合山庄之事,是不是家父向乐正老庄主透露的?若此剑果然来历不正,若家父果然贪图此剑,又怎么会告知乐正老庄主! 众人大哗,忽然有人问:喻庄主,宙锋果然被毁去了? 喻怀智嘴角挂着冷笑:当年南巽子道长也在,如今正一山门前挂的天人合一匾的包边便是宙锋剑,哪位想要,可向正一派讨去! 南离心中笑开了:喻晓也是狡猾,连自家儿子都骗。当年分明是可惜一把名剑,便在乐正群面前销毁了一把假的,将真的送走了。 喻怀仁听大哥言之凿凿,拿眼去瞧宁衍宗。后者也若有所思。天山附近人烟稀少,农家不多,喻晓既然知晓张九机的下落,要斩草除根也容易得很。是不屑为之,还是根本无意为之? 当年张九机不过五六岁,莫非真是年幼搞错了? 若真是搞错了那可叫人笑不出来。 庄襄开口:正一道派的道长恰恰也在,不知可否证实? 李阳秋瞥一眼入定一般的南离,斟酌道:当年我尚未拜入师门,此事如此机密,师父也不会随意提起。 庄襄轻叹:如此,便是没有对证了。 乐正芝大笑:说得漂亮,撇得干净,不也无凭无据!倒是喻怀仁,魔教教主与苍梧阁主双双维护于他,大家可是都见着了! 哼,喻怀仁我们不会放过,你也别想跑!茶帮人喊道。 南离嘻嘻一笑,忽然睁眼开口,那可不成,乐正小娃子老道还有用处。一道影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73 子过去,乐正芝已叫他一手抓住,刚好你也在,顺道走罢!又是一闪身,竟轻轻巧巧地将商钟鸣提起来。转瞬之间,三人一并不见了踪影,只余声音绕梁,两天后来找我,答应你的事就都办完了,记得我的报酬! 李阳秋一叹,师叔!估摸着这边情势大定,喻怀仁必无大碍,便道声告辞,拔腿追出。 茶帮人一愣,也急急追了出去。 其余人面面相觑,忽听天云婆婆怒斥:众位还等甚么,将这几个武林败类都杀了! 第80章 第 80 章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喊起来:不错,喻怀仁与宁衍宗都是邪派魔头,一个都不能走! 庄襄哼了一声:还嫌今日武林正道丢脸丢得不够? 一盘冷水浇下,众人面上都讪讪。天云婆婆却瞪着他,撕心裂肺道:扶摇掌门!你与他们没有深仇大恨,老身有!你不需报仇,难道还能不让老身报仇? 谢程朱柔声劝道:天云前辈,来日方长。如今你有伤在身,不宜再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老身不信这个邪!这么多武林同道在此,难道还奈何不了几个邪魔外道?不错,今日武林正派是丢了大脸,故此才更应除恶扬善,挽回面子来!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叫好。庄襄不便与老人争斗,扶摇派亦不能明着偏帮邪派,一时无话可说。 喻家大娃,你怎么说! 喻怀智看看弟弟,又瞧瞧宁衍宗,紧抿嘴唇。心中一叹,罢了罢了。何必强留? 小弟,你过来。 他给喻怀仁整了整衣袖,你小时候,我也是这般帮你忽然他压低声音,你生母原是北冥教圣女,你知道么?见小弟摇头,他轻笑,果然。忽然大声说,那时你对什么都不上心,连衣服左右衽都能弄错,每天我都不放心,要看着使女帮你穿好又低声道,你少时长得像商姨,如今想来,当年北冥教应肆与商钟鸣攻打山庄之时,或许已认出来了。商钟鸣既然不曾告诉你,或许是存了利用之心,你要小心。复又大声道,想不到晃眼间,人事变幻至此! 他猛地推开。 喻怀仁!你与苍梧阁交好,正合山庄容不下你。从今而后,你与喻家,再无干系! 喻怀仁瞪大眼睛,不觉退了一步。 大哥 你走罢!喻家大仇,再也不必你操心。今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大哥! 天云婆婆拍手叫好:喻庄主大义灭亲,堪为武林表率!老身深受鼓舞!宁衍宗!今日老身拼了这条命,也要讨回公道! 话音才落,天云婆婆已朝宁衍宗攻了过来。原先喻怀仁与她相斗时手下留情,她伤势不重,一番调息后再战,威力也不逊几分。容炽面色一凛,飞身过来接了攻势。 与苍梧阁还讲什么道义?大家一齐上啊!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宁衍宗忙揽过喻怀仁:走! 说着越过众人,朝门外而去;容炽虚晃一招,也脱身跟上。 忽听几声利刃破空,暗器直直飞来。宁衍宗回身拨开,见喻怀仁还在出神,不由得咋舌。 又几支飞针向二人袭来,速度非比寻常,竟像是唐门独门暗器。宁衍宗把心一横,挡在喻怀仁身前,掌风只及拍飞两支,左肩生生受了一支。他一声闷哼,捂着伤口。 主人!容炽大急。 喻怀仁像是才醒了过来,见宁衍宗指尖漏出几道殷红,心头忽然一阵闷痛,好似被甚么掐着一般。眼见又是几支针飞来,宁衍宗又要故技重施,喻怀仁眼睛一红:你干甚么! 步光疾疾飞出,似活物一般,将暗器全数打落。 宁衍宗见容炽落在后面半步,正与几个脚程快的缠斗,推了推喻怀仁:外面有人马接应,快走! 自己回身去救容炽。 你受了伤!喻怀仁将他扯回来,咬咬牙,以掌风将宁衍宗送了出去。又上前一步,令步光接下招式,自己将容炽拍出去。 怀仁! 喻少侠! 喻怀仁在院中站定,步光回到掌中,眼中一凝。忽然间,好似周遭再无他人,只有一人,伫立天地之间。 风倏忽变了。 习武之人较寻常人敏感,隐约察觉有些不对,都是心中一凛,各自停了手,四望警戒。 风越来越疾,卷起落叶尘土,打起了旋儿,绕着喻怀仁回旋起来。只见喻怀仁不动如山,任衣襟翻飞。 妖法!他在使妖法! 话音才落,风忽然一停,如旷野死寂,连呼吸也屏住了。 下一息,只听一声裂帛,风刃如剑,向众人袭来! 惨叫声四起!风过后,无一人还能站立,无一人不带伤! 前院之中,已不见了那个人影。 喻怀仁被宁衍宗揽在怀里,骑在马上,忽然吐出一口血来。宁衍宗本来才松了一口气,见状慌了:谁伤了你!便要将手掌抵在喻怀仁肩上,输些真气过去。 喻怀仁摇头:没用。我强行叫醒步光,又用了个生疏的大法术,周身灵气滞阻,断了一条灵脉,伤了身。休息两日便可。 宁衍宗皱眉:唬弄我不懂修道?灵脉断了听着便严重,哪有休息两日就行的? 修行半月便可再续。喻怀仁闭上眼,露出些疲色来。 累了便睡会儿。 不。你的伤怎样了? 宁衍宗一愣,压不住心中欣喜:为了救你,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喻怀仁不说话,只转头看他右肩。 你若担心,可亲自替我包扎,一定好得很快。 喻怀仁白他一眼,却果真问容炽取了干净白布,侧身替他将伤口包好。末了闭着眼,靠在了宁衍宗胸前休息。 这般亲近,已不知有多久了。宁衍宗喜不自禁,笑得连一旁容炽看了都觉得有些傻。 过会儿笑容收了起来,换了温柔神色。 他先盯着怀中人蝶翼般睫毛,又看他笔挺的鼻子;端详一会儿薄粉唇色,又逡巡在衣领间锁骨之上。 他不禁想着,若总能换得如此静谧和谐,他多受几次伤也甘愿。 只是,这苦肉计虽好,终究弄巧成拙,累怀仁受了损伤。他神色一黯,喜色褪去十成。忽想起一事来: 怀仁,你说,大哥叫你不必再复仇,莫非是默许我们在一起了?他忍不住轻声问。 见怀里人瞪过来,他咳了两声,道:在一起做朋友。 喻怀仁低下头。 他心中纷乱,疑问重重,不知如何回答。 却有一问,好像自心底便有答案,却抗拒着不肯接受。 为保宁衍宗平安离开,不惜自损修为,更不惜在世人面前使了法术,这果真是朋友之谊么? 他深吸一口气。 随心而动,便是修人道。可这心,有时候也太过妄为。明明这人满口谎言,心存利用,为何还要向着他? 宁衍宗。 嗯。 宙锋到底在哪? 第81章 第 81 章 南离子将左右两人朝两边丢开,嘻嘻一笑。 方才之行,实是乐正芝平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即便听闻过,也只以为不过是野话奇谭。 这南离子竟带他们在半空中飞行。好似缩地之法,转瞬间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74 已经到了一处道观之内,三清正像之前。 越发离奇之事还在后头:就在眼前,须发苍苍、满面褶皱的南离子,竟然如同画儿抹开一般,变成了另一个样貌。 这人青春俊美,雌雄莫辩,乐正芝觉得平生所见美人,都欠缺三分。 他微微一笑,如桃花迎春,叫乐正芝心中一荡。 待会儿再来理会你们。 南离子话音刚落,便不见了人影。乐正芝心中有些懊恼,想起身追去看看,才晓得自己浑身动弹不得。 他打了个冷颤,明白过来,这正一派的美人道长,实在是个高深莫测的角色;他的处境,更是凶险。这人既然扮作老道,必然是为掩人耳目;如今却在他们面前大喇喇现出真身,岂不是将他们视作了死人? 南离踩着一朵祥云,手指虚划,一道火焰朝空中飞去。 那天空一隅忽然波纹般扭曲,现出一个人来。这人手一举,一道浅蓝现出,将火焰消于无形。 跟着我是要做甚么?南离歪头问道。 此人修为不弱,却也不是南离对手。南离暗中布了几道结界,也不怕他逃走。 晚辈偶然路过,见前辈灵气四溢,一时好奇跟随而来,还请前辈不要见怪。那人面貌虽普通,倒也有一个修行而出的飘渺气质,能叫常人心生敬服。只是南离并非常人,这点迷幻皮相,自然误不了他。 先把你身上檀香味儿盖盖,南离掩起抠鼻,熏死个人。你那晚到大狱杀人,也不知道遮掩遮掩,谁都知道啦。 那一夜毕熹与喻怀仁均以为来的最多不过江湖刺客,不曾防备法术,才叫这人逃了。但毕熹乃是大修,五觉六感,莫不能去表取里,已察觉此人原是寺庙里的香炉,兴许久经供奉,才有了灵性。 南离从喻怀仁那儿听闻此事,此时猜出个中就里,自然不难。 这人被点破,也不慌忙,拱手道:晚辈红鼎,见过前辈。 不必报名,你长相一般,即便报了我也即刻便忘。答我的话,跟着我是要做甚么? 查看商钟鸣的动向。 为何要查?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耳。 谁托你来? 此人于我有莫大恩情,不可说。 南离微微一笑:可知我反手之间,就叫你做回普通香炉。 修行尽毁,不过辜枉一世;若我恩将仇报,则自毁永世福源。这笔账,我算得清楚。 呵呵,不错,南离点头,还算有道心。你可以走了。 红鼎一愣,再行大礼:多谢前辈高抬贵手。此事与扶摇派有干系。 话音刚落,他便遁地走了。 南离轻笑,心道他果然知恩,自己放他一马,他便提示一二相报。 这幕后之人,便丢给那人伤脑筋去。自己只管将那人托付之事办完,讨要报酬就是。 回到苍梧阁别业,容炽请了阁内郎中替宁衍宗看诊。 宁衍宗却让郎中先看喻怀仁:你吐了那口血,怎能没事?烦请大夫看看如何给他身子调养。 而后才让看肩头外伤,内服外敷的方子开好,便要换药包扎,病人却将大夫请了出去,眼巴巴盯着喻怀仁。 喻怀仁顿了顿,也不说话,替他去了马上扎的白布,拿清水洗净创口,敷药,包好。 宁衍宗半个疼字不说,只定定看着怀仁。 瞧你,眼圈儿都出来了。要不先去休息休息? 喻怀仁皱起眉:方才你说回来便告诉我,如今又要拖延? 好好。我说,你先答应我不生气。 没有条件。你不愿说便分道扬镳。 宁衍宗忙去拉他手臂:即刻就说。 我与镇守东南的淳于大帅见过几次,见他佩剑看来外形简朴,十分普通,与身份不符,心中奇怪,便有些留意。而后我借设计茶帮引你出山,顺道确定了宙锋形状,才晓得淳于大帅那把佩剑便是宙锋。大帅身殁后,家财充公,宙锋落入朝廷兵库之中。 他轻叹一口气。 我动用人脉到兵库司查了,才知道朝廷连年国库空虚,战事紧急,军需奇缺,兵部无法,只得将一些查抄来的普通兵器熔融,以铸军器宙锋乍看朴素,竟被不识货的军匠当作凡铁毁了。他看着眼前之人,这世间已无宙锋。 有何为证? 兵库入库出库,均录档在册。 喻怀仁恍恍惚惚,心中空白,好似无根飘萍,没了着落。一阵冷意如潮水袭来,他打了个寒战,才察觉自己浑身颤抖,四肢如灌了铅一般,身子便要软下去。 忽然身上一暖。 是宁衍宗,将他抱住了。 抱得有些紧,却有踏实感觉。 喻怀仁反手抓了抓他衣袖,自语:明明不记得,为何如此在意? 忽然松手,问道:你知道的,是不是?所以你瞒着我。 嗯。宁衍宗眼中注满柔情,若一切如南离子所说,那么宙锋对你,真的是顶顶重要,没有宙锋,便如同没有了半身。你虽失忆,我却不敢赌,怕你难以接受。 喻怀仁张了张惨白嘴唇,沉默下去。 你才伤了自己,还是先好好休息。待醒来后,我们再一起想这些烦心事,好不好? 抱朴观三清殿之外,暗中下了结界,寻常人若是碰上,便头晕眼花。 于毕熹来看,也算是一般伎俩,挥挥手便平安入内。 南离子刚巧施完法,转身笑迎:听那人提过几次,却是第一次见毕熹兄,果然谦谦君子。 南离兄比他说的还要叫人惊艳。 南离掩嘴而笑:他说我好看?那人甚少夸赞别人,他自然高兴。 毕熹点点头,指了指漂在空中一团红光:这不是原本跟着他的肩吾?怎么只余气、力、精、英四魄? 不错。你再看那人。他指了指昏迷的商钟鸣。 毕熹以心眼察了察:竟是肩吾天魂附体? 肩吾乃是灵兽,人有天地命三魂,它却只有天地二魂。另有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七魄,与人相同。 这场大会,我本只是为乐正芝身上的机巧而去,想不到还有添头。南离志得意满。 他那时不是将肩吾寄于宝玉天机之内么?怎么零落至此? 肩吾忠心护主,天魂一缕挣破宝玉封印追随而去,剩下的仍寄于天机之内,宝玉内芯因此呈朱赤色,不知是哪个瞎了眼的三脚猫道人以为是妖魔藏身,硬生生封魂解魄,剖成了两块。一半叫天时,存有一魂二魄,他已经找到下落;另一半就是这机巧,我方才已将其中四魄取了出来。说来这四魄主欲力,好张狂,无二魂及天冲、灵慧、中枢节制,难以收敛。乐正芝将机巧镶嵌在随身武器之上,心智果受影响。 毕熹点头:原来如此,机巧是死物,将四魄取出来不难,但天魂附在生体之上,分出来却不容易。故而邀我来帮忙。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何要还原肩吾?他既已身死道消,让他灵宠随之而去,不是更好? 南离像是吃了一惊,忽而吃吃笑起来:原来你还不知道。 第82章 第 82 章 宙锋原是一位得道真人所佩宝剑,浸淫灵气日久,终于得了灵性。那位真人见了欢喜,多有指点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75 。 约两百年前,真人忽觉隐世已久,阖该到人间游历一番,以机缘渡劫,便将它抛在天山之上。 宙锋隔绝世事,一意修行,虽不知不觉修得形体,却仍在天山之中等待亦主亦师的真人归来。 偶有些修道人到天山寻草寻药,与他结交。 约莫二十年前,天劫降下。宙锋虽全心准备,仍难敌雷厄。所幸身死道消之前,他拼尽最后灵力化回剑身,落入沉眠。 宝剑被人发现,带入了人间,自有一番经历。那剑灵三魂七魄俱全,即便沉眠,区区剑体又怎么长久容得下他。无奈之下,他只有投一妇人胎中,诞至人间。 毕熹呆愣片刻,恍然道:难怪,难怪我对喻怀仁总有亲近熟悉之感原来是他! 他虽有去伪存真一双慧眼,也只看到喻怀仁出身肉体凡胎,自不会想到天山上那位剑灵朋友。 南离笑道:他平安无事,自然要把肩吾寻回来。另有一魂三魄,在姓宁的二弟身上,镇着一个道士之魂魄。他怕带走肩吾后,那邪道夺舍得遂,便要动手祛除,也不想想自己本体还未找回,道行就那一点点,差点栽在一缕魂魄的手里,还好人没事,只是记忆损伤了。 因此他虽与我相见,但也认不出我来。毕熹摇头,真是机缘巧合。 如何,这个忙你帮不帮? 还有些疑问要弄清楚,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他的忙,我自是要帮的。 毕熹送出一息灵气,在商钟鸣体内游走一轮,皱起眉来:肩吾这一缕天魂附身已久,与肉胎结合,难分彼此,有些难办。 肩吾虽然是灵兽,但只余一味天魂,到底兽性多些,无善恶之分,自不会同原主客气,如今原主魂魄已被侵吞了六七成,令商钟鸣行事反复,常有倒行逆施之举。对喻怀仁一番痴缠,南离原以为是魅术引发,现在想来,怕也是与因此而起。 也是个可怜孩子。 南离嘻嘻笑道:我方才也在犯难,刚刚突发奇想:分离出来难,合进去却容易。 将肩吾其余魂魄合入商钟鸣体内?与夺舍无异,毕熹皱眉,不免有伤天和。 现今即便我们分出肩吾天魂来,也救不回原来那孩子,不如成全了肩吾,从此它也成了人。如何? 喻怀仁昨夜浑浑噩噩中睡下,竟然一夜无梦,天方大亮才醒。想起自己既没有修行又错过了晨练,不由自责失态。 宁衍宗端了食盒来,说这点心是哪里哪里最美味的,专程使轻功送来的,趁热才好吃。 喻怀仁尝了些,便被追问如何。看这人眼里分明闪着热切,他终于点头:不错。 用过了早膳,也不必他再问,宁衍宗正襟危坐,道: 据南离子道长说,宙锋是你根本,可借其重铸你的根骨,又蕴含你原先修成的大半灵气,拿到之后,稍加修炼便可事半功倍,达到甚么修道的那些词儿我实在不懂大约是圆满之境。 而后便可白日飞升,寿数延绵。 见喻怀仁默默不语,他轻轻道:实不相瞒,得知宙锋销毁,我心中松了一口气。你若是取回它,只怕便要脱离这人世,到偏僻地方修你的道。从此我俩便是天人之隔。 数十年后,或许喻怀仁偶然来访故人,仍是风华正茂;自己却两鬓斑白,垂垂老矣。 我那时时常犹豫,若先一步找到宙锋,是否立即毁去,令你只能留在人间。见他惊讶,宁衍宗苦笑:我知道如此想法卑劣自私,但情之所至,如之奈何?你们这些仙人,怕是不懂。 情? 人欲之谓情。 喻怀仁忽然隐隐觉得,若留在此人身边,或许便能参透人之道。 只是 你要我留下,便该坦诚相待。 是,是宁衍宗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宙锋销毁之事大白,他便再无理由与怀仁作伴,此时听到转机,自然要殷勤些。 你到底是甚么人?到底要做甚么?喻怀仁眼中闪出利光。 扶摇派一行人一回客栈,洪琉红唇轻启,呵呵笑起来,原来谕示是这个意思,她双眼微眯,虽未能如你们的意叫兄弟反目,不过怀仁少主也算与武林正派决裂,还承了我们的情。看来天意在我教,只不在你们俩身上。 谢程朱苦笑道:师姐莫要嘲笑我们了,人算不如天算,最大好处叫宁衍宗得了。 无妨,宁衍宗亲近怀仁少主,恐怕还是为了我教。你们看他带来的人马。 谢程朱点头:进退严整有度,决非武林人士可比,倒像是行伍中人。 据闻宁衍宗称容炽原是淳于大帅麾下,能练出这样军阵也不稀奇。洪琉咬唇道。 庄襄摇头轻笑,你们可曾细看他们的马?马掌下钉有铁块。这是军中才有的马蹄铁,可减马蹄磨损之耗。 在马蹄上钉铁块?难道不会伤马?洪琉面露不忍之色。 嗯,须掌握得宜方可。此秘术只有朝廷军匠才会,禁军左右天机二营之马才能用。 谢程朱沉吟道:淳于大帅戍守东南要地,身边亦有飞羽骑兵,或许朝廷也给他们用了。 朝廷若对淳于机如此信得过,又怎么会冤杀了他? 洪琉冷哼一声:昏君!迟早要取他项上人头! 谢程朱点头,又问:这么说来,苍梧阁竟是朝廷插在武林的钉子?但我教被武林众人视为邪教,朝廷视我教为眼中钉,又怎么会与正派作对。 苍梧阁意图还不明朗,但对怀仁少主必定不怀好意。等他图穷匕见,少主除了我教,还有哪里可以容身? 洪琉咬了咬唇:我却觉得,虽然少主今日展现神迹,资质堪当教主大任,但以少主心性,恐怕更愿独来独往。 他的性子确实不好办。但资质总比怀信少主好。庄襄皱了皱眉头,将扇子合起,在茶几上轻敲,倒是那商钟鸣,不过是应肆扶上来的傀儡,竟欲对少主不轨,还坏了大事。 应长老原先也是见先教主死后群龙无首,才扶了圣女养子暂做打算。谢程朱道。 庄襄点头:此事不怪应肆,当时谕示也是准许了的。只是没想到商钟鸣性情越发古怪,行事越发荒诞。应肆意欲废了他,反遭暗算。此人不能再留。 北冥分支的教众不晓得圣女亲子还在世上,才跟随那傀儡。待少主回归,他便是孤家寡人了,对付起来易如反掌。何况今日他被那怪道人掳走,生死不知。谢程朱开解道。 嗯,不错,现下还是以迎归少主为要。庄襄点头,如今各地乱象频显,待他回归,定了教内人心,再一举起事,必定水到渠成! 使女端茶上来,宁衍宗将她挥退,自己给二人各斟了茶。 我本以为,你定然不感兴趣。见喻怀仁默默无言,他轻轻一笑,我今天和盘托出,你便切切实实卷进来了。若你不愿与我同道 你便要杀了我? 杀了倒容易。我下不了手。宁衍宗低声叹道。 你平常顾虑没那么多。 他噗嗤一笑:不错,于旁的事,无论事态如何变化,我自信能掌控回来。只有你这变数,叫我自信全无。 所幸我还有些准备灵台,宁衍宗忽然一笑,你原先留字说,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76 寻宙锋、肩吾,待灵台。显见灵台对你举足轻重。我查过些书,灵台只在天下大乱之时现世。 王顾左右而言他。 不,我要图谋的,正是天下大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完了 第三卷:风云色变 第83章 第 83 章 一顶不打眼的轿子在杨府门前落下,长随在一旁毕恭毕敬地唤了两声,轿里人才有了回应。 那长随将他扶下来,瞧见杨相公精神恍惚,不由猜想今日朝堂之上又有何变故,竟叫铁脊状元面露疲态。 家主是个有口皆碑的好官,这长随平日走在街上面上都是有光的;但杨相公治家甚严,他自然不会多嘴议论,只在心中寻思,定是那奸臣卫虞又使了甚么坏。 杨承厚三贬三复,深谙进退之道。此次查办麓州知州,他揣摩圣意,明白若牵扯到卫虞,难保皇帝为了保他而从轻发落,故此壮士断腕,只将此案停在卫党几个党羽身上,便上奏请结。不想皇帝竟叫中官秘至杨府,将奏折发还,朱批过轻过浅;早朝之时,更是驳了卫虞所荐吏部尚书人选。 杨承厚官场沉浮,再明白不过,若说两件事只有一件,大约官家只想敲打敲打卫虞,叫他莫要过分;但两件事一起,便是官家要舍弃卫虞了。 与卫党斗法半生,杨承厚本以为必定要斗到官家崩殂或是卫虞老死,想不到眼下竟要赢了。大喜过后,心中情绪却颇为复杂。 左天机营传来消息,为皇帝求神问仙的徐摇光、刘舆及众多门徒已被暗中围捕。此二人皆是卫虞举荐,平日里专门搜寻祥瑞谄上媚主、大兴土木劳民伤财,门徒多有倚仗天威行不法之事者。官家这是要动大干戈了。 仔细想来,近几日官家连神情都一扫往日沉靡之气,目光日渐清明。 大丰自开国以来二百年,早已是沉疴疲敝;卫虞横行十多年,更是拖得内忧外患愈加沉重。如今大丰,需要的不单单是悔过自新的皇帝,更是励精图治、大刀阔斧、革弊图新的皇帝,否则难扶大厦于将倾。杨承厚虽然知道,但连日来皇帝所作所为叫他心中生出了希望。 官家只要清醒,有他们从旁规劝,必定能听得进去。 待进了前厅,杨承厚已振作了精神,不复颓色。杨氏迎出来,道是晚膳已备下。他摆一摆手:夫人先用,我去书房,即刻便来。 他要修书一封。 宁衍宗在院中转了几圈,眼睛盯着房中不放,他原先也想硬凑进去陪着,无奈被喻怀仁赶出来,说是扰乱他心神。 原先喻怀仁便因此事受了重伤,丢了记忆,这回他怎敢造次,只得乖乖在外边等着,心里不住想若是又失忆一次,该怎么把人留在身边。 忽然一阵轻风拂面,宁衍宗退了一步,面前凭空站了个人。这人一身墨青衣服,已近中年,笑容和煦,脚下踩着祥云,朝他点点头,转身便进了房里。 日后与怀仁在一起,这些玄妙事要多见了。 宁衍宗听怀仁说过,此人便是毕熹,特来助他拔除附身于小争体内的邪道。他五百年道行,圆满已久,本不必理睬凡人,方才特意到他面前见礼,却是有心了。 毕熹进了屋里,只笑说了一句那狐狸吵着要来,却又不肯破了那十年之约。 见喻怀仁已施法叫宁衍争昏迷,便一挥手,将一颗一寸大小、碧色蓝芯的珠子取在手上,轻轻推掌,送进喻怀仁体内。这原来是南离先前在抱朴观便要给他的珠子,彼时喻怀仁已忘了自己找这珠子做甚么用,如今研修了些道法,才知道是含入体内预防邪魂反噬之用。 寄身宁衍争的魂魄原是一个道士,名为勘否,不甘心身死道消,找了个身子要夺舍。 恰巧宁衍争佩戴宝玉天时。天时与机巧不同,内藏天冲、灵慧、中枢三魄,这三魄恰巧主记忆、智慧、良知,灵兽便以己身之力镇压勘否之魂。 喻怀仁送了些灵力过去,将肩吾三魄唤了出来。这三魄虚虚地显了兽影,低头口称主人。 上回主人为勘否偷袭,不知可还好么? 喻怀仁只点头。肩吾见毕熹在一旁,也问了个好。有这五百年的修行帮忙,勘否即便狠辣阴毒,也全不是对手。 只见宁衍争秀气斯文一张脸上满是狰狞,在床上不住颤动,直颤得床板吱吱作响。忽然他暴起朝喻怀仁猛扑过来,毕熹冷哼一声,宁衍争四肢便如同被钉在空中,动弹不得。 喻怀仁二话不说,念起驱散游魂的往生咒来。宁衍争神色越发痛苦,表情扭曲,嘴角溢血,忽然露出哀求神色,只听他说:求两位神仙念在修行不易,放我一条生路罢! 喻怀仁并不理会,肩吾冷冷斥道:上回主人见你可怜,有心放你,你是怎么回报的? 毕熹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这里有一条生路,端看你肯不肯要。 此时宁衍争身体已瘫软下来,落在床上;勘否只余些许魂力,浮在半空,仍被禁锢着,苦苦哀求。他长得也算好,只平白一股奸猾气毁了皮相。 求神仙指点! 毕熹道:我方才见这户人家药老鼠,有一只躺在一旁奄奄一息,你去附身如何? 说着挥手便将他送了过去。他本就不打算放过他,只是临时起意,觉着鼠辈合该变作老鼠,自然不会管勘否愿不愿意。 勘否虽然挣扎不已,到底难敌,不一会儿便汇进那将死老鼠身体,只剩半口气,再做不得恶。 勘否已除,喻怀仁上前给宁衍争看诊,见他心魂俱安,点了点头。 毕熹又说:看我还带来甚么。 在空中虚划一个圈,一道白光过后,一个人从圈里掉到地上。喻怀仁定睛看去,皱眉道:商钟鸣? 肩吾兽影察觉到熟悉气息,将头抵在商钟鸣额头上。 正是如此。毕熹笑道,肩吾完全了。 宁衍宗在外头守了半天,只见屋内灵光阵阵,也不知情况如何。 突然下人送来书信,他见封上几个字笔法遒劲有力,认出是杨承厚笔迹,心道这时候哪顾得上公事。转念一想,在这儿干着急也没甚用处,看看也好。 一看之下,神色半是凝重半是嘲讽。 原先杨承厚与他合作,也不过是对皇帝绝了念头;如今皇帝才醒了一些,这杨公便要甩手不干了。 也是自然,铁脊状元挺着腰杆三次触怒官家,不是因为厌恶官家,正相反,是要匡扶官家的江山社稷。只是十多年来,见卫虞圣眷始终不减,官家始终沉迷求仙之术,才终于断了期盼,打起清君侧的主意。从古至今,打清君侧这大旗的,无论开头怎么想,结果大多是君位不保。杨承厚与他们共谋,便是默许宁衍宗辅佐的昭王将来位登大宝。 但断念原是因为有念想;杨承厚读圣贤书出身,心中又怎么完全丢得开君君臣臣纲常伦理? 实在想不到,那昏庸了十多年的皇帝竟忽然转醒。莫非这高高在上的天子,也察觉治下种种乱流,已有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77 将他的宝船倾覆之势? 正思索间,忽听门吱呀一声响,喻怀仁与毕熹迈出门槛。宁衍宗察言观色,见喻怀仁朝他点头,已知一切顺利,心中大石头也落下了。弟弟受苦多年,终得解脱,从此以后与寻常人一般,能打能闹,毋须禁锢于此,怎能不大感欣慰。 他迎上去,脚下都多了几分轻快,笑吟吟拉喻怀仁的手道:看你有些憔悴,先去用个晚膳,今夜好好休息。又对毕熹行了个礼:多谢仙君仗义出手,宁某实在感激不尽。 亲疏分明、礼数周全。 这一脸笑意却在见到随后的人时忽然滞住;他沉下脸,暗中运劲防备:你怎么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卷来啦! 第84章 第 84 章 弟弟沉疴十多年,一朝痊愈,自要好好庆贺一番。 毕熹本想先告辞,听闻宁衍宗藏有不少绝世好酒,心中大动,少不得要留下品尝。 席间宁衍宗命人送上一个酒坛来,只见坛身还有些不曾擦净的泥土,显然封存地下已久。 乍一开封,一股清雅香气扑鼻而来。毕熹闭眼闻了闻,笑道:此香有百花争奇斗艳之感,莫非斗春? 正是! 待女使为众人都斟满酒,毕熹举杯相请,小酌一番,赞许不住。 据闻斗春乃抚州苏氏不传之秘,阳春三月初一、初二、初三三日之内采遍百花,与江米、细麦酿三百日,再藏于百花园中泥土中三年,放可制成。自三年前百花园遭强占后,世间再难多寻一坛。 宁衍宗点头,苏氏不肯交出斗春秘方,被卫虞之子卫高耍弄手段,落得家破人亡。如今卫虞将欲倒台,苏家的公道,自然是要替他们讨回来。不过此时聊朝堂事有些煞风景,他便微微一笑。 实不相瞒,这酒乃是五年前得的,藏在家中许久,只因难逢知己,故此不曾开启。如今难得高兴,又正当春光烂漫,当浮一大白。 毕熹微眯眼睛:宁兄收藏美酒,想来也喜好杯中之物,竟能如此耐得住。 美酒若随随便便饮了,岂非糟蹋?在下即便花再多时日等待,也要在天时地利人和契合的时机品尝。 毕熹瞥了喻怀仁一眼,忽而笑道:宁兄妙人也。 喻怀仁莫名其妙,只说:我尝不出好坏。心道这二人不过推杯换盏两回,倒似亲近了不少。 宁衍争在长兄严令之下,不曾尝过酒味,此时正悄悄往自己杯里斟酒。 咳。 原来宁衍宗早看在眼里,这一咳把弟弟镇住。又见弟弟沉下脸,眼中都是委屈,他才说:你如今身子大好,却也不可忘了酒色财气最为伤身,这酒浅尝辄止即可,不能多饮。 毕熹在旁边微笑,心道宁衍宗藏了许多酒,拿出来的却是甘甜清冽又不烈的斗春,自然是为弟弟着想。 宁衍争大喜,待斟满酒杯,第一个敬兄长,谢他自少时便不离不弃、抚养呵护。一番话说得他做兄长的眼眶微红,直叹弟弟长大了。 宁衍争第二杯敬的是商钟鸣。他从旁人口中知晓前世,此商钟鸣虽已非宝玉天时中的肩吾三魄,但那三魄却也在商钟鸣其中。若不是那三魄相护,他早被那邪道夺舍;这一杯在情理之中。 三魄主记忆,融入商钟鸣后,与宁衍争相处的点滴也都记得,便受了这一杯。 宁衍宗却是有些别扭,先前还与这人针锋相对,视为敌手,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了心上人前世灵宠,他自不能平常视之。 不过,此商钟鸣与彼商钟鸣大不相同;单说面相,原来他面含戾气、目光虚浮,坏了好五官;如今他神色平和,笑容灿烂,便显得俊朗起来。 别的便算了,宁衍宗心中嘀咕,原先此人对怀仁可是存有不轨之心的,如今虽换成了肩吾,难保那点心思没留下来。 那一边宁衍争相继敬了喻怀仁、毕熹,一派其乐融融景象。 毕熹走时,跟宁衍宗讨了些好酒,说要与友人共享。宁衍宗满口答应,忽问:据闻毕兄与顾三绝相交莫逆,可有此事? 正是。 听闻顾三绝今年春闱有意一展身手。 不错。他一向自负**,不肯低就策论一类俗务,前番因孟袅袅之祸在大牢了走了一遭,才改了主意,立志要扫除官场不正之风。 顾大才子果然志存高远,想必登科及第不过手到擒来。只是,实不相瞒,朝中暗潮涌动,即将大变,此时入朝,不是好时机。 毕熹微微一笑:看来宁兄是知晓些内情了。 毕兄却不意外? 我在京城多年,自然有所察觉。不过,我原先以为此时之变,应是向好,但听宁兄意思,却是凶险之变。 向好? 京城多年来妖氛盘踞,大内之处更甚。有只小猫妖住着。前些时日,它或是耗尽天年,或是走了,或是被人收了,突然不见踪影。 宁衍宗大吃一惊:难道这只猫妖魅惑官家? 大抵如此。它不犯我,我便也不曾理会它,故此不知详情。宁兄,既然魅主之相已去,怎么还是凶险呢? 定一定心神,宁衍宗答道:卫虞即将倒台,但它在朝中党羽众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双方必有一番你争我斗;此时最易牵连无辜。 毕熹点头:我虽多活些年,到底不曾涉足官场,也只隐约听说过党争残酷,一时未察。多谢提醒。 送走毕熹,宁衍宗眉头紧皱,举步到书房去。 他方才实在想质问:既然明知有妖怪祸国,为何竟无所作为,任其放肆?万千百姓饱受其苦,你于心何忍? 或许这便是世外高人。看惯王朝兴替,看惯人间悲喜。百川入海,而许多插曲不过是流水间的些许涟漪。若不是与他亲友有干系,今次之事,又怎会请得动他?说到底,毕熹并非藐视众生、而将自己置于高处的傲慢之人。只不过他以十年、百年为计,终究与他们这些数着日子的常人,眼中所见情景全不相同。 喻怀仁也是如此么? 宁衍宗细想往日种种,轻轻摇头。 若喻怀仁果真如此,自己又怎么会牵挂于他? 他禀行大道,看来不通人情,却并未失却恻隐之心。 这实是比一些尘世之人更近人情。 宁衍争既已经大好,便要喻怀仁兑现桃花之约。正是三月,也是赏花的好时节。 弟弟的夙愿,宁衍宗自然是要一手安排,只是苍梧阁所在偏僻,附近没有好桃花,一番思量,便定了离此地四百多里的欣源城外相国山桃林。 他想着小争从未出过门,自然要带他到热闹些的地方;但怀仁素喜清静。