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和天下》 第1章 驱马北邙 大汉,光和四年,鲜卑首领檀石槐死,其子和连代立,和连才力不及其父,性又贪财,处理事务不公,各部渐渐叛离。又常率兵抄掠汉地边境,后在攻略北地郡时,被汉军用箭射死,其侄魁头立为首领。 魁头为树立部落威望,率部寇略大汉幽州边郡,劫掠夏粮。幽州告急! 可是东都洛阳,大汉的天子——皇帝刘宏居然不在皇宫处理朝政,而是在后宫修建了许多商业店铺,让宫女们行商贩卖。于是,后宫中相互盗窃和争斗的事情屡有发生。刘宏穿上商人的服装,与行商的宫女们一起饮酒作乐。他又在西园玩狗,狗的头上戴着文官的帽子,身上披着绶带。他还手执缰绳,亲自驾驶着四头驴拉的车子,在园内来回奔驰。导致洛阳的富二代们竞相仿效,致使驴的售价与马价相等。 他还喜好积蓄私房钱,收天下之珍货,每郡国贡献,先输中署,名为“导行费”。 中常侍吕强上疏谏:“天下之财,莫不生之阴阳,归之陛下,岂有公私!陛下您现在广敛各郡的珍宝,内御府堆满天下出产的丝织品,西园里收藏着理应由大司农管理的钱物,骥厩中则饲养着本该归太仆管理的马匹。而所输之府,辄有导行之财,调广民困,费多献少,奸吏因其利,百姓受其敝。且阿媚之臣,好献其私,容谄姑息,自此而进。旧典:选拔官员的事情应由三府负责,尚书只负责将三府的奏章转呈给陛下。被选拔者通过考核,加以委任,并责求他们拿出政绩。无政绩者,才交付尚书进行弹劾,提请转到给廷尉核查虚实,加以处罚,于是三公每有所选,参议掾属,咨其行状,度其器能;尽管如此严格,仍然有些官员不能胜任,使政务渎职荒怠。今担任尚书,或有诏用,如是,三公得免选举之负,尚书亦复不坐,责赏无归,岂肯空自劳苦乎!” 申牌时分,太阳已然偏西,漫天的云彩,被霞光染得一片金红橙黄。闪烁变幻的云团,有如飞禽走兽,有如莲花蒲团,在金色的神秘光环中,有如西方的佛祖世界。太学生刘和一身猎装,骑着快马在北邙山里游荡,脑海中回想着今日早朝的宦官中常侍吕强的奏折。 些许是累了,刘和驻马静静地看着夕阳在这北邙山西头慢慢落下,嘴里似乎感慨着:“驱马北邙原,踟蹰重踟蹰。” 为什么太学生刘和会“踟蹰”---这一副徘徊且心中犹疑,要走不走的样子。 这就要从“穿越”二字说起了。 穿越到这个时代已有十二年——发现自己身处汉末,今年已是弱冠,前几天才完成冠礼。 最重要的是因为“刘和”有个父亲叫刘虞,有个“名号”叫“汉室宗亲”。就算他对历史再不精通的,至少后世的《三国演义》总是看过的吧——刘备逢人就说自己是汉室宗亲。 如果说,此二事还只是巧合,那么,在先后听说了陈蕃、窦武、张让、曹操、袁绍的名字后,确定无疑必是汉末了。 最先听说的是陈蕃。 父亲刘虞是东海名士又是汉室宗亲,汉光武帝刘秀之子东海恭王刘强之后。当时在和其一次聚会上,几个名士在品茶评比,议论天下的名士。有人带着仰慕的语气说道:“天下模楷李元礼(李膺),不畏强御陈仲举(陈蕃),天下俊秀王叔茂(王畅)此三君真是我大汉士人学习的榜样。” 又在去年听说了张让。 自大宦官王甫、曹节相继离世,皇帝刘宏为了均衡朝堂势力,巩固君权,对抗外戚、士族从而扶持起了新的宦官集团——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十常侍势力。天下皆知皇上说:“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 又在今年,听说了曹操、袁绍。 去年六月,朝廷下诏求贤,被举荐的不但有汝南四世三公家族的袁绍,也有故顿丘令沛国谯县曹操。 除了这几个人的名字外,陆陆续续的他还听过许多别的人名,无一例外,都是汉末名人。 只知道大前年改元“光和”,今年是“光和四年”,按照后世看小说和打三国游戏的经验可以断定:什么周瑜、诸葛亮、郭嘉的年纪都不大。估计袁绍、曹操的年龄也不会太大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以此推断,虽处汉末,离纷争乱世大约还得十几二十年。 可是有块石头一直压在刘和的心头---光和末,黄巾起。 穿越前的刘和不管是从电视上还是书里,知道义军所过之处的地方惨状,好不容易穿越重生一次,三国年代没体验到,先在黄巾起义里丢了性命。而根据种种的蛛丝马迹,尤其近年,他分明地发现:似乎离黄巾起事不太远了。 这些年,大汉四周边郡不是有夷狄寇边就是蛮民作乱,顺带中原会接二连三的地震和大范围的传染疫病一再爆发,最严重还是“人祸”——豪强地主趁机勾结贪官污吏兼并土地、加高税赋。 这其中就有“刘和”,在一次类似流感的疫病中,八岁的“刘和”感染了风寒,昏迷不醒,等醒来之际亦是21世纪的刚毕业的大学生——刘和。 面对天灾人祸,人人恐慌,由此导致乡野基层的百姓信奉张角太平道的人越来越多。 刘和在穿越前,有过成功,有过失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事已至此,既然无法改变,就只能想办法去适应,总不能坐以待毙。 该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黄巾起义呢? 十几年来思来想去,不外乎三个办法,一个投靠太平道,一个避走他乡,一个聚众自保。 投靠显然不行。黄巾起义的声势虽大,但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了。不投靠,不一定死;投靠,一定死。避走他乡也不行。想当那黄巾起事时,张角登高一呼,八州响应,信徒数十万,连接郡国,遮天蔽日、海内震怖。天下虽大,又哪里寻得桃花源去? 两者皆不行,唯有聚众自保。 只是,说起容易做起难。他既无威望,又无钱财,年方弱冠,世人不知,如何聚众?难道学刘备——吾乃汉室宗亲云云? 按照目前的情况似乎只能这样——自家的汉室宗亲可比刘备的汉室宗亲强! 中山靖王那是西汉的,刘胜又是有120多个儿子,都过了两百年了,早就出了五服了;而刘虞是东海王之后,这个东海王是东汉光武帝刘秀的长子刘强——论辈分当今皇帝真的要喊刘虞为“皇叔”。 这或许是自己最大的优势,这个出身可是比曹操、袁绍要好的很多,东汉代士人重名节慨意气,又因为察举制的选官制度使得地域观念加强,更加的看重出身。 所以要快速得到威望和钱财的办法就是好好利用这个优势,刘备这个“注水猪肉”都能成功,自己凭借千年的眼光和真宗室的名头,不敢说和曹操、刘备、孙坚、袁绍等人争雄天下,至少苟全性命于乱世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刘和想到此处微微一笑:“还有几天就太学毕业了,即将走上仕途。只要能当上官儿,好好干上一年两年,威望、钱不就都有了么?” 可问题又出来了,该当个什么官儿好? “当官”不是问题,借助汉室宗亲的背景,父亲刘虞又是经学名士,怎么也能获得一官半职,但是摆在面前的选择也不多,虽然自己有着好出身,按照汉家规矩——刘和这样有宗室背景的太学生基本会进入内廷担任议郎、侍中这样的皇帝顾问官,若是太平时节,君主贤明也不失为好出路;可自孝章皇帝启用外戚、孝和皇帝任用宦官夺权以来国家势力在外戚、宦官、士族之间倾轧,到了孝桓皇帝时期,大汉已是“癌症晚期”,是一艘快沉没的帆船。 “方今天下,权阉当道,言路阻塞,有学识的人都退隐不出。与其做一个整天忙於文牍的文吏,何如当一个能为黔首百姓做些实事的地方官呢?”刘和骑马缓缓行之。 所以必须要想办法外任地方官——宁做鸡首不为牛尾。 如果在大内皇宫整天接触不到人,忙于案牍之事,能得到什么威望和钱财?还不如干脆到东海老家当个村长土皇帝。 所谓郡守、县令者,代天牧民集诸权于一身,首要者须知汉家律法、知“五兵”——矛、戟、钺、楯、弓矢,但刘和宗室子弟,本就不是只研习经文,不通世事的。他从小读书,学过汉家律令,并因知乱世将至,虚心求教武艺,能骑射、会击剑,又研读《孙子》、《尉缭》、《司马法》等兵书,出仕县令长绰绰有余。 就在这时,刘和前方一人驰马迎面而来,刘和赶紧勒马避让。 那人旋即亦是勒马:“好险!” 接着双方下马,那人作揖:“马儿受惊,多有冲撞。可有伤着兄台?” 刘和先是看了看这人,比自己矮了一头——一米六五的样子,头负青巾,身着皮甲,背挂猎弓,腰挎长剑,白净脸膛,元宝耳,浓眉大眼透,只可惜塌鼻梁把他的相给破了,再加上厚嘴唇,实在是谈不上英俊;但是眼神含儿不漏,却微微透着一股英豪之气。 “无碍!兄台有心了。”刘和回礼道。 那人抬头看了看比自己高一头的刘和:一米七五左右,一身朴素便服,腰悬铁剑,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有一股子书卷气,但闻其声却又散着几分英杰气息。 “在下谯县曹操!敢问兄台高姓大名?”那人施礼道。 “呀!曹孟德?”刘和脱口而出。 “君知吾名?” 尴尬了,第一次见到曹操,刘和有点失态。 “曹君大名,焉能不知?年二十举孝廉,除洛阳北部尉,京师敛迹;复又外任顿丘县令,为民请命,造福一方。曹议郎,我可有说错。” “些许浮名罢了,君谬赞了。”曹操憨憨一笑。 刘和正了正身子:“在下东海刘和,字顺之,太学学生。” “刘君!冒昧一问,君可识五经博士刘伯安?” “正是家父。” “顺之兄,如若不弃,可否和我一同前去狩猎营地一聚,以解方才之误会?”曹操邀请道。 “孟德兄年长我些许,岂可平辈论之。是故长者邀,不敢辞——恭敬不如从命。” “顺之言重了。顺之请!” “曹兄请!” 两人上马奔赴狩猎营地。 第2章 清议言志 刘和随曹操来到其营地内,进入营帐只瞧见正中间端坐着一位:生得身高起码得有一米八、肩宽体壮,头戴红色简巾,身穿皮甲劲服,腰系嵌玉绣边的金线丝带,足蹬厚底黑色云履,一身装扮颇显庄重素雅;细往脸上观看,其人生得宽额白面,一对又粗又浓的眉毛直入鬓角,双目炯炯大而有神,鼻直口阔,大耳朝怀,齿白唇红,微微三绺细须——好一位英俊秀丽人物! “诸君都在啊!我替诸君引见一位宾朋。此君是我游猎偶遇甚是投缘。”曹操说着便拉着刘和入内。 刘和赶忙作揖行礼:“太学生刘和,见过诸君!” “顺之啊!这位是袁君——袁绍袁本初!”曹操指着正中间的袁绍道。 “刘和,刘顺之。本初兄这厢有礼了。”刘和又是一揖。 “这位是袁术袁公路,本初之弟。” 刘和看了看袁术,这袁术面黄肌瘦,又长着一副容长脸,细眉、塌鼻、尖嘴、猴腮,虽然服色穿戴与袁绍一样,坐在那里却一点儿名门之后的气势,叫人看着不喜,同是一家人竟有这样的天渊之别。 不过这汝南袁氏可非同寻常,首先是代代研习《孟氏易》的经学世家;其次就是名冠后世的“四世三公”和“袁安卧雪”,这个“袁安”就是袁绍的高祖父。他们哥俩现在随叔父生活。如今两个叔父袁逢、袁隗在朝中也炙手可热。 “公路兄!” “嗯!”袁术随意地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袁术好像真的看不爽袁绍,见刘和先对袁绍施礼,他回礼回的很轻佻。 曹操又指向其中穿大红衣服的人说,“这位贤兄乃廷尉崔公之子——崔钧崔元平。” 刘和见他人高马大,虎背熊腰,面红耳赤,目若朗星,有从头到脚一身大红,带着一股尚武之气,更起了敬慕,遂拱手道:“和有礼了。” 崔钧忙还礼道:“原来是刘顺之呀!令尊可好?” “元平兄有心了。家父安好!” “本初啊!刚才孟德带他进来我心里想怎么有点眼熟——原来是东海名士、宗室长者,通贯五经刘伯安家的公子。家父和刘伯安之前讨论过五经。”崔钧恍然大悟。 这时一听是汉室宗亲,袁绍就热情起来了起身拉着刘和介绍道:“这位贤弟姓许,名攸,字子远,与我是同乡。” 刘和不禁举目细看:这许攸身高一米六几,挽着发髻外包方巾,身穿白粗麻长衣,腰系玄布带子,外罩白中透黄的氅衣,毫不出奇的装扮;脸上看,一对稀稀疏疏的肉梗子眉毛,小巧玲珑的元宝耳朵,瘪鼻子大厚嘴唇真是丑得出了奇,但生就一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眼珠子滴溜溜乱转,透着一股灵光秀气。 刘和旋即莫名的心中感慨:“殊不知多年以后你们会互相厮杀。” 许攸指了指其他二人开口便道:“这个大个子是南阳娄圭,字子伯;那个生得像姑娘似的是汝南王儁,字子文。我们仨现都在桥公门下习学《礼记章句》。” 刘和虽觉他言语轻佻,却也诙谐。不过细观这两个人倒觉得很恰当:娄圭身高一米八几模样,龙眉凤目,笼发包巾,身着绛紫色绸衣,颇显魁梧,举止潇洒气派。那王儁中等身材,身穿雪白的长服,外罩一件别致的貂衣,格外俏;再往脸上看,这男儿面如冠玉,齿白唇红,眉若弯月,耳似元宝,目含秋水,顾盼神飞,胜过子都,不让宋玉,比画画失色,比玉玉黯然,真真比画中西施、屏上嫦娥还秀美三分。 “子伯兄!” “子文兄!” 刘和分别行礼! “顺之,客气了。刘伯安通晓五经,家师经常夸赞!在下亦是久慕,有机会可得让你引见引见啊!”王儁笑着说道。 “子文兄才是客气了!我虽比诸君年岁稍小,但今日偶遇诸君一见如故,诸君愿意和我结交,是我的荣幸,我先自饮三樽,以表敬意!”刘和说着便拿起酒爵。 “顺之豪爽!我来给你倒酒!”曹操拎起酒壶给刘和斟满。 “有劳孟德兄了。”刘和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经刚才的一番推杯换盏,袁绍的语气亲近了不少:“诸君,有时我在想,世风之下官员明哲保身,现在的士人官员以何为要呢?我、公路、孟德、元平皆是出仕之人,我授濮阳长、公路得河南尉、孟德迁顿丘令、元平拜虎贲右仆射。” 见诸人不是沉思就是饮酒,刘和壮了壮胆子:“这个……和虽未出仕,但余以为,应事君以忠,待民以仁。”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文武相较,哪个更重要呢?” “小弟愚钝,本初兄有何见解呢?” 袁绍放下筷子:“我朝自光武帝中兴以来经籍盛极,虽武人也多近儒术。仅论云台众将:邓禹善诵《诗经》,受业长安;寇恂修乡学,教授《左氏春秋》;阳夏侯冯异通《左传》《孙子》;胶东侯贾复熟读《尚书》;耿弇知《老子》之道;祭遵乞资学经、投壶为乐;李忠好礼易俗;刘隆游学长安……” 刘和听他如数家珍地列举着云台二十八将的事迹,心里已经叹服:能名留史册的人果然有几把刷子 “所以武者亦文,所为守业,这样息兵事也可治理民政、宣扬教化。所以武者修文至关重要,上系国之安危,下关身之荣辱。反之文人也应通武事。”一番有理有据的言论戛然而止,至于通武的用处他却绝口不提了。 “听本初兄一论受益匪浅。”刘和原本只是觉得袁绍风度潇洒,这会儿才意识到此人见识非凡,补充道,“马援弃学随军、班超投笔从戎,皆成一代俊杰!” 不过袁绍所考虑的一直是朝里的事情,转移话题道:“孟德你担任议郎已经一年了,虽说台郎显职,乃仕之通阶……可你赶的时候太不好了。现在皇家的西园修成,皇上连宫都不回,你见不到他还给他进谏什么呢?” “皇上连宫都不回?”刘和皱起了眉头:“那不是......张让、赵忠把持朝政了么?那以后朝廷依仗什么人?” “依仗咱们呀!”崔钧倒是很自负。 “嘿嘿!你想得倒是美,当今皇上有自己的人要用。听叔父说,他正盘算着让以前陪他玩的那些人都当官。什么唱曲的、写字的、画画的、博弈的,甚至斗鸡走狗之徒,如今都要做官了。还美其名曰叫什么鸿都门学,要任芝、贾护、乐松那等宵小之人管辖。真是……”袁绍还是嘴下留情,没敢乱说皇上坏话。 “难道数年寒窗、连年战功,还不及画工的一幅画吗?”刘和有些不信。 “你别当笑话,鸿都门的画工江览,皇上要让他当侍中。”袁绍苦笑道,“叔父为了这事儿跟皇上谏了好几次,不管用呀!人家江览跟张让的关系硬着呢,谁也扳不动。” 三公之贵竟然扳不倒一个画工,这也真是奇闻了。刘和不禁思量:现在看来当今万岁行事还不及先帝呢!先帝虽不理政务,但总不至于乱施政令,而当今天子却是馊主意一大堆。当然,这样不满的话是不能明说的。 “是啊。”曹操接口道:“就是前几天王美人产子他回去一趟。估计何皇后又要失宠了,王美人产下小皇子啊!” 袁绍摆了摆手道:“皇家的私事咱们还是少议论为妙…… “年头是改喽!如今莫说上疏言事,连皇上的面都难见,整天弄一帮宦官应付差事。说实话,我也算不得什么耿直之臣,我们曹家又不是清流出身!总想着凡事过得去就行……可是眼下有些事儿实在是过不去啦!眼见这朝里朝外……唉……”曹操感慨道。 “咱们皇上虽然……顽劣……”袁绍用了这样一个不好的词,见众人没什么意见,就继续说,“论起来,十二岁孤身入宫便经大变,族灭勃海王、杀宋氏,不动声色铲除权阉王甫,又明诗文懂书画通晓历代典籍,什么样的事情他没经过?什么样的道理他能不明白?我朝历代先君有几个这等禀赋才气的?” 袁术、刘和、许攸诸人面面相觑,但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实事——光和二年,下诏处死王甫,谁也没料到,他在处死王甫之后转手就将刘郃、陈球、阳球等强硬派大臣也处死了。此刻的刘宏再不是那个懦弱的小皇帝了,通过一系列的政争,他已经把宗室、党人、外戚、宦官、权臣这几支势力全都踩到了脚底下,以后再无人敢公然挑战他的皇权了!他开始乾纲独断,将亲信宦官张让、赵忠以及苦心培养的鸿都门心腹推到了前台,一轮政治清洗已经无声无息地完成了…… 曹操接过话头:“可是他的心思全在粉饰太平上面,又是大造宫殿,又是远征鲜卑,就不想想这样劳民伤财的后果。他又听不进良言,不要大臣的劝谏,他只要许戫、梁鹄那等唯命是从不多说话的人。他虽然聪明,却一意孤行把治天下看得太简单了……如今灾害遍野、民怀激愤,太平道的势力又日益强大。可皇帝昏庸,宦竖横行,官吏贪婪,后宫杂乱,他们都丝毫没有觉醒之意。俗话说乐极生悲,塌天大祸只怕已近在眼前了!” “前几日杨司徒上疏朝廷遏制太平道,结果被留中不发。”袁术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若是天下有变,则方面何所可据?”刘和道。 “足下意以为何如?”许攸看着刘和。 “让诸君见笑了,那小弟就献丑了。”刘和清了清嗓子:“和虽汉室宗亲,然非岩穴知名之士,恐为海内人之所见凡愚,欲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誉,使世士明知之;慕卫、霍之功,意遂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欲望封侯作四镇将军,然后题墓道言‘汉故镇北将军刘侯之墓’。吾等士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而继绝学,为万世而开太平。’” “好个‘为万世而开太平’!吾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定天下,再兴大汉。”袁绍饮酒道。 崔钧、许攸、王儁、娄圭亦是各表志向。 曹操想了一会:“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 “哈哈!就你曹孟德?孟德你喝高了。”袁术一副酒后胡话的模样:“对了!顺之,我从叔父那里知晓,令尊或许这几日之内,要拜为幽州刺史,处理幽州事务。” 真是说者无心听着有意,这袁公路的话语,令刘和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第3章 内廷惊变 刺史,“刺”是检核问事的意思,即监察之职。“史”为“御史”之意。 秦制,每郡设御史,任监察之职,称监御史(监郡御史)。汉初省,丞相遣史分刺州,不常置。武帝元封五年初置部刺史,掌奉诏条察州,秩六百石,员十三人。成帝绥和元年更名州牧,秩二千石,职权进一步扩大,由监察官变为地方军事行政长官。哀帝建平二年复为刺史,元寿二年复为牧。 东汉光武帝建武十八年,依旧制再改为刺史,但只设十二人,各州一人,余一州隶司隶校尉,变西汉刺史无固定治所为各有驻地;奏事可遣计吏代行,不复自往。东汉刺史权力逐渐扩大,常有派刺史领兵作战之事,刺史奏闻之事不必经三公委派掾吏按验,郡守、县令对之颇为忌惮,甚至有因畏刺史而解印弃官之事。 “所以能不能用‘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怨’的故事来说服父亲刘虞,在幽州谋一差事?!”刘和心里如是想着。 就在这时,娄圭开口了:“一说起这疆州边郡,我想起之前往凉州走了一遭。散散心嘛!这一次可真开了眼了。” “哦?开什么眼了?”诸人异口同声问道。 “自从张奂、段颎击败羌人,将将几年的工夫西边那些边将如今可阔绰了。段颎那些从前跟着他玩命的人全随着水涨船高,什么宋扬、李文侯一个个可排场哩!还有一个董卓,最是跋扈,手下的兵多一半是胡人,什么羌人、屠格、匈奴都有。我算看明白了,手里攥着兵,腰杆子就硬。那帮子家伙说是官,其实跟匪也差不多,强占民田、勒索钱粮、结连土豪,杀人就跟碾死臭虫似的。” 娄圭侃侃而谈,“这些边将皆纵容属下欺压羌人。依我看,那些外族分明就是叫他们逼反的;逼反了人家再镇压杀人向朝廷邀功……当年虞诩、皇甫规、张奂安抚边族的作风真是一点儿都瞧不见了!倒是有几个能吏,金城边允、韩约、陇西马腾。” 刘和又是一惊:“是金子总会发光。这几个难道就是后来的凉州军阀边章、韩遂、马腾?未到乱世,这些人已经崭露头角。” 袁绍、曹操诸人听了连连摇头:“如此看来凉州又是战乱又是土豪,你这一路上必定辛苦不小呀!” “那还用说!好在结识一位长者——汉阳阎忠。在他那儿白吃白喝了好多天,临走还写了封信给我。嘿!比关防文书都好使,一见阎忠的信,羌汉两路谁都不敢为难……”娄圭突然话锋一转,“我在凉州待的这些日子里,虽说羌患大致上平了,可西边的羌人还多的是呢!尤其是枹罕一带,有个义从羌长首领叫北宫伯玉,手下部族有上千之众呢!个个弓马娴熟,会讲汉话的也占了一半,比京师北军长水营的那帮兵!” 汉军军制分为京师兵和地方部队,京师兵分为北军和南军。北军是汉军的精锐部队,长官是北军中候,其下是屯骑校尉掌骑士,步兵校尉掌上林苑门屯兵,越骑校尉掌越骑,长水校尉掌长水宣曲胡骑。北军士兵又称屯兵。 这长水营虽与屯骑、越骑、步兵、射声营一样同属北军五营,但士兵却与那四营不同,所辖士兵都是胡人。虽然这些游牧民族的士兵虽然已经归附中原,但依然保持着善于骑射的传统。 这一说到军伍,袁术的小眼睛又是咕溜溜的一转:“孟德你这几年还在注解兵书么? “哦?东观校书都来不及,哪有时间注解兵书。”曹操喝了一口酒,因为不太喜欢此人,只冷淡搪塞着。 “嘿!你送了本初一套自己注的孙武子十三篇,什么时候也送我一套?”袁术哂笑着指向袁绍,“要是别的什么文章也倒罢了,唯独这兵法确是我最喜好的。我知道你给他一套,我到他那儿去借。我这兄长悭吝得很,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才给了我两卷,我拿去看了不到半日谁想他又堵着门讨回去了。” “别听他胡扯!”袁绍一脸不耐烦的:“我可跟他讲清楚了,这书是孟德借我的,看完了得还。他偏不信,拿起两卷撒腿就跑,那我能不去堵门吗?今儿正好,你问问孟德是借的还是送的。实在不信,去问许子远!” 许攸笑了笑道:“你别看公路大大咧咧的,像什么《孙子》《司马》《三略》《六韬》多多少少都懂得点儿,也不见得就比你差。” “哦?真的?”曹操半信半疑:“那我可要讨教讨教。” 正当诸人看着曹操准备埋汰袁术的时候,营帐外一阵马蹄踏地声,袁绍道:“公路!怕是兄长到了,你我前去迎接。” 诸人见东主都起身了,也随着出来了。 袁基,字伯遗。袁逢嫡长子,袁绍、袁术兄。只见袁基身后跟着两个刘和有点眼熟的人。 “兄长来了!我来介绍一下。”袁绍的拉着刘和:“这位是东海刘伯安家的公子,刘和刘顺之。” “见过大袁君。”刘和施礼。 “客气了!袁基袁伯遗。”袁基回礼恭谦。 袁绍又指了指袁基后面的两位:“这位小公子是张孟卓的兄弟张超,是替他兄长来看望我的,大家多亲多近不要见外。” 张超个子不高却显得精明伶俐,兴高采烈给大家见了个礼:“张超张孟高。” 这一位……”袁绍又指了指另一位小兄弟:“可了不得....” 袁绍话音未落,刘和笑着接口道:“他叫臧洪臧子源,是太学生。他的父亲大名鼎鼎,就是出使西域,名震羌人,在会稽殄灭反贼的使匈奴中郎将臧旻。本初兄,臧子源和我已是三载同窗。” “哦?”袁绍听他这么一说:“倒是为兄冒昧了。” “顺之兄客气了。”臧洪作揖。 “本初、公路,诸君快回城吧,城里出大事了——王美人死了。”袁基忽然急忙道。 众人一惊,接着各自命家仆收拾器具回城。 王美人,说得是皇帝刘宏最宠爱的偏妃,前不久还为他生下一个小皇子。如今除了纵情享乐之外,这对母子是刘宏唯一牵挂的人。 此时的皇宫内的皇帝刘宏听闻爱妃暴毙,他嘴角颤抖了两下,半天没有做声。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如果说帝王对一个女人可以忘却身份、全心全意的话,王美人就这样一个女人。从第一次见面刘宏就爱上她了,这种发自内心的欲望、比翼双飞的感情远远不是他和宋后、何后那种夫妻盟约所能比拟的。在皇宫、在西园、在灵昆苑,每个地方都承载着他们之间的感情,她在他心目中不仅仅是美貌的象征,而是一种女人给予男人的支持,这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容貌的褪色而冲淡。刘宏呆坐在那里,半张着嘴,目光呆滞,他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小皇子怎么办?刚一出生母亲就没了……沉默的思索之后,泪水竟不知不觉淌了下来。 “圣上您要保重龙体啊。”所有人都跪倒在地。 刘宏擦了把眼泪:“她、她……怎么就突然舍朕而去呢?” “奴才有下情回禀。”宦官蹇硕往前跪爬了两步。 刘宏眼睛一亮,知道大有文章,立刻止住眼泪:“难道……王美人因何故暴崩?” 蹇硕略一踌躇,把头压得低低的:“此事有骇视听,请万岁屏退左右。” “张让、赵忠留下,其他人都给朕出去。”待贾护等四人与众宫女都退出殿外,刘宏才起身到蹇硕近前,“你说吧!” “诺。”蹇硕深吸一口大气,“午时二刻,皇后差心腹宦官斥退御医,赐王美人膳食,王美人食后而毙。” 刘宏犹可,张让、赵忠脸都吓白了。皇后何氏乃屠户之女,出身微贱,本是赖他们举荐才得以入宫的,为了帮助何氏问鼎后宫,他们不惜串通王甫制造巫蛊冤案,害死了原先的宋皇后一门。 如今的何家,与他们可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何后要是倒了霉,他们的末日也就不远了。事情明摆着,如今王美人比皇后受宠,又产下小皇子,直接威胁到她的地位。何皇后自己就是取前任而代之,岂能不晓得居安思危?毒杀王美人,这是要斩草除根防患未然。不幸的是,做事不密全让蹇硕揭穿了。 刘宏转悲为愤,但毕竟不好当着下人说皇后什么坏话,只咬着牙道:“我那小皇儿现在如何?”他现在担心的是何后连王美人的孩子也给害死。 这个皇儿就是后来的汉献帝刘协。 蹇硕办事还算妥当:“小皇子尚在王美人宫中,由乳母照管。小的已经反复嘱咐宫人,不许任何人接近,但还请皇上速速起驾……” 此刻的刘府,刘和的父亲刘虞在书房踱步,嘴里碎碎念:“何皇后失宠,王美人产下小皇子,接着又暴毙,这可不得了啊!” 站在下首的刘和把头一低,只是拱手道:“皇家的私事咱们还是少议论为妙……母亲喊您吃饭,见你在书房,就让我给您端来。”说罢将食盒放下。 刘虞自言自语苦笑着:“傻小子,你还得历练呀!你光知道外朝,内廷有时也能兴国亡国啊!天家无私事。” “求父亲解惑。” 第4章 父子问对 天色已是入夜,在外面往屋里看去,见黑通通的,刘和命家奴寻了燧石和松烛,借助微弱的夜光,刘和拾起燧石,啪啪地打出火,点着薪烛,驱散了室内的黑暗,就着一窜一窜的烛火,他问父亲刘虞:“难不成天子要废长立幼?这可是会祸起萧墙的!” “然也!不过阻力颇大。何后是怎么起家?”刘虞微笑着看着儿子,明显一副考校的模样。 “何后?”刘和皱了下眉头:“何皇后是王甫、张让除掉宋皇后一手推上去的。父亲是说张让必定会劝说陛下。” “吾儿长大了。”刘虞点了点头:“当初王甫除掉宋皇后是因为她是渤海王刘悝的姻亲。刘悝表面上是因为王甫索贿不成,因而处之;实际上是先帝去世,在宗室挑选继承人之际,刘悝曾经结交王甫,暗示其扶他上位,可是最后王甫联合窦家选择了当今陛下即位。” “就是说王甫怕旧事败露,先下手为强,杀个干净。”刘和惊讶道,心想宫廷斗争也太复杂了吧。 “所以现在...王甫、曹节已经过世,张让还活着。”刘虞思索着。 “就是说何皇后是张让和王甫一手推举上去的,这里牵扯到他的利益。更要紧的是,宋皇后的巫蛊一案是张让连同何皇后、王甫联手炮制的,要是真把何皇后下了冷宫,万一勾出旧事,张让的脑袋也得搬家。”刘和醒悟了。 “所以如果要废长立幼,必先废了何后。可是皇家怎有屡废国母的道理呀!”刘虞摸了摸胡子。 就在刘虞父子议论之际,大内皇宫的皇帝刘宏气得都肺炸了,他抱着小儿子刘协:“儿啊!你好命苦。那个贱婢!狗屠妇!安敢欺朕!” 寝宫门口的张让咽了口唾沫,这个节骨眼儿本是不该上前的,但何皇后这里牵扯到他的利益,万一勾出旧事,自己的脑袋也得搬家。事到如今不保也得保了!想至此,他深吸一口气趋步进殿,来至皇帝面前跪倒道:“万岁息怒。” 刘宏一扭头:“你来得正好!去把皇后给我传来!” “奴才……奴才恳请万岁开恩。” “你知道我要废了她,是不是?”刘宏冷笑道,“嘿嘿嘿……开什么恩?她为什么不开恩?王美人何罪?还有,当初宋后巫蛊一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怕什么来什么,皇上心里一切都明白,张让心头一阵狂跳。他还想再替皇后说些好话,但嘴却被道理堵得严严实实的。 “你敢抗诏?”刘宏凝视着他,“快去!” “奴才……奴才实在是……”张让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刘宏不与他置气,抬头喝道:“赵忠!他不去你去!传我的口谕,先废何后为采女,下暴室拘禁起来!” 这一惊之下,张让已拿定主意,抱住刘宏的腿道:“皇上您不能这样呀!” “大胆!”刘宏一脚蹬开他的膀子,“这样的贱人,留她干什么!”张让摔了一个跟头,紧爬两步又紧紧搂住他的腿,继续谏道:“皇上三思!皇家怎有屡废国母的道理呀!” 此语一出,刘宏心头微微颤动了一下:是啊!宋后一族已经身死门灭了,如今又要废杀何后,天底下哪有一个皇帝连续诛杀两个皇后的,又是巫蛊魇震,又是毒害嫔妃,这一大堆的宫廷丑闻传扬出去,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后代史官将如何下笔书写自己呢?可要是不废掉她,王美人难道白死了……刘宏有些为难,感觉脑袋都要炸开了,他挣脱张让,后退两步跌坐在龙床上。 张让见他有所动容,却又不敢随便再说什么,只把头磕得山响;最可怜的是赵忠,已然得了皇上废后的命令,这会儿见此光景,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左脚和右脚都打起架来了。 “太后娘娘到……”随着一声呼喊,董太后面沉似水踱了进来。 “母后!”刘宏烦闷间见母亲姗姗而至,顿时间没了刚才那等怒气,仿佛一个刚刚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泣不成声:“王美人她死了……” 董太后早从诸宦官口中得知事情原委,不过她没提皇后的事,只是从刘宏怀里轻轻接过襁褓,拍着啼哭的婴孩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过难受,哪有大男人痛哭女子的道理?何况你是皇上,要节哀克制!这孩子养在别处你我母子都不放心,我看还是由哀家亲自抚养他吧。”说着她捏了捏孩子的小手,微微叹息了一声。 “朕要废了皇后,母后觉得如何?” 董太后一皱眉:毕竟皇后一废再废不是什么好事。自她以藩妃身份入宫以来,宫廷的丑闻层出不穷,再闹出这么一件大事,皇家真是威严扫地了。现在这个苦命的小皇孙已经抱在了自己怀里,她日后的生活有孙子陪伴也不再枯燥,别的什么事也懒得操心了,因而叹息道:“唉……皇上啊,废后的事情您自己拿主意,不论您怎么处置,哀家都赞同。” “这……”刘宏听母亲这样说,踌躇不知所措了。 张让听董太后不愿干涉,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一大半,赶紧趁热打铁说:“奴才以为皇后纵有千般不是,念在大皇子您也要再思再想呀!王美人已死,小皇子已然没了娘,难道您还要大皇子也没了娘吗?这小孩子离娘的滋味……”他说到这儿戛然而止,只连连磕头道,“请陛下开恩吧!” 这话太厉害了!皇帝刘宏本身就幼年丧父,意外地被迎入宫成了皇上。那年他才十二岁,不得不离开相依为命的生母跑到皇宫对窦太后喊娘,直到亲政才把董太后接进宫中,小孩没娘的苦楚他本人是最清楚的。想到两个皇儿将来也要受一样的苦,他立时心软了。 刘宏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了,只摆了摆手:“由着皇后吧,朕不杀她了……朕谁都不杀了……”随后恍惚游离到王美人的尸体前,默默守着他的爱人。 董太后也松了口气:“皇上您再看看她吧,哀家先将皇孙协带回宫。” 她刚出内殿说话间,只见平日协助皇上处理政务的宦官吕强抱着两卷竹简喜气洋洋跑来。一看就知道,他准是一直在省中忙碌,根本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吕强响响亮亮给太后施礼。 “起来吧。” 吕强缓缓爬起,侧身问:“太后,皇上在殿中吗?奴才有事禀奏。” “不必啦!”董后做主道,“王美人因产后中风亡故,皇上正在悲痛之中。有什么事你奏与哀家,我告诉皇上吧。” “诺。禀太后娘娘,今有一份捷报,刺史朱儁仅以五千杂兵乡勇大破数万叛军,交州叛乱已被他平定。” “好一个朱儁,哀家转告皇上,一定重赏。” “还有,”吕强又禀道,“幽州边郡受到鲜卑劫掠,幽州刺史空缺,司徒袁逢保奏东海刘虞刘伯安出任,主持幽州大局。” “刘伯安我在河间之时早有耳闻,宗室贤者,名冠州郡,通晓五经。确实是不错人选,准了吧。幽州事急,让他即刻准备赴任。”说完她抱着皇孙,撇下一脸懵懂的吕强一步三摇回自己的永乐宫去了。 第5章 毛遂自荐 汉都雒阳城依邙山靠毅水而建,外城东西宽六里,南北长九里。城池四周共设十一个城门:南面从东到西是开阳门、平城门、小苑门三个大门;城北则是榖门与夏门;城东自北向南是上东门、中东门、秏门;城西则是上西门、雍门、广阳门。南三、北二、东三、西三,这就是雒阳十一门格局。 刘和今日从太学归来,他拿到了“毕业证”,得赶忙回家告诉父亲,只是这日头还真是毒,这才走几步路,就汗流浃背了,从南门回到所在东门的家里得小半个时辰。 城里街上的人接踵摩肩,人山人海,或裹帻巾、或露发髻,或襦绔布履、或褐衣佩刀。偶尔也有头戴高冠、褒衣博袖的儒生经过。人来人往,说不上喧噪,却也甚是热闹。 这南部城区除了太学,还有明堂、辟雍、灵台、太学这等重地,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正门各郡县官员觐见的必经之路,另外还有日常交易的南市,汇集九流人等,刘和真是人挤人。西部城区的区内多是平民百姓,每天百姓入城到金市做工交易。东边城区自城内永和里、步广里一带起都是京里高官的府邸,城外又常年设有马市,所以东三门多是官眷活动。那北部城区 紧挨着毅水,过了河再往前就是连绵起伏的北邙山了,这里几乎没什么民宅可言,只是依山傍水有些许草庐,多半是老臣闲居避暑、读书消遣的地方。 刘和的家在东城的永安里。这个“里”类似小区以及街道办。 看守里门的里监门姓荀,四五十岁,脸上还有颗痦子,见刘和入门,忙从侧室中迎出招呼:“小刘君回来了!” 刘和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今儿个休学,所以提前回来了。” “小刘君有志于学,从学三载,何时授官啊?” “荀公谬赞了。一切尊朝廷法度,有劳您挂念了。” 里监门荀公看着刘和背影远走,称赞似的连连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永安里名族子弟不少,但要说礼貌,没一个比得上小刘君!” 里中道路笔直,铺着青石板。每天早晨,里监门都会扫一遍,很干净,刚洒过水,青润润的。 巷子两边的屋宅粉墙朱瓦,比户相连列巷而居,排列得整整齐齐。家家种的都有树,或桑或榆,也有果树,枝叶耸出墙外,远望如冠盖相连。每当起风的时候,枝叶飒飒,响声相连,就像是谁在吹口哨似的,从里头一直响到里尾。 刘和自穿越之后就在本里居住了三四年,今从太学毕业归来,走在巷中,所观所见,尽皆熟悉之极的人、物,隐约间有一种前世放学回家的感觉。 “前世的家已回不去了,这里可不就是我的家么?” 永安里中住户上百,刘虞的宅子在里西。 刘和从东门进来,一路上不断与人说话,又经过里中二门、三门,慢慢地穿过了半个里,到了自家院外。 他家的宅院不大,前后两进。院门没锁,他推开门,昂首步入。 虽然几天没回来,但院子里挺干净。前院东边是个堂宇,宽阔敞亮,用来会客的。西边是马厩、鸡埘。临着西边的墙开垦出了一小片的菜地,用土垄分成了几块,种的有小白菜、韭菜等物。小白菜离发芽还早,韭菜的长势很好,绿油油的,甚是喜人。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从后院出来,惊喜地说道:“呀,少主人回来了!” 她是刘虞家的婢女,名唤一个“潇儿” 刘和家不算很富,虽是东海王后裔,却不是嫡系,但他的祖父刘舒在丹阳做过郡守,父亲刘虞又顾家,善治家业,两代下来,也积蓄了一些家资,是个中人之家;另外东海老家还有有田地数百亩,可是侍奉刘和的家中婢女只潇儿一人。 看到潇儿出来迎接,刘和笑着答道:“是啊,回来了。” 他一面擦着汗,一面问:“父亲回来了吗? “老爷好像去三公府了,说是有什么征召?还让我喂好马。” 潇儿是在东海时,是刘虞从小捡回来的孩子,收为婢女。虽说是婢女,实际如姐,刘家的家中一切杂务多是由她操办,两人相伴,如姐弟生活,彼此熟悉,说起话来并不拘束。 “公府征召?难不成刺史任命是真的了?”刘和闻言后暗自琢磨。 潇儿从院门后捧出饲料,铺陈入马槽中,喂马儿吃。马儿连吃带嚼,甚是快意,不时还甩甩尾巴,昂昂脑袋。见她顾不上,刘和索性自去堂中寻了块破布,给马儿擦汗。 潇儿一把夺过来,嗔怪道:“少主什么样的人?怎能干这样的粗活!” 刘和调笑说道:“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样的粗活,我在家中可以不做,但日后为官治民救灾,没有你我一样要做的啊!” “胡说!俺虽是个婢女,没甚见识,也知道地方自有衙役、亭卒。洗马喂料、开闭打扫的粗活,怎么也轮不到少主去做!” 潇儿将抹布夺走,一会儿照料马儿吃食,一会儿给马儿擦汗,身影转来转去,把马厩占了一大半。刘和既争不过她,袖手在边,又无事可做,便说道:“父亲说什么时候回来?” 正说话间,里门口传来一阵勒马声:“吁!停!” “听这架势,肯定是老爷回来了。” 刘和、潇儿立马出门迎接。 刘虞牵着马到家门口:“潇儿牵马。” 潇儿自是牵马而去。 “父亲。”刘和作揖。 “哈哈!吾儿今日你结业了,为父先恭贺你。”刘虞笑得和吃了蜜一般灿烂。 “谢父亲夸奖。” “为父也有一喜事,咱们进屋说。” 进入书房,父子二人对坐,潇儿奉上茶点后退出。 “儿啊!你可知为父喜之何事?”刘虞喝了一口茶。 “纳妾?可母亲还在东海。”刘和佯装不知。 “是朝廷拜我为幽州刺史。”刘虞说着就掏出一卷布帛递于刘和。 只见那布帛写道:“大汉天子诏曰:闻五经博士虞,东海恭王之后,初为郡吏,贤良方正,治民德化,造福一方;后迁入东观校书,亦是劳心勤勉。朕心甚慰!然今幽州疲敝,且遭劫掠,燕代诸郡百姓处水深火热之中,但幽州刺史空缺一年,遂今拜尔为幽州刺史,持节,提督十一郡国事。望卿再立功勋,不负朕心!钦赐!光和四年柒月。” 刘和看完之后:“父亲!朝廷可真是看重您啊!持节!平时可杀无官爵之人,战时可斩杀二千石以下官员。您到幽州可就‘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了。” 持节,凡持有节的使臣,就代表皇帝亲临,类似“尚方宝剑”。 “然权越大,则责任就越大。幽州之事,吾儿可有看法?”刘虞叹气道。 “儿虽在太学两耳不闻窗外事,然诸君师长皆言时事策论,故亦知一二边事。”刘和挺了挺腰:“幽州,燕之故地,边鄙之所,然汉胡交错,民治不易。不论是塞外鲜卑还是关内乌桓皆畏威而不怀德之夷狄。父亲若是治理幽州,需将燕代边郡的汉人与胡人的关系处理妥当,使民众没有纠纷;没有了纠纷才能修生养息。” “嗯!儿啊!你真是说道为父心坎上了。”刘虞一副宽慰模样:“可是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儿在太学时,听闻师长们评论段颎段纪明。” “哦?说来听听。” “先零东羌历载为患,颎前陈状,欲必埽灭。涉履霜雪,兼行晨夜,身当矢石,感厉吏士。曾未浃日,凶丑奔破,连尸积俘,掠获无算。洗雪百年之逋负,以慰忠将之亡魂,功用显著。” “但是段颎平生治军之所以能得到官兵拥戴,所靠的皆是打谷草的诀窍。他出身凉州寒族,本是极受官场排挤的,想混出一番天地比他人难得多。所以段颎在竭力巴结宦官之余,发疯般地设法积累军功,其方法很是卑劣。当时与汉人战争最频繁的就是羌族,段颎便纵容士兵打谷草,叫他们劫掠羌人部落,所获牲口财物尽皆归士兵所有。一来给士卒些油水收买了人心,二来劫掠久了就会把那些羌人逼反。等羌人反了,他再领兵堂而皇之去平叛,打赢了就算做是自己为大汉朝靖边立下的功劳!” 刘虞皱了皱眉头:“你所担忧的是,幽州也会有同样的事情?” 刘和点了点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管幽州的情形是否和凉州一样,总之做好最坏的打算终究是好的。剩下的官吏下属、州郡士族、地方豪右宗族的地头蛇,父亲久历郡职应该知道怎么交涉对付。” “嗯?”刘虞捋了捋胡子:“所谓知子莫若父,你已是弱冠之年,太学学业已经结束,按照惯例入公署做台郎;可是你八岁那年开始虽读书慕圣道,但又好乘马击剑,何也?” “父亲明鉴!丈夫当为卫、霍,将十万骑驰沙漠,驱戎狄,立功建号耳,何能作博士邪?既然父亲问了,我就名言了——父亲能带我去幽州协助父亲么?哪怕是亭长之职。”刘和起身转自下榻作揖道。 “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怨?”刘虞喝了口茶淡淡道:“为将奈何?” 刘和正了正身子:“披坚执锐,临难不顾,为士卒先;赏必行,罚必信。” “好!这才是我刘伯安的儿子。准了!”刘虞哈哈大笑:“不过赴任之前,你要随我去西城拜访一个人。” “哦?何人如此得父亲看重?”刘和疑问道。 “巨鹿田丰田元皓。” 第6章 两大谋士 次日,刘虞父子两人也未带什么仆从,只是雇了辆马车而去拜访田丰。为表敬重,刘虞脱下常服,换上官衣;刘和也是一身黑红配的曲裾深衣,不过他一边受着颠簸的不舒适,一边回忆本田丰的资料。 田丰,字元皓,冀州巨鹿人,天姿朅杰,权略多奇,博览多识,名重州党,为人刚正不阿,据理力争,现为朝中待御史。年轻时主攻汉家律法,他苦学多年,学有所成,任过县主簿,在任期间,平了不少冤狱,县乡称颂,后被太尉府征辟,遂任职京师。 刘虞和田丰交往也有两三年了,所以对路很熟,下了马车后,带着刘和不走大道,穿行小路,经过两三个里聚,来到一个里外。刘和举目观瞧,见里门上挂一横匾,上写“宣和里”三字。 里监门在塾室内看见了他们,忙从席上跳起,穿上鞋子,急忙忙出来趋拜相迎。——刘虞一身官衣,带绶配印,是个官都比自己大。他拜倒在地,伏头说道:“小人宣和里监门,拜见贵人。” “起来吧。我是来拜访故人的。” 那里监门开门迎了进来接起身,低眉呵腰,说道:“贵人是本里谁之亲友,小可也好代为引路?” “有心了,吾等可自便。”刘虞推辞了此等献媚之人。 刘虞父子来到田家院外。宣和里中等大小,五六十户住民。田家在里巷深处,面南朝北,院落不大,黄土为墙,柴门虚掩。刘和请刘虞稍等,上前将门推开,立在阶外,恭谨问道:“田御史在么?” 刘和往院中打量,见屋舍的房顶显露在外,为悬山式,复瓦。屋边有一桑树,半截树干和萧瑟的枝杈亦露出墙外。 忽的听到院中有人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男子答道:“田君在家,卿是何人?我来了。”听其声音,甚是清朗。 刘虞父子整了整衣袍。 说话的男子从院中走出,用手攥住袍袖,与刘虞相对作揖,礼毕。 “君是何人?”刘虞开口道。 刘和在一旁看那人时,身高一米六八模样,似文士打扮,下巴一撮髭须,三十一二年纪,戴一顶桶子样抹眉梁头巾,穿一领皂沿边麻布宽衫,腰系一条茶褐銮带,下面丝鞋净袜,生得眉清目秀,面白须长,给人一种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感觉。 “在下魏郡沮授。”那人回礼道。 “可是广平沮公与?馆陶县令?”刘虞复问。 “君知吾?”沮授皱了皱眉头。 “在下东海刘虞,见过沮君。”刘虞施礼道。 “君便是东海刘伯安,元皓多有对你夸赞,宗室贤者。这位是?”沮授看了看刘和。 此刻的刘和似乎进入了迷糊状态:本来拜访田丰亦是惊讶,现在居然多了个沮授!天啦撸!这两位可是汉末有名的忠臣!正史有没有传记好像记不得了,但是《三国演义》里的评价很高—— 曹操对沮授:孤早相得,天下不足虑。对田丰:向使绍用田别驾计,尚未可知也。 “这是犬子刘和。”刘虞扯了扯刘和:“还不拜见沮公。” “啊!?”刘和愣了一愣。 “久闻沮公之名,名冠冀州,今日得偿所愿!和拜见沮公!”刘和回神施礼。 “贤侄客气了!伯安兄里面请。刚才我与元皓正说你呢。”沮授拉着刘虞父子入院。 三人进入院中。正对面有三间屋舍,样式是常见的一宇二内。西墙处有个厨房,有棵桑树便耸立在厨房的边儿上。东墙是猪圈、鸡埘,茅厕。 院内的地面虽为泥土地,没有铺设砖石,但很平整,清洁干净。 这时刘和只见一人从内院迎出,此人身高一米七左右,国字脸,年纪三旬有余,身穿一领巴山短褐袍,腰系杂色彩丝绦,白肉脚衬着多耳麻鞋,绵囊手拿着鳖壳扇子。八字眉,一双杏子眼;四方口,一部落腮胡。 “伯安和贤侄来了,快快请进。”那人热情道。 “还不拜见田公。”刘虞示意刘和。 “和拜见田侍御史!”刘和作揖。 “三位请!”田丰引着沮授、刘虞父子来到堂前阶下,互相谦让,接着四个人一同登阶。东为主位,西为宾位,田丰从东边上,沮授、刘虞父子两人从西边上。 走完了这一套主人迎接客人登堂的礼节,刘和进入堂中。 堂内除铺陈了几面坐席、放了几个矮案外,别无长物。 田丰笑道:“伯安寻我何事?” “你我相交三载,元皓兄囊日为吏时,平冤断狱,敦化风俗,息一县之讼,阖郡称颂,以为神明,今我得拜持节,幽州刺史。今权宦当道,污吏遍地,这侍御史本是监察之官,然现言路堵塞,不能抵达圣听,何不外任造福一方?故欲聘君为别驾?君有意否?”刘虞起身作揖。 田丰端起木椀,饮了一口,润润嗓子,不再与刘虞客套,改而正色说道:“君言正和吾意。然君可有知兵之人?” “犬子略懂兵法。”刘虞指了指刘和。 刘和朝田丰微笑。 “伯安,今番赴任幽州首要是边务军事,攘外才能安内。令郎恐怕....”田丰没好意思说下去。 这会刘和开口:“田公!和虽太学之人,然自小学兵法练武艺,心慕卫、霍故事——功名需在马上取,男人何不带吴戈,收取关山五十州。” “那你且说说如何应对幽州之事?”这时沮授开口了。 刘和看了看沮授:“沮公!敢问前些年陛下不顾府库空虚、军士疲敝,兴兵击鲜卑是不是败了?” “然也。”沮授点了点头。 “再问兵伐之事贵在何处?” “粮草辎重。”沮授喝了口茶。 “陛下会从万金堂拨钱粮么?” “陛下好财货,天下皆知。除非能让其长脸有面子。”沮授皱了皱眉头。 刘和没有立马接口,顿了顿到:“所以师出历年,生民废业疲敝,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今鲜卑、乌桓、东夷,虽士民众强,皆无经远之虑,未有树基建本者也。夫兵义者胜,守位以财,宜奉天子以伐不臣,修耕植,畜军资,如此则幽州之事可成也。” “哈哈哈!后生可畏啊!伯安你生了一个好儿子啊。”沮授笑道。 “公与兄,谬赞了。黄口小儿不历世事,纸上谈兵罢了。”刘虞摆了摆手。 “伯安!纸上谈兵和不知兵是两码事,纸上谈兵好歹是知兵为何物;不知兵者宋襄公也。”田丰一本正经道。 “你们莫要这般夸他。”刘虞旋即对着刘和:“戒骄戒躁。” “诺。”刘和作揖。 “贤侄啊!敢问幽州河北之地,何以为重?”田丰一副考校的意味。 “如果把西京长安、东都雒阳比做一只雄鹰,那么关陇和河北就是飞鹰的两只翅膀,自古得关中得天下,得河北者得中原,只要牢牢掌握住这两片战略要地,不管天下再乱,中央朝廷就不会轻易动摇,要稳固关中,就必须控制住陇右和河西,要稳固河北,就必须控制辽东,这也是孝武皇帝在平定匈奴后,再开拓辽东灭箕子朝鲜的根本原因。” 刘虞沉思片刻道:“儿啊!你的意思是说,要想控制北方局面必须控制辽东,最终是为了稳固河北冀州、青州、幽州?” “正是这个原因,父亲没有发现吗?孝桓皇帝自诛灭梁冀后后首先对陇西开战,收复河湟、巩固陇右,不就是为了保证关中三辅的稳定吗?” “不错!天下安危常系辽东。辽东安,则海内风尘不懂;辽东一扰,则天下金鼓互鸣。何也?诚以平远旷野一望千里,守之则难为力;弃之则胡虏长驱,曾无门庭之限,此所以中国必争之地,而虽殚天下之力守之,然后天下可安也。”沮授点了点头。 沮授的意思是说东北的重要,中原王朝要守住要花一番心血,周边的草原地带太容易产生强大的游牧部落;不守住,就会成为游牧民族进攻中原的跳板。 “既然伯安诚心诚意邀我入幕府,我就不推辞了,反正如今权宦当道,在京师没什么作为,幽州别驾我接了。”田丰爽朗道。 “公与兄,我前几天在三公府见过你的文档,记得你这次是任期满了进京述职的吧?”刘虞看着沮授道。 “伯安兄莫不是想....” 未等沮授说完,刘虞接口道:“正是!幽州长史之职!” “好吧!我接了。” 刺史,武帝初置刺史部十三州,常以秋分行部,御史为驾四封乘传。到所部,郡国各遣一吏迎之界上,所察六条。即“奉诏六条察州”,那六条是: 一、“强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强凌弱,以众暴寡”,即限制地方大族兼并土地,反对其横行乡里。 二、“二千石不奉诏,遵旧典,倍公问私,旁诏守利,侵渔百姓,聚敛为奸。”即打击地方高级官员的以权谋私的不法行为。 三、“二千石不恤疑狱,风历杀人,怒则任刑,喜则淫赏,烦扰苛暴剥戮黎元,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祆实讹言。”即打击地方高级官员执法不公平。 四、“二千石选署不平,阿附所爱,敝贤宠玩”,即打击地方高级官员在察举士人时偏向亲己。五、二千石子弟恃怙荣势,请任所监”,打击地方高级官员子弟不法。 六,“二千石违公下比,阿附豪强,通行货赂,割损政令”,打击地方高级官员和地方大族相互勾结。 刺史俸禄很低,只有六百石,这往往能够促使他们为了追求更高的待遇而加紧监察,取得业绩,比用更高的官员去监察地方大员更能起到好的效果。 别驾、长史是刺史的佐官。 刘虞父子走后,田丰和沮授说:“安天下者,必有刘伯安之子。” 沮授感慨说:“但愿你我得遇明主。” 第7章 恩师教诲 自从拜访田丰、沮授二人回家之后,刘和决定去拜别他太学的老师卢植。 卢植字子干,涿郡涿县人,他年少时,拜大儒马融为师,并引荐郑玄为同门。此后,州郡屡次征辟,他都不应。直到建宁年间,被征为博士,任教太学,才开始步入仕途。后来两度拜为九江太守去平叛,是朝廷公认的文武双全的大臣。还参与了“熹平石经”的太学组织活动和续写《东观汉记》的工作。 现任侍中、尚书。 关于卢植,其实是刘和当初求着父亲刘虞引见拜入其门下,很大的程度上倒不是因为卢植的学问,而是他的两个弟子——刘备、公孙瓒。后世提起卢植的名字,大多数人知道他,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这两个学生,虽然这两个人好象都没什么学问。 然而尴尬的事情是——刘和在追问刘备和公孙瓒的事情,卢植说对公孙伯珪倒是有点印象,可是那刘玄德只是隐隐约约,就是记不起来有这号人;后来其子卢毓告诉他,刘备不是其父的弟子而是他的门生。 东汉非常看重出身,重名节。士人也以拜名师为荣,拜个好老师,就等于捧了一个金饭碗,这个道理刘和也明白,前世虽然已经取消了那种师徒薪火相传的制度,可是读硕、读博的能有个著名的导师也是非常长脸的事,对以后的竞争大有裨益。 可是这徒弟也有区分——“亲授业者为弟子,转向传受者为门生”,弟子是老师亲传,门生是再传弟子。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尤其年纪大的长者,当门下弟子多时,做不到每一个都亲自面授,便只能再由其弟子来代师授课。 “哈哈!蜀国皇帝居然是我师弟,虽然他拜的早,但是不是亲传弟子。”刘和一路上不停地冒出中二想法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卢植家门口。 卢植家的宅院很大,前后三进。院门为悬山顶,正脊高耸,两边呈坡状倾斜,檐头延伸在外,铺着卷云纹的瓦当。 刘和立在门前,举手敲门。 很快,有人开了门,身着褐衣,乃是卢家的小奴。他抬头见是刘和,满脸堆笑,说道:“刘君来了!是来找我家主人的么?快请进来。” 刘和以前跟着刘虞经常拜访卢植,一起讨论儒学经典,所以和卢家的上下都很熟悉,微笑颔首,进入院内。 门内右侧是一个长方形的石槽,门庭两边是马厩,也是悬山式,左右对称。门左边与马厩相对,挨着墙有两间屋子,这是看门人和养马人住的。前院地方不小,不过除此之外,就再无建筑了。对着大门有一条石板路,很宽阔,足可容马车通行,伸向中院。石板路两侧都是坚实的土地。 沿着石板路前行,穿过中门,迎面一个亭园。亭园的左边是一座阁楼,右边是一个高台,两者之间有回廊相连。阁楼有三层高,峻拔陡峭,楼顶采用的是歇山顶,四角翘起。在最上边的屋脊两端各装饰了一只瑞鸟,作相对卧立状。楼体雪白,门窗红褐。楼外有阶梯通入楼内,每一层都有凉台。天气好的日子,可立在上边凭栏远眺、观赏风物;下雨雪时,因为凉台上有腰檐挑出,足能遮风避雨,也可聚三五好友、拥炉饮酒。 这座阁楼,便是卢家人居住的地方;而右边的高台,则是卢植给学生们授课的所在。 “刘君,家主正在亭中饮酒,要小奴去通报一声么?” 顺着小奴的指向,刘和看见在院中的亭园里,可不是正有一人在亭下饮酒?他说道:“不必了,我过去就是。”小奴自退回前院,看守门户。 亭子是四角攒顶,下有平台,内置卧榻。四周环绕修竹花卉。如今暮夏,花多凋零,竹子不多,稀稀疏疏的,但错落有致,有的竹叶还泛着绿色,有的已经变黄了。 这时一人迎了上来:此人一米七八左右,面如冠玉,丰姿俊爽,头戴逍遥巾,身穿皂布袍,散发着一股雍容清雅的韵味。 只见他不急不躁:“顺之来了。” “见过子家兄。”刘和施礼。 他就是卢植的儿子卢毓。【注1】 “父亲在内堂,你且随我来。”说着便拉着刘和领他来入自家,请先至堂上。 屋室不太大,窗明几净,一个老者坐在榻上,面向屋门、背对窗户,正临着案几在写字,可能眼神不是太好了,伏着头,离案几很近,听到脚步声响,抬起了脸,容颜沧桑,胡须稀疏。 一番拜见后,刘和疾步到堂门,和卢毓一块儿服侍卢植脱下鞋子,搀他登堂。卢植坐上主位,说道:“你们也坐罢。” 刘和、卢毓跪坐侧席。 “你父亲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要随他去幽州么?” 刘和刚坐稳,闻言立刻起身,避席俯拜,恭恭敬敬地说道:“是。……,和自入太学至今,凡所历任,不过这雒邑方圆之地,见闻寡陋,学识浅薄。有道是读万卷书,当行万里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今若随家父赴幽州,以宗室之望,假骤登郡右,为之奈何?今天求见师尊,希望能得到师尊的指点教导。” 卢植喝了口茶,慢慢地说道:“你入太学三年,虽不是天资上乘的学生,但你勤勉有加,学习刻苦,以不至于坠了你父亲的名望;不通经籍儒道,却酷爱法家兵家,善射手搏,有前汉郅都之风。可当知古贤人之言‘谦,德之柄也’。你日后依仗宗室名声,切不可自满自大。” ” 刘和惶恐他听出了话头,卢植是在敲打敲打他,免得他做官后因宗室名声得意忘形,因而便顺着他的意思,说道:“家父亦是常训诫我‘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和虽知郅都是孝景皇帝之酷吏,但为官刚烈正直,辩说是非,驻守边疆,匈奴窜迹。故贤人所在,折冲万里,信国家之利器,崇替之所由也。学生必戒骄戒躁!” 卢植点了点头,说道:“你能知道这点,不枉是我的弟子。” 随后把卢毓叫到案前,示意把他刚才写的字拿起来,对刘和说道,“此去经年你我不知何时再见,这幅字,你且拿去,要以之自勉。” 字是写在帛上。卢毓交给刘和。