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苍生尽误》 第一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一章 第一章 一树树寒梅在雪中振舞。 漫天的飞花纷纷洋洋,借了狐仙的白。 陶蓁正抚着梅下的猫兔子肥白光滑的皮毛,忽然,眼前飞过一道亮白,她侧身一躲,一条柔韧如蛇的软剑却“嗖”地飞向她的脖颈。 她一把抓着一只形似兔子脸似猫的小生灵躲开,抽剑,剑刚出鞘,银蛇般的软剑已凉飕飕地吻在她的脖颈上。 顺着软剑望去,瘦削白皙的手骨节分明,一袭单薄的青衫裹着清瘦的身子,顺着这剑锋,她看到了男子淡漠的眉,狭长的丹凤眼澄似秋水,不,寒水。 “好大的胆子!” 这男子怒道,冰凉的剑刺入她的脖颈,正在这时候,那猫兔子呜呜一声,扑上男子的膝盖:“呜呜!呜呜呜!” 这男子手中的剑力度就弱下来,陶蓁缓缓挪开自己的脖子,笑说:“这位公子,私自闯进你的宅院,对不住了,实在是因为我们赶了许久的路,这小东西饿了,见到有个猫洞,钻了进来……” 正说着,却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怀抱一件狐裘大氅小跑上前,一把将大氅笼在这男子身上,紧张道:“王爷,王爷您怎么起床了,快回去躺着,药已经熬好了!” 她这才发现,这宛若仙人的男子,竟然是端坐在一架轮椅上的。 大眼睛的少年见陶蓁持剑站在院中,蹭地站在那公子的前面,拔剑怒喝道:“你是谁!” 那仙人似的王爷轻轻推开这少年,冷冷地望着面前的少女,道:“明年三月十四,来我王府祭奠此树。”话毕,挪动轮椅,便要转身离开。少年急忙去推轮椅。 陶蓁往着那一树被猫脸兔子啃过的凌乱红梅,追上前道:“王爷,树被小茕茕啃坏了,我们赔你的就是,让人祭树,你是不是太霸道了点!” 那少年却沉沉地道:“姑娘,你的确该祭祀,你知道为什么院里全都是白梅,只有一棵红梅吗?因为,王爷的母妃骨灰就撒在树下!” 陶蓁一怔,终于理解刚才那煞人的眼神隐了多少缅怀。 四周,梅树如林,在雪中绰约,水池,亭台都成了白色的,简约,却雅然有致,陶蓁终于意识到,自己竟误闯了殷王府。早就听说那殷王爷虽然不良于行,却眉目清朗如画,没想到,竟俊雅冷冰得胜似画中人,倒觉得猫兔子的祸闯得值了。 那猫兔子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一边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陶蓁,陶蓁急忙抱起这小家伙,追上那殷王爷,道:“实在抱歉,我们真的不知那梅树有这种经历,王爷在吃药么?猫兔子的眼泪最是好的药引子……” 这猫脸的兔子又叫猫兔子,不是别物,而是来自沧溟山专刨食人参、千年芝长大的宝贝,泪可入药,也可做药引,比那普通的参芝更受用些。 那王爷却头也不回,任一头黑发在雪中飞扬:“受了点风寒而已,别忘记明年三月十四之约。” “好吧,殷王爷告辞。” 陶蓁知这是要送客了,撇撇嘴,抱着猫兔子飞身跃出那院子,离开那刻,殷王爷凌慕辰终于抑制不住,眉心簇紧,心窝处阵阵的抽痛让他忍不住捂住左,脸色霎时白成了雪色。 少年急忙从袖口出苏荷香丸,喂入他唇内,待推他入屋,小心地搀他躺在病榻上之后,少年忍不住道:“王爷为什么不接受那姑娘的好意呢,那猫兔子的眼泪可是好东西呢!” 殷王爷慕辰冷冷地哼一声,双目微闭。 吃的补品还少么?当今圣上也就是他的父皇但凡是补品,什么不送来与他先尝?且不说皇帝寝外莲池里的上好睡莲子心,就算阿婆洛山的十年一遇的寒虫,欺雪谷五十年一见的蜡炬花,就算是飒岚海百年不遇的芙蓉参,也曾入过他的喉。 毫无疑问,作为一个父亲,皇帝爱这个足不能行又有心疾的儿子。 听母妃说,当年,刚出生几日的慕辰被皇后一把高举过头顶,抛在地上时,父皇凌宛天当即下了废后的圣谕。接下来,九五之尊便守着那奄奄一息的婴儿几个日夜。 殷王慕辰模模糊糊记得,他四五岁的时候,父皇时不时来母妃的莜梅探看,甚至亲自为这个身残多病的孩儿洗澡,按摩; 慕辰清晰记得,他**岁的时候,父皇亲自为他请传授武艺的师傅,亲自设计特殊马车,父皇带着他的皇兄皇弟们围场打猎时,从不落下他。 成年之后,父皇将最丰美的地域赏给他,为了保护他,给他这个骑不得马、上不得战场的人兵部的职务,除了他并不稀罕的太子之位,皇帝什么都能给他。 可是,正是他的父皇,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将他的母妃赐死,在他二十二岁的时候,将他青梅竹马的爱人封了公主,下个月,他将作为兵部侍郎,亲自送她去那茹毛饮血的蛮夷之地。 结果,他多年未曾恶化的心滞病如猛虎般扑来,足足养了半月,才稍稍养回几分神。 今日,他本想上朝,因为神又有些不济,直到晌午才扶着床坐起来。 第一章在线阅读 第一章 - 第二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二章 第二章 结果,他多年未曾恶化的心滞病如猛虎般扑来,足足养了半月,才稍稍养回几分神。 今日,他本想上朝,因为神又有些不济,直到晌午才扶着床坐起来。等药的这阵,母妃梅树却惨遭那小蠢物的猛啃。 “王爷,喝药吧。” 少年将那热气腾腾的炙甘草汤端上到他煞白的唇边,上好炙甘草、人参、桂支、生姜、阿胶、地黄、麦冬、火麻仁,加味黄芪、酸枣仁、柏子仁、杜仲、降香、丹参、桃仁、红花、红景天、龙骨、牡蛎混合成的味道虽是甜的,甜多了,就甜得让人反胃不已,慕辰摆手拒绝。 少年继续劝道:“王爷,您还是喝点吧,养好了气神,下个月才有体力去草原送锦瑟姑娘呀。” 慕辰果然睁开狭长的双目,任由少年往他口中不断送入他厌恶了二十多年的腥甜汁。 一碗药入腹之后,他昏昏沉沉地入了梦,待夕晖耀为他苍白的面容撒上一些红晕时,他才慢慢睁开双目。 雪停了,他心神宁静了些,左肩头的吃痛感也减缓了些,撑着身子坐起来,凝注那窗口,少年心领神会,知他闷,将窗户开一道缝子,慕辰便道:“铜雀,你也多穿些。” 少年忙道:“是。”将慕辰床尾脚下的脚炉填了点炭火,兀自小跑着加衣裳去了。慕辰独坐床头,透过那窗隙,灌注着那株红梅,渐渐出神。 慕辰的母妃杨德妃被赐死前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待皇儿成年,另开王府之后,将她的骨灰洒在他院中梅树下,这样,她就可以朝夕照看孩儿。四年之后,十八岁的慕辰拖着残躯在后院挖土时,皇帝亲自与他抛洒那骨灰,那个暮春的下午,柳絮漫天,一片一片地粘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如蝶翼染雪。 皇帝为什么要赐死挚爱?都是那鞑子首领哈丹巴特尔。 这鞑子号称“草原上不落的太阳”,短短几十年将五十多个部落统一,雄霸一方。可他无边的**不仅仅是疆域,还包括他的兽xx欲。所以,当他的铁蹄步步逼近昭曜王朝的都城时,父皇要提出要以公主和亲,这厚颜不识礼的鞑子竟提出要昭曜最美的女子杨德妃。 皇帝也算个血汉子,三军之上,血红着眼珠子、挥舞着长槊怒吼:“我们昭曜国的女子岂能让蛮夷之人这般欺辱的!这是我三军的耻辱,也是昭曜国所有男人的耻辱!” 结果,他以一杯鸩毒赐死了杨德妃。杨德妃临终前,美丽的双目瞪圆,不舍地望着自己腿残的孩儿,无论如何也不瞑目。 七年了,爱恨像是两只互斗的秃鹫,在慕辰的心里脑打得头破血流,羽毛零落,他努力说服自己,父亲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这是昭曜的尊严,可七年之后,这父亲却可以对自己的皇儿最爱的女子惨下毒手。 朝堂之上,皇帝宣布和亲这个可耻的消息时,慕辰面无表情,哆嗦着嶙峋的苍白瘦手取出三粒丸药一口气服下,连推轮椅的力气都丧失了,下朝之后,他便痛彻背,心悸气短,竟痛得一病不起。 头几天,即将远嫁的锦瑟一直衣不解带地守候着,直到这几天,他的病情缓和了,才在每日黄昏时候跑来殷王府,与他夕夕相伴。 慕辰透过窗隙望着那即将沉西的夕阳,心道,马上就来了。 正在心中默念着,却见锦瑟身披白獭兔毛大氅推门而来,一张小脸被冻得红粉绯绯,两汪临花照水似的眸子,慕辰第无数次觉得,继他母妃之后还有这般令人如此沉醉的美人。 “肩膀还痛么?” 锦瑟说着,就坐到床头,用那双花瓣一样漂亮的小手揉捏着慕辰的瘦削肩膀,慕辰道:“不疼。”说着,吃力地将身体往里挪挪。 锦瑟就解下她的大氅,婀娜的身子钻进他热乎乎的被子与他并排坐着,与他共使一只暖炉暖着小手,一如两人言笑晏晏的儿时。 小时候,身为御医的女儿的锦瑟,就被特许了父亲就诊时候,可在皇自由玩耍,她被允许与皇子小公主们一起读书,打猎,一起打雪仗,春游。 比慕辰小四岁的锦瑟并不喜欢热闹,重金枝玉叶们喊声震天围杀野猪的时候,她宁可与沉默如冰的俊雅少年坐在一起,逗弄正在吃青草的白兔; 打雪仗的时候,小小的她推着不良与行的他找一间屋子,她扶他到床上,两人盖起来窝着取暖;春游的时候,她推着他的小轮椅,两人在一树树的桃花下,数花瓣,比赛谁知道的桃花诗多,她不爱看其他的皇子们舞刀弄枪,就喜欢看他澹然坐在轮椅上,耍流星一样、游刃如行云的软剑。 所以,他小时候,每一次犯病,都是由这个美丽的妹子在床边不舍昼夜地照料着。 十四五岁的时候,慕辰终于明白,原来,这是因为皇帝疼惜他身体孱弱,便一心要为他娶一个心善貌美又懂医术的王妃,两人也的确是青梅竹马地一起长大。 据昭曜国的规定,女子年满十五就可以成婚,锦瑟的母亲却在当年病故,三年守孝期满之后,眼看十八岁锦瑟生辰将近,皇帝凌宛天也不停地赠这个,赏那个,太监几乎踏破了王御医家的门,哈丹巴特尔却横刀来了一脚。 锦瑟任由慕辰挽着她乌云一般的黑发,窝在他怀中,决绝道:“养好了身子之后,带我走。” 慕辰的手指穿过她的黑发时,就是一滞。 锦瑟紧紧搂住他没有知觉的腰,道:“我懂医术,我们饿不死的。”锦瑟说着,说着,便将那桃花瓣似的小脸埋在他的肩头,不一会儿,他的肩头湿热开来。 慕辰轻轻吻那乌黑的秀发,望着那窗外的一树红梅。西北风吹过,树枝终于留不住那一树花瓣,吹散了些,飘向远方,浅蓝的空中再也寻不见。 如果能骑马,他会第一个冲上沙场,取下哈丹巴特尔的首级;如果能走路,或者,他就是下一任的国主,她定是他的皇后,可惜。慕辰面无表情地指着自己的双腿道:“能走多远?” “不嫁可汗,却要跟着残废。” 慕辰板着苍白如雪的脸,捧起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在那朱唇上狠狠地吻下去,骨节分明的瘦手也探入了锦瑟前如云团般的酥软,正要将这玉人儿周身的束缚层层解下时,就听窗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太子或三王派来的刺客? 草原上的彪悍鞑子? “来人!” 中的那团火焰忽地就散了去,慕辰轻轻推开锦瑟绵软的身子,从手中挥出软剑就望窗外抛去。 熟练地坐上紫檀木的轮椅,由锦瑟推了出门,却见中午抱着那千年奇物的少女,一口皓齿正咬着他的软剑,一手绷着一个口袋,另一手正在狂薅满树的白梅花。 “好大的胆子!殷王府也是你随便乱闯的!” 铜雀挥剑就要上前拿下那姑娘,剑锋落处,姑娘小滑鱼似的躲闪着,笑嘻嘻地道:“对不起啊王爷,我养的那只猫兔子不吃普通的东西,只肯吃好的,我没有办法才来偷梅花,要不,您赏点花瓣给我吧,我这里有一小瓶猫兔子的眼泪,当作赔偿好不?” 慕辰这才发现,短短几分钟,已有一棵梅树被这野丫头拔光了花朵。 “呜呜!呜呜呜!” 那猫脸兔子身的雪白小家伙正站在枝头,呲着大白牙大嚼大啃着,原来,他院中的梅树都是由名贵药材的熬药渣子滋养,比普通的梅树更多了些气神。只是,这小东西既来自沧溟山,那么,这姑娘…… “铜雀,送客。” 慕辰冷冷道,声音如冰玉击寒清泉。 说着,慕辰调转轮椅,朝自己的寝殿缓缓滑动,车轮过处,两道痕延伸如银蛇。 铜雀和锦瑟却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盯着那陶蓁手中白得无瑕的小瓷瓶。 陶蓁冲锦瑟使个眼色,便将瓷瓶抛给她,刚抛出去,一条软剑却如灵狐般扑来。 白瓷瓶当啷一声,击落在白雪覆盖的地上。 锦瑟一愣,回眸望着慕辰瘦削的背,几步跟上去,倒是那叫铜雀的少年,十二分的不解,盯着地上的小瓶,不舍地道:“王爷,这么好的东西,不要可惜了……” “送客。”慕辰冷冷重复道。 那铜雀只得挠挠头发,又看了几眼那瓷瓶,躬身挥手道:“姑娘您看,您是走大门还是走墙?” 陶蓁强压着火气,将那一口袋梅花收拾好,拎着猫兔子,一提气,踩着那铜雀的脑门儿就飞身顺墙出了王府。 铜雀揉揉脑袋,捡起那地上的白瓷瓶,自言自语道:“王爷,咱们为什么不要那药啊!” 第二章在线阅读 第二章 - 第三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三章 第三章 铜雀揉揉脑袋,捡起那地上的白瓷瓶,自言自语道:“王爷,咱们为什么不要那药啊!” 锦瑟也是满腹的疑虑,扶着慕辰倚坐在床榻上,仔细帮他盖好那白孔雀绒被,忍不住问道:“我知道你有里的理由,可是……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慕辰并不言语,倒是一个大嗓门儿的英武青年推门就进,似乎连窗纸都被那声音震破了:“你个臭瘫子,不知道自己是王爷吗?你的府地是谁都能乱进的?就那么放她走了,以后谁都像她那样飞墙闯进来,你死一万次都死不够!” 这人便是慕辰的左骁卫将军阿忠。 名字是皇帝给取的,用意十分明确。阿忠自幼被送入中,做了慕辰的武艺陪练,两人一起长大,情同兄弟,所以平时就难免没大没小。但这人头脑简单,却有异于常人的武艺天分,使一手剑使得了得,对慕辰的忠诚度也了得。 慕辰冷冷地剜了他一眼:“谁让你进来的?” “我现在不进来,等给你这个瘸子收尸时候再进来吗?”阿忠没好气地跺着脚,怒视着慕辰,双目喷火。 “出去。”凌慕辰俊秀的丹凤眼飞出一把把冰刀子。 阿忠气得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个不能走路的家伙神气个屁,哪天老子爱动弹了,给你把药里下点巴豆,拉肚子拉死你!”说完,悻悻地掉头就走。 慕辰却道:“阿忠。” 阿忠掉头:“什么事,瘸子?” 慕辰道:“下次还放她进来。” “知道了,瘸子。”那阿忠气哼哼地推门而出。 待他走后,锦瑟也疑惑道:“阿忠说得对啊,你的殷王府怎么可以……” 正说着,却见慕辰从怀里出一只华光闪耀的珠花,仔细地捋顺她微微乱的刘海,在那黑瀑似的发间。 这是慕辰多年来的习惯。每年她的生日前夕,送她一只鸾翅珠花,自己生日时候,送她各式各样的、垂珠璎珞、金步摇、羊脂玉镯,她不爱首饰,曾多次阻止,说,你不如送我些书籍,他说,都是信物,书我另外送,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御医府外,就由阿忠亲自送去一车书,每部都是按照他亲自所列清单购置…… 锦瑟抬起头来时,已芙蓉含露,泪流满面。 慕辰瞧着那泪人儿,左口又是一阵憋闷疼,锦瑟急忙帮他按揉手臂的少海、天井、小海,背部的至阳、足部的小趾和无名指的后方,至他恹恹入睡之后,亲自去盯药,迷迷糊糊中,慕辰似乎觉得不知何时被喂了药,热气满头,似乎也由一条丝帕轻拭,他不知道,那泪人儿足足守了他一夜,天亮时,方才由府上的马车送回。 慕辰醒来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晌午。 迷迷糊糊中,就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似乎,今天是晴天。 他睁开眼睛,虽然左肩膀的酸痛依旧让他无法迅速坐起来,可是,心脏却如少年般在他的中生机勃勃着。 或许,再过几天,自己就恢复了吧。他思忖着,心道今天得去兵部走走,正琢磨着,却见一个翠衫的少女正玩着一个小白瓷瓶,坐在自己的八仙桌前。 定睛一看,见这野丫头正笑嘻嘻的望着他。 地板上,阿忠歪着脑袋,倚着那八仙桌,睡得泡着大鼻涕泡直冒,铜雀也睡得哈喇子滴答直流。 “王爷,我的轻功怎么样?我躲过了你的那一帮侍卫,还在你的贴身侍卫、小厮茶碗里下了迷药,”陶蓁笑得一脸灿烂:“怎么样,今天是不是身体好多了?我可是给猫兔子切了很多院葱才得到那么多眼泪的……” 话音未落,慕辰已甩出柔韧的软剑。 (下) 野丫头陶蓁忙抽身躲开,只觉得眼前明晃晃的一闪,回神过来时,却见铜雀和阿忠两个人一左一右,挥剑而来。 陶蓁急忙抽剑出招,这才意识道,不仅这瘫痪的殷王爷剑如闪电,原来他的小厮和侍卫,更是非等闲之辈。 许是信任阿忠,那铜雀干脆收剑离开,服侍自家王爷更衣了。 那阿忠面对这沧溟山来的姑娘,却是剑气如苍云,使出一招“鸥行天下”,剑气恍似白鸥,陶蓁以“璎珞慕水”反击,幻若烟华,招招飘渺,似是攻其下盘,却又攻其上,阿忠便从体内运起一股真气,似上而击下,便使出“君子掣天”一招,每式皆与眼前所相见之式反其道而行之,每式皆是至刚至冷,陶蓁招架了回去,阿忠使出“英英白云剑法”,君子之剑,气贯长虹。 陶蓁招架得勉强起来。 “男人欺负姑娘喽!” “吃了猫兔子眼泪还打人喽!” 陶蓁边打边笑嘻嘻地吆喝。 “打的就是你这个乱闯殷王府的蠢货!我们王爷虽然是个瘸子瘫子,但也不是你个野丫头乱惹的!” 阿忠大骂道,使一招“桃夭剑法”,绚丽缭乱地将这陶蓁的剑击飞,结结实实地将自己的剑架在这姑娘的脖子上。 此时,慕辰已换上一身白衫,笼着黑獭兔大氅端坐在轮椅上,铜雀忙不迭地从那黄玉八仙桌上端杯送入他的手上,让他漱了口,吐在一个小银盆中。 然后,铜雀冲外屋喊道:“晚棠!” 就见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先是敲三下门,端了一杯参茶进入,慕辰端杯,小口微抿着,似乎眼前这丫头跟自己无关似的。 那陶蓁终于憋不住,在阿忠的剑架下气道:“你的腿不好,你的眼睛也不好么?你没看见给你送药的人被你的侍卫抓起来了么?” 慕辰小抿一口参茶,头也不抬地吩咐道:“铜雀,下次少放金丝枣。” 陶蓁撅嘴道:“好吧,这下子耳朵也聋了。” 慕辰将茶递与铜雀,继续道:“吩咐烧水,本王要沐浴……” “喂!”这陶蓁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小声道:“殷王爷,我……有求于你。” 慕辰俊雅的丹凤眼微微一斜。 那陶蓁咬咬白牙,慢慢地跪倒在地,阿忠的刀也缓缓移下去,继续架着她的脖子。 陶蓁道:“我父亲乃是武官陶永,因为和汤王三殿下有些私交,所以被太子就想铲除了异己,借尚书黄蠡罢免吃闲饭的官吏时候,把我爹的名字也交上去了,现在,只有王爷您能帮我爹说话了,我求王爷帮我们陶家……” 阿忠打断道:“王爷为什么要帮你?他可不是个以权谋私的人!” 慕辰沉默如一片静海。 “王爷自然要帮我!”陶蓁又嘻嘻笑起来:“你看,王爷虽然身为六皇子,却是唯一能以才智、势力与太子和汤王抗衡的,王爷又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所以,就算他足不能行,太子和汤王又何尝不是防着他?” 阿忠骂道:“胡说八道的小妮子!太子与我们王爷情同手足!” 陶蓁的一双杏眼却认真、郑重起来:“皇帝为了保护王爷,不得不释于兵权,虽然保护的目的达到了,却给他带来无穷的隐患。王爷您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武艺超群的僚属,实在是个喜事。三殿下那边可是能人辈出,太子那边更是不缺人巴结;小女子虽然没有阿忠爷这般少年英俊、英明神武,却也是打他几十个甚至几百个没有问题的,王爷却没有我这样花容月貌又有好武艺的僚属……” 说到英明神武时,阿忠不觉膛挺直了,说道“花容月貌”时候,他忍不住大骂:“你害不害臊!” “忠爷,您别打断我,”陶蓁嬉笑道:“我身为女子,有时候帮你们做事有你们男人不可替代的优势,更何况,我还有能替王爷治病的奇药。” 陶蓁一双滴滴清水的眸子望着那画中人似的王爷,声音清甜如道藕汁:“王爷,您说,收了我这样的幕僚,您划不划算?” 慕辰抬眼,道:“为何不去找太子和汤王?” 陶蓁笑道:“那三殿下汤王表面上是朝中势力强大,汤王党却大都是善于阿谀奉承的奸佞文官,他只知道明中暗中了去害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如此对付,人品不佳。” 见慕辰正望着她,陶蓁继续道:“太子和你父皇的妃子以及朝中的中流砥柱们关系密切,看似风光一时,其实只不过是借了皇后和国舅他们的大树遮,太子虽是个风雅之人,却度量极小,你的锦瑟马上要被送到草原,他拥有美女如云,表面上又疼爱你这个弟弟,却没帮你说一句好话,这不是想气死有心疾的你?我不希望我的主子是个心眼小的小人。” 阿忠打断道:“你怎么知道这个瘸子就不小心眼?他很记仇的。“ 陶蓁笑道:“其一,王爷您孝顺有情义。昨天猫兔子见了那棵红梅就啃,红眼睛都高兴地发亮了,我就知道,那梅树得有多少名贵植物的滋养灌溉。其二,王爷您的怀海阔天空。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第二个王爷,任由他的侍卫张口一句“瘸子”,闭口一句“瘫子”的叫。可是您就是没有去计较。因为喜欢我这个花容月貌的食客,哪怕我摘掉了您后院的桃花,您也不恼。我喜欢您这样的主子,只要保卫您平平安安的,这就是我这辈子的福分!“ 慕辰垂下那蝶影似的睫,端杯再抿一口参茶,铜雀接了杯子,就听他道:“备水沐浴,备好马车,半个时辰之后,进。” 陶蓁一听,乐得跳起来:“太好了!”说完,单膝跪地铿锵有力地道:“属下陶蓁,拜见主上!” 慕辰挥起软剑,将她的膝盖阻滞在半空中:“事成之后,你再拜也不迟。” 陶蓁扬眉道:“我既然要跟着王爷,就得信你。” 阿忠却把她提起来,大声道:“你信他个瘸子做什么,我得说说你,其实他的忌讳挺多的……” 却听慕辰一声冷喝:“废话,退下!” 阿忠只得小声说:“你看,他挺小心眼儿的……”说着,带着陶蓁知趣地离开。 那铜雀待这两人退下之后,才道:“王爷,您这身子还没好呢……锦瑟姑娘走之前已经帮您擦过身子了……“ 慕辰冷冷地道:“洗。“ 那铜雀只得去吩咐烧水。 第三章在线阅读 第三章 - 第六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六章 第六章 这个寒夜,帐外的雪花像鹅毛一样铺天盖地而来。 因着天冷,慕辰有些发烧咳嗽,躺在帐内休息。 铜雀在帐内煎药,晚棠和“锦瑟”在一边照看着,阿忠则是嫌冷,和一帮人围在火边大口吃喝酒,喝多了,就觉得小腹满满的,找个一个静僻处哼着曲子小解。 正解到一半时候,就觉得风怒号,忽听一阵啊呜的咆哮声,辨别着是王爷的帐外,尿竟全部憋了回去。 “啊呜——” 这猛大虫足足有他之前见过的两只老虎那么大,四肢缓慢而节奏有致地向前移动着,巨爪毛茸茸的,比那马蹄大好几倍,凛凛的虎目在火光的映照下,烁烁地生着摄人的绿光。 这大虫像一坐斑斓的巨塔,又像天神派下的兵将,优雅而缓慢的前行着,白额微动时,胡子一翘一翘的,周围的将士们全部瞪大的眼睛,刷刷地亮起兵械。 帐内的“锦瑟”想要冲出去,被慕辰紧紧拿住了手腕。 与此同时,阿忠赶回来,抓起身边士兵的一只长槊,就往那虎腹一掷。 那老虎利索地跳起来,躲开那磷光闪闪的兵器,冲着阿忠就扑了上来,阿忠也不躲闪,挥剑就冲着那大虫喉咙刺了去,老虎用那比大爪子猛扇下去,那力气竟不比这力大无穷的阿忠弱。 阿忠牙关一咬,猛一挥力,生生将虎大爪子卸了下来,虎血刷刷喷到他脸上,战袍上,与此同时,悍将们纷纷挥舞兵器向那大虫刺去,大虫转过身,扑打着刀,剑,被阿忠从背后刺穿了肠腹,这猛大虫长号一声,在雪地拼命扑棱了一阵子,断了气,众人松了口气。 帐内,晚棠正在喂慕辰喝药。“锦瑟”用蚕丝手帕为他抹着汗珠。 帐外,阿忠开始大笑:“哈哈哈,今儿晚上不但有牛羊吃,还有虎!”说着,将那虎皮生生撕下,割下虎腿。 “锦瑟”笑嘻嘻地对慕辰说:“王爷,这虎一定挺好吃吧?” 慕辰抬眼饮下一口苦涩的药,冲“锦瑟”使了个颜色,只见“锦瑟”立刻笑一脸的谗相,便道:“去把。” “锦瑟”就出帐索要虎去了,铜雀恰巧要出帐打水为慕辰烫脚,屋里则只剩下晚棠姑娘在喂慕辰吃药。 正在这时候,帐帘处闪过一道黄凛凛的影,紧接着,就是一阵尖叫声。 “啊!救命啊!” 晚棠的声音凄切而惊惶,一干人急忙冲向王爷的帐子。 帐内,晚棠早已吓晕过去,殷王爷慕辰因为腰以下没有知觉,只能半躺着,纹丝不能动,眼看着老虎扑将上来。 慕辰双目紧闭。 忽觉眼前闪过一阵黑影,腥甜的血喷了一脸,睁开眼睛,却见阿忠将这大虫砍了脑袋。 阿忠将那虎尸一脚踢出帐外,便冲慕辰大吼:“腿瘸了没关系,你的手呢?你……”正说着,见慕辰使了个眼色,只得噤声,待一帮人将帐内清理干净之后,阿忠忍不住问:“你刚才为什么不动手?真的被那大虫吓傻了?” 慕辰轻声道:“这两只大虫是驯养的。” 阿忠一愣:“你说什么?你是说,这两只大老虎是鞑子派来试探我们实力的?” 慕辰点头。 “瘫子你说的有道理了,两只老虎既然一前一后来,长得也挺像肯定是同伴,为什么不同时来?他们是想给我们送亲队伍一个下马威,是把?“阿忠道。 慕辰道:“他们更想知道本王有多软弱。” 阿忠点头:“懂了,是那个哈丹巴特尔想试探下你的本事吗?” 慕辰冷笑:“我看不像。那哈丹巴特尔若不是欺我残疾,那么多皇子,又为什么借锦瑟来要挟我到草原?“ 两人正说着,却见铜雀打扮相似的侍卫低头进帐,这人生的身材魁梧,抬头,英俊而犷的面容展现在人前,阿忠噌地站到慕辰的前方,拔剑。 那人却双手合十,谦卑地道:“我是花麻儿部的少头领乌米尔,我不是来打仗的,是来商讨大事的。” 慕辰重重地咳了几声,倚着身后的厚重靠垫,道:“小王不过是一介残废,前来送亲而已,又不是做买卖。少头领咱们怕是没什么交集。” 那英俊强壮的少年乌米尔哈哈大笑:“交集怕是有的,眼前哈丹巴特尔先对付完你们昭曜王朝,再对付我们花麻儿,等到时候我们都成了俘虏,就有交集了。” 慕辰一愣。 乌米尔道:“尊敬的王子殿下,你也不用装弱了。不要以为你装作被猛虎吓傻了,我就看不出您内心有多冷静,一个足不能行的人面对猛虎时面不改色,那是多么惊人的胆识。可是,除了您的父皇,大部分人都被您文弱的外表欺骗了,包括那草原上至高无上的可汗。” 慕辰道:“少头领抬爱了。我病病歪歪的一介废人,早死早托生。” 乌米尔却大笑:“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哈丹巴特尔一步,邀请大昭曜皇帝最疼爱的儿子进我们帐里坐一坐啦!” “放你娘的屁!”阿忠说着,便要挥剑去擒那乌米尔。 乌米尔自然不是阿忠的对手,几招内被擒下,却笑道:“阿忠将军神勇,只是,你们不过三千人的送亲退伍,我们草原人人高马壮,最善骑打仗,你们打得过我们的五千人马吗?今晚就束手就擒吧!” 慕辰吃力地撑着身子坐起来,冷笑:“五千?刚才我没听错,你们不过来了十七骑人马,本王一声令下,少头领似乎捞不到什么好处吧?“ 乌米尔继续大笑:“殷王果然不是软弱可欺的,看来我没来错,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们两件事。第一,哈丹巴特尔害怕误事,不会在有重大事件的时候亲近女色,他的独子却极为好色,可以先杀他的独子扰乱他的心志;第二,你们可以从南面的皋阳打入,我们花麻儿部会和你们联合起来,将哈丹巴特尔杀个片甲不留。条件就是,这一仗打赢之后,你得替我说话,让你的父皇封我的父王为可汗,我为你祈福,希望多年之后你也能当上昭曜的皇帝,或者作为大将军我们大战一场!” 慕辰细细思忖着,吃力地撑着身子,用细瘦白皙的手腕爬上轮椅,缓缓摇着轮椅走到那乌米尔身旁,仰头,俊秀而锐利的凤目逼视着这位比自己还年轻的王子:“本王凭什么信你?” 乌米尔冷笑:“就凭你的胆识!你要是敢信我,你就信,你要是不敢信我,就不信。我倒是真想他日有机会和你,和阿忠将军大战一场!按照我们草原的规矩,我们本应该歃血为盟,可是,你身子骨弱,这一样就免了,让阿忠将军替你吧!” “没问题!“阿忠道。 慕辰却从乌米尔的腰间拔下那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的手掌上一划,大滴的鲜血从他苍白秀美的手指上滑下,他摇着轮椅到一个空碗前,挥手滴入这殷红的体,然后,面不改色地将匕首抛给乌米尔:“该你了。“ 阿忠松开这王子,乌米尔更不含糊,刷地一刀下去,大滴的鲜血流入碗中,他舔了舔鲜血淋漓的手掌,从腰间掏出牛皮袋,倒入马酒,两位王子击掌为盟,鲜血直流。 慕辰更是从自己的那身莽缎白衣上撕了布扔给乌米尔,乌米尔连胜摇头:“可惜你骑不得马,日后打仗你只能指挥,不然,我非要沙场上与你大战三百回!真敬你是条汉子!” 慕辰面无表情地道:“我痴长你几岁,拜我为兄如何?” 乌米尔摇头:“我乌米尔只有一个兄长,被哈丹巴特尔害死了,我当你的妹夫如何?我不夺人之爱,但我要真正的大昭曜国公主为妻!我若成为世子,也配得上你的妹妹了!” 慕辰思索片刻,道:“这事我做不了主。” 乌米尔道:“那就等我父亲当上可汗之后,由他来提亲!” 慕辰打量着这英俊的少年,道:“一言为定。” 说完,那乌米尔将大袋的马酒倒入碗中,一口饮下一大碗,又倒了一碗,递给慕辰。 阿忠拦住乌米尔强有力的腕子,道:“我替他喝!” 慕辰却一把夺过,一碗下肚之后,竟浑身炽热,苍白的脸泛着红光,竟真有几分君临天下的傲然之态,然而这乌米尔离开之后,他竟不胜酒力,全然将酒吐了出来。 阿忠忍不住边捶背边道:“你个瘫子,怎么这就和人家结盟了!怎么就喝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万一他是那个哈但巴特尔派来的,知道了咱们的底细怎么办!” 慕辰淡淡地道:“那就等着看把。”说完之后,因身着单衣下床着了凉,竟咳嗽起来,额头滚烫,铜雀和“锦瑟“服侍了一夜,方才退了烧。之后,虽然风寒治愈了,咳嗽却落下了,这时候,距离草原越来越近了。 第六章在线阅读 第六章 - 第七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七章 第七章 距离草原还有五十多里的时候,慕辰派阿忠向哈丹巴特尔征询迎亲的地点。阿忠带了百余弱病弱将前行。 冬日的草原覆盖着厚雪,萧条得少了几分繁茂之相,朔风怒号之下,反增加了几分戎马疆域的豪气,慕辰正透过马车的加厚帘子打量着窗外无际的广袤之相。 群山傲立,如此逼近,午后的阳光照在雪山之上,白得泛着雪亮。 在前朝,这曾一揽入过汉人的疆土。 前朝的帝君曾纵马驰骋过。 慕辰瞭望着那雪山之巅,锐利的双目熠熠灼人。 “咳咳咳……” 一阵罡风吹来,他只得收了帘子,喉咙却止不住麻痒。 “王爷,您为什么让阿忠将军去和那帮野蛮人接洽?阿忠将军在众人中武艺最高,也好给您个照应啊。”铜雀忍不住道。 慕辰略一思忖,道:“以蛮治蛮,咳咳咳……” 却说那阿忠纵马扬鞭法撤尔草原,也的确是将野蛮人的雄本色发挥到了极致。 为了表示诚意,哈但巴特尔特意派自己的大儿子——世子阿穆尔丹备了马酒和羊款待,那边刚坐下,乌米尔就开始挑衅:“为什么是你来?你们的废物王爷呢?该不是胆小不敢来吧?还有,美丽的公主呢?” 