这相国山因相国寺得名,前山大雄宝殿所在香客不断,很是热闹;后山为众僧居所,又有些险峻,桃花虽更烂漫,去的人却少了。路上还会经过欣源,虽不比京城繁华,但也有一番气象,管叫小争开开眼界。 这一边他细细打算,另一边宁衍争与喻怀仁学剑法,休息时忽问: 喻大哥与大哥之间,可有进展? 第85章 第 85 章 远观处如祥云仙雾,近看时似粉面姣颜。相国山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78 桃花,果然名不虚传;花香怡人,花瓣娇嫩,最好的是花色,深一些嫌艳俗,浅一些嫌平淡。 一路上山,见落英脚下,叫人不忍心踩了去。 过往行人,多是为赏花踏春而来,无论平头百姓,还是王公贵族,无论衣衫褴褛,或者光鲜亮丽,俱都带着几分悠闲适意。 宁衍争不住看来往的人,仍觉新鲜有趣。到相国寺前,他见有那么多虔敬香客,心中痒痒,也要进香。 以往我是不太信,但见了喻大哥这样的人物,如今我宁可信其有。 宁衍宗清楚寺庙的那些猫腻,其实不信真能通灵佛祖,但也不愿拂他心意,着长随买了香火给他。 宁衍争接过香来,眼珠子一转,问:喻大哥不爱吵闹,大哥何不陪他到后山?我看看寺景再过去。有肩吾大哥作陪,定然无事。 肩吾咦了一声。他不愿远离主人,但护了宁衍争多年也习惯,一时便踌躇起来。 宁衍宗点头:不错,小争便交予你了。 见主人并无异议,肩吾才答应下来。 半晌想起甚么:你是故意叫他们独处? 嗯。肩吾大哥不乐见么? 肩吾皱眉:我跟随主人前,也见过不少修仙人爱上凡人的例子,百年之后,凡人老死,徒留修仙人长存于世,并不好。 宁衍争吃了一惊,半晌才闷闷道:我还以为仙人都是跳出红尘外,即便沾上情爱也不过平淡如水,过个一二年便能忘掉。 也有这样的,肩吾点头,修仙者寿命久长,再是刻骨铭心,也能淡忘。总归仙凡有隔,相恋起来,于二人都不是好事。 后山道路有些陡峭,相国寺先代主持称为守心之所。有位士子好禅机,自称驳遍经坛,诘问:本来无一物,何须守之? 那位主持平生最不好打这种机锋,答得很是实在:若只要一出家便能如慧能大师般顿悟,他还教授弟子做甚么? 宁衍宗说完,又摇头:大师避虚务实,又懂得自勤,比只知空谈的人高了不知多少。可惜而后相国寺却一代不如一代,如今这守心之所只余美名。 喻怀仁点头,忽然问:这后山有尼姑庵? 自然没有。怎么话到一半,他也远远见着了,勾起唇角,揽着喻怀仁一同躲到山石后。 一人着僧衣僧帽,匆匆朝僧舍走去。此人身形袅娜,唇齿柔和,乃是扮作僧人的女子。 待她走过,宁衍宗忍俊不禁,道:我们跟上去。 有什么玄虚? 宁衍宗摇头只是笑。 行至僧舍前,只见一个沙弥开门,将女子迎了进去。 二人在附近躲着,不一会儿便听到门内传来淫声艳语。 喻怀仁愣了一愣,见宁衍宗偷笑,白了他一眼:你早猜到? 若只是普通女客,这般掩人耳目做甚么? 许是自恃后山无人,又或是做到妙处不能自持,那男女的叫声越发香艳无耻。 宁衍宗揽着喻怀仁的腰,忽觉全身发热,侧头见他扭着头,似是有些别扭;桃花映照之下,仿佛白净双颊上都有些粉晕。 视线灼人,喻怀仁怎能不察,转头看去,不期然撞进眸光之中。 原来这人的眼睛也是如此好看。 唇瓣忽然一暖,有甚么贴了上来。 但只是轻触,耳边人问:讨厌么? 讨厌么? 并不。 他不曾发觉自己闭上了双眼,甚至微微摇了摇头。 便又是一个亲吻,更深切、更纠缠。 此间事既了,宁衍宗打算到京城看看。卫虞倒台,此等大戏他不能错过;何况鹬蚌相争,他总要看看有何得利之处。 临行前他问宁衍争今后要走甚么路。原先这弟弟足不能出户,他已作了养一辈子的打算;如今不同往日,小争心气不低,必不肯再依附于人。 原本只是提个话头,叫小争慢慢考虑,不想他即答,我见大哥总是繁忙,想帮大哥的忙。 见长兄顿了一下,好似呛到一般咳起来,宁衍争不由得大笑:顽笑而已。我不会武功,踏入江湖徒添麻烦。我早已想好,今后要做个悬壶济世的医者。 宁衍宗才松了口气,点头:如此甚好。待我着人寻名医教你。 挥别之后,肩吾不免发问:你连亲弟弟也瞒着? 知道越少,越平安。 宁衍宗解释完,见他也要进马车,问:你不是会骑马?马匹已替你备下了。 肩吾摇头:会骑马的是商钟鸣。 宁衍宗愣了愣,把自己的马撤了,钻进马车里,见二人面对面坐着,心道正好,大咧咧坐到喻怀仁身边。 肩吾挑眉:你不是会骑马? 年纪大了腰疼。他理直气壮。 肩吾的去留,他早跟喻怀仁吹了枕头风:叫肩吾回去继续做魔教教主商钟鸣,于大事有莫大便利。到京城之后,肩吾便要听喻怀仁之命返回魔教总坛。 这招釜底抽薪他颇为得意,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一路上,他也要防微杜渐。 此番到了京城,宁衍宗却没有各处走动。此时朝堂上下都绷得紧,即便他只是个从八品的签判,若有什么动作,也是惹眼得很。他每日只稳坐楼台,待眼线送来消息。 喻怀仁却有事。 悄悄见了长兄明面上二人已决裂,他自不能大摇大摆地去。长兄见他神采奕奕,放下心来。 他却觉得长兄憔悴更胜,不禁问:可有江湖人再来滋扰? 余杭帮放话为山庄撑腰,李道长也多有相助,扶摇派洪殿主更是送来了几个遇前来生事的宵小之辈的人头,不碍事。喻怀智轻轻摇头,乐正芝若在,我或许还要费心,但他被那老道长掳去之后,竟忘记一切,心智如十岁孩童一般。我原先欲找他报仇,见他这般模样,也断了念头。武鸣山庄群龙无首,人散了大半;还是他那姐姐休夫回来,撑起了摊子。说来也怪,乐正芝分明是坏在那老道长手上,乐正大娘却好似不欲追究。 喻怀仁清楚南离顺手做的好事,倒不知道乐正芝还有个姐姐。 休夫? 嗯,她嫁的那书香门第,本就瞧她出身不起;那丈夫原先没用,靠她持家,对她还算体贴;不想走了甚么狗运考得了生员,便开始挑刺,意欲出妻。恰巧弟弟出此祸端,她自小便是不让须眉的性子,便说要合离,夫家求之不得,即可签下文书。喻怀智不由得失笑,她离家当晚,将丈夫痛打一顿,卷走了所有值钱物什。夫家吃了大亏,告到官府,因凶犯不在本府管辖,状子送还;他们又不敢到武鸣山庄地头惹事,只好自吞苦果。 想不到乐正大娘竟是如此做派,难怪虽是女流之辈,却能收拾武鸣山庄弟子服帖。 那末大哥为何忧虑?是为陆师兄一案? 喻怀智一惊,面色沉了下来,如同黑云压城。他皱眉犹豫半晌,忽问: 原来我脸色如此难看,连你都看出来了。他一顿,以往你从不在意旁人,如今也懂得关心了。 果真有甚么事?弟弟或可助力。 喻怀智一咬牙,叹气道:有一事或许我也只能对你讲了。陆过其实死于我手。 第86章 第 86 章 南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79 离子忽然走出门外,对夜空处笑道:既来了,怎的在外头发呆? 不多时喻怀仁现身进屋,自顾自在圆凳上坐下,兀自不说话。 南离盯他半晌,忽然去摸他面颊一把,看你这脸就知道是有烦心事了,赶紧说了,别耽误我赴一位美人的约。 喻怀仁才皱眉开口:长兄为报仇被逼得走投无路,不惜以身涉险,我却为修人道与仇人一起。 为修人道?南离子大笑,你这傻子,若为人道而强为人道,又怎能真个体察人道?情之一物,勉强不出来。 勉强?我他忆起桃林一吻,不讨厌。 南离已换了本来面目,拿一双狭长眼睨他,笑容在唇边复隐复现,忽的倒了一杯茶递到那人面前:想不透就先别想。倒是你失忆前叫我做的事,我都替你做了,还附了些添头,答应我的报酬,总该兑现了罢? 喻怀仁没动那茶,只问:甚么报酬? 就爱忘事。先前不就与你说了?南离将纤纤玉指点到丹唇上,春、宵、一、度。 甚么?喻怀仁身子后倾,莫开顽笑。 不是顽笑,南离敛起笑意,我可记得你那时如何说。你问我,待寻回剑身后,这副躯壳大约便要丢弃,你现在要他作甚?我答,便是今后要丢,但皮相好,现下装的又是你,怎么不要?你便答应了。 不错,自己曾与宁衍宗和合,不也不甚在意?修道人最忌讳为皮囊羁扰,他不该执着。 喻怀仁点头:既如此,随你便是。 南离拍手嬉笑,甚好甚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罢! 你那美人之约? 旁的美人怎比得上你? 初时颇有些尴尬;他与南离说相熟,却也没见过几次,说不相熟,南离尽心尽力帮他,他更时常寻南离解惑。 待南离解开他前襟,双手在胸前游走,他轻吐一口气,只觉一股热浪漫了上来。 南离爱美人,他自己也实实在在是个美人。 凤眼流光潋滟,噙一些柔情热切。薄唇似笑非笑,含几分俏皮得意。衣裳半褪,香肩微掩,如豆微光下,肌肤却如月色,皎洁明亮。 见喻怀仁在身下发愣,南离浅笑,轻轻去咬他耳垂,道:呆子,跟着我便是。 巧手施为,四处把玩。喻怀仁气息乱了,被覆盖处着火似的,恰到好处地灼人,撩拨他喉咙里擒着的喘息。 南离扯开他衣带,大片前胸尽在眼前,轻声赞叹:美不胜收。又轻点亵裤上的帐篷,吃吃笑起来。 喻怀仁咬着唇:有些怪。 自然要怪,这种时候,有谁不怪?南离将自己贴近他,灼热硬挺两处厮磨。 不你是不是又弄了些甚么? 南离轻笑:瞒不过你,不过是助兴之用。 喻怀仁还想言语,要害之处已被把握,茱萸亦落入人口,不及出口的话便化作一道轻吟。 南离笑意更浓。他如此生涩,不禁挑弄,实是有些意料之外。将热气吹到敏感处,他笑问:姓宁的没对你做过? 今夜得偿所愿,如此大快朵颐,也不枉狠心冷落那位美人了。 不 是答方才问的话?或是情趣之语?南离心中一笑,这傻瓜哪懂甚么情趣。自然是答话。**狐狸这词用在他身上十足对头。 停手。喻怀仁眼睛恰恰被激出一层水雾,皱着眉想撇去;原先两手放在两侧,现在却去推拒身上人。南离一愣,没有防备,竟然被推到一边。 喻怀仁站起来,趔趄一下,立刻稳住身子,手一挥,衣服便自个儿回了身上;声音还有些喑哑:我不想了。 喂,你要毁约? 我定会寻别的法子报答你,算我言而无信。喻怀仁沉着声,转身便走。 南离愣了一下,没起身追,只撇着嘴哼了一声。 这下要便宜那姓宁的。 看了自己就绪的身子,心道今夜就此作罢,还是去找那美人。想到自己失约,少不得要安慰一番,便觉无趣。 正思忖间,李秋阳在门外求见。 南离眼睛一亮。 李阳秋得师叔允诺,才踏进房门,便见一片春色一览无余。他愣了一下,即刻头痛起来,转过身,深吸一口气,道:师父有消息传给您。 只听背后那为老不尊的师叔轻笑:还不过来拿给我看。 宁衍宗斜坐床榻之上,手中《左传》页角已卷了边,正是翻阅多次。 忽听门外有些声响,他目不转睛,已说过不必伺候了,下去休息罢。 宁衍宗。 他吃了一惊,将书丢到一旁,起身迎过去。眼前人头发有些散乱,领口微开,视线略带迷蒙。他不是未经人事的雏儿,更与这人做过,哪能不明白,当下心中一沉。 哪个该死的把怀仁弄成这模样! 喻怀仁摇头,没接他欲扶的手,努力正色:宁衍宗,我要试试。 试试? 试试我能不能与你交合。 宁衍宗几乎要呛到:当当真? 嗯。 修道人都如他这般想起一出是一出?宁衍宗轻咳道:怀仁我看还是待你全然接受,我们再做不迟 喻怀仁盯着他:你不愿? 天知道夜夜想着你自渎的是谁!宁衍宗眼里快冒出火来。 试了才晓得我是否接受。 话说到这份上,不把他拆吃入腹叫他看看玩火如何自焚,自己便是**不如了。 怀仁,听好,待会儿即便你叫停,我也不会停。 我若要停,你奈我何? 这半分情趣不懂只会瞎说实话的家伙真个叫人没法子。 宁衍宗只有狠狠啃他唇瓣,弄得濡湿嫣红才罢休。敞开他衣襟,见了些许痕迹,宁衍宗眼神一暗:是谁? 喻怀仁懒懒瞥他一眼。 我要杀了他! 你若真去,只是找死。 又瞎说实话,宁衍宗叹气。 适才是拿嘴唇泄气,现在呢?他盯上两处茱萸,如获至宝。 手里这身子与平常大不同,已隐隐有了热度。抚摩逗弄之下,更是鲜艳生动。 人尝称赞谪仙般的人物,他怀中这位可不就是真的谪仙?这谪仙折翅断翼,落至人间,却还仿若随时便要再登天极,羽化而去。唯此时刻,他才可以情欲之色污染,以亵渎之心纠缠。 得此幸事,便是百年之后生离死别,又有何憾? 作者有话要说: 拉灯,无肉! 第87章 第 87 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喻怀仁前次见到此人,在落水之时,神情恍惚,醒来后分明记得不真切,这番再见,竟笃定就是他。 又进境了些。 他华发似雪,素面如莲。自己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去拉他袖子不放。忽然头顶传来暖意,见到他如亲和长辈抚慰孩童一般宠溺眸光。 须知情劫亦是天劫。 何以渡之? 渡者,借水而过。乘势而为。 这梦便醒了。 喻怀仁恍惚片刻,见窗外夜色依然,原来天未亮。 自重新修炼以来,夜间甚少入睡,故此早早醒来。被人拥在怀里,全身说不出来地酸软,感觉竟也不坏。 目光一凛,他见步光被解在床头,忽然有些尴尬。心中暗问步光,昨夜是否醒着。步光灵识开了不久,犹自坦荡荡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80 :醒了,见主人事忙,原想自己修炼;只是主人心绪激荡,步光亦有所感,未有进境。 喻怀仁轻咳了一声,心道:今后你可自行沉眠养气。说完脸颊升起一丝热气。今后?今后还有? 真是太过松懈! 他便要起身,只听耳边有人轻声劝:还早,再休息一会儿养身。 他愣了愣:你睡你的。 宁衍宗却不肯,环着他的腰:你要是起来,我怎么安心睡? 满是关切一双眼,能叫人溺死其中。喻怀仁不自觉躺了回去。 宁衍宗这厮,说着在宅内待着快要霉烂,非缠他一块儿出来活动筋骨,想不到竟是带到了这儿。 洞房花烛过后,焉能不带新嫁娘回家省亲,拜见岳丈公?宁衍宗调笑,哎呀,好好,不顽笑了你可掐得为夫生疼嘶!你看那,看那是何人? 一人在喻府门前,低头躬身长揖不起;守门弟子面面相觑,十分为难。喻怀仁细细辨认,咦了一声。 他怎地在此? 负荆请罪来了。宁衍宗幽幽道,我也是。 自让他进了府后,他便口称抱歉,长跪于地。只见他一身素白,打扮得守孝一般。喻怀智默然不语,半晌才道:此事你原本也算不得错。 这人便是改名吴冠的,天山张家血脉,张九机。 原来喻家这场劫难,竟是因为二十年前的善念。仗义相助,反被误认为灭门凶手。若不是造化弄人,含冤骨血忍辱负重长大成人,报仇雪恨逞凶除恶,或许应传作江湖佳话。 张九机只将头抵在地上:怪只怪在下懵懂无知,错勘贤愚,反而害了大恩人!今日在下来领罚,听凭喻庄主发落,要杀要剐,绝无怨言! 喻怀智目光空寂。 自那一夜,他一刻也不曾忘记血海深仇,不敢忘光复之业,每每如雾里看花,前路崎岖,唯有谨慎小心,勉力而行。所幸大师兄陆过从旁相助,后又将弟弟找回,他才稍感轻松;谁想陆过竟死在他手,弟弟又被逼割袍断义。种种牺牲,种种付出,结果仇人一个莫名其妙变成痴儿,另一个却又情有可原、无从怪罪。 可笑,可悲。 便是让张九机再跪上百日,便是将其大卸八块,又有何用? 你走罢。 张九机惊喜抬头:喻庄主可是原谅在下了? 原谅与否,喻某说了不算数,要先父母及枉死同门说了才算,百年之后,你可自去问他们,喻怀智淡淡道,喻某不想再看到你。 又见二人进来,他冷冷一笑:你也是来请罪的? 正是。说罢,宁衍宗推金山倒玉柱,亦跪了下来。 喻怀智吃了一惊,冷哼:你要赎罪,也简单,离小弟远远的便是。 此事恕难从命,怀仁也不愿。但若因我之故,叫手足留下心结,令大哥郁郁寡欢,怀仁定会伤心,我也绝难安心。 喻怀智瞥他一眼,招手把弟弟拉到身边,我与小弟并无心结,我也开心得很,你可以滚了。 无论如何,我不曾核实便莽撞复仇,其错在我。 哈哈哈!何等笑话!张九机一心只为复仇,我信;你却绝不是!无利不起早,若不是有利可图,你又怎会如此上心?正合陨落,武林正道再无执牛耳之人,你苍梧阁便可浑水摸鱼,难道不是? 大哥果然不为表象迷惑,不错,我攻打正合山庄,自有其它算盘。但若不是以为喻盟主道貌岸然表里不一,我宁衍宗,也绝不会痛下杀手。宁衍宗目光灼灼,毫不退缩,还有一事,需告知大哥。 谁许你叫大哥? 当日之事,除乐正芝与苍梧阁合谋外,还有一派从旁参与此事。 何人? 扶摇派。他们参与其中,只为了一个人。宁衍宗看向喻怀仁,后者点了点头,他们要我不能伤怀仁分毫,软禁起来,却并不把人要走。原先我不知其中缘故,前些时日我倒有些了悟。扶摇派要对怀仁市恩。我这大恶人,灭他满门,将他软禁;他们再伺机救走他,自然就成了对他有恩的大好人。只是这般计划不巧打乱了。 扶摇派他们一直是名门正派,为何要耍这些手段,只为得到小弟?喻怀智握紧拳头,莫非是为了小弟的身世?扶摇派与魔教有关联?蓦地忆起北冥教另有分坛一事,扶摇派当白脸,魔教当黑脸,两相和应? 我与怀仁正是这么想!因此才叫肩吾仍作商钟鸣身份,回北冥教探听虚实。 喻怀智见弟弟也点头,理了理心绪,忽道:不好,他们计划三番两次未能得逞,接下来怕要直接找上门了。他执起弟弟的手,你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但我也少不得要叮嘱两句。须知北冥教意在不轨,你若卷入其中,凶险万分。 喻怀仁静默一会儿,郑重道:大哥放心,我定不涉险。 喻怀智心中稍宽,终于笑了。 喻庄主脸色只好了一会儿,便对宁张二人下逐客令。宁衍宗不怕赶,张九机又以他马首是瞻;三人盘桓到用饭时,才被主人黑着脸说这里不管饭踢了出去。其间所说不过如何将功补过,倾苍梧阁之力助他重建正合山庄云云。张九机已定了决心,为喻晓守孝三年,行子侄礼;喻怀智不置可否,由他自去鼓捣。 返程之时喻怀仁问:为何极力让大哥迁往东南? 不是列了一二三四么? 都不是肺腑之言。 好罢。天下将乱,东南虽有夷狄之险,却比中原安泰。若一切如我所谋,今后东南,便是我练兵的后院。宁衍宗轻轻一笑,仿似已有千万甲兵在握。 第88章 第 88 章 卢天佑自坐下后,便只顾细细打量宁衍宗。 竟然是你。 这便是苍梧阁主,在江湖中时常兴风作浪,不择手段,不守规矩,为正道排斥。然卢天佑既已袖手武林事,自不会因见到苍梧阁阁主而大惊小怪。 昭王竟以一介武林豪强为心腹。 宁衍宗轻笑:杨公连这也对你说了?可见很是器重你。 他托毕熹叫顾逸弃今年省试,却不提卢天佑,并非厚此薄彼。顾逸**才子,洒脱放浪,不通官场尔虞我诈;卢天佑行事通透,自小便知人间险恶,即便尚还稚嫩,有杨承厚保驾护航,稍作历练反而大有裨益。 师座托学生传话与昭王,还请宁阁主代述。 哦?宁衍宗只挑一挑眉,早对这一番话有所预见。昭王虽有同平章事之官位,但只挂职;既已受封,无诏令不可擅离封地;与在朝官员联络,更是杀头的忌讳。杨承厚等人一向小心谨慎,即便与昭王谋划大事,也从来只透过宁衍宗传达消息。 稍待片刻。他转头吩咐看茶使女去请怀仁来。 卢天佑欲言又止。喻府中那一场风波,他半路因事未能前往驰援恩公,而后少不得要打探一番。宁衍宗现身护持,喻怀仁与正合山庄决裂,使出妖法离去这妖法乃是愚人之见,卢天佑曾因他除去作祟的妖魔获救,自然知道他得道高人、一身正气,离妖法离十万八千里远。 如此想来,恩公在此地也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81 不足为奇。只想不到宁衍宗特意叫恩公来议事原来恩公也参与大业? 喻怀仁果然到了正厅,在宁衍宗右手边坐下。一番叙话不提,卢天佑道:师座有言:先帝星昏暗,奸佞横行;清君之侧,实为无奈;今帝星昭昭,中兴可望;为臣子者,庆幸涕零;君君臣臣,当守其位;如有干犯,祸乱朝纲,是为大逆;匹夫之辈,得而诛之;旧谊虽在,法不容情;念兹在兹,望自珍重。 卢天佑将话说完,见宁衍宗面不改色,便知他早有所感。 先前杨承厚曾修书相劝,但古来做皇帝的念头,最难劝下;何况昭王为此谋划已久,怎能简简单单就放下。杨承厚一边对卫党大兴牢狱,一边派人探察昭王动向,果然昭王不进不退,尚在犹豫。先礼后兵,杨承厚自觉留予昭王的观望时间已足够,今次这一番话,便是警示:若他还存着作乱之心,原先暗里支持的那几位朝中大佬便要立即变脸,剪除谋逆。 帝星昭昭,中兴可望,呵呵,怀仁,你说,果然如杨公所言么? 喻怀仁不置可否:我听大哥说,卫虞倒了,新政出台,天下减赋;法令虽有,却不出县衙,一应征收照旧。 卢天佑脸色一变。他自出生起衣食无忧,却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闭门郎君。余杭帮以鱼牙漕牙为生际,帮中弟子自农户贫户出者甚众,又与三教九流打交道,耳濡目染之下,自然知晓其中门道。上头收得少,下头照旧收,好处可不就都流到中间的腰包里了?这等欺上瞒下之事,贪官污吏都做惯了,岂是一个卫虞倒了便能一并去除的? 恩公所说之事确有,不过卫党方才除去,忠直之士入朝,厘清吏治之事,可徐徐图之。 哦?即便吏治能徐徐图之,国库空虚,冗官冗员,边事疲敝,失地流民,也能徐徐图之么? 卢天佑皱眉片刻,冷然道:大丰久病于榻,难道昭王起兵登位,便能扫除一切病灶? 宁衍宗但笑不语。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若下猛药?岂不是要把本来虚弱之人给治死?卢天佑试探道。 世上哪有不死之人?辞旧纳新,本是世间常态。 卢天佑睁大了眼,半晌缓过来,低声道:果然如此。师座不涉江湖事,我却清楚得很,若你只是帮昭王起事,抓紧招兵买马便是,何必在江湖里建这么大个势力? 江湖豪强打得再热闹,也不过是为蝇头小利打打闹闹罢了,五蠹之一,怎么入得了状元法眼?宁衍宗大笑。 儒者亦为五蠹,如今却登堂入室,为天下人共尊,卢天佑眸中闪过利光,自古而来,草莽之辈,虽无新建一朝之典,却多的是毁灭一朝之例。 宁衍宗勾起唇角,一笑中锋芒毕露,已是默认。 你不怕我禀告师座,趁你羽翼未丰,将你除去? 杨公对你甚是喜爱,尝赞你有进取之气,只有一处美中不足他说你过急过切,爱剑走偏锋,激越极端了些。 不错。卢天佑早觉得,缓慢改良,已救不了病入膏肓的大丰,只盼着疾风骤雨一场变法。跟随杨承厚之后,因卫党当道,他便以为将卫虞除去,或是支持新法的昭王登基,便可将暴风刮起来,卷走一切污垢。不想卫虞虽去,他却看到新法莫说施行,便是出台,都步履维艰。 卢天佑与几个投契的同窗走村访户,察民情民意,呕心沥血,编制新法十五条呈递杨承厚;杨承厚阅后大加赞赏,道每一条均为国之良策,只是有些条款操之过急,尚不能施用。提笔删了十二条,只留三条:减赋、屯田、考成。 减赋之法,自古便有成例,又能留下善名,除三司计相愁眉苦脸,倒无人反对;只是这法令不过一场薄雨,救不了久旱之土。 边军屯田,自古有之,可化冗兵为民兵,自给自养,刹虚报编制、坐吃空饷之风,减国库开支,实为良策。朝堂上却争执不休,官家坐观虎斗,最终拍板:此条不必再提。原因无它,怕边将自收自支,毋须中央给养,便拥兵自重前朝军镇林立,朝廷无法节制,更因此灭朝;种种前例,恍然在目。 考成,便是改良官员考核之法;杨承厚做主,删去较为严苛几法,只留略为宽松的。却也仍是反对声声;吏部说此法事务繁杂不堪胜任,御史台说此法越俎代庖揽权过重,便是原先杨承厚的战友,礼部尚书徐老相公也说此法重利重果,轻仁轻恕,非圣人之道。各个理由,看来冠冕堂皇,背后只有一个因由:谁愿将枷锁套到自己颈项之上? 卢天佑虽不能登上朝堂观看,却能查阅邸报,能从友人处听说,也能听师座转述。 缓,等不了,急,动不得。莫非果真没有甚么出路能救社稷了么? 他彷徨许久,应了恩师所评,剑走偏锋,激越极端。 保社稷乃是为保生民,若这社稷保不了,不如便推倒重建。 他压下心中种种激荡,点头,宁签判果然耳目通灵,胆大过人。又看了喻怀仁一眼,宁签判叫恩公来,莫非也是为向我施压? 宁衍宗轻笑:怀仁视同我半身,如此大事,他怎能缺席? 半身?喻怀仁心中纳罕,这人还真能胡言乱语。 卢天佑走前并未表态,留的话却已足够叫宁衍宗明白。 宁签判,今后若有甚么事,可透过余杭帮联络。 透过余杭帮,便是要绕开杨承厚。 第89章 第 89 章 喻怀仁沉着脸进书房,恰巧张九机迎面出来。自上回请罪后,张九机对他便一直毕恭毕敬,虽是年长,身量又高些,却总低着头不敢看他眼睛,只口中问好,与原先那副敌意森森样子相映成趣。喻怀仁本人无所察觉,宁衍宗一旁看着,暗自好笑。 怎地不多睡会儿?他问。 这是明知故问。他昨夜折腾了半宿,直叫怀中人满面怒容才放过虽说那副面带春桃喘无力的光景,看来像是嗔怪多些。这人平素冷淡,面上显出怒气,那便是真不高兴了,宁衍宗便是再得趣味,也是不肯委屈他的。 自然,喻怀仁最为自律,即便是浑身酸软,也绝不能躺到日上三竿。 他白了宁衍宗一眼。自己已是多日错过了晨练,非得与宁衍宗约法三章不可,否则长此以往,莫说修道,便是剑法都得荒废了。 只是话未出口,宁衍宗已正了神色: 张九机想回一趟天山。当年灭门案既不是喻盟主所为,凶徒便另有其人。他要回故宅再看看,兴许能发现甚么。 原先喻怀智在武林众人面前澄清旧事,宁衍宗也将信将疑;见他说得信誓旦旦,言之凿凿,便起了再查之心。 张九机养父母已去世,他忆起当年自己有个小姨娘,因丈夫去世,又无后,便被夫家赶了回来娘家,投靠兄长,住至他十岁时候,看破红尘做尼姑去了。费了些心思打听,寻到她认了亲,细问一番,才知道那时每年有人暗中送来钱物救济他们;那人样貌也普通,就是左手少了三个指头,左臂还有大块伤疤这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82 还是小姨娘无意才看到的。 小姨娘不认识他,宁衍宗一听却都已明白。这人当年在江湖颇有些名气,武功一流,最为好赌,三个指头乃是跟人赌咒输掉的,伤疤则是招惹了魔教留下的,人送外号七千岁,名叫戚威。戚威遭魔教追杀,喻盟主保下他来;而后他便进了正合山庄,忠心追随;前三年才刚刚染病去世。 原来喻哓不只知道张家后裔的行踪,还一直照拂着。 张九机得知真相,真是羞愧难当。除决意赎罪之外,更下了决心,将真凶查出来。 你原先还是剑灵时候,不是在天山上么?宁衍宗笑道,我心里正想着或许你也该回故地看看,忽然灵机一动,他将一张羊皮拿出来,喻怀仁接过,正是自己失忆之前留下的地图,宁衍宗将它摹写了一份。 若我担心自己失忆,要留下的必然是切身的线索。出身之所定是要留的。 喻怀仁点头:恐怕是我在天山的洞府所在。 我方才拿给张九机看了,他自小在天山长大,一眼便看出,这地图画的便是天山素岩峰。 素岩峰地势挺拔,难以攀登,积雪常年不化,结成厚重冰层,如同岩石一般。当地传说纷纷,有说峰顶住着神仙,又有说是妖狐,或是野人。 我一听,便知道那神仙就是你。宁衍宗笑道。 喻怀仁点头:看来我们要走一趟。 宁衍宗愣了愣,我们?此事与大业无关,更与他宁衍宗无关,他原以为怀仁必定会自己去 你笑甚么? 我笑人生美好,世事多情。宁衍宗难敛笑意,将喻怀仁揽过来亲了一口,去是要去的,只是扶摇派估摸着要来了,不如先等等他们。 也好。喻怀仁任他动作,淡淡道,那我们谈谈别的事我要和你约法三章。 扶摇派果然来了。 肩吾到北冥教残众那里冒充商钟鸣,靠着余留的一些记忆,并不困难。 北冥教与扶摇派果然互为表里。 创教之主公孙阿,自称为天帝后裔,为解救苍生下凡,颇有一些神迹,信者云集;他开坛立教,创了表里二分支,称阴阳互补;有一日忽然自云人寿已尽,天帝因思念他甚且,招他回归天界。不过教徒毋须忧心,他死后帝裔之魂虽去,人世之魂却会在九日后复活,只是常人不能见到。若教徒有不明之事,可沐浴斋戒,行祈问之仪,请他的人世之魂降下谕示。 至于怎么解救苍生,在谕示引导之下,教众很快知道,主宰人间之王朝已失天帝之德,只有揭竿而起,才能仿照天界,建立天国。 护教圣女商娘子与一正派子弟坠入爱河,正邪相斗,那子弟为北冥教所害,商娘子愤而离教,恰巧躲过正派围攻。因喻哓与那正派子弟有旧,他便收留了怀有身孕的商娘子。 当初我还道你父亲有来头,原来还是母亲来头大些。宁衍宗听闻此事时笑道。 至于商钟鸣,父母均是为护教而死的教徒,商娘子见他孤苦伶仃,又被一些教中子弟欺凌,便收养过来,百般照顾,视若己出。 肩吾那一缕天魂追随主人渡劫,也是因为这一层关系,阴错阳差附体于商钟鸣。 自肩吾到了北冥教,行事比以往高明许多,又不复原先喜怒难测的性子,很快聚拢了人心,将原本七零八落的摊子重新搭了起来。扶摇派本已将北冥教视为囊中之物,见此情形,疑惑之时不免有些忧虑。挑选此时来迎接喻怀仁,不是偶然。 庄襄与喻怀仁谈话之时,宁衍宗回避了。表示信任的大方姿态虽然是必需要摆的,他心底还是有些期望怀仁如同先前他说半身一般,将他留下来。 当然,这不解风情的人只瞥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说。 宁衍宗面上潇洒心里灰溜溜,恨恨地考虑着要怎么听壁脚,再一思索,还是作罢。 他们谈甚么,宁衍宗多少有些数。 不外乎揭露身世,说服喻怀仁回到北冥教。 至于佐料苍梧阁主不可信,这必然是要说的。若他们迎回去的主子还惦念着别派之主,能不能为本教实心做事便要打个疑问了。扶摇派也有宁衍宗的把柄原先宁衍宗留下喻怀仁,除应扶摇派要求之外,自然也有以此牵制扶摇派的意思,绝称不上动机纯良。庄襄此人,嘴皮子不差,只需两三句点拨,便能叫人相信宁衍宗先前一切作为都只为利用他的身份。好在宁衍宗早就坦白一切,这一手是要落空了。 不过,扶摇派此时手中筹码,尚且做不到让喻怀仁除归教外别无选择;此行并无十足把握。这也是肩吾在北冥教频频动作,逼得他们只能在准备尚未完全之时前来。 但庄襄既然来了,必定会准备些意料不到的招数。 宁衍宗对此很是感兴趣。 第90章 第 90 章 见二人谈完,宁衍宗少不得客套两句,留人吃个便饭。他边寒暄边细看庄襄表情,却是无喜无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庄襄也识趣,一力推辞,又说今后必定时常见面,到时再把酒言欢不迟。 宁衍宗送走客人,返回书房,还不待发问,便听喻怀仁闷声道:二哥他 他恍然大悟。若喻怀仁不肯回去做这一教之主,扶摇派也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上喻怀信了。喻怀信早就想到江湖里闯荡,又单纯好动,扶摇派要拐带走他,自然要容易多了。说是要挟,却也不能说恶意,只是必然之理。 想当初余杭帮卢府中,那少年欢欢喜喜地勾搭喻怀仁说话,非要认他做弟弟。他初次体悟人间温情,不在宁衍宗,而在这少年那里。 喻怀信,他是一定要保的。 见他面带不豫,宁衍宗轻拍他手背:反正原先我们计划便是要接掌北冥教的。 喻怀仁点头。 北冥教若真造反起义,对宁衍宗大计有利。他先前早做好打算,怀仁愿意做这教主,那自然更有保障,若不愿意也无妨,他打算与北冥教修好,在他们起事之时帮上一把,也算利人利己。总归一切看怀仁自己。私心里他反而盼望怀仁拒绝此事,一来怀仁不需理会这些俗事,二来他也不愿怀仁离开。 不想喻怀仁爽快答应,叫他也不知该哭该笑。 宁衍宗又问:庄襄可告诉你为何非圣女之子不可? 肩吾传回的消息里,也提了此事:每任教主需择一信徒之女,经大典加封护教圣女,备受尊崇,其子为次任教主;此乃谕示所传规矩,不敢逾越。 宁衍宗以己度人,却觉得,庄襄寻回喻怀仁,总不会真要拱手让权,定是打着扶做傀儡的算盘;虽说商钟鸣先前因天魂附体而性情反复,难堪重任,然而既是傀儡,用谁不也一样? 庄襄所说,与肩吾相差无几。我也叫他贤者居之,他却说以往也有人先后打这主意,谕示再三警示,他们均是拒而不听,结果死于非命,尸骨不全。 宁衍宗皱眉:我原先以为北冥教不过是神棍之流,如今看来,或许还有些神奇之处,莫非与你们高来高去的有些关联? 喻怀仁想起南离提过的香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83 炉之灵红鼎,点了点头:多半如此。 宁衍宗抚掌:哈哈哈,这江湖果真卧虎藏龙,正一派背后有高人,扶摇北冥背后亦有高人,过些时日,再有哪门哪派有高人出来,我也都不稀奇了。. 佛门之中修佛而得缘法的也不少。 笑声哽了一下,宁衍宗干笑:今后绝不招惹和尚了。又叹,高人如此之多,好在我还有你。见喻怀仁还幽幽盯着自己,不由干咳,怎么? 我失了宙锋剑,灵力只是普通,或许斗不过他们。 宁衍宗止不住笑,若是有你都斗不过,没了你我不是更惨?必定是老天看我可怜,才把你送过来,叫我当做宝贝好好捧在手里。说着便伸臂揽他的腰。 没个正形,喻怀仁白他一眼,手肘轻轻一推,却没使力。 过几日你便要抛下我去劳什子北冥教了,正形有甚么用? 一片温暖包围,喻怀仁不推拒了。静静待了一会儿,才说:我只去那登位大典露个面便回。 嗯? 有肩吾在,有事他可代劳。 宁衍宗愣了半晌,才笑起来,好,如此甚好。