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讼》 第一章 破庙 第一章破庙 痛意袭来的瞬间,萧樱想,她还没交过男朋友便死了,一定会死不瞑目。 当律师的,被打击报复不算稀奇,尤其是她这种性子倔强,认死理,一条道走到黑的主。那桩案子,谁都知道凶手是谁。可是因为对方背景强硬,无人敢接。萧樱不怕,她当初选择读法律,便是要做个替苦主伸张正义的女律师。 事实证明,正义总会战胜邪恶的。 取证,开庭,胜诉。 直到出了法院大门,一切都印证了一句话。 正义面前,牛鬼蛇神们不管做什么,都是……茉莉花喂骆驼——白搭。 直到…… 她被一辆大货车撞飞。 疼,疼的五脏六腑简直移了位。眼前恍恍惚惚的,有明有暗,有黑有白,混沌间,萧樱似乎看到一个小姑娘被人从背后扼住了脖子。 然后一把匕首不偏不倚捅进小姑娘心窝。萧樱心急火燎的想要上前,最终那血色的影像飘飘荡荡的消失在她眼前。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用力一扯,混沌间,似乎被扯进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体里。心口仿佛有团火在烧,萧樱痛的再次失去了知觉。 “这鬼天气,简直要冻死个人哟。都往火边凑一凑,便是死,也别当个冻死鬼。” 隐约间,萧樱似乎听到一道声音咋咋呼呼的说道。 随后,她感觉自己身上似乎被盖上了件东西,沉甸甸的。 又是那道声音恶毒的说道。“吴乞婆……你还真好心。都是个死娃了,还把自己唯一的袄子搭给她。小心自己冻死。” “……还没断气呢。”随后,一个老妪的声音颤巍巍的响起。 “胸口捅了个对穿,早就出气多入气少了。 一天只要到半块饼子,你还给她留多半。早晚饿死你!” 这便是死后的世界吗?吵吵闹闹的,耳边没片刻清静。 这么胡乱想着,萧樱不知何时又浑浑噩噩的睡去。 冷,仿佛冻得骨头缝都疼了。萧樱费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黑乎乎的屋顶,屋顶似乎是木制的,却被火燎过。 耳边,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萧樱费力的侧了侧头,看到洞开的大门。 门外飘着雪花,此时,冷风夹带着雪粒,一股股吹进来,直直撞上她的脸。 被雪这么一激,透骨的寒意让萧樱意识到一件事。 她似乎,没死透。 就在萧樱满脑子浆糊,心里正在用意念揪一朵玫瑰花瓣,死了,没死,死了没死……随着一阵踢踏的脚步声。 几个人陆续出现在萧樱的视线中。 一个一身褴褛的中年男人,是个瘸子,走起路来一踮一踮的。 一个男孩,看起来十岁上下。身上裹着块乌漆墨黑的毯子。 跟在男人身后,表情像只老鼠。 走在最后的一个,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她手中握着根竹竿,每走一步,都要用竹竿试探的敲一敲,她是个盲人。 那个走在前面的男人当先进了门。目光在屋中随意一扫,正对上萧樱的目光。 “诈尸了。” “鬼啊,鬼啊。”那男人和孩子几乎同时喊道。 —————— 萧樱捧着一只破了边的粗瓷大碗。 碗中有半碗冒着热气的水,那是刚才瞎眼老乞婆用最后半块饼子从瘸子那口破锅里换来的。水里带着股说不出的味道,是吴乞婆抖着双手递到萧樱手中,换做以前,她是万万不会入口的。 鬼知道那煮水的罐子是从哪里扒出来的。 可是,随着意识清醒,萧樱发现一件事。 一件让她不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事。 她现在,不在自己原来的身体里。 她如今这幅小身板,就像那中年男人所说,出气多,入气少。 吞口水都能疼得她抓心挠肺。 捧着碗的手,细的像竹竿。 白的惨人,没有丁点血色不说,手上青筋毕露,不像人手,倒像鬼爪。 大概用了一个小时,萧樱终于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她终于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为何出气多入气少了。 这是个颇费脑细胞的活计,萧樱为了打探这些消息,又足足昏睡了一夜。 第二天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 破庙里的原住民早己开始一天的活计——乞讨。 庙中仅她一个,身上依旧盖着吴乞婆那件半旧的袄子。 这是间破落的城隍庙。城隍老爷泥塑的身子如今已经七零八落,大半身子昨夜被那瘸腿的中年汉子推到了破败的门边挡风遮雪,一个泥塑的头凄惨的滚到角落,如今正和萧樱大眼瞪小眼。 她是被吴乞婆,就是那个瞎眼的老妇人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据说她被人扔到城外一处乱坟岗,破庙中这几位原住民偶尔会去乱坟岗碰碰运气。 从死人身上扒些衣物饰品之类的。 扒到她的时候,她突然诈尸了。 把几人吓得险些背过气去,最后还是瞎眼看不到她身上伤口的吴乞婆用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才让另两人找了块板子,把她抬回破庙。 至于她姓甚名谁,又为何没死透,还被人丢去了乱坟岗,便不得而知了。 她身上的伤也十分猎奇,凶徒下手快狠准,当胸一刀。 甚至把她捅了个对穿。 萧樱觉得自己之所以还能喘气,一定是因为她是个“鬼见愁”连阎王都不想收她。 便这么半死不活躺了半天,城隍庙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不是她听惯的瘸子和吴乞婆踢踏的脚步声,而是咄咄的,带着特有的力度。 萧樱勉强睁开眼睛,便看着那个挡风遮雪的城隍身子瞬间被踢飞。 萧樱就近观察了一场只有电影中才有的飒爽……腿功。 “在这里歇歇吧。雪太大了……啊,死人!”最后死人两字,自然是奉送给萧樱的。 随着那死人两字喊出。很快四五个人鱼贯进了破庙。 那个明显被吓的不轻的是个年轻人,看起来二十上下的年纪,身上穿着件……该是书生穿的长衫。 他和萧樱大眼瞪小眼。 “哪有死人,哪有死人。天老子的,前几天才死了一个,这个月已经死了五六个了。怎么又一个……”死人两字嘎然而止,止于萧樱那明显还能转动的眼珠子。 第二章 濒死 第二章濒死 活了二十几年,萧樱最离奇的际遇便是出门被卡车撞死。 可是如今这局面…… 刚才那个险些被她吓破胆的年轻人围着她左三圈,右三圈的转了半晌,最后咧嘴一笑。 颇有几分傻气的给了肯定答案。 “你还没死!” 萧樱翻了翻眼皮。 如果不是身上无力,她其实想夹枪带棒的抢白几句的。 让他明白,惹谁都不要惹当律师的,尤其是个女律师。 可她委实太疼了。 已经疼得眼前阵阵发黑。这时候,那个大嗓门,进来便骂“天老子”的男人再次开了口。 “天老子的,竟然还有个没死成的。小秀才,过来验验,她怎么还能喘气?” “……男女,授受不亲。”小秀气小心翼翼的退后,大有强行被“逼良为娼”,转头便跑的架势。 “天老子的,还剩一口气了,分什么男人女人。”那句天老子,依旧噪门大的可以掀翻屋顶。说完,手急眼快的抓住了要转身的秀才,顺着劲儿那么一扭。 小秀才一脸菜色的被扭送到萧樱眼前。 那傻大个还顺便在小秀才肩膀上压了压。 小秀才最终不得不蹲下,和萧樱大眼瞪小眼。“呃……姑娘……在下……唐突……贾捕头,男女授受不亲啊,这姑娘还睁着眼呢。 人没死,我怎么验尸!” 于是接下来,几人各选了个角落,然后齐刷刷落坐。 等…… 等着萧樱咽气,然后再由小秀才接手——验尸。 大雪依旧下着,没了城隍爷那憨实身子遮挡,门外的风卷着雪花呼啦啦的往穆臻身上窜。 吴乞婆那件半旧的袄子显然实用价值不大,直冻得萧樱牙齿打颤。 那几人也不看萧樱,有人拾柴,有人生火,还有人从怀里拿出饼子,就着篝火烤了烤,便囫囵的往嘴里塞。 在几人眼中,萧樱似乎已经是个死人了。 她这伤,便是不亲自验,上眼一打量,也没什么活路。 都让人生不起救一救的念头。 想自己前一刻还高谈阔论,法庭上大胜了一场。 转场便身受重伤,入气少于出气,一幅随时归西的倒霉样子。忍耐再三,见那些人没有搭理她的兴致。 萧樱积攒了半晌,才堪堪说出一句话。 “……小秀才,我冷。” 许是萧樱这仅有一口气的样子太过深入人心了。所以没人想到她会开口说话。 小秀才愣了愣,下一刻一张脸突然就没了颜色,惨白惨白的,估计是被吓的。“贾,贾……捕头。她说冷。”那一刻,萧樱竟然意会了小秀才话中深意。冷,怕是离死不远了。 如果萧樱没理解错。 这个秀才模样的人,该是个仵作。专门负责验尸的。 一个一阵冷风便能吓破胆的仵作! 她如今到底在怎样一个让人绝望的世界啊……还好,还不全是绝望,就是萧樱绝望的等死之时。 一个人徐徐走进庙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风雪停了。太阳出来了……那人便是逆着光走进了破庙中。 然后直直走向萧樱,半屈下身子,小心扶起萧樱,随后将一个水囊送到萧樱唇边…… 萧樱这才看清此人的样子。 竟然生了张棱角分明的脸。饶是见惯了影视中各色美男的萧樱,也不由得怔了怔。 “九明。你怎么来了?”那个大噪门的男人场声问道。 喂萧樱勉强喝了几口水,这人又将萧樱轻轻放下,起身后才回应那人。 “缪大人所托。” “大人就是喜欢操心。我带兄弟们出门,什么时候出过事?过来这边,坐下歇一歇。离那姑娘远些,小心过了病气…… 我们今晚便在此落脚吧。也等等那姑娘…… 也好方便小秀才……”等那姑娘死,方便小秀才验尸,这话听得多了,萧樱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倒是这个新来的男人,闻言似乎是蹙了蹙眉。 “这姑娘还活着,为何不寻个郎中替她诊病?” “九明啊,你怕是没注意那姑娘伤的多重。找郎中?郎中能治病,可救不了命。我看她啊……活不过今夜。何况外面天寒地冻的,怕是请不动郎中出诊。” “殷大哥,这位姑娘确实伤的很重。凶徒从前心直接给她捅了个对穿……所以贾头才说没救了。” 小秀才见气氛有些肃然,不由得出声解释道。 见两人不再说话,小秀才松了口气,又看向萧樱,正好和萧樱的目光对上,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这姑娘也挺可怜的。” 这话倒是人人认可。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直到,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萧樱听出,那是破庙几位原住民的动静,每天这个时候,便是他们回来的时间。 随后,不出所料,瘸子一声大叫。 然后破庙里一阵鸡飞狗跳。有叫嚷声,有谩骂声。瘸子喊着有人闯进了他家。那大嗓门的男人一边骂着天老子,一边说这是城隍老爷的家。他勉强算是借宿,算不得闯空门。 双方互相指责推诿,直到一声‘娘’。整个场面又是一静。 下一刻,走在最后的吴乞婆慌乱的扔下竹竿,调头便跑。雪天路滑,再加上她是个瞎子,不过转瞬的功夫,已经重重摔到雪地里。 吴乞婆顾不上疼,七手八脚往起爬。这时,那喊了声娘的小秀才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出破庙。 然后不由分说抱紧了吴乞婆。 一边哭一声唤娘。简直声声泣血。 最后,吴乞婆也哭了。 母子两个便在冰天雪地中抱做一团。 “天老子的,露宿个破庙,都能认个娘。小秀才,快扶你娘进来,小心冻死在外面。” 这出认亲大戏委实太过热闹了,以至没有在意萧樱是不是已经归西了。 小秀才搀扶着吴乞婆进了破庙,所有人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着吴乞婆近况。萧樱心想,都当了乞丐婆子了,还有什么近况好问。 只有一个人…… 那个被唤做九明的人,静静站在外围。 并不去凑热闹。 他负手立在那里,表情有些冷漠。 最后,目光竟然定在萧樱身上。 萧樱永远不会忘记,她初来乍到,受伤动不得之时。有那么一个人,用着淡淡的,却绝对无法让人忽视的目光扫视她片刻。 随后,他走向她。 轻轻的,将她抱起。 “九明,你这是做什么?” 大嗓门问道。 “……去看郎中。” 说完,他抱着萧樱,走出破庙,走进满天冰雪中。 她身上罩着他的大氅,有股淡淡的冷香。冷香微熏,萧樱的神智忽而清醒,忽而迷茫。她隐约听道叩门的声音。 然后一个老人在她身边唏嘘着,最后沉声说她怕是没救了。 萧樱的神智终于跌进黑暗中。 第三章 生计 第三章生计 漂亮姑娘穿着光鲜的长裙,手捧花环,载歌载舞。却不知道,暗中,一双眼睛闪着危险的光芒,对姑娘露出觊觎的目光——《美人案》 萧樱渐渐好了起来,郎中对此只说是神迹。 其实但凡有机会见过萧樱伤口的,都会觉得萧樱之所以没死,一定是生死簿上忘了写她的名字。 身子好些了,能坐起来后。 萧樱也曾低头细细看过自己的伤口。 真的是当胸一剑。 这伤搁在现代,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她竟然真的活了过来,而且还一天天好了起来。 当冬雪开始消融时,她已经能起身了。 有人扶着还能倚在门边看看风景……她住在一个叫南河的小村子里。整个村子只有百来户人家。这里是小秀才的家,吴乞婆最终还是和小秀才一起回到了这里。 曾经,吴乞婆还没瞎时,做的女红在这村里数一数二。 后来,她眼睛瞎了,不愿拖累儿子,便悄悄离开了。 小秀才是个孝子。 一刻没停的找自家老娘,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去年最冷的时候,他找到了吴乞婆,避免了吴乞婆最终冻死破庙,暴尸荒野。 连带着,还拖一带一,把当时只有一口气吊着的萧樱也带了回来。 一个冬天,吴乞婆和小秀才轮流照顾,萧樱终于拣回了一条命。 也不枉费那对母子的一番善心。 “丫头。回屋吧,外面风凉。”吴乞婆摸索着关了门,扶着萧樱进了里间,里间有个土炕,这是吴乞婆的住处。吴家有三间土屋,一左一右分别住着吴家母子。萧樱最初在吴婆屋中养病,能动后便委婉的表示想独住。最终吴家唯一一间柴房成了她的香闺。 “吴婆婆,吴大哥怎么还没回来?”萧樱问的是小秀才。 认了儿子,自然便不再做乞丐了。 破庙三位原住民索性都从了良。 吴乞婆成了吴婆。 瘸子赵成了赵叔。至于那个贼眉鼠眼的孩子,则唤做鼠儿,给赵叔当了儿子,他们父子俩也在南河村落了脚,便住在隔壁,大家最终成了邻居。“静儿怕是遇到事情被绊住了,樱丫头,我们不等他,婆婆去端饭。” 吴婆说完,摸索着去了外间灶上。 端上了一盘粗粮饼子,一叠自家腌的萝卜咸菜。 萧樱吞了吞口水,还没吃便觉得齁嗓子。想当初,她也是出入有汽车接送,三餐有人排队请的主,到了这里却要每天吃糠咽菜的,简直就是度日如年。相比萧樱的食不下咽,吴婆觉得这已经是美味珍馐了。“静儿今天便要领月银了……到时候让静儿上集市,给你买块花料子。只是……下月只能一天吃两顿饭了。” 吴婆嘀嘀咕咕的说着。 她倒不是舍不得萧樱这口饭。 她是真的心疼儿子赚来的铜板。她打算多攒些给儿子讨房媳妇的。 萧樱吸了口气。 就这伙食,还要减一顿。“不用,我穿吴大哥的旧衣裳就好。” 吴婆明显松了一口气。“你这丫头,真是懂事。” 萧樱默默啃着咸菜,尽量把它想成大鱼大肉。可是好难…… 吴婆问过萧樱的来历,萧樱借口受了伤,前尘往事皆忘为由。只说隐约记得自己姓萧。 于是吴婆一口一个“小”丫头的唤着。她分不清萧,小两个字。没法子,萧樱只得拜托她去了小字,直接唤她丫头。吴婆又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的说着,萧樱看来,她有些神病质。哪刻闭上嘴,便会觉得生无可恋。明明在破庙时,没觉得这么聒噪啊。 总归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萧樱发挥着十二万分的耐心听着吴婆絮叨。 直到小秀才进了门。 儿子回来了,吴婆又赶忙摸索着去给儿子端饭。小秀才是个孝子,哪怕此时脸色惨白,还是赶忙上前拉住了吴婆。“娘,我自己来。” 小秀才从灶上端了饭菜来。 看上去比萧樱胃口还差。 “静儿,衙门今天是不是发饷银了?” “是,都在这,娘您收好。”小秀才掏出钱袋子,吴婆赶忙拿着进了里间。 萧樱这才开口。 “吴大哥,是不是衙门出了什么事?” 小秀才抬头看了看萧樱。对于萧樱离奇般的起死回生,小秀才一直心存敬畏。 所以压根不敢和萧樱对视,偶尔不得不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眼神闪躲。有吴婆在时还好,没了吴婆,他登时成了结巴…… “没……不是,是……我是说……这个月……又死了三个姑娘……” 一句话,断断续续的说完。听得萧樱险些喘不上气来。好像侥幸捡回一条命的不是她,而是小秀才。 “还没抓到凶徒?” “没,没有。” 萧樱实在搞不懂她如今这幅鬼样子,还怎么会有男人在她面前不好意思。 她从铜盆中照过自己的模样。 眉眼也算清秀,只是脸色发青,一幅随时会归西的倒霉相。如今身上穿的都是小秀气的旧衣裳。 看起来不像个姑娘,倒像个半大小子。 “你们衙门还缺不缺人手?” 小秀才面露惊诧之色。不解萧樱此问何意。 “看样子我死不了的,不能总在你家白吃白喝。我想着得找个差事……你们衙门缺不缺打杂跑腿的?我能胜任。”自己当年找工作时,都没这么卖力推销自己,如今为了谋个打杂的差事,竟然这般寡言廉耻。 别人穿越不是公主便是郡主,她是个只有一口气吊着的小乞丐。 别人有金手指,她只有两只泛青的爪子。 每天以把咸菜幻想成鱼啊肉的过活,日子着实凄惨。 “你一个姑娘……” “姑娘怎么了?你看不起姑娘?” 小秀才红着脸摇头,一脸的窘迫。 “我不会浣衣女红,也不会纺纱织布。唯有一身力气。自然只能做些打杂跑腿的活计。你不必担心我是个姑娘。 我穿你的旧衣裳,可以把头发束起来。 你便对别人说,我是你的弟弟。” 小秀才吭哧半晌,才勉强回话。 大意是他去问一问贾骏。 贾骏便是那个满口天老子的糙汉子。萧樱登时觉得自己连打杂的活计都无望了…… 之后几天,小秀才开始躲着萧樱。 她异世第一份工作似乎注定要以失败告终。 直到,发生了一件事…… 第四章 遇袭 第四章遇袭 萧樱对于自己的伤,给的答案是不知道凶徒是谁,她都忘了。郎中倒没有怀疑,只说许是当时吓破了胆子。言下之意,萧樱得了选择性失忆。 身子渐渐利索后,她接手了吴婆去河边洗衣的活计。 她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吴婆瞎眼话多手上无力。所以两人勉强打了个平手,洗出的衣服荣幸的达到同一个水平。 总不好一直当米虫。 萧樱于是每天早上,会端着木盆,去河边洗衣裳。 和村妇们说说笑笑,借机多了解一下自己所处的朝代。 村妇们对于张家长李家短十分擅长,可说起别的,兴致便不高了。 洗了半月衣裳,萧樱只知道自己如今所处的国家称大元,似乎取自开国君主名讳。南河村是元国抚阳镇治下一个小村子。 这个大元国,和萧樱所知的元朝风马牛不相及。 她学的那点历史,在这里派不上用场。 别人一场车祸,不是穿成公主便是穿成皇后,哪怕是个不受宠的弃后,好歹也衣食无忧。可到了她这里,为了一块玉米面饼子,每天天不亮起身,日日披星戴月的。 吴婆倒是不指使她。可她小小年纪,总不好眼睁睁看着吴婆那么个盲眼婆子从早忙到晚。 偏她以前被父母宠坏了,家务活做的七零八落的。亏得吴婆眼盲,所以她们二人勉强能相安无事。 每日洗衣,已成了萧樱的习惯。 洗完衣后,再回去吃饭。 这天,和往日一样,只是乍暖还寒之时,水有些凉。萧樱比不起那些做惯了活计的妇人,等她最后一件衣服洗完后,手已经冻僵了。她用力搓着双手取暖。水中倒映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姑娘,脸上的死灰之色褪了两分,可看起来还是弱不禁风。 突然间。 水中多了一个身影。 萧樱的眼睛迅速捕捉到一抹银光。 她反应奇快的上前一探。扑通一声滚进水里。可肩膀还是不可避免的一阵剧痛。她躲开了致命一击,却没能完全避开刀刃。刀刃从她肩上划过,带出一抹血水,入水的瞬间,便染红了一片河水。 萧樱不敢耽搁借着水花,又向前扑腾了丈远,这才回身,瞬间“救命”的喊声已经响破云霄。 她看到一个手中提刀的男人正阴沉沉的看向她。 听到她的呼救声,似乎生出几分退意。 那人显然有些畏水,萧樱又往河心划了几丈。 这时,远处已经出现人影。 “救命。他是杀人狂魔,这个月已经杀了三个姑娘,别让他逃掉。” 随着萧樱的喊声,那人猛然转身往村外窜去。 村里的男人平时一幅慵懒模样,只喜欢躺在门外晒着日头,任女人谩骂,也绝不多做丁点活计。 可是说起抓杀了姑娘的凶徒,倒是个顶个的顶呱呱。 有村妇跑向河边,给爬上岸的萧樱披上外衣。 男人们则手握棍棒直接向那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婉拒了村妇送她回吴秀才家的好意,萧樱一手揽着木盆,一边哆嗦着缓缓挪回吴家。 肩膀的血已经止住了,身上的衣裳因为泡了水,血色不会显得太过狰狞。 吴婆听到动静,招呼萧樱吃早饭。 萧樱推说自己不饿。 吴婆也不强求,能省则省嘛,这才是持家之道。 萧樱回到自己的小屋,忍痛将湿衣换下。 她委实忒穷了些,身边两三套衣裳都是小秀才的旧衣。 若再沾了血,她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了。所以她只得勉强拉上衣襟,露出受伤的半个肩膀。 想着一会招呼隔壁的鼠儿,给他上山采些伤药。 正在这时。突然间,那扇半掩的木门被推开。萧樱听到声音回头去看,正迎上男人略带惊讶的眼神。 然后,他猛然转身。 萧樱一怔。 “姑娘,自重。” 萧樱这才回过味来,原来是自己不够自重,所以吓到这位冷面煞神了。 不过露个肩罢了。 萧樱此时十分怀念现代生活,露脐装,露背装……她那一柜子的当季新款啊。 萧樱最终还是忍痛把衣裳拉紧。 伤处一阵痛意袭来,她一边诅咒凶徒不得好死,一边艰难的拉开了房门。那人十分君子,抱剑立在门外一尺处。听到门开的声音,等了片刻,才缓缓转身。 “殷公子。有事?” 这人姓殷,叫九明。 据小秀才说,是衙门里类似捕头的存在。之所以是类似,似乎是这人没公职在身。萧樱理解,大意是和现在编外人员差不多。不过据说县令对其身手十分推崇,所以正在极力劝说这位编外人员转正。 奈何高手脑回路十分清奇。 宁可不拿银子做白工。也绝不披上那身官服…… 小秀才称其为……特立独行。 萧樱私下以为,实在是那身衙役的工作服忒难看了些。像殷九明这样的人,一身黑衣才能衬托其清冷孤傲的气质。 “你受伤了?” 看在这人勉强算是她半个救命恩人的份上。萧樱努力笑笑。 她自觉自己的笑容十分感染人。 无奈如今模样……凶神恶煞了些。 死气才去,活气未生,骨瘦嶙峋,外加五官扭曲。这一笑,实在是惊悚的程度大过惊喜。 殷九明蹙了蹙眉。 似乎有些迟疑,最终还是走向萧樱。 “……去看郎中。” 说完,用剑点向萧樱,萧樱一怔。随后意识到,他这是示意她跟上他。 这人看上去倒是一片好意,无奈,她囊中羞涩。 实在难以承担看郎中的费用。 如果没记错,她还欠他不少医药费。 来到这里,福没享到,苦受了不少,还欠了一屁股债。 命运又一次玩弄了她。 许是见她没反应,殷九明有些不耐的再次开口。“去包扎伤口。” “不用,不用,不疼。”萧樱赶忙摇头。 为了增加说服力,她甚至用力甩了甩肩。 然后忍着泪流,努力解释道。“不过是皮肉伤,我们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一会自己嚼点草药敷上便好。” 疼死了。 这人怎么还不走? 难不成打算留下来用午饭…… 她的午饭还没着落呢。可没法款待他。 “既然不必包扎,那便随我上公堂吧。” “上公堂?”萧樱一脸不解。“是你喊杀人狂魔的。你自然得上堂做证。” “殷公子,你难道看不出,我是为了自保。我若不喊他是杀人狂魔,如何脱险?”古代人都这么食古不化吗?不懂得因时因地制宜。“这话去公堂上说……” 萧樱总算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这人哪里是关心她的伤。 他是怕她死在半路上,没法押她上堂。 今天之前,对于殷九明,萧樱心存感激。这人在所有人都盼着她死的时候,伸张正义,救活了她。还替她垫了不少药费。 今日才知,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冷面煞神。 难怪小秀才总说,有殷九明在,衙门都不必贴门神。他完全可以身兼数职。 第五章 疑犯 第五章疑犯 萧樱做梦也没想过,她竟然有机会亲身感受古代公堂。 公堂大门外是一对丈高的石狮子。 跨进几乎到她膝盖高的门槛,迎面一条长案,长案后坐着个身穿官袍的中年人。 两边各有十数差役,执棍而立。 乍看上去,倒和影视剧中的公堂出入不大。看来神剧里也不全是胡编乱造的东西…… 殷九明当先上前。然后字正腔圆的开口说道。“疑犯带到。” 也不见他行礼,直愣愣的站到长案前。 随着殷九明声音落下,两边衙役突然出声。威武二字几乎喊的震天动地。 萧樱一惊,本能的有些腿软,不怪她胆小。实在是……比起影视作品中那种有气无力的威武喊声。 真的身临其镜才知道声音杀伤力如此之大,简直就是直击灵魂的生化武器。 不过,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似乎不太妥当。“疑犯?殷公子,我何时成了疑犯?” 殷九明退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压根不理会她,仿佛大雪中抱她求医的一幕纯属她的杜撰。萧樱心中腹诽,还能不能有点革命情谊了,好歹也曾“肌肤相亲”。 这时,坐在长案后,存在感有些低的县令大人开了口。 这人模样普通,气质普通,萧樱刚才只打量一眼,便将这人的性情勾勒了八九不离十。 四十上下年纪,生了张看起来周正,实则路人甲的脸。 这样的人,在政事上,即不会鞠躬尽瘁,也不会溜须拍马,所以注定一辈子碌碌无为。论相人,萧樱自认官司打了百十场,还算有几分见地。 果然。 那人上下打量完萧樱。 然后转身对殷九明道。“……她是杀人狂魔?” 萧樱这下终于明白自己惹上什么官司了。她几乎被气笑了。“大人,您看我这小身板,走几步便喘一喘,喘几次还要歇一歇。能杀人?”那坐上县令当真又看了一根萧樱,然后一本正经的开口。 “所谓人不可貌相。杀人狂头上也不会刻字。兴许,杀人狂便是你这么个模样。” “照大人这么说,谁都是疑犯了?大人头上也没刻着“善人”二字,是不是也是疑犯?”萧樱自觉是个懂礼貌的新时代好姑娘,只是碰到这样不着四六的父母官,涵养这东西就成了累赘。 “大胆,公堂之上,岂容你这般咆哮……来人啊,给我打……” 萧樱傻在那里。 上来便打?她这小身板哪里受得住,好容易千难万难保住小命。若是断送在这里,岂不她这几个月的疼便白受了。 萧樱正要喊冤,突然从公堂外窜进一个人影。 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堂前。 “大人,她不是……人不是她杀的……” 是小秀才。 “吴仵作。这里没死人……”言下之意,没小秀才什么事。 “小的能证明,证明人不是她杀的。” 萧樱侧头去看小秀才,发现他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坚定。 殷九明闻言,似乎也看了一眼小秀才。不过萧樱不能肯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殷九明那样的人,明知道此事存疑,他竟然也把她当成疑犯带上了公堂。 可见是个冷漠无情之人。 他眼中似乎看不进任何人…… 堂上那位县令大人闻言挑了挑眉,有些混浊的眸子中透露出几分讶然之色。“如何证明?” 小秀才语调很快,似乎怕自己一个迟疑,萧樱便会被打的皮开肉绽。“很容易,属下发现凶手惯用左手。这从尸体身上的伤痕便能辨别出来。 萧姑娘在我家中养了三个月的伤。她并非左撇子了。所以凶手另有其人。” “若是她故意伪装成惯用右手。你如何能分辨的出?” “……大人,当初是殷公子救下的萧姑娘,那时候萧姑娘身受重伤,险些性命不保,如果她真的凶手,会傻到险些伤了自己性命? 当初家母是在城外乱坟岗捡回了她。凶手再傻,也不会为了混淆是非,把自己刺伤,然后自弃在乱坟岗吧?” 小秀才口齿伶俐的说道。 县令似乎有些犹豫。 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小秀才的话。 最终,他还是侧头去问殷九明。 “九明以为如何?” 萧樱险些破功……这让她想起了那句经典的‘元芳,你怎么看?’ “……不能排除嫌疑。”殷九明平板的说道。 那位县令大人听罢,蹙眉深思。最终竟然颇认同的点了点头。“九明言之有理。也许,凶徒明知道逃不过,所以才故布疑阵,借机藏身。” “大人,萧姑娘真的不会杀人。”小秀才替萧樱据理力争。 可是没用。 最终那位县令大人得出一个结论…… 让萧樱自证。 “你突然出现在城外,行踪诡异。而且还称自己伤重失忆。本官看来,实在疑点重重。你若想洗清嫌疑,除非抓到真凶。要不然,本官实在难以相信你的片面之言。来人,把她送进女囚。”县令最终一锤定音。 萧樱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等不平之冤呢。初来乍到,被当成乞丐便罢了。谁让她时运不济,如今又被怀疑是连环变态杀手? 萧樱漠然看向四周。 衙役们看她的目光冰冷冷的,里面连起码一的同情都没有。 小秀才倒是忧心忡忡的,萧樱对他笑了笑,小秀才瞬间一怔,脑袋猛然一低。 萧樱:“……” 至于殷九明,怀中抱着他那把钝剑,眼睛平视,似乎当初救她那人,根本不是他。 难不成他也被魂穿了? 有衙役上前押解萧樱。 人情冷漠,自证?自证……萧樱突然猛的开口。 “大人,请容民女想办法洗清自己的嫌疑。” 听到萧樱的话,堂上县令似乎来了几分兴致。“这倒稀奇,本官倒想听听,你如何自证?” “就像大人所说,自然是找到真凶。” “缉拿凶手是捕快的差事,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做什么?老实呆在女囚,若你不是真凶,待抓到真凶,自然放你出囚。” 县令似乎对萧樱的勇敢挺赞赏。 不过还是冷嘲萧樱不自量力。 “……捕快辑了几个月的凶,也没见抓到凶徒,反倒拿下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我可不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到差役大哥身上,还是自力更生的好。 我身上伤未痊愈,也无处可跑。大人若不放心,大可让小……吴仵作跟着我。 民女定然想方设法找到真凶,自证清白。” “自证清白?你?”一直冷脸装塑料花的殷九明突然转向萧樱,冷声开了口。 第六章 机会 第六章机会 入耳的声音死气沉沉的。 这几个月,萧樱一直记着那个声音,那个在她濒死之时,义无反顾的抱起她时说的那几个字…… 那声音不悦耳,甚至在萧樱的回忆里,和外面的冰天雪地搅在一处,仿佛冰渣,打到身上凉飕飕的。 可她就是忘不了。 偶尔还会不受控制的自己窜进脑海里,强迫她这颗浆糊脑子反复回想。 萧樱觉得自己大约有些雏鸟情节。谁让这人是到了这世上,第一个没眼睁睁看着她冻死的人。 可是萧樱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 这人,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他难道看不出,她这小身板,压根不可能是什么杀人狂魔。 别说杀人了,她连只鸡都不敢杀。 拿了刀,没砍着自己的爪子,已经是神迹了。 还杀人!还有堂上那位官老爷,同样眼睛有问题,非但不觉得怀疑她是杀人狂魔是个奇葩设定,竟然还口口声声把她关进女囚。 萧樱一直认为自己当律师,已经看尽了世间百态,到了这里才知道……没有最黑暗,只有更黑暗。 迎上殷九明怀疑的目光。 萧樱神情很平静,心中那股火气奇异般的被她压下了。 她只想让殷九明收回怀疑的目光。 只想让他知道,她萧樱,虽然如今有些不济,可也不是随意谁都能欺负的。 想要把杀人魔的罪名扣到她头上,也得问一问她愿不愿意。 想要草菅人命,也得问一问萧樱甘不甘愿低头。 这一刻,萧樱已经断定,这里的县令是打算找她背锅了,这种事,她也不是没遇到过。可这么草率的,她确是第一次见。 哪怕找个死囚也好,总归像样些。 找她…… 这位缪县令真是个二五眼。 “我虽然模样不济,身子骨也差强人意些,可我有法子证明自己没有杀人。” 殷九明似乎有了几分兴致。 不再像刚刚那般站在一旁当冰雕,而是微微挑了挑眉。 “什么法子?” “……开棺,让吴仵作再验一次尸。” 萧樱一字一字,说的十分清楚。她话音落下,不仅堂上那位县令面露惊吓之色,前一刻还执杖,在她左右吆喝威武的差役们,一个个也是面露菜色。 要说脸色最难看的,还要数吴秀才。 他整张脸已经不是菜色二字可以概括的了。不等案后那位县令大人说话,他已经哆哆嗦嗦的扯了萧樱袖子,这时候男女大防已经无足轻重了。 “萧姑娘……人都死了挺多天了……就别惊扰亡灵了。” 他怕啊,他整张脸上写满了大大的怕字。 希望萧樱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当仵作不过是混口饭吃。 可他是个倒霉蛋,自他上任便开始死姑娘。 这么个小县城,以前三两年也没桩凶案,可最近半年,竟然死了十几个姑娘。 每个都死的十分凄惨,他每看过一个,都要被噩梦缠身。 好歹他看的时候,姑娘们还有姑娘样,虽然青了点,白了点,便好歹是个人样,如今……最早死的那个姑娘,怕是都要化成白骨了,此时去开棺,他还想多活几年,好歹娶个媳妇生个娃,也算圆了自己瞎眼娘亲的夙愿。 萧樱却觉得奇怪。 仵作这差事,相当于当世法医。 不就是和死尸打交道的吗? 她也知道小秀才胆小,可胆子小成这样,却还要当仵作,他这是作死。 “吴仵作说的也有道理,人都死了那么久了,便是当初尸身上有什么证据,如今也寻不到了,此时开棺,简直就是胡闹。”缪县令气结。 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 还要再开棺验尸? 他丢了乌纱帽是小,若是弄得抚阳镇百姓人人自危,他连小命恐怕都难保。 缪县令最是惜命。 自然不会同意。 “大人说的对,还是别去惊扰亡灵了。”吴秀才第一次觉得自家大人做事还是挺靠谱的。 “这世上,只有尸体,永远不会说谎。大人若想辑凶,还请再次开棺!” 堂上众人面面相觑,吴秀才和缪县令对视一眼,第一次生出惺惺相惜之感。“胡闹。”不过这次,他斥责的声音明显小了些。实在是堂上这姑娘,目光太亮了。连缪县令这个习惯打马虎眼的,都觉得对着这样一张脸,实在说不出太过斥责的话。 至于吴秀才,已经在旁缩成了一个鹌鹑。 他不想去验尸,可又觉得萧樱说的有道理。一时间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最终,竟然是冷着脸的殷九明开了尊口。 “第一个被害之人,已经死了半年以前。你确实,你敢去看?” 萧樱吞了吞口水。 她其实很想摇头,死尸她也见过,只不过都收拾妥当,放在该放的地方。模样不至于太过吓人。 可这死了半年的……再加上这落后的时代。 想必模样很难入眼。可是,萧樱刚才那句话并不是胡乱说的,这世上,确实只有尸体,永远不会说谎。 为了自证清白,她暗中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缉拿到真凶。 “殷公子胆子若够大,不妨与我一同去看。” 萧樱才不承认,她其实打算找个靠山。 一旁的吴秀才,已经脸色惨白,真要开棺再验,到时候不定谁给谁仗胆呢。 殷九明似乎笑了笑。 萧樱晃了晃头,有些不确定。下一刻,这冷面煞神开口向缪县令说道。 “……既然如此,不妨一试。还请大人恩准。” 缪县令似乎有些为难,可迎上殷九明的目光。很快有了决定。“九明既然也觉得需要再验一验,本官便准了。吴仵作,你要小心查验…… 萧姑娘,若是验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休怪本官问责。”说完,一拍惊堂木,转身逃也似的奔了后堂。 那速度,若他不是县令,身份最高,萧樱以为自己是来向他讨债的。 缪县令一句小秀才小心查验,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交待。他走的干脆,小秀才脸色却十分难看。 他倒不至于怪萧樱多事,毕竟萧樱是无辜的,平白被怀疑成杀人狂魔,这委实忒冤枉人了。 第七章 八人 第七章八人 吴文静嘴上没说,可心里也难免觉得奇怪。 不管是缪县令,还是殷九明,都不是那种糊涂行事的性子。 他们两人今天意见却出奇的一至,一幅执意要将萧樱送进监牢的模样。 吴秀才不由得偷偷打量萧樱。 除了当初“死里逃生”外,萧樱实在没什么出奇之处。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出奇之处,那便是能和自己那节俭闻名的母亲相处,也是个奇才。 “吴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去开棺?” 萧樱可没想那么多,既然得了缪县令首肯。 她自然想快点行事,这衙门里气氛实在糟糕,萧樱其实想细细问问案情,不过在这里,恐怕没人会对她说。思来想去,还是小秀才好攻略,萧樱打算边走边问。 开棺? 吴文静双腿控制不住的抖了抖。 他简直不敢想人死了半年没入土会是什么样子。 是的,没入土。 因为枉死的,再加上寻不到亲人,几个被害的姑娘都停尸义庄。 如今再行开棺,倒省了一道挖坟的工序,可是吴才秀宁愿找人挖坟啊,好歹人多些,能壮个胆。那义庄,地处荒凉,是他平生最俱之处,没有之一。小秀才不由得看向殷九明。 这衙门里。虽然压根没有出什么告示。 不过缪县令不在的时候,凡事都问殷九明准没错。 “殷大哥……” “天老子的,你这女娃胆子这么大。挖坟掘尸的事也敢干。去年冬天没冻死你,多亏了小秀才,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你看小秀才这样的…… 他敢跟你去挖尸吗?天老子的,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刚才缪县令在的时候,贾捕头没敢开口。 可憋死他了。 他多想把这面色枯黄丫头的来历好好和缪县令说道一番。 这丫头,简直是个奇葩啊。伤成那样愣是没死成,这才过了几个月,倒真的养得活蹦乱跳了,当时,可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不过,这丫头心眼可有些坏。 自己受罪便罢了,还拉上小秀才一起。救命之恩,不说以身相许,竟然还要拉小秀才一起探险。 可怜的静儿啊。 “捕头大哥,我还称不上妇人。再则,我也只是想破案,想早点抓到真凶,难道捕头大哥还想看到有姑娘被害吗?” 这张口闭口天老子的,萧樱印象十分深刻。 当初在破庙,这位不仅见死不救,还在一旁看热闹,盼着她早死早超生呢。 “天老子,哪个黑心的会想看那惨状。” 除了阎王不收,面黄肌瘦外,还兼带牙尖嘴利。 难怪锱铢必较的吴婆子,没琢磨让这丫头以身相许报小秀才的救命之恩。 实在是,这姑娘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捕头大哥心善,定然想快点找到真凶。”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萧樱用的十分顺溜。果然,贾骏脸色好看了几分,看萧樱的眼神也和善了些。“这话还算中听,天老子的,不就是开棺吗?你怕个甚!有你贾哥在,看哪个死鬼没眼色的敢近你身。 左右今天也没什么事情,哥几个少喝一顿酒,陪着小秀才走一趟吧。” 贾骏开了口。 另几个衙役装扮的都乖乖点了头,最后大家齐齐看向……殷九明。 “九明啊,你今天是不是也得闲?”贾骏陪笑问道。 殷九明冷冷的点点头。 贾骏见殷九明竟然搭理他了,很是高兴。“那不如大家一起陪着小秀才走一趟吧。你也知道小秀才胆子小,这丫头看起来倒是有些胆识,可总归是个姑娘。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也不好向缪大人交待不是……” 于是,动身时。 他们一行从最初的她和小秀才两人,到了空前绝后的八人。 捕头贾骏带着四个差役,再加上殷九明。 四个差役走在前面带路,贾骏和殷九明走在最后。 她和小秀才走在中间。 小秀才似乎真的生气了,一路上也没理会萧樱。 倒是走在最后的贾骏,似乎挺好奇萧樱小小年纪,却这般胆大妄为的。不时问她一句。 “……你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记不清自己多大年纪,只知道自己姓萧?小名叫个英子?”虽然此英非彼樱,不过萧樱想自己便是解释,贾骏也未必懂。 于是她点点头。 ‘英子’这个十分接地气的名字似乎拉近了贾骏和萧樱的距离。 之后的路程,不等萧樱发问,贾骏已经将萧樱想知道的,竹筒倒豆子般说了。 南河村的百姓不负所望,力擒贼人。 抓到那人之后,才发现那人是南河村本村的一个无赖,一直讨不到媳妇……之所以对萧樱动手,是见萧樱落单,想占些便宜。 “那小子就是个怂包,还没动刑呢,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那小子敢杀人?我看他连只鸡都不敢杀。”萧樱不由得奇怪的问道。“难道我看起来像是敢杀鸡的?” 贾骏顿了顿,给了个很给面子的答案。 “你比起他可强多了,他上了堂,除了哭天抹地,可什么都做不出。你还能和大人据理力争……最后弄出一个开棺二次验尸的花样来。” 这话一出,萧樱觉得有数道目光一齐看向她。 让她颇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感觉她在诸人心中,已经不是个姑娘了。 简直就是个糙汉子。 “贾大哥说的不错,刚才在堂上,可吓死我了。还好贾头和殷兄陪着。要不然……我可不敢和你去义庄。” 有人撑腰,吴文静胆终于肥了几分。 萧樱看看他。 小秀才说话突然就开始结巴起来。“我娘,我娘说……你是个有本事的。果然,果然不错。” 贾骏一听小秀才提起母亲,顿时来了兴致。 “小秀才,你娘可是个不吃亏的。养了这丫头这么久?难道能白养了不成? 你娘是不是打着让这丫头嫁给你当媳妇的如意算盘?” 吴文静脸更红了。 明明才是初春,他好像被七月的大太阳活活晒了几个时辰似的。呐呐了半天,最后偷偷看向萧樱,突然就低下了头。 贾骏不由得哈哈大笑。 第八章 怂了 第八章怂了 “你们看到没?小秀才脸红了……我说萧丫头啊,你这也算是有了落脚之处了。等你这官司了了,想必吴婆就该开口了。抓紧些,年底兴许便能抱上孙儿了。吴婆打的好算盘啊。” 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萧樱已经看出,贾骏就是个心粗体壮的糙汉子。 他说这话,倒也没有恶意。 只是她好歹是个姑娘,这么大庭广众的提起,贾骏能娶到媳妇儿?据吴婆说,他还有个玉雪可爱的女儿。老天待他真是不薄! “时辰不早了,不想晚上露宿义庄,便快些赶路。” 最终,殷九明一句话结束了这个让萧樱不知该做何回应的话题。 萧樱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殷九明。 正迎上他冷冷的目光。 冷的仿佛能刺人。 萧樱只看了一眼,便没胆的避开了。 以前看小说,书里总喜欢写男人的目光像刀子,萧樱嗤之以鼻。如今她终于明白了,原来真的有人用眼神便能杀死人。 或许,在他看来,她该老实被送进女囚。 然后苦等哪天抓到真凶,真相大白,如果她侥幸没死在牢中,兴许能重见天日。 义庄在城郊三里处。 离义庄越近,队伍越发的静默。连最是话多整日天老子挂在嘴边的贾骏,也开始三缄其口,眼睛更是四下扫视着,一幅惊醒过头的模样。 至于小秀才,更是吓得步步跟在贾骏身边。 萧樱看出,小秀才其实有些怕殷九明。如果不怕他,小秀才似乎更想跟在殷九明身边。 最终队伍变成,殷九明在前,随后是萧樱。接下来是贾骏,小秀才和几个差役。 渐渐的,路的两边出现了枯草,枯草越来越高。 最后,一行人简直走在及膝的枯草中间。身后,贾骏的声音有些发颤。“九明,咱们回去是不是向大人讨个差事,把这野草清一清?”许是因为肝颤,贾搏头连每句开头必说的天老子都省了。 走在最前面的殷九明身形依旧。 在萧樱看来,面前的男人身形比挺,若是放在现代,简直就是个行走在路上的衣架子。 再加上那张冰雕也似的脸…… 萧樱不由得轻叹一声。 她想到自己映在水面中,那张委实只能算是清秀的脸蛋,突然觉得心好累。 “……贾兄若怕,便留下来除草吧。” 贾骏咬牙,身边几个差役闷笑出声。“天老子的,老子会怕?老子天不怕地不怕,我走前面给你们看看。”贾骏说完,硬着头皮冲到了队伍最前面。 步子迈的十分雄赳赳,气昂昂。 只是如果他速度能快些,小腿不打弯,会更有说服力的。 义庄建在十分偏僻之处。 托贾骏这一路给萧樱普及基础之识的福。萧樱知道大概半年前,开始有姑娘遇害。 本县的姑娘,那些能找到家人的,尸身早已被家人安葬。 可是更多的,却是找不到亲人的。 只能暂时安置在义庄。 谁想命案一直不断! 短短半年时间,受害的姑娘竟然有近二十个。 上次小秀才回家,吓的脸白的那次,是本月第三个遇害的姑娘。 这案子拖延的太久了,若是还不能破案,上面便要问责了。缪县令也为此寝食难安。贾骏一边说案情,一边问候那凶徒八辈祖宗。 关于案情,萧樱想了很多。 遇害的姑娘,身上虽然伤痕不一,可致命伤,都是当胸一剑。 这也是当初在城隍庙初遇之时,贾骏等人冷眼看着萧樱不施救的原因之一。 他们认为萧樱必死。 后来经小秀才提醒,贾骏等人意识到,如果萧樱也是被那凶徒所伤,她该是见过真凶的。 确定萧樱没死成,贾骏曾经前往医馆问过话,那时候殷九明也在一旁。 萧樱那时候半死不活的,郎中在一旁阴沉着一张脸,觉得贾骏所为简直是对他职业的侮辱。 他行医几十载,见过的伤患无数。像萧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勉强能活下来的,一定是因为命不该绝。她伤的那么重,凶徒必定下了狠手,这番九死一生下来,她记不住凶徒,甚至将一切都忘了,或是因为惊吓,或是伤情太重,郎中自认以他的医术,绝对不会误诊。 这些衙门里的差役,没本事抓到真凶,反而恐吓一个小姑娘,真是无用,难怪闹得整个镇子人心惶惶。 贾骏盯着半睡半醒的萧樱。最后还是殷九明将贾骏带走的。 也不知道事后是不是有人叮嘱小秀才了。 她刚恢复意识的那些日子。 小秀才看她的眼神很是奇怪…… 难道,今日殷九明和缪县令执意要将她收入女囚,是再次生疑? 总不会怀疑她故意隐瞒真相,和凶徒狼狈为奸吧! 想到这里,萧樱下意识的看向殷九明。 不想男人也正好在看她。两人目光一触即分。 萧樱不是会委曲求全的性子。 如果她是,此时也就不会在这了。 本来她活的好好的,在律师界渐渐闯出了名声,如果她只是想着明哲保身,便不会接那个要她命的官司了。 所以,她的目光只是一闪,然后毫不犹豫的上前。 快走几步,和殷九明并肩而行。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不过没有说什么,依旧沉默前行。 贾骏壮着胆走在前面,步子迈的越来越小。 这反倒成全了萧樱。 让她有机会开口说些早就想出口的话。 “……殷公子,我还欠了你一句谢谢,谢谢你当初的救命大恩。若不是你,我今日恐怕也会躺在义庄中了。” 殷九明淡淡看向萧樱,似乎奇怪萧樱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萧樱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这不是打算先打张感情牌吗。谁想古代男人古板,也许在殷九明眼中,越发觉得她不自重了。 来了几个月,她连这里女人逆来顺受的一成功力都学不会。 既然学不会,萧樱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扭捏了。直接开口问道。“你和缪县令执意抓我,不会是怀疑我和杀人魔是一伙的吧?我难道看起来像是杀人魔的帮凶?” 此话一出,萧樱已经形容不出殷九明的神情了。 他目光微凝,然后将萧樱上下打量一遍,随后没什么感情的说道。 第九章 奇葩 第九章奇葩 “姑娘想多了。” 萧樱露出一幅幸好的神情。“……还好是我想多了。我还真怕自己无缘无故便背上杀人狂魔帮凶的罪名。最后不明不白的背了这口黑锅,稀里糊涂的送了小命。” 殷九明:“……” 他向来独来独往,和衙门里的人也算不得亲近,只是大家经常见面,顶多算是点头之交。 虽然没人敢在他面前说破。可衙门里,从缪县令到差役,没一个敢在他面前放肆的。 就是整天日天日地的贾骏,在他面前说话,也收敛很多。 可这个萧姓姑娘……胆子着实不小。 殷九明本来没打算搭理她的,之所以跟着走这一趟。不过是因为刚才她在堂上据理力争,最后竟然说出‘开棺验尸’几个字。 平常姑娘上了堂,没吓的胡言乱语已经算是胆色不俗了。 殷九明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的姑娘。 走这一路,他心已经彻底静了下来,不由得有些懊恼自己在堂上开口。 就在这时,萧樱上来搭话。 殷九明没什么兴致开口,可这姑娘脸皮有些厚,似乎完全不会看人脸色。 而且自顾自解读他的话…… 看似胡言乱语,可是殷九明却觉得,萧樱的话,可是句句带着深意的。这姑娘……心中懊恼的感觉不知不觉散尽了,他倒真的想看一看,到了义庄,她还能不能这般神色坦然。 萧樱可不知道自己在殷九明心中,已经由路人甲上升到神经病,而后又由神经病降回路人甲。 她这人原本脸皮不算厚,可她发现在这里,如果脸皮太薄,不仅会饿肚子,一个倒霉,连小命都难保。 所以偶尔装个疯卖个傻的,她一点压力也没有。 从殷九明的神情中,萧樱已经确认对方没有让她背锅的打算。 心中那根弦绷的自然不那么紧了。 她也终于有心情四下看看了,这一看,萧樱脚下步子不由得顿了顿。 殷九明看似冷着一张脸,自顾自的前行,可是萧樱的神情,皆被他收入眼中。 见萧樱面露异色,他竟然拔冗问道。“何事?” 萧樱定了定神,她有些不好意思……暗怪自己太小家子气了,不就是突然看到十几口棺材摆在杂草丛生的院子中吗? 验尸是她提出来的。 这时候要说自己似乎欠了些胆量,是不是忒丢脸。 所以萧樱定了定神。 表情很是正经的回道。“到了。” 殷九明似乎是扯了扯唇角,然后站在萧樱身边,和她一起看向院子那十几口摆放整齐的棺材。 “天老子的,这年头棺材铺生意这么好?干嘛提前送来十几口棺材,摆在院子里,这不是明摆着吓人吗?回去我就向缪大人告上一状,一定是师爷拿了棺材铺的好处……” 贾骏骂骂咧咧的上前。 突然间,一阵丝丝拉拉的动静。 贾骏生的十分壮实,萧樱眼见他用和身形不成正比的灵活之姿,瞬间往后跳了几步。 险些被院门绊倒。“……鬼啊。” 萧樱和诸人看着贾骏一马当先的进了院子,然后又迅雷不及掩耳的吓的蹦出来。 那撕拉的动静过后。 只见离院门最近的那口棺材,突然间坐起一个人来。 这下不仅是贾骏,缩在诸人身后的小秀才也步入了贾骏的后尘,鬼叫了一声。 然后身子一软,竟然是晃晃悠悠的倒了。 萧樱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棺材中那个坐起来,明显是人的东西。 又看了看身边的殷九明。 难得,这位冷面煞神难得唇角微抿。 这时,贾骏反应过来,许是觉得刚才的举动太过娘们了。他一边拍了拍衣裳下摆,一边佯装无事的解释道。“我试试这旧门框结不结实。” 诸人:“……” 随后,贾骏转头,音效全开。“天老子的,你没事躺棺材里做什么?嫌自己命长啊?” 只见那位从棺材里坐起来的,淡淡瞟了一眼贾骏,然后自顾自的支起身子,不急不缓的从棺材里挪出来。脚踏实地后,才慢悠悠的开口。“天冷,这里暖和。”然后抬手指了指天……“日头能照到。” 满口喷火的贾骏,遇到这位躺在棺材里晒大阳的仁兄,一个快,一个慢,一个急,一个缓,明显被对方以静制动给压制了。片刻后,贾骏败北。 “天老子的,下次再这么吓人,我就把棺材板给你钉死。” “……杀人偿命。”那位继续慢悠悠的怼了回来。 贾骏第一次被堵的无话可说。 萧樱觉得挺解气,谁让贾骏这人当初见死不救。 那人怼完贾骏,目光缓缓移向萧樱等人,似乎在看到殷九明时顿了顿,随后目光扫向萧樱。“你们来便罢了,还带个姑娘来……这是打算直接毁尸灭迹。” “天老子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们是奉了缪大人之命,来验尸的。” 听到贾骏的话,那人收起脸上的调笑之色。 然后他忽然转向殷九明。冷声问道:“验尸?谁来验……那个小秀才?” 小秀才吴文静面上登时露出惊恐之色,止不住的往诸人之后缩了缩身子。可那人根本不看他。 明明二人对话简单,可气氛却有些剑拔弩张。 殷九明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萧樱。 萧樱觉得自己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胡闹。”那人对着萧樱冷笑的说道。 “是这姑娘在堂上向缪大人求来的。你一个看义庄的,还敢忤逆大人不成?”贾骏似乎以惹怒这人为荣,十分不吝啬言语和表情。 眼见这人一幅憋气的神情。贾骏脸上不由得挂上得意的神情。 “天老子的……你以为我们愿意来。还不是这姑娘叫嚷着什么开棺验尸。一个个被当胸一刀捅死,有什么好验的。” 便是以惹怒这人为乐,贾骏也不忘趁机腹诽几句。 走这一趟倒没什么。可这一路上劳累不说,才刚进义庄,便被吓的不轻,贾骏觉得自己的八字和义庄犯冲。“开棺验尸?你?” 那人这次倒没理会贾骏的冷眼冷语。 第十章 靠猜 第十章靠猜 而是目光定定的看向萧樱。在那样一双目光下,萧樱定了定神,然后点点头。 这人年纪看起来并不大,而且模样生的挺俊朗,眉眼冷峻,许是因为躺在棺材里晒太阳委实太过特立独行,以至人们很容易忽视他的相貌。 “你多大?” “……大概十六七岁。” 这是萧樱猜的。“大概?”年龄用大概这个词,兴许在这世上,萧樱是第一个。 “这丫头受了重伤,险些去见阎王,好容易捡回一条小命,倒把一切都忘了。只勉强记得自己叫英子。”虽说萧樱一番话,让他们折腾这一趟。 可好歹萧樱的命,也算是大家一起救回来的。 贾骏勉强把萧樱划到自己人这边。 总之,如今要一致对外…… 那人眉眼微微一蹙。萧樱以为他还会说些什么的时候,他身子一侧,让开了院门。 “愿意看哪个,就去看哪个。看完把棺材盖好。” 那人说完,竟然利落的一翻,再次翻进棺材里。 “你!你怎么又进棺材了?” 贾骏跳脚,眼看过了晌午,离天黑不过两三个时辰了,这都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了。那小子在一旁说风凉话便罢了,如今竟然又躺回棺材。他们可是即将天棺验尸啊。 他看守义庄,最是清楚庄里情况。 可他竟然一幅视而不见的样子。 “我不进棺材,难道你进?”对方冷笑着说完,便躺进了棺材。 贾骏:“……”他这张嘴啊。下次再和这混蛋说话,他就自扇嘴巴。 “走吧。”最终,还是殷九明开了口。贾骏冷哼一声,跟在殷九明身后进了庄子。 随后是几个差役,最后是小秀才吴文静。 只是在经过那男人躺的棺材时,突然一只手伸了出来。 吴文静吓了一跳,险些喊救命。好在他还记得里边是谁。 只见小秀才白着一张脸。对着棺材里的人呐呐唤道。“聂哥……”被唤为聂哥的人眉头几乎蹙成一个川字。 “真的是那丫头要开棺验尸的?” 几人已经走远,这人才轻声问道。 “是,是。” “她哪里来的胆子?”这话不是在发问,而是在自言自语,可小秀才却以为那人在问他。 于是他斟酌片刻回道。 “萧姑娘胆子确实大……她命也大。她那伤,反正只要见过,就不会相信她能活。可她活了过来……我娘说,说她命硬,还说她怕是来路不小。可看萧姑娘的样子,委实也看不出什么来路来。” 眼见着前面的人都进了屋子。 小秀才有些着急,虽然害怕,他也没忘记自己是仵作。 “我看胆大倒是真的。”那人嘀咕道,然后挥了挥手,打发走小秀才。 小秀才不敢多问。缩手缩脚的追向萧樱等人。 萧樱等人已经进了屋。 其实到了这步田地,萧樱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了。很大的一间屋子。 几乎和电影里看到的场景一样,中间一条窄窄的通道,供人穿行。然后左右摆着棺材。 放眼望看,棺材摆了满满一屋子。虽是午时,却几乎没有阳光照进来,一股阴凉的感觉环绕着诸人。 几个差役拿出香烛纸钱,摆在门边的小供桌上。 贾骏虔诚的点了三柱香,插到香炉上,双手合十拜道。“……惊扰亡灵。实是不得己而为之。诸位姑娘们……我知道你们死的冤枉。 不惩治凶徒,你们不能去投胎。这不,我带了个人来,她能帮你们昭雪沉冤。你们有什么冤情,只管告诉她。” 这个她,自然是萧樱。 吴文静进来时,正好听到贾骏这番话。 他脸色变了变,越发的惨白。 反观萧樱,一张小脸上不见丝毫惧意。 反而颇有几分兴致的看着贾骏这番唱念俱佳的大戏。 小秀才突然想到一天夜里,自己瞎眼母亲对他说的一番话。 母亲说,她虽然看不到萧樱的模样,可一个姑娘,被扔到乱坟岗,却还能活命,一定是个命硬的。 这女人命太硬,可不是个好事。所以,他们虽然救了她一命,可压根没想萧樱以身相报。命格这么硬的姑娘,他们吴家可留不住。 母亲的话,吴文静自然认可。 可也没觉得萧樱有什么出奇之处。 除了命硬些,似乎就是个普通姑娘。直到此时……吴文静终于明白母亲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她最终让缪县令打消猜忌,还能同意开棺验尸。 面对贾骏的刁难,她应对沉稳。脸上不见丝毫怯意,相比之下,吴文静觉得自己简直一无是处。 “贾头……别这么说。” 一股冲动,让小秀才开口劝道。 贾骏嗤笑。 “看来我们小秀才这是中了美人计了。哥哥给你面子,我不说便是……英子姑娘,接下来,便要看你的了。兄弟们,靠后些,别挡了英子姑娘的路。” 贾骏以为萧樱会生气。 会发脾气,他甚至想到了怎么应付发脾气的萧樱。 终究是个姑娘,给几句风凉话,再夸她几句胆大不怯场,随便应付应付这场面,也便过去了。贾骏压根没觉得萧樱真的敢开棺验尸。 这里只有小秀才一个仵作。 那幅怂样子,根本不敢往棺材前走一步。 至于殷九明……那人冷面冷心惯了。能陪着走这一趟,已经十分给面子了。 他绝不会再帮萧樱。 萧樱一个姑娘家,难道还真的敢亲自验尸不成! 便是借她几个胆子,贾骏也断定萧樱不敢。 事情到了这一步,该走的过场都走了,也该收尾了。 以上这些是贾骏心中所想…… 至于事情会不会按着他的想法发展……“贾捕头说的是,几位兄弟走这一趟,我已经十分感激了,再不敢连累几位。几位只管在一旁候着。” 萧樱上前一步,走向离自己最近的棺材。 她不怕死人,她信奉‘只有尸体不会骗人’这句话。 她处理过几桩刑事案件,也亲眼见过受害人,其中也有被凶徒伤的七零八落的。 最初少不得做噩梦,久而久之,她已经能免疫了。 她即将看到的,也许比曾经看过的更加……触目惊心。 第十一章 科普 第十一章科普 毕竟现代的医疗技术,这里是远远无法比拟的。 可谁让她倒霉,偏偏在这具身体里重生,占了人家姑娘的身体,自然要负责把这个身份择洗干净。 萧樱不觉得有什么委屈。 反而心中有股跃跃欲试的感觉,这感觉压倒了心中的惧意。 这时,突然一条手臂拦住了萧樱。 是殷九明。 萧樱一脸疑惑,事已至此,难道殷九明后悔了,不想让她开棺了? 殷九明似乎有些无奈,他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看向萧樱,然后扬声唤小秀才。 “吴文静,你来。” 小秀才快吓瘫了。他不敢啊,他害怕,他真的害怕。 他虽然勉强算是仵作,可也只是因为他读过几年书,进衙门讨个营生。衙门里以前有个仵作,只是死了母亲,要回家守孝三年,他才被赶鸭子上架。 抚阳是个小镇,民风淳朴,以前几年都没有凶案发生。 谁知道他上任后,却接连有姑娘丧命。 哪次姑娘死后,他都勉强看看伤口。确定是当胸一剑,便草草交差。 若说验尸,吴文静实在没什么建树…… 若不是仵作饷银多,他早就回家种地了。 “殷大哥,怎么验?” 殷九明像看怪物似的看向吴文静,小秀才腿抖的更厉害了。贾骏看不下去了……“九明,你明知道小秀才没什么真本事。他才跟了老仵作一个月,能学到什么? 是英姑娘要开棺验尸的,自然由她来验。我们几个陪着走这一趟,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是仵作。”殷九明淡淡说道。 “天老子的。仵作怎么了……咱们抚阳镇以前的仵作只是摆设。这里天高皇帝远的,哪个真有本事的愿意来咱们这里当差。 小秀才也只是混口饭吃。 反正咱们都知道。棺材里躺的人,都是被人当胸一剑刺死,有什么好验的?” 萧樱蹙眉。 贾骏针对她,她不介意,开棺验尸毕竟是她提出的。 可事已至此,贾骏却还是这样敷衍的态度。 “贾捕头,殷公子,吴大哥,几位差役大哥,你们真的知道什么叫验尸吗?” 吴文静抬起头,不解萧樱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自然是为了查看人怎么死的。这还用问吗?英姑娘,你若是不敢,便直说,我们几个大男人,绝对不会逼你。”似乎只要萧樱一点头,贾骏便要吆喝返程。 不是贾骏看低萧樱,实在这世上,便没听说哪个女人敢做仵作的行当的。 小秀才好歹是个男子,每次验尸都跟要了命似的。 何况萧樱一个黄毛小丫头。 “你说,什么叫验尸?” 殷九明没有理会贾骏的叫嚣,眼中也没有轻视的意思,他只是平静的问道。 萧樱看向殷九明,这人给她的感觉似乎时刻在变。 偶尔薄情,偶尔高冷,偶尔清贵。萧樱能看出,这些人中,殷九明是最有见识的一个,如果要斥责她,也只有他有资格。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很平静的看着她。 那是一种……酣畅淋漓,棋逢对手的感觉。 最终,萧樱用同样平静的语气开了口。 “验尸,严谨些解释,是检验人的尸体,追究死亡的原因和过程。 并不指简单的看一看死者伤处,判断死者被什么凶器所伤。 我听贾捕头说过吴文静验尸的过程。 太过潦草,不够系统……” 萧樱有个法医闺密,萧樱当初接刑事案时,为了涨胆,曾经观摩过验尸过程。 她虽然是个二把刀,而且理论大于实践,可在这里,萧樱可以自称学霸了。 话音落下,不止是殷九明,连小秀才,贾骏,还有那几个差役,似乎都有了兴致。贾骏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反驳萧樱的话。 见此,萧樱继续说道。 “传统上用三种方法推断死亡时间。尸僵,尸斑,尸温。棺材里的人,最短的遇害时间也有七天以上,如今是初春时节,尸体此时应是手脚皮肤脱落……” 萧樱一边说,一边示意殷九明上前相助。 殷九明沉默上前,稍加用力,便推开了离萧樱最近的一口棺材。 诸人屏息。 贾骏咬牙上前,果然见棺中女子确是正如萧樱所说那般……一时间,贾骏颇有几分瞠目结舌。 “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不是连自己名姓都记不清了吗?” 萧樱怔了怔,然后有些自嘲的解释道。“总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哪怕失忆,只要稍加刺激,便能回想起来。” 贾骏以怼人为乐,可萧樱这句话,却无端让贾骏觉得心里发凉。 愣生生吐不出质疑的话。 虽是初春,可这里连基本的防腐技术都没有。 可以想像棺材里女子的模样,可萧樱只是最初神情微惊。 此时萧樱回首,朝小秀才道。“有什么驱味的东西吗?实在没有,找几片鲜姜来。” 吴文静怔了怔,不等他反应过来。 突然有人伸手,将一块鲜姜递给萧樱。 萧樱接过来,抬眼去看,发现竟然是刚才躺在棺材中晒太阳的那人。她对那人道了谢,转身将鲜姜掰开,很是自然的递给殷九明一半。 殷九明接的也很自然。 然后二人几乎同时将鲜姜含入口中。 接下来,萧樱和殷九明配合默契,二人并肩站在棺材前。看着棺中女尸。 然后萧樱说,殷九明或点头或摇头。 至于贾骏等人,完全不知道萧樱和殷九明在说什么。 什么叫死前伤,死后伤? 什么叫手脚皮肤脱落呈手套状? 一个个词从萧樱口中吐出,直听得贾骏两眼发黑。吴文静初时不敢上前,可不知不觉,他已经挤到棺材旁,随着萧樱的话,看着棺中女尸。 虽然面容恐怖,尸臭刺鼻。 可是第一次,吴文静心中没有惧意,而是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豪情。 原来,仵作是这样一个神圣的职业。 仵作是替死者沉冤招雪,代死者说话。 萧樱说,尸体死亡时间太久了,如果三天内,还能验出更多的东西,甚至可以剖开死者胸膛查验。 小秀才受了不小的惊吓。 老仵作走之前,曾唏嘘…… 第十二章 女杰 第十二章女杰 老仵作曾说过,如果时间长些,他能教吴文静更多的东西。验尸是个手艺活,他只学会了皮毛。 他只会捣碎葱白,敷于伤口之上,然后用纸蘸醋盖住伤口,用以查验伤情。 他就靠着这点本事,确定死者被利器穿胸而过。 从而忽略了其它细节。 小秀才一下听到太多东西,脑子有些乱。 他有些昏昏沉沉的听着萧樱说话。 萧樱说…… 女子死前被绑,脖子有被勒的痕迹。 死亡原因,也并非他以为的利器穿胸。 而是被勒死,死后再用利器穿胸而过。 当时他验尸时,只注意到手臂有挫伤,只当是凶徒行凶时所至。 至于脖间勒痕……胸前伤口狰狞,他先入为主,并未在意。 “殷大哥,贾头,我错了。”他犯了大错,太过武断了。 他身为仵作,竟然连受害者如何至死都判断错误。小秀才简直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蔫头耷脑的。 贾骏长长吐出一口气,刚才他看萧樱验尸,眼睛几乎都不敢眨。即觉得难以置信,又觉得奇异…… 这么个小姑娘。 胆子出奇的大,面对着腐烂的女尸,脸上没有丝毫惧意。 竟然还亲自动手…… 贾骏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对萧樱说的话,简直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砸的框框响。 “不怨你,别说是你,就是老仵作在,也说不出这样一番话来。 你这个小丫头,看起来不大。肚子里倒真的没少装东西。”最后一句话,贾骏是对萧樱说的。 萧樱已经净了手,又吐出口中姜片。 她走出屋子,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回应贾骏。 “我隐约觉得,自己也没真的学过。只是看到过,听到过……” “只看到听到,便有这样的本事了。若真的有人教,岂不成精!” “贾大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一句话,贾骏简直臊的脸红发烫。他是个粗人,错便错了。“我是个粗人,先前对姑娘不敬,还望英姑娘不要记恨。我收回先前的话,你可不是个没用的小丫头,你简直就是个…… 女中豪杰。 若真的抓到凶手,我一定求大人记你头功。” 善恶分明是贾骏的优点,虽然一路上他对萧樱阴阳怪气的,可萧樱的疑惑,他都一一给解答了。 说话粗俗,整天把天老子挂在嘴边,却是个敢做敢当的人。“我只是希望快点找到真凶,别再有姑娘遇害了。” 这话算是说到贾骏的心坎里了。 他之所以觉得萧樱胡闹,也是着急找到真凶,可别因为陪着萧樱胡来,让真凶有机可趁。 此时贾骏庆幸他跟着胡闹了一回。 这真凶,兴许还真能让这小姑娘给寻到。 “九明,英姑娘,接下来呢……” 殷九明和萧樱都看向贾骏。 贾骏一头雾水。萧樱被贾骏憨直的神情逗笑了。 “接下来,自然是……一一查证。” 至于查证什么,贾骏顺着殷九明和萧樱的目光,看向摆的整齐的棺材。 旁边,小秀才晃了晃,险些再次五体投地。 他收回仵作是个神圣职业这句话,晚不晚? 接下来,殷九明,萧樱,吴文静,最终还加上了那个在棺材里晒太阳的,名叫聂炫的男子。 四人一起,排查死者真正至死原因。 除了最初死于盛夏的几个已化成白骨的被害者,最终,确定死后被一剑穿心的有七个。 另外几个,看似是被同一个凶徒所害,实则身上有另外的伤情。 萧樱甚至确定其中有两个姑娘,死前曾被轻薄过。 据小秀才回忆。这两个姑娘是在离萧樱她们栖身的城隍庙不远处被先后发现的。当时衣装齐整,只胸前有伤,小秀才将情况上禀,缪县令大手一挥,便将这两宗案子也并进少女被杀案中。 暮色西垂。 几人终于出了屋子。 站在院中,如今望着院中这些空棺材,萧樱都觉得眼睛疼。 她一个律师,便是到了这里干回老本行,也该当个讼师讼娘的。 如今反倒客串起仵作来。 可见人的潜能真的是无限的,就像女人的胸,挤一挤总会有的。“……已经这么晚了,我们快点回城,再迟城门便要关了。”贾骏给小秀才打了半天下手,如今只想回家大睡三天,至于吃饭?别和他提吃饭,谁提他和谁急。 想到饭,便想到…… 呕,他想吐。 诸人点头。 几个差役也是面露菜色。 以前只知道当差役不容易,水里来火里去的抓凶手。 如今才知道,原来当仵作更不容易。 这已经不是水里来火里去便囊括的,这根本就是尸山血海里走一趟啊。 太血腥了。 几个心有戚戚,决定下次无论如何不来义庄了。 时间确是不早了,何况追查凶徒这种事,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办到的。 萧樱和殷九明今天已经商量过了。 俩人心中对凶手,都大至有了方向。 这在现代,约莫算是凶手画像。到了这里,勉强算是福至心灵吧。 “今天便到这里,明天继续。你明天和小秀才一起来衙门。”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萧樱说的。 萧樱:“……” 诸人:“……” 语气这么随意,仿佛衙门是他家开的,真的好吗? “别多想,大人若是知道你的本事,也会这么安排的。” 贾骏突然有些同情起萧樱来。殷九明这人,街人向来冷冰冰的,十分不合群,偏生缪大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死活要把他留在衙门里。 人家执意不当官差。 缪大人竟然允许他随意在衙门里出入。 萧樱好歹是个姑娘,说话便不能客气些。 一幅颐指气使的神情,他真是凭实力讨不上媳妇啊。 萧樱可没多想,她不仅没多想,她还挺高兴的。终于,终于在她囊中最是羞涩之时,殷九明向她递出了橄榄枝。 于是,贾骏有些奇怪的看着萧樱红着一双眼睛。 向殷九明追问她可不可以算编外人员,好歹给份饷银,她要的不多,和小秀才一样就行。 殷九明像看妖怪似的看了一眼萧樱。 然后头也不回的迈步走了。 第十三章 跟班 第十三章跟班 萧樱十分不甘心,小声腹诽。“让我做白功,没门。” 正好凑上前来,想要怜香惜玉安慰萧樱的贾骏:“……”是他多心了。 竟然忘了这姑娘面对腐尸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何况一个活人。 贾骏也灰溜溜的走了,今天一天时间,他的世界观几乎被重塑,他得多花些功夫去消化。 最终还是小秀才心软,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叫萧樱一起走。 “萧姑娘……回家……回家吧。再晚,就只能露宿义庄了。” 因为害怕,他在萧樱面前结巴的毛病都不药而愈了。 萧樱叹气,依旧不甘心。“殷九明是个坏人。” 这话与其说是骂人,倒更像在撒娇,不过小秀才没有意识到,在他看来,萧樱根本算不得一个姑娘,试问哪家姑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面对腐肉白骨。反正小秀才是没这个胆子的,他缩了缩脖子,突然觉得一股冷风刮向他。 小秀才险些吓得嚎出声来。 好在,下一刻,一个声音挽救了他。 “等等,我也和你一起走。” 然后,世界突然安静了。 西下的夕阳,晚归的渡鸦划过天季,嘎嘎的叫声突然打破这份死寂。 殷九明和贾骏驻足。贾骏脸上神情仿佛见了鬼。“聂炫,当初缪大人亲自来请,你都死活不出义庄,如今反倒主动要跟我们走,你疯了。” 聂炫十分嫌弃的瞥了一眼贾骏。 “不是跟你走,是跟这位姑娘走。” 这话一出,殷九明脸上神情更冷了。 萧樱虽然一头雾水,可本能告诉她,前方高能,危险。 她赶忙移步,和聂炫拉开距离。在贾骏等人眼中,她本来就不像个姑娘了。如果再和聂炫扯上什么干系…… 下次殷九明便不会只说自重二字,该换成沉潭了……谁让她不自重还外加不守妇道。 可以想像,自己的前路得有多么荆棘遍布。 贾骏上前,作势摸摸聂炫的头。“这也没发热啊,怎么净说些疯话。英姑娘一个小姑娘,你跟英姑娘走,算什么?难不成算是上门女婿?” 贾骏说完,突然觉得一道冷意向他袭来。 他猛然回头,听看到殷九明一张淡漠的脸。 “既然决定了,便一起吧。” 他说完,转身便走,这次没再停留。 贾骏摸了摸鼻子,觉得世界真玄幻。简直以义庄为家,先家对于缪大人的招揽,义正词严的回以:看守尸体是他平生所爱,打死他,他都得抱着棺材一起死。 如今义庄不过来了个姑娘。 他便没脸没皮的粘了上来。 这是什么世道,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不正常。 贾骏一脸不明所以,转身走了。 随后是几个差役,平日里叽叽喳喳,走这一趟少不得要和贾骏讨顿酒喝,只是今天,几人聪明的没有开口。 没法子,今天一整天,似乎都有些不对。 处处透着蹊跷。 几人还是觉得小命为重,至于肚里的酒虫,还是先压压吧。 最后是小秀才。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有心向萧樱透露一二,可是见到一旁“虎视眈眈”的聂炫,小秀才最终没种的追向贾骏等人。 眼看着自己被丢下。 萧樱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哭。 辛苦大半天,也算是帮了衙门的忙,可这些人过河拆桥的功力高深。连她这个异世孤魂都望尘莫及。 “我一无银子,二没力气,如今还在人家矮檐下,靠别人接济。我可养不起你。” 聂炫终于有时间看萧樱了。 只觉得这姑娘虽然手法干净,嘴皮子也挺利索。可似乎脑子不太好。 “……我有银子,我可以养英子姑娘。” “是你要跟着我的,不管你有多少银子,你也是仆从。 顺便,我姓萧,叫我萧姑娘。” 一个个,都当她是傻子,可劲的欺负。 真当她不知道聂炫打着什么主意呢。 所有人,只有她一个外来的,这些人要做文章,当然要打她的主意。 这个叫聂炫的,虽然是个看义庄的,可萧樱上下左右,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人身藏不露。 既然这人挑中了她。 她似乎也赶不走。既然躲不开,索性便物尽其用。 果然,聂炫脸色似乎黑了黑。 然后冷哼一声,越过萧樱,追向诸人。 萧樱笑笑,觉得这个世界也许不像她以为的那般让人绝望。也许,真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用不用锁门,可把别棺材弄丢了。” 前面聂炫脚下似乎一顿。 然后头也不由的,仿佛萧樱是瘟疫般,加快追向贾骏等人。 回程十分沉默。 不管是贾骏还是小秀才,似乎都没了说话的兴致。 殷九明则全程黑脸。 似乎比来时更加沉默。 既然没人说话,萧樱索性边走边想。 这些姑娘,明显不是一人所害。 大多数,是被那个神秘的凶徒所杀。 可那两个死在城隍庙附近的,明显是被人轻薄,凶徒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伪装现场。 偏生遇到小秀才这么个二把刀仵作。 险些让真凶得逞。 至于本镇那些遇害的姑娘,因为入土为安。 萧樱不能查验。 不过也够了。 已知的这些,已经能证明,确实有股势力……在暗中挑选着目标,然后将姑娘杀害,再用剑刺穿姑娘……至于用意?难道是什么邪教组织,弄什么血祭的玩意? 在关城门前,一行人终于进了城。 贾骏带着向个差役回县衙复命。 殷九明自顾自离去。 至于萧樱…… 贾骏表示反正萧樱住在小秀才家,也不怕她逃掉,就让小秀才就近看守。 还有聂炫,那个不知为什么粘上萧樱的家伙。 不管贾骏如何冷嘲热讽。 小秀才看他的目光多么惊奇。 聂炫都岿然不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执拗神情。 萧樱走,他便跟。 最后真的跟着萧樱回了南河村…… 吴婆这一天过的胆战心惊,生怕萧樱连累自家宝贝儿子。 当初救下萧樱,完全是想积点阴德,好让菩萨庇佑自己的儿子。 如今吴婆反倒有些后悔了……当初也未尝没存着一分私心。可这女娃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别说自家儿子是衙门里当差了,哪怕吴文静是个种地的,吴婆都觉得萧樱配不上自家宝贝儿子。 第十四章 长工 第十四章长工 何况如今萧樱还被衙门带走了。 难不成,萧樱是个坏人? 吴婆这一天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生怕自己一个心软,替儿子惹下大麻烦。 若是衙门里的差事有个闪失,吴婆只能再次离家出走了。 等啊等。 终于盼回了儿子。 萧樱还有……一个男人。 吴婆有些懵。她虽然看不见,可耳朵却灵敏的很。那男人是跟在萧樱身边的。 虽然吴婆没打算讨萧樱当自家儿媳妇。 可好歹人是她救回来的。 当初若不是她一个心软,求了老赵头,用她自己的口粮换回萧樱一条小命,这丫头兴许尸骨都寻不到了。 可她竟然……恩将仇报。 带个野男人回来向自家儿子……示威。 吴婆心里弯弯绕不多,当初带萧樱一起回来,也确实打着给儿子找房媳妇的小心思。后来实在觉得萧樱配不上自家儿子。可是,她也不能带个野男人回来啊。 “英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小秀才赶忙上前。“娘,不关萧姑娘的事,聂大哥只是来咱家借宿几天……” 吴文静实在不知道聂炫为何要跟着萧樱,可他不傻,他看的出,二人之间并无男女之情。也许聂炫有什么苦衷。 事已至此,吴文静从头看到尾。明白这事和萧樱没关系。 萧樱一没开口相邀,二没说什么让人误解的言辞,纯粹是聂炫自做主张。 “静儿,我的傻儿子。咱家突然多个男人出来,村里人会怎么说?一定说你不像个男人,没担当。家里的事都管不了,又能做成什么大事。 英丫头住在咱家,自然要守规矩。 咱家,不留外人。” 萧樱没说话。 看着吴婆拄着拐杖在那里耀武扬威。如果吴婆眼睛好用,看到聂炫的模样。一定不敢这般放肆。 不过这事,她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吴婆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式,好像她不守妇道,给小秀才带了顶绿帽子似的。 天可怜鉴,便是要带,她也会选殷九明,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 至于这个聂炫,鬼知道他是什么人。 “娘,不关萧姑娘的事,您别生萧姑娘的气。” 吴文静即不敢忤逆母亲,也怕母亲说什么过激的话,惹怒了聂炫…… 他其实有些怕聂炫。和怕殷九明差不多。 这两人身上,都带着让小秀才恐惧的气势。 按理说,聂炫一个守义庄的,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气质。可他偏偏气势摄人,不言不语的站在一边,便让小秀才冷汗直昌,也亏得萧樱一路对聂炫冷着脸,不假颜色,按成是他,可不敢这般怠慢。 “不想让我生气,便别留不相干的人。” 吴婆仗着眼瞎,以为家里来了个吃软饭的。 她一方面气萧樱引了个男人回来,一方面又心疼家里米粮。 “娘……” 吴文静无法,只得求救般的看向萧樱。 面对腐尸面不改色,想来应付起他瞎眼娘来,也能信手拈来。 萧樱确实没让吴文静失望。 她上前,扶着吴婆转身,一边走一边说道。“您误会了,他是来咱家里当长工的……” 吴文静和聂炫:“……” “长工?可静儿拿不出请长工的银子啊。”吴婆还是觉得事情蹊跷。 “他不要银子,不仅不要银子,他还每月给您二两银子。感谢您收留之恩呢。” 萧樱继续游说。 聂炫:“……”他是不是选错了人。 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早知道便跟着殷九明了,哪怕受些白眼,也好过“被卖”。 毫不犹豫便把聂炫卖了的萧樱,心里可没丁点愧疚。 谁让聂炫利用她。 她向来不是吃亏的性子。 她之所以誓要查出杀害姑娘的真凶,可没有什么崇高远大的理想,也没打算当正义使者,她想报仇,她只想报仇。如果不是那人伤了她,以至正主魂归黄泉,她便不会倒霉的鸠占鹊巢了。 虽说有机会重生。 可重生在这里,还不如直接归西。 她如今过的叫什么日子啊! 不过,明天开始,便有人和她一起受罪了。这么一想,萧樱倒觉得是件好事呢。 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自然,独受罪不如众受罪…… 逻辑没毛病。 吴婆被萧樱说的晕头转向,最终真的觉得姓聂的能住进自己狗窝似的小院,是姓聂的祖坟冒了青烟,别说二两银子了,便是给二十两,也是应该的。 既然有银子拿,吴婆脸色自然好看些了。 不是野男人,反倒是个能给家里干活的长工。 这意义便不同了。 吴婆非但不怕有人非议了,还觉得自家因为有了长工,整个吴家都升华了呢…… 晚上还给早亡的吴父上了柱香,告诉吴父,儿子长本事了,如今家里都雇上长工了。 旁观了整场闹剧的萧樱的聂炫对视一眼。 聂炫眼中迸发出冷意。 萧樱却仿佛视而不见。毫不犹豫的转身回了她的小柴房,至于聂炫今晚住在哪里…… 既然是长工,自然是居于她下。 她都住柴房,长工……门边有个狗窝,还挺宽敞,估计勉强够聂炫容身。 倒是小秀才似乎十分不好意思。 勉强匀出一床被子,还被吴婆数落了半天。 至于聂炫最终睡在了哪里? 第二天一早,萧樱像往常那样起身,推开门,便看到一遵门神。 那人冷着一张脸,正正挡在她门前。萧樱上下打量他,发现这人看起来十分干净爽利,竟然还换了身衣裳。比起她这个所谓的“主家”,可顺眼多了。 她身上依旧穿着小秀才的旧衣裳。 灰扑扑的,再配上她如今的脸色。 十足的倒人胃口。 也亏得殷九明等人看到她,没露出嫌弃之色。 可见,古人在涵养方面,确实不俗。聂炫也是如此,她昨晚算是摆了他一道,可他并未寻她晦气。 便是此时,他挡在她门前,也只是面色稍冷。她抬眼看他,他还颇有涵养的往后退了退,一幅规矩守礼的模样。 “聂公子,有事?” “……做为你的随从,长工……萧姑娘是不是该略尽地主之谊。” 第十五章 蓝颜 第十五章蓝颜 “想去哪里?” 萧樱很痛快的点了头,反倒聂炫颇有几分怪异的打量萧樱。 最终,他也没问萧樱怎么看出他的用意。 萧樱同样没有追问聂炫为何放着殷九明,贾骏那样明显更合适跟着的人,最终选择了她。 省了两人的早饭,吴婆自然高兴。 只是萧樱和聂炫两人出门,吴婆便有些不高兴了。时辰还早,吴婆吆喝小秀才陪同。 原话是聂炫既然是吴家的长工,出门自然该跟在吴文静身后。 以至小秀才小脸惨白,颤颤巍巍的跟在萧樱和聂炫身后,萧樱先带聂炫去了河边。 她今天没来洗衣服,河边洗衣的村妇见到她,态度十分殷勤。确定萧樱没有大碍,才颇有些无趣的结伴而去。 萧樱叹气,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真的出事,她们能得到什么好处,无非是几分谈资罢了。 “……人心不古啊。小秀才,你们这南河村看起来淳朴,可村里人可不太友善。整日盼着谁家出事,她们好背后指指点点。 我先前还挺同情她们。 男人整日闲来无事,整日无事生非的。 如今看来,真的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自作自受。活该被男人打骂。 “也不是都坏。总有几个好心的。聂公子,萧姑娘……我知道你们一定有事要办,我便不跟着了,我在河边等你们。你们办完事,我们再一起回去。要不我娘该生气了。” 有外人在,小秀才口齿伶俐。一点也不结巴。 聂炫似乎有些奇怪,不过他这人一看就是个闷葫芦型的,凡事闷在肚子里发酵,宁可烂了,也绝不会轻意出口。聂炫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萧樱,率先迈开步子。 “你去小树林边等着吧,以防那些女人消遣你。” 见到女人就会脸红的小秀才,实在适合被女人围攻。 小秀才果然脸红了,哆哆嗦嗦的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直奔前面的林子。 萧樱摇头叹气。 恐怕在小秀才眼中,女人真的是老虎。遇到了一定会躲开,目送小秀才远去,萧樱调头去追聂炫。 她发现聂炫并未走远,站在离她不远的河边左观右望,萧樱上前,好脾气的问道。 “聂公子怀疑什么?” “你说话总这么直来直去吗?便不能矜持些?” 聂炫十分嫌弃。 模样不济便罢了,还这么一幅油盐不浸的性子。难怪占便宜没够的瞎眼吴婆都没敢打她主意呢。实在是……得不偿失。 聂炫心中第一次升起一股悔不当初的情绪。 “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姑娘自然会害羞,会矜持。可我们又不是那样的关系,何必多此一举。你还是快点办事吧,早办完早走,也省得吴婆整天疑神疑鬼的。” 聂炫明明很急,要不也不会把萧樱当成救命稻草。 可是和萧樱相处,她总会让他不知不觉便放松了心里紧绷的那根心弦。 明明她并未做过什么,有时候,只是随口一说,他竟然便控制不住的想要辩上几句。 天知道,他曾因话少而被家人误解,身负恶名。 “……你昨天验尸时,有没有注意到……凡是被勒死的姑娘,衣角都沾染了一些东西?” 说到正题,萧樱想了想,正色回道。“发现了,似乎是某种植物的汁。小秀才说当初他发现后,上报给缪县令。 后来缪县令吩咐小秀才。 说是不小心弄污了衣裳罢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要把注意力放到凶徒身上。要抓一刀捅死姑娘的杀人凶犯。” “你觉得缪县令说的不对?” 萧樱摇摇头。“或许真的只是不小心沾上的,或许,是凶案现场沾上的……” “凶案现场?” “所有的受害者,都是先被勒死,移尸,然后再被人当胸一剑穿过的。所以,发现尸体的地方自然不是第一现场。一定有个地方……供杀手行凶之用。” 不知不觉间,聂炫已经边走边和萧樱你一句我一句讨论起来了。 高冷人设似乎瞬间崩盘。萧樱心里觉得好笑,不过有人和她讨论案情,是件好事,总比听村妇们说些张家长李家短的事。何况案件关系到她能否洗清嫌疑,替“自己”报仇。 “你之所以执意要来南河村,难道,是发现了什么隐情?” 聂炫怔了怔。 越发觉得身边这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小姑娘似乎十分机灵,他什么都没说。 她也不像别人那样叽叽喳喳的追问。 便真的任由他跟了一路。 虽说被说成‘长工’……不过好男不和女斗。他自然不会和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便让她占些口头上的便宜又能如何。 听小秀才说。 这姑娘也是苦主,险些一刀毙命。 一刀毙命? 似乎哪里不对。 聂炫停下步子,萧樱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萧姑娘,你身上的伤?” “你也想到了……我昨晚也突然想到了。如果按照我们的推论,凶手先杀人,再放血……我应该是先被掐死,然后再被当胸一剑穿透。 吴婆和赵叔他们发现我的时候,我虽然只剩一口气了。可确实只有剑伤…… 而且那两个真的被当胸一剑杀死的姑娘,都是在偏僻之处发现的。 而且都被轻薄了。显然,凶徒是个好色之徒……” 说到这里,萧樱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聂炫也觉得接下来的话,自己不适合听了…… 萧樱现在分析的是自己为何没被轻薄……不过聂炫显然低估了萧樱脸皮的厚度,或者说低估了萧樱的职业操守。 “我这模样,怕是还不够格让好色之徒铤而走险…… 所以我怀疑,伤我之人,确是连环杀人案的真凶。只是为何没有先掐死我? 或许是出了什么纰漏,也或许…… 发生过什么事,只是我受伤后记不清了。” 萧樱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什么不妥之处。她又没自暴短处,隐私也藏的好好的。她只说自己模样不济,登徒子怕是看不上她。其实萧樱太过妄自菲薄了。 第十六章 怀疑 第十六章怀疑 仔细看,她五官生的不错。 大眼,俏鼻,樱桃小口。 只是因为伤重,脸色不佳。任何一个大病初愈之人,一定和好看二字无缘。 至于在聂炫看来,萧樱胆子很大,做事有度,遇事沉稳,是个十分灵动的姑娘。 是他从未见过的姑娘。 萧樱这话一出,聂炫露出无奈之色。 他不知道自己该安慰一句,还是该点头,附和萧樱的话。 萧樱也不在意。 她甚至没有生为女孩,该被人照顾的意识。 见聂炫没说话,只当聂炫是默认了她的话。她想了想继续说道。“我在想……如果凶徒知道我没死,会不会来杀人灭口。” 聂炫脸色微变。 “你想以自己为饵?不可。没有让你一个姑娘一而再置身险境的道理。” 他们昨天才相识。 昨夜他甚至觉得这姑娘是个妖怪。 张口便说他是长工,糊弄起人来简直一套一套的。实在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姑娘。 可是此时…… 聂炫也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 他没告诉萧樱他为何要离开义庄,为何执意跟着她来这南河村。 可萧樱似乎猜到了他的目的。 “便是我打算以自己为饵,也要知道在哪里布饵? 还得划个大至的范围,总不能整个抚阳镇布防。 这个不忙,我们还是先说说那染了女子衣裳的东西是什么吧? 你又为何认定,那东西会在这附近?” 话题终于绕了回来。 可是和最初聂炫的设想已经有天壤之别了。 他本意是以他为主,萧樱帮不帮他,他都不在意。可是萧樱一番话后,聂炫觉得自己若是不开口,便算不得男人了。人家姑娘都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把事情分析的这么透彻了。他再藏着掖着,像什么样子。 “我仔细查看过。 又弄了几十种花草果浆染在不同的衣物上,最终才确定了那些衣裳下摆沾的是一种浆果的汁。 一种只长在这片山林的浆果。”聂炫用手指向不远的林子。 林子后面便是起伏的郡山。 山势险峻,只有邻着南河村的这坐山峰山势平缓,人们若是出入这坐山,必经此处。 “或许凶手确实在此处出入过。可是现在必然不在了,我们便是去林里搜寻,恐怕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证据了。” 聂炫摇摇头。 “那种浆果用处不大,没什么人会专门采摘带出山里。” 于是聂炫猜测,萧樱所说的凶杀场地,或许便离此不远。 这下萧樱脸色也是微变。 可是似乎又说不通,如果这么容易便能锁定凶杀现场,为何大半年过去了,死了这么多姑娘,衙门上下还是一头雾水。 便是小秀才本事有限,查验不出。 可是还有殷九明在…… 萧樱本能的觉得殷九明绝对不是一个草包。 还有贾骏,他虽然脾气糙了些。可绝对是个性情中人,但凡有一点线索,他一定会紧追不放的。 可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案情毫无进展。 萧樱不开口,聂炫也能猜到萧樱此时在想什么。 “你在想为什么这么显眼的证据,却无人发现?” “是。太明显了……如果真像你说的,凶案现场便在这林中。为什么自始至终,无人发觉? 半数遇害的姑娘裙子上都染了那东西,为何无人理会?实在有些说不通……” “也许,确实追查过,可是却不了了之。” 萧樱看向聂炫,眼中带着疑惑。 她空降这里虽然有几个月了,可大半时间在吴家养病。 勉强能下地后,活动范围便是吴家的小院。 后来开始接手吴婆洗衣的活计,也只在吴家和村边小河两点一线的往返。 唯一算得上出门……便是被带到县衙,和随后那趟义庄之行了。对于这里的情况,知之甚少。聂炫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昨天被贬成长工的怒意,渐渐消了。 他虽然认识萧樱时间不长。 却觉得萧樱时而聪明过人,时而呆呆傻傻的。 前一刻还侃侃而谈,此时却瞪着一双眼睛,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 聂炫又想叹气了。 他发现这才离开义庄一天,他叹气的次数比过去五年加起来的次数还要多。 “有个比缪县令更有权势的人,迫得他不能去追究。” 聂炫最终还是给了萧樱答案。 萧樱点点头,聂炫这么一说她便懂了。不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吗? 她在现代见多了。 倒没想到这里生产力这么低下,官场那一套倒是深化的炉火纯青,丁点不比现代差。“我受伤后,脑子都不好用了。竟然没想到这一点。我明白了……有人从中作梗。 我听说……抚阳镇是五皇子的封地。我们是不是能想法子见一见这位皇子殿下。” 萧樱不太懂这里官员的等级。 缪县令的顶头上司是哪个,她都一问三不知。 不过这里既然是五皇子的封地,想来最大的那个便应该是那位皇五子了。 聂炫用看傻瓜的目光盯了萧樱片刻,确定萧樱说的不是玩笑之言,她是真的认为能轻意见到五皇子,或者是把这事禀报给五皇子,此事便能迎刃而解。 “五殿下不是轻意能见到的……再说,殿下的封地是太平群,其下共有九镇。抚阳镇只是其一,而且地处偏僻,离王府最远。 再则,凶案发生的本镇,如今还没有眉目,便这么贸然去求见王爷。除非缪县令这个县令不想当了。” 此时,他们正好走到萧樱上次落水之处。 到了这里,萧樱便觉得身上的伤开始刺痛。 见到萧樱一副不自在的模样,聂炫笑了……“伤你的人,还在牢里。虽然他确是和凶案无关……可那人是个无赖,经常在林间乱逛,我怀疑,他袭击你,另有目的。” “能有什么目的? 难不成,他觉得牢里更安全?” 聂炫定定看向萧樱。 萧樱怔了怔,然后意识到,她似乎无意中,说了句了不得的话。 聂炫目光转向河面。 “所以我才要来这里看看……他在这里袭击你? 明知道只要你一喊,便会有人前来。 何况这里河水清透,你很容易发现他。 如果他真的要袭击你……何不等你走到林子旁。你便是呼救,人们一时三刻也寻不到你……” 第十七章 出事 第十七章出事 这些,萧樱也想过。 不过她没什么头绪。 聂炫这么一说,萧樱顿时觉得茅塞顿开。 原来迷雾遮眼,似乎一瞬间清风袭人,吹散了雾气。 “时辰不早了,我们还要去县衙,先回去吧。” 萧樱跟在聂炫身后,去找小秀才。 然后三人结伴回吴家。 吴婆一边吆喝儿子吃饭。 一边吩咐‘长工’聂炫打水劈柴。 聂炫黑脸。 小秀才缩了缩脖子,不敢当面反驳母亲。 萧樱不好意思的笑笑,双手合十,做了个讨饶的神情。 聂炫冷哼。 当真乖乖去劈柴担水了。 小秀才吃完饭,聂炫的活计也做完了。 萧樱也收拾妥当。 三人结伴出了门…… 正好碰到隔壁院门大开,铁拐赵晃悠着出门,小秀才赶忙上前扶着,他一直感激赵瘸子收留了吴婆,算是他母亲的救命恩人。 “赵叔,您这是去哪?” “……出去找鼠儿那个小混蛋。” “鼠儿不在家?去哪了?” 铁拐赵骂骂咧咧的说道。“谁知道他上哪疯去了。昨天一宿都没回来。早知道他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就该睁眼看着他饿死!” 小秀才不知道怎么接话。 向萧樱递出求助的眼神。 一旁聂炫一副嫌弃的神情,越过二人向前走去。 “那是谁?文静啊。你赚几个银子也不容易,可别总发善心。收留个丫头,好歹以后能当房媳妇用。养个男人算怎么回事?” 聂炫猛然回身,目光冷冷的瞪向赵瘸子。 赵瘸子就是个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 身子一哆嗦,话题生硬的一转。“等的到那浑小子,我抽断他的腿,看他还乱不乱跑……” “赵叔别气了,鼠儿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不会乱跑的。兴许是上山给赵叔您打野味去了。”那小子确实整日吵吵上山打山鸡,赵瘸子脸色果然好了些。 “静儿该去衙门上工了吧。你顺便帮我求一求贾捕头,让他找找鼠儿那浑小子。” 小秀才好脾气的点头,答应一定把话带到。 赵瘸子这才一瘸一拐的往林子走去。 他打算问问早上去砍柴的村民,见没见到自家那个浑小子。 小秀才有些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的上路。 聂炫似乎十分看不上他,眼中尽是嫌弃之色。 不过碍于他自认为高冷的人设,没有口出恶言。 相比昨天他冷脸冷语的倨傲模样,今天他显得温和多了,尤其是和萧樱话说的多了。 小秀才满腹疑惑。 明明今早聂炫站在萧樱门外,还一幅讨债鬼的模样。 早上二人不过说了一柱香的话,便能摒弃前嫌,若萧樱不是个姑娘,聂炫怕是要上前和萧樱勾肩搭背了。 小秀才有些不高兴。 可为什么不高兴,他又想不明白。 所以一路上十分沉默。 萧樱和聂炫都没注意到小秀才不同寻常的沉默。 在萧樱看来,这几个月她虽然住在吴家,除非十分必要,小秀才从来不会主动和她说话。 如今这一前一后走路,小秀才沉默不语的模样,显得十分正常。 一路上,萧樱和聂炫又说了很多。两人各有猜测,只等见到殷九明等人,再集思广益。 还没进衙门,便有个差役迎上前来。 是昨天一起去义庄的,似乎叫林威。 一共四个差役随行,贾捕戏称四人是他的四大护法。 “小秀才,萧姑娘,聂公子……又出事了。” 萧樱和聂炫对视一眼,萧樱想,果然如此。一日不抓到真凶,事情便不会完结。 贾骏甚至异想天开的说过,他们这么严防死守,凶手也许害怕了,就不会再出来害人了。 这完全就是阿Q逻辑。 便是在现代,又有多少连环杀人案不能告破。一个人,如果尝过鲜血的味道,便会沉迷其中,永远不会罢手,除非他被抓到,失去了杀人的能力。 “林威,出了什么事?”聂炫和林威是旧识。 林威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 原来又发现了一个遇害的姑娘。 贾骏带着衙役已经过去了,殷九明比他们来的稍早一些,也已经去了。 他留下来通知吴文静。 “贾头说,如果萧姑娘和聂公子一同来了,便一起去看看,兴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前面带路。”聂炫没有问萧樱的意见,直接吩咐道。 萧樱转身跟上。 小秀才走在最后。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怎么又出来了。 他目光看向走在聂炫身边的萧樱。 突然想起上次萧樱拜托他问贾骏,能不能在衙门里给她谋个差事,她要自食其力。 他没敢开口。 毕竟贾骏对萧樱失忆一直耿耿于怀。 小秀才也觉得萧樱一个小姑娘,能在衙门里找到什么差事。 是他错了。 他该早些和贾骏说的。 或许,也可以找殷九明…… 小秀才快走几步,决定一会当着贾骏和殷九明的面,替萧樱求个情。 这个仵作,还是换萧樱来当吧。 他真的不想噩梦连连了。 一边赶路,林威顺便告诉萧樱几人,他知道的案情。 这次死的姑娘姓楚,是抚阳富商楚家的千金。这位楚千金在抚阳颇有美名,又因是楚家唯一的嫡出小姐。 自及笄后,登门提亲的媒婆几乎要将楚家门槛踏平。 楚老爷眼光颇高。 对于女婿人选再三斟酌,一直没有挑中满意的。 以至楚小姐年芳十七,依旧待字闺中。 发现楚小姐出事的是她的贴身丫头,她一早起身,却服侍自家小姐洗漱。 掀开床幔,发现自家小姐惨死。 前胸被利器洞穿,血染红了半边床铺…… 小丫头几乎吓傻了。 嘶喊着招来了院中粗使婆子,最后请来了楚老爷。 随即报官,贾骏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往楚家。 “这个楚家,在抚阳颇有善名。楚家做的是粮食生意……楚老爷为人和善。 楚家做生意也十分仗义。前几年咱们抚阳闹旱灾。全城的粮铺都涨了三成价,楚家,只涨了一成。” 在到达楚家之前。 萧樱和聂炫已经大概了解了情况。 楚家小姐遇害,而且是在自己的闺房遇害。 第十八章 现场 第十八章现场 楚家小姐年纪越来越大,还没找到夫家,外面少不得有人说些闲言碎语。 难免有一句半句传进楚小姐耳中。 所以楚家小姐最近心情不好,昨晚不知何故,发了一顿脾气,将贴身丫头赶了出去。 丫头不敢违命,便睡在了自己屋中。 没想到,这一夜,自家小姐会惨死闺房。 至于杀了这位楚小姐的是不是连环凶杀案的凶手,还得要先检验过楚小姐的尸体。 楚家是抚阳大户,连门外一对石狮子都雕的比旁人家的威武些。 平日里出入楚家的,都是些亲朋挚友。 可是今日,楚家门外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对着楚家指指点点的。 离楚家还有一段路程时,聂炫便让林威和小秀才先走了。小秀才这个仵作,在抚阳也算个熟面孔,尤其是最近接连出现姑娘被杀案。 萧樱一身粗布衣衫,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实在不像在衙门里讨生活的。 和聂炫一前一后,不声不响的靠近楚家。 看热闹的百姓不会防备萧樱。萧樱凑近些,听到有人说。 “……死的竟然会是楚家姑娘。以前那些遇害的姑娘,都是穷人家的女孩。还有的索性便是些不知根基,来抚阳讨生活的。 事情越来越吓人了。连楚家小姐都遇害了。 咱们家中有女儿的,可一定要看好姑娘。” 一个中年男人说道。四周附和着点头。 “谁说不是……捕快简直就是吃白饭的。 这都几个月了,天天城里城外的查啊找啊。可是姑娘照应遇害……我看啊,姓缪的这个县令快要当到头了。” “兄台这话说的有些偏颇了。缪县令也不愿如此。说起来,这位缪县令还算是个好官,上任以来,兢兢业业的。只是倒霉,遇到了这样的事。 说也奇怪……楚家是什么人家?家丁护院养了百十个。 这楚小姐遇害,怎么就能一点动静也没发现。 楚小姐的闺房不便留护院。可那杀人凶手总要进出楚家吧。 他是从哪里进楚家的? 难不成真的会飞檐走壁的功夫……他连楚家都进得,楚家小姐都害得,那我们这些平常人家,可怎么防备?岂不是任由凶手出入。” 萧樱看向聂炫,见聂炫也因这番听来的话而微蹙眉头。 林威先行一步,等在门边。见到萧樱二人,赶忙招手。 在诸人惊诧的目光中。 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人进了楚家。 一个瘦瘦小小。 一个俊郎高挑…… 诸人……那是谁?难不成是上面派下来微服私访的。 他们刚才说了什么? 似乎说缪县令没用! 他们是不是……惹祸上身了。 有些怕事的人,悄悄走了,有些胆大的人,继续在楚家门外观望…… 进了楚家,有护院上前,直接将萧樱二人带往楚小姐住的院子。 楚家不愧是抚阳镇有头有脸的人家。 家中院子层层叠叠。 楚家小姐闺名一个玥字。玥,传说中的神珠。给自家女儿取了这样的名字,可见楚家对这个嫡出的女儿是多么看重。楚玥也不负所望。 琴棋书画精通,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 楚老爷眼光之所以那么高,对女婿人选简直就是万里挑一,也实在是自家女儿要貌有貌,要才有才。等闲人家的公子根本配之不上。 楚玥的院子紧邻楚家后花园。 花园显得有些萧索,只在各枝花草枝头冒出浅浅的绿芽。 一墙之隔,便是楚小姐住的‘藏香院’。萧樱站在院门外,看着藏香二字,轻轻一叹。 此起彼伏的哭声从院中传出。 萧樱跨进院子,打眼一看,只见院中跪倒了一片。 丫头,婆子,小厮…… 一个个面如死灰。 屋檐下。 殷九明抬眸,和萧樱的目光一触即分。 萧樱眯了眯眼睛,看着站在一旁,抱臂而立的殷九明。 贾骏被几个人围在门边,他一手扯着小秀才的袖子,一手手舞足蹈,嘴上似乎在迫切着说些什么。 围着贾骏的几人有男有女,面色都十分难看。 其实一位衣着十分雍容的妇人,一边用帕子抹着眼泪,一边展开手臂,挡在门口。 一副不让任何人进屋的架式。 反观殷九明,倒是一幅置身事外的轻松神情。 如果不是哭声连天,萧樱简直觉得殷九明是在郊外踏青。 这时,贾骏也抬眼看到了萧樱,他的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 他扒拉开围着他的几人…… 大步走向萧樱。 然后不由分说扯起萧樱的袖子,随后回身说道。“天老子的……你们死活拦着不让验尸,还让我们一定抓到凶手替你们家小姐报仇。别说我只是个小捕头,我就是个神仙,两手空空,也没法施法。 你们既然死活不让小秀才进去。 那换个女仵作……你们还拦吗?” 女,仵作…… 萧樱眨了眨眼睛。迎上几人怀疑的目光。 不必问了,刚才和贾骏纠缠的几人,自然便是楚家人了。 至于那个伸开手臂相拦的妇人…… 虽然梳着妇人发髻,看起来年纪却并不大。看年纪绝不是楚夫人,那自然便是这府中的少夫人,楚公子的妻子,楚玥的嫂嫂。 萧樱没看别人。 只认真盯了一会这位楚少夫人。 眨眼的功夫,她已经被贾骏扯上了台阶。 刚才那几个围攻贾骏的人,一时间似乎有些踌躇。 萧樱虽然穿了身粗布袍子。 可是却梳了个简单的女子发髻。 眉眼也能看出是个女孩……可是女仵作,从未听说衙门有女仵作啊。 再说,仵作这个营生,是女人能做的吗? “她真是仵作?” 一个身材圆滚滚的,眼睛泛红的中年男人扬声问道。 贾骏点头如捣蒜。“是……是仵作。” “你别胡言乱语。哪有女人干这个的。一定是你们随便找个人,想要我妹妹出丑。”那个萧樱猜测是楚家少夫人的女人尖声说道。 贾骏似乎挺烦这女人。 闻言拉着脸回道。 “少夫人,这事做不得假。是不是仵作,一出手便知道……在我们衙门,人死后,都由仵作来验。 谁也没因为仵作是个男人而搪塞过。你们死活说仵作查验会坏了贵府小姐的名声。” 第十九章 出手 第十九章出手 “那是自然。我妹妹还未出嫁,怎么能让男人轻薄了去。” “少夫人,不是轻薄,人都死了。”贾骏辩解。 “人不在了,也不能坏了名声。让个男人来验,若是传出去,我们楚家的脸面往哪里放?我这妹妹便是走,也走的不安心。” 贾骏不欲和女人争执。 转向那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楚老爷,在下尽力了。女仵作找来了。若是贵府少夫人还是执意相拦……我们只能打道回府了。” 楚老爷似乎有些犹豫。 自家女儿死状凄惨。到了此时,楚老爷还不敢相信,昨天还好好的女儿,怎么就死了呢。 他自然想找到真凶,替女儿报仇。 可是…… 就像儿媳所说,事情若是传出去,女儿名声毁了,楚家名声也毁了。 楚家几代积攒下的英明……若是毁于一旦,楚老爷简直不敢往下深思。 “爹。这有什么好验的。已经有那么多姑娘遇害了,咱们家玥儿也是可怜,怎么就无端端的招惹上那个杀人魔。你们只管去抓人,偏要来轻薄我妹妹,是何居心?” 贾骏闻言,眉头青筋跳了跳。 如果不是穿着这身官服。他一定毫不犹豫的上前给这女人几巴掌。 楚家在外名声不错。 楚老爷夫妻也是心慈之人,乐善好施。 可楚少爷怎么娶了这么一房悍妇。 满口胡言乱语,恶意中伤。偏偏她是个女人,好男不和女斗。 贾骏后退一步,将萧樱推到前面。 这丫头敢和县太爷对峙,嘴皮子利索的很……遇到这样不讲理的女人,还是得派出萧樱这样的强兵。 被当成挡箭牌的萧樱倒是镇定的很。 她任由那位少夫人说完。 也没第一时间反驳…… 楚家少夫人说完,萧樱这边半天没反应。 她似乎有些无措,只得求助于自家公公楚老爷。“爹,您快赶他们走吧,别惊扰了玥儿……娘已经哭晕几次了,再受不得刺激了。” 这话似乎起了作用。 楚老爷终于冷了脸,挥手示意下人们上前赶人。 “你们走吧,我楚家的女儿……命薄。只盼着你们快些抓住凶手,替我女儿报仇。” 竟然决定不让仵作验尸。 萧樱这时候才不急不缓的上前一步。 对楚老爷拜了拜。 然后轻声开口。“我知道您一定心痛极了……刚才来的路上,我听人们对贵府小姐交口称赞。贵府玥小姐人美才佳。在抚阳,再寻不到第二个…… 这样的姑娘合该嫁个如意郎君,给您生个白胖的外孙。” 楚老爷眼睛泛红,挥起的手似乎再也没有力气。 最终,颓废的重重一叹。 “从小到大,我对这个女儿就宠的紧。她要什么,我便给什么。只盼着她一世和顺,找个疼她的男人……可是我女命薄啊。姑娘,多谢你赞我女儿。你们还是走吧,让我女儿走的安心些吧。” “安心?不……我们若真的走了,玥儿小姐才真的不会安心。 楚老爷,只有验明伤口,确定凶手是如何害了玥小姐的,小姐九泉之下才能瞑目。 一路走来,我仔细看过贵府的布防。 藏香院所在的位置,凶徒若想悄无声息的进来,实在很难。 凶手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能躲开贵府无处不在的护卫,悄无声息的进了小姐闺阁,杀了小姐,又悄无声息的逃离。 请楚老爷让我进屋,替小姐验伤,以便我们能迅速找到凶手。” 萧樱这番话,说的很轻,并不见丝毫火气。 可越是这样,越发显得她与众不同。 萧樱语音落下,四下一静。连刚才吵闹的楚少夫人,似乎也不敢开口了。 楚老爷沉默着。 这时,一直沉默,仿佛塑料壁花的殷九明,终于开了口。 “楚老爷,萧姑娘确实能给贵府小姐一个公道。” 最终,楚老爷点头。 萧樱这才缓缓上前。 迈上石阶前,贾骏小声叮嘱她小心那位楚少夫人。 萧樱轻轻点头。 “小姐的样子……少夫人若是不怕,可以跟我一起,替我做个见证。” 不等楚少夫人发难,萧樱已经柔声说道。 楚少夫人迟疑了。 萧樱若不说,她一定会跟在萧樱左右。 萧樱这么直白的开了口,反倒让她犹豫了。 楚老爷蹙眉,最终选了服侍楚夫人二十几年的一个心腹婆子跟在萧樱身后,女人姓赵……至于楚夫人,因为陡然丧女,据赵妈说,已经哭晕几次了,萧樱来之前,又哭晕了一次,才刚让丫头扶回院子。 赵妈跟在萧樱身后进了屋。 屋中跪着几个小丫头,一个个面色惨白。赵妈轻叹一声,对萧樱说道。 “造孽哟。这几个都是服侍小姐的贴身丫头。偏偏昨夜小姐出了事,她们几个都未察觉。这不……老爷和夫人一怒之下,要拿她们问罪。” 萧樱点头。看向跪在屋中的几个丫头。然后轻声问道。“昨夜,你们真的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傻了啊,萧姑娘问话,还不老实交待。你们不想要自己的小命了?”赵妈看似严厉,实则意有所指。 几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那个跪在最前面的丫头开了口。 她俯身拜了拜萧樱。 又对赵妈拜了拜,这才开口说道。 “萧姑娘,奴婢名叫杏儿,是跟了小姐时间最久的丫头。小姐不在了,奴婢本该追随小姐而去。 可小姐大仇未报,小姐九泉之下不会瞑目。奴婢一定要亲眼看着凶徒正法…… 昨夜本该是小菊和小锦守夜。 小锦晚饭前不舒服,肚子疼的厉害,小姐便让她先歇息去了。 小姐待我们丫头向来宽容,也没让别人来补缺。只小菊一人服侍着。 不知为何,昨夜小姐把小菊也赶下去了。 小姐偶尔会发发小脾气,奴婢也被小姐驱赶过。” 萧樱点头,所以晚上没有丫头值夜的事,并不是第一次。“小姐赶你们便走,不会守在门外吗?真是懒丫头……”赵妈嘀咕。 这话自然是嘀咕给萧樱听的。 虽然看似在斥责小丫头,可是萧樱品了品,这话里明明带着股求情的味道。(新文,不断更,妞坑品佳,开坑必填,求收藏~~留言~~推荐票~~么~~) 第二十章 救美 第二十章救美 “萧姑娘,小姐在里间……家里已经在准备后事了。姑娘得快些,不能误了装殓的时辰。” 大户人家,行事讲究。 家里死了人,而且还是未出嫁的女儿。 这是英年早夭,虽然不能大操大办,可也得选口好棺材装殓。 萧樱点头,这点规矩她还是知道的。 这也是贾骏执意要林威拉她来的原因。 贾骏早就料到对方不会让小秀才进门,所以才先推出吴文静,楚家果然发难,而后推出萧樱,让楚家点头便容易了。 赵妈挑了帘子,萧樱跨进了内室。 血腥味扑面而来。 赵妈红着眼睛站在门边。 “挨千刀的,怎么忍心啊。我家夫人只这么一个女儿,自小疼成了眼珠子……小姐是嫡出,夫人担心小姐养出骄纵性子,自幼对小姐管束十分严格。小姐很少出门。便是出门,也和夫人一起。从未落过单,也不知道怎么招惹到了那挨千刀的杀人魔。” 赵妈只要想到自家小姐那凄惨的模样。 眼泪便止不住。她稀稀拉拉的和萧樱说起自己的身世。 她随着楚夫人嫁进楚家。 也算是看着楚玥长大的,楚玥遇害,别说当娘的,便是她这个下人,也觉得像有刀子剜了肉。 赵妈希望衙门快些破案。 那捕头说,要验伤,由伤情判断出凶手如何伤人,这对缉凶有帮助。 人都死了…… 名声还有什么用? 平常不见少夫人关心小姐,如今小姐不在了,她倒跑来,上演一出姑嫂和睦的戏码。赵妈心中哼了哼,她偏不让她如愿。 她不敢进屋,她敢。 言语间,对楚家少夫人十分排斥。 萧樱不置可否,她知道楚家唯一的少爷,并非楚夫人所生,而是侧室所出。 楚夫人进门两年未孕。 当时楚老夫人还在,便做主给楚老爷纳了妾。 翌年,生了楚少爷。 而后又过了四五年,楚夫人终于有孕,生下了楚玥。 可以说,楚玥是楚夫人的命根子。 说完这些,赵妈妈扑通一声跪倒在萧樱面前。“萧姑娘,老奴求求你,一定要找到杀人凶手,替我家小姐报仇。” “妈妈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赵妈妈抹着眼泪起身。 随着萧樱,一步步走向屋角的木床。 萧樱示意赵妈妈不必上前,只一旁做个见证便好。 然后她缓步走到床边,看着床上死不瞑目的姑娘。 楚玥生前模样该生的十分漂亮,黛眉凤目。 可此时,她躺在血泊中,脸色灰败,她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屋顶。 身上的血似乎流尽了,伤口狰狞的翻卷着,透着暗红的色泽。萧樱轻轻一叹,叹这么个花季姑娘,便这么不明不白的惨死家中。 萧樱伸手,翻看了楚玥的眼睛。 随后缓缓的将她大睁的眼睛合拢…… “楚小姐,我一定会找出真凶,替你报仇。”萧樱松开手,楚玥的眼睛终于合上了。 接下来,萧樱按部就班开始验尸。 随着翻看,萧樱脸上神情越发的凝重。 半个时辰后,她起身。 “赵妈妈,玥小姐可以收殓了。” 萧樱说完,快步出了屋子。 直到站在院中,温暖的阳光照到身上,她才觉得周身的冷意一点点散去。 不知何时,殷九明走到了她身边,他没有开口发问,只是神情冷凝的站在她身边。萧樱隐约间觉得,他似乎挡住了来自楚家刺探的目光。 贾骏安抚完楚老爷。 又看向萧樱,见殷九明站在萧樱身边,虽然觉得奇怪,可他也没多想。 殷公子是个奇人。 在衙门里的身份也十分蹊跷。 明明不是差役,可是缪县令对他敬若神明。 不管出了什么事,似乎都习惯的要问一问殷九明。 只要殷九明开口,哪怕他说太阳从西边升起,缪大人也一定会点头。 私下里,贾骏猜测……或许殷九明的亲娘是缪县令未娶成的红颜知己。所以缪县令这是爱屋及乌。 接下来,楚家便要办丧事了。 贾骏带着差役们告辞,至于萧樱到底从楚家小姐身上验出了什么? 楚老爷发问,贾骏以事关案情,不便透露为由搪塞。 可没想到,萧樱一个没注意,那位楚少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 上前拉扯住萧樱。言语尖酸的道:“如果有什么有损我家小妹清誉的话传出……便一定是你造谣中伤。” 萧樱拧眉。 院中人太多了,仆从丫头,管事护院,还有官差。 萧樱刚从屋中出来,只觉得遍体生寒。 才刚回暖,这个女人便冲出来了。 萧樱挣扎。 可她这小身板,还真的争不过养尊处优的楚家少夫人。 眼看着被拉扯着不放,那女人眼见萧樱体弱,一幅好欺负的模样,目光一冷,竟然将魔爪伸向了萧樱那张巴掌大的小脸。 同时做出一副鱼死网破的神情,俨然是个为了小姑子不惜和人搏命的架式。 眼看着她那尖尖的指甲便要划伤萧樱的脸。 电光火石间,一柄长剑正正挡在萧樱面前,泼妇模样的楚少夫人几根指甲没能及时刹车。 齐齐撞上剑身。 女人尖叫。 而后,长剑一翻。 剑背迎面打向楚少夫人。 几乎是一个呼吸间,那个泼妇似的女人被逼得退后几步。 她转头狠狠的看向执剑者。 然后迎上一道冰冷的目光…… 那女人抖了抖,再次转向萧樱。“衙门里养的都是些废物。我妹妹被害,你们不去缉拿凶手,却在我楚家吵闹不休。 更过份的是,你们竟然对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动刀动剑……这世上还有公理吗?爹,还留他们做什么?难道真让他们坏了玥儿的名声吗?” 萧樱算是虎口脱险,她对救了她脸蛋的殷九明笑了笑。 殷九明仿佛没看到,兀自转开了眼睛。 萧樱咬牙,心道下次再对他笑一下,她就诅咒自己去见阎王。 随后,她冷冷的转向那个自从她进门,便始终在胡闹,阻挠衙门查案的女人。 “你再多说一句,我便以妨碍公务之罪带你去衙门。” “你敢!” “你可以试试,贾捕头,女囚还有空位吗?” 贾骏反应奇快的点头。“还有一间,正好让楚少夫人尝尝鲜。”虽然不懂何为妨碍公务,不过此时他们可是一个战壕里的,自然要同气连枝。 第二十一章 变脸 第二十一章变脸 萧樱心情不佳,语气自然不那么美妙。 贾骏也被这女人搞的有了火气。 家里死了人,自然是愁云惨雾,这点他们理解。如果真的是那个杀人狂杀了楚玥,他们当差役的确有过失。 百姓们说他们无能,也不是空穴来风。 大大大半年多了,他们对凶徒还没有丁点线索。 这是他们的失职。 可这女人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满口胡言吧。 还拦着不让仵作验尸。 那还报什么官…… 所以萧樱的冷脸,贾骏难得觉得十分顺眼,还顺便帮了帮场子。 果然,那女人似乎面露怯意,终于不再胡言乱语。 萧樱心里装着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立时告诉贾骏和殷九明,毕竟事关姑娘名节。 可是…… 最终,萧樱还是决定先回县衙,这里实在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何况一旁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楚少夫人。 至于楚玥的尸体,萧樱确实觉得可以收殓了。 这里不是现代,实在不适合保存尸体。 何况……这种事,不管是豪门倾轧也好,还是另有隐情,绝对不会暴露于人前。 便是楚家人知道了,会不会怀疑,萧樱并不在意。 她已经确信,此事和那起连环杀人案无关。 至于凶手是谁?萧樱抬头看了一眼楚玥的闺房,心中轻轻一叹,很为那个花季少女惋惜。 她知道这里对女子要求十分严苛,名节等同于性命。 若是传出名声有污,那简直生不如死。 在萧樱看来,这个案子并不难破,只等回到衙门,她把验到的东西如实相告,相信不管是殷九明还是贾骏,心中应该都会有答案了。 只是,萧樱不想让楚玥死后都不得安宁。 可并不表示楚家愿意成全萧樱这难得的善举。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悄声进了院子,在楚老爷耳边附耳一番。然后一直有些抗拒,最终又默认衙门行事的楚老爷,突然就变了脸色。 贾骏本打算带人告辞。 既然萧樱没有当众说出,可见这位楚小姐的死,与杀人狂魔并无干系。 至于是谁杀了楚玥。 讨论案情自然要避着事主。只是,他这里好心好意的想替楚家遮遮羞。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死在自己闺房中,总归……是有蹊跷的。 可是楚老爷竟然拦下了贾骏等人。 此时,他脸色变的十分难看,再不是刚才的一脸默然。 “贾捕头,你们想要抓杀人狂,也不该大张旗鼓的往我们楚家使力啊。” “……楚老爷这是何意?是楚家报的官,我才带着兄弟登门的。我们虽然是差役,可也不是整日无事可做,专门在街让闲逛的。”什么叫大张旗鼓。贾骏觉得姓楚的简直是不知所谓,他总共才带了四个差役,而且来的悄无声息的,他还叮嘱兄弟们少说话,以免惹祸上身。 怎么就变成他为了抓杀人狂往楚家使力了。 简直驴唇不对马嘴的。 贾骏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如果不是念着楚家算是个合善人家,他就早骂天了。 “罢了,此事怪我楚家。小女染了病,不幸于昨夜离世。不知道哪个多嘴的,竟然去报了官……一场误会,贾捕头别见怪,劳烦兄弟们跑这一趟,在下十分过意不去。”楚老爷挥手,管事的机灵的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 像打发叫花子似的,往几个差役手里塞。 林威几人脸色也十分难看。 他们吃官家饭的,不管走到哪里,至少人们都十分敬重。 何况楚老爷这话明里暗里,都是敲打着他们。 如果楚老爷没有前面那番加枪带棒的话,他们也便不声不响的认了。人家既然不想家丑外扬,他们何苦做这惹人厌弃之事。 可仵作叫来了。 楚家门外,百姓们看的清楚。 此时再说一场误会,不是自打嘴巴吗? 便是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总要顾念着缪大人的脸面。 见贾骏面色不善,楚老爷脸上神情也不太好看,他死了女儿,妻子又哭死哭活,本就心力交瘁。 是他一时大意,这才由着妻子谴人去报了官。 他没想到,消息走漏。 竟然弄得人尽皆知…… 楚老爷很自然便把过错推到贾骏等人身上。 “楚老爷,贵府小姐死相凄惨,这院中丫头婆子可是有看到的。我们可以走,我禀明大人,可以对贵府小姐惨死不予理会。只是楚老爷要想堵这悠悠众口,别往我等身上使力。您还是想想怎么堵府中人的口吧。” 贾骏也不傻。 这个锅,他不背。 说完,他招呼诸人快闪。 人家当爹的既然反悔了,他们何苦受这累,简直吃力不讨好。 楚老爷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来欲掌握全局,再给些恩惠,让这些个差役替他们楚家正名。 只要贾骏解释清楚,说是误信了谗言……自家女儿是病死的。 这对贾骏来说,只有好处啊。 “贾捕头,你一定要和我楚家做对吗?” 萧樱就像个看戏的,而且还是VIP位置,简直把楚老爷变脸的过程看了个清楚。 进门时,她还挺同情楚老爷的。 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女儿,还不明不白的死了。 如今看来,儿女亲情,不及楚家那上善的名声哟。 楚老爷这法子其实挺高杆的,先抑后扬,打一棒子给颗甜枣,说起来没什么错。 可他错估了贾骏的性子。 那是平时牛脾气,偶尔驴脾气的主。 让他低头,让他背黑锅给楚家清洗名声……做梦。 果然,贾骏变了脸。“天老子的,哪个龟孙没事找事,愿意和人做对。你们楚家派人报官,老子才走这一趟。如今后悔了,觉得名声面子不好看了,便想让我贾骏替你们正名,做梦。 你们楚家小姐怎么死的,我会如实禀明缪大人。至于寻找真凶,你们放心,这是我们的份内之事,我们自会尽力。 至于旁的,我等便没道理去做了。 九明,小秀才,英姑娘,我们走。” 贾骏长臂一挥,诸人得令,连殷九明也没有再留的意思。 楚老爷脸色十分难看,萧樱用眼角余光看到楚少夫人,她脸上得意的神情一闪而过。 第二十二章 发威 第二十二章发威 楚家善名在外,可真的进了楚家,萧樱觉得很是奇怪。楚老爷行事一会东一会西,似乎耳根还软,很容易受人挑唆。 出了这样的大事,不见楚家那位少爷,反倒其妻一幅家霸的模样,在官差面前耀武扬威的。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 楚老爷只要什么都不做,送走官差。 楚家依旧是苦主。 便是外面有什么谣言,因为楚家的善名,也不会有人真的兴风作浪的。 可楚老爷不知道听信了谁的话,竟然当面和贾骏翻脸。 这做法,在萧樱看来,委实有点‘作’。 如今惹怒了衙门里的这群,实在是他自做自受。 不知楚老爷是后悔还是气大了,竟然没有拦他们这些人。 可就是此时,又有变故突生。 刚才和萧樱一起进楚小姐闺房的赵姓婆子,扶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夫人进了院子。 “夫人,这位便是女仵作萧姑娘,便是她帮着小姐穿戴整齐,让小姐能体体面面的……” 赵婆子指向萧樱。然后又对萧樱等人说道。“这是我家夫人,我家夫人听说萧姑娘来了,无论如何要求一求萧姑娘。我家小姐……冤枉。求萧姑娘和差役们,无论如何要还我家小姐一个清白,别让我家小姐死后还背着骂名。” 赵婆子说完,那位夫人眼睛含泪,竟然亲自上前抓住萧樱的手。 一边落泪一边断续的哀求。 “夫人,胡闹什么,你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吗?” “我哪里是胡闹,出了人命,自然要报官。何况死的是我的玥儿……” “……报了官又能如何,这阵子,仅咱们一个抚阳,便死了多少姑娘。你见官差抓过一个凶犯?你这根本就是让我们楚家蒙羞,让玥儿蒙羞啊。” 似乎等不及萧樱等人离开。 楚家二位主人竟然吵了起来。 贾骏觉得晦气,殷九明绷着一张冷脸,一副置身事外的高人架式。 小秀才缩头缩尾的躲在贾骏身后,生怕被战火波及。 和萧樱一起来的聂炫,一直当个隐形人,明明他模样生的不差,虽然没殷九明那般自带贵气,可看上去也绝对不像个小差役,可他就是有本事让旁人注意不到他。 反倒是唯一的姑娘萧樱。 几乎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楚夫人把她当救世主,楚老爷把她当垫脚石,如果不是碍于贾骏等一干差役在一旁虎视眈眈。 萧樱似乎要被这家人生吞活剥。 萧樱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来这个世界修身养性的。这要是放在现代,有人敢这么对她,她早就怼回去了。 她好心替楚家遮家丑。 这一家人非但不领情,反而要把黑锅往她身上推。 为难不得贾骏,便来为难她这个没权没势的小姑娘。 真是叔叔能忍,婶都不能忍了。 这边,楚夫人哭着扯她的袖子,让她替楚小姐报仇。 那边楚老爷气极败坏,指桑骂槐的骂楚夫人别的本事没有,往家里招魑魅魍魉的本事却大大的。言下之意,她就是那难缠的小鬼。 萧樱告诉自己,忍字头上一把刀。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面对楚夫人,贾骏似乎也有些束手无策,她即没打萧樱,也没骂萧樱,只是抓着萧樱的胳膊哭的肝肠寸断,虽然挺膈应人,可也没对萧樱动手。 至于楚老爷……他和楚夫人吵架。 虽然口出恶言,可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掺和两口子的事。 天老子的,这叫什么事啊。 一大早便不辞辛苦的登门,却换来对方一番夹枪带棒恶语相向。 天老子的,见鬼的良善之家,根本就是一家子假仁假意。 贾骏去看殷九明,用眼神询问他这事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和楚家人动手。 殷九明淡淡的,移开了目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贾骏甚至求助般的看向聂炫。这也是个奇人,一人个守了几个义庄,也不知道他吃什么喝什么。 总之,他每次去,都见他和棺材形影不离。 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娶了棺材当婆娘呢。 这次不知为什么,竟然舍得离开他那些‘如花美眷’。聂炫更绝,他对贾骏笑笑,然后大刺刺的看向萧樱,看戏的架式太明显了,就差手心再抓把瓜子了。 天老子的,贾骏险些气歪了鼻子。 都是些不牢靠的。 贾骏正想上前,替萧樱解围。 萧樱这瘦瘦弱弱的小姑娘。都快被楚家女人吃了…… 可是,不等贾骏发威。 萧樱已经开了口。 在贾骏看来,萧樱其实是个外强中干的,别看她在大堂上据理力争,最终连缪县下也甘拜下风,那不过是萧樱为了保命,而彻底激发了斗志。 其实萧樱是个柔弱至极的小丫头。 可是,这小姑娘若是发起威来,也不容小觑啊。 刚想冒头的贾骏,果断咽了咽口水,决定和殷九明,聂炫学一学。就让萧樱自由发挥吧。 反正她是个姑娘,闹的再难看,顶多也就算是泼妇骂街,于衙门声誉无损。 “放开。” 萧樱只静静说了两个字。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楚夫人哭声一顿。 陡然迎上萧樱阴冷的目光,竟然心肝一凛,瞬间放开了萧樱。 赵婆子小心翼翼的上前,扶着楚夫人后退几步。然后语气温缓的对萧樱说道。“我家夫人也是一时着急,这才唐突了姑娘,姑娘莫怪。” 唐突! 萧樱很想问一问赵婆子。 她看起来头上像是刻着傻瓜二字吗? 楚家夫妻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在她面前大演特演,当她真的看不出吗? 楚夫人心疼女儿是真。 想找到杀害楚玥的真凶也是真。 可和楚老爷一唱一和,意图让衙门,或者准确的说,是让她背这个黑锅也是真。 或许女儿遇害,楚夫人确实没有多想,差人报了官。 可是此刻,楚夫人后悔了。 萧樱真的没的揭人伤疤的想法。 为人父母者,女儿枉死,总归会伤心。 可这伤心中若加上算计,就偏移了伤心的本质了。哪怕原本是好人,也会沦为歹人。 “我原本打算替你们楚家瞒一瞒,既然二老不想衙门息事宁人。我便成全二位……我们是在这里说?还是进屋里说?说一说……楚小姐那些不为人知的……丑事。” 第二十三章 死因 第二十三章死因 萧樱说的轻松,小脸上甚至挂了浅笑,可是这话一出,无疑是重磅炸弹,直炸得院中一静。 楚夫人身子晃了晃,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楚老爷。 楚老爷放在身侧的拳头握了握,脸色已经不是难看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他不知道萧樱从女儿身上验出了什么。 楚玥惨死的模样,楚老爷亲眼看过,那满床的血,犹如剜了楚老爷的心。伤心之余,他仔细验看了一番,确定女儿是被当胸一剑刺穿,血尽而亡。 这个姓萧的就算真的是个仵作。 楚老爷确信她也验不出什么。 女儿身死已成事实,伤心也换不回女儿的性命,唯今之计,自然是要极力挽回楚家的名声。 楚老爷真的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楚家门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似乎全抚阳的人,都守在大门外,等着看楚家的笑话。楚老爷这才着急起来…… 本想着让贾骏出面,替楚家挽回颜面,不想贾骏翻脸。 楚老爷只得打心思打到萧樱身上。 没想到,这么个小姑娘,竟然浑身带刺,动不得。一动就扎手。 此时的楚老爷简直就是骑虎难下……“笑话,我家小妹养在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有什么丑事。你一个小姑娘,说话可要积些口德。” 不等楚家二老反应。 总喜欢抢戏,而且总捡那种千人烦,万人厌戏码的楚少夫人又粉墨登场了。 萧樱心道,这位楚少夫人真上道。 说出的话简直就是标准答案,考试都得格外加分的那种。 萧樱看向贾骏。 贾捕头呸了一口,楚家几次三番的欺人,真当衙门是吃素的。“既然楚老爷和楚夫人等不及我等回衙门先禀明缪大人……那便进屋说吧。英姑娘,可不敢胡闹开口,要有凭证。” “贾大哥放心,凭证尚在屋中。楚家人若不信,大可当场查验。” “天老子的。就这么办。兄弟们,进屋……”给萧樱壮胆,这话贾骏还明说,不过兄弟们都明白。一早上平白受这份窝囊气,若不是身上披着这身官服,早就爆发了,还能这般骂不还口。 林威带头,吆喝道:“走,替英姑娘开路。” 孟辉,苏春来,江植。这三人和林威脚步李萌萌不离焦,自然跟在林威身后替他鼓劲。 于是,四人左右而立。 然后气势十足的把萧樱围在中间。 楚老爷不明白事情怎么便到了这一步。他有心化解,可一旁儿媳妇一句话,让事情再无回旋的余地。 楚少夫人凉凉的开口。 “装腔作势……” 贾骏轰的一声,险些炸了。 心中默念好男不和女斗,可是好难。他真想冲上前去,赏那贱女人几个热乎的巴掌,他的手心好痒。 “九明,你看?” 殷九明淡淡瞥了一眼贾骏,贾骏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只有一根直肠子,殷九明却一肚子花花肠子。自己的心思,怕是早被他看透了,难得这人今天没拆台。 殷九明的目光从贾骏身上一扫而过。 随后,在贾骏惊诧的目光中,他竟然迈步,跟在萧樱身后。 虽然没开口,却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对萧樱的支持。 贾骏抬头看了看天,心道天也没下红雨啊,向来对万事都一幅放纵模样,不管不问的殷九明,竟然破天荒的表了态。 不等贾骏反应过来,聂炫也迈步跟在了殷九明身后。 贾骏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眼花。 他才是那个该走在前面替萧樱开路的,却被这些家伙抢了先…… 等等,他走先…… 最后只余一个小秀才,他见无人在意他,悄悄跟在了贾骏身后。 最终,跨进门内的除了衙门里的人,便只有楚老爷夫妻,楚少夫人和赵妈。 萧樱见人到齐了。 楚老爷认为萧樱说不出什么过份的话来,可是萧樱刚才说了‘丑事’二字。以至楚老爷心里有些突突,再加上一旁自家夫人那惨白的脸色…… 楚老爷心里不由得打了退堂鼓。“弄这么大的阵势,简直是故弄玄虚。我爹娘可是见过世面的,可不会被你们吓到。” 楚少夫人这个猪队友再次嘲弄道。 楚老爷盛怒。 “闭嘴,没个规矩。”楚少夫人这才怏怏的闭了嘴。 可她这句一出,便是此时楚老爷叫停,贾骏也不会允许了。 萧樱虽然不算是衙门里的人,可如今也算是在替衙门做事,他是捕头,自然得回护几分。 “英姑娘,不必替楚家兜着了,说,都说出来。也让他们知道自己养了个什么女儿。” 虽说死者为大,背后道人是非实在缺德。 可这楚家一门简直就是奇葩,贾骏当了这么多年捕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主。 有了贾骏给自己撑腰,萧樱自然没了后顾之忧。 贾骏这人虽然是个糙人,可好在重信。是小秀才口中最是护短的头儿。 萧樱点头,目光从殷九明和聂炫身上一扫而过。 随后,她清楚的,表情镇定的开了口。 “贵府小姐并非死于连环凶犯之手。”一句话,屋中诸人脸色齐变。 “胡言乱语!你难道没看到小女的伤势……整个抚阳,除了那个凶犯,谁还会阴毒至此!”楚老爷不能接受。 “楚老爷不信,可以去看小姐的伤口。若小姐死于当胸一剑,受伤时,血液一定会喷溅出来,尸体四周会有较大的血泊。可我看到的是小姐全身被血浸湿,可没有喷溅痕迹……这是典型的死后造成的伤口。也就是说,贵府小姐是死后,又被人用剑刺伤放血,目的便是造成死于剑伤的错觉。” 萧樱不仅是解释给楚家人听。也是说给贾骏等人听。 “你是说,我女儿不是被刺死的?” 楚夫人抖着声音问道。 萧樱摇头。 “不是。” 不需要太过深入的检查,便能证明这点。 所以萧樱说的十分笃定。 “我的玥儿……是怎么死的?” 楚夫人已经把和楚老爷演戏的事抛诸脑后了,她此时只想知道,自己宝贝女儿到底如何遇害的。 “……吞金。” 萧樱轻声给了答案。 第二十四章 说破 第二十四章说破 答案出乎所有人预料。 吞金……吞金。 难道是自杀不成? 贾骏觉得喉咙痒极了,真想不顾一切把萧樱抓过来好好问个清楚。他后悔了,他不该由着萧樱自由发挥。 他该问清楚一切,再决定是不是为了出口恶气,弄这么一出。 可是萧樱话已出口。 后悔也晚了。可是贾骏这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心里不痛快了,觉得自己竟然和楚家这一帮子蠢货一起知道真相,实在是对他捕头职业的侮辱,所以也得拉个垫背的,要不痛快,大家一起不痛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贾骏自觉自己这是发挥团结友爱的战友精神。 于是,他拉了拉殷九明。“九明,你猜到没?” 殷九明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一眼贾骏。 复又转开目光。 碰了一鼻子灰,贾骏毫不气馁。 要知道整个衙门,谁也没他贾骏人缘好[脸皮厚]……他又去拉聂炫。 “英丫头说的好玄乎……真的只用眼睛看一看,便能看出人是怎么死的?” 聂炫懒得搭理他,连眼光都没奉送一个。 贾骏没法子,屋中的气氛实在太怪异了。 只有小秀才,好心的小声给贾骏解惑。“萧姑娘火眼金晶,她说吞金,便一定是吞金而亡。” 贾骏心道天老子的,他自然明白这道理,昨天萧樱那一手可把他震的不轻。 他这不是觉得消息太过意外了,活跃一下气氛吗?谁想到屋里净是些榆木疙瘩……贾骏深深的觉得自己简直自己混在这一干糙汉子中间,简直就是明珠蒙尘。 楚夫人哭的上气不拉下气,楚老爷佝偻着身子,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唯一嫡出的女儿是吞金自尽了。这对老两口打击实在太大,一时三刻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们倒是没有质疑萧樱的话。 萧樱是个仵作,代表着衙门。 衙门口里混饭吃的人,自然不敢随意编排。 何况萧樱说的道理并不深奥,楚老爷只要用心想想,便知道萧樱没有说谎。 一门之隔,女儿死壮凄惨,可就像萧樱说的,那一床的血,确实是缓缓浸湿被褥的。 “胡言乱语。我家小妹怎么会吞金?” 楚少夫人总是适时的站出来。 这次也不例外,楚家二老伤心至极,没顾得上发问。楚家这位尖酸嘴脸的少夫人,已经横眉冷对的斥责出声。 萧樱摇摇头。 “这我便不知了,只能去问玥小姐了。” “人都死了,怎么问?” “……那便只能问一问玥小姐的亲人了,想必少夫人知道一二……” 萧樱语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楚家这位处处想要彰显自己地位的楚少夫人。 “你们看我做什么?爹,娘。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小妹怎么会想不开?小妹明明好好的,儿媳昨天还在园子里看到小妹……” “刘氏,是你,一定是你欺负了玥儿,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突然,楚夫人疯了似的扑向楚少夫人。楚少夫人面露惧意,一边喊着楚老爷,一边左躲右闪。 楚夫人心性大乱,跑的毫无章法,在屋中左冲右撞的。这一出闹剧,最终在楚老人一声大喝中,按了暂停键。 楚夫人身子一软,倒地抹泪。 楚少夫人刘氏抹了抹冷汗,又小心翼翼的看向楚老爷。被狠狠瞪了一眼后,再不敢胡乱开口。 最终,楚老爷开口说道。 “我女儿即是吞金而亡,便不需衙门插手了……来人,送客。” 有一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楚老爷此时想喊停,怕是不容易。 不必萧樱开口,贾骏已经冷笑着开了应道。“楚老爷何必心急,萧姑娘话还没说完呢……虽然贵府小姐是吞金而故,可也得问个缘由啊。 就像贵府少夫人所说,楚小姐不会无缘无故自尽的。 也许……不是自尽,是被人强迫呢。还是听切姑娘把话说完再行定夺也不迟。” “贾骏,我敬你在衙门也算兢兢业业。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天老子的,敬酒喝起来寡淡无味,老子还就爱喝罚酒。英姑娘,说!” 欺负到他头上,想这么轻飘飘的揭过,做梦。 今天不让楚家颜面扫地,贾骏决定改姓王,叫八……不替兄弟们争回面子,他就是个王八蛋。 “……不是强迫的,是吞金自尽。至于原因……” 楚夫人也不哭了,睁着一双泪眼看向萧樱。 楚老爷脸色灰败,知道事情没有回旋余地了。是他的错,以为不过几个捕头,可以轻松打发。却不想净是些浑不吝的。 “想是和楚小姐腹中多出的那块肉有关。” 什么叫腹中多出的那块肉? 其中有些人听不明白,像是小秀才。 也有些人一听便懂。 如楚夫人,楚老人等。 一时间,屋中再次一阵死寂。 然后楚夫人一声嚎哭。“不可能,我女儿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对,绝不可能,姓萧的,你虽是个女子,可你若这般诬蔑我女,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楚老爷狠声说道。 “是或不是,一验便知。楚老爷可以去寻个郎中……只要按一按小姐小腹,便可知真伪。” 劲爆,真劲爆。本年开门第一八卦。 贾骏眼睛冒光,越看萧樱越顺眼。 这姑娘说话办事简直太合他心意了。 就该这样,一点点的推进,把最要命的留在最后,然后一下子将人打的晕头转向。 他倒想看看楚家人怎么应对。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我想玥小姐之所以轻生,该和此事有关。” 萧樱言尽于此。 不管如何,对方失女的心情她很同情。 之所以当面说破,实在是因为对方步步紧逼。 不过说破也好,这是楚家的家务事,外人不好掺和。 “……玥儿,娘的玥儿啊,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呢。哪个畜牲,是哪个畜牧轻薄了你,你想不开竟然离娘而去。娘若知道,定活剐了他啊。玥儿啊。”楚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萧樱觉得有些心酸。 她看向贾骏,贾骏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 第二十五章 兼职 第二十五章兼职 “既然都说清楚了。我等便告辞了……余下的便是楚家的家务事了,楚老爷若是需要衙门相助,我等义不容辞。” 戏瘾过了,仇也算报了,贾骏打算带队闪人了。 再留下去,看的便不是戏,而是楚家家丑了。 不管是楚老爷还是楚夫人,似乎都没力气留人了。 家丑不可外扬,先前楚老爷那股自信劲,被萧樱打击的分毫不剩。楚老爷已经没脸再求贾骏了。 萧樱看着一脸颓废的楚家夫妇。 转身前还是说道。“二老放心,我们会三缄其口的。” 楚老爷面露感激之色,楚夫人则失神的望着挂在内室的门帘……上面绣着远山近水,一副诗情画意之景,可屋里躺着她死不瞑目的女儿。 “……官爷,且留步。” “夫人,算了。”楚老爷以为楚夫人还要不知深浅的开口,赶忙阻止。 “求官爷,找出那人,让我女九泉之下能瞑目。” 楚老爷听罢,长叹一声,没有反驳。 他已经不奢望能保全楚家名声了,事已至此,只盼萧樱言而有信。至于门外那些看热闹的如何编排楚家,他已无力多想了。 贾骏神情凝重,最终缓缓点头。 “这差事,我接下了。” 天老子的,轻薄未出阁的姑娘,以至珠胎暗结,逼得姑娘最终自尽而亡。 更可恨的是,他还伪装凶案现场,混淆视听。便是没有亲自杀人,也犯了杀戮之过。 楚家夫妇红着眼睛拜谢。 这次,是真的告辞了。出门前,萧樱回头看向楚家那位少夫人。隐约见到那女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怪异之色。萧樱最终轻轻一叹。 一行人没有走正门,选了楚家一个角门。 远远的,萧樱还能看到楚家正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那些看热闹的人。 贾骏等人也看到了。 明明刚才一肚子窝囊气。 可是耳边那隐约想起的猜忌声,唏嘘声,让诸人都沉默了。 楚老爷行事固然可恶,可这些人……也确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对于楚家丧女非但不同情,竟然还当成一场滔天的热闹来看,似乎事情闹的越大,他们越来劲。 “天老子,一群刁民。”贾骏骂道。 这些看热闹的不一定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可是他们的心一定是黑的。 萧樱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些叫嚣的百姓。 贾骏此时凑上前来,似乎习惯的伸手打算拍一拍萧樱的肩膀,不过最终被一道目光逼停了,手掌堪堪停在跟萧樱肩膀一寸之处。 贾骏突然反应过来。 萧樱是个姑娘…… 他一个大男人,如果拍姑娘的肩,不是轻薄人家吗? 好险。险些便犯了大错。他对一旁的殷九明抱了抱拳,一脸感激之色。 殷九明目不斜视,似乎没有看到。 贾骏撇嘴,心道真没兄弟爱。好歹刚才还一起扛了重担,保了萧樱呢。转眼就翻脸无情,男人心,海底针哟。 “英姑娘,表现不错,回去我替你向缪在人说说情,以后,你时常来衙门走走。遇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请大方的出手。我带兄弟们先行谢过。” 林威等人笑呵呵的附和。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个姑娘一起做事,那可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萧樱想了想,点头。 贾骏得意的挑挑眉,觉得还是萧樱上道。 以前殷九明刚来时,他也这么对殷九明,这小子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情,理都不理他,便扬长而去。 虽然后来他们也算有了些交情,他知道殷九明就是这样的性子,可当初被轻视还是让贾骏耿耿于怀。 如今,见萧樱这么懂规矩,终于觉得自己能在殷九明面前扬眉吐气了。可是萧樱下一句话,几乎让贾骏吐血。 萧樱一本正经的问贾骏。 “给工钱吗?可以提前预支吗?” “……给。”贾骏无力的应道。 萧樱满意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要做白工呢。可丑话说在前面,给一份工钱,我就干一份差事。” “我的小姑奶奶,你除了验验尸,还能做什么?”贾骏觉得自己的脸被重重的打了,而且还是当着殷九明和聂炫的面。 他贾骏,堂堂贾捕头,颜面扫地哟。 “我能做的多了,在衙门里端个茶送个水,劈个柴做个饭。我勉强都能胜任。我还有个专长,能帮你们分析案情。就像这次楚家的案子……” “停,这里人多口杂,别在这里说,回衙门再说。知道你厉害…… 你这一身本事,端茶送水劈柴做饭岂不埋没了。记聂炫来吧。 至于姑娘你,还是像殷九明那样吧。”当个编外人员吧。 萧樱点点头,对此并无异议。只要能让她糊口就行。 落到这步田地,她实在没法挑挑捡捡了。 贾骏险些吐出一口老血。不等他平复被得伤的心肝,萧樱又说。“殷公子家底殷实,我可比不得,我可不能做白工。你得按天给我工钱。” 贾骏无力的点点头。 再不搭理萧樱了。 这样一比,还是殷九明比较顺眼。好歹人家家底殷实,不会为了几钱银子计较。“九明,你一直没说话,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慎言。人金口杂……”贾骏刚训斥萧樱的话,转眼便被殷九明甩到他头上。 贾骏:“……” 至于被贾骏安排端茶送水劈柴做饭的聂炫,继殷九明那淡淡的鄙夷目光过后,又奉送给贾骏一个嘲讽的神情。 贾骏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自觉找到兼职的萧樱,心情不错。 连带着刚才在楚家受的那些窝囊气,也被她轻轻松松的揭过了。 跟着诸人一路回了衙门。 贾骏先去向缪大人禀明案情。 诸人便等在偏厅…… 萧樱看了一眼聂炫,聂炫神情变了变,最终不甘不愿的出了门。很快,真的端了几杯热茶进来。 见过缪县令的贾骏,回来便被聂炫塞进他手中的热茶烫到了。 “……报应不爽。”不知哪个差役嘟囔了一声。 抱着反正已经被烫了,如果泼了热茶更吃亏的刻薄精神。他昂头灌下了茶,然后杯子一甩。 招呼诸人上前。 “九明,聂炫,英姑娘,你们觉得凶手是谁?” 第二十六章 自首 第二十六章自首 萧樱目光不由的看向殷九明,只见那人兀自品着茶,周身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仿佛有道结界,将他守护其中。 明明这里只是县衙偏厅,除了一张长几,几张半旧的木椅,再无其它,可愣生生被他坐出了殿堂的感觉。 这人…… 殷九明似乎有所察觉,缓缓放下杯子,目光微抬。 萧樱做贼心虚似的猛然收回目光。 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反问自己,她又没做贼,干嘛心虚。 掩饰般,萧樱当先应了贾骏所问。 萧樱甚至有种感觉,如果她不开口,殷九明和聂炫可以一直沉默下去。 “据楚老夫的心腹赵妈妈所讲,楚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仅有的几次出门,也是和楚夫人一起进香。在外面被轻薄的机率不高。”“萧姑娘说的不错,我看啊,肯定是监守自盗。”林威附和道。 “天老子的,这道理谁都懂,问题是,会是谁? 林威,你去查,查楚家都有些什么经常往来的男子。那楚玥据说有才有貌,眼光指定不低。 和楚家有生意往为的那些满身铜臭的,肯定入不得楚小姐慧眼……查那些年轻的,风度翩翩的。” “且慢。如果楚小姐心仪那男子。怎么会吞金自尽? 会不会,楚小姐是被强迫的?”聂炫眼见着再不开口,事情指不定偏到哪里去了,只得无奈的开了尊口。 贾骏沉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为好。最后还是萧樱解围。“最初,不会。如果是被强迫的,不会这么久才想起来吞金自尽。” 萧樱这话一出,整个偏厅一阵静默。 这事情在现代,实在算不得什么。不想要娃,打掉便是。 可这里民风淳朴,女子名声看的尤其重。 如果楚玥是被强迫的,三个月前便该自尽了,根本等不到孩子成形。 “……林威,去查楚老夫人的姻亲。有没有年轻男子最近寄居楚家。” 就在这时,殷九明突然开了口。 萧樱一怔,然后突然意识到殷九明话中深意。 林威有些糊涂,不过不妨碍他迅速执行殷九明的命令。 要知道在衙门里,殷公子可是很少发号施令的,但凡他开口,次次都是金玉良言。缪大人事后总会论功行赏…… 贾骏还在发怔,林威已经麻利的出去办事了。 “你是捕头我是捕头啊。这帮小免崽子,跑腿的活干的倒是利索。”贾骏嘀咕道,只是嘀咕的声音委实大了些,屋中诸人皆听了个清楚。 殷九明根本不理会贾骏被‘篡权’的悲伤。 看向萧樱突然问道。 “你觉得呢?” “……挺好。” 说完萧樱就后悔了,挺好是什么鬼,果然,殷九明眉头似乎蹙了蹙。 难得拔冗再问。“说说我为什么那么安排?” 萧樱心道古人是不是都喜欢答疑解惑。就算是喜欢为人师表,屋中任何一个人都比她适合回应吧。 萧樱抬目四看,除了聂炫,诸人脸上都带着恍惚之色。 难道是她高看他们的智商了。这明显还有待进化。 “楚家是富商,楚老爷又素有贤名。想来会时常接济同族之人,所以楚家子侄不会客居楚家。 就算偶尔来访,也不会有太多机会和楚小姐相处。” 反观楚夫人那边,如果是子侄前来,楚老爷自然会收留,以彰显其良善大度之名。楚夫人也不会防备自家子侄…… “懂了?” 殷九明又问贾骏。 贾骏点头。 懂了,懂个鬼。 就不能直说吗? 弯弯绕的花花肠子,小白脸,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败家子。 心中腹诽,嘴里倒是挺客气。 “多谢九明相助。” “不用谢,不是为你。”殷九明淡淡说道。 贾骏:“……” 萧樱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林威回来了。带回了一个消息。 楚夫人的娘家侄子去年夏天来投靠楚家。楚老爷见他是个好学的,便在楚家后院专门给他避了个小院子。 “姓井,叫井子阳。井家十几年前也是富贵人家,这些年有些没落了。井家这位公子自幼好学,井老爷求到亲妹妹楚夫人这里,楚夫人最终收留了井子阳。” 萧樱和殷九明对视一眼。 “……贾头,要不要派人去传唤这个井子阳。”林威问道。 贾骏点头。 “叫兄弟们客气些,人家可是个读书人。”林威领命下去安排。 “天老子的,这是引狼入室啊!” “贾骏,饭能多吃,话要少说。人还没见到呢,怎么就能确定是井子阳所为。”聂炫这人突然开口,也不知道贾骏哪怕句碰了他的逆鳞,聂炫语气十分不爽。 “姓聂的,我用脑袋担保,一定是这个井子阳。表兄表妹,郎情妾意。那姓井的出身不好,楚老爷自然不会让女儿下嫁。于是姓井的索性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哼……这样的男人,我见的多了。” 贾骏自信要破案了。 萧樱不置可否。 不过电视剧里倒常有这样狗血的桥段。本以为抓人得费些功夫,不想就在此时,有差役进来禀报,说是有人投案。 自称…… 称其杀害了楚小姐。 投案自首? 贾骏蹭的一下起身。 “天老子的,一定是姓井的。” 大堂上。 萧樱有幸站在殷九明身后,缪县令看到萧樱,又看看正正挡在萧樱面前的殷九明。最终什么也没说。 叫了升堂,差役分列左右喊完威武。 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被差役押上大堂。 “堂下何人,因何击鼓?”缪县令文嗖嗖的发问。 “小的井子阳,特来自首。是小的杀了……杀了表妹楚玥。” 铛。 贾骏一脸得意,聂炫蹙眉。 至于萧樱和殷九明。 萧樱看不到殷九明的神情,不过想来这男人一定冷着一张脸,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至于萧樱……她打量井子阳。 看上去二十岁上下,模样生的周正。 一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模样。 缪县令一拍惊堂木。“你说的可是真的,杀人偿命。一旦招供画押,就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来人,将井子阳收押。派人通知楚家,明天一早开堂。”缪县令沉声道。 第二十七章 再访 第二十七章再访 差役将井子阳收押,缪大人赞了贾骏办事利索。 贾骏一脸莫名其妙,恭敬的送走了缪大人。 然后他一把将往外走的殷九明扯住。“这是怎么回事?姓井的真的来投案?他有病啊。” “你刚才信誓旦旦的说轻薄楚小姐的一定就是这个井子阳,现在他主动投案,难道不正合贾捕头的心意?” “姓殷的,你少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我管你是不是出身富贵,在这抚阳县衙,我是捕头,你无官无职。”“是,我确是无官一身轻,请问贾捕头可还有话说?没有……我便回去继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贾骏恨恨的松开了殷九明。 然后眼见着殷九明向外踱步而去。 萧樱看着二人互掐,或者说贾骏单方面的挑衅,而后以失败告终。 不由得露出同情之色。 她和殷九明接触的不多,可也看出这人压根不是个能轻意被人左右的。 想来贾骏也是知道的。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想不开,偏要去招惹殷九明。 贾骏回头瞪向萧樱和聂炫。 萧樱不以为然,聂炫更是一脸的鄙夷之色。 贾骏猛的收回目光。“天老子的,老子亲自去审那井子阳。”说完仰首阔步的出了大堂。便是斗败,也要败的潇洒,自己给自己找好了台阶。 萧樱微微拧眉,觉得事情太过顺利,反倒让她觉得不真实。 “我想再去一趟楚家。” “……走。”聂炫当先迈步,看萧樱没动,还急急的催了一句。 途中,聂炫表示,既然他如今是萧樱雇的长工,自然该和主子形影不离。 然后还不忘从钱袋子里数出二两碎银子交到萧樱手中。 “这是?” “……月银,你和那瞎眼婆子约定的。” 她恐怕是这世上第一个被长工返还银子的雇主了。 来到楚家,依旧走的偏门。萧樱和门子小声说了几句,门子去报信,很快有个管事模样的人将萧樱二人迎进院中。“我家夫人正在院中候着萧姑娘,请。” 萧樱谢过。跟着管事的再次进了楚家。 待到了楚家正院,管事的将聂炫拦了下来。“这位公子,这是我家夫人的院子,公子不便进入。” “我很快出来。” 聂炫点头,负手走向一边的青石小路相候。 接下来有丫头领着萧樱去见楚夫人,再次见到这位夫人,萧樱有些惊诧,离早上见面不过几个时辰,可是楚夫人的神情看起来十分糟糕。眼睛又红又肿,脸色灰败。见到萧樱,未语先落了泪。 “萧姑娘,你说可以帮我的。求你帮我找到伤我女儿的真凶!” “……井公子已经去衙门自首了。”萧樱直言 刚才萧樱让门子传的话是。她可以帮楚夫人救人。 “子阳糊涂啊。” 楚夫人重重一叹。随后说了井子阳的事。 井子阳生母早亡,井老爷娶了继室,继室是个悍妇,对于前井夫人留下的孩子十分刻薄。 井老爷即疼儿子,又不敢惹怒新夫人。最终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这些年,楚家生意越做越大,早已不是当初楚夫人嫁进楚家时的光景了。得了楚夫人允诺,井老爷将儿子送到了楚家。 对于井子阳,楚老爷还算喜欢。 脾气温和,而且好学。 至于他和自己女儿之间……“我知道玥儿对子阳有好感,可是子阳的出身……我家老爷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我便劝玥儿死心。 子阳那孩子最讲规矩,他便是心仪玥儿,也绝不会,绝不会轻薄玥儿的。” 一边是惨死的生女,一边是视如己出的亲侄儿。 楚夫人一下子遭受了双重打击,一颗心被打的七零八落。 她恨不得把那人撕个稀烂。可她相信,不是子阳,不会是子阳。 “若不是井公子,他为何?” “那个傻孩子……是为了保全玥儿的名声啊。他一定说是他引诱了玥儿,他和玥儿算是青梅竹马,总好过……好过玥儿被不知名的男子轻薄啊。” 楚小姐珠胎暗结的消息不知道能不能瞒住,若真的走漏了。 井子阳会将一切罪过揽下。 而楚玥自始至终,都是受害者。 萧樱不会凭着楚夫人几句话便相信井子阳不是那个人。 可楚夫人做为楚玥的生母,她绝不会入任伤害女儿的凶徒的。 “若不是井公子,贵府还有何人能亲近玥小姐?” “玥儿性子活泼,喜欢领着几个丫头去园子玩耍。会不会是府中护卫……或是无意中谁撞见了她。萧姑娘,我真的想不到还有谁会欺负她,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她啊。 老天为什么不让我去死,玥儿才十七岁啊。怎么就……” 安慰了楚夫人半晌。 最终由赵姓妈妈领着萧樱去了井子阳的居所。 聂炫见萧樱被领出来,似乎开口要说什么,萧樱摇摇头,聂炫会意,悄声跟在萧樱身后,一起去了井子阳的客居的小院子。 院子的位置十分偏僻。 “井公子平日很少出门,一日三餐有丫头送来。院中只有一个小书童。得知井公子去了衙门,已经被老爷关进了柴房。”楚老爷没法子惩戒已经投案的井子阳,便迁怒身边服侍的人。 萧樱示意赵妈妈不必跟着。 随后和聂炫一前一后进了小院。 小院只有三间正房,院中光秃秃的,只在门边有口水井。 聂炫唏嘘。“都说楚老爷仁义,看到路边的乞丐都会仗义疏财。怎么会安排姓井的住在这样的院子?护院住的地方都比这里强。” “经过早上那场闹剧,你还看不出楚老爷的本性?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在外面仗义疏财,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挣个好名声。井家没落,井子阳没什么可让楚老爷图谋的,能给个小院,供养他已经算是楚老爷仁义了,难道还奢望他像待自己儿子那般待井子阳?” 萧樱推开木门。 随着吱呀声响,一股墨味扑鼻而来。 屋子摆设也十分简陋。 两间书房,右手边隔了个小单间,应该是卧房。 靠窗下的位置,摆了一张长案。 案上一边整齐的摆着书册。 另一边铺着纸张,上面字迹写到一半,能看出是出了事,匆忙间停下。 笔被搁在砚台上,笔锋还是湿润的。 第二十八章 疑团 第二十八章疑团 聂炫上前翻看,口中还不忘出言反驳萧樱。 “楚老爷虽然有个亲儿子,可却是庶出。据说人品学识都欠了些。他倒不如对井子阳好些,有一天这井子阳金榜提名,兴许楚家还能得些益处。” 萧樱不置可否。 别说这看重血脉的闭塞时代了。 便是在现代,又有几个人能把子侄当成亲子教养啊。人们看重的,永远是血脉传承,是骨肉亲情。 萧樱没有说话,她看似眼睛四下看着,脑海中却已经勾勒出楚府的地形图。 这里离楚夫人所说的,楚玥常去的园子并不近。 若俩人真的互相倾慕。 想要见一面,并不比牛郎织女容易。 后院也不是井子阳能随便行走的,楚玥身边守着不少丫头。两人想避人耳目,在萧樱看来,几乎很难做到。 楚夫人的意思是楚玥曾表示过,对井子阳有好感。 楚夫人旁敲侧击和楚老爷说起,楚老爷当时便怒了。直言宁可女儿一世不嫁,也绝不会把女儿许配给井子阳这样出身的人。 那之后,楚夫人也对女儿上了心。 暗中让婆子提防着,她也担心女儿情根深种,既然注意无缘,还是趁早死心的好。 楚夫人确保,二人没有暗中私会的机会。 所以她确定,欺负楚玥的绝不会是井子阳。 可是楚老爷却不这么认为,知道井子阳去投案的消息后,楚老爷大怒,不由分说便和楚夫人大吵一架,从她这里出门后,直接去了侧室的院子。 楚夫人不仅失去了女儿,侄子也危在旦夕。 她同时还失去了丈夫的心。 “这个井子阳,倒是个有学问的……” 聂炫说完,将手中翻看的书册递给萧樱,萧樱翻开,字迹很大气工整,都说字如其人,能写得这样一手好字的人,真的会是个丧心病狂之人? 这是井子阳的手稿,大多记的都是他对所看之书的批注。 萧樱翻着翻着,突然眉头皱了皱,聂炫注意到,开口问道:“哪里不对?” 萧樱摇摇头,继续往后翻看。 然后她缓缓将册子合上。心中那原先想不通的终于连贯了,在脑海中织成一张完整的脉络,。 “出了这么大的事,楚家唯一的少爷怎么一直没有露面?” 聂炫一脸不屑的回答:“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位楚公子最是喜欢眠花宿柳,许是还醉死在姑娘的温柔乡吧。楚家那位少夫人生就一幅尖酸相,一看就是个深闺怨妇。 何况楚老爷一直对儿子不满。父子两个关系十分糟糕。他不出现,也不算奇怪。” “去看看楚少爷的院子。” 聂炫虽然觉得多此一举,不过他如今只是个‘长工’,自然是仆随主便。 于是两人又吩咐小厮领路,往楚家少爷的院子行去。 还未进院子,引路的小厮便一脸为难的劝道:“两位还是小心些,我家少夫人……少夫人不喜欢有人打扰。” 聂炫冷哼一声没有多言。楚家那位少夫人实在太高看自己了,以为自己是朵花呢,便是花,也是狗尾巴花,往人鼻子前凑也被嫌弃的品种。 萧樱倒是好脾气的笑笑。“你放心,我们不进去。” 她也不想看楚家少夫人那张晚娘脸。 小厮这才放心,把二人直接领到了楚公子的院外。 到了地方,别说萧樱了,便是聂炫脸上也难掩意外之色。“楚公子怎么住在这里?这和楚小姐的院子只隔着一道墙?” 楚玥是楚家唯一嫡出的女儿,楚夫人又把这个女儿当成心尖肉疼着宠着,楚玥住的地方自然是楚家最好的。 据萧樱所知,楚家这位名叫楚拓的少爷,是庶出。 生母是楚老爷的通房丫头,后来被楚老爷收了房。 楚夫人嫁进楚家后,几年未出。 原本正室无所出,侧室是不能先有子嗣的,只是若是楚夫人一直生不出孩子,楚家岂不断后。最终还是妾室先有了孩子,几年后,楚夫人才终于生了女儿楚玥。 “二位有所不知。少爷和小姐小时候十分要好……那时正赶上楚家修缮旧宅。小姐闹着要和少爷挨着住,便将两个院子修的近了些。 两个院子虽然离的近,却互不相通。 要想去小姐的院子,还是要兜上一个大圈的。” 楚拓的院子在外院和内院的交汇处。 正门开在外院。 楚玥的院子正门开在内院。 两个院子看似近,要想串个门,要从这里绕到后院垂花门。 确实像小厮所说,路途不近。 “……富人家的套路。我等是理解不了。”聂炫嘀咕。 就在二人看过楚少爷的院子,要告辞之际。 楚家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少爷回来了。 就像聂炫所说,这位楚少爷许是刚刚从温柔乡爬起来,脸上还带着宿醉的之色。 身边跟着两个小厮,似乎被小厮告知了萧樱二人的身份。 他上前,上下打量萧樱和聂炫。 然后眼中露出嫌弃之色。“你们是衙门里的人?” 不等萧樱和聂炫回应。 楚拓侧头对身边的小厮大声问道。 “衙门里的人为什么来楚家?难不成那个母老虎打死了丫头?” 小厮面露焦急之色。 “少爷,您快醒醒酒吧。小的刚才和您说过了,小姐出事了……” 小厮也是命苦,奉命去找自家少爷。 找了几个花楼,终于找到了,可是却不敢当着外人的面吐露楚家的事。 虽说这事瞒不住,可自家少爷醉熏熏的,根本听不进他的话。 好容易把人弄回楚家。 不想他竟然在遇到衙门口的人时醒了酒。 “出事?玥儿能出什么事?” “小姐……小姐殁了。” 小厮硬着头皮说道。 殁了? 什么叫殁了,楚拓似乎没反应过来。脸上全然是迷茫之色。 “乱说什么,前几日我看到她,她还好好的。” “不敢骗少爷,昨夜……是昨夜发生的事……” 不可能! 怎么可能?楚拓脸上醉意一点点散去。 他狠狠的看向萧樱和聂炫。 “殁了,便是死了。现在恐怕抚阳城都在传了,楚少爷竟然不知吗?”萧樱迎上楚拓发红的目光,淡淡问道。 第二十九章 说破 第二十九章说破 萧樱曾怀疑过楚拓是真的不知道自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吗?这抚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楚小姐之死几乎惊动了全城的人,料想无数张嘴把此事当成了谈资。 现在看来,楚拓是真的不知情。 想来那些姑娘们不敢轻意惹怒楚公子这位金主。 所以只敢在背后议论,却没人敢告诉楚拓。 再加上宿醉,更是让楚拓头脑不清,小厮或许想开口告诉楚拓实情,可楚公子完全没理会。直到他见到萧樱,酒醒了,人也懵了。 “不会,玥儿……我不信。” 楚拓说完,仿佛魔怔了般,突然调头便跑。 聂炫一幅看疯子似的神情,萧樱则轻轻一叹。“不管多浪荡不羁。心里也总有一块地方是软的。” “你们姑娘家,就是心软。这姓楚的平日在抚阳名声很差,和他老子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以楚老爷楚夫人对楚小姐的看重,小时候要说兄妹情深还有几分可信,如今说兄妹情深?那就是个笑话了。” 聂炫觉得楚拓反应太过,简直就像在演戏。 萧樱笑笑,并不反驳。 事实胜于雄辩。 一切,只待明日。 古代办案,有很多局限性,萧樱初来乍到,对这些知道的不多,只凭着自己的想法做事。 她再次来楚家,目的已经达到了。 如今,只剩最后一个谜团了…… 她要去见一个人。 “你去见一见楚老爷,探一探他们父子是不是真的势如水火。”萧樱轻声说道。 聂炫挑了挑眉,对于萧樱这般熟练的使唤人,有些惊诧。不过想到自己刚刚才给了‘卖身银子’。只是轻轻勾了勾唇,然后便欣然领命。 “好。一个时辰后,我们偏门见。” 两人约定好,然后分开行事。 *** 萧樱如今暂时还在吴家栖身。 她和聂炫结伴回到吴家,天已经将黑了。 吴文静早就到家了,吴婆追问儿子萧樱的下落,小秀才吭叽半天,才说萧樱替衙门做事去了。吴婆险些背过气去。追问再三,确定萧樱竟然真的在衙门口里谋了个差事。 沉默良久,然后突然拉了儿子的手。 她问小秀才,觉得萧樱如何? 萧樱如何? 小秀才红着脸,又开始结巴了。 吴婆眼瞎心却不瞎,她想着,那萧樱虽然命硬了些,如今在衙门也有了正经差事,勉强也能配得上自家儿子了。 何况她对萧樱有救命之恩,人们都说滴水恩当涌泉报,何况这救命大恩,难道不该以身相报吗? 在萧樱回来前,吴婆已经打定了主意,而且自以为说服了自己的儿子。 所以萧樱才进门,饭没吃上一口。 便让吴婆唤进了屋中。 吴婆扯东扯西,先说自己为了救萧樱,差点冻死饿死。又说萧樱如今之所以有容身之地,全是因为小秀才。 萧樱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如今满脑子都是楚家的案子,尤其是下午和聂炫分开后发生的事…… 她哪有心思和吴婆玩宫心计。 她从怀里掏出聂炫给的银子,不由分说塞进吴婆怀中。 “这是这个月的伙食费。您的救命之恩,我萧樱必定会报。如今我也算暂时有了安身立命之处。我想着,尽快搬出去,也省得有人误会我的吴大哥的关系。” “丫头啊,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您想到哪里去了。我是真的觉得继续留下不方便。吴大哥年纪也不小了,您不是一直着急要给吴大哥娶房媳妇吗?我虽然忘了很多东西,可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吴大哥这么好的人,应该娶房贤惠妻子。在家相夫教子,孝敬您,给吴大哥生儿育女。 我出身不详,还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身上的伤您也是知道的。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好了,有没有后遗症谁也不知道。也许哪天旧疾复发,便命不久矣了。我不能拖累吴大哥。” 吴婆先是生气。 而后萧樱一番话,不仅让吴婆气消了大半,还越发觉得萧樱是个懂事的。 可萧樱说的也没错。 她身上那伤…… 始终是个隐患。 若是将来真的旧病复发? 吴婆暂时打消了让萧樱嫁给吴文静的念头。 萧樱安抚好吴婆,这才黑着张小脸出了屋子。 正迎上聂炫似笑非笑的眼神。这屋子可一点也不隔音,想必她和吴婆的话,都被聂炫听了去。 也顾不得丢脸了。 “我们先找个栖身之地,这里是留不得了。” “……你还是去看看吴文静吧,你似乎伤了他的心。”聂炫随手指了指。 小秀才站在篱笆墙外,见萧樱看向他,他目光一躲,避开了萧樱。 “不用。这种事多说多错。” 聂炫似乎有些意外,萧樱看起来不像个冷血无情的,处理这种事倒称得上快刀斩乱麻……“刚才隔壁那个瘸腿的男人来过了,说是还没找到人。” “还没找到人?”萧樱脸色微变。 顾不得小秀才那一脸扭捏之色。 她和聂炫一前一后出了门,萧樱还不忘拽上小秀才。 小秀才有些抗拒,不过最终还是静静的跟上了萧樱的步子。 三人推开赵瘸子的院门,正看到赵瘸子一手拄拐,一手举了根火把。“赵叔,您腿脚不方便,夜里别出门了。” 吴文静上前将人拦下。 “这小兔崽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白天乡亲们帮忙在附近找过了,连他一根毛都没找到。我想着再往山里找找…… 这时节,正是山里狼群闹的最凶的时候。我怕夜里臭小子被狼叼走。” 赵瘸子忧心忡忡的说道。 好容易捡了个便宜儿子,如今已经两天一夜没回家了。 “我们去找,我们去找。您留在家里等消息,也许鼠儿一会就回来了。他回来见不到您,一定会着急的。”小秀才对于安慰人十分有一套,果然,一番话后,赵瘸子被劝住了。 小秀才信誓旦旦要跑这一趟。 萧樱根本没机会拦下。 等出了赵家大门,聂炫登时变了脸色。“姓吴的,你是不是脑子坏了。这深更半夜的,进山!本公子可不陪你去喂狼。” 第三十章 探险 第三十章探险 吴文静也知道自己太意气用事了。 实在是今晚他心情太糟糕,本来最初他娘提出让他娶萧樱这事时,吴文静是抵触的。 可相处一阵子,吴文静实在说不出萧樱哪里不好。 性子好,人也聪明,做事大胆。 而且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验尸本事。 如今已经不是萧樱配不配他了,而是他自觉得配不上萧樱。 可终究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思,所以他没有阻止母亲今晚和萧樱摊牌。 最终萧樱拒绝,其实也在吴文静的意料之中。可年轻小伙子,初初动情,便被对方无情的抹杀了。吴文静此时还是不敢正眼去看萧樱。 所以今晚吴文静没像平日那般逆来顺受,而是气呼呼的瞪了一眼聂炫。 手中握着火把自顾自往村外走去。 聂炫大怒。 “吴文静,你疯了。” “你们回去吧,我去帮赵叔找鼠儿。” 他也顾不得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了。实在是……太丢脸了,他简直一刻也不想留在家中。 吴文静走出很远,只隐约能看到前方有团火光闪动。 萧樱和聂炫都没动。 最终二人对视一眼,聂炫恨恨的道。 “真是疯子。” 说完,转身进了院子,萧樱没动继续站在院外。很快聂炫回来了,手中拿了把长剑。 “……早知道我索性去跟着殷九明。” “千金难买早知道,聂公子,走吧。” 聂炫冷哼一声,迈着向小秀才走的方向追去。 “姓赵的既然说山上有狼,你一会小心些,跟在我后面,见到狼别慌。那种畜牲最是欺软怕硬。” 也不知道聂炫口中这句欺软怕硬是真的在骂狼,还是指桑骂槐。萧樱只有乖乖点头的份。 没法子,穿越没有自带金手指,指着她这渣渣战斗力,只有被狼啃的份。今晚若是换个人,萧樱都绝不会进山。 可对吴文静,萧樱却是心存愧疚。 吴文静当初接回母亲是情理之中,可是连同带回半死不活的她这个累赘,小秀才没有我犹豫,将无处容身的她一同接回吴家。吃的虽然是粗茶淡饭,却给了她活命的机会,这份恩情,萧樱始终记在心底。 她可以为了小秀才赴汤蹈火,唯一不能回报的便是爱情。 也许在这里人看来,以身相许是最好的报恩法子,可是她不能。 接受的教育不同,她无法让自己爱上吴文静,如果在现代,吴文静倒可能成为她的男闺密。 两人步子加快,很快追上小秀才。小秀才胆子不大,刚才一气之下独闯密林的冲动劲过后,他便有些后悔了,可是碍于面子,他是硬着头皮举着火把往林子里挪。 老人说狼怕火光。 小秀才想着,只要火把不灭,饿狼就不敢来咬他。 正胡思乱想间,他便听到了脚步声…… 吴文静吓的不轻,又不敢回头去看,他娘再三叮嘱过他,走夜路千万不能回头,容易撞鬼。 小秀才口中嘀嘀咕咕着念着什么。 然后,就被‘鬼’拍了肩。他一蹦三尺高,好在聂炫适时出声。 “你见鬼了。” 小秀才惊魂未定,心道可不见了鬼吗? “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不来,难道眼睁睁看着你喂了饿狼?”聂炫冷声道。 他这人除了和萧樱说话时能有点面部神情,大多数时候都是冷冰冰的,平时看着是一幅拒于千里的架式,此时看着却十分的亲切。 “多谢聂大哥。” “少套近乎。”聂炫冷声道,然后越过吴文静,走在前面带路。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深夜进过林子。那种感觉……毛骨悚然。 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叫,断断续续的,时大时小。脚下偶尔会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萧樱觉得自己周身汗毛孔都是大张的,她想自己简直就是自虐。 她一个小姑娘,原谅她如今生理年龄还是个小姑娘。 这搁在现代,还是被爹妈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她如今却命苦的和两个‘疯子’奔波在荒野的密林中。还要忍受那不时窜过脚边的蛇虫鼠蚁。 “没有蛇。” 也许萧樱的表情太凝重了,尤其在火光的映衬下。所以吴文静说起话来小心翼翼。 “谢谢吴公子好心提醒。”萧樱自己都觉得声音太过敷衍了。 果然,小秀才刚冒出的话头缩了回去。 聂炫前面开路,不仅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要时刻注意身后一对‘棒槌’简直疲于应付。吴文静看起来就缩手缩脚,一幅不顶事的样子,聂炫压根也没高看他。 可是萧樱不同啊。 萧樱那胆子…… 敢和腐尸面对面,相看两欢的人物。 竟然被一只老鼠吓得小脸惨白,简直太毁形象了。 “萧姑娘,大人有大量,小秀才本来就胆小,你这么一吓,他胆子更小了。一会若是真的遇到点什么……他怕得软成一团,我们谁来背他。” “放心,若是真遇到什么,我会先吓的软成一团的。你可以扔下我们两个独自逃命。反正我这条命算是吴家母子救来的,再还给吴家也不算什么。” 了解她的,从她这话中便听出,萧樱是真的生气了。 不管被吓的还是被逼得深更半夜在林子里乱逛。 反正萧樱气的不轻。小秀才于是更加靠近聂炫了,简直连眼角余光都不敢去看萧樱了。 原以为萧樱是个好脾气的,在破庙里遇到萧樱时,她伤的那么重,他们这帮人见死不救,也没见她生气。 又一只老鼠从萧樱脚边一闪而过。 萧樱已经没力气叫了。 再厌恶的东西,看的多了似乎也有免疫力了。 她轻轻跺了跺脚,用以驱赶脚边的虫蚁。 就在这时,聂炫突然回身。 一把将吴文静手中的火把抢过,然后连同他手中的,然后迅速往地上一戳。火苗一下便暗了。 不等吴文静出声,聂炫已经小声提醒。 “……别出声,前面有人。” 吴文静似乎刚要说什么,听了聂炫的提醒,话被他生生憋了回去。 聂炫示意二人俯身,然后小心跟在他身后。 然后悄悄的,几乎没有声响的避进了身边浓密的林子中。 很快,萧樱也听到了动静。远处,有人举着火把渐渐向他们所在之处靠近。“哪有人?大惊小怪。” 有人骂骂咧咧的开口。 第三十一章 困境 第三十一章困境 “哪有人?大惊小怪。” 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说道。 “刚才这边似乎有火光……”有人小声回应。 “深山密林的,哪来的火光,没准是孤魂野鬼出来纳个凉呢。” “孤魂野鬼!你可别吓我,我从小胆子就小。” “……废物。” 说话间,两个身影已经到了近前。离萧樱近的那个人,只和萧樱隔了一臂的距离。萧樱屏息,那两人竟然停在了这里,不再前行。 “二哥,你说为什么偏要选在晚上……怪吓人的。”那个胆怯的声音再次问道。 “你问我,我去问谁。咱们就是拿钱办事的,只管嘴巴闭紧。至于别的事,不看不问。小心玩掉了小命。” 这两人似乎并未发现任何踪迹,站了一会,两人一个诉苦一个骂爹,很快转身,向来时路走去。 吴文静刚想起身,被聂炫一把拉住。 聂炫似乎看了一眼萧樱,夜色中,聂炫那双眼睛显得熠熠生辉。 见萧樱老实的趴在草坑里,闻丝未动。聂炫似乎笑了笑。 不过夜太黑了,萧樱想也许自己看走了眼也未可知。 果然,片刻后,那两个身影又回来了。 再次将附近巡视一遍,这才真正放心离去。 又等了片刻,聂炫才拉了吴文静起身。 “聂大哥,刚才……” “以后机灵点,多和萧姑娘学学。” 聂炫不说还好,一提萧樱,吴文静再次沉默下来。 聂炫一脸不耐烦,决定还是不和吴文静说话了,省得被气死。 “看出点眉目了吗?”他走近萧樱,小声问道。 “前面应该有人在做什么……” “去看看?”聂炫挑眉问道。 萧樱点头。 “吴大哥,你留在这里。我和聂公子去探一探。”小秀才胆子又小,遇到还毛躁,实在不适合做潜行这种工作。 “……你们小心些。”小秀才虽然有些不愿,可也知道自己是个累赘。 聂炫示意小秀才还去刚刚的草坑里藏好。 然后示意萧樱跟在他身后,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吴文静看着萧樱渐行渐远,想到刚刚自己险些暴露行踪,相比之下,萧樱不需提醒,也知道该怎么行事。 他确实太没用了。难怪萧樱……不愿。 小秀才兀自自艾自怜着。 萧樱从没做过这种深夜里潜行的事,四周漆黑一片,四下还不时响起各种声响。 其实挺恐怖的,千万不能深思。 想多了容易自己吓自己。 她告诉自己,只要跟着聂炫就好。 她自认还算有几分看人的眼光,聂炫身手绝对不错。 跟在聂炫身后,只要不成为累赘,聂炫一定能护她周全。“萧姑娘,我们恐怕是要找到鼠儿了……” 聂炫走在前面,再加上习武耳力佳,已经隐约听到前面的声响。 他示意萧樱小心跟随,两人悄声靠近,最终停在一片杂草前。 聂炫示意萧樱到地方了,就在前面。 其实不必聂炫告知,萧樱已经隐约看到前面的火光。 她小心扒开草叶,因为离的有些远,只看到前面一团大的火光,四周是些举着火把的人。 而篝火旁边,立着一根木桩,上面绑着……绑着一个人。 离得远,萧樱看不轻那人的模样。 “聂公子,还能靠近些吗?” 聂炫有些为难,他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可是还有一个萧樱。 “烦请聂公子去看一看,是不是鼠儿?” 萧樱知道自己这要求有些为难了,对方大约二三十人,而他们这边只有两个人,还有一个只能当添头的她。 最终二人决定,萧樱留在原地,由聂炫潜伏上前查看。 聂炫动作起来,简直快如闪电。 萧樱甚至没看清聂炫是怎么动作的…… 聂炫回来的很快,萧樱见他微皱的眉头,心头升起不祥之感。 果然,聂炫开口说道。“被绑的确实是那个叫鼠儿的……看起来,这些人似乎要祭祀什么,鼠儿多半是祭品。” 两人低声说话的时候。 突然一阵低低的吟唱响起,然后那些手拿火把的人开始围着篝火跳舞,与其说是跳舞,在萧樱看来,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这些人身着黑衣,头上罩着一面奇怪的,半边哭,半边笑的面具,为首之人,头上的面具更大些,额头中间似乎多了一只眼睛。 就么乱跳了一阵。 场面像按了暂停般,突然就定了下来。 然后,萧樱眼睁睁看着那为首之人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他先是用匕首割破了自己手腕,任由血水滴进篝火中。火光蒸腾间,那人发问奇怪的笑声。 “……苍天在上,日月在上,今日我等在些献祭,愿神佑吾等。” 说完,转身,一步步走向鼠儿。 “那孩子似乎被喂了迷药。”聂炫悄声说道。所以自始至终,鼠儿不哭不叫。 萧樱急红了眼睛。 眼见着那娃便要命丧黄泉。 不必问了,这一看就是邪教啊。 又蒙面,又搞血祭的,简直就是邪到家了。救人,这孩子和她也算是有缘,养伤那几个月,但凡她需要点什么,都是鼠儿替她跑腿。 他会亲切的唤她阿樱姐姐。 可是怎么救? 找救兵? 显然来不及。 靠她和聂炫……“你想救他?”聂炫惊讶的问道。 他倒不是心狠,实在是觉得以他们两人去一群人手里救人,简直就是找死。 他便是功夫再高,也没法保证能救下那个叫鼠儿的。 凡事要量力而行,如果此时冲出去救人,简直就是疯子。 “救。” “萧樱,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是我看走眼了。你若要救他,自己去救吧,在下不奉陪了……” 天大地大,也不如命大。 聂炫可不想陪着萧樱发疯。 能陪她走这一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萧樱静静看了一眼聂炫,随后毫不犹豫的转开了目光。 她没资格强拉聂炫和她一起赴险。 可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鼠儿惨死刀下。 怎么办? 萧樱脑子转的飞快,她看着那人一步步,虽然缓慢,却渐渐接近了被绑的鼠儿。 那人走的步子很奇怪,偶尔进,偶尔退,看起来倒像是在进行一种仪式。 第三十二章 救人 第三十二章救人 聂炫虽然说恕不奉陪,倒也没立时便走。而是一旁静静的看着萧樱。 看着萧樱紧蹙眉头,看着萧樱左看右看,最终似乎决定了什么。 然后,她转头,看向他。 聂炫有种感觉,他感觉,自己走不掉了。 如果刚刚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也许此时他都要奔出林子了,可是他没有。 他虽然嘴上说不想陪萧樱送死,可因为好奇心,终究还是……失策啊,聂炫心想。 “聂公子,引走多少人。你能救下鼠儿?” “最少一半。” 这是在动手的前提下,从这些人行动的步子,聂炫大至能看出他们的身手。都只会些三角猫功夫,唯那个现在跳大神的功夫强些,不过聂炫自信如果动手,取胜只是时间问题。 这些人如果一个个冲上来,聂炫兴许能一打十。 可一股脑的冲上来,双拳终究难敌四手。 “好,那我便把人引走一半,麻烦聂公子救一救鼠儿。这孩子命苦,爹娘早亡,和赵叔相依为命,我病重那阵子,多亏了这孩子照顾呢。” 吴婆把银子看的比命还重。 确定萧樱小命不会丢后,便不舍得拿银子出来给她抓药了。 那老郎中看她可怜,特意给她写了个方子。 方子里的草药都是些常见的,能自己采到的。 鼠儿便主动来帮忙,每隔一天就要上山替她采一次药。 这孩子是个仁义的。 萧樱如此这般和聂炫低语几句,聂炫想了想,点头。 萧樱深深看了一眼聂炫。 转身去找小秀才。 看那人那幅跳大神的架式。那匕首想要捅到鼠儿,估计还要等一会。 正给了她动手的时间。 如果那人立时去杀鼠儿,萧樱还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 聂炫点了头,反正他自己保命不难。如果真如萧樱所说,她的办法能引开这些人,他趁机救一救那孩子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聂炫继续匍匐在杂草中。 很快,林子深处响起一阵阵哗哗啦啦的声音,似是有人拨弄树丛。 声音很大,似乎来了不少人。 果然,篝火旁的那些人停下了手脚。 只见为首之人一挥手,五六个黑衣人迅速隐入夜色中。 很快,被打断的仪式继续。那人依旧跳的像是抽了筋。只见他离被绑的鼠儿越来越近了,眼看着他再一探手,匕首便能刺到鼠儿。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亮起火光,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人的呼喊声。 仪式再次被打断,这次那首领模样的似乎很生气,他几乎一下支走大半人。 聂炫见些,悄声上前。 借着夜色,迅速接近鼠儿。 他是绕到柱子后面背光处才动手的,割断绳子,接住鼠儿,然后迅速后退…… 整个救人的动作,只要几息间便完成了。 聂炫背着鼠儿窜进夜色中,随后,身后暴发出一阵怒吼声。 那人终于不再像个跳大神的了,终于说了人话。 “谁?是谁?来人……给我把人追回来。” 如果不是身背鼠儿,聂炫一定回头挥挥手道个再见…… 这些人是谁? 在做什么? 为什么进行人祭? 都是未解之谜。 聂炫这人向来对不该好奇的事情从不好奇。 他只管救回鼠儿。 他直接背着鼠儿向吴家走去,待萧樱和吴文静后半夜回来时,聂炫已经睡了一觉了。 他把鼠儿安置在自己暂时栖身的地方。 鼠儿还在昏睡,直接送回去少不得被那姓赵的问东问西,聂炫嫌麻烦,索性等着萧樱回来。 而且刚才在林中,萧樱再三叮嘱,让他不必回头来救,只管看好鼠儿。 出于对萧樱的信任,聂炫回来后没再出门。 萧樱和吴文静结伴回来的,俩人似乎尽弃前嫌,互相搀扶着回来,看起来虽然狼狈,可也只是狼狈,两人一个书生,一个姑娘。 刚才进行了那样一场‘祸水东引’。 竟然真的没有受伤,聂炫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 “聂公子,你还好吗?” 回来的第一件事,萧樱问的是聂炫。 聂炫有些奇怪,他好好的站在这里,根本没必要问,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却觉得有那么一丝丝暖意。 聂炫淡淡点头,用手指了指里面。 示意鼠儿还在睡。 萧樱这才腿一软,便直接靠到了墙上。 一旁的吴文静也没比萧樱好多少。 整张脸乌七摸黑的,袍子下摆也被扯烂了。 平日里最是斯文,可此时也像没了骨头似的,挨着萧樱坐下。 “萧姑娘,我们真的逃回来了?” 小秀才似乎还不相信,自己已经平安到家了。 “只要打好时间差,那些人根本不可能抓到我们……” “时间差。这词用的好,聂公子,你是没看到……萧姑娘,她真厉害。” 小秀才心悦诚服的夸奖道。 他躲在草坑里,萧樱回头来找他,告诉他鼠儿确实被人绑着,马上便要被当成人祭杀了。吴文静惊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萧樱又告诉他,他们可在救下鼠儿。 只问他,敢不敢涉险? 救人的事情,吴文静义不容辞。 何况要救的是鼠儿…… 萧樱把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一些软藤交给他,让他往远处走,边走边用软藤将树枝扎起来。软藤用完后,便将林中的枯草点燃,萧樱还特意教他怎么延缓着火的时间,以确保火光冲天时,他们人已经到安全的地方。 那之后,他大喊了几声。 然后便依萧樱所说,只管逃命。 他在林中兜了个大圈,最后和萧樱在小河边会合。 两人足足逃了两三个时辰,虽然狼狈,可并未受伤,吴文静甚至没看到追他的人。 他之所以袍子都扯烂了,实在是林子里太难走了…… “好了,那只是小事,救下鼠儿重要。聂公子,你可知道,今晚那些是什么人?” “我并不是抚阳人,对此知道的不多,明天你可以问问殷九明,想必他更清楚些。” 萧樱点点头,见聂炫不愿多说,便不追问了。 “时间不早了,去睡吧。还要麻烦聂公子照顾一会鼠儿,等他醒了,再送他回家。” 聂炫点头。 然后诸人各自回房,累了一晚上,萧樱几乎碰到枕头便跌入了沉沉的梦境……明天,第一次上堂……第一次替人辩护…… 第三十三章 杀救 第三十三章杀救 翌日,天还未亮,萧樱便被院中的吵闹声吵醒了。 片刻后,她的房门被拍响。门外响起吴婆的声音。“你昨晚是不是和静儿一起出门了?” 萧樱匆匆穿上衣裳,打开房门,吴婆拄着拐杖,果然死死守在门边。 如果这里有锦旗卖,萧樱一定买一个送给吴婆,上书‘固执己见钻牛角尖第一人。’ “……静儿的衣裳都扯烂了,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胡闹。”吴婆十分心疼儿子的衣裳,可想到儿子和萧樱一起出门,然后儿子袍子都扯烂了,吴婆不好意思往下想,不过虽然一早嘴里骂儿子败家,可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吴婆觉得儿子终于长大了。 虽然对萧樱不算十分满意,不过好歹是个姑娘,如今也有了正经差事。 吴婆觉得现在的萧樱,配自家儿子,勉勉强强吧。 一看吴婆的神情,萧樱就知道吴婆误会了。 如果两情相悦,这自然是个美丽的误会,可是对萧樱和吴文静来说,这就是个黑色的玩笑了。 萧樱头摇的像拨浪鼓。 “没有。我昨晚和……和聂炫一起出门找鼠儿了。不信您问聂炫。” 吴婆脸上神情变了几变。 一双混浊的眼睛闪着失望之色。 她果然大声吆喝聂炫。 聂炫黑着脸被叫出来。 任谁后半夜才睡,天还没亮便被吵醒,脸色也不会好看。 幸好萧樱打算另找地方安身了,便是萧樱死皮赖脸留在吴家,聂炫也打算改弦易辙了。这地方根本不是人呆的。这瞎眼婆子折磨起人来简直杀人不见血。 凶,大凶。比他的义庄还阴森可怖。 “何事?” “婆婆问你,你昨晚是和这丫头一起出门了吗?” 聂炫脸上不耐之色更甚。 “是。” “你们……你们,成何体统啊。” 吴婆用拐杖狠命戳了戳地,然后步子发颤的回了屋。 她的心被伤透了。 吴文静先扶吴婆进了屋,然后才一脸不好意思的对萧樱解释。“我娘误会了。萧姑娘不必在意。” 吴文静想了一夜。想他和萧樱……想萧樱哪里好?最终觉得也许是自己见的姑娘太少,所以才会觉得萧樱好。想到昨晚萧樱冷静的安排救鼠儿,明明鼠儿必死,最终竟然真的被萧樱扭转了局面。 吴文静觉得这样的姑娘,一定会喜欢大英雄,而他,不过是个狗熊。 既然注定无缘,便做朋友,像以前那样。 她喊他一声吴大哥,也是好的。 果然,吴文静话音落下,萧樱轻笑着摇头。“吴大哥才是首当其冲被埋怨的。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们再回屋睡会,时辰还早。” “不了,鼠儿呢?先送鼠儿回去吧。” 聂炫巴不得快点摆脱这个叫鼠儿的臭小子。 夜里睡觉打呼磨牙说梦话,把他救回来,简直就是来折磨他的。 聂炫毫不温柔的推醒鼠儿。 鼠儿揉着眼睛,脸上表情先是茫然,而后是惊恐,当眼睛看到萧樱,眼睛瞬间便红了。 “阿樱姐姐,有坏人,好多坏人……” 接下来,萧樱问,鼠儿答。好半天几人才弄明白鼠儿经历了什么。 这孩子听说山上有种草药,能治瘸腿。便想着摘来给赵瘸子治病。 迷路,遇到那帮疯子,那些人嘴里嚷嚷着向神明祈福,然后鼠儿便被迷晕了。至于那些人什么身份,老巢在哪,鼠儿一问三不知。 只隐约记得,似乎有个声音说。 姑娘没有,孩子也可以。 这句话一出,屋中三人脸色齐齐一变。 “吴大哥送鼠儿回去,叮嘱赵叔,这几三不要让鼠儿出门了。” 吴文静点头,心事重重的拉了鼠儿出门。 “……我有种感觉,似乎,有些东西要露出水面了。”萧樱轻声说道。 “也该是狐狸尾巴露出来的时候了。”聂炫眯了眯眼睛,很是认同萧樱的话。 今天缪大人要开堂审井子阳害死楚家小姐楚玥的案子。 而萧樱做为仵作,也是要出堂做证的。 所以萧樱出现在大堂上,没谁觉得意外。 三人到的时候,只见殷九明在偏厅安静的喝着茶。 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看萧樱几人。 “……出了什么事?” 殷九明这人眼光毒辣,萧樱还没开口,他已经沉着脸起身。 他出了门,上下打量几人。 最终目光定在吴文静身上。 三人中小秀才脸色最难看,他胡思想乱了一夜,带着一双熊猫眼出现在衙门里,实在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一会让萧姑娘说给殷大哥听吧。” 殷九明眉头蹙了蹙,似乎有些不情愿,不过最终也没有说什么,负手朝大堂走去。 前几天萧樱见这位缪大人,身边除了捕头差役,便只有一个殷九明。 今日,缪大人身边却多了个人。 那是个年纪男子,看年纪,恐怕还未成年,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那人和殷九明一左一右站在长案两侧,颇有几分左右护法的架式。 缪大人似乎很无耐。 他瞪了一眼那半大孩子。 然后叩响了惊堂木。 “带苦主,带人犯……” 楚家二老被楚少爷夫妻一左一右搀扶着进了大堂。 楚夫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给缪大人磕了头,所有人都以为她一定会求大人替她女儿报仇,将凶徒正法。 可是她求的却是…… ‘求大人明察秋毫,放过井子阳。’ 楚夫人声音落下,楚老爷也扑通一声跪在堂上。 “求大人替小女报仇,将井子阳正法。”夫妻两个,竟然一个求救,一个求杀。 一时间,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最终,缪大人摆了摆手。“凡事讲究个证据,便是井子阳亲口承认事情是他所为……可刺伤小姐的,究竟是不是井子阳,还得过了堂才能定夺。” 这时,贾骏押着井子阳进了大堂。 见到井子阳,楚家四人脸色皆变。 楚夫人呐呐唤了声子阳。 楚老爷则大骂孽障。 至于楚少爷夫妻二人……一个阴沉着脸,一个吊着眼睛。萧樱看来,竟然颇有几分夫妻相呢。 井子阳沉默着被押到缪县令面前。 他倒也不扭捏。 直接跪地认了罪。“是我害了玥儿,我愿意给玥儿偿命。” 第三十四章 过堂 第三十四章过堂 萧樱想,这恐怕是缪县令这辈子审的最省心的案子了。 不必动刑,不必拷问。凶手蹦着高的要认罪。如果姓缪的是个酒囊饭袋,这样结案也未尝不可。 反正这井家势单力薄的,便是真的折了一个井子阳,井家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何况是井子阳自己认罪,与人无尤。 萧樱犹记得,上次殷九明将她带来大堂时,缪县令那神灵活现的样子。时到如今,萧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入’了缪大人的法眼,后来和殷九明也算是点头之交了,她也问过,不过殷九明当时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一幅她问了个蠢问题的嫌弃神情。 最初萧樱怀疑缪县令打算找人背这个黑锅。 后来自己勉强也算个公职人员后,萧樱打消了这个念头。 审她时那精明样子,都是装的,真实的缪县令,似乎永远半眯着眼睛,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一副没有听清的模样,整天到晚,捧着他那个小紫砂壶,一幅昏昏欲睡的模样。 如今也是如此。 拍过惊堂木,缪县令便又把他那宝贝茶壶端了起来,他先是看看楚家人,而后看看井子阳,最后,竟然半眯着眸子,轻晃着身子。 井子阳那句他愿意给楚玥偿命的话,也没能激起缪县令丝毫反应。 萧樱似乎听到殷九明轻哼了一声…… 堂下诸人都在等着缪县令发话,他却仿佛已经半醒着会了周公。 整个大堂,异样的死寂着。 “老头,别睡了。快审案。” 那个站在缪大人一侧的少年见此,毫不客气的推了推缪县令,缪县令身子一晃,眼睛缓缓眼开,眼中犹带着睡意。“没大没小的,晚上抄十遍礼记。” 少年一听,险些炸毛。 似乎是殷九明看了对方一眼,对方勉强压抑下怒意。 把本在腰间跨着的长剑,一把揽进怀里,一幅谁再惹他,便和谁拼命的模样。 缪县令对此视而不见,他半遮着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才发问。 “堂下所跪何人?因何吵闹?” 楚家二老对视一眼,然后分别开了口,把刚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夫妻俩如今对立。楚夫人虽心疼女儿,可也不愿平白冤枉自家侄子。至于楚老爷,压根不太看得上井子阳,如今更是厌恶至极。 楚少爷夫妻这次倒规矩的很,只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开口。 萧樱尤其看了一眼楚拓。 只见他形销骨立……这样形容似乎有些牵强。 毕竟楚家昨天出了事,时隔一天,再怎么憔悴,也不至于憔悴至此,可楚拓给萧樱的感觉,就是突然间,这人仿佛全身的精气神都没有了。 他站在那里,可是魂儿却没了。 至于楚家那位面相刻薄的少夫人,今天出其的安静,只老实的站在自家男人身边,对堂上一切视若无睹。 楚家夫妻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死寂。 等诸人抬头,只见缪大人再次捧着茶壶,又是一幅半昏睡的模样。 “老头,昨晚是不是去偷鸡了?” 少年再次出手,这次直接用剑柄轻磕缪县令肩头。 几乎是瞬间,缪县令眸子圆瞪,脸上做出一幅悲痛欲绝的模样。“这些年送你去念私塾……这银子都白花了,真真的肉包子打狗啊。” 少年有些难堪,俊脸红的像猴屁股。 “瞎话什么,你再不好好审案,我去告诉你媳妇儿……让她罚你跪祠堂。” “堂下所跪何人……” 诸人:“……” “大人耳朵不太灵光,你们再说一遍吧。” 死寂被殷九明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楚家夫妻再次开口。 然后是井子阳,他依旧磕头认罪。 “哦……案情清楚,你们真是良民,犯个案子都怕本官伤神。即如此……你是如何杀人放血的,详细道来。”缪县令示意井子阳开口。 当缪县令说出杀人放血四字。 萧樱眼睁睁看着井子阳身子晃了晃。 他张了张嘴,最终也只说自己罪有应得,愿意赴死。 “仵作验过了,楚小姐是吞金自尽。你没杀人,却执意求死,何故?” 缪县令看上去慢悠悠的,不急不缓的,可是问题提的却十分犀利。两个问题,井子阳都没法回答。 楚夫人面色渐渐平静下来,她感觉,缪县令似乎并不想轻意让井子阳偿命,可是楚老爷脸色就十分难看了……“大人,井子阳已经招认了,确是他害了我女儿,他都说愿意替我女儿偿命,还请大人成全。” 缪大人缓缓看向楚老爷。 “你是县令?” 楚老爷摇头。 “既然不是,县令审案,不得插话。” 楚老爷一幅气闷之色。 “你们读书人,讲究个风骨。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若背着这样的名声去死,你井家声誉皆毁不说……岂不让真凶,逍遥法外?井子阳,你可曾轻薄了楚小姐?” 萧樱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缪大人真正的本事。 这简直就是一波三折。 剧情峰回路转,大起大落…… 心脏不好的,恐怕得犯病。 萧樱庆幸自己这小身板虽然被一刀捅穿过,可是愈合后,似乎还挺结实。 心脏只是重重跳了几下。 “……还请大人成全我求死之心。” 事到如今,井子阳依旧没有翻供。 他一直在避重就轻。 话己至此,缪县令无奈的扯了扯唇角。 他倒想救人呢,可人家一心求死。 偿命是假,殉情是真。 缪县令不开口,堂上诸人也不敢轻易开口。不过在萧樱看来,结局似乎已经注定了。 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便是缪县令有心想救,也未必能求得成。 果然,下一刻,缪县令正了正容,一只手抓向惊堂木。 眼看着这案子便要盖棺论定。 不管这堂过的在萧樱看来有多粗制滥造。 但一旦审结,井子阳这条小命便算交待了。 救人最难的并不是翻案,也不是找证据,而是那个被救之人,一幅生无可恋的模样。她便是勉强将人救了,不出三天,这人也得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己。 由不得萧樱多想。 眼见着惊堂木要拍下,萧樱赶忙开口。“大人,此案另有隐情。” 第三十五章 救人 第三十五章救人 萧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似乎缪县令松了一口气。 他顺势放下惊堂木,挑眉问萧樱。“此案有什么隐情?丑话说在前面,你如今便是在衙门里当差,若是胡乱说话,故意扰乱大堂,本官也不会轻饶的。” 缪县令官威摆的十足。 萧樱乖乖点头。没法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是自然,任何人都不能蔑视公堂,不管何时,都要律法至上。” 缪县令似乎挺满意萧樱的回应。 他侧目对身边的少年说道。“你和人家好好学学,整日不学无术,大字不识几个,若是被别人知道你姓缪,你老子我脸上实在无光。” 少年,或者说缪公子,闻言十分不屑的撇撇嘴。 “别人明明不知道,若不是你在公堂上还不忘教训我……谁会知道我姓缪。” “浑小子!” “大人,井子阳已经认罪了,大人何必多此一举,这位萧姑娘,一无官职在身,二不是上头派遣而来。她说自己是仵作便是仵作,这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楚老爷见萧樱开口登时急了。 一件本已经要盖棺定论的案子,楚老爷不想再横生枝节。 他不管那井子阳是不是真凶。 有个人认罪,便是传出去,也不过是表兄妹日久生情……井子阳这个替罪羊当定了。 缪县令瞬间收回目光,一派从容的回应。 “话不能这样说,你也知道咱们抚阳穷乡僻壤的,真有本事的仵作哪个愿意来。萧姑娘不错,得名师指点,是个真有手艺的。咱们也不必讲那些繁文缛节了……缺了道章程,过后补上便是。” “大人……” “好了,萧姑娘,此案有什么隐情便直说吧。” 萧樱走到大堂正中,立在井子阳身边。 她低下头,看向井子阳。“玥小姐在天有灵,知道你对她这般情深,必然欣慰。” 听到萧樱提起楚玥,井子阳生无可恋的脸上现出痛苦之色。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必不会这般胆小。”“现在也不晚,玥小姐一直在天上看着你,看你为她沉冤昭雪。你难道舍得玥小姐背负着这样的污名离世?” 井了阳脸色渐渐变了。 可是最终,他只是低下了头。 并没有因为萧樱一句话而轻意动摇自己赴死的信念。 萧樱心中轻叹,多好的一对啊!如今却阴阳永隔。 她对缪县令行了礼,然后转身看向盛怒的楚老爷。“我明白您的丧女之痛。也知道井子阳来投案,让您看到了一道曙光。 与其传出那些乱七八遭的污言秽语,表兄妹情到深处听起来更体面些。 可您想过吗? 玥小姐若是能看到,看到您如此冤枉她深爱之人,该是何等的伤心?” 心爱之人? 楚老爷眼睛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我女儿已经死了,你们还要往她身上泼脏水。姓萧的,你若再胡乱猜测,我便和你拼命。” 明明是井子阳对自家宝贝女儿求而不得。 见鬼的相爱。 萧樱不理会楚老爷的叫嚣,转向缪县令。 “大人请看,这是从井公子书房找到的,是井公子的手稿。这便足以证明,井子阳和楚玥之间,是楚玥爱慕井子阳在前。” 贾骏上前,接过萧樱递来的册子。 端正的接到缪县令面前。不等缪县令开口,一旁的县令公子已经十分好感的发问。“一本册子,几句酸诗,能证明什么?” 缪县令登时露出一脸‘家有逆子,对不起祖宗’的心痛神情。 “不学无术的浑小子。” “这字我也认得,怎么就不学无术了……‘斑骓只系垂杨岸,何处西南待好风?’一个字也没念错吧。” 少年洋洋得意的念完,讨饶般的看向萧樱。 天知道,她如今这幅小身板,恐怕还不及他年长。 不过任谁被这样一个少年用这样的目光看着,都会心软,会不由自主的回以笑意,萧樱也是如此。她点点头,在少年期盼的目光中赞道。“很厉害,一个字都没念错。” 县令家的‘傻’公子闻言更是高兴。 脸上得意神情更甚,望向自家亲爹的目光就差直白的说出‘等夸奖’三个字了。 缪大人摇摇头,家门不幸啊。 缪家是读书人家,怎么养出这么个二愣子。 “你即识字,可知其意?” 这可难倒缪公子了。他能认全这几个字,已经阿弥陀佛了。 还字意?鬼知道。 “是出自一道姑娘思念心上的人诗。” 一直当壁花,誓要将沉默进行到底的殷九明,终于按捺不住,给了提示。 缪公子一脸惶然大悟。“原来是写姑娘思春的……” “胡闹。缪骞闭嘴。” 思春什么的,太太太,不知羞了。缪大人简直无言面对堂上众人了。今早心一软,允了这小子旁听就是个错误。 若要追溯过往,生下这浑小子是他平生最大的错误。 能不能把这小子塞回他娘的肚子,再回回炉? 缪大人十分想大义灭亲。“这诗该是出自玥小姐之手,井子阳自然不会留着玥小姐的手稿,可他又不舍得将所有付之一炬,所以忍不住记下了其中两句。一个连喜欢都藏得这般好的人,怎么会轻薄玥小姐?以至……珠胎暗结。” 珠胎暗结四字,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井子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一旁楚老爷脸上怒意也缓缓退去,脸上只有黯然之色。 “太过武断。兴许井子阳便是个道貌岸然之辈。” 缪县令轻声说道。 “昨日,我和聂公子事后又去了一趟楚家。细细查验过。从井子阳所居的院落到玥小姐的藏香院,要经过四五道门,每道门都有小厮守着。 若是入了夜,几道门落锁,除非会飞天遁地,否则休想接近藏香院一步。再加上楚府巡逻的护卫,便是当世高手想要趁夜轻薄玥小姐,也是痴心妄想。井公子是个读书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他这样的想要穿过层层守护,还要翻上几坐丈高的围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井子阳一定要去藏香院吗?难道不能是楚小姐出来……” 萧樱有些奇怪,发问的不是缪县令,不是楚家人,竟然是殷九明。萧樱有时候真的分辨不出,殷九明到底是哪一边的? 第三十六章 辩护 第三十六章辩护 这人多数时候像块背影板,不言不语的。可一旦开口,似乎瞬间便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就像此时,所有人似乎都同时看向殷九明。 楚家人似乎也在此时才发现,堂上还有这样一位玉树临风的佳公子。“殷大哥说的不错,楚家小姐是长着腿的,也许,是楚家小姐爱慕井家公子,所以……”接话的是缪骞,这位被缪大人给予厚望,能靠学问光辉门庭,实则只喜欢舞刀弄枪的县令家的傻儿子。 “不可能,在下自幼便请了教习嬷嬷,教导玥儿规矩,玥儿绝不可能主动去找那井子阳。” 楚老爷征地掷地有声的反驳。 “我说楚家老爷,你女儿若真的那般恪守妇道,便不会写那句什么垂杨柳待好风那样的诗了。这不明摆着是思春吗?”缪骞牙尖嘴利,缪大人指望他靠学问光宗耀祖,不如寄希望于他这张厉嘴,兴许能驳个好前程呢,萧樱腹中腹诽。 她这个主角反倒没有理会了。 殷九明是何等高傲之人?根本不屑理会楚老爷,他目光倒是在缪骞身上顿了顿,以至少年缩了缩脖子,似乎突然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明明是附和殷九明的,胆子又大了,他抬目看向殷九明,殷九明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少年便又缩了缩脖子。 缪县令将一切尽收眼底。 觉得自家这个不成气的儿子实在羞于带出来见人。 明明殷九明站在缪县令下首,身上也没穿官袍,可周身的气势愣生生让楚老爷不敢再口出恶言,这时候,他终于想起萧樱了。自始至终,都是这个自称仵作的姑娘在编排,在造谣中伤。 楚老爷于是把怒气撒向萧樱。 “萧姑娘,我怜你年纪轻轻,出来讨口饭吃不易。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楚某过不去。 如今在堂上,井子阳已经亲口招认,只差认罪画押,你何必要多此一举!” “招认?招认了什么?招认了和玥小姐有染?还是招了拿刀当脸刺了玥小姐一剑,以至她血染床榻?” “你这是强词夺理。” 萧樱摇头。“断案讲究的是证据。哪怕没有实证,最起码各种脉络也要对得上,除了和玥小姐情投意合,姑娘公子互相爱慕外,我看不出有什么证据能指证井子阳深夜闯入藏香院。明知楚小姐已故,还要下狠手再补上一剑,是故意做成近期的凶杀案现场?还要恨意深重,不刺这一剑,凶手心中不甘。” 楚老爷原本还要反驳,不管萧樱说什么,他都没打算赞同。 在楚老爷看来,萧樱就是个哗众取宠,没事找事的臭丫头。 可是萧樱这番话说完,楚老爷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一旁楚夫人更是红着眼睛点头。“萧姑娘说的对,子阳绝不会伤害玥儿的,绝不会。” 楚老爷沉默着,周身的火气似乎也眼见着渐渐消散,最终,他看向萧樱。“你如果能找到真正伤了玥儿的凶手,我楚家上下感激你。以后萧姑娘不管有何所求,只管开口,只要我楚家能办到的,一定拼尽全力。” 楚老爷依旧厌恶井子阳,觉得他配不上自家女儿。 可是萧樱说的对,他也算是看着井子阳长大的,虽然不喜他,可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井子阳是个坏人。 相比之下,楚拓反倒更像个不字无术的市井无赖。 “谢便不必了,惩奸除恶是衙门的本份。我只是不希望玥小姐泉下有知,怪罪楚老爷。” “怪罪……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这条老命,换回我的玥丫头。”这一刻,楚老爷就是个失去女儿的悲痛父亲,一旁楚夫人哽咽的唤了声老爷,夫妻两个拉着手,互相依偎着,仿佛这样便能互相传递勇气。 让他们挺过这场失女之痛。 萧樱很心酸,她最是看不得这样的场面。 不管经历多少回,她都会觉得自己很残忍。 就像真相…… “大人,请准许我传唤证人。” 缪县令一知半解,他先是看向贾骏,贾骏摊了摊手,表示不知道萧樱何时带了证人回来。 然后就像平常那样,缪县令又去看殷九明。 只见这位殷少爷却冷着一张脸,眼神扫过大堂,如果缪县令没看错,似乎……在扫过萧樱时,目光明显的顿了顿。 缪大人突然间福至心灵。 他也没等殷九明示意,很是痛快的点了头。 “诸位,昨日我等都去过楚家,楚家的防卫如何?藏香院所在之处,贼人可否轻意进去想必大家都清楚。所以,这是一场真正的‘监守自盗’。” 也就是说,‘真凶’,暂且称为真凶吧。是楚家人,或者说是楚家大宅里的人。 只有里面的人,才能避开护卫,有机会进入藏香院。 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楚玥最终选择吞金自尽。如果是因为被辱,失去清白,楚玥不该到昨日才自尽。她若真的是被强迫的,早在被辱之日便该以死以证清白。 定然不会等到胎儿成型。 所以,暗通款曲之事,是楚玥心甘情愿的。 至于是不是井子阳? 萧樱倾向于不是…… 井子阳是个读书人,他那本手稿中除了这首带有明显倾向的诗句。 多是些自己写的杂诗散记,从这些诗词中不难看出,井子阳是个君子。 他喜欢楚玥,所以一定不会做出伤害楚玥的事。 以他的为人,一定会在洞*房花烛之夜,才会和楚玥坦诚相见。 而楚玥明显是喜欢井子阳的。这便有些说不通了。 一个姑娘,一个从小被细心教导的姑娘,不可能喜欢一个人,还能和另一个人私相授受,甚至珠胎暗结。 萧樱简单将道理说完,大堂上这次没有异议之声。 殷九明,缪骞,聂炫,贾骏,还有楚家人…… 似乎都提不出反对之言。 “萧姑娘,你说来说去,凶手到底是谁?”最终,还是县令家的傻儿子发问。他实在是被萧樱一番话勾出了‘馋虫’,一刻不知道答案,便始终抓心挠肺的。 第三十七章 回溯 第三十七章回溯 谁是真凶? 正在此时,差役押了个中年男人进来。楚老爷看到来人面露疑惑。“你是证人?” 萧樱刚才说的清清楚楚,押证人上堂。 那男人见到楚老爷,头垂的更低了。他先是跪地向缪县令磕头行礼,随后转向楚老爷,连磕了三个响头。“小的对不住老爷。” “萧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楚老爷,这可是府上之人?” 楚老爷先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他确实是从我楚家出去的,可是已经离开楚家十几年了。” 楚老爷随后说出这人的身份,这人是当年楚家二少爷的随从,十几年前,楚家二少爷和当时还在世的楚老太爷发生了争执。 那一夜楚家仆人都被赶出了那个院子,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第二天,楚家二少爷便离开了楚家,这十几年来音信全无。 这人突然出现,楚老爷简直不敢相信。 “我二弟呢?他如今身在何处?一切还好?” 这些年,楚家也派人去寻过,可天大地大,要想找一个人,而且是一个隐遁之人又谈何容易。 便是生父楚老太爷去世,楚二少爷也没有回楚家。 楚老爷甚至想,也许自己的兄弟早已不在人世了。 时隔数年,突然在公堂上见到这个当时跟随楚二少爷离开的随从,楚老爷自然脸色大变,他一番追问,那人却只管跪地磕头。 萧樱轻轻一叹…… 楚老爷突然抬头看向萧樱。“人既然是你找来的,你一定知道我那兄弟的消息。萧姑娘,还请告之。” 萧樱看向缪县令,缪县令如今觉得头大如斗,他没想到萧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楚玥的死,和楚家这位离家多年的二少爷难道还有关系?难不成,是楚二少爷心中有怨,此时回来报仇。可即使是报仇,这其间不管有什么恩怨,似乎都和楚玥无关啊。 楚二少爷离家时,楚玥还未出世。 “萧姑娘,别卖关子了。这案子到底有什么隐情,快些道来。”不仅自家傻儿子好奇,缪县令其实也十分好奇,不过他得端着父母官的架子,不好轻意袒露心声,不过此时萧樱若是再不说,自家那傻儿子恐怕又要闹腾了。 果然,缪县令说完。 一旁的缪公子轻嗤一声。缪县令瞪了一眼儿子,然后父子两个睁大眼睛,巴巴的看向萧樱。 一幅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 萧樱收回目光,可自己那双眼睛仿佛长了腿,有些不受控制的看向殷九明。 果然,男人目光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 不过依旧是遵高贵凛然不可侵犯的塑料花神情。 萧樱又想叹气了,她来到这里,就数今天叹气的次数最多。 很多事情,真的知道真相了,才会发现真相也许真的不那么美妙。难得糊涂啊。 “楚二少爷已经在五年前病故了。” 啊。楚老爷惊呼出声。死了,虽然心里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可是突然间被证实了,楚老爷一时间只觉得晕头转向,这时,一旁的楚夫人上前扶住了楚老爷。 楚老爷握着老妻的手,眼睛缓缓红了。 “萧姑娘,不知为何寻这人上堂?”楚老爷经受不住打击,神情有些恍惚。这时候楚夫人却变得目光坚定。 都说女人是这世上最软又最韧的。 她们可以任人揉搓,也可以在男人支持不住时,瞬间将男人护在身后。 “事情的起因,便要说到二十三年前……那时夫人嫁进楚家已经有两年,一直未有身孕……”诸人静静的听着,便是连性子跳脱的缪公子也收了眼中的散漫之色,随着萧樱的叙述回溯到了二十几年前的楚家。 新夫人进门,可肚子一直没有消息。 私下里自然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这时候最焦急的除了这位新夫人,便是楚老爷的妾室。 但凡大户人家,正室未生下嫡子前,妾室不能先于正室生下孩子。 可一个身份低微的妾室,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生个孩子……就算不能母凭子贵,好歹也能给自己养老送终。 可是楚老爷是个十分守礼之人。 家中长辈叮嘱过,他便显少踏足妾室的院子。 妾室焦急万分,最终将主意打到了楚家另一位公子身上。当时的楚二少爷还未娶亲,是个颇有几分风流的公子哥。 喜欢饮酒做诗,喜欢和一帮狐朋狗友出去胡闹。 经常晚归。 一旦一个女人想要千方百计算计一个男人,那个男人通常是没有还手之力的,何况楚二少爷本就是个自诩风流的。 楚老爷那位妾室也算是颇有几分姿色。 一来二去,二人便暗通了款曲。 几个月后,妾室有孕…… 萧樱话说到这里,所有人的目光似乎一齐看向楚拓。 楚拓在萧樱讲述的过程中,一直沉默着,他身边的夫人似乎想要开口,最终被楚拓拦下了。 楚少爷给人的感觉,素来是风流浪荡的,可是此时,他脸色阴霾,一双眼睛看向萧樱,却没有太多恨意,更多的是冷漠,是身世被戳穿后的淡然。 仿佛他生父是谁并不重要。 萧樱看向那个跪在堂下的中年人,那人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当年二夫人有孕的消息传出后,二少爷有一阵子寝食不安。后来不知道二夫人和二少爷说了什么,二少爷才镇定下来…… 后来拓公子出世了。二少爷不知何故,突然间闹着要认回孩子。小的拦不住,一天深夜,二少爷去了老太爷的屋子。小的不知道二少爷和老太爷说了什么,二少爷回来后喝了一夜闷酒,第二天便带着小的离开了楚家,并且发誓,这辈子再不踏进楚家一步。” 所以,楚拓并不是楚老爷的儿子,而是己故楚家二少爷的血脉。 一时间,堂上气氛颇为奇怪。 突然间,一直被楚拓拦着的楚家少夫人厉声开口。质问萧樱道:“不可能。这样隐密的事,姨娘怎么会和你一个外人说起?姓萧的,你休想诬蔑我夫君。” 是啊。 藏了二十几年的秘密,一朝大白于天下,竟然经由萧樱之口。 萧樱冷笑,为什么会告诉她。答案自然是:“因为,堂兄妹私相授受总好过亲兄妹悖逆伦常。” 第三十八章 共情 第三十八章共情 说完这句话,萧樱缓缓环视诸人。 以为会有人用轻视的目光看她,因为真相……真的不那么让人愉快。可是没有,似乎真相对于大家来说,并不像萧樱以为的那般让人震惊。缪县令家的公子甚至装腔作势的重重叹息了一声,然后对萧樱说道。 “这种事我家老头子每年都要遇到几个,见怪不怪了。” “浑小子,闭嘴。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对上缪公子,缪县令就是个动辄打骂不讲道理的父亲。 对上诸人,缪县令瞬间雪花化春雨,那叫一个和颜悦色。“楚老爷,节哀吧。” 楚老爷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表情了。 先是知道亲兄弟死了,而后知道儿子不是自己的,而是自己兄弟的血脉。 也不是没怀疑过,随着楚拓年长,这孩子越发的像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兄弟。 吃喝玩乐,流连花楼。简直就是当年楚家二少爷的翻版。 当年兄弟离家,那时候还在人世的父亲给的原因是,因为他不学无术,所以被赶出了楚家…… 现在楚老爷才知道,父亲是为了他的名声,才一怒之下将自己的亲生儿子赶出了家门。楚老爷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被背叛的恨,被隐瞒的酸涩,还有失去兄弟的心痛。 而当事人之一的楚公子楚拓,即不辩解,也不求饶,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他眼中并没有因为萧樱道出事实,以至他楚家独子的身份被质疑的恨。仿佛,他早就知道了真相,也早就预料到,终有一天此事会大白于天下。 “萧姑娘,你之所以说了这么多,甚至费了力气将我楚家老仆寻来做证,便是要告诉我,那人是楚拓?” “是。” 萧樱轻轻点头,她这动作仿佛一滴冷水,瞬间滴进滚烫的油锅。楚夫人脸色大变,她不能接受。“拓儿,真的是你?玥儿自幼便和你亲近,把你当成最最亲的兄长,你怎么能对她……你怎么做的出?你这个……畜牲。” 楚夫人身子晃了晃,这消息简直就是当头一棒,直打得楚夫人神魂俱震。 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替侄儿争辩开脱…… 可她此时反倒觉得,默认井子阳所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她为什么执意要找这个真相,为什么? 在萧樱说出‘监守自盗’四个字时,她就该预料到啊。藏香院是那么容易进的吗?是楚拓,竟然是他,如果是他,便容易解释了。 兄妹两个院子大门朝向不同。 若是从大门进,需绕行。可两个院子中间只隔了一道墙啊。 楚拓任由楚老人谩骂,即不还口也不反驳。最终,还是楚老爷开口制止了这样一出闹剧。“够了。” “……老爷,我的玥儿,玥儿死的冤啊。” “冤枉吗?”楚老爷问妻子。 “老爷,那是我们的女儿啊。她才十七岁,便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若不是楚拓,不是他强行……我的玥儿怎么会死?” “用强?如果真的用强,玥儿会等到此时才自尽吗?”楚老爷的话让楚夫人瞬间置身寒冬。 “好了,二位也不必争执了,真相如何,我们继续听萧姑娘说完,本官相信,萧姑娘既然开了口,便是已然查明了真相。谁有罪?谁无辜?谁该偿命,本官自有定夺。” 大堂终于安静下来。 刚才楚夫人在骂楚拓的时候,萧樱没去看楚拓,而是看了一直静静聆听的井子阳。 她说完那番话,井子阳便缓缓闭上了眼睛。听到缪县令开口让萧樱继续,井子阳猛的眼开眼睛,事已至此,他先前为了楚玥的清誉,愿意认下一切,当得知楚玥是自尽的消息后,井子阳便觉得追究谁刺了那一剑已经没意思了。 可此时,他似乎突然意识到。 楚玥的死,并不单纯。 以他对楚玥的了解,楚玥的确不该在被轻薄甚至珠胎暗结后的昨夜,突然自尽,一切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再不能面对自己,面对世人,所以她最终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他要知道,是谁? 是谁最终断了楚玥活路。 至于楚拓……他也曾亲切的唤过他兄长。兄长!现在听来,简直可笑至极。 “楚公子做的事自然隐密,我想或许楚玥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或是醉了酒,或是楚公子用什么法子遮了音容吧。以至楚玥以为是自己的心上人。 她恐怕还暗暗高兴。对自己从来规矩守礼的心上人,突然对自己有了回应。 便是发现自己身怀有孕,她最初并不是惊慌害怕,而是暗中高兴,觉得自己终于能和心上人长相厮守了。 可是井公子一直没有开口向楚老爷提亲,这让楚玥有些不安。 她恐怕几次想要开口质问,可是面对井公子这张古井无波的脸,她一个姑娘,终究未能开口。” 萧樱觉得自己并不擅长讲故事。她更喜欢直来直往,讲事实摆道理。 丁是丁卯是卯。谁对谁错一目了然。可说这番话时,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看到了一个姑娘,一个心中惴惴,想要告诉心上人自己腹中已经有了他的血脉,可是心上人却像是忘了那一夜。 她开不了口。 她整日愁眉不展。以至丫头们觉得最近自家小姐性子有些古怪,动辄生气。 看似是个娇纵的小姑娘发脾气,实则,她是个无助的小姑娘。 不知道要怎么办? 不敢告诉母亲,不敢让身边丫头发现。所以多数时候,她把丫头赶走,自己缩在寝室里,盼望着佳音。 最终,她等来的确是噩耗。 “是我的错,玥儿确是让丫头寻了我几次,可我担心总见面会生出事端,所以没有应允。”井子阳仿佛失了魂般轻声说道。 因为寄人篱下,井子阳难免有些自卑。 他心知楚老爷不喜欢他。 所以越发的不愿惹怒楚老爷,总想在楚老爷心中有个好印象。 以至一步错,步步错。“你错在明明没胆量开口向楚老爷提亲,却还是给了楚玥希望。” 萧樱直视井子阳说道。 说完,她目光突然转向楚拓夫妻。 第三十九章 真凶 第三十九章真凶 “楚公子以为此事天知地知,却不知道……有些事,很难瞒往枕边人。” 楚拓突然抬头,迎上萧樱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然后不敢置信的看向身边的女人。 楚少夫人佯装镇定,她看向萧樱目光阴惨惨的。“萧姑娘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杀了玥儿不成?玥儿是我的妹妹,我和她向来亲近,不信萧姑娘可以问一问我的公公婆婆。” 楚夫人有些跟不上萧樱的节奏,听到儿媳妇提到自己,她点了头。“是,玥儿和阿汀姑嫂相处的不错,经常一起逛逛园子。玥儿有什么小心思,也愿意和阿汀说。”楚少夫人姓刘,名汀。 “既然姑嫂关系融洽,又时常见面,少夫人可发现玥小姐的异状?” “没有。玥儿最近似乎心情不好,连我都不愿见。我追问过,她不说……我也便不去自讨没趣了。” “刚才楚夫人才说过玥小姐有什么心事都愿意告诉少夫人呢。 既然玥小姐突然性子大变,连少夫人都察觉有异,为何没有告诉楚夫人。少夫人一口一个玥儿妹妹,难道只是叫来好听的。” “萧姑娘问的不错,你既然发现玥儿这阵子有异状,为何不告诉我?你存了什么心思?” 楚少夫人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辩解。 不等她找到好理由,萧樱继续说道:“因为,经由玥小姐的那些异状,你终于证实了一件事。那一刻,你心生毒计。即恨楚拓,也恨楚玥。你决定要让楚拓痛苦悔恨一辈子,要让楚玥不得好死!” “没有,我没有。” “……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灵,既然少夫人没做过,可敢赌咒发誓。发誓自己没有谋害楚玥之心,若是曾做过违背誓言之事,少夫人这辈子必定子嗣艰难。” 萧樱一边说一边想,自己简直成了神婆,神神道道的。 可是没法子,所有案情,四分是真,六分靠猜。这一刻萧樱无比想念现代的一切,哪怕当初自己一见就周身发冷的解剖台。 痕检化验……当一切现代手段都消失的时候。 似乎也只有推理一途可用了。 缪县令这时候终于想起给自己加戏了。他看了半天好戏,终于想起来自己好歹是主审,也是个角儿。 “萧姑娘,公堂之上不得讲些怪力乱神之说。” 有道是戏不怕大,越是大戏越吸引人。 缪县令如今便存着这样的心思,而且他断定,他手下这些人,一个个都和他存了同样的心思,哪怕道貌岸然的殷九明,也一定喜欢给萧樱加点难度。如果真让萧樱一句话诓出真相,那趣味就会大减。 果然,对于缪县令的斥责,殷九明没有开口。 萧樱点头称是,她也没打算一句话便能拿下刘汀。 不过是让她心存忌讳,人们嘴上总喜欢说不信鬼神,可又莫名的对鬼神充满敬畏。 刘汀哪怕安慰自己一万遍,有刚才她那番话在前,她说话行事也会心生胆怯,果然,楚少夫人刘汀很识时务的顺着缪县令的台阶出溜下去,没有接萧樱的话。 萧樱也不在意。 继续说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大多是刘汀嫁过楚家也有两年了,可肚子一直没消息,想必私下里一定十分焦急,暗中一定没少寻医问药。她还说子嗣这种事,如果大多数时候独守空闺,吃再多的补药也无济于事。萧樱说的随意,可越是随意,似乎越意有所指。 果然,刘汀脸上神情渐渐变了。 “你懂什么?我听人说你是被人从乱坟岗上救回来的,当时血流的稀里哗啦……郎中直接撕了你的衣物救下了你。你这样的女人,谁会娶你?你连男人都不会有,这辈子也绝不会有儿女。” 有人总觉得自己的痛处,也会是别人的痛处。 楚少夫人便这样认为。 可她这话对萧樱来说,简直一根汗毛也伤不到。 “多谢少夫人提点。我这人虽然模样不济,可是心气却不低。宁缺勿滥,这点少夫人不必担心了。至于生不生儿女,我都活成如今这样子了,生儿育女何用?难道要他们来这世上受苦,所以我压根不想嫁人,也不想生孩子。 接下来,我们继续说少夫人的事。 少夫人知道楚小姐有孕后,心中恨极。恨不得这孩子是生在自己腹中。” “胡说,我怎么会知道!” “……可偏偏,那孩子却是注定不能来到这世上的。” “萧樱,你血口喷人,我不知道玥儿有孕,我又没怀过孩子,怎么会知道?” 萧樱根本不理会,继续说着:“所以,你没告诉楚玥,你任由那孩子悄悄长大。直到……你觉得时机成熟了,楚玥此时死,只要稍加查验,便能验出楚玥的境况。你再一番安排,把这事推到那个连环杀手的身上。 简直人不知鬼不觉。 等楚拓知道后,一切都晚了。 楚玥,还有她腹中的孩子,都已经不在了。你要让楚拓悔恨,让他心痛,让他生不如死,你最恨的是……楚拓。” “我不恨他,不恨,他是我相公。” “自从成亲后便和你分房睡的相公吗?” 保护自己的外衣被一件件揭开,刘汀脸色有些发白,可她还是一口咬定,她不知道楚玥的情况。 她也没加害过楚玥。 她才是受害者,她的丈夫瞒着她做了那样的丑事,如果东窗事发,她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以后她都不敢出院子了。