阿忠知这乌米尔是掩人耳目,强压着火气,饮下半碗酒,纵声笑道:“王爷是派我来问迎亲地点的,等到了迎亲这天自然他就亲自来了!” 世子阿穆尔丹也挑衅道:“哈哈哈!听说你们的王子是个残废,到时候,道路崎岖不平,轮椅也用着不自在,请问他是亲自爬进营帐呢,还是亲自被别人背了进来?” 另一个部落首领也问:“请问,中原的其他王子不会取笑你们王爷是个残废吗?” “哈哈哈哈!” 阿忠炯目一瞪,咔喳一声将那酒碗捏碎,抽出长剑,将那羊腱子切大块,酒着剑大嚼一口,大声笑道:“我们来到你们的地盘,路上走买了你们的马,那马尚且知道跪下让我们王爷坐上去,你们都是草原上有头有脸的人,却就知道取笑一个残疾人,原来你们连畜生都不如啊!” 那世子一听,摔杯子站起身,指着阿忠的鼻子骂道:“好你个大胆的时节,竟敢骂本世子是畜生,来人,给我拖下去打!” 两个彪悍的草原大汗便虎虎生风地走到阿忠面前,阿忠扬起蒲扇大的铁手,一人一个大嘴巴,抽得两个人各掉了三颗大牙。 “我们诚心实意来结亲,你们却一口一个残废,谁敢上来,就来吧!“阿忠剑眉一扬,挥剑便要砍下那两个侍卫的耳朵,乌米尔抽刀一挡。 世子忙笑道:“乌米尔,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不过是和忠将军开个玩笑,我们是游牧的草原人,最崇尚孔武有力,擅长骑的英雄,就像阿忠将军这样的。来来来,我们说的话对不住了,我自罚三碗!”说着,那世子自己干了三碗马酒之后,便吹了一个口哨,一干草原上的女子挥着衣袖起舞,阿忠和那一干少头领们饮酒吃,早忘记了定迎亲地点一事,酒喝多了,便搂着草原的女子呼呼睡去,鼾声震得帐篷都发抖。 世子忙向自己的父亲禀报了一切,哈但巴特尔冷笑道:“当真?” 世子道:“是真的,现在还在帐中搂着姑娘睡得像头猪似的那。如果是装的,他再不小心,也不敢这样。” 哈但巴特尔仔细思忖了一下,捋着浓黑的大胡子笑道:“这阿忠也算是英雄,可惜有胆无谋,倘若他不是装的,倒也不足为惧了,如果这就是殷王爷最信任的人,那王爷恐怕也是个没脑子的。继续监视这个阿忠。顺便派人去向那个昭耀的王子禀告说阿忠喝醉了,今晚就不回他们那边,看看那王子有什么反映,顺便去告诉那残废王爷,明中午在落林坝迎亲。” 世子一听,眼前一亮:“遵命!” 那世子就吩咐自己的心腹去慕辰那边走了一遭,面见慕辰时候,慕辰似乎心痛病又犯了,半躺在那帐子里,小厮扶着他坐起来,小丫头在帐中熬着药,连那待嫁的“公主”都在一边帮忙擦着汗。 世子的心腹望着那美人珍珠般的双目,呼吸一紧。 听说阿忠喝醉了,慕辰微咳着,小厮铜雀也不住的摇头。 “让他一早回来,咳咳。“慕辰道。 说到迎亲的时间地点定在明中午的落林坝,那慕辰煞白着嘴唇,咳嗽着柔声道:“回去问问你们可汗,能不能改成后天?本王身体不适,明天想是养不好了。” 那世子的心腹只得回去禀告。待他走后,“锦瑟”终于忍不住,噗哧一乐,乐得慕辰瞪了她一眼。 “王爷,你刚才装软弱的样子好好玩了,哈哈哈!” 慕辰冷冷地抛出一个刀子眼:“要笑不露齿。锦瑟从来不这样。” “锦瑟”吐了吐舌头,原来,这不是慕辰爱慕的锦瑟本人,却是那刚被慕辰收了的陶蓁,沧溟山的人士最擅易容术,这丫头愣是扮上了。陶蓁擅长模仿,大部分时候,那举止连慕辰都难辨。 “王爷,你看那些鞑子那么好色,他们看上我怎么办?” 陶蓁收起自己笑出的十四颗大牙,学着锦瑟的样子微微抿唇,柔旖一笑,接过晚棠刚熬好的药,吹了吹,送到慕辰的唇边。 慕辰恍恍惚惚地呼吸一滞,却又意识道她不是本人,眸子黯然的一下,瞬间恢复了那冰冷。 第二天午后,阿忠才醉醺醺地带着百余人马回到慕辰的营帐。 “很好。”慕辰道。 阿忠却问:“喂,瘫子,你真的要去和那些野蛮人会面吗?他们可不是好惹的?” 慕辰轻咳了几声,想起父皇的声声劝诱,讽刺地冷哼一声:“本王乐意。” 第三天,三千人马浩浩荡荡来到落林坝,哈但巴特尔亲自迎接,一干草原的人吹响了号角,倒也隆重。 铜雀将慕辰馋抱出马车,扶到轮椅上坐着,慕辰一眼看到足足有两个人的可汗哈丹巴特尔,见这草原领袖身长九尺,走路昂首阔步,双目细细却不怒自威,似是个人物。 哈但巴特尔见轮椅上的慕辰苍白秀美,弱不禁风,却气度不凡,便大声喝道:“欢迎昭曜的王子!你长途跋涉而来,又不能走路,难为你了。” 声如雷鸣,枝头上的雪似乎也被振下了些许。 慕辰拱手谦逊地道:“兄长和皇帝们都有重要差使,属我最闲,只能让我来。” 哈丹巴特尔对慕辰的示弱并不放心,待进了营帐,一干部落首领就坐之后,吩咐给慕辰倒了,满满一大碗马酒:“昭曜王子长途跋涉而来,我们敬他一碗!” 说着,所有部落首领全部一样脖子一饮而尽,慕辰却望着那碗中的体,狭长的丹凤眼露出几分怯意:“各位头领,对不住了,慕辰常年吃药,太医不让喝酒……” “哈哈哈哈哈!” 四周连士兵带首领,所有的草原人笑声如雷。 哈丹巴特尔一双肿眼泡子眼四周顾盼着,笑道:“没关系,给他喝羊吧。来,王子,尝尝我们草原上的羊羔。” 正说着,却见铜雀正用匕首将羊羔切成细如蝉翼的一片片,部落首领们又是哈哈哈一阵哄笑,世子笑出了眼泪。 铜雀为了替慕辰开脱,只得赔笑道:“各位首领莫笑,我们爷身体孱弱,像你们这样吃会消化不了,可不比您这些英雄驰骋疆场……” 一干部落首领笑得东倒西歪,慕辰不动声色地轻咳着,道:“可汗,公主我们是送来了,请问您的大婚是何时进行?” 哈丹巴特尔一听,细眼睛一瞪,一拍桌子道:“王子你听错了!什么时候说是将公主嫁给本可汗了!我的冒顿有的是!公主是嫁给我家世子的!” 众部落首领见可汗出尔反尔,都停止了笑声,想看这王子是什么反映,慕辰不动声色地抿一口羊,咳嗽几声拱手道:“这什么可以!父皇让小王来送亲,送的可是可汗的亲……” 哈但巴特尔一拍桌子,大声斥道:“混账!王子,公主都被你送来了,你是不想走了是吧!” 慕辰思忖了一下,只得道:“我……记错了,是给世子送亲。” 部落首领们再次笑做一团。 那世子早已按捺不住,借解手之名偷偷留进了“锦瑟”公主的帐篷,见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魂都飞了,冲着“锦瑟”就扑了上去。 酒席那边,哈丹巴特尔依旧不放心,在主座席上俯瞰着慕辰道:“尊敬的王子,你身体孱弱,来到我们草原上,昭曜的皇子就不怕你回不去吗?” 慕辰答道:“我不是太子,朝中势力尽是其他王兄王弟的,父皇知您不会欺凌我这个弱者,方才派了我来。” 哈但巴特尔道:“我们要是非欺负弱者哪?” 正说着,慕辰身边的一个部落首领指着慕辰身下的一滩水迹:“咿。这是什么?难道王子被吓尿裤子了?哈哈哈!” 哈丹巴特尔道:“来人啊,快去向昭曜皇帝送信,说他最疼爱的三皇子被我们劫持了,想要赎回王子,就拿番西的千倾良田!” 说着,那草原侍卫竟两下砸晕铜雀,拿匕首架在慕辰的脖子上。慕辰急忙大喊一声“阿忠”,那阿忠几部冲进营帐,几下子将侍卫打倒,抽剑砍了一个部落首领的脑袋。 哈丹巴特尔吹一个呼哨,一干彪悍侍卫冲进营帐,阿忠背起慕辰,一边将那剑虎虎生威地使着,落剑便是一个人头,落剑便掉下一个人头,哈丹巴特尔一慌,大吼一声:“生擒昭曜王子!” 第七章在线阅读 第七章 - 第八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八章 第八章 这一仗,从内而外打得漂亮。 陶蓁借着世子带她见哈但巴特尔可汗的契机,在乌米尔的配合下将可汗父子刺杀,昭曜皇帝从洛南、镇北派来的各五万人马分别抄草原人罕知的山路进发,从南面北面而攻,哈但巴特尔的军队防备失误的情况下被昭曜军打得风卷残云,连攻下五座城池,退守到云霄岭。 哈但巴特尔已死,草原上从未打过败仗的将军斯鸠却挑起大梁死守着。 凌殷王爷慕辰先是让人准备了若干风筝,一干昭曜将士如神兵神将般飞上岭顶拿下了这天堑,同时,派陶蓁等人前去打探明白了,将鞑子军的若干粮草烧得一干二净,开始只防不攻,将鞑子饿成了瘦兵瘦马,一举又攻下三座城。 这时候,花麻儿部落首领普罗得派人联合十个部落退出战争,斩杀了斯鸠将军,草原军褪回到戈壁之后,失去了十万人马的鞑子几年内无法与昭曜抗衡。 昭曜天子凌宛天按照慕辰和乌米尔的约定,封其父亲为骁义可汗,双方停战。 这一战从冬天打到春天,杜鹃花盛开的时候,来自鞑子的边患几年内得以解除,慕辰终于得以携将士们归京,昭曜天子凌宛天龙颜大悦,携太子出京城迎接,将慕辰迎入皇后便要封慕辰为桂王,要将江南一块鱼米之乡赏了他,慕辰却当场拒绝。 “一定要赏!孩子,你身子骨弱,冒这么大的险,吃那么多的苦得来的胜利,全昭曜都记得你的功绩,朕不封赏你,天下所有人都要耻笑朕的!”凌宛天道。 慕辰吃力地撑着自己的残躯,从轮椅上艰难地挪下毫无知觉的双腿,双膝跪地:“儿臣要赐婚。” 凌宛天急忙将慕辰扶回轮椅上,捋着胡须哈哈大笑:“你也等了锦瑟好几年了,这婚是一定要赐,地也要赏!” 慕辰道:“儿臣身为兵部侍郎这是本份。洛南、镇北的戍守将军战功显赫,儿臣认为将他们连升三级才是对昭曜所有人的交待。” 凌宛天略一思忖,便笑道:“好,就依你,洛南、镇北将军连升三级!朕这就赐婚!” 可是,凌宛天将日子了挑好了,并派太监送到御医成家府上夜明珠三颗吗,绢三百匹,珍珠五十斛,三百金作为聘礼,然而,锦瑟却在几日前失踪了。 原来,慕辰让陶蓁扮作锦瑟,将锦瑟藏在了自己王府的左虞侯车骑将军戚风家中,让戚风母子俩照顾至今,已有四个月。这戚风虽然没有跟去打仗,觉得少了一次立大功的机会,却也和母亲把未来王妃当菩萨供奉着,然而,几天前戚风家中的母亲急病发作,锦瑟乔装了普通人家的女儿急匆匆地去抓药,却再也没有回来。 慕辰狭长的丹凤眼抛出一记一记的冰刀子,拍着轮椅扶手怒道:“统统去找!” 结果,殷王府上上下下出动,找了三天没有找到锦瑟的影子。 慕辰竟气得四个月未犯的心痛病发作,竟昏迷不醒。 陶蓁只得哄着在殷王府养肥的猫兔子哭了,把眼泪入了药,王爷才昏昏沉沉醒来。 醒后煞白着嘴唇,第一句话便是:“找到锦瑟了么?” 陶蓁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嘻嘻笑道:“王爷,要是锦瑟姑娘做了别人的媳妇,你生气不?我怀疑锦瑟姑娘被别的王爷占为己有了。” 慕辰用狭长的丹凤眼狠狠剜了陶蓁一记。 “王爷,锦瑟姑娘那么美,京城的男人们不知道?街上都有画了姑娘的画儿卖的,小混混们是不敢将她占为己有了,就算王爷当不了太子,也深受皇上的疼爱,哪个大臣家的少爷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王妃?就算是山贼什么的,也不在白天出没。” 陶蓁说着,神情严肃起来:“王爷,我觉得这事情肯定是势力较大的王爷或是太子做的!” 慕辰漂亮的黑眸子瞳孔一聚。 太子文采斐然,画一手好画,风流成,以至于荤素不忌,表面上却是极为爱护慕辰这个弟弟;三皇子汤王通霸道,府上幕僚众多,妃子也众多;五皇子淮王势力虽远远不敌他殷王慕辰,却是与慕辰年纪相仿,小时候极其爱慕锦瑟。 慕辰于是密派人手去三皇子、五皇子府上打探。 戚风和的手下对他说:“将军不如实话实说告诉王爷吧,他从小和锦瑟姑娘一起长大,把她当宝贝似的。” “再等几天,等米已成炊的。”戚风道。 ——原来,汤王广招江湖豪侠,那人刚从江南来,并不知这京城的风景,竟将未来的殷王妃劫入汤王家,戚风好不容易打探到汤王府,本想拼了自己的命救出主子的心头,却在拔剑的那刻放弃了救助。为什么呢?原因有二。其一,锦瑟是慕辰的软肋。只要有锦瑟在的一天,这慕辰定是想举案齐眉,壮志就像被定海神针压住的海,有风也不起浪。其二,解决汤王,才能扫除皇位的大障碍。所有的王爷之中,只有皇后所生的太子和汤王势力最大,只有汤王得罪了慕辰,殷王爷才会有所行动。戚风认为,等汤王收拾干净之后,太子一个障碍,就更容易收拾。 陶蓁却没有这种想法。她查到五皇子正与粉妆玉琢的男宠日夜相伴之后,便晚上潜至汤王府打探,白天化妆成各种卖花姑娘,卖菜老妪,竟一无所获。 最后,实在打探不到,竟化妆成卖身葬父的丫头被管家买了来,说是充当汤王侍妾的丫鬟,看到汤王侍妾的那一刻,她着实是双目瞪圆了。 (下) 只见这女子明眸似水,双唇含露,酥丰满,不是锦瑟又是谁! “奴婢拜见凌美人。” 陶蓁努力掩饰着自己的讶异,跪拜着,那凌美人双目凄婉地望着她,赶紧扶起她来,却又不语。 “凌美人自小是哑巴。”管家急忙说。 那凌美人竟吧嗒吧嗒落下泪来,竟如梨花带雨,管家扭过头去。 陶蓁努力压抑着自己的疑惑,垂眉顺眼地说:“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侍奉好主子。” 那房里的大丫头雪瑛去却道:“你是新来的,只管熬药就好。” 陶蓁温顺地道:“是。”便被派去熬药,当药材到手的时候,更是惊呆了:曼陀罗,罂粟花……竟全是使人迷幻的! 陶蓁手持药材时候,竟无法下手。她跑去找凌美人的时候,却被屋外的煞气吓得浑身汗毛倒竖——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五个功夫绝对不在自己之下的高手发出的强大内力! 陶蓁再也忍不下去,借机逃了出去,回到殷王府向王爷禀报一番,慕辰狭长的丹凤眼先是垂下眼睫,抬眼的时候,陶蓁浑身一颤。 铜雀也打了个寒颤。 “啪!” 慕辰一甩衣袖,软剑飞出,古董花瓶、二十尺的红珊瑚、玛瑙盘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恰好晚棠端药进门,连那药碗了被他挥剑打碎了,淅淅沥沥泼了晚棠一身。 丫鬟小厮婆子们跪了一地。 “王爷息怒啊!”铜雀战战兢兢地道:“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便宜了外人!” 陶蓁也忙跪地道:“王爷别生气,请给我们三日,待我们救回殷王妃!” 慕辰先是目光如电,紧接着,双唇煞白,吓得铜雀道:“王爷,您没事吧?” “当“地一声,阿忠推门进来:“喂,瘫子,你疯了?什么事!” 慕辰依旧是不答,从床榻上撑直了身子,寒着脸道:“本王要血洗汤王府!谁拦本王就割谁的舌!” 阿忠一愣神,扭头怒问陶蓁道:“难不成,锦瑟姑娘在汤王府?还被割掉了舌头!” 陶蓁急忙小声道:“闭嘴阿忠。” 阿忠却走上前去,拍拍慕辰冰的吓人的脸,被慕辰一剑逼向喉咙。 “喂,瘸子你别激动好不好?为了女人要杀你哥哥的全家,现在是先汤王不对,你可别让天下人骂你不义啊!”阿忠仰脖劝道。 “可是,王爷为了锦瑟不嫁去草原,拖着一身病去打个四个月的仗!现在你让他忍耐,这得是多大的度量!他要是不做出反映,不但汤王要防着他,太子和皇上更要防着他!”陶蓁反驳道:“到时候,王爷的境况更危险!” “咱们要是不说,皇上和太子怎么会知道锦瑟在汤王府的!“阿忠道:”现在是汤王不对,自然由皇上来收拾他!而且他府上高手如云,咱们不是对手,这次损失会想当惨重!而且你这个样子……“ 慕辰一双冰刀子似的丹凤眼血红开来,先是怒视着阿忠,紧接着浑身颤抖着抽了剑,铜雀端了一杯参茶喂他服下了,他依旧是满眼寒煞人似的。 从袖中轻轻出一只羊脂玉的镯子,一只途径喀木籽带来的血鸽红宝石戒子,本是送给锦瑟的,他捏着,捏着,生生将那宝石戒子捏变了形。血鸽红宝石掉落在他的白孔雀丝绒被上,分外刺眼。 良久,他布满红血丝的眸子却幽深起来:“都出去,本王要沐浴更衣。” 一干人只得都退下去,由铜雀服侍他入了浴。 铜雀将周围的火炭炉烧得滚烫,水却是一如既往是温热的,慕辰冷冷道:“水太凉。” 铜雀小心翼翼擦洗着他颀长的脖颈,道:“王爷水不能太烫,您的心痛病万一再犯……” “铜雀。”慕辰面无表情。 “王爷,奴才在。” “本王是个废人,是吧。”慕辰道。 铜雀急忙解释:“哪儿的话啊,王爷小时候受过伤,这不是您的错,您看,您这次的战功多么显赫啊。您是所有皇子里最懂得藏与忍又最有天资的,所以才有那么多人物跟着您。” 两人正说着,却听一阵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慕辰忙使个眼色,铜雀急忙箴口不言,却听那脚步声逼近了厚帘子,那人推帘而入道:“铜雀,你下去吧。朕的儿子,朕来。“ 说着,便挽起袖子,要亲手帮自己的儿子沐浴。 慕辰知皇帝早就打探到了消息,便沉默着,就听凌宛天先发制人:“锦瑟找到了吗?” 第八章在线阅读 第八章 - 第九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九章 第九章 慕辰知皇帝早就打探到了消息,便沉默着,就听凌宛天先发制人:“锦瑟找到了吗?” 慕辰料这凌宛天是来试探自己虚实,冷着脸道凝重地道:“被三哥夺走了,还割去了舌头。” 凌宛天用蚕丝巾仔细擦洗着慕辰清瘦的手臂,忿忿地道:“你三哥这个孽障!辰儿你打算怎么办!” 慕辰略一思忖,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轮不到慕辰放肆,锦瑟又这般倾国倾城,谁人不动心?三哥若是将父皇御赐的王妃还我,念兄弟一场,儿臣既往不咎。” 凌宛天手上一停:“你三哥要是不承认又不还你呢?” 慕辰冷冷道:“儿臣当以卵击石!” “胡闹!”凌宛天怒道:“老六啊老六!以你的资质,再过几年当是出将入相,怎么一心扎在儿女私情身上!真是不可救药!”说着,竟将那蚕丝帕子扔入浴缸,水溅在慕辰脸上,微凉。 “恭送父皇。”慕辰面无表情地道。 “朕的杨妃就给朕留下你一个儿子!朕不让你以卵击石!朕这就去问那个好色的老三讨回我的六儿媳妇!”说着,竟一甩衣袖,扭头就走。 凌宛天走到帘帐前时,恨恨地回头道:“你也给朕好好反思下!为了一个女人你连命也不要,这点襟怎么称得上大丈夫!” 汤王府那边,一个个智囊也纷纷替汤王凌慕珣出主意。 “王爷您怎么能把六王的女人占为己有呢!六王慕辰因为母亲生前最受宠,他又多病残疾,皇上最怜悯的皇子就是他,这事让皇上怎么想!赶快向皇上认错吧,都是男人,这种事皇上一定能理解!”谋士田枫道。 “本王本来也不想啊。谁知道竟被孟武不知他是我弟媳竟掠了来,本王心想反正也脱不开关系了,这女人又生得太美,就心安理得地笑纳了。”慕珣轻笑道。 “鄙人却觉得这是好事。我早就觉得六王藏得太深。王爷您不如将那女子狠狠享用一番,最好是弄出重伤之后再送回去,那六王要是为一个女人而拿出自己的实力跟兄弟大动干戈,最重视兄弟情谊的皇上面前,他肯定失宠!”谋士张获说。 “六王能多年来得到皇帝的宠爱,这人不简单。王爷应该将六王妃送回去,王爷少得罪一个人就离皇位更近一些,而且,六王虽然实力弱,但是河西、松岭,镇北的将军都是他外公的旧部,现在洛南的李机将军也成了他的人,他迟早会手掌更多的兵权!”谋士曹钜忧心忡忡道。 “那就好好享用一番送回去呗。然后马上去向我父皇认错。”慕珣道:“唉,还真不舍得,这女人那么好,给那个瘫子还真是可惜了。” “王爷使不得,府上的美人多的是……” “够了。”慕珣挥袖而去,大步流星地往凌美人的园中进发。走急了,竟使起轻功来。原来, 他是所有皇子中武艺最高超,也是最通霸术的。凌宛天爱他的英武,宠着他,使得他更爱武艺,体力也是惊人的强健,手无寸铁的锦瑟因此每每挣扎只换来鲜血淋漓的伤。 可是,她依旧是每每撕心裂肺地挣扎,不休不止的反抗,之前,没有割掉她的舌头,她还会痛骂,如今也会呃呃怒斥。 这一次,慕珣足足折磨了她一下午。锦瑟先是不屈不挠地抗击着,在剧痛中昏迷了好几次。伤痛让她咬破了樱桃唇,身上的剧烈冲击依旧震颤不止,身下的床单亦是呈现出大片殷红。慕珣终于起身,却又贪恋绵软的蟠桃盛宴,又酣战了一阵子。 之后,锦瑟身上的一个又一个陌生面孔放大又缩小,忽近忽远地肆意横冲直撞。她被撕裂的下处早已麻木,不知已流下多少鲜血,她也再无力挣扎,又昏过去几次,终于,不再有又男人的汗气和痴醉的呻吟,她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身体腾空,似乎在轻到不能再轻的颠颤中来到一个药香气十足的温暖被窝,似乎断了的肋骨被固定住之后,一个冰凉的怀抱几乎要将她裹至窒息,然后,那冰凉的手腕一直在颤抖,她的脸上却莫名多了几滴滚烫的体。 温热丝滑的丝巾过处,疼,撕裂处疼得像被千只蜈蚣蛰过,像是被万只老鼠咬过。 她疼得浑身直冒冷汗,急匆匆地寻着那怀抱,那怀抱的主人却轻柔地松开她的手臂,冲远处怒道:“都退下!” “王爷,我师傅给我的治伤药拿来了。”甜美的声音,似乎是小陶。 “退下。” “是。” 然后,温暖的被窝被轻柔地掀开,她的一条腿被缓缓抬起,以不能再轻柔的姿态。 她烈火煅烧过似的血模糊处被那纤长的冰凉手指轻触,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然后,灼痛的伤处开始清凉,温暖丝滑的被子再次将她的肩以下覆盖,她迷迷糊糊地再次睡过去,不知是什么时候昏昏沉沉地醒来,视线内先是白惶惶的,清晰了,便是一张仙人般俊美却煞白的脸。怎么,他的眼布满血丝,那么红? “慕辰。” 她喃喃地唤着,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好好休息。”慕辰沉沉地道,一面探下身,用冰凉的唇吻去她的泪痕,“本王一直在。”说着,将征途中特意带回的羊脂玉镯套在她红痕累累的手腕上。 锦瑟抓住爱人冰凉的手指,捂在前,却无论如何也捂不暖。 窗外黑魆魆的,不知已是几更。 锦瑟心疼慕辰休息不得,想挪挪身子让慕辰躺下,四肢却纹丝动弹不得,慕辰心领神会,柔声道:“我去隔壁房。”说着,便吃力地调转轮椅。 锦瑟珍珠一样晶莹的眸子又惊惶而晶亮起来。 “我挪动不方便,怕触到你。”慕辰轻声道。 锦瑟死拽住慕辰的白蟒缎衣袖。 慕辰轻轻抚着锦瑟羊脂似的面颊,颔首答应。 陶蓁抱着猫兔子站在不远处的梅下,轻轻揉着它油亮了许多的皮毛,揉,再揉,猫兔子舔舔她的脸蛋,挠挠她的胳肢窝,直到她笑出来时,方才鼓着腮帮子睡了。 陶蓁依旧是伫立着。不知何时,吱呀一声,慕辰摇着轮椅出了门,也往这梅园摇过来,陶蓁急忙躲了。待慕辰摇到那棵红梅树下,手指开始颤抖时,陶蓁方才走出,迅速将他怀里的药瓶出来,喂他服下药,自始至终,慕辰沉默如千年寒冰。 太晚睡伤身体。小心身子骨。小心凉着腿。您的心脏受不了。 慕辰以为陶蓁会说这些他自小就听到耳朵起茧的废话,陶蓁却笑嘻嘻地说:“王爷,小陶我药效果极好,伤口会愈合很快,锦瑟姑娘很快就能痊愈,不会耽误您的大婚。”陶蓁道。 猫兔子茕茕也呜呜叫着,似乎是在安慰他。 慕辰伸手,猫兔子跳到他的腿上,一双小爪子抓住他冰凉的手指,用大牙轻轻啃着。 夜凉。月圆,慕辰拧着的眉毛忽就舒展开来。 “怎么还不睡?“慕辰问。 “猫兔子饿了。”陶蓁笑说。 一阵凉风吹过,慕辰的腿不自觉地微微颤抖,陶蓁忙摘下自己的披风要给他盖在腿上,慕辰丹凤眼一瞥,将披风一挡,调转轮椅,一声不吭地摇着木咕噜。 陶蓁气道:“王爷您不必自责,锦瑟姑娘受伤不是你的腿造成的,她会受伤原因只因她太美貌了,而您当时又不在京城!” 慕辰手上不自觉一顿,却又即刻前行,陶蓁抱着手里的披风,打个了喷嚏。 慕辰依旧是称病不上早朝,摇着轮椅亲力亲为锦瑟打点一切,喂水喂饭,擦药,但凡他自己能亲力亲为的事坚决不用外人,温柔得让殷王府所有人震惊,皇帝亲自来探视自己的未来儿媳时,被儿子的悉心打动,又怜惜那佳人的好颜色,不停赏医赏药,海棠被慕辰的体贴入微感动到几次落泪。 慕辰却从未对慕珣做出任何反击,只是将玩忽职守的戚风处了极刑,并命人好生赡养他的母亲。 慕珣惊惶起来:“他的女人被这般亵玩,他都不和本王算账计较,大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姿态,我这一步果然走错了!” 谋士张获说:“这足以证明六王是个儿女情长的人,本顾不上你,这种人不足为惧。” 凌慕珣才宽心起来,他不知道,慕辰的复仇计划正一步步开始。 汤王的岳父——山东士族的四大首领头面人物、右仆岑元弗不知道是如何知道了此事,竟发动自己的门生狠狠参了汤王慕珣一本,称其收受黄金两万,在魏州所举荐的州官方静儒鱼百姓、无恶不作,苛捐杂税已多如牛毛,方才导致山东一代起义军声势凶猛。 凌宛天大怒,将汤王贬为郡王,并另其交出三万金已谢罪,充入国库。 汤王气得跑到岳父家大闹:“岳父大人,您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本王是您的女婿!难道您不想您的女儿将来母仪天下吗?” 岑元弗却道:“汤郡王,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正如将来的皇后是谁,一切都是未知数。” 那汤王气得回到府上,几天下来,却发现府中没了往日的热闹,门前竟稍冷落了些。 他不知道,这才刚刚是个开始。 第九章在线阅读 第九章 - 第十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十章 第十章 这几天,到处都有人说京城外肆佰里的岩洞山黄眉扇山出现了麒麟。 有道是,得麒麟者得天下,太子那边生怕皇帝说他等不及,倒是没有反应,三王慕珣那边却已蠢蠢欲动,当然,幕僚们持反对、支持意见的东风一阵,西风一阵。 “王爷,使不得!这明明是个圈套!显而易见的!咱们刚得罪了殷王,他到现在还没出手报复咱们,难道不是等时机吗?人家在暗里,咱们在明里,防着点好!” “王爷,殷王那么疼爱锦瑟,这次真的像是报仇来了,咱们别信他!得王位靠得是许多方面,一只灵物又怎么能决定天下!” “王爷,也不是不可以啊,咱们拿到麒麟之后,如果献给皇上的话,说不定他龙颜大悦,又将您恢复了亲王身份呢。” 慕珣领着一众高手去了黄眉扇山,结果,在漆黑的岩洞中听到清脆的响声,直跟了去,却在山洞深处遭遇了大火,后来,山洞更是被堵上了,还糟了一顿暗伏,一帮英雄豪杰们如被瓮中捉鳖一样打得落花流水,后来总算是死里逃生,慕珣还是被烧掉了眉毛,左手臂骨折,去的浩浩汤汤几百人只剩下零落二十余人。 慕辰得知此消息时,正小心翼翼地帮锦瑟引玉——所谓引玉,就是将极其纤细的带孔软玉引入其“玉簪花”,以导出小解。慕辰怕牵动她的伤口,每每亲力亲为,锦瑟每次都羞惭地双颊绯红,连白玉似的脖颈也羞红了。她紧紧抓住慕辰的手阻止,双峰一起一伏的波漪却惹来慕辰阵阵的怜惜,慕辰道:“你侍候本王多年,该本王还你一次。” 阿忠隔着一层珍珠帘子一层茜纱帘子来报时,慕辰依旧是面无表情,耐心地待玉流缓缓引入暖玉壶之后,吃力地躬身端到地面上,然后,悉心将药膏轻柔地涂匀在她惨不忍睹的伤口处,之后小心帮她将獭兔绒的被子覆盖过肩头,调转轮椅时,就见锦瑟拽住他的手腕,写道:“不必为了我得罪汤王,都是锦瑟不好。” 慕辰转回轮椅,在她的额心轻轻落下一吻。 此时,汤王已吊起一只胳膊,绑了满头的纱布哭丧着脸去中面圣。 “父皇,有人容不下儿臣了!” 凌宛天见他一张酷似自己的威武脸庞破了皮,擦伤出一些干涸的血痂,没了眉毛,竟多了几分雌气,左胳膊也吊起来,红彤彤地肿得像个火腿,心中又重新生出几分爱惜,于是大动肝火,第二天下早朝就杀入殷王府,将汤王参的一本扔到慕辰的脸上。 “为了一个女人,连你的哥哥都要杀,你真的不顾手足之情吗!你三哥再怎么混蛋也比你好!至少他知道献麒麟给父亲!”凌宛天怒道。 “不是儿臣所为。”慕辰淡然道。 “不是你还有谁和你三哥有那么大的仇恨!”凌宛天指着慕辰的鼻子道:“别以为我没有证据就不知道你想什么!老三的岳父派人参他也是你做的对不对?” 慕辰道:“三哥当真是寻麒麟真是给父皇的么?儿臣早就说既往不咎。更何况,当下三哥一旦出事,任何人都认定必是儿臣所为,儿臣一定要在这时候下手么?” 凌宛天哑口。 “至于岑大人,他既是三哥的岳父。”凌宛天竟被问得噤声。 “三哥伤得重么?”慕辰继续问。 “烧了眉毛,左手臂骨折了。“凌宛天道。 “三哥可是左撇子?”慕辰反问。 凌宛天气消了大半:“不是。” 慕辰冷笑:“儿臣不过是一介残废,父皇为了保护儿臣恩赐些权利,我一不觊觎江山,二不结党营私,父皇定要信他人栽赃和苦计,儿臣无话可说。”说完,便要摇着轮椅回自己的寝居室。 凌宛天似是觉得错怪了慕辰,亲手去推他的轮椅,顺便问道:“辰儿的大婚将至,锦瑟的身体好些了么?” 慕辰道:“蒙皇上赐医赐药,好了许多。” 凌宛天当气得去汤王府,将慕珣大骂了一顿。慕珣果然矢口否认栽赃,凌宛天甩袖而去,回到里便赏了慕辰御用大红嵌金蟒缎、羽缎各十匹,金丝银线并连里的金匠也派了去。 因为锦瑟有伤,婚礼的布置,慕辰不用管家动手,亲手持扔忙不过,来交由陶蓁来处置细致活儿,陶蓁天天带着猫兔子,到处买凤凰的画,四处求各种民间的花式,连鞋都跑破了。 回到王府后,她画出各种样子,嫣红耀金地挂了满满一屋子,层层选拨出姿态最优美的龙凤,她一剪子一剪子的绞花,连凤凰的羽毛也绞的仔细,哪怕有一剪子绞得弧度不够完美,也重新绞。为新娘新郎置办婚服,她通宵画了好几个样子,将婚服的样子剪出来给锦瑟看的时候,锦瑟挣扎着坐起来,愧疚地在陶蓁手上写道:“小陶辛苦了,样子很好看,请让我自己缝制我和王爷的婚服好不好?” 陶蓁急忙摇头;“锦瑟姑娘快躺下,你伤还没好,王爷会怪罪我的。” 锦瑟笑着拉着陶蓁的手说:“咱们昭曜的风俗,女人要出嫁了一定要自己缝制新衣才吉祥,求求你了,姐姐想和王爷白头到老。” 陶蓁涩涩地一笑,只得帮着锦瑟绞了样子,锦瑟亲手缝衣,她在一边绞各种细的龙图凤图。 慕辰前去皇问御匠订好了凤冠金钿归来,恰好见锦瑟正一针一线地缝衣,狭长的丹凤眼飞出一记冰刀子,狠狠地扎在陶蓁的身上。陶蓁刷地从床边站起来,心却一直在下沉。 锦瑟忙签过慕辰的手道:“王爷,锦瑟的伤几乎痊愈了,是我求小陶亲手缝衣,不要怪小陶。” 慕辰寒着脸道:“躺下。” 陶蓁心里像是被人狠狠剜出腹腔,之后碾了尘埃似的,一层灰,又一层灰,脸上却勉强堆出笑:“对不起,王爷,是我的错,我这就拿去,自己缝。”说着,夺过金丝银线和镶金羽缎蟒缎料子,茶不思饭不想地熬了两夜,手指被扎出四十多个个针眼。 第三个清晨,她缝得眼前绿汪汪一片的时候,终于将新郎新娘的婚服赶制好,因为长时间低头,竟晕晕乎乎地吐了出来。 “呜呜呜呜!” 猫兔子一双毛茸茸的小爪子捧来一只果子,陶蓁胡乱啃两口,捶打着脖子,继续用银线缝制盖头。 锦瑟的伤口终于落了痂,可以下地走路,将婚衣穿在身上时,陶蓁眼巴巴地打量着她粉面似春花,偷窥着她像大朵玫瑰又像绵软海波一样丰腴的脯,自己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半男装,吃吃地笑说:“王妃好美。”慕辰端坐在轮椅上,便看痴了。 大婚那日,慕辰身穿大红嵌金婚袍端坐在轮椅上,英俊秀美的仪容衬着那赤色,恍似真龙仙降,所有的看者无不仰慕叹惋。 按照昭曜国的规定,男子入洞房前要先答出兄弟的难题,没了眉毛的慕珣毫不留情地说:“我出一个很简单的对联:尿湿一床锦缎被。” 慕辰知他是取笑自己,本是染了几丝绯红的脸色刷地煞白如平常了。 太子急忙打原场道:“老三该打,这是什么对联!” 慕辰强压着火气,还未开口,便被太子送入洞房,由铜雀先服侍他沐浴之后,吩咐所有人退下了,便在蒙着盖头的新娘耳畔轻声说:“下联是:横扫三军残废腿。“锦瑟一愣,已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飞凤走凰的红盖头被揭下,锦瑟刚要细细打量那张天神似的俊颜,樱桃唇已被霸道的占据。 这一晚,满京城的未婚男子叹惋的,买醉的,抱着锦瑟的画痛哭的,甚至有个男子抱着锦瑟的画投了河。 这一晚,假山后,凉亭上,阿忠和陶蓁抱着酒坛大口买醉。 猫兔子也呲着大牙小口喝着。 陶蓁猛喝一口三十年陈酿的女儿红,笑说:“喂,阿忠将军,你是爱上王爷了,还是爱上王妃了?