刘和展开观看,见上边古朴的篆文,写了一句话,正是自己适才说的那一句“满招损,谦受益”。这看似只是一幅字,但刘和心知,代表的含义就太大了。 能得到当代泰斗级名士卢植的勉励,自己在士族的声望会提升一个台阶,有利于日后招募人才。 “我还有两句话送给你。” “和恭闻师尊教诲。” “第一句话:要爱民。” “是。” “何为爱民?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以爱人,使民以时’。此即爱民。 “为何要你们爱民?近些年来,天灾人祸,百姓不易啊。既食国家俸禄,得朝廷重用,你们就应当为天子,为刺史分忧。此其一。 “其二,你乃宗室子弟,自孝顺朝以来,宗室出仕为官吏者不在少数。你曾祖父嘉曾任光禄勋,祖父舒曾任丹阳太守,你父亲举孝廉,历任地方。除此之外,你的族中诸父们也多有出任过县令长的,所在皆有清正贤名。名望得之不易。如今你也出仕了,要时刻以他们的高德为榜样,以宗室的清名为念,要节用爱民,要视民如伤,切莫苛政扰民。” “是。” “第二句话:要谨慎。” “是。” “为什么要你谨慎?自孝和朝以来,外戚秉政、宦官擅权,君权旁落。到了先帝诛杀梁冀之后,为巩固君权遂启用宗室。帝欲使宗室、外戚、宦者三者力量均衡。启用宗室并非让其取代外戚、宦官而处于专权地位,而是用以牵制外戚、宦官,以便扭转外戚、宦官交替擅政和君权极度衰弱之局。所以帝一旦觉得外戚、宦官对君权的威胁不复存在,对宗室的利用便适可而止,而对宗室的限制则有所抬头,以防宗室再度出现尾大不掉之势。同样,帝对外戚、宦宫也是采取既利用又限制的政策,尽管利用和限制的程度因时而异。总之,皇帝基本上是试图使宗室、外戚、宦官三者力量均衡,互相牵制,从而加强君权。但是现在权宦不但毫无无损,现还仍在朝中当着权呢!他们时时刻刻都在盯着咱们!所以叫你谨慎。子曰:‘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於刑戮’,你要做这样的人。” “是。” 卢植说了半晌话,有点口渴。卢毓小步来到他所坐的榻前,跪地奉茶。他接住,喝了一口,又神情严肃地叮嘱说道:“你此去幽州,万事务必谨慎,要守法度。言谈举止、进退起坐,都要严守朝廷规制,不要给别人借口。” “是。” “我能交代你们的也就这两点了,其余的事情我已经写在这给你父亲的这封信里了。”说着让卢毓将信递给刘和。 “和必谨记师尊教导。”刘和接过信件。 “你还算厚貌深情,是个谨慎人。记住我这两句话,爱民、谨言慎行。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有一件事我最后请教您,您那么博学多才,知经义,又能解音律、能辞赋、工书画,怎样才能同时掌握这么多技艺呢?” “这其实算不了什么,”卢植一笑,“所谓触类旁通,只要有一门学问弄得精熟,那别的学问只要识其大体就不难了。诗有赋比兴,文有起承转合,音有宫商角徵羽。一切学问只要得其大体,剩下的就是用心而已了。” “那么用兵与为政呢?” “这个嘛……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非固,行阵之中瞬息万变,似乎只有以不变应万变或是随机应变了。似乎就是《三略》中提到的‘因敌变化,不为事先,动辄相随。’至于为政,《尚书》有云,虽有五行、五事、三德、八政等言,却皆是只见其论未见其形。难矣!不过按照音律的说法,琴瑟不调必要改弦更张。最主要你要记住——爱民。” 刘和诚服地点着头:“随机应变…改弦更张…恩师说得好!万事不能件件如意,只有不断随机变通才是大道理。” 【注1】卢毓(183-257年),字子家,涿郡涿县(河北涿州市)人。三国时代曹魏政治家,东汉大儒卢植幼子。 因为卢植之前的两个儿子都被贼人杀了,为了情节需要,卢毓提前出场。 第8章 兵曹掾史 这天晚上,刘和从卢植家出来后,又去了杨家、袁家、曹家以及一些太学同学家里。袁绍、曹操等与他说了会儿话,约定明早再来相送,各自辞归。 次日天才蒙蒙亮,刘和就被窗外的马嘶声吵醒了,披衣而起,推窗观之,见是阿厦、阿仁两位家仆在收拾行装,给坐骑套辔头、上马鞍。 虽然困倦,他也不想睡了。出仕做官当然是件好事,但肩膀一下子也沉重了起来。能不能把这个官当好,又能不能做到卢植的要求:爱民,同时还要提防政敌暗箭? 这次去幽州,潇儿跟他一块儿去。她也很早就起来了,做好了饭,伺候他穿戴整齐,接着一家人吃早饭。 雒阳东门驿站,袁家兄弟、曹操、鲍家兄弟等人陆续来到,除了他们,还有十几个闻讯而来的太学同学。 一番依依惜别,不需赘言。 最后,曹操双手握着一段细柳,长揖到底,说道:“君行燕赵,以后会常车骑旅途。道阻且长,风险多有。行路时务必要谨慎小心。” 刘和答道:“和会谨慎提防的。” “今与君相别,操有一言相赠。” “请说。”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愿君崇令德,努力加餐饭’。” 刘和正色说道:“孟德良言,和必谨记。”语毕,向诸人一拜。诸人回拜。 家仆上前,接过他们的临别赠钱。临别时送些钱以壮行色,这也是当世的风俗。曹操、袁绍、鲍信三人各送了百钱,余人皆是十钱,独袁术最多,送了块金饼。刘和都不推辞,待家仆把钱收好,他翻身上马,于马上拱手说道:“诸君留步,和去了。望珍重!” 两个护卫家兵各上马,潇儿坐入车中。三骑一车,在诸人的目送中,迎着晨光远去。刘虞、田丰和沮授带着本队人,已在十里长亭相候。两下会齐,沿官道向东北,赶赴幽州。 路上,刘虞、田丰、沮授、刘和四人闲聊。 “儿啊!你是怎么和袁本初、曹孟德认识的。”刘虞看了看刘和。 “巧合。”刘和应诺。 “我听说过一些袁家的事情,不过总觉得袁本初此人不过赖家族名声,算不得什么高明之士。” “父亲!你不知道,本初确有过人之处。我们的关系很好!我和本初、孟德一见如故。” 刘虞老脸一红:“我随口说说,万没有离析之意,你莫往心里去。不过曹孟德虽容貌比不上袁本初,可确实有几分英雄气息,只是我曾听闻有些人曾对他有所非议,哎!出身害死人。” “父亲,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卫青一骑奴,霍去病一私生子尚能建功立业....” “少主!话粗理不粗。”沮授点了点头。 “主公,前方怕是到了河内郡吧?”田丰打开车帘看了看。 官道上的行人就渐渐增多。路边的田野一望无边,远处庄园耸立,近处数十上百的农人、奴婢散布田间。一个裹着绿帻的大奴挺胸凸肚地站在道边的田垄上,正在指挥几个小奴锄草浇水,瞥眼瞧见了刘虞一行人,只漫不经意地瞅了瞅就转回了头。 田丰叹道:“幽冀之地比不上中原啊!一个田边的大奴就能视吾众十余车骑若寻常小事。”他们一行十几个人,十余匹马,三辆车,大多携弓带剑,这要放在幽州这样的地界,早就惹路人频频目注了,而这个大奴却仅只是瞧了一眼就不再看了,可见平时有多少车骑队伍来往此地,管窥所及,亦可见中原之繁荣。 随着越来越多的行人前行,不多时,颍川城尽现眼前。 一条宽深的护城河绕城一周,暮色下,波光粼粼。过了护城河,迎面是座雄伟的城门。城门上旗帜飘扬,郡卒巡行其上,十几个持矛披甲的门卒分立在城门两侧。经过瓮城,再过一座城门,尚未从城门下的昏暗缓过神来,无数的嘈杂热闹的声响已喧嚷入耳。 他们是从西城门进的,河内城的市集在东南边,这边多是里坊,饶是如此,路上已是热闹非常。 只见一条大街笔直壮阔,足能容七八辆马车并行。路人行於两侧,车骑驰行中央。路边沟渠石垒,渠外邑宇逼侧。高楼临街,青色的酒旗高高挑出,时有人结伴进去,又时有人醉醺醺的摇晃出来。往来行人中,不乏高冠士子;驰行车骑上,多华服贵人。 刘虞开口说道:“太守府在城东北,从这里过去还有段距离。这一路走来十来里地,大伙儿都累了,再提把劲,早点拜见过太守,换了路引关防也好将息。” 诸人应诺,簇拥着他,步上街道。 走上来才发现,这街道被夯实如硬土,路面上还铺设了河卵石,马蹄踩上去,嗒嗒作响。 街上熙熙攘攘,不时有车、骑从他们边儿上经过。车以辎车居多,珍饰华侈,外有遮挡,看不到里边的人,偶尔有妇人的香气从中飘出,每到这时,刘虞手下的那队护卫就会忍不住多看上两眼。刘和只得又提醒他们:“专心行路,莫要左顾右盼。” 刘虞换了路引关防,众人进入驿站歇息,正当刘和准备入睡之际,恍惚间,仿佛听到阵阵哭泣声。刚开始以为是幻觉,但哭声越来越大,后来还夹杂着叫喊声。刘和更睡不着了,起来披上衣服,出门去看。借着朦胧的月光,只见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守在官驿门口哭哭啼啼,一个驿馆的兵丁正手舞着皮鞭在那里斥责驱赶。 “住手!你干什么?”刘和喝住他。 “是些要饭的,贵人不要理睬,快回去休息吧。”那兵丁随口搪塞道。刘和看他们一个个破衣烂衫,面色土灰,披散着头发,这样的天气还有人赤着脚,便发了恻隐之心,对兵丁道:“夏夜风凉,别把人冻坏了,让他们进来吧。” “这、这……不合规矩。” “规矩还能大过人命吗?给他们些吃食,再找个地方让他们过一夜。要是不行,我给你们钱!”刘和瞪了他一眼。 官驿不是私店,即便给钱也是不合规矩的。但那兵丁也知道刘和底细,心知开罪不起?只耐心劝道:“您忒好心了,谁不是人生肉长的?不是我这当兵的心狠,只是这样的事如今太多了,您管也管不过来呀。” “我遇不见的也就罢了,既遇见了就得管!叫他们进来。” 得了这句话,七八个叫花子踉踉跄跄地进来了,跪在刘和面前磕头道谢。哪间屋也安置不下,只得唤家奴与兵丁取柴点上一把火,诸人便在院当中随便坐了。刘和与驿丞皆拿来干粮与他们,吃的还是少,又叫家奴到各处房里找往来官人求些。 田丰、沮授得知后,心里暗自佩服。 毕竟还是好心人多,不一会儿,什么粗勃勃大饼子都拿了来,这些讨饭人见粮食如得活命,顷刻间抢了个精光。 刘和瞧这些人大多数并非老弱,而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其中还有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他们操着冀州口音,心下十分诧异,问道:“你们年轻轻的,为什么不在家耕种,背井离乡到三河之地来干什么?” 不问则已,这一问哭倒一大片,有个汉子答道:“我们是被抓去给皇上修园子的。” 那是在前几年,皇帝下令在洛阳城西开垦荒地,花大钱修一座更好的园囿——西园。 刘和心下骇然:“你们干了两三年的活,就没拿到工钱吗?” “哪里有什么工钱?贵人你不晓得,那些监工的都不是人!”那铁铮铮的汉子抹了一把眼泪,“他们要从毅河引水造池,举着鞭子打发四百多人挖渠,等到河道挖通,一阵冷水袭下来,多少人活活被淹死了。您看看吧!”说着脱下上衣,只见他骨瘦如柴的身上布满了鞭痕,最长的竟有两尺多长,泛着殷红的血印,“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活、挨打,再干下去早晚叫他们折磨死,我们几个都是逃出来的!” 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又哭诉道:“奴家我是唐县来的。男人也去给皇上家修园子,他本没有手艺,硬是叫县里的人抓走了。一去半年音信全无,我母子没有着落,跑到洛阳去寻他。哪知道孩子他爹……被打死了!”说罢呼天抢地就嚎,孩子还小,见母亲哭也跟着哭。 大人哭孩子闹,使得刘和越发烦躁:“苛政猛于虎也!没想到离京师这么近的地方就有如此横征暴敛。” 旁边站着的一个操一口吴侬软语腔调的官吏,闻言插了话:“想必您是个京官,不甚知道现今的情景。京畿三辅之地还算是好的,出了司隶各州的百姓还不如他们呢!我自扬州会稽来,不但老百姓交不起赋税,那些个土豪也是两眼盯着田地。山越暴乱!说句不怕掉脑袋的话,官逼民反没办法呀!” 那边一个满口幽州话的军官也感叹道:“边郡更没法提起了。自熹平六年北伐鲜卑人失败,代郡、上谷、渔阳边防压力巨大,鲜卑整日带兵骚扰我北疆,抢粮食、抢牲口、抢女人,百姓深受其苦。我家右北平太守兢兢业业,欲修缮边防、保护疆土,几次向朝廷上书,请求拨钱动工,皇上竟置若罔闻。宁可把钱拿去修园子,都不肯修缮一下城防!” “这群畏威而不怀德的家伙。”刘和咬牙切齿。 那幽州军官接口道:“听说皇上这次派了个刺史,叫刘虞的出镇幽州,不知道能不能行?” 刘和闻言抬头仔细看了看,只见那汉子头戴一顶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托红缨;身穿一领七星打钉皂罗战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绦,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干黄靴。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络腮胡。身长一米七五,肩宽体壮,一看便知是边关宿将。 刘和上前招呼:“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那人见刘和说话有几分对口,顺生出几分好感:“姓徐名荣,字伯誉。辽东人,现为右北平郡兵曹掾史。今奉命进京送边关急件。” 第9章 边郡急报 兵曹掾史,郡太守的属官,东汉初年,皇帝刘秀五次“罢省郡国兵”,各地郡国有的有郡兵,有的没郡兵。没郡兵的不说,有郡兵的又分两类,一类是郡兵较少,一类是郡兵较多。太守之下,郡兵较多的置郡司马,郡兵较少的置兵曹。兵曹掾即是兵曹的长官,职在辅佐太守,掌管郡兵。 “等等?这家伙说自己是谁?徐荣?”刘和脑子一愣,努力回想着这个似曾耳熟的名字——打三国游戏的时候,似乎出现过...... “啊!对了。汴水一败曹孟德,梁东二败孙文台”刘和想起来:“这会捡到宝了,想个法子招募。”【注1】 刘和旋即正了正身子:“在下东海刘和,字顺之。目前是白身。” “顺之兄有礼了!”徐荣回礼。 “君自幽州来,当知幽州事,能不能详细说说。”刘和说着就招呼驿卒上酒菜。 “顺之兄客气了。”徐荣憨厚的笑了笑,摘下了毡笠。 “伯誉兄请!”刘和举杯一饮而尽。 “顺之兄请!”徐荣也是一饮而尽。 三杯两盏之后,徐荣这铁汉子倒变成了深闺怨妇,一直在哀叹幽州局势糜烂。刘和听得紧皱眉头——幽州现在要人没人,要钱粮没钱粮,代郡、上谷、渔阳、辽西、辽东、玄菟、乐浪诸郡土地辖区皆被鲜卑、扶余、高句丽、三韩等夷狄侵蚀霸占。 “欺人太甚!这些夷狄真是该...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刘和忍不住要开喷思密达。 “顺之兄息怒!只要皇上愿意出点钱粮,我燕赵虎士自当抛头颅洒热血,复我大汉荣光。”徐荣劝诫道。 “伯誉兄实不相瞒,此次我意北上幽州,投笔从戎,慕卫霍之功,封狼居胥。”刘和握住徐荣的手道。 “顺之兄,要是不弃可投军于我右北平!为兄一定罩着你!老子在徐无城可是说一不二的。”徐荣酒劲上来了,开始胡咧咧了。 “伯誉兄,实不相瞒,你说的新任刺史刘君,就是家父。”刘和望着徐荣眼睛道。 “啊呀!”徐荣好像突然酒醒了:“顺之,你莫要玩笑。” “岂敢玩笑伯誉兄,要不你现在就拜见家父,这样你就不用去京师了。”刘和道。 “好!”徐荣应诺。 随后刘、徐二人,拜见了刘虞,刘虞出示了持节和朝廷任命书后,徐荣对刘虞行礼。 “右北平兵曹椽荣,拜见刘刺史。这是边防急件,请过目。”随后徐荣丰上信件。 刘虞看完后,皱了皱眉头,旋即叫刘和去请来田丰、沮授议事。 原来徐荣报送的急件里说,汉军潜伏在鲜卑的暗子汇报:内附右北平郡乌桓汗鲁王乌延已经与东部鲜卑大酋长多次在边境相会,确定了在秋收来临之前,攻下卢龙塞的口头协议。现在鲜卑的五千大军,已经秘密进入大汉国境,隐藏在乌桓部落的百灵牧场。乌延的三千人集结在距离卢龙塞一百里之外的红花谷。目前他们尚缺少攻城工具正由中部鲜卑大部落慕容部派人由白檀城紧急运来。估计攻击时间最迟也就是下个月初。而卢龙塞的边军只有二部人马共一千六百人要对付八千大军的攻击的确非常困难。 右北平太守刘政请求朝廷救援钱粮。 刘和听完心里极度反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乌桓人真是欠收拾。” 乌桓族在几十年以前因为受到匈奴人的强大攻击,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家园陆续向大汉迁移。乌桓族的各大部落王随即请求大汉皇帝,允许他们居住在荒凉的边塞以内。大汉皇帝对这些愿意归顺自己的胡族非常大度,慨然允诺。乌桓族人的语言生活和风俗习惯都和鲜卑族人一样,如果不仔细分辨很难认出来。居住在右北平郡的乌桓族有八百余部落领大酋长是汗鲁王乌延。 然而现在刘虞、田丰、沮授三人商议的结果是这次袭击,到底是骚扰模式的袭击还是有预谋的大型军事活动? 这时刘和开口了:“我看那徐荣颇有军略,何不唤他进来问问边郡的具体形势。” 刘、田、沮三人看了看刘和,觉得有道理。 随后徐荣进来了,此刻他已经彻底酒醒。 徐荣深呼吸了下,道:“前一段时间草原鲜卑动荡不安,王权争夺激烈。魁头无法压制诸部落,幸好慕容部的大酋长在最危急的时候,力挽狂澜把局势成功稳定了下来。然而鲜卑诸部已经遭到重创,更多的部落已经对弹汉山王权视若无物。他们都在大力展自己的部落势力,部落之间的吞并已经愈演愈烈,长久下去鲜卑部族联盟分崩离析也就是早晚问题。” “伯誉的意思是他们是祸水东引,企图转移视线,来稳固自家势力团结。”沮授皱着眉头。 “沮长史说的对。”徐荣此时拿了根筷子蹲了下来,在地上简画了边疆形势道:“诸位请看,鲜卑在这个时候,突然动对我大汉的攻击,无非是为了鲜卑诸部的稳定和统一。它的目的很明确通过打仗,消耗一些大部落的实力,同时也告诉那些蠢蠢欲动的部落大酋长,鲜卑如今还是一个整体,谁想造反生事都不会有什么结果。战打赢了掳掠的战利品多,对鲜卑各部落的团结和富裕都有好处。打输了大部落的实力受损,但不影响鲜卑联盟的整体利益反而对鲜卑的稳定有莫大好处。所以攻打大汉势在必行,早打比晚打好。” 田丰叹了口气:“何况如今我大汉形势非常不好。今年春天在中原各处不是蝗灾就是疫病,已经严重动摇了大汉的财政根基。陛下又不理朝政,地方大部分官吏贪赃枉法又盘剥百姓,大汉已经是病入膏肓之体,行将就木之躯,正是夺取边疆四郡的大好机会。那个慕容部落他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刘和看了看徐荣,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会:“按照伯誉兄讲的形势,如果对方能够在秋收之前打下并且控制卢龙塞,对其后续的攻击行动是否成功,将会产生决定性的影响。卢龙塞是大汉东疆的屏障,一旦攻下幽州的东北部将成为鲜卑的跑马场,再无抵御入侵的防线。假如在秋收之前攻下卢龙塞,那么在明年春天来临之前,卢龙塞都将牢牢的控制在鲜卑的手里。” 徐荣一副知己的眼光看着刘和:“没错!一旦秋收之后,大雪来临汉军根本无力支援。即使援军赶到在冰天雪地里,面对固若金汤的卢龙塞将如何攻击?大雪封山之际汉军援军的粮草将如何解决?对方有一个冬天在卢龙塞重新布置防守蓄积力量,春天到了他兵分两路一路由白檀城攻击渔阳;一路出卢龙塞攻击右北平两军在蓟城会合。若真是如此则幽州大片国土将饱受其铁骑蹂躏百姓遭殃生灵涂炭啊。” 在送走徐荣后,刘虞立即伏案疾书。他觉得徐荣、沮授、田丰的分析非常有道理。这次鲜卑勾结乌桓人攻击已经不仅仅是骚扰性攻击而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军事行动。 看问题应该从更高的层面上去看分析局势应该从整个大局开始分析。这样问题才会分析的更彻底更透彻解决问题的办法就会更加全面更加稳妥。刘虞觉得自己应该把当前的局势和即将开始的战斗告诉朝廷。 他写了两封书信。一封给雒阳朝廷,请求支援;一封给右北平郡太守刘政,告诉他援兵已经在来的路上。 接着他又写了道命令,让刘和、徐荣进来。 “今幽州局势危急,事且从简。幽州刺史令:闻太学生刘和,善知兵略,特委其‘别部司马’,同右北平兵曹椽徐荣,及射声营军候黄忠领兵五百即刻轻装疾进奔赴卢龙塞。” “诺!领命。”刘和接过委任状。 别部司马,有点类似后世的独立团团长。 【注1】 曹公军进至荥阳汴水,遇荣,与战,公兵败,士卒死伤甚多。徐荣大破兖州军:鲍信、曹操中箭受伤,裨将军鲍韬阵亡,卫兹阵亡。曹操还是在曹洪让马的情况下趁夜逃跑的。汴水之战,曹操遭遇第一次失败,对他影响甚大,以至于后来他的书信中也屡次提及汴水之战。 长沙太守孙坚率豫州诸群兵讨卓。卓先遣将荣、李蒙四出虏掠。荣遇坚于梁,与战、破坚,生禽颍川太守李旻,烹之。如果说击败曹操是,是曹操用兵初出茅庐的的话,那么两次在兵力少于孙坚的情况下,两次击败成名已久的江东猛虎孙文台,岂是庸才?! 后来凉并联军内讧,并州人王允、吕布诛杀了董卓,吕布劝王允尽杀董卓部曲,王允说:“此辈无罪,不可。”司徒王允此举可谓失算,后来董卓余逆凉州军阀李、郭在贾诩的唆使下反叛,王允慌忙派遣胡轸、徐荣在新丰(今陕西临潼东北)组织长安保卫战。 可惜由于朝廷刚刚平息内乱,王允吕布又将帅失和,仓促间不能有效抵抗拼死一战的凉州军。政府军战败,徐荣战死新丰,胡轸率众投敌。 奇怪的是:同为董卓部属,樊稠、李蒙、胡轸等都先后投敌,惟独徐荣没有变节,死在昔日同僚手上。由此可见,这位将军还是能识礼节的,也许在他眼里,董卓也好,王允也好,谁掌握了朝廷,他就为谁效命。他最后为朝廷战死沙场,也算不亏军人名节。 同时,他推荐公孙度任辽东太守,且受荐表现不负众望,也算举人有功,非一般武夫可比。 徐荣在初平年间是朝廷的中郎将,可见能力很强,那个时候,曹操、袁绍还只是禁军校尉。 徐荣不是一个政治人物,也没有留下一句半句话,因此我们很难看出他是一个怎样个性的人,但他的悲剧在于,他既是出身边陲的将领,为士人所不屑,又打败了曹操、孙坚等后来的“先帝”,于是被忽略和遗忘,便也是必然的悲哀了。所以《三国志》、《后汉书》、《资治通鉴》没有给他单独立传。 第10章 奔赴卢龙 刘和收好任命书和虎符后自和徐荣退下,前去寻找黄忠整顿兵马。只是在从驿站到临时兵营才短短几步路,刘和纳闷:这黄忠是什么时候和他们一起的?是不是那个五虎将黄忠? 正当其纳闷间,他和徐荣已经到了临时驻地,进了那黄忠营帐,只见一位:目炯双瞳,眉分八字,身躯一米八五,头顶红缀嵌点金束发盔,盔上赤缨醒目;披一副百炼吞兽面猊铠;穿一领绣云霞飞怪兽绛袍,著一双刺麒麟间翡翠云缝锦跟靴;带一张描金雀画宝雕弓;悬一壶凤翎凿山狼牙箭,手倚一口熟钢刀,站在中间,威风凛凛,仪表似天神。 “可黄军候?”刘和作揖道。 “某家正是。”黄忠一开口,声音方正威严。 “我乃新任幽州军别部司马刘和,此是虎符,奉命调兵。”刘和拿出虎符递于黄忠。 黄忠接过虎符,掏出自己所携带的虎符,两符相合刚好如一,验证无误:“验证符合,射声营曲军候黄忠,愿受军令。” 遂将虎符交予刘和。 “军令:抽调五百兵马随别部司马刘和,奔驰幽州右北平君卢龙塞。夜半休息,鸡鸣造饭,平旦出发,不得有误,违令者军法处置!”刘和下令道。 “卑职得令!”黄忠、徐荣异口同声领命道。 “黄军候,在下冒昧一问,敢问籍贯何处,表字几何?。”刘和看了看黄忠。 “回禀部司马,某字汉升,籍贯帝乡南阳。”黄忠应诺。 刘和终于放下悬疑的心了——果然是南阳黄忠黄汉升。 “军候,夜不将歇却甲胄在身,这是何解?”刘和复问。 “今夜是本将当值巡夜。” “汉升兄,在下表字顺之。君年长我些许,又是军中宿将,不必如此威仪,唤我字即可。以后还望汉升兄提点我军中琐事。”刘和一改前番严肃。 “部司马高抬了!军中自有制度,尊卑有别,上下有度,岂可乱了?倒时误了国事为之奈何?” 黄忠这一说倒是把刘和尴尬了。 “汉升兄,言重了。在下徐荣,字伯誉。部司马的意思是,不谈公事了就不用那么....”徐荣一副你懂得样子。 “哈哈!没想到顺之老弟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新官上任三把火呢!”黄忠一改严肃脸笑道。 “汉升兄,我初入军伍还要仰仗你啊!”刘和握住黄忠的手道。 “得顺之如此信任,忠敢不尽肱骨之力。”黄忠感激道。 当夜刘和、徐荣、黄忠三人促膝长谈,无话不说。 原来这黄忠以勇武和精于弓道被征入北军射声营任曲军候兼任射术教习,刚好刘虞持节出任,代表天子巡狩,故按照礼仪,北军的长官北军中候刘表选派了黄忠率部随刘虞去幽州。 京师兵分为北军和南军。北军是汉军的精锐部队,长官是北军中候)其下是屯骑校尉掌骑士,步兵校尉掌上林苑门屯兵,越骑校尉掌越骑,长水校尉掌长水宣曲胡骑,射声校尉掌弓弩兵。 部队五人一伍、有伍长,十人一什、有什长;五十人一队,有队长;两队百人为一屯,有屯长;两屯二百人为一曲,有军候;五曲千人为一部,有军司马;五部五千人为校,有校尉;两校万人为军,有中郎将。 这会不知不觉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刘和回房掩着衣服胡乱眯了一会儿,便起身准备行囊。 这时徐荣进来禀道:“顺之,那几队逃工的流民,求着与我们同行。这可使得?” 刘和想了想反正顺路,便一口应下了。 出了门又见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还在啼哭。 “怎么了?” “这孩子昨晚还好好的,这会儿叫不醒了。” 刘和亲自抱过来看。这孩子有两三岁了,但是挨饿吃得不足,就显出一个大脑袋了。摸摸额头,阵阵发烫。刘和回头对从人道:“这孩子病了,带他们到县城里寻个医馆看看。” “主公,时辰不早了,兵马还得开拔呢。” “这……”刘和眼见这个女人实是可怜。丈夫死了,身在他乡还抱着个病怏怏的孩子,怎么才能回到家乡呢?想了一会儿他对从人道:“阿厦、阿仁你们两个留下,陪着他们看病,然后赶车送他们回唐县。等一切都办完,再到卢龙去。” “诺。”两人应道。 “慢着,若是到了唐县瞧他们生计困难,就把车马卖掉,将银钱周济他们度日也就是了。” 那妇人听刘和如此安排,跪倒在地:“谢谢军爷赏赐!小奴家今生今世感念您的大恩大德!”磕头如鸡啄碎米一样。 刘和也不便与她啰唣,带着余下的人去和徐荣、黄忠会合。 但是此事在驿站传开了,沮授、田丰、徐荣、黄忠等人都觉得刘顺之和他父亲一样是个有贤德的人,心里更加佩服了,这是后话。 就这样刘和同徐、黄二人率军,带着一队冀州流民,望北而进。每日兵行六十里,扎营下寨,所过郡县,秋毫无犯,沿路无话。将次相近冀州地界,徐荣提议早投驿站,安排干粮水囊,今日早早安歇,次日好渡黄河北上。 一切安排妥当,见天色尚早,刘和便与诸人到魏郡城外闲逛一遭。这一逛却发现不少新鲜事。原来这城外,凭空多了大群流民。而这些流民可非同一般。刘和曾经在电视里见过,所以印象中流民一定是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但这些人却不是,他们有吃有穿与一般百姓无异,甚至还有一些帐篷和保护自己的棍棒。 刘和正心下暗奇,却见同行的流民中突然大声呼唤:“陈九!你怎么在这里?” 随着他的叫喊,对面流民堆里跳出一个中年汉子:“王六、何五!你们还活着呀!” 刘和见他们相识,又诧异如此多的人露宿城外,很是诧异,也凑到旁边听他们说话。原来他们是老乡,都是修西园的民夫,那个陈九先逃了出来,本以为这辈子再也遇不见了,不料在魏郡城外还能相见。待几个逃难人诉说完这一路的经过,那陈九倒也知礼,连忙给刘和下跪:“部司马您真是慈悲好官。当初我独自逃出,负了这几个小兄弟,没想到您能救他们的命,我给您磕头了。” “快快请起!” 陈九却对那几人道:“依我说你们几个也不要再叨扰部司马了,索性跟我走吧。” “您这是去哪儿?” “我现在归了太平道,正跟着他们游行传道呢!你们随了我去,入不入道先莫谈,至少有个吃喝,不必再给部司马添麻烦了。” “我们几个还是想回乡。” “莫要再提回乡了,如今加赋加税,大户人家又一个劲儿霸占田地,你们回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再说咱都是从雒阳跑出来的,衙门要问的!即便躲过这一劫,以后皇上家再修什么东园、南园、北园什么的怎么办?还是要抓咱们的。干脆随了我去,跟了太平道大贤良师,也算有口饭吃。”陈九娓娓道。 刘和听到“太平道”这三个字,着实惊着了。 第11章 徐黄效忠 刘和一路行来,自打出了京畿三河之地,他说话不多,但观察得很仔细,早已看出越离开中原腹地越远,底层民众的经济状况基本相同,所见到的百姓大多面有菜色,敝衣绳履,强一点的,也就是多个帻巾包头、衣服上少几个补丁而已,孩子们脏兮兮的,衣不蔽体,穿鞋的都没几个。 他心道:“连年灾、疫,兼并严重,朝廷却依然急征暴敛,地方凶猛如虎,百姓辛劳一年,所得不足糊口,民不聊生。有钱的富人良田千顷,奴婢、徒附万计;没钱的穷人卖田卖宅、卖妻卖子,什么都卖完了,再卖自己。” 刘和穿越的这十二年来,为了熟悉时代情况,去过邻近乡里调查研究,所闻所睹,触目惊心,老百姓生活之困苦,超出想象之外。有时半夜从噩梦中醒来,他往往会不由自主地庆幸:幸亏穿越在了刘虞家,家有良田宅院,不愁吃喝,要不然,恐怕早饿死路边了。 自桓帝以来三、四十余年间,各地水灾、大旱不断,七州蝗灾几乎波及天下,无数百姓抛家弃舍,迁转流离。 相比外郡,中原还算好的。刘和听游学外地的太学同学回来说:“连年歉收,百姓饥穷,流离乡野,饿殍道边,仿佛二十年前。” 可见天下的百姓困苦到了什么程度。 刘和惧怕黄巾起义,因为他怕死,他怕死,是因为他至少有的吃、有的穿。 可是,在越来越了解时代情况后,在见到越来越多的百姓穷困潦倒、食不果腹,而富人、贵人却连栋数百、锦衣玉食后,他不能不想:“老百姓怎么能不起来起义、造反呢?” 刘和在雒阳时听过孩子们唱过一首民谣:“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很多年前,在他穿越之前,上学时读过这首民谣,但当时并无什么感触,而今听来,感同身受。他分明从中听出了时代的黑暗和百姓的不甘。 陈九笑道:“老王、老何!如今的太平道势力可大了!这太平道乃是我家大贤良师张角所立,现如今,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之人,哪儿有不知道太平道的?现在全天下的教众不下十万,家家都供奉大贤良师他老人家的画像,我们这些虔诚的跟着大贤良师游走天下,遍地传教,能得他老人家一张符咒,天大的福分哩!” “前几天阿翁感染风寒,也是请了太平道的来治,次日就好了。”陈九旁边的一个同伴插嘴道。 又有几个附和说道:“是啊,是啊。那符水比药管用多了,只要虔诚信仰,不管得了什么病,都是一吃就好。” 徐荣冷笑两声,说道:“装神弄鬼,也就骗骗愚夫愚妇!” 黄忠也是冷着脸,说道:“可恨朝廷不听忠言,放纵不管,任此辈哄骗世人。” 刘和接口道:“什么大贤良师,左不过是略通方术的江湖骗子罢了。” 陈九等人不是傻子,听出了三人话中的意思,都是呆了一呆。 徐荣是能吏,眼光见识俱远,从军事战略角度考虑,不下十万,太危险了;黄忠久在京师,必是听闻过杨赐上书天子请求禁太平道的事情。 “您别这么说呀!太平道那简直就是活神仙,”陈九一咧嘴,滔滔不绝念叨开了,“大贤良师他老人家能点石为金、空囊取物、腾云驾雾、倒拽九牛、偷天换日!”他一边说还一边摆姿势。 “你还一套一套的。”刘和摆摆手,“这些你都见过?” “没见过。”陈九一耷拉脑袋。 徐荣也觉得可笑:“你既没见过他,怎么知道这些的?” “听说的呗!我没见过,但我们这里有人见过。”陈九指了指后面的流民队伍,“大贤良师悲天悯人、待民和善、拯救黎民……治病不要钱,入教还有的吃有的住。” 刘和听了几句,忍不住,直言质问,说道:“用这符水治病,那么灵?” “只要诚心,什么病都能治好。”陈九斩钉截铁。 “我有一友,去年染上伤寒,一样请了太平道来治,却没能治好。” “没能治好,自是因他心不诚。”众人一致反驳。 “那么这诚与不诚,如何判断?” “举头有神灵,诚或不诚,神灵自知。” 刘和心道:“病好了是因为心诚,没治好是因为心不诚。诚或不诚,全由神来判断。虽然谬论,却难以驳斥。死了的便死了,病愈的却定会成为忠诚信徒,还不收诊费,也难怪太平道能够不断地发展壮大。” 前世在电视剧里也见过很多类似的事例,太平道的人治好了患者的病,却因为患者家中贫困而不肯要钱,很是慈悲善良。想想也是,太平道如无独到之处,不是行事慈悲,兼且劝人向善,朝廷又怎会一直置之不管?不是体贴民意,百姓又怎会纷纷信仰入教? 徐荣叹道:“此辈外仁内猾,今朝廷纵之不管,日后必成祸患。” “我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得了太平道的真切好处,不得不信啊!前年我从雒阳里跑出来一路乞讨回到家乡,哪知道田地叫土豪霸占了。衙门口派人抓我,只得又逃出家乡,没吃的没喝的,半道上又叫雨淋了一场,就病倒在路边。正赶上太平道的大渠帅马元义带着队伍路过,大发慈悲救了我的性命。他还写了几张符,烧了一喝,没三天病竟然好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我又没钱又没能耐,好在一笔写不出两个马字来,于是就拜了师傅,闲来我孝敬他,也算一点心意。” 这些话勾起了刘和的沉思,又见他们旧交相见说的尽是家乡土话,便唤了徐荣、黄忠两人先回驿站。 徐荣见他一路上皱眉,闷闷不语,忙问:“顺之你怎么了?” “我在想这个太平道的事。” 黄忠摇摇头:“这个张角,单想他能有这么多的信徒就很可怕。虽说都是没钱的穷苦人,但人多了就会有权势,这权势越大越放不开手,心气儿就跟着水涨船高。当年俺们南阳出身的光武皇帝也是个穷苦人,志向不过是想当个执金吾、挣个侯爷什么的,后来怎么样?经略河北收编铜马,心也就大啦!再说底下那么多人赖你吃饭穿衣,指着跟你富贵发迹,人家要攀龙鳞附凤翼的。这‘骑虎难下’四个字一点儿都不掺假,你说是不是这层意思呀?” 徐荣的脸也凝固了。 刘和叹气:“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得了这么多的人心,关东之地如此多的人都尊奉他,这样下去还了得?这都快到京畿了,他们要是真反了,可如何收拾呀!羌人在凉州小打小闹,如今鲜卑又扰我北疆,要是中原反了,这大汉天下可就危险了。” “顺之,老百姓跟着张角不过是为了混饭吃,若是大家能安居乐业,谁还跟着他背井离乡四方游走呢?”徐荣感慨道。 “是啊!”刘和觉得有道理,“等我到了幽州,打跑了鲜卑,一定要让百姓过上安定的日子。也但愿那几个讨饭人不要弥足深陷,哪怕跟着我到幽州,我给他们在卢龙寻个生计呢?” 黄忠却不太乐观:“这个很难说,他们都是一处的穷苦人,还是愿意在一起的。毕竟太平道现在能给他们吃喝,也能让他们一处活下去,老百姓才不管谁当家做主呢!谁给他们活路,谁能让大伙过上好日子,就跟着谁干!” 刘和不禁摇摇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为官一任定要让百姓吃饱穿暖,耕者有其田,劳者得其果,天下从此安定。” 徐荣、黄忠听罢,当即下跪:“吾等拜见主公!主公虽年少于我等,可其志向我等佩服!我等虽智谋浅短,庸庸碌碌,蒙君不弃,愿为君效犬马之劳,愿尽毕生之力追随主公,完成此宏愿!” “二位快快请起!和何德何能啊!昔日高祖皇帝斩白马誓约,今日愿与二位击掌为誓,为此宏愿奋斗终生!”刘和伸出手掌。 旋即三人击掌,从此徐、黄二人追随刘和,矢志不渝。 果不其然,晚上那几个逃难人回到馆驿,都说要跟着陈九他们走,也感谢刘和一路收留。刘和也不好阻拦,便由着他们了。 第二天一早,诸位逃难人给刘和磕了头,洒泪拜别。流民的队伍南下,刘和三个从人继续率部北上。 第12章 目睹苛政 在魏郡城补充完补给后,刘和和徐荣、黄忠继续率部北上,争取在八月中旬赶到卢龙。 虽说刘和得到了徐、黄二人的投效,但是他很奇怪,自己一句话就能引徐荣、黄忠折腰?人都不傻,如果没有利益,谁会甘愿相投?——这些事知道就行了,不必说出。他挠了挠头想道:“二人所以答应投效,如我所料不差,八成原因应是因为我宗室的名头,剩下一层是父亲的威望,再一层勉强是自己的才干吧?!哎,有一个世家的出身,果然占莫大的便宜。” 刘和猜的一点不错——最终使徐、黄决定投效的正是他“汉室宗亲”的出身。 东海刘氏乃光武皇帝长子东海王刘强之后,今之刘虞又是持节刺史,位高权重,并且一路以来刘和颇为和善、平易近人,一点都没有世家子弟的轻佻,又富有学问,文武双全——既有宗室威望,又得到父亲荫蔽,弱冠俊彦,刘和今虽才为别部司马,但前途不可限量。 反过来看徐荣、黄忠,寒门小户的出身,没后台没背景,与其苦苦寻找机会,不如就此依附在刘和的这棵大树上。——这也是寒门士子常用的出仕办法,汝南袁氏为何能门生故吏遍天下?故吏,是过去的下吏;门生,便多是主动依附上来的寒门士子了。一旦与世家大族连上关系,不但容易获得名望,并且在诸如孝廉、秀才等等各类的举荐中也容易获得机会;世家因门生众多而势力庞大,门生因依附世家而平步青云,对此二者而言,两全其美。 冀州边界唐县南固乡山阳亭,此处便是陈九的家乡。 这时山阳亭院外有人进来,脚步匆匆,从院外来的是个佐史,在堂外去掉鞋,进来跪拜。这时亭所客堂,刘和与徐荣、黄忠再和乡长、亭长闲聊,了解风土人情。 这会乡长问道:“何事?” “郡督邮催着要这两个月的鸡和钱了。” “鸡、钱?” “按例,本乡每两个月需给邮置四只鸡,千伍钱,本来月中就该给的,只是赶上王君离任、您刚上任,故此拖延至今。督邮所的所长等不及了,这已是第二次派人来催。” 刘和说道:“四只鸡,千伍钱?” 这佐史答道:“贵人、乡长原本按郡中规定,是该每个月都给四只鸡、千伍钱的。本乡的王君做了郡督邮后,照顾乡里,给咱们乡减成了两个月给一次。” 时人乡里观念重,叫王君的郡督邮虽然贪墨,但倒也不忘给乡里“造福”。 那乡长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去写道公文,拿过来,我给你画诺签押,然后去乡佐院中支钱。” 这佐史应了,却不肯走。乡长问道:“怎么?还有何事?” “何君,这钱给了邮所那边之后,要不要按以前的惯例向乡中征收?” “部司马,让你见笑了。我也是刚上任没几天。”乡长对着刘和笑道。 原来这乡长自上任以来,他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阅读往年的简书案牍上,说实话,对乡中日常的工作运转还不太熟悉。他问道:“这钱以前都是从乡中征收的么?” 这佐史理所当然地说道:“那是当然了。咱们只是个乡,又不是县,收来的赋税都交给上边了,平时也没什么节余,又要维护乡公所,又要维持各种日常开销。让咱们出钱,咱们哪里有钱呢?” “县里知道此事么?” “最先就是由县里批准的,到现在十多年了。” 乡长略微沉吟,说道:“既是由县里批准的,就按此征收罢。” 佐史应了,还不肯走。 刘和开口道:“还有事么?” 可能是因为天气热,佐史擦了擦汗,继而笑嘻嘻地说道:“贵人、何君有所不知啊!往年的惯例都是支一收二。” “支一收二?” “也就是向乡民征八只鸡,三千钱。” 刘和心道:“看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基层组织...始终存在着监察空白,乡霸、村霸横行。我在太学时,偶尔听学长们议论时政,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是‘州郡以下,无不贪放狼藉’。几年前,时任尚书令的桥玄表奏太中大夫盖升在任南阳太守时,受取数亿以上,应免职禁锢,没收财贿,但是却因盖升于天子有旧恩,不但没有被罢免,反被升为侍中……父亲听说后,愤慨非常,以为这是亡国之兆。我虽当时口不言说,但对他这个‘判断’却是十分赞成的。上行下效——便连这乡中的斗食小吏也贪婪残民!” 刘和问道:“这‘支一收二’又是从何时开始的?” “有十几年了。” 何乡长看了看佐史:“你刚才说这钱是向乡民征收的,但是我忽然想起一事:我在任东山亭长时,为何从不曾有人来征收此钱?” “三千钱不多,用不着每次都向全乡征收。本乡十二个亭,几十个村,以亭为次,轮换着征。两月一次,一年征收六回,十二亭得两年才能轮换一遍呢。”这佐史见何乡长似有沉吟,笑道,“君任东山亭长时,恩加小民,泽被诸里,乡民无不称颂,小人对此也有耳闻。今君为乡长,若还心念东山,可以如王督邮一样,等该到东山的时候,给他们免掉就是了。” 刘和瞧了他一眼,心道:“这钱总有一个亭要出,给东山免掉,不是加到别的亭头上去了?这是送恩德呢?还是拉仇恨呢?看他怎么决断?” 何乡长说道,“那也不必。今次该轮到哪个亭了?” “该汤亭了。” 何乡长这边沉吟了会,那佐史有些不懂了,不就是征收几千钱么?十多年都这样了,有什么可反复斟酌的? 何乡长顿了顿开口说道:“向乡中征钱既是由县里批准的,这规矩我也不能坏,但是‘支一收二’就不必了。这几年接连疫病,前两年的年景也不好,老百姓都不容易。” 佐史急了,说道:“何君!这是旧例,怎么能变?” 他本是跪坐在地上的,这会儿急得腰往前挺着,屁股都离开了脚后跟,变成了跽坐。 刘和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裳,虽不逾制,是小吏的服饰,但做工精细,腰带上还悬了个玉佩,只观外表就可知价值不菲,心道:“这小吏的一身衣裳装饰也不知有多少是从这‘支一收二’里来的。” 可何乡长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旧例也不是不能变的。百姓们这几年辛苦,需要休养生息。” 见这佐史还要劝,知他心思,想了一想,为免他纠缠不休,何乡长干脆地说道,“多出来的那四鸡千伍钱,我替他们出了就是。” “啊?” 佐史不敢置信,张大嘴,眼睛瞪着何乡长。坐在旁边的刘和三人也是惊奇。佐史确定似的追问道:“何君你替他们出?” “正是,我替他们出。” 佐史的屁股落回到脚后跟上,说道:“何君仁厚,体恤小民,这固然是好事。可是何君,这次你替他们出了钱,下次呢?下次你还替他们出么?” 听到此言,黄忠哼了一声。 刘和心想:这佐史看似是为乡长着想,在提醒乡长“替乡民出钱是无底洞,过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实际上是暗含了两层意思在内,一则,“吓唬”他,好让他改变主意。二来,若他不肯改变主意,那么,从此以后,“这千伍钱、八只鸡可就要都转嫁到你的身上了”。 总而言之,这三千钱、八只鸡是一定要收的。 刘和又暗中算了算,想道:“乡中各色小吏现有十余人,每两个月千伍钱、四只鸡,平均分到每个人的身上,也不过一月四五十钱。瞧这小吏的贪婪模样,……,嘿嘿,怕是私下里没少痛骂郡督邮王君。” 王君将一月一交的惯例改成了两月一交,虽减轻了乡民的负担,却也减少了乡吏的外快。 这小吏虽然无礼相逼,但那何乡长当下笑道:“由我出就由我出,两千钱算得甚么?” “那小人就回去写公文,请君画诺了。” “好。” 佐史临走,又道:“和君,按惯例,这千伍钱、四只鸡里边,有三百钱、两只鸡是你的。扣下这部分,你再出一千二百钱、两只鸡就可以了。” “行,行。” 等这佐史穿鞋出堂,出了院子,何乡长笑对刘和说道:“刘君,让你看笑话了!这乡间小吏没出过门,整日守着一亩三分地,太也没有见识眼界。”他伸出手,将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露了一点点细缝,“眼界就有这么大!两千块钱也看在眼里,斤斤计较,令人生笑,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硬是扯淡半晌。” 刘和说道:“何君,你也太好说话了!这小吏明显是在逼你出钱,你怎么也就应了?” “这乡间的百姓一条条也是生命。我是尽人事听天命,只求陛下励精图治啊!”何乡长叹息道。 他顿了顿道:“为官当随波逐流,前车后辙,遵从旧例。因为如果将旧例一改,后边接任的官儿就难办了。不过,我近日读乡中册牍才知,此前我所在的东山亭的百姓尽管辛苦,但放在全乡来看,竟已是好的了,其它诸亭、诸里的百姓更是多有生计更加艰难的,如果到了深冬,天寒地冻,不知有多少人连衣食都不自给,这多出的钱怎忍心去收?我是父母官,这旧例改了也就改了!” “征收一千钱、两只鸡是县里批准的,我纵不愿,也没办法,但是‘支一收二’就过分了。刘君请你算算三千钱、八只鸡,平摊到每个人的身上是小,可是......” 刘和、徐荣、黄忠三人算了算——大亭的乡民每人得出两三个钱,小亭的乡民每人得出四五个、五六个钱。一家五口,每户就要出十几个或二三十个钱。这看起来不多,但对那些赤贫的乡民、对那些已被各种徭役赋税压得喘不过去来的穷苦百姓来说,却是一个大数目。 “刘君你是不知道啊!我这几天翻看乡所文牍,家财不足千钱,屋临四壁,食不能饱、衣不能暖,连床被褥都没有,不得不睡在草堆里取暖的民户比比皆是。”何乡长指了指桌子上的竹简。 刘和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内心惊讶:“这简直触目惊心。对当时百姓的困苦他虽有过耳闻,也间或见过一两例,但来自后世的他又何曾亲眼见过这等大范围、无遗漏、遍及乡中各地的惨状?哀鸿遍野啊。”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如此近距离地在基层接触到这些事,远比此前的“听闻”要来得震撼。既怜生民,又恨贪苛,深知这黄巾之乱虽动荡了海内,伤了天下的元气,但一边是民不聊生,一边是横征暴敛,这百姓又怎能不揭竿?这天下又怎能不亡? “敢问何君大名?”刘和深深一揖 “何旭,字日升。” “君高义啊!”刘和握住何旭的的手道。 “让诸君见笑了!刘君你出钱买的物资应该到了。”何旭指了指院子里。 “多谢了!即是如此,我等要立刻赶路。何君保重!后会有期!”刘和拜别。 “保重!”何旭回礼。 第13章 迅捷斥候 离开冀州中山国唐县之后,正式进入幽州地界——涿郡。 “伯誉,作乱幽州边郡的一切都是那鲜卑慕容部在幕后所为了?”刘和骑在马上缓缓说道。 “在草原鲜卑听从东部大统领慕容大酋长指令的人要比听鲜卑王和连、魁头的多得多。慕容部为鲜卑所做的一切岂是和连、魁头能比的。几年前和连大失人心之处,就在于谋害慕容大酋长,造成了反叛者林立,国势大减。如今慕容部重掌大权对周边国家来说就是一场噩梦。”徐荣为刘和分析塞外局势。 刘和在脑海中回忆前世高中所学的古代史:鲜卑族是继匈奴之后在蒙古高原崛起的游牧民族,兴起于大兴安岭,起源于东胡族,分布在中国北方。秦汉之际,东胡被匈奴冒顿单于打败,分为两部。分别退保乌桓山和鲜卑山,均以山名作为族名,形成乌桓族和鲜卑族,受匈奴奴役。所以鲜卑族的风俗习惯同乌桓、匈奴相似。 汉武帝时期,汉军击败匈奴,将乌桓迁到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塞外,鲜卑也开始南下到乌桓故地饶乐水(今西拉木伦河)。 东汉桓帝时,檀石槐统一鲜卑各部,尽略匈奴故地,乃自分其地为三部:从右北平以东至辽东,接夫余、濊貊二十余邑为东部,从右北平以西至上谷十余邑为中部,从上谷以西至敦煌、乌孙二十余邑为西部。各置大人主领之,一统后,鲜卑连年侵扰东汉边境。 熹平六年,汉灵帝命护乌桓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各率骑兵万余人,分别从高柳(今山西阳高)、云中郡(今内蒙托克托东北)、雁门郡(今山西代县西北)出塞,分三路进攻鲜卑。汉军出塞二千余里,鲜卑首领檀石槐命东、中、西三部大人率众分头迎战,大败汉军。 檀石槐死后,鲜卑分裂,西部鲜卑叛离,漠南自云中以东分裂为三个集团:一是步度根集团,拥众数万,据有云中、雁门一带,二是轲比能集团,分布于代郡、上谷等地,三是原来东部鲜卑先后形成慕容部、宇文部、段部三部,散布于辽西、右北平和渔阳塞外,最后被慕容部所统领。 就在刘和率部距离卢龙越来越近之际,卢龙塞关尉程普却有些着急了。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但是敌人并没有什么动静。一脸忧虑,连连叹气——斥候屯长韩当去刺探军情怎么还没回来? 且说那韩当此刻正伏卧在一小山丘上,这地方距离卢龙塞一百里,当地人唤这山为腰子山,翻过山就是滦河,最近斥候们很难接近长峪沟子总是被他们的斥候截杀。 韩当已经三次和伙伴们一起从不同的方向试图接近,但都被赶了回来,还折了十几个兄弟。他每次都坚持断后阻击敌人掩护大家撤退。斥候屯的士兵们都愿意和韩当一起出任务,因为不太容易死安全些。他特别能杀,杀起人能就像老鹰一样凶狠。尤其那把神出鬼没的四石大弓,一箭而出,只要命中——基本一箭穿俩。 见局势不妙,韩当出了一个主意:从卢龙塞的南边进入滦河然后沿河而上到腰子山。从腰子山出走二十里就是长峪沟子的后方,从这里进入沟子应该有可能。他和部下几个队长商议了一下,于是兵分两路,队长庆锋带七十人正常出动在正面诱敌;韩当带三十人沿滦河到腰子山。 他们半夜就出了,一行人中午到达腰子山。战马都留在河边由两个士兵看着,大家徒步走了十几里已经非常累了,在大家休息的空档韩当把四个什长都叫到了一起。 “我们商量一下谁和我去?”韩当道。 几个人互相看看没有做声,韩当把眼睛望向桓玄。 桓玄赶忙开口说道:“我带一伍去吧。” 六个人趴在山头上朝下面的山谷看去,下面就是长峪沟子。山谷内密密麻麻的都是大树,什么都看不见。 “乌桓人大概在山谷东头,我们趴在这山谷西头看不到的。”一个瘦小的士兵轻轻说道。他叫韦强,过去是个猎人,在桓玄这个小队里还有三个士兵都是猎户。做斥候这个工作辛苦危险,爬山涉水一般人也做不下来。让猎户当兵做斥候,可以大幅缩短训练时间经验也丰富。 韩当对一个身形健壮粗脖子大脑袋的大汉招了招手。 那个大汉爬过来。 “我下去。乐斌你把绳子放下去。桓玄、韦强、高翎、唐贺你们四人呆在这里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韩当抓住绳子象跑步一样,沿着山壁就那么跑了下去,山顶上的几个人眼睛都看直了。 等待是一件令人焦急的事情,几个人匍匐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紧张的要死,唐贺这个新兵,额头都冒冷汗了。 突然唐贺被什么声音惊了神,他猛地一抬头看见山谷内人喊马嘶声和低沉悠长的牛角号声惊动了整个山林,许多人影出现在谷底树林里迅向自己这边冲过来——定是韩当被人现了。 五个人迅抓住绳子准备随时拖韩当上来,这时乐斌觉得手上的绳子一阵摇晃,赶忙出力望上拽拽,知道韩当已经顺着绳子正要出劲望上爬。他赶忙对身后四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四人一起出劲奋力往前,就象拉纤一样拽着韩当在山壁上飞跑起来。 韩当浑身血迹,连脸上都是披散的头发都已经变成了赤色。身上的皮甲也没有了,衣服被撕成了一块一块的,估计是被树枝灌木刮的。 他一边对五个手大声叫喊道:“快快快……” 一边飞奔跑就象后面有鬼一样,五个人以为追兵就在后面撒开脚丫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跑了一会高翎不行了,他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回头看,发现后面寂静无声,并没有什么追兵。于是他慢下来气喘吁吁地叫道:“后面没有人……” 前面四个人听到后,立即回头看——果然没有追兵!连个鸟声都没有。 韩当跑着跑着觉得不对了,怎么后面喘气声没有了。扭头一看肺都差一点气炸了!五个人站在后面,不但没跑还坐在地上喘粗气呢。 他马上回头,唐贺上气不接下气道:“歇…歇…会…后面…没…人……” 韩当气得狠狠踹了他一脚:“快跑。乌桓人骑马绕到河边只要半个多时辰。我们要在半个时辰内跑二十里山路知道吗?快!慢了就要被人砍死在河边了!快跑吧。” 几个人一听头都要炸了,放在河边的战马要是被乌丸人抢去了,还不如自杀算了!没有马哪里逃得掉。 几个人就像被人充了气一样,突然之间精神抖擞起来,一个个低着头一个劲地飞跑起来。 留后什长铁邰远远看见韩当他们狼狈不堪地跑过来,马上命令埋伏在附近的二十二个士兵立即撤退。 “屯长怎么样?”铁邰迎上去问。 “快…跑…乌桓人…到河边…堵…我们去了!快跑!”韩当脚下不停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讲。 铁邰心里一惊,看韩当的样子就晓得他一定是给敌人发现了,还是杀出一条血路逃出来的。他随即把食指含在嘴里对其他人打了一个口哨,大家立即都飞跑起来。 “头!山谷里有多少敌人?”桓玄追在韩当身边大声问道。 “都在!鲜卑人也在。明天...明天就要进攻了。” 桓玄的脸色无比难看:“还有鲜卑人?” 韩当也不理他,低着头拼命地跑。 就在他们跑过最后一个山头时,他们看到了远处飞驰而来的乌桓骑兵,好大的一群估计有上百骑。 士兵们不要长官们催,就已经把自己的速度加到了极限,正好又是下山度格外得快。二十八个人连滚带爬上了马,立即和早已等候的心急如焚的二个士兵,一起打马绝尘而去。 【注】 《三国志》:程普字德谋,右北平土垠人也。初为州郡吏,有容貌计略,善於应对。 韩当字义公,辽西令支人也,以便弓马,有膂力。 第14章 绝命阻击 乌桓骑兵距离他们大约一里左右紧追不舍。 一口气跑了三十里追兵,依旧不依不饶的跟在后面,根本就没有放弃的打算。 韩当一边策马飞奔一边大声对桓玄说道:“这样跑下去再有二十里战马就要趴下了,还是留人阻击吧!好歹逃出一个是一个,免得被人一锅端了,连个信都传不回去。” 桓玄点点头,大声对跑在附近的唐贺叫道:“我们留下阻击!你带三匹马走,一定要赶回卢龙塞告诉程关尉,乌桓人和鲜卑人联手一万大军明日攻打卢龙塞。” 唐贺神色紧张地点点头。 韩当很是欣慰,桓玄这个老伙计,果然默契。留下来阻击其实也就意味着死去!这三十个士兵中间就唐贺最小,只有十七岁——桓玄的安排无疑是最合理也是最具有人情味的。 韩当突然神色威猛的对着唐贺大叫一声:“你再说一遍。” 唐贺吓了一跳本能地大叫起来:“一万大军明日攻打卢龙塞。” 韩当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和桓玄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同时催马越过唐贺,一左一右把缰绳都递给了他。 桓玄从怀内拿出一个小型牛角号吹出了准备阻击的号声。大汉边军的斥候部队在与胡族交战中也学会了用牛角号声联络,一来方便二来联络起来快。士兵们的马立即降了速度下来,韩当和桓玄互相打了一个手势,两人几乎同时飞身跃下马来。 唐贺一人三骑疾驰而去。 滦河两岸,士兵们静静的坐在马上,一个个显得非常平静。对于即将到来的厮杀,对于即将降临的死神,他们好象没有察觉一样,坦然从容——好象他们与这天地本身就是一体。 韩当和桓玄站在河边望着,远处逐渐迫进的追兵。 “屯长你打算怎么打这一战?。”桓玄问道。 韩当没有回答,而是指挥大家策马走到河边。 “你们看从草地上到这河堤五十步之间,明显有一个一人高的坡度。不要小看这么点坡度!五十步可以让敌人的马迅降无法冲击我们。而我们的后面就是滦河。如果他们猛力冲上来,一旦与我们没有正面接触,在战马速度奇快的情况下,势必要冲进河里。既无法让战马达到最快速度又有可能掉进河里,敌人面对这两难境地,肯定不愿意采取强攻。” “不能倚仗战马强攻就只有采取阵地进攻,我们人少自然还是打不过他们,但我们可以想办法让敌人的人多优势变成劣势。” 远处追兵的马蹄声就象狂风暴雨一般猛烈传来,桓玄急了大叫起来:“快说怎么办吧!敌人上来了。” 韩当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继续对围在身边的士兵们说道:“大家背对河水把二十七匹马两匹一组排成半圆,组成一个半圆马蹄形阵。这样这个马蹄阵的厚度和半径正好够我们二十九个人防守。敌人攻我们守看看谁输谁赢。” 韩当望了大家一眼,笑着说道:“明白了吗?” 士兵们大概是看到了生存的希望,或者是从韩当那充满自信的笑容里汲取了力量,他们突然精神大振齐声吼道:“明白了。” 大家立即按照韩当的要求在河堤上把战马系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坚实的堡垒。由于韩当的详细解释,士兵们知道敌我双方的优劣,所以都信心十足,一个个神采奕奕生龙活虎一般。 韩当接着对桓玄说道:“只要守到明天我们就胜利了。” “为什么?” “明天他们的部队就要从长峪沟子开拔,正式展开攻打卢龙塞的军事行动。到那是我们已经不重要了!如果明天他们还没有杀死我们,他们就会撤走尾随大军一起行动。” “你怎么那么肯定他们明天就要展开攻击?” “直觉。”韩当淡淡地道。 桓玄一听急了:“你瞎猜的?” 韩当看他一脸焦急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我当然要综合各种情况分析了。” 