“萧樱,你口口声声我杀了人。证据呢?人证在哪里,谁能证明?没人能证明,你说再多,也不过是欲加之罪。我没做过!” 刘汀抵死不认。 萧樱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勾了勾唇角。 “大人,人证已带到。” 就在此时,林威进来,对缪县令拱手说道。 时机刚刚好,萧樱觉得这次的案子,简直连老天也在帮她。 这里审问的手段她没见过,可她好歹是个现代人,各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在书上看的太多了。 只要稍稍用些手段,到了这时便能如鱼得水。 她昨天最后去见了楚家二夫人…… 第四十章 狡辩 第四十章狡辩 那是个看起来气势十足的妇人,可在萧樱看来不过是色厉内荏。从她的脸上不难看出,楚老爷这位侧室年轻时颇有几分姿色。她见到萧樱,自然是十分不屑的。 如今楚玥死了,她的儿子是楚家唯一的血脉。哪怕是庶出,这整个楚家将来也会是楚拓的。 二夫人也许觉得,自己这辈子终于有了指望。 直到萧樱几句话问出了埋藏在她心底的往事。 这让萧樱很快推理出那些前尘往事,二夫人自然矢口否认。 可是最终…… 兄妹背伦的枷锁还是压弯了二夫人的腰。 这个选择题并不难做,事到如今,楚家人丁凋零,不管如何,这事绝不会传扬开来,楚拓依旧是楚家唯一的血脉…… 二夫人前些年收到过楚二公子写的信。信中楚二公子并未提到近况,只说自己如今住的离抚阳并不远,他很是想念孩子,希望二夫人看在过去的情份上,让他见一见楚拓。 二夫人当时十分犹豫。 谁知阴错阳差,竟然让楚拓看到了这封信。 楚拓追问之下,二夫人只得将真相和盘托出。 二夫人不知道楚拓有没有去见楚二公子,只是后来他对二夫人说,他是楚家唯一的男丁。 直到萧樱顺着二夫人给的线索找到了楚二公子,才知那时他病重,自知时日无多,这才兴起了见一见自己儿子的念头。 萧樱今天一早将楚二公子早己病故的消息告知二夫人。 二夫人怔了许久,最终答应萧樱,会助她一臂之力。 萧樱来到衙门后,暗中拜托贾骏,贾骏便让林威替萧樱赶往楚家,而后带来了萧樱需要的人证。 也许直到此时,刘汀依旧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楚拓是她的相公,二夫人是她的婆婆,刘汀觉得整个楚家都该护着她。 可她终究不明白…… 二夫人和楚拓母子情深,儿子不喜欢的,当母亲的自然也不会喜欢。 这些年刘汀和楚拓简直是水火不容。二夫人心中,儿子不求上进,未尝没有刘汀的‘功劳’。娶妻娶贤,家有贤妻,男人自然便上进了。 于是,二夫人使了一招借刀杀人。 此时带进大堂的证人,便是刘汀院中两个中年婆子。 看到这些,刘汀还能佯装镇定,直到看到最后那个五花大绑,被林威推进来的人时,刘汀脸色变了。 “少夫人。救救奴婢……” 在婆子看来,事情已经败露了,她们都是些喜占小便宜,却没见守什么世面的。 突然被带上大堂,再加上楚家时二夫人那番恐吓之语。 她们的心防已经岌岌可危。进得大堂,本能的向自家主子求救,可此时,刘汀自身都难保。 “大人,这几个都是楚少夫人院中服侍的,那夜的事,她们是知情人。下面便拜托大人了……” 她一个当律师的,在古代客串个讼师还勉强够格。 如今她竟然还顺便兼职了一次侦探。她只拿一份饷银,萧樱觉得自己亏本了。接下来的事,该移交给正主办了。 至于正主,自然是缪县令。 县令大人清了清嗓子,对于萧樱送上门来的大戏,哪有推辞的道理。 他看了半天,如果还看不出其中的猫腻……他便自降一级,和他那棒槌儿子称兄道弟去。 他缪佩可是精明的很。 最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唱什么角儿了。 接下来的事没什么悬念,缪县令惊堂木一拍,差役们威武声震天,几个婆子几乎吓破了胆。 再加上缪大人让人将绑了刘汀,压着她跪在了大堂上。 几个婆子心理防线终于告破,她们招供了。 刘汀表面上和楚玥交好,可是回到自己院子,总要发好大一顿脾气,骂楚玥是个狐狸精。 院中近身服侍刘汀的,都被用银子堵了嘴。 最近刘汀似乎有心事,最后找了个心腹婆子询问,女人怀孩子有什么反应。 当时婆子还挺高兴,以为自家少夫人终于有喜了。 不想她说完,无端被打了几巴掌…… 楚玥出事那夜,刘汀半夜曾经出过门,近子时才归。 回来后,刘汀神情有异,而且衣摆上不知从哪里沾了血渍…… 刘汀发现后,让婆子烧了那件衣裳。 缪县令对婆子又骂又吓,见榨不出什么油水了,这才将目光转向那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那人一身护卫打扮,脸带横肉,身型魁梧。 看模样,不像护卫,倒像个土匪。 “楚公子,你可识得此人?” 缪县令问楚拓。楚拓摇头。 “回禀大人,这人是在楚公子院中拿下的,他说自己是个花匠,楚公子见他梅花养的好,便雇了他专门进府照看那几株梅树。” 刘汀也算有几分小聪明,用了个障眼法。将这人藏在了楚拓院中。 她是少夫人,安排一个花匠不过是举手之劳。对外,她又将此事记在楚拓头上。 楚拓这人喜欢往外跑,每在晚归,院中多个花匠根本没人在意…… 所以只楚拓这个主子不知道自己院中何时多了这么一个孔武有力的花匠。 “是你伤了玥儿?” 事情到了这一步,这人做了什么,其实已经不必审了。 那人不理会楚拓,一双眼睛只狠狠的看向刘汀。 “刘汀,事己至此,狡辩无用,不想受皮肉之苦,还是如实招了吧。本官看在你一介女流,不会对你用刑。” 刘汀环顾四下,一双带着恨意的眼睛射向萧樱。 萧樱此时站在殷九明下首。 突然间,殷九明出手,萧樱迷迷糊糊的便被殷九明扯到身后。 然后,他右移一步,稳稳的挡在了她面前。 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萧樱:“……” 诸人…… “你们都被这女人骗了,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实则心狠极了。楚玥已经死了,人不是我杀的,是她自己吞了金。 她大着肚子,这孩子会毁了楚家。 只有她死了,才不会连累楚家。 我做错了什么?你这个女人死抓着我不放? 楚拓是我的相公,可满脑子装的都是楚玥…… 我恨,我恨死他们了。 我这是在帮楚家,我没错,你们凭什么说我是凶手!” 第四十一章 结案 第四十一章结案 刘汀挣扎着站起来,神情激动,越说越觉得自己苦大仇深。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是最无辜的那个…… 她的夫君怠慢她,整个楚家怠慢她。 她却不计前嫌,替楚家善后。这世上还能找出第二个像她这么‘识大体’的女人吗? 缪县令简直想给刘汀拍拍巴掌了。歪理被这女人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也算是天下少见了。 “你发现楚玥的情况后,暗中算计,然后等时机一到,你便告诉楚玥真相。楚玥经受不住打击,这才吞金自尽。楚玥死后,你还让人刺了楚玥一剑,伪装楚玥是被杀人狂魔所杀,用以洗清自己。”缪县令难得露出凌厉之色,语速极快的说道。 缪县令话音落下,整个大堂先是一静,随后哭声大起,楚夫人哭自己苦命的女儿,后悔当初怎么就让刘汀进门。恨楚拓,哪怕他和楚玥不是亲兄妹,可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他怎么狠心害了楚玥,也恨井子阳,既然喜欢楚玥,为何不早些提亲求娶,更恨的是自己。 是她害了女儿。 她这个当母亲的,女儿最近这阵子性情大变,她竟然以为女儿只是闹脾气,她若对女儿关心些,是不是结束就会不同。 至于楚拓,整个人似乎变成了一尊石雕。 她的妻子用计逼死了他最在意的人。 若不是当初他鬼迷心窍,做出那等禽兽不如之事,玥儿此时还会娇笑着唤他一声哥哥。 是他亲手毁了这一切。 真凶,他才是真凶。 楚拓直愣愣的跪倒在地。 而最初投案自首的井子阳,则成了真正的旁观者,他觉得自己活的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本以为可以永远陪着楚玥了,可真相竟然是…… 萧樱看着大堂上这些或跪或立的人,觉得终于有了一种法庭上肃然的感觉了。从最初她不忿,所以才费尽心思查出真相,至如今真相大白,可是结局,却让人更加心酸。 萧樱觉得心里有些发酸,她想到了自己。 一缕孤魂飘入异世,附身在一个即将咽气的小姑娘身上。 不知道楚玥会不会也有同样的奇遇?希望,她拥有。 萧樱的异常沉默不知怎么就让殷九明注意到了。他微微蹙眉,用眼角余光扫向下首的萧樱,见她怔怔的,一双眼睛也不知道看向哪里,像根木桩子似的戳在那里,殷九明觉得碍眼。 这丫头向来神气活现的,显得有低气压的时候。 难道,是开堂时间太久了,大堂气息污浊所至? 殷公子挑剔的看向堂上那些人,武断的认为这些人的存在,就会让人心情变遭。 不过是件小案,一天时间审清也算是正常。殷九明决定就不在缪县令的功绩薄上划叉了。 这么个‘难得糊涂’的县官,再找一个也不容易。 就让缪县令继续在县令位置上混吃等死吧。 “大人,时间不早了。” 殷九明提醒。 缪县令立时面容一整。 “……罪妇刘氏,犯嫉妒之罪。故意诱导楚家小姐,以至楚小姐最终想不开吞金自尽而亡。楚小姐身故后,她还将楚小姐闺房伪装成凶案现场,混淆是非,逃脱制裁。天理昭昭…… 如今案情败露,本官下令将刘氏押入女囚,待本官将案宗呈报给平王殿下,由殿下最终定夺。 其收买的家丁,助纣为虐,持刀行凶,本朝律法有云,辱尸者,杖五十,徒八百里。贾骏,把这人拖下去立即执行杖刑,十日后,押往极北之地。” 一路向北,大瀚边境,生活苦寒,乃是大潮重犯流放之地。 那人大声叫冤枉,言一切都是刘汀授意。 他不过是被刘汀迷惑了,刘汀不仅给他银了,还对他用了美人计…… 缪县令笑着扬了扬手,差役堵了这人的嘴强行将人押了下去。 “刘氏,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刘汀据不认罪,所以缪县令将计就计,几句话便将刘汀找的这个帮凶给吓出了原型。 刘汀面如死灰,她一双眼睛期盼的看向楚拓。 期望楚拓能明白她的苦心。可是楚拓只是直愣愣的跪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刘汀冷笑着开口。“楚玥那个贱蹄子,明明已经有了井子阳,却还勾引楚拓,楚拓可是她的哥哥。那样的女人留着也只能给楚家丢脸,不如死了。 是,大人猜的不错。 我早就看出她身子有恙。我故意不说破,我眼睁睁看着那胎坐稳。 那天夜里,我告诉楚玥,井子阳决定进京赶考,这一走最少要一年半载的,楚玥急了,这才哭着说她恐怕是有喜了……说孩子是井子阳的,井子阳若真的离开楚家,她只有寻死一条路了。 这样死了太便宜她了。 然后我笑着告诉她,井子阳那人迂腐的很,不会暗中做出这等禽兽之事。那男人啊……是楚拓啊。她的‘亲哥哥’。楚玥自然不信,我便将从楚拓口中听来的话,一句一句说给楚玥听。你们没看到那时楚拓的脸色……白的简直没了血色。然后,她说,她这辈子最恨的便是楚拓…… 她这么不清不楚的死了,楚家自然会惹来麻烦。我一早便决定让楚玥当下一个‘祭品’。 把这事推给那个不知名的杀人魔。 可惜,竟然有个女仵作。我原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让楚玥走的干净些。如今看来,真是报应啊……” 缪县令再次挥手,贾骏亲自将刘汀扯出了大堂。 真相大白,缪县令似乎有些为难了。 不管如何,这是楚家的家务事,至于楚拓侵犯楚玥的事,得看楚家要不要追究,这事情若是另行立案,楚玥自尽的原因恐怕就难以遮掩了。 “……多谢大人,找出真凶,替我女儿报了仇。” “谢过大人。”楚老爷当机立断,楚夫人流着泪,恨恨的看向楚拓,最终轻声言谢。 这是,不打算经过官府的意思。 缪大人觉得挺好,楚家人还算机灵。 至于井子阳……“蠢小子,本官不能成全你的痴情了。” “谢大人。”真相虽然伤人,可那是发生的事,无法更改。 他能做的,唯有承受。 第四十二章 自荐 第四十二章自荐 “不必谢我,去谢萧姑娘吧。为了救你,她可谓是废寝忘食……虽然真相有些伤人,可天理昭昭,容不得任何取巧。听本官一句劝,进京参加科举吧,若能高中,对楚夫人也算是安慰。” “是。”井子阳安静的应声。 然后转向萧樱深深一拜。“萧姑娘,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萧姑娘若有所求,在下愿粉身碎骨。” 这一案审的爽利,缪大人心情不错,招呼上贾骏决定去后堂杀一盘。 小秀才缩在角落客串了文书一职,将萧樱所言尽数记下,然后看着满满一篇蝇头小楷,越发觉得萧樱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聂炫全程无话,听完断案沉默的走了。 萧樱眼见着殷九明动了,赶忙开口。“殷公子,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殷九明转身回头,眉宇间似乎越发的阴沉了。 萧樱心道,幸亏她不是颜狗。 她有着高贵的灵魂,萧樱自以为的……更欣赏灵魂伴侣那一型的。 殷九明显然不会是个和女人情意绵绵的人。还好她没因为殷九明这张俊脸就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所以她才能在殷九明面前,时刻保持着警醒,并且不会因为殷九明的冷脸而退却。 “恐怕和‘美人案’有关。” “即然和案情有关,便去后堂吧。”殷九明说完,转身向后堂走去。 萧樱无可无不可的迈步跟上殷九明的步子。既然殷九明觉得需要向缪县令禀明,说说也无妨。 后堂,缪县令和贾骏摆开架式,你车我炮,你支马我飞象。 这两人棋路都是那种大开大合的,别看缪县令在堂上一幅没睡醒的样子,走起棋来简直就是战神附体,两人你来我往,在棋盘上杀的正酣畅,殷九明到了。 缪县令仿佛老鼠见了猫,匆忙间想要藏起棋盘,贾骏不明所以,还以为缪县令要悔棋,缪县令收,贾骏拦,所以随后进来的萧樱看到的便是这样鸡飞狗跳的一幕。 见萧樱跟在殷九明身后进来。 缪县令突然有了底气,他大方的把棋盘摆好,还很是大气的和贾骏商定这盘算热身,不计输赢。 贾骏腹诽缪县令没有肚量,输便输了,想方设法搪塞,实在棋品欠佳。 “九明啊,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起,我好让浑小子留下亲自给你斟茶。”县令家的傻儿子十分崇拜殷九明,一直想敬杯师傅茶。不过殷九明压根没给缪骞机会。 殷九明淡淡看向缪县令。 平时殷九明这样的神情,缪县令一定会缩脖子的。 可是看到殷九明身后萧樱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缪县令突然就有了力气。 这人啊,别有短处,一旦有了短处,那就要受制于人了。 甭管对方什么身份…… 缪县令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就是那终于熬成婆的苦命媳妇儿,今日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果然,殷九明没有反驳。 缪县令心中欢喜,觉得自己这个爹当的真是太尽职了,敢冒生命危险替浑小子谋福利,看以后那浑小子还会不会没大没小叫他老头子。想像着儿子一脸佩服的看着他,缪县令越发觉得萧樱简直就是个小福星。 自从她出现,殷九明活的越来越像个人了。 这姑娘还不计前嫌帮他们县衙破案,简直就是个人见人爱的小福星。 于是缪县令这张善于伪装的老脸,难得有些泛红了。 想当初,他对萧樱,可着实有些过份。今天升堂之前,缪县令还没这种一定要向萧樱赔罪的感觉,可亲身经历了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过堂,缪县令已经从心底觉得萧樱是自己人了,对于自己人,缪县令向来赏罚分明。 于是,缪县令起身,对萧樱深深一揖。 “萧姑娘,以前多有唐突,是在下的错。还请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和缪某一般见识……以后姑娘便拿仵作的月银,只管跟着贾骏身边。” 他这是明摆给萧樱走后门。不过萧樱眼下还弄不懂缪县令话中深意。 于是她试探的问道。 “多谢大人,别的不急,我只想知道。初见时大人怎么就一口咬定我是帮凶?” 这事萧樱思来想去,也没个定数。要说贾骏是贪官吧,眼见为实,这位缪县令除了喜欢在公堂假睡外,似乎并没什么别的癖好,即不贪财也不恋名。 至于殷九明,更不像是为了几个银子便暗箱操作的人。 所以这问题困扰了萧樱许久。 缪县令似乎有些意外,不过想到最初自己确实一口咬定萧樱的‘坏人’,自己当时有错在先,萧樱忍到此时才发问,已经耐力极好了。 “九明没和你说起过?” 萧樱摇头。 缪县令颇为不赞同的看向殷九明。 殷公子回以淡漠的目光。 缪县令心里一阵突突,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萧樱这姑娘,真的不一般。 也许将来会有番大际遇呢。“是我的错,当初想着走条捷径……九明说你是唯一从美人案中逃脱的姑娘,你虽然忘记了,也许,你见过真凶。” “大人是想……以我为饵。” 萧樱这话说的并没什么火气。 再大的火,这些天也消了。 何况缪县令给的答案,和她所想出入不大。 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当时的缪县令和殷九明算计的。 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利用她抓到真凶,或者并不相信她的说辞,想要试探她一番。 缪县令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法子说出去实在不够光明磊落。 他们一帮大男人,竟然想利用一个小姑娘。 “我其实也觉得这是个好法子。”萧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缪县令睁大眼睛,像看怪物似的看向萧樱。 “你这丫头,怎么如此不知轻重,如此不爱惜自己!” 萧樱:“……”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本官便是再想抓到真凶,也不能罔顾你的小命。如果本官真的以你为饵,本官岂不成了草菅人命的贪官? 这和凶手有什么两样!” 缪县令一番高谈阔论,直说的萧樱头晕眼花。 第四十三章 分派 第四十三章分派 如果不是知道缪县令意有所指,萧樱还真的以为自己突然间变得金贵了。 萧樱洞察了缪县令的心思,觉得十分好笑。 “缪大人不必自责,是我自愿当诱饵的,凶手一日抓不住,我的生命安全也没法保障,为了我自己,我愿意为饵,引凶手上钩。” 萧樱说的情深意切。 缪县令听得胆战心惊。 他好像好心办了坏事。 缪县令偷瞄殷九明,发现他自始至终阴沉着一张俊脸,仿佛谁欠了他一万两银子似的。 便是真的欠了他银子,以他的身家,一万两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他根本犯不着生气。 所以,缪县令得到一个结论…… 他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缪县令所求不多,不想加官,不想晋爵,只想在这县令位上混到死,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缪县令决定避重就轻。 “九明带姑娘来后堂,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萧樱这才反应过来,她来这里可不是给自己答疑解惑的,她是有重要的事要禀明。 随后萧樱很快将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 三人认真听着,平日大大咧咧日天日地的贾骏,今日在缪县令和殷九明面前也规矩的很。 萧樱话音落下,三人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本官治下,竟然有些等事,本官真是愧对圣上,愧对王爷。” 缪县令先打了声官腔,然后郑重其事的对殷九明说道。 “九明,你觉得这事和‘美人案’有关系吗?” “大人,您问九明有什么用?他也没亲眼看到,不如这样今夜卑职带着几个兄弟去探一探虚实。如果真的便是这伙人做下了那些丧尽天良之事,卑职便把他们全部拿下。天老子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谁也休想逃。” 贾骏觉得自己首席捕头的位置堪忧,自家大人动辄便唤殷九明,实在不是什么好现象。 于是贾骏主动请缨。 缪县令十分嫌弃贾骏此时站出来,真没眼力界。这可是和殷九明搞好关系的好机会。 一旦他开口,他缪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偏生有个贾骏出来搅局。 于是缪县令再开口,语气便不那么随和了。 “你没听萧姑娘说,对方人数众多吗?我便是把衙门的差役都调配给你,你也不一定能囫囵着把凶犯给本官带回来。一边凉快去,别打扰本官和九明说事。” 贾骏于是黑着一张脸,和萧樱排排站。 萧樱是个姑娘,将情况介绍完,便没她什么事了。 如何行事,缪县令可不会问她。 于是,两个闲人在一旁交头接耳。 “萧丫头你不仗义。这种事应该先告诉你贾大哥啊。怎么告诉九明那个冷渣脸。” 萧樱几乎能在贾骏头顶看到凝结成形的怨气。 她心道便是告诉所有人,也绝不会第一个告诉贾骏的。她可没忘自始至终贾骏一直怀疑她假装失忆,为了的掩护真凶脱罪,萧樱可是个小心眼睚眦必报的矫情姑娘。 “告诉贾大哥,贾大哥能做什么?难不成真的要夜探密林……信我一句,真的很可怕,会让你连做一个月噩梦的。” 萧樱一边分出一只耳朵注意殷九明和缪县令说了什么。 一边可有可无的应付着贾骏,在殷九明看来,完全一幅左右逢源的人精模样。 殷九明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一旦萧樱身边有人,他似乎已经习惯性的拧眉。 贾骏在一旁发挥想像力,努力构想着连做一个月噩梦的场景到底多可怕,所以脸上神情凝重,看向萧樱的目光更是透着深意。 殷公子眉头蹙的越发的紧了。 紧到连一旁的缪县令都察觉了。缪县令用眼角余光扫视,发现贾骏正在作死…… 秉持着护死扶伤的高尚情操,缪县令开口说道。“不如,便由九明亲自去探一探,还得麻烦萧姑娘引路。” 缪县令一锤定音。 贾骏腹诽……难道殷九明一人强过整个衙门差役的总和。 这在贾骏听来简直就是缪县令在说笑,贾骏料想下一刻,殷九明一定拂袖而去。 可是,没有……不仅没有,殷九明竟然还点了头。“……也好。”还十分给面子的给了正面回应。 要知道殷九明这人在衙门里向来就是行如风般的人物。除了缪县令,他不和任何人打交道,偶尔有差役溜须拍马,殷九明也冷着一张脸视若无睹,贾骏就没看到殷九明什么时候正面回应过。 ‘也好’是什么鬼? 他也想去啊,贾骏想再次请命。缪大人突然狠狠瞪了他一眼,贾骏一脑子浆糊,最终糊里糊涂的被缪大人支出后堂。 缪县令随后开口,希望萧樱当回向导。 萧樱毫不犹豫的举荐了聂炫。 聂炫即有功夫傍身,和殷九明似乎还是旧识,他们两人联手才是无敌姐合。 她一个见了坏人逃命都不利索的,如何和聂炫相比。 萧樱觉得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站在道义的基础上,绝对没有私心。 可是,她话音落下,缪县令便一阵猛咳。 “……聂炫,本官还有要事差遣他。”萧樱想说小秀才也可以上阵。 不等她开口,缪大人已经一锤定音。“就这么安排吧,九明,你觉得如何?” 萧樱看向殷九明,觉得殷九明一定摇头。带着她,还不如带上鼠儿呢,她注定会是个累赘。 可现实又一次重重消遣了她。 殷九明点了头,他竟然点了头。萧樱觉得不是她不明白,而是世界太玄幻…… 于是,接下来的行程便这么定下了。 萧樱和殷九明先走,回南河村做些准备,然后夜探密林。 萧樱心道准备个鬼! 可她迎上殷九明不喜不怒的神情,怂了。 然后在缪县令颇有几分威慑的目光中,勉强点了头。 缪县令很高兴,扬言今日适合小赌怡情,他继续和贾骏‘相杀相爱’去了。 “走吧。” 殷九明没什么表情的说完,率先迈步向外走去。萧樱赶忙追上前去。 “殷公子,我其实可以画张图,我画图的本事还不错……” 殷九明根本不理会萧樱。 自顾自的在前面带路,出了衙门,竟然真的往南河村的方向而去…… 萧樱苦大仇深蔫头耷脑的跟在后面,只要想到瞎眼吴婆和殷九明见面会碰撞出怎样激烈的火花,萧樱就有种义庄院中摆的那几口新棺材,恐怕会是她的归宿的诧异感觉。 第四十四章 心疼 第四十四章心疼 途中萧樱试图让殷九明打消先去吴家转转的念头。虽然衙门里没人提起殷九明的出身,可看缪县令对他百般讨好千般殷勤的模样,也知道这人出身必定不凡。这么一位贵公子,为什么执意要去吴家?萧樱百思不解。 一路上尽管萧樱颇费了番唇舌,可是殷九明十句有八句不理会。 唯二两句理睬,也多是淡淡一哼,或是冷冷一瞥。这让萧樱无比的怀念现代社会。 哪怕再高冷的人设,也不会在女士面前这么没礼貌的。 偏偏在这里,人们还觉得理所当然。 远远的,南河村已经在望,萧樱已经不打算反抗了。反正她在殷九明眼中,始终是个粗俗女子,和这些相比她住在柴房里似乎也不算什么。 至于吴文静那位过日子无比精细的娘,萧樱决定假装路人甲。 萧樱沉默下来,只管跟在殷九明身后走路。 殷公子反倒觉得不习惯了。 他用眼角余光打量走在身侧的萧樱。 他见过的姑娘,不管出身高的低的,模样漂亮的清秀的……似乎没有一个像萧樱。 这姑娘乍看平平无奇,五官不算出众,可细细打量,倒也颇为清秀。若是再丰盈些,白嫩些,也能称得上是个漂亮姑娘。这样一个姑娘扔在人群里,就像一条小鱼儿入海,根本激不起丝毫涟漪。 可是萧樱就是有让他另眼相看的本事。 在堂上如此。 如今只不过当个向导,竟然还是如此。 殷九明实在有些看不透她了…… 一路上喋喋不休,意思很明显,目的很直白,不希望他去吴家。 怎么如今进了村子,离吴家越来越近了,她反倒不说话了。她说话,殷九明不理会,萧樱不说话,殷九明反而觉得不习惯了。 于是,殷公子终于拔冗般的开了口。 “为何不想我去吴家?” 萧樱轻哼。题目太简单了,萧姑娘没什么回答的兴致。 殷九明也不气,竟然又好脾气的问了一遍。 “殷公子,你身上这件袍子花了多少银两?” 虽然看起来是暗色的,可是阳光下,闪着淡淡的银光,以萧樱对这里一知半解的物价,他身上一件衣裳,恐怕够吴家吃上一年的。 殷九明虽然不解萧樱为何有些一问。不过想了想还是给了答案。“这些小事,自有府中管事打理,向来不需我亲自过问的。 不过,应该不会少于百两。” 一百两是多少? 吴婆坚持每个月用度不超过一两银子。 所以殷九明身上一件衣裳便足够吴家过活十年。 人比人,吓死人。 “小秀才的母亲,吴婆是个十分节俭的。殷公子身上这件袍子,足够小秀才家吃用十年了。”殷九明挑了挑眉,所以,这和他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面对一个不知柴米贵的公子哥,萧樱觉得和自己相比,那位公子哥更像是穿来的。“吴婆婆若是不小心在公子身上留个手印,还望公子海涵,千万别要小秀才赔,那小子是个乖儿子,月银都上交了。若是一会听到什么不好听的,公子只当是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便是了,不要和老人家计较。” 萧樱叮嘱道。 殷九明一头雾水,萧樱说的这些,实在有些难为他了。 想他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对于吴家那样的环境……根本连想像都欠缺。 所以真的进了吴家,殷九明脸上神情更冷了。 他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摸索着出了门,扬声问来者,萧樱答话。 那老妇人耳朵动了动,问萧樱是不是又带了人来。 萧樱说是衙门里的人,来这里问问鼠儿失踪的事…… 可那老妇人老脸一拉,竟然直直的往殷九明的方向走来。面对这样一位看上去没丝毫杀伤力的瞎眼老妇人,殷九明根本没有躲闪的意识。 然后,自己衣袖猛的被拉住。 老妇人一叠声的问他名姓,问他怎么会和萧樱一起来? 是不是萧樱在衙门里做了什么丢人的事……云云。 如果吴婆能看见,此时一定恨不得自己少生一只爪子……因为殷九明脸色简直称得上乌云罩日了。 偏生吴婆耳朵灵敏,可感知就欠缺了些。 手中握着的衣裳又滑又顺,吴婆心道这年头官服用料越发的讲究了。回头得问问儿子能不能也换一身这么顺溜的…… 终于,殷九明使了个巧劲脱离吴婆的魔爪。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子,果然……一个完美的手印,顺滑的料子已经被吴婆拉的起了勾了丝。 殷九明终于明白萧樱为何不愿他上门了。 原来,她竟然一直住在这样的地方。 殷九明突然想起自己和萧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乍一看,像只鬼。面色惨白,嘴唇白的没有丁点血色。当时,他抱着她求医,只觉得冲天的血腥味道直直窜进鼻子。 去医馆的路上。 他几次探她鼻息。他以为她死定了…… 郎中后来几次说道奇迹,命不该绝。 见她脱险,他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至于她接下来的落脚处,殷九明压根没有理会。 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那么重的伤,几度命悬一线……他在府中安然度日,寝室熏着华贵的龙涎香,锦被丝裘,高床暖枕……她竟然在这种地方苟延残喘。 突然一股冲天的酸涩直窜心头。 殷九明稳了稳神,对萧樱说道。 “你住在哪里?” 萧樱怔了怔,用指尖点了点自己住的柴房。 此时,吴婆说什么,萧樱已经听不到了,她眼中只有殷九明。 只见他施施然的走向她的小窝,然后一把推开半掩的木门。 随着吱呀一声让人牙酸的响动,大门洞开,她那破败的,几乎称得上家徒四壁的小窝便毫无保留的显现在殷九明面前。 萧樱突然笑了笑,觉得自己在意的东西其实挺没必要的。 如今诸如什么面子啊,尊严啊,对她来说都是奢侈品。 她能填饱肚子,在这陌生世界勉强保住一条小命,已经是极好的了…… 第四十五章 买断 第四十五章买断 “你是谁?你怎么能进姑娘的屋子……英丫头,你招一个姓聂的回来还不够,你怎么能这样对静儿?你太让婆婆失望了,早知你这样,当初……” 当初便不会救她吗? 萧樱相信吴婆不会的,她还是会救她的,把她仅有的御寒的袄子盖在她身上。 她感激吴婆,可是不会像吴婆希望的那样用自己去报答这份恩情。 “你救她花费多少银子?” 突然间,殷九明冷声问道。吴婆先是一怔,随后面上露出怒色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人命是用银子能换来的吗?当初我可是从死人堆里把这丫头扒出来的。要没有我,她早就冻死了。”吴婆当初救萧樱时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人好歹还有口气在,总不能放她在乱坟岗等死。 “多谢当初出手相救之恩。” 殷九明顺着吴婆的话继续说道。 “你是谁?我救英丫头和你有什么相干的!” “……债主。她欠了我三百两银子。” 殷九明轻飘飘一句话,吴婆和萧樱都沉默下来。 吴婆迟疑片刻,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她什么时候欠了你这么多银子?” “……当初为了救他,我寻了三根百年老参,配以数种名贵补药,这才堪堪救回她的小命。我如今只收她三百两,并不算多。”言下之意,这已经是有情价了。 吴婆一阵哆嗦。 三百两…… 萧樱也是一阵肉疼,一直想开口问,可自己囊中羞涩,便是问出数目来一时半刻也还不上,于是她愣生生装傻。如今人家很是坦然的报出了价目。 萧樱低头看看自己,这小身板,怎么能弄来三百两?便是把自己卖进青楼,恐怕也只能凑个零头。 这算什么? 陡然间一坐大山压下,还是一坐值三百两银子的大山。 她在衙门的月银不吃不喝,没个十年八年也休想攒够,萧樱顿觉压力山大。 “你这是上门来讨债?” 吴婆早已没了刚才的气焰。 自从萧樱捡回一条小命,吴婆已经渐渐把萧樱当成自家人了。 所以才会质问萧樱带男子回来。 可当得知今日来的是债主,而且欠了人家三百两时,吴婆心里又是懊恼又是后悔。 当初便不该不闻不问的把这丫头带回来。养了几个月的伤,吃的穿的用的,如今都要打水漂了。 吴婆在心底重重一叹。 “谁欠的银子,你便找谁去要,我们吴家可不当冤大头。” 殷九明没去看吴婆,突然抬目去看萧樱。 萧樱脸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殷九明突然间便有些后悔提起钱财。 “我收她去我府上当个丫头……至于这几个月在吴家的花用,我自当奉上……”萧樱不知道事情最终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殷九明给了吴婆一绽银子。很大的一绽,吴婆先是推却,最终在萧樱说让吴婆攒着给小秀才讨房媳妇后,吴婆将银子收下了。 “萧丫头,我们相识一场。我本是打算把你一辈子留在吴家的,可我们吴家这小门小户,恐怕留不住你。这样也好,你也算有个好去处……我知道自己刻薄了些,待你不算好…… 你别记恨婆婆。有时间便回来看看,婆婆会想你的。” 萧樱以为自己要离开吴家,得颇费一番心思。 不想殷九明三言两语便办到了。 可是萧樱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她这叫刚离了稻草窝,又入了虎狼穴,前途堪忧。 殷九明在柴房外等着萧樱收拾行李,说是行李,除了几件用小秀才的旧衣改的粗布袍子,便再无其它了。 抱着怀里小小的包袱,萧樱怔怔的环顾这个住了几个月的屋子。 哪怕小小斗室四处漏风,可终究是庇护了她好一阵子的地方,突然便要离开,萧樱心头竟然还挺不舍的。 “……你不想走?” “自然想走,可不想这样离开。殷公子……我并没有求你救我脱离苦海。” 萧樱这话透着股孩子气的怒意。 殷九明并不生气,在他看来,萧樱这样的反应很正常,毕竟他也是……临时起意。 在看到萧樱住的地方前,他并没有替萧樱换个住处的念头。 可是看到了这间柴房,殷九明无论如何也不能冷眼旁观了。再加上吴母一幅萧樱是小秀才未过门小媳妇儿的神情,殷九明忍不了。 “算我友情赠送吧,不必言谢。” 萧樱:“……”古人的脸皮都这么厚吗?连平日里总装大尾巴狼的殷九明也是如此。 “离开这里,我去哪里落脚?殷公子不会真的想让我去府上当丫头吧?” “你如果愿意,也可。”殷九明绷着张脸,可说出的话仔细听却透着股浅浅的笑意,不过萧樱此时显然没心情仔细品味。 只当殷九明是真的觉得她能胜任丫头这个差事。 萧樱这个气啊……可是气归气,她却毫无办法。 眼下,她即还不上欠银,也没办法洒脱的挥挥手扬长而去。 除了忍气吞生,似乎没第二条路好走。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殷九明让她不舒服,她自然也有法子让殷九明不痛快。 所以萧樱接下来说的是…… “不管殷公子怎么安排,别忘了还有聂炫,我们两人约定好了,要住在一起的。” 轰。 萧樱耳边仿佛响起一声炸雷,有那么一瞬间,殷九明的眼神十分怪异,前一刻还平静沉稳,下一刻却突然闪过惊涛骇浪。 可是他再开口,声音一如既往。 “他可以当个马夫。”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萧樱清楚殷九明不可能让她去当丫头,聂炫也绝不会去当马夫。 萧樱收拾好东西,将小小的包袱背在身后,便和殷九明一起去往隔壁。 殷九明有事要问鼠儿…… 到了隔壁,赵瘸子见到了殷九明,眼睛瞪的圆圆的,他可不是吴婆那个眼里只有银子的瞎眼老婆子,他看的真真的,这位姓殷的公子,从头到脚,都透着富贵气…… 上次在破庙他就觉得这位公子出身不凡,周身的气度。 今日再见,只觉得这人简直全身上下透着富贵气,那身袍子银光熠熠,简直就是行走的……人民币。这是萧樱替赵瘸子总结的。 第四十六章 踏青 第四十六章踏青 “萧丫头,这人看起来着实不凡,当初他也算救过你一命……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怎么报答他的救命大恩?”赵瘸子知道吴婆的心思,可他看来,小秀才可配不上萧樱。 不过这位殷公子便不同了,他和萧樱站在一处,赵瘸子觉得简直就是郎才女貌,一对神仙似的人物。 萧樱偷偷打量殷九明,发现他正在认真和鼠儿说着什么,并没在意她这边。 “赵叔,别乱说。” “傻丫头,这可是个机会。你可一定要把握好,别理吴婆子,她整天的异想天开。当初救下你,便是存了私心的。”赵瘸子力劝萧樱‘以身相报’。 那边,殷九明问完了鼠儿,神情变得十分难看。 “我要把这孩子带走。” 他和萧樱说道,虽说鼠儿是赵瘸子的养子,可是殷九明压根没有询问的打算。赵瘸子也确实不敢有异议,只是表示自己如今靠着鼠儿上山打些野味和村民换了粮食过活,没了鼠儿,他得饿死。 殷九明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赵瘸子,赵瘸子心下一冷,心想失算了,他以为能借鼠儿的光,也跟着风光一回呢。就在赵瘸子刚想请罪之时,殷九明点了点头。 “也好,你们便和萧姑娘住在一起吧,也有个照应。” 萧樱:“……”怎么一声不响的,便又给她添了两个同居人。 一个聂炫已经让她头大了,再加上赵瘸子和鼠儿,可以想像她将来鸡飞狗跳的日子。 可是萧樱敢怒不敢言,因为殷九明的脸色委实不太善。 “问出什么了吗?”萧樱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殷九明看了她一眼,没有揭穿她着拙略的演技。 “不是。” 萧樱脸上难掩失望之色,她以为终于有了线索,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 “虽和美人案无关,却和一桩案子有些牵扯,你也不算是做了白功。”许是萧樱脸上失望之色太明显了,殷九明如是安慰道。 “即然无关,我们还用去那里找线索吗?” 殷九明点头。 “自然要去,而且现在马上动身。” 殷九明随后转身安排鼠儿和赵瘸子,给了他们一个地址,让他们按了地扯去找人,那人会替他们安排住处。 赵瘸子带着鼠儿千恩万谢送走了殷九明和萧樱。 萧樱在前,殷九明在后,凭借着记忆,萧樱领着殷九明走进林子。 现在正是午后,太阳高高的挂在头顶,刚才还暖意融融,可一进了林子,便觉得一股冷意袭人。阳光照不透林子,只在树木的缝隙间留下斑驳的光景。人走在其中,总有种走在虚幻和现实之间的感觉。 看着面前光怪陆离的影像,萧樱的思索不由得回到了义庄那天。 验过尸后,她做了整夜噩梦。 梦中姑娘们围着篝火,唱着跳着,一个个姑娘漂亮的像朵花儿,她们开心的笑着……突然间,笑意变成了叫喊,姑娘们腿断了,手断了,血水将篝火扑灭。 最后,明晃晃的匕首刺进姑娘们的胸膛。 胸膛开出血色的花…… “小心些,已经够傻的了。”突然间思绪被打断,殷九明拉住了萧樱。 萧樱这才反应过来,如果殷九明不出手,她会直直撞向一棵树。 所以他拉住她,是怕她撞的更傻吗? 见鬼了,谁傻。 她智商不低,以前上学时绝对是爹妈喜欢提的别人家的孩子。 “你该让鼠儿来带路,我便不用深一脚浅一脚的进林子了,自然不会撞坏脑子。” “鼠儿还小,你忍心让他再次置身险境?” 殷九明不动声色护着萧樱,然后还不忘反问。 “我便活该陪你置身险境?” “……能者多劳,萧姑娘胆大心细,有你在,我们不会身处险境的。” 萧樱竟然无话可说。 世道变了,贾骏明明说过殷九明是冰块脸的。 在衙门里,他谁也不搭理,天生一幅别人欠他银子的倨傲样子。 那眼前这一句不让的人是谁? 莫不是也被穿了。 萧樱上下打量殷九明,殷九明也不恼,任萧樱左看右看。“姑娘看的可还尽兴?” 萧樱红着小脸,硬着头皮迈步向前。 他一定是被魂穿了,一定是。 昨夜的记忆很混乱,尤其是他和小秀才分开逃亡后,萧樱根本记不清自己跑了多少路。之所以没被抓到,全要仰赖于夜黑风高,她瘦小伶俐。 好在殷九明对于她的逃亡路线没兴趣。 他只关心那些人集结之处。 离的越近,萧樱越发的小心翼翼,她如今简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相比之下,身边的男人表情太闲适些了。“殷公子这大摇大摆的样子,不像是刺探敌情,倒像是春游踏青。” “……还称不上敌情,不过踏青这词用的不错。你不必这么……草木皆兵,只当我们是来踏青的。” 有时候,萧樱简直不知道自己和殷九明谁才是古人。 虽说殷九明的话听上去调侃意味太明显,简直就是对她智商赤果果的鄙视。 可萧樱不知不觉间确实放松了。 待他们到了鼠儿被绑之地…… 萧樱左右打量,低头认真看地,她没记错,确实是这里。 可是这里除了是片空地,什么都没有。 即没有绑鼠儿的木桩子,也没有篝火燃过后的灰烬。 “就是这里,可是……怎么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殷九明颇赞赏了看了一眼萧樱,很少有姑娘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信誓旦旦的坚定自己的想法。遇到这种事,大多数人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地方,毕竟这里看起来,除了草木稀疏些,和林中别处并无二至。 “并不是没留下,只是掩藏的过于好了。” “殷公子相信我?毕竟是晚上,也许是我记错了。” “我既然选了你带路,自然相信你。萧姑娘,我们之间不必这么试探,我这人向来用人不疑。” 被说中了心事,萧樱有些不好意思。 她试着去找寻蛛丝马迹,可是没有,至少这里看不出丝毫异常。 殷九明似乎笑了笑,然后不再理会萧樱,认真看向脚下。 他这边走走,那边走走,很快指了个方向。 “……走。” 第四十七章 强闯 第四十七章强闯 萧樱不明所以,可刚才殷九明九说过信任二字。 所以萧樱选择相信殷九明,她迅速跟上前去。 前行的路十分难走,树木密集,偶尔还会惊到不知名的鸟雀。 又一次被几只陡然升天的鸟儿惊到,萧樱轻喘着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自然是继续刺探敌情。” 萧樱:“……” 见鬼的敌情,刚才还说不至于上升到敌情,还停留在踏青等级吗? “我们两个?去闯狼窝?” 这是萧樱第一次和殷九明真正意义上的同行,上次去义庄,有贾骏他们在,萧樱没感觉殷九明和别人有什么不同,除了脸冷点,话少点,并没感觉到贾骏说的高冷,对谁都不屑一顾。 此时,萧樱最想做的是问候贾骏家的户口本。 见鬼的高冷,见鬼的对谁都不屑一顾。 明明就是十分恶趣味,以见她出丑为乐。而且不余余力制造一切让她出丑的机会。就像此时,萧樱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时瞪着眼睛的神情有多么难看。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闯,走吧,争取天黑前赶回你的新院子。” 他不提,她还险些忘了,她已经被‘搬家’了。 见鬼的高冷! 贾骏这个神神叨叨的,她就不该信他的话。 接下来萧樱一直沉默的赶路,这次换殷九明在前,她在后边。殷九明走的不声不响,连气都没多喘半下,萧樱跟的气喘吁吁,并没有注意到,殷九明已经刻意放缓了步子。 在她走不动的时候,还会特意停下让她缓一缓。有几次脚下不平,他似乎都想伸手,不过萧樱始终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并没注意到殷公子这明显有些异样的神情。 萧樱所有的力气都移到了双腿,她觉得此时自己之所以没有晕个昏天黑地,完全是因为面前这人一脸轻松,看她的神情透着明显的怀疑之色,然后看看她的脚下,衣摆泥泞,鞋子更是污的乱七八糟。相比之下,他真的像是来踏青。 衣衫整齐,衣摆上纤尘不染,依旧是银光暗浮。 鞋子更是干净的好像刚刚上脚。 萧樱不由得怀疑的看看自己脚下,再看看殷九明脚下,难道老天故意为难她,他走过如履平地,到了她这里便如履薄冰? 真是见了鬼。 “萧姑娘,有时间别总和聂炫搅在一起,还是多花些时候练练脚上功夫为佳。” 萧樱已经没力气反驳了。 他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吧,她只当成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 殷九明似乎终于找到了训斥萧樱的机会,而且萧樱没有反驳,沉默的接受了。 殷九明觉得堵了一路的五脏六腑,似乎一下全通畅了。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可当不了仵作。” 萧樱终于缓过一口气了,有了些许说话的力气。“谁想当仵作?我一个姑娘家,整天和尸体打交道,合适吗?” “你这一手验尸的好手段,不当仵作,难道要改行当绣娘不成?” 殷九明自己也觉得奇怪,在别人面前,他向来没什么说话的兴致。 便是知道他底细的缪县令,也很难让他多说一句。 可是在萧樱面前,他似乎说多了些…… 如果缪县令在此,一定会腹诽,何止多了些许,简直就像是他身体里换个了魂儿。 “你觉得我今日在堂上如何?” “好。条理清楚,案情明了,这个案子若是上报朝廷,朝廷一定会大力嘉奖的。兴许缪县令还有落个断案神手的好名声。” 能得他一句赞,萧樱觉得着实不易。 看在他说话还算中听的份上,萧樱决定不生他私自替她决定去处的气了。 “我的志向,是当个……讼师。” 这是在这个世界,萧樱第一次提起和自己过往有关的事情。 讼师? 殷九明果然面露惊诧之色。 仵作和讼师?这两个工种之间似乎隔着十万八千里,便是殷九明这样颇见过些世面的,也觉得难以想像。 “既然是志向,自然要一步步来,第一步,我们先破了这个美人案,找到真凶,替姑娘们报仇。” 殷九明笑了笑,觉得萧樱挺有意思。 满口志向,可做的还是仵作的活计。 讼师?讼师……有意思。 “殷公子,还有多远?麻烦体谅下我一个弱女子,而且还是大病初愈,体力实在有所不支。” “到了。” 殷九明很是镇定的抬头一指,萧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隐约间,倒真的看到一些木头房子,错落的分布在密林中。 萧樱立时紧张起来。 “我们便这么堂而皇之的露面?” 殷九明勾了勾唇,示意萧樱跟在他身后。然后真的踱着步子,不慌不忙的向那些木头房子走去。 随着二人离那些小木屋越来越近,萧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心房了。 她第一次上庭时都没这么紧张。 不出她所料,他们离的近了,木屋中走出来几个人,眼神十分不善的盯着他们。 殷九明脚下步子未停,一幅稳操胜券的架式,继续走向木屋。 萧樱心里有些发毛,可此时除了相信殷九明,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萧樱实在想不出第二个法子。 “站住,你们是谁?” 他们距木屋还有数丈的距离,几人中,一个看起来是个小头目的人大声质问道。 “……来救你们之人。” 殷九明一句话,不光萧樱,对方脸色也瞬间大变。 接下来的一幕,萧樱脑海中几乎没什么印象,因为实在太……太惊险了。 她活了两辈子,也没经历过这样的险境,以至大脑本能的把这样的经历模糊了。 她事后回忆,发现自己确实像殷九明所说,信念不够坚定,说了信任二字,她却没有做到。 “大言不惭。你们再走近一步,休怪我等动手。” 当时,殷九明说完那句来救你们之人后,对方神色大变,然后不等萧樱反应过来,一阵哨声响起,几乎是瞬间,所有屋子的木门几乎被瞬间推开,然后男人们手拿棍棒,凶神恶煞的走向萧樱和殷九明。 几乎是转眼间,他们两人便被围在了中间。 四周都是些面色不善,手拿棍棒刀枪的粗壮汉子。 殷九明根本不听劝,继续迈步。 第四十八章 威慑 第四十八章威慑 萧樱有心拉他,可以殷九明的身手,想当然的萧樱拉了个空。待她回神脖子上已经架上了长刀。而殷九明,竟然用一只手挟制着那个首领模样的人。 他的身后,同样有数道刀光闪动。 场面简直一触即发。萧樱几乎不能呼吸,她从未遇到过这样危险的情况。 “放开我们头领,否则我一刀结果了这个小丫头。” 持刀之人厉声喝道。 虽然这人声音十分嚣张,可是萧樱感觉这人握刀的手有些发颤,刀刃一抖一抖的,她的脖子随时有变成砧板的可能。萧樱自然明白,这时候最忌胡乱行事,所以虽然紧张的气都喘不匀了,萧樱还是冷着一张小脸,佯装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是把道具刀。 她看不到殷九明的神情,不过从那头领越发涨红的脸孔能看出,殷九明似乎怒了。 萧樱心道这人连生气都不声不响的。 “刀拿的稳些,伤了她,我让你们全村陪葬。” 这是萧樱第一次听到殷九明用这样几乎是冰渣似的语气说话。明明同样是威胁的话,可从他口中说出,让人无端生出一股敬畏来。 一种似乎与生俱有的威慑,明明他们被围,是弱势的一方,可是从殷九明的语气中,萧樱听不出丝毫落于下风的忧虑,反而觉得如果他们真的敢伤到分毫,殷九明说到做到,真的会铲平这个隐在林中的村子。 “放……开。别伤她。”那头领勉强说道。 “大哥,他们只有两个人。” 用刀挟制着萧樱的男人着急的喊道,言下之意自然是他们只有两个人,反观他们却有几十人。 只要他们想,可以分分钟把萧樱和殷九明挫骨扬灰。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只有两个人?我们又不傻,难道会明知道这是龙潭虎穴,还傻乎乎的两个人闯进来。你还是听你们大哥一句劝,放开我吧。若是惹急了那位…… 恐怕你们小命不保。” 萧樱第一次‘狐假虎威’。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 难怪人们都喜欢找颗大树,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那人果然迟疑了,刀刃离萧樱的脖子远了几寸。 萧樱明白放狠话这种事,是过犹不及的,她只说了这一句,便安静下来。一幅任由殷九明施为的模样。 殷九明背对着萧樱,所以萧樱看不到,刚才她‘为虎作伥’时,殷九明唇角微挑的弧度。 可是被殷九明掐着脖子的头领看到了。 所以他才拼尽全力劝阻手下。 有的人,生而不凡。 哪怕他即未着官袍,手中也没有朝廷的文书以证身份,可是头领心头却陡然升起一股战栗之感。 “兄弟,有话好说。” 许是那句劝阻救了他一命,殷九明手下力气渐收,这人终于可以顺利开口了。 “好说?” 那人猛点头。“是,有话好说……不知兄弟今日来此所为何事,我们不妨坐下来好好说话。何必一见面便动刀动枪的。” 殷九明挑眉。“我身上无刀无枪。” 那头领颇有几分无话可应的困窘,这主儿不按套路出牌啊。难道不该各退一步,然后他道明来意,他们这方为表歉意,奉上热茶吗? 虽说刚才他确实有下马威之意,可这不是没威成功吗? 不仅没吓着对方,反而让自己身处险境。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刚才他的人真的伤到那个姑娘,自己此时小命难保。 对于这种人,既然伤不得,便唯有交好。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刚才那姑娘说的话,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看样子似乎是这位公子的婢女之类的身份。也许是跟着自家公子出门,一看就是个不谱世事的小丫头,所以她说的话,首领相信是真的。 为了自己及村子的安危,这位头领最终识时务的放下了刀枪。 自己颈边的刀子终于被收回去了。 既然双方不打算开打,自然便算不得死敌,那个刚才威胁萧樱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窘着一张脸,讨好的笑着。 “姑娘……在下鲁莽,险些伤了姑娘,请姑娘见谅。” 萧樱的目光淡淡的从他身上一扫而过,随后迈步走向殷九明。 最终停在殷九明背后一步的距离,亦步亦趋的跟着。一幅打死不离主子左右的小跟班模样。 头领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当真是有远见。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殷。” “在下谈,单名一个冲字。殷公子,请屋内坐。” 殷九明甩了甩袖子,一幅矜贵公子的模样迈步被引进了屋子。 木屋不算宽敞,不过里面倒是出奇的干净。 甚至还泛着淡淡的木香,殷九明坐在上座,萧樱想了想,最终乖乖站在殷九明身边。 还是离大树近些为好,以免‘大树’又做什么离经叛道之事,她再孤身陷入险境。刚才的事,现在想来萧樱还一阵后怕,原谅她是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姑娘,在现代活了二十几年,也没人敢在她脖子上架刀子,所以她的小心肝不经吓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位姑娘……” “她姓萧。” “萧姑娘要不要坐下喝杯茶压压惊,刚才有冒犯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谈冲倒是个十分长袖善舞的人,前一刻还被殷九明挟制,脖被憋的通红,不过转瞬间,这人似乎便将前仇尽抛,态度十分殷勤,仿佛殷九明和萧樱真的是他请来的贵客。 “不必了。刚才险些被吓破了胆,如今神魂还未归位,我还是站着等着我那七魂六魄自动归位的好。” 谈冲:“……”丢了魂和立着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他实在想不通。不过这姑娘看起来是个婢女模样,可是神情却十分之……镇定。 谈冲不由得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难道这姑娘不是婢女? 因为看不透,所以他也不敢轻视萧樱。 说句实在话,萧樱便这么安静的立在一旁,而这位殷姓公子则神情坦然的端起茶盏…… 这二人一静一动,竟然让谈冲有种岁月净好的感觉。 谈冲想,他一定也被吓到丢了魂,不然怎么会在这种紧要关头胡思乱想。 “在下斗胆,请问公子为何而来?” 第四十九章 传言 第四十九章传言 “刚才说过了,为救你命而来。” 谈冲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似乎自己无论说什么,无论什么神情,是动武还是献媚,对方都能用这样一幅八风不动的语气回应他。 就在谈冲抓狂之时,萧樱很是好心的解释道。“殷公子说为救你性命而来,便是为救你性命而来,你还是老实想想,最近做了什么掉脑袋的事吧。” 萧樱虽然一头雾水,可是殷九明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他看起来行事莽撞,带着她这么个累赘,竟然二话不说闯了虎穴。可是殷九明对她说过信任二字。 就像她当初提出再次验尸,他虽然没有开口,却丝毫没有迟疑的与她同行。 信任二字说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很难。 他能做到,萧樱自然也能做到。 再说……眼下除了相信他,她实在没第二条路好走。 想想感觉好凄凉。 谈冲竟然真的苦思冥想起来,他们这一脉本就不容于世,所以要说做过什么掉脑袋的事?其实问题应该换成,他们做的什么事是不掉脑袋的。 他们祖祖辈辈都这么活过来了,到了他这一代,人口越发凋零,他如果再不做些什么,恐怕他们这一脉也便没有‘未来’二字可说了。 所以对于突然出现的这两个人,他先是想用武力压制,发现对方气势强过自己,谈冲马上改弦易辙,换怀柔之策,只希望保住自己这些族人的性命。 “还请公子和姑娘明示。” 殷九明在喝茶,这茶看起来并不名贵,而且用的是粗瓷杯,看起来廉价的很。 可殷九明却品的挺认真,认真到似乎根本就听不到谈冲的问题。 谈冲不敢招惹殷九明,这位殷公子的身手他已经见识过了,他不想再领教第二次了,所以他只能目露希翼的看向萧樱。 萧樱试着揣摩着殷九明的心思。 然后小声说道。 “暗夜……篝火……假面……血祭。” 萧樱每说一个词,谈冲的脸色便白一分。等萧樱四个字说完后,谈冲神情已经十分难看了。 似乎觉得这样的压力还不算大,萧樱想了想补充道。“最近抚阳镇经常有姑娘遇害,死相凄惨,都被匕首刺穿了胸膛……” 萧樱点到为止,这样说话,会让对方情绪紧绷。 她的未尽之言,会让他如坐针毡。果然,谈冲脸上变了几变,最终硬着头皮保证道。 “公子和姑娘既然找到这里,便是知道我等的身份了……我族早些年确实有深夜血祭的陋习,可二位也看到了,如今我族人丁凋零,根本无力再维持那样的仪式。实话告诉二位,早在我祖父那一辈,便已经废弃了祭祀之事。” 萧樱偷偷打量殷九明。 原来他早已知道对方的身份。 他竟然没对她说一个字!便这么带着她强闯进别人的家门,这简直就是强盗行径,萧樱压着怒火,也不再开口替殷九明传话,她发现不知不觉间,殷九明竟然真的把她当丫头使唤了。 她身价可是颇高的,穿越而来,灵魂万里挑一。 殷九明似乎将萧樱的小心思看的透透的,到了此时,他终于不再喝茶,而是缓缓抬起头看向谈冲。 随后淡淡的开口说起了一个久远的传话。 “……凤家先祖未登上帝位前,曾有个传言,一旦江山易主,旧日皇族会尽数被诛。所以前朝皇家无一人被俘,朝中三品以上大臣无一人投诚,凤家攻破城门那日,皇家仅余的两个皇子一个公主纵身一跳,得了悍然无畏,以死明志的美名。 大翰第一位皇帝,凤家那位先祖为此背上了凶狠的恶名。 后来传出,这是有人使的离间之计,意在让旧主和凤家龙凤相斗,两强相斗必有一伤,他们好得这渔翁之利。不想那两位皇子纵身一跳,倒变相成全了凤家。皇族再无血脉,改朝换代自然毋庸置疑。 只是最初几年,朝中无可用之臣确是让凤帝十分头疼。好在熬过前几年,百姓们渐渐适应了新朝,朝廷复开恩科,百姓们休养生息,国力渐渐恢复了。 这时又有谣言传出。说前朝太子并未暴毙,那被收敛的尸体,并不是太子本人,而是他的伴读……而那位太子殿下,被当时皇帝的侍卫总管所救,从此隐约埋名,再无踪迹。 凤家派人搜寻数载无果……然后一个谣言开始在大翰诸郡传播开来。 前太子有一天会卷土重来的,到了那一天,也会将凤家一脉尽诛。” 萧樱听的十分感兴趣。 这些传说中的东西,自然有真有假,她试着去伪存真。 然后总结出事件的大概脉络,可萧樱依旧不明白殷九明说这番话的意思? 难道,这些人是前朝臣民不成? “卷土重来?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出京城,像老鼠似的躲在阴沟里,谈何卷土重来?” “……大翰已立国数十名,经六任凤帝。你们栖身的这片林子,如今是抚阳镇治下,抚阳镇是太平郡辖下,平王殿下一直以来有个心愿,便是替你们旧日先祖正名,替凤家正名……” 萧樱终于有些明白了。这些人几代都躲在密林中不见天日。 因为是旧朝遗臣,怕大翰皇帝斩草除根。 而她刚才提到的几点,正是他们的旧习。 这恐怕也是当年旧朝无一降臣的原因之一……这种神权的统治之下,人们总是容易被煽动的。难怪她说出那晚见闻,殷九明要亲自前来,原来,他是平王,也就是五皇子的人。 太平郡是五皇子的封地,难怪缪县令对他另眼相看。 殿下的近臣,缪县令自然会巴结奉承…… 谈冲半晌不语。 可是萧樱感觉的出,谈冲很激动。 最终,谈冲压下心头的激动,平静的问殷九明。 “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殷公子有什么条件?” 人和人之间,无非利益二字。没道理一边大方的给予,另一边心安理得的接受。 要问谈冲为什么相信殷九明的话? 其实他相不相信并不重要。对方既然找上了门,还讲了这么一段似是而非的话,便表明他们的身份已不是秘密。 姓殷的若想杀他们,大可暗中派人偷袭,他不必以身涉险。 所以,他是来和他们‘做生意’的…… 第五十章 布局 第五十章布局 谈冲之所以没有像殷九明所说的旧朝皇族那般不由分说和殷九明拼命,也是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前尘往事已经如过眼云烟。 繁华他们没看到。 富贵他们没看到。 谈冲眼中看到的只有族人们日子过的越发的清贫。 冬日缺衣少食,老人们将仅有的口粮省下来留给自己的孩子,自己在冬日里饿的瘦骨嶙峋。春天终于来了,可他们再没机会看一眼春暖花开的美景。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尽头? 所以谈冲愿意赌。 哪怕输了也没关系,无非是个死字。 可他们现在算活着吗? 想到自己和族人这些年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谈冲的眼中满是悲凉之色,他看向殷九明。 “如果殷公子真的能救我族人脱离火海,在下任由公子驱使。我族保证永生永世,不生异心!” 萧樱有些吃不准殷九明能不能说到做到。 她终于听明白事情的原由了,这些人是前朝遗臣,可能还有皇室血统。 当年谣传新君登基会将旧日王族斩草除根,所以前朝太子在心腹们的护卫下远遁。这些人一躲就是几十年。 几十年逃亡的生涯,也亏得这些人竟然还没放弃信念,萧樱嘴上虽然没说,可很是佩服谈冲这些人。 “好。两件事。只要你们办到,我可以请示殿下,给你们寻一处地方,让你们休养生息。只要你们不再兴复国之念,可保你们性命无忧。” “公子请说。” “一,交出行祭祀仪式之人。” 谈冲有些犹豫,可为了更多的族人,他还是点了头。 “我会尽快查清楚,他们若是没有伤人性命,还望公子法外开恩,他们若是伤过人命,该杀该剐,任由律法处置。” 殷九明点点头,对谈冲配合的态度还算满意。 至于第二件…… 他侧身看向萧樱,萧樱回以不解的目光。不懂这个时候,殷九明看她有什么深意,难道又要玩猜猜心的游戏。抱歉,她和殷九明实在称不上心有灵犀。刚才能配合着唬住谈冲,实在是因为谈冲是个好哄的。 “二……替我布一个局。” 一个,破获美人案的局。 殷九明和谈冲说这到事关布局的事,萧樱被礼貌的请出了屋子。 站在树下,周边是看起来虎视眈眈的前朝遗民们,萧樱暗骂殷九明冷血无情。 她自重生,便和这案子息息相关,便是想置身事外都不能。何况,她是受害者,她虽没死,可自己这身子的正主确确实实是被那人‘杀’死了,随后才有她的鸠占鹊巢。 萧樱暗中发过誓,一定替正主报仇。 怎么想,她都和这件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殷九明竟然不让她旁听。真是,太过份了。 “姑娘,刚才没伤到你吧。” 这时,有个男人红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上前。 这刚才把刀架在萧樱脖子上的那位。 刚才放狠话时,他可是一脸狠戾,一幅只要殷九明不放人,便立时手起刀落让她头身分家的狠毒模样。可此时这人缓缓的挪到萧樱面前,看起来竟然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模样看起来竟然还挺俊俏。 萧樱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她也算是阅美男无数,如今更是前有殷九明,后有聂炫……她审美水平被拉高了,这样的男颜还激不起她心里的小涟漪。 再加上她记仇。 那男人显得有些无措,憨厚的抓了抓脑袋。 “我叫伍苏,谈冲是我哥哥。姑娘别气,我刚才只是太担心我哥哥了,你们既然不是坏人,我以后一定不会和你动刀子。我谈伍苏说话算话,我以后若是伤你一根汗毛,就天打五雷劈……” “小伍,闭嘴。”谈聪和殷九明并肩走出屋子。 然后正好听见谈伍苏对萧樱发毒誓。 谈冲恨不得冲上前去给自家蠢弟弟两个大耳光……天打雷劈的话也能随便说吗? “哥,你从小就教我,男人顶天立地,说到一定要做到。我既然答应了这位姑娘这辈子不会伤她,便一定不会伤她。所以老天不会降雷劈我的。”谈伍苏傻乎乎的回道。 谈冲颇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索性不再看自家蠢弟弟。 拱手恭送殷九明和萧樱。 “在下便静候公子佳音了。” 殷九明点头,转身迈步。 萧樱有些发怔,这便走了?事情都解决了? “还想留下吃饭不成?” 殷九明回头,看着明显神游天外的萧樱轻斥道。 “……大哥,我也想出去看看。”突然,谈伍苏开口说道,他的眼睛直直看向萧樱。 谈冲先是不解,随后似乎意识到什么,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家兄弟。 谈伍苏对他点点头,目光很是坚定。 谈冲迟疑了。想起接下来自己要安排的事,谈冲心中一凛。 “殷公子,伍苏从小在林子里长大,从未出过这片林子。在下暂时把伍苏托付给公子,麻烦公子看顾他几天。” 这也算是变相的把人质送到殷九明手中。 殷九明自然没有摇头的道理。 只是……这人看萧樱的眼神是不是太直白了些。 让殷九明险些不管不顾的摇头。 好在他还没有像萧樱那般傻傻的神游天外。“举手之劳。” 谈冲拉过谈伍苏,仔细叮嘱着。看起来不像是兄弟,倒像是叮嘱即将离家儿子的老父亲。 谈伍苏显然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向往之色,至于谈冲说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都被他当了耳旁风。 二人行变成三人行。 一路上谈伍苏那张嘴就没停过,他围在萧樱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他从小到大见过的趣事。 萧樱冷着一张小脸,她还在气殷九明将她排除在外。 虽然也不喜欢谈伍苏这自来熟的性子,可比起殷九明,谈伍苏显然是个傻白甜系的。 几人走了许久,眼看便要走出林子,谈伍苏终于想到一件事。 “殷公子,我住哪?” “……住我府上。”殷九明声音也是冷冷的,和刚才和谈冲说话时的彬彬有礼简直判若两人。 好在谈伍苏这人心大,压根不在意别人对他的冷脸。 “我能不能住在萧姑娘府上?” “……做梦。”殷九明几乎称得上咬牙切齿了。 第五十一章 鄙视土豪 第五十一章鄙视土豪 谈伍苏也知道柿子要拣软的捏,殷九明对他冷冰冰的,他可以问萧樱啊。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谈伍苏向萧樱列举了收留自己的诸多好处。 例如他可以劈柴,他可以烧饭,他还会上山打猎,保管萧樱天天有肉吃。 肉啊…… 萧樱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过肉腥了。 吴文静是个读书人,吴婆过日子又仔细,便是有闲银,也都攒起来打算给小秀才讨媳妇用。买肉?想都不要想。 最终,萧樱屈服了。 她可不认为自己屈服在口腹之欲下。 反正她的‘新家’,更正一下,她还没见过面的新家。 已经有了聂炫,赵叔和鼠儿,再多个谈伍苏似乎也没什么。 关键这孩子一身实用技能啊。洗衣劈柴烧火做饭,简直家务小能手。 “好,你住我那里。至于房租……多劈劈柴,做做饭便抵了。” 谈伍苏一幅赢了的神情,甚至对殷九明挑衅的挑了挑眉。 殷九明目光阴沉沉的,谈伍苏很是没种的缩了缩脖子,决定以后就躲在萧樱背后了……姓殷的戾气太重,他可不敢招惹。“萧姑娘,不知根底的人,你也敢收留?” 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 殷九明还是开了口,萧樱有些奇怪的看向殷九明。 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招惹了他。 当初聂炫死活要跟她一起走时,也没见殷九明阻拦。 那时候聂炫对于她来说,也是个陌生人啊。 再早些,吴婆救下她,小秀才收留她,甚至殷九明也曾在不知她根底的情况下,带她去找了郎中,这才挽回她一条小命。 所以从殷九明口中说出这样明显带着不屑语气的话,萧樱还挺意外。 “伍苏不是谈冲的弟弟吗?不算不知根底。” “对啊,我叫谈伍苏,我哥是谈冲,我从小在林子里长大,这是第一次出林子。我大哥管教我十分严厉,从来不让我出远门。这次多亏了两位,我才有机会出去见见世面。萧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活。你绝对不会后悔收留我的。” 谈伍苏见缝插针,很是殷勤的推销着自己。 殷九明的脸更冷了,不过谈伍苏这人似乎感应神经太粗了,他压根感受不到来自殷九明眼中的一股股……杀意。 萧樱感受到了,她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殷九明。 殷公子看起来十分正常,走路都自带一股彬彬气质。 迎上萧樱的目光,似乎还有些疑惑…… 萧樱收回目光,原来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大尾巴狼这种生物都遍地可见。 他既然不直接说,萧樱也便装傻的不再多问。 殷九明既然没有直接阻止,想来谈伍苏住她那里不会影响大局。 萧樱没有多想,只当殷九明不愿谈伍苏住她那里的原因是怕对和谈冲的约定有什么影响。 既然殷九明没有直言,萧樱便当殷九明是默认了。 几人没有进村,直接向村口走去,萧樱最后驻足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几个月的小村子,这里的村妇虽然八卦总说不到点子上,这里的男人虽然个个懒惰,可只要有呼救声,他们还会拼命去抓歹人。 她要洗的衣服太多时,村妇也会热心的帮她洗上两件…… “怎么?不舍?” 殷九明十分嫌弃这个小村子。 对于它竟然是太平郡辖下很是不满意。 决定回去便起草个文书,一定要好好治理治理这些收留了姑娘,却让姑娘住柴房,而且还打着让姑娘嫁给自家蠢儿子的刁民,一定! “吴家日子虽然清贫了些,可也没短我吃喝,突然离开,心里还真的有些发酸。” “……妇人之见。” “女人本来就头发长,见识短,胸襟自然不能和殷公子比。敢问公子,我‘家’在何处?” 殷九明闷声咳了咳,明明前一刻还满心郁气,可萧樱一句话,竟然让他心头拨云见日,心情瞬间放晴。 “萧姑娘,你家在哪里?为什么问殷公子?” 殷九明想,一切都挺好,唯一的败笔便是,多了一个谈伍苏。 殷九明不答,只管甩袖而去。 萧樱迈步跟上,一边走一边解释道。 “……我租他家院子。” 所以,他是房客的……房客。谈伍苏被这弯弯绕的关系给搞晕了。 萧樱做为二房东,对于租金的不在意态度实在让现代人叹为观止。她根本问都没问,反正也给不起,债多不压身,欠一次欠两次似乎差别也不大。 殷九明直接把她领到一处小院子,她便心安理得的选了间朝阳好的房间占下了。 这院子虽小,倒是五脏俱全。 有花有草,还有个不大的小池塘。 池里种了几株莲,料想到了盛夏,这小院能步步成景。 正房,偏房齐全,后院是柴房灶房。 谈伍苏进了院子,便一溜烟的去探险了。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最后选了间离灶房最近的房间安顿下来。 赵叔和鼠儿先一步到了,听到动静,父子俩牵着手出来。 见到萧樱和殷九明,赵瘸子一脸感激,就差跪地磕头了。 “多谢公子……多谢姑娘。” 活了四十几年,他也没住过这样的房子啊。 “多谢公子,多谢萧姐姐。”鼠儿也学着赵瘸子的样子向萧樱和殷九明道谢。 “快起来吧。不必这么客气,以后我们大家住在一起也有个照应……鼠儿,这院子以后便交给你和刚才来的那位哥哥照管了。你去后院找他吧,他八成在灶房。” 鼠儿点头,一溜烟的跑了。 赵瘸子眼见自己成了多余的,也找个借口遁了。 院中只有萧樱和殷九明,二人并肩站在小池塘边,萧樱是一脸惬意,觉得这地方着实不错,和吴家比起来,简直一个贫民窟,一个富人宅。可是殷九明似乎有些不满。 “有点小,暂时先住着吧。你有时间去城里转转,看看有什么喜欢的院子……” 鄙视土豪! “殷公子,我连肚了都填不饱呢,有个落脚的地方都要感激涕零了,哪里还有资格挑三拣四。” 第五十二章 租金三两 第五十二章租金三两 萧樱这句话让殷九明不由得想到吴家。想到那瞎眼婆子的痴心妄想,他又觉得手痒了…… “不必感激,这是你应得的。” 萧樱有些故意用言语顶撞殷九明,倒不是还在气他私自替她做决定。 傻瓜都知道这里比吴家强上百倍。 她也不是冥顽不灵,非要吃苦以证明自己不是绣花枕头的傻妞。 她只是觉得殷九明有时候太过不识人间疾苦,仿佛,被养在个金屋子里,不必他开口,自有人将一应用度送到他手中。 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明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 或许她用尽心思在衙门找的糊口差事,在他看来是抛头露面,不知羞耻吧。 “多谢殷公子,等我找到合适的院子便搬出去。” 可白白占人便宜的事,萧樱是做不出的。虽然气他一意孤行,可他毕竟没有恶意。 吴家,她也确实想离开,只是一时间苦于无安身之处,殷九明这样的安排,也算是替她做了决定。 殷九明不高兴了。 “你是嫌这里太小?” 原谅殷公子脑子只能想到这些,在他看来,这小院子委实小了些,有些委屈萧樱了。 他有意替她寻个大院子,可又怕太过树大招风。毕竟萧樱如今在衙门里,只是个挂名仵作。 殷九明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替萧樱着想了。可是萧樱才住进来的第一天,便告诉他要另找住处……殷九明的心情可想而知。 “你误会了,我不嫌小,我嫌这里太大。我问过贾骏了,仵作的月银不到三两,这三两银子我得租房加填饱肚子。如果聂炫愿意留在这里,这里便留给聂炫住吧。我知道聂炫和殷公子是旧识……至于谈伍苏,想必会更喜欢这里,你不必担心。” 萧樱心道自己真是个善良人意的好姑娘,想的多周到。 “你记错了,仵作的月银是三十两。这个院子租金,每年三两。” 殷九明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萧樱:“……”殷公子,你眼睁说瞎话的本事太小儿科了。表情僵硬,语气虽然笃定,可确把她当成了傻瓜。小秀才便是仵作,每月吴婆会把那三两银子珍而重之的收好。 “就这么决定了。你若是不住,这院子便一直空着。”言下之意,这院子他才不会聂炫住。 “殷公子,你不必如此……” “萧姑娘,在下只是惜才罢了。何况这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姑娘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些琐事上,不如多用脑子想想,如何抓到真凶,多救下几个姑娘。” 萧樱沉默了。 殷九明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他觉得萧樱太见外了。 萧樱则觉得自己无端端的得了好处,有些过意不去。虽说债多不压身,可这总欠一个人的,而且越欠越多,她可怎么还啊!萧樱惆怅了。 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性子,殷九明说的不错。 与其在这里计较这些小事,确实是找到真凶更重要些。 以那人行凶的频率,若不近快抓到,恐怕又要有姑娘遇害了。 “好。我住下,多谢殷公子。” 殷九明绷着脸点点头,接受了萧樱的谢意,可是唇角,却有些抑制不住的勾了勾。 说到案情,萧樱脸上神情不由得凝重起来。 “我还以为绑了鼠儿了的人和美人案有关呢。空欢喜一场……” “不是空欢喜,这件事,并不比破获美人案功劳小。以后有机会,我会与你详说,你只需知道……对于这一脉,皇家已经苦寻数十载,如今终于找到了人,可是件天大的功劳。” 萧樱不由得有些担心起谈家一脉来。 “不会真的斩草除根吧?”想到傻乎乎的谈伍苏,还有那些一张张消瘦憔悴的脸,萧樱不由得担心起他们的未来,若因为她,而致使本就凋零的谈家一脉断了生机,便是她的罪过了。 殷九明摇头失笑,觉得萧樱拧眉的神情很是有趣。 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本该要人照顾的,却还在替他人担忧。 “不会,你尽管放心。” “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那位五皇子……不知道性情如何?会不会为了权势而出卖谈冲……” 出卖? 殷九明目光闪动。“凤戈,这是五皇子名讳。五皇子是个守诺之人,既然答应了,绝不会失信于人。” 凤戈,萧樱心中默念,一个戈字,透着杀伐之气。 那位五皇子,真的像殷九明所说,是个守诺之人? “殷公子是五皇子的……” “至交。” 萧樱点点头,她先前还曾傻傻的想过殷九明是五皇子的下属。 可想来,没有哪个下属能像殷九明这样,周身的气度,而且说话办事底气十足。 如果他是五皇子的密友,这便说的通了。 想必,他也是位出身不俗的官家公子。 “这个院子,殷公子每年只收三两租金……白占便宜,我心难安,不如我帮殷公子做件事吧……” 殷九明面露疑惑。 萧樱笑了笑,然后缓缓说道。“用我当饵,布局事半功倍。” 殷九明脸色终于变了变。 其实萧樱的想法很简单,欠这么大个人情,她靠什么还啊? 虽然殷九明可能并不在意,就像他所说,一个小院对他来说无关痛痒,可是萧樱却不会因为殷九明的慷慨而觉得自己应该享用。 她确实不知道胸前这道伤口是被谁所伤。 可是凶手不知道她‘失忆’的消息啊。 萧樱的意思是,以此为饵,诱凶手现身。 这法子她先前便提过,只是被否定了,如今旧事重提。 “胡闹。” “不是胡闹,我是有根据的。你刚才和谈冲说的所谓布局,是不是想让谈冲帮你做一个假象……或者谈冲索性认下杀人的罪名。 美人案的真凶,看起来是个十分自大之人。风声这么紧,他这个月还是连杀了三人。若是有人认下这罪名,他非但不会有逃之夭夭的庆幸,反而会觉得有人‘抢’了他的美名。也许,他大意之下会露出马脚。如果一个曾经的受伤人出来指认真凶……” 第五十三章 不解风情 第五十三章不解风情 如果此时萧樱为饵,当然是事半功倍。 可是殷九明心中十分抵触。办案是衙门捕快的事,他们一帮大男人如果需要一个姑娘置身险境帮他们破案,传出去他们官差的脸面往哪搁。 这事贾骏曾经提过,不过才开口便被殷九明否决了。 此时萧樱旧事重提,殷九明只觉得萧樱有些不知好歹。 一个小丫头,偏偏哪里危险往哪里撞。 或是一个布局不好,让她落入匈徒之手,她这好容易捡回的小命岂不再次断送。 殷九明不允许这种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 “不必。你只管当个临时仵作便足够了。” 最终,殷九明还是拒绝了。 萧樱还想开口说服,不过殷九明袖子一挥,连句道别都没有,便施施然的走人了。 萧樱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殷九明的背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为人这么自傲,特立独行,若不是投生了个好人家再兼顾抱上五皇子那颗大树……恐怕老早就被人打得满地找牙了。 殷九明走便走了,萧樱也没费神多想。 见殷九明走了,李瘸子窜了出来。 他虽然腿脚不好,可是这张嘴的伶俐劲世上少有。见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碰到不人不鬼的便说疯话。 初遇时说话尖酸刻薄,而后对她视而不见,到如今见到她,像见到亲人似的。 一张老脸笑出了菊花纹。 “萧姑娘,那位公子怎么走了?时辰也不早了,姑娘该把公子留下用饭的。” 赵瘸子觉得萧樱太不解风情了。 好好的金主,便这么放走了…… 看这院子,这屋子,这布置,以萧樱那几个俸禄可负担不起。 明显就是那个姓殷的帮衬着。这么个即大方又俊俏的公子哥,萧樱竟然视而不见,真是……暴残天物。“他娘叫他回家吃饭。” 萧樱冷声说道。 然后不理会赵瘸子明显还有话说的神情,回屋铺床去了。 她都来这里好几个月了,没睡过一晚上安稳觉。 今晚,她可是好好睡上一觉,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影响她做个美梦。 晚饭是鼠儿和谈伍苏操持的,大出萧樱意料。味道竟然不错,晚归的聂炫也赞了句美味。 谈伍苏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 说是自己在山里料理野味习惯了,做法难免大开大合了些。不过院中这些住户都不是讲究的人。 尤其是萧樱,连吃了几个月的素,今天终于吃到了肉,她觉得幸福极了。 她甚至想,只要能顿顿有肉吃,便是勉强天天看殷九明脸色也不算什么。 至于聂炫,吃相看起来十分优雅,哪怕他一口咬掉的肉,顶上萧樱三口。可见这人也吃够了吴家的青菜萝卜。 饭后谈伍苏招呼上鼠儿,两人勤快的善后。 至于萧樱和聂炫,则泡上一壶清茶,萧樱亲自替聂炫斟了茶,聂炫接过,似乎有些无奈。 “有什么事便直说,何必这般假惺惺的,还亲自给我斟茶,我可消受不起。” 聂炫似真似假的抱怨着。 萧樱瞪眼。“姑娘我也是年方二八,大好的年华。何况我这人轻意不给人斟茶,你能喝上一杯,不感激涕零便罢了,竟然还在那里说风凉话……连殷公子,都没这口福呢。” 聂炫笑着讨饶。“是,在下说错话了,能得萧姑娘亲手赐茶,是我的福份。姑娘有事但说无妨,只要能做到的,在下一定赴汤蹈火。” 萧樱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来。 和聂炫相识也有一阵子了。 这人的性情秉性萧樱也算摸透了几分。 “我有些担心。”萧樱说道。 聂炫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于萧樱这个开场白。 “姑娘担心什么?” “……又要有姑娘遇害了。” 萧樱研究过这里姑娘遇害的时间,大多是月圆之夜的前后几天。 那人从最初的一次杀一人,到上个月,一个月死了三个姑娘。 而且皆是先被扼死,再用长剑刺穿心脏,所以乍看上去,像是流血过多而亡。 下手这样狠的凶徒,绝不会突然收手的。 聂炫同样蹙了蹙眉,这阵子百姓们都在议论此事,每家都把女儿看的十分小心。 “可是百姓们都很小心……” 大意是凶手没有行凶的机会。 萧樱笑了。“便是找不到本地姑娘,还有外面来的姑娘,相信我,他要杀人,总能找到人选的。” 聂炫轻轻叹了口气。“我能帮姑娘做什么?” 萧樱担心的事,很快发生了。 她搬进新院子不过几天,一早到了衙门,便看到贾骏骂骂咧咧的招呼兄弟。 见到萧樱,贾骏招手唤她。“贾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天老子的,又死了个姑娘。” 一大早的便接到这样的消息,若是让贾骏知道谁是凶手,他一定刨了那人的祖坟。 最近风声这么紧,贾骏以为那人胆子再大,也该收敛几分。 他们暗中排查着可疑人选。 可这抚阳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人口足有三万,还经常有外地客商往为。 想要从中找出个杀人凶手,真如大海捞针。 他们还没找到什么眉目,对方竟然又出手了。 “你和小秀才一起随我去看看。这次的姑娘出身花楼……是楼里服侍小姐的小丫头,还不满十五,天老子的,造孽哟。” 贾骏招呼上萧樱和吴文静,又让林威留下等殷九明。 这几天殷九明有时来衙门,有时不来。谁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缪县令不问,他们自然也不敢问。 如果殷九明来,便让林威将此事告知殷九明。 虽然那人不是在编差役,不过缪大人十分倚重他。 便是拿来当个挡箭牌也是好的。 如今又死了个姑娘,城里百姓们说出的话十分不好听。缪大人若是追究起来,好歹拉上殷九明…… 贾骏在心里狠狠骂了句天。 带上萧樱等人,匆匆赶往事发地。 抚阳镇大小花楼有五六家,出事的是家叫‘万香院’的花楼。 它在抚阳镇,论资历和规模,能排在前三。 平常到了晚上,楼外车水马龙,往来者无数。 早上姑娘们累了乏了,门前也清静了。 可是今日与往日不同,天已经大亮,楼前却挤满了人,人们对着万香院指指点点…… 第五十四章 花魁之死 第五十四章花魁之死 贾骏看到这乌泱泱的人群,不由得骂了句娘。 他挥手招孟辉上前,孟辉和林威是贾骏最得力的跟班。林威留在衙门等候殷九明。 孟辉便只能顶上,被贾骏数落。“你们怎么办事的?老鸨既然报了官,便该关上大门,这地方白天大门紧闭也不算稀奇,怎么反倒招来这么多看热闹的。” 上次楚家那景况,缪县令已经斥责过了。 不想这次依旧如此。 孟辉是最先赶到的差役之一。 他一脸的无奈。 “楼里姑娘们号啕大哭,小的拦不住啊。” 姑娘们一通哭闹,有的客人走的迟些,自然知道原由了。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如今这数件悬案本就引人注意,此时再添死伤者,而且还是在花楼这种地方,人们好奇心一起,哪里是官差几句斥责便能驱赶的。 “笨蛋,你把那老鸨锁了,勒令她如果拦不住楼里姑娘,便让她吃牢饭。” 孟辉恍然大悟,转身便要上楼锁人。 贾骏气的一脚将人踢到一旁。“天老子的,本捕头都来了,还锁什么……带路。” 孟辉小媳妇似的上前带路。 萧樱、聂炫还有小秀才,沉默的跟在后面。 贾骏此时头上冒火,谁惹谁倒霉。 果然,进了院。 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扭着腰身上前,还不等手中帕子碰到贾骏。 贾捕头已经刷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刀。 那女人登时吓得面无血色。 身子抖的像筛子。“官爷,官爷……奴家,是奴家报的官啊。官爷怎么不问青红皂白便抽刀啊。”“现在,立刻,马上,让你们楼里的姑娘闭嘴,若是再有哭闹声,爷的大刀便不客气了。” 贾骏凶神恶煞的脸很有震慑力。 老鸨老实点头,小跑着上了二层木楼。 原本还有些姑娘站在楼梯上朝楼下张望,还有些断续的哭声不知道从哪间屋子传出来。 老鸨上楼后,二楼很快安静下来。 姑娘们都回了房,哭声也渐渐止了。 贾骏这才不甚满意的冷哼一声,转头吩咐萧樱和小秀才。 “小秀才负责记录,萧姑娘验尸。” 萧樱和小秀才点头。 一提到要验尸,老鸨脸上又露出为难之色。“梦儿走的惨,被人当胸一剑穿透了……血流了满满一床。她可是我们万香院的头牌姑娘。便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官爷还要在楼里验尸,以后我这楼还怎么做生意啊?” “这算什么,铺盖换换新,再弄个漂亮姑娘往进去,照样财源广进。别以为爷不知道你们这行当里的龌龊勾当,你这万花楼里难道没死过姑娘?” 老鸨目光闪躲。 最终还是领着贾骏一干人上了楼。 “要不是最近闹的沸沸扬扬,你怕楼里再有姑娘出事,你会报官?别当老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老实带路,破不了案,你这万香院便等着关门大吉吧。” 老鸨自是一通软语相劝。 贾骏心情糟糕,始终没给个笑脸。 几人进了屋,血腥味道扑鼻而来,老鸨惨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外,无论如何不敢踏进一步。 “……我的梦儿啊。妈妈待你可是不薄,好吃好喝的供着你。 你吃的穿的住的,比京里大家小姐也不差几分了。你怎么就忍心早早舍了妈妈而去。” 死者花名姬梦,是万香院头牌姑娘。 孟辉问的消息称,昨晚正赶上姬梦的小日子,所以没有客人。 无客时,姬梦不喜欢婢女围在左右,所以早早打发了婢女,自己在屋中对月小酌。 萧樱四下扫视,果然看到临着后园的窗下,有张小圆桌,桌上摆着茶具。 桌上还摊着几本诗集,想来这个姬梦姑娘昨晚一边对月小酌,一边翻看着诗集。 这万香院是个两层的木楼,楼梯在中间,上来后分左右两边。 都是一间间的小隔间,门上挂着牌子,上面写着名牌。 都是类似香儿仙儿之类的。 姬梦屋门上,也挂着同样的名牌。姬梦的房间在最里面,因为是末尾位置,所以比别的姑娘地方要大些。 老鸨也解释了,这楼一南一北,住着两位姑娘。 正是万香院头牌两位姑娘。 看完了屋中摆设,萧樱的目光移向那张罩着绯红纱幔的木床。 无客时,姬梦一般早起。 小丫头来服侍姬梦起身,拉起帷幔看到惨况,惊呼着跑出去,然后老鸨闻声赶来,匆匆看了一眼,随后吩咐小厮报官。 所以帷幔现在是半掀的情况。能一眼看到一张漂亮的脸蛋侧向窗子的方向。 萧樱示意小秀才站在原地,然后一步步走向木床。 同一时间。 县衙。 缪县令一早起来眼皮便跳的厉害。 左眼灾右眼财,左眼财右眼灾,算来算去,似乎得来的都是灾祸消息。 所以见到自己那走路几乎像抽疯的儿子,便觉得心头发堵。 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这么个混蛋玩意。生来便是气他的……一天不气他,这日头便不会西落。 缪骞一早来找自家老爹,其实要求很简单。 他不想读书了,他想当捕快。 想和贾骏一起抓坏人。 他左跨刀右跨剑,已经整装待发。 “老头,你就点个头,你点个头我就走,我保证再也不烦你了。” 缪公子跳来跳去,想尽办法让自己成为缪县令的眼中钉。 希望拔之而后快,索性一挥手赶他出去,才正合他心意。“胡闹。当捕头,亏你想的出?这要是传出去,堂堂县令家的公子,竟然去当捕头,你不怕丢人,我还怕祖宗蒙羞呢。不准胡闹,去洗漱吃饭,乖乖听先生讲课。” “当捕头有什么丢脸的?殷大哥连捕头都不是……你每次见他都点头哈腰的。” 缪县令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那能一样吗?他什么身份……” “殷大哥什么身份?”缪公子‘趁火打劫’追问道。 “他是……浑小子,险些被你诓了去。反正,不许……” “老头,你是说像殷大哥那样很丢脸是吗?” 缪县令点头,缪公子嘴巴一撇,开始给他爹告状:“殷大哥,我爹骂你给祖宗丢脸……” 缪县令:“……”孽子。 第五十五章 还有两个 第五十五章还有两个 “九明,别听这浑小子胡言乱语。” “殷大哥,我想和殷大哥一样当捕快,不用衙门给月银。我家老头子说丢人……殷在哥给评评礼,哪里丢人了?”缪公子跳脚,一幅今天不让他跨大刀当捕快,便离家出家的架式。 缪县令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奈何他在大堂上说一不二,可在儿子这里,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缪公子压根不理会他爹气红了眼睛。 缪县令有心大骂儿子几句,可当着殷九明的面,又开不了口,一时间恨不得把这混账儿子塞回他娘肚子里回炉重造一次。 殷九明看了看缪骞,少年一幅意气风发的模样。左刀右剑的造型虽然稀奇了些,可好在少年模样生的好,长相随了县令夫人,这么闹腾着,非但不让人觉得厌烦,反而有几分古怪精灵,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让殷九明想到了萧樱。 所以压根自扫门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殷公子,突然就动了那么一分恻隐之心。 “小骞既然喜欢,便由着他吧。” 殷九明竟然开口说道,缪县令一脸惊讶。 “九明……” “臭小子也不是读书的材料,从小到大,给他换了多少先生,如今也不过识得几筐大字。大人要指望小骞金榜题名给缪家争光……”不必殷九明说完,缪县令已经叹息着接道。 “除非我缪家祖坟冒青烟。” 他也知道儿子不是读书的料,可他就是不希望儿子武刀弄剑的,有辱斯文。 罢了,殷九明即开了口。缪县令想也许,这也是个机会。 只是当个捕头,传出去,终究是颜面无光啊。 “九明,这臭小子素来佩服你,不如,你把他收在身边当个跑腿的吧。便是他真的要当捕快,也不好在抚阳县衙。”自己是县令,儿子是衙门捕快,这不等于利用职务谋私吗。这种事做不得。思来想去,与其让浑小子胡闹,不如便交给殷九明,有他看管着,缪县令也放心。 平日不便开口,今日倒是个机会。 缪骞眼睛发亮,眼巴巴的望向殷九明。 殷九明笑了笑。“也好,如今便有一个案子,便让小骞随我一起去吧。” 又有案子了? 缪县令才刚起身,贾骏先带人去了,还未禀报缪县令。难怪眼皮跳的没个章法,果然是灾啊。 “又有人死了?是不是‘美人案’的凶徒又出现了?殷大哥,在哪?死的是谁?” 相比缪县令的愁眉苦脸,缪公子却一脸的跃跃欲试。 缪县令又觉得手痒了。 “万香院……花魁,姬梦。” 殷九明和缪骞赶到万香院时,萧樱验尸已经收尾。 她接过小秀才递过的帕子擦了擦手,抬头正好迎上殷九明的目光。 萧樱怔了怔,随后又看到殷九明身边一脸兴奋望向她的缪公子。 萧樱眨了眨眼睛,对于这两张迥然不同的面孔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能。缪公子反应迅速,见萧樱不开口,他主动上前。 “怎么样?是不是‘美人案’又出现了?” 语气兴奋,恨不得越过萧樱自己进去翻看翻看姬梦的伤口。 好在他还算知道轻重,虽然心急如焚,还知道自己不能越俎代庖。 美人案三个字,让屋中一滞。 萧樱没有回应缪骞的问题,而是转向面色惨白的老鸨。“姬梦姑娘无亲无故,按照律例,要送到义庄去。妈妈若是念着几分旧情,给她寻个去处也可。” 老鸨摇头。 她可不愿牵扯这些。已经够晦气了,出了人命案子,死的还是头牌,老鸨不知道自己楼里的生意多久才能恢复如初。 “……梦儿惨死,不找到真凶九泉之下难以瞑目。还是麻烦官爷们,送她去义庄吧,待找到真凶,我们万香院愿意出银安葬她。” 萧樱一点也不奇怪,这种地方,哪有什么真情。 “麻烦贾大哥安排把姬梦姑娘送往义庄。” 贾骏点头下去安排。 “殷公子,我们回衙门吧。” 殷九明点头,对萧樱十分信任,并没有去看尸体一眼的意思,转身迈步下楼,缪骞虽然着急,可是殷九明都没有开口,他自然只有跟着的份。 萧樱轻叹一声,回首看向帷幔深处。 姬梦躺的十分端正,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 染血的衣裳已经换下,此时的她,看起来似乎只是睡着…… 萧樱缓缓闭上了眼睛,她似乎看到姬梦露出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 然后脖间的绳索越收越紧经,她挣扎着,却无力挣脱,渐渐的,她不动了。 “这一定是最后一个遇害的姑娘。相信自己……”聂炫一直站在角落里,此时上前安慰道。 萧樱勉强笑笑。 “一定是。我不会再给他行凶的机会。” 聂炫也笑了。 一行人回到衙门,已近午时。 贾骏去向缪县令回禀案情,诸人匆匆吃了午饭。 然后几人齐聚偏厅。 殷九明,缪骞,小秀才,聂炫,最后进来的是缪县令和贾骏。 缪县令入座,看着屋中诸人沉默的面孔。 在坐诸人,他的心情是最沉重的一个,他是堂堂的县令,半年间,这么多姑娘无故遇害,而且时至如今,连个蛛丝马迹都没有寻到。 他上愧对朝廷,下对不起百姓。 案子再不破,不必上面追究,他便只能引咎辞官。 在县令位上养老可是缪县令毕生的追求……“萧姑娘,结果如何。” 萧樱点头。“先勒死,后当胸一剑,是美人案凶手无疑。” 这个结论大家似乎都不意外。贾骏小声骂了句娘,随后说道:“我详细问过了,昨晚姬梦没有接客。早早便把服侍的丫头赶了出去,以往她屋中没客时,也各来如此,丫头也没在意。 住在她左右的姑娘昨晚都有客,闹到很晚才回房,夜里没人听到动静。一切看起来都十分正常……凶徒很可能扮成客人混进了万香院。可万香院每晚客人无数,有些人甚至出身不低。” 所以这些出入万香院的客人,有的根本追查不出身份。 想要靠追查客源找到真凶,如大海捞针。 缪县令叹气,连一直情绪高亢的缪公子也知道此时不是开口之机。 片刻后,殷九明说道。“凶手惯常一次杀三人,还有两个……” 第五十六章 以身涉险 第五十六章以身涉险 殷九明话音落下,贾骏看了一眼缪县令。 缪县令神情似乎有些犹豫,目光有些躲闲,贾骏索性不再等缪县令的示意,而是直接开了口。 “旧事重提,我觉得还是得给凶手设个伏,不能让他这么逍遥法外……萧姑娘,这里只有你见过真凶,这事还得着落到你身上。” “不行。”缪县令没有开口,殷九明已经摇头否定。 贾骏脸色有些难看,缪县令还没有开口,怎么就轮到殷九明做主了? “九明,事情有轻重之分。我们只要保护好萧姑娘,不会有事的,萧姑娘只是个饵,引出真凶的饵。” “贾捕头这大话说的轻巧……保护好她?靠谁?贾捕头你吗?” “殷九明。这里得听缪县令的,退一步说,便是摇头,也该是萧姑娘自己摇头,何时轮到你替她做决定了?难道她真成了你殷家的下人不成?” 萧樱和聂炫搬家的事衙门里都知道了。 大家也都知道地方是殷九明给找的,很多差役私下还挺羡慕,后悔没早点和殷九明交好。 可殷九明这人,可不是谁想和他攀交情便能和他攀上交情的。衙门里多数人和他只是点头之交,还得殷九明高兴。不高兴时他可是谁也不理的,贾骏甚至觉得有时候连缪大人都得看他脸色行事。 真是岂有此理! “大人觉得如何?” 缪大人有些为难,他小心的看向殷九明。 殷九明阴沉着一张脸,缪大人有些为难,他不由得看向萧樱。 萧樱见此情形,突然觉得自己挺厉害的,能让殷九明因为这件小事而变脸,还挺有成就感。 总见殷九明一张脸绷的像谁欠他银子似的,明明那么俊郎的一张脸,真是暴殄天物。如今这模样,反倒显得有了几分烟火气。 “我觉得是个好提议……” 见萧樱开了口,缪大人马上跟进。“既然萧姑娘也觉得好,便由贾骏去安排,一定要尽快,争取在凶徒动手前安排好,不能再出意外了。” 贾骏挑衅的看了一眼殷九明,赶忙点头。 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殷九明没再开口。 明明事情的进展依了自己的心意,萧樱早已暗中决定以身设伏。 可真的要这样做了,萧樱又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过。毕竟,殷九明一直在替她据理力争,他担心的是她的安危。这么一想,她似乎有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议完事,诸人先后离开。 萧樱刻意没有动,最后屋中只有她和殷九明。 “殷公子,刚才的事……” “是我多事。”殷九明干巴巴的说道。 说完,不理会萧樱明显还有话说的表情,甩袖离开。他这起身走人的动作实在太麻利,根本不给萧樱说话的机会。 萧樱轻叹,美男脾气不小,还是少招惹为妙。 殷九明明显生气了,萧樱以为他不会再理会之事,可是她很快发现自己太过小人之心。 既然决定以她为饵,他也便顺势真的布起了局。 不过午时,抚阳镇便开始传抓到了美人案的真凶。 原是躲在城外密林中一群人,这些人何进藏身密林已不可知,只知道他们一直在蛰伏在密林深处,以打猎为生。之所以出来伤人,是因为族中信奉魔神,杀人放血是向魔神献祭。 一时间百姓哗然。 原来自己住的抚阳镇外,还藏着这样一群怪人。 消息传出不足一个时辰,百姓们便在县衙外集结,口中喊着替死去姑娘报仇,尽快铲除杀人凶徒。 相比衙门外的混乱,县衙里倒是十分安静。 不出门办案时,萧樱和小秀才呆在一间厢房里,这算是他们的办公室。 平日小秀才给萧樱端茶倒水,十分殷勤,可是今天,吴文静始终冷着一张脸,也不搭理萧樱,自顾自的翻看着卷宗。 萧樱知道吴文静的心思后,尽量不和吴文静说笑。 对于他的殷勤,也尽量回避。 俩人呆在一个屋子里,其实有些尴尬。可是再尴尬,也不像今天这般,仿佛空气都凝滞了。 见吴文静没有开口的意思,萧樱索性也翻出一本卷宗翻看起来。 片刻后,吴文静突然把卷宗一摔。 萧樱抬头看他,小秀才眼中仿佛淬了火。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一个人,此时红着一张脸,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开口,可是迎上萧樱淡淡的,却拒人千里之外的目光。他最终也只是小声质问:“萧姑娘,你何必答应贾捕头?明明殷大哥已经替你回绝了?” “吴大哥,你为什么要当仵作?” 小秀才神情一怔,似乎没想到萧樱会反问他。他想了想,还是给了答案。“当仵作可以替人伸冤,我没什么本事,当不了捕头,好在读过几年书,被老仵作相当,这才能进衙门。” 别看吴文静生就一副好欺负的模样。可他心中却有着一颗替人伸冤的初心。 “替人伸冤,终究是有了冤情。仵作只要出马,便有人死伤。我们如今能防范于未然,我为什么要拒绝?” “要死人的。”小秀才被问住了,他本就不是个善言谈的,最终只呐呐的说道。 “别人的命并不比我的命低贱,同理我的命也不比谁的命高贵。能抓到真凶,能少死一个人,我愿意冒险。” “可是……”小秀才想说,可是她已经在鬼门关闯进一次了。 明明不必再涉险,可萧樱眼中的光亮突然让小秀才有些自惭形秽。 萧樱此举,他佩服。萧樱为人,他折服。 是他私心过重,他一个男人,心胸还不及一个姑娘。 小秀才想明白这些,脸又红了,这次是羞愧的。“萧姑娘放心,我也会像贾大哥的殷大哥那样,拼命保护你的。” 拼命保护她? 殷九明会拼命保护她吗? 萧樱突然想起他们一起闯进谈家一族,那时,殷九明制服了谈冲,她的颈上也架着长剑。 生死一线,命悬一线。 殷九明的手那么稳,神情那么坚定,似乎不会为了任何事情而动摇。 萧樱摇摇头,晃掉脑中那些似是而非的遐想。只专心的等着自己这个‘饵’发挥作用。 会很快的,她确信…… 第五十七章 自作主张 第五十七章自作主张 萧樱曾拜托过聂炫帮她做一件事。一件对聂炫来说信手拈来的事。 聂炫的出身萧樱从没问过一句。 可是聂炫和殷九明是旧识,行事十分有主见,而且特立独行。与其说他‘追随’萧樱,不如说他不愿和殷九明来往过多,所以当初在义庄时才选了她。 可从聂炫行事的风格来看,他出身应该不低。身份低微之人可绝不是聂炫这种行事风格。 当时她开口时,聂炫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也许在聂炫看来,萧樱是自投罗网吧。当初好容易捡回条小命,平常人躲还来不及呢,她反倒把自己摆在明面,置自己于危险之地。 聂炫似乎有种趋利避害的本能,这点他和萧樱几乎截然相反。 他并没有试图劝萧樱,犹豫片刻,便点了头。 既然是萧樱心甘情愿的,他不过是顺水推舟,便是萧樱真的有什么不测,聂炫也不会愧疚的,萧樱在做这件事前,已经预料到最坏的结果会是断送掉小命,可她还是决定要做。 她既然一意孤行,自然要为自己的所为负责。 刚才聂炫离开前,萧樱对他轻轻点了头,示意聂炫可以出手了。 衙门整个下午都处在喧嚣中。缪县令眼见着情势有些不妙,吩咐贾骏喊话。 大意是凶徒已经抓到了,如今正在押解回县衙的途中。让百姓们尽管放心,不会再有人暗中加害无辜姑娘了。 百姓们对此话半信半疑。 没有看到真凶前,真凶一刻没有问斩,百姓们都无法安心。谁家无女儿,这个杀千刀的,半年左右,祸害了多少姑娘。 有人叫嚷,说是今天不走了,便在县衙外守着,亲眼看着真凶缉拿归案。 缪县令简直愁白了头发,这是殷九明设的局,意在让真凶大意之下露出马脚,可真凶会不会露出马脚缪县令不清楚,他这县衙可快被百姓们围攻了。 他会不会成为大翰国唯一一个被百姓冲撞衙门以至被踩踏而死的县令,缪县令深深的忧伤了。 相比缪县令一幅坐立难安的样子,殷九明倒是坦然的很。 缪县令有意向殷九明诉诉苦,可眼见着殷公子抬眼看向他时那冷飕飕的目光。 缪县令蔫了。 他又做错了什么了?似乎无意间又惹怒了这尊大佛。 便这么战战兢兢的,太阳落山前,贾骏竟然真的押了几个人回县衙。 几人脸上罩着黑巾,被百姓们夹道‘问候’,披着一身烂菜叶子进了县衙。 缪县令来了精神,心道难不成假戏真做?或是真凶这么快便原形毕露入了法网? 直到几人面上黑巾被掀开,他们看到殷九明,规矩的行礼,缪县令脸上不由得露出失望之色。来人正是谈冲,做戏要做全,殷九明既然要织一张大网,自然不会只是空有名头。 “殷公子,这几个兄弟都是自己人,我寻思着这事太大,一个人恐怕难以成事,便带了几个兄弟一起。”殷九明冷哼,一起做什么?等死? 后面可还安排了问斩的好戏呢,既然主动送上门来,拒人千里实在太失礼数了。 于是殷九明很是和气的点了头,还赞了谈冲一句‘有心’。谈公子十分腼腆的笑了,觉得自己真是慧眼识人。 殷公子和那位萧姑娘才离开,隔天便有人寻上门来。 说是奉了平王之命,给他们寻好了僻静去处,谈冲亲自去看过了,确实是个好地方,依山傍水,可耕种可狩猎,只待搭建好房子,他们举族便可迁出密林。 报着对殷九明的感激之情,谈冲表现的十分卖力。只要殷九明开口,别说陪他演场戏了,便是让他刀山油锅走一遍,谈冲也绝不摇头。 “委屈几位去牢中住上几日……” 接下来的事,贾骏接手安排。 根本不需要缪县令费心,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了。美人案的‘真凶’被送进死囚,只待问明案情,择日问斩。百姓们终于被安抚了,围在县衙外半天的百姓终于渐渐散去。 时间不早,缪县令去了后衙,顺便拎走了一头雾水的缪骞。 聂炫自从午后出去,还没回来。 小秀才跟着贾骏一起去安置谈冲等人,按了殷九明的意思,还得给谈冲几人脸上添油加个醋,以显得差役对这等穷凶极恶之徒的憎恶。 最后,屋中又只有萧樱和殷九明。 两人相顾无言,萧樱心里有些别扭,明明她和殷九明也算是‘同甘共苦’,有了几分革命情谊。可是突然间,两人关系又陷入冰点,可她竟然弄不明白原因。 殷九明也不是不搭理她,可是给萧樱的感觉就是他在生气。 至于气什么? “聂炫呢?”殷九明突然发问。 萧樱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萧樱,你一定要这么逞能吗?” “殷公子,我不管做了什么,都绝不是逞能。衙门里外都为了这个案子殚精竭虑。如果我只是做一件小事,便能让这案子有进展,你为什么要阻拦?” “我为什么要拦?你不知道?” 殷九明很想问候萧樱的列祖列宗,好在受良好教养约束,他只是在心里冷哼一声。 对于为什么和萧樱说起这等无聊话题,只能归结为萧樱太笨,简直太笨太笨了。 “因为担心我的安危。”殷九明给了萧樱一个你竟然知道的冷淡目光。 “我这人福大命大,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能起死回生。何况如今有你和贾大哥,还有这么多官差保护,能有什么差池?”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自己受过的伤。 殷九明不由得蹙了蹙眉,又回想起那夜抱着萧樱去敲医馆的门。 指间那种粘腻的感觉,那是萧樱的血。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没有万一,何况……已经晚了。” 殷九明闭了闭眼睛,他有些佩服自己的忍耐力了。他怎么容忍这丫头这么没大没少,以下犯上呢? 他该不问缘由的让她尝尝牢饭的味道,女囚监牢眼下十分充裕。 “聂炫做了什么?” 再睁开眼时,殷九明眼中已经没了怒火,他的目光很平静,平静的萧樱有些……胆战心惊。 “去让凶手知道,有人侥幸逃生。而且那人可能见过他的真容。” 第五十八章 兵行险招 第五十八章兵行险招 殷九明笑了笑,萧樱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萧姑娘,你是不是从不听劝?” 听人劝吃饱饭,萧樱觉得自己是个挺识时务的姑娘,她刚想摇头,可是细细一想,似乎来到这里后,她想做的事,殷九明总会持否定态度,所以在殷九明面前,她的确是个不识时务也不听人劝解的执拗性子。 殷九明似乎也没想让萧樱回答,他说完这句话,不等萧樱反应已经越过萧樱向外走去。 萧樱站在原地想了许久,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个白眼狼,殷九明确是一心替她打算,可是她非但不领情,还总对殷九明挑三捡四的。 萧樱刚想迈步去追殷九明,贾骏和小秀才突然急声唤她,萧樱一时也顾不得去找殷九明了,赶忙寻声而去。 萧樱进屋后,见到贾骏和小秀才吴文静围着一幅地形图,对着地图皱着眉头,贾骏挥手招萧樱上前。“萧姑娘,你可看出有什么异常?” 贾骏指着这张地图问萧樱。萧樱低头去看,发现图中点着数个墨滴,旁边有小字批注,标明了时间和地点,萧樱很快反应过来,这地图是标记着姑娘们遇害的时间和地点,萧樱仔细打量着,越看越觉得心惊。 她真笨,以前怎么没想到用这个法子标记一下。 枉她还是个现代人。“怎么突然想起用地图标记的法子?” “是小秀才偶尔翻出县志,找到了这张堪舆图……他手中正拿着笔,不巧有黑渍滴了上去。小秀才这才灵机一动,想到这个法子。你先别管他如何想到的,你只管告诉我,从这图上,你可看出什么异常来?” “乍看之下似乎并没什么异常,这些墨滴分步散乱,也看不出什么规律来。可如果我没记错……万香院似乎正在这些墨滴正中的位置。” 贾骏毫不吝啬对萧樱的赞赏。 如果不是考虑到萧樱是个姑娘家,他那大手便拍上萧樱的肩头了。 贾骏很高兴,他觉得这是个线索,凶手终于露出马脚了。 可这歪打正着找到的珠丝马迹,兴许真的只是巧合,贾骏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找萧樱来一探究竟。如果萧樱和他的想法一致,那便说明并不是他多心了。 这万香院,这妪梦之死,恐怕另有隐情。 “你也发现了……刚才我和小秀才研究半天了,觉得这事有些蹊跷。这些姑娘遇害的地点,怎么全都四散在万香院附近。”偏偏完美的避开了万香院。 抚阳镇几家花楼,偏偏只有万香院独树一帜。 事有反常必有妖。 “你们再好好想想,我去禀报大人,诸人集思广益,也许很快便能破案了。”贾骏拿着地图兴奋的去找缪县令了。 萧樱皱着眉头,想着这其中的关联。 “以前遇害的姑娘,都是良家姑娘……便是那些寻不到家人的,看起来穿着也十分朴素,可是这次死的姬梦却是花魁,我觉得有些奇怪。”小秀才说道。 “确是奇怪。”突然换了受害人类型,也许是凶手出了什么大的变故,以于他不得不除掉姬梦。 “……萧姑娘,你现在住在哪里?可还好?” 小秀才突然转了话题,萧樱怔了怔回道。“殷公子帮忙找的院子。聂炫,赵叔和鼠儿也在,你不用担心,我不是一个人。” 这下换小秀才发呆了。 聂炫也在啊。 他怎么还在呢? 姓聂的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离开,为什么缠着萧樱。 小秀才有心追问,可发现萧樱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自嘲的笑笑,殷大哥帮忙找的地方,必定比自己那家徒四壁的院子强。 “那就好,萧姑娘有时间,便回南河村看看,我娘很想姑娘。” 萧樱根本没注意小秀才说了什么。 她脑子中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还记得几个月前,她眼开眼睛便看到那间破败的城隍庙。城隍老爷那泥塑的像已经头身分家。 身子被赵瘸子当了挡风遮雪的门板,如今正委委屈屈的滚在墙角,头不知道被谁摆在供桌上。一进门便看到城隍爷的脑袋和风干的供品并排放着,不必布置,活脱脱恐怖片场景。 萧樱原想着让聂炫把消息放出去,然后让消息缓缓的在百姓间流传开来。让那凶手因为心虚主动找上她。可她发现时间不多了,凶手更换受害者,或许是另一个原因。 以前的受害者有一个共同点,所以被选中。 而如今,他似乎不在意这个了……所以连青楼出身的姬梦也被他选中。 凶手是个穷凶极恶之人,十分危险。 她得快些将人找出来。所以只能兵行险招。 她让小秀才回吴家找到了她最初身上穿的那件衣裳,吴婆果然节俭,哪怕沾了血也没有扔,还想着废物好好利用,正好被萧樱要了回来。 贾骏妻子出手缝补,此时的萧樱,便是几个月前那个突然流落抚阳镇的小姑娘。 扎着两条辫子,辫子上各别一朵小巧的玉兰花。 只这么粗粗一打扮,那个看起来没有姑娘样子的萧仵作,摇身一变,成了领家小妹妹。 萧樱对镜自揽,觉得镜中姑娘十分陌生。她原本并不出众的脸蛋竟然活生生被打扮出五分颜色来…… 贾夫人对着萧樱连声称赞,赞萧樱模样生的耐看。 越看越美,是个美人坯子。 着她旧时裳,恢复旧时妆,萧樱故地重游…… 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一个流落到抚阳的姑娘侥幸逃出魔爪,先前因为伤重一直卧床养病,如今终于痊愈,她清楚的记得凶手的模样。 下面的话不必说了,百姓们自然会编得绘声绘色。 萧樱给自己选了个安身立命之处,便是这间破庙,一个对她来说,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她选了个角落坐下,蜷缩着身子,和城隍爷的身子当了邻居。 “……城隍老爷若是有灵,还请保佑此事必成。”至于如何引来凶手,谈冲是烟雾弹,意在让凶手觉出危机。不是凶手摆脱嫌弃的庆幸,而是危机,他杀人狂魔的名头要被别人抢走的危机…… 第五十九章 起死回生 第五十九章起死回生 现代心理学告诉萧樱,杀人狂的神经和正常人不一样。正常人会趋利避害,可是他们不会,非但不会,或许还十分自豪‘杀人狂’这个名头。 如果在此之前萧樱还不能确定,姬梦的死让萧樱豁然开朗。 万香院必定是个非同寻常的所在。 如果贾骏直接带差役去万香院,很大的可能是什么都不会发现。下午几人确定此事和万香院有关后,萧樱费了不少功夫说服贾骏配合她行事。 贾骏那人是个直肠子,既然断定万香院掺杂其中,便立时要带人去搜,此时去万香院,只会打草惊蛇。萧樱叫来了聂炫,几人商量半晌,而后萧樱又布置许久,这才换了这身旧衣故地重游。 萧樱心里将自己的布置又细细想了一遍。 精确到何地何地何人要说什么话…… 聂炫听完萧樱的安排,用眼睛上下打量萧樱。萧樱被聂炫看的莫名其妙,以为自己脸上蹭了锅底灰,聂炫叹气,然后说了一句让萧樱分不清是褒是贬的话,聂炫说:你一点也不像个姑娘。 萧樱一头雾水,自己虽然模样一般,可该有的一样不差啊,怎么就不像个姑娘了。 聂炫感慨完,便去安排了。 萧樱没问自己那么多的要求,聂炫要怎么去办。聂炫既然点了头,自然会安排好一切。 贾骏吩咐差役们换上便装,不动声色的混入人群中。 有去盯梢的,有去探查的,有去布防的。 此时城隍庙附近,贾骏便带着他的‘四大跟班’藏在暗处。 萧樱想过要不要告诉殷九明,可最终她没主动去找他,至于贾骏会不会和殷九明说…… 萧樱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毛病,明明和殷九明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两人甚至一度挺有默契,上次两人结伴去闯‘贼窝’时,她和殷九明配合的也算是天衣无缝,把谈冲唬的一愣一愣的,谈冲之所以那么容易便放下刀枪,虽然殷九明口中的平王殿下是最重要的筹码。 可萧樱觉得自己在其中也扮演了无可替代的角色。 从密林出来的一路,虽然多了个谈伍苏,可殷九明看上去似乎也挺愉悦的。 甚至还大方的给她寻了个新去处,一年只收三两银子的租金。 突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殷九明,他瞬间变了脸,随后两人便是在衙门遇到,他多半也冷着脸,一次两次萧樱热脸贴上去,每次都被殷九明那张冷脸拍回来,她也不是受虐狂,没自虐倾向。 男人心,海底针。 萧樱嘀咕道…… 正胡思乱想间,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闷雷,随着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缪县令念叨一天贵如油的春雨,终于在深夜落下。 电闪雷鸣间,萧樱把自己缩成一团。 她才不承认她怕打雷……可是天知道她胆子真的不大,想当初自己在这破庙里苏醒,看着自己身上的伤,没再被吓死,已经算是老天爷眷顾了。 天老爷何不再眷顾她一次? 偏偏在这夜半三更之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把这贵如雨的春雨洒成了白菜价。 她都想学贾骏问候一声天老子了。 雨声掩盖了破庙外的一切,萧樱甚至不知道贾骏他们还在不在原位? 她有种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的孤寂感。 疼意袭来,萧樱知道并不是真正的来自身体的疼,而是骨子里,仿佛来自灵魂的痛意,她似乎回到自己被货车撞飞的瞬间。 那种仿佛五内俱焚的痛意瞬间席卷全身。 法庭上被告人看他那暗含狠意的目光,和脑海中捅进姑娘们心窝的刀光相映。 血,满眼的血。 血,满血的手。 擦不净,拭不干,那血仿佛如影随形。 萧樱想逃,可是手脚被束缚着,她挣脱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无尽的黑水淹没……最终没顶。 惊恐过度,萧樱犯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蜷缩着睡了过去。 依旧是破庙,身边依旧是城隍爷那无处安放的泥身。 雨水从残存的门窗溅进来,溅湿了她的衣角…… 又一道闪电袭来,借着那一霎那的光亮,萧樱看到了,看到了一个黑影便这么直愣愣的站在庙门的位置。 萧樱一惊,身子猛的后撤。 后背紧紧靠着冰冷的石墙,这才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 原来恐惧到了极限,真的会失声。 那黑影似乎很享受萧樱此时恐惧的神情。 他似乎并不着急上前,身子稳稳的挡着庙门。 漆黑的夜,破败的窗,倾盆的雨,再加上门前那几乎和夜色合二为一的人影…… 恐怖片所有的道具都齐全了,萧樱苦中作乐的想到,如果此时有台摄影机,几乎不用后期PS,就妥妥能拍出把人胆子吓破的佳片。 时间几乎静止了。 萧樱感觉似乎过了许久,可是那人只往前走了几步。 最终停在离萧樱丈许的距离。 “你是谁?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萧樱听到自己那抖的不成样子的声音,决定以后再不嘲笑谁胆子小了。 胆子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不受控制啊,就像此时……她告诉自己不用怕,贾骏一定在一旁伺机而动。她再三嘱托贾骏,一定要等到她确定凶手身份,再出面缉拿他。 若等来个借宿的讨饭的,这般大动干戈,岂不是白忙一场。 “见过命大的,却没见过能起死回生的……”那人开口了,声音嘶哑,似乎嗓子曾经受过伤,萧樱听来,并不像正常的声音。 “是你?”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确定人已经死透了,不可能再救回来……”那人声音似乎带着几分疑惑。 庙外雷声起伏,闪电一道接一道的划破天际。 那人虽然面向她,可萧樱看不清那人的五官,反倒是她自己,虽然蜷缩在角落中。 可窗外电闪雷鸣,萧樱只觉得眼前一明一暗……她的容貌,清楚的呈现在那人眼前。 所以那人才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而是语带疑惑的质问她。 因为他确信,当初确实杀死了她。 第六十章 恼羞成怒 第六十章恼羞成怒 来者十分机警,萧樱已经尽量表现的惊慌和恐惧了,可那人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 因为萧樱说了两个字,她说:是你? 萧樱用的是疑问的语气…… 那人反应奇快的问道。“你并没看清我的脸。” 萧樱定了定神,才见面便被人看透这种事实在太丢人了,以至她的惧意都去了几分。因为根本没空去害怕了。这是个机会,如果这次不能将这人留下,想再次找到他便难如登天了。 突然间萧樱想到,这人也许并不像表现的那般笃定。 她确实不认识这张脸,可这幅身子的正主却不一定没有看到。 如果他真的没有露脸,此时便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他出现在这里,便是心存疑惑……他这样的人,遇事自然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除之而后快。 所以聂炫和贾骏联手布局,再加上殷九明那边出来一个冒名顶替的‘真凶’,才让这人失了分寸,现身破庙。 “那天就像今夜一样黑……” 那人冷声一笑,似乎觉得萧樱这反应挺有意思。确实,那天确实像今夜一样的黑。 所以是他多心了。 便是她真的看过他的脸,其实她也不一样能辨认的出。 “本打算放过你。既然你不识抬举,便别怪我下手无情了……今夜是你自投罗网,怨不得我。” 那人边说边缓缓拔剑出鞘。 他似乎故意把动作放的十分缓慢,让等待变得真恐惧。 萧樱定了定神,她不知道贾骏何时现身,甚至不知道贾骏几人还在不在原地,毕竟今晚大雨磅礴,便是她先前也觉得今夜时间不对,恐怕会白忙一场。 抑或他已经收拾了差役。 萧樱什么都不知道,只凭着一股坚定的信念,她相信贾骏如果出事,一定会拼尽全力给她传递消息的,她没听到任何声音,至少贾骏应该还在。 “你为什么要杀那些姑娘?” “……杀人要什么原因。手痒,刀渴,本公子高兴……你喜欢哪个借口。”长剑出鞘,那人随手挽了个剑花,如果不是他为刀俎,她为鱼肉,萧樱真想给他喝声彩。 她见过聂炫舞剑,也见过殷九明和人动手。 那两人动作迅速,只求速胜,萧樱看的眼花缭乱。这人的动作,哪怕在夜里,萧樱都将招式看的一清二楚。“你怎么挑选目标?”萧樱问出第二个问题。 “看哪个顺眼便杀哪个。” “我哪里入了你的眼?” 那人笑了。“我杀人如麻,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我的长剑面前还能这么口齿伶俐的发问的……那天下大雪,你这身衣裳在雪地里十分显眼。 看起来,特别的……干净。 越是干净的东西越碍眼,所以我便杀了你。” 这人眼睛不是近视便是斜视。她这灰不溜秋的衣裳能干净过白雪。 精神病的世界,凡人实在不懂。 “你没能杀死我。” 萧樱这话一出,那人动作一凝。 手中长剑刷的一声刺向萧樱,竟然瞬间变脸。 那人出剑速度太快,快到萧樱根本来不及反应。可剑尖离她眼睛只有寸许距离之时,长剑突然顿住,然后那人若无其事的收剑。 “所以我坏了你的大事。”萧樱看似随意,可每句话都有其目的。 一步步,她在揭穿他。 她曾选修过心理学,她们学法律的都喜欢研究心理学。 她觉得这样和罪犯打交道时能占优势。 “找死。” “你现在不能杀我。” 这人嘴上说目标是随便找的,杀人视心情而定。其实满口谎言。 他有目的的在杀人。 而且她的‘起死回生’让他很恼火。这也是他今晚现身的原因之一,他要亲眼看一看她是不是真的没死。 确定她没死,他十分懊恼,可明显他杀人是有条件的。 “……你在替人办事。” 萧樱继续说道,说完这句话,萧樱能明显看到这人瞬间将手中长剑紧握,剑柄微扬,似乎随时会刺来。 这种几乎随时处于身首异处的感觉实在让人汗毛直竖。 可萧樱又奇异的有种空洞的感觉。 她感觉自己身子里似乎多了一抹幽魂……在伤心的幽魂。 萧樱眨了眨眼睛,将泪水强行压下。“……我被出卖了,成了你的目标。”萧樱借口失忆,所以不知道家住哪里,亲人是谁。可一个活生生的人,生死未卜,如果她的家在这里,如果她有亲人,为什么没人寻她。 她不去深思,是觉得根本没必要和所谓的亲人纠缠。 她的灵魂确实是凭空出现的,可她这个人,却是真实存在的。 她‘死’了,无人报官,无人寻找。所以萧樱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可能。 她被出卖了,或者是亲人,或者是族人,或者是陌生人。 萧樱不知道成为对方目标的条件是什么,可显然,对方杀人并不是全凭心意,而且面前这人看起来脾气不佳,不是个可以完全控制情绪的人。可他强忍着在杀死她的最后那刻停下,便表示,他现在不能杀她。 也说明,他的背后,有一个他要听命之人。 “你想说什么?” 那人冷声问道。 他没有再向前,而是将长剑直直伸出架到萧樱颈上,似乎只要萧樱再说错一句话,她便会立时身首异处。 “你的主子太心急了。” “……主子!笑话。爷会听命于谁?” “不是主子,那便是姑娘了,心爱的姑娘。” 萧樱只觉得肩头刺痛,那人将刀刃下压,虽然看不到,可萧樱能感觉到有血浸出,那种湿腻的感觉让她作呕。 忍着痛意,萧樱继续说道。“我说对了,你恼羞成怒了。” “我要你死。” 那人果然被激怒,语气带着冷戾,下一刻他猛的提起长剑,伴随着刺骨的痛意,是呼啸而来的刀风。 叮。 一道暗光,那人几乎刺进她心房的长剑被格挡开。 紧接着一道暗影由窗子跃起,几乎是瞬间便和那人缠斗到一起。 暗夜中,来人衣裳银光微闪,萧樱晃了晃神,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软的仿佛能滴水…… 第六十一章 千钧一发 第六十一章千钧一发 萧樱没想到,来人竟然会是殷九明。 她并没将今晚所行之事告诉他。白天时,他们甚至不欢而散。 萧樱一个晃神间,只见两个错身而过,随后那黑衣人毫不恋战飞身远遁,身子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雨幕中。 殷九明收剑回鞘,没有理会萧樱,而是拿出火折子,先将庙里的枯柴点着,这才缓缓转身,看向萧樱。 他脸上神情很冷,打是着萧樱,当看到她肩上衣裳已经被血浸透,脸色微变。 “萧樱。你一定要这么一意孤行?” 不听劝阻,任性妄为,说她一意孤行已经是客气了。 殷九明从没见过这么……不安份的女人。 整个大元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胆大妄为的姑娘。 只身设伏,诱敌而至,简直是个孤胆英雄。他真该上道折子,向朝廷给她求个褒奖。 殷九明原本怒极,此时看到萧樱肩上的伤,更是气上加气。 殷九明不由得有些自嘲的想到,想他活了二十余年,也没谁给激起他这样大的怒意……便是家族倾轧,兄弟阋墙,他也没动怒至此,真想,真想不顾一切把这丫头关起来,看她还怎么一意孤行? 明明气极,可见她伤了,殷九明还是心头一紧。 那种仿佛有什么东西掐了下心肝的感觉实在太稀奇,以于殷九明有些不明所以,所以他看向萧樱的目光即冷戾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 “我和贾大哥计划好了,他在外策应,我在内诱敌……” 相像很美好,现在忒骨感,简直是狠狠打了萧樱巴掌。 贾骏在哪?差役大哥在哪? 若不是殷九明及时出现,她此时小命难保。那人即便不杀她,连番言语刺激下,她也难保缺个胳膊少条腿的,刚才不觉害怕,现在想来,萧樱只觉得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多谢殷公子再次相救。” 殷九明似是不屑再理会萧樱,只抬头看向庙外。 “那便是美人案的真凶……至少是真凶中的一个,不能让他跑了。” 萧樱便要不管不顾的往外冲。 然后,她一头撞进,撞进殷九明怀里。 萧樱傻了,殷九明怔了。萧樱慌忙后退,嘴中胡乱说道:“……抱歉,我撞错地方了。” 殷九明:“……”他已经不想开口了。 萧樱说完这句话,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这话说的太傻了,什么叫撞错地方了?她该撞哪里合适?她怎么这么笨,怎么会不辩方向到撞上殷九明。 他心里一定在腹诽,一定在说她不庄重,不矜持。天知道她没想占他便宜的。等等,这到底是谁占谁的便宜?“你受伤了。” “小伤,还是抓凶手要紧。” “小伤!”殷九明声音又冷了几分,萧樱很想和殷九明讲讲她这小小的皮肉伤和抚阳镇会继续死姑娘哪个更重要,可是殷九明眼中那种冷意,让萧樱很没用的怂了。 “……不疼。”她后知后觉的补充。 不疼! 被砍一剑不疼?除非她是石头雕的。 殷九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她计较,古人都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而且萧樱还是难养品系中的珍惜种类,属于找遍全国都寻不到第二个的‘珍禽’。 他知道萧樱一心惦记着破案。 可她一个小小的仵作,还是临时的,因为朝廷没有女子当仵作的先例,她的月银都是衙门里东拼西凑来的。 就这么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她做的倒真是兢兢业业。 敬业到连命都不顾了。 虽气她,可殷九明也知道萧樱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殷九明这辈子第一次对一个生出几分无可奈何来。他见萧樱一脸焦急,不顾自己肩上染血的伤口,最终还是冷声回道。 “他受了伤,跑不掉了。” 萧樱身子这才一软,倒不是对缉凶有多大瘾头,实在是她又是布局又是用计,还受惊受怕,血染衣裳,如果还是让那人跑了,便真的功亏一篑了。 何况这样的安排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可就不灵了。 “贾大哥去抓人了?” 提起贾骏,殷九明冷哼。 都是些不中用的,早被那人暗中放倒了,如果不是这样,那人也不会和萧樱纠缠半晌。 若非那人有恃无恐,和萧樱玩了场猫戏老鼠的游戏,他也赶不及挡下那致命一剑。想到刚才的千钧一发,殷九明有些后怕。 萧樱虽然性子直了些,做事莽撞了些,可殷九明却渐渐习惯了衙门里有这么一个身影。若是他今晚迟来片刻,以后在衙门里再也看不到她。 殷九明有些不敢想像。 “……他无事。我先带你去包扎伤口。” 萧樱觉得自己此时最好乖乖点头,因为殷九明虽然看起来正常,可似乎只要离近些,便能感觉到一股股的冷意向四外发散。 萧樱突然想到了‘杀气’二字。 于是萧樱点了头。 殷九明转身,当选走出破庙,然后……萧樱眨了眨眼睛,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是无论她怎么看,庙外摆着的都是,一把伞,一把油纸伞,借着庙里的火光,她甚至能看到伞面上绘着远山近水。 殷九明的衣裳是湿的,衣摆还滴着水。 可这把伞…… 殷九明上前弯身,将伞拿起,然后回身走向萧樱。 确定萧樱不会被淋湿哪怕一片衣角,殷九明再次迈步,他手臂虚虚揽着萧樱。 他迈步,萧樱也傻傻的跟着迈步。 两个身影并肩走进雨幕中…… 这时,暗处走出一个身影,那人揉了揉眼睛,望着雨中那对身影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天啊,地啊,玉皇大地王母娘娘观音姐姐如来佛祖……他不是眼花了吧。 那是姑娘吧? 是吧。 有姑娘能和自家公子走在一起。 不仅走在一起,公子还替那姑娘执伞遮雨。 天啊,他要疯了,他得立时,马上回去将这一幕告诉兄弟们。 他们家号称玉面酷郎君,冷面小煞神的公子爷终于铁树开了花…… 再说萧樱和殷九明。 两人静静走在雨中,殷九明确定萧樱跟上他的步子,便收回了手臂,只一手执伞,伞身尽量偏向萧樱。所以萧樱身上滴雨未沾,而殷九明本已经湿透的袍子,再次饱吸了雨水。 萧樱其实想告诉殷九明。 既然已经拿了一把伞,其实多拿一把也不费什么力气…… 第六十二章 美丽误会 第六十二章美丽误会 还是上次那间医馆,还是上次那个时间,开门的依旧是那个老郎中。 他还记得殷九明,记得寒冬那夜,他抱着一个濒死的姑娘上门求诊,当时他本无心医治。 他行医几十年,只一眼便确定那姑娘十死无生。 可那公子表情冷冷的,只说银子有的是,他只管救人。他倒不是看重银子,而是被那人眼中的冷意所震,真的唤了家中夫人给那姑娘上一药,想着反正死马当活马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活了,是那姑娘走运,便是救不活,他也尽了力。 不想那姑娘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竟然真的睁开了眼睛。 那一刻,老郎中庆幸自己是个医者。 本以为不过是萍水相逢,不想时隔一季,他竟然又见到了那位公子……和那位姑娘。 “怎么是你们?快进来……快起来。” 老郎中招呼道,一边将二人让进屋,一边唤家中夫人沏茶待客。 殷九在前,萧樱在后,当萧樱进门后,那一肩的血让郎中妻子一声轻呼。 上次萧樱被殷九明送来这里,便是她帮着萧樱包扎着。 当时可谓是十分紧急,谁也没想到萧樱能活。 如今萧樱又一身血的出现在这里,郎中夫人母性大发……“你这姑娘,怎么总弄得自己一身血淋淋的,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快跟我去里间。”萧樱毫无反抗之力的便被郎中夫人扯进了里间包扎伤口。 “公子放心,我家内人跟我一起行医几十年,包扎伤口这样的小事还是能胜任的。”许是见殷九明一直看着里间的方向,老郎中轻声说道。 殷九明有些慌乱的收回目光。 老郎中见此脸上神情总算好看了些…… “你们小两口感情倒是不错,让我想起自己和内人年轻的时候……她家行商,薄有资产,我只是个走街串巷的小郎中。我那泰山大人自是不准她下嫁于我。 她为了见我一面,总爬墙出来,手腕总带着伤,我便急匆匆的领她去寻别的郎中包扎伤口。她总笑我,说我白白当了郎中,却不敢替最亲近之人诊治。我说这是近亲情怯。” 小两口…… 殷九明刚想开口否定,可老郎中根本不给他机会。 “这小姑娘性子也有些像内人,一看就是个直率的,行事大大咧咧。上次她受那么重的伤,能救回来已是万幸。这次怎么又伤着了? 两人相处,男人就得多担待些,以后可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若是还有个万一,恐怕便没有上次那么好运了。” 殷九明简直有口难辩。 想说他和萧樱不是那种关系。 可是…… ‘小两口’这三字听起来也还算顺耳,老郎中见殷九明乖乖点头,脸上这才挂上笑意。 见殷九明虽然粗心了些,可也算是孺子可教。 在老郎中看来,如果二人不是‘小两口’,谁会深夜带着姑娘来看诊。内间,郎中夫人和萧樱的对话,和外间竟然异曲同工。 萧樱不同于殷九明。 她很摇头,表明自己和殷九明只是普通朋友。 上次殷九明带她来看伤,是他们第一天认识。 至于这次……是殷九明第二次善心大发。郎中夫人一脸可惜,说殷九明看起来就像是个有担当的。 殷九明有没有担当萧樱不知道。 包扎好了伤口,萧樱逃也似的从里间出来。 目光和殷九明的目光一触即分。 他们这样对视很稀松平常,并不新鲜,可这一次,萧樱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一缩,然后做贼似的避开了殷九明的视线。 “皮肉伤,小心别让伤口碰到水,养上几天便可痊愈了。” 郎中夫人挑了帘子出来,将萧樱因为躲的太急而没拿的外敷伤药递给萧樱。“你这丫头真是急性子。药都没拿便跑……莫不是担心你这小……” 萧樱有种很坏的预感。 如果她不拦着,这位有些口无遮拦的大娘恐怕会说出一个让她羞愧欲死的词。 比如小……情人之类的。 “多谢大娘。”萧樱赶忙接过伤药。 然后看向殷九明,示意殷公子付帐。 那坦然劲,让一旁的老郎中夫妻对视一眼,一个想着果然是小两口,一个想着总有一天会是小两口。 老郎中接过银子,笑呵呵的送萧樱和殷九明出门。 看着两个人撑着一把伞渐行渐远……“有意思的两个人。”“那姑娘更有意思……”两人十分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笑着关了门,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有情人…… 萧樱和殷九明算不算有情人呢? 答案是:不算。 远看两人撑着一把伞走在雨中。该是十分亲近才是。可离近了便听到…… “你又欠了我一两银子。”包扎一次伤口其实没这么贵。 这里物价还是挺亲民的,可谁让殷公子钱袋子里最少的计量单位便是两。 他又素来出手大方,自然不会接受找零这种凡夫俗子才会有的举动。 萧樱欲哭无泪。 她发誓等发了第一个月的饷银,一定要把银子换成铜板……每天背上一袋子。 受伤已经很倒霉了,她还要自掏腰包包扎。 自掏腰包便算了,还要多掏十几倍的诊费。 萧樱已经无心去想什么孤男寡女,伞下旖旎之类的。她满脑子都是银子,银子…… “殷公子,我这算不算公伤?” 萧樱又向殷九明普及了一下公伤的概念,然后在萧樱希翼的目光中。 殷公子残忍的摇了头。 “自作主张……自作自受。” 萧樱垂头丧气。 电视上演的公子哥,各个貌比潘案,对姑娘更是怜香惜玉。 可她遇到的,却都是些心狠手辣,眼带伤残的。 好吧,欠债又多了一两…… 到了新院子门外,看着这个新院子,萧樱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了她那三两租金还没交呢,登时觉得肩上担子太重,顿时没了和殷九明说话的兴致。 她意兴阑珊的挥挥手。 算是谢过殷九明一路相送之恩。 殷公子是那么好打发的吗?这一路上萧樱都有些阴阳怪气,明明他又一次救了她。 对于救命恩人这么一幅态度,殷九明的心情可想而知。 第六十三章 聂氏关心 第六十三章聂氏关心 “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这么晚了……恐怕有些不方便。” 萧樱推脱。 深更半夜的喝茶,不怕夜不能寐吗?再说她哪有心情招待他。“没什么不方便的。” 殷九明也不等萧樱点头,从她身边绕过去,便施施然的进了院子。 每次进来,他都要皱眉头。 小门小户的,太寒酸了。 萧樱审美忒差劲了,给她换个大的她还不情愿,和几个男人挤在这么个巴掌大的院子里,每每想到萧樱和聂炫所住之处只隔着几堵墙,殷公子心里就不痛快。 这份不痛快在看到聂炫拉开屋门,像男主人似的迎接萧樱回家,更是达到了临界点。 殷九明冷着一张脸看向聂炫。 聂炫不明所以,所以只是微微蹙眉,然后他看到了殷九明身后的萧樱,和她肩上那片血迹。 聂炫脸色微变。 他几步上前,站在萧樱面前打量她,见她只是肩头有伤,这才松了一口气。“怎么弄得?” 他这话是问萧樱的。 聂炫原本执意要跟在萧樱身边,可是萧樱觉得聂炫这人身手太好,恐怕有他在旁,守株待兔的戏码演不成。 所以另有事情嘱托聂炫。 聂炫见贾骏带着人跟着萧樱一起离开。 觉得应该没什么危险。 他也不觉得萧樱一番看似并不连贯,甚至有些他根本不知道意图的安排能有什么大用。 萧樱既然信誓旦旦,反正现在毫无头绪,顺着她也无妨。 眼见萧樱带着伤回来,而且还是殷九明亲自送回来的,聂炫心道不好。果然,没等萧樱回应,殷九明已经发难。“聂炫,你这一身本事真是白练了。” “殷九明,我本事如何和你无关……我和萧樱关系如何也和你无关。” “我对你的本事和你们的关系丝毫不感兴趣,我只是告诉你。你如今吃她的喝她的住她的。连个护卫都当不好,真让人失望。” 聂炫也不是个好脾气的。 殷九明这话一出,二人之间那股火药味简直是一触即发。 萧樱十分头疼。这两人能不能考虑一下她这个伤患啊。虽说只是皮肉伤,可是疼啊。古代一没麻药,二没止疼药,受了伤简直生不如死。 眼见着两人似乎有动手的欲望。 萧樱上前一步,站在二人之间。“要打,出门左转,抚阳主街,去那里打没准还有人吆喝叫好,还能收几两卖艺的银子。”萧樱说完,也不看两人的神情,转身进了屋子。 怦的一声关上门。 世界终于清静了。 院中殷九明和聂炫面面相觑,最终各自冷哼一声,聂炫转身回屋,殷九明半眯着眸子,看了萧樱的窗子半晌,最终并没有上前叩门。 这一夜萧樱睡的十分不安稳,梦中总有张染血的眼睛在追逐着她。 无论她躲到哪里,那人似乎都能找到。 然后冷笑着将长剑刺向她。 她被吓醒,再无睡意…… 窗外已露出蒙蒙的光亮,萧樱披衣而起,推门走出屋子。 晨曦中的小水塘上迷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萧樱斜坐在石椅上,看着水中才露尖尖角的小荷发怔。昨晚殷九明不仅在危急之时救下她,还送她去看郎中。 如果换成贾骏…… 救下她后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追逃犯。 那人明明落荒而逃,殷九明如果追上前去,也许有机会将此人绳之以法。 可是他没有,他留下来,亲自撑伞送她去看郎中。 这样的选择……其实萧樱也不知道是对不错,她只是隐隐觉得有些怪异。 理智上,她觉得殷九明应该以抓到凶手为第一要务。 可是情感上,她又隐隐觉得快乐。 “怎么起的这么早?”聂炫不声不响的上前,萧樱因为想殷九明想的太出神,没有听到声响,脸上露出受惊之色。 聂炫挑了挑眉。 对于萧樱露出这等小女儿模样有些意外。 不过晨雾中,他细细打量萧樱。 眉眼温和,面色微红,竟然让他微微有些失神。 “……起来看日出。” 看日出是什么鬼?说完萧樱就后悔了。不过聂炫那问题显然只是个搭讪的由头罢了。他也不太在意萧樱回应什么。 “昨晚……抱歉。” 殷九明那张嘴虽然挺惹人厌,不过有句话说的不错。 他确实不是个合格的护卫。 明知道贾骏那些人不过是花架子,遇到高手根本不堪一击。 他竟然真的放心萧樱与他们同行。 如果不是殷九明,或许他此时便看不到萧樱了。他和萧樱住在一个院子里,平时进进出出的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想着如果这个院子少了一个她,聂炫心里觉得十分不适。 于是听到院中有动静,他便起身了。 果然是萧樱。 昨夜那场意外,她怕的吓的不轻。 聂炫难得有这么替人着想的时候。他其实是特意早起来陪萧樱的,不过他不说,萧樱也不会往这方面想,于是两人便都觉得对方早起不过是稀松平常。 “不关你的事,你不必理会殷九明的话。” “他说的也没错,我确实不是个合格的护卫。” 名义上,他确实是萧樱的护卫,可却没尽过一天当护卫的职责。 萧樱从不过问他的事。 他想做什么,不必告知萧樱,他出门,去哪里,出去多久,萧樱都不会问。 她明明知道当初之所以选中了她,他一定别有居心,可她从未问过。 “聂炫,我从没把你当护卫看,一刻也没有,你不必因为殷九明的话而胡思乱想。” “阿樱,你就是太心软了,当初我不问缘由强行缠上你,你早该问一句为什么?”聂炫坐在萧樱对面,一双眼睛微微含笑的看向她。 聂炫长了张严肃脸。 平时寡言少语,和贾骏一起出门办案时,他多半跟在她身边,可是他若不开口,甚至很多人意识不到人群里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谁都有自己的故事,谁都有不被人知的小秘密。 萧樱对于隐私的看中自然强过这里所有人,所以聂炫不说,萧樱不会主动去问。 因为她觉得自己和聂炫的关系还没亲近到可以互相打探身世的尺度。 “你想说时,我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第六十四章 皇家不易 第六十四章皇家不易 聂炫终究没有开口解释。 萧樱也依旧没有追问,二人相对而坐,真的看了一场日出。 看着太阳从东缓缓升起,先是微微发亮,而后是霞光万丈。 水塘中,微微露出尖角的小荷沐浴在阳光下,荷叶上的露水微微荡漾着,反射着淡淡的银色光晕……萧樱突然觉得也许来到这里,并不全是坏处。 她见识到了这里的一景一物,这里的人。 那些嘴硬心软,那些口蜜腹剑,那些看似冷酷实则心善,那些看似良善实则满腹算计的人。 这就像是一场真正的实践课,让她将自己所学,在这片蛮荒闭塞的时代学有所用。“走,去衙门。”萧樱笑着招呼聂炫。 她相信殷九明不会是只顾儿女情长的人。 也相信贾骏不会那么不堪一击,美人案经过昨夜,一定已经有了新的进展。 聂炫也笑了,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刚才他和萧樱一起看日出时,萧樱脸上的神情先是迷茫,随后突然间笑了,那笑有种让聂炫心惊的美。就像此时的霞光,光芒万丈。 “好。去衙门。” 两人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早了,未成想贾骏等人早就到了。 连小秀才吴文静也是一脸凝重之色。缪大人见萧樱到了,先是亲切的问候了她的伤势,得知无大碍后,面色一变,说起了案情。 “昨夜贾骏遇袭……好在他也算机灵,装晕骗过了凶徒。随后一路尾随,只是凶徒奸诈,最终还是甩掉了贾骏。不过这人确是在邻近万香院那条街上不见遗迹了。” 萧樱不由得奇怪了看了一眼殷九明。 明明是他将凶徒击退,可是缪大人话语中却对他所做所为只字未提。 殷九明并没有看萧樱,而是安静的坐着最角落的位置。 而贾骏,面上神情虽然有些怪异,却并没有反驳缪大人的话。 显然,缪大人收到的情况和真实发生的情况不同。而且这局算是萧樱定下的,缪大人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她的伤势,却并未提起昨晚诱捕凶徒之事。 萧樱觉得有些奇怪,可终究还是沉默的听着缪大人说话,并没有开口反驳。 “贾骏,你带人去守着万香院。那地方一定有古怪。” 贾骏领命。 “吴文静,你跟着贾骏一起,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 小秀才点头,走到贾骏身后站定。 缪县令看向萧樱,目光微顿,随后若无其事的转向殷九明。 “九明便留守衙门。” 随后缪县令挥挥手,示意诸人按令行事。 萧樱张了张口,可缪县令似乎急于脱身,根本不给萧樱开口的机会,脚下如风,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盘,不过眨眼的功夫人便没影了。诸人该走的走,该出门的出。连聂炫,都被缪县令委派了送信的差事。 就是让聂炫在贾骏和衙门两边跑。 双方有什么需要传递的,便由聂炫牌快递解决。 “怎么回事?缪大人似乎并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萧樱问殷九明。 殷九明脸上神情淡然的看了一眼萧樱,随后说道。“有些事情不必告知缪大人。” “什么事情不必告诉缪大人?事关殷公子的吗?只要是你做的,都不必告知缪大人?” 殷九明这人身份到底如何?萧樱难得升起好奇之心。似乎整个衙门都接受殷九明这个超然的存在。缪大人从不吩咐他做事,遇事,大人也习惯殷九明列席。不管事情大人,衙门里的事似乎都不对殷九明设防。 缪大人看起来似乎也对他十分推崇。 总之,透着古怪。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殷九明这人有三言两语气死人不偿命的潜力。每次都能让萧樱有种恨不得这辈子不搭理他的冲动。可是过后,似乎只要他一个眼神,她又会兴冲冲的凑上前去。总之,是个不需言语,便能蛊惑人心的高手。 萧樱提醒自己要小心,可是依旧每每中招。 殷九明似乎听到了萧樱的心声,很是没诚意的补充道。 “你也知道,我是平王殿下的心腹。” 言下之意,缪大人敬重的是平王殿下,他勉强也算是平王的传声筒,所以没必要再锦上添花了,因为身份已经足够有份量了。 又是平王殿下。萧樱现在对这位传说中的王爷十分好奇。 不知他是不是生了三头六臂,怎么有种不必出门,便能叱咤整个抚阳镇的感觉。 萧樱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可是依旧有想不通的地方。“那位平王殿下知道抚阳镇发生了什么吗?”殷九明点头。 “这里是殿下的封地,封地里发生的案情,殿下自然清楚。” “他若是知道,为何不派些武功高手来?那种传说中飞檐走壁,叱咤天下的。让高手们暗中打探一番,哪怕那杀人狂藏在地缝里,也能把他扒出来。” 萧樱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电影里那些说话阴阳怪气的东厂太监。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那种专司暗中做出腌臜事的机构? 殷九明颇有几分无奈的看向萧樱。“你以为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是什么?”大白菜,随便种种便能种出一茬来。萧樱有时候精明极了,有时候又傻的无药可救,就像此时。 “……难道平王殿下府中不眷养些暗卫之类的。我是说功夫高强,暗中替殿下办事的那种人。” “暗卫自然有,不过只司保护王爷安危。至于你说的那种高来高去,暗中盯梢的……抱歉,王府其实不富裕,实在养不起。” 这话其实已经算是打趣了。可偏偏殷九明这人正经惯了。 乍然说这种话,反倒让萧樱信以为真。 她脸上露出同情之色。 “原来皇家也不容易。” 殷九明:“……”他觉得话题再继续下去,萧樱便要抱个箱子上大街,替王府化缘了。话题太危险,而且十分有碍观瞻,殷九明决定适可而止。“至于你昨天布的局,还是记在贾骏身上为好。缪大人只知道你昨晚归家时被人抢了银子。因为还没发饷银,以至对方恼羞成怒……” 所以她是因为太穷,穷的刺激到了强盗,这才受了伤吗? 难怪缪大人刚才问候她时语气那么温和,原来是同情她来着。 第六十五章 又出事了 第六十五章又出事了 原来最值得同情的是她!萧樱虽然不太理解为何殷九明要将她安排的一切瞒下,不过瞒都瞒了,现在追究也没什么意思。 她又不求名利。贾骏做的便贾骏做的吧。 如果贾骏因此记她一分好,不于偶尔阴阳怪气的,也算是昨晚那伤没白受。 “咱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等。”殷九明气定神闲。 等什么?“难道真的和万香院有关?” “你很快便知道了。”殷九明卖关子。 不过他这人,说话向来有分寸,他说很快,果然很快。不过半个时辰,聂炫便回来送信,说万香院出事了。 这次倒是没姑娘死,不过昨夜有人闯进了万香院,伤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便是与姬梦姑娘齐名的另一位花魁——秦诗。 缪县令接到消息,整个人都是懵的。 死的是个花魁,如今另一个花魁又伤了。 这万香院在抚阳镇也算是个艳名远播之地,很从商人喜欢选在那里谈生意。 那些肚里有几两墨水的文人偶尔也会在那里搞个诗会。虽说是烟花之地,可也算是烟花之地中颇有份量的一处。可却接二连三的出事。 姬梦的死,在抚阳已经造成极大的轰动。如今另一个花魁秦诗又出事了。 难不成他这个县令当到头了? “九明,这事……可如何是好?” 遇事便问殷九明,这已经是惯例了,萧樱一点也不奇怪。殷九明的神情也不出萧樱预料,脸色十分平淡,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坦然处之。“我带萧姑娘去看一看,大人在街门等候消息便是。” 缪县令点头,唉声叹气的送走了殷九明和萧樱。 “你怎么一点也不意外?” “你不是已经断定此事和万香院有关吗?万香院再次出事有什么好意外的。” “我确是觉得万香院有蹊跷。可是两个花魁一前一后出事,也不知道那个老鸨这次会哭成什么样子?”老鸨这种职业,逢人便笑,可是萧樱前后两次见这个老鸨,她都在哭,而且哭的比上一次还伤心。 见到萧樱,她似乎有些害怕。 然后仗着胆子靠近萧樱。“姑娘可要给民妇做主啊。死一个姬梦,我万香院生意已经够惨淡了。如今诗儿又出事……我这万香院恐怕要关门大吉了。” 萧樱不明所以,还是聂炫在一旁提醒她。 原来姬梦死后,楼里姑娘便闹起了情绪。接客热情骤降,姑娘们觉得这万香院不吉利,死活闹着要逃命。虽然有卖身契在,不能离开万香院,可消极怠工的结果便是楼中客人大减。如今秦诗又出了事,料想这万香院离关门大吉不远了。 殷九明冷着一张脸,老鸨本来哭天抢地,可对上殷九明那泛着冷意的双眸,哭声顿收。 她面露怯意,像老鸨这种人最会看人下菜碟,殷九明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气势,让她不敢造次。 “万香院经营有方,很快便会生意兴隆的。”萧樱随口安慰道,老鸨得了这个台阶,果然陪笑道。“承姑娘吉言了,两位请,秦诗姑娘在楼上。” 二楼,姬梦房间相反的方向,走到头,便是秦诗的房间。 两位花魁,每人占万香院半壁江山。 如今姬梦己死,秦诗成了万香院唯一的花魁。 “诗儿受了惊吓,如今正在房中歇息。两位请。”老鸨亲自引了殷九明和萧樱上前。 叩响了秦诗的房门。“诗儿,衙门里的萧姑娘过来了。” 片刻后,房间内响起柔弱无骨的应答声。 “妈妈帮我请萧姑娘进来吧。” 萧樱看了一眼殷九明。殷九明淡淡瞥了她一眼。 然后在老鸨推开门后,当先迈步进屋。萧樱心道古人最讲礼数,殷九明这动作可明显不那么合礼数啊。连老鸨脸色都微微一变。“这……”“无妨。谁先进都一样。” 老鸨心中腹诽男女怎么能一样。 不过萧樱一直十分和气,刚才还给她台阶下,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老鸨附和了几句,便以安排姑娘起居为由转身离开了。 萧樱示意聂炫守在门外,这才缓缓跨进屋中。 一进屋中,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袭来。 熏香这种东西,淡淡的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可味道太浓,难免失了本意。秦诗屋中这股香气便太过浓烈,浓得让萧樱有些头晕。 殷九明早一步进来,已经开了窗。 秦诗果然半靠在床头,一幅柔弱无骨的模样。 她小脸泛白,殷九明不管不顾的敞开了窗,以至秦诗用帕子挡着口鼻轻轻咳了几声。 “……屋里熏这么重的香,姑娘不怕把自己熏晕?” 萧樱微蹙着眉头问道,能让殷九明二话不说开窗通风,想来这味道殷九明也十分不喜。萧樱觉得自己审美算是大众的,也就是大多数人喜欢的,她也喜欢。她讨厌的,大多数人也会讨厌。 “我自幼长在烟花之地,这里乌烟瘴气的,熏香味道浓些才能活。” 秦诗柔声回道。 秦诗能称为花魁,自然是个美人。 尤其是这美人病西施似的半倚在床头,便是萧樱看了,也觉得心旷神怡。可是殷九明却冷着一张脸,对于美人的自艾自怜毫无反应。 美人半咬着下唇,目光几乎胶在殷九明身上。 “姑娘伤在哪里?”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萧樱觉得秦诗的反应挺正常。 殷九明那张脸,放在哪里都会招蜂引蝶。“昨夜,有人闯进我屋中,我险些被他扼死。” 秦诗微微拉开衣领,果然一道明显的掐痕。 萧樱上前查验,秦诗似乎有些不愿。她一双眼睛盯在殷九明身上,欲语还羞。 “殷九明,回避一下。” 萧樱十分不客气的吩咐,殷九明非但不气,眼中似乎还含了笑,乖乖的点了头,很是听话的出去了,还不忘顺手将房门带上。 萧樱突然觉得身心畅快。 前一刻的阴郁一扫而空。 “萧姑娘是仵作,是验死尸的。我只是受了伤,不必萧姑娘亲自来验吧。”没了殷九明,秦诗收起脸上柔弱之色,看向萧樱的目光十分冷淡。 (五一上架,努力存稿ing~~~上架前几天万更,后面也会尽量加更。剧情我也会尽量加快些~~~求支持~~~谢谢~~~) 第六十六章 发牙还牙 第六十六章发牙还牙 欢场里的姑娘,这样的反应萧樱一点也不奇怪,不是她对这个职业有偏见,实在是光顾这花楼的又有几个是正人君子,所谓近墨者黑,哪怕本性再纯良的,最终也难出淤泥而不染。 殷九明一身气度,秦诗在他面前柔弱无骨,以期笼络个金主也是情有可原。 她萧樱是个女子,而且从穿着上一看就不那么体面的女人,秦诗给她脸色看,萧樱一点也不气。“没法子,衙门里只有我一个女仵作。秦姑娘若是不在意……也可以换男子来验的。”萧樱十分好脾气的说道。 虽然和秦诗打着嘴上官司,萧樱手中动作也未停。 秦诗脖子上确实有一道清晰的掐痕。 只是这掐痕…… 萧樱没有多说什么,问过秦诗还有没有别的伤,得到否定回答后,果断收手退后。“秦姑娘可看到凶徒?” “我险些被吓死,哪有心思去看那人什么模样。何况夜半三更的……” “秦姑娘发现屋中有人,怎么没有呼救?” “……你只是个和死人打交道的,怕是没资格问案吧。”秦诗不答了,以殷九明面前,她温柔似水,在萧樱面前,她却摆足了花魁架式。萧樱觉得挺好笑的,说的好听是花魁,可终究是倚门卖笑的,这可是被万人唾弃的行当。 秦诗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呢。 真是被那些不学无术的男人宠坏了,生生把个花楼姑娘哄抬成千金小姐了。 “秦姑娘也知道我是和死人打交道的,所以说话还是要客气些的。” “你!你敢吓我。我如果有个万一,一定是你暗施毒手。”萧樱没见过姬梦,不知道是不是花魁都这幅脾气。 秦诗,取琴诗之意。 似乎这位秦姑娘走红也是因为琴诗双绝。 萧樱感叹,真是白瞎这个名字了。 “不好意思,我是衙门的人,你也知道的……官官相护。你觉得我家大人会听信万香院姑娘的胡言乱语,还是信我这个仵作的话? 昨夜有凶徒闯进秦姑娘房中。伤了姑娘……姑娘受伤颇重,翌日不治而亡。 听起来是不是有理有据?一点也不突兀。想必缪大人不会生疑的。”虚张声势,萧樱可不是个会忍气吞生的性子。 在现代她能用法律保护自己,到了这里,律法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反倒不如这种恐吓来的奏效。 秦诗涨红着一张脸,果然被萧樱唬住了。 “为何不呼救?” “那人……威胁我,如果我敢呼救,他便杀了我。” “那人何时离开的?你为何直到早上才呼救?” 秦诗轻咬着下唇,一幅被欺负了的神情。萧樱怔了怔,会意过来。 回头去看,果然,不知何时房门被推开了。殷九明便倚在门边。 秦诗这幅模样自然是演给殷九明看的。果然,秦诗不再理会萧樱,而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幅欲语还羞的模样。 殷九明抬头看了看,脸上神情未动。 秦诗等了片刻,不见殷九明像平日那些男人那样对她嘘寒问暖,只是冷漠的看着她。 当久了花魁,被男人捧惯了,自知之明自然差了些。 既然神情诱惑不了,便再加上言语。 “公子可听到这位姑娘说的话?” 萧樱睁大眼睛,她看看秦诗,又转头看看殷九明。这年头,挑拨离间都不避着当事人了吗?好歹打个借口支走她再行挑拨之事啊,实在不行还能加上色诱。 双管齐下,没准还真的能成事。 当着她的面,便想挑拨她和殷九明的关系? 虽然他俩没什么关系,可萧樱相信,以殷九明的眼光,就算秦诗倒贴,殷九明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果然,男人的目光淡淡扫过秦诗。 然后说出的话几乎让秦诗从床上蹦起来。 他说:“官官相护很有道理,我和你口中的萧姑娘才是一家的。至于你,老实回话,也好免了这牢狱之灾。”言下之意,秦诗若再搪塞找茬,殷九明不介意让她去牢里体验生活。 秦诗简直不相信,自己无往不利的魅力今日竟然全无作用。 以为殷九明说完这句话便完了。 不,他还给自己加了戏。 他目光定在萧樱身上,竟然勾了勾薄唇。 似笑非笑的对萧樱说道:“阿樱,问完话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听说正阳楼新来了个厨子。” 对着殷九明脸上那抹笑意,萧樱几乎是毫无意识的点了头。 见萧樱点了头,殷九明转身向外走。 看样子,是对秦诗的闺房毫无兴趣了。 也等同于默认了萧樱虚张声势,以暴制暴的审问方式。 “秦姑娘还是实话实说吧。我保管女囚那种地方,秦姑娘一天也忍受不了。” 秦诗垂下头,随后的问话十分顺利,秦诗没再找茬。 问完话,叮嘱聂炫暗中留意万香院的动静,萧樱去找殷九明。 他站在大堂中,周身一幅生人勿近的气势。老鸨似乎想和殷九明套套近乎。不过被殷公子的冷意所慑,只能像只鹌鹑似的缩在一旁,见到萧樱,老鸨眼睛一亮。 “萧姑娘,诗儿她……” “不过受了些惊吓,养上几日便可大好。” 老鸨面露喜色,两个花魁,好歹保住了一个。 “……只是秦姑娘有些小性子。这次她受惊,怕是会怨这楼里护卫不周。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生了离开的心思,我看她有些心灰意冷了。” 萧樱壮似不经意的说着。 殷九明挑了挑眉,萧樱对他眨了眨眼睛。二人颇有那么几分心照不宣。 老鸨果然脸色微变,恭敬的送走了殷九明和萧樱。 然后便急匆匆的回身上楼,看样子是打算和秦诗‘谈心’了。 “小性子?记仇?睚眦必报?”殷九明和萧樱并肩而行,有些好笑的反问萧樱。 “她确是记仇,睚眦必报的性子。可我也十分记仇啊,她处处针对我,我自然要以牙还牙。怎么?觉得天下所有的女人都该像秦诗那样,表面柔弱无骨,背地里尖酸刻薄?我可装不出她那恨不得扑进你怀里小鸟依人的模样。” “……怎么有点发酸?” 酸?酸……酸你奶奶个爪。 第六十七章 狗眼看人 第六十七章狗眼看人 她是个淑女,淑女不能出口成脏。酸?酸……真想问候他一户口本。 殷九明也知道萧樱这性子不能继续撩拨了,再撩下去,可就燎原了。他还没打算承受萧樱这燎原之火。于是他很聪明的转开话题。“你怀疑秦诗?” 刚才萧樱叮嘱聂炫着重‘关照’秦诗的话殷九明听到了。 萧樱沉默片刻,还是点了头。 “以你的耳力,刚才她说的话你应该听到了。”见殷九明点头,萧樱解释道。 “你注意到在我问她有没有看到凶手的脸?她回的是她被吓到了,根本没心思去注意凶手,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夜半三更。” 殷九明只是神情淡淡的听萧樱说话,不打断,也不会妄加揣测。 这种淡淡的相处,让萧樱觉得很舒服。不会被轻视,不会被挑剔。“多数人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便是呼救,这是一种本能。 便真如她所说,她被吓傻了,所以第一时间忘了呼救……事后我问她,她回忆昨夜,第一个想到的该是,黑。然后才是黑夜时她被突然闯进屋中的凶徒吓到了。” 萧樱说完看向殷九明,殷九明想了想,点头。 “有道理。” “所以我怀疑这所谓的惊险是假的……至于目的,我怀疑她和那夜出现在破庙里的人认识。她之所以闹出昨夜那么一出,是为了助那人脱身。” “仅凭一句话,便断定秦诗是帮凶……缪大人恐怕有些难办。” 殷九明不说萧樱太武断了,反而把锅推到缪县令身上。缪县令如果知道,一定会捶胸顿足,叹世风日下,有人为了讨好姑娘,不惜‘嫁祸’无辜旁人。 “自然不会只有一句话。我知道凡事要讲证据……证据嘛,便是她颈间的伤。那伤确是被人掐的,只是位置不对。如果真要掐死一个人,可不会掐那个地方。秦诗的伤太靠近琐骨了,她这伤与其说是被人掐的,不如说是有人用力按压出来的……就像这样……”萧樱在自己脖子上比了比。 “你是说她的伤有假?” “伤是真的,位置却有假。”而且对方做的也算是颇费了番心思,只差了半指宽,如果粗心些,很容易漏掉。 萧樱是个相信直觉的人。 直觉告诉她,秦诗不像个单纯的受害者。哪个受害者在经过惊险的一夜后,看到男人还要做出一副引诱的模样。想到殷九明经受一番引诱始终不为所动,萧樱还挺佩服他的定力。 秦诗那样的女人,就像现代的交际花,简直就是男人的克星。 “不出所料。” 殷九明的话打断了萧樱的胡思乱想,她有些奇怪殷九明会这样直接下了定论,刚才还把锅往缪县令身上推呢,说什么一句话不能定罪呢。 殷九明啊……简直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典型。 萧樱没有追问,殷九明似乎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侧头看她。只见她阴沉着一张小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虽然脚下迈着步子,可明显在魂游天外。 殷九明摇头轻笑,见萧樱脚下不平,还伸手扶了她一把。 萧樱根本毫无所觉。 殷九明想,这姑娘傻起来,怕是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银子呢。 这么个傻姑娘,他可得小心照看着,可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正阳楼坐落在抚阳主街上,占了个最显眼的位置,楼高三层,外表看上去雕梁画栋,修的十分大气磅礴。 正阳楼的伙计十分殷勤,此时正是晌午,用餐高峰……伙计站在门外,大声吆喝着。 见到殷九明,堆了笑脸上前。 然后见到殷九明身后一步的萧樱,脸上笑意凝了凝。 正阳楼这地方,如果一定要形容,只有一个字,那就是“贵”。 别的酒楼讲究个薄利多销,正阳楼偏要反其道而行。客不在多,而在精。菜不在味,而在形。搁现代,追求的是个名人效应。 只招待富人。属于贫民止步的那种。伙计一看殷九明,妥妥的名门贵公子扮相啊。一举手一投足,无不风度翩翩。可再看一步之遥的萧樱。 一身粗布衣裳,如果他没看错,似乎还是男装样式,洗的都泛白了。 这样的贵公子出门,便是还个小厮丫头服侍,起码也得衣裳齐整吧。所以伙计那张拉客的笑脸一会笑一会僵,十分之奇特。 殷九明根本不看伙计,他信步上前,伙计反应过来。 有些为难的开口。“公子和这位姑娘可是一起的?” 伙计多希望面前这位公子摇头啊。若是放了这么个打扮的姑娘进门,掌柜的一定会揪他耳朵大骂的。 他们正阳楼最在意口碑了,可不能因为一个客人而得罪诸多客人。 他可担当不起。 殷九明冷眼扫了扫小伙计,小伙计只觉得仿佛一把刀在他身上削啊削的,直削得他头皮发麻,双腿发颤。 “二位请进。”最终,他还是败给了殷九明周身的冷意,客气的请殷九明和萧樱进门。 萧樱不明所以,直到她跟着殷九明一起进了正阳楼,看到大堂里那些客人,她低头看看自己,突然觉得殷九明挺不容易的。 和她走在一起,带她进这种档次的酒楼,还一脸坦然之色。果然脸皮这种东西,是与生俱来的。 萧樱一进门,有客人看到,果然不愿了。 “掌柜的,你们这正阳楼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能进吗?” “就是。你们不是标榜正阳楼只有富人进得……如今叫花子都能随便进来了?诸位,以后我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了。毕竟这正阳楼恐怕以后再不是抚阳之‘最’了。”抚阳之‘最’,所谓最,乃是最贵之意。 这里吃的不是饭,是银子,是身份,是地位。 喝的不是酒,是人脉。 像尊弥勒佛似的掌柜,脸上再也端不住笑意。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伙计,堆笑上前。“这位姑娘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掌柜的一时没察觉殷九明和萧樱是一起的。 毕竟二人站在那里,一个是气宇轩昂的公子哥,一个是一身粗布打扮的普通姑娘。说普通都已经十分客气了…… 第六十八章 一顿‘便饭’ 第六十八章一顿‘便饭’ 虽然如今萧樱一张小脸养的白嫩嫩的,可这正阳楼,认衣服不认脸啊。萧樱觉得挺有意思,她还没有被人拒之门外的经历呢。突然间成了‘过街老鼠’……尤其是因为她被拦,殷九明那张脸上的温度直线下降,萧樱非但没因对方的狗眼看人低而生气,反而生出种有好戏看的戏谑…… “怎么?难道正阳楼不是人来的地方吗?如果不让人进,掌柜的该在门外立块牌匾的。” 萧樱心情不错,还有心思和掌柜的对质几句。 “……不是姑娘这样的人能来的地方。”许是从未遇到过像萧樱这样的姑娘。掌柜的脸色十分不佳。抚阳楼谁不知道正阳楼不是等闲之人能进的。 进一次正阳楼,百十两银子只是平常。 但凡吃点新奇花样,少则几百两,多则上千两。这样的价格,有底气进这正阳楼的,都是非富即贵的,掌柜的还真没遇到过像萧樱这么不知斤两的。 “我是什么样的人?” “姑娘自己兜里有几钱银子,难道自己不知?我们这正阳楼,一杯茶,都要十两银子,还是最便宜的……便是把姑娘卖了,恐怕也喝不起一杯我正阳楼最便宜的茶吧。” 萧樱摊摊手,看向殷九明。 殷九明整个人,此时似乎都笼罩着一层冷气中。 掌柜的刚才和萧樱吵的太忘我了,竟然一直都没注意到前头那位贵公子进了大堂,便再没多迈一步。见萧樱目光转了方向,掌柜的也随着侧头,然后,他看到一个一身冷意的贵公子。 掌柜的登时觉得头大如斗。 难不成,这两位是一起的? 可一个天,一个地,一个看起来雍容富贵,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这正阳楼开了几年,他也没见过这样离奇的搭配啊。 “我还是回去吃鼠儿做的饭吧。这地方能进来的想必都是非富即贵的,也不怪掌柜的要拦……殷公子慢慢享用吧……” 被人区别对待萧樱倒是没生气。怪只怪自己不修边幅。 可她没兴趣被人围观吃饭啊。 整个大堂的客人,如今都一副不屑的眼光看着她。饶是萧樱脸皮厚,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以后殷九明再说请客,她一定得问问档次如何。 像这样金碧辉煌的,她还是敬而远之的好。萧樱说完转身便走,下一刻衣袖被拉住。 会拉她衣袖的,自然是殷九明。 “我倒不知,这正阳楼还有这等规矩?平头百姓进不得?” “……公子误会了,不是凡夫走卒进不得,而是他们吃不起。”掌柜的陪笑解释道。他生就一幅圆滚滚的身材,配上一张大饼脸,此时脸色涨的通红,还要勉强自己脸上带笑,以至脸上神情颇有几分狰狞。 “不必理会这些。”殷九明是对萧樱说的,他让萧樱不必理会掌柜的和这些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掌柜的脸色好看了些,以为殷九明不会计较了。是他看走了眼,可也不能怪他。 世人都说人以群分。看看进他正阳楼的人,哪个不是出身富贵。 哪怕坐在大堂的散客,也都颇有几分家底。 何况他这正阳楼自建成那日便一直这么经营,以前也没见哪个兜里没银子的敢进来胡闹。 掌柜的已经认为萧樱是个蹭饭吃的了…… 只要这位公子给的起银子,就当是被污了片刻眼睛。掌柜的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小事化了。 可他高兴的太早了。很快他就要为他愚蠢的自负买张大单了。 只见殷九明从怀里施施然的掏出一块木牌,上书‘天字号’,这正阳楼之所以在抚阳一支独秀,自有他不同寻常之处。 往来者非富即贵不说,正阳楼二楼是小隔间,共有九间。 天有九重,九为贵数。虽贵,可有银子还是可以上的。 这里的三层,才是真正的看得着摸不着。 只有三间,分别为‘天,地,人’号房。 皇天厚土而后生人。天为尊,地次之,人排三。能进正阳楼大堂的是富贵人,能上二层隔间的,一定是即有权又有势的,而能上三层的…… 那在抚阳镇一定是翘楚之辈。 掌柜的记得当初放出三块牌子,皆卖给了不知名的买家。 地字号和人字号牌早就出现了。而天字号,一直没有出现。 以至自正阳楼建成,天字号房从未迎来客人。 不想今天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还带着个普通姑娘的公子掏了出来。掌柜的想到自己刚才所言,脸色大变。 “天字号……” 不仅掌柜的变色,大堂散客看到那块牌子,也瞬间炸了锅。 天字号,那可是天字号。 地字号和人字号的牌子如今握在抚阳最有权势的两个家族手中。 据说开一次地字号,所需银子最少千两。 人字号稍少些,也得七八百两。 这天字号……“公子,请移驾。”掌柜的再不敢怠慢了。刚才那些看萧樱觉得碍眼的,如今也不敢再非议半句。 天字号牌匾现世,足以说明这位执牌而来的公子出身必定不凡。 当初据说这天字号被哄抢,最终能抢到手的,已经不仅是钱财二字了。 殷九明为人低调,据说以前衙门也不经常来,最近多事之秋,他来衙门来的勤了些。 所以抚阳镇几乎无人知道他的身份。属于那种神秘大佬级的人物。 相比满堂食客,萧樱是反应最平淡的那个,没法子,她又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只是觉得吃个饭还要掏腰牌,忒繁琐了些。 如果是现代,殷九明这牌子怕是和提前预约作用一样。 有这牌子,不用排队。 如果在坐诸人知道萧樱此时想法,一定恨不得把萧樱大卸八块……这牌子整个抚阳只有三块!而这块是从未现世过的天字号牌。 殷九明于是和萧樱一前一后,在诸人羡慕的目光中,施施然上了三楼。 这正阳楼从外面看,金碧辉煌。可是进了大堂,觉得不过如此。 可直到迈上三楼,萧樱不得不感叹一句古人真会玩。 第六十九章 冲冠一怒 第六十九章冲冠一怒 ‘金’碧辉煌啊。连窗棂都镶了层金边,一眼看去,晃得人眼睛发晕。 掌柜的跟在殷九明身边,态度十分殷勤。“公子用些什么只管吩咐……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公子开口,小店都有。” 萧樱心里嘀咕,口气真大。 殷九明似乎真的不打算追究了。和萧樱进了天字号房,只说了句让掌柜的看着安排。 做生意的最喜欢这句话,那表示遇到一条大鱼,可以随心所欲的宰。 何况这人手握天字招牌,是不差钱的主。 “公子放心,小店一定让公子和姑娘满意。”说完吆喝伙计好好伺候,便亲自去后厨安排了。 伙计奉了茶,殷九明挥手示意这里不需服侍了。 整个正阳楼,或者说整个抚阳镇,没人会傻的招惹能坐进正阳楼天字号房的客人。 伙计退下,整个天字号只有萧樱和殷九明二人后,萧樱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来。“……怎么带着我在这里招摇过市?”殷九明这人虽然一看就知道出身不错,可是为人很是低调。 并不是那种拿着什么金字招牌来酒楼耍帅扮酷的人。 所以萧樱认定殷九明带她来这里,一定别有深意,所以刚才他拉她,她没拒绝。 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里,整个正阳楼似乎都透着股腐朽的味道。来得起这里的那些非富即贵之人,又有哪个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刚才大堂那些人丑陋的嘴脸,让萧樱反胃极了。 “带你来这里尝尝。据说味道尚可。” “真的只是吃饭?”萧樱不相信。 殷九明先是露出一脸无辜之色,可是萧樱依旧上下打量他,根本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这般大动干戈。还不惜拿出他那块天字招牌,看那些人的神情,这东西似乎是个稀罕物。 殷九明轻叹一声,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他是真的想先安静吃顿饭的,这里的东西虽贵,据说味道确实不错。 至于是谁告诉他的…… 他家里养了那么一堆闲人,总有好吃的。 “能进这里的,都是抚阳有头有脸的人。一个小小的万香院,还是养不出那么胆大包天之人的。”殷九明说道。 萧樱面露不解之色。 殷九明于是放缓语气,和萧樱解释了一下自己从怀里拎出的那块牌牌。 就在殷九明科普天字号招牌之时。 小伙计又迎进了几位公子。这几位公子皆一身暗色衣裳,脸上神情十分睥睨,一幅就是来大摇大摆来找茬的神情。 小伙计苦着一张脸,觉得自己今天简直霉运缠身,刚才迎进那样不搭的两位便罢了,如今又不得不迎进这么几位。这几位一看就不是善茬。全身上下简直写着‘砸场’二字。 掌柜的苦着一张脸迎上前来。 一边对小伙计使了眼色,正阳楼能做大,掌柜的自然不是个善茬,他也是养着护院的。 平时不露面,遇到这种一看就是寻衅滋事的,便出面将人‘请’出去。 掌柜的应付这样的局面可谓是驾轻就熟。 他招呼着将几人往角落的桌子带…… 只是既然是来寻衅的,自然没有按牌理出牌的道理。 为首之人当先发难。“……你今日可是怠慢了一位姑娘?” 掌柜的摇头。 “提醒你一下……天字号招牌。”掌柜的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几位说的是那位公子啊。小的已经将人请至三楼,吩咐好生伺候着。” “你这人生的肥头大耳的,不仅生了幅猪样,连做事也像猪。” 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骂成畜牲。再好的脾气也不会无动于衷,何况掌柜的刚才刚虚惊了一场。此时正想找个迁怒的呢。 “我正阳楼和几位无怨无仇。几位故意来我正阳楼闹事……我正阳楼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做这门生意,也不是吃素的。我告诉你们……我们正阳楼的东家可是能通天的。” “通天?说的真吓人。能通哪片天? 他就算是皇亲国戚,在抚阳,也得乖乖缩着……”“说出来吓死你们,我们的东家,是掌管整个太平郡的五殿下……” 五殿下三字一出,唬得来闹事的几人面面相觑。 掌柜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不过他这得意的神情露的太早了些。 因为这几人对视一眼竟然说…… “既然是五殿下的地盘,砸。” 小伙计这时候也将楼里的护卫叫来了。乍一看上去,呼啦啦来了十几个壮汉。 十几个人一起前冲,声势挺浩大,场面挺唬人。只是,噼里啪啦……不过转眼的功夫,护卫们便东倒西歪,倒地的倒地,痛呼的痛呼。 甚至有的人都没看清楚几人如何出手的。 掌柜的瞪大眼睛,下一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抚阳这人人称赞,出入者非富即贵的正阳楼,被人噼里啪啦的砸了。 殷九明和萧樱在三楼。 桌上已经摆了十几道菜式。 殷九明看起来对这些菜兴趣不大,只端着清茶闲适品着,萧樱每盘浅尝,味道确实不错,可是想到刚才殷九明所说,开这一次天字间需要多少银子。她觉得他们面前摆的不是菜,是一绽绽黄澄澄的金银。 就在这时,楼下一阵慌乱。 有叫嚣声,有助威声,甚至还有人喊了句‘风……威武。’风后面是什么萧樱没听清。 “楼下出事了?” 殷九明摇头。“没事。吃饭。” 楼下明明都要拆房了,可是殷九明依旧坐的稳稳的,还用眼神示意萧樱多吃点。 他觉得萧樱太瘦了,得补。 “我感觉自己吃的不是饭……是一张张银票。”萧樱苦着一张小脸打趣。 殷九明挑眉。“白吃还挑三捡四?” “我是白吃,可你得付银子啊。一千两?就这几道菜?你真是个冤大头。” “……冤大头。”她真敢说。这词换一个人说,殷九明都不会轻饶了他。可是萧樱说,殷九明只觉得好笑,尤其是萧樱一脸肉疼的把菜送进口中。 以前他可不觉得女人吃饭好看。 再美的女人,宫中的妃子们又如何……他看了也觉得意兴阑珊。 可萧樱吃饭,他看了竟然不觉间也有了几分胃口,他向来不吃府外之物。可是却不知不觉的拿起了筷子。 第七十章 强盗行径 第七十章强盗行径 “你尝尝这个,味道挺好。” 银子既然已经花了,就要让银子花的物有所值。 萧樱将自己觉得好吃的夹到了殷九明面前的小碗中。 她无知无觉,殷九明却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的将菜夹起,送入口中。 很美味,他想。 砸东西这种事,楼下几人做的十分迅速。不过转眼间,大堂里便无一处落脚之地了,先前那些非议萧樱的食客见此早已吓得夺门而逃。逃出去之前,还有人守在门口,一个个‘叮嘱’他们。 以期他们以后行事稳妥些,见到姑娘,不管穿戴如何,都要敬重。 掌柜的已经绝望了,他请的护院连一战之力都没有。那些食客一各个跑的比兔子还快,碰上这么几个活阎王,他苦求食客帮忙报官的事恐怕也无人敢为了。 掌柜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经营了数年的正阳楼被砸了个面目全非。 终于。风四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收回高抬的腿。 为了让那些人加深记忆,他每人赏了一脚。让那些脑满肠肥的食客这顿饭吃的痛并快乐着,想必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来者是谁想必大家都能猜到了,正是那几位躲在殷九明后面,看着自家公子和萧樱‘相杀相爱’看的不亦乐乎。 几人是自幼跟在殷九明身边的,皆姓风。 名字起的也十分粗暴。 风一,风二……到风五。 几人是明面上的,至于暗地里,自然还有风六,风七……以九止。 今天五人全到了,破坏力可见一斑。 “你这正阳楼太不禁砸了,以后得注意,别偷工减料。”几人中,风四嘴皮子最损。不但砸了人家的楼,踢了人家的客,还嫌人家酒楼是豆腐渣工程。 “你们……你们杀了我吧。” 掌柜的哭天抢地。 风四摊摊手,表示自己即不谋财也不害命,他就是替自家小姐出出气,谁让掌柜的狗眼看人低。 “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家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其实没什么意思。就是手痒,至于我家小姐,是你能问的吗?”风四盛气凌人的质问道。掌柜的果然被吓到了,再次把自己缩成了一个鹌鹑。也难为他那圆滚滚的身材了。 风一比较忠厚,他有些同情掌柜的。 亲自弯腰将掌柜的扶起来。掌柜的哆嗦着,即想躲又不敢,一时间进退为艰。“掌柜的,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个童叟无欺。我看你这菜价,收个零头便好。你觉得呢?”风一生就一张憨厚的脸,说起话来也是笑眯眯的,像个庄稼汉,可他做事,却更像强盗。 掌柜的这时候哪敢摇头,他觉得自己只要稍稍摇摇头,小命恐怕便不保了。 他只能哆嗦着点头。保证以后做个清清白白的生意人,菜价降,大降,便由着风一所说,只收零头。 风一满意的点点头。招手将风家几个兄弟唤到近前。 “你们实在太粗鲁了,掌柜的这么好说话……”言下之意,不该砸的这么狠。 风四看不惯风一装大尾巴狼。 “风一,你砸的最多。” 风一扯扯袍子下摆,刚才砸的太嗨,溅上木屑了。 “你踢人最狠。”风二站出来主持公道。 “碗盘属你摔的最欢……” “桌椅全葬送在你的扫堂水上……”风家四人内讧了。 一旁风五轻轻挥了挥衣袖,决定还是上楼找自家公子吧。等那几人吵出结果,恐怕太阳要落山了。 风五叩响房门。“公子。” 殷九明见萧樱已经放下筷子,这才让风五进门。殷九明也没问风家另外四位如今身在何处。风五也没解释,主仆默契可谓是十足。 “公子放心,这掌柜的知错了。以后这正阳楼……人人可进。” 殷九明点头,见一旁萧樱一脸好奇之色。 这才勉为其难的指了指风五。“风五,护卫。” 风五风度翩翩的给萧樱行礼,口称姑娘。此时看起来,眉眼温顺,全无刚才砸店时的狠戾。其实风家那四人都错了,刚才砸的最狠的明明是风五,不过风五这人向来话少,属于那种闷声发大财的性子。所以通常情况下,坏事他做了大半,锅却要另外四人来背。 典型的腹黑属性。 当时萧樱还不知道,只觉得殷九明这护卫教养不错。 行动有度,说话客气,而且模样生的也顺眼,看起来就像个小书童似的。 以至日子和风五接触多了,萧樱十分扼腕,大叹知人知面不知心。 风五把该说的都说完了,风家另外四位终于姗姗来迟。见到萧樱,几人强忍着好奇的目光,先是恭敬的给殷九明行了礼,然后由风大开口。“公子,我等办事不利,竟然让萧姑娘受此委屈,还请公子降罪。” 表情沉重,不知道的以为失了至亲。 风二风三低头着,一幅任劳任怨的忠仆神情。 风四苦着一张脸,向萧樱讨饶。“公子吩咐我们几人,要保护姑娘。我们失职了,只能将功补过……公子,萧姑娘,我们把正阳楼砸了。” 萧樱眨了眨眼睛,终于意识到刚才风五那句掌柜知错何解了。 这是? 她看向殷九明,殷九明这人忒也无趣。不管发生什么,脸上神情始终四平八稳的。反倒显得她表情太过。“砸了?只因为那掌柜的将我拒之门外?”她问殷九明。 殷九明抬手指了指风家五人。 “这几人行事素来不讲章法。” 言下之意,这事可不是他吩咐的。他是文明人,可做不出这等强盗行径。 风四掩藏起对自家公子装大尾巴狼行为的鄙夷,一本正经的解释给萧樱听。“他拒小姐一人事小,拒千千万万抚阳百姓事大。这种人,人人得而诛之。只是砸他个门面,已经十分客气了。” 所以真是因为她。 萧樱已经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了。 她虽然不同情那个掌柜的。可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她有点担不起‘红颜’一词啊。 “不必介怀,陪些银子便是。”殷九明轻飘飘的替自己属下善后。 第七十一章 有来有往 第七十一章有来有往 萧樱暗道,这哪里是护卫不讲章法,明明是当主子的用银子砸人啊。 萧樱真心感叹,有钱真好。 她也想过这种随心所欲,用银子砸人的阔日子。 可是……她命苦,穿到个一穷二白的小姑娘身上,这姑娘还无亲无故,身份不明。怎么想都是她亏本了。她在现代洋房住着,小汽车开着,到了这里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 吃了几个月萝卜青菜,还险些把自己赔给人家。 好容易混个事业编制,还是替补的。 唉。说多了都是泪。“……会不会惹麻烦?”对方如果报官可怎么是好?虽说缪县令一定会偏心殷九明,可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官官相护’会不会不太好? “萧姑娘放心,我们没伤人。”风四摆摆手,示意几人做事很有分寸。 答的……没毛病,萧樱无话可说。 一旁那几人的主子还很好心的补充说明。“若是伤了人,多赔几个银子。” 萧樱还能如何,这世上便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 不过这顿饭吃的委实太贵了,萧樱都替殷九明心疼。 眼见着萧樱在桌子和他的脸上打转,殷九明会意。“你若喜欢,我们晚上再来吃。” 萧樱猛摇头。 还吃? 她这吃的已经不是银子,而是金子了。萧樱都不敢算这顿饭殷九明得破费多少。他看起来像是十分不缺银子。可这么个作践法……萧樱担心不出几日,他便会赤贫如洗了。 “味道也不算多好,我们以后还是少来这种华而不实的地方……我看路边的面摊便不错。明天我请你吃面吧。” 请不起山珍海味,吃碗面的银子萧樱还是有的。 这叫……有来有往。她可不占便宜。 好吧,这事不能细想,细想之下,她简直无地自容。 人家花费千两,她花几个铜板。其实萧樱有些开不了口,可装傻这种事她也做不来,最终两害相较取其轻。她这边不好意思,殷九明那边却是勾起了唇角。 “好。一言为定。” 好像萧樱那碗还未请的面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美味。 萧樱有些傻了…… 风家几人一看这情况,顿时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 按照公子的意思露了面,也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风大抱拳告退……“府中还有事情,属下便先回去了。” “属下也有事……” “属下……” 五个人连借口都用了一样的,可见有多搪塞。不过殷九明觉得几个挺知情识趣,大度的挥挥手,几人火速退场。 从始至终,萧樱都一头雾水。只得了一个殷九明为了她……为了广大抚阳百姓,竟然纵容手下护卫砸了正阳楼,而且打算赔银子私了。 萧樱和殷九明离开的时候,大堂已经收拾干净了。 空落落的,显得特别干净。 掌柜的憋成了一脸猪肝色,站在柜台后面恭送他们。与其说送客,萧樱感觉倒更像是送瘟神。 二人直接去了衙门。还未进大门,聂炫便冷着一张脸挡在门前。 “正阳楼……天字号房。殷公子果然财大气粗。” “你喜欢,拿去。”殷九明拎出那块天字号招牌,聂炫不接。 萧樱不知两人为何对峙,不过这可是在县衙外,可不能由着两人胡来。于是萧樱一左一右将二人拉进衙门。 两个身负武功,而且功夫都不错。 便被萧樱轻轻松松拉进了大门。 “聂炫,秦诗有什么举动?” 聂炫收回和殷九明对峙的目光,轻声对萧樱说道。“不出你所料,她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老鸨在她那里都没讨到好处。” 秦诗表面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谁想到都是装的。 发起疯来对人又抓又挠的,那老鸨本来是兴师问罪去的,最终却被抓了个大花脸。 她也不敢再发难了,只让几个护院看好秦诗。 “表面越温柔的姑娘,背地里行事越出格……别看我,我压根不温柔,所以背地里行事算不得出格。”对上聂炫怀疑的神情,萧樱觉得自己有点冤。她费心费力的找真凶,可是为了救人。 所以便是做些出格的事,也是为了大义。 一旁殷九明看着萧樱和聂炫你来我往。两人说的话并不算亲切,可那种感觉,殷九明却十分不喜。 仿佛他们二人之间自成气场。 别人插足不得。 “这牌子你还要不要?” 聂炫冷哼。“要不起……”一块破木牌,凭什么让整个抚阳镇大震。 从万香院回衙门一路上,他都听人在说。什么正阳楼惊现天字号招牌的主人。 似乎姓殷……生的玉树临风,简直是浊世佳公子。 似乎正阳楼的掌柜慢待了和他一起来的姑娘。然后便被砸了……开了数年,只招待达官显贵的正阳楼被砸了! 几乎没废力气,聂炫就找到了正主。 果然,聂炫恨自己生为男人的直觉。殷九明轻哼一声,随手一甩。他那价值不知几金的牌牌便嗖的一声……片刻后是咚的一声轻响,在向几人示意,木牌甩了前主了,欢快人投入了墙角水井的怀抱。 “殷九明!” “阿樱说,正阳楼华而不实。”所以,因为萧樱一句话,他便把那让人抢破脑袋的正阳楼天字号招牌给扔了。 这……这败家子。 “正阳楼虽然华而不实,可里面的饭菜确实不俗。”聂炫是一定会和殷九明唱反调的。 可是今天的殷九明却正期盼着聂炫这句话呢。果然,下一刻,他勾着唇角对聂炫缓声说道。“阿樱说,路边摊子的面最美味。” 咚咚。这是聂炫伤心的声音。 现在他是看出来了,殷九明是故意的。 故意做出这举动,意在说出最后一句话。 偏偏一旁的萧樱一头雾水,这姑娘对案情十分洞若观火。可是对人心……尤其雄性之间那种明争暗斗,简直就是睁眼瞎。 两人斗到如今,萧樱还一脑袋浆糊。 只觉得两人今天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二人,今晚谁陪我去蹲点?” “我。”“我。”二人几乎异口同声。萧樱有些为难了,说起来,两人身手都不错。 第七十二章 来晒月亮 第七十二章来晒月亮 哪个来她都没意见,可是两人竟然都属意半夜不睡,和她一起晒月亮,这属实有些难办了。总不能两人都去吧。这两人气场似乎不那么搭。可别事情做到一半自己先内讧起来。 最终商量的结果是…… 三人行。 萧樱看着身边一左一右两个俊俏公子,第一次生出漂亮男人看多了的审美疲劳感。 下午缪县令问起贾骏万香院的案情。 贾捕头恨声将秦诗只是受了惊吓,却好像自己要被剖心挖肝似的……简直就是刻意误导衙门的事添油加醋上报。 今日缪公子也跟在身边。 他是属意当捕头的,奈何其父缪县令死活不干。最终商量的结果便是,他上三天学堂,然后可以当一天实习捕头,只办事不发饷银的那种。 缪公子竟然还甘之如饴。甚至大放厥词,说是倒贴银子他也干,被他爹缪县令追着拿棍子打了一早上。 终于,缪公子屈服了。 乖乖读了几天书,今天终于又到了放风时刻。 缪公子很兴奋。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幸运加身。他一歇,便有案子,而且都是大案。 可是听完贾骏的案情陈述,缪公子变脸了。“父亲……不,县令大人,这等故意妨碍衙门破案的行为,一定要严惩。我申请带人将那秦诗缉拿归案。让她好好尝尝牢饭的味道。” 缪大人头疼的挥手,示意缪骞滚远点,净添乱。 本来就是一团乱麻了,他还火上浇油。 缪公子表示不服,然后他抬头扫视,最终将希望的目光定在殷九明身上。“殷大哥,你说那秦诗该不该抓?” 殷九明淡淡一笑,并不开口。 缪县令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担心殷九明脑袋一热,点头同意自家蠢儿子的话。 那他是抓人还是不抓? 那秦诗确实值得怀疑……那万香院本就是众矢之的。 人们的眼睛都盯着呢。 姬梦的案子还没破,又多了个秦诗被伤案。 简直让缪县令恨不得拿脑袋去撞墙。 再出事,他这县令的位置只能易主了。 “萧姐姐,你说呢?如果贾大哥你们去万香院的功夫,真有人遇害,那她岂不是帮凶?” 问她?萧樱有些发怔。她什么时候和缪公子这么熟了,熟到他竟然唤她一声姐姐。 等等……她和缪骞,到底谁年长?眼见着萧樱发怔,殷九明眉头微蹙。“今晚我和萧樱夜探万香院,你也一起。” 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直接发号施令,顺便挤走了碍眼的聂炫。 缪县令有些犹豫,可自家傻儿子早已蹦高的点了头…… “……别叫萧姐姐,或许她比你还小些。” 缪公子这时候高兴,殷九明怎么说,他就怎么点头。“好,以后叫萧妹妹。” 这下殷九明已经不是蹙眉,而是黑脸了。一旁缪县令也替自家傻儿子捏了把冷汗,赶忙一巴掌乎向儿子后脑。“叫萧姑娘,没大没小的。” 眼见着殷九明脸色缓和了,缪县令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男人啊。 都是些嘴上喊着不要不要,实际上心里却在叫嚣着快来快来的货。 甭管他身份多高,都免不了这个俗套。 偏偏,他夹在中间,唉! 缪骞没心没肺的喊了声萧姑娘,实在是自家老头那下打的太疼了。 缪县令眼见着一旁那位发黑的脸色转阴为晴,这才放下心来。“九明,骞儿这孩子没个定性,可别坏了大事。” “无妨。他不敢。” 殷九明淡淡看向缪骞。 缪骞突然觉得全身一寒,殷九明平日里淡然的目光,此时却仿佛淬了火,夹了冰,反正让他冰里火里滚了三滚。缪骞倒真的不敢造次了。 “大人放心,我知道事情轻重,不会胡闹的。” 缪县令这才忧心忡忡的点了头。 案情分析会开完,大家各司其职。 写案宗的写案宗,骂天的骂天,晒太阳的晒太阳。萧樱属于晒太阳那一伙的。 案宗小秀才和贾骏写,小秀才和贾骏都没问过萧樱是不是会写字。 在他们看来,一个小叫花子似的姑娘……根本不必问啊。 如果能请得起先生读书识字。何以沦落到抚阳城隍庙。 萧樱坐在石阶上,看着墙角那口水井,有种跳进井中捞牌子的冲动,没法子,人穷,志就短。 “你不会想要那块牌子吧。”聂炫和贾骏等人商量好如何轮换去守万香院,出来便看到萧樱望着水进发呆。 “我是心疼它值的银子……真败家。” 聂炫觉得才几个时辰不见,萧樱提起殷九明时,语气似乎都不同了。 难不成一饭之谊能涨这么多友情值? “阿樱,我请你吃面吧。” 聂炫突然提出邀约。萧樱有些犹豫……“怎么?你只吃得惯正阳楼的饭菜?”“胡说。谁会喜欢去那种地方?那里根本就不是吃饭的地方,根本就是个炫富的所在。只是,我已经答应明天和殷九明一起去吃面了?要不一起去?” 聂炫脸色不太好看了。 怎么殷九明处处先他一步。 可是让殷九明如愿,聂炫不痛快,于是,萧樱和聂炫最终又敲定了一桩三人行。 聂炫只要想到面面摊前殷九明那鬼见愁似的神情,就觉得舒坦。 所以一下午,聂炫心情都不错。 相比之下,殷九明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因为他觉得萧樱和聂炫并排坐在石阶上的身形……十分的有碍观瞻。 殷九明自然不会自降身价来表示不满。 他可以找帮手啊。最终缪公子荣誉中选……“吃面?我也喜欢啊。萧姐姐,带上我一起吧。” 对于这个年纪不知道比她大还是比她小的缪公子,萧樱总觉得自己不能给他当姐姐,其实直接当阿姨比较合格。这娃今年有十岁吗? 于是,萧樱十分慈爱的点点头,表示多一碗面她还请得起。 缪骞对和他隔屋相望的殷九明眨眨眼睛,示意自己任务完成。这月殷九明会背着他父亲给他二两银子的零花钱。 三人行变成四人组,萧樱倒没什么,反正多一个人对她来说无所谓,人多更热闹啊。在这晚上几乎没夜生活的原始世界里,最大的乐趣也就是找人喝喝茶吃吃饭了。聂炫则狠狠瞪了一眼缪公子。 第七十三章 三人夜游 第七十三章三人夜游 缪公子不明所以,不过他心大,挨瞪即不伤筋又不动骨,他一天到晚被他老子瞪八个时辰。 聂炫的眼神比他老子可温和多了,他老子他都不惧,何况耿。他还能陪着一张大笑脸,唤一声聂大哥。 然后,聂炫也没法子了,总不能和个蠢小子计较,显得他多没气量啊。 “你小子怎么突然间喜欢上吃面了?我听你爹说,你顿顿无肉不欢?” 被聂炫揭了老底,缪公子饶是脸皮厚,有那么一瞬间也有些不知所措,想着自己总归是在姑娘面前……“我昨天喜欢吃肉,今天开始已经喜欢吃面了。” 哦…… 聂炫一幅懂了的神情。 一旁缪公子脸色渐渐红了,臊的。 至于萧樱,已经忍笑忍的十分辛苦了。 缪县令还不知道自家傻儿子胃口大变,当晚准备了十分丰盛的饭菜,因为萧樱,殷九明和自家傻儿子晚上要一起行动,于是缪县令盛情邀约二人留下一起用饭。殷九明似乎已经习惯偶尔在缪县令家做客了。 萧樱有些拘谨,不过有一旁县令夫人做陪,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萧樱的尴尬。 萧樱终于有些理解缪公子这脾气性子随谁了,简直是县令夫人的翻版。 一听说缪骞要跟着殷九明和萧樱一起行动,眼睛瞪得像铜铃,其中没有害怕,只有激动和兴奋。“骞儿,你可一定要听你殷大哥和萧姐姐的话。” 缪县令想要斥责妻子,可见萧樱脸上带笑,一旁殷九明脸上神情虽然淡淡的,可据缪县令和他周旋几年得来的经验……殷公子目前心情不错。 缪县令强行咽下即将出口的斥责。 这一转移注意力,终于发现今晚的不妥之处了。 自家傻儿子一个劲的挑青菜吃是几个意思?“骞儿,多吃些。”缪县令难得父性大发,亲自给儿子夹了块猪肘子,而且还是最肥,油最多的那块。缪公子看着平日自己的最爱红了眼眶。 缪县令只当儿子终于懂事了,知道感恩了。 不想下一刻,缪公子颤威威的将猪肘子扔进缪县令碗里。“太腻,我不吃。” 缪县令所有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事实证明,这还是他家的蠢儿子,最喜欢当着外人的面拆他台的蠢儿子。 缪县令气闷,也不管儿子今晚怎么突然间由食肉狼变成食草兔了,吃完饭便出了屋,打算躲进书房,眼不见心不烦。 县令夫人和气的替自家摆谱的县令待客。 “……岁数大了,脾气见涨,九明和萧姑娘见谅。” 已经出了饭厅的缪大人闻言脚下一软,显然对大地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出了这么一对拆他台的妻儿,真是家门不幸啊。 缪夫人脾气十分和善,偶尔像缪公子似的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萧樱挺喜欢这种直肠子的人,和缪夫人聊的挺投机,眼见着时候不早了,几人要动身之前,缪夫人已经生出收萧樱当义女的想法了。 不过被萧樱委婉的拒绝了。 这位缪夫人看起来太不让人省心了,还是让缪县令头疼吧。 夜晚的抚阳城和白天比起来,少了几分烟火味,多了几分萧索之意。 可是还没等萧樱感慨完,缪公子已经十分破坏气氛的开了口。“殷大哥,我们今晚是不是要大杀四方?” “知道你功夫好,不急。”殷九明显然对于应付缪公子十分驾轻就熟。一句话便让跃跃欲试的缪公子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矜持的武林高手,冒失劲顿减。缪骞跟在萧樱身后,殷九明打头,三人渐渐接近万香院。 所谓的夜探,萧樱理解成盯梢,萧樱想的挺简单,就是找个拐角,然后盯着出入万香院的人。 可是直到此时萧樱才意识到,理想很美好,现实有点打脸。 此时正是万香院开门做生意的黄金时间。虽然因为姬梦和秦诗先事出事,万香院的生意有所影响,可依旧是车来车往,姑娘们依旧趴在二楼露台上,挥舞着香帕招揽客人。 缪公子眼睛几乎看直了。 原谅他年少,没经历过此等香艳的场景。 萧樱则皱了皱眉,对于这等不管到了哪个年代都存在的荒诞行为十分厌恶。怎么办?她看向殷九明。实在是书本经验十足,实战经验等于无,说白了就是纸上谈兵。 殷九明似乎早己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只见他不慌不忙的走到万香楼对面。 然后轻叩临待的铺门,萧樱借着对面万香院的灯火,抬头看了看招牌。 是家成衣铺子。 很快,铺门打开一道缝,殷九明当先闪身而入,萧樱迟疑了一下,紧跟着也挤进了铺子,最后是缪公子,缪公子一脸的意犹未尽…… “阿骞,看多了那等乌烟瘴气之所会有损你的修为。” 果然是一击必中,缪公子立马收回目光,一幅多看一眼都会污了他清纯灵魂的无辜模样。 铺子角落里点头一盏烛灯,借着黯淡的光景,萧樱看到有个中年男子恭敬的站在殷九明身侧。 “公子,楼上请。” 这人拿着烛灯,当先引路。殷九明三人跟在身后徐步上楼。 绕过二楼,最终上了三楼。 那人将几人领到三楼一个宽敞的房间,恭身行礼退下。萧樱已经不想问这人是不是也是殷九明的属下了。 今日一下看了太多人,此时突然蹦出个高手,告诉她是殷九明的跟班,她也不会吃惊了。 这人……身份一定不一般。只是他不说,萧樱也不会讨嫌的去追问。 他若想让她知道,自然会开口告诉她。他不说,便是她还不到知道的时候。 缪骞对这种事似乎天生缺了根神经,他根本不在意谁领他们上楼。他只关注正对着主街的那扇窗。透过半敞的窗缝,能将对面万香院的景致轻松收入眼中。 他们站的位置比万香院高,甚至能越过万香院的主楼,将后院景致也一览无遗。 “……这地方妙啊。”缪公子像发现了新大陆,兴致勃勃的进入盯梢模式。 萧樱和殷九明反倒无事一身轻了。 “怎么要带着缪骞?”萧樱小声说道。 第七十四章 计划有变 第七十四章计划有变 “省力。”殷九明抬眼看向缪公子,只见他聚精会神的盯着万香院,一双眼睛晃来晃去,力图不放过丝毫可疑之处。简直比警犬还要尽忠职守。 萧樱瞬间悟了何为省力。 “放心,由着他折腾。”殷九明抬眼看了看兴奋的缪骞,随后对一旁的萧樱安慰道。 萧樱开始还不解这句放心何意,随着时间的流逝,近子时,萧樱终于懂了。缪公子已经趴在桌子上和周公下棋了。殷九明一直在闭目养神,此时缓缓睁开眼睛。“走吧。到时候了。” 缪骞这位自诩的武林高手,直到萧樱和殷九明在窗边看了半晌,殷九明似乎确定了什么,招呼萧樱下楼,他还没醒。 他们出门前,萧樱看到刚才给他们开门的那个中年汉子似乎抱了床被子上楼。所以殷九明所说的放心便是指这个吗?缪骞闹腾了足足两个时辰啊……萧樱还是不明白殷九明带缪骞一起的用意为何啊。 殷九明似乎对于萧樱所思所想全部洞察。或者是萧樱脸上神情实在太好让人辨认了。 “……好奇我为什么带着他,很快你就知道了。” 萧樱面露惊诧,殷九明不会有读心术吧。怎么她想什么,他都洞若观火。 许是萧樱的神情太有趣了,殷九明似乎强忍着笑意轻咳一声,然后一本正经的指了指万香院已经寂寥的大门。“是时候了去引蛇出洞了。” 萧樱挑了挑眉,觉得引蛇出洞这个词用的好。简直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二人绕至后巷,像万香院这种地方,晚上正门车来车往络绎不绝,到了白天则关门闭户。 后门正好相反,姑娘们谴小丫头出去买个胭脂水粉,都经后门出入。所以万香院的后门所在的后巷虽然偏僻,门上也一左一右挂了两盏纸灯笼。萧樱的殷九明交头接耳的讨论片刻,萧樱后退,最终选了个安全的地方藏身,能远远的将万香院后门收入眼中,殷九明则隐匿上前。 以她的目力,想要看清殷九明的动作几乎是痴心妄想。 好在她还算有自知之明,只老实的缩着头,听殷九明的话,只要保护好自己便够了。 萧樱到了此时才想明白,其实和缪骞相比,她似乎更没用。不过殷九明一点嫌弃的神情也未露出,可见这人是个面冷心善的。如果殷九明知道自己虽然冷脸却暗喜在心的七窍玲珑心,在萧樱看来是面冷心善,怕是要撞墙。他就是单纯的想和萧樱过过二人时光。 至于多一个缪骞,在殷公子眼中,缪公子压根算不上人。 萧樱有意让凶手浮出水面现出真身,殷九明也不希望看到再有姑娘遇害,所以两人几乎是不谋而命。萧樱提出的法子并不难,对殷九明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本来打算尾随他的风家几人,都被他勒令老实在府中睡觉。 他可不想和萧樱独处的时光,被那几个混小子搅的乱七八糟。 殷九明面覆黑巾潜入万香院,夜袭秦诗…… 当然不会真的杀了她,不过吓一吓她,顺便替萧樱报个小仇,殷九明觉得反正是买大捎小的事,顺便的很。 秦诗生疑,必然会有所行动。 只要紧盯秦诗,不怕真凶不现身。 所以萧樱需要一个身手极好的同盟,殷九明自然是最佳人选。 缪县令当时提出,让贾骏多调派些差役和萧樱,殷九明一起行动,被殷九明拒绝了。 打草惊蛇这种事,人多反而坏事。 最终殷九明决定亲自动手。 萧樱在暗夜中等待着,等着……大约一刻的功夫,万香院里突然火光大亮,萧樱离万香院有些距离,都能听到万香院里喧闹的动静,可以想像此时的万香院简直就是鸡飞狗跳。 大约又过了一刻的时间。喧嚣渐渐沉寂下来。 萧樱隐约看到一条身影翻过了万香院的围墙,隐身向她的方向疾驰而来。 殷九明回来了。 可谓是有惊无险,萧樱不知不觉间松了一口气,这事殷九明形容的十分轻松,可要真的施行,也要冒一定的风险,如果对方有所防备,殷九明便是功夫再好恐怕一时半刻也难以脱身。 可那杀人凶手向来一人行动,如果多安排人手,容易暴露,既然要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殷九明和萧樱想法一致,两人都觉得智取强过力敌。 这是只有一次的机会,如果错失,下次不管是秦诗还是真凶,恐怕都不会轻意中计了。 所以今晚之举,除了他们,只有缪家三口知道。 那人离得近了,果然是殷九明。 萧樱不由得小声问道。“一切可还顺利?” 殷九明先是点头,随后摇摇头。萧樱不由得紧张起来。今晚对于她的殷九明来说,也算是孤注一掷了。凶手做事干净利索,很难在受害者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线索。 这里验尸水平落后。 现代一切手段在这里都成了一纸空谈。 萧樱心中焦急却毫无办法。她是懂些验尸的门道,可对于寻找到真凶,也只能起到辅住作用。真正的杀手锏,便是让真凶浮出水面,把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他才是真的无所遁形。 “伏击秦诗顺利。秦诗也确实相信有人想要杀她灭口。当时喊出‘阮擎’二字。” 萧樱瞪大了眼睛,心情难掩激动。“是名字。凶手的名字!” 殷九明赞同的点头。 “秦诗很狡猾。很快发现我在诈她。立时大喊大叫起来……”所以她刚才听到的那阵喧嚣,因秦诗而起。 “阮擎。名字并不常见,应该不难找。只是秦诗这么一闹,阮擎恐怕有所戒备……他若是逃之夭夭,天大地大,再想找到他,便难如登天了。” 计划有变。 本来计划是殷九明假装是真凶,要杀人灭口。如果所料不差,秦诗事后一定会找真凶查证。他们顺藤摸瓜,找到真凶藏身之处。 “你蒙着面,这么快便被秦诗看破身份……看来她和那个阮擎关系不一般。” 萧樱脑子转的很快,在脑海中将各种迹象罗列出来。 化繁为简,从中找出关键之处。“秦诗唤出阮擎二字时,确是语带惊诧。” 第七十五章 家中行五 第七十五章家中行五 萧樱想了想,然后抬头看向殷九明,问道。“我们赌一把……便赌这个阮擎是不是藏身万香院。” 万香院确实是个很好的藏人之处。 这里进进出出的一天不知道多少人。而且龙蛇混杂,不管什么身份,只要有银子都可以在这里出入。那个阮擎混迹其中,很容易便能掩盖身份。 也许是个小厮,也许伪装成护院,总之……附近似乎没有比万香院更好的藏身之地了。 所以秦诗乍然遇袭,才会本能的唤了阮擎二字,也许这也可以变相证明这个阮擎离她并不远,也许此时便藏身万香院。 可让萧樱为难的是,她和殷九明都没看过那人的正脸。 那天在破庙里,二人虽然一番缠斗,可是夜色很好的替那人遮掩了容貌。 “赌?输赢有何讲究?”殷九明似乎来了兴致。 两人在暗巷中,夜半三更之时。谈起了赌约。虽然萧樱不觉得这个赌约有什么意义,可是殷九明似乎挺感兴趣,萧樱于是绞尽脑汁的想了规则。 她赌凶手藏身万香院,若是赢了…… 赢了殷九明请她去吃平价的正阳楼美食。 输了……输了她得答应殷九明一个条件。至于什么条件,殷九明直言还未想好,不过肯定不会让萧樱去做伤天害理的事。 这简直就是烂大街的赌约。 哪本小言情里没这样的赌约,都称不上自己是写唯美伟大的爱情的。 可是她和殷九明……组合实在有些离奇,萧樱怎么看都不觉得殷九明这样的男人会喜欢姑娘。 这句话没有歧义,而是像殷九明这种出身神秘,家里有矿……吃顿饭动辄千两,这种败家程度,家里没矿哪里支撑得起。 这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姑娘能被他看上眼? 简直就难以想像。他们两个这样神奇的组合,竟然弄了个言情梗是要闹哪样。 不过最终二人还是轻轻击掌,定下了赌约。 殷九明于是领着萧樱回了那间成衣铺子。然后招那个中年汉子上前,轻声吩咐几句,那人领命而去…… “用衙门的人?” 这人自然是去叫人了。只是萧樱有些担心此时去衙门招集人手,时间还来的及吗? “不,用自己人。” 萧樱于是再一次肯定,殷家一定是开矿的,而且是金矿。 便是缪公子开口,也不敢这么自信,人家父亲还是本地父母官呢。 殷九明又领着萧樱上了三楼,推门的声音终于惊醒了缪骞,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发问。“要打了吗?” 缪公子睡得五迷三道,始终惦记着行侠仗义。 “快了。” 一听自己要出场了,缪公子瞬间清醒。 “终于轮到本公子了。殷大哥,萧姐姐,你们放心。我一定打人他们屁滚尿流。”还不知道对手是谁,缪公子已经大言不惭的认定自己必胜。 殷九明不再理会自我感觉良好的缪骞。 只小声对萧樱说。“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我明白。如果我是阮擎,绝不会用真名。就算他身上带伤,也会用手段多弄出几个身上有伤的,而且伤的位置恐怕都是一样的来混淆视听。” 殷九明眼露笑意。 “你明白便好。” 说完便转开目光,冷冷的透过窗缝看向黑暗中的万香院。 萧樱有些窘,难不成他以为她会因为不能迅速抓到凶手而失望?她都来到这个世界几个月了,她来之前,便一直在抓美人案真凶。 都抓了大半年了,依旧毫无头绪。 她才进衙门几天,就已经取得这么大的成果,她自豪还来不及呢…… “殷公子放心,我没那么小心眼。” 殷公子三个字,殷九明一天能听上几十遍。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唤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萧樱这么称呼他,他却十分不喜,他们两人可是共同涉险。一桌吃过饭,他还吃过她亲手夹的菜。他们的关系……是不是不该这么生疏。 “……我在家中行五。” 萧樱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殷九明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殷九明用拳头挡了口轻咳一声。 他怎么解释啊。难道告诉萧樱,殷公子太见外了,直接唤他九明便好。 可是……向来喜欢端着架子的殷公子实在说不出啊。 只能退而求其次。偏偏人家萧樱一时还不能会意。“殷大哥是让姐姐改唤他殷五公子。”缪公子全副心思备战,百忙中给萧樱答疑解惑。 萧樱会意。 “殷五公子。” 殷九明黑脸。 “我长你数岁,你可和阿骞一样,唤我一声兄长即可。” 没法子,殷公子三个字已经显得十分生疏了,再加个‘五’字,简直就是十二分的生疏。 殷九明只得退而求其次。“……殷大哥。”萧樱试探着唤道。 殷九明依旧觉得不称心,缪骞也这么称呼他,这样一点也显不出萧樱的特殊来。 “家中妹妹唤我五哥。” “殷五哥……” “……可以再简洁些的。”殷九明还从未这般‘厚颜无耻’过。可是如果从殷公子换成殷大哥,虽然换了称呼,可依旧和别人一样称呼他,殷九明觉得简直就是换汤不换药,没意义啊。 “五哥。” 殷九明怔了怔,点头。 萧樱也怔了怔,低头。 有点不好意思啊,她还没这么亲近的称呼过谁呢。 不过有了开头,接下来似乎再喊出来便顺利多了。“五哥,你的人是不是到了?”萧樱已经听到万香院传来的骂声了。 半夜三更突然闯进一群人扰人清梦,不被骂都没道理。 不过叫骂声很快淡去。 缪骞一直注意着对面的万香院,这时他猛然回头,眼睛几乎冒光的请示:“殷大哥,能动手了吗?” 殷九明扫了一眼外面,然后缓缓点头。 “……留神些,人别伤的太重。”萧樱怎么听都觉得留神些后面那句有点本末倒置。 事后她自省,她太善良了,她简直就是狼群中一只天真的小兔子。 同时也感叹,殷九明那句叮嘱……真的很应景。 缪骞得了首肯,转身便飞纵下楼,待萧樱和殷九明步下楼梯,铺子里哪还有缪公子的身影。 “缪公子已经挥着长剑冲进万香院了。”那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说道。 第七十六章 意料之中 第七十六章意料之中 殷九明点点头。 “你也跟着吧。保护好萧姑娘。” 那中年男人面上一喜,随后便安静的跟在萧樱身后。 对于自己只能成为被保护者,萧樱挺无奈,可也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是队伍里的软肋所在。所以只能任凭殷九明安排,三人不急不缓再次踏进万香院。 老鸨披头散发的站在大厅中。 正和风一对峙着。 无论老鸨怎么发问,风一那张脸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幅任母鸡发威,他自巍然不动的从容神态。 萧樱十分佩服风一能在老鸨的狂轰烂炸中,依旧保持他那张忠厚的笑脸。 见到殷九明,风一这才不慌不忙的从怀里一掏。 掏出一张腰牌…… 一张上书‘平王府’的腰牌。“奉五殿下之令,缉拿朝廷要犯,妨碍我等执行公务之人,一律以同罪论处。” 老鸨像只斗败的老母鸡,瞬间鸣金收兵。 朝廷抓要犯谁敢质疑?便是看到殷九明和萧樱,老鸨也没敢再开口,老实的缩在角落当壁画,以防风一假借公事之名,拿万香院开刀。 不管找到或是找不到要犯,万香院都会惹上一身腥。 风一也没上前给殷九明行礼,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很快,风二,风三等有陆续来到大厅……有从楼上下来的,有从后院过来的。 然后,萧樱便看到一溜男人……看打扮,有小厮,有护院,有打手,甚至连灶上帮工的,只要是男人,都被用麻绳穿成串,押进了大厅。 粗粗打量,足有三四十人。 风一拧眉,似乎人数有点出乎意料。 “脱?把袍子都脱下来,谁敢不脱,大刑伺候。”风四喊道。 话音落下,只见先行进门的缪公子挥舞着长剑,刷刷刷几下,便将排在前面的一个护院的袍子割了个七零八落,那护院生的五大三粗,叫声却惨的像是有人割他的肉,在暗夜里显得十分渗人。 “再叫,本公子割了你的舌头。”缪公子对于自己一身功夫,却只能割人袍子的这事十分不忿。 说好的大打出手呢? 他的殷大哥骗人。 惨叫的护院立时闭了嘴。有了缪公子亲身示范脱衣,余下的人再不敢反抗。 都乖乖褪了上衣。风家几人上前一一查看,将人分为左右两队。 萧樱眼看着数名身形雷同的男人渐渐排成一队,她和殷九明对视一眼……果然如萧樱所料,一个小小的万香院,竟然找出十余个身上带伤的。 粗粗一看,受伤的位置和那夜在城隍庙被殷九明所伤之人位置相同。 “不出所料。”看着那几乎占了总人数近三成的人,殷九明冷冷一笑。 虽然有些麻烦,可也证明那人确实曾经藏身万香院。 “让风一去问。” 一直跟在萧樱身后的中年汉子领命去安排,殷九明则领着萧樱去小偏厅。经过老鸨身边,还不忘让老鸨准备些点心。 老鸨不敢怠慢,手脚发软的去准备了。 说起来这个老鸨也挺倒霉。开个花楼,好容易挤身抚阳花楼三甲,依仗的就是往在二楼一东一西两个花魁。可谁想到几天功夫,一个死一个伤……最后还和连环杀人案扯上了干系。 “五哥打算怎么审?” 殷九明再次听到萧樱唤他五哥,眉梢眼角的笑意几乎溢出。 不过一个称呼罢了。 竟然就让他觉得身心舒畅,哪怕面对十个嫌疑人这样的难题,殷九明也觉得不过是小事一桩。“容易。好好审一审那个秦诗便是。” 苦肉计。 萧樱瞬间反应过来。 “可行。只是……若是对方并不那么在意秦诗,恐怕那人不会露头。” 殷九明笑笑,看向大厅里正在忙碌着问话的风家几人。 “你觉得,那人真的在这些人中吗?” 萧樱怔了怔,抬头看向身上有伤的那队人。随后有些迟疑的摇摇头……可又觉得自己这么轻意认输实在有点颜面扫地。“实则虚之,虚而实之,他杀了这么多人,一直没有露出马脚,可见这人十分有心机。也许他便反其道而行,真的胆大包天藏身这些人之间。” “是,那人有一半可能在这些人中间。可我确信,风一问不出什么。” 萧樱赞同。 现代有些高智商犯罪的犯人,要想从他们的话语中问出真相,几乎是不可能的。 甚至有的时候借助一些智能的审问手段,都不一定能让犯人开口。 更何况是这样的环境中。 人都挤在大厅,乱哄哄的。 风家几人各司其职,先放走了身上没伤的。又把出来看热闹的姑娘赶回各自的房间。 然后每人随意选择二人,扯到一旁细细发问。 大约一个小时,缪公子先顶不住了,苦着一张脸上前。“殷大哥,这些人受伤的理由千奇百怪。有出门被人不小心划伤的,有摔了一跤正好跌到刀刃上的,有担水时突然天降匕首被刺伤的。还有一个更是莫名其妙,说自己睡了一觉,身上便多了道伤口……他甚至没察觉出痛意来。” 天降匕首……这是怎样一种神级的操作! 为了保命,凶手真可谓是脑洞大开了。 可同时也在告诉萧樱,这人功夫和智谋,都是一等一的。 “行侠仗义有意思吗?” 缪公子蔫头耷脑的摇头。“没趣的很。”他三拳两脚便能将这些人打倒。他高强的功夫在这些人面前根本无用武之地。 这种只是挠痒痒的小打小闹实大太不过瘾了。 还不如不打呢。 反倒勾得缪公子心痒难耐,却苦于寻不到对手。 殷九明勾了勾手指,将缪公子招到近前。“这些人中……有个功夫高手,你若能将他找出来,我便替你求情,让你爹再不逼你读书了。”缪公子瞪圆了眼睛。 一脸的兴奋之色。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即能打的过瘾,还能从此后摆脱读书的噩梦。 天知道那些字认识他,他却不识它们……读书的痛,只有学渣才能感同身受。 他爹自诩风流倜傥,吹嘘自己当年读书时,是先后的得意门生,他不仅自吹,还打算让缪公子也成为他吹嘘的资本。缪公子因此简直生不如死。“真的?我只要找出那个高手,殷大哥便替我向我家老头子求情?” “一言为定。” —————————————— 明天五一了,《第一讼》要上架了。感谢一路支持的小伙伴们。明天万更,上架后速度会加快,文很快会养肥哒。希望小伙伴们能继续支持。写文几年,其实有点累了,可自己又确实喜欢,所以一直坚持着。保证开坑后永不断更。其实去年那本最难……文成绩扑,又赶上去年我家小孩子做了个手术,我要寸步不离的照顾,每晚码字都感觉力不从心…… 好在我坚持下来了。这本文我构思了很久,前期铺垫的有点久,剧情线很快串联起来。 上架了,开始求月票了~~~让月票都砸过来吧。 关于加更,打赏加更[每天打赏过五个加更吧,好像很难。累积打赏数我就不具体说多少了,尽量隔几天会加一更]~收藏破千加更~如果有幸上好推荐加更~心情好加更~留言多加更~~就酱紫吧,后文见~~~ 第七十七章 大打出手 第七十七章大打出手 缪公子瞬间满血复活,蹦着跳着便扑向了大厅。 “五哥,你这是打算双管齐下?” 萧樱何等机灵,眼见着殷九明故意引诱缪骞出手,瞬间便明白殷九明为何要把缪骞带在身边了。 县令家的公子…… 想必缪县令还不至于狠心到大义灭亲。便是他想,县令夫人也一定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先打了再说。也顺便考量一下这小子的身手。” “考量身手?难不成你真的打算劝缪县令准了缪公子弃文从武?”缪县令对儿子学武简直深恶痛绝。萧樱简直想像不出殷九明要怎么替缪公子向其父求情。 “弃文?你太抬举缪骞了。” 萧樱:“……”前一刻还温声叮嘱,下一刻便把缪骞的老底都抖了出来。 “缪县令只是爱子心切……”他自然能让缪县令明白烂泥不管怎么和水,都是糊不上墙的。 “你这是在替五殿下收罗人手?” 虽然不清楚殷九明的出身,可他是五皇子凤戈的心腹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风姓那几个护卫…… 缪县令对他的另眼相看…… 都让殷九明的身世越发的扑朔迷离。萧樱倒真的有些好奇那位平王殿下了。虽说用人不疑,可他这般重用殷九明,很多时候萧樱甚至觉得殷九明的话,便等于五殿下的话。 名义上殷九明和平王是从属,萧樱却觉得两人关系更像是挚友,是兄弟。 士为知己者死,能和殷九明这般肝胆相照之人,想必品性也和殷九明雷同吧。 “嗯。”萧樱这问题似乎打了殷九明一个措手不及,他脸上神情有些奇怪,不过最终还是点了头,萧樱没有多想,只当殷九明并不想让她知道太多,牵扯过深。 “五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越来越好奇了。” 大元治下共分九郡,皇五子凤戈封地太平郡。太平二字虽然寓意不错,可是却是九郡中十分贫瘠之地。而且离京城路途遥远。差役们私下里闲聊,说是五皇子被分到这么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便是注定与皇位无缘了。 古代储位之争何等残酷。 离现代最近的便是清朝的九龙夺嫡。 最终只有一人欢喜。夺位失败的,似乎没有一个能得善终。 即便五皇子没有夺位之心。可将来也未必能置身事外啊,萧樱不由得有些担心殷九明。 他即和五皇子是至交,自然是五皇子一派……萧樱发觉想的太多太远,也是病,可无药可医啊。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那发散到天际的思绪。 “他啊……以前在京城时,为人十分谨慎,因为他的母妃告诉他,谨言慎行才是保命之本。” “生在皇家,被天下人羡慕,其中的苦楚,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 殷九明侧目看了一眼萧樱,许是奇怪她小小年纪,怎么说出这么老气横秋的话?萧樱脑海中却在翻滚着那些曾经看过的权谋戏。 有时候,不想去争,却不得不争。 “怎么这么说?好像你经历过似的……”殷九明有些奇怪的反问让萧樱瞬间回神。 她笑了笑。“便是以前真的经历过什么,也被我忘了个干干净净。” “说不定,你还真是沧海遗珠呢。” “承五哥吉言,如果我真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一定请五哥去正阳楼吃饭。” 她也去当一回‘冤大头’。 萧樱话音落下,自己先笑了。 殷九明也淡淡的笑了,虽然身处万香院,地点不合适,时间不合适。可哪怕窗外北风冷洌,露重更深,不管萧樱还是殷九明,都有种岁月静好之感。 只是,片刻后,痛呼声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缪公子已经动手了。 形势几乎是一边倒,虽然缪骞连唬带吓,表示谁能打赢他,便可以洗脱嫌犯嫌疑。 可是缪骞的身手对于这些在万香院干粗活的伙计小厮来说,简直就是望尘莫及。 能在缪骞手下过上三招的,已经算是难得了。多数都是上个照面,便被缪公子一脚踢飞…… 萧樱还以为缪骞得费时功夫检验呢,可是萧樱才吃了一块点心,缪骞己经完事了。 “殷大哥,都是些废物。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缪公子揍人揍的十分开心。 虽然对手弱了些,可是人多啊,也算是让缪公子解了手痒。“明知他们是废物,怎么还出手那么狠。”殷九明眸子扫过大厅,被缪骞考验过的,几乎没一个能坐,全都半死不活的倒在地上。虽然没有性命之忧,恐怕也得将养个十天半月的。 缪骞摊摊手。表示不是自己下手狠,是对方功夫太差,他只用了三分力,便把他们打的哭爹喊娘,怪谁?“都是些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殷大哥不必在意……反正在我看来,他们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 “缪公子,他们会不会故意藏匿身手?”萧樱问道。 缪骞对萧樱倒是挺客气,有问必答。 “那一定是极高,极高的高手,他们和我过招时,我仔细打量过他们的手脚,都不像是长年练功的。风一他们也都摇头,觉得这些人都不是殷大哥要找的人。” 所以那人弄了一堆‘鱼目’来,真的只是为了鱼目混珠。 而他自己,并不在其中。 萧樱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忙活了一晚上,依旧没有找到对方的踪迹。 她看向殷九明,殷九明对她点点头。“如此,只得从秦诗身上下手了。” 面对小厮护院,只要是男人,缪公子都说打便打,绝不手软,可是如果对面是个娇滴滴的姑娘,而且还是个美人,缪公子便有些不顶事了。 秦诗被强押下楼,挣扎起来显得有气无力,她越是这样,越显得娇柔做作。 缪公子人小阅历少,属于那种一见女人便脸红的年纪。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殷九明。 “最后只为了抓一个姑娘?” 此行的目的缪骞不知,他爹只交待他听命行事。 缪骞以为这么大动干戈,要抓的一定是个江洋大盗。可没想到,这么一番大动静,只为了抓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比萧樱还娇弱无力的姑娘。[第一更] 。m. 第七十八章 父债“子偿” 第七十八章父债“子偿” “坏人脸上又没刻字?何况姑娘便一定温柔善良?”风一嫌弃缪公子见识太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时候姑娘比五大三粗的汉子还要狠毒。 风一虽然模样生的憨厚,笑起来更是透着股土气劲。可是押着秦诗的手劲一点不小。 秦诗最初或许有些夸大其词,可是此时喊痛,却是真的。 她小脸疼的惨白,身子微晃,若不是风一和风二一左一右挟制着她。她此时怕是早就瘫软在地了。秦诗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被擒?她泪眼婆娑的喊着妈妈。老鸨有心上前,可是风家另外三个横在她面前。 别说质问了,她根本不敢多说一个字。 缪骞的身手她见识到了,几个搜查万香院的护卫行事如何不讲情面她也看了个清清楚楚。 此时还是保命为上,至于秦诗…… 少了她虽然万香院生意大减,可总比自己丢了性命好。 “诗儿,你放心……衙门不会冤枉好人的,你去衙门把事情解释清楚,相信大人不会为难你的,妈妈在楼里等你。” 就这样,秦诗被推搡着下了楼。 殷九明和萧樱也起身……“打伤的送医吧。银子由衙门出。” 殷九明轻声吩咐。 缪公子傻了,什么叫银子由衙门出。 缪县令简直是两袖清风,从不贪赃枉法,从不占朝廷的便宜。让他老子出银子给这些人治伤,一定会让他老子倾家荡产的…… “殷大哥,你恩将仇报。” “恩。”谁让贾骏几次提出以萧樱为铒,缪县令虽然没点头,可都默许了。 他虽然没有开口,可安的什么心思殷九明却十分清楚。缪县令是个清官,他不好捉他痛处,便着落在缪骞身上吧。 缪骞想哭。 早知道他便手下留情了,也好让他老子省点银子。“殷大哥。” 殷九明不置可否,缪骞眼珠一转,聪明的找了救兵。“萧姐姐……” “五哥,别欺负缪公子了。” 萧樱开口求情,殷九明很快点了头。“好,看在萧姑娘的面子上……不需要缪县令花银子,不过你今晚的壮举,怕是难以瞒住缪县令了。阿骞,自求多福吧。”缪公子哭丧着脸,想着好容易替自家老子省了银子,也不算亏。 只是耳朵怕是要遭罪了,老头子得数落到他耳朵长茧。 缪公子蔫头耷脑的跟在殷九明和萧樱身后往外迈步…… 突然间,有人飞身扑向押送秦诗的风一和风二。风家两兄弟似乎早就得了殷九明示意,随意提防着,见有人上前,风一手臂用力,将秦诗推向风二,然后回身迎上那人,眼花缭乱间,两人便斗在一处。 就在这时,又一道身影拔地而起。 这人直扑向风二。风二有些惊诧,不过脚下动作飞快,扯着秦诗往旁一扑。 可怜如花似玉的花魁秦姑娘,被摔的眼冒金星。 不等她反应过来,风二手臂一抡,便将她整个人扔向风三…… 那第二个冲出来的,不再理会风二,又扑向风三。风三果断将秦诗送向风四…… 然后,只见大厅中那人疯了似的在风家几兄弟间飘移,可无论他怎么冲刺,都离秦诗的衣角差上半寸。 而另一边,风一和那人斗了个半斤八两。 秦诗的哭声,风家兄弟的调侃声,风一刷刷的出拳声,几道声音混在一起,大厅热闹的简直像下饺子。 缪骞见此脸色有些发白,被气的。这两人刚才都和他过了招,两人装的根本不懂武功,被缪公子三拳两脚打倒在地。可是此时两人在大厅飞纵的身影,简直是往缪公子的脸上乎了两个大巴掌。 缪骞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 “你们敢戏耍本公子,拿命来。” 接下来,便不是跳来纵去,你追我打的小儿科把戏了,直接上升到拼命的阶段。 缪骞简直不要命了,只攻不守,一幅拼命三郎的架式。 风家几兄弟由主变辅,萧樱能看出几人小心护着缪骞,这才松了一口气,缪骞可是缪县令的宝贝独子,若是伤了哪里,实在不好向缪县令交待。 “放心,风家兄弟会护好阿骞的。” “你的人,我自然放心。只是这两人……似乎都不是真凶。” 萧樱是见过那人的身手的,殷九明还亲自和那人过招。 这两人虽然功夫不错,可二对一,在缪骞手上都讨不到便宜,再加上风家几兄弟,战败只是时间问题。 “自然不是,只是帮凶。帮凶也是除一个少一个……先断其翼。” “他们怎么突然发难?” 萧樱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高手过招。 不管是殷九明还是聂炫,和人过招都是迅雷不及掩耳,她还没看清楚招式,那边的打斗已经结束了。以至萧樱十分扼腕,自己明明经历过数次惊心动魄,却没一次能看到真正的打斗。 缪公子平日里牛气十足,萧樱以为少年人太过狂傲了。今日一见,方知缪骞小小年纪确实有过人之处。一招一式都带着十足的力道,只要打到那两人身上,那二人都会被打得脚下微晃。 “自然是看不得秦诗受苦。” 殷九明冷声说道。 然后对一直守在萧樱身边的中年男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点头,飞身一纵加入战圈。 几乎眨眼间,那两个发难之人便被打倒在地。 缪骞冲上前去,一顿拳打脚踢,那两人终于眼睛一番,不省人事。 “来人,都押回大牢去。本公子倒要看看,谁还敢闹事……”缪骞此时颇有贾骏的风范,难怪立志要当捕头呢。 两人被扯了下去,想必好一阵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老鸨已经吓得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今天才知道,自己的花楼简直就是‘藏龙卧虎’啊。连个干粗活的伙计都一身功夫。 刚才她还觉得衙门无事生非,一定是哪个达官显贵相中了秦诗,可又不好现身万香院,所以才寻了个法子带走秦诗,可是此时老鸨已经不敢胡乱猜想了。 秦诗一被押下楼,这两人便要拼命。 傻子都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事。“公子,萧姑娘……秦诗虽然是我万香院的姑娘,可我只是花银子买了她,并不知道她的根底,她若做了什么恶事,衙门只管问罪,我万香院绝对不会多说一句。” “妈妈真是深明大意。”萧樱表示感谢。 老鸨笑的十分勉强……[第二更] 。m. 第七十九章 默默守护 第七十九章默默守护 “说起来,我们也算是给万香院清理了门户。以后雇人时一定要擦亮眼睛,这次侥幸没有牵连万香院,下次或许便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给颗甜枣,打一棒子敲打一番,萧樱和殷九明配合的天衣无缝。 出了万香院,殷九明示意风一等人将人直接送回衙门。 他则送萧樱回小院。 两人走在万籁俱寂的抚阳主街上,白日喧闹的主街,此时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似的。 “没有抓到真凶,真可惜。” “以那人的心智,不会轻意落网。”殷九明倒是看的开,他并不着急抓到那人。当务之急是确保那人不能再伤人。 这么一番快刀斩乱麻的行动。那人没了安身之地,又成了过街老鼠……至少最近几天他不会再有机会伤人。至于如何抓人,他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我担心夜长梦多,他若是逃离抚阳,想要再抓到他,可就难如登天了。” 萧樱忧心忡忡。变态杀人狂绝不会突然有一天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离开这里,换一个地方从头再来。 到了那时他的行动会更小心翼翼,更难被发现,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不会。他逃不掉。”殷九明倒是信心十足。 “恩。五哥心细,既然五哥说他逃不掉,他一定逃不掉。” 萧樱就是有本事一句话便把殷九明哄的心花怒放…… 当然,以殷公子的性子,心里再高兴,也绝不会在脸上露出什么破绽的。所以殷九明一张俊脸神色如常,只是脚下步子放的越发和缓了。 他希望两人能并肩多走一会。 甚至希望,这条路不要到尽头……便这么一直走,一直走,似乎也很美好。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殷九明还不知道自己对萧樱报着什么心思,那他真是比缪骞还蠢了。 可是萧樱呢? 小姑娘年纪不大,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 初见时,她身受重伤,贾骏他们都觉得她只有等死的份了。可是她那双眼睛……很亮,映衬着篝火,越发亮的炙人。 他几乎没有犹豫,抱她寻医。 郎中说她生还的机率不大,可他就是觉得,这么个濒死时眼睛都带着光的小姑娘,一定能熬过来。 奇迹,一定会在她身上发生。 果然…… 阎王没能带走她。 他们的缘分也许从那一刻便结下了。 “当年,五皇子得知他的封在是太平郡时,曾十分失落。” “太平郡……其实除了离京城远些,百姓穷了些,这里也没什么不好,所谓天高皇帝远……如果五皇子没有野心,这里其实是最合适他的地方。” 萧樱说的轻飘飘,殷九明自嘲的笑了笑。 当初如果能像萧樱这般透彻,也许便不会走那么多弯路了。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如何便能如何的。命运……是个玄而又玄的东西,有时候仿佛是只巨手,在推动着人们前行。 “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便能置身事外的。” “我明白,身在局中,身不由己。” 殷九明轻轻一笑,觉得萧樱的想法简直和他不谋而合,两人在处事方面也惊人的相似。 即不会愚忠也不会愚善。 偶尔狠心,黑心甚至偷袭暗算……只要是利大于弊,都是可以的。 不像有些人,像尊泥塑的菩萨,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指责他行事偏颇,不堪大任…… “若是将来……如果,如果殿下有意……五哥有什么打算?” “士为知己者死。人活一世,有些事情不得不为。” 萧樱轻轻一叹。“虽然早就猜到你一定会这么回答,可我还是问了出来。士为知己者死,以五皇子对你的器重,想也知道你一定和他同进同退。虽然未来的事情不可预料,可是我还是要叮嘱一句,五哥万事小心。” “好。” 殷九明将萧樱送到门外,眼见着萧樱进了院子。 又等了片刻,确保聂炫已经知道萧樱回来了,他这才转身离去。 一句小心,在他心里翻转着,竟然胜过世间千言万语。 那个地方,是世上最黑暗,最可怕,最冷默之处。可终有一天,他还是要回去的。 因为那里有他在意的人。 也有在意他的人…… 萧樱进了屋,简单梳洗过后,一下扑到床上,几乎是瞬间便跌进了梦境里…… 而一墙之隔,聂炫则整夜未眠。 他和殷九明虽然没有私下约定,可却有着某种默契…… 他能感觉得出窗外的风雨欲来,还有暗中那双觊觎的眼睛…… 第二天一早,萧樱出门时,聂炫已经在院中练剑了,鼠儿蹲在一旁羡慕的看着,不时用小手比划几下。 谈伍苏也痴痴盯着,手中不忘挑拣着青菜,他如今是院子里的主厨,任重而道远。 见到萧樱,聂炫收起招式。鼠儿和谈伍苏都朗声招呼萧樱。 “樱姐姐,刚才殷公子派人来送信,说姐姐可以歇一天,明天再去衙门。” 鼠儿第一时间传话。 谈伍苏也吆喝萧樱吃饭,聂炫放下剑和萧樱一起走向饭厅。“昨晚,殷九明送你回来的?” 萧樱点头。“如何?可有收获?” “别提了,找到十几个嫌疑人……虽然早知道会如此,可真的和预料中的一样,还是觉得挺失望的。不过这也变相证明了万香院确实和美人案有关。”“十几个?难不成万香院有十几个身上带伤的?” “是。凶手简直是丧心病狂。” “如果那么好抓,也不会有这么多姑娘遇害了。已经很好了……如果没找上万香院,恐怕又会有姑娘遇害了。别急……既然已经找到了他的老巢,相信他这次逃无可逃。” “多谢安慰。你呢?最近总盯着万香院,有没有发现万香院有什么异常?” “秦诗和己死的姬梦,貌合心不合。两人经常因为客人面私下发生争执……似乎是秦诗的几位常客,这次突然换了口味,选了姬梦。这事似乎便发生在姬梦死的前两天。” 萧樱站住,因为聂炫说的话与案情有关,把她折饿意都冲散了。 她认真的听着。聂炫见此,索性便陪着萧樱一起走回水塘边。两人说起了悄悄话…… 。m. 第八十章 谁的缘分 第八十章谁的缘分 饭厅,鼠儿一边往嘴里扒拉饭,一边偷笑。谈伍苏一脸不解,不知道鼠儿为何发笑。一旁赵瘸子盛了第二碗饭,用筷子敲了鼠儿的头。“老实吃饭,别乱瞧。” “干爹,樱姐姐……是不是要嫁人了?” 赵瘸子狠狠眼了一眼自家便宜儿子。“小孩子家家的,乱说什么?” “我才没乱说。我听说书先生说过,公子和小姐如果总喜欢躲着人说话,便是在谈情说爱……聂大哥一定喜欢樱姐姐。” 谈伍苏终于听出了个大概。 他觉得鼠儿说的没道理。 要说公子和小姐呆在一起便是谈情说爱。 萧樱和那位殷公子可是一起结伴远行,探过他们藏身的密林深处呢。 这么说来,萧樱和那位殷公子一定是在谈情说爱。 “明明萧樱和殷公子才是在谈情说爱,你怎么能说她和聂大哥在谈情说爱?” 谈伍苏饭都不吃了,他誓要维护殷九明。 他已经收到兄长的消息了,殷九明很守信,他的族人如今已经有了新家……所以说殷九明和萧樱是他阖族的恩人。 “伍苏哥,你乱说。樱姐姐明明喜欢聂大哥,以前聂大哥便和樱姐姐住在一起,新算搬了新家,他们还住在一起院子里。” “只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罢了?以前我们整族都往在一起,难道族里的姑娘我还全喜欢不成?真正喜欢的人,反而会不好意思住在一起的……就像萧姑娘和殷公子,我们看到的是他们两个交情不深,可你们知道吗?他们两个背着我们都做了什么吗?” 连赵瘸子都放下了饭碗,一脸八卦的看向谈伍苏。 谈伍苏面露得意,自从住进这个院子,他还没被鼠儿父子这么看重过呢。 “他们两人经常避着我们去游玩……我曾经亲眼见过的。” 鼠儿父子怔了怔,然后探头去看萧樱和聂炫。刚才还觉得两人关系亲近,也许好事不远。 如今看起来,似乎平常的很。 两人并排站着,中间起码隔了一臂的距离。 赵瘸子叹气。 “还以为找了个比小秀才强的,原来是白欢喜一场。” 至于谈伍苏说的萧樱和殷九明暗中幽会之事?赵瘸子是压根不信的……殷九明何等身份他虽然不知,可那周身的气度,那说话办事……还有偶尔跟在身边的护卫……总之,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 那样的人家,不是赵瘸子看不起萧樱。便是萧樱再有本事,她美若天仙,她聪慧过人……都不可能有机会嫁进那样的人家的。 与其和殷九明纠缠不清,赵瘸子觉得萧樱还是和聂炫在一起好些。 聂炫看起来稳重老实,虽然待人冷了些。可却是个面冷心热的…… 高门大户,可不是等闲姑娘能高攀的啊。 赵瘸子忧心忡忡的想着。 萧樱救了鼠儿一命,赵瘸子一直心存感激。 而后又收留他们父子,赵瘸子是真心希望萧樱有个好归宿的。 小秀才不行,吴婆子虽然心善,当初也确是她不管不顾的救下了萧樱。可萧樱那时候是个孤女,救她一命是积德,可若萧樱成了她儿媳妇,不是赵瘸子埋汰吴婆子。那吴婆子能把萧樱折腾死…… 为了萧樱好,还是离吴文静远些吧。何况那小秀才看起来就不是能倚重的。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说话还畏畏缩缩。怎么比得上聂炫。 这边三人各有心思,一顿饭吃的简直味如嚼蜡。 水塘边。 萧樱和聂炫的谈话也到了尾声。“……万香院和正阳楼,确实暗中有往来?”这是聂炫最终得到的结论。 正阳楼那种地方,做的便是达官显贵的生意。 万香院却是家花楼…… 按理说,双方也许有可能招待到同样的客人。 所以偶尔正阳楼往万香院送些饭菜也情有可原。可奇怪的是,正阳楼标榜从不外送。 想吃美味佳肴,一定要亲自前往正阳楼。 除了万香院,正阳楼也确实从未将饭菜外送过。 而且聂炫肯定的说,正阳楼每隔一天,一定会往万香院送饭菜。看起来,倒像是万香院里住着一位长期吃正阳楼饭菜之人。 “便是缪县令想要一饱口福,也得亲自前往正阳楼。这万香院是间花楼,正阳楼这种自命清高之地,怎么会隔上一日但差人跑一趟万香院。而且每次都鬼鬼祟祟的……从后巷进出,而且十分谨慎。也不停留,叩了门将饭菜交给院里的人便走。” 上次殷九明带她去正阳楼时便说过。 ‘美人案’恐怕牵连甚广。 只是无凭无证,萧樱一时间也想像不出能有多广。 正阳楼……正阳楼……万香院……万香院。 就像聂炫说的,一个是抚阳镇达官显贵涉足之地。一个是烟花巷,便是巧合之下接了同一位客人,也不会有客人傻到每次去万香院,都要从正阳楼叫上一桌饭菜,这不等于昭告天下…… 何况正阳楼那种地方,这么在意口碑,不会为了一桌饭菜丢了名声了,实在得不偿失。 “我去一趟衙门。” 萧樱有些着急,要说殷九明体恤她,让她休息一天也说的过去,毕竟昨晚闹腾到深夜。 可这么紧要的时候,昨天冲出来的那两个人,也许可能供出真凶的身份?还有秦诗也收了监,殷九明一定另有打算。 这种时候,她便是没什么本事,以殷九明的性子,也绝不会将她隔绝在外的。 所以,一定有什么事,是殷九明想避开她的。 她原本挺知情识趣的,人家不想让她知道,她便假装不知便是,白赚一日休沐不是挺好。 可经过昨晚……尤其是殷九明承认他和五皇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后,萧樱忍不住的便要担心他。 怕他行事太过激,怕他处事太尖锐。他那样一个身份,虽说和五皇子肝胆相照,可是伴君如伴虎,萧樱还是替他担心。 “……我陪你一起去。”见萧樱似乎并不想劳烦他。聂炫悄悄用手指点了点身后。 萧樱侧目看向,果然看到几个脑袋。见她望过去,嗖的一声收回去。 “与其看着他们,我倒宁愿去衙门听贾骏骂骂天老子。” 贾捕头火暴脾气无人不知,每天早中晚的问候老天,偶尔还要加个下午茶。 “好,一起。”[四更] 。m. 第八十一章 默契天成 第八十一章默契天成 两人饭也不吃了,说走便走。 谈伍苏傻眼,为了萧樱,他可是特意多烧了两道菜。如今,都便宜鼠儿父子了。 见那父子二人吃的满嘴流油,谈伍苏也赶忙上前,多抢一口是一口。 到了衙门,林威等人看到萧樱,表情有些不自在。可衙门看起来与平日没什么不同。 萧樱随口问了声贾捕头在哪。 林威回说今日贾捕头的小女儿病了,他在家中照顾女儿。 萧樱点头,心道越粗鲁的汉子,似乎越疼女儿…… 这时,小秀才匆匆从后堂拐了出来,见到萧樱,表情明显一惊。 然后不由分说转身,竟然一幅落荒而逃的模样。 他如果像平常那样,萧樱还不至于生疑,可吴文静这神情,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小秀才……吴大哥。”吴文静想假装听不到都办不到,因为萧樱那声吴大哥,喊的堂里堂外的人都看向吴文静。让素来脸皮薄的小秀才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萧姑娘。有什么事?” “吴大哥,你跑什么?我是洪水猛兽不成?” 吴文静连连摇头,绞尽脑汁想着应对之策。“缪大人有事唤我,我有些着急,所以才没注意到你……若是没事,我便先去见缪大人了。” 萧樱点头,小秀才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可是萧樱下句话,让小秀才险些被门槛绊倒。 萧樱说,她也正好有事要禀明缪大人,便和吴文静一起结伴同行吧。 小秀才一脸苦相。 他本来就不会说谎,说句谎话,自己倒先面红耳赤的。偏偏萧樱洞若观火,根本不给他打马虎眼的机会。 “吴大哥,吴婆婆说你从小到大,从来不会说谎,我知道你为难,我只问你一句。你点头或是摇头回应就行…… 殷九明是不是来了?他现在身在何处?在缪县令书房?还是……在牢里?” 吴文静想要摇头,可最终却露出无奈的神情。 即便摇了头又如何,他在萧樱面前,根本藏不住丁点秘密。 “萧姑娘,你还是别去牢里了。殷公子说你们昨晚操劳到后半夜,你今天休沐一日。你怎么还是来了?” “不来,怎么知道你们背着我行事……”说不上生气,可心里十分不好受。 萧樱讨厌这种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明明自始至终,她都掺和在案子里。眼看着有了曙光,却要拒她于千里之处,今天她如果依了殷九明所说,乖乖在家中休息,是不是明天一早来衙门,案子己经告破。 功臣自然没有她的份。 她其实也不计较是不是立功,她只想抓住杀人凶手,破获美人案,让抚阳城的姑娘再不必提心吊胆。 “没有。不是那样的……你别怀疑殷大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你如果不相信,便自己去看吧。” 萧樱转身,打算亲自去牢里看一看。 “……你别告诉殷大哥是我说的。我有点怕他……” 聂炫安慰般拍了拍吴文静的肩,心中庆幸自己不必直接承受来自于萧樱的怒火。 是不是平日脾气越好的姑娘,发起火来越厉害。 聂炫决定,今天他只跟在萧樱身边保护她,绝不与她多说一个字。 萧樱整日的县衙进出,和差役们混了个脸熟。 给了几个碎银子,便轻松进了监牢大门。进门后,有左右两条道,左边男囚,右边女囚。 萧樱有些迟疑,聂炫安静的站在萧樱身后,并没有出声干扰萧樱,以他的耳力,其实已经能听出萧樱想要看的到底在哪边了。 他其实想看看,萧樱和殷九明……到底有没有所谓的默契。 答案是:有。 萧樱最终转向左边,那是男囚的方向。 聂炫轻叹一声,迈步跟上。其实有些事情,聂炫自己都说不明白。 如果最初为了脱身,他选中萧樱。事后殷九明明显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他其实早就可以离开萧樱了。抚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若不想见萧樱,可能一辈子他们也碰不到面。 可他没有。 他沉默的和萧樱搬进了一个院子。 沉默的当着萧樱的护卫。第一次听命于殷九明……殷九明让他尽全力保护萧樱,他点了头。 不是因为殷九明,而是因为,这也是他想做的事。 昨夜,直到确认萧樱安全,他才闭目。 今早,萧樱未醒前,他早早起身,仔细将院子四周搜索一遍,保证绝不会有人能暗中加害萧樱。 每迈一步,都离男囚更近一步。 缪县令宽仁,对于收押一直十分谨慎,所以凡是被关进监牢的,都是些罪大恶极,让人忍无可忍的。 这些人在外面无法无天,便是被关进大牢,也不安份。 只要有人经过,都要叫嚣一番,被狱卒抽上几鞭子才会老实些。如果见到有姑娘来此……那更是命都不要了,也得讨些嘴上便宜。可是今天……聂炫一路提防,手始终握在剑柄上,如果有人敢对萧樱无理,他不介意割下他们的舌头。 可是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 并不是牢记里没关着犯人,而是那些犯人今天都老实的过份。 一个个缩在稻草铺上,都不敢抬头看过道一眼。 萧樱并不知道这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可是聂炫知道啊,所以越往里走,他越是觉得心跳加速。好像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奇怪的感觉中。 仿佛随时会有事情发生,他得时刻戒备着。 又似乎想不顾一切拉了萧樱转身便走。 可是,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沉默的跟在萧樱身后。 而萧樱,聂炫很少佩服人,可他有些佩服萧樱了。明明年纪比他小,可是处事镇定。 走在这样阴森的过道中。 两边都是些声名狼藉的犯人,可她步子依旧迈的很稳。 一步步,几乎看不出有丝毫异样。 就好像,她走的不是监牢过道,而是走在阳光下,四周是川流的人群……“阿樱,我们还是出去等吧。”已经能听到嘶吼声,那几乎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 聂炫隐约明白这些犯人为何这么安静了。 这样的声音,谁听到都会心里发毛,进而老实。因为,这些人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 萧樱停下。可是没有转身。[万更己上传] 。m. 第八十二章 刑讯逼供 第八十二章刑讯逼供 她不傻,她能感觉到牢里的阴森,长年不见阳光而滋生出的腐臭味充斥在她的鼻端。刚才经过的牢房,里面并不是空的,这里关着不少犯人。 她虽然是第一次亲自来监牢。 可也清楚这些长年被关在监牢里的犯人,乍见到外人来,一定会凑上前看热闹的,见她是个姑娘,更是少不得占些口头便宜。 萧樱本来以为这一路走来,自己恐怕很难得到清净,便是有聂炫跟在身后起着震慑作用。这些亡命徒怕也不会乖乖就范,萧樱没想到,一路走来,这里安静的可怕。 安静到牢房深处丁点的动静也能清晰的传出来。 痛呼声,吼叫声……声音从高到低,直到消失。 萧樱只在电影里看到过这样的情景,亲身经历,此时是第一次。 来到这里,她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个第一次了。每一个第一次,都让她刻骨铭心。 聂炫到了此时才开口,萧樱已经觉得很意外了。 她以为他会早些劝她离开的。可已经走到了这里,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萧樱已经隐约知道殷九明为何将她摒弃在外了。 不是将她摒弃于案情外。 而是这种场面,他并不希望她看到。 萧樱压根不觉得自己身为女子,便该被别人时刻照顾着。都在衙门口混饭吃,没道理谁就该照顾她。所以哪怕心跳加速,她也果断的摇了头。 “都到了这里,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果然,固执的丫头。 聂炫心中轻哼,然后将怀里长剑抱得更紧了些…… 不知道殷九明是不是生了双后眼,抑或有顺风耳的本事。他似乎知道萧樱来了…… 可是,拷问并没有停止。 萧樱猜的不错,殷九明在,不仅殷九明在,据说在家照顾生病女儿的贾骏也在。 贾捕头面色狰狞,手中握着长鞭,和平常鞭子不同的长鞭,鞭身上似乎带着倒刺,整个鞭身血里呼啦的,上面挂着的是什么,萧樱实在不想深想。 殷九明坐在长案后,手中握着一只白玉杯。 四周是斑驳的石壁。 上面污浊遍布,不知道是谁的血溅到墙面上,经年累积,便成了暗淡的一声斑点。 墙壁上挂着各色萧樱只在电影中看到过的刑具。 那些刑具早已看不出颜色,只觉得微微发光,透着股不详之光。那是血……那是数不清的血一层层浸透,最终将刑具整个覆盖住。 多少血肉,才能将刑具染成仿佛包浆般那微微的光亮。 两个人,两个几乎已经辩不清模样的人,被吊在屋子正中。 贾骏手握长鞭,正站在二人面前。 他并不问话,只冷冷的看着二人。突然,他狠声骂了句天老子,然后挥起长鞭…… 随着啪的声响,被打的人闷哼一声,贾骏手臂一收,鞭子带着血水回辙。 而殷九明,自始至终安静的看着这一切。他今天竟然穿了身素色的袍子。整个空间都是暗的,污的,黑的,只有他,亮的几乎晃人眼睛。 他手中的白玉杯晶莹剔透。 被他捏在手中把玩着。他似乎知道萧樱到了,也知道萧樱在看他,可他面容平静,不见丝毫动容。“继续。”只轻声吩咐道。 贾骏领命,再次挥鞭…… 又一声闷响,萧樱心头一跳,有些不敢去看。 不管是殷九明还是贾骏,似乎都成了陌生人。这时,殷九明终于缓缓侧头,他目光沉沉的看向萧樱。 “……五哥。”萧樱轻声唤道。 一声五哥,就像一滴水,滴进一片深潭。明明不起眼,却激起了一片涟漪。 殷九明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可是奇迹般的,不管是萧樱还是聂炫,都觉得他那眉眼似乎温和了些。他对萧樱点点头,目光又冷冷的从聂炫面上一扫而过,随后目光转向贾骏。 贾骏似乎有些意外,不过见殷九明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当没有看到萧樱。 贾骏再次扬起长鞭。 长鞭挥下时,萧樱以为自己会吓得闭上眼睛,可是没有。奇异的,她竟然并不觉得贾骏所为狠毒,也不觉得殷九明最终选择刑讯是错的。 这些人此时是皆下囚,看似没有还击之力。可是在他们看不到的时候,这些人杀起人来,或许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那些被他们杀害的姑娘临死前,经历的比他们此时经历的还要恐怖千倍万倍。他们也没有怜悯丝毫,所以对恶人的怜悯便是对死者的欺凌。 萧樱以为这只是单纯的刑讯,虽然血腥,却是必要的。 因为有些人,确实嘴硬,哪怕心中的信念是邪恶的,他们也会守口如瓶。当劝说起不到丝毫作用。刑讯便成了必要的手段。可是,她还是小看殷九明了。 那被打之人半晕半醒,断续的发现嘶吼声。 萧樱以为殷九明的意图是问出真凶的身份。可是,她错了。 就在这时,角落突然吃起女人嘶哑的喊声。“停,停。别再打了,再打他真的会死。”萧樱这才注意到,角落里有个用木头圈成的小囚室,里面坐着披头散发的秦诗。 上次见到秦诗,这位花魁姑娘用醉卧海堂的姿势诱惑着殷九明。 她将殷九明去出去后,秦诗便原形毕露,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 那时的秦诗,面容精美,一幅高高在上的神情,似乎萧樱在她眼中,连个蚂蚁都不如。 真是天道好轮回,这才几天,秦诗便沦落至此。 倒真应了那句风水轮流转……这间刑讯室阴森可怖,萧樱的注意力都放在殷九明和贾骏挥鞭上面了,倒真的没注意角落里的秦诗,她出声后,殷九明缓缓放下手中玉杯,然后对贾骏摆了摆手。 也不知道平日耀武扬威,除了缪县令,一幅目中无人模样的贾捕头,此时为何如此听话。简直是殷九明一个眼神,他一个动作。 很快,萧樱便反应过来了。 一定是殷九明提前提点过贾骏。 贾骏这人性急,平日里看不惯缪县令对殷九明的‘千依百顺’,总要背后八卦几句,可如果为了破案,他可以做任何事…… 。m. 第八十三章 我想留下 第八十三章我想留下 “秦姑娘,你不想他死,就得告诉我那人是谁?你这次若还是玩那套拖延招术……这人就没命了。”贾骏一张冷脸,很适合逼供。 秦诗还在挣扎。 喊出一句别打后,就不再开口了,萧樱能看到她在小囚室中身子缩成一团,头低着,平日保养得宜的一双手,此时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裳下摆,用力到手背浮出青色筋络。 “不信我会打死他?你要知道……那边坐着的那位,可是平王殿下的心腹。你们做下的这些伤天害理的案子,足够五马分尸了。平王殿下既然插手了,死几个小喽啰,实在是无关痛痒。” 贾骏冷声说完,见秦诗不开口。 又是狠狠的一鞭子。 萧樱有些不适的侧开了头,这血肉横飞的场面,实在有点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不忍看?” 突然间,殷九明轻声问道。 萧樱几乎不需反应,瞬间摇头。 “我不会蠢到同情这些人。” 殷九明似乎是笑了笑,可是他挑唇的动作太快了,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他又成了那个面无表情,一副矜持的殷公子,看起来倒真的像是得平王的授意,只为破案。 为了能破案抓扑真凶,这些嫌疑人的性命在他眼中如蝼蚁般。要杀要剐,不过是他弹指之间。 “阿樱,你看也看了……走吧,别留在这里了。”这样的场面,别说萧樱了,聂炫看了都觉得不舒服。不是不敢看,而是觉得这样的场面看了让人毛骨悚然。 聂炫搞不懂萧樱怎么能这么坦然的站在这里。 看着殷九明…… 这样的殷九明,连聂炫都不想多看一眼。 平时的殷公子,那是光风霁月,翩翩君子。可此时,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黑雾。 整个透着股平日没有的狠戾。 哪怕知道他只是为了问出真相,旨在救下更多的人。可是聂炫还是不想看。 “你先走吧,我想留下。” 从插手这件案子的那一刻,她其实就和殷九明这些人绑在了一起。没道理他们能承受的,她却不能。 她虽然是姑娘,却不是生在这个时代被礼教和条条框框束缚的姑娘。 这具小小的身子里,住着的可是萧樱,来自现代的萧樱。 “萧樱。”聂炫有些着急。 急于带萧樱出去,这样的场面,对于萧樱一个姑娘,实在算不上愉快的体验。 相比聂炫本能的保护萧樱,殷九明的做法是……他冷冷扫了一眼聂炫,然后目光转向萧樱。 “不怕吗?” 萧樱心想,这有什么好怕的? 比这样惨烈的场面她虽然没亲眼见过,可电影里演的血肉横飞,可比眼前血腥多了。她是能坦然看《血战太平洋》的姑娘。她摇头:“不怕。”语气坚定。 “不怕便留下看看吧。” 聂炫狠狠的瞪了一眼殷九明,转身离开了。 不是不敢看,而是看了心烦。 还是眼不见心不烦吧。至于萧樱……愿意看便看,晚上做噩梦是她咎由自取。 贾骏回头,很想夸赞一声,可想到殷九明给他设定的人设,他忍住了。 九十九步都走了,就差这么一步,可别功亏一篑。 可是萧樱为什么会来啊?殷九明明明派人告诉萧樱,今日不必来衙门了。 他也叮嘱过林威,别让人知道他在牢里……那几个不着调的,真是白瞎了他请的这顿酒。 秦诗或许因为听到了萧樱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 当她看到萧樱,眼神终于不再是死寂的了,就像平静的湖面,突然翻起大大的水泡。 让一个她看不起的女人看到她如今的惨状,秦诗几乎疯了。 如果刚才贾骏的鞭子几乎逼疯了秦诗,那么萧樱的到来,便成了压死秦诗最后一根稻草。 “姓萧的,你得意了?你看我这幅模样,是不是很得意?” 萧樱一脸莫名。 对于疯子的逻辑表示理解不能。 秦诗就像个精神病患者,所思所想异于常人。秦诗如今的处境和她萧樱有什么相干的。 她如果老实当她的花魁,不去做那暗中害人的勾当,不和那些杀们风子往来,此时便不会在这里了。 她应该恨的,似乎是她的同谋。 怎么好像罪魁祸首是她萧樱? 真是莫名其妙。 “我说秦姑娘,你这幅惨样子,和萧姑娘无关。是你自作自受。”贾骏扬了扬鞭子。 秦诗面露惧意,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如果不是她疑神疑鬼,你们会怀疑到我身上?一定是她,一定是她说了我的坏事,你们才会怀疑我?才会把我抓进牢里,一定是!”人到了这个时候,都想找个借口,萧樱便成了秦诗口中完美的借口。 “不必她开口,自从进了万香院,我便知道你有问题。” 殷九明缓缓起身挡在萧樱身前。 将秦诗狠毒的目光遮挡住。秦诗身子又缩了缩,她的惧意很明显。 当初她竟然妄想引诱他…… 引诱?难道……果然,殷九明下一句话,几乎将秦诗打入地狱。殷九明说:“你夜里险些被杀,隔天一早便有心思摆出一副诱惑之色…… 哪个无辜之者会像你这般?除非,你确定那人不会杀人。顺着这思绪往下想,很容易便能想到你和凶手同流合污。” 殷九明一番话说的语气并不重。 可就是这样甚至可以称得上和缓的语调,让秦诗脸色瞬间惨白。 她的额头浸出了冷汗,她似乎想辩解,可是无论是贾骏还是殷九明,看她的眼光都仿佛在看个死人。 “……既然招或不招,都是个死。我为什么要招供……” 殷九明笑笑,似乎很愉悦的看向贾骏。 “死也分很多种,舒服的,平静的……痛苦的,漫长的。秦姑娘可以自己选。贾捕头,有劳了。” 贾骏冷笑着点头。 然后挥起鞭子,猛的回身抽向那个已经血肉模样的人。 那人猛然抬头,痛苦的挣扎着。 下一秒,身子猛的一软…… 秦诗心里最后那根弦似乎断了,她泪流满面的开口。“我说,我说……” 。m. 第八十四章 秦诗软肋 第八十四章秦诗软肋 贾骏回头看向殷九明,脸上明显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虽说挥几鞭子也不费多少力气,可是这是挥给秦诗看啊。殷九明说,一个表现不好,满盘皆输,也许那个真凶会永远逍遥法外,然后再寻一个地方,再次开始他的猎杀大戏。 幸好,他还算是本色出演。 接下来便要进入最考验人心的问询环节了。 贾骏自认脑子不够,主动请求转职当护卫,替殷九明在门外站岗。 殷九明点头,贾骏于是慢悠悠的拎着他那带血的长鞭,一步一步走出这间阴森的问询室。 小囚室的门已经开了,秦诗可以走出来。 可是她脸上却露出更加恐惧的神情……非但没有往外走一步,反而整个身子缩到了角落里。 那敞开的囚门,正对着那个被抽得满身血污的万香院小厮。 萧樱甚至听到血滴滴落的吧嗒声响…… “阮擎藏身何处?” 殷九明冷声问道。 如果上一次见面时殷九明在秦诗眼中是个贵公子,是难得一见的儒雅俊隽之人。此时,殷九明在她眼中便是个魔鬼。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生生被打死。 那一鞭鞭,抽到小厮身上,却仿佛打在她的心头。 秦诗从没看到过这样恐怖的男人,从未…… “我不知道阮擎藏在哪里,从来都是他找我,我绝不会主动去找他。” “……你既然不知道,留之何用?只得劳烦贾捕头再辛苦一番了。”殷九明这话是对萧樱说的,萧樱眨了眨眼睛,很快反应过来,配合着说道。“贾捕头向来喜欢做这些的,他不会觉得辛苦,反而会谢谢你给他这样的机会……那可是抚阳县被千百人选出的花魁。” 殷九明摇了摇头,似乎觉得太便宜贾骏了,可又不愿脏了自己的手。 “昨天约好一起吃面的,现在去也不晚。走吧,先去填饱肚子。反正我们已经知道真凶是谁了,平王殿下可是下了死令,举太平郡之力,对阮擎格杀勿论。你还担心什么?难道还怕他长翅膀飞了不成。” “也好。我也看累了,我们先去吃面,然后你随我去见一个汶西镇而来的客人。他在汶西声望极佳,也和秦姑娘一样号称琴诗双绝。” 秦诗听到这里,猛然抬起头来。 “汶西……谁?他是谁?” “汶西,阮一鸣。” 萧樱不知道殷九明说的这个人是谁,可显然秦诗知道,听到殷九明说出阮一鸣这个名字,秦诗整个人似乎呆了,傻了,眼神直愣愣的,片刻后,她回过神来,猛的朝殷九明扑来。 殷九明自然不会让秦诗有机会污了他的袍子。 萧樱只觉得眼前一花,待她反应过来,殷九明不知可时已经长剑出鞘,剑头直指秦诗,秦诗再往前扑上半步,便会被当场刺穿喉咙。 萧樱一惊,殷九明这架式,若是秦诗真的扑上来,他手中长剑可不像伸缩自如的样子。 他真的不介意亲手杀了秦诗! 不给萧樱发问的时间,秦诗已经后退一步,不敢再近殷九明的身。 “你想要抓阮擎,我可以帮你们。” “条件?” “……不要告诉阮一鸣我在抚阳,更不要让他知道,我是万香楼的头牌姑娘。” 殷九明勾了勾唇,他似乎觉得秦诗这个要求十分好笑。 “阮一鸣,阮擎……同姓阮,不知道是不是同宗。阮擎不在意你的死活……不知道阮一鸣的死活,他会不会在意。” “不,一鸣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为难他,求求你了殷公子,求求你了萧姑娘。你劝一劝殷公子,有什么冲我来,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和阮一鸣无关啊。萧姑娘,求你看在我们同是女人的份上,帮一帮我,帮一帮我。” 在萧樱面何等高傲的秦诗,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涕泪横流的哀求着。 人都有软肋,哪怕大奸大恶之人,心头也有属于她的白月光朱砂痣。 萧樱不知道殷九明为何突然提起这个阮一鸣,更不知道阮一鸣是何方神圣,可从秦诗的神情不难看出,阮一鸣,或许便是秦诗心中那高高悬在天际的白月光。 刚才的血肉横飞,都没让秦诗如此。 可一个名字,竟然便让秦诗彻底丢盔弃甲。 阮擎,阮一鸣。不会真的是同宗本家吧?萧樱看向殷九明,目光中带着敬佩和……几分忌惮。 以前听别人说殷九明如何厉害,如何可怕,尤其是贾骏口中殷公子简直是无所不能。如果他想,甚至可以左右五皇子,可以把这抚阳镇,甚至整个太平郡搅的翻天覆地。可殷九明在萧樱面前,向来是彬彬有礼的翩翩公子。 对萧樱一直照顾有加。 萧樱甚至觉得贾骏太过夸大其词了。殷九明不过就是五皇子身边的亲信,因为有五皇子这个靠山,所以行事难免倨傲了些。 可是此时,萧樱倒真的觉得贾骏说的不错。 殷九明……当真十分厉害,十分,可怕。 萧樱回过神来,秦诗依旧跪在她面前。 殷九明也并未有阻止的神情,仿佛真的只要秦诗哀求,只要萧樱开口,他便会网开一面。错觉,萧樱告诉自己,绝对是错觉。 殷九明一看就不是那种为了私欲而亡故国法的人。 何况萧樱也不会替秦诗求情。哪怕那个阮一鸣真的是无辜的,哪怕殷九明真要为难阮一鸣,萧樱也不会阻止的。 他们杀的那些姑娘,哪个不无辜? 可依旧被他们残忍杀害,弃尸荒野,客死异乡。 难道只有她自己的至亲性命才宝贝,别人都是蝼蚁不成。萧樱不开口,脸上神情甚至都没有变化。秦诗从祈求到失望,最后一脸绝望之色。 她终于明白一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一旦报应到来,便是万劫不复。 可不该报应到无辜之人身上……她愿意,愿意去偿命。可是,老天连偿命的机会都没有施舍给她。 。m. 第八十五章 佛性酒馆 第八十五章佛性酒馆 殷九明没有再追问,在萧樱看来时机刚好。 如果殷九明此时发问,秦诗一定会如实交待的。可是殷九明却拉了萧樱一起退出了囚室。 “看好她,还有用。”然后对守在门外的贾骏轻声吩咐道。 贾捕头迎上殷九明不辩喜怒的脸,竟然连骂声天老子的胆子都没有,乖乖点了头。 殷九明和萧樱离开后,贾骏拧眉嘀咕。真是见鬼了,平日殷九明阴阳怪气的,他都不惧。 可今天殷九明看起来挺正常的,即没冷脸也没飞眼刀子,他怎么就怂了呢。贾捕头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走了囚房,外头日头正好,照在身上暖暖的,似乎缓缓的驱走了周身那股阴寒冷意,萧樱说是两人出来吃面,不过是随口一说,他们可是约好了四人行的,只是今天时间有些不对。 没想到,殷九明却当了真。 果然和萧樱一起出了县衙,往大街走去。 “五哥,我们这是去哪?” “吃面,难道阿樱忘了还欠我一碗面?” 萧樱心道四人帮成了双人行,她有点慌啊。也不知道聂炫去了哪里?还有缪骞,那小子不找他的时候,随处乱蹦,想找他了又踪迹全无。 “不过一碗面,我还是请得起的。五哥等我一会,我去喊聂炫一起……” 好歹凑成三人行,萧樱此时和殷九明相处,算不得害怕,可心里就是有点发毛。哪怕明知道殷九明那些手段不会用在她身上。 心里像长了草,总希望多个人陪在身边,哪怕插科打诨也好啊,萧樱从没像现在这般想念缪公子。那小子插科打诨功夫一流。 “怎么,不愿和五哥单独吃碗面?”殷九明似笑非笑的问道。 萧樱心脏猛的一跳,心道连这幅神情都这么养眼……简直男神级别,不过今天男神明显心情不那么美妙,萧樱其实不想一个人应付此时的殷九明。可她出于本能的摇了摇头。她觉得如果自己执意要凑成三人行,恐怕结局会十分不妙。 “不是,五哥误会了,只是昨天和聂炫约定好了……爽约是不对的。” “过后我请他吃两碗面,算是补偿。” 萧樱:“……”所以这顿面,是无论如何要吃的。 萧樱认命了,乖乖跟在殷九明身后,由着殷九明引路。 说是吃路边摊,可殷九明是什么人?那是走在街上,人人绕行的主。他那身打扮,一看就非富即贵。 最终,殷九明领着萧樱进了家临行的酒馆。 大大的酒字飘在门外,萧樱头大。 她这人什么都不怕,就怕喝酒,属于一杯倒的那种。 在现代时,偶尔应酬,勉强喝杯红酒还不至于失态,如果是白酒,哪怕闻闻味,都能熏她一个大红脸。 如今虽然换了副身板……也不知道她这一杯倒的体质会不会也跟着穿过来了。 可殷九明这次霸道的根本没有问萧樱意愿的意思。萧樱只能硬着头皮跟在殷九明身后,迈步进字酒馆。 这酒馆开在主街,位置得天独厚,按理说该是生意不错。 可是进字酒馆萧樱才发现,总共十几张桌子,只三三两两的坐了几个人。 看起来生意竟然十分萧条。 殷九明自顾自寻了张靠窗的桌子,回头示意萧樱过来。 萧樱告诉自己即来之则安之,反正她是个小姑娘,一口咬定不会喝酒,想必他也不会强迫她喝。 萧樱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很快,有人捧了坛酒重重放到二人面前的桌上。殷九明一点也不意外,显然不是第一次光顾了。不过今天他带了个姑娘来……似乎引起了旁人的好奇。 萧樱打量那送酒之人,不是小厮,小厮可不会穿着绸缎袍子在桌子间穿梭。 这人看起来倒像个书生。 见萧樱四下打量,好心的解释道。“铺子里没有伙计,喝洒便去后院挑……五两一坛。挑到好的便赚,挑到兑水的便自认倒霉。” 还能这样? 萧樱心道,五两一坛,还兑水!难怪生意冷清。 现代人讲究个特立独行,总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讲究的是个猎奇。 不想这古代人,竟然也玩这样的花样,而且玩的花样百出。 奇怪的是,这酒馆竟然没有关门大吉。古人真善良,竟然能允许这么个黑店一直开着。 “你隔几天放一坛好酒?” 萧樱小声问道,避免仅有的几个客人听到,害得这铺子真的关门大吉,毕竟古人做事总是中规中矩的,难得看到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也算是给她的穿越人生加点色彩。 那人微怔,然后好笑的看向殷九明。 “你在哪里找到这么个有意思的小姑娘?” “……和你无关。” “好歹朋友一场,你看别人都是亲自去后院选酒,只有你,是本公子亲自招待。这可给足了你殷公子面子。”那人一点也不因殷九明的冷脸而气馁,反而扬起大大的笑脸,一脸善意的套着近乎。 殷九明不为所动。 那人继续说,大意是他这间可是旺铺,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而且做的是回头客的生意,大家久而久之都认识了,可时至如今,他依旧还只纡尊降贵的亲自招待殷九明一个,这份坚持,实在难以可贵,他也不求殷公子和他的关系能瞬间上升到过命交情。可好歹给个笑脸啊…… 殷九明微微挑眉,脸上终于现出除了平静之外的神情了,不过却是嫌弃,十足的嫌弃。 男人捂着胸口,似乎被伤到了。 萧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个云郎星疏般的淡然,一个火星撞地球般的炙热,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在这一刻竟然碰撞出火花。透过现象,萧樱看到两个灵魂中相似的本质。 两人一样眼高于顶,如果不是眼高于顶,这男人不会在闹市中,开这么一间特立独行的酒馆。 还搞了一套佛系经营。 “既然你已经纡尊降贵了,一次两次也没差,顺便再弄两碗面吧。” 男人怔了怔,似乎和殷九明的频道对接有误。 。m. 第八十六章 讨价还价 第八十六章讨价还价 他在说酒,说风月,殷九明却说面。面!他这里是酒馆啊,上哪去找面。一个吃的一个喝的,虽然都是入口的,可是,本质上,还是天差地别的。“你说有意思的这个小姑娘……就是上次我和你说起的那个。今天带她出来,是承诺请她吃面。” 下一刻,那男人脸色马上一变,从前一刻的‘面是什么鬼?’到下一刻的‘面是胜过世上任何山珍海味的美味……’简直无缝链接。“这个容易,我喊人去做。姑娘,你便是萧樱?” 萧樱不知道殷九明先前是如何和这人提起自己的。 不过值得殷九明提起,绝对不是她萧樱这个名字,多半和她做的事有关。 她自认到了这里做的最出风头的事,也就是去义庄走了一趟,然后和腐尸来了次面对面全方位无死角的相面。 难不成面前这位,和她‘志同道合’,一时间萧樱的心情简直是五味杂陈。 她看了一眼殷九明,没在殷九明脸上得到什么类似于提示的神情,只能自由发挥。“是。” “……真是英雄出少年。”男子感慨。 “公子谬赞。我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是少年。我虽然打扮的中性了些,模样不济了些,可确实是个姑娘……”萧樱自然明白男人不过是随口一说,按照大多数剧情来走,她应该羞怯的笑笑,然后低头做害羞状,这才是一个姑娘应该有的反应。 可她不是这里的原著民啊。 实在做不出这等浮夸之举,只能这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虽然不清楚殷九明带她来此的目的。 可她相信,绝对不会只为了一碗面。抚阳卖面的铺子何止百十,如果只想吃碗面,去哪间不行?何必要来这么个佛系酒馆讨面吃。 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我还是第一次见自贬至此的姑娘。姑娘家,不都是喜欢旁人称赞自己貌美?若谁敢质疑她们的美貌,会被记恨一辈子的。” 这人这辈子或许真的第一次见到萧樱这样的女子。 当真是万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他这样开酒馆的,有殷九明这样当……可是要想找到萧樱这样的女子,挺难。“不是贬低自己,是有自知之名。” 一旁殷九明‘画龙点睛’。 萧樱气闷,虽说她不介意自己生了这么张泯灭于众生中的大众脸。可被一个男神这么轻视,她心里还是受了一万点伤害。 明明殷九明在揭萧樱的短,按理说吃惊,不忿的该是萧樱。 可那位开酒馆的贵公子却做出了西子捧心状。“你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殷九明抬眸,挑眉,然后再露出淡淡鄙夷之色,几个神情无缝转接。 说话间,竟然真的有小伙计送了两碗面上来,面香在铺子里泛滥,那几个喝劣质酒的酒鬼耸了耸鼻子,似乎被面香勾出了饿意。“掌柜的……我们这桌也上几碗面。”“我们也要……” 掌柜的…… 我们也要…… 显然这几个字,不管前面的还是后面的,都碰到了这位公子哥的逆鳞。“来人,将人给爷叉出去。”然后,也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小伙计,或者,那小伙计一直在柜台里面玩隐身,总之,那几个酒客三下五除二的便被请出去了。 终于清了场,萧樱轻叹了声。 闹的她头大,两个气场相近之人真的不能共处一室。 伤害简直倍增。哪怕两人没吵没闹,可她就是觉得心里发紧,甚至有些羡慕那几个酒客,她其实也不想留在这里。 只是,上帝没有听到她的祈祷。 殷九明用手指点了点碗,示意萧樱吃面。 萧樱于是低头,尽量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把面来吃。可这样的氛围,不管这面如何美味,她吃进嘴里也觉得发苦啊。 她不想听,可两人说话的声音却一句不落全进了她的耳朵。 两人似乎也没有避着萧樱的意思。 “交出阮一鸣。”殷九明说话向来是言简意赅,可简单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交出阮擎。”对方开口,同样的简单粗暴,直奔主题。 “你既然将汶西的事情如实相告,想必也没打算留着一个无用的阮一鸣。”殷九明丝毫不急,语气平稳,态度随和,一幅这生意对方不亏的诱导神情。 “汶西可是本公子的地盘,那里发生的事情,我自然如数家珍。告诉你的那些也不算什么秘密,只要派人去汶西稍加打听便可知道。 我知道让你交出阮擎有些强人所难。可我必须带阮擎回汶西……他便是死,也要死在汶西。” 拜二人言简意赅所至,萧樱已经大至明白两人各自的诉求了。 殷九明刚才用阮一鸣制衡秦诗,可阮一鸣并没在殷九明手中。 关于汶西和阮一鸣的消息,是来自这个开酒馆的年轻公子。这人之所以告诉殷九明消息,是想要阮擎,那个在抚阳杀了十几个姑娘的凶犯。 萧樱不由得看向殷九明,想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某些利益,真的和这人私下做交易。 可她又本能的觉得殷九明不会。 破案虽然重要,可是如果案子破了,罪魁祸手却没有死,那些枉死的姑娘们的亡魂又要如何安抚? 果然,殷九明缓缓摇了头。 “如果人真的是他杀的,他便出不了抚阳县。” “即便是他动手,也并非他的本意……殷公子,这点我们以前探讨过。” “如果一个人喝醉了,他杀了人,酒醒后,他要不要偿命?”殷九明问那人。那人脸色有些难看,脸上笑意也渐渐淡了。 “自然要偿命。” “那便是了。不管他为何杀人,我大元的律法,杀人便要偿命。” “……我说过,并非出于他的本意。他根本控制不了……” 殷九明不说话了,而是缓缓的挑起碗中的面,十分优雅的送入口中。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被无视了。 那人似乎有些急了。 他突然转向老实吃面的萧樱。“萧姑娘,你说如果一个人在不自控的情况下伤了人,他需要偿命吗?他根本自始至终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m. 第八十七章 盘根错节 第八十七章盘根错节 “不自控?” 萧樱挑重点的本事挺厉害,这让那个年轻公子有些吃惊。他以为萧樱会像殷九明那样,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死咬着不管什么原因,杀人就要偿命。“……像鬼上身。就是他在做那些伤人事情的时候,像被鬼上了身。” 那人费力的解释道。 萧樱低头想了想,突然间灵机一动。 她明白了。 人格分裂。并不是醉酒,而是那人有两个人格。这勉强也算是‘鬼上身’,只是这鬼是藏在他灵魂里的。 萧樱本来想科普一下人格分裂是什么,可是她所说的如果和殷九明的想法不同,会不会让殷九明为难?本能的,萧樱抬头看向殷九明。 不想男人也正好在看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即开。萧樱突然间便觉得自己这般瞻前顾后的,实在不像她自己了。 她萧樱做事,向来是只求心中无愧。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这人便是得了一种罕见的怪病。” “怪病?什么怪病?” 那人追问道。殷九明则安静的吃着自己面前那碗面,仿佛一瞬间,这清汤寡水的面条真的是美味珍馐。对于萧樱说什么,他似乎并不在意。 即不阻止,也不搭腔,任由萧樱自由发挥。 “人格分裂。” 这个新鲜名词终于也让殷九明有了两分兴趣,他放下筷子,心中对于自己竟然选择来这里吃面十分不满。早知道味道这么差,倒不如选个路边摊呢。 “……大意就像公子说的鬼上身。只是这鬼也是他自己……直白的说就是一个身体里,被塞进了两个魂魄。” 塞这个词实在太象形了。 根本不用萧樱过多解释,殷九明和那人便都明白了。 “能治?” 萧樱摇头,她偶尔客串个仵作已经觉得技多压人了,难道还能连郎中这活计也包揽了。“如果真的是发病时伤人,倒也情有可原,可这不能就说这人无辜,毕竟这对那些姑娘不公,她们才是真的无辜至极。” “可并非他所愿。” “难道那些姑娘愿意去见阎王,这位公子,不能因为私心便区别对待……人人平等。”她又不知不觉间化身和平大使,真见鬼。 萧樱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把剧情继续下去了。 好在上场的不止她一个,殷公子接过了话头。“虽然闻所未闻,不过阿樱说有病,那便有病。可有病又如何?” 那人怔了怔,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其实不错了,至少现在殷九明已经能认可‘有病’二字了,总好过他先前一口咬定这人要被千刀万剐。 “我们谁也不会甘心先罢手。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 又赌? 萧樱表示赌这个字让她十分敏感,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还欠殷九明一个赌约呢。 似乎是……他提要求,只要无愧于心,她无有不应,真是一桩伤心的往事。萧樱对于两人的赌约没有丁点兴趣,可她没兴趣,不表示便可以置身事外了。 “便由萧姑娘来做证。我和你,分别去找阮擎,谁先找到,人便归谁。如何?” 殷九明不置可否,只淡淡瞥了一眼那人,然后轻飘飘的说道。“这里是抚阳。”言下之意,这里可不是他的一言堂汶西镇。 “抚阳又如何,和我汶西同属太平郡。难不成还要去王府问一问平王殿下?” “……你似乎忘了,我是殿下心腹。”通常情况下,殷九明一句话,都能直切对方软肋。那人果然气势微颓。“好歹朋友一场,我也不求你高抬贵手了,只想和你打个赌,各凭本事罢了。” 那人说的可怜兮兮。 殷九明不为所动,甭说一个男人装可怜驳同情了。便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殷公子同样脸不红眼不眨的拒绝。 在他的字典里,压根便没有怜香惜玉这个词,何况这人即不香也非玉,更别想让殷九明善念大发了。 “换个赌约,我们各凭本事,如果我先找到阮擎,人我同样交给你,你只要保证让他多活几天……便是死,也死的痛快些。至于阮一鸣,我便不能痛快交给你了,人被我藏起来了,你如果想要他,凭本事去找吧。友情提示,只有一天,一天后,我有法子送走阮一鸣。” 这次殷九明没有摇头。 而是问道:“赌注为何?” “我若赢,烦劳你照抚他些。你若赢,就当我今天没说过这番话。另加上你想要的汶西左家的消息一定如数相告。” 这是萧樱第一次听到汶西左家这几个字。当时心里没什么起伏。只当殷九明是随口一问,毕竟这人是汶西镇人,对于汶西的事情自然知之甚详。 阮一鸣这个名字,便是出自这人之口。 也许这人做的便是贩卖消息的营生。虽然这人周身气度无不透露着出手不错,可气度这东西,长年累月的,也不是积累不出的。 “好。明天一早见分晓。” 两人击掌。 萧樱稀里糊涂的和殷九明一起去酒馆吃了碗面,面的味道如何她已经忘了。脑中只有两人那清晰的击掌声。 出了酒馆,殷九明看起来倒十分镇定,情绪丝毫不紧张,仿佛刚才的赌约不过是儿戏。可是萧樱却有些沉不住气了。“五哥,怎么抓阮擎?怎么找阮一鸣?” 两个问题抛出来,似乎哪个问题都是无解难题。 最初她以为秦诗对阮擎十分重要,所以才想着拿秦诗当饵,约阮擎出来。可是现在看来,对秦诗重要的是阮一鸣…… 秦诗或许能说出些他们不知道的秘密,可一定要等到她确定阮一鸣安然无恙。 空口无凭,一个阮子鸣也只能让秦诗乱了方寸,还不能让她乖乖招供。 线索很多,可依旧如一团乱麻,她们要找的是株老树,可这些线索却像缠在老树上的乱藤,盘根错节的,理不出头绪来,将老树死死的缠绕其中,让他们明知道老树在眼前,却依旧一头雾水。 “你真当那人会当真?” 啊! 萧樱一脸不解,赌约己成,难道还能反悔不成,古人最重信用啊,难道会轻意毁诺。 。顶点 第八十八章 缓兵之计 第八十八章缓兵之计 “这一夜,他会不择手段的找人。人真的被他找到,你以为他真的会交给我?不过是稳兵之计罢了。” 萧樱更不懂了,两人刚才击掌为誓,难道是闹着玩的。 “人若落入我手中,我会让缪县令依律判处。绝不徇私……” 所以,不管是殷九明还是那个年轻公子,都没打算履行承诺。那定这见鬼的赌约何用?稳兵之计?对方心知肚明的稳兵之计。 古人的脑回路,萧樱表示有点跟不上。殷九明或许难得在萧樱脸上见到这种呆蠢的神情,是以心情很是愉悦……于是解释的语调十分温和。 “他希望我孤注一掷抓人……我希望他不择手段寻人。赌的不过是一个‘忍’字。” 萧樱依旧不明白。 殷九明有些哭笑不得了。萧樱多数时候很聪明。像是楚家那桩案子,她只用一天时间,便分析的头头是道。 楚家那些人心思各异,最终结局更是出人意料,却被她一一看透,可见萧樱在侦破案件上,确实颇有天赋。 只是对揣摩人心,便显得太嫩了些。 好像在她心里,世上的人只要出口,就一定要守诺。 其实失信这种事常有发生。 相比自己得到的好处,毁约的代价实在太小。“他赌我忍不住连夜抓人。” 萧樱有些明白了……“等你抓到人,他会来抢?” 殷九明目露赞赏。“我赌的便是他等不及。” “他便是等不及,也很难找到阮擎,如果他知道阮擎的藏身地,早就去找人了,何必要定这个赌约。”萧樱还是觉得这两人的思维绝对和她不在一个平面上。 “我要找的并不是阮擎。”殷九明终于透了底。 他看向萧樱的目光带着浅浅的笑意,这男人生的本就俊的很,再这么淡淡一笑,杀伤力有点大,萧樱表示自己小心肝有点乱。她努力扯回漂浮的思绪,顺着殷九明的话往下想。 突然间灵机一动,心里有了答案。“你要找的是阮一鸣。” 殷九明点头。萧樱心中依旧有些疑惑。“就算真的找到阮一鸣,恐怕也对抓阮擎用处不大,秦诗虽然在意阮一鸣,有了他,秦诗一定会开口。只是秦诗也并不一定知道阮擎的下落。” “就算不知道阮擎的下落,对咱们找到阮擎也是至关重要的。” 这点萧樱不否认,也许一点蛛丝马迹,便能让阮擎归案呢。现在整个抚阳镇实则暗松内紧。衙门里的大半差役和平王府的人,都在暗中找人。只是苦于不知道阮擎相貌,所以寻人犹如大海捞针。 “所以,我们今晚找的是阮一鸣……” 才迈步进衙门,贾骏便苦着一张脸凑上前来。“九明啊,你自己去审那个秦诗行吗?我实在……实在下不去手啊。” 这世上,像殷九明这样对着美人也能痛下杀手的没有第二个了。 让贾骏和殷九明唱个双簧还勉强,可让贾骏直接对上秦诗,贾捕头表示一点胜算也没有。 对着那么一张漂亮脸蛋,他根本就没法摆出凶神恶煞的神情。勉强坚持半天,若是继续,一定穿帮。那可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蛇蝎美人你也怜香惜玉?” “蛇蝎美人也是美人啊……不信你问林威他们,哪个下得去狠手?”无辜中枪的林威只得屈服于贾捕头的官大一级压死人,乖乖点头。 殷九明最终点了头,表示不需贾捕头再插手了。 贾骏露出感激之色。“天老子的,真够兄弟。” 连感谢也能如此别具一格,也算是个奇人了。贾骏以为自己甩掉这个差事,便能万事大吉了?太天真了,其实该演的戏都已经上演了,最后不过差一个谢幕罢了。 偏生这时候贾捕头表示要退出。 所以,一天的戏白演了,根本拿不到‘工钱’。没工钱不说,恐怕还要因为殷九明的‘睚眦必报’,得反过来赔偿殷九明的损失。虽然鬼知道他损失了什么。 反正一刻后,贾骏哭丧着脸来求殷九明。表示自己可以怒怒力,勉强把戏唱个全场。 可是殷九明表示,戏已经落幕了,不需要贾骏返场了。贾捕头最后只得一边问候着天老爷,一边带人去巡街,刚接的新差,和平王府的护卫配合,一起搜捕真凶。而且一切指令,须遵从平王府安排。 他堂堂的捕头,调派人手的活哪次都是他的,这次却沦落到要听王府护卫的话。 贾骏表示十分之不甘心。 殷九明没让萧樱再跟他去牢里,所以萧樱并不知道殷九明和秦诗后面又说了什么,只是在当天临回家的时候告诉萧樱。 今晚会去亲自接她出门,一起‘抓人’。 聂炫依旧和萧樱结伴回家,一路上聂炫都沉默着。 萧樱自己也有心事,也没有开口的兴致,以至聂炫沉默更甚。直到快进院门,聂炫才扯了扯萧樱衣袖。萧樱被迫停下,一脸不解的看向聂炫。 聂公子险些吐出一口气心头血。 昨天才说过的话,今天忘了不说,一路上连句歉意都没有。 聂炫本不想搭理萧樱,让她自己去想,什么时候想通,他什么时候原谅她。 可这姑娘心不在焉,一路上都恍恍惚惚的。要不是他不时替她挡一挡路人,她能被人撞上八回。 “阿樱,你在想什么?” “想怎么抓人啊。”除了抓人,现在还有什么需要想的。 聂炫轻哼,一个姑娘家,整天满脑子都是案子抓人的,她不过领了份仵作的俸禄,而且还是随时可能被朝廷派来的正式仵作顶替的,做什么这么拼命? 是什么人让她这么拼命? 殷九明吗? 人的想法如果一旦陷入哪个误区,就很容易想不开,哪怕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念头这种东西,根本不为人的意志为转移,聂炫现在就陷入这样的误区了,思绪简直偏的拉不回来。 “萧樱,抓不抓人那是捕头的事,和你关系不大,你就只要每天去衙门,喝茶也好,看书也罢,到了时辰便回家。你一个姑娘家,不该整天风里来火里去的。” 。m. 第八十九章 发好人卡 第八十九章发好人卡 聂炫明明不打算这样说萧樱的。 他其实挺欣赏萧樱这股倔强劲,这股不输男人的倔强劲头。 果然,萧樱脸色微微变了。“喝茶聊天……然后按部就班的到点上工,到点回家。这样自然活的轻松些,可如果我只是想要过的自在轻松些,何必要去衙门?何必要接下这个女仵作的差事?我明明……” 她想说,她明明也是拿笔杆子的,现在却要和死尸打交道。 可是话到嘴边,又发现自己这气来的莫名其妙。 聂炫是什么人?虽说两人也算有些交情,可聂炫的根底,萧樱一点也不知情。 聂炫当初为何突然要离开义庄,而且打着她的旗号,萧樱也不明白。聂炫对她来说,其实就是个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甚至连聂炫这个名字,萧樱都不知道真假。这么一想,萧樱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生气。 虽然心里不痛快,毕竟她把聂炫当成朋友。 朋友之间要互相包容,做不到包容,起码要互相认同对方。 聂炫不认同她的所为,对她来说其实影响不大,她不会因为想要被谁认同而去做违背心意的事。 所以,迎上聂炫有些火气的目光,萧樱反倒显得十分平静。“我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很抱歉让你觉得碍眼了。你别误会,抚阳的姑娘可不像我这样,她们大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精烹饪,擅女红。我只是姑娘中的异类。” 萧樱觉得自己真是个好脾气的姑娘。 解释的同时,还替抚阳的姑娘们开脱一番。 可别因为一个她,而让聂炫误会整个抚阳的姑娘,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聂炫根本不想听萧樱这样说,他要的并不是萧樱的歉意。 说起来,他们两人虽然住在一个院子里,可是聂炫觉得,萧樱和殷九明反倒更有默契。 明明该是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却让殷九明抢了先机。 聂炫只是……只是不甘心。 这份不甘心因为今天一整天萧樱的漠视而升级,最终演变至此。 尤其是中午他亲眼看着萧樱和殷九明并肩而出,他悄悄跟着,两人竟然同去了酒馆。喝酒,吃面……萧樱把和他的约定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们明明约好一起吃面的。 聂炫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见聂炫不说话,萧樱以为自己说的还不够清楚,于是善解人意的补充道。“让你陪我去衙门,是我考虑不周。你应该有你自己的事,明天开始,你去忙自己的事吧。如果要离开,也不用顾虑我。” 善解人意到她这份上的姑娘,也是世上少有了。 可是聂炫为什么脸更黑了。萧樱拧眉表示不解。 “萧樱,在你心里,我聂炫就是个斤斤计较的小人不成?” “聂炫,我什么时候说你斤斤计较了,我谢你还来不及呢。这阵子多亏你帮我……你虽然嘴上没说,可我知道你一直在暗中保护我。可我们毕竟萍水相逢,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早晚是要分道扬镳的。” “我没打算和你分道扬镳。”聂炫干巴巴的解释,至少现在,他没有离开的打算。 萧樱露出安抚的笑容。“我知道,你是好人。”被人发了好人卡,聂炫的脸更黑了。 虽然生在古代,可本能的知道好人卡这种东西不是个好东西。聂炫头大,暗恨自己干嘛和萧樱拐弯抹角,怎么不直说。于是聂公子换了思路。“我确实有些生气,所以才口出恶语。你忘了昨天答应过什么了?我中午一直在等……可你却和殷九明一起离开了。” 聂炫平时话不多,多以冷酷面目示人。 殷九明虽然也不是多话之人,可是殷公子给人的感觉是温文尔雅。 不像聂炫,远看像块冰,近看才发现真的是块冰。他在衙门里出入,一般人轻意不会招惹他,怕被他冻住。 所以聂炫一幅委屈万分的神情,再配上他这番话,萧樱立时愧疚了。 是她的错,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中午虽然想着喊聂炫一起的,可是殷九明带她去见人,事后她也没去和聂炫解释。 昨天不过随口答应的,也没说时间一定是今天中午,聂炫却当了真。“你午饭没吃?” 聂炫点头。 萧樱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就算我爽约,你也不能饿着肚子啊。走,回去吃饭……” “我要吃面。”聂炫坚持。 萧樱叹气,平日有多高冷,发脾气时就有多傲娇。 “那我们出去吃面?”请一碗面的银子萧樱还是有的。谁知聂炫摇头。 “不吃面了?那想吃什么?我都请你吃。”聂炫果然认真想了想,然后双眼冒光的看向萧樱。“我想吃你亲手做的面。” 萧樱傻了。 一个时辰后,萧樱在厨房挥汗如雨。别误会,这时节还不至于势到这地步,实在是她对厨房里的事实在不太在行,以前便是偶尔在家吃饭,也都是些简单的。想要面,买现成的一煮便是。她真的从没试过亲自动手。 有那时间还多看会卷宗呢。自己动手实在不划算。 可现在,她却只能苦哈哈的揉面,擀面……然后在鼠儿和谈伍苏合力指挥下,耍起了大刀切面。 “樱姐姐,太粗了。”鼠儿拎起足有自己小指粗的面,毫不客气的指责。 萧樱放下刀,看着自己的杰作,好像似乎是粗了点。不过不怕,她拿起一根面条,用力一拉……切面改拉面,没毛病。 萧樱这一手似乎震住了鼠儿和谈伍苏,二人接下来一直保持沉默,直到面条下锅,萧樱露出得意之色,两人指导工作告一段落,相携出门…… “我这辈了都不会吃樱姐姐做的饭。”是鼠儿的声音。 “我虽然挺想吃的,可是又怕自己身子受不住……唉。”所以只能忍痛割爱,是谈伍苏的声音。 萧樱眨了眨眼睛,看着面锅。 除了粗了点,碎了点,乱了点,成坨了点……卖相还可以啊。她还亲自切了萝卜丝佐面呢。 不识货。 萧樱心里腹诽。 只是把那碗面送到聂炫手上后,萧樱有点不好意思了。 。顶点 第九十章 二男对峙 第九十章二男对峙 这卖相,其实算不得可以,真实情况是有点惨。萝卜丝切的也粗了点,可还是比面细些的,她也算是有了长劲。“……我不太擅长做饭。” 聂炫心道岂止是不擅长,简直就是……不忍直视啊。 不过,能吃到萧樱亲手做的面,便是口感再差,聂炫也吞的生龙活虎。 一碗面转眼见了底,萧樱一脸期待的看着。“……好吃。”聂炫给了个粗暴简单的答案,萧樱笑了。 “第一次做,味道可能差些,以后你想吃我再做给你吃。” 聂炫心中说不出是苦是甜,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可是想到殷九明和萧樱去外面吃面,而他吃的却是萧樱亲手做的面,登时有股优越感蒸腾而起,似乎这碗味道实在难以形容的面瞬间成了美味,而且是让人回味无穷的美味。 “我今晚还要出去……和殷公子一起。” 一句话,萧樱算是白辛苦一场了。明明已经没了火气的聂炫脸上立时冷了三分。“你去便去,不必告诉我。”这自然是气话,十足的气话。 可是萧樱是个实心眼的啊。她想想觉得聂炫说的不错。 大家不过就是邻居,实在没必要报告行踪啊,于是她乖乖点了头,表示下次不会用这等小事打扰聂炫了。 聂炫气的险些扔了碗。 萧樱见自己做的面被聂炫一根不剩的吃完,长舒了一口气。自觉和聂炫的关系已经修复好了。 其实说起来,萧樱也不该这么不懂人情事故。好歹是现代魂穿过来的,在现代见惯了各色人物,只是她此时满脑子都在想着抓人,抓人。 实在分不出什么心思揣摩人心。 想着殷九明和那个不知名姓的男子定了赌约,明天一早便要见分晓,只有一夜时间。不管是抓阮擎还是找阮一鸣都不是件容易的事。萧樱也知道自己根本就是杞人忧天,殷九明既然应承下来,应该已经有对策了。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会胡思乱想。 是以她才会看不出聂炫神情有异。 萧樱亲自下厨给聂炫做了碗面,这事情看在院中其余三位客房眼中,简直就是从实了早上的谣言啊。谈伍苏本来信誓旦旦,言萧樱和殷九明暗中私会。 可眼睁睁看着萧樱对聂炫如此上心,竟然洗手羹汤…… 立时一脸受伤的神情,赵瘸子父子齐齐露出得意之色。其实这事和他们三人没丝毫关系,可谁让三人每日闲在院中,除了说些八卦似乎也没其它的消遣法子了。于是便私下做了赌,虽然赌局小了些,每人只一两银子,可一两银子也是钱啊。 谈伍苏心焦,一两银子事小,莫是在殷公子不知道的时候,被聂炫见缝插针,那才事大。于是谈伍苏悄悄出了门。 既然萧樱说晚上要和殷公子一起出门,必定是殷公子亲自来接。 谈伍苏虽然不知道殷九明住处,可傻人有笨招,一个字等。 所以殷九明晚些时候来接萧樱时,小院当晚发生的事,殷公子已经如数家珍。殷九明到的时候,聂炫正在小院里练剑。那剑耍的是虎虎生风,剑锋带着杀气,直扫得院是花草齐齐折腰。殷九明进来的时候,聂炫飞身而起,剑尖最后停在距殷九明寸许的地方,如果殷九明再多迈一步,便会刺瞎殷九明的眼睛。 场面十分惊险,跟在后面本来打算悄悄回院子的谈伍苏一声轻呼。 萧樱,鼠儿父子都被唤了出来。 此时,聂炫依旧保持着长剑前刺的姿势,而殷九明也依旧从容立在那里,即不还手,也没有后退的意思。 萧樱实在不知道两人怎么突然闹了这么一出。虽然看着殷九明和聂炫似乎不像是关系多好,可平时二人也不至于一见面就大打出手啊。 如果两人都动手还好,总也算是伯仲之间。偏偏聂炫长剑直接殷九明。 而殷九明却负手而立,丝毫没有还手的打算。萧樱觉得聂炫简直莫名其妙,今晚非要她亲自做面便罢了,谁让她中午确是失约了。可如今这闹的又是哪一出? “……聂炫,收剑。” 聂炫握剑的手又加了分力,剑尖又向殷九明的眼睛走了些许。 萧樱见此脸色微变。赶忙上前,然后去拉聂炫的衣袖。聂炫本也没打算真的伤殷九明。他还不至于小气至此。可萧樱越让他罢手,他越不想收手。 萧樱也不敢太过用力,担心一个用力过大,聂炫若是一挣,反而会伤到殷九明。 “闪开……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当活靶子吗?”拉不动聂炫,萧樱去喊殷九明。谁知两人今晚不知发了什么疯,殷九明竟然也不为所动。萧樱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两人的犟性子。 “五哥,你让开。”最终,萧樱还是决定往殷九明身上使劲。 她本也没想自己这句话能起到什么作用,毕竟这两人哪个都不是好说话的。 让殷九明退!萧樱几乎不敢想。可两个人,总要有一个后退的。萧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选了殷九明。事情发生的太快,她也没多想,便想当然的这么开了口,谁想到她话音落下,殷九明竟然真的后退了一步。 然后抬目看向她。 “走吧。”淡淡的两个字,萧樱原本心里焦急,生怕两人再闹下去不好收场。没想到殷九明这么轻飘飘两个字,萧樱的心竟然很快恢复平静。 便真的和殷九明一前一后的往院外走动。 “萧樱,缉拿凶手是捕头的事,你何必趟这浑水?” 聂炫不甘心啊。 什么时候起,她和殷九明已经这般熟悉了。她竟然唤殷九明‘五哥’!殷九明竟然允许萧樱唤他‘五哥’! 萧樱步子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辑凶是我们大家的事,并不单独是谁的责任。我不想看到再有姑娘遇害了……”萧樱说完,跟上殷九明的步子,二人很快出了院子。 聂炫脸色十分难看,突然间猛的将手中长剑掷出。 一旁看热闹的三人被吓得刺溜一声钻回自己的屋子,看八卦事小,保命事大啊。 。m. 第九十一章 不胜惶恐 第一章破庙 痛意袭来的瞬间,萧樱想,她还没交过男朋友便死了,一定会死不瞑目。 当律师的,被打击报复不算稀奇,尤其是她这种性子倔强,认死理,一条道走到黑的主。那桩案子,谁都知道凶手是谁。可是因为对方背景强硬,无人敢接。萧樱不怕,她当初选择读法律,便是要做个替苦主伸张正义的女律师。 事实证明,正义总会战胜邪恶的。 取证,开庭,胜诉。 直到出了法院大门,一切都印证了一句话。 正义面前,牛鬼蛇神们不管做什么,都是……茉莉花喂骆驼——白搭。 直到…… 她被一辆大货车撞飞。 疼,疼的五脏六腑简直移了位。眼前恍恍惚惚的,有明有暗,有黑有白,混沌间,萧樱似乎看到一个小姑娘被人从背后扼住了脖子。 然后一把匕首不偏不倚捅进小姑娘心窝。萧樱心急火燎的想要上前,最终那血色的影像飘飘荡荡的消失在她眼前。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用力一扯,混沌间,似乎被扯进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体里。心口仿佛有团火在烧,萧樱痛的再次失去了知觉。 “这鬼天气,简直要冻死个人哟。都往火边凑一凑,便是死,也别当个冻死鬼。” 隐约间,萧樱似乎听到一道声音咋咋呼呼的说道。 随后,她感觉自己身上似乎被盖上了件东西,沉甸甸的。 又是那道声音恶毒的说道。“吴乞婆……你还真好心。都是个死娃了,还把自己唯一的袄子搭给她。小心自己冻死。” “……还没断气呢。”随后,一个老妪的声音颤巍巍的响起。 “胸口捅了个对穿,早就出气多入气少了。 一天只要到半块饼子,你还给她留多半。早晚饿死你!” 这便是死后的世界吗?吵吵闹闹的,耳边没片刻清静。 这么胡乱想着,萧樱不知何时又浑浑噩噩的睡去。 冷,仿佛冻得骨头缝都疼了。萧樱费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黑乎乎的屋顶,屋顶似乎是木制的,却被火燎过。 耳边,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萧樱费力的侧了侧头,看到洞开的大门。 门外飘着雪花,此时,冷风夹带着雪粒,一股股吹进来,直直撞上她的脸。 被雪这么一激,透骨的寒意让萧樱意识到一件事。 她似乎,没死透。 就在萧樱满脑子浆糊,心里正在用意念揪一朵玫瑰花瓣,死了,没死,死了没死……随着一阵踢踏的脚步声。 几个人陆续出现在萧樱的视线中。 一个一身褴褛的中年男人,是个瘸子,走起路来一踮一踮的。 一个男孩,看起来十岁上下。身上裹着块乌漆墨黑的毯子。 跟在男人身后,表情像只老鼠。 走在最后的一个,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她手中握着根竹竿,每走一步,都要用竹竿试探的敲一敲,她是个盲人。 那个走在前面的男人当先进了门。目光在屋中随意一扫,正对上萧樱的目光。 “诈尸了。” “鬼啊,鬼啊。”那男人和孩子几乎同时喊道。 —————— 萧樱捧着一只破了边的粗瓷大碗。 碗中有半碗冒着热气的水,那是刚才瞎眼老乞婆用最后半块饼子从瘸子那口破锅里换来的。水里带着股说不出的味道,是吴乞婆抖着双手递到萧樱手中,换做以前,她是万万不会入口的。 鬼知道那煮水的罐子是从哪里扒出来的。 可是,随着意识清醒,萧樱发现一件事。 一件让她不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事。 她现在,不在自己原来的身体里。 她如今这幅小身板,就像那中年男人所说,出气多,入气少。 吞口水都能疼得她抓心挠肺。 捧着碗的手,细的像竹竿。 白的惨人,没有丁点血色不说,手上青筋毕露,不像人手,倒像鬼爪。 大概用了一个小时,萧樱终于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她终于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为何出气多入气少了。 这是个颇费脑细胞的活计,萧樱为了打探这些消息,又足足昏睡了一夜。 第二天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 破庙里的原住民早己开始一天的活计——乞讨。 庙中仅她一个,身上依旧盖着吴乞婆那件半旧的袄子。 这是间破落的城隍庙。城隍老爷泥塑的身子如今已经七零八落,大半身子昨夜被那瘸腿的中年汉子推到了破败的门边挡风遮雪,一个泥塑的头凄惨的滚到角落,如今正和萧樱大眼瞪小眼。 她是被吴乞婆,就是那个瞎眼的老妇人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据说她被人扔到城外一处乱坟岗,破庙中这几位原住民偶尔会去乱坟岗碰碰运气。 从死人身上扒些衣物饰品之类的。 扒到她的时候,她突然诈尸了。 把几人吓得险些背过气去,最后还是瞎眼看不到她身上伤口的吴乞婆用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才让另两人找了块板子,把她抬回破庙。 至于她姓甚名谁,又为何没死透,还被人丢去了乱坟岗,便不得而知了。 她身上的伤也十分猎奇,凶徒下手快狠准,当胸一刀。 甚至把她捅了个对穿。 萧樱觉得自己之所以还能喘气,一定是因为她是个“鬼见愁”连阎王都不想收她。 便这么半死不活躺了半天,城隍庙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不是她听惯的瘸子和吴乞婆踢踏的脚步声,而是咄咄的,带着特有的力度。 萧樱勉强睁开眼睛,便看着那个挡风遮雪的城隍身子瞬间被踢飞。 萧樱就近观察了一场只有电影中才有的飒爽……腿功。 “在这里歇歇吧。雪太大了……啊,死人!”最后死人两字,自然是奉送给萧樱的。 随着那死人两字喊出。很快四五个人鱼贯进了破庙。 那个明显被吓的不轻的是个年轻人,看起来二十上下的年纪,身上穿着件……该是书生穿的长衫。 他和萧樱大眼瞪小眼。 “哪有死人,哪有死人。天老子的,前几天才死了一个,这个月已经死了五六个了。怎么又一个……”死人两字嘎然而止,止于萧樱那明显还能转动的眼珠子。 .com。唐三中文网.com 第九十三章 终于落网 第九十三章终于落网 “权公了既然是济西的名门公子,为何会和阮擎扯上干系?而且竟然还有意保下阮擎?” “……权铮不说。本公子也没兴趣去猜。不管他如何想的,总不会让他如愿的。这个阮擎……我们也算是神交己久,今日终于得见其庐山真面目,阿樱,随五哥一起去见见这人吧。” 萧樱自然十分愿意。 下了楼,推开成衣铺子的门,便是万香院的大门。 萧樱又一次看到了白天酒馆里那位恣意的掌柜,济西权家公子,权铮。和白天时比起来,他脸色似乎很难看。 他似乎想过万香院,可是院门由风家兄弟把守着。 风家几人身手都不错,几人联手更是所向披靡。所以权铮被阻门外一点也不意外。 许是同性相斥,同一品性的人,有种旁人不知道的默契。所以殷九明带着萧樱刚跨出成衣铺子,权铮便缓缓转身。然后他和殷九明和目光在空中相碰,萧樱虽然没有听到噼里啪啦的火花声,可权铮那几乎喷出火的目光,实在和白天那个佛系掌柜差别太大。 “殷公子,手段高明,在下佩服。” “权公子谬赞,不过是耐力比拼,在下技高一筹罢了。” 说的轻飘飘,几乎不见丝毫火气,和对面权铮明显阴沉的脸色比起来,殷九明简直气度华贵,周身仿佛荡漾着翩翩君子几字。 “早就听闻平王府中有位殷公子算无遗策,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那都是外人给五殿下面子,我是殿下身边的人,自然有人阿谀逢迎,权公子不必理会。今日之事,还要谢过权公子。公子大义灭亲,简直义薄云天,我一定会替公子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的……” 权铮似乎怒力,可在殷九明面前,若是真的露出怒意,便落了下乘。 所以萧樱看到的便是两位公子你一句我一句的侃侃而谈。似乎关系十分亲厚。 天知道,位于两人耳语范围内的萧樱,实在有苦难言。 因为两人的对话实在称不上亲近啊…… “好样的,朋友都利用。” “算不上利用,不过是各取所需……” “你明知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阮擎落网……” “所以没让你进万香院啊。这是我对你的一片体恤之情。” 权铮最后败下阵来,因为这里即不是他的主战场,他的霸气劲也不及殷九明。这两人打着嘴上官司,偏生边上还有一个萧樱。所以最后两个男人的目光都看向她,其实也不意外,因为互瞪无用。 “萧姑娘,我本以为你是个正直的女子,却不知,你竟然眼睁睁看着殷九明用计暗算在下。” “这关她何事?本就是你我之间的争斗。你若不暗中派人尾随,何以至此。” 所以他们两个谁也不必指责谁,实在半斤八两。虽然殷九明说的是事实,可事情到了这一步。殷九明那边几乎就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赢了这场赌约。 他这边算是输了个彻底。而且更过份的是,姓殷的明知道阮擎当真躲在万香院,却一直按兵不动,直到他这边打算动手,他却抢先一步,最终被他得逞。 权铮以为自己只输了一桩吗? 很快,有个小厮打扮的急匆匆上前,在权铮耳边禀报了什么,只见权铮的脸色微变,然后不怒反笑。 “好算计啊,真的好算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弹丸在其下……殷公子不愧是平王殿下的心腹,这样的心智,恐怕世上再也寻不到第二个了。” 萧樱在一旁想提醒权铮,打嘴架其实没用。 他还得恳求殷九明照顾那个阮擎呢。果然,权铮很快反应过来,脸色努力和缓下来。 “愿赌服输,这里毕竟是抚阳,被你得逞也不算什么,败在殷公子手下,也没什么可丢脸的。答应你的,左家的消息会如数告智。殷公子答应在下的,可否做到?” “开堂,公审。” 萧樱也不由得侧目,公审这词着实新鲜。显然权铮也没料到殷九明竟然这样决定。 公审要择日,要提前贴告示,确实能让阮擎多活几天。可是公审过后,阮擎怕是死的更快。如果那些凶案真的着落到阮擎身上,他便是被千刀万剐,也难平抚阳百姓心头怒意。 权铮脸色变了几变,最终露出的是无奈之色。 “罢了,我己尽力,至于他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权铮说完,最后看了一眼万香院。 隔着几道墙,便是他苦寻数年的身影。 可这一门之隔,却像是天堑。让他无法跨越。一步错,步步错啊,早知如此,当初…… “开堂那天,我会去衙门听审的。” “欢迎。” 殷九明轻描淡写的送走了权铮。萧樱在一旁根本不必开口,便是射向她的箭,也被殷九明挡了回去。“权公子和阮擎……是故交?” “不清楚。不过据闻,权铮有个同母异父的兄长。” 殷九明嘴里说着据闻,可是如果事情不是十拿九拿,他是不会轻意开口的。 所以阮擎是这位权公子的至亲! 说话间,萧樱已经跟着殷九明轻飘飘跨进了万香院。 守门的风家兄弟目不斜视。 万香院的老鸨再次见到殷九明和萧樱,几乎要当场落泪。 她这万香院是走了什么霉运,这一泼不平一泼又起。死了一个伤了一个,然后突然间受伤的被抓走。这才隔了一晚,又在死了的姬梦屋中抓到了凶徒。 据说那人便是这半年来犯下斑斑血案的真凶。 那些个花样年华的姑娘,便是被那个人所杀。听到这些消息,老鸨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开的可是花楼,楼里最多的便是姑娘。若是那杀人狂不问青红皂白在楼中胡乱伤人。她这万香院便不是生意锐减了,而是会变成一幢鬼宅了。“公子,萧姑娘。你们终于来了,快把那人押回衙门吧。 求缪大人快些将那人斩首示众。杀千刀的,那些姑娘招谁惹谁了,一个个花样的年纪……还有我的梦儿。” 想起自己好容易捧出的花魁,老鸨伤心欲绝。 。m. 第九十四章 浑水摸鱼 第九十四章浑水摸鱼 于是,两人继续等。殷九明似乎也没什么说话的兴致,萧樱也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她才不相信殷九明什么都没安排,便带她来这里守株待兔呢。可是殷九明不想说,她便问不出。 时间又过了许久,萧樱有些困倦了。 勉强打起精神,她倒越发疑惑殷九明为何执意带她一起。 她根本没有出力啊。就在萧樱半睡半醒间,突然被一阵喧闹声惊醒。阿忠无声无息的现身。“公子,姑娘,找到了。” 萧樱瞬间清醒过来,一脸疑惑的看向殷九明。 找到了。为什么不是抓到了? 找到谁了?阮擎吗? “人在哪里?” “原本藏身一家客栈,晚些时候被接回酒馆了。风一已经将人扣下,正要押回府中。” 殷九明点头,示意清楚。而后看向万香院的方向,阿忠的目光也转向万香院,而后再次开口。“公子估算的不错,对方见公子早早带着萧姑娘进了这里,便开始调派人手,打算黄雀在后。可是公子久不动手,他们终于按捺不住动了手。” “他那样的出身,也就能忍到此时了。” 阿贵虽然没有直接出口恭维,可看向殷九明的眼神满是崇拜。 “属下这便也带人动手了。” 殷九明点头,阿忠和来时一般悄声退去。“阿忠是我母亲娘家的家仆,自幼学艺,练就一身好功夫。只是跟着我这么个不成器的,恐怕没什么好前程。” 萧樱很想知道殷九明和阿忠打的什么哑谜。可萧樱这人向来是,遇到越急的事情,她反而越沉稳。若是遇事六神无主,慌乱无措的,就别指望能化解眼前难题了。 所以萧樱平静的听着殷九明说话。 还不忘安慰一番。“成不成器的此时还言之过早。五哥跟着平王殿下。若有一天殿下得势,五哥自然跟着一道飞黄腾达。忠叔的身份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你倒看的长远……”这话听起来实在辩不出喜怒来,萧樱于是聪明的选择对殷九明笑了笑,再不开口。 殷九明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气萧樱这么轻描淡写,还是气自己越发的沉不住气。 萧樱不问,他其实可以直接告诉她。 何必一定要她开口,可殷九明就是希望萧樱因为关心他,而主动开口问一问发生了什么? 罢了,也不是不知道萧樱的性子,何苦为难自己,为难她?“你应该从阿忠的话里听出来了。我今晚之所以带你来万香院,是为了引蛇出洞,那个蛇并不是阮擎或是阮一鸣,而是今天我们见过的那人,我吩咐阿忠还安排了些别的事情。 他果然信了,一直在盯着我们。见我一直不动手,终于按捺不住了。而我们的目的压根不是阮擎,而是阮一鸣,那人见我这么胸有成竹。以为我已经查到阮一鸣的下落,不放心之下便自己暴露了阮一鸣的所在。” “忠伯告诉你的便是你已经找到阮一鸣了。” “是我们己经找到阮一鸣了。在他眼中,我们可是荣辱与共的。” “那现在忠伯带人是去?” “自然是去浑水摸鱼了……” 说到这里,殷九明突然话锋一转。“还记得那天我们打赌。你赌阮擎藏身万香院吗?”“自然记得,可把万香院翻了个天翻地覆,也没寻到人。所以那个赌约,我输了。” “……或许你才是赢的那一个。” 萧樱脸色微微变了,一双眼睛也不由自主的透过窗缝看向万香院。万香院此时灯火大作,又像那一夜般,喧嚣不止。 “难道阮擎真的藏身万香院?” “便是他先前没有藏身万香院,在抚阳草木皆兵之时,也一定藏身万香院。” 萧樱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聪明姑娘,上学时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人们口中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可直到这里,萧樱才确信,自己的智商似乎稍欠了一些,总也跟不上殷九明的思路。 “我刚才说过,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阮擎便是其一……” 殷九明随后给萧樱分析了一下抚阳如今的局势。平常百姓自然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依旧白日劳作,晚上早早关门闭户。可像阮擎那样的人,他们对环境的变化十分敏感。 能很快洞察出局势有变。 这时候他们一定会寻个更稳妥的藏身之处。 于是万香院万了不二之选。之所以选择万香院,一是因为才被彻底搜查过,二是因为姬梦死了,秦诗也被囚了。 万香院看起来似乎和案子没什么关系了。 自然是藏身的好去处。 有人会觉得并不安全,若是朝廷耍个回马枪,藏在万香院岂不等于自投罗网。 不仅大家会疑惑,萧樱也想不明白,于是直接问道。“……因为阮一鸣。” 就在殷九明打算继续和萧樱解释为何断定阮擎藏身于此时,阿忠回来了。他面上难掩喜色。“公子,人抓到了……不出公子所料,那人确实藏身姬梦屋中。” 抓到了? 抓到阮擎了……美人案的真凶! 幸福来的太快,萧樱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从那人犯了第一起案子,大半年时间,十几个姑娘死于他手。 可是衙门竟然连那人一个囫囵模样都没有。 甚至要细细考察,都不知道行凶者是男是女。到如今抓到真凶,萧樱也算和那人先后打过两次交道,第一次险些死于那人手中,或者说,这个身子的正主的确被杀死了。 第二次也是险象环生,若不是殷九明出手及时,恐怕她要步正主后尘。 “忠叔,真的是阮擎?” “回姑娘,确是阮擎,权公子……让权公子隔着门缝认过了。”后面一句话是对殷九明说的。 权公子又是谁?“你白天见过的。” “汶西权家的嫡公子,权铮。” 济西离抚阳不远,可是汶西镇和抚阳镇比起来,抚阳镇实在小的可怜,济西镇是太平郡辖下最大的镇子,据说汶西一个小小的行商,都比得上抚阳的富商。这些都是萧樱道听途说听来的,真假难辩。 “权家在汶西氏族中,排得上前三。家中是做茶叶和驿马生意的,算是汶西的大户。” 。m. 第九十五章 终于落网 第九十三章终于落网 “权公了既然是济西的名门公子,为何会和阮擎扯上干系?而且竟然还有意保下阮擎?” “……权铮不说。本公子也没兴趣去猜。不管他如何想的,总不会让他如愿的。这个阮擎……我们也算是神交己久,今日终于得见其庐山真面目,阿樱,随五哥一起去见见这人吧。” 萧樱自然十分愿意。 下了楼,推开成衣铺子的门,便是万香院的大门。 萧樱又一次看到了白天酒馆里那位恣意的掌柜,济西权家公子,权铮。和白天时比起来,他脸色似乎很难看。 他似乎想过万香院,可是院门由风家兄弟把守着。 风家几人身手都不错,几人联手更是所向披靡。所以权铮被阻门外一点也不意外。 许是同性相斥,同一品性的人,有种旁人不知道的默契。所以殷九明带着萧樱刚跨出成衣铺子,权铮便缓缓转身。然后他和殷九明和目光在空中相碰,萧樱虽然没有听到噼里啪啦的火花声,可权铮那几乎喷出火的目光,实在和白天那个佛系掌柜差别太大。 “殷公子,手段高明,在下佩服。” “权公子谬赞,不过是耐力比拼,在下技高一筹罢了。” 说的轻飘飘,几乎不见丝毫火气,和对面权铮明显阴沉的脸色比起来,殷九明简直气度华贵,周身仿佛荡漾着翩翩君子几字。 “早就听闻平王府中有位殷公子算无遗策,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那都是外人给五殿下面子,我是殿下身边的人,自然有人阿谀逢迎,权公子不必理会。今日之事,还要谢过权公子。公子大义灭亲,简直义薄云天,我一定会替公子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的……” 权铮似乎怒力,可在殷九明面前,若是真的露出怒意,便落了下乘。 所以萧樱看到的便是两位公子你一句我一句的侃侃而谈。似乎关系十分亲厚。 天知道,位于两人耳语范围内的萧樱,实在有苦难言。 因为两人的对话实在称不上亲近啊…… “好样的,朋友都利用。” “算不上利用,不过是各取所需……” “你明知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阮擎落网……” “所以没让你进万香院啊。这是我对你的一片体恤之情。” 权铮最后败下阵来,因为这里即不是他的主战场,他的霸气劲也不及殷九明。这两人打着嘴上官司,偏生边上还有一个萧樱。所以最后两个男人的目光都看向她,其实也不意外,因为互瞪无用。 “萧姑娘,我本以为你是个正直的女子,却不知,你竟然眼睁睁看着殷九明用计暗算在下。” “这关她何事?本就是你我之间的争斗。你若不暗中派人尾随,何以至此。” 所以他们两个谁也不必指责谁,实在半斤八两。虽然殷九明说的是事实,可事情到了这一步。殷九明那边几乎就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赢了这场赌约。 他这边算是输了个彻底。而且更过份的是,姓殷的明知道阮擎当真躲在万香院,却一直按兵不动,直到他这边打算动手,他却抢先一步,最终被他得逞。 权铮以为自己只输了一桩吗? 很快,有个小厮打扮的急匆匆上前,在权铮耳边禀报了什么,只见权铮的脸色微变,然后不怒反笑。 “好算计啊,真的好算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弹丸在其下……殷公子不愧是平王殿下的心腹,这样的心智,恐怕世上再也寻不到第二个了。” 萧樱在一旁想提醒权铮,打嘴架其实没用。 他还得恳求殷九明照顾那个阮擎呢。果然,权铮很快反应过来,脸色努力和缓下来。 “愿赌服输,这里毕竟是抚阳,被你得逞也不算什么,败在殷公子手下,也没什么可丢脸的。答应你的,左家的消息会如数告智。殷公子答应在下的,可否做到?” “开堂,公审。” 萧樱也不由得侧目,公审这词着实新鲜。显然权铮也没料到殷九明竟然这样决定。 公审要择日,要提前贴告示,确实能让阮擎多活几天。可是公审过后,阮擎怕是死的更快。如果那些凶案真的着落到阮擎身上,他便是被千刀万剐,也难平抚阳百姓心头怒意。 权铮脸色变了几变,最终露出的是无奈之色。 “罢了,我己尽力,至于他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权铮说完,最后看了一眼万香院。 隔着几道墙,便是他苦寻数年的身影。 可这一门之隔,却像是天堑。让他无法跨越。一步错,步步错啊,早知如此,当初…… “开堂那天,我会去衙门听审的。” “欢迎。” 殷九明轻描淡写的送走了权铮。萧樱在一旁根本不必开口,便是射向她的箭,也被殷九明挡了回去。“权公子和阮擎……是故交?” “不清楚。不过据闻,权铮有个同母异父的兄长。” 殷九明嘴里说着据闻,可是如果事情不是十拿九拿,他是不会轻意开口的。 所以阮擎是这位权公子的至亲! 说话间,萧樱已经跟着殷九明轻飘飘跨进了万香院。 守门的风家兄弟目不斜视。 万香院的老鸨再次见到殷九明和萧樱,几乎要当场落泪。 她这万香院是走了什么霉运,这一泼不平一泼又起。死了一个伤了一个,然后突然间受伤的被抓走。这才隔了一晚,又在死了的姬梦屋中抓到了凶徒。 据说那人便是这半年来犯下斑斑血案的真凶。 那些个花样年华的姑娘,便是被那个人所杀。听到这些消息,老鸨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开的可是花楼,楼里最多的便是姑娘。若是那杀人狂不问青红皂白在楼中胡乱伤人。她这万香院便不是生意锐减了,而是会变成一幢鬼宅了。“公子,萧姑娘。你们终于来了,快把那人押回衙门吧。 求缪大人快些将那人斩首示众。杀千刀的,那些姑娘招谁惹谁了,一个个花样的年纪……还有我的梦儿。” 想起自己好容易捧出的花魁,老鸨伤心欲绝。 。m. .com。唐三中文网.com 第九十六章 见招拆招 第九十六章见招拆招 “妈妈先别忙着哭,妈妈便没想过,为何这万香院最近麻烦不断。为何那人选来选去,最终却选了万香院藏身?” “老婆子哪里知道啊。那杀千刀的兴许是相中楼里哪个姑娘了……哎呀,好在你们来的及时,要不然我这花楼明天又要等来官差了。这三天两头的报官,我这万香院早晚关门大吉。” 老鸨气哼哼的道。 “那人做事向来谨慎,若真的想要害楼里的姑娘,绝不会提前埋伏在楼中,妈妈仔细想想,近半年来,楼中可有什么客人……他模样或许生的不错,看起来风流倜傥。 他出手十分大方。会包下一个姑娘,可是对别的姑娘也不会吝啬,偶尔会送些小玩意给大家。 他每次来,都会在楼里住上一阵子……”对于这样的恩客,想必老鸨一定印象深刻,果然萧樱话音才落下,老鸨便给了答案。“是有这么一位,说是姓赵,姑娘们唤他赵公子。模样生的俊俏,看起来不像是混迹花楼的,可他每次来,都要在楼里住上十天半月的,说起来……这人前两天才走。” “关于这位赵公子,妈妈还知道些什么?” “这人不是抚阳人,据说是来抚阳做生意的。隔一阵子便要来抚阳采买货品。赵公子看起来手中十分宽裕。只要他来,楼里半数姑娘都能得到些赏银,可奇怪的很,他却从不包梦儿和诗儿……只挑些模样中等的姑娘。事后有别的姑娘问起来,被包的姑娘也遮遮掩掩的,只说即得了银子,便不能背后编排客人。” 萧樱和殷九明对视一眼。 殷九明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萧樱继续问道。“妈妈可知那人来抚阳,都和什么人有生意上的往来?” “这我便不知了。可赵公子每次来,总会去正阳楼吃上几次酒。姑娘问一问正阳楼的伙计,便一清二楚了。” 萧樱谢过老鸨,和殷九明缓缓迈步上楼。 姬梦的寝室外,站着风一,见到殷九明和萧樱,风一禀报道:“我们按照公子吩咐,昨夜趁着搜查房间时,在窗外布了细网,那人果然托大,是从正门进去的,刚才我们抓他时,他要从窗口脱身,触发细网。” “做的好。有赏……”风一笑呵呵的替殷九明开门。 屋中,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一张雕花椅子上。风二持剑看守,屋中多点了几盏烛灯,借着灯光,萧樱终于第一清了此人的相貌。 看起来二十几岁,模样确实生的挺周正,乍看之下似乎眉眼含笑,是个讨姑娘喜欢的长相。若再加上出手阔绰,简直就是女子的克星。 那人见到殷九明和萧樱,眼睛眯了眯,似乎有些意外,可又在情理之中。 “公子,姑娘,这人太危险了,可不能让他有脱身的机会,所以属下……给他用了点软筋散,暂时封了他的内力。” 风二邀功般的说道。 殷九明果然也不负所望,随口一句有赏打发了他。 风二乐呵呵的抱剑退到一旁。由着殷九明和萧樱上前。 二人对视一眼,最终开口的是萧樱。 “阮擎,化名赵姓公子……” 阮擎有些吃惊,不过依旧闭口不言,任由萧樱继续说道。“七个月前,抚阳镇出现第一个遇害的姑娘,至今,共有数名姑娘遇害,可是你所为?” “你咬紧牙关不开口也无用。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我不认罪,不画押,你们难道还能屈打成招?”阮擎终于开口了,语调薄凉,透着股慑人的冷意。这让萧樱几乎瞬间回忆起城隍庙那夜,那个步步紧逼,几乎取她性命的声音。 “你恐怕还不知道,因为你的原因……今天在牢里已经有个万香院的小厮被活活打死了。 屈打成招不过是小事,如今局面,你招或不招都改变不了什么。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杀那些姑娘? “杀人还有什么理由?想杀便杀了。” 那人冷笑着回应,虽然软筋散让他周身无力,可神情依旧冷洌,似乎浑不在意自己落入殷九明等人之手。 他反倒颇有兴致的看向萧樱。 “当初该多等一刻,等你彻底咽气的。”那人轻叹…… “你没那等福气,便是多等三刻,我也依旧会站在这里。”萧樱轻声说道,心中那股冷意反倒让萧樱更加无畏无俱。这便是杀了‘她’的真凶。吴婆子是在乱坟岗捡到她的,每每说到此处,吴婆子总要唏嘘,说她命大。 哪里是她命大。 她这身子的正主,早己一命呜呼了。 时到如今,她甚至都不知道正主姓甚名谁,便果想打听自己姓甚名谁,都无从下手。 “上次在城隍庙,我若再快一步,你必死无疑。” “大话谁都会说,眼下局面却是……你被擒,被喂了软筋散,败寇罢了……顺便补充一句,你不能杀我。你若杀了我,恐怕会满盘皆输。” “笑话,杀个人罢了,我手上沾过的血数不清多少,我还会怕你一个小丫头不成!” “不是杀,而是不能杀。” 萧樱第二次说不能二字,阮擎神情微变,身子虽然无力,可是双手还是狠狠的握了握。 这次是他大意,竟然再次中伏。 上次他被引去城隍庙,便是这个臭丫头所为。 这次,她竟然再次布局,将他困于万香院。阮擎恨极……想他纵横数载,最终却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手中,他不甘心啊。 在阮擎眼中,一直没开口的殷九明反倒被无视了。实在是阮擎恨极了萧樱,他未偿败绩,唯一个萧樱吃了‘败仗’最可恶的他竟然还落入萧樱手中。 当时听到消息,说他杀过的一个姑娘竟然未死,一直躲在城隍庙中,他不相信,亲自去看,果然看到了这个曾经死在自己手中的小姑娘好端端的活着。 阮擎也曾疑惑,他当时确实查验过,人是断了气的。 便是没被扼死,当胸一剑也足以让她去见阎王。 他在抚阳呆了许久,衙门一直在找凶手,可也不过是徒劳。他便是在差役身边走过,也无人觉察。偏偏,自从这个丫头出现后,仿佛一切,都开始不顺遂起来。 。m. 第九十七章 夜审凶手 第九十七章夜审凶手 万香院中姬梦和秦诗明争暗斗,那秦诗竟然仗着有他在,伙同一个同她相好的护院杀了姬梦,还偏要做出先扼死后穿胸的场面。 自那之后,万香院便三五不时有官差来盘查。 无奈之下,秦诗只能挺而走险,假意自己也被偷袭了…… 她想借此逃脱嫌疑,不想反倒弄巧成拙,自己耍了一出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晚官差带走秦诗,连他也被糊弄了,心想最危险的之地反倒最安全。这才决定暂时栖身姬梦旧屋。 阮擎瞬间回想起自己落败的原因,心中不由恨极秦诗那个蠢女人。如果秦诗有面前萧樱一半的聪明,他敢担保,他们的事衙门想要查明,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蠢女人! 最让阮擎在意的是,萧樱这一连两个‘不能’…… 那夜城隍庙中,她便三言两语说出他行事并不是随心所欲,他不能随意取人性命。 阮擎没想到,他能再次败在萧樱一个臭丫头手下。这人还是他曾经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除掉的。 偏偏这么一颗名不见经传的路边杂草,愣生生的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 “随你如何猜测吧……” 阮擎再次闭口,看起来这次像是打定主意不管萧樱再说什么,他都不再开口了。 萧樱看向殷九明,殷九明对她笑了笑,然后后退一步,又对萧樱伸伸手,示意萧樱继续。如果她败下阵来,他补上。 这是一个可以任由萧樱发挥的舞台。 便是演砸了也不怕,有人替她救场。 萧樱原本心里有些发慌,因为阮擎和她遇到过的任何犯人都不同。 他更冷血,更默然。在他心中,根本没有所谓的道德,行事更加没有底线,为达目的,他可以眼都不眨的杀人。 在他的世界中,他做的皆对,别人做的都是错。 他若生在现代,是一个典型的反社会人格。 对付这样的人,她也只是纸上谈兵。可眼下箭在弦上,这个时间是殷九明替她争取到的,过了今夜,阮擎便会被收押,很大可能会被五殿下的人押走。 殷九明知道萧樱心中有疑惑。 所以才会将问询权交给她,只站在一旁替她掠阵。 “刚才在万香院门外,我们遇到了自汶西而来的……权家公子。”对付阮擎这样的人,一定要找到他的软肋,哪怕他罪大恶极,只要是人,都有其软肋。 萧樱注意到,在她提到汶西二字时,阮擎目光果然怔了怔。 虽然随便他继续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可他瞬间的失神,还是没能躲过萧樱的眼睛。 “权公子言,此次抚阳之行,是为了找寻其失散多年的兄长……” 阮擎依旧不为所动。 “看权公子的神情,为了其兄长,宁可知法犯法。” 阮擎脸色有些难看起来,萧樱轻轻一笑,继续轻声说道。“权公子暗中调配人手,打算强行劫走阮公子……阮公子是朝廷通缉的重犯,权公子这是打算以身试法也要救出其长兄。真真兄弟情深,让人佩服。” “我替权公子查了查,劫走阮公子,便等同于劫法场……阮公子所犯的罪行,便是五马分尸也足够了。我大元律法有云,劫法场者,视同谋逆论处。 阮公子不必思念权公子。他很快便会下去陪你,你们兄弟便能在阴间再次聚首了。” “你住口。”阮擎耐心十足,本打定主意再不开口,任打骂刑罚加身,他也绝不会低头。 可是萧樱说的话,让阮擎有些心烦意乱。 汶西,权姓公子,长兄…… 几个字勾起了阮擎心中久远的回忆。黑色的,黯淡的,他永不愿再回首的…… “为什么杀人?” “……为了活着。” “怎么选杀谁?” “……”沉默。 萧樱也不追问,阮擎不答,她便继续下一个问题。 “姬梦不是你动的手?” “不。万香院即是我的落脚之处,我不会傻到动万香院的姑娘。” “不是你杀的……是秦诗找人动的手?” 阮擎抬眼看向萧樱,再次扼腕,如果秦诗有萧樱哪怕一成的脑子,事情也绝不至此。“姬梦死后,你一气之下便离开了万香院,秦诗才会为了开脱自己,再次‘引火上身’。” “那个蠢女人,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实则愚蠢无知至及。” “事到如今,我问的问题,但凡要紧的,你皆不开口。你告诉我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你也没打算保住秦诗,所以招出秦诗杀害姬梦之事似乎于你来说也无关痛痒…… 阮擎,你不想令弟有事,还是说些重要的用以保全令弟。” “他不是我弟弟,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能告诉你的便是这些,至于其它的,你不是挺聪明吗?自去猜吧。” 萧樱还想说什么,这时殷九明上前,示意萧樱暂时停下。 他似乎也没有和阮擎说话的兴致,拉了萧樱出了屋子。 和殷九明并肩而立,两人齐齐抬头望向头顶明月。月光中,仿佛大地披上了一层薄纱,显得雾渺渺,灰蒙蒙。 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好像此时的她和殷九明。 眼前始终被蒙着一层黑纱。 虽然能透进些许光亮,可依旧不能视物。 “五哥,怎么办?”萧樱有些心急。像阮擎那样的人,不是打几下便会开口的,他说不开口,便一定不会开口。 这样的人意志都十分坚定。 刚才他之所以回应了几句,完全是因为萧樱提到权铮。 他嘴上虽然不认兄弟,可心里多少还是装着权铮的。可这样的亡命徒,显然一个同母异父的兄弟并不能让他知无不言。 “不急,先歇歇,你累了一晚上了。” “时间不早了,顶多还有两个时辰便要天亮了。到时候便会把阮擎押进大牢。像他这样的要犯,也许还会送去平王府。 我们问话的时间不多了。 我担心一旦把他送进大牢,哪怕打得他骨头寸断,他也不会招供的。” “他确是块硬骨头。”这点殷九明认同。有些人不必去试,只要看一看他的眼睛,便知道他绝不会就范。 这是一种风骨,只可惜拥有它的人是个罪大恶极之辈。 。m. 第九十八章 可怕猜想 第九十八章可怕猜想 “我们上次就说过,他并不是随意杀人的,他有目标,而且杀人永远是先扼死,再当胸一剑。上次他去城隍庙,也没有第一时间杀我,只是最终被我激怒,这才真正动手。这样想来,他杀人,其实有很大的限制。” “他身后还有人?他不过是人家手上一把剑?”殷九明猜测到。 萧樱想了想,摇头。 “如果他的身份若是个暗卫,按主人之命行事。他这大摇大摆的住进万香院,而且经常要正阳楼送来吃食……正阳楼,正阳楼。五哥,正阳楼……上次五哥说这事怕是牵扯甚广,怕是要被五哥言中了。 我听说正阳楼向来自诩抚阳第一酒楼。 从不外送饭菜,可正阳楼偏偏就给万香院大开方便之门。” 萧樱已经从老鸨口中打探到,阮擎易名赵姓公子时,从不吃万香院的饭菜,他的饭菜都是从外面送来的,至于是不是正阳楼送来的,老鸨便不清楚了。 不过整个万香院,这么讲究的只有姓赵的一个。 这便不难解释正阳楼的小厮为何偷偷摸摸了。因为正阳楼那块金光灿灿的牌匾下,却有着不为人知的肮脏交易。 萧樱脑了迅速转着,一旁殷九明也蹙眉深思。 “阮擎和正阳楼暗中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正是。正阳楼的客人非富即贵。再富贵的客人,正阳楼也不买账,从不会送吃食上门,反倒一个小小的阮擎,无权无势,而且还栖身花楼,正阳楼却不顾败露风险,派伙计亲自将饭菜送来。可见,阮擎对于正阳楼来说,十分重要。” 可一个是酒楼,一个是花楼。 虽然客人偶有重叠,可两桩生意实在距离十万八千里。 一时间萧樱也想不通两者之间能有什么牵扯。 “阿樱……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大约百余年前,前朝末帝年时发生的……据说那几年朝堂动荡,百姓民不聊生。一年旱,两年涝,一连三年颗粒无收。百姓们流离失所,成群结队的往大镇逃生。期盼着去大点的地方,能勉强填饱肚子。 后来逃荒的人群中,陆续开始丢小孩子,都是些四五岁的幼童。后来有传言,说是灾民们易子而食……先选了这些最小的孩子。因为这些孩子留在身边尽早是个拖累。 一旦到了保命之时。什么良知,道德都不足以约束人心。”讲到这里,殷九明看向萧樱。 这是个凄惨的画面。殷九明每说一个字,都觉得有刀子在心肺里搅动,闷生生的发疼。 “五哥请继续,我不怕。” 被当成胆小鬼的萧樱再次觉得自己穿错了地方,应该穿到一个七八岁奶娃娃身上,才好让殷公子顺理成章的小心呵护。她这么个大姑娘,实在有些无福消受殷九明的这份呵护。 “丢孩子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人们闹得人心惶惶,有那些看重家中幼子的,十分上心的看护孩子,可丢孩子的事依旧层出不穷。 这便奇怪了…… 很多当爹娘的是宁愿自己饿死,也绝不会伤害自己孩子哪怕一根汗毛的。后来朝廷介入调查……最终查出了实情。却原来是一些富贵人,以看灾民逃荒为乐。这些人越来越贪心,觉得只是看着灾民拉家带口的已经不足以满足他们那恶心的趣味了。 于是…… 他们想看他们痛失爱子。想看他们发疯发狂。 于是有人专门以粮食为饵。网罗一帮十恶不赦之人,专司强抢孩童,然后暗中杀害,再次这些孩子卖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瘾君子。 不是饿极才食人,有时候……富极也会食人。” 殷九明说到这里,萧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样丑陋的事,其实不止在灾荒之年,也许风调雨顺之年,也一样会发生。 他们用一切手段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手法残忍,丝毫不觉得伤人有错,反而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生杀大权在握,掌握人们生死。 前朝的案子很让人痛心,可这样的案子,永远不会消灭。 在人们看不到的角落,它生根,它发芽,经由罪恶之水灌溉,最后长成一株罪恶之花。 “别怕……有我在,总不会让人伤到你的。” 萧樱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发抖,她不是害怕,只是觉得……冷,很冷。萧樱想像不出怎么有人能做出那么残忍的事? 他们便没有骨肉至亲? 他们的孩子是人,别人的孩子难道便是个物件吗? 相杀便杀。 至于吃人,萧樱更加无法想像。 只是想一想,她便觉得作呕。 “不是怕,我只是觉得遍体发凉,五哥,真的有那样的人吗?”萧樱其实知道,答案是有。 她也曾见过杀人不眨眼的,觉得杀人如同杀鸡杀狗般。 他们的眼中,世上任何东西都是没有生命的,可以任由他们杀戮。 “有。” “五哥,我不害怕,我只是觉得伤心。人生短短几十年,谁也没有资格决定一个无辜百姓的死活。我明白了……前朝的事,怕是要在本朝重演了。只是这次他们杀的不是孩子,而是……姑娘。” 二八年华,如花似玉的姑娘。 有人选中她们……然后由阮擎来执行。 就像是一种仪式,有特定的步骤。而且要求一次必杀。 阮擎向来按照章程行事,所以上次见她才没第一时间取她性命。因为对于阮擎来说,她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或者,阮擎只是其中一环。 真正的幕后黑手……“五哥,正阳楼!” 萧樱着急的提醒殷九明。 殷九明轻拍萧樱的肩,安抚般的说道。“放心,五殿下早就看出正阳楼有异,已经派人团团围住了。这几天屡次进出正阳楼的,已经登名造册。” 萧樱简直想像不出,这小小的抚阳镇,竟然会发生这等恶劣至极之事。 “我再进去,最后问一次阮擎,他若还不开口,便只能请权公子来衙门喝茶了。” 罪不及家人,萧樱其实没打算打扰权铮。 可如果真的像她和殷九明所想那般…… 阮擎简直罪该万死,为了揪出那些参与的恶人,萧樱不介意动作些非常手段。 。m. 第九十九章 第一大案 第九十九章第一大案 “真的把你气到了……竟然也会动作非常手段了,也算那阮擎有本事。” “五哥就别取笑我了。我根本就不敢往那方面去想……顶多以为阮擎是个变态杀人狂,以杀人为乐,根本不敢想他杀人的背后,竟然会是这等肮脏的交易。” “阿樱,黑暗永远存世。便光明,与我们同在。” 是啊,夜过去了,黎明还会远吗? 这个世界虽然不够尽善尽美,可萧樱相信,只要努力,总会更好的。 这里人的,这里的景,这里的一草一物,都那么亲切。她来到这里时间虽然不长,可细细一想,竟然认识这么多人,看过无数美景,更是吃到了各色美食。 这里,虽然贫瘠,虽然远不及现代活的舒服。 可她不知不觉间,竟然也把这里当成了家。 “有五哥和大家在,光明一定与我们同在。”萧樱对殷九明笑了笑,然后胸有成竹的转身,再次进了走廊尽头那间屋子。 屋中,对于去而复返的萧樱,阮擎只略微抬了抬眼睛。 然后便兀自闭目养神,一幅油盐不浸,开水浇也浇不透的冷寂神情。 “阮擎,你相信人有灵魂吗?我相信……我相信人死后,会下黄泉,黄泉下有十八层地狱。我们阳世间做的好事,坏事,恶事,判官会一一审判……刀山油锅钉山火海滚上几百年。然后老天一定会让他投胎成前世他所伤之人,也让他尝一尝枉死的滋味。再下一世,他会成为臭虫,苍蝇……被人轻轻捻死。” 阮擎眼皮似乎跳了跳。依旧不为所动。 萧樱也没觉得一番灵魂转世的说辞便能让一个恶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毕竟她不是佛祖,没那等高深的法力。 她只是想告诉阮擎…… 死亡并不是终结。 新的轮回在等着他赎罪。对于灵魂之说,没人比她更有说服力了。 “接下来,我们便说一说正阳楼……”正阳楼三个字,终于让阮擎猛的睁开了眼睛。 阮擎自然不会乖乖就范。 萧樱也不会轻意放过他,两人角逐,最终以萧樱含笑道出权铮二字略胜一筹。 阮擎终于透露了一些消息。 一些让萧樱和殷九明听来毛骨悚然的消息…… *** 县衙。 缪县令的寝室。 缪县令睡到一半,突然惊醒,连同身边的缪夫人一起吵醒了。缪夫人是个火爆性子。 既然缪县令不想睡,索性赶了缪县令出去。 缪县令于是披着外裳,去了书房。 他知道今晚殷九明早就部署好了,这次势必要抓到那个姓阮的真凶。 想到自己这半年来为了美人案几乎夜夜不能成眠,像今晚这样的噩梦不知做了几个,缪县令便觉得自己命苦,凭什么别的镇子都安安稳稳的,太平郡辖下九镇,唯有抚阳镇总是出事。 简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足足半年,贾骏带着差役四处奔走,可总找不到凶手的踪迹。缪县令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鬼怪作祟,已经打算请个得道高僧驱邪了。 好在功负不负有心人,终于锁定真凶。今晚,事情终于要有个着落了,缪县令想到这些,几乎喜极而泣。 连儿子不知分寸的砸了万香院,他在赔银子的事也觉得不算什么了。 万香院那夜闹的太过份了,几乎惊动了整条街主,然后又锁回来十几个护院小厮,闹的抚阳镇人心惶惶。 以缪县令的脾气,是一定要申斥萧樱的。哪怕为了办案,也不能这么胡闹。 好歹得讲个章程啊。 他刚想开口,自家蠢儿子便蹦了出来。说万香院的大门是他一脚蹬开的,大堂里的家俱果盘也都是他踢翻的…… 反正一句话,祸全是他闯出来的,和人家萧樱根本没有关系。 使得缪县令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是咽不下吐不出。 殷九明他自然不敢数落,可是萧樱他还是能斥责几句的,哪怕知道殷九明对萧樱另眼相看,他不动手,只是斥责几句,他好歹是萧樱的顶头上司,不算过份吧。 最终因为自家蠢儿子,一切偃旗息鼓。 虽然殷九明最终没让他真的掏银子,可缪县令每每想到自家儿子的‘奋不顾身’,都觉得儿子是他前世的债。 跟着殷九明,也许真的能奔个好前程。 可是如果万一有什么意外,凭自家蠢儿子那个核桃仁大小的脑子,也就是个送人头的。 他一心盼着儿子好好读书,将来科举出仕,光宗耀祖。可偏偏生了个一看书就头疼,一握剑就蹦高的货,真心累。 缪县令便靠着书案,半睡半醒的胡思乱想着,突然间,院中一阵脚步声,随后他书房的大门被人毫不温柔的推开,缪县令再次惊醒。 好容易做了个儿子参加科举,竟然囫囵的做了篇文章的美梦,就差最后放榜儿子高中了,便被破门声突然惊醒,可以想像缪县令心情有多糟糕。 如此粗鲁行事的,整个县衙找不出第二个。 贾骏是也。 推开书房门的果然是贾捕头,只见他一脸喜色,笑的几乎露出后槽牙。 缪县令的怒意也不由得缓了缓。 “大人,抓到人了。九明的樱姑娘一起将人抓到了。”贾骏高兴极了,便是当年媳妇给他生个大胖姑娘时,似乎也没有现在高兴。 终于抓到那个混蛋了。 终于…… 九明和萧樱太能干了,贾骏接到消息,顾不得天还没亮,第一时间来衙门报信。 “抓到了?真的抓到了?” “真,比真金还真。人已经往大牢的方向去了。那个浑蛋,伤了多少小姑娘!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缪县令也不睡了,一边往外走一边系上腰带。 “走,去大牢。”他要连夜审一审那个阮擎,问一问他为何无故伤人。 到了大牢,缪县令看到了殷九明。殷公子阴沉着一张脸,丝毫没有抓到真凶的喜悦之色,缪县令脸上的笑意突然便一收。一旁贾骏看的稀里糊涂,心道明明是件喜事,怎么反倒像是死了婆娘似的。 一柱香后。 贾捕头当着缪县令的面,问候了一声‘天老子’。 缪县令第一次没有皱眉,非但没有露出不快之色,看缪县令的神情,似乎还挺想附和一声的。 天老子!贼老天!开不开眼?怎么竟然弄出这么一桩大案来。 。m. 第一百章 人命取乐 第一百章人命取乐 这些人吃饱了撑的,做什么用人命取乐。 小小的抚阳镇,怎么会出这样丧心病狂之人。“会不会搞错了,那人为了推脱,故意这么大放厥词。” “我让护卫去围了正阳楼,将正阳楼的掌柜带来,哪怕严刑逼供,也一定要弄清楚抚阳有多少人卷进了这起案子。” 缪县令表情凝重的点头。 等待之时,缪县令亲自去问了阮擎,阮擎自始至终沉默以对,哪怕鞭子抽在身上,也只是微微抬眸。 那双眼睛带着让人恐惧的戾光,缪县令最终铩羽而归。 “姓阮的嘴真严,简直是掰不开,砸不烂。这消息是怎么问出来的?” “是萧姑娘,萧姑娘用了激将之法,阮擎这才开口。”“萧樱人呢?让她再来问。”紧要关头,缪县令也顾不得自己还打算找机会敲打她一番呢。 至于仵作来大牢问话这种跨职业行事,实是小事一件。 就当借调了。 不想却被殷九明拦了下来。 “不必再问了,他不会再开口了,此时便是把他千刀万剐,他也绝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那就打……”贾骏咬牙切齿,打算再次化身刑讯狂魔。 “贾捕头不信可以试试。阮擎这种人,他不想开口,便是刀山油锅他也不会开口的。” 贾骏叹气,他如何看不出。 捕头当的久了,一眼便能看出这人是什么德行。那个阮擎虽然被擒,可依旧一幅蔑视天下的神情。这样的人,靠用刑是逼不出东西来的。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 “这案子,要如何审?”缪县令头大。 “公审。五天后……” 殷九明沉声道。 公审?公审……缪县令这官当了数年,还是第一次审这样的大案。公审,那预示着到时候百姓可以旁观。缪县头几乎已经想到那些百姓会如何怒火攻心。 想想便让他头皮发麻。 “便不能私下里审问明白,再发告示?” “以前公审私审倒没什么,可是如今……公审,只能公审。” 缪县令重重一叹,算上默许了殷九明关于公审的说辞。天老子的哟,简直要了老命。 两相一比,自家那个蠢儿子实在不值一提。他既然喜欢习武,便习武去吧……至少不会步他的后尘。 “接下来呢?要怎么揪出那些参与的人。总不能只审一个阮擎。阮擎若是刀剑,那些人便是挥刀的手。” 缪县令整了整衣冠,结束自艾自怜,正经进入县令大人模式。 “大人只管开堂审问犯人,此时……更急的是他们。” 缪县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美人案的真凶落网,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差役们以为就算不放炮仗庆祝一番,好歹也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辛勤抓人的他们啊。 可是没有,没有庆祝,没有美酒佳肴。 甚至,整个衙门隐隐的笼罩在一层阴云之下。 差役们相互打探,又实在问不出什么异常来。 一早,萧樱和聂炫按着平常的时辰来到衙门,还没进大门,便被林威拦下接到一旁。 “萧姑娘,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我听说美人案的凶徒已经抓到了。按理说大人该高兴啊,整个衙门不说张灯结彩,起码也该喜气洋洋啊,可是今天……怎么阴气沉沉的,处处透着蹊跷。” 萧樱心道,还放炮仗张灯结彩呢。缪县令此时不焦头烂额就不错了。 “可能一直把这凶徒想成三头六臂了,抓到后发现不过是个平常人,有些失望吧。” 萧樱说完,看到殷九明站在远远的对她招手。 她赶忙推开林威,直奔殷九明而去。林威挠挠脑袋……更加一头雾水了。 “缪大人吩咐什么,你们去做便是。管它晴空万里还是电闪雷鸣。反正出了大事,有缪县令和殷九明顶着,不干你们这些差役的事。”聂炫酸溜溜的说道。 林威是个实在人,实在听不出聂公子语气里的不甘心。 只想着原来冷冰冰的聂炫实际上是个外冷心热的……他高高兴兴的谢过聂炫,脚步轻快的混进差役中。 传道授业解惑去也。 聂炫一腔热血,瞬间闹了个透心凉。 他冷眼看着殷九明和萧樱一起绕路去了后堂,冷冷一哼。 决定再不管萧樱死活。 后堂。 缪县令如坐针毡,见到萧樱,亲切的仿佛自己突然多出个女儿来。 “樱姑娘,你可来了。快坐,夫人,上茶……混小子,滚一边去,这是樱姑娘的位置。”缪县令扒拉走强行占位的儿子,把萧樱按到座位上。 萧樱发懵的眨眨眼睛。 不知道缪县令闹的是哪一出。殷九明进屋后,自去寻了个位置落坐,正好坐在萧樱的对面。 他端起茶盏,动作十分优雅的轻抿一口。 “缪大人……忒热情了。小心吓到萧姑娘。” 缪县令这才收敛了些,不过依旧是对萧樱如沐春风,转头对自家蠢儿子便化身数九寒冬…… “我这不是觉得自己这阵子对樱姑娘太怠慢了吗,想着补救一二。” 缪县令心里苦哇。当初他实在没法子,便和贾骏定了个‘钓鱼’的法子。把萧樱抓来,不管不顾的便说她是帮凶,然后关进牢里。后续再放些口风出去,钓那凶徒上钩。 谁知向来不管闲事的殷九明当堂便和萧樱站到一队去了。 把他和贾捕头绞尽脑汁想到的诱敌之计抛诸脑后。 缪县令没法子,只得将计就计,说将计就计是好听些,其实说就坡下驴更直白些。而后索性双手一摊,将事情甩给殷九明。 殷九明既然破坏了他的大计,他便看看殷九明有什么本事找出凶手。 自始至终,缪县令都不大看得上萧樱。 一个姑娘家,上来就闹着开棺验尸,忒血腥,一点没有姑娘家的气韵。 谁知道殷九明好像还挺欣赏这样脾性的,缪县令索性睁只眼睛闭只眼睛,殷九明说让萧樱当仵作,缪县令点头。殷九明说萧樱能破案,缪县令便任由萧樱出入衙门。 未成想,竟然真的抓到凶手了。 这凶手打骂都撬不开嘴,萧樱却能几句话便让他开口。 。m. 第一百零一章 亡羊补牢 第一百零一章亡羊补牢 缪县令暗中感叹人不可貌相啊。先前怠慢了人家,如今只能尽力补救了。 “亡羊补牢。” 殷九明淡淡给了评语。缪县令脸色有些挂不住,可对方是殷九明,他又不敢反驳。想他好歹一县之令,被殷九明挤兑几句便罢了,谁让人家出身平王府。 可自家蠢儿子继续接力…… “就是。先前怎么不见你对樱姑娘客气。爹,你不能因为要利用樱姑娘便摆出一张菊花脸,连儿子都觉得假。” 菊花脸是什么鬼。 菊花……莫不是嘲笑自己模样。 缪县令不敢反驳殷九明,如今也不敢招惹萧樱。可是对上自家蠢儿子,他还是颇有严父之风的。 只见缪县令脸色一正,脸上笑意顿收,一张菊花脸瞬间成了茄子脸。 “缪骞,明天开始去读书。过年前不许沐休一天。” 下一刻,缪公子便一幅苦瓜脸的向殷九明求救了……“好了,说正事。” 缪县令于是再次就坡下了驴,缪公子死里逃生,躲到角落里缩成了一只鹌鹑。 “这事要怎么办?公审倒是容易。可公审完了呢?杀阮擎一个?就算是把阮擎千刀万剐……以后还会有十个,百个阮擎跳出来。” 这才是最难办的,杀一人个容易。 难的是杜绝这种杀人为乐的把戏。 抚阳镇的百姓们,尤其那些富家老爷公子,站出来一各个都是人模人样的,背地里却做出这等腌臜事。 那些人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可同样是凶徒。而且是比阮擎更可恶的凶徒。 “那还不容易,见一个杀一个。”缩成鹌鹑的缪公子依旧嘴欠的很,缪县令抬了抬巴掌,缪公子赶忙捂嘴。 “蠢小子胡言乱语,九明和樱姑娘别当真。”见一个杀一个,说的轻巧。 能买凶杀人的,必定家中十分富足。 只有喝饱喝足,无所事事了,才会想着杀人取乐。 难道要把抚阳的富户用筛子筛一遍,发现有可疑的,通通送去见阎王。 可这些人就像蝗虫,收割了一批,还会有下一批的,不管怎么杀,不过是扬汤止沸罢了。“阿骞这话倒也不是全无道理。杀,是一定要杀一些的,杀鸡儆猴也是好的。” 殷九明用手指轻点着额头,昨晚一夜未眠,难免脸色有些憔悴。 相比之下,萧樱回去还睡了两个时辰,算是补了补精神。 “可是怎么找出那些人?难道凡是去过正阳楼的都要怀疑?” “……交给我和樱姑娘便是,大人只管准备公审阮擎。” 缪县令忧心忡忡的点了头。也只能如此了,还是各司其职吧。他就是个坐堂的,至于那些头疼的事,还是让殷九明来烦心吧,现在再加上一个萧樱。 殷九明和萧樱一前一后离开缪县令的书房。 缪公子窥见自家老爹一脑门官司的去翻卷宗了,赶忙屏气凝神……然后做贼似的跟在萧樱身后。 “萧大哥,樱姑娘。你们有用的到我缪骞的地方尽管开口。” 虽然上次因为万香院的事被自家老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可缪骞这人向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 “不怕再被你爹教训?”萧樱好笑的问道。如今她才洞察上次殷九明为何带了缪骞同去。 原来缪县令一直视她如无物…… 若是上次的事着落到她身上,少不得一顿夹枪带棒的斥责。可有缪公子同行,事后这枪棒的都着落到缪公子身上了。听贾骏说,缪县令狠狠抽了自家儿子几棍子,缪公子一连三天走路都有些顺拐。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因为被打两棍子便放弃了志向。再说我爹就是嘴硬,其实心挺软的,他不舍得下狠手的。” 萧樱心道真是个心大的。忘了自己几天走路都不利索了。 不过这样的缪骞,倒真的让萧樱挺欣赏。 不管遇到什么,困境也好,荆棘也罢,在他眼中,困难是磨练意志的,荆棘就是个杂草丛,趟过去前路便一片坦途。难怪缪县令每每骂的狠,可提起儿子,眼中始终带笑。这是个一腔赤子之心的好孩子。 “有志向,比你爹强。”殷九明夸人夸的十分直接。 缪公子被赞强过自家老子,一张脸瞬间笑出了花。 “你年纪也不算小了,也该见见世面了,便随我一起去审一审正阳楼的那个掌柜吧。” 缪公子自然是蹦着高的跟在了殷九明身后,待缪县令想起自家那只皮猴子,想要找人时,自家蠢儿子已经化身酷吏,配合着殷九明玩了一出‘招招招’‘打打打’的好戏了。 对付不同的人,自然要用不过的招术。 像是阮擎,你打他无用,凡倒攻心为上。可对付这个胖长柜,你说什么在他心里都激不起涟漪。 反倒鞭子才是王道。 这掌柜姓朱,倒是和身材颇般配。 朱掌柜素来为人和气,名声不错。但凡光临过正阳楼的,都对这位朱掌柜赞不绝口。 上次风一等人砸了正阳楼,这掌柜的虽然表现的十分激进,可也只是哭着说自己倒霉,事后殷九明陪了桌椅,对方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而且还说是自家伙计有眼不识泰山,惹怒了贵客,是正阳楼的错,并以此真的降了菜价。 这般‘能屈能伸’,现在想来,着实是个人才啊。 萧樱再次进了那间刑讯室,这次被绑着的是个大胖子。这位朱掌柜生的委实‘珠圆玉润’了些。绳子绑在他身上,勒出一道道深深的肉褶子,乍看上去,像只待宰的肥牛。 他见到殷九明,登时泪如雨下。 “这位公子,冤枉啊……小的安份守己,守着正阳楼过日子。自从上次怠慢了小姐,小的便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如今菜价已经减到先前的一半。 正阳楼的贵客们已经怨声载道了。 毕竟来咱们楼里用饭的,都是些场面人……他们看中的原本也是正阳楼不同于别处的美味。菜价降了,菜品自然也比往日差了些。 公子若不信,可是去正阳楼看一看。每天都有客人向小的抱怨。宁可花原来的银子吃饭……” 朱掌柜第一句还是战战兢兢,一脸惧意。说到最后,竟然满腹委屈。 似乎因降价风波受累不轻。[加更撒,求个月票。感谢一直给妞打赏的那位亲~~~么么哒~~~] 。m. 第一百零二章 斗嘴斗智 第一百零二章斗嘴斗智 殷九明和萧樱一脸淡然的听着,似乎并不在意朱掌柜说什么。 跟在二人身后的缪公子却气红了一张脸。“闭嘴,死的都能被你说成活的。你那正阳楼,来来去去的也就那百十号人。他们赚的都是黑心银子,银子来的容易,自然花的也轻飘……” “公子可不能这么说。什么叫黑心银子!这位公子和这位姑娘也曾去过正阳楼,而且拿出的还是天字号牌子,难道这位公子赚的也是黑心银子?” “……闭嘴,再胡言乱语,小爷撕烂你的嘴。” 口水仗委实不是缪小哥的强项。他更喜欢以暴制暴。 “阿骞,镇定些。” 看着轻意被激动的骞小哥,殷九明几个字轻飘飘的便安抚下来。被绑的朱胖子眼中失望之色一闪而逝。 再看他时,似乎依旧是那个表情憨厚,一身肥肉腻人却不让人生厌的朱掌柜。 萧樱心道,以为是个青铜,不想竟然是披了青铜外衣的黄金。 上次是她大意了,殷九明提醒他正阳楼恐怕牵扯其中,她竟然还不明所以。她早该想到,如果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不一定要去正阳楼。 可那些光顾的客人宁愿多花十倍,甚至几十倍的价钱去正阳楼吃饭。其中原因先前她不明白,如今却清楚了。 原来,他们吃的并不是饭,而是…… 嗜血,疯癫。 简直不配称为人。 “先前真是小瞧了朱掌柜。只道朱掌柜为人厚道,是个讲义气的,所以哪怕正阳楼菜品天价,也有人光顾。现在看来,是我等鼠目寸光了。” “姑娘谬赞。打开门做生意求的是个和气生财。正阳楼自从开业第一天,菜品便和抚阳其它的酒楼不同。客人们给面子,这才在抚阳站稳脚跟。渐渐的有了口碑,客人才多了起来。 要说谢,小的要谢过抚阳这块宝地……也要谢过平王殿下。若非殿下治理得当,小的这间颇有些奇特的正阳楼恐怕也难以维系。” 萧樱笑了笑。 朱掌柜紧张的情绪似乎去了几分。 毕竟突然被绑来大牢,而且四周都是染血的刑具,任谁都得胆战心惊。 朱掌柜原以为自己凶多吉少。 可是萧樱上来便和他闲话家常,朱掌柜那颗高高提起的心终于缓缓落了地。 有些事情,只要不亲眼看到,哪怕有人在他耳边说十次百次,他也不相信。 他正阳楼不偷不抢,走的便是高端路线。食客都没嫌贵呢,这两个衙门口里混饭吃的不过去了一次,便闹出这么一场,也就是他脾气好,不打算追究。若是追究起来,定然叫这两人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为何这男人掏出了天字号牌……朱掌柜一时想不通,可也不妨碍他看轻萧樱和殷九明。 因为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身份的。 朱掌柜自觉阅人无数。出身高贵的什么德行,他几乎一眼便能看出来。 其实不怪朱掌柜,他确实认识不少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可他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但凡时常光顾正阳楼的,都是些只知道享乐的…… 抚阳是个小地方。 本来也没什么出身特别高贵的。都是些土财主出身,身上更多的是铜臭气,能有什么风度可言。 殷九明今日也故意敛了那股与生俱来的气势。连衣裳都选了件黑色的,显得整个人即苍白又单薄。 至于萧樱,她虽然不必再穿小秀才的旧衣。 可她依旧很穷啊。所以买衣裳都挑了成衣铺子最便宜的女装。 粗布衣裙上身,再加上她即不擦胭脂水粉,也不会细致给自己画眉描眼的,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朴实。大户人家的丫头看上去都比她贵气些…… 这两个人站在朱掌柜面前。 实在让人很难相信他们有多么了不得的出身。所以朱掌柜心头只闪过一句话……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兴许正阳楼那顿饭,已然掏光了这两人的身家。 萧樱眼睁睁看着朱掌柜笑出一脸菊花纹,突然觉得菊花简直不忍直视。 “是挺奇特的……别的酒楼买菜买肉,做成菜卖出去,赚几个辛苦钱。只有正阳楼……买的是人命,卖的是人命。怕是在整个大元都是独一份的……” 朱掌柜脸上的笑纹仿佛被定住了。 不过黄金等级的,自然不会因为萧樱一句话便败露。 他一脸不解之色。“姑娘在说什么?小的怎么一句也听不懂。莫不是……姑娘在和小的说笑?” “我说的是句句是人话,朱掌柜听不懂,只能证明一件事……掌柜的,不算人。” “我怜你是个姑娘,不与你一般计较。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出口伤人?” “哪怕是个贼,也知道个盗亦有道。偶尔还会来出劫富济贫……可是朱掌柜的正阳楼。这几年到底收割了多少条人命? 你这正阳楼在抚阳开了有几年了……前几年靠什么维持? 别说什么抚阳是块宝地这种三岁孩子都懂的伎俩了。 抚阳这么个小地方,可是养不起正阳楼这种‘特立独行’的酒楼。” “我不懂姑娘在说什么。”朱掌柜的开始一问三不知模式。 缪骞最终忍不住了,在殷九明的示意下,狠狠抽了朱胖子几鞭子。直抽得朱胖子一身暗黄的衣裳布满了血点子。 朱掌柜吼的像杀猪。 可是嘴里依旧叫着冤枉…… “阿骞,可以了。” 这人看着是个滑头,似乎为了保住小命没有底线。 可那不过是朱掌柜表现出的假象。 他和阮擎路数虽然不同,可是二人倒是颇有几分异曲同工。 阮擎是三缄其口,无论怎么刑讯,他不想开口,都别想撬开他的嘴。 朱胖子是吱哇烂叫,房顶都要被他的惨叫掀翻,可是说来说去,反复总是那几句话。 看似不经打,可是却奇迹般的避开了身上的要害…… 这种死猪不怕开口烫的架式,让人颇有些束手无策。 “殷大哥,我打脱他一层皮,就不信他不招……” 缪骞觉得打的还不够狠。对付这种泼皮,就得狠狠的打,打的他一见鞭子就条件反射的开口…… 。m. 第一百零三章 为她争执 第一百零三章为她争执 殷九明和萧樱对视一眼,然后殷九明抬头制止了缪骞的莽夫之举。 “你也打累了,去喝口茶歇一歇。” 缪公子是个单细胞动作,一听殷九明这么关心他,立时高兴的放下鞭子,去一旁喝茶养神去了。 被绑的动弹不得的朱掌柜,满脸惧意,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冤枉,官府运用私刑,屈打成招…… “朱掌柜,你我都清楚,正阳楼是个什么地方,里面有什么肮脏的勾当。我们既然绑了你来,就是证据确凿。冤枉这两个字,你还是死后去和那些枉死的姑娘说吧……看看十八层地狱你是不是能尝个遍。” 对付这种人,同样是攻心为上。 可光攻心还不够。 某种意义上,姓朱的比阮擎还要难对付…… 阮擎虽然冷血,可他心底至少还有在意的,可是朱掌柜不同。 这种人连血都是冷的,不管脸上笑的多灿烂,心也是黑的。 所以他哪怕此时涕泪交加,一幅被吓破胆子的怂样子,可他说的话,依旧不可信。 萧樱说完,转身出了囚室,还不忘顺便叫上缪公子。 接下来,便是殷九明登场的时间了…… 可能会少儿不宜,所以萧樱好心的帮殷九明带会孩子。 缪骞有些不舍得,不过他爹今天特意耳提面命过,让他以后对萧樱一定要尊敬些,万不能像以前那般胡言乱语。“萧姑娘,你刚才不该喊停的。” 那个姓朱的掌柜,一看就是个不禁打的,再多抽几十鞭子,抽得他皮开肉绽,血花纷飞,就不信他不开口。 到时候,他得哭着求着让他开口呢。 对于刑讯,缪骞迷之相信。 “他从挨第一鞭子便开始喊,一直都是那幅调调。你再如何用刑,他都是如此……最后可能会像你所说,他哭着求着开口。可他依旧不会实话实说的。只要光顾过正阳楼的,岂不随他攀咬。” 缪骞想了想,茅塞顿开…… 是啊,第一鞭,人们虽然喊痛,可其中应该惊诧或是愤怒的情绪多些。第二鞭开始,正常人便要开始哭求了。一般人挨个七八鞭,便已经无力求饶了。可这胖子,一直在求饶,从第一鞭开始,便始终在叫冤。 可他打了少说有十几鞭了,那胖子虽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可依旧精神十足。 “他会功夫?” 缪骞反应过来。那姓朱的单看身形,恐怕没人相信他有功夫在身。 也是姓朱的托大了,他越想表现,反而越惹人怀疑。 他没意识到,他太禁揍了。 “这个胖子,竟然敢糊弄你缪小爷。看我进去不把他的肥猪腿打折……”缪骞车头便想回去教训朱掌柜,被萧樱拦了下来。 “不急,以后有机会教训他。” 缪骞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萧樱出了大牢。 接下来的大半天时间,萧樱都没看到殷九明。直到傍晚,聂炫喊她一起回院子。 殷九明这才现身,不由分说‘抢’了萧樱。 聂炫火了。“姓殷的,你当萧樱是你家的下人不成!容得你随便呼来喝去。” “聂兄,何必动怒。”相比聂炫,殷九明脾气出奇的好,平常向来阴沉的脸色,此时竟然挂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倒颇有几分风流倜傥。 “一连几天夜里,你都拉着她出门。你明知道萧樱不会功夫,还拉她涉险,你是何居心?” “阿樱一身本事,虽然不会功夫,可也对抓捕真凶助益良多。何况以本公子的身手,护她周全不难。” 萧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很神奇。 以前在现代时,都没发生过两个男人为了她争执的事。如今到了这里,她这模样如此不济,反倒竟然发生这等离奇之事。 萧樱上前,想要靠自己单薄的小身板挡在两人中间,制止一场可能会流血的事件。 古代人动辄拔剑,得提防些。 只是她还没站直,便被殷九明长臂一揽,她几乎在他怀里转了个圈,然后被他安置在他身后。“稍等,处理点事情。”他很君子和萧樱说完,转身继续和聂炫对峙。 “姓殷的,她是个姑娘。你这么每晚带她出门,久而久之,便不怕谣言四起,坏了她的名声。” “……笑话,我等习武之人,行事自问无愧天地。阿樱虽是个女子,却也不输你我。你若不信,可以亲口问一问她,是否在意那些无用虚名?” 聂炫不必问,便知道萧樱一定会摇头。 这女人有时候倔强起来,简直是八匹马都拉不回。可他就是压抑不住心里那股火气。 凭什么殷九明对萧樱呼来喝去。 每晚都要拉萧樱出门,简直就像只讨人厌的蟑螂。 他和萧樱住在一个院子,每天见面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反倒是殷九明,整天‘霸占’着萧樱的时间。 “你自是不惧流言,你殷家在太平郡家大势大,殷公子走到哪里都只有被人奉承的份。可是萧樱不同……她不知父母亲族,不知家住何方,如今勉强在抚阳镇落脚。若是传出每夜和男子一同出门……你让她以后如何在抚阳立足? 等这案子结了,殷公子怕是便要回平王府复命了。 留她在抚阳镇,你让她怎么过活?” 萧樱怔了怔,意识到聂炫想的竟然比她还长远。 她是那种只要有事情做,便不想明天的性子,一定要将事情做完,做好。 至于未来……天知道。 聂炫却在担心她的将来。 殷九明要走了?聂炫说的清楚,美人案结案后,他便要离开抚阳了。 萧樱心里有些发紧,不过想着这也正常。抚阳镇,并没听说姓殷的大户,想来殷九明的家并不在此。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啊,有聚有散,这才是人生。 至于她,继续留在衙门,或是另行找个能糊口的营生便是。 萧樱坚信她有手有脚,饿不死。 “聂炫,不必担心我。 我知道你是为我打算,可就像九明所说,我并不在意这些。蜚语流长也好,被人说三道四也罢,流言之所以伤人,是因为在意,我若不在意,它便伤不得我分毫。” 聂炫简直不知道要怎么骂萧樱才好。 一个姑娘家,不在意名声。简直闻所未闻。 。m. 第一百零四章 上门讨债 第一百零四章上门讨债 姑娘家在外行走,已经极少了,她还一副不懂男女大防的懵懂模样。 简直,简直就是找死。 “谁担心你!你被人说三道四也好,你名声不佳也罢,与我何干!” 嘴硬的男人真不讨喜。 萧樱十分无奈。对聂炫,说的重不得,轻不得。尺度相当难把控,说也奇怪,她和聂炫认识的莫名其妙,相处的莫名其妙,如今连话也说的莫名其妙。 这还是当初那个躺在棺材里晒太阳的那个人吗? 当初那是何等的洒脱,走的简直就是酷炫狂拽路线,怎么如今越发的……小肚鸡肠起来。 “谣言是杀人刀,不见血却能取人性命。萧樱,你好自为之吧。”他替她争,替她报不平,可她无事人一般。 还告诉他,她不在意。 真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好,她即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便看着她去撞个头破血流。 聂炫说完,甩袖而去。 萧樱想追上去解释,却被殷九明拉住了衣袖。 “五哥,我得去和聂炫把话说清楚。” 误会之所以造成伤害,多半都是因为当事人之间不够坦诚,总觉得话不必说的那么清楚,对方应该能理解。 可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 话不说清楚,总让对方猜来猜去……小误会成为大误会,最终会难以收场的。 萧樱可不想仅有的朋友因为误会而和她渐行渐远。 “他就那幅脾气,冷一冷他便好了。我们还有要事要办。” 一句要事,果然让萧樱放弃了追聂炫的打算。冷一冷也好,明天再和他解释也不晚。 “何事?” “……我们今晚得拟个告示。在公审前,得揪出些买凶之人。” 缪县令翻了半天黄历,把公审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后,据说那天诸事皆宜,开堂审案一定事半功倍。 “你下午都在牢里吗?可问出些什么?” “姓朱了说了不少似是而非的话……有用的并不多,我倒因此证明了一件事。” 萧樱竖起耳朵,很想知道殷九明那辛苦一下午的耳朵,最终确定了什么。 “……正阳楼,幕后真正的东家……应该和京城……有牵连。”京城后面,殷九明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最终他却没有开口。 萧樱轻叹一声。 她也想过,以朱胖子那样的身份,如何能将一个天价的正阳楼经营的这般风声水起。 若不是近半年姑娘频频遇害,根本没人会注意到正阳楼,正阳楼那天价菜依旧卖的红红火火…… 要说背后没有靠山,鬼才信。 “缪县令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吗?” “除了衙门这一亩三分地,缪大人一问三不知。” 怕官声有损,缪县令从来不出门应酬。刚上任时,还有人递拜帖,请吃酒。 可缪县令向来是只接帖,不赴宴的,久而久之,便没人再来巴结这位新县令了。大家心知肚明的井水不犯河水。 商人们发自己的财。 缪县令管着自己的清水衙门。 互不干涉,倒也算勉强开辟出一片双赢局面。“正阳楼开张几年,便没人上衙门告它……宰客?胡乱叫价?”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正阳楼自开张第一天,便挂出了一份天价菜单。但凡进去的,都有些身家。谁会为此来衙门告状,岂不落个小气,吃不起的名声。” 所以,正阳楼这个特殊的存在,一直和衙门井水不犯河水。 缪县令即使知道了抚阳镇有这么个特殊的存在,也从未心生好奇。 “……缪大人,颇有几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把惊堂木敲的本事。”殷九明努力解释道。 萧樱点头,一脸佩服。 难怪能生出缪骞这种儿子,其实本质上,父子俩都像的,都有些一根筋。 “我们这是要去哪?看方向……是不是要去见权公子?” “正是。” 至于见权铮有什么目的,殷九明又不开口了。 萧樱发现和殷九明相处,好奇心一定不能太旺盛,要不然容易被憋死。 这人说话向来喜欢说一半留一半。 她则是听一半猜一半。 简直就是玩猜猜猜,兴许哪天有个来个默契大比拼,她和殷九明能榜上有名。 还是上次那个佛性酒馆,上次那个靠窗的位置。 只是今天,没有美酒,只有一张冷脸的权家公子……“今日无酒!”佛性酒馆罢工了。权公子连兑水的酒都懒得招待了,可见气的不轻。 “那便吃面。” “没面。” “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萧樱心想,两人的对话颇有几分玄妙啊。怎么越听越觉得话中有话呢。 话题进行到这一步,按照殷九明的性子,怕是已经走到绝路了。果然,殷公子冷着一张俊脸,侧头对萧樱说道。“这里既然无酒无面,我们便另往别处寻。” 说罢,作势起身。 萧樱今天的戏份似乎是小跟班,只管按着殷九明说的办。权铮见萧樱不声不响的起身,心里那个气啊。可是哪怕他气成了炮仗,还是只能认输。 大家豪门娇养出的公子哥。从小到大仆从围着,家中婆子妈妈捧着,想要什么向来是只管伸伸手,但有人递到手心里。 权公子这二十余年,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 昨夜二人打赌。 殷九明找阮一鸣,他寻阮擎。 权铮自然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便打定主意跟着殷九明,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想眼看着便要寻到人,却被突然杀出来的殷九明的人捷足先登。 技不如人,他认输。 可他那边还故布疑阵,以至他心中生疑,竟然乖乖将阮一鸣藏身之处暴露给他。 所以最后听结果,他两胜,他两败。 这人得了便宜,还来他这里打秋风,着实可恶。 “愿赌服输,关于汶西左家的事,我会如实相告……阮擎呢?可有受伤?” “除了被喂了点软筋散……一切都好。” 权铮一听就炸了毛,甭管他多矜持的贵公子,发起脾气来也着实面目狰狞,萧樱亲眼见证了这一论题。 “你疯了,喂他吃软筋散,那玩意吃了会损修为的。” “……他小命恐怕都难保了,损几分修为算大事吗?”殷九明反问,权铮一时无言。 第一百零五章 “狼狈为奸” 第一章破庙 痛意袭来的瞬间,萧樱想,她还没交过男朋友便死了,一定会死不瞑目。 当律师的,被打击报复不算稀奇,尤其是她这种性子倔强,认死理,一条道走到黑的主。那桩案子,谁都知道凶手是谁。可是因为对方背景强硬,无人敢接。萧樱不怕,她当初选择读法律,便是要做个替苦主伸张正义的女律师。 事实证明,正义总会战胜邪恶的。 取证,开庭,胜诉。 直到出了法院大门,一切都印证了一句话。 正义面前,牛鬼蛇神们不管做什么,都是……茉莉花喂骆驼——白搭。 直到…… 她被一辆大货车撞飞。 疼,疼的五脏六腑简直移了位。眼前恍恍惚惚的,有明有暗,有黑有白,混沌间,萧樱似乎看到一个小姑娘被人从背后扼住了脖子。 然后一把匕首不偏不倚捅进小姑娘心窝。萧樱心急火燎的想要上前,最终那血色的影像飘飘荡荡的消失在她眼前。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用力一扯,混沌间,似乎被扯进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体里。心口仿佛有团火在烧,萧樱痛的再次失去了知觉。 “这鬼天气,简直要冻死个人哟。都往火边凑一凑,便是死,也别当个冻死鬼。” 隐约间,萧樱似乎听到一道声音咋咋呼呼的说道。 随后,她感觉自己身上似乎被盖上了件东西,沉甸甸的。 又是那道声音恶毒的说道。“吴乞婆……你还真好心。都是个死娃了,还把自己唯一的袄子搭给她。小心自己冻死。” “……还没断气呢。”随后,一个老妪的声音颤巍巍的响起。 “胸口捅了个对穿,早就出气多入气少了。 一天只要到半块饼子,你还给她留多半。早晚饿死你!” 这便是死后的世界吗?吵吵闹闹的,耳边没片刻清静。 这么胡乱想着,萧樱不知何时又浑浑噩噩的睡去。 冷,仿佛冻得骨头缝都疼了。萧樱费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黑乎乎的屋顶,屋顶似乎是木制的,却被火燎过。 耳边,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萧樱费力的侧了侧头,看到洞开的大门。 门外飘着雪花,此时,冷风夹带着雪粒,一股股吹进来,直直撞上她的脸。 被雪这么一激,透骨的寒意让萧樱意识到一件事。 她似乎,没死透。 就在萧樱满脑子浆糊,心里正在用意念揪一朵玫瑰花瓣,死了,没死,死了没死……随着一阵踢踏的脚步声。 几个人陆续出现在萧樱的视线中。 一个一身褴褛的中年男人,是个瘸子,走起路来一踮一踮的。 一个男孩,看起来十岁上下。身上裹着块乌漆墨黑的毯子。 跟在男人身后,表情像只老鼠。 走在最后的一个,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她手中握着根竹竿,每走一步,都要用竹竿试探的敲一敲,她是个盲人。 那个走在前面的男人当先进了门。目光在屋中随意一扫,正对上萧樱的目光。 “诈尸了。” “鬼啊,鬼啊。”那男人和孩子几乎同时喊道。 —————— 萧樱捧着一只破了边的粗瓷大碗。 碗中有半碗冒着热气的水,那是刚才瞎眼老乞婆用最后半块饼子从瘸子那口破锅里换来的。水里带着股说不出的味道,是吴乞婆抖着双手递到萧樱手中,换做以前,她是万万不会入口的。 鬼知道那煮水的罐子是从哪里扒出来的。 可是,随着意识清醒,萧樱发现一件事。 一件让她不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事。 她现在,不在自己原来的身体里。 她如今这幅小身板,就像那中年男人所说,出气多,入气少。 吞口水都能疼得她抓心挠肺。 捧着碗的手,细的像竹竿。 白的惨人,没有丁点血色不说,手上青筋毕露,不像人手,倒像鬼爪。 大概用了一个小时,萧樱终于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她终于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为何出气多入气少了。 这是个颇费脑细胞的活计,萧樱为了打探这些消息,又足足昏睡了一夜。 第二天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 破庙里的原住民早己开始一天的活计——乞讨。 庙中仅她一个,身上依旧盖着吴乞婆那件半旧的袄子。 这是间破落的城隍庙。城隍老爷泥塑的身子如今已经七零八落,大半身子昨夜被那瘸腿的中年汉子推到了破败的门边挡风遮雪,一个泥塑的头凄惨的滚到角落,如今正和萧樱大眼瞪小眼。 她是被吴乞婆,就是那个瞎眼的老妇人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据说她被人扔到城外一处乱坟岗,破庙中这几位原住民偶尔会去乱坟岗碰碰运气。 从死人身上扒些衣物饰品之类的。 扒到她的时候,她突然诈尸了。 把几人吓得险些背过气去,最后还是瞎眼看不到她身上伤口的吴乞婆用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才让另两人找了块板子,把她抬回破庙。 至于她姓甚名谁,又为何没死透,还被人丢去了乱坟岗,便不得而知了。 她身上的伤也十分猎奇,凶徒下手快狠准,当胸一刀。 甚至把她捅了个对穿。 萧樱觉得自己之所以还能喘气,一定是因为她是个“鬼见愁”连阎王都不想收她。 便这么半死不活躺了半天,城隍庙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不是她听惯的瘸子和吴乞婆踢踏的脚步声,而是咄咄的,带着特有的力度。 萧樱勉强睁开眼睛,便看着那个挡风遮雪的城隍身子瞬间被踢飞。 萧樱就近观察了一场只有电影中才有的飒爽……腿功。 “在这里歇歇吧。雪太大了……啊,死人!”最后死人两字,自然是奉送给萧樱的。 随着那死人两字喊出。很快四五个人鱼贯进了破庙。 那个明显被吓的不轻的是个年轻人,看起来二十上下的年纪,身上穿着件……该是书生穿的长衫。 他和萧樱大眼瞪小眼。 “哪有死人,哪有死人。天老子的,前几天才死了一个,这个月已经死了五六个了。怎么又一个……”死人两字嘎然而止,止于萧樱那明显还能转动的眼珠子。 第一百零六章 孤男寡女 第一百零六章孤男寡女 “什么?殷九明,你别走……你给本公子站住。你为什么带着萧姑娘一起?难不成……”“是。去破汶西十年前那桩灭门悬案。” 殷九明走的毫不迟疑。 萧樱虽然一头雾水,可是出于信任,她并没有多问,跟在殷九明身后出了酒馆。 权铮则怔怔的望着两人的背景,兀自出神。 最终,他唇角露出嘲讽的笑意……灭门惨案,相隔十年,便是多了个萧樱又如何?难道还能时光倒留不成? 十年了…… 被杀之人早己化为枯骨。 可如果十年前,没有发生那桩案子。是不是他……阮擎……左家……权家……甚至是汶西,都会有所不同。权铮不知道,想到殷九明说这话时脸上肃然的神情,权铮又笑了,这次他笑了许久,明明满脸笑意,眼角却浸出了泪。 出了门,萧樱有心问一问那所谓的灭门悬案。 十年前啊…… 搁现代各种手段都用上,对于这样的悬案也几乎是束手无策的。 更别提这里了。萧樱简直想用力晃一晃殷九明,看看他是不是也被魂穿了,要不怎么突然间对她信任感大增。这虽然是好事,可姑娘她心肝发颤,表示有些吃不消啊。 可不等她发问,殷九明已经淡淡解释道。 “不过是说来让权铮不痛快的,十年前那桩案子,牵扯了很多人……权家,左家,阮家,都牵扯其中,当时也算是惊动一时,只是沸沸扬扬闹了许久,也没能找到真凶。” “我还以为五哥真的打算破十年前的悬案呢……拖了这么久的案子,想要破案,除非有奇迹……或者是知道真凶是谁顺藤摸瓜,兴许还能有几分机会。不过既然是悬案想来真凶始终逍遥法外。 十年了…… 当年的证据早己烟消云散了,尸骨都已成枯骨了。 殷九明不置可否,只是对萧樱笑了笑。萧樱心里咯噔一声,有种自己上了贼船的感觉。 萧樱以为殷九明会送自己回小院了,此时己是华灯初上,街上行人渐少。街道两边稀疏的挂着灯笼,面前忽明忽暗,殷九明走在萧樱身前一步的距离,灯光把他的影子忽而拖长,忽而拉短。 明明暗暗间,仿佛这世上,只有他们二人。 萧樱竟然觉得这种意境挺不错,甚至有个荒谬的念头一闪而过。 便这么和他一直走下去,似乎也不坏。 不过这想法委实太吓人了,萧樱的心扑通扑通狂跳了几下,赶快把那想法赶到脑海深处,最好是把它从脑子里踢出去,可想法这小东西十分固执,越告诉自己不要想,反而越往脑子里窜。 萧樱晃了晃神,突然发现殷九明领路的方向似乎不是她租住小院的方向。 “五哥,我们这是去哪?” “……回家。” “我家在那边啊。”萧樱傻傻的指向自己的小院。 殷九明驻足,回头,脸上表情颇有几分无奈。“刚才不是告诉过你,去我家。你也点了头的。” 萧樱惊诧,她何时点了头啊。 难不成……刚才胡思乱想太过认真,以至于根本没管殷九明说了什么,稀里糊涂的便点了头。 “时间这么晚了,衙门早就没人了。我们要找个清静地方商量事情,哪时比我家更合适?” 殷九明这么一问,萧樱想了想,好像除了他家,似乎真的没什么清静地方了。 她租住的小院……萧樱根本不考虑。 有聂炫在,这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见面就掐,就差拼个你死我活了。萧樱可不敢把殷九明往自己屋里领。 说不定聂炫能从墙上钻个窟窿过来和殷九明拼命呢。 “好。那就去五哥家里。” 五哥叫的十分顺溜,早已没了初时的拘谨。 殷九明唇角弯了弯,迈开步子。其实也没什么好高兴的,这世上叫他五哥的又不是只有萧樱一个人。 可他就是觉得这个称呼从萧樱嘴里吐出来悦耳,比他那些弟妹叫的都好听。 萧樱是第一次来殷九明的府邸。 她私下里听贾骏嘀咕过,说是殷九明这个太小气了。从不请兄弟去家里吃酒赏玩,说是一定是家里藏了个美人,怕兄弟们看到破坏了他清贵公子的假相。 其实说来说去,就是吃不到葡萄所以一口咬定葡萄是酸的。 他也想开开眼界,看看殷公子家到底如何雕梁画栋,偏偏殷九明这人冷僻,压根不搭理他。 可是今天她根本没表露出想去殷家做客的想法啊,怎么就被殷九明轻轻松松的领回了家呢。 直到进了殷家大门,被请到花厅,风四亲自奉了茶,对她眨了眨眼睛,一幅看好戏的神情……然后被殷九明毫不留情的挥手斥退。 风四一脸遗憾,走的时候还好心的替二人掩了屋门。 然后花厅中,殷九明和萧樱大眼瞪小眼,萧樱这才意识到……深更半夜,孤田寡女共处一室。 这若是传出去,以时下对女人的严苛,她怕是这辈子都得待字闺中了。 “放心,有风一几人戒备,府中如铜墙铁壁。” “我不担心,和五哥在一起,我从没担心过。”这话倒也不假,最初是集合行动,殷九明已经表现的十分低调了,可依旧掩不住那周身的气度,遇事大家本能的以他马首是瞻。就算是时时日天日地的贾骏,其实也十分倚重殷九明。 后来两人单独行动,不管多危急,殷九明都能化险为夷,以至哪怕长刀悬于头顶,萧樱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殷九明笑了笑,萧樱就是有这种本事,不知不觉间一句话,便能让他愉悦至心底。 “你觉得我刚刚和权铮商定的法子如何?” “好。这事由权公子出面最合宜,他非抚阳人。他突然站出来……必定打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敌人越慌乱,我们胜算越大。” “这只是最后一招,对付的是那些冥顽不明之辈,前提是……我们得在公审前,将涉案者找出大半。这才能震慑那些人,让他们最后一刻丢盔弃甲。” 殷九明倒真的坐的端端正正的和萧樱讨论起案情来。 萧樱反倒不淡定了…… 第一百零七章 眼中西施 第一百零七章眼中西施 殷九明够君子,可她只是寻常女子,不是女君子啊。 刚才在路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竟然又隐隐有突破心底防线,直窜脑海,势头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萧樱心中叫苦,她就不该轻意点头答应来殷府。 殷九明是何等机敏之人,怎么会察觉不出萧樱的心不在焉。其实他也没比萧樱强多少。 对面坐着的姑娘,是他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想看到的那个。 她不是美人,甚至和时下的姑娘有着天壤之别,可他就是觉得她漂亮,耐看。哪怕她一身粗布衣裳不施脂粉,在他眼中却比那些身上披着绫罗绸缎描眉画眼的姑娘看着顺眼千百倍。 她聪明。 她坚韧。 她有着时下姑娘没有的好品质。 她不畏艰险,为了替死者伸冤,她勇往直前。 艰难险阻,荆棘密布,都不能阻挠她。 这样的姑娘,这辈子他第一次碰到。 他何其有幸,和她相识相知。他们一起遇险,一起破案,一起替死者伸冤,一起将真相找出,还人间一个朗朗清平。 可萧樱是个姑娘,他不能唐突了她。 眼下,他自己身边还危机四伏,怎么能私心的将她拉到身边和他一起承受。 想到这里,殷九明心思沉了沉,努力将心思拉回正题。 “阿樱,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啊。 萧樱先是愣了愣,随后努力回想殷九明刚才问了什么。 然后瞬间将脑子调动起来,苦想。她得把注意力转移到今晚的正事上来。 好在她还算有几分自知之名,知道自己不算美人。 所以不会天真的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会对她一见终情二见倾心。 她性子也不好。不温柔不体贴,女红不精,厨房不进,实在和时下的姑娘们格格不入。她这样的……看来注定要孤独终老了。 认清了形势,会让自己死心的容易些。 “缪公子一口一个清水衙门。贾捕头也说抚阳县衙是太平郡九郡中最穷的一个。我们不如……趁机弄个副业,好歹给县衙筹些银子。也让缪县令能睡个安稳觉,不必时时为银子发愁。” 每个县衙的差役都是有定数的。 朝廷按人头下拨银两用度。 偏偏缪县令是个心软的,遇到家境困难的开口相求,便会大开方便之门,替人在衙门安排个差事。久而久之,差役人数超标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多出的人,月银便需缪县令张罗了。 他是拆了东墙被西墙,日子过的十分捉襟见肘。 “副业?愿闻其详。” “就是用银子买命……第一天,一万两。第二天,五万两,第三天,十万两……” 殷九明脸色微变,然后迎上萧樱眸中的浅笑,突然意识到自己恐怕是想偏了,萧樱性格刚烈,最是嫉恶如仇,绝不会真的让那些人逍遥法外的。 “继续。” “五哥不会真的以为他们花了银子,便能逍遥法外了吧。五哥想错了…… 这案子,其实到了这里,很多人便会结案了。再查下去,恐怕会出大事。 五哥想啊,能在正阳楼动辄一掷千金的,会是些什么人?一定是抚阳镇有头有脸的人家。杀人游戏恐怕不是他们的初始。最初,谁也不敢从杀人开始。 也许是调戏个姑娘。 或是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只是这些人越玩越疯,越玩越觉得不够刺激。 最终,杀人游戏开始了。 他们选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本地的姑娘皆是些出身贫寒的。外来的姑娘都是些无依无靠的。 这样尽可能的不引人注意。 所以我认为,他们杀的人,恐怕不止这些。 还有些姑娘,我们恐怕永远不会找到了。” “是我……是我家殿下的错……” “五哥不必自责,也不必替五殿下将过错揽上身。这种事……并不是谁的错,而是那些人太过丧心病狂。我所说的罚银,便是让他们主动站出来,承诺他们只要交了银子,便不追究其伤人之事。 因为,不可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若真的将这些人收押,审判。抚阳镇会乱的。甚至整个太平郡都会大乱……五殿下得太平郡为封地,想来,几位皇子中,并不算得宠的。可即便不得宠,也会有人暗中觊觎着…… 毕竟是皇子,储君之位毕竟悬而未决。在此之前,一切都可能发生。 自然是能打压一个是一个。所以,抚阳不能乱。” 殷九明觉得萧樱的话,就像一股甘露,缓缓的流进他的心里。 甜的他几乎……几乎想不管不顾,不管不顾的把她强留在身边。 可是,不能。 他不能害了她。 “你甘心?” 这些人不杀尽,你可甘心? 萧樱摇头。“不甘心。可是大局为重。” 说完这句大局为重,萧樱低下了头,殷九明眼尖的看到萧樱眼中似乎有泪光。 他的心突然针扎般的一疼。 “当真让他们用银子买命,再不追究?” “自然不是。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不能一下就牵出这么多人。那会动摇抚阳根基的。可这些人记录在册……难道还能跑了他们不成。 我们可以一个一个的收拾。 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总有一天,会将他们诛尽。会让九泉之下的姑娘们瞑目。 五哥,原谅我不能替那些枉死的姑娘伸张正义。” 萧樱这番话,难道真的和殷九明无关吗? 鬼都不相信她做这样的决定和殷九明无关。如果以她的本性,会不惜一切揪出幕后那些人,他们草荐人命,蔑视人命。 命运也会蔑视他们,将他们玩于股掌。 可那样的话,抚阳镇必乱。 抚阳镇出事,自然连累平王。而殷九明是平王的心腹,难免要受牵连。 所以……她才会……避重就轻。 “为什么?阿樱,你不是个会轻意妥协的女子,为什么?”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一番完全偏袒他,偏袒平王的话。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都说了大局为重。总不能真的把抚阳搅个天翻地覆吧。若真的闹起来,恐怕缪县令也会获罪。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第一百零八章 放在心里 第一百零八章放在心里 萧樱避重就轻,殷九明也不逼她。其实到底因为什么?他又何尝不知。 殷九明想,真的难为她了。 “你说的有理。不能一下子牵扯出这么多人,也不能任那些人逍遥法外。” 赎银倒是个好法子,殷九明最喜欢萧樱那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是缪县令……“缪县令为人拘谨,迂腐,恐怕不会点头,五哥可有什么好法子说服他。” 殷九明一时间也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这世上,亲人欺他辱他防他。 一个和他素昧平生的小姑娘却知他懂他护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缪县令会明白的。” “缪县令的性子,之所以能坐稳这个县令之位,怕是颇得五殿下赏识,想必五哥和缪大人说明其中利害关系,缪大人会理解的。” 殷九明怔了怔。 随后笑了。世上最懂他的,果然是她。 缪县令那性子,上不会趋炎附势,曲意逢迎。下不会拉拢下属。那些想巴结他的商人也被他拒于千里之外。 这样的人,能一直坐当这个县令,自然是有人关照着…… “既然五哥觉得这法了可行,那我们就议一议如何逼得那些人主动现身吧。” “好。” 两人这一商量,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所以殷九明送萧樱回小院时……又晚了。 路上寂寂无声,两人初时一前一后,也不知道是他慢了还是走快了些,最终两人是并肩而行的。 “搬进新宅后,还没好好逛过抚阳……这抚阳的夜景我倒是经常能看到。”萧樱笑着说道,似乎每晚她都和殷九明一起,或议事或抓人,倒活成了现代时的样子,对工作那叫一个兢兢业业。 “辛苦。等公审过后,我让缪县令给你放个长假。” “不用。我这人就是闲不住的性子,若真的有长假,我反倒无所事事了。还是这样忙碌些的好。”见殷九明挑眉,萧樱马上解释道。“你可别误会我,我可不是希望抚阳多事,也不想当仵作。五哥有机会还是和缪县令说一说,给小秀才换个差事吧,他当文书可比当仵作合适多了。他那胆子……多见几回死人,怕是要先把自己吓死了。” “听闻……你险些成了吴家妇。” 啊。哪个乱嚼舌根啊。 “没有的事。”萧樱连连摇头。 “空穴不来风” “五哥也是知道的,当初是吴婆婆救了我……”“我救的。” 啊? 萧樱一时间有些反应不及,她这话才起个头,便被殷九明有些急促的打断了。 “是我从城隍庙里将你……带去医馆的。”殷九明险些吐出那个‘抱’字。他想如果他直接说是他抱萧樱去医馆的,怕是会吓走萧樱。虽然她生了幅直率性子,也不似时下姑娘的拘谨。可男女有别……此时回想起来,殷九明十分后悔。 后悔当初自己不够温柔。 萧樱本就重伤,他动作粗鲁,是不是弄疼了她。 有心问一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多谢五哥的救命之恩……可在此之前,是吴婆婆从乱坟岗捡回了我。听赵叔说,我当时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若不是吴婆婆善心大发,央求赵叔和鼠儿将我抬回城隍庙,我此时尸骨恐怕都寻不到了……” “不许这么说。” 殷九明听得毛骨悚然。 他几乎不敢想,不敢想那幅惨状。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事情,便是那天不知为何突然心中一软,将萧樱送到了医馆。 “好,不说。捡回这条小命后,幸得吴家收留。要不慢慢冷冬,我恐怕也捱不过。说起来,吴家对我确有救命之恩。小秀才也是个好人……只是,我绝不会因为感恩,而做出以身相许之事。” “为何?” “两人之情只有恩情,没有男女之情,便是勉强结为夫妻,也会是一对怨偶。那不是报恩,那是害人。” “……可想过未来?” 萧樱也不知道他们两人怎么突然间就谈到这个话题。未来?这字眼听起来可着实不像古人能问出来的。可殷九明便这么轻飘飘的问了出来。 “我忘了名姓,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有没有亲人在世。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株浮萍,不知道来路,也不知道去路。”其实不想这么矫情的,可是在殷九明面前,她却有些控制不住。 简直……简直有几分恃宠而骄了。 恃宠而骄?萧樱简直被突然窜进脑海的词吓到了。 她定了定神,掩饰般的补充道。“不过我这人向来得过且过。只要努力,总不会饿死。五哥不必担心我。” 萧樱不知道,这后半句补充的有多失败。 佯装坚强的姑娘,几乎扯痛了身边男人的心。 夜色掩饰下,男人用力握了握拳,才忍住没将身边的姑娘揽进怀里。 对于自己的感情,殷九明已经看破了……便是他先前故做不知,风家几人在他耳边又是叹息,又是望天的卖力表演,虽然表情太过,情节老套,委实让人看了想揍人,可情感表达还算直接,让他想装做看不懂都难。 只是…… 殷九明想,萧樱唤他一声五哥,他便把她当成妹妹。 照顾她,保护她,将来给她找个好夫君。 一辈子夫妻恩爱,和和美美的。 想到这些,殷九明的心绪缓缓平复下来。握拳的双拳缓缓伸展开,指间有微风徐徐流过,好像……好像身边的姑娘,就像一缕风,他想抓,也抓不到。 只能远远的观望着,生怕离得近了,将这缕风搅散。 “结案后,随我去见一见五殿下。” 这是殷九明第二次提,萧樱已经没有初时那般吃惊了。 “我其实也没做什么,都是缪县令和捕头,差役们的功夫。” “这案子,若没有你,恐怕破案遥遥无期。” “……好。我和五哥一起去见五殿下。”对于殷九明的提议,萧樱其实拒绝不了。或者,她心里其实并不想拒绝他。 她想离他近些。更近些,想知道他效忠的人是什么样子?想自己判断一下那样的人值不值得殷九明追随…… 虽然不管结果如何,其实对大局也无关痛痒,可她就是想亲自去看一看。 第一百零九章 实在太傻 第一百零九章实在太傻 两人各怀心思,这一路走的十分沉默。 后半断两人几乎沉默以对。 殷九明把萧樱送到门口,见她推开门走进院子,又停留片刻,确定她进了屋子,这才转身离开。 不出所料,走出不过数丈,有人倚墙而立,他整个人隐在夜色中,似乎与夜融为一体。可不管是殷九明还是那个夜色中的人,对于为什么会在此时见面,彼此都心知肚明。 “你不该离开院子。”殷九明冷声道。 那人上前,淡淡的月光照出人的轮廓,果然是聂炫。 “我查过了,四周无可疑之人。” “不管如何,她的安危最重要……你一定要小心些,对方不好动我们,只有她,最容易被人惦记。” “你既然知道凶险,为何强拉上她。没有她,这美人案便破不得吗?你不必诳骗于我……你殷九明有什么本事,别人不清楚,我却心知肚明,你若想破案,那凶徒岂能逍遥法外至今。殷九明,你能欺世人,能欺萧樱,却骗不得我。”聂炫很少一下说这么多话。 他语气阴寒,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之意。 似乎并不想和殷九明打交道,可是又不得不出面提醒殷九明。 他们几次对峙,还曾动过手。可是没用,殷九明依旧故我。依旧每晚带萧樱出门,夜深了才送萧樱回来。 她一个姑娘,长此以往,难免要被人说三道四。 他明明当着殷九明的面将话挑破,本以为殷九明会收敛些,可是没用。 他依旧如此,那傻姑娘萧樱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竟然和殷九明一唱一和…… 哪天被殷九明卖了,恐怕还得帮他数银子呢,这事其实和他无关,他初时也没打算理会……大家萍水相逢,不过同行一程罢了。 将来必定会分道扬镳。 可萧樱实在太傻了……傻的让他根本做不到无视她。 这也是他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那又如何?”殷九明淡淡反问。 聂炫脸色沉了沉。他竟然承认了!“你明知道会将她置身险境,为何还要强拉她入局……她只是个小姑娘,根本不懂你那些龌龊的心思。她一门心思想破案,想找出真凶,想为那些枉死的姑娘伸冤。你却……你却眼睁睁看着凶徒屡次犯案,看着那些无辜姑娘枉送性命……殷九明,你不配和萧樱站在一起。” 殷九明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聂炫言语中的恶毒。“你可以劝一劝她,她若想抽身而退,我绝不拦着。” “你明知道她不会退出。事已至此,不找出真凶,不还姑娘们清白,还抚阳一片朗朗晴空……她绝不会罢手。” “那便不是我的错了。有来和我拌嘴的闲情逸致,你不如去练练剑,危险时也好挺身而出,英雄救美。” 殷九明说完,不再理会聂炫。 甩袖而去。“你不过是不甘心只抓一个真凶,揪出几个小喽啰。你意在……正阳楼。” 殷九明并不理会聂炫的话,他身形如故,步子依旧迈的儒雅。 眼见着殷九明的身后的影子越拉越长,最终在他面前化成淡淡的薄雾。聂炫恨恨的收回视线。 两个功夫高手都太过自信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 小院的院门只是虚掩着,透过缝隙,一道身影在殷九明离开的时候,一闪面逝。 萧樱回到屋子,表情有些呆呆的…… 她想着刚才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过份。殷九明之所以问她将来的打算,一定是想帮了帮她。 可她不等他开口,便直接拒绝了。 实在有点不识好歹,所以萧樱便想着去喊殷九明,哪怕请她进来喝杯热茶,然后趁机解释几句。 可是没想到…… 却听到殷九明和聂炫的对话。 她真傻。傻的无药可救了。她自己有几斤几两,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她那验尸的手段,在殷九明面前,恐怕被他暗中嘲笑许久吧。笑她不知分寸,让人贻笑大方。 她从盆里照过自己的模样。铜镜里也曾细细打量过自己这幅小身板的眉眼。虽然不丑,可也绝对不是美人。 她这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姑娘,凭什么让殷九明另眼相看!她凭什么! 人家不过看她一眼,偶尔对她扯扯唇,她便以为自己在他眼中是独一无二的。 有病,而且病的不轻。她这自以为是的毛病怎么还跟着魂魄一起穿来了这里。萧樱觉得有些冷,明明已经是初夏时节,夜晚已经有几分暑气了,可她就是觉得周身发寒。 她爬上床,把自己缩成一团。 双臂环抱,好像这样能暖和些。可天知道,她冷的几乎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阿樱,睡了吗?” 门外,聂炫轻声问道。 萧樱不想开口,便这么沉默着。 屋中一片漆黑,反倒能清楚的映出门外的身形。 一刻之前,她还庆幸,自己挺幸运,虽然没像书中写的那样穿到公主郡主的身上,也没爹疼娘爱的。 可她自食其力似乎也不错。 还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填饱肚子。不仅如此,她竟然还趁机混迹衙门,找了个古代公务员的差事。 她也算是穿越女中的佼佼者了。 才过了多久便被重重打了脸。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是个傻子…… 殷九明的关心,殷九明的温情暖意,不过是……镜花水月。 用手轻轻一搅,便碎成无数片。 罢了,就当自己犯了回傻病吧。 明天,以后……她还是乖乖另想个谋生法子,离那些人远些吧。什么殷九明,衙门,仵作,让这些都见鬼去吧。 门外的聂炫听不到萧樱的回应,最终悄声离开。 夜,恢复了它原来的死寂。 再没有丁点光亮照进萧樱的心。 萧樱以为自己一定会一夜无眠,可没想到,除了做了个被人五马分尸的噩梦,一切如故。 洗漱时,从盆中看到自己有些发肿的眼睛。萧樱简直想一头扎进水盆里,她不想见人了。 院中只有早起做饭的谈伍苏和鼠儿。 萧樱简单交待鼠儿,便说她昨夜受了寒,所以请一天病假。 让鼠儿替她跑一趟衙门。 第一百一十章 及时止损 第一百一十章及时止损 鼠儿自然照办。然后萧樱回了房……晚些时候,聂炫来叩门,给萧樱送了清粥,萧樱勉强打起精神应付。 聂炫见萧樱面色苍白,本就清瘦的身形更是孱弱,因此对于萧樱受了风寒的话倒是尽信了。 萧樱不去衙门,聂炫索性也给自己放了天假。 反正他也没月银拿,去衙门完全是发挥余热。 这一天,萧樱在屋中歇息,聂炫在院中练剑。谈伍苏和鼠儿在旁边看着,偶尔拍手叫好,偶尔被剑风扫到,吓得哇哇大叫。 赵瘸子在院中晒太阳,时而吆喝鼠儿给他端茶送水……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 萧樱缓缓扯了扯唇角,觉得自己太矫情了。 不就是……犯了回傻吗?多大的事啊!就当,当自己学了回**吧。 总归是将坏人绳之以法了。算是做了件大善事。 萧樱打定主意,美人案告破后,她便辞了衙门里的差事。这小院……她也不想住了。 索性还回南河村,这次不在吴家住了。 便在村边租个小院子,和鼠儿一起进山,学着采些果子,打些小猎物。 就当现代的野外生存了。 然后再想想找条谋生的小道……她不贪心,先填饱肚子解决温饱问题,下一步再考虑奔小康。 这么一想,倒觉得身心舒畅了。 没了牵扯,脑子不必再时时记挂着案情,倒真的能过几天闲云野鹤的悠闲日子呢。 萧樱没打算告诉聂炫。 聂炫和殷九明,不管这两人以前有什么过节,她都不打算掺和。 聂炫表现出的是真关心,还是虚情假意? 她都不想追究。 她惹不起这些人,只能躲了。 不是她胆小,实在是摸不透古人的心思。再说以她如今的境况,和谁走的近便连累谁。 倒不如自己独活。 晚上,小院中所有人齐聚,聂炫见萧樱脸色比午前好多了,这才缓缓放下心来。 萧樱和鼠儿笑闹,和谈伍苏说笑,然后亲自敬了赵瘸子一杯酒,谢过他当日和鼠儿将她从乱坟岗抬下来。 惹得赵瘸子抹了抹眼睛,说早知道萧樱这么聒噪,便不抬她了…… 萧樱笑着又给赵瘸子斟了满满一杯酒。 赵瘸子仰头饮下,不再理会今晚有些莫名其妙的萧樱…… 几人说说笑笑的,一顿晚饭足足吃了半个时辰。 饭后,谈伍苏和鼠儿善后,萧樱缓缓踱步,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小水塘边。 几天不看,荷花竟然结了花苞,直直探出水面……长长的茎,上面顶着淡粉的花苞,荷叶下小鱼嬉戏着,追逐着…… 这样平凡的美景,让萧樱眼前一亮,心似乎也跟着敞亮了。 她告诉自己,不过是人生路上一段小小的歧路罢了。 实在没必要做出一副被深深欺负了的神情,忒矫情。 身边突然多了个身影,不必侧身去看,萧樱便知道是聂炫。 “身子可好些了?” “已经好了……一定是这阵子总晚归的关系。等案子结了,我要请个长假。” “好了便好。你是个小姑娘,可别把自己当成衙门里那些莽汉子……他们可以黑白不分,日夜颠倒,你不行。”聂炫觉得自己简直像家中年长的婆子,开启了碎碎念模式。 可怕极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叮嘱萧樱。 萧樱点头,表情含笑,看起来乖巧极了。 聂炫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其实昨晚那些话,以他的性子本不会去说。 不管是殷九明还萧樱,都和他没关系,大家不过萍水相逢一场。过阵子便桥归桥路归路了。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而且不吐不快。 尤其是看着萧樱这个傻姑娘眼睛几乎都定在殷九明身上。 他替她担心。很担心…… 殷九明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便是不提他的出身,单说他这个人。心思太深沉,为达目的,他可以冷眼旁观无辜姑娘被杀。 聂炫相信,如果不是萧樱出现,殷九明借萧樱之手将事情挑了出来。 也许抚阳会有更多的姑娘遇害。 殷九明在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在他的心里,死几个普通人并不算什么,他那颗石头做的心根本不会有所触动。如果萧樱不出现,殷九明或许还会继续等。 他只是在利用萧樱。看起来他对萧樱似乎不错。 照顾有加,遇事袒护。那是因为萧樱一直被他当成了挡箭牌。 一个姑娘,他都能这么狠心,丝毫不顾忌萧樱牵扯太深无法抽身而退。殷九明有殷家庇护,可是萧樱呢?将来那正阳楼幕后之人追究起来,萧樱要何去何从? 这些,聂炫都无法对萧樱直言。 他能做的只是规劝,可是萧樱并不理会。 她一颗心似乎都拴在殷九明身上。 不想生了场小病,她似乎想开了,整个人给他的感觉都有些不同了。 “聂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脾气不太好,总把破案放到第一位,因此怠慢了你……大哥别气。” 一句聂大哥,让聂炫的心颤了颤。萧樱从来直呼他名字。 怎么突然之间连称呼都变了。他有些心慌啊,总觉得今天的萧樱似乎有什么异样,可他又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怎么突然间这么客气了。我眼中的萧樱,可是个胆大的姑娘,向来不在意这些俗事的……你这声大哥叫的我,有些糊涂了。” 萧樱笑了笑。“你既然听不习惯,我以后还直呼你名字。这声大哥,算是达谢你一路的相护之情。” 怎么越听越慌啊。 聂炫眉头蹙了蹙,上下打量萧樱。可萧樱脸上笑意盈盈,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可神情看起来十分平和,实在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我当初……罢了,将来若有机会,我定然将内情如实相告。我们之间,不必说什么感激之类的话。我能护你一时,便护一时。阿樱,你以后一定要小心些,保护好自己。” “好。你放心,我一定小心。” 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各自回屋后,聂炫思来想去,觉得今晚的萧樱虽然有些奇怪,可是事情似乎是往好的方向发展,这么一想,觉得并不是坏事,不管萧樱怎么想通的,他和殷九明这一局,他胜。 。m. 第一百一十一章 莫名冷战 第一百一十一章莫名冷战 只是聂炫的好心情没保持多久。 院门便被叩响了。 谈伍苏去应门,这么晚了,能是谁来?除了殷九明不做第二人选。 果然,聂炫听到谈伍苏唤了声殷大哥。 殷九明又来找萧樱了。今天鼠儿代萧樱去衙门告假,说是病了。 所以殷九明这是来探病? 聂炫想了想,决定这事还是得萧樱自己出面解决,他出面搞不好两人又要狠掐一次。只是他和殷九明功夫在伯仲之间,打来打去难分高下,委实是白费力气。 殷九明这人向来目中无人惯了。 也从不觉得自己会被拒绝。所以他叩响了萧樱的房门,然后被萧樱以病了不适为借口挡了驾,脸上神情似乎一怔,然后颇有几分不明所以的茫然。 “病了重吗?可请了郎中?”隔着一道门,殷九明问道。 “不重,已经好些了,不必劳烦郎中了。多谢五哥前来探望,我明天一定去衙门。” 这辈子还没被人拒之门外过,也没有隔着门和我说话的经验,殷九明脸色有些难看。他微蹙眉,看向旁边那扇门,若不是碍于萧樱在屋中,他一定二话不说去踹门。 虽然理智告诉他,聂炫绝不会对萧樱说什么。 可才一天时间,昨晚分开时还好好的,他们还一起商定了如何引蛇出洞。 今天一天衙门里热闹极了。 告示贴出,已经初见成效。不少人在衙门外观望,盼着有人做那出头鸟…… 他便是来和萧樱商量后续之事的。 整整一天没见萧樱,她病了的消息还是从贾骏嘴里听来的。殷九明一整天心情都不佳。明知道昨夜才和聂炫争执过,不适合今晚便登门。可回到家中,竟然被风四那厮看出他竟然有几分坐立难安,最终还是被那小子撺掇着来探病了。 却没想到竟然被萧樱拒之门外。 “可是病的太重,不便见客?”这话自然是给萧樱抬台阶用的。 只要萧樱不是病的起不来身,都应该给他开门。 可是殷九明没想到,萧樱竟然顺势接话道。“确是一脸病容,不便见五哥。” 殷九明:“……”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他今日终于品尝了。滋味当真是一言难尽……他这人耐心不佳,以往和萧樱相处时看起来温和,不过是萧樱脾气好,向来不会和他起冲突。 可是今晚…… “开门。” “我睡了,实在不便让五哥进门,我们明早衙门见吧。”萧樱想起刚才铜镜中那双红眼睛,耳边是昨日殷九明几乎没有感情的冷语。 她觉得身体里仿佛住了两个灵魂。 一个在告诉她,去开门。躲不是她的性子。 一个则拉扯着她,往更角落缩去。如果真的闹僵,殷九明以往待她的好,便真的成为镜花水月。 萧樱承认自己胆怯了,哪怕多做一晚梦也是好的。 再次被拒,殷九明冷哼一声,调头离去。 他有自己的底线,对萧樱。他确是在意,会竭尽所能暗中庇佑。 可如果这姑娘像时下小姑娘那般仗着他的偏心便和他闹脾气……殷九明可没耐性去哄。 此时两人的感情,差不多到了互相隐隐有好感,可是谁也不愿妥协的那一阶段…… 很久后,两人回想起来,皆是摇头失笑。 其实,在感情的世界中。向来是没有对错的。谁爱得多一些,相处中便要多付出一些,迁就一些。可是这时候,他们还都不懂爱。 于是,两人便开始不明所以的……冷战。 第二天一早,萧樱按时去了衙门,当然,聂炫依旧眼着。据聂炫说,在美人案结案前,他都会跟着萧樱出入,保证萧樱安全,毕竟这案子牵扯了太多人。 萧樱除了一句感激,似乎也没什么能回报聂炫的。 如果再说怕影响自己的名声,让聂炫不要时刻跟着,似乎就显得太不尽人情了。 何况名声这种东西,她是真的不看重。 于是,衙门里,只要有萧樱的地方,聂炫必定也在。 虽然大家都知道两人如今算是邻居,可以前也没见聂炫跟的这么紧…… 于是,不到半天时间,差役们便在乱传。 说是聂炫和萧樱好事将近。 原来冷了半天,想要和萧樱重归于好的殷九明……这次是彻底的冷了脸。 萧樱主动找他,想要和他说一说美人案的事,殷九明也避而不见。午饭过后,他索性离开了衙门。 明天,便是公审阮擎的日子了。 可是今天一整天,萧樱没和殷九明说一句话。 当晚,萧樱心事重重的和聂炫结伴回了自己的小院。 这一晚,她彻底一夜无眠。满脑子想的都是案子,公审……还有殷九明。 美人案的真凶抓到了,而且缪县令要公开审案。这一消息早就在抚阳大街小巷传扬开了。 还有衙门贴出的那个告示。 上面说正阳楼因故被封。凡涉案者,可去衙门交赎银……朝廷便不再追究其罪行。 为何被封没说,涉什么案子也没说,可眼下最大的案子便是‘美人案’了……有人便开始猜测,是不是正阳楼和美人案有关。 整个告示,写的最清楚的便是赎金数目了。 第一天,有人暗中观望,直到暮色西垂,终于有人偷偷摸摸进了衙门。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第二天衙门比第一天那门可罗雀的场景热闹多了。 有些人不好抛头露面,似乎是差了家中管事,或是哪门亲戚来此,皆被护卫押了出来。 然后,抚阳一些有头一脸的人物,便开始出入衙门。 告示上写的清楚,公审一旦开始,便是赎银的截止时间。 今天便是公审的日子,衙门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差役们吆喝着,扯着嗓子管理着秩序。听到门外的动静,由缪夫人服侍着穿官服的缪县令,突然有些怯场。 他当了数年县令,在这抚阳镇的地头上也算是个人物。 可这还是第一次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夫人啊,为夫的怎么有点腿软?”缪夫人是个女中豪杰。对于今天的公审那是早己下了评语,只准成功,不许失败。如果宴子审不好,以后缪大人只能长伴书房左右了。 。m.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划清界限 第一百一十二章划清界限 “真没用,好歹你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大案小案的审了几十桩。难道还怕一个杀人犯?” 缪县令觉得自己和妻子代沟太深。两人说话根本就是鸡同鸭讲……那些鸡鸣狗盗的小案能和美人案相比吗?那些案子加起来也抵不上一条人命啊。 这美人案的凶手可是杀了十几个姑娘啊。 别说小小的抚阳了,便是整个太平郡,乃至整个大元国,这都是惊天大案啊。 若不是殷九明替他担待着,把这案子生生扣在了平王府…… 恐怕早就惊扰到圣上了。此时别说他的乌纱帽,便是项上人头恐怕也难保啊。 耗时大半年,如今终于抓到真凶……缪县令自己反倒有点怯场了。想着若是一个审不好,别说他这官声了……恐怕自家祖坟都会被掘,缪氏一族自此遗臭万年。 “夫人……你是不是收拾下细软,先带着骞儿回娘家避一避。”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缪县令决定还是先定个三十六计走为上。 缪夫人一巴掌呼过来,直打的缪县令头晕眼花。“糊涂。还没上堂,你这审案的倒先怂了。你忘了那些死不瞑目的姑娘了?忘了你当时怎么发的誓?你说这辈子不找到真凶,死后不进祖坟……” 缪县令心疼极了,男人是该对自己狠一点,可他当初怎么就能下嘴这么狠。 “老头子,快点,前堂挤满了来看审案的人……” 缪骞门也不敲,大大咧咧闯了进来。 在媳妇面前可以气短,在儿子面前,缪县了老子的威风向来摆的十足。“浑小子,礼数都学到哪里去了?不知道进长辈的房门要叩门吗?给老子滚出去……” 下一刻,缪夫人又一巴掌呼下来。 缪县令立时蔫了。 缪夫人招呼儿子:“骞儿,上娘这来。别理你爹……在家里还天天耍官威。有本事今天把这案子审审好……让全城的百姓都赞他一声清官。我嫁了他二十年了,也总算跟着露露脸。” 缪夫人激将法使的一点也不高明。 可缪县令就是吃这一套。全天下的人都能看不起他,唯独妻儿不行。 缪县令立时像打了鸡血,登时面色一凛。“你们母子放心,本官今日一定让那凶徒伏法。” “……爹,你放心,那姓阮的要是不认罪,儿子打的他哭爹喊娘。” “滚。”子不受教,当爹的很无奈啊。 萧樱是被贾捕头从角门接进来的。实在是衙门大门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天老子的,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哟。不过就是审个杀人犯,也不至于携家带口的来看热闹啊,都没事做了吗?”贾骏抱怨。 “贾大哥,你是不知道。今天抚阳好多铺子都关门了,就是专门来看大人审案的。”林威在一旁轻声说道。 “什么?生意都不做了?只为了来看审案?都疯了不成……”贾捕头摇摇头,实在无法理解这些疯狂的百姓。 “可不是疯了吗?咱们抚阳多少年没出过这么大的案子了。这阵子街头巷尾说的全是这案子……还有那些家中有姑娘遇害的人家,更是在街上摆起了灵堂,说是让自家女儿,妹子也亲耳听听坏人被审。贾大哥,我怎么越想越觉得瘆得慌。” 别说林威觉得瘆得慌,贾捕头也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然后看向身边小脸紧绷的萧樱。“别怕,贾大哥护着你。” 萧樱侧头看看贾骏那东张西望的神情,心道也不知道谁胆子更小呢。 “多谢贾大哥。” “樱丫头,大哥问你件事啊……你和殷九明是不是吵架了?” 整个衙门,要说能和殷九明打交道的除了缪县令,也就只有一个萧樱了。 虽说男女有别,可是萧樱和殷九明两人呆在一处,没谁会往那方面想。实在是殷九明那人眼高于顶,似乎看谁都拿眼角余光去瞥。 而萧樱模样平常,出身……她都没什么出身可说了。 殷九明可是殷家的公子,那殷家在整个太平郡,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这还是贾骏颇费了番心思从小缪大人那里套出来的消息。 一个是堂堂殷家的公子,一个是不知名姓不知身份的乡野姑娘。两人呆在一处,也没谁往歪处想。 贾骏虽然嘴上不说,可挺佩服萧樱这不畏强权,敢撸虎毛的胆色。可这两天,两人似乎有些奇怪。以前明明是萧樱和殷九明走的近,可昨天和今天,却是聂炫跟在萧樱身边。 难不成,两人真的好事将近? 别人胡言乱语,贾骏因为对聂炫的身份隐隐知道几分,所以并不当真。 豪门人家的公子,怎么会随意娶个乡野姑娘,纯粹是闲得乱嚼舌根。“怎么会?我和殷大哥是一起破案,如今案子破了,凶徒被囚。”自然就不必总呆在一处了,解释的十分完美,贾骏点头,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殷九明是什么人? 那可是缪县令的坐上宾…… “我就说姓殷的不是我们这些人能结交的吧。你们还不信……看看,看看樱姑娘……一起破案时多受照顾。案子一结,立时翻脸无情,你们几个啊,还是好好跟着哥哥我吧,别妄想巴结姓殷的了。” 贾骏一一点过林威等人。 几人乖乖点头,虽然心里都想反驳一句。明明最想巴结殷九明的是贾捕头自己。 奈何,人家殷公子压根不给他机会啊。 “樱姑娘,你快进大堂吧,大人刚才吩咐过,让你和小秀才将验尸一应证据准备好。一会堂上要用。” 萧樱点头,本想问一问贾骏,殷九明人在何处?可想着刚才自己明明已经和殷九明划清了界限,此时再问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萧樱去找小秀才,一应文书皆是小秀才准备。 没法子,萧樱给自己定了个失忆的人设,自然便将如何写字一起忘了个干净。她甚至不知道正主识不识字……可悲的孤女人设。 贾骏等人也去堂外候着,随时准备听缪县令差遣。 聂炫选了大堂一个角落站定。萧樱和小秀才站在差役身后一排,看上去并不起眼,可聂炫抬头便能看到萧樱。 。m.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公审凶犯 第一百一十三章公审凶犯 终于,时辰到了。 缪大人昂首阔步从后堂而入。抬眼一看堂上的阵势,缪县令步子似乎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走到长案后落坐。 此时,大堂上差役分左右而立。 文书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举人。 颤威威的抓起了笔。 大堂外,有差役拿着刑棍将门前围出了一个半圆。 百姓们站在圈外正在翘首以待。看到缪县令现身,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句“缪青天”。 随后声音如潮涌般在堂外响起。有叫冤的,有喊屈的,还有嚷嚷要凶徒偿命的。喊声此起彼伏,萧樱第一次亲临这样的场景,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得一阵发紧。 殷九明没露面。 他为什么没露面? 那晚和权铮商定了今天如何行事,明明说好他会亲自上堂的,权铮也是因此才最终点了头。 这三天,确实有来交赎银的,也算是家财万贯,可都称不上抚阳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事绝对不是这么三五个人便能成事的。 有人会疑惑,完全可以将几个交赎银的抓起来,逼问其同伙。 这法子贾骏提出过,不过当时便被缪县令否了。 一来并不确定这些人是不是互相知道身份。 二来这几个算是出头鸟,多少人正在暗中观望着,想看这些交了赎银的朝廷是不是真的不再追究。这时候,万不能出尔反尔。 第三……恐怕正阳楼那位朱掌柜并没有撒谎。有些人的身份,连他也是不清楚的。 那些人拿了牌子来此,关上门行事,朱掌柜只知道奉命行事。真正的幕后老板如何吩咐,他便如何行事。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便是看到了,也假装自己眼瞎。 所以那些人有恃无恐。 今天公审尤其重要。可是殷九明竟然没露面。 身边的吴文静查究出萧樱的不安,小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小秀才其实肝也颤,他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可他好歹是男人啊,总该比萧樱一个姑娘家镇定。 萧樱摇摇头。“你看到殷公子了吗?” 小秀才摇摇头。 “昨天便没见殷大哥了。今天……总该露面吧。毕竟这人能抓到,殷大哥也算是头功。” 小秀才不确定的道。 整个衙门,提起殷九明,都语带敬畏。 虽然殷九明对他们这些人十分客气,并不会轻意摆脸色,可是那种本能的畏惧还是深植心底。 整个衙门,也就只有萧樱和殷九明相处起来十分融洽了。 萧樱整颗心都沉了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缪大人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差役威武声震天。 接下来,先是苦主上堂,一下了,上下几十个身穿素衣的百姓。 乌泱泱的几乎跪满了大堂。 这些都是家中死了姑娘的,有兄长搀扶着年老的母亲的。 有头发花白的老父老母相互依偎的。 片刻,大堂中哭声几乎连成了一片。“大人,小人的妹妹才十三岁。她总和几个姑娘去村边洗衣。去年初秋,出了门便再也没回来。十天后,她被发现死在村外。” “小人的女儿十四岁。平常从不出门,只那一天和她母亲去山上烧香。我家老婆子烧香的功夫,小女去了大殿外看热闹,便再也没有回来。” …… “我阿姐十六岁,已经说定了亲事。阿姐去集市上买布料做新衣裳……这一去便再也寻不到了。过了三天人在路边找到,已经……已经死了。小的父亲早亡,只有一个寡母,母亲知道后大病了一场,去年冬天也走了。小的……小的没了阿姐,没了母亲啊。杀人偿命,求大人替我阿姐报仇。” 最后开口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身戴重孝。 语音落下,整个大堂一静。萧樱听到前排的差役都小声嘟囔着真惨。 “诸位的冤情,本官知道。诸位放心,今日本官之所以公审。便是要当着我抚阳全体乡亲的面,还诸位一个公道。来人,带人犯。” 缪县令此时看起来倒是十分镇定。 声音如鸿,气场全开。颇有几分戏文里包龙图的影子。 可是天知道,他此时心里反复的念叨着三个字……殷九明,殷九明。 这姓殷的怎么还不露面。 这案子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跟进。其中内情他最是清楚,抓人之前,他几乎是个吃官饭的,天天到点便来衙门。 人抓到了,他审了一次,突然就不在衙门现身了。 去了抚阳殷家别院去找。 门房说是公子有事出门了…… 见鬼了。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这时候出门。没有殷九明,缪县令心里没底啊。 难不成,真的靠一个小小的萧樱。 缪大人想着萧樱一个姑娘在大堂上陈述案情,和凶犯对峙……就觉得头大。 丢人啊。 私下里倚重萧樱是一回事。大堂上让萧樱露脸又是另外一回事。 心里七上八下,缪县令定了定神。贾骏已经亲自押了阮擎到来。 阮擎的出现,就像滚油里突然溅进了冷水,场面登时有些失控。 圈外的百姓想要看清做下这累累血案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堂中的苦主面露恨意,若不是两边差役执杖而立,便要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 缪县令再次拍了惊堂木。 诸人才缓缓镇定下来。 阮擎被贾骏强按着跪倒在堂上。他目光从四周满面恨意的苦主脸上一扫而过,随后便端正的跪好,目光微垂,不言不语,一幅冷清不近人情的模样。 “堂下所跪何人?” 阮擎被送进大牢后,缪县令只去见过一次。 被阮擎冰冷的目光盯了片刻,缪县令便落荒而逃了。不是他胆小,实在是这个姓阮的身上杀气太浓,被他看上几眼都觉得周身刺痛。那之后缪县令便没再踏进牢门一步,想着万事有殷九明在,这公审也是殷九明提出来的,殷九明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事情办砸。 千想万想,缪县令也没想到殷九明竟然没有露面。 阮擎理所当然的不开口。 “你不开口也无用,天理昭昭,你犯下累累罪行……这里一条一条,写了个清清楚楚……” 。m.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举步维艰 第一百一十四章举步维艰 缪县令的声音在公堂中响起,阮擎仿佛没有听到,面上毫无触动。萧樱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 “大人,这人简直冥顽不灵……” “是啊,县令大人,这样的人您这么斯文的问是问不出的,一定得用大刑。” “大人尽量用刑。这可算不得屈打成招,这可是替死去的姑娘们伸冤。” 大堂上的苦主们脸上也露出同仇敌忾的神情,可碍于阮擎一身冷意,虽然他双手被绑,脚上带着重镣,可周身那股杀意似乎无法被外物消弭,他只是冷冷的跪在那里,目光不动,神情清冷,便能让附近的人周身生出股寒意来。 缪县令有些为难。 这供词确是阮擎亲自按了手印的。 姓阮的是块硬骨头,据殷九明说,那晚是萧樱出面,才问出这些供词。阮擎也直言不讳,说以后不会再开口,果然……不管如何问,哪怕用重刑,阮擎也一字未说。 就算此时在大堂上用刑,以姓阮的这身硬骨头,恐怕也不会开口多说一个字。 凶犯不当面认罪,这案子如何继续审下去。 缪县令看了一眼师爷。 师爷心里叫苦,可也只能抖着手指把面前纸张展平。大声念道…… “庚帝二十二年九月,抚阳镇治下北庐庄女窦氏阿芳,年十四;台冠庄女于氏小茹,年十六;抚阳城王氏之女王娇娇,年十六…… 庚帝二十二年十一月…… 庚帝二十三年一月…… 二十三年三月……”老文书声音不大,犹自带着股文人特有的调子。这调子念起诗词来自然抑扬顿挫,可念起这桩桩血案来,简直入目三分,让人只是听到声音,便有种血淋淋的感觉。 大堂中那个失了姐姐,没了爹娘的少年突然伏地痛哭。 他这一哭,连带着大堂中那些没了女儿,死了妹子的都红了眼睛。 妇人们低声哽咽着,男人们红着眼睛,齐齐跪地向缪县令磕头。 求缪县令明正典刑。 大堂中上演了这么一出,那些围着大堂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们,自然群情激奋,嚷嚷着用刑的声音几乎喊成了号子。 声音整齐,空前的一至,几乎掀翻了衙门的屋顶。 萧樱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这个案子,阮擎的确是真凶。可这所有的姑娘是不是他一人所杀? 那出买他杀人的真凶如今大多还逍遥法外…… 而且为什么? 阮擎怎么就突然来到抚阳镇,怎么和正阳楼扯上的干系? 是不是有人居中策应? 还有阮擎的身世,也让萧樱有些疑惑。 乍一看,真凶伏法,似乎案子可以结了,可是细细一想,案情里实在太多不清楚的地方了。 这些不弄清楚,便不算真正的结案。 殷九明似乎知道很多,可他并没有开口告诉萧樱。萧樱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想着开堂时,殷九明一定会在。 不可能辛苦许久,反倒开堂时他不露面了。 这根本说不通。 她千想万想,设想过无数场景,可唯有殷九明不现身这一个假设,萧樱没想过。 萧樱也说不出此时心里什么感觉,有些涩,又带着股酸意。 那股酸意直冲眼底,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险些落泪。 好在整个大堂的女眷几乎都在哭,萧樱这些许的异样,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姑娘家的感同身受,并不突兀。 可能殷九明生她的气了,可萧樱觉得十分没道理。合该她生气啊。 被利用的是她啊。 她不打算追究,只打算息事宁人,难道还不够体贴周到吗? 他有什么好气的? 何况就算是生气,大事为重。 他们之间斗斗小气无伤大雅,可今天是公审美人案真凶的日子啊。这公宴,还是殷九明提出的。 以缪县令的性子,如果由缪县令决定,他一定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 缪县令被赶鸭子上架,所有的差役枕戈待旦。 可殷九明却没有露面。 最该现身的,却没有出现。这简直就是……萧樱不想用贬意的词语去形容殷九明。可这一刻,萧樱心里突然怀疑起自己的初衷来。 她执意要找出真凶,替那些姑娘们报仇雪恨。 可殷九明想吗? 或者说……他是真的想找出真凶吗? 聂炫话里的意思,是说殷九明早就能揪出阮擎了,可他没有。他一直冷眼旁观,直到他认为时间己到,这才出手,而且还是借她之手行事。 萧樱不在意,哪怕被利用了,只要她做的是好事,她也可以原谅殷九明。 她不会追究,她只是想保护自己,和他保持距离,难道错了吗? 眼见着公堂乱成一团,缪县令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猛的大力一拍惊堂木。 严厉喝道。 “住口,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喧哗。” 许是缪县令口碑一直温顺,所以这些人才敢在公堂上哭哭啼啼吵闹不休。 缪县令突然变脸,整个大堂上猛的一静。 差役们目不斜视,苦主们唯唯诺诺的跪直了身子。 “本官在,自然会问明案情。若阮擎是真凶,必按国法处置于他……尔等若再喧哗,通通赶出衙门。” 诸人诺诺应是,不敢再挑战缪县令的底线。 缪县令虽然表面看起来挺严厉,颇有几分官场威严,可心里却在叫苦。 殷九明这厮怎么还不露面? 难不成……他故意摆他一道,大刺刺的弄出一场公审来,却把他架在火上烤?他却当了缩头乌龟? 不会啊。这么做对殷九明没什么好处啊。何况以殷九明那性子,也绝做不出藏头缩尾的事来。 可都这个时辰了,殷九明怎么还不到? 他再不到,这案子……可如何继续审下去? 苦主们诉了冤,接下来便该审问凶徒了。 可是阮擎一字不说,像根木桩子似的。 除了会喘气,简直就是个死人。这样的凶徒……要如何让他开口啊。 缪县令打量整个公堂。 贾骏狗熊脾气,武刀弄枪,背后道人是非是把好手,让他问案…… 贾骏身边的差役,也都是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货色,跟着贾骏耍耍威风尚可,让他们在关键时候出面,缪县令还不如自己一头撞死了事。 。m.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赶鸭上架 第一百一十五章赶鸭上架 小秀才吴文静。 肚子里倒有些墨水,可这孩子嘴笨,一遇事就结巴。 连句囫囵话都说不明白……老文书,这才念了几个字,就己经坐在一旁气喘吁吁了。 整个抚阳县衙,到了关键时候竟然无一人可用。 缪县令这颗心啊,拔凉拔凉的啊。 至于他自己,对阮擎是真的束手无策,当初殷九明提议公审,缪县令十分犹豫。 公审这种事,案子审的好,自然是颇受好评,让他在抚阳镇大大场眉吐气一番。可若审不好,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当时殷九明给了他‘放心’二字。 见鬼的放心。他这颗心眼下根本无处安放。 看来看去,最终缪县令的目光定在萧樱身上。 虽然让萧樱一个姑娘家出面委实有些不合规矩,可是关键时候,他似乎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当初既然是萧樱问出了口供,想来她能让阮擎再开一次口。 打定主意,缪县令清了清嗓子。 “接下来,便让我县仵作萧姑娘出面解说姑娘们的死因和万香院花魁姬梦的死因。” 萧樱猛然抬头。 缪县令先前没和她打过招呼啊。怎么突然就来这么一出。 县里来了个女仵作的事,倒也有人知道。 毕竟这世上的事,向来是纸里包不住火的,何况萧樱每天出入衙门,也没打算掩人耳目。 不过大多数人对此并不感兴趣,在他们看来,仵作是男是女都和他们无关。毕竟正常人这辈子都不会和仵作打交道的。不过缪县令突然提出仵作萧姑娘几个字,还是让人们精神一振。 案子审到这里,实在没什么新奇之处。 苦主们固然可怜,可还是那句话,不割谁肉谁不疼。大多数不是来看热闹的,眼见着有热闹可看,百姓们自然乐见其成。 只是苦了萧樱。 一旁的小秀才轻扯萧樱衣袖。 “别……怕。别怕。”竟然紧张的两个字都要断断续续了。 萧樱心道,还安慰她呢。也不知道谁更怕呢。 她倒不至于怕,这种场面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也许算是大场面了,可对于萧樱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随便一场官司,场面也不会比这小。 只是以前她都是准备充足,证据罗列的清清楚楚。 可眼下,她手中什么也没有。缪县令让她出面陈述姑娘死因是假,让她逼迫阮擎开口才是真。 “萧姑娘虽是个姑娘家,可却是本官斥重金请来的……诸位不得轻视。”见萧樱不动,缪县令再次加了筹码。 看起来像是替萧樱铺路,让萧樱不至于一露面便被人小看了去,可实际上……简直不是赶鸭子上架啊。 刚才她还同情缪县令被殷九明赶鸭子上架,谁想到转眼便轮到她。 真真天理好循环啊。 事已至此,萧樱避无可避,她对身旁的小秀才笑了笑,示意他不必担心自己。 随后理了理衣摆,在诸人好奇的目光中。越过差役,缓缓走向大堂。 上次上堂,她险些蒙冤入狱,这次却成了衙门里的人,地位整个颠倒了。 萧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一幕……很戏剧,等以后若能回到现代,她可以改行当作家。 “是。民女定当尽力而为。” 见萧樱领命,缪县令这才松了一口气。 心里想着便是萧樱问不出什么名堂来,好歹也能拖延些时候。 她一个姑娘家,别人顶多笑她关公门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于衙门,于他无甚损失。 缪县令松了一口气,突然间,他察觉到一道视线狠狠的扫向他。缪县令当下心里一激灵……赶忙四下看了看,然后目光便和站在大堂角落里的聂炫对上了。 聂炫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实在让缪县令一言难尽。 又冷又寒的,几乎和殷九明的冷眼相差无几。 缪县令额头不由得浸出了一层冷汗。 他突然想起了这两天衙门里的传言,说是萧樱和聂炫……似乎感情颇佳。 莫不是他推出萧樱,又得罪了这尊姓聂的大神。缪县令简直有苦难言。 聂炫收回看向缪县令的目光,缓缓的将目光移向萧樱。看向萧樱时,他目光中的冷意已经不见了,目中忧虑一闪而过,更多的则是信任。 他相信萧樱能撑住。 “缪大人信任我,不介意我是女了,让我站在大堂陈述案情,我自当尽心竭力,不负大人所托。 我先来说万香楼花魁姬梦的死因。 姬梦姑娘是窒息……直白些,就是被掐死的,死后被人当胸一剑刺透,血染罗幔。” 先前还想看萧樱笑话的,此时都静了下来,也没心思对萧樱指指点点了,实在是萧樱选这个切入口太好了。 如果她按时间线来叙述,说第一个被害死的姑娘。 那姑娘此时还躺在义庄中,连名姓也不知。 人们自然很难被吸引,何况萧樱也不觉得自己直白的说上几句人己化为枯骨,仵作查验不出什么异常便能了事。 可姬梦不同。 万香院的头牌,桃花新闻的主角。 在抚阳镇是个话题人物。果然,她选了倒叙手法,所有人,包括堂上跪成片的苦主们,也没露出异议。 “乍一看确实和谋了重多姑娘的手段相同。可是……在姬梦之前被害的姑娘,都是良家出身……所以凶徒选择目标是有一定之规的,不会轻意牵扯花街柳巷。再则,姬梦姑娘死时的神情有些异常。 脸上带着些许惊讶之色。大家试想,如果一个姑娘碰到有人杀她,她脸上应该是什么神情?” “害怕,自然是害怕。” 有人答道。 萧樱点头。 “是,应该是害怕,惊恐,这在以前遇害的灰姑娘脸上可以看出。所以,杀姬梦姑娘的真凶。是她相识之人,而且对方是突然出手,姬梦脸上才露出惊讶之色。对方应该是男子,因为只有以男子的力气,才能几息间扼死一个人。最后当胸一剑,也是需要力气的……即是姬梦熟悉之人,又是男子,而且那晚姬梦姑娘因为身子不适并未接客。所以杀人真凶是……” 。m.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抛砖引玉 第一百一十六章抛砖引玉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所有人,包括缪县令都因为萧樱的话而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细细一想,又觉得萧樱说了半天,他们依旧猜不出真凶是谁来,这种感觉好像是在听一桩悬疑故事,让人一颗心都跟着七上八下的。 “……萧姑娘,你是说姬梦并不是堂上跪着的这个人所杀?” 不知不觉间,殿外听审的百姓也静了下来,多数人都跟着萧樱的话思考着。 有人想通了其中关键,不由得惊诧的问道。 萧樱点头。 “那会是谁杀的?是姬梦认识的人,所以她才会面带惊诧……难不成,是楼里哪位姑娘因为嫉妒姬梦姑娘,这才痛下杀手。” “有道理,有道理,一定是。那万香院里有两位花魁,姬梦和秦诗,会不会是秦诗姑娘?” 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缪县令看着堂上堂下人的都被萧樱几句话引走了注意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一点也不介意萧樱避重就轻,只要能拖延时间,让他等来殷九明,萧樱便是说太阳西升东落,缪县令也只会跟着点头。 所以眼看着诸人围着杀姬梦的凶手议论纷纷,缪县令脸上神情终于好看了几分,总不至于立时去撞墙了。 缪县令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好端端的被人算计了。 明知道姓阮的软硬不吃,在大堂上根本问不出什么名堂来。 是殷九明说他有办法,他才点头同意公审的。 缪县令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本事,也就审审鸡鸣狗盗的小案,美人案实在牵扯太广,他有些力不从心。缪县令原本打算把阮擎交出去,让殷九明押往平王府,由五殿下亲审。 可殷九明说五殿下最近要事缠身,暂时不能分心。 还说如果这案子他审的好,便等着五殿下的褒奖吧。 褒奖缪县令已经不敢想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好歹保住自己头顶的乌纱帽。 “可是我听说秦诗姑娘也受伤了,那天衙门的人可是把万香院整个围了,据说要抓凶手。” “你笨啊。这叫……做戏。她杀了人,总要装装样子,自己也受伤了,这不是便能洗脱嫌疑了吗?如果不是她,她怎么突然离开万香院了?如今万香院两个花魁都没了,老鸨哭天抢地的说自己霉运缠身呢。” “……或许是别的姑娘呢。花红?柳绿?她们私下里对姬梦和秦诗颇为妒忌。”有人是万香院常客,对于楼里姑娘如数家珍。 这人一个大意说漏了嘴,赶忙闭口不言,不过还是免不了被四周围观之人指指点点。 萧樱见没人再开口,这才徐徐说道。 “诸位都是聪明人……杀害姬梦姑娘的凶手确是秦诗姑娘指使的。一山不容二虎,秦诗姑娘因为嫉妒,终生杀心,利用自己的美色引诱了一个万香院的小厮,趁夜杀了姬梦姑娘。那小厮姬梦姑娘也是认识的,所以才会面露惊讶之色。 姬梦死后,秦诗做贼心虚,自编自演了一出遇袭记,只是颈间伤痕的位置不对,她那相好的小厮实在不忍对秦诗姑娘下手,最终弄出了个似是而非的掐痕。最终暴露了秦诗的罪行。她己认罪,只待缪大人传唤宣判……” 萧樱聪明的用姬梦的死抛砖引玉。 一番话后,那些轻视的目光果然少了些。 萧樱自知自己女子的身份很难让人正眼相看。 可此刻不同了。 人们虽然依旧在意她是个女子,可看她的目光,已没了初时的轻视。甚至有些书生打扮的文人,竟然还对她露出赞赏之意。 “一山不容二虎。萧姑娘这话说的甚是应景。” “是啊。没想到姬梦姑娘没有死在杀人狂魔手中,却死在自己‘姐妹’的算计下。当真是……世事无常。” 有人唏嘘感慨。 “萧姑娘虽是女子,却言语犀利,说起案情来头头是道……我等刚才还担心姑娘一介女流不堪重任,现在看来,倒是我们少见多怪了。接下来,姑娘是不是该说这美人案了。” 美人案才是今天重中之重。 也是人们之所以齐聚于此的原因。 凶徒被擒,押在堂上。可是却不开口。 凶手不认罪,不画押,这案子怎么结? “诸位久候了……接下来,我们说回美人案。诸位也知道,最近大半年,抚阳十余个姑娘遇害……衙门为此殚精竭虑,可收效甚微。始终未能发现凶徒蛛丝马迹。”萧樱上来便说衙门无能,这点让缪县令有些不能接受。 缪县令有心叫停,可是他把萧樱推到这风口浪尖的位置。此时喊停,岂不是自打嘴巴。 他狠狠瞪向萧樱,希望萧樱能明白他在警告她。 可萧樱却转身望向公堂外围观的百姓,压根不打算收缪大人这个频道。 “是啊。姑娘死了一个又一个,衙门一直没有抓到真凶。当真失职。” “其实也怪不得官差们,官差每日巡街十分辛苦。奈何凶手狡诈,选的姑娘又都是孤身一人的……抚阳城这么大,再加上那些流落到抚阳的姑娘,更是给了凶手可趁之机……便是换了诸位任何一个,难道有信心提前抓到凶手?” 无人敢应答。 缪县令发现百姓口风变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多谢诸位理解。凶徒确实狡猾……他改名易姓,大摇大摆的住进了万香院……以贵客的身份逗留抚阳镇。” 什么叫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便是了。 萧樱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少安毋躁。 “大家一定好奇,这人既然能长住万香院,自然身价不菲。又为何会暗中杀害无辜女子?” 诸人点头,连堂上跪着的苦主也安静下来,静静听着萧樱说话。 萧樱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扫过堂上诸位苦主,最后落到阮擎身上。 “此人姓阮……汶西人氏。以赵氏公子的身份入住万香院。万香院是花楼,鱼龙混杂,经常有客人小住几日,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赵公子是客商,往来诸郡贩卖南北杂货……每隔月余,便会途经抚阳镇,落脚在万香院。” 。m. 第一百一十七章 萧氏问案 第一百一十七章萧氏问案 阮擎缓缓抬头,目光转向萧樱。 萧樱却并不看他,自顾自的开口继续说道。 “即是商人,即不见他出门谈生意,也不见有伙计跟随,更是没有任何人见过他所说的南北杂货。所以,他这商人的身份是伪造的。 而且伪造的一点也不用心。 连最起码的道具都没备上几件,可见这人并不担心自己身份败露。因为……” 萧樱说到这里,突然一顿。 堂上堂下的诸人,几乎被萧樱牵着鼻子走。见萧樱不说了,有人忍不住开口接道。 “能因为什么,自然是有恃无恐。” “对,他一定有什么靠山。便是身份败露了,也能保他周全的靠山。” 萧樱笑着点头,直让开口说话的两个读书人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他化身赵姓公子住在万香院,却没吃过一口万香院的饭菜……这位赵公子金尊玉贵的很,他的吃食,皆是正阳楼暗中送进万香院的。” 萧樱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好像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正阳楼在抚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可是抚阳排名第一的酒楼,号称千金楼。 能进正阳楼的,哪个不是腰缠万贯。 单是腰缠万贯,顶多算是个土财主,这样的便是进了正阳楼,也只能在楼下大堂坐坐,根本上不得二层,更别提三层了。 可即便是能上二层三层的客人,也都要亲自来正阳楼用饭。 可没听说正阳楼亲自送饭上门的。 这正阳楼在抚阳标榜的便是独一份……绝不落俗套。 据说前两年有个朝廷阁老路过此地,派人上正阳楼传话,扬言自家大人身子不适,不便亲自前来,让他们将饭食送到驿站那位大人的落脚处。 被正阳楼拒绝了。 后来那位大人还闹了一场,扬言一定让正阳楼好看。 可最终此事也不了了之了。那之后,正阳楼更是无人敢惹。 这么个在抚阳百姓心中高高在上的地方,却把饭送进了万香院。 这简直……简直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啊。 枉费文人墨客们还不时写些诗句赞一赞正阳楼的‘出淤泥而不染’。见鬼的不染,简直就是和淤泥一样,通体黑色。 “正阳楼竟然和万香院勾结……谋害无辜姑娘?可是为什么?萧姑娘,这点说不通啊。正阳楼在抚阳开了几年,一直口碑不俗,他为何自毁长城?” 有人发问,这也是大家心中的疑惑。 历来审案,都是文书陈述案情,摆出证据,县令问凶手可认罪。 凶手点头,县令拍响惊堂木,接下来便可宣判。 不认罪,便会动刑。 重刑之下,多数凶手都会认罪。少数骨头硬的,最终也会被屈打成招……这便是时下审案的步骤。 萧樱今天另辟蹊径。她即不问案,也不摆呈堂证供,更没有逼凶手画押。 她在讲故事,自她站在公堂上,便始终语气轻松的说着,将所有人几乎都带进了剧情中。 这种问案的法子,有史以来还是第一次。 不管是围观的百姓,还是堂上的苦主和差役,都觉得十分新奇,不仅不急躁,反而还隐隐希望萧樱说的慢些,再多说一些。 “是啊,正阳楼为何自毁长城?” 萧樱轻声反问。 根本不必萧樱多说什么,便有人发挥想像力开始继续接力了…… “还能因为什么,正阳楼一定有所图谋,而且利益颇大。要不正阳楼绝对不会冒风险把饭送到万香院的。一旦正阳楼和万香院牵扯上,正阳楼的招牌可要倒了……” “可正阳楼是个酒楼,而且只招待达官显贵,这几年赚了个盆满钵满,他还能图谋什么?” “对于正阳楼的掌柜来说,银子恐怕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你想啊,银子对于人们来说,一旦成了数字,十万两,二十万两,恐怕意义便不大了。他便要找些更能满足他贪欲的东西了。也许,便和姓阮的一拍即合…… 汶西阮氏……我好像听说过。据说十几年前也算是汶西大户,只是这些人已经没落了。姓阮的可住不起万香院?也吃不起正阳楼的饭菜。这里面若说没有纠缠内情,谁信!” “难不成,是正阳楼的掌柜用银子指使姓阮的杀人?” 这话一出,登时像捅了马蜂窝,堂上堂下闹哄哄的响成一片。 萧樱也不去制止,任由人们嗡嗡的议论着。 这时,她终于转身看了一眼阮擎。 阮擎也正好回头看向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即分,阮擎张了张口,似乎有话要说,萧樱却没有理会,她似乎并不想阮擎痛快认罪画押。 “萧姑娘,真相到底如何?” “大家莫急,今日即然开堂公审,自然会把案情说的清清楚楚,让诸位心里明明白白……诸位是不是猜,正阳楼的掌柜暗中伙同阮氏之人,一同杀害姑娘?可却想不通他们为何如此行事?” 诸人点头。 这正是人们心中疑惑所在。 难不成……那掌柜是个嗜血狂魔,以杀人为乐。 可若是如此,正阳楼已经开业几年了,过去几年,抚阳镇可死过人。 “一个正阳楼的掌柜,还不足以指使一个人连杀十余个姑娘……” 萧樱简简单单一句话,又扯出一个让人们几乎疯狂的疑惑。 是啊,正阳楼再如何自命清高,也不过是间酒楼。它之所以在抚阳百姓心中地位卓然,只是因为他是间平民吃不起的酒楼。 可它终究只是家酒楼啊。 一个酒楼掌柜的,真的这般胆大包天? 突然有人灵机一动。“莫不是……客人,对,一定是光顾正阳楼的客人有些癖好……表面正人君子,背后却道貌岸然。那出入正阳楼的皆非富即贵。有钱人总有些陋习,指不定便有那些个喜好虐杀的。” 嗡的一声,整个大堂先是一静,随后又轰然炸烈般。 这话说的……诛心。太过胆大妄为了。 可人们竟然觉得这样想似乎也不算过份。 若不是正阳楼暗中和姓阮的勾结,为何独独往万香院送饭菜。 看热闹的人中,有些喜好八卦,背后喜好说长道短的。他们对于抚阳街上发生的事知道的十分清楚。有人趁机开口:“这大半年来,确实有那么一些人去正阳楼去的十分频繁。以前一个月一次,最近几个月,有人甚至三五天便要去一次正阳楼……” 。m.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再添把火 第一百一十八章再添把火 那人发现自己的话引得所有人凝神倾听,颇为激动,语气更加兴奋的道:“那正阳楼的饭菜再美味,也不至于让他们隔是两天便一定要去吃一次吧。他们是不是去密谋什么了…… 这些人吃饭频繁的那阵子,确实也是姑娘频频遇害的时候。” 萧樱脸上神情淡淡的。 眼睛却始终盯着门外。 果然,有几个人挤出人群,匆匆而去。 萧樱对一旁的贾骏使了个眼色,贾骏有些糊涂,最终是聂炫上前,附耳说了几句,贾骏眼睛一亮,悄声离开。 还不够,还差一把火候。 刚才这番举动,或许又能逼出一泼人来。可是还不够…… 那些心机深的,性子隐忍的,恐怕还会抱着侥幸之心。 “诸位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如果真如诸位猜测。正阳楼掌柜勾结阮姓之人,暗中杀害姑娘,只为了满足那些人某种嗜血的嗜好。 诸位想没想过,正阳楼那位朱姓掌柜胆子有多大?此事一旦败露,砍头都是轻的,恐怕会被千刀万剐……他的子子孙孙都会被世人唾弃。” 萧樱说到这里,眼神轻飘飘的扫过诸人。 “大家不觉得,这朱掌柜胆子大的敢捅破天了吗?” 萧樱语气很轻,一点也不严厉,哪怕说到千刀万剐,语调也是平稳的。越是这样平淡的语气,越让人不由得深信。 如果萧樱撕心裂肺的喊叫,反倒会让人生厌。 刚才那两个和萧樱互动的书生模样的人,好似来了兴致。 他们觉得这案子审的别开生面,不似先前的死板,而且他们这些旁观者竟然也能参与其中。有种自己参与审判的错觉。 “萧姑娘说的不错。正阳楼再如何了不得,也不过是间酒楼。朱掌柜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酒楼掌柜的。他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胆敢收买凶徒,买凶杀人,只为了取悦客人……这根本说不通啊。其中必定另有内情。” “这位公子说的不错。那朱掌柜一定有所依仗……可放眼整个抚阳镇,乃到太平郡,又有谁能给朱掌柜撑腰,让他藐视王法,草菅人命?大家不妨畅所欲言。” 萧樱:…… 所以她只需要抛块砖,便有人替她引玉了。 可是有些奇怪啊,总接话的几个人怎么能对她的心思洞若观火,好像她想什么,希望他们说什么,他们都知道。 他们说的话,竟然都是萧樱心中所想之言。 “还能是谁?咱们这抚阳镇,最大的便是缪县令。” “这话说的不对,缪大人怕是也没有这样的胆子……草菅人命啊。足足十几条人命。缪大人这些年来勤勤恳恳,大家有目共睹,可万不要胡乱猜忌,坏了大人官声。” “我看得往大了说些……咱们太平郡是平王殿下的属地,难不成……” “你这话说的更没道理了。殿下会纵容人在自己的地盘胡乱杀人。这坏的可是殿下的名声……我看啊,一定是……另外几位。你们听没听说,最近京城可不安生,那几位削尖了脑袋在争在夺。会不会有人故意陷害殿下,这才在咱们抚阳弄出这样一场风波来。 消息传回京城,殿下一定落个监管不当之过。到时候……殿下怕是一刻也不能在京城立足了。” 这人话音落下,附和声明显小了。 这样的话题,有些危险了。 谁敢妄议国君,国事。 刚才还振振有词的书生,似乎也反应过来,面露惧意,赶忙低下头,当起了缩头乌龟。 可萧樱要的,他已经替她说完了。 此时,萧樱能断定,这些人一定是受人指使……若背后无人指使,他们怎敢将话题引向储位之争。 这人看似胆小,似乎是意气用事才吐出这番言论,可他说这番话时,语调清楚,声音宏亮,实在不像是话赶话才唐突开口的。 “这位公子真是见多识广……” 萧樱非但没有避开这个话题,反而帮着又添了把火。 呼啦…… 虽然没有真的发出野火燎原的声音,可是所有人耳边似乎都响起了这样一道惊雷般的声响。 缪县令更是急白了脸。 眼下他若开口,怕要坏了萧樱的好事。 若不开口,由着萧樱胡乱攀咬下去,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呢。 缪县令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萧樱胆子这么大,竟然把矛头引向了……引向了储位之争。 储位之争,历朝历代都是个大坑,涉足其中的,哪个也落不了好去。数人中,选一人,助其事成。 失败的,丢的恐怕便是身家性命了。 这种事,缪县令是无论如何不想插手了。别说插手了,他恨不得堵上耳朵。不闻不听不问不说…… 可他又不能在此时堵上萧樱的嘴。 他也只能惨白着一张脸,盼着萧樱别再说出更加惊骇世俗之言了。 可是萧樱会如他所愿吗?答案自然是不会。萧樱心中所想,压根就是不被这世界所容的东西。某种程度上,她和殷九明有些相像,都是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运用些非常手段。就像此时,她这番……“抛砖引玉”。 抛的便是这争权夺位的戏码,引的却是…… “诸位猜的不错。那正阳楼幕后之人……正是京中某种权贵公子。那朱掌柜之所以敢这般胆大包天,便是笃定有人撑腰,而那撑腰之人…… 天下谁人不知太平郡乃是王殿下的封地。可偏偏有人在殿下的封地里生事。” “萧姑娘,这里是大堂。本官让你陈述案情,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和本案无关的言语,莫要再提。”