怎么喝得那么伤心啊?” 阿忠手执酒坛,摇头道:“我可一直当那瘫子是亲哥哥。我这是高兴的。” “高兴的?” 阿忠仰脖一口喝下一整坛,道:“锦瑟姑娘那么美,嫁谁不行?就连皇帝都看呆过好几次。那高耸的脯,哪个男人不想亲手一?王爷身体不好,她愣是经常衣不解带地伺候他,伺候了八年。我对她说,你当心那瘫子生不出孩子,她说,我喜欢的是他,放心不下他,我这辈子就这样跟着他了。” 陶蓁又抄起一坛酒道:“你喝醉了。其实啊,不是每个女孩都介意孩子。” 阿忠噗地吐了猫兔子一身:“你不会也爱上那死瘫子了吧?” 正在与新娘拥吻的慕辰禁不住打了个喷嚏,借势将锦瑟的红裙褪至腰下,滚烫的舌密密麻麻地落尽那美得不可方物的白皙躯体每一个角落。 第二日,慕辰就动身浩浩荡荡地与新婚的王妃去璞山玉鸾池温泉里游玩,累到差点犯病,之后,这对新婚夫妻依旧是日夜厮守,慕辰又是半月未去早朝。 正值魏洲一带叛乱又起,凌宛天虽想让太子立功,太子妃的哥哥——程辉栗却大败再败。 凌宛天虽是最疼惜六子,却也大怒他既不上朝不去兵部理事,一声不吭地摆架至殷王府,直奔卧室。 “拜见皇上万岁万万岁!王爷身体羸弱,还没起床,奴才这就去喊醒他,服侍了他起床去见万岁!”铜雀急忙挥手去拦。 “陛下,龙烨山新上贡了香煞人的碧螺春,可否请陛下去……” 凌宛天知这房里必有内情,将铜雀和海棠赶开了,赌气踢门就入。 “铛”一声,女子的香气伴着霭霭雾气,将四周层层萦绕。 只见慕辰与锦瑟在云蒸霞蔚的木桶中鸳鸯共浴,氤氲的雾岚中,慕辰苍白的唇正含在锦瑟蟠桃似的丰泽酥上,凌宛天先是喉头一热,怔在那里,不由得双目直直地看痴了。 慕辰急忙以蚕丝巾给盖住了,凌宛天忙将炯目一瞪,掩饰着怒道:“不思上进的东西!既然你如此贪恋美色,朕就得给你找点正事做做了!给朕收拾好东西!择日去魏洲镇压叛乱!”说着,那凌宛天忍不住向那浴缸中瞄几眼,义正词严道:“平定不了叛乱就不要回来见朕,也不准见你的娇妻!“ 慕辰不动声色地在浴缸中淡然道:“谢父皇。” 锦瑟知夫君又一次大展身手的时机来临,急忙拜贺。却又心道这次出征对手强大,竟忧大于喜。 第十章在线阅读 第十章 - 第十一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锦瑟知夫君又一次大展身手的时机来临,急忙拜贺,却又心道这次出征对手强大,不知慕辰是否能打胜仗,竟笑不出来。 太子那边,群臣们可就坐不住了:“太子殿下,这六王爷真不一般!居然以这种以退为进的奇招谋得出兵的权力,看来我们以前是小看他了!现在咱们前有狼,后有虎,三王爷那边还咄咄逼人,六王又……” 太子一面在团扇上描摹着美人图,头也不抬地道:“那就让虎狼相争,咱们坐收渔人之利。老六爱打仗就让他打,那么强大的对手,看他吃了败仗怎么收拾。” 三王那边,可就炸了锅似的。 “王爷啊!早就说不让您得罪六王,您看这人有多险!他的本事有一大部分是您给逼出来的啊~!看,这以退为进、以贪恋美色为名谋得虎符的的诡计使得连老夫都不得不佩服!” “六王虽然是争来了虎符,可是,这安义用兵如神,让六王收拾去吧!” “别小瞧六王,他可大败过草原上的枭雄哈但巴特尔!” “王爷,咱们不如早下手吧!” 诸类呼声不断,三爷慕珣也只得道:“果然是美人误国,这样更好,本来他还能多活几年,现在只能早早给他了断了。” 慕辰这边,还没上路,却又生了一事。 却说陶蓁为猫兔子寻找药渣时,见锦瑟除了为王爷煎药,更是多煎了一份,陶蓁鼻子灵,闻了闻,知道这药不是别的,却是堕胎药! 陶蓁急忙跪求道:“王妃,王爷身体弱,好不容易有一份骨血多不容易!千万不要打掉!” 锦瑟却是欲言又止,陶蓁忽一算日子,才知道这孩子另有父,登时吓得浑身冷汗。 “可是,这样太伤身体,您的身体刚好……”陶蓁依旧要扔掉那药罐,锦瑟以跪相求。 正在这时候,一阵细细的车轱辘声越来越近,只见铜雀推着慕辰而来。 慕辰斜了一眼药罐,寒着一张俊脸道:“小陶,把药扔了。” 陶蓁便要端起来扔掉,锦瑟死死拦住。 “在等我这残废去扔吗?”慕辰冷冷地道。 陶蓁急忙去倒掉了药材,猫兔子闻了闻药渣,拧着黑溜溜的小鼻子摇头。 这天,慕辰足足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天。 铜雀端去他最爱吃的,他一筷子也未动,锦瑟劝他喝药,好说歹说劝着喝了几口;晚棠说帮他按摩腿,被他一记冰刀子眼吓得噤了声。 慕辰闷头读了一天兵书,直到双腿开始抽搐,吓坏了端参茶来的铜雀,锦瑟熟练地帮他按摩,更衣,擦洗时,慕辰依旧是一言不发。直到锦瑟亲手做了他爱吃的酒酿清蒸鸭腿喂他吃了几口,他倚床道:“铜雀,把本王刚读的那部书拿来。”说着,继续倚床埋首研读兵法。 直到子时,慕辰心乏了,锦瑟端来满满一桶心浸泡了药材的热水,扶了他坐起来,跪在床头帮他烫脚时,慕辰先是一愣神,锦瑟在他手上写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慕辰腰以下本无知觉,先是由着她按摩自己足底的位,待她探下身换他的另一只脚时,瞥见她前涟漪的沟壑,禁不住腔一热,伸手抚她脖颈上垂下的如瀑乌发。锦瑟虽是被冰得脖颈一机灵,却由着他,慕辰心下一酸,抽手道:“起来。” 锦瑟正在按摩慕辰脚踝的手一顿。抬起水眸子望着慕辰,看到一张云霁雾散的俊颜。 “生下他来。他流着你的血,本王喜欢。”慕辰道。 锦瑟连连摇头,忙在慕辰手上写道:“我想要咱们的孩子。” 慕辰沉沉地道:“会有吗?” 锦瑟垂下头,将他雪白的裤脚挽起,开始按摩他瘦长的小腿,慕辰道:“你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当真舍得?生下他。” 锦瑟心道,这怕是两人唯一的孩子,犹豫了一下,点头。 于是,第二天慕辰带新娶的王妃回娘家,顺便求安胎的方子,临上马车时,慕辰执意要自己用手攀上马车,却用不上力,被阿忠骂了一顿,抱了上去,阿忠扭头时,见陶蓁正站在远处情难自抑的笑笑,待马车走远时,阿忠狠狠敲了陶蓁一记后脑勺。 王御医家中午做了花生猪脚、香菇炖**、豆浆炖羊、红烧**爪、核桃蚝油生菜、木瓜鲤鱼煲,炒山药,参耆玉米排骨汤,饭后上来一套木瓜牛。 饭后,铜雀服侍慕辰午休,锦瑟陪王御医聊家常时,在自己父亲手上写道:“这些菜品大都是养心滋补的,谢谢爹爹爱惜王爷。” 王御医却道:“滋补养心?” 锦瑟点头。 王御医悄声到:“这都是养颜美的。” 锦瑟一愣,于是想起自己出嫁前的许多年食谱竟不外乎这些,就恍然大悟了。 王御医叹息道:“从小爹就把你往水葱里调理,就是希望你能飞上枝头当凤凰,皇上那么多儿子,你却偏偏喜欢上慕辰,可惜我花容月貌的女儿喽。” 锦瑟急忙摇头写道:“绝不可惜,慕辰人很好。” “爹自小给他看病,是看着他长大的,知他不像外界传闻的那么软弱,也知道纵然天下男人都垂涎你的美色,但他才是真心疼你,也就好心看待这门婚事。不过,你得记得,他终究不是太子,也不是皇上,你既然进了皇家的门,有些事情就不必太较真。“ 锦瑟忙抓住父亲的手问:“爹爹是什么意思?” 王御医望着自己家花坛里血红的杜鹃,掐下一朵花瓣,叹息一声。 这晚,慕辰回到府上,就命铜雀取出两坛五十年女儿红送于阿忠,阿忠便推慕辰至凉亭,直截了当地问:“说吧,什么事?我不一定答应啊。” 慕辰亲自为他斟了酒,举过头顶。 阿忠一把夺过白玉酒碗:“这是干什么啊?“ 慕辰道:“保护一个人。” 阿忠一口饮尽碗中酒。 “让我不去打仗,留在府里照看锦瑟吗?” 慕辰再斟一碗,双手递给他:“我只能信你。” 阿忠夺过酒坛,给自己满满斟了一碗,恨道:“瘫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不是贪功,可这次你面对的是什么样子的敌人,难道你不清楚!你留我在府上,前线少一个中坚力量就少一份胜仗的希望,你懂不!” 慕辰道:“自然。” 慕辰再给阿忠斟上一碗,自己服下一颗丸药,两人转移至书房,连陶蓁也一同叫上,开始讨论战事。至深夜,锦瑟依旧不休不眠等着为他烫脚,慕辰捧着她双峰,一夜不眠。 临行的头一天早上,殷王府上有道士敲门,非要给慕辰献上奇药,说是可让他一展男人雄风,慕辰重赏了白银千两,却一顺手扔掉。 铜雀忙问为什么。 慕辰说,“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接过,铜雀好奇地拿去喂乌**,那只乌**竟刚吞下去便栽倒在地,断了气。 铜雀惊得忙问:“王爷,咱们这次能打赢么?” 慕辰出征时,昭曜天子将其送至城外,见儿子的至亲护卫统领阿忠不在队伍中,不禁眉心一蹙。 京城外,远山苍翠而连绵。 这一天,万里无云,秃鹫在长空长鸣。 有山名澜,一望绝顶,山顶不是尖峰,却是莲花状的劈开成五瓣,漫山的绿树迎着骄阳,不屈屹立,犹如钢铁般的士兵。 慕辰瞭望山颠,深深地呼吸着澜山下的清新空气,被推上点将台时,苍白的面色红润如霞。 “辰儿,你是我昭曜的骄傲,打败一代枭雄哈但巴特尔的元帅,都是能力挽狂澜的旷世英才!朕相信,不管这次敌人多强大,你都会捷战归来!”凌宛天说着,将沉甸甸的青铜铜虎符交由慕辰,慕辰。 慕辰道:“儿臣当不负众望!” 凌宛天拍拍慕辰的肩膀,道:“好样的!自打昭曜的神兵李筑年老之后,你是第一个镇住鞑子的,你将是我昭曜又一个不败之神!” 凌宛天的慷慨陈词自然是激励多于陈述,他目送着残疾的儿子被背下点将台,再搀上马车时,心揪起来,却不得不派遣他最心爱的六儿。他惧怕失败,比什么都怕,。 待大军的队伍走远,远远地,凌宛天望见一辆小巧的马车,窗帘子掀开了,露出一张芙蓉含露似的美丽面孔,凌宛天凝望了许久,直到美人吓得张皇合上帘子,他方才领着众人掉转马头。汤王强压着笑,叹息道:“唉,六弟刚成亲就打仗去了,可怜的美人要苦守空房了。” 凌宛天狠狠地踢了那卢白马的肚子一脚,白马受惊,飞驰出去,汤王也兴奋不已地踢了他新得的骐骥良马,策马扬鞭跟上,太子不紧不慢地挥着马鞭,望着沿路的风景,冷笑一声。 慕辰带的五万人马出征的第六天晚上,就遭到了伏击。先是营帐同时遭遇大火,一时间呼喊救火声一片,霎时就烟焰张大,军营大乱。 陶蓁急忙冲进慕辰的营帐,这才发现这不过是障眼法,铜雀、马毅等人正与一干黑衣人誓死相搏,正坐在地上的慕辰也冷着脸挥舞软剑:飞狐攀月,白翎跹鸾,烟敛云收。 那软剑也果真如白狐,如白雀,化作一团游刃的烟尘,将那些刺客的魂儿湮灭。 只是,他的轮椅已被砍成两半,遗落在一旁,他的体力也已如沉西的太阳,灵狐越来越勉强,白雀越来越困顿。 陶蓁吃力地杀掉几个,使出暗器,杀了几个,大喊道:“保护大将军,有刺客!” 她这才发现这帮刺客的实力有多不可当。 又一部分近卫军涌入相博,然这些刺客实在高于近卫军太多,又一部分近卫军纷纷到底,离慕辰不到半步的铜雀也被砍倒昏死过去,陶蓁拔剑,一挡下一个身材高大彪悍的刺客的长剑,只见这刺客招招咄咄相逼,内力雄浑,陶蓁招招不占上风,怎么也靠近不了慕辰,马毅也是。 眼前的这个刺客似乎是头目,虽是蒙面,却眼窝深陷,似乎不是中原人士。 沧溟薄月。 水鸠夭夭。 这些陶蓁自离开沧溟山之后就没有使出的招出竟将对方的看家本事也逼了出来,对方竟是西域人士,奇招倍出。 呼啦一声,地面上燃起一阵熊熊烈火。 慕辰坐在毡毯上,一面勉力挥软剑迎战,火舌却已扑到他丝毫无法行动的腿上。 陶蓁一着急,竟将尚未练成的剑法星辰海底使出,一招雨过河源意外将对手击毙,又一个黑衣人扑上来,陶蓁一手迎战,往慕辰身边靠近着,眼看一剑刺向慕辰的脖颈,她急忙冲上前挡下,却被另一个黑衣人刺伤了肩头。 第十一章在线阅读 第十一章 - 第十二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陶蓁不顾伤口的撕裂,竟咬牙胡乱创出一套剑法,剑光凛然灼目,火势之中,如浴火涅槃之凤,对方先是占上风,后招架得吃紧。 陶蓁终于得以接近慕辰,一口气为他解决掉两个。 浴火涅槃之凤也跟着飞将过来。 慕辰勉力招架下去,背后被陶蓁死死守护住住,然而她战得太久,新剑法又太耗力,体力亦是越来越弱下去,一个躲避不及,刺客头目的剑直刺她喉咙。 陶蓁本以为自己就要去见佛祖了,一条灵蛇却从眼前穿过。 竟是慕辰。 然而,慕辰那一剑之后,竟体力衰弱,喘着,手竟微微抖起来,再也握不住那轻巧的剑。 他使出最后的力量救自己! 陶蓁情不自禁地一笑,忽觉浑身是力量,让这浴火的凤凰在帐中盘旋,将那西域人士的胳膊大卸下来,那西域头目却大笑一声,左臂亦强悍。 陶蓁慌起来,招式渐渐杂乱,左臂被砍了一剑,右肩头也吃了一记。 正在这时候,刷地一团红芒闪过,对方的剑竟被击成两截。 陶蓁还未看清来人时,红风蹿过去,帐内的黑衣人竟少了一半。 好内力!好伸手! 陶蓁忍不住暗暗惊叹着,强忍着肩膀的疼痛与慕辰一起迎战。 一干黑衣人直奔慕辰而来,那红衣人也冲上来,同陶蓁、马毅等人一起将慕辰围城一道密不可入的钢铁墙,这红衣人冲上前去,像是一团火红的闪电似的,东闪一阵,西闪一阵,黑衣人们纷纷倒下。 众人松一口气,正在这时候,轰隆一声雷响,苍天忽降甘霖,这场大雨竟生生地将五万人的着火营帐救了下来。红衣少年忙跪拜:“天助王爷啊!” “阿信,背本帅出去。”慕辰道。 众人见慕辰对这浓眉炯目、身材高大的红衣少年如此亲昵,皆是一惊。 “又长高了。”慕辰伏在阿信的背上道。 “蒙王爷的厚爱。”红衣少年道。 这红衣阿信背着慕辰出帐查看了一番之后,背回小心搀扶到躺椅上,陶蓁替慕辰将小腿上的烫伤涂药时,阿信见他的腿上烫出一排小水泡,惭愧地拜道:“阿信马不停蹄地从枫山赶来,没想到还是差点误事,差点辜负了王爷的信任和哥哥的嘱托。” 慕辰却道:“起来,你的两个哥以你为荣。” 陶蓁这才知道这年约二十的红衣男子竟是阿忠的亲弟弟。 阿忠阿信本是孤儿,阿忠自小被送进当慕辰的武艺陪练,慕辰一直担负阿忠的兄长责任不吝人才物资地培养阿信,因此这阿信对慕辰的信任不亚于自己的亲哥哥。 她这才知道,慕辰将阿忠留在王府照看锦瑟并不是意气之举,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给弟弟一个出头机会。 “多谢王爷抬爱。” 阿信起身,却听慕辰的声音强硬如刚:“骠骑将军,叫本帅大将军。” 陶蓁见慕辰这就封了将,知慕辰是要发军令了,只听这冷如冰玉的声音道:“老三给咱们上了一课。本帅命你一个时辰之后,带两千人马抄近道以火偷袭敌营,借火势先乱其心,一股而上,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遵命!”这阿信便得令雷厉地出发,走前,却瞅了陶蓁一眼:“姑娘,你的肩膀在流血。” 慕辰羸弱的心脏开始起义,陶蓁忙喂他服下药,抱他到床上躺平了。见他呼吸急促,急忙不断推拿抚着他的左口,待到他平息下来时,陶蓁小脸一红,转身将自己的伤口包扎了,疼得龇牙咧嘴。 慕辰随身带的两个侍女已死于非命,陶蓁忍痛帮昏迷的铜雀也包好伤口了,开始按照走之前锦瑟再三叮咛的法子胆战心惊地照料慕辰按摩他的双腿,再按摩他冰凉的手指。 “车骑将军。” 慕辰悠悠转醒,疲惫地道。 陶蓁忙道:“末将在。” “出去。”慕辰直截了当地道。 陶蓁按着他脚趾的手忽地一激灵,鼻子一酸,眼下**辣的。 “王妃走前再三叮咛,如果你身边的侍者不在,就让我照顾你。”陶蓁放下慕辰的手指,喃喃地道。 “你有你的理想,这不是你本职。”慕辰冷冷地道。 陶蓁强忍着泪,笑道:“那又怎么样?你有本事跳下来赶我走啊?” 慕辰气得抛出一记冰刀子眼。 “你不赶我,那我可要帮你换寝衣了。”陶蓁恨恨地说。 “出去!”慕辰勉力要抬起手臂,无果,只得直挺挺地躺着,提高嗓门道。 “王爷您别急,别气坏了身子。”铜雀不知何时已醒来,挣扎着起身劝道。 陶蓁只觉得一股热血只冲脑门,伤口也分外疼了些,索转身就走,待他走后,铜雀捂着自己伤口,打趣道:“王爷您何必呢,咱家还少侧妃……” 慕辰沉默着,想起陶蓁那双黑溜溜的眸子,心下一酸。 阿信的兵人马夜行不缀地赶到起义军营帐时,天色是黎明前最暗的时分,他命人悄悄用油浸了麻绳将营帐包围了,放烈火烧营,并让人将火到之处以大油浇灌,起义军果然乱成一片,哭喊声震天,阿信的两千人马趁乱将十万人马收拾了大半,乘胜追击丢盔弃甲的残兵。 天亮之后,慕辰命马不停蹄地顺大路前行,大军支援上阿信的两千骑,一路一鼓作气,连拿下四座城,在顺城扎营休息。起义军知此次挂帅的王爷虽然是双腿瘫痪,却曾战胜草原上不落的太阳哈但巴特尔,并令鞑子甘愿俯首称臣,士气又弱了些,躲在临险山险水的城中再也不迎战。 “那就骂战。”陶蓁说:“王爷咱们可以明里骂战,暗中修桥呀。” 马毅摇头:“明里骂战,暗中作的主意,不错,但是修桥的目标太明显,不如我们趁这段时间让城中的老百姓多做些瓦罐,让我们士兵乘着水陆打过去吧!” 阿信却道:“或许,咱们可以水攻。” 慕辰将滚烫的参茶吹了吹,小抿一口,道:“陶蓁,你前去骂战。阿信,你打探敌军粮草,马毅、王史监督秘密挖河。” 阿信终于打探起义军本就不宽裕的粮草所在地,劫了来杀牛宰羊以犒赏将士。之后,无事可做,竟打制了一辆轮椅给慕辰,并在城中挑了几名姿色上乘的贤良女子侍候这位兄长,然后便往陶蓁那边光顾。 陶蓁则是一直躲着慕辰,甚至没有战略要事时候刻意绕道而行,带着一堆大嗓门儿的兵骂战无果,闲下来就在城中四处寻访名工匠,并趁夜深人静时候爬上千年楠树砍枝砍节,然后自己在房里叮叮当当,摆的满地都是木材器具。 阿信忍不住拍着她的肩膀问:“喂,王爷不是有轮椅了么?” 陶蓁一面凿木,一面不抬头地回答:“你打造的轮椅倒是威武结实,可是王爷身体孱弱,摇起来吃力,上次看到他的手都磨出血了。” 阿信摊手:“真细心啊,你暗恋王爷?可惜,你虽然也长得十分水灵漂亮,不过锦瑟姐倾国倾城把你比下去了,你跟我吧。” 陶蓁皱皱秀气的小鼻子,做个鬼脸:“你想多了,我就是觉得王爷那么清瘦,坐在比骆驼还笨重的轮椅里太难看了!” 阿信不语,默默目睹着陶蓁忙得热汗满头,把斧头劈木材,削平整,用刨子搓,用唑子琢孔,再以锯子开料和切断,咬着鲁班尺丈量,黑亮的头发上都飘了木花,忍不住道:“我来帮忙。” 陶蓁摇头:“你们男人的手艺太犷,我自己来。对了,给我暗器!” 阿信疑惑地将一些飞镖和毒针给了她,她耗用了五个日夜,才将这极其轻巧并暗含机关的轮椅打制好,让阿信以他的名义送给慕辰,慕辰看到轮椅上妙镌刻的梅花时,自己默默地拖着残躯攀上这妙器物,虽心痛病没有发作,口依旧隐隐疼着。想起除了母妃之外,只有锦瑟和陶蓁真心待他,越发夜夜梦见新婚的妻子。 却说锦瑟那边,慕辰前脚刚走,凌宛天就失眠了,不是为出征的儿子,亦是为风致楚楚的儿媳。 自那日误闯入慕辰和锦瑟的鸳鸯浴开始,凌宛天就开始对那双酥念念不忘,辗转后多日,发现后三千佳丽竟无一人拥有锦瑟的绰约,竟失眠了好几夜。一日,凌宛天命太监从集市上悄悄买来锦瑟的画像,盯着画中优美身段的玉人儿愣神了好一阵子。 次日,汤王慕珣进献出千年灵芝泡的药酒并陈年花雕,父子俩先讨论武艺,后研究良马。 慕珣道:“父皇,儿臣刚得到一匹九花虬,额高九尺,毛拳如麟,身被九花,打猎、打马球再也适合不过,改天领来给父皇试一试。” 凌宛天拂拭着胡须哈哈大笑,为儿子斟上一杯:“正巧,朕刚得到一匹狮子骢,鬃毛及地,情极为刚烈,朕好不容易才驯服他,改天给你骑下。” 慕珣饮下一杯,也给凌宛天斟上:“不敢不敢,儿臣哪有父亲这般英明神武。谁的宝骑就是谁的。这也像女人,不是谁都能掌控啊。” 一句话说到凌宛天的痒处,父子俩便继饮酒吃果,慕珣不知是真喝多了还是扮醉,不吃西域送来的沙果葡萄,也不吃蜜柚、甜橙,单指着那满桌的琳琅木瓜、水蜜桃和芳泽的樱桃,沉醉不已地道:“瓜果虽然鲜美,却不如美人鲜美啊!你看这蜜桃,再甜蜜芳醇也不如美人的脯子!” 凌宛天骂道:“放肆!这是阳泽县上贡的极品仙桃,怎么就不如美人了!” 慕珣摇头:“当然不如!要是父皇让儿臣把弟媳妇还给六弟……”越说越放肆,竟口无遮拦地大肆提起锦瑟的好。 “你个不长进的东西,她是你弟媳!”凌宛天痛骂着喝止道。 “哪有怎么样,前朝公公霸占儿媳,哥哥霸占弟媳的事还少么?”慕珣不服气地道。 一句话让凌宛天越发日想夜念,终于,在一个清晨不动声色地进了殷王府。 第十二章在线阅读 第十二章 - 第十三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此时,锦瑟正在花园照料新开的黄耆花、杜仲、丹参药花和白玉兰。一阵香风吹过,粉白色的玉兰花瓣在四周飘飞,落在锦瑟的乌云长发上,飘过她羊脂玉似的的无瑕脖颈上,看得凌宛天通身着了火。 锦瑟忽觉长廊上有人,抬起那玉颈子一望,却见凌宛天边走近边板着脸厉声道:“殷王妃,随朕进书房!朕今天要好好训你!”说着,甩袖而去。 锦瑟只道是慕辰一月不上朝惹怒了皇上,怪罪到自己头上,先是顺从地跟着,忽又想起父亲的话,忙掉头吩咐慕辰新赏给她的丫鬟玉梨:“快点通知阿忠将军,请他火速赶到书房。” 凌宛天警惕地扭头看着一路转身小跑的玉梨,锦瑟忙做出让玉梨去泡明前龙井茶的手势。 凌宛天依旧是声色俱厉:“刚过门的媳妇,亲手给朕倒杯茶不行吗?朕不喝新茶,就喝老六书房里的铁观音!” 锦瑟忙点头称是,缓缓跟着凌宛天进了书房,小心地端出碧玉茶盘,炉、壶、瓯杯。 “泉水是京城外的裕桦山泉昨年清明时分的水。” 锦瑟用水葱似的手指在桌上慢慢地写道,慢慢地将密封的白瓷瓶开了封,开始心焦如焚地烹泉煮水。 凌宛天先是由着她以不能再慢的速度抓茶,洗茶。见她开始沐霖瓯杯,终于按捺不住,道:“你是在拖延时间吗?好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殷王妃你给朕跪下!自你过门之后,殷王日夜贪欢,不思进取,朕今天就要教训你一番!” 锦瑟马上跪下来。 昭曜民风开放,女子服饰除了像陶蓁一样身穿利索的半男装,则是外穿缦衫罩衣,内是半露脯的绮罗衫,她这一跪,参差的雪白风情更是波澜如聚,凌宛天通身一热,竟走上前去一把将那罗衫拉下,锦瑟急忙捂住前,转身要逃,凌宛天却两下撕碎了她的罩衣罗裙,老鹰捕食般将她按到在地。 锦瑟在凌宛天的铁臂下奋力挣扎着,心道终于等不来么。 正在这时候,就听“咚”的一声,阿忠一脚踢开门,推开凌宛天,解下自己的外衫就将锦瑟罩住:“拜见皇上,王妃患有癫痫症,想必刚才发作让皇上受惊了,奴才这就带她回房休息。” 阿忠说着,打横抱起锦瑟逃之夭夭,第二日一大早,殷王府就有中的公公叩门,送来的圣旨,竟是要召见阿忠。 阿忠接旨之后,冷笑着,大叫一声;”啊呀!我的肚子疼死了!“说着,竟借腹泻为名,连跑了三趟茅厕,第三次回来的时候,竟扶着小厮来到公公面前:“实在对不住了公公,阿忠今天是在走不动,不能面圣了!” “那杂家就先回里了。” 公公不不阳地笑笑,回到中禀报了,殷王府里,阿忠更是不敢离开殷王府半步。 凌宛天大怒,以抗旨为名将阿忠关入天牢。 又过了一天,竟来了一位后里的公公——皇后身边的红人海公公,这位海公公尖声尖气地道:“奉皇后懿旨,今日中午于桃花池摆宴延请诸位王妃,殷王妃即刻进赴宴,钦赐。” 锦瑟刚接了旨,公公便躬身扬着拂尘道:“殷王妃,皇后的銮驾已在府外候着,特意接您进去了。”锦瑟犹豫了一下,公公左手挥着拂尘,右手便要搀着锦瑟进。 锦瑟忙在公公手上写道:“不必劳烦凤驾,殷王府有车。” 那海公公却笑得老似的慈祥:“王妃,您可听说有句常言道”却之不恭“么?” 锦瑟只得被这海公公半搀半挟地扶上銮驾,胆战心惊地一路颠簸着,待到銮驾入了,下车时,只见建筑高大辉煌如山,隔天蔽日,四周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哪里是秀气的后,分明是皇帝的寝! 恰凉风吹过洗笔湖,百年银杏树挡住了大片的阳光,四周寒凛凛一片。 锦瑟掉头便跑,几个皇帝的九尺侍卫一身金鳞铠甲,挥长槊拦住道:“王妃,门在那边。”说着,便挟持了锦瑟进了凌宛天黄得刺眼的门庭,凌宛天只和了一身黄得刺眼的中衣,迈着强健的步子一步一步逼过来。 锦瑟见前面是颗高大的红漆柱子,便要一头撞上去,人还未及柱,已被死死扣住。锦瑟瞧见,窗外的蛇莓花开得血红,红得触目惊心。她就这样望着那血淋淋的蛇莓花时而是长的,时而是畸形的,时而,那花瓣又是圆得,在临河的凉风中吹得花瓣凌乱,瑟瑟不息,强忍着痛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锦瑟这次被召进,一去就是七日。 被送回殷王府时,锦瑟以三尺白绫升上屋梁,挂在玉颈上时,便要一死以报慕辰的爱惜。却又转念,自己一死,他父子必是要反目,想自己的夫婿万一不能做王爷,天下之志便此生难圆,双腿残疾又身罹重病,怕是生存艰难,只得放下白绫,自己偷偷哭了一整夜,从此以男装示人。 奇异的是,许是胎儿太小,竟依旧是完好的。 慕辰出征一个月之后,凌宛天再度以皇后的名义召见锦瑟。锦瑟被劫持了去,又是七日。 七日之后,阿忠被释放,一身红痕的锦瑟也被太监抱回殷王府。 阿忠气得背了剑就要入,锦瑟死死拦住:“求求你,就当不知道这事吧,我们瞒着慕辰。” 阿忠气道:“为什么!” 锦瑟在他手上写道:“王爷是有四海之志的人,他现在还羽翼未丰,不可轻易和皇上反目,锦瑟不能为了自己的小事断了慕辰的大事。何况锦瑟只是个女子,岂能因为自己受些侮辱就让慕辰失去兄弟失去天下?王爷自幼双腿残疾,且一直是以名贵药材续命养心,他若是不当王爷,又如何生存,如何生计?求忠哥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吧。” 阿忠狠狠地道:“慕辰就像我亲哥,让我眼睁睁看着亲嫂子被别人亵玩,阿忠做不到!” 锦瑟晶亮着水眸子,辛酸地笑着写道:“就当是为了慕辰。我不要紧。” 阿忠抄起腰间的匕首,狠狠地往自己胳膊上捅了一刀,血淋淋地推门而去,将陶蓁留给他的散瘀药找出来丢给锦瑟,自己练了一下午的剑。 锦瑟日日打听前线的消息,每每玉梨总说,王爷又打了胜仗,只求慕辰早日归来,慕辰亦是朝思暮想着那温柔的人儿,归心似箭,命王史监督将士日夜挖河道。 暮春时分,雨水一日一日增多,竟助了慕辰的挖河工程,一个雨夜,修城被大水漫淹,养了半月体力的昭曜五万兵承水路过去,背水面山,毫无退路,气势汹汹地将起义军打得丢盔弃甲,一路撤退,再也没有还击之力。 阿信道:“王爷,就让阿信以三寸不烂之舌劝起义军归降吧!草原那边不知何时又要闹事,咱们收复了这些人,比什么都强!况且那起义军的头目安义也是个人才,只可惜遇到了王爷。” 陶蓁、马毅等人也点头赞同,慕辰思忖了一阵,用狭长的丹凤眼扫视四周,最终,目光落在陶蓁身上:“车骑将军,你认为,该如何劝降?” 陶蓁道:“这安义将军也是条汉子,和咱们顽抗了那么久而不屈服,末将认为,这人是吃软不吃硬的。索以柔克刚更合适。” 慕辰便抚着巧的轮椅把手,道:“你去克他。” 陶蓁就带了少量的士兵来到起义军的头目营帐。 安义见陶蓁是个妙龄的女子,一声冷笑:“昭曜没有人了吗?先是派少女打仗,现在又派少女来劝降?” 陶蓁笑道:“昭曜有没有人安将军陶蓁笑道:“昭曜有没有人安将军还不知道么?一支起义军短短几年竟被您训练地能和昭曜抗衡,全靠咱们威武的男子们啊!” 安义冷哼一声,把住虎皮帅椅,道:“那怎么让一个弱女子来打仗?” 陶蓁笑说:“那是因为王爷是我昭曜不败的骄傲。王爷连欺凌了我昭曜几百年的鞑子都有法子灭其威风,跟着王爷就像跟着大海前行,乘风破浪……” “少说没用的,你是来劝降的吧,办不到!士可杀不可辱!”安义打断道。 “大将军,您错了,是王爷爱惜您是个神勇将军,他自己行动不方便,先让我来请。那边连请将的筵席也准备好了。和您交过手的骠骑将军等人都翘首以盼,想和您多喝一杯酒呢!”陶蓁笑道。 “巧舌如簧,一派胡言!”安义冷笑道:“凌慕辰怎么会欣赏一个手下败将?“ 陶蓁连连道:“安大将军您可错了。遇到王爷之前,您什么时候吃过一次败仗?昭耀的将军们都怕了您,闻风丧胆还来不及。“ 安义听到陶蓁的赞语,冰冷的脸稍稍冰释。 “因为大家都怕了您,所以皇上才不得不派出新婚的王爷来和您交手。王爷每次和您交战,也都是如履薄冰,兢兢业业。将军您看,连草原上不落的太阳哈但巴特尔,王爷都不吝惜,却刻意吩咐末将来请您,时事造英雄,这天下本是凌家的,我们跟着大海一样的王亚驰骋四方,又有什么不好?“ …… 安义终究开始心动:“那我若是要求王爷不杀一名我起义军的将士,将我所有剩余的人马收编,他做得到吗?” 慕辰爽朗答应,并将所有人马收编,十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归京,行程的第三日夜,却再次遭遇偷袭。 原来,那安义竟心有不甘,在几个兄弟的撺掇下,竟将慕辰劫持了去,阿信一大早进慕辰的营帐,看到空荡荡的轮椅和中了迷毒昏迷不醒的铜雀和侍女,大叫一声:“不好!” 第十三章在线阅读 第十三章 - 第十四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安义等人将慕辰劫持进了山洞,却并未绑缚,只是扔麻袋似的将他扔在湿的山洞一隅,冷笑道:“反正你是个瘸子,也跑不了,就在这里呆着吧。” 慕辰一身缎白袍衫倚着凉湿漉的山石,玷了些泥尘,一双清亮而幽深的丹凤眼黑如曜石,苍白的唇微抿。 安义居高临下,铠甲在昏黄的烛火影耀下,竟金光熠熠。他一手把剑,俯视着慕辰道:“想解手的时候,喊我们一声。让人背你抱你去。” 慕辰知这是嘲笑自己残缺,索道:“说实话,它们什么时候来,我也不知道。” 安义一惊,将披风甩至身后,哈哈大笑,笑得捶顿足,竟笑出了眼泪。 慕辰却道:“安将军莫笑,劫持瘫子,你不是英雄。” 安义道:“英雄?古来胜者为王败为寇,我现在还有什么英雄可言?我一笑自己竟败在一个如此年轻又身体残缺的人手上,二笑难怪昭曜的赋税那么重!就是因为养了你们这些劳民伤财的废人!我见你每日吃的药又是参芝,又是灵鲍,你可知你那一碗药是老百姓一年的收成!” 慕辰略一思忖,道:“渭洲的恶贪官已被拿办,本王也药并不来自国库,多是命人去山中采摘。况我不花国库,用自己封地的钱银。且那人参等药材,各地的官员每年向皇上进贡无数,又岂是来自赋税?” 安义怒道:“住口!各地的贪官污吏们所奉之物难道不是民脂民膏!” 慕辰道:“鞑子横行,养兵安外需多少钱粮?将军起义,镇压你又耗了多少民膏?” 安义竟哑口无言,怔了一阵,道:“我们下棋吧。我遇到你,就像遇到魔星一样,看看棋盘上咱们又是什么情况。不过,你要是输了,没有知觉的可就不只是下半身了。”说着,竟摆上了棋盘,将慕辰搀抱到自己对面坐下,先落一黑子:“虽然一颗黑子不起眼,也许,会已闪电的速度划破长天。” 慕辰落子:“不是划破,是点缀。” 安义杀气腾腾地将黑子逼近白子,道:“王爷还记得前朝永炤四年么?雷劈皇,一场大火几乎将殿化为灰烬。” 慕辰淡然落子:“依旧是点缀。天下不因一座殿而易。” 安义落子,依旧咄咄逼人:“殿只是开始。接下来,黑子犹如白昼,将会把白子团团包围……” 慕辰不语,继续落子。 洞内,风阵阵,昏黄的油灯一抖一抖的,似乎马上要灭似的。 棋局之上,狼烟四起,黑子就如手持大刀的刽子手,刀过,人头鲜血遍布。 安义拨了拨灯芯,一子又一子,连战连捷,白子的后方已被其深深攻入。 安义笑道:“王爷善于用兵,却不擅弈。” 慕辰不语,再走几子,安义依旧是挥马扬刀,不停地斩杀,很快,却发现这棋局竟润物细无声地被慕辰所掌控,黑子连战连败,风光不再,竟如残阳之血了。 安义吃惊地望着他,不再落子。 “最凶猛时,当是强弩之末。”慕辰面无表情地道。 安义再走几步,发现自己已无招架之力,一颗已不知如何落下的黑子凝滞在半空中。 “论打仗,我第一次失败就是你送的,从此一输到底,没想到弈棋我也是平生第一次输,又是败给你。”