这时敌人的牛角号声清晰的在两人耳边响了起来——敌人终于追上来了。 乌桓人的铁骑在百步之外突然停了下来,他们的百夫长也看出来,这些汉人背靠滦河摆下的防御阵形根本就不能用铁骑去冲。但是让他们放弃骑兵的优势而去与敌人肉搏,他们在内心里也无法接受。何况在靠近那个奇怪的阵势之前,自己士兵的损失也一定非常大,那是一段将近五十步远的斜坡。 乌桓人在一百步以外的草地上踌躇不前,马蹄阵内的士兵从最初的紧张中慢慢恢复过来,士兵们开始交头接耳。 韩当坐在河堤上从马腹下观察着对方的动静。 乌桓人开始重新布阵,须臾他们在一声声牛角号声中,开始稳步推进。 韩当大喊一声:“兄弟们乌桓人要进攻了!大家准备弓箭!记住两个人一组,一组负责一人!决不要让他们冲破马蹄阵。” 士兵们一阵忙碌,随即各自找好射击位置。 乌桓人推进的度非常快转眼只有八十步了。 桓玄催促道:“射箭吧!” 韩当摇摇头:“我们武器少要节约用!等他们再走近一点。” 乌桓人已经开始射长箭。 桓玄急了大叫起来:“再不还击我们会被射成刺猬的。” 韩当坚决的摇了摇头“大家小心!不行就躲到马肚子下!快快。” 说完自己先钻过去了。 士兵们的动作比兔子还快,一转眼都在马肚子下了。 长箭呼啸而至出,惊人的怪叫转瞬即至。只听到噗哧噗哧...箭矢钻入战马身上的声音连续不断。战马痛苦的嘶鸣不断响起,它们躁动不安起来有的挣扎着想要逃离,但是马缰绳都被系在一起被士兵们紧紧拽着,跑也跑不掉,河堤的草地上立即插满了敌人的长箭。 乌桓人紧接着出了第二轮。由于双方距离太近,这一轮的威力大打折扣,许多箭都射进了河里。 韩当第一个欢呼起来:“轮到我们了!不论是人是马一律射倒。” 二十九个人站在不同的角落拉弓搭箭。 乌桓人奋力催马想早一些通过斜坡靠近敌人的马阵,让对方的长箭同样失去射击的有效距离。乌桓人也想射,但面对高大的战马他们即使射出去了,箭也不过就是钉在战马上而已。一百五十号人还对付不了这么一小撮人?没有人觉得不行。 在大家的期盼中韩当终于喊了一嗓子:“射……” 四五十步的距离,长箭射到也就是眨眨眼之间的事。乌桓骑兵挡无可挡,立即就从马上摔下了一大片。还有几匹马被射中,战马吃痛狂奔向前,随即就被更多的箭射中摔倒,马上的骑兵自然也就成了活靶子。 更多的乌桓骑兵咆哮着,凶狠的踢着马腹,继续望斜坡上冲。 韩当射出自己的第十支箭,他看到那个中箭的乌桓士兵距离自己不过十丈,那个士兵脸上的胡子比一般人少的多,估计也就是一个年青人。他一手捉着穿透胸膛的长箭,一手绝望的在空中挥舞着,好象要抓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他的身体在疾驰的马背上舒展开来,然后腾空而起重重摔落到地上。 “内圈战马卧倒……”韩当回头大声命令道。 几个站在马旁的士兵,赶忙拉住马缰死命的拍着马背,战马顺从的趴了下去。敌人很快就要靠近了,不挡住战马下部的空间,敌人突袭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 韩当看见了自家战死的士兵,三个人身中数箭躺在中间的空地上。虽然有战马作掩护,但还是有兄弟牺牲了。 乌桓骑兵在损失了三十多名士兵之后终于冲到了马蹄阵的外围。 第15章 救援反攻 此时的乌桓人有些束手无策,他们就好象吃到了一块难啃的骨头——虽然鲜美的骨髓就在骨头里面,但需要拿东西把这块骨头砸断,才能吸出骨髓食用。他们团团围在敌阵外面,骑着战马来回穿梭,双方偶尔也互相射两箭,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威胁。 乌桓人迟疑了很短的一段时间,随即就动了对马蹄阵的猛烈攻击。他们采用人海战术,每十人一队迅靠近敌阵,然后从战马上跳进马蹄阵内与汉军士兵肉搏。 韩当没有办法,这个时候靠的就是勇气和毅力,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韩当吼了出来:“兄弟们宰了他们。” 桓玄在阵内左侧也高声叫道:“杀!杀死他们。” 激烈的肉搏战开始了。 乌桓人从高空跃下攻击,自然是要吃大亏。汉军这边刚刚开始是二三个人攻击一个,几把刀从不同的角度劈削过去,任谁也抵挡不了。韩当最是凶悍,独当一面!从他防守区域跳进来的乌桓人都是干净利落的死在空中,哼都不哼一声。 乌桓人毫不退缩,依旧前赴后继,继续靠近阵势,继续往里跳。跳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马蹄阵里的人也越集越多。七八十个人、七八十匹马都挤在这个狭小的河堤上,紧紧的纠缠在一起。阵外还有十几个乌桓人干脆在马背上,射几支冷箭突袭阵内的汉军士兵。 战斗异常惨烈!韩当已经被乌桓士兵从他防守的区域挤开了。如果乌桓人再多几个就可以推开站在一起的战马,把马蹄阵缺口打开,候在外面的乌桓人就可以一拥而上。他急了!放弃防守全力猛攻,再不管自己的生死存亡,像一头吃人的猛虎一样直接冲进乌桓人中间,对着那个双手拉住马缰的大汉背后就是一刀。 什长高翎大吼一声,奋力一刀戳进敌人胸膛,但随即只觉的自己背心剧痛,接着就看见一把血淋淋的战刀刀尖从胸口冲了出来。 高翎无奈的一笑。 乐斌愤怒了,他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嗓子:“老高…” 他再也不管劈向自己的战刀,手上的长剑直接就插进了敌人的胁下。同一时间敌人的刀劈在了乐斌的胸口出一声沉闷的破骨声。 这时韦强的环首刀几乎同时砍下了敌人的头颅,鲜血飞溅叫声凄厉。 桓玄看见自己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愤怒使他失去了理智他连眼睛都杀红了。他手上的环首刀已经没有了招式,他双手紧握刀把仅仅就是砍砍。两把刀剁在他背上他都没有感觉到什么,硬是把自己的环首刀捅进了敌人的胸口。一支长箭射向他笔直的刺穿了他的肩胛,桓玄实在是扛不住了,连同被他杀死的敌人一起倒下了。 韩当一刀砍飞了冲向自己的敌人,他已经感觉快守不住了,这般乌桓人的凶狠出了自己的想象。他们全然不顾性命的冲上来,根本不管牺牲多少人。在这个小阵内已经躺满了尸体,密集的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有的还是好几具尸体堆积在一起。韩当看到高翎已经死了,其他什长、伍长不是死了就是重伤,剩下士兵还在奋力抵挡。阵外还有二十几个敌人正准备做最后的冲击。 就在这个时候韩当听到了马蹄声密集的马蹄声,然后就是乌桓人的欢呼声,敌人援兵来了。 韩当绝望了,这一战跟自己的预测相差十万八千里。乌桓人的坚韧和以命相搏的勇气,让他们获得了胜利。即使是惨胜那也是胜利,他们宁愿战死也不愿意象个懦夫一样守着猎物放弃进攻。进攻连续进攻他们摧毁了汉军士兵的性命,也摧毁了汉军士兵的堡垒。 最后一击!只要最后一击!一切就将结束。 援兵的出现极大刺激了剩余的乌桓骑兵,他们大概怕功劳被别人抢去了,立即就起了最后一击。 望着像潮水一般跳进来的敌人,韩当对着剩余的几个士兵大声喊道:“走!快走!从河里走哇。” 没有士兵听他的! 大家像疯子一样依旧在鏖战。 就在这时,韩当看见乌桓援军南面不远处扬起了大量尘土,根据韩当的经验——分明是大股骑兵奔袭的迹象。地平线上那条淡淡的黑线变得更粗了,绵长嘹亮的号角声在前方响起,悠远得就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这时韩当突然笑了:“兄弟们!这号角声是我汉军的号角!援军来了!结阵防御!” 地平线上那道黑线变得越来越粗,往前蠕动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 近了,终于近了,当韩当看清那骑兵先头部队是庆锋的小队!他身后大部队的一杆迎风招展之烈烈旌旗——赫然绣着斗大的一个“漢”字。 接着是“劉”字大纛帥旗挥动! 骑兵开始冲锋! 刘和高举将军剑,策马狂奔,五百铁骑如影随形紧紧跟随在他身后,庞大的骑阵仿佛来自地狱的幽涛,挟裹着踏碎一切的威势,如天崩地裂,如惊涛拍岸,向着前方的乌桓军漫卷而来。 脚下的大地有如潮水般往后倒退,天地间只有成千上万匹健马同时叩击大地所发出的轰鸣声,整个世界都在战栗、在颤抖,环宇乾坤,天地唯我!烈烈豪情在刘和的胸膛里熊熊燃烧,灼热了他的双眸。 “杀!” 刘和大吼一声,手中之剑狠狠斩落,同时一拨马头,斜斜地驶向了骑阵的侧方。 “杀!伯誉左阵突击!” “兄弟们杀啊!”徐荣带着一百骑向左侧而去! “汉升右阵突击!凿穿他们!” “诺!”黄忠领着一百骑朝右侧进击。 “张翼德!关云长!护我中军两侧!” “得令!”张飞、关羽各自展开阵型。 “绥安!玄德!宪和!压掠后阵步兵!督战!敢有号令不前者,斩!” “诺!” 邹靖、刘备、简雍三人立马转入后阵。 一千汉家健儿轰然回应,声如炸雷,如滚滚铁流瞬时越过了刘和继续往前冲刺,最前面的一排骑兵将直指虚空的长矛压了下来,几百支锋利的长矛刺碎了冷冽的朔风,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亡森林。 后几排骑兵将手中的斩马刀高举过顶,锋利的冷辉令天空的灰暗都为之消退。 乌桓的军阵开始骚动起来,站在前排的士兵开始惊恐地环顾四周,胆怯的已经开始退缩,两个百夫长在阵前策马来回奔走,大声喝斥,试图控制住颓势,但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更多的人开始往后退缩,能够坚持留在原位的士兵正在变得越来越少。 兵器出鞘声、厮杀声、金属撞击声响成一片。 那徐荣横着钩镰枪,骤坐下马,直临那乌桓百夫长而去。两马相逢,手中兵器并举,只见徐荣一枪突刺,人借马势只一回合将其刺于马下。 这边刘和二将斗不过十余回合,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他敌不住那番将,望本阵便走。 黄忠瞧见了,按住鞍桥,急取弓箭在手。端得是眼疾手快,只听“嗖”的一声弦落,离弦之箭照那乌桓百夫长面门而去,却似流星飞坠,正中那贼将左眼,接着便翻筋斗落于马下。 刘和见状,颇感耻辱,知耻后勇,遂拔马而上再次杀入敌阵。 乌桓千夫长见其甲胄精良,怕是汉军主将,便朝着刘和挥刀而来。 刘和不甘示弱,拔剑挥击! “哐当!” 那一声剧烈的金铁交鸣,震碎了刘和的耳膜,也唤醒了刘和心底原始的野性,他大吼一声!手中长剑恶狠狠地刺出,捅进了那千夫长的肚皮。 刘和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剑捅进去的感觉,就像小时候他用竹签刺穿了一个萝卜。 在汉军骑阵的强大压力下,乌桓的几名主将被刘和等人击杀后,这股三四百人的乌桓追击部队士气迅速消褪,剩下的一两百人开始溃退。 兵败如山倒。 汉军铁骑如虎入羊群般扎进了乌桓部队溃逃的残阵,锋利的长矛像扎稻草一般洞穿了乌桓人的身体,血腥的屠杀——开始了! 第16章 刘备投效 刘和率部击杀乌桓部队之后,迅速打扫战场,救治伤兵和驮运阵亡军士的尸体,离开长峪沟子,在韩当的引导下,往卢龙塞进发。 这会刘和仔细瞧了瞧骑在马上的韩当:一米七的身高,鹘眼鹰睛头似虎,燕颔猿臂狼腰,背负四石大弓,鞍悬两壶狼牙箭。骑着一匹绿螭骢,着一身制式皮甲绛红袍,手持镔铁长枪,目露威严,性刚谁敢犯分毫。 “多谢部司马及时救援啊!不然我等性命休矣。”韩当对刘和拱了拱手。 “多谢部司马!”他身后的部曲,桓玄、庆锋、韦强、乐斌等人异口同声致谢。 “诸君客气了,和尽本分罢了。幸赖尔等奋力阻击,伯誉、汉升诸君冲阵,玄德、绥安掠阵,方有此次平安。”刘和谦虚道。 接着韩当自在前头引路,刘和继而与刘、关、张、邹、简五人交谈。 说这刘和与这五人相遇,还要从那日抵达涿郡说起。 涿县涿南乡陆成亭境内的官道上,有十余骑从远处缓缓行来,与刘和的部队越来越近。 这些骑士的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就三十来岁,大部分二十多岁,挟弓带矛,各配刀剑,都很精悍轻剽。他们最前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黑衣青帻,生得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面如冠玉,唇若涂脂。没错!此人就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陆城亭侯系下玄孙,姓刘,名备,字玄德。 刘备大约是常奔波在外卖草鞋的缘故,肤色有些黑,腰边插了一柄环首刀,骑在马上,腰杆挺得笔直,大眼睛乌溜溜的转着,向前眺望,似乎在等着什么。 虽是暮夏,但天气还是很热,刘和率部又在日头下赶了小半天的路,额头、脸上都是汗涔涔的。 “停止行进,原地休息。”刘和挥了挥手,命令道。 官道两侧则是大片的麦田。 看来涿县今年的年景不错,地里的小麦郁郁葱葱,风一吹,青色的麦苗起伏不定,一股清香混着热气扑鼻袭来。远远地可以看到有三三两两的田奴、徒附穿着犊鼻裤,光着膀子在其间劳作。 才过日中不久,路上车马来往、行人颇多。 有单衣布履的儒生,有衣服文采的商人,也有穿着黑衣或白衣的黔首。因为世道不宁、道路不靖,行人多随身佩戴短刀、长剑。 这会刘和远远瞧见前方有十余骑军士模样打扮的人,倚停在路边,他勒住了坐骑,拽着袖子擦拭了下汗水,转目四顾。 “来人!去前方询问那十余骑,可是有名唤‘刘玄德’的。”刘和吩咐一亲兵道。 “诺!”亲兵领命而去。 须臾,只见亲兵带一骑过来。 “可是刘和刘顺之,刘部司马?”刘备下马作揖道。 “君便是刘玄德?子家兄的信...?”刘和下马回礼。 “嗯!卢君之信备已阅,信中言语吾已知晓。备拜见明公!”刘备说着起身便拜:“备乡野莽夫,布衣之资。明公远在京师,鸿雁传书,抒肺腑之言,不觉备卑鄙,募备于麾下。备虽庸碌,然亦曾习文略武,有报效国家之志,今幸得君之募,备愿执鞭随蹬,侍从左右。” “玄德快快请起!”刘和俯身扶起刘备:“玄德,你我虽今日得见,然在京师时,卢公与子家兄多有提及君和公孙伯珪,我心与你神交已久。见君真颜,方知草莽之中有英豪!募君于麾下,一是你我同门之情;二乃你我同族皆是高皇帝之族裔,汉室宗亲!你我当为守护这汉家基业抛头颅洒热血。得君之助,此次攘外之业,必事半功倍。” “玄德今后莫要客气,私下你我兄弟相称便可。”刘和拍了拍刘备肩膀:“我是延熹四年三月。” “明公!这...这...这备如何担当得起。”刘备闻言颇为感动:“延熹四年五月。” 自己是不是汉室宗亲,明眼人谁不知道中山靖王有120个儿子,前汉距离现在两三百年,血缘早就出五服了,但是刘和一口一个汉室宗亲焉能不令其感动肺腑。 “玄德贤弟!快快上马,引我前去涿县太守府。”刘和笑着对刘备说道。 “诺。” 一路上刘和为刘备介绍部曲将领。 刘和之所以托卢毓做中间人招募刘备,一是为了关羽、张飞;二是挑战自己,自己的蝴蝶效应能不能撬动历史的车轮。 招募刘备成功,最大的因素在于当时的选官制度——察举制、军功爵制。 察是考察,举是举荐。它的主要特征是由地方长官在辖区内随时考察、选取人才并推荐给上级或中央,经过试用考核再任命官职。 这对于先秦的世卿世禄制而言是个进步。世卿世禄顾名思义——世世代代、父死子继。 军功爵制,源于战国,完成于秦朝,稳固于汉代。 魏国变法最早,提出“食有劳而禄有功“,不再以“亲、故“而以“功劳“作为赏赐的标准,实际上已经具有了军功爵制的性质。吴起在楚变法,“使封君之子孙三世而收爵,绝减百吏之禄秩“,然后用所收减的爵禄“以奉选练之士“,也具有军功爵制的特点。秦是推行军功爵制最彻底的国家,秦的军功爵制最典型,对当时和后世的影响也最大。 秦的军功爵制主要包括两项内容:其一,“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这就是说凡立有军功者,不问出身门第、阶级和阶层,都可以享受爵禄。军功是接受爵禄赏赐的最必要条件。其二,“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这是取消宗室贵族所享有的世袭特权,他们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仅凭血缘关系,即“属籍“,就可以获得高官厚禄和爵位封邑。 这项规定,造成了战国时“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的时代特点。 发展到汉代——汉高祖刘邦以斩白马为誓:“若无功上所不置而侯者,天下共诛之。”从此汉代百姓皆以征伐为荣,大丈夫当以从军边塞建功立业。 但是察举制发展到东汉,被察举者因察举人而走上仕途,必对察举者感恩戴德,并为之效命,这样极易产生宗派行为,形成地方集团。 地方选举权被少数公卿大臣、名门望族所控制,他们选士任官往往推荐名望家庭的子弟而不管其学问品质如何,如此使得察举范围越来越狭窄,社会上出现了“四世五公”、累世公卿”、“累世经学”的官僚门阀集团。此时的察举制已蜕变为变相的世袭制,成为那些公卿大族维护自己势力,维持特权的工具了。 两汉的中央集权不如后世,有先秦遗风,郡吏视郡守为君,郡府是一个小朝廷。有心机的士人时常将功劳归与郡守,过错归于自己,由此得以扬名,被士子、长吏看重。 比如公孙瓒为郡门下书佐,太守获罪,被发配去交州日南,公孙瓒决定同去,乃先去北邙祭祖,说:“昔为人子,今为人臣,当诣日南。日南瘴气,或恐不还,与先人辞於此”,“时见者莫不歔欷”。他由是扬名。这样的下吏、臣子,作长吏的都喜欢,所以公孙瓒被后任太守举为孝廉。 再如某人以前提举过的一个人当时是某县的县令,政绩优异,闻讯后立刻辞官而去,追赶他坐的槛车一块儿去京师。这是当时的风气。当时就有人说,门生、故吏把他们的老师、举主看得比朝廷都重,因为私人的感情而放弃朝廷的公职,这是不对的,但是风俗如此,尽管被少数有识之士认为不对,朝野却都称赞这种行为。 还有就是沽名钓誉之辈泛滥——解剑拜仇主角许荆之父许武。 所以对于刘备而言,自己是乡野莽夫,能得到刘和的招募,简直是贵人啊。 第17章 中山大商 “主公!一路劳顿,何不到陆成亭部歇会?”刘备提议道。 “伯荣、汉升如何?”刘和询问道。 “诺。”徐荣、黄忠二人当即去调令部曲。 这个亭部是指地方上的“亭”,秦汉制度——县以下的基层机构是乡,里,亭;十里一亭,十亭一乡;不但是最基层的治安单位,并且有接待过往官吏、给远行百姓提供住宿的责任。 “亭”和之前刘和所停留的“驿站”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 在邮递、接待使者方面,两者相同,因而又有邮亭并称。不同的地方是,亭有治安职责,且平时不但接待使者,也供百姓投宿,同时在规模上,亭也不及驿站大。 涿县是大县,是郡治所在。陆城亭又是县中户口多的大亭,亭舍的门面很气派。 到得近前,刘和看得更加清楚,只见亭舍占地颇广,地基高过地面,有石板阶梯与官道相连。 刘备前头带路,门边的塾中坐了一个老卒,见他上来,从屋中走出,和善地问道:“玄德回来了!” “是的,耿公。” 老卒站直了身子,看见刘备走过来了,看清楚了他的行头,问道:“咦!玄德!今儿个没有去卖鞋?你咋把过年时候穿的衣裳给穿出来了?你阿母怕是要骂你了。” “耿公!不碍事。俺和阿母已经说了,今天俺们家要来贵人,俺特地拿出来了。”刘备又整了整衣服:“就是这环首刀俺用不惯。” 这时刘和上去:“老丈!” “这位是?”老卒看着刘备。 “他就是俺家的贵人——京师来的别部司马。”刘备介绍到。 “唉呀,请恕小人眼拙。”老卒诚惶诚恐,撩起衣袍,就要行跪拜之礼。 刘和拦住了他,笑道:“不必如此!俺们只是中途歇会,一会还要去县里。” “俺是这个亭的亭父。”老卒拿出了一块木牌:“俺叫耿球。” 亭父,是亭长的副手之一。亭虽是最基层的单位,毕竟掌管方圆十里之地,所以在亭长之下又有属员,左右手分别叫做:求盗、亭父、亭卒。求盗,“掌捉捕盗贼巡查”;亭父,“掌开闭扫除迎宾”;亭卒,打手跟班。 耿球恭敬拘谨地说道:“昨天玄德和我说,以为他开玩笑。没想到今天贵人今天真就来了,所以没有能至亭界迎接,尚请恕罪。……,别的人还在舍内,贵人,请你稍等片刻,俺去叫他们出来。” “不用。我和玄德进去就是。” 登上台阶,刘和朝门边侧塾中瞟了一眼,屋内陈设简单,一榻一几而已。进了院内才发现,亭舍有前后两进。前边这个院落较小,中间是片空地,右边三间屋舍,一间堂屋,两间卧室,旁边有间小房,是厨房。左边搭了个马厩,马厩边儿上是茅厕。 这会耿球将马牵入厩中,又引导徐荣、黄忠等安排好部队后,他走回刘和身边,殷勤介绍道:“这个前院是俺们住的,后院才是宾客住的。” 刘和往后院看了看,又往右边的屋舍看了看,问道,“亭中的其它人都在哪里?” “应该都在后院吧。”刘备接口道。 “既如此,劳烦你前头带路,领我去见见亭中诸君。”刘和对耿球道。 他应了声是,弓着腰,侧身引路,带着刘和等人往后院行去。 进了后院,发现确实比前院大多了,围绕院中的大榆树,依墙而建了十几间屋舍。不过大概建造的时间比较长了,屋舍的墙壁、木门都有些陈旧,屋外檐口下铺陈的方砖也坑坑洼洼。南边单间中,有几间的屋顶上还有杂草冒出。不过总体来说,尚且整洁干净。 “北边这些房,里边那套留供官吏投宿。南边的这些是为官吏的随从、奴婢们准备的,若有百姓投宿,也是安排此处。” 榆树遮住了日头,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在地上形成一个个的光斑。恰有一阵凉风吹来,卷起地上的落叶,飘飞旋舞。 “如果需要用水,水井在北边墙角。”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尽管看起来有些破旧,但刘和很满意了,说道:“很好,……。” 一阵欢呼打断了他的话。他循声看去,声音是从南边一间房门紧闭的屋中传出的。 刘和等移步过去,看向屋内。 屋里总共有四个人,围坐一圈坐地上,正在玩掷骰子赌大小,另外两个围在左右观战。 适才的欢呼声应该是靠墙而坐的那个年轻人发出的,刘和看过去时,他正兴高采烈地起身,一手抓着骰子,一手去拿对方脚边的铜钱。 听见耿球说话,又见刘和、刘备近前:“玄德今儿个你带亲友来搏大小?” 只见刘备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暗示他什么。 刘和笑了笑,因为按照律法,聚赌是违法的,尤其在亭舍中,更是知法犯法。不过自己又不是巡查官,怕什么。刘备到是有心人,一定是怕自己知道他会赌博。 刘备跟在他后边,指了最先下拜的那人,说道:“他是刘修刘德然,本亭的亭卒,是俺的堂兄弟……”又指了原来在边上观战的一个壮卒,说道,“他是成赢,也是本亭亭卒。” 刘修身高体壮,面色黝黑,看起来二十多岁,刚才跳跃起身时,动作十分敏捷轻灵。 成赢年约三旬,老实巴交的。 “阿兄!这位就是前几天我说的刘顺之。”刘备对刘修说道。 “拜见主公。”刘修听完就拜。 “额...”刘和看了看刘备:“玄德这?” “主公!冒昧了。族兄他尚武,常立志于效命疆场。主公在信里说的有些事情我和他说了。”刘备解释道。 “那德然兄你有啥本事?”刘和打量着。 “俺力气大!主公俺力气大。”刘修说着便去把院子里估计二百来斤的石锁单手给举了起来了。 刘和笑了笑:这家伙真是憨厚可爱。 “德然,那你做我的亲卫吧。”刘和道。 “诺。”刘修笑了笑。 至于另外两个是过往的行商,刘修解释道。 因为听了刘备等人的对话,此二人行商多年阅历丰富,断定刘和非富即贵,于是有心结交一番。 “贵人这厢有礼了!在下张世平。”其中一个虬髯面的行商作揖道。 “在下苏双。我和张兄都是中山国人,做的是北边的生意。”苏双道。 张世平?苏双?刘和忽然觉得怎么那么耳熟?【注1】 呀!难道是他们? “北边的生意?商贾者,唯利尔,利出于何?非寻谬差积少成多!北边贫瘠,唯马匹货也,外族之物,欲得之,当以需之,需之为何?盐铁为首,丝茶次之,如以易马,可得无数!”刘和看着他们说道。 “哦!贵人也是行商么?”张世平道。 “伯誉、汉升将其拿下。”刘和突然下令。 “额...”徐荣、黄忠惊愕。 只见刘备、刘修立马动手将其制服。 “盐铁的确是外族最需要的东西,可是这东西万万不能流入外族,一旦让他们得到这东西,定埋下祸患,盐巴可使人力久不衰,铁是铸造武器根本,外族至今龟缩,那就是武器不锋,如果武器锋利,定会视机而动,到时候边疆恐怕是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刘和缓缓道。 “贵人冤枉啊!我俩都是汉人啊。何况盐铁是朝廷管制的,我等只不过贩卖些丝绸、茶叶。”张世平求饶道。 “当真?”刘和示意刘修:“搜!搜货物。” 片刻间,搜出了镔铁一千斤,茶叶五十担,绢布一百匹,巴蜀食盐三十担。 “如今证据确凿,尔等还有何话?”刘和道。 在汉武帝时期,因进击匈奴的需要,汉武帝接受了桑弘羊的建议,实行了盐、铁和酒的国家专卖制度。后来汉昭帝在盐铁会议之后废止榷酒制度和部分取消盐铁专卖的举措,但是对待游牧民族依然是禁止铁器向其流入。 【注1】《三国演义》第一回: 聚乡中勇士,得三百余人,就桃园中痛饮一醉。来日收拾军器,但恨无马匹可乘。正思虑间,人报有两个客人,引一伙伴 当,赶一群马,投庄上来。 玄德曰:“此天佑我也!” 三人出庄迎接。原来二客乃中山大商:一名张世平,一名苏双,每年往北贩马,近因寇发而回。玄德请二人到庄,置酒管待,诉说欲讨贼安民之意。二客大喜,愿将良马五十匹相送;又赠金银五百两,镔铁一千斤,以资器用。 第18章 帅哥张飞 就在刘和准备继续审问张世平的时候,屋外亭父耿球急冲冲地跑了进来:“部司马!不好了。” “何事大惊小怪?” “舍外来了几个人,气势汹汹的,领头者说是张家宾客,是张世平的族侄带着人过来了!” “主公!定是咱们没注意,不小心漏走了此人的心腹小厮,去报了信。”刘修提醒道。 刘备怒道:“张家欺人至此!”按刀起身,“主公,张家族叔涉嫌贩卖私货禁物,咱尚未与之搜查,他却就来了?区区一二宾客便敢犯我亭舍,实不可忍!请君下令,备愿为前驱,手刃此辈。” “好你个张世平!不但私贩禁物,还是横行乡里!今儿个不把你办了,我还真对不起我这身官衣。”刘和申饬道。 “贵人!冤枉啊!我和那族侄是远房亲戚。”张世平道。 “主公!那人是涿县的一个屠夫,姓张名飞字翼德,是本乡有名的恶少年。”刘修在一旁提醒道。 “我勒个去!居然是张飞。”刘和着实吃了一惊:“汉升,你带两什人马去亭门口列阵。” “诺!”黄忠领命而去。 “玄德!德然。你二人将此獠看住我去会会那张翼德。”刘和看了看徐荣:“伯誉!走。” “诺。”徐荣随刘和出屋。 这时前院门口站了三四个人,俱短衣跨刀,领头一个二十多岁,满脸横肉,膀大腰圆,雄赳赳地站着,瞧见诸人出来,睥睨乜视,喝问道:“哪一个是京师来的纨绔子?” “我就是。”刘和答道。 “何故扣下俺家主人阿叔?” “犯法违禁。” “你可知他是郡守府座上客?” “不知。” 来的这张家宾客问得快,刘和答得也快,原本很顺溜,到了刘和这一句却突然“否定”,来了个“不知”,这人登时被噎住了,不得不将准备好的话咽了下去,横眉立眼:“不知?还不放人?不放?待会俺家主人到了,定叫你吃些苦头。” “放不放是我的事情。我只问你,你知道这里是哪儿么?” 那人不屑地说道:“陆成亭舍。” “请教你又是谁人?” “俺乃张家庄客,姓赵名……” 刘和没兴趣知道他的名字,勃然变色:“你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张家宾客,既无官职在身,又非为公事而来,却竟敢当我的面索要亭中的犯人?你当汉家法律虚设么?你当汉家亭舍是你张家门户么?你当我不是汉家军官么?” 三句质问,如雷霆连,那人猝不及防,被吓住了,下意识地退了两步,随即反应过来,羞恼成怒地涨红了脸,又迎上两步,叫道:“怎样?” 他身后的三人也跟着上前一步,助威似的叫问道:“怎样?” “左右!拿下!杀威棒伺候!二十军棍!”刘和勒令道。 左右两名侍卫军士奉命上前缉拿。 这时旁边一名宾客,待要拔出腰刀出手:“竖子,尔敢辱我?” 刘和眼疾手快,迎刃而上,抓住那人的手腕,反手下掰,一脚踢出,那人压根没想到这个他们嘴里的纨绔子会赤手空拳,居然不惧刀锋,而且说动手就动手,毫无防备,正被踢中胫骨,吃疼之下,半跪在地。 刘和抢过刀,横在他的脖颈上,话里冒着冷气,问道:“你再叫我一声听听?” 他一手执刀,一手拽着那人的髻,迫使其向上仰面。那人只觉刀刃寒冷,毛竖起,连腿疼都忘了,却兀自嘴硬:“竖子!怎样?难不成你还敢杀了我么?” “杀你如杀一条狗!” “不可!” “主公!” “啊呀!” 几句叫声从不同的人口中同时出。叫“不可”的是徐荣,叫“主公”的是黄忠,叫“啊呀”的刘备兄弟。至于张家宾客的那几个家伙,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站着。 刘和自和众人相交以来,多以温文尔雅的面目示人,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从没有过过怒。徐荣、黄忠等人私下还议论过,说他涵养过人,没想到他却在此时骤然变色,杀气腾腾。谁都能看得出来,他说“杀你如杀一条狗”的时候,表情、语气绝非说笑。 听见了徐荣、黄忠等人的叫喊,刘和勉强压制下杀意。不但徐荣、黄忠、刘备等人吃惊,他自己也很吃惊,这股杀意来得很突然,莫名其妙的就想杀人。 “也许是因为长久的压力不得宣泄?也许是因为面前这人的嚣张跋扈让我想起了后世家乡的乡霸、村霸横行乡里?”刘和这样想道,深深呼吸了几口凉爽的空气,将逼压在那张家宾客脖颈上的长刀向外移开了点,不过却没放手,吩咐刘修:“拿他关去亭中拘室!” 拘室,也叫犴狱,就是拘留所。亭辖区内若有作奸犯科之辈,重的送去县里,轻的就拘留在此。 那张家庄客叫道:“待俺家主人来了,定要叫尔竖子好看。” 刘和不搭理他,将之交给刘修,目光在另外那几人的身上一扫而过,问道:“你们是留,还是走?” 那几人横行惯了的,本以为今日也是手到擒来,哪里会想到碰上个硬钉子?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刘和的名字:“你姓甚名谁?竟有胆子扣押我张家的人,不怕明天就被县里索走么?” 刘和随手把刀扔给刘备,他已将心态调整过来,从容答道:“我刘和是也。尔等还不快去搬救兵?” 那几人被夺了锐气,虽有心动强,但在刘和的气势之下,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下手,无奈,只得灰溜溜地去了。 “主公。” “嗯?” 刘和转回头时,徐荣、黄忠等人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了。也难怪他们,见惯了菩萨低眉,自不适应金刚怒目。 刘修说道:“主公有所不知。那张家世居涿郡,颇有庄田,卖酒屠猪,专好结交天下豪杰。又自恃祖上军功,称雄乡中。去年,乡中征纳算民钱,因给他家算多了一个奴婢,惹其恼怒,竟因此被他家宾客当街痛殴,最终不了了之。” 奴婢的算钱,也即人头税,比良民要多,但一个奴婢也多不了多少钱,算错了改正过来就是,却因此就被张家遣人殴打,这张家确实很过分。 “是呀。殴打官吏触犯律法,然而最后张家却能脱身事外,无人追究,甚至那乡佐还不得不肉袒上门道歉。这张家,虽只乡间民户,土著四代,却非易与之辈。”耿球一旁感叹道。 须臾,只见距离亭舍一里地的地方,有一人纵马而来,后面跟着五六骑,待到近时,刘和仔细观望此人: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穿一对磕瓜头朝样皂靴,手中执一把折叠纸西川扇子。生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 没错!他就是张飞张翼德。 后世赞曰: 嵌宝头盔稳戴,磨银铠甲重披。素罗袍上绣花枝,狮蛮带琼瑶密砌。 丈八蛇矛紧挺,霜花骏马频嘶。卢龙边塞斩贼酋,涿郡张翼德便是。 “我滴乖乖!这张飞还是个大帅哥!和电视里的黑炭头不一样啊!”刘和惊讶于张飞的帅气。 第19章 晓之以理 话说这张飞,他虽生在屠夫之家,颇有家财,却爱读书,敬重士人,写得一手好字,尚于摹画仕女丹青,更喜专好交接本地游侠、豪杰,门下宾客多为远近乡中的无赖少年,跋扈本地,自比英雄。性格虽豪迈却容易急躁易怒。 这会张飞下马,挥了挥手中折扇,却见他身后的宾客悉数站出,皆带刀携弓,还有几个或执长矛、或拿铁戟,排成两个纵列,这会儿阳光灿烂,映照在他们的身上,兵器反光耀亮门口。 刘和一副睥睨模样,望着眼前情景,心道:“飞哥这是准备恐吓我下?” 在张飞来的这段时间里,他设想过几个张飞可能会出现的反应,但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场景。不是因为出乎意料,而是因为太俗气。张飞义释严颜不是粗中有细吗?! 这两个纵队共有十六个人,齐刷刷扭脸看刘和。有的骄傲,有的蔑视,有的杀气,有的冷笑。 “你便是京师来的纨绔子?”张飞将折扇插入后腰,又扶了扶左腰的环首刀,问道。 “在下刘和,见过足下。” “姓刘?国姓?” 回去报信的宾客,只是叙说了一遍事情生的经过,没有提及刘和的名字。张飞怔了一怔,不过很快恢复常态,问道:“京师来的?汉室宗亲么?” “然也。” “哈哈。”张飞指着刘和,笑与左右说道:“难怪他胆子这般大,区区一个过路军官就敢扣押我的阿叔!原来是自恃出身。”笑未落地,冷然变色,叱道,“尔欲以刘氏抗我张家么?” 刘和不认识张飞,这是初次见面,但通过耿球、刘修等人,对此人的脾气品性已颇为了解,知其跋扈骄横,素以豪杰自居。他心道:“我若示弱,必遭羞辱。” 因答道:“今天只有别部司马,没有汉室宗亲。” “哈哈。你倒是有几分自知!实话告诉你,我本不知你是汉室宗亲,但即便你出身刘氏,我且问你,又能如何?” “我亦读过《太史公書》,放在前漢長安,我或许还会敬你几分!”张飞向西南边拱了拱手,“而今雒阳自孝殇皇帝之后,大统非嫡传……咦?说到这里,我倒奇怪了,你是哪支宗室?” “东海恭王强之后。” “可是我听闻如今的东海王不是刘祗么?”张飞忽然爆喝:“原来还不是东海主家,而是偏门支户!走奴一般的人物,也敢忤我之意,扣我阿叔!” 他倾身向前,复有嗔目喝道,“你不惧我张家刀斧么?” 这会徐荣、刘备、刘修等实在看不下去了,所谓主辱臣死,他们忍不住要拔刀而起。 刘和依旧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意思是等他说完,还示意徐荣等人不要冲动。 可是这会张飞的话已经说完了。他蓄足了气势,却没听到刘和的回答,场面一时陷入沉默,颇是尴尬。 好在他的门客机灵,忙替张飞救场,瞪着眼,喝问道:“竖子不惧我张家刀斧么!” 刘和这才缓缓答道:“只知汉家制度,不闻刀斧。” 这时有一人拔出腰上环首刀,恐吓道:“现在知道了么?” 刘和淡然地看了他眼,哈哈大笑。 “你笑甚么?” “我自打进入涿郡地界,久闻张氏之名,乡间豪杰皆称:张家少主磊落奇才,慷慨豪迈。今日一见,见面不如闻名!” 谁都喜欢听好听话,张飞虽想折辱刘和,但听到他的夸赞也是矜然自得,听到后半段,不乐意起来,质问道:“‘见面不如闻名’?汝何意也?” 他一不高兴,他下手的几人也立马不高兴,只听得“哐当”、“哐当”、“哐当啷”声音不不绝,凡带有兵器的尽皆抽刃出鞘,逼视刘和。 刘和应对诸人兵刃出鞘,神色自若。他瞧着张飞放声长笑。 张飞莫名其妙,喝问道:“你笑甚?” “君名飞,字翼德。字虽有德,却飞扬跋扈!如此何以自称豪杰大侠!” “竖子!你...”张飞待要拔刀,但又一想:我自诩豪杰,这纨绔书生图逞口舌,我若拔刀岂不是恃强凌弱,有失豪杰风度? “好!你且说说何为侠者?”张飞一改之前暴怒态度。 “我亭中有一轻侠名叫史巨先,高君认识么?” “君前有言,自诩读书,然可知大侠‘原巨先’?” 张飞虽读过书,但他更喜欢书法绘画,这种典故哪里知道?问左右:“你们知道么?” 他的左右连书都不读,皆摇头。 他回答刘和:“不知。” “原巨先,乃是前朝大侠原涉的字。君可知原涉么?” 原涉,字巨先,颍川阳翟人。其父任过南阳太守,病故在任上,以当时俗例,亡故在任上的长官可以在本地征收一笔钱作为丧葬费,并及门生故吏的赙赠,数目在千万以上,但原涉都还给了他们,一个人扶柩归乡里安葬了他的父亲,为之守丧三年。时礼教不严,严守儒家丧期的人不多。他既拒钱财,又守丧期,因而得到了天下人的赞赏,无论是名士抑或游侠都竞相与之交接,以结识他为荣。 后为大司徒史丹举能治剧,为谷口令,时年二十馀。谷口闻其名,不言而治。 涉三叔为茂陵秦氏所杀,涉居谷口半岁所,自劾去官,欲报仇。谷口豪桀为杀秦氏,亡命岁余,逢赦出。郡国诸豪及长安、五陵诸为气节者皆归慕之。 既退赙赠、又守丧期,再因为报仇而辞官,种种的事迹放在一处,加上原涉性格豪迈粗爽、为人急人所急,于是成为了关中群豪的领,知名天下的大侠。他的名声流传至今,仍被游侠诸辈倾慕。 刘和讲完后,张飞沉思了会:“真大侠也。” “正是。君可知原涉为何闻名海内,名重当时么?” “因他扶危救难,尚气重节。” “不错,君可知何为重气节?” “首要重然诺、守信义、尊制度,吾亦听闻季布一诺千金。”张飞的态度突然恭谦起来。 “君乃读书明理之人,胸中必有浩然气也。然诺、信义二者皆立于制度。何为制度?规矩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吾闻《左传》有一故事,君晓否?”刘和一脸严肃。 “飞洗耳恭听。” 卫国有一大臣,名唤石碏...卫庄公有三个子,大姬完、次姬晋、三州吁。州吁最受庄公宠爱,养成残忍暴戾的性格,无恶不作,成为朝歌大害。石碏几次劝庄公管教约束州吁,但庄公不听。 碏子石厚,常与州吁并车出猎,为非作歹。石碏大怒,用鞭子抽打他五十下,锁入房内。石厚越窗逃出,住州吁府内。不回家,仍天天跟着州吁胡作非为,祸害百姓。庄公死后,姬完继位,称卫桓公,石碏见他生性懦弱无为,告老还乡,不参朝政。此时,州吁更加横行霸道。 接着州吁听计石厚,害桓公夺位。州吁、石厚为制服国人,立威邻国,就贿赂鲁、陈、蔡、宋待国,大征青壮年去打郑国,弄得劳民伤财。当时,朝歌有民谣云:一雄毙,一雄尖,歌舞变刀兵,何时见太平? 州吁见百姓不拥戴自己,甚忧。石厚又让州吁去请其父石碏出来共掌国政。州吁派大臣带白壁一双、白粟五百钟去请。石碏拒收礼品,推说病重回绝,石厚亲自回家请。 “你猜后来他同意出山了么?”刘和问张飞道。 “如此枉顾人伦,弑君弑兄之人怎能辅佐。”张飞愤愤道。 可是石碏早想除掉祸根,为国为民除害。他趁石厚请他参政,假意献计说,新主即位,能见周王,得到周王赐封,国人才肯服贴。陈国国君忠顺周王,周王很赏识他,你应该和新主一同去陈国,请陈桓公朝周王说情,周王便会见之。石厚十分高兴,便备厚礼赴陈,求陈向周王通融。 见此,石碏割破手指,写下血书,派人事先送到陈国。血书写道:“我们卫国民不聊生,固是州吁所为,但我逆子石厚助纣为虐,罪恶深重。二逆不诛,百姓难活。我年老体衰,力不从心。现二贼已驱车前往贵国,实老夫之谋。望贵国将二贼处死,此乃卫国之大幸!” 陈国大夫子针,与石碏有深交,见血书,奏陈桓公,桓公命将州吁、石厚抓住,正要斩首,群臣奏:“石厚为石碏亲子,应慎重行事,请卫国自己来问罪”。 石碏知二贼被捉,急派人去邢国接姬晋(州吁之兄)就位(即卫宣公),又请大臣议事。众臣皆曰:“州吁首恶应杀,石厚从犯可免。”石碏正色道:“州吁罪,皆我不肖子酿成,从轻发落他,难道使我徇私情,抛大义吗?”从默然,石碏家臣羊肩说:“国老不必怒,我即赴陈办理此事”。 羊肩到陈杀石厚,石厚说:“我是该杀。请将我囚回卫国,见父后再死。”羊肩说:“我奉你父命诛逆子,想见你父,我把你的头带回去见吧!”遂诛之。 张飞击节而道:“如此忠义之臣,大义灭亲!大丈夫正该如此!” “如此,和有一问。” “什么问题?” “请问,君想做石碏、原涉这样的人么?” “那还用说!” “是愿如原涉,抑或愿如石碏?” “两者皆愿!”张飞慷慨地说道,“人生一世,雁过留名。若能如石碏、原涉名传后世,被英杰敬仰,死亦愿足。” “如此,君之族叔,君欲何为?” 第20章 恳请决斗 张飞沉默了会,又看了看刘和:“飞受教了!枉我自诩豪杰,今问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大汉以孝治天下,然今日若是劫走叔父,乃是人伦小孝;触犯汉家律法,乃是于国不忠。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天地君亲师,可尽国家之忠乃是大孝,但不保叔父有违人伦情理,故飞恳请刘君与我决斗!如我输了,叔父照我汉家律法处置;若君输了,我愿替我叔父受罚。刘君可应战否?” 当世去上古未远,民风质朴,决斗复仇之风盛行,复仇不止局限在血亲之间,乃至为老师、为朋友报仇杀人的事例,都屡见不鲜。如夏侯惇十四岁,见恩师受辱,愤而杀之。 东汉大名士桓谭曾说过一番话,讲的就是这种风俗:“今人相杀伤,虽已伏法,而私结怨雠,子孙相报,后忿深前,至于灭户殄业,而俗称豪健,故虽怯弱,犹勉而行之。” 当然形成如此社会风气,除了民风之外,还有就是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又采纳了董仲舒的“天人感应”理论——凡是天下出现天灾人祸,乃是施政不当,要行布恩泽。具体的做法就是找替罪羊——罢免三公和大赦天下。 朝廷大赦过多,也是汉代游侠决斗成风的原因之一。远的不说,就当今天子即位以来,从建宁元年至今,十一年中,除了建宁三年没有大赦外,每年都会有一次大赦。 “我应战。”刘和作揖道。 “玄德,把刀给我。”刘和拍拍刘备的肩膀,从他手中接过刀:“到一边等着。” “主公……” “主公……” 刘和笑笑,轻轻推了他们一把:“放心,不碍事的。” 刘备和徐荣、刘修互相看了一眼,只得走到一边,却不肯走远,刘修紧握着手里的刀,注意着那些武士的动静,随时准备上前。 张飞见了,立刻严肃起来,接过宾客递过的短矛,右腿向后退了半步,左腿弓,右腿直,站成一个弓箭步,双手握着短矛,蓄势待发。 刘和接刀在手,甩了个刀花,摆开架势,持刀戒备:“请赐教。” 张飞也不答话,只是一个垫步,一声暴喝,便如虎豹一般扑了上来,短矛寒光一闪,直刺刘和的胸前。 刘和微眯双目,双手握刀,忽然大喝一声,挥刀就劈。张飞那短矛又细又长,却不敢让刘和劈中,只得手腕一拧,已经刺到中途的短矛忽然转了个方向,转刺刘和的眉角。 他的动作变化非常快,步法敏捷,矛法轻灵,围着刘和一口气刺出七八下。刘和却对围在身边的矛影不理不睬,双手握刀,也不见他如何快速,只是一刀一刀的劈出去,每一刀劈出,就如同带着风雷,将张飞矛影组成的网撕开一道口子。招式简单古拙,却又堂堂正正,力足十足,颇有管你风霜雨雪,我自岿然不动的威猛。 刘备赞了一声:“主公这刀法果然堂堂正正,和我双股剑法有的一搏。” 徐荣也有些吃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刘和用刀和人比武。一路上刘和说笑无忌,平易近人,有时候还有些惫懒,然而此刻一见刘和的刀法果然是堂堂正正,充满阳刚之气,威猛无比,不免有些惊讶。 黄忠看了两眼,也赞赏的点点头:“刀法虽然简单,却非常实用,而且力道掌握得确到好处,每每能击在对方不得不守之处,与军中的刀法倒颇有几分相似。” 场中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张飞人如其名,有如疾风呼啸,左击右刺,矛法又快又急,闪闪的矛影有如一张大网将刘和围在中间,奈何刘和的刀法朴实而霸道,把门户守得严严实实,每一刀砍出,就逼得张飞不得不收矛自保,要不然的话,纵使他能刺中刘和,却也免不了被刘和一刀砍成重伤。 时间一长,张飞的体力便有些跟不上了,毕竟现在还未弱冠,也没后世那样身经百战。他的步法慢了下来,矛影也淡了很多,刘和却没什么变化,手中的长刀左推右挡,丝毫不乱。 再战片刻,张飞有些急躁,他见刘和气息绵长,脸不红,气不喘,看样子再打半个时辰也没什么关系,可是他已经有些气短,再打下去,只怕不用刘和反击,他自己就得停下来喘气。真要是那样的话,岂不是让人笑话? 张飞决定速战速决。 旋即他一声怒叱,手腕一抖,短矛忽然发出嗡嗡的声音,矛尖幻成数个,分别向刘和的面门、咽喉和胸口刺去。 刘和一愣,似乎不知道哪一个矛尖才是真的,手中长刀一顿,下意识的竖起刀身横推,同时向后退了一步。这也是他从开战以来退的第一步。张飞微微一笑,紧跟上前,再次振腕而刺,依然是那一招。 刘和再挡,再退。 张飞再进,抖腕再次,却在刺到半途突然一顿,当刘和习惯的挥臂横挡,咽喉露出空门时再次闪电般直刺,这次三个矛尖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直刺刘和的咽喉。 刘和的长刀已经掠过面门,来不及再次回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剑尖向咽喉刺来,眨转之间,森森的矛影便已及体,激得他的脖子上爆起一层战栗。 张飞的眼神中已经露出了得意,他没想要杀死刘和,只想在刘和的下巴上刺一下,点到为止。短矛已经离目标不到一寸,刘和这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机会破解,除非他愿意被他在咽喉上刺上一矛,与他同归于尽。 张飞相信刘和不会这么做,毕竟这不是生死搏杀,只求个胜负而已。 他的嘴角挑起,露出了笑意。 徐荣和黄忠大吃一惊,想要提醒刘和注意,却根本来不及,嘴刚张开,张飞的矛尖便已经到了刘和的咽喉前。 刘备愕然变色,伸手欲呼。 就在众人都以为刘和败局已定,性命全在张飞掌握之中的时候,刘和突然矮了一截,同时身体一偏,张飞的矛尖擦着他的脖子刺过。 张飞只觉得眼前一空,刘和突然消失了,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身体便失去了平衡,向前倾斜。 刘和看中破绽,旋即将刀翻转,用刀背挥击张飞腹部。 张飞吃痛,弃了短矛,待要摔倒。 刘和见状立马收刀,扶住张飞:“得罪了。” “我输了。”张飞站稳后作揖道:“大丈夫言出必行,凭君处置。” “翼德多虑了。我是军官,不是法官。汝族叔虽是违禁,却应交付有司查办,我岂会滥用律法。不过有道是‘民不举官不究’!现在不晚,非是我要徇私,乃是我有他用,让汝叔戴罪立功,翼德且看我安抚汝叔父。”刘和笑笑道。 “刘君当真?”张飞疑惑的看着刘和。 第21章 翼德归心 “当真!必一诺千金。”刘和笑了笑:“翼德莫慌!且进屋慢慢细说。” “诺。” 随后众人进屋,各自坐定后,刘和吩咐左右军士,当即松绑张世平、苏双二人。 “张公!苏公!刚才是在下鲁莽了,还请二位海涵啊!”刘和安抚二人道。 “不敢!不敢!部司马,皆是我等心存侥幸。君慧眼如炬啊!”张世平汗汗道。 “公等虽有涉违禁,然宜交付有司查办,我岂会擅权处置。”刘和看了看张飞,又回看张世平:“公族侄乃是至孝之人啊!为公等仗义与我决斗,虽是输了,但所谓‘民不举官不究’,此事可大可小,只不过起先你二人运气不佳,遇见我这强项耿直之人罢了;但是现在我考虑一番,决定让你们戴罪立功。” 张世平、苏双二人此时已是汗流浃背,刘和这话看似安抚,实是字字珠心。 所谓强项耿直,是暗示说,刘和有酷吏之心。强项者,强项令也;强项令者,“卧虎”陈留董宣。 董宣字少平,陈留圉人也。初为司徒侯霸所辟,举高第,累迁北海相。后来被特例征召为洛阳县令。当时湖阳公主的家奴白天杀了人,于是藏匿在公主家里,官吏无法抓捕。等到公主出门,而用这个家奴陪乘,董宣在夏门外的万寿亭等候,乃驻车叩马,以刀画地,大言数公主之失,叱奴下车,接着便把家奴打死了。 公主立即回到宫里向光武帝告状。帝大怒,召宣,欲杀之。 董宣叩头:“愿乞一言而死。” 光武帝冷笑着:“卿欲何言?” “陛下圣德中兴,而纵奴杀良人,将来还能拿律法来治理天下么?臣不需要鞭杀,请求能够自杀。”董宣当即用脑袋去撞击柱子,顿时血流满面。 后来光武帝命令宦官扶着董宣,让他向公主磕头谢罪,董宣不答应,就命宦官强迫他磕头,将头往下摁,董宣两手撑地,挺直脖子,终究不肯就范。 公主说:“君身白衣时,臧亡匿死,吏不敢至门。今为天子,威严不能施加给一个县令吗?” 光武帝笑了笑:“天子不与白衣同。好一个强项令啊!” 接着赐董宣钱三十万以示嘉奖,但是董宣悉以分诸吏,只留下一点钱做生活开支。在担任雒阳令期间搏击豪强,强化治安,莫不震栗。京师号为“卧虎”。歌之曰“桴鼓不鸣董少平。”【注1】 刘和的意思很清楚,要是追究起来完全学酷吏那样将其抄家杀头。 “愿闻部司马详言。”张世平、苏双异口同声道。 “你二人往来北边贩卖,怕是有些年头了,定然熟知边郡部落情况。”刘和问道。 “回禀部司马,满打满算差不多二十余年了。中部、西部部落不敢说知晓,但是靠近幽州的东部鲜卑部落,俺们倒是知道个七七八八。”张世平道。 “你们这等违禁之物如若出塞,不是行贿关尉,就是走私辟小道。可对?”刘和再问。 “部司马英明啊!这等隐晦之事都门清。”苏双擦了擦汗。 “最后一问,做此等杀头的买卖...”刘和突然暴怒:“幕后的豪大家是谁?” “这....我...我们...” 张世平、苏双开始犹豫。 “阿叔!快说,不说我也保不了你。”张飞焦急道。 “是徐州糜氏、冀州甄氏。”苏双急忙道:“我等所需货源盐铁丝茶,皆此二家购入;与部落所换之马匹、牛羊之畜皆转手于糜、甄两家商行。” 刘和皱了皱眉头:难道是徐州糜竺家?冀州甄宓家? “东海朐县糜家?中山无极甄家?”刘和问道。 “然也。” “我可以民不举官不究,但是你二人若是要戴罪立功,需要听我号令。”刘和严肃道。 “诺。” “今之盐铁丝茶皆付之于我充作军资,我给予本金。二位可有异议?”刘和指了指收缴的货物。 “无异议。”两人口气如蒙大赦。 本以为今天血本无归,还要掉脑袋,没想到刘和还会付钱。 “二位想必已是知晓,我率部出征。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若需军资辎重出钱购买时,二位可有法子收购粮草器械贩卖于我?”刘和问道。 “此事易尔,只要部司马出得起钱就行。” “好。既然如此,你二人谁同我去右北平,谁留下负责粮草事宜?”刘和看着张、苏二人。 “我虽部司马去吧!苏君留下负责粮草。”张世平道。 “好!痛快。”刘和起身扶起张世平、苏双。 这时张飞开口道:“吾颇有资财,当招募乡勇,与公同举大事!如何?男儿大丈夫当效命疆场,建功立业搏个名垂青史。” 刘和甚喜:“翼德真壮士也。” “飞拜见主公。”张飞拂衣而拜。 接着刘和说,要早点赶到太守府,诸人启程。 几百号人沿官道一路疾驰,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望见了涿县的城门。涿县是郡治,城周七八里,城中近万户,四万多人。城墙用黄土夯筑而成,高约五丈,宽有三丈余,开了四个城门,角楼、马面等防御性的设施样样齐全。 城外有河,河上有石桥。刘和在桥头下了马,牵马过桥。护城河的水很深,碧波粼粼,走在桥上,水气扑面,令人顿觉凉冷。 刘和看见了走在他前面的一个荆钗布裙的妇人,可能来城中串亲戚的,一手提了个竹篮,上边用布盖着,一手牵着个五六岁的垂髻孩童。 被清脆的马蹄声惊动,那孩子走两步便回一次头,吃着手指,好奇地打量刘和和他的坐骑。妇人扯紧了他的手,飞快地扭头看了一眼刘和,低头小声对他说了句什么,避到石桥的一侧。刘和虽相貌俊秀,但牵马、带刀,最主要的裹着一身甲胄,定非百姓,是个军官,主动做出退让总是没错的。 刘和本想等他们过桥后再过去,既然妇人让开了路,他也不是矫情的人,快步从他们的身边走过。妇人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孩儿胆大,当马经过时,伸手想摸。那马虽是老马,也不是战马,却也自有骄傲,岂肯容小孩乱摸?打了个响鼻,吓得那孩子赶紧缩回了手。 刘和歉意地说道:“马劣脾躁,吓住了你们,对不住。” 张飞瞥了那妇人和孩童一眼,笑对刘和说道:“主公恂恂自下,温文敦厚。不以稚子年小而表歉意,名门风范,果然豪杰也。” “孩童被我的坐骑所惊,错虽在马,我是它的主人,道歉自是应该。翼德你日后带兵,可不要性急暴躁,殴虐士卒。” “主公!多虑了。还是带着诸君去俺家酒肆接风洗尘,俺再招募乡勇。”张飞提议道。 “那走吧。”刘和回头:“伯誉、汉升勒令士卒不得扰民。” 【注1】酷吏,执法无情的官吏,惩戒不法之徒,手段强硬。汉承战国余烈,多豪猾之民。其豪强者则陵横邦邑,桀健恶霸则雄张闾里。且宰守旷远,户口殷大。故选派之临民之官,专事威断,族灭奸轨,先行后闻,肆情刚烈,成其不桡之威。 只是汉代的酷吏和唐代武则天时期的酷吏不一样:武周酷吏,贪猾残暴,私欲极重;两汉酷吏,基本上虽然以严酷暴烈而闻名,但刚烈正直,清廉如水,辩说是非,争与国家有益的重大原则。如郅都、张汤。 皇帝用酷吏,是为了维护君权之威;杀酷吏,也是为了巩固君权。酷吏的好处:首先,酷吏专门和豪强做对——打黑除恶。第二,政绩大都相当突出,与民秋毫无犯,政令通畅,尤其是善于强化治安。第三,不仅“能干”,而且大多相当清廉。不过,酷吏这条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虽然他们在官场常能平步青云,但最终的结局往往很悲惨。皇帝经常要把他们抛掉,来假装好人。 第22章 县尉邹靖 刘和命徐荣、黄忠率部先在城外安营扎寨,待二人交代完其部属副官后,在太守府汇合。他在刘备、刘修、张飞等土著带路下,行走在涿城的主干道上,这条大街笔直壮阔,足能容七八辆马车并行。路人行于两侧,车骑驰行中央。路边沟渠石垒,渠外邑宇逼侧。高楼临街,青色的酒旗高高挑出,时有人结伴进去,又时有人醉醺醺的摇晃出来。往来行人中,不乏高冠士子;驰行车骑上,多华服贵人。 张飞道:“太守府城北,从这里过去还有段距离。这一路走来几十里地,大伙儿都累了,再提把劲,早点拜见过太守,去俺家庄园将息。” 走着走着刘和才发现,这街道被夯实如硬土,路面上还铺设了河卵石,马蹄踩上去,嗒嗒作响。 亲卫阿仁咋舌道:“这么大一个城,这么宽的路,得用多少河卵石啊!” 阿厦没出过远门,见识少,亦啧啧羡奇:“可不是么?这么多河卵石从哪儿弄来的?” 刘修笑道:“你们忘了本郡的郡名么?” 阿仁顿时恍然:“噢!原来是从涿水来的。” 涿水今涿州市拒马河。 刘和回头招呼道:“大伙还是下马吧!地上有河卵石,马蹄颠簸。来往行人又多,别摔或碰到人了。” 刘和忽然莫名的想到——这个时代还没有马蹄铁、双边马镫、高桥马鞍。 街上熙熙攘攘,不时有车、骑从他们边儿上经过。车以辎车居多,珍饰华侈,外有遮挡,不到里边的人,偶尔有妇人的香气从中飘出,每到这时,刘和手下的那队亲卫就会忍不多上两眼。 就望见太守府内的楼阁之时,迎面十余骑奔行驰来。 道上人多,刘和等若再前行,必与相撞。刘和急令诸人驻马,避让道左。 那领头骑士衣饰精良,意气风发,后边随从的那几骑似奴仆,却也竟皆制式皮甲,腰夸环首刀,定非寻常人家。他们驱马行道,直行疾驰,街上行人无论步骑,皆纷纷退避,不敢有一人出怨言,必定非富即贵。 待到近时,刘和看清了领头骑士:身躯凛凛一米七五,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披一领百花黠翠皂罗袍,身著乌油戗金甲,骑一匹黄膘马,手持一支青龙戟,正望着刘和。 那骑士下马,指了指刘和的将旗,作揖:“可是刘部司马,刘和刘顺之?” “正是!敢问阁下?”刘和回礼。 “涿县县尉邹靖,草字绥安。”邹靖指了指印绶。 腰佩铜印黄绶,黄绶是四百石以下、二百石以上官吏佩戴的。刘和别部司马秩比千石,铜印黑绶。 “原来是邹县尉。” “前些时日,县里收到加急行文,说君驰援卢龙,新任刺史勒令本郡募兵以助司马。今日本于县界恭迎,然发现辖区内出现贼盗,去了追捕,将其事忘了,还请顺之海涵!”邹靖深深一揖。 “无妨!公事要紧。”刘和亦是深揖回礼。 太守府大院深宅,峻宇雕墙,很阔气,装饰得也很华丽。 刘和把张飞、刘备等人留道边,和邹靖步行上前。府门外有持戟的甲士岗,门边有侧塾,塾中有书佐值班。邹靖进去,通报了姓名,将除书和遣书取出。他报完名后,连忙从席上起身,请他上座、奉汤,陪笑道:“请稍候,我这就前去府内通报。” 刘和独塾内无趣,邹靖初识,言谈甚少,他只能默默观望路上行人。暮色渐浓,行人渐少。附近的里坊中炊烟袅袅。晚风拂面,熏人欲醉。正间,忽有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没留意,唬了一跳,下意识地按刀闪开,转首去,确实邹靖:“刘君走神了?太守唤你我进去。” “失态失态!”刘和抱恙。 前头引路书佐:“府君叫我来迎你们!你们跟着我走。部司马、县尉请。” 太守内府后宅很大,粉墙朱户,从墙外就能到宅中的青砖黛瓦,飞檐翘角,又有枝繁叶茂的大树、青翠挺拔的绿竹亦高出墙上。门外亦有几个持戟的卫士,他们都认识邹靖,恭谨行礼,放了刘和二人进去。墙外只见飞檐屋瓦,入得宅内,只见宅分数进,每一进都有月门隔开,循廊向内,沿途层台累榭,曲水凉亭,树木阴阴,姹紫嫣红。