生萧樱说出更加惊骇世俗的话,缪县令出声制止。 “缪大人此言差矣。萧樱说的就是案情啊。不将利害关系说明……又怎么能知道那朱掌柜为何如此胆大包天?敢在我们抚阳买凶杀人。”“对,这位兄台说的丝毫不错。大人只管一旁听着,相信这案子,萧姑娘一定替大人审个清清楚楚。” 缪县令:“……”这些围观的竟然帮着萧樱喧宾夺主。 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可民意如此,缪县令还不至于蠢到此时忤逆民意。可由着萧樱继续说下去,恐怕事情便难以收场了。 。m. 第一百一十九章 胆大包天 第一百一十九章胆大包天 缪县令心急如焚,心里不由得腹诽殷九明……怎么还不到,等着他救场呢。 大堂中,萧樱抱歉的对缪县令笑笑,缪县令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他以为萧樱不得己,毕竟是他赶鸭子上架,逼得萧樱不得不应对。可见萧樱笑的这般没心没肺,缪县令突然意识到,萧樱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说这番话的。 甚至……即便他不发话让萧樱出面。 这丫头恐怕也得找个理由出来说这番话。 便是殷九明在……以殷九明对萧樱的纵容,怕是也不会阻拦她。 这么一想,缪县令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甚至想,莫不是……这番话是殷九明让萧樱说的。 意在,意在……越想越觉得恐怖,如果可能,缪县令会立时叫停。 可案子审到这一步,或者说萧樱的话说到这一层,事情的发展已经不是缪县令可以左右的了。 不管是萧樱还是殷九明,缪县令此时都恨极……这两个不让他省心的! “我便直言相告诸位了。正阳楼那位朱掌柜身后,确是京中一位权贵公子。朱掌柜之所以胆大包天,敢当这个中间人,是为了替那位公子拉拢;收买人心。一旦…… 一旦到了时机,他们便能立时让抚阳生乱,到时候,五殿下左右不能兼顾。 最终一败涂地。” 缪县令身子发软,已经瘫坐在椅子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怕萧樱胡言乱语,她偏偏说的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话。就算此话不假,可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刺刺的说出来啊。 缪县令以为事情已经到了极限。 萧樱已经说不出再过份的话了。 可是事与愿违,萧樱顿了顿,让人们消化完她刚才的话,竟然又开了口。 “所以这并不是简单的买凶杀人案,而是一起……谋逆大案。” 咚。 缪县令捂着几乎跳出胸膛的心脏,希望自己刚才听错了。 谋逆。 这两个字可轻意说不得啊。那可是掉脑子的大事。 萧樱哪来的胆子?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缪县令额头冒着冷汗,手腕发抖的拿起了惊堂木,可不等他拍下,大堂上突然一阵吸气声。 竟然是一直没有开口的阮擎有了动作。 他抬头,冷冷的看向萧樱。 萧樱毫不胆怯的回望,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阮擎冷冷一笑……然后对着堂外围观的百姓冷声说道。 “洗干净脖子,等着被砍头吧。” 说完,不再看萧樱,再次沉默下来。 萧樱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阮擎竟然帮了她。 阮擎这句话,可以说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萧樱眼见着又有几个人匆匆离去……萧樱定了定神,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这些人是毒瘤,是一定要除去的。 虽然不能一窝端了,可他们上了殷九明的黑名册。萧樱相信,不出三年,这些人必定家道中落。 她虽然不能立时给这些姑娘报仇,可这样的结局,也能让那些姑娘瞑目了。 接下来,便是如何处置阮擎了。 萧樱对缪县令俯身行礼……“该说的,阿樱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如何处置,由大人定夺。” 萧樱说完,也不管缪县令脸色多难得,十分淡然的走回了差役身后。 和小秀才并肩而立,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镇定神情。 小秀才刚才着实替萧樱捏了一把汗,此时见萧樱回来。这才缓缓松开拳头……可眼角余光中缪县令那难看的脸色,让小秀才又紧张起来。 “萧姑娘,我也是仵作……出了事,我们一起承担。” 难道小秀才和萧樱说话没结巴。 萧樱挑了挑眉,然后摇摇头。 很感激小秀才的有难同当。“不必了,话是我说的,责任我担。事后缪大人如何处罚,我悉听尊便便是。” “萧姑娘。”小秀才想劝萧樱服个软,别这么强硬。 缪县令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这点看缪公子便能看出,缪公子越闹,缪县令对他越严厉。 反而是缪夫人,一顿哭天抹泪,缪县令恨不得架云梯去给她摘星星。 萧樱是个姑娘,在缪县令面前示个弱,服个软,这事情也便过去了。 谁知萧樱如此倔强。 “吴大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吴文静轻叹一声,不再开口。 终于收回了权利,可是缪县令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如何继续下去。 萧樱真有本事,整个过程,没传唤一个证人,没拿出一个件物证,竟然便把案子说了个清楚。 不仅将来龙去脉道明,甚至还把责任推给了那幕后之人。 不管是他还是五殿下,都成了被蒙在鼓中的受害者。不仅不会被人诟病,反而还是惹人同情的角色。 不得不说,这点上,萧樱确实厉害。 “接下来,先传唤万香院秦诗……” 缪县令定了定神,按部就班的传唤凶手。先是秦诗,秦诗蓬头垢面的被差役押上大堂。 想当初她在万香院当花魁时是何等的风光。 多少男人为了和她春风一度一掷千金。秦诗向来眼高于顶,对此不屑一顾。 越奉承她的男人,她越看不起。 渐渐的,金钱迷了她的眼,男人的恭维和奉承迷了她的心。她再也不能忍受有人比她强。 万香院,只需一个花魁足矣。 姬梦,是多余的那个。 尤其是自己几个客人接连转投姬梦石榴裙下,秦诗对姬梦的恨意到了顶点。 她决定除掉姬梦,于是暗中支使一个被自己迷的神魂颠倒的小厮对姬梦下手。而后伪装成美人案…… 可是天网恢恢,因果报应。 做下的恶事,终究会暴露于人前。 秦诗的狡辩,也因为阮一鸣的出现而瞬间土崩瓦解。 秦诗的心防被殷九明彻底打碎……所以到了大堂上,她对所做之事供认不讳。 在百姓们的唏嘘声中,缪县令判了秦诗和与她伙同谋害姬梦的小厮斩刑。判决会上报朝廷,玉笔朱批批复后,秋后问斩。 接下来是朱掌柜。 珠圆玉润的朱掌柜在牢里不过住了几日,整个人便瘦了一大圈。 他被差役拿着刑棍赶上大堂。 看到大堂上跪着的阮擎,朱掌柜脸色更加难看。刚才萧樱的话他听了个清楚。 。m. 第一百二十章 群情激奋 第一百二十章群情激奋 朱掌柜先前还抱着侥幸的心思,想着自己只要不开口,姓缪的总不能当着百姓的面屈打成招。 可是刚才萧樱说的话,一字一句,朱掌柜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他那时被绑在隔壁偏殿里,被堵了嘴。说不出喊不出,只能胆战心惊的听着。 听着姓萧的丫头越说越惊人…… 最终竟然毫不顾忌的将矛头引向京城那几位顶顶权贵之人。 朱掌柜心里的恐惧终于堆积成山,最终撑破了他的胆子。 朱掌柜心中明白,没有回头路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背后的人绝对不会出面保他了。 不仅不会保全他,恐怕此时最想要他命的,便是他的主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要想保命……朱掌柜扑倒在大堂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诉说自己如何辛苦,如果苦苦支撑着正阳楼,最终又是如何被权势所迫,不得不屈于人下,听命行事。 他说的可怜,简直是闻者流泪,只是大堂上不止有朱掌柜一人,还有一众家里死了姑娘的苦主。 “你说的这么可怜有什么用?你的正阳楼我们不敢踏进一步,我们胆敢迈进一步,你一定让护卫打折我的腿。你好吃好喝,养得这么富态……可我阿姐却死的那么惨。偿命,杀人偿命。” “这娃子说的对,你可怜,你可怜!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们这些有钱人,何曾把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当人,你们的命价值千金,我们的命便一文不值吗? 你们为了拉拢人心,为了把这些人拉到一条船上,便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你们不就是怕你们谋逆的事情败露了,有怕死的会当缩头乌龟吗? 如今好了,你们一起伤了这么多条人命……大家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他。大人,请不要相信这个姓朱的说的话,他只是为了替自己开脱。 他即是正阳楼的掌柜,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必定知情。说不准,是他在背后出谋划策呢。还请大人替我家女儿和这些无辜的姑娘伸冤,让姑娘们九泉之下可以瞑目。”这人说完,头重重的磕到青石地砖上。 眼见着额头便浸出了血。 一时间,堂上诸人群情激奋,若不是有差役上前,这些人便要冲向朱掌柜了。 朱掌柜抖着身子,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似乎占地小些,他便能安全些。 他向来不屑这些贩夫走卒,平时这些人根本不敢靠近正阳楼一丈内。 可是此时,这些朱掌柜不屑的,蝼蚁般的人,却几乎要撕碎了他。 朱掌柜打算祸水东引的心思被说破,面对着大堂这些满脸怒意,几乎将他五马分尸的人,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肃静。”缪县令眼见大堂都要被这些吵闹的声音掀翻了,大声喝斥道。 大堂终于安静下来,缪县令低头看向跪在大堂上的人。 那些百姓衣衫褴褛,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额头浸着血,再加上那蜡黄的脸色,颇有几分瘆人。 反观朱掌柜,虽然衣裳凌乱了些,面色难看了些,那身肉可做不得假。 为富不仁,满口谎言,狡诈擅辩。缪县令厌恶至极。 正阳楼这些年在抚阳,虽然没做什么恶,可也是缪县令极不喜之地。好好的抚阳,愣生生被一个正阳楼分成了三六九等。 他堂堂抚阳县令,都从未踏进过正阳楼。 当然,那等腐朽之地,缪县令也不屑去之。 总之,那正阳楼的存在,是让缪县令极不喜的,只是人家开门做生意,而且做的便是少数富贵人的生意,缪县令也没资格勒令人家关门大吉。这正阳楼便在抚阳扎下了根,而且不知不觉的竟然越做越大。 以至到如今这个地步。 简直成了抚阳镇一霸,好在这恶霸自食恶果,今天之后,抚阳镇再无正阳楼。 “朱掌柜,你可还有何话要说?” 朱掌柜有些犹豫,他所知的其实和萧樱,殷九明猜测的差不多。 他只负责联系阮擎,至于去杀谁?多少银子买姑娘的命?有谁参与这种隐密的事,朱掌柜并不知道。这事是其他人负责的,只是那人十分机警,早在阮擎出事时便已经踪迹全无了,此时他便是开口将事情说出来,也已经晚了。 没人会相信他的。 难道这些事,真的都要他背黑锅吗? 就在朱掌柜一脑门冷汗,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保命之时。 一直沉默的阮擎再次有了动作。 只见他缓缓回头,一双眼睛冷冷的看向朱掌柜。 朱掌柜本来就挺怕阮擎的,阮擎可是杀人不眨眼,需要和阮擎联系时,朱掌柜多半都是暗中写了字条,暗中藏在食盒里,让不知情的小伙计送去万香院。 这么直接和阮擎接触,而且姓阮的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杀意,朱掌柜心头一紧,几乎吓得失禁。 第一次,朱掌柜觉得自己随时会送掉小命。 “……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虽然你这模样差强人意些。” 阮擎这话语调十分轻,若不看他的神情,听起来竟然觉得有那么几分情意绵绵。朱掌柜登时觉得身下一热…… 整个大堂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诸人掩鼻。 差役们面露厌恶,缪县令面上不掩嫌弃之色,惊堂木一拍,冷喝道:“还不从实招来!” “招,招,小的全招,小的全招。小的是受人指使,指使小人的是……” “禀大人,平王殿下到。”就在朱掌柜马上要说出幕后之人之时。有差役急急上前,愣生生打断了朱掌柜的话。 缪县令一听这话,吓得险些摔下座位。 虽说抚阳镇隶属太平郡治下。整个太平郡都是这位五皇子的封地。 可是对于像缪县令这样的小官来说,五皇子就如同天上的皓月,他只有仰望的份。 而且五殿下自从几年前来到封地后,就深居简出,据说性子十分孤僻。他们这些县令曾去拜见,都被挡在了府外。 府中管事传话,说是殿下不喜见外人。 让他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旁的事,像是阿谀奉承之流,便不要想了。 因为殿下十分厌恶。 。m. 第一百二十一章 殿下亲临 第一百二十一章殿下亲临 接下来几年,缪县令便没再上门找不自在。 他听说余下几镇的县令有年年去晋见的,都被挡在了府外。 所以这位五殿下……几乎无人知道其真容。 缪县令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五殿下竟然亲临,他如何不激动,不惶恐。 缪县令慌乱起身,文书在后,两人匆匆往外迎…… 门外看热闹的不知何时已被衙役驱赶到一旁,中间空出一道笔直的通道来。 缪县令走到门边,正好看到一行人踱步而来。 为首之人…… 缪县令睁大眼睛,面上露出惊诧之色。 萧樱站在差役后面,踮脚往外看,奈何她太过娇小了,实在看不清。 对于这位只闻名,未曾见过面的五殿下,萧樱也挺好奇的。 殷九明曾说过,美人案结案后,五殿下会召见她。萧樱因此一颗心七上八下闹腾了挺久。 还是殷九明安慰她,说是五殿下为人宽厚,绝不会为难她,她才放心。萧樱也没想到五殿下会亲自来…… 五殿下来了,那殷九明呢?他在哪里?相比亲眼见到这位五殿下,萧樱更想见的是殷九明…… 这时,只听到缪县令恭敬的开口。 “殿下亲临,未曾远迎,下官有罪……”声音之惶恐,语气之敬畏,简直让萧樱叹为观止。 片刻后。 有道声音回道。 “缪县令请起……殿下得知今日抚阳县衙公审美人案真凶,殿下倒想看一看这位把抚阳搅了个天翻地覆的凶徒是何方神圣,这才驾临。缪县令不必在意,只管审案,殿下旁听即可。” 萧樱蹙了蹙眉,觉得这位五皇子驾子有些大。 缪县令好歹是一县之长。 这位五殿下竟然连句回话,都要属下代劳。 不过皇权这种东西,她一个现代人确实很难理解。皇权下,等级之森严,是她想像不到的。 果然,接下来缪县令声音之恭敬,简直让萧樱叹为观止。 “是,下官一定用心审案,让这些无辜枉死的姑娘九泉之下能瞑目。” “缪县令一片赤诚之心,殿下十分清楚……好了,继续审案吧。” 缪县令诺诺应是。 然后堂下跪的一众人,自动自发的左右让开,然后一行人……向萧樱所在的方向走来。 萧樱倒十分平静,因为这位五殿下上来这出,不管是理应如此,还是故意给缪县令来了个下马威,他这种高高在上的神态,给萧樱的观感不算好。 萧樱虽然不至于觉得这里该人人平等。 可是皇权下的等级森严,她还是不敢苟同。 何况她实在太过人微言轻了,高高在上的五殿下自然不屑一顾,这么一想,萧樱觉得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可她身边的小秀才便不同了。 这可是吴文静第一次见皇家的人…… 激动可想而知,可是激动过头,便是怯场了。他拳头握的紧紧的,一张脸紧绷着,此时涨的通红。眼见着一行人往这个方向走来,小秀才竟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殿……殿下。” 萧樱怔了怔,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跟着吴文静一起下跪,还是假装不认识他…… 萧樱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决定假装自己只是路人甲。 缪县令紧提着一口气,一见吴文静颤威威的趴在地上,一句殿下喊的那叫一个百转千回,登时脑子一懵。 心道怎么忘了还有个不经事的。 好在吴文静只是喊了句殿下,没脑袋一空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如果小秀才说一番胡言乱语的话,缪县令真不知道今日要如何收场了。 其实,现在如何收场,缪县令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吴仵作,不必行如此大礼,起来吧。”又是五殿下那位代言人开口。小秀才半晌才爬起来,腿软脚软的退到一旁。 而利用这空当,萧樱抬眸。终于看到了这位传说中的皇五子,平王凤戈。 只是…… 萧樱很想问一问这位五殿下,好歹是初夏时节,他穿的这么严实,脸上还罩着银制的面具,不热吗? 一身墨衣,从脖子遮到脚。 黑衣外竟然还套着件玄色披风…… 披风拉的有些高,连下巴都一起遮住了。 脸上的面具只露出五官。 一双眼睛黑幽幽的,仿佛一汪深潭…… 萧樱心中一紧,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太过大逆不道了,她竟然和尊贵的五殿下对视了。 她赶忙低头,心里念叨着没看到,没看到。果然,便没看到吗? 那位五殿下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轻飘飘的越过萧樱,最后站到了文书身边,老文书哆嗦着握起笔,一幅生无可恋的神情。 “缪县令,接下来朱掌柜说的话,恐怕不便旁人听了。缪县令还是清场吧,今日的公审到此为止。” 萧樱这次看清了,说话的是个护卫打扮的人,那人一直恭敬的跟在五殿下身边。 五殿下不需开口,那人便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缪县令赶忙点头。“是……贾捕头,清场。” 贾骏领命,带着差役去大堂外赶人……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百姓,都和鹌鹑似的,乖乖的往外走。 谁敢不走?谁敢有异议……那位可是五皇子。 谁敢抗命?除非不要命了…… 萧樱觉得自己应该也是被清场中的一员。 接下来的事,恐怕要涉及到皇权了,她也适合听…… 萧樱扯了扯小秀才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小秀才一起走。小秀才这次倒挺机灵,一下就明白萧樱的意图了。 轻轻点了头,他也觉得自己该出去,接下来这案子如何审,他们这些小人物都不该在场了。 二人达成共识,和往外退的差役一起,想要不动声色的退出去。 差役们押着堂上的苦主,也在鱼贯退出。 萧樱和小秀才打算混进其中,悄无声息的离开大堂。 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反而不是好事。 像这种皇权之争,她还是不要涉足的好。虽然她刚才在堂上大放厥词,可一旦动真格的,萧樱就想抽身而退了。 可是…… “萧姑娘,请留步。”那位皇权代言人淡淡开了口。 。m. 第一百二十二章 殊途同归 第一百二十二章殊途同归 萧樱步子一顿,然后缓缓回头。 这一回头,目光竟然再次和那位五殿下碰上……萧樱怔了怔,这次是对方若无其事的转开了视线。 然后他身边的护卫语气还算客气的道。 “此案萧姑娘自始至终都知情,所以不必避嫌……” 萧樱心里苦哇。 她压根不想被当成‘自己人’啊,她其实一点也不介意避个嫌。 “殿下,萧樱只是临时充当一下仵作……她毕竟是个姑娘,恐怕接下来的案情,她并不适合旁听了。”萧樱没想到缪县令如此给力。竟然开口替她说话。 萧樱十分感激。 只是,缪县令这面子委实不太好用。 “此事和缪县令无关,缪大人只管审案,至于谁有资格旁听,由殿下来定夺。”代言人一点情面也不讲,冷着脸说道,缪县令只得息声,给了萧樱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小秀才目光有些惶恐,似乎也想仗着胆子留下来。 不过被那位护卫模样的目光淡淡一扫,小秀才缩了缩脖子,乖乖的随了大溜儿。 这塑料一样的友情啊。 “萧姑娘不必害怕,我家殿下知道姑娘一直参与其中,这才让姑娘留下,绝不会为难姑娘。”萧樱勉强点点头,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定位自己。 是跪下来谢个恩呢。 还是假装不懂规矩,装个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位一直替五殿下传令的护卫似乎看了一眼五殿下,然后再转向萧樱时。 语气明显比刚才恭敬了许多。 “来人,给萧姑娘搬张椅子。” 诸人:…… 尤其是缪县令,自从五殿下进了大堂,他便躬着身子,别说坐了,连站都不敢站的太直,生怕落个不敬的过失。 老文书看了看大堂,他似乎是身份最低微的那个。 其实按理来说,萧樱该是身份最低微的那个,可萧樱似乎是五殿下的坐上宾。虽然不知道其中内情,可中妨碍文书办事。 文书赶忙起身。 “萧姑娘便坐这张椅子吧。”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缪县令有文书相助,案子办的定然漂亮。” 缪县令后知后觉,发现好好一个奉承的机会被自己放过了,反倒是花白胡子的老文书得了赞。 缪县令丝毫不落人后。见老文书让出了椅子,赶忙恭敬的朝五殿下行礼。“殿下请上坐。” 他那张椅子,可比文书这张宽敞多了。 整个大堂,透着股诧异之感。 最后,还是五殿下施施然的坐到了缪县令的位置,缪县令松了一口气,站在五殿下身后。 而萧樱,四下看了看,最后自己从后堂拖过一张凳子,便放在了文书桌旁。 总不好她坐着,让老文书趴着记供词吧。 文书感激的冲萧樱笑笑,露出一口豁牙…… 萧樱默默的收回了视线,决定眼观鼻鼻观心。既然五皇子发了令,让她旁听,她便多听少说,小心祸从口出。 缪县令见五殿下那位随从终于不再说话,不由得吁出一口气。 “朱掌柜,五殿下在此,还不如实招来?” 朱掌柜本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在地上瘫成一团了,听到缪县令发问,挣扎着起身。 然后不等缪县令发问,已经竹筒倒豆子,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一水的倒了出来。 朱掌柜说话的期间,整个大堂一片安静。 除了五殿下带来的护卫,便只有缪县令,文书和萧樱在场了。 听完朱掌柜的话,缪县令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至于老文书,整个过程一次笔也没落,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朱掌柜说的这些话,哪句能写,哪句不能写。 似乎三个外人,只有萧樱脸色平常。 因为朱掌柜说的话,几乎和萧樱刚才编的竟然诧异的……殊途同归了。 萧樱故意为之,意在逼那些自认为能躲过此劫的人投案。 前后两次,确实暗中有人悄悄离开,那些离开的人一定是回去给主子通风报信去了。萧樱通过殷九明说过的只言片语,再加上自己的猜想,编出那样一段来,也算是空手套白狼了。 便是没能达到预期,她也没损失什么。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那番话竟然歪打正着。 正阳楼竟然真的是…… “你说你是太皇子的人?” 朱掌柜点头。“是,小的确是大皇子的人,小的做的这一切,都是大皇子授意的。大皇子暗中指使小的利用任何手段,一定要把抚阳这些富商紧紧抓在手心里,一旦……一旦京城那边出事,我这边便动手。让五殿下疲于应对,便没力气掺和京里的事了。” “这是大皇子亲口说的?还是你妄自揣摩其意?” “……是小人,小人自己想的。当初姓阮的便是大皇子的人亲自找来的,他们暗中商量什么,小人一概不知,小人最初只管经营正阳楼。 可是后来事情越闹越大,小人便有些怀疑。后来想法子跟踪了那人,这才知道他和姓阮的暗中在做伤天害理之事。 只是小人不够小心,被那人发现了。他便威胁小人,如果事情败露,大家一起掉脑袋。小人没法子,这才和他们同流合污。” “大胆。大皇子岂是尔等贱民可以非议的。” 五皇子从始至终静静的,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萧樱觉得有些奇怪,殷九明说过,五皇子是个深居简出之人,他似乎很少出府门。 萧樱能理解以他的身份,不屑亲自开口,让护卫代劳倒也正常。可从殷九明的只言片语中,五皇子似乎不是个惜字如金之人。朱掌柜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他已经直接指控大皇子了,可是这位五殿下竟然还是那么一幅淡然神情。这份隐忍之功,萧樱甘拜下风。 朱掌柜再次叩头,发誓自己说的都是真话。若有一句假话,愿受五雷轰顶之刑。 可让他找出那个一直和阮擎联络之人,他却说不出那人如今身在何处。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五皇子突然用指尖轻轻叩了叩长案。 缪县令和代其传话的护卫一起看向他。他伸手挥了挥,做了个赶人的手势,身边护卫会意。“将姓朱的带下去,严格看管,不许探望。” 。m.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王府领赏 第一百二十三章王府领赏 缪县令点头,扬声唤贾捕头进来。 朱掌柜几乎手脚并用的扒着大堂,最终被贾骏喊差役拖了出去。整人大堂,堂中只有一个被缚双手的阮擎了。 自始至终,如果五殿下因为身份有睥睨天下资本,那么阮擎便是自始至终目中无人。哪怕一经定案,他会丢掉性命。对他来说,似乎也不算什么。 所有人,包括萧樱,目光也不由得看向阮擎。 “阮擎,你可有话要说?”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阮公子既然知道杀人要偿命,为何又要伤这些无辜的姑娘?”五皇子那位代言人倒是个审案高手,问出的问题各个犀利,萧樱倒有些羡慕这位五皇子了,身边皆是得力之人。 外有殷九明,身边还跟着这么一位擅长察言观色的护卫。 想到殷九明……他怎么没来?难道出事了? 萧樱有些担心。 “无可奉告。” “大胆,五殿下面前,还敢这般无礼。来人……打,重重的打。”缪县令看了看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平王殿下。 见他似乎没有异议,大声吆喝差役用刑。 一棍,两棍……足足打了二十下,眼看着血水滴滴答答的顺着阮擎的裤管浸出来。 自始至终,阮擎一言不发,他甚至没有喊痛。 萧樱有些不忍直视,微微侧了侧头。 好巧不巧的正好又和五殿下的目光对上了。 萧樱心里叫苦,怪自己不小心。她赶忙移开目光,可是随后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她看他,固然有失庄重,可他若没有看向她的方向,他们的目光又怎么能碰触到呢。 萧樱越想越觉得奇怪。 才转开的视线,不由得又转了回去。 这次她看到那人目光淡淡的看向大堂,似乎在看阮擎。 萧樱皱眉,难道是她多心了。 “萧姑娘难道觉得不该用刑?” 萧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到那位皇权代言人,他竟然调转目光,定定的看向她。 萧樱定了定神,小声开口解释道:“怎么会?萧樱只是担心便是将他手脚都打折了,他也不会开口。”“那萧姑娘有什么法子让他开口,姑娘还是想法子劝劝他吧,也好免受更多的皮肉之苦。” 萧樱实在不解最后这个重任怎么落到她肩上。 她正想摇头…… 却看到缪县令对她摇头。示意她不得忤逆五殿下的命令。 萧樱怔了怔,只得颔首领命。 在几人的注视中,起身走向阮擎。 阮擎对萧樱似乎并不厌恶,眼见着萧樱走近,眼中并未露出冷意来,只是目光淡淡的看向萧樱。 阮擎依旧跪的比直,可是浸出的血水,已经将身下的地砖染红了大片。 在他的脸上,似乎看不出痛意来,可是他越来越惨白的脸色还是透露出了他此时的状况十分不佳。 萧樱对于阮擎,其实心里有些矛盾。 他看起来虽然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可却不像个嗜杀成性之人。 杀恶霸,萧樱相信阮擎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可是杀那些手无寸铁的姑娘……他真的可以做到下手无情吗? “萧樱,劝一劝阮擎,让他乖乖认罪吧。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 缪县令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倒不是同情阮擎,而是有些佩服他这忍痛的功夫。 若是阮擎冥顽不灵,惹怒了五殿下……再打一通,阮擎这双腿可就保不住了。 虽说杀人偿命,最后难免一死,可对于有骨气的人,缪县令希望他死的有尊严些。而不是拖着两条残腿苟延残喘。 萧樱心中明白缪县令何意。 她定了定神,蹲下身子,和阮擎平视。 然后轻声对阮擎说了一句话…… 声音很小,旁人很难听清,可是萧樱确信阮擎听到了。 然后他脸上的神情陡然一变。 眼见着额头浸出了冷汗。他重重看了一眼萧樱,然后下一刻,拜倒在地。“殿下想问什么尽管开口……” 缪县令和五殿下的护卫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均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竟然真的……劝服了。 用一句话,便说动了阮擎。 萧樱眼见着阮擎最终臣服,心底轻轻一叹,退到一旁。由着缪县令和那位护卫发问。 问了什么,萧樱因为胡思乱想并未太在决,左右无非是听命于谁,如何联系?杀了谁?如何杀? 阮擎答的言简意赅,可却一一做答。 用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案子便审完了。 阮擎的回答,虽然不足以给一些达官显贵定罪,可他们想要撇清干系,却是再无可能。 还有那个负责和他直接联系的人。 阮擎给出了名姓,缪县令第一时间派人去城中排查。 案子审到这里,缪县令对于如何处置还有些犹豫不决,好在有五殿下在,最后也便不需要缪县令做主了。 五殿下再次挥挥手,示意将阮擎带下去。 随后看了身边护卫一眼,那位皇权代言人会意。 “此案关系重大,缪大人不必宣判。待回到五府,殿下思量过后自有定夺……” 缪县令如释重负,赶忙谢恩。 案子审到这里已近尾声。 殷九明最终没有现身,不仅殷九明未到……当初说好露面的权铮也没有现身。 萧樱现在一头雾水,觉得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自己的预料…… 当初她本打算案子审完,便和缪县令请辞的。这仵作,她不想继续当下去了。殷九明她惹不起,只能躲了。 可是殷九明一直没露面,萧樱因为心里挂念,最终没有开口。 五殿下起身,缪县令赶忙退到一旁,俯身恭送。 那人迈步先行,一众护卫紧随其后…… 在和萧樱错身而过时,他突然停下了步子。萧樱满腹疑惑,又不便发问,只能垂首静候…… “美人案告破,萧姑娘居功至传……殿下会重重有赏。烦劳萧姑娘亲自去平王府领赏。” 萧樱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这位高高在上的五殿下停下步子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案子是我和殷九明一起侦破的。殿下要赏,便赏殷九明的,萧樱一介女流,实在担不起殿下重赏……平王府,我便不去叨扰了……” 。m. 第一百二十四章 逃避 第一百二十四章逃避 “萧樱,不得无礼。”缪县令果断开口,把萧樱未出口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可是萧樱话己出口,虽然没说周全,可大概意思已经表述的十分明白了。这功劳,是殷九明的,她不要。缪县令心里大骂萧樱傻姑娘,能得五殿下青睐,那可是多少人挤破脑袋也没有的良机。可这傻姑娘竟然还把机会往外推。 殷九明可是五殿下的心腹,还会缺这么个小赏赐? 萧樱还是很给缪县令面子的,乖乖闭嘴。 然后安静的等着面前这位贵人的指示…… 只是贵人就是贵人,他似乎没有听到萧樱的话,没下达一句指示,仿佛萧樱的话,他压根没有听到。 代言人再次粉墨登场。 他似乎和自家主子一样得了失忆症。 “便定在明日吧,萧姑娘早些来……” 说完,目不斜视的快步跟上自家主子。 萧樱和缪县令静静的目送五殿下一行出了衙门。缪县令这才反应过来,他失礼了,他应该亲自把五殿下一行送出衙门的。 都怪萧樱。 “你这丫头,难得殿下赏识,你怎么往外推?害得本官跟着你一起着急,竟然没有亲自把殿下送出门,真是失礼,太失礼了。” “明明是大人您自己的过失。”刺激过头,以至反应迟钝,这个锅萧樱可不替缪县令背。 缪县令气的抬手指向萧樱…… 平时这丫头看了他,虽然不至于像耗子见了猫,可也次次恭敬,在他面前说话向来是客客气气的,难不成如今有了五殿下撑腰,她翅膀一下子便硬了。 “你可不能因为五殿下一句嘉奖,便不知道天高地厚。这里是抚阳镇,你只是小小的仵作,萧樱,做人可不能忘本啊。”缪县令觉得自己算是萧樱的伯乐,将来便是萧樱真的有一番作为,也是他这个慧眼识人的伯乐之功劳。 只是缪县令想多了,萧樱压根没打算继续当这个仵作。 “我正要和大人说这件事呢。我之所以进衙门口当差,只是为了破这桩美人案,洗刷自己的嫌疑。那时我以为大人是想要找个人草草结案,现在我知道了,大人那时候是打着以我为饵的打算…… 后来虽然发生了很多事,可最终也还是用了大人最初想的法子。在这点上,缪大人颇有先见之明。” 萧樱这又褒又贬的,缪县令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摆出怎样的神情了。 所以一张老板木然的听着萧樱说话。 “如今美人案告破,还抚阳一片晴空,我也能安心了。所以我在这里向大人请辞。” 别的话缪县令都没在意,可是请辞二字,却打的他心肝七上八下的。这刚得了五殿下的褒奖,萧樱便要罢工。 这……若是被五殿下知道,岂不以为他欺负一个小姑娘。 “胡闹。” “大人莫动怒。大人也知道,我一个姑娘家。整日在衙门和一帮差役混在一起,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姑娘家,名声十分重要,大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清誉有损,出门被人指指点点吧。今天大人命我问案,我在抚阳百姓面前算是出了回风头…… 可这并非我的本意,一直在衙门里籍籍无名还好些。今天过后,我便是想要低调行事,怕是都难了。大人难道希望抚阳出了个女仵作,还能替县令大人问案的事传得人尽皆知。 这次遇害的皆是女子,大人找个女仵作来也算是顺理成章,可案子都破了,我若继续留在衙门,便是害了大人。” 萧樱一番话,让缪县令从盛怒渐渐平静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萧樱说的对。 他刚才实在是骑虎难下,殷九明一直没露面,案子不知道如何审下去。 这案子,殷九明自始至终也没告诉他内情,只吩咐让他公审。 缪县令本来就把希望都寄托于殷九明身上。可是这小子关键时刻竟然失约,缪县令是连急带气,便想到了和殷九明走的最近的萧樱。 于是便不管不顾的把萧樱拉到人前。 萧樱也确实不负所望……甚至还因此得了五殿下青睐。 他当时根本就没想过后果。确实如萧樱所说,整个大元,便没听说有过女人在衙门当差。 连灶房,都是男人掌勺。 就像萧樱所说,因为受害者皆是姑娘,所以他才千方百计找了个能验伤的姑娘。 如今案子告破,萧樱确实不便再留在衙门。 是他思虑不周,把萧樱推上了风口浪尖。如果他今日不将萧樱推出来,留她默默在衙门混口饭吃。兴许还能多留她一阵。 缪县令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尤其是今天萧樱算是助了他一臂之力。 只是萧樱这一身本事……便这么被埋没了,着实可惜。 “是本官思虑不周。” “不是大人的错。这案中的内情,殷公子最是清楚。今日他未到,大人审案难免捉襟见肘。我一直跟着查案,虽然其中内情知道的并不全,可也能出来搪塞搪塞。” 缪县令轻叹,觉得自己今日之举,虽然传出去必定被人称赞,可是却失了一员大将。也不知道是赚是赔。“罢了,如此说来,本官便不能留你了。也好,你一个姑娘,确实不便天天出入衙门。只是,你将来如何度日?” 缪县令自然知道萧樱孑然一身。 “……可能会回南河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人放心,我总能找到活路的。” 缪县令觉得十分可惜。 可惜了萧樱一身本事,却因为是个姑娘,最终不得不委曲求全。 缪县令随即吩咐账房给萧樱多结一个月的月银,然后叮嘱再三,目送萧樱出了衙门。 县衙外。 聂炫抱剑而立,看到萧樱,他冷着一张脸沉默上前。 萧樱有些意外,她此时不想见人,所以给聂炫找了些事做。此时聂炫应该在穿梭在抚阳街头,带着差役抓人…… “想甩开我?” “……” “休想!”聂炫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也看到今天在大堂上发生的事了。我可不打算以后出门都被人指指点点。” “萧樱,别顾左右而言它。你想甩开我,休想。” “我要去乡下种地,你也跟?” 。m. 第一百二十五章 禁欲系 第一百二十五章禁欲系 聂炫冷着脸,沉默着打量萧樱,然后果断的点头。“跟。” “聂炫,别胡闹,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开义庄,但想来一定也和美人案有关。如今美人案告破,你也该去办自己的事了。跟着我有什么出路?去乡下当个佃户?” 萧樱心累的劝道。 她想要过清静日子,有聂炫在身边,恐怕不会清静。 虽然只有短短半年时间,也许因为美人案,也许是因为她太容易相信人了,总之萧樱觉得很累,她觉得自己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天上不会掉馅饼的美事永远轮不到她。 没准她伸手一接,掉到她怀里的是块石头呢。不仅不能果腹,还把她砸得伤痕累累。 人的信任建立起来也许需要很久,可是想要摧毁,只在旦夕间。 聪明的选择,便是抽身而退。 把裹着自己的一切都甩掉。见鬼的殷九明,见鬼的五哥,见鬼的衙门,见鬼的女仵作,她全都不要了。 “因为是你,我才决定离开义庄。你若不带我一起走,我便只能回义庄了。” “那便回义庄。继续睡棺材里晒太阳。” “阿樱,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今一个小小的义庄,已经满足不了我了。” “聂炫,我如今脑子里空空如野,我甚至怀疑自己的名姓都是自己假想出来的……你跟着我?能有什么出路?听我一句劝,你去追随殷九明……和他一起效忠五殿下,当五殿下的左膀右臂。他是皇子,整人太平郡都是他的封地。 不管将来如何,只要他不出太平郡,便能保你无忧。” “何需别人保我?” “我知道你功夫高,不需要别人护着你。可你既然离开家……一定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难道你还能一辈子不回去了?你总要回去的。 你这样的人,能把你逼得不得不离开家隐姓埋名,甚至守着一个小小的义庄。 想必对方势力很大。你若是追随五殿下,以你的身手,很快便能被殿下看重。 有了靠山,才有底气回家。” 聂炫面露诧异之色。 他的家事从未和萧樱提起过。 萧樱单凭猜测,便猜中了七八分。 可他依旧不想走萧樱说的那条路,找一个权贵之人当靠山,然后靠着权势重返家族。 这不是他想要的…… 何况,他也真的不放心萧樱一人。 “你不必多说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讨生活。” 萧樱怔了怔,随后觉得有些发酸,她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头,不想让聂炫看到她眼中的湿意。 她只是无意闯入此间的一抹孤魂。 其实说直白些,就是人们口中的孤魂野鬼,然后无意间闯入了这个身体。 吴婆婆救下她,吴文静二话不说带她回家,他们母子两人对她确有救命之恩。 可是吴婆婆想要她嫁给吴文静,以报此恩。 吴文静虽然没有点头,可也没有拒绝,萧樱能感觉的出,如果她点头,小秀才是愿意的。 虽然算不得是挟恩以报,可小秀才明明知道他们之间没有男女之情,依旧默认了吴婆这荒唐之举。 萧樱在心里总有些不忿的。 还有便是殷九明…… 从相识,到熟知,一路走来,萧樱以为他们两个算是知己,虽然身份相差悬殊。可殷九明是个谦谦君子,而且拥有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灵魂,能和她共鸣的灵魂。 原来是她太自大了。 他压根没把她当一回事,之所以允许她高攀他,唤他一声‘五哥’,只是因为在恰当的时机,她出现了。 说不受伤是假的,萧樱承认自己被伤到了。 所以她排斥起所有人来。哪怕这些人对她,可能是出于真心,可她真的不敢去赌。 若是再输一次,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留在这异世。 人都有软弱的时候,萧樱知道自己没资本软弱,她该像只打不死的小强,可她试过了…… 最终还是决定逃开。 胆怯也好,懦弱也罢,她都不在乎,她只想找个地方自己舔伤。 “你可试试甩开我……” “你啊。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明明有更好的路,你偏要选一条最窄,最泥泞的。”萧樱认输,她被聂炫那句不放心彻底打败了。 “大路小路,皆由我选。我选和你一起走,不管是大路小路,我们两个做伴,便不会寂寞,你也不会害怕。” 萧樱嘴硬。 “我才不会害怕。” 聂炫见萧樱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这才放下心来。 一张冷脸也肉眼可见的柔和了几分。 “是。萧姑娘胆子最大……鬼怪见了,只有逃命的份。” “聂炫,我可以赶人吗?” 聂炫摇头…… 两人一前一后,和衙门渐行渐远。 二人有说有笑,没有注意到,衙门对面马车上,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眸光暗淡,直到二人消失在那人的视线中。那人刷的一下放下车帘。 然后车中传出的声音冷冰冰的,透着彻骨的寒意。 “回府。” “……公子,不请萧姑娘上车吗?属下刚才看到萧姑娘似乎哭了?” 赶车的虽然一身小厮打扮,可如果萧樱看到,一定能一眼认出来。 是风一。 风家几人,实在太有特点了。 憨厚的,机灵的,儒雅的,表面笑意盈盈实则满腹心计的…… 车中静悄悄的,风一看起来憨厚,可实际上,能排在护卫头位,他也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无害。 他始终没的挥动马鞭。 等了良久,久到风一以为自己回府后一定被主子责罚自做主张。 想到兄弟们的嘲笑,风一在心里叹息。 当护卫难,当殷家的护卫更难,当殷家的护卫头领更难…… 底下是嗷嗷待哺,恨不得随意取而代之的‘兄弟’。真是满满的纸扎兄弟情啊。 突然间,马车中再次发出命令。“跟上……” 跟上谁自是不言而喻。风一一张脸上露出愉悦的神情,他再次赌赢了。 他就知道自家公子表面高冷,高高在上,一幅凛然不可侵犯的禁欲贵公子,实则,对萧姑娘那是……越在意越放不开手脚。 真真的是气势上的高人,行动上的小人。 。m. 第一百二十六章 苦追萧樱 第一百二十六章苦追萧樱 萧樱心里始终记挂着殷九明,倒不是想要怎样,她只是想确定殷九明无恙,今天这样关键的日子,殷九明竟然没有露面,萧樱总觉得有些奇怪。 殷九明从未失言过。 虽然他说的话可能并非出于真心,可至少对于萧樱来说,他还是守诺的。 出了衙门,往租住的小院而去。 萧樱初时还开口,说些有趣的话。 聂炫反驳,萧樱还击,总之还算是有来有往。 可是离衙门越远,萧樱的话越少,最终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竟然一片沉默。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聂炫肯定,萧樱和殷九明在一起时,一定不是这样的气氛。 他想试着说些话引起萧樱的兴趣,可是不管两人说什么,最多三句,便没了下文。 聂炫很是气馁。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提起了殷九明,哪怕明知道自己不该开口。“……你在担心殷九明?” 萧樱怔了怔,飞快的摇头,可就是因为摇的太快了,反而透露出她的心思。 “他是殷家最得势的公子,哪怕我出事,缪公子出事,他都不会有事的。” “哪怕这么说话的。谁会拿自己打比方……我没担心他,只是想着以后都不用去衙门了,突然觉得无事一身轻。” 萧樱努力笑了笑。 可是这种不是出自真心的笑,真的不好看。 直笑的聂炫心里发苦。 “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衙门?你不是挺喜欢每日去衙门的吗?” “谁会喜欢去那种地方,我喜欢的是有事情做,能自己养活自己的感觉。可今天缪县令推我当了挡箭牌……其实大家都清楚,我已经不能继续留在衙门了。” “……你不会觉得缪县令是故意为之吧?” 萧樱摇摇头,这点她很相信缪县令,绝对是没法子可施展了,这才想到她。 抑或…… 萧樱不敢往下深想了,细思极恐啊。 “缪县令没那个脑子,这点你可以放心。”聂炫说道,他没说的是,缪县令没有,可是殷九明却有。 只是此时此刻,聂炫并不想再提殷九明。 最好从今以后,殷九明彻底从萧樱的世界中消失,那才真的是天下太平。 只是,愿望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啪啪打脸的,他这边才把殷九明三字压到心底深处,暗暗发誓萧樱不开口,他便只当没有殷九明这个人,可突然便有声音唤萧樱。 “萧姑娘……留步。” 随着这声呼喊,一辆马车在萧樱的聂炫身边勒住缰绳。 然后便是风一那张憨厚的笑脸。“萧姑娘,您这脚程也太快了,怎么不等等我家公子?” 萧樱一脸木然表情,第一次觉得风一这张憨厚脸孔的背后透着奸诈…… “阿樱,我们快回家吧。鼠儿和伍苏一定已经做好饭菜等着我们了。”聂炫直接便将身边的马车无视了,至于车中坐着谁,他压根不在意。 萧樱点点头。 “麻烦告诉令公子,我累了,现在哪都不想去,只想回家。” 萧樱的回家二字和聂炫的回家二字,几乎玄幻的重叠了,殷九明听在耳中,只觉得一颗心都在往下沉。 他向来没把聂炫看在眼中,哪怕知道聂炫同样出身名门……他也没觉得终有一天,聂炫会是他的眼中钉。 殷九明很骄傲,很自大,他有骄傲自大的本钱。 在他看来,世上的人,哪怕是萧樱,只有他不屑理睬,绝无被对方厌弃的可能。 “萧姑娘别为难小的了,我家公子便在车中,姑娘想说什么,大可直接说给我家公子听。” “你们殷家的人真奇怪,是你们驾车来追我,却问我有什么想说的?” 大多数时候萧樱都是无害的,风一和萧樱接触过几次,觉得萧樱是个脾气十分和善,甚至有点好欺负的性子。他想或许只有这样性子的姑娘,才能陪在公子身边。 现在他知道,他错了。 而且错的离谱。谁说萧樱好欺负的?这明明是个小炮仗。 “小的嘴拙,说错话了,姑娘勿怪……其实是我家公子有话要和姑娘说,还请姑娘上车。” “美人案己结。有什么话殷公子去和缪县令交待吧。今天公子未现身,可把缪县令急坏了。如今怕是正在衙门里望穿秋水的等着公子呢。” 萧樱觉得自己以前一定是脾气太好了。 殷九明一招手,她便巴巴的贴过去。 连殷九明手下的护卫都觉得她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之辈。 越想心越冷。 萧樱转身招呼聂炫。“走快点,饭菜要凉了。” 聂炫回神,冰冷的脸上有笑意一闪而过。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迈步追向萧樱。 “公子……”风一觉得自己这次凶多吉少了。人在眼前,他都没能留住,而且还让自家公子眼睁睁看着萧姑娘和姓聂的亲切的走在一起。 可是等了又等,车厢中依旧是沉默的。难道,公子已经不打算再理睬萧樱了。 风一倒不觉得有什么。 虽说萧樱是和旁的姑娘不同。可总归是个女子,总不能让她一辈子留在公子身边。 自家公子是一定会娶妻的。 而且娶的一定会是高门贵女。 萧樱是个挺好的姑娘,留在公子身边……委屈了。 风一只敢在心里这么认为,所以他倒是挺希望自家公子吩咐他打道回府的。 只是等啊等,最终等来的却是……“追。” 还追? 风一苦着脸挥动了马鞭。 很快,身后又响起车轱辘声响。 萧樱有些烦心,不知道殷九明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很快,马车越过萧樱二人,然后车头一转,停在二人面前,做出一幅蛮横挡路的姿态。 “阿樱,上车。” 车厢中,殷九明淡淡说道。 “……我刚才说过了,美人案己结,我之所以去衙门当仵作,皆为了侦破美人案,如今凶徒伏法,我也是时候离开了,公子不必送了。” 萧樱一口一个公子,让殷九明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那天和聂炫的话被萧樱听到了。 他当时和聂炫互相防备着,以至疏忽了院门方向。难道……萧樱去而复返? 。m.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起走 第一百二十七章一起走 事情到了这一步,追究过错没有意义。 她既然听到了,他也没必要为此解释。 他殷九明是怎样的人?萧樱长了眼睛,难道便不会自己看吗?她如果只凭听来三言两语便轻信他是个背信弃义,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伪君子…… 心中气萧樱太过无情。 可口中却吐不出真正绝情的话。 “美人案还未审完。你难道不想知道阮擎为何卷起这起案子。不想知道抚阳到底有多少人卷入其中?” 萧樱有些犹豫了。 她自然想知道。 刚才她在大堂上,说的冠冕堂皇,可是案子细节却只字未提。 她就是靠着噱头博人眼球的,也就是古人没见识,才让她搪塞过去。若是换成现代人,分分钟便能让她丢盔弃甲。 权铮是汶西权家的公子,据说在汶西,权家家世能排到前三甲。 若阮擎真是权铮的兄长,为何会一人流落抚阳镇?而且做的竟然是拿银子杀人的勾当。 刚才她在大堂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剧情往高潮上推,目的便是逼那些参与其中的人露出狐狸尾巴。眼下到时了验收之时……她虽然不想再和殷九明纠缠在一起,可是殷九明说的话,却让萧樱不能拒绝。 萧樱想,做事要有头有尾,这件案子自然既然从最初便插手,理应弄个清楚明白。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聂炫。 “……我想去听一听。” 聂炫心中轻叹,在殷九明开口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萧樱一定会点头。 殷九明简直就是掐住了萧樱的七寸,他明知道萧樱在意什么,故意说也来,目的便是引诱萧樱上车。 “好,早去早回,我在家里等你。” 退也退的漂亮,一句家里等你,相信够让殷九明在心里翻腾几个来回的了。 风一退后,恭敬的将萧樱请上马车。 然后又十分有风度的问聂炫,需不需要捎他一段路…… 被聂炫冷冷的拒绝了。 风一心道,要说让谁心里不痛快这方面,聂炫在他面前一定甘拜下风。 萧樱上了马车,抬头便迎上殷九明的目光。 那目光淡淡的,好似和平日别无二致,可是萧樱和殷九明心里都清楚。不一样了,平日,她柔声唤他五哥。此时,她疏离的唤他殷公子。 “去哪里听审?衙门吗?” “不……去我府上。” 萧樱神情怔了怔,似乎有些犹豫,不过最终她和萧樱相对而坐,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阿樱,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殷九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说起这个,可能是不甘吧,不甘他们相处这么久,久到他开始对她动心思,她却仿佛一夕间回到最初,回到他们相识之初。那时她一口一个殷公子…… 彼时,她在他眼中,也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姑娘。 哪怕他曾经救过她的命,也并未因此便多看重她一分。 萧樱有些想笑,可心里又发酸。 妹妹卡和好人卡其实异曲同工吧。 都是表达拒绝之意。 奇怪,她也没打算和他如何……他堂堂殷家公子,她自己什么身份,难道还要旁人告诉她不成。 她虽然不在乎出身,也不觉得自己和殷九明天差地别,可是所有人都告诉她,他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难道还会傻傻的痴心妄想,真的飞上枝头去当凤凰,那一定是脑残剧看多了,以为天下所有的男人都该围着自己转。萧樱还不至于傻到那个地步。 “我以前也一直把你当兄长看待……”那就互相伤害吧。 哥哥卡和好人卡也是一个性质。殷九明又想蹙眉了,这话从萧樱口中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让他心中不适。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你我之间……不必虚与委蛇。” 痛快,萧樱挺喜欢殷九明这不拖泥带水的性子。 心里有疑问便发问,绝不藏着掖着。可为什么从最初相遇开始,他便一直在骗她呢。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萧樱发现如今自己亲眼所见,她都不能确定了。 “我刚才说的是真心话,美人案告破,姑娘们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我也该退回去过我自己的日子了。何况今天在大堂上,缪县令硬生生将我推到人前……我已经不能继续留在衙门了。” “我知。” “……我想问一句,你是有意的吗?你故意不露面……让缪县令急的六神无主,他没法子可想,一定会让我出面。因为自始至终,只有我和你走的最近。” 这个疑问,萧樱从下了堂心中便有了。 缪县令不是那种有急智的人。 做不出这等迂回之事。 萧樱提出不能留在衙门后,缪县令才意识到,他似乎办砸了一件事。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无用,缪县令只得不甘不愿的放萧樱离开。 原本以为没机会发问了。 不想这么快便能亲自把问题抛给正主了。 萧樱本以为殷九明会摇头,便是真是他有意为之。以他们二人这紧张的关系,他也该摇头,表示自己是无辜的。可是等了片刻,殷九明竟然点了头,他点了头! “为什么?” 相信这也是缪县令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他不出现? 为什么要借缪县令之手,把萧樱推到人前。 让他无法在抚阳容身。为什么? “美人案了结后,我会去汶西。” 萧樱挑挑眉,所以……“我要带你一起走。” 这是什么理由?因为想带她一起离开,便砸了她的饭碗。 “你短简的,我志不在此。” “你说过,你想当讼师。” 难为他还记得,萧樱一时间感概颇多,这世上,她只无所顾忌的将心思告诉过他。 他偏偏……偏偏就,骗了她。 “所以我不能跟你去汶西。” “……十年前,汶西一户一人,全家上下百余口,一夜之间被屠尽。有人报官,说是这家男人养在外面的外室买凶而为。派人去寻那外室,发现同样死在家中,那外室育有一子一女。两个孩子不见踪迹……这案子便这么拖着,一晃十年。” 。m. 第一百二十八章 对牛弹琴 第一百二十八章对牛弹琴 上次殷九明说,这个案子牵扯很大,似乎汶西几个大家族都和这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当时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刺激刺激权铮,并没有真的去破案的打算。 萧樱不知道殷九明为什么旧事重提,所以并没有说话。 “……阿樱,平王是一定要将此案查明的。” 殷九明并没有解释太多原因,只说五皇子要查这个案子。 “五殿下手下,自然不会缺人手。我便祝五殿下心想事成。” 萧樱的性子,平时看起来挺好相处,很包容朋友,可千万别惹怒了她。一旦她生起气来,会变得十分小心眼,睚眦必报。 萧爸爸曾戏称萧樱是个狼仔子。 对她好,她记着。 谁若对她不好,她记的更清楚。 别惹她,万事好说。一旦惹上她,可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想起父母,萧樱心情越发的低落,她突然间遭遇车祸,灵魂穿越至此,留在现代的身体恐怕凶多吉少了。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若执意不去,我也不强求。今日先随我回府上,听一听美人案的始末吧。” 殷九明见萧樱冷着张小脸,固执己见的样子,心中觉得无奈。 可又不好真和她动火气。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他一个大男人,怎好和她太过计较。 只是想起刚才她和聂炫有说有笑,而且还一口一个‘回家’。殷九明的心情十分不美妙…… 接下来的路程,二人全程沉默。 驾车的风一侧耳听着车里的动静,发现自家公子恢复成往日的闷葫芦,而以往总爱和公子说个不停的萧樱更是成了蚌壳,小嘴闭的那叫一个严实。 风一叹气。 怎么就不能让他们这些属下省省心呢。 不就是想问萧樱为什么生气吗? 不就是想把萧樱带在身边吗? 直接说多好,拐弯抹角的不嫌累的慌? 发现自己竟然在腹诽自家主子,风一赶忙敛神,大力挥了下马鞭。拉车的马儿吃痛,突然加速…… 风一端着那张忠厚的脸侧耳细听。 果然车厢中萧樱一声轻呼…… 风一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助人为乐,其乐无穷啊。 车厢中。 萧樱坐直身子,然后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小身板整个贴到了车厢上。 殷九明收回手臂。 两人皆一幅粉饰太平模样…… 不过最初那种仿佛凝滞的空气,终于还是因为刚才那一摔一扶变得稀薄了…… “你是不是早就打定主意,审完美人案,便离开衙门?” “是。我之所以进衙门当这个仵作,就是因为我没被杀死,便被怀疑是帮凶。如今即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我自然要离开。” 萧樱没说自己当初为了糊口,所以才千方百计想在衙门找个差事。 她太天真了,以为凭着自己的本事可以在衙门安身立命。可这阵子真的身处其中她才明白。 这世道对于姑娘,实在太苛刻了。 她每天出入衙门,之所以没人来找麻烦,是因为她身边跟着聂炫,是因为她是衙门里为数不多能和殷九明说上话的人。大家是因为顾忌殷九明和聂炫,才没有为难她,可也少不得在背后指指点点。 没了他们做为她的靠山,她根本难以在衙门立足。 与其等着被人赶走,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主动求去。 也算保全了脸面。 “你即早有了离开的打算,今天被缪县令推到人前……又有什么好气的?” 萧樱看向殷九明,殷九明目光淡淡的,和平日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就因为没什么不同,才让萧樱难掩怒意。他故意不露面,让缪县令推她救场。 原来竟然是因为洞察了她的心思。 见她早有离开之意,所以顺水推舟…… 她自己想离开,和被逼的不得不离开,能一样吗?可是殷九明显然并不能理解这些。 所以他才会疑惑萧樱为何不高兴。 萧樱想想觉得挺好笑的,她在这里动怒,觉得殷九明行事太过刚愎自用。太过自以为是。 可他不但不没得自己有错,还觉得他这番安排,都是在替她打算。因为他打算带她一起离开,所以得给她一个离开衙门的理由。 真是……善举啊。善良的萧樱都觉得她这气生的太不值得了。 “我一定会离开,可并不一定要跟着你去汶西。” 萧樱毫不留情的一句话,果然让殷九明再一次没了说话的兴致。 接下来两人一路还是沉默着,只是这次风一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没敢再助人为乐。 终于,马车停下,风一挑了帘子请殷九明先下车,殷九明随后回身,想要扶萧樱下车,可是萧樱怔了怔,并没有接受殷九明的好意,而是自己伶俐的跳下马车,打量着面前的院子。 这不是上次殷九明带她来的那个。 这个宅院,看起来比上次那个还要富丽堂皇些。 风到殷九明,有人上前拉走马车,有人接过殷九明手中的东西,对于殷九明突然带回个客人,大家似乎都不好奇,没有一个人盯着萧樱多看一眼。“这里是?” “……殷家在抚阳的老宅。” “上次那个宅子呢?”上次两人夜谈商量如何逼出更多参与买凶杀人游戏的人。 “姑娘,那院子不过是个小别院,公子最近经常去衙门,那里离衙门近些,所以最近都歇在那里。这里才是公子每次来抚阳的落脚之处,姑娘请。”风一不愧是第一护卫,帮殷九明搪塞萧樱,简直就是信手拈来的易事。 萧樱果然没有再问。 殷九明都不愿开口了,她可不想太过讨人嫌。 萧樱并不知道殷九明为何带她来此?难道阮擎在这里? 萧樱很难相信,阮擎可是重犯,缪县令放心把人关在这里? 进了院子,看到院中的景致,萧樱觉得这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的所在。 穿过主院,殷九明直接带萧樱来到了一处园子。园中各色花草竞相斗艳。中间有个很大的水塘,说是水塘,其实该称为小湖。上面还泊着一艘小船。 而小湖的中间,竟然有个小院子。 四面被水环绕着,萧樱想,如果一定要关人,那里似乎是个不错的地方。 。m.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旧识 第一百二十九章旧识 殷九明果然领着萧樱上了小船。 风一从车夫瞬间转职为船夫,桨摇的又快又稳,小船划破水面,直直向湖中而去。 “那里原本是个小佛堂,老夫人在世时,经常乘船来礼佛,过水而来以示虔诚。我家公子并不信佛,所以接手后把这里关闭了。那里如今用来当个小公堂正合适……四面环水,可防备歹人,而且保证绝不会有人偷听。” 自家公子不说话,三人行,总不好一直死气沉沉。 那只有风一开口了。 也顺便替自家公子解释一下他们要去的地方。 萧樱有些意外,不由得侧头去看殷九明。 殷九明的目光正看向那湖中的小院子,目光暗沉沉的,似乎藏着无数的心思。 “那里如今关着谁?”萧樱问风一。 风一看了看自家公子,见公子似乎没有阻拦的意思,于是老实回道。“阮擎,阮一鸣,秦诗,权铮,姓朱的掌柜……一切和美人案有关的人,都在。” 缪县令竟然把一干人犯皆交给了殷九明! “人如何处置,最后还要五殿下定夺,何况这几个重犯,关在抚阳大牢,缪县令每日担心的查饭不思,如今交我家公子手中,缪县令反倒松了一口气。” “如此也好。抚阳大牢确实不是他们长留之地。” 风一驾船技术不错,可以想像如果生在现代,一定是个多才多艺的温柔男生。 可是在这里,他只能是个洞彻主子心意的护卫。 他先扶着殷九明上了木桥,又转身小心扶着萧樱。 迈步离开小船的时候,小船突然一晃,殷九明眼急手快的一把抓住萧樱的手,才避免她被晃进水里。 风一露出后怕的神情,跪下请罪。 殷九明冷着一张脸,似乎挺生气,反倒是萧樱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是我不小心,不怪风一。” 风一转过来拜谢萧樱。 殷九明轻哼一声。“看在阿樱的面子上,这次便算了,下次若再让阿樱受惊,你回去便把这身衣裳脱了,相信风二很高兴取而代之。”风一连连点头,殷九明这才转身。 而萧樱,则有些发怔的看着自己的手。 刚才…… 被殷九明紧紧握了一下。这是两人第一次彼此碰到手,虽说情况特殊,但萧樱还是觉得心头猛的麻了一下。 殷九明很君子,见她站稳,便松了开她。 有那么一瞬间,萧樱甚至想再把殷九明的手拉回来。 疯了,她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怎么会有那么疯狂的念头。 萧樱有些迟疑的迈步,最终还是跟上了殷九明。她告诉自己即来之,则安之。就像风一所说,这里四面还水,想要回岸边,只有坐船一途。 风一看着一脸悔过之意。 可当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小院,风一脸上立时露出得逞的笑意。 夜晚,他可以向兄弟几人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了…… 湖心小院面积不大,不过建的很齐整,是个小小的四合院。正房偏房耳房一应俱全。 院子四周都有护卫把守。 见到殷九明跪地行礼。 “如何了?” “按公子的吩咐,已经安排好了。” 殷九明点头,随后领着萧樱进了一道小门。 小门里是一条长长的过道,很窄,只够一人通行。殷九明走在前面,萧樱跟在后面,两人全程都没有说话。 人本能的厌恶这种又窄又长的走廊。 而且这走廊还不见光亮,只每隔几步点了根蜡烛。 昏黄的烛光中,殷九明的影子忽而被拉长,忽而又被压的很短…… 光怪陆离的光线中,萧樱竟然生出一股错觉来,她竟然觉得这灯光就像她和殷九明。 两人看似离的很近,可是不管她如何追赶,她和他之间总是隔着一道鸿沟。哪怕偶尔彼此身形交汇,也总是转瞬即失。 萧樱有些怅然若失。 就在这时,殷九明驻足,然后轻轻对殷九明说道。“到了……” 他指着面前一面墙轻声说道。 萧樱有些不解,不过很快她便明白过来殷九明要做什么了。 因为她清楚的听到开门声,然后是女子不敢置信的轻呼声…… “权铮!” 是秦诗的声音。 萧樱看向殷九明,殷九明挑了挑眉,示意萧樱继续听。 接下来,权铮开口了。 “昔日光亮的大家小姐,如今却成了抚阳青楼的名妓……若是你的爹娘在天有灵,一定气的吐血。” “……你以为我愿意沦落风尘?可我没法子……当名妓总比冻死街头,饿死街头要好。蝼蚁尚且偷生,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除了花楼,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常言道有所为,有所不为。哪怕冻死饿死,至少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去。你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真让人恶心。” 萧樱有些意外,权铮看起来挺有风度的。 哪怕生气时,顶多也就是不提供勾兑酒,也没有这般出言不逊。 殷九明示意萧樱继教听下去。 “我恶心?你们权家就不恶心?当初若不是你们权家……我家何至于……” “别说的自己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当初阮家愿意收留你,一鸣那傻小子更是闹着提前和你成亲。可你呢?你不甘心便这么无声无息的嫁给一鸣。你走了,你知道一鸣为了寻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别提阮一鸣。他娶我?无媒无聘,没有花轿,摆上一桌酒,便叫娶了?我在阮家寄人篱下,连个下人都敢给我脸色看,我留在阮家,岂不是自讨苦吃。” “你家道中落,阮夫人有些轻视你实属正常,阮夫人本性如此。你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只要一鸣在意你,有他护着你,你在阮家绝不会挨饿受冻。” 听两人的对话,二人似乎早就相识。 而且秦诗的出身似乎不错。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家道中落…… 可这些又和美人案有什么关系? “他护着我又如何?我在阮家依旧抬不起头来……我要的,是阮一鸣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我过门。不是不声不响便稀里糊涂的成了亲,娶个妾室都不会这般寒酸呢。” 。m. 第一百三十章 听壁角 第一百三十章听壁角 一墙之隔,权铮和秦诗在各抒己见。 而自己的殷九明则在这里明目张胆的……偷听。 萧樱小心打量殷九明,见那人偷听的十分之理所当然,一张俊脸在这样的地方竟然还能保护他光风霁月的模样。 屋中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奈何这地方不知道怎么建的,似乎能把屋里的声音放大些,反正萧樱这个耳力一般的,竟然也能听个清清楚楚。 屋中,权铮语气有些不耐的反驳。 “守得朗月在,何愁月宫寒。你太贪心了。” “你是权家嫡子,生下来便金尊玉贵,你自然是不贪心的,你想要的东西,都有人双手捧着送到你面前……当初,我家也是殷实之家,我和阮一鸣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阮夫人也曾视我如己出,可有道是人心擅变。一旦我家家道中落,她立时变脸…… 当初有多慈祥,那时便有多阴狠。 有一次趁着一鸣不在,她找到我,对我说…… 说怜悯我失去家人,一朝从娇养的大小姐成了个寄人篱下的小可怜儿。 可阮家的少夫人尊贵无双,绝不可能让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来做。她笑着告诉我,等阮一鸣娶了正妻,过个一年半载后,她会向阮少夫人提起,把我收进屋里。 你听听……收进屋里。 她连个妾室的位置都不打算给我。” “阮夫人不至如此。” “是啊,不至如此,我和阮一鸣说,他也说他母亲不会这般狠心。真是好笑,难道我还会故意栽赃她不成!” 接下来屋中一阵沉默。 萧樱看向殷九明,殷九明对她点点头,示意再等一会。 果然,接下来权铮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疲惫,不过语气不再复刚才的不耐烦,反而带着几分怜悯了。“若真如你所说,错在阮夫人。”“如今再追究谁对谁错有何用?难道时间能倒退十年不成!权铮,你回汶西吧。抚阳的事,别再插手了。” 也许再心狠的人,也有其温和的一面吧。 至少在萧樱听来,秦诗说这番话时,语气是温柔的。 她是真心在劝权铮不要趟这浑水。 可事已至此,谁又能全身而退呢?萧樱心中轻轻一叹,果然,权铮拒绝。“我不能让阮擎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他杀了人!杀了很多人!谁也救不了他。” “他为什么杀人?为了银子吗?笑话!他会为了几个银子杀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权铮笑的不能自已。 直到权铮安静下来,又等了许久,秦诗才悠悠的道。“我不知道,他从不和我说这些。他只说,为了一鸣,他会护我周全……这些年,我能在万香院立足,能成为花魁,是他在暗中护着我。前几年,有些心怀叵测的……都被他暗中收拾了。这几年,我能自己挑客人了,日子才好过些。 他也不常露面了。 只是大半年前,他突然来找我。说是想在万香院长住……我是偶尔发现他做的这些事的…… 他并不担心我会说出去。毕竟这些年我的一些把柄,都被他握在手中。我们两个的关系,与其说是朋友,倒不如说是互为制约。” “你为什么杀姬梦?” “花魁只能有一个,有姬梦没我,有我没姬梦。我想反正他也不会在意头上被多扣一条人命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设计杀了姬梦。 事后想到姬梦死后,我便是万香院唯一的花魁了…… 明显我得到的好处最多。我担心有人看破,所以想着如果我自己也被刺伤,便能排除嫌疑。只是没想到安排的不够周密,被那个叫萧樱的女人看出来……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落到这步田地,怨不得旁人,只怪自己太过贪心。 以前是,现在依旧如故。 其实你说的对,十年前,如果我能更懂事些。也许便不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了。权铮,听我一句劝。回去吧……别让自己越陷越深。这是汪深潭,实在太黑太深了,一旦陷进来,便很难抽出腿了,只会越陷越深,终到灭顶……” 殷九明带着萧樱安静的离开。 一墙之隔,权铮似乎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离开前,语气凝重的告诉秦诗。 十年前那桩悬案,他一定会破,一定…… 秦诗似乎哭了。萧樱能听到权铮离开后,秦诗的抽气声。 殷九明带着萧樱,七拐八拐,进了个小房间,屋中有桌有椅,殷九明示意萧樱歇一歇。 风一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静静的奉了茶,又悄声退出。 萧樱还沉浸在刚才权铮的秦诗的对话中。“……十年前,汶西那桩灭门惨案……你说那家尽数被杀,有人怀疑是那家主人的外室雇凶所为。赶去抓人时,发现那外室也死了,她生的一儿一女不见踪迹。难道秦诗便是那个失足的女儿?” 殷九明抬目看了一眼萧樱。 并没有开口,他似乎知道萧樱并不需要他解答什么。 果然,萧樱摇摇头。 “不对……秦诗说她和阮一鸣青梅竹马,家事也相当……如果秦诗生母只是个外室,可不会和阮一鸣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当时说那户人家被灭门,全家惨死,无一幸免。 其实不对,他们家至少有个女儿还在人世,那人便是秦诗。” 殷九明点头。 他喜欢听萧樱说话,尤其是说起案情来的神情。 明明不算绝美的小脸,仿佛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光晕中。 恬静,温婉,圣洁。 几乎所有美好的词,都能用在她身上…… 凭只言片语,萧樱已经猜出秦诗的身份。接下来,才是真正考验她的时候。“还有什么?你还能想到什么?” 殷九明像平常那般发问,仿佛他们二人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依旧唤他五哥。 他也温和的唤她阿樱…… 萧樱有些失神,她晃了晃头,制止自己陷入回忆中。一个人如果一味沉迷于回忆,在回忆中才能找到快乐,那她离失心疯也就不远了。 她还不想为了一个男人,让自己变成疯婆子。 更何况,她和他……她连他的手都没正经拉过一下。便这么因为他而大病一场,实在太亏。 。m. 第一百三十一章 阮家兄弟 第一百三十一章阮家兄弟 “不是外室雇凶杀人。可能那个外室确实有害人之心,才让人有机可趁。可杀人这种事,尤其是灭门……于她有什么好处。 她杀人,想杀的应该只有那家的夫人。因为只有那家的夫人不在了,她才能登堂入室。 既然做了人家外室,最大的期望自然是能进家门,让自己的孩子光明正大的认祖归宗…… 能做出灭门之事,那一定是有深仇大恨…… 我觉得,应该还是生意上……或者利益上的纠纷,而且要足够大的利益,才能让人下这样的狠手。殷公子若执意要查这桩案子,不妨从十年前那家人被杀之后,既得利益最大的人开始查起。 即便他不是凶手,也一定知道些内情。 这样的大案,当年竟然查不到线索?也许,凶手并不是一个人……那家被灭门后,也许既得利益者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可是却查不到任何线索,只有一个解释。大家互相遮掩。 如果一定要查,不妨找一找这些人的软肋。十年了……再紧实的同盟,恐怕也会生出几分异心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 当年为了利益可以灭人满门,难道过了十年,他们反而成了素食主义,不再动辄吃肉。不会的,人的贪念是无穷无尽的。就像刚才秦诗所说,如果她当时能温和些,别这么全身带刺,也许结局会不同。可她性子便是如此,所以她不会成为那个温和的姑娘,不会委屈求全,所以注定她注定会走上这条路……” 萧樱说的有些凌乱。 她不知道殷九明能不能理解。 世上的事,有些看起来完全无迹可寻。可是知道真相后,反向推敲,都能找出关联来。 杀人无非一为情,二为仇,三为利。 这里不是现代,男女之情对于这里的男人来说,尤其是大家族的男人。 根本就是个笑话…… 娶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娶了个自己不喜欢的正室,大可以多纳几房美貌侧室。 根本不至于生出这种灭人满门的大恨来。 至于仇杀……多数要找正主。 私人恩怨,实在很少有屠人满门的。萧樱想,那多半是为利了。 只有这家人死绝了,那些与其有利益关系的才会放心。 在没有证据的时候,排除法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排除不可能的,剩下一个哪怕是天方夜谭,也成了可能。 “我明白了。我会派人主要查这方面的。” “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兴许真的是情杀或是仇杀呢。时间太久了,这种悬案能侦破的十中无一……” “你说的很好。当年……我查阅当时的卷宗,好像似乎是有几家出面说话,断定案发前,没有丝毫异常。总之,我会着重往这个方向查的。” “……接下来呢?我们去听谁的壁角?阮擎和阮一鸣吗?” 殷九明:“……”这么跃跃欲试的语气,怎么不是对他。 在萧樱灼灼的目光中,殷九明勉强点点头。他有些后悔带萧樱来听……壁角了。 还是那样的小过道,这次方向似乎不同。萧樱方向感不佳,也不知道这小道是怎么修的。 外表看起来,这小院子明明不大,房子也不多。 可是竟然能走出九曲十八弯的效果来,萧樱实在佩服建造者。 很快,殷九明带着她来到另一处过道…… 依旧是一墙之隔。 只听到门被推开,随后一个身影似乎被推进屋中。“死到临头,我家主子特意给你个恩惠……让你们见最后一面。有什么话就快点说,时间不多。” 那人声音落下,咣当一声关了门,一阵锁链声响,似乎还上了道锁。 半晌后。 屋中终于有人开口了。“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家去。” 竟然是阮擎先开了口,萧樱有些意外,阮擎这人是萧樱见过的最倔强的人。他不想开口,便是打断了他的骨头,他连声痛都不会叫出口。 所以萧樱没在公堂上审问阮擎,明知道碰壁的事,傻子才会做。 “不回。”一道倔强的声音回道。 “胡闹。” “我胡闹?咱俩谁更胡闹……当初你为什么离开?明明你才是阮家长子……哥,你说走就走,一点消息也没有。家里人都不敢提起你,他们说你……说你是畏罪潜逃。可我不信,秦家,秦家的事一定和你无关。哥,你说话啊,你告诉我为什么? 你为什么离开家? 为什么会来抚阳……又为什么……要杀人?” 问话的人便一定是阮一鸣了。 他竟然喊阮擎哥哥。 阮擎的兄弟不是权铮吗? 关系有点乱。“这些和你无关,你乖乖回家,别再胡闹了。” “……哥,你告诉我吧。你不告诉我真相,我就不回家。” 阮擎不开口了,他似乎对这个弟弟没法子,兄弟二人沉默着,萧樱和殷九明对视一眼,心道兄弟二人不会将沉默进行到底吧。 答案是,不会。 再少言寡语的人,也有他在意的人,显然阮擎很在乎阮一鸣。 “当年的事,我其实知道的也不多。我那夜喝醉了……酒醒后,我便躺在秦家大厅里……四周,都是死人。秦老爷便躺在我边上,我手中长剑刺进了他的胸膛里……” “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我查验了秦老爷的伤,他确实是死在我的剑下……至于其他人……皆是剑伤,伤口和我的长剑也十分吻合。我不信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醉了场酒,便能杀死几十人…… 可是有人看到我了,我看见了一个影子。你知道的……这种事,家里没人会相信我。与其等着被人指证,最终被绑上刑场,我宁愿隐姓埋名,当一个见不得光的人。” “十年前,你才多大?十五?十六……哥,不可能是你。你一定是被陷害了。” “一鸣,有些事是注定会发生的。不管我到底杀没杀人?杀了几个?那夜的事,我都脱不开干系……我出现在秦家,手中握着刺死秦老爷的剑,我便是全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 你能来抚阳,应该是来寻秦家的女儿吧? 这些年,我也算对她照顾有加……” 。m.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忘不了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忘不了的 阮擎突然提起秦诗,随后屋中好半晌都是寂静的。 不知过了多久,阮一鸣有些沙哑的说道…… “我想见一见她,可她并不想见我。” “她对不起你,自然不敢见你。” “哥,别这么说,是我对她不起。当年她告诉我,说母亲欺负她,我不相信。在我看来母亲虽然有些严厉,却是个慈母,怎么会欺负一个小姑娘。可我现在知道,她没有说谎…… 这些年,母亲千方百计逼我娶妻,我都没有点头。终于有一次,她很生气,说出了当年的真相,她说绝对不会允许我娶秦姑娘过门的。不仅不能娶她为妻,为妾,也不行。她说秦姑娘就是一个祸根,家中收留她,已经仁至义尽。若真娶她为妻,阮氏一族便要大祸临头了。哥,母亲为什么这么说?” 萧樱分不清阮一鸣口中的母亲和阮擎有什么关系。 如果阮擎和权铮是兄弟。 二人是同父异母,还是同母异父。 “一鸣,都过去了,她如今叫秦诗,是抚阳镇万香院的花魁……早己不是你心里那个小姑娘了。你该忘了她……” 双过了片刻,阮一鸣似乎哭了。 “哥,我忘不了。” 殷九明悄无声息带着萧樱再次回到刚才那个落脚的小屋子。 风一很是有眼力的给二人换了新茶。 萧樱整个人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她其实有点想不通,阮一鸣提起秦诗时,怎么能痛苦成那样子。 他说,他忘不了时。萧樱竟然也鼻子一酸。 很多她刻意遗忘的事情,竟然一股脑的冲进她的心里。 她其实也忘不了。 忘不了现代,忘不了现代的亲人,忘不了被车撞飞时那种似乎连灵魂都跟着碎裂的痛意。 也忘不了…… 殷九明。 萧樱想人有时候真的作茧自缚。她明明信誓旦旦的告诉殷九明,她绝不会和他去汶西的。 她要离开,去南河村过自己的小日子,哪怕天天吃糠咽菜。做那个决定的时候,她是很郑重,很认真的,可是此时,她控制不住的想……未来无数年,她再也看不到殷九明。 这个人从此后在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 很疼,心疼的感觉来的即快又急。如果不是因为殷九明在一旁,萧樱恐怕会蜷缩成一团,然后用双手狠狠的捂住自己的心脏。 她强忍着,端正的坐在那里。 可是骤变的脸色还是让殷九明微微蹙眉。面上带出几分不加掩饰的关切。 “阿樱,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告诉五哥……” 他自称五哥,他明明冷血冷心,明明不把人命当回事。明明为了权势追随五殿下……甚至今天他没有在大堂上现身,可能也是出于五殿下的授意。 他明明是个‘伪君子’,可是看到他,她会心疼。 萧樱啊萧樱,好歹你也算是颇见过些男色,在现代那五光十光的大染缸里被熏陶着长大,什么样的美男没见过。电视上那各色的花美男,难道没有比眼前这个英俊的吗? 可为什么…… 虽然心里无数道声音齐声告诉她,时机不对,错的时机……哪怕遇到对的人,成就的也不是一段良缘,何况殷九明也不会是对的人。 可心中那道最坚定的声音反驳道。 无数的花美男又如何。他们没有一个是殷九明。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凶手的踪迹?你是不是为了找个最佳的时机,所以放任他行凶……任由他杀害那些无辜的姑娘?是不是?” 殷九明面色微变,一双眼睛定定看向萧樱。 似乎对于萧樱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有些意外,可更多的,似乎是……失望。 他自嘲的勾了勾唇角,脸上那股黯然的神情,几乎让萧樱想不顾一切收回刚才的问题。 可最终,她沉默着,沉默着等待着殷九明的回答。 “阿樱,在你心中,殷九明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是个好人。” 虽然待人有些高冷,可却是个心胸宽广,心系百姓的好人。萧樱这个回答委实太孩子气了些,殷九明似乎笑了笑。“好人啊。什么叫好人?为救一人,而置那些暗处的蛀虫继续藏在阴沟里,等待时机出来咬死更多的人是好人? 抑或…… 下饵引出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蛀虫,将它们一网打尽。让它们从这世上永远消失,这之后,世人再不会受蛀虫啃咬之苦。若一定要二选一,哪个算是好人?” 萧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阿樱,我即担了身份,肩上自然扛着责任。我行事,不求无过,只求无愧于心。你若不能接受……我不会强行留你。 你可以回南河村,可以再回吴家,甚至可以嫁给吴文静。只是那样的选择,注定你这辈子再也走不出小小的抚阳了。你甘心吗?告诉五哥,你真的甘心吗?” 不甘心。 她便是真的回了南河村,也绝不会再回吴家。更不会为了报恩嫁给吴文静了。 她想,回南河村只是暂时的蛰伏,终有一天,她还是会离开的。 “这世上很多事没有对错,也没有好恶。人有千面,这世间诸事也有千面。是好是坏,只在那个人的眼中。接下来的事我会亲自接手。三天后,我会去衙门,到时候关于美人案的所有内情,我会一五一十说明…… 当天,我便要离开了。”殷九明看向萧樱,脸上是无言的邀约。 萧樱一时间心乱如麻。 刚才殷九明的话让她有种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之感。 他没有直接否认,如果他直接摇头,萧樱反倒会失望。 他竟然直接回答了她,没有掩饰,也没有试图躲避。有那么一刻,萧樱想……她理解阮一鸣为什么会哭了。 有些人,真的是想忘,却永远忘不了。哪怕再长的时间,那人也永远停留在她的记忆中。 只要稍加撩拨,思念便会燎原。 接连听了两场壁角,虽然对于真相依旧一知半解,可萧樱心中那股无名怒火已经尽数熄了。殷九明亲自送她回家的路上,他们还能就美人案闲聊几句,萧樱表示这案子虽然破了,真凶被抓。可细想依旧扑朔迷离。 。m. 第一百三十三章 改变主意 第一百三十三章改变主意 谁牵线?谁最初提出的以杀人游戏笼络人心。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哪些人参与了?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花钱买人命,简直吃饱了撑的。 还有真凶阮擎,听了他的阮一鸣兄弟间的对话,萧樱觉得他并不是个嗜杀成性之人,对于那些无辜的姑娘,他怎么下得了狠手? 殷九明只是轻轻勾了勾唇角,告诉萧樱少安毋躁。 三天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马车到了萧樱租住的小院外,殷九明先下车,然后亲自扶着萧樱下了马车,萧樱抬目便看到聂炫靠在墙边,正冷冷看着她。 见到她和殷九明一起回来,他的目光似乎沉了沉。 殷九明并不看聂炫,只叮嘱萧樱好好歇息,考虑清楚,三天后衙门再见。 萧樱心事重重的点头,殷九明似乎笑了笑,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聂炫这才走向萧樱。 “姓殷的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带我去见了几个人,是关于案子的……”萧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解释,可能是不希望聂炫误会殷九明吧。 “时间不早了,回去收拾行装吧。我们明天便动身。我已经让鼠儿去找过小秀才了,让他先在南河村给咱们找个院子暂住,先安定下来。” 这么快?萧樱有些意外。“……不用这么急。”话是她说的,此时要反悔,萧樱实在有些没脸。 可她真的要回南河村吗?她真的甘心回南河村吗? ‘离开’二字说的容易,可如果一旦在南河村落脚,想要离开,谈何容易? “这里是殷九明的地盘,你既然要离开,自然该快些。”聂炫似乎没有听懂萧樱的话,自顾自的说道。“阿炫,我们先不走。”最终萧樱还是说了出来。 聂炫看向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她。 然后突然笑了。 “我就知道你一旦跟他出去,他一定有法子让你改变主意。只是……萧樱,你真的想清楚了吗?真的要和殷九明继续纠缠不清吗?他或早或晚是要回殷家的。” 聂炫似乎不欲说的太过露骨。 可是萧樱又怎么会听不明白呢? 他在劝她,劝她不要执迷不悟。萧樱想,难道自己的心思当真表露的那般清楚,怎么聂炫竟然也看出了几分端倪。 她还自觉把心思藏的很深呢。 却原来是掩耳盗铃。 “你想多了,我还不至于疯癫到痴心妄想的地步。我只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再次回到南河村,不甘心被人指指点点,更不甘心吴婆婆挟恩以报,让我嫁给小秀才。” “他敢!我活剐了姓吴的。” “息怒,吴文静自然不敢。可我有点怕吴婆婆……她若真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我要怎么应付?难道假装看不到,救命大恩,无以为报。在别人看来,我以身相报也是情理之中。可我真的不甘心一辈子困守一个小小的南河村。” 萧樱语气黯然的说道。 聂炫沉默了。 他说殷九明早晚会回殷家,不可能陪萧樱一辈子。 他自己何尝不是。 他难道能一辈子陪在萧樱身边不成?如果可能……他是愿意的。 可他有他必须做的事。前路艰险,他不会带着萧樱一起。 到了那时,萧樱要如何自处?留她一个小姑娘在南河村?真的会比跟在殷九明身边更好吗? 萧樱刚才已经说过,她知道分寸,绝不会生出奢望…… 那是不是,他不该拦她。 对或错,有的时候真的没法区分。至少聂炫因为萧樱一席话而彻底沉默下来。之后,便再也没劝过萧樱回南河村了。 至于鼠儿和赵瘸子,自然是高兴的。 住过了舒服的小院子,谁想回那茅草屋。 吃惯了馒头米饭,谁愿意回去吃饼子野菜。 是好是坏,简直立竿见影。至于谈伍苏,那更是欢喜非常。 如果萧樱要走,他虽然想跟着,可自家兄长一定不会同意。 可如果萧樱跟着殷九明离开抚阳便不同了。兄长一定愿意让他继续跟着殷九明。 不就等于跟着萧樱吗? 谈伍苏暗喜在心,所以这两天小院的伙食明显上了一个档次。直吃的赵瘸子和鼠儿暗中决定。 如果萧樱要走,他们也跟着。 这次他们不会再吃白食,而是自立更生。 赵瘸子祖上有门相面的营生,赵瘸子决定重拾起来,将来便当个风水先生。 至于鼠儿,自然便是小徒弟。 院中几个住客虽然没人和萧樱商量,可是对于将来的去处,都已经有了决定。 第三天,萧樱早早起身,推开门便看到聂炫在院中练剑。 见到萧樱,他收剑入鞘。“我陪你一起去。” 萧樱点头,对于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跟班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吃过早饭,鼠儿父子,谈伍苏,三人将萧樱二人送出大门。 鼠儿高兴的挥着手…… 他没告诉萧樱,他们已经收拾好行装了。 原本几人还有些忐忑,可是昨天谈伍苏和鼠儿出门买菜时,正好碰到殷家的那个叫风一的护卫。风护卫说已经在太平镇帮着他们新找了个小院,小院比这里还要宽敞些,他们只管去往。 “你不觉得他们三人今天有些奇怪?” 聂炫摇头。 “特别的……热情。竟然还亲自送我们出门!太稀奇了。” “可能是因为美人案今天就要彻底结案了,想着以后再没姑娘遇害,大家都高兴吧。”聂炫胡诌的本事其实也挺厉害,只是施展的机会不多。 唔,他早就发现三人偷偷摸摸的暗中收拾了行礼。 想着到时候萧樱看到身后一溜尾巴……想必脸上表情会十分精彩。 所以他假装不知。 “这么长时间,终于要结案了。有时候回想起来,觉得一路真的很艰难。几次遇险,还好有你们在……” “我救你的机会不多,主要是殷九明的功劳。” “……所以你们到底是旧识还是宿敌啊?互相看不顺眼,又从不拆对方的台。你们两个……真真‘相杀相爱’啊。”萧樱感慨。 聂炫自然不懂何为相杀相爱。 互相残杀吗? 还不至于……又没杀妻之仇夺子之情,何至于一见面就杀。 至于见鬼的爱,那真是见了鬼了。顶多有那么半分惺惺相惜吧。 。m. 第一百三十四章 饯行宴 第一百三十四章饯行宴 聂炫虽然不喜欢殷九明,可也不会抹黑他。 可他依旧十分不喜欢殷九明在萧樱心中占了那么重的份量。所以一路走来,他都冷着一张脸,便是见到和颜悦色的缪县令,也没能让聂炫摆出片刻好脸。 缪县令心情不错。 案子破了,他不仅得了名声,还得了五殿下的嘉奖。 这下不用举家逃命了,也再一次亲力亲为向自家蠢儿子证明,保有读书才是最后的出路。 缪骞这次难得没呛声,竟然乖乖点了头,表示自己就算将来想当捕头,也得把字认全了。 而且缪公子现在志向有所动摇。 他觉得当捕头不如当仵作。 看那天萧樱在公堂上多么出风头。简直就是天神附体…… 所有人看萧樱的目光,都带着敬佩。缪公子觉得自己突然间开窍了。只是才下公堂,萧樱便打算‘金盆洗手’。偏偏自家老子还点了头,为了这点,缪公子又开始新一轮的闹脾气。 总之,虽然这三天有些鸡飞狗跳。可总的来说,缪县令还是挺愉悦的,当了几年县令,终于有了个断案如神的美名。 这名头自然离不开萧樱那天大堂上精彩的问案。 所以缪县令见到萧樱,笑的十分灿烂。 乍对上聂炫的冷脸,缪县令颇有几分不知所谓。 “……聂炫这是怎么了?病了?” 萧樱笑的摇头。“生理痛。” 什么是生理痛?缪县令自然不知,可他又怕自己发问显得太过无知,所以佯装懂了的点点头,示意聂炫回家好好休养。 萧樱强忍笑意,所以在缪县令看来,萧樱是在替自己高兴。 聂炫冷脸带来的那丝毫不悦瞬间烟消云烟。“九明那天被事情绊住了脚,所以没能来衙门。不过他还算是有良心,最后请出了五殿下来压阵。因为五殿下现身,那些心存侥幸的,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最后都露出了狐狸尾巴。 如今咱们抚阳镇,可算是安定了……对了,九明已经到了,他说有些话要说,是关于案情的,我们快点去,别让九明久等。”缪县令原本是有些怪罪殷九明的。 那么关键的时刻,竟然没有露面。 可是五殿下亲自现身后,缪县令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殷九明十分得力。 自己不能来,便请了五殿下亲自前来。 要知道五殿下来封地也有五六年时间了,可是显少出府,这太平郡辖下九镇,他可是唯一亲眼见过五殿下的县令。 殷九明不能亲至带来的那些许怨怼,和得见五殿下这份尊荣比起来,自然显得无关紧要了。 缪县令亲自引路,带着萧樱赶往后宅。 今日缪县令夫妻趁机设宴,要宴请殷九明和萧樱,也算是给二人饯行吧。 因为殷九明对缪县令说此间事了,他要回太平镇了。 平王府坐落在太平镇,离这里一日的行程。 因为美人案,殷九明已经滞留抚阳镇有些时日,也是时候回平王府了。 待到了后宅,见到热情好客的缪夫人,萧樱才知道今日竟然还安排了饯行宴。萧樱有些意外,毕竟在坐只她一个女客。 不过没关系,缪夫人是个话多的。 她将萧樱拉到自己身边,然后单独置了小席面。 她亲自陪着萧樱落坐。然后拉着萧樱的手,说着抚阳时下热议的话题。 缪夫人夸了萧樱的果敢,赞了萧樱的临机应变,又提起萧樱花儿样的年纪,该找婆家了,总之,萧樱红着一张脸,任由缪夫人那九拐十八弯的话题。 一桌男客,还有便是萧樱的缪夫人。 中间隔了道薄纱屏风。 两边说的话,互相都能听到。 缪县令初时还听着,任由自家女人胡言乱语,好歹都是夸人的话,多说些也无妨。可听到最后,他若再不开口,萧樱的亲事怕是便要定下来了,定的似乎是自家媳妇娘家侄子媳妇家的姑奶奶家二姐家的庶子家的小儿子…… 总之,光是理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缪县令就头痛欲裂。 缪县令冷眼看着殷九明的脸色由白至青,最后又由青泛白,心里一激灵。 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虽说萧樱这丫头是个孤女,可是似乎颇得殷九明看重呢。 缪县令是看不出殷九明对萧樱有没有男女情意……不过想来以殷九明的出身,想要把萧樱留在身边也不是件难事。偏生自家女人是个热心肠,一幅不给萧樱找个人家便食不下咽的模样。 “九明啊,我看饭也吃的差不多了,要不我们移到偏厅叙话吧。” 缪夫人看着自己面前几乎未动的席面,刚想开口,被萧樱轻笑着拦了下来。 萧樱说:“多谢夫人了,我已经吃饱了。” 吃饱了吗?缪夫人一头雾水,似乎萧樱还没动筷子呢。 屏风那边的人齐齐起身,移驾偏厅。 缪夫人一边轻叹浪费,一边陪着萧樱起身,不等缪夫人前面引路,缪公子已经顶着一张大大的笑脸上前。 他亲切的将母亲按在席位上,让母亲继续吃,别浪费了。 然后恭敬的请示萧樱,可否给她引路。 对于突然变得规矩守礼的缪公子,萧樱一边觉得稀奇一边点头。 然后……她便知道原因了。 往偏厅的路不过几十步,缪公子为了能把自己的心意表述清楚,恐怕在心里已经打了百八十次腹稿。 他觉得当捕头是个粗活,无甚前途。 不如转行当仵作,虽说验尸时血腥了些。可如果能从尸体上找到证据,替苦主伸冤,这可是天大的公德。 综上所述,他觉得当仵作会是他毕生的追求。 之所以这么热情替萧樱引路,是要拜入萧樱门下…… 萧樱:“……拜师?” 缪骞狂点头。“是啊,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完,不等萧樱点头,竟然不由分说便要跪地行礼。萧樱真被缪公子这股狂野的势头震慑住了。 下一刻,萧樱身子被猛的一拉,她控制不住的一个转身。 随后发现,自己被殷九明半揽着护在怀里。缪公子对上殷九明,就像老鼠见了猫,瞬间气势全无。 。m.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末等人萧樱 第一百三十五章末等人萧樱 “胡闹。”殷九明轻声斥责。 缪骞这一点上几乎和缪县令是一脉相承的,在殷九明面前十分的识时务。 缪公子脸上露出愧疚之色,乖乖的夹起了尾巴。 萧樱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入了缪公子的眼,记得最开始,缪公子看她的目光可是十分不屑的。 “别理那个浑小子,一会我让缪县令教训他。” 殷九明看萧樱小脸煞白,以为她被缪骞吓到了。这小子不分青红皂白便要跪地拜师,任谁也得一惊。“没事。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短短数日,缪骞对她的观感竟然已经从不屑上升到敬佩了,说实话,挺有成就感的,只是这小子行事太没溜,听风就是雨的。 “那小子性子其实随了他爹,有点一根筋。没事,交给我,我不会让他再出来烦你了。”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不烦他,相反……我还挺欣赏缪公子这性子的。是个耿直孩子……” 殷九明有些一言难尽。 说实话,缪骞和萧樱站在一起,实在不好说谁更像孩子。 一个小姑娘说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为孩子,殷九明实在很想知道自己在萧樱心中,是什么? 是不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无赖。 “走吧。时间不早了……我晚些时候还得动身……” 萧樱突然间就觉得全身没了力气,明明前一刻,她还因为缪骞这一番插科打诨心情不错呢。 她点点头,默默的跟上殷九明。 地点选在了县衙后宅的花厅。 列席的人不多,缪县令父子,捕头贾骏,小秀才和老文书,殷九明和萧樱,还有最后进门的聂炫。 聂炫似乎不喜欢和人围坐,自己选了个边角位置。 缪县令也不去管他,这个姓聂的,也不知道什么来路,反正殷九明说不必理会,他不理会便是。 见人到齐了,缪县令清了清嗓子。 “今天把诸位叫到这里,便是最后听九明说一说美人案,今日过后,美人案便彻底结案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起了。” 缪县令平日断小案,大多时候是个和事佬,这边劝劝,那边吓吓,两边各退一步,案子也便囫囵着断了。 美人案,可以说是缪县令为官生涯中,经手的最大的案子。 很少听到缪县令这般掷地有声的发言。 诸人不由得点头,尤其是贾骏和小秀才,简直就是点头如捣蒜。二人算是这屋里最一头雾水的。虽然贾捕头参与了刑讯,可那个姓阮的是个硬骨头,鞭子打折了两根,也没见他开口说一个字。 所以最终能让姓阮的开口,贾骏心下十分佩服。 以至于看向殷九明和萧樱的眼光都有些不同了。 透着股崇拜,再不似初时见萧樱时的一脸嫌弃。 至于小秀才吴文静,他如今几乎不敢正眼直视萧樱了。最初,明明是个孱弱小姑娘,似乎风一吹便会断气。 把萧樱接到家中时,萧樱看起来也只是个瘦骨伶仃的孤女,自己母亲最初提议让他娶萧樱时,小秀才心里还有些委屈呢。 可是如今,萧樱已经成了让他仰望的存在。 他不敢生一丝妄想,便是仰望,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旁人洞悉。 殷九明环顾四周,见所有人都看向他。 有期盼的,有艳羡的,有敬畏的,唯有萧樱看向他的目光……平静,镇定,似乎还带着几分疏离。 殷九明心中轻轻一叹。 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如风家兄弟所说,太过不解风情了。 他对萧樱的另眼相看,连缪县令都看出了几分,为什么萧樱却置若罔闻…… 在座诸人,他唯一有开口兴致的便是萧樱。 怎么如今,反倒萧樱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若单以距离论,萧樱离聂炫倒更近些,殷公子不由得有些吃味了。 所以接下来的话,十分的言简意赅。 “十年前,汶西发生一桩灭门血案,十年未破。被杀的那家人姓秦……秦诗便是那家唯一逃出来的女儿。当时县令和捕头怀疑是阮擎所为,下了海捕文书。 十年后,阮擎突然出现在抚阳镇。 并且借由一个中间人和正阳楼朱掌柜接洽。朱掌柜是知道阮擎做什么营生的,所以他说自己被蒙在鼓里是假话。 只是他受命于京中权贵,要他在抚阳务必笼络一些权贵,可以不择手段。 只有大家都上了贼船,到了出事的时候才能齐头并进。一起参加一个杀人游戏,大家谁都不干净了,也便不怕突然哪天有人想退出。 之所以要布下这样几个棋子,是预防将来有一日,京城出现大的变故,五殿下可以被绊在太平郡,不能顺利入京。也许在诸位看来,这实在有些多些一举……可我告诉各位。 万幸这局棋提前被发觉,最终棋子被找出。若有一日,京中真的出了变故,这些人闻风而动,抚阳镇必定大乱,抚阳一乱,整个太平郡都会动荡,平王殿下想要抽身离开,确实不易。 到了孤注一掷之时。 一定要保太平郡安稳。 若是太平郡出事,殿下没了退路,那才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局棋步的很有远见,博弈之间,是部极妙的棋。只是那姓朱的太过急功近利,他和暗中联系阮擎的中间人因为利益而暗中角逐,他们的博弈,便是那些无辜而死的姑娘。也便是因此,阮擎才最终暴露于人前。 他们的杀人游戏很简单。 几人合谋,出一笔银子。阮擎按着银子数量选择目标。通常万两以下,会是些流落街头的孤女。五万两,是农家女……如果十万两,便可以是抚阳城里的小家碧玉。” 说到这里,殷九明的目光突然看向萧樱。 萧樱怔了怔,然后突然反应过来。 原来她竟然是最不值钱的那档。 “真相虽然挺伤人,可想着也许就是因为我只是孤女,所以阮擎出手的时候才会稍有大意,我才捡回一条命来,这么一想,末等似乎也不错。” “他们给了银子,每家会派一个心腹跟着……先是选人,而后便是将人劫到偏僻之地,最终将姑娘抵死后再用剑刺穿胸膛。跟随这空会带着容器收集血液,拿回去当成信物。以示这笔买卖已达成。” 。m.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十年报仇 第一百三十六章十年报仇 殷九明并没有细说,只是三言两语将案情道明,可是所有人都听得汗毛直竖。 脾气耿直的,像是缪公子和贾骏,已经控制不住的骂人了。“……他们太缺德了,柿子总捡软的捏,他们怎么不敢挑中我?看我不和他们拼命……”这是贾捕头。 “就是,选中我,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那姓阮的,休想在我手中占到便宜。”这是缪县子。 二人同仇敌忾,摩拳擦掌恨不得冲出去找那些人大战八百回合。 萧樱低着头,殷九明说的这些,她都已经猜到了。 她恨极殷九明口中那个京中权贵之人。殷九明没有说是谁,可是萧樱隐约能猜到…… 那天她在公堂上不过随口一说,倒被她说中了。 这些姑娘看似是死在那些为富不仁的富豪商贾手中,可是归根到底,他们是死于权谋争斗。京中那位不希望在京中争斗之时,五皇子有机会插手,所以他才做出这一局棋,用无辜者的性命为饵,将这些人紧紧扼住。姑娘们被扼住脖子最终陨命,而这些权贵被扼住后,便失去了自由。 一旦他们意识到,便已经晚了。 只得上了这条贼船。 而那之后,他们会觉得反正已经没了退路,而变得变本加厉。 杀害更多无辜的姑娘,以满足他们嗜血的欲望。而他们则越陷越深,最终变成麻木不仁之辈。 想到这里,萧樱突然灵机一动。 阮擎……阮擎最终露出马脚被擒。是不是他故意为之…… 阮擎之所以暴露,是因为发现他和正阳楼暗中有往来。而之所以发现这一点,又是因为从不外送的正阳楼,单单给万香院送了饭。 最终真相才渐渐浮出水面。 殷九明也曾唏嘘。 说阮擎若是走正途,会有一番大作为。 所以…… 阮擎背后有人。 意识到这点,萧樱突然抬头看向殷九明。而此时,殷九明也正好在看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微微一凝。殷九明缓缓摇摇头,示意萧樱不要开口。 萧樱深深吸了一口气。 压抑下自己的冲动。她发现事情是一环套一环的,好似没有尽头般。 正阳楼背后有人,阮擎背后或许也有人。 这又是一场针对平王的阴谋。 往后的,萧樱几乎不敢相……殷九明是一定会追随平王的。 虽然殷九明和缪县令都说五殿下为人素来低调,对权势并不热衷。可到了那个时候,不争是死的时候……他会不会孤注一掷。 殷九明会如何? 这个念头太可怕了。 虽然她早就知道殷九明会追随五殿下,可在萧樱看来,只要五殿下守着太平郡,不去理会京中的争斗。 将来不管谁赢谁输,五殿下都能保全自己。 五殿下周全,殷九明自然不会有事…… 不管她身处何方,只要知道他安全无恙,她便能安心。 萧樱甚至不敢想像,想像自己有一天,听到殷九明出事的噩耗。她对这里没什么归属感,即无家又无亲人牵挂。到哪里安身于她来说都没关系。 她对这里唯一的记挂。或许便是殷九明了。 接下来殷九明说了什么,萧樱几乎没有听到,她整颗心都在想着如果有一天,殷九明出事的噩耗传到她耳中,她会如何? 只是想一想,萧樱便吓得小脸惨白,额头浸出了冷汗。 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她自己是死是活,萧樱其实都不太在意,有时候魔怔了,她甚至想过,自己如果再死一次,会不会便能回到现代。 好在尚有理智,她还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穿越重生这种事能在她身上发生一次,这样的运气恐怕不会有第二次了。 所以不管伤重濒死还是身处逆境,她都努力活着。 她努力的前提是……心中在意的东西完好如初,若是连她仅有的在意也被毁了,那她还有什么坚持的理由,她的信念也会随即崩塌的。 她真傻。 还在这里犹豫来犹豫去,要不要和殷九明一起回太平郡。 有什么好犹豫的? 是不是只有到了危机关头,才会发现其实自己最在意的便在眼前。 哪怕殷九明真的像聂炫所说的那般冷血无情,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也认栽了。 想通这些,萧樱倒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只是她这神情,在殷九明看来,实在有些担心。 小脸煞白,殷九明以为是自己刚才制止萧樱说话,才让萧樱这幅模样的。 他不知道萧樱要说什么,可隐约能猜到,一定是和美人案有关的。 他所说的案情,自然不是全部的。有些事情,并不能被外人所知。 见萧樱神色不对,殷九明三言两语下了结论。 美人案到此结束,阮擎等一干涉案人员,皆押住太平郡,交由平王殿下处置。 至于那些参与者……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视参与深度,逐层处置。 “这样处置确有些于理不合……杀人者理应偿命,只是非常时期。若将他们全部处决,或许不必等京中动乱,我们太平郡便要大乱了。 那些用银子赎命的,便饶他们一命。参与不深的,也可从轻处置。那几个全程参与的主谋,杀,无赦。” 这样血腥的同盟,虽然可以同进退。 可是一旦崩塌起来,也是摧枯拉腐的。 一旦有人第一个开了口,大家互相攀咬,互相诋毁,以期保全自己。 殷九明这三天便是层层对比筛选,找出真相,将那些人按罪论处。 “我们大家都明白,这种事……若是扯起皮来,简直无休无止,纸里包不住火,便是我们不说,这些参与的人也休想置身事外……百姓们知道后,吐沫星子便能淹死他们。他们的儿女从今以后,便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长大。儿子休想娶到好媳妇,姑娘也休想嫁个好人家。 人言可畏,这是世间的道理,哪怕国法不能惩治他们。也自有天收……” 缪县令是在坐最年长的,可多数时候都得过且过,这是萧樱第一次听到缪县令一脸凝重的开口。 萧樱心想,能在县令位置坐上数年,缪县令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多数时候,他都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也许只有这样,才能长长久久保全自己吧。 。m. 第一百三十七章 蜜一样甜 第一百三十七章蜜一样甜 “道理我懂,只是气不过……老头子,能不能暗中用些手段,让那些人难过些。”缪骞气不平,想到那些惨死的姑娘,他恨不得拎上大刀把那些人一人人都宰了。 可是殷九明和自家老头子说的也没错。 若是一下子处决那么多人。 抚阳镇会大乱。 也许那个背后算计五殿下的人,最希望看到的便是抚阳,乃至太平郡大乱呢。所以虽然生气,虽然觉得不公平不甘心,便是缪骞也知道只得尽人事听天命。 “傻小子,为父也想。不是有句俗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父还能当十年县令,一定不会轻饶了他们。便是哪天殿下看中,让为父的高升,为父也不去。为父便一直坐这抚阳县令的位置,一直坐到死。” 缪公子是个很容易感动的性子。 立时被自家父亲感动了。 暗暗发誓,以后不能惹老头子生气了。还是让他多活几年,多做几年县令,百姓们好歹能得些好处。 自家老头子这样的为人,恐怕放眼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这厢缪家父子一脸动容,父子和谐,共同发展的美好前景。 殷九明却突然起身。 挥手示意缪县令不必理会他。 然后开口直唤萧樱。“阿樱,我有话和你说,随我出来。” 诸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萧樱身上。聂炫的目光尤其凌厉,他不看萧樱,直直看向殷九明。 殷九明脸上神情淡淡的,丝毫不在意。 哪怕聂炫的目光是刀子,他身上也自带护盾。 聂炫又转头看向萧樱,也许,他是希望萧樱拒绝吧。可他心中也清楚,萧樱不会拒绝。果然,萧樱点点头,二话不说跟在殷九明身后。 聂炫缓缓收回了目光。 脸上神情恢复如初,一幅凛然冰冷之色。 出了屋子,殷九明也没领萧樱再去哪个房间,而是直直往县衙外走去。 “……我们这是去哪?”出了县衙,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眼看着风一就要挥鞭,萧樱赶忙问道。 “送你回去。” “还有聂炫呢,叫上他一起吧。”萧樱没多想,只是觉得反正顺路,这马车宽敞,多坐一个人也不挤。 可是,二人独处良机,殷九明怎么可能来一趟三人行。 “可以。只是你确实,你刚才未尽之言,要当着聂炫的面说。” 萧樱:“……”自然是不想的。 她可以在殷九明面前畅所欲言,在聂炫面前,说话却要三思。 “他长了腿,自己会回去。风一,走吧。” 风一得令,高高挥起马鞭。 马车缓缓动了…… 车中,殷九明挑了挑眉。“说吧,刚才要说什么?” “我只是突然想到,阮擎是不是故意露出马脚,让我们抓到他?” “你怎么会这么想?”殷九明反问。“我只是觉得大半年时间……死了那么多姑娘。可是对于凶手,却连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这样一个人,若不想我们抓到,我想他一定不会露出马脚。他和正阳楼联系,其实不必正阳楼一定要送饭到万香院…… 还有抓他的那夜,他如果想逃,不会那么轻松抓到他。 再则便是城隍庙那次了。我虽然断定他不能随意杀人。可他若做的隐密些,谁又知道我是死在他手中呢。他其实一露面,便可以杀了我的。 他和你过招,然后败逃,我倒觉得更像是演戏,似乎是诱你去往万香院……甚至我觉得秦诗杀姬梦……是不是也是阮擎诱使的……” 萧樱十分头疼的说着,觉得似乎不管怎么说,都有未尽之言。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 就是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可却不得不走,因为美人案要侦破…… “阿樱,我刚才说过了,美人案到此为止,不再深究。” “我明白,已经牵扯的很广了,若是再查下去,指不定会牵扯多少人……” “你能明白就好。”殷九明似乎很欣慰。 萧樱是个倔强脾气的姑娘,殷九明曾经担心过萧樱不知变通,如果一定要继续查下去,他要怎么阻止? 似乎怎么阻止,都会让她伤心。可由着她深查下去,事情恐怕会一发不可收拾。 殷九明没想到,说服萧樱这么容易。 “看你这神情,似乎觉得我是个一根筋,不把案子翻个清楚明白不罢休似的。” 殷九明笑了。“我确实这么认为的。” “我又不是傻子。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还是明白几分的。现在牵扯的已经够广了,我已经担心五殿下这折子怎么上了。在他治下,竟然出了这种事,虽然是有人心算计,可他这个当权者也难辞其咎。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他便是皇子,恐怕也不好过……” 殷九明的眼神突然一亮。 不过萧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发现。 “你担心五殿下?” 萧樱摇头。 “他是皇子,有什么好担心的。皇帝是他老子……便是再气,也不过是口头责骂几句,还能真的体罚不成!我担心的是你……” 前一句殷九明脸上神情古怪,后一句又让殷九明眉头一挑,眉眼间那股得意之色险些溢出来。 不过萧樱因为看清自己的心意,在殷九明面前多了两分扭捏,所以没敢一直盯着殷九明的眼睛看,自然没看到他难得的情绪外露。 “你担心我?” “是,我担心你,很担心。你说你好好的殷家公子,做什么要学人家追名逐利啊。在家老实当个富贵闲人不好吗?不管谁当权,都不关你的事。现在倒好,你是五皇子的左膀右臂……五殿下为了你,能出王府,甚至亲自赶至抚阳县衙。 缪县令说自从五殿下来了封地,便很少出王府。底下的官员去见他,他也从不露面。这么个低调行事的,竟然为了你赶一天的路。这样的主子,也难怪你追随效忠了。 五殿下荣,你荣。五殿下损,你跟着一块倒霉。你怎么就……这么没事找事啊。”说到最近,萧樱的语气不由得带了几分小女儿耍赖的味道。 殷九明十分之受用。 萧樱在他面前,就是太理智了。他觉得这样才对……小姑娘就该有个小姑娘的样子。 至于萧樱的‘训斥’。他非但不气,反而觉得像是喝了一口蜜,简直甜到了心坎里。 。m.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新的开始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新的开始 (第1/1页) 第一百三十八章新的开始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便是你那位主子五殿下,也不敢说自己不会有事。你怎么敢这么大放厥词。我案子牵扯有多大,我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傻愣愣的一定要闹的天下皆知。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傻子?” 殷九明笑了笑。 他挺喜欢萧樱这说话的腔调,似乎在向他撒娇。 “你自然不傻,阿樱机灵的很。所以机灵的萧樱姑娘,你的行装可否收拾妥当?” 萧樱轻声叹气,觉得自己在殷九明面前,简直就没丁点秘密。 她的想法,他都能看透。可他的想法,她却猜也猜不透。这样的不对等,实在让萧樱心累。 “你怎么就能断定我会跟你一起去太平郡?” “……抚阳是个小地方,你留在这里,会被埋没的。” “吴婆婆和缪夫人都说过,姑娘家,最最重要的是嫁个好夫婿,至于舞刀弄枪,破案验尸这种事,还是留给男人来做吧。” 萧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痛快点头,非得让殷九明多费一番唇舌。 殷九明只是笑,越发觉得萧樱这偶尔矫情的小模样简直稀奇死了,他非但不讨厌,还挺乐在其中。 “这话也不错,只是你确定在抚阳能找到好夫婿?谁?吴文静吗?” 明明是逗趣的话,可说到最后,殷九明还是带出了几分酸意。怎么没人把他和萧樱送作堆……反倒每天编排萧樱和小秀才,萧樱的聂炫的闲话。 小秀才那幅窝囊样子,如何配得上萧樱。 至于聂炫……成日顶着张冰块脸,见谁都一副欠银子的神情,看了实在倒胃口。 殷九明此时忘了,他其实也整日顶着张冷脸,谁见到他都一副欠了他钱的模样……两人其实属于同一流派,说聂炫不好就等于数落自己。 “吴大哥是个好人。” “他是好人?难道我是坏人?” “你自然也不是坏人……” 如果说案情,萧樱对答如流,属于牙尖嘴利型,可若是说起闲话来……她不是冷脸殷九明的对手。几句话,便被殷九明堵得不知道如何应对。 “我既然不是坏人,你为何不再唤我五哥了?反倒叫小秀才吴大哥?” 这个指控有点严重,萧樱一时间怔了怔,然后突然意识到,殷九明似乎在……在吃醋? 萧樱不敢置信。 “……不一样。叫吴大哥是客套,唤你五哥是……”“是什么?”殷九明步步紧逼,完全不知道怜香惜玉为何物。 “是觉得你就像我亲哥哥。” 殷九明:“……”见鬼的亲哥哥,他压根没想把萧樱当妹妹。呃,似乎也不对,有阵子,他确实想认萧樱当妹妹,甚至暗暗决定给萧樱找个好人家,找个疼她的夫婿。 对方不需要出身太好,他可以提携他。 让那人平步青云,封妻荫子……给萧樱赚个诰命当当。 可如今,这想法早就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 他凭什么把萧樱让给别人? 凭什么不如他的男人可以陪着他,他却不行。 他,才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把她交给任何人,他都不放心。 只是…… 殷九明目光沉了沉,张了张口,最终也只是轻轻一笑。“我可不是你亲哥哥。你以后叫我五哥时,一定要记着我九殷,你姓萧。” 萧樱挑眉,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可殷九明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了阮擎。 “你猜的不错,阮擎确实是故意露出马脚,最终被擒……在城隍庙那次,他根本没打算杀你。阮擎离开汶西后,有几年行踪不明,便是这几年……让他不得不做了个杀手。 虽然并非他所愿,可他确实杀了人。 只是我怀疑,杀手不止他一人,这些死难的姑娘,并非他一人所为。” “所以你让阮一鸣见他,而不是权铮。” 殷九明眼中难掩称赞之意。 这就是和聪明人呆在一起的好处,他不需要解释的太多,对方不仅能明白,还能举一反三。“是,权铮为人太过油滑。让他见阮擎只会适得其反。阮一鸣不一样,阮一鸣性子耿直,甚至有些死板。当年秦家姑娘被阮夫人逼迫,最终离开了汶西。 事后阮一鸣知道了真相。 近十年时间,不管其母如何劝解,如何哀求,他都没有娶妻。这样的人,活的纯粹……阮一鸣才是阮擎真正的软肋。” “可是你让权铮和秦诗见面有何用意?你若是想让秦诗乖乖听话,难道不该让她见阮一鸣?” “你也是女子,你试着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你是秦诗,你会希望再见阮一鸣吗?” 萧樱沉思,片刻后摇头。 “是我太过想当然了。当年秦诗离开阮家时,一定是爱恨交织的。她即恨自己家道中落和阮家的翻脸无情,可心里又装着阮一鸣,所以哪怕她流落烟花之地,心里有块地方也是干净的,那里装着十年前的阮一鸣……她希望自己在阮一鸣心中永远是十年前的样子。也希望阮一鸣在自己心里永远是十年前爱她甚深的样子。 权铮油滑,为了帮阮擎,他自然会逼秦诗招供,会想尽办法保阮擎一命。所以你让权铮见秦诗。 阮一鸣见阮擎。五哥,你真狡猾。” 再次听到萧樱唤他五哥,殷九明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也怕。 万事皆在他的掌控中,除了一个萧樱。 小姑娘若是一味的钻牛角尖,执意不离开抚阳。 他少不得要用些手段了……若是哪天被萧樱识破,怕是在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上再加个‘辣手摧花’的恶名了。 好在萧樱足够聪明。 能够明白他这番安排是为她好。 虽然没有点头,可是殷九明知道,萧樱已经决定和他一起回太平郡了。 一如萧樱担忧的。美人案没有真的完结……可也不能再继续追究下去了。 因为牵扯太广,哪怕明知道谁是幕后黑手,眼下以他的势利,也只能……息事宁人。 可是萧樱有一句话说的不错。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不……不用十年,三年,最多三年,他会将这些潜伏在太平郡的毒瘤一各个连根拔起。 美人案即是终结,亦是开始。一个他和她全新旅程的开始。 阅读网址:m. 第一百三十九章 相约 第一百三十九章 相约 (第1/1页) 第一百三十九章相约 真正还太平郡一个朗朗晴空。 只是眼下,他只能隐忍。 做出这个决定,殷九明整整一夜未眠。 他何尝不知自己所为对不住抚阳百姓,对不住那些无辜枉死的姑娘。 可就像萧樱所说,水至清则无鱼。 有些事情,他会清楚的记在心底,然后一一清算。 殷九明挑开车帘,发现晌午的日头正好,初夏时节,阳光照在身上只觉得暖洋洋的,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慵懒来。 这样的时节…… “阿栅,我们去城外赏景。” 心动不如行动,殷九明立刻吩咐赶车的风一,先不回萧樱的小院了,去城外……风一得令,高高扬起马鞭,马儿一声嘶鸣,四蹄如飞,马车瞬间提速。 车中的萧樱一个不防备,身子随着惯性一趔趄,下一刻,殷九明仗义出手相扶。 萧樱不好意思的坐直身子,恨恨的看向一门之隔的风一。 他一定是故意的…… 风一是不是故意的? 自然是的。最近他的赏银最多,至于怎么赚来的,通通都和萧樱有关。 风一算是摸清自家公子的脉了,只要能让萧姑娘‘惊慌失措’‘投怀送抱’……诸哪此类的事,自家公子都是高兴的。虽然绷着张脸,说话也冰冷冷的,可是回府一定有赏。 为了银子……不,为了自家公子不必孤家寡人一辈子,风一告诉自己,冲啊。 于是,马车便冲了。 于是,萧樱便栽进了殷九明怀里。 于是……萧樱脸红了。 最终,殷九明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坐直了身子,也不知道从哪个暗格里摸出一盒点心,推到萧樱手边。 “吃点心。” “我不饿。” “尝尝味道,我吩咐府中厨子特意准备的。” “……五哥府中厨子怎么知道我的喜好?”萧樱推脱不得,打开食盒,果然都是她喜欢的。 她自从来到这里,肚子里实在缺油水,上次和殷九明去正阳楼吃饭,对几样点心简直是爱不释手。当时似乎殷九明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萧樱没想到,殷九明竟然一一记在心间,还让自家厨子特意做给她吃。 “猜的吧。快吃……” 殷九明侧头看向窗外,一副两耳不闻车中事,一心只把窗外瞧的认真模样。 可是那微微泛红的耳尖…… 萧樱轻轻一笑,拿起一块点心缓缓送进口中。味道绵软,几乎入口即化。 好吃的萧樱几乎连自己的舌头一起吞进腹中。实在不怪她嘴馋,实在是这里的伙食普遍水平太低。 菜不是炖就是蒸,嚼在嘴里通通一个味道。 可赵家父子,甚至是聂炫,对于谈伍苏的手艺似乎都挺满意,萧樱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审美异于常人。 如今吃到殷府的点心,她才确定自己舌头没问题。 “和五哥一起去太平郡,是不是顿顿都有点心吃?” “……是。”这个要求是不是太低了。殷九明唏嘘,便不能有点高大上的追求,例如顿顿和他一起吃之类的。 “那我去。一会五哥送我回去拿行礼吧,什么时候上路?反正我随时都可以……” 所以,便是这盒点心收买了萧樱的心,让她瞬间做了决定吗? 虽然结果喜闻乐见,可是过程……殷九明轻叹,实在一言难尽。 风一最终把马车停在城外一条小河边,这小河似乎便是流经南河村的那条……名字萧樱不知道,只觉得河水透亮,里边游着一群群的小鱼,小鱼在水草间嬉戏着,追逐着,耳边是轻轻的流水声,细听之下,倒真有几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韵味。 微风轻拂,吹动了河边的垂柳,柳条轻摆,像极了美丽婀娜的少女。 远处,有牧童牵着老牛徐徐远去,悠扬的牧笛声远远飘来,和着这阳光,是轻风,萧樱不由得重重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然后笑着转身。 “这里竟然这么美,多亏五哥带我来看。要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越是简单的景致,却有着无与伦比的美。” 殷九明心中点头。就像萧樱,虽然不是倾人城国的美人,可在他心中却是无与伦比的美丽。“差强人意吧。等到了太平郡,带你去平王府后花园看一看,那里才是真的人间盛境。” “话不能这样说,平王府后花园再美,那也是人弄出来的。只要有银子,还愁弄不出美景来,可这里不同……浑然天成,未经雕饰,这样的美才真,才难能可贵。” 殷九明不由得跟着点了点头。 心道等回了太平郡,便让人把五府后园子拆了。 唔,拆子似乎也不好,萧樱一定会说劳民伤了财,却又被无情的摧残。可以想像自己的名声一定又要被加上个骄奢淫逸了。 这么一想,殷九明不由得在心里腹诽,萧樱其实偶尔学学时下的姑娘……爱慕些虚荣之类的,也算是与时俱进不是。 “不过我其实也挺想去看看王府后花园的……五哥可不能笑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殷九明反应迅速。 “我也没仔细看过,我们一起去看。” 萧樱高兴的点了头。 远远待命的风一,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了只言片语。 一张憨厚的脸神情登时精彩至极。 那被自家主子嫌弃充满豪气的后园子啊……你家主子竟然说没仔细看过你。 你真是可怜哟。 以后,怕是你的布局,景观啊……都会大变样。 也不知道萧樱审美如何?此时再不动声色的在萧樱耳边帮她恶补一下王府花园的合理布局,也不知道晚不晚。 “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逛一逛王府后花园……五殿下不会生气吧,毕竟后院不是随便能进的。” “不会。他一定高兴你去看。” “……我忘了件挺重要的事,其实也不是忘了,是故意没去。那天五殿下亲临抚阳县衙,走时吩咐我隔天去见他的。我也不知道五殿下在哪里落脚,总不能连夜赶往平王府吧。所以,我就没去,也没见五殿下派人来追究……五哥,我是不是不小心把五殿下给得罪了。” 阅读网址:m. 第一百四十章 不再放手 第一百四十章不再放手 萧樱本来打算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所以压根没打算去王府领赏。 只当自己忘了。 她压根没想到自己会改变主意,‘投奔’五殿下啊。这可如何是好?还没去呢,便去主子得罪了……萧樱很沮丧。 殷九明觉得好笑。 他便没觉得萧樱会去,所以那天才让风一驱车去追萧樱。这丫头虽然日子过的挺紧巴,两件衣裳轮换着穿,洗的已经微微泛白,可依旧没有给自己添新衣的打算。 殷九明真没见过像萧樱这样‘不修边幅’的姑娘。 所以五殿下的嘉奖对于旁人来说如同恩赐,可对萧樱来说,却是画蛇添足。 “不会,五殿下没那么小气。” “可我也不觉得他是多大度的人啊。那天在公堂上,他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可那眼神,冷冰冰的,很吓人。我看缪县令在五殿下面前连点头都是怯生生的。你整日跟在五殿下左右,也真难为你了。”说到最后,萧樱反倒同情起殷九明来。 弄得殷九明哭笑不得。 他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萧樱话里话外都在替他报不平,可是…… 当真是一句谎言,要用十句来圆啊。 “多谢你这么关心我。五殿下待我真的不错。” 萧樱只当殷九明是五殿下的死忠,所以半句五殿下的坏话也不敢说。 “你尽管放心,到了太平郡,你不愿住王府,便住在外面……我有几处院子,你随便选一处。” 萧樱赶忙摆手。“我还是自己去租院子吧。总占五哥的便宜不好。”“你都唤我五哥了,我们勉强也算是自己人。自己人还提什么占便宜不占便宜……太平郡是平王府所在,院子寸土寸金不说,还十分难租……”殷九明语带迟疑,似乎不好意思把话说的太清楚。 萧樱心中感激殷九明给她留了面子。 没好意思直接说她租不起。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哟。萧樱最终不好意思的点了头。 殷九明表面看起来神情平静,似乎安排萧樱的住处只是小事一桩,实则心中十分欢喜。 表明心意这种事可以徐徐图之……可一定要先将萧樱收进自己的羽翼之下,以防有人和他争。 便是有人和他争,他也不怕。 他殷九明在意的姑娘,难道还能被别人抢了去。 聂炫和萧樱住在一个院子,算是近水楼水,如今聂炫对萧樱来说,不过是个普通朋友罢了。 远不及他和萧樱的关系亲近,所以殷九明觉得自己胜算十足…… 殷九明从小锦衣玉食,被人捧在手中长大的,哪怕他的兄弟姐妹之间并无多少亲情,可物质上,可从未短过半分。以至他养出这等盛气凌人的性子,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看起来,太平郡的一切也确实尽在他掌握。 所以他自信,他坚信只要他喜欢萧樱,萧樱就绝不会有离他而去的机会。 太自信了,简直自信过了头…… 所以当两人真的分别之时,殷九明才翻然悔悟。 人在做,天在看,永远别对未来信誓旦旦。因为未来,随时会变。 那个在世人眼中平凡的姑娘,有一天生了翅,最终翱翔于飞天……也会成为他望尘莫及之人。 只是此时,殷九明确实自信满满。 他没费太多口舌,萧樱便决定与他同行了。出于男人的直觉,他觉得自己在萧樱心中也是占了一席之位的。 萧樱唤他五哥,并不是真的把他当兄弟。 他们之间,亦兄亦友……他们是志同道合的知己,也是可以彼此说心理话的至交。 终有一天,他们会成为人人羡慕的眷侣。 殷九明已经不打算把萧樱往外推了,因为不管萧樱将来嫁给谁,他都不会放心,不会甘心。 他也曾逃避过,觉得以自己的身份,想要和萧樱长相厮守实在困难重重。 可萧樱只对他冷淡了数日,殷九明总觉得身边似乎少了什么,让他做什么都提不及兴致……便是以前最在意的京城动向,那几天他也觉得乏至极。无非是谁算计了谁,谁又压了谁一头。 宫中哪位娘娘蒙了圣宠。 哪位娘娘开罪了圣上…… 永远都是这些,以前他倒听的兴趣盎然,以此猜度京中动向。 可少了萧樱那几天,他突然发现,如果这辈子,他都要过这样的日子,身边没有知心人,没人和他分享喜悦或是哀伤。那他的人生岂不太过无趣。 既然决定不再放手,殷九明自然另有打算…… 这些事,他自是不便对萧樱道明。 眼前,最最紧要之事…… “若是有一天五殿下入京,你会随我一道入京吗?” 萧樱面露凝思。“五哥不能留下替五殿下守着太平郡吗?这里安宁,五殿下便是在京中不得利,也有个退路。”别怪萧樱不看好五殿下。 实在是皇帝几个儿子,只有这位五殿下小小年纪便来了自己的封地。 另外几个,除了大皇子,都有自己的封地,可是几人一直滞留京城。 在萧樱看来,这位五殿下等同于被‘发配’至太平郡…… 便是有争储之心,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殷九明摇头。 “我是一定要跟在五殿下身边的。” “……那我便在太平郡等着五哥吧。京城那种地方,我一个乡下姑娘,怕是去了会给五哥惹麻烦。” 殷九明没再试图劝萧樱。 只是脸上愉悦的神情收了几天,面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黑云。 萧樱不想和他一起进京。 看来想要让萧樱下定决定留在他身边,还需努力…… 两人赏了景,也算是化解了干戈。时候不早了,殷九明终于招呼风一驾车回城…… 殷九明和萧樱并肩赏景,二人有说有笑的。而风一苦哈哈的在一旁吹冷风,做为护卫,风一觉得自己真是殚精竭虑。 为了满足公子心意,几次‘失手’,以至萧樱不得不对自家公子投怀送抱。 这份忠心简直无人能及。可自家公子对上他总是冷着张脸…… 区别待遇啊。 眼下公子最大的心愿便是日后入京时,萧姑娘能跟在身边……风一于是暗中立下了接下来的目标,那便是使尽混身解数,让萧樱能跟在自家公子身边,寸步不离。 。顶点 第一百四十一章 情敌相见 第一百四十一章情敌相见 风一想那样的话,公子是不是便会像今天这样脸上总挂着浅浅的笑意了。 风姓几人是一路跟着殷九明,最是清楚自家公子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外人看来他出身富贵,天之骄子…… 实则,其中的苦楚只有他们这些身边的人才清楚…… 亲人猜忌,被构陷,被排挤,被怀疑,想见母亲一面都难如登天。 最终为了韬光养晦,不得不离京…… 想到这些过往,再看到此时自家公子脸上的笑意,风一嘴是虽然从未赞过萧樱一句,可是心里对萧樱十分感激……能让自家公子重拾笑颜的姑娘,一定是个好姑娘。 做为殷九明的护卫,虽然公子没有吩咐,可他们也一定会像保护自家公子那般保护好萧樱的。 萧樱还不知道,自己如今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了。殷九明身边几个风姓护卫,可都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如今他们身处抚阳,那几人不好行事。 一旦她到了太平郡,‘水深火热’的日子便要开始了。 “五哥,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今晚吧。你在马车上睡一觉,天亮便能到太平郡了,我们早些进城,省得有人来扰。” 萧樱点头,马车已行至小院。 风一跳下马车,亲自给萧樱挑起车帘…… 这一幕正好被聂炫看到,聂炫眸光沉了沉,冷冷的瞪向风一。 风一别看生的憨厚,性子一点也不憨厚。 对于胆敢挑衅他们风家一脉的,他向来是兵来将挡,绝不退缩了。 姓聂的不喜欢他对萧樱殷勤,那他就殷勤给聂炫看。“姑娘有一个时辰再规整下行装。一个时辰后,马车便到姑娘院外接姑娘。姑娘放心,由风四来驾车,他那人虽然话多了些,驾车的本事也是我们几人中最好的。 等到了太平郡,姑娘暂时先住在客院。我家公子已经提前派人去传令,将客院特意收拾出来给姑娘。姑娘还有什么尽管吩咐风一,风一是公子的护卫,从此后也是姑娘的护卫了。” 风一用这样一张憨厚的脸说着这样一番卑躬屈膝的话。 这混搭风让萧樱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需要吩咐的。 “已经很好了。多谢……” “姑娘跟属下不必客气,属下给姑娘办事,就和给公子办事一样,哪里需要言谢,姑娘开口言谢,真的折杀属下了。” 论装腔作势,风一一旦正经起来,便是风四也是有所不及的。 要不然风一也不会稳座第一暗卫数年之久。 聂炫如何看不出,这是演给自己看的,他冷哼一声,突然上前……然后不由分说拉扯着萧樱的衣袖,萧樱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顺着聂炫的劲道对风一摆摆手。 示意风一不必理会。 聂炫总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可是风一不干了…… 自家公子可坐在车里呢。当着公子的面,姓聂的便敢对萧樱动手,实在胆大包天。 “聂公子,放开萧姑娘。” “和你无关,不过一个护卫,也敢在本公子面前卖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风一便是没打算动手,聂炫这话一出,也一定要打一架了。天大地大面子最大……护卫也是要面子的。 风一摆出招式,聂炫用力将萧樱一甩。 萧樱晕头转向的被甩到聂炫身后,聂炫习武之人,何等力气!用在萧樱这小身板身上,实在是……萧樱脚下有些刹不住车啊,眼看着晕头晕脑的便要撞墙。 聂炫突然回身,不由分说欺身上前想要拉住萧樱。 可是有一道身影比他还快。 几乎是探着他衣角越过了他。先他半步将萧樱揽进怀里。 然后顺势一转,最终,殷九明代替萧樱撞到了墙上。而萧樱,被他好好的护在怀里。 萧樱站移,赶忙上下查看殷九明。 “伤没伤到?” 殷九明先是低头摇摇头,然后抬头看向聂炫。 “对姑娘,还是要怜香惜玉些。” 聂炫才动手便后悔了,他不是冲着萧樱。 而是觉得连殷九明身边的护卫都这样的盛气凌人,他有些气不过。所以出手有些没轻没重了。 他没想伤萧樱。 可是眼下,殷九明轻飘飘一句话,已经坐实了他的过错。 “和你无关。” 聂炫冷声道。 他不欲在殷九明面前低头,便是道歉,他也只对萧樱说。 “你可以对天下任何姑娘动粗,唯独不能对萧樱动手。聂炫,别让我看不起你。” “姓殷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和萧樱住在一起,她这么迟才回来,我还不能问一问了。倒是你,整日缠着萧樱,有何居心?” “有什么心思也和你无关。我原本以为你跟在阿樱身边,能保护她一二。如今看来,似乎是我高看了你。既然如此……我便替阿樱向你道个别吧。今日之后,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后一别两散。” 聂炫眼中几乎浸出了血光。 周身的杀意几乎不加掩饰。那杀人如有实质,被萧樱护在怀里的萧樱仿佛觉得有东西刺到脸上,带着微微的痛意。 好端端的,二人怎么又一副要拼命的架式。 “聂炫,少说一句。五哥,我没事,聂炫只是一时失手。他不会伤害我的。” 她先喝斥聂炫,随后转向殷九明轻声说道。 萧樱的本意是小事化了,本来也没什么,聂炫不过一时情急。萧樱也听出来了,刚才风一是故意刺激聂炫。 聂炫这人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再加上风一故意为之,自然控制不住脾气。所以手下劲头大了些。 她也没被伤到,当然,多亏了殷九明,所以萧樱对上殷九明,说话的声音不由得放低了三度。 聂炫本就一肚子火,眼见着萧樱对殷九明‘卑躬屈膝’火气登时又往上冒了一丈。“萧樱,你一边去。我和殷九明有比帐要算。” “萧姑娘,刀剑无眼。还是让公子应付吧。姑娘还是躲一躲吧。”风一上前,殷九明顺势将萧樱推向风一。 风一用掌风一带,便把萧樱护在了自己身后。 然后,聂炫和殷九明再次怒目而视。 两人同样冷着一张脸,聂炫眼带怒意,细看之下殷九明眼中却微微含笑。 这浅浅的笑意,仿佛是道战书,聂炫几乎瞬间爆发,轻喝一声扑向殷九明…… 第一百四十二章 壕气十足 第一百四十二章壕气十足 萧樱一直挺奇怪两个男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打架?便是打赢了又如何,难道谁赢了谁便能俘获美人心不成?女人心海底针,喜欢谁讨厌谁,实在没什么定律好循,所以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打架这种事,在萧樱看来纯属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有那功夫,不如多看看书,兴许还能学有所成。 所以当殷九明用聂炫再次动手…… 上次萧樱还会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用自己当靶子,迫使两人住手。 可是这次,萧樱一脸意兴阑珊,抬眼扫了扫两人,遂不管不顾的转身进了院子。 事情其实算是风一挑起来的,他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寻衅。他可是完全遵从自家公子的心意行事。 上次见萧姑娘和聂炫走在一起,自家公子就已经一脸数九寒冬的神情。风一洞察人心,给自家公子创造良机,让公子能明目张胆的教训一下这个姓聂的,顺便在萧姑娘面前彰显一下男子气概。只是风一没想到,萧樱压根没兴趣…… 人家姑娘只看了一眼,便转身进了院子。 顺便还把院门咣的一声关上了。 于是两个打的难分难舍的男人互瞪一眼,双双退后。 “今次就算了,下次你若再敢伤到萧樱,本公子一定叫你好看!” 然后互相放狠话。 先是殷九明,这话哪里像是倨傲的殷公子所说,根本就是个三岁孩子。 接下来轮到聂炫,同样一个冷面帅哥,放起狠话来也瞬间缩成了三寸。“你不在,我才舍不得伤她……”言下之意,都是殷九明的错。 风一站在门边,对于自家公子的战斗力实在‘叹为观止’。 说好的酷绚拽……霸道风呢。 “公子,不打了?” 憨厚护卫偶尔也会犯犯傻。 这话问的十分多余,殷九明决定将打算给风一的赏银全部没收。“还不跟聂公子赔罪。你一个护卫,下次再‘狐假虎威’,小心公子我家法伺候。” 风一于是一脸懵的去给聂炫赔罪。 他想问问老天,他错在哪里?他明明是按公子示意行事的…… 所以护卫这职业应该列入高危职业之首,动辄被主子拿来背锅。 二人勉强算是讲了和。 聂炫冷哼一声,率先推门而入,殷九明随后也跟着进了小院,这种时候,自然是要忍一时风平浪静的。可不能让聂炫有可趁之机。 聂炫果然是想找萧樱说话的。 可是见殷九明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而且挑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迈步走向萧樱的屋子。 聂炫冷哼一声,转身回了自己屋了。 萧樱家当实在不多,总共加起来都没装满一个包袱……看着自己这丁点的家当,萧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寒酸了。 最近忙着查案,整日埋首卷宗,她简直成了古代工作狂。 她得去给添几件衣裳,首饰也得添几件,总不好一直一根簪子了事。太敷衍了。 本来模样就寒酸了,再不打扮一下,简直就是难以入目。别说被人嘲笑了,她自己都懒得多看自己一眼。 殷九明叩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萧樱坐在铜镜前,脸上神情怔怔的…… 听到脚步声,萧樱回首。“不打了?” 殷九明笑笑,十分厚脸皮的回道。“五哥是个会随便和人动手的人吗?” 萧樱挑眉,难道不是吗? 殷九明一点也不脸红,十分镇定的给自己找了个位置。然后一本正经的解释:“我是看他没轻没重的伤了你,这才有些生气的。放心,五哥最讲道理了。” 最讲道理的殷九明…… 萧樱实在不想在这事上多费唇舌。宁愿相信猪会爬树,也别相信男人那张破嘴,现代至理名言,诚不欺她。 不过两人这次竟然没真的动手,萧樱还有些意外。 “他也不是有意的……” “阿樱,五哥在替你出头啊,你还帮聂炫说话。” 角色转变只需瞬间,殷九明就从一个信誓旦旦说自己好脾气的贵公子,变成一个被自家妹子冤枉的无辜兄长。脸上神情几乎无缝衔接。 一时间萧樱真的有种殷九明莫不是被魂穿了的错觉。 可迎上殷九明那张狭长的漂亮的眼睛,萧樱又实在狠不下心来。 最终只得乖乖开口。“好,不替他说话。都是他的错,五哥最好了……” 殷九明瞬间像喝了蜜,笑的十分心满意足。 萧樱赶忙转开视线,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张脸…… 她得努力提醒自己,别被美色所迷,先看看自己,她一个姑娘家,脸蛋还比不是殷九明。 这简直就是一出惨剧。 没给萧樱自艾自怜的时间。殷九明很快开口。“给你个惊喜。” 萧樱觉得殷九明已经让她的人生充满惊喜了。试想如果她没遇到他,那她的新人生将是何等的黯淡无光。 “五哥已经对我很好了,我已经无以为报了……” “你即唤我声五哥,自家兄妹,谈什么报答。”殷九明挑眉,然后指了指门口。 萧樱顺着殷九明的手指看向,只见她小小的木门前,竟然整齐的站了三个人,三个人一字排开。 分别是谈伍苏,赵瘸子和他那便宜儿子鼠儿。三人看萧樱看向他们,齐齐弯身给萧樱行礼。 口中唤着姑娘。 萧樱一头雾水,转向殷九明。“他们三人以后便是你的随从……听你差遣。等到了太平郡,再给你添几个婢女。” 殷九明似乎挺嫌弃,不是用生不如用熟。 这三人虽然不大顶事,好在对萧樱是真心相待。 所以勉为其难吧。暂且先用用。殷九明觉得委屈萧樱了,所以说有钱人和穷的看问题的方式简直天差地别。 殷九明是勉为其难。 萧樱则是瞠目结舌。 随从? 她连自己都养活的乱七八糟,竟然还需要雇佣随从? 再说她便是花钱雇随从,也不想要赵瘸子这样的啊。除了一张嘴,赵瘸子简直就是一无是处,何况他那张嘴,坏事时候多,办好事时候少。 鼠儿和谈伍苏还算机灵。 可她一个姑娘家,弄两个半大小子养在家里算什么事啊? “五哥,这……我出不起银子啊。”当着三人的面,总不好直接拒绝。 萧樱犯了个大错,在有钱人面前,她千不该万不该提银子。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好一出大戏 第一百四十三章好一出大戏 果然,殷九明的回答壕气十足:“他们的月银由五哥府里出,你只管使唤……” “这不妥吧。我总不能一直占五哥的便宜。” “一家人,不必介怀……”殷九明挥挥手,表示自家兄妹,不必分的太过清楚。 萧樱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她说殷九明简直就是她的亲哥。然后殷九明动不动便用自家兄妹打发她。 “好了,就这么定了,你们三人收拾行装,半个时辰后,启程。”三人得令,高高兴兴的无视了萧樱这个新认的主子,愉悦的被殷九明差遣着。 “到了太平郡,五哥还有个更大的惊喜给你。” 突然多了三个随从,一下子从乡土丫头升级为主子一级,萧樱已经觉得惊大于喜了。至于那个更大的惊喜,萧樱很想摇头,可是殷九明只是看着萧樱笑,笑的萧樱的心软成一团。 萧樱闭了闭眼睛,在心中默然了三遍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这才睁开眼睛迎上殷九明的目光。 “好,我等着五哥给的惊喜。” 这话一定不是她说的。 萧樱懊恼极了…… 临行前,萧樱才想起聂炫来,她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聂炫,聂炫一直以来都是以萧樱护卫的身份跟着她。 自始至终,从示逾越过。 只是刚才不小心推了她一下,而且一看就是气得狠了,手下有些失了分寸。 可她竟然和殷九明在屋中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也没想起来问一问聂炫是否同情。 他们约定过,一起去南河村隐居的。 可是去太平郡…… 萧樱忐忑的敲开了聂炫的房门,这还是萧樱第一次进聂炫的屋子。 他们的屋子布局相同,她的屋子虽然说不上多温馨,可是进了屋子,还是有种家的味道。 可是聂炫的屋子,萧樱却感受不到丝毫家的暖意。 整个屋子就像聂炫给人的感觉,冰冷冷的。 聂炫正在擦剑,只抬眼淡淡瞥了一眼萧樱,复又低下头,认真的用拭着长剑。 如果擦剑都能擦出缠绵悱恻的感觉来,也难怪聂炫身手了得。 “我是来和你道别的,顺便说起对不起。我失约了……” “早想到你不会留下,算不得失约。”萧樱曾说过不想再回南河村,其实从那一刻开始,聂炫已经知道萧樱的决定了。 “阿炫,你有什么打算?” 聂炫将长剑回鞘,随后起身,眼睛直直看向萧樱。“我不是说过,你去哪里,我跟去哪里吗?你要去哪里?太平镇?还是汶西镇?” “先去太平郡。” “好,走吧,我们先去太平郡。” 所以,聂炫这么轻意的便决定与她同行了。 聂炫回身,从桌下摸出个包袱,甩到肩上往外走去。反倒是萧樱愣在那里,似乎所有人都暗中收拾好了行装,打算和她一起走的。可是却没人告诉她。 她反倒成了蒙在鼓里的那个。 “走啊,殷家的马车在等了。” 萧樱回过神来,老实的迈步跟上了聂炫。 见到聂炫和殷九明一起出来,殷九明的脸色乍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不同,萧樱有些疑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怎么突然觉得刮了阵小风…… 载人的马车总共准备了三辆。 萧樱一辆,殷九明一辆,谈伍苏三人一辆。如今多了个聂炫。 殷九明才不会承认自己故意为之呢。 他看向聂炫,挑了挑眉,示意他挑一辆。 聂炫二话不说,上了当头那辆马车。 殷九明淡淡一笑,转头看向萧樱。 还未开口相邀,聂炫已经从车窗伸出头。“萧樱,上车。” “有些不妥,阿樱一个姑娘,不便和你坐一辆马车。” “和你坐一辆马车入出便使得?和我便不行?殷九明,你是不是太霸道了。” “事急从权……” “见鬼的事急从权。我看天色不早了,也挺赶的,也勉强算是事急从权,阿樱,上车。” “不行。阿樱,上第二辆车。” 争争争,什么都要争。萧樱十分头疼,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香饽饽。两人男人以‘抢’她为乐。 “好了,别争了。五哥,你和聂炫坐一辆。我自己坐一辆。鼠儿他们三人一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上车吧。”萧樱说完,不去看殷九明和聂炫的神情,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殷九明和聂炫对视一眼,皆冷哼一声,互相看对方都不顺眼。 可萧樱难得闹脾气…… 殷九明只得‘满腹委屈’的上了第一辆车。明明两人一直坐一辆车的,萧樱今日竟然弃他而去,那个没良心的小丫头。 两人相看两厌,各自侧头。 风一战战兢兢的挥起马鞭,生怕二人有一个突然‘飞’出来。 好在车中一片安静。 风一终于一挥鞭,队伍启程。 在关闭城门的前一刻出了抚阳城…… 队伍上了官道,直直往太平郡而去。 就在抚阳城门将关之际,几道身影先后窜出了城门。 萧樱以为抚阳镇的一切都要告一段落了,贾捕头,缪公子,小秀才…… 也许这辈子都没机会看到了。毕竟大家只是萍水相逢。 能一起办美人案,已经是莫大的缘份了。她的感慨还没凝聚成哀思呢。便听到一阵马蹄声,然后便是熟悉的,贾捕头大骂门的骂着天老子。 “天老子的……天怎么黑的这样早,险些没赶上。” “贾大哥,消消火气。缪大人临行前吩咐了……不得出口成脏。”小秀才? “我家老头子的话,你还当了真。他还让我好好读书识字,将来当个大文官呢。本公子最后还不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刀剑却舞的虎虎生威。”竟然还有缪公子。 这是? 萧樱坐在车中望向车顶。下一刻,车帘被挑起,露出缪公子那张朝气蓬勃的脸。 “萧姑娘,我家老头子让我跟着你……护卫也好,随从也罢,反正不学会你这一身的本事,我绝不回抚阳。” “萧姑娘……我……我也想学本事……我娘……我求了我娘……我娘也点了头……当不成……仵作。我也绝不回去。” “萧丫头。以后贾大哥便要仰仗你了。你可得帮衬着你贾大哥啊。等我站稳了脚跟,想把你嫂子和侄女接来呢。” 三道声音,成功的让萧樱的头更疼了。 殷九明和聂炫明争暗斗还不够,老天爷竟然还把这三位送了来。萧樱无语凝咽…… 第一百四十四章 激将法 第一百四十四章激将法 有些人活着却仿佛死了,有些人死了却永远活着。 洛水河畔,黄泉彼岸,冤魂们伸展着手臂呼唤着……亲人。 ——题《十年陈案》 队伍一下子多了几个人,除了小秀才,贾骏和缪公子都是嘴不闲着的,可以想像这一路有多热闹,殷九明和聂炫一辆车坐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被突然到来的三人组‘打搅’了。 小秀才不会骑马,一路都是靠着缪公子倾身替他拉着缰绳。 终于追上了萧樱,小秀才一个松劲,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直把缪公子吓出了一头冷汗,死活都不再替小秀才拉着缰绳了。 聂炫示意跟小秀才换。 小秀才看着马车中那位姓殷的冷面公子,一张脸比险些摔下马时还要惨白。 最终,殷九明骑马。 小秀才和聂炫坐马车,几人终于勉强达成了同行的共识。 原本殷九明打算投宿一夜明天清晨再赶路,他并不着急回太平郡,还打算绕路带萧樱去赏赏景,只是三人的意外为,彻底打乱了殷九明的计划。殷九明可没有带几人一起赏景的打算,他怕自己脑袋被吵裂。 于是也不投宿了,殷九明决定连夜赶路。 缪公子和贾骏一脸惨白,已经骑了几个时辰的马了,身上无一处不疼。 二人不由得齐齐看向马车,小秀才如今可舒服了,还能趁机在马车上补上一觉。 缪公子本想开口求个情,好歹也歇两个时辰再动身,可是迎上殷九明那张冰渣似的脸,缪公子便蔫了,示意贾骏开口。 平时玩笑归玩笑,殷九明向来也不会强人所难。 可是此时…… 贾骏摇摇头,表示自己才不去触那霉头,也不知道谁惹到殷九明了。那张脸怎么那么难看啊。 平时喜怒不行于色的公子哥,如今整张脸乌云密布,简直随时会电闪雷鸣,来一场瓢泼大雨。这个时候,敢触殷九明霉头的,怕是只有萧樱那个丫头了。 可偏偏赶车的那个护卫,见到他们靠近,便怒目而视。 一幅他们若敢开口唤萧樱,便立时翻脸的模样。 贾骏和缪公子试了几次,都没敢开口。 于是,二人只得拖着疲惫的身子,努力跟上队伍。 贾骏又想骂天了,天老子的,早知道殷九明这厮翻脸无情,他才不会被缪县令说动,想着见鬼的高升呢,这深更半夜的,他明明该在家里抱着老婆睡大觉,却在这里受尽颠簸之苦。天老子的哟…… 至于缪公子,从小到大,被缪夫人娇惯着长大。 虽说缪大人动辄打骂,可多数时候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缪公子其实没真的吃过什么苦。 才离开抚阳镇,他便觉得自己简直嚼了黄莲,苦的他由脚到头,连冒出的汗似乎都带着股涩味。 就这么敢怒不敢言,在东边天际冒出淡淡的光晕之时,终于,太平镇在望。 殷九明终于勒住了缰绳。 缪公子和贾骏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再跑下去,小命便要交待在这里了。 “殷大哥……是太平镇出了什么事吗?怎么赶的这样急?” 殷九明挑了挑眉。 “太平郡无事。”只是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公子他心情不佳,于是便来了次急行军。 才赶了一夜的路,殷九明觉得自己挺温和的…… 没当场翻脸已经是他修养尚佳了。 缪县令打着什么主意他会不知。他倒不介意提携缪公子一把,虽说缪骞行事莽撞,可心性还算正直,人品也算不错,再打磨几年,兴许能成事。 至于贾骏,在抚阳镇那一亩三分地上,还算是有些建树。 可到了太平郡,进了平王府,怕是便不够用了。总之,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 他们来的时机不对,打搅了他和萧樱游山玩水的兴致。 殷公子不高兴了,所以小惩大戒了一番。 “无事啊?” “自然无事,怎么,阿骞还希望太平镇出事不成?” 缪公子赶忙摇头,他如今算是明白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以前他老子骂他几句,训他几句,他不忿。 总要顶撞几句。 如今他终于明白,比起殷九明,他老子真的算是个天大的好人了。 殷九明,他口口声声唤殷大哥的这个人,他简直就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两面三刀。 缪公子知道的成语里,大多数都有刀枪剑戟。他整个人就是个离开刀剑便睡不着的,睡觉都要枕头刀抱着剑。 缪夫人一度曾十分担忧,生怕将来儿子娶了媳妇,睡梦里押刀拔剑,把媳妇一刀两断…… 缪公子想起母亲,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怎么?想家了,现在回去还不晚。” 殷九明神淡淡的说道。缪公子抹了下眼睛,掷地有声的放了狠话。“男子汉大丈夫,说到便是做到,学不到手艺,我绝不回家。” “有志气。”依旧是轻飘飘的语气,带着股显面易见的嘲讽。 缪公子没有生气,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是所有的时候都能用刀剑解决问题的。 得靠脑子。 他看出来了,殷九明之所以赶了一夜路,就是故意在折磨他,好让他知难而退。 他若是没出息,吃不了苦,此时已经灰溜溜转身了。 那他这辈子真像自家老头子所说了,是个彻底的废物…… “殷大哥,我知道你觉得我没用。我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以前都是老头子罩着我……我这次打定主意离开家,便是不想当个废物。殷大哥,你且看着吧。”这次殷九明没再嘲笑缪骞,而是上下打量了他,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还算有点气概。 至于贾骏,他是被缪县令忽悠来护着缪骞的。 他若想留在太平镇,便只能靠自己的本事说话。这点,殷九明绝不手软…… 还有一个吴文静。 他那盲眼母亲竟然会点头,殷九明挺意外。吴文静可是吴婆子的心肝啊。 莫不是吴文静对萧樱贼心不死! 他敢!他如果敢惦记萧樱,他会让吴婆子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 “既然决定了,便随我一起进城。” 殷九明翻身上马,一骑当先冲向城门。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入王府 第一百四十五章入王府 一行人进了城,直奔城东平王府。 平王府选址城东,修的十分恢弘。城东以前多是荒地,后来平王府选址在此,城东才渐渐有了些人气。 只是比起热闹的城西城北,城东还是稍显冷清。 马车入城,一路从城西驶向城东,早晨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在赶路。 有挑着担的,有推着车的。 渐渐的,小摊贩的吆喝声,铺面伙计的叫卖声,掌柜的训斥声不绝于耳。 透着车帘,萧樱看到了和抚阳镇迥然不同的景致。 这里的铺面十分整洁,门外招牌是统一的制式。 便是连悬挂在招牌下的旗子,似乎也是按了颜色统一裁制的。 街道上的百姓着装明显强过抚阳镇,绫罗绸缎者比比皆是。 萧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顿生一股自己简直就是误入天鹅群里的丑小鸭。 这心情,当真一言难尽啊。 “这几间成衣铺子,是咱们镇上最好的,姑娘可以来这里买几身衣裳……那间胭脂铺子里的胭脂,这镇上姑娘们最喜欢的……还有那间首饰铺子,打的首饰也十分受姑娘们喜欢。” 风回一路叽叽喳喳的介绍着。 不仅是萧樱觉得自己简直是井底之蛙,缪公子心情也没好过几分。 他可是抚阳县令家的公子,从小也算是颇见过些世面的。 未来太平镇之前,他还觉得抚阳在自家老头子的治理下,简直就是全大元的楷模。 如今方知,一山还有一山高。只是一个太平镇,已经让缪公子有些目不暇接了。“殷大哥,这便是太平镇吗?”缪公子用梦幻的语气问道。 “恩。”殷九明回应的十分高冷。 缪公子也不介意。 一边打量左右,一边唏嘘。 “我以前觉得抚阳镇是天底下最好的镇子,我家老头子治理县务还是挺有一套的。如今和太平镇一比,我家老头子顶多就是个小管事,和主事的比起来,实在不够看。”缪公子决定马上给自家老爹送封信,让他有时间来太平镇实在考查一下,也好整改整改抚阳镇。 殷九明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 身边跟着这么一个,也有好处。无时无地,都能让人心情转阴为晴。 “抚阳镇本就是穷苦之地,能治理成如今的模样,缪县令功不可没。” “我家老头子当初发过宏愿,一辈了扎根在抚阳镇,什么三年一小升,五年一大升,他都不理会。他是打算在县令的位置上干到死的。” “……好大的志向。”一旁贾骏唏嘘着接话。 终于进了城,速度慢下来了,贾骏也有心思逗趣了。 “总比当一辈子捕头强吧。”虽说他和自家老头子不对盘,可以容不得旁人说半句不好。 “我好歹能当个捕头,你小子如今想当捕头都没处要你……” 缪公子是个很容易炸毛的性子,刚才能顶住殷九明的激将法,已经把这辈子的耐性都用光了,所以贾骏三方两语便激得缪公子恨不得翻身下马,和贾骏当街打上一架。 殷九明摇摇头。 预见到了自己即将到来的鸡飞狗跳的生活。 “……殷大哥,我们在哪里落脚啊?”缪公子吵架吵到一半,突然想起个重要的问题,贾骏一听,也乖乖闭了嘴,和吵架比起来,显然衣食住行更重要。 “太平镇这么大,你们随意。” “殷大哥,你不能这么冷酷无情,我们可是为了殷大哥而来,殷大哥难道忍心看着我们三人露宿街头?”缪公子卖惨卖的不算专业,一身绫罗绸缎的小公子,实在和露宿街头相距甚远。 这活应该萧樱来做。兴许殷九明还会心软。 “明天一早,去太平镇衙门。过时不候……” 殷九明说完,轻踢马腹,马儿轻快的加速,走到了萧樱的马车旁。“阿樱,马上便到了。五殿下轻易不会见客,你不必紧张。你最多会见一见上次跟着五殿下那个随从……那人叫柳富,是王府护卫统领。不过你也无需太过在意他。终究是个护卫罢了……” 殷九明说的忒轻松。 萧樱表示有点难办啊。 那个叫柳富的护卫统领上次给她的感觉实在太凌厉了。 萧樱现在回想起来,心里都有些发毛呢。 “我家公子说的没错,姑娘不必在意那个姓柳的。他最喜欢狐假虎威……” 风四笑着说道。 虽然他们主仆说的信誓旦旦,可萧樱依旧有些提心吊胆。 她倒真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姑娘,简直和王府格格不入。 萧樱有些后悔答应任由殷九明安排住处了。她该和缪骞,贾骏他们一路的。 眼见着马车时,尤其见到‘平王府’那三个几乎人高的牌匾。 “五哥,我们一定要进去吗?”殷九明自去复命便好,何苦一定要拉上她呢。她对这样的场合,敬谢不敏。 “放心,殿下不会见你。我会亲自送你去安置,这府中若有谁敢欺负你,我定不会轻饶了他。” 殷九明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萧樱只得万般不愿的迈步随着殷九明一起进了平王府。 萧樱并不清楚王府的规矩,自然也不知道王府大门轻意不会开启,更不会允许人随便出入。 可是萧樱便这么大刺刺的跟着殷九明从王府正门而入。 进了正门,有小厮打扮的上前,恭敬的唤殷九明公子。 殷九明矜持的点点头。“影园可收拾干净了?” “回公子,早已收拾妥当。” 殷九明点点头,随后转身对萧樱解释道:“影园位置极佳,景致也秀丽,在太平镇这段时间,你便住在影园。” 一旁的小厮似乎有些吃惊。 不过因为家中规矩严明,并不敢露出什么异样来。 “不必这么大动干戈的,我有个地方落脚就好。” 影园,听这名字就知道必定不是她这等升斗小民不可高攀之地。 “影园是王府最小的院子了,我还觉得委屈了你呢。” 萧樱:“……”和土豪做朋友,心累。 于是,殷九明愉悦的决定了,萧樱暂住影园,而且由殷九明亲自将萧樱送到了地方,一进影园,萧樱便知道殷九明一定骗她了。 最小的院子? 见鬼的最小的院子……这一进一进的,前厅,中厅,后厅,后院,后厢房,后园子…… 萧樱看的简直眼花缭乱。 第一百四十六章 偷得浮生 第一百四十六章偷得浮生 “五哥,这是王府最小的院子?” 殷九明一点也没心理负担的点头。“是,最小的。”大不了拆几道院墙,把那些比这里小的院子合二为一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看来我们所谓‘大’的定义不一样。” “可许吧,毕竟我比你年长几岁。”殷九明很是赞同的点头。 萧樱:“……”这话似乎有些歧义啊,可见殷九明一幅确实如此的神情,萧樱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反驳。 反正最终萧樱被安置在影园。 殷九明本意是多派几个婢女服侍萧樱,不过被萧樱拒绝了。 这已经足够让萧樱惶恐了,再多加婢女,她怕自己消受不了啊。 殷九明只得十分不甘心的打消了多派几个婢女的念头。 他有心给萧樱添置些新衣首饰,可以萧樱的性子,必定不会接受。 影园暂住几日还勉强能接受。他和萧樱说过,很快会前往汶西,绝对不会在太平镇久留的。 王府院子众多,多她一个也不算麻烦,可如果特意给她买衣置物…… 有银子花不出的滋味也挺难受,殷九明心里十分‘委屈’。想对萧樱好些,可又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萧樱高兴。 影园原本有打理日常的用人。 如今萧樱住进去了,殷九明也只是吩咐管事的叮嘱院里原本的丫头细心些。 不必太过殷勤,萧樱是个性子独立的姑娘,不必像服侍主子那般服侍她,只需每日三餐送到萧樱面前。 早晚准备洗漱用的温水便够了。 园中原本管着内宅的丫头前几天便接到消息,说让她们收拾出影园…… 这影园,自王府建成之日,便从未有人入住过一天。 丫头们私下里议论…… 影园这名字起的也颇有深意,当今慧妃娘娘,也就是五殿下的生母,名字中便有个影字,这影园,莫不是特意为了慧妃娘娘所建,所以便是有外客留宿,也从不会安排进影园。 这次影园怎么突然安排了客人。 竟然还是个女客…… 虽然萧樱打扮的可以称为朴素,可是丫头们谁也不敢轻视萧樱。 管事的吩咐不可打搅客人,王府规矩甚多,也没人敢以身试法。 所以萧樱压根不知道影园有什么讲究,也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影园里仅是管理日常杂物的下人便有十几二十个,她一直以为影园只有两个丫头。 一个给她送一日三餐,一个早晚替她准备洗漱用的温水。 果然如殷九明所说,五殿下并未召见她。 她住进影园,仿佛无声无息,整个王府似乎没人注意到。 平时,萧樱一般呆在影园中。偶尔看书,偶尔练字,她和殷九明抱怨过一句字写的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忆的关系。 殷九明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本字帖,让她练字用。 字帖上并未署名,也不知道是哪位书法大家所写。字迹飘逸,笔锋凌厉,如果字如其人,那写出这样字的人,一定是个性格坚毅,处事果断之人。 字帖并不太适合姑娘临摹。 可是萧樱却出奇的喜欢。 只要有时间,便要写上几张…… 也幸亏那个失忆梗,萧樱对于毛笔字本就不精通,再加上这里字迹和她学的有些出入,正好解释了只认写不出的人设。 晚上殷九明会找萧樱一起吃饭。 问其此地主子,殷九明只说五殿下有诸事缠身,所以并没有召见她一个小仵作的意思。 萧樱听宛,一颗小心肝五味杂陈的。 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赵家父子,谈伍苏,还有聂炫,都被安排在外院。 萧樱曾去探望过一次,赵瘸子这辈子能进五府,还有在王府小住,按他的话来说,已经足够他吹嘘一辈子了。 殷九明特意请了个识字先生,如今正在教谈伍苏和鼠儿识字。 至于聂炫…… 整日呆在屋中,见到萧樱,也不说话,萧樱本想上前寒暄几句。可每每被聂炫的冷脸挡回来。 缪公子和贾骏,小秀才三人,据说也在附近落了脚。 只是碍于这里是王府,不敢放肆。 不过殷九明偶尔也会唤几人前来,大家见上一见。 殷九明很快定了动身的时间。 便在萧樱到了太平镇的隔天,他便告诉萧樱。 十天后,他们动身赶往汶西镇。 萧樱一听说只需要在王府住十天,这才放下心来。 她可不打算在王府久住。万一哪天不小心闯了祸,惹怒了此间主人五殿下,岂不连累殷九明。 这十天,便算是偷得浮生几日闲了,等他们到了汶西,恐怕便不得片刻安宁了。 萧樱来到这里后,初时住在吴家,睡的是土炕。 后来进了抚阳城,住的是殷九明替她找的院子,土炕终于换成了板床。 如今进了王府…… 身下铺的,身上盖的,吃的用的。她觉得自己好像住进了皇宫里。 随手一拿,便是能摆进博物馆的物件。 害得萧樱每次都提心吊胆,生怕碰坏了哪件。 虽说吃穿用度上了几个档次,可是萧樱一点也不觉得享受,反而觉得还是在抚阳时自在。 难道她注定是个劳碌命? 好在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萧樱已经在影园住了五六日。 最初两天,她还有些担心,生怕自己这个不速之客会给殷九明惹麻烦。 毕竟这里可是王府,殷九明便是再得五殿下倚重,终究也做不了五殿下的主。 这样惶恐的感觉随着时间而消散,萧樱后知后觉的想到,或许是她小看殷九明了。在这里,他还真的挺有话语权。 反正上至管事,下到丫头,对殷九明都十分恭敬。 见到殷九明,规矩的行礼,口中唤着公子。 萧樱本以为余下的几天,也会如此。写写字,看看书,偶尔再去逛一逛影园的后花园。 可她没想到,在她住进影园的第六天。 终于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萧樱自从来到这里,便和男人打交道,认识的女人除了吴婆子,便只有缪夫人了。 以至她险些忘了,这世上,是有年轻姑娘存在的。 在她住进影园的第六日,吃过早饭,萧樱像往常那般去书房练习。殷九明说影园是王府最小的院子,可对于萧樱来说,影园‘虽小’却五脏俱全。 会客厅,花厅,偏厅,书房…… 一应俱全。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找上门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找上门来 那天用过早饭,萧樱去了书房写字。才写了一页,服侍她的两个丫头中的一个,便急匆匆的叩门而入。 萧樱记得她名字叫丁香。 “姑娘,有位小姐在院外闹着要见姑娘。” 这倒稀奇了,萧樱放下笔。“是位小姐?闹着要见我?” 丁香点头。 她们虽然不敢明面议论萧樱。 可私下里,还是会说。 都说影园住进的这位姑娘,是公子十分看重的人。 要不然也不会让她住影园了。 这影园……殷小姐来了几次,闹着要住,都未能如愿。 如今公子突然让萧姑娘住进来,殷小姐得到消息,这不就往殷家赶了来。 如今正在院外,闹着要见萧樱。“是殷小姐,奴婢称呼表小姐。”姓殷,是殷九明的亲人吗? 可她为什么来见她? “那位表小姐来做什么?见殷公子吗?” 丁香摇头,虽然才服侍萧樱几天,可是丁香已经喜欢上了这位好脾气的姑娘。 待人和气,说话轻声细语的,而且从不对她们这些服侍的丫头发脾气。 总之,比起院外那位表小姐,丁香更喜欢萧樱。 丁香相信,公子安排萧樱住进影园,一定非同寻常。 丁香甚至觉得,比起在公子心目中的位置,那位殷小姐恐怕不及萧樱。只是这些都是丁香心中猜测,可不敢随便乱说。 不论是殷小姐还是萧樱,对于丁香来说,都是贵人。 “公子今日出去了,并不在府中。” 所以这是特意来看她的。这倒稀奇了,她只是暂停在王府中,竟然会有人特意来见她。 萧樱决定见一见。而且看丁香的神情,似乎这位表小姐很难打发。萧樱猜的不错,平日里,殷小姐在府中颐指气使,下人们都十分畏惧她。 她总以府中女主人的姿态指点这个,指点那个。 便是府中总管事看到她,也愁眉苦脸。 偏生她是殷家嫡女,是殷家的掌上明珠,据说殷老太爷十分疼她…… 所以大家只能沉默受着。 偏偏自家公子并不出面,任由这位殷小姐在府中行事。 总之,这是个让下人们不喜欢,却又因为其出身,而不得不听命行事之人。 萧樱对此并不清楚,只以为是殷九明的亲人。 虽然奇怪,可是看在殷九明的面子上,萧樱还是决定出去见一见她。 还未走近大门,萧樱便听见到一个丫头站在门外,正在训斥守门的护卫。 影园门外是有护卫的,殷九明以防有人打扰,所以特意加了一道官卡…… “……我家小姐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小姐不过想进去走一走,你们竟然敢拦着?便不怕惹怒我家小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守门的护卫并不回话,脸上神情紧绷,任由丫头撒泼。 萧樱原本还想着既然是殷九明的亲人,想必应该十分有礼貌,是个守礼的姑娘。 可是亲眼见到一个小丫头竟然都这幅模样,眼睛似乎长到了天上……想必其主人也不会是她想像中那样文静的姑娘了。 都说什么主子教出什么下人。 一个丫头都这么跋扈,主人又怎么会是个性子温和的。 丁香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萧樱。自家姑娘才来几天,而且整天呆在影园中,对于府中诸事一概不知。 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位殷姑娘性情如何了。 王府规矩森严,按着规矩,丁香是不该多嘴的,可她实在不希望萧樱被欺负。 “姑娘,表小姐……十分好强。殷家上下都十分疼爱她……” 所以养出了刁蛮跋扈的性子吗?萧樱感激的对丁香笑笑,丁香有些拘谨,不过还是松了一口气。 便是被罚她也认了。 萧姑娘这么心善,总不能让她懵懵懂懂的被欺负了。 “多谢……” 丁香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一个丫头,从未被人这么客气的对待过,便为了这份尊重,丁香决定再多说几句。 “那个叫嚣的丫头叫小霞。是表小姐身边最得力的丫头,每次表小姐来府中,都会带着她。” 这时,那个叫小霞的眼睛一亮,原本是看到了萧樱。 小霞脸上神情顿时一变,眼见着面上嘲讽之意大涨。“喂,你便是住在影园的女人吧。快出来,见过我家小姐。” 丁香有心替萧樱出头回上几句,萧姑娘可是公子的贵客,哪里容得小霞一个丫头这般呼来喝去。 可是萧樱摇摇头,示意丁香不必开口。 萧樱看出来了,丁香神情间带着惧意,想来这位表小姐不时便会来这里闹上一闹。 府中下人们虽然不喜,却也莫可奈何。 她不希望丁香为了她得罪这位表小姐,她在这里只是暂住几天,丁香可是府中的丫头,还要继续留在府中讨生活呢。 “不算什么大事,我不过是个孤女,也不怕丢面子。”萧樱语气自嘲,可是面带笑意,似乎真的不以为意。 丁香很佩服萧樱这点。 出身好坏并不能决定一个人高贵还是低贱。 至少在丁香看来,萧樱比殷家那位小姐高贵多了…… 殷小姐出身好又如何?在别人府中颐指气使,仗着表小姐的身份横行霸道,简直让人厌恶至极。 “姑娘说的不对,哪怕姑娘只是个孤女,在丁香心里,也比表小姐强上百倍。” “你这丫头,不怕这话被别人听了去?” “不怕,我只是影园干粗活的丫头,是府中最低等的丫头了,便是被罚,也只是干些力气活。丁香别的没有,力气是用不尽的……” 萧樱倒没想到,丁香还是个讲义气的。 这几天她担心给别人添麻烦,说话不多。以至错失和丁香深交的机会,有些遗憾啊。 “磨磨蹭蹭的做什么?难道还能磨蹭出花来?还不快些?让我家小姐久候……你们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小霞见二人半天不上前,又怕自家小姐怪罪,厉声喝道。 萧樱这才缓缓迈步。 她在这里虽然只是个孤女。 这身份说起来,并不比丁香高贵。 可她的灵魂却是独一无二的。 对上那位传说中的五殿下,兴许有些胆怯,可是对上一个娇娇女,萧樱可一点也不惧。 第一百四十八章 寄人篱下小孤女 第一百四十八章寄人篱下小孤女 管她三头六臂还是牙尖嘴利。 她不在意,她难道还敢明目张胆的伤她不成。这里可是平王府…… 萧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里是平王府啊,殷家小姐在这里能这般放肆吗? 哪怕殷九明是五殿下的左膀右臂,殷小姐在这里也不该这般肆无忌惮啊。难道五殿下‘爱屋及乌’…… 不等萧樱细想。 她已经走到了院门。 对上小霞冷脸的守门护卫,突然收回了拦路的长枪,然后恭敬的对萧樱行了礼。 “姑娘。” 萧樱怔了怔,点了点头。 护卫复又起身站直,长枪立在身前,似乎随时有出枪的打算…… 小霞气极。 这些护卫真是狗眼看人低,她可是姑娘最心腹的婢女,住进影园的那个女人算个什么东西!自家小姐以后可是王府的主母,他们竟然敢对主母无礼!“你们欺人太甚……我一定告诉公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小姐,他们欺奴婢。” 萧樱冷眼看着这个叫小霞的丫头演戏。 对上护卫那叫一个颐指气使。 转头便一幅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调调。 可惜这里没有奥斯卡,如果有的话,她一定榜上有名。 这时,有道身影缓缓走近。 萧樱和那人离的不远,大概五六米的距离,原谅她刚才只顾着看小霞表演了,倒没在意这位正主。 这位殷小姐…… 模样尚可,不过萧樱认为比起殷九明来,她还是差了些的。 身段尚可,只是一身粉色,显得人有些臃肿。萧樱很想告诉她,并不是一身粉色便能显嫩的,起码得配张漂亮的脸蛋,再不济也得生的白嫩些,配上粉色才会相得益彰。 这位殷小姐,似乎比白富美低了几度。所以一身粉衣穿在她身上,明明光亮的料子,倒让她穿出几分市井廉价感来。 萧樱一直相信面由心生这句话。 观这姑娘的面相,实在刻薄了些……印象这种东西,只需要一眼。 萧樱一边嘀咕自己似乎被赵瘸子传染了,最近他拿了本易经,见到她总要指点一二的…… 还说如果按他所说去做,她一定能成功逆袭,告别黑穷丑,成功挤身白富美。 听的多了,萧樱倒也能勉强说出几句。 眉毛太稀,眼神太飘,鼻子太塌,嘴巴太大…… 五官凑在一起,倒还勉强能看。 都说近朱者赤,他跟殷九明和聂炫走的太近了,所以不知不觉间,竟然学会了他们二人的毒舌功夫,想她初来乍到,是个多么温柔可人的姑娘啊。 萧樱心中感慨。 至于面前的主仆,萧樱压根没在意。 她毕竟不是本土女,等级意识不强。实在难以处处给人点头哈腰,与其那样,她倒宁愿重新投胎。 “小霞,那人是谁?” 殷小姐根本不用正眼看萧樱,而且明明是她主动挑衅,如今萧樱站在这里了,她反倒一幅‘这人是谁?这人好没礼貌?这人好粗鲁吓到了她……’的神情。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配合的虽然做作了些,倒也算是默契。 “奴婢听说,这女人姓萧……是个孤女。公子觉得她可怜,这才善心大发,让她在府中小住几天。” “竟然是个孤女,没爹疼没娘爱的,难怪这般不懂礼数。即如此,这次便算了吧。下次见到本小姐,别忘了行礼。” 殷小姐自顾自的说道。 萧樱见她演的认真,实在有些不忍心打扰她。 可她这自说自话的本事明显修炼的不够炉火纯青。因为她说完这句话,一双眼睛便轻蔑的看向萧樱。 一幅她千金之躯,屈尊降贵来这里,萧樱不仅应该跪地行礼,还应该感激涕零。 想佯装高贵吧,偏偏做派像极了暴发户的女儿。 丁香说这姑娘是殷家嫡女,萧樱不由得替殷家默哀……堂堂嫡女,怎么教成这模样。 有个疑问,她忘记问丁香了。 殷九明姓殷,这位殷小姐也姓殷,可是丁香却唤她表小姐。 那殷九明和这位殷小姐是什么关系? 表兄妹? 可为什么都姓殷。 如果这姑娘是殷九明的妹妹,或是叔伯家的女儿……难道不该直呼殷小姐吗? 萧樱也没有多想,她对古代的称呼一知半解,想着也许这位殷小姐随了母性也未可知呢。 本来因为殷九明,萧樱没打算和她交恶。 看在殷九明的面子上,即然是他的族妹,她理应善待。 可是…… 天可怜见,这是怎样一位千金大小姐啊。 来她这里耀武扬威不好,还一幅王府女主子的架式,难不成这位殷小姐还真的是五殿下的心上人不成? 如果是真的,萧樱只能感概一句,五殿下的眼睛怕是长到脚后跟上了。 “姓萧的,我家小姐的训斥你没听到吗?还不快跪下给我家小姐行礼。” 小霞这种婢女,是典型的恶主养出的恶仆,是主子养的看门狗,她家主子看谁不顺眼,她便吠谁。 “小霞姑娘,这里是王府……萧姑娘是我家王府的贵客。还请殷小姐和小霞姑娘多担待些。”丁香实在看不惯这对主仆如此恃强凌弱,涨着胆子站出来护主。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王府又如何?我家小姐很快就会是这王府的主母了……” “小霞,不得胡言。” 虽说喝斥婢女,萧樱心道,你能不能走点心。便是装也要装一装矜持啊。 嘴上说着不得胡言。 可你那眼里的笑意已经出卖了你。 萧樱没接触过这里年轻的姑娘,难不成大家养出的小姐都如此的……奔放。 还没嫁人,便来男方家里主事? “殷姑娘一天未嫁进王府,便只是王府的客人。萧姑娘也是王府的客人,殷小姐实在不该如此难为萧姑娘。” 丁香天生有股侠义心肠。 明明自己只是个末等小丫头,竟然还敢反驳,回护萧樱。 萧樱有些意外,可心里又涌起阵阵暖意。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今她只是个借住在这里的孤女,丁香为了她不惜开罪王府未来的主母……这份情决,萧樱记下了。“她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家小姐比?我这小姐可是殷家嫡女,是王府嫡亲的表妹。这个姓萧的没爹没娘,据说还是被人从乱坟岗里捡回来的……也配和我家小姐相提并论。” 第一百四十九章 暴露身份 第一百四十九章暴露身份 知己知彼,小霞主仆可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之所以敢来,便是因为已经将萧樱的身世打探的清清楚楚。 之所以能进王府,是因为她会验尸。 验尸啊!天天和死尸打交道的女人,竟然被安排住进了影园。 影园可是整个王府修的最漂亮的院子,当时自家小姐闹着一住,公子却说,这园子是替慧妃娘娘准备的。 以后娘娘老了,他便写道折子,奏请将慧妃接到太平郡。 便让娘娘住影园。 因为娘娘闺名殷静影,名字里有个影字。 自家小姐这才作罢。 可小霞主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们竟然听到影园住进一个女人的消息。 于是主仆俩按捺不住,这才有了今日被挡影园门外之事。 “你们……欺人太甚了。萧姑娘又没招惹你们,你们何必如此恶毒。” 没人这么说话的,专挑戳人心窝子的话说。丁香隐约听说过萧樱的身世,是个可怜的姑娘,不仅无父无母,据说在抚阳因为伤重,还得了失忆症。 世间诸般苦楚几乎集于她身。这殷家主仆不同情便罢了,竟然还在这里大放厥词,让萧樱下跪请安。 人心怎么能这么坏。 丁香一直不觉得自家公子会娶殷小姐。 便是公子在太平郡,需要殷家相助,也不至于搭上自己的终身大事。只是公子对于殷小姐在王府诸般行事一直是放任的态度,以至府中上下不敢开罪她。 可丁香不怕。 她和萧樱的身世有些相似,同样都是无父无母的。 她比萧樱幸运些,好歹清楚的记得爹娘待她的好。可是萧樱呢,孤身一人,在这乱世飘零,幸而公子心善,把她带回王府。 算是同命相连吧。 “……谁让表哥让她住进影园。姓萧的,识相些就自己滚出王府。别让本小姐多费力气……你乖乖离开王府,我兴许不会追究你的无礼。你若不走,我一定告诉表哥,让他把你赶出王府。” “影园不是王府最小的院子吗?我住进这里难道碍着殷小姐了?” “最小的院子!胡言乱语。影园是表哥修的最用心的院子,他明明说这是留给我姑姑,他母妃慧妃娘娘住的。可他竟然让你住进来。姓萧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殷小姐终于按捺不住,露出了本来面目。 可是萧樱根本没有听到她骂了什么。 她只听到…… 这是留给慧妃住的,而慧妃,是她的表哥。 萧樱突然觉得一阵头疼。脑子似乎有些不够用,内存全开,似乎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她努力压下心中升起的那股荒谬感觉,轻轻的问道。 “姑娘的表哥是?” “你装什么糊涂,我表哥便是这王府的主子。” “殷九明……” “那不过是他的化名,他嫌自己的名字太招摇。”殷姑娘倒是有问必答,因为在她看来,殷姓本就不及凤姓。 她想不通为什么表哥要化名殷九明。 而且还不让外界知道。 外面只知道五殿下生性孤僻,从不与人结交。却不知,从他来太平郡的第一天开始,太平郡便多了个殷九明。 若不是家中长辈耳提面命,表哥对此也十分看重,殷姑娘早就把这事弄得人尽皆知了。 “他叫什么?他的真名叫什么?” 殷姑娘虽然觉得萧樱这么问很无礼,可萧樱此时脸上的神情取悦了她。 殷姑娘于是很大方的说道。 “他姓凤,风戈。” 凤戈,五皇子。五皇子凤戈。 萧樱想笑,可又觉得没有笑的理由。她真是挺傻的…… 凤戈,殷九明。 殷九明,凤戈。五皇子,那天那个面罩面具的五皇子便是殷九明,也是凤戈。 “殷诗雅。你做了什么?”突然的声音,让那么殷小姐,她和萧樱对峙半天,竟然还没自暴家门,她是殷家唯一的嫡女,殷老太爷亲自给她起的名字,叫诗雅。 擅诗词歌赋集恬静雅致于一身。 殷诗雅有些怕殷九明……或者应该称为凤戈。 “凤表哥,诗雅没做什么啊。我听说影园来了客人,便想着来认识一下……我真的没有恶意的。”殷诗雅赶忙洗清自己,表示自己只是好心来拜访。 是萧樱没礼貌,非但不领情,竟然还对她出言不逊。 她忍了再忍,忍耐再三,才迫不得已还击的…… 萧樱没有说话,任由殷诗雅几乎贴到殷九明怀里,昂着头,用着温柔的仿佛能滴水的声音解释着自己的善心。 萧樱脑子很乱。 殷九明,五哥,凤戈,五皇子。几个称呼在她脑子里翻天覆地的折腾。 理智告诉她,殷九明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世,一定有难言之隐。 可是……他们已经这么熟了。 她还唤他五哥。还数次在他面前表示出担心他跟着五殿下前途未卜的话…… 明知道她这么担心他。 他为什么一直没将他的身世如实相告。 如果她早知道……早知道他便是五皇子,她一定不会,一定不会那般放肆的。 难道在他心里,萧樱只能当个萍水相逢的朋友。 “殷诗雅,以后这平王府,你还是少来吧。” “为什么?表哥。为什么?你知道的……祖父有意将我许配给你。只要你娶了我,殷家上下便任由你差遣……祖父最疼我了,只要我去求祖父,祖父一定支持你的。” “你的祖父,也是我的外祖父。” 事已至此,殷九明面上难掩黯然之色。 他缓缓的看向萧樱。萧樱面上十分平静,可她越平静,殷九明越担心。 虽然知道这事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可他想着,晚一天暴露也好,他便能和萧樱多当一天朋友。 如果萧樱一直没有发现,等汶西事了,他会找个机会告诉她。 至于她是生气,抑或是怪罪他,都由她。 可真相暴露的措不及防。 殷九明按捺下心中的焦虑,推开缩进他怀里的殷诗雅。“来人,送表小姐回去。” 殷诗雅拒绝。 “不,我不回去。我今晚要住在这里。明天,我就去找祖父,让他替我们做主。表哥,我这辈子只想嫁给你。” 殷九明冷笑。 笑殷诗雅不自量力,也笑自己竟然觉得殷家终究是自己母亲的娘家。 外祖父终究是他的至亲。 会真心相助于他…… 第一百五十章 下定决心 第一百五十章下定决心 萧樱叹为观止…… 这位殷姑娘的所为简直是刷新了她的下限。萧樱本来挺生气,殷九明一直对她隐瞒身份。可是突然间,她竟然觉得殷九明也挺不容易的。 有这么个追求者,而且还是死缠烂打那种,也委实他累。 至于他隐瞒身份的事,萧樱不由得问自己,她又算殷九明什么人呢? 缪县令可是一县之长,都不知道天天端着贵公子架子站在大堂边的便是堂堂的五殿下,缪县令若是知道殷九明的真实身份,一定不敢对殷九明大呼小叫。 聂炫,恐怕也不知道殷九明的身份。 他提起殷九明,只说他背后靠山是殷家。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她同样不知道,似乎也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萧樱在这边努力开解着自己。 那边,殷九明已经冷声唤人上前‘送’走殷诗雅。 “表哥,你怎么这么狠心,这些年来,表哥若不是在意我,怎么会这般惯着我……这平王府,我来去自如不说,府中诸事,只要我开口,便没有一次不顺着我的。” 殷诗雅闹的厉害,跟在殷九明身边的又都是护卫,一时间倒真的拿这个殷诗雅没有办法。 萧樱眼见殷九明冷着一张脸,表情漠然的看着胡言乱语的殷诗雅。 若是平常,殷九明这样的神情,早就是神鬼莫近了。可这个殷诗雅却置若罔闻,一味的想要冲向殷九明。只是被护卫拦下,不得近前。萧樱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自己看了出闹剧。 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无端被牵扯其中。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萧樱转身,轻声唤上丁香。“我们回吧。” 然后,萧樱便真的走了,毫不留恋的走了,丁香有些发怔,她没想到萧樱竟然能这么冷静。 不吵不闹的,竟然就要回去。 丁香看了看门外,殷家小姐还在哭闹,自家公子冷着一张脸,眼睛定定看向远去的萧樱。 那眼神…… 丁香心神颤了颤,本能的追向萧樱。 她觉得只有跟在萧姑娘身边才安全…… 再说殷九明,萧樱转身走了,他没开口。他有什么立场开口叫她留下。 这么难堪的局面,是他带给她的。 萧樱虽是个孤女,可身上有股不畏权势的气势。在她眼中,似乎天下众生都是平等的,她也从未因为自己孤女的身份而觉得矮人一等。 她每每提起五殿下,语气中并无多少恭敬的成风,甚至殷九明觉得,在萧樱口中,五殿下,缪县令,贾捕头甚至是鼠儿这些人,根本没什么不同。 是他的错。 他早该告诉她的。 萧樱最不该从殷诗雅口中听到这个真相。 殷九明突然间觉得心头十分烦躁,以往只当看不见便罢了。初来太平郡时,他势单力薄,空有个王爷称号,根本无力挟制太平郡诸镇。 那时若无殷家相助,他确实举步为艰。 十五六岁的年纪,从小在宫中长大。 从未见过世间险恶。第一次摔跟头,便是被手足兄弟算计,一下失了帝心,几乎没给他适应的时间,便被送出了京城。 殷家帮过他。 他自然知恩图报,再加上殷家本就是他的外祖家。 是他的至亲。 对于殷诗雅,他向来是纵容的。 因为殷诗雅是外祖父最疼的孙女。他只能‘爱屋及乌’。 可是他错了,她越发的贪心,多少次属下在他耳边报告殷诗雅的恶行。 他也曾隐晦的在外祖父面前提起过,可是外祖父却佯装听不懂。对殷诗雅的行事根本不加管束。 他也便眼不见心不烦。一年中大半时间都在外面,这个平王府,便由着她胡闹吧。 却未想到,她胆大包天,连他的命令也敢忤逆。 他曾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影园中的贵客。 殷诗雅非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趁着他出门之时来找萧樱麻烦。 “风一,送殷姑娘回去。并转告殷老太爷……贵府千金年纪不小了,还是早些找个人家为好。”风一喜逐颜开的接了令,他早就看这个姓殷的不顺眼了。 模样顶多算是平常,偏偏没错得自己是倾世大美人。 说话行事做作至极,他都不知道自家公子这些年怎么能忍受她在自己的地盘作威作福。 风一曾经提过,奈何自家公子看在亲人的面子上并没有翻脸无情。 这叫什么? 养虎终为患。 风一还挺高兴萧樱是从殷诗雅口中知道公子身份的…… 殷诗雅这么一闹,自家公子终于下定决定和殷家撕破脸面了。 善,实在是大善之举啊。 这些年殷家虽然帮了公子,可也没少在公子背后指手划脚。而且仗着公子,殷家这些年得了多少好处。 却还偏要做出一幅施舍的善人面孔,恶心死人了。 殷家人,除了公子生母,都是心如蛇蝎之辈! “表小姐,走吧。属下亲自送表小姐回府。” 殷诗雅一脸的不敢置信,她之所以敢在王府肆意行事,便是断定殷九明绝对,绝对不会和殷家撕破脸面。为了让殷家倾囊相助,他一定会娶她的。 他虽然是皇子,却并不得宠。 她那个在宫中当妃子的姑姑也并不得圣眷。 所以皇帝压根不会在意殷九明妻子的人选。只要姑姑开口,这门亲事一定能成。 她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 外祖父几次提出要亲自给姑姑写信,让姑姑向皇帝开口,可是殷诗雅几次都摇头,她希望殷九明亲自开口告诉她,他要娶她,他非她不娶。 那之后她会求外公,外公会亲自上京面见姑姑。 这样才显得她尊贵,才显出殷九明对也的在意。 “表哥,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殷九明面上露出明显的厌恶之意。“你想多了。”他想去见萧樱,立刻马上。 一刻也不想耽搁。 偏偏殷诗雅还这般自以为是。 “你若不喜欢我,为何放任我在府中行事?” “……殷家即养出你这幅刁蛮的性子,我难道还要替殷家管教女儿不成!” “你说什么?你说我刁蛮?表哥,自从见到你,我心里便只有你一个。六年,足足六年了。在你心里,我便只是个刁蛮的大小姐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 相忘江湖 第一百五十一章相忘江湖 “你行事如何?难道自己不知。何必来问我?风一……” 风一可不是府中那些护卫。 殷诗雅这简直就是找死。 自家公子是何等风姿,能看上殷诗雅这么个跋扈女人。 殷家当她是宝,便圈在自家宝贝着便是,何苦放出来害人。 如今,自讨苦吃了吧。 制衡。殷家想用一个殷诗雅制衡自家公子……真是痴心妄想,他们也不拿张铜镜照照自家女儿什么样子。 真当她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啊。这么个即没脑子,又做作跋扈的女人。还妄想登上平王妃的宝座。 说殷家做梦,都是高抬了殷家。 “殷姑娘,走吧。别让属下动手,太难看了……” 风一虽然嘴上说着不动手,便还是手急眼快的出了手。对着殷诗雅后背一点,殷诗雅缓缓倒下。 一旁小霞一声惊呼,不过护卫们不敢对殷诗雅动精,对她可就不会留情了。 尤其是守着影门的护卫。 刚才被小霞劈头盖脸一通骂,如今终于找到了机会。 两人一左一右扯着小霞,不像在拖人,倒像拖只死猪。 至于殷诗雅,风一是绝不会脏了自己的手的。他喊了影园两个粗使婆子,粗鲁的架起殷诗雅。他则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去殷家传话。 真想看看殷家那对父子听到公子的话,脸上会是什么神情。 打发走了殷诗雅,殷九明不由得苦笑。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萧樱很聪明,之所以一直没怀疑他的身份,并不是他掩饰的多么好,而是萧樱压根不会想到他的身份有假。 如今…… 自己在她心中,怕是个谎话连篇之辈了。 轻叹一声,殷九明迈步跨进影园。 他以为萧樱会生气,甚至会立刻收拾行装离开平王府,殷九明已经做好了拦人的准备。可是进了屋子,却发现萧樱正在一脸镇定的喝茶。 殷九明打理再三,也没在萧樱脸上看出怒意来。 见到他,她还扬了扬手。 然后吩咐一旁的丁香上茶。 丁香战战兢兢的点头。 只是站在那里,自家公子的目光还没看她,丁香已经吓得双腿打颤了。反观萧姑娘,那镇定的模样可不似做假。 丁香心中对萧樱的佩服简直倍增。 屋中没了外人,殷九明脸上终于露出忧色。 他唤萧樱。“阿樱……” “坐。一时间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是唤殷公子,五哥,还是殿下?” “不管我姓殷还是姓凤,我都是你的五哥。” 这点萧樱不敢苟同。“不知道便罢了,叫一声五哥也无妨。不知者无罪……可如今知道了,再叫你五哥。我有点叫不出口了。我虽然不太看重身份,也不觉得你改姓凤便高我一等。可终究你是皇子,你父亲是皇帝。我们还是得注意些,小心被有心人听到,给你惹麻烦。” 殷九明想说自己不怕麻烦。 只要是萧樱带给他的,便是麻烦,他也甘之如贻。 可萧樱压根不给他机会。他早就该知道,萧樱行事向来果断。 绝不会模棱两可。 “私下里,我们还是朋友。可是明面上,你是皇子,我是个孤女。身份相差太过悬殊……其实我知道了也好,我总会知道的,五殿下也没想瞒我一辈子吧。只是从殷小姐口中得知,我心里确实有些不太舒服。 不过殿下不必担心,我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我既然答应随殿下一起去汶西,便不会失言。至于殿下的身份,我也不会透露给别人知道。等汶西事了,我想自己寻个去处,希望殿下不要生气。” 这是…… 要和他分道扬镳。 殷九明自然不能接受。 他定定看着萧樱。萧樱回视他,目光平静,毫无波澜。 殷九明刚刚升起的满腔怒意,突然间就烟消云烟了。他有什么理由和萧樱生气? 明明是他隐瞒在先,萧樱和他相处,向来是坦荡荡的。从未有一句隐瞒…… “阿樱,是五哥不好。” 萧樱其实已经不生气了。她也没觉得殷九明哪里不好。他若真不好,她反倒能更欢喜些,因为她能少在意他一点。 她也不是意气用事。 刚刚回来的一路,她仔细想过了。 殷九明是殷家公子时,身份跟她已经是天差地别了,如今他贵为皇子,身份更是她高攀不起的。 萧樱也不是听不到旁人对她的议论…… 便是在衙门里,也会有人背后腹诽她痴心妄想。 她虽然不以为意,可也知道那些人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在这里,哪怕是两情相悦,想要成亲,也要首先过长辈那关,而且这里讲究的是门当户对。 她可绝对不会给人当妾。 她宁可去死。 有些事,便是死,也不能为。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纠缠不清的最终结果,能有什么? 既然不能成亲,那她如果继续和殷九明一起走下去,最终吃苦的绝对是她。 他是皇子,哪怕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可终究是天子血脉。 皇帝即便不再意这个儿子,也绝对给他找个出身显赫的妻子。这是面子问题,皇家的脸面绝不能丢。 所以殷诗雅所为,在萧樱看来简直就是胡闹。 哪怕殷九明点了头,皇帝便真的会同意一个商人之女嫁进平王府,当平王妃吗? 是殷家太过异想天开了。 挟恩以报这样的戏码,实在没什么新意。 “我也不和殿下说那些虚与委蛇的话了。以殿下的身份,想要留在你身边,太难了……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阿樱……我从未轻视过你。” 萧樱点头,心里又酸又涩的,滋味十分不妙。 “我知道,你虽然是皇子,可没有丁点纨绔子弟的样子。风戈,你是个好人。” 萧樱有些说不下去了。 殷九明眼睛也微微泛红。 平日倨傲矜持的贵公子,此时只是个想把心上留在身边的普通男人。 “……这么多年,我始终一个人。遇到你……我很开心。我以为,我终于遇到了知己。” “我们是知己啊,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与其相看两厌,我倒宁愿我们相忘于江湖。”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互通心意 第一百五十二章互通心意 两个相爱之人,每天柴米油盐的为些小事打架,后来发展到动手,最后各奔东西。这似乎是现代大多数相爱之人的厄运。他和殷九明虽然没有情爱,可两人彼此欣赏,而且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总是纠缠在一起,最终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殷九明,或者以后她得习惯称他为风戈。 以风戈的身份…… 萧樱哪怕对古代皇权并不感冒,也知道他将来一定会娶个千金小姐,兴许还会有几分美妾。 而她,其实她和殷诗雅相比,也没什么不同。 殷诗雅比起她,好歹还有个强大的靠山,而她,孤身一人,在这异世飘零,虽然不想卖惨,可是听起来,似乎真的挺惨的。 好在她还没发昏到非殷九明不行的地步。 所以她最好早些抽身而退。总比到了最后,黯然神伤来的好。 “阿樱,你若是气我对你隐瞒身份……” 萧樱赶忙摇头。“不生气,我真的没生气,刚听到时确实有些伤心,我觉得我们都以兄妹相称了,你便是告诉我真实身份,也没什么的。可是后来想了想,觉得我这想法好没道理。 你虽然没告诉我真实身份,可也没骗我什么……我也没损失什么,所以没什么好气的。” 殷九明心中苦笑,萧樱这幅样子,让他心里发慌,她还不如生气呢。 哪怕骂他几句,甚至和他打上一架也是好的,总好过这样强颜欢笑。 是他的错。 他该早些告诉萧樱的。 “我初来太平郡时,年纪比缪骞还要小上两岁。在京中,本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无忧日子,可突然间……变了天,我被父皇派人送来太平郡。初来乍到,再加上年纪不大,这里的乡绅,氏族难免轻视。 那阵子多亏了外祖父一家。 后来在外面行走,我索性化名殷九明……九明是母亲给我起的表字。”所以他也不算骗人。 凤戈是他,殷九明同样是他。 萧樱轻轻一叹,殷九明竟然会解释的这么仔细,萧樱有些意外。 殷九明在她面前,虽然不似在贾骏等人面前那么盛气凌人,可向来也是言简意赅的。 反倒是她话多些。通常时候,她说八句,殷九明能回应两句。 一直是这么个相处模式,突然间,殷九明一反常态,萧樱觉得心里有些发酸。 一定要事后解释吗?这时候解释等于掩饰啊。 便不能防患于未然吗? 定了定神,萧樱想还是别纠结于此了。 对或错都不重要了。事实已经发生了,她能做的只有接受。“私底下,我还唤你五哥。有外人时,我称呼五殿下。我们原定的行程要改变吗?” 殷九明摇头。 萧樱一脸庆幸之色。“那就好。我还担心得知五哥的身份后,行程会有变,我们还按原计划行事,我假装不知道五哥的身份,和大家一起去汶西。等汶西事了,再决定去处吧……五哥不必担心,我无亲无故,哪里都能容身。我知道五哥希望我一直留在身边……可是不现实啊,像今天这样的事,可能还会发生。 若是哪一天五哥成了亲,身边有我这么个义妹。五嫂是会吃味的。同是女人,我可不想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萧樱笑着说道。 萧樱越笑,殷九明眉头蹙的越紧。 萧樱脸上的笑意也缓缓收起。她有些无奈的看向殷九明。 一定要这样吗?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不好吗?能在一起时,就好好相处。 哪天要分开,就痛快的分开,实在没必要弄得像是生离死别似的。 任何事情,一旦计较的太过清楚,人反倒会痛苦。 只是这样的道理,不知道殷九明懂不懂。萧樱看向殷九明,突然意识到,他果然是不懂的。 在他的世界里,可能想要什么,伸手便能得到吧。 他是皇子,是特权阶级。这世上,哪有什么是他想要又不能得到的人呢? “你知道的,你不一样。你和别人都不一样……” “那是五哥接触的姑娘太少了。多接触些,便会发现我没什么不同。姑娘嘛,还是温柔贤淑的好,我这样的,委实算不上温柔贤淑。”萧樱不余余力的埋汰着自己。 姑娘心里苦哇。 喜欢上一个男人,这是她才想明白的。 没错,她喜欢上了殷九明。 而且是得知他身份后,她才看清自己的心意,还有比这样的事更惨绝人寰的吗? 人家堂堂一个皇子,而她是个鸠占鹊巢的…… 想想就觉得好虐心。 萧樱可不打算和殷九明来段虐恋情深,然后殷九明不得不奉旨娶妻,而她躲在暗中黯然神伤。 她决定,还是极早抽身为妙。 她既然来到这里,也算是三生有幸。便是不能找到良人,好歹也走一走这里的大好河山,也算是不枉这番奇遇。这些事她没法和殷九明说,只能婉转的表示两人有缘无份。奈何殷九明压根不愿意和她有缘无份。而是……“阿樱,我没打算放你离开。” “五哥,你这话是何意?”萧樱告诉自己别问,别问。 这种霸道总裁的调调,难道还需要问吗?奈何嘴巴不受控制。 果然,殷九明定定看着她,然后轻声说道。 “我在意的姑娘,我是绝不会放手的。” “……若是哪天你娶妻了呢。” “她只会是五王妃。” 这是什么奇葩道理。萧樱险些气笑了,和古人在这点是就没法争执。 “那我算什么?” “你会是本王这辈子最在意的姑娘。” 殷九明颇有几分不管不顾的架式,平时是个多么高冷的矜持公子啊。如今竟然在萧樱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 “然后呢?我是你最在意的姑娘……然后呢?你是打算娶我?还是打算在府外置办个外院养着我……抑或索性没名没份的带在身边,凤戈,我虽然出身不济,模样不济……哪点都配不上你,可我萧樱,绝不是个在感情方面委屈求全的。” “你想如何?”殷九明冷声问道。 “两条路,明媒正娶……并发誓这辈子永不纳妾。二,放了我,你当你的王爷,我当我的平头百姓。五哥,别为难自己,也别为难我。”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是冤家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是冤家啊 狗血的剧情一幕幕上演,萧樱简直要吐血了。 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一步……话赶话的,她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的志愿可是在古代当个讼师,向古人证明女人也可以顶半边天,虽然志向有点大,可人活着,好歹得有个奔头啊。 总不能让她每天自艾自怜的。 生生把自己活成一个林妹妹,那她宁愿一头撞死。 虽然在意殷九明,可萧樱也没打算现在就和他摊牌啊。 哎,她这性子哟,平时还好,也算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可一旦遇事,就像炮仗,给点火就炸,而且还是劈头盖脸的先炸自己。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说的就是她。 殷九明似乎没想到萧樱会说这样一番话。 他觉得不可思议……还觉得有些可笑。 便是真能娶她为妻,一辈子再不纳妾这种事,他恐怕也难以办到。 何况她妻子人选,可由不得他做主。 娶萧樱……真是天方夜谭。 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哪怕对他再失望,婚姻大事也会替他安排的漂漂亮亮的。绝不会允许他在这件事上丢了皇家颜面。 之所以几年未有动静,不过是忙着安排他那几位皇兄的亲事。 总要先把亲近的安排好,才好安排他这样不亲不近的。 殷九明定了定神,然后轻声开口。“阿樱,别意气用事。你知道……有些事情,我身不由己。”所以他才放任殷诗雅在府中胡闹,反正也当不得真,何苦惹她哭闹,回去还要向殷老太爷告上一状,他觉得烦不胜烦。左右他不常呆在府中,府中便是鸡飞狗跳也无关大局。 “我知道。所以,五哥,别为难我,也别为难自己。这事我们便不提了……你刚才让风一送殷姑娘回去,还捎带了话。会不会因此惹怒殷家,你如今还要依仗殷家吗?” 殷九明明知道萧樱在转移话题。 可这话题委实无解,他也便顺势答道。“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这几年,我一直纵容着殷家。不想他们胃口越来越大了。养虎终为患,也是时候让他们收敛些了。” 虽然殷九明说的信誓旦旦,可是萧樱觉得,事情一定不会这么容易。 如果真如殷九明所说,他抬抬手便能摆平殷家。 他也不会由着殷诗雅在府中胡闹了…… 若是殷家真的有所忌惮,也不会纵容着自家姑娘这般行事了。 总之,殷诗雅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殷家和殷九明一起纵容所至。这么一想,殷诗雅似乎也算不上罪大恶极。不过是个熊家长养歪了的姑娘。 “这时候动手合适吗?要不先去安抚一下……” “如何安抚?”殷九明挑眉问道。 觉得萧樱这思路真清奇,简直就是能屈能伸的典范。明明是个‘小人’,只有小人才这般迂回行事,不问对错,只图利益。 可殷九明就是觉得萧樱这一脸算计的模样招人喜欢。 明明不算绝美的小脸,竟然熠熠生辉起来。 连前一刻因为萧樱那番话而升起了愠意,也缓缓用了。殷九明想,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小冤家了吧。 “自然是五哥亲自上门,好好安抚一下殷姑娘。相信以殷姑娘对五哥的痴心,一定会力劝殷家长辈息怒的。” 殷九明简直哭笑不得,说这番时,这姑娘能不能不要一幅忍笑的神情。这法子其实倒也无可厚非,无非是示弱罢了。可是从萧樱口中吐出,他反倒觉得自己应该拎上大刀,上门和殷家拼命。这个坏丫头……这个火上浇油的坏丫头。 他就知道,萧樱不是个吃闷亏的性子。 殷诗雅刚才欺负了她。她转身便要报复回去。 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可是他就喜欢这样的萧樱。 就该恩怨分明,被打了一巴掌还把另外一半脸蛋送上去让人打…… 那不是能屈能伸,那是缺心少肺。 萧樱也不是那种完全莽撞的性子,她十分会审时度势……当然,只在他面前的恩怨分明,殷九明是十分喜欢的,并不觉得萧樱哪里做的不好。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他看萧樱,是哪看哪好。 “……唔,也好,正好顺便和外祖父商量一下我的亲事。亲上加亲,想必外祖父十分欢喜。” “……亲上加亲固然好,只是小心生出一个智力低下的孩子。殿下的一世英明,可就尽毁了……”论毒舌,萧樱不遑多让。 两人大眼瞪小眼,然后突然间笑了。 “阿樱,你也先别急着撇清自己。我也会尽力……若是有一天……五哥答应你,绝不负你。” 殷九明虽然没有明说,可萧樱突然就懂了。 迟疑片刻,她缓缓点了头。 事在人为,也许……真的会守得云开现月明呢。 两人算是冰释前嫌,虽然前路荆棘,可结伴同行,总好过孤身上路。 就在气氛不错,两人东拉西扯说着话时,风一回来了…… 他是冷着张回来的。风一这人喜怒向来不挂在脸上,何时看到他,都一幅憨厚笑意。 能让风一变脸,想来殷家这趟十分不顺利。 果然,风一跪地请罪,他看了一眼殷九明,殷九明目光平静,并未因为萧樱在一旁而露出丝毫异样神情。风一是个多么知情识趣的,立时明白了。 于是毫不迟疑的回道。 “属下奉命送殷姑娘回府。不料殷姑娘回府后大哭大闹,把殷家上下长辈都惊动了。属下便顺便将公子让属下转告的话告诉了殷家诸位长辈。殷家几位长辈听完,大骂属下不知死活……还扬言要找公子评理……属下估计,最多半个时辰,他们便到了。” 萧樱眨了眨眼,缓缓反应过来。 这个风一……太坏了。 殷家诸位长辈皆在,他传达了殷九明的话。 这简直就是打了殷家一个大大的巴掌啊。殷诗雅这脸算是丢大了。 “你办的好事!”殷九明冷声道。 风一被骂了,丝毫不气,反倒露出招牌憨笑。“反正是早晚的事,属下想着……宜早不宜尽吧。早点解决了此事,公子出门也能安心些。咱们府上被弄得乌烟瘴气的,也是时候肃清一下王府内外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兴师问罪 第一百五十四章兴师问罪 风一这个护卫当的十分劳心,他拿着护卫的月银,操着管家的心。 可谁让自家公子总是一幅冰冷冷的神情呢,除了萧姑娘,自家公子便没对哪个姑娘露出过笑脸。 对府中内外,也不那么在意。 一幅东西砸了再买的土豪气。 他便不想想,他得攒银子娶媳妇啊。这天高皇帝远的地界,难道还能靠皇帝老子不成。 唉。风一告诉自己,能者多劳吧,便是被骂几句也不伤筋动骨的。 “阿樱,要不要随我去见识见识这太平郡的氏族豪门……” “不好吧。殷家长辈若是见了我,岂不气的更上一层楼。” 殷诗雅想必很是在长辈面前‘夸奖’了她一番。 何况她这好好的破案剧情,怎么突然间就变宅斗了。看样子她还被强拉入戏。 “姑娘这么说便错了。公子的意思……一定要让殷家的长辈见一见姑娘。公子才好彻底和殷家撕破脸面啊。交恶这种事,讲究的便是快刀斩乱麻,模棱两可的不好。” 萧樱对风一印象大为改观。 以为他真是个憨厚老实的护卫呢。 如今看来,这张憨厚面孔下,藏着一张奸诈的脸,一颗狡诈的心。 “就你话多。”殷九明轻声斥责。 语气一点也不凌厉,可见风一委实是自家公子肚里的蛔虫。 “合适吗?会不会刺激太过……”若是刺激太过,来个中风,殷九明岂不犯了噬亲大过。 “萧姑娘不了解殷家人。殷家一定会找姑娘麻烦的,与其等着麻烦上身,不如姑娘和公子一起……他们好歹能投鼠忌器几分。” 反正为了让萧樱和殷九明一起去对付殷家人。 风一简直就是巧舌如簧。 萧樱确实不了解殷家人。可她习惯听殷九明差遣了。既然殷九明觉得她该跟着,她跟着便是。 风一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殷诗雅指不定怎么诋毁她呢。 殷家人一定会当着殷九明的面抹黑她。她可没招惹殷诗雅,犯不着受这份委屈。 “也好。我也想听听殷家怎么诋毁我的。” 达成共识,风一对殷九明露出一个讨赏的神情。 殷九明淡淡一笑,觉得风姓几人中,风一模样虽然最不济,却是最得他心的一个。 既然决定了,二人并肩往外院走。萧樱突然间想到一问题。她侧头问风一……“你们几人真是兄弟吗?真的姓风?” “姑娘觉得我们几人可有相像之处?” 萧樱摇头。“我们本是公子的死卫,所谓死卫……就是从懂事起,便跟在公子身边,这辈子唯一的使命便是保护公子。死卫是可以替公子去死的。我本该叫凤一,可凤是国姓,本国姓风的寥寥可数,也是为了在太平郡行走方便,便改凤为风,我们风姓兄弟,都是公子的死卫。以后也是姑娘的死卫……” 最后这话补充的,颇得殷九明欢心。 可是萧樱却觉得周身寒毛竖起。 也没什么太深的交情,风一便能说出以命相护的话,萧樱觉得身上肩子好重。 “不必理会风一,他们即是我的护卫,保护你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对,公子说的对。我们是护卫。保护主子是职责所在。”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的,等到了外院花厅,萧樱已经点头答应离开太平郡后,身边常带着两个护卫。 萧樱以为殷家人便是来兴师问罪,可这里可是平王府,好歹也该忌惮一二。 看到来人后,萧樱终于明白殷诗雅为何这般胆大包天了。 萧樱粗粗打量,来了竟然有五六位…… 看起来年纪相当,四十上下的年纪。 见到殷九明,其中一人起身。“明小子,你做了什么?雅儿回家便大哭了一场……”话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到了萧樱。然后话音突然一滞。 殷九明表情淡淡的连声唤了几人舅舅…… 萧樱这才知道,刚才上来便不问青红皂白质问殷九明的是殷家大老爷,也就是殷诗雅的生父。 其余几位,都是殷诗雅的叔伯,有主家的,有旁系的。 “舅舅既然来了,我便再对舅舅说一遍。以后我这平王府,还是少让诗雅登门为好。” “为什么?真的是因为你身边这个丑丫头。” 殷父问道。 语气虽然还算客气,可一句丑丫头,萧樱突然便明白殷诗雅为何那样一幅性子。 “舅舅慎言。” “明儿,这些年来,殷家可是待你不薄。我们殷家也不求别的,只盼着你和雅儿能结成连理……你也知道殷家家大业大,舅舅总护着你,难免有人不喜。一旦你娶了雅儿,舅舅便能名正言顺的助你一臂之力了。”殷父说的十分恳切,不过他瞪向萧樱的目光,可丝毫不留情面。 “这样的话,舅舅以后还是少说为妙,全当为了诗雅的清誉……娶妻这等大事,还需我父皇定夺,难道舅舅能做了父皇的主不成?” “不敢……我哪里敢代陛下说话。你若点头,你外祖父自有法子……” 殷老爷耐着性子说着。 女儿回家便哭着说平王府来了个女人。 这女人十分跋扈,仗着殷九明对她另眼相看几分,竟然连殷家的姑娘也敢欺负。 在殷家上下看来,殷九明简直就是殷家的囊中之物。 五王妃,殷诗雅当定了。 未想到,突然之间,殷九明竟然发难。殷老爷气不过,带着几个族里兄弟前来讨个公道。 本以为是个美人,才迷得殷九明神魂颠倒。 殷老爷没想到,竟然是个模样还不及自家女儿的…… 这样一来,殷老爷更生气了,他觉得殷九明是故意和殷家为难的。这些年来殷家可没少替殷九明撑腰,如今他翅膀更了,便想甩掉殷家,没门。 “不劳外祖父出面了。我对诗雅只有兄妹之情,绝无男女之意。舅舅还是替诗雅另择良婿吧。” 这话一出,厅中几人顿时神情大变。 “殷九明,别以为你是皇子,我们殷家便怕了你……没有我们殷家,你能在太平郡立足?你这简直就是过河拆桥。” “难道真的为了这么个女人,你竟然置诗雅于为顾。九明,我们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舌战殷家 第一百五十五章舌战殷家 “你表舅舅说的对。听雅儿说,这女子是个孤女……她能帮到你吗?她能让你在太平郡立足?你可不能被她迷惑了……雅儿对你一心一意,你可不能当个负心汗啊。” 几人轮流开口。 虽然没人直接指着萧樱鼻子骂狐狸精,可话里话外,都在说萧樱魅惑了殷九明。 才使得殷九明突然性情大变。 萧樱摸了摸鼻子,有些明白殷九明的用意了。 他根本就是故意带她来刺激这几位的。他是怕殷家不够生气,事情闹的不够大……萧樱轻叹,一个大意,便被他糊弄了。 什么有殷九明在,殷家能投鼠忌器。 萧樱看,殷家如今已经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不知何时起,他们竟然觉得自己能操控殷九明…… 她若不在,想必这些人上来便要译殷九明吆五喝六了。萧樱狠狠瞪了一眼守在门边的风一。 风一接收到萧樱的怒意,很是识时务的做出讨饶的神情讨好的对萧樱笑笑。 事已至此,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她自然得帮忙划几下浆。 “亲上加亲说出去固然让人羡慕。可诸位也得问一问五殿下的意思啊?问一问五殿下是否对贵府小姐有意?” “我们殷家人和九明说话,哪有你开口的份。哪凉快哪呆着去……” 殷家人果然很齐心,炮火瞬间转移到萧樱身上。承受着来自殷家几位长辈的怒火,萧樱镇定的想到殷九明刚才一路忽悠她,以后让风二和风四跟在她身边保护她,也算是提前付了报酬吧。 既然得了好处,她总得让殷九明觉得物有所值。 “别一口一个九明的喊……五殿下姓凤名戈。是今圣的第五子。身份何苦尊贵,贵府的小姐恐怕配之不上呢。”“胡说八道,诗雅配不上,难道你配得?” 萧樱很谦虚的摇摇头,表示自己同样配不上凤戈。 “我也不敢痴心妄想自己能摇身一变,成为五王妃。那等胆大包天的念头,恐怕这世上,只有贵府敢有了。” “九明,你便由着这么个小丫头这般无礼!目无尊长,不敬长辈?” 殷九明摇摇头,表示萧樱只是他请来的客人,行事实在由不得他来管。“五殿下初来太平郡势单力薄。得殷宜相助,五殿下自然感激在心。只是这些年……诸位扪心自问,是你们当初付出的多,还是从五殿下这里得到的好处更多? 人都有贪念,这点无可厚非。 可过犹不及这话,几位应该明白。什么东西,不是看的多了,便理所当然的要收归己有。这里是殷家的势力范围,可它首当其冲是五殿下的封地。是当今圣上亲自给自己儿子的。不是殷家的,也不是可以任由殷家随意处置的。” 几人面色微变。这道理他们自然也知道。只是这些年来……就像萧樱所说,已经习惯于殷九明在他们面前矮人一等了。把当初殷家助其在太平郡立足之事挂在嘴边,每次见面都要说上一遍。 殷九明开始还神情恭敬。 任由他们编排…… 可是最近两年,他的神情越发奇怪了。 甚至这大半年来,根本没在王府,殷家派出不少人,才打听到他竟然去了抚阳镇。 殷九明离开太平镇,让殷家气势更胜。 所以明知道殷诗雅每次来王府,都闹的鸡飞狗跳,也未加制止。 殷家可是他的大恩人,他们也没殷九明做什么过份的事,不过是娶诗雅过门…… 全当是个誓约。 “难怪诗雅回家说有人欺负她。姑娘这张嘴,利的很……我们几个老东西绑在一起,都不是姑娘的对手。老夫佩服,佩服啊。”殷老爷阴着一张脸假惺惺的抱拳。 他在奚落萧樱。 他以为姑娘家脸皮薄,这么一通奚落,哪里还有脸继续留在这里。 可萧樱不是一般人啊。 她也不觉得自己的脸皮有多值钱。 所以只当听不明白。不仅不生气,还颇为和颜悦色的点了点头,表示接受殷老爷的夸赞。 “多谢殷老爷夸赞。” 殷父险些摔个倒栽葱…… 一旁,是这场戏的主角,却被萧樱抢风头的五殿下,自始至终笑意盈盈,这笑,自然只对萧樱。 殷家几人算是看明白了。 今天是甭想在这里讨到便宜了。 明明以往只要他们登门,天大的事,殷九明也会点头。 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在殷九明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 殷父脸色十分难看,本来以为殷九明这个女婿已是囊中之物。如今不知道哪里杀出个小孤女,战斗力强悍,而且说话句句带着个理字。 “九明,你可是皇子。竟然由着一个小丫头替你出头。你母亲若是知道了,指不定得多失望呢。” 先硬后软,发现都没用,如今又开始打感情牌。这套路老套的萧樱都懒得嫌弃了。 不就是想逼殷九明吗? 几人个恨不得把殷九明大卸八块。 殷家要的只是个听话的傀儡,至于嘴上说的为了殷诗雅而来……真是厚颜无耻至极。 “我母亲若是知道舅舅们的所为,恐怕会更失望的。” “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们殷家真是白白疼你一场了……” “舅舅不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过是一场交易。殷家帮我……我纵容殷家。这些年,殷家在太平镇行事霸道。仅是殷姓公了打伤无辜百姓的案子便有多少桩……我替殷家善后的又有多少桩。舅舅,我累了,不想再纵容殷家了……还请舅舅回去告诉外祖父。 殷家何去何从,还请三思。” 殷九明说完,风一赶忙上前。“几位殷老爷慢走。”竟然便直接送了客。 殷家几人面面相觑。 最后审时度势,觉得今天恐怕难以占到上风了。 殷老爷带头,对殷九明冷冷一哼,给萧樱的,则是一个狠狠的眼神…… 大意是等着瞧的意思。 几人虽满腹不甘,终究是被扫地出门了。 厅中没了外人,萧樱才淡淡开了口。“五哥。手段高明,高明的很啊。” “……阿樱,我很高兴。被送来太平郡后,从未这般高兴过……”一句话,说的萧樱顿时没了脾气。 男颜祸水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智商丢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智商丢了 这事,其实不是一定要用这么决绝的法子…… 萧樱想不明白殷九明为何要她出面? 不过萧樱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事情既然发生了,她也出面了,在殷家人心里她萧樱是个悍妇的名声怕是已经注定了,萧樱也便不再多想了。 似乎自从她起死回生后,她不管遇到什么事,不管最初多么惊讶,不能接受,可是她都很快适应,然后淡然以对。 这次事关殷九明的身份也如此。 也不是不气,就是觉得再生气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她如果真的因此和殷九明绝裂,那才真的是亲者痛仇者笑。她萧樱可不是朵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可绝对不会做那种损己利人之事。 打发走了殷家人。 殷九明似乎心情不错。 他亲自陪萧樱吃了饭,席间,两人也算是相谈甚欢,只要萧樱不提汶西之后分道扬镳的事,殷九明绝对是最佳蓝颜知己。她说什么,多数殷九明都赞同。 他说什么,萧樱也都觉得有道理。 二人说话,已经不拘泥于男人或是女人。 他们的话题偶尔涉实政,偶尔天马行空,两人竟然发现看待事情,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其中风一几次前来换茶,还在殷九明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被殷九明毫不留情的挥手斥退了。 直到近傍晚,风一面色凝重的再次前来禀报。 “公子,殷家送了帖子来,殷老太爷请公子明日携萧姑娘一同去殷家赴宴。” 风一神情之所以凝重,是因为殷家老太爷简直胡闹……他叫殷九明一人前去无可厚非。当外祖父的想教训一下外孙,可他竟然在帖子里公然提及萧樱。 这就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了…… 殷九明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于殷老太爷的做法。 风一被自家公子这幅镇定的神情蒙蔽了,把帖子交到殷九明手中,很是放心的退了出去。 屋中再次只的殷九明和萧樱二人,殷九明才冷笑着开了口。 “宴无好宴。” “……不过是场鸿门宴罢了。五哥难道会怕?” 殷九明面露疑惑,似乎并不知道鸿门宴何解,萧樱于是小小科普一番。 “阿樱,你从哪里学来的?” 萧樱心里咯噔一声,心道坏了,太得意忘形了。 自己如今可是失忆梗在身啊。“不知道,只是想了想,便本能的出口了。”她说的十分大义凛然。 殷九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 萧樱被看得有些恼羞成怒。红着小脸去推殷九明。 