安义道:“想不到贵族中竟还有不是废物的硕狐。” 慕辰抬起锐利的眸子,不怒自威,不笑自倜傥:“是瘦虎。” “好一个瘦虎!”安义扬起浓眉:“你是在提醒我,要将整个昭曜的金枝玉叶中唯一不是硕鼠的人除掉么?要是没有凌慕辰,说不定,天下将来就姓安了!” 慕辰道:“慕辰久病缠身,一死百了。杀本王之前,能否论剑?” 安义一听,笑道:“殷王,你是想拿自己的弱项输给我,以此换取自己的命?” 慕辰道:“敢比么?” 安义当即抽剑,尚未反应过来之时,白光一闪,喉咙上已有冰凉的软剑吻上。 安义顺着那软剑,眼神顺着慕辰清瘦的手臂、白衫一直向上,看到一张虽是冷冰,却无比澹然的俊颜,剑眉清冽入鬓,漆目如悬在神山中的神剑。 “迷药是十二个时辰后才失效,既然现在对你无效,刚才在营帐中你也应该有还手之力,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还手?“安义问。 “我本是药罐,这点迷药算什么。我若出手,又如何听安将军一番心声。“慕辰“刷”地收起软剑。嶙峋的手腕游刃如绸。 “你不怕被我杀掉?”安义问。 “本王罪不至死。” “躬水一战,你以少胜多,采石茱一战,你声东击西,渭水东一战,你绕行三次,将昭曜军打得落花流水,将军为何不与慕辰共谋天下太平?”慕辰道。 正说着,却听外面叮叮当当,一阵刀剑突鸣。听那呼喝的声音,是陶蓁带着一帮人马杀了进来。 安义忍不住问:“他们怎么找到你的?” 慕辰一转手,一个秀鸾的香包便呈现在他细薄的手掌上。香包微微露出些缝隙,内能窥得片片红梅的干花瓣,想是慕辰一路撕碎花瓣引了人来。 慕辰信手一挥软剑,将不远处的一块山石震下来,山石砸落在水中,安义趁他挥剑的功夫已出剑刺向慕辰的小腹。 慕辰左手一把握住那刺来的剑,外面刀剑一阵声响,那陶蓁已咋咋呼呼地杀了进来,见安义刺入慕辰的小腹,便直取这安义的喉咙,安义急忙收剑还击,不想这陶蓁因那日身临险境自创出的剑法竟极其神威,那安义又更擅长沙场的枪法,被她直取心脏,却被一只苍白的手强力拦住了。 鲜血顺着陶蓁的剑一滴滴落下,殷红。 “王爷!你为什么还要救他!“陶蓁见灰土沾染了慕辰的白袍,小腹处尚渗着鲜血,知他竟是爬过来救这仇家,怕这安义再伤害慕辰,却又抽不得剑。 “他只是不甘心。”慕辰道。 安义一愣。 “你走吧。不委屈将军俯首一个残废。”慕辰面无表情,用清瘦的血手抓着陶蓁的剑道。 陶蓁这才发现,慕辰的双手竟全受了伤,血迹淋漓。 “为什么放我走?不怕我以后再与你为敌吗?”安义问。 “你生错了时代。”慕辰道。 安义犹豫了一下,刚走几步,扭头,目睹陶蓁从自己的袖口撕下白布帮王爷包扎了腰间和手掌,再背起身材修长的王爷前行时,道:“堂堂一个大元帅,被一个娇小的少女背着,成何体统!” 陶蓁停下脚步,怒道:“你怎么说话的!他虽然走不了路,论襟,论才智都是你远远不及的!” 却见安义俯下身来:“我来背王爷。” 慕辰的睫下涌出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悦色,陶蓁却察觉到了,凝神灌注地望着那双黑瞳,又是一痴。想自己中衣的一角已在慕辰的手掌和腰间熨帖,小脸一红,庆幸山洞内灯光幽暗。 天色已大亮,山间蒙蒙下了一阵细雨,一直下到傍晚时分,京城那边,细雨打梨花,淅淅沥沥,最繁华的观街上,人群却未因此减少,客栈内,老百姓们纷纷议论:“收复魏洲的六皇子要回京城了!” “那么会打仗的六皇子到底长什么样子啊?等大队伍回来的时候咱们也瞧瞧!” “听说这六皇子还是个残废。” “可他先是打败了哈但巴特尔可汗,再打败占领了魏洲的起义军,真是个了不起的将军!有了他,咱们就不用怕鞑子了!” 朝凤巷里最大的风尘之所“嫣然楼”上,更是歌舞升平,一位不开心的贵客先是醉醺醺地与众佳丽们唱玩,后来,见了几位华服的客人之后,竟颜色大悦,酒尚未醒,便大步流星地离开,留下的银票看得老鸨笑歪了嘴。 凌宛天却没有什么雅兴,皱着英锐的眉毛,和着一杯杯浓茶在书房面苦战雪片似的奏折。 奏折的内容让他十分头痛,他悄悄翻出锦瑟的画像,铺在桌面上凝神拂拭了优美旖旎的线条一番,一封奏折从画下滑落掉在地上,捡起来,字字扎眼,正是参自己爱子慕辰的。 满桌上如雪片一样的奏折,大都是指责殷王作战残忍、有悖王道。 有说慕辰火烧敌营,草菅人命的,有说慕辰水淹修城,伤及无辜百姓的;更有指责慕辰养虎为患,朝中竟有一半官员上了奏折,齐齐要求罢了慕辰这个兵部侍郎,要求惩戒殷王。 凌宛天看完这些奏折之后,用黄滚虬龙的帕子包起来,对贴身的刘公公道:“亲手送给殷王妃。” 正说着,就听书房外乱吵吵的,原来,竟是老二慕珑、老三慕珣、老五慕珏并一些文武大臣齐齐地跪在外面,气得凌宛天推门便大声喝道:“这是什么时候了?值夜的不在御心殿值夜,在家闭门思过的不在府上思过,把朕这里当集市了?” 老三慕珣义正言辞地道:“启禀父皇,魏洲先是经历了战乱、苛捐杂税和贪官,现在殷王又放水淹城,魏洲的老百姓们该怎么看待朝廷?安义起义将魏洲搅的一派混乱,现在老六竟将他收归己用,老百姓们又该如何信我们!依儿臣之见,这次一定要惩罚殷王!” 与老三一母所生的乐怡公主之驸马蜀州大都督何宽也道:“一定要惩罚殷王!” 要求惩罚殷王的呼喊声顿时连环成怒涛。 第十四章在线阅读 第十四章 - 第十五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上) 凌宛天也不去制止这连环怒号,只是“刷”地抽出贴身侍卫身上的一把白晃晃的刀。 黑夜中,这刀犹如白蟒,冲着一棵深叶茂的百年银杏就狠狠地咬了一口。 “哗啦”一声,一块巨大的枝桠被砍倒,从高空中落下时,臣子们为躲避树木伤及自己,急忙七零八落的躲闪,怒声终止息。 怀揣各种目的的臣子们见皇上大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山呼万岁。 凌宛天却笑道:“你们怪殷王放水攻城,伤及百姓,是吧?那么,谁告诉朕,这两个月内,我昭曜一直在魏洲吃败仗,将士们死伤无数,还引起了一场瘟疫,伤及多少士兵和老百姓?”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洗笔湖被暮春的风吹过,哗哗作响。 凌宛天又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收复义军首领影响民心,那谁告诉朕,为什么之前安义的起义军所到之处,老百姓们无不敲锣打鼓欢迎,不但不帮着我昭曜的军队,竟然还帮着起义军?” 老三道:“一定是那安义妖言惑众!” 凌宛天指着老三的鼻子大骂:“住口!就是因为魏洲牧刮民脂民膏太甚伤了民心!” 因为受魏洲牧之贿而被贬为郡王的慕珣只得噤声。 “既然在百姓心中,那安义是替他们行道的人,你们告诉朕,殷王该不该收复他?”凌宛天道。 “至于说火攻水攻残忍的。之前我昭曜抵御安义数月,死伤两万人马,还不断失地失城,殷王这次带五万人马,死伤一共不过八千,你们告诉朕,哪个更残忍?” 跪在地上的皇子和大臣们都噤了声。 “汤郡王,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给朕回去抄一百遍《齐氏兵法》,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来见我,都散了!”凌宛天说完,将那银杏树枝往水中一挑,噼里啪啦,水花阵阵。 却说此时,在点灯抄兵书的却另有其人。 这人正是锦瑟。 刘公公将那一大叠参慕辰的奏折都送过去之后,锦瑟打开包袱一封封看完之后,当即吓得华容失色,忽又想起自己的夫君是皇帝最疼爱的六子时,心下稍稍平静了些,却依旧是坐立不宁,只得去慕辰的书房找来他最喜读的兵书,一页一页的翻,虽不能理解其真谛,却将那些以水攻火攻而胜的战例都意义抄了下来,边读边抄,忙了一夜,天明的时候,才将一本书啃个大半,见无数兵家都以水火做战,方才知道这不过是对付她夫君的莫须有罪名。 锦瑟忙让玉梨誊书一份,自己继续读那剩余的兵书,足足忙了一上午,午饭仅仅以一杯木瓜牛果腹之后,便继续研究,刚抄完又一篇水战篇时,殷王府上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海公公。 “王妃,皇后娘娘说她刚得了好茶,请王妃前去品尝。”海公公笑容可掬。 “我身体不适,改天再去。”锦瑟写道。 海公公却盯着锦瑟微微隆起的小腹笑道:“王妃您花容月貌的一个美人儿,杂家这帮人动伤着您就不好了。” 锦瑟低头望一眼自己的小腹,只得将抄出的水战火战羊皮卷都藏在了袖中,一身男装被挟持入了凌宛天的寝。 这次,凌宛天没有急着如饿虎般扑上来,却是和着中衣悠然而来,一双炯目疯上锦瑟水雾似的漂亮眸子时,凌宛天依旧是喉咙一烧。 “看到那些奏折了么?”凌宛天,慢慢上前,步伐稳健如松。 锦瑟点头,步步后退,退到反锁的门上。 “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么?”凌宛天伸手去她绑缚成男子发辫的黑发,锦瑟躲一步,从袖中出自己一天一夜的成果,双膝跪地,双手送上。 凌宛天接过来,大致看一遍之后,酸溜溜地伸手去抬锦瑟的尖下巴:“真是贤内助啊,朕不该以为你只会看病。” 锦瑟沿着那寝的门一躲再躲,凌宛天又恢复那恶虎下山似的姿态,一把上前逮住这柔软的人儿,剥荔枝似的将那结结实实的男装双手撕开。 本以为,让他魂牵梦萦的雪白躯体便要呈入他眼,锦瑟却将自己的丰腴线条用一层又一层的布紧紧裹住,绑得严严实实的! 凌宛天拾剑一划,将那层层绑带劈碎,锦瑟竟从前抽出一把匕首,除了短鞘,便要刺向凌宛天。 凌宛天年轻时候也曾金戈铁马,练就一身好功夫,先是一躲,一出招就将锦瑟的匕首夺下,将她拥入怀中,龙目沉沉地注视着那美丽的躯体道:“后佳丽三千,他们见到我恨不能直接宽衣解带,朕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锦瑟用口型道:“皇上请自重,锦瑟是您的儿媳妇!” 凌宛天却加加深了手上的力道,像要将这璧人揉进自己身体里似的:“倘若,小锦瑟不再是我儿媳妇呢?” (下) 锦瑟狠咬一口凌宛天的手臂,凌宛天抽手之时,锦瑟已拔下自己簪头发的青玉簪子,往自己喉咙上戳去。 凌宛天急忙去抢,青玉簪子还是划入锦瑟的喉咙。 “啪”一声响,簪子碎成三截,掉落在地上。 锦瑟的玉颈子也划出一道血红的长痕。 锦瑟跪地哆哆嗦嗦地写到:“慕辰马上就要归京,他拖着残败病弱之躯为自己的父亲打仗两月的余,求皇上饶过他的妻儿一次。” 凌宛天便就将视线转移至锦瑟微微隆起的小腹。 “慕辰很苦,这辈子都没享受过正常人有尊严的生活,他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好不容易留下点骨血,求您放过您的孙儿。”锦瑟继续写道。 窗外的洗笔湖上,一只白鸽掠水而过,阳光昭耀下,湖面金鳞鳞的,凌宛天却像看到了一湖陈醋似的,酸,酸得他胃中酸水直涌。 锦瑟依旧跪在地上,一头乌黑的发散开了,缎子似的垂落在前,腰上,虽是暮春时分,然而这地面依旧冰得她双臂微微发抖,凌宛天狠狠地扔过一件白鹤羽镂金百蝶罩衣,白孔雀羽织罗衫,道:“海公公,送客!” 锦瑟回到府上就将这衣裳烧成灰烬,当成肥料为园中的杜仲施了肥。想是夏日将至,采撷了兰花、薄荷,只等做成爽身粉待慕辰三日后归来使用,慕辰却吩咐大军慢行。 铜雀帮慕辰受伤的双手换药时候,忍不住问:“为什么要慢行啊?” 慕辰的双目幽深如星。 终于,浩浩汤汤人马于第四日抵达城外。 凌宛天鉴于自己几日前刚为慕辰呵斥了群臣,不便亲自迎接,便命太子出迎,浩浩荡荡的大军进城时,百姓们纷纷出来围睹。 “那个白马上的少年人是王爷么?果然一表人才啊!” “不是,那是个将军,王爷是个残废,骑不得马。” “王爷怎么不让大家看一眼啊!能得到锦瑟美人的皇子,一定长得错不了!” “有人说见过殷王爷,长得仙人似的!” “可怜王爷能打那么多胜仗,却只能坐车……” 一帮人正议论着,却见人群中走出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见了穿得整齐些的男子就喋喋不休地伸手要钱,竟被一个五大三的男人一拳甩到大马路上,落在了阿信的马蹄前端,阿信急忙勒马,就听有人大喊:“踩死人了!” 只见那乞丐直挺挺地躺倒在地,先是口吐白沫,之后,双目一翻,断了气。 “殷王爷的军队广天化地之下踩死人了!没有王法了!”那人不停地大喊。 “殷王爷这是什么军队啊?怎么这样野蛮?连一个乞丐都不放过么?” “是啊。怎么这样,难怪能打败仗!” 百姓们开始议论纷纷。 “我的马没踩到他!”阿信急忙跳下马,不停地晃着断气的乞丐。 大队人马的前行中止,陶蓁也急忙跳下马,拍拍乞丐的脸,脏脸冰冷,那乞丐脏兮兮的手腕,没了脉搏。 太子急忙吩咐自己的人道:“速去请御医,快!” 却听马车内传来一阵冰玉似的铿锵声音,冷,清,傲,稳。 “铜雀,扶我下车。” 却见一眉目清秀的男孩子将一个身材清瘦修长的白衣男子搀抱下车,扶上一个巧的轮椅,将他推到那乞丐身边,白衣男子被搀下轮椅,坐在乞丐的身边,先是用包了纱布的双手掰开他的口,再轻轻扒开他的一只眼探看眼球,然后,转身道:“阿信,陶蓁,把他体内的不洁之物逼出来。” 但见少年和水灵的少女一人拽乞丐一直胳膊,将他扶起,两人运气冲着乞丐的后背用力一拍,不想那乞丐却吐出一粒药丸,伴着浓重的酒气。 “啊?醒了?居然活过来啦!” 乞丐哇哇吐着,醒过来,白衣男子道:“上车。” 恰一阵暮春之风吹过,柳絮漫天,梨花瓣在白衣男子的肩上,滑落,众人眼睛里,身上,四周,全是这梨花白,恍恍惚惚,就觉得四周全是这梨花,一时间,竟全部怔了。 白衣男子被抱扶上车之后,走出十里,才有人回过神来:“那就是殷王爷啊!果然像个神仙!“ “那个乞丐没死?“ “是啊,被神仙似的王爷救了!” “该不是神仙下凡的时候把腿摔残了吧?” 铜雀这才恍然大悟:“爷,刚才那个乞丐该不是讹咱们的吧?说咱们的军队踩死了人,无非就是妒忌咱们又打了胜仗,肯定是三王爷家的人干的!” “未必。”慕辰道。 铜雀想起太子刚才那张淡定如湖的脸,吐了吐舌头。 “王爷,您刚才就这样贸然下去,就不怕那乞丐是刺客假扮的么?”铜雀问。 “本王点了他的。”慕辰面无表情地道。 “不愧是我家王爷!您先点了他的,掰开他的嘴是闻药味,确定他是服了药假死,就让小陶和信将军把他的药逼出来,太妙……”铜雀还未说完,就见慕辰平放着的脚上多了两极细的针。 纤细如丝,无色无味。 “糟了!听说汤王府上的段星最擅长使无影针,据说这针没有解药的!”铜雀忙伸手去拔,被慕辰抓住了手。 “你也不要命了么?”慕辰双目漆黑得像黎明前的夜。 铜雀急忙去掀慕辰的白袍,只见那骨骼清瘦的脚踝处已青黑了大片。 第十五章在线阅读 第十五章 - 第十六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铜雀急忙去掀慕辰的白袍,只见那骨骼清瘦的脚踝处已青黑了大片。 两人观倪时,那青黑正迅速往上蔓延,没过脚踝,往他苍白的小腿上方扑去。 “准备好止血药。”慕辰毅然道,丹凤眼迸出一阵凌厉的寒意,如冻结的千年寒冰。 “王爷!”铜雀心疼地唤着。 慕辰抽出铜雀的剑,咬牙冲着自己脚踹上方削骨如泥,一剑砍下去,生生将这右脚与腿分离了。 “嗤”一声,一股鲜血如喷泉似的喷了铜雀一脸。 慕辰忙将位点了,血方才殷殷细流,铜雀急忙帮他包扎好没了右脚的腿,眼泪汪汪地问:“爷,疼么?” “废话。” 慕辰本以为,没有感觉便不会疼。 他面无表情,那苍白的唇却更白了些,竟和那张白梅似的脸一个颜色了。 “帮本王换身衣裳。”慕辰打量着自己满袍的艳红,话音未落,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慕辰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第二日的中午,艳阳高照,正在喂他喝药的人水眸子波光潋滟。 慕辰吃力地撑着软塌塌的身子,想要坐起来,欲将这日思夜念了多日的妻子拥入怀中,刚一起身,身子却有千金重,眼前黑幽幽的,天旋地转。 锦瑟急忙扶他躺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 慕辰想象了多种两人见面的场景:或是锦瑟飞扑进他的怀抱,或是他一把将她拽到自己的腿上,却没料到竟是自己无力地躺在床榻之上,羞惭地抽手,正在这时候,就听一声威严厚重的声音传入他耳:“辰儿,你醒了?” “父皇。”慕辰疲惫地道。 “昨儿晚上你可吓死父皇了!”凌宛天道。 慕辰不解地望着锦瑟,锦瑟写道:“昨夜你疼得浑身发抖,心跳也差点停止了,皇上守了一夜。” 慕辰抬头望着满眼红血丝的凌宛天,终于知道自己竟又犯病了。 “没事,醒了就好。”凌宛天道:“你先养病,其他的后面再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桂王,你封地内的享有我昭耀一半的铜,三分之一的铁矿,鱼米之乡的沃土将再扩大一倍!” 慕辰虚弱地道:“父皇,儿臣只求心安,不为封赏。” 凌宛天道:“不行。上次就没给你什么,这次……” 正说着,却见薄被之中,慕辰断了脚的右腿正痉挛不止,锦瑟急忙将密封的坛子打开,倒一碗似乎是酒,凌宛天忍不住问:“为什么让他喝酒?” “不是酒,麻醉用的。”锦瑟在床边写道。 慕辰皱眉,摆手阻止:“伤脑。” 锦瑟一愣。 “除去脑,我还有什么?”慕辰冷冷地道。 锦瑟只得将麻醉剂弃了,咬着牙牵着他的手,任冷汗直流,珠贝似的白齿几乎要咬碎,他的肩膀在抖,嘴唇也瑟瑟不息,毫无知觉的腿颤栗着,直到他浑身湿透,力量虚脱,凌宛天亲手帮他替换掉脏衣服,协助帮他擦洗过之后,凌宛天刚出门,阿忠后脚就虎虎生威地跟了进来。 见慕辰双手包着纱布,面色煞白,连那漂亮的瞳子都黯淡下来,便道:“瘫子你准备往植物人的方向发展吗?” 慕辰再也没有力气开口,白了他一眼,直挺挺地躺着,闭目养神。 锦瑟见阿忠似是有话要说,便收拾了脏衣服悄悄掩门而去。 “瘫子,我查过了,伤你的不是汤王家的段星!而且,就算是汤王的人,为什么用这样明显的手段?我觉得是嫁祸的!而且,汤王前几天刚纠结了一帮人去参你,已经被皇上骂过了!” 阿忠道:“看来,这事情很有可能是太子为制造你和汤王的矛盾而为。或者,这本是直接欺负你脚没有知觉,想夺了你的命!” 慕辰依旧是寂静地如沉睡一般。 “这次是你命大,铜雀机灵发现了毒针,你只断一只本来就是摆设的脚,下次呢!你若是不再反击,你有几条命给他们折腾!“阿忠道:“人善被人欺,为了保护自己,现在咱们该反击了吧!” 慕辰睁开狭长的丹凤眼,双目凌厉出闪电般的光耀。 第二日,便有一桩大事如不长脚的飞鸟,飞遍京畿。朝廷上引起了巨大的震动,最大的震动,便是深叶茂的东。 兵部尚书、左仆方瀚瑜昨夜突发脑梗而猝死。 而这兵部尚书,恰是东的中坚力量之一,太子妃的父亲,太子的岳丈。 东的实力忽然就如倒了三分之一的擎天大柱,树一倒,猢狲们就散了一批。皇后心乱不已,急忙叫来国舅爷,中书令兼左仆周雄彦议事。众人都表示,昭曜当年的兵家们早已老去,兵部尚书一职怕是要花落战功显赫的六王家中。 凌宛天亲自找到慕辰,慕辰尚且下不得床,像一空有俊美皮囊的熟似的,软绵绵地躺在病榻上,直截地拒绝。 “赎儿臣不能胜任。”慕辰道。 凌宛天望着那张俊美酷似亡妃的俊颜,见他面色依旧煞白如雪,唇白如霜,一阵心痛,只得替他掖了被角,道:“好好养病。”从此就将兵部的位置搁浅。 锦瑟的悉心照料下,慕辰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每日终于能坐起来一阵子,透过窗边望着那一树谢败的红梅,不远处,梨花盛开如荼。 梨花树下,便有一个少女天天伫立着,以喂猫兔子为名,借着好眼力痴痴望着窗内虚弱的仙人男子。有时被锦瑟发现,她急匆匆收了视线,手忙脚乱地佯装赏花,竟将花瓣也学着猫兔子吃了下去。有时候,她竟看愣了神,浑然不觉,任那猫兔子啃了花朵之后连药材都啃着吃了,事后只得向锦瑟王妃道歉,锦瑟一笑了之。 慕辰只做不知,有时力充足些,就倚着床头看几眼兵书,神不好时候,便命人开另一扇窗户,或者关窗。 时常,慕辰会幻肢痛,煞白着一张脸,一声不吭地强忍着,咬破了嘴唇,手掐出血来,有时候锦瑟会抱住他,有时紧紧牵着他的冰凉的瘦手,将一双大眼睛忍泪忍得通红。 慕辰握紧那细滑的小手道:“你是将军的妻子,不准哭。”却自己疼晕了过去。 锦瑟帮他清理身体的时候,手持他柔韧如丝绸的倔强兄弟,它沉睡着,仿佛要酣眠千年,锦瑟心有余悸地回忆起他的父亲和兄长的凛凛铁棍,又是一阵揪心,回家多日,他倔强而沉默的兄弟终于微微扬起不屈的头颅。 慕辰面色依旧苍白,嘴唇却有了些血色,也渐渐有了些胃口,终于能下床。初夏时分,整个殷府枝繁叶茂,花草药材满院,铜雀和锦瑟有时就会替他裹一身鹤氅,推他出来吹吹风。 阿信本是爱缠着陶蓁,这次和阿忠都授了官职,时间渐少,陶蓁每每在梅树下发呆,眼巴巴遥望望着锦瑟推着慕辰在水池前赏金鱼,在海棠花下看夕阳。临水照出一对仙人似的男女,男子一身青衣,白氅,女子笑也是景,静也是景,海棠花也醉了。陶蓁更是不知自己是梦中还是醒着,一种彻骨的自卑感发自肺腑地爬满她通身的每一个角落。 陶蓁开始自己的食补:花生猪脚、香菇炖**、豆浆炖羊、红烧**爪、核桃蚝油生菜、木瓜鲤鱼煲,炒山药,参耆玉米排骨汤,木瓜牛……自那日被慕辰奚落之后,一直躲得远远的,一面苦练武艺,研读兵书。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陶蓁挑灯夜读,阿信被引了进来。 “臭丫头,居然用功学兵法了?”阿信夺过兵书,被陶蓁一把抽了回去。 “别打扰我!”陶蓁怒道,打量着阿信那张年轻英俊的脸,陶蓁却心中激不起半丝涟漪,她早将自己的心双手奉出去了,收不回。 陶蓁替慕辰打制了一只义脚,锁在柜中,用上次剩的蟒缎红布细细包好,有时候会拿出来,盯着看一阵子,被猫兔子当成萝卜啃一下,猫兔子牙疼,陶蓁心疼。 锦瑟的小腹越来越明显,行动稍见笨拙,慕辰为她又配了几个丫鬟,锦瑟依旧亲手喂慕辰喝药,按摩,这晚,锦瑟正在为慕辰按揉酸痛的左肩膀时,慕辰道:“不用你亲自动手。” 锦瑟手中继续按揉着他嶙峋的肩胛骨,揉着揉着,就从背后将慕辰紧紧搂住,慕辰一怔,默默牵着她的小手揉着。 相濡以沫,执子之手,那一瞬间,多少千年的名句都已然逊色。 不知过了多久,锦瑟终于抽手,在慕辰的薄衾上轻轻写道:“王爷可曾想过娶侧妃?” 第十六章在线阅读 第十六章 - 第十七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上) 不知过了多久,锦瑟终于抽手,在慕辰的薄衾上轻轻写道:“王爷可曾想过娶侧妃?” 慕辰一愣,迎上锦瑟无限期待的双眸,双手捧住那看多少遍都不厌的面庞,吻在那浓密的睫毛上:“不曾。” 锦瑟继续写道:“孩子越来越大,锦瑟生产期间不能随时服侍。” “本王不缺人服侍。”慕辰继续道。 锦瑟犹豫了一下,写道:“有个美丽聪明的好姑娘,和锦瑟一样爱您,而且为您了的大业出生入死,浴血沙场。” 慕辰思忖了一下,道:“我只爱一人,且不夺人所爱。” 锦瑟这才想起,阿信似乎对骚扰陶蓁十分乐此不疲。 “可是,小陶不喜欢他。”锦瑟急忙写道。 慕辰不再接她的下句,将瘦长的白手指探入她的罗衫,温柔而欣喜地摩挲着柔润雪白的波澜,锦瑟自然知道阿忠阿信兄弟对自己夫君意味着什么,只得放弃这个话题,由着罗衫内的一只手增加成双手。 这是慕辰归京一个月之后第一次有力待她。不像汤王的兽x欲大发,不似凌宛天的索取不竭,他从两人第一次到现在,大都是他如温泉,且他体质不佳,更多时候是爱抚之,锦瑟顺从地解下家常的罩衣,慕辰刚将她的罗衫褪至腰间时,就听门外咚咚咚敲得厉害。 “王妃!王妃求你救救我!” 清甜而清亮的嗓音。 “何事?”慕辰道。 “我病得厉害,半夜请不到郎中,想求王妃帮我看病。我知道半夜闯王爷的寝居不对,可是人命关天,王爷我回来再受罚。”陶蓁急急地道。 锦瑟忙套上罗衫,慕辰探看着她隆起的小腹,迟疑了一下,道:“王妃身怀六甲,你路上照料着。”说完,便命人备了轿。 锦瑟前脚刚走,阿信便送来了一个重大的讯息。 “王爷,草原上的世子乌米尔又开始犯边了,这次他竟纠集到二十万大军,一路杀过戈壁,攻下穹岭了!”阿信道。 “哦。” 慕辰倚着床头的靠垫,道。 花麻儿部落之前就将自己的势力隐藏很深。他料乌米尔上次之后,不久便会卷土重来,果不其然。 两人曾有战约,慕辰也想早日与他大战一场,想不到,这乌米尔却在他卧病之时汹汹而来。 毫无疑问,这时的慕辰已受不起高原的磨砺,草原的锤炼。 “王爷的身体还没恢复,这次您去不得草原就向圣上推荐我兄弟吧!我哥和我打仗绝不含糊!而且,这是壮大殷王在朝中势力的大好时机啊!”阿信道。 慕辰却指着一个绿玉碗道:“阿信,帮为兄倒杯茶。” 阿信便取了桌上的莲花青釉长执壶,往尚且热气盈盈的杯中倒了些许水,双手端到慕辰面前。 慕辰推了推绿玉杯茶碗的碗杯沿,杯中热气四溢,人参、枸杞和着微甜的上等小红袍香韵,在屋中蔓延。 慕辰指着八仙桌上的另一只微微泛着紫黑的紫砂碗道:“你想喝为兄手上这杯,还是那杯?” 阿信道:“香气扑鼻,碗色美,喝王爷手中这杯。” 慕辰道:“你可知紫砂碗中是何物?“ 阿信摇头:“不知。“ 慕辰道:“万仞天玄山初春第一次露水的极品高山冻顶乌龙,和千年不遇奇物猫兔子眼泪。” 阿信打量着不起眼的紫砂碗,这才知道这碗中之物有多罕见珍奇。 “王爷,阿信懂了。咱们不能做青玉茶碗,否则只能落得被喝的下场。天色晚了,阿信回房休息去,谢谢王爷教诲!”阿信双手抱拳,退出房门,慕辰想起乌米尔一事,忽觉神疲乏,由铜雀、香菡服侍着早早歇下,却久久没有合眼。他知道,就算自己不争,这次希望他累死在征途上的人绝不在少数。 果然,第二日,朝中便传来消息,朝中文武大臣们竟有五十多人推荐殷王出征御敌,凌宛天大怒:“我昭曜就没有人了吗!非要一个双腿瘫痪的病人从病床上爬起来打仗!” 便有臣子反对:“启禀万岁,莫崖族人生彪悍,最擅骑打仗,我朝以来,曾好几次打过羊河,甚至打到京城外,若不派个用兵如神的大将赶紧抵御,怕是后患无穷啊!” “万岁明鉴,我昭曜名将青黄不接之时,殷王当是最佳人选!” “陛下,这关系到我昭曜的江山和百姓安康,望陛下三思之!” …… “退朝。” 除了几个极懂察言观色的,凌宛天耳朵里充斥着群臣与自己完全相悖的声音,听得他双目发涨,头脑发麻。站在洗笔湖畔,绿柳飘飞,文心兰盛绽开如娉婷的女子,莫名地,他又想起那个三千佳丽尽不如是的女子。 锦瑟。 锦瑟。 那个拼命拒绝自己,甚至为了守护他的六儿要刺杀自己的女子。 那个莹润似水,通透如玉的佳人。 倘若辰儿病夭了,那么,锦瑟…… 凌宛天的大脑嗡嗡作响。 (下) “哇哇……” 他依旧清晰记得六儿刚出生时的啼哭声,健康,嘹亮,和他所有的皇儿并无大异,之后,这可怜的孩子却经历了太多:就被皇后摔残,罹患心疾,遭到诸皇兄皇弟的嘲笑,成年后,因为懂得用兵,就连躺在病床上都难以摆脱暗算…… 凌宛天依旧清晰记得,四岁时候,小慕辰坐在小轮椅上,曾用一双巴巴的黑眼睛望着在自己眼前跑来跑去的瑞昕公主,羡慕地扬起头问他:“父皇,为什么妹妹和哥哥们都能走路,我不能?” 凌宛天心下一揪,竟不能答。 凌宛天依旧清晰记得,六岁时候,小慕辰还因轮椅上不了坡,每次去他的寝时,都由太监背着,瘦小的身体像纸糊的小人儿似的,跪在地上的时候,像是一阵风就吹得要消散了。 凌宛天依旧模糊记得,他十岁时候犯病,只剩下一口气,他和杨德妃抱头痛哭,他哭得嗓子都哑了。 这是他最心爱的儿子。 很小时候,他病得嘴唇发紫,黑幽幽的眸子却平静而淡漠,从来不会哭。稍微大些时候,他为了不给母妃和照顾他的女太监添麻烦,每天只喝一点水避免小解,直到他知道会加重自己的心痛病,才改掉这个习惯。他记得父皇腿上有严重风湿,天时会隐隐作痛,一旦雨天气,锦瑟去皇的时候,会让她带来亲手熬制的膏药…… 好孩子。 凌宛天在心中默念。 他是自己的骄傲,从人品到才智。当他知道辰儿打败了草原不落的太阳哈但巴特尔时,他激动得在书房外练剑到天明。 正因为此,他才强烈压制住自己纳妃的渴望,成全了他与锦瑟,不想那玉人儿成亲之后竟越发美得摄人心魂。 凌宛天站在洗笔湖前,任儿子与他交集的场景如波光般在他眼前闪现,月光与波光渐渐熔凝成一副父子合乐图。 凌宛天长叹一声,往东的方向走去,贴身侍卫默默跟着,猜不透这个算计别人一世的君王在想什么。直到凌宛天和太子摆好了棋局。 凌宛天一生好兵法,好弈,好骑马球,他最心爱的三个儿子各占其一,太子便最擅弈。 也正因为此,太子尤擅察言观色。 凌宛天命太子先落棋。 太子手执一枚白子落下。 凌宛天慢慢悠悠落子,一改往日在棋盘上冲杀驰骋,今日的棋风,竟沉稳如泰山。 太子不慌不忙配合着。 凌宛天竟故意落错了子,太子亦是不肯吃子。 父子君臣两人竟如女子般谦让起来,太子不得其解。 “父皇今日礼让彬彬,儿臣十分好奇。”太子道,竟信手落子开来。 “朕礼让彬彬,你不也是以让还让么。”凌宛天道,说着,却又猛攻开来,太子因为胡乱走棋,被凌宛天吃去大批白子,太子竟招架不来了。 “身为国储,弈棋如治国,该对棋盘有个规划,懂得什么是大局。”凌宛天开始招招咄咄逼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让,什么时候该攻。” 太子知道凌宛天终于进入正题,便沉默着。 “兵权乃国家大事,大将军更是你以后用人的一门大学问,何时施威,何时赐恩,必须学会。”凌宛天说着,竟故意在棋盘上露出一个破绽,给太子留了个余地。 太子的脑子飞速运转着。 施威。 他斩了老六一只废掉的右脚,老六却卸掉他朝中一只右臂。他岳父——兵部尚书、左仆方瀚瑜之死,凌宛天不信,但他深知这事和老六脱不了干系。 赐恩。 他察言观色,父皇并不想让病在床上的老六去打仗,所以并未曾让自己的人上奏给父皇添麻烦。似乎,这只是让,不是恩,那么…… 他的脑子继续快速运转着。 这次显然是父皇为老六求情来了。一方面,却也是给了他一个恩赐、驾驭老六的机会。 太子打定主意,放下棋子,双膝跪地道:“多谢父皇点拨,儿臣愿出征应击莫崖!” 凌宛天捋着清秀的胡须,点头道:“不愧是我昭曜的国储,顾大局,识大体,朕后继有人了!”说着,竟留下一盘残局大笑而去。 第二日早朝,太子果然在满朝文武面前请愿出征。 三王慕珣当即汗滴雨下。 马毅将消息带给慕辰时,慕辰正和锦瑟在池边赏金鱼。橘红色、赤红色、银色,在碧油油的池中,灵动而各得其乐。 慕辰忽然就往一个方向撒下少量鱼食,顿时,所有的金鱼横冲直撞,你争我抢,大有为一口食杀戮而不惜、重叛也不辞。 锦瑟望着那满池的惊心动魄,不知该言何,只得在慕辰手上写道:“你坐了太久,该回去躺下休息了。” 马毅便是在这时出现,锦瑟回避之后,他将太子要出征一事道出,喜道:“没想到太子竟然有这种度量。” 慕辰低头看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右腿下端:“这是皇上的主意。他要体恤本王,本王也不会失去一足。” 马毅道:“不管怎么说。太子这次向咱们示好了,王爷也可以暂时休养一阵子了。” 慕辰冷道:“这事怕有变故。” 第十七章在线阅读 第十七章 - 第十八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上)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老三慕珣便带了一只雄鹰奔往东。 