整个太守府内芬芳馥郁。 刘和也在雒阳待过的,太学舍与太守舍一比,巫见大巫,不值一提。宅内奴婢甚多,过了个两进院子,已见了七八个侍奴。 邹靖介绍道:“温太守乃太原巨姓,望门贵族,这些奴婢多是温公从家里带来的。” 刘和笑了笑道:“也只有像温公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才能养得起这些美婢娇奴。” 接着入后院堂上。 虽未入夜,堂上已点起火烛,将堂内映得通亮如昼。书佐叫他们先坐下,自去通报温太守。不多时,温太守到来,一身官袍,高冠博戴,银印青绶,足穿布履,威仪十足。 刘和、邹靖至堂门迎拜。 “快起来,快起来。” 温太守脱鞋登堂,将刘和扶起,上下观瞧,拈须笑道:“风尘仆仆,难掩英气。”问他,“令尊可好?” “回禀明府,家父一切安好,入冬之前抵达幽州。这是家父给明府的信。”刘和将信递于太守。 “幽州边患,百姓苦难。接到令尊的加急行文后,我引颈举踵卿能早至啊。” 刘和诚惶诚恐地道:“和惶恐!和德薄能鲜,何德何能竟劳明府相望?明府不以和年幼,遣邹君相迎,已令和被宠若惊。不瞒明府,从拜领印绶至今,一路上和没有睡过一个觉。” 温太守笑道:“卿有志边关,欲建卫霍之功,实我汉家栋梁。” “和德薄才疏,见识短浅。以和之能,行司马之事,力不胜任。家父以重任付和,和深恐有负家父所托,若因和故,使州郡讥家父所用非人,以致有损家父威名有辱家声,和罪大矣!每思及此,转侧难眠。” “卿自谦过甚……我知你太学出身,晓兵事,有勇略...可本郡所募之兵不足四百。”温太守叹了口气。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刘和如是想到:“明府不必忧叹。我幽州疲敝,经年皆靠冀、青二州赋税支援,得募四百已是大幸。” 接下来就是交割文书,验证虎符,明日和邹靖前去接收新兵。 刘和有心要结交邹靖,便拉着他去了张飞家。 一路上张飞开始吹逼:“主公,实不相瞒,在俺们涿县游侠里,武艺最好的就数俺了。俺祖上有人从过军,当过校尉,有家传技艺,只是传到俺这辈兄弟这儿,族里多好逸恶劳、吃不得苦,肯习练的不多了。也就俺,从小打熬身体,习练不止,到如今,开得强弓、用得长矛,不敢说百人敌,至少十七八人近不得身。” 刘和心里笑了笑:翼德你可是万人敌。 “翼德将门虎子,身负绝技,一看就是勇士。如今刺史准备抗击鲜卑,正是多立军功、寻觅封侯的好机会。”刘备说道。 “君汉家宗室,又为卢公弟子,年已二十余而仍是白身,善能励志投军搏个功名,我未及弱冠岂可落后于君。”张飞看了看刘备道。 刘和心中微叹:翼德也太耿直了,好在刘备喜怒不形于色。 也难怪电视剧里董卓一闻刘备是白身,就对他爱答不理。在这个年代,如果二十多岁还没有出仕,也没有出名的话,确实算不得英雄豪杰,难免被人看轻。汉末一些有名的人物,袁绍、曹操、孙坚这些雄主都是年纪轻轻就出仕地方,名扬州郡,荀彧、荀攸、钟繇、孔融包括郭图、郭嘉在内的等这些文士有的虽然因党锢之故出仕较晚,但也都是少年时便就扬名。 刘和拍了拍刘备肩膀:“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翼德是耿直之人,玄德莫在意。” “主公多虑了。”刘备一脸谦逊。 刘和心道:“刘备吃亏就吃在家声不显,又无后台靠山,出名太晚,所以虽有雄才,然却不得不颠沛半生。” 张飞轻叹道:“可不是嘛!俺祖父为啥给俺起名时以‘飞’为名呢?就是指望俺将来能以军功觅封侯,一飞冲天!继承俺们祖上的威风,光耀祖宗!” 刘和这会忽然发现邹靖对诸人的谈话不敢兴趣,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绥安因何事闷闷不乐?”刘和问道。 “有劳顺之宽慰。”邹静拱了拱手:“乃是今日走脱的一个缉犯。” “哦?”刘和好奇道。 第23章 缉犯关羽 “顺之请看。”邹靖掏出一卷布帛,似是一副画像,递于刘和:“此人姓关名羽,字云长,本字长生;并州河东郡解县人。” 刘和听罢一愣:关云长?! “邹君!此人所犯何事?”刘和稳定情绪缓缓道。 “河东那边的公文写着他为人豪爽,振穷救急,不怕危险,打抱不平,救了很多人。端的是个义气好汉!”邹靖言语间颇为敬重的模样。 原来关羽是为友报仇,所以遭到了通缉。那关羽的朋友父仇未报又恰巧患了重病。关羽去看望他的时候,他悲痛地哭泣,非常不甘。说家父被县里的污吏迫害致死,自己父仇未报,家里又人丁单薄,没有兄弟,只有他这一个男子,恐怕病终死后,他父亲只能含恨九泉了。——依汉之风俗,父母之仇,如家中有男丁的,由男丁报之,无有男丁的,极少数由女儿报之,大多是由从兄弟代为报之,如再无从兄弟的,有的是由族人报之,有的则是托付友人。 关羽感其孝义,就仗义而为替其报仇,但是这时他朋友已经病故,关羽便割下他仇人的头,放到他的墓前祭奠他。 刘和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那一轮弯月:关羽自负材勇,性本刚矜,只因出身寒微,早年在家乡虽有名气,却苦于入仕无门,常年被迫居于社会之底层,不得登高展眉,见多了能力远不及他的庸碌之辈,只因为出身士族便就能轻而易举地入郡县为吏,见多了郡县吏员、豪强大户欺凌黔首的场景,他对所谓的“士族”怀有极强之恶感,用后世的话说,他现在就是一个怀才不遇、愤世嫉俗的年轻人。 在愤世嫉俗的同时,受两汉风尚之影响,他又是一个“重义”的人。比如演义中他对曹操固有恶感,可曹操以国士待之,这便是恩情,他却也不会不回报之。厌恶一个人是一回事儿,报答这个人的恩是另外一回事儿。在这方面,关羽恩怨分明。 刘和低头看了看刘备、张飞,心中思量: 关羽乃熊虎之将,有万夫不当之勇,非曹、刘、孙这样的人主不能用之,而曹、刘、孙三人,曹操出身阉宦之家,孙坚虽是寒族,可性格刚烈,与关羽皆不融,唯独刘备,虽是汉家宗室,而早与寒门无异,又仁厚能容人,也只有他能与关羽亲同骨肉。 但是自己的出现导致刘备、张飞提前出仕,没了桃园结义,这多少情怀上过意不去。可是一路以来张飞好像不太鸟刘备这个卖草鞋的,对自己颇为敬重,张飞敬士大夫,书不欺我;刘备倒也随和一路上对着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没有因为刘和的称兄道弟而跋扈骄傲。 既然现在桃园结义不可能发生了,关羽又在涿郡出现,岂不是天意?!时也,运也。一个人要想成就事业,还是那句老话:能力和机会缺一不可。 与其让关羽明珠蒙尘或湮没在这纷纷俗世中,何不自己出手招募呢?!关羽虽厌恶士族士人,但恩怨分明,自己若是和刘备一样推衣衣之、推食食之,想必日久见人心,能令其归心。 刘和打定主意后,便询问邹靖:“这关云长端的是忠义好汉,既然亡命涿郡,君可查到线索?” “这等好汉怕自有豪杰收纳藏匿啊!这翻遍涿郡也非易事情。”邹靖回答道。 待众人抵达张飞家,刘和算是开了眼界,土豪啊! 张家的庄园矗立在一片膏腴田地之中,占地颇广,不下百亩。在张飞的引路下,众人下了官道,转上田间的路。路没官道宽,但也不窄,能容下两辆辎车并行。路的两边种植有树,多为榆、桑。张家的庄园分为两个部分。左侧是田园,右侧是庭院,三进式的。田间的土路不是正对着庄园的,而是在庄园的偏南一点,然后北拐,连接到正门的位置。因按习俗,庄园的门多是向南开的。 门外有几个褐衣汉子袖手站立,看见张飞骑马过来,其中一个迎接上来。 庄园南面有两个门,一个是正门,硬山式的门楼。 迎上来的那褐衣汉子恭谦道:“恭迎家主夜归。” 刘和等人下了马,跟着张飞步入门中。大门的两侧有回廊,进去第一进院子,左侧是马厩、车房,右侧是依墙而建的土屋。 刘和边走边打量右边的土屋。土屋很简陋。秋天凉了,有的用黄土、木头等物把窗户堵住,可以想象,等到晚上的时候,一点光源都没有,屋内必漆黑如墨。这些土屋应是给奴婢、徒附、宾客们住的。右边的墙角,就在土屋群的边儿上,立了一座望楼。刘和在路上的时候就能看到,高过门楼,这是用来警戒盗贼的。 将马放好,走入第二进。 二门两边是相对的两座三层角楼,其第二层分别与二门的门楼相通。角楼,也是用来瞭望、备盗的,在它们的四壁上都有长方形的瞭望窗。既可远望,也可从中射箭、开弩。可以看得出来,张家祖上确实是有人从军的,这等布置,若有盗贼来犯,就算正门挡不住,还有二门可以抵挡。 第二进院子里庐舍相连,最中间是栋四层楼房,高有三四丈,每一层的外边亦皆有凉台。这栋楼房,是本园中最为高大的建筑。在楼阁边儿上种的则是大桑树,十几棵,要是在夏天,必十分阴凉。不过,刘和能够猜到,张家之所以种植这些桑树,绝不会是为了夏天好乘凉,而应该是和桑树的“经济价值”有关。桑叶可以养蚕,桑椹也可以吃,——青黄不接时,穷人多就是靠此物与榆钱果腹苟活的。 以张家的富足,却还在院中、包括来的路上尽数种植此两类树木,刘和心道:“张飞可真是粗中有细的人。” 楼前有个大堂,是会客的地方。 这时一个婢女迎了出来,张飞吩咐说道,“来了贵客,快上汤水。” 一盏茶罢了,张飞开口:“主公!诸君。明日俺招募乡勇,可有计议?” “翼德庄园,小豪之家,必有武备,何不引我等瞧瞧,以作参详。”刘和道。 “诺!”张飞转身,径往堂外走去:“诸君随我来后院。” 接着诸人进入后院。较之前边,后院有些脏乱。右侧是猪圈、牛栏、鸡窝,紧挨着是厕所。中部是厨房,厨房门开着,两个三四十岁的大婢正在里边忙活。 张飞带着他们,顺着门边的石子路,来到左边。 左边前头是片空阔的场地,细沙铺地,立有箭靶,一边摆放着两个兵器架。 张飞说道:“刀皆产自蜀中,百炼钢刀。弩乃陈国所制,俱为佳品......” “陈国”,即今河南周口一带。 刘备说道:“蜀刀的锋锐天下皆知,当然精良。” 张飞回身指向前院、中院,说道:“这些刀、弩只是我家藏兵的一部分,前院所住的奴婢不说,中院所住之族人亦多有佩刀。” 再次转回身,张飞又向前指,说道:“这是俺家的仓楼,存满时,可储粮千石,足够我庄中人吃用一年有余。” 仓楼在左边的后头,挨着场地,总共有两座,三层高。 “请诸君跟俺这边来。”张飞迈开大步领着众人走到院子的右边。 右边有座门,关闭着,他示意小奴推开。门后是一大片的菜圃,地畦齐整,设有渠道,可以浇灌。菜圃再往前,是果园,种的有梨、枣、杨梅等树。果园的外边便是庄子的围墙了。 “粮可供庄中人吃一年有余,若再加上菜、果,可谓足食强兵。俺有好刀、强弩,有勇士、壮奴,有储粮、果菜,明日可招募......” 就在张飞介绍完武备后,准备提问之际,一个小厮跑了过来:“主人,不好了!前门有一卖枣的汉子和张一张二打起了。” “何人如此跋扈!”张飞暴怒。 第24章 万人敌也 待众人随张飞至庭院大门,只见两个汉子被打翻在地,,一辆装着枣的独轮车旁站着一大汉,刘和瞧见后,着实吃了一惊:难道是他?! 只见此人粗布麻衣,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露坚毅,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张飞此刻待要上去开干,但是瞳孔一缩,目中渐渐露出凝重之色,脑中闪过一个个念头,迅速分析着对方的实力:“很浓的血腥味道,手上见过血,而且杀过不止一个人。” 对方气场散发出来的实力足以媲美自己,但是那种浓烈的血腥和狠辣气息,却远远超过自己十倍。张飞和宗族弟子、游侠儿比武切磋,点到为止,根本不会要人命。 普通人面对他,未战先怯,首先精神上就要溃散了,更别说是交手、对抗了。 “直娘贼!老张家的徒附什么时候轮到被别人打了,奇耻大辱!今天不教训此人,以后谁还会做张家徒附。”张飞怒目而视那汉子。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汉子二话不说。 “轰!” 狂风乍起,气流涌动,就在这一刹那,卖枣汉子突然出手了,只一个眨眼拳头就轰到了张飞面前,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唰!” 好在张飞反应不差,一个侧闪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卖枣汉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张飞就闪身而出,出现在了五尺外的地方。 “嗯?” 卖枣汉子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怕是个行家了!这厮的实力不如俺,他本这一拳基本上就可以将其重伤,结束战斗,没想到居然失手了。 “这个蛮汉……有点意思。”卖枣汉子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当即收起了轻视之心,脚下一滑,唰的一下飞扑过去,拳头直朝张飞胸口而去。 拳风烈烈,似是龙吟,这一掌要是击中,非死即伤。 “好强的力量!”刘和心中暗凛,这分明是领悟了招式的精髓才出现这种征象。 唰! 张飞也不傻,知道现在对方气势如虹,不可与之硬拼,就变换步法进行防御闪避。 “这厮长得粗糙,这步法,好俊的功夫!” 虽然张飞暂时进入防守,但看到这一发力,卖枣汉子也不得不在心中称赞一声确实是“形神兼备”。 如果是论对武技的领悟火侯,眼前这厮和自己不相上下。 “只知躲闪!你端的不是好汉,你逃不掉了!”卖枣汉子双臂一展,轻轻一纵,就如同一头巨猿般飞起,向张飞追去。 张飞也不接招,又是闪身,便纵到卖枣汉子的左侧。他一边闪躲,一边暗自思量:“一鼓作气,一而再,再而三,三鼓气衰。” 卖枣汉子也不着急,一招招使出来,出手的攻击一招猛过一招,一招狠过一招,犹如狂风骇浪一样,统统都是往杨纪的头颅、心脏、腹部丹田、胯部、肋下等要害而去。 “那汉子的发力点在胯部和腰部,几乎集中整个上半身的所有力量。所以威力极几刚猛。”黄忠开口道。 “不过刚猛有余而威力不足,只要和他游击缠斗,基本上都是有惊无险。”徐荣点了点头。 “胜负几何?”刘和问道。 “五五开。”黄忠看了看对决局势。 …… 就在这时张飞瞬间出手,转守为攻。 “撮鸟吃俺一拳!” 张飞挥拳而出就像一块血红的陨石一样,以雷霆万钧之速狠狠的砸向卖枣汉子。 “来得好!” 面对张飞突然强大的气势,卖枣汉子丝毫不让。就在张飞转守为攻冲出的瞬间,他同样对冲而来,只见两人交错而猛烈的撞击在一起。 砰! 两拳相交,只见张飞的身形微微后退了两步,然后纹丝不同。 “嗯?!”卖枣汉子微微变了脸色,这一击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此人力量明显没有自己浓厚,但却硬生生的抵住了他这一击。 两人交手的刹那,卖枣汉子分明感觉到自己十成力量中,几乎一成接二成的力量被无形的消磨掉。 “好强大的抗击能力!” 黄忠身畔,徐荣、刘备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惊叹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他们眼中清清楚楚的看到,卖枣汉子有接近两成的力量被张飞的身体硬生生的吸收掉。 这样的抗击打能力简直不可思议。 轰轰轰! 张飞和卖枣汉子再次纠缠到了一起,猎猎的狂风发出剌耳的锐啸,席卷全场。不管是张飞还是卖枣汉子。此时战斗技艺都接近巅峰,两人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只见一团团强劲的虚影在龙争虎斗。 “怎么样?”刘和着急道。他的武学境界完全跟不上两人的速度,只看得人眼花缭乱,根本分辨不出战斗的情况。 “主公!他们两个都在试图控制对方的节奏。”黄忠郑重道。 论实力,此刻正值壮年的黄忠,不管张飞还是卖枣汉子都没有她强大,两人的意图,他看的清清楚楚: “翼德正在捕捉那人的节奏,那人同样也在试图操控翼德的节奏。他们两个对战斗技巧的理解都在伯仲之间,两个人相控制对方都不容易。”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看出来这场战斗的惊心动魄之处。 不管是捕捉节奏还是操纵节奏。这些都不是普通武将能接触的。在许多人还依葫芦画瓢的学习武技的时候,这两个人的境界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些人,这是真正的“武道天才”。 “此二人当是万人敌也!”刘和眼角抽搐了两下,忍不住叫道。 “节奏”,在很多人还在凭本能战斗的时候,张飞和那人的战斗就已经超出了这个层次。 刘和在观看的时候,尝试着把自己代入他们的角色。结果发现,不管是面对张飞还是面对,卖枣汉子自己都不可能坚持的太久。甚至有一种不由自主的随着对方“走”的感觉。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非常令人不舒服。 “他们两个,谁控制了对方的节奏,谁就赢了。”徐荣忍不住感慨道。 不过两人的对决远比众人看到的还激烈。 张飞一直试图分析出卖枣汉子出手的节奏,然而以卖枣汉子的境界,又哪里是这般容易的事情。 卖枣汉子的出手根本就没有节奏可言,张飞好几次试图打乱他的出手,便统统都失败。 张飞感觉到要战胜卖枣汉子困难重重,卖枣汉子的感受更是有过之而无不之。 “操纵节奏”非常简单,就是压缩对方的活动空间,使得对方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操纵”的方式有很多,包括气机感应、气势牵引、直觉预判……,说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非常困难。 原因很简单,你面对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拥有智慧的人,而不是一条只会屈伸的虫子。 “汉升劝架!”刘和道。 “诺!” 黄忠突得就跳到两人中间:“好汉有事好好说。” 第25章 云长折服 就在黄忠一跃,用刀隔开张飞二人之时,枣车方向突然出现了十几号人,大多褐衣带剑,也有衣衫文绣、服饰鲜华的,全都向卖枣汉子跑来:“关君!吾等助你。” “我说怎的眼熟?!”邹靖拔剑道:“逃犯关羽,还不束手就擒!吾乃本县县尉邹靖。” 邹靖之前虽然在之前的言谈中敬佩关羽,来的路上与刘和相谈甚欢,遇见有学识的士子,亦能坐而论道,然而说到底,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他的原则就是:“秉公执法”。 与他的经历有关——他的家世很普通,世代务农,能走到这一步,得到县君的信任,引为心腹、任为县尉,全靠他自己的努力。早年雄心壮志,认为大丈夫应当五鼎食,为君王治天下,岂能埋首田垄,终为一老农?因此投到卢植门下,苦读数年。虽然整整五年,连卢植的面都没见着,却依然日夜诵习,毫无倦怠,日夜攻读,心无旁骛,最终得到了卢植的认可和赞许。 学成归来,以卢植门徒的身份被郡县察举,初为县中佐史,从最底层干起,一步一个脚印,逐渐到今天的位置。 邹靖见关羽朋党还不止步,便呼喝道:“吾乃县尉,奉令擒贼。尔等若不止步,视同谋!” 他这一副无畏的姿态,让刘和暗暗捏了一把汗,看了一眼那十几个汉子,接着将手放在了刀柄上,小声对刘修说道:“德然去引一屯兵马!多加小心!” 刘修不动声色的离去。 邹靖负手雄立,蔑视诸朋党。诸朋党观其形容,自觉受了侮辱,一阵阵的骚乱,好几个人握住了剑柄,但终究没有人挑头上前。 “关羽仗勇力,交结朋党,侵宅凶杀,罔顾国法!杀人后又逃窜江湖,亡命山林,敢做不敢当么?虽是替友报仇,仗义豪杰,然君许敬顺了义气,但敬顺了国家么?若人人学君故事,天下将变何其?这只是小义小忠!小忠贼害大忠,小义贼害大义。” “当啷”一声,有人将佩刀拔出一截。 关羽诸人大多立在树下,月光透过枝叶,筛落下来,映衬得他们的脸上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此时刘和虽紧张,还算镇静,但也握紧了刀柄,一双眼紧盯院外,只等感觉不对,便要首先暴起发难。 邹靖收剑入鞘,他迎对关羽诸朋党,身躯挺立如青松,厉声叱道:“尔等是欲试吾剑,还是欲试国法?” 杀几个官吏,对任气轻生的轻侠豪杰们来说,似乎不算一回事儿,但面对邹靖的这一声叱咤,却竟有好几人不由自主地畏缩后退,又听得“当啷”一声,却是适才拔刀的那人不知怎么手一松,刀又落回了刀鞘。 邹靖不依不饶,移步迫前,又叱道:“尔辈先群集枣车,今又围堵院前,所欲何为?是想炫耀你们的势力,为关羽脱罪么?若是,前站!” 没一个人往前站的。 “如果不是,还不速速退去!” 汉代当时的社会风气讲究“名节”和“意气”,越是“坚直廉正,无所阿避”的,越是能得到敬重和畏惧。邹靖久在县中任职,素有清名,此时又嗔目作色,气势越发逼人,在他的接连叱责之下,诸朋党虽没有走,但也不敢再骚动喧哗了。 刘和大为敬服,心道:“这就是所谓的凛然正气么!也只有这样的官吏,才是国家的栋梁啊!”暗叹口气,“只可惜,……。”只可惜乱世将临。 若非因知乱世将临,他绝对会支持邹靖的做法,可惜事与愿违。乱世将起,正是要用关羽此辈轻侠豪杰之时。他想道:“我本来以为无法遇见关羽,但是现在不期而遇乃是天意,此天授之岂可轻弃。” 寻思已定,刘和快步走到邹靖身边,低声说道:“绥安息怒,我有一话想说。” “顺之,但说无妨。” “君思关羽如何?” “替亡友报其仇实乃忠义好汉。” “吾汉室以孝治天下,又独尊儒术,皆以忠孝弘扬风俗,砥砺名节。关羽所杀之人又是当地有名的恶霸污吏,此乃替天行道,非是滥杀无辜。君虽尽忠职守,然让天下失一忠义之士,恐要令君受辱啊。”刘和劝说道。 “这...”邹靖犹豫了。 自己寒门出身,走到这一步已是辛苦至极,若是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声望被诋毁,涿县日后谁还会服他。 “前年有件案子,兖州陈留郡,兄弟二人争死。君知么?” “兄弟争死?可是谢鹤兄弟么?” “正是。” 说来也简单,谢氏是陈留大姓,又是士族,所以谢鹤兄弟的事情就在士人圈子里传开了,不比关羽是在通缉令上知道的。谢鹤有个亲友被人杀了,他的弟弟谢膺便为其报仇,后来被发现了,和关羽的案子一样,“侵宅凶杀”应被处死,兄弟两人便争死受刑。兄弟之间的友爱感动了郡守,免了他们的罪。事情传出后,海内义之,以为美谈。 刘和见邹靖动摇了,便转向关羽道:“关云长!在下刘和刘顺之,幽州军别部司马。吾闻《春秋》之义,子不报仇,非子也。君替亲友报仇,实有国士之风。今岂能因国法而灭春秋、杀义士?我宁受明府和县君的怒火,也不愿不仁不义,为天下杀一奇士。” 刘和瞧见关羽的脸稍微动了动,他复道:“云长汝所犯之重罪,如果投案,必然一死。君死,汝母、汝妻何如?君心何安啊?” “刘顺之,汝休诓骗我!区区千石吏,然敢言忤逆太守?这……”关羽开口回话。 “当今天子宽仁,自登基以来,几乎年年大赦,明年应也不会例外。如果赶上允许赎买的话,你的罪行虽重,也不是不能赎买。要不这样,如今已是八月,你再等一等,等到明年夏天,看看天子有无诏书允许赎死。如果没有,你再继续亡命,如何?” 有时候,朝廷会下诏书,允许天下罪犯、亡命用钱、谷、缣等物,或购买爵位来赎罪。小到“拘留”,大到“死刑”,都是可以的。谋逆、党锢除外。 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关云长!我等与你无冤无仇,我擒拿于你,乃是公事。今部司马之言善也!部司马乃是新任刺史刘伯安之子,何须诓骗你?你还站着干什么!”邹靖道。 刘和继续劝说:“渔阳阳球为报母辱,结客灭郡吏全家,由是海内知名,及为司隶校尉,除奸猾、整朝纲,京师畏震。君今虽亡命,不可自弃,以君奇节,来日未尝不能为朝廷栋梁。我为别部司马,乃是率部驰援边郡抗击鲜卑,大丈夫处世当以建功立业,君何不投军于我搏个功名?” 阳球任司隶校尉,族灭中常侍王甫等人、杀太尉段颎,都是前几年的事,因被杀的皆为高官权宦,天下皆知。虽然阳球最终也因此获罪身死,但男儿大丈夫轻死重气,不能五鼎食、便即五鼎烹,与其苟且偷生,不如轰轰烈烈。 “早先你等纵横江湖,做那仗义豪杰,虽号称替天行道,却是扶危济困,杀一二贪官污吏,只能福泽一方;今日何不身披战甲为国效力,随我抗击鲜卑,尽恩泽天下的功德,为我大汉百姓求平安、共谋福;替天行道的大旗虽不扛在肩上,但是却在心里重了几分,我言可对?” 刘和的这番勉励正中关羽心意,他改颜正色,说道:“羽小人黔首,不通经文、家无足赀,不敢求为贵人,然击强除暴、扫灭不平正所愿也。刘君劝勉,羽必铭记在心。” 接着关羽行礼跪拜。 “羽拜见主公!愿随主公出塞,抗击鲜卑,护我大汉安宁。” 第26章 轻侠聚义 当夜关羽折服后,刘和引他与众人相识,诸人遂入张庄之内,置酒高歌,畅意尽兴。 张氏婢女给每人分了一个耳杯,取了瓠瓢,舀酒分斟。肉香、酒香,尚未开动,已熏得人欲醉了。 张飞迫不及待,端起耳杯一饮而尽,连道:“好酒!好酒!” 争过瓠瓢,又给自己倒上,仍是一饮而尽。如此这般,连喝了三杯,方才放慢速度。 “俺好久没这般快活了。云长好武艺!打得俺好生舒畅。吾敬汝!”张飞说着又喝了几杯。 并不是张飞目无刘和,独自畅饮,这不怪他,当时百姓生活艰苦,穷困的食不果腹,好一点的平时也不沾酒肉,至多岁时伏腊,逢年节时,斗酒自劳。张飞家虽薄有家财,可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平时屠猪之肉,皆是贩卖之多。虽能保一日两餐,所以酒肉亦不多见。 关羽却一脸严肃道:“张君当知上下尊卑。主公、徐君、黄君在席,汝是主人,当尽主人之道敬慕宾客,怎能只顾自己?”端起耳杯,伏在席上,向刘和敬酒,说道,“祝主公扫除边乱,早登州郡。” 刘和右手端杯,左袖护在杯外,对着关羽回礼:“云长有心了。” 有关羽带头,诸人一起举杯,皆伏拜席上,说道:“祝主公扫除边乱,早登州郡。” 刘和笑道:“和与诸君共饮!” 诸人一饮而尽。 三杯两盏淡之后刘和道:“和少从家父读书,慕古豪杰之风,常有周行天下,结交四海英雄之志。来到涿县后,结识了诸君,才知原来草莽中自有英杰。承蒙诸君不弃,与我相交,此和之幸也。” 诸人都道:“吾等投君,正如群鸟归林,适得其所。” 刘和把佩剑放在膝上,抽出了一截,轻弹吟唱道:“塞下秋来风景异,四面边声连角起。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哪个愿臣虏自认?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江山秀丽叠翠峰岭,问我国家哪像染病,冲开血路,挥手上吧!要致力国家中兴,岂让国土再遭践踏,元嘉阿父西击胡……” 刘和目光炯炯,环顾诸人,慨然道:“孝桓皇帝元嘉年中,凉州诸羌俱反。南入益州、汉中,东抄三辅,延及并、冀,大为民害,我大汉子民因之死者枕藉于道。朝廷大发郡国兵,命将出征,与贼血战。翼德的祖父当年就在征召之列,也曾赴边关,冒矢杀贼。从那时起直到现在,三十来年,羌人并及鲜卑胡种几乎年年犯我边疆,掠我财富,杀我子民,实已为我汉家大患。诸羌之惨毒,胡人之大恶,罄竹难书。前汉陈子公言:‘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和虽书生,亦有为国行天诛、为民灭大恶之愿。你们都是壮士,都是我大汉的英杰。大丈夫岂能泯然无闻于草莽之间?男儿当如班定远,取封侯于边关!” 张飞饮道:“主公!明日吾并散尽家财招募壮士,随主公去边关杀胡!” 刘备听罢将佩刀完全抽出,插在坐榻边的地上,手扶刀柄,慷慨激昂地道:“正是!马伏波曾言:‘男儿当死於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怎么能老死在床上、老死在儿手中’?前汉颍阴侯灌婴的故事。灌婴同俺一样是贩履缯之人,因勇武而得封万户侯。他可以做到的,难道我做不到么?” 左一个班定远,又一个陈汤,又是封侯边关,又是灌婴万户侯。在座的诸人就都是尚气轻、勇轻剽之徒,被刘和撩拨得热血。 关羽攘臂跽坐,奋声大呼:“他能做到的,咱们当然也能做到!” 众人谁也不肯在别人面前示弱,皆随之大呼:“吾等皆愿从君赴边关杀贼!男儿当死于边野,马革裹尸还葬。” “我果然没有看错诸位,你们都是咱们大汉的男儿!想我燕赵之地,多奇节慷慨之士。你们无愧先祖之名。”刘和霍然起身,高兴地夸奖了诸人一番,随后话锋一转,“不过,咱们虽都是男儿,虽都无愧先祖之名,虽都有报国杀贼之心,但却也不能就这么去了。” “为何?” “云长、翼德你们虽都武勇,然而却不通兵阵之道。兵者,凶事也。如果贸然上阵,反而不美,怕会有损吾辈威名。咱们是去杀贼报国、以求封侯的,不是去送死的。你们若果有此志,我愿以兵法操练明日招募之部曲,如何?” “就听主公安排。” 刘和将剑归鞘,提在手中,挺立诸人身前,顾盼左右,见包括徐荣、黄忠、刘备、刘修、张飞、关羽等人在内,以及院中的每一个朋党轻侠都是热血的样子,不觉暗中欢喜,欢喜自家计谋得售。 须知,这些轻侠与那些普通士卒不同,都是桀骜惯了的不服管教之辈,要没个理由真不操练他们,行军战阵就更别用兵法约束了。 次日,张飞变卖家资招募,加上邹靖、刘备等传播消息——远近乡中的轻侠、豪杰、恶少年纷纷来投。 刘和来者不拒。不管是奔着什么目的来的,只要愿投到他的门下,他都接收。只有一条:如果受不了操练之苦,那就对不起了。为了名声计,他也不会把那些吃懒做的人直接赶走,而是奉上银钱,吃喝地招待一顿,再礼敬送走。人人心中有杆秤,特别这些尚气轻死的游侠们,他们的是非对错很简单,对他们的就是人。吃着喝着穿着用着刘和的,还不肯出力气,只想偷懒卖乖,活该赶走! 如此这般,二十来日的功夫,已聚了四来百人。邹靖、刘备、关羽也借着他的名声,各自召到了一二十人,加起来五百人了。 刘备还举荐了一个文士——简雍,字宪和。 关羽雄健,又有美须,胡须浓密,黑黝发亮,然刚矜傲慢,处事严谨。张飞虽无美须,然亦高大雄壮,仪状魁岸,一观即知必有勇力,言谈举止却偏又彬彬有礼,如一君子。简雍的外表比不上关张,可察言观色,善解人意,非常人能为。 这些时日里,刘和于诸君行则同行,宿则同宿,推衣衣之,推食食之,把所有笼络人的手段都使了出来,养得众人死心塌地。 这些人,特别是一些头目都是尚勇武的,大部分自带的有马,也有十几个没马。刘和又自掏钱从市集上买来良马,分给他们。兵器每个人带的都有,有刀、有剑、有弓矢,少数还有矛、戟、强弩。为了便于操练,刘和又给没弓矢的买弓矢,没长矛的制竹枪,也分给他们。如此,除掉刀剑不说,每一个人至少都配齐了坐骑、弓矢和枪矛。——当时豪门大族往往藏兵甚多,有些地主豪强甚至自己打造兵器,从集市上买些弓矢轻而易举。 刘和又从诸人中选出善射、会使矛的轻侠,教那些不会使的。亏得这些人都习武的底子,学起来不是很难。同时,他又叫张飞家婢女制了几面锦旗,分成不同的颜色,每种颜色都有不同的含义,或者是前进、或者是后退、或者是向左、或者向右,在学射、学矛之余,又教他们识别旗帜。又教他们辨别鼓声,鼓声也各有其意。 用了一个多月,到了八月初,众人骑射、枪矛都学得差不多了,旗帜、鼓声也会辨别了,又带他们出外行猎。 在打猎的过程中,行兵阵之事。刘和坐镇一方,命徐荣、黄忠分率两部,各有行伍听命,用旗帜、鼓声为讯号,或两部并进,或一部独出,诸队或分或散,或聚或集,行骑射之术,用矛枪驱逐,配合包围猎物。初时,诸人不适应,常手忙脚乱,一整天也打不了几只兔雉。慢慢的,练习得多了,适应了,旗帜、鼓声的变化都熟悉了,骑射、矛枪也都娴熟了,互相的配合越来越,每每所获甚丰。 有时刘和观他们驰骋行动,虽不敢令行禁止,但却也已做到了闻鼓即进,挥旗即前。当逐猎之时,矛枪并举,弓矢齐开,战马奔驰,人皆奋勇争先,似也有些行伍的样子了,他亦颇是自得喜悦。 最令刘和惊讶的是关羽居然是擅长使用矛戟——旋即他就想明白了《演义》成书于元末明初,而此时是东汉并无马儿三件宝——马蹄铁、高桥马鞍、双边马镫——骑兵马战全靠马匹冲刺。 汉代“戟制最盛,枪矛次之”,在汉代还没有出现像青龙偃月刀一样的长柄大刀。这种偃月刀出现在唐、宋时期,主要是用来操练,以示威武雄壮,并非实战使用。《三国志》:“曹公使张辽及关羽为先锋,羽望见良麾盖,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还。”陈寿的一个“刺”让人有了诸多的疑问,如果是刀,应是“劈”“砍”等说法。 虽然刀也可以刺的,关羽速度快,颜良猝不及防。所以称刺,那时没青龙偃月刀,关羽有可能是用矛或戟刺死颜良,然后身上佩带环首刀或斩马剑斩其首级。 当时,为了抵御骑兵,出现了一种在双刃大型剑上安上长柄,称做“斩马剑”的新式兵器。其实,这种兵器和单刀,大刀以及双刃二郎刀是同出一宗的。这种“斩马剑”的其中一个使用方法就是“刺”。以及众多史料中对关羽是使用砍劈类兵器或是刺杀类兵器记述的混乱,或许是因为在那时关羽的兵器是兼备了这两种兵器的功能,就是“斩马剑”。 第27章 再遇流民 停顿二十余日,募兵士,修干戈,整行伍,此时秋末冬初天气,征夫容易披挂,战马久己肥满;军卒久不临阵,皆生战斗之心;正是有事为荣,无不欢天喜地,收拾枪刀,拴束鞍马,吹风忽哨,刘和率一千四百余部曲朝右北平出发。 “主公,刺史刘公把北边的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邹靖说道。 原来是路途枯燥,刘和与诸将讨论一些战略规划问题。 刘和眨了一下眼睛,静听下文。 邹靖接着说道:“刘公所意,大概是着眼于幽州,着眼于河北。如今幽州十郡一国,有五郡已经被胡族侵蚀,只剩下广阳、涿郡是胡人未曾进入之地。假以时日,涿郡必失,而涿郡一失,则河北不安,所以刘公才力主在广阳、涿郡备战,力保河北不失。” 刘和点了点头。 “但是涿县那些家族则不一样。”刘备接口道。 刘和见刘修有些紧张,无声的笑了笑,鼓励道:“玄德但说无妨,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先要考虑的是自己的产业。”刘备脸有些红,他感激的看了一眼刘和,接着说道:“要打仗,就要花钱。如果是花钱保护自己的家园,他们也许不会有意见,可是现在胡人并没有伤及他们,这时候要他们出钱备战,自然有些犹豫不决。”他思索了片刻,又说道:“乡里之人,要想他们有刘公这样的眼界,恐怕有些强人所难。” 刘和默默的点点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说得不错。何止是犹豫啊,简直是异口同声的反对。” 邹靖、刘备也有些意外,他们只估计到可能有反对意见的,却没想到反对意见这么大。 “产业主要在城里的还好一些,他们虽然有些担心,还算是没有当面拒绝,产业在城外的就不一样了,他们担心一打起来,城里可得保全,而城外难免要遭到胡人荼毒,纷纷反对。眼下没有出言反对的,我估计可能只有卢公家族一家。”刘和长叹一声:“人皆见私利而忘公义,地方上的豪杰都是如此见识,我大汉的疆土焉能不失?” “可是家父太书生气了。”刘和忽然感慨道。 刘虞是仁义君子,对于外族主张安抚绥靖,不推荐征伐武力。 刘备、邹靖、张飞无语,觉得刘和很对:你刺史在幽州反正没田地,胡人来了,躲进城去,人没事,就不会有太大的损失,仗打完了,刺史有功,说不定朝廷一道诏令一下,你们全家又搬到洛阳去了。可是别人不一样啊,人可以跑,细软可以带走,房子呢,被胡人一把火烧了,那得多大的损失。 “别的不说,就说我家的那个院子,虽然只是三进的小院子,但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张飞想道。 是这些话对刘虞说显然没什么用,要是有用?就不会和公孙瓒政见不同,互相厮杀。 刘和不禁又暗自叹了一声,父亲刘虞居然一心想招抚胡人,真要招抚得了,幽州至于十郡有六郡成了胡人的跑马场,每年冬天就来打草谷?不过和刘虞比起来,那个什么狗屁太守就更不像话了,身为一方大员,中高级干部,居然只顾着自己的利益,一点也不从大局着想。你一个太守都不从大局着想,还指望地方上那些土老财从大局着想?简直是笑话嘛。 “我倒有个想法。”刘备想了想说道。 刘和看了他一眼,“说说看。” “人有趋利者,亦有避害者。”刘备有些腼腆的看看刘和,脸有些紧张的红:“他们不愿意备战,是怕受到损失,失去现有的安逸。可是如果胡人已经要打过来了,他们的安逸难保,利益也有可能遭到重大损失呢?那他们还能这么想吗?” 张飞眉头一皱:“玄德胡说什么呢,胡人什么时候打过来了?” 刘备有些得意的一笑:“边境经常有胡人出现,他们有没有打过来的计划,打过来的是归属胡人还是鲜卑人,那些人哪里知道,只要官府这么说,他们岂有不信的道理?” 刘和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刘备的意思,不过,他觉得这个办法听起来好象不错,但实施起来风险极大,一旦被人觉了,只怕出主意的这个人要被人骂死,说不定会被人刨了祖坟。再说父亲刘虞是个正人君子,如果不出意外,他大概不会采用这么阴损的主意。 离开涿县越远,路上扶老携幼的行人便多了起来,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沉默而呆滞的眼神茫然的看着远方,机械的挪着脚步一步步的走下去。路边时见倒毙的老人或孩子,旁边还有伏尸痛哭的家人或搂着孩子一言不的母亲。 气氛慢慢的变得压抑起来,那些起初热衷在大道上赛马的年轻人也没了那劲头,他们控住跨下的骏马,小心的让开那些似乎连躲闪都没有力气的行人,生怕把他们撞倒,再也爬不起来。 “这些是什么人?”关羽问道。 刘和看了看那些流民,轻声说道:“应该是青州的灾民,去年夏天大河决口,河水漫溢,冀州、青州几个郡国都遭了大水,没了收成,官府却追讨赋税,受灾的百姓活不下去了,只有四处逃亡。据说东莱的灾民大多选择入海,而北海一带的就向北,到了幽州境内以后,有向东北去的,也有向西北去的。” 刘备眉头紧锁:“去年大水的事情我知道,朝廷不是下诏减了一半的田租吗?损失四成以上的都免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的流民?” 刘和无声的笑了笑,心道你是没做官,当然不知道下面的州郡官员是怎么执行朝廷的诏书的。这些官员上报损失的时候,不能报得太少,否则自己没办法交差,但也不能报得太多,要不然自己的仕途会受影响。他们把损失报上去之后,朝廷减免的那些好处却不可能落到普通百姓的头上,几乎都被那些拥有大片土地的地方豪强得了去,而他们应交的赋税却转嫁到了穷人头上。穷人受了灾,本来就活不下去,再遇上这种事情,自然是雪上加霜。他们人微言轻,也没能力反抗,只好拖家带口的逃亡,明知很可能死在路上,也比在家里等死好。 关羽叹了口气道:“这么多人进入涿郡,怎么没闹出事来?涿县风平浪静,看来太守和县令处理得当啊。” 邹靖摇摇头:“涿郡是没闹出什么事来,却也不是府君与县君的功劳,说起来,这都是涿郡的大户们办的事。” “是吗?”关羽难得的露出了笑容:“看来他们还是有仁爱之心的。” “仁爱之心?”刘备冷笑了一声,他瞟了不远处的涿县少年们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云长,你知道涿县附近为什么没有多少流民吗?因为他们大多被那些大户拉去做附民了,只有这些体弱无力的老人、孩子和女人才会没人要,只能一路乞讨向前,说不定哪天就倒在路上,被野狗吃了。” 关羽脸色一僵,哑口无言。 刘和寻思道,幽州每年都要指望青州和冀州的财赋补缺,现在青冀二州遭灾,灾民已经到了幽州境内,幽州的大户们不仅不会出力,反而趁着这些机会把流民招揽为附民,与朝廷争夺人口。附民是不合法的,招揽附民的一概要治罪,但是现在谁敢治他们的罪?真要把他们逼得紧了,他们把那些流民全推出来,那幽州就要乱,刺史刘虞担不起这个责任,各郡太守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他们只能装做没看见。 毕竟这些大户把流民招为附民比让流民饿死在路上要好一些。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是刘虞不想赈济流民,他们是有心无力,因为他们手里没钱没粮,青州、冀州指望不上了,内附胡人的赏赐却是每年都要给的,这从哪里来?除了向那些大户们借贷,他们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现在的幽州看起来很平稳,但实际上外有胡患,内有流民,根本就是坐在火堆上,只要一个火星,这个火堆变会燃起熊熊大火,烧遍整个幽州,到了那时候,鲜卑人更是如入无人之境,不仅可以骚扰幽州,甚至可能直入河北。 刘和变得更加沉默,沉默得像块石头,冰冷而孤寂。 第28章 戎狄叩关 卢龙塞,即今河北喜峰口,位于徐无山麓的最东面,坐落于两山之间。左侧是梅山,右侧是云山,滦河东南径卢龙塞,塞道自无终县东出度滦河,向林兰陉,东至青陉,卢龙之险,峻阪萦折,故有九峥之名。 刘和站在关塞上长时间的仰望着,矗立在卢龙楼上的大纛。大纛高约十丈耸立入云,黑色的旗面上绣着一个巨大的“漢”字。 为大汉荣光而战要开始了么! 铁马破阵,疾风长枪,驰骋唯我大汉健儿。环刀寒衣,斩尽卢龙寒霜,白云生处百战红斜阳。横断燕山,谁人敢争锋芒,吞鲸撼岳只消一刀光。 在接应韩当部返回卢龙,刘和找程普了解要塞情况后,他一边调遣人手出城,砍伐近城的林木,开挖壕沟,引滦河之水做护城河,做守城的准备;一边下到军营,用了几天时间熟悉各部的情况。 兵法云:知己知彼!就要迎来大战了,兵可以不知将,将不能不知兵。 要塞本有守军二千加上刘和的援军一千四,共有兵三千四百余,骑兵只有六百骑,余下全是步兵。 通常来说,步兵分为三类。一类是“甲士”,即重装步兵,士卒多健壮勇猛,硬盔铁甲齐全,装备重型锐利兵器如戟、戈、矛等;一类是轻装步兵,不着铠甲,使用刀、剑、盾等轻型短柄的武器;一类是“蹶张士”,即弓弩兵,使用弓、弩。 这三千四余郡兵里最多的是轻装步兵,占了一大半,一千六百人;弓弩兵次之,约八百人;甲士最少,只有四百人。 甲士和轻装步兵被混编在一起,两千多人编成了一个“部”。依照惯例,弓弩兵、骑兵独立编制,编成了三个“曲”。 刘和亲自下到各部、曲,一个队、一个队的走过去,仔细核实兵员人数,并仔细检查士卒装备,同时仔细询问平日的训练情况。 只是这三千四百余人并不是每一个都能上阵杀敌。刘和在各曲、各队都发现了不少白发老卒,一问年龄,老的六十多岁,小一点的也五十多了,铠甲都穿不上、武器都拿不动了,还怎么上阵杀敌? 有汉一代,特别是东汉,“募兵”分为两类,一类是临时招募,战后解散;一类是长期在役的职业军人。乐府诗唱道:“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说的就是后一种募兵,要塞里那些五六十的老兵也正是属于后者。 不过两者又有不同之处。乐府诗里唱的是一个随军出征、身不由己、想回家而不能回的老卒故事,要塞的这些老兵却是因为家穷,为混口饭吃而留在军中的。“募兵”要给钱的,就是合同工性质,生民不易,与其饥一顿、饱一顿,不如待在军里,还能有个温饱。 各曲都有这样的老卒,统计上来,一百多人。当此关头,不合适将之辞退,万一惹得其中有人生冤,反而不美。刘和索性把他们编成了一个屯,负责后勤补给。 安顿好老卒,调查完情况,刘和把屯长以上的军官叫到一块儿,开了一个小会。开会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和军官们熟悉熟悉,一个是大战将至,做个战前动员,激励士气。 程普说道:“要塞沟深垒高,城墙坚固,兵虽只有三千余,但后方徐无城中大户众多,合其宾客、徒附、奴婢,可得数千人,除此之外,如果不幸破关退守徐无,城中百姓数万,去其老弱妇女,能协防杀贼的青壮亦有万人。外有坚城高墙,内有两万能战的军民。何况要塞兵食有余,军械充沛。” 刘和想了下,问程普:“德谋,你说‘兵食有余’,现塞中有存粮多少?” “足够万人吃用半年。” 这是个好消息。 此时的乌桓大首领乌延,望着天上苍白无力的太阳,缩了缩脖子。草原上的风太大了,还没有到非常冷的天寒气就已经开始往衣服里面钻了。 乌延是个彪悍健壮的中年人,大约四十多岁,身材高大魁梧。由于岁月的侵蚀,皱纹过早的爬上了他的额头。他有一双象狼一样的眼睛,凶狠和狡猾就写在他削瘦的脸上。年青时他也是草原上的一条好汉,以勇猛好杀出名。后来他继承了父亲留下的部落率先在族内称王,大汉的那些官僚怕他们惹是生非也不管,随他们去闹腾。 当鲜卑人找到他商议合力攻打卢龙塞,入侵幽州腹地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盼了这一天盼了不少年了。乌延为了入侵后分到更多的财产和土地,他和老朋友东部鲜卑首领弥加进行了多次商谈,鲜卑人还是比较大方的基本上满足了他的要求。于是他按照计划先行率领三千大军赶到了长峪沟子。 鲜卑大军由东部鲜卑的四个大部落加上一些愿意参加的小部落共五千大军,不久之后也赶到了长峪沟子。 大军快行进在草原上。 望着旌旗飘扬战马奔腾的队伍,望着一张张兴奋的脸,乌延心里美滋滋的:卢龙塞等我把你夺下来,我就把你拆了,看你以后还怎么挡我的道。 乌延看见鲜卑友军阙基在几个侍卫的簇拥下疾驰而来。乌延赶忙迎了上去。虽然他号称汗鲁王,但他的实力和财富并不比阙基的多,他在这几位面前摆大王的谱简直就是笑话。 “大王辛苦了。”阙基对他随便拱了拱手打了一个招呼。 阙基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首领辛苦。”乌延也拱拱手:“再有三十里就是卢龙塞。” 阙基不在意地笑笑:“大首领送来的攻城工具正好用上。我们这些人马背上打仗习惯了,真要攻城还是要加把劲的。” 乌延点点头表示同意。 程普被一阵阵急促的鼓声惊醒了,他一骨碌从胡椅上爬起来大步走出屋子,门边的侍卫都用紧张的眼睛望着前方。 程普为了在第一时间看到敌军走近卢龙塞,特意赶到了哨楼。由于最近太累,不知不觉他就坐在屋内睡着了。 程普看到了敌人,从远处的地平线上,缓缓走来巨大的一群敌人。卢龙塞的士兵们几乎在听到报警鼓声的同时一窝蜂的拥上了城楼。刘和和黄忠挤到城墙垛子边上,向塞外的大草原上看去。 乌延的三千部队居中,鲜卑阙基的两千五百部队在左翼,鲜卑素力的两千五百部队在右翼,整个大军呈品字形整齐有序的往卢龙塞走来。 五彩缤纷的战旗随风飘扬,明晃晃的刀枪剑戟森严夺目,一队队步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一列列骑兵排成长长的队列,在嘹亮高昂的牛角号声指挥下,踩着一致的步伐坚定的走了过来。 城墙上汉军默默的排成散乱的阵形,一动不动的望着敌人在向卢龙塞逐步接近,所有人的心跳都随着敌人前进的步伐,而神经质的跳动着。 刘和慢慢看清了敌人的旗帜,他突然现素力的战旗正对着自己这个方向而来。 程普看到军士们很快就从震骇中惊醒过来,非常满意的点点头。他回头对站在身后的传令兵说道:“告诉击鼓手擂鼓整队!” 传令兵立即退出人群,对站在最外围的旗令兵说道:“令擂鼓整队。” 旗令兵立即跳到城墙垛子上站着对着卢龙楼上的鼓台打出了旗语。 一阵阵猛烈的鼓声就象天上击下的闷雷一样,炸响在每一个士兵的耳畔。军士们立即就象炸了锅一样四散奔跑寻找自己部队的战旗,以最快的度集结在战旗下。 程普望着塞下左右两部士兵列队排好阵势,心中不禁涌起万丈豪情。 他猛地抽出长剑高举过顶高声吼叫:“为我大汉杀……” 周围的士兵紧跟着他振臂高呼:“杀……” 更远的士兵听到了所有的士兵都听到了就连击鼓手都听见了他们一个个神情激奋举臂高呼:“杀……杀……” 一声声杀声直冲云霄震憾天宇。 乌延就象没有听到汉军的呼喊,面无表情的骑在马上率领大军坚决的往前走着。 双方相距三百步,乌延举手示意大军停下,八千人马就象一个人似的在巨大的牛角号声中步伐一致的停了下来。 汉军哑雀无声整齐的站在城楼上,望着敌军的动静准备随时投入战斗。 第29章 攻守交锋 程普一身戎装,手持铁脊蛇矛。他望着已经准备出动的敌军,朝身后挥了挥手,站在他后边的传令兵,对站在内墙上的旗令兵做了个手势。 猛烈的鼓声突然在卢龙塞上空响起。 大战的号角声已经吹响战鼓已经擂起决战的序幕即将拉开。 要塞主楼这一侧的士兵们一会儿望望敌军大营的动静,一会儿朝自家的主城墙上望望,神情非常紧张。特别是刘和的新募之兵,他们绝大多数都没有参加过真正的大战,他们紧握着武器,一个个微微张着嘴,心脏都在剧烈跳动着。 这时刘和的眼睛蓦然巨睁,喊出了一声惊天动地地吼叫:“上盾。” 他看到从树林上空飘过来一片黑云,耳边似乎都能听到黑云撕裂空气的凄厉叫声。 素力部抢先动了攻击。 刘和的一声大吼惊醒了许多人,盾牌手不由自主的举起盾,回头向紧紧贴在城墙上的刘和望去,随即就听到了弓箭射来的声,他们惊骇的大叫起来,立即蹲下竖起了大盾。没有盾的士兵就象受惊的兔子似的,眨眼间就连滚带爬躲到了城墙里侧,一个个本能的双手抱头紧贴着墙根,城墙顶上一时间除了躲在盾牌后面的士兵再无人迹。 巨大的一片黑色箭雨呼啸而来,长箭狭带着刺耳的风雷之声,狠狠的钉在主楼上,城墙上出骇人心魄的“嗖嗖、咚、噼啪”的声音。有些箭因为射程不够落在了城墙外,有的因为射程太远飞出了城墙,而落在城墙上的长箭却挥了巨大的威力。有的盾牌兵被许多长箭一起射来的巨大力量撞倒了;有的长箭射到地面上弹起来,却依然劲度十足的钻进了士兵的身体。主楼的木质顶和木质立柱门窗上到处都是斜插在上面的长箭。 素力站在山腰上非常满意自己士兵所做出的精彩表演,他大声对站在自己后面的传令兵道:“命令弓队继续射击。” “吹号命令前军,靠近城墙抛掷土袋。”素力转头对号角兵叫道。 已经全部布置在土袋后边的五百士兵,一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他们站在十几堆土袋附近随时听命出击。 一名千夫长听到号角声,立即纵声大叫:“上肩…”。 士兵们两个一组配合默契,一个蹲在地上一个抓起一袋土放到对方肩膀上。 “冲…”随着千夫长一声令下,两百多名士兵驮着土袋狂吼着飞快向城墙跑去。在他们的上方一阵更密集的箭雨呼啸而过。 程普镇定自若淡淡扫了一眼,然后依旧全神贯注的盯着,正缓缓从大营里鱼贯而出的胡族大军根本不为所动。 刘和趁着箭雨稍歇的间隙,伸出个脑袋准备朝城墙外看看,才露个头就被迎面射来的一箭擦着头皮飞了过去。不过他听到城墙外传来数百个士兵的叫喊声、奔跑声以及重重往城墙根下抛掷重物的声音。 “主公!那些土袋,看来他们要在山腰上填出平台,好架设云梯攻打。”徐荣举着盾牌道。 “可恶!只是现在天上箭飞如蝗,根本无法伸头!更不要说实施阻击了。”刘和骂道。 此时乌延、阙基、以及新来熊氏首领带着七千大军在卢龙塞城下一字排开,旌旗飘扬人海如潮颇为壮观。 他们选择的战场主攻方向是要塞主楼的左侧,此时素力带着部队正在攻打右侧副楼,汉军根本没有办法帮助主城墙左侧部队防守。 程普站在城墙上也看出来敌人的意图他大声喊道:“义公!” 韩当就在他不远的地方指挥左城墙上的人马防御,听到喊声赶忙跑过来。 “敌军主攻方向定是在左侧!你告诉弟兄们要坚决把敌人打下去。” “诺。” 牛角号吹响,乌延的部队开始展开阵形。弓弩兵和骑射兵开始向前推进,突击步兵每十个人一组携带八丈长的登城梯,每个登城云梯后边有二十人的突击小队,这些小队士兵一手拿刀一手拿盾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素力的士兵在弓箭的掩护下,成功的将一千多包土袋抛掷在城墙根下。一个可以容纳十几架云梯的小土堆已经形成。 素力用力的挥动手臂,刚才抛掷土袋的前军立即向两边退去,一百名架设云梯的士兵吼叫着,抬着十架云梯举着盾牌冲向城墙。 密集的弓箭掩护停止了。 刘和望望天上好象没有疯狂的射击了,他慢慢站起来,看到了从树林里冲出来的攻城士兵。他大叫起来:“敌人要进攻了!伯誉、汉升勒令部曲准备战斗。” “弓手射击!任意射击…”刘和大声叫着射出了卢龙塞士兵反抗入侵的第一箭。 敌军高举盾牌一边抵挡从城上射下来的长箭,一边奋力前进。二三百人的攒射威力太小了,长箭洒到敌人的冲击阵形里就象在池塘面上溅起了一点小水化。随即从云楼上从城墙其他防守面上汉军士兵对着城下跑动的敌军,纷纷射出了愤怒的长箭。 素力的强弓射击部队突然出现在山坡上,他们的强弓是鲜卑族最出名的貊弓,是东部鲜卑长弓部落的特产,劲大射程远远比普通弓扎实好用。强弓部队的士兵虽然暴露在汉军弓箭的射程范围内,但他们毫不畏惧在一名百夫长的吼声中,开始对城楼上的汉军进行压制性射击,以掩护自己的步兵兄弟迅靠近城墙。 汉军士兵立即就被强劲的长箭洞穿了几人,但是面对更多涌到城墙下的攻城敌兵,他们已经顾不上躲避敌人的射击,只能竭尽所能的阻击威胁更大的敌人。 黄忠的吼声响了起来:“左屯士兵射击敌弓手!射击…” 鲜卑士兵坚决而顽强的推进到城墙下,士兵们把盾牌顶在头上迅架好了登城梯。由于土袋之间有间隙,云梯的脚深深的插入了土袋中,显然比放在地面上更牢固、更不容易被守城士兵推倒。 素力再次下令,三百名第一批攻城士兵在号角声的指挥下象潮水一般涌出山腰。他们疯狂地吼叫着,一手战刀一手盾牌高向十架登城梯冲了过去。 关羽带领另外一屯士兵已经补充过来,他拔出环首刀对着周围的士兵高声喊道:“射击!密集射击…” 奔跑中的敌人士兵不断有人中箭摔倒,惨叫声、长箭呼啸声、喊杀声充斥了整个战场。 敌人开始爬上云梯。 程普对副楼的激烈交战置若罔闻,他认为那是敌人的骚扰战术,没有什么值得重视的。何况山坡又陡又高,敌人即使想攻城也找不到安放云梯的地方,攻城队伍也难以展开。士兵们身处不利地形伤亡一定巨大,不会有人把那里做为攻击重点的除非是个一无所知的疯子。 看到敌人进入射击范围程普回头大声喊道:“擂鼓!盾牌手在前,弓箭手在后,准备齐射。” 命令在一个接一个的吼叫声中,被各级指挥官传达到士兵耳中。随着战旗挥舞,盾牌手齐唰唰地蹲了下来。 城下的乌延回头对身后叫道:“命令盾牌兵举盾,弓箭兵准备!继续交错前进。” 程普高举铁脊蛇矛奋力前指“射…” 几乎在同一瞬间几百支长箭跃空而去。 乌延大叫起来:“射…” 双方开始互相射击!紧跟在汉军后面乌桓军将两千支长箭射了出去。这片巨大的黑云向天空中激射而去,冲破一片小黑云一股脑的向城墙上倾泄下来。两支军队几乎同时遭到了箭雨的冲击!双方都有士兵倒下了。短暂的接触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混乱,但随即双方弓箭兵在各自指挥官的指挥下再次射出了一轮。 空中的箭矢在卢龙塞上空飞舞欢叫,城上的战鼓擂得地动山摇,城下的牛角号声响彻战场。 攻守之战彻底拉开序幕。 第30章 关隘肉搏 乌延的大军迅接近城下。 “命令弓兵停止前进,盾兵掩护继续射击。” “命令步军小队架设云梯。” 随着一声令下,从整体推移的队伍中突然冲出五百名士兵,他们十人一组抬着巨型云梯一边奔跑一边高举盾牌,嘴里高声吼叫着象脱缰的野马一样射向城墙。 程普面无表情大声叫起来:“前排弓手上前阻击城下步兵!后排弓手继续远射。” 乌延的士兵很快推进到城下,冒着密集的箭雨将云梯成功架好。然后四个士兵押着云梯的根部以使其牢固,另外士兵高举盾牌护卫在云梯两侧,保护这四个士兵的生命。 嘹亮的冲锋牛角号声在一霎那间响彻了战场,一千名突击士兵分成五十个小队,就像冲出樊笼的猛兽一般嗷嗷乱叫着,冲向云梯准备登城大战。 乌延大叫起来:“弓兵连续齐射!连续齐射。” 随着乌延的叫声刚落,密集的长箭突然象了疯一样,接连不断的呼啸着射向城墙上方,密密麻麻的长箭象狂风暴雨一般砸落到城墙顶上。 站在程普身后的两个侍卫大惊失色,立即飞跑上前举起了盾牌。猛烈的长箭连续撞击在盾牌上,巨大的力量使得两个侍卫不得不双手握盾退了一步。 突击步兵在弓手的掩护下,飞速接近云梯然后一个个就象敏捷的猿猴顺着长梯快爬了起来。 弓手突然停止了射击。 程普一把分开护在自己面前的侍卫,伸头向城墙下看去。敌军士兵密密麻麻的正在顺着梯子迅接近城墙上方。 他后退了一步举枪高吼:“杀…啊……” 战鼓如雷士兵们士气如虹随声高吼:“杀……” 副楼上的争夺战已经开始。 刘和一剑就削掉了刚刚冒出脑袋的敌兵头颅,其他守城士兵开始用石头砸用擂木滚用箭射。敌兵不断出惨叫摔落到山坡上或者他们自己筑起的土台上。在经过了最初的接触后,鲜卑士兵有的已经跳上墙垛有的已经杀上城墙,肉搏战越来越激烈。 徐荣带领的两屯人被鲜卑的弓手牢牢压制在垛口,根本无法下去支援。他几次带队试图冲下去,但伤亡太大不得不放弃了,只能用弓箭从侧面射击帮助防守队员减轻一点压力。而守卫在主城墙与辅墙之间的一屯人更是被居高临下的弓箭手射得无法探头。 现在只有关羽的那一屯在辅墙中间拼命的阻击。 主城墙方向的攻城大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空中箭矢纷飞,巨大的石块被一块块砸下,一排排擂木顺着云梯飞滚下,敌人的攻城士兵或者被长箭射杀或它巨大的冲击力撞飞,无一幸免或摔伤或一命呜呼。躲在城墙根上的士兵不是被沸水烫伤就是被热油浇坏。