只觉怀中人哪里看着都好,连鼻尖闻到的也是沁人体香。 继承教主之位,需行一受谕大典,置办下来尚须时日;庄襄又不知商钟鸣内里已换了个魂,忧心他阻挠喻怀仁回归,便算足了日子,要先理会好商钟鸣,再安安稳稳接喻怀仁回来。 如此一来,定的日子便在月余之后。时日充裕,喻怀仁与宁衍宗启程前往天山。 他们二人,一个白身,一个虽有签判官身,却只是挂名幕职,并无差遣,可四处走动。 张九机却有些麻烦;他是翊卫郎、殿前带御器械、左天机营散都头,轻易不能离京,便是告假也要大费周折。还是宁衍宗疏通了关系,才走得成。 他归乡心切,一队人马都随着赶路,一路也算顺遂。 到天山脚底,仍是春暖花开;入山之后,草木便萧瑟起来,寒意逐渐凛冽,又兼山道难行,便慢了下来。好在张九机早作了提醒,众人均有所准备。 宁衍宗见他急切,叫他先去故宅,他却执意先为二人引路。到素岩峰下,道:此峰冰岩陡峭溜滑,难以攀登,从未听闻有人能上去,我也没甚么办法。 果然一座奇峰!通体皎白,直如刀削,日高巍巍,难望其顶。 打发走张九机,宁衍宗问:如何,可忆起甚么?原先你是怎地上去的? 喻怀仁凝望片刻,才道:飞上去。 宁衍宗噗嗤一笑:那好,我也可趁此得享御风而行、泠然善也之乐。 以我如今灵力,飞不了。 诳我呢,宁衍宗逗道,上回你救我时,不就飞起来了?去抱他的腰,我抱定你了,休想一个人飞走。 喻怀仁白他一眼,果真运气灵气来,缓缓升起,离地一丈才停下来。宁衍宗瞪大眼睛,忽然叹道:果然是御风而行,你看这衣角猎猎,青丝袅袅,我也成了神仙似的。 神仙哪还抱着人? 原只算半个神仙,因抱的人是你,便赛过神仙了。 油嘴滑舌。喻怀仁撇开脸颊,缓缓降下,也只能飞到这,再高不行。 见宁衍宗犹自不放手,懒得管他,问:你不是最有办法,快想一个。 常人倒也有常人做法,冰岩到底不硬实,可使人将粗铁杵子打入冰中,铺以厚木板,步步而上,即可造出天梯来。 那要耗去多少时日? 造梯倒是不难,难的是将材料运进来,宁衍宗笑吟吟道,少则月余,多则三个月。 喻怀仁又白他一眼:哪有恁多时日可用? 无妨,你先去那劳什子受谕大典,回来怕便造好了。 喻怀仁摇头不语。自怀疑北冥教背后有修道人,他便有些担忧。自己灵力平平,虽说毕熹、南离都是可靠朋友,但总有顾不到的。宁衍宗要利用北冥教,如同小孩儿设法戏耍大人,稍有不慎便招致大难。他找回自己洞府,正是为提升灵力;早些提升,便早些保障。 正思忖间,忽听一声巨响,如洪钟灌耳:无知凡人,速速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母上在浴室里滑倒,脊柱骨折什么的╭(╯^╰)╮ 看来最近一段时间我家轮流倒霉otz 第91章 第 91 章 此乃何物? 任谁也看得出,眼前这物事徒具人形,绝非人类。 它轰然而至,外貌俊美,面无表情,有眼无珠,通体幽蓝,一身道袍,若隐若现,漂浮半空。 仿佛符灵样子。 原来如此,宁衍宗不求甚解,虽不明白符灵又是个什么灵,但想来必定是修道人设下的,怕是护卫你洞府的罢? 当是如此。 那它认不认主? 喻怀仁未答话,向前两步要靠过去,那符灵低吼:仙家门户,擅闯者死! 看来是不认的了。 怎的你留下个护卫,连主人都不认得了。 喻怀仁白他一眼。 呃我倒忘了你投过胎肩吾如何便认得你? 肩吾乃灵兽,符灵不过是傀儡。 宁衍宗似懂非懂点头,眼下该如何小心! 喻怀仁正低头思忖,只觉一股蛮力推来,不觉退后几步才站住;却见宁衍宗翻滚在地上。 原来那符灵忽然变出巨爪,一爪子拍过来;宁衍宗推开他,自己却结实挨了一记。 宁衍宗只觉左臂一片火辣辣,忽被喻怀仁抢上来将他扶起,眼前一花,二人已在十多步之外。那符灵只是固守,见他们退却,并不跟来。 你这呆子!只听喝骂,你一个凡人,恁地自不量力!我自有办法护体,你替我挨甚么? 宁衍宗正贴着这人胸口,听他心跳快如擂鼓,见他面上全无平素淡然,心里只觉得这点伤受得值。 这不是一时忘了嘛。 那嬉皮笑脸一张脸喻怀仁再看不下去再看下去自己的怒气便要消散大半了;他掉转视线,见那手臂上血淋淋几道红痕,更是心绪难平。将假装虚弱的某人推开,取了毕熹炼制的固本培元一粒丹药塞过去,耗费些真气送至伤处,助伤口止血。 才冷冷道:你在这儿呆着,不许插手。 得令! 喻怀仁原想着将这符灵保留下来,将来或许有用;此时心中翻腾,已不存此念,出手便是要将这符灵灭杀。 只见他祭出了步光宝剑,衣摆无风自动,广袖鼓胀,身侧光华阵阵,剑气寒意森森,果真是天将临世一般。忽然一声:疾! 步光忽化作百道剑芒,齐齐朝符灵飞去。 那符灵抬起手来,身前现出一道薄薄光壁,将剑芒抵御于外。 喻怀仁本也不指望一击奏效;手势微动,符灵上、左、右便各出现一道剑阵,向它围攻而去。 宁衍宗见符灵似无还手之力,心下略松;目不转睛盯着光芒流动,心道修道人这么打斗,气势恢宏不说,还好看得紧。 那人在剑阵之中,眉头紧皱,目光专注,仿若世间只有他与敌手;流光勾勒出剑眉挺鼻来。 黜落仙君不过如此。 那符灵终究抵不住连番进攻,化作清气四散,一张灵符飘落下来,触地自焚。 喻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84 怀仁盯了半晌,道:可试试飞行符。 两人便退回原路,早有人在此接应,带他们去了张九机旧居。包扎伤处、置备黄符朱砂等略去不提。中间宁衍宗笑:我以为这些物什修道人必都是随身带的。 符咒之术,我不擅长。 他挑挑眉:不会飞至一半忽然掉下来罢? 喻怀仁头也未抬:我先上去,你可在下面等我。 一起一起,便是掉下来,也算个同生共死,岂不快哉? 我并非说笑。喻怀仁看了过来,眸中满是认真。 宁衍宗不自觉坐正挺直,收了笑脸道:我也不是说笑。 喻怀仁乃是严谨性子,飞行符做出来,先用其它重物先试了几次,感觉驾驭纯熟了才放心。 第二日顺顺当当上了峰顶;只见峰顶平整,有如天台,却是一片空荡荡,莫说居所,连个桌椅都没有。 正一后山也是如此。喻怀仁微一思索,便明白了。 施法过后,雕梁画栋忽现。自楠木大门入内,寒意全隔绝在外,只觉舒适如春。只见小桥流水,怪石扶柳,石径通幽。沿着檐廊而去,转过铺满藤叶的墙垣,只见青竹簇簇,隐着琉璃瓦的小屋。 再四处看看,这府里客房、卧房、书房、丹房等,一应俱全;各处小院皆意趣各异,精致可品。 宁衍宗越看越惊奇:这真是你的洞府? 喻怀仁点头。他自进了这里,便觉得十分熟悉自在。不过,他自认没有这般闲情逸致将院落布置得如此剔透,也思量了一番,想起甚么来。 大约是我先前的主人布置的。 他将这里当做家一般,那主人把他扔在这儿便自顾自走了。 见宁衍宗还在啧啧称赞,他微微皱眉,问:我要去库房,你去不去? 去去。 库房里东西摆得整齐,有珠光宝气的,也有毫不起眼的。宁衍宗见他在里面挑挑拣拣,自己也看不出门道,忽问:这儿有灶房么? 喻怀仁愣了愣,我那时应是辟谷了的。又问,你饿了? 未雨绸缪而已看来近日少不得要叨扰张九机了。 喻怀仁点头,挑出一块麒麟青玉扔进他手中:戴着,有好处。 定情信物? 虽是被白了一眼,宁衍宗却笑嘻嘻拿着麒麟玉仔细赏玩半晌,才贴身收好。 这一挑拣便过去一个时辰,还找到了个乾坤袋,将灵丹妙药良材美玉都收了。 宁衍宗拍手:可得去用饭了。 吃货。喻怀仁瞟他一眼。 夜里与张九机不免小酌一番,酒足饭饱后,打发小厮将烂醉的张九机扶回去,宁衍宗拉着喻怀仁到厢房歇息。喻怀仁任由他动手动脚,沉吟片刻道:明日你还是先回去罢。 怎么? 原来他今日看过一遍,心中有了计较。 那丹房里的盛丹皿均是收了起来,炉上架着剑格,四边有法阵,乃是炼剑所用。库房中又有上好棕慈石、白云石等炼剑之材。南离也说过,原先他擅长铸剑,还曾送了一把给他。 步光自到他手,一直不曾淬炼;原在京城吴老铁匠那儿碰了软钉子,想来以人间之法是不成的,必定以三昧真火辅以法阵,才可按他心意淬炼。 既然是炼剑,想必几天也够了,何必赶我先走? 我要闭关重塑肉身。 宁衍宗吃了一惊:重塑肉身? 我现在这躯体,仙骨只是一般,虽有我以往的领悟打底,进境颇速,但到了瓶颈,再不能进。宙锋已经毁坏,不能凭依,我只有重塑己身。 见宁衍宗默然不悦,喻怀仁疑惑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他犹豫片刻,张了张嘴,终于还是问了:你要不要与我一同修仙? 第92章 第 92 章 宁衍宗原先身骨不是修道的材料,不过若他多费些功夫与法力,总有法子替他改善。 说完之后,见宁衍宗神色复杂,喻怀仁先有了些悔意。 他自觉唐突了。 以宁衍宗的性子,若有这意思,必定早有动作,还需要他多次一问么? 听闻深陷爱恋之人,莫不期望长相厮守,白头偕老,恨不得多活些时日在一起。眼前这人既然对他柔情蜜意,为何却只字不提? 数十年后,宁衍宗大限将至,难道要他去找他转世不成? 沉吟片刻,那人问:若我离你而去,你会怎样? 想了想,他摇头。想不出来。以往总是宁衍宗缠着他,只有自己刻意疏远,从没有反过来。从来没有过的事,他怎么想? 又问:若我死了,你又会怎样? 喻怀仁呆了一呆。 随我一同赴死? 不会。 痛不欲生,沉溺伤痛之中一蹶不振? 摇头。 假作我还活在世上,沉迷梦境之中? 更不会了。 又问,假如我叫你不再修道,与我偕老一世,你肯不肯? 何至于此? 不错,我的喻怀仁,无论有我没我,该做的事情,也还是要做。宁衍宗轻抚他的手,我也是一样,如此,才配得上你。 修仙,我自然是想过的。我自小颠沛流离,看尽人间心酸;幼时总盼着有个大英雄来救我们这些困苦之人,尤爱盖世英雄的传奇话本;后来才明白,英雄等不来,只有自己救自己,只有自己做英雄。是以少年时便不自量力,立志他眸中发出利光,扶苍生于倒悬之危。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大同世界,虚无缥缈,我不敢奢望。只愿百姓能过得比以往好一些便足矣。只是这谈何容易! 喻怀仁点头。 让一人改变尚且困难,遑论叫山河变色? 我既投身与此,又怎么可能有闲暇去修仙?又怎么做到心境超然,脱出世外?宁衍宗轻笑,微苦却坚定,我求的,本就是红尘里的事。 他执起喻怀仁一双手,轻轻摩挲手心的薄茧。 本来,既然不能陪你长久,我就不该招惹你。自南离子道长处得知你真身之后,我几乎断了念想。道长说得不错,天人之隔,犹如鸿沟。无奈我牵念你入了骨髓,始终管不住自己。终于我放任一己之私,还是随了念头,巴巴地去找你。原以为两情相悦只是奢望,想不到他轻笑出声,还是抱得了美人归。 哼。 近些日子,我也常常苦恼今后之事。又笑自己杞人忧天。我做的事,乃是悬在刀尖上的,稍有不慎便身死,哪有什么奢侈心想数十年后? 喻怀仁皱眉:我以为你自信满满。 哈哈!不虑死,何虑生?不错,我有几分自信不过世事无常,古往今来功败垂成者不计其数;若真的不幸身殁,我也无怨无悔。 你说得不错。喻怀仁点头,修道之路,也无坦途。身死道消亦常事。 若真有那一天,我在你怀中老死或许也未尝不是幸事。贪占了你这么长的时日,终于还你自由。我先放了手,你若是气不过,就把我挫骨扬灰出气好了。 也好,就将你的骨灰炼进我的佩剑里。喻怀仁认真道,从此以后,你便可永远伴随我左右了。 宁衍宗怔了一怔,突然大笑:原来怀仁也会说情话!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85 什么情话?他凛着神色,我是认真的。 嗯,认真最甜不过。 此次修炼,好似才去了一炷香。 喻怀仁睁开眼睛,问伫立一旁的步光:是什么时候了? 七日后便是北冥教的受谕大典。 原来已经闭关一月。 闭关之前,宁衍宗走后,他将步光剑重新淬炼;受淬炼时候灵气感应,其剑灵灵性大涨,如今已经不必在白日沉眠,还能化为人形,随侍左右。 接着他重塑了仙骨,又以洞府内原先留下的丹药辅助,闭关一月,已达圆满之境。 体内浊气散去,清气满盈,只觉身心自在,天地徜徉,任意逍遥。 不需什么符灵,他身形一飘,已经到了素岩峰下。再看当初难以攀登的冰峰,如今只是等闲。 他忽然带了一丝笑意,心想,这回真个是御风而行泠然善也了,若见了那人,定要好好炫耀一番。 心念既动,喻怀仁施法将洞府隐藏,对步光道:走。 去见他。 御风而行,到京城也不过半日。他估摸着此时宁衍宗或许在书房,便径直落在书房前廊下,推门而入。 书桌前的人固然大吃一惊,他自己也不免讶然。 一个俏丽女子捧着书,鹅蛋脸上满是意外惊吓。 你是何人?如何闯进来? 大约见相貌气质、衣着打扮都超凡脱俗,连随侍都不同常人,那女子镇静下来,问:可是大人(父亲)请来的贵客? 大人?宁衍宗可不会有这么大个女儿。 莫非自己一别月余,竟将路也给认错了? 他闷闷问道:这是哪家府邸? 那女子面露疑惑,哪有来做客却不认得的道理;可若说眼前人是偷鸡摸狗的鼠辈,又难以置信。 自然是宜西柳氏门上。 柳氏 果真是走错了? 他点点头,出了门,一晃又上了天,附近徘徊一周,却还是这里最像。连门前的石头狻猊都一样。 他心中一动又现身那女子面前。 啊! 莫怕,你乖乖回答,我便走。他问,你们原先不住这里罢? 半、半月前才来京城 先前住这的人,可是姓宁? 那女子点点头,忽然好奇:莫非你是找原先那家人的?听说他们走得匆忙,这宅子也是低价盘出的 话音未落,这不速之客便纵身而起,消失在半空中。 啊!莫非我遇到了神仙? 匆忙离京,必定是有什么变故! 幸好除此地之外,他还有一处可找。 苍梧阁! 第93章 第 93 章 原先出入苍梧阁颇费周折,现今喻怀仁从高处走,自然是丝毫无阻。 宁衍争见了他,大是欣喜,问好问安,又对步光好奇不已。喻怀仁心中奇怪,若长兄果真有甚么事,做弟弟的怎地如此轻松。 转念一想,宁衍宗对这弟弟隐瞒颇多,小争不知内情也是自然。他便连客套也奉欠,只问:近日你大哥可有回来? 大哥不是同你一起上京?宁衍争心思灵活,已察觉出不妙,莫非出了甚么变故? 若是以往,问不对人,喻怀仁转头便走了。如今他已懂了体谅他人,只得暗自压下心中焦急,道:我先前因故与他分开,没约定再会时日。只不知他人在哪里。 宁衍争取笑道:原来如此,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喻怀仁轻咳一声,不知如何应对。 对了,纪管家近日回来,他替大哥打理着多处产业,想必知道大哥所在。 宁衍宗确是提过一个叫纪六韬的,只是此人倒不是什么管家,乃是正经幕僚。他借着产业名义,四处搜罗情报,风湖楼便是一例;扶持义云寨,亦是纪六韬献策。 这么一位左膀右臂,必然晓得真情。 喻少侠! 纪六韬只见过喻怀仁一次,其时后者尚在昏迷之中。他虽多次建言宁衍宗杀掉喻怀仁以绝后患,但为的是公心;本人与喻怀仁并无私怨。如今既然知道喻怀仁与宁衍宗已结成一心,共图大事,这一声少侠,自然叫得毫无半分勉强。 他眼中闪了一道光,不过半分便又灭了,轻轻叹一口气。 喻怀仁也不多话,拱手问道:宁衍宗在哪? 纪六韬沉吟片刻,摇头,少侠勿怪,阁主有命,不能讲。 不能讲?喻怀仁冷哼一声,他又要隐瞒我甚么? 阁主有苦衷,纪六韬又一声叹息,他也是为喻少侠好。 一旁步光忽然道:主人,不如用夺魂法。 夺魂法虽能问出人心所想,但太过霸道,遭夺魂之人过后要变成痴呆。此人对宁衍宗很是有用,若非万不得已,不能轻用。喻怀仁定定看着纪六韬,冷芒如有实质,刺得人发寒,自然,若此人假宁衍宗之名,欲加害于他,也是可以用的。 听了这番冷森森的威吓,纪六韬只道夺魂法是个甚么厉害武功,苦笑起来,罢了罢了,少侠何苦为难我,实则唉,实在是阁主正身陷囹圄之中,性命危在旦夕,我虽然尽力营救,但希望渺茫,若少侠知道,必定要着力营救,说不定还被牵连进去,殃及池鱼阁主又怎么肯让少侠涉险? 喻怀仁瞪大了眼睛,只觉眼前忽然一阵煞白,脚下竟有些发软,他定定心,问:性命危在旦夕?怎么回事! 纪六韬满脸忧虑,将前事一一道来。 原来官家清醒之后,将卫虞打下牢狱,严查其罪责。不意竟查出他与昭王暗通书信,意图不轨。宗室与重臣暗通款曲,实乃大忌讳,有谋逆之嫌。昭王连忙上疏自辩,声称全不知情,定是下人所为;又自请严查最后竟查到宁衍宗头上! 卫虞之权柄,均出于今上,今上若不在位,则他必死无疑,试问他又怎么会与昭王谋逆?今上或许是知晓了甚么风声,借着卫虞下狱的线,故意将昭王绕进去,是为打草惊蛇。昭王果然自乱阵脚;平日阁主为他立下不知多少功劳,他竟然也下得去手,果真是过河拆桥! 喻怀仁皱眉,细想一会儿:宁衍宗被关在哪儿? 昭王府中,不日便要被押送进京。 难道他不怕宁衍宗将他私下的勾当和盘托出? 纪六韬叹道:喻少侠果然通透,一问便是关节处! 昭王当然是怕的,因此宁衍宗最好的下场便是死在牢中,死无对证。然而,也要挑对死处。若死在昭王的封地上,便是欲盖弥彰;若死在京城诏狱里,又怕太晚。 只怕是要在途中下手。纪六韬忧心忡忡。 喻怀仁点头,又问:宁衍宗叫你不告诉我? 阁主亲口说,怕你知道后涉险行事。 你说谎。喻怀仁无半分犹疑。 此事在平常人看来,是天大的风险,在喻怀仁看来,却并不难脱身;宁衍宗知道他的本事,又怎么会担心他有危险? 纪六韬被直截了当戳破,怔愣了一会儿,又见这人神色不似作伪,不由得好奇:不知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喻怀仁不答,又沉吟道:你既然还在这儿,那宁衍宗必定有后手。 阁主做着砍头的大事,自然也要防着昭王一手。只是依在下之见,还是太险。你我旁观者清,都知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86 道等到上京途中下手最为稳妥,但昭王却不是这么冷静睿智的人。若是他脑袋一热,做了蠢事,先下了手 喻怀仁心中一凛。 故此刚才一番说辞,也是为请动喻少侠帮忙。以少侠武功,昭王府守备应当不在话下;若有不测之时,便是借重少侠之日。不想少侠竟看穿了;得罪之处,还请少侠暂且记下,待阁主脱险之后,在下必定负荆请罪,任凭少侠处置。 喻怀仁懒得计较,也懒于回应,只问:昭王府在哪? 昭王的名字,喻怀仁并不知道。 天家宗室之名,民间知之甚少;从名讳一词,便可知名者讳也,只可长辈唤晚辈、尊者唤卑者。皇帝乃真命天子,普天之下莫有敢卑之者,是故避忌其名,乃是顺理成章的。昭王既为皇帝亲子,其名自然也要避忌。 当今皇帝登基之时,凡官面文书,行宫改称别宫,行会改称商会,行馆改称临馆,如是种种。淳于大帅之前镇守东南的宿将方忠行,也因避讳而改名方忠道;其时新帝尚有中兴之志,很是勤勉了一阵子,朝中有赫赫有名的文武二道,正是传说文曲下凡的楚似道与武曲方忠道。而后官家重用卫虞,楚似道下狱,不明不白地瘐死;方忠道病逝,临去犹言南下。两颗明星,竟都下场凄凉,叫人不胜唏嘘。 不知这昭王暗图谋反,只是贪眷权位,还是真存着拨乱反正之意。他乃是皇帝第七子,前面除了早夭的哥哥之外,尚排着两位,稍幼一位受封烈王,另一位,年岁最长,至今居留京城,为太子,未曾封王。官家如此安排,意思再明白不过:储君只有一位,其余人不必肖想。 太子深居简出,据闻也颇为贤明,但究其行事,也只不过不失;昭王在封地,却很有一些美名。民间私传,他曾作诗悼念二道。大约他是真有兴国之志的。 只是与志向相匹配的器量,在纪六韬看来,却是奉欠。 喻怀仁没有探究的意思。他只知道,见到昭王第一面,他便不喜欢这人。 第94章 第 94 章 喻怀仁并没有在昭王面前现身。他只在厅里看了看昭王正责罚宅邸宫人,半大小姑娘被两个侍卫左右压制着,一个小黄门不停掌她的嘴,可怜脸颊已经肿得老高,小黄门手上一枚扳指更是将好好的脸打出了血丝,泪水与血水混杂一块儿。昭王坐在主位之上,眼中不见怜悯,倒有一丝快意。 喻怀仁手指动了动。现下终究不是出手的时候。便是救得一时,只要这姑娘还在王府之中,便难逃厄运。 他心意既决,便不再迟疑,往王府地牢而去。 宁衍宗替昭王充当爪牙多年,这王府构造摸得一清二楚,更有些暗室乃是他奉命找人打造;纪六韬那儿,自也有一份图纸。 他一路风行,如入无人之境,转瞬便到了地牢前。守狱的兵卒打着呵欠即便他神智清醒,也绝难察觉出神行之术来。 见到宁衍宗,喻怀仁心中一松,继而又是一怒。 这分明不是什么地牢,倒是个软禁的厢房。 掐金丝的红木榻,包银边的卧龙桌。宁衍宗舒舒服服地斜躺在软蒲垫子上,半眯着眼读书。瞧那书封上的题目,喻怀仁大约听说过,竟是一本传奇。 他自在京中察觉有变后,便悬着一颗心;一路加急脚程,半分不停;竟是不如这姓宁的惬意! 哼。 但听这一声,宁衍宗浑身一震,如躺在火炉上一般跳起来,那传奇也随手甩到了一旁。 怀仁!宁衍宗大步走到牢栏边,莫不是我在做梦? 既然你忙着做梦,我便不打扰了。 见他要走,宁衍宗忙伸手揽住手臂:是我失言,以你的本事,进来自然是易如反掌。我只是他感慨道,只是一别月余,恍如隔世,人都患得患失起来。你你一切可好? 见他转过身来点头,宁衍宗才松了口气,微笑着仔细端详上下,好似生怕他少了一块肉。二人俱是默默无言,也不觉得尴尬,只看着彼此,便有如沐春风之感。 良久,宁衍宗才打开话匣,问了小争之事;不过他先前早做了安排,想来也无大碍。 又问了问纪军师如何。听到纪六韬自作主张出一招欲擒故纵,宁衍宗不由得失笑,少不得为他开脱一句:他也只是为了我好。喻怀仁的身世,毕竟太过离奇古怪,外人知道多了也不好,故此宁衍宗刻意保密。纪六韬谋略智计自然不差,只是不知内情,才露了破绽。 喻怀仁并无不悦:耍心机的不是你,我便无所谓。 这话听得宁衍宗一愣,心头又是喜滋滋了半天。换言之若是自己欺瞒他,怀仁便要十分介意这可不是在乎他么! 忽然步光现身,告道:有人来了。 喻怀仁点头,二人俱都隐起身形,躲了起来。 宁衍宗只愣了愣,便面色如常地捡起那本传奇,一派优哉游哉;却不知他心中惊涛骇浪,心里只想,怀仁身边怎么又跟了个陌生男人? 脚步声渐近,几个人影重重叠叠落到牢门前时候,宁衍宗眉头也不抬一下。 即便不看,他也知道来者是谁。 怪的是,那人竟也不说话,只盯着他在灯影下略有些低眉顺目的样子,出神地瞧起来。 喻怀仁一旁看着,心中忽然起了奇异之感。 昭王看来未及弱冠,面色略有些浮白,身形微胖,脸颊圆润,眼神有些涣散,眼袋浮肿,似乎纵欲过度,颇显病态。细看轮廓,若不是发福,长相应是不差。 在左右仆从前呼后拥之下,他却只一言不发地看着宁衍宗,仿佛周围只有他一人存在。专注目光中,时而现出怒火,时而浮起**。 宁衍宗将传奇翻了一页。 两页。 昭王终究沉不住气,大声道:衍宗,只要答应孤王的条件,我便放了你,还保准你荣华富贵一辈子! 宁衍宗翻了第三页。 见自己被视为无物,昭王的怒火已烧上了眉尖。他胸前起伏多次,才仿佛略微平抑一些,又道:父皇派来的人十日后便到了!到时孤王便是想保你,也保不住! 宁衍宗微微点头,口中发出一声嗯来。昭王眼前一亮,刚要开口,便听宁衍宗悠悠道:这句细品起来回味无穷,原以为传奇不过是市井读物,不想也暗藏锦绣。 昭王腾地憋红了脸,过了半晌才终于冷哼一声,甩着袖子撂下一句终究你会臣服于孤的狠话便走了。 半晌喻怀仁幽幽现身,宁衍宗又丢开那传奇,凑近问步光:不知这位侠士何方英雄?或是仙君何处仙乡? 步光灵智比以往开了不少,忆起自己夜里看到的事情,心中觉得宁衍宗大约也算半个主人,便脆生生回答:我是步光。 步光? 步光本是剑灵,因淬炼得法,而后又随我闭关,已修得灵体,能现身在常人面前。 原来如此!果真是造化神奇。宁衍宗笑眯眯赞着,心中却是警铃大作。他可没忘记,怀仁原先也是剑灵,既然怀仁能懂人之情,那步光也是能懂的。万一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87 他与怀仁朝夕相处,看上怀仁怎么办? 正想着是否该找个法子,同对付肩吾一般把步光也弄出去差使,忽听喻怀仁幽幽问:衍宗? 宁衍宗一个激灵,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你、你说甚么? 衍宗昭王便是这么叫你的。 狂喜万丈之中忽然跌落,不外如是了。宁衍宗自嘲一声妄想,漫不经心答道:我为他鞍前马后办事,他自然将我看得卑微。 直呼名,虽是亲厚之人间的称呼,亦是长者称小辈的叫法;宁衍宗这么答,也不算错。 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是这般。 宁衍宗见喻怀仁眼中利光灼灼,心知瞒不过,只有轻咳两声。其实他倒不是有意相瞒,只是觉得这事实在丢脸至极。 这昭王男女通吃,当初我才投他幕僚之时,他便对我有些别样的心思。我自然也察觉了,设法避过几次,又混成了他左膀右臂,他没了我成不了事,再不敢出手。这回他将我下狱,满以为占尽上风,因此故态复萌。 难怪这囚室竟打理得十分精致舒适。 我讨厌他。喻怀仁直白说道。 宁衍宗掩着偷笑:讨厌个人也是常情。 喻怀仁点头,又问:你打算如何?在这待上十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国庆快乐! 第95章 第 95 章 自渠州雾远前往京师,若是驿马的八百里加急,只需二日便到;寻常靠腿脚走路的,却要半月左右。 走镖人之间,有一定俗:逢林勿入。若非要穿过林中,也必须得万分小心,时刻警备。实在林中视物不清,最适合歹人埋伏,不能轻忽。 这一行车马虽不是走镖,却也十分小心。前后是披坚执锐的步卒,一个将官模样的大汉骑着马,鹰目四处打量着周围。他身后跟着一辆马车,形制不大,却被小心翼翼地围在中间,显然内里坐着的必是达官贵人。 忽然几道飞箭袭来,突突两声,竟有两道中了马车壁。不想这车壁与平常不同,乃是铁木特制,飞箭虽然力道强劲,却也只留了两个浅浅的小洞。 遭此突变,那军官立刻大声命令布防,自己将环首刀握在手中,大笑:不自量力的小贼!敢不敢出来一战! 话音刚落,一个白衣人忽然鬼魅一般现身。他戴着一个笑弥勒面具,突兀的是面具眉心有一点血红;手上乌黑大刀却冷冽无比,散发血腥气。 这军官若是江湖中人,便该由面具想到大化门。据闻只有绝顶杀手,才能带上眉心血面具。 大化门杀人之前,必发予告。但那信却没送到这军官手里,中途被人截下了;送信的杀手,也丧了一条命。大化门惊讶莫名,暗中全力调查,究竟是谁竟能偷袭他们这般的偷袭行家。 这笑弥勒却是个没有耐性的。他定下的杀人日期,从不能更改,若是更改,他就会发怒,他若发怒,就要杀人杀的大多是同门。既然如此,大化门便忍了他的怪癖。大化门的杀手总都有各自的怪癖。 若马车里的人知道大化门要来杀人,恐怕是要再带上加倍人手的。 这军官军户出身,祖上三辈战死沙场,学的是家传的刀法,最适合上阵杀敌,对付江湖人怕是要吃亏。 不过他大小也是个千户,手下儿郎们排兵布阵,将马车护卫得如铁桶一般,那笑弥勒进阵,虽然杀伤几人,却也突破不得,只有冷哼一声,又隐进了林木之中,伺机而动。 那军官心道不好,敌明我暗之势,他们需加倍留心,长此下去,但过得一刻,手下人士气便要动摇了。 为今之计,只有出了林子,才可扭转劣势。他先前就问过本地向导,再走一会儿便能出林子;此时下令道:结游龙阵,慢慢地走! 士兵一旦走动,阵型必定就有形变,破绽便会出现;但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只有行险一试。 忽听一道哀嚎,叫声如此凄惨,一行人上下莫不心中大震,忐忑不安起来。 忽然前方传来闷响,一个人影从树上直直摔下来,便不动了。 竟然是笑弥勒的尸首! 尸首上只有一道伤口,却深入心脏,一击毙命。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功力,暗中相助?那军汉环顾四周,终于拱手朗声道:多谢高人! 一行人出了林子,军官才松了口气,低头对轿子说:李走马,再走一个时辰便到了福阳镇,如今天色将晚,今夜在镇上休息如何? 轿子里传来的声音十分清亮,仿佛是个少年,言语却好似个久居高位之人:可。一切小心为上。 马车里宁衍宗笑得如坐春风,若不是身上戴着镣铐,怕是要叫人以为哪家郎君出来游玩。与他共乘马车的,却是宦官打扮。李孟得蒙官家恩典,接了走马承受的位置,这些年在渠州,并不如其他宦官一般爱指手画脚。他自问最清楚中宫人是甚么身份:乃是皇帝的眼线。故此他只需将文臣武将所言所行记下,一一禀报即可;至于打理实务,那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才需要做的事。这左膀右臂,便是外臣们轮不到中官来做。 官家宠信卫虞之时,颇有些中官蠢蠢而动,或是暗通卫党,或是曲意媚上,很是得了封赏。李孟冷眼旁观。 果不其然,官家清醒之后,原来不可一世的,都下场凄凉,有的连全尸都保不住。李孟这类原先不起眼的,正是趁此上进的时候。他心中通透,此时自己最缺的就是一份功劳,若是功劳到了,便是扶摇羊角风,送他到京城。 想睡觉时便有人送枕头;一件大功劳,如同掉馅饼儿一般落到他头上。李孟核实之后几乎要乐晕过去。凭着这份功劳,虽说掌印太监还够不上,但在皇城司里谋个副手,却绰绰有余。届时日日在君前,还愁没有进益之机么? 这大功劳的关键处,就在眼前这笑得和煦的俊俏哥儿身上。 虽说人在马车之中,但宁衍宗内功深厚,半听半猜,已经知晓外面的情形。那将杀手暗中解决的人,他自然也心中有数。只不知是容炽,还是 怀仁竟然执意一路暗中随行,实出他意料之外。 从怀仁亲到昭王地牢里看他起,便是惊喜连连了。他原先以为,怀仁只会静待他将这场戏演到结束。 你呢?你有何打算? 看你。喻怀仁认真道,你若是出去,我就出去;要还是待在里面我就待在这儿。 这言语有些生死相随的味道,宁衍宗偷笑着想。 算算日子,北冥教的受谕大典在七天后,难道你不去了? 推了便是。 宁衍宗忍不住咧嘴笑了半晌,才轻轻咳两声道:北冥教毕竟关乎大局,不能不去。更何况也不能叫你陪我在这儿受苦。明日我便出去。 这话说得轻轻巧巧,倒似这儿不是地牢,而是哪家客栈。 喻怀仁却清楚,眼前人从不乱夸海口。 第二日他果然被救走,不过出手救人的不是容炽,亦不是喻怀仁,而是李孟。李孟既然在州中任走马承受,宁衍宗前后为昭王做事,自然与他有些交情;不过李孟不是什么义气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88 之辈,不会因为这点交情冒险行事;只是有了交情,搭上线便容易许多。 宁衍宗透过这线送去的鱼饵,便是昭王谋反的证据。 他的说辞如此:他为昭王幕僚,只打理些外围事务,素不知昭王有反意;只前些日子,才察觉出来,大吃一惊,因昭王势大,他只有不动声色,暗中蒐集凭证。不想自己小心谨慎,也还是被察觉了一点端倪去。恰巧吾皇明察秋毫,令昭王自查;昭王便将他栽作始作俑者;一待他启程押往京城,便杀之灭口。 这番言语李孟信了多少不得而知,或许一句都不信;但宁衍宗拿出的证据是实打实的,这便足够了! 李孟自上任渠州而后,未曾出手;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势,从郡王手中捞食。渠州官场震动。原来李孟一介走马承受,仅仅只是面上的,暗中乃是皇城司的差使。 官家着宦官执掌的皇城司,原只在京中搜集消息上达天听,自承接了刺探东南夷人军情之务后,便悄悄扩张到各个州县。朝官对皇城司从无好颜色,但也从来不敢小看它。昭王虽是皇亲国戚,也怕皇城司的一句谗言!李孟要人,他也只有给。自然,其中不乏交好之意;昭王在管家那儿遭了忌疑,正需要中官多说好话。可惜他不晓得,此时李孟眼中,昭王与死人无意,又怎么会为死人关说。 不过,若是在进京途中,宁衍宗出了甚么差错,那末死的是谁,便很难说了。 第96章 第 96 章 见宁衍宗平安出了林子,喻怀仁觉得应无大碍,闪身到了容炽几人藏匿之处,点头道:我现下便要离开;不知大化门接下来会使甚么招数,这个给你,危急时候或可救命。 容炽点头接过锦囊,不打开看便收入怀中。 内中有一张符纸,一旦损毁便能将步光分魂召至身边。虽然区区一灵体,无形无影,但也能使些小法术撑一撑场面。喻怀仁感知步光有变,自然也会前来救援。虽说以他现在神行之法,还不能即刻便至,但神州大地之内,小半日也能到了。 同样的咒符,他也给了宁衍宗一份。那人贴身收藏,还打趣:怀仁相赠,我怎么舍得撕破?定要豁出性命保管好。喻怀仁瞪了几眼,他才投降状:好好,我会以性命为重,免得怀仁伤心。 但愿这灵符派不上用场。原先宁衍宗略微自信过了头,以为昭王的底细他都一清二楚,翻不出甚么花样,不想昭王也不是木头脑袋,想出了跟大化门买命的主意。 喻怀仁与容炽一路暗中保护,有常人难测的法术撑腰,倒也不惧。