其时,太子正在绘一副春游骑图,图上一群锦衣少年纵马前行,神采飞扬,雄姿英发,最不起眼的后方,还有一个坐马车的瘦弱少年,面色苍白,沉寂而淡漠。 老三望着那图,哈哈大笑,将那只双目锐利的大物从肩上拿下。 “大哥,我刚收了一只鹰,这可是我熬了七天七夜才将它降住的!”老三道。 太子笑着将马鬃上了色,笑道:“三弟真有雅兴。” 三王慕珣道:“大哥可比我有雅兴。只可惜,我熬得是鹰,你熬的是虎。” 太子笔锋一顿,那鬃毛处沾染了大滴的浅棕色。 “鹰再凶猛,终究有驯服的一天,想训老虎,却不是你死,就是它亡。”慕珣一把抽出太子的笔道:“大哥,猛虎都要咬到你喉咙了,你有刀不试,却把它的爪子磨利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太子盯着那画上的雄鹰猎物,淡然道:“三弟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老三道:“我知道,是父皇来求你,让你出征的,因为他担心老六还在病中,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父皇告诉你说给老六点恩惠,等他日你继位之后,他好用心辅佐,可是,你真觉得老六会那么老实?你断了他的右脚,他砍了你三分之一的顶梁柱,你忘了吗?” 太子低头望着画中的飞驰的的卢:马蹄画得足力太大了些。 “或者,大哥真的以为父皇是为了你吗?”老三冷笑:“父皇最疼他的六子天下谁人不知道?要不是因为你是皇长子,你当你真的能做国储?” 太子淡笑:“瞧你说的什么话。” “什么话?你前年得了肺病咳血的时候,父皇有没有守你一夜?有没有喂你吃过药?他老六犯了病,父皇一夜没合眼守着他,连他的大小便都亲自处理,你有过这种待遇吗?”老三笑道:“我知道,这话我说出来,你不信我,不过你自己想想吧,别给人家铺了路自己还不知道!”老三说着,携鹰而去,太子望着那副春游图,越看越觉得刺眼,竟撕扯了投进火里,烧得灰飞烟灭。 当晚,就传闻太子肺病复发,咳喘不已。 凌宛天探望时,太子干脆卧床不起,还咳了血,出征之事便不了了之,同时,京城谣言四起,每个谣言都像一只利箭,直指殷王。 “听说了吗?殷王爷不肯去打仗!” “他为什么不去打仗啊?鞑子都快打过羊河了!” “听说是装病。你想啊,他刚娶了那么美丽的锦瑟姑娘,被窝还没热就打了两个月的仗,守着这种娇妻,你舍得走吗?” “那也不能不打仗啊!皇帝就不管这事吗?” “这殷王可是皇上最疼的儿子,皇帝宠着他。苦的可是咱们老百姓了!” 慕辰得到这个消息时,忍着幻肢痛惹得一身虚汗在亭中抚琴。 初拨,削白的手指之下,缓和而如暮春的梨花绽放。 再拨,低眉,信指下江水淙淙,云山泱泱。 忽地,琴声激烈起来,像是生离死别,刀剑鸣,草原的广袤,,刀舞剑挥的铿锵激越,再又如九死一生。渐渐地,琴声缓和了,宛若置身山谷,芳花大片,像是缠绵而情浓的交合。 琴声如卷起千堆雪,万堆浪,又忽入幽谷,兰花幽香,药花的芬芳,似是从那琴声中飘逸出来。 碧波汤汤。 人鬼俱寂。 苍山之间,登时天籁回荡,仙乐渺渺,激越铿锵。 嘈嘈切切,如有金戈铁马,惊蛟在舞,如将升腾于江上苍穹。 刀枪雷鸣,气吞万里如虎。 阿信忍不住在亭间闻琴挥剑起舞。 阿忠忍不住在阿信屁股上踹了一脚,对慕辰道:“够了。难不成,瘫子你真的要去打仗?你不要命了?” 阿信走出凉亭,看一眼天色,回来道:“嗯,一个时辰了,王爷该卧床静养了。”说着,将慕辰连人带椅搬下凉亭,阿忠跟上去问:“打仗这事,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下) 慕辰不语,抬头望向远方。 阿信推着慕辰的轮椅,扭头道:“哥,我们有得选吗?现在老三到处散布谣言,还挑拨太子不帮咱们,现在连皇上也搭了进去,不但我们没得选,连皇上都没得选!更何况,从王爷 打败哈但巴特尔开始,老百姓们就把他和你们当成能抵抗鞑子的救星了!咱们不战谁战!” 阿忠一把拦住慕辰的轮椅扶手,双目彤红:“你不是没有能力反击!为什么非要任由天下所有百姓的误解带病去送死!” “反击了有什么用,现在迫于百姓的压力,王爷也必须去。”阿信一脸的惆怅。 “这一战,在所难免。”慕辰道。 阿忠不再固执,三人默默前行,任轮椅的车辙压过满地的白玉兰,压成泥,依旧清香四溢。 慕辰将所有侍者支退了,阿忠阿信在床头商讨到斜日将西,锦瑟从陶蓁的家中回来时,两人才离去。 “小陶的祖母情况如何?”慕辰问。 “好了些。爹对这种病人经验更丰富。”锦瑟在慕辰的薄衾上写道。 见慕辰神色疲惫,忙扶半卧的他躺下,锦瑟在他手上写道:“我刚和爹商量过了,如果我爹进面圣,告诉皇上慕辰的身体暂时无法出征,或许皇上可以改变主意。” 慕辰道:“父皇早已求过太子。” 锦瑟垂下眼帘,一时间青葱似的手指竟不知该放在哪里,勉强笑着写道:“我去看看,你的药好了没。” 慕辰却拽住她微微颤抖的手,一双黑曜石似的瞳子坚定而沉敛。 七日之后,慕辰终于再次被背上点将台。 这一次,慕辰没有身穿凛凛金甲,只是身着一袭单薄的青衣,将那煞白的面色衬得雪似的毫无血色。 “给父皇活着回来。“凌宛天道:”这是命令!“ “儿臣遵命。”慕辰道。 凌宛天的面色亦是铁青。这次,他派了三个御医相随,包括慕辰的岳父,并赏了一辆由西域送来的几匹矮脚的枣红小马驾驭的马车以减少颠簸。 三军将士望着台上清瘦得清风似的男子,无不心酸。待慕辰被背下点将台时,所有人都心揪起来。 澜山一望绝顶,莲花状的劈开成五瓣,每一瓣都尖刻如刀削,漫山的绿树更加丰硕,绿成 浩瀚的绿海,秃鹰在长空凄厉嘶鸣。 山脚下,赤红的三角梅一排又一排竞相怒放,惺惺如血。 锦瑟在马车内遥遥相望,待到十万大军都在视线中遥成一条线,最后,连那青铜色的线都远远散去,依旧未垂下青色的帘子,凌宛天亦眺目望远,到最后,脑海里竟全是小时候的慕辰在杨德妃的照料下纯澈的双眼。 “啊!真是的,白瞎了一个貌美绝伦的女子了,又要苦守空房了!” 慕珣一声仰天的叹惋,将凌宛天的思路拽回到现实中,凌宛天挥马扬鞭,在远山下怒喝着,慕珣怎么也追赶不上。 慕辰这边,待夜晚安营休息之后,陶蓁便悄悄架一辆小马车潜出军营。铜雀背上慕辰,以轻功相辅,三人汇合之后,原路返京。 “哈哈哈,太子和三王肯定没想到咱们还有金蝉脱壳之计!有安义将军和阿忠阿信将军在,也够鞑子们喝一壶的了!等王爷身体好了之后,看咱们不回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铜雀驾上马,笑道:“小陶姐,你也可以借这个机会回家照顾你了!“ 陶蓁低头“嗯”了一声。肩头的猫兔子呜呜叫唤。 原来,陶蓁怕慕辰病得太盛,这次竟将这小家伙也待在身上以便随时提供眼泪。 “多谢王妃救我,王妃真的很热心,竟主动请王御医为我看病,小陶十分感激。”陶蓁坐在铜雀的身边,离车中的慕辰远远的。自上次被拒绝之后,两人越来越生分。 慕辰在车中道:“回京后好生侍奉老人。” “遵命。”陶蓁道。 铜雀觉得这两人尴尬不已,只得缓和气氛:“王爷您看,刚才天上还有很多星星,现在怎么就剩下一颗了?该不会突然要下雨吧?” 陶蓁抬头,果然一天的繁星竟全部潜伏了起来。 慕辰自小断了腰椎,雨欲来时,感觉便格外明显,他分明判断一场大雨将突如其来。 铜雀狠狠地挥起马鞭,飒露紫马冲将出去,陶蓁忙道:“别那么快,王爷受不了!” “可是,荒山野岭的,大雨也会把马车淋湿!会很冷!”铜雀道。 两人正说着,就听“轰隆”一声雷动。 长空之上,黑压压的大片墨云黑压压而来。 下一刻,大雨劈头盖脸而来,毫不留情地将四周的山树打得噼里啪啦作响,铜雀、陶蓁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已浑身浇透。 猫兔子钻进马车,窝在慕辰的腰间。 “天啊!附近连户人家都没有!连客栈都没有!王爷您把那件鹤氅披上吧!”铜雀道。 “都进来。”慕辰道。 “不行!这辆车不大,哪有奴才挤主子的!”铜雀急忙摇头:“小陶姐,你进去躲雨吧!” 陶蓁摇头:“我身体好,没事。咱们赶紧赶路吧。” 慕辰冰玉似的嗓音又提高了些:“都进来。” 然那马车却十分悍,仅能容下两人。 第十八章在线阅读 第十八章 - 第十九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都进来。”慕辰道。 “不行!这辆车不大,哪有奴才挤主子的!”铜雀急忙摇头:“小陶姐,你进去躲雨吧!” 慕辰冰玉似的嗓音又提高了些:“都进来。” 然那马车却十分悍,仅能容下两人。 陶蓁站在车帘前,手脚统统迟疑着。 黑夜中,慕辰的双眸依旧灼灼闪耀,甚至比往日更熠熠迸着寒光。这种光华,陶蓁不曾见过。他如天神,只不过,这次再也不是仙袂广带、云中飘飞的神仙,却成了翻手成云,覆手掌控众生之神。 这寒眸,一度让陶蓁沉湎不已,然今天,她彻底痴醉了。 皇上面前,他淡漠温和得像一缕初春的风;太子和三王面前,他隐忍得像四月的雨;锦瑟面前,他沉甸甸的爱让他犹如盛夏的晚霞,嫣红漫天,这都不是他。 他是雪,是千年的寒雪。 陶蓁就这样在雨中痴痴地望着他,忽地被铜雀推进马车,她这才知道这马车的构造竟如一枚致的床,他倚坐在柔滑敦厚的锦被之上。 想到他腰以下没有气力让他如常人般坐车,陶蓁又心疼了几分。 铜雀蹲在车的外侧,被慕辰也一手拽了进来。 车外,雷鸣电闪,老天像是要把自己的天池都倾倒下来似的,瓢泼冲刷着一切:灌木、绿树、苍茫崇山,周围的温度也骤降。慕辰覆盖在薄衾内的腿情不自已地微微颤抖起来。 铜雀忙要脱下自己**的外衣:“王爷您冷么?” “不冷。”慕辰道。 铜雀知他体恤自己,继续脱衣,陶蓁急忙拦住他:“你的衣服都湿了,给王爷披上有什么用。” 铜雀焦急地望着这为了引人耳目而刻意短小悍的马车:车内除了一件供王爷明日更换的白袍,竟再也没有他物。 因为已入夏,那白袍纤薄丝滑如水,亦无法御寒,铜雀便道:“小陶姐,咱们靠近王爷一些,这样能暖和点。” 陶蓁一愣。 “本王不冷。”慕辰继续道。 少年和少女却离慕辰近了些,车内果然也暖和了些。 然而,这稍微增加了几丝几毫的温度,却被那大雨夺了去,湿透的少年上下牙开始打架,少女开始浑身发抖,薄衾之中的慕辰亦是腿抖得厉害。 “小陶。”慕辰道。 “末将在。”陶蓁道。 “脱掉外衣。”慕辰道。 “啊?”陶蓁一惊。 慕辰将那件白袍扔给陶蓁。 铜雀也紧抱着双臂:“是啊小陶姐,把外衣脱下来,穿件干净衣裳,女子比男人更怕凉。” 陶蓁不语,心下却一暖再暖,如跌进一汪温泉似的,眼竟也是热的。 “那么黑,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你换吧。”铜雀继续瑟瑟地说。 陶蓁手捏这薄缎袍,竟通身热汗淋漓:“我不想穿,我想收藏起来。王爷可以送给我吗?” 慕辰想起那窗外痴痴的眼神,竟无法拒绝,然他又不想引起锦瑟有半丝误会,一狠心,冷冷地道:“这不合礼。” 陶蓁在黑暗中吃吃一笑,缓缓将外衣脱下,将这干爽的白衣披上,从她的湿衣中掉下一个蟒缎红布包着的东西,顺势滚落在慕辰的腿上,缎布散开。 恰好此时,天空中闪电划破长空,竟霎车内时有如白昼,铜雀望着红色蟒缎包内之物,大叫一声:“啊!人脚!” 慕辰心下一滞。 “是义脚。” 陶蓁将慕辰的薄衾底部掀开,将这穿了白袜的义脚仔细安置在他小腿低处空荡荡的位置,那义脚安上了,犹如真足。 慕辰心里便如置身玉鸾池,暖流遍身。 注意到他残脚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他美丽的妻,自他断脚之后,再也没有为他泡仅剩的一只的凉足,只是每日为他曾加了按摩的时长;另一个是阿忠,他迅速取了一枚新绰号:三脚猫,第三人,则是她。 “王爷别误会……我早已对王爷没有非分之想,只是,王妃和王妃的父亲待我太好,王妃最心疼的人就是王爷……我本来想做了让王妃给你,又怕王妃误会,自己也怕您误会小陶,所以只能揣着……” 陶蓁颠三倒四地道。 “何必做这等活。”慕辰打断道,话音落时,他心头一涩,铜雀急忙去按慕辰的手,却大叫起来:“王爷的手好烫啊!” 铜雀一惊,伸手去慕辰的额头,果然熟了般的烫。 “王爷发烧了,小陶姐,怎么办?”铜雀问:“我们该怎么给王爷取暖?” 陶蓁心下狂跳。 “小陶姐,不如,我们抱紧王爷,这样他就不冷了!”铜雀道,说着,竟挥开双臂,要去抱慕辰的肩膀,慕辰丹凤眼一斜:“闪开!” “王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万一您再犯了病怎么办?等雨停了就好了!”铜雀扑上来,却又松开手:“不对,我的衣服湿了,小陶姐,你来。” (下) “本王不冷。”慕辰冷冷地道。 正在这时候,天空中又一声闷雷,这雷声时间很长,长得像要把整个天撕裂似的,接下来,雨打树叶声竟小了些。 三人一畜就这样挤在一辆马车上。 许是一日的奔波,慕辰骨后又开始传来阵阵钝痛,肩头也吃痛开来。 他一声不吭地怀里出一个白瓷瓶,按出一粒药丸,空气中,杜仲的苦涩,麝香的清香开始蔓延,车马外,马车顶上噼里啪啦的雨声略小了些,三人就这样沉默着,沉默着,陶蓁在黑暗中不知何时入了眠。 慕辰却一直没有入睡。 左肩酸痛阵阵,右肩膀上,陶蓁的口水滴滴答答落,湿热。 陶蓁的脑袋也一磕一磕地靠过来,他本来眠浅,刚要入睡,就闻到一股痒热的呼吸。 慕辰刚要将那小脑袋挪开,手竟停在了半空中。 然而,熟睡中的丫头并没有自觉。 微带桃花香的头发越来越近,滑过他颀长的脖颈,竟贴上了他的肩头,连那平板似的身子也无意识地贴了上来。 慕辰想起锦瑟丰腴似无骨的身子,本能地要推开她,她越来越沉的呼吸却是异样的均匀,这呼吸声不似锦瑟的香吐兰息,竟微微带了点鼾。 慕辰僵直地坐卧着,终不忍将那小脑袋挪开,由她无意识地靠着,心中念想着府上那柔若无骨的佳人,就是一夜。 天蒙蒙亮时,雨停了,慕辰才发现,猫兔子四仰八叉地在他怀里睡着,铜雀早已倒在他腿上仰头大睡,陶蓁更是将他的肩头湿透,竟觉得自己有几分像个慈父,心中好气好笑着,由着他们。 呼吸依旧有些不畅,他只得出一粒药丸,兀自哆嗦着手服下去,终于体力不支入了梦乡,醒来时,车竟仅剩下他一人,车外香扑鼻,掀开帘子,见陶蓁和铜雀两人在烤一只小野猪。猫兔子爬到树上啃一颗三角梅。 “王爷!王爷醒啦!”铜雀掰下一只小猪腿,递了上来,慕辰一夜未眠,没有多少体力,竟只了半只。 铜雀身强力壮饭量大些,陶蓁似乎也饿了,两人一人啃一整只猪腿,又割肘子,吃得满嘴流油。 慕辰透过窗帘向天空望去,碧空被洗净了烟尘,一道刀锋似的云直冲向北去,越往北,那刀锋越是雪亮。 “铜雀。”慕辰在车中道:“启程。” “是,王爷!”铜雀说着,喂了马一些草料,两人驾马飞驰,跑着跑着,陶蓁但见小山迭起,就觉得路途不对。 “铜雀,你要把马跑到那哪里呀?”陶蓁好奇地问:“我们不是回京吗?” 铜雀笑道:“小陶姐,到了你就知道了!” 陶蓁好奇着,却说半日之后,行过一处山,路过绵长的一条小路,骄阳最盛之时抵达一处围场似的地方。 马蹄下风沙四起,长槊下白光凛凛。 战士的黑甲胄在骄阳下闪烁着黑玉也不敌的寒光,长啸声地动山摇。 八千人分成两组,在膘肥体壮的马上对战,如山如塔的战士于马上挥强弓,穿杨百步;游龙般夹马轻挑,刺敌喉;怒刺,切敌腹;钩、啄、割。 “好一只锐的骑兵!”陶蓁忍不住回头问慕辰:“王爷,这是秘密训练的可是咱们的辰军?” “辰,风,鬼,骑!”慕辰字字铿锵。 “厉害!”陶蓁忍不住跳下马,热血沸腾:“是哪位将军那么厉害,能训练出这么强的锐骑兵!小陶要是能带这样一只队伍打仗,该多过瘾!” “将这队伍分为两组,你统帅一组,练他们几日,如何?”慕辰冰玉似的嗓音在沙尘滚滚中听得分外清冽如澈泉。 “不胜荣幸!”陶蓁忙仗剑跪拜。 铜雀将慕辰抱下马车,扶至轮椅上,这辰风鬼骑的统帅将领已牵一匹眼如悬铃、膝骨圆而张的天兵天马而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因为保护锦瑟不得利而被处死的戚风将军! “末将拜见王爷!” 戚风单膝跪地,躬身败道。 陶蓁打量着慕辰宁静的脸:如苍山,如海澜。 她记得当初锦瑟受伤时他痛苦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惶恐,痛彻心底的疼痛。陶蓁无论如何也量不出,这是怎样的一种海涵。 慕辰携陶蓁铜雀在秘密围场处训练了三日。 第十九章在线阅读 第十九章 - 第二十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上) 休养了一日之后,尚是清晨,慕辰便已身披黑凛凛的甲胄,端坐于八千将士之高处。 “诸位都是纵横平原甚至草原的骏马,你们纵是英武如虎,灵活如猿,终究是一只兵,未曾驾驭崇山峻岭,本王暂不认为你们是一只神兵!” 慕辰铿锵地道。 话音刚落,众将士蠢蠢欲动,气氛犹如暴风雨的前夕,高天之上,流云涌动。 然戚风最擅训昌明军纪之兵,终究无一人反驳。 “本王知你们不服。” 慕辰挥臂,手指不远处的一座狐型山,道:“孤就在那里等你们,兵分两路,从山路进发,谁第一个攻上山巅,夺得本王手中蟠龙玉璧者,拜宣威将军!” 八千骑喊声掣天。 那日,烈阳如炙。 铜雀在山巅的亭中不停扇风,慕辰体虚,虽不觉热,亦是唇干舌燥。 戚风、陶蓁各领四千骑,于刀林剑雨中策马纵身,慕辰在铜雀的扇下一脸澹静。 这是慕辰第一次见到如此善骑善的鬼兵。 近了,再近,兵如天将。 一位健硕的勇士排除众人,挥着半卷红旗登将上来。 慕辰咽不一枚麝香杜仲气浓郁的药丸,推动轮椅上前,挥起软剑。 白翎跹鸾,剑飞,似白狐于苍茫大地间驭率,扑,蛰,咬。 飞狐攀月。那勇士虽大刀晃晃然,却甩不掉,攻不进。 慕辰虽体弱,论剑术,这勇士不是敌手。 风雷雪踏。 勇士被那白狐似的软剑直逼咽喉。 “嗷——” 勇士竟发出一声拔山盖世的长嗷,几欲震碎所有人的鼓膜,慕辰将玉璧抛出。 “即日起,你就是孤的宣威将军!”慕辰声如雷动。 那勇士忙拜。 慕辰终究体力不支,手抖起来。铜雀喂了药,卧床休息了两日。 陶蓁、铜雀踏上归程时,慕辰面若春晓之桃花,铜雀嘻嘻笑着赶车,一路夜归 殷王府,离王府还有一段距离时,就见皇后金碧辉煌的銮驾正慢慢靠近。 陶蓁肩头的猫兔子大老远望点一派奢繁的金凤金凰,兴奋地呜呜叫着。 一种微妙的感觉,忽然就袭上慕辰的心头。 慕辰与太子的生母——当朝皇后梅氏关系并不密切。 母妃被赐死后,父皇也只是命太子好生照料,皇后每次去金蟾嘘寒问暖,饶是她再体恤慈爱,每每她泪光盈盈,慕辰却总觉得她生怕他长命百岁。 后来慕辰弱冠之后另自开府,皇后也仅是每年他生日之时送来贺仪。 慕辰望着黑夜里犹金辉灼目的凤驾,道:“铜雀,我们走后门。” “是。” “小陶,懂了么?”慕辰道。 陶蓁眼珠子一转:“懂了!”说着,飞身攀上墙头,轻纤如蝶,猫兔子紧紧把住她的肩头,牢牢蹲在她肩头。 陶蓁看到那身材高大却面容慈祥的公公熟门熟路地穿越一道又一道门,迈着轻袅的步子走到府上的正厅。 “玉梨,你们王妃呢?” 那海公公尖细着嗓门,待锦瑟一身男装,却挺着已然十分明显的小腹走入正厅时,他斜眼盯着那小腹一瞥,半威半请道:“皇后娘娘凤体欠安,久闻殷王妃医术妙手回春,特请王妃前去诊治。” 锦瑟深呼吸一口,恨恨地写道:“谈不上医术,初学辄识,我恐延误了皇后的凤体医治最佳医治时间……” 海公公笑道:“皇后母仪天下,凤体关乎江山社稷,殷王妃千万别耽搁了。” 锦瑟抚着小腹,一双澄澈的水眸子先是怒澜迭起,紧接着,烟雨迷朦,待如烟似雾时,海公公终于忍不住道:“王妃,做人还是懂得变通得好。” 锦瑟终于凄楚一笑,被这海公公扶着出了王府,小陶伏在勾心斗角的屋檐上,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却说慕辰从后门入了府,由铜雀推至寝殿时,见桌上摆放着一些药材,一副字墨迹未干,上书尽是治疗心疾的新药方,想她是为自己医治又花了不少心思,心头一热,然一路奔波,再无体力,由铜雀服侍着沐浴后就静卧在床榻上,他悉心等着他美丽的妻,然忘穿了那明珠帘子也等不来这绝代佳人。 慕辰忽就觉得,风尘仆仆几个日夜,所有的疲敝在一霎间全部侵入他的心脏。 “叫玉梨进来。”慕辰微微喘息着,勉力出青花瓷瓶,按一颗药丸入唇,苍白的唇干涩,粘稠的药丸黏上了,凉,麻。 慕辰清晰记得,自己十九岁那年冬天特别长,数九寒冬,风怒号,他一度病的呼吸都困难,凌宛天几乎每日都来探看,有一日,恰逢汤王的王妃诞下一子,他不去汤王府,听阿忠说,他却假乘銮驾来到殷府…… 慕辰的心逐渐由隐痛转至绞痛,强撑出一身冷汗。 玉梨被传进来时,见王爷卧在床榻上,一双丹凤眼洞穿一切似的幽深,一张粉红的脸刷地一白。 “玉梨,王妃呢?”铜雀问。 “回王爷,王妃……被皇后娘娘请去医病了。”玉梨笑着笑着,鼻尖的汗珠密密麻麻滋生开来,豆大的汗珠顺着太阳处滑下。 “你去罢。”慕辰缓缓闭目。 此时,陶蓁已悄悄随着那銮驾至东门。 飞身上墙,这是陶蓁第一次见到建章。恢宏、浩广如宇。 洗笔湖淙淙。 二百年的前朝银杏挥枝舒臂,巨树好乘凉。 这里是九五之尊起居的地方,是帷幄天下的统治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起止,陶蓁竟觉得有几分难以言喻的熟稔之感。 自己是梦中来过这里么? 琉璃瓦在灯的映照下流彩泛华,高大的门,像是巨人的铁臂。 而那袅袅的姿态的佳人,正被挟持往巨人的铁臂之内。 不好! 陶蓁忙提气,躲过御林军,小猫似轻灵地绕过人,飞身至寝殿的上方,悄悄掀开一块金瓦,但见空荡荡的殿内,凌宛天正向锦瑟步步逼近。 锦瑟则像一只遇见野猫的小老鼠,步步后退,退至早已反锁的门口,仍是闪躲。 “别怕。朕好久没看见你,想你了。”凌宛天端望着那清丽无匹的容颜,沉醉道。 锦瑟蹒跚跪地,写道:“父皇饶过我吧。慕辰为维护父皇的声誉,不惜负重病出征,求父皇看在慕辰的面上……” “可这孩子不是老六的。”凌宛天冷笑。 锦瑟浑身一瑟。 凌宛天轻笑,缓缓去端锦瑟的下巴:“别怕,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朕今天不会把你怎样。” 锦瑟将雪白的脖颈侧过去。 “看着朕。”凌宛天命令道。 殿顶的陶蓁狠狠地攥着拳头,骨节已被捏得啪啪作响。 锦瑟依旧不去看那苍老的容颜,尽管那人炯目依旧熠熠,力依旧充沛,昔日英俊的面孔已不复当年。 “他的体力好过朕么?”凌宛天的手爬上锦瑟丝滑的面颊,年轻时舞刀弄枪让他的大手糙不已,锦瑟将脸强行挪开,却又被凌宛天强扳过来。 “莫非,你嫌朕老?”凌宛天的嗓门突然就提高了三度。 陶蓁怒目圆瞪,只将猫兔子从肩膀上拖下来,长剑已出鞘。 天边,残月如血。 锦瑟知自己回答什么都是错,只得继续扭头往着那影影绰绰的灯,灯油轻溢,似泪。 凌宛天却如隐忍已久的山洪,终于按耐不住,爆发出来:“朕念辰儿为国为朕冲锋陷阵,本想与你好好谈谈,你既然不想谈,就别怪朕了!”说着,便一路噬咬上她的脖颈,将那包成粽子的男装顺着衣襟一把撕开,他魂牵梦萦多日的绵软双峰终于暴露与他眼,他一手盈握,另一只手继续将这挣扎不已的佳人的衣物一撕到底,刚要掏出自己的铁棍时,却见一长剑从天而降。 “住手!你这昏君!她是你儿媳!” 清甜的嗓音怒不可遏。 剑锋直逼他的喉咙,身经百战的凌宛天利索地闪开。凌宛天再躲,知来者不善,于是,高呼一声,空荡荡的大殿回声四起。 “来人!抓刺客!”凌宛喝道。 龙吟回荡。 霎时,一排排大内侍卫黑压压地破门而入,整个大殿之上,刀剑、长鞭、铁锁、长槊,直逼这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 陶蓁冷笑:“你们这帮废物保这昏君做什么!他连儿媳都要侮辱!你们以后也没好下场!” 早已被训练成刽子手的侍卫们没听到似的,齐齐扑将上来。 (下) 殷王府上,一口药将那面色铁青的人呛得一阵猛咳。 “王爷,您没事吧?” 铜雀右手端药碗,左手刚要去给慕辰捶背,手上的药碗却被慕辰一手打翻。 药洒在白缎薄衾上,棕红色迅速渗入,那羊脂玉碗落地,碎成两半。 铜雀忙去拾碗。 慕辰素日冷冽的声音,今日却如喷薄着熊熊烈火的岩浆:“更衣,备车进!” 铜雀忙道:“王爷,您现在都坐不稳,倒是怎么去呢?更何况,现在已入夜,去皇后娘娘的寝合适么?” 是父皇的寝! 他在心中怒号。 他铁青着俊美冷厉的面容,双手紧捏着那月白色的薄衾,缎料竟被他捏顺势撕裂,蚕丝白絮在风中一片又一片,飞舞。 苍白的手挥起软剑,任着飞舞的雪花飘零成密布的雪阵,簌簌成雪雾,纷飞,再纷飞,落在他的青丝上,落在掩盖他残腿的薄衾上,一簇一簇,满地皆是,成雪。 只不过,雪终究会化,这零碎的蚕丝却再也无法融化。 理智却如海啸,一浪又一浪携带者冰柱子雪花,与烈火、岩浆不断碰撞。浓烟,浓雾,将他一次又一次掩埋。 他吃力地撑身坐起,声喘息着,血直冲愠怒的黑发。 “爷,您怎么了?别发那么大的火,气坏了身子,谁来保护王妃?”铜雀急忙给他抚,顺气。 慕辰怒火占据的丹凤美目中,烈火煅烧着,焚烧了他的眉,目,他的五腑六脏,他整个人都焚烧于火海,于冰花中颤栗,冰柱倒塌,海啸遮天。 终于,火势渐弱,铁青的面色渐渐恢复成净瓷。 他的呼吸开始平缓,身子慢慢倚向背后的靠垫。 铜雀心酸道:“王爷,躺下歇歇,铜雀吩咐他们重新熬药。”说着,刚要转身,被慕辰一把牵过手来。 “打这里。”慕辰削长的白手指着自己惨白的左颊。 铜雀扑通一声跪地:“王爷,铜雀不敢。” 慕辰怒目以示,铜雀只得慢慢起身,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往那白净的俊脸上抹了一下。 “用力。”慕辰道。 铜雀又挠痒似的伸手抹了一下,所到之处,寒意刺骨。 慕辰反手,兀自在脸上落下火辣辣的四彤红的指印。 铜雀望着自己主子狭长的美目,那黑瞳杳深得黯过所有黑夜。影影绰绰的灯火下,他清瘦的身子一动不动,如一座岿然的石佛,凉薄的中衣,条条纹路不像是蚕丝的,竟像是千锤万凿打磨的伤痕。 初夏时节,铜雀只觉得整座寝殿都形同冰窖,那病榻是冰砌,灯是冰砌,就连那人也是冰做的。”铜雀。“那个冰人儿道,声音幽寂,一如寻常。 “小的在。您吩咐。“铜雀一双脚几欲冻僵。”你睡罢。”那冰神仙、雪神仙似的人一如寻常般。 “诺。”铜雀应答着,他朦朦胧胧见猜到许多事,又猜不透所有事,他只知道,一切如常,却一切不如常了。 第二十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章 - 第二十一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此时,陶蓁正与一帮皇的侍卫高手招架得紧。 陶蓁的剑锋如凰,在宏大的大殿上盘旋,沾了灯的蜡油,将那涅槃之翩跹眩,利如烟花,然那黑压压的大内侍卫却如一座座黑压压的崇山,冲压下来,扑将上去。 “王妃,快跑!” 陶蓁未有半丝半毫的怠慢,然这群山却将她死死压在那黑阵之中。 飞身,躲开长槊,铁锁瞬间直取她头颅;闪过那致命的大刀,长剑又至。 一排排长枪,她飞燕踏马,她如一只疲于奔命的蜻蜓,在暴雨中,翅膀欲断。 锦瑟想跑,被凌宛天恶虎捕食似的扑住,任其挣扎,打横抱入寝殿。 “把她押往天牢!” 凌宛天留下一句镇山倒海的圣命,大殿都在震颤。 灯影摇曳,灯泪四渐。 陶蓁的翅膀再也舒展不得,一不留神,胳膊上多一剑,后背上穿一记。 “放开王妃!”陶蓁怒号着,终于体力不支,眼前一黑。 陶蓁再次醒来时,周围昏沉一片。从潮湿冰凉的石床上吃力地爬起来,几只老鼠在她面前吱一声,窜入草垛,吱呀一声,又爬上她的疲敝的腿。 她想将老鼠一脚踢开,全身却像是被拆过一次似的,骨骼俱酸。 唧唧!唧唧! 那老鼠从她的腿爬到她的身上,她恹恹地打个呵欠,又入了黑甜乡。 又一次醒来时,她觉得体力恢复了些,意识了清醒了些,慢慢爬起身,张望四周:高大湿的墙壁,像是指头那么的窗缝,周边的牢房,尽是形容憔悴枯槁的男子。 自己的牢间尚且干净些,周围的房间腐臭不可闻。 陶蓁的胃里一阵阵翻腾。 天牢。 她在心中默念。 她慢慢走回冰凉的石床边,盘膝坐下,打量着自己的一身囚衣,自嘲地笑笑,想起那旷世的佳人被皇帝打横抱入皇帝寝殿不停挣扎的场景,却又眼圈一红。 他的妻岂能受这种侮辱。 她恨恨地从石床上跳起,却发现剑早已不在身边。腹中却不断地长鸣,饿,饿得她头晕眼花。大脑早已停止了思想。 正在这时候,顺着小洞里扔进一个劣的盘,盘中有两只冰凉的窝头,她一把抓起,刚要送入口中时,却又扔回原处。 她抓起一只老鼠,掰了一小块送入它的口中。 老鼠竟吐了出来。 陶蓁忽觉心惊跳。 腹中的饥饿感像是猛浪打来,她心慌,头脑一抽一抽得,饿得几乎癫狂了。 一只颜色稍浅的窝头抛过来。 陶蓁刚抓在手上,窝头从手上滑脱,掉在肮脏的地面,沾了污秽。 “问隔壁的牢房要吃的去。”温文敦厚的声音传来,陶蓁这才发现,自己牢房的角落里竟坐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一脸胡茬,依旧不掩其五官的娟秀。 陶蓁眼泪汪汪地去敲隔壁的牢房铁栏。 “大哥,我好饿啊,你们能不能一人给我点吃的。”陶蓁哭得梨花烂漫,海棠残红。 隔壁牢房的犯人竟一人省下一口掰给她。陶蓁笑着抹掉眼泪,狼吞虎咽地一口口吞下去,因为昨夜打斗得太辛苦,消耗太盛,那些糙主食竟如塞牙缝,肚中依旧空空如也,脑中也想不住半点计策。 周围的牢房里开始不停地议论。 “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被关入天牢?” “那姑娘是谁家的人?看她相貌气度不像是丫鬟,又比娇嫩的大家小姐多了几分飒爽,难不成是武官家的女儿?” “不成是哪个公侯王孙家的侧妃或者妾室?” “我看也不像,你看她像个处子。” 陶蓁一听,忽地眼前一亮。 “救命啊!!“陶蓁开始用极尽清甜的嗓音大喊。 那掌管天牢的副将见惯不怪,也不理她。 陶蓁继续喊,甜如蜜。 那副将心下禁不住,像是被鹅毛挠过似的,却大吼一声:“吵什么吵!这里的哪个不是以前的大臣王侯带官职的!” “我乃殷王妃!”陶蓁大叫。 此话一出,牢房里所有人都探着脑袋看过来。 那副将也禁不住走过来,见这女子雪皮花貌,虽是身穿囚衣,却水灵得蜜桃一般,禁不住心下一疼,仔细端详着,却冷冷地道:“一派胡言,有几分姿色就说自己是殷王妃?是不是能带兵就自称元帅了!” 陶蓁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着,心下阵钝痛,却笑道:“你们都知道锦瑟,难不成殷王只有一个妃子吗?她怀孕好几个月了,我虽是新宠,你们同样惹不起!“ 那副将只得问:“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人在牢房,我也不要山珍海味,可我怀了殷王的孩子,还请将军让小女子吃个饱饭。”陶蓁道。 同一牢笼里的男子瞥她一眼。 那副将只得命人弄了些简单鱼米饭送来,陶蓁终于狼吞虎咽的吃饱,饱饭之后,发现自己手无寸铁。 硬拼,想必是逃不出去了。 装死,装病,亦不知道有无人问津,想起受侮的锦瑟,陶蓁通身是汗,胃里一阵痉挛,将那一肚子的饭食全吐了出来。 同一间牢房里的男子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看得她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升到头顶。 莫非,他是来暗杀自己的? 陶蓁捏紧双拳,时刻注意着这人的一举一动,半刻也放松不得。 