城墙下敌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受伤士兵的哀鸣声,夹杂在厮杀声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乌延把主要兵力都集中在了城墙左侧,五百士兵一大队轮流对要塞起冲击。对城墙右侧的汉军则展开间歇攻击,迫使其无法抽出兵力支援左侧。 辅墙上更多的士兵涌上了城头。 刘和没有办法对付,只好收缩部队占据死角阻击敌兵。 “玄德!快!快过来!规避箭矢。”刘和喊着。 此时刘备异常的凶猛,手持双股剑,左右突击,虎吼着与敌人周旋。这时三个鲜卑兵从城墙上探出身子看到自己的战友被刘备一剑劈死了,愤怒之下他们一个纵身跳过来合围刘备。 只见刘备大喝一声:“找死!” 他架住敌人的刀一腿踹在对方的小腿骨上,敌人惨吼着大叫起来,但随即就被刘备一剑砍在腰上横飞了去出。另外两人不甘示弱,左右夹攻!刘备作势往刘和方向跑,快到之时突然回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只一瞬间!双杀! “好快的剑!”刘和心里赞道。 刘和对着徐荣尽全力地吼道:“支援啊……” 徐荣的心在淌血,再不冲下去,辅墙的防守面上就没有人了,它已经基本上被敌人完全突破了。他举剑高吼起来:“兄弟们杀下去吧!死也要死出个样子来。” 徐荣举盾猛然冲出:“杀啊……” 他迎着敌人密集的箭雨一往无前勇敢的率先杀了下去,后面的士兵被徐荣的勇敢所激励,举着盾牌怒吼着,各自冲出自己的隐蔽地点紧紧随着他飞奔而下。 长箭尖啸着穿透了将士们的身体。徐荣健壮的身躯震了一震,但他依旧顽强的往前奔跑嘴里依旧纵声高叫着。 刘和惊呆了!他看到徐荣的盾牌插满了箭,手臂、小腿亦有一二箭矢,可他依旧飞奔跑着带着身后怒吼的士兵冲了下来。 徐荣的两屯人在损失了五十多人后,终于冲破死亡线杀进了激烈的肉搏战场。城墙上的八十几个鲜卑兵立即就被包了饺子,全部被愤怒的士兵杀死在城墙顶上。 素力站在远处的山上大声叫道:“第二队人马给我冲上去。” 主楼上程普指挥部队终于杀退了敌军的第一次凶猛攻击,士兵们看着迅退下的敌军发出了一片欢呼。一个士兵高举着大汉军旗在城墙上来回奔跑,嘴中高喊着以泄心中的快乐。 刘和大步走过来铠甲上尽是血迹,程普迎上他关切的问道:“顺之,怎么样伤亡如何?” “阵亡六十四人,重伤三十九人。” “怎么会这么多?”程普有些吃惊。 作为守城一方,要是伤亡这么大,打几天人就差不多没有了。 “德谋!许多士兵头一次参战,临战经验不足导致无谓伤亡增多。下一波攻击也许会改善不少。”刘和赶忙安慰程普道。 程普点点头:“让弟兄要尽可能节约物资,使用不要浪费。如果都象刚才那样一窝蜂的往下丢,有多少都不够用。” 刘和连声答应行了个礼赶忙向城墙右侧走去,他要召集几个军候赶紧把这事的要求传达下去。 辅墙上的敌人再一次增多,战场逐渐被拉大了。压制汉军的鲜卑弓手怕误伤自己人停止了射击。早就憋得火冒三丈的张飞带着整整一屯士兵趁着这个空隙飞向辅墙中段的防守区域杀去,一时间城墙上敌我双方纠缠在一起杀的血肉横飞。 张飞已经杀的手脚都软了,他硬接了敌人一刀之后,头一次感到自己力不从心被震的踉跄而退,靠在城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看到战友就在自己的面前被敌人砍倒,可自己就是没有力气举刀没有力气冲过去救他,他难过的泪水都淌了下来。 敌人进攻的牛角号声再次在卢龙塞城下吹响,紧接着震天的战鼓声直冲向卢龙塞上空声震云霄。 敌军第二次攻击开始了。 第31章 纵火之计 第二轮交战结束,刘和与程普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乌延为什么舍易取难一定攻打右侧副楼呢?我的损耗大?他难道损耗不是更大吗?只是在那么个小地方,就失去了两三百名士兵,我损耗不起呀。”程普握了握拳头,愤愤道。 刘和皱了皱眉头,大约明白了乌延的意图:“德谋!怕是乌延在副楼与我军拼消耗,比在主城墙上与我军拼消耗要划算。” “顺之的意思是...”程普恍然大悟:“主城墙防御面大,防御一方士兵可以互相补充、互相协助,而攻击方就只能被动的攻击。” “是啊!关尉,你瞧这一天战斗下来,按照双方伤亡比例算,攻击方自然吃大亏。但在小防御面,防御方士兵少,互相支援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而攻击方只要猛攻一点即可。这样按伤亡比例算起来,攻击方就显得不是十分吃亏了。乌延大概就是欺负咱们兵少,要在侧翼战场上消耗咱们兵力。”徐荣补充道。 “可是又不能放弃副楼。副楼被敌人控制了,主城墙左侧防守就完全暴露在敌人的弓箭之下。本来是加强防守的优势地点,给敌人这么一攻反而变成鸡肋了。”黄忠接着徐荣话茬。 “哎!军士的严重缺乏是目前防御的瓶颈。按照这么耗下去,三千多人还不够对面耗得。”程普非常苦恼,现在只有指望右北平郡的援兵能够即时赶到了。 “义公,守城物资滚石檑木诸物还有多少?”程普问韩当道。 “还可支持七八日。”韩当翻了翻竹简。 “檑木?木头...”刘和嘀咕道。 “顺之怎么了?”程普问道。 “啊呀!吾有一计!”刘和看了看程普。 原来刘和受了木头的启发,忽然记起副楼边上那片树林,因为敌军来的快忘记砍了,但是现在却可以利用起来。 “两日以来伤亡这么大,主要原因还是我们准备不足,根本就没有想到敌人会选择这里进攻。结果造成仓促应战,导致防守没有章法陷入与敌人的混战当中;其次敌人的弓箭射得没完没了,完全压制了我方上下两路的支援这也是伤亡增大的原因之一。”刘和指了指桌上的地图。 “问题是如果防守一直这么被动下去,我们的损失会非常大。”程普也盯着地图。 “那关键还是要掌握防守的主动权?”刘备在副楼位置用手指画了个圈。 “玄德说到点子上了。”刘和也指了指:“由于山势的原因,敌人充分挥了自己的特长,他们利用不同的高点和低点用密集的长箭压制我们的防守。如果不能破去他们的弓兵,无论我们怎么守都非常被动损失也会越来越大。” “主公可有办法破吗?”张飞急切的问道。 “烧了它烧掉这座山。”刘和突然指着面前的山林咬牙切齿地说道。 诸将的眼前一亮,他们仿佛看见大火在树林里熊熊燃烧,鲜卑的士兵在大火里挣扎呼号。 “主公!其实我们还可以更进一步。”邹靖道。 “绥安还有什么提议吗?”刘和看着邹靖道。 “我们要诱进更多的敌人,甚至把整个副楼给他们都行!这样火一旦烧起来敌人的损失就更大,这次我看他们还往哪里逃。” “妙哉!” 接着半夜里程普亲自带着一班士兵趁着夜色悄悄顺着绳子爬下城墙,他们在树林隐蔽的地方抛洒了大量易燃物之后,携带着更多的火油等助燃物品象鬼魅一样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次日,刘和被激昂的牛角号声惊醒。他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朝敌军大营方向望去,大营里旌旗招展人喊马嘶,敌人好象今天要全部出动要进行全面的攻击了。副楼对面山上敌人出现了,同昨天完全一样他们开始了密集的射击,步兵们架好云梯,突击部队开始攀城。 汉军吸取了昨天的教训,部队没有分点驻防而是散布在长长的城墙上。五百多人从主城墙一端开始一直延伸到副楼上。这种防守方法特别不利于敌人的重点攻击,但在没有其他办法躲避敌人箭雨的情况下,这是唯一的办法可以避免出现前两天两翼援军被敌人封锁的危险。 一直到自己的攻击士兵爬上了云梯,敌军远射士兵才停止了射击。但随之更多的近距离射击士兵射出了手上长箭,帮助己方攻城士兵继续压制城墙上的汉军。 这时刘和把守的垛口,一张惊恐不安的脸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刘和闪身避开对方刺过来的一刀,同时抡圆了佩剑狠狠砍在敌兵的头上,敌人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摔下了云梯。像暴雨一样下个不止的长箭突然停了下来,敌人疯狂的吼叫着开始了夺城大战。 刘和佩剑挥舞的呼呼生风,毫无惧色的奋力阻挡着敌人的进攻。他的四周已经躺下了七八个死去的敌人。一个鲜卑大汉正与刘和在硬碰硬的厮杀,刀剑火花星子随着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四下迸射。 紧随其后爬上来的敌兵出现在城墙上,随即就中了一箭。那个大汉眼见自己不能活了,突然狂吼着奋力跃起张开双手就向对面挥剑的刘和抱去,刘和措手不及被他抱了个正着,随着那人跃下的巨大冲击力,两人一起重重的栽倒在城墙顶上。 与刘和对砍的敌兵非常强悍,立即跟上一步抡圆了战刀对着刘和的脖子就砍了下去。刘和被敌人的身体压住了,全身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这时远处的张飞看见了,大吼一声硬是抗了背后敌人一击,抢在敌人战刀落下之前把自己的蛇矛刺进了敌人的背心,穿了个透心凉。那个敌人无限惋惜的望着地上的刘和弯腰顺手拿起敌人丢下的战刀用尽全身力气,狂吼着掷进了准备再剁张飞一刀的敌兵身体内。 刘和一把推掉压在身上的尸体,一个翻身爬起来感激的望了一眼张飞,再次像疯子一样杀向自己防守的区域——那里有更多的敌人正从云梯上源源不断地爬进来。 一个时辰之后敌人被杀退了,刘和的部队损失非常巨大,将近百来人被抬了下去。这种肉搏没有什么可以投机取巧之处非死即伤。一般来说一个城池守到这个地步离被攻破的时间也不远了。敌我双方拼的就是人,谁人多谁就能顶到最后。 刘和看着这些敌军尸体,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鲜卑士兵的凶狠和顽强。他们只要冲上了城墙就决不回头直到战死为止,这种纯粹的取死之道实在令人有些瞠目结舌,这就是一班不要命的人。 第32章 火箭如潮 午饭过后,听到副楼那传来进攻的号角,程普转头向传令兵大声说道:“告诉韩屯长、黄军候时机一定要把握好不要太早了。” 随即对站在身边的什长桓玄道:“叫部队做好准备,防止敌人攻击。一旦副楼山上的敌人攻占副楼,乌延可能趁机立即展开攻城行动。” 韩当站在三十架蹶张弩机后边,这种弓弩机射程可以达到三四百步,一般也只有像卢龙塞这种大型要塞才配备。但这种弓弩机有许多缺陷造成使用率非常低,需要三个士兵同时操作,命中率极低。但是现在躺在地上的一百支巨型长箭整齐的码放在每台弓弩机的旁边,每支箭的箭头上都包着厚厚的油布,三十个火盆分别放在弓弩机的后边。 “汉升你看今天的北风格外大,就是老天它都肯帮忙啊。”韩当笑着对黄忠说道。 “北风大的确有助于火势,而且大火还是从敌人的背后开始烧山上的,敌人肯定会全军覆没的,但是大火也会把副楼烧掉的?”黄忠略有担忧。 “对。可是你想过没有,敌人如果占据了副楼我们就遭殃了。一把火烧掉谁都想不到,谁都不吃亏。等战打赢了我们再把它修好还不是一样的用。” 这时刘和一手拖着一名受伤的士兵,一边挥刀抵挡敌人的进攻他在后退,从副楼到敌人攻击点这一段城墙上已经没有一个汉军士兵了。 “杀…杀…”刘和把受伤的士兵交给身后同伴双手握刀奋力砍死一个敌人,他身上多处受伤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 张飞和他肩并肩带领最后八十多个士兵英勇抵抗誓死不退,几百人挤在狭窄的城墙上一个个就象杀红了眼的屠夫,毫不留情的砍来砍去血肉横飞血流成河。 敌军指挥素力已经站在城墙下面了,后续部队一千多名士兵也随之把阵势前移靠近了副楼。 他兴奋的直哆嗦高声吼叫道:“竖起战旗竖起战旗……” 更多的士兵涌上城墙,跟随突击部队冲击的一百名弓手已经占据副楼,他们高声欢呼着爬上楼顶砍掉大汉军旗把自己部落的战旗竖了起来。 乌延用力挥手,身后十几个巨型牛角号同时吹响,敌军开始攻打卢龙塞主城墙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伴随着如潮的人流,在左翼友军胜利夺取副楼的鼓舞下,乌桓人鲜卑人象草原上失控的野牛群一般,疯狂的冲向了战场。 卢龙塞上空鼓声如雷士兵们高声呐喊,随着黄忠的一声令下,第一波箭雨呼啸着飞射出去。 蹶张弩旁边的士兵个个脸上身上都冒出了汗,不是被身边的火盆烤的而是急的。韩当的黑脸上毫无表情,双眼一动不动的望着辅墙上血腥的杀戮战场,他看到了副楼上竖起的胡族战旗。 韩当突然之间愤怒了,大汉国土岂容胡人猖狂,狂吼一声:“点火。” 早就等的大汗直冒的士兵如获赦令,手忙脚乱的拿起长箭在火盆里点燃。 “上箭…” “放…”三十支巨型火箭出一声惊心动魄的厉吼“轰”一声飞了出去。 “放…连续放…”韩当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对着弓弩兵吼叫着。 初秋时节,山上空吹着呼呼的北风。整个山上都是光秃秃的树,大片大片落叶和干枯的灌木以杂草,加上昨夜汉军悄悄洒在灌木里的火油、杂草上的硝粉、大火在瞬间就烧了起来。 卢龙塞上空连续不断的火龙怒吼着,呼啸着飞向梅山各个角落。在距离素力大军五百步的山林里,昨夜秘密埋伏在这里的汉军看见前面山林已经起火,立即点燃了灌木在第一道火墙后面,建立了第二道火墙。这样即使敌人逃过了第一道火墙,也逃不过这第二道燃烧的更猛烈的火墙。 素力惊呆了,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胜利已经被自己牢牢的攥在了手心里,怎么会突然又飞了。 在第一批火箭上天之后黄忠敲响了手上的金锣,示意刘和撤退,刘和挥舞着佩剑留在最后且战且退。 素力大军的后续部队最先慌乱起来,他们惊惶失措纷纷作鸟兽散往山下逃命。等现下山的路已经全部被大火封死之后,大家又哭叫着往山上跑往副楼城墙上跑。素力在大火燃起的第一时间上了城墙,一千多人的后续部队士兵玩命一般顺着十架云梯逃到城墙上,在很短的时间内整个辅墙上已经挤满了士兵,他们没有任何办法逃出火区,只好眼睁睁的望着大火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胡族联军在挨了汉军一阵猛烈射击之后,正准备反击就听到了撤退的号角声。随即他们就看见了已经开始熊熊燃烧的大火。等他们撤回到汉军弓箭射程范围之外时,整个副楼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火球了。 胡族联军一个个呆若木鸡、瞠目结舌失神一般的望着燃烧的副楼山,望着山上若隐若现狼奔豕突的士兵,好象他们的惨叫声就在自己的耳边让人心胆俱裂,刚才的激动和兴奋转眼之间就变成了恐惧和伤痛。 大火借着风势越烧越旺,整个辅墙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就象蒸笼一样已经无法待人了。副楼终于忍受不了大火的炙烤开始自燃起来黑烟夹杂着越来越旺的火苗腾空而起。 被挤在副楼边的士兵先忍不住了,被火活活烧死的恐惧实在难以承受。先是一个士兵纵身跳下了山谷,接着更多的士兵不顾死活的跳了下去。辅墙就是一道走向死亡的绝路,这上面的人或者自觉于死路,或者等待死神的降临。 主城墙上的汉军看呆了,他们没有想到这场大火转眼之间可以烧到如此规模。 隔绝副楼石闸的另外一侧传来打门声、叫骂声、求饶声、哭喊声、惨叫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不绝于耳让人实在难以忍受,有的士兵于心不忍悄悄走到更远的地方。 韩当站在弓弩机旁边冷冷地说道:“不要有什么恻隐之心!这些凶恶的蛮子一旦抓到我们从来不留活口。他们掳掠我们无辜的大汉百姓,残害我们手无寸铁的边郡子民之时候,他们可曾有过恻隐之心?有吗?不杀尽这些蛮子,我大汉江山将永无宁日。” “杀…”有士兵纵声高呼起来。 “杀…”更多的士兵振臂高呼。 刘和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城墙根上,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想到自己惨遭杀害的战友他觉得自己这样做没有错。听到石闸外凄惨的哀求声他又觉得自己太残忍了,一把火烧死了一千二三百人实在是罪孽深重啦。 乌延三人眼睁睁的看着素力和他的部队被大火吞噬了。 他们不能接受这个严酷的事实。汉军给联军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尤其是士气上的打击!看到在烈焰中挣扎惨死的士兵,没有人不恐惧没有人不害怕。铜墙铁壁一般的卢龙塞给予士兵的已经不仅仅是牢不可破的神话,还有惨无人道的消灭敌人的恐怖手段。 素力部队的灭亡导致联军失去了人数上的优势,攻城似乎成了一件遥不可及的事。乌延的部队似乎惊吓过度竟然把大营后撤了三里,他们不再进攻,他们在等待援军熊氏的归来。 大火一直烧到第二天中午才慢慢的熄灭了,如果不是那道城墙阻碍了大火,继续延续还不知道要烧到哪里又要烧到什么时候。 第三天当汉军打开石闸门时却惊异的现竟然还有人没有死!被大量尸体压在最下面紧靠在石闸门边上的几个鲜卑士兵都还活着,其中就有首领素力。 卢龙塞战告捷整个要塞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之中。 第33章 相持消耗 深夜的寒风吹在身上冷冰冰的,风里还带着一股股树木的焦糊味道。卢龙塞上空的大纛在夜色里飞舞出巨大的“啪啪”声。 “明天...明天还会平静吗?”刘和望着城外隐约可见的敌人大营独自想着。 因为军士疲敝,刘和在军士们睡了以后,亲自和关羽负责夜里巡视城墙。 关羽指着远处敌军大营问刘和道:“主公!不知道他们还打不打了?” “一定会打的!虽然损失了二千多人,但并没有伤筋动骨。他们还有时间还会找到援兵,等他们喘过气来恢复了士气,进攻的时候就到了。但我们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现在能活蹦乱跳的只有两千多一点,在这城墙上并排站成一排都排不到那一头。如果援兵不到我们的形势的确非常危险。”刘和心里很是焦急。 关羽叹了一口气,没有做声。 “云长!我们会活下来的。你一定能回家见到妻子的。”刘和赶忙安慰他道。 关羽从怀里掏出块玉佩看了又看,满目深情。 此时乌桓大营,鲜卑首领熊氏带着援军的消息来了,乌延和阙基赶忙把他接到大帐内。 “我们的援军在哪?”阙基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三天后就到!大首领安排的援军已经是用最快的度赶过来了。因为辎重需要同时运到,所以时间上稍稍迟一点。” “我们等援军来了进攻还是从明就开始进攻?”乌延一听援军来了心情立即好了起来。 “明天就开始打吧!这几天士兵们已经恢复了士气,各个都满腔愤怒要杀上卢龙塞为素力部报仇。”阙基接过话恶狠狠地道。 “士兵们求战之心的确很高。我看可以立即起进攻,连续攻击一连攻它三天。援军一到正好一鼓作气拿下卢龙塞。”乌延一脸的兴奋他双手激动地比划着气势汹汹地说道。 “虽然我们非常意外的损失了素力的二千多部队,但却没有白白损失。他完成了我们预订的任务而且彻底完成了。现在我估计汉军手上已经没有预备部队了。在最初的两天里我们亲眼看到他在要塞上的损失不会少于三四百人,咱们兵多耗都耗死他。”熊氏道。 “那我们要打得快一点,距离我们到达卢龙塞已经七天了。按道理离它最近的徐无县应该派出援兵了。”阙基在一旁补充道。 “可是徐无城的援兵不足为虑,一个小小的县城能够派出多少人来。十户抽一丁,有两百人已经不得了了,而且还都是守城的步兵没有什么战斗力。”熊氏不再意地说道。 第八天战斗又开始了。 刘和双手高举一块大石头狠狠的对准正在往上爬的敌兵砸下去,今天就这样砸石头、射箭和其他士兵一起抬着巨大的擂木往云梯上扔,已经不知道重复多少回了。双方士兵都有一点失去理智,从早上打到下午连吃饭都是一边跑一边往嘴里塞。敌人在几个点上突破成功登上了城墙,虽然很快就被打了下去,可对守城士兵的士气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主楼上的士兵剑拔弩张非常紧张的和辅墙外的敌人对峙着,双方不时的互相射箭,敌人还在射程之外的山挖土装袋,好象要展开大战的样子。 程普听到汇报后,虽然怀疑是敌人的牵制行动,但他也不敢肯定,只好要求防守的士兵们小心在意,不要旁顾其他战场了。 此时的刘和浑身浴血,黑黝黝的钢枪咆哮着,在敌人中间往来翻滚飞腾,拼命蚕食着敌人的生命。 主城墙左侧关羽和他的部下们带着所有的士兵全部投入到激烈的搏杀之中,敌人蜂拥而上太多了,已经没有人还有时间砸石头滚擂木,只能在城墙上和敌人肉搏了。 主城墙右侧刘备指挥着部队尚能勉强应付局面,那是因为他这一侧不是敌人的主攻方向。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一兵一卒可以支持左侧战场。 当敌人撤退的号角吹响时,城墙上的汉军士兵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难熬血腥的一天总算结束了。汉军损失惨重,面对疯狂的敌人,防守方兵力薄弱的弱点一览无遗。虽然说不至于马上出现危急,但敌人如果天天这样猛攻,要不了几天防守方士兵折损大半之后,主城墙就一定会失守了。 天黑了下来敌人缓缓退回到大营里。 城墙上城墙下到处都是尸体,汉军疲惫不堪一个个坐在血迹斑斑的城墙顶上,享受着难得的休息。 刘和、程普望着诸将默然无语,部队的损失已经达到了不能维持整个城墙的防御了。打了十天了,现在能够站在城墙上继续作战的士兵只有一千三百多人了,这包括后楼上的两百名轻伤士兵。左侧城墙的防守士兵在敌人连续三天的猛烈攻击下,只剩下了一百多人。搞不好明天要塞就有可能被敌人攻破了。 “主公!敌人的损失也非常巨大。看他们撤下去的部队不会过两千人,我们损失了一半,他们损失了一半多,大家在人数上还是基本上平衡的。”邹靖缓缓说道。 他在安慰刘和也在安慰自己。 “是呀,顺之!乌桓的部队损失非常大。明天他不可能再把攻击面全部铺开了,他也只能选择重点攻击的办法。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他攻击部位重点防守,明天还是可以支撑过去的。”程普嘶哑着声音说道。 “敌人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刘和轻轻地说道。 诸将目瞪口呆。 “主公你有什么依据吗?”刘备迟疑了一下问道。 “他们不计后果、不计死伤地进攻恰恰暴露了他后面有支援!他这么打下去他的部队马上就要消耗一净。他又不是白痴把自己人拼光了一样好处也没有,他会做这么愚蠢的事吗?” “我们怎么办?”张飞望着躺满一地的士兵无奈的问道。 “我们会成为大汉的罪人。”刘备悲哀地说道:“子孙后代都要替我们背上这个永远都抹不去的耻辱。” 就在这个时候后场方向传来了密集的鼓声。 城墙上的士兵先是愣住了,随即爆出了震天价的欢呼。援兵!眼睛都盼穿了的援军终于来了。士兵们突然之间兴奋起来,他们高声欢呼着一窝蜂的涌到城墙内侧向卢龙楼方向看去。 一个全身披挂手执大刀的骑士突然出现在卢龙塞的广场上。 第34章 杯水车薪 众人出屋来到广场,程普对着骑马之将问道:“鲜于县尉!徐无的援军为何今日才到?” “回关尉!城里的人一听说蛮子打过来了纷纷外逃徐无城大乱啦。文县君为了维持徐无城的治安,只好把支援一事一拖再拖。下官已经是连夜赶来了,路上一点时间都没有耽搁。军士们连续走了三百多里,非常疲劳希望关尉能让他们休息一下。” “顺之!这位是徐无县的县尉,鲜于银。”程普又转向鲜于银:“尉君,这位就是千里驰援而来的刺史刘伯安之子,刘和刘顺之。” 刘和作揖:“幸会!” “渔阳鲜于银,草字叔章。”鲜于银掏出一卷小竹简递于刘和:“这是我来时县君叫我托付给刘君的。” “哦?”刘和接过竹简看了看:“太好了!德谋。家父已经抵达蓟县,说已经派州功曹从事鲜于辅率兵来了。” 程普笑了笑,旋即望着广场上的士兵问道:“叔章,你们来了多少人?” “三百十五人!县君已经竭尽全力了。县衙内所有能拿刀的都来了,就连给县君烧饭的伙夫都来了,现在整个徐无城也就县君一个人带着几个不走的百姓在看着城门。” 刘和、陈普没有说话,心里非常感动。 刘和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鲜于银轻轻说道:“去休息吧。” “德谋!这鲜于辅和鲜于银是兄弟么?”刘和望着鲜于辅道。 “是的。” “嗯。”刘和心里想到,记得演义里新鲜于兄弟死忠于刘虞的【注1】 一轮红日从东方地平线上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照在饱受战火蹂躏的卢龙塞上,给整个要塞上空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芒,士兵们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感觉又舒服又惬意。 刘和站在城楼上望着密密麻麻走过来的攻城部队,心里沉甸甸的。敌人的援军终于在他们攻打卢龙塞第十一天的时候,赶来了而且至少有三千人。 士兵们站在城楼上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昨天他们撤走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的人,今天却突然暴涨了许多人出来,这些胡族人到底还有多少后援呢? 敌军在援军到来后士气大涨,攻击的猛烈程度尤胜昨日。乌延依旧采用左侧主攻右侧辅攻的战术,让士兵不休息轮番强攻。 要塞上下的士兵都在叫喊着吼声震天,城墙上挤满了互相厮杀的人群,城上城下到处都是躺倒的尸体,震耳欲聋的战鼓声、牛角号声响彻了整个卢龙塞。 关羽、张飞、黄忠虽然勇猛过人,但现在也是强弩之末了。他们挥舞着血淋淋的兵器带领士兵一次又一次冲到城墙边阻击杀人,然后再组织大家冲锋阻击杀人。直到没有人跟在他们身后。 刘和觉得形势非常不妙了,但眼前的敌人却好象不知道疲倦、不知道死亡一样,依旧固执而顽强的翻越城墙,飞身跃下举刀劈杀。他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感觉,刘和觉得自己面对的已经不是鲜卑人不是乌桓人,而是一具具没有生命没有意识的僵尸。 他仰天大吼起来:“支援!谁来支援我…” 随即他就听到了奔跑而来的脚步声,听到了鲜于银的吼叫声。 鲜于银挥舞着斩马剑怒气冲天的带着十几个人杀了过来。 刘和心里一松,差一点就要跪在地上——他的确已经杀不动了。 鲜于银的斩马剑势大力沉,挨上的就死、碰上的就伤。十几个士兵护在他左右就象一支张牙舞爪的猛虎,勇猛的往敌人杀去。一个鲜卑士兵朝他冲了过来,他抡起剑就劈了下去,将那个士兵硬生生的开膛破肚,随即他就被旁边一个敌兵一把抱住了斩马剑。 鲜于银心中冷笑抖手甩刀意欲将他拖杀。没想到那人力气非常大,他抽了三抽才把斩马剑拽出来。接着挥动斩马剑左刺右突,无人能接一招,后面的士兵吼叫着一拥而上顿时将三个鲜卑人砍成了肉泥。 刘备已经多处受伤,手臂上插着一支箭。可他浑然不觉痛苦,一门心思要把敌人杀下城楼去。他的部曲已经全部阵亡,周围的士兵在他的带领下与敌人奋力周旋。他们被刘备的杀气所激励一个个无畏无惧勇往直前。 刘备终于一剑刺进了最后一个敌人的胸膛,双股剑洞穿了敌人的尸体,顶在坚硬的城墙石块上。他回头对着士兵们高声吼叫:“杀…” 随即他就觉得自己身边有一道枪影,刘备猛地一回身右手长剑抽出顺势就插进了准备扑上城墙的敌人咽喉,那人临死之前枪势不减,刘备的虎口巨震,双股剑把持不住随着铁枪一起弹向了空中。 邹靖像疯子一样在城墙顶上冲进杀出,终于力竭被敌人一脚踹倒在地上,三个鲜卑人瞪着血红的眼珠举起战刀就砍。 这时韩当大吼着冲过来,环首刀劈在一个敌人的大腿上,那个人惨吼一声摔倒在地。接着程普嗖嗖两箭,一箭又接一箭插在两个敌人胸口上,那两人不甘心地狂吼着被长箭的余力带的连退两部仰面摔倒。 就这样邹靖死里逃生。 乌延望望杀声震天的卢龙塞,望望逐渐西沉的落日。 “传令!今天大军连夜攻城,誓死拿下卢龙塞。” 一旁的鲜卑首领熊氏,欣赏的点点头。这个乌延的确有勇有谋、胆识过人。如今汉军疲惫不堪,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士兵得不到休息,给养也得不到补充,饭也吃不上嘴。反观己方士兵士气高涨,体力尚可,支撑人员预备充足。今天如果不趁机拿下主城墙,的确有些浪费机会了。 “传令!在城下点燃四十堆篝火杀牛烤肉。” “命令全军士兵轮流吃肉休息,轮番攻城!今天不拿下卢龙塞我们就都死在这里算了。” 突然卢龙塞上空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战鼓声,鼓声犹如惊涛骇浪一般重重的撞击在攻击者的心上。 乌延和熊氏顿时紧张起来,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惧和震骇。 【注1】《资治通鉴》:刘虞从事渔阳鲜于辅等,合率州兵欲共报仇,以燕国阎柔素有恩信,推为乌桓司马。柔招诱胡、汉数万人,与瓒所置渔阳太守邹丹战于潞北,斩丹等四千余级。乌桓峭王亦率种人及鲜卑七千余骑,随辅南迎虞子和与袁绍将义合兵十万共攻瓒,破瓒于鲍丘,斩首二万余级。于是代郡、广阳、上谷、右北平各杀瓒所置长吏,复与鲜于辅、刘和兵合,瓒军屡败。 第35章 戟杀乌延 城楼上的敌人越来越多,士兵们已经逐渐抵挡不住,士气也在急剧低落,再不采取办法主城墙马上就要失陷了。 程普果断命令击鼓!如雷一般的战鼓声响彻了卢龙塞,这一声声战鼓激起了战士们继续顽强作战的斗志,驱散了战士们身体上的饥饿和疲劳,坚定了战士们必胜的信念。霎那间欢呼声、怒吼声、喊杀声呼应着惊天动地的战鼓声,汉军突然之间就象出了笼的猛虎一般,一个个勇猛无畏、舍生忘死奋不顾身的冲向自己面前的敌人。 敌人被击退了。 城楼上敌我双方的尸体铺满了整个地面,当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不管是活着的、死去的、受伤的都一个个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望着迅退下来的士兵,乌延恨不得杀掉他们。他翻身跳下战马拔出战刀大步走出队列,迎着退回来的士兵喊道:“为了部落!” “吹响冲锋号!所有预备队随我杀上卢龙塞。” 嘹亮的号角声霎时间响彻了初秋里的黄昏。 乌延一马当先冲向了卢龙塞,身后三千多名士兵象潮水一般呼啸着席卷而去。 听到城下一声声低沉的牛角号声反复响起,如潮的敌军吼叫声由远而近,刘和的心里突然平静下来。 刘和知道事情再无挽回的余地,卢龙塞主城墙即将失守已经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他缓缓走到士兵们面前,望着一张张毫无惧色的面孔大声说道: “今天卢龙塞就要在我们手上失去这是我们的耻辱。” 程普激动的挥舞着自己的双手,声嘶力竭地叫道:“我们要以自己的血,告诉敌人我们一定会夺回卢龙塞。” “杀…为我大汉河山杀…”刘备站在刘和身旁高举战刀纵声高呼。 战士们同仇敌忾义愤填膺无不高举武器齐声高吼:“杀…杀…” 天色突然就暗了下来,黄昏悄然逝去,夜风在山野之间呼啸起来。 双方短兵相接彼此再无求生之意,杀不死不休。 黄忠、关羽、张飞浑身浴血左劈右砍,手下决无一合之将,刘备就在他们旁边状若疯狂,双股剑所向披靡。 汉军伤兵们临死不惧,他们英勇的迎着敌人射出最后一箭、砍出最后一刀——死也要轰轰烈烈! 刘和的钢枪上下飞舞,围在他身边的敌兵不时的被击死击伤。可是围在周围的敌兵,不但没有少反而越来越多,大家都看出来他是一个大官。 一个被击伤的士兵躺倒在地,刘和一脚踏在了他的身上正准备抬脚移步,却现自己的腿被敌人死死地抱住了。刘和一时间身形大受影响,钢枪的灵活性立即大打折扣,身上随即中了两箭。他气怒攻心大吼一声,重重一脚踏在敌人胸口上,敌兵胸骨碎裂两只手却像钢钳一样依旧死死抱住他的小腿不放。 刘和的叫声惊动了周围的士兵,看到主公身处险境,军士们随即各展神通,奋力向他靠拢过去。关羽和黄忠冲得最凶,杀的敌人纷纷退避,更有甚者无处可躲刚才翻过城墙暂时在云梯上站着。 黄忠眼疾手快张弓搭箭,连射三箭,射杀靠近刘和的敌军,关羽杀到,劈杀一人,一脚踢死一人,随即一刀剁掉了紧紧抱住刘和的两只手臂。 程普杀到,他咬牙切齿一边与敌人搏杀,一边对身旁咆哮着的黄忠、关羽大叫道:“快带少主撤!” 关羽回手一刀劈死一个,一把拽住刘和的铠甲领口拖着他飞后退。黄忠紧紧跟在他旁边,一边掩护他一边大声叫道:“撤!撤回!撤…” 乌延浑身杀气倒提着血淋淋的战刀,带着一班士兵如狼似虎疯子一般的杀向了城墙上最后一批大汉士兵。 程普等人救了刘和回来,他望着主城墙上敌人已经蜂拥而下,而城墙顶上敌人的弓箭手已经开始任意射击了。 程普对剩下的七八十人大声吼叫道:“留十个人下来阻击。义公带他们撤!快撤……” 韩当二话不说对周围的士兵一挥手,以最快的度向关楼跑去。 关羽战刀一挥狂吼道:“杀…” 率先冲向正气势汹汹顺着石阶飞而下的敌兵。 乌延冲在最前面两人双刀相撞迸射出耀眼的火花。关羽抵挡住了乌延顺势而下的一刀,可是虎口一震,略感酸麻。旋即双手握刀,一口气连劈了十刀。只听得“叮叮当当”像打铁一样。十一刀之后乌延战刀脱手空门大口,关羽再劈一刀,雷霆万钧的一刀,势在必得的一刀。 这时阙基出现了,出刀挡下,救下了乌延。关羽大怒,拾起地上散落的铁戟,只见他蹬着马步大开大阖,霸气地舞着沉重的铁戟横扫,不断有“叮叮哐哐”和人的惨叫声,猛不可当,将乌延刺死。 关羽见大量敌军涌了过来,立马闪人。 徐荣和几个士兵推翻了广场中央的几口大锅,沸腾的油被倾泄到地上四下流溢。他们抬起尚在燃烧的灶桶丢进了火油里。火油碰到四散的柴火“轰“一声暴燃烈焰腾空霎时照亮了整个卢龙塞广场。 大火阻挡了敌军追击。 当夜敌军见乌延战死士气大损,纷纷退却。 在残破的主楼内,刘和与诸将商议,如此厮杀下去,定被其消耗磨死。当晚坐卧不安,走出中军看月,只见寒色满天,霜华遍地。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战者,求之于势...”刘和思付:“用兵作战无非奇正,善战之人必先虑其有利于己方之势态。奇也好,正也罢,都是方法,而不是目的。两者相互依存为的是营造必胜之势。” “如此相持厮杀,虽粮草军械充足,可有生力量却伤亡颇大。”刘和来回走动,又皱了皱眉头:“粮草?后勤?对了!” 刘和见程普、徐荣未睡,就找二人商议。原来他急中生智忽然记起演义里曹袁相持,许攸献计袭乌巢,毁其军资。如今这势态和那很是相像——敌军攻关乃是为了入关劫掠,以备冬季,所以他们粮草军资本就拮据,于是每日不计伤亡进攻。“兵贵胜,不贵久”讲得就是这个意思,问题是现在汉军是军士伤亡颇重,援军还没到,同样耗不起,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出去截杀敌军粮道。 第36章 夜袭白草 “德谋、伯誉,这次胡族联军遭到重创,人员和物资损耗巨大,这几日内很难再有什么举动。所以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鲜卑人彻底放弃从卢龙入侵的念头。” 程普和徐荣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愿闻主公其详。” “鲜卑部队最早在白草洼牧场驻扎,而他们到达长峪沟子时骑兵都已经变成了步兵。他们的战马全部留在了白草洼牧场,至少有四千匹战马。如果再加上后期援军的战马,现在牧场可能有六千匹到七千匹战马。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只要我们把它们全部夺过来,我们就会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这样我们就可以和这些乌桓人鲜卑人决战草原。” 徐荣皱了皱眉头:“主公此谋,虽利益巨大可甚是危险啊!鲜卑失去了这些战马也就失去了七八千名骑兵,加上他们这次在卢龙损失了将近六千名士兵,折算起来鲜卑人损失空前巨大,恐怕在三四年内他们已经休想翻身了——当然这仅仅是指中部和东部鲜卑。” “乌桓的三千部队几乎全部折损在卢龙塞,要想恢复元气没有几年时间更不行。而威胁到卢龙塞安全的力量一旦不再存在,我们就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其他入侵大汉的胡族部队。”程普眼中露出一丝精光。 “乌延战死对他们的士气来说是个毁灭性的打击,他们急急忙忙的连夜撤回白草洼牧场,士兵们一定疲惫不堪,急需休息和调整。而那几个首领遭我等诸将搏杀,心力交瘁之下必定疏于防范,所以这个时候他们的警惕性是最差的。”刘和继续分析。 “就是说他们会认为我们也同等遭到了重大打击,卢龙塞的防守力量不可能在短期内得到恢复,我们一定会躲在要塞内尽可能的恢复元气。他们一贯片面的认为我们汉人胆小懦弱轻易不敢做出主动出击的事,近期对卢龙塞方面的监控肯定会非常疏忽。”徐荣在地图上比划了一番。 “所以此时此刻我们袭击白草洼牧场会大大出乎敌人的意料取胜机会当在八成以上。” “但是主公...七八千匹战马放在一个牧场上那是多么诱人的一笔巨大的财富,乌桓人和鲜卑人怎么会没有防备?主公是否考虑周全?”徐荣谨慎道。 “对啊!主公!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啊。乌桓人和鲜卑人剩下的士兵,据我们估计至少不会少于两千多人,两千多人的骑兵对于我们来说根本没有胜算。何况还是在乌桓人的草原上和他们进行骑兵对决,即使是偷袭胜算都非常小。”程普亦是一副严谨之态。 刘和摆了摆手:“德谋、伯誉,君二人之分析颇有道理,然乌桓和鲜卑现今大败之后士气低落疏于防范此时若去偷袭他们胜算的确很大。只不过我们自己没有信心、没有勇气,不敢尝试而已。” “你们想过没有一旦偷袭成功,这么多的战马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就是钱!就是百姓的口粮!就是今年过冬的棉衣!就是明年春天的种子!就是幽州百姓的安宁和温饱啊。” 刘和忽然情绪激动起来,他是想到路上遇见的流民。 “七八千匹战马如果卖个好价钱,今年冬天就可以让幽州百姓过得稍稍好一点。再加上俘虏的鲜卑首领素力他还可以带给我们一笔丰厚的收入,可以让鲜卑人多出点钱把他赎回去,免得浪费我们的粮食。” 程普、徐荣以惊奇的眼神望着刘和似乎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 “主公您怎么……” 刘和苦笑着望着他们说道:“幽州地处北疆地广人稀,由于这些年边境饱受外族掳掠,战火不止。虽然人口不过百万,但国库空虚、财政入不敷出,百姓生活之困苦在我大汉来说也算是第一。本来我们每年还可以得到冀、青二州的财赋贴补,但是今年冀州旱灾、青州水患,哪里还有什么钱贴补我们,他们自己都不够用了。钱!我现在就是要钱,我不能让幽州的百姓活活饿死、冻死。” 徐荣、程普听罢,有些惭愧的低下头没有做声。 但是徐荣依然犹豫他低头想了一会说道:“如果偷袭不成,我们的损失就大了,那就是偷鸡不成还蚀一把米了。” 刘和无奈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如今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置之死地而后生!云长、翼德皆称万人之敌,汉升强挚壮猛,有灌婴之风。此三人随我出征何惧之有?” “那主公需要调配多少兵马?”徐荣问道。 “以及连战十来日,我军剩余军士存加上徐无的援军,合计千八百人。其中六百骑兵一直没有出动。”程普道。 “再把步军中会骑马的也集合起来。”刘和道。 “诺。” 接着连夜点将,刘和对着众军士道: “诚此危急时刻,我愿与诸君匹马快战!冲锋之势有去无回,陷阵之志有死无生!若是战死,汝父母即是吾父母,必为其养老送终;汝子女即是吾子女,必使其养育成人;汝妻即是吾嫂,必以叔叔之礼待之,不敢有其辱者。我若战死,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诸君!为我大汉杀!”刘和高举佩剑! “杀!” “杀!” “为大汉杀!” 刘和伸手接过程普手上的战旗,大步走到自己的战马旁边飞身上马。 他面对着一张张充满战意视死如归的面孔,一个个全身武装愿意追随他同赴战场的士兵,突然觉得他就是死了也值了。 “全体上马……” 刘和大吼一声:“出……” 士兵们端坐在马上抬眼四处,看看卢龙塞也许这就是最后一眼了,马蹄轻踏的声音响彻了卢龙塞。 子夜时分部队连续疾驰一百里,到达一处不知名的小山丘。此处距离长峪沟子七十里距离白草洼牧场五十里。刘和命令大家进入山里隐藏休息,然后他交待了邹靖、刘备几句,率黄忠、张飞等人纵马出山到牧场侦察去了。 邹靖站在小山顶上望着刘和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当程普、徐荣把主公的计划告诉他时,他先是吃惊——这种想法太疯狂了!袭击敌军的白草洼牧场。昨天夜里两千多敌兵因为乌延战死撤回去,今天夜里就去袭击?简直不可思议。 接着就是震惊了!六七百骑去袭击有两千多士兵驻扎的牧场,这实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去了也就是去送死。他不明白一向冷静睿智的主公怎么会想出这个计划,当他听完刘和的详细解说之后,他只能说信服。 “吾主真雄才也。”邹靖心里感慨着。 第37章 破营而入 这时刘备走到他身边轻轻说道:“绥安,过来吃点东西吧。” 邹靖点点头随他一起往树林里钻去:“马蹄都用皮布包好了吗?马嘴都用笼子套上了?” “都弄好了。”刘备小声说道:“主公,每次都身先士卒,真是令人担忧。” “玄德此话差矣,当今天下这种英雄也就我们燕赵之地才能看到几个,别的地方有吗?” “好了!好了!睡觉吧!小眯会,留着力气晚上杀人用好不好?”关羽插嘴道。 邹靖静静地坐在山头上等待着刘和的出现。忽然一串沉闷的马蹄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他站起来转身跑进树林喊醒了刘备诸人:“起来吧!主公回来了。把军士们都喊起来准备出击!” 树林里立即忙碌起来,大家在黑暗里各自整理好行装陆续牵马下山。 刘和飞身下马迎上邹靖几个军官轻声说道:“都准备好了吗?” 诸将纷纷点头。 接着刘和召集他们蹲到地上,就着微弱的月光他在地上画了一个牧场草图。 “由于敌人昨天连夜撤军,士兵们行军一百多里回到牧场疲惫不堪。现在他们都在营帐内熟睡,就是打雷估计他们都听不到。所以今夜的偷袭必定成功,大家可以放开手脚为所欲为。” “我们分成两队,汉升带三百人从北面杀进去,我带人从南面杀进去,这样连续来回不间断的冲杀,给敌人造成被大部队偷袭的假象,让他们彻底崩溃。记住要快!一定要快!我们要让敌人惊慌然后恐惧,再以后他们就会放弃抵抗,就会逃跑就会投降。明白了吗?” “明白了。”几个人异口同声。 “绥安、玄德。”刘和对站在他身边的邹靖、刘备说道:“这是马场,战马就在这里都被圈了起来,旁边就是草料场。你二人带一什人过去把看守草料场的士兵解决之后,放火烧掉两个马棚把火势弄大一点。记住只能烧两个马棚!一旦草料全部烧掉了,战马就没有口粮,这些战马很快就会成为马肉了。”周围的人轻声笑了起来。 邹靖、刘备高兴地连声答应。 “火要烧大一点!这样敌人就会更加恐惧认为马场那边已经被我们控制,就不会向马场方向逃。他们一旦逃进马场骑走几匹马是小事,就怕惊了马群那事情就麻烦了。这件事非常重要你二人务必不要出差错。” “诺!”邹靖、刘备用力点头。 “云长、翼德你们随我冲进去之后,带着部曲不要与任何敌人接触,以最快的度直接奔中军大帐。擒贼先擒王先把首领抓到,局面就等于控制了一半。明白了吗?” “诺。”关羽、张飞激动地连连点头——这可是斩将夺旗啊。 “诸君还有什么疑问吗?不清楚我可以再解释。清楚自己在战场要干什么、怎么干,打起战来心里就会有底,信心就会倍增,胜利自然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刘和笑着说道。 众人被他的轻松、平静所感染,大战前的紧张心情随着谈话气氛的融洽逐渐的淡去了。 “云长、翼德上马。”刘和站起来对关、张说道。 他二人点点头,对后面的军士招招手,大家飞快上马。 刘和飞身上马带领大家冲进了漆黑的夜幕里。 邹靖带领手下悄无声息的冲进了草料场,正如刘和所料十几个士兵躺在厚厚的干草上正在呼呼大睡。他用力一挥手十个士兵挥动环首刀,立即展开了屠杀。 “两个人一组四下查看。快!”刘备小声命令道。 士兵们随即向草料场四周跑去,搜寻其他敌人的踪迹。这个时候可不能出差错,一旦还有漏网之鱼,情急之下点燃草料场那就前功尽弃了。 邹靖站在最外边的一个马棚附近,耐心的等待着士兵们回来。时间不长大家陆陆续续的赶回来向邹靖示意没有现其他敌人。 刘备点亮了火把,这是他们和刘和、黄忠两支人马约好的信号——只要己方完全控制了草料场,就立即出信号通知他们开始进攻。 一点闪耀的火焰突然出现在漆黑的夜里,远远望上去分外的诡异。 刘和猛踢马腹,战马受痛纵声飞跃而出。军士们排成两排紧随其后,无声无息的扑向了牧场西面的兵营。 此时正是下半夜天气非常寒冷,帐篷里的士兵们都在酣睡,站岗的士兵因为受不了寒风和疲劳,躲在营寨附近的帐篷后面睡觉。也有几个士兵比较负责任,强撑着靠在营寨的木栅栏上打盹。 有个士兵突然惊醒了,他感觉好象有点什么动静,慢慢走到寨门口向四周望去什么都没有。那个士兵非常疑惑的摇摇头,正准备走开随即就隐约听到了轰鸣声,非常低沉的轰鸣声。接着他就看见了从黑暗里冲出黑乎乎的巨大一团东西。那个士兵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那是什么?出了什么事?但他本能的伸手去拿挂在脖子上的牛角号。 但是他没有拿到牛角号,他抓到了一支长箭,一支射穿自己胸膛的长箭。随即他就感到了钻心的巨痛,他痛苦的张大嘴巴准备出一声惨叫。黑暗中再次射来一支长箭笔直的穿过他张大的嘴冲出后颈带起一蓬鲜血,巨大冲击力随之将他带倒钉在了草地上。 黄忠杀气腾腾的出现在寨门外,跟在后面的几个士兵隔着木栅栏,非常快的杀死了靠在木栅栏上睡觉的哨兵。寨门大开,鲜于银带着军士们冲进了敌人的大营,更多的军士策马撞到栅栏直接冲了进来。 “杀啊…”黄忠纵声高吼,军士们同声呼应,一时间喊杀声响彻了黑暗中的牧场。 同一时间邹靖、刘备点燃了马棚大火冲天而起。 刘和一马当先直接撞向了敌人的木栅栏,跟在后面的军士们几乎同时策马撞了上去,木栅栏立即倒下了一大片。 “杀啊…”刘和大叫起来。 “杀…”军士们同声应和炸雷般的声音,突然就撕破了黑夜的宁静。 张飞的蛇矛撕破了第一个帐篷,四五匹战马怒吼着踩在熟睡的敌兵身体上飞驰而过,随即更多的战马尾随在他们后边,从已经死去的敌兵尸体上践踏而过,转眼见十几个士兵就成了一摊血肉模糊的肉泥。 三百个军士怒吼着,疯狂的驱打着战马,肆意的从敌人的帐篷上飞驰而过。前排的人用长兵器撕开敌人的牛皮帐蓬,中间一排的人从尚在酣睡中或者茫然不知所措的敌人身体上践踏而过,后排的人手执兵器不但驱马踩踏,还挥动兵器肆意劈杀漏网的敌兵。 被铁骑席卷而过的地方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张飞的铁骑像咆哮的猛虎一路嗜血疯狂的杀向黑暗深处。 第38章 马踏屠戮 营地的另一处,刘和的长枪在黑夜中就像是饮血的幽灵,它一路狂啸着凶猛的蚕食着睡梦中的生灵。军士们凶性大起,心中的仇恨从呐喊声中喷出,他们愤怒的吼叫着,狠命的打马奔驰,不论是卧倒的敌人还是坍塌的帐篷一律踩在脚下,肆意践踏任意摧残把敌人的绝望和惨叫统统淹没在血腥之中。 乌桓人和鲜卑人的两百多个营帐,分布在长不足三百步,宽不过五十步的狭窄范围内,这种密集布阵给了偷袭者一个巨大的机会,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残杀了上千条生命。 马踏连营的效果当真是惊世骇俗。 许多士兵死在睡梦之中,更多的士兵死在惺忪茫然之间。当驻扎在大营中间的战士惊惶失措的从营帐中奔跑出来时,他们的命运更加悲惨——从前后两边的黑暗中杀出来汉军对他们进行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被喊杀声和轰鸣声惊醒的士兵们,衣裳不整的在大营中鬼哭狼嚎四散奔逃。他们大约知道自己的部队遭到劫营了,只要望一眼火光冲天的草料场就知道敌人的数量一定非常多非常庞大。他们刚从噩梦一般的卢龙塞撤下来,极度恐惧和沮丧的士兵们既没有休息也没有从失败的阴影中恢复过来,在毫无防备之下,他们紧接着就遭到了更加恐怖的夜袭逃无可逃。 刘和的长枪上下翻飞,张飞的蛇矛左右突刺,军士们的兵器飞一般的起落,狂暴的战马凶狠的撞击无数的生命,在黑漆漆的夜里悄然消逝。天空中昏暗的月亮不忍目睹这人世间的残杀悄悄躲进了厚厚的黑云里。 关羽带着部曲沿着密密麻麻排列的帐篷间像平地上刮起的一股旋风,以闪电一般的度冲进了中军大帐。 重伤半死的乌延和挂彩的阙基以及鲜卑人的两个千夫长心情极度恶劣,在熊氏连夜告辞回去找慕容大首领商议后事之后,他们在大帐中狂饮马奶酒终于醉倒不起。 他们伤心因为葬送在卢龙塞的生命都是他们的族人;他们仇恨因为可怕的汉人用他们的鲜血换回了辉煌的胜利;他们忧愁因为巨大的损失已经迫使他们走到了绝路——在草原上没有实力就是别人的口中餐,就会沦落为低贱的部落。 然而更大的灾难来临了。 关羽带着部曲呼啸而至,战马起落之间手起刀落斩杀了几个迎向他们的侍卫,随即连人带马冲进了大帐。乌延、阙基和两个鲜卑千夫长随即惊醒,但迷迷糊糊的还没有清醒过来。 最前面的四个士兵毫不停留,继续纵马高高跃起从大帐中间飞过直接冲到了大帐的另一头,只见刀光飞闪,高大的帐篷随着飞射的奔马从中裂开他们飞出了大帐。关羽和其他的军士紧勒马缰,战马受痛前蹄高高扬起,带着马嘴笼的马头虽然不能长嘶出声但也高昂起来声势骇人。 乌延和阙基他们受到惊吓立即清醒过来,做势就要拔刀。关羽他们随着战马直立而起的身躯飞身从马上跃起腾空扑向乌延四人。十几个人立即纠缠在一起,只听到乌延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在人群中格外的恐怖。 刘和和他的铁骑与黄忠率领的铁骑在一霎间交错而过。 两边大营里幸存下来的士兵还没有找到逃生的方向,飞奔的铁骑突然再次出现。这些魔鬼一般的骑士挟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咆哮着、怒吼着摧枯拉朽席卷一切残存的生命。 草料场方向的大火越烧越大,烈焰腾空而起映红了半边天,其气势之大令人瞠目结舌、肝胆俱裂。许多跑向马场的士兵被吓得魂飞魄散,惨叫一声掉头再次跑向战场寻找逃生的机会。 杀声震天的战场突然之间就被火光照亮了,狼奔豕突的敌人恐惧到了极点,他们无助的哭号着、叫喊着、奔跑着就像羊圈内一群待宰的羔羊。 当刘和与黄忠率领各自的铁骑,第二次在敌人大营中间擦肩而过时,凶悍的敌人开始反击了。他们从最初的恐惧和混乱中惊醒过来,在铁骑狂奔过去之后开始寻找武器,三五成群的组织在一起结成小型阵势准备负隅顽抗。 空中呼啸着从不同方向射来的长箭,刘和身边的军士突然被敌人的冷箭射下了马。 刘和狂叫起来:“加速!加速!” 刘和的狂吼声在黑夜里显得雄浑而又凄厉,它盖过了战场上的厮杀声,清晰的回响在军士们的耳边。飞奔的战马在骑士们的鞭打脚踢之下再次加速。一些准备迎战的敌兵看到战马疯子般的冲来吓得掉头就跑。三五个敌人组成的小组合,根本不需要挥动武器仅仅依靠战马的速度就可以把他们撞的横飞起来。但是个别敌人的冷箭和一些悍不畏死的敌人舍命阻击,造成骑兵们的伤亡在逐渐增大。 刘和冲着迎面而来的黄忠大声叫道:“加速!一定要加速。” 黄忠高声回应:“加速!全体加速…” 他手上的环首刀前指将一个正准备偷袭射箭的敌人,接着马速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激烈的战斗随即进入了白热化状态,但是敌人由于失去了首领的指挥和组织,也没有了熟悉的牛角号声进行联系,造成了各自为战其结果是不言而喻的,其惨败全歼的命运已经不可挽回。 两支铁骑的速度在逐渐失去阻力的战场上越跑越快,喊杀声越来越小的敌人四处奔逃的身影随着铁骑的反复践踏,已经逐渐稀疏下来。投降的敌人紧紧的趴在栅栏上,生怕自己被狂野的铁骑卷走,再也看不到早上的太阳。 当刘和与黄忠率领军士们第五次在敌人的大营中间会合时,距离开战不过很短的时间也就是战马狂奔两里路的时间。太快了!军士们仿佛做梦一般,一时间都还沉浸在血腥和惨烈的厮杀之中,望着被两支部队围在中间的几百名俘虏,望着血肉模糊一片狼藉的战场,望着火光冲天的牧场,谁都不能相信自己战胜了凶悍的胡人,消灭了两千多胡族的士兵。 不知是谁突然高呼起来,打破了这霎那间的梦境。 “胜利了!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汉军军士们从震惊中突然迎来了胜利所带来的巨大喜悦,人人激动万分个个高举武器纵声欢呼起来,庆祝胜利的吼叫声响彻了战场、响彻了黑夜。 凶狠的乌桓人、鲜卑人被汉军铁骑打得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直到战斗结束他们都没有机会组织一次有效的抵抗,他们被汉军铁骑的速度打懵了、打跨了、打得崩溃了。一千多名士兵被战马践踏撞击而死或者被汉军击杀而死,三百多人投降俘虏,只有两三百人趁黑逃跑了。汉军死伤一百多人。 白草洼牧场的袭击战在战士们的呼喊声中结束了。 第39章 军政战略 上 天色逐渐的变亮,草料场上的大火已经被熄灭,只有几屡长长的黑色烟柱还在随风飘动。刘和坐在一匹死去的战马上,任由寒风吹拂着自己的脸庞。战场上死尸狼藉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 关羽和几个军士押着吊着一口气的乌延以及重伤的阙基和两个鲜卑人的千夫长,走到刘和面前把他们摁到地上跪下。 乌延痛苦得脸都快变形了,额头上密密的一层汗珠,他抬头看到了刘和:“你是汉军主将?怎么不是程普?” 刘和冷漠的望着他面无表情,就是这个人率领大军攻打卢龙塞,杀死了卢龙塞两千多名军士的性命,杀死了自己那么多才结交不久的好兄弟。 他站起来从腰间拔出佩剑,他要杀死这个人!杀死这个挑起战争的人。他走到乌延的侧面双手握剑准备一剑剁下他的头。 “你敢杀我?”乌延看到刘和杀气腾腾的神情,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叫起来。 刘和冷笑一声举刀就剁。 突然一支长箭横空飞来飞刺向刘和。 刘和的佩剑受到干扰了没剁下去,他停手转头看去是黄忠。 “主公!他是右北平郡乌桓族的大首领,我们杀不得!还是请刺史刘公和太守定夺吧。” 刘和怒气难消,佩剑再次举起狂吼一声剁在了死马身上。 “你们在我大汉的国土上定居放牧,在我大汉的草原上生存繁衍,我大汉何时亏待过你们?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小人,竟然胆敢侵略我大汉国土,攻我大汉要塞,杀我大汉子民,毁我大汉家园,你应该被五马分尸。” 乌延似乎没有听到刘和的叫骂,一双眼睛挑衅似的恶毒的盯着他。刘和余怒未消飞起一脚踢在乌延的脸上,对着关羽几个围在周围的士兵大声吼道:“打!给我打。” 关羽他们一拥而上对着四个俘虏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刘和也夹在在中间东踹一脚西打一拳。 第二天程普和韩当在接到刘和的报捷后,派出的后续部队赶到了。他们将牧场上所有的战马、辎重、草料以及俘虏押回了卢龙塞。 刘和与士兵们在卢龙塞受到了英雄一般的欢迎。 卢龙塞的胜利就像一声炸雷在燕赵大地上激起了万重波澜,给病入膏肓的大汉注入了一剂新鲜的血液,让摇摇欲坠的巨人依稀看到了重建辉煌的希望。 就在此时刘虞和沮授、田丰等抵达广阳郡州治蓟县。广阳郡,先秦燕国故地,蓟县亦是燕国旧都。 回到蓟县,天已亮了。叫开城门,诸人入城,到得刺史府外。州功曹从事鲜于辅提前接到了城门的急报,在门前相迎:“可是公子刘顺之?” “是。阁下?”刘和作揖。 “渔阳鲜于辅,字羽行,蒙刺史刘公提拔,现为功曹从事。公子快快请进!”鲜于辅邀请道。 “可是叔章之兄?”刘和忽然记起鲜于银。 “正是。” “哈哈!得君兄弟二人之助,幽州事定矣。叔章也在此次攻防战里立了功勋。”刘和笑着说道。 “这都是公子指挥有方。” 进入刺史府议事大厅,刘和瞧见父亲刘虞一本正经的坐在主位,田丰、沮授分坐左右,两边席位皆是幽州文武。 “幽州军别部司马刘和拜见刺史。”刘和跪拜行礼。 “部司马辛苦了!起来吧。”刘虞示意刘和起来。 刘虞看着镇定自若,其实他是熬了一夜,精神不支,强撑着坐在堂上等刘和的消息。 接着刘和汇报了卢龙之战的经过,斩首敌军一千五百级,俘虏三百人,俘获乌桓大首领乌延、鲜卑首领阙基、素力以及二千夫长,缴获马匹五千余骑,牛三百头,羊两百头,草料一万石。汉军阵亡一千八百人,轻伤三百人,重伤五百人,尚有可战之力七百余人,如若救回轻重伤者,可恢复战力千余。 “壮哉!诸将功勋,皆有功曹按律赏罚。”刘虞听完很是激动。 接着刘虞为刘和介绍刺史府文武,别驾田丰,长史沮授、功曹从事鲜于辅自是知晓,堂下左右刘和就记住了演义里出现过的几个,治中从事魏攸、东曹掾齐周、督邮张举。【注1】 然后众人开始商讨军政事务。 首先卢龙之战缴获的战马问题,留下一千匹,拨五百匹给刘和补充骑兵用,另外五百匹添做刺史府侍卫兵马,剩余的四千匹全部卖了充实府库,牛、羊、草料皆是入库以备冬季。 马为六畜之首,乃是兵甲之本,两汉民间的养马业一直都很繁荣。幽、并、凉、冀诸州和关中地区都有着许多水草茂盛的草场,许多豪门大族专以畜牧为业。如中兴功臣,大名鼎鼎的伏波将军马援,年轻的时候一个人跑到边郡去从事田牧,“至有牛马羊数万头”。帝国朝廷、军队、地方、民间所用之马大部分都是从这些地方来的。 按照市价,驽马至多一两万钱,普通的良马也不过四五万钱,但是阉割过的战马,以往日豪右辜榷的旧例来看,这四千匹战马,转手卖给中原郡县豪强,至少能翻上五、六倍! “辜榷”——垄断,主要是指权贵豪右包揽朝廷买卖的行为,始于前汉,盛于本朝,豪右因辜榷而所得之利,动辄数以千万计。 现在是刺史府主持,绝对是卖方市场,主要是这些战马是缴获的,卖多少都是赚。 刘和心中默算,战马的起步价肯定是高于普通良马,起码七至十万,要是卖到中原这笔买卖若能做成,这利润在五、六倍左右,按七万起步钱,三四十万卖,一匹马能赚二三十万,按四千匹计算,一下就能赚上过亿钱。 “卧槽!这...这...”刘和现在有点后悔,旋即淡定:扩军虽是重要,但救济百姓更重要。 再讨论询问刘和此时卢龙塞大约需要多少人镇守? 他们希望人越少越好,这样可以缓解州郡的巨额开支。大战之后卢龙塞军队的重建需要钱,边军的物资装备补充需要钱,州郡对死去士兵的抚恤善后需要钱,到处都要钱只能省一点是一点了。 刘和明白他们的意思,所以他当初不顾程普、徐荣的反对,极力要求夜袭的理由就是在掳掠胡人的大量财产后,一来补充府库,供应开支,二来让胡人元气大伤无法再次组织军队对卢龙塞和国境的其他地方进行骚扰掳掠。 刘和说:“诸公啊!我就直言了,按照卢龙设计之初,此塞是大塞。辖需兵马要三千之数,这还不算辎重,但是我知道如今幽州财赋困难,一千五百人就可以了。” 刘虞皱了皱眉头心中叹气:我的儿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幽州没钱。 然后又是一顿讨论:希望刘和理解州郡的难处,希望可以在短期内再削减一些人马,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因为漫长的冬天马上就要到了。 刘和说:“八百人不能再减了!但是明年春天必须要恢复到两千人,这是驻守庞大要塞的最低极限。” 见到刘和让步,这个基数其实就是卢龙残兵,众人也不再为难——鉴于目前已经彻底歼灭敌军,右北平郡乌桓部落的实力遭到了重击,东部鲜卑的两个大部落首领被擒,胡族人短期内已经不可能再次入侵,所以在即将到来的严冬里大量驻军卢龙塞,确实已经没有必要——这可以为州郡节约一大笔开支。 卢龙塞原来的八百多伤兵都留在要塞内养伤,一应药物会筹集送到。乌延、阙基、素力等胡族贵族和俘虏,待刺史刘虞与乌桓人、鲜卑人谈判之后再做处理。 刘虞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儿子,为了安慰刘和给了他一个特权——他可以以刺史府的名义募兵,用来扩充卢龙塞边军的不足。至于新招士卒的军饷和装备,刘和可以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向郡府、刺史府上报领取。如果能自收自支那就最好不过了!至于如何自收自支那就是刘和自己的事了。 接着刘和对乌延的问题,提出了意见:“昔日陈子公有言:‘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何况今日乌延不同于郅支单于,他受我大汉天恩,内附汉家土地,却不思感恩而起兵谋逆,按律当凌迟!不杀不足以立我汉家威严于幽州。” 一时间人议事厅立即安静了下来,众人不语。 刘虞道:“今幽州疲敝若是贸然杀之,右北平又起兵祸,当以抚之。” 刘和见父亲一副书生意气,就不再讨论了。 【注1】魏攸:先刘虞与公孙瓒失和,欲讨之。攸曰:“今天下引领,以公为归,谋臣爪牙,不可无也。瓒文武才力足恃,虽有小恶,固宜容忍。”虞乃止之。 第40章 军政战略 下 刘和退了一步道:“长城虽好可防得住戎狄入侵么?《书》载‘蛮夷猾夏’,《诗》称‘猃狁孔炽’,久矣其为中国患也。先秦以来,匈奴久为边害。孝武虽外事四夷,东平两越、朝鲜,西讨贰师、大宛,开邛苲、夜郎之道,然皆在荒服之外,不能为中国轻重。欲平幽州外患,何不复孝武之时故土,以建藩篱。” 刘虞听罢眉头一皱,儿子说的很有道理,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虽然复孝武之故土,功绩很大,可是真的没钱啊! 汉武帝置十三州部,当时幽州诸郡疆界远剩余现在。如右北平郡为例:汉承秦制,右北平郡治平刚,下辖:平刚,石城,无终,俊靡,徐无,夕阳,昌城,广城,土根等。汉代右北平郡是防御游牧戎狄的北方重要边郡之一,东汉时,由于乌桓、鲜卑的侵扰,右北平郡辖地大为缩减,仅存西汉时郡域的西南一隅。北界大致为今长城一线偏北。领四县:土垠县、无终县、徐无县、俊靡县。 “公子有此壮志,我很是佩服。可是现在幽州疲敝,钱粮不足,乌桓三郡蠢蠢欲动,关外鲜卑又残暴豪猾,常窥视幽州,授敢问公子有何良策解此困局?”沮授道。 刘和道:“今刺史持节奉天子以讨不臣!盖救乱诛暴,谓之义兵;乌桓勾结鲜卑趁幽州疲敝扰乱汉家疆土,恃众凭强,谓之骄兵。然兵义无敌,骄者先灭。” 田丰开口道:“师出有名固然容易,然三军之重,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目前我幽州军在广阳郡有两万余人,代郡有五千人,渔阳郡有三千人,在涿郡有两千人,在辽西郡有两千人,辽东三千人,合计近三万五千兵马,若再加上虽不直属但能调遣的辽东属国长史公孙瓒部五千兵,还有玄菟郡、乐浪郡合计三千人,所以幽州军总兵力达到了四万三千人左右。对不对?” 刘和道:“对。” 沮授接口道:“再看辽西乌桓部落丘力居部,众五千余落,上谷乌桓部落难楼部,众九千余落,各称王,游离汉室和鲜卑之间,而辽东属国乌桓苏仆延部,众千余落,自称峭王,右北平乌延部,八百余落,经此卢龙征战,颇有折损,但有鲜卑后援,因此按一落三口算来,内附乌桓部落总数五万余口,它不同于汉十户抽一,自小马背上成长,要是开战,它兵力还能保持与我汉军相同。” “不错。”刘和点了点头:“再加上他们来去如风,只为劫掠,不守城池,我汉军有点劣势。” 沮授续道:“此外就是鲜卑这个不稳当因素。东部鲜卑起码可战之兵有十万之众,对不对?” 刘和道:“大致是这样的。可三患之中,当先振奋军民之心。长史可知,当年孝武开边为何能够迅速安定新占之地,最终扫平各路匈奴,略河西通西域?” “可是因为移民实边开屯田?”魏攸问道。 刘和笑了笑道:“屯田制固然安定了流民,积蓄了军粮。但这也仅只是安稳了军心和流民罢了。要想摆脱幽州疲敝,必须革新赋税制度。汉初,粮税三十税一,一顷地征刍税三石、稿税二石,又有成年人的算赋年百二十钱,七岁以上未成年人的口赋年二十钱。此外还有车船税、更役钱、占租税、算缗税、市税、关津税、六畜税、酒税及其他各类假税,光武中兴之后,也屡有加税,百姓一年所入,半入公门,所余仅够温饱而已。汉氏减轻田租,三十而税一,常有更赋,罢癃咸出,而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厥名三十税一,实什税五也。” “吾儿是想?”刘虞皱了皱眉头:你是要挑战制度么? “哦?愿闻公子之略。”沮授饶有兴趣道。 “如今中原凋敝,天灾人祸,流民四起,百姓难以安定,我欲将税项实行计亩而税、计户而征:每亩粟四升,户绢二匹、绵二斤,余皆不得擅兴。” 刘和的意思就是将赋税统一为田税和户税两类,确定田税每亩四升,户税每年绢二匹、绵二斤,以为定制,除正常赋税之外,绝不加征。其他如关津、市租等税,该免的免,该降的降。 “百姓困苦,赋税应该越简明越好!罢去各类繁杂的税种,只收田税与户税,商税也只收关津税和市租,如此一来,必能尽收幽州民心。” 刘和顿了顿又道:“民心既附,当再收军心。当兵打仗为得是什么?无非是保家卫国有口饭吃。不管是流民、匪盗、乌桓、鲜卑,各方势力来投降者,一概免罪。愿从军者,不必自带兵器铠甲,并免除其家赋税徭役。不愿从军者,绝不强行征兵。免除士卒全家的赋税徭役。如此,必能尽收士兵之心。” 沮授闻言,激动的连连踱步,道:“公子所言,实乃金玉良言也!将士们征战沙场,所牵挂的其实都是家中父母妻儿。今我免其家赋税徭役,士卒皆知家中父老安好,其心自然安定。好、好、好,此策极好。公子还有何大略?” 刘和笑道:“收了民心和军心,内附乌桓便不足为虑了,可趁势剿抚并用,顺者昌,逆者亡。如此安稳了军民之后,便可设法再结收复玄菟郡、乐浪郡,讨伐高句骊和三韩了。” 田丰道:“敢问公子,乌桓如何剿抚?” “自光武中兴以来,我中国之四夷,不论何族皆叛服不定,究其根源,一是因为心中不平,二是地方官吏苛待于他。”刘和看着田丰说道。 沮授讶道:“何解?” “我大汉周边,蛮夷众多。边远之地归附的蛮夷并不缴纳税赋,只由其大首领每年向天子纳贡即可,这且暂不去说。只说在我幽州腹地,尚有三股蛮夷,最为势大。其一为三郡乌桓,其二为玄菟郡、辽东郡的夫余,其三为盘踞在鸭绿江地区的高句丽。乌桓因曾助光武夺取天下,故汉室待之极厚,特许其中某几部姓不必向朝廷缴纳税赋,其余蛮民,也只需每人每年交纳四十钱即可。而与之紧邻的夫余,因秦灭燕国依附于秦王,当时约定,每年向朝廷出赋税二千零一十六钱,每三年再出贡赋一千八百钱。其普通民户每年出幏布八丈二尺,可以用来制作羽箭的鸡羽三十根,以充赋税。我大汉建立以来,夫余的税赋也是照秦时数目收取的。” “诸君又可知高句丽的赋税更比夫余还要重。夫余是以户为单位收取赋税,高句丽却是以口为单位收取赋税,成年高句丽蛮民每年需缴布一匹,七岁以上未成年人也要缴布二丈。要知道,高句丽与夫余相邻,双方声息相闻,同是蛮夷,为何厚此薄彼?是故高句丽常常拖欠赋税,一旦地方官吏稍有催逼,便聚众作反,实则都是心中不平之故。若要安定外夷,便当重新与之约定税赋。如此一来,夷民必人人心悦诚服,不但不会再反,甚至还会拼死为大汉征战,何乐不为?” 沮授道:“原来如此!征召在军的夷兵,则比照汉军之例,免其家赋税。从军所需的一切兵器铠甲粮食等,皆由军中供给。如此一来,想必诸夷应当会真心顺服我了吧!” “这些小人怎么可能?必须汉化他们,他们没有文字也没有历史记载,故让其各个首领之子女,入我大汉学习儒家经义,著我汉家衣冠,说我汉家之言,如此三代之后,可还是蛮夷?不亲汉者,杀!!其次,将汉民迁徙至辽东之外,移民实边,巩固疆界。” “公子之谋甚大!” 刘虞皱眉道:“吾儿所说三策,第一策改革赋税,是为收民心;第二策免去士兵家中赋税徭役,是为收军心;第三策降低蛮夷赋税,是为收蛮夷之心。这三策皆是妙计,只是归根结底,就是减税,都使得官府所入大大减少,长此下去,幽州还能有足够的钱粮养兵吗?” 刘和笑道:“熹平元年,全国清查户口,幽州共有百一百八十余万人。这数十年来,虽屡有征战,但总体来看还算安稳,计其人口,当还有一百五十万左右。除去归化的蛮民五十万,还有一百万人。以五口为一户,计有二十万户。所谓三年之蓄,则有一年之积。以此算之,可以四户抽一丁,而不至于影响民生。如此,则可征兵三、四万人。如今虽然减免了赋税,但幽州之兵总计也才四万三千人而已,又怎么会养不起呢?须知,以前郡县收到的赋税还需要上交朝廷,中间还可能会被各级官吏侵吞,运输路上还有损耗。而现在父亲持节主掌幽州,冀州、青州也没支援,现在幽州对朝廷来说就是累赘,不问朝廷要钱,朝廷就谢天谢地了。所以收来的钱粮赋税全部都可以自行留用,即便减少了赋税,养活这五六万兵马和各郡官吏仍是绰绰有余的。” 刘虞闻言,心下默默盘算了一阵。即便单算汉民,以三十税一的粮赋,若每户能有五十亩地,亩产按最低的二石来算,一年所收的粮税也该有一百万石。就算除去四万户军户的粮税,也还能收到八十余万石。以每名士兵战时每天吃四斤粮食计算,足以养活近七万大军。 这还只是汉民的粮税而已,其他还有户税、商业税等税种,还有蛮民需要交纳的赋税。这样算来,的确是足够养兵而有富余了。 但是问题来了,要是全幽州实行新税制肯定会受到地主豪强的抵制? “如今广阳、右北平、渔阳、代郡四郡边乱之地,豪强地主早就逃亡,士族势力衰弱,然欲速则不达,代郡、渔阳虽听刺史府号令,可还在观望,真正在手的只有广阳和右北平,所以当以州治广阳郡始,右北平次之。”田丰道。 “既然大计已定,公与随吾儿去右北平辅佐之。”刘虞道。 “诺!” “谢父亲!” 第41章 操练新兵 刘和与沮授从蓟城返回卢龙后,半个月后朝廷加急快报到了:依照军功与宗室身份升迁刘和为讨虏校尉,余下诸人各升一级,赏钱一百万,可是到手了才五十万。 “吏治腐败啊!官场昏暗!我等奋勇杀敌,他们却上下起手分钱。”刘和感慨,旋即转头对沮授道:“委屈先生了,随我来这寂寥之地。” “公子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此谓之英豪也!得助公子实授之幸。这等事情何必挂怀,只要公子有一颗匡扶汉室之心,定能扭转乾坤。公子那四句豪言,授亦有闻‘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沮授作揖道。 “先生谬赞了!天地本无心,但人有心,即是恻隐之心,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莫要于识仁求仁,好仁恶不仁,能如此,乃是为天地立心。”刘和望了望关外原野:“为生民立命,即为‘民吾同胞来’其立命在于教,‘修道之谓教’,此之谓也。为往圣继绝学,复兴百家,传诸子之术,以兴国家。如此则可开万世太平。” 刘和顿了顿道:“可是眼下我欲取旧郡治平刚,光复右北平六县,先生何以教我?” “公子早有计较,授愿为公子查漏补缺。”沮授也眺望关外:“大好河山啊!” “先生过谦了,和愿闻其详。”刘和回身作揖道。 “倚徐无、俊靡二县,务农逸民屯田积粮;然后进屯白草洼,筑城渐营通徐、俊二县,加卢龙要塞,互成犄角之势。后缮治器械,分遣精骑,钞其边鄙,令鲜卑主部不得安,我取其逸。”沮授道。 “高筑墙、广积粮、结硬寨、打呆战。”刘和笑道:“先生此计,正乃堂堂阳谋,步步为营。” “不过当下还是要让士卒恢复战力。”沮授道。 要塞里,三百多名伤兵已都痊愈,五百名重伤的士兵却是死了半数,加上残部七百,现在驻军才千余人。过了一月刺史府卖了战马,有了钱粮,刘和部的补给到了,他和程普、沮授商议招募新兵。 “公子!若要募兵,首先得招募流民,一来可以编户齐民屯田,增加赋税收入;二来有恒产者有恒心。”沮授建议道。 “此事不急。德谋,徐无、无终、俊靡三县募兵怎么样了?”刘和问道。 “二百。”程普看了看竹简。 刘和心想只能重点操练这二百来人了,让邹靖、关羽去操练吧。 关羽问刘和:“主公,明天第一次操练,不知有何计划?是学练搏击?还是刀剑、射术?”他是屯长之一,明天头次操练,不能不问问刘和是何章程。 不用他问,刘和也打算说的,他的操练计划非要诸人配合不可。 “往年是如何操练的?”刘和看着程普。 程普答道:“往年都是先练搏击,再学刀剑,最后射术。” 刘和笑道:“今年我打算改变一下,明天准备如此如此。绥安、云长,要多多倚仗你们了。” 邹靖、关羽听他说完,先是一愣,继而很疑惑,但是见刘和不容置疑,就领命了。 第二天,邹靖便抓瞎了,因为刘和所说的练兵之法他一窍不通,据他所知,步兵便是要训练军士们的个人搏击,而他以前当兵的时候,也是这么训练他的,但现在刘和却首先要练队列。先要站整齐,晓得方向,然后便是左转右转,前转后转,转得人七荤八素。 “主公,操练新兵的练这个干什么,站得整齐又不能当饭吃,俺们又不是皇家仪仗!”邹靖苦恼道。 刘和知道说也是说不清的,便亲自上阵了。 冷兵器时代,步兵最重要的便是纪律,一声令下,勇往直前,试想在战场上,你武功通天又能怎样,千百杆长枪戳来戳去,千百柄长刀此起彼伏,便是神仙下凡,也给你戳几个透明窟窿,砍你个七零八落。 队列,首先练的便是纪律,要让军士们形成下意识的反应,上了战场,长官一声令下,便自然做出相应的动作。有功夫当然是好的,但前提是有纪律的功夫。现在自己没本钱,让有功夫的都去当斥候吧,操练步兵不要什么功夫,有纪律便行了。 刘和深知古代一支精兵都是花费了若干年甚至十数年才建成的,如今自己招募的农夫,完全是从零开始,不比之前涿县招募的轻侠。。 左屯屯长是张飞,他一脸委屈地站在队列的第一个,刘和提着马鞭走来走去,看到哪个站歪了,便是一鞭子,哪个站得松松垮垮,又是一鞭子,先前还不当一回事的军士们看到连屯长张飞也连挨两鞭子之后,终于知道了厉害,个个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倒是颇有点样子了。 关羽手下只有五十来号人,勉强站了一个方阵,刘备就轻松了,带着他的五十来人在另一角里练着拳脚,你来我往,嘿来哈去,不时向这边投来同情的目光。 一连练了十数天的站队列,这支二百余人的队伍终于站得有模有样了,刘和便开始了左右转,可怜这些军士何曾听过这些口令,一开始便转得乱七八糟,不是你碰了我,便是我带了你,还不时两人来个面对面,于是鞭子便又毫不留情地落在了他们身上,现在邹靖和关羽自己带队了,两人便也提着鞭子,加入到了鞭打错者的行列中。 这样一天下来,比以前在军中练搏击可累得太多,所有的军士一下了训练场,三两下吃完饭,个个倒头便睡,军营中鼾声此起彼伏,直如雷霆,这下轮到刘和受罪了,根本睡不着。 一个月后,刘和满意地对邹靖和关羽、张飞道:“现在有点模样了,你们从手下选出队率,由队率带队练习,你们监督,嗯,现在可以持械练习了。” 受了一个月苦的张飞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公,那我们练什么?” “我们现在营里最多的武器是什么?”刘和问道。 “最多的是枪、矛,枪、矛便宜嘛,再就是朴刀。”张飞道。 “嗯,那枪兵就练一招,刺。刀兵就练一招,劈!”刘和想也不想,脱口道。 “啊?”诸将面面相觑。 “对,就是刺和劈!”刘和道,“不过在刺和劈的同时,队列要整齐,不能乱!不但是新兵练,老兵也要。” 唉!诸将同时叹了一口气。本以为脱离了苦海,没想到还有更深的再前面,空手要保持整齐都很难,一个月才有了一点模样,现在要持械,难度增加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还有,把会识字的军士全部集合,白天练兵,晚上教导不识字的士兵识字。”刘和道。 “主公!”诸将一齐叫了起来,“识字的也就俺们这些人。” “那就你们教。记住现在这千余人就是种子,军官种子!要是不识字怎么办?我下命令以后用画得吗?” 第42章 白檀匪患 初冬来临,没过几日又开始下雪,汉军大营却紧张有序,透过辕门望去,在层层军帐、片片枪戈之间有一顶庞大的青幕军帐,帐篷上虽已有不少积雪,但帐外却甲士林立毫不懈怠,帐前高竖汉军大旗——那便是刘和的中军大帐了。 此时此刻,大帐里虽然众将列座,却是一片沉默,唯有几个炭火盆噼噼啪啪地作响。刘和坐在帅案边一言不发,手里攥着一根小木棍拨弄着盆子里的炭火,两眼直勾勾望着一块燃烧将尽的木炭发愣;诸将也是一动不动眼巴巴瞅着他,仿佛一尊尊泥胎偶像。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刘和才抛下那小木棍儿,环顾满营将官道:“公与先生!刺史府招募冀州、青州流民充实广阳、右北平,配合新政,我看有些东西便要先准备了。” 沮授点头道:“不错,我认为首先要购置大批的粮食,移民屯田实边,到了白草洼只怕不仅是军队,还有移民的老百姓,都张着嘴要吃饭了,没有粮食,就没有安定,更何况马上要过冬了。” “宪和你和翼德去趟州府,一是去刺史府多要点钱粮,二是拜托翼德族叔去徐州、兖州、豫州购买粮食。眼下还不知有多少流民,但粮食总是越多越好,一定尽量多的筹措粮食回来。我们能不能过这一个冬,便看二君了。” “诺。”简雍、张飞领命。 “德谋、义公你部继续镇守卢龙,我率伯誉、汉升、玄德、绥安、云长领五百精骑,先去白草洼附近的白檀镇驻军,勘察白草洼。”刘和指了指军图道。 程普很严肃地接口说道:“主公,若再遇贼,切不可亲身犯险了!谚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出身名家,才过群伦,日后必得国家大用,前途不可限量,岂可自轻、不惜身?这等陷阵杀贼之事,交给俺们去办即可!” “德谋差矣!正因为我是汉室宗亲,更要身先士卒!众将士护的是我大汉江山,皆愿抛头颅、洒热血,我的命是命,难道你们的命就不是命了么?谁都是爹生母养的,出身可能不同,但是命没有谁比谁高贵,昔日陈涉有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遂有高祖皇帝斩蛇起义,定鼎汉家基业,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我为宗室子弟当效高祖亲上阵,不避箭矢。” 刘和怆然道:“我宁愿多带将士回家!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主公真乃仁义之主啊!有古名将之风。”沮授作揖道。 “我等愿为主公效死!”众将下拜道。 “不要轻言生死,要活着看到胜利。”刘和一一扶起诸将。 十天后,简雍、张飞带着张世平和粮队回来了,还有三万流民。迁徙的流民由沮授带队,简雍、邹靖护卫,刘和率部先行。 自打踏入了白檀县的地界,路开始难走了起来,越来越崎岖,山势也一天比一天陡峭,但更让刘和等人心情沉重的是,因为废弃已久,一路之上都是残垣断壁的房屋,偶尔路上有一些面黄股瘦,一脸绝望之色的乡民,在看到这支队伍后,都默默无语,一言不发地尾随在队伍之后。 但刘和来到白檀镇,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是一个镇? 黄土大路上立着一块牌坊,上面写着白檀镇三个字,这大概是此地最有人类文明痕迹的建筑。牌坊后面,残破坍塌的土墙已经有了风化的迹象,到处都是窟窿,所以简陋的城门只是摆设远远看去,城里有许多低矮破败的房子,有的是茅屋,大概和窝棚差不多的建筑;说是镇,看样子和一个村子也没多大区别进得镇,沿途所见,尽是老弱妇人,青壮男丁几乎未见,还有衣衫褴褛的残疾老头上来乞讨。 此地战争频发,死伤极多。一些镇兵死了或残了,依靠军饷生存的家眷便失去了生活来源,上谷郡也无力继续供养;于是那些人就会被强行迁出军事据点,另划一个地方和一些土地给他们自谋活路。 贫瘠的耕地、落后的经济,灾荒、盗匪、兵祸横行,汉军内撤,又没有强壮劳动力,人们活得相当艰难。这些遗民起初看见刘和的兵马,以为是贼寇来了,后来才发现是汉军。顿时全镇一片哭泣,大汉官军来了,汉家朝廷没有放弃我等啊。 刘和住的地方旁边有一处茅草棚危房,里面住着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妇,眼睛瞎了瘦得皮包骨头,全靠镇民施舍吊着一口气。没来多久就听说她的事,丈夫和三个儿子陆续死在战场上,女儿被鲜卑人南下时捉进草堆里凌辱至死,而今全家就剩这么一个半身入土的老妇人。 活着,原来也是如许痛苦! 刘备看不得这等惨事,常常把自己的口粮省下一部分给瞎老妇。 张飞这厮却偶尔牢骚骂骂咧咧:“活着作甚,眼睛一闭啥事都没了,还活着有啥意思!” 不过这厮就是嘴贱,说完也会丢下半张饼什么的。刘和以为,一个人的好歹不必听他说什么、却要看他做什么。 “玄德,扎营之后,煮些粥给这些乡民们吧!”刘和吩咐道:“军士们也改一天两干为一天一干一稀,省些口粮,只怕闻风而来的汉家遗民会越来越多。” 刘和的预感很准,随着汉军重驻白檀,屯垦白草洼的消息传开后,流民一天比一天多,跟着这支军队有粥喝,虽然不饱,但却可以度命,最后竟然聚集了一千遗民。 不过刘和听到有个不好消息,这些遗民说——有个鲜卑小部落勾结马贼准备打劫白檀镇,可是刘和只带了五十骑。 刘和一边派刘备去请援,一面集合百姓,他大声说道:“现在朝廷回来了!汉军回来了!我知在场当中有不少老兵,你们为国效命一生,都在为他人厮杀;现在蛮夷要践踏你们的家园、要杀戮凌辱你们的亲人,为自己而战的时候到了!那鲜卑人烧杀劫掠众所周知,不战则死,拿起武器,将最后的一腔热血用于保卫家人!诸位同袍、诸位兄妹,本将能与大家保土卫民决死沙场,感到有无限荣光!” 慢慢地许多头发花白的人从人群里站出来了。 “老儿从过军杀过人。” “算上我一个,反正没多少日子活头,死了就死了……” 那些自称从过军的老头,全是起码五十岁以上的;这地方根本没青壮,有青壮也回关内。刘和等人只能降低标准选兵,挑那些看起来岁数不是七老八十的人,走路比较利索的、精神好些的。选了半天,得六十八人。 这些老卒还从家里刨出早不用的破铜烂铁甲胄,聊胜于无,有的还有兵器。 当天下午,刘和便托付关羽,让他将士卒登记名册。然后着手编制,自家五十骑独立编为一队;七十来人老弱镇兵编为一队,号乡兵。又在乡兵中提拔队率三人。又让每家百姓贡献出铁器送镇中铁匠铺打造兵器以及构筑工事。 白檀镇本来就有土夯的城墙,只是年久失修多处坍塌破败,现在征调民夫只是把破败的地方挖土修缮;取土直接用墙外挖壕沟的土、再和上粘土夯实。关羽的建议是一道墙加一道深沟,沟里用削尖的木桩增加防御;沟外钉上拒马桩。人力和物资都十分匮乏,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临时组建的老弱乡兵衣甲不全,老卒们翻出来的甲胄大多都生锈损坏了。于是他们就用木块和钻空,做简易鳞甲补充不全的衣甲,防护不太好,但总比没有好。 刘和召集关羽、张飞:“白檀镇一面是高山,三面容易受敌,徒步测量估算墙长近二里。我们的战兵只有百人,且多是老弱,如果死守,兵力不够;我们骑兵少也缺缺弓箭远程,对阵必败。只有设法诱敌入城,利用工事地形让敌军无法展开,凭借墙巷歼敌;因此我叫民夫在中央两条大路上也筑墙隔断道路,便是这样的意图。” 到了第二天晚上,白檀镇四周还是死一般的宁静,和无数的日子没什么两样。将士们倒有些担心鲜卑兵不来了。想来奇怪,敌寇不来本是好事,现在人们却反而期待来一仗。因为大伙忙了多日,砸锅打铁修筑工事,又训练了一番严阵以待,如果派不上用场岂不是白忙活一场?至于怎么样才是最好的结果,人们似乎并不去考虑。 兵将摩拳擦掌,连乡兵也不服老,翘首以盼,还有百来人打杂的民夫也每日到城门报到。刘和在四面一里地外各设了哨点,日夜派人轮番转悠作为斥候。城墙上也每天有人当值守备,可谓完事备妥。 “鲜卑狗怎么还不来?”门外站哨的老卒也嘀咕起来。 刘和由得他们议论,他嘴上当然不会说“不来更好”之类的话,以免打击众人的积极战意。攻守之势,防守方天然有优势,不过是以放弃主动权为代价;打不打全凭别人,打到什么程度也由不得自己。 第43章 马匪围镇 拂晓时刻,就在刘和准备喊老卒去睡觉的时候,忽然听得“砰”地一声,一个披着竹片的老卒撞开了门,踢在门槛上就摔了一跤,一边大口喘息一边咳嗽 关羽忙上前扶起老卒。 “鲜...鲜卑...和...马...马贼来了!” 刘和听罢深吸了口气,定住心神,语速很快地说道:“云长,立刻敲锣集结所有人马,通知汉升,各部按预定安排进入位置。戒备!” 关羽的脸也一下子变得肃然,抱拳道:“得令!” 刘和这才转头问:“有多少人?” “只看到几个骑兵,衣甲兵器相貌皆非汉人……”老卒瞪眼说道,“我没敢多留,赶紧走小路跑回来了。” 刘和从床头取出一柄半尺短匕藏进怀里,又取木架上的佩剑挂上,最后拿弓和箭壶,大步走出门口。外面“哐哐”的锣声响个不停,还有狗的汪汪乱吠,鸡也跟着呱呱乱飞,一时间倒热闹起来。 他径直走上城墙,几个军士也跟着上城来了。眺望远处,果见视线尽头有骑兵举着火把的影子慢慢过来。 这时身后响起了一阵沉重整齐的脚步声,只见黄忠领着二三十全副武装的步卒正在城门口集结。另一条路上也有三股军士陆续向城正中位置部署,那是几十个老弱组成的乡兵。这些人年纪大了,不过都是从过军的,而且选的都是还有力气种地的人,除了体力不好还是比较好使,比纯粹的民夫好得多;这个时代,民夫才不好用,因为完全不会用兵器,也没有战阵意识。 很快城中一阵纷纷扰扰的吆喝,大部分声音是“得令”。乡兵分成两股,一股原地列阵,一小股分散到四面的城墙,周围的一些老弱民夫也纷纷拿着竹竿跟着从四面上墙。 过得一会儿,关羽以及几个乡兵队率也陆续爬上城,和刘和一块儿继续眺望观看。 等了许久,外面那一小股骑兵才慢慢靠近过来,一共八人,都骑着马。渐渐地从衣甲上能大概分辨出确是鲜卑人。 鲜卑自进入河北地区后,各方面向汉人学习得比较多,包括盔甲,乍一看上去大体相似,不过还是很容易发现区别。首先帽子就不太一样,汉兵多戴一体的兜鏊,鲜卑是铁盔加护耳,护耳像狗皮帽两边一样,可能是草原那边比较冷的原因。另外胸甲和腰间的佩刀也不太一样。 那七八骑在一两百步外就不前进,调转马头又绕城墙转了一圈,依然不靠近。这么溜达了许久,干脆转身向远处跑了。 城墙上的人们见状喧哗唏嘘了一阵,关羽大声笑道:“看见咱们的阵仗,被吓跑了!” 刘和道:“也可能只是斥候小队,见城四周有防备,人少不愿意贸然轻进,回去报信去了!传令所有人,原地休息不得离开。若到了旭日东升还无事,派人去街巷喊各家送饭。” 又是长久的无事等待,不过大家都似乎很沉得住气。但凡有过从军征战经历的人,也明白的,打仗大部分时候不是在走路就是在干活、或是等待,真正拼杀的时间并不多。所以现在这种状况也实属正常。 但这次的等待并不长,没多久就见一大群人出现在视线中。等稍稍靠近,已看得清对方的规模,有骑兵二三十,还有大股步兵,大概有一百二、也可能是一百五。那些步兵拿着长矛,如同一片黑漆漆的小树林在移动;骑兵长兵器不一,有的是矛,有的是一种棒槌,类似狼牙棒的东西,除此之外看上去似乎许多人还配有弓箭和铁剑。 有点稀奇的是,敌兵前面有一群好像没带兵器的人,乍看去乱糟糟的。等更近些了,才确认那些人是老百姓。那些百姓被驱赶着哭丧着走路,时不时有鞭子“噼啪”地甩在他们身上,惨叫和哭泣闹哄哄的一片。里面还有妇人……显然这个时代的战争还完全不顾什么妇孺平民;要等到人类忍受更多的残暴,大家都尝过滋味后,才愿意坐下来定点规矩。 这股鲜卑没攻城器械,不过打白檀镇这样的墙似乎也不需什么器械。 “畜生!”关羽的声音骂了一句。 刘和没理会骂声,他现在感觉不太妙:这来的不是散兵游勇,而是成建制的一股军队,武装到牙齿的两百多人。回头看自己这边,只有五十骑算是一股兵力,其他的便是一帮老弱,武器还不完备……刘和顿感这仗有点凶多吉少。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应对了,事到如今难道打个白旗说投降就能没事吗? 鲜卑和马贼渐行渐近,照样在一两百步外停下来,前面的一些百姓伏在地上伤心痛哭,绝望得就好像看到了面前给自己准备的棺材和挖好的坑一样。又有三骑从对面策马而出,并不是上来喊话,只是再次绕城转了一圈。 刘和心道:别瞧了,老子已经给你们选好了最佳进攻路线。 两面都有墙和深沟,深沟里还有陷阱,就算没人防守,从墙上爬进来都很费力;唯有正南面的城门比较容易,没坑、有条大路,而且城门就只是一道木板钉的门,破得到处都是透光的窟窿。不直接撞开城门、骑兵当先冲进来,何必多费事? 果不出所料,鲜卑人都不挪方向,直接就鞭打驱赶着那群百姓向城门涌来。 等那些被驱赶的百姓走近,刘和等才看清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几乎都是破旧不堪、土色打着补丁的深浅不等的棉麻布衣裳,有的甚至衣衫褴褛,尽是穷困农夫。真是畜生啊!驱赶汉人努奴隶为前驱。 “全军就位!”刘和喊了一声。 关羽、黄忠等人应答之后,下了土墙,接着便吆喝在城门内列阵的部队向两边的街巷退走。 这时城外响起了弓弦之声,鲜卑骑兵胡乱放箭,从后面射杀被驱赶的百姓。那群百姓惊惧之下,惨叫着哭喊着直奔城门,或许里面还混着乔装打扮的鲜卑兵。白檀镇很缺弓箭,自然没法从墙上阻止乱民,刘和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也转过身匆匆跳下土墙。 城外的哭喊声和凌乱的脚步声,惊扰了这荒芜却宁静的拂晓。 “砰!”“砰!”城门被木头撞击的声音,如同有一枚无形的大锤正敲打着人们的心口,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 城门口正对的大路上,之前因战术准备已修建了多重障碍,大路中间一共修了四道人高的土墙。刘和进城之后便奔到了第一堵墙后面,然后垫了根木凳看着城门那边的情况。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老妇杵着一根枯木棍,颤巍巍地慢慢走到了前面无人的空地上。她不就是那隔壁的瞎老妇么,她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刘和顿时觉得非常诡异。 第44章 巷战阻击 她不就是那隔壁的瞎老妇么,她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刘和顿时觉得非常诡异。因为前面那一处空地,现在基本处于三面封闭的状况。正面是镇中最宽敞的大路,但被墙阵挡住了;几道墙依靠两旁的房屋形成迷宫一般折叠的格局,唯左边有个缺口。两边房屋之间的空隙也用土墙木石等重重堵塞,大路以外的街巷更是蜿蜒复杂……白檀镇搞成这样,就是为了不让大股人马展开,便于进行巷战。 一个瞎老妇如何能绕过如此复杂的道路,莫非她很早就守在城门口了? “啊!啊…”老妇忽然张开嘴叫唤了两声,声音沙哑,没牙的嘴看起来很扁。她衣着褴褛浑身又脏又破,灰白的头发像稻草一样乱。 “杀鲜卑,杀鲜卑了…”老妇又含糊不清地喊了几句。 跟着刘和的关羽伸着脖子喊道:“城门要破了,鲜卑兵马上就会冲进来,赶紧走开!” 这时刘和说道:“死对她来说何尝不是种解脱。” “轰!”城门终于倒塌。先是一群乱哄哄的平民涌进来,很快他们就被骑兵驱开,到处逃窜。急促纷乱的马蹄声中,一队骑兵直冲入城,当先一骑从弓着背的瞎老妇旁边掠过时,挥起矛就是一刺。 但敌军骑兵很快就勒住战马停止了进击,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想象中可以冲刺的大路,而是一道道墙。这些土墙并不高,徒手都能爬上去,但骑兵却不能直冲。 刘和把头缩回来,背靠着土墙,默默听着马蹄的动静,等待着对方的决断。短短的一会儿,他却觉得好像等了很久很久。 鲜卑人会如何反应?据说游牧民族人非常警觉,一起疑心跑得飞快。他们察觉可能有埋伏时,也许会立刻掉头离开险地……若是他们知难而退,白檀镇便相当于唱了一出空城计,这样的话也未尝不是好事。因为刘和现在都没把握能打赢这股鲜卑兵马,不能打赢的仗,还不如不打。 但鲜卑人也不一定会见事就跑。他们武力强盛,可能并不会被轻易吓住;何况白檀镇这风貌一看就不像屯精兵的地方。 最坏的可能,鲜卑人先退避再试图从别的地方找突破口。若是战斗从别的方向开始蔓延,也能进行巷战,但地形对刘和来说就不如正门这边有利了。 他靠着墙寻思了片刻,长呼一口气,忽然跳上木凳。视线一开,正见那刺杀瞎老妇的提矛的骑兵在前头张望。刘和立刻拉开弓弦,“啪”!弦声毫不犹豫地响起,只有二三十步的距离,一箭精准无误地射在那厮的脸上。 那厮来不及叫唤一声,直接从马背上栽倒。等别的敌兵反应过来,仓促取箭时,“啪”又是一声弦响,再次有一人被射杀。 毫无征兆突如其来,刘和连杀二人,便径直从木凳上跳下来。他急忙拿起木板盾顶在头顶,墙后的十来个人也赶紧学着举木板。果不出其然,片刻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弦响,几十支箭嗖嗖从头顶飞过,有的直接钉进了墙壁。 墙外“哇哇”乱叫,刘和并不露头,只听马蹄声。听动静鲜卑兵并未冲击,接着又是一通箭雨。 片刻后,忽见几支火把丢到了屋顶上,有一栋房子是茅草房,立刻就燃起大火。 刘和把那圆凳挪了个地方,爬上去小心露头一看,见鲜卑步军已经跟上来,已到城门口。一个骑马的武将正指指画画大声吆喝。刘和二话不说抽了一枝箭矢先搭上弓弦,忽然站起来,拉弓,放箭,毫不停滞一气呵成,“啪”!正在比划起劲的家伙应声落马。刘和射击完马上又缩了回来。 “汉升,云长!给我专射他们的头目!”刘和喊话道。 这下外面立刻炸开了锅,各种听不懂的叫骂怪叫哗然一片,接着就听见了许多脚步声,步军应该上来了。 刘和听到动静,便挥手沉声喝道:“走了。”遂和身边的人一起撒腿就跑。 他们毫不停留,熟练地跟着墙边转悠一阵,推开一道门进去。其它人关上门守在门口,刘和径直爬上木头楼梯。他在一间凌乱的屋子里轻轻推开一扇小窗户,这位置视线极好,中间大路很长一截都在百步之内。手里这把弓的力道不够强,但五十步内他很有信心击中目标。 从窗户上看下去,果然一大群鲜卑步兵涌进了土墙巷道,还有的已是迫不及待地在翻墙了。翻墙的最好,一爬上墙全身都暴露在射程内。 “啪”…“啪”…弓弦弹动空气的声音很有节奏!箭无虚发,盔甲都没用,这么近的距离刘和专门射脸和脖子,更何况许多步卒盔甲不全。 不过几发下去,目标就暴露了,鲜卑弓箭手立刻还击,他们的箭法也比较准,小小的窗户不断有箭矢飞进来。但这没法解决掉刘和。他先露头看一眼,马上躲开,接着再到窗口放箭,停留时间极短。弓箭不是枪械,要打中快速移动的目标、况且只有一扇小窗很难。 少顷,裹着油布的火箭招呼上来,屋顶起火。 刘和又放了一箭,见几个鲜卑兵向下面的门口奔过来,忙跑着从楼梯溜下去,对拿锣鼓的老卒喊道:“敲锣,使劲敲!” “哐哐哐……”堪比噪声的难听锣声大作。 刘和将弓绑在背上,拔出佩剑来大喊道:“杀!” 率众冲出门去。 斜对面的一堵薄墙突然塌了,那堵墙的下半截故意修得很薄,飞起一脚就能掀塌。顿时就见关羽当先,手持一杆铁戟猛虎下山一般带着一群人冲了出来,立刻堵住了墙阵口子。 就在刘和出来的旁边,一道墙也塌了!只见黄忠一手持木盾,一手拿了环首刀,莽莽撞撞地就用木盾开路挤上去,挥起佩刀就砍。刘和提着剑,也跟房子里的人一块儿杀将上去。 一时间,大部分鲜卑步卒被两面堵在了墙阵中,两头疯狂殴打起来。如此群殴,既没有机动也无法展开,和街头巷尾打架似的。中间的契丹兵试图翻墙,墙阵内乱作一团。 黄忠盾牌格挡、手起刀落杀得人哭爹喊娘。刘和就喜欢和这种不要命的猛将配合,让他冲前面拼命,自己在旁边帮忙补漏补刀…… “畜生!”黄忠一面骂一面见面就砍,哐地一声击在一个鲜卑兵的头盔上,居然打得那人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忽见后面一个鲜卑兵端着长矛照黄忠的腹部猛刺上来,黄忠毫无察觉,就算穿了一层甲可是被近战猛力扎中的话,不得直接刺进肠子里? 在同伴最需要他的时候,刘和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长矛,矛借着对方身体的惯性冲力很大,刘和定不住,那矛头一下子刺到自己的胸膛上,“叮”地一声,他的胸口感觉到了鱼鳞甲的凹陷。 鲜卑兵双手抓着矛杆,一刺出来身前一大片空档,刘和二话不说,上前挥刀照脸就砍,刀锋和头盔的金属撞击声、骨肉的撕裂声……喷了刘和一脸一胸的血。惨叫声似乎就在耳边响起,简直嘶声裂肺。 两边猛将冲前,势不可挡,鲜卑军队在这小小的角落里栽了大跟头。土巷子里杀了一条血路,人们简直是踩着尸首逐渐推进的,墙壁上血迹斑斑,空气中腥味作呕、阴风惨惨。 最外面的那条土墙巷子里,一些鲜卑兵见势不妙,翻墙逃脱了,但被堵在里面的大部分人却死伤殆尽。 鲜卑军余部退至城门口,已如惊弓之鸟。巷子里零星传来一声声惨叫,那是在里面的鲜卑伤兵被就地补了刀。这样的战争显然没有俘虏之说,见着就是一刀。 剧烈疯狂的打斗似乎在一瞬间消停了下来,远远地听见鲜卑人叽里呱啦的说话声,这边巷子里喘息声和咳嗽声不断,人们都累了。刘和靠着墙坐了一会儿,只觉得双臂发酸,右手在颤抖。他轻轻甩了几下,伸手在地上来回擦掉手心里黏乎乎的血。 外面传来了远去的马蹄声和脚步声,镇中的兵显然没有能力乘胜追击。 过了许久,将士们才纷纷从墙阵里走出来,四下张望,城门方向已不见敌兵。两边房屋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被点燃的几栋房子几乎都被烧了个精光。人群里七嘴八舌,有的在议论,有的在求救,有的在招呼同伴救人。 就在这时,忽然见一身血污的刘和走了出来。周围一下子便安静了不少,本来松懈下来乱糟糟挤作一团的人,纷纷让开路,让刘和从中间走过。 人们的脸上忽然间充满了敬畏,目光都不自觉地聚集在他的身上。 “刘将军!” “刘军使……” 刘和没说话,只是疲惫地点点头,以示回应。 第45章 编户齐民 第三天,刘备带着徐荣、张飞到了,同时沮授带着辎重和移民也到了。 “这就是白檀县城?”沮授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远处,原本应当是县城的地方已是一片废墟,本就不高的城墙被捣的四处是缺口,里面已看不到一幢完好的房子,看到远处的人群,原本一片安静的废墟里突地站起一个人来,紧跟着一个接着一个,无数人如同地鼠一般,从那片废墟里爬了出来,沉默地迎向这支军队。 刘和大声道:“鉴于白檀县现状,州府已委我全权处理白檀事务。我刘和来了,本县再也不会饿死一个人。” 接着转身大声命令道:“扎营,生火,煮粥,让白檀的百姓先吃一口饭。” 旋即又安排邹靖担任县令,刘备为县丞,关羽为县尉,简雍为县主簿,先把简易的县级班子搭起来再说。 围绕着军营,一个个简易的窝棚开始搭了起来,白檀镇开始有了一点生意,流民中幸存下来的孩子在喝了几碗清粥之后,又有力气开始在棚户间嬉笑玩耍,相比仍旧愁容满面,一脸哀伤的成人来说,孩子们的快乐总是来得简单。 过了几天,军议。 “主公,已经统计出来了。”邹靖向刘和递上一沓竹简,“州府所募之流民有丁户六千户,计三万三千一百十八人;而白檀自戎狄入寇后,除被杀,被掳,或逃入深山者外,三四十年来,在白檀的遗民现如今尚余一千户,计五千人;根据遗民消息,得知汉军驻扎后,四乡八里得到消息后,正向这里聚集的人估计有接近八千人。” “什么?有四万余人?”帐里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说实话,军队自己粮食尚且不足,如何养活这许多人? “主公,不能让这些乡民在向县城聚集了,人越来越多,即便是喝粥,我们也撑不了多少天?”刘备沉重地道。 “是啊!主公,县城不能再聚集丁口了,否则,粮食会将我们压垮的。”一众将领纷纷赞同。 听到众人的话,刘备不由大急,“诸君不能啊,这些人不到这里来,那便只有活活的饿死了,这里,毕竟还有一口活命的粥啊!” 徐荣道:“玄德,君一片拳拳爱民之心,某是钦佩有加,但四万余口人,即便是喝粥,一天要多少粮食,你知道吗?为了不饿死人,我们现在一天要消耗百石粮食,以我们现在的存粮,支撑不过一个月,到了十一月便要绝粮了,那时候怎么办?” 刘备挣大眼睛道:“主公,我们可以向州府告急啊,请刺史再调拨粮食啊!” 刘和诸人对望一眼,都苦笑了一下,你刘玄德又不是不知道,虽然主公是刺史的儿子,但是刺史十分讲究规矩,他只给了州府招募的三万流民的粮饷,怎么可能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 “请主公允我去州府讨粮。” “玄德现在县里可少不了你啊!”刘和这话倒不是娇情,因为刘和等人对民政并不熟悉,刘备一去,余下一个邹靖,便是三头六臂,已是忙不过来。 “无妨,现在本县已初步稳定,只要有活命粮,百姓便不会闹事,即便有一二宵小之徒,绥安也可轻松处理,再者我和绥安已按乡、亭将百姓分而治之,有乡老,亭长、里长帮着管理,料想也出不了乱子。”刘备解释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粮食,敢请主公令我去州府,要是刘公不给我粮食,我便一根绳子吊死在他的大堂上。”刘备圆睁双目,胡子一翘一翘,气啉啉地道。 仁义无双刘玄德?刘和思忖片刻,让他却也无甚坏处,如果能讨到粮,不论多少,都是好的。 “既然刘县丞如此有把握,本将当然支持,翼德,给玄德准备一匹马,派两个卫兵。”刘和吩咐道。 “多谢主公!”刘备施了一个礼,昂首而出。 “各位,现在的状况诸君也都看到了,情形实是在坏到了极点,这些正在向县城聚来的百姓不能挡,让他们来吧。否则极有可能激起民变,要是冲突起来,对我们实是大大不利的,要知道白檀不大,这里的百姓大都沾亲带故,不让那些人进来,只怕我们这里也会不稳。” “可主公,养活这些人现在已是为难之极,再来一两万人,我们怎么支撑?”张飞急道:“现在我的部曲一天只能吃一顿干的,都饿得有气没力啊!” 刘和道:“我知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告诉军士,挺过这一阵子,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到吃的。” “沮先生!” 沮授站了起来。 “先生你两任县令,熟悉民政,你和绥安下去后组织乡老,亭长,将百姓分组,青壮年,妇孺老人分别编开,既然我们靠着山就要想法子吃山。翼德、云长,你们两部以什为单位,每单位从沮先生那领一组青壮,进山打猎。” “伯誉,你部也以什为单位,在沮先生那里领健壮的妇女和还能做事的老人孩子,我不管你们是去挖老鼠洞也好,掏蛇窝鸟窝,摸松鼠洞也好,还是去找到能吃的野菜什么的,总之,只要能吃的,都掏摸回来。” “是!”诸将大声应命。 “记住一件事!”刘和森然道,“告诉你们的部曲,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们的百姓,是我们的父老,要是那个坏了规纪,我刘和认得他,我腰里的刀和汉家军法可认不得他。” “主公放心!”诸将凛然领命,刘和在练兵的时候就曾反复告诫过他们军纪以及军民关系的重要性,在现在这个要命的关头,要是军纪不严,一支军队便很可蜕变成一帮匪徒,要是与老百姓闹僵了,那可是成了无水之源。 “所有收获不准任何人私藏,全部上缴营部,由沮先生统一分配。”刘和扫了众人一眼。 “汉升,你部也不能闲着,你部三百人,一天吃两顿干的。” “啊!”众人都吃了一惊,现在连刘和也是一干一稀,怎么黄忠的部曲一天两干。 “他们有事要做,没力气可不行。” 刘和看了一眼迷惑不解的众人:“你部从明天起,开始上山砍树,将树运回来后,准备建房子吧,人手不够,也去沮先生那里要,还有不到两月的时间,便要下第一场雪了,要是在下雪前没有建好保暖的房子,那这个冬天可是会冻死人的。” 众人一凛,这才想起这个要命的问题,先前一直都在想怎么不饿死人,现在才想起搞不好也是会冻死人的。 “先生、绥安,你下去后多听听那些乡老,亭长们的意见,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吃的?”刘和坐下来,有些疲惫地道。 “是主公,我们马上去办!”众人一一退出。 看着空荡荡的大帐,刘和自失地一笑:“当真是一穷二白,百废待兴啊!玄德啊,我可就指望你早点给我带粮食回来了,否则这个冬天可真是不好过啊!” 第46章 百废待兴 今年的冬天来得分外早些,刚刚进入十二月,起了霜降,风愈发地凌厉了起来,凌晨时分和入夜以后,又开始有些让人感到能吹入骨髓一般,终日难得见到太阳,中军营地里沮授曾忧郁地告诉刘和,不出中旬,便会降下光和五年的第一场雪了。 “先生也懂得气候阴阳之学?”刘和问道。 沮授笑道:“某读诸子百家,许多东西都曾涉猎,不过大多不精罢了。” “眼下如何?”刘和再问 “现下首先要站住脚,能不能站住脚是公子的第一步,否则万事休提。”沮授望了望天空。 “好,这一关本将却是过定了。先生还是帮我谋划一番渔阳、上谷、代郡、辽东的故地怎么光复吧。”刘和斜视了一眼沮授:“随我去棚户区转一转。” 不等沮授回答,刘和大踏步离开了这里。 看到刘和离去的身影,沮授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缝了起来:“果然不是甘心寄人篱下之辈,有枭雄之资!今天下大乱已是征兆分明,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此子有其祖光武之风,可惜刘虞这个老实人。不过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样不是更好吗,那些老牌世家的嘴脸我却是看够了。” 旋即沮授赶上刘和,心中却也喜悦,今日这一谈,算是确定了自己在刘和营中的首席谋士的位置,自己想要有所作为,当然要尽心竭力地为刘和谋划,刘和深知自己的性格缺陷,像自己这种人,就算有才,也难让那些老牌世家们所容忍,也只有刘和这种新近掘起,急需人才,却又心胸宽广的人方可用之,自己蹉跎十数年,终于找到了一个能伸长抱负的所在,自然要珍惜,虽然这个起点太低了一点,但观刘和此人,虽然眼下龙困浅滩,但假以时日,必会一飞冲天,那时便也是自己伸张抱负的时刻了。 沮授想些什么,刘和并不知道,不过他心里却也开心得很,沮授是个人才,而且是自己最想要的那种人才,不仅对全国大势了若指掌,更是胸有沟壑,这样的人只要给他一个平台,他便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前世袁绍不会使用,今世天幸让你得于我,诸葛村夫、江东小儿又有何惧,便是曹孟德也得让你崩掉了牙。 后世诗曰: 河北多名士,忠贞推沮君。 凝眸知阵法,仰面识天文。 不知不觉,已到了棚户区,刘和本来开心的心情随着深入棚户区而一点点的消磨,前所未有的沉重起来,怎样过眼前这一关?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这个问题,粮食,粮食! 棚户区的难民们发现了刘和的到来,无数的人从低矮的窝棚中跑了出来,跪倒在地,仰头看着这个将他们从饿死边缘中拯救回来的年轻校尉。 “校尉公侯万代!” “校尉长命百岁!” 一声声的祝福让刘和的心情稍有些回温,现在这些人都是他的子民了,必须要让他们活下来,不仅要让他们活下来,而且要让他们过得很好。刘和看着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暗自想到。 这些人就是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第一桶金,他们也必将托着自己走向更高,更远。 徐荣、关羽诸将做事的效率很高,但其直接引发的后果,便是让县城附近世代居于此地的生物们几近绝迹,不论是小到田鼠,还是大到山中老虎,只要是能吃的飞禽走兽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躺下,成为军营的食物,另一条路便是趁着这些杀神们还没有找到自己,有多远逃多远,连那翱翔于空中的鸟儿,只要一不小心飞得低了,铁定下边便有无数利箭嗖嗖的飞来,虽说准头还有加磨练,但架不住他多啊,于是这些悲剧的鸟雀们便满怀着不甘与愤怒,一头栽下地来,成了一群欢呼雀跃的男人们的战利品。 诸将出战数天,可谓让周围山林乡野是千山鸟飞绝了。这场游猎的附属猎物便是张飞麾下新兵的弓箭水平,刺杀水平,小组配合猎杀大型猛兽的水平大幅度提高,颇有些精兵的味道了。 猎得的食品迅速被沮授组织起来的妇女们剥皮腌制,一件件地挂在营里,一时间,整个营里一片血腥味,但所有人的脸上却都有着兴奋的神色。 附近已没有什么猎物好打,诸将决定扩大范围,更远地向深山进发。 就在徐荣、关羽诸将四处大造杀孽的时候,黄忠的部曲已伐倒了大批的树木,吆喝着抬回了营地,一天两顿干!让这些军士们迅速地恢复了气力,特别是看到主公刘和也是每天一稀一干,这些质朴的军士们更是不惜力气,数天之后,营地里粗大的圆木已是堆积入山。 这边沮授将百姓中会木工活的人集中了起来,再配上一批精壮汉子,任务便只有一个,更快更多地搭建房屋,美观好看是顾不上的,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结实,能避风雨,待入冬之后,不会被大雪压垮。是以很多房子被搭起来后,上面的枝枝丫丫都没有削去,竟然还顽强地伸展着一枝绿色,倒也是原生态十足。 整个营地现在是一片沸腾,年轻力壮的汉子们忙得脚不点地,老弱妇孺们也不能闲着,大批的妇女被编入伙头营,负责全营的伙食,老人们干不了重活,但削削树皮还是能做的。一天比一天冷起来,大伙干活的热情却是一天比一天高,所有人都明白,在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来临之前,如果不做好一切准备工作,那是会冻死人的。 十日后,刘备带着十数两牛车,几十名兵丁回来了。 “主公,仅仅讨来千石粮食。”刘备一脸的惭愧,长揖在地,久久不肯起身。 虽然只有十数车千石粮食,但已让刘和惊喜不已,要知道,他现在可是连松鼠窝里的一点干果也要搜括,顺便连松鼠也干掉的家伙,看到有千石粮食,哪有不两眼放光的道理。 “快快请起,玄德果然利害,讨得这许多粮食来,这可让我们又能度过好一段时光啊!”刘和容光焕发,千石粮食,现在的军营结省点用,基本上可以够小一个月了。“来人啊,给刘君倒碗水来!” 看着风尘仆仆的刘备,刘和心疼了,能吏啊,能办事啊!结果喊了数嗓子,都没有人应声,这才想起手里的亲兵都被打发出去了,于是自己亲自动手,为刘备倒了一碗水,把刘备感激得泪水盈眶,夸了口出去,结果只有这点斩获,让他惭愧不已,但看刘和的模样,显然是从心底里欢喜。 “玄德回来的好,现在百废待兴,正缺人手,你回来了,我便放心了,不过玄德可不能想着休息,吃过饭,歇歇便要去做事的。”刘和道。 刘备一口喝光碗里的水,大声道:“卑职当然要去做事,主公大才!刚刚一路行来,县里却是变了一翻样子,不再是那翻死气沉沉的模样,人人都是虎虎有生气,有这等心态,重建县城指日可待,现在卑职已是等不及要去做事了。” 刘和大笑:“好,好,你却去寻沮授先生,接手他的工作。” 刘和签收了那十几两牛车的粮食,打发走押运粮食的数十名兵丁,那十几两牛车却是老实不客气地扣了下来,十好几头牛啊,现在可以干活,没粮食吃了还可以杀了吃肉,怎么能放回去? 第47章 山贼踪迹 就在刘和签收完粮食后,忽然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喧哗声:“主公,主公!” 是徐荣的声音。 “何事如此喧哗?”刘和心一沉,霍地站了起来,徐荣让他打发去跟着关羽去捕猎么,怎地回来了,语气之中还有些急迫? 刘备也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来不及说话,徐荣已是一头窜了进来。 “主公,云长部曲一伍兵佐在山中遇到山贼袭击,十数人死伤!云长说,似乎是前几日和鲜卑流贼一起的?”徐荣道。 刘和面色沉如锅底,当真是屋漏偏缝连阴雨,行船又遇顶头风,我不来找你麻烦,你还找上门来了。 “伤亡如何?”刘和问道。 “遭遇前的那队军士猝不及防,死了三个,伤了十数人,余者被击溃,等云长率人赶到时,这伙山贼掠了军士的盔甲后便逃了,云长已率人追了下去,我先回来禀告主公。”徐荣道。 “玄德,境内有很多土匪山贼?”刘和问刘备。 刘备脸色也有些难看,他之前询问遗民,整理白檀档案才发现的,要不是因为粮食的事情,早就禀报了:“主公,白檀多山又贫苦,是以占山为王的土匪山贼有不少的,山高林密,剿除不易,人少了,往往被土匪山贼所趁,人多了,他们往林子里一钻,官兵也是无可奈何,是以这么多年来,白檀的匪患却是从未绝过。遗民说,自从汉军内撤后,匪徒就更加猖獗了。” 刘和叹了一口气,看来只有等关羽回来后才能知晓个大概,关羽带出去打猎的队伍精悍士卒有数百,再加之上千青壮,收拾几个土匪料想不是什么难事。帐内一时间冷清下来,众人脸色都是难看,刚刚得了千石粮石的喜悦也被这一坏消息冲得点滴无存。 黄昏时分,关羽回来了,脸色煞是难看,队伍里一溜被绳索捆了一二十个汉子,料想便是那些劫掠的土匪了,但刘和看到用担架抬着的伤兵和死难的人,心情一下子恶劣到了极点,居然损失了小五十人,当场死亡的便有十余人,其余的轻重伤不等,总之,这些人在这个冬天不但不能做事,反而要分出一部分人来照顾。 “伤兵们送到伤兵营那里去,死者打副棺材,好好地埋了吧。”刘和沉着脸吩咐完,转身便进了帐内,召集诸将军议。 “云长说说遭遇情况?” “主公,土匪袭击时,目标很明显,先是打击这一队的军士,猝不及防之下,死了三个,伤了十数人,其余的青壮被吓到了,一轰而散,这伙土匪剥去了士兵的衣甲,抢走了兵器,兵逃了,我得报后,集合了军士兵追,但那伙土匪甚是滑溜,一直没能将他们围歼,反而在从林之中让他又伤了许多人,最后好不容易抓了几个活口,问明了他们的老窝,我便挥兵攻占了他们的老巢,捉了这数十人来,但那匪首却是见机得早,溜得踪影不见。”关羽跪在地上,一脸惭色,手下有三百多精锐士卒和数千民夫,围剿数十名土匪,居然有如此高的伤亡,不说他自己惭愧,便连刘和也感到很是不可思议,一脸怒容。 “自己现在倚仗的几员大将,虽然个人武力不弱,但先前都不是普通军士,最多也不过是一个县尉、兵曹带兵也就几百人,更没有接受什么系统的教育,突然指挥起大股军队,显然能力跟不上去,这在眼下还看不出来,但日子一久,便现弊端。”刘和想到这里,不由脸色忧色,抬眼时,却见沮授也正看向自己,眼中神色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刘和想道,自己现在想拥有有经验的部将显然是不现实的,只能是在现有部属中挖掘潜力,好在近期不会有仗打,倒有时间来磨练,这有土匪也好,正好借剿匪来磨练一下手下行军打仗的能力。 “袭击者何人,贼首可知?” 没有刘和发话,关羽不敢起来,仍跪在那里道:“问出来了,大渠率叫韩猛,二渠率叫潘凤!” “韩猛?潘凤?”一边的刘备惊呼起来:“文君你来说说。” 这时刘备身后出来一个文士打扮模样站了出来:“瀚见过主公!本为白檀遗民,蒙主公不弃,起为游缴。” 游缴,掌巡察缉捕之事,相当于后世乡镇派出所所长。 “怎么?此二人很有名?”刘和转过头去。 文瀚点头:“他们盘踞在白檀有年头了,倒不是说他们最凶残,有时候也抢劫鲜卑人,鲜卑人围剿他们,往往兵一到他们便没了影子,但没等鲜卑还没有走远,他们便又冒了出来,经常还劫掠鲜卑小部落的后队,是以在白檀土匪之中很有威望。” 刘和点点头,管你有不有威望,惹了我,便要你寝室难安。 “那他们逃到哪里去了?” 关羽道:“我们一路急追,他们一路向西,逃到了一片沼泽之中,我们跟了过去,一不小心便陷进去了数人,要不是救援及时,这些人便没命了。” “他们逃去了白草泽?”文瀚惊讶地道,“那可是一片死地,没有人能进了那沼泽还能活着出来的,他们是积年老匪,怎么会跑去那里?” “白草泽是怎么回事?”刘和不解地问道。 “主公,白草泽是燕山余脉、白草洼牧场和草原蛮夷的交界之处,长宽各有数十里,泽内遍布陷坑,别说是人,便是生畜进去,也会掉进陷坑,我白檀说是不与蛮族接壤,其实是拜了这沼泽之赐,它的另一端便是鲜卑领地了,但因为有此泽在,鲜卑便不能从这里攻打我们白檀,而其它地方崇山峻岭,险峻异常,人难通行,更不能了,是以白檀一直以来便没有遭过寇灾,要不是几十年前…汉军内撤….”文瀚按下了话头。 “那这贼寇为什么逃去这里?”刘和不解地道。 “想是被关县尉追得急了!慌不择路。”文瀚道。 俯地的关羽抬头:“不对!泽中有路。” 刘和、沮授、徐荣、文瀚等人都是遽然而惊。 “这怎么可能,便是在白檀数代居住的人,也知道泽内根本不能行走。”文瀚惊道。 但是刘和与沮授心惊则是另外一回事,如果白草泽真有路,那鲜卑岂不是随时可以袭击白檀?两人的目光都转向关羽:“云长,为何这么说?这可是大事,不能儿戏。” 关羽道:“主公,末将知道,但末将追那韩猛到白草泽时,那些人毫不犹豫地便进去了,一路去远,末将的人被陷进去后,这些土匪还远远地叫骂,显然他们是熟门熟路。看来他们经常出入,那里面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一条路。” 刘和与沮授都是变了颜色:“云长起来吧!” “谢主公。” “今日在帐内所议之事,属绝密,任何人不得泄露。”刘和正色道。 “属下省得!”众人齐声道。 “伯誉,你率部去白草泽外布网守着,不管是十天半月,还是更长时间,务必要生擒活捉这韩猛、潘凤。”刘和吩咐道。 “末将明白。”徐荣抱拳领命。 第48章 守株待兔 此时躲进白草泽的韩猛很是郁闷,纵横塞外数年,何时曾吃过这么大的亏,数十个弟兄折损大部,现在跟在身边的只不过十来余人了,连山寨都被人剿了,真不知道这个冬天怎么熬过去。 “潘凤,你个畜产!俺就说不能抢,你忽悠俺,说定然没事,现在俺们被赶小鸡一样赶到了这里,还陷了几十个弟兄!”韩猛怒骂道,脸上一道寸来长的刀疤泛着红色,隐隐跳动着。 “韩渠率!”被韩猛点名大骂的潘凤哭丧着脸靠了近来:“谁想到这伙汉军像被猜了尾巴的猫一般,穷追不舍啊!以往官兵不是这样啊。” 渠率,就是头领的意思。 “汝真畜产之人!”韩猛一伸手就一巴掌打在头皮上:“一遭遇就杀了汉军好几个,他们能不急吗?现在几十个弟兄落在汉军手里还能活吗?” “渠率,小心些!这里可不是山寨,不能随便乱推啊!万一将俺进了泡子里,那渠率就又要少一个弟兄了。” 韩猛又好气又好笑:“滚刀肉!” 拍了拍潘凤的肩膀后,他四仰入叉地躺在地上,虽说几十个弟兄落到了官兵手中,虽说有些伤心,但也不以为意,毕竟大家都是当土匪的,干上这个的那天起就没想过好死,这些年迎来送往,也不知有多少弟兄或死于官府、鲜卑,或死于匪寨内讧,对生死已是看得淡了,塞外之地贫穷困苦,很容易便能招到新的兄弟入伙。 “该咋度过这个冬天呢?”韩猛在心里盘算着,鲜卑入寇,将长城沿县抢得一干二净,啥也没给他们留下,残余的百姓现在都聚集到了县城附近。 “鲜卑狗贼,当真是杀人绝户啊,抢得一干二净,这可让俺们怎么过啊?”韩猛大骂。 “渠率!”潘凤凑了过来。 “有屁快放!”韩猛不耐烦地道。 “不如俺们跑到对面去吧!”潘凤一指白草泽对面,道:“那边刚抢了俺们大汉,想必油水足得很,俺们去抢他们。” 韩猛大怒,劈面就是一巴掌:“你个夯货,对面是谁,是牲畜鲜卑,什么是鲜卑,你知道不?” 潘凤被打麻了,看着韩猛,痴痴呆呆地点点头、 “部落那群牲畜家家都是上马是兵,下马是民,俺们去抢他们,你两条腿去跟四个蹄子玩命,抢到了也跑不赢,俺还不想被他们掠去当奴隶。”韩猛一顿大骂。 “那俺们去哪里?又不能老呆在这里?”潘凤问道。 韩猛长吁了一口气,这白草泽是所有人眼中的死地,但与他而言,却是一块福地,年轻时因为机缘巧合,知道了通过白草泽的唯一的一条生路,这些年他多次借助这个地方躲过了官兵和鲜卑的围剿,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便是心腹潘凤,没有他引路,走不出十里地,便也会泡也不冒一个地沉到泽底去。 “先待两天,那些汉军肯定用不了几天便撤走,到时俺们再回去。”韩猛扯了一根草,在嘴里咀嚼着,与汉军打了多年交道的他,深知汉军的作风,没有那支汉军在山里熬上几天的。“到时扯旗子,白檀穷苦,很容易便能拉起一票弟兄,这里不能混了,我们翻山,去代郡玩去。” “渠率英明!”潘凤嘿嘿笑着。 但这一次韩猛却失算了,失算的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从关羽那里知道韩猛等人只逃出了十余人到白草泽里,徐荣领了刘和的命令后,便选了四五十个精悍士卒赶到了泽外,好在知道这家伙逃进泽里的地方,很明显那条不为人知的路便在这附近,否则几十里宽的白草泽,想要逮着比泥鳅还滑的韩猛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徐荣以前剿匪过,对于土匪设套、挖坑、埋陷阱是门儿清,手下一批人也不乏好手,其中原本是猎户的就有十好几人,一行人赶到白草泽,便在韩猛必经这路上一层层地设下陷阱,然后抹去痕迹,悄无声息地藏了起来,便等着韩猛来吃钩了。 也是韩猛太过大意,居然也不派人哨探,藏了四五天,料想汉军已是走得远了,居然大摇大摆,一行十余人有说有笑地从泽里走了出来。浑不知大难临头的韩猛一伙,谈笑间便踏入了陷阱,两个走在最前面的家伙“嗖”的一声便飞上了天,在韩猛等人惊愕的目光下,被头上脚下地倒吊在头顶的树上。 “有埋伏!”韩猛一声大叫,反应甚快的剩余喽啰立即四散分开,跳入一边的山林,但紧跟着便是惨叫声连连传来,跳到两边的几个哧地一声便掉进了早已挖好的坑里,坑里倒插的矛尖可不是吃素的,虽说为了抓活的,没有放长的,但将脚板插个对穿却是丝毫没有问题。 韩猛见此情形猛地转身,向来路跑去,反应迟了片刻的潘凤毫不迟疑,紧跟着渠率冲向不远处的白草泽,但徐荣守了这几天,岂会让他溜走,而且一看就是正点子。一场大网从原来的路上带起片片秋叶,网鱼一般将两个急速冲向前的人罩了个正着,两人一下子便翻倒在地,不挣扎还好,一挣扎,倒是越缠越紧了。 两边的林中一阵狂笑传来,几十个军士跳将出来,收获猎物。 徐荣笑嘻嘻地走到被捆绑起来得的韩猛,摇头道:“哎呀,你倒是跑啊!你好意思做土匪吗?居然不先派人探路。” 听这话的意思……难道不是官兵?韩猛看着一身甲胄的徐荣,有些迷糊。但却也有些惊喜,只要不是官兵,便有路子,“渠率是那个山头的,小弟韩猛。不知那里得罪了渠率?” 徐荣大笑:“我是右北平郡兵曹。你有种,连刘校尉的部曲也敢动手,就等着被点天灯吧!” 韩猛脸色惨白,与他捆成一堆的潘凤更是魂不守舍:“渠率,这一回听俺的就好了,那怕是被逮去做奴隶,也比点天灯强啊!兵曹爷,能不能给个痛快,不要点天灯?” “我呸!”徐荣啐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还想要个痛快啊?得,我做主!换个凌迟咋样?割你三千六百刀!” 韩猛打了个寒噤,比起点天灯,冒似这凌迟也不咋地,“能不能再换一个?” 徐荣大笑起来,这家伙倒也有趣,不怕死,却怕受苦。 “弟兄们,收兵回营,给主公报喜,这韩猛俺们给主公全须全尾的逮住了!”徐荣站在路上,豪气干云,下一次招兵自己可就理直气壮地能多要一些了。 “点名要活捉自己?”饶是韩猛胆大包天不怕死,此时也不由有些胆战心惊,“不知这一回要遭些什么罪,看来想个痛快死都难了,还不如自己求个痛快。”动了这个心机,正待咬舌自尽,那边徐荣却已是瞧出了端倪,一刀鞘便敲在他头上,直接敲昏了事。 “想玩这出?俺的功劳不生生就没有了,想也别想。弟兄们,将这些土匪的嘴都我堵上。” 军士大笑着胡乱从地上扯起一团团的野草,捏开这些人的嘴,生生地塞了进去。 第49章 韩猛桀骜 徐荣将韩猛、潘凤押回营地的时候,引起了轰动,白檀遗民中很多都久闻“义匪”韩猛大名,眼见他被徐兵曹五花大绑捆得像草垛子一般地带了回来,都跑来看热闹。 “这便是韩猛啊?” “瞧那凶悍样儿,怪不得纵横塞外这么多年啊?” “是厉害,不过刘校尉更厉害!看见了么,校尉随便派了个部曲,便将他生擒活捉回来了。” 众人议论纷纷,徐荣昂首挺首,满面春风。恰在此时,得到消息的关羽赶了过来,看到韩猛,眼睛便红了,举起钵大的拳头,迎头便要砸下去,徐荣慌忙拦住:“云长,你可别啊!要是让你一拳打死了,俺怎向主公交差,你想揍他还不容易么,现在这贼寇便是毡板上的一条鱼,啥时不能揍啊!等我交了军令,你想揍再来。” 他边说边指挥军士押着韩猛、潘凤二人走向刘和的大帐。 韩猛此时也认出了这大胡子将校,便是那天追得自己上天无路,入地入门,不得不逃入白草泽的家伙,不由脸若死灰,自己可是杀了他不少部曲,这下落在他手里算是完了,但眼下被捆得草垛子一般,连嘴里也被塞进了一大团干草,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见徐荣阻拦,关羽脸涨得通红,亦步亦趋地跟着徐荣走向刘和的大帐,只等徐荣交令,便要狠揍这个贼牲畜。 走进刘和的大帐时,刘和正与沮授、刘备、简雍、文瀚商量着事情,刘和准备将所有流民编为屯户,分军屯、民屯。 “诸君,眼下这许多人如果不分营,人尽其责的话,那么很难活下去。”刘和道。 “而且,如果这些人不纳入军制之内,我有什么理由养活他们呢,理论上应当是这些人养活我军才对吧?” 刘备、简雍、文瀚一想也是,现在别说养活军队,眼下如果没有军队,这些百姓连活下去都很难。 “玄德、宪和、子博,这也是公子的权宜之计,不如此,难以齐心协力,眼下我们是同船共渡,一个不好,便有翻船的危险,到时我们谁也逃不了。”沮授与刘和商量了很久,才拿出这个方案,但这个方案如果没有在流民代表的同意,便很难实现,此时便也劝刘备、简雍、文瀚三人署理民政的代表。 “可是主公,按照这个方案,所有的青壮都被编练进了军营,那明年春耕之时何来劳力?这些家里失去了壮劳力,顶梁柱,又如何生存?”简雍反问道。 “宪和,这些人虽被编进军营,但还不是实际意义上的兵,只是为了便于管理,眼下白檀残破,许多家庭里只剩下老弱,明天春耕时你准备怎么办?将这些青壮编成组,便可以根据实际需要,临时调配人手,让所有家庭都可以按时春耕,如此才能确保明年我白檀能自食其力,进而驻屯白草洼。” “那将老弱妇孺编成一营又是什么意思,他们能做什么?”刘备疑问道。 刘和摇摇头,道:“玄德,眼下白檀如此境地,当然要人尽其责,也就是说,不能有人吃闲饭,老弱妇孺自然也有很多事情做,比如现在我们正在做的,将他们编成营,组织起来合理管理,这样可以提高她们的做事成效。” “而且编成营后,都将做为我军的后勤部曲,我军将提供食物和一切日常用品。”刘和加强语气:“此事就这么定了!玄德你等三人与沮先生就去办这事,要越快越好。” 打发走了四人,刘和这才回过头来,徐荣和关羽已是等了一段时间,关羽扭来扭去,似乎一肚子的话要说,而徐荣满面春风,像头骄傲的孔雀,只差开屏了。扫了一眼跪在大帐当中,脸若死灰的韩猛、潘凤,刘和淡淡地道:“好,办得不错,你们先下去。” 徐荣、关羽二人不明所以。 “主公,此二人便是韩猛、潘凤,全须全尾,一根毫毛也不少,俺给主公带来了。” 刘和微微一笑,“伯誉辛苦了!我知道,所以说办得不错,你先下去吧。”一抬手,制止了想要说话的关羽。 二人再次不明所以,讪讪退下。 帐里只剩下了刘和与两名亲卫,韩猛、潘凤低着头,跪在当地,刘和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也不说话,接过亲兵递过来的茶,慢条丝理地喝了下去。 僵持了片刻,韩猛、潘凤心下恐惧,二人受不了这寂静,抬起头,正好迎上了刘和的眼睛,看到这个年轻的将军,韩猛不由一愕,这个让自己载了个万劫不复的跟头的将军,居然如此年轻,看年纪,只怕还不到二十岁吧。 刘和坐在哪里,居高临下地看着韩猛、潘凤,心里微笑:“河北正梁韩猛、无双上将潘凤? 对视片刻,刘和淡淡地道:“韩猛?” 正想着心事的韩猛下意识地应道:“是。” 刚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反正已是死到临头,何必再丢人现眼,强项一点,也不枉了这些年闯出来的名头,当下头一挺,大声道:“落在你手里,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求速死。” 刘和不以为意,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这韩猛以为自己必死,这才做出这翻派头,倘若他知道可以不死,却不知是什么表情。 “你数十名手下与我数百士兵对垒,居然不落下风,还能伤我数十军士,很不错。”刘和慢条斯理地道。 “那便怎样?”韩猛破罐破摔,昂着头道:“你的那些兵窝囊得紧,收拾他们再容易不过了!” 听到韩猛的话,刘和的亲兵们大怒,呛啷一声便抽出了刀,韩猛却是一喜,被一刀砍了倒也爽快,要是真被弄去点天灯,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是么?”刘和冷笑一声:“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他们暗设诡计,俺才上当被擒。”潘凤道。 刘和哈哈一笑,“正面对垒,你被关县尉赶得跟兔子似的;玩心眼儿,你又玩不过徐兵曹,有什么不服气的?” “呸!”韩猛啐了一口,“正面对垒,那大胡子几百人,俺就几十个,玩得过他么,要是俺也有几百人,早灭了那厮。” “贼牲畜!俺先灭了你!”大帐门一掀,一脸通红的关羽闯了进来,他一直便不死心地呆在帐外,等着机会要收拾韩猛,此刻耳听韩猛大放厥词,再也忍耐不住,也不管什么军令条例了,一头便冲了进来。 刘和眉头一皱,想了想,却又舒展开来,笑道:“好啊,云长来得正好,这厮如此嚣张,你正好来教训他一下。来人,给这嚣张的山匪松绑,让他看看我军中儿郎的风彩。” 关羽一手好拳脚,论单挑堪称万人敌常,与韩猛对垒,倒不虑有什么风险。 亲兵虎着脸走上前去,呛的一声响,拔出刀来,刀光一闪,径自劈了下去,将韩猛吓了一大跳,正以为自己便这样交待了,却不想双手一松,却是这一刀下来,刚刚好将捆着他的麻绳一斩两断,却丝毫没有伤他分毫,这种刀法,让韩猛顿时打了个突。 这边关羽一看韩猛已是得了自由,立时便哇哇大叫着扑了上来,“贼牲畜,俺活切了你!” 一位亲兵一个跃身,已挡在了大帐前,免得韩猛趁乱逃跑,另一位手持腰刀,稳稳站在刘和一侧,卫护着刘和。 刘和笑容满面地靠在席榻上,看这两条大汉搏斗,关羽也是一米八几的大汉,与这个韩猛倒正是一对对手,这个韩猛他是要收入囊中的人物,趁此机会将他折服更好。 第50章 收入麾下 就在帐内,他二人摆开架势——冲到韩猛跟前的关羽劈头便是一拳打向韩猛的面门,他心中是恨透了这厮,靠游击阴人杀他部曲;韩猛看到这个将他赶进沼泽的大胡子也是分外眼红,横臂一架,另一拳已是泰山压顶般地打了下来,颇有一力降十会的味道。 可关羽久习拳脚,手上功夫甚是了得,向前一个大跨步,欺到了韩猛身侧,左手一扭,侧头避开头顶这一拳,右手已是扳住了韩猛的胯,与此同时,一拳击空的韩猛两手同时落下来,扳住了关羽的腰,两人同时吐气开声,嘿哈两声,却是谁也没有扳动谁,一时便僵在哪里。 这两人交手,电光火石般便纠在了一起,刘和不由看得眉飞色舞,这韩猛还真不是一般的彪悍呢,人如其名!可见位列袁绍“五虎将”倒是有点料子,居然可以与关羽抗衡十个回合,这要是换作自己,只怕三五下便让关羽摆平了。 僵持不下的二人片刻之间便已汗流满面,这时没什么技巧可言了,谁先力怂了,便会被放倒,两人咬牙坚持,相持片刻,韩猛毕竟被捆了大半天,筋脉不顺,渐渐便支持不住,关羽却是养精蓄锐,一发现对方力弱,顿时声势大涨,一声大喝,便将韩猛偌大的个头扳得悬了空,一个重重的抱摔,便将韩猛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这一跌直将韩猛跌得七荤八素,眼前星星乱冒,扎手扎脚地想要爬起来,却又被关羽重重地一脚踢在了腰眼上,立时缩成了一团,疼得冷汗直冒。 “够了!”刘和大喝道,“云长,退后!” 关羽一脸不甘地退到了一边,一双丹凤眼兀自瞪着对方,直欲择人而噬。 半晌,韩猛才爬了起来。 “如何?正面对垒又待怎样?”刘和揶喻道。 韩猛满心的不服气,想要辩解什么,却一想眼下自己的处境,不由得垂头丧气,和官兵对阵,还想讲公平么?不过凭良心讲,这个大胡子功夫着实不错,没什么花招,招招势大力沉,即便自己状态十足,也没有取胜把握。而且看上面那个将军的意思,似乎并不想要自己的命。 “将军手下人才济济,我服了。”韩猛低声道。 “嘿,服了便好!”刘和一拍桌子,“韩猛!你为匪多年,滋扰乡里,杀人掠货,又袭杀官兵,可谓罪大恶极,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么?” 韩猛身子一抖,原本的一点小想法在刘和的一声大喝中被击得粉碎。 “只求速死!”他闭上了眼睛。 刘和嘿嘿一笑:“只求速死?难道就不想活么?” 韩猛霍地抬起头,看着上面刘和似笑非笑的神情,原本就有了缝隙的心志一下子被击得粉碎,刘和三言两语,让他从天下掉落地狱,又从地狱回到人间,七上八下,当真欲仙欲死,不知道刘和到底什么意思。 “不想活么?”刘和又加强语气,问了一声。 “主公!”一边的关羽一听刘和的意思,不由急了,心想我还准备斩首他呢。 刘和理也不理他,只是盯着韩猛。 韩猛这个时候的精神却已被刘和完全击垮,只犹豫片刻,倒跪倒在地,“将军饶命,我想活。” 刘和长舒一口气,这一下齐活了,这韩猛虽然是个土匪,但端地是个人才,个人战力不俗,看他在山里与关羽游斗,也是颇有章法,虽然这家伙手上有人命,但这个世道,是个人物的,那个人身上没背着几条人物,如此凶悍的家伙,倒正是自己需要的。 “很好!”刘和点点头,“你虽然罪大恶极,但眼下戎狄入寇,大敌当前,本将看你还算是个人物,却留你一条性命,干得好,以前的案底我尽数给你抹去,便是想当个军官也不是不可能,但若你三心二意,可知本将的手段?” 韩猛意外逃得性命,已是大喜过望,何况上山当匪,又有几个不是被逼无奈,眼见山匪这勾当是一天比一天难当了,能洗白谁不想干? 韩猛、潘凤当下便叩下头去:“小人这一条命是将军给的,以后给将军当牛当马,赴汤蹈火,也不敢有二话。要是有二心,天打五雷轰,叫小人被乱箭穿心,断子绝孙。” “好了!”刘和一挥手,“我却是不耐听这些空口白话的,我只看你以后怎么做。德然,你去告诉伯誉,韩猛的那些手下先禁在他营中,不许殴打虐待。” “是!”刘修眼看着主公三言两语便将一个悍匪说降,满心的佩服,而关羽一张脸又涨得通红,一肚子的话被刘和憋在心里,难受得要死。 “起来吧!”刘和淡淡地道。 韩猛、潘凤爬了起来,规规纪纪地站到刘和案前,“韩君你先到徐兵曹帐下听用,以后立了功,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主公!小人明白,俺一定好好干。”韩猛敬谢道。 “至于潘凤?听闻你也是力气颇大,你就做我的亲兵吧。”刘和淡淡道。 “多谢主公恩泽!”潘凤亦是敬谢。 “嗯!”刘和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道:“韩君你逃进那沼泽里,能活着出来,倒也很了不起,本将听说那是一片死地。” 韩猛赶紧道:“非也!主公,我知道那泽里有一条路,可以直通到戎狄那边,所以每次鲜卑来围剿时,俺便逃去哪里面,风头过后再出来。” 果然有一条路,刘和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竟有这等事?如此说来,你们还经常跑去戎狄那边?” 韩猛道:“是,以前不打仗的时候,我们也经常带一些东西穿过沼泽去贩卖,弄些银钱。” 刘和脸色一沉:“怕是在这边抢的吧?” 韩猛脸一白:“主公恕罪。” 刘和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本将惜你是个人才,以前的事就不说了,知道这条路的人多么?” 韩猛被刘和跳跃性的说话方式弄得有些昏,“就只有小人一个人知道,便是小人的那些兄弟,也不知道,只能跟着小人一起走。” 刘和满意地点点头,保密做得不错嘛。 “临近沼泽那里有戎狄部落?” 韩猛点头道:“是有一个,现在不知搬走没有?主公知道他们都是些游牧者,原来在这里,过些日子不定就搬到哪里去了。” “那以前在那里的是那个部落,有多少人?” 韩猛仰着想了想:“好像叫什么金雕部落,小人看他们的规模,大概有一千帐模样,有数千人口?” 一千帐的部落,大概便能凑出一到两千士兵,刘和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好,你既已投入本将帐下,以后就不要小人小人的了,要叫职部,明白了么?”刘和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温言道。 “是,小人,不,职部明白了!”韩猛鞠躬道。 “嗯,你先去徐荣那里,安抚你的部下,还有先前被抓的那几十个人,都还给你,告诉他们,你们现在已不是山匪,是官兵了,是讨虏营的兵,明白了么?” 韩猛恍若梦中,先前还是山匪,转眼之间,便从良是官兵了,这反差有点大。当下在刘秀的引领下走向徐荣的营盘,脑子里却还是有些迷糊。 看到韩猛走了,关羽有些激动,大踏步走到主公面前,“主公!” 刘和摇摇头,道:“云长,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这个韩猛我有大用,而且他也是个人才,以后你们便是同僚了,我不许你去找他生事。” 关羽憋了半晌,才低声道:“末将明白了。” 刘和正色道:“云长!通过这一仗,你可明白了自己的不足么?你以前是个侠客,只管冲锋再前,奋勇杀敌便行,但现在却是一个军官了,堂堂的县尉,手下可有上千人马,虽然现在还没有,但迟早你会有的,像以前那样打仗,那断然是不行的。像这一次,那些兵本来是可以不死的。” 关羽低下头:“末将知道。” “知道便好,我已给沮先生说好了,每天你,翼德,汉升三人必须抽一个时辰去他里听他授课,我有时间也会给你们讲,从现在起,你们要意识到自己是一名军官,一将无能,会累死三军的,知道么?” 关羽满脸差惭:“末将明白,今后一定努力学习为将之道。” 刘和欣尉地点点头,“好,这一次死亡的人除了要厚葬外,有家属的还要重重地抚恤,所需银钱只管向沮先生要。” 第51章 如何过冬 韩猛部的投效并没有在白檀激起多少浪花,毕竟比起穷凶极恶的戎狄,韩猛等人已经可以算是良善有佳了。关羽也知耻后勇,认真阅读起了刘和送的《孙子兵法》、《春秋》,努力从勇将往统帅方向发展,至于和韩猛的矛盾,决定在以后的战斗中比个高下。 流民们编营为军屯、民屯的事情,有了邹靖、刘备、文瀚等人的调配,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百姓们出于对刘和的信任,毕竟是带他们逃出生天的官老爷,再加上对讨虏营的敬畏,那是保护他们活下去的人,而且以后也要依靠军营活下去,百姓们对分营屯垦十分配合。 在刘和的计划中,眼下还是供给制,到以后能自给自足的时候,便将这些人散出去,以家庭为单位,青壮闲时为劳力,战时招来便能成为合格的战士,全民皆兵。 狩猎已停了下来,除了黄忠部还在砍树造物,其余的青壮已开始了军事训练,这四万余人口中,青壮有四五千之数,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需要好好地操练,没有武器,便削木为枪,在军营老兵的带领下,开始整日操练,只是可惜粮食不够,不能大运动量地练习,否则以刘和模仿后世陆军的练兵法,造就一个合格的士兵用不了几个月,但即便这样,这数千丁壮在短时间内,也是有模有样了。至少站得齐队列,晓得左右了,刘和自信这些人只要有了武器,拉出去便可以作战了。 “公子你真想动手?”沮授看着刘和,有些忧心忡忡。 “只能动手!”刘和一挥手,断然道:“我们的粮食不够怎么办?我们过不去这个坎,只有去抢!抢谁?只能去抢戎狄,我已派了伯誉带着韩猛去探查沼泽对面的部落。” “可现在我们只有千余士兵,实力不足啊!如果有足够的武器,我们可以武装起更多的人,是不是再节约物资熬到开春?”沮授不放心,这点人马算是刘和的老本,要是一招不慎,折了进去,那才真是灾难。 “等不起啊!要下雪了,必须要在下雪前筹足足够的粮食。父亲那边为了掌控广阳郡已经是竭尽全力,我如不能解决右北平郡、渔阳郡,只会增加父亲的压力。”刘和已下定了决心。 “既然公子已下了决心,那便干了!”沮授也不是一味小心谨慎的人物,他也深知这个冬天便是刘和的一个劫,“既如此,那便要好好地谋划一翻。” “那就去召集诸将。”刘和看了看刘修:“德然传我将令,诸将军议。” “诺。”刘修领命而去。 就在等待诸将之际,刘和又想起离开州府那晚与父亲刘虞的分歧。 “儿啊,我是不赞成与胡人开战的。”刘虞皱着眉头:“要想战胜胡人,需要哪些凭仗?你血战卢龙,你现在多少知道点了吧。” 刘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很认真的想了想,才缓缓说道:“足食强兵,付之良将。” “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看这幽州具备哪一个条件啊?” “父亲幽燕向来是出精兵之所,怎么能说一个条件也不具备?” “幽燕的确向来是出精兵之所,当年光武皇帝逐鹿天下,就是由渔阳突骑起家,可是,你知道渔阳突骑主要是什么人吗?” “胡人?”刘和疑问。 “正是。”刘虞摸了摸胡子道:“那你知道为什么胡人会愿意成为光武皇帝逐鹿中原的主力吗?” 刘和点了点头,他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幽燕出精兵,主要是因为有胡人为主力的突骑,而胡人愿意替汉人打仗,是因为汉人给他们好处,换句话说,那是招抚的作用。这正是刘虞等人力行招抚,而不愿意主动与胡人交恶的原因,否则一旦胡人翻了脸,幽燕精兵的主力渔阳突骑就成了砍向幽燕自己的战刀。 刘虞见儿子若有所思,便接着往下说道:“说完了兵,我们再说粮。幽州地处边疆,粮食产量入不敷出,每年都要从青冀二州调运钜亿的粮赋才勉强支撑。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你知道需要多少钱财才能支撑一场战事?你知道为什么西羌会成为大汉的心病,你知道为什么朝堂之上屡起弃凉州之议?很简单,因为打不起。” “可那段纪明......”刘和突然想起。 “段颎?”刘虞冷笑一声:“他是立了功,可是羌乱平了吗?西凉平了吗?” 刘和哑口无言。 “段颎出兵两年,花掉了大汉多年的积蓄,为孝桓皇帝争了个美谥,可是大司农却两手空空了,这些年天灾不断,河水漫溢,山东水潦万里,朝庭连赈济的钱粮都拿不出来,这个时候就算是段颎恐怕也不敢再提开战的事情。因为,他肯定打不赢。” 刘和皱眉不语,他觉得父亲所说的话虽然有些刺耳,但是想必不会是凭空捏造,难道大汉已经穷得这样了,连打个仗都打不起? “段颎不过是个摧锋折锐的猛将罢了,名将嘛,恐怕谈不上,更何况就连这样的人,现在幽州也找不出来。幽州现在有名将吗?” 面对父亲的这句质问,刘和无法回答。幽州现在的确没有名将,就连段颎也是凉州人,与幽州无关。说来也惭愧,幽州好象有好多年没出过名将了。现在说到名将大部分都是关西人,关东出相,关西出将,就是与幽州没什么关系。 “为父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慎。如今的大汉主荒政悖,有如年久失修的一幢旧屋,灾异频现,流民四起,实在经不起什么风雨了,战事开启容易,要想结束,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刘和愣了一下,父亲刘虞一想忠厚长者,一句“主荒政悖”,这可是直接指责天子了,难道他不怕杀头? 刘虞不知道刘和在想什么,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忧虑:“我与州府诸君已经商量过此事,他们的意见很一致,此时不宜轻启兵端,不是不想打,实在是不能打,幽州不能变成第二个凉州。” 刘和想了一会说道:“父亲!燕赵之地多豪迈之士,您却说幽州无名将,我细细想来,好象确实记不起幽州出过什么名将。可是我不明白的是,燕赵在秦以前可是名将辈出的,燕有乐毅、赵有赵奢、廉颇、李牧,何以到了如今,反而不出名将了?关东出相,关西出将,幽州的情况和凉州、关中似乎也非常相近,如今凉州名将辈出,何以幽州却一个也没有?” 刘虞愣了一下,眼神闪了两闪,沉吟不语。 “父亲刚才又说,朝庭多次有弃凉州之议,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议而未弃?” “这个嘛,其实也简单。”刘虞笑笑:“关中是汉家陵园所在,弃凉州,则关中必受骚扰,诸帝不安,所以不能弃。” “那如果弃了幽州呢?”刘和眉头轻皱道:“河北会不会也成为关中?父亲想必不会不知道,孝桓皇帝和当今陛下可都是河北人。” “我相信父亲您不是那种千里为官只求财的人,也不是那种只求无过、不求有功的人,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抱定了只有抚才能保得幽州平安?” “因为到目前为止,只有抚才可行。”刘虞苦笑一声:“如果要战,幽州便是第二个凉州。” “可是我觉得,幽州已经快成第二个凉州了。”刘和反问道:“父亲觉得不是吗?” 刘虞无语,面露微怒。 “父亲是我口快,望父亲体谅。”刘和示意刘虞稍安勿躁:“您说幽州的精兵以胡人为主,我非常不解,胡人虽说善战,可是幽州毕竟是汉人的幽州,我麾下伯誉、汉升、玄德、翼德等人虽年少,我看未必就不如那些胡人,幽州的边军之中,恐怕还是汉人多吧?如德谋、义公、叔章。” “我承认幽州是没粮,需要青冀二州的财赋支持,所以我才想出新的税制,已解决州府税赋收入。比如我那部曲张翼德,张家在涿县只是个中等人家,却也能豪奢至此,幽州怎么就没钱了?难道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利,宁愿向胡人讨好,也不愿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而出力?难道幽州成了胡人的幽州,他们反而能比现在过得更好?胡人能给幽州带来比青冀二州更多的财赋?他们要是这么有钱,还需要来抢吗?” “最后,您说幽州没名将。”刘和顿了顿,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语气却非常自信:“我相信名将不是名花,从花园里就能种出来,名将是怎么来的?名将是从战场上打出来的,一味安抚,只会让幽州人的血性丧失,却不会造就名将。” 刘虞大怒:“逆子!为了造就几个名将,就要先把幽州变成战场?怎么能如此穷兵黩武!” “父亲息怒!我没有这个意思。”刘和摇摇头:“把这里变成战场的是胡人,是每年都要来侵扰的胡人,是他们在杀人,是他们在掳掠,是他们在把幽州变成他们的牧场,把幽州的百姓变成他们的两腿羊。我不是说抚不可取,但是我相信,只有抚而没有战的抚,只会助长胡人的骄横之气,肯定是保不住幽州的安全。” 刘和沉默了片刻:“既然要战,为什么不能先做些准备,非要等到胡人的马蹄蹂躏我们的家园时才被逼反抗,是不是有些迟了?” 接着他笑了笑,谦虚的说道:“我虽然是您的儿子、卢师的弟子,可是实在惭愧,书读得很少,不过《论语》《尚书》而已,我记得《论语》中说过‘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又常听人说忘战必危,好战必亡,既然如此,为何备战便不能与安抚相辅相成,非要非彼即此,冰炭不同炉?” 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刘和与父亲刘虞心照不宣:幽州战事最大的阻碍,不是外族侵扰,而是各个郡的豪强地主。幽州没钱?张飞家不过是杀猪屠狗的,却拥有千亩田地,庄园修得和小城堡一样。那些世家大族只会比张飞家富裕,不会比张飞家差。这些豪强地主为什么不愿意幽州开战,主要各个家族多多少少的生意上,都和鲜卑、乌桓有所往来,一旦开战,他们的利益会受到损害。最后刺史也好,太守也好,都会遇到这种地方上的豪强把持权力的问题,他们是外来户,对当地的情况不熟悉,自然由这些地方豪强说了算。 所以这也是刘和说,自己提出的新税制,为什么要在被受到过入侵的郡县先实施,因为这些郡县不存在豪强地主是阻力的问题。就算日后那些豪强回来了,刘和已经收服民心,要是那些豪强不识趣,刘和不介意杀人立威。 第52章 雪夜突袭 此时诸将已经汇聚中军大帐。 “偷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是我们唯一的思路。”黄忠道:“否则正面对垒,我们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先生的意思呢?”刘和看着沮授。 “别无他计。” 第二天,讨虏营千余老兵被集中了起来,一天两干,还加上了肉食,每日的操练也分外严格了起来,在众多军士不明所以,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些久经阵仗的老兵已是知道要打仗了,但不解的是去哪里打仗呢? 讨虏营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着徐荣与韩猛回来。 五天后,徐荣与韩猛从白草泽返回,不顾两人的疲劳,刘和立即便招集了众人到他的大帐。 “主公,对面的是我先前说过的金雕部落,有一千帐,能招集二千骑兵,他们整个部落足足有一万四千余人。”韩猛道。 “一千帐怎么有这么多人?”刘和奇道。 “奴隶,大量的奴隶,这天杀的金雕部落参于好几次的入寇,发了大财,足足掳掠了数千奴隶!”徐荣咬牙切齿地道。 “真是牲畜!灭了这厮!”关羽一捶砸下去,将刘和面前的案桌击得一跳,看着刘和恼火的目光,不由讪讪地收回了手。 “还有一个好消息。”韩猛道。 “什么消息?” “白兰节,戎狄的白兰节。”韩猛笑道。 “白兰节?”众人大都不知这是什么节日。 “白兰节是戎狄最大的节日。嗯,就和我们过年差不多吧。”这时文瀚解释道。 “我们潜进金雕部落后,我打听到戎狄此次要大庆白兰节,是以所有部的首领都要到戎狄的龙城去,金雕部落的酋长也会去。” 刘和眼睛一亮:“这也就是说这家伙会带走不少兵?” “对,主公一语中的!”韩猛道:“至少这位酋长会带走最为精锐的大帐兵,这样我们干起来便轻松多了。” 刘和笑道:“真是天助我也,想必这金雕部落也要过这劳什么子的白兰节了。对了,距离白兰节还有几天?” 韩猛道:“六天,想那酋长离开部落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好,白兰节那天我们准时对金雕部落发动袭击,这一仗,我们不仅要胜,还要胜得干脆利落,要将损失降到最低。大家都下去准备吧。”刘和兴奋地道。 刘和又看了看邹靖、刘备、简雍、文瀚四人:“宪和,我们这一次带走了全部的老兵,青壮也要带走一部分,这里的老营,就要麻烦你和子博安抚了,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绥安、玄德带三百民夫接应。” 简雍、文瀚点头道:“这个主公放心,有俺们在,便决不会出什么乱子,只是这些青壮以前都是些农夫,这一上战场,能顶用么?” 刘和摇摇头:“这一次却不需他们上战场,我带上他们,其一是让他们见见血,看看战场是什么样子,其二却是要让他们搬东西,要知道,金雕部落抢了我们大汉不少东西,想要搬回来,需要不少人手呢?” 简雍等人不由笑起来,“那好,我先祝主公马到成功,大捷归来。” 刘和哈哈大笑:“借你吉言了,明天我们准备出发,大军将在白兰节前一天抵达攻击前哨,伯誉已找好了隐蔽的地方。绥安、玄德,你们就准备找地方装东西吧。” “沮先生?”刘和转向沮授。 “公子,这一次我跟你去。”沮授微笑道,“公子曾言书生何不带吴钩,这一次我也想见识见识战场上的血雨腥风呢!” 刘和一笑:“也好,有先生在我身侧谋划,却是成算大增。” 凌晨时分,一队队的士卒开始开拔,离开白檀镇,城镇里一片安静,刘和与沮授给大家的借口是讨虏营练兵,将开拔到附近山里进行为期一旬时间的操炼,大家都是波澜不惊地目送着大队人马消失在清晨之中。 而城镇则开始了一天的喧嚣,只有简雍不免有些忧心肿肿,患得患失起来。 六天后白兰节,金雕部落早早地就进入到节日的气氛当中,老酋长拓跋鲁耶奉大首领之召去龙城,金雕部落的白兰节便由拓跋鲁耶的大儿子拓跋司北主持,这也是拓跋司北第一次主持如此甚大的节日,他憋着口气地想要将这场盛大的节日办好,至少要比去年好,因为去年是他的弟弟拓跋思南主持的。 眼下金雕部落的继承人之争已是到了关键时刻,阿父喜欢拓跋思南,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是以捧拓跋思南的臭脚的人在部落中不在少数,但拓跋司北比弟弟要大上一轮,在部落中却也是拥护者众多,现在两派是棋逢对手,谁也压不下谁。 “该死的小崽子!”拓跋司北心里恨恨地骂道,这一次阿父去龙城带上了弟弟,那小子可以在大首领面前露一个脸,要是大首领认可了他,自己可就没什么戏了。 “但愿长生天保佑,拓跋思南马失前蹄,跌死了最好!”一大早起来,拓跋司北先默默地对长生天许个愿,然后才一阵风般地跑出去,开始安排今年的白兰节。 今年是个好年成,不但风调雨顺,牲口又增长了许多,而且跟随大首领出击大汉上谷、代郡,收获极丰,整个金雕部落贵人们的帐蓬里都堆满了抢来的财货,还有数千掳来的奴隶。 拓跋司北的目光落在那些脚带铁链的奴隶身上:“大汉的女子比草原上的女子的确要漂亮多了,就算是部落的贵女们,身上也难免有种膻味,但这些大汉女子个个娇媚,抢回来洗洗,当真能让人看花了眼睛。” 想到这些拓跋司北身上有些发热,这次抢回来的数千奴隶中,女子占了绝大部分,大都分给了部落里的勇士,想必明天部落里又回添不少小崽子了。 接着他开心地想着,只要有人,部落便能一直兴旺下去。今天白兰节过后,回到帐中可要好好地干爽那几个大汉女人,争取撒下种子,让自己这一脉血脉兴旺,一念及此,拓跋司北顿时觉得干劲十足,也许用不了多久,金雕部落便会晋身为强大部落,而不是眼前这幅模样了。 脸上忽地一凉,拓跋司北伸出手去,却是开始飘起了细微的雪花:“今年的雪来得好早,这可真是一个好兆头啊!”伸出舌头去舔舔手上那一丝冰凉,“拜长生天和英明的大首领所赐,这个冬天金雕部落可以安生地躺在帐蓬里,好好地播撒部落兴旺的种子了。” 夜幕徐徐降临,雪下得稍稍大了些,金雕部落里一堆接着一堆的篝火熊熊燃烧了起来,每家帐蓬都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美酒,整头的羊被剥去了皮毛正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一群群的牧民们正围着篝火跳着舞蹈,部落的祭祀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白兰节快要正式开始了。 营地里的黑暗之中,一群群被铁链锁着的奴隶脸色目然,空洞的眼光看着黑沉沉的天空,这个快乐的节日,对于他们,没有任何的意义。 离金雕部落驻扎地大约十里远的地方,一支军队正静静地耸立,没有一丝的声音,没有一点的骚动,雪花落在他们的盔甲上,再化成雨水流淌下来,在他们的前面,刘和静静地凝视着不远处那明亮的火光,在黑夜中,那火光便如同一个标靶,静静地昭示着他这一次攻击的目标。 “公子,再等等吧,等他们尽兴而归,进入梦乡的时候,便是我们进攻的时刻。”沮授低声道。 第53章 队长愤怒 就在沮授说完,再晚一点攻击之后,斥候屯长桓玄居然带回几个女子——原来距离汉军最近的那几十顶帐篷,便是由十五户鲜卑人组成。他们一共有五十余人,其中三十名鲜卑妇孺,其余二十几人都是从渔阳、代郡掳掠来的汉人,是分给他们十五户人家的奴隶,绝大部分是妇人,还有几个老人,而男人奴隶都被派去抓马了。 天色以黑,草场附近十几名身着褴褛的汉人女奴正在驱赶羊群回圈,其余女奴则在营帐做饭伺候鲜卑主人。 这些汉人女子原本都是大汉的良家妇女,有的成家生子,有的还是未嫁小娘,她们所居住的城池被鲜卑人攻破,顿时家破人亡,夫死子散。她们的命运极为悲惨,先是抓进军营为|妓,活下来的便被分配给鲜卑各部落为奴,她们没有人身自由,为主人做牛做马,白天受尽女主人鞭打折磨,夜晚满足男主人的***,她们的地位甚至还不如牛马,恶劣的生存环境使她们活不了几年,很快便被折磨死去。 “今天是他们大节!不知今晚上我们能不能喝到羊肉汤?” “珺娘,你就别做梦了,麦饼能吃到半饱就不错了。” 这时,几只羊从羊群中跑出,几名女奴顿时慌了手脚,一起跑去追赶,若少掉一只羊,她们可就活不成了。 “小羊回来!” 一名年轻的女奴拼命追赶,忽然草丛中的一根硬茬刺进了她的脚掌。顿时血流如注,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其他几名女奴连忙围拢上来,她们从破烂的裙子上撕下布条给她包扎。 “快去把羊追回来,跑丢了咱们可就要倒大霉了!”年轻女奴焦急地指着远处的白羊喊道。 忽然,她的手僵住了,她看见远处出现了一队兵马,正向这边疾驶而来。 她突然惊恐地叫道:“有军旅来了!” 女奴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她们太清楚被这些虎狼军人抓住的后果。她们都经历过,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给她们留下了刻骨铭心般的噩梦。 女奴们也顾不上羊群,她们惊恐地四散奔逃,受伤的女奴被两个同伴搀扶着向南奔逃,但她们哪里跑得过战马。片刻,如雷的马蹄声便在她们耳畔响起,有人哈哈大笑:“都是鲜卑娘们!弟兄们抓回去好好享受啊!” “是汉人!” 年轻女奴猛地站住了,她蓦然转身,只见一名汉军正向她纵马冲来,她激动得大喊大叫,泪水流满了她的脸庞。 “救救我啊!” 向她冲来的庆锋愣住了,这娘们又哭又叫,还会说汉话,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士兵先看出来了,他大声喊道:“队长,她好像是个汉人女子!” “汉人?” 庆锋忽然大声令道:“去叫弟兄们不要乱来,先问清情况。” 他翻身下马,走到跪在他面前的女人面前,见她脚掌被一根硬木刺穿,血肉模糊,便从怀中摸出一袋伤药,替她撒在伤口之上。 女奴跪在地上,低头抹着眼泪,庆锋蹲在她面前,打量她一下道:“你说吧!如果你真是汉人女子,俺不会伤害你。” “军爷,奴家姓陈小名珺娘,今年十七岁,原是渔阳人。” “等等!你既然是渔阳人,那怎么会在这里?”庆锋挠挠后脑勺,疑惑地问道。 “三年前,鲜卑人攻破渔阳犷平县,满城人都被抓走,走过一处山崖时,鲜卑人让我们告别家乡,爹爹和大伯悲痛之下跳崖而死,娘也跟着爹爹跳下去了,我们五百多名年轻女子被送进了鲜卑人军营。” “别说了!” 庆锋霍地站起身,怒火在他眼中闪动,这时,其他十几名女子也慢慢聚拢过来,庆锋向她们挥挥手道:“你们不要怕,俺们是汉军,会保护你们,会送你们回家乡。” 十几名汉人女奴呆呆地听着,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所有人顿时哭成团,她们哭着向汉军着自己被鲜卑人掳掠后的悲惨命运,多少年的痛苦折磨,多少年的思念亲人,她们绝望了,她们痛苦地等待死亡来临,可这一刻,一支汉军,一支她们自己的军队突然来了身旁。 女奴们积压在心中的苦痛都在这一刻爆了,她们捂着脸哀哀痛哭,说不下去了,几名女子想到自己丈夫儿女被杀死,甚至哭得晕死过去。 每一个汉军的脸上都流满了泪水,他们默默望着这群被鲜卑人奴役的姐妹,她们一个个衣裙破烂、骨瘦如柴,头像稻草一样蓬乱,脸上充满了饥饿的苦色,汉军士兵们钢牙咬断,拳头捏着嘎巴响。 “报仇!”一名士兵忽然大吼起来。 “报仇!报仇!”怒吼声在原野中回荡。 庆锋霍地抬头,恶狠狠地盯着远处的帐篷,他一拳砸在草地上,一字一句道:“给我杀过去,去救我们的姐妹,鲜卑人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给我全部杀光!” 两百余名汉军飞身上马,他们抽出横刀,怒吼着向帐篷扑去仇恨之火已在他们胸中熊熊燃烧,满腔的仇恨只凝成一个字:“杀” 十五户正在吃饭的鲜卑人被马蹄声惊动了,他们纷纷跑出帐篷,忽然现是汉军杀来,他们惊恐万分,转身奔逃,两个鲜卑少年骑马要逃,被两支飞来的狼牙箭射穿了后背,惨叫着跌下马。 一名住在这里的部族长老大怒,拔刀上前拼斗,却被一名汉军呼啸而过,人头被劈飞。三十名鲜卑妇孺瞬间便被汉军的铁蹄淹没了。 桓玄说完来龙去脉后,庆锋胸中怒火依然难平,他恨恨地向刘和禀报道:“主公,俺愤慨难当,把那小部鲜卑人全杀了,若触犯了什么军纪,你责罚我好了。” “你杀人我不责罚你,可如果有一人逃掉,我打你一百军棍”。 庆锋大喜,他立刻道:“没有,我保证没有一个人逃掉,我们是包抄围剿。” 这时,韦强带着一名剃头穿毡老者上前道:“主公,这名老丈也是汉人奴隶,他知道金雕部那边的情况。” 老者上前跪了下来,泣道:“将军啊!我是并州雁门人,已经被抓来十年了,如果我能再回故乡,我一定给你立长生牌,天天给你跪拜。” 刘和心中难过,连忙将他扶起,安慰道:“老人家,我们一定会送你回故乡,你能不能先给我说说金雕的情况?” 老者叹了口气道:“我是雁门广武的铁匠,打了三十年的铁,手中有活,所以才没有被杀死,两个月前,我被征去干活,三天前才随主人回来,金雕部堆满了粮食。我数过,有二十四座大粮仓。” “那里有多少兵马驻防?” “我不清楚,估计有千余人吧!不过听我主人说,金雕部的军队不是太多,因为全都被酋长带去参加大首领的白兰节聚会了。将军,我不知道你们居然会越过沼泽跑到这里来了。 刘和点点头,身上热血沸腾,有些按捺不住,这是一次偷袭,更是一次报复,让这些强盗尝尝他们被劫掠的滋味吧! 这些该死的蛮子,居然连外围哨探也没有放上一个,想必做梦也想不到居然会有人穿越几十里的死地来攻击他们吧! 午夜,雪下得愈发大了,静静伏在草原上的猛兽身上都披上了一层雪衣,远处沸腾的营地开始渐渐安静了下来。 刘和霍地站了起来:“伯誉,你是第一波,攻击时勿作停留,只管放火,在营里造成混乱极可。” “云长,你在伯誉之后,见营中乱起,立即进攻。我要你横扫一切,摧垮所有挡在你面前的抵抗。” “汉升,你在外围游击,不能放走一个逃走的家伙。我要全歼!” 刘和不容置疑地道,“公与先生,你却在这里静观我破敌吧!” 沮授虽会一点剑术,但顶多自保罢了,见刘和如此安排,当下自嘲地道:“自古有言百无一用是书生,今日倒是见证了这句古话。也好!我便在这里,不给公子添乱,静待公子获胜吧!” 刘和嘿然一笑,拔出佩剑,沉声道:“出发!” 讨虏营分成三个波次,如同雪中的精灵,从地上一跃而起,向着目标疾扑而去。 第54章 剑斩酋奴 金雕部落,木栅寨门早已关闭,寨门前的哨楼上灯光昏然,上面的哨兵昏昏欲睡,他们是刚刚被换来的,先前的狂欢他们喝了太多的马奶酒,此时不能搂着女人钻被窝,却被赶到高高的哨楼上吹寒风,都是大为不满。 “天寒地冻的,有什么需要警戒的?”哨兵嘟嘟啷啷地道,从怀里掏出一袋酒,仰头灌了一大口,递给身边的同伴。 “来!喝一口,挡挡寒气!”同伴接过酒,喝了一口,忽地道:“阿咩,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被唤作阿咩的人迷胡地道:“什么声音?俺就听见娘们浪叫的声音!”接过酒,便又仰头向肚内灌去。 他的同伴脸上忽地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就在阿咩仰着喝酒的一瞬间,一支利箭呼啸而至,卟哧一声钻入了他的脖子,阿咩哼也没有哼一声,便倒了下去,马奶酒顺着哨楼沽沽流淌下去。 “敌袭!”那小兵刚刚站起来,又是数支羽箭飞来,穿透了他的身体,他张大嘴巴,无神地看着雪地里一个又一个地人疾扑而至,身体旋转了半圈,他看到另一侧的哨楼上,几名哨兵正从楼上摔落,从喉咙中喘出最后一口气,他沉重的身体从哨楼上摔下,重重地砸在雪地上。 徐荣的三百人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哨兵,便如同一股洪流,直冲寨门,部满的寨木在军士们的合力冲击下,只晃了几下便轰然倒塌,军士们一声纳喊,蜂涌而入,一个个从营地晨仍在燃烧的篝火中抽出一根根火把,一边向前冲击,一边将火把仍向帐蓬。 腾腾地火光从一个个的帐蓬燃起,片刻便将营里照亮。许多不明所以的金雕牧民赤着身体刚刚跑出帐蓬,迎面看到的便是一股钢铁洪流,不容反应,雪亮的长刀,长矛已是砍扎过来。 “干得漂亮!”第二波赶到的关羽看到徐荣的动作,兴奋不已,大喝道:“列队,前进!” 五百人的队伍迅速展开,长长的矛尖并举,大踏步地向前挺进。 这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屠杀。经过白兰节狂欢过后的金雕部落压根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袭击,丝毫没有准备的他们大都在刚刚奔出帐蓬的时候,便被砍死或刺死在雪地上。 拓跋司北今天很兴奋,他成功地主持了一场白兰节,回到帐中的他仍没有尽兴,又喝了一袋马袋酒后,方才拖过一个抢来的女子,三两下剥去衣裳便合身扑了上去,身下的女子挣扎着,嘶喊着,却让他更兴奋,嘴里胡乱喊叫着,用力按住女子,身体不住耸动,快意不已。 营地里第一波攻击声让他不由一呆,那个部落会来偷袭我们,这个冬天大家都很肥啊,用不着像往年那样靠抢弱小部落来过冬啊?但他毕竟是久经阵仗的大将,从仍在哭泣的女人身上一跃而起,胡乱套起衣衫,一边招唤着亲兵,一边提刀冲了出去。 映入眼帘的钢铁洪流让他一下呆住了,那制式服装让他记忆犹新,那是汉军,可是汉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身后已涌来不少亲兵,聚集在周围,正紧张地看着那股洪流滚滚而来。 “吹号,聚兵!”拓跋司北颤声道,部落最精锐的大帐兵已被父亲带走了,眼下部落里最多能聚齐千余人,但眼下还办得到么? “少主,快走吧!”亲兵急切地道。 拓跋司北稍一迟疑,那滚滚洪流已到了身前,宛如一架金属刺猥,看到前面挡住路的金雕部人,一声大喝,数十柄长枪已是当头刺来。 拓跋司北急退,挥舞着腰刀不停地格挡,身边一连几声惨叫,已有几个亲兵被刺杀在当场。 拓跋司北心里发寒,跑!一个转身,便向后跑去,身后的金属洪流仍是迈着整齐的步伐,沉稳地横扫而过。整个营地一片火光,被驱散的马匹牛羊四处乱窜,全都乱套了。 当刘和全副武装跨进金雕部落大营的时候,局面已完全落在讨虏营的掌控之中,狂欢之后的金雕部落筋骨酥软,完全没有形成任何整体有效的反抗。 关羽的五百枪矛兵像一部杀戳机器,在金雕营垒内碾来碾去,不管那里刚刚形成一点有效的抵抗,马上便被关羽挥兵而上,一阵乱枪之下,彻底粉碎。 营垒里四处是乱窜的人群,刘和在以刘修和潘凤为首的亲卫翼护下,迈着稳定的步子,在火光中一步步向前迈进,偶而有不长眼的金雕人窜到他附近,也立时被亲卫们乱刀砍死,走到金雕部落的酋长大帐前,刘和别说拔刀,身上连血也没有溅上一滴。 “成功了!”刘和心里也是长舒一口气,这一次不得已的冒险胜得异常轻松,但当着一众亲卫的面,却不得不保持着他威严的面容。 “德然!传我军令,让军士解救被掳掠的百姓,记住,不得无礼。”刘和忽然想起庆锋救得汉奴。 这营中的女子不少,恐怕此时大都与这两人差不多,自己手下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整日呆在军营中,别说是女人,便是母猪也没看过多少,可得加以节制,否则有个什么乱子,就不好弹压了。 心中正自戚戚焉,外面忽地传来一阵阵震天的欢呼声,徐荣一头撞了进来,大笑道:“主公,大事定矣,整个金雕部落已全部被我们拿下,一个人都没有跑脱,凡是手里拿刀持弓的都被俺们砍了,现在云长、翼德那里围住了一条大鱼,呵呵,抓了一个蛮人,一问之下居然是他们大酋长的儿子,叫什么拓跋司的,主公要不要去看看?” 刘和心里欢喜,这一仗打得漂亮,虽然老蛮子不在,但抓住一个小蛮子酋长,便给这场战役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走!去看看这些狗贼的下场!” 拓跋司北已是穷途末路,关羽指挥着上百名枪兵组成的枪林将他团团围在中央,他手下的亲兵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早已死得透了,他自己臂上,腿上也被扎了好几个窟窿,鲜血淋漓,本就零乱的衣裳此时更是被撕扯的七零八落,露出了结实的肌肉,披头散发的他绝望地看着四周仇恨的目光,感到昔日满身的力量正在一点一滴的离自己而去,“想要活捉自己么?休想,长生天保佑下的雄鹰即便战败,也绝不会成为俘虏。” 周围的士兵忽地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两边一散,现出一条通道,拓跋司北看见一个顶盔带甲的军官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看那装束,定是汉军主将。 张飞看起来是个鲁莽家伙,但粗豪的外表下却不乏一颗机敏的心,眼前这个大角色此时已是强鲁之末,战力十去六七,这时谁上去都可轻松杀了他,便这样的大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拿的,此时在金雕部落里,只有一个人有资格,那就是主公刘和。 是以格杀了拓跋司北所有的亲卫,又重创了其人,确认拓跋已是一条待宰的肥猪后,他便立即让关羽、徐荣去报告刘和。 “主公,这便是金雕部落的少酋长拓跋司北!”张飞提着血淋淋的环首刀,恭敬地向刘和道。 刘和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先前还没有发现这家伙倒也是颇有心思之人:“干得好!” 这一句赞赏一语双关,张飞挠了挠头大笑,仍是一脸的粗鲁模样。 “你这戎狄,先前掠我幽州,可曾想过今日?”刘和转向拓跋司北,戟指怒骂道。 拓跋司北勉力站了起来,破口大骂:“汉狗,只知偷袭,不敢对战,儒夫!” 刘和哈哈大笑,“两军阵战,只看结果,不论手段,今日还要嘴硬?” 拓跋司北怒道:“呸,小狗不要脸,敢与我对战么?斩你头颅只等闲耳!” 听到这厮臭骂主公,顿时周围汉军传来一阵阵的喝骂声。 刘和仰头大笑,虽然对这种匹夫行径大为不屑,自己是领兵大将,又不是江湖豪侠,干嘛要与你们摆开阵势,单打独斗,但眼下张飞已将前奏做得极好,留下偌大的桃子来让自己摘,这也是鼓舞士气,提高自己在军中威望的一个良好途径,当然不能错过,一阵大笑后,轻蔑地看着他:“好,本将给你这个机会,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呛啷一声,刘和拔出腰间佩剑。 拓跋司北勉力站了起来,自己的下场早已决定,只不过是想死得有价值一些,他还不想被这些小兵们一阵乱枪戳得浑身是窟窿,那才叫憋屈。 “幽州军讨虏营校尉刘和,记好了,在阎王爷那里不要搞错了杀你的人。”刘和执剑而立。 拓跋司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体内残存的一点力量积聚起来,恨恨地看着刘和,对峙片刻,两人同时大喝一声,刘和纵身扑上,拓跋司北也猛地跃起,跳在空中,无视刘和斜劈腰际的佩剑,搂头一刀砍下,声势颇为惊人。 周围所有的士兵都是惊呼一声,张飞手心里也是捏了一把汗,刘和佩剑陡地迎上去,当的一声响,一截刀头飞开,拓跋司北跌下地来,刘和却已跃到他的侧后,一个半转身,佩剑带着匹练般的剑影斩向,卟哧一声,拓跋司北大好头颅已是飞向了空中。 “主公威武!”周围的枪矛兵们高举枪矛,大声欢呼,刘和微笑着执剑向四周示意。 第55章 沮授心狠 击杀拓跋司北后,汉军彻底控制了金雕部落,将警戒哨探远远地放出去,接下来便到了收获得时刻,盘坐在酋长大帐内的刘和正在听取着部下汇报着收入,虽然还远远地没有整理完毕,但已经报上来的缴获便让刘和已是喜上眉梢,直恨不得手舞足蹈了。 “太肥了!没想到意外捡漏了。”刘和笑眯眯的看着竹简。 金雕部落并不大,区区千帐的部落,在大草原上算不得什么,原本以为这头羊就算肥,也不会太有油水,但眼下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从这一点也可看出幽州边患的严重,长城沿线的郡县每次被入侵大掠对幽州造成了多么深的危害。 粮食!这是刘和最需要的东西,粗略估计居然有十万石之多,牲畜有十三四万余头,其中可充作战马的便有数千匹,这一斩获只让骑兵出身的徐荣、黄忠欢喜得脸都有些扭曲了,坐在那里扭来扭去,他俩朝思不想的骑兵终于可以建立了。 “除了这些我们急需的东西之外,还有金银珠宝!”沮授脸色沉静,完全没有刘和等人暴发户般的欢喜,“略略看了一下,大约值七百万钱,这也与金雕部落这样大小的草原酋长的身家相符。不过这些还没有算那些普通牧民家的东西,只是酋长府库里的东西。” 刘和笑道:“好极了,便是那些普通的戎狄,也给我抢个一干二净,俺们幽州百姓受过的苦,让他们也尝尝,这些戎狄们一穷二白,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过这个冬天。” 沮授看了一眼刘和,又道:“除了这些浮财外,我们还俘获了金雕部落约三千人,大都是老弱妇孺,解救了被掳来的奴隶万余口,这些奴隶中青壮约有二千余人,大都是些妇女。” “这些解救出来的人我们都要带回去!”刘和挥手道。 “这个自然!”沮授笑道:“那些金雕部落的俘虏怎么办,都是些老弱,带回去也没什么用?” 刘和冷笑道:“不管他们!将他们都扔下,已经开始下雪了,让他们去自求多福吧!” 沮授眼光闪动:“公子,对于这一点,我却有些不同看法。” 刘和诧异地看了一眼他:“先生何意?” 先前沮授也说这些人带回去没有用,忽地一个想法冒出来:沮授是想杀了这些人? 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虽然刘和已耳闻目濡了这个时代人命如狗的现实,也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但两军作战死了,谁也怨不得谁,但杀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老弱妇孺,他却是下不得手去。 徐荣、黄忠、关羽等人此时也明白了沮授的意思,饶是众人都是手上血迹累累的战场屠夫,但仍是脸上发白,看着脸色淡定如一的沮授,都是一阵心下发寒。只有韩猛脸色不变,低头把玩着不知从哪里抢来的一块玉佩。 “俺真是看走眼了,看不出这个书生心这般狠啊!”张飞轻轻地嘟嘟了一句,帐内一片安静,张飞本来很小的声音也是得极大,他不由吓了一跳,抬眼看见众人都望向自己,不由更是尴尬。 沮授似乎没有听到张飞的说完,仍是淡然地道:“金雕部落本有万余人,在今天这场夜袭之后,只余了三千多人,而死掉的七千余人中,可视为战士的男子也不过只有三四千人,已经有几千妇孺死在我们的刀枪之下。公子,不是我想杀,而是我们不得不杀啊!” 刘和握紧拳头,摇头道:“何以见得?” “公子,我们这次袭击,全在一个出其不意,全在于有一条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如果这些人不杀,那么是我军袭击金雕的事必将大白于天下,汉军是从哪里来的?这个秘密必将不保,只需稍加查探,白草泽必将暴露,敢问公子,那时我们何以抵挡其报复?” 刘和不由语塞,现在他的实力别说是戎狄大单于,便是一个大型的部落也不是他能抵挡的。 “为了以后的战略,白草泽这个秘密我们也必须保留,更何况,将这些人斩尽杀绝之后,还有一些另外的好处。” “金雕部落被灭,这是谁做的?”沮授笑问。 “当然是我们做的,先生这是何意?”黄忠不解地问道。 “但知道是我们做的人都死绝了。”沮授两手一摊,“汉军距这里最近的乌桓校尉营有天险无可逾越,肯定不是我们,而且乌桓校尉营只有千来人,根本没这实力啊!其它各营都在草原各部的严密监控中,根本不可能长途袭击而不为人知啊?哪会是谁做的呢?” 沮授再一次反问,众人都默然,不知其言何意。 “草原东部鲜卑之间会不会猜测,是不是那个部落见财起意,悄无声息地灭了金雕,抢了他们的财货牲畜呢?如果是,那这个部落会是谁?他会不会将下一个目标对准我呢?” “如是一来,各部之间必有一番猜忌,便是他们的大首领,想要弹压下去也必会费一翻功夫呢!更何况那金雕部落的老酋长还带着千余战士在大首领的王庭呢,想必知道后,一定会去王庭哭诉的。”沮授笑道:“敌人之间不和,对我们不是好处大大的么?而我们闷声发大财,说不定到了明天秋天骠肥马壮的时候,大首领为了压制这种猜测,强行将这事载到幽州军身上,挥军来攻,待他王庭空虚,俺们就出兵奇袭。” 众人身上都是汗流浃背的,看着沮授如看妖魔一般,他们来抢金雕,只是想弄点过冬物资,熬过这个冬天而已,没想到沮授算计如此之深,将草原各部甚至连东部鲜卑大首领都算计进去了,这都是什么人啊? 刘和心中天人交战,杀俘他不愿做,但沮授所说的无一不是显而易见的好处,果然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以前听这话还没有什么感受,今天算是彻底领教了。 “我……”刘和迟疑地还没有说完,沮授已是打断了他的话,“公子凌晨便率领青壮和奴隶们先走,我来押后吧,这些清理浮财的事务,我还是较为得心应手。” 刘和重重地点点头,虽然心中已同意了沮授的方案,但这个命令他却不愿亲自下,眼下沮授大包大揽而去,正合他意,感激地看了一眼沮授,却发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此时的沮授却也在心中笑道:“公子啊!公子,君才十倍于汝父,想要治国平天下,你的心却还没有做好准备。也罢!便由我来引你上路吧!” 环视了一眼帐中众将,沮授笑道:“不知那位愿与我同行?” 徐荣、黄忠、关羽或低下头,或转过脸,半晌,韩猛懒洋洋地道:“如果先生不嫌弃,我愿随先生一行。” “算上俺老张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张飞操起蛇矛道。 沮授点头:“好,如此有劳二位了!” 第56章 壮志凌云 光和五年的雪不仅来得早,而且也下得更大,刘和率部返程途中,地上已是白茫茫一片,天空中飘着的雪也是越来越大,除了千余名军士身上着冬衣以外,大都运送财货的流民青壮本都是衣衫单薄,但抢了金雕部落,这些人身上便罩上了五花八门的衣衫,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帮草原牧民在迁徙,那些被解救出来的汉人奴隶虽然衣裳破烂,但一想到从此将获得自由,回归中土,虽是冻得脸青手乌,但却一个个难掩兴奋之色。这支浩浩荡荡的大军欢呼着,兴奋着......如此多的粮食、牲畜将意味着白檀不会为生计而发愁了。 刘和骑在马上,看着兴奋的部众,心里暗叹,一个集团的兴起便意味着另一个坠入地狱,想到这里,心里不由警惕,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落得拓跋司北的下场?想起拓跋司北最后那穷途末路的疯狂,他不由一阵心悸,想要好好地活下去,便得有更强大的力量,这个时代,只有强大的力量才会让人不敢对你有什么心思,才会保护自己,进而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一边策马缓行,一边思量着回到白檀之后的动作,刘修和潘凤率着一众亲卫前呼后拥着刘和行进在队伍之中,所过之处,一片校尉威武的欢呼。 临近白草泽和白檀交界之地,刘和心里已有了大概的计较,沮授和韩猛、张飞此时也赶了上来,闻到韩猛、张飞身上那浓浓的血腥味,想到此时倒在雪地上的那成片的尸体,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刘和脸色也有些发白。 “公子,你没事吧?”沮授关心地问道,“是不是受寒了?” 刘和摇摇头,对韩猛道:“你这次做得很好!嗯,从今天起,你便是讨虏营里的军候了,对了,可有表字?我好行文去州府。” 韩猛心下狂喜,终于修成正果了,而且一下子便成了军候,韩猛对于大汉军制还是清楚的,意味着自己可以统率数百人马了,要知道,徐荣、黄忠、关羽三人最早跟随,是他的铁板心腹,如今也只不过是军司马,比自己高了一级而已。 “多谢主公,俺是贫民出身未有表字!”韩猛道。 “额!那就叫建威吧。”刘和点点头,“你先去指挥大军过沼泽吧,这一次人数众多,且有如此多的牲畜,不要出什么乱子,我不想有什么不必要的损失。” “多谢主公赐字!”韩猛拍拍胸脯:“俺敢保证,一头牲畜也不会损失。” 自从刘和率军出发后,邹靖、刘备便日夜担心,处理完每日的公务后,便是派人去打探刘和的队伍,两人提心吊胆五天,终于等到了天大的喜讯,一名骑士飞马而来,驰近老营,一跃下马,一路狂奔向营内,一边高声叫道:“主公大捷!主公大捷归来了!” 邹靖和刘备狂喜之下,也顾不得什么汉官威仪了,两人一边一个,将那报捷的士兵揪住,拖进屋内,你一言我一语地提出无数个问题轰炸着那个士兵。 那士兵眨着眼看着两位上级,实是不知道该先回答那个问题,憋了一会儿,才在两人能杀人的目光中道:“主公打了大胜仗,抢了无数的粮食,无数的牲口,无数的兵器,哦!对了,还有无数的女人。” 这士兵没什么数字概念,也不知道到底缴获了多少,只能用两个字,无数来形容。 他二人面面相觑,既然打了胜仗,获得些战利品自是无疑,但这无数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两人互瞪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都是狂喜不已,不管如何,总是一场大捷,两人击掌相庆, “玄德,看来我们要准备更多的库房了!”邹靖大笑。 “不错,不错。”刘备也是呵呵大笑,“当日主公来时,曾对流民父老讲,他来了,就不会让白檀再饿死一人,当时我还心有疑或,以为主公是安抚人心之言,今日看来,却是我大谬了,主公果非常人。” 两人打发起了那士兵,便着急忙慌地开始准备迎接刘和的回归。 锣鼓锁呐那是现成的,转眼之间便拉起了一支数十人的队伍,通知乡老亭长们组织百姓夹道欢迎,再组织人用苍松翠柏架起了巨大的凯旋门,翻箱倒柜找了些红绸系在门上,虽然有些简陋,但对于当今的白檀来说,已是很不错了。 前方哨探带着邹靖派来的人见到刘和,禀告白檀的准备,前哨的韩猛当然也明白得很,通知队伍停了下来,第一个走过彩门接受百姓欢呼的必须是他们的主公——刘和。 嘚嘚的马蹄声传来,前方出现了军队的身影,顿时锣鼓喧天,数万百姓欢声雷动,刘和一马当先,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在他的身后,络绎不绝的队伍一支接着一支的出现。 刘和打马跨过彩门,看着两边欢呼的百姓,两手虚虚一按,场面立时安静下来,众人都期盼地看着刘和,邹靖、刘备二人都以为他要发表一翻激动人心的演讲,心中也拟好了一番贺词。 刘和本来也准备慷慨激昂几句,但乍一看到两边数万群众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嘴一张,竟然大喊了一句:“乡亲们!从今天起,俺们顿顿都吃饱饭了。” 数万人顿时凝固! 邹靖、刘备二人更是险些一跤跌到地上——自古而今,恐怕这是最别具一格的获胜感言了。 刘和脱口而出那句话后,就有些后悔了,这个时候本应该热血澎湃,慷慨激昂一番啊,怎么整出个顿顿都吃的饱的来?当下有些狼狈的赶紧策马向前,数万群众先是发楞,而后是大笑,再往后却是惊天动地的欢呼了。 “跟着校尉走,顿顿都吃饱!”不知是谁振臂高呼了一声,顿时群起响应。 在刘和身后,沮授第二个策马走过了彩门,不论是徐荣还是黄忠、关羽,都下意识地勒住了马匹,任由沮授一人尾随着刘和。至于韩猛,他还排在关羽等人的身后呢! “高明啊!公子!”策马走到刘和身侧,沮授眼带笑意低声道。 “丢死人了!”刘和脸皮微红,“不知怎地,脱口就出来了,想着不对时,却已不能改口了。” “正是因为公子脱口而出,不假思索,那才好啊!”沮授道:“百姓愚昧,与他们说什么家国天下,那无异于对牛谈琴,但百姓心中却又最为敞亮,谁对他们好,那是一清二楚,他们图什么,不就是肚子吃得饱饱的,身上穿得暖暖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么!谁能为他们做到这一点,那他们就会死命地维护谁。” 刘和想想,不得不承认沮授说得很有道理,老百姓们的要求并不高,但要在这时代做到,却无疑是很难的。“先生,说到容易,做到却难呢,这个冬天是没问题了,但以后怎样,却还不一定呢?我们仅仅走出了第一步而已。” “万事开头难!公子,这第一步走好了,以后会越来越顺的。公子没信心么!”沮授笑道。 这一句反问,却激起了刘和的好胜心,胸中一时涌起豪气干云,“当然有信心,我还坚信我会做得更好。” “恭喜主公得胜归来!”邹靖、刘备一同出现在刘和的面前。 刘和笑吟吟道:“绥安!玄德!几天不见,你们倒是有清瘦了些,这些日子辛苦了。” 邹靖摆手道:“份内之事,何来辛苦,主公与将士们在外征战,是真辛苦。” 几人并肩而行,边走边聊着白檀的事,刘备道:“让主公挂心了,下雪之前州府还送来了明年春上所需的粮种、农具。” “好事!好事!”刘和高兴道。 在他们的身后,军士和青壮押运着财货络绎穿过彩门,进入到白檀,每一队士兵和青壮走过,都赢来一阵喝彩声,别说是上阵杀敌的军士得意洋洋,便连那些随军的青壮,都是脸上放光,这可是长脸的事儿啊。 韩猛心中最是感慨,想不久前自己还是一个人人喊打的土匪,但转眼之间,便成了人人敬仰的英雄,这世事之奇,当真是出人意料之外,回头看一眼潘凤,潘凤也是喜不自胜。这小子在破营激战时为保护刘和被人在膀子在削了一刀,眼下膀子还吊着呢,现下却成了炫耀武勇的标志,只狠不得将那伤臂再举得高些。 “渠率,还是做官军杀贼好哦!”潘凤颇有感慨地对韩猛道。 接收财物入库,安置奴隶,布置庆贺,早有准备的邹靖与刘备二人一切有条不紊地布置下去,短短半日时光,便已处理妥当,除了万余奴隶尚有不少没有房屋住,当时二人可没有想到刘和还带了这么多人回来,不过从金雕部落那里掠来的帐蓬却是现成的,于时在老营那一排排巨木建成的房屋一侧,一片片白花花的帐蓬又搭建了起来。 傍晚时分,白檀老营里便有一处处的炊烟冒起,各个营盘都喜笑颜开的淘米下锅,更是破天慌地宰杀猪羊,这对于已是数月不知肉滋味的众人来说,可是不小的诱惑,早有些小家伙们流着诞水,早早地守在了煮肉的大锅旁。 四处飘散的香味让一直处于饥寒状态的众人都是咕嘟咕嘟地吞起了涎水。 与老营里其它地方狼吞虎咽不同,刘和这里却是斯文安静得多,酒过三巡,脸上都有了些微酒意,刘和微笑着放下筷子,道:“诸君!我们的这头一难关,却是在大家齐心协力之下,安然渡过,甚至还略有余财,这里!和先谢过诸位了。”站起身,向大家抱拳一揖。 众人不敢怠慢,齐齐站起还礼道:“全仗主公虎威。” “诸君请坐!”刘和虚按双手,“虽说这头一关我们是过了,但我军的困境,诸君都是心知肚明,前途莫测,内忧外患,君等尚需共勉。” 经此一役,沮授已隐隐成为刘和手下第一人,见刘和说完便道:“公子放心,有公子在上运帱帷幄,我等尽心尽力,幽州振兴指日可待。” 众人尽皆言是。 见屋内众人都是脸有兴奋之色,刘和知道需将自己的计划合盘托出,以便让众人有一个明晰的目标。 “诸君!在回来的路上,对于我军的发展,我心中已有了一个计划,今天便向众位合盘托出,望诸位查漏补缺。” “请公子明示!”沮授请示道。 第57章 扩军备战 刘和放下了酒樽:“编练军队以振军威,军队是我们立身之本,这是当务之急,修内政以资民生,这是我们生存的根基,简单而言,这个冬天我们要做两件事,第一是厉兵秣马,第二是发展民政。” 讨虏营入白檀时只有千余人,而按照大汉军制,一个标准校尉营是五千人,当时讨虏营连吃饭都成问题,自然谈不上扩军,但眼下却是不同了,不仅白檀遗民加招募的流民残中便有上万青壮,便连这一次解救回来的奴隶中也有数千可充作兵员。 扩军,已成了当务之急。 “公子说的是,没有兵马在手,我等便是别人案板上的鱼肉。”沮授道,“现在冬天已到,正是我们练兵的好时候,相信以公子的练兵之能,这个冬天过后,我们讨虏营就有一战之力了。” 刘和傲然点头,以前没人没兵器,现在人不缺了,兵器也从金雕部落缴获了不少,说到编练强兵,那自是他的拿手强项。 “讨虏营左中右前后五部,这一次将扩充至满员,左部军司马——关羽!”刘和看了看关羽。 关羽站起抱拳:“谢主公提拔!” “右部军司马——黄忠!你部为骑兵部,这一次缴获了足够的战马,你可优先选择能上马作战的士兵,各部不得推维!” 黄忠听罢喜形于色,多日心愿,一朝得偿,怎不心花怒放:“多谢主公!” “中部军司马——徐荣!” 徐荣霍地起立:“领命。” “前部军司马——邹靖,副将张飞。张飞为我军先锋使!”刘和看向邹靖、张飞。 “尊将令!”邹靖、张飞领命道。 “韩猛!”听到点到自己的名字,韩猛唰地站了起来,大声道:“韩猛听命!” 声音之大,让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刘和微微一笑,“此次我们袭击金雕部落,你当居首功,先前我便说了授于你军候,现在命令你组建斥候曲,建制三百人,配马。直接向我负责。” “刘修,你为我亲卫屯屯长;潘凤,屯副,你二人于全军选拔敢战忠心之士,组建我的亲卫屯,人数二百人。” 之所以让刘修为屯长,是因为较之潘凤,他更加沉稳。 众将一齐躬身领命。 “公与先生!”刘和笑容可掬地转向沮授。 沮授微笑抱拳:“但凭公子吩咐。” “委屈先生担任我的军师,协助我处理军务,参赞军机,如何?” 沮授笑道:“公子之命,安敢不从!” “从明天开始,扩军正式开始,”刘和正色道:“说完了军事,我们便要说说民政了,这是我们以后生存之根本,不可轻忽,诸君也都知道,不是每一次都能抢到东西,也不是每一次州府都支援我们的。” “所以,我们一切都要靠自己!吃的、穿的、用的,都要自力更生,这样才不会为人所制。” “时至今日,我白檀已有六万余人口,是吧?玄德。”刘和看向刘备。 刘备点头道:“不错,原有流民四万余口,遗民万余口。主公此战又带回万余,合计六万八千有余。” “那我白檀现在有田多少?” 刘备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对这些民生熟悉得很,“白檀靠近燕山余脉多山,可供耕作的土地并不多,合计有良田百万余亩,分布在县城附近,汤乡,平乡等数个乡,前几年又遭劫掠,人员伤亡甚重,除了一些土著大户逃亡在外,可能回来,其余的大多都成了无主之田。” 刘和笑道:“甚好,凡是还有主人在的田地我们不动,仍然返还给他们,其余的全部没作公田。这些公田授给原先无地的佃户,长工,每丁口授田十亩。接下来屯垦白草洼附近的,一律作为军屯。” 文瀚听罢一惊:“主公,这其中有很多田是一些土著豪强大户的,这些人在兵灾过后肯定还会回来,那时主公将他们的田赐给了别人,其不是有麻烦?” 刘和冷笑一声:“回来?回来好啊,反正现在人口少,如果他们要田,我另外再给他们一些便好了。” 文瀚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股不善的味道,当下也不再多言。 “此次流民之中,青壮只有四成,老弱妇孺居多,这一次我们又从金雕部落救回来的奴隶中,也是女子居多。嗯!告诉所有的兵士,如果他们能找到媳妇,便也同样赐田。”刘和道。 “主公,军士们如果都去找媳妇了,这个战力...?还有!他们还会用心去训练么?”简雍有些吃惊。 刘和摆摆手:“宪和不必担心!这些军士们以后还要承担作战的任务,他们的赐田是普通百姓的一倍,也就是一口二十亩,另外,这些军士的田地以后也不必缴税。嗯,凡是以后我们要收的各种税务,只要家中有当兵的,便全都免去。” 文瀚一听,要是这样,岂不是大家都会去挣着当兵? 沮授笑道:“公子此招甚好,军士们在这里有了恒产,却不用缴税,以后谁要动他们的财产,这些军士必然起来反抗,几十亩田,公子却将换来数千将士的忠心。的确划算!” 刘和哈哈一笑:“先生深知我心!我料此策公布后,来报名投军的必多,但如今我军尚负担不起多余的兵马,先招三四千之数足矣。所以招兵时可以更严格一些!” “另外,所有的青壮在农闲时必须进行军训,讨虏营将派出专门的军官负责此事,由各乡老,亭长负责组织,我要白檀的青壮在任何时候,都能拉出来便能成为一支军队。” “玄德,你做县令吧!绥安转回军职。子博,委你为县主簿;县尉依旧是云长。民政管理就拜托三位了。”刘和道。 “敢不尽力!”刘备、文瀚抱拳道。 “宪和!”刘和又转向简雍。 “主公?”简雍道。 “宪和你任县丞,协助玄德管理民生之务,另外协调白檀地方与讨虏营之间的关系,还有,讨虏营的一些与外面打交道的事情也就交给宪和了,不知宪和是否嫌事务过于繁杂?” 简雍笑道:“没有问题,一定不负主公所托。” 刘和笑道:“那就好,既然各人都已知道了各自的职责,那明天便各知其事,每三天我们碰头一次,协调商量事情,解决问题。众人可有疑义?” 众人轰然应命,刘和喜道:“好!正事说完,接下来咱们接着喝酒,今日却是要一醉方休。” 不出所料,当第二天授田政策一经公布,立时便在白檀掀起了波澜,原本有田的百姓见自己的利益不会受到损害,当然没有什么意义,当是见家中只要有当兵的便可以免税,倒是心中颇为意动,而那些原本赤穷的佃户、长工见居然有田可分,当真是高兴得不分天南地北了。当然是雀跃拥护的。 军士结婚便可以分田,讨虏营千多老兵也炸了窝,现在白檀什么多?女人多呗!要不是军官死命弹压,这些军士只怕早已跑出营去找婆娘了。 从金雕部落里救出来的女子极少有人离开,这些人要么是因为家破人亡,无处可去,要么便是被掳去失了清白,即便回到家只怕也没什么下场,见在这里有事作,有饭吃,便也安心地中了下来。 当她们看到公告之后,也是动心不已,对于这些受过大苦的女子来说,只要能找一个老实能干,真心疼他们的丈夫,便已足够了,更何况还有田地可分?这些女子与讨虏营的士卒同行了十数日,倒也有不少混熟了,当这些军士跑来相询时,这些女人自是没口子的答应。 白檀开始了结婚狂潮。 “有恒产者有恒心!”刘和在事后曾对沮授得意地道:“这些女人们不能干多少活,要养活她们可要不少粮食啊,把她们嫁出去,便该她们的丈夫养了,有了女人的男人便也要安份一些,不要怕有了家的军队没有战力,恰恰相反,有了家的军队会更有战力,因为让妻儿过得更好是他们的责任,更何况这里是我们的大本营,你想想,要是以后有人想来谋我们的老巢,这些人会不挺身而出,卫护自己的家园么?” 即便是沮授自许才高,刘和的这一招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有家的军队战力更高的这一论调,让他更是闻所未闻。 第58章 马儿三宝 次日,刘和醒来时,已近午时,一连下了数天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透过窗看出去,尽是一片银装素裹,屋檐下、树杈间,倒挂的亮晶晶的冰锥闪着幽幽的光芒,或长或短,或粗或细,不一而足,偶有一阵风吹过,簌簌的雪粉便纷纷扬扬的自空中掠过,转眼之间,又融入那一片雪白,再也不见一丝踪影。 远处传来一阵阵整齐的呼喝声,那是军士们在训练,阵阵炊烟也开始冒起,这时代一日三餐是比较奢侈的,绝大多数还是一天二顿,此时,应当是在准备第一顿饭吧。刘和从窗台上抓起一把雪,狠劲地按在脸上揉了揉,让仍有些头痛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些,这几天有些太放纵了,心里自责道,如果让自己过于放松,真担心自己会懈怠下来,眼下万里长征可还只走了第一步呢! 门前的平地上,亲卫们早已将雪扫开,露出才被夯实不久,又被冻得极硬的地面,刘修和潘凤等亲卫们正在那里操练,虽然天很冷,但这一群汉子都是脱得只穿一条犊鼻裤,身上兀自冒着腾腾热气,大声吆喝着练习。 对于一般军士的操练,刘和并没有太高的个人要求,着重的反而是战场纪律及悍不畏死,勇往直前的精神,但对于自己的亲卫,那自然是个人功夫越高越好,这群汉子本来便是从军中精选出来的,再加上刘、潘二人每日督练甚勤,面貌倒似一日胜似一日。 抓起衣服三两下穿好,琢磨着自己首先应当去哪里看一看,是去新建的校场看新兵整训呢,还是去刘备那里去看看授田工作呢! 对于刘备与简雍两人,刘和还是挺满意的,说实在的期初他对刘备是有戒心的,但是后来发现刘备是个官迷,有点像《水浒》里的杨志。现在刘备是县令——汉制,大县(万户以上)设县令,小县(万户以下)设县长,都是一县的最高长官。目前白檀按一户五口算,合计一万四千户,放在中原也是个大县。县令秩俸为一千石,名副其实的“百里侯”。所以刘备对刘和是非常感恩的,没有刘和哪有他的今天。再加上汉代那种察举制——刘和是刘备的举主,刘备是刘和的故吏,刘备身上打上了刘和这一派系的标签,虽然这一派系现在很微弱。 前世刘备能成就霸业,一是靠时势,遇上了黄巾起义,如果是太平盛世,刘备根本没有崛起的机会;二是他有关、张两人追随,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现在关羽、张飞已经折服于刘和,刘备羽翼已断,还怎么翱翔高飞?! 不过话说回来,刘备不愧是内政好手,自己提了个想法和思路,短短的时间内,他和简雍两人就拿出了切实可行的方案和步骤,县衙的班底也基本充实了,现有的一套人马基本是重新招起来的,读书人太少,很多都是目不识丁的家伙,但胜在踏实肯干,也没有以前胥吏的油条世故,相比而言,刘和还更喜欢现在的这一套人马。 看到刘和出来,一众亲卫便都涌上来行礼,刘和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去做自己的事,亲卫们见主公站在一侧,倒是更加卖力起来。 刘修、潘凤二人却不敢怠慢,套好衣裳便侍立在刘和一侧。 “主公准备出去走一走?”刘修问道:“还是让我等侍候主公用过饭后再出去吧!” 刘和笑道:“反正已这个时候了,等下我们去军营那边和军士们一起吃!” 刘修钦佩地道:“主公,你真是体恤军士啊!俺当兵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看到过堂堂的校尉与小兵们经常在一起吃饭的。” 刘和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能与大家同甘共苦,何来齐心协力卫大汉。” 潘凤咧开大嘴,笑道:“主公可不是以前那些贪官污吏。俺就是遇见主公太晚了!本以为一辈子做贼寇,活不久长,但俺运气好,居然碰上了主公,不但活了下来,还做了官军,反正从此以后俺这条命便卖给主公了。” 三人边说着闲话,边向军营那边走去,走得一阵,忽然下雪了。 “主公!风雪太大还是回去吧。”潘凤道。 “韩军候派出去的兄弟可有回来的?”刘和搓了搓手。 “没有。大概风雪太大的缘故,下个月天气转好,开始化冻了估计就有好消息了。” 刘和点点头:“上次他说,大草原上各地的汉人马贼消息灵通,与他们建立良好的关系对我们将来和鲜卑人的大战非常有好处。我觉得这个计划很好!” “主公您真好!从来没有那个边将对我们马贼这么客气的。您是第一个!”潘凤作揖道。 “马贼也是被逼无奈才去做马贼的,家里要是有吃有喝谁愿意去做马贼。” “主公说得是!但是这年头就是做马贼恐怕也做不长了。”潘凤突然伤感地说道。 刘和笑起来:“好啊!所以我让韩军候去招安他们到讨虏营来当兵。大家只要能生存,在哪里讨生活都是一样的。” “鲜卑各部落在大首领的要求下从去年开始就加紧了对马贼的清剿,要不了一两年这阴山、太行山、燕山附近恐怕就没有马贼这个行当了。” “你都当兵快一个月了还对鲜卑人追剿你们马帮耿耿于怀?放心!这个仇会报的。鲜卑人要动对大汉的攻击,当然不希望在行军的路线上布满了暗探和眼线。你们不但贪婪,胆子也大!这对他们的后勤补给粮草辎重的安全是个巨大的危险。如果是我,我也会同样这么做的。” 潘凤一愣神不相信地说道:“不会吧。” 刘和自信地一笑:“看着吧!大草原上的马贼们马上就要遭到狂风骤雨一般的追杀,再也没有相安无事的时候了。你们的许多朋友很快就要到长城一线来避难了。” 潘凤对刘和敬若神明,马上就相信了,随即对自己的朋友们担心起来。 接着刘和到了骑兵校场,看见沮授、徐荣、黄忠在训练骑兵。他忽然想起什么了,就走过召集他们到校场的临时帐篷里说事情。 “三位训练骑兵如何了?骑兵、步军可是当属哪种厉害?”刘和问道 刘和说完三人沉思良久,对视一眼,沮授说到:“无强者,因地制宜!唯适合作战之地,当属强之!” 看着刘和皱眉,徐荣接话到:“主公,适合作战之地的兵种才是最强的,以鲜卑为例,到了关内平原,他们会用骑兵骚扰,来去如风,刀刀落肉,汉军只能如待宰牛羊,要是去了山林,那骑兵就会变成牛羊,还不如步兵,但是入林,这就需要提防火攻;要是城战攻防,当以弓兵为利,万箭齐发犹如飞蝗一般,谁能躲掉,前史有记秦军攻城,每到一城,皆以弓箭覆盖,所以逢战必胜,可是弓兵缺点太多,比如骑兵冲杀近前,只有被屠杀的份,而且一百五十步内也射不了多少箭,骑兵也死不了多少人!这时便需要步兵了,可是对于骑兵来说,步兵只是块骨头,啃啃就完事了!” 听完徐荣的话,刘和点了点头,然后说到:“要是咱们主动出击收复渔阳故县,滑盐、要阳二县当如何?” “回主公,这个地方只能用骑兵对阵骑兵,可是即便这样,也难以得胜,毕竟这里人人可以手挽弓,跨骏马,天生的骑兵……如果我们要训练骑兵非数年不可成,所以没有兵种可以克制!”黄忠道。 黄忠说的没错,如果有兵种可以克制,秦始皇就不会用百万徭役修长城,用偌大帝国换取万世安宁! 刘和久久不语,骑兵自己有速成之法,有了马蹄铁与马鞍,骑兵半个月就成,现在马匹又缴获好几千匹:“目前我军马匹无忧,那么我就说说骑兵的事——骑兵我有速成之法!” 一言惊起万层波浪!三人目瞪口呆:敢张嘴闭嘴说这话的人,不是杀人如麻就是个疯子! 其实速成之法只要是个将军都会,新兵只要不从马上掉下来,拉到草原一个多月就成百战之兵,只不过,这种方法是用一座座骨山堆出来的! 看着几人面无表情,刘和有些纳闷,难道马蹄铁与高桥马鞍、双边马镫已经出现?不可能啊,自己也有马厩,可是没见一匹配马鞍与马蹄铁的!这个时代单边马镫和原始马鞍倒是有了。 “诸君这是何意?”刘和纳闷。 这时沮授开口了:“主公!这种速成之法太过残忍,可以说十不存一都不夸张!” 看着一脸认真的沮授,刘和没来由的装了一脑袋问号,给马穿鞋残忍?还十不存一,我又不是砍马腿! “先生,应该没这么严重吧?钉块马蹄铁好像最多钉坏几条马腿,不至于十不存一吧?” “马蹄铁?这是何物?” 看着充满疑问的双眸,刘和直接说到:“马蹄铁就是钉在马掌上的铁块,就像人穿了鞋子一样,应该不至于十不存一!” 接着刘和讲了马儿三件宝——马蹄铁、高桥马鞍、双边马镫。 “上次不是在金雕部落救了个铁匠回来么?诸君随我去寻他,请安排他为我们的战马各打造一副蹄铁和上马用的镫铁。如果有皮作匠、木作匠的话,还要请他们为我们修整一下马鞍。各样器具的图样,我早就画好了。” 第59章 蹋鞠娱教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铁也贵啊! 沮授扯了扯刘和的袖子:“公子,你说的蹄铁、镫铁是什么东西?我们的马鞍好好的,为什么要修补?” 刘和笑了笑道:“你想让诸将除了骑射之外。还能拥有在马上近身格斗的能力吗?” 沮授一愣:“公子你说什么?” 刘和拍拍沮授的肩膀:“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让骑兵们拥有持戟冲锋,近距离击杀对手的能力。” 一路上就沮授三人还是不信:“这怎么可能,骑射已然不易,持戟冲锋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真要像主公说的,人人可持戟冲锋,那我们岂不是都成了楚霸王,只要有八千子弟兵就可以横行天下。” 刘和心中一动。 自穿越后他一直不愿意过于惊世骇俗,被人当成妖孽送去喝符水。所以除了似是而非的单摆税制改革之外,他几乎不提前世的科学技术,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和普通的汉代少年一样。马镫、马鞍之类的穿越必备神器,他当然也能做,但是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他一直不肯做,因为他生怕解释不清楚,引起人的怀疑。 现在决定做,是因为他发现没有这些东西,他要想在短期内提高骑术。汉军要想达到和鲜卑人一样的程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白檀之围解了,可收复右北平、渔阳、上谷、代郡几郡故土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他可不想因为骑术不精而堕马身亡,终结自己的穿越人生。为小命着想,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当然了,怎么才能解释自然无漏洞,也就成了一个让他头疼的问题。 沮授的话提醒了他,汉人也许没他这么敏感,他们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可能远远超出他的想象。更何况他还有一个非常好的借口——古书。 秦汉之际,先有秦始皇的焚书令,后来持续多年的战争,大量的古书被毁于一旦,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古书里记载过的却不为人所知,这实在是太正常的事了。 谁知道公输班那只在天上飞三天不落的木鸢怎么做? 与这只木鸢比起来,马镫、马鞍算个毛。 谁能说得清为什么生长在吴地,以江东子弟为主力的项羽突然拥有了三万骑兵? 所以在打造完成之后,坐在高桥马鞍上,脚踩在马镫里,刘和心安了不少,再也不用担心速度一快就会从摔下去。他试射了几箭,稳定性、命中率都有所提高,虽然还不能和立射相比,至少比之前纯靠运气好多了。五十步之内,他基本能保证五成的命中率,三十步之内,他有信心直取对方要害。 如果综合骑和射两方面的能力,基本上只要不和高手比,他已经不比普通人差了。 刘和如此,关羽、黄忠等人更是如虎添翼。有了这新式的马具之后,别说近身格斗,他觉得肉搏都不成问题。 诸将们对此深以为然。 除了原本的弓箭和环首刀之外,刘和又命铁匠打了十几枝两丈左右的枪、戟。在这个时代,能在马上使用长兵器格斗的人还是少数,所以也没有专门的骑用长兵,只能先用枪、戟代替。好在这些万人敌们武学修养和领悟能力很高,对长兵器的用法并不陌生,需要熟悉的只是如何在马上用罢了。 就在刘和下令绝对保密之外,不得外泄之外,他本来想放权清静几日,结果发现新兵训练,新兵们的积极性不高? 刘和决定拿张飞部做样板。 因为新兵们都是步行,所以刘和也没有骑马。他命令前队先走,后队压阵。 张飞是前队的先锋,吆喝着本曲的各个队长,催促他们快点带队前行。绝大部分的新兵们都是农夫出身,没有从军的经历,被各“队”的队长赶着,后边的撵前边,前边的撞后边,跟一群被赶的鸭子似的,又像被丢入锅中的饺子似的,走了没多远,便彻底散开了队伍,乱成了一团麻。 后队的表现也差不多。 刘和望着前头散乱不堪的队伍,暗暗苦笑,心道:“乡人不知行伍森严,定以军法部勒之。可又不能对新兵过于严厉,这个办法纯属无奈。” 他越看前头的队伍,越觉得不顺眼,干脆不再去看,又想道:“我之此法,最多能吸引到新兵的兴趣,调动起他们的积极性。这只是第一步。希望能快点完成,好进入下一步。” 调动积极性是第一步,第二步是正式操练。 “绥安!翼德!今天的操练不以技击为主。新兵们没有经过行伍,对操练这件事也不是太积极,所以我打算以游戏先行,先把他们的兴趣调动起来……”刘和对张飞道。 邹靖、张飞听了,都道:“主公妙计。” 邹靖平时对世事、杂闻多有留心,较之张飞、关羽诸人,他的见闻要广博一些,又补充说道:“乡人谨钝,正该以此法教之。我听说皇甫家诸将便常用主公此法来操练,其中含有兵法之道。以此教之,必有功效。” 皇甫家诸将:即汉末名将皇甫嵩的家族,此家世代出将。 刘和笑道:“知我者,绥安也。”扯回话题,望向前边,说道,“前队已快到操练地点了。时间不早,咱们开始罢!” 对面的新兵们虽然队伍不整,糟乱纷杂,但刘和依然能保持冷静的态度,耐心等他们安静下来,笑道:“诸位刚才不是想知道我让军司马拿了什么?” 新兵们早好奇不得了了,乱糟糟地应道:“是啊!想知道。” “主公,你让军司马拿得什么呀?” “军司马,你刚拿的东西呢?快拿出来!” “对,对,快点拿出来!让俺们看看是什么。” 邹靖带队出发前,把拿的东西藏到了张飞的马袋里,得了刘和的许可,他过去取出一物,举过头顶。 众人定睛看去,有“咦”的,有“啊”的,有恍然大悟的,有楞了一愣的,有马上转眼去看刘和的,有摸脑袋不知道拿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的。 也有反应快的,大声叫出了那物事的名字:“原来是蹋鞠!” 蹋鞠,就是蹴鞠——古代足球。蹴鞠始于黄帝,开始用于军事训练。鞠是用皮子做成圆形,里面装满毛发。战国帛书有黄帝杀死蚩尤以后,“充其胃以鞠,使人执之,多中者赏”的记载。 刘向《别录》中说:“蹋鞠,兵势也。所以练武士,知有才也,皆因嬉戏而讲练之”。蹴鞠除象征“兵势”、有训练武士的作用外,也用于丰富军中生活,使战士保持良好的体力和情绪。“今军无事,就使蹴鞠”,就是后者的反映。汉代班固把古代足球列入兵家技巧类,并称:“以立攻守之胜者也。”唐朝颜师古注云:“蹴鞠,陈力之事,故附于兵法焉。” 通过蹴鞠,一来可以锻炼士卒的体魄;二来通过激烈的身体对抗,可以激发出士卒的勇悍、不服输精神;三来两方对战,又能培养士卒的团队精神;四来因有裁判、有规则,又可以使士卒养成服从命令的习惯。令下则勇往直前,令禁则伏首贴耳。 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害。蹴鞠并有鼓舞士气的作用,前汉冠军侯霍去病出征塞外,孤军深入,远离主力,有粮草断绝的危险,他便建起球门,“穿域蹋鞠”,带着士卒们玩儿起了蹴鞠。 汉代蹴鞠运动就像现在的乒乓球一样。所以,在琢磨该用何种办法操练新兵时,刘和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蹴鞠”。新兵有基础,蹴鞠又能当成训练的手段,两全其美,何乐不为呢?如果上来就练队列、操技击,新兵们就算不反对,但肯定也会兴趣缺缺。与其如此,不如投其所好。 第60章 庠序之教 日渐西沉,四野苍茫。场上尘雪飞扬、喧哗声闹。 随着比赛的进行,已经进入了尾声,可观看的人已不止有原来的军士,还来了不少在田间劳作的农人,可是冬季秋季日短夜长,就算还够再踢上一场,但等结束、回到家肯定也都天黑了。新兵们虽然不愿,但客观事实如此,却也无话可说了。便有人转而埋怨那些迟到的:“要不是你们来的晚,怎么会只踢这一场?” 迟到的新兵中可能有刚结婚不久的,被人嘲弄道:“晓得你才尝肉味,但省些精神,早来点,把力气用在场上,岂不更好?你在家耕犁得再多,能换来两斤肉?若在场上赢得一次,可是实打实的两斤肉,拿回家中,给你那妇人,她定然高兴,说不得会肯让你换个花样试试!” 众人哄然大笑。 原来刘和为了提高新兵的积极性,还给了实物奖励——赢得那队没人有两斤肉。 邹靖、张飞引诸人下场中,收拾了球门,拿回“鞠球”,重堆放车上。 有人问道:“军司马,下次操练什么时候?” “除了蹴鞠,还要练队列、搏击,昨天、今天,已连续两天了,我打算把下次蹴鞠放在两天之后。”邹靖道 一句“两天之后”,让那些摩拳擦掌准备赢取肉食的人失望不已,如当头泼下一桶冷水。有人忍不住,叫道:“如今军营既没有仓楼修缮,也没有沟渠要挖。搏击是体力活,俺们想多吃些肉长力气。军司马,再等两天太久了点!” “那你们说?” “明天,明天吧!” 不少人表示支持,叫道:“对,明天!” 这倒是刘和没想到的,他知道蹴鞠必能引起新兵的兴趣,也知两斤肉食必能提高他们的积极性,却还是小看了效果。他本打算循序渐进的,但既然有人这么提出,而且看起来支持者还挺多。 他示意邹靖。 邹靖会意:“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脸上却故作迟疑,说道:“明天?” “对,就明天吧!军司马。趁天气好,咱们多踢几场。再等等,可就要冷了!” 有道是: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一场蹴鞠、两斤肉,换来了新兵们的热情高涨。张飞见状顺水推舟,说道:“那行,就明天!一样还是辰时集合,如何?” “行。” “没问题!” “好!谁再敢晚来,俺可要对他不客气了!” “绥安!翼德!操练之事就托付二位了”刘和道。 “但请主公放心!” 两天的比赛,除了将新兵们的积极性差不多调动起来了之外,刘和还有别的收获。 收获总的来说有一点,细分有两点。那就是:对上场新兵的能力,他渐渐心中有数了。能力分两种,一个是体力、技击的水平,一个是眼光、战术的水平。 两队对垒,球门就是城门,对方就是敌军,人数相当、而且又在受到规则限制的情况下,要想突破敌军的包围、截击,将球攻入对方门中,没有一定的战术水平是不可能的。就算这种“战术”的观念还很原始,属于自发的、本能的萌芽状态,但毕竟是“战术”。 能在球场上指挥、协助队友获胜的,那么在经过学习后,在战场上也必然会胜过常人。 特别是张飞,他进步很快,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能在球场上服众的,那么放在战场上,也必能取得威望。对于张飞,刘和一直想把张飞的火爆脾气给消磨点掉,又时常告诫他,要爱兵如子。 就在刘和感慨张飞有进步的时候,他走在回营房的路上,忽然听见了: “稻、黍、稷、粟、麻,饼、麦、饭、豆、羹” “狸、兔、飞、鼯、狼.....” “这是哪里的读书声?在教授《急就篇》?”刘和问道。 《急就篇》,是汉代教学童的识字课本和常识课本。 刘修笑道:“主公这几日忙得很,却是不知,这是玄德的命令,眼下这童子甚多,便建了一个学堂,请了两个先生在那里教童子们念书呢!反正现在府库物资充足,这些童子倒不必象以前那般去掏洞摸鸟窝了。玄德说,要给这些小野马拴上一个笼头,过些年,这些人便能成为白檀的希望呢!” 刘和连连点头,当世乡人只能看到眼前小利,指望孩童能帮手养家畜、整菜畦,换些钱财,或拾粪柴、挖野菜,聊补家用,故此肯送孩子去上学的不多。 想不到刘备还有如此先见卓识,不过这世道,读书还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不说别的,单是笔墨纸砚,一般百姓又如何消耗得起?眼下是县里有钱了,倒是可以由县里出钱,让这些童子启蒙。 “谚云:‘遗子黄金满籯,不如一经’。就算钱财再多又如何?为人不知圣贤之言,如何立足世间?钱财总有用完的一天,只有经书才能受用一生,泽被后人。”刘和感慨道:“仓廪实而知礼节” 这时潘凤想了想道:“主公不对啊!只是前些日子组织县衙班底,识字的人几乎都被一扫而空,连奴隶那里也去一一询问,凡是识字的人都已被选到了县衙和军营里,这教学生的先生却是又从哪里请来的?” 刘和听罢也有些奇怪,无论是县衙还是军营,眼下都是草创阶段,每个人都是忙得脚不着地,却哪来的空闲人手? 刘修哈哈一笑:“主公却是不知,这两个先生却不是先生。” 刘和讶道:“这是何意?啥先生不是先生?” 刘修又是一笑:“这两个先生是女的。” 刘和更加吃了一惊:“女子?” 刘修笑道:“主公,便是庆锋在金雕部落救出的三十女奴里的其中两个,却不想居然有两个识文断字的女子。听玄德说,这两个女子必然出身不凡。” 刘和不由来了兴趣:“哦!她们芳名唤谁?” “那两人却是一对姐妹花,姐姐叫窦清,妹妹叫窦绮。主公,要去看看吗?我瞧那两个女先生学问挺不错的,特别是姐姐窦清,我看了她写的字,虽然咱是大老粗,但那字我瞧着就是漂亮。”刘修呵呵笑道。 刘和听罢倒真是来了兴趣,这时代,读书不易,女子读书更是不易,如非官宦大家,抑或豪门世族,断断是不会让这两个女子念书的,可这两人既然回来,却不何不回家,反而要在这白檀受苦呢? 说话间,三人已到了一幢木屋前,也许是为让童子们读书更清静一些,这房子选得地方却是离刘和居住的房子不远,这里虽是外围,但戒备依旧较严,不时便可看到有巡逻的军士走过,而却真有事,一声吆喝,刘和那边必然便可以听到。这个地方,一般人是不会来这里的,必竟这里是主公居住的地方。 刘和一看便明白,心中倒是赞了一句刘备果然心细得很,这样的细微之处居然也考虑到了。这屋子倒是秉承了军营的风格,粗旷,结实,巨大的圆木略微削了削,有些疙瘩还留在上面,圆木之间的缝隙用木板小心地钉上,看来是担心这些小孩子受了冻。隔着窗户看去,数十个孩子坐在小板凳上,两手放在膝上,睁着一双骨溜溜的眼睛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上首的女先生,那桌案都是用砍下的巨木废料制成,勉强削平可用罢了。 两个女子一人手持书卷,正抑抑顿挫地收领着孩子们诵读,另一个却是坐在一侧,正在一卷竹简上抄写着,想是给孩子们拿回去临慕的手稿了,这些孩子们家里又哪里准备得起笔墨纸砚,想必拿着先生写好的竹简字贴回去,也只能在雪地上练习了。 屋中生着一堆大火,正必必剥剥地烧着,使屋内有了一点暖意,配上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刘和忽地生出一种自豪感来。 刘和站在窗户边,透过木棂看着那女子,不由大是赞赏,这女子虽然不化妆,也没有刻意地打扮,一副素面向天,当然,这里也没有打扮的条件,但与他在白檀所见的女子比起来,当真是天上地下,虽然一身麻布粗衣,只用一根丝绦系在腰间,长发也只是草草地用一根细绳系着,任由它随意地垂着脑后,但见脸如莲萼,唇似樱桃。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纤腰袅娜,布裙掩映金莲;素体馨香,粗纱袖轻笼玉笋。 领着学生念书,声音宛转,颇为好听,虽然坐在那里,但也不能掩盖那婀娜的身材,那背对自己坐在那里的女子虽然只见一个背影,但既然两人是姐妹,想必容貌也是不差。 “当真是红颜薄命。”刘和不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这场兵灾,想必这两个女子如今正在深闺之中嬉戏,憧憬美好的未来,又如何会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刻如此辛苦,看那抄书的女子手冻得通红,不时放下笔将手放在嘴边呵气,不由大起怜香惜玉的心来。 刘和的这一声叹气虽然声音不大,但却恰好在童子们念书停顿的时刻,便显得格外清晰,那读书的女子一惊,抬起头来,便看见窗户边的刘和,顿时一惊,站了起来,对童子们说:“孩子们,今天的功课却在这里,大家去领了临贴,回去练习,明天先生可是要检查的。” 童子们一声欢呼,都站了起来,必竟年纪都小,还是贪玩的时刻,见先生发了话,便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一个个去领了那竹简临贴,大呼小叫着奔出门去。 见孩子们走远,刘和大步跨进了房中,此时,两个女子都站起迎了上来。 “刘讨虏!”两人深深地福了福。 刘和仔细打量那抄书的女子时,果然也是漂亮之极:花容袅娜,玉质娉婷。髻横一片乌云,眉扫半弯新月。金莲窄窄,褐裙微露不胜情。玉笋纤纤,黔袖半笼无限意。星眼浑如点漆,酥胸真似截肪。韵度若风里海棠花,标格似雪中玉梅树。金屋美人离御苑,蕊珠仙子下尘寰。 与那诵书的女子有几分相像。 只见那抄书女子又万福道:“小女子窦清,这是舍妹窦绮,见过刘讨虏。” 第61章 俩女秘书 《三国之和天下》第61章 俩女秘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2章 冬闲杂务 《三国之和天下》第62章 冬闲杂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3章 发现矿藏 《三国之和天下》第63章 发现矿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4章 实地勘察 《三国之和天下》第64章 实地勘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5章 军屯之地 《三国之和天下》第65章 军屯之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6章 夜送佳人 《三国之和天下》第66章 夜送佳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7章 曹操来信 《三国之和天下》第67章 曹操来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8章 谍报机构 《三国之和天下》第68章 谍报机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9章 初春时节 《三国之和天下》第69章 初春时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0章 兵工作坊 《三国之和天下》第70章 兵工作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1章 河滩畜牧 《三国之和天下》第71章 河滩畜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2章 出兵要阳 《三国之和天下》第72章 出兵要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3章 关羽押粮 《三国之和天下》第73章 关羽押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4章 贼首诛灭 《三国之和天下》第74章 贼首诛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5章 金库踪影 《三国之和天下》第75章 金库踪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6章 拓跋动手 《三国之和天下》第76章 拓跋动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7章 黄忠出阵 《三国之和天下》第77章 黄忠出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8章 云长激昂 《三国之和天下》第78章 云长激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9章 劫营双杀 《三国之和天下》第79章 劫营双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0章 拓跋调兵攻卫堡 黄忠指挥振士气 《三国之和天下》第80章 拓跋调兵攻卫堡 黄忠指挥振士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1章 沮授屯兵高家庄 张飞率部做先锋 《三国之和天下》第81章 沮授屯兵高家庄 张飞率部做先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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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降纳叛 《三国之和天下》第133章 招降纳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4章 演得真实 《三国之和天下》第134章 演得真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5章 鲜卑内讧 《三国之和天下》第135章 鲜卑内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6章 接应须卜 《三国之和天下》第136章 接应须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7章 前进老虎沟 《三国之和天下》第137章 前进老虎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8章 恪守承诺 《三国之和天下》第138章 恪守承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9章 喜极而泣 《三国之和天下》第139章 喜极而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0章 世道艰难 《三国之和天下》第140章 世道艰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1章 物资支援 《三国之和天下》第141章 物资支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2章 提脱搞事 《三国之和天下》第142章 提脱搞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3章 挥师广宁 《三国之和天下》第143章 挥师广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4章 迫其弃城 《三国之和天下》第144章 迫其弃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5章 箕稠中伏 《三国之和天下》第145章 箕稠中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6章 关羽臆测 《三国之和天下》第146章 关羽臆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7章 追击恒岭 《三国之和天下》第147章 追击恒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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