然而北冥教教主受谕大典之期将至,喻怀仁也不得不前往赴典,即便来往脚程已缩减了,也至少要花个三两日,更不知教务交接需要多少时间,算算日子,恐怕他从北冥教脱身之时,宁衍宗已到京城了。 期间保护事宜,只能交给容炽;至于那军官带的兵,因被皇城司借去,常常真刀真枪比划,也只比禁军好一些罢了,做不得依靠。大丰厢军孱弱,中央禁军好些,但真正的精兵还在实战淬炼的边军之中。只是大丰一贯奉行强干弱枝之策,对边军打压得厉害,才使得边事靡废。 宁衍宗宽慰道:容炽的武功不说,他手下也有好几个东南军中退下来的精锐斥候,隐蔽侦察功夫一流,毋需担心。 喻怀仁才点了头。他自随宁衍宗一起,便多次点拨容炽的武功,有多少实力他清楚得很,在当世已是一流中的一流。 他不是多话的人,既然要走便干脆地走,只说了一句保重,身形已经消失。容炽等人见一眨眼的工夫人已经不见,吃了一惊,只道是轻功高深莫测,都越发敬重起来。 虽有神行之术,但到底要避过世人耳目,不能直直落到扶摇顶上去。照着原先与庄襄的约定,他到了北柱山下小镇,在客栈旁酒肆里小坐。 此处并非交通要道,乃是边陲之地,之所以略有些人气,也是到来捡山货的人不少。北柱山因高耸入云,犹如撑天大柱,故而得名。名贵药材不计其数,山货五宝更闻名于世。扶摇派的扶摇顶在北柱山以南,与北柱山隔镇相望,原叫做南柱山,扶摇派嫌它俗气,都改口叫扶摇顶,久而久之也流传开来。 来接喻怀仁的是左右二殿主,洪琉与谢程朱。 见到伫立一旁的步光,二人先以为是个下仆,又见气质神采不像,心中不觉纳罕。见礼之后,洪琉心直口快,先行问了。 步光原可隐到剑上,但喻怀仁乍到北冥之地,不敢托大,估摸着有用到步光的地方,到时候反不好解释,便叫他出来。这会儿介绍也简单:他承蒙我的恩情,故而跟随我。 助他化灵,如同再造,确是个大恩典,这也不算是骗人了。 对一个不知底细突然冒出来的人,二位殿主自然满腹疑虑。洪琉皱着眉头,红唇紧抿,谢程朱一看便知道这直脾气师姐要说甚么,忙赶着先打圆场:原来如此,所幸扶摇派客房不少,客人只管放心住下。 洪琉见他堵自己的话,本要生气,听他言语完,觉得也算稳妥,便暂压怒火。原来喻怀仁既是少主,要住的自然是精心准备的主房;步光若是个贴身仆从,少不得跟随伺候;但若是当一个客人,住到客房里,离主房便远了,即便图谋不轨,下手也难。 谢程朱又道:总坛就在北柱山山腰处,少主远来,今日不妨先在扶摇顶休息,明日再去巡视,不知少主意下如何? 既来之则安之。喻怀仁无可与不可,点头应允。 扶摇派源流颇长,底蕴深厚,但派中楼台馆阁都没有富贵气象,反而有几分清雅出尘的味道;院落布置暗合五行八卦之意,通道门之理。派中人更是雅韵十足,除武功之外,还要识文断字,琴棋诗画须修至少一艺。又地处偏远,也难怪扶摇派虽然几次介入武林之争,却仍被视作世外的神秘门派,地位超然。 喻怀仁在山门见了出迎的庄襄,被带着一路到自己房中,心中已暗赞了三次,心道若无诸事纷扰,扶摇派倒是个清修的好去处。 第二日看北冥教总坛,风格却大不相同;虽被称作魔教,北冥教并非诡谲异类,反而相当平和亲民。 这总坛之处,江湖上多有猜测;即便当年魔教遭遇重创,也是教主带领众人与各大门派在北柱山下一战,总坛所在至今不明。这么个神秘莫测的地方,却是进出之人络绎不绝,其中大多是普通百姓。 难怪此地无人察觉,原来竟是一个药馆。 北柱山一脉药材多,又都是得天地灵气的精华,做药材生意的便有几家。北冥教的药馆,叫济世馆,除收售药材,还给人看诊;就地取材,价格公道,还时常义诊,当地百姓人人称道。 谁能想到这是江湖中人人闻之色变的魔教总坛? 济世馆后有百亩药园,几个不起眼的院落,是炮制药材之所;其中最大一处,却是教主长老等人日常居所,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89 受谕大典便要在这儿举行。 商钟鸣听说新教主来了,已带着几个硕果仅存的长老迎出来,一一介绍,喻怀仁打定主意日后让商钟鸣代理教务,故此连几个长老的名字都没记住。 为喻怀仁引路的是洪琉,她此时面色不善,杀人般的利眼盯着商钟鸣不放。此人看上去虽然恭恭敬敬礼貌周到,但越是如此,她就越觉得蹊跷。 她自然想不到,商钟鸣也就是肩吾若是对自家主人都不恭敬礼貌,那还能对谁恭敬礼貌去? 正戒备着,忽然商钟鸣道:明日一早便是受谕大典,教主不如就在此处休息,也省去来回赶路。 听得洪琉心中警铃大作:不可! 第97章 第 97 章 听闻喻怀仁要在济世馆住下,庄襄也不禁有些诧异。商钟鸣突然邀约,自然居心叵测;然而喻怀仁并非糊涂人,又曾与商钟鸣有过龃龉,本不该就此应下。他沉思片刻,安抚了忧心忡忡的洪琉,道:少主此举,只怕另有用意。但保护少主安全为大,不可掉以轻心,今夜劳烦洪师姐带几个可靠弟子过去守护,以防不测。我与谢师弟和衣而眠,若有突变,也好应对。 入夜,洪琉正在暗中守护,忽见商钟鸣独自前来,扣门进了喻怀仁房里。 她吃了一惊,本想凑近些探听情况,又忌讳商钟鸣手段诡谲,怕打草惊蛇,只得严令随同的弟子全神戒备。 门外人草木皆兵,门内人却是相谈融洽。 忽然让我住下,必是有事要讲。 肩吾点头过后,却沉默了一会儿,似是不知如何启齿,半晌才终于道:我有些怪异。 肩吾一向稳重,不是轻佻之辈,这句听着荒唐的言语自然不是顽笑。喻怀仁思忖一会,道:骤然变成了人,理应有些不适。 啊,正是如此。肩吾应和道,我还犹自理不清楚,主人明察。近日种种,源头在此。 不是明察,我虽得人身已久,却也是最近才知晓做人的滋味,其中困扰,自有体会。 肩吾本为灵兽,忽然与人融合,原先没有的七情六欲纷纷涌上心头,自然有些措手不及。在苍梧阁之时,接触的人事简单,体悟不深,到了北冥教后,种种刺激纷至沓来,他便有些受不住了。 近日这商钟鸣的记忆总忽然浮现,心中有许多情绪,消不得排不得,肩吾摸了摸胸口,太过奇怪了。 有时忆起年幼事情。义母便是主人的生母待我很好。她与主人现在的样貌有些相像,总笑得明媚活泼,躲着我哭的时候,也不是抽抽搭搭那种,而是痛哭出声,全无闺秀之仪。哭过之后,便好似忘却了所有烦恼,斗志满满。 主人的生父我也见过几回,是个斯文儒雅的人,剑术超群,总拿义母没有办法,凡事都让着她。 商钟鸣敬慕义母,对主人的生父却十分痛恨;更恨害义母难产而死的孩子。他认定义母只有一子,那便是他自己;若有人说他是抱养来的,便要大发雷霆,乃至神智狂乱。先前他不知主人的身世,后来见扶摇派挺身维护,才猜了出来。那时候他对主人已有了别样的情愫,竟不知如何是好。还未曾理出个头绪来,南离便将他收走。 如今这千头万绪均原原本本传给了我,肩吾揉了揉眉心,叫我拒不承认罢,可这些都出于本心;叫我全盘接受罢,又太过突兀。 他紧抿着唇。虽然样貌与商钟鸣无二,但自从肩吾魂魄完整进驻之后,他身上狂躁乖戾之气便尽数褪去,神情坚毅内敛,行事进退有度;本来样貌就不差,现下更加出类拔萃。 他眸光望进喻怀仁眼睛里,直直道:我近日时常梦到与主人交媾之事。 紧盯着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洪琉忙将身形又掩去几分。她在树上居高临下,从枝叶缝隙里看去,只见商钟鸣对喻怀仁拱手说了什么,转身离去,神情愉悦,眉目轻松,像是了结了什么大事。 难道 洪琉连忙冲到门前,低叫:少主?少主? 嗯?洪琉?喻怀仁声音平和,不像有事。 待门开了,洪琉上下打量,见人果真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犹自不放心,追问:方才商钟鸣来此,没有对少主不利罢? 没有。喻怀仁想了想,忽然招手道,洪琉,你且进来。 洪琉愣了一下。若是哪家小娘子,夜里这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定要避嫌的。但她毕竟是个直爽人,又是江湖女子,微一犹豫,便点头进去了。 待二人俱都坐下,喻怀仁开门见山:庄襄千方百计叫我做这个教主,却不曾告诉我这北冥教是要做甚么的。我曾听闻,你们要推翻皇丰,可是如此? 洪琉不想上来便是犯忌讳的话,贝齿咬了咬红唇,毅然道:正是如此!丰朝内不能恩泽百姓,外不能抵御强虏,天下人皆可讨之! 改朝换代,乃是流血漂橹之事。一旦事败,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洪琉黑白分明一双美目,如放出利箭一般,无半分退缩:少主可听闻前些日子,北地吴修、赵敢起义之事?虽然不幸为官军所败,但余韵犹在,人人思变。不错,造反乃是杀头的大事,试问若百姓安居乐业,怎会有二人登高一呼、应者云集之景?正是活不下去了,才只能造反! 少主,我本是农家女子,九岁之时,因弟弟生病,父母为了筹措医资,将我卖与五十岁的老乡绅作妾。那人已不能行人道之事,便以特异法子折磨我,我惊惧万分,拼命抗拒,重伤了他,趁机跑掉。在街上流浪之时,被拐子卖到芈州。买我的人家颇为殷实,待我也好,将我充作童养媳,打算着再过二三年便让我嫁与他家三郎。三郎人虽然木讷,却是个实心人,我渐渐也安了心,道这辈子如此过下去也很好。 不想一日忽然传回消息,三郎在街上好好地走着,竟被人打死。众目睽睽之下行凶,竟无人敢阻拦,只因凶徒与卫虞一党攀亲带戚,还捐了个官身。大郎告去官府,反被诬了个构陷朝廷命官的罪名,家产充官,杖责至死。 二老得知此事,一病不起,拼凑了些银两救治,仍是回天无力,撒手西去。二郎无奈,把我卖身契解了,自己远走他乡,另谋生路。好好一家,便这么死的死,散的散! 我走投无路,被****看中。我也是烈性子,拼死不肯,幸得师父路过,将我救了下来。 少主,我原本以为这一切遭遇,是自己命太苦,我该恨,恨生我却不养我的父母,恨色令智昏的老绅,恨利欲熏心的拐子,恨横霸乡里的纨绔,恨颠倒黑白的狗官。直到了北冥教,我才知道,原来这世间,与我一般苦,比我更苦的人,还有许多许多。既如此,恨这些人,又有甚么用?除掉一个,难道不会有另一个?该恨的,是这叫人不能活的世道!是这尸位素餐的朝廷! 但单单只恨,更没有用!只有将恨化作利器,刺穿卫虞的心脏,砍下皇帝的头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90 颅,才有用! 洪琉热切的眸光投向喻怀仁,心里有些失望。喻怀仁虽不闪避,但神色依然冷清,不为所动。 灭了丰朝之后,你们作何打算? 洪琉愣了一下。消灭丰朝已是看来遥不可及的梦,能达成她便心满意足,那之后的事,她还不曾考虑过。只凭着本能,她答道: 自然是推举教主做新皇帝! 喻怀仁仿佛洞明一切: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北冥扶摇的意思? 难道其他人还能有别的意思?洪琉心直口快,这不是顺理成章? 她见到喻怀仁神色柔和下来,听得一声:劳烦你去叫庄襄来见我。 自己的答案必定有不对的地方。不过庄襄比她聪明,想必能答得更好。 第98章 第 98 章 听说方才商钟鸣来了,莫非他也是来答题的? 不想庄襄并不急着作答,而是先问。若是数月前的商钟鸣,他自然不惧,但自商钟鸣失踪又重现之后,所做种种太过超出意料。他也曾怀疑被人调包,只是众多眼线传回来的消息,都说商钟鸣只是性情大变,先前种种却都记得一清二楚,不像是换了别人。 既然如此,他就不得不小心应付。 他来问别的事。 庄襄见他一语带过,也不好多问。便正了神色,道:起义之事,原本也是要说开的。恕我直言,若找回的是同床异梦的教主,那还不如不要,即便丢了北冥那边的力量,单以我扶摇派,也未必不能成事。 喻怀仁点头。这本是正论。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先跟少主说开了,少主却不肯入教,那末就麻烦了。 虽是以麻烦一词带过,但二人都清楚,少不得灭口二字。 明日便是受谕大典,若少主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教主之位必须有个人,不是怀仁少主便是怀智少主。 你先前也说过了。 少主还记得便好。我可以承诺,若少主不愿参与此事,尽可袖手旁观,我一定给少主安排后路,在适当时机退位,脱离这漩涡之外。自然,若少主也有志于此,那更好。教派合一,上下齐心,何愁大事不成? 你就不怕我夺你的权? 庄襄微微一笑:少主可记得当年我曾救过两位少主?若说是巧合,您怕也不信了。我暗中观察保护二位少主已久。少主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心性如何,我最清楚不过。 庄襄不是圣人,自然也有私心。何况权势一旦在手,也不是说能放就能放,不说别的,便说新教主若是狭隘猜忌之辈,即便他干脆放权,也逃不过斩草除根的下场。怀智怀仁二人,目下看来,都与狭隘猜忌无缘,但细细相较,怀仁离群索居,沉静无波,性子已经定下,将来不会生出大变来;怀智却是十足少年,未来之数难定。虽然对洪琉及其它元老,都说是怀仁武功心智皆在怀智之上,但他与谢程朱二人都明白,选怀仁做教主,只因他更可控。 哦?依你看,我会投身此事,还是置身事外? 七分事外,三分事内。 喻怀仁有些讶异。他为人冷淡不说,又要修仙,若不是与宁衍宗有约,且有图于灵台,他也不会掺和这趟浑水。不想庄襄却还留了三分。 庄襄轻笑出声:少主大约听惯别人说自己凉薄,我这旁观者却清楚,少主外冷内和。仁这个字,老盟主并未取错。道门讲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依我看来,正是天地大仁,才以道行与天地之间。道之所在,无贵无贱,万物与刍狗等而视之。 喻怀仁看他两眼,庄襄倒是有颗道心。 你猜中了三分。 庄襄点头。自洪琉将喻怀仁的问题转述于他,他便有此预感。 既然喻怀仁明了志,那末庄襄也要投桃报李。 起义事成之后,便以教主为帝建朝。此乃教派两边元老共识。 示谕呢?他可没忘记北冥创教师祖的影响。 毋需虑之,我已私下求过示谕,答曰可。 竟已问过了?庄襄果然比他人看得远些。 以何为名而立朝? 这名问的非国号,而是师出有名之名。名实二者,缺一不可。就好像昭王想要反,也得拉个清君侧的名头。 伐无道,救苍生;王侯将相,为百姓分忧者居之! 用何人立朝? 我教我派之中,能者甚多。 喻怀仁不言语,庄襄也皱起眉头。 若要立国,自然要用天下的人才。但这些人能服膺教义么?而教中元老,又能容得下后进者居于高位么? 庄襄看得清楚,以教为国,并不可行;然而立国之后,将北冥教一脚踢开,又违背他本心。不想他们这少主年纪轻轻,视事却异常狠辣,直击七寸。庄襄半是欣慰,又半是忧虑。 罢了,这些以后再议。眼前当以灭丰为要。 听喻怀仁轻轻巧巧地把灭丰说出来,庄襄笑了:看来少主成竹在胸,不问破,先问立。 若往后退二十年,无法可破;后退十年,两败俱伤;眼下则不同。 庄襄赞同。北地起义当了出头鸟儿,却也探出了路。朝廷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只要举起利刃,便可摧枯拉朽。 独以北冥教起事,只怕声势孤弱。你可听闻义云寨? 义云寨劫富济贫起家,与北冥教一般也以施药施粥邀买人心,庄襄早察觉出他们的路数非同一般草莽,听了这一问,心中更笃定了几分:少主是要我们与义云寨两相应和? 喻怀仁点头,说出个名字来:设法与此人搭上线即可。 庄襄这回是真的吃惊了。怀仁少主虽然未及弱冠,但一贯给人老成之感,故此即便眼光毒辣些也不足为奇,但竟能随手安排此事,就非同小可了。不是他早有隐藏的鸿鹄之志,便是后头有高手奥援。 看他长大,庄襄自不会认为是前者。这援手的高人是谁,不问便知。 少主!恕我直言,那个宁衍宗与朝廷有牵连,不可轻信。当下将那日在京城喻府门前见到军中钉马掌之法一事说出。 喻怀仁点头:嗯,此事我已知晓。须知道,朝廷也从不是一条心。 他也有反意?庄襄心念电转,宁衍宗在朝堂中必然很不起眼,否则也不能隐藏身份在武林中风生水起;以其地位,必定只能为别人卖命。是哪一路将军?或是哪位郡王? 但他说得很犹豫。大丰强干弱枝。对宗室,只许以寄禄官,从不给实权;对武将,则将之与兵卒脱离,平日只有虚衔,要上阵打仗时才任至军中,是以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如淳于大帅,便是因为经略东南日久,各路无有不服,更自己练出了以一当十的飞骑军,犯了官家忌讳,才落得冤死。 将军、郡王,置于别朝,最可能造反;在本朝之中,却最难于造反。 喻怀仁却肯定了他随口的猜测:昭王。过不几日,他便要反了。 宁衍宗,便是化难为易之人。 第99章 第 99 章 难如登天呀! 宁衍宗如此说时,面上一派轻松,仿佛说的不是登天,而是踏春。 我可费了好一番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91 功夫,才替昭王拉起了个班子。 太祖年间,曾定下边军轮戍之策;每隔些许年,各路军便要换边驻守,以防军队与地方牵连太深,势力壮大,变成不听号令的地头蛇。只是后来禁军逐年扩容,颇有冗余之势,轮戍耗费巨大,便不再成例。然而养兵虽多,却难堪一用;多路军马久不习战,俸禄又有朝廷发给,兵员日渐颓废;兼吃空饷之风盛行,便是淳于大帅麾下,兵员也只有八成,余下二成空员的粮饷均是各层军官瓜分了去;其它各路均只有五六成兵员。此风朝廷上下皆知,却无法可解;军士已吃惯拿惯,贸然断了他们财路,怕不引出兵变来。 对付如此将兵,宁衍宗也不吝啬,拿着昭王的钱财,当散财童子;不多时便将昭王封地渠州州兵及各县兵的大小军士们拉拢过来,称兄道弟,终于有了些将兵;自然还是不够;他贿赂府官,借抚恤灾民、以工代赈、兴修水利之名,聚拢了许多民夫,又以保甲之名编伍,结队团练。这么个拼拼凑凑,才向昭王交代了个万人之军。 只可惜这终究不过是梦幻泡影。宁衍宗笑道。 喻怀仁问:听你口气,昭王必败。 若还有文臣支持,还有六七成胜算。可惜皇帝清醒得不是时候,如今他的胜算不到一成。 丰朝以文御武,文臣能量不可小觑。文臣不点头,师出无名,那些酒肉财色拉拢来的人,自然要担待自己的前途,绝难跟着响应,所谓万人,真正起事之时,有二三千响应便已是大吉;倒是那些没有其他出路的民夫,想必会一意跟随,或许还能呼亲唤友,凑些死士来,即便如此,也最多能有二三千人。如此孤军,便是攻城略池都是难事;等官军一到,随便点起万人,困也能困死昭王了。 若文臣以昭王为正统,则局势全然不同;各州县虽不一定纳头便降,定也是观望居多;皇帝要发兵,也需经枢密院,只要枢密院按兵不动,皇帝的手谕难起效用;自然会有忠直之人举旗讨逆,但这等人早被卫虞杀的杀贬的贬,凤毛麟角不说,更难成力量。 虽然必败,我却非要逼昭王反不可。惟其如此,我才能把局势搅浑,从中渔利。 宁衍宗成竹在胸,虽身处牢狱之中,却犹在六军帐上,挥斥方遒。 他既然要交你出去,便是不打算反了。 终归皇帝会要他的命,他不得不反。不过反的时机也需得对我有利。若我入京告发了,他再反,毕竟血脉相连,日后皇帝想起来,不免怀疑是谗言逼反。因此在我抵京之前,昭王反了最好。 宁衍宗微眯眼睛,从容一笑。 皇帝把他的朝廷弄得小人当道,于我真是大大有利。 前来宣诏的两个天使,早被他买通。只需这二人言语上敲打暗示一番,昭王自然会多想,多想便会心虚,心虚便会恐惧,恐惧便会求生。 鱼儿早就被捞到竹篓之中,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宁衍宗眼眸发亮,眉梢飞起,嘴角微扬,仿佛一切尽在他掌中。 喻怀仁看着他,竟有些怔愣。 怀仁?你笑了? 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确是笑了。 嗯。他没有将笑意压下,你这样子,像小孩儿一般。 小孩儿?宁衍宗愣了一下,哈哈笑道,定是炫耀自己收着藏着的宝贝一样的小孩儿。 嗯。 我这些宝贝藏了十余年,好不容易有个人可与分享,未免失态,怀仁原谅则个? 不必原谅,喻怀仁抿嘴道,我喜欢听。 算时日,昭王起事的日子也该到了。北柱山偏远,民间要听到消息,怕要半个月后;以北冥教的路子,则大约三四日内能知道。喻怀仁本想叫步光打探一番,半日便能来回,但转念一想,还是稳妥为上。 受谕大典上有一仪式,乃教主进圣地敬圣龛请以示谕赐福,或许便要与北冥教背后那高人对上,留步光在身边助力更好。 不想这一仪式顺顺利利过去,并无半点异状,那示谕之上亦没有什么作法痕迹,空黄纸上忽然现出字迹,寻常的骗人手段而已。 喻怀仁不禁也有些纳闷;莫非自己多想了? 将写着示谕的圣符拿在手里,踏出圣地而后,便是到大堂中受教众膜拜,赐福与教众了。不想自己才走出圣地一步,谢程朱已等在那里,急切道:教主请先等一等,此时不宜到大堂! 怎么? 商钟鸣聚集了人马,突然闯进大堂。 原来为防商钟鸣猝然出手,庄襄等人刻意耍了个心眼,对外所称的大典举行时刻晚了一个时辰,只有可靠可信之人,才知道真正时间,于此时出场大典。不想商钟鸣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消息,带他的人到大堂中,坚称要同受赐福。 既如此,一并赐福便是。喻怀仁不咸不淡地说完,不顾谢程朱劝阻,径自到了大堂。 堂中泾渭分明的两边势力,正相互对峙。洪琉横眉怒目,手里祭出了鞭子,要饮人血。庄襄摇着铁骨扇子,看似**不减,实则目露杀机。商钟鸣负手而立,倒有几分气定神闲。 司仪的长老见喻怀仁到了,不由得一愣,转念一想,这少年教主出人意表,或许能打破僵局。便扯着嗓子以内功大喝一声:大典之上,闹作一团,成何体统!教主驾到,还不迎接! 洪琉还在戒备,庄襄已合上扇子,拱手行了大礼:见过教主。 不想第二个行礼的,竟是商钟鸣。 他朝前走了一步,恭恭敬敬低下头来,不折不扣的一个大礼送出:见过教主。 两派带头人物做了表率,其余人等便纷纷行礼,气氛为之缓和。 喻怀仁应了一声,本待不说话,又想起走前宁衍宗面授的几个立威的机宜,开口道:诸位皆我教翘楚之辈,日后当为我左膀右臂,共图神国大业。 商钟鸣一马当先,响亮回答:商钟鸣愿为我教、为教主粉身碎骨,在所不辞!话音刚落,他带来的人便一同跟着喊起来,倒似事先练过一般。 洪琉与谢程朱交换了个眼神,满腹狐疑。受谕大典一过,教主之位便是板上钉钉,无论商钟鸣再怎么捣腾,都已无力回天,最后机会,便在此一举。不想他竟然乖乖低头认主,还大表忠心。难道他自认不如教主,已经想通,甘愿让贤了? 庄襄则忆起昨夜商钟鸣到访喻怀仁之事。莫非他们这年轻教主,果然用了什么手段,将商钟鸣降服了? 喻怀仁高居堂上,众人表情一一落入眼底。他心中明白,宁衍宗的策略已然奏效。 莫让他们太早知道肩吾是你的人。宁衍宗那时轻笑,到大典上再让他表忠心,让所有人知道,连庄襄都难以对付的人,你却驾驭得了。 想起那人嘴角恶质的笑意,喻怀仁面上闪过几乎无人能察的柔软。 这个家伙呀。 第100章 第 100 章 宁衍宗这两次牢狱之灾,过得倒是都不错。 前次是昭王心怀鬼胎,这回怎么想也不会是官家大发慈悲。想来是杨承厚暗地里做的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92 安排。 宁衍宗敢大大咧咧地混淆视听,将自己从昭王造反之事中撇得一干二净,自然不会只凭给李孟的那点恩惠。先前昭王与杨承厚等人暗中勾连,与他一样不干净。自己在供词之中将他们也摘了出去,只说前前后后是昭王不知天高地厚、妄图独自翻天;那些屁股不干净的文臣也只好乖乖闭嘴,将他的供词当做金科玉律,绝不敢质疑半点。否则宁衍宗和盘托出,他们也要一起下黄泉。 自宁衍宗被李孟带着皇城司人马抵京之日起,杨承厚便夙夜难寐。 这段日子昭王本已偃旗息鼓,不想竟被官家察觉了踪迹。天威之下,昭王交了宁衍宗自保,宁衍宗为求生反告昭王唉,真是阴差阳错。 他以为昭王先前听了自己敲打,绝了造反的念头,不想他那番话宁衍宗一字也不曾转告昭王。 其时为宁衍宗隐瞒的卢天佑拱手恭敬道:学生近日听闻,三司会审卫虞党人,大理寺少卿徐普徐公度,乃是陈太傅同乡,陈太傅曾资助乡中后进,其中便有徐普。 杨承厚知道这弟子从不听风便是雨,虽用了听闻一词,但既然说出来,怕是有八分把握,不由得点头:原来如此 这陈太傅便是太子太傅,太子授业恩师,日后太子即位,他少不得位居宰执,自然要为太子除绊脚石。嘱咐徐普审案时将昭王卷进去,为的是斩草除根。 当务之急,需稳住昭王,他决不能造反,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宁衍宗那边,尽力脱罪,安个道听途说妄议宗室的罪便是,想必能保住性命,他也不会非要拼个鱼死网破。 卢天佑皱着眉头:先前师尊联络昭王,均是透过宁衍宗,如今他在狱中,一时却不知该如何给昭王传信。 宗室与大臣书信来往乃是禁忌,杨承厚此时若是一个不慎,只言片语泄露出去,便也要落入觳中。他知道其中难处,不禁默然。 当此时,忽然家人急报,宫中来的太监已到了府上。杨承厚忙出到厅前,却原来是官家口谕,急召杨承厚入宫觐见。 除了本官,皇上还宣召了谁? 若是寻常官员如此问,少不得要贴上金银物什才行;大名鼎鼎的铁脊状元面前,那太监却不敢造次,低头回话,一一点了人名。 杨承厚听了,心中一沉,竟是文武重臣都在了。深夜之中,如此急切传召,必定是大事即便不是大事,明日宫内外也都以为是大事了。 他忽觉一丝不安,抬头望了望渠州方向,只见一轮明月孤悬。 莫非昭王果真被逼反了? 你不整顿教务,便这么来了?宁衍宗才说了句正经话,便埋怨起来:你呀来看我,也不知道要进牢里来,叫我只能隔着铁栏看着,连个亲亲抱抱都没有,实在狠心。 喻怀仁白他一眼:你当我会穿墙术? 难道不会?宁衍宗假作吃惊。 喻怀仁哼了一声,倒是会。说罢身影忽然隐了起来,再现便已身在牢中。 宁衍宗微一惊诧,吃吃笑起来,伸手揽过人来。 你就这么来了,不怕教里不稳? 有肩吾在,不妨事。忽然从乾坤袋里掏出个东西来,小争听说我来看你,特意叫我捎带。 宁衍宗接过一看,乃是一个拇指大小的白净瓷瓶子,将木塞打开,一阵药香扑鼻,有些狐疑:药? 他精心做的,十瓶里只成了这么一瓶。 宁衍宗笑逐颜开,好弟弟,长大了。又在喻怀仁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怀仁也长大了。 什么话? 见怀中人眉头皱在一起,他笑道:你竟懂得顺道去看小争再来,不是长大了是甚么? 喻怀仁住了口,眉头不解,神色间竟有一丝踟蹰,看的宁衍宗疑惑道:怎么? 此次去看小争,为的是另一件事。 原来是与肩吾之约。 那日肩吾说出了梦中交媾之事,喻怀仁自是有些吃惊。 若是从前,他倒不介意让肩吾与他试一试,如今却不同,想着某人知道了必定不高兴,这念头便就此作罢。 他回得斩钉截铁:必是商钟鸣身中南离魅术的遗祸,并非发自你心,忘了便是。 肩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若说起我心,倒是有一事,我十分挂心,总不能放下。 何事? 自追随你入了人间后,十数年里我一直护着宁衍争,如今乍然分离,不禁时刻担心,总怕他又有什么损伤。 喻怀仁望着商钟鸣皮肉里的灵兽肩吾,忽感头痛。这人类的手段他学得可真快。必定是受宁衍宗耳濡目染。我明白了。 他返回之时便去找了宁衍争,将肩吾行踪告知,也不说旁的,只说是在北柱山下的医馆之中。果不其然,宁衍争大感兴趣。 宁衍宗竟也有失语的时候。 还说肩吾学得快,我看你也不慢。他扶着额头,竟这么就把小争卖了! 喻怀仁很正直:有肩吾在,他安全无虞。北冥教以医术传教,扶摇派又擅制丹,他可以学得不少。 不成,这可不成,小争将来是要娶妻生子的。 肩吾只是牵挂他,并无它意。 你敢保证? 咳。 待京城之事底定,我便将小争接回来,就这么定了。 喻怀仁不置可否。总归答应肩吾之事他已经做了,后面如何,他一概不理。 在牢中有小半月,宁衍宗有喻怀仁这耳目在,自然是消息灵通。得知昭王起兵,他只是笑笑;三日后昭王兵败,乱军中遭流箭射死,他倒是吃了一惊:我给他搭的草台班子虽然简陋,可原以为也能攻占一二小城,抵挡月余,怎么竟这么快便败了。 本道昭王此番举事至不济也能伤伤朝廷的元气,不想他竟然是纸糊的,一戳就破。 皇帝毕竟在位多年,老谋深算,手段不差。 所幸此乱既平,他出狱的日子便也不远了。只不知皇帝是要叫哪儿来审他,京府、刑部、皇城司,抑或根本不审,私下了事? 结果大出意料。带着口谕的小黄门来到诏狱门前之时,他才知道,竟是皇帝要亲自审他。 第101章 第 101 章 京城初定之时,因天下未安,大丰囊中羞涩,故太祖便宜行事,只将前朝旧宫草草修缮了事。 前朝宫殿颓坏,附近的百姓竟拆了砖墙回去,或做了灶底,或填了水井,或垫了床榻。又有百姓沿着宫墙搭盖房屋,而后更是大着胆子朝里边圈地界,如此数十年,原先占地甚广的宫闱竟被占去不少。太祖见百姓定居多年,国库亦拿不出许多钱来翻修这许多宫殿,便顺水推舟,由了他们去,只沿着内界新修一道宫墙隔绝开来。 数百年过去,大丰朝延绵至今,大内各殿早已翻修不知多少次,早不见颓唐破败,一派庄严气象。只是如今内侍规模已与太祖时大不相同,这皇宫竟显得有些狭窄。好几任皇帝想着把原先宫廷地界要回来,但既有太祖先例在前,又有汹汹民意在后,几次三番提议,都只能作罢。卫虞媚上,曾令其党羽奏请今上另选开阔地建新宫,好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93 在皇帝虽然沉迷修仙,到底不曾糊涂到这份上,回复不许。虽然不许,这份情皇帝自然记在心中,卫虞党人圣眷更隆。 宁衍宗此时便行走在这宫墙之内。 前面带路的已不是小黄门,乃是御前伺候的内侍供奉刘琳。大丰内侍省宫人大多是饱学诗书甚或文武兼通之辈,与前朝大不相同。先帝时曾有内官秉武职掌兵于外,上阵杀敌竟也不输武将,打出几个小胜。不过到底前朝曾有宦官作乱之先例,大义名分之下,文臣齐声反对,武将也心中不满,皇帝至多只能让内官权遣兵事,不敢久任。大多中官派至军中,也只是察一路军事,通天子耳目而已,不能掌兵。 刘琳先前已提点了觐见官家的礼节,将宁衍宗带至偏殿后禀报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侍立门外。宁衍宗入内见礼平身后,只看了一眼主座上的人,便状似敬畏地低下头。 皇帝虽值壮年,面相已现老态,想来是这些年胡乱修仙、服用金丹,把身子弄垮了,便是说起话来,语气威严也掩不住中气虚浮。 宁衍宗又用余光左右瞥了瞥两侧站立的二人。朱紫服色、腰间金鱼袋,均是皇帝信重之臣。 宁衍宗?可有表字? 官家首先问的,竟与造反事全无干系。宁衍宗心中诧异,更低了头:承蒙授业恩师取了字,只是草民身份粗鄙,怕有辱师门,故不敢唐突。他虽有官身,但因罪责未定,官职也挂起,故自称草民。 哦?皇帝声音中有了一丝笑意,林卿,你这学生倒是自谦。 皇上明鉴,明义的心思我知道一些。他出身微寒,却素来心高,臣取的字,他不是不用,而是要功名在身后才用。 宁衍宗吃了一惊,抬头看去,忙又低头,恭恭敬敬行了个弟子礼:不知恩师在此,未能及早尽礼,惭愧惭愧。 宁衍宗并无启蒙之师,他幼时虽学了不少字,却是在书塾偷学的,全仗着自己聪明,硬记下来。而后混到昭王府中,才见了眼前这位传道授业之师。 林润雨,字泽之,进士一甲出身,轻易便进了翰林院,沉寂十年,后被选为昭王侍讲,升翰林侍读,随昭王至封地。官位虽升,前途却暗了;既有太子在前,昭王继位之机渺茫,他离了京城,天高皇帝远,难再承恩。宁衍宗私下曾忖测,或许是恩师学识过人,遭同僚嫉妒,被阴招害了。 不曾想林润雨在昭王府待了五年,著书立说,学识才华出类拔萃,士林有口皆碑,因着名气被召回朝中,一番奏对得皇帝赞赏,任崇政殿说书,常伴圣驾。林润雨为人清正,待人和煦,从不涉党争之事,平日只爱做学问,研究经义大道,故此连卫虞都不曾对他下手暗害。皇帝清醒之后,对林润雨的赏识不减,加崇政殿学士;即便是昭王造反,皇帝也只是照失教之罪小小责罚了事,并不将其牵连进谋逆案中。 宁衍宗对这位恩师,也是敬重有加。但皇帝审他,竟不避讳他的老师,这未免奇怪。宁衍宗虽然告发昭王谋反,但于皇帝看来,也是背叛了自家儿子的一条狗,必定不喜。宁衍宗原以为就算是有中官李孟敲边鼓、杨承厚等大臣回护,也免不了皮肉之苦,不想看今日情形,皇帝似乎并无不悦;或许他不只无罪,还能获得厚赏。 局势看似有利,但内情不清,宁衍宗更加谨慎;接下来官家几句问话,他均是小心应对,拣些必定中听的话说。 