就她这力道,别说撼动殷九明了,怕是连他的衣角也难以碰到。 可天知道怎么就那么凑巧,她不仅真的碰到了殷九明,殷九明还顺着她的力道往后一仰。 萧樱惊呼,下一刻,只觉得头晕目眩,待反应过来,她竟然已经被殷九明紧紧揽进了怀里。 萧樱的小脸腾的一下就红节。 她倒不至于这么见不得世面,实在是那可是殷九明……堂堂皇子殿下。 高帅富三个字在他面前根本没有容身之地。再加上便是不想承认,自己被殷九明吸引这件事也改变不了。 突然间,两人离得这么近。 突然间,向来彬彬有礼的殷九明突然做出这等几乎称得上……调……戏的动作。 “……君子动口不动手。”情急之下,萧樱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前一刻还有些旖旎的气氛瞬间告破。殷九明似乎轻叹了一声。 随后缓缓放开她。 “阿樱,你真是个小姑娘。” 一幅萧樱不解风情的懊恼模样。 小姑娘! 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可她看的书,看的爱情剧,想必殷九明这辈子也没有见识过。 萧樱正想本能的反驳…… 在殷九明面前,她越发的肆无忌惮倒是真的。 刚刚张嘴,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要做什么,立时息了音,因为动作太急,还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好吧,她确实是个天真的小姑娘,不懂男人这些弯弯绕的心思。 放开萧樱后,殷九明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逾越了。轻咳一声道:“既然知道是鸿门宴,你可敢随我一起前去赴宴。” 激将法,典型的激将法。 萧樱能上当吗? “有什么好怕的……” 这是谁?这是她吗?说完萧樱就后悔了。明知道是激将法,这男人故意这样说,她偏偏还中计。 她这智商,难不成因为灵魂穿越时被位面辐射拉低了…… 好忧伤。 “就知道阿樱胆子大。” 萧樱想说,没恭维了。再多夸她几句,她就要郁闷的一头撞死了。 一个胆子大的傻丫头,有什么好夸的。“五哥,说吧……明天让我做什么?” 殷九明面上笑意加深。“也不必特意做什么,只要让殷老太爷觉得我心意己决便足够了。” 什么心意己决?殷九明对萧樱眨了眨眼睛,然后轻轻一笑。 萧樱一边嘀咕男颜祸水,一边也想明白了殷九明的意思。 不娶殷诗雅的心意坚决……如何能让殷老太爷明白,自然是‘以身试法’了。萧樱觉得更忧伤了。 可是大话己经说了,除了点头,似乎没路可行。 见萧樱答应了,殷九明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那殷诗雅有那么可怕吗?你可是堂堂的五殿下,杀人狂魔在你面前都面不改色,难道会怕了一个姑娘?” “傻丫头,不是怕……而是觉得麻烦。明天你便明白我所说的麻烦是什么了?”留下这么一句,殷九明叮嘱萧樱早点歇息,便施施然的告辞了。 殷九明这说半句藏半句的,害得萧樱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于是不可避免的失眠了…… 第二天丁香服侍萧樱起身,看到萧樱的脸色,很是担心。“姑娘昨夜没有睡好吗?” “……被殷姑娘气的。” 这个祸一定得推给殷诗雅。 丁香点点头,她能理解萧樱为何生气。 换成任何一个人,莫名其妙的被找上门来,也会生气的。“公子吩咐奴婢服侍姑娘更衣用饭……然后让姑娘去前厅找公子。” 饭倒是平常样式。 可是衣裳……丁香也很无奈。“这是风护卫特意送来的,说是请了太平镇最有名的制衣匠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天生丽质 第一百五十七章天生丽质 衣裳很漂亮,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可是阳光下,竟然还隐隐泛着微微的柔光。可是太繁复了,这一层一层的。里里外外足足裹了三层。 “这可是如今太平镇最时兴的样式……据说是从邻国大瀚国都城传来的。据说叫什么……千金装。” 还小姐装,公主装咧。 千金装。 这么俗气的名字。难不成邻国街上的姑娘打扮的都这般雍容…… 那岂不是满街都是走秀的姑娘。 想像着领国京城的模样,萧樱觉得有点通体发寒,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间就觉得全身汗毛直竖。 这衣裳再如何流行,她也没打算上身。实在是太惹眼了。 选个嫩粉的颜色便罢了,里面两屋竟然是逐层递增的颜色,最里面一层竟然是绯红。 搭配之人的眼光,萧樱委实不敢恭维。 丁香也有些为难,衣裳虽好,可奈何萧樱瘦瘦弱弱的,再搭配上这样明媚的颜色,打扮出来,怕是比昨天见过的殷诗雅还要艳俗。 她若真的穿上这么一身,便不是去宣告主权,是去讲和了。 用自己证明殷九明的审美始终如一…… 还想和殷诗雅撇清关系,不逼着他当晚成亲已经是殷家十分厚道了。 “你们这里的姑娘都这么搭配吗?” “……这千金装只有氏族家的小姐能上身,平常人家的姑娘可买不起。姑娘别看这薄薄几层……怕是没个百十两银子是买不到的。” 三层薄纱就敢要价百两。 萧樱简直被太平镇的物价震撼到了。 原来满天要价这种事,并非抚阳的专利。 太平镇可是皇子脚下……竟然也这般无法无天。“姑娘觉得贵了?其实不算贵,姑娘看这衣裳,角度不同,反的光也不同。或带着红色,或带着素粉。据说这料子一匹便要卖到二三百两,这一匹料子顶多能裁四五身衣裳……再加上绣工,针线手艺,卖一百两,真不算贵。” 哪怕一千两一身,萧樱也不会穿。 主仆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间,萧樱灵机一动。 她让丁香给她找了身素色衣裳,然后拿起千金装中间那层介于素粉和绯红中间的薄纱裙。 丁香服侍着萧樱穿上,然后上下打量萧樱。 “漂亮。小姐这么一打扮,感觉让人眼前一亮。奴婢再给小姐换个发形,保管小姐看起来精神十足。” 丁香干活麻利,不过喝杯茶的功夫,竟然已经替萧樱重新绾了发。 萧樱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上难掩惊讶之色。 这是她吗?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丁香,你真厉害,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 丁香被夸的莫名其妙。 萧樱高兴的出了门,丁香望着萧樱被这身衣裳衬的越发高挑儿的身形,隐约想到了一个词…… 天生丽质。 殷九明看到萧樱时,脸上神情有瞬间的震惊,不过他素来冷脸,勉强把震惊称为冷脸倒也勉强可行。 一旁的风一确是看直了眼睛的。 衣裳是他选的,他选了太平镇如今最流行的样式和颜色。 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会选衣裳,可是主子有命。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成衣铺子。 他想的简单,大家好,便是真的好。 大家觉得好的,一定是好的。哪件衣裳热卖,哪件买的姑娘最多,一定是最好的。 于是掌柜的推荐了这套。 为了显得更华贵些,他还连夜让裁缝赶工,把衣裳下摆加绣了朵艳丽的牡丹。 大红衣裳配牡丹,高贵艳丽,简直绝配。 可风一不得不承认,萧樱这么打扮,一定比他选的那身要漂亮。 素色衣裳衬着萧樱小脸雪白,外罩的那件淡粉薄纱,又让她雪白的小脸添了抹丽色。 平时萧樱打扮向来朴素。 别说胭脂水粉了,便是头发也永远一个发形,顶多每日换根簪子。 今天萧樱把头发高高绾起,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子,平时觉得又瘦又小的姑娘,突然间变得水灵灵的。 “姑娘这样穿真好看。” 风一憨厚的笑着,给了最朴实的赞美。 “你选的衣裳也挺好看,只是我又黑又瘦的,实在不敢穿啊,所以就自己随意搭配了一套……五哥,不会给你丢脸吧?” 殷九明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想开口说不会,可是觉得只要自己一出声,一定暴露心情。 于是他摇摇头。 顿了顿才再次开口。“……风一挑的衣裳,一定和昨天殷诗雅那身相差无几吧。” 风一讪讪的低头不语。 他觉得自己被主子嫌弃了。 “还是不一样的,好歹没选那种红的发紫的颜色。” 萧樱一本正经的摇头。 然后突然间,两人一齐笑了。笑完后,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殷九明眼中再次浮起浅浅的笑意。“眼光不错。” “是丁香的功劳。” “……那丫头手巧。赏。” 然后两人并肩出门。一边走还不忘一边说悄悄话,看起来真的很是郎才女貌。 费了半天劲,又被姑娘们围观半晌的风一。 最终连个赏银的毛都没看到。 哎……通过这件事,深刻的证明了一个观点。 论选对主子的重要性。 丁香那丫头运气真好。而他……命苦哟。 跟了个嘴里说不想,心里想的抓耳挠腮的主子。连夸人都半含半吐的,也不嫌累。 虚伪的读书人啊。还是他们武夫实在……他一会就找丁香讨如何讨主子欢心的妙招去。 依旧是坐了一辆马车。 萧樱觉得今天的殷九明,似乎有些异样。 虽然平时他话不多,可也没少成这样。上了马车后,他只轻轻叮嘱她坐稳。然后便不再开口了。 他也不看她,只侧头看向窗外,好像窗外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似的。 可是除了两边比邻的铺面,马车偶尔甩下的百姓,实在没什么新奇的东西。 “五哥,你不用担心。就算是鸿门宴,有你在,殷家也不会太过为难我的。” 萧樱终于侧身看向萧樱…… 然后目光一点点……亮了起来。 萧樱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看到那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下一刻,她眼前一暗,然后额头仿佛有片羽毛划过…… 第一百五十八章 拉拉小手 第一百五十八章拉拉小手 萧樱怔了,傻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殷九明做了什么。 然后她的小脸腾的一下红了。 怎么比起她这个现代人,殷九明这个古人竟然…… 虽然亲下额头委实算不得什么,可是这里是什么朝代,这里可是姑娘被拉下小手都恨不得立时定了终身的年代啊。 他竟然…… 萧樱一时有些接受不能,在她眼中,殷九明行事向来十分规矩,对她更是从未有过逾越之举。“殿下……”她五哥也不叫了,直呼殷九明殿下。 殷九明眼中似乎有些懊恼,可抬眼看向萧樱时,眼中荡漾着浅浅的笑意。 似乎不必萧樱开口,他已经在责备自己了。 他这幅神情,萧樱便是有什么不满的,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总不能直接问殷九明为什么亲自己吧。 这不是傻吗?还能有什么原因,自然是因为……喜欢。 情到浓时,身不由己。 萧樱从未怀疑过殷九明对她的心意。 可只要想到殷九明那皇子的身份……她就觉得糟心的很。 所以顾不得扭捏,直接把脑袋一侧,不再搭理殷九明了。 殷九明似乎有些无措,可最终,他也只是一声轻叹,随后的路程,车中安静极了…… 到了殷家,下了马车,直到进了殷家大门,萧樱才因为任务在身,而不得不转头看向殷九明。“……生气了?”殷九明小声问道。 前面是个引路的小厮。 他堂堂五皇子亲临,门外没人迎接,想也知道这是殷老太爷给他的下马威。 殷九明也不气。神情平静的和萧樱并肩进了殷家大门,对于那些或明或暗窥伺的目光,只当不知。殷九明自幼便习惯了这种目光。皇宫那种地方,根本就没有清静可言。 让殷九明意外的是萧樱。 她竟然也神情镇静,丝毫不见慌乱之色。 静静跟在他身边,动作不卑不亢。俨然不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孤女。 “……五哥以后别再欺负我了。” 女人对付男人,一味的强横其实只会适得其反。做为女人,要擅用自己的长处,萧樱本来想和殷九明当面锣对面鼓的辩白一番。虽说他这动作在现代连轻薄都称不上,若是别人看了,非但不会觉得她被欺负了,兴许还认为她占了他的便宜呢。 可这里的民风,若是被别人看到,她这辈子除了给殷九明当牛做马,似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殷九明看向萧樱,眼中似乎含着千言万语,最终也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萧樱突然就觉得自己刚才那话似乎太过份了。 这算欺负吗? 她都要被殷九明弄得精神衰弱了。 明知道以他的身份,自己留在他身边根本就是找罪受,注定虐恋情深的戏码,可他这样不言不语的样子,萧樱还真的狠不下心来。 她原本是想以柔克刚,不想殷九明一个沉默的眼神,向她更好的诠释了何为……以柔克刚。 奇怪的是他的眼神并不软弱,也不柔软,可萧樱就是从中看出伤心的感觉。 真是活见鬼了,自己一个人竟然也能脑补的这么精彩…… “表少爷请。”终于,引路的小厮退到一旁,让出前路。 殷九明和萧樱很有默契的立时收了纷乱的心思,认真的打量着前面…… 说花厅吧,却在一个拐角处。 说是厢房吧,透过大敞的门却又能看到里面的摆设。 屋子不大,几乎一眼看尽。 此时小小的屋子里,黑压压的全是人。 座位早已经坐满,甚至还有些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公子哥,站在椅子后面,他们站的比直,一幅如临大敌的神情。 昨天在平王府露面的几位,此时也都坐在靠前的位置。 看到殷九明的萧樱,诸人面上神情各异。 有视而不见的,有端茶佯装镇定的,还有眼中透着厌恶之意的。 尤其是看向萧樱时,那些人眼中的火光如有实质,似乎不把萧樱身上戳十个八个窟窿绝不罢手。 当然,也有看到萧樱眼前一亮的。如果没记错,自家妹妹回来可是把萧樱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后几位长辈气不过,立时去了平王府,最终败兴而归。 当时几人口中,跟在五殿下身边这位萧樱姑娘…… 是个相貌极丑的姑娘。 之所以被殷九明带在身边,乃是因为其口舌尚可。 整个殷家都知道,殷九明话少,少到若是没人和他说话,他能一连几天坐在桌前冥思。 所以他找了个能说会道的萧樱带在身边。 也算是……补阙拾遗了。 可这姑娘丑吗? 明明是个漂亮姑娘啊……巴掌大的小脸,上面嵌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她的眼神十分灵动,看谁似乎都含着浅浅的笑意,让人不由得想回她一个浅笑。 模样虽然算不上倾城倾国。 可跟丑字,还是相差甚远的。 有几个殷家旁系的,甚至觉得萧樱的模样强过殷诗雅…… 这时,坐在主位的殷老太爷开了口,他笑着扬手唤殷九明。 “明儿,过来外祖父这里。” 殷九明点点头,可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听话。 而是侧头看了看萧樱,然后在所有人或惊或诧异的目光中,施施然拉起萧樱的小手。 伴随着轻轻的抽气声,萧樱和殷九明迈步进了这间为了他二人特意准备的另类会客厅…… 地方小,殷家人来的多,自然衬得殷九明和萧樱二人身形寂寥。如果见面安排在殷家正经的会客厅,便很难给二造成这种几乎乌云压顶的错觉了。 再则…… 地方小,所以没有萧樱的位置,便显得不那么刻意了。 可傻子都明白,准备个这么小的屋子待客,本身就已经很刻意了。 “明儿,当着诸位舅舅的面……你逾越了。” 殷老太爷面相生的不算好,眼睛小,却有双大鼻孔,脸颊削长,偏偏下巴肉多,所以给人的视觉感受是一堆肉堆在脖子上,似乎每每开口,那下巴上的肉都要颤一颤。 萧樱终于明白殷诗雅为何模样不济了。 这可是典型的基因不良…… 可据说殷九明的母亲却是极美的,要不也生不出殷九明这样一个祸害来。 殷家真是奇怪,美的极美,丑的又极丑。 第一百五十九章 狼子野心 第一百五十九章狼子野心 屋中坐着的人,站着的人实在太多,萧樱一眼扫去,只觉得满眼都是黑压压的脑袋。 那些人的相貌也确实有美有丑。 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公子哥,手中摇头纸扇,一脸春意盎然的看热闹,端的是玉树临风。 另几个模样便磕碜了些。承袭自殷老太爷一脉的小眼塌鼻梁大鼻孔…… 这些大鼻孔此时都微微仰着头,似乎要造出一片鄙视的目光来。可他们实在错估了自己的斤两。反正萧樱看到的便是一堆大鼻孔冲着她…… 她有些想笑,可想到自己今日的任务。 她强行忍下。微微侧头,想要躲开,却发现殷九明也正侧头看向她,二人目光在空中一碰。 殷九明不顾屋中等候的诸人,小声说道。 “殷家主脉只出了我母亲一个奇葩……”言下之意是殷家上下都丑,只除了那位进宫当了娘娘的殷小姐。 萧樱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料到了。他们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当成玉树临风俏郎君的?”一个个打扮的都十分风雅。哪怕年近半百的,也穿着书生长衫,手中拿着折扇,不看正脸,只看背景,倒真像一群年轻俊后生。可一旦他们转身…… 萧樱想到了电影里的如花。 虽然不及如茶‘貌美’可也不差多少了。 “可能眼瞎吧。”殷九明轻描淡写的说完,在殷老太爷渐沉的目光中,终于牵着萧樱迈进了门槛。 屋子委实太小了,两排椅子摆的十分贴近。 一人行过,尚算容易,可此时殷九明拉着萧樱并肩而立。 两人若想并排而行,实在有些牵强。于是殷九明索性不走了。 “明儿,见到外祖父,连句问安都没有了吗?你从小到大,学到的规矩去了哪里?” 殷老太爷显然忍耐到了极限。 恐怕活到这把岁数,都没人敢这般堂而皇之的轻视他。 可偏偏是殷九明,他的外孙……同时也是当朝五殿下。 哪怕再不济,一个五殿下的虚名,他只要跺一跺脚,太平郡也要抖上三抖。殷家在外行事十分霸道,尤其是殷老爷,做了几十年生意,便从未做过亏本买卖。 在乡下小地方强买强卖的事情也做过几次。 总之,这是个地头蛇般的人物。 而且是有强龙撑腰的地头蛇,可以想像在太平郡,殷家名声有多恶劣了…… 相由心生这句话,萧樱还是赞同的。只看脸,萧樱便能清楚的挑出哪个是主家的,哪些是旁支。 有位置坐的,大半是主家的。只有尾席几个生的面目周正,想必出身殷家旁系。 “外祖父教训的是……只是孙儿想先问一问外祖父……祖父教训孙儿要知礼,守礼。今日这番阵势难道算是守礼?外祖父招待客人,连正厅都不舍得用吗?” “贵客上门,自然要正厅招待。至于……不相干的人,能有这么一间小厅便是殷家给面子了。难道还想让那些不相干的人堂而皇之的进我殷家正厅不成。明儿,你难道被迷了心窍不成。”殷老太爷冷着一张老脸,对于殷九明竟然用手拉着萧樱的行为十分不满。 可碍于他尊贵的身份,又不好直接开口让殷九明放开。 所以脸上神情可想而知。他这样安排,自然是个下马威,只是殷老太爷没想到,向来冷心冷肺的外孙,这次竟然不管不顾的护着这个女人。 若不是知道这女人是个孤女。 殷老太爷已经翻脸了。 “外祖父难道忘了,孙儿不仅是您的外孙,还是当今圣上的第五子。封号平王……本王带来的人,难道还不能让小小的殷家举家相迎?” 本王二字一出,殷九明整个人气势猛的一变。 如果前一刻,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在殷家乖乖当孝顺外孙的殷九明。 此时已经是堂堂平王殿下了。 他这一番变脸,使得殷老太爷脸颊抽了抽,似乎十分意外。 “我可是你嫡亲的外祖父。” “亲情难道能越过国法……本王可是天下皆知的皇五子凤戈。” 凤戈二字在殷家似乎十分陌生。这一刻,有人面露迟疑,有人面色恭敬。 殷九明只用不痛不痒的两句话,便轻松离间了屋中这些心思各异之人。果然,殷九明话音落下,有人开口…… 看模样,是殷家旁系的。 “大伯,殿下所言及是……您老虽然是殿下的外祖父,可国法最大。殿下带来的人,自然该是我殷氏贵客。” “闭嘴。你们一脉素来仰我们主家鼻息过活。这里何时轮到你开口了?” 殷老太爷在殷九明这里吃了瘪,正愁找不到泄火的人呢。这位殷家旁系一开口,登时像炸翻了火药桶。 殷老太爷不管不顾的骂道。 语气嘲讽,神情鄙夷,简直刻薄至极。 萧樱不由得轻轻动了动手指,殷九明瞬间感觉到,轻轻回握。 萧樱突然想到殷九明玩笑般说过的话。 那时她还不知道他是五殿下,只当他是平王的左膀右臂。他那时说……五殿下初来太平郡时,还是个半大孩子。 一没兵,二没钱,三没威信。 到了这里后,简直举步为艰,最终不得不倚重殷家。 可殷家,竟然是这样的靠山……殷九明那些年,简直就是养虎防狼。 终于有一天,养虎成患。 而殷家,把殷九明当成个傀儡,随意掌控着。甚至妄想掌控一世……他们想把殷诗雅嫁给殷九明。这样才能明目张胆的利用控制他。 殷家用心之险恶,简直让萧樱觉得恶心。 见鬼的亲情。 从见到殷老太爷那一刻,她未在殷老太爷眼中看到丝毫可以称为温情的东西。 他看殷九明,就像看一个物件,一个可以给殷家带来莫大好处的物件。 这个物件如今有了心智,突然间想逃离殷家的掌控,于是,殷老太爷怒了…… 被殷老太爷不由分说一通训斥,殷家旁系几人虽然不甘,可终究殷老太他积威太久,他们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这时,殷老太爷似乎不想再和殷九明兜圈子了。 他冷冷的看向萧樱,语气阴沉的开了口。“……不过一个没爹娘教养的野丫头。你若喜欢,便留在身边吧。等以后你和雅儿成了亲,便让她伺候你们夫妻二人。” 第一百六十章 殷家内讧 第一百六十章殷家内讧 萧樱像看疯子似的看向这位殷老太爷。心道您老没病吧?真当自家孙女是天仙呢?也不拿镜子照照您那孙女的尊容,竟然能这般大言不惭的说出这样的话,谁给您的脸呐。 萧樱自认也算是见过世间各色人物。 奸诈的,邪恶的,善良的,愚蠢的,可脸皮这么厚的,还是第一次见,实在让萧樱叹为观止。 别说萧樱神情不对了,这番话说完,殷家自己人的脸色也十分精彩。 尤其是殷家旁系的人,有几位刚刚还自诩风流,拿扇子当布景的,此时竟然撑起了扇子,用扇子挡着半边脸,脸转向萧樱这边,面上神情十分的鄙夷。 甚至有人对萧樱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同病相连之色。 萧樱刚才还挺生气,被殷老太爷这般诬蔑,可看到殷家人这诸般神情,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殷老太爷怕是年纪大了,已经糊涂了。 真当自己是玉皇大帝呢。 即使他是玉皇大帝,也休想拿捏她。 何况这时候,也不需要她开口,殷九明已经面露冷意。“外祖父怕是糊涂了。我没有和殷家亲上加亲的打算,更不打算和殷诗雅扯上什么干系。外祖父若是想借机笼络门富贵亲戚,不如去外面打听打听,谁家富贵,殷家去提亲便是。想必以殷家如今在太平郡的……名望,没谁会摇头的。” 名望二字,殷九明咬的尤其重。 其间鄙夷之意不言而喻。 殷老太爷脸色果然大变。“明儿,你竟敢这般挤兑外祖父……一定是这个姓萧的,一定是她迷惑了你。来人啊……将这个娇女拉出去。” 殷老太爷气喘吁吁的大喝道。 一旁殷老爷,也就是殷诗雅的父亲同样一脸愤慨,可眼见着殷老太爷气怒至此,也顾不上数落殷九明了。 赶忙上前轻拍殷老太爷后背,替他顺气。 口中还劝着息怒。 其实连他自己此时都怒意翻涌,即恨殷九明翻脸无情,也恨自家女儿没本事。 这么多年,都笼不住殷九明的心。 倒让别的女人横插一杠。 殷老太爷一通嚷嚷,殷家护院踌躇着……似乎想要上前,可是殷九明正拉着萧樱,他们也不敢上去抢人啊。 殷家再厉害又如何,能大过天?能大过皇家吗? 人家可是天下皆知的五皇子…… “你们都聋了,还让我吩咐几次,去把这个姓萧的女人押下去。” 虽然儿子一个劲的暗示他别和殷九明真的撕破脸面,今时毕竟不同往日,如今殷九明在太平郡可是说一不二的,这些年殷家名义上帮衬着他,让他在太平郡站稳脚跟,可这太平郡本就是他的封地。 即便没有殷家,他在太平郡立足也只是时间问题。 最初确实是殷家助其一臂之力,可是最近这几年,却是殷家借了他的势…… 这点殷老爷看的还算明白,之所以想把女儿嫁进王府,也正是想着把这关系巩固住。若真的为了一个萧樱便和殷九明决裂,实在是小题大做了些。 “父亲,萧姑娘是九明的朋友,咱们不好怠慢。” “糊涂,什么朋友,我看就是个狐媚子……没了她,九明就不会这般胡闹了。”殷老太爷何等的权威,这些年殷九明在他面前,只有点头的份,以至把殷老太爷养成了这幅目中无人的性子。 他的女儿可是皇妃。 便是皇帝见到他,还得礼让三分呢。 殷老太爷固执己见,执意要护院把萧樱强行押下。便是殷父苦劝,也未能奏效。至于其他人,如今更是明哲保身,能不开口便不开口。殷九明冷冷一笑,轻声对萧樱说道。“看吧,这便是氏族大户……”一旦遇事,瞬间分崩离析。 便是主家的几位老爷,脸色也是青白交错。 不知道听从殷老太爷之命加难萧樱? 还是认清现实,知错便改。不要惹怒殷九明。 至于旁系的,则轻松许多,他们不用这么痛苦的做出选择。以如今的形势看来,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好。 殷九明正是年轻气盛之时。 再有皇子身份加持,未来的太平郡,注定是平王的天下。 至于殷老太爷,年逾古稀……还能有几年好活,所以如何选择简直一目了然。 “您老何必动怒,九明的亲事,自有圣上定夺……哪里轮得到咱们殷家来决定。便是您有意将孙女嫁进王府,也得看人家凤家愿不愿意结这门亲事啊。您为难萧姑娘有什么用?她又不能左右圣意。” “是啊。兄长说的对。平王殿下的亲事可是大事,圣上必定会三思而行……兴许会选中一个京城的贵女呢。咱们太平郡是个小地方,恐怕没有哪个姑娘配得上五殿下。”殷氏旁系那边一唱一和的开了口。 意思很明白,声援殷九明。 殷九明对二人点点头,二人面上一喜,话说的更直白了。 “咱们殷家虽然富饶,称得上太平镇之首。可终究是一介商贾。商人家的女儿想嫁进王府为正室……依在下拙见,机会渺茫。” “胡说,我家影丫头就进了皇宫,如今可是皇妃娘娘……”殷老太爷顾不得再为难萧樱。 如今家里都要内讧了。自然是先安内再攘外。 “慧妃自然不同。可娘娘进宫数载,有了九明后,才升了妃位。”这话倒不假,可此时说,自然是在说慧妃当初进宫时,身份也不高。 “九明,你听听,你便由着他们诋毁你母亲?” “殿下不要怪罪,我等只是实话实说……”那人吓了一跳,赶忙向殷九明请罪。 殷九明摆摆手。 “又不是什么秘密。我母妃之所以能进宫。皆是因为父亲南巡时偶遇母妃,进而二人生情……我母妃进宫时,身份确实低微。兄长说的没错,有何必生气。”殷九明脸上神情十分平静。 萧樱有些吃惊。 不由得手指一动。 下一刻,殷九明便侧目看向她。 然后轻轻笑了。 “……都是家事,以后慢慢告诉你。” 萧樱静静的回视,然后缓缓点头。“好。” “胡闹。你母亲是个商人女……可好歹我殷家家大业大……可这个姓萧的呢?她无父无母,你竟然把她当成自己人。九明,你糊涂。” 第一百六十一章 意外好戏 第一百六十一章意外好戏 萧樱虽然早就料到这是场鸿门宴,可实在没想到她还是太理想主义了。 殷老太爷或许根本没准备宴席,便打算在这间不大的小厅里来对她来场大刑伺候呢。 不过是想杀鸡儆猴。 谁让平王府住进一个姑娘这件事传进了殷诗雅耳中。 那天她也是脾气不佳,所以把殷诗雅气的不轻,回来便向祖父告了她一状。这不,殷老太爷是个疼孙女的,立时便决定为孙女出头。 敲打她…… 即给孙女报了仇,又能让殷九明认清现实,何乐而不为。 偏偏,殷九明不愿意再对殷老太爷俯首帖耳。 萧樱想自从进了殷家,她还没开口呢。 事情己经闹的快不可收拾了。 想必这也是十分出乎殷老太爷预料到…… 萧樱想的确实和真实情况相差不几了。殷老太爷也确实想借萧樱这件事,敲打敲打殷九明。 想着让殷九明快些点头同意娶殷诗雅。 他也好给女儿写信。让女儿在皇帝那边使使力。 便把这门亲事定下…… 先不说慧妃那里愿不愿意亲上加亲,便是殷老太爷执意想让殷九明娶殷诗雅这件事,其实也只是他的异想天开。 只是殷老太爷做主做习惯了,觉得所有人都该对他唯命是从。 事到如今,殷老太爷是断然不会低头的。 他可是殷九明的外祖父,他的女儿可是宫中的娘娘…… 他怎么能低头呢。绝对不能! 事情于是继续往殷九明期望的方向发展着……别问萧樱为什么知道殷九明期望什么?这实在是司马昭之心…… “就是因为阿樱无父无母,本王才越发的怜惜她。” 得,这话一出,简直就是捅了马蜂窝。 殷九明似乎觉得刺激还不够,还很轻描淡写的添了把火。“何况阿樱品性极佳……在本王看来,是诗雅妹妹拍马也不及的。” 一时间,整个小厅堂陡然一静。 殷父也不苦劝殷老太爷息怒了,因为连他也控制不住怒意了。 “你说雅儿不及姓萧的,何以见得?九明,舅舅这些年待你也算不薄……你明知道你外祖父最疼雅儿,你却这般直言诋毁你雅儿妹妹。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 “这些年,本王也待舅舅不薄……舅舅城外置的那几百亩良田,本王始终眼只眼睛闭只眼睛。” “胡言乱语……什么良田,我怎么不知。诸位不要听信这小子胡言乱语。我看他真的是被这狐媚女子迷了心智……”殷父脸色大变。 他越是这般反应激烈,越证明他心虚。 “几百亩良田?兄长这事做的漂亮啊。把我们都蒙在鼓里。” “大哥,我们可是亲兄弟啊。大哥惹想置些私产也无可厚非。可也不能这么狮子大开口啊……简直是贪得无厌。”殷家二老爷也变了脸色。 殷老太爷一直十分得意的一件事,便是几个儿子和和气气的。 不像别人家儿子闹着都闹着开府单过。 殷家几个兄弟都住在殷家大宅里…… 殷家的生意,也是几兄弟同心协力。每个拿多少,都有定数,这点上,殷老太爷并无偏颇。 嫡出的多拿一分,庶出的少拿些。 这点还算是公平。 可突然间,得知殷大爷在外置了私产,而且一出手便是几百亩良田…… 殷家上上下下都有些坐不住了。 眼看着形势急转直下,殷老太爷终于意识到…… 他上当了。上了殷九明的当。 他带着萧樱前来,根本不是来挑衅的。他是来……打定主意搅得殷家家无宁日的。 说来说去,这句才是重点。 揭露诗雅的父亲,他的亲舅舅瞒着家中上下暗中置产……这样一来,殷家必定大乱。 “好,九明,好的很……你真是老夫的好外孙。” “外公谬赞。好外孙称不上。可本王自认待殷家不薄。以前的事本王便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了。今后……殷家不管做什么生意,还是按章程办事的好,本王不会再给殷家善后了……本王的府邸,以后出入也要本王首肯。外祖父还是管好诗雅妹妹吧。别闹出什么笑话来……到时候便真的不好收拾了。” 殷九明这话一出。 场面登时一静。不管是主家还是旁系的,似乎都被殷九明的气势所慑。 从前在自己面前,明明是个好脾气的小辈。不管吩咐什么,从来都只会点头。 这些年殷家在太平镇的生意,确实没少借平王的势…… 可一直以来,殷九明从未露出过不悦之色。 怎么突然间,就大动干戈起来。 诸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觉得事情出在殷家主家这一脉。殷诗雅什么德行,外人不知,自己家人难道不知道吗? 不说模样,就那骄纵跋扈的性子。 谁会喜欢? 可她偏偏痴心妄想,去觊觎那王妃之位。 一定是她不知轻重的做为最终惹怒了五殿下,这才弄出这么一场无妄之灾。 主家惹出的祸,他们旁系的凭什么一起背黑锅。 平日里主家的在太平镇横行,他们旁系的也没占到什么好处。如今出事了,想拉他们一起下水,门都没有。 于是,几个旁系的互相使了眼色。最终由一个年长的起身开口。 “五殿下,我等今日当着殿下的面决定和殷家来个了断。这些年来,我们虽然同姓殷,可是主家吃肉,我们旁支的连汤都喝不到,不怕殿下笑话,我这身装扮,足足是家中半年进项才置办出来的。为什么一定要置办这么一身……不这样打扮,我们连殷家大门都进不来。 我们旁系从上到下,都仰主家鼻息过活。 我们过够了。 从今日起,我们和主家再无干系!” “兄长说的对,别人只知道我们姓殷……却不知道,一笔真的能写出两个殷家来。 我们都在殷家的铺子里上工。 外人羡慕我们体面,能当个小掌柜的。可我们只是摆设,我们身边有殷家派的账房先生。一分一毫都要账房过目……当月若是差了一两,便要被叫来殷家一通训斥。这日子,我早过够了。今日我便立个誓……今日我等宁愿去乡下种田,也绝不再沾殷家哪怕一片衣角。”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吃瓜群众 第一百六十二章吃瓜群众 意外……意外之喜? 萧樱看了看殷九明的神色,断定这可以称为意外之喜。 殷老太爷此时恐怕已经顾不上殷九明和萧樱了。他的本意明明是想当着殷九明的面为难萧樱,让殷九明看一看他殷家的实力。 可偏偏,他找来的这些助功临阵倒戈。 一场征讨变成了内讧。 前一刻还占尽先机,自认为皇帝老子也得卖他三分薄面的殷老太爷,登时腹背受敌。 那些个想要上前为难萧樱的护院,各个当成了缩头乌龟。 别傻了……这时候还冲上去和五殿下对峙,那是找死。 殷老太爷面色惨白,再不复前一前的气势如鸿。“你们这些个吃里爬外的。这些年靠着我殷家过活,如今你们这是翅膀硬了,打算改弦易辙了。”“老太爷这话说的便不对了。什么叫吃里爬外?我们这些年来对殷家可是兢兢业业,是殷家对不起我们…… 你们殷家吃肉,却连口汤都不给我们。这样的日子过的憋屈,我们还不如去乡下种田呢。” 坐在旁系位置最前面的男人冷声说道。 他的殷父看上去年纪相仿。 应该是殷老太爷的子侄辈。 此时却不再称呼殷老太爷为叔伯,可见其决裂之意。 “没有我们殷家……你们一各个的,没准早在大街要饭了。如今反倒觉得委屈了,当初是谁哭着喊着要来我们铺子的?” “当初静影入宫,我等确实羡慕嫉妒。那时候日子难捱,我们只能前来投靠。当初殷老太爷收留的情意,我们始终记在心里,这些年再苦再累,我们都无怨言。殷家越发的势大,尤其是五殿下来到太平郡后。 可是殷家对我们,却越发的刻薄了。 大家同姓了一个殷,可际遇却是一天一地。我们想要的也不多,只想老婆孩子填饱肚子,家中男儿能读书识字,女儿将来能嫁个好人家。这些在老太爷眼中却是异想天开…… 诗雅性子如何?品貌如何?老太爷心知肚明。可她是老太爷嫡亲的孙女,所以老太爷不管不顾,执意让五殿下娶她为妻。这样便不是异想天开吗?五殿下,我等今日立誓,从今之后,与殷家主家再无干系。 兄弟们,侄儿们,我们有手有脚,离开殷家这颗霸道的大树,也能养活自己。信我的,便随我离开,从此后再不踏进殷家一步。” 那人倒是个果断的。 刚开始一句也不说,开口后说的都是要命的…… 这人说完毫不迟疑的起身。他一动,小厅中半数人也跟着动了。 然后…… 萧樱有幸目睹了一场古代大家族分崩离析的戏码。 不管殷老太爷如何谩骂,殷老爷如何拉扯,这些人走的毫不犹豫。 不过转眼间,小厅已经空了一半。 殷九明终于拉着萧樱上前,找了个位置落坐。 殷老太爷眼见着覆水难收。 也不叫骂了。 他经营殷家,哪怕借了殷九明的势,能在短短数年间,让殷家从明不见经传,到如今的一方首富,也是有心机的。 “你满意了?” 殷九明不置可否。 “你这个不孝子,逆子,难怪被赶出京城。当年要不是我们殷家收留你……你和这个姓萧的一样,指不定流落到哪里当了乞丐。” 殷老太爷语气恶毒。 一张尖酸的脸显得越发的刻薄了。 殷九明依旧不理会。 “要不是你娘只有你一个……你以为老夫会救你?你娘因为你,受了多大的牵连。 你非但不知感恩,还联合外人欺到殷家头上。你当老夫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没有退路,他们敢和我殷家绝裂,敢当面和老夫叫嚣?你个狼心狗肺的……” 萧樱眨了眨眼睛。 她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先前对于殷九明要和殷家绝裂……萧樱还挺担心的,担心之余,还觉得殷九明怕是会背上不孝的罪名,毕竟当初殷家曾经帮助过他。 做人总不能忘本。 可殷老太爷一番话后。 萧樱隐隐发觉,事情并不像她所想那般。 当年,殷家出手相助,并非看得殷九明。 他非但不喜这个外孙,反而话里话外透着厌恶。 亲情?真是见了鬼了。来到古代半年有余,她遇到的怎么都是奇葩亲情。 古人不是最重礼数,最讲孝道吗?父慈子孝,人理伦常…… 怎么她看到的,都是些父不父,子不子的…… “你真当离开殷家,你这太平郡能太平?你可以试试,试试没了殷家……你能不能坐稳这个平王。” “……那就试试吧。” 殷九明脸色平静,语气却有些意兴阑珊。他说完没看殷老太爷一眼,直身拉上萧樱,便要离去。 “好,你今日走出殷家大门,这辈子再也没踏进一步。” “……不进便不进吧。” “明儿,明儿,别意气用事,你外祖父只是一时气怒攻心,你也看到了,你的那些叔叔伯伯突然翻脸无情。也不怪你外祖父生气。这些年,你外祖父待他们至诚,可他们却……你若再一气之下离开,你外祖父一气之下,怕是得大病一场了。和气,和气才能生财,都别气,坐下……来人,上茶。” 殷父再次当起了和事佬。 他根本不看萧樱,只执意拉着殷九明。 萧樱看到殷九明冷冷的勾了勾唇角。 然后也不知道他如何动作的,被拉的袖子便抽了回来,殷父一脸惊诧,似乎没料到殷九明这么不给面子,好歹他也是长辈,长辈恳求,他非但不听,竟然还敢动手。 “舅舅不必如何。 心中恐怕骂的十分难听,还摆出这样一幅笑脸,不难过吗?” “你……九明……你这孩子,越大越让人看不懂了。”殷父脸色一僵,笑意有些挂不住了。 “舅舅这些年在外面,可没少借着我的名声行事……如今摆在我案头的折子,便有十几封是参舅舅的……”“参我?我做什么了?竟然有人敢参我?” “欺男霸女,强买强卖,当众行凶,枉顾人命……舅舅还要我一一列举吗?” 殷老爷终于变了脸色。 这里最闲的就是萧樱了,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吃瓜群众,再来把瓜子,可以把这当电影来看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义灭亲 第一百六十三章大义灭亲 殷家发生的事,可谓是让整个太平镇哗动,事后有人寻找源头。 发现最初的起点竟然便是一男一女两人踏进殷家…… 自那之后,在太平郡强横了数年的殷家,一朝陷落。 哪怕殷家有个皇子外孙,也没能挽救殷家走向灭亡。 因由此事,人们得出一个结论……不管是富是穷,要做个好人,要行善积德,才会有好报。 同样姓殷…… 以前殷家的旁枝不仅未一起衰落,反而渐渐有了起色。 殷家这一脉,都是些良善之人,做生意从不欺客。 雇佃户从不盘剥。 开药铺从不抬价。 有穷人来抓药,还会少收些银钱,实在买不起药的,药铺也不会见死不救。 本来岌岌可危的殷家,便被这一脉强行扭转了回来。数年后,已经没人再提起最初的殷家了。 在他们看来,如今的殷家,才是正统…… 时间回到当时。 殷父听完殷九明这番话,面带惧意的看向殷老太爷。殷老太爷脸色阴冷,并未多看儿子一眼。 萧樱只觉得心头一沉。 心想刚才殷九明列举的,恐怕不是无中生有。 殷家竟然有这样累累的罪行,这位看起来还算和善的殷老爷,私底下竟然是个无恶不做的…… “那又如何?他是你亲舅舅,你便不能眼只眼睛闭只眼睛。” 殷老太爷终于开口了,他非但没有斥责儿子,反而在指责殷九明不顾亲人情面。 萧樱自从进了殷家,还没开过口。哪怕殷老太爷骂的再难听,她也没开口顶撞。 终究是殷九明的外祖父,辈份摆在那里,她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贸然开口,实在不懂礼数。 可听完殷老太爷的话,萧樱觉得她再不懂礼数,也比这个老头子强。 “眼只眼睛闭只眼睛?老人家以为国法是什么?殷家家训里写的那些条条框框吗?不为恶……不欺瞒……行善事。想必大体上家训都如此。 便是犯上一条两条,哪怕条条都犯了。 殷家列祖列宗也不会跳出来惩治不孝子孙。九泉之下,他们也只能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可如今殷老爷犯的是国法?法不容情……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殷老爷何时竟然大过了天?” 萧樱这是不开口则罢,一开口,就是必杀。 这番指控一出,便是殷老太爷,盛怒之下也不敢反驳。 难道真的说自己大过天? 法不容情……这女人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殷老太爷觉得自己轻视萧樱了。 “这是我殷家的家务事,没你说话的份。” “杀人越货,欺男霸女是家事?我倒要问一问五殿下了。殿下,这算家事吗?如果是家事,阿樱再不开口了。” “……法不容情。外祖父,舅舅,我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这几年,我大半时间都不在太平镇。你们难道不解其意?可你们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来人,将殷家一干收押,容后再审。” 终于,殷九明开口。 而今天的戏码,也终于要落幕了。 不管殷家父子如何叫喊,殷家上下如何乱成一团。 殷九明只管牵着萧樱的手,一步步往外走,未回头看一眼。 萧樱隐约听到殷诗雅唤表哥的声音。 听到殷老太爷唤明儿…… 出了殷家,上了马车,萧樱觉得殷九明手上力气终于松了一分。 不等她抽回手,殷九明已经捧着她的手小心查看。“……阿樱,抱歉。” 萧樱趁机抽回小手。 觉得再被殷九明握下去,怕是晚上会肿成馒头,还是烤的。 “……要不你捏回来?”殷九明伸出手,示意萧樱有仇报仇。 萧樱撇嘴。“我一没功夫,二不是天生神力,能捏疼你?真的捏你几下,疼的还是我自己的手指……我才不做这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蠢事。” 萧樱嘀咕着说完,下一刻只觉得眼前一暗。 得…… 又被抱了。 其实被抱抱也没什么,殷九明身上有股很淡的香味。不是花香,萧樱也形容不出。反正让人感觉冷冷的。再加上殷九明的颜值。 萧樱总感觉其实是自己占了便宜。 这种明明被轻薄,却还在替男方喊冤的心情怎么破?有点急…… “阿樱,多谢。” “没什么……我们是朋友啊。为朋友就应该两肋插刀。” “不是应该插朋友两刀吗?”突然,殷九明轻笑着反问。萧樱一怔,眨着眼睛想,这俏皮话可不像这里能有的,难不成,魂穿的不只她一个。 下一刻,殷九明轻轻一笑。 “有一次你说的。朋友之间……两肋插刀太假的,如今世风日下,多的是插朋友两刀的。” 呃,她说过吗? 好吧,可能说过吧。她和殷九明呆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确实话多,没准哪天脑子一晕,就稀里糊涂的说了这么一番至理名言。 可不会真的教坏殷九明吧? 这人虽然挺坏的,心眼也挺多的,可好像真的是个好人啊。 “……以前我确实觉得朋友之情不过如此,可如今,我已经改变心意了。我们是朋友,就该为彼此两肋插刀。恩,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先前的话不算,这句才是。” 殷九明笑着看萧樱指手画脚的说话。 眉间灵动,眸子闪亮。 有那么一刻,他真想不顾一切的把她再次拥进怀里……什么都不去想,不去听,只抱着她,然后……天长地久。 “聂炫呢?你和聂炫也是朋友吗?” 呃…… 萧樱再次卡壳。如果说是朋友,那殷九明一定追问她是不是也会为了聂炫两肋插刀? 虽然这话挺纯洁的,没丁点旖旎之意。 可是陷入感情中的男女,总是敏感的,萧樱推己及人一番。果断的摇了头。 “我和聂炫只是点头之交,称不上朋友。” 殷九明果然满意的点点头。 “那吴文静呢?” “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贾骏?” 萧樱要疯了。可想到男人刚刚的大义灭亲,她又有些心疼,于是耐着性应付。 “……死敌。” “嗯?” “谁让他当初怀疑我是帮凶,还要以为我饵的,我记他一辈子!” 殷九明终于满意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数载筹谋 第一百六十四章数载筹谋 逗趣过后,殷九明终于开口。 “……这里有点疼。”他点了点自己心脏的位置。 然后不等萧樱开口,自顾自说道。“我母亲性子柔弱,在宫中过的并不好。我记得小时候,我偶尔还会挨饿……是服侍的宫人不尽心,偶尔会忘了往我母亲寝宫送饭。你应该能想像,一个不受宠的妃子,再加上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在皇宫那种地方,能过什么日子。” 萧樱心道,她还真不知道。 也想像不出啊……她看的影视作品,至少没有挨饿的皇子啊。 所以说皇帝老子不是东西,只管种,不管收。 好歹是自己儿子,多少也要顾惜一分啊。 对于那位未曾谋面的皇帝,萧樱心里已经埋下了几分恶感。 “你是皇子啊。”萧樱小声说道。 殷九明笑笑。“是啊,我是皇子,可是有什么用啊?父皇不止我一个儿子啊。他有很多儿女,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何况我母妃出身卑贱,当初能眼着父皇进宫,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也许当时她也曾憧憬过吧…… 梦想进了皇帝,自己成了父皇心尖上的人,等待她的注定是荣华富贵,无尚的荣耀。可是,后宫中美女如云,我父皇又不是个长情的,不过数日,他便厌倦了。一个初入皇宫,无依无靠的女子,她即不懂宫里的规矩,也不知道自己对于皇宫那种大牢笼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 她被后妃欺负久了,才渐渐明白自己的处境。而后发现有了我,小心翼翼的直到坐稳了胎,才敢声张出来。只是生下我,也没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她依旧住在最偏僻的宫殿……连带着我小时候也时常被人欺负。直到我十岁时,在父皇寿诞上献诗一首,她的处境才渐渐好了些。 我十二岁,她被封妃。 可惜她命不好,只过了三年好日子,我便被父皇送出了京城。我离开后,母后曾传话,说让我不必担心她。她其实是个挺柔弱的女子,这些年在皇宫中也渐渐学了些手段……后宫啊,简直是藏龙卧虎。” 毕竟是自己的生母,殷九明不好明说。 不过萧樱已经大约明白了。 这典型就是一出宫斗女主逆袭的大戏。小白花的女主入宫,经历重重磨难,最终登上权势巅峰……虽然离巅峰还有一步之遥,可听殷九明话中之意,他那位母妃自有打算。 “……所以,你早晚要回京城。” 殷九明有些意外,似乎不明白萧樱思绪怎么会发散至此,不过还是点点头。 “当年离开京城,也算是韬光养晦。其实没那么容易被算计……” “慧妃娘娘倒是很对得起她的封号。” “母妃确实是个聪明人。”只是个聪明人,却不是个好母亲。 很多事,哪怕是萧樱,殷九明也不会如实相告。倒不是怕萧樱知道,而是觉得如果萧樱知道了,那自己在萧樱心中的形象恐怕会大变。 他以前做过不少糊涂事…… 那些都是前尘往事了,他不会再犯,也希望萧樱永远不会知道。 “当初慧妃娘娘让五哥回太平郡,不止是因为这里是五哥的封地吧。更大的原因,是希望五哥能把太平郡治理好,这让里永远成为一个退路……” “母妃确有如此打算。” “五哥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便没了退路……其实我倒觉得五哥便守着太平郡过日子挺好的。不管将来谁当储君,都不会为难五哥的?这样不好吗?权势……真的那么好吗?一定要握在自己手中吗?滔天权势又如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 价值观不同,萧樱也知道自己大概是鸡同鸭讲。 果然,殷九明似乎有些意外。 不过他对萧樱向来温和,所以并没有疾言厉色。只是轻声回道。 “你还小,很多事情你还不懂。有时候,不是我不想争,命运便能饶过我的。母妃在京中,我注定是要回去的。将来不管结果如何……我不悔。” 果然,古人的权谋之心果然非现代人萧樱可比。 她对权势一点也不热衷。 只要能填饱肚子,她不介意当一辈子贩夫走卒。 可是殷九明不同。或者以后,她真的该称呼他为凤戈了。 凤为王,戈为兵。 萧樱自然有些失落,可这和她想像中的出入并不大。殷九明不是个泛泛之辈,他注定是要卷进那滔天巨浪之中的。 暂时的隐忍,是为了积威。 终有一日,她会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听到他的名字。 成王,败亡。 “为了今天,五哥准备了多久?”萧樱是指为了对付殷家。 殷九明明白萧樱说的是哪件事。他很快反应过来,竖起了五根指头。“五个月?五年?” “从住进平王府的第一天便开始筹谋了……整整用时五年。” 一个用五年时间去布一个局,最终将殷家尽数卷进。 萧樱大概知道在他们进殷家大门前,殷家已经被殷九明控制住了。 殷家旁系今日发难,多半也和殷九明脱不了干系。 这样深的心思啊…… “五年时间,我一直在暗处观察殷家,发现并不是可以倚重之辈。” 于是他故意纵容殷家上下,殷老太爷,殷老爷,甚至是殷诗雅。最终把这些人养成了贪得无厌之辈。待他们犯下累累罪行,再收网。 “可能你觉得五哥心狠,他们毕竟是我的亲人……这五年来,我一直在给殷家机会。只要他们稍有收敛,不弄得开怒人怨,我便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可是他们杀人越货的勾当都敢做了。若不严惩,我愧对的便是太平郡的百姓了……”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殷家不过是生意人,该如何处置,五哥依律法处置便是,便是慧妃娘娘知道,也不会怪五哥的,只会心疼五哥这些年来一直和这样的亲人周旋。” 殷九明笑了笑,细看之下,眼中带着动容之色。 果然,萧樱是最明白他的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动身 第一百六十五章动身 殷九明之所以一举拿下殷家,固然是因为这些年来他暗中布置。 也有一半的原因是殷家反应不及。殷老太爷压根不会想到,自己的外孙会对他下手。 哪怕他做尽伤天害理之事,在殷老太爷心中,殷九明也应该无条件的向着他,包庇他。 殷家主宅出事后,殷家下面的人很快反应过来,也有带着铺子伙计前来闹事的,不过被风一带人轻意的拿下投了监牢,之后便再也没人敢寻衅了。 殷九明让人将殷家所犯罪行贴到了公示栏。 上面一条条,一桩桩,写的都是殷家人所犯的罪行。 足足写了五页纸。 罪状一出,有痛哭失声的,那是家中女儿被殷老爷欺负的。 有大骂老天有眼的,那是家里田地被殷家强占的。 一时间,整人太平镇的百姓都在叫嚣着。 他们赞平王殿下仁义,赞平王殿下是个好皇子…… 自然也有人骂他不顾孝道,大义灭亲的。可这毕竟只是稀稀拉拉的言辞,而且很快湮没在百姓们的口水中。 殷九明当晚便招了太平镇县令前来。 将殷家的案子交到县令手中。县令开始还有些战战兢兢,可见到城门贴的告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殷家这些年行事也确实太出风头了。 并不把他这个县令放在眼里。因为有五殿下撑腰,所做所为简直令人发指。 以至五殿下声名也被殷氏所累。 如今好了,五殿下亲自动手,将殷家连根拔起。 这下算是彻底洗刷了自己和殷氏同流合污的污名。 从今以后,整个太平镇,乃至整个太平郡。都会真心拥护五殿下的…… 如何审问殷家,甚至最终如何发落殷家,萧樱都不清楚。 丁香只隐约提起大牢中的殷诗雅在牢里撒泼哭闹要见殷九明。 这位殷小姐以前毕竟时常出入平王府,所以狱卒有些犹豫,还是上报了。 据说当天来禀事的,被五殿下一个茶杯扔花了脸。 那之后,关于殷家的事,便没谁会上报了…… 丁香最近和萧樱混的很熟,二人名义上算上主仆,私下却像姐妹。丁香也越发的喜欢平易近人的萧樱。 萧樱则觉得丁香性子沉稳,做事麻利。 想到即将离开,很是有些不舍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份不舍表露的太过,反正动身时,她见到了丁香。 丁香抱着包袱,一脸激动。 告诉萧樱,五殿下已经把卖身契还给她了。从今以后,她再不是平王府的丫头,而是萧樱的婢女…… 萧樱几乎被吓到了。 这时候殷九明上前,轻描淡写的告诉萧樱。 一路上没有服侍不方便,于是便把丁香送给她。 丁香是人啊,说送就送。萧樱觉得这世道疯了…… 可到殷九明和丁香都一脸平静,似乎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萧樱:“……”所以是她大惊小怪了。 殷九明挥挥手,示意丁香坐后面装行装的马车。 丁香谢过恩,高高兴兴的去了。 反倒是萧樱,突然间‘拖家带口’,一时间颇有些不习惯。 她才上马车,眨眼间,殷九明也跟着上来了。这出去汶西,殷九明似乎并不打算轻装简行,前前后后,装行礼的,装吃用之物的……足足十几辆马车。 跟随的护卫也足有百人。 风二和风四也依命来报萧樱报道。 这两天两人无事可做,便和守门的守护轮换着当门子。 今日终于要动身了,二人脸上一幅跃跃欲试的神情。这寻衅的神情哟,萧樱简直不忍直视。 一个婢女,两个护卫。 她自己是个孤女身份…… 萧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定位自己了。 索性便破罐子破摔。两个也是收,三个也是收,殷九明财大气粗,典型的土豪金,不差钱的主。 就当他扶贫了。 被扶贫对象萧樱表示……姑娘有些心累。此时并不想和殷九明坐一辆马车。 奈何向来规矩守礼的五殿下,这次是铁了心,根本不去看萧樱,只自承自的低头看东西,似乎是一封信。 而且是那种封了火漆,表示机密的信。 马车启动,依旧是风一赶车。他把马车赶的即平又稳,全无那日他和殷九明同车时的疯癫。 萧樱叹气…… 还说后宫卧虎藏龙,她看啊,这小小的平王府,也是卧虎藏龙啊。 出城前,聂炫贾骏等人先后加入。 不等萧樱下车和众人打个招呼,马车突然加速,萧樱一个不察,身子依着惯性向后倒。然后不出所料的,跌进一个人的怀里。 又被殷九明抱了个满怀。 萧樱已经十分淡定了。“五殿下……同样的手段用上几次,就没意思了。” “手段不在新旧,管用就行。”殷九明表示无所谓。只要萧樱投怀送抱,永远用这一招他也不腻。 萧樱:“……”所以说脸皮这种东西,真的能与日俱增啊。 最初认识殷九明时,那是何等风光霁月的人物。简直就是人间谪仙人……别说拉拉小手了,便是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是种亵渎。 萧樱不止一次感慨殷九明生错了时代。 若虽生在现代,妥妥的偶像啊…… 不同于时下的花美男,殷九明是要颜有颜,要气势有气势。 一定会风靡亚洲走向世界的。 “君子动口不动手,五殿下……” “我可从未说过自己是君子。”殷九明挑眉回道。 “小人也不会总想着占姑娘便宜啊。” “本王哪里像小人……” 所以,谁来救救她,把这个精分的殷九明叉走。 命运从来不会垂青她,尤其是这种时候。向来和殷九明不对盘的聂炫,这次竟然都没来马车前闹。 真是……天不从她愿啊。 殷九明只是故意闹萧樱,并不会真的轻薄她。 他很快松开手,敲了敲车厢,示意风一稳当点。 风一是个老油条,立时知道好事可一不可二的道理……豆腐也要一口一口的吃啊,一下吃多了容易涨肚,于是接下来,马车赶的又平又稳。 对此,萧樱已经不想发表意见了。 风一就是个披着熊皮的大灰狼…… 至于风二和风四,就是披着狐狸皮的大灰狼。 她如今置身狼窝,身边还坐着头狼…… 前途一片渺茫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烤鱼之‘祸’ 第一百六十六章烤鱼之‘祸’ 汶西距太平镇快马加鞭,只需半天车程。 奈何这次队伍人数委实太过庞大了些,以至走到傍晚,才走了一半路程,最终殷九明决定,路边扎营。 这时便显出百十护卫的好处了。 风一招招手,护卫们各司其职。 没用半个时辰,便把营帐扎好了。 中间一个大帐,四周拱卫着十数个小帐篷。 萧樱站在大帐外,看着眼前的一幕……四际一望无际,视线尽头,是绵延的青山。太平郡是平原和山地夹杂的地形。 抚阳镇多平原,汶西多山地。 他们正走在平原和山地交汇之处。 这样的景致,在现代几乎难以寻到了。站在天地间,深深吸一口旷野清澈的空气,觉得整颗心似乎都徜徉在天地间。 这种滋味,几乎让萧樱着迷。 她甚至想,以后便找一个这样的地方,几亩薄田,几间草房,门外种几株芍药,大门边栽上一排竹子……简直是神仙也不换啊。 她正梦想着她的田园美景。 然后,谈伍苏突然一句话便把一切美景打断了……“阿樱,吃鱼。” 一条烤鱼举到萧樱鼻子前。 在抚阳镇住的这阵子,一直是谈伍苏掌勺。 做的饭味道虽然不算多美味,但几人中只有谈伍苏能下厨,萧樱在现代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萧家虽然不算多有钱,可也是在父母的娇惯中长大的。萧樱从小到大也是没做过什么家务,她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好好学习。 好容易盼着毕了业,参加了工作。 工作才稍有起色,她便稀里糊涂的来了这里…… 平时她尽量不去想这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天苍苍野茫茫的景致容易让人思乡。 谈伍苏这条烤鱼一下打断了萧樱的思乡情绪。 她接过,尝了一口……然后露出……五味杂陈的神情。“不好吃吗?” 谈伍苏问道。“你自己便没尝尝?” 小伙子摇头,一脸诚恳的回道。“着急送来给你吃,我第一次烤鱼……我们住的地方难得吃一次鱼。” 萧樱突然想起这孩子从小到大都像鸟似的住在树屋里。 能吃的只有林子里的走兽。 所以这烤鱼的味道颇有些一言难尽啊。谈伍苏是个耿直娃,直接拉过萧樱的胳膊,就是萧樱的手啃了一口烤鱼,然后呸呸的吐了出来。 “怎么是苦的!你刚才竟然吃了?阿樱你真傻。” 萧樱的真实年龄实在成迷。 她看起来虽然不大,可说话办事又显得很稳重。所以谈伍苏便直呼其名了。总不能喊萧樱一个小姑娘大姐,实在开不了口。 让萧樱唤他大哥…… 除非他活腻了,他可消受不起聂炫和殷公子刀削般的目光。 可他还是太大意了。 他不过就是萧樱的手啃了口烤鱼。 抬起头来发现两双眼睛,八只眼睛冷冷的盯着他。 霎那间,谈伍苏以为自己死了两回。 他看了看聂炫和一旁的殷公子……又回头看了看萧樱。 “……误会,我就是想尝尝味道。” 殷九明挑眉。 尝尝味道?就着萧樱的手? 一旁聂炫冷着一张脸,可难得今天两位竟然站在同一战壕。表现出的意义异曲同工。 谈伍苏不由得想起兄长谈冲。 他大哥真有先见之名。曾经叮嘱过他,千万别招惹萧樱…… 所以哪怕和萧樱住在一个院子里,他除了兢兢业业围着灶房转,连和萧樱说话的机会都不多。 天知道,他其实挺喜欢和萧樱说话的。 萧樱好像什么都懂,不管他问什么,萧樱都能回答。 这可比他问自家兄长强上太多了。以前他有疑惑时,自家兄长除了赏他巴掌,骂他不用功,便虎着张脸,装腔作势的嘀咕一番,实则驴唇不对马嘴。 可萧樱不会,萧樱从不搪塞他。 别看萧樱小小年纪,谈伍苏觉得,她倒颇有几分教书先生的风骨呢。 来到太平镇后。 他始终没机会见萧樱。 好容易见到,便热心的烤了条鱼给萧樱送来,奈何手艺不精…… “聂大哥,殷公子,我错了。”越解释越乱,谈伍苏果断认错。 而此时…… 聂炫身上的冷意似乎收了收。 他觉得谈伍苏挺会说话,把他的名字放到殷九明前面。 让他能压殷九明一头。 所以看谈伍苏的目光和缓了几分。 至于殷九明……脸上冷意十足。“你兄长在那边……”他指了指马匹的方向。 谈伍苏突然间变聪明了,立时明白了殷九明的意思。“多谢公子,我正要去找我大哥呢。”说完,一溜烟似的跑了。 萧樱手中拿着烤鱼,看着面前两个幼稚的男人,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突然,两人一起上前。 还是殷九明快了一步,一把拉过萧樱的手,然后就着殷九明的手咬了一大口烤鱼。 聂炫迟了半步,一脸面瘫。 然后……萧樱眼睁睁的看着殷九明面色变了三变。 她回味了一下谈伍苏烤出的鱼,先是苦,面后咸,最后便是幽远的腥膻味道了。 唔,一‘口’三折,也算是尝一口世间百味。 最终,殷九明冷着脸颇有几分幽怨的瞪了一眼萧樱。 似乎在怪她没阻止他。 这味道……忒吓人,一会得喊府医过来开帖药。 萧樱摊了摊手。不怪她,殷九明速度太快了,她根本来不及阻止,想要把手藏到背后,可殷九明那架式,似乎她敢动作,便要立时将她五花大绑。 反正气势很是吓人。 于是…… “……应该没事,我也吃了。” 这算安慰吗?殷九明轻哼一声,立时决定开两帖药,这叫……有难同当。 “怎么?这么好吃吗?好吃到殷公子连舌头一起吞了。”聂炫在一旁说话。 一招落败,聂公子心情委实不佳。 自从殷九明把萧樱带进平王府,他几次提出要见萧樱,都被挡了回来。 要不是这次殷九明把萧樱一起带上,他还要担心是不是五殿下对萧樱做了什么呢。 聂炫心中有气,刚才抢鱼又输了。 所以脸色自然不好看,眼见着殷九明不开口,却和萧樱打起了眼神官司,聂炫忍耐不住,这才开口。 第一百六十七章 思乡之夜 第一百六十七章思乡之夜 “好吃,美妙极了?你要不要试试……” 殷九明挑眉,对上聂炫时,苦脸没了,脸上怨怼没了。 只有招聂炫上钩的调笑。激将这法子,有时候压根不灵,有时候……却有人上赶着来种招。 于是,萧樱的胳膊第三次被提起。 她觉得自己手里抓着的不是烤鱼,而是烤萧樱…… 至于吗? 这般睚眦必报的。 萧樱瞪殷九明,殷九明坦然接受,这时候,聂炫也尝到了那一言难尽的滋味。 他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眼神看萧樱了。 她竟然和殷九明联手耍他……聂公子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萧樱哭笑不得的把鱼扔到一边,发誓再不手握烤鱼了,简直像个傻妞。 喂了一口,两口,三口……然后自己倒落了埋怨。 天知道她才是最无辜那个。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你们一各个的……好了,都怪我。我早该把它扔了。” “怪某人嘴馋,我说好吃,他就一定要尝。” “要不是某人一脸意犹未尽,我会上当。”得,两人冷着脸掐起来了。 萧樱简直哭笑不得。 她这简直就是带着两个叛逆少年出门啊。 萧樱站在二人中间,用了一个大招,让两人瞬间熄火。 萧樱说:“想吃烤鱼吗?我亲自给你们烤。”然后,她便雄赳赳气昂昂直奔最后河边了。 谈伍苏的鱼便是从河里摸上来的。 萧樱要亲手示范烤鱼? 殷九明兴趣十足,至于聂炫……他可是亲口吃过萧樱做的饭,那味道,其实和刚才那口烤鱼相距不远。 可让殷九明一人独享,聂炫表示不甘心。 于是,两人谁也不让的追了上去。 鱼自然不用萧樱下河去摸。 早有眼尖的护卫下了河,例如风二和风四。这两人如今被派到萧樱身边。 差事立时少了大半。闲的都恨不得立时出现一队刺客,他们好厮杀一番松松筋骨。 终于有了‘差事’,二人顿时起了争胜之心,想在新主子面前露一手。 于是,一条……两条……三条…… 萧樱:“……” 古人都这么实在吗? “……抓足百条再上来,今晚加餐。”对于此等顽劣之辈,殷九明轻飘飘一句话便处置了。 于是风家两兄弟呆立河中,然后齐齐弯腰,立时化干戈为玉帛,两人携手抓鱼。 “你便把这兄弟二人给阿樱当护卫?” 趁着萧樱动手收拾鱼的空当,聂炫一脸嫌弃的说道。 “……闹是闹了些,不过身手不错。” “那是闹了些?行事简直不着四六。”聂炫衷心评价。 殷九明也不气。自己身边的护卫,他自然比聂炫清楚。 “阿樱身边就缺这样的人。” “阿樱喜净,才不会喜欢这样的人……”聂炫是一定要和殷九明唱反调的。 殷九明挑了挑眉,脸上似笑非笑的反问。“你确定?” 最终,聂炫败下阵来。见鬼的,他自然不能确定。鬼知道萧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似乎不管性子如何,都和萧樱相处的挺好。 赵瘸子又油又滑;鼠儿时而机灵时而天真;谈伍苏一根筋;缪公子跳脱……这些人和萧樱相处的都很好。 不等聂炫想出结果。 说曹操,曹操便到。缪公子在远处转头打量,看到萧樱,眼睛一亮,立时飞奔而来。 聂炫,殷九明…… “阿樱一定不喜欢蠢小子。” 聂炫开口。一旁殷九明附和。“恩,阿樱喜欢聪明人。” 蠢小子缪骞直奔萧樱,离得近了见萧樱手握匕首,正在一脸苦大愁深的刮鱼鳞。登时一个急刹车,脚步一转,转向了殷九明和聂炫。 “殷大哥,聂大哥……萧姐姐这是?” “萧姐姐?”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呃。我想了一路,觉得直接称呼萧樱太疏远了。叫阿樱,又似乎不够尊重。还是称呼萧姐姐吧,显得我懂礼貌。” 看着一脸懂礼貌的缪公子一脸讨好的神情。 殷九明露出了迷之微笑。 “……你唤她姑奶奶更显得你懂礼数。” 因为缪公子的到来,烤鱼涨到了三条。 说起烤鱼,萧樱和它还颇有渊源呢。她小时候,萧家喜欢举家出游。 而萧母最喜欢的便是烤鱼,萧父是个疼妻子宠女儿的。见不得妻子动手,又不舍得使使唤小女儿,于是只得自己动手。 从初时的不能入口,到后来的香飘三里…… 是着实经历过一番努力的。 萧樱从小看到大,竟然也出了师。 别的她都不擅长,烤鱼竟然做的像模像样…… 今日真是思乡的好日子啊,萧樱握着匕首一边刮鱼鳞一边想着。不知道远在现代的父母此时如何?没了她,母亲还能不能吃得下烤鱼?希望,一切如故吧。她这个不孝女在遥远的异世,祝父母康健。 收拾妥当,用盐淹入味。 萧樱端正的坐在篝火旁开始烤鱼。 人们都围了上来。 不止是殷九明,聂炫和缪骞三人。 小秀才,贾骏,谈伍苏…… 把篝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不知道谁先开了口,护卫们唱起了思乡的小曲。 遥远的故乡啊。 我在远方思念着你…… 故乡的姑娘啊。 你可还好…… 家中的爹娘啊,你可安康…… 伴随着小曲和跳动的篝火,萧樱第一次觉得虽然没有亲人在身边,可周围同样热闹。 热闹到她心里隐隐有种饱涨的感觉。 似乎在遥远的异世,她终于找到了落脚点,找到了归宿…… “鱼好了,快来吃。”萧樱被香味勾回了神,将烤得喷香四溢的烤鱼分给几人。 殷九明自然分得一条最大的,聂炫次之,缪公子委屈的分了条最小的,不过他那条烤的颜色焦黄,味道最好。 所以,皆大欢喜。 萧樱烤的鱼味道竟然出奇的好,聂炫对萧樱挑了挑指头。 缪公子最直接,一边嫌烫的哎呀叫着,一边还死命的往嘴里啃,生怕晚了被人抢走。 至于殷九明,他吃相十分斯文。 可速度一点也不慢…… 忙着享用美食的空当,还不忘叮嘱萧樱。“以后多烤几交,我喜欢。” 萧樱:“……”她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吗?时间能不能倒流啊,倒流回两人打架的时候。她宁愿看两虎相斗啊,也不想变成厨娘。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最后的宁静 第一百六十八章最后的宁静 诸人笑着闹着,享受美食,互相调侃。 萧樱那几分薄薄的思绪很快被这热闹驱散,她笑着看着诸人,明明只是围着篝火说说笑笑,竟然让她想起了现代的篝火晚会。 这时,缪公子又趁机凑上前来旧事重提。 最终被殷九明按着脑袋扒拉走了。 自然而然的,殷九明重新夺回萧樱身边的位置。 殷公子爱面子,刚才啃鱼是找了个背对萧樱的位置。生怕自己儒雅的外表被一条烤鱼破坏殆尽,殷公子很满足,可这份满足只维持了片刻,因为聂炫来了。 聂炫来便来了,他可以视而不见。 偏偏他还要招人嫌的开口。 开口便开口,说些什么不好。偏偏要说……“比起上次的面,这次水平明显提高了一大截。” 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便是了。 殷九明看向萧樱,聂炫也看向萧樱,在这样两双眼睛的注视下,萧樱觉得周边温度直线上升。 明明是初夏,一下子便窜到了盛夏,姑娘她表示热的有点发虚。 “我都说过我很少下厨的,你偏要吃我煮的面……活该你舌头被荼毒。” 聂炫冰冷的唇角勾了勾。“甘之如饴。” 得,热度又上涨了几分,萧樱叹气,不得不转向殷九明,郑重其事的解释道。“就是上次……我答应大家一起吃面的,最终却失约了,这才替聂炫煮了面碗,全当赔罪。” 在向谁解释不言而喻。 原本聂炫唇角带笑的,可是此时,已经恢复如初,再次脸挂冰箱,似乎今晚那条美味的烤鱼也不能让他高兴半分了。 “……早点歇息,明天还要赶路。”硬邦邦的交待完,聂炫当先转向离开。 贾骏平时是个话多的,可是今晚也知道时机不对,于是拉上小秀才,也借口乏了溜之大吉。 至于剩下的…… 缪公子虽然很想看热闹,可是想到殷九明掌握着自己的生杀大权,他一个不高兴,把他遣送回抚阳,那他拜师的大计可就注定要夭折了。所以虽然一脸意犹未尽,还是拖拖拉拉的离开了。 至于鼠儿父子,赵瘸子是个多机灵的,早就带着鼠儿回帐篷睡觉了。 最后只剩一个谈伍苏。他最终是被风一客客气气的拉走的,用的是风一怕黑,需要谈伍苏临时搭个伴…… 萧樱:“……” 各个都似见了鬼,她有这么可怕?或者说殷九明有这么可怕吗? 答案是,有。 殷九明就是有这么可怕。 “阿樱,我以为,不管什么……都该是以我为先的。” 男人较真起来,真让人头疼。“我做面的手艺实在差强人意,也就是毒不死的等级……你确定要我拿你当试金石?” 呃……“反正不能是聂炫。” “好,下次不找聂炫了,换鼠儿或是伍苏。” “还有下次?”殷九明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突然发现萧樱有时候是真的……很笨。 “那没有下次了?”萧樱试探着反问。 “下次要找我。”殷九明叹气,想让萧樱意会是不可能了,只得说透。 不管萧樱以后要做什么,他都不介意当这个试金石。美味也罢,难以下咽也好,都该是他享受的。哪里便能轮到聂炫。 他还没吃过萧樱亲手做的面呢,聂炫竟然吃过。 这让他如何心平气和。 “五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殷九明摇头,气萧樱的后知后觉,可又觉得自己这气生的冤枉。在萧樱心里,恐怕他,聂炫,甚至是小秀才,都是朋友。 没准还把他们划在一个范围里呢。 天知道,他压根不想只当萧樱的朋友。 他以为萧樱已经明白了,他偶尔拉拉小手,偶尔借机抱一抱。 难道他表现的还不够清楚。 殷九明决定,明天便吩咐风一,再给他创造机会吃几次豆腐。务必要让萧樱有种她是他的自觉…… 想到这里,殷九明笑了笑。 “阿樱已经答应处处以为我先了,我怎么会生气?五哥很高兴。” 好吧,他说高兴便高兴吧。萧樱也不和他争。 男人啊,天真。忒天真。 不就是因为她给聂炫做了碗面,却没给他做……觉得输聂炫一次吗? 真天真。不过一碗面罢了,能代表什么。又不是互送定情信物。以前她觉得殷九明很大度,胸怀宽广,是个成大事的。熟悉后才知道。胸怀宽广是真,可要对事。 反正只要扯上她。 他的胸怀压根没有宽广过。 “五哥不气便好。时间不早了,五哥也早点睡……等到了汶西,我找厨子学学艺,一定给五哥做一碗香喷喷的面。” 这话很好的安抚了殷九明。 他终于心满意足的点了头,然后目萧樱回了帐篷。 丁香早已铺好了被褥。 见到萧樱回来长舒了一口气。“小姐总算回来了……刚才我看大家都被公子吓跑了,以为公子会为难小姐呢。”丁香在外围看热闹,看了个大概。 萧樱一边洗漱,一边笑着回道。“你可曾见过你家公子为难过哪家姑娘?” 丁香心道自然是没见过的。 可她也从没见过自家公子和哪家姑娘亲近啊。 便是以前的殷小姐,公子向来也是避而不见的。 “你家公子是真正的君子……不会为难我的。时辰不早了,你也早点歇息吧,明天便到汶西了,恐怕要劳烦你好好收拾下咱们住的屋子。” “小姐说的什么话,奴婢做的便是粗使活计。反倒是跟了小姐后,倒娇生惯养起来了……小姐放心,到了汶西,小姐自管去办事,屋里的事全交给奴婢办。” 萧樱轻声言谢。 自从身边有了丁香,萧樱觉得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屋子永远是整齐的,茶水永远是温的,被褥永远是蓬松的……总之,居家必备,丁香。 很快,营地陷入安静中。 护卫们悄声换岗。 萧樱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萧樱便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 丁香挑了帘子进门。 “外面发生什么了?”萧樱支起身子,睡眼朦胧的问道。“时间还早,还不到小姐起身的时辰……是汶西那边来接人了。奴婢刚才看了看,阵势很大,乌泱泱一片。我看整个汶西的大官小官们全来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没安好心 第一百六十九章没安好心 “这么早?”萧樱有些奇怪的问道。 “奴婢也觉得奇怪呢,便是接人,也用不着迎到这里啊?这里跟汶西少说也有百里……便是皇帝老子来了,也用不着百里出迎吧。”丁香为人说话直来直往,尤其是熟悉后,更是透着股爽利劲。 萧樱被逗笑了。 “……还真不好说,皇帝亲临,没准得迎出太平郡呢……” 萧樱说完,主仆两个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笑了。“服侍我起身吧,这么吵吵闹闹的,你家公子也不管管。” “这点也挺奇怪的。公子一直没有发话。都是风一安置的,可那些人似乎不太买风一的帐,在外面吵吵嚷嚷的,这声音恐怕早就把公子吵醒了。”除非没长耳朵,不然这样吵闹的环境,谁还能安睡? 萧樱刚刚洗漱完。 帐外响起风二的声音…… 风二这人说话向来有股痞痞的调调,平日里和萧樱这个主子说话也是如此,似乎从不知收敛为何物。可是此时他语气凝重,和平日比起来仿佛换了一个人。 “主子,汶西陈县令听说主子是仵作,特意前来请教。” “请教什么?便说时辰还早,小姐还未起身……”丁香这个耿直姑娘翻了翻白脸,不等萧樱开口已经怼了回去。 这么一大早的,天才刚亮。这时候找上门来,口称请教。 这哪里什么请教?是逼迫还差不多。 帐篷外。 风二的声音终于软了下来。“丁香姐别生我的气啊,又不是我的错……是公子吩咐的,说是身子有些不适,今日诸事,便由小姐主持。 汶西县确实发生了一起命案,死的是个年轻小媳妇。据说死相恐怖。据跟着陈县令那个仵作称,死者全身是伤,身上似乎没一块好地方。被发现时,竟然还有一口气,她抬手指了一个人,说了句‘你要偿命……’仵作和差役都听到了。可是那人无论如何也不招供,一口咬定自己不认识那死了的女人。 反正是件让人头疼的官司。陈县令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小姐会验尸,这才借着这个机会一早便来扰公子清静。”说到最后一句话,又怒气轰轰,显然这位陈县令的到访实在不是件让人喜欢的事。 萧樱隐约听懂了。 她只是觉得这个陈县令是不是太过无礼了。 殷九明这次出行的由头是代五殿下巡视太平郡。 摆出的阵势也足够唬人。 汶西镇一个县令,便敢这般堂而皇之的来闹…… 什么百里相迎?这明显就是来闹场的。殷九明昨晚还好好的,身子不适显然是个借口,他若出面,岂不自降身价。 所以便推了她出来。 萧樱想,她一个姑娘,推出来真的顶用吗? 她倒不怕,兵来将挡,只是对方不会因此轻视殷九明吗? 答案是,一定会。 而且似乎这便是殷九明的目的。 萧樱心思转的很快,这阵子两人总是形影不离,殷九明倒也提了提汶西。 比起抚阳镇,汶西这位县令可是真正的天子门生,是种过举,参加过殿试的。 可谓是天之骄子,本能留在京中,却不知为何,被发落至此…… 一个不甘于平凡的人,却不得不在这小小的汶西当一个县令,而且受制于一个不得圣心的皇子。再无还京之日……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所以差事办的马马虎虎。 对于陈年旧案,更是不愿去管。 和缪县令太太平平坐县令到老的宏愿比起来,这位陈县令显然是个有大志向的…… “便是再不懂礼数,也该知道这时辰不该来扰人清静。”丁香嘀咕。 “让他等,一个时辰后,我去见他……” 或早或晚萧樱不在意,不过她有些担心殷九明,决定还是去探望一下为好。于是这位陈县令自然只能等。风一得了令,高高兴兴的去传令了。 看陈县令冷脸,实在是一桩美事。 那姓陈的一幅不可一世的神情,似乎全天下的人没一个及得上他。 他满腹诗词,满脑子歌赋,却无用武之力。最终被拘在一个小小的汶西镇……他不甘心,他委屈啊,他郁郁不得志。 可这些干他们什么事。 这官不是自家公子封的,若是公子来选,绝对不会选这个姓陈的。 风二心中腹诽着。 脸上神情却是冷的,端着冷面煞神的脸。 向陈县令转达了萧樱的意思。 陈县令登时炸了…… 能不炸吗?对方只是个小仵作,在他面前跪着回话的身份。 却大言不惭的让他等。 好在身边的仵作是个冷静的,拉住了要发火的陈县令。 陈县令勉强压制下怒意,问风二这里除了殷公子,没人主事吗? 风二摇摇头。“我家萧姑娘是殷公子新认的义妹……兄长病了,妹子主持大局,有何不妥?” 见鬼的义妹。 见鬼的有何不妥? 哪里妥当了?明明就是驴唇不对马嘴。哪有随便认个妹子,便推她出来主事的。 简直就像逗猴子,而他自己便是那只被逗的猴子。 忍了再忍,陈县令表示案情紧急,希望萧樱早点露面。 风二义正言辞的点了头。 转头便去和风四闲扯了。 管它个鬼…… 主帐中。 殷九明半倚着软枕,面上竟然真的带了几分病气。 “五哥,真病了?” 萧樱有些焦急的上前。丁香见此,轻笑着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殷九明和萧樱。 殷九明眉头有些发蔫,似乎有些不甘心,可最终只能闷闷点头。 “染了风寒。” 萧樱一时想不通,大夏天的,怎么就染了风寒。 “府医怎么说?”“……吃几帖药,发发汗就好了。” “还好不是什么大病,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不见那位陈县令才称病呢。没想到你竟然真病了……五哥,我们还没进汶西呢,你便染了风寒。我怎么有种汶西之行……不太顺的感觉。”萧樱以前是不信命的,不过连魂穿她都经历了,似乎命运……也真的存在。 殷九明笑了笑。 他脸色有些苍白,人显得十分憔悴。 倒真的带了几分病美男的感觉……“傻姑娘,信命不如信五哥……” 第一百七十章 萧挡箭牌 第一百七十章萧挡箭牌 “那请问五哥,我该怎么应付那位陈县令?” “……想如何便如何。一个小小的县令罢了。他这两年很是不安份,和我那二哥走的很近。也许打算另谋高就吧。” “人往高处走,没毛病。既然他想走,该去央求他的主子啊。在五哥这里找什么存在感。”萧樱嘀咕。殷九明被萧樱的话逗笑了,第一次有人把‘没毛病’三个字用在这样的气氛下,还别说,挺别致。 “兴许想立个大功于高升吧。好歹也算是捧着功劳升上去的,‘存在感’刷起来更好看些吧。” 殷九明活学活用的本事挺高明。萧樱听得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她太过得意忘形了。现代通用语都出来了。 在殷九明面前,她实在越来越自在了。 有些话几乎不经大脑便冒出来。得改……不过似乎殷九明从未生疑,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能意会。 这样的感觉让萧樱着迷,潜意识里也许便有些放肆了。 “怎么?我便一定要之乎者也的说话?” 萧樱摇摇头。“那倒不是……就是感觉挺,挺有意思的。刚认识五哥的时候,你看起来简直高不可的攀,我那时候还想……说不定这辈子都没机会和你搭上话呢,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我们竟然可以互相开玩笑,我在你面前说话越发的不过脑子了,有点……意外呢。” “我也没想到,难得发一次善心,救下的姑娘竟然是自己的……” 自己的什么殷九明没说。可那放肆的眼神几乎道明了一切。 殷九明觉得自己一定是脸红了。 突然间,她想到了一个疑点。“你是不是身体好些了,现在看起来脸色红润多了。”这才多久,药也没吃,殷九明病气竟然去了大半。 萧樱怀疑是不是自己几句话刺激的。 殷九明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着十分无奈。 “……有美在前,任何男人都不希望在心上人面前病殃殃的。” 竟然是这样的解释,萧樱觉得殷九明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难道真的是近墨者黑,当然,她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墨,一定是跟缪公子接触多了,一定是,缪公子可是公认的脸皮厚的赛过城墙。 安慰完自己,萧樱起身。还有个大麻烦在等着她呢。 既然殷九明让她出面,她便出面好了。 反正她这人脸皮也……跟着近墨者黑了。 “五哥好好休息,我去会会那位陈县令。” “恩。大胆的去会。” 萧樱:“……” 所以,他是让她大胆的去狐假虎威吗? 目送萧樱出了大帐,殷九明缓缓起身,此时他脸上可是丝毫病气也无。 萧樱离开后,风一很快进来。“公子,真让萧姑娘去啊。那个姓陈的有些不好对付啊。”风一应付陈县令一个早晨了,觉得自己得少活几年,那个姓陈的眼睛几乎长到脑瓜顶上,看人便从未用过正眼。 萧樱看起来温和,实则脾气也不小。 对上姓陈的,简直就是天雷勾地火,也不知道谁会被烧死。 “他不是指名要见阿樱吗。便让他见。”殷九明不以为意,他家阿樱可不是好对付的。便让姓陈的见识一下‘女子本色’。想到上次和萧樱去殷家赴宴,自始至终萧樱都没有开口。 连他那个自认看人奇准的外祖父,都没把萧樱当回事。 可是最后,那最最致命的话,偏偏就是萧樱说的。 殷九明那一刻觉得痛快极了,数年的憋屈一扫而空。 那些算计,那些明谋阴谋的,全都随着那口气散去了。 这样的萧樱,他本来想独赏的,不过那个姓陈的上赶着扫虐,他便发发善心,让他见识一番。 也省得姓陈的觉得自己天下地下独一份…… 比他有本事的人数不胜数,可没谁像他那般自大,自欺欺人。 “属下是怕萧姑娘被姓陈的欺负。那姓陈的生的五大三粗的……” “他敢动手,你便替我卸了他两条胳膊。”风一脸上立时露出笑意。“是,属下必不辱命。” 殷九明眼看着自己最稳当的护卫像接了圣旨似的去‘护驾’了,一时间心里的滋味还挺难形容。 随后他哑然失笑。 这样不是挺好的,便是他不在,他的这些护卫也会把阿樱护的好好的。 最高明的驭人之术,便是不需下令,护卫们便会舍命相护。萧樱做到了…… 风一忠厚老实的面孔下藏着一颗狡诈的心,这点从风一给陈县令安排的歇脚之地便能看出。 风一借口营帐搭少了,于是让人在临时马厩旁铲了片空地。真的是铲,把地上野草都清除干净了,露出暗黑的,泛着湿意的土地,鞋子踩在上面,一踩一鞋底土,那土还特别粘,多走几步,袍子上溅的也是土…… 总之,是个挺宽敞,挺明亮,挺干净……却实在气味不佳,观感不佳,体感不佳之处。 可是四下打量,似乎这里最平整,把陈县令安置在这里似乎也无可厚非。 可是这里处于下风处。 马厩的味道简直香飘万里…… 陈县令本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被放在这里大半个时辰,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若不是仵作拉着,他早就甩袖而去。 “不过是个氏家公子,在本县面前摆什么贵人谱!也不知道哪里入了五殿下的眼,竟然让他代巡诸镇。”“殷家和五殿下关系菲浅。按辈份,那位殷公子该是五殿下舅父家的兄弟。地位着实不一般……”仵作把打探来的小道消息分享给自家县令,用以压制着自家县令那岌岌可危的理智。 陈县令不以为意。“殷家不过是小门小户,若不是出了位皇妃,殷家算什么东西。” 仵作心里苦啊。 心道就是因为人家出了位皇妃,如今在太平郡谁敢招惹。 五殿下和殷家走的亲近,让殷家公子代其出巡倒也在情理之中。反正那位五殿下自从来了太平郡,便一直病殃殃的,一年中大半时间都在养病。 难得身子好些了,也要以养神的名目避居平王府。 反正他来太平郡有几年了,便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兮兮…… 第一百七十一章 火力全开 第一百七十一章火力全开 可人家始终是皇子啊。 便是被皇帝发派至此,也是龙种。 可自家县令却眼高于顶,对这位皇子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反正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 天知道,他这个仵作今日跟着陈县令走这一趟,这颗心啊,始终七上八下的,便没片刻消停。 在仵作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姓殷有要巡视,便让他巡视好了,规规矩矩的迎来,再客客气气的送走,他好我好大家好,何必要借题发挥呢。 可自家县令却气不过。 非要走这一趟。 还非要找什么问案的名目,指名要见那个女仵作。 这不是吃饱撑的吗? 反正仵作觉得,他们无论如何也是见不到那个女仵作的。 他甚至怀疑抚阳传来的消息可靠不?真的有个会验尸,会问案的女仵作。女人哪能当仵作?死尸可没有一个好看的,尤其是衙门接到的命案,血里呼啦的是常态,甚至有人尸体都烂的看一眼都让人作呕…… 他接手这个案子的死者便是。 连他这个当了十来年仵作的看了,都愣生生三天没吃下饭。 何况一个小姑娘。 可仵作又不敢开口反驳,只得跟着自家县令跑这一趟。 最终被人家安置在这里闻味吹风。仵作倒不怪对方护卫这么安排……谁让自家县令嘴上说着迎接殷公子前来汶西巡视,可自始至终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 哪里像是来接人的?反倒像是找茬的。 “再不一般也始终是个商家公子哥,能有什么出息?”陈县令不以为意。 仵作觉得心累极了,已经不想再开口劝了。 要闹便闹吧,反正首当其冲的是陈县令,他这个仵作只是个垫背的。 “你啊,就是胆子太小。难怪这么多年,始终是个小仵作……” 仵作心道你胆子倒是大,还敢和五殿下的心腹找茬。有本事你高升几级啊?怎么连着两任都是个小小的汶西县令?这次若再连任,可就三连作了。 三年一任,在一个地方做十年县令也是个奇葩。 “你给本官长些脸,别这么丧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命案苦主呢。” 仵作:“……”好想噬主怎么办? 仵作索性低着头,一幅认错的神情,你爱怎么说怎么说,他只听不说总行了吧。 其实是不行的,没了仵作应声,陈县令这独角戏唱的着实无趣。所以觉得那马厩的味道越发的浓郁了。 他扯着嗓子骂道。 “人都死了吗?不知道给本官通传一声。你们家公子是要病死了?” 仵作觉得快死的恐怕是他们,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等了许久的人,终于伴着陈县令的骂声出现了。 “殷公子若是病死了,一定会拉着陈县令陪葬的,毕竟陈县令这满口诅咒,可谓是居功至伟。” 谁? 怎么是个姑娘声音,仵作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小姑娘施施然的上前。 这小姑娘看起来顶多十五六岁的年纪,生的清清秀秀的,头上只别了只玉簪,衬着那身素色衣裳,更显清丽。 小姑娘面上含笑,可出口的话绝对不温柔。 刚才那句话,便是出自她口。 陈县令显然也有些意外。 他脸色十分不好看,任谁说被拉着陪葬,脸色都不会好看的。“你是哪家的姑娘?胆子恁的大,敢和本官这样讲话?”“我是哪家姑娘不重要,重要的陈县令在这里诅咒殷公子……诽谤朝廷官员已是罪大恶极,陈县令竟然诅咒殷公子病死,不知要判个什么刑罚?” “什么朝廷官员,姓殷的是哪门子朝廷官员。” “受五皇子差遣,巡视太平郡。陈县令要亲眼看一看文书吗?要看的话,我便差人取来。陈县令也好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其实萧樱不至于这么浑身戾气。 可谁让她远远的便听到这个姓陈的那句快要病死了…… 这可着实碰到了萧樱的逆鳞。 于是萧樱火力全开,怼起人来没商量。 “你……你一个黄毛丫头,竟然敢对本官无礼。来人啊……来人啊。” “大人,咱们的人都在那边林子里候着呢。”仵作拉自家县令,明明带了差役。 可自家县令却说不能太给姓殷的面子,于是便把差役留在半里外的林子里。 偏要带上他两人来此。 说是羞臊羞臊姓殷的。如今也不知道那个被羞臊的是谁。 陈县令自然不会想到自己会受到这样的‘礼遇’。他在汶西当家做主惯了,再加上数年来五殿下始终没什么大作为,以至陈县令有些看不上那位五皇子。 没想到,人家硬气的很。 自己病了,竟然谴个姑娘来招待。 而且是个动辄死活的姑娘。反正仵作是被萧樱震住了。 至于陈县令,他便是胆颤,也不便表现出来。实在是端的太久了,一时间实在放不下他高高在上县令大人的架子。 还是仵作反应快。 赶快抱拳行礼。“姑娘莫怪,我家县令听说殷公子来了,昨天半夜便动身了……辛苦大半夜,不想殷公子竟然病了,我家大人太过担忧,这才出言无状了。还望姑娘见谅……” 睁眼说瞎话。 这个仵作也算是机警了。 萧樱淡淡瞥了一眼仵作,那眼神……明明不冷,甚至萧樱眼睛生的还挺漂亮的。 可就是让仵作生生抖了抖。 下一刻,萧樱笑笑。“原来是误会了,我就说陈县令不至于恶毒至此……即如此,刚才的事便当没有发生吧。劳陈县令星夜赶路,本该好茶好饭招待的,但陈大人也看到了,这里荒郊野外的,实在简陋的很……若在这里招待大人,反倒显得我们无礼了。” 萧樱挥挥手,示意两人看向四周。 只见四周营帐临立。 尤其是那中间的大帐,搭的那叫一个齐整。 被四周的小营帐拱卫着,显得即庄重又气派。 往来护卫十分精神,手中长枪反着银光…… 再远些,炊烟渺渺。隐约的饭香夹杂在马厩的臊气中,实在是……即让人向往又让人嫌恶啊。 明明有更好的地方,可面前这姑娘张口就无处招待他们。 而且说的十分自谦,他们若是反驳,倒显得他们不懂礼数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被人轻视 第一百七十二章被人轻视 这姑娘是谁?营地里怎么会有女子?或者说姓殷的出行为什么会带着姑娘? “姑娘说的是,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可是殷公子差姑娘来此?”陈县令绷着一张脸不说话,仵作只得苦哈哈的开口。他只是仵作啊,和尸体打交道他是行家,可他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啊,而且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 仵作有些脸红了。 “唔……不是你们指名道姓要见我吗?” 指名道姓要见的…… 谁啊?陈县令和仵作对视一眼,然后两人眼中齐齐露出震惊来。他们指名要见的,只有那个女仵作。 难道?不可能吧。这可太胡闹了。 “你是仵作?”陈县令顾不得刚被怼的无言以对了,瞪在眼睛问道。 “是。” “你会验尸,胡闹什么?你才多大……殷公子就算是不学无术,也不能找你这么个小丫头来搪塞本官。姓殷的到底病到什么程度,能不能起身,本官要去探病。”陈县令大怒。 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践踏。 他确实没太把殷九明放在眼里,可这不表示殷九明可以如此怠慢他。 下马威没施展成,反倒被殷九明如此……欺凌。陈县令的暴脾气终于要暴发了。 “不能探病,公子吩咐了,谁都不见,便是此时五殿下亲临,公子也是不见人的。陈县令莫非觉得自己的面子比五殿下还要大些?” 陈县令一时间还真的不敢点头。 他气白了一张脸,可对面是个小姑娘,他总不好和一个小姑娘动手。 “你家公子谱可真大。” 萧樱点头,一脸找到知己的神色附和着。“陈大人高见,我家公子向来如此,便是在平王府也是如此讲究的。五殿下深知我家公子性情,从不强求。” 言下之意,自然是陈县令在强求了。 萧樱才露面一小会,加起来也没说几句话,可是却句句刺得陈县令脑仁疼。 “你既然说你是仵作,那我们找个地方说说案情吧。你倒是来说说,被害的女子是如何死的?凶手是谁?” 陈县令刚才便是用这个借口对付风一。 他也算是做足了准备,亲自带了仵作来,也算是礼贤下士了。只是没想到,这传闻中的女仵作竟然是个小姑娘。 反正陈县令是不相信萧樱有真本事的。 莫不是……那姓殷的为了讨这小丫头欢心,所以把她吹捧至此。 用这样的法子去取悦一个小丫头,那姓殷的如果是皇帝,也一定是个亡国之君。这简直就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节奏啊。 萧樱笑呵呵的看着陈县令,即不点头也不摇头。 这年头,律师的咨询费可着实不便宜,她提心姓陈的付不付的出。 “怎么?兜不住了?你一个小姑娘,装什么不好?偏要装仵作……这不是自讨苦吃吗?乖乖回去告诉殷九明,在我陈留面前,别玩这一套哄小姑娘的把戏。要是真心巡视,本官欢迎至及,若只是哗众取宠……恕不奉陪。” 一旁的仵作一个劲的拉陈县令的衣袖。 话怎么能这么说?便不能客气点吗? 人家小姑娘可是从始至终都笑呵呵的,反观他们这边,尤其是陈县令,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不是欺负小姑娘吗。 “你拉我做什么?难不成看到一个小姑娘便想讨人家做媳妇……你快点死心吧。你没看到那个姓殷的为了讨这小丫头高兴,把她捧成什么样子了?还仵作?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大人。人家只是个小姑娘,大人还是……小声些。” 仵作被骂也不敢还口,知道无论自己此时说什么,陈县令都不会理睬的,只能尽量劝陈县令怜香惜玉些。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一直没翻脸,自己这边却一个劲的搓火。 怎么看都是自己这边气量太小,连个小姑娘都欺负。 “你算什么东西?若不是本官,你一家几口连口饱饭都吃不起。本官赏识你,给了你条活路,你却在这里扯本官的后腿。若是觉得当仵作烫手,你大可以卷铺盖滚,本官立时便找个新仵作来。” 陈县令开启无差别怼人。 不管是自己人还是萧樱,他都照骂不误。 仵作露出苦笑,对萧樱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萧樱感激的笑笑。 对于对方的忍气吞声致以十二万分的崇敬。 换成是她,早就和姓陈的一拍两散了。以前萧樱十分嫌弃缪县令,觉得他无胆无谋,有些时候还蔫坏蔫坏的,让她当诱饵,便是缪县令第一个想到的。 缪县令似乎碍于殷九明不便直说。 便撺掇贾骏去办…… 虽然最后证明缪县令是个清官,可萧樱还是觉得缪县令太过油滑。 可是和面前这个姓陈的比起来,缪县令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她竟然开始怀念抚阳镇了。 可见陈县令有多招人厌……“刚才风一大概说了案情,陈大人想要问一问我……自然也是可以的。只是,我家公子曾经吩咐过,不让我轻易帮忙断案,陈大人若一定要借我之手,还得去问过我家公子。” “说来说去,还是没本事,花瓶一个。本官若能见到你家殷公子,我还和你嚼什么舌头。” 陈县令冷哼。 “有没有本事,陈大人说了不算。反正陈大人若想破案,便去求一求我家公子,只要我家公子点头,我一定鼎力相助。” 萧樱一点也不气,她越是面带笑容,陈县令气的越厉害。果然,陈县令听完她的话,脸色黑的像锅底。 萧樱本能的不喜欢陈县令这样的人。 一幅高高在上,似乎天下谁也不及他。 殷九明便是恢复五殿下的身份亲自前来,恐怕这个姓陈的也只会阳奉阴违。 在他心里,恐怕也只有那位二皇子能震慑陈县令一二了。 萧樱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县令,怎么就能养出这么一幅唯他独尊的脾性来。真是……找死。 这一条不必请示殷九明,萧樱也很愿意帮一帮他。 “去找姓殷的?做梦。” “既然陈大人不愿破案,我也不便勉强……我家公子染病在身,不便见客。陈大人,请吧……” 萧樱毫不犹豫的送客。 陈县令有些傻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悍妇”萧樱 第一百七十三章“悍妇”萧樱 何曾有人敢这么对他!竟然赶他走。 他远道而来,别说一口热茶,便是连个板凳都没捞到坐一坐…… 而且还闻了一早晨马尿味。 对方最后派个小丫头来便想打发他。 “你到底是谁?” “萧樱。也是你们口中的女仵作。”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对本官这般无礼。” “明明是陈大人出口诅咒我家公子,我不过反驳一二,难道有错?这官司便是打到五殿下那里,我也不怕。 陈大人打着迎接我家公子的名义。可身边只带了个仵作,而且天还未亮,便来扰我家公子清静。这哪里是迎接?我看更像下马威。我家公子大人有大量,不和陈县令计较,陈县令还在这里耀武扬威的……陈县令可知道上一个在我家公子面前耀武扬威的人如何身在何处吗?” 陈县令本能的摇摇头。 已经被萧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萧樱笑笑,可这个笑容却十分冷淡。全然不似刚才的温柔。 “他坟上的草已经一尺高了。陈大人若觉得自己百毒不侵,大可以一试,继续咒一咒我家公子,或是……再骂我一句花瓶。”二选一,萧樱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度的姑娘。 陈县令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 姑且不论萧樱说的是真是假,被一个小姑娘这么指着鼻子说教,已经足够让陈县令颜面扫地了。 何况…… 他竟然真的敢怒不敢言。 “对于客,我们自然是扫地相迎的……至于那些来自自寻无趣的,没让护卫打出去,已经是给足陈大人面子了,陈大人难道连最后的脸面也不想要了。即如此,风二,风四,由你们来送客吧。” 风家两兄弟一直在旁边摩拳擦掌。 他们可不会让萧樱单独来见这个姓陈的。 一直在一旁候着呢。 终于轮到他们出场了……简直是望穿秋水。 听萧樱怼人,听得二人热血沸腾,再不让他们露一手,他们可要不管不顾的自己加戏了。“是。”二人齐声应道。 萧樱淡淡瞥了一眼陈县令二人。 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素色衣裙勾勒出萧樱窈窕的身形,一动一行间,似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 几乎让陈县令看直了眼睛。 他倒不至于被美色所迷,见识过萧樱那张利嘴,萧樱便是再美,陈县令也绝对不会被迷惑。 而是…… 一种风骨,一动一行间,透着股气度,一股大气磅礴之感。 陈县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到这么一个词。 这词便是用在二皇下身上,也嫌太大了些。 不容陈县令多想,风二和风四已经一人一个,不顾陈县令的叫骂,将人直接扛上肩头。 依萧樱的吩咐。 “送”客…… 萧樱回到大帐时,殷九明已经起身了,可脸色依旧苍白,看起来十分没生气。 见到萧樱,殷九明扯了扯唇角。 “厉害。陈留为官十几载,恐怕第一次哑口无言。” 自然有人将萧樱的表现如数告诉殷九明。 萧樱不知道,短短片刻,她的壮举已经在队伍里传开了。 一个人,让陈县令主仆败北……要知道刚才陈县令着实折腾了一番,风一那么稳重的一个人,都露出恨不得吃了那二人的目光。 萧樱上前,几句话便让陈县令吃了瘪。 厉害。 原本诸人对萧樱就十分敬佩。抚阳镇的事,风一等人是亲眼所见,回去平王府替萧樱传播了传播。尤其是风二和风四,十分不吝啬言语。 把萧樱夸的是天上有地上无的。 诸人虽然对萧樱早已暗生佩服之意。可不如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原来,萧姑娘不止有本事,还能帮自家公子出气呢…… “其实,我平时不这么刻薄……” 萧樱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往悍妇的路上更上层楼了。 这若是传出去,温柔二字离她恐怕渐行渐远了。萧樱表示自己很委屈,她明明是个温柔的好姑娘。怼人这种事,她其实不常做。 “恩,我家阿樱是个温柔可人的姑娘。” 殷九明十分从容的点点头,不忘奉上一个闪瞎人眼的笑意。萧樱果然稀里糊涂的便被安抚了。 亲眼看着殷九明喝了药,萧樱本打算告退,让殷九明好好养养神的,奈何殷公子表示睡晚睡多了,再睡下去他就真成废物了。非要拉着萧樱讨论案情。 萧樱无法,只得点头。 提前说好,殷九明若有不适,便立刻停。 殷九明表示明白。 于是风一给二人送了温茶和点心,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他还得去善后……总得给那姓陈的留一分薄面啊。不过刚才萧樱那番话说的真是毫不留情啊,他躲在暗处偷听,险些拍手叫好。 “五哥,我没给你惹事吧?”很多时候,萧樱其实挺后知后觉。 这里的规矩,她有些还想不明白。 她做事全凭心情,只要无愧于心,她便做。 刚才她是真生气了。不管殷九明身份如何,他是带五殿下前来巡视诸镇,陈留做为汶西县令,哪怕做做样子也好,退一步说,他即便真的觉得自己独一无二,他可以不露面,也不该故意来找茬啊。 “能惹什么事……尽管把心放肚子里,一切有五哥。” 这话任何姑娘听了都会心花怒放的,萧樱也不例外。 萧樱有时候不由得想,她何德何能啊……这么个男人倾心于她…… 哪怕前路坎坷,能伴他走上一段,萧樱便知足了。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她不敢奢望能和殷九明相守一世,两人身份相差实在太过悬殊。 不是她胆怯,而是压根不知道该往哪里使劲。 这又不是还珠格格,难道真的有灰姑娘变凤凰的好事?反正萧樱是不做这等自欺欺人的美梦。 “刚才风一大概说了下案情,不亲眼看一看,我也不敢断定被害者的原因。可这让我想到了一种……一种刑具。一种对于失节女人的处罚刑具。” 那是一种铁桶似的刑具,桶里布满钉子。 把人塞进去,然后用马拉动…… 只是想一想,便已经让人毛骨悚然了。“我似乎在哪本书里看到过,具体的想不起来了……受害者全身是洞,最终鲜血流尽而亡。” 第一百七十四章 谁撩拨谁 第一百七十四章谁撩拨谁 殷九明点点头。眉头蹙的紧紧的。 “也许是我想多了,可能只是寻常伤口。” 殷九明摇头。 “不会,若只是寻常伤口,陈留不会开口。他那人最是好面子,自己能解决的事情,绝不会向第二个人开口,一定是仵作验不出伤痕来。不知道死因,自然无从追查凶手。” “希望不是。若真的是……我只能说,这里太可怕了。” 萧樱搓了搓手臂,以前看电视,觉得古人实在,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如今身临其镜,才知道那些都是骗人的,古人的心肠可比现代人还要弯弯绕。 “……陈留很快会求上门来的,他虽然不信你的本事,可此时他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 “若真是如此,我刚才似乎不该故意激怒他。” 事急从权,没什么比人命更重要。她若因一时之气而置案情于不顾,倒真是枉为律师了。 “……不能让他轻易如愿。阿樱,不要妄自菲薄,你做的很好,比我想像中还要好。” 他确实没想到萧樱会毫不留情的赶走了陈留。 萧樱在他心里始终是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没想到一旦发起火来…… 还真挺吓人的。 做为被保护的那个,殷九明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别说只是把人送走,便是萧樱下令把二人打个半死,殷九明也只会在心里高兴,高兴自己在萧樱心中越发的重要了。 为了他,萧樱什么都不顾了。这种感觉……殷九明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形容出来,似乎是种,自己被全心全意在乎着的感觉。 “五哥别夸我。我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简直……没脸见人了。” 她凶起来,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样子。 陈县令也算本事,竟然惹得她生气至此。“我当时就是气不过……他只是个县令,和缪县令比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五哥在缪县令那里可是坐上宾……可姓陈的张口闭口便是姓殷的公子,一点也不客气。” 她是替殷九明在生气。 相比她的一脸怒意,殷九明只是淡淡笑了笑。“那等人品,不必在意。” 甭管姓陈的多自以为是,在殷九明眼中,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还不值得他上心。 他之所以借着巡视之名前来,目的是十年前的那桩旧案。 可以陈留的性子,是绝不会希望他去动那桩陈年旧案的…… 殷九明心中所想的,其实萧樱也想到了。陈年旧案查起来,难度大自然不必说,还要看当权者想不想查,如果陈县令不愿意……“五哥,那桩案了是不是牵扯现在的……当权者,我的意思是……是不是陈县令会阻止我们查案。” 殷九明挑了挑眉。 倒没想到萧樱敏感至此。 他并没有向萧樱透露丝毫担忧之意。可是萧樱竟然能想到……他的小姑娘,总是让他有意外的惊喜。 “为何这么问?” “我总觉得五哥病的蹊跷……你在这时候染病,一来是不想见陈县令,二来,是不是也有让陈县令觉得我们此行不过如此,好让他大意之下,能让我们钻个空子。” “说的不错,我确有此意。只是这病,却并没做假……陈县令绝不会允许我做假的。” 萧樱面露忧色,所以,病是真的病了。 想利用这场病麻痹陈县令也是真有其事。 殷九明可是五皇子啊,为了查一桩旧案,何以至此!萧樱想,电视里那种皇子出现,万民齐跪的场面虽然不会无端出现,可一个小小的县令,而且汶西还受太平郡辖制。 可以说整个太平郡,五皇子凤戈是最尊贵的。 萧樱替殷九明觉得委屈…… 也许还有很多事情她并不知情,所以让殷九明不得不这般小心行事。 殷九明看着萧樱苦着一张小脸,不由得笑了笑。不适的感觉因为萧樱的陪伴,而舒服的几分。 也许,心药真的能治病。 “觉得奇怪?想我堂堂五皇子,虽然来太平郡算是被贬斥……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好歹是龙子凤孙,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县令?” 萧樱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心思被殷九明一丝不差的猜中。自然是她脸上表露出了太多的东西,她好歹是见惯大场面的,表情管理不敢说炉火纯青,可以很能唬一唬的人,可到了殷九明面前,她就真的成了个天真的小姑娘。轻意便被殷九明看穿心思…… 自己在殷九明面前这般不设防,萧樱除了叹气,似乎也只能叹气了。 没法子,不管怎么勒令自己别再脑子一热往他身边靠了。 可只要见了他,她就有些不由自主了。 很多时候根本不受她控制。 她这简直就是典型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好忧伤。 “不是在意,应该是五哥不想在案情没查清楚之前,动静闹的太大吧。五哥留着陈县令,应该有安抚的意思吧。这些年五哥在太平郡,在有些人眼中……恐怕是个无甚建树的纨绔公子哥吧。这样,才好让人安心啊。” 突然间福至心灵。 萧樱想到了兄弟之争,祸起萧墙。 手足猜忌才是生为皇子最大的无奈。 有些时候,并不是他不想争,便能不争的。很多时候,他身不由己……所以最终殷九明决定终有一日重回京城,并不是他本性多喜权势,而是,不得不为。 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不见血的争斗同样致命。 殷九明这次是真的觉得意外了。 他勾了勾薄唇,露出的笑意在萧樱看来,苦涩成份居多。 “你小小年纪,倒是明白很多道理。” “……可能从前我真的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不小心和亲人走散了,最终流落抚阳镇,五哥得对我好些,若有一天我找到了亲人,五哥一越,也便成为有钱人家的……” 萧樱想说公子。可想到殷九明不管姓殷还是姓凤都已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了。 她这许愿对殷九明来说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可不等萧樱想到新词,殷九明已经很随意的开了口。 “……有钱人家的姑爷了。那便多谢萧姑娘提携了……” 这种一句话便撩得萧樱红着脸僵在那里的男人,真的是古人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整装待发 第一百七十五章整装待发 “怎么?难道不是姑爷,难不成……要说女婿才成!”殷九明眼见萧樱红着一张小脸,心情越发愉悦,明知道萧樱害羞了,可是还控制不住的想要再撩拨撩拨。 就好像面前有只小猫仔,他喜欢看她对他张牙舞爪,却又不会真的挠他。 似乎有些欺负人。 可谁让他喜欢欺负她呢。 “殷九明,凤戈,五皇子……无论哪个名字说出来,都要让人赞一声风度翩翩佳公子。可是这位佳公子人前矜持,人后却这般放浪形骸。也不知道你那些忠心的属下若是知晓,会不会失望。” “唔,这点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知道,便是知道,也不会相信。这世上,只有你见过我此时的模样……也只有你能见。” 这算是情话了吧? 萧樱心想,明明听了心里该是美滋滋的。可是她却觉得心里又酸又涨的。 忍不住要想,终有一天,他会回京城,会加入那些他虽不屑,可却不得不掺和进去的储位之争。到了那时,他们还能像此时这般无所顾忌的谈天说地吗? 所以,她要珍惜当下。 “你想当我萧家的上门女婿吗?还得问一问我家长辈会不会点头呢?也许我出身也挺高贵的……真的是位公主也未可知呢?公主的夫婿可是驸马?到时候便是我挑五哥了。”这话自然是玩笑。如果早知道……早知道会一语成谶,萧樱一定不会开口。 此时,不管是她还是殷九明。 都当这是番玩笑话。 殷九明也想过,萧樱的亲人应该只是普通人。 如果哪个氏族大家丢了女儿…… 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大家族的女儿们都养在后院,轻易不得出门,便是出门,也是仆妇婢女左右护着。 哪有走散的可能? 何况,他散在太平郡的探子也没有送上哪家氏族丢了千金的消息。 只是偶尔萧樱的话,会让殷九明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感觉也许萧樱真的出身不凡。 可这又有些矛盾。 大户人家的小姐,会教女儿女红,教导厨房事宜。理家,管财,可没谁会教女儿验尸查案的。 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萧樱这样的女儿? 殷九明真的挺好奇的。 他几次欲下令差探子替萧樱寻找亲人,可话到嘴边,最终都放弃了。 就这样吧。 这样就很好了,萧樱便这么跟着他。 若真的寻到亲人…… 没人会让家中女儿像萧樱这样抛头露面的。 殷九明有他自己的私心。他私心希望,在大局未定之前,萧樱便这么跟着他。 不离不弃…… “公主配皇子,正般配。” 这话自然是说来逗趣的。 如果真的是公主和皇子的身份,绝不会是良配。 一国公主嫁给一国皇子,只能是和亲。 而娶了公主的皇子,注定和皇位无缘。 殷九明曾经提过,当今圣上对血脉传承十分看重,是绝不会让娶了异国公主的皇子坐上储君之位的。 所以娶公主对殷九明几兄弟来说,无疑是条夺储的绝路。 “想想还是算了,我这样挺好,自由自在,没有长辈约束着。若真的找到亲人……反倒束手束脚了。大门不让出,二门不让迈,每天被送在后院里绣花,我这双手,绣出的鸳鸯一定像鸭子。教习嬷嬷一定会生气,少不得要被罚打手板。那样的日子,我一天也受不了……哪天我若真的被亲人找到了,五哥可别忘了来救我啊。” 她这也算一种未雨绸缪了,萧樱想。 殷九明再次被逗笑了。 他很郑重的点了头。“好,你若被关到后院,五哥一定翻墙去救你。” 萧樱也笑了,觉得她和殷九明简直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 玩笑归玩笑,正事还是要说的。 “今日在此多留一天,我想明天陈县令便该带着郎中来了。我们也便顺势随他一起进汶西。” 萧樱点头,殷九明对揣测人心很是擅长。 似乎从未错过。“秦家旧案,我们从哪里下手?” “……阮家。” 先去阮家。 汶西和抚阳相比,更热闹些,所以氏族也更多些。 阮家,权家,还有十年前被灭门的秦家,当时都是汶西数一数二的氏族大家。 秦家一朝尽灭,而后阮家和权家互相制衡,相安无事了几年,最近几年,又多出了一个万家。 如今汶西隐隐由这三家‘三分天下’。 一头雾水,萧樱以前认识一个老刑警,那人和萧樱说过,破案的关键,是看最终的结果对谁有利。 得益最大者,往往是第一嫌疑人。 在这案子上,阮家和权家无疑是最大获利者。 秦家人亡故后,据闻属于秦家的生意很快便被阮家和权家瓜分了。 这么看来,似乎和后来的万家没什么关系,可这种事情,也不能仅凭猜测,萧樱还是认为幕后黑手应该和利益脱不了干系。 至于其它的,只能到汶西后再慢慢查。 事情发生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到了汶西后,查案便辛苦你了。我多半会被陈县令‘好心’留在府中照顾。” “你我之间,不必说辛苦二字,我会竭尽所能。” “我信你。风家五卫都交给你。还有阿忠……他比风家几兄弟功夫要高些,负责保护你。不管何时,不管在哪里,你身边一定要有最少一个护卫。记住,不得冒失。” 萧樱虽然觉得殷九明有些捕风捉影了。 不过还是乖乖点了头。那是殷九明的心意。 萧樱陪着殷九明说了会话,见他面色隐隐又透出病气来,即心疼又无奈。 也不知道他这病怎么染上的……萧樱怀疑是用了些什么法子。 这人,对自己也这么狠。 见不得殷九明继续劳神,萧樱索性回到自己的小营帐。 片刻后,丁香来报,说是聂炫要见她。 萧樱最终没有请聂炫进帐,而是选了小河边一个开阔的位置,她才不承认是为了安殷九明的心。 有些事情,总要避讳些的。 聂炫冷着一张脸,看似和往日一般无二,可是萧樱隐隐觉得,聂炫心情欠佳。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事不过三 第一百七十六章事不过三 果然,两人才站定,聂炫便冷声道。“怎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殷九明误会?” 萧樱其实有些心虚,聂炫一直以来都在暗暗护着她。对于聂炫,萧樱一直把他当成哥哥看待。可这话,萧樱本能的觉得聂炫不会喜欢听。 而且殷九明也确实不喜欢她和聂炫交往过密。 所以萧樱才会想到这个避人耳目的法子,却不想聂炫直接说破,使得萧樱不知道该不该直接和聂炫表明立场。 她刚想开口,表示自己和殷九明两情相悦。聂炫已经冷着脸再次开了口。 “殷九明那等小气之人,我也不欲和他一般见识。你既然怕他误会,以后我们少见些面便是了。”聂炫竟然直接放弃了。 萧樱有些不敢相信。 两人一见面就掐似乎成了铁律,聂炫突然间这么通情达理了,萧樱反倒不习惯了。 “聂大哥。” “可是你要清楚,我并没打算当你的聂大哥。我退,不是因为败给他,而是不想你为难。你既然喜欢他……便去喜欢。等到了无路可走的那一天,你记着,我还在。” 聂炫觉得自己这番话其实挺可笑的。 他压根不是个深情的人,也从没想过会对哪个姑娘动心。 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从始至终,都会是孤身一人。他没打算娶妻,娶个女人回来陪他一起受苦吗? 既然给不了女人好日子,还是别去造孽了。 他便这么一个人活着……直到生命的尽头,可他遇到了萧樱。 聂炫最后悔的事便是钻了牛角尖,没有早些离开义庄,也许救下萧樱的可能变成了他。如果是他救下萧樱,他一定好好待她,绝不让她再受一点委屈。 偏偏,偏偏是殷九明。 所以这世间诸事,都是讲缘分的。他来晚了,所以和萧樱少了几分缘分。 他不愿萧樱为难,所以宁愿暂时退却。 因为他清楚,萧樱和殷九明注定不能相守。 说他卑鄙也好,自私也罢。他确实从没相过祝福萧樱…… 萧樱笑的有些勉强。这话任哪个姑娘听了都会动容,可是萧樱听了却觉得心疼。心疼聂炫。“阿炫,你没必要这样。”“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只管好好查案,等到了汶西,我会继续保护你。这点你放心,也大可让殷九明放心,我聂炫虽然不是君子,却绝不会趁人之危……” 汶西县令的到来,殷九明的染病,让聂炫隐约明白了殷九明的套路。 别人或许猜不透,可是聂炫却能看透。 若是殷九明想,便是真的病了,也会让陈县令看不出病态来。 可他偏偏大张旗鼓的以染病为由不露面,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见萧樱刚口想说什么,聂炫摇摇头,示意萧樱不必破例。殷九明很多话,只单独告诉萧樱,虽然殷九明不会强行勒令萧樱守口如瓶,可是聂炫不愿萧樱为难。 “我大概能猜到哪桩案子……这样的案子查起来一定困难重重,不仅困难,恐怕还会有人从中作梗。这次仅靠殷家公子的身份,恐怕很难压制陈县令,想必殷九明是打定主意要亲自和陈县令周旋了。那查案的重担自然便在你的肩上。 查案我帮不了你什么。我能做的,便是跟在你身边。你想做的,只管吩咐我去做……” 萧樱最终还是点了头。 感情这种事,最忌讳夹缠不清。 她确定自己不会对聂炫动心,对聂炫,她有的只是兄妹之情。 她感激聂炫一路以来相护之情,可绝对不会用男女之情回报…… 她该快刀斩乱麻的,可是聂炫这番话,却让她无从开口。这种时候,似乎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和聂炫达成了共识,萧樱有些失落的往回走,才进自己的小营帐,丁香给她送上温茶,萧樱还没喝上一口,帐外便响起了风一的声音。“萧姑娘,陈县令又来了。” 不出殷九明所料。 按时间算来,那陈县令准备的还挺充足。 连郎中都随行带着。 “五哥怎么说?” “公子说听小姐的,一切任由小姐安排。” 萧樱笑了笑,早上几句话怼走了陈县令,实在太容易了,不够她消气的,如今她余怒未消。 “告诉陈县令,我们自己带着郎中呢,不劳陈县令费心。” 风一毫不犹豫的道是。 他喜欢萧樱这种直来直往的做法。 他就喜欢瞧那姓陈的变脸…… 如果是自家公子,恐怕要虚与委蛇一痛。还是萧樱办事痛快,风一先前还为殷九明吩咐他进了汶西后,便听萧樱差遣的事心情不太妙,此时他倒觉得自家公子颇有先见之名。 跟着萧樱办事,简直就是酣畅淋漓,痛快。 风一很快回话,说是陈县令甩袖而去,临去之前骂了声‘不知好歹’。 萧樱复又吩咐风一,如果陈县令第三次露面,便请他去大帐见一见殷九明。 至于陈县令随行的郎中,诊一诊脉也无妨。风一不解其意,决定还是回去问一问自家公子。他闷声应了。 帐中,丁香有些迟疑的开口。 “风大护卫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他没玩够呢,想要多玩陈县令几回。可事不过三……三次已是极限。多了,则是逼着对方和自己交恶呢。” 丁香似懂非懂的点头,觉得萧樱这周身运筹决策的气场简直太强了。 明明一身素雅的衣裳,眉眼生的也是秀秀气气的,偏偏做起事来大刀阔斧的。 “公子让姑娘安排,姑娘却安排陈县令去见公子……公子不会生气吗?”丁香本就护主心切,如今没了卖身契,真心实意的跟着萧樱,更是处处替萧樱打算。 便是旧主…… 也不及眼前的萧樱来的重要。 萧樱笑笑,丁香觉得萧樱笑起的一瞬间,真是漂亮极了。 仿佛……仿佛一只绽放在枝头的俏丽小花。 未绽之前默默无闻,一朝吐露花蕊,却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家殿下舍不得萧樱了。不管去哪里,都要带在身边……这样温和漂亮聪明的姑娘,实在太稀罕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演技帝 第一百七十七章演技帝 “不会。他即说我任我安排,无论我如何安排,他都不会生气的。难道在你心中,你家殿下是个喜怒无常之人?” 丁香心道喜怒无常倒不至于。 冷心冷肺,或者没心没肺更恰当些……反正这几年,她听来的传言,似乎除了相貌,便没一句是夸赞自家殿下的。 突然要问自家殿下在她心里什么形象? 好难的问题。 “奴婢,奴婢不知道。以前奴婢很少有机会见到殿下。若不是姑娘。奴婢还是影园一个小小的粗使丫头。哪能像如今这样还能跟着小姐走东闯西。奴婢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善事,这辈子才会遇到小姐。” “是我上辈子做了善事才对。要不然去哪里找这么好的丫头。” 丁香被萧樱几句打趣的话弄得小脸羞红。主仆两个说说笑笑,直到晚饭前,风一再次现身。 风一说陈县令真的又来了,这是第三次露面。据说陈县令脸色十分难看,简直是翠绿翠绿的,已经和路边的野草一个色了。 这次陈县令没再端着县令架子了。 终于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表示自己先前太过莽撞,即知道殷公子病了,还出言不逊,实在不该。 他被请出营地后,前思后想,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他这次来是负荆请罪的,带了郎中也是真心实意想替殷公子诊一诊脉…… 说的十分勤勉,和早上简直判若两人。 风一领了萧樱的命令,又硬着头皮却问过自家公子,最终阴沉着一张脸把陈县令带去了主帐。 两人虚情假意一番,陈县令带的郎中亲自替殷九明诊了脉。得出了个殷九明本就体虚,再加上舟车劳顿,这才病倒的结论。 给的医嘱是。 到了汶阳后,需卧床数日将养身子。 又给开了几幅调理的方子。 这才起身告辞。 陈县令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对风一说,他想见萧樱。 风一于是前来询问。 “时间太晚了,小姐要睡了,麻烦大护卫转告陈县令,便说男女有别,实在不便相见。陈县令若有事情找我家小姐,明天请早吧。” 丁香按着萧樱的指示回道。 风一虽然依旧阴沉着一张脸,可是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来。 这家伙在强撑冷脸。实则,他暗喜在心。 觉得还是萧樱办事果断。再次拒绝了陈县令,想到陈县令那张茄子色的脸,风一就觉得痛快。 让他见一见自家公子已是破例,还想连萧樱一起见,美的他。 陈县令于次再次尝到了闭门羹的滋味。 回去的路上,和随行郎中抱怨。 “……一个小小的女仵作,没官没品的,见她一面竟然比见姓殷的还难?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郎中年纪和陈县令相当,两人认识数年,算是至交。 陈县令因为相信郎中,才把他带在身边。也只有相识数年的至交,才敢在陈县令面前说上几句。 换成仵作,他只有低头听训的份。 “侍宠而娇,姑娘家惯用的伎俩。大人不必在意……她也不是冲大人,我看啊,是拒给那位殷公子看的。” 陈县令似笑非笑的点点头。 “有何高见,愿闻其详。” “大人也亲眼看到了,那位殷公子生的当真是好相貌。我行医十数年,可第一次见这等矜贵的公子哥……只那模样,姑娘们见了恐怕无不趋之若鹜。 一个验尸的,想必出身也高不了。能攀上殷公子这样的一颗大树。自然要处处提防……她若深夜见了大人,难免要落人口实,此事自然要避嫌。” “你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这样的道理。白天见她时,也没见说什么男女大防,我看她说话直白,处事似乎也有点蠢。出身必然不高,这样的出身能留在姓殷的身边,想必是用了些下作手段的…… 我看他们此行,大人不必太过忧心。” “你是说他们不足为虑?”陈县令觉得这是今天听到的唯一算是好消息的话,脸色不由得好看了几分。 郎中点头。 “仵作,虽然说起来只短短二字,可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即要能医活人,还要能辨死人。便是名师教导,天赋异禀,也不是一个十几岁小姑娘能学来的。我看她啊,是因为有殷公子撑腰,才敢大放厥词。大人若是真的因此提心吊胆,恐怕才会真的中了那等奸邪的伎俩。” 行医的,而且有些名声的。都十分忌讳同行。 尤其是医术高明的同行。 这位郎中在汶西名声挺大,算是汶西最有名的郎中。 他自然看不起其他人,何况萧樱一个小姑娘。 虽然跟在陈县令身边那个没用的仵作一个劲的念叨也许萧樱真有本事,可郎中还是不相信。 于是暗中使了些手段,让陈县令只带了他前来。 他亲自替殷公子诊了脉,确定他确实染病在身。这足以证明事情并不像陈县令担心的那样…… 根本没有装病的可能。 “那姓殷的,真的病的很重?” “很重,脉相上看来,他本就有些先天不足,这些年被各种补药将养着……可终究是用处不大。娘胎里带来的毛病,越用补药反而越坏事。也不知道哪个庸医给他开的方子。照这方子再喝几年,不愁他不去见阎王。” “所以你让他静养。绝不能出门。” “他这身子,也出不了门。如果执意要出门,怕是凶多吉少。我看他也明白,我说让他静养,他一点也不抵触的点了头,想必他自己带来的郎中,虽然方子开的太过胡闹,倒也精通几分脉相,恐怕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所以,到了汶西后,他只能在府中养病,根本折腾不出什么风浪来?” “大人尽管放心。小的行医十数载。诊了成百上千的脉相,绝不会诊差。”陈县令终于安心了。 一个病殃子,再加一个花瓶仵作。 到了汶西,能翻起什么风浪来?亏得他先前还担心二人冲着一些旧案而来。看来是他太过杞人忧天了。 “大人只管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别让殷公子死在汶西。” “……喝吃是小事,倒是他那张脸,年纪轻轻,英年早逝,有些可惜了。” 陈县令唏嘘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他很专一 第一百七十八章他很专一 男人长成那模样,多半命都不会好。 有句话,叫男生女相,就是说男人的模样长的比女人还精致。 这样的男人通常多灾多难。 希望殷九明也是如此。 陈县令衷心祝福着。 再回到营地,送走了陈县令,殷九明让风一唤萧樱前来。 风一腹诽,两人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便不怕落人口实。也许自家公子巴不得落些什么口实呢…… 进了营帐,萧樱皱眉看着殷九明越发难看的脸色,脸上神情有些难看。 “怎么了?苦着一张脸。过来,让五哥离近了看看。刚才多看了几眼那个陈留。有些辣眼睛,得用你来洗洗。” 萧樱被弄得哭笑不得。 想绷着一张脸,可殷九明不让。偏要说这样的话来逗她。 “你只会欺负我。” “那是自然,不欺负你,难道去欺负旁的姑娘……那我可真的成了登徒子了。”殷九明觉得这点非但不丢脸,还挺光荣的。 他可专一的很。 欺负人,也只欺负她一个。 “你本来就是登徒子。”萧樱嘀咕。“你可别忘了,我们习武之人,耳力都上佳。你以为你小声我就听不到了。登徒子?我似乎只轻薄过你一个人。” “那也是登徒子。” 好吧,登徒子便登徒子吧,殷九明摊摊手,表示自己勉强接受这个对他来说绝对冤枉的代称。 “敢问被登徒子欺负过的萧姑娘,可高兴些了?” “你若装病,我会更高兴的。” “装病不行,陈留又不傻,他今天带来的那个郎中倒有几分真本事。” 所以,殷九明是真的病了,这一身的病气并不是做假,萧樱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一个陈留,何至于堂堂五殿下要真的大病一场? “觉得我大题小做?不,陈留和缪县令不一样。缪县令是真的一心为百姓打算,对于他来说,谁当皇帝都一样,反正他只尽心竭力把差事办好。陈留不同,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讨好自己的主子,以便高升……” “追求不同,只能是个人品质问题。也算不得多大的错。”萧樱对此倒十分看的开。以前她的同事们,有一心替被害人伸冤的,如她。 也有昧着良心只想多赚钱的。 他们都不坏,只是追求不同。萧樱并不觉得自己便多高尚。殷九明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于萧樱的……大度。 他还以为萧樱这性子,会对陈留嗤之以鼻呢。 倒没想到她竟然和他所想的相差不多。殷九明也不觉得陈留便一定是坏人。 并不是忠于他的人才是好的。只要有几分才干,只要能一心替百姓打算,像缪县令,哪怕平庸些,他也会善待的。 可陈留不同。 他有才,所以恃才傲物。 殷九明不怕他恃才傲物,他若真有本事,他会破格提拨他。可陈留的才干,却用在了蝇营狗苟上。 他想除陈留,并不只是简单的把他驱出太平郡。陈留换个地方,依旧如此。 这样的人,留在官场对百姓百害而无一利。 他要的,是一劳永逸,陈留永远不得入仕为官。所以自然要做到精益求精。 “确实,他只是一心往上爬,也算不得多大的错,世上有多少官员如此。他们入仕途唯一的目的便是权势。可这样的人越多,对百姓来说,越坏。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萧樱也不知道两人怎么就能说到国家大事上。 而且殷九明还病着,脸色惨白,比白天时还要吓人。萧樱有心让殷九明早些歇息。可殷九明虽然一脸病气,可精神却不错。此时谈性正佳,已经和萧樱说到举荐和科举的利弊上。 “五哥,你还病着,不能熬夜。” 暗示半天殷九明只当不见,萧樱只能直接转暗为明,她直接开口,看殷九明怎么应对。 这人也是个奇葩。 明明在人前冷冰冰的,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可是病了后却出奇的话多。比平时话多了何止一倍。而且因为气弱,说起话来语气都变了。 有种让萧樱心疼的弱。 “不熬夜,怎么多拖几天……” 萧樱:“……”她竟然无言以对,原来拉着她东拉西扯,是为了要熬夜。 可她是个小姑娘啊,还是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姑娘,熬夜是大忌。果然,萧樱心里想什么,殷九明只从她的脸上便能看出来,他笑了笑,觉得和萧樱相处,就像翻一本书,一本对内容全无考究的书。 而且随着翻书人的心情,书的内容也会大变。 让他有种爱不释手之感,恨不得每天都要翻上几页。 时间确实不早了,但也算不得多晚。 孤男寡女确实不该共处一室,不过他和萧樱……不算在列。 再缠她一会,一小会儿……身体确是不适,可是有萧樱在,他却神奇的觉得身子好受些。萧樱便是他的良药。 可惜,只能远观,不能吞入腹中的良药。 殷公子表示心里有些淡淡的忧伤。 能看能逗却不能碰的忧伤。 不是萧樱不让他亲近,而是他不会真的做出伤害萧樱的事,有些事上,萧樱只是个懵懂的小姑娘。 他不想趁人之威,虽然他的忍耐力已经岌岌可危。 “再说一会,便放你回去睡……知道你在长身体,每天要睡够八个时辰。” 萧樱撇嘴。 鬼才睡够八个时辰,那不是长身体,那是养猪。 不过她学聪明了,明知道殷九明在逗她,她若开口反驳,便正中他下怀,所以萧樱绷着一张小脸,死活不开口,最终殷九明摇头失笑。 “好了,不逗你了……再逗下去,便要气成刺猬了。” “你才是刺猬……”你全家都是刺猬。 好想问候他家的户口本哟。可想到他家户口本上的人名,萧樱吞了吞口水,决定还是别去数的好。 “好好,我是刺猬,我全身带刺。我们大度的萧姑娘不气了好不好?五哥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好吧,我这次便大度些,顺便看在你生病的份上原谅你。你以后若是再欺负我……我便真的不理你了。” 这话说的,简直就像个小女娃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她替他疼 第一百七十九章她替他疼 萧樱觉得自己真的无脸面对身体里那活了二十几年的灵魂了。 不过殷九明倒挺喜欢。觉得这样才对嘛……小姑娘就该有小姑娘的样子。 虽然他喜欢萧樱处事时的沉稳,可在他面前,不需要沉稳,一切有他。 “我好怕。我发誓,再不欺负你了。” 殷九明似乎当了真,真的要举手发誓,萧樱赶忙去拉他的手,然后一个大意,被反拉……结果便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扑进殷九明的怀里。 萧樱:“……”说好的不欺负呢?在哪里…… 信男人那张破嘴,不如信猪会上树。 殷九明身上始终有股淡淡的香味,丁香说,那是慧妃自己制的冷香,每年都会快马加鞭送至太平郡。 替殷九明浣衣的婢女会把殷九明的衣裳挂在熏了冷香的屋中。 使衣服沾上淡淡的冷香味道。 这是独属于殷九明的味道…… “宫中日子寂寥,母妃便学了制香。我衣裳熏的香便是母妃亲手所制。” 他总能短简萧樱在想什么。 两人的姿势实在有些不像话,她半趴在他怀里。而他非但不松手让她起来,反而长臂一展,把她锁进了怀里。于是,两个人近的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萧樱有些紧张,觉得喉咙发紧。 想说话,可一抬眼,便能看到殷九明的眸子。 那双眼睛中仿佛蕴含着数不尽的东西,只是萧樱看不透。 “喜欢这味道吗?” 萧樱怔怔的点头,殷九明轻轻一笑。 胸膛微动,萧樱明显能感觉到一股热力,萧樱在发烧。 萧樱顾不得害羞,也顾不得去想他俩的姿势了。她有些焦急的说道。“你在发烧?” “发烧?你说发热吗?没什么大事,已经热了一天一夜了。”从昨天夜里,便开始发热了。做戏自然要做全套,殷九明不以为然。 “烧了一天一夜?你不要命了……郎中怎么说?有没有喝退热的汤药?” “你别急,没事,过两天便好了。” 还要过两天? “你们……你……你便不怕把自己烧成傻子?” 这倒稀奇了?“发个热罢了,能成傻子?你也太看轻我这位五殿下了。” 萧樱没法和他解释烧不烧成傻子和他是不是五殿下没关系。这是现代医学常识,人体一直发热,会烧坏脑子的。 可看殷九明这模样,发个热似乎是家常便饭。 “……你从小到大,这样‘病’过几次?” 殷九明怔了怔,似乎有些意外萧樱会这样发问,不过秉持着有问必答的原则,他松了松环着萧樱的手臂,由紧拥变成虚虚圈着。 然后目光放空。 似乎在努力回想。 “次数不多。十次八次……唔,或许三次五次吧。” 见萧樱脸色难看,殷九明自觉聪明的变了答案,可是这种时候,说谎已经没意义了。 “……没被烧成傻子,五殿下,你运气真好。”萧樱被气笑了。 终于借着这股怒意挣脱了殷九明并不算紧的双臂。 两人都轻轻吁了一口气,萧樱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好好和殷九明说话了。 “下次,下次别再这样了,咱们可以想别的法子。别再……对自己这么狠了。” 有些想哭,明明殷九明都不在意,可是……他不在意,她却替他在意着。 “好。”殷九明怔了怔,点头。 “……一言为定。”萧樱揉了揉眼睛,努力笑着。 殷九明定定看了她半晌。 “一言为定。” 这一夜,萧樱想了很久。想她和殷九明之间发生的事。明明身份地位相差悬殊,可她依旧对他情根深种。 他对她,似乎也是用情至深。 挺可笑的一件事。 明明知道未来不由己,可是他们…… 罢了,既然是命运的安排,躲不开,避不掉,她认命。 她甚至天真的想,也许老天让她重生在这具小姑娘的身体里,便是为了与殷九明相遇呢。 她濒死,他救了她。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所以她喜欢上他,实在是件太容易的事。 她不逃了,她不想再逃了。她会努力,努力去喜欢他,直到他们不得不分开。 说起来,真是件让人心殇的事。 明知道会是个糟糕的结果,可她却只能往前走。 没有退路,没有第二个选择。这时候,萧樱很想学贾骏,也问候一声天老子的。 贼老天,这是要玩死她的节奏啊。 萧樱叹气。 翌日一早,陈县令又来了,依旧还着那位郎中。殷九明似乎挺相信那位郎中的医术。乖乖吃了他开的药。 陈县令见过殷九明后,依旧求见萧樱。 依旧用了问案的借口。 这次萧樱没有拒绝。 说是问案,可陈县令并没有带那个萧樱见过一面的仵作。而是有个年近不惑的男子站在陈县令身边。 听到脚步声,两人一齐转身。 陈县令脸上立时堆上笑意。 而那个男人似乎有些惊讶,可能是惊讶于萧樱的太过年轻吧。 “萧姑娘安好。” “陈县令好,这位便是替公子诊病的郎中吧。郎中先生安好。” 那位郎中很快反应过来,脸色恢复正常,不过脸上似乎依旧带着几分意外之色。 “萧姑娘竟然这么年轻,实在让在下意外……” “我忘了和谢兄提了。是我的错……这位是谢年,汶西数一数二的郎中。” 陈留向萧樱介绍道。 “数一数二实不敢当,学了几年医,不敢说医术多高明,只是尽自己所能治病救人,修一份善缘而己。”谢年自谦道。 萧樱笑着颔首。 “公子的病,有劳谢郎中了。” “哪里称得上有劳,这是我的本份,姑娘不必这般客气。”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得笑了。陈县令似乎有些意外……意外于萧樱的好说话。 昨天萧樱怼起他来,可是毫不手软。说实话,他心里都有些阴影了,觉得萧樱一定是个蛮横任性的姑娘。可是见她和谢年说起话来,又是温声细语的,难不成……真像仵作所说,是自己行事过激。 萧樱一直和谢年说话。 在说关于殷九明的病症。 萧樱问,谢年答,偶尔谢年会蹙眉,萧樱也会反过来解惑几句,两人聊的十分投入,根本没人理会陈县令。 第一百八十章 见缝插针 第一百八十章见缝插针 陈县令是当惯了主角的人。 自然不甘成为背景板,于是见缝插针的问道。 “关于那桩案子,还请萧姑娘助在下一臂之力。”萧樱百忙之中抽空回道。 “……不急。” 陈县令脸色有些难看了,他如果还看不出萧樱是故意怠慢他,那他便真的是个睁眼瞎了。 虽然萧樱这次没有拒绝见他,可是见了面,也只是淡淡打了声招呼,再没有第二句话了……这和不见他比起来,似乎也没好上多少。 “姑娘不急,下官急啊。再没有线索,下官可以被殿下责怪了。” “……五殿下脾气好的很,不会责怪陈县令的,大人尽管放心。” 陈县令不知道萧樱是真傻还是装傻,难道听不出他这句话只是打官腔。可她却回的一本正经的,似乎只要他面露疑惑,她真的会跑到五殿下面前问一问。 这位萧姑娘难不成还和五殿下说的上话。 陈县令觉得自己恐怕要重新计量如何和这位女仵作打交道了。 “下官自然知道五殿下宽厚,可也不能以此为借口放任自己啊。案情紧急,下官说话难免便有些焦急,姑娘莫要怪罪。” 萧樱终于正眼去看陈县令了。 只是她看了几眼,依旧转头和谢年说话。 “……谢郎中。仵作和郎中其实有些异曲同工之处。我们都是要‘望闻问切’的。只是你观活人,而我观……就这么随便几句话,便问我死者因何而死?谢郎中觉得我该知道?” 谢年还真的认真想了想。 虽然觉得验尸也用望闻问切几字实在有些不能想像。不过郎中和仵作有些异曲同工之处他倒是认同的。 有些仵作医术还不错呢。就是不知道面前这位姑娘医术如何了。 刚才两人说起殷公子的病症,这位萧姑娘倒也算有几分高见。 谢年于是秉持着公平公证的原则,并没有因为和陈县令交好而偏袒他。“萧姑娘说的不错。陈大人,这就像我给病人诊病,总要把过脉才能判断病因。这验尸应该也是一样的,总得让萧姑娘见过死者,才能断言啊。凭几句话便断定死因的事……除非是神仙下凡。” 陈县令脸色不太好看了。 他没想到竟然是谢年拆他的台。 他自认和谢年关系不错。这些年也没少照顾谢年的生意。 明明昨晚谢年还安慰他,说殷九明一行人不足为惧呢。 “即如此,便有劳姑娘去汶西义庄走一趟了。”陈县令不冷不热的说道。 谢郎中蹙了蹙眉,觉得陈留这位县令有些小家子气了。人家萧姑娘说的没错啊。 何况对方只是个小姑娘,看起来顶多十五六岁的年纪。 这样的年纪,和陈留女儿相仿。 秉持着照顾晚辈,他也不该为难一个小姑娘啊。 谢年这人,还算正直,只一面,便认定萧樱是个可以深交的……至于陈县令,心胸难免有些狭隘。 以后打交道,还是要小心几分。 “应为之事,义不容辞。”尤其是萧樱以德报怨,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陈县令后,谢年更是觉得陈县令为人太过苛刻了。 虽然提防殷九明一行,可面前的小姑娘是个仵作。 而且还会帮陈县令破案,陈县令实在没必要对一个小姑娘摆脸色。 “陈大人,时候不早了,我们是不是再去看一看殷公子,如果热度退了些,便可以动身了。” 谢年见陈留阴阳怪气的,主动替萧樱解围,萧樱感激的对他笑笑,谢年不动声色的摇摇头,示意只是小事一桩,萧樱不必记在心上。 “也好。走吧。”陈县令觉得多看萧樱一眼都觉得心烦。 自己身边两个人。 一个仵作,一个郎中。 都是只见了萧樱一面,便开始偏心。 这个姓萧的丫头仗着自己生了幅孱弱之姿……便引诱他的人。 当真是……和她的主子一样,其心可诛。 陈留甩袖而去,谢年安慰的对萧樱笑笑,急急跟了上去。 二人走后,萧樱脸色缓缓变了。 脸上再无笑意,而是目光有些微沉的看向陈县令。 陈留为人虽然势利了些,可身边的人似乎都不算恶人。上次那个仵作,也一直在规劝陈留行事,这次跟在身边的郎中似乎也是个行事有度之人。 也难为一心想往上爬的陈县令了,竟然没给自己找几个狗腿子。 风一很快来报信,说是公子身体好些了,决定启程。 此时启程,他们傍晚便能进汶西了。风一特意说了一下进了汶西后的安排。 陈县令本来是热情相邀诸人住进县衙的,被殷九明以人多不便为由拒绝了,最后折中,决定一行人便住驿站。 汶西的驿站规模不算大。只在城郊圈了片地方,零星建了几幢木屋。 因为平王殿下自从来了太平郡,便始终深居简出的。 驿站是修来供官员往来的,五殿下对于太平郡下诸镇向来是不太管束的,任县令自由发挥,每年年终上道折子,五殿下大笔一挥,返回一道嘉奖令了事。长此以往,官员们也没什么心思往来了。不管如何和同僚往来,反正也入不得五殿下的眼,是以各地驿站修的都十分应付。 汶西如是,其实抚阳也如是。 只是萧樱没机会见识抚阳的驿站,如果看到了,一定会对电影中描写的那如宫殿郡般的驿站嗤之以鼻。 那简直就是最繁华的城池和贫民窟的对比,只有真正身临其境之人才能明白何为欲哭无泪。当时风一和萧樱提起,说是驿站条件不太好,让萧樱有个心里准备。 萧樱压根没在意。 再坏能坏到哪。 总比吴家强吧,她可是个连柴房都住过的女汉子。 队伍行程有些快,据陈县令说,是为了赶在当晚能到汶西。 陈县令带着几个随从走在队伍最前面。 风一,风二两兄弟跟着。而后虽殷九明的马车。 考虑到有外人在,他没和萧樱坐一辆马车,所以萧樱终于有幸独享一辆马车了。 萧樱还是挺担心殷九明的,早上匆匆见了一面。殷九明看起来依旧气色不佳,见到她,他虽然面带笑意,可萧樱依旧能感觉的出,殷九明状态其实很糟糕。 第一百八十一章 患得患失 第一百八十一章患得患失 萧樱实在很想问一问于生病一道十分有经验的五殿下。 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的? 奈何迎上殷九明那张病美男的脸,千言万语化做一声唏嘘。 最终萧樱只叮嘱殷九明注意身体,别太逞强。做为逞强惯了的殷公子虽然乖乖点了头,便是做法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队伍只在晌午歇息了半个时辰,然后继续上路。 其间,萧樱看到谢年上了殷九明的马车。 停留的时间有点长,萧樱有些不放心,唤风四去问一问。风二和风四奉命跟着萧樱后,便一直任萧樱差遣,今天风二不放心风一独自和陈县令周旋,请示过萧樱,最终去了队伍前头,她的身边便只有风四一人了。 风四领命,前去问消息。 他生性嬉皮笑脸,办事的时候也如是。 和谢年带在身边的小厮扯了会皮,竟然还真的让他问出了些东西。 “……姑娘,公子似乎又开始发热了。那郎中身边的小厮入门太短,只辩出药中有一味去热的。” 萧樱目光越过车边无数的护卫随丛,遥遥看向殷九明所乘马车。他总说自己知道分寸,总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可他年纪轻轻,除了一个平王的虚名,他那个贵为皇帝的生父并未给他什么。当初送他来太平郡,似乎也有些任其自生自灭的意思。 这几年他暗中经营,势力总算有了些起色。 可终究当初底子太薄,所以做起事来,总喜欢兵行险招。把自己弄成这幅病殃殃的样子,他自己不觉得难过,她心疼啊。 可萧樱也知道,殷九明不会听她的劝。 他决定的事,从不更改。 抚阳镇时如此,如今依旧。喜欢一个人,总会患得患失吗?萧樱没什么经验,以前总听人说爱情是美好的,有了喜欢的人,每天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便是笑,会有一整天好心情,哪怕天气阴霾也不会影响好心情。 可她的心情却无论如何也美妙不起来。 她和殷九明两个人,说起来也算是互通心意了吧。抱都不记得抱过几次了。 在这个时代,这似乎已经昭示着他对她的在意…… 可殷九明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人呢?只是个觉得性子不错的姑娘?因为和她相处还算有趣,所以逗一逗?还是打算和她……长相厮守?这话萧樱不敢问,她也问不出口。 可她隐隐知道,答案一定不是她想要听到的。 所以她不会问。 对于这份感情,她要努力做到收放自如。 可即便如此……她对殷九明的在意依旧与日俱增,感情这种东西不是她能控制的。 所以在萧樱看来,爱情的滋味委实不算美妙,反倒是担忧,心焦多些…… 萧樱很想去看一看殷九明,可是陈县令一直守着殷九明的马车,她在这里都能隐约听到陈县令嘘寒问暖的声音。殷九明为了汶西之行,不惜让自己染病,她自然不能在关键时刻坏事。索性就眼不见心不烦,萧樱回了马车。 风四不明所以,饶是他油嘴滑舌,也猜不透这位萧姑娘的心思。 这是在意呢?还是不在意思? 在意为何不亲自去问一问?不在意又为何让他去探消息。他不由得看向一旁的丁香。 丁香摇摇头。 “别看我,我只是个丫头。”说完,也转身上了马车。 风四嘀咕,这哪跟哪啊。简直风马牛不相及……他还是个护卫呢,和丫头岂不正相配。 发现自己竟然胡思乱想至此,风四赶忙呸呸几声。 自从被派遣到萧樱身边,别人都说他越发的……不着四六了。有这位一个说话办事不按牌理出牌的主了,他自然是近墨者黑。 虽然萧樱没吩咐,风四还是自觉的往头车那边凑了凑。 以期多听到些消息…… 不管自家姑娘在意不在意,多打听一些总是好的。 下午继续赶路,速度隐隐加快,最后几十里路,马车几乎是在飞驰,萧樱被颠的不轻…… 虽然马车铺着厚厚的毛毡,可萧樱依旧苦不堪言。 或许长年坐这种马车不觉得苦,可萧樱以前出入可是会四个轮的汽车的……和此时比起来,萧樱心痛的几乎要落泪了。想到以后若是长途跋涉,除了马车便只能自己开十一路,萧樱真的想再魂穿一次。 好在傍晚十分。 马车终于停了。 丁香挑了车帘去看,然后高兴的告诉萧樱。“姑娘,到了,那里便是驿站吧。好……好清静啊。” 丁香想了半天,愣是没选中一个合适的词,最终只能呐呐说道。 清静? 萧樱侧头去看。终于明白风一为何特意和她强调驿站硬件有些落伍,让萧樱多担待了。 实在是因为…… 一个木门,两扇门板竟然坏了一扇,此时正孤零零的被一根棍子支撑着。 以至整个大门根本关不上。 大门之后,院中的野草足有膝盖高。 野草之后……萧樱已经不想再开口了。 驿站难道不算朝廷的设施吗?哪个朝代的驿站会是这个模样?不像驿站,倒像是荒废了不知几年的野店。 放眼四下,就这么一个孤零零的院子矗立着。 想认错都难。 萧樱走近殷九明的时候,正听到陈县令用痛彻心扉的声音解释。“……每年都要修缮,却一次也没用过。下官想着这么大一笔银子,不如用到百姓身上,以至这两年疏忽了驿站,还请殷公子移驾县衙。这里委实太过寒酸了,不适合公子养病。” 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俨然驿站荒废是因为他押上身家性命把银子用在给百姓谋福祉上了。端的是清正廉明,心系百姓的大善人。 萧樱听看到殷九明负手立在门外。 一旁风一虚虚护着,似乎生怕自家公子有个闪失。 “陈大人,驿站是朝廷的脸面?大人是觉得朝廷的脸面无关紧要吗?”殷九明始终没有开口。 风一阴沉着一张脸,一路上他虽然不喜欢和这位陈县令打交道,可和陈县令搭话时,也都是语气平和,面带笑意的,可是此时,风一脸上不见神情,一张脸紧紧绷着,倒显得他整个人身上多了股戾气。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入住驿站 第一百八十二章入住驿站 “……风护卫此言差矣。银子就那么多……这里多花,那边便短了银子用。下官觉得没什么比百姓重要。每年万余两银子用来修缮维护一个从未接待过官员的驿站,倒不如给百姓些实惠。风护卫若不信,可以进汶西城问问,亲眼看看百姓们日子过的如何? 挪用银两是下官的错。可是平王府每年只给汶西拨几万两银子。对于汶西十余万百姓来说,几万两银子即要修桥修路,遇到灾年,还要赈济灾民,实在杯水车薪。下官便想着这驿站自从建子,便一次也没用过。 养着那几十个差役婢女,实在是浪费。不如把银子省下来接济百姓。殷公子若是觉得下官做错了,大可给五殿下上道折子,下官任罚便是。” “你!”风一这张老实脸,实在不适合和人大吵大闹的,何况是陈留这个惯会装腔作势的,若不是看透了他的本性,连萧樱都要被这位陈县令糊弄过去了。 当真以为他把银子都花在百姓身上了呢。 只是驿站破败至此……这陈留胆子委实大了些。 马车陆续停下,车上,马上的诸人陆续下车。 贾骏一路上被憋坏了,终于能好好伸展下腰身了。他一边伸胳膊踢腿,一边撇着嘴腹诽。 “……其实太平郡治下几个镇子,驿站都是摆设。从没官员往来过。便是有官员私下里结交一下……也都住县衙里,近水楼台方便说话啊。谁会舍近求远住驿站,所以驿站大都挺荒凉的。 不过能荒凉成这样的,也是少见。抚阳的驿站好歹还有两个老仆扫扫院子守守门。这里连野草都快及腰了,这哪还是驿站啊?分明是家没人要的黑店。” “兴许银子真的都用在百姓身上了。反正驿站也没人来,每年浪费银子维护着着实浪费。”贾骏声音落下,小秀才颤威威的开了口。 这两人一路同乘,也算是结下了些革命友情。 小秀才在贾骏面前终于敢大声说话了。 不过,小秀才话音才落下,便被贾骏打了头。“你个蠢小子。谁会傻到把挪用的银子都用在百姓身上。咱们爱民如子的缪县令都要藏藏私呢,生怕有什么突发状况,得留些银子应急,更何况这位巧舌如簧的陈县令。” “……贾大哥,我只是随便说说,当不得真的。你别打我了。”小秀才赶忙求饶。 一旁陈县令阴着一张脸,对于这帮乌合之众这话只当没有听到。他忍了又忍,这才转向殷九明。 “确实是下官办事不妥当,累得殷公子无处安身,不如便随下官进城吧。衙门里客房早就收拾妥当了。” “是啊。还是进城吧。萧姑娘觉得呢?”谢年出来当和事佬,他虽然不知道陈县令为何让这驿站荒废至此,可自己毕竟算是陈县令这边的人,总要站在陈县令这边的。 萧樱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站在一旁。 似乎只要有陈县令在的地方,萧樱都冷着一张俏脸。 谢年似乎也意识到了,并没有要等萧樱回话的意思。“何况殷公子还带了这么多随从,都要安置在驿站,怕是地方不够。”便是将驿站都收拾出来,住个二三十个还可以,这近百的护卫…… “无妨。风一,让兄弟们辛苦一下吧。”殷九明缓缓摇头。 他脸色依旧苍白,便那么负手立在门边。有那第一瞬间,萧樱甚至想不顾一切上前去扶他。可她知道殷九明这样的做派一定另有深意,在陈县令看来,她得到重用,是因为她是女子,或许还是殷九明屋中的女子。可这不是殷九明想要的…… 他希望陈县令意识到她和殷九明之间,并不涉男女之情,她之所以被殷九明看重,是因为有验尸的本事。 所以殷九明才让她出面招待陈县令。 因为陈县令是打着求助萧樱的幌子来的。殷九明便顺水推舟,索性便让萧樱去见陈县令。 陈县令的先入为主会渐渐改变。 最终意识到,萧樱这个姑娘,不是靠容貌取胜,而是才干。 初见面便被轻视,任谁也不会高兴,所以萧樱表现的不喜陈县令才是正常。如果她突然性情大变,反倒让陈县令疑惑了。 “这?不妥吧。”陈留似乎有些意外,任谁看到这幅破败的景致,都不会有入住的冲动的。这也是他放任驿站荒废的原因。 与其把大笔银子花在这里,倒不如用来打点…… 他没想到殷九明这么难对付。他是世家公子,从小锦衣玉食,竟然打算住进这里? “……大院子住腻了,换个这样的景致似乎也不错。陈大人不必担心,这里虽然荒凉了些,可也是别有一番景致的。”殷九明闷声咳了几声,然后环顾四下,似乎真的挺满意这里能直接拍鬼片的布景。 “可是……公子这些护卫?” “大人放心,我等都是糙人,地上铺张席子便可睡上一晚,不妨事的。既然我家公子觉得这里不错,这里一定不错。我家公子从小到大什么屋子没住过?难得喜欢这里,便让我家公子住上几天……兴许便没了兴致,搬进衙门客房了。”风一安排好诸般事宜回来,拱手回道。 话说到这份上,陈县令便是不想同意,也只能同意了。 对于风一的话,他倒觉得可信。 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兴许真的没住过这种地方吧,所以才会觉得有兴致。 等他尽了兴,不愁他不进衙门。 这种地方,住上一天两天算是情趣,多住几天,就是遭罪了。 “也好。那下官便叫些差役来,帮着殷公子收拾收拾这里。” “……大人不必麻烦了,我们自己的护卫足够了。”风一挥手拒绝,陈留本也不是真心想派人手,于是顺势又感叹了几句,便借口衙门有事欲告辞。 走之前,他还没忘记拉上萧樱。“萧姑娘何时能去义庄?” “……我说陈大人,我家姑娘舟车劳顿,好歹歇上十天八天的啊。大人急什么?”风二便是对上陈县令,语气这般气死人的语气。 第一百八十三章 隐情 第一百八十三章隐情 “胡闹,人命关天之事,哪里能等十天八天。” 陈县令果然不负所望的发了威。 “我家姑娘若不来汶西,大人这案子难道不破了?”风二一点也不惧陈县令,反倒语气唏嘘的反问。陈县令气了个脸红脖子粗,一个小小的护卫也敢顶撞他。 陈县令四下环顾,突然迎上殷九明淡淡的,有些冷意的目光。 明明殷九明一脸病容,看起来就像个随时会断气的和短命鬼。 不知不觉,那些收拾院子的护卫竟然也停下手中动作,目光齐齐看向陈县令。陈留突然就一阵心悸。此时才想到,自己只带了几个心腹差役,这姓殷的若真的翻脸,自己这边恐怕毫无胜算。 他满心的怒意最终也只能在心里狠狠咒骂这个一看就是刺头的护卫。 “萧姑娘真是女中豪杰,连身边的护卫胆子都比别处的护卫大些。”陈留冷笑着说道,语气十足十的嘲讽。 不知萧樱是听不出,还是习以为常。 今天第一次,萧樱淡淡看了一眼陈县令。 “多谢夸奖。” 谁夸奖她了?他明明在暗指她排场大,这里殷九明为尊,可萧樱一幅目中无人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殷九明的侍妾之流? 而且殷九明一幅病殃殃的神情。 这个萧樱自始至终,都没多看一眼。 难道自己估算错误。萧樱和殷九明不是……萧樱不是靠着美色迷惑殷九明,从而被殷九明捧出这番名声的。 可看殷九明那样子,似乎还真的挺在意这个萧樱。 她摆出这么一幅冷淡的神情,他竟然也不气。 明明昨天在他面前,还一口一个我家公子的……那时候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情,萧樱似乎都挺在意这个殷公子的。 难道,是……欲迎故纵。 陈县令一时间还真的有些看不透。 “大人说的对,人命关天,确实耽误不得,我明天便去义庄。” 她竟然真的敢应。陈县令立时忘了刚才所想,心中冷冷一笑。他倒真的想看看萧樱这么个小丫头,看到那样的尸体会是什么神情,莫不会立时吓疯吧。“好,明天一早,我让差役来接姑娘。” “有劳。” 萧樱说完,退到一旁,眼睛也转向院子的方向。 似乎再不欲和陈县令多说一句。 陈留在心里恨极了萧樱。 一个小丫头,对着别人就笑容满面,对着他就一张冰渣脸,好像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似的。 陈县令气的不轻,可也知道自己若和萧樱主仆一般见识,实在落了下乘。 “如此,本官便告辞了,殷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差人去衙门告知,下官一定尽力替公子办到。” 殷九明勉强笑了笑,脸上倦容和病容掺杂,看起来状态十分糟糕。 陈县令心中冷笑,这个萧樱之所以敢对他摆脸色,不就是因为有殷九明替她撑腰吗?如果哪天殷九明……他倒要看看萧樱还能依仗谁。 又对殷九明讨好的笑笑,陈县令转身离去。 谢年对着诸人拱拱手,又叮嘱殷九明按时服药,这才急匆匆追上前去。 眼见着陈县令一行人走远了,萧樱这才收起脸上的冷意,有些焦急的走向殷九明。 殷九明正好转头,两人目光相触。 似乎谁也不必开口,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殷九明让萧樱不必担心,而萧樱如何能不担心?殷九明突然对萧樱笑了笑,下一刻,身子晃了晃。 萧樱惊的魂险些飞出来。 之后的一个时辰,她一直有些恍惚。风一将殷九明安置回马车,随后萧樱也被请上马车。 府医很快来了,给殷九明把了脉,然后低声和风一说了几句。风一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了头。 随后府医和风一都离开了,马车中只有殷九明和萧樱。 殷九明一直昏沉沉的睡着,萧樱则怔怔的坐在一边,便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殷九明。 她其实有些想不通,殷九明的这所谓的病,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告诉她,为了安陈留的心,所以他不得不病这一场。 而且直言不讳,说这法了,他用过十次八次了,言下之意,稳妥的很。 可是这才两天,他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圈。 一个翩翩君子,愣生生被折腾成了病秧子。萧樱便是追问,他也一定会说做戏也要做真些,姓陈的不好糊弄。 可这明显不是简单的风寒之症。 萧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总之,殷九明昏睡了一个时辰,她便呆呆的会了一个时辰。 直到殷九明不适的轻咳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初时似乎有些迷茫,便很快变得清明,凌厉,直到看到萧樱。目光中的戾气顿时一敛,下一刻,目中含笑。 但那几乎瞬间的改变,还是让萧樱觉得心头发冷。 一个人,得遭遇过什么,才会戒备至此。 “阿樱。你怎么在这里?从小到大,除了我母妃,还没谁在我睡觉的时间守在一旁呢。” 他说完,缓缓伸出手,最终将萧樱放在膝盖上的小手包进掌中。 他的手掌有些热,显然身上热度未退。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此时在发热,殷九明表情微怔,随后不动声色的放开了萧樱,就在他抽回手掌的瞬间,萧樱反握住了他的手。 “你还在发热?” “正常。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要慢慢来的。” “这两天,你一直在发热。从未褪过……”不是反问,而是平述。现代人都知道,人如果一直高烧不退,是会烧出大问题的。 再身强体壮之人,也经不起一连几天高烧不退。 如果像殷九明所说,只是简单的风寒,这么多幅药下去,为何没有丝毫缓解。 “我从小便如此,轻意不病,一旦病起来,便很是吓人……没关系的。”殷九明似乎没什么力气,说出的话轻的几乎像是耳语。 萧樱定定看向他。最终轻轻笑了笑。 “我还当五哥身强体壮呢,却原来是个……绣花枕头。” 殷九明脸上笑意加深。 似乎觉得绣花枕头这四个字挺顺耳的。“却不知我是个绣了什么花的枕头?”对于总是不按牌理出牌的,萧樱表示除了见招拆招,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不说,她便问不出,她只有另寻办法。 “五哥喜欢什么花?” “合欢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避重就轻 第一百八十四章避重就轻 然后……然后车中再次安静下来。萧樱没了说笑的兴致,殷九明似乎也意识到此时并不是谈笑的时候。 “好了,别愁眉苦脸的,小心年纪轻轻便生了皱纹。” 对于如何哄萧樱,殷九明可谓驾轻就熟。他身份尊贵,平日里说话办事向来不假颜色,可是对萧樱,他愿意付出耐心,也只有萧樱,能让他心甘情愿如此。 萧樱心里担心,可是殷九明避重就轻,她一时拿他实在没有法子。 遇到他,真的不知是劫是缘啊。 “让你随我住在这里,委屈你了。” 见萧樱面色沉静下来,殷九明这才正颜,然后轻声说道。“你一个皇子都住的,我怎么住不得了?这里比起吴家,还是好些的。” “……让你这么一说,我这个皇子实在有些汗颜。”殷九明轻叹,心知萧樱气还没消,所以说话带刺。 萧樱其实是个挺好相处的姑娘,只要不惹到她。 她可以和任何人和平共处。 可他偏偏喜欢她横眉冷对的小模样,也喜欢她替他忧心,着急的模样。所以总是忍不住想要撩拨撩拨。 “你现在又不是皇子的身份,如果你以皇子之尊来见陈县令,他一定不敢这般放肆怠慢。” 这倒是实话,殷九明点头。 “可是我若恢复凤戈的身份,便没这么多乐子可看了。你不觉得,驿站这景致十分独树一帜,住上一住倒也平添了几分野趣。” “野趣倒是真野趣,兴许五哥夜里还能顺便在屋里逮上几只野味佐佐餐。”萧樱没好气的说道。就这么个地方,夜里闯进些老鼠蛇虫之类的,实在正常不过。 “你烤的鱼味道不错,不知道烤山鸡,烤野兔手艺如何?” 殷九明竟然真的在想吃?萧樱对他的心大简直叹为观止。 越和殷九明相处,越觉得他神秘莫测。似乎什么都知晓,似乎什么都尽在掌握,可有时候,又觉得他日子也并没她想像中的那般养尊处优,看起来像是一个在逆境中挣扎的,总之,他简直像条变色龙,在萧樱面前不时的变一下模样。 让萧樱有种无论如何也抓不住,看不透的感觉。 “……万变不离其宗。” “如此甚好,今晚若是逮到美味,明天劳烦阿樱烤来佐餐。” 萧樱:“……”所以她满心担忧,最终却上车和他说了一通烤野味的话。这话题偏的简直能绕地球一周了。 最终萧樱还是点了头,因为殷九明惨白着一张脸,轻声唤她阿栅。 殷九明模样生的好,可平时难免显得太过阴冷了些。周身气势太盛,让人不敢靠近。 此时带着病气和倦容,整个人倒显得温和了几分,以至身上那种翩翩君子之气更甚……反正萧樱没能躲过这出‘病美男计’。 近百护卫,一起动身。 自然是风卷残云…… 真的仿佛刮了一场龙卷风,待萧樱下车时。整个驿站已经模样大变。 及膝高的野草没有了,终于露出驿站平整的小路。 门框显然来不及换新了,有手巧的护卫东挪西凑,先把两个小院收拾出来了。 殷九明和萧樱一人一个。 虽然风一觉得,也许自家公子更喜欢和萧樱住在一个院子里。 奈何人多嘴杂啊。自家公子此时一定懊恼极了,懊恼当初怎么没下令驿站规制缩小,一个小院足够呢。 拜殷九明的未卜先知所赐,马车里铺被一应俱全。 甚至最后几辆马车中,竟然带装着桌椅。所以萧樱进屋时,已经看不出丝毫落魄的迹象了。 贵妃榻上铺着颜色鲜艳的织锦,桌上摆着玉壶,壶中装着温茶。 洗漱用具一应俱全。 角落衣柜里,挂着她的衣裙。 甚至还有一扇绣了山水的屏风挡在贵妃榻旁…… 从外面看,屋子外表依旧破落,可屋内……“这是出门前,公子吩咐奴婢带上的。说是只要是小姐合用的,都带着。”丁香是个十分合格的婢女,一路上愣是没透出只言片语。直到此是,才开口告诉萧樱这个‘惊喜’。 “……他这是出巡还是搬家。”萧樱看着面前和平王府中几乎别无二样的布置,一时间真不知道自己是该感激殷九明的未卜先知,还是气他故意瞒着她。以至她像个睁眼瞎,她前一刻竟然还在担心他的吃穿用度。 原来这人早就有所准备。 “……如果哪天开门,看到院子里突然开满了牡丹芍药的,似乎也不用太惊奇,你家公子简直就是‘小叮当’。” 丁香自然不知机器猫这种神奇的物种是什么。 不过这不妨碍她理解萧樱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是公子心细,以往出行,公子压根不理会这些的,都是风大护卫准备。这次出门,公子一反常态……这说明公子对小姐十分在意。” “你不必给他当说客了。你家公子什么性子,我会不知。他啊……要想讨姑娘喜欢,实在是件太容易的事了。” 这点丁香倒不反对。 但凡见过自家公子的姑娘,便没谁不暗心爱慕之心。 只是自家公子身份尊贵,又眼高于顶。等闲姑娘可入不得他的眼。 这世上,或许也就只有萧樱一个姑娘,能让自家公子另眼相看了。 “姑娘这话说的太过偏颇了。我家公子还需要讨姑娘喜欢?可那些姑娘都入不得公子的眼,这世上,只有一个姑娘你让公子牵肠挂肚了。” 萧樱笑了笑,没有开口反驳。 她其实清楚丁香没有乱说,殷九明对她确实和旁人不同。 甚至萧樱能隐隐感受到殷九明有时候是故意逗她。 看她生气,他反而会笑。 她若不理他,他又会凑上前来逗她说话。 只是……他们二人的身份依旧是条鸿沟啊。无论她怎么跨,也绝无可能跨过。 “姑娘,汶西县仵作求见。”院门外,风二扬声禀报道。 萧樱收了心思,决定去见仵作。风花雪月的事情还是不要多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眼下最最紧要的,是破案。 萧樱最终去见仵作的地方,是殷九明院子的小偏厅。 对于最终把会面安排在这里,萧樱表示也很无奈。 第一百八十五章 拈酸吃醋 第一百八十五章拈酸吃醋 风一的理由是,萧樱的小院子还没收拾利索,实在不便会客。 整个驿站,也就只有这个小偏厅能招待客人。 做为被招待的客人,这位年过而立之年的仵作表示有点肝颤…… 被唤做风一的护卫在便罢了,为何那么殷公子……明明一脸病容,也要旁听啊。 仵作实在没见过什么大人物,陈县令已经是他见过的最气派的人了。可和这位殷公子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位公子显然身子不适。 斜斜靠在窗边的软榻上,也不知道这软榻从哪里搬来的,和这屋中的家俱简直格格不入。明明已经入夏,可那人身上还盖了层锦被。 本该显得不伦不类的软榻和人,可却又给人一种压力,压得仵作气都不敢大声喘。 他是听陈县令提起过这位殷公子的,言语中对这位公子十分不屑。 说其只是因为出身,才入了五殿下的眼,才能捞到这样的美差。 可在仵作看来,这人虽然病着,可气势却一点也不弱。 哪怕他斜斜靠着,面容苍白,可目光……却依旧凌厉。 使得他心中仅有的那丝因为萧樱是个女仵作的轻视之心也迅速退去。 仵作有些诚惶诚恐的给殷九明行礼。 殷九明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开口。一旁的风一平板的开口。“不必多礼,你找萧姑娘要说什么,尽管开口。我家公子的寝室还未收拾妥当,所以暂时在这里歇一歇。” 仵作连连点头。 心道别说在这里歇歇了,便是宿在这里,他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啊。 他想说什么? 对啊,他想说什么来着……“……小的姓赵。姑娘唤我老赵便可。陈县令刚才派人给小的传话,说姑娘明天一早便打算去义庄。小的来这里是想告诉姑娘,还是迟些再去吧。小的先去收拾一番。这个时候,义庄里实在,实在难以踏足。” 赵仵作说到这里,突然觉得有双眼睛似乎盯了他几眼。 他有些敏感的抬头,只看到那位殷公子侧头身子,正在闭目养神,不过周身的冷意似乎淡了几分。 风一也没有看他,手中拿着本册子在翻看。 萧樱则面露笑意。 看起来实在是个好脾气的姑娘。刚才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难道是他多心了。 那方向…… 殷公子显然不会理会他,至于风一……看起来似乎也不太在意。赵仵作这时候倒真的相信驿站只有这间小偏厅可以待客了。 毕竟这里几年来一直无人问津。 甚至附近胆大些的人,家中建房还要来这里拆几根木材回去。 明明该是给往来官员准备的驿站,竟然荒废至此。赵仵作刚才踏进来时,都觉得一张脸发烫,实在是心虚愧疚啊。 “不妨事。当仵作的,什么样的尸身没见过。”萧樱好脾气的说道。 这个时节,再加上这里防腐的手段。便是让赵仵作真的收拾一番,其实区别也不大。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是早看早了吧。 “可是……你虽是个仵作,可也是个姑娘啊。小的家中也有个妹妹,和姑娘年纪相当。我那妹妹便是见到只死老鼠都要大喊大叫的。姑娘却……小的实在心中难安。小的这么说没有托大之意,只是想到家中妹子,这才急急赶来驿站。” 本就是他的职责,是他没本事。累得萧樱相助。 这人确是一番善心。 从第一次见到这个赵仵作,萧樱便看出这人确实不坏。 是个好人。 说了奇怪,陈县令那么个曲意逢迎,一心攀高枝的,身边跟着的人竟然都挺诚恳。这也算是一桩怪事了。 “我和赵家妹子不同。我不怕那些的……” “可是。”赵仵作还是觉得萧樱应该迟些去义庄。今日时候不早了,他便是胆子不小,此时也不敢独自前往了,只能明天早些动身。 所以他劝萧樱迟些再去。不过显然萧樱这个仵作身份不是做假。 如果有假,一个姑娘,哪里敢去义庄那样的地方。更何况去见那样一个几乎让人做噩梦的死者了。 “多谢赵大哥一番好意。明天一早,我和赵大哥一起去义庄。” 一句赵大哥,让赵仵作越发的觉得萧樱是个好相处的姑娘。至于陈县令满口恶语,实在是诋毁之言…… “也好。姑娘既然胆大,那便一起。不过只我们两个人还是少了些,是小的去衙门再唤向个兄弟?还是姑娘多带两个护卫?” “萧姑娘会带着护卫和赵仵作一同前往。”明明在翻册子,可风一搭起话来一点也不尴尬。 至于殷九明…… 一幅主人架式,更是光明正大的将两人对话听了个始末。 赵仵作也是个好脾气的,并不生气,反而还挺高兴不必自己去衙门唤人。要知道衙门的人支使起来,尤其是去义庄,他不仅要陪上笑脸,怕是还要大大破费一番呢。 临走前,赵仵作千恩万谢。 风一绷着张面瘫脸送走了赵仵作。 没法子,再由着这仵作说下去,自家公子便要翻脸了…… 若不是看他一番好心的份上,自家公子能由着他和萧姑娘东拉西扯。 屋中没了旁人,殷九明也不躺了,见他要起身,萧樱赶忙上前去扶。然后被殷九明毫不犹豫的拉了小手。 拉小手便罢了,他还强行把她揽在身边,最终他坐在软榻上,她则束手束脚的坐在他身边。 而且手被殷九明紧紧握着,甚至拉进怀里,一副不容她抽回的模样。 他这幅神情,实在像个不讲道理的孩子,直让萧樱看得两眼发愣。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殷九明。每每觉得多看到一面真实的他,而后便会立刻发现,并不算什么,因为他一定会有新的一面等着她去发掘,果不其然。 “你喊那姓赵的大哥?” 这才是殷九明突然发难的真相。 他容不得萧樱和旁人亲近,哪怕只是客套,也不允许。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要萧樱说,男人心,才真正的海底针呢。气量呢?不都说宰相肚里好撑船吗?他可是堂堂皇子啊……这小肚鸡肠的劲头,真让萧樱叹为观止。“……不喊赵大哥,我喊他什么?难道直乎其名?”为了安抚男人,萧樱不耻下问。 第一百八十六章 刨根问底 第一百八十六章刨根问底 “喊他名字,已经是抬举他了。”殷九明轻哼,这明显吃醋无理取闹的神情,要搁在平时他端着贵公子的架子,做起来也算是赏心悦目,可此时他惨白着一张脸,这表情无论萧樱怎么看,都觉得气势太弱,与其说腹诽殷九明小气,不如说这男人这神情简直就是做出生让她心疼的。 萧樱叹气,走到殷九明身边,替他把薄被拉了拉,殷九明此时依旧全身发热,可手却是冰凉的。替他将手塞进薄被里,又试了试他的额头。 依旧热的烫人。 萧樱恨死了这里落后的医疗水平。 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难受,她却什么忙也帮不了。 “好,我喊他老赵。他刚才也让我这么喊的。以后我只喊你哥哥。” 这话倒像一剂良药,殷九明十分受用,脸上神情眼见的舒缓了几分。“这才像话,以后哪怕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不能随便喊人哥哥。你这辈子,只能喊我五哥。” “都听你的。你睡一会,我在一旁守着你。” 殷九明怔怔看着萧樱,片刻后,果然缓缓闭上了眼睛。 萧樱便真的在殷九明身边守着他,眼睛痴痴的看着,等到他睡熟,萧樱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殷九明,随后缓缓起身。 风一从没看到过萧樱这样的神情。 萧樱向来是个好脾气的姑娘,很温柔。哪怕被自家公子戏弄的生了气,也从不迁怒于风一等人。所以不管何时,萧樱在风一面前,神情都是温婉的,以至有很长一段时间,风一十分怀疑萧樱仵作的身份。 她这么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真的是仵作。 直到和贾骏成了熟人,然后听贾骏将萧樱的丰功伟绩像说书一样讲给他听,风一才慢慢接受萧樱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 表面看起来是个邻家小姑娘,实则验起尸来那可是佛挡杀佛,神挡噬神的主。不管多吓人,她也能面不改色的去检验。总之,是个和外表完全南辕北辙的姑娘。 直到萧樱冷着小脸找上他。 “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自家公子曾经有命,待萧樱如同待他。 风一等人都是殷九明的心腹,自然清楚萧樱在自家公子心中的地位。对萧樱十分恭敬。 “风护卫。”萧樱仅一个称呼,就让风一心里咯噔一声,萧樱唤他习惯和自家公子一样,直呼他风一。风一也听习惯了,何况风一这个名字,可代表着他第一护卫的身份,风一是十分喜欢的。 乍一听萧樱竟然唤他风护卫。风一这心里止不住的有些发毛。 “姑娘有什么只管吩咐,属下定当尽心竭力。” “我只要一句实话。你家公子到底怎么了?” 有那么一瞬间,风一脸上的神情几乎是凝固的,他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堆起憨厚的笑。“公子只是偶感风寒,调养几天便会痊愈。姑娘尽管放心。” 这话说的十分自然,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可如果被这样的话搪塞了两三天,萧樱还信,那她真是个傻丫头。 风一显然是被殷九明下了封口令。萧樱不相信殷九明只是简单的吹个夜风受了寒。 一天几碗退热药灌下去,却不见丝毫起色。不仅如此,他整个人,还以眼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什么风寒能这么厉害?萧樱几乎难以想像。 萧樱能想到的唯一原因,便是其中另有内情。 而风一是最有可能知道的。 “我是验尸的,可我不想有一天……要亲自替你家公子验尸。所以风一,告诉我实情。” 风一满脸挣扎,萧樱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客气。风一这几天其实承受着常人难以想像的压力。偏偏他又不能和谁商量。上面怎么吩咐,他便怎么办。 可是眼看着自家公子一日弱过一日。 府医每每摇头,那个姓谢的郎中出一副自家公子病入膏肓,随时会丢掉小命的怜悯之情。风一简直要疯了。虽然自家公子叮嘱过他,不得对萧樱多说一句。 可是迎上萧樱坚毅隐忍的目光。 风一最终扑通一声跪倒在萧樱面前。 “姑娘,公子他……” 萧樱回到殷九明身边时,他还没醒,依旧闭着眼眼沉沉睡着。可他显然十分不舒服,便是睡着也紧蹙着眉头。 他身上热度依旧吓人,可双手却越发的冰凉,被子似乎于事无补。 萧樱将他的手圈进自己的小手中,捂热一只,换另一只,可无论她怎么努力,依旧是这只热乎了,另一只手又凉的吓人。 萧樱怔怔的望着殷九明。脑海中回想着风一的话。 风一不便细说,只说被谴来太平郡时,已经带了这毛病。每年入夏,都要大病一场。所以说五殿下在府中养病,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一定要吃过京中送来的药,这病才会慢慢好转。 京城每年在入夏前,都会差人送药来。年年如此,从未提前或推迟过。 可是今年京城那边全无动静。 没有那药,风一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公子染病,全身烧的滚烫,不管用什么退热的药也无济于事。至于那是什么药?谁送来的? 风一便不清楚了。 甚至,他都不清楚殷九明是真的病了?还是有什么隐疾?在萧樱看来,每年定时发作,一定要服一种特制的药才能好转。 怎么听都像是中毒。 可如果真的是中毒,府医的谢年竟然都诊不出。 风一也说也曾在太平郡广寻名医,郎中们诊过脉后,给的结论出奇的一至。 皆说,天生体弱,五脏俱虚,药石无用,静养为宜。 大意就是这是娘胎里带来的病,哪怕是神丹妙药也救不了他的命。注定短命,别生气,静养兴许能多活几天。 可这病不发作的时候,殷九明看起来可一点不像体弱的样子。 风一也曾暗中派人去查探送药之人,可对方十分狡猾,风一悄悄跟了几次,最终都无功而返。 而自家公子自始至终,都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 似乎早就知道内情,可风一先后问过几次,他都闭口不谈。 第一百八十七章 意想不到 第一百八十七章意想不到 所以风一猜测,也许殷九明是知道药是谁送来的?他甚至知道自己到底为何年年生病。为何一定要吃特定的药,似乎一切都心如明镜。 风一最后说,今年的药没送来。恐怕是抚阳镇那件事,终究是让京中的权贵们生气了,以至迁怒于殷九明。 风一说的并不清楚,甚至很多地方都语焉不详。可足够萧樱了解事情的始末。 殷九明曾对萧樱说过,他算是被遣送来太平郡的。虽然没有细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料想一定不是好事。最终,他被送出京城。 出京之前,有人对他下了手。 对方还以此要挟,以至殷九明到太平郡数年始终默默无闻。 今年,他终于决定不再蛰伏……先是破了抚阳镇美人案,而后对太平镇殷家出手。 终是激怒了对方,以至对方一怒之下断了解药。所以他才会短短几天时间虚弱至此。 萧樱即担心又伤心,还有些生气。 伤心生气殷九明的隐瞒。 风一最后也说,他很担心,不知道不吃那药,殷九明最终能不能挺过来。 天彻底黑了。 风一悄悄进了掌了灯。看到萧樱一动不动的坐在一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家公子,他轻叹一声,悄悄退了出去。 殷九明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快午夜了。 萧樱果然说话算话,一直守在他身边。 殷九明抬头看了看烛火,确定他睡了足有两个时辰。时间太久了,萧樱累了,便趴在软榻上睡着了。许是担心她,她的手依旧拉着他的。 而且拉的很紧,殷九明轻轻挣了挣,却换来萧樱迷迷糊糊的更加了分力道。 殷九明笑了笑,索性侧过身子静静的躺着。 烛光轻轻晃了晃,把萧樱的脸照的忽明忽暗的。殷九明偶尔也会自问。这张并不算美人的小脸,如何让他念念不忘。 恨不得日日惦记,时时思念。 让她片刻不离他的身边。 可终究是场美梦啊……早晚有一天,萧樱会离他而去的。 此时换殷九明眼睛眨也不眨的去看沉睡的萧樱。然后,萧樱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她脸上犹带着迷茫之色,已经伸手去探殷九明的额头了。 然后似乎被他额头的热度一下惊醒了。 “……别担心。很快便会退下去的。”殷九明轻声安慰道。 这非但没能安慰到萧樱,还让萧樱惊了惊。然后才意识到,殷九明醒了。 原本挺生气的,可看到殷九明明明虚弱至极,却还要强撑着精神安慰她的模样,她的心疼极了。 “五哥,我们算是至交吗?” “不算……” 见萧樱面色微变,殷九明勉强笑了笑,觉得自己至死,恐怕都会以逗弄萧樱为乐。 “我们是生死之交。”同生共死的交情。 “既然是生死之交,是不是彼此之间不该有秘密。” “那是自然……五哥可从未骗过我家阿樱。”殷九明柔声说道,不管身子如何不适,只要萧樱在身边,再痛苦他也能忍受。 哪怕五内俱焚,哪怕疼的几乎称得上分筋错骨。他依旧在笑,对着萧樱笑。 “是,你确实不曾骗过我,你只是故意瞒着不说。风戈,五殿下……你到此时还不打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殷九明似乎有些意外。 “谁在你耳边嚼舌头?风一吗?” “我长了眼睛,会看。你这病……明显不是风寒。谢年说你体虚,只能慢慢将养。你说自己只是吹了夜风,受了寒,很快便会好。五哥,在你心中,我是不是个小孩子。一个不值得你信任的无知幼童?” “傻阿樱,你自然不是小孩子,你若是小孩子,最惨的可是五哥。我可没有轻薄小丫头的嗜好。” “风戈!” “……你还知道什么?”殷九明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他早就知道,以萧樱的聪明,他是瞒不住的。只是不到最后一刻,他都心存侥幸。 “知道你自从来到太平郡后,每年都要病上一场,还知道一定要吃一种京中送来的药才能好转。可是今年京中没有送药来。所以你病的越发厉害……再这么病上几天,恐怕便真的……回天乏术了。”最开始,萧樱还算是口齿清晰,可说到最后,她的语调已经隐隐带了哭音。 “是谁?是谁害你。你告诉我,我去找他……我去向他要解药。五哥,你告诉我是谁害你?” 殷九明的眼睛缓缓眨了眨。 然后突然笑了…… 他转了转身形,平躺在软榻上。 “傻姑娘,谁会害我。你多心了……” 依旧不承认吗?到了这种时候,依旧不承认吗? “不能说吗?大皇子?二皇子?还是……”“不是,都不是。别乱猜了。”殷九明依旧摇头否定。 “不是他们?正阳楼的幕后黑手不是大皇子?殷家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太平镇称霸,除了你这个平王的纵容难道没有二皇子背后煽风点火?这次陈留敢如何怠慢我们,难道背后不是二皇子授意?” “阿樱,休得胡言。” 虽然是斥责,可殷九明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并不见戾气。 萧樱自嘲的笑笑。“五哥真当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吗?到了这个时候五哥依旧护着的人……恐怕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吧。不是你的皇兄皇妹们。那只有帝后了?如果他们也不是幕后黑手,难道是你的生母不成?”最后这句,绝对就是气极有些口不择言了。 萧樱没想说这些气殷九明的。 可是殷九明越是这幅神情,萧樱越是担心他,心疼他。 最终才会说出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 可是…… 殷九明这次却没有摇头,他沉默了。萧樱的心也跟着一沉……“五哥,是谁?” 殷九明转头看向萧樱。 他实在不能理解萧樱这小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一般人胡乱猜测,难道不该猜他的敌人害他吗?猜到他那两位兄长还算正常,她毕竟知道一些内情,可是猜到尊贵的帝后身上……这就委实有些夸张了,竟然还提起他的母妃。 “毒是离京前饯行宴是所中。每年送来解药的是……我的母妃。” 第一百八十八章 伤人真相 第一百八十八章伤人真相 离京前,饯行宴上中毒,送解药的是殷九明的生母。有那么一瞬间,萧樱几乎不能开口。 虎毒尚且不食子。 那位慧妃娘娘……平王府中,殷九明还专门替他的生母慧妃娘娘修了个园子。 除了不敢置信,萧樱的第二反应是自己幻听了。事情并不是她想像中的样子。 “怎么?觉得难以置信,我最初知道真相的时候也不敢相信。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哪个亲生母亲加害自己的孩子。”殷九明露出自嘲的神情。 他是个皇子,记忆中小时候确实也吃了些苦。 可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比起来,他自然还算是养尊处优的。 尤其是十岁之后,他的母妃复宠,而他也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再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五皇子。他的母妃曾把他抱在怀里,语重心长的告诉他。 她这辈子唯一的依仗便是他了。 可几年后,他离开京城前一晚。他的母妃亲手替他盛了一碗汤水……这些都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一辈子不打算宣诸于口的秘密,可是却最终说给了萧樱听。 “……来到太平郡后不到半个月,我便发病了。当时只当自己是染了风寒……可一直不见起色,直到京城来人。阿樱,我虽然姓凤,可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幸运。” 出生在皇家又如何。 殷九明从没觉得自己幸运过,他这辈子唯一称得上幸运的,抑或庆幸的,便是去年那个冬夜,他抱起了她。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这真是个好问题,殷九明摇摇头。自那之后,他和京城几乎断了联系,他不明白当母亲的怎么会害自己的儿子。也不明白明明他离京前,母亲还抱着他哭的痛彻心肺,怎么能转眼间,便将下了毒的汤水送到他手上。 “……如果没有解药,会如何?” “想来,该是死不了的。”只是死不了,至于身体会糟糕到什么程度,只能看下药之人心狠到什么程度吧。 所以,殷九明在此事上,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他压根没有去查原因,也从没积极的想过一劳永逸的解决此事。 萧樱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能开口说些什么?难道劝殷九明,他的母妃一定是迫不得已。 天下的母亲,多是宁可不要自己的命,也要保护孩子的。 会暗中加害自己的孩子?甚至故意拖延送药的时间,让孩子发病,陷入此种痛苦境地的,萧樱还是第一次遇到? 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告诉你这些,便是让你安心,你只管放心的去查案,我不会有事的。” “若是万一……万一一直没有解药,你这情况还能拖延几天?五哥,你该去问个为什么的?” “傻阿樱,有些事明知道结局如何,还有什么问的必要。她一定会哭着摇头,却什么都不会说的。我自己的母妃,我知道她什么性子。 她再狠,我也是她唯一的子嗣。她绝不会眼睁睁看我送命的。只要我能熬过这阵子,一定能转危为安。” 事情的真相,让萧樱不管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好在殷九明也不需要萧樱安慰他。只是突然间,这样的夜,这样的月色,这里的萧樱,让他有了倾吐的念头罢了。 于是他便说了。 曾经暗中发誓一辈子不会出口的秘密,全都一股脑的告诉了萧樱。 殷九明以为说完后,自己会后悔。可是没有,不仅不后悔,他反而觉得一阵轻松。有些秘密,自己背负实在太沉重了,多一个人和他一起承担,便不会那么辛苦了。 殷九明终究是精神不济,很快又昏沉沉的睡去。萧樱轻手轻脚替殷九明拉好薄被,这才悄声离去。今晚她听了太多的秘密,一时间觉得整个脑袋都是疼的。人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人说,这世上唯一不会背叛你的人便是母亲。 可到了殷九明这里,母亲反倒成了伤他最深的那个。 和这些比起来,人命案似乎都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翌日一早,萧樱早早起身,或者说,她昨夜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想着和赵仵作约好早起去义庄,萧樱索性早早梳洗妥当。 丁香还在嘀咕时间太早。 萧樱大可再多睡一个时辰的……萧樱脸上的倦色几乎掩饰不住。丁香只当是因为舟车劳顿,萧樱没有睡好的缘故。 可是很快,风一便来了。 “风护卫,这么急匆匆的来找我家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风一昨晚坏了规矩,没能顶住萧樱的追问,把消息透露给了萧樱。这一晚上风一提心吊胆啊,生怕自己从风一被撸到风十开外。好在一夜安静。 想来萧樱十分讲义气,并没有供出他。 风一对萧樱简直是感激涕零…… 只是此时,他却不是来谢萧樱的。“公子……唤萧姑娘呢。” 风一顿了顿,最终说道。 萧樱的心不由得一紧,已经站起身来。 “昨夜入住的匆忙,衣裳收的有些乱,丁香,你留下把行装再整理一遍。” 丁香虽然觉得行礼不必再整理,不过还是乖乖点了头。入王府几年,她学会了一件最最紧要的事,那便是,听主子的话。不管主子如何吩咐的,遵从便是。 “是,小姐早去早回。” 出了院门,风一才吐露实情。“公子……不太好。” 什么叫不太好?萧樱发现自己如今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不对,明明火急火撩的,可是不管是步子还是开口询问的话,都很平静。 也许昨晚太过震惊,此时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能心平气和的应对了吧。 殷九明昨晚虽然没说,可是萧樱能明白他心中所想。 如果他…… 他病的真的太重,没法发号施令,她要将这一切都担在肩上。 她要撑起这一切。 萧樱实在不知道殷九明哪里来的自信,以她的出身,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啊。 可是殷九明似乎一点也不怀疑她的能力。 仿佛在他心中,萧樱真的是个无所不能的姑娘。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兵分两路 第一百八十九章兵分两路 “……公子早上起来勉强喝了两口清粥,可都吐了……而后还吐了血。” 风一强忍着焦急小声告诉萧樱。 发热能说是受了风寒。 可是吐血?府医连忙开方子,可思来想去,最终也只开了个温补的方子。因为府医断不出症结在哪? 无端的发热,然后身体迅速虚弱下去,如今又开始吐血。 府医是从京城跟来的,已经吓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了。 如果殷九明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府医也是小命不保。 吐了血后,殷九明便昏睡过去,根本没时间交待风一接下来如何。风一只是急急来找萧樱。 毕竟整个队伍,自家公子最在意的便是萧姑娘了。 “别慌,越是这种时候,你风一护卫越要镇定下来。如今只能赌一赌了,让风二和风三来见我。我去看看五哥,让他们在小偏厅等我。” 风一点头。 他确实有些六神无主了。 虽说排名第一,可他依旧不敢想像若是自家公子出了什么事,他要怎么办? 他只是个护卫啊。 以前不管发生什么,自家公子都会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让风一觉得自己简直走在绝壁上。 前后左右似乎都是绝路。 他根本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迈步。 幸好,幸好有萧樱。 风一亲自去找人,以防事情再出纰漏。 心中有了计较,萧樱突然加快了速度。此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感到恐惧。 风一说,殷九明吐血了。 吐血了……萧樱头皮一阵发麻,脑了里更是乱成一锅粥。刚才若不是勉强压抑着自己不要多想,先想出应对之策来,萧樱恐怕自己会像个傻子。 萧樱到的时候,殷九明似乎觉觉睡着。 若不是衣襟上还隐隐见到暗红的血点,萧樱以为风一故意吓他。 萧樱小心翼翼的上前,生怕声音大了吵到殷九明。可如果真的能把他吵醒,她是不是就不必这么担心了。 “五哥。”萧樱轻声唤道。声音轻的,就像一根羽毛划过空气。 萧樱根本没想吵醒殷九明。 他这么昏沉沉的睡着,也许还能舒服些。若真的强行弄行他,他会更痛苦。 “……我知道你能忍。你从小到大,学的最多的便是如何忍疼。可我会心疼啊……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已经不相信‘运气’这两上字了。我会派风二和风三回太平镇……我一定会想办法弄到药。如果我真的做了什么,你不要生气……” 萧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似乎不说些什么,她的整颗心都无处安放。 最后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男人,萧樱毅然起身离去。 她先去了偏厅,将心中所疑说出。然后吩咐风二和风三如何行事。 风二脸上习惯带的笑意渐渐收了,整个人显得有几分阴森。 风三向来话不多,此时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更阴沉了。 “……事急从权。原则只有一个,拿到药。不惜一切代价。” 风二和风三齐齐点头。“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不负姑娘所托。”风二惯常喜欢嬉皮笑脸,跟在萧樱身边后,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萧樱性子好,驭下又宽容。 风二自觉找到了‘归宿’。以前在王府当差,他是护卫中的异类。 整个王府都显得十分庄严,连个说闲话的都没有。日复一日的风二简直要被关疯了。 终于,公子唤他们前往抚阳镇。 然后他认识了萧樱。 萧樱不像一个主子,反倒像个邻家小姑娘。偶尔逗一逗她,她也不恼。反过来还会和他们说些笑话。 总之,萧樱是个好主子。 如今。他两个主子……一个生死未卜,一个即将去和陈县令周旋,用一己之力扛起汶西一行。 风二从来不知道,一个姑娘瘦弱的肩膀上,竟然能担这么重的担子。 “谢谢你们。” 萧樱想笑一笑,可是笑的实在太勉强了。 风二一个大男人见此都红了眼睛。 “姑娘说的什么话,谢什么……我们为了公子和姑娘去死也是应该的。风三,走……去和姓殷的好好玩一玩。” 风三郑重点头,对萧樱深深一礼,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安排好这些,风一前来禀报,赵仵作来了。 不仅赵仵作来了,陈县令也跟着来了。他说验尸是大事,他做县令的,需要从旁观看。 萧樱心中冷笑。不就是觉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吗。 把自己说的这么大义,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他愿意跟,便让他跟便是。验尸的场面足够他……大吃一惊了。” “可他跟着,会不会坏姑娘的事啊。我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急着破案的。他似乎更希望能找找姑娘麻烦。” 风一怀疑陈留不安好心。 昨天还一副公事缠身的模样,今天便说手头无事,可以观摩萧樱验尸。 说话简直就是放那个…… 当着萧樱的面,风一实在说不出粗话来。可心里却把陈县令骂了一溜够。顺便问候了一下陈家的列祖列宗。 “让他找。到时候不知道谁要找谁的麻烦呢。” “总之,姑娘一切小心。” “我知道,你在驿站,别的不必管。一定要看好你家公子。” 风一点头。“姑娘放心,属下便是拼了性命,也定保公子无恙。” 萧樱原打算只带着一个风四出门的。 谁知出门时,身后却浩浩荡荡的跟了…… 陈留看到那一串人,脸色实有些奇妙。想用县令的身份压一压萧樱……可对面不是捕头便是县令家的公子。还有一个抱着剑的,虽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可周身那股戾气,惊得陈县令愣生生没敢开口。 于是,一行人。 其中包括陈县令,赵仵作。萧樱,贾骏,聂炫,缪公子,还有小秀才。 小秀才明明胆子不大,每次验尸,脸色白的简直像具死尸,可他依旧毫不迟疑的跟在了最后。 贾骏嗓门大,一路上嘲笑这个嘲笑那个。 嫌小秀才胆小,嫌缪公子是个武痴。 至于聂炫……看在那把剑的面子上,贾捕头没敢开口。 因为贾骏话太多,一路上陈县令试了几次,愣生生没找到开口的机会。 第一百九十章 装傻充愣 第一百九十章装傻充愣 直到看到义庄,贾骏被这阴森森的气氛所慑,才老实下来。可陈县令已经错失开口良机,再也不能将几人拒之门外了。 陈县令确实一肚子气,想拿萧樱开刀。 他故意跟着,自然是想借机找一找萧樱的错处。 陈县令依旧不相信萧樱这么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真本事。 那些传言不过是夸大其词。姓殷的身子弱,陈县令已经不需太过防备他了。 除了殷九明,便只有这个萧樱了。 陈县令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一路跟着,而且都是些‘无赖’之人。根本不看他的脸色行事。 “陈大人,你们汶西的义庄怎么修在坟圈子里啊?太吓人了。” 一路听贾骏大嗓门嚷嚷,陈县令已经听出心里阴影了,如今听贾骏发问,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义庄不建在坟地旁,难道还建在衙门旁不成?” “……建在衙门旁自然不合适,衙门属阳,义庄属阴,这阴阳可不能搅在一起。”贾骏似乎根本听不出陈县令话中的嘲讽之意,竟然还一本正经的指导起陈县令来。 陈县令一张老脸已经快耷拉到脚面上了。 他有些心疼姓缪的了。 有贾骏这样的捕头,姓吴的那样一阵风都能吓得蹦起来的仵作,还有个走路像猴子似的儿子。 陈留都想给缪县令掬一把同情泪了。 “依你之见,建在哪里合适?” 陈县令似乎喜欢说反话,他虽然在发问,可一点也不想听贾骏的答案。他以为有些事,再一,再三却不能再三,贾骏装傻一次,装傻两次,还能次次装傻?如果贾骏真的那么傻,姓缪的也不会用他。用这样原属下,纯属给自己添堵。 可陈县令真的高估贾骏的智商了。 也高估缪县令的眼睛…… 贾骏认真的想了想,竟然真的给了答案。 “我觉得建在寺庙旁边合适。像是做法事,超度之类的事情,隔墙喊一声便有人应声,方便的很。没有庙,建在道观边效果也是一样的。如果你们汶西连道观也没有,只能勉强建在尼姑庵旁边了。可这样一来,就不那么方便了。 隔墙喊尼姑,一定会被追着打的。” 贾骏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挺有道理,还不忘找找外援。 聂炫不理他,萧樱对他笑笑,似乎也没开口声援的意思,至于小秀才……在姓陈的面前唯唯诺诺的,根本不敢开口,最后还是缪公子可靠。 “贾大哥说的对。陈大人,你快点把你们汶西的义庄挪个地方,就挪到庙旁边……保管义庄再不会像这里似的阴森森的了。”缪公子自诩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不过他怕……怕鬼。 早知道汶西的义庄四周环坟,风景这般独特,他一定乖乖呆在驿站里。 陈县令险些被气歪了鼻子。 他再也不想开口了。 至于此行的目的,找萧樱的麻烦,似乎也被他淡忘了,他只顾着生气了。 贾骏赵着陈县令没注意的时候,对萧樱眨了眨眼睛,萧樱也眨了眨眼睛做为回应。两人心照不宣…… 贾骏怎么可能听不出陈留话里的意思。不过是做了回傻子,让陈县令好好‘酸爽’了一回。 想拦下他们,然后只带着萧樱去义庄,做梦。 他们可都是抚阳镇出来的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萧樱被人算计。 对于陈县令,大有自然是要同仇敌忾的。 “……到了。诸位注意些,里面……不太好看。”赵仵作是唯一一个对这幕明争暗斗置身事外之人。他一路都在做着心理建设。 就算是当仵作的,对于有些东西,也实在不忍直视。 那受害的女子,当时就己经难以入目了。又在义庄停了几天。哪怕他用了些防腐的药草,可这盛夏时节,恐怕用处也不大。 赵仵作此刻深觉自己当初入错了行。去当郎中多好,名声好地位佳,银子还赚的轻松,为什么偏偏选了仵作这条路。 听赵仵作这么一说。诸人都没了开口的兴致。 赵仵作一马当先,推开了腐朽的木门,吱扭扭一声响。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缪公子和贾骏当场脸色发白,跑到一旁吐了。 至于陈县令,他努力端着县令的架子。哪怕心里早就已经翻江倒海。 可是他带来壮胆的差役实在忍不住,迅速加入了呕吐阵营。 赵仵作开始给每人发东西,塞进鼻子里。 即便如此,依旧恶臭难闻。 “萧姑娘验过后,无论如何都要下葬。”赵仵作对陈县令说道。因为一直无法判断死因,所以才停尸义庄。其实哪个衙门都有这种案子,甚至有的义庄里尸体都烂成了白骨,依旧找不到真凶。 最终的结局便是被随便掩埋了。 这女子该是有家人的。 可是死了数日,却不见家人来报官。 差役去镇上打探,也没有找到她的家人。 这就有些奇怪了,这女子穿戴打扮,明显是汶西本地人。而且双手纤细,不像干过粗活的。 所以这该是个家境不错的小妇人。 一个大活人不见了,竟然无人寻找……“自然要下葬,再留下去,义庄就别想进人了。”陈县令一边用袖子遮了鼻子,一边没好气的说道。 诸人中,萧樱倒是最镇定的那个。 似乎根本闻不到这刺鼻的味道,她站在门外,四下打量着屋内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两排棺材。 那认真的神情,不知道的以为她在看什么稀世之宝。 “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赵仵作不再去管那些人。既然不是仵作,跟来也无用。 他只注意萧樱。 “前两天下了雨……你们看地上的脚印,是不是有些奇怪?” 萧樱指着屋里那隐约可见的足迹。 义庄这种地方,按规矩,该有人守。多是些鳏夫之类的老者。 无儿无女,无依无靠,做个守庄人,勉强填饱肚子。 可是真实情况是,很多的义庄都是半荒废的状态,根本无人看守。 这其实也不怪官府…… 毕竟找不到亲人的受害者不多。义庄的存在,很大程度是只是摆设。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有进无出 第一百九十一章有进无出 汶西的义庄便如此,听赵仵作说,义庄已经有两三年没停过死人了。 里面的棺材都是最初准备的。 开始有个守义庄的老者,几年前病死了,那之后,义庄便处于无人看守的状态中。 义庄这种地方,一般人可不会踏足。 所以其实守不守,意义不大。 多了个死人,只会让义庄更加阴森,根本不必担心防盗问题。便是大门敞开,恐怕也没谁会不长眼的来义庄盗窃。 所以屋中的足迹,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几人顾不得这可怕的味道,围上前来。贾骏做为捕头,最有发言权。“应该是雨停后,有人进过义庄。可是,有些奇怪……你们看,只有一行脚印。那人进去……却没有出来。” 地上有些杂草,还有厚厚的灰尘,所以留下了清楚的痕迹。 确实如贾骏所说。 一行进去的脚印看起来十分清楚。 可是除了进去的脚印,便再也没有其余的痕迹了…… 若真是有人进去,自然也要出来。不可能只留下一行足迹。 贾骏话音落下,一旁的缪公子十分给面子的吸了口冷气。“贾大哥,你可别故意吓人。” “鬼才故意吓人。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哪怕不是捕头,这么清楚的脚印,也能一眼看个分明。 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黑漆漆的屋子里。 最终陷入棺材深处。 现在是大白天,诸人也没觉得好过,只觉得周身冷飕飕的。 再联想到这里的坟场的环境。缪公子已经吓得小腿发抖了。他死撑着面了,坚决不在人前露出胆怯的一面。“兴许,兴许……从窗了出去的。” 贾骏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一眼缪公子。 “你见哪个义庄有窗子。” 是啊,义庄都不修窗子。 只一扇门……里面乌漆墨黑的,据说是怕日头惊扰了亡灵。反正,越阴越好。 只一扇门,所以如果有人进去,便一定会原路返回。 只有进去的脚印,却没有出来的?“难不成,哪位老兄没了去处,所以来这里歇歇脚。”缪公子发散思维,努力寻找着可能的答案,只要答案不是鬼,缪公子都不惧。 “去棺材里歇脚?你说的是人是鬼?” 阴森森的调子,而且是从耳边发出的。缪公子一声嘶吼,险些原地跳起来。 好在他还记得身边人数不少。 鬼不至于胆大包天到敢趁着正午日头最高的时候行凶,这才勉强压抑下惧意。 只是被吓得喊破喉咙这种事,还是让缪公子觉得面上无光的很。所以整个的表情可以用凶神恶煞来形容,他侧头,找到元凶。 然后,便萎了。 他怎么忘了,这里有位喜欢在棺材里歇脚的主啊。“聂大哥,我说的不是你……我是说……反正这世上没有鬼,只有装神弄鬼的人。” 缪公子可算说了句人话。 聂炫冷冷看了他一眼,退后一步。继续抱剑跟在萧樱身边。 最终,陈县令,萧樱,聂炫,赵仵作,贾骏,几人齐齐站在门边,看着那趟脚印深思。 “刚才缪公子说的不错,这世上没有鬼,只有装神弄鬼的人。所以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赵仵作,你去探探路。” 陈县令不好指使别人。只能对自己的属下下手。 赵仵作不敢啊。 他虽然是个仵作,可是信鬼神啊。 这明显就是鬼祟所为的事,他才不当那个出头鸟。 赵仵作不动,陈县令冷哼一声,回身看向自己带的差役。 此行为了壮胆,也为了声势,他带了十几个差役。这些差役平时都是颇得陈县令赏识,惯常跟着陈县令出出入入的。 只是,他们习惯出入的是酒楼饭馆之类的场所。 义庄这种地方…… 大家努力缩着身子,明明五大三粗,却妄想把自己缩成小巧精悍。 谁都不愿去打那个头阵。 陈县令随手点了个平时最是能言善辩的。 那人比缪公子还菜。头摇的像拨浪鼓……“大人,小的,小的肚子疼,疼的厉害。” “小的也疼,小的腿疼,疼的快断了。” “小的胳膊疼,一定是断了。” …… 陈县令带在身边的,虽然是差役,可平日大多充当护卫的角色,跟在陈县令身边。像查案这种事,有专门的差役去办。只是那些差役平日不得陈县令欢心,所以陈县令一个没带。 他本是打算寻衅的,自然带的都是心腹。 可就是这帮心腹,让陈县令颜面尽失。 “一帮废物。本官要你们何用?”好吃好喝的,一各个都争先恐后。遇到点险情,又都成了缩头乌龟。 若是平时,仗着胆子也便去了。 可是今天……尤其是这阴森森的环境。 恐怕有命进没命出啊。所以哪怕陈县令如此喝骂,依旧没人上前。 萧樱自从出了驿站,话便不多。 她深知陈县令意图找她麻烦,所以尽量不开口,再加上她心里惦记着事,也确实没什么说话的兴致。 所以萧樱突然开口说话,诸人才会大感意外。 因为这种时候,男人都心里发虚,萧樱只是个姑娘……难道不该是胆子最小的吗? “不管是人是鬼,去看看便知。”说完,当先迈步进了义庄。 萧樱之后,聂炫也随着迈步跨进门槛。 之后是贾骏和小秀才…… 缪公子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留在外面望风…… 赵仵作迟疑片刻,也跟着进了门。最终是陈县令,他有心留在外面,可想着萧樱一个小姑娘带头进了门,他若是不敢进去,岂不落人口实。 最后,陈县令也抖着双腿,进了义庄。 进了屋子,恶臭几乎无处不在。 陈县令脸色变了几变,勉强压抑着…… 可前面几人,步子却不慢,尤其是带头的萧樱。她一口棺材一口棺材的看过去,速度竟然很快。转眼间,已经检查了五六口空棺。 眼看着几人渐行渐远,陈县令顾不得害怕,赶忙迈步追上去。 “……是人是鬼,查查便知。在外面猜来猜去的有什么用?只会越猜越……离经叛道。” 萧樱边走边说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胆小如鼠 第一百九十二章胆小如鼠 聂炫一直冷着一张脸,也看不出有什么神情。 至于贾骏和赵仵作,都面露愧意。 他们是一行人中年长之人。本该打这个头阵的,却被萧樱抢了先。所以此时,只能乖乖听训。 萧樱语气也不重,可就是让人觉得颇有几分威仪。 小秀才走在贾骏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明明吓死了,可还是跟了进来。 他是仵作,别人可以因为害怕而畏惧,他不行。小秀才看向萧樱,一行人中,明明萧樱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可是她却走在众人前面。 和萧樱相比,小秀才越发的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了。 难怪萧樱从不正眼看他。 “樱姑娘,你小心些……”贾骏看萧樱走在最前面,陆续弯身检查棺材,那样子,别说害怕了,恐怕她心里压根没有惧意二字。可贾骏却看的心惊胆颤。生怕棺材里蹦出个什么来伤了萧樱。 萧樱点点头,示意接收到了贾骏的好意。 可动作却一点没慢…… 贾骏:“……”人家一个小姑娘都这般勇往直前,他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冲啊。 连带着小秀才脚下踉跄几步,也跟着贾骏向前冲去,赵仵作见此,也跟着上前。 可苦了走在最后的陈县令了。 这屋子里阴森森的,放眼看去,摆的全是棺材,陈县令也不知道那个死人在哪口棺材里。 所以根本不敢左右张望。 一见赵仵作往前冲,他也只能跟着往前冲。 可突然间,不知道脚下绊到了什么,陈县令脚下不稳,身子歪向一旁。 他用手一拄棺材板…… 那虚虚盖着的棺材板顺着陈县令的手劲一滑,然后露出里面…… 啊! 杀猪似的惨叫声在义庄里响起,直惊得守在门外的差役险些拔腿就跑。 好在有缪公子在。 他手握长剑横在胸前,然后大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片刻后,贾骏回道。“没事。就是陈县令不小心看了眼死人。” 诸人…… 差役们齐齐松了一口气,腿软的拉着脚直的,胆大的帮衬着胆小的,总算歪歪斜斜的站成了一列。 “人都死了,看一眼也能惨叫成这样。陈大人,你还不如我爹胆子大呢。” 缪公子幸灾乐祸的喊道。 陈县令此时可没功夫和缪公子计较。他吓的不轻……也是他倒霉,被一截烂木头绊了一下,好死不死的偏偏栽倒在装了死人的棺材旁。 他手劲也不大,可棺材板竟然就被推开了,露出了里面的死尸。 这人当时死的时候已经没法看了。 又在义庄停了几天。哪怕棺材里塞着防腐的草药,看上一眼,也足够陈县令做足一个月的噩梦了。 他本意是用此来吓萧樱的,可萧樱没被吓到,自己反倒吓掉了半条命。 陈县令去角落里大吐特吐了…… 他再不会笑差役胆子小了,这简直,简直就不是人能看的。 可是…… 陈县令勉强抬头,看到萧樱面无表情的站在棺材旁,然后弯下身…… 陈县令猛然转头,他简直不敢想萧樱此时眼中是什么景致……不行,再想下去,他得把早饭一起吐出来。 原本怀疑萧樱这个仵作身份有名无实,是姓殷的花银子捧出来的。 如今陈县令再也不怀疑萧樱仵作的身份了。 “劳烦萧姑娘了,本官,本官出去替你们把风。” 他们又没做贼,哪里需要把风的。不过谁也没揭穿陈县令的搪塞之词。 陈县令顾不得风度,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出了屋子。 直到暖阳阳的日头照在他身上,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这仵作,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 缪公子眼见着陈县令自己出来了,提着剑走向陈县令。“萧樱呢?贾骏和小秀才呢?” “……你拿剑做什么?本官还能伤了他们不成!萧樱在验尸,至于那姓贾的和姓吴的,自然陪在一旁。你这孩子,年纪不大,怎么整天拿把剑耍来耍去,小心伤到人。” 陈县令心里憋着气。 没能吓到萧樱,自己反倒被吓的不轻。 最终还灰溜溜的逃出屋子。才出屋子,便迎上拿剑的缪骞。 缪骞年纪小,陈县令压根不在意他。只是如今心情不爽,自然要找个出气筒。 于是缪公子首当其冲。缪骞可不是萧樱,没有萧樱那能屈能伸的好脾气,他也不是贾骏,过过嘴瘾,不敢动手。 缪公子在这世上,还没有怕的人。 说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算冤枉了他。 唯一能制住他的,如今只有殷九明。 其实殷九明从未责骂过他,可缪公子就是觉得殷九明可怕,在殷九明面前向来不敢造次。 可除了殷九明,便没他不敢造次的人…… 唔,萧樱除外,他还想拜萧樱为师呢,自然要尊师重道。 “本公子的剑,向来指哪刺哪,大人不信?我给大人演示一番。”说完不等陈县令反应,刷刷刷,几剑刺下。 只见陈县令的袖子的裤脚,各有一个窟窿。 而陈县令,眼皮翻了翻,终于在缪公子的二次打击下,义无反顾的昏睡过去。 差役见此匆忙上前。 拔剑的,救人的…… 缪公子一脸不解。“我又没伤到他,你们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我和我爹经常这么玩……放心,一会就醒了。”缪公子十分有经验的说道。 差役们面面相觑。 最终把陈县令搬远些,一脸防备的看向缪骞。 缪公子耸耸肩,很是识时务的退后几步。 摆出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势。缪公子长剑回鞘,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敢欺负他的萧姐姐! 那他就让姓陈的尝尝什么叫销魂…… 缪公子想,回去后可以向殷九明讨个赏了。不如便求求他替他说说好话,让萧樱收他为徒。 缪公子压根没想自己一个怕鬼的,怎么去当仵作? 屋外,缪公子替萧樱出了口恶气。 屋中…… 诸人一脸菜色的围在萧樱身边。 萧樱和赵仵作正在验尸。 小秀才虽然害怕,也白着一张脸站在旁边。 萧樱蹙眉,指着死者身上的伤痕说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 离奇死因 第一百九十三章离奇死因 “果然不出所料,这是一种刑具……”萧樱也说不上具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这东西像个桶似的,里面遍布钉子。 把人装在里面,从山上推下。 或更狠毒些的,用马拉着跑。 装在里面的人会被钉子刺穿,痛苦难当,血流不止,最终流血而亡。 棺材里的女人已经面目全非了,可身上的伤痕依旧清晰可见。 “我听风一说,你们发现这位夫人时,她还没断气?她还指认了一个人?” 赵仵作点头,萧樱能看出是一种刑具已经让赵仵作吃惊了。他心中对小小年纪,便见识不凡的萧樱十分敬佩,所以有问必答。“是。这女人在桥底下被一个乞丐发现,乞丐吓的不轻,大喊大叫,有人报了官,等我们赶过去,这女人还没断气,有很多人围观,她便指着一个人,说是被他害的。然后就断了气。” 萧樱示意聂炫等帮忙把棺材封上。 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被指认的是个什么人?” “是镇里成衣铺的伙计……我们也拿下了那人,连番审问,实在审不出什么。那伙计一直叫冤,我们也找不到证据。人到现在还关在牢里呢。眼下最紧要的,便是找出死因,查出这人的身份,我们才好继续查下去。” 萧樱点点头。 说话间,几人终于出了义庄。 还没等萧樱感受一下阳光照在身上的暖意,便看到陈县令阴沉着一张脸,正领着差役和缪骞对峙。 对方以陈县令为首,身后跟着十余个差役,看起来声势十足。 而这边,却只有缪公子一人。 气势丝毫不比对面差。 这是?萧樱蹙眉。“陈大人这是做什么?你们一帮人欺负缪骞一个孩子?真是好威风啊。” 缪骞虽然话多,有时候像只猴子似的上窜下跳,可绝对是个正直善良的好少年。 反观陈留,表面看起来老实巴交。实际上暗中攀附权贵,实在是个面善心恶的。 何况,陈县令领着一帮手下,而缪骞这边只有一个人,以多欺少的事情,姓陈的也做的出。 陈县令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 孩子?亏萧樱说的出。有拿剑戳人的孩子吗?想到刚才自己被生生吓昏了,陈县令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你问问他都做了什么?” “……萧姐姐,我只是和陈大人玩玩。他说我整天拿剑耍来耍去,会伤人,所以我向陈大人证明一下我剑无虚发啊。 谁知道陈大人胆子这么小,竟然吓昏过去。萧姐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缪公子一脸的无辜之色。 萧樱听完,却是松了口气,没被欺负就好。 也是她虚惊一场,她早该知道缪骞这性子,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哪能轻易被别人欺负了去。 哪怕是陈留,也休相在缪骞这里占到便宜。 别人行事还讲究个规矩,可缪公子做事,全凭喜好。这世上,也就只有殷九明能让缪公子忌惮几分。 萧樱看了一眼缪公子,缪骞对她眨眨眼睛。 萧樱简直哭笑不得,这小子,便没一刻安静。萧樱已经想到缪骞为何如此了,一定是看不惯姓陈的处处找她麻烦,所以要替她出气。 虽然做起事来不讲规矩,而且不顾后果。可是他却一心想替她报仇…… 萧樱自然要护着他。 “原来如此,陈大人息怒。这小子在抚阳时,和缪县令也是如此胡闹……缪骞本性单纯,如果真的惊到了陈大人,还请陈大人不要怪罪。” 陈县令气的简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本性单纯?萧樱这话一出,他若再追究,岂不显得他刻薄。 何况萧樱还抬着缪县令来。 陈县令冷笑一声。“本官怎么会和一个孩子计较。不知道萧姑娘查验的如何了?可有线索了?” 一个小小的缪骞,以后找机会收拾便是。 何况一定在此时落人话柄。 萧樱也明白陈留只是暂时压下怒意,他这人看起来大方,实则睚眦必报。 反正债多了不愁,陈留恐怕也恨不得把她五马分尸,也不在乎多记一笔了。“萧姑娘确实厉害,已经验出死者死因了。待属下和姑娘商量一番,定然对破案大有助益。”赵仵作赶忙上前。 虽然没看到发生了什么。 不过不妨碍赵仵作站在萧樱这边。 他是知道陈县令的性子的……斤斤计较。对方不过是个少年,耍几下剑罢了,何至于如此剑拔弩张。陈县令看起来似乎挺高兴,可看向赵仵作的目光却十分阴冷。 赵仵作缩了缩脖子。 萧樱不动声色的上前下不,挡住了陈县令的视线。 赵仵作心下感激。 下一刻,聂炫做了和萧樱同样的事,他上前一步,挡在了萧樱前面。 陈县令最终迎上聂炫冷的仿佛淬了冰的目光,登时一溃千里。 “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有什么话,路上说。”贾骏出来打圆场。 陈县令点头。 “也好。你们几个,在附近找个地方,把人埋了吧。” 几个差役苦哈哈的点头。 差役去埋人的功夫,诸人找了个空地,陈县令迫不及待开始询问萧樱。 “这种刑具,我只在书中看到过……似乎,是用来惩戒失节女子。” 萧樱最近喜欢看书,殷九明不知从何处搜罗出不少书给她看。前两天她和殷九明提起女子所受之伤,或许是一种刑具后,殷九明很快给她送了本书来,书中提起过这种刑具。 似乎是邻国极北之地生活的游牧民族用来惩戒失节女子所用。 把女子送进铁桶,让马拉着疾驰。 人会瞬间被刺穿,最终失身而亡…… 赵仵作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这种刑具几乎不会出现在大元境内。 “刑具?本官怎么没听说过?萧姑娘……饭能多吃,话却不能乱说。这种事情,可是关乎人命的……” “你这人好生奇怪,你自己的仵作验不出死因,才请樱姑娘帮忙。如今樱姑娘说出死因,你反倒不相信了。不信便算了,我们也不枉做坏人,就当白跑一趟吧。樱姑娘,聂老弟,我们回驿站。”贾骏看不下去了,觉得陈县令欺人太甚。 第一百九十四章 力压陈留 第一百九十四章力压陈留 这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 驿站里殷九明还病着,姓陈的以为他们愿意出来啊。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贾大哥,你别生气,陈大人一定不是这个意思。赵大哥,你说呢?”小秀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可是刚才萧樱验尸时,小秀才一直站在身边,比起过去,也算是大有长劲。 小秀才和赵仵作一样,如果是小秀才验尸,他同样看不出女子所受之伤是何种凶器所致。 萧樱所说之言,小秀才十分信服,那是因为一路走来,他亲眼见过萧樱的本事。可是陈县令没见识过啊……所以他不信,也是难免的。 “姓吴的,你是哪边的!”贾骏生气的质问道。 “我自然是贾大哥这边的。可是我们如今在破案,是为了给冤死者报仇,还分这边和那边吗?陈大人,萧姑娘不管说什么,还从未错过。您还是听一听吧。萧姑娘从不会随便乱说的……” “大人,这位吴公子说的没错。属下也觉得萧姑娘说的有道理……这伤,确实像萧姑娘所说,是像钉子似的东西刺出来的,属下先前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东西,如今听萧姑娘一说,属下终于知道了。就像萧姑娘所说,是个像铁桶一样的东西,里面满是钉子,把人塞进去,再从山上往下一推。 钉子瞬间入肉,这样的东西,我们大元虽然没有,可是难保异族没有。萧姑娘说是异族用来惩戒之用,属下觉得可信。” 陈县令被驳,面子里子都挂不住。 先有缪骞用剑刺他,后有萧樱不管不顾的偏袒缪骞,如今连自己的属下都向着萧樱说话。 陈县令自从入仕,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气。 眼下,破案已经不是第一位的了,出气才是最重要的。 本来去求助萧樱,也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如今确认姓殷的的确身染重病,不久于人世。陈留还有什么可怕的。 至于这个女人是谁?怎么死的?便是查不出,也不算什么,不过是多一桩无头悬案。哪个县衙没几桩这样的悬案。至于五皇子会不会怪罪,五皇子自从来到这太平郡,足有五六年了,压根没露过面。谁知道是不是已经暗中离开太平郡了…… 如果因为此案,真的引出五皇子,陈留还算立了一个大功呢。“异族刑具?谁见过?你见过?萧姑娘见过?我们这里可是大元境内,怎么会出现异族人的东西……难道萧姑娘暗指本官通敌?” 诸人脸色都不好看。 陈留这明显就是故意找茬了。 贾骏眉头蹙着,想开口说些什么,一旁小秀才使劲拉着他的袖子,生怕贾骏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把场面弄得更僵。 至于缪公子……他没什么急才,刚才那一出,已经用尽了他的脑容量,此时站在一旁,只能当根木桩子,勉强压压场子。 最后没有表达的只有萧樱和聂炫了。 聂炫自然以萧樱为重,他一直站在萧樱身后,无声的表示着支持。 以至陈留看向萧樱时,目光总有些闪躲。他有些怕聂炫,虽然聂炫话不多,可周身那股凌厉的气势,还是让陈县令有些发憷。 自己带着那些差役,连一个缪骞都打不过。 更何况这位明显比缪骞高一个档次的聂炫…… 本来以为自己这边人多势众的,可一堆草包也打不过人家一个。 陈县令是又羡慕又嫉妒。不明白一个小小的萧樱,怎么会这么多人护着她…… 模样勉强算是能入眼,在陈县令看来,实在算不得美人。可竟然有本事让一个又一个男人为她赴汤蹈火。 甚至连自己的属下,也甘愿被萧樱所用。 陈县令如何不气!他本也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如今更是恨不得把萧樱一行人就地挖个坑埋了。 “陈大人通不通敌,只有陈大人自己心里清楚……我说的话,大人不信便不信吧。这案子说起来其实和我无关,我只是看在殷公子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陈大人真的以为我愿意来这里?愿意去看那烂的恶臭的腐尸不成。”萧樱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陈留相信她的话。不相信她的话,似乎对她都没什么影响。 她走这一趟,完全就是因为殷九明负责巡视汶西政务。 她要让陈留清楚这一点。 陈留脸色很难看,因为萧樱的表现和他所想出入太大,他以为自己越怀疑萧樱,萧樱越要急于表现,或许会露出更多的破绽,让他趁机可以制约姓殷的。 甚至能牵出五皇子。 他也好向京中邀功。 可是萧樱却说出这样一番不冷不热的话。“你身为仵作……怎可如此态度。验尸是你的本职,你却这般不情不愿,萧樱,你不配当一个仵作。” “大人从哪道文书里看到我是仵作的字眼了?我说过了,只是帮帮忙。我压根没说自己是仵作……是有些人道听途说,偏要强人所难。我原是拒绝过大人了,只是殷公子开了口……他希望我帮一帮大人,把这个案子破了。如今殷公子奉五殿下之命考究诸镇政务,这关乎到大人的升迁。既然大人不在意,我等不插手便是。大人不必如此……排外。” 这,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陈留总算见识了萧樱的口舌之利。 为了帮他?萧樱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偏偏听起来,像是真话。 见鬼的为了帮他。 他压根没打算真心留在太平郡。 所以自然不必去迎合五殿下和姓殷的。 他的前途,自有人帮衬,何需萧樱一个黄毛丫头。 可这话,陈县令却不便直言。若是透露出去,岂不坐实了他有异心的说法。 萧樱轻轻松松,几句话便堵得陈县令的嘴。让他再也没法继续挑萧樱的错处。“姑娘误会了,本官不是不相信姑娘的话,只是觉得匪夷所思。” 萧樱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直让陈留脸色又生生的阴沉了三分。萧樱对此视而不见,侧身对身边的人说道:“你们看……大家都误会陈大人了吧。陈大人只是见识少了些,并不是故意为难我们……” 第一百九十五章 鬼影之谜 第一百九十五章鬼影之谜 其实陈留想做什么,只有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如今萧樱这么一说…… 贾骏转头,他怕自己忍不住发笑,小秀才稍愚钝,可也渐渐反应过来。一张脸憋的通红。 缪公子是个武痴,脑容量实在有限,听不出什么异常,只是觉得陈县令的脸色似乎红的过了头。 看起来倒像是火力太旺。 至于聂炫……他这人向来一张冷脸,忍笑的功夫更是一流,所以最终,萧樱和聂炫一脸平静。 似乎自己刚才那句话,并不是在嘲讽陈县令。“大人既然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不妨按着这个思路去查吧。至于那个女子指证之人……虽然并不一定是真凶,可一定和此案有关。大人只要找到那人的软肋,破案自然指日可待。” 萧樱一边轻描淡写的开口,一边心中感叹自己真是个以德报怨的好姑娘。 陈县令这次没有开口反驳。 事己至此,萧樱觉得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心里记挂着另一件事。 不想继续耽搁在这里了。陈县令以为凭他几句话,便能让她走这一趟。 陈县令在算计殷九明,在打压她。 