那人却问:“你真是殷王的侧妃?” 陶蓁略一思忖,问:“你呢?敢问阁下又是什么人?” 那人冷笑一声:“大内侍卫,常衡。” 陶蓁浑身一机灵。 另一处,锦瑟已身着纱罗裙,被送回殷王府上。 穿过一重门,她足踩青石板,生生觉得被自己的脚踩脏了,玉兰花凋零,琉璃瓦似乎是黯然失了色。她只得往青草地上走去,绿汁沾得她满绣鞋都是。再过一重门,一对冰凉的石狮怒目圆瞪,锦瑟浑身汗毛倒竖。那一池的金鱼,不知为何,也死沉沉的,睡着了一般,似是不再把她当主人。 再过一重门,杜仲苦香,黄耆花刺鼻,她竟不知这些心栽植的药材能否治病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入那寝殿的。 药香扑鼻,凉意料峭,似是昨夜有人沐浴过,琼脂香胰蘅气犹在。 床榻之上,她的良人煞白着一张冰凛凛的脸,长睫垂下,似是沉睡了。她将他清瘦的手臂轻轻掖入被中,开始打量那张净瓷似的脸。 锦瑟以为自己会落泪,泪已干。 凌宛天特意给她灌了安胎药,然她五个月的身孕让她疲惫不已,她望着那洁净的床上洁净的夫,却觉得自己越来越远。 冰凉的手从衾中伸出,锦瑟的手往后一缩。 冰凉的人睁开眼睛,问:“皇后病情无碍了么?” 锦瑟一怔,点头。 “快休息。” 慕辰说着,挣扎着坐起来,要帮她宽衣,纱罩衫握在手中时,锦瑟浑身一抖。 霎时,窗外的天沉下来,黑压压的云压城欲催。 寝殿的灯火被大风一吹,闪闪欲灭。 “皇后的眼光很差。不如我妻。”慕辰道。 锦瑟惊惶地点头。 这是慕辰第一次拥她而眠时未对她的**进发。慕辰伸出自己的瘦臂,由她枕着,另一只手臂紧紧箍着她无骨似的身子,像是怕她飞走或是潜逃一般,锦瑟蜷缩在他的怀中,揽着他清瘦的腰,未敢有一丝惊动他,两人彼此呼吸着对方湿热的鼻息,不知对方是否入眠。 轰隆一声惊雷,窗外亮了大片,慕辰忽地想起那个纤巧的丫头,锦瑟亦是。 轰。 锦瑟觉得,那雷是来劈她的。 她怕将实情道出,尚在病中的夫君怕是承受不得,又怕小陶在狱中受苦,窗外雨声哗哗,竟落在她心上。 “呜呜呜呜!” 一只小东西惊恐地叫着,**地闯入慕辰的寝殿。”呜呜呜!呜呜!“那小东西直奔两人的床榻,不知为何,那满身白蓉蓉的毛湿透了,竟泛着红。 “茕茕?”慕辰睁开双目,由锦瑟服侍着坐起来,只见那小家伙歪歪扭扭地弯曲着两条肥腿,竟在他床头跪拜下去。 慕辰伸出瘦削的白手,小家伙顺手爬上床,站在锦寝上,歪歪扭扭地再拜,黑溜溜的大眼睛眼泪汪汪。 锦瑟从床上爬起,跪倒在地。 此时,陶蓁也急得坐不得,站不得。 她觉得,这常衡是来杀自己的。 “常大哥,你们为什么被关进来呢?”陶蓁不动声色地笑问。 “犯事了。”同牢房的男子常衡道。 陶蓁问:“犯了什么事呢?” “哈哈哈哈!”那常衡冷笑:“我不过是多看了几眼他凌宛天的妃子,他就以调戏后妃的罪名把我关了进来,说是三日后问斩,这种侍卫,不做也罢!” 陶蓁的心咚咚狂跳。凌宛天虽是好色,却一向赏罚分明,莫非,他看到的不是妃子,而是不该看到的人? 不该看到的人,自己也看到了。 “啊!啊!” 不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似乎是动用了火烙铁,皮被烫焦糊的刺鼻味阵阵传来。”不要啊!呃!呃!啊!“ 另一处正在动用皮鞭。 陶蓁只觉得这牢房不像是牢房,而像是地狱,外面风大,雷声紧,窗内,则是像一个未知的修罗禁地。 那男子却凑近她,悄声道:“想不想逃?” 窗外哗啦啦一阵雨声,轰隆一声雷鸣,陶蓁晕倒在地。 那三十多岁的清秀犯人急忙大喊:“有人晕倒啦!死人啦!“ 那副将忙赶过去,打开牢房,将手指弹入陶蓁的鼻下,手上一寒,原来这姑娘竟没有呼吸了! 第二十一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一章 - 第二十二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那副将忙赶过去,打开牢房,将手指弹入陶蓁的鼻下,手上一寒,原来这姑娘竟没有呼吸了! 副将急忙去把陶蓁的手腕,亦无脉搏。他先是一惊,思忖片刻之后,却冷笑道:“想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吧?看来得想法子让她吐出来。来人,去茅厕舀一勺新粪!“ “是!”那下等衙役道。 同一牢房的清秀男子常衡不语,巴掌大的牢房高墙外,风鸣雨动。 陶蓁依旧是面色如土,双目紧闭。 不消一刻钟,慢慢的一勺新粪带着恶臭气慢慢逼近,那衙役刚进了牢房,战战兢兢道;“大人,这要那么做么?这可是殷王的人啊!“ 那副将冷笑:“没事,咱们救人一命,殷王要谢咱。“说着,便要将那一大勺污秽物持过来。 刚一走近,未能反映过来之时,腰间的长刀便被夺了去。 陶蓁自是不比寻常的狱官,过招三两式即不在下风。 常衡同时拔了下等兵的刀,反过刀背一下将其击晕。 两人几下将这副将砍倒,一排天牢的兵士涌将上来。 砍,杀,刺,抹,挑。 飞身。 昏黄的烛火忽明忽灭,背后中刀。 胳膊遇刺。 陶蓁与那常衡一路冲杀出一条血路。 天牢的灯烛红了。 两人终于顺着天牢的阶梯杀将出去,重见天日,牢房外,大雨滂沱,因后有追兵,两人只得于雨中夜奔。 踉跄奔过一阵树林。 荆棘丛生,灌木带齿,扎了陶蓁两人满腿是血。常衡道:“我背你。” 陶蓁摇头:“背着走不快,咱们快逃!” 两人于雨中穿越荆棘丛林,带着满腿满身的鲜血继续逃,终于见到一处幽弱灯光,两人忙冲进去,只见是一户小夫妻,女的大约二十岁光景,男的不超过三十。 陶蓁微笑,刚要开口,常衡便挥着血淋淋的刀,指向那男的道:“都给我脱衣服!只脱外衣!” 这对普通人家的夫妻吓得双双跪地,忙不迭的脱衣。 两人将那一身血的囚衣迅速换下,陶蓁刚打算在这小屋中找地方躲起来,却见常衡继续用刀指着两人:“把这两件衣服穿上!” 陶蓁一惊,急忙去抽他的刀:“别这样!” 常衡也不理会,赤红的大刀已在那男子的脖剑划出一道口子。 “我们穿就是!” 小夫妻强逼之下,只得哆哆嗦嗦地穿上那染红的湿衣。 常衡竟给这两人点了,小夫妻两人身穿血腥淋漓的囚衣站小屋的正中,十分扎眼。 陶蓁耳朵一动,卧倒在地,听得那帮天牢的追兵已逼近这屋子。 “快走!”常衡拽着陶蓁的胳膊就往后门拖。 “他们是无辜的!”陶蓁把住一面墙,眼圈一红。 “求大侠饶命啊!” “求侠女饶命啊!” 青年夫妻开始哀号。 陶蓁便要冲上前,常衡挥刀,刀锋在她的脖颈下血腥淋漓。 常衡怒道:“亏你还是将军,没杀过人吗!” “我没杀过好人!”陶蓁使劲挣扎着,忽而想到什么,手上停止了反抗,噤声。 “鞑子的士兵难道都是坏人!”常衡将她死拽出小屋,两人未跑出多远,就听到一男一女两声惨叫,在雨中凄厉如鹤吠,像要把这雨声也穿破似的,陶蓁的眼泪簌簌落下。 追兵终于越来越远。雨打在两人的身上,伤口上,雨流,也是血流。腿,手臂,后背,都被大雨冲刷得钻心疼。陶蓁想起那个时常心痛的男子,痛得她银牙紧咬。 雨声渐弱,一场暴风雨宣告结束。 陶蓁为自己草草包扎了,头脑里,尽是慕辰寒光凛然的双目和锦瑟绝望的挣扎。 常衡也一路随着:“为什么不休息下再出发,你这姑娘还真是痴心耿耿。” 陶蓁瞪他一眼:“我的兔子该喂食了,我怕它饿死。”于是,继续前行。每一步,背上,胳膊,腿上都闷痛阵阵。 许是血流过多,许是昨天和今日的苦战让她疲敝不已,她竟脚下忽然越来越软,头脑越来越飘,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梦中,先是那对无辜的男女满脸的鲜血。她痛叫一声,紧接着,是又一副垫的毛手,不停地抚着她的脸蛋。她想去抓那丝滑的小毛手,怎么抓也抓不住。 慕辰将自己的丝滑的白袖一抽,陶蓁再抓,慕辰狠心猛一抽,睡梦中的陶蓁死死抓住。 慕辰便由她的汗手紧抓着自己的袖口,将轮椅往前摇一步,打量着那张睡梦中天真安详的脸:面色惨白却光洁鲜嫩,挺秀的小鼻梁,小嘴紧抿,唇红。 “纵有天下女子景仰王爷的人才和英雄气,只有她和锦瑟才是最爱您的人。”锦瑟在床边写道。 慕辰顺着那花瓣似的小手望上去,那雪云似的酥,那张百看不厌的绝色面容,果然将所有女子都比得黯然失色。 他一把将袖子抽出,牵动了陶蓁胳膊上的刀伤,睡梦中的陶蓁黑眉毛一拧。 慕辰轻轻将那湿漉漉的手塞入锦被之中,调转轮椅,缓缓往外驶去,留下一句:“吩咐厨房,熬血燕粥时,给她一份。”铜雀忙推上轮椅。 锦瑟点头,抓住慕辰的手写道:“不再照看她一下吗?” 慕辰道:“我累了。” 锦瑟只得由着铜雀服侍慕辰回床榻上休息下,自己守着,猫兔子在陶蓁的床上先是爬来爬去,后来,呜呜叫着轻轻抓她的头发。 “茕茕!”陶蓁终究醒来,揉着隐隐作痛的脑门爬起来时,一张白皙的脸越来越清晰,果然人在身旁,整间屋子都沐了春光。 “王妃!”陶蓁急忙爬起来拜,腿上,背后,胳膊,无一处不疼。腿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更是如千万蚂蚁噬咬。 “对不起。”锦瑟写道:“要不是为了我……” 陶蓁急忙摇头,勉力从床上跳起来,嘻嘻一笑:“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就是腿划破了有点疼。我眼睛有点瘸,皇上的事情我没看见。”说着,腿上的伤口一紧,她忍不住痛得一咧嘴。 锦瑟低头,脸刷地一白。 陶蓁忽然想起那晚,忙抓住锦瑟的双臂:“王妃,王爷知道了么?” 锦瑟瑟瑟地低头,写道:“他故做不知。” 陶蓁咬唇,忽然想起那常衡,便问:“王妃,送我回来的人呢?” 锦瑟写道:“因为他送你回来,所以我让他在客房休息了。” 陶蓁急忙抓住锦瑟柔滑的手:“王爷在休息吗?我要见王爷!” 锦瑟写道:“他本来密部署了救你的计划,结果你被送回来了,他刚照顾了你一阵子,稍微有些累,不过没有入睡。” 陶蓁急忙穿了衣裳,飞奔出去。腿依旧隐隐作痛,后背也刀刮了似的,她抹一把汗,跑到慕辰的寝殿,其时,殿上灯影昏昏,虽是入夏,然殿内沁着透心的凉意,陶蓁就起了一身的**皮疙瘩。 铜雀正在喂慕辰服药,慕辰双目微闭,见陶蓁走到床榻旁边时,却由铜雀扶着,倚着靠垫坐起,凤目一瞪,整个殿上都如冰雪通彻。 “回来了?”慕辰声声冰玉击冷泉。 “回来了,王爷。可是出大的事情了。”陶蓁道。 铜雀的药碗送上,慕辰启唇,小缀一口。 “坐下说。”慕辰道。 “皇上想安眼线到殷王府。”陶蓁道:“同我一起逃出天牢,送我回来的常衡正是这眼线。” 慕辰再服下一口药,摆手,铜雀将药碗收起,自己连同几个侍女一同回避下去。 陶蓁便凑近慕辰,小声道:“我告诉他我是你的……侧妃,他却在我们逃走的时候,说我身为将军为什么会怕杀人,显然是知道我的底细。后来,我急匆匆地回殷王府,他又下了无色无味的药让我晕了过去。显然是找机会来殷王府。” “你确定是他下药?”慕辰问。 “回王爷,小陶当时担心王爷王妃,猫兔子也不知去向,我哪有那闲情去晕厥?而且小陶从小练武,也打了好几回仗,体力哪有那么差。”陶蓁道:“他确实是皇上的眼线。” 慕辰道:“很好。” 陶蓁眼珠子一转:“王爷该不是想留下他吧?” 慕辰道:“你刚才说谁是眼线?” 陶蓁嘻嘻一笑:“我有说过眼线这事吗?” 太阳不知何已耀入寝殿,和着陶蓁的笑,灿烂得有些晃眼。 慕辰冷道:“来人,撤座。” 陶蓁一愣,座位就被撤了去。 “孤降你三级,你可服?” 陶蓁冰雪聪明,知自己大闹皇帝寝,大闹天牢,莽撞不已,只得拜道:“王爷,末将行事莽撞,不计后果,害王爷担心,末将错了。请允许末将戴罪立功!” 几日之后,从西域来了几个贩马的商人,带来上百匹高头大马,其中不乏西域的名马,从汤王府经过时,管家迅速报到汤王慕珣那处,慕珣大喜,一身便服跑出王府,竟将所有的良马都买下,中间竟有一匹汗血宝马,淡金色的皮毛顺滑如缎,步伐轻灵优雅,四肢修长,轩昂如天马,那马主人死活不卖。 “本王用挚爱的三尺红珊来换,怎么样?”慕珣竟以这无价之宝来易,马贩终于答应。 慕珣将所有的马都送入中献给了父皇,凌宛天龙颜大悦,将百匹良马都赠了军队,随着运送粮草的部队送入抗击鞑子的前线,留下那匹几千年罕见的汗血宝马,赐名“血臻”每日下朝,与众大臣商议国事军事之余,便频频与慕珣骑马狩猎,更是用那汗血宝马打马球,所向披靡。 于是,朝野之上有了那么一个传闻:太子失宠,位子怕是坐不久了。 太子依旧在装病,父亲刚去世的太子妃却再也吃不香、坐不住,将太子从床上拖起来,摇晃着哭道:“殿下,您做点什么吧!来东的朝臣们越来越少了!外面都说东咱们坐不久了!” 过了几日,京城里盛传汤王慕珣霸占京畿外千倾良田,导致民怨沸腾,一帮失去家园的百姓竟在皇帝出巡时拦路哭喊,凌宛天大怒,勒令汤王归还所有霸占的财产,并让汤王捐出万金资助前线。 汤王慕珣竟捐出两万金,凌宛天居然转怒为喜。 朝野之上,又出现了那么一个传闻:太子妒忌汤王受宠,不断落井下石。 再过了几日,汤王慕珣竟在府上遭人夜袭,伤及肺叶,奄奄一息。众人都说,这是太子妒忌汤王,派人暗杀以保国储之位。 凌宛天终于坐不住,满脸怒容地来到东,太子正坐在屏风前吹箫,眉目淡漠,箫声肃杀。 凌宛天笑道:“瑄儿还真有闲情。” 太子拜道:“儿臣病体未愈,心中虽有出征杀敌之意,无奈力不从心。” 凌宛天冷笑:“病体未愈?老六前一阵子病得差点要了小命,因为有的人装病,只得带病去打仗,你有他病得厉害?” 太子沉默。 凌宛天道:“你打仗力不从心,害自己的亲弟弟却花招不穷,你三弟差点被你害死!” 太子冷笑:“父皇,儿臣已是国储,背后动作的,怕是另有其人。” 凌宛天却怒道:“除了你还有谁,你休得给朕赖账!” 说完之后,心下却不安生,转身便摆架至御书房,便见那常衡早已在外面候着。 原来,凌宛天派去殷王府的常衡时常来报,竟事无巨细:殷王一日三餐吃的什么,殷王会见过什么人,殷王看什么书,身体状况如何,甚至王妃的胎儿如何。 第二十二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二章 - 第二十三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原来,凌宛天派去殷王府的常衡时常来报,竟事无巨细:殷王一日三餐吃的什么,殷王会见过什么人,殷王看什么书,身体状况如何,甚至王妃的胎儿如何。 这日,凌宛天忍不住问常衡:“殷王和王妃相处得如何?” 常衡道:“王妃悉心照料王爷,王爷也十分疼惜她。” 凌宛天问:“你送陶蓁回去的当日,王爷在做什么?” 常衡道:“王爷最初几天身体很差,一直卧床,时常昏睡。这些日子才能下床。似乎完全不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也从来没见过不该见的人,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 里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竟有官员在早朝时候参了殷王一本: “启奏万岁,传闻北征大将军、殷王慕辰点将之后便抗旨在京,临阵脱逃,望万岁明察。殷王之举实在是有违圣威恩,恳请万岁及时撤换大将军,草日击溃草原的蛮军。“ 凌宛天怒道:”混账!殷王带病赶赴前线,你胆敢因为党派之争污蔑他!来人,拖出去廷杖五十!” 此时不了了之。 大臣们深知皇帝体恤殷王体弱,便不再提及此事。 慕辰却依旧在府上赏花,赏鱼,抚琴,读兵书,其余的时间都卧床静养。前线的战事也不问,只是一心扑在娇妻身上,似乎是要把亏欠的身体全补回来。自称是侧妃的小陶似乎是一厢情愿,时不时地为慕辰做一只义脚,或者做一双鞋给慕辰送去,或带一只宠物,骑马。 这一日,常衡见那殷王妃挺着已想当明显的小腹去找小陶。 “拜见王妃!不能劳您总来送补品了,小陶还有师傅送的药,已经完全好了!”小陶撩起自己的裙袍,露出一截粉嫩的白腿,可惜伤重的地方已落了疤。 锦瑟嫣然一笑,写道:“都是漂亮的大姑娘了,要出嫁的新媳妇,怎能轻易露腿呢。” “出嫁?”小陶打量着锦瑟,努力从那双水眸中探寻着。 “小陶我问你,你可愿与我做姐妹?”锦瑟在她的手上写道。 小陶眨巴眨巴大眼睛:”王妃您说什么呢!小陶找王爷是有公事!” 锦瑟笑着写道:“好吧,王爷有公事找你。” 小陶只道真是公事,急忙奔往慕辰的寝殿,待一干侍者都回避之后,陶蓁忙凑到慕辰耳边,小声道:“王爷,京城这边都像咱们想象的那样,可是,前线那边不好啦!安义阿忠他们先是打了几个败仗,后面又打个几个胜仗,可是,这几天竟然连连失利,乌米尔好不容易退回一阵子,又要打到羊河了!” 慕辰放下手中的兵书,一双丹凤眼悠远得像已到了天边。 “咱们回来多久了?”慕辰问。 “一个月了。”陶蓁道。 “准备好了吗?”慕辰问。 “好了!”陶蓁道。 陶蓁从来没有见到慕辰俊美的五官如此硬朗轩昂。如刀琢,如剑削,双目浩瀚,比草原还要广袤,如冰燃雪烧,蓝芒烧到云霄之上,渺然,云蔼缭绕。暖风吹入寝殿,他通身的玉兰清香阵阵飘入她的鼻间,如仙气。 陶蓁打量着这轩昂优雅的人儿,脸不自抑的一红,愣了神。 那比草原还广袤的目光,忽而,就近了回来,转移至陶蓁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小陶。”慕辰冰玉似的声音不知为何,竟稍稍暖了些。 陶蓁竟没有反映过来,水捏的小脸洋溢着笑,眼也是清水玲珑,唇也是玲珑。 “小陶。”慕辰又唤了一声。 陶蓁这才反映过来,收了笑脸,心虚地道:“叫末将何事?对了王爷,这次您的辰风鬼骑可要大展身手了!小陶经过一阵历练,也得大展身手了……” 慕辰撑着身子,在床榻上坐端坐开来,打断道:“走近些。” 陶蓁望着那床榻上仙人似的王爷,想起锦瑟刚才说媒,忽又想起当日被拒,低头道:“末将不敢。” 慕辰面色冷冽:“敢自称王妃,倒不敢走近?” 陶蓁挠挠头皮:“王爷,小陶当时不那么说,在狱中就吃不了饱饭,也就没有体力逃回来了。” 事值盛夏,慕辰今日只着一身薄缎白袍倚坐在床榻上,一双雪白袜的细致双足也隐隐露于袍下,他低望一眼自己的义足:与自己的真足尺寸完全吻合,连那形状也似自己失去的真足,再抬眼望着制作义足的姑娘,双目微微泛起一层柔意:“你既敢说,可敢做我殷王的王妃?” 陶蓁一听,只觉得当头一声喝,头晕,目眩,耳朵嗡嗡作响。 慕辰依旧望着他,冰眸如料峭初春。 陶蓁凝住着那双眸子,意外,意外得她竟无法回应了。 本来,她以为锦瑟只是说笑,只是说给暗处的常衡听。 她不是没有期许过。慕辰让她缝婚服的时候,她一针金丝一缕银线,似乎把自己也缝进那针线里,她梦见身穿婚服的不是那绝色的美人,是自己,却又在看到锦瑟身穿婚服时自惭恨不得钻进针缝里。 可她并没有渴望过。他似谪仙,自己却是凡人,她只要化作他的义足,别无所求。 陶蓁一百个一千个愿意。 他纵然不给她一儿半女,能偎依在他的怀抱,她死也是笑死的。 陶蓁道:“王爷,小陶若是愿意,王爷会爱小陶吗?” 慕辰望着她,料峭的春之梢头冰雪坚硬,满树的嫩芽都冰封得深。 陶蓁苦笑。他看锦瑟的时候不是这般冷清。他每每目光凝住在锦瑟身上,再冰冷的眸子如酷暑时的骄阳,亦如凄楚秋风之上的秋月,黑瞳黑得暗无边际。 陶蓁觉得心被剜掉了似的,疼,汩汩冒血,分不出喜与悲,只是两军厮杀,万马奔腾,河流如血。 “本王再问一次,你可愿做孤的侧妃?”慕辰道。 窗外的知了开始歇斯底里地叫唤。热风阵阵鼓吹入她的脸上,陶蓁通身香汗淋漓。 陶蓁开始打量四周:寝殿的梳妆台上,尚有锦瑟的香粉盒子飘散着玉兰香气,与慕辰身上的爽身粉香气完全是同一种味道,锦瑟的金螭步摇、雨花夜明珠金钿,端正在台上绰约。 陶蓁再打量着那张床榻:他身后倚着那枚镂凤,另一枚绣凰。两人成亲之后,除了打仗远行,两人竟如普通人家的夫妻,一直同床共枕,凰枕旁尚有一枚犀牛角的小梳,显然亦是他的正妃锦瑟所用。 “末将不愿意!”陶蓁怒声道。 慕辰俊美如仙人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喜与悲。 慕辰道:“嫌本王又病又瘫么?” 陶蓁哈哈大笑。 慕辰静默着。 陶蓁笑得满眼泪花:“王爷,我请问,您刚才一口气说了几个本王?您对正妃锦瑟也是这样称呼自己的吗?” 陶蓁继续笑:“王爷,您看小陶的时候,又有几分爱慕之情?“ 慕辰澹静如一湖碧渊。 陶蓁走近几步,道:“王爷在王妃面前从来都是以“我”相称。您对小陶再温柔,也只不过是怜惜,从来都没有爱。王妃心疼王爷抱病去打仗,需要一个贴心人照顾,所以王妃极力撮合小陶和王爷,王爷本来不想答应,可是又怕王妃在家心里不安,影响她的身体与生产,就什么都依着王妃是吧?” 陶蓁走到床边,跪拜道:“小陶没有王妃的倾国倾城貌,却有一身武艺,略懂些兵法,只要王爷愿意,小陶一定会浴血沙场,万死不辞,但请王爷不要亵渎小陶的真情!”说完,竟掉头就跑,冲出门去,却险些撞在锦瑟似是娇软无骨的身上。 “怎么了?王爷欺负你了吗?”锦瑟牵住陶蓁的手臂,柔柔地握住她的手,轻轻写道。 陶蓁苦笑道:“小陶是你们的家臣,说什么欺负。” 锦瑟忙问:“小陶答应婚事了么?” 陶蓁摇头:“王妃别再取笑小陶了,王妃我要去练武,马上要上战场了!“ 锦瑟却牵着她的手,写道:“随我来亭里歇息一会儿,给姐姐一点时间。” 陶蓁犹豫了一下,便随锦瑟来到亭中,玉梨为两人泡了内配老参、阿胶、蜜枣、枸杞、雪耳的罗汉茶,便褪下,锦瑟写道:“刚才不是与你说笑,是真的。锦瑟并不是为了彰显遵守妇德而敦促王爷娶妃,而是将王爷托付给妹妹了。” 陶蓁一怔。 锦瑟继续写:“姐姐的事情你也略知些,姐姐怕不是长寿之人。我和慕辰是青梅竹马,别人自然暂时不比我们情深,可是,小陶你可知,你被送回王府的时候,王爷曾亲自吩咐厨房为你配血燕滋养,他关心你。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陶蓁想起锦瑟当日被汤王百般蹂躏过后,慕辰猩红的双目。 “王爷,我师傅给我的治伤药拿来了。” “退下。” 她是局外人。 陶蓁又想起自己上次叨扰这一对伉俪行房。 陶蓁的嘴唇干涩,咬破了皮,血淋淋的,口腔里依旧干得发苦。 “就当我求你,好不好?”锦瑟竟蹒跚着六个月的小腹,想跪于陶蓁面前。 忽然,刷地一道白光挡下锦瑟即将屈下的膝盖,车轮声细细响起,陶蓁只听背后的声音冰冷如寒潮:“别再逼她。” 陶蓁嘿嘿一笑,知了的声声刺得她鼓膜钝痛:“谢王爷成全。” 正在这时候,却见铜雀慌慌张张跑过来,边跑边大叫:“王爷!不好了!” 第二十三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三章 - 第二十四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上) 正在这时候,却见铜雀慌慌张张跑过来,边跑边大叫:“王爷!不好了!” 慕辰微微抬起丹凤眼,双眸澹静如云霄之上的轻烟。 只见铜雀身后跟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前线士兵,此人满目惊悚,口唇干出血泡,见慕辰就拜:“报告大将军!副帅被忠将军失手打死了!现在军心大乱,乌米尔趁乱攻下豹松岭了!”说完之后,竟当场晕了过去。 慕辰吩咐铜雀道:“安排他去休息。” 陶蓁一听,不免着急得起了一头热汗。 主副帅都不在,主力将军闹事,这仗怕是已输了大半! 仔细琢磨一下,陶蓁却觉得疑虑重重:阿忠虽是口直心快,却行事周全、思维缜密,怎么会贸然杀了副帅? 陶蓁研究过安义将军的这几仗:先是一溃千里,似是诈败,紧接着,他又打下一连串胜仗,让乌米尔焦头烂额,正在大捷之时,却连番出糊涂主意,竟不像是王爷赏识的那个天下第二的神将。 一树树知了开始聒噪,叫声嘹亮吗,如风声鹤唳。 陶蓁忽然大悟:“王爷!阿忠不是个莽撞的人,难不成是安义反了?而阿忠将军不得不斩杀他,却又不能透露这个消息,因为怕导致军心更涣散?“ 慕辰略一思忖,淡白的唇轻启:“那你说,他为什么反?” 陶蓁苦想了一阵,终于眼前一亮:“难不成,他想借鞑子的实力东山再起?” “不错。”慕辰道。 陶蓁忽地全身热汗淋漓,却见慕辰神态自若,便问:“王爷莫非早料到了这一茬,已经有对策了吗?” 慕辰将手中的白扇轻摇,凉亭外骄阳如炙,亭内却是怡然沁凉。 “如无意外,辰风鬼骑昨晚已赶至孔雀湖。”慕辰道。 ——这孔雀湖乃是花麻儿部落的老巢,草原新可汗的老家就在此一方。 “好主意!王爷太厉害了!”陶蓁忍不住鼓掌:“那乌米尔声称率领四十万大军,实际也有二十万,草原上怕是早已空虚,要是老窝被捣了,看那个乌米尔还打什么仗!等他再派一部分前线人马赶回草原的时候,咱们正好趁乱收拾他们!” “莫高兴太早。”慕辰道:“再鲁莽,本王再降你三级。” 陶蓁吐吐舌头。 锦瑟打量着小陶腰间的剑,便在心中生出三分羡慕,七分无奈,在慕辰手中写道:“我这就给你收拾行装。“ 慕辰却一把牵住她的胳膊:“让玉梨收拾。“ 陶蓁涩涩一笑。 慕辰与她目光相撞时,心下一酸。 “叫常衡来。“慕辰道。 陶蓁道:“王爷,这次要带着他么?他不是那什么吗?“ “无碍。”慕辰道。 陶蓁笑道:“真的不怕带着他的话,小陶送王爷个礼物。” 不到一刻钟时间,陶蓁竟弄来一顶十分纤细巧的肩舆,拆开楠木的四壁,竟有用竹篾编成的内层,轻巧如燕,卸下来可防暑,按上楠木可防寒。更奇异的是,这肩舆不同与别的,竟只有两个扶手。 “王爷,常衡轻功了得,有身强力大,他曾经说过,若是赶往前线的话,咱们抄近道走山路,您坐马车会相当不舒服,所以就让我做了一个肩舆,他可以扛在肩上带您走,这样您的身体也舒服些。”陶蓁嘻嘻笑道。 慕辰打量着陶蓁:水汪汪的大眼睛,皮肤白皙得捏出水来。不似锦瑟的袅娜高挑,勾人心魄,她娇小得像一只绒绒白兔。 “山路如此,平地呢?”慕辰问。 “王爷你看!”陶蓁走上前,竟从那肩舆的四个边角处挪出四个楠木车轮。 “王爷,平地的时候,这个肩舆可以套上马匹,十分平稳!”陶蓁笑出一口白牙:“看,这个礼物怎么样?” 慕辰便觉得周身如破了冰的温泉,层层涌出,汩汩流遍他的全身。 “小陶。”慕辰轻唤。 陶蓁收起笑。 “本王赏你祖陶家千年老参一株,绢五十匹,珍珠一斛……”慕辰道。 陶蓁一听,双目圆瞪:“王爷!小陶不做侧妃!我知你是想报答小陶,可是,您难道就为了让锦瑟姐姐心安,就让小陶日后看着您天天把锦瑟姐姐当宝,把我当草吗!这不是恩赐,是折磨和侮辱!”陶蓁说着,竟起身,挥手就在慕辰净瓷似的白面庞上扇了一记。 慕辰也不躲,一个巴掌落下,掌印明鲜。 见陶蓁沉默下来,慕辰道:“本王只想安顿好你家中,你误会了。”说着,召唤铜雀将自己连人带椅搬下凉亭,留下一个白衫的影。 当夜,慕辰便带领十个侍卫并陶蓁、铜雀,常衡,由小道进发。 当晚,清辉漫天,十来个人走得又急又快,怎奈第二日的烈阳酷热得像蒸了似的。 树上的知了没有一刻停歇,所有树叶都打了蔫。 身上的汗如断线的珠子似的,不停的往下流,十个侍卫都解了上衣,赤着石头一般的肌,裤腿也挽着,赤脚,恨不得皮都扒了。陶蓁是女子,不得不穿戴齐整,几乎将那身丝滑凉薄的衫袖子挽到肩头,一头黑发也**的。 猫兔子的小舌头伸出老长,爬到树上趴着,昏昏欲睡。 铜雀只道是王爷畏寒,通身也冰肌玉骨,清凉无汗,以为他不知热,慢慢打着扇,却不想慕辰早热得头晕眼花,闷得喘不上气来。 慕辰只管忍着,直到铜雀给熬了日常的药服下,竟全部吐了出来。 “王爷,您没事吧?要不,咱们原路返回,咱回家休息?”铜雀心疼地一边打扇,一面道。 “没事。”慕辰声喘息着,一抬头,又是天旋地转的头晕。铜雀忙给他用白扇扇风。喘声音稍轻了些,铜雀只道是好了,没想慕辰竟将吃了少许的午饭也吐了出来。 “快给他擦擦身体啊!”小陶忙道,自己背过身,离得稍远了些,铜雀忙给他解下上身,用凉水擦拭,不想慕辰竟四肢痉挛起来。铜雀吓得急忙喊陶蓁。 陶蓁急忙端详了一阵,道:“王爷好像中暑了!” “啊?那怎么办?中暑也能死人的!”铜雀忙问。 慕辰丹凤眼里冷冷地抛出一记冰刀子,声喘息着:“死不了。” 陶蓁也一面用锦瑟送的檀香山帮慕辰扇风,一面道:“办法不是没有,可是,有心疾的人能刮痧吗?“ 常铜雀衡不知,十个侍卫不知,陶蓁亦是不知。 慕辰年幼时,夏日便整夜在皇的清亮殿度过,成年后另开王府,亦是有锦瑟帮他布置沁心阁,他未曾中暑。 忽然,陶蓁想起走前锦瑟给了她一堆药方子,从前出来,一张张的读,第一张是医治心悸,第二张是缓减他肩痛,第三张,便是治中暑。 “通风,凉处,多饮水,仰卧,服我给带的药水,王爷体弱,不可以火罐拔,以器具刮,当以手指轻捏额心、下颌,脊背,见血豆方可,再以温水擦身……”陶蓁一边念着,对铜雀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替王爷捏捏。” 铜雀却挠头笑道:“嘿嘿,我……怕捏坏了王爷的千金之躯,你来吧小陶姐,这里都是五大三的男人,就你是女的。” 陶蓁心下一震,低头,与慕辰迷迷糊糊的目光相撞,慕辰昏昏沉沉地道:“非礼勿视!” 火花、冰花,白烟阵阵。 陶蓁一愣,只得由铜雀笨拙地给他捏了痧,不想慕辰竟陷入昏迷,心跳得厉害。 “糟了!王爷要是在这荒山野岭犯了病,该怎么办!”铜雀着急地拽过正在看药房的陶蓁,两人给慕辰服药丸时,慕辰已然无法下咽,竟抓着陶蓁的手开始说胡话。 (中) “锦瑟。”慕辰喃喃地道。 陶蓁一把抽出自己的手,任他微热的手捉上来。 “我是小陶。”陶蓁道。 慕辰却迷迷糊糊地道:“母妃。” 铜雀吓得浑身一哆嗦:“杨德妃娘娘……薨了很多年了……” 陶蓁鼻子一酸,由他握住自己的手。 “母妃,皇儿来了。“慕辰含糊不清地呢喃。 “啊!小陶姐!怎么办!”铜雀吓得浑身起**皮疙瘩,竟忘了炎热。 陶蓁亦慌了神,双手紧紧抓着慕辰的热手,可那热手越来越凉,越来越凉。 “母妃。锦瑟。”慕辰依旧喃喃呓语。 “霸业东流水了。”慕辰喃喃地道。 陶蓁吓得一把将慕辰抱在怀里,对铜雀道:“快扇风!各位大哥,都帮王爷扇风啊!“ 一帮威武的男子用蒲扇夸张地抖动着,身体强烈的汗渍味熏得小陶鼻子发痒,慕辰被熏得咳嗽了一阵之后,无力咳嗽,继续昏昏沉沉默念:“霸业东流水……“ 陶蓁将慕辰紧紧抱住,眼泪唰唰地掉:“王爷,快回来!您不是要保护王妃么!你要是走了,谁来保护她!天下的男子都觊觎她,谁为她挡风雨!” 慕辰的呼吸越来越弱。 猫兔子从树下爬下来,两只耳朵竖着,四肢趴在昏迷的慕辰面前,开始呜呜叫。 陶蓁哭道:“您的霸业呢!您不回来,谁来打胜仗!您四海之志怎么办!” 陶蓁忍不住低下头开始吻慕辰的额心,顺着额心吻下,吻上那痴痴呓语着的唇,吻着他颀长的脖颈。 (下) “王爷!您不是早就想和乌米尔大战一场吗!您的辰风鬼骑正在浩瀚的大草原上厮杀,要活捉可汗!您和那个乌米尔的百年大战马上就要击战鼓了!”陶蓁哭道。 慕辰的呼吸却衰弱下来。 陶蓁抚着他的几乎已停止跳动的心房处,开始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十个侍卫,常衡,铜雀也开始唱,一遍一遍的唱,夹杂着猫兔子呜呜的叫唤声。 慕辰依旧丝毫没有反映。 陶蓁不知为何,竟冷静下来。 “铜雀,快点帮王爷按摩手脚啊!“ 按照锦瑟所写的方子,开始指挥铜雀帮慕辰按摩。 忽然,陶蓁就觉得自己裙袍上湿热了一大片,吃惊地望着不省人事的慕辰,却无暇顾及,开始帮他按摩口。 十个侍卫依旧在唱,声音中气十足,雄浑,如山击大河般的阳刚。 “我帮忙煎药!我以前给我母亲煎过!“常衡道。 陶蓁与铜雀不停地揉捏着慕辰的四肢,抚,慕辰的呼吸依旧气若游丝。 陶蓁开始嘴对嘴地呵气。 再呵气。 压口。 慕辰的心脏跳动微微频繁了些。 药还没有煎好,陶蓁只得将慕辰放平躺下,继续看药方。 看完治病的几张,继续看中暑的。 “当以手指轻捏额心、下颌,脊背,见血豆方可,再以温水擦身,尤其是腋窝,大腿,腹股沟处……”陶蓁慢慢念着,对铜雀道:“这事你来。