你告发谋逆有功,可想过要甚么赏赐?皇帝终于将此事定了调子。 举发谋逆乃份内之事,微臣愧不敢受赏。 此话大谬,有功当赏,有过必罚;否则叫天下人如何看朕?说吧,要甚么赏赐? 皇上厚恩,微臣不胜惶恐。宁衍宗当然不会以为自己要甚么,果真就有甚么。只是若坚决不受,反而坏了皇帝心情,不妨顺了他的意。要的赏赐,不能叫皇帝败兴,又要合自己的计划宁衍宗边推辞边思索着,如何开口。 一旁的林润雨含着笑意道:明义学识不差,依臣观之,有进士之才,只是自视过低。不如请皇上特许参加今年省试。科考三年一次,今年正是开考之年;宁衍宗已有官身,有参加省试的资格了;挂职赴考,称为锁厅;他已错过锁试,之后便要再等三年。依林润雨看来,宁衍宗既然在昭王那儿谋了个官职,虽是个流外官,但想必是有宦途之心,他有心推一把。 皇帝却要慷慨许多:何须这么多麻烦,只要你开口,赐个同进士出身又何妨。 同进士虽出身不正,士林中人低看一眼,但也是进士了。当今天子一年送出的同进士也不过两三个,均是立了大功的能臣才受得起;皇帝金口一开,果真是极其厚重的赏赐了。 宁衍宗此时心意已定,执礼道:圣上隆恩,微臣衔环结草亦无以为报,只是微臣自小倾慕卫霍之功,有效班超之志,故此厚颜,自请调东南,驱逐夷人,卫我大丰河山! 皇帝吃了一惊,却不生气,反而有些兴味:哦?竟然是要弃文从武?不错,沙场建功,也是男儿快事。 一旁另一位侍立的大臣终于开了口:皇上,此非善待功臣之举,流传出去,恐致非难。 丰朝重文轻武,文武地位天差地别,宁衍宗若真任了武职,别人只会以为皇帝要亏待他。 宁衍宗听了,心中暗自啧舌。 这位拦道的便是杨承厚杨相公。也不知杨承厚这番话,是真为宁衍宗着想,还是另有顾虑。 不想皇帝正在兴头上,道:无妨,以文官任武职,也是有的。不过,军国大事,也不能随你性子。既然你有东南之志,想必心中有些对策了? 以夷制夷。东南夷人,以羌吴最盛,其根基稳固,将兵骁悍,为国之大敌;至于东燕,虽国小势弱,奈何其以武立国,来去劫掠,边民不堪其扰,此为藓芥之疾,虽不致命,却难根治。另有征笃、兀颜、檀加等部,依附东燕,却另有二心。欲平羌吴,必先取东燕要地;欲取东燕,必拉拢各部,以各部制约。 皇帝点头,这番策略不是宁衍宗独有,当年淳于机说过,杨承厚也说过,但他一个小小签判,也能有此见识,已是不易。又挑了一两处细节详问,宁衍宗也都对答如流,说起东南各部现状,更是如数家珍,显是下过狠功夫的。 皇帝是真动心了。他沉吟片刻,道:你回去写个札子上来,叫林卿转与朕罢。以宁衍宗官位,还不够资格写奏折呈递天子。 杨承厚忙提醒道:皇上三思,宁签判身份特别,只宜进爵,不宜加官。 皇帝像是才想起来,望着宁衍宗皱起眉头,有几分犹豫。 宁衍宗听了这句话,内心一片洞明。 怪不得皇帝会亲自见他,怪不得杨承厚有意阻挠。 是查到了那件事! 第102章 第 102 章 宁衍宗出了宫门,被小黄门送至朱雀大道,见到早已迎候的家人,忽有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94 一分感慨。 此后五六年间,若无甚大事,恐怕不会再返还这京城了。 朱雀大道虽就在宫门外,却全无墙内肃穆沉闷之气;沿途小贩叫卖不绝,行人来去络绎,一派热闹市井景象。朝觐官家的臣子们,也有就在这买外食的,只是需得避忌别人,找个偏僻处进食,以免伤了士人的体统。 宁衍宗进宫之前,因着连日在牢狱中待着,神色有些萎靡不说,身上也脏臭邋遢的,自然不能就这么见天子,沐浴更衣而后才能入对。而今挂心事底定,他心中畅快,神清气爽,满面春风。唯有一事美中不足:去时仓促,肚子都不曾填。 打发一个小厮到谪仙楼里买几份精致美食,又在路边稍了些京城小吃,他才悠然返回。 喻怀仁在院中练剑。 既为剑灵,自然知道如何与剑同心。自他圆满之后,他已达人剑合一之境,其理通天地万物,已不能称为法,而应称为道。宁衍宗这是第一次看到,不一会儿便心醉神迷,不能自已。 剑迷人,人更迷人。 喻怀仁忽的压低剑锋,将一个招式使老,停了下来,默默看着宁衍宗。虽然无声无色,宁衍宗却从那眼波中看出牵念来。 宁衍宗不由得笑了:还在担心?我不是好好的么? 我是生气。常听人说,伴君如伴虎。 喻怀仁原先是要暗中跟去的;以他的神通,大内宫禁也不在话下;若是有个万一,便是去取下皇帝的头也只是探囊取物。不过宁衍宗却不让他去。 你在我便不能用心了。 甚么谬论? 你神通广大,我以你为靠山,只会有恃无恐,放松散漫。何况,我也跟你交过底儿了,官家总不能杀自己亲戚罢? 不错,虽然流落民间,但依宁衍宗的身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宗室。若早年家中不遭逢突变,他或已封了个开国男。 既是宗室子弟,为何不及早禀明,反而还自请前往东南?难道怕朕不认你这亲人不成? 见官家的脸色颇有些不豫,宁衍宗并不慌忙:太祖英明神武,宗室子弟承蒙荫庇,荣华富贵,泽延至今。然世人皆知,宗室不事劳作,坐享国饷,皇亲贵胄,百姓以蠹虫视。衍宗为人子孙,虽只得太祖骨血微末几分,也知先祖遗馈不可挥霍;若身无寸功,如何受得起爵禄? 这番话说到了痒处。宗室之冗,已成丰朝一害,皇帝又怎会毫无察觉。便是杨承厚在一旁,也心道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谁也跳不出错处。 林润雨不住点头:正论也。 官家大笑:林卿说你心高气傲,果然如此! 平心而论,丰朝宗室多养尊处优者,确实不事生产;但若说他们不想建功立业,却有些冤枉。丰朝防宗室如防川,凡宗室子弟,均只以予寄禄官,不任实职,更不必说甚么领兵打仗了。如此情形下,便是心怀大志,也只能作罢。 杨承厚的心思,其实宁衍宗也猜错了。他并非因为宁衍宗身为宗室,才阻止他领兵虽说是宗室子弟,已经隔了不知几代,能继承国统的,排在他前面有的是人;恰恰相反,虽然他要保宁衍宗不失,但毕竟是果真参与了造反之人,不能全然放心,是以搬出此事来,今后在宗室光环下,宁衍宗既能保一生富贵,又无法再施展拳脚。一人得实利,另一人得安心,岂不是双赢? 不想宁衍宗果然有过人之处,三言两语已说得官家心动。 官家手指轻敲座椅扶手,微微眯了眼睛,忽问:朕听池物说,依照族谱,你本与我同辈?如何起名却不依照排班?池物乃是杨承厚自号,官家如此称呼,显出他对杨承厚另眼相看。正说着,官家忽然察觉出一件事来,不由得笑:哎呀,有趣,你这名字,是自己改的? 是衍宗自作主张改的。那时年幼,若用真名,未免招摇。 小小年纪便懂得自保,我这小族弟当真机灵。官家换了称呼,已然是认下了宁衍宗。 衍宗者,行淙。当今天子在族中亦是行辈。 族弟胸中有大志,做族兄的怎能不成全?你便去东南罢。待你立功还朝,再替你正名封爵。 杨承厚还要再说甚么,官家已摆了摆手。宁衍宗虽是个宗室,但亲缘这般疏远,也掀不起大浪来;何况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生死难料。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小小人情,送了便送了;若果真得定东南,那也是个添头,待他立功回来,依照故事封爵挂职,便可撤去他手中兵权。若是败了,也不过是死了个远房族亲而已。 林卿,替朕拟诏罢。 右正言,渝楠路管勾机宜文字,宁衍宗笑着说出官职来,皇帝还是留了个心眼,给的实职虽兵事官,却是幕僚官,不直接掌兵。品阶上倒是大方,左正言可是从七品,比跃迁还跃迁。皇帝如此越级提拔,是要百官看我不顺眼,让我今后单单只能以皇帝为靠山呢。 嗯。 这些个官场之事,喻怀仁自然不懂,也只是应了一应,无言地看着眼前人往他杯中又倒了酒。他皱眉:我不爱喝。 我大难逃生,还升了官,你都不替我庆祝? 喻怀仁白了他一眼,却还是将酒杯干了:最后一杯。 却见对面人掩着嘴角偷笑,也知道他笑甚么,便有些气闷。 方才他已说了三次最后一杯。 虽说你现在已经可以辟谷,但人间美食美酒何其丰富,弃之可惜啊!来尝尝这个,伴美酒共食最好,朱雀大街买的,滋味必定不同凡响。 喻怀仁见他费尽心思灌酒,早洞察了他那小算盘,半晌无奈道:即便我不醉,你若要与我合欢,难道我还不肯么。 宁衍宗动作一滞,干咳两声。快两月不沾半点荤腥,他自然嘴馋。这平素自持的人醉态之下,却是别有一番风情,叫他念念不忘这可是不能明说的。 唉,天大的误会啊 宁衍宗离京赴任的行程耽误了几天,其中因由不足为外人道。 京城离道边上,来送行的只有喻怀智与卢天佑。 喻怀智在马车中陪小弟说了些体己话,掀开车帘后,狠狠瞪了宁衍宗几眼。宁衍宗自知理亏,陪着笑脸,口称下不为例。 你先前所说,我后来想过,确有道理。如今既然你与小弟也都去了东南,想必正合山庄同去,也更有照应些。过些日子,等怀信认祖归宗,我把他也接过去,一家人就团聚了。你可得好生照顾小弟,否则,哼! 威胁过后,喻怀智也不多做悲情,带着随从便走了。 卢天佑说的话却是更隐秘些,将下人打发远了才道:宁兄这条路可不好走。 再不好走,也有到的一天。事在人为。 卢天佑默默点头。 我本有心追随恩公,只是想了一想,在京城留个能照应的也好。 宁衍宗笑着点头:如此甚好。 便欣然告辞,一行人马迎那冉冉朝阳而去。 第103章 第 103 章 楚机宜,宁经略可在大营之中? 问话之人身材魁梧,肤色微黑,声音中气十足,若是不知内情的,必定不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95 会想到他竟然是一介宦官。 答话的乃是升任不久的机宜文字楚随,才弱冠之年,满脸书生之气。他心中对阉人多有鄙夷,但眼前这张唯用乃是中宫来的走马承受、监榆楠路军事,不可轻慢,也只有收了鄙夷,面上客气道:恰巧回来。 听闻又是大捷? 斩首五百,还俘获了个人物啊。 正说话间,楚随见一个人堪堪走过来,连忙闭了嘴。这人面目清俊,年纪与楚随相仿,更无官身,但在他面前,榆楠一路军中上下,任谁都是不敢造次的。 楚随忙问候:喻少侠。 喻怀仁只点点头。他不过是经过二人身边,无意停留。 见楚随松了口气,张唯用问:怎么,刚才为何停下了。 虽说是不久便会传遍军中,但在他面前提起,怕是触霉头,还是不提为妙。 哦?张唯用更加好奇,俘获的是个甚么人物,竟不能在他面前提的? 来头不小,乃是东燕硕霍将军的千金,被特封公主,汉名明妍的那位。 张唯用怔愣片刻,这明妍在榆楠路名气甚大,除了领兵上阵叫人瞩目之外,长相明艳照人也是一点,据称东燕国内有第一美人之号。他虽已经不能人道,但对此事自然不会避忌,也爱荤腥段子,便哈哈大笑:宁经略艳福不浅啊! 小声些,楚随忙道,别叫喻少侠听见了。 喻怀仁虽是宁经略入幕之宾,但总也不能这么小气不是?便是叫他知道了又如何,难道他还能反了天去? 楚随听了这话一愣,以怪异眼神打量张唯用一会儿,摇头道:是了,张走马来得晚,不知前事。 甚么前事?他兴致大起,打探起来,莫非先前醋坛子打翻过?宁经略手段我也清楚,定不会治不了区区一个陪侍。 咳咳,张走马噤声,喻少侠可不是甚么陪侍!楚随摇头,我跟随宁经略也有两年,并不曾见喻少侠吃过甚么醋,只见过有一次情势危急,他终于出手,在敌阵中来去自如,直取敌军大将首级;返阵之时,身上一滴血也不沾。有人传言,喻少侠本是江湖中的杀手,可百步之外取人性命。见张唯用犹疑,楚随也懒得再说,只尽人事提点一句,莫要惹恼喻少侠,小心夜里不明不白就丢了性命啊! 见楚随摇头走人,张唯用不由得疑惑:真有这么神? 他到榆楠路上任也有两月,只见这喻怀仁时常伴随宁衍宗左右;军中对二人关系竟是不讳言,回忆前事,也曾模糊听前任报说宁衍宗养了个男人在身边,故此他只当是宁衍宗的娈童,并不放在眼里。当年御史台听闻此事,很是参了宁衍宗几本,均是说秽乱军中,败坏军纪,有失大臣体统。官家都只留中不发,私下还说,若是宁衍宗事事完美无缺,反倒是要担心了;德行有亏,才能放心用。 若喻怀仁不只是娈童这么简单,而是杀手死士,那可不一样!豢养杀手,居心叵测啊! 转念一想,张唯用又明白了几分。前任那位虽然在官家面前得了重信,但自己人的事自己知道,乃是个贪财图利的主,要封住他的口,蒙骗官家,只要钱财便可以。 他张唯用可不同! 虽然只是个宦官,但他也颇学了几年圣贤书,武艺亦不错,脑子里忠君事主之念已经根深蒂固。宁衍宗这些年虽然打了不少胜仗,从机宜文字做到一路经略,为东南安定立下汗马功劳,但若是心怀不测,他少不得要在管家面前好好揭露出来。 不过眼下证据不足,真相不明,他还不能轻举妄动。若是风闻奏事,匆匆将这事捅破,首先得罪的便是那位已经升职的前任,只要他在官家面前吹吹风,就能将他这个小走马打得万劫不复。 这张走马品行比先前的佟走马高出不少,风骨比一些自诩道德的官吏都好,是个头痛人物。宁衍宗道。 纪六韬建言:上策、中策与下策,不知主公取何策? 如今纪六韬已转了身份,是宁衍宗身边正经幕僚,亦有了官身,称呼便不同了。 先生有何教我? 今后我们小心行事,掩人耳目,凡事瞒着张唯用,此为下策。见宁衍宗笑而不语,纪六韬继续,栽赃嫁祸,陷罪于他,让他不得不走,此为中策。 哦?这只是中策?宁衍宗有些意外,不知上策是甚么? 好吃好喝供着他,多与他亲近,赏赐多分一些,多称赞他几句。 如此他便能为我们说话?宁衍宗摇头。 如此传到官家耳朵里,他自然不再信张唯用的话。 宁衍宗大笑,果然上策。 又聊了聊战事,喻怀仁掀开帐子进来。纪六韬见他似有话要说,便告退了。东主私事,少知道一些才好。 喻怀仁开门见山:我去见了明妍。 宁衍宗笑着将人揽过来,哦,这倒奇了,你怎么对她感兴趣了? 因她嚷着要见你,军中都说你艳福不浅,我便去瞧了。 天地良心,虽然是我擒住她,但我对她半点心思也没有。 那是自然,喻怀仁道,听说她是东燕第一美人,但我看她比孟袅袅还稍逊一些,不如南离多矣。 宁衍宗不由得笑了。孟袅袅便罢了,南离本非人类,拿他的样貌做对照,任谁都要败伏。不过无论如何,怀仁相信他便好。他可不想自己与怀仁之间又生甚么波折。 东燕人少,矮个子里拔高个子而已。 她要见你,你不去? 哼,宁衍宗冷笑,败军之将,我不杀她已是宽仁,哪还要理会她说甚么?将此事报给朝廷,让皇帝定她生死便是。 喻怀仁点头,又说:她说的话,我倒觉得可以一听。 哦?她有甚么非凡见识,竟能叫你也另眼相看? 倒也没有另眼相看,只是觉得人间原来还有这样想的人,有些喟叹罢了。 一样米养百样人。 既然怀仁提起,宁衍宗便上了一分心,叫看守兵士留心她说的话,记下来回报。那兵士来报时面有怒色,将明妍的话一一讲出。听罢,宁衍宗冷笑一声,也难怪这兵士心中愤怒,便是自己听了,也都压不住肝火。也只有怀仁能纯当做奇谈怪论来看了;修道人心性到底超脱些。 这个明妍公主斥骂他们穷兵黩武,侵略东燕,祸害百姓,狼子野心,天诛地灭。 宁衍宗不由冷笑,这番高论,可真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一旁的楚随听了,已经是气得七窍生烟,当下便自请去与明妍公主辩论。 宁衍宗瞧了瞧自己的几个幕僚、部将,个个神色都是一般。 去罢。 他自然不会去跟那小女孩计较,但若是能让她长点教训也好。 觉得有好戏瞧,他拉上怀仁,二人便在关押明妍公主的帐子边上,听楚随如何舌战夷女。 第104章 第 104 章 敢问公主,如前所述,每年袭扰榆楠、望源、双壅等地,如飞蝗过境,劫掠钱财粮秣,掳汉民逼为奴婢的,是何人?难道是我大丰?只许你东燕袭扰,不许我大丰反击,公主好大气派! 楚随虽不改书生意气,但也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96 不是迂腐酸儒,开口驳斥时不掉书袋,直指要害。 明妍只是个阶下囚,但毕竟身份贵重,如今也只锁在营帐之中,着人严加看守,处境不差。楚随站在营帐里,身边只有两个随侍。 营外人却不少,均是来听壁脚的。 虽说是要驳斥明妍的谬论,但也不能失了风度;若是三五个幕僚将领一起进去,传出去即便是再有道理,也变成了欺负弱女子虽然这女子武艺可不弱。 楚随也聪明,若是自己直接兴师问罪,就好像把这公主的话多当回事儿似的。故此开头也只借了个审讯的名义来问话。明妍虽然贵为公主,又是堂堂将军的掌上明珠,但到底只是个少读诗书的夷族女子,心性单纯泼辣,楚随只三言两语,她便上了钩,使着性子将自己那番话都骂了出来。楚随顿时咬住不放,堂堂正正地驳斥起来,说得有理有据。连两旁守卫的兵士听了,都不住微微点头。这榆楠二州出身的军户,有哪一家不受过东燕人的祸害,哪一家不跟东燕有血海深仇,自然感同身受。 明妍的样貌虽被喻怀仁评为不如孟袅袅,但此二人各有春秋。孟袅袅温婉绰约;明妍娇艳明媚。当然,喻怀仁说的,宁衍宗都觉得是对的。 此时明妍脸上红晕布满,一双俏眼睁得老大,眉梢高高飞扬;方才楚随将东燕的罪状一条条列出来,更详讲了百姓的惨状,明妍娇生惯养,哪里听闻过这些,全做不得反驳,但也不甘心输了气势,梗着脖子,道: 你们汉人占尽天下最富庶的地方,我们却只能生在贫瘠的土地上,过着穷苦日子,难道我们就命该如此?想吃好喝好用好也错了? 楚随又冷哼,公主美貌,想必东燕之内人人称羡,还不待明妍羞涩一下,他话锋一转,天下不如公主的女子比比皆是,难道她们便命该如此?为求公平,不如公主将自己的脸皮割下来,送给她们好了。 啊!明妍捂住自己的脸。 不错,中原富庶,公主可知自炎黄以来,汉人在中原躬耕千年,不断探索改进,才学会了高产之法。即便如此,今日天下,随意一场涝旱之灾,便可令万千百姓衣食无着,流离失所。汉人之苦,向谁倾诉?汉人之痛,有谁慰藉?反观你们,可曾思索过改进之法?你们只学会了烧杀抢掠! 明妍咬着嘴唇,已经是失了气势,只有强辩:即便东燕有错在先,你们将去劫掠的东燕军防好便是,为何还要打进我们东燕来?难道东燕错了,你们也要跟着错? 宁衍宗在帐外听到,暗笑一声天真。榆楠之地,一片坦途,无可守之险,否则岂容各夷铁骑来去自如?丰朝为抵御夷骑,只有大兴土木,广筑堡垒,以为凭据,然则成效不尽如人意。唯有进取东燕,将几个关隘夺下,才能设法固守。转念一想,明妍也能领兵打仗,自然明白其中道理,这番话不过是嘴硬而已。 楚随冷哼一声,却不屑戳破关节: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 你、哼,你欺负我不会多少汉话吗? 不会便好好学,勿以无知为依仗,楚随比明妍高一个头,睥睨那张俏脸道,听着,你们东燕均是不吃教训不认输的主,我大丰年年赐岁币,可称以德报怨,可有换来你们手下留情?唯有把你们打痛了,剁了你们的手,才能叫你们永不再犯! 不错。宁衍宗点头,若以明妍听不懂的话来说,东燕畏威而不怀德,不足宽恕。 明妍再无话可说,咬了半天嘴唇,忽的掉下泪了,呜呜地哭起来。 莫说其它人,便是宁衍宗都吃了一惊,与喻怀仁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 不想楚随竟然不为所动:道理说不通,便以人恻隐之心相逼。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这句文言明妍竟听懂了,带着哭腔回嘴:有本事将来你别娶妻! 哼,便是娶妻也不娶你这样的。 你!好,你等着,反正我早打听过了,我最多被押到你们京城,赏赐个爵位养老。到时候我就跟你们皇帝要圣旨嫁给你,看你敢不敢不娶! 大不了以死抗旨,赔一条命总比跟你一辈子的好! 宁衍宗扶额,喻怀仁挑眉,其它听壁脚的面面相觑。也不知是谁噗嗤笑了一声,众人都忍禁不俊地各自散了。只有个平日与楚随最要好的随军支使徐翰河,强忍着笑意进了囚营,想是见这么吵下去没个结果,还不如找个借口把人给叫走。 宁衍宗边走边笑,道:无故虽然意气,可平日行事也不孟浪,不想碰上这明妍公主,竟变成小孩子斗嘴了。无故乃是楚随表字。 果真如明妍所说,会在京城养老一辈子? 多半如此,丰朝自诩礼仪之邦,明妍虽领过军,但大小也是个公主,又是妇孺,必定是优待的,若是真跟无故凑成一对,必定有趣。 喻怀仁白他一眼:姻缘天成,你不要随意作弄人。 好好,小的遵命。 此次率军征伐东燕,虽然一路胜利,但宁衍宗心中清楚,军势到此,便已尽了,再战下去,局势将转为己方不利。 三年在榆楠路苦心经营,宁衍宗如今已是榆楠军第一号人物;榆州知州吴正通、榆楠兵马钤辖费永固均以他马首是瞻,手下也兵精将强。 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持续糜烂,杨承厚虽倡议变法,无奈百官辩论不休。这其中,虽有理念之争,却也更多是党争。至于皇帝,虽然杀了卫虞,对修仙的心也淡了一些,但对变法的兴趣也有限,更怕杨承厚借变法之事把持朝中权柄,因此由着各派互争,他只需要朝堂平衡便可。如此情形下,国库日渐捉襟见肘,边事开支也难以为继。 宁衍宗决不是甚么清正廉洁之人。他倚仗权势,暗中与各蕃部互市,赚取钱财。以垦荒之名,在榆楠路屯田,截流所得。如是违反朝廷法令的事,做了不少,至于获得的钱粮,自然用来投入榆楠军中。如此一来,榆楠一路军虽被打造成精锐,却也几成宁衍宗私兵。 尽管种种努力,宁衍宗也心知肚明,虽然边军能从守势转为攻势,但仍无力一平东南,扫羌吴、东燕二国,收复故土。今日虽然大捷,但明日便要挂免战牌,转攻为守,甚或依照情形退回一些地方。 正告一段落,忽然有传报,望源路兵马钤辖向予来使。 望源路经略使赵杰高与兵马钤辖向予之间有些龃龉,但两边与他关系都不浅。无它,宁衍宗做那些违法谋利之事,自不能独独一人下水,总要拉得东南各路一起湿鞋子才是。不然他这些动作,纵然瞒得了天子,难道瞒得了东南各路?就不怕他们一本奏上,东窗事发?正是与他们利益共存,他们才不会揭破,反要努力掩护。 宁衍宗见了向予的使令,才要问话,忽又有来报,赵经略的人也到了。 宁衍宗微微一笑。大约再过明天,稍远些的双壅路刘经略也该派人来了。 他们的来意他早已心中有数。 第105章 第 105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97 章 京中有变。 东南各路经略使有各自的通路,能知晓朝堂动向;只是东南偏远,除非紧要事,否则大多消息都九、十日才能传到他们耳朵里。 这一次的消息却是三四日便传到了东南,可见情势紧急。 不过,比之有喻怀仁助力的宁衍宗,却还是慢了两日。 夜里皇宫突然落锁,连当日轮值守殿的官员都未能出来,其中便有杨承厚;至第二日大朝之时,宫门亦紧锁不开,百官于宫门外朱雀大道几乎站满,均是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副相章同仁资历深厚,行事老道,心知眼下情形,当以稳定人心为要;否则朝堂不稳,天下动荡。见到恰巧受命在外,正欲回宫复命的中官李孟如今他已升至昭宣使,便私下与他计议,假称官家忽抱微恙罢朝,着百官速速散去。 章同仁与杨承厚政见相左,官家将他拜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是为掣肘杨承厚,免得杨承厚独揽大局;只是杨承厚光芒太盛,章同仁比之不免失色。如今百官无首,见章同仁果决坚定,虽然心中仍有猜测,但都纷纷听从离去。不少人心中计较,经此一事,章同仁竟是隐隐又拔高了威权,日后杨章二人或许不免龙争虎斗。 只是也要平安度过眼前波澜才行。 章同仁遣散诸官,暗中请两府各执政商议对策,无非稳定民心、严管禁军、刺探内情几样。李孟虽已卸任皇城司,却也还有关系在,着人一番调查,才知道原来始作俑者竟是一群方士。 原来官家自清醒后,虽然还不肯放弃修仙,但对身边那群方士也越来越难信任。方士们本就是冒着杀头之险求富贵,但见官家越杀越多,也不免都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担心大难临头,便串联起来,仗着平日出入宫禁,竟然夜夺宫城,将官家拘禁起来,胁迫内侍省封闭宫城。 愚蠢!章同仁有些发白的眉头几乎倒竖,难道以为做了这等谋逆之事,便能逃过一死么! 宁衍宗大笑:兔子急了也能咬人,横竖是一死,总要搏个大的,指不定能死里求生。此事全是皇帝咎由自取! 这话自然不是在两路来使面前说的。他与心腹得知此事,已先商议过了对策。 皇帝若是安然度过此关,自然一切照旧;倒是若皇帝崩殂,该如何处之,却值得商议。依照着原先计划,宁衍宗还要在东南蛰伏二三年,将东南各路军政抓在手中,才算是时机有利,可行下一步。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宁衍宗笑道,只是此时果真天予么? 喻怀仁虽列席一旁,但并不说话。他寿数与常人不同,漫说再多二三年,便是再等五年十年又有何妨。 掌书记纪六韬细细思索了片刻,答道:倒像是天设的陷阱。官家即便驾崩,太子却还在;太子地位稳固,拥立其即位顺理成章,朝堂即便有一时动荡,局面也不会动摇太久。 随军支使徐翰河亦秉承老成之见:只是太子若是登位,朝中不免要换血。陈太傅盼着个执政之位多年,一旦跻身两府,定不会甘居杨相公之下。太子对宁经略也不知是否猜忌;就怕为稳定军心,拿宁经略开刀。 这倒不需太过担心,宁衍宗笑,我当年捅了昭王一刀,太子与陈太傅都是乐见。何况太子虽然事事听从太傅,却有一点不同,甚喜军功。 他派在京中的人自然也不会少了孝敬太子,加上他战功卓著,太子颇为赏识。自然,他身为宗室一事,太子也是知晓的;再怎么赏识,他这经略使目前也是做到顶了。若果真有对东燕的大战,轮不到他来做主帅;功成之后,更是要直入枢密院里养老了。 唯有一事可虑,太子与陈太傅也是一贯主张变法的。陈太傅与杨相公分出输赢之后,变法必将推行。若变法功成,则徐翰河未说下去,在座几人都明白。 若变法成功推行,则举事之日遥遥无期。 若是变法果真利国利民,便是放弃大业,兢兢业业地为东南打出一片太平来,又有何妨?宁衍宗笑道,民富国强、天下太平,本官也乐得在枢密院养老。 纪六韬捋着胡子也笑:自然如此。只是陈太傅的变法之策与杨相公略有些不同。杨相公主张民用足则国用足,走的是开河工、促百业、保田产一路,陈太傅则只求民不加赋而国用足,青苗贷、市易法、保甲法,都是刮富户官户的钱袋。杨相公之法,成效慢,不得罪人;陈太傅之法成效快,要得罪一路官僚。依我看来,若杨相公行变法,则有利民生,虽然富户要富得更快,但贫户也能有进益;反之陈太傅变法,则有利朝廷,于贫户无碍,富户则少不得要多掏钱了。 徐翰河点头:破虏所言甚是。若以民生为要,自然杨相公之法更好,只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贫富之差加大,田地兼并也要加剧破局之势迟早要来。 若迟上百年,那便是丰朝大幸了。宁衍宗思忖片刻,终究还是要看此次方士之乱结果如何。 两路来的人,自然是听闻了京中之变,前来与宁衍宗共谋进退。 须知道,得知此次事变,东南各军幸灾乐祸之心,不下于宁衍宗。当初淳于机的下场,东南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不免与官家离心离德,人人自危。 宁衍宗好言劝慰了些话,表明了自己态度:此时还毋需站队,静观其变即可。 双壅路来人临走之前,忽的小声道:吴将军嘱咐小的向宁经略问好。 宁衍宗点点头,暗暗记住此人名字。 双壅路的吴将军,除已更名吴冠的张九机外,再无他人。 张九机于灭门一事上调查无果,只得暂时收心。宁衍宗暗中设法,将张九机调到双壅路来。军功乃是武将头等出路,如今张九机已是双壅路钤辖,在军中举足轻重,分量仅次于刘经略;明面上,张九机与宁衍宗素无瓜葛,点头之交,朝廷也不会多加注意。 这代张九机问候之人,想来便是他的心腹,将来可用。 第106章 第 106 章 此间事稍了,宁衍宗尚不能休息。待到容炽遣来的使令将战况带到,他才略松了一口气。 容炽惯常在宁衍宗身边,便不曾像许多旧人一般,掩人耳目地安排在各路军中,而是光明正大充入麾下。容炽曾跟随淳于大帅,有旧日军功在,士兵素来服膺,独领一队兵马不在话下。此次他率骑兵出去扰敌,也带来了一个消息。 羌吴的牙耒军?牙耒军乃是羌吴直属于国主的精锐骑兵。 牙耒军虽假扮东燕人,但行军之法与东燕骑兵全不相同,骗不过容都指法眼。 宁衍宗点头,冷笑道,羌吴果然耐不住了。又赞许道,虽只有数百人,却也是羌吴精锐了,百年来牙耒军铁骑所向,大丰唯有结阵的步兵与城防能阻挡,容都指以骑兵对骑兵,斩敌十数人,是为大功,朝廷必有重赏。 来报军情的兵士听了,不由得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98 喜笑颜开,连忙称谢。 待他去后,宁衍宗面上一丝苦笑。双方各损,看来是平局,实际并非如此。容炽带的骑兵,可是千余人!牙耒骑兵,只有数百人,就敢与千余敌骑对战,且能全军悠然撤退。虽是折损了十数人,但容炽的骑兵,也有数十伤亡。羌吴骑兵,名不虚传! 不过,羌吴虽然出兵,但终究只是试探,或许还有几分示威,绝非开战之意,否则不会掩人耳目地借东燕装束来穿。如今官军停下攻势,羌吴也不会为了一个东燕与丰朝贸然为敌。毕竟羌吴骑兵再精锐,丰朝国力也还在,丰朝列阵的步兵以神臂弓万箭齐发,更是骑兵噩梦;丰人守城之法,也叫东南夷部吃过大亏。他们只敢袭扰边地,讹诈岁币,但要举大军北上牧马,可是要冒着亡族灭国之险。 可惜不知这队羌吴骑兵是否已经退去。若能将其引诱到步兵阵前来,宁衍宗管叫牙耒军知道甚么是切肤之痛!届时朝堂之上若有善边事的大臣,劝说皇帝派出使节敲打震慑羌吴一番 宁衍宗摇头。这等幻想太过美好。需知羌吴骑兵指挥也不是蠢人,哪会乖乖进到套子里来;而朝堂之上,党争不断,指不定便是一听羌吴骑兵出现便吓得屁滚尿流的人得皇帝的心意。 羌吴积威百年,莫说朝廷,便是丰朝百姓之间,提起羌吴骑兵,都能止小儿夜啼。 虽然羌吴以汉化为礼法,又坐吃丰朝岁币百年,已日渐颓废,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它实力犹在。如今丰朝稳定,它自然不敢有觊觎之心,若将来宁衍宗果真举事,丰朝内乱,莫说羌吴,便是东燕怕也都想着要来火中取栗。 这也是宁衍宗来东南的顾虑之一。即便丰朝乱了,东南也不能有失,否则他便是千古罪人! 内乱更不能过久,否则即便东南精兵强将,没了主心骨,也顶不了许久。要谋大业,须将全局掌控于手中,静悄悄打乱棋面,雷霆手段重新布子。 那个姓宁的野心勃勃,手段狠辣,你还是早些与他断了的好。 虽已过了三年,喻怀智仍要时不时提上那么一句。喻怀仁也不分辨,只待大哥将话头带过去。毕竟已是老生常谈,他当作耳边风,大哥也不会生气。 果然喻怀智只是叹了一口气。三年过去,他一个外人能看出的事情,怀仁这个身边人怎么看不出。只是他犹自觉得自己小弟是不问世事的性子,如今默默无言地掺和进天下大事,必定是被姓宁的带偏了路。 更叫他头疼的是,二哥儿怀信前些日子到军中去探望怀仁,在军营里绕了一圈,回来便嚷嚷着也要投军。 如今正合山庄在东南经营得好好的,在武林中地位不**,去掺和军事,决不是好出路。 你便是去做商事,我也认了,喻怀智说,投军万万不能!莫非你想叫你子子孙孙都做个军户? 喻怀信问:那有甚么不好? 做大哥的一声叹息。他这二弟在正一道门里,不食人间烟火久了,对世事一窍不通。 军户当然不好!丰朝重文轻武,军户身上亦有种种限制,比倡优也好不了多少。他举了各种事例,喻怀信越听越是讶异。 那姓宁的也是军户?不行,得叫小弟速速与他分了。 后半句喻怀智也是认同的。 宁衍宗有文官的告身,是以文任武,地位超出其他平级武将一头。 那我也以文任武行不行? 那就先谋个文官出身罢。喻怀智的打击迅速有力。喻家二郎沉默了半晌,沮丧地消了念头。 不过喻怀智隐瞒了一事。大丰冗兵,军兵来源多样,有世代充军的军户,有犯事流配的配军,也有招纳民户的募兵。以募兵入军,便不必入军户了。 总归搪塞得一时便是一时。待二弟哪天知晓了这回事再说罢。 喻怀智自然嗅得出这天下将乱的味道,乱世之中投军,虽有人成就不世之功,但更多的化作了一将功成的枯骨之一。小弟已经投进去了,可不能叫二弟再放进同一个篮子里。 不一会儿,宁衍宗也到了喻府之中。喻怀仁没有官身,又来去自如,常常是到喻府用饭留宿的,宁衍宗也少不得要腆着脸凑过来,免得总被怀仁冷落。 喻家上下对这吃白食的早就看惯,虽说宁衍宗获赐同进士出身,算得上文曲,又封中书舍人、榆楠路经略使、知州军事,已是一方大员,但喻怀智有意怠慢,其它弟子又不明就里,自然没有甚么特别招待。