她同样也在算计陈留。 她走这一趟,用自己牵制着陈县令,风二那边才好办事。 为了以防万一,萧樱不惜以身涉险。好在她身边有贾骏和聂炫,因为有他们在,陈县令才不敢真的伤到她。 验尸告一段落。 赵仵作疑惑的提出了脚印的事。“义庄轻意不会有人来。何况汶西镇义庄建在这里……别说是普通人了,便是猫狗一类的畜牲,都不会踏足。谁会趁着雨夜来这里?脚印那么清楚,看起来倒像是故意印给我们看的。” “义庄又没上锁。或许有人在这里避避雨。不必大惊小怪的。”贾骏心大,说出的话也带着极其先明的个人特色。 “贾捕头请看。这里方圆数里都是坟茔。而且多是老坟,便是清明前后,都没什么来上坟的后辈了……没事谁会往这里跑,便是避雨,院中有个草棚足够了。谁会大胆到进满是棺材的屋子……汶西百姓对义庄向来十分忌讳……我们一路走来,都没看到一个活人。所以避雨之说……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赵仵作说话还算和气。 贾骏耸耸肩,表示自己只是随口一说。 既然赵仵作说不会是有人来避雨,贾骏也没有多说什么,事情再次陷入僵局。眼前似乎一团迷雾。 满身是伤的妇人。 被指证的路人。 异族的刑具…… 雨夜的来访者。 只进不出的足迹…… 案情依旧是一团乱麻。 “我刚才注意看了看。脚印最终停在放尸体的棺材边。” 萧樱这话一出,诸人觉得周身一冷。已经淡了几分的惧意再次袭上心头。 萧樱的话意思不难猜到。那个雨夜来者,绝非单纯来避雨。他是径直走向装了死人的棺材的。 足印在棺材边似乎停留了片刻,因为那里足迹尤其重。 而后消失不见…… 所以那人似乎是冲着尸体而来。 可一具死尸,一具停在义庄的死尸,有什么价值,值得有人特意来看。而且还这般故布疑阵。 只有一趟脚印不难破解,萧樱也能做到。 可是来者的目的却让人猜不到…… 相比萧樱的疑惑,似乎诸人对一行脚印更看重。缪公子摇头晃脑的想了半天。最终拉了萧樱的袖子。“萧姐姐,难不成,真的有鬼。”鬼字一出,缪公子自己先抖了抖。 下一刻,缪骞的手被聂炫打落。 “说话便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缪公子很委屈……他哪里动脚了,不就是扯了扯萧樱的袖子。 他连手指尖都没碰到萧樱啊。 “好,不动手便不动手。霸道,只准自己守在萧姐姐身后,不准别人碰萧姐姐一下。姓聂的,我回去就告诉殷大哥,你对萧姐姐图谋不轨。” “……找死。”聂炫冷声说道。 对于威胁这种事,尤其是可能动武的威胁,缪公子向来来者不拒。 不仅不拒,他还挺期待。 于是接下来,两人险些进行一场全武行…… 萧樱头疼……“住手。要找回去打,陈大人在此,你们是不是不把陈县令看在眼里……” 陈县令再次中枪,脸色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了。 他已经不奢望能在言语上压萧樱一头了。 只希望萧樱别再事事扯上他。聂炫冷哼,不再理会缪骞。 架没打成,缪公子有些失望。“看在萧姐姐的面子上,本公子不和你计较……萧姐姐,到底是不是鬼?” 萧樱把缪骞拉到自己身边。借以躲开聂炫的冷眼。 “……不是。” “不是鬼?那是什么?” 缪公子追问。好奇心被勾起,他便没心思和聂炫斗气了。聂炫终于收回目光,再次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只一心一意守在萧樱身后。 “自然是人。” “是人?可是怎么办到的?”这下不止缪骞了,赵仵作和贾骏都一脸好奇,小秀才虽然没有开口询问,可一双眼睛也定定看向萧樱。 只有陈县令,似乎并不在意萧樱的回应。 可是细看之下,陈县令也竖起了耳朵在听。 毕竟诸人都是谈鬼色变,唯有萧樱一直表情平静。 “……这样吧,我让贾捕头给大家演示一变。” 随后,萧樱对贾骏轻声交待几声,贾骏眼睛一亮,点点头。 最终诸人围在门外,亲眼看着贾捕头大步进了义庄,在装了尸体的棺材边停留片刻,随后,他脱下了鞋。 然后倒立起来。 以手带脚,控制着鞋子反着踩过自己刚才进来的脚印…… 最终,弄出了和先前脚印一般无二的一道痕迹。 “贾捕头学过几年功夫,可并不算十分高明。贾捕头这样的身手都能做到,想必有些功夫的,只要想到这个法子,弄出只进不出这样一个假象,都不算难。” “竟然这么容易……这样说来,如果换我来试,我可以弄出更轻的痕迹……看起来更像是鬼。”缪公子觉得答案没有过程精彩。 第一百九十六章 陈留迁怒 第一百九十六章陈留迁怒 原本以为十分难办的事,可是经萧樱一说,做起来简直易如反掌。 “不。这脚印不是随便留的,你们仔细看看,每一步,大小,轻重,都是有讲究的。雨夜进义庄的那个人,身手应该不弱。” 诸人不由得顺着萧樱的手指去看,果然…… 看起来杂乱无章,可是似乎每一步,迈的都十分讲究。“原来如此,所以第一眼,我们便看出这脚印有进无出。可是,为什么?有什么必要这般故弄玄虚?我们连这个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赵仵作疑惑的说道。 萧樱摇摇头。 “这恐怕还得需要查清楚死者的身份。” “好,回去后我立刻按着姑娘说的思路去查。” “赵仵作小心,对方功夫不弱。”萧樱提醒道。 赵仵作感激的点点头。越发觉得萧樱是个好人,刚才萧樱说的话虽然有些伤人,可是赵仵作觉得没错啊。 这案子本就不关人家萧姑娘的事。而且萧樱是个女仵作的事,也确是道听途说,并没有什么佐证。是陈县令上门相求,殷公子才最终松了口,同意让萧樱来义庄帮忙再次验尸的。 如果换成他,被陈县令这么直白的挤兑,或许会调头就走,他可绝对没有萧樱这幅好脾气。 于是对萧樱的话,赵仵作几乎奉为金玉良言。 “多谢姑娘提醒,在下一定小心。多谢姑娘仗义出手,若能早日破案,让苦主九泉之下能瞑目,姑娘可是做了桩大大的善事。”“举手之劳,赵仵作不必这般客气。所谓日行一善,也算是给自己积德吧。希望我家公子早目康复,我们也好快些巡视完汶西,返回太平镇复命。” “殷公子洪福齐天,定然能早日痊愈。” “多谢赵仵作吉言。” 两人仿佛入了无人之境,互相恭维着。 萧樱这边的人,对此早已经司空见惯,萧樱行事向来客气,至于聂炫和贾骏,则看得出萧樱是故意为之,至于目的,自然是气一气那位目中无人的陈县令了。 他不是目中无人吗? 那便让他尝尝被轻视的滋味。 赵仵作其实也隐约觉得太过怠慢自家顶头上司了。 可想到陈县令今日所为,赵仵作索性假装不知。和萧樱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查案的方向。 最终,是负责埋人的差役回来了,这才打断了萧樱和赵仵作的恳谈。 赵仵作一脸意犹未尽。真真觉得和萧樱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萧樱说的很多话,赵仵作甚至从未听过。 可萧樱说的头头是道,赵仵作丝毫不怀疑萧樱所言有假。所以当陈县令冷着脸招呼大家回程的时候,赵仵作不忘和萧樱约定下次见面的时候。 以期能从萧樱这里多得些指点。 赵仵作自觉行事坦荡。他这把年纪了,和萧樱一个小姑娘打交道,似乎也不必忌讳什么了,他的年纪都快能当萧樱的父亲了。可是陈县令不这么想,至于萧樱这边,缪公子和聂炫也不这么想。 自家的姑娘…… 反正缪公子是把萧樱看做自家的人。 自家的姑娘,对方总惦记着,这是安的什么心?“我家萧姐姐忙的很,哪有功夫总是指点你。你一个当仵作的,若是当不好,不如辞官回家种田。” 聂炫虽然没开口,可难得目光温和的看了一眼缪公子,以示对他的鼓励。 “在下唐突了。”赵仵作是个好脾气,心想缪骞说的也没错。萧樱只是好心帮个忙,人家可不是汶西的仵作。 赵仵作这么一开口,便是缪公子,也瞬间没了脾气,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姓赵的这么知趣,他以后见到姓赵的,便不摆冷脸了。 可是陈县令……眼见着自己的属下竟然和萧樱一伙人有说有笑。反将他这个县令晾在一旁。 陈县令此行十分失败,想做的事一件没做成,反倒先后两次被吓。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眼下还不能动萧樱,陈县令也不急,他可以等……等姓殷的咽了气。 到了那时,萧樱一个黄毛丫头,难道还能逃得出他的五指山。 不管她是不是真有本事,陈县令都没打算留下萧樱。 至于其他人,如缪骞之流……一旦他的主子得了势,收拾一个缪县令岂不容易,到时候连带着缪骞,他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眼下,收拾不了萧樱等人,他还不能收拾自己的属下吗? “……既然有萧姑娘相助,破案想必易如反常,赵仵作,本官给你三天时间,若不能破案,休怪本官重罚于你。” “大人,小的只是仵作……”他是验尸的,破案并不是他的职责。“萧姑娘也只是个仵作,人家还是个姑娘。抚阳镇“美人案”何等凶残复杂,萧姑娘都能帮忙破案,如今只有一桩命案,查起来必定比美人案容易百倍。赵仵作,能者多劳,这是命令。” 赵仵作还想说什么,可是陈县令已上快走几步上前。 根本不给赵仵作辩解的机会。 赵仵作一脸颓败之色。三天破案,说的轻巧……如今连死者身份都不知道呢,怎么破案? 别说是他,便是天神下凡,三天时间也休想破案。这根本就是故意难为他。“赵兄,姓陈的这是什么意思?”贾骏蹙眉问道。 赵仵作无奈的笑笑…… “还能是什么意思?不过是看我不顺眼,所以故意找些麻烦罢了。” “他好歹是个县令,行事怎能如此是非不分!赵兄打算如何应对?”“贾老弟不必担心。陈大人也只是说说罢了。我一个仵作,他能拿我如何?就像缪小公子说的,大不了脱了这身衣裳回家种田去。”赵仵作故意说的十分轻松,可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陈县令什么脾性他自然知道。 说是重罚,便一定不会轻罚。 赵仵作心里发苦,可脸上还要佯装不在意。 萧樱把一切看在眼中,她目光冷冷的看向陈留。 穿越至今,她从未这般厌恶一个人,陈留是第一个。 第一百九十七章 命运不公 第一百九十七章命运不公 萧樱自然清楚赵仵作是被她所累。 陈留无法对她下手,见赵仵作和她相处融洽,是以迁怒。三天时间?“……明天一早,麻烦赵仵作来一趟驿站吧。” “姑娘可是有什么要交待的?” 赵仵作毫不迟疑的点头,顺便问道。他之所以这样问,是以为萧樱需要什么东西,或是有什么吩咐。不管萧樱有何吩咐,赵仵作都会竭尽所能的替萧樱做到。 “没什么要交待的,只是想陪赵仵作走一趟汶西大牢。” 啊!赵仵作面露惊喜之色。萧樱要和他一起审问那个嫌疑人吗?她刚才说过,那人很大可能并不是真凶,可一定和案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个女人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要强撑着一口气指证那人。 自然是在原因的。 赵仵作先前和县里捕头一起提审过。 那人一口咬定他只是看热闹的,根本不认识那个女人。 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已经将人关了几天。若再找不到证据,只能放人了。 有萧樱一起,赵仵作顿时信心百倍。“多谢萧姑娘,多谢。”萧樱示意赵仵作不必这般客气,同时状似不经意的开口说道…… “我进汶西大牢,会不会坏了规矩?” “没什么规矩可坏的,姑娘去是帮着破案的,若是不准姑娘进去,便是阻挠破案。萧姑娘尽管放心……” 萧樱缓缓点头。 发现走在前面的陈县令步子顿了顿,最终也没敢真的开口阻挠。 他身边跟着不少差役呢,若是借故开口阻挠,不准萧樱进大牢审问那个嫌疑人。岂不是表明他并不想破案。所以哪怕陈留心里恨极,此时也只能沉默以对。 萧樱其实并不想和陈留弄成如今这步田地。可是陈留步步紧逼,她若退一步,陈留便会进两步,不把她逼至死路陈留不会罢休。她退也错,不退也是错,既然怎么都错,倒不如按着自己心意去做。 反正她和陈留,总有一个会不痛快。 她自己想痛快些,陈留必定不痛快。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回程的一路,陈县令确实一言不发。反观萧樱这边,有贾骏和缪公子在,注定不会清静。 两人争来争去,甚至有时候都不知道在争什么。反正一定要争个高下。 偶尔还要动手过上几招。 萧樱被吵得头疼,聂炫刷的一下拔出剑。世界清静了…… 可片刻后,两人又凑到一处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嘀咕什么。萧樱拉了拉聂炫,示意别搭理那两个人了,白废力气。 终于回到驿站,陈县令二话不说,调头就走,他已经连场面话都不屑说了。 萧樱也不气,只是目光阴沉沉的看着陈留走远。 直到看不到陈留的身影,萧樱才挥挥手,示意贾骏和缪公子不必演戏了。 果然,二人迅速安静下来。 “萧姐姐,我演的好不好?” 萧樱点头。“很好。” 聂炫蹙眉,不知道萧樱打的什么主意。“聂兄弟,这你就不懂了……那姓陈的越是不喜欢我们闹,我们越要闹,闹的他心烦意乱才好。你是没看到,他那张脸,阴沉沉的……脸拉的像驴一样长,回去后,想必没心思难为赵兄弟了。” 聂炫隐约明白了。 这算是……围魏救赵。 可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术,也就贾骏和缪公子觉得自己胜了。 打发走两个戏精,聂炫也打算走了。转身之前,他突然问道。“那两人闹了一路,是你授意?”萧樱摇头。 “我比陈留还烦他们两个呢,可不会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是贾骏,他觉得赵仵作人不错,便想替赵仵作拉拉仇恨值。”贾骏难得自觉聪明的想到这样的招术,萧樱不好打消他的积极性,于是默认了。 缪公子主动要求上场。萧樱自然不会拒绝,于是……“若是我想的法子,可不会这么不痛不痒。”在聂炫面前,萧樱向来不隐藏自己不算良善的一面。 “姓陈的那么欺负你,你为什么不出手?” 这一来一回,萧樱都十分安静。 聂炫时刻注意着她,隐约觉得萧樱有心事。可又不便开口询问。“事有轻重缓急,对付陈县令,不必急于一时。” 聂炫摇头,虽然萧樱说的义正言辞,可是聂炫始终觉得萧樱在避重就轻。他原本并不在意,可是萧樱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搪塞他,聂炫也是有脾气的,此时脾气就上来了,一定要问出答案。 “你对我说过,今日仇,今日了。” “……那也得就事论事啊。小事,自然当是便了。可对方可是汶西县令,难道我们要和他大打出手不成?” “没什么不成的,只要你点头,我让他有来无回。”聂炫说起打打杀杀,声音依旧平静。可是萧樱却越发的心烦意乱了。她并不想和聂炫在这里纠缠,她想去看殷九明。 可对外,大家只知道殷九明染了风寒,在将养,并不知道真相。 这种只有自己知道身边有个定时炸弹的感觉,糟糕透了。所以萧樱脸上也没了笑意。“然后呢?伤害朝廷命官,你打算吃几年牢饭?” “只要你想,便会有办法。阿樱,你心乱了。” 是啊,她的心乱了。 “是不是殷九明那边有什么不对?” 紧接着聂炫问道。其实不必萧樱回答了,从萧樱脸上瞬间露出的震惊之色,聂炫已经知道真相了。 果然是因为殷九明。 其实早该猜到了,只是……不甘心啊。 他虽然比殷九明晚些时候认识萧樱,可他一直和萧樱同住一院,两人一同出入,可谓是形影不离。 相比之下,殷九明只是在衙门里才能看到萧樱,偶尔带着萧樱晚上出门一会。 可绝对没有他和萧樱相处的时间长。可为什么,萧樱心里只有殷九明,却全无他聂炫的身影……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最初的最初,殷九明救下濒死的她。 命运太不公平了。 如果是他遇到萧樱,也会施救的。 可是老天却把这样的运气给了殷九明。“没有,他只是染了风寒,过几天便会大好了。”“阿樱,你说谎的时候,眼睛从来不敢和人对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倾诉 第一百九十八章倾诉 萧樱目光猛的看向聂炫。聂炫自嘲的笑笑。“看吧,这世上,了解你的并非只有殷九明,还有一个聂炫。” 萧樱也笑了,笑的挺无奈的。她太傻了,怎么会觉得世人皆看不透她呢。贾骏小秀才缪公子确实不会多想,可是聂炫不同。一路走来,她和聂炫相处的时间最久,甚至比和殷九明相处的时间都要久。殷九明能看透她,聂炫自然也不差。 她今天确实有些异常,也难怪聂炫怀疑,进而联想到殷九明。“是。他不是染了风寒。” 聂炫神情微变,在聂炫看来,殷九明是个强大的人。聂炫甚至认为,殷九明也许并不姓殷。如果他真是殷家公子,太平镇时,五殿下便不会对殷家下手了。 那殷家,数年来在太平镇经营。虽然不敢说如何铜墙铁壁,可也织了张大网,网上星罗棋布。可不是谁轻意想动但能动的。如果殷九明真是五殿下的心腹,看在殷九明的面子上,五殿下也不该对殷家下如此狠手,几乎把殷家连根拔起。而且迅速推出殷家旁系顶替了殷家。 这手段不可谓不狠。 可是殷九明似乎不以为意,至少一路走来,聂炫看不出殷九明有伤神之意。 其实对殷九明的身份,聂炫早就怀疑了。 据他所知,殷家和殷九明年龄相仿的公子都在太平镇,而且皆是镇上的小霸王。 细数殷家公子的罪状,可谓是馨竹难书。 殷家那几位公子都算是太平镇的红人,其中并没有一个叫殷九明的。 就算殷家罪大恶极,如果殷九明真是殷家的公子,也绝不会坐视不救的。今天既然和萧樱提起了殷九明。聂炫借机发问。 萧樱迟疑片刻,她曾经和殷九明讨论过,如果他的身份暴露,她要怎么应对,殷九明的意思很明白。他借母亲的姓氏,也只是嫌麻烦,何况现在殷家己经败落了,他这殷家公子其实也当不久了。 如果是别人发问,萧樱可能还会犹豫。可是聂炫问她,萧樱只是迟疑片刻,便给了答案。 “是,他的母亲姓殷。”聂炫是何等聪明之人。 萧樱一句话,聂炫已经隐约猜出了殷九明的身世。其实真的不难猜测……殷九明出入平王府如入无人之境。先前借着殷家是五殿下的外戚,还算顺理成章,可是殷家己败,他再这般得五殿下重用,就委实说不通了。如果殷九明真是殷家公子,他不和五殿下反目成仇,已经是难得了。 “他姓凤。” 萧樱再次点了头。 聂炫沉默下来。他虽然怀疑殷九明的出身,可是并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一朝皇子,哪怕并不得皇帝欢心,那也是龙子。身份何等尊贵,怎么会和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搅和到一起。 别说皇子了,但凡沾亲皇家血脉,哪个不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没有一个会自降身份到与一帮差役仵作为伍。单这一点,这位五殿下便不是个简单的。 “不管他姓凤还是姓殷,我都当他是殷九明。他到底怎么了?” 聂炫和殷九明,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他们以前早就认识,只是同样眼高于顶的两个人,自然是相看两厌的。 他一直蛰伏在义庄,殷九明一直在抚阳县衙走动,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最终,一个萧樱……让他们终于有了交集,虽然两人见面从来是相看两厌,可是不得不承认,聂炫是欣赏殷九明,就像殷九明其实对聂炫,也是欣赏的。 要不他不会放心聂炫一直跟在萧樱身边。 “中毒。” 什么?聂炫诧异的挑了挑眉。堂堂五皇子,整个太平郡都是他的封地。 什么人能在这里给他下毒? 难道是陈留?应该不会,姓陈的再找死,也不敢第一面就对五皇子的心腹下手。他总得观望一二。 “不用猜了,不是在太平郡中的毒。” 聂炫轻叹了一声。不必萧樱细说,他已经猜到了。 不是在太平郡中的毒,便是在来太平郡之前已经中毒了。能给一位皇子下毒之人…… 想来也必定是皇亲国戚,出身顶富贵之人。 “以往此时,他也要病上一场吗?” “一般都会小病一场,只了京里送来的药便渐渐好了。只是今年……” 聂炫突然想到了抚阳镇,想到了正阳楼,想到了美人案。萧樱和殷九明联手,可谓是快刀斩乱麻,几乎眨眼间,便将抚阳那些蛀虫连根拔起,捣毁了正阳楼,缉拿了秦诗,阮擎在内一干涉案之人。 正阳楼如此胆大包天,背后定有势力支持…… 难道是眼红太平郡? 九郡中,太平郡算是比较贫瘠的一个郡。根本不值得人眼红。 那只有一个可能了。 就是京城很快便会有事发生。所以有人不希望五皇子回京,自然要弄出些动静来绊住他。 也许对方没想到,堂堂五皇子,会化身殷九明,亲自前往抚阳镇。最终对方的计划被破坏,所以气极败坏之下,没有按时送来解药。 “没有解药会如何?” 萧樱摇头,聂炫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他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认会知道没有解药如何呢? 至少现在看来,殷九明情况并不好。 因为萧樱看起来情绪十分低落。“可知道下毒之人是谁?”聂炫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有了萧樱摇头的准备,可没想到,萧樱竟然缓缓点了头。 最后只告诉聂炫,她要问过殷九明的意思,如果殷九明愿意相告,她会如实告诉聂炫的。 “阿樱,谢谢你信任我。” “不是我信任你,是五殿下信任你。他曾说过,你们两虽然见面就拔剑……可是你们二人性子有些雷同。都是那种心中有了目标,便会不惜一切去争取的性子。聂炫,这阵子要辛苦你了,五殿下病着,我要去查那桩十年前的旧案,他选择来汶西,便是夸着那桩案子来的……驿站的安全,陈留那边,要麻烦你去应付了。” “好,我会和风一商量驿站的防卫。也会想法子给陈县令找些事做,让他没功劳来烦你。” 第一百九十九章 毒发 第一百九十九章毒发 萧樱再次道谢。 “多谢。我都不敢想,如果没有你,我要怎么安排这些事。” “……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需言谢。” “好,朋友之间,不必言谢。我先去看看他,你去找风一吧。这阵子风一整日的提心吊胆,有你帮他,他也能松一口气。” 聂炫点头,有些担忧的最后看了一眼萧樱,萧樱对他笑笑,他这才放下心来,转身离去。 萧樱直接去了殷九明的院子。 问过看护的护卫,自从她出门,殷九明一直没醒。 萧樱很担心,可除了坐在榻边陪着他,她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即不能救他性命,也不能替他报仇。 如果他有个万一…… 她甚至无法给他报仇。 殷九明早就知道是谁下毒害他,可是这些年一直安安静静的,一幅任其摆弄的模样。不是他没本事出手,而是不能。 那是他的母妃啊,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 什么人能狠心到对亲生母亲痛下杀手…… 他这人,看着似乎行事不择手段,可是在有些事情上,又出奇的顽固。 一个孝字,便把他禁锢的死死的。萧樱很想问他,天下间,什么样的母亲会对自己的儿子出手?会狠心下毒毒害自己的儿子。 有那样的母亲,他这个儿子还在这里讲道义…… 萧樱有时候真想和他大吵几句。 可理智告诉她,殷九明一定还隐瞒着什么,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东西。何况她一个外人,终究难以理解古代所谓的孝道。 风一似乎知道萧樱想静一静,所以一直没来打扰。 萧樱便这么痴痴的坐在一旁,看着昏睡中的殷九明。他瘦了很多,原本丰神俊秀的脸,显得异常的苍白,他这么不声不响的睡着,让萧樱总是生出一种他不会再醒的感觉,然后自己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来。 这时候萧樱十分想念现代。 尤其想念现代的医疗水平…… 这若是搁在现代,她一定把殷九明送医院来个全身大检查。 她就不相信查不出病因,找不到救治的办法。 可在这里,郎中把脉,也只能把出脏腑虚弱,给的答案都是小心调养。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日虚弱过一日。 却毫无办法,这种无力感,像虫子般啃噬着萧樱的心,让她心如刀割。 终于,殷九明缓缓睁开眼睛,此时,屋中已经点了烛灯。 昏黄的灯光中,睡了一天一夜的殷九明终于醒了。他的目光初时似乎有些迷茫,便很快平静下来,然后,他看到了萧樱。 目光再次变得迷茫起来,似乎不敢相信萧樱在,也许,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好半晌,他才轻声唤道。“阿樱。” 萧樱点点头,他终于醒了,她即想笑,又想哭。一时间脸上神情简直称得上哭笑不得。 也就是殷九明不嫌弃她这神情,若是换个男人来,怕是都要笑她丑了。 “感觉怎么样?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自从毒发,殷九明就失了胃口。 勉强吃些,也都如数吐出来,所以人才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果然,殷九明摇摇头。“不必麻烦了……”“你整天整天昏睡着,也不吃东西,身体怎么熬得住?” “傻姑娘。我每年都要这么熬几天的,已经习惯了。”一句习惯了,让萧樱眼眶泛红。 殷九明似乎察觉到自己说错了,想要替萧樱拭净泪痕,可是他太虚弱了,才起了一半,身子便猛然一沉,然后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萧樱一惊,赶忙探身上前。 “怎么了?哪里疼?” 殷九明摇摇头,想要张口让萧樱不必担心。 可是才张口,一口血忍不住吐了出来。 他对萧樱抱歉的笑笑,然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萧樱吓的不轻,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不会动了。她很害怕,害怕殷九明真的……真的……真的出事。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要怎么办? 明明早就想好了,以后各奔东西的,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走自己的独木桥,可是如今只是试着想一想未来再没有殷九明。 萧樱的心就疼的仿佛刀割。 她定了定神,仔细去查看,发现殷九明只是昏过去了,萧樱松了一口气,可是看着他衣襟还是自己身上那暗红的血迹,一时间整个心仿佛都沉到了心底。 可能是她把人心想的太美好了。 也许,那位慧妃娘娘,真的能做出杀子的狠事来。 小心替殷九明拉上薄被,萧樱又急急回去换了身衣裳。 丁香见萧樱一身血迹的回来,吓的不轻,好在萧樱眼急手快,捂住了丁香的嘴,随便和丁香解释,这是别人的血。丁香拉着萧樱上下查看,发现萧樱确实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服侍着萧樱换了身衣裳,再次一脸担忧的目送萧樱出门。 萧樱这次喊了风一进来。 将刚才的情况告诉风一。 风一听后,拳头握的嘎嘎响,手背上青筋毕露。 “姑娘做的很好,没有声张……我帮公了换身衣裳,一会喊府医再来诊一诊脉。姑娘放心,公子是习武之人,底子好,熬上几天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风一自己其实都在发抖,可还在勉强平静的安慰萧樱。 萧樱很羡慕殷九明……羡慕他有这样死忠的属下。 后来想想,殷九明这样的人,只要跟了他,谁又会背叛呢? 重情,守义,明明身份尊贵,却从不摆皇子架子。 对贩夫走卒也是和颜悦色的,反倒对达官显贵,偶尔会摆摆架子,通常也是对方行事不规矩。这样一个人可以称得上‘人杰’的主子,谁忍心背判呢。 连她也…… 这辈了,绝不会背弃他。“我知道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萧樱望着殷九明,声音坚定的说道。 风一似乎有些意外萧樱的坚强。 不过这样的萧樱,才配站在自己公子身边不是吗? “是。一定不会有事的。”风一动静很快,府医很快便到了。又给殷九明把了脉,得出的依旧是脾胃虚弱,五脏不调的结果。 第二百章 夜惊梦 第二百章夜惊梦 方子依旧如故。 对于殷九明为何一日虚上一日,他也给不出更好的解释了。 只说或许是心思太重,伤神所至。 风一对此嗤之以鼻。不过这位府医是京城跟来的,几年来一直老实本份,风一也不会为难他。只让他再次开了方子。 方子和以前大同小异。 风一让人去抓药,又恭敬的送走了府医。 回来后,和萧樱大眼瞪小眼。最后两人不由得同时露出苦笑来……在这里悲春伤秋有什么用?便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殷九明,也盯不出花来。 “明天我和赵仵作去趟汶西大牢,争取最快时间帮他把这桩案子破了……赵仵作本性不坏,和陈留也不是一条心……兴许对我们在汶西的动作能有些助益。” “姑娘小心。驿站交给属下,属下必定护得公子周全。” “好。我们各司其职。我刚才拜托聂炫了,聂炫守诺,他即点了头,定会倾尽全力。你和他分工合作,保护好殷九明,如果我查案期间,陈留来捣乱,你们要替我牵制好他。” “姑娘放心,属下明白。公子对此行给予厚望,可如今公子……只能拜托姑娘了。”风一想起以往自家公子如何意气风发,可是如今只能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 解药不知何时才会拿到。 若是一直拿不到药,结果会如何? 风一拒绝去想。 就像萧樱所尽,他们各司其职。 他只要保护好自家公子,等着药被送来便好。 至于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风一根本不会去胡思乱想。 “明天让风四陪着姑娘一起去。” 多半陈县令还会来添乱,聂炫得去牵制陈县令。 风四这阵子一直和风一轮换着负责驿站的守卫。 如今有聂炫和风一商量着来,倒确实能把风四空出来了。萧樱点头,知道这是风一的心意,如果殷九明没有昏睡,也一定会这样安排的。 “姑娘,一定要小心。公子心中,最重的是姑娘。不管遇到任何事……姑娘一定要保重自己。” “我明白。我的心意亦同……一定要保护好你家公子。我总担心会有人对他不利。” “姑娘放心,属下从今晚开始,寸步不离此屋。” 萧樱虽然不放心,可最终还是回了自己的小院。 殷九明不会因为她的存在而好些,相反的,若是知道她熬夜守着他,或许病情会加重呢。 她如今最该做的便是养好精神,尽快帮赵仵作破了那桩凶杀案,然后借机提起十年前那桩旧案…… 萧樱回到自己的小院,看起来神情没什么不对,由丁香服侍着,很快歇下。 整个驿站,缓缓的没入夜色中。 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夜晚,萧樱却做了整整一夜噩梦。所以翌日起身,萧樱看起来比一夜没睡还要憔悴。 丁香一边替萧樱更衣,一边担心的问道。“姑娘昨夜没睡好吗?脸色看起来那么难看?要不今天就歇一天……明天再出去。”萧樱只告诉丁香要早些唤她起身,说是有要事要出门。 萧樱摇头。 “和人约好了,不好失约。我没事,就是做了个自己被人害死的噩梦。” “啊!怎么做这样的梦啊。都说夜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定是因为姑娘昨天去了义庄的缘故。奴婢去找些柚子叶,给姑娘好好净净身。” 丁香只当穆臻从义庄带了什么脏东西回来。 萧樱笑笑,也不说破。 其实她没梦到自己被害,梦中,殷九明被害了。 她做为仵作,要亲自查验殷九明的尸身……那种钻心的疼意,在梦里似乎也没减轻多少。 她几乎疯了。 不管不顾的要替殷九明报仇。 可是天大地大,无论她怎么跋涉,似乎也到不了京城。 梦醒了,萧樱哭了。 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敢放肆的落了落泪。天亮后,她又是那个什么都打不倒的萧樱。 萧樱随意用了些早饭,又去看殷九明。和她昨晚离开时一样,殷九明沉沉的睡着。“姑娘不必担心……今晚,风二和风三那边便该有消息了。” “我明白,希望一切顺利。” “一定会顺利的。风二和风三两个家伙,平日里最是闹腾。让他们两人联手,这世上便没有做不成的事。他们一定会带着解药回来的。” 萧樱点头,她怕的不是风二和风三带不回解药。 怕的是殷家人手中压根没有解药…… 那才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风一沉默下来,他何尝不知道。此时,只能寄希望于京中那些人,还没狠心到想要五殿下的命。 很快护卫来报,赵仵作来了。 萧樱不舍了看了一眼殷九明,毅然决然的转身。 风一送萧樱出门。今天他和聂炫要在驿站四周布防,只能让风四跟着萧樱。 风四能排名平王府护卫第四,功夫自然不弱。有他跟着,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不管是风一还是聂炫,都觉得头顶一片阴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所以二人一前一后叮嘱过风四。 风家四卫,除了风一,都是跳脱的性子。风四原本觉得保护萧樱是件轻松的事,可是行后被聂炫和风一叮嘱。 再加上知道自家公子出了事。 以至风四整个人都有些风声鹤唳起来…… 从驿站到汶西大牢的一路上,他一会左看看,一会右看看,每个路过的百姓,他都觉得可疑,疑神疑鬼的弄得自己都快成了鬼。 最终还是萧樱摆了摆手,示意风四不必如此殚精竭虑。 赵仵作也被风四弄得一阵紧张。生怕有什么不怀好意的暗中加害萧樱,本该赵仵作和萧樱走在一起,风四做为护卫跟在后面,最终却走成了萧樱在前,赵仵作和风四在后的队形。 萧樱叹气。 草木皆兵啊。 其实越是遇到事情的时候,越该处之泰然。人一旦紧张,更加容易慌乱,从而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你们二位,再这样下去,百姓们都要把我们当成怪物了。淡定,平常心。” 风四嘀咕。怎么平常心啊,没看风一和聂炫那神情,仿佛他是泥塑纸裁的似的……想他风四好歹也是和人比过上百场而未有败绩的。不过他确实有失水准,他可是平王府的护卫,遇到这般沉不住气,也难怪最终排位为四。 第二百零一章 被围攻 第二百零一章被围攻 “我本来一点也不紧张,这条路我经常走。可看到风护卫这般神情,不知不觉就紧张起来了……老了,不经事了。”赵仵作自嘲道。 风四有些不好意思。 是他太过草木皆兵了。 这次公子出事,若是萧姑娘再有什么闪失,他们这些当护卫的就真的只能自裁谢罪了。 “是属下的错。累得赵兄跟着担忧。属下第一次单独和姑娘出门,难免有些紧张,还望赵兄多多包涵。”男人之间,没有什么是称兄道弟不能解决的事。 果然,赵仵作很快和风四熟悉起来。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风四本就是个话多的,赵仵作许是平日总对着尸体了,突然间遇到一个话多的,登时觉得寻到了知己。二人说的热闹,萧樱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若是风四一直抽风下去,她还真的担心自己凶多吉少了。 如今这样才正常。 他们三个像普通百姓似的,并不突兀,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注目。正当萧樱心神刚刚放松之时。 突然间,风四动了…… 说动若脱兔,已不足以形容风四的速度。 萧樱甚至没有看轻风四是如何动作的,待她反应过来,风四已经和人交手了。 对方穿着普通,是那种扎进人堆绝不会有人注意的模样。 可是出手的力速,还有那虎虎生风的动作,可绝不是个普通角色。 萧樱有些发愣,随后意识到,真的有人对她不利。 赵仵作是汶西人,只是个小小的仵作,性子和善,应该不会与人结仇。那行刺只能是针对她了…… “萧姑娘,小心。”赵仵作也被吓的不轻,他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真的有人行刺。对方胆了太大了,这附近还有百姓呢。这边一动手,四下果然很快慌乱起来。 跑的逃的叫的喊的。 赵仵作护着萧樱随着人流一起退后。 而风四以一己之力,挡住了两个刺客。 萧樱不懂武功,不过看起来,风四暂时还能应付。 “赵仵作,这里离大牢还有多远?” “不远了,再走两条街便到了。”赵仵作说完,突然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选在这里动手了。 这里离县衙不远,算是汶西镇的主街,街上人来人往,对方趁乱动手,自然突然得手。只是风四警惕心太强,对方还未来得及对萧樱出手,已被风四识破,风四武功高强,根本不给对方遁入人郡的机会。 对方选在这里动手,可以说有利有弊,显然,他们低估了风四这个护卫的本事。 “我们找个地方观望一下,我担心前路……恐怕还会有埋伏。” 赵仵作有些不解,可还是听命行事。果断的带着萧樱转了方向。两个寻了个能遮住身形的角落,这地方视野及佳,能将一条街外的景致看个一清二楚。 果然,能明显看出有几个身影逆着人流向这边赶来。 同样穿着普通,若不是他们动作和百姓有异,混在人郡中,还真的分辨不出。 赵仵作惊出一身冷汗。 他若是不管不顾带着萧樱往县衙方向逃命……岂不迎头撞上这些人。 他手无缚鸡之力,到时候萧樱恐怕凶多吉少。“姑娘英明,猜到了前路有人埋伏……若不然我们冒冒失失闯上去,岂上羊入虎口。” “不难猜,对方既然要行刺,只派出区区两个人,实在是太少了些。所以,前面一定还有埋伏,这两个人或许只是想要试探一下,不想被风四识破,这边动了手,那边自然要来增援……我们随着人流,很容易中了埋伏,还是暂时避一避的好。” 赵仵作本来心神欲裂。 他这把年纪了,可从未经历过刺杀这种事。 可看萧樱从容应对,明明是个小姑娘,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 赵仵作也渐渐平静下来。 这边风四依旧和两个人斗的风声水起,那边,逆流而上的四五个人,已经越来越近了。 赵仵作又紧张起来。若那四五个人赶到了,风四以一敌众,自然凶多吉少。若是风四受伤,他们两个藏身在这里,早晚会被找到。 何况他们这藏身之地也不保险,到时候同样是凶多吉少。 “姑娘,怎么办?逃还是不逃?” 逃?往哪逃。 四周已经恢复平静,四散的人郡已经不见踪迹,想来是该避的避,该躲的躲。 只有那几个人,快速往这边赶来。 他们两个此时要逃,可就真的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了。 可不逃……风四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他们同样避无可避。 赵仵作倒不担心自己,他一把年纪了。便是伤到哪里也不妨事,可是萧樱是个小姑娘啊。 看对方出手狠毒的样子,萧樱若是落入他们之手,定然生不如死。“我挡在你前面。不管发生什么,别出来。”最后,赵仵作决定誓死把萧樱护在身后。 虽然杯水车薪。 他死了,萧樱同样难逃一死。 可人活着在世,活的便是坦荡,便是无愧于心。 只要他无愧于心,便是最终保不住萧樱,也算是死得其所。 萧樱沉默的看着赵仵作,缓缓摇了摇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这个小姑娘可不能乱来……听话,我一把年纪了,死便死了,你年纪轻轻的,可不能把小命送在这里。我死后,你一定要查出那妇人的身份,找到真凶。” 赵仵作小声交待道。 说话间。 那五六个帮凶已经到了。 他们一路左右查看,没有找到萧樱,所以脸色有些狰狞。 随后二话不说,加入战局。 风四以一敌二,还算是游刃有余,可以一敌五,敌六……便是他长了四只手,也渐渐应接不暇起来。 那几人明显配合默契,有功上路的,功下路的,还有两个执剑横扫。 赵仵作险些惊呼出声。 萧樱也随着呼吸一滞……下一刻,风四有些狼狈的退出战圈。 大声叫嚣着。大意是对方以多欺少。可对方根本不为所动,互相对视一眼,又齐齐提剑攻上。 风四的叫骂声瞬间一滞。 萧樱的心几乎跳出心房,就在数道剑影攻向风四之时。 终于…… 有弩箭破空声传来。 第二百零二章 造势 第二百零二章造势 情势十分惊险,赵仵作不由得惊呼出声。他这边一出声,他和萧樱的行踪立刻便暴露了。 只是对方如今已经分不出人手来对付他们。 随着弩箭声破空而来,几人翻身躲闪,最终只有一个动作慢了一步,被弩箭射穿了肩膀,他踉跄着退后几步,以剑拄地,眼看着面色惨白,最终晃了几晃,倒地不起。 余下几人立刻换成背靠背的阵势。 风四早己趁机越出战圈,快速向萧樱这边跑来。 几人似乎要追,可碍于暗中的弩箭,似乎不敢轻举妄想。 风四已经到了萧樱身边,除了衣摆有被刀剑划破的痕迹,萧樱没在他身上看到伤处。“……小意思,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只是人数太多,虱子多了咬人也会疼啊。”风四委屈巴巴的说道。 第一次保护萧樱出门,没打一场漂亮的胜仗,风四着实觉得颜面无光的很。 “知道你功夫高强,没伤到哪里吧?”萧樱想自己真是白替他担心了。这几个冠了风姓的,都是奇葩。 “他们能伤到属下?姑娘放心,属下好的很。”除了力竭外。 风四说的轻松,可只有自己清楚刚才的险境。如果他一个不敌,放那些人过来,伤的便是萧樱了。 如果萧樱伤了,他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将他谴到萧樱身边时,公子曾经交待过。 若是他和萧樱同时遇险,他们只管保护萧樱。不管遇到何种情况,一定要保萧樱万无一失。 “风四护卫身手当真了得,在下今日真是大开眼界。”赵仵作一幅万幸的语气说道。“不算什么……不算什么。”风四摆摆手,和萧樱一起认真看着那几个偷袭之人。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们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刚才是他们偷袭萧樱。如今自己反倒成了被擒之人。 一队人马几乎是从天而降,所有人都是王府护卫打扮,带头之人是风一。 竟然是风一…… 风一很快安排好,让护卫将人分别押下,然后迅速转身小跑着奔向萧樱。 “姑娘受惊了。” 他竟然下跪请罪。 萧樱一惊,一旁的赵仵作更是惊得张大了嘴。 “王爷吩咐过属下,见姑娘如见殿下。今日姑娘遇袭,是属下疏忽所至……请姑娘责罚。” 风四也不声不响的跪在风一身边。 萧樱压下惊讶之意,刚才风一说了五殿下…… 萧樱便隐约明白风一的目的了。她心里头热呼呼的,觉得呼吸间都带着股炙人的热度。 殷九明醒了?她恨不得立时发问,可是不能。赵仵作还在一旁。 恐怕此时暗处,还躲着数不清的人在观望着。那一扇扇紧闭的窗户后,是一双双探究的目光。“起来吧。下不为例,这次理算了。若是再有下次,你自去向你家殿下请罪。” 风一恭敬的谢过萧樱的不怪之恩。 起身后退到一旁,远远看起来,就像个尽忠职守的跟班。赵仵作亲眼见证了这一幕。 看向萧樱的目光都有些不同了。 以前他只觉得萧樱年轻,羡慕萧樱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事,他是十分敬佩的。 不过也只是敬佩。 大家同是仵作,萧樱甚至不算正式的仵作。何况他年长萧樱数岁,在萧樱面前,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倚老卖老,不过还是隐隐有几分把萧樱视如小辈看待的。 可是此时此刻,赵仵作庆幸自己没有得罪萧樱。 这哪里是个平凡的姑娘。这根本就是五殿下的心头肉啊。 平王府排名第一的护卫,都要给萧樱下跪请罪…… 赵仵作心里仅有的那丁点优越感已经消失殆尽。他不动声色的退后一些,拉开了自己的萧樱的距离。 从今以后,他再不敢对萧樱无礼了。 这不是个凡人,这是尊佛,而且是尊大佛,他得时时供着。 连赵仵作都如是想,那是躲在窗后看着的人会如何想? 风一心中得意,面是却不露声色。公子说,这才叫真正的下马威。 陈县令用的那一手,不过是东施效颦,这才是正统的下马威。 即堵了那些无聊之人的口,又让震慑人心,还顺便给萧樱造了势,简直一举数得。 还不止,还抓到了些小贼,好好审一审,不愁找不到想要加害萧樱的幕后之人……“属下这便带着这些人回去审问。一定尽快找出幕后黑手。姑娘只管去大牢问案,属下会吩咐兄弟们保护姑娘。” 这下不止是风四了,足足十几个护卫,浩浩荡荡的跟在萧樱身后。 那阵势…… 萧樱估计不出今晚,自己这狐假虎威的作派便会被传得人尽皆知。 当初和殷九明商量过,他在明,她在暗。也不知道殷九明怎么突然间让风一来了这样一出。不过也多亏了殷九明的未卜先知。若没有风一助阵,今日她和风四恐怕都会凶多吉少。 赵仵作不太敢说话了。 刚才来的路上,他还因为比萧樱多活了二十多年,而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 大体是姑娘家,名声还是十分重要的。她这么不清不楚的跟在殷九明身边,于她名声无益。 萧樱只是浅浅一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当时赵仵作还觉得萧樱一定听进去了。如今才知道…… 一个殷公子罢了,并不算什么。 更厉害的还在后面呢。 人家萧樱背后的靠山哪里是一个小小的殷公子,人家的靠山是五殿下。 难怪,她行事如此稳重。 敢和陈县令对峙…… 赵仵作本打算今日由他来问,萧樱在一旁补充。他有什么想不到的,便让萧樱来提醒。 说白了,他是主,萧樱是辅,可是此时,赵仵作一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了。 他恭敬的请萧樱走在前面。 到了囚室,示意萧樱落坐,他则站在萧樱身边。俨然把自己降成了跟班。 萧樱心里十分清楚赵仵作为何如此。 若是以前,她或许会生气。明明还是她,可是一前一后,赵仵作的表现太过明显了。 可是此时,她早已看清了。 在这皇权至上之地,权势才是排在第一位的…… 第二百零三章 提审 第二百零三章提审 而殷九明,用他所能,替她造了这场浩大的声势。 她不会辜负他。 萧樱并没问为何只有她和赵仵作二人,审案这种事,至少应该有个捕头在场的。 想到陈县令,萧樱有什么不明白的。拜刚才那场热闹,陈县令没有出面阻挠她,他换了另一种手段。 整个问询的囚室里,只有她和赵仵作。 他们两个,一个文人,一个女人。 看起来都是好欺负的…… 别说是穷凶极恶之人了,便是个普通的,见到他们二人,也不会放在眼里的。 赵仵作面上有些尴尬,恐怕也想到了这其中的因由。“我提前打过招呼了……”他提前找过县衙里的捕快,还请了酒。捕快答应今天一起来审问犯人。 可到了此时,对方还没露面。 想来,是不会露面了。 只有他和萧樱,赵仵作很是为难。不管萧樱背后是什么大人物,这间问询室,只有他和萧樱能进来。护卫都被挡在外面。 毕竟是审案,不是谁都能旁听的。 没有捕头,没有差役,只有他和萧樱。 “萧姑娘……要不我们改天再审。”赵仵作决定去和陈县令求求情,好歹分派个捕头。 只有他和萧樱,看起来实在不像样子。 犯人见到他们,必定不会开口,还是要有个凶神恶煞的镇场子才好啊。 萧樱摇摇头,她早就料到陈县令会从中作梗。 他只是不让差役露面,对萧樱来说,已经算是小麻烦了。 她也并不需要差役在场。差役无非就是装的凶神恶煞些,如果凶神恶煞有用,何至于时到如今也问不出一句有用的。 “不用,提犯人吧。” “可是只有我们两个……小的担心根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想必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萧樱挑眉问道。 赵仵作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自然是没问出来,如果问出来了,今天何必劳烦萧樱走这一趟。 “也好,只是这人是个无赖……姑娘可别气坏了。”赵仵作提前给萧樱打了预防针,他其实有些心惊胆颤,以往审案,有捕头差役在,手中握着鞭子,那人敢胡闹,便抽上一鞭子。 不会要命,可是却真的疼。 不管多无赖的人,也会有所收敛。 只是今日……以往这屋中摆的刑具,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清了出去,就这么一间空屋子,再加上一桌一椅,实在没什么震慑力。 萧樱点点头。 赵仵作这才出门喊人提审犯人。 狱卒将人锁来,扣到一个铁椅上,然后拆了那人的镣铐。 似乎是得了吩咐,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赵仵作:“……”何至于连个招呼都不打了,明明以前见面都要互相调侃几句的。 萧樱根本没有理会这些,她淡淡扫了一眼那个一脸阴戾的疑犯,低头查看桌上卷宗。 好在陈县令还没赶尽杀绝,还给她留一份卷宗。 不过也没什么参考价值,上面只有一些最普通的询问笔录。 这人叫张三。也不知道真假。 二十五岁,至今未娶妻。 是在一家饭馆当跑堂的…… 那天正好有人定餐,他出去送饭,路过大桥,听说有死人,便挤上前去看了场热闹。然后便被指为嫌疑人,随后打入大牢。 这里可没什么只能关二十四小时的规定。 一关就是数天。 所以看起来满面戾气。 不过终究是被打过的,进了这问询室,初时还是挺拘谨的。 虽然神情阴冷,却没有开口说什么无礼的话,直到确定今日只有萧樱和赵仵作二人,这人才算是原形毕露。 “怎么?县衙人都死色了?竟然换个女人来审我?” “你休要胡言乱语。这位是萧姑娘。” “我管你小姑娘,大姑娘……若想让我开口,好歹找个媚功了得的,就这么一张清汤寡水的脸,老子实在倒胃口的很。” 言语间,极尽嘲讽之能事。赵仵作脸色大变,有心骂上几句,可好歹是读着孔孟长大的,实在说不出什么污言秽语来。 可他也不能由着这个张三对萧樱如此无礼。“放肆,张三,你还想不想活命。” “老子又没杀人,你们凭什么关着老子!”张三突然神情大变,往前大力一冲。 若不是被绑到铁椅上,恐怕会直接扑上前来。 赵仵作一惊,身子一缩,显得整个个越发的软弱可欺了。 张三面露嘲笑。这个姓赵的虽然没打过他,可那些差役打他时,姓赵的也从未阻止过一次。 张三因此迁怒赵仵作。 “你,你老实点。小心我喊狱卒来。” 赵仵作是典型的心虚语气。张三不屑的笑笑,狱卒还不至于剥掉他一层皮。 今天捕头和差役没来,想必他们已经问腻味了,不会再来自讨没趣了。 “喊狱卒有什么用?他们又没鞭子。你还是喊捕头来吧……老子这两天皮又痒了,让捕头来给老子松松筋骨。” 赵仵作面对这等无赖,只能甘拜下风。 他不由得看向萧樱,心中再次庆幸自己没不管不顾的抢个主位坐。 由他来对付张三,赵仵作一定会吐血三升。 赵仵作在看萧樱,张三也看向萧樱。 他确实觉得萧樱寡淡的很,他喜欢浓妆艳抹的姑娘。不过被送在这里,见的都是些糙汉子,突然见到个姑娘,张三还是觉得挺赏心悦目的。尤其这姑娘面色始终淡淡的,脸上即无惧意,也没有对他的轻视之意。她就这么不言不语的坐在那里,像尊泥塑的菩萨,张三突然间就有些拘谨起来…… “你们弄个姑娘来做什么?” 萧樱不开口,张三似乎有些无措,目光开始闪躲起来。 他语气十分不善的问赵仵作。“萧姑娘是仵作……” “验尸的?一个小姑娘?姓赵的,你当我是傻子吗?” “萧姑娘确实是个仵作,昨天刚和我去过义庄……”“那女人的尸体还没下葬,这都几天了?已经臭了吧……”张三冷笑。 “……味道确实挺别致,你想闻闻吗?”赵仵作一卡,正不知道怎么回应,萧樱突然间开了口。她的语气很淡,语调也十分平静,若不是亲耳听到,很难让人相信她说着这么重口味的话。 第二百零四章 诱之以情 第二百零四章诱之以情 “你是女人吗?”张三冷笑着问道。 “……昨天去义庄,还没进门,己经恶臭扑鼻。我检验过后,证明那女子死于一种刑具。”萧樱没有理会张三,自顾自的说着。张三初时一脸不耐之色,可是很快,他看心依旧满心不耐烦,可是萧樱能看出,他在认真听她说话。 萧樱说到这里,突然声音顿了顿,张三等不到下文,果然问道。 “什么刑具?” “……那女子死前为何指证你?” 张三神情微变,不过已经没了最初的无赖之色。 “谁知道,我又不认识她。” “张三,你相信人死后会变成鬼吗?”张三摇头。“哪有鬼?若真有鬼,这世上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坏人。你一个小丫头,别想骗我。” “有鬼。那女子现在就站在你身边……”这样的话,萧樱说起来也平板直述。 可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头皮发麻,赵仵作已经惊得不敢开口了,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张三。 张三原本是不怕的,可赵仵作这神情,再加上萧樱这语气。 张三心里不由得也有些发毛。他左看右看,越发觉得身边冷意弥漫,见鬼的,明明是六月天,怎么会觉得周身汗毛直竖呢。 “你别吓老子,老子天不怕,地不怕。” “……她说,你明明认识她,亲眼看到她被打骂,你曾经私下里给她送过伤药……她很感激你。” 张三面色大变。 眼神慌乱的左右扫视着,意图见到萧樱口中那个他见不到的鬼。“她在哪?她真的在这里吗?” “你既然没有杀她,便不必害怕。” “……我没杀她,我真的没杀她。我只是……只是没本事,根本帮不了她。” 张三终于开了口。 赵仵作眼睛瞪的溜圆,实在不能理解萧樱几句话后,这个皮糙肉厚,打死也不开口的张三,竟然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 “我知道,她不怪你。” “可她为什么指证我,让我蒙受不白之冤。”张三面带不解的问道。 “因为她相信,你会帮她伸冤的。” 张三怔了怔,似乎没料到萧樱会这样说。相信他,会帮她伸冤。 可他都做了什么? 他一口咬定不认识她。 他不想因此被牵连,他害怕。 他宁愿当一只缩头乌龟。“你怎么知道我认识她的?”“……猜的。”张三张了张嘴,对于萧樱这明显搪塞之词,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如何反驳了。 天口骂老子是他的长项。 正经说话,他倒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他被打得皮开肉绽时,没开口。捕头把他的头按在墙上,威胁他不说话便让他顶罪时,他也没开口。 他想自己贱命一条。 若真的开了口,没准结局更惨。 如果老天有眼,有人能救他出去,他愿意用性命相报。 可谁会来救他,他只是个小伙计。他这样的人,像只蝼蚁,贵人们一根手指便能将他捻死。 他得学会认命。 所以,哪怕把他打个半死,除了说自己没杀人外,他什么也没有说。 可是今天……一个小姑娘,就这么平平无常的几句话,张三竟然不知不觉开了口。 他承认她认识那女子,承认他眼见着那女子被打,却无能为力。 他虽然没有杀她,可是却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打骂……他有罪。 哪怕是无赖,心里也有一块软肉。 萧樱看着失神的张三,轻轻一叹。赵仵作趁机开口。“萧姑娘,他会招供吗?” 萧樱点头。 会的,张三会开口的。 不是她有什么本事,也不是她长了张三寸不烂之舌,而是她一眼便看到了张三无赖面皮下的愧疚之意。 他或许也在等待吧。等待一个良机,那时才敢开口。 萧樱对于陈留治下的汶西镇,真的不报丁点希望。若不是陈留要用这个案子来套路她……或者说,若是没有赵仵作这样一心一意要替死人伸冤的仵作。或许张三已经是杀人凶手了。 “姑娘即没打他,也没骂他,他怎么就招供了呢?上几次把他打的半死,他也死撑着,除了骂天骂地,一句有用的话也没说。”赵仵作不解,他经历的案子,多数都是差役审问,审问时自然少不得鞭子棒子,把人打一顿,打怕了,凶犯自然招供。 他从不知道,审问,可以像萧樱这样。 只说了几句话,便能让人泣不成声,然后一股脑的开口。 像张三这样的无赖,竟然也能被打动?真是件奇事。 “他招或不招,结果都一样,自然不会开口。”赵仵作怔了怔,然后面上露出黯然之色。 “是,姑娘猜的不错。若不是小的一口咬定张三是真凶有疑。陈大人早己定案了。”审或不审,结局都是一样的。 有被害人指证,对方身低贱,只是个饭馆伙计。搓扁揉圆自然任由陈县令。 那饭馆不愿染上官司,当天便把这人辞退了。便是在大牢里打死他,也不会有人计较的。 赵仵作看不惯,可是却无能为力。 他能做的,只有细细检验尸体,帮人洗清嫌疑。可是张三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根本不理会他的苦心。 “汶西镇……汶西县令……真是个‘好’县令。” “……姑娘小声些,提防有人。如今有殷公子坐镇,再加上姑娘,陈县令不敢草菅人命。只是我们得快,三天之内,一定要找到真凶,如若不然,我担心陈县令狗急跳墙。” 赵仵作知道殷九明染病,而且似乎并得挺重。 若是那位殷公子有个好歹。 谁还能压制陈县令。如今只能是快刀斩乱麻,在殷公子还能制约陈县令前,把这案子告破,还张三一个清白。 现在时间对于任何人,都是分秒必争的。赵仵作的想法无可厚非,可是萧樱心里却十分抵触。她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可却没法子让控制。 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想到殷九明。 想到男人面无血色的躺在那里。 想到他……拖着病体,声音断续的吩咐风一行事。 而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在汶西做事能更自由些。殷九明……凤戈,她要用什么来回报他。 第二百零五章 神奇姑娘 第二百零五章神奇姑娘 “也好,夜长梦多。张三,你从头说起吧。” 张三点点头,已经不会傻到问萧樱是不是真的有鬼了。 便是有鬼,也长在他自己的心里…… “我姓张,家中行三。我爹娘不识字,便随便给我起了张三这个名字。我没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前几年汶西闹水灾。我爹娘和兄妹都被大水冲走了。我因为去镇上,侥幸捡回一条命来。自此后我便一个人在汶西讨生活。 年前我找了个新营生,给一家叫‘有客来’的饭馆当伙计。有时候也要出门送菜。我确实不知道那女子名姓,只知道她住在一家成衣铺子里。我有几次送菜进后宅,看到她跪在长廊下。那家成衣铺子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开的,他的夫人是有名的母老虑。我想,这女子恐怕是家中的妾室,所以经常被大夫人欺负。” “这也不是多隐密的事,你先前为什么不说?”赵仵作有些奇怪的问道。 张三不开口了。 脸色也迅速阴沉下来。 赵仵作自觉失言,可他是真的奇怪这番话张三先前为什么不说。 “……自然是那成衣铺子的长柜和衙门口里的有些交情。” 不必张三开口,萧樱轻声说道。 张三怔了怔,点头。“陈县令一家的衣裳都从那间铺子里定。我听说,衙门里不少人,也经常去那间成衣铺子。” 竟然还真的和官府有些关系,赵仵作觉得萧樱简直是神了。 随便开开口,都能屡说屡中。 接下来的事,也不需要张三说了。 必定是他经常送饭菜去成衣铺子,也经常看到那女子受罚。最终怜香惜玉,悄悄给那女子送过药,那女子便记住了她。 弥留之际指认了他。 这张三说起来也确是有些倒霉…… 所以,只有张三开口,那成衣铺子的长柜一定会知道。 到时候里外一勾结,哪里还有张三的活路?所以哪怕把他打的半死,他也没有开口。 这样才能麻痹那成衣铺子的掌柜。 也能让衙门里的人松懈下来。 赵仵作隐约明白了。可是……如果萧樱没来呢? 他这么想,也便这么问了,张三冷笑一声,对赵仵作可摆不出什么好表情来。他几次挨打,这个姓赵的都在。 可是从未帮他说过一句话。 所以最初,他才会满口污言秽语。他以为,这是一轮新的鞭打。 “那便等死。反正我招或不招,都是个死。” 他也曾恨那女子恩将仇报,他曾暗中帮过她,可她却指认他是凶手。此时,张三懂了…… 那女子知道回天乏术,知道自己必死,所以她想恳求他,恳求他帮一帮她。那女子关不想害他。想能这点,张三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懦夫。 别说替那女子报仇,他连自己都无法保全。 说也奇怪,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姑娘,看起来年纪真的不大。而且仔细回忆,她并没说她不是和陈县令一伙的,可他却轻易相信了她,而且把心中所有的秘密都如数相告。 如果她是坏人…… 张三在心中冷笑,如果这么聪明的姑娘也是坏人。 那他便认了。 这辈子没机会报仇,下辈子他再找陈县令讨这笔血债。 事实证明,这姑娘绝对不会和陈县令同流合污。因为,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干净的气息。 似乎只要置身左右,便能心情平静。 再不会神情错乱,眼前也不再是暗无天日的黑。 这样一个姑娘,她是谁?“你是谁?你能替她讨回公道吗?” “我姓萧,我是五殿下的下属……”五殿下,那位据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五皇子吗?这太平郡,是他的封地。 可自从他来到太平郡,似乎也没做什么好事。 张三听店里的食客说,太平镇被殷家搞的乌烟瘴气,也不见五皇子出面。 据说抚阳镇也出了个连环杀手,专杀姑娘。 这些,都发生在五殿下治理下的太平郡中……“我来汶西前,刚从抚阳镇回来。抚阳镇“美人案”己告破……凶手被擒,抚阳镇那些蛀虫也被连根拔起了。十年之内,抚阳城中再无横行的恶霸。” 张三一脸惊讶的抬头看萧樱。 真的吗?她说的是真的? “不止如此,太平镇,殷家己经败落……下狱的下狱,发配的发配。做恶之人,必有恶报。” “真的?太平镇那位殷家的老太爷,似乎是五殿下的血亲。”这也是殷家能在太平郡横行的原因。 “王子犯法都以庶民同罪,何况一个姻亲。如今的太平镇才是真的太平镇。殷家的一切,皆由殷家一个旁支接管,那个旁支是五殿下亲自选出的,人品端正,满门清流。” 张三不知道这位姓萧的姑娘为何同他说这么多。 可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张三怔了怔。他后知后觉的在脑子里梳理…… 抚阳镇被五殿下清理了。 太平镇被五殿下肃清了。 如今,轮到汶西镇了…… 轮到五殿下来惩治那个姓陈的了。 “姑娘为何告诉我这些?” “……待替那女子沉冤昭雪后。我有事吩咐你做……你应或不应?” 张三觉得不敢置信。 自己竟然也有被人看中的一天。他在汶西,只是个小混混。 当伙计也只能勉强填饱肚子。可有一天,一个姑娘平心静气的告诉他。 她有事要他去做。而且这姑娘是五皇子身边的人。 张三简直……简直不敢相信,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只要姑娘吩咐,张三上刀山下火海,都会替姑娘做到。” 萧樱点点头。 若问萧樱为何要收这么个小无赖……小无赖有小无赖的用处。 十年前的旧案,便是查卷宗,恐怕也查不出什么眉目来。只有告人口口相问。 而张三,是最好的人选。 土生土长的汶西人。而且她对他有救命之恩……这人当时既然曾给那女子暗中送过药,可见还算是个善良的。 在萧樱看来,算是个可造之才。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赵仵作,麻烦替我去请一请陈县令。我们今天便把这案子结一结。” 第二百零六章 唱反调 第二百零六章唱反调 赵仵作一脸惊讶,他以为萧樱要躲着陈县令行事的。刚才那些刺客,赵仵作怀疑恐怕便和陈县令脱不开干系,好容易脱身,让陈县令投鼠忌器,怎么这么快便要请陈县令。 萧樱没法和赵仵作细说。 这件案子,对萧樱来说只是桩小案子。 有了张三的口供,查起来并不难。 她要的也不是查这么一个小案,她看中的是张三。 赵仵作虽然面带迟疑,可还是亲自去请陈县令了,他心道也许这位萧姑娘玩的就是一个反其道而行。 “姑娘当真能还我清白?” “不是我还你清白,而是你本来就是清白的。” “……你想要什么?”张三不相信世上有免费的午餐,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气。真的能逢凶化吉。 “你能给我什么?”萧樱挑眉问道。 张三怔了怔,摇头。“我烂命一条,实在不值几个钱。”这点上张三还算有自知之名。没觉得自己这条小命值钱。 “烂不烂命,得看你怎么活……我要查一桩陈年旧案,你如果感激我的救命之恩,便助我一臂之力吧。” 萧樱没说事成后如何奖赏。 张三也不需要她开口。果然,张三脸上神情喜怒难辩,似乎不敢相信萧樱的话,又似乎觉得自己一滩烂泥,能被萧樱看中,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他也不需要萧樱承诺他什么。 如果他能活,他这条命都是人家给的。 他虽然不学无术,可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自己真的得救,这条命就是人家的。这没什么好抱怨的,反正他贱命一条。跟谁讨生活都是一样的,何况面前这个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可说话行事都透着股上位者的气势,也许,遇到他,当真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份。 张三被绑着,不便下跪行礼。所以只能以口代之。“我张三这条烂命,从此后便是姑娘的了,姑娘想要,随时拿去。” 萧樱轻轻一笑。 赵仵作说这人是个无赖。萧樱倒觉得这人挺讲义气。不学无术无所谓,哪怕大字不识也不算什么,她只要他的忠心。如果这人不可救药,她也会救他出狱,这是她做人的准则,只是未来绝不会再有交集。 “如此,你的命我便替五殿下收下了……” 五殿下,那位传说中太平郡之主的五皇子。张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他以为自己顶多替萧樱跑跑腿,没想到自己竟然归于五皇子麾下。 “我……小的,小的真的能追随五殿下?” “自然能。殿下用人,向来不问出处,只要得用,可用,能用……只有一桩,绝对的忠心,到时若发现你阳奉阴违,或是卖主求荣,你会后悔今天能出去的。” “姑娘放心,小的虽然识字不多,可也知道寡言廉耻。姑娘救小的于危难之时,五殿下不嫌小的出身卑微。这辈子,我张三的命便是姑娘和殿下的。” 萧樱点点头,挺满意张三的自觉。 她收服人,说到底还是要为殷九明所用的。 她和殷九明曾经讨论过,一个人,出身重要还是本事重要,最后两人达成一至,英雄莫问出处。张三虽然算不得英雄,可这讲义气的劲头,倒和贾骏有点像。 希望二人能一见如故。 陈县令来的很快,实在是他满心怒意,正愁找不到泄愤的途径呢,赵仵作倒来求见了。 而且直言萧樱请他来大牢走一趟,说是案情始末已经有眉目了。 萧樱进大牢还不足半个时辰,那个叫张三的竟然招供了。陈县令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萧樱用了什么法子。 来的路上,陈县令冷着脸问赵仵作,赵仵作斟酌着说了几句。大意是萧樱用了以柔克刚的法子。 不打不驾,轻轻柔柔几句话后,那张三眼睛都红了。然后就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知道的全都招了。 陈县令想到自己手下的差役几次把张三打的吐血,那人都死咬着不开口。便是打的狠了,开口也只会骂人祖宗。 难道,真的像赵仵作说的,以柔克刚。 陈县令实在想不透其中的奥妙,可他再细问,赵仵作就开始支支吾吾了。说自己其实也是一头雾水。就像变戏法似的,他明明看着,可是真的弄不清萧樱都做了什么。 反正张三乖乖招了供。 如今已经知道那死去女子的身份。 只待前往查证。 陈县令推门进来时,张三心情早已经平复了,他正和萧樱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看起来似乎十分不甘被缚。 赵仵作觉得有些奇怪,刚才那张三明明已经服了软的。 不过想想这张三本身就是个无赖,兴许过后想到自己竟然轻易被一个姑娘说服,觉得面上无光,所以翻脸了呢。“张三,陈大人来了,还不问安!” “……草菅人命的狗屁县令,大爷才懒得理会。” “你……胆大包天。”赵仵作本想打破僵局,别让陈县令一上来就找萧樱麻烦。可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张三简直就是个混不吝的。明明在陈县令这里吃过大亏,怎么还不长教训呢。 陈县令果然脸色一沉。 “姓陈的只会屈打成招,这牢里多少人是冤枉的!” “胡言乱语,本官看你是皮痒了,来人啊……”陈留冷声唤道。 张三一脸嘲讽,一幅毫不在意的神情。赵仵作在一旁心急火燎的,生怕陈县令一怒之下,真的结果了张三。那这案子,就真的坐实了。真正的凶犯岂不逍遥法外。 “陈大人,手下留情。张三本就是驴脾气,大人若和他计较,实在有失身份。” 陈留一口气堵在心时,是吐不出也咽不下。 萧樱都开口了,他若执意用刑,岂不是蛮横无礼。 她偏偏这时候开口。根本就是故意为之,可即使明知道萧樱故意放纵张三给他难堪,陈县令也没法直接发问。 那样越发显得他心胸狭隘。 哪怕他本就是个记仇的性子,眼下也只能退一步…… 陈县令冷眼看向萧樱,心中冷笑,不过是个黄毛小丫头,早晚收拾她。 第二百零七章 关系户 第二百零七章关系户 “也罢,看在萧姑娘的面子上,本官不和你计较……”“你不和老子计较,老子还要和你计较呢。老子没杀人,你凭什么关着老子?还几次打老子打的半死?” “那是问案,你不老实招供,自然要上刑。难道本官要好吃好喝供养着你不成!” “老子没杀过你,你让老子招什么?” “……萧姑娘,你今日真的能找出真凶?” 陈县令不再看张三,心道这人就是个满口污言秽语的无赖,便上让萧樱救出去,也没什么关系。 他实在犯不着因为一个无赖和萧樱交恶。 尤其是刚刚才铩羽而归…… “案子看似复杂,实则不然。张三已经将知道的如数相告……接下来,只需大人陪着我一起走一趟。” “本官也要一同前往?” “那是自然,陈大人可是汶西县令,命案发生在汶西城中,大人难道能置身事外?说起来,我这可算是越俎代庖了……陈大人不会怪罪吧。” 陈留一张老脸阴晴不定的,最终几乎有点咬牙切齿了。 死的活的都让萧樱说了。 他除了摇头表示自己大度外,还能做什么? 这么个黄毛丫头,却数次给他难堪,对于萧樱的厌恶已经压过了所有人。 陈县令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不会轻饶了萧樱。可是面上笑的却十分和蔼,看向萧樱的目光也带着欣赏,像是长辈在看晚辈。 不过萧樱和陈留都清楚,彼此视对方如眼中钉。 “怎么会怪罪。萧姑娘替本官分忧,本该可要重重酬谢姑娘的。” “酬谢便不必了。路见不平,总要有人拔刀相助的。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陈县令脸色变了变,最终勉强笑了笑。 一旁赵仵作一脸糊涂的看着萧樱和陈县令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恭维。他以为陈县令会翻脸,或者萧樱会质问刚才的刺客之事,可是没有。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二人相处十分客套。 “赵仵作,叫上几个差役,随本官陪萧姑娘走一趟。” 赵仵作稀里糊涂的喊了几个差役,又稀里糊涂的押上张三,便跟在萧樱和陈县令身后。 出了衙门,便是张三领路了,陈留刚开始没在意。 可越走越觉得奇怪,这路……似乎通向汶西最热门的那条主街。“咱们这是往哪里走?” 主街的铺面都和陈县令有些关系。能在汶西主街开铺子的,都是些富人,自然少不得要给陈县令送些好处的。陈县令这人喜欢装清高,自诩是个读书人,可本质却是个贪得无厌的。 所以表面上,陈留清高,目下无尘。背地里,却是个拿人东西不手软的。收了银子,自然要照顾一二。 这些年从没人敢找主街铺面的麻烦。 久而久之,陈县令要用些什么,也习惯向这些人直接开口。 上至绫罗绸缎,下至香茶美酒,连自家小妾要添件首饰,陈县令也会差人直接开口的。 “就那家……成衣铺子。”正好到地方了,张三遥遥一指。 陈县令一看,脚下不由得一顿,这铺子他自然熟悉,他一家老小的衣裳,皆出自这里。他只花别人一半的银子,一家老小便能穿汶西最好的料子。 这成衣铺的掌柜是个办事的。 一年到头的打点衙门里,从上到下,没少得这铺子好处。 可以说,整条主街,成衣铺子算是陈县令最忠实的拥护者。 “是不是弄错了?那家铺子的掌柜是个老实人。” 萧樱似笑非笑的看向陈县令,接下来的话,陈县令有些说不出口了。再说下去,袒护的就太过明显了。陈留恨恨瞪了一眼身边的赵仵作,暗恨他提前没和他打个招呼。 怎么会牵扯到成衣铺子。 赵仵作做出一脸诚惶诚恐之色,心里却在唏嘘……自然不能早开口,早开了口,岂不是明摆着给陈县令遮掩的机会。 这成衣铺的掌柜是不是个好东西。 还是用事实说话吧。“陈大人放心,我们当仵作的,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赵仵作,是不是?”“那是自然。用尸体和证据说话……” 萧樱心道,话说的还挺前卫。 “你们既然信誓旦旦,便走吧,本官倒要看看,你们找到了什么证据?” 陈县令虽然有些不安,可更笃定萧樱手中没有证据。 她只有张三这个小无赖……便是张三舌灿莲花,还能无中生有不成。他倒想看看萧樱怎么收场。 自从见到这个萧樱,陈县令觉得事事不顺。姓谢的明明诊断说姓殷的不日便会归西。可已经两天了,姓殷的还在苟延残喘。 还有萧樱。 不过是个小小的仵作,偏偏有五皇子撑腰。 连他都未见过五皇子真颜,这个黄毛小丫头不仅见过,还得了五皇子的信任。 不过她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遇到他陈留,活该萧樱倒霉。 “大人拭目以待吧。” 萧樱柔声道。陈县令一点也不觉得萧樱的声音温柔,他觉得这句拭目以待简直就是催命符,让人听着心里发寒。 陈留一马当先进了成衣铺子。 掌柜的正好在大堂招呼客人,见到陈县令,登时一脸喜色。“这是吹的什么风,竟然把贵人刮来了。大人来的正是时候,小的铺子里正上了批新料子,给大人家的夫人和侧夫人做夏裳正合适。大人今日不来,小的不日也要登门自荐……” 这人的声音突然一滞。 因为他看到了萧樱,还有萧樱身后的张三和一众差役。 “大人,这是……小的一直安份守己,不敢惹事,大人今日怎么带着差役前来……” 陈留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一幅小人面孔的成衣铺掌柜,然后侧身让萧樱上前。 “这位姑娘有话要问你,你如实回答,胆敢欺瞒……本官定不轻饶。”既然演戏,索性就演的漂亮点,反正萧樱手中只有一个无赖张三。 陈留不相信萧樱凭着这个张三,还能上天不成。 事实是,能。 只要能萧樱机会。 别说上天,便是把天捅个窟窿,她也做的出。 第二百零八章 找到源头 第二百零八章找到源头 那成衣铺掌柜的看向陈县令,两人心照不宣,随后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姑娘要问什么,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的是个本份的生意人,做生意最是诚信,姑娘可在城里打听打听,我王家成衣铺的名声向来是童叟无欺。” 对于要向一个姑娘卑躬屈膝,王掌柜虽然觉得奇怪。可收到陈县令的示意,他做的还是挺规矩的。 跪谁不是跪,虽然跪个小姑娘有点丢脸。不过王掌柜向来能屈能伸。 “你这人跪就跪,嘴上噼里啪啦的一通说。哪个坏人头上刻了字啊。你是好人坏人,我家姑娘自有定夺。”这种时候,自然该风家兄弟显露神威了。 刚才进大牢,风四被拦在外面已经很不爽了。 好在还是有让他发挥的机会的。这不就来了吗?“护卫大人,小的冤枉啊。小人只开了间小铺子,实在是小本经营。即不坑蒙拐骗,又不欺客宰客。这位姑娘突然便领人闯进小的铺子里。小人实在……诚惶诚恐的很啊。” 王掌柜嘴皮子功夫磨练的不错。 不过风四也不差。 平王府的护卫以前十分清闲。 自家主子三五个月也不出府一次。 他们这些护卫简直就是摆设。太闲了只能自得其乐。吵架就是很好的娱乐方式。风四又是其中翘楚,以前苦于英雄无用武之力,如今终于有了施展的机会,自然是火力全开,直击王掌柜。 “你既然没做过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还诚惶诚恐,我看你是做贼心虚。” “冤枉啊。陈大人,小人冤枉啊。大人最是清楚小人的胆子了。小人便是连一只老鼠也不敢踩死啊。” 王掌柜的去拉陈县令。 平日里他可没好给陈家送好处。 他府中女眷的衣裳可都是他铺子里的,说是花银子买的。 可有时候连一半银子都不付。简直和明抢差不多。好在这几年,陈县令也确实挺照顾他这小铺子的,王掌柜只当那银子用来烧香拜佛了。 哪今终于到了有求于陈县令之时。哪怕陈县令一副和他保持距离的神情,他也不能让陈县令如愿啊。这些年花出去的银子,总不能白花啊。陈县令扒拉开王掌柜。 心中暗恨这个姓王的不知轻重。 这时候和他套近乎,不是正给萧樱可趁之机吗? 这姓王的若没杀过人,难道萧樱还能平白冤枉好人不成。只要他没做过,事后他自会质问萧樱。 告她一个不会断案,枉顾人命。 事情岂不更加漂亮…… 偏偏姓王的像只赖皮狗,死命的拉扯着陈县令。说起来,这王掌柜平日也不至于这么没眼力,实在是萧樱及身后的护卫……这么一下子挤进了他的铺子,实在给王掌柜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再加上被差役押解着的那个张三…… 这人王掌柜认识,他喜欢吃那家馆子的饭菜,经常要买些,都是这个伙计来送的。 据说这人似乎是沾上了人命官司,被下了大狱,可此时突然出现在这里,王掌柜哪能不怕? 此时,陈县令就像一根救命稻草,哪怕知道这根稻草不那么牢固,除了抓紧,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别想污蔑陈县令和你一个小掌柜的同流合污,便是陈大人亲自领我们来此的。” 风四这话一出,王掌柜脸色顿时一变。 陈县令眉头微蹙,这话实在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可是此时,他也不便过多解释。总不能当着萧樱的面告诉王掌柜,他是迫不得己吧。他本来是想看萧樱热闹的,不想倒被萧樱看了热闹,从进门至今,萧樱还没有开口,已经让王掌柜方寸大乱。 若真的查明王掌柜杀了人…… 陈县令突然觉得那些漂亮的绫罗绸缎成了白绫,一圈圈绕在他脖子上,似乎只要有人一加力,他就会被人扼住喉咙。“你们……陈大人……小的,小的真是冤枉啊。” 王掌柜的最终瘫软在地。 自从萧樱进了屋,事情的发展根本不必她担心。一个风四足矣。 她倒没想到,风家兄弟各个是宝。 这个姓王的太油滑了,萧樱本也打算先吓一吓他。这点陈县令和风四一唱一和便替她办了。接下来,便是她的主场了。 萧樱缓缓扫视四周,这间铺面面积不小,能在汶西主街开这样一间铺子……若不和官场上的人有牵扯,便是有银子也难保平安。 可见这位王掌柜十分擅长经营,不管是铺面还是溜须拍马。 铺面一角,是个小角门。 通往后院。这间铺面是那种前铺后屋的,前面用来做生意,后面便是后院,住着王掌柜的家人。 张三说的清楚,几次见那女子,都跪在后院廊下。 可似乎有些奇怪,这人显然是认识张三的,应该也知道张三因为牵扯到杀人之事被关进牢中。如今突然看到他,难道不会意识到事情败露吗? 可萧樱感觉,这位王掌柜只是单纯的害怕。 似乎并没意识到,她们来此的目的。这就有些说不通了……“张三,引路。”张三点头,有了萧樱给他撑腰,他腰杆挺得直直的。经过王掌柜和陈县令二人时,目不斜视,一副不将这二人放在眼中的嚣张模样,萧樱心道这倒和他无赖的人设挺搭。 想不通张三这样的,饭馆怎么会雇来当伙计。 “你不是那个饭馆里的小伙计吗?你怎么能进我家的后院……后院里都是女眷。这位姑娘,你们不能进去……陈大人……大人难道眼睁睁看着有人强闯民宅吗?” “我既然敢闯,自有我的道理……王掌柜,你还是老实些的好。”萧樱终于开口了。 明明不算多强横的语气,可是却吓得王掌柜面色发白。实在是萧樱身后跟着的护卫气势太足。 护卫是刚才遇袭后,风一留下的,都是早年起就开始追随殷九明的,是真正杀过人,见过血的,气势上,自然和那些只知道欺软怕硬的衙门差役不同。 只这一队差役,便足够让王掌柜吓软双腿了。 这些人在萧樱开口前,神情并不见多凌厉,可萧樱一开口,这些人气势瞬间大变。 红花还需红叶衬,这些人,把萧樱衬托成了一个出身高贵,周身气度的大家千金。 第二百零九章 慧娘之死 第二百零九章慧娘之死 王掌柜果然不敢开口了。 萧樱在前,他畏畏缩缩的跟在后面。陈县令此时是进不得,退不得。 本打算反制萧樱,不想事情和他所想大相径庭。或许会反过来,反倒自己的痛处被萧樱抓到。 似乎自从遇到这个姓萧的,他就一直处于劣势。不管做什么,都无法扭转自己处于下风的地位。陈县令冷着脸想了想,最终还是抬步跟上了萧樱。 他倒要亲眼看看,萧樱这个案子,要怎么审? 陈县令和萧樱晚了风四和张三片刻,他们到后院的时候,已经有个女人叉腰站在院中,大骂着张三和风四。 “……你们几个大男人,竟然闯进我家后院。老娘可是个姑娘……若是被你们轻薄了去,老娘一定去衙门口告你们。” 萧樱一直相信面由心生这句话,一个人脾气品性如何,是能从面上看出一二的,骂人的这位,脸颊生着横肉,一看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张三似乎挺憷这女人,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倒是风四,论起吵架,从不认输,他才不管男人女人,风四心中只有主人。 萧樱如今是他的主子,他自然要替萧樱身先士卒。 “你是姑娘?你是哪门子的姑娘?你连半老徐娘都算不上……充其量,能用个人老珠黄。” 这话太恶毒了。 哪个女人受的了。这位王夫人自然不爱听。 便是生的再丑,也喜欢听赞美之词。更何况这恶毒的说辞来自一个嬉笑的漂亮小伙子。王夫人就像个炮仗,瞬间被点燃。 “你个杀千刀的小畜……牲,敢在老娘的院子里说这么难听的话。你娘当初生你时,是不是少给你生了点东西。你算男人?你个不男不女的东西。” “你个老妖婆。我身上少什么多什么和你无关。你想知道……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这副尊容。我宁愿卖身进那小倌馆,你也休想碰到我一片衣角。又老又丑,看了就倒胃口。” 风四竟然能自黑到这种地步,敬业程度这般高,萧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遇到事情总有人身先士卒,她总能坐享其成,实在让答题难度下降了不止一点。好在萧樱向来容易满足,也绝不会因为出场机会变少而自寻烦恼。 她挺有兴致,又看又听的。 觉得这样的大戏,其实挺能娱乐人的。 她先前满心都在惦记着殷九明,生怕他有个万一。 可听风四和这女人吵架,她竟然不知不觉的心情平缓了些,再没了前一刻的患得患失。 “你这个小兔崽子,看老娘不打你得满地找牙。”这位王夫人不止嘴皮子不饶人,手下功夫也十分了得。 从一旁婆子手里抢过一把扫帚,就要对风四动手。 “风四,可以了。”眼见着再闹下去,就要鸡飞狗跳,萧樱终于淡淡开了口。 风四点头,手腕一转。下一刻,王夫人哎哟一声倒地。捂着脚腕喊痛。 王掌柜看的清楚,那个刚才和他斗嘴的护卫手中握着的只是颗小石头……一颗小石头,便让自家悍妇倒地不起。王掌柜后知后觉的冒出一身冷汗。 他看是明白了,对方是来者不善。 可是…… 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值得对方这般行事。王掌柜的赶忙去扶妻子,并且厉声压制着大喊大叫的王夫人。 王夫人平日虽然不在意自家男人,可是此时,尤其是看到开口的萧樱,和她身后那一队冷面护卫。 王夫人终于知道怕了。 她呐呐的闭了口。“张三,由你来说。” 张三点头……“我叫张三,以前是饭馆的伙计。经常来王家成衣铺送饭菜。几次见到有个女人跪在那里。”张三抬手指了指。 “那女人就是那个死在桥下的。” 这话一出,王家夫妻面色大变。 王掌柜的连连摇头。“张三,你一定认错了。怎么可能是慧娘?” “我怎么会认错。她虽然脸上都是血窟窿,可那身衣裳……还有她看我的眼神,我绝不会认错的,她就是你口中的慧娘。” 这桩案子,在汶西闹的沸沸扬扬。 据说那女人死的很惨,全身是血。死前已经指证了真凶,便是这个张三。 王掌柜,不仅是王掌柜,很多人都以为这案子已经破了。至于死的是谁?根本没人报官说家里丢了人,何况死成那样,根本认不出了。 “慧娘在哪里?”萧樱追问道。 王掌柜怔了怔,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妻子。 这才小声开口。“……慧娘被送走了。” 随后,这个姓王的简短说了慧娘的事。慧娘是有一次他去外面买料子时救下的女子。 不到二十岁,模样生的很清秀。 王掌柜当时便动了心思,一路上对慧娘嘘寒问暖,慧娘很感动。 她本是举家出行,不想遇到强盗,强盗见她生的漂亮,起了色心,才留她一命。 她的家人都死于强盗刀下。 正逢丧亲之痛,王掌柜的关心,自然让慧娘十分感激,进而以身相许。王掌柜便把慧娘带回了汶西。 回来之前,王掌柜三令五申。说家中妻子贤慧,定不会欺负慧娘。 慧娘无依无靠,只得跟着王掌柜回了汶西。谁知道,这位王掌柜口中贤慧的正妻,简直是只母老虎。慧娘自从进了王家,没过一天好日子。 一天十二个时辰,得有三四个时辰是跪着的。 余下几个时辰,多数时候要伺候王夫人。给王夫人端茶送水,布菜添饭,还经常无故被王夫人责骂。 慧娘向王掌柜哭诉,可王掌柜是个俱内的。 根本不敢给慧娘撑腰……最后演变成,只要王掌柜去慧娘屋中一次,第二天,便要整天罚跪。王掌柜虽然心疼妾室,可始终不敢替慧娘求情。最终,慧娘萌生死意,王掌柜怕闹出人命,终于点了头,同意王夫人把慧娘发卖了。 慧娘被送走那天,王掌柜喝了个酩酊大醉。 “……我家夫人只是嫉妒慧娘年轻貌美,绝不会害了慧娘性命的,还请这位姑娘和陈大人明察秋毫。” 家丑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王掌柜一脸的灰败。 王夫人似乎也后知后觉的知道什么叫害怕了,缩在男人怀里,半晌不敢发声。 第二百一十章 王家上下 第二百一十章王家上下 “你们夫妻二人这么苛待一位柔弱的姑娘,真是坏了良心。”听完王掌柜的话,陈县令立时冷着一张脸斥责道。 其实诸人谁不明白,陈县令看似英明,可这袒护的意思实在太过明显了。慧娘死的不明不白,落到陈县令口中,不过一句坏了良心。姓王的也是个机灵的,立时拉着妻子磕头认错。 直言是自己的错。 救下慧娘,却没能保护她。 他枉为男人……可是说来说去,依旧一口咬定慧娘之死和自己夫妻二人无关。 至于他那位悍妇妻子,好像换了个人似的,缩在王掌柜身后,只知道一味的点头称是。 陈县令又骂了几句,似乎觉得火候够了,便转向萧樱。“萧姑娘觉得如何?” 萧樱神情淡淡的看向陈留,许是做贼心虚,其实萧樱的目光一点也不凌厉,可是陈县令就是觉得萧樱眼中满是对自己的讥讽之意。他强装的镇定神情似乎要土崩瓦解了。 下一刻,萧樱转开目光,转头去看这个小院。 小院不算大,可考虑到临街的位置,想必这位王掌柜有些家底,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般只是勉强糊口。 那位王夫人身上穿的衣裳也十分繁复,脖子上跨着根粗金链子,头上簪着的金簪晃得萧樱眼睛疼。因为刚才一通发泼,似乎院中的下人们都出来了。有两个小丫头,三四个粗使婆子。 这么个小院,这么多人服侍着。 萧樱心中冷冷一笑……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对于心中所恨之人,自然不会像王掌柜说的那般轻松了事。 而且王掌柜还强调绝不会把慧娘卖进烟花之地,只是卖给那些家中缺丫头的。绝不会逼得慧娘没了活路,不做那丧良心之事。 明明夫妻二人对慧娘所做之事已经极丧良心了,却偏要标榜自己是个好人。当真让人反胃的紧。“王掌柜说笑吗?你说自从慧娘住进你家,吃用费了不少银子,所以你们夫妻商量过后,才决定把慧娘卖去有钱人家当丫头,也好弥补一二?” 王掌柜其实有些不明白。 这一行人,似乎有那个小姑娘为首。 可是那小姑娘从头到尾也没说几句话啊。偏偏她身边这个护卫打扮的,倒是话多的很。而且每一句,都像钉子,直往人心窝子里扎。王掌柜恨不得把风四扒皮抽筋,可他又不敢不回应风四的话。 “是。”这话确实是他无意中说起的,此时只能点头。 风四笑了,笑的十分欠抽。 他抬手指了指王夫人,还有身边那几个丫头婆子。“我看尊夫人这身行头不错,头上的金簪,身上的绫罗,折一折,也得值得百八十两。贵府的丫头婆子看起来也十分精神。哟,丫头用的是什么胭脂?我离这么远都闻到香气了?似乎是城里那家上待胭脂铺子里的……贵府连丫头都用得起最上等的胭脂,何至于为了几两银子卖了慧娘?” 这,这? “……不瞒护卫大人,是我家夫人……我家夫人看不得我宠慧娘,这才生了厌恶之心。不为换银子,只为了打发走慧娘,眼不见心不烦。”王夫人也适时点头,声援丈夫。 “原来如此,可是贵夫人却允许王掌柜的和丫头们纠缠不清?” 王掌柜脸色大变。 “……兄弟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与丫头纠缠不清?没有的事。” “难道不是?那胭脂少说得十两一盒。我倒是想要问一问,哪家的丫头会用十两一盒的胭脂?便是我们平王府里的丫头,也只用几十钱一盒的胭脂,在下倒不知,汶西一个小小的成衣铺掌柜家的丫头,竟然比我们王府的丫头尊贵百倍。” 风四的意思很明显了,若不是丫头得宠,怎么用得起十两一盒的胭脂。 果然,风四这问题一出,两个丫头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齐齐跪地。 竟然……不打自招。 王掌柜脸色微变。而此时,王夫人已经不知何时起身,彻底离开了王掌柜。 她冷眼看着王掌柜,又去看那两个丫头。然后缓缓的垂下了头。 母老虎竟然收了爪子。也是件稀奇的事…… 事情到了这一步,陈县令眉头紧蹙。这看似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问话,陈县令实在不解其意,问来问去,也没问到重点啊。那个慧娘,到底被卖去了哪里? 知道地方,他们也好去找下家。 兴许那下家才是真凶。陈县令不懂萧樱为何还滞留在此,而且看样子,似乎并不着急问出下家的事。 这个姓王的虽然差强人意,不过对他这个县令也算恭敬,以后少招惹便是。 “还不快说,你们把慧娘卖去了哪里?” “……被人牙子领走了,小的实在不知道最终慧娘被给了哪户人家。”王掌柜的回答不出所有人的意料。 “你刚才不是说要把她卖给城中富贵人家吗?绝不会害她流落烟花之地吗?” 陈县令脸色一变,冷声喝斥道。 王掌柜先是一怔,而后很快反应过来。“……真的是小的害了慧娘吗?慧娘她……最终流落烟花之地了吗?她不堪受辱,最终寻了死吗?” 陈县令简直恨铁不成钢。 前一句便够了,最后那句什么意思?简直画蛇添足。 什么叫不堪受辱,最终寻死?慧娘那伤口,怎么看也不像自己寻死。 姓王的便是整日醉心他这成衣铺的生意,难道便没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吗?刚才张三还提到,慧娘脸上都是血窟窿…… 这个姓王的脑子里都是浆糊不成。 陈县令已经不屑搭理王掌柜了。他最终一定会被自己蠢死。 “慧娘是被人谋害而死……我曾耳闻,王家成衣铺之所以名满汶西,是因为王掌柜向来亲历亲为……为了做出最漂亮的衣裳,王掌柜几乎踏遍我大元山河。”萧樱总是在人猝不及防时开口,王掌柜此时脑海一片浪涛,根本没法平心静气的回应萧樱。 他只是本能的点点头,他确实去过很多地方。 自家铺子之所以在汶西站稳脚跟,也确是因为自家铺子里的衣裳都是最时兴的样式。 第二百一十一章 王妻招供 第二百一十一章王妻招供 甚至有些衣裳还带了几分邻国大瀚境内衣裳的样式。 他喜欢把几种样式通过改良,拆合成一件新衣裳。 王掌柜也想不出萧樱为什么发问?似乎和慧娘的命案无关啊。不过去过很多地方确是王掌柜十分得意之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不知可否去过大瀚?” 王掌柜点头,他铺子最新的几款新裳,都带着大瀚衣裳的样式,他否认不了。 萧樱点点头。 示意护卫上前。 平王府的护卫,除了风姓风兄弟,各顶各的黑脸。今天风一派到她身边这几个,脸上冷意尤甚。 简直杀人越货,刑迅逼供之必备杀手锏。“将王掌柜,王夫人,两个丫头,三个婆子分开审问。你们尽管用手段,谁先招,便饶谁性命。” 护卫毫不犹豫的点头。 然后两人一组,根本不需开口,便自顾自的分派好。 扯王掌柜的扯王掌柜。 扯王夫人的扯王夫人。 丫头婆子也自有护卫招呼。什么怜香惜玉,到了护卫眼中,皆是一群死鱼。 有个小丫头扯着嗓子叫,被护卫一手刀,毫不留情的劈晕了。 他怕萧樱担心,还好心解释,泼桶冷水立时便醒。 萧樱挥挥手,示意此等小事,不必在意。便是醒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就说她畏罪自尽…… 如此明目张胆,简直让陈县令看直了眼睛,待他反应过来,王家诸人已经被护卫‘瓜分’完了。根本不给他阻挠的时间。 “萧姑娘,你这是不是太过蛮横了?” “确实有些,不过非常之时,也不必那般讲究了。这些护卫皆出自平王府,平日由五殿下亲自训练,个顶个的知道分寸,大人放心,绝不会闹出人命的。”萧樱毫不走心的安慰道。 “你这是屈打成招?” “怎么会?大人误会了,我不过是吓吓王家人。大人也看到了,王掌柜那样的油滑之人,嘴里的话哪句能信?我只能出此下策,战场上有句话,叫兵不厌诈。我想这话用在审案上,也没什么大错。” “萧樱,别以为有殷公子和五皇子替你撑腰,你便能为所欲为,若此事和王家无关,我一定参你一个不分轻重,屈打成招,枉顾百姓性命。” “大人暂且静观其变。我们很快便见分晓。” 萧樱说很快,便真的很快。 风四从王家搜罗出一套桌椅,摆在树荫下。才沏上清茶,茶还烫着,便有护卫前来禀报了。 那人审的是在王家做活计的粗使婆子。 粗使婆子招,从未见过人牙子上门。至于慧娘最后到底如何,婆子便不知道了。不过有一夜,她隐隐听到院内有车马的声音。 第二个开口的,是王家的丫头。 小丫头招供,她们都是王掌柜的通房。 王掌柜这人背地里行事十分下作,狠毒。小丫头本不愿,却被王掌柜强迫…… 王掌柜喜欢如今的名声,家有悍妇的谣言,让他做起女人生意来十分得心应手。女人出于同情,对于这个能说会道的成衣铺掌柜十分友好,经常能拉到回头客,偶尔甚至还能和一些女眷扯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人在铺子里说话慢悠悠的,行事也有些畏畏缩缩,一点不像个大男人样子。 可是到了后院,却是十足十的老爷。 这两个小丫头是王夫人的陪嫁丫头,先后被王掌柜的收了房。 可收了房,却又不给两人名份,两人依旧是丫头。 至于那位母老虎王夫人…… “丫头说,王夫人本性不坏。只是这些年被王掌柜故意吹嘘成了‘母老虎’。丫头说,王掌柜曾对她说过。这样生意好做些……至于两个丫头,王掌柜答应,等过几年,他不开成衣铺子,换个镇子,便把二人收为妾室。” 随后上来的护卫。 是审问王夫人的。 护卫表示,王夫人一直在哭,无论他们问什么,她都只是摇头。最后,她红着眼睛招了,说慧娘是她杀的。 陈县令听到这里,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两分。 这个姓王的竟然是个两面三刀的。 表面看起来唯唯诺诺的,背地里却是个心狠手辣的。 一个人这么说,陈县令也许会怀疑,可是两个丫头,几个婆子,分开问询的口供竟然相差无几。 王掌柜的事情便十拿九稳了。 姓王的自己也许都没想到,他虽然给这些女人花了大笔的银子,可是在性命面前,这些女人还是轻易便把他出卖了。 唯一让陈县令庆幸的便是,这事最终是王家夫人做下的。 这姓王的虽然不算好东西,便好在没有惹上人命官司。 最后出来的便是审问王掌柜的护卫。护卫回报,王掌柜也招了,是王夫人做的,他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没有报官,他认罚。 至此,此案看似告破。 陈县令上前,语带安慰,可脸上神情却是幸灾乐祸的。 “……弄了半天,原本是女人出于嫉妒,谋害了小妾。萧姑娘,此案审的漂亮……” 萧樱挑了挑眉。“大人觉得这案子已经破了?” “那是自然。王夫人已经招了,只差认罪画押了。” 萧樱摇摇头。“不尽然,此案还有很多疑点。” “凶手都招供了?还有什么疑点?” “……凶器在何处?谁帮王夫人将慧娘装进凶器中?又从哪里推落凶器?这些都还未知。最后一点……这么大的动静,旁人或许听不到,王掌柜便一点不知吗?陈大人,有时候,便是有人开口认罪,也未必是真凶。” 陈留听明白了。 萧樱依旧怀疑王掌柜。“你是不是故意和本官唱反调。本官说王掌柜为人老实,你偏要把他打为杀人凶手?” “大人误会了。我只是不想慧娘死不瞑目。大人也看到了,慧娘死的有多惨?” 萧樱提起慧娘的尸身,陈县令不由得心肝颤了颤。那是他此生遇到的最血腥一幕。他这辈子都会做噩梦的。 “你怀疑是王掌柜的杀了慧娘,然后弃尸水中。那天你们猜来猜去的,进了义庄的人是谁?难道也是这个胆小的王掌柜?” 胆小吗?未必。 至于那个进过义庄之人…… 第二百一十二章 斯文败类 第二百一十二章斯文败类 这种案子其实审起来没什么难度。 王掌柜自觉出手大方,以为丫头婆子会守口如瓶,这样用银子买来的忠心,一旦和性命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所以萧樱只是简单的让护卫将几人分别带走,又说了句谁先招谁何命,那些人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攀咬了。 当然,供词这种东西也不是谁说都可信的。 不过只需要简单的交叉对比,很容易便能分辨出真伪。 例如五个人,说了同样的话,在没有串供的情况下,那这证词就可以采信了。 同样五个人,有三个人说了同情的话,另两个人个数个话,这两个人证词有问题的概率就很大。余下三个人可以酌情采信。 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道理。 现在,所以丫头和婆子都说王掌柜是个人面兽心的。 在萧樱来看,其实已经可以断定王掌柜是个表面老实,背后狠毒之人。现实中其实很多这样的人,他们待人越是客气,越是谨小慎微,背后越是恶毒,越是丧心病狂。 与其相反的是其妻王夫人。 虽然看起来是个恶人,是个地道的悍妇,出口成脏。可如果她本性真如王掌柜所说,是个肚量狭小,不容于人的。 她怎么能容忍王掌柜在她眼皮底下偷腥,如何能对两个丫头打扮的这样花枝招展而坐视不理。 以上种种,萧樱才能断定,王夫人并非真凶。 只是这些道理,她却不会解释给陈县令听,一来他未必赞同,二来,瞎子都看得出陈县令和王掌柜暗中有往来。 陈县令一直明里暗里庇护着王掌柜。 若说两人暗中没有勾当,萧樱自戳双目。 “萧樱,因你是五殿下的派来的人,我敬重你,才对你委以重任,可你不该为了和本官争个高下,而枉断案情,冤枉无辜之人。你若执意如此,我拼着一死,也要向五殿下进言。”有的人,明明黑心黑肝,却还能把话说的这般大义凛然。 陈留这样的人,简直是官场中的败类。 百姓之所以度日如年,就因为这样的人在作祟。 欺上瞒下,横征暴敛,搜刮民脂民膏。偏偏,这样的人反而在官场上混的最是如鱼得水。 萧樱根本不屑搭理陈县令,在萧樱眼中,陈留就是那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跶了。她只是看向风四,然后点点头。风四会意,转身进了关着王掌柜的屋子。 也不知道风四做了什么,反正萧樱在院中没听到丁点动静。 陈县令便是想借题发挥,他手中握着的题目也小了些,努力凑凑写一道折子也勉强。所以只能按捺着,陪着萧樱继续喝茶。 说喝茶,便真喝茶,萧樱压根不开口。所以陈县令想借机再酸上几句,却发现找不到机会。 总不好人家没搭理他,他上去便一通说教吧。陈县令这个郁闷啊,觉得喝进嘴里的茶真是又苦又涩。反观萧樱,整个人都透着股舒畅劲,伴着院中微风,轻轻将温茶送入口中。陈县令冷哼,她倒真沉得住气。 就让她再沉醉片刻。 等查清真相,他一定让萧樱吃不了兜着走。 这次风四用了些时候,出来时脸色不太好看。那个姓王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自己倒霉,竟然娶了这么一个悍妇,还连累了慧娘。风四以为王掌柜这样的,让他说真话并不难,却没想到,事关性命,那姓王的竟然挺有骨气。 死咬着自己并不知情。将一切都推到王夫人身上。 风四十分鄙夷,从未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男人。 可他最终还是没能让王掌柜开口。“……姑娘,属下没用。”禀报完,风四气馁的向萧樱请罪。 萧樱一点也不意外。“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人最看重的是自己的性命。事关性命,他不会轻意开口的。” “难道真的要带着王夫人?”王妻虽然也挺招人嫌,刚才风四带人进来时,不由分说便和王妻吵了一通。而且那女人口出恶语,实在是个悍妇。可杀人是要偿命的,如果王妻没做过,便这么稀里糊涂的认了罪,岂不可怜。 萧樱终于放下茶杯起身。 “我去见一见王夫人。” 陈县令见此,也跟着站起来。他可不能让萧樱走出他的视线。 谁知道这臭丫头会不会背后搞鬼。“陈县令也要一起吗?”“左右无事,不妨去看看。” “……有些不方便,我担心王夫人看到大人会紧张。便不会实话实说了。” “你!” “大人一定要旁听,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要麻烦大人换个法子。”陈县令刚想发火,萧樱随后那句话让他暂时将火气压了压。 “什么法子?” “……我让人把大人安排在隔壁房间,保证大人能听到我和王夫人的话。只是有一点,大人不能开口。大人若是不小心发出声音惊扰到了王夫人,恐怕我只能如实向五殿下汇报,大人和王掌柜暗中勾结,是以大人故意破坏我审问嫌犯。” “本官如何会和一个开成衣铺的勾结?萧樱,你不能血口喷人。” “大人自然不屑,只是大人自进了王家,几次三番说的话,都有包庇王掌柜的嫌疑。为了自证清白,还请大人少安毋躁。” 萧樱这话说的一点火气也没有。 便是陈县令气的肝疼,此时也发作不得。陈留甚至想,他为什么要跟着萧樱走这一趟。 如果他不来,这个姓王的也不会想要攀咬他了,可是随后他又想,他若不在,岂不更加被动,这个姓王的说了什么他一概不知,那样的情况更糟。 总之,来或不来,似乎都逃不开这个萧樱。 他前世一定和这小丫头是死仇。 “好。”陈县令最终只得答应绝不开口。 萧樱于是对护卫点点头,护卫带着陈县令进了一间屋子。那屋子有道帘子,帘子后是木头做的窗棂。 陈县令寻了个座位落坐,一旁那位黑脸护卫最终找了个角落站定,打定主意监视到底,陈县令心里骂了句娘,很快,他便分不出心思腹诽护卫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心灵鸡汤 第二百一十三章心灵鸡汤 因为萧樱已经进了那间屋子。 对于王掌柜这位五大三粗的夫人,陈县令可谓是印象深刻。 这位骂人的本事十分了得,能句句带上身体器官,于吵架一道实是翘楚。骂起人来简直炉火纯青。 陈县令觉得,这样的悍妇,一见到萧樱,一定会破口大骂。她会把对慧娘的恨意,如数宣泄到萧樱身上。因为是萧樱的到来,让她的计划落败,最终沦为皆下囚的。 可是,陈县令很快发现他错了。 隔壁半晌没有动静。 陈县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刚才明明听到门开启的声音,随后是轻轻的脚步声。 萧樱应该已经进了隔壁屋子。 又等了半晌,隔壁隐约响起抽泣声…… 这时,萧樱开口了。“夫人,何必呢?”五个字,真的只有五个字。 然后,那哭声更大了。简直是河东狮泣……想到王夫人那尊容,陈留竟然有些同情王掌柜了。 家里摆着这么一位镇宅利器,也难怪他要把慧娘领回来。那慧娘死后虽然没法入眼,可身段确实极佳。能被这王夫人整日的欺负,想来性子很是温和,哪个男人不喜欢温柔的女子。 定然是王掌柜越发的迷恋慧娘,这位王夫人心生不满。 最终生出杀心。 那慧娘也是命苦,怎么就被王掌柜给救了。 换一个人搭救慧娘,也许慧娘便不会那么命苦了。陈县令难得心中有些感慨,不过也只感慨命运向来不公。好人不一定有好报,恶人也可能会得善终。这世上,永远是利益至上。 所以他越发觉得自己是个拎得清的。早早找好了靠山。 若像抚阳县那个缪佩似的,只知道埋头苦干,还曾说过要当一辈子抚阳县令这种傻话。县令有什么好的?能进京,自然要想尽办法进京为官。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等将来有一日,他的靠山登上大位。 到时候这小小的县令之位,岂能被他看进眼里。 只要,他把主子吩咐的事情办好,将来入京为官,甚至封王拜相也是可能的。 陈县令再次给自己打了强心针,然后隔壁,响起王夫人断续的声音。“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你毛都没长齐呢,定然不懂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些事。” 陈县令心道这王夫人竟然能心平气和的和萧樱说话,也算是萧樱有本事了。 虽然依旧是污言秽语。 “夫人懂的,我都知道,夫人不懂的,我也知道。我只是觉得夫人这么痛快的认了罪,恐怕不会甘心。” “你这小丫头说话恁的好笑。事情是我做的,那慧娘是我杀的。她是个狐媚子……我看不惯她那幅作派,她又屡教不改,我一气之下杀了她。你说我知道的你都懂,那我倒要问问你了……你有心爱之人?” 王夫人五大三粗的,看起来实在不是个谈心的好对象。 一墙之隔的陈县令撇了撇嘴,觉得王夫人这话问的十分无趣,萧樱才多大?知道什么是心爱之人? 可是,萧樱竟然回了个有字。 “小丫头,饭能多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你有心爱之人,那便说说……你心爱之人若是心里有了别的女人,你要如何?难道不会想杀了那狐媚子?” “要做我的心爱之人,心中必定以我为重。若是哪天,我不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我会放下他。” 很难想像,萧樱用清清柔柔的调子,说着这样的话。 那边萧樱倒没什么,不过是和王夫人闲聊几句。 可陈县令却有些别扭了。这哪是审案,审案哪会和犯人说起心上人。真是见了鬼了。他有心起身就走,可想到刚才答应萧樱,绝对不会弄出响动来,只能按捺着,继续听隔壁那一丑一小的对话。 再说萧樱。 她一直觉得审案时,攻心为上。 这位王夫人看起来挺粗鲁的,其实心思却十分细致。 萧樱并不讨厌和她说话。要想套出王夫人的话并不难,萧樱初时本想快刀斩乱麻,可当王夫人问起她可否有心上人之时,萧樱突然不想对王夫人用心机了。 她想到了殷九明…… 她的心上人。 她的心上人是高高在上的五皇子。这问题说起来就很玄妙。 虽然不能直言,可是萧樱并不讨厌和王夫人说起这些。想到陈县令就在隔壁,萧樱更添了几分说话的兴致。 “放下他?若是放不下呢。” “若是放不下,就证明他比我的性命还重要。我会想方设法把他抢回来。” “怎么抢?你也看到了,我生来如此……能嫁给他,已是奢望了。”她是如此不堪,怎么能强求那人的心。 虽然萧樱实在从王掌柜身上找不到什么优点,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这位王夫人眼中,也许王掌柜生的芝兰玉树。虽然代入起来实在很难。“那便放过自己,索性就放任自流吧。他高兴如何,便如何吧。” 有的男人就是管不住自己。 那是天性,遇到这样一个人,只能自认倒霉。因为不管你如何对他掏心掏肺,都换不回他哪怕一个怜爱的眼神。 这叫哪门子心上人,这叫……找虐。 “你这小丫头,看起来清涩,倒是情场老手。说的不错,既然放不下,便只能放纵他,只要他快乐便好。” “所以,你眼睁睁看着他做尽坏事。” “……”王夫人。她似乎中了套,面前这姑娘的目光那么亮,似乎她心中所想,皆瞒不过她,王夫人有些着急,是她太过轻视她了。以为她只是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本事。 她险些忘了,刚才便是她让护卫将她们分别羁押。 最后还说了一句,谁先招谁能活。 简直将挑拨离间用到了极致。 让王夫人觉得恐惧的是,她竟然不知不觉便说出了心里的话。 王夫人变成了蚌壳,再不开口了。萧樱也不急,不慌不忙的找了个坐位。 然后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王夫人,简直把这位悍妇看得心里发毛……然后,她才开口。 第二百一十四章 审问王妻 第二百一十四章审问王妻 “你死后,你的心上人会娶一个漂亮女人进门,把你精心替他攒下的银子尽数给那个女人……不止如此,他还会抱着新媳妇,和她说起你。说你长的又黑又丑,每次和你过夜,他都痛苦极了。新媳妇会掩袖轻笑,用十分甜溺的语气问你的心上人,她美不美?你猜,你那位心上人会如此回应?” 王夫人冷着一张脸,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搭话,不要理睬,不能开口。 可是…… 做不到啊。 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脑子去想那一幕。 因为那男人真的做的出这样的事。 那时候,也许她死了,也许还被关在大牢里。 然后他会风风光光的娶个新妇进门。他虽然模样一般,可生了张蜜里调油的嘴,很是会哄女人。 店里那些女眷,很多和他勾勾搭搭的。她很生气,却没法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到了那时……她再也不能占着王夫人的位子了,他一定迫不及待娶一位新妇进门。 也一定会和新妇说起她,他一定会说她又黑又丑。也一定面露痛苦之色,说每次和她睡在一起,他都度日如年。 因为,自他们成亲起,他便很少进她的屋子,每次来,也都是应付了事。 她和他已经成亲十几年了,可始终没有子嗣。 他更以此为借口,说她占着鸡窝不下蛋…… 不,不能再想了,再想她会疯。 可是萧樱会放过她吗?“你砍头的那天,你的心上人也许会带着新媳妇去看热闹。到时候……你人头落地,死不瞑目。他们则手拉着手,商量着晚上去哪里庆祝。王夫人,你真的甘心吗?” 不,她不甘心。 她怎么会甘心。 萧樱见王夫人依旧不开口,摇了摇头,似乎觉得王夫人无药可救。 她缓缓起身,最后怜悯的看了一眼王夫人,随后转身。王夫人见萧樱说走就走,似乎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王夫人终于按捺不住的开了口。 “我不甘心。我怎么能甘心!” 一墙之隔,陈县令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 竟然,萧樱所料竟然分毫不差。隔壁,王夫人正在述说着真相。 她不仅没有害慧娘,反而很同情慧娘。慧娘模样虽然生的漂亮,却是个没脾气的。家中的丫头能骑到她脖子上作威作福。而且每晚还是被王掌柜折腾。 王夫人因为同情慧娘,想了个笨法子。 就是白天可劲的欺负慧娘,让她晚上无精打采,根本无力应付王掌柜。 久而久之,王掌柜没了兴致,开始夜宿丫头房中。 王夫人因此和王掌柜夫妻关系变的更差。相反的,两个丫头倒越发的得势。 王夫人狠不下心来处置两个跟了数年的丫头,只能每天看着丫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如果王掌柜想要把两个丫头纳为妾室,王夫人是不敢反对的。可是王掌柜有自己的算计,他在外面的形象向来是软弱无害的。突然间连纳两妾,于他的人设有损,所以王掌柜一边享受着丫头的温香软玉,外面又要装的自己家有悍妇。 总之,十分的精分。 慧娘出事那天晚上,和平常一样。 王掌柜因为数天未去慧娘房中,突然来了兴致。 也不知道房中发生了什么,王掌柜半夜突然要了马车……第二天,他便告诉王夫人,已经将慧娘发卖了。 王夫人忐忑不安,总觉得事情另有隐情,可是慧娘走了,于她来说也不算坏事。 虽然慧娘无害,可院中有这么一个漂亮女人,总之是件让她不舒服的事。 直到…… 她听说有人在桥下发现一具尸体。是个女尸。其实王夫人并没有证据,她也没有看到那具女尸的样子,可她觉得那是慧娘,这种感觉总是纠缠着她。 她不敢开口去问王掌柜。 王掌柜似乎也不愿再提慧娘,反而一改往日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 最近几天,都歇在她房里。 王夫人自然欢喜…… 觉得自家男人终于回心转意了。直到……“我当他真的痛改前非了,却不想他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昨夜他对我说……说只在乎我,这辈子只娶了我一个。说以后,必不负我。” 这话王夫人听了自然欢喜。 可是欢喜过后,她又觉得心里发慌。 因为这根本不像王掌柜会说的话。她自己长什么样?镜子里一看便知,对着她这样一张脸,王掌柜能说出如此深情的一番话,本身就是个怪事。 直到刚才萧樱领人闯进后院。 王夫人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没有多想,本能的护着王掌柜……可萧樱的话,让她彻底清醒了。 “姑娘说的对。我便是代他一死,他也不会感动的。反而会笑我傻……以他的本事,很快便会有新妇进门。这些年我苦心积攒下的,都会被这男人拿来取悦新妇,我不甘心。姑娘,我没害过慧娘,还请姑娘明察秋毫。” “你即没害过人,自然是清白的。以后好好照管成衣铺子,兴许夫人会是做生意的好手呢。” 王夫人深深一躬。 萧樱的话仿佛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王夫人突然觉得豁然开朗。临出门前,萧樱回首:“夫人刚才提起心上人。心上人,自然是被放在心尖上的人。夫人把那人放到心尖上,那人却从未在意过夫人。真正的有情人,是视彼此为唯一。是情愿自己死,也不会愿意心上人哪怕伤到一根汗毛的…… 为了保命,甜言蜜语蒙蔽夫人。想让夫人代其受过。这样的‘心上人’,夫人还是放下吧。也许夫人放下之后会发现,退一步海阔天空。” 萧樱难得这样长篇大论的给人送心灵鸡汤。 因为她遇到的人,通常比她精明,根本不需要她开口。 可是王夫人不同。生的五大三粗不是她的错,可不该因为相貌而被王掌柜这般欺辱。 平白当了王掌柜口中的悍妇,满足王掌柜精分的恶趣味便罢了。 竟然还要算计她去送死。 王夫人怔了怔,眼神一点点亮起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雷厉风行 第二百一十五章雷厉风行 “多谢姑娘,民妇懂了。” 萧樱笑笑,转身出了屋子。 陈县令也被护卫领出来了,此时的陈县令,再没有刚才的意气风发,也不再开口叫嚣了。 虽然这时候痛打落水狗一定很解恨,可是萧樱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她突然很想殷九明,很想很想。想到已经提不起兴致和陈县令计较了。 接下来的事,也不必避着陈县令了。萧樱直接去见了王掌柜。 对付王掌柜,萧樱毫无攻为的兴致。 有些恶人,心是黑的,哪怕你说破大天,他也不会觉得自己做错的。王掌柜恐怕就是其一。所以萧樱直接来硬的。 比起风四的和风细雨,萧樱出手才是真正的雷厉风行。 “陈大人,对付恶人,要用恶人的手段……大人若是看不下去,可以暂且回避。” 陈县令摇头。 再退,他的老脸便真的没处搁了。 萧樱也不在意,直接下令护卫们尽管动手。只要不打死就行。 对付王掌柜这样的人,兄弟们早就手痒了。萧樱觉得自己已经很凶残了,可是和平王府出来的护卫一比,自己还是只天真善良的小白兔。 刚才风四没对王掌柜拳打脚踢。 只是循循善诱外加拿着刀棒吓唬一番,所以王掌贵颇有几分有恃无恐。 他甚至庆幸,自己骨头够硬,不管护卫怎么逼问,都一口咬定是妻子所为。以他对那个蠢女人的了解,再加上最近几天的甜言蜜语,王掌柜相信,那蠢女人宁愿代他死,也不会舍得他死的。 于是王掌柜越发的有恃无恐。 他以为刚才见识到的已经是护卫们的极限了。 直到此时……他才真的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些护卫冷着一张脸,动起手来毫不留情,专挑最疼的地方招呼。偏偏他看起来哪里也没受伤,可天知道,王掌柜已经疼的想骂娘了。 那个叫风四的使坏,还堵了他的嘴。 让他连喊痛都做不到。 陈县令看着这一幕,因为萧樱及其带来的护卫如此的明目张胆而震惊了。竟然能这样……“你刚才似乎说不能屈打成招。”陈县令闷声道。 “此一时彼一时。” “……还能这样审案?” “陈大人,审案最终的目的是查明真相。至于过程……其实不重要。有时候,对付特别的人,就得用些特别的法子。结局比过程更重要。”萧樱说的那叫一个义正词严。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萧樱挥手,示意大家自由发挥。 陈县令一定不相信眼前的一幕是萧樱授意的。 这姑娘虽然讨厌,可是看起来似乎挺讲原则的。刚才不管是对下人还是王夫人,手段都挺温和的。尤其是审王夫人那段,简直就能载入史册了。几句话便让王夫人当场翻供不说,最后竟然还能让灰心丧气的王夫人瞬间‘起死回生’。 可是轮到王掌柜这里,她竟然直接用了最直接的法子。 若不是亲耳听到,陈县令都要怀疑刚才是不是有个假冒萧樱审案了。 “你这时便不怕屈打成招了?” “……怎么会?案情其实已经很清楚了,王掌柜只是负隅顽抗。我们总不能一直由着他胡言乱语……还是要给点教训的。”萧樱指了指护卫们。 此时护卫们正好好的教育王掌柜呢。 保证让他此生难忘。 陈县令颇有些一言难尽…… “可是,没有实证啊。” 萧樱面露疑惑。“证据确凿。大人还想要什么样的实证?”“你只有口供,可没人亲眼看到姓王的杀害慧娘,而且你也没有物证能证明姓王的真的杀了慧娘。” 王掌柜被打的晕头转向之际,听到陈县令的话。 呜呜的摇着头。 似乎想要开口附和陈县令。 不过此时陈县令并不想搭理王掌柜。姓王的为人太过虚伪了。 利用妻子便罢了,竟然还想让女人替他顶罪。就算慧娘不是姓王的杀的,他一口一个妻子出于嫉妒所以杀害慧娘。 当真应了那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陈县令私下里虽然不是东西,可表面上还是很高风亮洁的,一屑于此等人为伍。他之所以这样说,可没有想保王掌柜的意思。他没忘自己是汶西县令,他说这话也在情理之中。 “大人想要什么样的证据?” “自然是能定罪,能确定人是王掌柜所杀的证据。” 事到如今,陈县令已经不想和萧樱争个高下了。他发现自从见过这个小姑娘,他似乎就没争赢过。 如今她还有身份加持,她身后跟着的护卫个顶个的黑脸,功夫高强,他自己身边的差役远远不及。这时候继续和萧樱斗,自然是螳臂当车,毫无胜算的事,陈县令决定不做了。 萧樱笑了笑,觉得陈县令终于说了句人话。 “我让人去找了,很快便会有消息。” 陈县令又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好在萧樱真的没让他多等,几乎萧樱话音才落下,便有护卫捧着一个黑呼呼的东西上前。 那竟然是双靴子。一双黑漆漆,上面沾着泥土的靴子。“这是?”“大人刚才不是问我雨夜进义庄之人吗?这便是答案了。”陈县令是看着那护卫从王掌柜家的厢房出来的。 “王掌柜那等胆小之人?” “大人此时还觉得王掌柜胆小如鼠吗?”萧樱似笑非笑的说道。陈县令立时失声。 “这?简直匪夷所思。”陈县令一时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最终,审问王掌柜时,萧樱和陈县令都在。这次萧樱没有开口,主审的是风四。 风四因为刚才在逼供时十分尽心尽力,所以王掌柜看到他,就止不住的抖啊抖。那双靴子一出,他倒是不抖了,改翻白眼了,风四眼疾手快,在王掌柜后颈一按,他装晕的打算未能成行便夭折了。 其实真正招供的时间并不久。 总共也没用一盏茶的功夫。王掌柜就乖乖供出了同谋。 一块和王掌柜杀害慧娘的人。那人和王掌柜关系不错,两人一起走过一趟商,而且正是往邻国大瀚而去。 甚至连救下慧娘之事,也是一桩阴谋。事到如今,王掌柜秉持着一人倒霉不如两人倒霉的原则,毫不拖泥带水的开了口。 第二百一十六章 命运多舛 第二百一十六章命运多舛 两人先前见过慧娘一家。 对慧娘惊为天人…… 见慧娘一家独自上路,生了歹心。花了些银子找当地无赖,假装强盗。他们一开始倒也没打算杀人,只想充当一回救美的英雄,让慧娘一家感激,然后再多使些银子,想买下慧娘不难。未成想那些无赖超常发挥,竟然将慧娘一家追到一处断崖…… 然后毫不意外的车毁人亡。 慧娘因为是个姑娘,单独有一辆小马车,这才幸免于难。王掌柜带人演了出偶遇,救下慧娘。 慧娘没了家人,感激王掌柜搭救之恩。 再加上王掌柜那张很有欺骗性的脸,一路上对慧娘呵护照顾,慧娘那个傻女人很快便把心掏给了王掌柜。 如果事情只是这样,慧娘如果知道真相,也只会绝望于自己错信他人。 这事,并非王掌柜一人,而是他和人合谋的。王掌柜拥有了慧娘,那人十分不甘心。威胁王掌柜要将事情公诸于世……自然,这是个两败俱伤的法子,王掌柜觉得那人不会轻意去做。 可做贼总会心虚。 而且后来,王掌柜对慧娘也失了兴致。最终同意那人,将慧娘转手相送。 慧娘是个善良的好姑娘。虽然对王掌柜失望至极,可也不愿委身他人……那人为了让慧娘死心,将王掌柜谋害她亲人的事情说了出来。慧娘几乎疯了,拼死挣扎…… 王掌柜和那人一起压制,也被折腾了个半死。 再好脾气的人,知道自己委身的竟然是杀死自己亲人的人,也会疯的。 何况王掌柜还要将她转手送人。没人知道慧娘当时是怎么想的,也许是绝望至极,也许……总之,她当晚毫不反抗的任那个男人进了她的屋子。 王掌柜的眼见着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 心里自然不痛快。那夜过后,慧娘仿佛变了一个人,娇媚非常,把那个男人哄的团团转。最终……“他们竟然联手想杀我。我杀她,是为了自保。” 王掌柜和那个男人动了手。 两人打了个灰头土脸,最终竟然决定,除掉慧娘。 因为慧娘的存在,二人随时有进大牢的危险。何况这事是两人一起做的,一旦败露,谁也跑不掉。 两人之所以能成行,性子自然相似。都是好色之徒,而且同样喜新厌旧。于是,一条歹计成形。 那种铁桶,他们在大瀚曾见过,用来惩治失节女子。女人受了那样的刑,会变得面目全非,慧娘本就不是本地的,认识她的人不多。若是变得面目全非,自然更加不会有人认出她。 于是二人动了手…… 一个夜深人静之时,堵了慧娘的嘴。 将她装进钉了钉子的铁桶,从一处山坡推了下来。他们以为慧娘死了,毕竟那时慧娘满身是血。二人不敢细看,匆匆选了个地方抛尸…… 王掌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张三竟然认出了慧娘。最终,找到了成衣铺。 案子告破,王掌柜下了大狱,连同他那个同谋。一个绸缎庄的掌柜。风四带着差役去抓人,那人喊冤枉,最终在他家柴房搜出那个铁制刑具,里面还有血渍,那人终于不得不认罪。 原来两人互相牵制,发过毒誓,绝口不提此事。 为保万一,分别留了些互相牵制的东西。这铁制的刑具便留在了绸缎铺。这绸缎铺的掌柜是个鳏夫,家中只有一个老仆。他骗这老仆说这东西是用来存粮的,那老仆竟然也信了。 至于王掌柜这边…… 他手中握着一块玉佩,是慧娘的。 王掌柜这人心思活络,不甘受制于人。思来想去,这玉佩似乎放在哪里都不保险,像块烫手山芋。最终竟然想了个物归原主的法子。 于是趁着雨夜,夜探义庄。 又怕行踪败露,所以故布疑阵。弄了个似是而非的‘有进无出’。 听完后,萧樱直觉两人都是蠢货。还互相牵制?铁器能毁,玉佩能碎,也不知道谁能牵制谁。 总之,这是一桩不算高明的案子。赵仵作之所以觉得一头雾水,是因为没找到突破口。一旦撬开口子,案子几乎瞬间告破。 将所有案宗交到陈县令手中。 萧樱告辞。出来整整一天,她已经归心似箭了。“萧姑娘……这次的案子,多谢。” 王掌柜最终没能攀咬陈县令,不是他不想咬,而是萧樱只问案,对于其它的事情丝毫不在意。 萧樱客气的表示不用谢。大家的初衷都是好的,替死者伸冤。 慧娘的案子虽然破了,这件案子到这里可以结案,盖棺论定了。可有些细节,王掌柜交待的并不清楚,都是些无关案情的小地方。萧樱因为惦记着殷九明,觉得不能主次不分,不过那些疑点,萧樱都一一记下了,等有机会,会想法子弄清楚。 可是陈县令和王掌柜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案子归案子,你和殷公子这次来汶西巡视,本官还是要公事公办的。”陈县令眼见着自己逃过一劫,或者是因为萧樱的不追究,被陈县令认定为不敢追究。那丢了半晌的县令架子再次端了起来。 萧樱淡淡颔首。 “那是自然。陈大人……保重。”萧樱说完,带着护卫离开了。 陈县令品了品这保重二字,越发觉得萧樱这语气有些奇怪。可是怪在哪里,陈县令又说不来。 一旁赵仵作小心翼翼的上前。似乎想请示陈县令案子如何裁夺。陈县令冷哼一声,对于这个吃里扒外的仵作很是不喜。“……杀人自然偿命。”陈县令冷声说完甩袖而去,赵仵作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缓缓吐出一口气,对陈县令离去的方向呸了一口。 今天这案子…… 他并不知道在萧樱心里,这样的案子可以称得上案情清楚,事实明确,实在是道送分题。 赵仵作经历的凶杀案并不多,以往遇到的,顶多就是邻居吵架,错手砍死对方。 这桩案子对赵仵作来说,已经是最最复杂的凶杀案了。可是萧樱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经告破了。没用一天时间,所有的凶手归案,凶器证据皆寻到。这样的神速,简直让赵凭借望尘莫及,越发觉得萧樱是个奇人。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亦喜亦忧 第二百一十七章亦喜亦忧 觉得萧樱好,自然就觉得陈县令糟糕。 查案期间多方阻挠不说,还和那个姓王的暗中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若不是萧樱高抬贵手,今天陈县令休想这般轻松。可陈县令非但不领情,竟然还摆出一副高高上在上的官架子。 都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早晚有一天,姓陈的会遭报的,而且赵仵作莫名的相信这一天不远了…… 萧樱急匆匆回到驿站,才进了院门,便看到了风一。 风一似乎是专门来迎萧樱的,他挥手斥退护卫,陪着萧樱一起往殷九明的院子走。“姑娘,风二和风三回来了。” 萧樱脚下步子一顿,小脸也瞬间一白。风一以为萧樱会追问结果,可是萧樱没有。她继续迈步走向殷九明的院子,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反倒是平日喜欢说一句留一句的风一有些着急了。 “姑娘怎么不问问属下,结果如何?” 萧樱此时已走到殷九明住的院门外。 她站在门边,手扶着木门。抬头看向殷九明住的屋子。 一左一右两个护卫站在左右,在她看不见的暗处,一定还有护卫。对于加强戒备,风一向来是稳妥的密不透风的。不管从护卫的表情,还是从院中的景致,萧樱都看不出什么。 可她就是隐约知道了结果…… 所以她真的不想开口。可已经走到了这里,便是此时不开口,进了屋子,看到殷九明,她也会知道的。早这么一会,晚这么一会,其实影响不大,可她心里就是十分抗拒,明明一路归心似箭,可真的回来了,她却害怕了。“我想,应该是喜忧参半。”风一似乎有些意外,不过他已经习惯萧樱的语出惊人了。 不管是心机还是洞察力,风一觉得萧樱都不比自家公子差。很难想像,一个失忆,甚至曾经乞讨为生的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本本领。最初,他们这些当护卫的,尤其是近卫的,也好奇自家眼高于顶的公子怎么突然间对一个姑娘另眼相看。 他们甚至觉得,全天下的姑娘,便没有一个配得上自家金尊玉贵的公子。 这种情节,大体上叫护短。不过最后他们这些近卫对萧樱和对自家公子已经区别不大了。自家公子曾明言,见萧樱如见他。“姑娘真是未卜先知。” “到底如何?” “风二确实从殷家老太爷手中拿到了药,可只有一颗。以往,公子都要连服三颗的。” 萧樱怔怔的看着殷九明寝室那间窗棂。 窗户半开着,如果殷九明能直起身子,她一进门他便能看到。 可是,他不能。只有一颗药丸,只一颗。以往三颗能平安过关,如今只有一颗。萧樱觉得眼睛酸酸的,有什么东西恨不得奔涌而出,她缓缓抬起头,此时正是太阳落山之时。 日头将天边染成了火红色。 火红的霞光中,萧樱似乎看到了殷九明。他轻轻一笑,似乎不将任何事放在眼中。 他对她说,信他。 “姑娘去看看公子吧。公子午后已经服了药,很快便会醒了。” 风一将萧樱送进殷九明寝室,看着萧樱一步一步走向软榻…… 明明是个很普通的场景,可是风一这么个大男人眼睛却有些发红。 两人想要相守,还要经过重重磨难,可如果公子这次有个万一……风一简直不敢想了,他迅速转身离去。 进了屋子,殷九明和早上她离开时一样,依旧安静的沉睡着。萧樱笑了笑,都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才几个时辰没见他,竟然便想的厉害。回来的路上更是胡思乱想,生怕等待她的会是噩耗。 直到亲眼看到他,确实他安好,她提了一天的心才缓缓放下。 萧樱其实是不相信爱情的,看惯了太多的背叛,相爱时海誓山盟,可很快便相看两厌。 结婚时甜甜蜜蜜,仿佛彼此都是对方的唯一,可是很快,海誓山盟变成相看两厌,唯一也成了笑话。相比虚幻的情啊爱的,她更现实些,只想找个志向道合的,一辈子平平淡淡,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可是细水长流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可未成想,一场车祸,让她穿越而来。附身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体里。 然后,被他所救。 当真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吧。两人相处中,渐渐萌生了情意。 在这方面她有些粗枝大叶,待她发现时,已然情根深种。而且最最倒霉的是,对方是皇子。 每当想到两人身份之间的那道鸿沟,萧樱都有种这辈子恐怕都难跨过去的悲观念头。一般想起这些,萧樱都会安慰自己,还好她灵魂也算是见多识广,不至于像这里的姑娘似的,一个不小心便会污了名节,弄得自己不死不活的。 她不在意这些。 她只求殷九明平安…… 哪怕有一天,他们天各一方,她也希望他平安。 就在这时,殷九明缓缓睁开了眼睛,几乎瞬间从迷茫到清醒,然后他看到了萧樱。所以有的戒备似乎一夕间散去,他眯了眯眼睛,给了萧樱一个淡淡的笑意。 “多大的姑娘,怎么还哭鼻子。” 萧樱心里发酸,眼睛泛红,看起来倒真像是哭过一场似的。 “我才没有。” “没哭吗?我还以为看我这样,你一定会哭鼻子呢?看来是我痴心妄想了。”他才刚醒,便开始逗萧樱了。 萧樱简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对着殷九明定定看了片刻,然后叹气。 “五哥,你还是睡着的时候俊俏些。” “……俊俏些不敢说,睡着的时候毫不反抗,一定很方便你来……探病。” 他这人太坏了,说话故意断在那里,让人不由得心生旖念。萧樱轻哼,还是病美男招人喜欢些。这才有好转,就开始欺负她了。 “五哥,说正事。那药……” “三颗能保我一年平安,一颗……无非我难过些,应该于性命无忧。阿樱,别担心,她终究是我母妃。”所以不会真的害他性命。对于那位素昧谋面的慧妃娘娘,萧樱实在不敢期望太大,一个会给亲生儿子下毒的母亲。 第二百一十八章 皇家无情 第二百一十八章皇家无情 “我想了很久,觉得她不会真的要害我性命,至于为何如此对我。恐怕是希望我不要胡闹吧……” 所谓的不要胡闹,就是老实呆在太平郡,老实的受殷家辖制。要说他那位母妃没有争斗之心,殷九明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深宫浸染二十余载,便是老实本份的性子也得养出几分不臣之心来。何况他那位美丽聪明的母妃,压根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他小时候之所以不争,按了她的话说,是在修身养性。 看着别人争个头破血流之后,她再想法子脱颖而出。 果然,她一举封妃。 “你动了殷家,你母妃会不会……生气?” 殷九明笑笑,示意萧樱扶他起身。 原本是个身手不凡的皇子,如今却连自己起身都不能了,还要她这个女人帮忙,萧樱心里的滋味啊……她还没见慧娘,已经决定不喜欢那个女人了。 替殷九明垫了软枕,让他半靠着。 殷九明重重喘了几声这才开口。“自然要生气,殷家好歹也算是母妃的靠山。如今靠山倒了……她只有我这个不成气的儿子可靠了。”听殷九明这样说,萧樱突然有个念头。 “你动殷家,是不是已经想过会拿不到药?”殷九明怔了怔,随后看向萧樱,然后笑了。虽然他此时脸色惨白,人也瘦的有些脱形,可依旧是个眉眼如画的美男子。这么一笑,倒显出几分飘渺的仙气来。平时这人气势太强,只有虚弱之时,才会让人亲近些。“早晚得动,此时时机刚好。” 萧樱看不出时机哪里好? “因为有阿樱在。”所以时机好? 萧樱简直想敲开殷九明的脑袋看看脑回路了。 这人不开口则己,一旦点开了甜言蜜语技能,哪里还是那个高冷的五殿下啊。 简直瞬间变身花美男。“不说我了,你那边如何?” “自然是破了,不过是两个龌龊男人合谋害了一个女人。两人去过邻国大瀚,看到过那种铁制的刑具,便粗制滥造了一个,以期逃过刑罚。”“阿樱出手,果然不凡。那陈县令没有阻拦?” “自然拦了,不过在事实面前,一切的阻拦都是牛鬼蛇神,站不住脚的。五哥,我没追究其它的。我明知道陈县令和王掌柜之间不清不楚。可顶多是拿些好处,便是追究起来,意义也不大。”何况,她担心他,一刻也不想多留。 “你没做错。要拿,便拿他一个大错处。一个成衣铺的掌柜,便是贿赂,银子数目也不会大,追究确实无用。此案己了,那桩旧案,你打算从何处下手?” 他们来汶西,为的便是十年前那桩旧案。 萧樱虽然不解殷九明为何执意要破案,可事关汶西几大家族,萧樱自然要小心行事。 十年时间,很多证据已经湮灭。物是人非,当真不好追查了。不过,也不是全无头绪。“总要找个由头……五哥觉得‘秦家孤女’这个噱头如何?” 殷九明挑了挑眉。 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好。” 两人心照不宣,接下来,萧樱仔细问过殷九明身体如何。得到了好些了的答案。萧樱还是不能放心,离开后又亲自问了府医。府医并不知道殷九明中毒之事,只说殷九明的身体似乎有所好转,不过并不明显。 依旧要每日服药调养。 翌日一早,谢年到了。说是奉了陈县令之命,来给殷公子诊脉。风一直接将人领进了殷九明的院子。 谢年诊完脉后,求见萧樱。 说是替陈县令来送礼,感谢昨天萧樱出手相助。 礼物只是一些滋养的人身之类,可见陈县令这礼送的有多不走心。 “谢郎中是不是有事找我?所以借了陈大人的名头?” 谢年怔了怔,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姑娘聪明,确是在下有事相求,所以才借口替陈大人送礼。以此名目求见姑娘。”他一个外男,直接说要见一个姑娘,实在是于礼不合。 “不是我聪明,实在是陈大人恐怕不会送我东西,便是真的送,也绝不会送谢郎中随手拿出的人参。” 谢年不好意思的笑笑,他药箱里只有人参拿的出手。其实这也是他临时起意……刚才去给殷公子诊脉,殷公子不是话多的,只大概说了昨天那桩案子。 那案子在汶西也算是轰动一时。 实在是那慧娘的尸体太吓人了。 如今终于告破。官府自然不会透露过多案情,可那成衣铺和绸缎庄的掌柜被抓,大家也隐约猜到两人一定是暗中合谋了什么。 只是没想到,过程如此跌宕…… 殷九明话不多,可还是让谢年听得热血沸腾。 “谢郎中刚从公子院中过来,殷公子的病……”“有些起色,不过不大。比起前两日,脉搏似乎跳的强劲了些。可依旧是孱弱之相。”说也奇怪,以殷九明那脉相,早该一命呜呼了,可他就是一直苟延残喘着,今天毕竟比前两日还有了小许起色,能和他说上几句话了。 陈县令若是知道,想必又要不喜了。 谢年其实对殷九明挺欣赏,那人生的玉树临风,就是个招人喜欢的样子。刚才和殷九明一番恳谈,对方博学多才,而且对他这么一个小郎中都彬彬有礼的,更是涨了好感度,让谢年隐隐生出几分扼腕之感。扼腕对方年纪轻轻,却孱弱至此。虽然他身子有了些许长劲,可是在谢年看来,还是会死的,只是多拖几天而己。 谢年不由得有些同情了。 所以萧樱问起,他也没有隐瞒,虽然陈县令叮嘱过他,不要尽言,可是谢年还是如实告诉了萧樱。 萧樱沉默着。 谢年看着萧樱,年纪不大,和自家最小的妹妹差不多。而自家那个小妹妹如今在做什么?八成是腻在母亲怀里嘟囔着午饭要吃什么呢,而萧樱,昨天才殚精竭虑的破了那桩让陈县令头疼的命案,此时又一脸忧色的听他说殷公子病入膏肓。 只是想想,谢年都觉得这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委实太沉重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家丑外扬 第二百一十九章家丑外扬 “或许,会有转机,姑娘不必太过忧心。”这话谢年自己都不信,不过他这话一出,萧樱果然眼见着有了精神,一双眼睛看向他,似乎想让他点点头,给她一个信念。 他不管说什么,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如果那位殷公子命中注定是个早夭的命术,他即便把脖子点折了其实也没用。谢年想其实萧樱是知道的,她只是……只是太需要一个人告诉她,放心,不会有事。 “……会有转机的。”谢年最终也没敢真的大包大揽。因为担心一旦事情往坏的方便发展,他怕萧樱承受不住。 谢年此时最好奇的是萧樱和那位殷公子,是什么关系? 这甚至已经大过了他自己想要恳求萧樱的事。 实在有些本末倒置,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问了。 她和殷九明什么关系啊? 上司和下属。朋友。知己。似乎都可以形容他们的关系,可萧樱最终却告诉谢年。 “他是我的心上人。” 谢年显然一惊,似乎受了不小的刺激。他没想到萧樱这般……直言不讳。大元的姑娘多数养在深闺,到了适嫁之龄,由长辈做主许配人家。能在婚前见几面,已算是幸运。大多都是婚前素昧谋面的。 也许那种郎情妾意的,多数是沾亲带故。 像是表妹和表哥,这样的关系让他们能成为彼此的心上人,可这‘心上人’三字却只敢藏在心底,哪个姑娘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那这姑娘一定品行不良。 可是萧樱……谢年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是个正派的姑娘。 “萧姑娘,这话……还是不要在别人面前多说为好。” “我知道,多谢谢郎中。我这样说,只是想告诉谢郎中,他对我有多重要。” “姑娘放心,在下一定尽心尽力。兴许殷公子吉星高照,真的能转危为安。”谢年这话虽然说的挺让人吐血。什么叫兴许能转危为安。不过谢年这话的确是真心的,这点萧樱还是能听得出的,只要真心为殷九明好,萧樱都感激。 话锋一转,萧樱问起了谢年何事找她。 谢年有些迟疑…… 觉得自己在此时开口求萧樱,道义是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尤其是知道殷九明对萧樱来说是这么重要的人。 “谢郎中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便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在他身边,也帮不了他什么。倒不如找些事情做,也好别让自己整日的胡思乱想。” “你小小年纪,便要经受这些。真是……有时候想想,人这一辈子,活的是好是坏,是乐是悲,真的一言难尽。我看你和我家中小妹妹年纪相仿,我那个小妹妹自幼受宠,我母亲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活了十五年,都不知道愁苦是个什么滋味。我总担心她嫁人后,日子不如她意。到了别人家,总要看别人脸色行事的。哪里还能像在娘家这般随心所欲。” 萧樱轻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谢年眼睛一亮,这便是他想表达的意思,只是他嘴笨,不想萧樱一句话便将他心中所想尽数道出。 “可怜天下父母心,姑娘这话简直说到了谢某的心坎里……在下确实有一事相求,我听说姑娘先前从抚阳过来。不瞒姑娘说,那阮家公子正是在下小妹妹未来的夫婿……” 萧樱瞪大了眼睛。 觉得世界太小了,谢家竟然能和阮家扯上关系? 那阮家,她听殷九明说过,似乎在汶西挺有威望的。而谢年只是个郎中,他的幼妹能嫁入阮家?似乎有些门不当户不对啊。 等等,阮家公子?阮一鸣? 萧樱突然想起了阮擎,据说这两人是兄弟,只是殷九明自始至终都没让两人见过面。也不知道此时阮一鸣身在何处?至于阮擎……殷九明似乎暂时不想杀他。 这次汶西之行,似乎也和阮擎有关。 很多事萧樱知道的并不清楚,她只知道个大概,阮擎数年前离开汶西,自此后踪迹全无。 阮一鸣当时有个未婚的妻子,便是被灭门的秦家小姐。秦家败落后,阮家似乎想悔婚,秦诗最终离开汶西,去了抚阳,其间发生了什么萧樱不知,最后秦诗沦落青楼。 曾在审问秦诗时,提起过阮一鸣,似乎这个名字对秦诗依旧至关重要。 “阮家公子?阮一鸣吗?” 谢年点头。“我听说,他去了抚阳。明明婚期将近,他却不管不顾的去了抚阳,阮家解释,说是人有个至亲在抚阳出了事,他不得不去,以至和小妹的婚期不得不延后。” 萧樱知道阮一鸣,谢年一点也不意外。 他曾派人去抚阳打探过,似乎阮一鸣和那位殷公子接触过,他想萧樱是殷公子身边的人,自然对此事知之甚详。 他刚才旁敲侧击,殷公子似乎对阮一鸣印象不深。还提醒他,说抚阳诸事,多数都是萧樱出面。 想到他那个病怏怏的身子,谢年会意。 所以最终才求到萧樱这里…… 谢年三言两语解释道,萧樱点头。原来是殷九明故意将谢年推到她这里。 如果殷九明想拒绝谢年,大可直接摇头,只说不知道阮一鸣。既然暗中默许谢年来见她,便是有意让她知道。 那人病成那样,还这般劳心劳力的,听谢年说,他竟然和谢年聊了小半个时辰。萧樱此时最想做的便是冲进殷九明的寝室,把他从头包到脚,让他再不能乱动,一心一意养身子。 只是想归想,那人生了颗七窍玲珑心,他如果哪天真的不劳心劳力,反倒不正常了。 按捺下去找殷九明算帐的冲动,萧樱示意谢年继续。“说起来,阮家那样的家事,我谢家本是高攀不上的。谢家虽然也算薄有资产,可是和阮家不能相比。只是阮公子曾经定过一门亲事,只是最终……未婚妻早亡了。 所以亲事才拖延下来。如今那阮家公子年岁渐长,阮家夫人终于着急了。这汶西大家的闺秀,像是左家,权家,万家那样人家的女儿,是万万不会嫁一个曾有过婚约的男子的,阮家只能退而求其次。” 第二百二十章 谢年之托 第二百二十章谢年之托 说到这里,谢年自嘲的笑笑。 “我其实不太赞同这门亲事,只是家中小妹偶然得遇阮家公子……那阮公子模样清俊,生的一身书生气,是个彬彬君子。她回去后和家母说起,家母疼女儿,最终不顾在下的反对,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并定好今年初春迎娶。” 这算是家丑,谢年说起来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可既然有事相求,自然要坦然相告。 谢年提了提精神继续说道。“亲事便这么定了下来。未成想那阮家公子执意要去抚阳,亲事延后是小,在下担心那阮一鸣并非良配。姑娘既然识得阮家公子,可知他此次为何前往抚阳?还请姑娘如实相告,阮一鸣若不是良配,在下回去好劝一劝家母。退婚是小,若耽误我家小妹一辈子是大。” 萧樱真想亲自去问一问殷九明。 这让她如何回应为好? 她和那个阮一鸣又不熟。不过谢年说秦诗己故?这又是为何?难道整个汶西都认为十年前那桩命案,秦家一门皆灭。 可是似乎不对,当初她和殷九明一起听了秦诗和权铮说话,似乎灭门安发生后,阮家曾收留过秦诗一段时间。 昨天她和殷九明还说这桩灭门惨案,从秦家孤女身上做文章呢。 萧樱突然灵机一动,有些明白殷九明让谢年过来的用意了。“刚才谢郎中说阮家公子曾经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却红颜薄命?” 谢年点头,这在汶西也不算秘密。“是,有十年了吧。那户人家姓秦,当初在汶西也算是有权有势,秦家和权家走的很近,两家孩子也算是青梅竹马。自然而然就想着亲上加亲。可是十年前,秦家出事了,一夜之间,一家尽被歹人所害,那秦家小姐也未能幸免。” 说起此事,谢年止不住的有唏嘘。 像当年秦家那样的人家,应该雇了不少护卫。 每晚都有护卫轮守,理应戒备森严,可一夜之间竟然被灭了满门,反正这事当初在汶西可谓引起了轰动。好一阵子街头巷尾说的都是这桩灭门惨案。 按理说这样的大案,不该没有蛛丝马迹。 可就是愣生生没破。 传闻,似乎有个嫌犯。 可最终竟然不了了之。他简单说了这桩案子,萧樱听的很认真。 谢年知道的比殷九明要详细。萧樱是听过阮一鸣质问阮擎的,似乎当时那个嫌犯便是阮擎。 “谢郎中可听说过阮擎?”谢年脸色微变。 这名字……“姑娘从哪里知道阮擎此人的?”“……抚阳的案子,和阮擎有些关系。我听说他似乎是汶西出身,再加上他正好姓阮,便好奇问一问,他和汶西阮家可是有什么关系?” “此人,如果姑娘所说的阮擎,确是出身汶西……其中有些隐情,在下并不清楚,有些谣言似乎说阮擎本是阮家嫡子,只是后来其母……而后,现在的阮夫人入门,一年后生下了如今的阮公子。” 萧樱点点头,原来是出豪门恩怨。 不过阮一鸣和阮擎兄弟关系似乎不错。 很难想像阮擎在阮家是如何长大的,一定很艰辛,最终把自己逼成了人格分裂。 定了定神,萧樱直接问谢年需要她怎么帮他? “……说出来有些难以启齿,我想求一求萧姑娘,能不能以五殿下心腹的身份,前往阮家。帮忙打探一下阮公子可回汶西了,如果能顺便提一提这门亲事,在下感激不尽。” “谢郎中是希望?” “如果那阮公子不是良配,我希望这门亲事早些告吹,家母也好快些再给家妹找个好人家。”谢年虽然说的隐晦,可是萧樱却听明白了。 谢年并不看好这桩亲事,可是其母却觉得这是门好亲事,再加上其妹对阮一鸣心生爱慕。可是阮家似乎对这门亲事并不热衷,阮一鸣说走就走,不得不将亲事延后。阮家并没给谢家满意的答复,谢家甚至不知道阮一鸣此时身在何处。 让她出面,是因为她背后靠山是五殿下。 谢年希望用五殿下的身份震慑一下阮家。 这种事情,让她一个小姑娘出面,难怪谢年张不开口。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殷九明说的,殷九明竟然默许了。十年前那桩旧案,阮家也牵扯其中,也许,这便是殷九明默许的原因吧。 可有一件事,她需让谢年知晓。 “还有一事,谢郎中得知后再做决定吧。刚才您说阮公子的未婚妻子死于十年前那桩灭门惨案。 这件事情恐怕有什么隐情,据我所知,那位秦家小姐尚在人世。” 什么?谢年瞪大了眼睛。 “秦小姐还活着?” 萧樱点头。虽然秦诗如今已经面目全非,可她确实姓秦,曾经是阮一鸣未过门的妻子。这事很快便会有人知道,她此时告诉谢年,算是卖他一个人情吧。 “可是十年前……这消息是从阮家传出来的啊。当时阮夫人约了不少汶西富贵人家的女眷,表示自己儿子姻缘多舛。说那秦家姑娘命苦,好好的姑娘,却红颜薄命。言下之意自然是希望通过这些女眷之口,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也好快些替自家儿子觅得良缘。” 秦家被灭门,据说无人生还。 再经阮家之口,把这消息坐实。随后几年,虽然有不少媒人登门,可阮家公子的亲事一直未定。 若不是那阮一鸣年岁渐大,阮夫人着急了,也轮不到他们谢家的姑娘。 “当时的情况,或许秦姑娘不在人世,更好些吧。” 萧樱并不知道原因,可如果秦家小姐尚在人世的消息传出来,那暗中加害秦家的人一定会蠢蠢欲动吧。也许秦诗连这十年的平静生活都未必能有。 虽然沦落青楼日子难熬,可终究保住了一条小命。 这么说来,那位阮夫人自私的举动,也许救了秦诗一命呢。 “这事情有些麻烦了。如果秦家小姐还活着,我那小妹算什么?阮一鸣这么多年未曾娶妻,未尝不是因为心里一直惦记着秦家小姐。我家小妹便是嫁过去,也会被冷落的。这阮家……太过繁杂了,我那小妹是个傻丫头,实在是无福消受啊。” 第二百二十一章 想对他好 第二百二十一章想对他好 谢年本来就觉得是高攀阮家了。 嫁女儿,就该嫁个门当户对的,哪怕对方家世差事,只要人品端正,是个明理之人便可。阮家虽然富贵,可是内里隐情太多,那阮家公子一直对自家妹妹若即若离的,连成亲这样的大事都能说延迟便延迟,哪点像是想娶妻进门啊。 可自家母亲却觉得他太过迂腐。 妹妹也说他这个大哥无情,不希望她嫁个好人家。 为人儿子,兄长难啊。 “谢郎中不必太早太定论,我和阮一鸣也算是旧识。或许可以替另妹亲口问一问他。”萧樱还是决定走一趟。十年前的旧案,或许能从阮一鸣那里打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还有阮一鸣和阮擎的过往。 “这是不是太麻烦萧姑娘了?萧姑娘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便这么登门,在下担心那阮夫人看低姑娘。” 那阮夫人势力在汶西是人人皆知的,这也是谢年为何不自己上门的原因,一定会被那女人夹枪带棒奚落一顿,事情也无法解决。所以他才想到五殿下,将此事说给殷公子。 殷公子说如果他身子好些,倒愿意亲自替他走一趟。 谢年怎么敢劳动他。他那小命,有今天没明天的……最后他举荐了萧樱。 说萧樱虽然年纪不大,行事却十分稳妥。阮家之行,可托她来办。谢年虽然有些忐忑,可想着机会难得。若这位殷公子真的有个好歹,恐怕萧樱也不会在汶西久留了。这才厚着脸皮求上门来。 “我是去见阮一鸣,又不是为阮夫人而去。” 呃。话虽然如此,可是一个姑娘登门,阮夫人一定会过问的。那阮夫人,真是个母夜叉一样的人物啊。 这也是谢年不想妹妹嫁进阮家的原因之一,有这么个极品婆婆,能有好日子过吗?据说那阮一鸣还十分孝顺,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谢年说的很隐晦,毕竟他不是个擅长背后八卦的人,可萧樱还是很快明白了。 阮一鸣是个妈宝男。阮夫人是个母老虎。 总之一句话,阮家不能嫁。 萧樱倒不觉得阮一鸣事事听其母安排,如果真的听话,不会这么多年不娶妻。 至于那位阮夫人,秦诗的话曾经透露过,把门第看的十分重要,秦家鼎盛时,她对秦诗视如己出。秦家一朝被灭,她立马变脸,甚至说出秦诗连妾都不配的恶毒之语。 萧樱在心里已经大概勾勒出阮夫人的模样了。 “谢郎中尽管放心,我可是有五殿下当靠山,想必阮夫人再小气量,也不会和五殿下交恶吧。” 谢年点头,这是自然。整个汶西,整个太平郡,谁敢和五殿下交恶。 他也是因为仗着这一点,才敢冒昧开口的。 这事便算定下了,萧樱直接喊了风一来,让风一用平王名的身份给阮家送了张拜贴。言抚阳时,和阮家公子相识,十分欣赏阮公子,这次来汶西,顺便拜访。这帖子一送,阮家只有欢天喜地的份。至于谢年担心的,自然不会发生。 虽然到时露面的是萧樱,可她可是代表五殿下,想必那位阮夫人不至于这么不知分寸。 谢年千恩万谢的告辞了。 萧樱想了想,决定还是去问一问殷九明,萧樱到的时候,殷九明刚服了药,一张脸透着股惨白之色,好在那张脸生的俊,生生将这种病态扭成了病美男。萧樱感叹颜值这种东西,果然古今中外都是硬通货。见到萧樱,殷九明招招手,示意萧樱坐在他身边,然后很是熟练的拉起萧樱的小手,放在自己掌心。 然后他就这么看着萧樱,轻笑。 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怎么?不想去?” “五哥,我虽然性子不像个姑娘,可我也是个姑娘啊,你让一个姑娘去拜访阮家……就不怕传出去,坏了五殿下的名声。” 他自然是不怕的。 萧樱也知道他不怕,她这么说,其实和殷九明出口逗她一个道理,就是想让殷九明笑了笑,果然,他笑了。“我有什么名声?” 唔,这还真是个难题。 似乎这位五殿下来太平郡数载,还真的没给自己挣来什么好名声。反倒养出一帮穷凶极恶的姻亲来。 “所以不用怕,想做什么,只管大胆去做,五哥在,总不会让你被欺负的。” 萧樱点头。 “刚才你说自己不像姑娘,哪里不像?我倒觉得你哪里都像姑娘。” 她和殷九明在一起,不管说什么,似乎都能说上半天。明明在说一件事情,可是说到最后,话题不知拐了多少个弯,可她和他都不觉得无趣。她本来是想问殷九明为什么要让她去阮家的。 可是似乎根本不用问。 她承认这只是借口,她其实是想见他。 “姑娘哪有像我这样的?整天在外面乱跑……你不知道那些人怎么看我?你如果看到了,一定不会觉得我像个姑娘。” 别人的目光对萧樱来说如同空气。 她不在意,自然伤不到她。不过那些人会说什么话,萧樱想也能想到。 别说那些素不相识之人,便是以前她出入抚阳县衙,县衙里多少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 她啊,注定是别人口中不安份的女子。“他们哪个敢非议你,五哥便把他们的嘴缝上。”殷九明笑着说道。萧樱却是心肝一颤。本能的觉得殷九明并不是在说笑,他是真的做的出这种事。 这人,再怎么伪装,本质上也是个久居高位的。 不敢说视人命如草芥,可一个人在他眼中,也不值几个银子。 “嘴长别人身上,随便别人怎么说。我行事只求无愧于心,至于旁的……自有老天定夺。” “不愧是萧樱,说话办事都不输男儿。”殷九明赞道,他说话语气很轻,萧樱知道他此时必定不好过。可自从她进来,他脸上神情始终含笑,没露出丁点异样来。 这样一个男人啊。 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狠,可对她却好的天下难找的男人啊。 她想对他好,再好些,更好些。她觉得无论她对他多好,都是应该的。自己小手被他握在掌中,萧樱索性顺势轻轻一歪,在殷九明有些惊诧的目光中,缓缓靠进他怀里。 第二百二十二章 想拉她手 第二百二十二章想拉她手 美人投怀送抱,何等美事,奈何自己……殷九明这个恨啊,恨自己双臂无力,连反抱萧樱都不能。“五哥,若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分开,我会一辈子记着你的。” 殷九明蹙眉,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分开?谁稀罕她一辈子记得他。他要她一辈子不离他左右。 “我不会背弃你。”殷九明语气凝重的开口。萧樱点头:“我知道。虽然不想承认,可我们的身份天差地别,估计想要相守一辈子希望渺茫,不过五哥放心,我不会做逃兵的。我会努力,努力留在你身边。” 这话虽然是殷九明喜欢听的,可萧樱真的说出来,殷九明又觉得心里发苦。 他是皇子,出身富贵,可一生中,又有什么是他自己能拥有的。 皇子身份是皇帝给的。 太平郡的封地也是皇帝给的。虽然皇帝是他生父,可他的生父可不止他一个儿子。 这些东西,他想收回去,便能收回去,而他又会变得孑然一身。这些身外之物,他本也不在意……可没有这些,他用什么保护她?“好,一言为定。”殷九明看向萧樱,郑重说道。 萧樱笑着点头。 两人于是开始说起阮家一行。 “阮擎杀人,按律当斩。缪县令会上折子,我会暂时压后。美人案还有很多疑点,阮擎为何杀人?他杀人时是否自控?最重要的是……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未弄清楚前,阮擎不会死。你明日去见阮一鸣,问清十年前秦家灭门案的始末……放心,他会告诉你的。” “我明白。阮夫人性子强势,养出的儿子自然性子软了些。他会开口的……有关谢年所托之事,我要如何应对?” “为了谢家小姐好,这桩亲事还是早退早好。”殷九明漫不经心的道。 谢年虽然是陈县令引荐来的,可为人尚算正直,最重要的是他对萧樱很恭敬。 算是奖赏吧,他让萧樱替谢年将这桩心事了断。也算是投桃报李。“我也觉得和阮家联姻不是件好事。当日听了阮一鸣和阮擎的对话,我始终觉得阮夫人不好相处,将来谁嫁进阮家,一定会被婆婆拿捏,阮一鸣那性子也不像会为了妻子和母亲争执的。谢家小姐天真烂漫的,还真的不适合嫁进这样的人家。” “……也不一定,若换个姑娘,阮夫人非但不会欺负,反而会巴结呢。”殷九明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 “换谁?我看公主还差不多。可公主可不会嫁进阮家。阮家在汶西虽然不错,可在公主殿下面前,实在算不上什么。”“……你倒说说,公主都嫁进什么人家?” “话本子里有写啊。嫁给丞相公子,给嫁将军公子……反正都是些权势滔天之人。要不就是嫁给邻国皇子。总之绝不会嫁到汶西这么个小地方。”殷九明被逗笑了,实在是萧樱说话时的表情太有趣了,嘟着小嘴,蹙着眉头,看起来像个不谱世事的小姑娘。 “话本里写的东西倒也有些道理。确实,我的长姐嫁了丞相公子,有个皇妹嫁进了将军府。至于嫁给邻国皇子的,如今还没有,不过也不保证将来不会有……若真的公主驾到,阮夫人不一定会欢迎。不过你不同,你是平王府的萧樱,阮夫人一定会喜欢你的。” 殷九明说的话萧樱不太明白。 她只当殷九明在哄她高兴。哪个姑娘不喜欢听奉承话。 殷九明也不知道和谁学的,越发的油嘴滑舌了。先前的高冷皇子,在萧樱面前,是一去不复返喽。 眼见着殷九明脸色难看,萧樱虽然和他多说几句,可心有不忍。 “刚才谢年说,五哥的病已经有所好转了。我便不打扰五哥休息了……明天一早我便去阮家,回来后再来探望五哥。” 殷九明点头,他有些不舍。 萧樱的手很好握,她手生的秀气,十指纤纤,可又不是那种瘦骨嶙峋的,而是微微带了些肉。 抓在手里软软的,殷九明微微用力,又握片刻,这才放开。“带着风二,顺便叫上聂炫,他既然来了,不能让他吃白饭。” “……好。”萧樱简直佩服殷九明,提起聂炫来,便一幅嫌弃的语气。 可她也佩服他。便是不喜欢聂炫出现在她身边,可他从来没有阻止过她和聂炫交往。 殷九明目送萧樱出了屋子,下一刻,他闷咳几声,唇角沁出了血。风一闻声而至,熟练的替他拭净嘴角。语气担忧的道:“公子何苦瞒着姑娘?” “汶西之行,都要仰仗着她。我不能和她并肩,好歹别拖累她。” 殷九明回忆抚阳时,两人一起查案,虽然那时候两人关系还没有如今这般亲近,可那种感觉,好的几乎让殷九明着迷。 “公子既然想和姑娘一起,又为何一定要动殷家?公子明明可以晚些动手的。”风一不解的问道。 殷家在太平镇称王称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让他们多蹦跶几天又能如何。 可自家公子倒是利索,带着萧樱去了趟殷家,便快刀斩乱麻,把殷家拆了个七零八落。那等手段和魄力,简直让人目不暇接。相信太平镇百姓可以就此编上百八十段书在各酒楼轮番说上个一年半载的。 “……有些事情宜早不宜迟。”殷九明轻声说完,缓缓闭上了眼睛。 风一替不敢打扰,轻声退了出去。 殷九明的唇角牵了牵……为什么迫不及待的动手?因为,他想看看,自己这条命,到底有多硬?也想看看,京中那些人……接下来还会演什么大戏。 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热闹的很呢…… 风一其实还有问题没问出口。殷九明想,风一大概最想问的是他若运气不好。没撑过去…… 没撑过去,他便不必忧心未来了。 一个死人,有什么未来可讲。 其实风一这心担的有些没必要。他会撑过去的,因为他心中终于有了不舍的东西……和人。 他想活的长久些,想和她一起,手拉着手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第二百二十三章 贵气天成 第二百二十三章贵气天成 萧樱今天要去阮家拜访阮一鸣。 临行前,她很听话的叫上了风二,并且让人喊了聂炫同行。 风二和聂炫性子南辕北辙。一路上,风二的嘴就没停过。 隔着车厢,风二问东问西,问南问北,以上皆是名词……他问的人是聂炫。 她身边除了风二和聂炫,都是普通护卫,身份自然不适合和风二搭话,风二可是平王府排名第二的护卫。护卫中,身份十分的高。除了萧樱,唯一有资格和风二对话的便是聂炫了,可是聂公子眼观鼻,鼻观心,对噪声有种本能的自人驱赶,以至一路上,萧樱耳边充斥着风二的声音。 最终萧樱只得到一个结论。 风二竟然是个自说自话的,他问完话,见聂炫不理他,自己回应自己,一路上精分的萧樱都想找张抹布堵上他的口。 就在这样一边吵一边静的状况中,萧樱到了阮家门外。 可以想像,她下车时,脸上神情如何的一言难尽。“阿樱,你脸色有些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聂炫上前,微蹙着眉头问道。这几天他和风一联手在布防驿站,所以都是风四和王府护卫跟着萧樱出入,才几天不见,聂炫发现萧樱的神色十分不好。 萧樱摇摇头,十分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风二。 风二一脸不解,最终得出萧樱示意他跟紧点的结论。 这时,阮家大门洞开。十几个护院小跑着出来,分左右而立。然后,一个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妇人亲自迎了出来。 见到萧樱,那夫人眼睛一亮。 “这位便是萧姑娘吧。我听我儿提起过,说是萧姑娘在抚阳帮了他的大忙。正愁不知道何处寻姑娘呢,姑娘的帖子便送来了。真是……缘分。” 帖子是风一送的,萧樱以为只是平王府的拜贴。 看到这迎客的阵势,萧樱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萧樱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殷九明那句换个姑娘,阮夫人非但会欺负反而会巴结什么意思了。她这身份是殷九明特意镀过金边的,再加上背后靠山是五殿下这一条…… 萧樱不知不觉间,已经在敢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 哪怕势利如阮夫人,见到萧樱,也会竭尽所能的巴结奉承。 “阮夫人安好。” “萧樱安好,五殿下安好。姑娘请……民妇已在花厅备了香茶,请姑娘移步。” 萧樱笑了笑,并没有挣在阮夫人的手,任由她拉着自己进了阮家。 萧樱身后,风二和聂炫一左一右,落后三步跟着。二人模样都生的不错,今天都穿了黑衣,一个怀里抱剑,一个腰间挎剑,单气势上,阮家那一堆护卫加起来都及不上。 余下那些护卫,安安静静的候在门外。 不必主子吩咐,自成规矩。 只简单下车进门,便已经让阮夫人心中微惊。 感叹平王府出身,毕竟不俗。先前心中那少许的轻视已经荡然无存了。 昨天平王府送了帖子来,说是萧樱代平王殿下探望旧识阮一鸣。 她问过儿子,儿子只说这萧樱似乎是个仵作,当初他不顾阻拦去往抚阳,多亏五殿下出手相助,才得以安然返家。其中详情阮一鸣并没有说,只是萧樱算是他的恩人。 今日萧樱亲至,而且还是以平王府的名义,阮夫人自然十分殷勤。 阮夫人是十分看重出身的,而且阮家一直以大家氏族自居。对于出身不够高贵的姑娘,阮夫人向来是不假颜色的。听了儿子的话,她对萧樱也没报太大希望,只是想着这姑娘颇得五殿下看重,整个太平郡,都是五殿下的治下。 对萧樱,她想着还是要客气些的。 如今见了真人,阮夫人觉得自家儿子没对她说实话。 自从十年前那件事…… 他们母子两便有了隔阂,他有什么想法,再不对她这个母亲说了。 他在意的姑娘,也不会告诉她。她说好的姑娘,他从来说不好。这个萧樱明明模样清秀,举止得当,周身带着股上位者的气势,阮夫人觉得这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姑娘。 这位萧姑娘,出身必定不差。 可到了阮一鸣口中,竟然说她是个乞丐出身。 阮夫人一边引着萧樱前行,心里一边骂儿子阮一鸣吃里爬外。进了花厅,阮夫人亲自给萧樱上了茶。 萧樱神情十分坦然,一点没有受宠若惊的表情,反倒是阮夫人,心里有些发毛……随后越发的小心翼翼起来。 而自始至终,聂炫和风二都跟在萧樱身边,并没像其他护卫那般守在门外。 阮夫人看着二人,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放小了些。“这二位……也辛苦了,不如去偏厅喝杯温茶,歇歇脚。” 聂炫一惯的目中夫人,压根没用正眼看阮夫人,风二还算‘怜香惜玉’。“不必了,我二人奉了主子之命,寸步不离保护姑娘。不敢懈怠。” 寸步不离保护。 阮夫人看向萧樱,萧樱对此几乎没有反应。似乎早已习惯这种护卫在旁的情况。 阮夫人有些话便难以开口了。 萧樱似乎没发觉阮夫人的处境,自顾自喝茶润了润喉咙,随后直接开口问阮公子可在?阮夫人并不想让萧樱这么快去见儿子。 她还想趁机和萧樱套套近乎。 可人家姑娘明显不想开口了。阮夫人虽然心有不甘,还是让下人去喊了阮一鸣。 最后下人没请来阮一鸣,反而一脸为难的传话。 说公子要在自己的小院招待客人……阮夫人脸色瞬间一沉。几乎忍不住要发火。 好在她还记着萧樱的身份,阮家还想攀附五殿下这颗大树,所以勉强笑着骂了句不懂规矩,还是起身恭敬的送萧樱出了花厅…… 下人引路,萧樱不急不缓的走着。 风二和聂炫依旧跟在后面。 “我看那阮夫人似乎有话想说……”风二这个不甘寂寞的又开了口。 这次聂炫竟然难得有了反应。“看她的眼神就知道是个贪婪无度的,她能说出什么好话。还是快些办事,早些离开为好。” “你懂什么。这样才有意思,她若是个老实本份的,反倒无趣了。我看她啊……是相中咱们萧姑娘了。想踢了那谢姑娘,换咱们萧姑娘呢。”风二轻讽的说道。 第二百二十四章 掌中之宝 第二百二十四章掌中之宝 “胡言乱语什么。”聂炫微愠。 “谁胡言乱语?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咱姑娘可是颇得殿下倚重,又是公子的左膀右臂,这若是能高攀上,阮家可是即刻便能摇身一变……”风二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直到聂炫目光冷冷的扫向他。 他才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这阮家在汶西,地位一直不上不下的。你当阮公子十年未娶妻真的只是因为旧情难忘?那位阮家夫人若强行安排亲事,阮公子那性子能拒绝吗? 她是想找一桩比秦家更好的亲事。 只是她太过贪心了。阮一鸣毕竟定过亲,像是左家,权家那样的人家,是不会把女儿嫁进阮家的。这不足足等了十年……最终只得屈就,定了谢家姑娘。谢家虽然也算富贵人家,可比起咱们萧姑娘,就差的太远了。” “你想多了。萧樱……不是大家小姐,阮夫人恐怕相不中。”聂炫觉得风二在做梦。 这才第一次见面,阮夫人也不知道萧樱的性子品性,便想着踢了谢小姐换成萧樱,人便是善变,也不至于变的这么快。 “不是大家小姐又如何。咱们姑娘可是平王的掌中宝。” 萧樱:“……”掌中宝是什么鬼。 风二一而再的提起平王,聂炫原本不好奇,此时也不得不好奇了。“你们那位平王殿下远在王府,远水解不了近火,若是阮家真的动了贪念,你们那位平王殿下难道还能插翅飞来解围不成?”“聂兄有所不知。我们殿下可是时刻在意着萧姑娘呢。惹有谁敢痴心妄想,打萧姑娘的主意,立时让他死无葬身之地。”风二说的那叫一个血里呼啦。 不过,似乎意有所指。 聂炫压根不理会风二的指桑骂槐。 “早有打算便好。我看阮家那位夫人,恐怕不太好打发。” “有什么难的,她便是痴心妄想,总要开口的。想讨咱们姑娘当儿媳妇……三媒六聘是少不了的。我倒是看看她敢不敢上王府提亲。”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眼看她再不开口,两人就此事能说个天荒地老。 “这里是阮府。” 风二息音,聂炫闭口。两人你个头转左,一个头转右,只当互不相识,似乎刚才那番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不是两人说的似的。 好在两人声音不大,前面那个引路的下人离的也远。 若是被人听了去,她萧樱的名字后面恐怕要加上恨嫁二字了。她的名声就真的是所剩无几了。 阮一鸣住的院子位于阮宅西侧。 领路的下人将几人带到院外,早已有人相候。 来人一开口,萧樱微惊,阮一鸣竟然亲自出来迎接。“萧姑娘,抚阳时未能相见,如今终于得见一面。”“阮公子,别来无恙。” 阮一鸣似乎有些意外,萧樱这打招呼的方式似乎有些奇怪呢。 他们压根没见过面,何来别来无恙一说。阮一鸣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问,只僵笑着将萧樱请进自己的小院。 对于萧樱身后跟着的两个护卫,阮一鸣不可像他娘似的大惊小怪。 萧樱如今既然是五殿下身边的红人,身份自然非同一般,身边跟着护卫是情理之中的事。 要不然萧樱一个姑娘怎么能堂而皇之的来见他这个阮家公子。阮一鸣为了避嫌,直接把萧樱带到了院中凉亭。亭子里早就摆了茶水点心。 他甚至细心的给聂炫和风二也准备了一个小石桌,就在凉亭边上。 一抬头便能看到凉亭中的萧樱。 对于这个安排,风二十分满意,大刺刺的坐下喝茶吃点心去了,聂炫迟疑片刻,也转身走到石桌旁落坐。 “放心,阮公子是个读书人,不会对咱们萧姑娘动粗的。” 这耳语的声音过大,直接让阮一鸣红了脸。“……自然不会,两位兄台尽管放心。只管喝茶乘凉。” 风二耸耸肩,示意果然如此,聂炫转头,决定眼不看心不烦。 风二这人太招人烦了。简直比殷九明还招人烦…… 凉亭中。 阮一鸣和萧樱对坐。阮一鸣其实好奇萧樱的来意,虽然两人在抚阳也算是互相闻名,尤其是他能和阮擎相见,皆仰仗五殿下。 阮一鸣心底十分感激。 他之所以不顾一切的前往抚阳,便是因为得到消息,阮擎在抚阳。 可他没想到,他们兄弟见面之时,便是分开之际……阮一鸣垂头丧气的回来。把自己关在小院中谁也不见。 若不是平王府的帖子,他的小院不知大门紧闭到何时呢。 “姑娘亲自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吩咐在下去办?”他欠了五殿下的人情,如今需要他替五殿下办事,这也是情理之中。 萧樱摇摇头。 她认真看了看阮一鸣,模样生的周周正正,如风二所说,一身读书人的书卷气。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和阮夫人给人的观感简直天壤之别。很难想像阮夫人那样急功近利的性子,怎么能养出阮一鸣这样的儿子。 “和五殿下无关,我今日来,是受人所托。有事想问一问阮公子。” “姑娘请问?”虽然有些意外,不过阮一鸣还是十分君子的示意萧樱开口。 “谢年,谢郎中如今每日前往驿站,替与我同来的殷公子诊病。他有个幼妹,据说和公子定有婚约,他想让我替他问一问,公子可是真心想娶谢家小姐为妻?” 阮一鸣脸上难掩意外之色。 他是真的没想到,萧樱拿着平王府的帖子前来拜访,为的竟然是这件事。 是他小人之心了,以为她此行必定另有所图。 阮一鸣这人确实是个君子,面上立时露出愧色。“姑娘竟然为了旁人的事,竟然亲自走这一趟。在下还以为……”“以为我会趁火打劫不成?”阮一鸣笑笑。“自然不会,我只是以为五殿下要在下去办什么事,姑娘来当说客。是在下小人之心了。姑娘所问,在下会如实相告。 和谢姑娘的亲事,是家母所定。 姑娘既然和谢年相熟,不妨告诉他。我并无娶妻之意,退亲对姑娘名声有损,为了谢姑娘好,还是由谢家开口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 十年往事 第二百二十五章十年往事 “公子为人倒是爽快。公子对她无意,可是谢姑娘对你却是……说句不该说的,公子年纪不小了,难道这辈子都不娶妻了?” 阮一鸣觉得很奇怪。 萧樱一个姑娘,问起他的亲事……明明该十分违和的,可阮一鸣竟然觉得萧樱神情庄重,觉得她有种超出年龄的成熟。仿佛他们是同龄人般,可这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他大她至少十岁八岁。 “萧姑娘可知,我曾经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知道,秦家小姐。” 萧樱说话直来直往,阮一鸣即觉得舒服,同时心里又觉得酸涩难当。十年来,没有敢在他面前提起秦家小姐这几个字。其实他从未下过封口令,可大家就是心照不宣的不提。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觉得听不得这四个字。可是萧樱语气平静的说出来,似乎除了有些发酸,也没什么异样的感觉了。毕竟,十年了。 “我和秦家小姐从小相识,两家大人看我们玩的好,就替我们两个定了亲事。约定秦家小姐及笄后嫁娶。只是可惜,她还没及笄,秦家便出事了,秦家举家一夜间皆被杀。”萧樱倒没想到阮一鸣直接就说到了十年前那桩灭门案。 她今天来此的目的,便是想要探听当年灭门案的真相。 “据我所知,秦家小姐侥幸逃过一劫。” 萧樱知道这些内情,阮一鸣并不意外。她背后之人毕竟是五皇子。 阮一鸣突然间福至心灵。“姑娘可知秦家小姐的下落?”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知道,麻烦告知在下,不知……我再去寻便是。十年了……再寻十年又何妨。这辈子,我总要找到她的。”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秦家灭门案,凶手当真没留下蛛丝马迹吗?” 阮一鸣迟疑半晌,最终目光一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他缓缓的开了口。“萧姑娘是个仵作,这次来汶西,不止是核查政务那么简单吧?在下斗胆猜测,或许和当年那桩灭门惨案不关。这桩案子,可以说是太平郡十年来最大一桩悬案,我想五殿下若想励精图治,或许会从这桩案子下手吧。” “殿下的心思我不清楚。可我是真的想查一查这桩十年陈案。秦家当时可谓风光一时……若是没有十年前那桩灭门惨案,我想现在汶西的格局一定大有不同。秦家或许会独大,也就没有左家,万家什么事了。至于你们阮家,或许便不是秦小姐配不上你了,而是你配不上秦小姐了。” 阮一鸣沉默着点头。 “确实,当时万家还是个小商户。左家和权家虽然势利大,也不及秦家。至于我们阮家,更是排在左家的权家之后。之所以能和秦家小姐定亲,是因为我们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秦家败落后,阮家收留了秦小姐。可是阮夫人却开始觉得秦家小姐配不上你。对她百般刁难。最终迫得秦家小姐不得不离开汶西。”阮一鸣面上露出愧疚之色。“是。当人儿子的,总不会把母亲往坏处想。以前我母亲很喜欢秦家小姐,每次她来,母亲都会拉着她的手,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所以当时她告诉我,母亲为难她,我并不相信。只觉得她是因为一夕家道中落,心中不安所至。” 阮一鸣怀疑当时的秦诗疑神疑鬼。 突然从一个千金小姐沦落成丧家之犬。想必那时候秦小姐的心态也很成问题。 阮一鸣十年前还是个半大少年,料想心思也不会从细致。他白天上学堂,下了学堂后会来看看秦家小姐。 那时候的秦诗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见到小情郎自然会将委屈都抖落出来。小情郎也许最初还会细心安慰,可是说的次数多了,小情郎难免厌烦,一边是生养自己的母亲,一边是青梅竹马的小恋人。 两人最终走向分离,也不算意外。 “这十年,你一直在找她?” “是。一刻也未停歇的找她。” “阮公子,说句不中听的,十年时间,很多东西都变了。你喜欢的那个秦家小姑娘,早已不是当初你心里的那个模样了。也许她嫁了人生了,也许……处境十分不堪。你便是找到了她,又能如何?你还想娶她吗?不管她这十年经历过什么?” 阮一鸣坚定的点头。 “是。要娶。当初是我的错,我不相信她的话。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觉得她整日哭哭啼啼的让人心烦。她和我在阮家的遭遇,我只当她是故意惹我注意。想方设法的想让我陪在她身边。我那时年轻,根本不喜欢整日被关在家里。她却不准我出门……萧姑娘,不怕你笑话,我是真的在意她,现在想来,她的那些娇贵毛病,竟然也是弥足珍贵的。” 因为失去了,所以一切都变得珍贵起来。 记忆中那些不悦的烦心的,竟然也因为时间而变成了欢快的喜乐的。萧樱轻轻一叹,想着自己有一天若是和殷九明分隔千里。他说过的话,他做过的事,也会成为她心中的弥足珍贵。 哪怕他当初开口承认自己是个狠心的,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这点萧樱倒挺理解阮一鸣的。 只是秦诗…… 一个花魁,真的能重入阮家。 也许到了那时阮一鸣才会发现,记忆比现实善良多了,记忆中越美好,现实越残忍。 “其实挺奇怪的,我和萧姑娘素昧平生,今天第一次相见,可我却能坦然将心底的话说给姑娘听。” “也不算奇怪,我这人很有朋友缘,很容易便能让人放下心防,和我说些‘体己话’。”萧樱一本正经的说道。偏偏话里话外透着股调侃的味道。阮一鸣被逗笑了,心里那丁点别扭瞬间土崩瓦解。 “姑娘还没告诉我秦家小姐的下落?” “阮擎没和你提起秦家小姐吗?” “……兄长只是让我放下,别再执着。他说我还年轻,劝我往前看。”萧樱能找上门来,知道阮擎和阮家的关系似乎也不算意外。 第二百二十六章 抽丝剥茧 第二百二十六章抽丝剥茧 “那就放下吧,往前看……你不喜欢谢家小姐,我替你转告谢年,让谢家退亲。这天下,好姑娘无数,有时候你走出自己的小院,会发现世界很大,阮公子,别固步自封。”萧樱一边劝导着,一边感叹鸡汤果然美味。 这样的大白话若是别人说给她听,萧樱一定嗤之以鼻。 可这话在这个时代,却是金玉良言。果然,阮一鸣脸色微怔,随后脸上露出黯然之色。“姑娘的意思是,我别再找秦小姐了。上次兄长也和我说过,让我别再找了。可我不甘心啊,我找了她十年。哪怕她……真的嫁了人,生了子。多谢萧姑娘的安慰,我明白了。 十年前,我的兄长阮擎出门喝酒,醉倒在酒楼里,可是第二天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在被灭门的秦家。 他的剑刺死了秦老爷。兄长绝不会杀人。他也没理由杀人。他也认识秦家姑娘,她和我一样十分敬重兄长。 这桩凶案绝不是大哥所为,可当时大哥手中握着剑,又正好有人发现端倪撞开秦家大门……而后兄长便连夜离开了。萧姑娘该知道我兄长在阮家……我母亲有些小心眼,少了些容人之量。官府也来阮家搜过几次,我母亲坚持我是家中独子,官府这才做罢。 之后十年,兄长一直没有消息。直到权公子派人告诉我,说兄长在抚阳。” 十年前,阮擎被人看到执剑出现在秦家灭门现场。而后阮夫人快刀斩乱麻,一口咬定阮家没有阮擎这个人。从那以后,阮擎在汶西镇再未露过面。 十年之后,在抚阳镇。阮擎成了一个只要花银子便出手杀人的凶徒,而且他杀的还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 十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年的阮擎为什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若凶案与他无关,他是被人陷害的,那人为什么专挑了阮擎。 这桩灭门案有疑凶,为何传闻却说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随后阮子鸣又说了些阮擎的事,萧樱听的很认真,很从事情表面上看来毫不相关,可就像说男女之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一样。当真相大白的那天,一定会发现所以有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虽然萧樱没有点头自己是来查那桩旧案的,也许阮一鸣看来,萧樱不摇头便是默认了。 这事已经过了十年了,现在想要破案,有多难阮一鸣只要想想便知。十年前这案子也不是没有捕头查,当时的县令也是花了大功夫了,查了足足半年,可是秦家为人素来不错,在商场上也从不交恶。 得有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恨到一下将秦家灭门。 而且秦家请了护院,哪怕护卫功夫不及凶手,可护卫人多势众,也不该悄无声息的全部送命。 秦家被灭门那夜,左右邻居都没发觉异常。 还是第二天一早,有人发现秦家大门外似乎淌出血水,这才撞开大门,看到院中惨景。 按道理说,凶手绝对不该是一个人。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为什么要嫁祸给阮擎?” “……想不明白。兄长喜欢喝酒,而且经常不在家。或许是在外面开罪了谁,而自己没有察觉。”阮一鸣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杀人凶手要将自家兄长弄到秦家。 如果只是为了栽赃嫁祸,为什么不将事情做实。 早点通知衙门,逮个现形岂不更好。可是没有,阮擎最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汶西。 而且一直以来,也没有发过海捕文书。 似乎那个栽赃匆匆弄了一半,就不了了之。总之,处处透着异样。“我问过兄长,他说自己只是喜欢喝酒,便是喝醉,也顶多昏睡几个时辰。他不记得自己开罪过谁。对方简直要将他陷入死地,那得有多大的仇?还是要劳烦姑娘找出真凶,替我兄长平反。哪怕他在抚阳杀了人,可十年前那桩案子,凶手确实不是他。就算要死,他也不能背负着不该背的罪名。” 阮一鸣起身,郑重其事的恳求萧樱。 “阮公子放心,真相永远只有一个。我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多谢姑娘。有什么是在下能做的,姑娘尽管吩咐。我阮一鸣便是赴汤蹈火,也绝不迟疑。” “好。眼下便有一件事,需要阮公子来办。谢家来退亲时,还请公子在令堂面前宽慰几句。阮家势大,谢家终究式微……” “姑娘放心,我绝不会让母亲乱说话坏了谢姑娘的名声的。” 阮一鸣何等伶俐,简直闻弦知雅意。 一旁聂炫和风二灌了一肚子清茶,终于等到萧樱起身告辞。 不必萧樱开口,二人已经知道萧樱来阮家的用意了。帮助谢家姑娘退亲事小,询问十年前那桩旧案是真。 阮一鸣亲自送萧樱往大门走。 身后风二嘀咕阮夫人今天真守规矩,竟然没上演一场偶遇。 阮一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实在不知道如何替母亲辩解。 “让姑娘看笑话了,她再不好,也终究是我母亲。”阮一鸣这话说的十分无奈。不想阮一鸣话音刚落下,便有小丫头从内院的方向急步上前。 见到小丫头,阮一鸣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你来做什么?” “回公子的话,奴婢奉了夫人之命,来请萧姑娘。夫人听闻萧姑娘在抚阳时帮过公子,夫人说姑娘对阮家有恩,所以特意准备了一桌筵席,邀萧姑娘前往。” 阮一鸣想着前一刻还替母亲开脱,可是下一刻,她便差人来打他的脸。“滚回去,告诉夫人,萧姑娘是我请来的客人,她不必这般殷勤。” 自己母亲是什么品性,阮一鸣已经心知肚明。当年的错,绝不会再犯。 小丫头或许压根没看到过这样表情凶狠的阮一鸣吧。 红着眼睛转身跑开。 “让萧姑娘看笑话了。” “……阮公子,你还是快点娶房媳妇吧。以防阮夫人这么整日殚精竭虑的替你张罗。”风二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阮一鸣轻叹。“风护卫言之有理,只是眼下在下还无心娶妻。何况我这年纪,不管娶谁,都是老牛吃嫩草,明显欺负人家姑娘。还是不要造孽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母子失和 第二百二十七章母子失和 风二风言风语的已经成了习惯,多数时候他这么挑衅,对方一定回以同情的力度。 可是阮一鸣不同。 好像他大力的一拳敲到了棉花上,轻飘飘的。不仅没有成就感,反而因为阮一鸣的老实反应而觉得自己有些欺负人。 风二轻哼一声,不再开口试图挑衅阮一鸣。 对付不要命的他有功夫在身,对付阮一鸣这样老实的公子哥,他还真的有些无所适从呢。 萧樱见风二吃了瘪,不由得摇摇头,她知道风二在替她出气。刚才阮夫人眼中的算计实在太明显了。 她今日上门,拿的是平王府的拜贴,她所代表的是平王殿下。 可这位阮夫人非但不觉得惶恐,见到她后反而眼睛发亮,一脸的算计之色。这些萧樱不是看不到,而是不屑理会。以前她或许会生气,觉得自己被怠慢了,可是如今……她对皇权感同身受,已经明白有些人,为了利益,可以不计一切。阮夫人的再次邀约,实在不算意外。 以阮夫人的性子,可绝不会这么轻易便放弃。 恐怕阮一鸣没法平平静静的送她出门。 果然,眼看着大门在望,阮一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中庆幸自家母亲还未疯癫,虽然想要笼络萧樱,可还没到不择手段的地步。 只要送萧樱平安出府,他再和母亲详谈一番,让母亲不要打萧樱的主意。 萧樱再好,也是五殿下的人。 他是男人,和同为男人的五殿下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心意相通。 一个出身不算高贵的姑娘,突然一越成为五殿下心腹,还能代表五殿下,谁若对萧樱别有用心,岂不是明摆着和五殿下抢人,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偏偏自家母亲眼中只能看到萧樱颇得五殿下倚重,是个出身不详,却地位崇高的。 想着若是能巴结上,便打通了一条阮家和五殿下互通的道路。 路哪是那么好开的,一个弄不好,便会弄巧成拙。 偏偏,阮夫人是个十分有主意的。绝不是阮一鸣三言两语能劝下的。何况最近几年母子失和,已经很少会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就在这时,远远的,有人呼唤萧樱。“萧姑娘,请留步。” 阮一鸣神情一变。他自然听出是母亲的声音。她在此时出现……阮一鸣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详之感。 阮夫人声音这么大,萧樱不可能假装听不到,只得驻足。 阮夫人满脸堆笑的上前,然后态度十分热络的拉了萧樱的手说道。“姑娘这便要走了?一鸣这孩子太不懂事了。也不知道留萧姑娘用个午膳。民妇只得替他多操些心,已经吩咐下人备了午膳。”不等萧樱摇头,阮夫人又快速说道:“姑娘若是不赏光,可就是看不起我阮家,看不上我这个笨儿子和我这个老婆子……” 话说到这份上,萧樱如果执意告辞,便成了不懂礼貌,看不起阮家,阮一鸣,阮夫人的自大之辈。 阮一鸣握了握拳。 极力劝道:“母亲,萧姑娘还有事情要办。” “不管多重要的事,也得先填饱肚子啊。萧姑娘,请……” 阮夫人挽着萧樱的手臂,根本没有放开的意思。就这么半强半迫的,亲自把萧樱带向了花厅。 阮一鸣脸色一黑。 十年了,足足十年了,她一点也没变。 还是那个独断独行,自以为对他好,实则做的事桩桩件件都为他不喜的生母。 阮家母子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 今日因为阮夫人强留萧樱,阮一鸣不得不跟着一起来了花厅。 阮夫人似乎十分欢喜,以为儿子和自己心意相通,甚至觉得萧樱是员福将。她一来,自己和儿子的关系也即将破冰了。 阮夫人这些年来,致力于替阮一鸣选个品性兼优的夫人。 可选来选去,她中意的阮一鸣一定摇头。若问他的喜好,他却沉默不语。阮夫人自然知道阮一鸣还惦记着秦家那个丫头…… 可这都十年了。 那丫头若是活着,足有二十四五的年纪,这样的年纪,早已嫁人生子了。 这种事情,又不能勉强。所以一拖再拖,一晃便拖了十年。阮夫人为此都快愁白头发了,在汶西四处打探。 最终没法子,才选中了谢家那个小姑娘。 谢家门第中等,阮夫人有些看不上。不过也正因为门第不高,谢家姑娘嫁过来后,她才好立规矩。 可是如今和萧樱一比,那谢家小姐实在是入不得眼了。 据说整日在母亲面前撒娇卖乖的,实在不是个当主母的料。 “萧姑娘能得五殿下倚重,想必一身本事。以后,我家一鸣不懂的事情,还望姑娘多多帮衬着。” 落坐后,阮夫人笑着开口。 一旁阮一鸣黑着脸拉了拉母亲的袖子。“母亲,萧姑娘百忙之中抽空来咱们阮家,是有事情要和儿子商议。萧姑娘这么忙,哪能常来。母亲还是吩咐丫头快些摆饭,早些吃完好送萧姑娘出门。” 阮夫人恨铁不成钢。她在这边一个劲的给他制造机会。 想尽办法多留萧樱片刻。可他却巴不得萧樱快点走。 真是不知好歹,若不是自己生的,她早就把他打出门去了。阮夫人瞪了一眼阮一鸣,转头时脸上忙堆起笑意。“既然有事情商量,少不得以后要常走动。姑娘不必这么客气,还送什么拜贴,姑娘天天来,我们阮家才欢喜呢。” 萧樱倒是神情如常,实在是阮夫人这样的,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反倒是聂炫和风二对视一眼,然后两人齐齐黑了脸。“我家姑娘是夫人想看便能看的吗?夫人……僭越了。”风二冷声说道。 对于这两个左右不离的护卫,阮夫人一直十分讨厌,一个小姑娘,身边偏要带着两个男护卫,像什么样子。 如今见自己说话,不见萧樱回应,反而护卫越俎代庖,阮夫人脸色也不由得一沉。“……主子说话,下人随便开口,这是哪家的规矩?平王府的吗?” 萧樱可以不理会阮夫人对自己的明示暗示。 可绝不能容忍阮夫人对自己的人恶语相向。她就是护短,而且护的正大光明。“夫人说话还是要小心些的。若是这话传到五殿下耳中,夫人和阮家,少不得要被殿下所厌。在这太平郡中,被殿下厌弃的,未来如何,便不必我明说了吧。” 第二百二十八章 谢年愧疚 第二百二十八章谢年愧疚 阮夫人脸上神情一怔,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得意忘形了。传闻这位萧姑娘出身不高,可是却是个有真本事的。也正是因为一身本事,入了五殿下的眼。这才能平步青云,以女子之身,得到五殿下倚重。 自己刚才竟然无意间提起平王府,这不是当着萧樱的面在奚落平王吗? “看我这张嘴,萧姑娘别介意啊。这位护卫也别生气。我这人向来有口无心。” “即知自己有口无心,夫人以后说话还是小心些。小心祸从口出,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阮公子,下次我们约在外面见面吧。” 萧樱没再看阮夫人,直接对阮一鸣说道。阮一鸣应道:“好。姑娘只要招唤一声,在下随时出门。” 阮夫人脸色的笑意有些撑不住了。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她有什么错?想给儿子找个好姑娘难道有错?人往高处走,难道有错? 那谢家姑娘本就样样不入她眼,当初谢家差媒人来说亲,她想着儿子年岁不小了,那谢家虽然不算鼎盛人家,可在汶西,也算有头有脸。便无可无不可的应了。 如今才发现,自己当初太草率了。 她若能早知道五殿下看重的姑娘会出现在阮家,一定不会同意和谢家姑娘定情的。 萧樱表现的很冷淡,可在阮夫人看来,这不算什么……她不是和阮一鸣约定在外面见面了。自然是对阮一鸣有些心思的,要不一个姑娘家,绝不会这般直白的开口,虽然这样难免显得轻浮了些。可想到萧樱的身份,阮夫人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 总之,阮夫人这人啊。是个十分善于给自己宽心的。 萧樱不管如何回应,阮夫人都能很好的做好自我安慰。 所以送走萧樱后,阮夫人立时拉住了要回小院的阮一鸣。“鸣儿,且留步,娘有事和你说。”阮一鸣并不想听阮夫人说什么。 其实她不必开口,她要说什么阮一鸣大概已经猜到了。无非是说萧樱…… “若是事关萧姑娘,母亲不必开口了。” “确实和萧姑娘有关,可娘不能不说啊,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再不成家立业,娘恐怕自己就看不到那一天了……”阮夫人最近新学会一个招术,那便是‘倚老卖老’。她如今四十出头,却张口闭口自己时日无多。阮一鸣实在不愿和阮夫人冲突,所以阮夫人只样一这样说,他一般就屈从了。 今天也是如此。 见儿子不再开口,也没有迈步离开,这便是默许的态度了,阮夫人来了兴致。“这们萧姑娘真的很好。模样不错,性子不错,还知礼守礼。何况她还主动来见你,儿啊,娘看这姑娘心里有你。” “如果儿子没记错,我早己和谢家姑娘定了亲事。” 阮夫人挥挥手,一点没把这门亲事放在眼里。“谢家那小丫头怎么及得上萧姑娘。那谢家丫头娘也相看过。小家子气的很,整天就知道围着自己母亲打转。对于管家理事一概不通,她若真的过了门,娘非但不会轻松,反倒还要手把手教她做事。娘想了想,觉得这门亲事不太合适……” “我觉得挺好。母亲不妨快些操办,不如初秋便把谢小姐迎进门吧。”阮一鸣自然是故意和阮夫人唱反调。阮夫人果然面色大变。 “那谢家丫头有什么好?模样一般,性子骄纵……我们阮家又不缺大小姐,娶她进门做什么?儿啊,你听娘一句劝,咱们退了谢家那门亲事可好?” 阮一鸣自然是摇头的,可他越摇头,阮夫人对于退亲越是坚定。 眼见着火候差不多了,阮一鸣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开口。“……这事是我们阮家出尔反尔,谢家姑娘莫是背上被退亲的名声,将来这姻缘可就艰难了。” “就你心善,好了……你也不必多言了。这事由谢家出面来说,这总行了吧。咱们也算是全了谢家姑娘的名声。”阮夫人最终只得退而求其次。 阮一鸣最终勉强点了头。 阮夫人松了一口气,吆喝让管事的修书一封送去谢家,这事得快刀斩乱麻。迟则生变。 她正想叮嘱阮一鸣好好和萧樱相处,转头发现儿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阮夫人长叹一声,觉得自己真是劳神又劳心,偏偏儿子是个死心眼的,处处和她做对。 当初秦家丫头如是,如今谢家姑娘又是如此。 萧樱倒也没说谎,她确实忙的很,她和谢年定了时间,离开阮家便立刻把消息告诉谢年。 虽然早就心里有数,可当萧樱告诉她,阮一鸣对自家幼妹无意时,谢年还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多谢姑娘了。劳烦姑娘为了在下那不让人省心的丫头走这一趟。姑娘没遇到什么麻烦吧?那阮夫人没有为难姑娘?” 阮夫人可谓名声在外,所以阮家虽然富贵,可真的想和阮家结亲的却寥寥无几。 实在是不愿自家娇养的宝贝女儿去阮家受欺负。 萧樱摇摇头。“我是去拜访阮公子,又不是去和阮夫人喝茶的。她有什么好为难我的……”“没有为难姑娘便好。在下是听说那位会人是个不好打交道的。姑娘自从进了阮家大门,在下整颗心都是吊在天上的,好在一切顺利。我回去便求我母亲出面,请人游说退亲之事。” “谢郎中尽管放心吧……依小的来看,如今啊,阮夫人巴不得赶快退了谢家这门亲事呢。也许谢郎中回家便能收到阮家送来的消息了。”一旁风二嘀咕道。 “啊?这是为何?” 萧樱低头喝茶,并没阻止风二的意思。风二这才绘声绘色将阮夫人一系列举动如实告诉谢年。“以小的看来,那位阮夫人多半是看上我家姑娘了。谢郎中想啊,我家姑娘模样不差,性子不差,而且还有本事,最最重要的是,她可是五殿下派来的人。若真能攀附上我家姑娘,阮家可谓是找到了一条攀附五殿下的康庄大道……阮夫人那等贪婪之人,能不动心?” 第二百二十九章 风二过往 第二百二十九章风二过往 谢年脸色变了变。 他看向萧樱,只见萧樱一脸镇定。其实自从和萧樱认识,她始终一脸镇静,不管发生什么,似乎都很难在萧樱脸上看出异常来。 明明是为了帮谢家,却让萧樱惹上一身腥味。 谢年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何况他还知道萧樱是有心上人的。 虽然那位殷公子似乎命不久矣。可越是这种时候,萧樱一定越是想和殷公子好好相处,哪有心思去理会阮家。 可阮家若是打起萧樱的主意,还是会让人烦不胜烦的。“这可如何是好?” “谢郎中不必在意,阮夫人是个色厉内苒的……她也只能催促催促阮一鸣,是不敢来打扰我的。”“话虽如此,可那位阮夫人可不是一般人,用正常人的想法根本猜度不出。是在下考虑不周,竟然没想到姑娘若是登门,会被阮夫人相中。” 谢年一懊恼。他是知道萧樱有心上人的,可是阮夫人不知道啊。 见到萧樱,必定眼前一亮。 然后自然想到将萧樱娶进阮家的诸多好处。 谢年只是意外于才第一次见面,阮夫人便把心思打到萧樱身上,真是……贪得无厌。 好歹谢家和阮家还算有亲事在身。 这门亲事还没退呢,阮夫人竟然便开始打旁人的主意了。谢年越发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谢郎中只管放心,此事可不是阮夫人想如何便能如何的。何况这事我早己料到,谢郎中说那阮夫人本性贪婪。我虽然出身不好,可有五殿下这个靠山加持,想必在阮夫人眼中,是块香饽饽。”“姑娘既然料到,便不该登门啊。说起来,是在下的错,在下行事太过唐突了。” 谢年心里十分愧疚。 自己妹妹或许能平安了。 可是却连累了萧樱。 “谢郎中若是愧疚,便快些把殷公子的病治好吧。”萧樱笑着说道。 谢年心里那个苦啊。 实在是那位殷公子……已经病入膏肓了。 谢年很快告辞,他得回去和母亲商量退亲之事,他也怕阮家真的送了退亲的消息。 这事若是让阮家抢了先,会坏了自家妹妹的名声。 被退亲和主动退亲可是两回事。 谢年忧心忡忡的走了,萧樱这才抬头去看风二。风二有些心虚,不敢和萧樱对视。“说说吧,为什么要和谢年提起阮夫人。” “属下是觉得阮夫人太过份了。她儿子还有亲事在身呢,便敢打萧樱的主意。实在是欠教训……” 萧樱可不会被风二三言两语搪塞了。“我倒不知谢年如何出手教训那位阮夫人?用银子砸死她吗?” 风二看萧樱脸色平静,实在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可是话里却又透着愠意。 风二也知道自己刚才太过冒失了。 主子面前,下人随便开口本就不妥。 这样会显得当主子的毫无威信。“属下知错。” 萧樱这才放下杯子,示意风二和聂炫落坐。她本就不是多守规矩的人。 她压根不会觉得下人便低谁一等。只是风二贸然将此事告诉谢年……萧樱可不相信风二是信口一提,风二这人看起来疯疯癫癫,喜欢自说自话。其实不然,风二十分精明。殷九明给的评价是,几个有名号的护卫中。 风二是最机灵的。 萧樱可以纵容风二,可绝不允许风二对她有所欺瞒。 “你若知错,便直言相告,你若不说……回去后便去找殷九明吧。便说我把你赶回去了,我身边不留对我有二心的护卫。” 这回是真觉得冤枉了。“姑娘……” “风二,今天当着聂炫的面,我实话告诉你。我这人眼中尊卑观念不强。在我面前当差,有很大的自由。你们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我不需要你们时时刻刻在身边待命。你们想要什么,只要开口,我也能帮便帮,能给便给。可是有一点……那便是,这些都是你要用绝对的忠心来换取的。” 风二沉默着,他显得有这样安静的时候。 满口胡言乱语才是他的风格,萧樱发现,风二不开口的时候,一张脸冷冰冰的,显得几分阴郁来。 一直沉默着,当个隐形护卫的聂炫突然开了口。“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萧樱。你应该能感觉的出,我轻意不会相信人,便是你家殷公子,我也不相信。可是萧樱,我相信。我相信不管和她说什么,她都会替我保密,不管求她什么,她都会答应,而且竭尽所能。可有一点,要用心,要回抱给萧樱真心真意,绝不欺瞒。” 萧樱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聂炫。 这可以算是聂炫说过的最动听的话了…… 萧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聂炫心中竟然是这样一个存在,聂炫整天冷冰冰的。 风二怔了怔,似乎有些犹豫。 “你此时不说,过后恐怕便没有机会了。萧樱这人看起来温和,可发起脾气来……别说是你,便是你家公子也要惧怕三分呢。” 这话是栽赃,绝对是栽赃。 萧樱瞪了一眼聂炫,聂炫冰冷的唇角勾了勾,似乎笑了笑。 萧樱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最终也只能轻声一叹。自己在这边牵挂越来越多了。 聂炫虽然不似殷九明那般,可是对萧樱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朋友…… 罢了,谁让他是朋友呢,被她‘栽赃’几句便栽赃几句吧。她心胸宽广,才不会和他一般见识。风二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萧樱面前,倒让萧樱惊了惊。“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 “不。姑娘便让属下跪着吧。跪着,还能舒服些。” 萧樱缓缓抽回要拉风二起身的那只手。 风二似乎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他呆怔片刻,这才缓缓开了口。 “属下是十年前进王府的。当时是公子出行,我那时候……只有半口气了。公子心善,收留了我……”陷入回忆中的风二,脸上神情暗淡。“公子问过我过往,我只说家里遭了难。只活了我一个,那之后我便留在王府,最终成了风二。风姓的护卫,除了我,都是自幼跟在公子身边的,只我一个外来的。最初,有些艰难,大家不会欺负你。可也不会理会你,诺大一个王府,我就像个活死人……” 第二百三十章 殇痛 第二百三十章殇痛 风二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他似乎回到了最初进入王府的时候。就像他说的,没人欺负他,大家不会因为他是新来的,是突然加入的而打他骂他。 其实如果有人打他骂他,或许还好些。 那种自己明明挤身人群,却依旧仿佛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的感觉,其实比被打被骂还要难过些。 有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后来和风大风三他们慢慢熟悉起来,他们告诉他。他们这些当护卫的,每个人都有惨痛的过去。初来时,因为怕不小心做什么或是说什么惹出一个人的伤心事,所以他们大多是不主动搭话的。不是他们排斥他,而是最初,他压根不想融入风一他们中间。 当了一阵子独行侠,风二知道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能进王府已经是他的造化,他得对得起殿下对他的知遇之恩。他努力学功夫,努力当个合格的护卫。在王爷被发派来封地后,他更是毫不犹豫的卷了铺盖卷儿。 到了太平郡后,他的大名便叫风二了。 时间久了,他甚至忘记了以前的名字。其实他的老家便在太平郡,这些事殿下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风二并不清楚他们这些护卫的出身会不会被深究。反正殿下从未开口问过他。 临动身前,他被分派来保护萧樱。 风二其实是有些抵触的,可后来发现,殿下染病,进了驿站后几乎足不出户,反倒是萧樱,整日奔走。 风二这才明白,原来跟在萧樱身边,有更多出门的机会,更多…… “当时是我错了,不是王府护卫排外,而是我压根没觉得自己还是个活人。我觉得自己似乎随着亲人一起死在路边了,尸骨已经烂成了渣滓。我感激殿下,感激殿下给了我重生的机会,这才让我认识风一他们,我才活的像个人。” 风二声音很沉重。 萧樱心中微凝。自从见到风家几兄弟,几二便是最活泼的那个。 看起来毫无心事,只一门心思想当个好护卫。 谁知这样玩笑的脸孔下,竟然藏着这样沉重的事。萧樱有种感觉,感觉风二即将出口的话,一定会让她大为惊讶的。 “我家姓李,家中原是汶西的,父亲做些小买卖糊口,母亲在家中相夫教子,也算是殷实之家。可是……秦家。当时的秦老爷看似和善,实则心黑。他们秦家想要扩充铺面,便不顾我父亲拒绝,愣生生将我家的铺面给强抢了。我父亲散尽家财,却状告无门。我母亲当时身怀有孕,因为气怒攻心,我最小的妹妹一落生便夭折了,我母亲因此病重……” 提起秦家,风二声音阴沉沉的。 “秦家当时家大势大,他若想打压我李家,易如反掌。后来……我父亲认识的所有人,亲戚,朋友,都不再理会我父亲。 到了最后,家中三餐不济,父亲想要卖苦力挣几个铜板,都没人敢用。 可是秦家…… 秦家小姐来阮家玩一次,就要一队马车跟着。身边婆子丫头几十人…… 我父亲曾经跪在秦小姐的车前,求秦小姐开恩,求一求她的父亲,求他们网开一面,好歹给我们李家留条活路。可是秦小姐只是掀开车帘看了看我父亲。 然后,便默然离去。 最终,我们举家逃离汶西,却在官道上遇到盗匪…… 姑娘,那是官道。整日车水马龙的官道。 那郡盗匪偏偏抢了我父亲。我父亲身无常物,他们不依,要拉走我母亲,我父亲逼不得己和他们动了手。 最终……我父亲伤重,没几天便过世了。我母亲本来身子就病着,葬了我父亲后,拖了十天,也跟着走了…… 留下我和一个弟弟。 弟弟年幼,我只能带着他乞讨。我们没地方可去,又不敢回汶西,只能顺着官道走。 有钱的人,一顿饭钱,便能让我们三个月不用饿肚子。可是他们宁愿把钱扔进水里,也不愿施舍给我们兄弟二人。是我没本事,没法养活弟弟。我葬了弟弟后,想着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便躺在坟边陪着他。不知道过了几天,殿下从此经过,发现我还有一口气在,救下了我。 秦家,阮家……还有那些视而不见的人。 他们最终杀死了我的父母和弟弟。 好在老天有眼,十年前秦家被灭门。如果秦家还在,我一定会替父母兄弟报仇的。我定然要亲手斩了秦老爷的头。” “所以,秦家是你的仇人。” “是,恨不得噬肉啃骨的仇人。”终于说了出来,风二反倒坦然了。 最坏不过如此了。萧樱若是嫌弃他,他自请离去便是。他并不想替秦家找什么灭门的仇人。 至于阮家…… 和秦家是一丘之貉。当时秦小姐无视他跪地求饶的父亲,便是急着去和阮一鸣见面。 风二也知道自己是迁怒,可是不迁怒,如何平复心中恨意。他恨自己年幼,恨自己当时无能为力,不能替父母报仇。 所以杀秦家的真凶,对风二来说,非但不是坏人,反而是恩人,是他帮他报了灭门之仇,同样的灭门之仇啊。 天理迢迢,报应不爽。 所以他今天才会在谢年面前透露这些。想必明天去驿站请脉时,公子一定会问的。谢年那性子,一定会如实相告。 风二并不想自己去告这个状。 他还想留在萧樱身边,想跟着萧樱,想看着萧樱破案,将真凶缉拿归案。 可是……萧樱现在欲找的真凶,又是他的恩人,风二心里简直天人交战,最终也没有真的做出什么阻挠萧樱的事,只是暗中使了些小心思。 风二断定阮夫人那龌龊的心思,萧樱一定不会告诉自家公子。 所以才想了这么个迂回的法子。 他不想让阮家好过。 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萧樱有些意外,可又觉得是情理之中。如果一个人,真的像外面所传的那般,是个积德行善之辈。 这样的人,轻意也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便是有人想害他,都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承受一切的本事。 因为,他会成为全镇的公敌。 相比久远的秦家,萧樱自然选择相信风二的话。 第二百三十一章 默许 第二百三十一章默许 “起来吧。”萧樱示意风二起身。风二却十分固执,执意要跪着等候萧樱的裁断。 是走是留…… 风二觉得自己简直像在等候审判,来自命运的审判。 他其实很愧疚,算计谢年的同时,也等于算计了萧樱。 他这样做,简直就是不忠不义不仁。他不配继续留在萧樱身边,不愧再用风二这个名字。 “属下以后若是不能在姑娘身边保护。姑娘出门一定要小心些……万万不要轻敌,有时候那些人脸带笑意,实则心黑手狠。” 风二觉得萧樱太容易心软了。 似乎不管别人做什么,萧樱都能替对方找到完美的理由。然后选择原谅或是信任。 对公子如是,对他们这些属下也如是。这样的好姑娘,风二希望她平安如意。 风二说完,脸上黯然之色一闪而过,似乎已经断定,萧樱要赶他走。毕竟他心怀异心…… 哪怕他没有丁点害萧樱的心思,可他做的事……“风二,起来。” 风二怔了怔,难得听到萧樱用这样郑重的语气和他说话。风二不知不觉的起身,然后乖顺的站在萧樱身边听训。 “这些事,你不需要瞒我,也不需要瞒你家公子的。” 啊。 不是训斥他,而是……风二狠狠的闭了闭眼睛。“而且我相信,你家公子必定是知道这些的,可他还是让你来保护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风二眼中满是疑惑。 萧樱轻轻一叹。“因为,他知道,你一定能分清事情轻重,一定能保护好我,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是吗? 在公子心中,他是那样的人吗?他以为自己被派来保护萧樱,是因为自己话太多,惹人嫌,所以才被从公子身边谴到萧樱身边。 原来不是吗? 是因为公子相信他,所以让他来保护公子最在意的人。 公子,将自己最在意的人交到他手上。 而且公子是知道他的出身的,哪怕他从未对谁说过,可公子却有法子知道。 风二觉得自己有些犯傻,他也曾被派去查过新入府护卫的身份,怎么轮到自己,反而不相信有人会为他大动干戈呢。 “公子知道……公子一切都知道?” “知道。他那人,无所不知。”这点风二赞同,自家公子很神奇。 世上的事,似乎没他不知道的。明明他满腹才华,是个有大本事的,可偏偏整天呆在王府中。 这些年,风二听了很多关于注西的传方,几大家族争斗,互有损伤,最终谁略胜了一筹。 当时风二想过,公子为何坐视不理。任那些人自相残杀…… 难道……十年前那桩陈案,是真的找不到真凶吗?还是有人并不希望真凶落网? 会是谁? 公子吗? 有些事,不能深想,一旦去想便要疑神疑鬼,风二定了定神,抬头看向萧樱。“他都默许了,你有什么好担忧的。今天你这事做的,虽然有些僭越,不过我也不喜欢那个阮夫人,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块待烹的猪肉,让人厌烦极了。你做的很好……有谢年替我们传话,想必阮家这次不太容易应对。” 风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樱非但没责怪他,反而夸他的法子好。 风二几乎瞬间满血复活,再加上自己最大的秘密已经告诉了萧樱。风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恣意。 “姑娘不怪属下。” “自然怪你……怪你不把我当主子。” 风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没不把萧樱当主子,相反的,他视萧樱如自家公子。便是因为在意,才不想自己的不堪暴露在萧樱眼中。可是他错了,他自以为的不堪,根本不是不堪。 因为萧樱眼中的心疼不是假的。 她是真的同情他,真的替他疼…… 风二想,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便是遇到一对这样的主子吧。 “属下的错,以后不会了,再不会了。属下以后做什么,必定请示姑娘。姑娘不要嫌属下惹人烦便好。” 萧樱没敢直接回不会。 因为风二这张嘴,来的路上她可是见识了。 许是萧樱这逃避的神情太过惹人发笑了,一旁的聂炫竟然轻笑出声。 风二简直叹为观止。 因为从今天出门,聂炫全程冷脸,别说笑了,脸上除了冷,便没有第二个表情。风二还以为聂炫天生一张冰块脸呢。 原来,不是不笑,而是时机未到。 风二也挺喜欢穆臻的,即喜欢又崇拜。所以聂炫若是和他一样,崇拜萧樱,风二觉得没什么,这么一想,聂炫不过笑了一下,他何必大惊小怪,安慰好自己,风二狠狠瞪向聂炫。“聂公子,刚才我说的话,还请公子守口如瓶。”明明是求人,态度却和萧樱说话有着天壤之别。聂炫回以冷眼。 “……你只要对萧樱忠心。我自然不会多嘴……” “这还用你说,我对姑娘的心,日月可鉴。” “唔,日月可鉴这词用的妙,我有时间和殷九明交流交流。” 明明就是调笑的话,偏偏聂炫说的一本正经,风二反应过来,立马扑向聂炫,聂炫似乎早有准备,飞身让开。两人竟然在小小的包间里上演了一出你追我夺的大戏。 萧樱静静的看着。 脑子却在疯狂的转着…… 殷九明把风二派到她身边有何用意?风二一家被秦家所害,和秦家十年前被灭门有没有关系? 风二心里又是怎么想那个真凶的? 侠客? 似乎真相离她并不远,可是她眼前似乎又永远挡着一层薄雾。 拨不开。 果然,不出风二所想,当晚萧樱回去探望殷九明时,只粗略的说了说阮一鸣所说之言。对于阮夫人只字未提,殷九明竟然也没问。 殷九明依旧精神不济,和萧樱说了几句便透着疲惫之色。 萧樱很心疼,可除了让他静养外,也没有旁的法子能帮他。只能靠殷九明的忍耐力,一点点去磨身体里的毒。 萧樱不开口,可谢年却毫无保留的,全数抖搂给了殷九明。 简直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阮夫从的丑态鹦鹉学舌,学了个十成十。 第二百三十二章 谢年好心 第二百三十二章谢年好心 据谢年说,殷九明当时表情很正常,丝毫不见怒意,谢年还和萧樱抱怨,说那位殷公子太薄情了些。 明知道阮夫人打萧樱的主意,竟然丝毫不见怒意。 是不是…… 余下的话谢年虽然没说,可是萧樱大概也能明白。 是不是,殷九明根本不在乎萧樱?萧樱所谓的心上人,完全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萧樱除了苦笑,还能如何? 谢年又和萧樱说起自家老母亲为此事大动肝火,昨天谢年还是回去晚了,阮家已经派人来传信,说是找了高僧测过,这门亲事若成,两家都会有难,不如一拍两散,各自安好。当然,阮家说的十分客气。 好在,阮家的意思是这事算阮家失约,由谢年主动退亲。 “我母亲才觉得好过些。我刚才出门时,她还在家中骂阮家有眼不识金镶玉呢。” 谢年有些不好意思,自家妹子其实只是普通姑娘,不过天下所有的女儿在母亲眼中,恐怕都是至宝吧。 “令堂这么中气十足,想必身子一定十分康健。” “这倒是,我母亲从来大病不侵,小病不染。我看能活到一百岁……” “其实平常人家,和和乐乐,平平安安便是福。谢老夫人是个有福之人啊。” “承姑娘吉言,只是这事却不能让家母知道……所以只能是在下代家母谢过姑娘救命大恩。我小妹若真的嫁进阮家,那可真是入了狼窝虎穴了,我宁愿养她一辈子,也不愿她后半辈子凄苦无依。眼下虽然痛苦些,可长痛不如短痛,她一定会想明白的。” “令妹也是个有福气的姑娘,有这么疼她的母亲和哥哥。以后一定会嫁个如意郎君的。” 谢年脸上明显露出了笑意。谁不喜欢听吉利话……何况萧樱说的言语恳切。并不是虚伪的吹捧,她是真心如此感觉。 “……姑娘,那阮家若真的……姑娘要如何应对?”谢年始终觉得萧樱有些单薄,不止是身体,而是整个的感觉。 那位殷公子,虽然出身不俗,可毕竟是个染病之身。他今日确实有些故意为之,其实也是想帮一帮她,让她看清那位殷公子的为人。 虽然最后结果挺让人失望,可萧樱早一天看清这些,对她也好。 谢年始终觉得殷九明命不久矣,若真的到了那时,萧樱也能好过些。 谢年真是一番好意。 虽然最终结果或许有些弄巧成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谢郎中不必担心,阮家还不敢打我的主意。”萧樱说的是实话,不过在谢年听来,这完全就是萧樱用来安慰他的。 什么不敢打她的主意,谢年觉得,已经在打了。 退亲便是第一步。 谢年忧心忡忡的告辞而去,打定主意回家去翻医书,一定要让那位殷公子多活几天…… 送走了谢年,萧樱转身去看殷九明。 萧樱不知道风一明里暗里安排了多少护卫,她这方面十分眼掘,简直没丁点眼力。反正每次她来,护卫从未拦过,可以说她进殷九明的院子,如入无人之境。 还未进屋。 萧樱便听到屋中风一的声音。 “……那阮家好大的胆子啊。公子,属下带人去教训教训阮家。” 片刻后,殷九明的声音响起。“让陈县令去,就说我怀疑阮家窝藏朝廷要犯。也不必大张旗鼓,只围着便是。” “是不是太轻了些?” “围上十天半月再说……” 萧樱:“……”真应该让谢年来听听。 风一出来,正好和萧樱走了个脸对脸,风一对萧樱笑笑,侧身让开。 这帘子,她每天都要挑起来几次,出入殷九明的寝室实在太正常不过了,她压根不会迟疑,可是此时……她竟然有些迟疑了。 直到屋中响起殷九明含笑的声音。“怎么?这是近情……情怯不成。” 他压根不在意明里暗里那些护卫听到。可是萧樱不同,她自认脸皮没殷九明厚。 她会不好意思。虽然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所以殷九明话音落下,她几乎瞬间挑了帘子迈步进屋,抬头正好迎上殷九明似笑非笑的脸。 “五殿下,欺负我很有意思是不是?” “是。就像欺负猫儿,惹急了亮一亮小爪子,可也不会真的挠人。”顶多会让人心头发痒,殷九明暗中补充道,不过有些话,此时还不能说,萧樱脸皮薄,惹过头了吃苦的还是他。 对于自己的‘色内荏苒’。萧樱除了叹气,似乎也没好法子。 天生如何,无论如何改变不了。 她本能的会心疼他,哪怕被他惹急了,也不过气个一时片刻,只要他开口哄一哄,她立时便气消了。 她啊,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 萧樱上前,上下查看殷九明的神色。依旧满面病容,脸色依旧难看,薄唇惨白。 如果不是脸上的笑意,他真的像个病入膏肓之人。萧樱又心疼了。别说殷九明只是取笑她几句,便是他真的起身轻薄她几下…… 她不止不会生气,兴许还会觉得高兴呢,至少证明他身子在好转。 “五哥,药也服了,怎么不见好转?” 谢年没有提殷九明的病,说是说在谢年看来,殷九明的身子没有丝毫起身。“又不是灵丹,哪里见效那么快?” “便是不能救命,起码也该让你病容稍去一些啊。你别欺我不识医理,便不知道药效发挥的时辰啊……那药吃下去,三五个时辰怎么也要开始起效了。可这都过了多少个时辰了?五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殷九明摇头。 “我如今废人一个,所有事情都是你来安排。我能瞒你什么?傻姑娘,别胡思乱想。” 不是她要胡思乱想,实在是殷九明的神态和表情都太无懈可击了。越是这样,萧樱越觉得心里发毛。“希望如此,若是发现你有什么瞒着我。五哥,我会生气的,很生气。” 若是以往,殷九明一定会问萧樱很生气是多生气?少不得要贫嘴几句,可是今天,他竟然乖乖举了手。 “我发誓。” 第二百三十三章 冲冠一怒 第二百三十三章冲冠一怒 她还能如何?虽然不放心,可也帮不了他,只能任由他独自煎熬着。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殷九明似乎是怕萧樱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很快转移了话题。 “左家,权家都要走一走……我打算约权公子出来见一面。” “也好,权铮会帮你的。” 萧樱承认自己有点小心眼,其实有些故意为之,可殷九明竟然这么大方……这实在有点不像他了。 刚才还因为阮夫人一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而动了肝火,此时反倒一本正经的和她说起权铮的优点来。 真是让她……“五哥,阮家……你真的打算一直围着?” 他不开口,她便主动问。 “恩。”殷九明轻描淡写的应道。 “只是阮夫人一厢情愿,不关阮一鸣的事。如果这么贸然围了阮家。难免对阮家名声有损……” “损便损了。和本公子有什么相干的?”十分之不负责任。 “这桩旧案,难免还需要阮一鸣……”萧樱的意思是,别弄的那么僵。 若是阮家因此名声扫地,阮一鸣反悔了,不再配合,也挺让人伤脑筋的。 她打算马上将秦诗的事情散布出去,到时候少不得要和阮一鸣打个招呼的。萧樱完全是公事公办,她对阮一鸣可一点私情都没有。 阮一鸣人虽然不错。 可在萧樱看来,性子太软了些,所以当年秦诗才会离开。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活在阮夫人给他布置的框框里,出不来,放不开的。简直活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出悲剧。 “没他案子也能破。”殷九明丝毫不买账,甚至扬声唤了护卫。 吩咐不准阮家任何人出入。采买的婆子也不许,原来是为防夹带东西出府。 护卫领命退下。 萧樱本能的觉得她若再说出阮家二字,恐怕阮家的遭遇会更惨痛。 “五哥,你在吃醋吗?” 殷九明抬眼看向萧樱,目光定在萧樱自上,然后十分放肆的将她周身打量一遍,最后语带嫌弃的道。 “姿色本本,性子本本,可为什么本王偏偏觉得怎么看都好呢。醋了又如何?那阮一鸣性子软的像棉花……谁嫁了他都会后悔。” 男人闹起别扭来,可比姑娘难哄多了。 这是萧樱切身感受。因为接下来,她好话说了一箩筐,殷九明才勉强应付一句。 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明明刚才亲耳听到他让风一去做的事,她为什么还要提起呢。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殷九明吃醋了,所以阮家会很惨。 她如果求情,阮家会更惨。这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最后萧樱只得将昨日阮夫人的神情举止一五一十告诉殷九明,这才勉强安抚了男人。 殷九明表示自己这些便大度些,不追究萧樱的隐瞒之过了。 至于阮家……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位阮夫人不是生了张厉嘴吗,那便让她看看,是国法厉,还是她的嘴更厉些。 便这么说说笑笑间,萧樱忘记再追问殷九明关于身体的事,殷九明陪着萧樱说话,表情放松,虽然面带病容,可看起来似乎精神不错。 萧樱离开前,他还亲自提笔写了帖子,邀权铮出来见面。 萧樱见他字迹工整,笔走龙蛇的十分漂亮。这才放心了些。 如果殷九明真的身子虚弱,写不出这样力度的字。 可见,真如殷九明所说,那药渐渐开始起效了。 萧樱是拿着殷九明亲手写的帖子,很放心的离开的。 她才出了院门,殷九明脸上神情便瞬间收了,他似乎强忍着什么,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喷出一口血来。 几乎是瞬间,有护卫飞身上前。 动作麻利的收拾残局,最后拿走了染血的中衣…… 屋中恢复如初,殷九明半眯着眼睛,看着外头随着夏风摆动的枝丫。 有时候,他想人活着真累。要时时防备,处处提防,可难免还会受到伤害。曾经,他觉得死字并不可怕。可怕的其实是活着。 围在他身边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多到让他疲于应对。他经常想偷个懒,一睡不醒,从此后这些恼人的东西都不存在了。 可是…… 他遇到了萧樱。 小小一个姑娘,身子里似乎有些无穷无尽的力量。 让他的世界一点点由黑白变成彩色。人物灵动起来,树木绿起来,似乎前二十余年的暗无天日也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想活。 可有的人,不想他活。 他以前以为是自己的母妃,以为母妃受人胁迫,所以不得不对自己亲生的儿子下手。如今看来,事情并不像他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那药…… 风二和风三拿回来的药。 一真一假。 所以他勉强还吊着一口气。可那颗假药似乎并不是滥竽充数的……它想要的,是他的命。 再次昏睡过去的瞬间。 殷九明想,如果萧樱知道真相,一定会哭鼻子的吧。 他不喜欢她落泪。 所以,让她高兴,让她放心,是他眼下唯一能做到的。 他看着她,亲眼看着她,振臂,展臂,最终遨游天际。 殷九明的真实情况没人告诉萧樱,没有殷九明的命令,护卫不敢多嘴,风灌几次欲开口,都因为想到公子提起萧樱时脸上那温和的神情而做罢。 他不知道喜欢一个姑娘是什么感觉。 可他明白,即便萧樱知道了,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 就像公子所说,徒增一个人烦恼罢了。 所以接下来几天,萧樱出出入入的,很是忙碌了一阵。她一般早上出门前去看殷九明。 殷九明每天都会睁着眼睛等着她。听她说些趣事,听她讲案子的疑点。殷九明偶尔会指点一二,偶尔会赞一赞萧樱。 便这样过了五六天,到了和权铮约定见面的日子。 殷九明一早显得神情奕奕,似乎随时能起身和萧樱一起出去会友。可最终,他只是笑着说既然当初决定一切交给她。 他自然不便插手,还说这是对她的考验。如果她能顺利通过,或许,他会给她正名,让她正式当个仵作。 萧樱对当仵作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想做回老本行,可是殷九明说,大元朝,没有萧樱口中说的那种讼师。 第二百三十四章 深奥鸡汤 第二百三十四章深奥鸡汤 像萧樱这样,经常出入衙门,对案子了如指掌的,甚至亲力亲为的,已经能称为讼师了,所以在穿越此地半年后,萧樱莫名其妙的便做起了老本行。 带着护卫,捕头,仵作,偶尔还会有县令公子客串…… 在汶西,悄无声息的一点点揭开了那桩十年前的悬案。 权铮接到帖子后,最后选了湖上见面。权家有自己的画舫。 萧樱到之前,权铮在琴声中煮茶。弹琴的姑娘是个花楼姑娘……不是秦诗那种花魁,而是正经的只在花楼弹琴的姑娘。说得直白点,属于卖艺不卖身的那种。 隔着道屏风,琴声似有似无,时而婉转,时而悲鸣,把一首曲子弹了个九曲十八弯。 萧樱挑了帷幔进来时,权铮正姿势十足的将煮好的茶倒进小盏中。只见他动作飘逸,丝毫不为外界所扰,哪怕听到声音,也始终没有抬头,直到将茶斟好,这才缓缓抬目。 然后,他看到了萧樱。 然后,萧樱有幸看到了权公子呆怔的神情。 好在权铮反应很快,倒没让自己脸上惊讶的神情保持的太久。 便招呼萧樱落坐。 坐的是蒲团。两人围着一张小几……喝茶。 “权公子似乎很意外来的人是我?” “是……” “我今天来此的目的,权公子想必清楚。” 权铮摆摆手,示意萧樱先别说目的,先说说为什么来的人会是她。 明明那帖子是殷九明亲笔所写,而且他们曾经有过约定。这样的帖子只用于彼此。 所以权铮才毫无防备的现身。谁想到来的竟然是个姑娘……好在他衣裳还算齐整,若是小酌几杯,再弄个衣衫不整,那可真的太有辱斯文了。权铮心里把殷九明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是在萧樱面前,还要端着贵公子的架子,一时间脸上神情简直一言难尽。 “九明病了。” “病了?”权铮挑挑眉,觉得有些意外。 据他所知,殷九明功夫不俗,可惜不混江湖。如果混迹江湖,兴许还能挤身江湖百强高手之列呢。 习武之人,便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算什么。睡一觉便过去了,什么病竟然能病到让殷九明无法起身赴约。 “是,病了。很重的病。” 至于什么病,萧樱只说郎中诊断体虚,莫名其妙的体虚。如今已经病的起不来了,所以只能由她代劳赴约。权铮开始还觉得萧樱在搪塞他,可直到他见到萧樱眼底泛红,却还要佯装无事,权铮突然就相信了。 萧樱和殷九明不同。 殷九明那厮,是个睁眼都能说谎话的主。 可是萧樱却是个……是个挺实在的姑娘。 虽然和上次见面时,萧樱有了挺大的变化。眉眼更清秀了,装的也像个贵族小姐了,可她一双眼睛,始终未变。还是那么清亮,透着股与众不同的剔透。 