我去打水。” 说着,打了水,想在远处回避,却又放心不下,只得背过头去。 煎药好之后,常衡端过来,递给陶蓁,陶蓁将白瓷瓶里的猫兔子眼泪滴入药碗,递回常衡手中道:“你来。” 常衡并不去接,道:“都什么时候了!” 陶蓁只得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头抱到自己的腿上,将头发垂下,刻意回避着,不想慕辰依旧不会吞咽。 陶蓁只得一口口唇对唇,喂他服下。想不到,他人冷冰至此,薄唇却如此柔软。 一碗药见底时,她的通身都湿透了。扶他平躺下时,陶蓁终于忍不住瞥了一眼他的身体:腿修长,铜雀急忙去护住他的一处,还是被她撞入视线。 据说,那里是不能有小孩的。 陶蓁没有见过别人的,自然无法比较,却对那小家伙莫名怜惜起来,恍惚间,竟觉得那是自己的猫兔子,铜雀只道是没瞧见,继续用白扇扇风。 第二十四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四章 - 第二十五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陶蓁却对那小家伙莫名怜惜起来,恍惚间,竟觉得那是自己的猫兔子,好生可爱,铜雀只道是没瞧见,继续打扇。 恍恍惚惚地,陶蓁就想抚恤它一番,这个想法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的手指就忽忽燃烧起来,脸烫得熟了一般。 “呜呜呜!” 睥睨一眼,猫兔子竟用小爪子将盖住的衣物一把抽下。 “非礼勿视,你个小兔崽子!”陶蓁骂道,一面战战兢兢地帮他盖上,心中,却纵是自己化作他身上的千万缕丝线,亦不够。 夜空如蒸笼,她的心中却如千万只吐丝的蚕,蠕动,再蠕动,她羞耻得几乎头脑爆裂了。 正在这时候,天空中竟忽剌剌砸下一阵豆大的雨滴来。 紧接着,骤雨急下,铺山遍岭。 铜雀忙给昏迷中的慕辰盖上,将他匆匆抱回肩舆。 陶蓁阻止道:“快扶王爷去马车平躺下!肩舆地方小,不够通风!” 铜雀忙把慕辰扶到马车上,雨滴如一块块碎石似的,又硬又急,只得把马车的帘子也盖上,车内潮热,让人窒息。 铜雀忍不住哭起来:“马车也不通风啊!天啊,老天爷这是想折腾死王爷吗!” “快点支营帐!”常衡冷静地道。 原来,这天太热,一帮人晚上竟在山中露宿。 营帐刚支起来,就破了一个洞,不想天上竟啪啪落下一阵冰雹,比铜钱大,有的大如碗口。 “妈的!我还不信了!”又一个侍卫重新支起一个营帐。 帐内,空气夹带着植物的残骸气息,男人的汗气,浓郁的泥土气。憋闷得像是一个闷葫芦。 昏迷中的慕辰呼吸又急促开来。 陶蓁吓得心都要跳出喉腔。 猫兔子躲在一边,大眼睛黑溜溜的瞪着他,两只耳朵竖得笔直。 铜雀继续扇风。 常衡也在不停地打扇,并对其他侍卫道:“本来空气就差,你们都去别的帐篷!“ 侍卫们刚出去,陶蓁亦帐掀帘冲出去,在冰雹中伫立着。 猫兔子跑迈开四条肥腿跑到帐篷边上,呜呜叫唤。 却见陶蓁在冰雹中,任冰块拍击着她的脸,怒指着天吼道:“老天爷!你好无情啊!他出生不久就瘫痪了!身染重病,不能骑马,你还要夺走他一只脚,现在连指挥打仗都不行吗!你太刻薄了!“ 常衡一把将陶蓁拖回营帐。 “这是老天对王爷的考验!他连中暑都扛不来,还怎么做大事!“说着,常衡将扇子塞进陶蓁的手里:”快扇!“说着,亦走到帐篷门帘处。 慕辰的呼吸声越来越,却微微睁开丹凤双目,铿锵道:“孤死不了!” 说完,又昏迷过去,正在这时候,常衡却兴奋道:“冰雹又变成雨了!” 却说漫山的雨势开始变弱,又倾盆变成豆大的雨滴,再减缓为绵绵细雨,空气中的温度渐渐凉爽。漫天遍野垂头丧气的植物又生气勃勃开来,招展着枝叶,焕然在雨中轻摆。 天蒙蒙凉时,所有侍卫都将一身布衣穿戴一整,铜雀也为慕辰盖了一层缎衾。 慕辰的心跳、脉搏虽是虚弱,却搏动有致,呼吸也均匀了些。 铜雀煎了药喂他,已能吞咽少许。 众人松了一口气。 凉风徐徐入帐,昏迷中的慕辰似乎受了些寒,开始微微咳嗽。 陶蓁和铜雀只得为他穿好盖好了,铜雀摇头道:“王爷这是怎么了?上次断脚失血太多病成那样,这次中暑又病得那么厉害。” 陶蓁生生将话咽了回去,一边喂他喝水。 铜雀继续道:“看来,咱们得找个落脚的地方,让王爷好好歇一歇了。“ 正说着,就见常衡进帐道:“我刚才打探了一番,在山脚穿过山洞再穿过一条小河那里,居然有人家,咱们让王爷去歇歇怎么样?“ 于是,一干人就往山脚进发。 骤雨初歇,山间清凉,穿过一条小河,松树们跳来跳去,再走一段石子路,一大片樱桃树林绰然于眼,树上的樱桃鲜红透亮,竟不曾被昨夜的雨侵袭。 众人便往那果树里进发,不想走了许久,竟绕回原地。 陶蓁道:“咱们再走走试试。” 结果,竟辗转了一遭,又走回原地。 铜雀道:“小陶姐,主人莫非不欢迎我们?” 陶蓁思忖了一阵,嘻嘻笑着大声道:“喂,布阵的高人,你的阵法我早看清楚了,这次我们就不客气了!” 那一颗颗樱桃树竟像人似的,前后、左右无章法移动开来。一粒粒樱桃竟化作一粒粒暗器,如暴雨般向众人。 猫兔子急忙钻进肩舆。 一帮人化作钢铁城墙,将那肩舆护住,滴红的樱桃纷纷落地,躲避不及的樱桃穿入体内,不是真樱桃,居然是坚硬如铁珠。 樱桃雨终于停下来,已有两名侍卫倒地。 铜雀道:“咱们还是别闯进去了!万一伤着公子怎么办!” 正说着,却见那一树树鲜红的樱桃再次排列成阵,竟从那树叶中飞出两颗榴莲般满是针刺的铁球,冲着众人飞过来。 常衡挥剑欲要斩落,不想那铁球竟将他的剑击碎成两半。 陶蓁只得借力打力,抽出一肩舆的楠木棍,将两颗铁球相击,不想竟轰的一声,引发一阵大爆炸。她急忙将昏迷中的慕辰从肩舆中包出,连滚出数米远,方才于烟尘滚滚中脱难。 硝烟阵阵,慕辰轻轻咳嗽着,从昏迷中醒来,道:“本王死不了,往北进发!咳咳……” 声音虚弱如丝线。 樱桃树又开始前后移动。 这次,竟从那树中飞出一尾又一尾蓝蝶,千万丛,如蓝色雨雾,又一个侍卫倒下。 “是迷药!”常衡道:“快捂住鼻子!” 陶蓁捂住鼻子,捉住一只,发现竟是以假乱真的木蝶! 一帮人手忙脚乱地将木蝶打落。 慕辰道:“给本王撤!” 陶蓁望着那煞白的嘴唇,心下一阵闷痛,忽地眼前一亮,挥剑冲众人道:“管他们怎么移,咱们杀树!” 说着,一帮武人竟挥刀剑就砍,一棵又一棵樱桃树被拦腰截断。 陶蓁更是飞身跃起,一棵棵连串着砍,终于蹦出一个白发白胡子老头儿,赤手去抓陶蓁的剑。一边大叫:“你个死丫头片子,真不要脸,眼看我的樱桃都能吃了!你赔!” 陶蓁笑道:“老爷爷,你打伤我们两个人,就让我们你的房子休息几天把,樱桃树多少钱,我们赔!” “住你个头!不让!”这老头儿表面上乱打一气,却招招降了陶蓁,陶蓁道:“你才不要脸!我家公子病得很厉害,想借住一下都不行,你个黑心烂肠子的!” 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传来。 那老头儿一把抓住陶蓁的剑,道:“谁说我黑心烂肠子了!你们要住,是吧?拿钱!一天一百两银子!” 常衡出两块灿灿金元宝,塞到老头儿的手里。 鹤发童颜的老头儿乐得跳起来:“想得倒美!有钱难买我乐意!你得先听我出难题!” 陶蓁看一眼慕辰,道:“老爷爷,您看我家公子病成这样,我们的人也伤了,先让他们歇息着好不?” 慕辰咳嗽道:“小陶,休要求这无赖。” 那白胡子老头儿晶亮的大眼睛一瞪,跳道:“你个死孩子,竟然骂我是无赖!今儿就让你住无赖家了!你们走吧!” 陶蓁与常衡对望一眼,将又陷入昏迷的慕辰扶上肩舆,一帮人便跟着老头儿穿过樱桃林,路过一块种了麦子、蔬菜的良田,再经过一个荷花塘,来到一座朴实却宽敞、规模巨大的三层围合院子。 “喝!哈!哈!” 刚进门就见几个少年在对打,飞檐,走壁,拳脚刚劲。 “我的这天鹭阵,你是破不了啦,哈哈哈! “笑话,我的鹤蚌阵正好解你的阵法!看,你溃不成军啦!” 只见两个青年人用一帮木马木人打打杀杀,那阵法竟奇异又老辣。 “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 又见一青衫男子,竟在仰天高声吟哦兵法。 陶蓁吃惊地道:“老爷爷,这不会都是你的徒弟吧?” 老头儿一脸不耐烦:“谁说这是我徒弟?他们非让我教!真是的!” 肩舆中的慕辰微微睁开双目。 慕辰被背至三楼一间朴实无华的屋子,安顿好了之后,铜雀去抓药,陶蓁去换衣裳。 忽然,空气中一阵冷冽,杀机四伏,慕辰忽地清醒过来。 一个轻不能再轻的脚步声慢慢走近。 慕辰捏好手中的软剑。 “砰!“ 伴着一阵踢门声,软剑刚出,慕辰就被那白胡子老头一招捏住他虚软的手腕。 食指,中指,那老头儿仔细辨析了一阵脉象,又查望了他的脸色,笑道:“小孩儿,你病得不轻啊,心疾那么重,怎么不在家躺着?” 忽剌剌一群人冲进这间屋子,只见陶蓁、常衡、铜雀一干人都已被绑得结结实实,嘴也被堵住,雪亮的刀架在一个个人头之上。 那老头儿继续道:“刚才他们背了你上来,莫非你下肢瘫痪?” 慕辰澹然道:“明察秋毫。” 老头儿哈哈大笑:“我还知道,别人都说你体弱,其实你是心里有苦,所以才病得那么厉害。” 慕辰咬牙撑着身体半坐起来,道:“您还知道什么?“ 老头儿捏捏慕辰的衣袖:“看这好衣服料子,再看你这好皮囊,残废腿,你莫不是那个挺会打仗的殷王小娃娃?” 慕辰咳嗽道:“孤已为鱼,杀刮随意。” 老头儿一边玩着自己的胡子,一面惊讶地道:“奇怪啊!我为什么要杀你?” 慕辰轻咳着道:“本王杀您你高徒……” 老头儿竟将他的一只义足拆下,拿在手中把玩着:“这么好的手艺?你还真不笨。这样吧,不如咱们来做个交换,你把老头子想要的东西给我,我就不要你们的命。要不然,你们十二个人,怕是像缸里的王八,我们爱怎么玩怎么玩!” 慕辰冷哼道:“本王岂受你威胁?“ 那老头儿笑道:“你看你病得那么厉害,老婆也守活寡,你那娇妻都不如给老头子,还不守活寡!”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新老朋友们的支持,采采一鞠躬~~~~也谢谢大家那么喜欢辰辰!~采采会用心写好的~~ 公告:今天更不出二章来了,采采冥思苦想,但是没有好的思路,不想敷衍大家tt 明天一大早补上,美人们都早点休息~~~~ 第二十五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五章 - 第二十六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慕辰冷哼一声。 “兵有兵道,王有王道。您的高徒安义两样全悖了。又岂能怪他人。” 说着,他用幽深不见底的眸子斜一眼红面老头,从怀中出一个小瓶,按出一粒药丸,服下,倔强的淡白嘴唇轻抿。 “胡说!胜者为王败者寇才是天道!”老头儿一脸神气:“就拿今天,我要不是在樱桃树那里放了你们,你们都是死人了,还谈什么兵道!” “兵道是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是私人恩怨。”慕辰道。 老头儿一收顽劣的笑颜,声音忽然就威严浑厚:“殷王,世人都知道你用兵如神,你是个做大事的人,女人如衣服,何必非要最好的那件?我看这件也不错。”说着,便指着早已被绑缚住的陶蓁道:“或者,你想要两件衣服都失去?” 杀气于无声中弥漫。 山风嗖嗖的清凉,不断灌入他单薄的衣裳。 一个少年已将剑锋划上陶蓁的白颈,剑刃处,已然渗了红丝。 陶蓁被绑缚了手脚,堵了口,中了迷药,一脸的茫然。 “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能动!”那老头儿说着,将小陶牵到他身边道:“戴绿帽子你也不是头一次了,这样吧,老头儿今天让你亲眼目睹一次,怎么样?”说完,便要解陶蓁的黄衫,陶蓁凹凸有致的锁骨已展现慕辰的眼中。 慕辰挥剑,一把拦下老头儿的手:“她只是我部将!” 此话之出,正奋力挣扎的陶蓁竟头脑清醒了大半,双目先是雪亮,慢慢的,黯然下去。 老头儿一把抽下他的软剑,哈哈大笑:“那你紧张什么!”说着,扔掉软剑,刚要继续下手,却大叫大声:“哎呀!”便跳起来,却见白绒绒的猫兔子正搬着大牙死死咬他的脚。 “啊!这是什么?怎么跟狗似的咬人啊!”老头抬起脚跳两下,猫兔子顺着床爬到慕辰的怀中。慕辰拍拍它的脑袋,咳了几声,道:“和小陶无关。” 老头儿捋着雪白扎辫的长须,道:“好啊,那你现在就写休书!然后,把你的老婆锦瑟给我!” “做梦!” 慕辰忽想起锦瑟罹受的种种苦难,心下一阵绞痛,不自已地倚上床头,老头儿一把将慕辰逮起来:“喂喂,老头儿还没和你说完话呢!” 见慕辰丹凤眼微眯,面白如雪,老头儿怒道:“哼!这种体格,怎么打仗!” 说着,竟从怀中掏出几银针,将慕辰的白袍扒至腰间,一路从脊梁捏到他清瘦的腰,后背,紫红色的血豆在他背后个个滋生。 “心病让你身病更重!放下吧!”老头儿从怀中掏出银针,飞走如绣花,扎入他前、背后的道,轻捻:“心疼老婆也不能把自己弄没了!” 几针下去,慕辰的心绞痛竟轻了些许。 “你记住,忍一步海阔天空,但是,纳是更高的境界!纳才是比天海更大的气度!”顷刻间,慕辰已被老头儿扎成刺猬。神竟好了一些。 老头儿又在桌上取来纸笔,飘字如游龙,顷刻间书写完之后,喊来一个小童,道:“照着方子煎药!”说完之后,却回头笑道:“辰小儿,你说,这药是医你的,还是杀你的?” 慕辰道:“玩够了么?” 老头儿道:“什么玩?” 慕辰道:“你既不是玩,何必救我?” 老头儿双手抱臂:“你死了谁给我写休书!” 慕辰打个哈欠,开始闭目养神。 老头儿又撅起厚嘴唇:“我要杀你为我安义徒儿报仇!” 慕辰泰然道:“再闹,本王便不带你徒儿们北征。” 老头儿气得直蹦达:“你这小孩真不好玩!我不让徒弟们跟着你了!” 慕辰继续闭目养神。 老头儿开始撕胡子:“不给!一个也不给!” 慕辰开始自己取针:“慕辰一死,世上再无他们的主人。” “你!”老头儿指着他的鼻子道:“我把他们给你又怎么样?我已经把樱桃园设了重重机关,你们有进无出!哼!” 说着,这老头儿挥一下手,露出五被他啃得参差不齐的指甲:“放人!你们就在这耗着吧!”说着,竟让人将慕辰的人松了绑,一干人迷迷糊糊倒了一地。 服了老头儿的药之后,慕辰便睡着了,竟从上午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时,顿觉神清气爽,好了大半。 铜雀服侍洗漱过后,便下了楼,院中的男子们早已开始一天的课程:搏击,枪法,阵法,练兵,兵法。 铜雀盯着两个刚摆上的阵法出神。 慕辰一手摇着轮椅,抄起一杆长槊,便向两个正在对练的人刺去,两人毫不含糊地回刺,挑,抹,刺,啄,慕辰先是占上风,怎奈下盘受限,眼看就被两人吃定,谁知那轮椅却像自己长了腿一般,退,进,闪,调转,慕辰无暇顾及,只是同这两个少年对搏,不分胜负。 慕辰静养了多日,身体终于得以宣泄,竟越战越勇,渐渐得了上风,回头一看,竟是陶蓁在推轮椅,心下一动,扭头再战,终于挑了少年的腰带和发巾。 回头时,陶蓁正笑得朝露般含水明鲜。 慕辰冲不远处的两个舞剑的男子一指,道:“会会他们去。” 陶蓁道:“是。”便挥剑冲了上去。 慕辰将轮椅摇至论阵的两人一旁,见两人正在大吵:“明明是我胜!我先假装求和,让你们放松了警惕,烧掉了你后方的大批物资,以火四面围攻!” “自然是我胜!我潜行渡江,绕道你们的身后作战,你们后方不保,又凡间了你们的主帅副帅,导致你们分成两派,内讧得乱糟糟的,帅调不了一部分兵,前方又哪有那么多兵来攻我!” 慕辰淡然道:“你道是烧掉人家的物资,不知你地势如何?通行,支行,隘行,抑或是险行?赶得过去否?” “你,副将不听令,主将可杀之,谁说离间计一定行得通?”慕辰说完,摇着轮椅缓缓离开,山间的凉风吹动他的白袍衣袂,一时恍恍然,竟将这两人看呆。 另一头,陶蓁却被那两个青年男子来了个下马威。 陶蓁先是一人敌一双,其后一人观战,另一人则是挥剑如惊鸿,饶是她剑法再高超,却不敌他势如镇山之虎,两人酣战之时,他竟抛洒出一阵粉末,挡了陶蓁的视线,趁那空档,他拔了她头上的珠花。 慕辰莫名地心下燃起一阵无明火。 正在这时候,却见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放出一只黑色的小燕。 慕辰挥软剑斩下,接在手中,这燕子竟是木头与布料制成! 慕辰知这是打制蓝蝶的巧匠,将他的面容记了下来。 忽然,轮椅的方向一转。 慕辰抬头一看,正是那疯癫老头儿。 老头儿一边玩自己刚扎了红绳的麻花辫白头发,一边将慕辰的轮椅转圈:“看把,都是打仗用得上的将才,可是好不容易出个帅才被你的心腹杀了!” 慕辰道:“都是我殷王的。” 老头儿继续玩自己的辫子:“想要啊?你再吃我几副药身体就差不多了,可是你们谁都出不去!”说完,竟从地上薅下一狗尾草衔在嘴中,小跑着离开,不知用的什么法子,竟哄着猫兔子也跟了他去了。 慕辰挥剑,一把将陶蓁的珠花从那青年男子手中夺下,扔给陶蓁道:“通知常衡、何源他们,速去破阵。” 结果,一干人当到了那樱桃树一方,便飞出一团团火球。 侍卫们开始仗剑砍杀。 陶蓁推着慕辰后腿了几步,却见侍卫门砍火之后纷纷倒下。 “火烟里有迷药!”陶蓁说着,却见周围只剩下他二人。 只见上空盘旋起一只羽色纯正的绿羽孔雀,刷地绽开翠绿的尾羽,璀璨的开屏,千万只尾羽上的眼耀目不可言。 昭耀的京城设置在中原重地,而那孔雀生长在南方,慕辰只在南蛮进献贡品时见过一次,半月之后,那孔雀就一命呜呼了。 陶蓁虽在沧溟山习武,山上也尽是野**、蜥蜴、蟒蛇,她不曾看见。 那绿孔雀盘旋在上空,飞着飞着,便冲过来,陶蓁第一个飞身去斩杀,人到半空,却迷迷糊糊地扔了剑,跌了下来,慕辰催动轮椅上前一步,正落在他毫无知觉的腿上。 陶蓁就伏在他的腿上,懵懂地望着他,媚笑如花。 慕辰亦喉咙绷紧,周身火热。 绿孔雀斜飞下来,竟也是假的。 慕辰眼前袅袅晃过那婀娜曼妙的女人,明眸似水,双唇含露,竟不知真假。 他倾国倾城色的妻开始微笑,坐在他腿上,搂住他的脖颈。 锦瑟将他扶下轮椅,开始宽衣解带,玲珑锁骨,雪白臂膀,纤腰,涟漪的雪白脯参差波澜,慕辰双手去捧掬,却不如往常。 慕辰使劲揉一下双目,定睛一看,却是陶蓁,瞬时清醒了些许。 “冷静些!“慕辰正说着,头脑却陷入下一轮桃花漩涡中。 锦瑟开始帮他宽衣,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 “锦瑟。”他沉沉地唤道。 这一声,却让陶蓁从温泉中陷入冰谷,一把推开慕辰的怀抱,她怒道:“我不是锦瑟!”刚说完,却有云端般的快感与渴望充斥于她的大脑。 不,锦瑟太可怜了!我不能这样! 陶蓁强忍着火热的渴求,慢慢后退,手指却被慕辰温柔地吻住。 第二十六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六章 - 第二十七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陶蓁强忍着火热的渴求,慢慢后退,手指却被慕辰轻轻吻住。 陶蓁浑身便如中电一般,由他微凉的唇滑过手指,顺着她的手腕,由着锁骨一路流连吸吮。 绿孔雀依旧在两人上空飞舞。 慕辰微凉的唇吻上她的耳垂时,凄凄再唤:“锦瑟。” 陶蓁的头脑又清醒了些,麝香与白檀香、安息香混合成的幽香气息越来越近,杜仲的苦涩味道让她心潮如海,她不再拒绝,一任他将她霸道地压在身下。 “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慕辰冰击碎玉的声音像是灌注了滚滚热茶,陶蓁听来却字字入耳如针。 慕辰削白的长手开始游走如蛇。 山间的悠然晨光映曜在他苍白的俊颜上,樱桃树下,凉风飒飒。 陶蓁双目紧闭,身体如在温泉,又似在火坑。 那个美丽的女子绝望的双眸在她面前萦绕,不绝,强烈的渴望却让她拒绝不得。 他的凉唇已湿湿地含上她玲珑的□。他浓如蝶翼的睫毛触在她的皮肤上,微痒,他的手凉滑如荑。 他的舌尖轻拢慢捻,她浑身簌簌发麻,汗水染湿鬓发。她的泪水禁不住涌出眼眶,她知道,他所有的温柔,只为一人。 “锦瑟。”他继续呢喃。 她喘着,眼看他沉睡的枭兽慢慢复苏,伸着懒觉挺立,她一把搂住慕辰,无间地拥住他微凉的后背,然后,在他的肩头咬一口,强推开他,披衣冲出樱桃园,飞身冲过菜地、麦田,一头扎进池塘。 荷花才露尖尖角。 荷叶田田。 鱼戏莲叶间。 她如飞鱼一般在水中穿梭,东扎一下猛子,西跳上来,南扎下去,骨头都要在北边迸裂了。 再游,凉水刷面,洗心,抓莲蓬,抓鱼,满塘飞跳。 深呼吸一口潜下,浮上来,击起雪白的浪,再潜,再浮。 热火渐渐熄灭。 上岸时,见老头儿正用活鱼哄猫兔子玩,陶蓁一把夺下鱼,塞给猫兔子,冲着老头儿就是一拳。老头儿的左颧骨霎时青红一片。 “小丫头,老头儿给你制造的机会,你你怎么不知道好歹呢?”那老头儿跳起来,捂着腮道。 “机会个屁!我……只是王爷的部下!”陶蓁抽出老头儿腰间的匕首,比在他脖上怒道:“快给我解药!王爷身体不好,你何必对他这样!” 那老头儿却仰脖哼道:“不给!让他自己死在烂在那里吧!他那儿都闲着多久了!都不如打水的竹筒!” “你!”陶蓁脸哗地一红。 猫兔子啃着鱼,乐地呵呵笑。 “我什么我!连这个小畜生都看出你喜欢王爷,你个傻丫头!”老头儿气的抱起猫兔子就跑。 陶蓁用清凉的塘水洗一把脸,气鼓鼓地坐在塘边,禁不住开始回味。 老头儿带着猫兔子飞跑回院中,混在一帮人中,开始教猫兔子打拳。 打着打着,就听一阵车辙声慢慢走进,但见慕辰寒着一张脸,怒道:“你不放本王走,本奉陪,但那种玩笑,不开也罢!”说着,边调转轮椅,摇到楼梯口处时,举目望着那三层楼梯,脸上寒意凛冽。 “王爷,我背您上去。” 那高声颂兵法的男子放下兵书,几步走过来,探□。 慕辰略一思忖,道:“多谢。” 老头儿只管打拳,只道是没看见。 那男子小心翼翼地背着慕辰,如背负一件易碎的琉璃品,终于到三层将他轻轻搁下,又将轮椅给他送回,慕辰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拜道:“小人名叫孔春萍。” 慕辰打量着这人,待探究到他微泛绿芒的瞳上时,他却垂下眉眼。 慕辰道:“可愿随本王北征?” 孔春萍道:“小人乐意之至。 慕辰道:“咱们困在樱桃树之后,你可有破解之法?” 孔春萍道:“师父经常随意设置机关,小人也说不好。只知道师父擅于用各种迷药,火药,且师父十分博学多才,总出人意料,而且,师父熟悉各种植物,用的各种迷药也不一样。” 慕辰便道:“你退下吧。” 正说着,却见那老头儿倚着门哈哈大笑。 “辰小娃子跑不了喽!”那老头儿拍手舞蹈,慕辰抽出软剑,往他的下盘刺将过去,那老头儿躲闪迅捷如游鱼。 躲开了,老头儿便攻将上来:“你这至美的君子招数对一些人是不好使的,小天!”说着,不知是什么套路,又是几招将慕辰双手下,干脆骑在慕辰的腰上,哈哈笑着:“唉,你看你这个小瘸子,腿也不好,武功也不好,哪天鞑子就把你活捉了!” “下来!” 慕辰冷喝一声,吓得老头儿从他身上滚下来,笑道:“小瘸子,你生气啦?真不好玩!” 慕辰寒着一张脸,自己爬上轮椅,挥剑再攻,已换了路途,老头接招,发现慕辰竟将自己刚才的几招全然铭记,活学活用开来,嘻嘻一笑,又再几势内将慕辰擒住,拔下他头上的青玉簪子,塞进鼻孔,挖出一坨鼻屎。 慕辰冰着脸,催动轮椅,与老头儿再战,竟然能接住老头儿的几招。 老头儿气的扭头就走:“小瘸子!谁让你学的!”说着,扭头再看慕辰一眼,却见他扔下软剑,手指颤抖着出药瓶,服下两粒药丸,撅嘴道:“哼!谁让你见什么学什么?哈哈,累得犯病了吧!” 说着,将慕辰一手擒拿到床上,扒下他的上衣,取针便扎入其。 内关、三交、太冲,镇惊定志,养心安神; 间使、血海、足三里,补血养心,益气养神; 劳、内关、涌泉,可起到滋清火; 间使、足三里、上巨虚、下巨虚,振奋心阳,化气行水; 大陵、内关、支正,太冲,活血化瘀,理气通络。 老头儿一面扎针,口中念念有词。 “里的御医就是一些废物!”老头儿道:“一帮就知道往上爬的东西,医术又好到哪儿去?” 老头儿愤愤然再开一方,让人煎了药去,道:“怎么样?我昨天说完之后,你放下了没?” 慕辰道:“怜惜爱妻,何谈拿起放下。” 老头儿摇头:“辰娃娃,你如此常情,老头儿更不想让你走了!哈哈哈!” 慕辰想起那樱桃树,眉心一蹙。 却说陶蓁在池塘边坐了许久,不住悔恨,却又不断回忆着,坐到晚霞漫天时,横心跑到那樱桃林之前,便拔剑闯关。 樱桃树继续移动,左右一阵,前后一阵,却又停下来。 陶蓁犹豫了一下,走几步,却见暗器从四面八方刺过来,只得一面躲闪扑打着逃出来,却见一只长琴从地底下冒出。 陶蓁沁了一头薄汗,刚要飞身跃过,那长琴却与她如影随形。 她挥剑去砍,那长琴裂成两半,琴弦却把她生生绕住,三两下竟将她捆绑到树下。 陶蓁开始大叫:“老头儿!放我下来!” 丝毫没有反映。 陶蓁又叫:“茕茕!常衡!王爷!” 嗓子喊哑了,竟无人理她。 陶蓁只道是自己要被绑到天亮,便打个呵欠,准备睡一觉,闭上眼睛时,白日的缱绻一幕再度于她脑中荡漾开来。 麝香,杜仲。 凉舌。 她正心驰神漾时,只听刷地一声,捆绑他的琴弦没断,她却吓了一跳。 “小陶姐!那老头儿那么贪玩,很危险的!下次咱们一起来!”铜雀说着,又劈剑往那琴弦上砍下,琴弦丝毫未动。 慕辰催动轮椅,摇到一旁,开始抚琴。 一抚,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 二抚,三抚,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 不知何时,身边竟飞舞了一群绿幽幽的萤火虫,围在两人周围,陶蓁满身的琴弦竟慢慢放松开来。 慕辰继续抚琴,曲罢,陶蓁身上的束缚竟自动解开。 “太好了!“陶蓁从束缚中跳出来,忍不住问:“王爷怎么知道琴曲能松绑?” 说着,竟飞身抓起几只萤火虫,撕下一块袖子绑起来,于是,形成一只萤灯。 慕辰望着那萤灯,恍惚中,便回到了小时候的中的清凉殿外。 夏夜,十二岁的小慕辰与八岁的小锦瑟一起看星星。 “好漂亮的萤火虫啊!”小锦瑟抬头望着绿莹莹的小虫,惊喜地伸手去抓。 “我来!”小慕辰挥舞软剑,一只又一只萤火虫的绿幽幽尸体落在他的凉手上。 “谢谢慕辰哥哥,他们飞着多漂亮!锦瑟不要了!”锦瑟明媚的大眼睛望着星空,颜色生于那轮圆月。 正在这时候,十四岁的慕珣却提着一只硕大的萤灯而来:“锦瑟妹妹,送给你!” …… “王爷?”回神时,却是陶蓁荧荧灯火下的笑脸。 “王爷!送给你。”陶蓁笑说。 慕辰不语:“回去休息罢。” 陶蓁却提着那萤灯,问:“那咱们怎么出去啊?老头儿花样太多了!“ “让我说,多呆几天也不赖,这老头儿虽然疯疯癫癫,医术却极好,才吃了几副药,王爷身体就全好了,还跟他学了点功夫!“铜雀道。 “真是个奇怪老头儿。对了王爷,您不是看好他几个徒弟了么,不如,明天叫上他们一道来破阵?”陶蓁问。 慕辰道:“正有此意。” 当晚,小陶、铜雀、常衡一并人便去说服老头儿的徒弟,慕辰亦亲自出动了,那孔春萍更是连夜赶制了解百毒的药丸,谁知老头儿竟不上迷药,一帮人刚走到樱桃树下就放出暴雨般多的暗针暗剑,将众人都刺伤,樱桃树一阵,似乎成了死阵。 老头儿乐的歪在一棵树下大笑:“小瘸子辰娃娃走不了啦,哈哈哈!” 一干人伤得东倒西歪。 老头儿乐道:“对了,辰娃娃,我听说,虽然前线刚解围,但是太子给你穿小鞋,竟然把粮草故意压在路上,你的将士们现在没有吃的了!” 慕辰的凤目凛凛一寒。 老头儿乐得二郎腿敲啊敲:“我现在放了你,说不定你还有机会力挽狂澜,但是要再耗上三四天,鞑子怕是要打到城下,你身为元帅,竟然不在军中,怕是鞑子不斩了你,你父皇也不得不把你斩首喽,嗷嗷!” “喂,老头儿,你是乌米尔派来的吗!”铜雀忍不住问。 作者有话要说:美人们留言的时候一定记得,25字以上,系统才会出现送分的栏目哦~~~~ 第二十七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七章 - 第二十八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臭老头,卖国贼,不要脸的奸人!”陶蓁趴在地上,脱力地骂道。 这次,老头儿的暗器里没有使迷幻药,却用的强劲软骨散,暗器刺入体内,一干人便如尸体似的,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小丫头,你怎么说话的!老头儿就是卖国贼,不要脸的奸人了,哈哈,你能把老头儿怎么样?” 老头儿跳起来,开始吐舌头,做鬼脸。 “师父,您别闹了,再闹昭耀的江山就要落到野蛮人手里了!”孔春萍躺下在地上无奈道。 “王爷,别急,这么多招数都试过了,看他还有什么花招!”常衡冷笑。 慕辰瘫坐在轮椅上,凤目迸出灼人的光华:“本王奉陪到底。” “好啊好啊!我看你有什么本事!”那老头儿开始做出飞鸟、鱼虫、虎、熊的动作,似是一套拳脚,又像是健身之法,怡然自乐。 “诸位兄弟,你们可想出山大展抱负?”慕辰勉力高声道。 “想!” 一干未出山的男子们山呼应和,山间传来阵阵回声。 “今晚就在此地安营扎寨。明日迎战!”慕辰威声道。 老头儿停止了动作,玩着扎起的麻花辫胡子,道:“哎呦,不愧是带兵的。可惜是败兵之将,哈哈哈,小瘸子娃娃,你父皇还在尿炕的时候,老头儿就带过四十万兵,你还嫩着那!” 慕辰寒着脸道:“那您老就试试。” 陶蓁吃惊地望着慕辰。只见那张俊朗的白面冰如冷山,却有如栖梧山的万凤之首,黑曜石似的眸子在晨曦下璀璨耀目,通身的威慑天下之气度,更如霄云上的真龙下凡。 无怪太子、汤王都如此惧怕。 当夜,慕辰命那夺天公的巧匠之手连夜赶制成一只巨大的苍鹰,羽翅如百年老树般丰厚强劲,并命众人打制出一群稻草人。 第二日,果然樱桃树之下,老头儿又放出迷幻之药,那苍鹰扇动起巨大的翅膀,将药风扇回树丛。 老头儿大开机关,暴雨般的暗器不绝如罡风,慕辰命人放出一排排稻草人,草人们果然个个被扎成刺猬。 忽地,从平地中突然就冒出一个巨大的棋盘,高高竖起,形成一座高墙,将众人挡得严严实实,众人观那棋盘,似是黑白子形势不相上下。 慕辰自恃弈技湛,手摇轮椅到那棋盘下,持黑字对弈了一上午,终于将那盘旗下成输局。 老头儿乐得捂着肚子大笑:“小瘸子娃娃,就你这三脚猫的下棋水平,还是找你的笨蛋父皇下去吧!” 慕辰锁眉望着那僵死之局,羞愤得梨花似的俊脸飞了一道又道绯霞。 “算你过了前两关,这棋局你可以重新走,赢不了的话,老头儿坚决不放人!“老头儿说着,咬着一狗尾草蹦跳着离开,慕辰与懂弈的三人苦苦研究了一下午,竟走出三个无可挽回的败局,老头儿笑得满地打滚。 慕辰劳心太甚,竟累得犯了心绞痛,老头儿只得让人煎药下针之后,方才无事,那棋盘却再也不能解。 星辉漫天,萤火虫飞舞时,慕辰依旧借着萤灯之光,摇着轮椅在那巨大的棋盘前苦虑,识棋懂棋的常衡、孔春萍等人也不断琢磨着,足足研究了一夜,天明的时候,几人胡子拉碴地望着那棋盘,依旧无果。 “还有谁会弈?”慕辰铁青着长出胡茬的煞白脸面,冷冷地道。 “爷,铜雀那水平还是别丢人现眼了。”铜雀挠头笑道。 十个侍卫,老头儿的徒弟们都望着那棋盘直摇头,道是自己棋艺不,唯独不会下棋的陶蓁倚着那假鹰的肚子打瞌睡,口水流在鹰脖子上,滴答着。 “小陶。“慕辰道。 “啊?什么事?王爷?”陶蓁惊醒,跳起来望着那棋盘,打了一个深深的哈欠:“我从小就不喜欢下棋,王爷我不会啊。” 慕辰道:“你来。” 陶蓁霎时惊醒,瞪大眼睛,抹一把扣税道:“王爷,您弈技了得,还有那么多高人都下不了这盘棋子,我本不懂啊!” 慕辰的神色开始澹静如秋水。 微微泛了胡碴的脸,反为那俊美多了几分沧桑之色:“必要时,有本王。”