宁衍宗乐得如此,有时夜宿喻府,也非与怀仁挤一张床不可。 你住这儿,就不怕突发军情?喻怀智看不过眼。 若是小事,麾下自行处置便是;若是大事,我去了也没用。宁衍宗脸皮很厚。 实际他是仗着喻怀仁的法术神通,有恃无恐。 过些日子,京中传了新的消息。方士之乱总算了结。 方士们得手之后,也不知如何是好,一番商议过后,终于要与外臣们谈判。章同仁一面好言安抚,一面悄悄与枢密院商定,大胆借了一路禁军,趁方士们不备,将宫门攻开,强救了官家。 犯上作乱的一干贼子,或是当场被诛杀,或是擒拿归案,日后只怕少不得凌迟处死。 至于最重要的官家,受了重伤,虽无性命之忧,但身子已是大毁,尚不知今后能否临朝视事。 竟是预料之外的发展。宁衍宗道。 第107章 第 107 章 三年前受命东南,本以为非五六年不能回京,不想却是来得不少。 因累有功绩,升迁顺利,他到京城面见官家述职已有数次。有他的成例在眼前,据闻不少有心于武事的文臣也跃跃欲试,欲拿东南做进阶石。不过文官终究也还要看资历,功绩再高也得磨一磨,大多文臣不屑此道。 皇城外等候觐见官家文武臣子不知凡几,除非官家有意越次召见,否则都得乖乖排着次序。宁衍宗前番来都等了三四日,今次也不着急,抵京后到流内铨报了到,便回了自宅。稍事休息,晚间带喻怀仁到谪仙楼吃酒。 虽说是吃酒,但喻怀仁自有了教训后,更不愿多饮;宁衍宗也不便开怀畅饮;二人俱都只是浅尝辄止。 还记得初次带你到谪仙楼之时么?那时我也是这般,坐在你对首处。宁衍宗笑眯眯道,看你便是饮茶都似不带人间烟火气,直以为果真如这楼名,见到了黜落的仙人。谁能想到原来你真是仙人。 那时喻怀仁还不会品茗,只是牛饮;三年来宁衍宗可没少**,叫他学了品尝个中滋味。此时听他感慨,只抬头看他一眼。 我还不是仙人。 宁衍宗噗嗤一笑:是,我倒忘了,唯有登上灵台,才可受命天地,羽化升仙。 灵台只在乱世时才现于人间,否则喻怀仁也不会掺和进政事来。 新天子登基,局势又是一变。 自方士之乱,官家身子便一直不曾大好,虽能临朝视事,但很是吃不消。一番斟酌之后,诏太子监国;而后又退位,自做了太上皇;太子登基。 自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99 古以来,太上皇都是不好做的。遭新皇冷遇,与太后在宫中坐而对哭的先例,可不是没有。太上皇的身子若还有一点起色,必定不会下旨退位。宁衍宗摇头,忽的压低了声音,太上皇在任时尸位素餐,如今也算还得一报。 那个皇帝果真就此放权?喻怀仁问。 问得不错。宁衍宗轻笑,太上皇在朝中根基深厚,更不是淡薄明理的性子;岂不见新皇登基以来,几次任命朝臣,都被两府一台搅和了?若说背后没有那位的影子,谁也不信。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不能任用自己的人,怎能放得开手脚做事。 如此一来,原本党争不断的朝堂,更不能一心用事;也不知要争权夺利多久,新皇才能任用自己的班底。只怕要太上皇至死才能罢休至少是病重卧床,再不能视事。 新皇的耐性,可没有这么好。 或许会暗中以甚么法子,让太上皇病得更重些。此等隐秘之事,非外人所知。 第二日,宁衍宗到大学士林润雨府上拜会。 他明面上是一介文臣,拜会大臣看似不过普通走动,但实际却是宗室,忌讳与文臣结交。不过林学士乃是他授业恩师,视同亚父,若至京城而不拜见,与数典忘祖无异;他不来见林学士,官家才会诧异。 林润雨一贯对人和善,何况眼前这弟子十分出色,他自然是尽心招待。只可惜了这弟子的出身,若不是个宗室,必定能走得更高些。话虽如此,宁衍宗即便不能身居执政,日后封爵封地也是少不了的。 明义,你年岁不小,也该有个家室了。一番叙话之后,林润雨提道。 宁衍宗动作一顿,不免苦笑。他父母早亡,林学士便算是唯一的亲厚长辈,难怪对他婚姻大事上心。先前他几次抵京,也少不了这话题;均是被他敷衍而过。 世人早婚,成不了亲的均是些娶不起亲的;宁衍宗年近而立,却还没有家室,是有些异类。他先前曾放言南夷不灭,何以家为,世人颇多赞赏;赞赏归赞赏,以他的年纪,妾室总是该有的。眼下他身边只有喻怀仁一人,曾因此受弹劾,朝堂皆知,但也只当做**逸事一般。谁会想到,这喻怀仁便是他真心人? 看了弟子面色,林学士哪能不知他心中所想,摆手阻了他的话,道:南夷在东南经营已久,上百年都不曾灭亡,今后即便官军顺遂,也非五六十年不能灭。难道你一辈子都不成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还是早日多做考虑的好。 弟子身居险地,不敢拖累好人家。 林润雨摇头,难道东南各路的文武官员就都不娶亲了?莫要拿话搪塞了。若是你忙于军务,无暇他顾,那也无妨,你师母早就替你惦记着了,门当户对、温婉贤淑的千金有好几位任你挑选;日后大婚,只管交由我们操持便是。家中没个长辈还是不行。 呃,岂敢劳烦先生。何况待面见天子后,我便得回榆州,不能在京城久留。 嗯,确是仓促了些。待我奏请官家,宽限个一二月,将婚事了结了再走。 即便官家恩准,我也不是不敢留的,宁衍宗连忙推辞,军情千变万化,岂敢怠慢。只是抬起头来,见了林学士的神色,宁衍宗尴尬一笑,自知瞒不过恩师。 东燕新败,元气大伤,至今未曾恢复;如今亦不是秋日马匹将养一年,秋日正是瞟肥体壮,作物丰收之时,乃是劫掠的最好时机。秋日不到,东南各夷部只会休养生息,不会生大事。 林润雨沉吟片刻,叹道:明义百般推辞,莫非早已心有所属?不妨说出来,便是门户不对,为师也可居中转圜。 唔所以你只好使出了拖字诀? 宁衍宗将经过说完,只得了怀仁这么一句;观他的神色,却看不出甚么来。是吃醋,是恼怒,还是别的甚么,总得给个痛快。 嗯,但想来也拖不过两日。 喻怀仁点头,又道,我在军中,也听人议论过。 他一向不遮掩两人关系。 当初楚随背后与徐翰河议论:那位喻少侠很得看顾,只怕关系不一般罢?据亲兵说,曾瞧见二人亲热。 徐翰河忙道:经略私事,不便议论。此时家中豢养娈童男侍的不知凡几,宁衍宗所做也算寻常,只是登不得台面罢了。 那又如何?若妄称少侠,却以色侍人,岂堂堂男子汉之道? 徐翰河忙又要劝解,忽见宁衍宗沉着脸与喻怀仁一同现身,心道不好。楚随也瞧见了,二人均是讪讪,起身见礼。 无故,须知祸从口出!宁衍宗口气很差。 楚随的拗性子上来:我没说错! 却听得喻怀仁轻飘飘一句,他说得没错。你生甚么气?说罢转身离开。 宁衍宗忙追上去,巴巴的问:你生气了? 为何要气? 二人本就有私,并非臆测;他也不是以色事人,楚随骂不到他头上。 话虽如此,他也明了,军中对他,大多也是一般看法。只是后来自己曾展现武艺,士兵才慑服了些。他无意争辩,总归旁人怎么看是旁人的事,既伤不到自己分毫,也无损宁衍宗名声,何必费神。 不过 你将来要做皇帝。既是皇帝,总是要立后的。 喻怀仁黑白分明一双眸子望过来,深如寒潭,波澜不兴,却叫宁衍宗的呼吸紧了几分。 第108章 第 108 章 宁衍宗要娶亲了。 喻怀智看过加急送来的手书,已是气得纸都捏皱了。喻怀信见了,忙上前相问。接过宁衍宗的亲笔信看了看,他一把将信揉成一团,狠狠掼到地上。 居然还敢厚颜邀我们列席他说不下去,举着拳头,大哥!不能就这么放过姓宁的。 喻怀智冷哼一声:走,就照姓宁的意思,一起上京,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人星夜兼程到了京师,已是傍晚。原先喻府早已盘出去;喻怀智打发精干弟子去定下客栈,自己则与二弟直奔宁府。 听得通报,宁衍宗笑吟吟迎了出来,便听喻怀信劈头就问: 弟弟呢? 他不在府中 他身在何处?喻怀智冷冷问道。 林大资府上,他 林大资?天下间姓林的资政殿大学生也只有一位。喻怀智皱眉,怎的弟弟与朝堂重臣扯上干系。 喻怀信一旁指着宁衍宗鼻子:你居然敢把弟弟赶走! 宁衍宗忙无辜表态:我不曾赶他。是他说 想来也是,以他傲气,怎么还会待在这儿。二哥儿,我们走,如今以找到小弟为要。 改日再来找你算账,走着瞧! 宁衍宗看着二人来去如风,怔愣了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 林润雨是朝廷重臣,家门不是那么好登的。兄弟二人一合计,定下夜探计划。 喻怀智不由几分庆幸。若是以自己三年前的功夫,定不敢夜探的。也是因着小弟,自己才武功进境神速。 林润雨素来清俭,住不起偌大宅邸;这林府乃是官家御赐。不过御赐宅邸大多年久,这屋子刚住进时,多有破漏之处。林家断断续续才修整出前院来,后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00 院至今无人。二人转遍了前院,也不见喻怀仁,不禁有些疑惑。又暗中逮了一个路过的小厮问,却说没有这号人物。将小厮打昏在路旁,喻怀信压低声音愤恨道:必定是姓宁的骗了我们! 喻怀智默然不语,不一会儿道:你看那厢房门前的,是不是步光? 步光曾随喻怀仁出入喻府,众人只当他以爱剑之名为仆从起名。 像是。可那不是女子闺房? 二人皆是君子,方才自然没去探查女院。这会儿二人面面相觑,面色都复杂起来。 喻怀仁扯了扯衣角,觉得有些不便。 他素日里穿的均是方便动作的直裾短衣,如此深衣则是少穿。头上还插着戴着串串首饰,脑袋也重了几分。 听步光在门外说两位哥哥到了,他起身去开门。 未及抬头,已经察觉了二人直直盯着的视线。 憋了半天,还是喻怀信先开的口:天呀,仔细瞧瞧,果真是弟弟! 喻怀智开口更是艰难:相处二十年,为兄竟不知道你还是女子。真是胡闹! 便是当时喻怀仁亲口说出来,宁衍宗也是难以置信。 你果真要扮作女子嫁给我? 可以省却不少麻烦。 再三确认喻怀仁面色如常,言语平静,宁衍宗才像是松了一口气,执起他的手,感慨道:真是委屈你了。 甚么委屈? 为我竟甘居女子之位,我真是夫复何求。 喻怀仁眼中闪着疑惑,眉头轻轻皱起来。 为何居女子之位便是委屈? 呃? 我本剑灵,无分男女。当初我渡劫时,若投入女胎,便是个女子;只是偏巧入了男胎罢了。 宁衍宗怔愣一会儿,道:你是说男女无甚差别么? 自然有差别。明暗有别,正反有别,阴阳亦有别。只是无暗便无明,无反便无正。阴阳对生,缺一不可,哪有高下之分。我扮作女装,暂居女位,又怎么是委屈? 啊阴阳相佐之说,也不新鲜,只是因此将女子与男子置于对等位置的,宁衍宗却第一次见到。正待细思,又觉得这不过是细枝末节的事,既然怀仁不觉得委屈,那也更好。便假作拱手行了个礼,受教受教。 喻怀仁自然看穿,但宁衍宗道心不具,再说也没奈何。又听他提起了这欺瞒世人的婚事该如何办起,便顺水推舟换了话题。 听闻弟子心仪的女子乃是举目无亲的平民子女,林润雨将喻怀仁收为义女,安置在家中待嫁;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一照办,要给这身世可怜的小娘子一个风光大嫁。 官家那边,林润雨也据实禀报。 宁衍宗入对之时,这微胖的新天子许是要拉拢人心,一口一个小叔不说,说话也十分和蔼。问了问东南战况之后,他便提起这桩婚事,爽快地准了假,还许诺了封诰。宁衍宗想着剑灵、侠士、未来仙人今后便要多个诰命夫人身份,不由得心中暗笑。 他不知道,官家私下对林润雨埋怨,说:这宁衍宗好歹也算宗室,寻常女子纳作妾室或如夫人便了,怎的还娶作大妇,没得丢了宗室脸面,林卿当时实在该拦着,待朕做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如今六礼已走了五礼,朕也不便再赐婚了。 虽说宗室女子,无论县主郡主均有嫁入平常人家的举凡有多几个钱,又想捞个小官身的,娶宗室女是最快不过。但宗室男子娶亲,却不能如此随意。毕竟一出一入,大是不同。 林润雨口称惶恐,只道明义情深意重,自己不曾细想,只有心成全。 官家听了,道:也罢,若果真娶了个有权有势的,也难收拾。 明面上娶的还是堂堂资政殿大学士之女,场面不能小了。各路官员前来道贺,除杨承厚杨相公、章同仁章副相、徐师古徐太傅等人之外,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的是巴结林学士的主意。 自然卢天佑不是。他自中了进士一甲,选入翰林院,已熬够了资历,转眼便是要外放任官了;林润雨在官家面前很说得上话,或许他轻轻一句,便能叫卢天佑得个好差事。不过他有杨承厚一力提携,倒也不必忧心;何况宁衍宗与喻怀仁之事他知道一些,这次专程来看那假扮的新娘子。只是兴致勃勃来了,转念一想,下了轿子,新娘子也还盖着盖头,终究是见不到恩公的女装打扮。 既然是能骗过林大学士的,必定相当可观罢? 卢天佑的二位好友毕熹与顾逸自然也来了。顾大才子也对喻少侠的女装好奇不已,然则终究是凑趣的多。当场也做了首新词送上,满堂喝彩不绝。 毕熹笑而不语;他知道的内情更多些。 南离听说喻怀仁竟要嫁人,不由得扼腕叹息之余却又大感有趣,非要给他上妆不可,还拍胸脯担保没人能认出来。可惜喻怀仁嫌麻烦,只用了些幻术,在面上添了些女气了事,叫南离好生失落。 不想林家夫人已是喻怀仁义母初见他,连连地称赞:好个美人胚子,就是太不会打扮了。 此后每日晨起梳妆便都是林夫人看着来的,喻怀仁心中叫苦,可也只有乖乖任由使女们在他头上弄来弄去。 至于步光,只说是宁衍宗派来伺候的长随;碍于礼法,每日只守在门外。 自家弟弟这般胡闹,喻怀智大感头痛。不过转念想来,宁衍宗这般大操大办,昭告天下,今后绝不能再娶妻了,其情倒也深重。而另一个弟弟喻怀信,乐过之后便去了抱朴观,说甚么也要叫师兄李阳秋一同来观礼。 热闹一整日之后,宁衍宗终能脱身,入了洞房。喻怀仁早已恢复了平日样貌,全无女儿之态。宁衍宗却笑嘻嘻地执起合卺酒,道:良人,夜已深沉,你我共饮这合卺酒,趁早歇息罢。 作者有话要说: 亚历亚伯特之死真是一个重大打击最近几天整个人都不好了。无心写文_(:з」ang;)_ 第109章 第 109 章 喜事过后,宁衍宗不曾在京师多做停留,启程回了榆楠路。 如今榆楠路地界内又多了个褚州,以往为东燕占据,宁衍宗才收复不久。褚州旧地汉民多与榆州等地百姓有亲缘,遭夷人奴役多年,如今得归丰朝,俱都弹冠相庆;各地间来往探亲的人数倍于往常,怕混入夷人的细作,因此榆楠路上下也都查得紧,不敢放松。再加上地界扩大,戍守部署、民夫征发、城寨修缮、粮秣转运等众多事务也增多;所幸宁衍宗手下幕僚才干俱佳,他便是在京也无妨;只是终究需有人坐镇主持,他不能迁延太久。 回了军中,部属纷纷道贺。他们均是告身职守在身,不能前往京师观礼,便都闹腾着要在榆楠路也大办一场。 只是望穿秋水,也没见到新妇的马车来。 尊嫂竟不一起来?楚随诧异道。 怀仁在林府中扮了十来日的小娘子,早就深觉麻烦,自然不肯再扮了。 留在京师了,官家也放心些。 这借口倒是刚刚好。有家室在京师为质,官家的猜忌也能小些。 至于京师那边安排的院落是一处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01 僻静之所,其中打理的都是跟随宁衍宗已久的老人,明面上宁夫人便居住于此。放出了传言说她不喜交往,何况本来与那些官夫人也无甚交集,也不愁有人打扰。 宁夫人真身,自然还是到东南来了。 见喻怀仁面不改色地与经略共乘马车而来,众人心里不免都有些诧异。本以为经略既然已经娶妻,喻少侠必然要退避的。 楚随心道,这定是真情实意了;徐翰河则暗笑,宁经略果然人中英雄,力保后院不失。 纪六韬是知晓内情的,见其他人神色各异,各有误会,不由得生出几分好笑来。 虽说不能再操办婚礼,但宴请一番也是应该。 军中明文禁酒,不过酒能助胆兴,只要不耽误事,监军的内侍或是御史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众人齐声道贺,干过了杯,便各自畅谈。 宁衍宗半眯着眼,见纪六韬只沾了些酒便咳了两声,问:先生近日身体可好些了么?他入京前纪六韬大病了一场,虽好了大半,但也留下个咳嗽的毛病。 无妨。张走马走了,我就又好了几分。 宁衍宗不由得笑起来。太上皇及两府一台干扰之下,新官家暂动不得朝堂重臣,但置换中官,却是无人能掣肘。张唯用乃是先皇旧人,新帝撤走不用,也是常理。前些日子,宁衍宗在京之时,接任的张卓也是个张走马已带着手谕来了,张唯用还未查明榆楠路的底细,却也只能匆匆回京。 新任走马品性如何? 贪财好色。 宁衍宗点头,那便好办多了。可叹阉人中难得有张唯用这般忠公体国的,也不能善用,不知谁之过也。 明研公主不日要北上面圣,我属意无故随同护送,如何? 纪六韬呵呵笑起来。自那日明研公主气哭之后,她便不吵嚷着见宁衍宗了,反而嚷着要见楚随。楚随也每每应战,二人吵得天翻地覆,总是明研公主流泪收场。楚随也不是铁石心肠,见久了也有些怕,少不得出言安慰几句,又觉尴尬,之后干脆托故不见。明研见不着人,听说每日发着脾气。 宁衍宗叫楚随护送上京,那场面必定十分有趣。 喻怀仁坐在一旁,听了这话,白他一眼。宁衍宗忙道:可不是甚么乱点鸳鸯,恰巧无故因功免了三转,要上京试判转迁,两路同行,也有个照应。 纪六韬哈哈笑道:正是如此。 楚随这一桩任事一出,便见同僚脸上人人促狭,心中不由得尴尬,但又说不出个违抗的道理来,只得称诺。 明研公主日后至低也是郡主县主,你可不能得罪了,定要叫她心情舒适稳妥。宁衍宗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吩咐。 楚随心中叫苦:早得罪狠了! 他与公主离去之时,恰巧有人找上门来了。 正是莫家家主莫决明。他却是先找了正合山庄,喻怀智考虑片刻,将他引荐给宁衍宗。 莫家浸淫医药百年,在东南根基深厚,便是东燕、羌吴都要给他们一些面子。宁衍宗到榆楠路经营,少不得与莫家有些交道,但只限公事往来;这莫家家主却是头回见面。 莫决明闭关多年,近日才现于世人之前,传闻样貌有异于常人;今日一见,果然奇特。原来他形貌如同一个粉雕玉琢的十岁孩童,全看不出年纪已近而立。他穿着米白纹云深衣,外披棕红大氅,以现下天气来说,过于厚实,似乎畏寒。如此特异,莫非莫家还与玄门道术有关联? 莫决明并不客气,见礼之后,便开门见山:你若是答应替我把庄襄杀了,将扶摇派灭掉,今后莫家便全力予你助力。 杀庄襄、灭扶摇? 莫决明颔首,又略一迟疑,道:庄襄也可以不杀,活捉也行。 宁衍宗哑然,心道庄襄虽然暗地里大逆不道,但明面上长袖善舞,不像是能得罪莫家的。何况庄襄不是还喜欢莫家二当家莫小娘子么?也曾听闻,莫露泽时常前往扶摇派,未尝对庄襄便无意。 敢问莫大当家,为何要对付庄襄与扶摇派? 他诓骗了我妹妹。莫决明眸中闪过怒火。 宁衍宗不由得啧舌,庄襄也是,平日里看上去也是可靠人,怎么也不看看对方是甚么来历,就敢胡乱招惹。 扶摇派虽说也算怀仁的,但亦是今后争天下的对手,灭自然是要灭的,不过是手段或形式的问题。庄襄也算人中龙凤,但若是成了绊脚石,他也少不得要下手。 这桩交易对宁衍宗自然划算。不过,在此之前,还需得确定莫大当家的信用才行。待莫决明释出诚意,再计议不迟。 一切谈妥,宁衍宗便先请莫决明替纪六韬看了看。 纪六韬一直咳嗽不止,寻医问药也不见好转;如今莫决明在,自然要好好用。 无法根治。若清心静养,还有十年好活;若忧思劳碌,随时暴毙也不稀奇。莫决明冷冷看了病人一眼,你这类人我见多了,从来不知医嘱为何物。早早安排后事罢。 说完便扬长而去。 宁衍宗大是吃惊,定了定神,朝纪六韬行礼:先生 纪六韬摆摆手:经略毋需多言。在下的表字,经略也是清楚的。 破虏。 若经略想让在下早日清心静养,便尽早平定天下,收复东南罢! 第110章 第 110 章 太上皇帝崩殂。 宁衍宗得知此事已是在三日之后,笑道:官家忒心急了。不过也不失爽利。虽然必遭疑虑,但只要撑过此时,今后便可坐稳皇位了。 恰逢喻怀仁自外回来,摇头道:难坐稳了。烈王反了。 虽说京城那的宁夫人只是假象,但总不见外人也惹人怀疑。喻怀仁每隔一、二月前去露脸一次。听闻这消息,他便即刻赶回。 宁衍宗吃了一惊,复又笑了:昭王作了个坏样子,引得烈王也来学。有丰以来,造反的宗室独独只有昭、烈二位,俱都叫我们赶上了。沉吟片刻,烈王藏得够深,连我也未曾察觉。 烈王起兵的名义,不必说,定是讨伐今上大逆不道、弑杀君父。 宁衍宗火速着人打听详情,又召集了部众商讨。 烈王打着讨逆旗号,朝臣即便不支持,只怕也不会反对。 当朝大臣均是先皇旧臣,虽也有墙草之辈混于其中,但先皇暴毙疑点重重,怀疑者甚众,只是无人敢言。如今烈王不只敢言,还拉起了军马讨伐,胜负之数未定,便是墙头草也不会急于站队。 烈王城府如此深,能力也该比昭王强些,官军恐怕要耗费些时日才能平叛。 国中要乱了,而且要乱个一年半载。 经略,是否要趁此时机 不可。宁衍宗正色道,羌吴虽然国力日衰,但元气未伤,犹自虎视眈眈。 纪六韬点头道:经略坐山观虎斗便是。 官家与烈王一对兄弟,谁输谁赢,宁衍宗不甚关心。此时他想的是上京的楚随等人。 因兵乱起,各州县路关盘查比往常严了百倍,消息不易传递,也不知道楚随是否安然。 我去找一找罢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02 ? 听得喻怀仁问,宁衍宗摇头,不必了,跟随的几个人也都是军中好手,只要不碰上大军,寻常盗寇也奈何不了。以楚随的头脑,避开两边大军也不是难事。 果不其然,过得十日,楚随与明妍平安抵京的消息传来。据说中途碰上趁乱打劫的一队悍匪,情势危急,楚随将明妍的束具解开,放她一人逃命。不想明妍却大显身手,与其它部曲一同抵挡,众人才能勉强脱逃。 这趣闻叫宁衍宗笑了半日,才安心不久,却又传来变故。 北冥教反了。 怎么回事? 接二连三出状况,宁衍宗口气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凝肃。烈王之变至多算是失察,北冥教却是一半攒在手心里,竟也能生变。 喻怀仁亲自走了一趟北冥教,得知经过,也不由得愕然。 乃是庄襄谋和几个长老,举起了义旗,夺占了北柱县府。肩吾虽欲作壁上观,但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只得随之起兵。百姓闻讯,纷纷来投,应者如云。 庄襄不听教主号令,任由教主处罚。庄襄跪在喻怀仁面前,低着头。两旁还有洪琉与谢程朱,也齐齐下跪,道:我等愿随师兄一同受罚! 喻怀仁目光冷淡,在三人身上滑过,又看了一眼在旁的肩吾。肩吾耸耸肩;庄襄闯了大祸,又乖乖认错,叫人不好下手。 说说因由。 教主,我教蛰伏数十年,在民间广施恩德,广招门徒,已具规模。如今百姓疲敝,朝廷党争不断,新帝皇位尚不稳,烈王起兵造反,实在是千载难逢之机。 须知欲速则不达。 烈王与官家对阵,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必定能见分晓。届时无论哪位登位,都能坐稳,朝廷大定;时机若逝,则不再来!庄襄与教主缘分也有十数年,情同兄弟,实在不忍看教主坐失良机。 兄弟?喻怀仁眸子扫了他一眼。半晌道:违犯教主号令,按教规当斩,念你等一向为我教建功,又心出赤诚,暂且记罚,以观后效。 庄襄露出笑容:多谢教主恩典;庄襄必定专心用事,以功赎罪。 如此甚好,便可两清了。 听了教主的话,庄襄恭敬低头,掩去表情。 庄襄提起兄弟,自然不是要动喻怀仁以情;反而是要提醒他一桩旧事。 当年喻怀智向他坦诚,他才知道,原来陆过竟是被喻怀智失手杀死。 喻怀智因山庄处境艰难,有感于自身武功微弱,又无强援,终于动了原本不会动的心思。 其时庄襄暗中挑拨兄弟关系,还故意将一套坤乾心法交给他。 这坤乾心法的名字既然是颠倒乾坤,那自然不是甚么正经功夫,走的是邪门一路,但练成后便内功精进,便是如喻怀智这般身子不合习武的,也能以精深内力御敌。 喻怀智走投无路,铤而走险,果真中了套原来心法只给了一半。 他暗中修习之后,走火入魔,狂性大发,陆过为阻止他,不幸身死。便是至今想起这一桩事来,喻怀智都痛悔不已。 喻怀仁得知此事,便寻了个机会,跟庄襄要了另一半心法。虽然始作俑者便是庄襄,然而庄襄本也可以不给;喻怀仁算是欠他一个人情。 这回喻怀仁不罚他,便是两清了。 肩吾判断没错。宁衍宗道。 庄襄算定了商钟鸣一派不能坐视官军将北冥教势力分而击之,才敢大胆行事。 你放了庄襄也没错。 事已至此,庄襄即便死了,对局势也无多大好处;他若是还在,以其之才,北冥教或许还能支撑更久。 只有叫义云寨呼应了。 依照宁衍宗谋划,原本还需再等三五年,在东南给予羌吴重创,使其不敢犯丰,才能安心离开东南,角逐天下。北冥教与义云寨左右两枚棋子,本该蛰伏到那时,三家并举,才能搅浑这天下。届时各家争雄,各凭本事。不曾想义云寨这棋子提前要动。 你要北上?喻怀仁不禁疑惑。 不,羌吴必须防住。便是这天下换不了,也不能叫夷人干犯中华。叫义云寨随北冥教起事,实乃无奈之举宁衍宗叹口气,我是怕北冥教独木难支,被官军击破;再给个五年,也恢复不了。只有让义云寨一并起事,才能叫官军左右掣肘,难以清剿殆尽。如此乱局便可再持续数年只是可怜了百姓。 若照着宁衍宗原来的谋划,只有三家并起逐鹿之时,天下才会乱。如今北冥教忽然起事,而宁衍宗又不得不延其命数,百姓要多受数年祸乱之苦。 自古以来,未闻改朝换代可朝夕而成。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宁衍宗苦笑:我本欲救天下苍生,却要先将他们置于死地。真是天大讽刺。他顿了一顿,正色,怀仁,你寿数久长,又身居世外,看得比我还清楚。若有一天,我忘了自己本心,沉迷权力之欲,你一定要打醒我。 喻怀仁点头:若打也打不醒,我便亲手杀了你。 如此甚好。宁衍宗笑道。 第111章 第 111 章 林润雨手捧着一本书,坐在椅子上,读得津津有味;林夫人见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城都要破了,官人就不怕? 怕也无用,不如看书。 你 林夫人顿了顿足,你气定神闲,也不看看家人都慌乱成甚么样子!家主劫难之时,家人哄抢钱财的事可有先例。 林润雨放下书,牵起夫人的手,轻叫了一声她的闺名:你聪慧严谨,我才放心交你持家,你平日御下如何,为夫再清楚不过,必定不会有以奴欺主之事。 一句话温文轻柔,仿佛旧时甜蜜重现。林夫人怔愣一下,嗔道:老夫老妻了,还花言巧语地哄我做甚。 林润雨轻笑,且安心罢。如今攻城的不是别人,正是烈王。他要的,无非是那皇位;若想坐稳皇位,又怎么会开罪我们这些老臣,更不敢在京中纵兵行凶。即便醉心学问,一路仕途均是清要官职,他对政事也绝不糊涂。不过夫人说得不错,由着大家惊慌失措总是不好。 说罢他便移到了前院读书。来往仆役女使见他气定神闲,恍若无事,不由得安心了一半。 林润雨话虽说得圆满,心中却并非全无隐虑。需知素来兵乱之时,趁火打劫的人多。即便是天子脚下,穷凶极恶的强人也不少。如今京城全城戒严,倒无需担心;待城破之时,上下号令不通,宵小之辈便要群起了。 该尽早将明义家的接来。 他这义女,只嫁与弟子几日,便不得不分开,实在可怜。如今时节纷乱,她家中又没有主心骨,不知要被怎么欺负。 林夫人一旁听见,道:你呀大事精明小事糊涂,我早想到,已派人去接了。 入夜,京师已渐平静,各处人家灯火悉数湮灭。只是今夜这静僻更不同寻常;连教坊司与夜市都早早关门闭户。烈王在望星楼上远眺,心中一片翻腾。在他看来,满城弥漫的,是臣服的沉默。 望星楼乃是京师最高楼,坐落皇城一隅,低头可俯瞰京师,仰首则纵览星象。非常人能能近,除司天监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03 官吏外,也只有皇帝特准,才能登楼一窥。 皇帝代天而牧民,天意唯天子可解,天文历法只司天监才能修习,怎么能叫寻常人趋近。 烈王却不是得了皇帝的许可才能登此望星楼。 他的长兄已在城破之时,因宫禁大乱而身死。 这不是最佳的死法。依烈王本心,最好是明正典刑之后,一杯鸩酒赐死。不过也好,这死法撇除了残害兄长的嫌疑,也算干净。 说起这些在宫禁里闹出乱子的内侍,烈王可是无限感激。 因听说了烈王军与禁军天机右营里应外合破城,数十个先帝近侍带着皇城司突然反了,在宫内掩杀。 为首的张唯用口称替先皇雪恨,刺死官家,而后自刎。 烈王的父亲,对百姓苛待,对近旁的中官却是十分优厚,难怪张唯用以死尽忠。待他登基后,定要厚葬张唯用,荫补重赏其亲族。 不错,如今离登基只有一步之遥。天下的权柄,已入觳中一半。 既然打着为父讨逆的旗号,为先帝起的庙号谥号,定要尽美;至于兄长的,也不必太恶,只需中平即可,也叫天下人看看他的宽厚。 在楼上待了片刻,凉风将他的头脑吹冷了大半。 他下了楼来,脚踏实地之处,还有许多要过的坎。 此次他能夺城,多靠了两处贼寇起义生事,官军左支右绌,他捡了便宜;又兼早与城内禁军营主将勾连,才能速速决之。 但他既已进城,便是木已成舟,只需将朝臣服膺,这些官军也不妨事。 只有二者可虑:一则他那年幼的侄子,竟然不知去向,定是被人偷偷救走。若兄长的儿子幸免逃脱,定有心怀不轨的朝臣拥立,为心腹大患。 二则两处贼寇,声势浩大,须臾间不能尽扑。他要做皇帝,可不要做个亡国的皇帝。 所幸贼寇至今仍为官军力拒,他尚可安心。今夜要反复斟酌的,还是明日如何聚拢起朝臣。 正要招心腹来商议,忽然一个黄门满面惊惶地走近。烈王正要斥骂这内侍失仪,便听他禀报了上来: 殿下,义云军已到城下了! 烈王浑身一震:怎生来得如此快! 终是义云军快了一步。宁衍宗听了战报,大笑道,胡仕昆这一招声东击西用得漂亮。 胡仕昆是你的人?据喻怀仁所知,义云军也并非全数由宁衍宗掌控,他插在那里的暗棋,正是曾在京师抱朴观暗中放走宁衍宗的人,名唤成会,表字清明。因是个读书人,格外得义云军首领陈出看重,算是个左膀右臂,隐隐有一派人马; 原先不是,也快是了。宁衍宗成竹在胸。 官军不会尾随而来? 胡仕昆虽然设计甩脱了官军,但待官军回过神来必定要追赶其后。若到了京城之下,与城内烈王军马内外夹击,再怎么有才能的将种,也无法施为。 不错,一招险棋,实在死中求活。 若是烈王在京中站稳脚跟,继承帝位,则原先分裂的朝堂得意安稳,天下官军莫敢不从,北冥、义云实力尚不足,皆危矣。 胡仕昆抢到京城,便是为了叫烈王不能如意。此乃成清明之见,宁衍宗也十分认可。 京师新败,人心浮动,烈王号令,尚不能上下通达。此为胡仕昆一利。义云军长年在京城施恩,暗桩遍布,足可里应外合,此为二利。 看来取城而后,你便要弃城了。 不错,胡仕昆孤军深入,城中又满是朝廷遗老,即便有京城为倚仗,也守不住。不如尽早抽身,只需带一样东西走便可。 喻怀仁点头。话至于此,他已明白宁衍宗所想。 要带的自然是烈王人头。 卢天佑已传了消息,他随同杨相公、徐太傅一道,趁乱将先皇遗子救了出来,暗中护送至安全所在。待烈王与义云军去后,此子必然登基。主少国疑,有利义军。 说尽天下,那你待要如何? 宁衍宗轻笑。前番恰逢怀仁正往京师。因担忧恩师安危,宁衍宗已着京城的人暗中守护;而怀仁也对二老隐约有孺慕之情,授意步光前去保护。不想竟听步光分魂告知二老派人去接她,怀仁无奈,只得立即前往,把戏做圆了。而后敷衍了个借口,终于得脱。 时机不等人,宁衍宗已与心腹幕僚部将下一步应对商定好。 坐东南,拥幼主。 第112章 第 112 章 贼寇撤了?貌美贵妇惊喜交加追问一句,忽的记起自己地位已与往日大不相同,忙定了定神,阿弥陀佛,天佑大丰。 这京师在数天之内,已换了三次主人;若无意外,便要轮到她儿子了虽不是她亲子。左贵妃原先也曾诞下龙子,不幸前些日子那孩子以一岁之龄夭折,官家为抚恤她,扶她做了贵妃。 已是先帝了左贵妃心中暗叹。 虽非生身之母,但眼下已无人能与她争抢了。 先前内侍之乱中,先皇后自刎殉夫,皇子生母朱贵妃亦死于祸乱之中,左贵妃侥幸躲过;若非如此,现下如何有她说话的份? 主幼国疑,太后垂帘听政,这可是有故事在前的。如今听闻官军将至,贼军畏于官军之势,退出京师,母仪天下的尊位乍然间近在眼前,左贵妃如何能不惊喜? 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有个叔父原是一朝宰相,见识也不差。此时将心头喜悦压下,问近侍:祈儿可醒了?我去看看他。 她心里透亮,这一切全仗着那个十岁孩童。若孩子有半点不妥,莫说荣华富贵,灭顶之灾怕就在眼前。 果真是天佑大丰。杨承厚才说了一句,又摇头自嘲。 