殷九明信中已言明,此次为何见面。权铮以为会是殷九明亲临,十年前那桩悬案,也是权铮想要竭尽所能侦破的,因为他的亲人为此不得不远走天涯,最终犯下了累累血案。 可权铮依旧希望那桩悬案能真相大白。 至少能证明,十年前的案子,与阮擎无关。 可能最终也无法救下阮擎,可至少,让他少背上几条人命。不想来访的换成了萧樱。 权铮有些犹豫,自己这些年暗中也查到了一些事情,却不知道合不合适告诉萧樱,毕竟是个姑娘家。权铮觉得姑娘还是应该做些姑娘该做的事,绣个花摘个草的,何苦要牵扯进这些糟心的事情中。 真是个不会享福的。 萧樱如何看不出权铮的犹豫来。如果换成她,本来约定好的是一个人,来的却是另一个人,也会迟疑的。她出门前殷九明并未叮嘱什么,想来是觉得她可以自己解决的。 定了定神,萧樱决定不拐变抹角了。 “权公子一定希望阮擎是清白的,虽然他在抚阳犯下的案子,足够他下十八层地狱……可如果他累累血案能少几条人命也是好的吧。九明病的,这次的旧案重提,已经全权交给了我。权公子这些人想必时刻也未放下此事。还请权公子不吝赐教。” “你一个姑娘家……当初在抚阳看到你时,也觉得有趣。毕竟在外抛头露面的姑娘不多,而且你沾手的还是那些血淋淋的案子。可玩玩便罢了,难道你还真打算一辈子做这一行当。萧姑娘,奉劝你一句,有些事情能抽身时,还是早抽身为好。可别弄得自己最终深陷其中。” “我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的想要替那些枉死之人伸冤。多少枉死之人,因为这种或那种原因冤屈未得伸张。不知道权公子怎么看人这一生,有人过的懵懂无知,有人过的平平静静,有人过的轰轰烈烈,什么样的人生才值得人敬畏,值得人羡慕? 我即不想如一潭死水般平静过活,也不想轰轰烈烈。我只想凭自己的本事多替人伸冤,也不一定是替死人伸冤,也替活人伸冤。我觉得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权公子以为呢?” 意义? 萧樱提到意义这个词。 权铮觉得这词用在这里,竟然还挺贴题。 面前的姑娘看起来真的还是个小丫头。还没褪.去小姑娘的清涩,偏偏说起话来口舌伶俐,而且说出的话竟然让他觉得大开眼界。 刚才那番话,实在不像一个小姑娘能说出来的。 倒像是个历经风浪,尘世浮沉了多年的人说出来的。 人生的意义?这个议题实在太大了些,不管是谁轻易都不会去碰。可萧樱说起来倒是轻松的很。三言两语表明自己所想。然后反问他。 权铮觉得挺有趣的。 他有些明白殷九明为何对萧樱另眼相看了。 漂亮姑娘易得,可是有骨有肉有魂在魄的漂亮姑娘却是稀世珍宝。简直可遇不可求。 “我这样的人,出身便注定了不可能懵懂过活,也不过能平平静静。我只求不要太过轰轰烈烈就好。”权铮调侃自己。 萧樱一见权铮开口,心里便放下了一半。 这样的话放在现代劝那些老油条,自然没什么用处。完全就是心灵鸡汤,闻着好闻,喝到嘴里没什么味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 阮权往事 第二百三十五章阮权往事 可这里不同。这里的人似乎对于这种大道理十分买帐。 萧樱每次用,效果都不错。权铮这里竟然也不例外……也不是每次效果都不错,灌鸡汤这种事用在殷九明身上就不太灵。 那人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就呐呐不能成言了。 美男计无耻。 “波澜不惊也好,轰轰烈烈也罢,有时候并不以人的意志为准。我们生来便要在尘世间沉浮,有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 这话简直说进了权铮心坎里。就是这个道理……喜欢也好,厌恶也罢,有些事却不得不去做。就这是萧樱所说的身不由己吧。 前一刻还有些失落于殷九明没有赴约,可是此时权铮倒觉得和萧樱相谈甚欢。 他拍拍手,屏风后抚琴的姑娘行礼退下。“此等嘤嘤之曲,实在不配姑娘这番言论。” 呃……萧樱觉得自己这几句心灵鸡汤完全配不上人家姑娘高超的琴技才是真。她讪讪笑笑,对于权铮的审美有些叹为观止。这些大家公子,从小在各种师傅的磨练下长大,想让他们另眼相看其实很难。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误打误撞,每次到关键时刻,萧樱都能化险为夷。 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闪光点在哪,可就生生被别人赞成蕙质兰心,其实也挺莫名其妙的。 权铮既然喜欢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上升到精神层面的话,她和他说便是了。 接下来,萧樱和权铮开始聊人生真谛。那简直就是……极尽吹嘘之所能。萧樱把道德经活学活用。一句上善若水把权铮彻底‘收服’了。权铮甚至邀请他下次他们这些公子哥开诗会时,萧樱可以亲临。 萧樱吓得连连摆手。 直言自己不会写诗。 像电视中演的那些只靠几句古诗便能飞上枝头,让天下佳公子倾慕的戏码,萧樱敬谢不敏。 她要靠自己的真本事征服这个世界。 话说的有点大,而且似乎颇有几分不要脸皮啊。 萧樱想,一定是殷九明把她带坏了,近墨者黑啊。 接下来,权铮将自己这些年所查到的东西如数相告,丁点没有藏私。 权铮说完后,萧樱沉默片刻,在脑海中将这些东西消化掉,然后有些犹豫的看向权铮…… “有什么想问的,只管开口。”权铮心情不错。好久没有这么畅所欲言的机会了,而且竟然还是一个姑娘。在权铮看来,萧樱不仅蕙质兰心,她还博学多才呢。 从古至今,那些大儒,大家的理论她竟然如数家珍。 而且不管他说什么,她都能和他辩上几句。两人偶尔见解相同,偶尔相悖。可权铮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被萧樱的话说服。权铮有些扼腕,如果萧樱是个男儿身,一定能建立一番功业吧。 可惜了,她是个姑娘。 便是再有本事,终究不能和男子比肩。 所以对萧樱,权铮从心底有种怜惜,本能的想要让她开怀。 “公子和阮擎……我知道阮擎和阮一鸣是兄弟。公子又说自己和阮擎也是兄弟。那阮擎的出身……我至今一头雾水。” 知道的不敢说。 敢说的又不清楚内情,与其在别处下功夫,不如直接问权铮。 权铮有些意外,他以为萧樱会问些更有用的问题,例如他心里有没有怀疑之人? 可是萧樱竟然问起了阮擎,他们由始至终,都没有提起阮擎。萧樱问的都是十年前那桩旧案的事,权铮说的也多是些旧事。 两人似乎都避免去触碰到让自己不喜的问题。 权铮倒也没生气,阮擎的事,便是他不说,萧樱早晚也能查明,与其让她耽误功夫去查,还不如自己开口。至少他说的话,绝不掺杂水份。 还算是公平公正。 “我的生母,和阮擎的生母是同一人……” 萧樱挑眉,有点意外啊。她知道权铮是权家嫡子,是权夫人所出。 “怎么?很意外?” 萧樱乖乖点头,小脸上神情一本正经,权铮笑了笑,越发觉得和萧樱说话有趣,以后得多多和殷九明打交道,让殷九明把萧樱借他,他对萧樱没有私情,只是觉得和萧樱说话是种享受,偶尔和小姑娘说说话便满足了,绝无侵占之意。 想必殷九明会同意吧。 毕竟殷公子素来大方…… “我母亲是阮夫人,自从嫁进阮家,和我父亲举案齐眉,夫妻十分恩爱,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子嗣……后来父亲遇到我的生母,她逃离阮家,被我父亲所救。阮家……阮夫人当年初入门,阮擎的生母是其奶娘的女儿,二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到了岁数,阮老夫人便做主,让阮老爷把那姑娘收了房。 翌年生下阮擎……如果不是如今的阮夫人进门,阮擎的生母会顺理成章被抬成侧室。阮擎虽然不是嫡子,也是阮家的庶长子。身份虽然不及嫡子,可也是个自幼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萧樱想,阮擎的生母,应该也是权铮的生母啊。 这位权公子提起来却没丝毫感情,冷冰冰的。 “接下来的戏码便不难猜测了。落难的女子被英雄救美,我父亲最初只是打报不平,阮夫人的霸道,当年也算是汶西茶余饭后的一个好乐子。那位阮夫人是京城人氏,娘家十分殷实,父兄在朝中为官,官家小姐,自幼娇养,以至性子十分刁蛮,容不得自己夫君身边还有别的女子。” 提起这些旧事,阮擎脸上轻松的神情渐去。 这些事情,很多都是权铮不愿回忆的,可就像萧樱所说,发生了便是发生了,绝不会因为人们不去想,而改变什么。 他得直面过去。 顿了顿,权铮继续说道。“最初我父亲并不打算让那女子报恩。只当做件善事罢了。可是我母亲知道了……她去见了那女子一面,回来后便和我父亲说起此事。 她清楚我父亲的心思,我父亲这辈子并无纳妾的打算。便是没有子嗣,我父亲也会和母亲厮守一生的。可我母亲于心不忍。未能给权家添个一儿半女,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憾事。她和那女子约定……由她替权家生一个孩子,然后由我母亲养育成人。” 听到这里,萧樱脸上终于露出惊诧之色。 第二百三十六章 权铮出身 第二百三十六章权铮出身 “很荒谬吧。我知道后,也觉得简直是个笑话。我就是因为这样一个笑话而来到人世的。” 接下来的事情,权铮不说萧樱也能猜到了。无非是权老爷最初不愿,权夫人以泪洗面,苦口婆心相劝,说若权家没有子嗣,她这辈子都于心不安。 最终,权老爷败下阵来。 “一年后,我出生了。我一落地,便被抱回阮家,由母亲抚养。” 所以,他的生母只是生了他。生下他后,毫不留恋的将他送到权夫人手上。 “父亲说,当时母亲觉得太过残忍,想等我满月后再抱回权家。对外只说在别庄做了月子……可是她,她说不必。这孩子是为报恩所生。我落地的当夜,便被抱回权家,母亲则对外宣布生了个男孩。” 说到这里,权铮自嘲的笑笑。 “人人羡慕的权公子,其实是个不被生母所喜之人。还好我母亲视如我己出。而我也只认一个母亲。” “养恩大如天。” “对,养育之恩大如天。至于十月怀胎之恩……她是为了报恩,也算是两清了。据父亲说,她很快便离开了,从此后汶西无人见过她。” 所以他和阮擎是同母异父。 “这些旧事,权公子如何得知的?难道是令尊……” “不,我父亲的意思是不告诉我,可我母亲觉得应该告诉我。她想让我记住生母的生养之恩。这些年,一直叮嘱我找到她……我母亲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女子。” 萧樱点头,同意权铮的话。 来到这里,男人女人见了无数。 没有一个人像权夫人这样心善的。更多的是为了利益失去本分,变得面目可憎之人。 “令堂即慈祥又讲道理。还处处替别人打算,这世上恐怕难找到第二个了。” “我父亲也这么说,他说我母亲有点傻。”提起母亲,权铮脸上再次有了笑意,刚才那段往事,每次想起,都让他深深痛恨自己的出身。她无数次想,如果她是母亲所生该有多好……所以他从为和人提起这些。 便是殷九明,也只知道他并非母亲亲生。 其中隐情,他也从未告诉过一句。可是萧樱今天问起……很奇怪,他不知不觉开了口。 萧樱脸上没有嫌弃,没有厌恶,也没有同情。 只有赞美,赞美他的母亲心善。会替人着想,是个好母亲。 他喜欢萧樱这样说。 “我父亲和我在母亲面前夸下海口,一定会找到她的。可我从未尽心去找,相信父亲也如此。这些年,父亲觉得愧疚……可他说过,他不后悔生下我。只可惜不是母亲生下了我。至于我母亲,则我得我的到来是缘份,她不怪父亲,还觉得父亲因为此事愧疚是她的错。总之,我们父子俩在她心中,是世上最亲最亲的人,为了我们,她可以做任何事。” “……别说了,你再说,我都想把你母亲抢过来据为己有了。” 眼见着权铮眼圈发红,萧樱赶忙笑着开口,权铮果然被逗笑。 “你要吗?我分你一半……” 呃,这让她怎么接。权铮似乎也发现自己这话会让人误会,赶忙补充道。“我母亲喜欢女儿,你要不要认我母亲当个义母?” “我吗?”萧樱指指自己。 “自然是你,这里还有第二人个。” “我有些好奇,权公子知不知道我的出身?” “打听过,似乎侥幸逃生,然后忘了前尘……不知自己父母亲人为谁。我母亲若是听到这些,一定眼泪清汪汪的嚷嚷着要认你当女儿。” 权铮是真的挺欣赏萧樱的。 以前只是同情她,小小年纪,便经历了这样的险境,难得她心中竟然无恨。 明明阮擎先后两次要取她性命,可她心中非但没有怨恨,如今还尽心尽力查案,替阮擎洗清嫌疑。 她这等以德报怨之事,连权铮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 “说不定,我以前真的是个乞丐呢。” “那有什么……乞丐也是人。我倒觉得你的出身一定不凡……哪怕忘了前尘。”谈吐举止,还有这些深奥的道理。可不是街头乞儿可以出口的。 说不定,殷九明还真的拣了个宝呢。 他此时倒真的羡慕起殷九明了。 “我倒觉得自己是乞丐的机率更大些。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会沦落街头,没有亲人报官?其实出身如何不重要。我如今活的很好,便是有亲人在世,他们也会欣慰的。” “对,无愧本心,无愧天地。这才是最重要的。我倒是越发的想认你当个妹妹了。” “……等案子告破,如果权公子不嫌弃,我便唤你声兄长。” “好。一言为定。” 萧樱笑着点头,两人以茶为酒,轻轻碰杯,算是为这场意外的见面画下了句点。 下了画舫,上了马车,萧樱在脑海中梳理着案情。 她不知道这些旧事和十年前秦家的灭门惨案有没有关系,按理说应该牵连不大,毕竟这些事情发生在二十几年前。 不管是阮擎还是权铮,都年过二十。 可萧樱直觉,这些该成为往事的往事,也许并没有过去。 阮家,权家,因为一个女人而有了牵连。 那女子离开阮家后,阮家便没有寻找吗?汶西一个并不算大的镇子,那女子被权家收留,当真无人知晓。 十月怀胎,便真的没有一个人发现? 权家突然有了嫡长子,阮家当真不知其中缘由? 那女子离开阮家前,有没有想过自己还有个儿子,小小年纪,失了生母,又有一个厉害的继母。幼小的阮擎是如何平安长大的? 权铮明明不喜自己的出身,对生母更是避口不谈,可为什么一个‘阮擎’便能让他长途跋涉前往抚阳。 一切的一切,其实症结都在那个二十余年前失踪的女子身上。 两个孩子,一幸运一不幸,都是她亲手造成的。 她走的倒是干脆,权家还好,是个善良之家,她也许笃定自己的孩子在权家可以活的很好,可是另一个孩子呢。 阮擎呢…… 她自己都被阮夫人逼得逃离了阮家,阮夫人难道还能善待那个孩子不成?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再见秦诗 第二百三十七章再见秦诗 当母亲的,保护孩子是天性,可那女人做了什么? 她遗弃了一个孩子,为了报恩又生了另一个孩子,然后她同样遗弃了另一个孩子。 权铮提起自己的生母,只是默然,全无恨意,萧樱想这一定是权夫人的功劳。那个素昧谋面的女子,该是个怎样温柔的人。让一个满腹戾气的孩子最终长成权铮那样一表人才。 马车才进驿站,风一便迎上前来。 “姑娘,秦诗姑娘到了。” 萧樱有些意外,她并没听殷九明提到过秦诗。 他们只计划用秦诗的名字掀些风浪,并没打算真的让秦诗出面做些什么。 “她怎么来了?不是该在抚阳大牢关押吗?” “是公子先前吩咐的,先将秦诗押来汶西……至于阮擎,公子觉得眼下还不需要阮擎露面。” 萧樱点点头。 “姑娘要见一见她吗?” 今天才听从权铮口中听到一个奇女子。萧樱觉得权夫人简直就是女中豪杰,她虽然柔弱,可她做的事,却比男人还要坚强。 此时见一见秦诗,也未尝不可。 她想从秦诗口中听一听十年前的往事,或许会是个不同版本。 “九明如何?” 风一似乎怔了怔,然后很快回道。“公子无事,姑娘走后还看了会书。然后又睡了。” 萧樱松了一口气。今天和权铮说话时,她不时会想起殷九明。总觉得心里闷闷的,也许是权铮说的往事太让人意外了吧。“也好,我去见见她。” 风一似乎松了一口气。 只是萧樱很相信风一,从不认为风一会骗她,所以并未看到。 “姑娘今日出门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风一,你说如果一个人失踪了二十年……她能藏到哪里去?” “失踪二十年,自然是隐姓埋名。能藏的地方太多了,去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或者干脆就找个热闹的镇子。姑娘为什么这么问?” “是阮擎的生母,二十几年前突然失踪,没人看到她何时离开汶西的,自那之后,再无人见过她。” “一个女人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汶西,属下觉得可能性不大。姑娘想想啊,不管从哪个城门离开,总应该有人看到她出城,便是守城的差役没注意,可她一个弱女子只身上路,不可能一点音讯也没有。属下倒觉得,她在汶西的可能性最大。” 萧樱并不清楚这些,她一个现代人,想要离开一个地方,火车飞机轮船……除非运用手段追踪,否则在诺大一个中国要想找到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这里毕竟是古代,硬件落后,萧樱想了想,突然意识到她把古人想像的太聪明了。 这时即没硬件也没软件,想要凭空消失还真的是难如登天。 就像风一所说,那女人依旧留在汶西的可能竟然是最大的。 虽然很难想像一个人是怎么二十年都没被人发现踪迹的,可比起一个女子远远逃离汶西,留在汶西竟然是最稳妥的。 萧樱示意风一上前,小声耳语一番,风一点头。将萧樱送到一间偏房门前后便转身离去。 “秦诗便关在里边。” 有护卫恭敬的替萧樱打开房门。 萧樱迈步跨进屋中,房间不大,可该有的东西都有。 有个小妆台,有个待客的小圆桌,桌边摆着四张圆凳。秦诗便神情素淡的坐在桌旁,听到响动抬起头来,看到萧樱似乎也不意外。 她和萧樱,如果勉强要总结一下,应该算是仇人吧。 是萧樱识破了她的伎俩,让她身陷囹圄。可是自从被抓,秦诗竟然觉得日子过的安定了。以前她在花楼里每天迎来送往,表面笑意盈盈,实则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的身份被人识破。反倒不如在牢里这阵子。吃的虽然是粗茶淡饭,可是却难得的能睡安稳觉了。 所以见到萧樱,秦诗脸上也没有明显的怒意。 只是淡淡瞥了萧樱一眼。 萧樱笑笑,也不在意秦诗的慢待。自己找了位置坐下。然后轻声开口。“……我在查十年前秦氏灭门惨案。” 秦诗明显一惊,她没想到萧樱竟然丝毫不拐弯抹角,直接就这么一句话砸下来,秦诗脸色登时变了。十年前……“你查?你有什么本事查?十年了,尸骨都烂成了渣。你即便会验尸又有什么用?难道一堆白骨能告诉你谁杀了他们不成。” “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找到真凶。” 秦诗红着眼睛瞪向萧樱。那些是她的亲人啊,她的父母兄妹,前一天还好好的。 只隔了一.夜,她便和他们天人永隔,而她也成为秦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沦落成孤女。 那样的落差,只要想想,秦诗便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 秦家便是招惹了谁,也不至于被灭满门啊,那得有多大的恨! 她心中的恨,无法言说,萧樱此时却问她想不想找到真凶。她自然想,她做梦都想。 可是十年了……秦诗不相信还能找到真凶,或者说,她不相信这个萧樱真的能找到真凶。 她是有几分聪明,能识破她的伎俩,可并不表示她能破获十年前秦家灭门县案。 “你若想到真凶,替你的爹娘家人报仇。便老实回答我……当年在阮家都发生了什么?你最终为什么决定离开?又是如何离开汶西而至抚阳的。最后,为何沦落花楼?” 秦诗觉得萧樱简直就是在揭她的伤疤。 她问的所有问题,都是她不愿回想的。“我告诉你又如何。你能保证找到杀我亲人的真凶吗?萧樱,我知道我有点小本事,可那是十年前发生的案子,当初的县令也曾信誓旦旦,可最终如何?依旧是不了了之。萧樱,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这世道告诉我,信任这东西太稀有了。” “我也不想说什么大道理劝你。你若还想替你父母亲人报仇,找出当年秦家灭门的真凶,便将刚才我问的如实相告。你若不想……我也不强求。就像你说的,我查这桩案子,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第二百三十八章 彼时痴傻 第二百三十八章彼时痴傻 “便是破了案,即无嘉奖,也无赞誉,我求的不过是个心安罢了。这桩案子,我既然知道了,便想抓到真凶。不管原因如何,杀人终究要偿命。你是秦家的女儿,你都不愿替你父母亲人伸冤,我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法了。你既然不愿,我不打搅便是。” 萧樱说完,毫不犹豫的起身。 秦诗脸色变了几变。 就在萧樱迈出门槛前,突然开了口。 “好,我说。我都说。我求你……找出杀我亲人的真凶。让我父母亲人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萧樱缓缓转身,秦诗已经在无声落泪。这些年她在抚阳,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很多时候,她不得不忘记自己的身份。 要不然,她在花楼怎么活?她出身极好,是秦家嫡出的小姐,金尊玉贵,自幼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她的前十五年,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家中仆妇婢女成群,出入有婆子丫头跟随,可谓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她模样生的好,加上秦家的家世。 十岁开始,便有人陆续上门提亲。 可她从小和阮一鸣玩在一起,阮一鸣是个性子温和的,而她被父母娇惯着长大,难免带了几分大小姐的娇蛮。 只有阮一鸣,不管她如何闹,如何不讲道理,都在一旁柔声应着,从不会说她娇纵。 母亲疼她,见她喜欢和阮一鸣玩到一处,便央求父亲,和阮家定下了亲事。 虽然都说阮夫人是个悍妇,可她不怕……母亲说,她秦家嫡小姐的出身让阮夫人不敢欺负她。 每次去阮家,阮夫人都笑脸迎人,待她十分客气。旁人都说阮夫人不好,她看不出,在小小的秦诗眼中,阮夫人是个十分和气的人。 那时,她也天真的觉得,不管到了何时,阮夫人待她都会像对待女儿。因为阮夫人说,她自己没有女儿,看到她觉得十分亲切,就像看到自己的女儿。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会嫁给阮一鸣。 会和阮夫人如同母亲般相处。会给阮一鸣生儿育女,然后夫妻举案齐眉,相守一世。 可一切,都是她以为…… 变故突生,她的亲人一夕间全都没有了。 秦家的铺面,田庄,那些本该是秦家的家业,也突然间被冒出来的不知道哪里来的亲戚瓜分待尽……根本无人在意她这个秦家大小姐尚在人世。 就在她六神无主,无处栖身之时。 阮一鸣出现了。 他将她接到阮家。 她刚刚失去父母,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她永远记得阮夫人站在廊下,冷冷的看着她。目光是再无昔日的笑意。 她听到阮一鸣去向阮夫人请示。 要将她留在阮家,阮夫人半晌不语,阮一鸣苦苦哀求。甚至答应阮夫人从此后会好好读书,科举一定高中。 阮夫人最终点了头。 她被安排在阮家最偏僻的一处小院。如果她没记错,当初这小院,似乎是阮老爷一个侍妾所住的,听说那侍妾便是病死在那间屋子里。 那时候阮一鸣说给她听时。 她搓着手臂,嚷嚷着好吓人。 从此后,每次来阮家,她都远远躲开那个小院。 可最终,她却不得不住进那个曾经死过人的小院。夜里她吓的不敢睡……便这么眼着眼睛一.夜无眠。 一连几天都如此,阮一鸣见她憔悴至此,很是心疼,再次去求了阮夫人。阮夫人派了个婆子,说是来给她做伴。 阮一鸣虽然觉得这院子不好,完全应该给她换个院子,可是却拗不过阮夫人。 何况阮夫人如今还派了婆子服侍她,阮一鸣小心翼翼的劝她先忍忍。等他们成了亲,她便是阮家少夫人,自然能和他住在一起了。 何况还有婆子陪着她,夜里不是一个人,便不会怕了。 可那婆子根本不理会她。 只自顾自的吃喝睡觉。 夜里鼾声如雷,她又惊又怕,根本不能成眠。就这样熬了数天,阮一鸣终于再次去求阮夫人。 “……最后一次阮一鸣去求他母亲。是希望能早点和我成亲。他总觉得成了亲后,我便是阮家少夫人了,阮夫人便不会如此待我了。我当时还天真的觉得这是个好法子。现在想想,那时候实在是太傻了…… 阮一鸣回来时很高兴,说阮夫人答应了。 转过年来,等我过了十五岁生日便让我们成亲。只是他答应阮夫人,在成亲前不再和我见面,要闭门读书,争取翌年科举能高中。 你可以试着想一想,那之后我的日子会如何?” 秦诗说到这里,自嘲的笑笑。笑自己天真,也笑阮一鸣傻。 当时两个傻子在一起,竟然每天还能过的挺欢快。如今回想起来,秦诗觉得自己那时候脑子一定是坏了的。她当真信了,每天盼着自己的生辰早点到来。自那之后,长达数月,她没再见过阮一鸣,可对阮一鸣的消息也不是全然不知,那个服侍她的婆子很高兴和她说起阮一鸣。 像是他和哪位公子出游,做了首诗人人称赞。 出门参加茶会认识了哪家公子姑娘。 过后甚至还和阮一鸣相约出游。 如果是现在,秦诗一定能发现阮夫人的用意,可是那时,她竟然还沾沾自喜,自己喜欢的人那么受欢迎,那证明她眼光不俗。 她失去了所有亲人,她伤心绝望。那时候,阮一鸣便是她的一切,她精神的支柱。她甚至不敢想,如果哪天没了阮一鸣,她要怎么活。她用十年时间证明了一件事……那便是,人活在世上,离了谁都能活。当初以为世界崩塌,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如今回头看一看,会发现自己那时候简直天真的吓人,简直称得上痴傻了。 “阮公子这些年,似乎一直未变。” 萧樱还是替阮一鸣说了句公道话。十年未娶,难道还不够表明心意吗? 她和阮一鸣也算是打过交道,阮一鸣可以说是她来到这世上,认识的最单纯直率的人。 比起那些满肚子花花肠子的,萧樱觉得阮一鸣这样的,简直像熊猫一样稀缺。 第二百三十九章 洞若观火 第二百三十九章洞若观火 秦诗笑了笑。 “我也很奇怪,有那么一个母亲,他竟然一直是这样子。十年前这么傻,十年后竟然还这么傻。”秦诗虽然口中说着阮一鸣傻,可却无声落了泪。 “我前两天才见过他。阮夫人替他定了一门亲事,是汶西谢家的幺女,最终阮一鸣出面,还是由谢家退了亲。秦诗,他心里一直有你。这十年,他从未停止过寻找你。” “那又如何?找了十年,他也没找到我。抚阳离汶西不过几百里路。他之所以找不到,是不相信我会栖身花楼,十年前高傲凛然,不可一视的秦家大小姐,十年后,却是人尽……可夫的花楼女子。他不是找不到我,他是压根不相信我会这般自甘下贱。” 萧樱感叹,时间真的是一把剔骨刀。 把秦诗身上的傲骨,剔了个干干净净。 “你并不希望他找到你。你其实害怕他找到你……秦诗,告诉我,你为什么离开阮家?” 秦诗吸了吸鼻子,把眼中的泪强行压下。 该流的泪,十年前已经流净了。她如今只是秦诗,万香院的头牌。 “在我十五岁生辰的前一晚,阮夫人来看望我。她拿着很多首饰,让我一件件试戴……我当时很高兴,我家的血案一直没有消息,我有很久没有见过阮一鸣了,我那阵子情绪不高。还有那个婆子,每天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可是一见到阮夫人,我所有的委屈都没有了。 她让我坐在铜镜前,亲自替我簪上金钗,她语气很温柔的告诉我,从小就很喜欢我,一直把我当女儿。 我那时很感激阮夫人,觉得自己没了亲娘,可又有了一个疼自己的母亲。可是……随后她让婆子把所有的首饰收走了。然后面色突然一变。 她说,那些首饰都是她给阮一鸣的夫人准备的。她还说,阮家是名门望族,是汶西数一数二的氏族。阮家的少夫人,一定要出生名门,一定要琴棋书画样样皆精,一定要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一定要性子温良,任劳任怨。”说到这里,秦诗冷冷一笑。 “阮夫人在你生日前一晚变了脸?” “是。你能想像到吗?我正满怀心喜于要嫁给阮一鸣,可是阮夫人却说,我已经家破人亡了。再不是昔日的秦家大小姐了。我已经不配嫁进阮家了。她还说,我如今住在阮家,给阮家惹了很多麻烦,阮家因此名声受累……她说我如果想继续留在阮家,只能永远呆在这个小院中,足不出户,她还说,等阮一鸣娶了妻子,生了嫡子。过几年,她会让阮一鸣收我当个通房丫头……通房丫头,阮家简直欺人太甚。” 虽然过了十年,可是秦诗提起这些,依旧气愤难当。 这些萧樱从权铮和阮一鸣那里已经有所了解。 可终究不及秦诗出口来的震撼人心。“你不顾一切去找阮一鸣,告诉他其母所为。可是阮一鸣并不相信是吗?” “是,当夜我便躲开护院,悄悄去找阮一鸣,不想阮夫人早就预料到了。她派人半路将我拦回。甚至威胁我说,如果我再胡闹,便将我扔出阮家,让我流落街头,她以为我怕了?可我好歹是秦家小姐,虽然家道中落,可我绝不会委屈自己最终沦为阮家一个小小的通房丫头,我宁愿流落花街…… 随后两天,阮家隐隐有了办喜事的样子。丫头婆子们忙了起来。那个服侍我的婆子告诉我,说阮一鸣要娶妻了……娶的自然不是我。可是阮一鸣以为是我。有一天趁那婆子松懈,我终于逃出了那个小院,我找到阮一鸣,我把他母亲那夜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他,可是他不信。他坚信阮夫人答应他,娶我过门。我让他去问阮夫人……” “阮夫人这次应该是说了实话的。” “是,阮夫人告诉他,他不能娶我。说我满门皆亡,此时若大张齐鼓的娶我,会给我招来杀身之祸,所以只能……李代桃僵。让他娶远房一个表妹,至于我,等过几年,风声过了,再悄悄娶进门。阮夫人辩解,说会让我做平妻,与阮一鸣那个素昧平生的表妹平起平做,不分大小。”竟然还有这样一出。萧樱对于阮夫人作的功夫简直叹为观止。 为了让儿子娶个她顺心如意的媳妇,阮夫人也算是绞尽脑汁了。亲事最终一定告吹,因为阮一鸣至今未娶。“后来呢?你是如何离开汶西的?” “阮一鸣安慰我,说这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保护我。见鬼的为了保护我……如果真的为了保护我,阮家应该大张旗鼓娶我进门,我成了真正的阮少夫人,谁还会暗害我。阮夫人即想甩开我,又怕和儿子交恶。我怎么能让她如愿?” 就在阮一鸣成亲的前三天。 秦诗放了把火,她把自己的小院烧了。 她早一步将看守自己的婆子绑了,换了婆子的衣服,趁乱阮家大乱从后院角门逃出了院家。 她已经看清了阮一鸣,看清了阮家。已经没了重回阮家的想法。 她身上没有银子,最终只能将仅有的几件首饰变卖了。然后连夜逃离汶西。 她就是要让阮一鸣以为她生死不知,就是要让阮一鸣牵挂着她……她的目的达到了,阮一鸣果然拒绝了那门亲事。 “你和阮擎是如何认识的?你知道阮擎背地里在做什么吗?” “是到了抚阳后认识的。我那时身无分文,被一个好心的妇人收留,没想到她竟然是个人面兽心的,把我迷倒后卖到了万香院……我誓死不从,被打的皮开肉绽,最终也没能逃开这样的结局。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无所谓了。没了秦家,我就是个孤女,还妄想嫁进高门大户。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倒不如痛快过活。我和万香院的嬷嬷暗中做了交易,从那天后,我听她的话,老老实实,绝不再逃。而她想法子,替我除了那个骗我的妇人……” “老鸨找的人是阮擎?” 第二百四十章 秦诗醒悟 第二百四十章秦诗醒悟 秦诗点头。 “我也是偶然认出他的。我以前经常去阮家,也远远见过阮擎。认出他后,我不甘心只除那个坏女人了。她有个女儿,和我一般年纪……半个月后,那姑娘也进了万香院。” “姬梦?” 秦诗有些吃惊,实在是萧樱每次都能猜中。 “是。是姬梦……随后几年,我们也算是相安无事。可我只要看到她,便会想到那个骗我的女人。我拿阮家没法子,难道还不能收拾一个姬梦。” 最终,秦诗串通楼中小厮杀了姬梦。然后嫁祸给阮擎。 阮擎因为和秦诗是旧识,或许心中也同情这个姑娘的遭遇,便默认了。 可最终,还是被萧樱识破。 “你最恨的是阮夫人,你要报仇,应该去找阮夫人。至于姬梦,伤你的是她的母亲,她母亲已经不在了,你又何必一定要伤了姬梦性命。”萧樱有些唏嘘的轻叹道。 “是,我最恨的是阮夫人,我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我也恨姬梦,那阵子姬梦的生意好。老鸨似乎和她说了什么……姬梦看我的眼神怪怪我。我已经吃过亏了,绝不会再次重蹈覆辙,先下手为强。我绝不会给姬梦暗算我的机会。” 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一时间,萧樱也只能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不后悔。我只是希望在我死之前,能找到杀我家人的真凶。我在九泉之下见到爹娘,也能让他们瞑目了……”秦诗最终跪倒在萧樱面前,深深低下了头。 不管她是秦小姐时多么高傲,可此时她却是个低入尘埃的人。 她的人生已经是个悲剧,她已经没有奢望了。 她只想在死之前,知道是谁杀了她的亲人,使得秦家一夕间败落。 而她的命运,也因此大变。 萧樱俯身扶起秦诗。“我会尽力。” 秦诗又和萧樱说了些关于秦家生意上的事,她虽然是秦家大小姐,可对于家中生意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秦家主要是走商。家中的商队每年往返大元诸郡。 南货北卖。 北货南贬,只要是赚钱的营生,秦家都做。 秦家在别的郡还有几处田庄。可那场大火,把一切都烧毁了。 之后还有人闹到官府,说秦家欠了他们货款,他们手握字据,秦家镇上的铺面最终都被抵了债。 至于秦家在别处的田庄,秦诗连地点都不知道。 何况地契已毁,口说无凭。 “……着火时,你家的商队何在?” “应该是在外面,每年年底才会回来。我父亲本来是跟着商队的,可我祖父五十岁生辰快到了。父亲快马加鞭赶回来给祖父贺寿。不想……和我父亲一起跑商的是我父亲一个结拜兄弟。他得到消息后,赶回汶西。我亲人的后事,都是他办的。他也曾来阮家找过我,只是我那时一门心思想嫁进阮家,没有和他一起离开。” “把你认为的,在十年前和秦家有往来的人,给我列张单子。一定要详细。这些人中并不一定有杀你亲人的凶手,可一定和这事有关系。记住,所有你想到的人,都要在列。眼下案子没什么头绪,我只能抽丝剥茧,一点点查。总给查出蛛丝马迹的。” “萧姑娘,多谢你。” “……你好像应该恨我。如果不是我,你此时还是万香院的头牌呢。没了姬梦,你便是唯一的花魁了。” “不。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事情是我做的,最终败露了,是死是活都是我该承受的。我只是很羡慕你……我听说,你的出身也不好。可你能和殷公子比肩,能得五殿下看中……萧樱,你比我强百倍。” “出身不算什么。我眼中人也不分高低贵贱。在我眼中,你依旧是秦家小姐。” “谢谢。谢谢你没有轻视我。自从我进了万香院,那些男人捧着银子来见我。可我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他们没谁问过我以前是谁?我想要什么?他们只拿我当茶余饭后的消遣。我其实早就腻了。现在这样,挺好的。我终于能心安了,能睡个安稳觉了。我如果早几年认识你就好了,也许便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现在也不迟。把你知道的,都如实告诉我……不仅是秦家的案子。还有关于阮擎……他为何最终流落抚阳,为何走上那样一条路。阮擎和你一样,都被阮夫人暗算,你和他算是同病相连。你们两人本该同仇敌忾,却各自为政。今天不早了,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便写下来吧。护卫会转交给我的。” 秦诗怔怔的点头。 在萧樱出门前,她扬声说道。“我叫秦雅宁。我母亲喜欢叫我宁儿。” 萧樱回头笑着点头。“宁儿,我等你的信。” 秦诗重重点点头。 出了屋子,走在驿站蜿蜒的青石小路上,鼻端是淡淡的花香,园里花都开了,有蝴蝶在花间嬉戏。 萧樱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些。 听秦诗说那些过往,实在太让人压抑了。秦诗的遭遇,足以写本剧情曲折的话本子了。 最终走到这步田地,已经根本不知道该怪谁了。谁是对的,谁又是错的,已经是一团乱麻了,根本理不清了。 她相信自己已经说服秦诗了,很快,秦诗便会把知道的事情如数告知。有了这些,她便能着手调查十年前那宗错综复杂的案子了。 在回自己的小院前,萧樱还是习惯的转向啊殷九明的小院。只是今天,她却被风一拦了下来。 原因是殷九明今天终于好些了,能起身了,然后要求一定要沐浴。 萧樱俏脸红了红,逃也似的转身而去。身后,风一目光深沉,全无前一刻的轻松。 回到自己的小院,丁香迎上前来。“姑娘今日这么早便回来了?”她一边替萧樱脱了外裳,一边奇怪的问道。 每天不入夜萧樱都不会回来。难得今天天还没黑,萧樱竟然回来了,丁香不由奇怪的问道。 “我回来早些不好吗?自从来到汶西,总放你一个人在院里……我这个当主子的实在太不像话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危在旦夕 第二百四十一章危在旦夕 “姑娘可别这么说,奴婢知道姑娘是做大事的,哪像奴婢,除了服侍姑娘,什么都不会……不过姑娘这么早回来没事吗?奴婢刚才看到府医急匆匆的去公子院里了。” 萧樱倒水的动作一顿。 她眨了眨眼睛,似乎不知道怎么发问。 丁香也愣住了。主仆两上对视一眼,萧樱极力稳住心神问道。“你什么时候看到府医了?” “大概半个时辰前吧。奴婢去外院找管事的要些驱蚊的药草,正好看到府医急匆匆进了公子的院子。奴婢还看到风大护卫……他似乎也急的很,奴婢本想和他打招呼,可他似乎有要紧事,火急火燎的便走了。” 半个时辰前。 大概是风一带她去见秦诗前。 可那时候风一怎么说的。 他说今天殷九明好些了。已经能起身了。 如果能起身了?府医又为何急匆匆前往。 萧樱心头一沉。招呼丁香替她披上外裳,然后不管不顾的转身向外跑去。 殷九明的小院。 驿站这几天已经收拾妥当了。小院虽小,可显得十分齐整。 门外和廊下都有护卫。 对于萧樱,这些护卫向来是不会阻拦的,因为殷九明先前有话,不见任何人,除了萧樱。 可是今天…… “姑娘请留步。”护卫有些为难的拦下了萧樱。 “让开。”“姑娘别为难属下了,上面有命,公子今天谁也不见。” “谁传的命令,风一吗?”护卫点头。 萧樱轻哼。“风大护卫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如今连假传王爷口喻这种事也能做的出了……萧樱真心佩服。” 拦路的护卫面色微变,可王府护卫向来令行禁止,依旧没有让开。 萧樱这话也不是说给他们听的,果然,萧樱话音落下,风一苦笑着迎上前来。“姑娘平日最是温和,不想生起气来竟然也这般严厉。”平日风一和萧樱说话很是随意,这和与自家主子相处的感觉十分不同。 便是明知自家主子心情不错,风一也不敢造次。 可是萧樱不同。在她面前说什么,从不需要过多考虑,她也从不生气。这也是风一喜欢和萧樱打交道的原因之一。 萧樱是个性子顶顶温和的姑娘。 风一从未听萧樱说过这般刻薄的话,所以萧樱只用一句话,便激出了风一这个将。 明知道她故意为之,他却只能入套。风一想,这或许便是说子说过的阳谋吧。“我自然是温和的,你若不是千方百计意图蒙蔽我,我会一直很温和的。” 风一只能苦笑了。 并非他有意欺瞒,而是主子授意。 可此时风一也辩不出,主子是真的不愿萧姑娘守在一旁?还是只是本能的觉得虚弱的模样不该为旁人看到。 风一更倾向于,主子即不想让旁人看到他如今的模样,也希望萧樱守在一旁,得出这么个十分矛盾的结论,风一也很是头疼。 如今萧樱自己看破,风一安慰自己,他也不算是违背主子之命。其实风一压根也没觉得能瞒过萧樱,这是何等精明的一个小姑娘啊。 平日的温和,只是因为她不屑与人计较。 若真的计较起来,平常人可是承受不住的,还是让自家主子爷去操心吧。 “姑娘,请。”风一最终让开身形,示意萧樱进门。 萧樱也不会真的和风一生气。风一什么性子她是清楚的,想必殷九明先前一定有命,让诸事避着她。 殷九明,风戈,五殿下……如果不是他病重缠身,萧樱真的要不管不顾冲上前去和他大打一架。输赢不重要,解决手痒比较紧要。 “情况如何?” “昨夜开始,公子便昏迷了。府医在左右照顾着……” “还有呢?”如果只是昏睡不醒,也不算什么稀罕哪,这阵子殷九明大多时候都是昏睡不醒的。 “……吐血。” 萧樱步子一顿,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那两个字一起抖了抖,她定了定神,继续迈步。此时她不能被任何事打败,任何事。 “情况糟糕到什么程度?” “府医说……说,公子若是熬不过今天,恐怕,恐怕……回天乏术。” 回天乏术。竟然已经到这样的程序了。 萧樱想起这几天,她每天都会去看殷九明,每次,他虽一脸病容,可对她都是笑意盈盈的。让她潜意识里觉得他的病有所好转。 原来,都是强撑出来骗她的吗? 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急转直下,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吗?怎么会…… 萧樱一直假装镇定,是因为心里笃定,如果真是慧妃下毒,她总不会要自己儿子的性命。 挟制也好,制约也罢,总要有个度。 她绝对不会真的伤到殷九明。 可此时萧樱犹豫了,也许,她想错了。这世上,便真的有人对自己的儿子下毒手。虎毒尚且不食子,也许,真的有母亲比老虎还要毒。“可还有什么法子?” 风一摇摇头,这阵子都是靠主子自己强撑着的。 药虽然吃了,似乎也有些效果。 可是凡事都是两面的,有些效果的同时,似乎也牵动了毒药本身。 以至毒发作的更猛。吃过药的那天夜里,便开始吐血。最初只是少量,可是昨夜开始。想起那衣襟前大片的血渍……风一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药是萧樱想尽办法,让风二风三从殷家老太爷手中拿到的。 府医验过,确是真的无疑。主子每年都要服用,都需府医经手。药是真的,只是剂量不足。 不想到却引起这样的反噬。 要说对错?萧樱是没错的,她绞尽脑汁替主子拿到了药,只能怪对方狡诈。 许是早已料到他们会从殷家那边想法子,所以少给了一粒药,最终弄成如今这般局面。“没有,只能靠公子自己。”府医也是爱莫能助,如今这局面,只能靠主子自己强撑。 撑过去,也许此毒便解了。 撑不过去…… 风一其实不太敢想。这一在他把自己忙成了陀螺,就是怕空下来会胡思乱想。 “药没错,只是剂量不足。如果没有那两粒药,九明或许早己……风一,我们没做错。接下来,便是他自己的战争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轮回守候 第二百四十二章轮回守候 “属下明白。”风一何尝不明白,只是眼看着主子命悬一线,他们却爱莫能助,那种感觉实在糟糕透顶。 如果杀了姓殷的全家便能救下主子,风一不介意先斩后奏。 萧樱进屋时,正赶上府医往外走,见到萧樱,他似乎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躬身行礼。“萧姑娘。” 平王府的人都知道,萧姑娘对自家主子来说是与众不同的。主子爷甚至说过见到萧樱如见到主子。 如果萧樱只是个平常姑娘,便是有殷九明在背后撑腰,也不会这般得平王府上下尊重。萧樱可以算是用自己的本事征服了这一众平王府上下。 “先生免礼,公子如何了?” 提起殷九明的病,府医脸上乌云密布。 “……不瞒姑娘,不太好。爷今天咳血咳的厉害。如果止不住,恐怕凶多吉少。” 府医一直以来对殷九明的病都束手无策。他精通药理,却不擅解毒。 主子也曾私下寻过郎中,对于公子的病……不发病时根本诊不出异常。一旦发病,诊出来的也是体虚之症。 所以这中毒之说,根本无人相信。 可这年复一年的,只能靠京城送来的药解围。一旦京中不再送药来,早晚是要经受这些的,府医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如此来势汹汹。 “属下从京城跟着王爷来太平郡,算是王府的老人了。属下一直劝王爷彻底解决了这事。属下也明白,这事说来容易,可真想彻底切治了……难如登天。先不说这毒有没有根治的解药?便是有,下毒之人也不会痛快交出来的。不过这病每次病发都是体虚之症。属下大胆猜测,这毒或许不需解药,只要王爷能捱过毒发,这毒自然不药而喻。” “先生的意思是,这并不是一种纯粹的毒药,反倒像一种能让人生瘾的东西……只是这瘾头发作起来十分骇人。” 府医连连点头,觉得萧樱的形容更贴切。 他思来想去,也没想出应该怎么形容这毒。 没想到,他只轻描淡写几句话,萧樱便能领会,还能一句话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 “对,生瘾。就是这个意思。可是……属下担心王爷捱不过。这毒发作起来简直就是把人架上火上烤,十分煎熬。” 自家公子何等人物。 性子坚韧,最能忍痛。 可已经不得不强撑着自己交待了后事。 可见,主子对于能否熬过去,心里也是个未知数。府医和风一一直守在身边,见到这一幕,恨不得自己代之。 “他一定能熬过。不过一个小小的药物成瘾罢了。他若熬不过,便不是五殿下了。” 府医和风一都不知道萧樱为何如此坚定。 “先生去歇歇吧,接下来交给我。” “……也好。爷看到姑娘一定高兴,兴许这病便能好了。” 风一送府医出去,萧樱独自挑了帘子进屋。一股涩涩的,又似乎夹带着几分腥意的味道扑鼻而来。 不算难闻,可却让人觉得心头发闷。 这是汤药混合着血液的味道……萧樱一步步走向殷九明,他睡的似乎并不安稳,眉头蹙着。 身上的薄被应该是新换的,透着股阳光的味道。这味道中和了屋中的血气,让整个屋子不至于太过沉闷。萧樱缓缓坐到他身旁,看着这个明明病的很重,可是还要替她操心的男人。 “……我以前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如今倒有些信了。我觉得这一定是我的前世……我来到这里,便是注定要和你相遇的。殷九明,你一定是我前世欠下的债。所以哪怕投胎转世,我依旧躲不开。”如果殷九明醒着,萧樱自然不敢开口。可他昏睡着,萧樱这才敢小声嘀咕几句。 风一送府医出了门,悄声进门。 “刚才陈县令送了帖子来,说是要谢谢姑娘破了张三一案……明日在府衙设宴,要宴请姑娘呢。” “回了。” “是。那陈县令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再邀姑娘。” 萧樱有些不解,她最近没招惹陈县令啊。 “姑娘不知道原因?”萧樱摇头,她真不知道啊,最近她暗中在查十年前那桩旧案,可案子还没抬上台面,陈留不至于敏.感到此时便要找她麻烦吧。 眼见着萧樱一脸不解,风一觉得好笑,明明很精明,可是事关自己时,却又是个糊涂虫。不知不觉的,他竟然也露出了笑意。提了一天一夜的心,似乎真的放下了几分。 “最近陈县令和阮家走动的很频繁。” 所以…… 不会吧。“你是说,陈县令想要替阮夫人说项。那阮家退了谢家的亲事,还真的惦记上我了!”萧樱觉得不可思议,那阮夫人如果要打听她的出身,一定能打听出来。 她不过是个孤女,侥幸结识了一位贵人罢了。 阮夫人难道真的以为可以利用她攀附上平王府。 风一点点头,他也觉得挺神奇。那阮夫人据说是个眼高于顶的,这些年替阮一鸣找媳妇……可谓是把整个汶西扒拉个遍。 太出挑的,看不上阮家。 稍差些的,阮夫人又嫌东嫌西。如果不是因为阮一鸣年纪渐大,阮夫人也不会和谢家定了亲。 如今因为萧樱的出现,阮家毫不犹豫的同意谢家退亲之说。据说阮夫人这次竟然没在背后非议谢家姑娘,也算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陈县令似乎也有意借此试探一下姑娘。” 试探她什么?试探她和殷九明什么关系吗?试探殷九明会不会为了她而对阮家发难? 有些人天生就会无事生非。便好好的当他的汶西县令不好吗?偏偏要没事找事。“陈县令明天若再上门……你便替我和他打个商量……就说我这人平生没什么爱好,只爱银子,想娶我进门,没个十万八万两休想。” 如果不是陈县令借机找事,她都记不起来阮家这件事了。 她如今心里只装着殷九明和那桩旧案,哪有心思搭理阮夫人。阮夫人也是个会找存在感的,求来求去,竟然求到陈留头上。 真是……冤家路窄。 第二百四十三章 点头说好 第二百四十三章点头说好 “阮家若真的出十万两……姑娘难道真的要嫁给那阮一鸣。” “……阮家如果倾家荡产只为了娶一个姑娘,便不是阮家了。放心吧,我看那阮夫人之所以盯着我不放。除了能利用我结交五殿下外。我无亲无故,娶起来不需花费太多也是原因之一。你便直接告诉陈县令吧。就说我萧樱要聘礼十万两。” 这么一说,风一觉得这法子也不错。 虽然难免要被阮家说成势力小心,可阮夫人的话,又有几人会信? 便是有人信了也好……自家公子便不会担心有人会抢走萧樱了。 十万两…… 估计皇帝嫁公主,都不敢这般狮子大开口。 十万两,风一想估计这世上,也只有自家公子舍得花这么大一笔银子了。 完美,这理由很完美。 此事说完,屋中再次恢复安静。殷九明依旧沉沉睡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萧樱的错觉,她觉得殷九明的神情似乎好些了。 进门时,她总感觉殷九明睡的不踏实,便是昏睡着也紧蹙眉头,可是此时,他眉头是舒展的。 “……属下怎么觉得公子神情变了些。” 半个时辰前才吐了血,然后突然昏睡过去。从始至终,都是眉头紧蹙的。 府医说这也正常。 旁人看起来他只是吐了几口血,实则他身子里简直就是在翻江倒海。所以表情自然不会有多好看。 可是萧樱来后,他虽然没有醒,可神情却明显放松了。 风一一直不知道自己让萧樱进来是对是错。因为先前主子特意吩咐过,不让萧樱知道真实情况。 如今看来,是对的。 “属下就在外面,辛苦姑娘照顾我家公子爷了。” “你去忙吧,这里有我。” 萧樱能看出风一眼中的打趣,不过她一点也不在意。 她想留下来,想陪在殷九明身边。不管世人以后如何看她,哪怕骂她不知轻重也好,她都想陪着他一起熬过这最艰难的时刻。 风一放心的走了,有萧樱留在这里可比他留在这里更合适,相信公子醒后,一定会高兴的…… 接下来,萧樱便痴痴坐在榻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殷九明。 他的睫毛生的真长…… 鼻子也很挺。眼睛……眼睛现在看不到,可萧樱知道,他的眼睛十分有神。 毒发后,满面病容,而且瘦的厉害。 萧樱不由得回想初见时。那时她命悬一线,他就像个英雄,在大雪中走进了她的世界,抱起她,救了她。 如今好像一个轮回。 换她守候他……这时,殷九明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先是没有光彩,然后他看到了萧樱。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眼中有了光彩,似乎瞬间,天地闯入了他的眼中。那种感觉……萧樱只觉得心头发酸,一声五哥唤出,眼睛险些跟着一起冲出来。 她眼红鼻子红的,模样肯定很难看。 可是殷九明却缓缓笑了。 然后,伸出手。他似乎没什么力气,不过一个简单伸手的动作,他做起来却十分困难,萧樱赶忙把自己的小手递进他的掌心,他这才安静下来。然后定定的看向萧樱。 两人对视着,萧樱突然觉得,不必说什么。 此时无声胜有声。她知道殷九明心中所想,殷九明也知道她心中所想,他们两个人……“傻姑娘。”不知过了多久,殷九明轻笑着开口,他的声音很小,有些嘶哑,明显说话让他感觉痛苦,可他依旧开了口。 “别开口了,静养。我知道你想瞒着我……五哥,你真的觉得瞒着我,我会好过些吗?我每天惦记你,吃饭想,喝水想,走路想,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你若有个……我想陪在你身边,我想留在你身边,五哥,别再把我推开了。” 殷九明先是怔了怔,随后缓缓的,动了动头。 萧樱咬着下唇,在此时得到男人的承诺,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好,再不瞒你了。” 殷九明断续的说出这几个字时,萧樱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泪水,她觉得自己不是个爱哭的小姑娘。 可是在殷九明面前,她的眼泪似乎尤其多。 “我们说好。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好的也罢,坏的也罢。哪怕我会伤心绝望……你也不能瞒我。要如实告诉我。我们之间……不需要隐瞒什么。” “好。” “还有……以后不管做什么,你要先替自己考虑。你好我才会好……便是我好了,你不好。我也不会好……”萧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简直像绕口令,难得殷九明竟然懂了。 他依旧回应。“……好。” “说到要做到。若是食言。若是食言,我一定会恨你的。” “好。” 殷九明此时脾气出奇的好,不管萧樱说什么,他都点头说好。 虽然脸色依旧惨白,可整个人,就像是明明已经命悬一线,可是突然间,多了根蛛丝,将人又往萧樱这边扯了扯。 “还有什么,我暂时想不到,我想到后再说。反正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瞒着我。你若瞒着我,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殷九明目光定定的看向萧樱,再次缓缓点头。 “好。” 连续数个好字,让萧樱小脸终于放睛,也许是觉得殷九明精神不错,所以放心了吧。 殷九明示意自己有些饿了。 萧樱赶紧去喊人,甚至要去灶上亲自给他煮汤。 殷九明自然是一脸欢喜的目送萧樱出了门。 然后,他的脸色顿时一变。风一进来接班时,看到的便是自家公子再次喷出一口血…… “公子。” 风一惊呼。 此时的萧樱已经到了小灶房,将厨子谴了出去,想要亲手替殷九明煮些补汤。 可突然间,她觉得整个心瞬间一紧。 其实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也没人告诉她什么,几乎是一种本能。 她有些慌张的转身,身形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小灶房。 突然间,天上响起一道惊雷,几乎是瞬间,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萧樱身上,她丝毫感受不到痛意,更痛的是她的心。 第二百四十四章 心如死灰 第二百四十四章心如死灰 这一晚,萧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 她整个人似乎都是呆的,怔的,傻的。只隐约记得她冲进殷九明的寝室。 看到,看到……满眼的血。 好多的血啊。几乎染红了整张榻。 殷九明就躺在血渍中。面色白的仿佛一具尸体。 前一刻,他还连连点头,发誓再不会欺她瞒她。 他食言了,他才承认便立刻食言了。 他……“姑娘,属下尽力了……”什么?那一瞬间,萧樱几乎瘫软在地。她本能的冲上前去,她想碰一碰殷九明。可是她不敢。 她怕自己一个用力,殷九明就真的会离开她。 她要去哪里找他?前世今生……生命轮回,她要去哪里找他。 他就那么无知无觉的睡着,身旁风一和府医的话她都听不到了,她只想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萧樱不知道何时昏过去的,也许是看了殷九明一个时辰后,也许是瞬间。 她只知道这一晚,她几乎陷在噩梦中。梦里满眼血色……那血,红的像花,大片大片的绽放在她眼前。 她怕极了,她知道自己陷在梦境中,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最终她绝望了,她展开双臂,任由那扑天盖地的血色将她吞噬。 睁开眼睛时,只觉得眼睛酸涩难当。丁香几乎是瞬间扑上前来。 “姑娘,姑娘,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萧樱怔怔的,她此时脑子还是僵的,她不敢想,似乎只要不去想,那些她不想看到的事情便不会发生。可是现实永远不会允许她退缩。 丁香见萧樱这般无知无觉的,终于哽咽着出声。 “姑娘,你可不能出事,公子已经……” 外面静悄悄的,明明没有声响,可是萧樱似乎听到了风一等人的隐忍的痛哭声。 她以为自己会崩溃,以为自己会疯,可是没有。她沉默着梳洗,然后一脸平静的去了殷九明的小院。 小院已经素缟一片,萧樱梦中的血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灰白。风一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姑娘,属下……属下无用。”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竟然泣不成声。 “起来吧。不管他在还是不在了……我只当他只是远行了,他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风一原本只是隐忍着哽咽,听完萧樱的话,突然间,他以头捶地,虽然努力将声音吞进腹中,可还是有悲鸣溢了出来。 不知道是在哭殷九明,还是在哭萧樱。 萧樱其实整个人都是麻木的,所说所行几乎都靠本能支撑着。 她抬眼望去,护卫们面有泣色,府医脸色灰败。 似乎所有人都在告诉她,殷九明已经去了。 萧樱瞬间觉得两条腿犹如灌了钻,抬不起,迈不出。 “……我便不去看他了,想必他也不希望我见到他如今的模样。你们,好生安置他。他未做完的事,由我来做。”萧樱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秦诗的信送到了。满满十页纸张。 上面写满了蝇头小楷。秦诗能被甄选为花魁,自有其道理。字写的很漂亮,比起萧樱自己要强上百倍,她的字……殷九明说,比蜘蛛爬稍漂亮些。 他还说,等以后得了闲,会亲手教她写字。 名师出高徒,将来她一定能写一手漂亮的小楷。 话语犹在,可是人……萧樱让自己不要想他,把注意力放到纸上。 可是,为什么字迹是模糊的,无论她怎么看,都看不清。用手一抹,竟然满手泪湿。 她昨天才发过誓,再不落泪的,可是只隔一晚,她便食言了。殷九明也食言了,他承诺她,以后不会瞒着她。会将一切都告诉她。 可是他竟然弃她而去。 一瞬间,萧樱觉得心如死灰,生无可恋。 她明明不是意气用事的性子,可是竟然想干脆一根白绫吊死在房梁上,也算是个解脱。 她来到这里,本就无着无落,无依无靠。没有殷九明之前,她还能安慰自己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突然间没了殷九明……她觉得自己的心碎了。 碎成了渣,落了满地,再也拾不起来了。 可她不能。秦家灭门惨案还未告破,陈留还在一旁虎视眈眈……风一似乎知道萧樱伤太甚,整整一天都没有露面。丁香小心翼翼的陪在萧樱身边,似乎萧樱突然间成了一个瓷娃娃。萧樱觉得挺好笑的,她伤心,她绝望,可她更清楚,如果此时她跟着殷九明一起去了,那才真的会让殷九明失望。 所以她努力吃饭,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常。似乎只要这样,殷九明便不会离她而去。 自欺欺人。 可除了自欺欺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秦诗的信便是再长,也终有看完之时。 萧樱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不知道风一怎么安排的。 丁香几次进来,似乎有话要说,可看到萧樱一直在看信,最终也没有开口,只静静给萧樱准备了温茶点心。可逃避永远不能解决问题,最终,她不得不面对。 天黑了,一天过去了。这一天太慢长了,萧樱从不知道原来度日如年是这样的感觉。 消失了一天的风一终于出现了。 “姑娘,陈县令来了。” 陈留此时出现,来意自然不言而喻。驿站有陈留的耳目萧樱一点也不意外。 可陈留便这么急迫吗? 便不能等一等吗?等到……萧樱苦笑,她永远也不能平静以对。“姑娘若是不愿去见陈县令,属下便去把他打发了。” 风一眼见着一天时间,萧樱似乎变了个人。 神情灰暗,表情漠然,整个人似乎一夕间“死”了。她就像是一朵花,早上还含苞待放,可还未绽放,却已凋零。 萧樱摇摇头。 “不,我去见他。” “姑娘,不要勉强自己,公子若是知道,也会伤心的。” 萧樱怔了怔,随后眼底深处陡然一暗。 他会伤心吗?他如果伤心了,心疼了,是不是便能醒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萧樱想要不顾一切的去……去让他伤心。 自残也好,伤情也罢,她要让他便是死都不得安宁。让他不放心,让他便是入了阎罗殿也不能瞑目。 第二百四十五章 趁火打劫 第二百四十五章趁火打劫 可是不能。她是萧樱啊,他口中懂事明理的萧樱啊。所以她只能把伤心深藏,出了这道门,她依旧是坚不可催的萧樱啊。 风一低下头,似乎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萧樱,抑或他也想落泪吧,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陈县令来者不善,姑娘要小心应对。” “好。” “陈县令若是为难姑娘,姑娘不必怕,我等兄弟誓死护卫姑娘。” “好。” “姑娘,真的能行吗?” 萧樱点头,能行。殷九明已经不在了,没谁会像殷九明那般把她视如珠宝了。 陈留此时来,欺的便是如此。她不会让陈留如愿的。 风一忧心忡忡的目送萧樱出门。 丁香重重一叹。“风大护卫,以后,姑娘可要怎么办?” “会好的,都会好的。” 贼老天,怎么这样狠心。专盯一个人欺负。姑娘以前那么惨,好容易苦尽甘来,公子却又…… “丁香,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公子已经将我给了姑娘,我便是姑娘的人了。以后姑娘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不管姑娘做什么,回来总有口热饭吃。风大护卫呢?还要回平王府吗?以后,还有平王府吗?” 公子没有了。 以后太平郡会如何?平王府会如何? 不止是丁香,风一心里也是凉飕飕的。未来,要何去何从。 不管发生什么,哪怕天崩地陷,一切依旧如故。驿站依旧戒备森严。护卫们依旧规矩的执守巡视。 一路走来,萧樱甚至有种错觉。 昨晚发生的事,是她的黄梁一梦。梦醒了,殷九明会笑着对她招手。然后把她轻轻揽进怀里,柔声安慰她。 不怕,只是一场梦。 陈县令见到萧樱,脸上顿时露出伤感之色。“姑娘,节哀。” 驿站一切如常,风一的意思是安排诸人回转太平镇。等回到王府再行安排。上报朝廷,安排后事…… 驿站一切如常,陈留却迫不及待的前来,上来便让她节哀。 “陈大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又发生了命案,需要仵作验尸。可即便死了人,该节哀的也是死者家眷,大人这番安慰可是找错了人。” 陈县令盯着萧樱看了半天,最后语气怜悯的说道:“姑娘何必如此。我是这汶西县县令,汶西地界上发生的事,岂能瞒过本官?姑娘不承认,许是怕本官为难姑娘。姑娘放心,本官对姑娘没有恶意,不仅没有恶意,本官还能给姑娘指个好前程呢。” 陈县令讪笑着,一脸的不怀好意。 没了姓殷的,五殿下又远在太平镇。一个小小的萧樱岂不任由他搓扁揉圆。 便是过后五殿下追究…… 他也没害萧樱,不仅没害她,反而给她找了个好去处。 他这算是成全了萧樱呢。 陈县令想到阮家承诺的诸多好处,越发觉得殷九明死得其所。 如今他一点也不讨厌萧樱了。 如果没有萧樱,阮家可求不到他头上。陈留虽然不觉得萧樱哪里好,值得阮家千方百计的求娶。 不过各花入各眼,也许那位阮公子就喜欢萧樱这样清秀胆大的呢。 “你这丫头,本官知道你伤心,可也不能误解本官一片好心啊。本官是真的为你好,你跟着殷公子一路来到汶西,如今殷公子……真是天妒英才,殷公子年纪轻轻便……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在汶西,有很多不输殷公子这样的才俊。姑娘不如另谋个去处。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实在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陈县令说的那叫一个抑扬顿挫。语气和情感无不感人,他险些被自己感动了。 可是观萧樱,脸色冷冰冰的。 似乎对他说的话压根不在意。陈县令心中冷哼,姓殷的已经死了。萧樱已经失了倚仗,他倒要看看她能猖狂到几时。 耐下性子,陈县令继续游说。 “汶西阮家有位公子,年长你几岁,是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姑娘想必也知道,年幼时定过一门亲事,只是妻子未过门便全家遭了难。阮公子重情,这些年来一直未娶。可自从看到姑娘后,便动了心思。这不,阮家夫人求到了本官这里,本官想着做媒是积德之事,便应承了。不知萧姑娘意下如何?” 萧樱气的不轻。 他口口声声殷九明英年早逝。 可转过头便说自己是来替阮家求亲的。 简直……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他是料定没了殷九明,她只能任他欺负。“我记得已经让风护卫转告大人。想娶我,需聘礼十万两。大人今日再次提起此事,莫不是阮家已经点了头。” 陈留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昨天那个叫风一的护卫确实这样告诉他的。不过他以为萧樱在胡闹。十万两……她也真敢开口。 平常姑娘嫁娶,百十两银子为聘,已经算富贵了。 再富贵些的,三两千两银子。这样的姑娘在一个县里都算是凤毛麟角了。 从他当上县令始,也没听过汶西哪家娶媳妇,聘礼能过万两的。 萧樱张口便十万两。 莫不是疯了…… 她便是不愿,也该找个好由头啊。这么狮子大开口,是怕自己名声太好吗?非得把自己弄得声明狼藉才甘心。 他知道萧樱胆子大,可没想到除了胆子大,她还是个疯子。 “姑娘出身很一般,张口便要聘礼十万两,便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是阮家来求娶,我可没上赶着要嫁。十万两他们拿不出此事便算了。大人也不必如此刻薄。我出身虽然不高,可也绝不委屈求全。大人惹想当这个媒人,还是去阮家那边使使力气吧。” “你!岂有此理。” 陈县令觉得自己可是好心好意的,他怜惜萧樱无依无靠,姓殷的已经不在了,能护佑她的人已经不在了。却没想到萧樱竟然这般蛮横无礼。“我家公子便是不在了,也轮不到陈县令耀武扬威。陈县令若是太闲,便把汶西好好治理治理,别再出冤假错案了。” 萧樱指的是张三那桩案子。 即无事实也无证据,如果不是萧樱,恐怕张三最终就得背上杀人恶名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烫手山芋 第二百四十六章烫手山芋 陈县令越发觉得萧樱不可理喻…… 他可是抱着交好的打算来的。可是萧樱不领情便罢了,竟然还在这里指桑骂槐,什么叫他太闲便去治理汶西。 他这个县令当的可真是劳心劳力。 阮家那边好说歹说他才点头,不想到了萧樱这里,自己也落得一身不是。虽说答应阮家的最大原因是阮夫人。可如果不是觉得萧樱确实是个好姑娘,他可不会轻意答应。 他和萧樱虽然有些不睦。 可也不过是因为萧樱效忠殷公子和五殿下。 而他背后之人则是…… 如今姓殷的已经在不了。陈县令觉得和萧樱最大的分歧已经不存在了,他和萧樱完全可以愉悦的相处了。 上次那个姓风的护卫来传话,说是想娶萧樱,阮家得准备十万两当聘礼。阮县令自然没有当真。 萧樱一个孤女,能值这么多银子? 十万两,便是娶金枝玉叶的公主也有余了。 那时候姓殷的还在,萧樱有所依仗,不理会他也不算意外,可如今姓殷的已经不在了。萧樱凭什么还有胆气这样怼他。 在汶阳这一亩三分地上,陈留可不觉得有谁能大过他。 便是五殿下亲临,还有强龙不压地头蛇一说呢。何况一个小小的萧樱。 “姓萧的,我和颜悦色和你说话,是看得起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陈县令装大尾巴狼行动彻底告吹,立时咧嘴露出尖牙,一脸狰狞之色。 萧樱会怕吗? 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她怕的了。 她的心已经裂了,碎了,以前还希望自己这偷来的小命长命百岁,是想和殷九明长相厮守。如今他人都不在了,她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她已经忍了陈留许久,今天不想再忍了。 陈留千不该万不该今天露面。借着噩耗来欺压她。 “我这人生来便天不怕地不怕。至于酒,敬酒罚酒,我都不喝,陈县令还有什么招术,尽管施展……陈县令连驿站都有耳目,得知公子出事立时便露了面。然后假借祭奠之名,行强买强卖之事。我萧樱宁愿一死,也绝不会委屈自己嫁进阮家。那阮家是什么人家?那阮夫人是个什么性子?想必陈大人心知肚明……怎么,推别人家的女儿进火坑一点也没心理压力是吗? 陈县令也是有儿有女的。怎么不想一想,若有一天陈县令失势,有人立刻把令爱推进火坑是什么感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样的道理不必我一个小姑娘教陈县令吧。县令这差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陈大人若是不想干了,直说便好,何必如此拐弯抹角,我很乐意帮大人给五殿下传个消息的。” “胡言乱语,本官是一片好心。” “……一片好心强行将我留在汶西,然后等着五殿下过问,到时候是攀附还是‘弃暗投明’便任由陈县令施为了是吗?” “萧樱,你休要血口喷人。本官对五殿下忠心耿耿,自从接任汶西县令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从无倦怠。” “好在大人一直以来兢兢业业,大家若是倦怠些,像张三那样的冤案恐怕就要满天飞了。”反正是怼人,自然怎么痛快怎么来。 萧樱心里疼极了,心中有股火气似乎无处发泄。 此时正好全数倒给陈留。 所以陈留发现,以前在他面前好歹还装一装大家闺秀的萧樱,此时在他面前彻底成了个悍妇。 软硬不吃,敬酒罚酒都不买帐。 简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陈县令有些后悔自己当时应承阮夫人所求了。可事己至此,此时罢手得不偿失。那阮夫人是个不好招惹的,事情办不成,难免要被她发难。至于五殿下那边,陈留可不相信堂堂五皇子会为了一个萧樱而为难他这个朝廷命官。要知道他每年政绩考量都是数一数二的。 退一步,若是五殿下真的为了一个小丫头而和一个朝廷命官过不去。也许是他的机会呢。他正愁没理由上道弹劾折子呢。 打定了主意,陈留冷笑着回应道。“不必耀武扬威的,如今没谁再给你撑腰了。你识相些,乖乖点个头……那阮夫人虽然势利了些,可是阮公子确实是个好人。你进了阮家,总不会受委屈的。你若是执意不应……这汶西,本官叫你来得去不得。” 怎么?威逼利诱不好用,竟然要来强买强卖这一出了。 萧樱会怕他吗? 不,她怕的是陈留拐变抹角出阴招,倒没想到陈留这么沉不住气,也许是阮夫人那边施了力,总之,陈县令一改平日的温情线,转而走起了直线。 “我倒想看看,陈大人如何叫我来得去不得。” “好。你等着瞧……” 话已至此,多说无易。 陈县令决定强权底下出顺民。索性便找个由头围了驿站,让萧樱一行人来得去不得。 他们不是着急带着姓殷的回太平镇吗?落叶要归根……他不让他们出门,他倒想看看最终谁会屈服。 陈县令有些魔怔了。或者说,这些年来那位五皇子实在没什么建树,都说他自幼体弱多病,所以来到太平郡后,很少出平王府。 也有人说他是个草包,所以被皇帝发派到这山高皇帝远的太平郡。 反正那位五殿下在太平郡就是个摆设。 陈县令上次吃了十万两那个‘闭门羹’所以这次可是带了差役来的。 只要他吆喝一声,手下差役便会直冲起来。所以陈留这次有恃无恐。只是,萧樱会给他喊人的机会吗?或者说,风一等护卫在外面听了半晌壁角了,耳听陈县令一句一句都是对萧樱的逼迫,他们早已经忍耐多时。此时谁给谁好瞧实在说不好 陈留自我感觉太好了。压根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句话。 更不知道殷九明不过是个幌子…… 死了一个殷九明,太平郡便没有能压制住他一个小小的县令了吗? 答案是…… 做梦。 陈留欲张口喊人,可是突然间,他觉得心头一慌,下一刻,一柄长剑已经不偏不倚的抵到他颌下。 第二百四十七章 以彼之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以彼之道 似乎只要他稍稍一动,剑身立时一横,便能让他的喉咙破个大窟窿。陈留自诩是个君子,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嘴上不饶人,可手下功夫着实一般。之所以能在汶西横行无忌,多半要仰仗他养的那些差役。 把府兵养成了家兵。他今天带来的这几十个差役,皆是唯他之命是从的。 只是,他注定没机会喊人了。 “陈大人,刀剑无情,小心些。” “你们?你们……胆大包天,本官可是堂堂汶西县令,朝廷命官。你们敢对本官无礼。你们不要命了?” 陈留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斥问。 其实他如果胆子略微大些,把自己小命看的略微轻些,早就一喊子把差役喊来了。至于出声后差役会不会出现?这便是后话了。 可他不敢,他惜命,他惜命的很。但凡这种人,都觉得自己小命金贵无比,旁人性命如草芥。 “我家公子奉五殿下之命巡视汶西政务,也没见陈县令高看一眼。凭什么陈县令会觉得我等护卫出身的莽夫会遵循法度?陈大人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我等百姓点个灯啊。” “就是。世上可没这样的道理,刚才大人说汶西这一亩三分地是大人的。我们可都不同意。就算要找地主,也该是五殿下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小的汶西县令信口雌黄。” 风一话音落下,风二冷笑着接口。 旁边还有风三,风四虎视眈眈。 陈留有些笑不出来了。他疏忽了。那姓殷的虽然不在了,可他手下这些护卫还在。 陈留只是没想到,这时候这些护卫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保护着萧樱。他们难道不该守着那个殷死鬼吗? 失策。 不过陈县令能屈能伸。“是下官僭越了。整个太平郡都是五殿下的,更何况这小小的汶西。诸位护卫兄弟误会了,我没有为难萧姑娘的意思。我只是同情萧姑娘,怕她一个姑娘难以安身,所以给她寻了门好亲事。是我汶西正经的大族阮家。阮家只有一位独子,萧姑娘过门后便是主母。下官知道萧姑娘是五殿下的心腹,怎么敢欺负她。” “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家姑娘的亲事,用的着你一个小小的县令过问?陈县令如果吃得太饱了,不如在政事上多下些功夫。” “是,是,下官僭越了。” 风一说的义正词严,可是萧樱却有些发怔。 因为凤一提起了五殿下。他们这些护卫,和她相比,会更绝望吧。 原想效忠一生的主子,突然间离他们而去……她之所以敢和陈留正面交锋,便是因为身后有风一他们在。 萧樱只是没想到,殷九明出事了,他们竟然还这般维护她。“只是僭越吗?我看大人是异想天开。我家姑娘诸事有五殿下安排,轮得着你替姑娘操心?还嫁进阮家便是主母,既然阮家这么好,不如就由我家殿下出面,将令千金许配给阮家公子。殿下说过,见到姑娘,如见殿下。如今我家姑娘在,正好替殿下出面。” 风一虽然生的忠厚,可算计起人来可丝毫不手软。 而且他并不是玩笑之语,而是真情实意的,说的那叫一个情深意重。 陈留脸色大变。“护卫大人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你怎么不高抬贵手啊?我家公子和姑娘招惹你什么了,你处处为难,事事算计。欺我家公子和姑娘是讲理的人。我们可是平王府的护卫,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县令,便是看到大皇子,二皇子……我等也有几分脸面的。” 陈留发现自己太小看萧樱了。或者说不管是姓殷的还是萧樱,他都不大看得起。殷家公子之所以尊贵,不过是因为是五殿下的姻亲而己。没有五殿下,殷家凭什么在汶西横行。至于萧樱,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了五殿下的眼,陈留可压根没往以色侍人那方面想,实在是萧樱虽然不丑,可也不算是美人。美人可都是婀娜多姿的,至少也该有个女人样子,可是萧樱除了性别女,实在没什么地方像女人。 每天和尸体打交道,除非五殿下口味另类,不然是绝对不会因为萧樱的相貌而对她另眼相看的。 至于姓殷的,恐怕也是忌讳着五殿下,才把萧樱带在身边,如今姓殷的都不在了,萧樱自然不算什么了。陈留真的没想到,这些隶属平王府的护卫,竟然不惜撕破脸面也要和他对峙。这萧樱难不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份? “下官的过失,可下官实在一番好心。” “既然阮家千好万好,自然是肥水不落外人田。我看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便由我代姑娘勉强替陈大人走一趟阮家。这门亲事说起来也算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汶西阮家的公子和县令的千金。” “不,不,不合适。小女年纪还小。” “我打听过了,令千金已经十三岁了,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婆家了。” 陈留变了脸。自家女儿十三岁,可那个阮一鸣的年纪起码是女儿的一倍啊。这便罢了,阮家那位夫人,可是汶西有名的悍妇。谁家女儿嫁进去,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这便是不扎谁刀谁不疼。 一旦刀子扎到自己身上。才会知道何为割肉之痛。 萧樱今天终于看到了平王府护卫的真本事。 风一说起话来,气势十足。平时老实敦厚的样子瞬间全消。 而一旁的风家几兄弟在旁掠阵。光是气势上,就压了陈留不止一个头。 萧樱回过神来,很是感激几人在她失神时鼎力出手。“也好,刚才陈大人也说了,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风一,劳你走一趟吧。这门亲事若是说成,想必陈大人和阮夫人都会对你十分感激的。” 风一大声应是。 而此时陈留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风一的刀依旧架在他脖子上,似乎只要他反驳,立时便要血溅当场。 陈县令不会天真的以为风一真的不敢出手。 便是事后追究他杀了朝廷命官又如何,他已经死了。[还在医院,环境压抑。四千字断续写了一天~~亲们见谅。]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往而深 第二百四十八章一往而深 也许有人觉得陈县令简直就是个傻子,每天没事找事来驿站找麻烦。其实不是的,这几年汶西可以说是陈县令的一言堂。 他想如何便如何,每年政绩考查,也只是做做样子,自从五殿下来到太平郡,他们这些官员初时战战兢兢,可是后来发现,五殿下似乎无心政务,来太平郡也不过是因为皇命,他压根没打算用心治理太平郡,官员们自然便随波逐流了。 陈留便是如此。 所以乍然来了几个外人,而且一副高高在上的势态,陈县令才会如此反击。 直白点说,就是有些官员被纵容惯了,当惯了土皇帝,自然不想让人来分权,所以殷九明和萧樱出现,陈留才会这般防备,几乎是处处与之做对。 可有件事陈留似乎忘了。 这天下,是皇家的天下,他只是受命治理一个小小的汶西县。 五殿下再不得圣心,也是皇子。父子间哪有什么隔夜仇,昨日相看两厌,翌日没准便父慈子孝了。 陈留却妄想颠覆,以一己之力想撼动,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再加上想在新主子面前表现一二,二者合一,是以从最终开始陈留便对殷九明一行很是抵触。他总觉得殷九明是来明抢的。至于抢什么……天知道。 所以陈县令才在得知殷九明出事的第一时间出现,他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些,可是他按捺不住啊。 那个姓殷的病秧子从来时便要断气。拖了这么多天,他终于归了西。 他怎么能不在第一时间露面? 至于萧樱……和姓殷的一条心,陈留自然也不喜。 再加上萧樱处处表现的都比自己手下的人强。让手下人头疼万分的案子,萧樱用了半天便告破了。 这让陈留有了些危机意识。总觉得五殿下派了萧樱同行另有目的,是以这才想和阮夫人一拍即合,如果萧樱愿意嫁进阮家,哪有姑娘不心向夫家的,他以后便不必担心萧樱会对他不利了。 陈县令觉得这也算是变向的帮了萧樱。 还能顺便安了自己的心,何乐而不为。 他只是太迫切了些……陈县令的心理活动实在不难理解。 他唯一没料到的便是五殿下并不像他想像中的那么不学无术。 而他以为自己铁桶一般的汶西镇,也并非是他陈留的一言堂。此时便是他不顾一切的呼救,他的那些饭桶护卫……也不会来救他的。 因为聂炫早己带人将那些人缴了械。 “……你们欺人太甚。你们平王府的护卫连朝廷命官都敢挟持。你们简直目无王法。” “王法是什么?这里可是太平郡,我家殿下的封地,在这里我家殿下便是王法。你一个小小县令,一而再的欺负我家殿下的人……你才是真的胆大包天。”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风一说起来却是轻飘飘的。 似乎丝毫不担心陈留会告密。陈留是真的怕了。自己若是被这些疯子似的护卫杀了,恐怕到了阎王殿都没处说理去。 这些可都是平王府的护卫。 他先前竟然天真的以为这些护卫都是殷家花银子雇来的。 在上次自己派人暗算萧樱反而被对方所灭后,他便该有所预见了。 也只有出身王府的护卫,有那样的本事了。可他偏偏听信了谗言,以为只是自己找的人功夫不到家。 谢年。是谢年和他说的。 说是这些护卫看起来就不像正经出身的护卫。随便说笑,对主子亦不算恭敬。一看就是花银子请来的花架子…… 他和谢年相识多年,自认为对谢年也算颇多照顾。 陈留不相信谢年会暗算他。那只有一个原因了……这些人平日表现的十分松散,似乎是些只拿银子不办事的。却原来只是表相,这些人从始至终便在算计他。 或者说,自己一直被人算计着。 而他竟然还傻傻的自己走进了驿站。“这里是殿下的封地,我也算是殿下的‘家臣’,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此时想起来表衷心了。 “大人说的什么话?我等哪里欺负大人了?不过是想替大人的千金做个媒。大人可以替我家萧姑娘做媒,我家姑娘自然也能替大人的千金做媒。这叫礼尚往来。”“就是,难道只准大人这般好心……”“大人连我家姑娘的亲事都惦记着,这番心意,我家殿下若是知晓,一定十分感激,也一定会替姑娘报答大人的,我们当护卫的,就该急主子所急,想主子所想。大人尽管放心,平王府保媒,没有不成的道理……” 陈留瞬间便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萧樱也没想到这么轻易便放倒了陈县令, 这么个贪得无厌的,难和竟然是个慈父。只要事关儿女,陈大人瞬间就变成了哈巴狗,由着人打骂。 陈县令被押出门时才知道自己那些属下早已经被对方拿下了,陈县令不由得庆幸,好在没有不管不顾的张口呼救。若真的喊了,招来的不是自己人,说不定是催命的小鬼呢。 萧樱扣下陈留,自然不止是因为陈留火上浇油,还在她伤口上撒了把盐。更重要的是要问了陈留和京中的关系。 如果没有发现陈留的软肋,可能还要费些功夫。 如今软肋在握,陈留几乎没有反抗。 制住了陈留,萧樱突然觉得自己无事可做了。 她不敢闲下来,一闲下来……就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她冷眼看着护卫们互相奔走,这些人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他们的脸上萧樱看不出绝望伤心来。 可是她很绝望,很伤心。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以前她觉得感情这东西就像演戏,看的是傻子,演的是疯的。她压根不相信自己也会有一天对一个男人这般眷恋。 眷恋到没有他,便不知道前面的路在哪里。 萧樱想,大概从殷九明离开的那一瞬间,她的灵魂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原想把陈县令留到最后的,毕竟殷九明收拾起一个小小的县令,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而她致力于查找十年前凶案的真凶。 第二百四十九章 众志成城 第二百四十九章众志成城 他们分工合作,萧樱曾调侃,她曾听过一句话。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他们如今便是如此,殷九明听后,竟然觉得颇有几分道理。然后和萧樱约定,以后两人都一起行事,两人搭配,默契天成。 言语犹在,可他在哪里? 萧樱甚至胆小的不敢去看殷九明最后一眼。 什么样的死尸她都不怕。可是殷九明……她是真的不敢去看。 她是个胆小鬼,她不去看,便能在心里假装殷九明还在。也许下一刻,他便站在长廊下,挥手唤他阿樱…… 明知是梦,可萧樱却久久沉迷,不愿醒来。 风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近前……“姑娘。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风一,你们将来有什么打算。”“公子在时吩咐过,他若出事,让我等继续追随姑娘。” “可我自己都三餐不济,实在养不起护卫。” “姑娘小看我等了,我们这些护卫可不是等闲的护卫。姑娘尽管放心,一切有属下安排。姑娘若想回太平镇,属下便护送姑娘回太平镇,姑娘若执意要破十年前那桩县案,属下便跟着姑娘一起查。” “我不回太平镇。”她没脸回去。 破十年前秦家灭门惨案是殷九明的心愿,她会替他办到。 “我等也不回去了,风家四人,任由姑娘差使。” 不知何时,风二,风三,风四都悄悄站在风一身后,除了他们四人还有聂炫,贾骏,小秀才,缪骞,谈伍苏,鼠儿父子。所以从抚阳相识的人都不声不响的站到了她的身后。 贾骏是个急性子,见不得萧樱这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这丫头不够意思,你贾大哥我可是捕头,专门抓杀人凶徒的。你却背着我们独自行事……萧丫头,贾大哥向你请命。” “本公子虽然武功高了些,模样俊了些,你不好意思支使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念在我打算拜你为师的份上。这次也勉为其难帮一帮你吧,有什么需要本公子做的,尽管吩咐。”缪公子表达关心的方式向来另类。 “我也是……我虽然胆子小了些,可只要萧姑娘开口,我都能做到。”小秀才难得在萧樱面前说话不结巴。 拦下来,鼠儿,谈伍苏,甚至赵瘸子,都表示自己愿意帮忙,任由萧樱驱使。 “……阿樱,你还有我们。”最后,聂炫说道。 没了一个殷九明,她还有他们。他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便抵不上一个殷九明吗?聂炫心里有些发涩,可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出来。 此时多说,无疑是趁火打劫。他聂炫不屑为之。 殷九明。那人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平时身体没病没灾的,突然间生了场病,便硬生生将他拖垮了。 可这人走也走的悄无声息。风一将消息告诉诸人时,几乎没有相信。 好好一个人,说没便没了。别说萧樱,便是向来和殷九明不对盘的聂炫,也觉得不敢置信。 可走了但是走了,伤心也好,难过也罢,终究是留不住人的。聂炫眼见着萧樱魂不守舍,他心痛,却无法言说。 “多谢。” 萧樱提起精神,对诸人说道。 “不用谢,不用谢,我们心甘情愿的。” 萧樱想对诸人笑笑,可却突然间流了泪。 萧樱是被聂炫和风一送回小院的,丁香上前接过萧樱。萧樱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刚大哭一场。 丁香跟着心头一酸。 事情出的太出人意料了,也不知道将来姑娘有什么打算? 平王府里诸人要何去何从。“丁香,照顾好姑娘。”风一忧心忡忡的叮嘱。 “风大护卫放心,奴婢明白。” “别叫风大护卫了。以后就叫我风一。丁香,我们兄弟几人以后便跟着姑娘了……” 丁香面露惊讶。 平王府风姓护卫,提起来简直如雷贯耳。整个太平郡的人都知道,平王殿下不喜应酬,不喜走动。所以太平郡诸多杂事,都是风家几护卫出面。 几人虽然是护卫出身,可是一身本事,若是放出王府去,兴许各个都是一方翘楚呢。 之所以姓风,并不是几人的本姓。 他们自幼被严加教导,只有最强的人,才能有幸拥有风姓。之所以选了风字,是因为当今天子姓凤。他们是凤家养出的护卫,本就姓风的。因为怕冲撞了天子,最终舍凤而就风。 当年京城多少人愿意花天价雇哪怕一个风姓护卫。 可几人只认一个主子。 这些年来,丁香看着几人经常行色匆匆的出入王府。丁香以为,公子不在了,几人会分道扬镳呢。 几人毕竟不是亲兄弟。 “我们几兄弟自幼习武,从小便明白自己的使命是保护主子。不管主子吩咐什么,哪怕再不可理喻,我们也绝不反驳。公子临行前吩咐我等追随姑娘,我等不会忤逆。此后便是姑娘的护卫了。丁香,你也是王府出来的,我若猜的不错,我也会一直跟着姑娘的。” “自然,公子早己把我送给了姑娘。” “即如此,我们一起护好姑娘。让公子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丁香觉得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大家都是旧识,以后一起追随姑娘,似乎也不错。“好,我们一起追随姑娘。以后姑娘嫁了人,我便是姑娘屋里的大丫头,你们则是姑娘的陪嫁护卫。” 丁香这话并非有意,而是真心觉得这是个好事。 可是风一面色却陡的一变。别人不清楚自家公子的心思,他却是清楚的。而且经常替两人望风…… 两人在一起那股黏糊劲哟,让人牙酸的很。 不止是风一,风姓其余几人也都隐约清楚。萧樱每天出入驿站前,都要去殷九明屋中探望。 公子和萧樱呆在一起时,明显面上满是笑容。 还有无数的佐证,让他们清楚自家公子心中萧樱的地位。 最终甚至将他们拱手相送……可丁香却觉得人死如灯灭,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的人总要活着。萧樱小小年纪,不可能不嫁人。 不管她最终嫁给谁。 她是丫头,他们是护卫,可以一起护佑姑娘。 丁香不明白为什么场面瞬间死寂一片。 第二百五十章 似有隐情 第二百五十章似有隐情 “胡说什么。什么嫁人不嫁人的,姑娘年纪还小,提嫁人还早呢。”风二反应很快的回道。 丁香虽然觉得奇怪,可也没再说什么。 可风二似乎有些不放心,随后叮嘱道。“你在姑娘面前也不要提起,姑娘会不高兴的。” 丁香乖乖点了头。 她是平王府的扫地丫头,自然不是那种心思多玲珑的。如果她足够机灵,也不会被发派到守着一个空院子的地步。她之所以能跟在萧樱身边,是当初觉得萧樱那种性子很招人喜欢。 是她羡慕的性子。 于是仗着胆子和萧樱搭话,当初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有机会跟在萧樱身边,最后还被王爷送到萧樱身边。可以说因此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丁香有时候甚至不敢相信。 她一个婢女出身的,竟然能和萧樱一起,见识到这大千世界。 萧樱待她向来亲厚,从不会以主子自居。多数时候,也不需要她服侍。她虽是婢女,可过的却是很多小家碧玉都比不了的日子。 丁香越发的坚信自己这辈子不会离开萧樱。 所以她考虑事情,便多为萧樱打算。 虽然公子不在了她伤心欲绝,可也不觉得萧樱该为了公子守一辈子。毕竟姑娘年纪还不,一辈子有多长啊? 可是看风一几人的神情,似乎觉得萧樱便该一辈子守着公子,哪怕是块牌位。 丁香在心里不赞同,可她毕竟只是个小丫头,还是个人微言轻的小丫头,不会也不敢和风一几人对峙。 风二这算是提点她,丁香还是领情的。 “风二哥哥放心,我不会多话的。” 风二笑笑,示意风一别再多说了。丁香一个丫头,还能指望她说出什么有哲理的话不成。何况丁香刚才这话也算不得错,只是他们几人不喜罢了。 和他们比起来,丁香才是对萧樱最忠心的那个。 “好了,你回去伺候姑娘吧。这几天警醒些,姑娘心情不好,你要小心服侍。” 丁香点头。 转身回了屋子。 刚才一众人表了衷心,反倒惹出了萧樱的泪。萧樱实在有些抑制不住,便先回了屋子。聂炫和贾骏几人也散了,最后胜下他们这些护卫。 没了外人,风一脸上终于露出不悦之色来。“丁香也太不懂规矩了。” 自家公子也曾提过,给萧樱身边多配几个丫头,可是被萧樱拒绝了。她说自己本就是穷人家的姑娘,何需有人在身边事事服侍。 有个丁香给她解闷就够了。 可丁香毕竟不够机灵。很多时候,非但不能替萧樱分忧,或许还会惹萧樱不快。若不是公子吩咐,风一或许早就把丁香调离萧樱身边了。今天这话,也就是他们几人听到了,若是被姑娘听到,她得多伤心? 希望是好的,话说的也不假。可时机不对…… “风老大,你要求太多了,丁香不过是个丫头。根本没读过书,如今识得几个字,还是姑娘闲暇时教的。她这样的能有多大的见识? 你平常不是和她关系挺好。我经常看你送她些小玩意儿……我还以为你看上丁香那丫头了呢。想不到你翻脸无情。”风二调侃道。 “……胡言乱语。她是姑娘身边唯一的丫头,我自然要和她处好关系。有些事情可以睁只眼睛闭只眼睛,有些事情却容不得丁点私情。姑娘实在太纵容丁香了,我若不严厉些,这丫头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风二坏笑。 所以借机示威?这算什么?找存在感吗? 风二还是觉得奇怪。风一这人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似乎脾气敦厚。 那是表相,实际上,风一这人挺吹毛求疵。丁点的过失在他眼中都是大错。 偏生因为那幅老实脸孔,使得和他找过交道的人都觉得他是好人。风一这人实在是只笑面狐狸。 他倒想看看这只得罪了丁香的狐狸,以后可怎么把丁香哄回来。 “好了,我们也要开始办正事了。风二和风三还是负责保护姑娘。这次公子这出……一定给能将汶西镇清理干净。” 玩笔归玩笑,到了办正事的时候,平王府护卫自然不会含糊。风二和风三接了令,风四不必风一吩咐,转身便去找聂炫了。最近驿站的布防由他来负责。至于风一,他要扶灵回太平镇。 丁香回到屋子看萧樱已经歇下了。 她悄声替萧樱身上搭了件薄被,然后翻出装针线的小竹筐,坐到窗边有些心不在焉的穿针引线。丁香还在想刚才风一脸上的神情。越想越觉得心里发酸。 风一何曾这般冷脸相待过? 自从公子和姑娘同行。她和风一开始打交道,关系一直很好。风一虽然不及风二几人模样俊。可那张憨厚的脸看在丁香眼中,却觉得可靠。只要风一出门,一定会带些小玩意回来。每次都会偷偷送给她。丁香自然越发觉得风一待她亲厚,可是丁香突然发现,原来是自己会错了意。 想想真可笑。还觉得自己在人家心里有些不同呢。 原来没什么不同。 说翻脸便翻脸。一点情面也不讲。 她今天难道说错了吗?姑娘如今虽然伤情,可总会过去的啊。难道还能真的一辈子不嫁人了。 风一他们几个也不该这么不讲道理啊。 都开口说要追随姑娘了。自然该盼着姑娘好啊。难道,他们还能因为公子不在了,希望姑娘一辈子不嫁人?不该这样啊,几人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啊。 难不成,公子还能回来不成? 丁香胡乱想着……“……丁香,吩咐下去准备马车,我要去趟阮家。”萧樱突然出声,丁香吓了一跳。赶忙应了一声出门去交待。 此时去阮家做什么? 丁香出门时正好碰到聂炫。 聂炫虽然大多时候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每次见面,对丁香都十分客气。所以聂炫在丁香眼中还是挺和气的。 聂炫问丁香急匆匆的去哪里?丁香便把萧樱的交待告诉聂炫了。 聂炫蹙眉,最后索性守在马车边等着萧樱。 萧樱出来看到马车边的聂炫,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沉默的上了马车。 第二百五十一章 ‘包藏祸心’ 第二百五十一章‘包藏祸心’ 聂炫站在马车旁犹豫了片刻,也上了马车。 第一次与萧樱同坐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出了驿站…… “阿樱,你有什么打算?”萧樱虽然冷着一张脸,倒也平静的回了聂炫的话。“查十年前秦家灭门惨案。” “查完案呢?打算去哪里?” 萧樱摇摇头,其实对于她来说,去哪里都一样。以前有殷九明在,她自然想跟在殷九明身边,他去哪里,她便去哪里。 可突然间,她觉得自己连前进的方向都找不到了。 不管是当仵作还是当讼师。美其名都是替人伸冤。 萧樱也以为自己是个心中有大义的人。可是殷九明的突然离去却打的她六神无主,让她瞬间失了一切兴致。她这才发现,原来她不过是个普通姑娘。 她的大义是建立在殷九明这个精神伴侣存在的前提下。为了他,或者说因为有他在看,他在听,所以她会尽全力去做事。 突然间没有了这样一个人。 萧樱觉得自己就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没了方向,没了动力,对于大义也提不起兴致了。 聂炫似乎并不意外。 萧樱原是个有干劲的小姑娘,还记得第一眼见到她,便是她带着差役护卫轰轰烈烈来验尸,当时他躺在棺材里晒太阳,听到一堆乱七八遭的声音渐行渐近,其间,夹杂着一个稚气的声音。 聂炫心中奇怪。竟然是个小姑娘。 义庄这种地方,别说小姑娘了,便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也不愿轻意涉足。 毕竟多数人还是谈鬼色变的。 聂炫倒不觉得可怕,在他看来,活人可比鬼怪阴狠多了。 与其和活人打交道,他倒宁愿与鬼神为伍,最终才先定义庄落了脚。 他有些好奇的爬起来,然后被人错认成鬼。差役们有怕的有惧的,可其中那个小姑娘却睁只双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好奇的看向他。然后,突然对他笑了笑。 他嗤之以鼻。 觉得这些人不过是假把式。 验尸这种事,说出来容易,可真能从腐尸上验出东西的却少。 尤其这么兴师动众的来,做戏的成份更大些。他想着可以看场笑话了。 然后…… 竟然是那小姑娘为首,毫无怯意的进了屋子。 然后,他隐约听到那小姑娘开始说话。说死者的年纪,身份,穿着,然后从伤口推测出死亡的时间,步骤,凶器。 语气平静,不见丝毫起伏。 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照本宣科。 天知道,她此时正对着一具死尸,还是具腐烂的死尸。 只要想一想那个场景,连聂炫都觉得有些接受不能…… 突然间,他有了想看一眼的冲动。 看过一眼后,又有了想再看第二眼的冲动,然后是第三眼,第四眼……然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开口说出要追随萧樱的话。 不管是殷九明还是贾骏等人,都觉得他包藏祸心。在萧樱心中,他这样做也一定另有目的。 可是没有,真的没有。 他既然通选了义庄落脚,便说明他已经对世事绝望了。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他都不打算追究了。 谁对不起他,他又辜负了谁,都不重要了。 其实现在想想,也不怪萧樱怀疑他别有居心,便是他自己回想起自己做的事,也觉得莫名其妙。 接下来发生的事,越发的出乎他的预料。 萧樱和殷九明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以殷九明的出身,断然不能娶萧樱这样的姑娘进门,可是萧樱似乎并不在意。或者说,她不是不在意,而是更在意当下吧。 她依旧和殷九明打交道。 他提醒过,可是萧樱没有理会。 有一阵子,聂炫确实挺生气的。发誓再不理会萧樱……可是,第二天眼见着时间不早了,萧樱依旧没有回来。他还是会不放心,还是会提前出门,躲在不远的树上,看着送萧樱的马车停在院外。 看到殷九明亲自送萧樱回来。 每天便这般自虐的重复着。萧樱有了危险,他依旧第一时间冲上前去。 他对萧樱…… 从来‘包藏祸心’。可他不愿让萧樱为难。 他能看出来,萧樱是喜欢殷九明的。因为只有看到殷九明,萧樱才会眼睛发光,明明五六分的姿色,愣生生成了十分。 聂炫有聂炫的骄傲。绝不会做出横插一杠的事。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关系渐近,最后竟然同进同出…… 俨然一幅随大家猜测的架式。即不解释,也不避讳。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只能躲在暗处看着她……像个。像个永远求而不得的疯子。 可是殷九明出事了,竟然一病不起,最终撒手人寰…… 他想,也许这是老天给他的机会。“阿樱,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萧樱看向聂炫,一双黑幽幽的眸子,聂炫想要出口的话,瞬间全咽了下去。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以前的萧樱,眼中含笑,一笑起来令百花失色。 在聂炫看来,萧樱便是这世上最美的姑娘。 她的美,不是浮于表面的,而是需要静下心来,慢慢的欣赏。 可此时,她眼中哪还有丝毫笑意,一双眼睛简直就像汪深潭,像汪古井无波的深潭,聂炫突然就张不开口说一句有关心事的话了。 “我和一起,回我的家乡看一看?” 他原想说,和他一起离开。他去哪,她去哪。她去哪,他去哪。 可终究,却只有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萧樱怔了怔,摇头。“我想回抚阳。” 抚阳算是她的家乡吧,因为她眼开眼睛便身在抚阳。抚阳虽然不算富裕,可萧樱觉得抚阳人还算好客。悬念缪佩也算是个好官。 她回抚阳后,可以偶尔帮帮衙门查案。 她想开间学堂,做个女先生。若有人喊冤,还能替人写写状纸,在大堂上辩辩案情。 没有了殷九明,似乎在哪里落脚都是一样的。那她便选抚阳吧,那里还是他和她初相识之地。 聂炫有些失望,不过想了想还是开口。“也好,抚阳也没什么不好,在那里落脚也好,若是长住,我们可以买个院子……” “不。你不需要再跟着我了,我不会再做危险的事了。何况还有风一他们几人……” 第二百五十二章 情债难偿 第二百五十二章情债难偿 “阿樱,你这是何意?”当初他们明明说好,找个乡下小地方隐居的,他也点了头的,是萧樱反悔了,最终跟着殷九明去了太平镇。 兜兜转转,殷九明不在了。可他还在啊…… 萧樱一看聂炫的神情,便知道他误会了。“我没的赶你走的意思,是觉得你一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办……阿炫,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别和我一起虚耗光阴。”“我不觉得是虚耗,我当初离开义庄时,便打定主意追随你。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阿樱,你别赶我走。” 一个大男人,一个向来冷脸的大男人,用这样弱势的声音和她说话。 任谁也不会忍心拒绝了。 萧樱轻叹一声,最终说道。“……九明虽然不在了,可我这辈子或许都会记得他。有的人忘记一个人需要一年,两年,十年,可我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吧,阿炫,这样你还要跟着我吗?” 聂炫迟疑半晌,最终还是缓缓点了头。 其实他和萧樱是同一类人。 她一辈子忘不了殷九明。他难道能忘记她?他也同样一辈子无法忘记她。 萧樱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而是将他的心拒之门外。她刚才那话已经算是拒绝他了。可是聂炫不死心啊,凭什么殷九明可以,他却不行!他知道这想法不对,他不该这样猜忌萧樱,也不该把感情当成一件可以收放自如的东西。 可他只要想到离开萧樱,便心痛难当。 所以,哪怕宁知道自己的存在对萧樱来说,也说只是朋友,兄妹。永远不会如他所愿,聂炫依旧义无反顾的决定跟萧樱一路。 “我们提前说好,哪天你若是有了意中人,可别顾忌我……要大胆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聂炫不愿点头,可是萧樱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似乎他不点头,她便会断然的和他分道扬镳。 聂炫又点了点头。 萧樱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钱债易还,情债难偿。既然无心,便别给人希望,感情的事最忌讳模棱两可。以前她懵懂无知,经过这么长时间,也渐渐明白聂炫的心意了。 不是他不好,而是她的心太小。 装下一个殷九明已经满当当了。实在装不下另一个人。就像她所言,哪怕殷九明不在了,她这辈子也没法忘记他了。对于感情,她就是这么个死心眼的性子。 既然无法回应,还是提前说明为好。 对于聂炫,她这辈子注意只能当成朋友,兄长,知己,可却无法成为爱人。 接下来路程萧樱和聂炫都沉默着。似乎刚刚那个话题太过沉重了,两人都没了继续说话的兴致。 萧樱心情不好,聂炫自然知道。别说萧樱了,便是他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以前是竞争对手,他有无法次盼望着殷九明英年早逝,可真到了这一天,他却觉得可惜。可惜了那么一个注定大有作为的人物。 眼看着便要到阮家了。 聂炫终于开了口。“你到阮家来有什么目的,需要我帮你什么?”] “想要见一见阮夫人,和阮夫人聊一聊阮擎的生母。” 聂炫微蹙眉头。 “她会开口吗?据闻那位阮夫人可是这里有名的泼妇。” 萧樱冷笑,以前她得顾忌着自己的颜面,总想着不能给殷九明丢脸。如今他人都不在了,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阮夫人不开口,她便逼她开口。 她不信小小的阮家还能卧虎藏龙不成。 一个聂炫,便能打得阮家护卫七零八落。何况她还带了一队出身平王府的护卫。 她今天就是来踢馆的。陈留借着祭奠之名,再次提起她和阮一鸣的婚事。 彻底惹怒了萧樱,她虽然人微言轻,可只要脸皮厚些,也能把阮家搅得一团乱。她今天便要彻底让阮夫人看看,她萧樱不是她能随便编排的人。 “不开口,便打的她开口。你可别告诉我,你打不过一个女人。”聂炫摸摸鼻子,决定不再开口。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阮夫人嘴巴再厉,也不过是个妇孺。 对一个妇孺出手,实在有些胜之不武。至于对女人出手,聂炫倒没什么心理负责。 有些女人功夫高强,下手比男人还狠,他如果不忍心对女人下手,早就横尸山野了。 “自然打的过。” “一会看我的眼神行事,阮夫人若是满口疯言疯语的,便打,打到她说人话为止。” 聂炫想问何为说人话?可看萧樱红着一双眼睛,终是没有开口。萧樱现在一定心痛极了……如果能转移她片刻的注意力,让她不会再这般心痛,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萧樱的突然来访,让阮夫人很是惊喜。 她为了求陈县令说这门亲事,可没少孝敬姓陈的。那姓陈的简直就是无底洞,送他多少东西都不嫌多。 好在没有白送。 这才多久,萧樱便亲自上门了。 一个人通常是看不到自己身上的缺点的,也没谁敢当着阮夫人的面议论她人品如何。所以阮会人自我感觉良好。 再加上阮家在汶西也算排得上名号的人家。 所以萧樱同意这件亲事,在阮夫人看来十分正常。 不同意才奇怪呢。一个孤女,上哪找这样的夫家啊。 见到萧樱,阮夫人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萧姑娘来了,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派车去接你。这驿站的马车啊,可没咱们阮家的马车坐着舒服。” 护卫抚着萧樱先下车。 然后,车帘一挑,马车上竟然下来个男人。 阮夫人脸色登时一沉。 “……萧姑娘,以后你入了我们阮家大门。可不能这样不讲规矩了。我们阮家书生门第,可是十分守礼的……” 聂炫有些明白为何萧樱说起打女人的事毫无心理负责。此时,他也开始觉得手痒了。 萧樱不开口,阮夫人只当萧樱知错了。 觉得萧樱不会狡辩这点倒是挺好的。 以前她也曾相中一个姑娘,出身一般,可是模样标致。 她把这姑娘接进府中小住了几天,发现这姑娘事事狡辩。 她说什么,她从不点头,而是次次和她对质…… 第二百五十三章 再入阮家 第二百五十三章再入阮家 最终被阮夫人‘请’了出去。 阮夫人喜欢那种不顶嘴的姑娘,就像萧樱这样的。 所以对于马车上下来个男人的事,阮夫人决定暂时不追究,下次再说。 她不追究,可马车上下来那男人竟然给她摆了张冷脸,阮会人的火气蹭的一下窜也起来。 这人穿了身黑袍子,看起来像是护卫。一个护卫和主子同车不说,竟然还敢对她这个夫人摆脸色。 “萧姑娘,你这护卫是不是胆子太大了些,和主子同车不说,竟然还摆出这样的脸色?怎么,我阮家欠了他的银子不成。”阮夫人想着萧樱将来可是她儿媳妇,萧樱的护卫,自然得尊她这位夫人为主。 阮夫人以为自己告这一状,萧樱一定会斥责那个黑脸护卫。 毕竟她可是她未来的婆婆。 是她的长辈…… 萧樱能不能嫁进阮家,当上阮家少夫人,可全凭她做主呢。 可是萧樱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她,然后迈步进了院子,根本不理会一旁瞪大眼睛的阮夫人。 阮夫人看了看远去的萧樱,又看了一眼冷脸的聂炫,脸色难看的转身进了院子。 “萧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哪有你这样对待长辈的?” 她前一刻还觉得萧樱懂事知礼守规矩,可是下一刻萧樱的所为便打了她的脸。 目中无人,简直目中无人至极。 可想到五殿下都对萧樱另眼相看,想来把这姑娘惯出了几分脾气来,阮夫人实在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如果能借着萧樱结识五殿下,再让萧樱把儿子阮一鸣举荐给五殿下……以后在汶西,阮家便能横着走了,谁都得高看阮家一眼。所以小不忍则乱大谋。 想到这些,阮夫人脸色缓了缓。 “我的意思是,你这丫头虽说不把自己当外人是好事,可是,毕竟还有护卫在,得注意些,阮家的名声为重。” “……阮一鸣在吗?” 竟然是来找儿子的,阮夫人登时高兴起来。 “今日不凑巧,一鸣出门访友去了。你进内院等一等,我差人去唤他回来。” “不必了,我今日是来找夫人的。” 萧樱拦下阮夫人,表明自己的来意。 阮夫人有些不解,不过萧樱主动上门总归是好事。她高兴的领着萧樱往内院走。 到了垂花门,有婆子出来示意护卫不能进门。 “你们等在这里吧,阿炫一人随我进来便好。” 那个黑脸护卫上前一步。阮夫人有意拦下这人,总觉得这人和萧樱的关系有些不一般。 可是萧樱冷冷的勾了勾唇角,似乎在告诉阮夫人。她只带一个护卫进去已经很给面子了…… 阮夫人想着内院丫头婆子几十个,还有几个会拳脚功夫的。 对付一个护卫,应该不在话下。这护卫又没有三头六臂,于是挥挥手,示意婆子放行。 “只此一次,下次不能带护卫进去了。我们阮家是大户人家,男女有别。” 阮夫人继续念叨着。 萧樱只当听不见,她再次被阮夫人带到了小花厅…… 丫对奉了茶,阮夫人矜持的品了一口,然后端着贵夫人驾子傲然的问道。“萧姑娘今日来,可是有事要说?” 萧樱无父无母,婚事自己便能做主。 想必那位五殿下也不会干涉属下的亲事。 萧樱自己登门回应此事,也显得她对这桩亲事的看重。 阮夫人觉得儿子这次的亲事应该能成。 阮一鸣的亲事可是阮夫人的心头大患。阮一鸣一天不成亲,她这当母亲便得替儿子多操心一天。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苦等十年,等来了儿子平步青云的良机。 倒也不枉费儿子虚度十年光阴。 “确是有事要说。” “说吧,当这里是自己的家,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阮夫人高兴的说道。 她上下打量萧樱,从头到脸,从脸到手,从手到脚。 不像看人,倒像验货。 萧樱倒是不动如山,任由阮夫人打量,可一旁的聂炫,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觉得手痒的很,恨不得抽出长剑在阮夫人身上划几下,天下竟然有这样自以为是的女人…… 她把阮家当宝,却不知在旁人眼中,阮家就是个火坑。 谁会傻到把姑娘嫁进阮家这个狼窝。阮一鸣十年没娶到媳妇儿,阮夫人竟然不觉奇怪,反而背后对别人家的姑娘指指点点。 什么不懂规矩,不识礼数。 在聂炫看来,连街上的乞丐也比阮夫人懂礼数。 乞丐至少知道乞讨时要说句吉祥话,这样才会有人施舍。 阮一鸣年纪不小了,想娶房好媳妇不太容易了,换成别人,得捧着姑娘。可阮夫人却满口的污言秽语。 她把萧樱当成什么? 爱慕虚荣? 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想问问阮家大公子的事。” 阮夫人脸上笑意顿收。“什么大公子小公子的?我们阮家只有一鸣一位公子……”“可是阮一鸣告诉我,他还有个兄长,名唤阮擎。” “……一鸣和你说笑呢。什么阮擎阮敬的。我没听过……” “夫人不想开口也没关系。我可以等一等。我今天来,一定要搞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阮擎的母亲为何离开阮家?阮夫人当年都做了什么?” 萧樱缓缓端起茶杯,表明自己有足够的耐心。阮会人却表情阴沉,脸上再无笑意。她此时看向萧樱的眼神,再无喜欢,是全然的憎恶。“你若想嫁进我们阮家,我们便说些别的……” “不想。我一点也不想嫁进你们阮家。所以我们继续说二十几年前的旧事吧。夫人那时候刚进阮家门吧。 怎么样?是不是很失望……发现阮老爷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好。不仅如此,他还有个庶长子……” “萧姑娘。我好歹算是你的长辈。长辈的旧事,你一个当小辈的,不该打听。”阮夫人耐着性子说道。 “此事关乎一桩命案,我是上门取证。阮夫人以为我来做什么?告诉你,我同意这门亲事。阮夫人自我感觉未免太过良好了。你们阮家这样的,我还真有些看不上……” “你说什么?我们阮家哪里不好?我家一鸣哪里不好?” “阮公子人不错。至于夫人和阮家……我觉得一无是处。” 第二百五十四章 扇巴掌 第二百五十四章扇巴掌 敢当着阮夫人的面,说阮家不是,阮夫人还想装装样子,粉饰下太平,这下瞬间就爆发了。 她本就不是和气的人,阮家上下对于阮夫人,惧多于敬。能在阮家呆的时候长的,哪个不是装聋作哑,这些仆妇们跟在阮夫人身后,像一群木头人。 无喜无怒的。 可萧樱这句话一说出来,那些麻木的仆妇都不由得面露诧异,看向萧樱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敬畏之色。 敢当面掳虎须的,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整个汶西便没谁敢和阮夫人起争执。实在是阮夫人这人太过泼辣了。 有理不饶人,没理搅三分。 以至阮老爷长年不回家,宁愿歇在别院。 “你说什么?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小可怜儿。我怜惜你,这才想着接你入门。我阮家好歹也是富贵人家,能让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倒好,不领情便罢了,竟然还口出恶语。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难怪在外抛头露面,不知羞。”论起骂人的功夫,阮夫人绝不会落于人后。 污言秽语张口便来。 她骂的很顺溜,也不觉得自己过份。 比这更过份的话她也曾经出口过。 她还算给萧樱留着几分面子,没骂萧樱是靠着爬床才得了贵人青睐。 总归她还在惦记着萧樱,不想把场面搞的太难看。 不过阮夫人的好看和萧樱的好看绝对是两个概念。阮夫人话音才落,正等着萧樱反驳,她才好再骂回去。不想下一刻,自己脸上一阵剧痛,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已经痛呼出声。 身边的仆妇婆子同样没有反应过来。 聂炫打了人,已经退回萧樱身边。 萧樱淡淡笑着,可是笑意不达眼底。“你……你们竟然敢动手?” 阮夫人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你们是傻的吗?你家夫人被打了,你们给我打回去。打回去……”阮夫人不敢上前,支使家中仆妇。 聂炫冷冷的将手放到剑柄上,这无声的威吓让仆妇们踌躇着不敢上前。这人连夫人都敢打,她们这些自然更不在话下了。“夫人……奴婢们不敢……不敢。”不敢上前。 仆妇吓的把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 “废物。”阮夫人骂道。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和你家夫人说。”萧樱看向仆妇们。仆妇们怕阮夫人,可更怕这位萧姑娘啊。上来二话不说就动手,而且打起阮夫人来毫不顾忌。也怪阮夫人平时行事不得人心,仆妇婆子们竟然真的乖乖出去了。 把阮夫人一人留在花厅。 “萧樱,你想做什么?我好歹是阮家的夫人,你竟然敢对我动手?你胆了太大了。” “不过是聂炫不小心碰了夫人一下,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夫人如果再不开口,下次聂炫若是再不小心……刀剑无眼。阮夫人不想缺胳膊少腿的,还是老实些吧。我只问旧事,这些年阮夫人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我并不关心。” “谁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阮夫人嘴硬。 “阮老爷为何离家?宁愿去住别院,也不回阮家主宅。夫人一定要我说个清清楚楚吗?这些年进了阮家的婢女,有多少如今下落不明的?” “你……你胡言乱语。”阮夫人怕了。这些年阮家发生了什么事,阮夫人自然清楚。 阮老爷确实宁愿住在别院,也绝不踏足阮家一步。 这事已经成了汶西的笑柄,在阮家,更是提也不能提。曾经有个婆子说三道四,正好被阮夫人听到。那人当时便被阮夫人发落了。 那之后,阮家再无人敢非议一句,可是萧樱便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 “阮老爷喜欢的东西不多,女色恰是其中,而夫人性妒,是绝不能允许阮老爷纳妾的。只是可惜了那些妙龄姑娘……明明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最终倒霉的确是她们。阮夫人,你真的不想说些什么吗?” 萧樱看向聂炫。 聂炫点头,然后突然抬脚,走向阮夫人。 阮夫人此时脸上还带着火.辣辣的痛意,她丝毫不会怀疑这人丝毫不会怜香惜玉。 也许真的敢伤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那些旧事……她说多少?怎么说?都由着她。 便是告诉萧樱一些也无妨。 “我说,我说……你得告诉我,为什么想知道那些旧事?”阮夫人依旧想讨价还价。 萧樱自然不会理会阮夫人的发问,倒是聂炫冷声开了口。“夫人不如去阎王爷那里发问?” 阮夫人被吓的不轻,再不敢搪塞。老老实实的开始说起了那些旧事……这位阮夫人出身不错,和当时的阮少爷也算是门当户对。 长辈商定好亲事,过了六礼。阮夫人被娶进门。 也许最初也想过夫妻同心,举案齐眉。 可是阮夫人很快发现,阮家瞒了她一件事情。 阮少爷,也就是如今的阮老爷竟然早早收了通房……而且那妾室竟然有孕在身。 阮夫人年轻气盛,自是不依。 这种事,若是成亲前说出来,女方还能悔婚。可已经成了亲,此时再说,她便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阮夫人性子本就强横,因是家中幼女,是被长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她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由她的娘家的哥哥出面,逼着将阮老爷那房小妾休弃,孩子也要打掉,绝不能留。哪有嫡妻没有子嗣,通房丫头却生子的。这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这要求虽然过份。可是阮家毕竟有错在先。 当时阮老夫人还在世。面对咄咄逼人的阮夫人的娘家,只得点了头。 可是儿子不依,当年的阮老爷年轻气盛,脾气也不小。再加上通房丫头是其奶娘的女儿,二人算是一起长大,阮老夫人本就有意让儿子收了此女。 可是小夫妻失和,也是阮老夫人不愿看到的。 最终各退一步…… 孩子生下来,却要将大人送走。而且阮老爷要发誓,一辈子都不再见那个女人。 这事,也是阮老夫人替儿子应承的。可想而知,阮老爷当时知道后,闹的怎样一番惊天动地。 第二百五十五章 嫉妒使人发狂 第二百五十五章嫉妒使人发狂 当时阮老爷宁愿休妻,也绝不送走自己的妾室。 何况妾室还怀着自己的骨肉。事情便僵在了那里,最终当时的阮老太爷,也就是阮一鸣的祖父突然病重。 临终前叮嘱儿子,不能得罪岳家。之所以给阮老爷找了这门亲事,便是怕自己突然撒手人寰,无人帮衬着阮老爷。 老父一番苦心,阮老爷最终只得妥协。 他亲自上门接回了阮夫人,并且发誓,等孩子出生,便把妾室送走…… 阮夫人自然不会相信阮老爷的话,逼得阮老爷把妾室交到了自己手中。 阮夫人自说自话,她自己做的那些恶毒事,自然不会如数相告。她说自己好吃好喝供养着那个妾室。几个月后,妾室生了个儿子…… “我好歹出身名门,嫁进阮家不足半年,阮家便有了个庶长子。我那些小姐妹知道后,简直把我当成了笑话。谣言这种事,向来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当时虽然生气,可也没法子。孩子都生下来了,总不能溺死。那妾室倒是个老实的,我不让她见老爷,她便躲着老爷走。我见她这么听话,再加上婆婆和娘家母亲规劝,也曾动了将她留下的心思。 老爷尽早要纳妾,还不如纳个好拿捏的。可没想到,那孩子才满周岁,那女人便突然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报了官,官府查了几天,最终也不了了之……那女人便是阮擎的生母。” 阮夫人的话,萧樱自然不尽信。 她说自己没有为难阮擎的生母? 在萧樱看来,阮擎之所以能平安落地。得归功于阮老爷,或者还有当时的阮老夫人。毕竟是儿子的骨血,阮老夫人想必是想留下的。 何况那女子自幼长在阮家,阮老夫人想必也是喜欢的。 只是儿媳强势,阮老夫人只能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至于阮夫人说,那女人突然之间不见踪迹。 这点萧樱是不信的,这女人不管做什么,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她是不是离开了阮家? 在外面有没有人看到她? 总之,这种事,只要有心,一定能查到的。 那时候,阮夫人或许并不想真的找到人吧。所以官府找的并不尽心。 至少从权铮口中听来的。 那女子流落街头,被权夫人所救…… 这事若是认真打听,并不算什么秘密。那之后一年多的时间,那女子一直住在权家的别院里。直到她生下权铮,再次人间蒸发。和她所想出入不大。 她生了阮擎和权铮两个儿子。 可是两个孩子,都被她舍弃了。 当时权夫人心疼她,不想让她太早的骨肉分离。那女子却执意将刚刚落地的权铮送到了权夫人手中。 萧樱本能的觉得需要找到那女子……她也说不清那女人会不会和十年前秦氏灭门惨案相关,可就是有种感觉,似乎答案已经离她不远了。 只要她能将眼前的迷雾搅散…… “你没想方设法暗算那个孩子?阮夫人,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我有另外的法子求证,若是发现你说谎……你的胳膊腿我不介意迟些来取。” 萧樱想知道细节。 通过蛛丝马迹,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阮夫人迟疑片刻,眼睛从聂炫身上一扫而过。 “……我那时候才十六岁,没出嫁前,想着一定要和夫君白头到老。可是嫁进来后才发现,他早就有了女人,那女人还大着肚子。是个女人都不能咽下这口气。我自然也咽不下……我不喜欢那个女人,更不喜欢那个孩子。我确实想过要那孩子的命。可是我那个婆婆……明面上维护我,背地里却维护那个女人。最后几个月,她把那个女人藏起来了。我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生出来。 还是个男孩。 她自然更喜欢,从小养在自己屋里。根本不让我碰一下。” 萧樱有种感觉,阮夫人此刻说的才是真心话。 “阮老夫人病逝后,你便将那女人赶了出去?” 阮擎还没满周岁,阮老夫人便病逝了。阮擎一个小娃娃,最终还是落到了阮夫人手中。阮夫人对阮擎并不上心,只有个奶娘带着他。那个奶娘平日里对阮夫人能躲便躲,但凡阮擎入口的东西,她都要先尝过。据说,她先后养了几只猫……这些都是权铮告诉她的。他曾仔细查过阮擎在阮家的现状。 “没有。我并不想赶她出门。赶出门,她还能回来。我想将她发卖……最好卖到极北之地去。让她一辈子也不能回汶西。” 阮夫人咬牙切齿的道。 那女人不见了后。 阮老爷变本加厉,根本不在意她会不高兴。 她处置了一个,他便再找一个。 她回娘家哭闹,娘家兄长几次出面。可是阮老爷屡教不改。 那时候她已经有了阮一鸣……总不能还着儿子回娘家。 她们便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直到阮老爷再也不回阮家。 她去别院闹了几次无果,最终只得守着阮家过活……她还有儿子,一鸣便是她的期望。 可是,同样为了一个女人,十年,足足十年。他执意不娶妻,便这么虚度了十年光阴。 有时候,阮夫人恨极了阮老爷,连带着对儿子的死心眼也厌恶至极。所以母子两人也是吵闹不休。 “那女子离开阮家后,去了哪里夫人可知道?” 阮夫人摇头。 “不知道。似乎是被谁救下,然后带着离开了汶西吧。我恨不得她走的越远越好,怎么会去打听。她若回来,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所以她这辈子都不会回汶西的。” “阮擎为何离家?” “那小子是个白眼狼,自小便惹事生非。仗着年纪大,总是欺负一鸣……我也曾出口教训,可是他冥顽不灵,至于他为什么离开阮家?天晓得……也许有人和他说了什么,所以出去找亲娘了吧。” 阮夫人一点也不关心阮擎的下落。 最终和那个女人一样,一辈子也不出现。 “……抚阳镇,发生了一系列命案。被杀的都是些二八年华的姑娘……如今案子己破,凶手便是……贵府的大公子,阮擎。” 第二百五十六章 罪恶滔天 第二百五十六章罪恶滔天 什么? 阮夫人一惊,这次她可真的是被惊到了。阮擎杀人了?怎么可能?那孩子小时候像颗豆芽菜,每次看到她,都只会躲到她奶娘后面,一幅没见过世面的瑟缩样子。长大了也没什么长劲,整天呆在自己的小院里,轻意不敢出门。偶尔一鸣去找他,他也只在院中和一鸣说上几句。 一鸣拉他出门,他从来都是推辞的。 她见那孩子没什么起色,绝不会撼动自己儿子的地位,也便听之任之了。 阮夫人回想当初,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说道。 以阮夫人的性子,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生下孩子。所以那几个月,她也算是用尽了法子。 收买服侍那女人的婢女,在那女人的饭菜中下药…… 故意在那女人出门散步时突然出现,让那女人受惊。每天故意让人在她耳边说些恐吓的话,让她整日提心吊胆…… 只是那孩子命大。 这么折腾竟然也没有掉。最可恨的是后期,她被阮老夫人接到院中看护。她再也无法下手了。 好在老天有眼,那个碍事的老太婆没能活到那孩子周岁,便突然病逝了。 那对母女,自然由着阮夫人发落。 至于阮老爷……他是管种不管收的,初时为此和阮夫人吵了几架,后来便听之任之了,尤其是阮老夫人病故后,更是对后院发生的事不闻不问。阮夫人越发的有恃无恐,最终才会对那女人下手。 也不知道消息如何透露了,那女人逃了。 “我差人打听,似乎被一个过往的商人救了。然后被那商人带着离开了汶西,算她命大跑的快。” 便是到了今天,阮夫人提起那女人依旧恨的咬牙切齿。 既然开了头,她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何况这些事憋在她心里二十几年,今天终于说了出来。虽然萧樱不是个好听众……“阮擎自幼胆小怕事,十几岁的孩子了,看起来像七八岁的样子。我那时候已经不屑理会他了。反正不过一日三餐,当养个废物了,阮家还是养的起的。” 那时候阮老爷已经不回阮家了。 阮夫人突然没了斗嘴的人,觉得有些无趣。 最初还会找阮擎麻烦,可是阮擎像块木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直愣愣的立在那里。 即不辩解也不解释。 无趣的很,渐渐的阮夫人便没什么兴致折腾阮擎了。 至于阮擎为何离开阮家?“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家里不短他吃不短他喝,突然有一天,他不见了……”阮夫人说的有些心虚。其实她压根不知道阮擎是何时不见的。是小厮察觉阮擎的小院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即无人出入,也没去灶上领用度银子。阮夫人才让人去查看。发现屋中已经落了一层薄灰,阮擎不知何时早已离开了阮家。 今日萧樱突然说阮擎杀了人。 阮夫人有些害怕了。她当初对阮擎,确实称不上宽厚…… “他杀了人,和我们阮家无关。我们阮家是压根不承认有个大公子的。不信你可以去查阮家族谱,族谱上根本没有阮擎的名字。”阮夫人解释完,第一件事便是推脱。 萧樱还真的没有从心底膈应过一个人,在萧樱看来,不管好人还是坏人,总有其原因。 她不喜欢,不理会便是。 实在没必要在心底咒骂。可是阮夫人,真是让萧樱觉得多看一眼她回去就得洗眼睛。 人性本恶这点让阮夫人演绎的淋漓尽致。 恶到阮夫人这种境地的,也算是凤毛麟角了。 难怪阮一鸣二十几岁了,依旧没能娶妻。恐怕并不是阮一鸣挑剔,而是没谁会明知道是火坑,还让女儿往里跳的。 谢年便是如此,想方设法的悔了这门亲事,宁愿妹妹恨他,也绝不让她嫁进阮家。 “夫人晚上警醒些,小心大公子回来……” “萧樱,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杀人案子已经破了吗?难道你们没抓到阮擎?你们怎么可能抓不到他呢……衙门里有多少差役?他只有一个人。一帮废物……” 萧樱不见聂炫出手。 可是下一刻,阮夫人竟然飞了出去。 无影脚……萧樱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这次真的大开了眼界。不等阮夫人喊出声,聂炫再次欺身上前。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阮夫人明明一脸痛极的神情,可愣生生喊不出声音。 “吵。”聂炫解释。 萧樱会意,心道原来电影里的武功也不全是杜撰。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聂炫转头问萧樱。他似乎挺希望萧樱再问点什么的,这样他才能好好缓解下自己的手痒问题。 阮夫人这样的恶人,死后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萧樱刚才虽然只是在诈阮夫人,可这女人一脸的心虚。想来萧樱这番话也不算是无中生有。这些年死在这女人手里的女子不知几何。 萧樱摇摇头。阮夫人多说一句,她觉得耳朵便污浊一分。 为了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她决定把阮夫人交到官府,由陈县令处置吧。 “……你让她写份认罪文书,把这些年她残害的女子写清楚。夫人若是心存侥幸,故意欺瞒。夫人少说一桩,我便剁夫人一根指头……如果手指不够,再加上双脚。阿炫,不必手下留情。” 聂炫点头。 转头看向阮夫人…… 阮夫人痛的一脸狰狞,偏偏无法开口。她丝毫不怀疑萧樱这个护卫会砍她手脚,因为他看向她的眼神就像看个死人。 阮夫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萧樱不想再看到阮夫人,退到院中。 有仆妇躲在暗处对萧樱指手画脚。萧樱微微蹙眉。 “……阮夫人这些人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想必你们有人知情。你们若有路见不平,想要开口,敢开口的。可以站出来……若是胆小怕事,便躲回自己屋子,等过后再出来吧。” 仆妇和婢女面面相觑。 片刻后,一个小丫头站了出来。“和我一起进府的小翠死的不明不白。还请姑娘替小翠主持公道……” “我有个小姐妹叫红儿,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便死了在了柴房里。夫人不由分说,找了辆牛车将人拉了出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 因果报应 第二百五十七章因果报应 有了第一个开口的,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死的女子都是十七八岁,花一样的年纪,而且都姿色不错。有几个当年被阮老爷相中,暗中承诺会收进屋中为妾。 可很短的时候,这些姑娘便会消失。 或是病死,或是溺死。 还有几个无缘无故便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以至大家当值越发的小心翼翼。可一个大意,被阮会人捉到,轻则一顿巴掌,重则一顿板子。 有时候板子打完了,人也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可这些人的卖身契都在阮夫人手中,根本无法脱身。只能每天战战兢兢的服侍阮夫人。 生怕一个不小心,便送了小命。 萧樱听着丫头婆子们你一个我一个的说着自己曾经相识的姑娘消失不见,觉得整颗心都是冷的。 她没想到,阮夫人这些年竟然做了这么多桩恶事。她只是觉得以阮夫人的性子,想必是看不得阮老爷身边有其她女子的。所以才用言语一试,她哪有心思提前调查阮夫人这些年的行事。 没想到猜测竟然成真。 只是粗粗一算,死在阮夫人手中的姑娘竟然不比死在阮擎手中的少。 就在这时,突然有脚步声急匆匆而来。 有婆子在后面唤着少爷。 阮一鸣回来了。阮一鸣见到萧樱,似乎有些意外。尤其是丫头婆子把萧樱围在中间。阮一鸣还以为自己母亲为难萧樱呢。 本来是想上来替萧樱解围的。可是……“这是?发生了什么?”丫头婆子看到他,一各个面色惨白的退到一旁。而萧樱身上整整齐齐的,丝毫不见慌乱,并不像被为难的样子。 “阮公子……你说助纣为虐之人,算是好人还是坏人?” “自然是坏人。”阮一鸣虽然不解其意,可还是老实的回道。 萧樱打量着阮一鸣,一表人才,一身的书卷气,气度也是温文尔雅。可这些年,他当真不知其母行径吗? 这么一想,萧樱觉得阮一鸣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姑娘今日为何来我阮家?” 不等萧樱解释。 聂炫已经手捏着供词出门。他似乎丝毫不担心阮一鸣会有什么过激之举,把那供词微微一扬。示意阮一鸣自己看。 阮一鸣眼神微凝。 并没有发问,动作有些凝滞的接过供词。 然后,他脸色渐渐泛白,到了最后,几乎白的没了血色。 他并没有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看完供词,还小心的将供词还给了聂炫。 “……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母亲?” “自然是送官。”萧樱觉得阮一鸣问了个蠢问题,阮一鸣自己也知道。他心里有些发慌,可又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这些年,要说母亲的所做所为他一点也不知道,估计没人相信。 虽然母亲极力不想他沾染这些。可有时候也难免露出马脚……像是昨天他身边服侍的丫头,不小心将茶水撒到了衣襟上,他觉得不算什么,虽然心里明白这姑娘也许另有用意。 可只要他没有其它想法便是。 可是转天,便换了个姑娘服侍她。 母亲给他的解释是,那姑娘家中母亲病了,回家探望母亲了。 可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婢女。 至于过去的,他似乎很少在父亲屋中看到熟面孔,父亲屋中每隔一阵子,便要换上些新面孔。 他那时候年幼,母亲只是告诉他,不能总用一个人服侍,那人服侍久了,难免生了贪婪之念。 他并不明白何为贪婪之念,不过那时年幼,母亲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从不会反驳。 “我明白了,所以姑娘刚才问我。助纣为虐算不算恶人?” “有时候,不作为也是一种作为。阮公子,珍重吧。”萧樱不再说什么,阮一鸣不由得侧身让开了路,让萧樱可以离开。 “……萧姑娘,不能,不能……网开一面吗?” 萧樱缓缓回身,看向阮一鸣。她一直以为阮一鸣只是有些懦弱,毕竟有这样一位强悍的母亲,就像现代的妈宝男,多数都是母亲太能干了,所以养出个废物儿子。 原来,并不是。阮一鸣比妈宝男还不如。 他明知道阮夫人所为,可是依旧选择视而不见。 “网开一面?这些姑娘临死前,也哀求过,可谁对她们网开一面?阮一鸣,做人可以糊涂,可以没担当,可如果连起码的善恶都不分……那真是枉为人一场。我言尽于此,阿炫,我们走。” 聂炫冷冷的点头。 在经过阮一鸣时,驻足。然后冷声嘲讽。 “你母亲的命是命,别人就该命如草芥。” 说完,不再理会阮一鸣,随着萧樱扬长而去。 阮一鸣怔在原地。如果母亲被送了官,阮家要如何?他要如何? “一鸣,一鸣,救救母亲,救救母亲。我不要去大牢……”这时,阮夫人在花厅中嘶喊道。 丫头仆妇们面露惧意,小心的偷窥阮一鸣,或许在她们心中,阮一鸣是能给她们做主的少主人吧。 面对这些即畏惧又期望的目光。 阮一鸣只觉得全身一阵战栗。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你们放心,以后,你们再不必……再不必害怕了。” 萧樱刚才说,不作为也是一种作为,因为他的不作为,这些年间接害死了多少姑娘。 因为他的视而不见,有多少无辜生命枉死。 他竟然还在这里迟疑,难道别人的性命真的如草芥吗? 不,不是的……阮一鸣一步步走进花厅,面对阮夫人陡然而亮的目光,缓缓的说道:“母亲,认了吧。” 认了吧。杀人偿命,负债还钱,天经地义。 没谁能逃过因果,没谁能杀了人后还逍遥法外。 阮夫人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然后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 出了阮家,阳光照在身上,萧樱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在阮家,连阳光都没了暖意。是不是因为阮家大宅里游荡着太多的冤魂。“阿樱,别伤心。” “不是伤心,只是觉得……难以想像。杀人是这么容易的事吗?可有的人做起来却面不改色。暴露了,也能把自己说成受害者。” 第二百五十八章 峰回路转 第二百五十八章峰回路转 聂炫肃然的脸上也露出几分唏嘘来。 是啊,杀人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可是有些人做起来却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虽然阮夫人凶名在外,可外人也只腹诽一句悍妇。可这个悍妇手中却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如果不是今天萧樱阴错阳差问出真相,那些冤魂恐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昭雪。这样的冤情,天下又有多少? 萧樱突然觉得自己就算竭尽全力,又能帮到多少人呢? 她一个人,以后都是她一个人了。 萧樱突然就觉得没了力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拼尽全力。 这样的感觉,自从殷九明离她而去后,她心中常常升起来。她会努力找些事情做,以压下心中这股消极之意。可是今天见识了道貌岸然的阮家,萧樱心里突然就有了种想要丢下一切的冲动。 “阿樱,你别多想了。像阮夫人这样的人,毕竟还是少数。”聂炫难得柔声安慰道。 “我只是觉得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就算我拼尽全力,能做的也有限。这世间,总有不平之事……我为之努力,可最终能做的实在有限。我也是个人,我也会累。” 聂炫神情变了变。 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聂炫眼中的萧樱,向来是欢快的。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她,都笑意盈盈。不管遇到什么险境,都能沉着应对。 她甚至说过,要当这世上排名第一的讼师。那时候的萧樱耀眼的简直让聂炫不能直视。可这才多久?她竟然说出累了的话。 聂炫知道原因,可心里又不愿接受这样的原因。 难道为了一个殷九明,她把所有的……她的梦想,她的期望,全都抛弃了。 两人沉默的上了马车,往驿站而去。直到回到驿站,马车停下。在萧樱下车前,聂炫终于开了口。“阿樱,我只是觉得人活在世,总会遇到各种困境。我们趟过了,会看到一番新的天地,趟不过,就会永远深陷泥沼。 曾经,我以为自己会永远深陷泥沼,是你让我终于上了岸。我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辙。” 萧樱怔了怔,点头。 最终没有开口说出聂炫想听的话。聂炫眼中难掩失望…… 非那人不行吗?明明只有几个月的交情,怎么就能生出这样的深情。 风一迎上前来,禀报说谢年来访。 谢家自从和阮家退了亲,还是第一次来见萧樱。萧樱并不想见谢年,或者说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可是风一却劝她见一见,说是或许有好消息。 萧樱并不觉得这时候能有什么好消息。 哪怕立时逮到秦家灭门案的真凶,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善始善终罢了。算不得好消息。 可眼见着风一眼中尽是关心,萧樱最终还是点了头。 让人将谢年请到花厅。 萧樱回了小院,由丁香服侍着换了衣裳,这才去见谢年。 谢年见到萧樱,脸上笑意更甚。上前拱手行礼……“多谢姑娘,多谢。若不是姑娘,家妹还一门心思惦记阮公子,恐怕也不会有如今这门良缘了。家母让在下带了薄礼,以谢萧姑娘的大恩。” 萧樱一头雾水。谢年随后才解释。 原来和阮家退了亲后,谢老夫人对谢年诸多抱怨。 怪谢年整天的疑神疑鬼,最终惹恼了阮家。阮家这才悔婚,虽说最终悔婚是由谢家提出的。可定过亲的姑娘,名声上终究差了些。 谢年又不敢实话实说,总不能说是他故意为之。 只能任由母亲将一切都推到他身上。 谢年也明白,定然是自家幼妹在母亲面前哭闹过,所以谢老夫人才会这么斥责谢年。 然后他提出让母亲带着妹妹去山上寺庙里小住几天。一来可以静静心,二来也躲了那些流言蜚语。 谢老夫人最终同意,带了女儿上山。 不想遇到邻镇的一户人家,也是夫人带了女儿来寺里祈福。 那位夫人很喜欢谢小姐,临离开前,家中长子来接其下山,谢小姐和那位公子见了一面。然后……“邻镇虽然远了些,可那户人家家境十分殷实。那家的公子是个读书人,模样也生的十分俊郎。家妹可谓是一见倾心。两家最终商定,先下聘,等秋后便迎娶。” 萧樱勉强提起精神。 “恭喜。恭喜令妹觅得良缘。” 那位谢家小姐似乎挺容易一见倾心。 当初对阮一鸣如此,如今这门亲事又是如何。 不管如何,能寻得良人,总是好的。阮家实在是个是非之地,谢家小姐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谢年真的很高兴,平日为人还算矜持,便是心情好也不会过多表露在脸上,可是今天似乎顾不得了,脸上始终挂着大大的笑意。 萧樱又不能因些怪罪谢年,谢家有了喜事,他自然高兴。 可是…… “谢郎中,殷公子的病?真的只是体虚吗?” 萧樱突然提起殷九明。谢年怔了怔,先前他行事诸多忌讳,生怕自己直言殷九明时日无多而惹祸上身,所以一直说殷九明只是体虚,要多多休养。 实则…… “实话告诉萧姑娘,那位殷公子的病症,来的有些莫名其妙。若真的如脉相所见,确是体虚至极。可如果真是那样,那位公子不可能平安长大。”这也是谢年弄不懂的地方。最初他确实觉得那位殷公子时日无多。 可过后想了想,又觉得十分违和。 没有道理,不可能出现这样的脉相。 如真的体虚至此,这人根本活不到这个年纪,多半几岁便会夭折了。 可那位殷公子平安活过了弱冠之年。 这实在不附和常理…… 萧樱觉得心痛极了。她不明白那位慧妃娘娘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 那是她嫡亲的儿子啊。 谢年被萧樱的神情吓了一跳。他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出来,萧樱有些异样…… 发生了什么?他并没发觉驿站有什么不妥啊。进了驿站,依旧是诊脉……诊脉……“我话还没说完呢,萧姑娘太心争了些。所以殷公子这病啊,并不是体虚之症啊。” 第二百五十九章 柳暗花明 第二百五十九章柳暗花明 萧樱没太在意谢年的话。 不管谢年脉诊的对或不对,都已经没意义了。人都不在了,追究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谢年下一句话,却生生惊得萧樱整颗心几乎跳了出来。 他说…… “我刚才去给殷公子又诊了次脉。发现殷公子前阵子或许是染了什么奇怪的病症吧。”] 什么? 萧樱猛然睁大眼睛。“你说什么?”谢年一惊,小心翼翼的重复道。“我说刚才又去给殷公子诊了脉,发现他的脉相已经大有好转。” 诊脉?给殷九明诊脉? 怎么可能?殷九明不是……不是已经…… 萧樱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非要谢年再说一次。 谢年无奈的第三次开口。“姑娘小小年纪,难不成耳朵坏了,我一会给姑娘看一看吧。我说,进驿站第一件事,便是替殷公子诊了脉。虽说脉相还有些虚弱,可已经能确定,绝不是体虚之症,所以姑娘放心,殷公子不会英年早逝的。”一不小心,谢年将以前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他担心萧樱怪罪他。可是此时萧樱哪里还会在意谢年。 她整个人……似乎都是呆愣的。 难不成,他说错了什么?谢年反省,可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他小心翼翼的发问。“姑娘,在下说错了什么?” 没错。萧樱用力摇头。 没错,不仅没错,谢年还救了她。 虽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可殷九明没死这一点,就足够萧樱‘重生’了。 她急于去求证,可突然间,她意识到,不能这么直接去……殷九明为何‘死’。为什么瞒了她。这些都是未知的。生气也好,焦急也罢,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 如果她此时跑过去,见到活生生的殷九明。 然后无事一般扑上前去。只一味的高兴,那她是不是太傻了。 骗她,欺她,让她一度生无可恋。甚至生出隐退的念头。 可是突然间有人告诉她,他好好的活着……萧樱轻易不动气,可一旦生气,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萧樱按捺下想要立时去见殷九明的冲动。 然后耐着性子和谢年说话。 她把今天去阮家的见闻告诉了谢年。 谢年吓白了脸。用庆幸的语气说道:“幸好,幸好。我当初怎么看都觉得阮家不是良配。这才不管不顾想法子搅黄了这门亲事。若是家妹无知无觉的嫁进阮家。岂不是送羊入虎口。那阮夫人虽然厉害了些,可人看起来还是很端庄的,想不到竟然是蛇蝎心肠。多亏了姑娘,替汶西除了一害。” “那阮夫人这些年害了那么多人命,做的便真的天衣无缝?” “……不是天衣无缝,而是家家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那阮夫人虽然让人不喜,可是阮家生意这些年却是蒸蒸日上。像是丫头婢女这样的人,多是灾年花几个银子买进府中。签了生死文书的。有谁会在意多一个还是少一个。” 谢年叹息。 这几年年景不好,天灾人祸的。 太平郡虽然叫太平郡,可一点也不太平。 年景好还好些,若是遇到年景不好的时候,拖家带口逃难的不知几何。 卖儿卖女的更是数不胜数。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只要十两银子便能买到手。 家中父母卖了女儿,好歹能换些粮食糊口。至于女儿是死是活,便没人会在意了。 所以这么多年,阮夫人的恶行才会一直无人发觉。这次若不是萧樱,恐怕那阮夫人还会继续做恶。 一想到这些,谢年就全身汗毛直竖,觉得自己无意中结识萧樱,实在是幸运至极。萧樱简直就是谢家的贵人…… 萧樱只知道皇帝是殷九明的父亲,殷九明正是其父登基那年生的。 算起来,已经登基二十二年了……若是个明君,国家应该兵强马壮了。可见,这位皇帝也不过尔尔。 如今京中,几个皇子明争暗斗。 听殷九明偶尔提及,似乎他那位父皇,对于政事算不得多上心,反而沉迷享乐。 以至九郡各自为政。 而太平郡,是九郡中最贫瘠之地。殷九明封地之所以是太平郡,有其生母是太平镇人氏有关,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是被‘发配’的皇子。 这几年,殷九明对太平郡官员颇为放肆,表现的仿佛就是个不学无术,对封地十分不满的纨绔子。 以至太平郡这几年政治混乱,官员胡作非为。 像是抚阳缪县令那样的,真的算是难得的清官了。 更多的是像陈留这样的,表面上恭顺。实则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后路。 殷九明所为,很多萧樱都不理解。也许是为了让京中那几位皇子放松警惕吧,所以他表现的碌碌无为。 也许有更深的打算吧。 “五殿下……是不是十分不得民心?” 谢年不知道萧樱怎么突然提起五殿下。若是以前,谢年还会迟疑,自从萧樱帮着谢家退了亲,谢年就觉得萧樱是个仗义的。 所以也不瞒她。 “是。也不是不得民心。而是根本就没有民心。五殿下自从来了太平郡,辖下九个县的县令都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有人猜测也许五皇子来太平郡只是个幌子,他真人根本没有离开京城。也有人猜测五殿下是被人暗害了,毕竟当初五殿下被下放到封地,也是因为失了帝心。具休发生了什么,在下不得而知,可想来总少不得兄弟相争,最终败走吧。” 谢年再次叹了口气。 说起这些,仿佛让他一下子老了十岁。 “五殿下派我和殷公子来汶西,就是有意整顿政事……” “希望如此吧。”谢年不报希望。 萧樱笑了笑。送走了谢年,萧樱吩咐丁香关了院门,这几天她吃不下睡不着,如今知道殷九明已经大有好转,终于觉得困了。 所以她早早歇下了。 离此不远,殷九明的院子中。 风一站在门外等了良久,也没等来自家公子想见的人。 殷九明一见风一垂头丧气的进门,不由得挑了挑眉。“她没来?” 风一点头。“谢年或许没有告诉姑娘。” 第二百六十章 七上八下 第二百六十章七上八下 风一心里嘀咕,当初骗的时候可是毫不犹豫的。 这几天萧樱虽然没哭没闹,可整个人都感觉蔫了,伤了,死了。 以前萧樱在护卫们心中,那就是一朵小花。模样漂亮,看起来赏心悦目。因为有了她,整个平王府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有了种能称之为温情的东西,自家公子也变了,变得越来越像个人了。 倒也不是说他以前不是人,而是虽然模样像人,可一旦做起事来,可就没点人样了。 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对手下护卫同样冷若冰霜,也就是风姓几个护卫能在公子面前说句话,那也得看公子心情如何。一个心情不好,说不准便被从风姓护卫中贬斥。 先前风家几人可不是如今这几个。 几经更迭,最终风家几兄弟终于算是尘埃落定。这还要仰仗萧樱,因为萧樱的出现,让公子手段越发的温和了。 风一等人对自家公子也越发的忠心耿耿了。 萧樱出现时间虽然不长,可却影响了整个平王府。 突然间,这么一个存在变得默默无言,变得眼中似乎再也没了光亮。别说那些亲眼看过萧樱办案,对萧樱十分推崇的,便是守在府中,道听途说的护卫,也觉得度日如年起来。 “谢年真不堪用。” 男人嘀咕。 风一不敢开口替谢年辩解。心中对谢年拘了把同情泪。 风一觉得谢年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既然归顺,公子交待的差事一定会办好的。 可是萧樱一直没露面…… 说不定是姑娘生气了。任谁被这样欺骗,都会生气的。何况姑娘对公子这般在意。 殷九明…… 以后应该称呼其为凤戈。 这场病,要了‘殷九明’的命。太平镇殷家已经败落,他这个殷家公子的身份也随之落幕。 而凤戈,姓凤名戈,字九明。这是他的真实名姓。以后,他便是凤九明……他当时觉得自己确实熬不住这场劫难了。是他托大了,以为自己的母妃,好歹不会害了自己的性命。原来在她心中,自己这个儿子是可以真的去死的。 有些心灰意冷。 也不想萧樱看到他这般惨状。 他决定诈死。 这事做起来并不难,府医只需小小动个手脚,他看起来便没了气息。 以他对萧樱的了解,那丫头遇到这种事,根本不会认真查看。她会选择自欺欺人,没有亲眼看到他的尸体,便能劝慰自己,他还尚在人世。 果然如他所料。 他醒后,风一回报。说自他身故的消息传出后,萧樱一直没有露面。 她像个陀螺似的团团转。她怕闲下来,她不能让自己闲下来。 风一还说,好在他恢复的很快,如果再迟几天,他担心萧樱会顶不住。 她整个人,似乎都是紧绷的,稍加外力,便会绷断。 他于是亲自见了谢年,将其收为己用。然后让谢年把他尚在人世的消息透露给萧樱。他则静静在这里等候,他相信萧樱会第一时间来见他的。 可是…… “你亲自去看看。”风戈吩咐风一。 风一点头。 亲自走了一趟萧樱的小院。发现小院已经黑了灯,萧樱竟然早早睡了。 风一不便打扰萧樱,只得如实回禀。 于是,终于恢复身份,决定以五殿下身份示人的凤戈,再也坐不住了。 “公子,姑娘这些天累坏了,不如明早再去见姑娘吧。”眼见着凤戈艰难起身,风一赶忙上前。 不能等。 风一不了解萧樱,他却十分了解。 那丫头平时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那是因为没招惹她,一旦有人招惹她,萧樱可是翻脸无情的很。 这事确是他的错。 如果萧樱露面,骂他也好,打他也罢,他乖乖受着。可是萧樱不露面……凤戈这心难免有些七上八下。难道,自己算错了,自己在萧樱心中,并没那么重要。 可是风一明明说他不在的时候,萧樱整个人都有些不妥。 虽然艰难,由风一护着,风戈还是去了萧樱的小院。 若是以前,他飞身而起,小小的院墙实在算不得什么,可是如今他身子虚弱,虽然熬过了毒发,可毕竟伤极根本。想要恢复,得静养数月。 所以,一道矮墙生生成了他和萧樱之间的拦路虎。 凤戈想敲门,可想到萧樱既然在生气,多半是不会应他的。 风一看的着急啊。心道自家公子何时这般低三下四过。 也不管会不会让萧樱不快了,他索性飞身进了院子,然后回身打开了院门,反凤戈迎了进去。 风戈责怪的瞪向风一…… 风一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是个瞎子。 哎,这就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他好好的平王府第一护卫,愣生生成了个让人嫌的小厮。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属下在这里等着公子……”凤戈点头,觉得风一还算差强人意,好歹知道公子难堪时视而不见。 丁香听到响动,披着衣裳出门来看。 还没等她看清楚,便被捂了嘴,丁香一惊,下一刻有人贴着她耳朵轻声说道。 “是我,风一。” 风大护卫。黑暗中,丁香的小脸有些泛红。 萧樱赌气要早睡,可是哪里睡的着? 她翻来覆去的,数了几百只羊,依旧毫无睡意。 殷九明虽然尚在人世,可是毒发一场,不知道此时身体如何了?她得知殷九明尚在人世的那一刻,真的想不顾一切冲去看他。 可是,萧樱太生气了。 这种事是可以随便做的吗?骗她……让她以为他已不在人世。 便是他有什么计划,也不该这样骗她啊。在他心中,她萧樱到底算什么? 是不是一个可以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所以他骗她,骗的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如今他觉得她可以知道了,于是透过谢年的口转告她。她便该巴巴的去找他,那她算什么? 萧樱有些心寒。 可明明被这样愚弄,她却依旧惦记着他的身体。 萧樱心中骂自己,萧樱啊萧樱,你真没救了。 突然,黑暗中有木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萧樱整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夜探香闺 第二百六十一章夜探香闺 这里看似平常,可是护卫里三层外三层,可谓是固若金汤。 能闯进这里的,又没惊动护卫…… 除非是高手,可如果是高手,必定不会让她听到响动。所以来者是谁,不言而喻。 萧樱觉得有些奇怪,想当初她和凤戈认识的时候,那时候他自称殷九明。 她也一直唤他殷九明。 可萧樱隐约觉得,随着殷家的败落,殷九明这个名字恐怕也到了尽头。 以后,他便是凤戈了,五殿下凤戈。 ‘殷九明’三个字,她喊了无数遍,突然间换了名字,她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果然,有人轻轻向她靠近,那人脚步声没有特意放轻,似乎知道她在装睡。萧樱突然想到最后见他时,他脸色灰败,人整个瘦了几圈,可他依旧对她挑眉轻笑。 他为什么诈死? 只是为了摆脱殷九明这个名字吗? 如果只是为了让‘殷九明’死的顺理成章,他何必瞒了她。 难道……当时他真的生死未卜,连自己也不能确定能不能挺过来。所以才不得不瞒了她。 想到这里,萧樱有些按捺不住了。 偏生那脚步在离她丈许的距离便停住了,再不上前。 似乎那人也在踌躇。 萧樱心里那个急啊。事已至此,既然已经闯了进来,何不痛快些。 可对方不动,萧樱总不能勒令对方上前吧。 两人谁也不开口,一个躺着,一个站着,中间保护着丈许的距离。 似乎在比拼,比拼谁最后耐不住而率先破功。萧樱听过一句话,相爱的两个人,爱的多些的那个,总要吃些亏的。 最终,还是她按捺不住,先开了口。“以后,我是不是要唤你五殿下了?” 萧樱声音落下,只觉得眼前一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动作的,她已经被他紧紧揽进怀里。“……五殿下是别人唤的,你还像从前那样,唤我五哥即可。” 呸,谁要唤他五哥。 “凤五殿下。” 萧樱偏要和他做对。 屋中没有点灯,最初她看不清他的模样。静默了片刻,她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轮廓了。 熟悉的模样,熟悉的声音,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样子。萧樱突然间眼眶发酸,险些在他的怀里落了泪。“凤戈是父皇所赐,九明是母妃……是我母亲所赐。以后,这世上再无殷九明,只有一个凤九明。阿樱,是我的错,我不该瞒了你。”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萧樱终究是没忍住绝堤的泪。 “这种事,你怎么能骗我?知道你……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当初答应你,一定查明秦家灭门惨案,若不是那件案子拖累着我,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蠢事来。” 凤戈将萧樱紧紧拥进怀里。 嘴里一直说着他错了。 而萧樱则默默在凤戈怀里落泪。 “那时,我觉得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与其让你陪着,然后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不如眼不见的干净。于是我便让风一安排了这一切。” 凤戈轻声解释道。 不愧是他喜欢的小姑娘。虽然气着,可最在意的依旧是他。 明明年纪不大,却懂事的让人心疼。“……何况我也不想自己在你心中,是那么个凄惨的样子。” 若真的挺不住,他希望自己在萧樱心中永远是那个风.流倜傥的五殿下,而不是半死不活的凄惨样子。 这是他的私心,却伤了萧樱。这点,是他最愧疚的地方。 傻瓜,真是个傻瓜,萧樱心想。她明白他的心意,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最狼狈的样子。所以与其她陪着他苦熬,两人都痛苦,他宁愿自己一个人承担。可是,她想陪在他身边啊。想看着他,时刻不离的看着他啊。 “你觉得看到你狼狈的样子?我会望而止步?” 凤戈摇头。“不会。”他的小姑娘永远不会因为惧意而止步。 他笑了笑,黑暗中萧樱只觉得他那双眼睛像黑珍珠般,反射着淡淡的光亮。 可是,他还想在她面前保持着他的好风度啊。任谁都不想在喜欢的姑娘面前丢脸的,他也是人,虽然是皇子,可也是个男人啊。 “……‘殷九明’该死了。这些年我认任着郡里官员。有些像缪县令似的,可以自律。更多的确像陈县令,觉得我是败走太平郡。在他们心中,可不觉得我是太平郡当家作主之人。而是削尖了脑袋往几位皇兄那里钻。我总要给他们些机会的……” 凤戈解释道。 这点萧樱理解,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便没有殷九明,只有凤戈了。 时隔数年,他终于用了自己的名字。 是不是表示,他终于要出手了。“你要把那些人留在太平郡的眼线彻底消灭掉?” 不愧是他喜欢的姑娘。他的心思,一猜便中。 他最初到太平郡时,确是羽翼未丰,殷家正好借势而起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殷家太过贪心了。 似乎觉得自己才是太平郡的主子,平王府的当家人。 少年时,他也曾满心愤慨。觉得殷家不该狗仗人势,他有心整顿吏治。可发现自己人微言轻。于是只得韬光养晦,任由殷氏把他养成一个傀儡。 而殷家也觉得凤戈是个扶不上墙的。 最终是烂死在平王府中。 他化身殷九明,走遍了太平郡,最后选了抚阳镇为第一站。 不想巧遇萧樱。得了萧樱相助,事情越发的顺利…… 终于,到了他该露面的时候。“汶西事了,你是不是该计划进京了?”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天赋异禀,萧樱对这方面的事洞若观火。凤戈明明还未开口,萧樱已经隐约猜到即将发生的事。 “何以见得?” “这些年你隐忍不发,最初或许是时机不到,手中人马并不一定能一战而胜。可你韬光养晦几年,要斗一个殷家,绝对不是难事。可你一直纵容着殷家,也纵容着太平郡的官员们,想来,你是想一举将太平郡中的毒瘤铲除,还太平郡一个朗郎晴空…… 使命完成,你自然该功成身退。 当初你也算是败走太平郡,自然不会甘心。眼见着陛下年事己高,想必储位之争已经进入白热化……五殿下,你要回去争储君之位吗?”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夜色撩人 第二百六十二章夜色撩人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同理,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也算不得出身皇家了。不管当年他为何离京,萧樱知道,他都是个有抱负的。以前二人聊天也曾偶有提起,不过并没有深聊过。 今天也算是个机会。殷九明‘死’了。 自此后,再无殷九明。 他自然便要以凤戈的身份在世间行走了。 向来深居简出的五殿下,终于要现世了…… 凤戈有些不敢和萧樱说这些,可心里也清楚,这事情尽早是要面对的。当初他离开抚阳时,萧樱就曾表示和他分道扬镳。 这次汶西事了,他也是时候回京了,到时候……“是。”犹豫片刻,凤戈还是如实告诉萧樱。 萧樱并不意外,他这样的人,怎么可以甘于平凡呢。 何况他和几个兄长关系都不算好,以后不管谁当了新君,都没有他的活路。 或许他也曾想过安居一偶,不涉争端吧。可事实是……哪怕他躲在这鸟不生蛋的太平郡,依旧被群狼还伺着。 抚阳镇正阳楼。 汶西这位陈县令。 他们背后都有人指使。 不争,等着他的只有个死。 “京城……很远吗?”萧樱对这个没什么概念。 告诉她一千里,她会想开车需要几个小时。可到了这里,一千里要走多久?她还真的不清楚。 “快马五天,慢行……半个月的路程。” 那是多远? 萧樱觉得自己眼睛里一定布满了星星。“我们到时一路游山玩水过去,先把你安置在京效的别院,等京中收拾妥当,再接你进平王府。” 等等……是不是步骤错了。他难道不该问一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进京吗? 萧樱眨着眼睛,觉得自己此时神情一定傻呼呼的。“……阿樱,你别气。不是我不想直接带你进平王府,实在是离京太久,平王府想必已经千疮百孔了。好歹也要修缮一下再入住。” 萧樱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小秀才家那是何等的千疮百孔,四面透风,她也没嫌弃啊。 平王府再荒废,难道还能荒废成鬼屋不成! 不对……话题偏了,她想说的不是进京后住在哪里,而是她为什么要和他进京的问题啊。 她还没决定呢。 她前一刻还心灰意冷,打算找个地方隐居呢,还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聂炫。 萧樱不由得头疼。“等等,先不忙安排住处。你回京城,是去争你的储君之位,我去做什么?” 凤戈一僵,黑暗中萧樱只觉得有热呼呼的气息由远及近。然后,然后……她捂着唇,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么乌漆墨黑的,他怎么能找对地方。 不对,他怎么能……怎么能轻薄她。虽然亲一下也不会如何,可他平时十分君子,只是偶尔搂一搂她。还未瘟……萧樱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是个现代人,面对这种情况,竟然像怀里揣了只小鹿。 心怦怦乱跳着。 “你说你去做什么?” “……去做什么?”萧樱还是迷糊期,只会傻傻的重复凤戈的问题。黑暗中,凤戈似乎轻轻笑了,声音很愉悦,似乎萧樱这幅模样让他十分欢快。 “傻姑娘。你自然是陪在我身边。对我不离不弃了。” 萧樱想说不离不弃不该这么用。可是下一刻,那种熟悉的窒息感觉又来了。 彼此的呼吸交织着,萧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晕的。男色倾城啊……他生成这样,她本就有些把持不住。如今他又这般……萧樱觉得更晕了。 然后,她稀里糊涂的点了头。表示自己一定对他不离不弃。 天啊。她的脸……丢光了。 竟然在他的攻势下丢盔弃甲的如何迅速。他对付她,简直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她真给现代人丢脸。 搞定去留问题,凤戈虽然有些意犹未尽。可想着来日方长,有些事情,还是细水长流的好。他松开萧樱,往后退了退。两人勉强保持安全距离。 接下来,便要说了说情敌的问题了。 唔,凤戈想,其实还构不成情况的范畴。他人都‘死’了,聂炫依旧没能让萧樱改投他的怀抱。在凤戈看来,聂炫已经彻底败北了。和他根本就没有一争之力。不过,那人总在萧樱眼前晃荡,难保时间长了,萧樱会心软。 “你还想带谁一起?” “……谁愿意去,便跟着去啊。他们又不算我的属下,我对他们并没有绝对的支配权。”来自现代的灵魂,终究无法适应古代的这种制度。 哪怕聂炫和小秀才,谈伍苏他们都表示会追随萧樱。 “阿樱,也许最初,他们追随你,只是觉得新奇,可经过这么久,他们依旧没有改变初衷,便是打算一直追随你了。你如今可不是孤身一人了,不管你有什么打算,你身上都有了担子。那些追随你的人,你要妥善安置他们,给他们争取机会。让他们也能建功立业。”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总觉得。人应该是自由的,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没有谁应该依附谁……可能我的想法太天真了些。可是贾捕头,小秀才,缪公子他们,我总希望他们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唯我马首是瞻。” 以前贾骏对她似乎挺有意见。 萧樱也想过有一天,贾骏会来告诉她,他不打算回抚阳了。会一直追随着她,她去哪里,他都奉陪。 别人或许会高兴,可是萧樱却被吓到了。 后来小秀才,谈伍苏,缪公子…… 一各个都来找她。甚至赵瘸子也表示可以去街上摆摊算命,替她打探情报。 萧樱突然就有了一种,自己以后再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感觉,再加上聂炫……“傻姑娘。他们信任你,才会追随你。这是好事。”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自己担不起他们的信任。” “哪里担不起。我倒觉得他们眼光不错……” 和凤戈说这种事,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他是皇子,自幼仆从无数。身边护卫成群,风一说暗中还有死士保护。 总之,从生下来,他就习惯于这种尊卑。也许,他说的不错,她也要渐渐习惯这样的制度。 习惯于自己身边会有越来越多的追随者…… 第二百六十三章 谣言四起 第二百六十三章谣言四起 萧樱明明满心怒意,气他诈气,气他瞒着她。 可是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萧樱不知不觉间就没了怒意,还晕乎乎的答应和他一起进京。 害得她都不知道怎么和聂炫他们开口。 可不等她开口,他竟然先提起了聂炫。“聂炫也是京城人士,你明天问一问他,要不要一起回京城。如果他不愿意重回聂家,可以留在太平镇,平王府由他出入。” 凤戈很大方的借出了自己的豪宅。 “聂炫是京城人士?” “上京聂家。也称得上京中权贵。聂炫是聂家嫡子。” “……即是嫡子,怎么会流落到抚阳?最终栖身义庄?” 凤戈摇头。“内情我便不知了,你只能去问他。不过据我所知。聂家似乎已经决定,由次子承继。” 萧樱轻轻一叹,又是一出豪门恩怨。 “好,我明天会问一问他,他如果不想回京,我便劝他留在太平镇,顺便替你守着王府。” 凤戈满意的点头,觉得萧樱的回答简直太妥帖了。 “贾骏他们呢?你需要带他们一起入京吗?” “前几天,他们先后来找过我,说暂时不回抚阳。他们若是一起进京,会不会有麻烦?” “……可以。他们算是你的属下,你带着他们,手下也算有可用之人。” “可我还是觉得自己跟你进京,没什么助益啊。不如,我留下来替你看家吧?”萧樱只要想想影视剧中那些皇子争权的桥段,就觉得头晕眼花。还没亲身经历呢,已经腻烦了。 想着还不如留下来替他看守平王府。 也算是后勤部长了。 若是他在京中行事不顺,好歹有个后路。 只是……“不必。我不需要什么后路。”如果他在意所谓的后路,这些年就不会由着昏官折腾太平郡了。 太平郡离京城太远,并不适合拿来当大本营用。 他之所以在离开前巡视太平郡,除掉几个狗官,只是为了透过这些人的嘴,告诉京中,他要回来了。 他确实是个冷血的。 对太平郡也没什么归属感。百姓们不爱戴他也是情理之中。 若不是萧樱,抚阳镇的案子,他或许也不会决定大白于天下。 他甚至会暗中带走阮擎,如果阮擎可以为他所用,他也许会赦免阮擎的死罪。 在他看来,阮擎也不过是误入歧途罢了。至于杀了几个姑娘,他还真的不看在眼里。 可是本能的,他知道如果他这个态度,萧樱一定不喜。所以他由着萧樱去查,最终也将阮擎收押,只待朱批后问斩。 他做事,有其目的。 并不像萧樱以为的,他想要好好整治太平郡……“若是……进京后不顺利,你要如何?” “不成功,便成仁。难道还有第二条路?” 萧樱又觉得头疼了。男人太武断怎么办?有点急啊……真希望能联网啊…… “阿樱,你不知道我父皇的性子,和我那几个兄弟……这种事,大家不必开口。我父皇登基前,几位王叔先后离世……我祖父也是如此。尚在人世的,只有几位公主。我们凤氏王朝,似乎被诅咒了。 不管多亲近的兄弟,哪怕同母所出。 最终也会貌合神离…… 我这次进京,若是败北。不会有机会再回太平郡了。所以你不必留下来……你放心,我若是败了,会提前安置好你和你的人。我会送他们回抚阳,至于你……你想去哪里提前告诉我,我会安排。” 他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要萧樱陪葬的地步。 她担心的是这个吗? 他都不在了,她在哪里还有什么分别!这个男人,太让人生气了。“凤戈,凤九明……你再敢胡言乱语,我明天便带着聂炫他们离家出走。” 凤戈有些吃惊,吃惊于萧樱竟然也会像市井妇人似的威胁他。不过萧樱这语气,在凤戈听来,软糯糯的,根本不足为虑,想到萧樱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担心他的生死,他顿时满腔暖意。“好,我再不信口开河了。你也别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我们好好的……” 萧樱冷哼,这还差不多。 做这种事最忌讳,还没开始,便先安排身后事…… 感觉忒不吉利了。“既然决定进京,就好好筹划。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是。” “以后不再许说丧气话。” “好,都听你的。” “……还有,不准好好好,是是是的。才答应我,便食言,你这人最没信誉了。” “好……我是说,不会了。再不会了。我以后做什么都不会瞒了你的。” 夜深了。 风一等在院中,蚊虫今晚似乎格外钟爱他。 他已经被叮了一身包了。可是……屋里还没动静。也不知道自家公子和萧樱……当然,公子是君子,是绝不会做出有辱斯文之事的。 可是关着灯,孤男寡女的。 哎哟,不能再想了。 风一决定抬头望天。他还拉了丁香一起望天。丁香一脸问号和风一排排站,看月亮。 翌日,太平镇殷家败落的消息突然在汶西四处传扬开来。太平郡谁人不知殷家是五殿下的姻亲。 这些年,借着五殿下的名声,在太平镇作威作福的。 善恶到头终有报。如今有了恶报吧……随着殷家败落的消息一起的,是殷家在太平郡行走,被五殿下当成左膀右臂的殷九明,病故了。 殷九明这名字,平头百姓不知道。 可是达官显贵们却是有所耳闻的。 他是五殿下来太平郡最初便招入府中的殷家子弟。这些年,颇得五殿下倚重,但凡平王府抛头露面的事,都是这个殷九明出面。 据说,抚阳镇的‘美人案’,也是他亲自前赴抚阳侦破的。 此时,他被五殿下委派,前来汶西巡视政务。 下榻驿站,不想突然染病,最终竟然不治而亡。 诸人唏嘘…… 殷家,终于气数尽了。 陈县令原本是挺希望姓殷的病死的。可真的传出殷九明身故的消息后,陈县令却有些坐不住了。 因为,随着殷九明病死的消息一起传出来的,还有一个谣言。 说殷公子这次来汶西,便是来查他的,而他怕被查出问题,所以先下手为强……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大人物 第二百六十四章大人物 那殷九明可是代五殿下出行。代表的可是平王殿下。 平王自从来到太平郡,虽然无甚建树,可人家可是皇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敢在他的头上动地。 殷九明病死,陈留确实开怀,可若说殷九明的死和他有关,他是真的冤枉啊。他倒想动手呢,可几次未按,发现驿站戒备森严,他的人根本不能成事,再加上谢年说的清楚,那姓殷的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不必他动手,那姓殷的也没几天好活了。 陈留便在一旁做了壁上观。 如今那姓殷的果然病死了,可坊间却开始流传人是他害死的。 陈留觉得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冤枉。 可百姓们对此却是……深信不疑的。 虽然百姓们信不信并不会真的影响到陈留,可是人言可畏啊。谎言说多了,便成了真话。被百姓这么诟病,若是四下传播,他简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留令下了封口令。 严令坊间不能议论此事,违者,收监。 强权之下,虽然茶肆酒楼没人敢明目张胆的议论了,可是私下里,人们却说的更欢快了。 如果不是做贼心虚,陈县令为什么下了封口令。何况平日姓陈的行事就不地道……朝廷播下的修桥建路的银子,压根也没见多修一坐桥,多修一条路。 便是每年都要决堤的堤坝。也只在汛期囫囵着弄些沙袋拦着。 雨水一大,必定成灾。 有熟知朝廷律法典籍的……这种情况,陈县令是一定要上报朝廷的。朝廷也一定会拨款修缮。 可是几年来却一直没有消息,堤坝依旧是每年堵,每年决堤,堤坝下游年年受洪涝灾害。 最初有人骂平王不作为。 可是其它几县,同属于太平郡治下,却都拨了赈灾粮款。 平王绝不会顾此失彼。银子一定已经下拨了……后来汶西百姓大闹了一次县衙,陈县令没了法子,这才拿银子修缮堤坝。 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说银子是他自己出的……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这样的事若是细细数来,妇人可以坐在床上数上一整天。 至于有百姓要打官司,陈县令向来是官字两张口,有理没钱莫进来。 谁孝敬他孝敬的多,官司便能胜。甚至私底下,对于各种官司都有价目。 也曾有人去太平镇,叩平王府,要告陈留。 可是平王府那扇门,等闲人根本敲不开。至于进京告御状,先不说路遥远,就是有盘缠上路,半路也一定会被陈留抓回来。 这种事出了何止一起。 陈留还曾大言不惭的说过,他京城有人,他们便是勉强到了京城,也求告无门。 这样一个县令,在百姓眼中自然是没什么不敢做的。 那位殷公子这次前来,百姓们相信,便是暗中要查访陈留的。如今却莫名其妙病死在汶西驿站……要说不是陈留害的,谁信? 于是陈留越禁,关于陈留的留言越多。 等陈留知道时,流言已经传成……他为了给自家主子敛财,连代平王巡视的殷九明都不放过。据说姓殷的出行时,光是银子就足足装了几箱,他富贵出身,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陈留见财起义,最终对殷九明下手。 抢来的银子,会暗中运往京城。孝敬他在京城的主子爷…… 说的有鼻子有眼,就差直说陈留卖主求荣,是个奸邪小人了。 有句话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前些天,他明明才破了桩大案。那阮夫人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二十余年,共杀了家中婢女十数人…… 这案子当时也算是轰动一时。 陈县令十分沾沾自喜,想着今年的政绩考查,自己一定会拔个头筹。 这等丰功伟绩,那些百姓们不去议论,为何总抓着姓殷的那小子病死的事往他头上栽赃。 师爷提醒他,说事情若传到太平镇,恐怕平王殿下会过问。 陈留当时摆了摆手。平王来太平郡年头也不少了,压根没露过面。有人猜,平王也许根本没在王府里。 那平王府只是个摆设。 人家是皇子,兴许早就暗中回京了。 虽然有封地的皇子无旨入京是大罪,可比起被圈在这小小的太平郡,只是小心操作,别太张扬。 京城那么大,难道藏个人还真的能被发现不成。 陈留坚信,平王并不在太平郡。所以哪怕谣言有些抑制不住,陈县令也没太在意。 只派人守着驿站,探查萧樱的动静。 姓殷的死了,萧樱一直闭门不出。也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陈县令依旧觉得一切尽在他的掌握。只要他攥一攥手心,便没人能逃出他的五指山。 可他毕竟不是如来佛,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就在陈县令斟酌着写陈情折子,他打算主动将阮夫人的案子上报,兴许不必等到年底便能被嘉奖。 他正好趁机再去探一探平王殿下。也好给京中回个准信。 几年时间,他都没弄清楚平王的踪迹,那边对他已经十分不满了。 好在不仅是他,暗中还有和京中联络的官员同样摸不准凤戈这个人,他才不至于落于人后。可若想进京,必定得做桩大功劳的事…… 陈县令折子还没写好。 师爷便慌里慌张的推门而入,以至最后收尾时,他手腕一颤,划出好大一条墨渍…… “慌里慌张的做什么?难不成有什么大人物到了?”陈留语气奚落。在他看来,汶西这地方,名字起的不好。好好的地方,偏要叫个汶西……那些不识字的,见了便喊坟西坟西的,多晦气。 以至这地方不管怎么整顿,都难脱那么穷酸气。 几家大户便是有钱,可把银子紧紧攥在手心里。 这次阮夫人的事,陈县令暗中境阮一鸣,可以多使些银子…… 可那阮公子简直就是块榆木疙瘩。瘫着一张脸,说什么杀人就该偿命,愣生生一文钱都没有出。 陈留对阮夫人自然不会客气,不过审了两次,阮夫人便竹筒倒豆子,全招了。 陈县令再次派人找到阮一鸣。 言一万两,买一条人命。只要阮家出十万两银子…… 他便想法子放了阮夫人回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小矫情 第二百六十五章小矫情 陈留看来,这价格已经十分实惠了,可是阮家好像听不懂似的。 这次竟然胆大到连他的人都被赶了出来。 陈县令一气之下,这才将案子透露出来,换不来钱,只能换个好名声了。 也就有了这道陈情的折子。 师爷知道陈县令不高兴,任谁十万两银子从手指缝流出去,也不会高兴的。所以不到紧急之时,绝不会在此时来扰陈县令。 “大……大人。不好了。出了大事了……” 陈县令越发的不喜,汶西可是他的地盘,在他的地盘,能出什么大事,他觉得师爷太过草木皆兵了。“你老子死了,还是亲娘病了?” 师爷头摇的像拨浪鼓。 如果他爹死娘病反倒好了。这位师爷既然能入了陈留的眼,自然也是个贪婪之辈。 “是平王,平王殿下亲自来汶西了。” 什么? 陈留惊得笔掉在地上,他也顾不得被毁的折子了,不敢置信的问师爷:“你说平王?五殿下亲自来了?” “是。平王殿下派人通传。说是殷公子无故病亡,殿下十分心痛。所以亲自来查殷公子亡故的原因。” “胡言乱语,那姓殷的明明就是病死的。”陈留咬牙切齿的说道。 师爷心道那谁说的清啊。陈县令一直说姓殷的病入膏肓。 可除了陈县令,也没谁见过那位殷公子啊。至于谢郎中,如今和驿站里的那位萧姑娘走的似乎挺近。 据说他幺妹前一桩婚事,还是姓萧的那位姑娘帮着退的。 这婚事才退,阮家便出了事。 可见,这位萧姑娘必定提前知道些什么。谢年自然十分感激,若是问起话来,真的难保谢年会站在陈县令这边。 能被平王殿下委以重任,代己出行之人,必定是平王十分倚重之人。如今这人在汶西驿站不明不白的死了,自然是要好好追究一番的。如今平王亲自前来,更加显示出那人身份不凡来。 如果这事真是陈县令做的…… 师爷想着他如今请辞不知道还来不不得及。 有道是上贼船容易,若想下……师爷是知道陈留行事的,并不敢在此时开口,只得陪着小心。等着陈留决定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五殿下竟然亲赴汶西。 陈留心里有些慌张。可想到京中那位贵人对他说过的话。 他说,当年在京城时,五殿下就是个蠢笨的。要不然皇帝老子几个儿子,不会独独把他赶出了京城。 虽说是自己的封地,可毕竟是流放。 所以陈留心里,并不那么害怕这位五殿下。便是他真的怀疑姓殷的死另有隐情,也和他没有关系。 又不是他害的。 “慌什么,快去打探,五殿下若到了,你随我一起去给五殿下请安。” 师爷诚惶诚恐的点头,佝偻着身形退了下去。 陈县令十分看不上师爷这幅没种的样子。 可时间紧迫,他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信任的人。 以前他还觉得和谢年算是至交。 可如今……那谢年跑驿站跑的倒是勤快。至于衙门,他如今几乎要绕着走了。 前几天他差人去请谢年。 那谢年竟借口要给萧樱诊脉,拒绝了他。都是些见利忘义的,以前还奉承他,说他行事稳妥,必定很快高升。陈留想到这里,再次展开纸,决定还是给京中那位送封信去。 以防万一…… 若那位五皇子无事生非,找他的麻烦。好歹有人替他在京中说句好话。 驿站中。 萧樱正在和凤戈说起秦诗。 这位秦大小姐似乎和萧樱挺聊的来,主动和她成了手帕交。把这十年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了萧樱。 足足写了几百页纸。 萧樱看的双眼发晕,也没看出什么要紧的东西。 只得把这些都拿到凤戈面前。让他二次筛选。凤戈看信很快,他一下拿起几张,很快扫视完。然后分类放置。 让萧樱头疼万分的信,用了半个时辰,凤戈便已经阅览完毕。 在一旁喝茶了。萧樱羡慕极了,觉得这人若是生在现代,妥妥是个学霸。可惜了,在这里为了让暗中敌手放松戒备,只能把自己活成个隐形人。 整日龟缩在后院,简直要发霉了。“你真的看完了?一目十行都嫌不足以形容你这看信的架式。” 萧樱诚心夸道。凤戈矜持的挑了挑眉,觉得自己终于在萧樱面前扬眉吐气了一番。 心上人厉害,以至当她男人的,成就感暴减……“不算什么。看的多了,自然便练出来了。” “这种事,不是苦练便能见成效的。而是天赋,天赋很重要。” 任谁被心上人夸奖,都会愉悦的。凤戈便是生为皇子也不例外。 其实看信这种事,讲究个方法。并不需要逐字去看。只是他决定不告诉萧樱,还是让萧樱心里敬佩着他吧…… 这种感觉实在美的很。凤戈虽然面上不显,可如果他生条尾巴,那尾巴恐怕要翘到天上去了。 “……你是说本皇子天赋异禀?” “凤九明公子。别蹬鼻子上脸。我是习惯性的夸一夸你……” 萧樱后悔自己不够沉着冷静,明知道他这人最会做表面功夫,竟然还屡屡被他算计。偏偏她还觉得殷九明算计人的模样挺俊俏。 没救了。男颜祸水啊。 他果然有些失望,淡淡的恩了一声。 然后低头摆弄被他分成几堆的信。 萧樱突然有些心虚。其实她确实想夸他天赋异禀。智商极高,是个能做大事的。 可话到嘴边,却没好意思吐出来。 难不成,他喜欢被人夸?男人太傲娇,也是件让人心烦的事啊。 “你分成几堆?有什么用意?”萧樱决定转移话题。以往每次这次,他对她笑笑,便随了她的心意,说起她想说的话题,可是今天…… “没什么用意,好玩。” 萧樱:“……”所以他真的不高兴了。 唉,做女人好难,做一个皇子的女人更难。出身富贵,习惯人奉承说好话,心真累。“凤五哥,凤九明,五殿下,平王殿下……为什么分成几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大猪蹄子 第二百六十六章大猪蹄子 许是萧樱这一脸无奈,却又不得不开口的模样取悦了他。 他挑眉笑了笑,然后竟然真的轻声给萧樱解释起来。“傻姑娘,你不会一字一句的看完这些信吧。”见萧樱点头,凤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真是个傻姑娘。我们要查的是十年前秦家灭门惨案。下这样的狠手,必定和秦家有深仇大恨。可如果只是浮于表面的恩怨,对方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 所以,这恩怨一定是私下里的。 生意上或是人情往来上,总之,绝不会和秦小姐的手帕交有什么干系。闺阁中往来,绝不会上升到灭人满族的地步。” 秦诗信写的十分松散。 想到什么便写下来。然后统统送到萧樱这里。有用的没用的,真实的想像中,应有尽有。其中还有些是萧樱这些年流落抚阳的感想,简直能写本自传了。 萧樱生怕自己漏掉什么重要的线索,看的十分认真。 可她似乎天生就对这方面不太灵敏,也只是看完了,看完后什么想法都没有。也没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重要的线索。 这才把信一股脑的都拿给凤戈看。 萧樱这才仔细去看凤戈的分类。 似乎是提到人情往来的放到了一起。有关生意的放在一起。和秦家表面疏远却暗里有来往的放在一起…… 不看不觉得,细看萧樱发现凤戈竟然分的很仔细。 最后,他捡了几沓信掂在手上。“这些……你回去仔细看,明天告诉我有什么心得。”他自然是要教萧樱的,可没打算像夫子似的那么教。萧樱很聪明,这点没人怀疑。可对于这些过往的东西,她却没什么天赋。 甚至其中很多关系,萧樱直嘛着想不明白,头疼。 凤戈也没打算让萧樱面面俱到。可这案子他既然交到了萧樱手中,自然要萧樱来破,他这次只打算在一旁观战。 如果萧樱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又怎么能放心将她往京城带。 萧樱不只是他喜欢的姑娘,而是要和他并肩做战的姑娘。 别的姑娘可以活成男人的附属,由男人娇养着。可是萧樱不能,她也绝不会同意成为娇花一样的姑娘。 萧樱点头,虽然依旧觉得头疼,可也清楚这些是自己的软肋。以前她就最讨厌看这种陈年旧案的卷宗。如今到了这里依旧如此。“好,我会仔细看,明天告诉你。” 说完,萧樱就打算回去努力了。 这让她想到了考大学的时候,简直是昏天黑地的啃书。 凤戈手急眼快的抬手一扯,萧樱衣袖便被扯住了,萧樱回头,面带疑惑。“还有什么事?” 她很急,他们来汶西也有一阵子了,倒是破了桩案子,可主次要分清。关于十年前秦家灭门惨案,依旧没什么进展,虽然线索似乎一大堆,可却找不到正确的那根线。秦家表面风光,背地里似乎已经显露出几分败相。 在外名声不错,可似乎是刻意营造出这样一个善名来。 私下里,秦家行事却十分霸道……暗里得罪过不少人。可是秦家老爷在世时十分擅长经营,而且舍得交际方面花银子,所以秦家名声一直不错。这使得当时秦家被灭门后,人们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置信。 有不知情的,还叹息秦家这么好的人家,怎么有人狠得下心杀净。真是天理难容。 这也使得这案子重新查起来困难重重。因为口供很难统一……有人说秦老爷是大善人,有人说秦老爷老奸巨滑。 萧樱以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像秦老爷人际关系复杂成这样的。所以萧樱很急,根本没有旁的心思,她今天来找凤戈,只想尽快把案子破了。两人闹也闹过了,自然该干正经事了。 不想自己这么认真努力的做事,凤戈反倒拖她后腿。 “……没事。就是觉得时间还早,你不必这么早回房。” 这像话吗? “凤五殿下,我回房是去看信……是找线索,明早还得向你报备呢。”言下之意,时间紧的很。 她可不像他,如今无事一身轻,踢掉了殷九明那个旧马甲,终于披上自己的马甲。如今只等着陈县令那边的反应。 她却不同,肩上担子重的很。 “唔,你其实可以请教别人。” 萧樱连瞪他都觉得费力气了。直说不就好了,她可以请教他,只要虚心些,相信他会知无不言的。可是……她也有自尊好不好?她又不是本土姑娘,觉得女人依旧男人天经地义。 她要靠自己的本事吃饭。自然没打算处处依旧他。 “不用,我自力更生。” “……犟。” “多谢夸奖。” 凤戈其实也不是真的一定要萧樱留下陪他胡闹,他就是习惯性的逗一逗她。喜欢看她一脸无奈,却又莫可奈何的样子。 他自然清楚她绝不会轻易求他。 他的小姑娘性子有多倔强,恐怕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可他就是想要拉一拉她,想要和她多说一句话。似乎多说一句,他就赚到了,他这心思……似乎是有些奇怪。不过他没打算克制。“言归正传,早点睡,养足精明,明天有好戏看。” 萧樱柳眉一挑,瞪他一眼。 心道她多一本正经啊,不正经的是他,到了最后他竟然冠冕堂皇的说她不正经。 唔,男人这种东西,真是大猪蹄子。 虽然不舍,凤戈还是松了手,让萧樱回去努力了…… 风一送萧樱出门,然后转身回来向凤戈说起汶西衙门。 “……陈县令已经得到消息了,据说当时脸色都变了。和师爷关起门来商量良久,然后悄悄派人来驿站外盯梢……那师爷也是个胆小的,回家后关了门就叮嘱媳妇收拾细软,一副随时打算逃难的样子。 师爷走后,陈县令把自己关在书房,写了封信,让人悄悄往京里送。属下已经带人将信劫下了,公子请过目。” 凤戈接过信,随意的捻开。 一目三行看完,凤戈冷冷一笑,将信甩给风一。 “……狗急跳墙。送出去吧,派人盯着……”风一点点头,有些欲言又止。 第二百六十七章 前景不妙 第二百六十七章前景不妙 凤戈又拿起一本册子,见此不咸不淡的道。“有话就说,藏着掖着可不像风大护卫的作风。”别人都以从风一面相敦厚,遇事一定是个没主见的,实则正相反,风一行事十分大胆,喜欢兵行险招。这也是他之所以是风一的原因。 “……公子诈死,属下是说公子当初吩咐我们几个,以后便听萧姑娘差遣。如今公子回来了,我们几个……” 风一虽说跟在凤戈身边多年,可有时候依旧摸不准自家公子的心思。上次算是临危托孤吗?把他们这些心腹护卫通通给了萧樱。好在萧樱在护卫心中地位卓然,护卫们这才没有暗中闹起来。 可如今公子回来了。 他们是不是也该‘物归原主’了。风一实在吃不准自家公子的心思。 想了几天,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行事。风二等人又明里暗里挤兑他,最终他只得硬着头皮来发问。 凤戈挑眉看了一眼风一。 风一心神一凛,表情越发的恭敬了。在萧樱面前,永远带笑的凤五殿下,在属下眼中,可是个十分有威信的主子。 风一想,难道是他太笨了,不能领会主子的心意。 可他们是平王府的护卫,而且还是风字护卫……当初若不是太过碍眼,本就是凤字护卫。 凤字可是国姓,可见他们几个在王府中的地位。可到了公子这里,他们却像是一块糖,轻轻松松便被送给了萧姑娘。 “君子自当一言九鼎。难道在你们眼中,本殿下就是个言而无信的。” 风一连连摇头。 “怎么会?公子在我等心中犹如皓月。我等只有仰望的份。属下明白了,以后公子和姑娘都是属下们的主子。属下拥戴姑娘如同拥戴公子。” “错。” 风一愕然。 心道难道自己又自做聪明了。 “……待她要更好些。以后我若不在,你们便尊她为主。” 啊!风一觉得不是自己耳朵聋了,便是自家殿下脑袋坏了。上次若是捱不过,他们自然转而效忠萧樱。他们做护卫的,总要有个主子。萧樱是能让他们敬佩之人,他们愿意追随。可是主子如今平安归来,身上的毒这次虽然没有彻底根除,可已经不足为惧。他们自然该重归麾下。 萧樱再有本事,终究是个姑娘。 大元还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便是当个仵作,也没有正经的文书。 让他们一直跟着萧樱……是不是有些奇怪。 “主子别怪属下愚钝。属下知道公子看重姑娘。我等自当拼死护卫姑娘。可是主子在,让我等另尊她人为主……实在是有些,有些强人所难了。” “风一,你知道什么叫心上人吗?心上人便是要摆在自己心上面的人,把自己的心置于她的心下面。所以,她很重要……本王自认没什么软肋。父母亲情也不过如此。 殷家是我的外祖家,我说收拾,眼睛也不眨的便收拾了。可是萧樱…… 她若出事,我的心便无处安放了。你可明白?”风一想说不明白。可自家公子已经说的这样清楚了,他若摇头,他这风大护卫也别想继续做了。 可是……有些不敢置信啊。 公子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明知道自己被下了毒,也从来都不在意。 每年按时吃药,熬过毒发。然后继续百无聊赖的过活。 偶尔化名成殷九明出外走走。 也多是走马观灯,从不插手。哪怕见到有人被杀,还会被污血沾了袍子,往旁边挪上两步。根本没有太平郡百姓是他子民的认知。 化名殷九明去抚阳,也和平常一样。 公子功夫高强,没他吩咐,他们风姓护卫不必随侍在侧。 只跟着几个暗卫,到关键时刻保护公子安全。 本以为和以往一样,公子随便看看,用不了多久便会回王府。 可是这次外出的时间尤其长,甚至将他们几人招到了抚阳……然后他们看到限萧樱。 萧樱是挺招人喜欢的,性子好,还聪明,模样也挺清秀的。虽然不算绝世美人,可也很是耐看。像五殿下这样的出身,绝世美人对于他来说不算稀奇,只要他喜欢,唾手可得。 可像萧樱这样有本事,还聪明的姑娘,却难得的很。 他们当时只是认为,萧樱很有趣,公子多留几天凑凑热闹也正常。可是事情的发展简直一发不可收拾。到了如今公子竟然亲口向他说,萧樱是他的心上人,他不能没有萧樱。 虽然早就知道萧樱不同。 可竟然已到了这个地步吗? 风一脸上神情有些凝重,凤戈笑笑。“别吓着她。你们只管暗中护着她……至于以后……只要把权势抓在手中,我自然能如愿以偿。” 皇子娶妻,自然是要皇帝亲赐的。 娶的也一定是豪门千金。不是高官的千金,便是书香出身的小姐。 一个孤女,是绝对做不成皇妃的。风一接受了现实,有气无力的问道。“公子有什么打算,一旦公子回京,想必陛下一定会过问公子的亲事的。”像凤戈这种已过弱冠之年,却还未成亲的实在是不多。 别说皇子了,但凡家里有些产业的,也都早早替儿子娶妻生子。 留在京中的几位皇子也都先后纳了皇妃。 只有自家公子,山高皇帝远的,亲事一直没有着落。这点也不难想像,皇子娶妻,自然要娶个京中贵女。 可哪个贵女愿意嫁到太平郡这种荒凉贫瘠之处。所以五殿下的亲事便这么耽搁下来了。可一旦他回京,情况便不同了。 京中有平王府,再加上自家公子相貌堂堂,一幅倜傥风.流的模样。想必姑娘们见了……只要想想那盛况,风一就替萧樱捏了把汗。 “拖字决。”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慧妃娘娘到时候一定也会过问,公子要如何应对?”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总不能一直不娶吧。陛下本就对公子有偏见,若是公子再忤逆圣意。 他们回京可是要争储位,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人。 储位之争,皇嗣也是一个重要的筹码。 这点他不说,相信公子也明白。那公子为何还执意要带萧樱一起进京? 第二百六十八章 抽丝剥茧 第二百六十八章抽丝剥茧 凤戈不愿意多说了。风一自知僭越,也不再发问,可这问题若是不知道答案,他这心里总也不踏实。心里不由得有些同情萧樱……可他又觉得萧樱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同情。 至少他看萧樱每天和自家公子一起出双入对的,似乎对将来并不像他这般忐忑。 风一突然想到一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然后他黑着脸决定再不过问这件事了。反正天塌下来,有自家主子顶着呢。以自家主子的心思,一定已经想到了解决之道。这句‘拖字决’也不过是搪塞他这个傻子。 风一带了门出去。 凤戈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 心想风一倒不愧是他最信任的护卫,对他的事竟然比他自己还要上心。一方面证明他忠诚,另一方面也证明萧樱在他这些护卫心里,有着很重的地位。如果不是如此,风一不会这么郑重其事的来问他以后如何对待萧樱。 他们大可以敷衍着萧樱。 凤戈有种引以为荣之感。觉得不愧是自己相中的姑娘。不需借他的势,也能让他的那些眼高于顶的护卫们另眼相看。 风一担心的事,凤戈如今还没有万全的对策。若是回京后,她的母妃执意要他娶妻……能讲通道理最好,若是讲不通,便别怪他这个当儿子的不孝顺了。 他们母子,与其说是亲人,倒不如说是共同利益者。 可哪怕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关系。他若真的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难道除了他,她还另有依仗不成。 凤戈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一点。只见过为了儿子赴汤蹈火的,从未见过喂儿子毒药的。 若他们母子,母慈子孝,他倒会为了将来的冲突而伤神,可他们母子如今的关系……说母子亲情才真的是见了鬼。 只是也不能贸然将萧樱暴露在世人面前。 他那个母妃连亲生儿子都会下毒手,何况是萧樱。 凤戈此时十分庆幸先前他的决定。让护卫敬萧樱如敬他。 若真的有什么不妥,他相信风一几个能以命相护。 只是,如何进京,进京后如何动作,还需斟酌。这次回京,只能胜,绝不能败。 回了自己院子的萧樱十分认真的将凤戈选出来的信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多是些秦家人情往来方面的。秦诗很用心的回忆,只要她记得的,都写了出来。 像是节年,几个大家族互相有什么往来。明里暗里都打了什么交道。 孝敬当地官员多少,打点手下多少。 秦诗毕竟是个姑娘,知道的不多。可也足足写了几十页纸。可见当时的秦家交际有多广。萧樱看的双眼发晕,依旧理不出其中有什么关键的东西。她特意列了张表,上面写着秦家和汶西几大家族的关系……像这种氏族,其实都有些抱团。大多数相互之间都是联姻,这家的姑娘嫁进那家。那家的姑娘嫁进另一家。这家的儿子娶了这一家,这一家的姑娘又嫁给了另一家。若是细数,都是姻亲的关系。 像是秦夫人,便出身当时汶西数一数二的家族。 只是秦夫人嫁进秦家几年后,娘家突然就没落了。 据秦诗信上说,在她四五岁时,她的外祖父做了桩皮毛生意,据说当时把家中所有的银子都押上了。 若是赚了,自然是盆满钵满,只是本该稳赚的生意,却因为那一年接连阴雨,皮毛发了霉生了虫,几乎是血本无归。她记得当时秦夫人哭了几天。秦老爷却觉得这是正常的,做生意嘛,自然有赢有赚。他只是叹息岳父不该把所有银子都押在一桩生意上。秦老爷奉行的是鸡蛋要放在几个篮子里。 字里行间,秦老爷似乎是个十分有心计的。 做生意的手腕十分高明。 似乎不管做什么生意,最终都能赚钱……这样的人,按理说不该和人结成死敌。 翌日,萧樱去见凤戈。 凤戈果然考量起萧樱来。萧樱觉得自己挺没用,用了半天的功,收效却不大,只说自己看不出什么,只是觉得秦诗的外祖家衰败的挺突然。 两家联姻时,也算是门当户对。 所以当时秦诗的外祖家应该也是汶西镇数得着的富贵人家。这样的人家,怎么会突然间转行做起了皮毛生意,而且动作那么大,竟然不惜押上全部的家当。 难道他们能确保自己稳赚不赔? 萧樱说出心中疑问。凤戈静静听着,神情安静,萧樱说完,他缓缓勾起了唇角。“……还说自己看不出来,这不是一下就看出问题所在了吗?” 啊。萧樱面露疑惑。 难道这便是关键所在。可这和秦家往来的,并不止秦诗外祖父一家生意失败啊。 便是再高明的商人,也不敢保证自己每桩买卖都稳赚不赔啊。所以生意人,起起伏伏的在萧樱看来很正常。 也许今天还兴盛着,明天便开始走下坡路了。 在现代也是啊。一个企业外表看起来花团锦簇,可说不定第二天就宣告破产了。 何况这里,做生意全凭眼力和运气。“你仔细看看,这些做生意失败,最终家族衰败的,和秦家打交道多久?” 萧樱想了想,回忆道。“三到五年……” “秦家的姻亲呢?” “秦诗回忆说自己那时候大概四五岁。就算秦夫人入门第二年生下秦诗……五六年吧。” “确切的说是六年半。” 凤戈将十几页纸并排放着,然后手指轻轻一划。划了一道长长的印痕。“这些人家,都和秦家往来频繁。都在几年时间里衰败下去。”萧樱一看,果不其然。 虽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可是那些和秦家往来甚密的竟然都赔本了。 只有秦家,做生意从来稳赚不赔。 难不成,这才是造成秦家被灭门的真凶!萧樱觉得似乎有些东西终于渐渐浮出水面了。 “……我差人去打探过,这些衰败的人家,有些远走它乡,有些留在汶西,转行做起了小本生意。可他们口中,竟然只字不提秦家的不好,若是追问,反而感激秦家,在他们危难之时出手相助。” 第二百六十九章 凡人爱情 第二百六十九章凡人爱情 虽然最终那相助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可他们依旧感激秦家。提起秦老爷来满口的赞誉。 直言老天无眼,那么好的人,却被人灭了满门。 单这点,萧樱就佩服万分。萧樱一直不相信这世间有十全十美的人。如果一个人满身荣誉,人们提起来都是称赞的人,这人难免活的虚伪了些。毕竟人无完人。 可这位秦老爷,似乎是个八百玲珑的人,而且还十分善心。 出手很大方,而且不求回报。 有这样的人吗?可能有吧,佛祖转世或许如此。不过萧樱不相信一个生意人会是如此。先前她只是觉得秦老爷会做人,若是再加上秦诗写的这些过往,秦老爷何止会做人,简直就是个大善人。 急朋友所急。为朋友两肋插刀。 只是他交的这些朋友都不太争气,便是有秦老爷相助,最终依旧败了家。 萧樱突然觉得这样的人真的挺可怕的。 表面上笑意盈盈,你求他办什么事,他都满口答应。你向他伸手借银子,他二话不说便掏给你。 可是背地里…… “难道这些人家生意失败,最终败了家……和秦家有关?”可是秦老爷是怎么做到的呢? “你不是收了个叫张三的小混混,不如让他去帮你打探一下。” 萧樱心道,自己在这位面前真是没丁点隐密。她做了什么,他似乎都知道。不过好在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绝不会怀疑他居心叵测的。 “你不提他我都要忘了。好,我现在就让人给他送个消息……” 萧樱招了风一进来,如此这般交待下去。风一领命,出了门回头想想,觉得挺奇怪。他本是平王府护卫,而且是拼命爬上一字号的护卫。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只会听命一人。不想突然杀了同个萧樱了。 刚才两个主子都在屋中。 他听萧樱吩咐,自家殿下便陪在一旁,若无其事的喝茶……风一抖了抖,让全身竖起的汗毛恢复原样。 这才差了人去给张三送信。 两个主子的余生啊……想起来就觉得惊心动魄啊。 风一突然间大彻大悟了。他先前还纠结谁是主谁是辅,总感觉自家殿下这么贸贸然的把权力给一个姑娘有些不妥。 这姑娘又不是王妃。 这以后若是殿下成了亲,娶了王妃进门,萧樱要如何安置? 其实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他只管听命行事就好了。只当自此后,他有两个主子。至于这两个主子未来如何,也不是他这个小小护卫能管的。是他狭隘了,还是自家殿下通透。 心动不由行动。既然知道自己非萧樱不可,索性便放了权。 有了权势的手,萧樱不仅能自保,也能助殿下行事。 两个人在一起,渐渐的不分彼此。 这样的情意……风一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似乎也该找个心上人了,隔壁院子的丁香就不错…… 张三自从被萧樱所救,便发誓这辈子效忠萧樱了。虽说萧樱是个姑娘,可谁说姑娘便不能成事啊。他这条烂命都是萧樱救下来的,他虽然不济了些,可也知道知恩图报。可他闲了一阵子,也不见萧樱吩咐他办事。张三正担心自己是不是被嫌弃了…… 便有人来找他。 让他去打听十几年前的旧事。 张三虽然不知萧樱的意图,可萧樱既然吩咐了,他去做便是了。 张三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能帮萧樱跑跑腿,已经是他祖坟冒青烟了。至于更进一步,他是不敢奢望的。不管将来是不是能跟着萧樱,眼下他得把萧樱交待的事情办好。 打听事情这种事,张三十分擅长。 他本就是市井出身,从小混迹在底层。 随便买了些下酒菜,又打了壶劣酒,他便往自己经常鬼混的街角走去。 驿站中。 萧樱和凤戈说起了阮家。“……我让风一去找阮擎的生母,我总感觉她并没有离开汶西,只是隐姓埋名起来。” “时间上,确实有些蹊跷。是什么人将醉酒的阮擎带到了秦家?有何目的……我倒觉得不像真的有心要嫁祸阮擎,如果一门心思要阮擎抵命,应该做的更严密些。至少弄几个人证。把这案子做成死案。” “说起阮擎,也满身疑点。他怎么去了抚阳,又是如何和正阳楼扯上干系的,又为什么最终当了杀手。就算当了杀手,他也不该轻易对手无寸铁的姑娘下杀手啊。我听风一提起过,一般杀手为人都十分孤傲,是不会轻意对妇孺和孩子下杀手的,那样会显得他们没本事。”萧樱一直觉得美人案并没有彻底侦破。 每个行业都有从业规范。 杀手这种行业也是如此。越难杀的人,若是完成任务,才越显得人有本事。 有了名气,价钱自然会水涨船高。 而像阮擎这种杀毫无还手能力的小姑娘的人。 是会被同行唾弃的。 “这些事,只有亲口问阮擎了。” “亲口问?你能把阮擎弄来汶西?” 凤戈颇有几分无奈的看向萧樱。对于自家小姑娘总忘记他另一个身份的事,颇有几分无奈。 他是皇子啊。太平郡是他的封地。就算他对此不那么上心,这也是他的一亩三分地。 转运个杀人犯,真的不是什么大事。“阿樱,我觉得我该好好介绍一下自己。在你面前的这位公子……他姓凤,单名一个戈字。他还是当朝天子的第五子。皇帝的儿子,总比别人尊贵些。” “哦。”萧樱表情平平。 虽然心头小鹿乱跳。 这人,又来撩她。明知道自己那张脸,在她面前简直就是无往不利,还总是摆出这么一幅认真郑重的神情来。 认真的男人最帅,这个道理他难道不懂吗? 她有些……有些招架不住啊。 “哦?只一个哦字。” “你还想听什么?你是五皇子又如何。我又不贪图权势……你若不是皇子,是个贩夫走卒的,我倒更高兴些。”至少两人之间不会横着一道天堑了。 这么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于是,凤戈也突然觉得自己皇子的身份,实在无趣的很……鸡肋似的,想舍都舍不掉。 唉,贩夫走卒的爱情啊,真让人向往。 第二百七十章 她的九明 第二百七十章她的九明 言归正传,凤戈话里行间,已经告诉萧樱,阮擎已经离汶西不远了。就像当初他不声不响的把秦诗弄来。“阮擎到了哪里?” 凤戈喜欢和萧樱说话,喜欢这种不点自通的感觉。“明日便能到了。”顿了顿,他补充道。“是和平王的仪仗一起过来。” 萧樱点头,最初没注意到凤戈后一句话,等她反应过来凤戈话中之意时,不由得挑了挑眉。终于……这位王爷终于决定‘亲政’了。“想不想看我穿官服……”不像是问话,语调最后微微上挑,倒像是挑……逗。 萧樱的心停摆了一拍。 然后假装不在意的摆摆手。“有什么稀奇的,又不是皇袍加身。”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萧樱说的那叫一个信手拈来。 凤戈眸光沉了沉,随后浅笑开来,他的阿樱果然不同凡响。 “说的对,等哪天皇袍加身时,再让你看个够。” “谁要看你!” 萧樱不好意思了。凤戈笑了笑,再开口时已经换了话题,小姑娘可以偶尔撩拨,可如果过了头,吃苦的就是他了。诈死时骗了她,害她伤害至极。这几天他和萧樱相处,颇为小心翼翼,生怕小姑娘秋后算帐。 好在他喜欢的小姑娘是个大度的。 过去便是过去了,不会翻旧帐。 这样的性子哟。让他怎么能不喜欢她。他觉得和萧樱呆在一起,时间几乎是转瞬即失了。来了太平郡这些年,他总觉得日子过的太慢了,经常让他生出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他偶尔会想,他这慢长的一生啊,何时到头。 可是和萧樱认识后,他总觉得时间不够。感觉还没和萧樱说上几句话呢,时间便很晚了,他不得不送她回房。 他如今由夜盼明。因为用过早饭,萧樱便会过来看他。 他们有一整天的时间。可这一整天,其实仔细想,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话,总感觉才相处片刻,又到了晚上。 这么一天一天的…… 夜晚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我想看你……”看看凤袍加身,受百官朝拜……以前凤戈从不曾奢望过,对皇位的在意,也多是因为心中不甘。他本本份份当个皇子,从未有过奢望,可是一夕间,晕天黑地。 兄弟不再是兄弟。 父皇不再是父皇。 母妃也不再是母妃…… 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心中恨意渐浓。最终决定争夺储君之位。可那时,更多的是因为心中不甘,想争一口气吧。 想要告诉他的母妃,他不是个废物,想看到兄弟们眼中的惊诧之色。 可如今……凤戈开始正正经经的计划如何将储位夺到手。因为只有登上那至尊之位,才能护佑他的小姑娘。 “凤九明,你脸皮越来越厚了。”萧樱红着小脸腹诽。凤戈笑笑,觉得男人这时候如果不脸皮厚,以后可就只能举杯邀月,对影三人了。 “本王从不打诳语。” “你这还不是诳语……凤九明,凤五殿下,好歹顾惜着身份些。” “……在你面前,何需在意身份。”好吧。萧樱承认他赢了。她喜欢他这样说,也喜欢他面含浅笑的逗她说话。哪怕他说出的话让她瞬间炸毛。这样的他才鲜活,才让她安心。萧樱永远不会忘记当自己意识到他不再了的时候,心中那股翻江倒海的绝望。 只要他好好的。 如何消遣她,她都欢喜。 “明天,你就要以凤戈的身份暴露在人前了。‘殷九明’再不会出现了。”萧樱有些感慨的说道。 殷九明这三个字,几乎占满了她的世界,她从最初来到这里,这个名字便偶尔出现。最后更是天天不离,时时不离。“傻姑娘。‘殷九明’以后是你的了,只是你的。”他们在一起,他是殷九明,是凤九明,是凤戈,也是凤五皇子。只要她高兴,可以随意称呼他。 她的‘殷九明’。 她的了……“凤五哥,你从实招来,招惹过多少小姑娘,才演京这张油滑的嘴?” “姑娘,实在冤枉。在京城时我年纪尚幼,到了太平郡,也无心女色。” 语气那个扼腕啊。“怎么?你觉得可惜?” “不可惜,绝不可惜……本王冰清玉洁,只待萧姑娘……采撷。”还好萧樱没有喝茶,如果喝了,一准喷。 还冰清玉洁,待她采撷。也不知道他哪里学来的浑话。饶是萧樱一个现代姑娘,都有些招架不住了。明明最初相识时,是个高冷贵公子。 见萧樱一脸嫌弃,他耸了耸肩,做出一幅可惜的神情。“看来姑娘只敢说大话,可惜了……本王以为姑娘是个敢说敢做的呢。” 激将法! 萧樱才不上当。难不成要她证明她胆子大,怎么证明?真把他采撷了……怎么采?不能再想了,萧樱觉得再想她得流鼻血。若真的那样,她脸都要丢到太平洋去了,以后还怎么出现在他面前。 “既然明天阮擎便到,我得回去准备一下,有很多问题要问阮擎呢。”萧樱说完,不等凤戈反应,已经逃了似的起身。 凤戈一脸的委屈。 萧樱只当没看见,挥一挥衣袖。 萧樱走后,凤戈想到萧樱的小神情,止不住的轻笑出声。 不管局势如何,哪怕火都要烧到了眉毛。可是萧樱只要一个动作,一个神情,便能让他心情大好。 风一进来时,凤戈才勉强将脸上笑意收起。不过余韵犹在,以至风一不由得在心底腹诽自家公子是个‘卖笑’的。对他们这些亲卫就是冬天般的寒冷,对萧樱从来都是艳阳高照,恨不得用尽力气散发热度…… 也不怕把萧樱晒伤了。哼。 凤一心中腹诽,脸上神情却十分正经。 “公子,明天要怎么安排?” 明天陈县令一定会露面,是立时料理他,还是先养着他……用他来钓条大鱼。 “本王会亲自过问‘殷九明’病故之事。你和聂炫明天陪着阿樱一起去审阮擎。” 风一会意。 公子这是打算用自己当饵,缠住陈县令。让姓陈的没心思注意到随行中还有一个阮擎。 第二百七十一章 噩梦示警 第二百七十一章噩梦示警 “若是被那姓陈的发现……”虽说事情安排的十分周到,可万一呢……万一那个陈留突然间精明起来。 他们总得有个后招啊。 “发现便发现了,本王治下,本王想如何便如何。”语气肃然,透着霸气。 风一觉得这才是自家公子真正的模样。皇子出身,万人之上。发现便发现,若真的被发现,只能怪那姓陈的命不好。反正早晚得收拾,不过早些动手罢了。这么一想,风一顿时生出股豪气来,觉得自己刚才问的问题太过小家子气了,连萧樱一个姑娘家都不会开口相问。 “属下这便下去安排。明天一定不会出差错。” 凤戈挥挥手,风一退下。 其实出不出差错的,并不那么重要……萧樱该知道的,他已经透露给萧樱。只要萧樱顺着这条线索去查,一定能查出他想要的东西。 眼看着便要到初秋了……十月,是皇帝的寿辰。今年是五十整寿,他做为儿子,是一定要进京贺寿的。 九月上旬便要动身。 留给萧樱的时间还很充裕,兴许他们能更早些动身,一路游山玩水去往京城。 到了京城,便没有这样逍遥的日子可过了。 还未入京,心中已生烦闷之意…… 萧樱回到小院,丁香听到声音出门来迎,看到萧樱的神情,突然间轻呼一声。“姑娘,脸怎么红成这样?是不是病了?”说着赶忙来探。萧樱摆摆手,安抚道:“没有,就是天气太热了。”热吗?虽是盛夏天,可最近连日阴雨…… 丁香还是亲自探了探萧樱额头,没发现热度,这才放下心来。 若真的受了夜风,发起热来可就麻烦了。“姑娘这几天早出晚归的,许是累着了,快些回屋里歇息。”说完不由分说拉着萧樱进了屋子,将她安置在窗边的软榻上,又仔细的替她身上搭了件薄被,这才转身去忙自己的活计。 萧樱本来没有睡意,可是今天回来的早,再加上天气阴沉沉的,有淡淡的凉风顺着窗子吹进来。不知不觉间,萧樱竟然真的沉沉睡去。 丁香过了片刻来看,发现萧樱睡了,轻手轻脚的掩了房门…… 萧樱知道自己做梦了,也清楚自己是在梦境中。因为眼前的景致她并不熟悉。可她心里却又奇怪的知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秦家。 她此时站在秦家的大门外…… 隐约有喊叫声透过门缝传出来。四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肩红色的大门,透着红通通的光晕。 好像着了火般。 鬼使神差的,萧樱缓步上前。 她其实很怕,她隐约知道院内发生了什么。可是她还是一步步走向大门,然后透过一秀手指宽的门缝向内看去…… 明明应该看不清东西,毕竟是深夜。可是她竟然看见到…… 她看到一队黑衣人在追着四下逃散的秦家人。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婢女被砍倒在地,然后又被当胸补上一剑,瞬间气息全无。 突然间,一双眼睛,一双眼睛透过门缝看向萧樱。 那双眼睛里闪动着让人心惧的恶意。似乎知道萧樱在偷看,可他毫不在意。他眼睛眯了眯,似乎在笑。然后轻轻启唇…… 他说。他等着她。等着她将他们的恶行公诸于世。 然后萧樱便被吓醒了,醒后发现自己是被丁香晃醒的。见她睁开眼睛,丁香松了一口气。“姑娘是不是做噩梦了?是魇住了……一直在叫人滚开,滚开。还说一定会找到他们。” 萧樱这才发现自己一头冷汗。 自己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夜里。 足足睡了两三个时辰。“梦到抓坏人了。”萧樱言简意赅的说道。丁香不疑有它,在丁香看来,自家姑娘整天翻看卷宗,脑子里装的都是案子,做梦梦到抓人实在正常的很。 她一边服侍萧樱起身。 一边轻声说道。“傍晚公子来请姑娘一起用饭,见姑娘睡着,叮嘱奴婢不必叫醒姑娘。待姑娘醒了,想吃什么只管吩咐灶上。” 萧樱没什么胃口。 任谁做了那样一个胆战心惊的梦,也会觉得全身汗毛直竖的。 丁香只得有些担心的下去吩咐灶上给萧樱准备些清粥小菜。“人们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定是白天姑娘想的太多了。以后可不能这么伤神,有公子在呢,姑娘只管安心呆在院里娇养着,何苦要风里来火里去的。” “谁让我自己是吃这碗饭的……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你不必服侍我,早些去睡吧。” “奴婢服侍姑娘用了饭便去睡。刚才风大护卫来交待,说是明天驿站会有些纷乱,让奴婢明天不要出门呢。”萧樱觉得挺好笑的,丁香如今学会给风一告状了。 说也奇怪,风一不管真实性情如何,至少表面看起来老实敦厚。 是个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人。 风一行事也确实如此。迎来送往的,便没有不夸风一老诚持重的。偏偏遇到丁香,总要刺上几句。 也不知道二人是不是前世有仇。“风一不会害你的,不让你出门,你便在院中做做女红。” 丁香撇嘴。心道人都说女生外向,果然如此,姑娘这还没嫁人呢,便已经胳膊肘往外拐了。风一平日不叮嘱,难道她随便出门了?明知道她人生地不熟的,绝不会轻意出门,还来叮嘱她,在丁香看来,是看不起她。 她还希望萧樱给她撑腰,让她能挺起腰板去怼上风一几句。 谁想到……女生外向啊。 “奴婢知道了,姑娘明天出门也小心些。” 萧樱点头,丁香安静的服侍完萧樱用饭,便有些失落的退了下去。萧樱这方面有点粗心,压根没察觉到丁香的小心思。她脑子里一直在翻转着梦里的场景。这些场景自然是她心里杜撰出来的……可是,就像丁香所说,日有所思,夜才会有所梦。难道……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纰漏,或是哪一个环节她想错了。 秦家灭门案的凶手……应该不止是和今天她和凤戈分析出来的那些人家有关。 毕竟连那些被坑害的人家都没察觉自己被人算计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萧樱出身 第二百七十二章萧樱出身 翌日一早,丁香才刚服侍着萧樱起床,便听到外面乱轰轰的。 不等萧樱开口,丁香已经转身出去打听了,片刻后回来有些急迫的告诉萧樱。 陈县令来了,不止是陈县令,还有和汶西相邻的几个县的县令都来了,此时正跪在驿站外。“……总共来了四五位大人,跪成一排,齐刷刷的,不少百姓闻迅来看热闹,把驿站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 萧樱冷笑,陈县令又自作聪明了,以为带着几个同僚一起分散怒火,便能全身而退了。 丁香以为萧樱得着急的出门去看,可是萧樱不紧不慢的吃了早饭,又坐在一旁翻起了卷宗。“姑娘……不去看看吗?” “有风一在呢。”风一应付起这样的场面来想必十分过瘾,他私下里曾和她抱怨过无用武之力,今日怕是会让他过足了瘾头。“姑娘便那么放心风大护卫行事?”丁香觉得有些奇怪,风一在她面前向来端着架子,总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 便是公子和姑娘也没他那么大架子。 所以丁香有些烦风一。 于是有些不解萧樱和公子怎么都对风一那般倚重。 “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即能排在护卫之首,自然是有本事的。以后你和他多接触些,他会照顾你的。” 萧樱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丁香处事不及风一,让丁香和风一学学,以后好把她院里的事情管起来。以后她院中或许也会有仆妇,有婢女,丁香到时候便是院里的管事丫头,总不能事事向别人讨教。 丁香点头,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 以至过后她真的当了管事丫头,简直是手忙脚乱,那时风一的出现,简直就是她的救星,以至风一轻轻松松便抱得美人归……这是后话,此时丁香心里一点也不喜欢风一。 还因为萧樱信任风一,心里有了些危机意识,越发的反感风一了。 果然不出萧樱所料,嘈杂的声音很快没有了。甚至风一还派了小厮来传话。让萧樱不必担心,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不足为俱。 因知道凤戈最后一定会露面,萧樱便一直呆在自己的小院里,院中有株腰粗的杏树,杏树下摆了一张石桌,几个石凳,此时小小的石桌上摊满了卷宗和书信。 丁香看了一眼,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便拿了女红来做。 算是在一旁陪着萧樱。 “姑娘几岁开始认字?这些字姑娘竟然都认得。”丁香一脸佩服。 这个时代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姑娘养在后宅,学习女红是第一要务,至于识字……富贵人家或许会请个女先生教导几年。至于丁香这样出身的姑娘,便别妄想了。 女先生稀少,价钱自然不低。 而且多数姑娘只是粗粗识些字,并不精通。至少绝不会能像萧樱这样……石桌上堆满了卷宗。 有的还加了批注。丁香觉得萧樱比那些富贵人家请的女先生还要有本事。 这个问题?“……忘了,或许启蒙的早吧。” 丁香后悔自己提了这样的问题,让萧樱想起了伤心事。萧樱失忆,无亲无故并不是秘密。她却一时头脑一热,问了这么个蠢问题。 “姑娘出身一定很好。” 这算是安慰……萧樱点点头,心思还在卷宗上。丁香却开始幻想萧樱的出身了。 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或许及笄,或许还没有及笄。总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可已经能看懂朝廷的卷宗了。 朝廷的东西,向来是晦涩的。 像萧樱这样年纪的男子,很多都看不明白。