慕辰道。 四目交汇,似火花阵阵。陶蓁犹豫着,走到那巨大的棋盘下,举棋,却不知该如何落下。 “随意走,犯规时候我们告诉你。”常衡道。 不想陶蓁瞎走,乱走,黑棋却越走越顺,几个高手指导之下,竟连吃白子。 “明白了!”铜雀拍手鼓掌道:“这个棋盘早就将弈棋高手的套路研究透了!就是要不懂下棋的人来下,才能乱了它的章法!王爷好厉害!” 陶蓁瞪大眼睛,疑惑道:“真的会赢吗?” “一定会!”铜雀兴奋地道。 陶蓁便继续走棋,走着走着,竟见一帮人开始欢呼:“赢了!” 陶蓁正懵懂着,却见那棋盘慢慢下降:“真的赢了吗?” 话音未落时,却听刷刷一阵刀剑铁器鸣声,“吱呀”一声巨响过后,那一枚枚棋子变为一只只利箭,巨大的狼牙大门升起,遮天蔽日,充满尖刺,活活地将那樱桃树林挡了个天衣无缝。满是利器,爬不得,攀不得,轻功也达不到最高处。 众人纷纷皱起眉头。 慕辰淡然道:“谁会做炸药?“ 矮小的巧匠道:“我会!” “做一枚大的,炸开它。”慕辰泰然道。 那矮小的男子果然做了一枚巨大的炸药。巨大的轰响之后,利器大门果然被炸得七零八碎,荡然无存,硝烟过后,樱桃树林里一片静谧。 一阵风吹来,樱桃香甜沁鼻。 “王爷,当心有诈!”常衡提醒道。 慕辰思忖了一阵,待硝烟退散之后,一帮人开始小心翼翼地仗剑前行。 “这次应该没事了吧?”孔春萍问。 常衡冷笑:“要是真的没事了,你师傅早跳出来闹了!” 话音未落,一张白色的天罗地网就从天而降,众人将慕辰围成一个中心,齐齐冲着那罗网挥剑挥刀,怎料刀剑挥起,那网竟画作白胶将所有人粘连到了一起,那罗网竟像蜘蛛吐了丝线捉蚊蝇,将众人结结实实地粘住在罗网里。 老头儿哈哈大笑,跪在地上笑出了眼泪。 “小瘸子娃娃,你太好玩了,哈哈哈!好久都没玩那么痛快了!”老头笑着捶地,抹泪。 “不行,冲你那么好玩,我也不舍得放你走了,哈哈哈哈!”老头笑着笑着,竟笑岔了气。 众人粘在那不知是何材料的胶中,动弹不得,终于束手无策。 “卑鄙!”陶蓁骂道。 “什么卑鄙!这就叫用兵!兵不厌诈,诈不厌兵!” 老头儿躺在地上,敲着二郎腿,开始唱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蠢蛋。问君何能尔?腿瘸人自憨。山气日夕佳,败兵相与还。此中有真意,认输已忘言……” 正唱着,却听铜雀惊恐大叫:“王爷!王爷您怎么了!王爷您别吓我!” “王爷!”陶蓁也开始张皇呼喊。 “药。”慕辰的声音开始颤抖。 老头儿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药粘住了啊!”铜雀竟拖着哭腔道:“王爷,别啊!” 老头儿将呼噜打得响雷似的。 “臭老头儿,快放我们出来啊!都怪你,就知道玩,王爷要是有事,我就杀了你!”陶蓁哭道。 “不许哭,本王……输了就是输了!”慕辰冰玉似的声音痛苦异常,压抑隐忍得像是绞痛得即将昏死过去似的。 “王爷!”常衡也痛道。 “这种身体,还打个屁仗!“老头儿终于忍不住,暴跳起来,从腰里拿出一个大葫芦,泼将上去,那粘连在众人身上粘稠无比的白色胶水,登时竟如牛般渐渐融化。 慕辰先是捂着口,待那白色的胶水散去之后,仰头道:“咱们这一关,过了。“ “啊!”老头儿望着自己空荡荡的葫芦,开始暴跳如雷:“骗子!小骗子!” 慕辰淡淡地道:“兵不厌诈。” “你你你……”老头儿气得面皮紫涨,继续跳。 “老人家,该放我们了。”慕辰恭敬抱拳道。 老头开始捋胡子:“哼哼,想得美!” “你还想怎么样!”陶蓁气道。 老头儿从身后抽出一把长琴,道:“比琴艺!老头儿要和你比琴!” 慕辰略一思忖,道:“小王奉陪到底。” 老头儿便盘坐在地上,伸出一手黑指甲,开始奏琴。 风雨凄凄,神哭鬼嚎,凤啼龙吟,冰泉凝滞,天空中忽然就风云变色。 老头儿如鬼神附体,烟波大作,风起云腾,如十万天兵至,又如万鬼庆贺。 一曲罢,方才烟消云散,天气忽而转晴,艳阳高照。 慕辰脸色煞白,望着老头儿,久不能言。 许久之后,慕辰出白瓷瓶,将药按出,服下。 “小王输了。”慕辰面无表情地道,一面说着,竟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了……美人们,,,,求留言,求表扬。, 第二十八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八章 - 第二十九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小王输了。”慕辰面无表情地道,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王爷!”众人连连呼喊。 老头儿将脖子一扭:“你个小瘸子又骗老头儿,说,这次是咬破舌头的血,还是画料?” 却见慕辰清瘦的身子如面条般瘫软,刷地从轮椅上滑下,老头儿急忙将他按躺在地上,把脉,扶起来施针,边下针边道:“给老头儿记住,打仗打的不只是兵和粮,也不只是计谋!” 众人噤若寒蝉,心道王爷怕是有个三长两短,大气不敢出。 老头儿开始左手抚琴,右手施针,举止倜傥至极,竟丝毫不输仙人般蕴藉的慕辰。 常衡仔细端量着老头儿,依稀从那白须白发中探入三分秀美,七分超脱。 下针,抚琴。 嘈嘈切切急雨,大大小小珍珠。黑云压城,旌旗如血。 铁骑刀枪,山河咆哮,浩浩汤汤似大军过境,缠缠绵绵如儿女柔情。 忽而,高山流水,温泉洗凝脂。 忽而,**。 忽而,风平,湖静。 慕辰的气血渐稳。 “老头儿,你真的是神医啊!”陶蓁笑着跑过去给老头儿捶背。 老头儿一脸严肃气消散,眉开眼笑道:“老头儿下多少针都不如吃了你的小狗!” 陶蓁气地锤他一记,献上几棵鲜红的大樱桃:“那是猫兔子!不是小狗!” 两人正说着,却见慕辰用苍白的手指抹掉唇边的血痕,勉力道:“老人家,你输了。” 正在吃樱桃的老头儿吐了慕辰一脸:“你说什么?” 慕辰淡然抹掉脸上的红樱桃,道:“你抚琴,天地变色;我抚琴,你变色。” 陶蓁眨巴眨巴大眼睛,水灵灵的樱桃全部掉在地上,染上一层层尘垢。 “妙!”常衡开始拍掌。 “妙!”孔春萍亦应和着拍掌。 铜雀先是嘴巴大张,然后,双目闪亮,抓着慕辰的手大叫:“王爷!也就是说咱们可以走了!咱们可以去对付鞑子,也不用被万岁爷砍头了!老头儿,你该放人啦!” 慕辰却道:“叫师爷。” 铜雀一怔。 “扶我跪下。”慕辰道。 铜雀一愣,将慕辰没有知觉的腿摆好,凤之翘楚般的王爷就白袍如雪,端正地跪在老头儿面前。 “师父。”慕辰唤道。 “你个小瘸子!跪着做什么!快起来!”老头子急忙去扶,慕辰端跪如佛。 “起来啊!谁是你师父!”老头子便要抱起慕辰来,他双腿瘫软,站立不得,刚扶起来,却又软塌塌地倒在地上。 “徒儿恳请师父出山。”慕辰以不容拒绝的语气道。 老头儿哈哈大笑,一改往日的痴傻,冷笑道:“你个臭小子!是不是以为只有请我出山,我才能放过你,我告诉你,没用!” 慕辰道:“还有谁配本王一拜。” 老头儿一愣,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安义的师父?” 慕辰扫一眼周围的男子,道:“当今还有谁能教出这般徒弟?” 老头儿抚须道:“名利老夫早已看淡。只想教几个徒弟。谁想最得意的徒弟竟被你的心腹斩杀,老夫本想杀你解恨,谁想你才是我这辈子最出彩的杰作,明日你就带他们走吧。” 慕辰道:“师父不出山,徒儿不起。” 老头儿先是一怔,又转为痴傻:“你敢不起来,我就不给你治病!” 慕辰道:“不是一直在治么?” 老头儿凑到慕辰耳边耳语了两句,慕辰登时羞得脸绯红到脖。 老头儿乐得乱蹦直跳:“哈哈哈,等你打完仗回来找我,我给你治,老头儿虽不跟你出山,却送你一样宝贝。” 说着,从怀里出一本发黄的医书,书卷却图画明清,字迹飘逸。 陶蓁奇怪地问:“老头儿,你不是要他回来给他治病么?现在又改主意啦?” “小陶姐姐,别问了!” 铜雀在一旁憋笑至脸紫,慕辰仰面,狠狠剜了他一眼。 慕辰手抚医术,“苏越河”三个大字赫然入眼,他吃惊地望着这老头儿。 他只道老头儿是安义的师父,竟不想此人竟是他凌家的不世功臣! 慕辰儿时曾听凌宛天讲过开国功臣苏越河的故事。 传说,凌家的一大半江山都是他从战马上拿下。传闻他博学多才,风流蕴藉,用兵又奇又险,却从未战败过,小时候的慕辰每每听他打仗的故事听得出神。他的爷爷开国时更是封苏越河为霄王,仅在一大之人,且他的封地雄踞整个北方地区,拥有整个国家大半的铜矿、三分之一铁矿,甚至慕辰的祖父连铸币权都给了他,他却在封王之后三个月猝亡。 “霄王。”慕辰道。 “你是想问,老夫为什么在最高位的时候假死是吗?”老头儿笑问。 “不错。”慕辰道。 老头儿仰头望天,碧空如洗,苍鹰恣意翱翔。 “你迟早会理解。”老头儿纵有千言,只在长叹之后化作这六字。 慕辰思忖着,他只道这昔日的霄王深知身为人臣,一怕功高盖主,二怕权倾朝野。当年,他祖父为了争天下,许了这老头太多,位极人臣则怕是身家命都不保。直到几年之后,慕辰才知道此话其中的真滋味。可是,一切都晚了。 慕辰回那三层宅院喝了药,休息至入夜,忽觉心神不宁,铜雀推他至樱桃树林前,回想起这几日,忽觉恍如隔世。 忽想起老头儿新教的阵仗法,他热血贲涌,想起他学的武艺招数,他边挥袖苦练着,却听林中格格的一阵烂漫笑声,定睛一看,却遥遥是陶蓁提着萤灯,领着猫兔子在摘樱桃。 “慕辰哥哥,快来呀!” 依稀中,又回到十多年前是夏夜,垂髫的翠衣少女提着萤灯奔跑,少年开着轮椅追上去,少女坐在他没有知觉的腿上,通身的玉兰花清香他此生难忘。 后来,这少女长成娉婷女子,美貌惊天下,却在他病榻前日夜辗转,衣不解带,他身体好时,却无能保护她,一任她受尽欺辱。 想到这里,慕辰心割掉了般的疼。 “今日开始,再也不会了。” 慕辰在心中立誓,恍惚间,那绝美的女子嫣然一笑,云霁月隐,皓齿如雪,竟与那爬在树上摘樱桃的黄衫少女混混沌沌化作一人,慕辰只道是自己眼花,调转轮椅,在一天星斗中悄然离去。 “王爷,不在王府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小陶姐好看极了。”铜雀道。 慕辰不语。这世上又有哪个妙人敌得过锦瑟的红颜。 “王爷,铜雀是不是感冒了,头疼。”铜雀继续道。 “回屋你就歇息罢。”慕辰道。 铜雀却摇头:“今天还没给爷洗澡呢。” 他知慕辰洁癖甚重,但凡他身体条件允许时,每日必帮他濯去一身尘垢,今天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也只管烧了水,谁知,正帮慕辰搓后背的时候竟呕吐了,浑身亦是起了无数小红点,慕辰忙让老头儿帮忙诊治,老头儿横眉一竖,怒道:“你快出去!“ 慕辰一怔。 “这是天花!“老头儿说着,一把将慕辰抱上轮椅推出门外,砰一声,将门关严。 老头儿亲自给铜雀下针、煎药,然而,第二日清晨,铜雀竟高烧阵阵,脸上也出了红点。 此时,众人已经打点好行囊,只待出发。 铜雀踉跄下床,隔着老远对慕辰呜呜哭道:“怎么办,铜雀不能照顾王爷了!” 老头儿道:“天花的确不是一天两日能治,你留在这里吧!” 常衡却道:“可是,王爷就无人侍候了。” 孔春萍道:“我们那么多人,王爷还能没人照应不成?” 老头儿摇头:“你们这些汉怎么懂照顾瘫痪的人!还是小陶伶俐,让小陶来照顾他。” 陶蓁听得脸红脖赤,心几乎要从腔跳出来。 她虽没照顾过瘫痪的病人,却见铜雀每日里帮他按摩废腿,扶上抱下,更重要的是,两人不可避免无间接触…… 陶蓁紫涨着脸,道:“你个坏老头儿!我不干!” 老头儿笑道:“那让猫兔子照顾王爷?” 猫兔子茕茕正蹲在陶蓁的肩膀上,瞪着众人,不知所以然。 慕辰先是面色澹静如无澜之湖,后来,终究唇角一动:“本王能照顾自己。出发!” 那铜雀跪地告别:“王爷保重,小陶姐照顾好王爷!” “我……” “不是你还有谁?” 曾拔去小陶珠花的章佩笑道。 “本王谁也不用!”慕辰寒着一张脸道。 “呜呜!” 猫兔子蹲在小陶的肩头,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叫得亢奋之至。 此时,前线战事正在千钧一发之际。 本该七天内到的粮草,太子竟命人运了十七天,前方虽然趁戚风搅乱草原之际,占了乌米尔不少便宜,然而,这几日没了粮草,将士们除了问城中富户和百姓借贷,只得杀马充饥。 乌米尔不知什么时候得到了消息,竟又攻了回来。 恰遇安义叛变,阿忠更是不得不连连斩杀了好几位将军,军心大乱,好不容易攻下的几个城池竟又被乌米尔夺了回去。 阿忠命人攻其侧翼,谁料那竟是乌米尔故意卖的破绽,功亏一篑。 将士们的口粮一缩再缩,粮草最后竟被吃得一滴不剩。 作者有话要说:哇哈哈,周末愉快啊美人们~~~~~~最近采采勤快不~~ 第二十九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九章 - 第三十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阿信,你们派人打探乌米尔粮草,结果怎么样了?”阿忠心急如焚,拍着桌子道:“看来不行的话,只有去百姓家抢了!” 阿信连连摆手:“乌米尔很了解王爷,知道咱们善于烧敌方粮草,这次把他们藏的跟宝贝似的!不过……” 阿忠忙问:“不过什么?” 阿信道:“不过,王爷从殷地秘密调集的粮草,最早明天就到了。” 阿忠道:“那瘫子果然思维缜密,可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阿信算了算,道:“应该快了。不然,这仗真的输了。” 慕辰一行人也的确是日赶夜赶,新加入的八个年轻人生平第一次下山,又身怀绝技,总想在慕辰面前表现一番,于是飞岭走山,身轻如燕,虽是肩舆比马车坐着舒服些,慕辰依旧有些消受不起,却又不肯示弱,只得一声不吭地忍着。 陶蓁先是不去理会那嘴硬之人,却在晚间起灶做饭时,隔着篝火见他只小抿了一口水,吃下一口,心下忍不住阵阵酸涩。 “呜呜呜!”猫兔子正大口啃着水蜜桃,似乎是味道不错,肥爪子伸向陶蓁,陶蓁小咬了一口,捡一只水分充足的,递给小东西,指指不远处的慕辰,道:“给他去。” 猫兔子边扛着蜜桃来到慕辰身边,慕辰接过桃子,望着大眼睛的小家伙,剥了桃子塞到它口中,猫兔子啃了整只蜜桃,乐呵呵地呲着大白牙回到陶蓁身边。 陶蓁忍不住轻轻拍了它的小脑袋一记,气呼呼地走到慕辰身边道:“王爷,您不吃不喝,要是身体坏了,咱们可赶不到前线了!” 慕辰抬头扫视了陶蓁一眼:“本王知道。” 陶蓁脸上忽地一烧:“王爷,您……可要解手么?” 慕辰漆黑的眸子在火光中凛凛一寒,涨红的脸色被那火光隐去了,冰意依旧在他周围漾溢开来。 “不要。”慕辰强忍着赧怒,声音有些变调。 陶蓁深呼吸一口,抹一把汗,揪着自己的发辫道:“那王爷,走了一天,您出汗了吧……可要擦擦身子……” 慕辰思忖了一阵,声音终于恢复常态:“你非王妃侍妾,又非侍女,退下。” 陶蓁气鼓鼓地掉头就走。 慕辰望着那咋咋呼呼的背影,舔舔干到起皮的嘴唇,将水袋犹豫着拧开,却又迅速拧紧。 白日里穿梭于山间,虫鸟飞土,他早已浑身不自在,却只管忍着,自己出一身干净的白绫衫,吃力地给自己换下,将旧袍投入篝火中。 随身携带的十个侍卫早知王爷的脾气,也只做不知,孔春萍却在暗处看了个仔细。 半夜时,陶蓁睡不着,悄悄爬起来,帮慕辰翻了个身,却将他翻醒,他只做不知,下半夜却再也睡不着。 远处,苍山绵延,黑压压地一直延伸至天边。 忽一阵黑影,慕辰忙紧闭双目,却听脚步声渐近。 慕辰听得一阵水花声之后,身上忽地冒起一阵冷汗。 呼吸声渐近,小手亦渐近,慕辰的心扑扑狂跳。 他想一把推开她,大发雷霆;他想接受了,像十几年习惯锦瑟的服侍那般,终究,却按捺不住,一把抓住陶蓁已伸向自己衣襟的手,牢牢钳住那手腕。 四目在漆黑的夜中对视, 不远处,不知是什么鸟儿正凄凄而鸣。 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样对视,陶蓁先是这样望着那暗夜中的亮瞳,然后,怒不可遏地抽手,泼了水,愤愤离开,慕辰撑着身子坐在原地,心下先热,再凉,最后竟隐痛开来。 过了伞骅山之后,因为靠近草原,气候凉爽了些,高空之上,云海翻涛,一绿无际,慕辰在马车中掀起帘子,不眨眼地望着那起伏凸凹的曲线,风起耳边,嗖嗖的,似是在向他诉说无边的臣服,慕辰的口中便更加干涩。忍耐不住,出水袋刚要小启裂唇,谁知这帮人连飞带跑,穿过一处险峭之地,水竟撒了慕辰满袍尽是。 慕辰气得放下帘子。 那帮人却依旧将马车赶得要去投胎似的,常衡便阻拦道:“我们虽然赶路,也不用太赶,不然到前线时一身疲惫,可怎么打仗?” 最善察言观色的孔春萍也道:“是啊,咱们稍微慢些。” 陶蓁骑马飞奔,猫兔子先是蹲在她肩头,后来就钻进慕辰的马车中,躺在慕辰腿上打盹。盹着盹着,就被颠醒了。 陶蓁知他吃不消,便道:“大哥们,咱们是不是该生火做饭了,你们看,马儿们腿都软了,该喂草料了!“ 众人停下,开始支灶做饭,孔春萍就扶慕辰到干净凉处坐着,捶腿,按摩。 可陶蓁知道,照顾瘫痪者远不止这些。 陶蓁虽当时拒绝了,却终究心里像有什么挠扰着似的,便借喂猫兔子吃果的机会,故作不经意地道:“王爷,你既然不愿意小陶伺候,就让他们帮您更衣吧。” 慕辰丹凤眼一瞥:“不必。” “那让他们帮你擦擦身子,洗洗澡么?”陶蓁继续问。 慕辰黑眸中飞出几记冰刀子:“本王很脏么?” 陶蓁怒道:“你死了烂了再也和我无关。” 说着,退出几米开外,烤干粮,常衡递过一只野**腿,笑道:“用不着你,不是有个孝顺的么。” 陶蓁扭头一看,却见孔春萍已将王爷搀抱入马车,便撅嘴道:“小人!” 常衡不语,兀自啃另一只**翅膀。 陶蓁却总觉得不放心,冲那密闭的马车瞅瞅,再瞅瞅:“我真怕那孔春萍不地道。” 常衡冷笑:“无非是想升官加爵。” 两人正说着,却听马车内剑声飒飒,一帮人急忙冲过去,却见孔春萍被一掌打了出来,陶蓁情急之下,急忙掀开马车帘子,却见慕辰端坐如松,面寒如冰:“本王不用任何人侍候。” 陶蓁摇头:“真固执!” 常衡却淡笑吗,不语。 慕辰两日之内,除了喝药,几乎滴水未进,食物吃得竟不如猫兔子吃的多,然而,粮草的行程却算入他预料之中。 三军断粮的第二日,果然殷地的粮草大批运来。 阿忠先是眉目大展,深思熟虑了一番之后,却命阿信、,马毅等人切勿走漏风声,竟让人去富户、甚至普通人家抢夺粮食猪羊,惹得城内哭声震天。 乌米尔的探子果然回去报告昭曜军无粮,乐得乌米尔中午足足吃下整只羔羊。 便有将军建议道:“大帅,现在他们都没有吃的了,城里又那么乱,咱们攻城吧!” 乌米尔却扬起浓黑的剑眉,笑着擦拭自己雪亮的大刀:“你急什么?他们既然抢了吃的,就证明还有吃的,我看他们明天吃什么!” 另一个部将却道:“万一再等下去,他们的粮草来了呢?而且,现在那个瘫子还没回来,我们一鼓作气,攻下来吧!” 乌米尔细细琢磨了一阵,深邃的绿眼珠迸出阵阵炫目之芒,扬起大刀,道:“明早天未亮时,开始攻城!” 阿忠那头料到乌米尔攻城就在这几日,晚上将抢夺来的猪羊全部宰杀着吃了,命全军和衣而备,三面城墙全面警戒,果不其然,天色稍稍泛着幽蓝时,乌米尔便命人兵分三路,将城三面包围,开始架云梯攻城。 草原人都有百步穿杨之技,千万只火箭带着摄人的力道入城墙,硝烟滚滚。 昭曜军昨日终于吃上饱饭,神百倍,亦不相让,云梯上,不断有人被石头砸落,爬上云梯的人亦是络绎不绝,上城墙挥刀一路浴血,阿忠命人烧云梯,乌米尔令人登城者重赏。 阿忠阿信亲手斩杀无数攻上城墙的莫崖勇士,然双方僵持了一上午,昭耀军终于占了下风,乌米尔命人开始撞门,更有数万骑兵步兵往正门冲杀,正在这时候,天空忽然黑下来。 忽一只巨鹰凄厉长鸣,不绝于耳,天空中忽然飘忽起阵阵幽蓝的云彩,遮天蔽日,连那攻城的鞑子们亦忍不住抬眼相望。 却见天空中,千万只蓝蝶齐齐飞舞,旖旎如蓝虹。 空中更是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彩凤,绕上空盘旋不绝。 乌米尔的大对人马竟纷纷仰头望天,神态迷醉,竟纷纷放下手中的刀弓。 乌米尔挥舞着大刀,长吼一声,惊天动地:“都给我上!丢弃刀弓者斩!” 众兵士们却丝毫没有反映,甚至有人竟下马望天,更有甚者已倒在地上。 阿忠等人先是惊异,阿信反映快,便道:“大哥,王爷回来了!快命人趁乱攻出去啊!“ 昭耀军便开城门攻杀,阿忠第一个冲在前面,斩杀无数,空中巨鹰的翅膀竟调转了方向,蓝蝶彩凤亦是缓缓飞走。 面对丧失战斗力的鞑子兵,昭耀军一路斩杀,削泥似的,乌米尔只得速速命剩余的兵统统撤走,一共派出两万人马,损失了大半。 阿忠深知穷寇末追的道理,带领将士们回城,却见慕辰白袍飘飞,早已坐于城楼正中,风烟之上,三军将士们齐声欢呼时,慕辰悠远的双目正眺望远方。 “大将军,你回来了!”阿忠头一次敬称如是。 清点死尸时,却有一昭曜兵尸活了过来,趁众人欢呼雀跃之时,拔出匕首。 第三十章在线阅读 第三十章 - 第三十一章 他一笑,苍生尽误 作者:水何采采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呜呜!” 蹲在陶蓁肩头的猫兔子忽然一惊,挥起白爪子,声音惊慌而尖利。 阿信顺着那毛爪,挥剑一挡。 当啷一声,匕首落地。 阿信刚要劈剑处决这假死之人,慕辰白袖一挥,软剑如灵蛇,将阿信的长剑缠绕。 “押下去,待本帅亲自审问。”慕辰丹凤眼一挑。 被昭曜军铁臂押解的刺客禁不住心下一栗。 城之上空,浓烟滚滚,云彩也被染黑,城门之下,百里之内,旌旗、大刀、马尸,人头遍布。 城门上伫立着一座座钢铁之躯,中间那白衣翻飞的人物舔舔干裂的淡白嘴唇,一个牛皮水袋送上,送水的不是别人,却是孔春萍。 慕辰略一思忖,接过水袋,却并未饮水,放眼满目猩红河山,低声道:“粮草可否入城?” 阿忠探□子,压低嗓门在慕辰耳畔道:“昨天就到了。” 慕辰不动声色道:“听说昨日我军抢夺民畜。” 阿忠道:“这不是为了迷惑乌米尔嘛,造成咱们慌乱的假象。” 慕辰丹凤眸子如静水:“那你可知,民心不可违?” 阿忠笑道:“我说瘫子,你规定过不许践踏良田,不许奸x宿民女,可从来没说过不准抢东西,不就是为了防备太子运粮的时候做手脚么。是,打仗最重要的还是王道。乌米尔强占咱们昭耀的地方,王道在咱们这儿,着急时候吃他们点东西,再由大将军亲自去道歉还银,百姓们反而更死心塌地。” 慕辰略一思忖,道:“一个时辰之后,随本帅亲自去道歉。” 正说着,却见阿信不断地做鬼脸,逗猫兔子玩:“叫爹!” 猫兔子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不张粉红的三瓣嘴。 却说慕辰离开城头,由两个侍女服侍着沐浴之后,被香汤一熏,头脑愈加昏沉,喉咙如炙,饮下草药之后,竟高烧阵阵,头晕目眩得眼前阵阵发黑,双目双颊都飞红上片片胭脂色。 两个侍女便扶他躺下,喂水喂药,敷了凉帕其在额头慕辰上依旧高烧不退,凌厉的丹凤眸子也沉了淡淡的影。 阿忠便在他床头边骂道:“活该。” 慕辰吃力地抬头,又是一阵天晕地旋,唇边送过一杯参茶,轰隆的大嗓门在他头顶震颤:“死心眼的臭瘫子,你的身子比处子还金贵吗?怕解手几天不吃不喝,病了吧?” 慕辰就着茶杯一饮而尽,撤下额头的凉帕:“更衣。” “真的没事?” 阿忠糙的大手刚扶上慕辰几近烧熟的额头,却听他毅然道:“失去王道,好比三军诛心!” 侍女只得替慕辰换上一身布衣青衫,由阿忠、常衡等十来人陪同着,来到一处富户时,这家人连忙将大门紧闭,后门也关严,方圆五里内,更是家家闭户,有户人家连刚跑出门口的老母**都抓了回去。 慕辰冲阿忠使了个眼色,阿忠便扯开大嗓门道:“昭曜北征军今天来送钱了!昨天抢了牲畜对不住,因为饿着打不了仗,大将军亲自来道歉了!所有抢夺的猪羊三倍价格奉还!” 院子里依旧没有动静,仅有西北民居的黄土墙掉下几块灰土。 战后的天依旧灰云氤氲不散,忽地一声响。 众人皆手持刀剑候着,却见一只黄鼠狼飞似的从墙头蹿下,钻入草丛不见。 阿忠继续扯着嗓门大吼:“大将军调粮刚到,打完仗还发着高烧就来安抚你们,请你们开门。” 慕辰便吃力地摇着轮椅上前,道:“罢了。”说着,用绵软的手掌轻轻叩门:“凌慕辰特来请罪,并将物资搁置于门前,叨扰之处,还请原谅。” 说着,亲手将布帛,金珠搁置于门前,起身时,又是一阵眩晕,摇牙撑着,阿忠帮着掉转轮椅,便要至下一家,十来人刚走出不远,大门稍稍露了一道缝,见是上好的布帛,正中端正摆放着一条红绳,穿入镌凤的小金珠,金色纯良,忙出门跪拜:“多谢大将军!” 周围几户关了门的人家纷纷开门,探出半截头来。 来到下一家户时,依旧大门紧闭,慕辰只得亲自叩门,终于将大门敲开。 “大将军,这些牛羊就算小人捐助给军队的,我们不要钱了!”说着,三十多岁的商人躬身而拜,见那大将军一身布衣端坐在轮椅上,虽足不能行,却见他双目漆黑如星,眉宇间气度直冲云霄,似有天龙缭绕盘旋,饶是他见多识广,却禁不住脚下一软,跪在地上。门外开始有百姓聚集。 商人七八岁的儿子手里捏着一串爆竹而来。 “是借的,必须还。” 慕辰刚示意侍卫送上绢帛,却听“噼噼啪啪”一阵爆竹鸣响,夹杂着一匹雪骦“恢”一声嘶鸣,那受惊的马竟仰脖飞跳起来,眼看铁蹄就要踏上逗马的小儿。 慕辰一拍轮椅,勉力飞身而起,双手抓住那小儿翻身一闪,阿忠抓住那惊马,挥剑削了马首,慕辰怀中的小儿竟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好奇地望着他:“大将军,你不能走路吗?你长得像神仙。” 慕辰低首那马尸一眼,撑着身子坐起来,帮小儿拍打了衣裳上的灰土,抚着孩子的头,说:“没事了。” 那商人急忙跪地磕头:“大将军,钱我们真的不要了,马我们赔!” 说着,将慕辰怀中的孩子按倒:“快,向大将军磕头!” 慕辰忙扶住这孩子:“人命比什么都重要。” 说着,本想自己攀上轮椅,却没有半丝气力,只得示意阿忠扶他,却听到这小孩响亮地道:“多谢大将军!长大之后我要做你的兵!” 慕辰解下一只玉佩,抛给那小孩儿道:“长大之后,凭此物找本帅。” 门外的百姓围得越来越多,纷纷接受慕辰的偿还钱银,街道上登时热闹成一片。 到最后一家时,一个十八岁的健硕少年竟穿越层层人群,冲到慕辰面前,大声道:“报告大将军,我年轻力气大,要参军!” 慕辰打量着这强壮少年,道:“不准。”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气恼地问:“为什么?我看您的有些侍卫都没有我高壮!” 慕辰道:“本帅的兵都受过严格训练。” 那少年道:“我也要受严格训练,我要和你们一起保护自己的家!” 慕辰道:“现在是昭曜军誓死守护你们,你要参军征兵时再来。” 那少年想了想,终于道:“好,不过,我被莫崖人抓去过,很了解他们的习,他们最强,有时候为了争个胜负,都不怕翻脸……”慕辰在心下细细品咂着,与阿忠对视一眼。 慕辰的体力却再也支持不下去,高烧已将他烧至双目通红,他头脑飘忽如魂魄疏离,手掌似是有千万把干柴烧着,双颊已犹如醉酒,反为那素来冰霜的俊颜填了几分妖娆。 他支持了许久的上身再也没有气力,神也涣散开来,身子一软,竟从轮椅上软软滑下,阿忠不动声色地扶持着。 卯足最后一丝力量,慕辰道:“将他带至营中。”说完,便倒了下去,再次醒来时,身体悬空,竟是被阿忠抱回床上,便问:“本王睡了多久?” 阿忠道:“刚送回你来。” 慕辰疲敝地道:“一个时辰之后,让所有将军在大营集合。”说完,双目一沉盹了过去,嫣红的面色醉如醉酒。 阿忠吩咐了两名侍女好生照顾着,刚出营帐,却见陶蓁手里拿着一本书,在帐外徘徊。 “王爷心疾又犯了么,一个高人曾经给他一本针灸书,犯病时候给他扎针。”说完,转身跳上树,给猫兔子摘洋槐花。阿忠叹息一声,怀揣了书离开。 一个时辰之后,慕辰端坐于大营正中,勉力撑得神抖擞,双目凌厉,将军们纷纷入座之后,直入正题。 “兵贵神速,十五万大军不宜久驻,谁给本帅个速战之法?”慕辰扫视一眼众人,直截道。 “大将军不是派辰风鬼骑去草原拜会了一阵子,现在已经快到他们身后骚扰了吗?依我看,现在大将军回来了,他们时候不多了,我们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就行。”阿信道:“末将申请打头阵!”说完,趁饮茶的功夫瞟了陶蓁一眼。 孔春萍则是冥思苦想,一言不发。 老头儿门下最擅旁门的张逢道:“子曰,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小人认为,咱们不是不能硬碰硬,但是损失会很大,不如诛其心。” 慕辰颔首。 张逢道:“依我看,那鞑子最逞强,离间他们最合适不过,骁义可汗父亲不过才四十多岁,如果他的世子乌米尔打败我昭曜,建立不世之功的话,他父汗往哪儿搁?可以以这个理由让人去草原游说可汗,说如果不想儿子乌米尔功绩大过他而丧失可汗的地位,就让儿子回草原吧!” 众人认真思索了一番,马毅道:“依我看,他们父子之间未必能挑拨得动,但是乌米尔这边倒不是不能尝试。乌米尔的好几个主力将军都是其他部落的,可挑拨他们,说将来他们征服了昭曜,怕是要鸟尽弓藏。让他们收手。” 老头的另一个擅用兵法的徒弟李肃却连声否决:“离间计只是一方面,依我看,咱们得出奇兵,制胜千里,乘这次的胜利一举拿下他们。” 慕辰道:“继续。” 李肃道:“一、乱其心。让他们感觉已是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他们这次不是被千万蓝蝶迷惑么,我们故意派人放蝶和凤凰,让他们不断想到自己的失败,让他们先败了心。二。乱其志。我记得大将军有一只骑兵,先前是在草原挠饶,现在已赶到乌米尔的后方了,现在他们前有乱蝶,后有辰风鬼骑干扰,已经够乱套了,这时候,我们只消在前头重创,再在中间夹击,派人离间他们为辅,何愁不胜?” 众人竟纷纷鼓掌。 “大将军,末将愿率兵五千,从他们中间夹击!”阿信道。 慕辰沉思了片刻之后,道:“准了。“ 张逢道:“大将军,小人愿出使草原。” 慕辰道:“准。” 众人纷纷请樱,最后,竟落下一个离间乌米尔各部将的差使,闲置下来。 张逢道:“鞑子逞强好胜,乌米尔和几个部将年纪轻轻,尤其气盛,更宜派美人来完成。” 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陶蓁身上。 慕辰却缄口不语。 阿忠道:“张逢说得对,而且,咱们有现成的美人使者,陶将军的美貌,纵使里的妃子都比不上。” 陶蓁急忙道:“不行!上次我劝说安义已经劝砸了!” 阿忠却道:“要不是你巧舌如簧,他更不肯来。” 慕辰一双水琉璃似的眸子黑白分明,黑瞳却幽深至极,探不出究竟。 李肃也道:“千金定能融化于绕指柔,陶将军既美貌又冰雪聪明,是不二人选。” 慕辰沉思许久,方才道:“陶将军。” 会议结束之后,慕辰便寒着脸将阿忠叫入自己的营帐,阿忠开口便说:“我知道,你是为了小陶。上次我就看出来乌米尔喜欢小陶,所以,她说话更管用!” 慕辰板着脸一言不发。 阿忠却道:“我只知道,你心动了,所以,你宁可三天不吃不喝也不愿意让她看到你的残废身子,是不是?可是,阿信也喜欢她,他是你的得力助手,我担心耽误她你的霸业,更担心你和阿信反目!” 慕辰粉红绯绯的脸已气至煞白:“所以你就牺牲她?” 阿忠道:“瘫子!除了我和阿信,还有谁功夫比她好?你就那么不信任她,还让当她当个屁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小年快乐↖(ω)↗留言的时候超过25字都有分分~~~ 第三十一章在线阅读 第三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