他为人正直,但非愚直。若烈王造反,虽然始终在史书上被戳脊梁骨,却也不失名分毕竟太皇暴毙,先帝身上只怕也不干净。若天下太平之时,自然需维护正统,扶先帝幼子登位;然乱世之中,主幼必然国疑,烈王若是登基,实乃国家之幸。如今烈王死于贼手,贼军又败退,局面至多是中平,哪里是天佑? 何况他心中原先便有的疑虑,自与知枢密院事的谷时商议过后,已得了确认。 谷枢密既为兵事首官,眼光当是不差。那贼军抢攻京师,一旦得手,又退得迅速,一番施为,竟似专为烈王而来。 只是区区乡贼,真能有这般谋略吗? 或许只是巧合 自北冥、义云起事,朝廷虽然猝不及防,但亡羊补牢,也费了一番功夫打探贼寇的底细。两边都是江湖草莽,瞧不出与往日的民变有何不同来。尤其义云军,两个副首领已生罅隙,唯有首领陈出才能强压住二人。需知古往今来,民变看似声势浩大,最后却都为他人做嫁衣裳,皆因逃不过这内斗二字。 杨承厚摇头。如今贼军已退,官军将至,朝廷百废待兴,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 楚随上京,赶上大乱,所幸有苍梧阁照应,均无大碍。 卢天佑因忙于协助杨承厚,一时不得闲暇;直到新君登基大典过后,他才得空前去探问。 听闻明妍公主与无故兄一同上京? 楚随叹了口气:不幸遇上贼军,与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04 公主冲散,公主不知所踪,随同护送的兵勇死伤过半,无故亦受了伤。说罢便给他看了看右臂包扎的伤口。 国乱之中,遇着这样的事,也属难免,何况朝廷不稳,想来也不会有人追究。只是卢天佑不免还是心中奇怪。 撇开不谈,他问:公主既已不知所踪,无故兄还留与京中,莫非是要探听情报? 那等事有苍梧阁的人做,楚随笑道,无故留在这里,自然是为了试判转迁。 卢天佑不由得有些讶异。试判转迁,乃是流外官经三转之后,进京考试,若通过了,便可转为流内官。楚随年纪轻轻,便能转迁,也是这些年在东南赚下功劳,才能免去三转。 只是,如今朝局混乱至此,宁衍宗又一向有二心,楚随还要这流内官身作甚? 转念一想,忽然明了。便笑道:原来如此。转迁之后,便要待任了。不过想来按成例,也是让无故兄回东南的。却比愚兄强些,如今还不知要外放到哪里。 楚随笑道:行健兄说笑了,翰林外放与转迁外放,可不能相提并论。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碰上乱局,翰林又有何不同?卢天佑苦笑道,以往东南是百官最不愿去的,如今却成了最安生的所在。 楚随点头,卢天佑说是肺腑之言。 不一会儿家人带话,说是杨相公有事召唤,卢天佑便告辞前往。 一路上思索,忽然灵光一闪,心道楚随虽有伤,但他身边跟的军汉却不见有损伤的样子,不过是少了几个人,与常理不合。莫非楚随私下将公主放走了不成? 罢了,东燕已不成气候,即便这公主回归了东燕,也兴不起波澜来。若是以往安定之时,大丰的郡主也还做得;如今朝廷不安定,做这郡主反被牵累。儒家尚仁,放她一条生路也没甚么。 到了杨府,卢天佑给恩师见礼过后,见除自己外,还有几个师兄弟在,忙一一招呼。 待人齐了,杨承厚开口:今日榆楠宁经略、双壅刘经略、望源赵经略联名上书已至,悼亡先帝,并道贺新君。 众人听了,均有喜色。东南三路经略表了忠心,幼主的地位又稳固了些。 卢天佑见楚随时便猜到了,也不惊讶。 然则三位经略的奏报,还提了别的事。杨承厚面上不喜不悲,声音却是一沉,说国事暂遇坎坷,恐怕为羌吴所趁,请准各路便宜行事。 敢问恩师,三位经略求的是如何便宜?一个学生问道。 准屯田边易开禁;准三路坐收坐支;准募乡勇备战;准杀违命不遵者。 众人均倒吸了一口气。 开的好大口! 难道想造反不成? 那三位是经略做腻了,想做货真价实的节度使么? 下一本奏章是不是要请朝廷赐空白宣诏? 要挟朝廷,其罪当诛! 财权、军权,三个经略都开口要了,若再要个任命路中官吏之权,比藩镇也不差多少了。 一个书生瞧了卢天佑一眼;他往日素来爱与卢天佑争高低,见他不语,便抢在前头:依弟子观之,三位经略这番上奏,用心虽然险恶,但也只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朝廷若去书驳斥,争论一番,也未必要全给了。 三路经略串通一气开条件,已是既定事实,如今叫骂都没有用,还不如想些法子应对。 杨承厚点点头。 见座师肯定,其它弟子忙也计议了一番,颇得了几个对策。只卢天佑一直默然不语。 待其它弟子走后,杨承厚独留了卢天佑,问:依行健观之,宁经略是否要反? 卢天佑心中一惊。此次联名的有三家,杨承厚独独点名宁衍宗,可见是有一番计较在心的。 他先前虽然帮宁衍宗隐瞒,其后也与他联络频繁,暗中做了些事,但从不曾在恩师面前说过违心之言。只有沉默以对。 杨承厚等了片刻,长叹一口气。 为师已奏请太后,调你知榆州。他挥手阻了惊愕的卢天佑说话,琬哥儿年岁不小了,学问不错,不过读万卷书还须行万里路。我叫他到东南游学,与你一同走。他性子沉稳,你替为师略略照看即可。 卢天佑惊疑不定,不顾失礼,抬头看杨承厚的神色。铁脊状元早已华发满头,额上皱纹多了几条,双眸清明如昔,却掩不住一丝疲态。 为公事忘谋身的杨相公,竟是要第一次或许亦是最后一次以公谋私。 调离卢天佑,是为保平生所学有传人;而叫嫡长孙去东南,自然也是为保杨家一点血脉。 毋需作此态。或许将来你我师徒还有相聚之时。 只是何其难也! 乱世之中,幼主登基,能全国者,史上无一。丰朝大势已去,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期冀一线生机罢了。 卢天佑咬了咬牙,躬身行礼:行健定不负恩师重托。 第113章 第 113 章 自进了东南地界,路上便时常能见到服饰装扮迥异的外族人。 外族人分熟番、生番;所谓熟番,便是与汉人亲近、受皇丰管制的各个外族;生番则以夷人主,为皇丰大敌。 宁衍宗经略东南后,原榆州知州吴正通与他一拍即合,一力推促汉番融合,如熟番打散内迁,允准汉番通婚,州学县学收熟番学生,辟番人蒙学馆,教番人子弟以汉家经典。几年下来,熟番服膺,亦有不少生番部族归化。以此功劳,朝廷大加奖掖,拔擢吴正通入朝;他留下的空缺,现为通判谭启权知。有风声说,这通判磨勘圆满,不日也要往京师挪一挪,故此卢天佑倒不需担心因挡了升迁位置而遭谭启忌恨。 行至榆州城外,不想谭启竟率一众属官吏员迎接,卢天佑忙执后辈礼,给足谭通判面子。谭启资历老,品级亦高些,本不必出迎,乃是看卢天佑背后的杨池物杨相公的脸面才来,越是如此卢天佑便越不能有骄矜之态。 文武不相统属,宁衍宗或是麾下将领出迎难免落人口实,便都未至。 官员应以公事为重,不过初到生地,先安顿住所也是应当,交接之事可暂缓二三日。 这二三日的宽限,也是新任官员的表态给你时日,将先前的亏空补上,或是账目做平,日后他便不追究。 卢天佑初来乍到,资历也浅,不便戳破脸皮,便循旧例,将日子给足。 此番上任怕是要在东南长住,故此他不厌繁琐,将京中的东西都带了大半;另一些晚些时日由家眷带过来,免得太过显眼。 一番整饬,行李也还未完全安顿下来,卢天佑便叫家人暂且歇息。家中事务,还是待夫人来了再由她一力做主。 忽闻通报声,说是旧识来访。 人生地不熟,若有什么旧识,也就是喻、宁两家了。 见那人进来拜见,卢天佑吃了一惊。果真算是旧识。 李都知? 李孟摇头道:早已不是都知了。先前京城陷落,张唯用作乱,我侥幸逃脱,自觉无颜再见官家,便远避东南,得经略不弃收留,已是白身一个,哪有敢称甚么都知。 李孟虽说得冠冕堂皇,卢天佑却不全信。这李孟他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05 早有耳闻,当年举发昭王之乱毅然决然,在方术之乱中敢于协章副相矫诏骗走百官,都是铤而走险,一举成功;绝非愧疚而走之辈。 李孟前来传话,所说也不过几样。 经略相问,知州这里人手可还足够? 与翰林院的清要位置不同,知州乃亲民任事官,诸务繁杂,需有幕僚相助;又要依仗胥吏施行。知州如流水,胥吏却盘桓当地多年,根基深厚,各个油滑,若是新任知州威势不足,被架空也是寻常。外放来的知州,若只打算混资历,磨勘两年便回京,也就随他们糊弄了;但卢天佑不是这等性子,又准备在东南落户,自然不能任由蒙蔽,自要有所准备。 这番体量,非寒门素户能有,那些寒家出身的官员,若不是自身才干非比寻常,通常也只能束手无策。 卢天佑出身余杭帮,不缺伴当,几个家丁更是身手不差,足以叫人不敢小视。至于幕僚,倒是有些吃紧,除家中一个账房外,便是来游学的杨琬与在京中结识的一个生员,均未曾理过庶务。既然宁衍宗肯帮忙,卢天佑自然不会客气。 行健多谢经略了。 待幕僚清点账目公文等物事,交接完了,卢天佑熟悉了公务,出手敲打了几个不安分的吏员,才算安定下来。接见了州下各县知县,又拜访了州中四司使转运使、提刑官、常平使、安抚使,才去见了宁衍宗。 见各州县还算是熟理公务,经略使位在四使之上,行健兄如此次序,不怕宁经略记恨?杨琬自小跟随杨承厚身边,其中关窍很是清楚。 先拜士子,再拜武人,理所应当。 四使均是正经进士出身,宁衍宗出身武事,获赐同进士,依此时士林风气,是要看后者的。 宁衍宗大笑:如此一来,世人都要以为你我有罅隙了。 于经略与我都有好处。 与朝廷讨价还价之后,榆楠路军、财之权已有大半落入宁衍宗手里,若再与路中主政首官交好,朝廷哪还能睡得安稳?便是宁衍宗先前荐与的幕僚,明面上都是与他无半点关系的。 聊起私事,卢天佑道:余杭帮地处交通要道,将来乱事起,必受其祸。我见家父已有隐退之意,便想劝他随我一同迁来,只是以他的脾性,怕有些难。还要恩公劝一劝才好。 喻怀仁摇头:我又不会说话。还是让大哥劝罢。 喻怀智行事稳重,长袖善舞,卢大乘也是一向喜欢的。 那便劳烦喻大郎了,若还不行,只有请恩公说一句了。 毕竟当初喻怀仁出手救卢天佑,是在卢大乘面前显过神通的,只要开口说一句,少不得叫人以为涉神鬼事,自然无有不从。 不知卢帮主退位后,谁来接任? 乃是妹婿。 卢小娘子虽然对喻怀智有种种心思,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终于也还是嫁了帮中俊彦。倒是喻怀智至今未婚,不知是否还惦记着淳于家那位娘子。 宁衍宗笑道:令妹大婚之时,我都不曾送上贺礼,少不得要补上一份。 岂止小妹的?便是我的,你也还欠着。 哈哈哈,该罚、该罚。 又说了些闲话,卢天佑敛色问:李孟也是你安插的人? 我哪有这本事?宁衍宗笑,李孟虽不过一介阉人,眼睛却毒得很。他来投我,是要在我身上押宝。若我稍有颓势,他必定会趁机投于他处。 这等人不可信重。 重倒是可以重。只是绝不能信。 又详议了朝堂局势,讲到杨承厚一番私心,宁衍宗不由得一叹。 杨相公已存了死志。如此贤良,不应早去啊。 还请经略将来举事之事,着人照看一二,或许能救下他老人家。 那是自然。 送卢天佑走时,喻怀仁忽然皱起眉头,停下脚步,往前院小门瞧。 怀仁? 无事。他挥手,你们自去罢。 说罢转身离去。 宁衍宗不知所以,自送了卢天佑出去。回来时便见喻怀仁与莫决明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莫决明先前开的条件,宁衍宗俱都转述了,怀仁对他的计划并无意见。不过莫家虽然相助宁衍宗,但莫决明并不亲自出现,如今也只是第二次过来。 不想二人不过初见,气氛却如此微妙。 宁衍宗忙过去打个圆场,一应事务商议完毕,莫决明告辞。 喻怀仁开口:莫决明以医药入道,小有成就。 先前便有过猜测,听怀仁证实,宁衍宗也不太惊讶。 他提的另一件事,实在令我挂心。 想起莫决明的话,喻怀仁又皱紧了眉头。 庄襄明明已修成圆满,却要诓骗我妹妹嫁他,难道不可恨?仙凡之别,你也知道! 莫决明应不是撒谎。 但连他都看出庄襄身上灵气,为何自己与肩吾,竟都毫无所觉? 第114章 第 114 章 将象笏轻放一旁,老相公低伏下身,行了叩拜大礼。 杨承厚发须皆白,这一跪身子微微颤抖,竟几乎难起。官家年方十三,对这日日相对的老臣颇有几分亲近,见他如此,几乎要站起来去扶,只是瞥了一眼毫无动静的珠帘,又坐住了,闭口不语。 皇太后垂帘已有三年,政务日熟,虽尚年轻,却自有威严气派。她冷冷看了杨老一眼。 杨相公何至于此?不过是剪除反贼,以防生患。 臣恳请陛下、殿下收回成命,以免自毁长城之痛。 宁衍宗之心,昭然若揭,莫非杨相公视而不见? 杨承厚抿着唇。 皇太后不是糊涂人,早看出东南割据之势。只是下旨迁宁衍宗为枢密副使,诏他进京,手段未免太过粗直。淳于机殷鉴不远,难道宁衍宗还会上当?反而是真要逼反他了! 如今天下之势比之三年前,已好转许多。义云军之首陈出无力弥合部下分歧,内斗频生;北冥教因教义森严,日渐难以扩张。若朝廷稳扎稳打,施行德政,收复人心,假以时日,即便东南反了,也不足为患。 太后此时挑反宁衍宗,则是豪赌。若赌赢了,则朝廷再无后顾之忧;若赌输了,则东南乱起,大丰再无生机。 榆楠路才与羌吴大战一场,重创羌吴,榆楠军必定也兵疲师老。何况独独招宁衍宗上殿,无干其余人等,想必便是宁衍宗胆敢孤注一掷,也逃不过其余文武忠臣围捕。 淳于机被逼死之时,不也如此?三路经略,为表自清,不敢声援大帅半句。如今宁衍宗一介年轻新晋,群臣侧目,左太后料定他必定不会有援手。 杨承厚心中一叹。怕只怕不是袖手旁观,而是兔死狐悲。自淳于大帅身死,东南将官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要杀的便是自己;现下又有宁衍宗之例在眼前,他们难道还能袖手旁观么? 杨承厚把心一横,深深低下头:太后若要下旨,老臣便跪死在这儿! 宁衍宗听了消息,不由得微微皱眉。 铁脊状元果然拧性子。 但这拔擢宁衍宗为枢密副使的旨意还是下来了。若当朝宰相在崇政殿长跪,莫说跪死,便只是跪出毛病来,天子、太后的脸面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06 也都没有了。太后只好好言相劝,答应了不再坚持,才暂解了此事。不想傍晚太后便召了副相农苑路进宫。这农苑路是太后一手提拔的,唯太后之命是从,随即签发了这道诏命。 宁衍宗的探子比送诏命内侍走得快,圣旨未到,他便已经知晓此事。 不知杨相公要气成甚么样子 回忆这三年,宁衍宗不免唏嘘。徐师古、章同仁等策立老臣先后被逐,林润雨自请致仕,唯独杨承厚勉力支撑,但明眼人都知晓,为揽大权,太后绝不会多留他。 时机许是已经到了。 他召集心腹商讨。 经略地方,广布德政,军纪严明,不伤百姓,抵御外侮,连获大捷,宁衍宗在苦心经营六年,人望渐高。 前些日子,容炽率两路军入羌吴境内,大破羌吴军,兵临羌吴国都,斩首数千,为有丰以来最众;已升为双壅路经略使的张九机力克前来攻打的附庸羌吴的蕃部,震慑东南夷人,蕃部纷纷来投。 如今容炽虽已率部退守,但羌吴元气大伤,十年间无力北侵。再耍些手段,挑动其余蕃部趁乱蚕食羌吴,则可有牵制之效。可不必担心宁衍宗率部北上之时,羌吴趁乱侵攻。 北冥教因教义排他,如今规模已到极限;盛极必衰,眼见是要收缩了。 义云军那边已经失控,倒也在意料之中。安插在义云军的成会,领着自己的人马从义云军分离出来,自占一片地界,静待宁衍宗起事;胡仕昆早为成会说动,投入麾下,率一彪军辗转南下,随时与宁衍宗应和。 种种条件,皆已完备。 师出须有名,朝廷是要送名给我们了。楚随笑道。 有淳于机的先例,百姓眼里,宁衍宗便又是一个无端遭陷害的英雄。此时举起义旗,反获同情。 矛头须对着太后与农副相,纪六韬咳了两声。这三年他咳疾日重,常常夜不能寐,显得憔悴不少。宁衍宗忙亲自斟茶送过去。 纪先生不必担忧,我晓得分寸。若是一切顺遂,挟天子以令天下,先做曹操无妨。 再让天子禅让便是,徐翰河大笑,经略是宗室,禅位也顺理成章。 国号倒是不想再叫丰了,寓意虽好,毕竟是旧东西。宁衍宗道。 除旧布新,扫弊政开太平,才是争夺天下的意义。 众人走后,见喻怀仁欲言又止,宁衍宗问:怎么了? 肩吾说他觉得没劲,想扔了北冥教的差使。 哦?随他怎样都行,就是不准来缠着小争。 他是这么不识趣的人?喻怀仁白了一眼,有言在先,他走了,我也不会去接管。 无妨,北冥教终归吸纳不了,只能做敌手。肩吾准备找甚么事做?我这里可有甚么要帮的? 他要修仙。 那可真帮不了了。对了,小争那儿有喜讯,新妇有喜了。说不定这娃以后便是我们儿子,高兴不? 宁衍宗自问今生无后,便与宁衍争说定,今后过继一个儿子过来。 喻怀仁曾问,是否为了宁家有后传嗣,才反对肩吾对弟弟打主意,宁衍宗摇头得爽快。 若他今后也没儿子,我便抱养一个。养子继位的前例,也不是没有,关键只是要趁早定下,才能名正言顺。又笑,所幸小争终归还是喜欢女子,省了我这哥哥的心。只好委屈你家肩吾了。 喻怀仁当时将信将疑,今日才听卢天佑偶然提起一事。 宗室谱上,没有小争名字。 宁衍宗一愣:行健连这都说了?也是,他对你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错,当初我遭遇家变,流落在外,一对夫妇收留了我。小争便是他们遗子。后来认作兄弟,我给他起了名。 人总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果真不遗憾? 你如今不也是人?你我二人一起结伴不孝,也不寂寞。 喻怀仁轻轻握了握宁衍宗的手,点头:嗯。 第115章 第 115 章 旌旗流转,甲胄成川。马步脚步齐行,声如闷雷滚滚。 榆楠大军出发北上,好事者聚集在道边上观看。见大军之中无一人交头接耳,均神情肃穆,不免都赞宁家军军纪严明。 茶肆之中,有人议论起来:这是又要打夷人了?怎地向北去了? 刘老丈耳目不灵通罢?这两日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老丈点头,哪能不知道?官家下旨要宁经略进京。淳于大帅才去了十年,朝廷又要不知宁经略有甚么法子没有。 那都是前几日的事了。另一人压低声道,都说官家方才十多岁,哪里晓得甚么?还不是左太后与农副相把持朝政搞出来的事!先前徐相公、章相公都被赶出朝廷,听说如今连杨相公都被软禁了。 啊!可是铁脊状元杨相公么? 不错。今日宁经略率军北上,正是要清君侧。双壅路吴经略(张九机)与望源路赵经略都出兵呼应。 连赵经略也出兵了?他不是与向钤辖闹得不痛快,也能发起兵马?钤辖为经略掣肘,若二人不符,许多大事便行动不得。 还不是宁经略居中调解?先前羌吴犯境,不是宁经略说合,只怕那二位都要误了大事。天幸有宁经略在。 等等,大军走了,万一羌吴人来了怎生好? 刘老丈莫急,羌吴才刚被打痛,一时不敢生事。何况紧要处的兵马都留足了,便是防着羌吴趁人之危。 老丈点头:宁经略还是周到。不想小乙哥儿消息如此灵通。 旁边有相熟的人大笑起来:刘老丈可别被他骗了,宁经略给全城百姓发了告文,贴得到处都是,还请了人一旁宣读,他昨儿个在旁听了一日,自然清楚。 那小乙被人拆穿,脸色涨红道:你又道我不晓得别的事?附耳过来。 旁人笑嘻嘻地故作不愿,逗得小乙不得已,大声道:不是犯讳的事我遮遮掩掩做甚么? 噤声! 几人忙小心望了望四周,见近处听到的都是知根知底的邻里亲朋,才问:到底甚么事? 小乙也自觉失态,正色低声道:据闻宁经略其实是宗室,论辈分还是官家的小叔公。 众人听了,也大大称奇,不由得议论纷纷。 这消息可靠吗? 我那小舅子在纪军师府上当差,他听到的还有假? 这左太后可是要逼官家杀长辈啊! 如此说来,宁经略也有份做皇帝? 此话一出,便似周围被冻住了一番,众人俱都面面相觑。 良久那刘老丈才小声道:老汉我长到这岁数,也不怕说句实话了。若宁经略做皇帝可比如今的小官家好上十倍百倍! 毕熹轻笑起来。他来东南打理铺子,也顺道访友。虽然坐得远些,但耳目之能非常人,自然听得到那些议论。 有故事在前,你那位若做了皇帝,少不得便是个中兴之主了。或许千年之后,有丰一朝,便要分个西丰、东丰了。 喻怀仁轻轻摇头:他的本心,是要将丰朝打碎打散,不是中兴。 哦?毕熹捋捋胡子,竟是要将天下全搅乱了?是为让你登灵台?如此我与南离也要承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07 情了。 世道越乱,灵台现世的可能才越大。 他是为自己的志向。前朝制度法令越是打碎,新朝建制的桎梏越小。喻怀仁轻咳一声,又道,为情爱而置天下于乱世之中,如此轻狂自私之人,我又怎么会看上。说罢有些不自在。如此直抒胸臆,他还不习惯。 毕熹微微抬眉,看了好友一眼,见他如此神色,不由得开口:那狐狸整日说你被那姓宁的骗了,几句话便叫你为了他的大业鞍前马后效力。 南离还说了甚么? 略一犹豫,毕熹开口,待姓宁的登上皇位,定会将你甩开。他觉得你是被宁衍宗利用了。 喻怀仁歪头一想,面色一黯。毕熹见他神色,不由得担心起来。正要安慰两句,好友已经开口了。 若不是你说起,我几乎要忘了。 甚么? 天下大乱便在眼前,灵台现世,我要登上,不知需耗费多少年。只怕便是宁衍宗登上皇位,我也早不在他身边。 毕熹顿了一顿,登灵台凶险无比,身死道消的修道人的前例不少,即便功成,耗时三五年至百年的也有。忽然失笑,你资质天成,必定顺遂,且宽心罢。 他笑自己杞人忧天,如他们这些人,虽畏于天地法则,不愿在人间扶风唤雨,但惩治一个负心人再容易不过;宁衍宗是个聪明人,何敢冒如此风险? 只听喻怀仁又道:你先前有句说得不错,你与南离都承情了。 哦? 承我的情。 毕熹失笑:说得是。不知要怎么还? 庄襄听了通报的消息,点了点头。宁衍宗终于还是出手了。 洪琉面上喜忧参半:宁衍宗气势汹汹,虽然教主与他有私,但至尊之位面前,只怕再大情分也无法倚仗。 谢程朱亦然:我教如今缚手缚脚,难以壮大,怕争不过宁衍宗。师兄,不如 我与你们想得一样。只是那几个长老均都是油盐难进的顽石,说也说不通。 他们还指望着创教师祖大发神威可笑,我教有如今局面,全是教众拿血汗挣下的,哪有师祖半分功劳?洪琉啐了一口。 此话可不能在外人面前说。谢程朱苦笑道。 我有这么不晓事么?我是气不过,便是那商钟鸣也有汗马功劳,偏就几个长老,事事不理,位置倒是攥得紧紧的。我教现下正是用人之际,也就他们还挑剔。 谢程朱咬咬牙,不如叫他们让位罢。 他们肯让? 不肯也得肯。好好先生眼中闪过杀气。这三年来,他领军作战不知几次,杀伐早已见惯。 说得好!洪琉红唇翘起。 庄襄摇头,不能来硬的。他们在教众心中威望甚高,若我们硬逼,我教只怕就要生生分作两家了。我教如今虽不能扩张,但上下一心,教众用命,外人难以攻克,是立于不败之地。若闹起内讧,则是自毁基业。 那硬的不成,只能智取?洪琉说得有几分迟疑;她自问不长于计谋。 嗯。我们再想想办法。忽然他顿了顿,莫二当家送走了吗? 洪琉抿了抿丹唇,已平安送走了。师兄,我可看不明白了,当初你一力追着人跑,如今她也有些松动了,你却又拒之门外,莫不是拿她耍着玩? 庄襄摇头苦笑:今时不同往日,若叫她再跟着我,哪有安稳日子可过?见洪琉还要说甚么,他摆摆手。 待二人离开,庄襄皱起眉头。他又何尝不想与莫露泽共结连理?实在是 忽然他脑中似有针刺一般,头颅仿佛千斤重,眼前发白,浑身战栗,冷汗涔涔。 他摸向腰间铁扇,在扇骨上用力一掐,十指连心,痛楚叫他清醒了些,又又来了他颤巍巍往怀中掏摸,想取一颗清心镇痛的药丸,只是终究不敌眩晕之感。 一声闷响,他已软倒在地上。 第116章 第 116 章 一派胡言!左太后将军情急奏掼在地上,杨承厚分明是自己病倒了,哪里来的软禁!老身呕心沥血,还不是为官家将来亲政能安安稳稳的! 见她气急,内侍宫女们俱都噤口不言,连呼吸都放轻几分,生怕惹了左太后。只有服侍了左太后许久的老中官胡幸上前宽慰几句。 左太后待心绪平顺了些,问:杨公还病着? 今日探病的太医回了话,说是仍需卧床休养。 左太后脸色悻悻。这病说来也与她脱不了干系;那日左太后叫农苑路签发召宁衍宗进京的诏书,杨承厚得知,冒着风寒连夜赶到政事堂欲栏下来,不想还是慢了。在寒风里一吹,又气急攻心,这番折腾而后便病倒了。 叫农副相进宫来。 胡幸小声提醒:夜里宣诏宰执大臣,或有不妥。 左太后点头,老身气糊涂了,还是你心细。叫两个妥当人,将这军情急奏送去给农副相看看,又想了想,也去杨公府上,若他还未睡,也让他看看。 第二日大朝之上,杨承厚位列其中,几位参知、枢密纷纷问候。只见他脸颊消瘦,行动不稳,俱都心下感叹,请他保重身体为要。 农苑路也有几分黯然。他与杨承厚也一向交好,只是他性子较软,才被左太后提拔作了提线木偶,如今局势不妙、民情汹汹,若左太后需要一个出面担下罪责的人,除了他不做二人想。见杨公被逼到这个份上,他不免有物伤其类之感。 罢了罢了,丰朝优待士大夫,即便是背起这黑锅,也不过是去职贬官,他也乐得清闲。 眼下紧要事,还是调遣兵马,将宁衍宗拦下,否则若是叫他攻下京城,那檄文他可是看到了,自己是要被清君侧的,只怕性命难逃。 大朝乃是众位朝官拜见官家之礼,并不议事。待百官散后,只有十来个重臣留下的小朝,才是议事的时候。 待群臣礼毕,龙座上的小天子例行公事,瓮声瓮气将一番话讲完:无事散朝。 忽然一人出列,朗声道:臣朱高礼有本要奏! 众臣哗然。这朱高礼是何人? 待看清了他的朝服、站位之后,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乌台里的御史虽然位卑,却有风闻奏事之权,常有借弹劾高官沽取名气的,若能扳下高官,便有了进位之阶,若是不成,也总不过是外放几年,有孤直肯言的名气在,也不怕回不来。 只是寻常弹劾,均是上本到官家面前,官家或是采纳,或是留中,或是驳斥。如这般在大朝之上便闹起来的,开国以来也不过二三次,无他,大朝面弹,本就不合朝礼,要受斥责处罚;丢开了脸面执意弹劾,便是要逼官家当面裁决,必然是个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臣弹劾杨承厚、农苑路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尸位素餐! 竟是将两相都弹了进去!一次弹劾两相,赢面不大。 有人瞧了瞧御史中丞蔡渊,见他神色不豫,想来事先不知情。 农苑路却是心中一喜。一旦遭遇弹劾,无论官位如何高重,都要上书自辞避嫌;他恰好可趁此时机退走,避开风头。 另一边杨承厚抿着唇,看不出喜忧。 珠帘后的左太后已回过神来:既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08 有弹章,便该呈交上来,官家阅览之后,自有论断。太常寺卿何在?宁衍宗起兵,朝堂更不能乱。左太后这番表态,已是给这小小御史台阶下了。 太常寺掌礼乐仪制,朝会礼仪由太常寺卿主持,自然也该由他出面申斥朱高礼殿前失仪。如今在职的乃老臣苏照,见朱高礼是个耿直后进,有心保一保,忙出面呵斥:朱御史,朝廷自有章程,你便是资历浅不懂规矩,也该回去请教同僚才是。还不退开! 朱高礼却梗着脖子,毫无惧色,自顾自道:杨承厚与农苑路难堪大任,罔顾社稷,放任自流,致使牝鸡司晨 众人无不脸色一变。牝鸡司晨,这是在骂左太后啊! 上出乱命,不能劝谏;以致边将逼反,长城自毁 朱高礼滔滔不绝,左太后面色越发沉郁。好个朱高礼,明着是弹劾两相,暗地里句句都在指摘她! 朝堂之上已无人敢说半句,均是面面相觑。弹劾宰相也不是甚么大事,讽刺太后可不同,朱高礼这是拼着前程不要了。 杨承厚盯着朱高礼的目光寒冻彻骨,他忽然冷哼一声,大喝:住口! 朱高礼为这气势所慑,顿了一顿。 殿下,此人大放厥词,所言皆虚,又出言无状,扰乱朝堂,决不能轻饶!臣请追夺其告身! 追夺告身便是将官职资历等全部除去,如同常人一般。寻常御史弹劾不成,不过是外放、发回本官,追夺告身乃最酷烈的手段;众人不由得都为杨承厚的决绝暗自惊心。 左太后也是气愤难平,但杨承厚先发了怒,她反倒不好一同了。定了定神,问:农相,你怎么看? 农苑路推测着左太后的心意,道:朱高礼疯言疯语,无半句实言,毁谤大臣,其罪当罚。只是微臣处嫌疑之地,不敢妄论处罚,还请太后圣裁。 左太后思虑不定,虽然朝中一时离不了杨承厚,但她早已恶了这总是顶撞的老臣,终究还是不想遂了他的心意;何况这朱高礼针对的是谁,群臣都看得清楚,若是自己给予重罚,不免被人看作小器。问了一旁的内侍胡幸这朱高礼的出身,她定下了主意:追夺告身,太过苛责。然言出不逊,不可不罚!着回任原官。 御史中丞蔡渊心下一凛,朱高礼的原官是在双壅路的左壅府,是东南反贼盘踞之地。左太后看似从宽处理,却是暗地里要置他与死地了。然而属官无状,他这统御乌台的御史中丞也有不察之罪,实无求情的余地。 只能叫朱高礼,好自为之。 宁衍宗看过纪六韬,面色凝重。 纪六韬又一次病倒,莫决明看了,也说金石难医,怕没有几天日子了。纪六韬陪伴他已久,亦师亦友,见他形销骨立,宁衍宗心头沉郁。 见喻怀仁在门外,眸光紧紧随着他,眼中有几分可见的关切,宁衍宗心中一暖,抑郁之气也散了几分。忽的想到一事,他盯着怀仁看了良久,欲语还休:怀仁 喻怀仁心中揣度,已猜到了几分,静待他开口。 不,没事。 嗯?喻怀仁道,你不问么? 已知道结果了,何必问呢。宁衍宗轻解愁眉,笑道。 他是想问有无救回纪六韬之法。 只是逆天改命之法即便有,想必代价也非同寻常;否则他们二人之间,也不会横亘着寿数的鸿沟。喻怀仁虽为大业出力,但宁衍宗从不敢叫他做太过显眼之事,不过是充作眼线的多。无他,便是怕怀仁涉世太多,损了天地之衡,坏了福缘。若不是这样,只要叫怀仁大开杀戒,天下早已落入他手。他隐忍六年,可不能一朝破功。 喻怀仁点头,也说了实话:做不到的。 这番话就要撇过。忽见传信兵来报: 官军以左瞰为主帅,刘盼兴为副帅,调集十万兵马南下! 第117章 第 117 章 自宁衍争回去,肩吾只觉越发无趣;若不是为主人效力,他早想扔下北冥教的差使走了。所幸如今局势变化,北冥教已渐不重要,他趁此表明了心意,喻怀仁也首肯了。 之后要去哪儿? 喻怀仁这一问有赶人的意味,叫他措手不及。 自然是留在主人身边。 喻怀仁只摇头:你已不是灵兽,可脱出契约了。 肩吾一愣。 不错,如今他已是个活生生的人。 只是这天大地大,他又该去哪? 肩吾想起主人的话,思索良久,只得一片茫然。 又想起眼下局面,也有些心烦意乱。该如何从这北冥教干净顺利地脱身?诈死? 正犹豫不定,忽然心中一动,用鼻子嗅了嗅,却不如灵兽时候的灵敏。暗恼一分,他微微催动灵识,朝四周探去。果然,有灵气的气息。 喻怀仁先前叫他留意庄襄,肩吾也不多想,悄声隐形,暗中朝灵气之源追溯而去。 他灵力虽然不凡,但如今陷在肉体凡胎之中,尚只能发挥一半,故此行动中也多了几分小心,以免打草惊蛇。 这方位是长老坛?今夜几位长老在彼处议事,莫非庄襄沉不住气,要用术法叫那些长老听话? 又近了几步,远远以目力辨识,长老坛里灵光闪过,片刻过后,一道灵气脱出。 果然是对长老做手脚了。肩吾心中确信,立刻加速追了上去。 那人也察觉了他,忽的停下来。二人照面,肩吾心中不由得咦了一声。竟不是庄襄;乃是个不曾见过的道人。他暗自忖度,若自己还是灵兽,自然不怕他;现下却不是对手。 那人也上下打量肩吾,不一会儿点头:是喻怀仁的眼线。烦请转告,我名红鼎,曾受南离恩惠。也不瞒你们,今次我还是受那人所托。不过且放心,我欠那人的人情已经还尽,今后不再参与此事。南离的恩情,日后定当有所报答。告辞。 说罢抽身而去。 喻怀仁进了白虎节堂,只见宁衍宗正嘱咐丧殡之事。纪六韬情同半师,如今不幸身殁,宁衍宗悲痛之余,亲自操持起丧仪来。 百里外的十万官军,你也不管?喻怀仁随口问道。 号称十万,至多两万。张九机有帅才,放手让他应付便可高枕无忧。 宁衍宗曾与他细数,如今麾下将才颇有十多二十人,帅才数来数去,也只张九机、容炽,再加在外应和的胡仕昆,区区三人,是少了些。 容炽又总不愿独领一军。这次形势使然,他也不得不从了。 即便已重伤羌吴,东南仍须有一员大帅坐镇,应付不死心的小贼。唯有稳重老道的容炽,才能叫宁衍宗放下心来北上。 又说了些张九机当下布军种种,见喻怀仁兴致缺缺,宁衍宗便打住,问:怎么,莫非有谁惹你了?告诉为夫,为夫给你出头去。 这顽笑换了个白眼。片刻,喻怀仁才开口: 灵台已现世了。 宁衍宗愣了愣神,喉咙如吞黄连,一时无话,只盯着喻怀仁不住看。 你半晌才问,是要走了? 修道之人,无不渴望位列仙班,得臻大道。只是灵台数百年才在世间一现,可遇而不可求;登上灵台,更是试炼重重。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09 唯有机缘、道心、灵气足够,才能登灵台宝顶,羽化升仙。 宁衍宗早知会有今日,却不想来得如此快。 还不急。喻怀仁摇头,执起宁衍宗的手。如今灵台初现,打探的人太多。何况我要把你的后顾之忧解了,才能走。 宁衍宗苦笑:那我倒是希望后顾之忧永远解决不了了。 本以为换来一句胡闹,不想怀仁竟甚么也不说,只微阖眼帘,紧握着他的手。 想必二人的心思都是一般。 洪琉与谢程朱想不到一觉醒来,那些长老竟似通了脑筋,个个赞成吸纳教外之人,喜出望外之余,不免有些奇怪。 庄襄听了,只皱了皱眉,便神色如常:束缚已除,不能再迟疑了。 虽然他心中惊疑不定,但有些内情,说出来徒叫人慌乱,还是隐瞒为好。 三人合计了一番,定下策略。自然有些事务还要商钟鸣同意,并报备教主知晓。 教主喻怀仁虽放手让他们自己行事,但也并非撒手不管;每隔十日,他便会现身;若有大事,他也会出面。 算算日子,三日后喻怀仁便要回来。庄襄压下心头惊疑,暗中下定了决心。 请教主早登大典,以定人心。 喻怀仁黑白分明一双眼睛直直看来:我做教主不合格,做皇帝也不一定适任。 庄襄微微低着头:唯有教主能统御全教,教主称帝,顺理成章。 虽然长老的关节打通,但如今北冥教固步自封太久,外人观望之情浓厚。唯有立国称帝,才能传达出北冥教走入世俗之意。观如今北冥教,庄襄、商钟鸣两派,唯喻怀仁能驾驭,帝位不做他人想。 喻怀仁阖眼,略略思索。 也好,我散养了太久,是该接手了。 庄襄吃了一惊。本以为以教主的性子,必定要再三托辞。他已做好三催四请的准备,不想竟简单成事。 吃惊么?喻怀仁的眸子仿佛看透人心,你早该想到,即便再怎么立于世外,于尘世中,也不会毫无所求。事到如今也不瞒你,商钟鸣是我安插的钉子,他看了庄襄一眼,此人必定早有所觉,宁衍宗那边,我只需几句话,便可令他转投于我。 甚么?宁衍宗野心勃勃,当世枭雄,怎么可能? 喻怀仁轻轻一笑:人间有一句话,色字头上一把刀。 庄襄第一次见喻怀仁笑。他也曾想过,若有朝一日得见此子笑容,当如春风化雨、冰水消融,不想却是这般自得、轻蔑之笑。 可容我问一句为甚么? 喻怀仁瞥了他一眼。这一瞥之中,颇有些同情之色。 我要在人间找一个人。这人多年前弃我而去。唯有掌握至尊大权,才能以天下之力,将他找出来。 庄襄张口结舌,冷汗涔涔。一片沉静之中,暗潮涌动。 嗯?喻怀仁忽然皱眉,门外何人? 门吱呀一声开了。 宁衍宗满面冰霜,声音低哑,如自黄泉而来:你要找的,是以前主人? 喻怀仁略微张大眼睛。而后他面色一沉,扬声道:不错! 第118章 第 118 章 那人真对你如此重要?即便是身入尘埃,也要寻他出来? 喻怀仁不曾移开视线,直直迎宁衍宗而去:他一句言语便将我一人抛下,我要求个缘由。 你我之间呢,尽皆虚幻? 是真是幻,有何分别?有为无为之法,存于一念之间。 敷衍了事?怎么,敢做却不敢认? 我早已说过,你我不过相互利用。 怒气伴随失落显于宁衍宗脸上,重重呼吸声后,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便没有防备? 喻怀仁微微一动,静默不语。 我从未全信于你,声音森冷,否则今日怎会尾随于你,将你撞破? 你能奈我何? 不错,我奈何不了你,但找能动你的帮手,我却可以。 谁? 微瑕老祖,南坤子道长,请现身罢! 竟是正一道派后山的两位修道高人。喻怀仁心中一凛,已是不觉退了半步。 叫甚么老祖?我很老么?忽然香风沁脾,一把巨扇凭空而降,扇面上端坐颜色清丽的女子,挑着秀眉,双颊含嗔。身后侍立一少年道童,丰神俊朗,器宇不凡。 微瑕前辈。宁衍宗低头敬道。 微瑕颔首,眸光转至喻怀仁身上:娃儿,你本与我派也有些渊源,无奈今次宁小子请动了我等,只有与你为敌了。你道行只如此,不如束手就擒,我不伤你性命,只让你去与小狐狸作陪便是。它一日不能离京,你便也一日不能离京,如何? 南坤子也点头:你寿数久长,关你些日子,也算不得很委屈了。师祖仁心,莫要辜负。 喻怀仁脸色比平日冷上百倍,声音更为寒冽:我意已决,不必多说。 微瑕蹙着眉头,轻叹一口气,愁目轻轻望来:那只有送你罚酒吃吃了!话音未落,便是一抬手。一道火红玄光疾射而出,朝喻怀仁面门直去。 喻怀仁早有防备,手中已掐起字诀,一道光弧现于身前,将红光拒于弧外。 南坤子忽将一支毛笔投了出来,那毛笔原只有寻常大小,竟越飞越大,笔锋一扫,有如巨翼,风刃挥出。喻怀仁祭出无形剑气,将风刃一一弹出,折身后跳,跃入虚空。 南坤子便要追去,微瑕叫住:他既然畏惧我们,今日且放过他。倒是这人一指一旁的庄襄,该处置处置。北冥教也留不得了。 南坤子点头:我理会得。 庄襄早看得目瞪口呆,见南坤子走来,一时竟动弹不得,心头涌起一丝荒谬感:他在北冥教中,装神弄鬼之事做了不少,见了更多,此时却叫他见识真正的玄门道法,还是危难千钧之时。忽然之间手脚冰凉,头脑发昏,冷汗浃背,心道不好。怎的这等时刻,竟发作了? 咬紧牙关却仍是支撑不住,他眼皮一阖,失去知觉。 待幽幽转醒,他迷迷瞪瞪瞧了瞧四周,忽然忆起前事。 这屋内已没有甚么美貌师祖与少年道人;宁衍宗虽还在,却是伫立在门边,朝外远眺。身边从自己身上拔出金针的,正是莫大当家莫决明。 莫大当家怎会在此? 他心中狐疑。扶摇派虽说不能与大内相比,却也戒备严明,怎的今夜就跟筛子一般,全是漏洞,任由外人进出。 莫决明面容虽少,但半点稚气也无,见他醒来,也只淡淡道:醒了? 庄襄迟疑着点了头,坐起来:想必我昏迷之时定有事情,还请莫大当家不吝相告。 那个你慢慢就知道了,莫决明眯起眼打量上下,忽然正色:我问你,对我妹妹是否真心? 大当家何出此问? 你若真心,我自不会妨碍你俩。若不是真心,哼,我先把你弄个全身麻木,再慢慢处置。 庄襄怔愣一会儿,低头思忖片刻,忽然问:莫当家医术盖世,敢问可有一种怪病,使人莫名失去神志,期间外人看来一切行动如常,待回魂之时,却全不记得自己做过甚么? 莫决明瞪大眼睛:怪病? 庄襄一咬牙:实不相瞒,在下最近时常如此。 你便是因为这个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10 ,把妹妹赶走了? 庄襄苦笑:失魂之时,我做了甚么,全不受我心神所制,若有甚么万一,伤了无辜旁人 噗哈哈哈哈!莫决明忽然仰天大笑起来;便是一直盯着门外的宁衍宗,听了他一番话,也不由得回头轻笑,口中赞道:庄兄果然情深义重。 莫决明逐渐停了,忽的冷哼一声,还算有心。既然如此,就赶快去东南看看我妹妹。瞧你把她伤成那样! 她受伤了?庄襄急问。 伤心了。 庄襄一怔,面露喜色,复又摇头:但我 你那病今后不会再犯了。莫决明斩钉截铁道。 宁衍宗亦点头:我家怀仁,如今可是在替你追着那病原呢。 其时庄襄神色忽变,朗声质问:你们好不羞耻!两个修得圆满的老人家,竟欺负一个凡人后生?微瑕上下打量了一番,轻笑道:总算是把你给逼出来了。 南坤子二话不说,祭起巨笔打将过来。庄襄咋舌,一声不要脸,竟也使出法术,阻挡了笔锋。 不知何时喻怀仁缓缓落于院落中,侧立微瑕身旁,静静望来。 庄襄心念电转:你们联手做戏? 喻怀仁点头。 他原先便怀疑北冥教背后有高人,红鼎日前出现,几乎证实。那幕后之人既然也通法术,为何要托红鼎行事?或许是有甚么因由,不便出面施展。再想到莫决明见到庄襄身怀灵力,但肩吾与他日日相处,即便他再怎么小心,也定会露出破绽。肩吾没有察觉,或许因为庄襄的法力时有时无。如此一来,其中缘由不作他想。 你有时附身于庄襄。 恰巧有一次,莫决明看见。他不明就里,只以为庄襄修道大成。 庄襄为他所用,北冥教为其栖身之所,这幕后人必定要保。为逼此人出面,只有将二者置于险境。故此喻怀仁才不惜请动正一道二位前辈,与宁衍宗合演一出反目戏。这出戏若在知晓内情的人看来,必定是漏洞百出;对付外人,确实足够了。 那假庄襄冷笑一声:我还道你们疯了,要在凡间出手,原来还是本座一时不察。罢了,既被发现,也不好玩了。本座先走一步。 且慢!我问你,天山张家灭门一案,可是你做下的? 第119章 第 119 章 哼,若要回答,先找到本座罢!说话间,庄襄身上一阵光芒,不一会儿身子便软了下去,倒在地上。 早于暗处旁观的莫决明此时与宁衍宗进了屋中,上前查看,见庄襄呼吸齐整、脸色如常,才都放了心。宁衍宗朝喻怀仁点点头,二人心领神会。 你那朋友功力可靠?微暇发问。见喻怀仁点头,她便气定神闲地玩起扇子来。 南坤子上前一步:到底与正一门派之事有些关联,又承了灵台现世的情,我与师祖才来帮忙。联手压制那人倒也无妨,再进一步,却不好干涉了。喻道友,你要帮宁衍宗,可要自己掌握分寸才好。 多谢提醒,我省得。 不一会儿一个灵物飞到喻怀仁身边,定睛一看,原来是纸折的鸟儿。喻怀仁伸手一接,那鸟儿便不见了。 毕熹传讯,已找到了。喻怀仁点头。 三人便都飞身离去。 见宁衍宗总皱着眉头观望,莫决明嗤笑:担心甚么?我看那人功力也不过如此,你家那位决计无事。 怀仁先前也说了,那人附身庄襄之时,灵力受庄襄根骨所限,看来一般;本身的修为,怕是不浅。 那算甚么,微暇几百年的老道,寻常修道人讨不到好去。 见他话说得满,宁衍宗忽的一笑:不知莫当家的修为如何? 哼,莫决明自然看穿他调笑之意,不必拿我与他们比,莫家以药入道,求的本不是成仙,而是道反哺药。我也只比寻常人多些神奇手段罢了。 宁衍宗听了一愣,正色道:原来如此,宁某唐突了。 那北冥幕后人的洞府,也不远,就在北柱山一处险峰。洞府外设有屏障,寻常修道人乍一看去,并无异样之处。若不是毕熹一早用法宝盯准了人,只怕也找不到此处。 区区屏障拦不了微暇;也不用别人,她几手强攻,把屏障硬是破除了。 南坤子苦笑不已,同另二人进去。 微暇也只落到半空,祭出法术放言:兀那后生,自个儿出来,本娘子没那耐性找,若不爽利了只轰平你这洞府了事。 只过了片刻,果然有一人满面怒容,骑着灵兽飞出来。 微暇仔细一看,噫了一声,轻道,长得倒是不错的。说着退后一些,南坤儿,我不想出手了,你理会便是。 南坤子哭笑不得,上前执了一礼:在下天一南坤子,敢问道友名号。 公孙阿。那人冷着脸。被人这么快打到家门,他自是心情不豫。 果然是北冥教祖。喻怀仁听过这名字。 哼,是又如何?他转眼看去,有人好好的教主不做,跟本座作对做甚么? 秦兄问得有趣,北冥教俱是你掌上棋子,教主做得有甚么意思?毕熹捻着胡须笑答。 喻怀仁逼问:天山张家,你欠答复。 你问天山张家是不是我杀的?假庄襄微一顿,冷哼,难道本座竟会跟凡人过不去,自造杀孽,自毁福源? 微暇轻笑。她有几百年见识,各色修道人都见了不少:借他人之手,也是一样。 公孙阿愤愤盯着微暇,不一会儿点头,果然是前辈。不错,本座不过是稍稍煽风点火,至于要不要做,那是他们凡人自己的事。此案过去二十年,本座却还记得清楚,你们道是为何?公孙阿忽然大笑,只因所谓名门正派,竟禁不起一点怂恿,联手造下血案! 喻怀仁心头一凛,我父亲怎会 你父亲?哦,喻晓,公孙阿冷冷道,本座记得,也就他没被说动。不过这二十年,他缄口不言,不也视同默许? 南坤子沉声道:便是盟主,以一庄之力,如何指证各大门派?喻晓是不得已而沉默。 喻怀仁回过神来:你这番施为,为了搅乱局面? 为了灵台。 以公孙阿身份,自然不会贪图一把宙锋剑。修道之人不惜插手凡间事务,建立偌大教派,所图的,无非是一个乱世。 毕熹动容:为一己之私,造人间乱象,你不怕天道? 公孙阿哈哈大笑,怎么,方才本座说的话忘了?只要煽风点火,何须我自己出手?他仰头挺胸,颇有些自得,自创教以来,本座居于幕后,凡事必让别人去做,若是出手,用的也必然都是凡人的手段,否则长久以来怎会无人察觉?虽然碍手碍脚,但也别有一番乐趣,他笑道,眼下这大好基业,靠的不是本座修为,全是他指指自己,聪明脑袋。 一时之间,便是微暇也皱着眉头不做声。 公孙阿见镇住场面,更加得意。脸色忽的一换,淡淡问道:喻怀仁,你大费周章布这小局,是要做甚么?开出条件来,我现如今心情愉悦,或可施舍一二。 喻怀仁并不动怒,沉稳答道:令北冥教不再角逐天下。 哈哈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11 哈哈,灵台已现,北冥教没甚么用了,若是先前,撒手也无妨。只是如今,本座变了主意,他眸色一沉,叫北冥教出个皇帝,也很不错! 你不是我们对手。 哈!威胁!本座既然不曾倚仗自身修为,那便无逆天之处,你们若是动手,可不是甚么替天行道,不怕反而损了自己的天和? 不曾倚仗?喻怀仁面无波动,此言大谬。 公孙阿几乎气笑:好啊,本座倒要听你说说,哪里倚仗了修为? 北冥教创教至今,已有百年。 那又公孙阿忽然面色一变;其它几人则面露笑容。 毕熹点头:不错,寿数。 南坤子笑道:若不是倚仗修为,哪有百年的日子给你在背后慢慢布局? 微暇掩嘴轻笑,我看,也不必我们出手了,你已违天道,天罚怕是不久便来。奉劝你赶紧闭关勤修,或许还能侥幸抵挡过去。说罢,挥挥衣袖,南坤儿,我们走罢,任这后生自生自灭便是。 南坤子点头应和:登灵台需多作准备,在此人身上耗费太久,确是不妥。 毕熹捋着胡须轻笑:有理。秦兄好自为之罢。 喻怀仁拱拱手:保重。 说话间,几人走了个干净,只余下秦灼惊疑不定。 喻怀仁几步赶上微暇,迟疑一会儿,问:微暇前辈,可否请教一事。 嗯?说罢。 我以前主人你可认识? 第120章 第 120 章 听了张家一事始末,宁衍宗沉默片刻,叹气道:如此张九机家仇难报啊。 武林正派联手施为,又有一个修道人幕后推手,张九机便是想报仇,又如何报? 何况先前报仇,却是把最为无辜、对张家恩泽最重的人报进去了。虽则喻晓非苍梧阁手刃,而是病重而亡,然而若那一夜他们不曾偷袭,喻晓或许也不会发作。其中纠葛,实在难解。 宁衍宗见怀仁面色也有些沉郁,笑道:总归知晓了真情,不至于蒙在鼓里。说来该多谢肩吾才是,若不是他从红鼎处打探出来怎地今日不见他? 他追着红鼎。 听得宁衍宗一愣:咦? 红鼎的神行法数以,肩吾不服输。 那北冥教这一摊子事,就这么甩手不管? 就当没他了罢。 宁衍宗忍不住吃吃笑。掌控北冥教半数势力的商钟鸣忽然出走,这教中非得乱套了不可;也算是给他的临别大礼了。 想到临别,他忽然呼吸一滞。 北冥教之事既已底定,眼前这人也差不多便要走了。 灵台。他在世上已走了三十多年,却是有二十七年不曾听闻过。遇到了喻怀仁,得知他来历之后,他很是搜罗了一番道家典籍,才知晓世上还有这么个玩意儿。 这无上天宝,却是要把怀仁带走。 携手不过六年,回想起来,实在如白驹过隙。 于他来说短暂,于怀仁来说更为短暂。 宁衍宗年幼之时,还身在宗室之中,很有一段富贵日子。到如今,那些事早只余下梗概,生父生母音容笑貌亦然模糊;便是他们还存活于世上,只怕自己也已认不出了罢。如今只记得的,唯有事发之日,藏于怀里的拨浪鼓儿。那本是他头回玩这玩意儿,好不开心,不想才摆弄了几下,便被女使惶恐地抱走躲藏起来。 不过是二十余年过去。 眼前这人,数百年后,或许早将自己的模样忘却,偶尔忆起这段往事,便如自己怀念拨浪鼓儿般,心中稍许温情,但也仅此而已。 更有甚者,或是又出了甚么意外,将前尘往事全然忘却就如怀仁现在这般。 宁衍宗敛起平日少有的伤春悲秋,问:先前你说要向微瑕前辈打探先主的事,可有甚么结果? 忘却了,或许还捡得起来,或许便就此丢了。恩同再造、形如师长的主人,喻怀仁至今也都还记不起来。 他名叫李处一,自号扶及。 原先微瑕也是一头雾水,待听了天山、宙锋剑,才想起来;也只是听闻过此人,不曾打交道扶及那人,似是在人间帮过如今朝廷的开国皇帝,还赠了一把宇峰。那宇峰与你本是双生剑,微瑕促狭一笑,它后来被那皇帝毁去,你却是得道成人,造化弄人呀。 助其开国而后,主人便不知去向。微瑕前辈疑心他是去登了灵台。 宁衍宗微微一愣,不住笑开了:你先主人竟是助太祖开国,如今你助我开国我俩果真有缘。 冥冥之中,岂有定数? 喻怀仁深深看他,点头道:嗯,你我必定有缘。 有缘千里来相会。 宁衍宗听得小楼上唱女将这句咿咿呀呀唱出来,眸子里忽然带出了笑意。 他手里把玩着一个锦囊,线尾已翘起,色泽褪去大半,早不复当年光鲜模样。这锦囊里的一纸道符,却鲜艳如初,不同寻常有法力加持,自然特异。 赠他这道符之人,本意原是让他做保命符用,不想宁衍宗宁愿拿性命护着这锦囊,也不愿将它撕破用了。 他有自知之明,那人离去,自己是万万没有甚么手段,能将这人牵住的。若干年后,那人便是要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在人间空自想念。 既然如此,他便反其道而行之,将自己牵在那人身上。 这道符咒,乃是当年喻怀仁前往北冥教之前所赠。危急之时撕破,喻怀仁便会赶来营救。 宁衍宗不曾还回去,却也不曾用过。 一来登灵台据说凶险万分,若自己打扰了他,令他分心,那便是大大罪过了。二来,唯有不用,才能叫那人时时刻刻记着,地面上有个人,危急时刻的性命,就握在自己手里。 自然,也不是直到最后也不用。 到自己快要寿终正寝之时,就定要用了,待那人来时,需得聚起最后那点力气,当面嘲笑他磨磨蹭蹭,糊里糊涂,问他还记得当年约定否。 叫他将他的骨灰拿去,熔进佩剑里。 那人去登灵台,转眼三年过去。 当年宁衍宗带兵攻入京城之时,杨承厚自杀殉国,苍梧阁的人虽然出手相救,但已迟来一步。杨老临终前似有所察觉,只留了一句话:请宁经略手下留情早日登基 看似自相矛盾,宁衍宗却是长叹三声不语;手下谋士们也都赞叹杨公一生忠义,死而后已。 卢天佑对尊师决意,亦早有所预料,此时也只是黯然神伤,半晌才低声道:天佑斗胆请经略体恤尊师遗愿 宁某愿尽力而为。 其时小皇帝十三之龄,已略通人事。宁衍宗在朝中狭天子以令诸侯,但日后势必要废帝;若小皇帝尚年幼无知,便遭废黜,羽翼失于未丰之时,今后也掀不起大浪,宁衍宗反可保他一生富贵。但若时日拖久了,小皇帝年岁渐长,即便心里不想,周围也会有人打着拥天子清君侧的主意这回要清的便是宁衍宗了。此时再废帝,宁衍宗少不得要费一番功夫,见一些血光,更是不能留这皇帝了。 却也不能说立国便立国,说登基便登基,需得内外兼备。纪六韬病逝之前,一番殷勤嘱咐,留与宁衍宗的方略便是三策:高筑墙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12 、广积粮、缓称王*。宁衍宗奉之为圭臬,打定主意一一实行。 转眼三载过去,如今天下大势底定,北冥教自伤元气,已尽蛰伏,义云军或自相残杀,或败或降;其它那些揭竿而起、自立为王的,虽还零星出现,却已难成气候。 军权在手中牢牢把握;朝臣几已大换一轮,被宁衍宗经营地高墙一般;只是可惜了恩师林润雨,自得知学生所做作为,便与他划清界限,再不往来。不知要多久以后,才能和缓关系。 小皇帝身边虽有人小动作频频,却没有施展之处。 时机已到。 替皇帝拟好的退位禅让诏书,已送到小皇帝手里。宁衍宗不在当场。那少年天子一向看来乖巧,却不知见到这份诏书,心中作何感想, 禅让大典便在三日后了。 国之重礼,不容疏忽。今日给小皇帝讲学的大学士,已换做了太常礼院官员,为小皇帝讲解禅让大典之仪;而后还要演练直至熟记。 宁衍宗自是也要学的,只是他却心不在焉,干脆把人晾在王府中,自己悄悄出来。 谪仙楼历经战乱而屹立不倒,宁衍宗入主京城后几次路过,却不曾进来过。 他自己清楚,一旦踏入这里,当年自己与怀仁对坐饮茶之景,便会浮上心头,难以消去。 果然如此。 他现下坐在楼中,听那隐约的小曲,一手摩挲着锦囊,忍不住低声朝对首那边道一声:这茶哪有你这般品的。 那座位上空空如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开国功臣朱升给朱元璋提的战略意见。 第121章 第 121 章 静坐多时,忽听得几声嘈杂。 这谪仙楼虽然清雅,却也非肃穆之地,自有一番市井之声;来往众人,并不晓得几位长随家丁跟随的,几日之后便是他们天下之主。宁衍宗原也不在意这些声响,听着东家长西家短亦别有一番乐趣。 这几声言语却有些不同,听来相熟。 秦国公,可叫下官好找。用词虽谦,语气却有七分不满。那人看看左右,只见几个扮作家丁的侍卫,不由得又补了一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秦国公可听说过罢? 宁衍宗眼下封为秦国公;这封号说来有些缘故,乃是太常寺几个不满他专权摄政的少卿特特添入候选之列的,讽喻他不臣之心。宁衍宗却是觉得有几分切要,二话不说取了这字。 此时笑道:这句可要楚参政教本公写了。 楚随如今官至参知政事,却也只带两个随从出来,指摘他确是有几分气虚。 岂能相提并论?楚随依旧理直气壮,便是下官出了意外,多的是有为才俊替补;国公若遭不测,天下只怕又要重现乱象。 噗宁衍宗忍俊不禁,无故这是咒我呢? 楚随一愣,才发觉失言,却也仍是正着脸:金玉良言,无所避忌。 是、是。明研可还好? 神来一笔叫楚随几乎呛了一下,他与那东燕前公主说是相看两厌,却也有几分**情愫;说是两情相悦,见了面却又总吵作一团。 问、问我作甚?倒是国公内室乏人啊,见宁衍宗面上有些尴尬,楚随自知抓着了痛处,压低声道,内宫终是要有主的。纳妃立后之事,众人多有建言,楚随也是同意。 宁衍宗轻咳一声:大典已近,也不能随意娶个充数罢? 那国公可许诺,登基之后半年内立后? 立后乃是大事,须慎选慎行。如今民生疲敝,尚需休养生息,不宜操办。 楚随只盯着他看,眼中满是不信。 也难怪他不信,这般冠冕堂皇的借口,宁衍宗不知找了多少,拖延至今。 喻怀仁当初离开,正室夫人无人来扮,只得假称急病而亡。宁衍宗以悼念亡妻为名,不肯再娶;任谁来劝也不通。 便是喻怀智,得知这弟夫如此情深,也不免有几分感慨。 喻怀仁临去前已将修道之事和盘托出,这做大哥的,大吃一惊而后,不免气他隐瞒;气愤过后,也有弟弟将人抛下的萧瑟之感,对宁衍宗又多了几分同情。前些日子,干脆暗示若宁衍宗再娶他们一家也不会挂怀。 一个兄弟去修仙,另一兄弟也不省心。自宁衍宗得了权势,喻怀信惊叹了一番,终于是经不住劝,投奔军中去了,不知怎地还拐带了正一道派的李阳秋。所幸李道长稳重周到,又有弟夫照应,也只有随他心意。 如今正合山庄在武林中已然执牛耳之势;武鸣山庄有乐正娘子操持,竟也声威不**,稳居其后。余杭帮卢帮主出了个大官儿子,早不宜在江湖中抛头露面,隐居起来;帮中事务交予女婿,听闻还算稳当,只是守成而已,逐渐被茶帮抢去了风头。好在卢大乘一心要做个体面官人重臣父母子侄自是有官身荫及的这些事已不放在心上。 若说有甚么波折,大约便是扶摇派忽然销声匿迹。不多时庄襄带着莫家娘子投奔到喻府,叫喻怀智很是吃了一惊。 莫大当家原答应不妨碍我俩,庄襄叹气摇头,不想竟出尔反尔。我只有私下把人带出来了。 竟是私奔! 那边厢莫露泽听了这话,白了他一眼,出言维护:你平日没个正形,哥是怕你负了我。 话可不是这么说,若是我有这么漂亮贴心的妹妹,便是再好的男子,也舍不得叫她嫁出去。 莫露泽撇过头去,手上却亮出了一把针来。庄襄瞧见那银光,哎呦一声道:我也很是有错,今后一定改正,改正。 说罢朝愣住的喻怀智拱手:莫家势大,只有喻庄主这儿能躲了。 怀信彼时还在,看到这里兴味十足,上前一步:君子有成人之美!尽管在这儿躲罢! 咳。 自然,能躲多久还得大哥说了算。 喻怀智也不好棒打鸳鸯,只是 扶摇派不能藏身?到底有甚么变故? 人心不齐,只有散了。庄襄面上漫不经心。 左右二位殿主何在? 俱都降入国公麾下。 喻怀智吃了一惊。 为何要来正合山庄?你我两派素来交情一般罢。 庄襄轻笑:在下效忠令弟已六年余,鞍前马后效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然是要投奔这里了。 效忠怀仁?见庄襄嬉笑点头,喻怀智不由得按了按眉心,他可真是胡闹。 原以为替庄襄挡莫家主的大驾已够头疼,不想过些时日连魔教的前教主也来投奔。 这商钟鸣自称受过喻怀仁大恩,与庄襄还挺聊得来。喻怀智狐疑着,也收留下来。 庄襄问他之后情形,商钟鸣答得爽快:我追着红鼎比试神行法,连比三个月,终于比赢了,所以回来了。 庄襄咋舌,又探问教祖公孙阿的下落,商钟鸣摇头:红鼎也去看过一次,不见踪影,也不知是天罚降灭,还是去登灵台了。 如此正合山庄可谓群英荟萃,人才济济了。 如今喻怀信已得封居胥伯,喻家上下富贵无虞。张九机恢复了本名,仍以喻家子侄辈自居,每年祭拜恩公。当年事虽已无可转寰,总算是小有补偿。 宁衍宗在江湖事逐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13 渐淡出,朝堂之上则是千头万绪。所幸虽然续弦的催请不绝于耳,也还有知晓内情的小争由着他。 还有一事,也多亏了小争。 我已有子嗣,你们毋需多虑。 帝王后宫众多,为的是绵延嗣统,以防国乱。宁衍宗如今的儿子,虽是抱养了侄子过来,却不为外人所知,都道是正统嫡长子。宁衍宗多加关爱不说,也早定了主意悉心培养,绕了好几个弯子,托人送到林润雨那儿开蒙。一代文宗,给三岁幼童开蒙,可谓大材小用了。林润雨尚不知情,只道是友人家中远亲,见这孩儿聪明乖巧,未曾推拒。待过个二三年,师生情近,再据实相告不迟。 也是因为有了子嗣,宁衍宗又当盛年,属下的催请才还留着些余地。他们倒是不清楚,这未来天子心里想着,便是今后有甚么意外,再厚着脸皮从兄弟那儿抢孩子也不妨事。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快完结了 第122章 第 122 章 禅让大典而后,废少帝搬入新帝御赐宅邸,宁衍宗入主皇宫。 大典虽厉行节俭,古制却也不可尽废,仍是冗长难耐,便是宁衍宗内功深厚,也有些疲累。 使女服侍更衣过后,他身着常服,在书桌前坐下。 桌上的奏章却不是今日递上的,乃是先前他这宁宰执同两相两参共议批核过的,送到小皇帝面前也不过是让他盖个玺印。这些奏章因大典之事,还未来得及理会,才堆在这儿。 他随手翻了翻,叫了个心腹的随侍,命他一一加盖;又着人将悬而未决的奏章从议事堂搬来。 这些奏章还有些看头,明日只怕贺表要堆满桌子。宁衍宗苦笑片刻。 按制中宫需用阉人,但身边随侍都跟久了,他也不愿加以残害。他后宫无人,倒不怕秽乱之举,只是千年惯例,不好首破;何况日后子嗣必定也要建起后宫,若他开一个常人服侍的先例,后世不免麻烦。也只有过些阵子将随侍外放去做官吏,再从废帝原先的中宫中挑选低位的小黄门加以拔擢了。此事交予李孟去办,再合适不过。如今大事已定,也不怕他再有二心,掌印太监之位更是非他莫属。 夜已渐深,宁衍宗打发众人去休息,只余李孟守在殿外。正低头之时,忽觉一道人影挡在面前。 李孟绝不会如此不知礼,他人更不能毫无声息地进殿,莫非 他连忙抬头,呼吸一滞。 不是。 宁衍宗笑意里带了些苦涩:原来是您老人家。 眼前这人论起年岁来,老了不知几辈,样貌却是风华正茂,俊美绝伦,惊为天人。 怎么,以为我是他? 宁衍宗苦笑:您神通广大,慧眼如炬。 这些年南离不曾离开抱朴观,宁衍宗身居京师,耳目清楚。当年听怀仁提起,南离与正一掌门有约,不能离开京师半步;不想登台升仙这般的大事,南离竟也不挪动半分。 不知您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哼,我来祝你,祝你利用完他,把他踢到一边,顺利当了皇帝。 宁衍宗微微低头:这可冤枉我了,我也愿他时时刻刻伴在身边,天长地久 既然如此深情,为何不去修仙陪他?这皇帝的位置,就当得起他的分量? 宁衍宗静静道:当得起。 南离不由得大怒,冷笑一声:好你个姓宁的,为了权位果真甚么也不顾了。就怕你坐万里江山,享无边寂寞! 宁衍宗却是瞪大了眼睛,片刻忽然大笑起来。 为何发笑? 前辈果真是世外人,不曾踏入人间。 哦?我在人间久居百年,你竟说我不曾踏入人间? 前辈衣食无忧,可恣意**,不必食人间烟火。他唇边笑意未褪,将案头奏章推了一推,这些奏章,不过平日的一半。随手拿起一本,翻了几页,东南多日未雨,旱情已现。虽派遣熟练工匠,前往凿井挖娶,但只是杯水车薪。旱后更是常有蝗灾,所过之处,颗粒无收。去年洪涝才过,当地常平仓恐怕救济不及。若就地安置不力,必有流民,流则生乱,须加以安抚。大灾之后,常有大疫,为祸生灵。种种情状,均需未雨绸缪,早做准备。 放下之后,拿起另一本来。 数年前我虽重创羌吴,但当年国力所限,后劲不足,未能毕其功于一役。游骑之国,休养几年,如今又有了气候,已有边报,几处村寨被羌吴袭扰劫掠,入秋之后,羌吴怕是要北上了。兵将粮草,均需早做准备;至于羌吴的意图,虽然不过是以武相挟,索要岁币,但我朝是战是和,战到何许地步,以何条件为和,均需考虑。另有若干蕃部,仍鼠首两端,须加惩处或惩处。 又拿起一本。 天朝富足,产出铜钱通行四海。因西海之边易久盛,铜钱每年外流。民间亦有熔铜钱为器、或将钱收藏家中之惯例,故此朝廷大量缺铜。先朝不得已而发大钱,以五分铜铸造,当十分用,然则贬值迅速,不堪使用;又有人私自铸造假钱,从中渔利。如今国库之中,无钱可用,无钱可发。 又翻开一本要说,南离沉着脸道:不必再说。 何况,即便这些均能善加处置,也不过守成而已。若要进取,更是举步维艰。 清丈土地,核实人口,改革税制,得罪的何止世家大族!地方乡绅阳奉阴违,勾结滑吏,便能轻轻巧巧蒙混过去。 精简官制,革除冗员,是要自断手足,叫天下士人寒心。 裁汰湘军,清点空饷,改世兵为募兵,修练兵之法,使将兵相知,若一着不慎,则有兵乱之祸。 若不是值此风雨飘摇改朝换代之际,军政大权握于他手,否则以上种种,寸步难行。便是以如今条件之便利,也必须步步小心。只因他已是开国之君,所推一应制法,将为后世效仿。如丰朝一般,有丰以来所有弊病,全是娘胎所带。他若想开万世之太平,便须与众臣殚精竭虑,推敲琢磨。或许穷一生之力,也未必能尽全功。 我没那空闲寂寞。宁衍宗掷地有声,既已选了这条道走,怎么也得做出个样子来。将天下治理好了,百年之后,若他偶尔来红尘中行走,也能安享人间太平。 南离看他几眼,口中啧啧:我听说你至今未娶,今后也不打算再找了? 今生今世再无他人。 南离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情深,当初他走,为何半句挽留也不提? 登灵台乃是修仙之人头等大事 哼,若你诚心实意,他外硬内软,难道还不留下来陪? 便是怕他会屈就,才不提半字啊心中宁衍宗暗叹。嘴上却问:听南离前辈意思,莫非希望他不去登灵台? 登灵台,修大道,有好处,可坏处也不少。 这可是头回听说。宁衍宗凛了神色:愿闻其详。 南离瞥他一眼,岂不闻天若有情天亦老?亘古至今,岂不见金石之器,留存最久;生灵之类,转瞬而亡。大道之极,便是化同万物,以至非人,才可同天地共存。 非人? 存天理,灭人欲。 宁衍宗皱起眉: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4 一剑在手 作者:啪啪啪 分卷阅读114 我听怀仁说过,人道亦是天道。 人道为天道所容,并非天道全部。体察人道,乃是为了体察天道。 存情乃是为了灭情 南离轻笑:不错,一点就透。怀仁原本剑器,于人道半点不通,才要经历此劫,进而升华。只是他将前事忘却,怕还不曾想到此节。 莫非登台成仙之后,便会忘情? 原来,连先前那般幻想,也是虚妄?甚么忆起他来温情些许原来会是连温情也不复存留?便是将自己身子融入剑中陪伴,也激不起半点念想? 南离摇头:倒也没那么快。登台同圆满一般,到底只是境界。不过以他的资质,日后极近天地,也不无可能,端的看他怎么选了。修道之人,情与不情,其中的度,都要自己把握。依我看来,若是无心无情,便是与天地同寿,又有甚么意思?如我这般,快快活活地过个三四百年,也是知足了。 宁衍宗这才松了口气。复又自笑:便是日后他果真要将一切情谊抛开,也是他的决意。岂可为我一己之私,阻碍于他不,那样更好。万一因为我先行一步,叫他再不能脱离旧日情网,终日怀念难过,岂非我的罪责?他若是忘了我,也好,也好。 哼,少自作多情,他会为你难过?南离吊起眼角。 嗯,不难过便好。 啧你这人说不通。走了。话音未落,这绝代之姿已不见了踪影。 宁衍宗轻笑片刻,掏出那护符锦囊,摩挲片刻。 忘了我之前,可要记得先来见我一面。 他收起锦囊,又看了几本,不觉有些困意,便要休息了。 明日待久长。 -完- 分卷阅读1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