所以衙门里处理文书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 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姑娘? 而且家中这样一位有才情的姑娘丢了,家人得多着急啊。 或许,她可以求一求风一,帮忙暗中打听一下,有没有人明里暗里在找女儿的。 毕竟这种事情若是明目张胆,有损自家姑娘的名节。 丁香打定了主意,以至未来很长时间,太平郡四下都在有人暗中查访谁家丢了女儿,倒因此替不少人家找回了失踪的姑娘,可唯独没有一个人家的女儿像萧樱。 直到中午,风一来请萧樱。说是已经将几个县令打发走了。 萧樱于是顺理成章的和凤戈一起吃了个午饭。然后两人一人一杯温茶,风一站在旁边开始说今天上午发生的事。 “……陈留没安好心,以为找来几个垫背的,便能万事大吉。他简直是在做梦……姑娘那次出门遇到了杀手。幸亏公子提前叮嘱属下暗中保护姑娘。那些杀手便是陈留派来的。他不愿姑娘出风头,也不想姑娘重新调查十年前的旧案,这才未雨绸缪,索性把人杀了。” “我一直奇怪,十年前的旧案……那时候陈留还未上任,此事查或不查,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何明里暗里的捣乱。” 风一看了看自家公子。 然后轻声说道。“恐怕是和陈留背后的人有关系……” 无利不起早,秦家被灭门时,陈留还未上任。 秦家即不是在陈留任上出的事,不管查出真相与否,都和陈留没什么关系。 所以陈留几次三番的坏萧樱的事,就有些奇怪了。他对殷九明下手,是因为殷九明打着巡视政务的幌子,他怕自己做的那些丑事暴露。 所以他派人杀殷九明。 可是她一个小姑娘,仵作二字是因为大家抬举,这才勉强称之。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贵重到有人要专门对付她了。 何况旧案查或不查,也不是她能做主的事啊。“姑娘是不是奇怪?按理说,陈留该找到公子头上啊。姑娘忘了,谢年可是告诉陈留,公子时日无多,所以陈留才按捺不动的。公子索性便把‘殷九明’之死赖到了陈留身上,让陈留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陈留不是盼着殷九明死吗? 就是怕自己所做所为,招来了贵人。所以行事才藏头缩尾。 他们就如他所愿,五殿下亲至,来查‘殷公子’的死因。 第二百七十二章 出身猜测 第二百七十二章出身猜测 翌日一早,丁香才刚服侍着萧樱起床,便听到外面乱轰轰的。 不等萧樱开口,丁香已经转身出去打听了,片刻后回来有些急迫的告诉萧樱。 陈县令来了,不止是陈县令,还有和汶西相邻的几个县的县令都来了,此时正跪在驿站外。“……总共来了四五位大人,跪成一排,齐刷刷的,不少百姓闻迅来看热闹,把驿站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 萧樱冷笑,陈县令又自作聪明了,以为带着几个同僚一起分散怒火,便能全身而退了。 丁香以为萧樱得着急的出门去看,可是萧樱不紧不慢的吃了早饭,又坐在一旁翻起了卷宗。“姑娘……不去看看吗?” “有风一在呢。”风一应付起这样的场面来想必十分过瘾,他私下里曾和她抱怨过无用武之力,今日怕是会让他过足了瘾头。“姑娘便那么放心风大护卫行事?”丁香觉得有些奇怪,风一在她面前向来端着架子,总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 便是公子和姑娘也没他那么大架子。 所以丁香有些烦风一。 于是有些不解萧樱和公子怎么都对风一那般倚重。 “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即能排在护卫之首,自然是有本事的。以后你和他多接触些,他会照顾你的。” 萧樱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丁香处事不及风一,让丁香和风一学学,以后好把她院里的事情管起来。以后她院中或许也会有仆妇,有婢女,丁香到时候便是院里的管事丫头,总不能事事向别人讨教。 丁香点头,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 以至过后她真的当了管事丫头,简直是手忙脚乱,那时风一的出现,简直就是她的救星,以至风一轻轻松松便抱得美人归……这是后话,此时丁香心里一点也不喜欢风一。 还因为萧樱信任风一,心里有了些危机意识,越发的反感风一了。 果然不出萧樱所料,嘈杂的声音很快没有了。甚至风一还派了小厮来传话。让萧樱不必担心,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不足为俱。 因知道凤戈最后一定会露面,萧樱便一直呆在自己的小院里,院中有株腰粗的杏树,杏树下摆了一张石桌,几个石凳,此时小小的石桌上摊满了卷宗和书信。 丁香看了一眼,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便拿了女红来做。 算是在一旁陪着萧樱。 “姑娘几岁开始认字?这些字姑娘竟然都认得。”丁香一脸佩服。 这个时代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姑娘养在后宅,学习女红是第一要务,至于识字……富贵人家或许会请个女先生教导几年。至于丁香这样出身的姑娘,便别妄想了。 女先生稀少,价钱自然不低。 而且多数姑娘只是粗粗识些字,并不精通。至少绝不会能像萧樱这样……石桌上堆满了卷宗。 有的还加了批注。丁香觉得萧樱比那些富贵人家请的女先生还要有本事。 这个问题?“……忘了,或许启蒙的早吧。” 丁香后悔自己提了这样的问题,让萧樱想起了伤心事。萧樱失忆,无亲无故并不是秘密。她却一时头脑一热,问了这么个蠢问题。 “姑娘出身一定很好。” 这算是安慰……萧樱点点头,心思还在卷宗上。丁香却开始幻想萧樱的出身了。 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或许及笄,或许还没有及笄。总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可已经能看懂朝廷的卷宗了。 朝廷的东西,向来是晦涩的。 像萧樱这样年纪的男子,很多都看不明白。所以衙门里处理文书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 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姑娘? 而且家中这样一位有才情的姑娘丢了,家人得多着急啊。 或许,她可以求一求风一,帮忙暗中打听一下,有没有人明里暗里在找女儿的。 毕竟这种事情若是明目张胆,有损自家姑娘的名节。 丁香打定了主意,以至未来很长时间,太平郡四下都在有人暗中查访谁家丢了女儿,倒因此替不少人家找回了失踪的姑娘,可唯独没有一个人家的女儿像萧樱。 直到中午,风一来请萧樱。说是已经将几个县令打发走了。 萧樱于是顺理成章的和凤戈一起吃了个午饭。然后两人一人一杯温茶,风一站在旁边开始说今天上午发生的事。 “……陈留没安好心,以为找来几个垫背的,便能万事大吉。他简直是在做梦……姑娘那次出门遇到了杀手。幸亏公子提前叮嘱属下暗中保护姑娘。那些杀手便是陈留派来的。他不愿姑娘出风头,也不想姑娘重新调查十年前的旧案,这才未雨绸缪,索性把人杀了。” “我一直奇怪,十年前的旧案……那时候陈留还未上任,此事查或不查,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何明里暗里的捣乱。” 风一看了看自家公子。 然后轻声说道。“恐怕是和陈留背后的人有关系……” 无利不起早,秦家被灭门时,陈留还未上任。 秦家即不是在陈留任上出的事,不管查出真相与否,都和陈留没什么关系。 所以陈留几次三番的坏萧樱的事,就有些奇怪了。他对殷九明下手,是因为殷九明打着巡视政务的幌子,他怕自己做的那些丑事暴露。 所以他派人杀殷九明。 可是她一个小姑娘,仵作二字是因为大家抬举,这才勉强称之。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贵重到有人要专门对付她了。 何况旧案查或不查,也不是她能做主的事啊。“姑娘是不是奇怪?按理说,陈留该找到公子头上啊。姑娘忘了,谢年可是告诉陈留,公子时日无多,所以陈留才按捺不动的。公子索性便把‘殷九明’之死赖到了陈留身上,让陈留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陈留不是盼着殷九明死吗? 就是怕自己所做所为,招来了贵人。所以行事才藏头缩尾。 他们就如他所愿,五殿下亲至,来查‘殷公子’的死因。 第二百七十三章 毛遂自荐 第二百七十三章毛遂自荐 “公子露面,向来是带着面具的。那陈留自然认不出公子便是他最恨的‘姓殷’的。” 陈留吓得不说屁滚尿滚,也相差无几了。还自诩读书人呢,风骨呢?脸面呢?都不要了,就差跪在公子面前痛哭流涕了。 至于另几个县令,只当是来请安的。 匆匆打发了。 能见到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五殿下,本就是件荣幸之事。再得了殿下所嘉奖,那些人哪还有心思留下来陪着陈留挨训。 一各个早就溜之大吉了。 独留陈留,面对着来自上位者的怒火。 世人皆知,殷九明是五殿下的心腹,五殿下向来十分倚重他。 他好端端的,却在汶西镇病逝。 消息传出,整个太平郡一片哗然。 已经有人暗中开始传是陈留怕自己贪墨一事败露,这才对殷九明下手。 和殷九明关系好的,如抚阳缪县令等人,已经陆续赶来汶西吊唁。 萧樱听完心里颇有几分唏嘘。当时只觉得缪县令是个唠叨的,堂堂县令大人,审案时话比苦主还多,萧樱还曾向凤戈报怨过,说缪县令不该当官,应该去当个教书先生。在抚阳时,她也没觉得缪县令有多好,她可记得最初缪县令还怀疑她是《美人案》的疑犯呢。 后来才有她自证那出。 如今也算是走了几个地方。 和当地官员一对比,缪县令还真的是个好官。 真心实意替百姓做主的好官。“若是缪县令他们来了,怎么安置?” “那有什么难的,驿站有空房,收拾出几间便是。他们想要吊唁,便在后院摆个灵堂。等他们祭奠完了,便说殷九明有话,不愿葬回殷家,便在附近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下葬吧。” 凤戈淡淡说道。 风一点头。 “属下这就去张罗。” 风一是个多么识情识趣的人,因着公子不愿长篇大论的解释,他留下替萧樱答疑解惑。 把公子如何耍的姓陈的团团转,最终吓得他一张脸煞白。如今一个头两个大的回衙门等候发落的丰功伟绩渲染一番讲给萧樱听。 公子虽然一脸的不耐之色,可始终没有打断他。可见公子对于自己这番说辞也是挺满意的。 男人啊,在心爱姑娘的面前,面子里子都想要……皇子出身也如是。 “那几个连夜赶来的官员,你也要提防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陈县令一句话,便让他们不顾一切的赶来。请安晋见这种事,向来是上位者招唤……无招而至,说他们僭越已经客气了。” “自然,风一早就安排了。” “……你既然都安排好了,唤我来做什么?” 他思虑周全,处事沉稳,萧樱真不知道自己能帮他什么。她本来在看卷宗,而且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以为凤戈有事找她,才急匆匆赶来。 来了后听了段八卦。 然后就无事可干了。 “没事便不能唤你?” 那倒也不是……就是,就是谈情说爱虽然不能少,可还是要分个主次吧。如今主要的事情是查明十年前秦家灭门案的真相,和处置陈留。 可如果因为这个和凤戈闹别扭,似乎又有些小题大做。 “我在看卷宗。” “哦。看了半天,不累吗?” 萧樱点点头,自然累的,很累,她觉得脑细胞死了一大片。 “看累了,便看看本王,休息一下。” 凤戈说的那叫一个冠冕堂皇,然后萧樱有些傻了。什么叫看他休息一下,是洗洗眼睛的意思吗?用他洗眼睛…… 好在他是这里的人,他若是现代人,撩起她来简直难以招架啊。 谈情说爱这码事,简直无师自通。 不过,他确实比卷宗好看一万倍。萧樱竟然真的眨着眼睛看了半晌凤戈,若不是他轻笑出声,她可能还望着他发呆呢。 “看来我确实比卷宗好看些?” “……你可真有自知之明。和卷宗去比,也不怕传出去惹人发笑。” “古有彩衣娱亲被传为美谈。今有毛遂自荐,以慰姑娘双目……想必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或许还能得无数男子效仿呢。”凤戈挺有娱乐精神,在萧樱面前一点偶像包袱也没有。 对于自己这张俊脸,奚落起来也是毫不手软。 “唔,只是这毛遂自荐操作难度有些大……” 凤戈挑眉,不解萧樱之意。 “脸得长成五郎这样才行啊。若是长成风一那样的,恐怕效果会大打折扣……兴许姑娘一生气,好好一桩良缘便毁于一旦。得不偿失啊。” 被萧樱嫌弃的风一,此时一张脸笑开了花,正在上赶着和丁香搭话。 “恩,这点很重要。往外传是得着重说明一下。”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笑了。笑过后,凤戈问起萧樱一上午徜徉在卷宗中的心得。 对于凤戈娱乐和工作几乎无衔接的变换,萧樱暗中很是佩服。她定了定神,才开口说起。“我总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不单是哪个被秦家坑害过的人反应过来,找秦家报仇,所以灭了秦家满门。我感觉,应该往即得利益那方面考虑……秦家家破人亡后,谁得到的利益最大,谁的嫌疑便最大。” 这是现代一种观点。 一时间不好向凤戈解释,好在凤戈也没有追问的习惯。 一般都是萧樱说什么,他听什么。 很少追根究底。 “所以,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左家……左家是在八.九年前突然窜起来的。有秦家在时,左家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人,做些小买卖,连家正经的铺面都没有。可是秦家被灭门一年后,左家突然贬起马来,马匹生意,生意人向来不敢轻意涉足。因为一个弄不好,就得赔得亲家。 我只是奇怪,左家哪里来本钱。据说当时他们从北边贩了几百匹马。 那可是好大一笔银子。左家对外说,是数年积攒下来的…… 可是细算左家那些年的盈利。实在不足以撑起这样一桩买卖。” 还有这个左家,似乎在抚阳时,凤戈和权铮提起过。 第二百七十四章 北境之忧 第二百七十四章北境之忧 两人还打了一个赌。权铮若输了,便将所知关于左家的一切相告。 当时因为不清楚内情,萧樱并未在意,如今想来,凤戈恐怕在很早的时候便开始未雨绸缪了。 她查到的这些,他一定早就知道了。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她,是在打磨她。萧樱不傻,她能感觉到他一直在引导她,与其说是心上人,倒更像是个导师。 不像别的男人,希望把自己的心上人置于羽翼之下。 相比庇护她,他似乎更希望她强大起来。 或许别的姑娘会生气,会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吧。可是萧樱不会,她只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喜欢的男人果然与众不同。“继续说……”果然,凤戈没有多说什么,示意萧樱继续。 “左家的银子从哪里来的?天上可不会掉银子。我让风一打听了一下马匹的价格。好一些的,需要五十两左右,若是战马。最少一百两。当时左家对外报的数目是三百匹。便是五十两一匹,也需要好大一笔银子。 张三……就是我救下那个小浑浑,他给我送来消息。 说左家那年卖原并不是普通的马,有一半是战马。 这不仅是银子的问题了,还有马匹的来路,都需要彻查。我让张三继续打探……” 几万两银子,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个小数目。 左家不过小本经营,哪能赠来那么大笔银子。 可笑的是当初左家这搪塞之言,竟然无人生疑。或是有人心中疑惑,可是依旧不妨碍他们和左家做生意。 左家的马匹卖的很好,只一年,左家便在城效圈了地,盖起了连片的宅院。 自此,左家正式挤身汶西富贵人家之一。 “不错,我当初和权铮打听左家,正是因为左家曾做过战马生意。” 战马不同于普通马匹,是不允许私下买卖的。左家自然是打着普通马匹的旗号行事。可卖的价钱绝不是普通马匹的价格。买马的人心里也清楚,大家算是不言而喻。 左家的马匹来路不明。 可绝对是好马,所以当年左家才能一飞冲天…… 这些年,左家明里做的是南货北贬的生意,可是暗中依旧在做着马匹生意。 南货北贬不过是幌子。 正好能解释车队中大量马匹的用途。朝廷对战马管束严格,是以此事凤戈十分在意。事情办的好,也许他能拿左家当成寿礼……“极北边陲之地,朝廷对那里管束力度有限。那边鱼龙混杂,本国的,邻国的,还有一些不属于任何国家的游牧民族。他们擅长养马,朝廷有专门负责采购马匹的人官员驻扎在那里。” 凤戈和萧樱说起朝廷章程,萧樱听的认真。 “朝廷有令,本国百姓不得私下和他们交易马匹。一旦查到,严惩不贷。可重利之下,总有人跃跃欲试。朝廷曾经杀过一批人,都是私下贬卖军马战马的。 那是我父皇初登帝位,算是杀鸡儆猴。 二十余年过去了,人的胆子渐渐肥了起来。开始有人私下里交易。 可谁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去做马匹生意。一匹军马,便能换一条人命。谁也不愿为了几百两银子丢了性命。” “时过境迁……没有亲眼看到,总觉得丢小命那种事离自己很远。再加上巨大的利益,总会有人铤而走险。”萧樱感叹道。 商人逐利,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萧樱一点也不意外,在她看来,能保北境二十年太平,至少看起来是太平的,已经极难得了。可见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还算是个有为之君。 凤戈有些意外于萧樱竟然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铤而走险,她竟然懂得这些。“我以为你会嘲笑朝廷昏聩,官员无能。” “律法从来都是给守法的人制定的。不守法的,律法也约束不了他们。 殿下不必灰心,我倒觉得能固守北境这么多年太平,北境的官员已经很厉害了。” 凤戈眼睛一亮。 他也觉得北境官员不易。还曾上书力劝父皇不要对北境官员太过苛责。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甚至怀疑他和北境官员暗中往来。有结党之嫌…… 当初那个踌躇满志的少年,对朝廷渐渐死心了。 如今的朝廷,官员们歌舞升平,百姓们昏昏欲睡。 整个天下都在粉饰太平……可北境混乱,南边蛮族横行,邻国虎视眈眈。朝廷已是岌岌可危。 可京里他那几个兄弟,还在自顾自斗的热闹。 他们的父皇高坐在龙椅上,眼睛只能看到百姓们对他的歌颂。可那些饥荒,逃难的人,他永远视而不见。 “你真的觉得不该严惩北境官员,毕竟马市混乱,是他们失职所至。” “朝廷派到北境的官员能有几个……让那么几个人,管着诺大一个北境?已经是勉强了。何况养出良驹的多半是牧民,他们随季节迁徙……朝廷想要管控难度着实不小。这些年北境没有真的乱起来,想必也是因为这样的模式。 明面上马匹卖给朝廷。想必朝廷给的价格不会太高。 私下里,大家进行马匹交易。只要数目小,操作小心些,不会引起官员的注意的。 或者……水至清则无鱼。 北境的官员是知道这些的,不过睁只眼睛闭只眼睛罢了。 因为这样才能做到平衡,才能保证北境运转正常。才不会让北境那些牧民反弹…… 萧樱大至说了自己的想法,凤戈点头,表示赞同。“……水到清则无鱼,这句话用在这里很恰当。你所说的平衡之道,也很有见解……可左家的存在,已经破坏了北境的平衡。 这几年,朝廷从北境收来的战马锐减。长此以往,朝廷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是左家?” “左家是其中手笔最大的。” 萧樱懂了。朝廷对北境不满,而且这种不满的气氛已经压制不住了。甚至有人主张对北境增兵。 将那些牧民圈养起来。由朝廷的兵马盯着他们养马。 若真的如此,北境必乱。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遏制一下北境的马匹生意。让朝廷征收到足够的战马。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头疼的事 第二百七十五章头疼的事 可终究是饮鸩止渴。 若是萧樱,会想一个稳妥的法子。 把北境这个问题彻底的解决了……其实也并不难办,牧民之所以私下出售马匹,无非是价钱更高。若是朝廷给的银子和商人的不相上下,牧民何必冒着得罪朝廷的风险私下进行交易。 可是朝廷不会出这笔银子的。 朝廷办事,自然是银子越少越好。最好一番威逼利诱,不花银子才好。 都言商人逐利,萧樱看来,其实最逐利的是朝廷。总希望百姓们多替朝廷着想,可谁又替百姓们多想一想。 萧樱对于皇权从心底有些抵触。 若不是先和凤戈认识,最后才知道他皇子的身份。如果乍一相识,她便知道他是皇子,一定对他敬而远之。 “北境的事才是你这次汶西之行的关键是吗?” 凤戈点头。 “你早知道左家和秦家灭门案有关,所以才打着查秦家灭门案的幌子……实则,你要对付的是左家?” 到了这个时候,凤戈自然不会再瞒萧樱。 他也并没有瞒她的意思,之所以没第一时间告诉她,是怕她分心。 事情要一步一步办,案子要一桩一桩查。秦家灭门案能牵出左家……至于左家后面会不会还有一堆尾巴?凤戈其实并不在意。 他认同萧樱那句水至清则无鱼。 他也不反对商人逐利。 只是凡事要有个度……过犹不及,太过贪心,就是自取灭亡。左家便如是…… “权家,万家……还有阮家,似乎都从中得益。他们和秦家灭门案有关吗?” “……阿樱,我有好一阵子不出门了。你问我权家和万家和秦家灭门案可有关系?”凤戈一脸萧樱问错人的神情。萧樱郁闷,心道他虽然不出门,可他‘爪牙’无数啊。 他手下那些护卫,暗卫。哪个不是功夫高强。 飞檐走壁的……只要他想知道,何需亲自出门。 可是迎上凤戈那双含笑的眼睛,萧樱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他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一定知道她最经不得他这般神情了。可他却总喜欢这样看她,看得她……看得她抑制不住的脸颊发烫。 男色误人! “不知道便说不知道,我还会笑话你不成!” “本王没说不知道啊……” 意思就是知道。萧樱眼睛一亮,可随后意识到,他在逗她。 她相信,如果她诚心问他,他会告诉她。可那有什么意义……时间过了这么久,早几天晚几天查出真相都不会影响大局。 如果她问了,他会失望吧。 他这么明里暗里的帮她,就是希望她快些强大起来。 一旦随他进京,他或许便应接不暇了。不仅没法像如今这般护她万全,或许还会需要她独挡一面。 如今有这样锻炼她的机会,他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知道你厉害。可我不会问你的,我自己去查……” “乖。”凤戈像安抚猫儿般,轻轻拍了拍萧樱的头。 萧樱黑脸,真把她当猫儿逗了。 偶尔顺顺毛,偶尔逗一逗。她做了他喜欢的事,还不忘表扬般的撸一撸她。 萧樱实在呆不下去了,再和他呆一个屋,她怕自己忍不住和他动手。她在他心里本就不是个贤良淑德的闺秀了,再发展下去,她怕自己丁点形像都没有了。 可是凤戈打定主意不让她走,萧樱便走不了。 因为凤戈说…… “你想怎么处置陈留?” 好吧。这问题一出,萧樱确实不想走了。这个陈县令,几次三番,明里暗里的与她为难。 萧樱甚至怀疑,那天遇刺也是陈留的手笔。 这姓陈的背主弃义,明明是太平郡治下,却转投他主。 找个靠山也不算什么,你就好好的巴结你的靠山啊。可他偏要踩着凤戈上位,这点萧樱可就不能接受了。 这些年,陈留在汶西没少做恶。 仅是张三能打听到的,恐怕就足够陈留吃一辈子牢饭了。 “他是县令,本该替百姓做主,可这些年他在汶西,可没少做恶……虽然不敢杀人放火,可是敲诈勒索这种事,他是熟练工。打官司,谁家出的银子多,他便向着哪边。据说他儿子还强抢过民女,那小姑娘不从,撞了墙弄出了人命。也被陈留强行压下了。” 凤戈神情阴沉。 似乎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汶西县令,会有如此大的胆子。 以前萧樱还怕他冷脸,可如今,她已经十分了解他了。所以哪怕凤戈冷着一张俊脸,萧樱也没惯着他。 “说起来,这事你得负一半责任。为了藏掘,故意对诸县官员不加理会。让他们越发的有恃无恐。凤五殿下,你是不是压根不喜欢这里,所以觉得这里的百姓受苦,也和你没什么关系?” “……何以见得?” “很容易猜到啊。你不想引起京中的注意,所以表现的像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可你完全可以属下替你出面啊。就像‘殷九明’这样的。可你没有……殷九明也是这几年才渐渐在太平郡开始走动的。五哥,你如今还觉得太平郡的百姓无关紧要吗?” 凤戈沉默了。 有个能猜透他心思的心上人,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啊。 他想瞒着她的事,似乎都不再是秘密。 他那些黑暗的,肮脏的,不能视人的心思……都被她强扯出来,摆在阳光下。 凤戈自嘲的笑笑。觉得自己这些年也一直躲在阴暗处,不能见光,不愿示人。 可是萧樱却强横的挤进他的生命,然后不由分说的将他拉到阳光下……他那些发霉的心思被太阳烤焦,用手一碰,碎成了渣。 “不,他们很重要。每个的,都很重要……我是骨,他们是血肉。” 没有血肉,一身瘦弱嶙峋,便是侥幸不死,也只是苟延残喘。一旦有了血肉,他便能活在阳光下,当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以前是他太狭隘了,总以为别人都欠了他。 总觉得他是个可怜人。 可天下比他可怜的人何止万千…… 相比之下,他拥有的已经足够多了。 锦衣玉食,仆从成群,护卫忠心,如今还有了萧樱。 他的人生,已经很圆满了,那些不能拥有的……便当是上天对他的考验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 想法惊奇 第二百七十六章想法惊奇 只要身边有她陪着,他便不会寂寞,不会自艾自怜。她是他的阿樱,是上天派到他身边的仙子,为救他而来…… 可他不后悔,若他一到太平郡便励精图治,恐怕早就被他那几个兄弟想法子算计了,他怎么能一直安安稳稳的呆在太平郡,自然也就没机会遇到萧樱了。所以万事,都有正反两面。 “你查到陈县令背后的人了吗?” “很快便会有眉目了。”有暗卫跟踪陈县令送信的人。 “既然不需要他继续当饵了,便不必留着他了……陈留以为攀附上了京中权贵,自己能飞黄腾达呢。可他有一件事情没搞清楚,远水解不了近火。这里毕竟是太平郡,是你的地盘。他想越过你行事,已经是大错特错了。” 所以陈留行事才这般有恃无恐。 或许在他眼中,五皇子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萧樱轻叹,其实也不怪陈留胡思乱想,这几年面前这位五殿下在太平郡的存在感几乎为零。 这些贪赃枉法的官员可以说是他纵容出来的。 事情已经如此,此时再说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了。凤戈为了让他几位兄长放下戒心,所以故意做出一幅不学无术的样子来。而陈留因为凤戈是个甩手掌柜,所以行事才越发的大胆,最终在汶西‘称王称霸’。 如果凤戈一早励精图治,把汶西治理成铜墙铁壁,自然不会有陈留这样的县令。 可若如此,凤戈也不能安稳的太平郡生活了这么多年。所以一利一弊,端看人怎么看了。 过去的事情萧樱不会追究,她只在意将来。 她只要清楚凤戈已经决定出手了,自此后,太平郡再不会有陈留这样的官员,便足够了。 她不是救世主,她也不会傻的大包大揽,只要百姓日子一天好过一天,她便知足了。“五哥是不是心里早就有了主意?” “陈留不过是小人物,处置他何需多想。是杀是剐,只要你高兴……” 萧樱心道好血腥,好霸气,可她好喜欢。说这话的凤戈,眼神凌厉,眸光铮亮,让她有种面前这条龙终于不再继续盘着身子了,而是打算一飞冲天。 “公审吧。让汶西百姓决定如何处置陈留。” 让那些苦主有机会替自己伸冤。替自己的亲人报仇。这才叫真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凤戈挑挑眉毛,萧樱总能让他惊喜。公审,别出心裁,听起来似乎不错。“好。那便公审定夺。” 凤戈想治陈留的罪,都不需要证据。他便是王法,他的话便是金玉良言。陈留错就错在错估了凤戈在太平郡的势力。 他以为他不出平王府,便不能将太平郡一手掌握。这年头,只有笨蛋才会亲力亲为。有本事的不需出面,也能让人闻风丧胆。这些天来的克制,压抑,几乎一夕间尽数散去。 萧樱觉得心里痛快极了。 就在两人商量怎么布置公审公堂时。风一来报,说是陈留……来负荆请罪了。 萧樱觉得新奇,她还没亲眼见过负荆请罪是什么样子呢。见萧樱眼睛发亮,凤戈笑笑,示意风一将人带来。 风一虽然觉得奇怪,这种事以前公子向来不理会的。 犯错便是犯错。 甭管他背着什么来请罪,殿下从来不屑理会。 今天……风一福至心灵,突然想到萧樱。必定是萧姑娘想看,所以殿下才会让陈留进门的。 以前自家殿下多么英雄潇洒,冷酷无情。对谁都不假颜色,可如今在萧樱面前……好好一只老虎,愣生生蜷成一只家猫。哎,红颜……祸水啊。 陈县令此时之所以出现在驿站外,是听了师爷的话,终于品出几分苦味来了。 他那位师爷想要辞官回乡,可是根本出不了城门。 陈留竟然不知道出入城门,何时加了一道盘查关卡。师爷被堵了回来。师爷吓坏了,缩在衙门无论如何也不敢出来了。 以前自己那个师父鬼主意最多,可今天却吓得惨白着一张脸,说话都哆哆嗦嗦的不利索了。师爷说,他们主仆都错了。以为能越过五殿下去京城奔个好前程。可是京城那些个贵人们,除非用到他们,否则谁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汶西县令呢。 这几年,陈留一直想尽办法和京城的贵人搭上关系。 可是对方只能让盯着平王府。 一旦五殿下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上报。可这几年,平王府一直很安静,五殿下更是从未露过面。他实在没什么好上报的。 如今终于有了消息上报,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师爷说,这里距离京城何止千里之遥。便是贵人想要插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而五殿下已经到了驿站。 想要处置他们,就像捻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先前陈留还不信,可是他拜见五殿下时,故意拉上了几个同僚。 本以为可以分散一下五殿下的注意力,可谁能想到,五殿下轻易便将几人打发了,而且他们走时,各个面上带光。独留陈留,在驿站外足足等了几个时辰。 最后却只匆匆见了五殿下一面。 对方面上还罩着个银面具,挡了半张脸。 他回来将此事告诉师爷,师爷当时就脸色大变。说是五殿下这是打算问他的罪……不露真颜,不给陈留说话的机会。这明显就是不打算听陈留解释,也不打算让陈留死后有机会到阎王老爷那里告状。 两人没了办法。 最终师爷给陈留出了个主意,让他负荆请罪。 不管如何,先把罪名认下来。怠慢姓殷的总是有的……至于加害殷公子,只要他死咬着不承认,便是五殿下,也不能屈打成招吧。 最后顶多摘了他的乌纱帽。 他顺势带着妻儿进京,如今不求有功,但求不无,只要能平安脱身,陈留便心满意足了。 他压根忘了,自己这些年在任上做的恶事。 甚至觉得,那些恶事只有天知地知……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词,叫人在做,天在看。他以为自己身上唯一的官司便是被怀疑和殷九明的死有关。 第二百七十七章 收拾陈留 第二百七十七章收拾陈留 负荆请罪。 起码得有个样子,哪怕做戏,也得做个全套啊。 只见被风一带进来的陈留,只在身后绑了根树枝……那便是荆条吗?萧樱实在有些孤陋寡闻,陈留一幅彬彬君子的做派,看起来不像负荆请罪,倒像是来找凤戈喝茶的。 陈留是见过殷九明的。所以此时凤戈脸上覆了萧樱曾见过的那张面具。 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那双眼睛看起来布满冷意,和前一刻和她说话的凤戈简直大相径庭。萧樱终于相信,便是陈留脑洞大开,也绝不会认为殷九明和凤戈有什么关系。陈留跪地行礼,口中直呼自己有错,今日前来特意向平王殿下请罪。至于自己错在哪里……只稀里糊涂的说自己太过怠慢殷公子。 至于其它,他皆矢口否认。还说自己在任上兢兢业业。不求百姓爱戴歌颂,只求无愧于心。 亏他说的出无愧于心这四个字。 见凤戈不理会他,他竟然腆着脸,来求萧樱。 “萧姑娘……下官和萧姑娘曾经共事,我是什么人,萧姑娘最是清楚。还请萧姑娘替下官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殷公子病故之事,萧姑娘是清楚的,殷公子确实一路染病,到了汶西后,病情加重,下官曾请了汶西最好的郎中替殷公子诊病。可是最终殷公子还是病逝了,下官也很心痛。” 萧樱淡淡扫了一眼陈留。 然后转头和凤戈说话。“我和这位陈县令总不过见过两三次面。至于陈县令品行如何,我可不敢担保。我看,有资格评说陈县令品行的,只有汶西百姓。我们不如请些百姓来问话吧?” 凤戈瞪着一双冰渣似的眼睛,点头。 陈留神情微变。师爷说负荆请罪这种事,只要他肯做,五殿下必定会对他改观。 五殿下这次是为了殷九明而来。他对此问心无愧,那殷九明确是染病而亡。他这边有谢年为证,还有平王府的府医也可为证。 这种事,想要诬蔑他,很难。 他只要让五殿下平了心头怒意。能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话,他这一关便算过了。 至于将来…… 哪怕丢了差事,只要能保全自己一家,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是,他负荆请罪也请了,头该磕也磕了,怎么五殿下不为所动。还有这个萧樱,竟然在一旁落井下石,说什么找百姓来证明他的清白。 这些年自己官声如何,陈留心中还是清楚的。 若真的如萧樱所言……陈留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殿下此次专为殷公子染病而故一事而来。不必为此惊扰百姓吧……下官可以赌咒发誓,绝无害殷公子之意。殿下若是不信,可以问平王府的府医。也可问汶西郎中谢年,他在汶西医术超君,为人坦荡,还经常救治穷苦百姓,都赞其是菩萨在世,济世活人。” “陈县令这话便不对了。什么叫惊扰啊。殿下此次亲赴汶西,自然是对汶西格外看中……这也是陈县令的良机。殿下是看中了陈大人,在抬举大人呢。大人可不要错过这次机会。我看便这样决定吧,大人也不必急匆匆回衙门了,今日便歇在驿站里吧。明天,请了百姓来,让陈大人亲耳听一听百姓是如何爱戴陈大人的。” 萧樱一番话,直说的陈留脸色变了几变。 明知道萧樱这次做不得准。可他却不能反驳。 难道他还能驳了五殿下的好意不成。可是一旦真的请了百姓来…… 陈留额头早出冷汗来,可又不能反驳萧樱的话。 而萧樱压根不愿多看陈县令一眼。 凤戈见此,轻轻挥手,风一上前,直接便将陈县令双臂折到身后。 陈留嚎的像杀猪。“……陈大人,忍一忍。属下只用了两成力。”陈留心中暗骂风一阴险。 此时他最后悔的便是听了师爷的谗言。见鬼的负荆请罪。若是今日不来,凤戈想要惩办自己,还有心腹的差役挡上一挡,他还能和凤戈周旋一二,可此时自己为表诚意,只身前来,正中了埋伏。 “殿下,殿下……下官冤枉啊。”他倒是不嚎疼了,转而嚎自己冤枉。 “陈大人放心,我家殿下最是公正,明日招了百姓公审完。大人若是清白的,自然是加官进爵。” 陈留的心瞬间沉到了心底。 百姓,公审…… 陈县令不由得庆幸自己还算有先见之名,早早的将家人送回了乡下老家。 若是妻儿在此,他难免更是束手束脚。可是风一压根不给陈留庆幸的机会。“大人加官进爵之时,自当有妻儿在旁。属下已经替大人将妻儿接回衙门,大人不必感激。”陈留白眼一番,晕了。 打发了陈留。 萧樱突然想到个问题。“在我看来,陈留根本不足为俱。怎么先前你似乎对他颇为忌惮。” 任由陈留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的。萧樱还以为陈留后台太硬,凤戈做为五殿下也不能撼动了。 当时还挺替凤戈头疼的。不知道凤戈如何拔除陈留这颗毒瘤呢。 “旧卷宗在他手中,我担心他狗急跳墙。”毁了卷宗。 这是其一,至于第二个原因……自然是要把陈留逼到一定份上,他才会向京中的主子开口。他才好顺藤摸瓜。 若是一开始便把陈留压得死死的,陈留哪还有翻身的机会。 不让他多蹦跶几天,他怎么能觉得自己有机会立大功呢。怎么像京中的主子邀功? 总之,让他乐呵几天,趁他找不着北的时候动手。想秘萧樱也是喜欢的……先前有多气,处置了陈留便有多痛快。 也算是慰劳萧樱数日辛苦吧。 看场翻天覆地的大戏。 萧樱点点头,觉得凤戈的担忧倒也在情理之中。他想查十年前秦家灭门案的真相,借此迁出左家暗中售卖军马案。 自然不能让陈留这个小人坏了大事。 如今卷宗已经拿到手了,陈留也如凤戈所愿往京中递了消息。 一切都如凤戈所料,陈留这个毒瘤自然留不得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倾国倾城 第二百七十八章倾国倾城 一切都不出他所料,他毒发时,萧樱做的很好。 他曾叮嘱过风一,一定要到萧樱坚持不住再出手相助。可自始至终,萧樱都没给风一出手的机会。 而且还替他收了一个谢年。 “明天公审,殿下要现身吧。” 凤戈脸上神情微惊,而后含笑颔首。 这世上,恐怕没有比萧樱更明白他的人了。“我让张三和风一交接一下,把找到的证人分类编组,明天一定让陈留有来无回。” 仅是张三报到她这里的苦主就有几十个。 有了风一相助,会更加事半功倍。“多谢。” “你我之间,说谢字就太见外了。” “嗯,那就不谢了……” 萧樱:“……”脸皮如今怎么这么厚,这从善如流的撩人啊。 “阿樱最近辛苦了,五哥就算不谢你了,也要犒劳你一番。明天下了堂,带你去个地方。” 至于什么地方,凤戈没打算说。萧樱也没不识趣的问,只点头表示知道。 关于明天公审的流程,两人又埋头商量了半晌,最后决定萧樱不露面,由凤戈来。这次是他在太平郡第一次正式亮相,一定要打场漂亮仗。 两人办完正事,凤戈正想拉了萧樱去院子走走,他如今身子渐好,终于可以多陪陪萧樱了。只是,他们两个注意没有享福的命。 护卫来报,缪县令到了。他是来祭奠殷九明的。 萧樱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凤戈可不会让萧樱如愿。“……把缪大人带到灵堂,让他自去祭奠吧。” “你这当主人的好歹露个面。缪大人这么急匆匆赶来玟西,一定不止是祭奠这么简单。” 凤戈当然知道。 不过此刻谁也不能挡了他陪萧樱。便是皇帝老子来了,他也照样不见。 “先陪你。” “……不用你陪。我又不是小孩子。”她可不想当个祸水。萧樱表示自己可以回小院继续去看卷宗。秦诗写的那些信,她还有些地方弄不明白。 这句不用你陪,让凤戈凤眸眯了眯,他的小姑娘竟然说不用他陪。看来他最近得抽时间多扰扰她。 得让她习惯身边永远有个他。 凤戈不动声色,和萧樱并肩在小院中散步。院子不大,和平王府比起来,简直称得上寒酸。 可是凤戈却觉得比呆在平王府时自在。 他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姑娘。 突然觉得萧樱似乎长大了些……初遇时,她瘦骨嶙峋,一个瘦瘦黑黑的小姑娘。只一双眼睛亮闪闪的。 也许当初之所以不顾所有人的阻拦,他还是抱起了她。 是因为那双眼睛吧。 一个虽平凡,却坚强的姑娘。 即便救了萧樱,当时凤戈也没多看她一眼。 只觉得小姑娘求生意识超群,连郎中都摇头,觉得她活命无望了。可她生生挺了过来。 然后,她在大堂上初露锋芒。那之后,他的眼睛似乎便一直粘在她身上。 看着她一步步摆脱困境,一步步走向他,走近他……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她已经仿佛换了个人般。 人胖了些,因为再不必风吹日晒,小脸也白嫩.嫩的,透着淡淡的粉,让他总想咬一口,尝尝是不是想像中的那般软糯光嫩。她的身量似乎也抽高了些,一身素长的外裳,裹着她越发玲珑的身姿……每每让凤戈看的失神。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感受到来自凤戈的目光,萧樱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出来时照了镜子的,妆容齐整,头上簪的玉簪和衣裳也挺相配。绝对不会出丑。 说起妆容,萧樱真的很想吐槽几句。她可是职场女性,哪有功夫去捯饬这些。多亏有丁香在,每天穿什么抹什么,都由丁香决定。 没有丁香之前,萧樱这张脸上压根没抹过胭脂,头发也从来没梳过复杂的发式。如今便是她从铜镜中看自己,也觉得自己比以前顺眼了。不过,她毕竟不精通此道,难道今天的妆容有什么不妥? “没。很好。” 很好,很漂亮,是个美丽的姑娘。 虽无十分姿色,可也称得上丽质天成。萧樱松了一口气,她和所有的女孩一样,不希望自己在心上人面前丢脸。“既然没什么不妥,你为什么盯着我看?” “……看美人要什么理由吗?” 美人! 她是美人。“五哥别打趣我了,我自己什么模样,我自己清楚。要说美……仅一个汶西,排前一百都没我什么事。” 人贵有自知之明,萧樱别的或许缺,可自知之明却从来不差。“你觉得什么样的姑娘算美人?”“自然是模样生的好的。让人一见眼前一亮。宁愿用城池来换的。” “……再美,也不过是皮囊而己。”他的母妃很美,称得上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 若不是姿容艳丽,平凡出身的她也不会被他的父皇一眼相中。 可那又如何?除了一张漂亮的脸,她身上几乎没有让人喜欢的地方。 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是如此认为的。所以女人的美,从来不是一张脸便能定夺的。 萧樱的美,在内里。 在她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有世上最最美丽的灵魂…… 如果用城池来换,他宁愿用十座城换一个萧樱。 也绝不用一座城换一张有漂亮脸蛋的女人。 “你说的轻巧,哪个女人不愿自己生了张倾城倾国的脸。不可否认,很多时候,一张漂亮的脸蛋能让女人占尽便宜。” 现代职场亦是如此。 不管古代还是现代,都是颜值当道。 萧樱可没忘自己初来乍到时,一张平凡面孔给她带来多少嘲讽和鄙夷。 她如今可以挺直腰板说句自己不美可胜在气质卓然。当初可没这样的底气…… 所以说,美丽真的能称得上一种得心应手的武器,可惜她没有。萧樱叹气,为没能投生个漂亮姑娘而惋惜。 凤戈也叹气。 自己明明是个美人,却还在那里羡慕那些空有其表的,他的阿樱怎么能这么可爱啊!可爱得他恨不得不管不顾,立时把她拥进怀里。 只是…… 想到身边明里暗里的护卫,凤戈有些惋惜的在心中轻叹一声。 动作要快些了,他不想让自己渴望得心里发疼……他想早早拥她入怀,正大光明的让她和他比肩。 第二百七十九章 都听她的 第二百七十九章都听她的 相比那些女人,他的阿樱同样倾国倾城。倾了他的国覆了他的城。 于女色一道,凤戈本就有些清心寡欲。大元的男子一旦长到十六岁,便到了该知晓人事的年纪。富贵人家的,家中长辈一般都安排个女子近身服侍。他是皇子,这点上更是随心所欲。 他的几个皇兄,十六岁时出宫,住进王府。 据说不少朝臣送的都是女子…… 他十六岁时,已到太平郡。可依旧有人明里暗里往王府送女子。 多数时候他都不予理会。 任由那些女子在后院自生自灭。 渐渐的,没人再给他送女人了。 甚至有传言,说他那方面有问题,根本不能碰女人。 凤戈也不气。他自己如何,他自己清楚,至于那些闲言碎语,只要他不在意,便伤不得他分毫。 这方面,他是真的没什么兴致……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口蜜腹剑,蛇蝎心肠的。表面上弱风扶柳,背地里却满腹坏水…… 他的母妃就是这样的。 临行前那杯酒,将他所有对于母妃的敬爱尽数打散…… 直到他遇到萧樱。他才知道,原来世上有这样一个姑娘。她坚强,她善良,哪怕身处逆境,她也绝不轻言放弃。 被诬蔑,被伤害,也不能让她意志消沉。反而越挫越勇,任何困难在她眼中,不过是一种试炼,她都欣然面对。也许最初不过是好奇,想多看她几眼。 多一眼,再多一眼,然后……终于把她装进了心底。 这辈子,都不会放开她了。 “在我眼中,你便是最美的女子。” “……睁着眼睛胡言乱语,亏你说的出。”萧樱反驳,不过不可否认,被这样一个男人用认真的目光看着,然后一本正经的夸奖她。她还是抑制不住的高兴。嘴上虽然推托着,可她还是笑眯了眼睛。 凤戈也笑了。 他难道听不出小姑娘在说反话。 “想的到自然说的出。我家阿樱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你再乱说,我要走了。”完了,又被撩了,她只觉得小脸发烫,想必此时一定红成了苹果。 太丢人了。他不过几句话,她便丢盔弃甲至此……她可是现代人啊,竟然被一个古人撩拨至此。萧樱觉得丢脸极了。 “好了,好了,五哥不说便是,阿樱别气。”他温柔的哄。 萧樱真的很想问一问他,这哄姑娘的手段是哪里学的。段位高的她一个现代人都无力招架。“……我们到京城时正是初秋,是京城景色最漂亮的时候。到时候带你去山上相国寺住几天。那里的素斋味道极佳。” “相国寺……” “我父皇信佛,他登基那年,偶有一梦。梦到一个和尚给他讲道。他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启事。于是下令建造了相国寺。这些年相国寺香火一直十分旺盛。不少达官显贵都喜欢带着女眷去相国寺小住,听听佛法,尝尝素斋。” “那我们临时去,相国寺会接待吗?” “你家五哥好歹是皇子……”凤戈语气委屈,觉得自己被萧樱看轻了。 “……”原来是皇族vip,是她目光短浅了。即使身在这里,她也经常忘了这里皇权当道。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习惯这种说跪便跪,说赏便赏的世道。 “到时候我要住最好的院子,吃最好吃的斋菜。我还要去山顶看日出。”萧樱提条件。凤戈点头,这些小事,他自然办得到。哪怕用皇权去砸,也一定把最好的院子给萧樱抢过来。 “都依你。” “……我们以后每年都要出去游玩几次。至于去哪里?这点过后再商量。你不能总埋首公事,也要顾惜着自己的身体。这叫劳逸结合。” 这倒是个新鲜词。 凤戈突然想到,萧樱口中总会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词。 偏偏用起来十分恰当合适。劳逸,结合……这个观点也挺新鲜的。 听起来十分有道理。真不知道她到底家住哪里?什么样的人才能教育出萧樱这样的姑娘? 他让风一暗中去查,如今还没什么眉目。 说也奇怪,以萧樱的学识,绝不像是籍籍无名之辈。她的家族,或许十分尊贵。 可家里丢了女儿。便是为了女儿的名声不敢大张旗鼓的寻找,总要暗中打探的。偏偏以风一的本事,却探不出丁点消息来。 这不能说不奇怪了。 “好,都听你的。” “还有……” “还有?”“还有!”“还有……好,可以还有。还有什么都可以……” 声音渐行渐远。 护卫们面面相觑,觉得自己是不是听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啊。 会不会被灭口啊!自家殿下何曾这般待过谁?简直,简直就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还能一直陪着笑脸。 真稀奇,护卫们抬头望天,觉得今晚的太阳一定会从东边落下。 当晚,凤戈和萧樱一起见了缪县令,其间缪骞被风一强行押上来,见到自家老爹,缪公子的神情登时一变,从满脸的不甘到一脸奉承的笑意,凑上前去给缪县令捶肩揉背。 极尽奉承之能事。 缪县令叹气……他起身拜倒。顺便拉了蠢儿子一起。 “多谢殿下一直照顾犬子。这小子一定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 缪公子不忿,刚想反驳。被自家老子狠狠瞪了一眼。 只得乖乖闭了嘴。他其实想告诉自家老子,他压根没用五殿下照顾。这些日子,他一直跟着萧樱出入…… “缪大人不必这般客气,殿下很喜欢缪公子。觉得贵公子性子活泼,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萧樱笑着回道,凤戈贵为皇子,自然不会轻意开口,缪县令见萧樱开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这是第二次见这位五殿下了。 只觉得这人周身冷意,似乎比第一次见时更让人难以亲近了。 不过想到他最倚重的殷九明不在了……便是缪县令,也难免抹了场泪。 他和殷九明也算是相交一场。那样一个谦谦君子,竟然年纪轻轻便染病而亡。 真是让人惋惜啊。还有萧樱……缪县令只知道她和殷九明走的近,倒不想她和五殿下竟然也十分相熟。殷九明不在了,萧樱恐怕比他更伤心吧。 第二百八十章 美事一桩 第二百八十章美事一桩 所以在缪县令看来,萧樱在强颜欢笑。萧樱年纪本就不大,看起来似乎比缪骞还要小些。缪县令就有些父爱大发了…… “樱丫头,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 萧樱点头。 心道不过两个月不见,缪县令怎么这般慈祥了。她没觉出暖意来,倒有些无福消受。对缪县令,萧樱心里总是有个疙瘩,不管当初他是为了保护她,还是以她为饵约出阮擎,他都曾打算利用她。虽然易地而处,她或许也会如此,可依旧觉得自己被欺负了。 虽然清楚缪县令是个十分称职的父母官,可还是有些提防他。 相比之下,她倒更喜欢缪公子,一看就是个没脑子的热血小子。 “你和九明……说起来虽然门第相差的悬殊了些,可我看九明待你格外不同。而你看九明……九明若是还在,我就是豁出这张老脸去,也一定替你保这桩大媒。” 呃…… 怎么突然说起这些,萧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缪县令不知道殷九明便是凤戈,她心里却清楚。 如今凤戈冷眼坐在一旁,缪县令竟然无所顾忌的说起了这些。萧樱恨不得找到地缝钻进去。 心里怪缪县令不分场合,又觉得缪县令能和她说这些,也算是个胆大的。要知道五殿下坐在上首,缪佩若是精明些,该巴结奉承凤戈,而不是安慰她。 “……都过去了。”萧樱轻声道。示意缪县令这个话题要适可而止。可缪县令压根就不是个会看脸色的……他如果擅钻营,梦想也不会是当一辈子抚阳县令了。 最初周边县令们还会招呼缪县令一起商量些政事…… 发现缪县令是个死心眼,一心只想替百姓谋福祉后,以后暗中碰头,便再不理会缪县令了。 大家想的是升官发财死老婆。 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勉强聚在一起,相看两厌。 就算这样,缪县令也没什么感觉,心下或许还会感叹今年没有同僚招呼他,或许大家都忙于政事。 所以萧樱这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可缪县令依旧继续说道。“哪里过的去啊……等九明入土为安后,伯父一定替你留意。不敢说找个像九明那么好的,也一定给你找门好亲事。”缪县令越发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萧樱一个小姑娘,总不能整日这么抛头露面的。还是得嫁人…… 哪怕是为了能让殷九明在九泉之下瞑目。 缪县令也决定一定要给萧樱找个合心意的人家。萧樱如今看起来模样也不差,性子也不坏。自家蠢儿子都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自家儿子什么性子缪县令还是清楚的。 能和缪骞那混小子相处融洽的。对方脾气一定十分温和。 她还有一身本事。 若是将来能嫁到抚阳……还能继续留在衙门帮他做事。这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美事。 “不用,真的不用。我……”萧樱汗颜,都自称伯父了,这是真的打算替她操持婚事啊。她想说,她有心上人了。 可是缪县令是个实心眼的,一定会追问。到时候她要怎么说?难道杜撰出一个心上人来吗?萧樱可不打算告诉缪县令,上坐那位冷面煞神便是她心仪之人。 想必以缪县令的胆子,不会吓晕,也一定吓得面无血色。 “你一个小姑娘。难道自己找婆家不成。你放心,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伯母也十分喜欢你,还和我提过打算收你做义女。不如这样……等此间事了,你便随我回抚阳,我们夫妻认你当干女儿。你的亲事,便由义父义母替你做主了。” 缪县令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妙的很。 自家混小子死活不跟他回家。 说什么不做下一番大事,誓不归家。浑小子…… 若是萧樱和他一起回抚阳,自家蠢儿子也一定会跟着他乖乖回家的。他再把萧樱安排进衙门里,自家儿子想拜萧樱为师,岂不容易的很。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好。缪县令脸上神情越发激昂起来。“就这么说定了。你随我一起回抚阳。丫头只管放心,有我们夫妻两人在,绝不会有人欺负你。” 自己即找了个好帮手,还给儿子找了个好师父。 顺便还能让媳妇高兴,自己耳根子清静些。缪夫人喜欢女儿,偏偏两人这些年只一个独子。为此缪夫人可没少在缪县令耳边说风凉话…… 凤戈冷哼。 他本不屑和缪县令计较。这人脑子如何,他是清楚的。这资质也就当个县令,处理些家长里短的小案。 虽说不是多有本事的人,可贵在心地良善,一心替百姓着想。 他既然想一辈子当个小县令,造福乡邻。他成全他。便让他一辈子当抚阳县令,直到他老了,干不动了,如果他愿意让缪骞接班,他也点头。 不过是个小小县令,于他来说无关轻重的小事罢了。 可是…… 这么当着他的面挖他墙角?这活腻味了吗? “缪佩。慎言。” 啊!缪县令终于找回了快要飞出天际的神智,抬头望向脸罩面具的五殿下。 坏了,他太得意忘形了,竟然忘了上面还有尊大佛。“下官知错了,下官看到萧姑娘,突然想起九明,这才有感而发。九明待萧樱不同,九明如今不在了,下官理应替他照抚萧姑娘一二。” “照抚一二,本王的人,何需缪县令照抚?” 缪县令以为凤戈说的是萧樱是他的属下。 “下官逾越了……可萧姑娘毕竟是个姑娘家,总不好一直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下官想着,若是王爷哪天舍得放了这丫头,下官便把她接到家中。内人很是喜欢她,说和她十分投缘。下官想着萧姑娘无父无母,身世可怜,便想着收留她,把她当成女儿相待。”‘’ 缪县令解释的很清楚,生怕凤戈误会。 这位五殿下,话虽然不多,可是周身却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 反正先后见了两面,缪佩依旧觉得自己在五殿下面前有些束手束脚。刚才他竟然和自家浑小子一样犯了蠢,怎么能怠慢五殿下呢。 第二百八十一章 心爱之人 第二百八十一章心爱之人 应该先应对五殿下,私下里再找萧樱才是。 出门前,自家夫人还反复叮嘱他,行事要有度,可不能恣意妄行。这才出门几天,他便忘记了。 如今只希望五殿下念在他兢兢业业的份上,别和他计较。 “殿下放心,有下官在,绝不会让人欺负樱姑娘的。” 怕凤戈不相信,缪县令就差举手发誓了。 凤戈目光阴沉,可心里十分嫌弃缪县令的多举一些。在正事上没见他这么精明,到了萧樱这里,倒满腹算计了。想让萧樱替他办事,还顺便给缪骞那浑小子找个这么本事的师父,美的他! 抚阳对萧樱来说,可不算什么好地方。 凤戈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让萧樱踏足抚阳一步了。 “本王的人,不必劳烦缪县令了。缪县令若是无事,先下去吧。” “……不劳烦。不劳烦,下官愿意的很。” 萧樱:“……”这得多没眼力啊,凤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缪县令竟然还听不出弦外之声。萧樱都想捂脸了,她有些幸灾乐祸的看向凤戈,想看他如何打发缪佩。 说起来缪县令也是一片好心。 怜她孤苦无依,虽然有些自己的小算计,不过无伤大雅。 若是半年前,萧樱说不定还真的就依了缪县令所说。安安份份的留在抚阳了呢。可跟着凤戈看多了风景,知道外面天大地大,她如何甘心自己一辈子窝在小小的抚阳。 “可是本王不愿。” 啊?缪县令一脸迷糊,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这尊大佛。 难道萧樱还能一辈子跟在他身边不成。萧樱是个姑娘,总要嫁人的。不像男子,可是追随在他左右,一起建工立业。 不等缪县令多想,凤戈已经继续说道。“她是本王的。” 这句话,和刚才那句本王的人虽然异曲同工。可是语调……饶是缪县令是个粗枝大叶的,也觉得不妥来了。 男人这样说话,通常表示对一个女人有着极强的占有欲。 难不成,这么短短的时间,萧樱的五殿下?怎么可能?缪县令不信。 上次五殿下出现在抚阳县大堂,虽然最后让萧樱去平王府领赏,可是萧樱并没有去啊,可见那时两人还没什么交集。相比殷九明和萧樱彼此情投意合,萧樱和凤五殿下……怎么那么吓人呢。 只是想想,缪县令已经觉得心跳加速,乌云罩顶了。 不可能吧?萧樱一个孤女,真的能让五殿下另眼相看? “……殿下的意思是,是……是说……”缪县令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接下来的话?怎么问,质问五殿下会不会娶萧樱?开玩笑也不带这么开的。 五殿下是什么身份。 萧樱是什么身份?两人身份说天差地别,都有些委屈这个词。 根本就一个高到了天上,一个低到了尘埃。历史上倒也不是没有平民皇妃,可本朝,绝对没有。 “我和萧樱情投意合,阿樱便是本王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 缪县令晃了晃,果然要倒……一定是听错了,一定是。 “本王心爱之人,以后不劳烦缪县令照顾了。” 萧樱原本是在旁看热闹,想看凤戈如何打发死心眼的缪县令。可没想到,他竟然直言不讳。 他怎么能这么说?便不怕事情透过出去,惹世人笑话吗? 萧樱看向凤戈,他也正好抬目看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碰。 用眼神打着官司。 “……你疯了。怎么能告诉缪佩?” “为什么不能?” “你是皇子,我是孤女,身份相差悬殊,若是被人知道,岂不嘲笑你……” “不怕。” “若是被皇帝知道……” “不怕。” 凤戈目光转向缪县令,缪县令觉得这事情简直难以想像。殷九明对萧樱另眼相看,如今竟然连五殿下都对萧樱另眼相看。 缪县令不由得回想,自己是不是怠慢过萧樱。 一想自己似乎根本就没善待过她,越发觉得自己没活路了…… 想要当一辈子抚阳县令的宏愿,恐怕难以实现了。哎,早知道当初自家媳妇提出要收萧樱当义女时,他就痛快点头了。犹豫来犹豫去,错失了良机。“下官头疼,先告退了,告退了。”不行,他得缓缓。 一下子接收了这样惊天动地的消息。 缪县令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凤戈挥挥手,示意缪县令自便。 屋中只有他们二人,萧樱才开口。“你怎么能把这事告诉缪县令!” “为什么不?”他恨不得昭告天下呢。只可惜旁人不识萧樱是谁。缪县令知道啊,而且他还一口一个殷九明和萧樱相配。 虽说都是自己,可‘殷九明’毕竟已经死了。 他听不得萧樱的名字和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连在一起。 任何人,他自己的佚名也不行。“若是传了出去……我怕还没到京城,小命便不保了。”萧樱其实并不是生气,而是……吃惊。 很吃惊,她以为她和凤戈会永远处于黑暗中。他们相知相守,却不能为外人道。“有我在,谁能伤你?”这点自负凤戈还是有的。 “……我怕,成为你的软肋。回京后,你的那些皇家兄弟若是借此攻击你,我岂不是成了你的绊脚石。” “若是在意,他们自然能伤我,可我若不在意,谁又能伤得了我。阿樱,你想多了。”萧樱觉得自己想的一点也不多,是凤戈太过自信了。 “傻姑娘,不必为此伤神,你只需信我便好。” 他看着她,目光中只有她。 他的眼睛生的很漂亮,平常时锋芒收敛着,只觉得一双眼睛清凉凉的,便是笑着,也透着股薄凉之意。 只有她,能在那抹凉意中看出热度来。 萧樱突然就想通了。她又不是这里的人,他既然不怕名声受累,她自然更不怕。 名声于她如浮云,还不如一个馒头来的作用大呢。 不管发生什么,她总会在他身边的,他若不弃,她定不离。其实什么甜言蜜语都不必说,她都明白,他也明白她。 他们两个…… 一定是上天注定的。 她之所以灵魂至此,或许真的是为他而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回头是岸 第二百八十二章回头是岸 过后,缪县令真的来找萧樱。 他脸上犹带着不敢置信之色。或许是相比和凤戈,他还是和萧樱相熟些,所以也没那么多顾忌。直接问萧樱发生了什么?她明明不是和殷九明……情投意合吗?怎么最后却和五殿下…… 她和五殿下两情相悦倒也不是不好,实在是凤戈那身份,萧樱拍马也不及啊。 何况皇子的婚事,哪里由得了自己做主。 别说皇子了,便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儿女,婚事也是由着爹娘做主的。 萧樱无父无母,而五皇子的亲爹是皇帝,亲娘是皇妃。他们会任由自家儿子娶个孤女为妃?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啊。所以缪县令此时找萧樱,是劝她认清现实的。 “……你想想啊,五皇子年纪也不小了,如果他在京城,恐怕早己娶妻了。因他身在太平郡,所以婚事耽搁了。可他毕竟是皇上的儿子,早晚是要娶个千金小姐为妃的。你可不能犯傻,真的信了他能娶你的鬼话啊。” 缪县令不是自己来的,他还拉了自家蠢儿子。 缪公子先是弄不清楚状况,直到他爹说完这番话,他才瞪大了眼睛。 不敢置信的指着萧樱。 “你要做王妃了?” 缪县令恨不得呼自家儿子一耳光。这种话能随便说吗?若不是怕只身来见萧樱惹人非议,他才不会把蠢儿子带在身边。“小声些,出了这门不许说起此事。是要杀头的!”缪县令恐吓儿子。 缪公子瞬间息音,做出一副刀抹脖子的害怕神情。 只是一双眼睛上下打量萧樱,依旧满头雾水。 他可是天天都能看到萧樱的,他怎么没看出萧樱和五皇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萧樱也不过是每天去给五皇子请个字。萧樱也算是五皇子的属下,去请个安实在再正常不过了,缪公子压根没往歪处想。 突然间,他爹说出萧樱和五皇子有私情!这对缪公子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啊。 他可还想着拜萧樱为师呢。便是萧樱死活不收徒,也打定主意死皮赖脸的跟着萧樱,直到学会萧樱一身本事为止。 如果萧樱真的做了王妃。 还能轻意出门吗? 到了那时他恐怕连见萧樱一面都难了。不行,这事行不通。“萧姐姐,你可不能走这条路。人们总说一入宫门深似海。那王府和皇帝差不多吧。姐姐一旦入了王府,岂不就等于自己进了那个大笼子。以后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缪县令虽然觉得儿子这形容乱七八遭。 可好歹意思表述的还算清楚。就没阻止。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萧樱轻笑着反驳。 “怎么不严重?只会比我说的更严重。姐姐喜欢看话本子,那话本子里总写些男人娶了姑娘之前,百般殷勤,千般呵护。可一旦成了亲,仙女便成了糟糠。一定会被那男人嫌弃了。姐姐可不能去当五殿下的糟糠啊。” 萧樱已经不想说话了。她从未没发现,缪公子竟然还有写话本子的潜能。 当仵作他是甭想了,就那丁点大的胆子。 不过可以劝劝他转行…… 缪县令听儿子越说越没边,赶忙一巴掌把儿子扇到一旁。 自己再次占了主场。“丫头,你听伯父一句劝,这条路可险了,太难走了。你若是不喜欢回抚阳,大元这么大,你哪里都可以去啊。可不能傻傻的认定五殿下一人啊。” “大人放心,我明白的。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怎么能不受委屈。依我看啊,你和他扯上干系,就是在受委屈。” 五殿下虽然尊贵,而且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按理说,他该捧着供着。可是他和萧樱早早相识,情份上,他自然和萧樱更亲近些,所以才会不顾前程来劝萧樱。 “萧姐姐,你不能自寻死路啊。” 萧樱:“……” 任由父子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萧樱明白他们是真的在替她担心,这份心意让她感动,所以虽然父子两个有些聒噪,她还是含笑听着。 萧樱脾气好,可不表示凤戈脾气也这样好,缪佩父子二人进了萧樱院子,他便知道了。若不是他默许,缪骞休想跨进小院一步。他早知道缪县令的性子,他和萧樱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他也没打算继续瞒着。 敢告诉缪县令,便是借着缪县令的口将此事告诉诸人。 至少他和萧樱身边这些人,他不打算再瞒着。 缪公子第一个知道自然是顺理成章。缪家父子便是不恭喜萧樱,也不能拉她后腿啊。 而且扯的那叫一个卖力啊。据暗卫回报,父子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已经编排到他娶第十一房小妾了。 他本可以让风一去将缪家父子撵出来,可是想了想,凤戈决定还是亲自走一趟。 于是缪县令正在摆事实讲道理,力证凤戈这样的出身,对萧樱一定不是真心的。 突然间,那个被自己编排的男人现身了,他甚至没让婢女通报,便那么施施然的迈步跨进小花厅。 缪县令一愣,立时忘了自己在说什么。 缪公子觉得有异,顺着自家老爹的目光看去。 然后……他有些局促的起身,想行礼,可不知道自己是该跪还是该站着,毕竟自家老爹还没动。脸色青白交替,像个做坏事被抓到的孩子。 可不就是做了坏事吗? 人家正主都找上门来了。“爹,你别坐着了,快起来啊。”缪公子催促。 缪县令如梦初醒。 赶忙起身行礼。凤戈摆摆手,示意父子不必多礼。 然后他十分随意的走到萧樱身边落坐。一只手臂随意一搭,便和萧樱的小手碰到了一处。 萧樱似乎想要收回,可是想了想,最终没有动。 缪家父子对视一眼,眼中均带着茫然之色。 “本王来此,是感激缪县令对阿樱的拳拳心意。本王有一句话告诉缪县令…… 本王活了二十几年,眼中除了阿樱,没看过第二个姑娘。本王这样说,缪县令可放心了?” 缪佩怔怔的点头。 “放心,放心,下官放心了。” 说完,扯着犯愣的儿子逃了似的出了小花厅。 第二百八十三章 有喜有忧 第二百八十三章有喜有忧 等见到了太阳,才觉得活了过来。 哎呀,太吓人了。 五殿下明明语气挺温和的,可父子两人就是觉得周身犯冷。直到被太阳一晒,两人才猛的吐出一口气来。 “爹,我怎么觉得全身汗毛直竖啊。” “儿啊。爹也是啊。五殿下那气势,太吓人了。为父以为没命活着出来呢。你萧姐姐敢和他……胆子真大。” 缪公子点头,以前只是佩服萧樱的本事。如今他更佩服萧樱的胆量。 “……儿啊,你以后就好好跟着你萧姐姐吧。”缪县令算是看明白了。这事,看似天方夜谭,可说不准还真的能行。 自家儿子可是认了萧樱当姐姐的。以后指不定还真的能飞黄腾达呢。 “不行。萧姐姐若是嫁了人,我怎么跟?” 缪县令又觉得手痒了。 “你怎么那么笨啊,出去别说你是我儿子。” “我笨还不是随你吗?” “浑小子,老子那么聪明。哪像你……蠢死了。你跟着萧樱,她若是嫁了五皇子,你不就是五皇子的属下了。” 缪公子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啊。他如今想投靠五皇子,人家压根不屑理会他。 他若一直跟着萧樱,一路替萧樱披荆斩棘。 以后不愁五殿下不收留他。“还是老头你聪明。好,我以后就跟着萧姐姐了。上天入地……” 啪。 缪县令终于出手了。“什么上天入地……那是五殿下的事,你只管跟着萧樱,保护好她。” 缪公子蔫蔫的点头。决定这辈子都不回抚阳了。谁让他家老头子总打他。他打他,他就不给他养老。 送走了缪县令父子。 萧樱轻哼一声收回被凤戈轻握的手。 “你这是做什么?” “……冤枉,我做了什么?” “你这周身气场全开,把缪县令吓得发抖。缪骞是个粗心的,可也惊得小脸煞白的。” “谁让他们扯本王的后腿。”凤戈气哼哼的道。 萧樱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你啊。小孩子脾气。” “你啊,就是脾气太好了。那姓缪的才敢在你面前胡言乱语。” “他们也没有坏心。” “我知道他们没有坏心,若有歹念,我不会容他们进你院子的。” “九明,你放心,不管他们说什么,我的心意都不会变的。听他们唠叨,我觉得心里很暖和……”“我明白。”凤戈轻叹一声把萧樱揽进怀里。 他如何不懂。 她孤身一人流落抚阳镇。 曾和乞丐为伍。 阮擎说的很清楚,他专挑那种没有亲人,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计较的。 当时萧樱之所以入了阮擎的眼,便是因为她和几个乞丐混在一起。便是死了,也没人理会。 所以缪县令父子虽然惹人厌了些,可在萧樱看来,他们是真的关心她。让她觉得心里发暖。也正是因此,他才没有迁怒缪家父子。 “以后,我便是你的亲人。” 萧樱红着眼睛,闷在凤戈怀里轻轻点头。 萧樱和凤戈的关系,除了风一几个亲近的护卫,起初无人知晓。 除此之外,缪县令父子最先知道。缪县令倒是个守口如瓶的,可是缪公子那张嘴便没这么紧了,虽然父亲叮嘱过,让他不要对旁人说起。 可是在缪公子看来,贾骏和小秀才不是旁人啊。 他们是一起离开抚阳,一路扶持着。 几人关系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没道理这样的事要瞒着他们。所以当晚,缪公子便把这事当成睡前故事讲给贾骏和小秀才。 贾骏当时险些掉到地上。 拉着缪公子反复问了几次。最终一声长叹。 说了句,还好当初没太过难为萧樱。 至于小秀才,则一直沉默着。若论起和萧樱的关系,小秀才算是最疏远的。 萧樱对他倒是从不藏私,只要验尸,都会叫上他。而且不吝赐教。可是萧樱越是这样,小秀才心里越觉得难受。 最初,最初若是他胆子大些。 敢当着母亲的面说自己愿意娶萧樱为妻,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了。 哪怕明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可心里依旧觉得,若依旧奢望老天给他一个离她更近的机会。 是他懦弱,不敢在母亲面前据理力争。任由母亲轻视萧樱…… 到了如今,她竟然和五殿下情投意合。 她离他越来越远了。 远到,他连远远望着她,都成了奢望。 “……小秀才,你怎么了?哥哥告诫你一句。萧樱如今身份可和咱们不同了。哥哥知道她以前住在你家,你娘还曾想要她嫁给你,以报救命之恩。 可那是从前,从前她是个孤女。 无依无靠的。能有个落脚之地对她来说就是万幸了。 可如今,便是远远看她一眼,都觉得轻薄了她。先前,她是孤女,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萧姑娘。你可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贾大哥,我明白。” “你明白便好。我们几人,都算是跟着萧樱的。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后的路也许不那么好走……我们几个人要齐心,劲往一处使。 萧樱飞黄腾达了,我们也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你们两个,以后就一心一定的跟着萧樱。保着她,护着她,听到没有?” 小秀才和缪公子点头。 贾骏也不是个嘴严的。 他和聂炫挺说的来,两人偶尔一起喝个小酒。 当晚喝酒时,他便把这事当成下酒菜告诉聂炫了。 聂炫自然不信,他是知道萧樱和殷九明关系匪浅的。可是贾骏说的有鼻子有眼,联想到最近萧樱经常去见五皇子…… 聂炫的心不由得一沉。 端起酒杯简直不要命的灌。 贾骏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像萧樱那样的姑娘,连五殿下都沦陷了。 聂炫心里有些想法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这念头以后一定要藏在心底。 就算是为了萧樱,也不能冒出任何异样的念头。他们只管一心一意追随萧樱便是。 至于其它的,都不能有。 “聂兄弟,回去睡一觉,明天就会好的。” 聂炫苦笑着仰头。 不会好了。他当初争不过殷九明,如今更争不过凤戈。 有缘无份,说的便是他和萧樱吧。 第二百八十四章 凤戈默许 第二百八十四章凤戈默许 聂炫想,自己确是比殷九明来的晚些,可比五皇子,他还算占尽了先机。可依旧没能让萧樱将他看进眼中。聂炫喝的太猛,突然一阵猛咳,贾骏在一旁拍着他的后背安慰。 “哥哥今天之所以和你说这些,便是让你知道。有些人……注定这辈子都要与我们擦肩而过。 像萧樱那样的姑娘…… 沉寂时或许陪我们走上一段。可一旦她翻了身,便是我们望尘莫及的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出身如何,可也看的出,你家里应该也不差,可再富贵,能比得上皇家吗? 阿炫兄弟,你便放下吧。” 平日里聂炫虽然总是冷冰冰的,行事即不讲情面,也从不和谁太过亲近。 可贾骏依旧能看出聂炫心里装着萧樱。 一旦萧樱在,聂炫的眼睛总会第一个看到她。 其实如果没有五皇子,聂炫和萧樱……看起来也挺般配的。 可这世上,压根没有如果,现实是,五殿下不知什么时候和萧樱走到了一起。而且他敢把这事透露给缪家父子,想必他也不打算继续瞒着他们这些属下了。 贾骏看着是个糙汉子,其实真的动起脑子来,竟然是一众人中看的最明白的一个。 这话由他来说,总好过聂炫亲眼见到。 “哥哥是过来人,听哥哥一句劝。感情这种事,讲究的是个缘分,你的缘分还没到呢。” “多谢兄台告知。”聂炫最终也没有多说一句,只淡淡言谢。贾骏长长一叹,看着聂炫有些晃动的背景,只觉得感情这种事,当真是伤人伤己的。还是他幸运,家里给说了桩亲事,他便点了头。成亲后和妻子也算是相敬如宾,翌年有了女儿,日子过的虽然平淡,可也幸福温馨。 不像这些年轻人,闹的轰轰烈烈的。 可最终还指不定情归何处呢。 萧樱自然不知道经过一.夜自己的感情问题竟然已经弄得人尽皆知。她以为缪家父子能够守口如瓶呢。所以当丁香和她说起如今整个驿站都知道她和五殿下情投意合时,萧樱眨了眨眼睛,一时间颇有几分发蒙。 “你是说……大家都知道了?” 丁香点头。看向萧樱的眼神全然是佩服。 能得五殿下倾心……这些年丁香一直在平王府,也曾暗中听人说起五殿下。 那些婆子丫头们私下里总说公子性子清冷,看起来是个薄情的。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哪个姑娘。将来一定是尊皇命,随便娶个王妃入门。 后来丁香有机会亲眼见到凤戈。 惊为天人的同时,也觉得丫头们私下说的不错。 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姑娘能被他相中呢?似乎任何姑娘,都配他不上。 后来丁香一路跟着萧樱,虽然觉得萧樱和自家公子关系挺亲近的,可也没敢往感情方面去想。 到了汶西后,萧樱出门很少带丁香,丁香压根不知道萧樱出门都去做了什么。有时候萧樱在隔壁消磨一天,丁香也只当萧樱出门办事。 所以乍一听到这事,丁香先是不信。 最终被风一嘲笑一番,说她笨。明明守着姑娘,却像个瞎子。 “姑娘这事不该瞒着奴婢,奴婢便是知道,也绝不会对外人说起的。” “……我并非有意瞒你,实在是,我和他,前途未卜。自然不能广而告之。”“奴婢明白。可如今整个驿站上下已经都知道了,姑娘,接下来怎么办?是不是商量一下殿下,下个封口令。” 丁香不由得一脸担忧。 自家姑娘说的不错,这种事……若是传扬开来,若是将来姑娘和殿下未能喜结连理,姑娘的名声可就被毁了。 萧樱摇头。 这事情若没有凤戈默许,怎么会这么快传得人尽皆知。 他是……想让大家都知道啊。 他根本就没给自己留后路啊。他既然不怕,她又何俱之有。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名声扫地,她一个外来人,要名声何用?就像他说的,只要不在意,便不会受伤。她不在意名声,这事自然也伤不到她。 “不用理会。” 丁香不懂前一刻姑娘明明满脸忧色,可是瞬间就平静下来,告诉她不用理会时,眉梢眼角竟然还带着笑意。 “今天公审陈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一看?”丁香自然点头,片刻便将刚才担心的事忘了。 萧樱主仆出门,所有人都垂首而立,态度恭敬有度。 可是萧樱总感觉有无数道视线落到她身上。 萧樱觉得稀松平常,若是她突然听到这么一个大八卦,也一定会对当事人感兴趣的。可是丁香却一脸羞愤,若不是萧樱扯了扯她,丁香便要调头和那些人舌战三百回合了。 “姑娘便不气吗?” “有什么好气的。眼睛长在别人身上,愿意看便由着她们看便是。” “……这些婢女都是陈留找来的,一个个都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咱们王府的护卫就不会像她们这般没见识。”出了院门,护卫对待萧樱确实一如往常。 连眼神都没多奉送半个。 可见平王府治家有度,家风清明。 “她们本就是乡下丫头啊。” 丁香想了想,确是如此啊。这里本就是穷乡僻壤之地,那些丫头都是附近村镇找来的,自然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 仆从的两极分化萧樱一点也不意外。 一跟同行的,出身平王府的,都很快接受她和凤戈情投意合这件事。 可这些本土的下人,看她的目光,或是嘲讽或是羡慕。想来在她们看来,她的出身并不比她们高贵,却能平步青云,得了五殿下青睐。 一定是她使了什么妖法吧。 这些人对她和凤戈来说,都如同蝼蚁,他们是不会在意这些人的看法的。 只要他们在意的人,懂他们,明白他们便足够了。 公审安排在汶西县大堂。 虽然准备时间很短,可风一和张三联手,声势弄得十分浩大。 离了县衙还有一条街,马车便走不动了。 萧樱主仆只得下车步行,沿途听着百姓们窃窃私语……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大快人心 第二百八十五章大快人心 有觉得这是官府在演戏的。高高在上的五皇子,怎么可能亲自审问一个小小的县令。 也有人叩谢苍天,大声喝斥陈留数条大罪,带人进言,力主杀陈留的。 更多的,则是脸上即期待又惶恐,随着人流挤向县衙。 丁香护着萧樱,风二和风三暗中护着萧樱主仆。 一行人随着人流,缓缓挤向县衙。萧樱没和凤戈一起来,昨天两人说好,公审交给凤戈,由他主持。这几年他在太平郡蛰伏,在萧樱看来,人气实在差了些。 正好借此机会,好好亮个相,让人气往上窜一窜。 县衙大敞着门,百姓们可以进去听审。 萧樱到了县衙,没和百姓们一起往里挤,而是转向县衙后门。 风一早已等在门边,替萧樱开了门,引着萧樱往里走。“殿下让属下来接姑娘。把姑娘安排在后堂听审。” “有劳,时间太紧了,怕是昨夜整夜未睡吧?” 风一点头。虽然累,可双眼有神,看萧樱的目光,就像看救世主…… 风一真的觉得萧樱是救世主。自从萧樱出现在殿下身边。殿下慢慢变了,再不像过去那般对政事丝毫不上心了。风一曾苦劝过自家主子,太平郡怎么说也是平王的封的。 还是要好好整顿一番的。 也好替将来留个退路。 可是自家殿下压根不以为意。 一副万事不上心的模样……还好有萧樱,殿下终于动手整顿太平郡了。 今天这出替殿下扬名的大戏,也是萧樱一手策划的。 “属下不累。” 怎么会累呢?这样的情景,再累他也甘愿啊。 风一今天很忙,他安置好萧樱后,便转去了前堂。 公审马上便要开始了。 隔着一道墙,萧樱清楚的听到外面一片喧闹,哭声,骂声,叫嚣声……所有声音混在一起,吵得萧樱眉头直蹙。 突然间。 大堂陡然一静。 萧樱听到风一的声音在一墙之外响起。 “平王殿下到。”凤戈来了…… 萧樱有些激动,她还没看到过凤戈穿朝服。 其实不用亲眼去见,她也知道凤戈此时的模样一定震人心魂……果然,自然凤戈露面,大堂始终一片寂静。 随后风一再次开口。 叫喊着押陈留上堂。 这时大堂似乎出现了瞬间的喧嚣。 很快便静了下来。陈留被带上来了,萧樱听到公堂上响起隐忍的哭声。凤戈始终没有开口,萧樱想,也许根本不必凤戈开口,他只要坐在那里,仅靠气场,便能撑起这场公审。 果然,接下来开口的依旧是风一。 读诉状,宣证人,问证词。 风一不愧是排名一字的护卫,自始至终,声音镇定,语气也和平白的温和大相径庭。 听起来竟然有几分肃然冷戾。 陈留一桩桩的罪名被公示出来。 贪墨,徇私,伤人,强取豪夺。 一桩桩一件件,直让人觉得心头发冷。“姑娘,陈留简直坏事做尽。”丁香红着眼睛轻斥道。公堂上,那个女儿被逼死的老母亲正涕泪交加的说着自己的女儿如何枉死。 “举头三尺有神灵。这不就到了报应的时候吗……” 萧樱轻叹道。 丁香连连点头。“以前奴婢是不信的,可如今却是信了。人不能做坏事,一旦做了坏事,早晚是要有报应的。” 公审继续。 接下来,审的是陈留收了阮家的封口费,对于死于阮家的姑娘视而不见。 院夫人伤的大多是无权无势的,偶尔也有寻上门的,多数时候只说女孩病死了,赏个几十两银子,家人便不再追究了。 可这么多年,总有人察觉有异,来官府报官。 阮夫人便暗中送了大笔银子,陈县令便以证据不足为由,不予立案。 便因为陈留的纵容,近几年,阮家婢女病故的频率尤其高。最后,不仅是陈留,他的妻儿,也一并被带上了大堂。 陈公子大声叫喊着让陈县令救他。 或许是这样的声势他没见过吧。隔着一道墙,萧樱都能听到陈公子声嘶力竭的求救声。 陈留这样的人,他的儿子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陈公子见父亲和他一样被缉拿,竟然转头贿赂凤戈。 说他知道自家老头子的藏宝地,可以带着凤戈去取。 只要凤戈饶他一命。 陈留不由得破口大骂儿子。 陈公子毫不示弱,同样大声喊回去。 最后父子两人一个以逆子结束。另一个……则把一切都推到陈县令头上,说自己不过是爱慕几个小姑娘罢了,他是打算明媒正娶的,不过几个姑娘性子太急,根本由不得他解释,便一头碰死了。 他并无伤人之心。 这话,骗鬼,鬼都不信。 何况堂下无数百姓。 一直安静的公堂,因为陈公子一席话而沸腾起来。 这次,似乎无人开口制止。便由着百姓宣泄着情绪。 “这个恶人,明明是他强抢民女,反倒把自己说成无辜之人。姑娘,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的人?”丁香恨不得冲上前去,和百姓们一起围殴陈公子。 “有至善之人,自然有至恶之人。陈公子比起陈留,道行还稍差了些……” 丁香点头。 陈留更坏,简直坏到烂心烂肺。这些年,汶西的百姓便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丁香想,自家殿下应该早点来的,早点把这个陈留绳之以法。 终于,凤戈敲响了惊堂木。 整个大堂瞬间一静。 自从开堂,便从未开口的五殿下,终于缓缓开了口。 “陈家父子,所做所为令人发止。罪无可恕,本王宣判……斩,立决。” 立决二字落下,百姓们似乎不敢相信,没人开口。可是片刻后,叫好声响成一片。 这场公寓,让凤五殿下瞬间成了整个汶西的神。 是老天派下来拯救他们的天神。 萧樱轻轻吐出一口气,终于放了心。凤戈第一次升堂,虽然明知以他的气场,绝不担心压不住公堂上的躁动。 可关心则乱。 一刻没有宣判,她一刻不能放下心来。 如今终于尘埃落定。 萧樱起身,打算顺着原路返回。可不等她迈步,大堂上突然扬起一道霸道的声音。 “……这是在做什么?五弟……几年不见,五弟好生威武。” “……二哥。”凤戈的二皇兄,华王,凤晔。 第二百八十六章 “兄友弟恭” 第二百八十六章“兄友弟恭” 小小的汶西镇,来了一个平王还不够,如今竟然还来了一个华王。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百姓们哗啦啦跪倒一片。 萧樱隔在后堂,不必和百姓一起下跪相迎。可心里却有些发冷……她没想到,陈留竟然能招来这样一尊大佛。凤戈早就怀疑陈留背后之人,便是凤晔,这次派人尾随陈留的人入京,也证实了这一点。 凤戈并不意外,储位之争向来是如此。 大皇子不会轻意对兄弟出手,因为他占了个嫡长二字。只要他德行上不出太大的问题,朝臣们支持嫡长的大有人在。 相比之下,二皇子若想问鼎储位,一定要有所建树。 或是…… 铲除异己,把竞争对手都除掉,他会把大皇子放在最后一个对付。 若是早早拉大皇子拉下马,当今圣上总共有五个儿子。 兴许便会为他人做了嫁衣。当时凤戈还曾唏嘘。说他这位二皇子性子还是有些急,他完全可以由着他们几人明争暗斗,最后再出手,此时出手,难免要落了下乘。 这位二皇子在京城颇有人缘。 有人慕名投奔,二皇子向来是来者不拒的,哪怕这人没什么本事,也不过只当王府多养了个闲人罢了,所以陈留这样的人,想要在京城找个靠山,多半便是这位据说礼贤下士的二皇子了。 凤戈认定陈留之事,一定会牵出二皇子。 他这次恐怕不会再置身事外。 凤戈揪着十年前秦家灭门惨案不放,是想借机破获私贩军马案。 盯着这事的怕是不止他一个。 趁机想分一杯羹的大有人在。 萧樱猜测,凤晔恐怕也是冲着此事而来。 听声音那位二皇子似乎十分和气,比起凤戈罩着面具,冷着一张脸,显得亲和多了。他温和的让百姓们起身。谦谦有礼的说自己久不见兄弟,十分想念,正好要往南边去,路过太平郡,听说五殿下身在汶西,便绕路过来一悟。 “不想竟然正好遇到五弟审案,为兄有幸目睹五弟的风姿,真是三生有幸。” 最后一句,自然是对着凤戈说的。 凤晔话音落下,有人客气的驱赶百姓了。 百姓们看了出好戏,又亲眼看到朝中两位王爷,已经心满意足。 很是痛快的结伴而去。 很快,大堂便只有凤家兄弟及各自的随从了。 萧樱没有动,依旧静静立在后堂,隔着一道墙,和凤戈一起面对凤晔。 没了外人,凤晔再开口,语气便没那么温和了。“五弟是不欢迎皇兄吗?” “……欢迎。”凤戈开口说着欢迎,可语气凉凉的,似乎带着冰渣。 凤晔似乎也装不下去了,本来兄弟间就不是相亲相爱,多数时候都是粉饰太平。只是凤晔为何出现在这里,旁人不知,凤戈难道会不知道。 也不必演戏了。 “五弟,汶西,左家……我势在必得。” “这里是太平郡。”凤戈淡淡回道。 “那又如何?太平郡也是父皇治下。我们同是父皇的儿子,替朝廷肃清乱臣贼子是我们的本份。五哥可不能因为这里是你的封地,便阻了二哥行事。” 虽然隔着一道墙,可是凤晔声音中的恶意,已经让萧樱觉得恶意满满了。 凤晔想必不知道一墙之隔,还有一个她。若是知道,便是装,好歹也要装一装兄友弟恭啊。 凤戈只回了一句这里是太平郡,便不再开口,任由凤晔昂声说着一路见闻,说皇帝偏心,偏偏把这处偏僻之处分封给了凤戈。 凤戈是几兄弟中年纪最小的一个,理应被照顾。 言下之意,凤戈来太平郡这些年毫无建树,太平郡依旧是个穷乡僻壤。 凤戈并不理会凤晔的挑衅。 萧樱心想,凤晔虽然在故意激怒凤戈,可说的倒是实话,这些年凤戈在太平郡确实没什么建树啊。这是事实,凤戈有什么好生气的。而且这些都是他特意做出来迷惑京中那几位的,自然也包括这位二皇子。 凤晔说了半晌,凤戈那边毫无反应。 就算扔颗石子到水里,还能激起片刻涟漪呢。 可是对上这位冷面煞星,饶是有着笑面虎之称的凤晔,也觉得无力了。 “你住哪里?” “驿站。” “安排一下,为兄也住驿站。”既然是有目的而来,凤晔自然不会离凤戈太远。 表面上,他们还是一对好兄弟。 “……住满了。” 凤戈拒绝。 凤晔笑了。“不怕,为兄可以和五弟挤一挤。” “不想和你挤。” “那就把护卫赶出去。五弟,别那么小气,显得你一点气量也没有。”似乎凤戈声音越冷,凤晔越高兴。 从小到大,他这位五弟都是个冷面贵公子。 模样生的好看,简直占尽了便宜。同样出门,小姐们掩袖看的永远是他。 凤晔自认模样也不差,可是和凤戈走在一起,总要被他比下去。 偏偏他为了名声,还得违心的夸他。见鬼的兄弟优秀,当哥哥的也面上有光! 如今身在这偏僻的汶西,终于不必再假惺惺的装成好兄弟了。凤戈没有再开口,显然这一局,凤晔自认为自己赢了,他心情不错。 于是和凤戈说起话来,也正经了几分。 “……为兄这次来,还有另一件事……一年前,邻国萧氏二皇子来朝见父皇。本是洽谈边境通商之事。他还带着一个姑娘。据说是萧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娃。小姑娘年纪不大,十三四岁的模样。性子挺活泼,到了京城后,一刻也不得闲。” 提起这位萧家姑娘。凤晔一脸的阴郁。 闺阁千金,便该举止有度。 养在后宅,习好女红。养个草绣个花的,那才是姑娘样子。 可是那个姓萧的,简直就是个野丫头。 萧氏王朝唯一的女娃。 若是她父亲能登基称帝,她便贵为公主之尊。此时萧家人带着女娃娃来大元。 其实有联姻之意。 若是能娶到大元公主,最起码得是位郡主……能娶到这位萧姑娘为妻,便是将来储位之争败北,也能保全身家性命。毕竟不管将来皇位落到谁头上,他也绝不会轻意和邻国交恶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凤晔来意 第二百八十七章凤晔来意 只是这姑娘的性子…… 太野了。 那姑娘似乎挺喜欢凤晔,毕竟凤二皇子在京中素有谦和之名。 凤晔为此可算是吃了苦头,他既然有心争储,便不能娶一个邻国姑娘为妻。 凤氏皇族极重血脉,虽然不会明说,可一旦他娶了这位萧姑娘,其实已经和储君之位无缘了。 凤晔不是那种为了将来保命,宁愿未雨绸缪到此的人。 他宁愿拼死一争,也绝不会走这种迂回之路。可那位萧姑娘却整天缠着他,他不能赶人,只能勉强应付,偏偏那姑娘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以为他中意她,来的越发的勤快了。 凤晔心烦,有幕僚给他出主意。 让他暗中找些人,不动声色的引那姑娘去玩闹。 京城热闹的地方那么多,那姑娘又是个爱玩爱闹的,必定不会再缠着他。 这主意不错,也不伤颜面。 于是凤晔便随便从身边幕僚中划拉出几个……让他们暗中用些手段,把那萧姑娘引走。 随后几天,姓萧的确实不再来烦他了。 他不由得十分高兴。只是好景不长……几天后,那姓萧的二皇子便找上门来。说萧姑娘丢了。这可是大事,凤晔有些慌了。立时派人去找,不仅找不到萧姑娘,连当初被他派去的几个幕僚也不见了踪迹。 好在这事姓萧的并不知情。 他只知道萧姑娘喜欢来找他,所以才来问他。他自然矢口否认。 那之后,便是漫长的寻人之路…… 已经过了快一年了,其实寻人已经无望了。只是谁都不敢直言。萧氏二皇子也一直没有回国,拉着他一起,满世界的找人。 凤晔虽然说的隐晦,不过以凤戈对他的了解。这事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如果不关他的事,凤晔是绝对不会做陪同,和那位萧二皇子满大元的寻人的。 “京城距此何止千里,那么个小姑娘,怎么会跑这么远?”风一有些不以为然的开口问道。 凤晔倒也没气,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何况风一是凤戈的心腹,很多时候,他开口便代表了凤戈。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我们大家都明白,父皇也心知肚明。可人确是在京城丢的,萧二皇子要找人,难道父皇还能摇头不成。这一年来,为兄便跟着萧二皇子大江南北的走,姑娘见了何止一百,可没一个是那位尊贵的萧姑娘。” 说起这事,凤晔面上也难掩郁闷之色。 “二皇兄这算是以权谋私了……” “谋哪门子私。为兄不过想在汶西歇歇脚。那位萧二皇子还在衙门外等着呢。” 凤晔叹气。 凤戈心中冷笑,表面却表情淡淡的。示意风一去收拾一个院子,让凤晔落脚。 他嘴上说没地方,不过是不想让凤晔痛快罢了。 凤晔是一定会住驿站的,他这二皇兄表面大气,实则是个小心眼,是不会放心他的。 一定要在他身边看着才放心。 至于凤晔所说,邻国秦氏丢了位郡主的事,凤戈压根不在意。关他鸟事,他又不打算娶个邻国郡主。 萧樱听到一会墙角,发现凤家兄弟在说邻国的事,便没再理会,悄悄的和丁香出了县衙后门。 马车停在隔壁那条街上了,刚才来时人太多,马车寸步难行。 风二风三暗中护着萧樱主仆往隔壁街道走着。 “姑娘,那位二皇子是不是来找公子麻烦了?”丁香虽然听的稀里糊涂,可隐约还是听出兄弟两个并不亲近来。 “这里是太平郡。二皇子便是找麻烦,也不会在这里动手的,你尽管放心吧。你家公子不会有事的……”萧樱笑着逗趣道。 丁香跺了跺脚。 “姑娘最坏了,明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知道你是担心你家公子,放心吧……若是二皇子敢动手,你家公子一定不会输的。” 依旧是打趣的语气,丁香气的一歪脑袋,决定在回驿站之前,不再理会萧樱了。 萧樱刚才心里很乱。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些发慌。 和丁香斗了几句嘴,心里倒渐渐安静下来了。 这时,丁香轻轻扯了扯萧樱的衣袖。“姑娘,那边马车里有个人,一直在看姑娘……” 萧樱顺着丁香的目光看去,确实有个男人在盯着她们的方向看。不过萧樱觉得,自己被看的机率不大,或许那人在看她身后的人呢。 萧樱没有在意。 “不必理会。”丁香乖乖点头,正想调开目光。 却见那人已经冲出马车,迅速跑向她们这边。 “姑娘……那人……” 萧樱猛的侧身,便看到那个男人向她的方向跑来。这次萧樱可以确定,那人看的确实是她。可她确定自己不认识那个人。 萧樱拉着丁香猛然一退。 风二风三以肉眼难辩的速度冲到萧樱面前。 “姑娘先走。” 萧樱点头,拉着丁香加快了速度。 “丫头……你跑什么。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我要见那个小姑娘……” 有声音在背后大声叫嚷着。 萧樱只当没有听到。她心里有些发慌……她不认识那个人,可这个身体的正主,认不认识那个人呢。 难道,是‘她’的亲人寻来了。 可见那人的打扮,非富即贵,坐的马车一看也是十分繁复贵重的。 萧樱一直觉得这个身体的正主是个苦孩子。虽然丁香一直念叨,说萧樱能读会写的,一定出身富贵。可那字却是她自己带来的,并不属于这个身体。 所以不管旁人如何打趣,萧樱都只当他们在开玩笑。 哪家的千金小姐,会流落街头,被杀人狂魔相中,险些命丧刀口。 哪家的闺阁千金,会瘦骨嶙峋至此。 萧樱认定自己在这世上,注定是孑然一身的。 主仆上了马车,丁香拍了拍自己,断续的说道。“什么人啊?干嘛追着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 萧樱摇摇头。 “不知道,兴许是个疯子吧。”语气十分冷淡,一副不愿提起的神情。 丁香心有戚戚,不再开口了,片刻后,风二跟了上来。隔着车厢禀报道。“姑娘,人已经被挡下了。那人说姑娘的样子,像他走失的小女儿……” “……当真是疯子啊。”丁香呢喃。 第二百八十八章 无权干涉 第二百八十八章无权干涉 那人一看就是个富贵人,身边仆从成群。 那样的人家,怎么会有女儿走失。那人一定另有目的,如今姑娘的身份毕竟不同了。 主仆两个谁也没有多想,只当真的遇到一个疯子。 回到驿站时,凤戈和凤晔还未到。可以想像以凤晔那人的做派,这一路自然是走不快的。凤戈先去沐浴,随后换了身轻便的衣裳,便倚在窗下软榻上翻起卷宗来,秦家灭门案她有了些眉目。缪县令这次来,除了祭奠‘殷九明’外。 还亲自把阮擎押到了汶西。 当时凤戈写文书时,萧樱也在,上面写的是汶西血案和阮擎有关,要将阮擎羁押到汶西听审。 阮擎本是要押往太平镇,由凤戈最终裁决。 如今押到汶西也是顺路,缪县令倒没有多想。 萧樱想,明天应该要亲自见一见阮擎…… 自己这具身体的正主,也是死在阮擎刀下。算起来,也是她的仇人。 还有让风一找的阮擎和权铮的生母,这几天忙着和凤戈搅和在一起,她也没机会去问进展。 还有阮一鸣的近况,她也要打听一下。 阮夫人毕竟因她而身陷囹圄。那阮一鸣若是明白事理,好好经营阮家,自然是好的。若不是…… 萧樱也不介意动动手段,让阮一鸣知道权势二字如何书写。 还有什么遗漏的? 似乎是没有了…… 不对,还有最后一件事,她和凤戈的八卦如今传的驿站里里外外人尽皆知,想必聂炫也知道了。对于聂炫为,萧樱心中总有些愧疚。从抚阳义庄开始,聂炫一直跟在她身边。 默默的护着她。 他曾说过,不管她去哪里,他都跟着。 她也先后答应和他一起找个小地方隐居,再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可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她这一次,两次的不守承诺……他只知她心中装着殷九明。 如今突然换成了凤戈。在聂炫心中,她岂不成了个水性扬花的姑娘。想到这里,萧樱难免觉得头疼。 最近日子过的顺风顺水,和凤戈的感情顺顺利利,以至她有了异性没人性,都已经几天没见过聂炫了,萧樱正想喊丁香过来,让他去看看聂炫可在,如果在,她亲自去向聂炫请罪。 可不等她开口。 丁香已经小跑着进来。 “姑娘,姑娘……你猜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小姑娘都喜欢玩我说你猜的游戏。 也不规定年范围,这让她怎么猜。“……风一向你表白了?” 丁香小脸刷的红了,不过不是害羞,是气的。“姑娘怎么能这么编排奴婢,奴婢可是要一辈子跟着姑娘的,这辈子都不会嫁人。便是嫁人…… 奴婢也不会嫁给风大护卫。 奴婢宁愿出家当姑子去,也不会喜欢风大护卫那样的人。” 萧樱心道她这一句玩笑话,竟然招来丁香这样一通长篇大论。看来风一这感情之路十分崎岖啊。 在机会,得提点风一几句。和姑娘相处,得嘘寒问暖,得殷勤倍至,而不是整日冷言欺负……打是亲骂是爱这种含蓄的表情方式,实在不适合丁香。 “不关风一的事,难道是殿下那边出了什么事?” 丁香这人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容易便被萧樱转移了话题。“是那个刚才追姑娘,偏说姑娘像他的亲人的……他竟然是邻国的使臣,似乎还是位皇子。” 没有什么事比以为那人是疯子,实则那人是皇子来的让人意外的。 丁香远远看到那人,风一见她好奇,告诉她那人的身份,丁香一惊,赶忙回来报信。 萧樱沉默着。 想的却是太平郡越来越乱了。好端端的,来了位二皇子,如今竟然还多了个邻国的皇子。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凤戈的大事。 “姑娘便不觉得奇怪吗?那人既然是个皇子,自然便不是疯子了,那他说姑娘像他的亲人……难道那人真的是姑娘的亲人?”萧樱失忆丁香是知道的。 所以得知那人身份后,丁香急不可待的赶来报信。 萧樱却觉得天上不会掉馅饼。 出身皇家?身份何其尊贵?郡主?公主? 她这具小身板看起来实在不像富养出来的。 萧樱不知道的是,便是养的再娇贵,流落街头一年余,也足够把这身富贵气磨没了。 能保住小命,已经是幸运了。难道还能满面红光不成? “别胡思乱想。替我看看聂炫在不在?” 丁香腹诽,心道寻亲可比找聂炫重要多了,可见萧樱不在意,丁香也只是在心里嘀咕几句,然后还是乖乖去替萧樱跑腿了。 聂炫在。 而且大白天的在喝酒。 丁香表明来意,聂炫点点头,然后起身,索性便跟着丁香一起来见萧樱。 丁香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以往都是萧樱出去见聂炫。 这还是聂炫第一次来萧樱住的小院。不过既然姑娘让她打听聂炫的行踪,把人带回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萧樱听到聂炫亲自来了,有些奇怪,聂炫这人很守礼,不会轻意到她的院子里来。既然人都来了,倒也省得她亲自出门了,她让丁香把聂炫安排在厢房的小花厅,然后起身换了衣裳,去见聂炫。 聂炫见到萧樱,目光定定看了萧樱半晌。 其实只是几天没见罢了,可是聂炫却觉得,他有许久没见到萧樱了。 短短时间,萧樱似乎变了…… 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喜悦。是的,喜悦…… 萧樱喜欢谁,是她的自由,他无权干涉。可是前有殷九明,后有凤戈。 聂炫清楚萧樱不是个爱慕虚荣的姑娘。她和凤戈相恋,绝对不是因为凤戈身份尊贵。以聂炫对萧樱的了解,也许正是因为凤戈的身份,萧樱恐怕会退避三舍。 殷九明他争不过,他认,他甘拜下风。可是凤戈……那位藏头缩尾的五皇子。据说显少出王府,来太平郡几年,也无甚建树,以至太平郡辖下九镇,百姓日子依旧清苦。这样一个空有名头,无甚本事的,萧樱怎么会喜欢? 第二百八十九章 萧氏认亲 第二百八十九章萧氏认亲 他来,想问一问萧樱,想亲口听萧樱解释。 解释为什么殷九明可以,凤戈可以,独独他聂炫不行。 “我让丁香请你来,只是想问问你在驿站住的可还舒服?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顶着聂炫这样的目光,萧樱说话难免有些避重就轻。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直接对聂炫开口。“都好。” “……我们还得住一阵子。然后……然后我恐怕要进京,不知道……” 聂炫心中又冷又酸。 他说过,不管萧樱去哪?他都跟着。他是个无家可归之人,天大地大,却无他容身之处。他曾经以为萧樱的身边是他可立足之地。可是他错了,萧樱身边并无他可立足之处。 “你不必这么试探,我知道你会跟着五皇子一起进京。” “……你都知道了?”萧樱有些不好意思。也觉得和聂炫说这个话题,实在有些难为人。 聂炫点头。“恐怕这驿站里里外外,没谁不知道了。阿樱,你真的决定了?” 决定趟这趟浑水。 凤戈入京,能做什么? 无非是储位之争。凤戈是皇五子,皇帝最小的儿子。 又不太得宠,想要夺下储君之位,实在有些艰难。 不管是立长立谪立贤,凤戈都不沾边。 萧樱平日是个精明的姑娘,做事也十分有分寸,清楚轻重缓急。聂炫一度十分欣赏萧樱做事。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去做没把握的事。 可是她如今做的又叫什么? 和凤戈纠缠不清,还传得人尽皆知! 凤戈是什么身份?是当朝皇帝的幺子。是受封的王爷。 那样的身份,怎么能和一个普通姑娘长相厮守?萧樱也不像是随便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的人,可她竟生生做了这样的傻事。 如果不是身陷其中,萧樱也会和聂炫一样,嘲笑自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姑娘的。 可她身在其中,和凤戈一路走来。她不舍,真的不舍得放开他。 所以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反正她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便是将来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也不怕。 一条芳魂来,一条芳魂去。 想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如今她这条命都算是偷来的,为何不能顺着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 “恩。” “阿樱,你是不是傻?” “是有点傻。可是我就是想试一试。阿炫,你有没有什么事情,这辈子若是不去做,一定会追悔万分?” 聂炫心中暗道,有。就是当初自己明明有机会,却一直沉默。 以至殷九明趁虚而入。 还有…… 殷九明不在了,他该安慰她。 可是他没有,他不想看到萧樱为了殷九明而落泪,所以那几天,他刻意避开了萧樱。 可是他后悔了。如果他当时能陪在她身边,她是不是便不会轻意对凤戈动心。“没有。”聂炫没有迟疑,语气坚定的说道。 “……哪天你有了这样的感情,便明白我为何如何固执了。” “你得想想以后。凤戈是什么身份?阿樱,你别做傻事。” “多谢,我知道你是担心我。阿炫,我只是觉得,我若放手,怕是这辈子活着,也如同死了。” 聂炫怔了怔。 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活着,也如同死了……这得有多深的情? “这才多久?为什么……” “我和他,仿佛认识一辈子那么久了。”萧樱看着聂炫神情微变,脸色泛白,可还是狠心说道。 感情这种事,讲究的便是快刀斩乱麻。 既然不喜欢,便不要给他机会。长痛不如短痛,她不想耽误他。话说到这个份上,聂炫没必要再开口了。 “也罢。不管选择谁,都是你的自由。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永远不要有后悔的那一天。” “阿炫,谢谢……”谢谢你的祝福。她永远不会后悔的,选择他,她永远不悔。 聂炫定了定神,不想在萧樱面前露出疑似战败的神情。“进京?也好……我本就是京城人士,以为自己这辈了都不会回去了。” “……阿炫,你若不想回京,留在这里,或是和缪县令一起回抚阳。你不必为了我……而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不,不是为了你。以前以为自己不会回京,对于家里发生的事也便不想追究,如今既然老天给我回京的机会。我自然不会退后。到时候,恐怕还需要阿樱相助。” “好。我一定帮你。” 聂炫笑笑。 正在这时。突然一道声音扬起。 “哟。真真郎才女貌。二皇子,看来你们萧家要办喜事了……” 萧樱一惊,聂炫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 这时候,丁香才一脸哭相的开口道。“姑娘,奴婢,奴婢不敢拦。” 丁香自然是不敢拦的。 因为来人不仅有凤晔,还有……凤戈和那位萧氏二皇子。在街上被萧樱当疯子的那个。 萧樱闻言,脸上没什么神情。 这种话,对她的杀伤力委实有限。只是,那个姓萧的,脸上神情却是又激动又兴奋。他看着萧樱,想要上前,却又有些迟疑。 最终,他只是站在凤晔身边。 轻声响了句……“丫头,可还记得我是谁?” 萧樱的心猛的一沉,她不由得看向凤戈。只见他凤眸微动,神情淡淡的看向萧樱,并没有开口。 萧樱收回目光,一脸平静摇摇头。 凤晔转向萧氏二皇子。“二皇子不必着急,刚才五弟也说了。萧姑娘出了些意外,失忆了。不记得二皇子子也是正常,二皇子跋涉何止千里,如今终于找到了人,本王在这里恭贺二皇子。” “多谢,这一路多亏华王相助。” 似乎他们已经认定,她便是他们要找的人。 姓萧,出身皇家。萧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凤戈曾和她说过,凤家皇室最重血脉传承……若她真的是邻国人……她和他。 “……我不管你们找的是什么人,我只是告诉你们一句,我并不是。我姓萧名樱,虽然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可我隐约记得,家里并不富贵,更不会是皇室子孙。” 第二百九十章 不幸言中 第二百九十章不幸言中 “姑娘这么说便武断了。你既然失忆了,怎么能断定,家中并不富贵呢。姑娘不记得了,我们可都记得。当初在京城时,姑娘每天都会来找我,难道连我,姑娘也一同忘了吗?” 凤晔上前,挑眉问道。 他并不相信失忆之说。 虽然能在汶西找到人,而且这位萧姑娘出现的太离奇了些。 他们才到汶西。 他进县衙,留萧二皇子在外面等候,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他们寻了一年,走过的路何止几千里……遍寻不到的姑娘,突然就离奇般的自己出现在萧二皇子面前。 而且最最让凤晔在意的是,这位萧姑娘和凤戈竟然关系匪浅。 凤晔还算了解凤戈,自己这个五弟,自小便眼高于顶,于女色上可谓十分君子。在京城时,虽然年纪小,可是美名已经远播。仅是这张脸,便有多少姑娘愿意委身。 如果他不离开京城。 这些年哪有他们几个兄长露头的机会。 至于这位萧姑娘,性子十分粗鲁。 在萧氏王朝,也许算是活泼机灵,可在大元,却是个另类。据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女红烹饪更是上不得台面。不过是空有个名头的废柴。 这样的姑娘娶来有何用? 即不能琴瑟合鸣,举案齐眉。 身上又无风姿,实在无甚可取之处,所以当时凤晔十分厌烦这位萧姑娘,能躲便躲,实在躲不过,也只是囫囵应付。 他以为自己冷淡,对方便会识趣的知难而退。 却不想这姑娘是个愣头青…… 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只是没想到出了意外。这样一个姑娘,竟然能和凤戈相处融洽。而且似乎,二人还有了私情。 凤晔来的时候太短,只隐约打探到这些,却已经足够让他吃惊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凤晔不相信这丫头真的会变。所以他才含笑开口,可是笑容未达眼底。 这位是谁?脸真大,萧樱想。所以压根没理会凤晔。只去看站在凤戈身边的男人。 明明身体里住着她,她来之时,原主的魂儿早就烟消云散了,可是此时,萧樱心里的感觉却有些难以形容。有些想哭,心里发酸的厉害。 似乎,那人真的和她有着千丝万缕地关系。 以前萧樱是压根不相信鬼神的,一切鬼怪都是怪力乱神之说。 她可是个唯物主义者。可是如今……似乎,身体里依旧有着残魂,而那缕残魂,在叫嚣着,在哭着喊着,想让她……上前。 萧樱也便顺着自己的心,缓缓走上前去。 那人似乎有些激动。萧樱能看到他微微发颤的手。 他抬起手,似乎想上前,可又克制住了。而被萧樱无视的凤晔,眼底深处迅速划过一抹暗光。 这世上,敢忽视他的人不多。 他在京城,除了帝后,没人敢这般待他。 可是这么个小丫头,却敢无视他……有人的就是这样,只许自己放火,却不许别人点灯。 典型的自大型人格。 “笙丫头。为父可算找到你了……” 笙丫头,说的是她吗? 萧樱有些发怔,见那人上前一步,萧樱竟然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然后她转头,去看凤戈。 “五殿下,发生了什么?” 那人眼中失望之色几乎满溢出来。 时间虽然短,可是他已经从凤戈口中知道了大概。 知道这一年,自己的女儿受了很多苦。 险些丧命,几经周折,最终才安定下来。这阵子一直跟着凤戈,在替凤戈办事。 “这位是萧二皇子,他是你的……父亲。”凤戈最终轻声对萧樱说道。 萧樱心里突然一阵发冷,明明盛夏时节,可是瞬间而至的那股冷意,几乎让萧樱站立不稳,她晕头转向的,心里彷徨极了。 似乎只有她迈前一步,便会步入万丈深渊。 “……父亲。” “是。” 父亲,萧樱想,竟然真的被丁香这丫头说中了。她竟然真的有个位高权重的父亲。 皇子,萧氏王朝,邻国……可是怎么可能? 她的生父若真的是皇子?她怎么可能流落抚阳镇? 萧樱定了定神,转向哪位面色激动的萧二皇子。“您一定是认错了。我并不是您的女儿……” “阿笙,你连父亲都忘了?” “……我不是。”萧樱的反驳十分苍白,根本无人相信。 长相不会欺人,时隔一年,萧樱的模样变化并不大,如果凤戈最初看到的萧樱是个小可怜儿。 好好养了大半年,如今的萧樱,和一年前在京城时,区别并不大,只是长高了半个头。眉眼依旧是熟悉的模样。 做为父亲,怎么会不认识。 哪怕是凤晔,也不会怀疑萧樱的身世。 这世上有相像之人,可是模样分毫不差的,世上却是难寻。 而且这个自称萧樱的姑娘身上所发生的事,也是稳和的。大半年前,她在抚阳镇露面。那之前,如果想查,大概脉络应该也能查证出一二。 有了目标,再逆向追查,便容易多了。 初时是大海捞针,因不知道她身在何处,所以对以查找。如今找到了人,再想查她为何流落太平郡抚阳镇,便容易多了。 不出一个月,她的身份便能被证实。 不过没谁觉得需要再耗时一个月去查证。因为面前这个姑娘,便是萧氏二皇子的独女,萧笙。 细细琢磨,萧樱和萧笙不过一字之差。 兴许,她隐约还残留几分记忆,这才给自己取了萧樱这么个名字。 “萧姑娘,是在下的错,害姑娘受苦了。当初姑娘每天来找我说话……可是在下忙的分身乏术,这才让府中幕僚领着姑娘在京城玩耍,却不想那些人心怀歹意,以至姑娘流落抚阳,”凤晔一脸自责的解释道。 萧樱淡淡扫了他一眼,复又把目光转向凤戈。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期盼凤戈什么反应。 可她就是想看他…… “……萧姑娘和我也算有缘,竟然能在抚阳相识。这样想来,萧姑娘真是吉人天相。”萧二皇子闻言,果然面色稍霁。 看向凤戈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感激之色。 第二百九十一章 贵女萧笙 第二百九十一章贵女萧笙 本以为这辈子寻女无望。 丢了一年的女儿,任谁都会觉得凶多吉少。 本已绝望,突然之间,出现了曙光……女儿竟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种突然而至的喜悦,几乎让人发狂。萧二皇子此时心中就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一边感觉自己要高兴死了,一边又有些不敢置信。真的,找到了吗? 自己的女儿…… 真的找到了。 可是,女儿不记得他了。 不过没关系,女儿平安就好。至于记忆,慢慢找回便是。便是想不起也没关系,她永远是他的女儿。 “是父王不好,太心急了。你受了伤,失忆了,不记得父王也是正常。慢慢来,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我不是。” “你是,你是我的女儿。一个父亲,不可能认错自己的女儿。阿笙……你现在叫阿樱是吧。阿樱,你是我的女儿,我是你的父王,萧子彦,你本名叫萧笙。今年九月,便满十五岁了。”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萧樱从没想过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她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好,说直白些算是霉运缠身。能遇到凤戈,已经是极限了,为此她恐怕把自己两辈子的运气都消耗光了。 这辈子,她只想和他平平静静的生活在一起,也许不容易。可只要他们心存信仰,并为此努力。萧樱相信会有实现的一天的。 可是突然之间。 一个男人如同天降,然后对她说,她是邻国皇子的爱女。 竟然贵为郡主之尊。 老天爷,玩笑开的大了些。 萧樱心知肚明,这个身份,对于她来说非但不是加分项,恐怕因为她这个身份,和凤戈的关系会跌到冰点。 凤氏王朝是不会允许娶了邻国郡主的皇子登上帝位的。 所以她的身份非但不是助益,反而会成为他们之间的绊脚石。 萧樱也不知道自己这运气是好还是算坏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需要萧樱点头或是摇头了。她不承认,大家都能理解,任谁突然间由个孤女变成郡主,都会觉得像在做梦的。 只是好梦还是噩梦,便因人而异了。 如果萧樱不认识凤戈。 没和凤戈日久生情。她或许也会兴高采烈的接受自己这个新身份。 有了这个身份傍身,她这辈子便衣食无忧了。至少不会像最初时那般食不饱腹。她再稍费些心思,便能保自己一世荣华。 可是…… 依旧是刚才和聂炫见面的偏厅。 不仅萧樱受了刺激,聂炫看起来受了刺激也不轻。 凤晔先后两次拿聂炫打趣,聂炫都没反应。只冷着一张脸,看向萧樱的目光,尤其着几分迷茫。 萧樱没心思给聂炫答疑解惑,她自己心中还疑虑重重呢。 偏厅中,凤家兄弟,聂炫,还有萧子彦…… 几人分别落坐。萧子彦迟疑片刻,还是走到了萧樱身边。他似乎想摸一摸萧樱的头,以确保自己的女儿确实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可是迎上萧樱脸上淡漠的神情,萧子彦也只是轻叹一声。 “是父王不好。把你带到大元京城,却没保护好你。以至你流落在外……” 萧樱心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能感觉到萧子彦对她,或者说对自己身体的正主的那种血浓于水的情意。那是做不得假的。她此时心里也有些澎湃,心跳的有些速,根本不受她控制。 她没有开口。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事情到了这一步,萧樱在这个世界睁开眼后,第一次觉得迷茫。 觉得眼前迷雾缠结,她不辩方向。 “这一年,父王走了不知道多少个地方。不找到你,父王发誓永不归家。” “……您这是何苦!”萧樱终于还是开了口,心里那股苦涩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她几乎承受不住。 萧樱想,她没来之前,她们父女关系应该十分深厚。 所以哪怕只有几缕残魂,萧笙也要拼尽全力给予萧子彦回应。 “父王不苦,父王不苦。父王只你这么一个女儿。没了你,父王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你祖父,见你的叔叔伯伯。”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掸,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年的苦苦寻找,失望,喜悦,失望,很多次以为找到了女儿,可是亲眼看过后,都是空欢喜一场。萧子彦已经不知道自己失望过多少次了。 这次来太平郡,他本已不报希望。 太平郡离京城实在太过遥远了。 一个小姑娘无论如何也不公沦落至此的。可就是这样颓然的心态,竟然让他真的找到了女儿。 他想把女儿抱进怀里好好安慰她,想说她受苦了,从此后,他再不会让她受丁点的苦楚。可是,萧樱看他的目光是陌生人。 “恭喜二皇子,终于找回了女儿。”凤晔率先开口道。 虽然心头疑惑重重,可想着终于能告别颠沛流离,回京睡上几个安稳觉,凤晔还是挺高兴。 “恭喜。”随后是凤戈。 和凤晔相比,他的声音便冷淡多了。 “五弟难道不高兴萧姑娘找到了亲人?” “自然是高兴的。” “既然高兴,怎么感觉五弟兴致全无?”皇家兄弟,有什么真感情。不过是你踩我,我踩你,你算计我,我算计你。 能让凤戈不悦的事,凤晔都会喜欢做。 “二哥想多了。” 凤晔可不觉得自己想多了。凤戈和这个萧樱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总会弄清楚的。也不急在一时,眼下这场认亲的大戏,就挺好看的。他再添把火,想必看点更多。“这位公子看起来和萧姑娘关系十分亲近。恐怕我们很快便能喝到萧姑娘的喜酒了。” 萧子彦并不太喜欢听这样的话。 和凤晔这人相处了挺处。他觉得凤晔这人心机太深。 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所做之事,通常和他说的背道而驰。 他带着女儿前来,大家虽然不说,可是心照不宣,知道他本意是两国联姻,给女儿找门好亲事。 萧子彦有些看不上凤晔,可是女儿似乎挺喜欢这小子。 以前总是往凤晔的王府跑…… 第二百九十二章 身份取舍 第二百九十二章身份取舍 萧家的女儿,自然不会是那种扭捏的闺阁千金,女儿既然喜欢,萧子彦也便由着她去…… 女儿丢了一年,凤晔不管是嫌弃还是鄙夷,都不该说出这样不知分寸的话。 “你是谁?和阿樱是何关系?” 做为父亲,看女儿身边的男人自然是百看百厌的。尤其聂炫一张冷脸,萧子彦更是不悦。 “在下聂炫。” “你是哪里人?家中还有何人?可曾定亲?”萧樱已经不忍直视了,她还没认爹呢。他这个便宜爹便忆经开始行使主权了查问户籍了。 “京城人士,家中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兄弟。不曾定亲。” 萧子彦点点头,还好不是这穷乡僻壤养出来的。 比起凤晔,萧子彦觉得这人还算是有些可取之处,至少在长辈面前十分恭敬。 再加上萧樱一露面,便和聂炫呆在一处,萧子彦想歪了也情有可原。 “我和聂炫只是朋友,萧二皇子不要乱点鸳鸯谱。” 萧樱可不会任由萧子彦继续下去。就算他真的是自己这个身体的生父,她也不会任由自己被他拿捏着。她是萧樱,不是他口中的萧笙。 被称为二皇子,萧子彦倒也没有生气。 只是心中有些奇怪,难道失忆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他这个女儿,性子养的有些娇纵,他们兄弟几人,只他得了个女儿,平日叔叔伯伯难免娇惯了些。他们萧家可不像凤家这样,兄弟间只有钩心斗角,他们几兄弟关系十分亲厚,要不然,也不会把他的独女宠成一幅不知天高地厚的跋扈性子。 萧子彦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性子不算好。 恐怕很难得凤家兄弟欢心。 可若想保两国安定,便需要联姻。 凤氏王皇同样只有一位公主,不过已经出嫁。为表诚意,只能萧家送女儿过来。 不管女儿如何蛮横刁钻,在父亲的眼中,都是可爱的。萧子彦便是这样一个宠女狂魔。 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姑娘,相貌是他的女儿没错。 可这性子……如果换成以前的萧笙,恐怕早就叫嚣起来了。可她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便很镇定的开口向他解释。 萧子彦也说不出心里是失落还是庆幸。 至少,他找到了女儿。至于记忆,慢慢找回便是,若是真的找不回,也不妨事。 不管如何,她都是他的女儿。 “好,这事不急。这一年你过的可好?让父王担心死了。” “……挺好的。”毕竟是长辈,对她也是全然的在意,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萧樱还不至于迁怒于萧子彦。 她在生气,她此刻确实心情不佳。 她在气凤戈。 事情不管真假,他没提前和她打声招呼,便将萧子彦带了过来,让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而且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他希望她怎么应对? 是点头,还是摇头。 认父? 还是抵死不从。 萧樱想自己真的气极了,连抵死不从这四个字都从脑海中窜了出来…… 和认父相比,萧樱的心自然倾向于凤戈。不是她不孝,实在是心里清楚萧子彦并不是她的生父,如果认了父亲,会有损于凤戈,或者有损于她和凤戈的关系,她宁愿不认。 反正她孤女的身份,身边人都知道。 她继续当孤女,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凤戈没给她任何提示。 “父王知道你受了苦。你放心,那些欺负过你的人,父王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当初那些人为何将她带离京城,直到此时,凤晔依旧没有给他一个满意答复,先前是一门心思寻找女儿,如今女儿找到了,萧子彦终于有心思追究了。 刚才凤晔那阴阳怪气的腔调,他可没忘。“华王殿下,不知道我女儿失踪的原委,殿下可查清楚了。” 凤晔原本在一旁看戏。 而且觉得这戏码越演越好看。他喜欢看凤戈吃瘪。 凤戈这人,向来工于心计。做事向来衡量得失。 他倒想看看,凤戈敢不敢在萧子彦面前承认自己和萧樱有私情。若是此时凤戈不敢站出来…… 不管是萧子彦还是如今这个萧樱,恐怕都不会轻意罢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难道萧笙失忆变成了萧樱,性情还真的会大变? 这姑娘闹起来,可够凤戈喝一壶的。 可是凤戈自始至终,一幅置身事外的模样,反倒是他,被萧子彦点名。 “一直在查,只是那几个人踪影全无,仿佛人间蒸发似的。一时间难以觅其踪迹。” 凤晔可不会傻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毕竟是他府中的人,若真的被抓到,为了报复他,难保不会攀咬他。凤晔这找人的事自然办的有一搭没一搭。“回京前,殿下若是查不出,待到了京城,本王会奏明圣上,让圣上另谴个能人来查。” 凤晔脸色微变。 这是在要挟他。可对方毕竟和他身份相当,也贵为皇子。 而且对方还年长他十几岁,他自然不能公然和对方翻脸。“二皇子放心,本王一定竭尽所能。” 萧子彦点点头。 这时候才转向凤戈。“多谢五殿下一直以来照顾小女。让她衣食无忧,这半年来,才不必受那颠沛流离之苦。” 凤戈起身回礼。“二皇子不必客气。这半年来,萧姑娘也帮我良多。我照顾萧姑娘,便算是对她的酬谢了。” 萧子彦以为凤戈在说客气话。 自己女儿什么样子,萧子彦心中清楚。 她能帮凤戈什么? 不胡闹,恐怕便是对凤戈的帮助了。“……还是要谢的,小女顽劣,这阵子恐怕没少给殿下找麻烦。本王在这里代小女向殿下告个罪……休整几日,本王便带小女启程先回京城。” 萧樱原本对萧子彦,虽然称不上欣赏喜欢。 好歹看着还算顺眼。 他若执意认女,凤戈若是不反对,萧樱想,认也无妨。 很多时候,有个高贵的身份更加方便行事。 至于她和凤戈…… 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便是身份上天差地别,如果她是萧笙,萧氏皇族中人。 那她和凤戈之间那道天堑便可被填平了。 凤戈若是在意她,会愿意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性格迥异 第二百九十三章性格迥异 萧樱让自己暂时不去想凤戈的野心。 事在人为,也许,他便是娶了邻国皇女为妃,也依旧能问鼎尊位呢。 可是萧子彦不问她的意愿,便要带她离开。萧樱实在是不喜。“二皇子想走,随时可以离开。” “阿笙,你随父王一起回京城。” “我是萧樱,不是你的阿笙。恕难从命。” “丫头,是父王不好,父王没有看护她你,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你生父王的气也是应该,可你不能意气用事……你不能继续留在五殿下身边了,你得随父王回京城。你可是咱们萧家的独女,身份尊贵。不能总在外面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萧子彦是太过心疼女儿了。 可是说出的话,听在萧樱耳中,却实在让她不能接受。 “我便真的是萧笙,反正已经在外游荡一年了,也不怕再多游荡几个月。” “这种话,也好随便乱说?丫头,别和父王置气了。随父王一起回京城吧。你若不想留在大元,便是你祖父不同意,父王也会带你回家。” “五殿下,麻烦好好招待两位二皇子,我有些累了,想回屋了……华王殿下,不是所有人姑娘和公子站在一起,便是有私情。 他们也可能在说今天的天气。 萧二皇子,我便真的是你的女儿……此时我心里对二皇子全无印象。这半年来,我一直跟在五殿下身边。试问这样的情形下,我怎么会随二皇子一起离开?二皇子还是少安毋躁的好。汶西风景不错,二皇子若是喜欢,可以多留一阵。 五殿下会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二皇子的。至于旁的,恐怕便不能如二皇子心意了。” 萧樱直接拒绝了。拒绝认回萧子彦,更不想和他一起回京城。 场面有些僵。萧樱只管放火,不管扑救。 说完微微屈身行礼,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小花厅。 四个男人面面相觑。 萧子彦脸上神情有些发白。“让几位见笑了,小女是生我的气了,才会使小性子。” 凤戈自然表示不会在意。 凤晔才被‘要挟’过,不愿再惹萧子彦,至少聂炫,萧子彦压根没在意他的反应。 聂炫的身份,在凤家兄弟面前,实在有些不够看。 当晚,驿站设宴,给凤晔和萧子彦接风。 凤戈派人去请萧樱。 萧樱推说头疼,并未现身…… 萧子彦似乎有些失望,不过想到女儿如今根本不记得他。也便释然了。只要他加倍对女儿好,女儿总会认他的。毕竟父女血脉相连。骨血中便带着一种自然的亲近。 酒过三巡,凤戈吩咐风一将人送到客院。 萧子彦先走了。凤晔表示和凤戈兄弟几年未见,有很多话想说。 于是两人去了花园。 凉亭中,兄弟二人各据一边。 “五弟,没想到你舍得对殷家出手?” 当初知道凤戈对殷家出手的时候,凤戈十分吃惊。要知道殷家是凤戈的外祖家,这些年凤戈能在太平郡立足,多亏了殷家力挺。 凤晔看来,凤戈这做法简直就是自断手臂。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区区殷家。” “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说的这般大义凛然……朝中显贵,哪个犯法与庶民同罪了,更遑论天子。不过是读书人写出的自欺欺人之言罢了。 我听说,你和那个萧樱关系可非同寻常。怎么,今天在人家姑娘父亲面前,不敢站出来承认了?五弟,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凤晔一点也不羡慕凤戈得了萧樱青睐。 那位萧姑娘,他唯恐避之不及呢。如果凤戈收了她,简直就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对他来说,可谓是一举数得。 所以凤晔才会暗中推动此事。 “萧二皇子是不是萧樱生父,尚且没有定论。我何必要在此时火上浇油。二皇兄即便想甩了萧姑娘这个包袱。好歹也矜持些,别让萧二皇子看出来。二皇兄今日所言,太过露骨了。萧二皇子若是计较起来,二皇子回京后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你!几年不见,口齿倒越发伶俐了。我记得以前你可是个闷葫芦。” “彼此彼此,二皇兄于言语一道也越发的精炼了。小弟自认不及。” 这是在暗指凤晔当众挑拨,却未挑拨成,反而险些让自己身陷其中。话不投机半句多,更何况两个相看两厌。 凤晔终是冷笑几声,然后扬长而去。 凤戈负手立于亭边,看着天上皎皎月色。 风一悄声上前。“公子今日当着萧二皇子的面,没有解释和姑娘的关系。以后……萧二皇子会不会怪罪。” “解释?怎么解释?” 说他和萧樱情投意合,这辈子非她不娶! 他确是只想娶萧樱,可是……萧樱若真的是萧笙? “公子也曾让属下注意过京城动身。去年春天,萧二皇子带着女儿进京。便是打算给女儿选个中意的夫婿。 萧氏王朝子嗣不旺。这一辈更是只有萧笙一位小姐。是以养的十分金贵。 属于打探过,这位萧姑娘是个骄纵的性子。 想要什么,便一定要拿到手。当时,那位萧姑娘似乎相中了二殿下。” 最后一句,风一说的小心翼翼。 毕竟这算是萧樱的‘黑历史’。虽然萧樱尽数忘了。 可一年前,萧樱喜欢的确是凤晔。 想必自家殿下此时心里必定在翻江倒海。 “你是说?她失忆后,像换了个人?”风一一凛,赶紧找回神智,他点头。 “这也是让属下疑惑之处。既然二殿下和萧二皇子都紧信萧樱便是萧笙,想来是不会错了。 可是姑娘从行事到言行,和那个养尊处优的萧笙没有丁点相似之处。” 一个人……因为失忆,真的能变成另外一个人?风一实在难以想像。不过否认的是,现在的萧樱,可比以前的萧笙讨喜多了。 据他打探来的消息。若是萧笙站在公子面前。公子一定不公多看一眼。 可换成萧樱,公子却整天要和人家腻在一起。 为此不惜装病示弱…… 唔,这算是自家殿下的黑历史,千万不能透露出去。害殿下丢面子,殿下一定让他面子里子一块丢。 第二百九十四章 她相信他 第二百九十四章她相信他 “我只知道,她是萧樱便够了。” 风一真想给自家殿下挑挑大拇指。这话说的多霸气,简直是言简意赅。管她本名是不是真的叫萧笙,他们只认准她是和自家殿下一起共患难的萧樱便是了。 至于那位萧二皇子,想要带走女儿……“姑娘自然不想和萧二皇子一起走,可姑娘若是认了父亲,咱们还怎么留下姑娘?”他们这些护卫如今已经认了萧樱为主,萧樱若是跟着萧二皇子离开…… 将来再见面。 他们要如何称呼? 若是萧樱跟着萧子彦回国。 再见面时,他们又要如何看待萧樱,只是想想,风一已经觉得头大了。 “她不会走的。” “姑娘确实不会主动离开,可是姑娘如今的身份?刚才在姑娘的住处,萧二皇子误会聂公子和姑娘关系时,公子为何不开口解释?” 何况两人的关系也是瞒不住萧子彦的。 只要稍稍打听,便能知道。毕竟如今驿站里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时公子不站出来,会不会让萧二皇子误解,觉得自家公子没有担当,毕竟事关萧樱名誉。 “开口说什么?告诉萧子彦,我和他的女儿情投意合,打算共度余生?”凤戈淡淡说道。 风一心道,难道不是吗? 闹的这般人尽皆知的,难道还有什么退路吗? “你真的觉得阿樱希望我当着萧子彦的面承认和她有私情?” 风一真的很想告诉自家公子,他孤家寡人的,根本没机会明白姑娘的心思啊。 再说……姑娘真的不希望公子站出来吗? 也不尽然吧。 凤晔今天故意说萧樱和聂炫有私情,姑娘和聂炫只是朋友罢了,凤晔明显是在逼公子出面……何况这种事,男人还好些,一个小姑娘,该多难堪。 此时公子若是站出来,把姑娘护在身后。想必姑娘定然是高兴的。 可是…… 公子却在一旁袖手旁观。反正风一是想不明白。而且听公子的意思,似乎认定姑娘不想让他开口。 “我若承认,她便不得不跟着萧子彦离开了。” 凤戈轻声说道,他也不期望风一能明白。今天的事,算是凤戈这辈子遇到的最让他惊诧的事了。 只一天时间,似乎整个世界都变了。他也曾相过,萧樱应该出身不错,因为她的本事,实在不像个普通人家的姑娘。 他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凤戈这辈子还没因什么事而如此失去冷静呢。今天,他真的感受到了何为煎熬。 今天,他没有开口。 他想萧樱应该明白。 可是今天一天他都没机会和萧樱说话。“好好安置好萧子彦……”凤戈说完,起身出门。 不用猜,风一都知道公子去干什么了。 嘴上说的硬气,可还是担心姑娘生了他的气,这不就巴巴的去哄了。 男人啊…… 凤戈确实去见萧樱了。 和往常一样,萧樱看起来很平静,和凤戈说起了秦家灭门案。 不是不气,而是最气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她想,凤戈不管怎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考虑的总比她周到。 所以,她在等着凤戈开口。 凤戈向来耐性十足,今天也如是。他不急不缓的和萧樱说着秦家的灭门案。“你想见阮擎,我可以安排你去见。”萧樱点点头,今天若不是出了这一桩,她今天便打算去见阮擎的。 “阮擎的生母找到了吗?” “……有消息了。你猜的不错,她确实没有离开汶西。风一已经派人去请她了。” “她即是阮擎的母亲,也是权公子的母亲,我要不要告诉权公子?” “好。权铮嘴硬心软,想必也是想见一见她的。” “……等人到了,我便派人通知权公子。” 凤戈点头。正事算是说完了。接下来……“时间不早了。我想歇下了。”见凤戈依旧不开口,萧樱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心思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萧樱看啊,男人心才真的难猜难测呢。 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让萧樱精疲力竭,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平白多个父亲,而且是位高权重的父亲,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别人穿越不是公主便是千金小姐,她睁开眼却是个出气多入气少的乞儿,老天待她也实在太苛刻了。 如今总算是让她觉得贼老天还算公平了。 只是……为什么偏偏在她和凤戈将感情公诸于世的时候? “阿樱,你要认回父亲吗?”凤戈终于还是开了口。 “五哥觉得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天下没有女儿不认父亲的道理。“我明白。只是……五哥,你想过吗?我若认回父王,我们之间,看似没了身份间那道沟壑……可若想在一起,恐怕比如今还要艰难。” 这才是她不认父亲的原因。 如果没有凤戈…… 她又不傻,父亲可是皇子,她为什么要拒绝相认。 凤戈轻轻笑了笑,萧樱本来心情很糟糕。凤戈自进屋便避重就轻,让她越发的心烦意乱。可他这一笑,萧樱突然就觉得自己挺傻的。 他这人行事向来有度。 从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既然不开口,自然有不开口的道理。她何必耿耿于怀。显得自己气量狭小。“五哥希望我怎么做,只管开口。我都听五哥的。”其实很简单。 她喜欢他,离不开他。 便由着他去动作便是,她只管听命行事便好。 何必要伤神伤心,弄得两个人之间有了隔阂。她只记住一点,信他。 因为这世上,他绝对不会伤害她。 凤戈脸上笑意加深,不愧是他喜欢的姑娘。他虽然成竹有胸,可也会忐忑,会担心萧樱生气。虽然小姑娘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可是今天一晚上,萧樱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也是凤戈没在第一时间便提起此事的原因。 总要让她在心里沉淀一番再做决定的。 最终,她对他说,一切由他决定。她信他,只听他的。 一整天凝重的心思,突然间就放下了。“傻姑娘,便不怕我欺你骗你?” “你不会。”萧樱坚定的说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负她良多 第二百九十五章负她良多 他自然不会。 这世上,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成为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一个。 以前听闻哪对男女情深意重,还定下三生盟约,凤戈都会嗤之以鼻。 世间万事,皆以利为重。这世上,本就没什么事情能重过利益的。男女之情也如是。 再相爱的男女,一旦遇到事情,也只会大难临头各自保命,没谁把‘信任’二字当真的。 可是萧樱不同。 萧樱是真的相信他。“今天,我没有站在你身边,是不是很失望?” 萧樱本想摇头,可迎上凤戈含笑的眸子。她终是点了点头。“……最近我太过依赖你了,遇事不想着自己解决,反而本能的想躲到你的背后。 有点糟糕。可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你看起来就是个很可靠的样子。” “我喜欢你凡事都依赖我。” 男人都喜欢被心爱的姑娘当成和靠山,凤戈也不例外。 萧樱挑了挑眉,一脸的惊讶。“我还以为你更喜欢坚强自立的姑娘。” “我只喜欢一个姑娘,便是萧樱。” 情话这项技能,凤戈也算是无师自通了。 如今说起来,已经十分顺溜了。还记得最初时,这人冷着一张脸,仿佛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他的银子似的。难谁都没个好脸色。 整天一幅乌云罩日的模样。 可是如今…… 他眼念笑意,说出的话自带情话属性。 经常在她没准备的时候,说些煽情的话。害得她明明是个女汉子,却愣生生成了动辄红眼睛的小姑娘。 害得她经常忘了自己的年纪,真的以为自己只是个小姑娘。 “你犯规。提前也不给个提示,总是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这种事,也要提前给提示吗?好吧……阿樱,我想,抱抱你。” 抱抱你三个字说完,萧樱便已经落进他的怀里了。萧樱简直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温度,她觉得自己一张脸此时一定烫的吓人。 他……他……他越来越会欺负她了。 说抱一抱,便真的只是抱一抱,凤戈没有其它轻薄之举。 他把萧樱轻轻揽进怀里,然后低头。将头枕在萧樱肩上。语带黯然的道。 “我也想站在你身边。只是……我若此时不顾一切,将来恐怕后患无穷。” “我明白,你若明目张胆站在我身边,恐怕回京后,你也没机会角逐那个高位了……” 她果然懂他。 凤戈眼中尽是欣慰之色。他想,自己真的没有看错她。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她的心,总是向着他的。宁愿自己受了委屈,也要顾全他。 今天萧樱若是开口唤他。哪怕她再多一个眼神,他恐怕便会按捺不住,走到她身边。 和她一起面对萧子彦。 可是她没有。“阿樱,你会失望吗?”“……不会。我知道,这些年你隐忍,蛰伏,都是为了那一天。我怎么会让自己成为你的绊脚石。 只是,还是有些伤心的。凤晔指责我和聂炫有私情时,我也曾期盼你站出来,然后和我一起回击凤晔。 可我担心你不管不顾的站出来。若是让凤晔抓住了把柄,你今后便寸步难行了。 还好,你没有冲动行事。”此时萧樱庆幸凤戈白天时的‘无情’。 事情总是两面的,白天时她小心眼,为自己一人面对这些而痛苦。 可静下心来想一想,凤戈做的没错。 事发突然,凤戈也没乱了阵脚,这很好。“阿樱,我心有愧。”她越这样说,凤戈心里越是觉得沉重。 “傻子。有什么可愧疚的,事发突然,根本没给我们准备的时间。好在萧二皇子还算是请理,并未逼迫我行事。至于何时认父?认了父亲后何去何从,我会和萧二皇子商量的。” “……我负你良多。” 为了他,一切都是为了他。 要不然,她何必心存顾忌。只管去认回生父,做回她的郡主。 可为了他,她宁愿委屈自己。 这辈子,他绝不负她。 这时候一定有人会说,他完全可以选萧樱啊。江山和美人不可兼得,他大可以舍了江山而要美人。他既然清楚萧樱的可不替代,把自己的心腹皆交到了萧樱手中。 甚至,曾吩咐过风一。 若他和萧樱同时遇险,以萧樱为重。 他视萧樱重于自己的性命。 为什么不能为了她而舍弃那些虚名…… 不是他舍弃这些,便能换回和萧樱长厢厮守的。没了权势,他如何护她周全。 权势,是他们能相守的保证。 听起来可能有些自相矛盾吧,可这就是身于皇家的无奈和现实。他若今日表明自己非萧樱不娶,萧子彦虽然会生气,因为他并不是萧子彦相中的佳婿人选,可最终还是会遵从萧樱的心愿,把她嫁给他。 他娶了萧樱,虽然没有明言规定。 可注定他和皇位无缘。 他的父皇百年之后,他其中一个兄长继位,到了那时,他恐怕连太平郡的封地也无法保全了。 到了那时,他要如何保护萧樱。 他的皇兄不会杀他,毕竟得考虑到邻国。可也不会允许他有太大的自由,最终的结局,或许会在京城重新给他建一座府邸,然后将他一世困于京城。 他成了折翼的鹰。 而萧樱,也一辈子困守小小的王府后院。成为一个每天除了吃喝,无所事事的闲人。 一旦萧子彦失势,或许便是他们夫妻的死期。 “你又没离情别恋,何谈负我之说?” “……傻姑娘。”她怎么能这么好。好的让他……无地自容。“只是你我的事,恐怕是瞒不住的。萧二皇子若是问起来,我要怎么应对?” “捕风捉影之事,萧二皇子不会随便追问你的。他怜你在外受了这么多苦,只想对你好,让你伤神的事,他都不会做的。” “……凤晔呢?怎么应付他。” “他是来和我打擂台的,我自然有法子对付。便是要对付我,他也不会用这件事的。最终和萧二皇子生了嫌隙,他便得不偿失了。” “我明白了。不否定,不承认,一切顺其自然。” “恩,顺其自然。” 第二百九十六章 萧父试探 第二百九十六章萧父试探 凤戈所料不差。 翌日,萧子彦见到萧樱,确实什么也没问,只管陪着萧樱说话。哪怕萧樱话很少,他问三句,她顶多答一句,萧子彦面上也没有不耐之色,反而眼中心疼之色越甚。 “……是父王的错,当初不该不顾你祖父和叔伯的阻拦,执意带你来此。那时候你说咱们大瀚的男人太粗鲁了。想来大元看看。父王拗不过你,便点了头。 这些年来,我们两国边境偶有争端。父王想,你如果真的嫁给大元的皇子也不错。好歹萧家也算没有白眼你一场。父王没想到你会出事。 笙儿,过去的事你一点也记不得了吗? 你是怎么离开京城的?又是如何流落到了抚阳镇?” 凤戈那人是个闷葫芦,萧子彦从他嘴里实在问不出什么,只得来问萧樱。 可他又不敢问的太过,生怕惹得女儿回忆起那些苦难来。凤戈说萧樱那时候命悬一线。 从凤戈口中说出这个词,想来那时是及其凶险的。 萧子彦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来。 他好好的女儿,被人所害,最终流落跟京城千里之外的抚阳镇,而且险些命丧杀人狂徒之手。 不找到害女儿的人,将他们千刀万剐,萧子彦如何能平复心中怨气。 见萧樱不应,萧子彦面上虽然带着笑,可是心里却有些发酸。他养了十五年的女儿,哪怕性子娇纵些,也是他捧在手心里的至宝,如今却不记得他这个父亲,而且连名字都不记得了。 “阿樱……以后父王唤你阿樱可好?” 萧樱终于点了点头。不是她托大,不理会萧子彦,实在是……萧子彦说的话,对萧樱来说简直就是天书。 祖父,叔伯。在她心里不过是个名词。 她真的很难让自己荣辱‘萧笙’这个名字里。“你还记得什么,告诉父王。乖女儿不怕,什么都能告诉父王。” 萧子彦心中暗暗发誓,不管女儿遭遇了什么事,哪怕再不堪,在他心中,她依旧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我不记得了。” “……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醒来后,身在破庙中,被一个老婆婆所救。我那时候伤的重,眼看着便要不行了。是……是被一位公子所救。后来我便一直寄居在那个老婆婆家中。 为了自保,才去衙门帮忙。最终和大家一起,抓到了杀人狂。 或许五殿下觉得我还算得用。一直将我带在身边,一直到今天。” 萧樱三言两语解释完自己的遭遇。当初是殷九明救的她,只有萧樱知道殷九明便是如今的凤戈。所以她才说的有些模棱两可。 萧子彦显然对于谁救了萧樱不太关心。 大不了派人多送些银子答谢便是。他关心的是萧樱和凤戈,也就是那位五皇子的关系。 传言终究还是传到了萧子彦耳中。或者,是有人觉得他应该知道。萧子彦不去查证,也知道谁在暗中推动。可这事也确实是他关切的。 可他却不便直接问萧樱。 他觉得女儿这一年受了太多的苦,如今他既然找到了她,以后再不会让她受苦了。 他没有找到她之前,她只是个孤女,而凤戈却是高高在上的五皇子。二人若真的暗中有什么私情…… 萧子彦虽然很心疼女儿,可也明白。这对一个皇子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他同样是皇子出身,身边的仆从侍卫无数,若是他身边有个小小的孤女,他也不会在意的。这样一想,萧子彦越发的不敢追问了。 只能隐晦的,小心翼翼的求证。 可萧樱似乎真的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关于凤戈的话,一句也不说。问来问去,也只是她和一些侍卫捕头关系不错。 还有个县令家的公子,追着要拜她为师。 萧子彦听的一个头两个大,这都是什么事啊?好好的郡主之尊,怎么沦落到和护卫捕头混成一团。 可他还不能直说,生怕伤了萧樱的心。 毕竟他不在的时候,这些人陪着她,护着她。尤其是那个叫聂炫的,萧樱说的清楚,他是最早到她身边的,一直以来充当着萧樱的护卫。 而且数次救她于危难之时。 想到自己昨天误会了那个姓聂的,萧子彦打定主意,私下里去和聂炫好好谈谈。 问一问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给一个小孤女当护卫? 难道真是情根深种? 萧樱说了聂炫,说了贾骏,说了谈伍苏,说了小秀才,甚至鼠儿父子她都提及了,唯独没有提凤戈。 萧子彦最终只能铩羽而归。想着以后慢慢问,徐徐图之,总会弄清楚的。 谣言这种东西,自然不能尽信。兴许,是那位二皇子使的阴招呢。大元的皇位之争和大瀚不同。 他们秦家几兄弟,都是一母所出。 秦家血脉向来不旺。他父皇虽贵为大瀚皇帝,后宫却只有他母亲一人。 没有嫡庶之争,没有权势之斗。 和凤氏的皇帝相比,他们萧氏的皇帝压根不会为了储君人选伤神,只会为了几个儿子推脱,谁也不接那储君之位而气闷。 萧家的亲兄弟,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对于女儿的相貌,萧子彦还算有自知之名。凤戈那模样,一路行来,看过万千男女,也没几个能和凤戈相比的。 而自家女儿,模样不丑,是个清秀的小姑娘。 可是和凤戈摆在一起,明显就有些不及了……凤戈不至于……饥不择食,会真的动一个不算漂亮的小姑娘吧。 萧子彦心里有些拿不定。 所以从萧樱院子出来,他去见了凤戈。 然后…… 他觉得比起那个凤晔来,凤戈明显更优秀,越真的当他的女婿,也勉强合格。 只是,他也隐约知道萧氏王朝皇位承袭的一些暗习,若是娶了他的女儿,于角逐储君之位上,凤戈恐怕便没机会了。 可凤戈言语间诸多想法,政见,却于治国大有裨益。 他不是一个为了女人而放弃权势的人。 哪怕萧子彦倾力相助,也没法和凤戈保证,和萧家联姻,能助他得成大事。 凤戈倒是不避讳提起萧樱。可语气平静,听起来就像说自己的下属那般,听不出一点私情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手足相斗 第二百九十七章手足相斗 难道,一切真的只是捕风捉影? 凤戈这边,亲自送走了萧子彦,凤晔便从另一边拐了过来。两兄弟见面,没有外人在,也不必演戏,凤晔冷笑,凤戈似笑非笑。 “五弟好本事,你和萧樱的事明明传得人尽皆知。可你愣生生把它做成了悬案。这番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二哥实在自愧不如。” “和皇兄比起来,应该是我自愧不如……京城时,皇兄厌烦萧姑娘的痴缠,于是暗下狠手,加害萧姑娘……” “胡言乱语?她可是萧氏唯一的女孩,是郡主之尊。我怎么会加害她,难道我要挑起两国争端不成?”凤晔脸色微变,凤戈明明远离京城,此事为何一猜便中?难道他府中有他的眼线不成…… 凤晔已经决定暗中清查自己的王府了。 “我们是兄弟,二皇兄性子如何,当弟弟的自然知道。二皇子表面上高风亮洁,实则最是自傲。像萧姑娘那等相貌的,二皇兄自是看不上的。 何况萧姑娘失忆前,是个被娇惯坏了的小姑娘。二皇子自然更加不屑。 一个让你厌烦的女孩整天出现在你眼前,二皇兄自然不会忍耐太久。 让人教训一下她,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只是……事情似乎出了二皇子的意料,是不是二皇兄的人做出的事,二皇子也出乎意料。心虚之下,才跟着萧二皇子奔波一年寻人。” 凤戈远离京城。 可京城发生的事,他猜的丝毫不差。 凤晔一直觉得当初他和皇兄联手,将凤戈赶出京城的事,做的有些多余。 凤戈便是留在京城,对他们也造不成威胁。 除了一张脸,他还有什么能让人另眼相看的…… 可是如今想来,还是皇兄有先见之名。凤戈,是个劲敌。 “萧姑娘流落太平郡?和五弟没有丁点关系吗?大元分九郡,为何她独独在太平郡?这事若是细说,谁又说的明白呢。五弟说是不是?” 凤晔退了一步。 凤戈神情淡淡的,也没继续说京城的事。这事双方各退一步,便算揭过。 接下来…… “皇兄知道你不会承认和萧姑娘有私情的。毕竟她郡主的身份,虽说高贵,可于你却用处不大。娶了她,你恐怕还会被她那高贵身份所累。 可你此时不承认,以后若想再续前缘,可就难上加难了。萧子彦虽然心疼女儿,可也绝不会允许女儿被人如此怠慢。五弟,怎么做,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的事,不劳皇兄费心,倒是皇兄,虽然陪着萧子彦奔波一载,可也不一定能得到萧子彦一句感谢之言。 萧氏兄弟,可都是十分精明的。 一年前,萧姑娘或许真的中意你,你当时若是点了头。也许萧了彦,乃到整个萧氏,都会一心一意相助于你。可你错失良机,以后再想和萧家重修旧好,可就难如登天了。” 所以,两人半斤八两,谁也不必嘲笑谁。 “那样的姑娘,谁娶她,谁便霉运缠身。” 凤晔终究气不过说了实话。 凤戈笑笑,觉得凤晔运气不佳。 萧樱的好,岂是凤晔这等功利之人可以看到的。 凤晔眼中,除了权势,再无其它。 而他,才是能看清萧樱的那个人,所以注定,他和萧樱缘份深重。 “二皇兄如今便是想娶,恐怕萧姑娘也不会再像过去那般眼中只有二皇兄了。” 凤晔气的拂袖而去。 原本他是来看好戏的,好戏没看成。萧子彦和凤戈竟然相谈甚欢。气不过站出来想刺凤戈几句,还被抬反讽回来。 确实如凤戈所言。如今那姓萧的小丫头,眼中根本没有他。 一年前,明明时刻都想呆在他身边的。如今看他的目光却像看陌生人。 依旧是那张脸,变化不大,可从眼神到表情,都像换了个人似的。 本不算绝美,可如今她身上那股气势,再加上平静的眼神和表情,倒让凤晔心里有些痒痒的。 奈何他上门求见,却吃了闭门羹。 凤晔心底隐隐有了几分悔意……便是不娶她,也不该想尽办法摆脱她。 便这么吊着她也好啊。 他可以在登上储君之位后,再娶她为妻。 到时候有了秦氏的支持,他的位置坐的更稳。便是凤氏族中遗老反对,他也有了周旋的能力。 可就像凤戈所说,如今他便是对她诉衷情,恐怕她也不会理会他了。 有些事情,果然错过便是错过了。 若是他让人去找她麻烦的事情败露出来。就像凤戈说的,他和萧氏便只能交恶了。 想到此,凤晔第二次去了萧樱的小院。 这次,萧樱竟然让他进了门。只是不等他开口道明来意,萧樱竟然问他有没有兴趣,和她去人地方。 凤晔便是没兴趣,也得装得有兴致啊。 只是,凤晔没想到。萧樱带他去的地方……竟然是一间囚室。 囚室里一片阴暗,一个男人被锁在墙角,身上带着沉重的铁链。 凤晔心中微惊。他有些意外萧樱在这里的身份,连囚室这样的地方,竟然也来去自如。刚才进门前,护卫对萧樱行了跪礼。 如果他没看错。 护卫身着平王府的衣裳。 那是他那位五弟府中的护卫。 他那五弟养出的护卫,和他本人一样,颇有几分目中无人的架式,可他们对萧樱,却十分恭敬,而且这种恭敬不是浮于表面的,像是心悦诚服。 难道,他真的看走眼了。 在他眼中一无是处的萧笙,失忆成了萧樱后,便真的如同重生。 “这是?” “……二殿下应该听说过。他是阮擎……” 阮擎二字一出,凤晔目光微微一缩。“确实听说过,抚阳镇美人案的真凶,据说萧姑娘也险些死于他手。” 凤晔故意提及。 意在让萧樱想起那惨烈的一幕,进而心生畏惧。 人一旦有了畏惧之心,行事自然便会小心几分。不管萧樱带他来此的目的为何,总能让她分分神,以免她真的在算计他。 “确实。当时也算是险象环生了。能活着回来……也算是侥幸了。既然连那样的伤,我都没死,想来是阎王不愿收我。即如此,我自然不会再轻言死字。 多谢二殿下手下留情。二殿下若是再心狠些,我恐怕便没机会站在这里同二殿下叙旧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猪吃老虎 第二百九十八章猪吃老虎 凤晔脸上神情不动,似乎并不明白萧樱在说什么。 萧樱也没有解释。 而阮擎,听到声音,也缓缓抬起头来。这是萧樱第一次仔细看阮擎的脸,发现竟然还生的颇为俊朗。仔细端看,和权铮当真有四五分相像。这兄弟之说,果然不假。 凤晔似乎对阮擎也挺好奇,和萧樱一样仔细去打量。 而阮擎,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凤晔,目光最终定在萧樱身上。 “是你?” “是我。” “你胆子不小,还敢来见我。”最初被擒到时,阮擎无论如何不开口,当时也是萧樱想办法撬开了他的口。 也许旁人会因为先后两次险些死于他手而不敢露面。可萧樱不会,她属于那种越是危险,越要尝试的类型。典型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萧樱并不会因此而生心胆怯。反而会迎难而上,想方设法抓到了阮擎,逼他放口。在抚阳时如此,在汶西依旧如此。 “……你是坏人,我是好人,我为什么不敢来见你?我不仅敢来见你,我还给你带了个贵人来……这位是华王,凤二殿下。” 果然,阮擎的目光瞬间转向凤晔。 不过也只是多看了凤晔一眼,然后他依旧冷冷的看向凤晔。“你带着人来看我,意欲何为?我再没什么能说的了,知道的,我都已经招了。” 萧樱眉眼微弯,笑的十分可爱。 阮擎神情一怔,连萧樱身边的凤晔也不由得打量起萧樱来。 明明当初十分厌烦之人,如今看起来,倒也有几分招人。 不过是失忆了,竟然像变了一个人!凤晔心中微震,脸上倒是一切如常。 “你觉得缪县令为何带你来汶西?” 阮擎沉默。“……我明天要去见权公子。” 阮擎神色终于微微一变。可依旧没有开口,萧樱似乎早己料到。“你有什么话让我带给他吗?” 萧樱终于说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这次不止是阮擎了,便是凤晔,脸上也难掩惊讶之色。“你来见凶犯,竟然只是问他有没有话要带给别人?”凤晔终于不再玩沉默是金那一套。 萧樱点头。 “凶犯也是人,在我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帮一帮也不算什么。” 然后转向阮擎。“上次我和权公子见面,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告诉我了。”言下之意,让阮擎不必有什么顾虑。 “……多谢姑娘好意,不必了。” “真的不用吗?你有什么话要告诉你母亲吗?我也可以帮忙转达。” 萧樱说的很有诚意,小脸上神情也十分认真,明明是个小姑娘,偏做出这样一幅神情。 可是屋中两个男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阮擎没有开口,萧樱也不强迫。“没有吗?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话要对权公子说呢?想来明天见面,他要失望了。” “……麻烦姑娘告诉他……我亏欠他的,下辈子一定还他。” “好,一定帮你带到。” 凤晔觉得不可思议,直到两人并肩走出囚室,站在阳光下。 明晃晃的日头照着他,他才缓缓回过神来。他们这便出来了?萧樱带他一起去见阮擎,真的只是问一问阮擎有没有话要萧樱帮忙带出去。 “萧姑娘,这样的小事,为何要叫本王相陪?” “正好殿下来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一个姑娘家去见一个男囚。终究不太合适。”萧樱不好意思的说道,表示自己只是顺手牵羊,自然凤晔便成了被萧樱顺手一牵的那只羊。 言下之意,跟来的是不是他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萧樱需要一个男子陪她同去。 凤晔一口气憋在心里,险些把自己憋出个失心疯来。 他这边防备来防备去,却原本萧樱叫他跟着,不过就是顺手而为的小事。 只因他在那个时间出现在萧樱面前。换任何人都可以,并非一定是他。他常常二殿下,谁敢这么对他! 凤晔大怒,可迎上萧樱不明所以的目光,他愣生生的熄了火。“有劳二殿下陪我走这一趟。为表感谢,二殿下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办,我一定义不容辞。” 人家小姑娘都这么说了。 他若再追究,反倒显得心胸狭隘。 “萧姑娘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和姑娘原是旧识,姑娘如今虽然把我忘了。我却没有忘记姑娘……以后姑娘回了京城,我再好好请姑娘过府一聚。” 他这是在变相的邀约。 萧樱心中冷笑。 可小脸却神情不变。“……太打扰二殿下了。何况你我男女有别。去殿下府上多有不变。等以后到了京中,二殿下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只管派人告诉我。我一定义不容辞。” 并不应承过府之事。 凤晔实在从萧樱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可萧樱说的话,却让他无端觉得不顺耳。二人各自又说了几句,乍一听,两人也算是相处融洽。 可是分开后,各自回了院子。 据丁香当晚听来的八卦说,凤晔一怒之下摔了杯子。 虽然他很快表示自己手滑了。可这里是驿站啊。凤戈在这里落脚这么多天,早就把驿站经营成铁桶了。驿站里发生的事,当然瞒不过风大护卫。 风一也喜欢和丁香说这些事。 丁香冷着一张小脸,每次都说风一话太多。可每次听完都一字不差的转述给萧樱。 萧樱听后,轻轻一笑。只是反问一句。“……只是摔了杯子吗?” 也不等丁香回应,萧樱已经起身决定去见凤戈了。 至于她那个便宜爹会不会高兴?萧樱想,肯定不会高兴。不止不高兴,还一定很闹心。想必今晚又要难以入眠了。 她其实挺同情萧子彦的。 无端丢了女儿,又奔波一年。心中无望之时,终于遇到了她。 可这正主就算真的是萧子彦的女儿。可灵魂也不是啊。 她很难因此而对萧子彦生出过多的父女之情来。所以就算萧子彦对她再好,她也只能是感激他。 却不能回报给他同样的温情。 萧樱倒真的是想做就做。便真的大摇大摆去见凤戈了。 不出萧樱所料,萧子彦确实一直盯着萧樱的院子。 萧樱才进凤戈的小院,他便已经知道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左家之变(一) 第二百九十九章左家之变(一) 他身边带着自己的护卫。 护卫来禀,说萧樱进了凤戈的院子,而且神情雀跃,看起来很是高兴。 萧子彦果然一脸的肉疼之色。 对身边的心腹腹诽……说凤家几兄弟……论模样,要数这个凤五殿下最出佻。 可就是因为太出佻了,萧子彦越发难以想像女儿和他站在一起。那位凤五殿下看起来一幅高高在上,目中无尘的样子。而自己的女儿…… “笙儿本性骄纵,便是眼下因失忆有所收敛,可一旦故态复萌……凤戈恐怕会避之唯恐不及。” “王爷不必担心,郡主无姿聪慧,招人喜欢。兴许那位五殿下便是喜欢郡主这样性子的姑娘呢。”心腹劝慰。 萧子彦心知心腹在安慰自己。 可一时间也没有应对之策。 如今女儿不认他。他便是有心管教一二,也不知道如何下手。 再加上他心疼女儿在外流落一年之苦。不想再让女儿伤心。 女儿若是真的喜欢那个凤戈…… 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凤戈行五,是凤家几兄弟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他登上大位的机会自然也最小,小小年纪,便被发派到这太平郡……想必也不太得皇帝欢心。 若是他娶了自家女儿……“本王若是逼他娶笙儿……”心腹吓了一跳。 自家王爷行事虽然胆大,可也算是知道分寸。郡上不见,王爷心急,却也忍住没有和凤家翻脸。如今郡主终于找回,王爷反倒不管不顾起来。 “不可。万万不可。凤家几兄弟明争暗斗,一定有所损伤。郡主若此时和五殿下有了牵连……若是五殿下出了什么事,岂不连累郡主。王爷,咱们还是先回国都,等凤家这边有了定夺,再行决定郡主的亲事吧。” 来之前太过托大。 实在不知道凤家内里竟然会混乱至此。 等想要抽身时,郡主却又失踪了。这一年,他们走遍了大元大半河山,本以为无望。 却在此时寻到了人。 这样的运气,已经是可遇而不可求了。保险起见,还是先撤出为佳。 “可你看笙儿那样子,像是要和本王一起离去吗?” “……这事,恐怕还要差落到五殿下身上,王爷该如何……”心腹凑到萧子彦耳边,如此这般叮嘱道。 萧子彦神情微变,最终一脸狐疑的点头。而此时的萧樱,正笑着和凤戈说起凤晔。 “……是他。是正阳楼背后之人。” 风一也在,闻言不由得疑惑。“姑娘怎么能断定二殿下便是正阳楼背后之人?” “我今天去见阮擎,顺便请了二殿下一起。阮擎确实不知。我故意提起权铮,二殿下脸上并未有好奇之色。我又提起其生母……二殿下面上惊讶之色一闪而逝。” 萧樱说完,凤戈已经面露笑意,可是风一依旧一头雾水。 “这能代表什么?” “能代表我那位二皇兄是知道阮擎的,也知道阮擎和权铮有关系。可他们二人是亲兄弟这件事,他或许有所怀疑,却并不清楚。 而二人的母亲,他便不知了。阿樱这样说,就是为了试探他。 他虽然极力表现的平常,可依旧逃不出咱们萧姑娘的火眼金晶。” 风一点头,心道当主子的便是当主子的,这心思弯弯绕,绕绕弯的,有多少弯简直数不清了。 风一决定还是去找丁香吧。 和丁香在一起,显得他不那么傻。 风一于是悄声退了出去。风戈眼只眼睛闭只眼睛,能和萧樱独处,他自然欢喜。 果然,屋中只有二人时,萧樱红着小脸,最终还是主动走到凤戈身边。挨着凤戈坐下,下一刻,她的小手便被他扣进掌心。 “辛苦你应付我那位二皇兄。” “……你早就知道了,我不过是去替你再最后证明一次。有什么好辛苦的。 而且我和你有私情的谣言可是传的满天飞。 我故意多在他面前露露面,就是要刺激他。如今我可是今非昔比了,再不是以前那个萧笙了。 他当年嫌弃我,对我暗下毒手。我不仅不怪他,还得感激他呢。若是没有他,我又怎么能认识你。这么一想,他还算是我们的恩人呢。” 凤戈被逗笑了。 相必他那位二皇兄如今已经悔青了肠子。 萧樱的好,只对他一人。 小丫头对凤晔,可谓是同仇敌忾。“我那二皇兄最是眼高于顶。想必一定大怒。” “猜对了。他回去就砸了杯子。” “哦?”凤戈语调微挑,表示萧樱消息真灵魂。 “是风一告诉丁香,丁香又转述给我的。” “他最近太闲了。”自己身边的第一护卫,竟然是个谣言传播者,凤戈表示颜面受了一万点伤害。 明明是个老实忠厚的样貌,却生了颗八卦心。“……闲点好,难道你还想像前阵子那样,让风一忙的昏天黑地。”萧樱力挺风一。 凤戈果然不说话了。 在这件事上,他总是心虚的。 当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来。所以没有告诉萧樱真相。 害萧樱绝望伤心。虽然萧樱原谅了他,可每次萧樱提起,凤戈都只有老实点头的份,他可不敢狡辩。 “八卦的作用有多大,以后你一定有机会亲自感受。 秦家灭门案,我已经有了眉目。顶多十天,便能告破。可左家那边……” “我已经暗中拿了左家公子。” “……一个儿子罢了。左家又不是只有一位公子。”左家人丁兴旺,据说左老爷小妾便有七八房,儿女更是生了一堆。 一个儿子,难道还能暗中掣肘左老爷不成! “阿樱有所不知。这个儿子,可是左老爷放到心尖上的。” 萧樱眨眨眼睛,表示不解。凤戈淡笑着解释。“左老爷儿女众多,可让他放在心上的,只有这一个。他是左老爷最心爱的女子所生。一直养在外面,不敢轻意示人。” “……私生子。” “虽是外室所生,却是左老爷最在意的,他每月都要去见一见这个儿子。这个儿子要什么,左老爷从不拒绝。我暗中派人跟了三载,才确定下来。” 第三百章 腻腻歪歪 第三百章腻腻歪歪 凤戈自从来到汶西,表面上似乎并未做什么。 一直是萧樱出面。可暗地里,他却一直暗中在盯着左家私贩军马。 查秦家灭门案是凤戈故意造出的势,意在掩盖其真实目的。 这点萧樱已经知道了,可是萧樱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凤戈竟然已经拿捏到左老爷的软肋。“五哥打算让左老爷怎么做?” “……我打算帮一帮左家。” 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应该彻查此案,将左老爷扭送上京。追查这些年左家马匹卖出的踪迹吗? 凤戈没有细说,萧樱也识趣的没有追问。有些事情并不适合让她参与,这点萧樱还是有自知之名的。那些过于阴暗,过于凶险的事情,凤戈向来是避着她的。 萧樱不傻。 他堂堂一个王爷,所做之事,有能让她知道的,有能让天下人知道的,自然也有只能在黑暗中进行的。这些,萧樱从未碰触过。他在用他的方式保护她,一直如此。 凤戈笑笑。 觉得这辈子老天待他最大的恩惠,便是让他那天出现在破庙,救下了萧樱。 结下了这场缘份。 在汶西之前,凤戈一心替朝廷打算,确实打算彻查左家私马案。可是如今……难道他将左家一干人等扭送上京,便能换来他父亲的另眼相看,便能让他母后对他心生喜爱,便能让他自己忘了自己身上的毒是被谁所下吗? 不,都不能。 除了一句毫无用处的嘉奖。 他不会得到什么。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豁出性命去做。凤晔可以因为私欲而横插一杠。 他为什么不能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姑娘而搏一搏呢。 萧子彦的出现,让凤戈意识到。 他还是太弱了。因为弱,所以无法保护萧樱。因为弱,所以萧子彦不会放心将萧樱交给他。 “阿樱……我们一起回京。” 凤戈语气有些奇怪,萧樱虽然突然心里有些不踏实,总觉得凤戈要做些什么。 可她曾说过,要相信他,一直相信他。 所以萧樱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追问。凤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庆幸凤晔眼瞎。这么好的姑娘,凤晔避之唯恐不及,这才让他和萧樱有了这场缘份。 不过该小气的时候,他也很是小气。 因为……“刚才我那位二皇兄说,你在京城时,可是缠他缠的紧……” 萧樱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是无辜的。“不记得了,他一定是胡言乱语,故意说出来气你的。” “故意气我?” 萧樱重重点头,以表肯定。“一定是。你看现在我眼中只有你一个,压根没有凤晔。他一定是吃味了,因为我失记,不能反驳,这才说出来故意气你。” 虽然不知道话题怎么进行到这里。 他们前一刻似乎还在说要命的事。 “似乎像我那位二皇兄能做出来的事。”凤戈沉思片刻,一本正经的点了头。 “你尽管放心,我绝对不会多看凤晔一眼的。他一看就生了幅花花肠子。当人一面背后一面,我最讨厌那种两面三刀的人了。” 萧樱安慰道。 还不忘轻轻拍拍他的肩。表示自己的愤慨。 凤戈忍笑。“那我们萧姑娘喜欢什么样的人?” “……五哥这样的。” “五哥这样是什么样的?” “就是,长的好看,对我温柔的。” “原来阿樱喜欢我,只是因为我长的顺眼?”男人心,海底针哟。萧樱今天算是彻底领教了,虽说知道凤戈多半在和她玩闹,可是他这一惊一乍,说变就变的脸,还是让萧樱颇为惊诧。 原来冰块脸,还有这么多呈现方式啊。 是不是,他的这些面,只有她能看到。萧樱心中想着,也便轻声问了。 凤戈怔了怔,随后笑了。 今天萧樱正大光明的来见凤戈,也只是想和凤戈说一说秦家的案子。可是正事只用了三句便说清楚了。至于其它的时间,两人都腻味在一起。 是不是相爱的两个人,只要在一起,便会觉得幸福呢。 哪怕茶水是热是温,两人也能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上一阵子。 直到萧樱告辞,两人各自想了想,然后都觉得奇怪,因为两人不知不觉,竟然腻味了两个时辰…… 萧子彦那边,一直有人盯着凤戈的院子。 萧樱什么时候出来,萧子彦自然第一时间知道了。 然后,萧子彦长叹一声长心腹感慨道。“女大不中留啊。”心腹知道自家王爷并不想女儿和凤戈扯上关系。若说一定要挑个姓凤的结亲,凤戈或许是王爷最不满意的一个。 不得其父欢心,被兄弟算计。 最终被赶出京城。 美其名是前往封地,可谁都明白,这算是变相的放逐了。 这样的身份,将来若是新君登位,还不知道何去何从呢。可以说是朝不保夕。 “属下觉得,郡主或许是觉得五殿子生的俊俏吧。凤家几兄弟,这位五殿下确实相貌最佳。” “……你是说笙儿只是相中了凤戈这长相?” 萧子彦把心腹的话当成了救命稻草。心腹满腹嘀咕,可还是点了头。“郡主以前也喜欢模样俊俏的。”萧子彦点点头,这倒不假,自己的女儿自小便喜欢和漂亮男孩子玩到一处。 那凤戈虽然没权没势。 还不得其父欢心,可那模样确实生的万里挑一…… “王爷不必担心,等郡主认了王爷,王爷多给郡主找几个俊俏公子便是了。” “……说的好像我闺女没人要似的。不过是个好主意,本王便多找几个长相顺眼的,让他们天天围在笙儿身边。总能把那个凤戈比下去。” 可说归说,萧子彦终究不放心。 还是决定去和女儿谈谈心。 萧樱才回小院,丁香才上了温茶,萧子彦便到了。 丁香有些怕萧子彦,也许风一言语间把萧子彦魔化了,以至丁香觉得萧子彦生了三头六臂,她小心翼翼的给萧子彦上了茶,便悄悄去找风一诉苦了。 萧了彦蹙眉。“……你这丫头太不懂事了。怎么能让自家主子一个人在花厅待客。闺女啊,你惯用的丫头已经在来汶西的路上了。很快便能到了,到时候你这丫头便安排她做些粗活。” 第三百零一章 击掌为誓 第三百零一章击掌为誓 萧樱蹙眉,她不喜欢萧子彦对她指手划脚。 丁香不仅是她的婢女,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姐妹。 “不必了。多谢王爷好意。我用惯了丁香,她挺好的,我不会换人。” 萧子彦又想蹙眉了。觉得还是女儿以前性子好些,她身份尊贵,在家中被长辈捧在手心里,本就该娇纵。 如今这仿佛变了个人似的……“闺女,我是你父王,我不会害你的。”虽然心腹劝他不要心急。 要给萧樱时间,让她慢慢接受他这个父亲。可是女儿近在眼前,看他的目光却是全然的陌生。 反倒追着那个凤戈身后,一幅上赶着的样子。“父王知道你受苦了,受了重伤,不记得父王了,可你贵为郡主之尊,也该端起皇家的威仪啊。 你身边只有一个服侍的丫头怎么成? 以前你出入,身边可是丫头成群。 父王知道那凤戈待你不错。可以你的身份,实在不该私下里去见他。男女有别,若是被传了出去,会坏了你的名声的。” 萧子彦原本不是这么婆妈的一个人。 可是萧樱如今的样子,实在让萧子彦一时没法接受,忍了再三,还是破功。 不顾心腹再三劝阻,在父女失和的路上狂奔……萧樱本来对萧子彦还心存愧疚,想着自己确实上了人家女儿的身。如果可能的话,她会努力和萧子彦相处。 虽然不敢说多么父子女孝,可好歹她还知道敬老。 可是……萧樱心里轻叹道,萧笙姑娘啊,别怪她翻脸。实在是萧子彦想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 “难道我失踪一年,还能有什么好名声不成?” 萧樱突然变脸,倒让萧子彦一怔。自重逢,萧樱一直都温温和和的,这让萧了彦十分不习惯。此时萧樱突然变脸,倒让萧子彦找到了几分熟悉的感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果然如此。“有父王在,谁敢说你不好?” “人家当面不说,背后指不定戳着我的脊梁骨怎么编排呢。 我确实记不清自己是谁了。也不确定你是不是我的父亲。我只记得凤五殿下对我的好。 哪怕他对我不屑一顾……” 萧了彦一下就心疼了。 因为女儿反驳而有些不悦的心情立时消散,有的全然是对女儿的心疼。 “傻女儿,你是父王的女儿,是我大瀚最尊贵的郡主。这世上的男人任人挑拣,你何必一定要选那个凤戈。他有什么好? 乖女儿,听父王一句劝。跟父王一起回京城,你喜欢什么样的公子,父后都替你找来。一个不够,三五个,十个八个父王也一定替你找来。你一定要离凤戈远些。” 萧樱想,凤戈果然没有料错。萧子彦并不希望她和凤戈走的太近。 “为什么?” “能为什么啊?凤家几兄弟,凤戈年纪最小,而且最是无权无势。你别看这太平郡是他的封地,可皇帝一句话,说收便能收回。没了太平郡,他空有一个平王的名头有什么用。 等到时,还不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你便不能帮一帮他?” 萧子彦觉得此时的萧樱,才真正是他的女儿。 一幅蛮不讲理的样子。根本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开口便让他助凤戈一臂之力。 “如何帮?把你嫁给他?然后让他和我们一起回都城?他那样的,到了咱们都城,也会被人嘲笑的。”小白脸似的,而且还是靠女人吃饭。口水都能把凤戈淹死。 萧樱心道,你愿意凤戈还不愿意呢。“五殿下不会同意的。” “他不同意?便是他有那等痴心妄想,父王还不会同意呢。女儿,什么事父王都能顺着你,唯独这件事。你一定要听父王的。不准和凤戈私下往来!” “不。” “胡闹。” “我如今只是萧樱,孤女一个。萧二皇子若是不喜,大可离去。” 萧子彦被气的不轻。 女儿虽然性子变了,可是气人的本事可是越发的炉火纯青了。“父王这么辛苦找到你,你便如此对父王……”“……对不起。” 萧子彦的神情一怔。 女儿任性,便是做错事,也据不承认。何曾向他说过对不起。 想到自己这一年的奔波,萧子彦突然就没了怒意。“女儿……”“五殿下救过我性命,我不能做个忘恩负义之辈。所以我不会和二皇子一起离开的,我要跟着五殿下一起入京。” 萧子彦没有反驳。 因为没用。女儿是他的女儿,可又不是他的女儿了。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姑娘,模样依旧,可是性子,却与从前大相径庭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一年受的苦,让她心情大变,再加上失忆,终究让她仿佛变了个人般。“回到京城后,你何时随父王离开?” “……不。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帮五殿下。” 萧樱此时表现的又像个固执的小姑娘。 “你能帮他什么?难道还能助他登上帝位不成?”萧子彦被气笑了。 谁知萧樱却郑重的点点头。“他想要的,我都会帮他拿到。”中邪了,这简直就是中邪了。 “拿到之后呢?踢开你?然后娶个官家小姐入宫当他的皇后?” “……不会的,五殿下不会这么忘恩负义的。二皇子若是真的心疼我,便别拦着我。让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若到了最后,他终是负了我,我也认了。” “傻丫头。凤戈有什么好?你对他这么死心踏地。” 萧子彦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凤戈对自家女儿看上去十分冷淡,可自家女儿对凤戈,却像飞蛾扑火。 难道真的能不顾一切的带着她离开? 可迎上萧樱的目光,那目光中一片坚定。萧子彦突然就觉得不忍心。不忍心不顾女儿意愿强行带她离开。 “他哪里都好。” 萧樱笑着说道。 她赢了。 为凤戈京城之行,加了道保险。只是,有些对不起萧子彦,他对女儿一片心意,注定要付之东流。“好,父王答应你,不会强行带你离开,可你也要答应父王,不可胡来。凡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一言为定。”父女两个击掌为誓。 第三百零二章 左家之变(二) 第三百零二章左家之变(二) 驿站里里外外发生的事,没什么能瞒过凤戈的。 萧子彦的人盯着他的小院,凤戈自然是知道的。若无他的默许,便是萧子彦人也不可能在驿站中有所动作。 萧子彦既然要盯,便让他盯着。 想必这两个时辰,萧子彦心里一定不好过。 果然,萧樱才回去,萧子彦便去了。 不出凤戈所料,萧子彦这次没能按捺住,和萧樱发生了争执。父女两个说了什么,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凤戈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挥手屏退了暗卫,凤戈有些出神的看着窗外微风轻拂的绿树。“主子,姑娘这是何意?” 何意啊? 小姑娘还能有什么深意?自然是在不顾一切的帮他。她如今知道自己失忆以前是什么性子了,所以故意表现的十分娇纵,让萧子彦觉得自己的女儿回来了。再趁机要挟萧子彦,让他无论如何站在他的阵营。哪怕入京后,他真的一败涂地,也不至于走投无路。 只是小姑娘把他想的太无用了些,凤戈有些哭笑不得的想到。 “她打算认父亲了。” “要认萧子彦了?那姑娘是不是会和萧二皇子一起离开?”风一比较担心这个。他们当护卫的,如今已经习惯萧樱在身边了。 习惯遇事,先问过公子。 公子若是不得闲,便去问姑娘。 两人只要有一个人,他们便有主心骨。 “自然不会。” 风一实在跟不上凤戈说话的节奏。也不知道是公子太聪明,还是他太笨。他家公子自然是聪明的……“属下愚钝,姑娘认了父亲,难道还能继续留在公子身边吗?” 凤戈挑眉。 为什么不能?风一心道,人家一个小姑娘,还未嫁人,整天的跟着一个男子奔波在外,哪个当父亲的会允许啊。 当然是要强行带走女儿了。 “别人或许做不到,她会做到的。” “……这对姑娘的名声,不太好吧。”风一斟酌的说道。 “她要名声何用?” 好吧,他输了。自家公子是打算一辈子缠着萧姑娘不放手的,所以姑娘名声好坏,只要公子不在意,便没什么。想来自家公子是不在意的吧。 “……风一,如果是你,你希望丁香名声极佳,有名门公子慕名来娶吗?” 风一摇头。他懂了,是他愚钝。“不希望,还是名声差些的好。”安全,没有和他争。 风一终于大彻大悟。 “可是萧二皇子以后可是公子你的泰山大人,公子得想法子好好安抚安抚。” 凤戈点头,觉得风一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派人送些汶西特产给萧二皇子。像是茶叶盐巴之类的。” “……就送这些?”风一瞠目结舌,这真的是巴结人吗?不是把人往死里得罪吗? “这些太珍贵了吗?那换一种吧……去街上买几个糖人送给萧二皇子。” 凤戈说完,挥手示意风一可以退下了,风一皱着眉头,越发觉得自己这个管事差事简直不是人做的,他要罢工。 屋中没了人,凤戈脸上笑意顿收。 萧子彦可怜?丢了女儿值得同情?可是萧樱呢。谁同情她,谁可怜她? 她好好的千金之躯,流落抚阳,数次险些丧命。 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凤晔吗?凤晔自然是罪魁祸手,可是萧子彦也不能逃脱失职之过。 别人不心疼她,他心疼。 别人觉得萧子彦这一年奔波辛苦。 他却觉得这是萧子彦应该付出的,谁让他没有当好一个父亲。 最可怜的便是萧樱了,他的阿樱这一年受了多少苦,又有谁知道? 萧子彦想要当回他的慈父,想要和女儿共享天伦。痴心妄想,做过的事,总要为此负责的。萧樱早已不是一年前任萧子彦指手画脚的萧樱了。 当晚,萧子彦果然接到了几个糖人,糖人造型精致,细看有点像萧樱。 可再精致,也不能改变它只是用糖做成的啊。这便是凤戈送来的‘大礼’,萧了彦几乎气歪了鼻子。 翌日,萧樱去见了权铮,将阮擎那句道歉带到了。 权铮摇头笑笑,可笑过后,脸色却是惨白一片…… “他没有对不起我。萧姑娘,你能救救他吗?”先前,权铮曾说过,善有善报,阮擎既然杀了人,理应偿命。可此时,权铮却改了口,求萧樱救阮擎一命。 “权公子觉得我能救吗?” 权铮苦笑着摇摇头。“自然是不能的。是在下唐突了。姑娘按章办事,能替他带话出来,在下已经十分感激了。” “……我今天来见公子,除了带话外,还要告诉公子一件事。我找到……公子的生母了。公子可要见一见她?” 权铮今天第二次失态。 他怔了半晌,最终摇摇头。“都过了二十几年,也没什么见面的必要了。我只有一个母亲,她此时正在家中等着我回去一起用晚膳。至于其她人,于我来说和陌生人无异,见面也是徒增烦恼。” 萧樱并不意外。 只是既然当初权铮当真相如实相告,她找到了人,也该告诉权铮。 “还有最后一件事。 人,是在左家离效外的庄子找到的。” 左家二字让权铮眉头一跳。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左家?” “是,左家。” “……你们要动手了吗?”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萧樱只提了提左家,权铮便知道他们要有所动作了。 “我们做桩交易吧。左家……注定要败了。汶西没了左家,还会有赵家李家王家……可五殿下并不想再出第二个像左家的家族,所以,权家来坐这汶西第一氏族吧。” 权铮这次沉默了许久。 “权家能做什么?” “……去见你的生母,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她将这些年在左家做的一切,如实供出。这样才能保她一命,也能保她的……幼子一命。” “幼子?” “是,你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兄弟。他姓左……” 萧樱知道真相时,也是大吃一惊,在这注重女子名声的时代,一个女人生了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却有三个父亲。 第三百零三章 左家之变(三) 第三百零三章左家之变(三) 这样的女人,也着实让人好奇。 当凤戈告诉萧樱,左老爷最在意的儿子,便是权铮同父异母的兄弟时。 萧樱已经不知道要感慨什么了。这女人难不成生的倾国倾城,哪个男人见了,都要和她来段孽缘。当初那女人离开权家后,并未出城,而是不知为何被左老爷相中,金屋藏娇了,这些年一直被左老爷养在别庄里。 据说地位卓然。 左夫人早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也曾想尽办法,却依旧未能动了那女人一根汗毛。 那女人还给左老爷生了个儿子。而且成了左老爷最疼爱的一个儿子。左夫人担心左家诺大的家业落到私生子手中,据说和左老爷闹的不可开交。 那女人如今已被凤戈暗中控制,明天她便能见到她,还有左老爷那个视如性命的儿子。 所以今天她才来见权铮。 倒也没期望权铮出面,真的让那个女人开口。她只是觉得,这些年那女人也算是养尊处优,据说对小儿子十分疼爱,简直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了。 可是对阮擎和权铮…… 这两个同样是她亲生的儿子,却不闻不问。 那样的女人,或许权铮露面,杀一杀她的锐气,能更便宜她行事。 “好,我去见她。” 权铮这次没有犹豫。如果那女人过的不好,他或许还会觉得心里愧疚,她舍弃了亲生的儿子,却没能换来好日子。也算是她不流连权势,虽然不是个好母亲,起码是个让人尊敬的。 为了报恩,替恩人生下了他,也算是个有情有意之人。 可是她却委身姓左的,这些年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而且还替姓左的生了一个儿子。 这次她却没将儿子抛弃,而是留在那姓左的身边,当了姓左的外室。 记得母亲告诉过她,当时母亲也曾提议,让父亲收了那女子为侧室。那女子誓死不从,只说一切都是为了报恩。 母亲还曾赞她有风骨。 这便是她的风骨!真滑稽。 “明日午后,我在驿站恭候公子大驾。” 权铮点头。“麻烦姑娘回去转告五殿下,不管殿下入京顺利与否,汶西都将是他的后路……有权家在,定保汶西无忧。” 萧樱含笑点头。 送走了权铮,萧樱也打算回驿站了。 她才迈步,房门被便被叩响。随后响起风二的声音。“姑娘,阮公子求见。” 阮一鸣…… 阮一鸣和阮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阮擎和权铮又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这关系乱的啊,真让人头疼。“请阮公子进来吧。”萧樱又坐了回去。 此次再见阮一鸣,萧樱觉得他似乎有什么地方变了。以前的阮一鸣,是个性子绵软的公子哥。家中一切事情都由其母做主。 因其母亲的缘故,他和父亲关系不佳。 据说其母归案后,阮一鸣大豆阔斧,好好整治了一番阮家。还亲自登门向阮父告罪。几次过后,父子两个终于重修旧好。阮父如今已经搬回阮家大宅,主事的担子也落到了阮一鸣身上。 “萧姑娘。”阮一鸣轻声唤道。 萧樱起身回礼。“阮公子。” “想见姑娘一面,可着实不易。” “……公子去过驿站?”“先后送过三次帖子,都被挡了回来。有人传话,说是姑娘最近诸事缠身,实在不便见面。” 萧樱笑笑,虽然挺没礼貌的,可她却止不住的有些高兴。 一听这话,便知道是凤戈说的。 那人,表面上大大方方,实则啊是个小心眼的,因为阮夫人曾经打过她的主意,以于他连阮一鸣都一起防备上了。 “最近确实诸事缠身。公子着急寻我,可是有事?” “家父让我正经向姑娘道谢。说我阮家没有彻底败落,多亏了姑娘。若是由着我母亲继续下去,阮家早晚会臭名昭著,败的一塌糊涂。 姑娘所为,即是义举。又给了我们阮家一次机会。 家母所为,实是罪大恶极。做为母亲,我可以尊她敬她,它日刑场上,我爬着替她收尸。 做为人,她泯灭良知。犯了不可饶恕之过。 我做为儿子,同样犯了不查之过。明知道事情可疑,可依旧想要息事宁人。萧姑娘,我有罪。” “你确是有罪。若不是你这个当儿子的太过懦弱,令堂也不会行事毫无顾忌。不过你的罪,却不是由官话来判,而是由你自己来定。 那些被害的姑娘,有家人的,你好好安置。没有的,你便给她们在寺庙立个牌位,时常去祭奠祭奠。至于令堂,杀人偿命本就是因果报应。阮公子,以后阮家便依仗你了。 多做善事,积德行善。” 阮一鸣点头。 他已经翻然悔悟了,父亲说的不错。 此事本就是母亲的错,萧樱所做的便是将事情拨乱反正。 让阮家有了活命的机会。若是任由母亲继续作孽,阮家必败。 因为此事,阮家已经元气大伤。他来找萧樱,一是赔罪,再则……“阮家想投靠五殿下,还请姑娘给指条明路。”阮一鸣也不拐变抹角,直接道明来意。 萧樱沉默片刻。 “……阮家和左家,可有住来?” “有,阮家有马队,每年都要从左家购进新马。” “……左家的马匹,价格几何?品相如何?”“以前都是家母做主,在下并不清楚,我接手阮家时间不长,可也觉得奇怪。一匹马,品相好些的四五十两也足够了,品相一般的,二三十两,可是左家卖给马匹,价格却高了几成。我母亲在生意上十分精明,为何愿意花更多的银子去买左家的马?” “左家商队如今在哪里?我想看一看从左家买来的马匹?” “……商队正赶回汶西,再有三五天,便能到了。到时候我把马匹送到驿站去,还请姑娘和护卫打声招呼。” 萧樱点头。 “萧姑娘,难道左家的马匹……有什么问题?” “你可知,左家的马匹都卖到了哪里?” “左家似乎更喜欢把马贬到外面去卖。汶西,好像只有我们阮家在左家买过马。我母亲似乎说过……左家的马都是良驹,买来不会吃亏。” 第三百零四章 狐狸尾巴 第三百零四章狐狸尾巴 阮家从左家买马的事,可算是意外之喜。 左家此事做的十分隐密。 就像阮一鸣所说,左家的马匹都贬到外面去卖,而且买主似乎身份都挺神秘。 所以明知左家做的是贩卖战马的生意,可是却苦于找不到证据。萧樱和凤戈一起分析过,左家之所以能在汶西立足,绝对不能把战马全部贬到外面去卖。他在汶西,至少有几个暗中往来的人盟友。 不是权家。 还有一个万家,背后是太子的手笔。 太子求稳,背地里不会让自己的人掺和这件事。 阮家这些年一直是阮夫人当家,阮老爷住进别院,据说每天养鱼养鸟,日子过的十分清闲,对生意上的事显少过问。 所以对于阮家和左家的关系,萧樱并不看好。 倒没想到,终是让凤戈说中了。 凤戈曾说过,阮家并不简单。这位阮公子看起来是个无害的,所做所为一直被母亲管束着。 可是他能只身前往抚阳,可见阮夫人对自己的儿子,似乎也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般掌控力十足。所以萧樱一直以来,对阮一鸣都持怀疑态度。 她不怀疑他参与了阮夫人做的那些事。 可阮夫人做的事,他一定知道一些。 这些年来,阮家相安无事,背后未尝没有这位阮公子的手段。 如今看来,还是凤戈看人精准。这世上许多人,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阮一鸣此时在萧樱面前提起阮家的商队,在萧樱看来,他这时机挑的刚刚好。 就算是权铮,也是从她的话语中才洞彻凤戈的计划。 可是阮一鸣却鸣着些许的蛛丝马迹,参透了她和凤戈的心思。这样的人,让萧樱反感,先前阮一鸣在她面前营造的书生气质荡然无存。 不过和这样的人合作,倒也不是全无好处。 这样的人通常十分精明,为了利益,他们可以舍弃一些东西。就像阮一鸣大义灭亲,亲自将阮夫人送进了大牢。 萧樱觉得自己还算是会看人,可和凤戈比起来,自己当真是个糊涂虫。 不管阮一鸣今天是故意为之,还是他真的只是单纯的想效忠凤戈。 萧樱都没打算拆穿他。 既然是合作,便是互相利用。互惠互利,这也没什么不好。他们要抓左家的把柄,阮家手中握着左家的把柄。他们合作,事成后,汶西由着阮家和权家去角逐便是。 明明前一刻,她还觉得阮一鸣心地良善。 可诛多蛛丝马迹在心里转了一转,萧樱却从中看出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阮一鸣…… 并不像她以为的那般无害。 敢在此时拦下她,可见也是个行事有度的。 萧樱只当没有发现阮一鸣的异常,面上神情如常。“你既然求到我这里,我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回。我的话在五殿下面前还算有几分脸面。只要这次你能助殿下成事,汶西阮家,将来一定更上层楼。” 空头支票谁不会开。 萧樱开起来也熟练无比。 阮一鸣果然神情微凝。也许在他看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今次来见萧樱,主要也是来赔罪,足以见阮家的诚意了。 萧樱应该把话说的更清楚些。 把承诺说的更明白些。 什么叫更上层楼? 底层,也就是阮家这屋楼,本来应该多高?更上层楼后,又有多高? 权家,万家,还有那些和阮家并驾齐驱的人家呢?他们的楼皆是多高?阮一鸣发现萧樱这话听起来倒是挺顺耳,可细细一品,说了也等于没说。 事后,他难道还能用这句话去要挟五殿下不成? 阮一鸣有些迟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向萧樱交底。 萧樱原本还想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也许阮一鸣并不像她想像中的那般有心机。 可是…… 事实证明,阮一鸣果然是个善于伪装的。 她的话让阮一鸣为难了,若是按着先前他的人设,他是不应该懂这些的,他是个书呆子,信奉着书中自有黄金屋。 何况她说的话,听起来也没什么毛病。 求人办事,自然应该先办事,后谈得失。 难道还能没办事前,把利益如何划分说的一清二楚,谁又知道事情的结果最终会不会尽如人意。 阮一鸣应该毫不犹豫的点头,然后笑着谢过萧樱的抬举。 这才是阮一鸣正确人设的打开方式。 果然,阮一鸣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似乎他自己也察觉他行事不够缜密了。事后找补道:“如今父亲已回到府事,凡事我都要请示过父亲,才能点头。所以刚才迟疑了片刻,姑娘别怪我瞻前顾后。实在是……滋事体大。” “恩,确实不是件小事。 阮公子既然不愿,便罢了。只当我们今天没有见过便是。风二,送客吧。”萧樱毫不犹豫的开口撵人。 阮一鸣脸色神情微变。 或许没想到前一刻还笑语盈盈的萧樱,怎么瞬间翻了脸。 他赶忙摇头,示意是自己多心了,他只是害怕,毕竟阮家才大大伤了筋骨。 此时不管做什么,都要小心,求稳。 萧樱表示理解。 风二进了屋,得了萧樱示意,索性走到萧樱身后站定。如果前一刻,阮一鸣觉得萧樱是个小姑娘,他可以和她你退我进,你进我退的僵持一阵。 可有了风二助阵,萧樱瞬间变了个人般。成了他高不可攀的人。 “好,我阮家一定倾力相助。还求姑娘事成后,在殿下面前,替我们阮家美言几句。我们阮家上下,都会感念姑娘和殿下的大恩的。” “好说。事成之后,论功行赏,自然少不了阮家。”依旧是空头支票,萧樱开的十分随意。 阮一鸣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萧樱脸上的神情已经冷了下来。 风二立时上前,示意自家小姐乏了。阮一鸣只得起身,虽然心有不甘,可他也不敢真的惹恼萧樱。 出了门,上了马车…… 马车中竟然还有一个人,是个中年男人,模样乍一看,和阮一鸣有三分相像。 那人见阮一鸣上车后脸色一沉,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一个小姑娘……难道还被她反客为主不成?” 第三百零五章 黑手初露 第三百零五章黑手初露 “我小瞧她了。” “哦?你先前明明说,萧樱不足为俱,值得我们小心的是她背后的五殿下。” “……先前她确寮看起来是个普通姑娘。我先后和她见了几次,确定在她心中,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阮家这些年发生的事,我皆被蒙在鼓里。她也确实相信了,还数次安慰于我。谁想到今天她说变就变…… 不过就是个孤女,侥幸攀了根高枝罢了。 她还真当她自己是千金小姐,名门闺秀不成! 今天得五殿下欢心,能容着她在此蹦跶,明天惹怒了殿下,指不定便身首异处了。 她凭什么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此时的阮一鸣,脸上丝毫不见怯懦之色。 而一旁的男人,似乎也并不奇怪。 “不管她如何得了五殿下欢心,总归是有自己的本事。你有什么好气的?定然是哪里让她看出破绽了。最终如何了?她可是应承了?” “只说事成之后,论功行赏,必不会亏待了我们阮家。” 中年男人闻言,眉头微蹙。 “这姑娘说话滴水不漏啊。事成之后?论功行赏?不会亏待……三个词,看起来似乎是把该说的都说了,可却什么都没有承诺。当初你母亲属意她时,你还不高兴。觉得这姑娘相貌配你不上……在我看来,你母亲这辈子唯一不糊涂的,便是相中了萧樱。” “我怎么能娶一个孤女?” 阮一鸣蹙眉。 “孤女怎么了?只要她得五殿下欢心,娶了她,你能攀上五殿下那颗大树,为什么不能娶?别说是个孤女了,便是个花楼出来的,又能如何?你难道还要和她举案齐眉不成?” 阮一鸣面上神情一紧,竟然真的去想了想这件事。 他自然不会看上萧樱。 萧樱那模样,在阮一鸣看来,顶多算是清粥小菜。 这些年他不娶妻,便是想娶一个对阮家,对他有利的。他先前倒是相中了权家小姐,可权家一口回绝了,匆忙给女儿找了个人家,远远嫁了出去。 阮一鸣当时和阮夫人生了一场大气。 他这,他觉得是阮夫人坏了他的事。她太心急了,不等他找机会和权家姑娘来场偶遇。打听到了他的心意,急匆匆去提亲。 阮夫人恶名在外,权家自然不会点头。 后来又退而求其次,相中了谢家的姑娘。 谢家姑娘阮一鸣倒是见过几次,只是中人之姿,算不是倾国倾城,可也算有那么几分姿色,最要紧的是,谢家不及阮家,若是谢姑娘过了门,只能靠着他过活。只有他能保护她。 他年纪也不小了,亲事不能这么无限制的拖延下去。 阮一鸣想着,便凑和了吧。 事后再找几个娇媚的养在后宅,谢家小姐绝对不敢对他指手划脚。 却不想,萧樱出面,替谢家回绝这桩亲事。阮一鸣也便做了个顺水人情。 反正那位谢家姑娘也没美到他非娶不可的地步。 早知萧樱竟然会成为五殿下的心腹,当初便不该拦着母亲的……“说那些有什么用,难道还能旧事重提不成?” “为什么不能?” “怎么提?谁去提?” “……傻小子,自然是为父亲自替你去提。我是阮家家主,家主出面,求娶的不过是个孤女。难道五殿下还能摇头不成?这样更显得我们阮家对殿下忠心耿耿,只要殿下点了头,不管萧樱是否心悦于你,都只能听命出嫁。只是,她毕竟是五殿下身边的…… 若真娶了她,以后你做事一定要小心些,别再被她抓到把柄。” 阮一鸣点头。 事情便定了下来,隔天由阮老爷亲自去驿站求见凤五殿下…… 哎,注定是被打脸的一天啊。 萧樱还不知道自己又被阮家‘相中’了。 她正和风二在说阮家的商队。“你提前安排一下,去城外百里。我担心阮家暗中有所动作。”风二点头。 “那位阮公子,看起来倒真的不像有功夫在身的样子。可是他坐的马车中,有一个人没下车。那人气息锦长,像是身手不错。” 阮一鸣马车中竟然还有人。 萧樱庆幸自己让风二去注意一下阮家的人。 倒真的让她探到了些,这更证明,阮一鸣来者不善啊。“百里不够,便两百里。一定要把阮家商队控制住。” 风二领命。 萧樱回到驿站,自然是第一时间去见了凤戈。 两人紧挨着坐在一起,萧樱小声向凤戈抱怨。“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还以为阮一鸣是个小白兔。却没想到,自己反倒被他当成小白兔算计。 五哥,我太笨了。” 凤戈笑笑,趁机揽了揽萧樱。 算是借机吃口豆腐。萧樱只顾着嘀咕阮一鸣了,并未在意。 其实便是她注意到了。凤戈最近时常对她动手动脚的,抱个小腰,亲个小脸,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了。 萧樱都已经习惯了。 哪天这人规矩起来,她倒觉得他病的不轻。 “你不笨。只是你的心太干净了。看不透世间那些污浊也是正常。阮家父子,并不像他们表现的那般势如水火。阮老爷这些年住在别庄,也并非如他表现的那般不问俗世。阮家……还真有意思呢。” “秦家的血案。是不是真的和阮家有关?” “……最初你不是说过吗?有时候我们找不到嫌疑人。便看谁得利最大,便假定他是凶犯。秦家被灭后,确实有半数势力,落入阮家手中。” “五哥,我原本不笨的,可是和你在一起后,越来越笨了。本来以为自己能看透人心的,可是却发现,我看不透的何止是人生,我连一个人是不是在我面前演戏都看不破。” “你不笨,是你家五哥太聪明了。乖……不气。阮家父子如今已经露出了马脚,难道还担心他们能逃脱不成?放心,五哥替你收拾他们。” 像哄小孩子,凤戈哄得十分心甘情愿。 萧樱在他面前如此小孩子脾气时可是不多。如此景致,他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自然要抱在怀里,好好呵护安慰一番。这么一想,他还挺感激阮家父子的。 他们惹怒了她,得益的反而是他。 第三百零六章 出乎意料 第三百零六章出乎意料 翌日一早,风一来报。 说已经将阮擎的生母及其幼子带来了驿站,如今关在后罩房里。 萧樱并不急着去见人。而是安安稳稳了吃过了早饭,又翻出秦家灭门案的卷宗,细细看了一遍,直到午前,才打算动身。 就在萧樱打算起身之时,丁香突然一脸奇怪的挑了帘子进来。 “姑娘……” “又从风一那里打探到什么八卦了?” 萧樱不用猜,也知道丁香又去见风一了。每次见过风一,都一脸神秘的来找萧樱说悄悄话。只是今天丁香的神情…… 以往萧樱调侃她,丁香总要不好意思的,偶尔还会耍耍小脾气,可是今天丁香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凑到萧樱耳边,小声说道。“风一说,阮老爷递了名帖,求见殿下……要给阮公子向姑娘提亲。” 什么? 萧樱觉得不是自己耳朵聋了,便是阮家父子疯了。 来提亲?现在? 把她当成什么了?跳板,借着她往上爬。看来她孤女的身份在阮家父子心中真的是根深蒂固啊。 “然后呢?阮老爷是不是横着出去的?” “……姑娘怎么知道?” 敢在老虎嘴上拔毛,他好大的胆啊。凤戈会轻意放过他! “风一说,当时殿下便怒了,说姑娘身份何其尊贵,岂不宵小之辈可以觊觎的。几句话把阮老爷说的脸色煞白。这还不算完,阮老爷出了门,风二和风三一怒之下,和姓阮的动了手,那姓阮的果然身手不错,不过也不是风家兄弟的对手。 好容易出了殿下的院子,也不知道萧二皇子哪里听来的消息,一怒之下,萧家护卫也和阮老爷动了手。 那阮老爷恐怕他得躺着养上几个月才能下地了。”丁香幸灾乐祸的道。 萧樱想了想,先去见了萧子彦,一见到萧樱,萧子彦面上果然好看了些。 “真是个卑鄙小人。竟然敢打本王女儿的主意,他也不想想他们阮家是什么德行。出了个残杀姑娘的夫人,还有个草包儿子,据说那位阮老爷也是个不学无术的。这样的人家,还大言不惭的说,娶了你过门当少夫人。”萧子彦被气的不轻。 他的女儿,金尊玉贵的很。 自从生下来,便被捧在手心里养大。 别说姓阮的了,便是凤戈想娶,萧子彦还嫌弃呢。 “不必为那等人生气。” “……哎,你是没看到那姓阮的那脸上的神情。趾高气扬的,说什么一个孤女,嫁进阮家是高攀。见鬼的高攀。我萧子彦的女儿,这天下不管谁娶到,都是他的福气。” “他不知道您的身份。若是知道,吓死他,他也不敢来提亲啊。”萧樱安慰道。 萧子彦不由得有些惊讶的看向萧樱。“丫头……你是打算认父亲了吗?” “……我没想过不认,只是我记忆全无。前两天您又想不顾我意愿的带我离开。我这才和您争执了几句。”萧子彦心想,心腹说的果然不错,这丫头性子倔,不能硬来,得走柔情路线,果然,这才多久,女儿便来安慰他了。 还说这么贴心的话。 萧子彦险些喜极而泣。“是父王不好,父王只是觉得这一年你受苦了。想早些带你回京。” “……我答应五殿下了,要和他一起回京。” 萧子彦突然一滞。心道凤戈这个混小子,这不‘趁虚而入’吗?离间他们父女感情。 如今他和萧樱的关系才破冰,萧子彦又不好翻脸,只得打肿了脸充胖子。虽然笑的有些牵强,可还是笑着应道。“好,父王陪着你一起等他。” 说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萧樱不由得开心的笑了。她想,其实有个父亲宠着,感觉也不坏。 安抚完了萧子彦,又顺便达成了自己所愿,萧樱决定去见阮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生母了。迄今为止,这女子算是萧樱最佩服的了,一个女人,给三个男人生了孩子,还能被男人一直捧在手心里,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只是,今天注定是个不安宁的日子。 还没等萧樱往后罩房走,风一就绷着一张脸挡在了萧樱面前。“姑娘,殿下有请。” 风一这张脸,笑的时候还是让人有几分如沐春风的感觉的,可他不笑的时候,倒也有几分第一护卫的气势。“风大护卫,你这张脸摆给谁看啊。”不必萧樱开口,丁香已经怼了回去。 风一苦笑。 他敢给萧樱摆脸色? 除非不想活了。 “姑娘误会了,属下……属下被殿下骂了个狗血淋头。” “……活该。”丁香冷哼。 于是,接下来,萧樱走在前面,风一和丁香走在后面,而且风一一路小声哄着丁香。 直到凤戈的院外,丁香才勉强给风一露出个笑脸。 风一自然就留在门外和丁香继续交流感情了。萧樱自己进了屋子。“我这刚劝过了萧二皇子,又来安慰凤五殿下,好命苦啊。”见凤戈冷着一张脸坐在窗边喝茶,萧樱也不客气,坐到了凤戈对面,抢过他的杯子就缓缓抿了一口。 然后,凤戈的耳根似乎红了红。 “那是我的杯子。” “你我之间,还用分的这么清楚吗?” 这话没毛病,凤戈第一次在萧樱面前无话可说。 喝了茶,凤戈脸上也没了怒气,萧樱这才不急不缓的开了口。“有什么好气的?我看那阮家父子已经丧心病狂了。如今只要有能让阮家脱身的法子,于他们来说,都是救命稻草。” “不自量力。”凤戈终于开了口。 “是啊,明知道他们不自量力,五哥有什么好气的?” “……如今汶西的事情都交到你手中,他们难道还看不出你在我心中的地位,竟然还敢开口提求娶之事。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萧樱心道,心腹和心爱之人,能是一个意思吗? 就因为别人以为她是凤五殿下的心腹,所以阮家父子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以前不知道,今天以后,他们也该知道了。今天五哥这一手过后,恐怕我就真的成了无人问津的姑娘了。” “没人敢打你主意才好!谁再敢觊觎你,本王要了他的小命。” 第三百零七章 霸气侧漏 第三百零七章霸气侧漏 霸气侧漏啊。 霸道总裁范十足……萧樱挺感动,要知道凤戈这种人,属于性情不外露型。喜怒哀乐显少表现在脸上。 “好,谁再敢打我的主意,我们联手要那人小命。” 凤戈看着萧樱,前一刻还冷着一张脸,下一刻突然挑眉,然后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悍妇。” “五哥不喜欢悍妇吗?难道五哥你更喜欢小鸟依人些的?” 萧樱表示,自己其实挺小巧,虽然性子有此……勉强也能演演小鸟依人的。凤戈摆手。“这样便好。” “……好遗憾。” 怒意已经被萧樱搅得七零八落了。 “调皮。” “我难得有机会安慰五哥,要不五哥你再多气一会吧。”萧樱双手合十,做了个恳求的动作。 凤戈有些招架不住了,侧头轻咳。 怎么办?一气之下叫人请来萧樱,原本是打算问一问萧樱昨天都和阮家父子说了什么的?虽然萧樱已经一五一十向他转述过了。可阮家父子怎么突然一改先前的蛰伏之势,竟然敢来驿站当面向他开口。 说阮家要娶萧樱过门当少夫人。 凤戈也知道自己不该迁怒萧樱,可即便把阮老爷打了个伤筋动骨,依旧不能消了心头之气。不想萧樱进来,不过短短几句话,他对她,便再也气不起来了。 想必将来,他这夫钢,委实有些难振啊。 “五哥不气了吗?不气我就要去办正事了。” 凤戈这才转头,用眼神询问萧樱所谓的正事是什么? “去见阮擎的生母。” “左老爷的外室和幺子……” 这么说也没错。萧樱点点头。“不急,晚上再去,让她再多急一会。” 凤戈既然这样说了,萧樱自然点头,想着那女人应该有几分手段,多晾一晾她,确实能挫一挫她的锐气。那么接下来……“阿樱,我怀疑,阮擎当年之所以出现在秦家灭门案的现场,恐怕和阮家脱不开关系。” “我也怀疑这事和阮家有关。 这么多年,阮老爷一直蛰伏。阮家明面上只放出一个阮夫人……而阮夫人性子蛮横,毫不讲道理。更是以折磨漂亮女子为乐。我在想,事情一旦败露,阮家必定受其拖累,阮家父子为何一直纵容着阮夫人行事? 先前以为是阮夫人太过强势,阮家父子势弱,如今看来,传言未必属实。” “……我让风一去牢里见一见阮夫人,把阮家的事情和她絮叨絮叨。” 凤戈毫不在意的说道。 萧樱心想,絮叨这个词,用的委实合适。 这事还真的就风一最适合。“我早就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去见阮夫人。” “我家阿樱如今越发的厉害了,已经早会未雨绸缪了。”凤戈打趣般的赞道。 “我早就学会未雨绸缪了?当初选了五哥,还不够未雨绸缪吗?五哥难道没有发现?” “……越发的伶牙俐齿了。” 萧樱笑。 说过阮家的事,萧樱和凤戈提起认父的事情。 “我想着,父亲还是要认的。凤晔和萧二皇子都一口咬定我便是萧笙。我虽然不记得了,可想必回到京城后,会有更多认识我的人能够证明我的身份。 虽说我这身份和五哥的大业有些冲突。 可我想着,有个身份加成也挺好,至少到了京城后,没人能轻意动我。这样五哥做起事来,也不会顾首顾尾。” “……可是,我却不能和父皇提起你我之事。” “这事不急,我还小。”她才十五,在现代才上中学的年纪,她一点也不急,再等个十年八年都行。 凤戈以为萧樱这话是说出来安慰他的。 越发觉得自己心中有愧。 他在意她,却不能明目张胆的让她走在他身边。 先前之所以将他们的身份透露出去,是想让萧樱以幕僚的身份,暂时留在他身边。 这样她在京城也好立足。 如今有了萧子彦这位领国皇子…… 他和萧樱的事,自然便没人敢说三道四了。只是这也注定他和萧樱的关系暂时不能大白于天下。 这对一个姑娘来说,实在是太委屈了。 “阿樱,此生,我必不负你。” “恩。我信。” 两人旁若无人的又腻味了一个下午。至于萧子彦,自然只能闷在屋里吹胡子瞪眼睛…… 直到晚饭后,萧樱终于动身去往后罩房,去见左老爷的外室和幺子。 风一故意将母子二人关在一起。 才进了后院。萧樱便听到有年轻男子大声斥责……“我饿了,你要饿死我吗?” 然后是妇人好脾气的安慰声。“言儿,你且忍忍。” “忍!你让我忍,我都一天没吃饭了。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你去给我要些饭吃……我要吃烤鸡,我要吃八宝鸭。” 风一陪着萧樱同来。闻言脸上难掩鄙夷之色。 “左老爷这位外室生的儿子,养的十分娇贵,可谓是要什么给什么。便是要天上的月亮,左老爷怕是也会命人搭云梯去摘。” “就养出这么个败家子。”先前听说左老爷挺宠这个幺子,萧樱还以为左老爷是爱才呢。 “……兴许在左老爷面前,是个乖顺的吧。”风一猜测。 萧樱不置可否。 屋中的对话继续进行着。 “娘去哪里给你找烤鸡和八宝鸭。言儿,你且忍忍,你爹一定会来接我们母子的。” 妇人声音倒是始终慈爱。便是儿子如此胡闹,也不见语气中有什么怒意。“这个女人倒是个棘手的。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慌乱过。” 萧樱心想,那是自然。 经历的多了,自然就处事镇定了。 这些年,她能一直笼络住左老爷,而且自己生的儿子还能被左老爷捧在手心里,可见这人自然不是个简单的。 “……去弄只烤鸡来。” 风一不解,难道还真的把那个败家子喂饱啊。 “……钓鱼,得有饵啊。”风一明白了,萧樱也没进屋,就站在外面听屋中母子的对话。 从始至终,都是少年在抱怨。女人在安慰。 少年骂骂咧咧,女人声音如故。 少年哀求喊饿,女人依旧沉稳如昔。 第三百零八章 左家之变(四) 第三百零八章左家之变(四) 风一脸上不屑之色更甚。 “这便是左老爷最看重的儿子!” 萧樱并不开口,一边等着饵,一边继续听着屋中母子的对话。“……都怪你。我不想回左家,你偏让我和老头子回去。这下好了,被人抓到这里,我小命都要丢了。都怪你,你个疯女人。” 少年因为要求得不到满足,语气越发的恶毒。 骂的这么难听,可女人依旧没有生气。 依旧柔声安抚着。 “是,是,都怪娘,言儿别气。一会儿就会有吃的了。” “我要吃烧鸡!” “好,好,一会娘求求他们。一定给你烧鸡吃。”对话进行到这里,屋中终于安静下来,少年似乎累了,不再咒骂。 这时,萧樱要的烧鸡到了,她示意风一端着,然后跟在她身后进了门。 突然的声响惊得少年神情大变,动作迅速的缩到母亲身后。 然后,见到进门的是个小姑娘,表情猛的一沉,发狠的从女人身后窜出,指着萧樱的鼻子刚要开口,风一端着烧鸡进来了。 少年眼神顿时一变。 看烧鸡的目光像看亲爹。 “烧鸡,给我。”说着不由分说扑向风一,这少年看起来并不会功夫,风一轻松躲开,少年转身回扑时,被风一用一只脚轻意制服。“想吃?得问过我家姑娘。我家姑娘说给你,这烧鸡便是你的了。” “你是谁?你要如何?” 少年发狠的瞪向萧樱。 不明白一个小姑娘,为什么能在这里出入自由,还能号令这些厉害的护卫。 少年心中,所有的小姑娘都是娇滴滴的,像左家的小姐。被人多看一眼,便哭着向长辈告状,说是被轻薄了。 更别提这么气势滂沱的站在这里吆五喝六了。 少年很新奇,瞪着萧樱的目光含怒带惊。“你母亲知道我要如何?” 萧樱祸水东引玩的挺顺溜,她笑呵呵的说完。果然,少年阴狠的目光转向妇人。“你快点让她把烧鸡给我。”少年饥饿难忍,从小到大,向来要星星别人不敢给月亮的主,突然被饿了这么久,他早就已经耐不住了。此时只想吃烧鸡,至少母亲为了他这口烧鸡要付出什么,少年根本不在意。 “……姑娘,我只是个小妇人,实在不知道姑娘所要何物啊。”女人似乎要哭了,红着眼睛说道。 “……那你只能饿着了。”萧樱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没法子。 “你快点。她要什么你便给什么。快点,你要饿死我吗?”少年心里有些奇怪,母亲平日最疼他的,他稍微不悦,便立时一脸心疼的对他寒虚问暖。怎么今天却一脸无动于衷。 “言儿,娘也没法子啊。你也知道,娘就是个妇人,哪能有什么好东西是这位姑娘想要的。” 妇人试图像儿子解释。可是娇养出的儿子,怎么会听她的解释。依旧固执的瞪向女人。“我不管,她说你有,你便有,快点给她,不管她要什么,给她。就是要你的命,你也给她。” 妇人闭了闭眼睛,此时似乎也终于明白,自己在儿子心中,还不如一只烧鸡重要。 可是已经晚了。 到了此时,什么都晚了。 她若开口,便真的没了活路。所以…… “娘真的不知道。姑娘,求你放过我儿子吧。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你要杀,便杀我吧。” 妇人跪地哀求着。哭的十分凄惨。 不过她面对的是萧樱和风一,不管是萧樱这个魂穿来的姑娘,还是风一这个看似忠厚,实则鬼心眼最大的护卫,心中都没有丝毫动容。 演戏嘛。 会演戏了不起啊? 可是也得有观众买帐啊,唯一会买帐的也许只有正垂涎看向烧鸡的少年。可在少年眼中,母亲这样没什么错。 她是他的母亲,本就该代他去死。 “我杀你做什么?都说父债子偿。左老爷做下的孽,自然该由左公子来偿。风一,把左公子带下去,好好伺候着。一会给这位夫人送些纪念品来,手指啊,耳朵啊之类的。 小心别伤了左公子的小命。死了,便不值钱了。” 这样血腥的话,萧樱竟然是笑着说的。 风一其实也吓的不轻,平日里多温柔可心的姑娘啊。 为了自家殿下…… 哎,近墨者黑啊。 “是。”风一冷声应下。 不管是女人还是少年,这下都脸色大变。妇人心中一直坚信只要自己不开口,母子的小命便是安全的。 左家在汶西,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谁敢真的与左家为难。 可是……难道是她想错了。 这些人,真的敢伤她的儿子。 女人心中左右为难,尤其是儿子惨叫着被风一强拉了出去后中,女人脸色瞬间白的没了血色。 萧樱这时候才认真打量女人。 四十岁上下,平日应该日子过的不错,脸上并无多少沧桑之色。到了这个年纪,自然比不上小姑娘俏丽,可模样也算顺眼。想来年轻时,模样应该不差。 其实看权铮和阮擎的长相,便知道他们的母亲是个美人。 这位左公子的长相,可有些一言难尽了。 或许承袭自左老爷吧。和权铮兄弟站在一起,也没有相信他们之间是有血缘的。 “姑娘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为难一个孩子吗?不,我为难的明明是孩子的母亲。这位……夫人,想要儿子活命,就老实的开口。你若不开口,隔半个时辰,我便让人从左公子身上割下个东西来。放心,我的人手艺很好,在我下命之前,绝对不会伤了左公子性命的。只是割耳割舌,自然是很疼的。他若是疼晕过去,一盆冷水便能泼醒他。所以夫人放心,我会让他清清楚楚的看着自己身上的部件一件一件被割下来。” 第一次出演蛇蝎母。萧樱表示挺过瘾。 好女人遇事靠忍,坏女人遇事却只求痛快。 痛快的感觉,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你……你不敢的。” “我有什么好怕的?怕左老爷吧。我若怕他,还会带你们母子回来?别天真了,我不怕他,他若是知道我是谁,反倒会吓得屁滚尿流呢。” 第三百零九章 左家之变(五) 第三百零九章左家之变(五) 女人似乎并不相信。 也许,她依旧在赌。不过萧樱这次可是准备的十分周全。 说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突然响起一阵惨叫声。叫声嘎然而止后片刻,风一端着托盘起来。上面是一根手指,一根血淋淋的手指。 女人一见,眼睛一翻。 萧樱眼急手快,一杯冷茶泼上去。成功的阻止了女人的晕厥。 “你若敢晕。下一次便割两根手指。” 女人再次跪地求饶。“姑娘,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左家的那些事,姑娘该去问左老爷啊。” “二十二年前,你是如何离开权家?又是如何进了左家的?” 萧樱突然开口。 女人神情大惊,脸上温婉忍隐的神情瞬间不见了。 她缓缓起身。“你是如何知道的?” “人在做,天在看。没什么事情会是永远的秘密。” “既然人在做,天在看,为什么阮家父子能横行这么多年?” “……阮夫人已经下了监牢,至于阮老爷和阮公子,我只能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们也不会例外。” “……你是萧樱?” 那个把阮夫人送进监牢的女仵作。 萧樱挑了挑眉,点头。这女人确实不一般,反应灵敏,而且性子很能忍,难怪这些年周旋在三个男人之间还能屹立不倒。 到了这个年纪,左老爷还十分看重她。 “算起来,我也算是夫人的恩人。这次,左家的案子,不可能善了。夫人最是识时务,还是好好想想吧。” “这些年,我得左家庇佑。才有了这二十余年的安静日子。左家对我有大恩。” 言下之意,她自然不是个忘恩负义的。 “十年前,秦家灭门案,你知道多少?” 萧樱突然又转了话题。女人有些发怔,有那么一瞬间,脸上惊诧的神情一闪而逝。 随后,女人摇摇头。“这二十年,我一直住在左家别院里,几乎不出门。秦家的惨案,我是许久后才听说的,当时也觉得可惜。秦家当时在汶西,可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家。” “秦家灭门案后,左家私下里第一次贩卖战马。” 萧樱语气很平静,只是平述,并没加入自己的臆断。可女人却仿佛受到了惊吓,虽然只是迅速的一闪而过,不过还是被时刻注意着女人神情的萧樱捕捉到了。 看来所料不差,秦家的案子,确实和左家有关。 而且这个女人知道的东西,恐怕比她和凤戈预料的还要多些。 虽然这女人极力遮掩,可依旧难逃萧樱的观察入微。 “时间快到了,这次夫人是想要令公子的耳朵,还是脚趾。” “不……求姑娘开恩。放过我的孩子吧。他还小……” “还小?孩子?十八岁的孩子吗?” “从小到大,他都被我捧在手心里,我因为一些原因,对他十分偏爱。所以他虽然长了十八年,可依旧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求姑娘放过他,我任姑娘……处置。” 萧樱觉得好笑,她也便轻轻笑了。 “你如今本就任我处置,我便是杀了你……左家也不能把我如何。你真的以为一个小小的左家,便能撼动朝廷?或者能和五殿下一争高低?夫人是明白人,可别做糊涂事啊。” “……当年我离开权家后,一时走投无路,想要自我了断,正好遇到外出的左老爷,被左老爷救下,安置在了别庄。后来我感激左老爷的救命大恩,所以委身于他。这些年,我几乎没有出过别庄大门,不管左老爷做过什么,我是一件坏事也没做过的,姑娘这般行事,实在欺人太甚。” “左老爷用黑心钱养着你们母子。你说他做过的事和你无关?敢问夫人……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你能堂堂正正的说自己是无辜的吗?” “……我只是个妇道人家,我能如何!” “夫人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左老爷所做的每一件事,左家发生的每一件事,夫人都知道。夫人怎么还能有底气质问我你能如何?”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女人终于有些慌乱了。 萧樱松了一口气,越是理智隐忍的人,越难对付。 反而越是叫嚣的,如阮夫人那等人,才是最容易对付的。因为她把软肋摆在明面。可像这个女人这样的……她看似心疼儿子,表现的似乎也是为了儿子可以豁出性命。可自始至终,她都行事有度。 神情,动作,似乎都早已烂熟于心。 好像已经在心里演变了无数次。 哪怕见到那根血淋淋的手指,她虽一幅要晕厥的神情,可在萧樱看来,依旧是做戏的成份大过真正的伤心。 所以,她只能在言语间试探她。 最终判定她涉入此事的深浅。 “那便来说说权公子吧。我曾和权公子闲聊,他说自己只有一个母亲,便是权夫人。” 萧樱提起权铮,女人突然沉默下来。 萧樱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他说权夫人曾经说过,生恩大于天。让他无论如何要找到生母,好好报答她。 他还说,当年权夫人力劝权老爷纳了权公子的生母为妾室。权老爷因和权夫人感情其深,并不点头。权夫人苦劝良久,甚至以出家清修相要夹,权老爷总算点了头。可是……” 可是,那个女人却突然人间蒸发了。 女人握了握拳,神情肉眼可见的有些隐忍之色。 “权家比起左家来,自然是更稳妥些。权夫人性子温和,待人接物都让人如沐春风。所以才能养出权公子那等人物来。至于左家,我听闻左夫人出身商贾人家,从小也是被家中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所以性子蛮横。这些年,怕是没少找夫人麻烦吧。” “……人家夫妻情深,我算什么?”终于,女人开了口。 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仿佛回溯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男人满脸不愿,可却不得不进了她的房。 女人眼中含泪,依旧握着她的手道谢…… 一幕幕,刺疼了女人的眼。“我算什么?破坏人家夫妻感情的坏女人!” 第三百一十章 玲珑心思 第三百一十章玲珑心思 她感激权家,却觉得受了骗。 为了报恩,她生下那个男人的孩子,可是却十分厌恶那个孩子。因为那个孩子的存在,让她时刻意识到,她是个落难之人,那个男人只是出于好心对她施了援手。 她还讨厌他的妻子,权夫人。 明明心中不愿,明明每次那男人来她这里,翌日她的眼睛都是红的。可她还是温柔的和她说话。 她告诉她,是她救了她,救了他们夫妻。 她是,她是权家的大恩人。 可是又能如何,几句轻巧的话罢了。男人依旧对她不假颜色,看她时目光中的不屑几乎呼之欲出。 “如今呢?你难道没有破坏左老爷夫妻的感情?” “……男人在外面养房外室再平常不过了。左老爷在外面又不止我一个女人。” 萧樱语气平常,女人也便顺势回答了,答完之后才察觉到不对。不知不觉,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套了这么多话去。 “你年纪不大,心眼倒不少。萧姑娘也不必费劲了,我直说吧。左老爷的事,我知道的不多。我只是他养在外面的女人,据我所知,他在外面像我这样的外室,养了得有五六个。我年纪大了,他最近来的越发的少了。萧姑娘自己想想,我这样一个女人,他难道还能把秘辛告诉我不成。” 女人为了脱身,把自己贬的一文不值。 萧樱想,这话她实在担不起。心眼不少的是这位历经三个男人而依旧从容的女人。 “……夫人看起来十分在意左公子,原来也不过是表面功夫。不知道左老爷知道夫人真实秉性后,会不会失望呢。” 女人神情微变。 不过这次并没有让萧樱轻意激怒。 “言儿是我的命,还请萧姑娘手下留情。”说的依旧悲泣,不过脸上神情中可看不出多少伤心的成分。 “……那我就试试夫人的心有多硬吧。风一……” 风一似乎早已候在门外,闻言再次捧了个托盘进来。 这次,装的是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萧樱神情淡淡的看着女人似乎又要晕厥不过,然后再次哭天抢地。 她有些无趣的转头出了门,不顾女人的哀求。 门外,风一一脸嫌弃的将托盘交给一旁的护卫。“没用吗?”风一觉得自己这法子够血腥,够残忍,任何女人都经受不住啊。更何况一个这么疼儿子的娘。 可是手指耳朵都送进去了。 那女人除了哭,什么都不说,只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 风一都有些相信了,难道她真的不知情?“有用。她已经说了。” 说了吗?风一疑惑,那女人说的话,他也听到了,可是从头至尾,那女人一直在叫冤啊。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属下愚钝,她说了什么?” “……说了,她的软肋。” 软肋,那是什么鬼?风一表示自己的脑袋实在跟不上萧樱脑子的速度,只得捏着鼻子,捧着托盘下去。 托盘上的手指耳朵,都是从一个新病死的死囚身上割下来的。 如今用完了,自然要‘还’回去。 至于那位左公子…… 虽然混账了些,可毕竟是条人命,风一倒很是相信这些事情一定与那位不学无术,只惦记吃鸡的左公子无关。那小子,就是个废物。也不知道左老爷养来做什么?气自己吗?有这样的儿子,倒真会少活十年。 萧樱回到小院,给权铮写了封信。 这一切,竟然要着落到权老爷身上…… 女人的嫉妒心啊,真要命。嘴里说着不想破坏人家夫妻感情,实则,是羡慕至极。 这些年,也未能放下。 权铮很快回了信,表示可以帮忙。 萧樱放下了心。 当晚,萧子彦再次屈尊来见。陪着萧樱一起吃了顿饭,父女两个倒是难得安静的共处了一段时间。只是……想要和平共处,终究有些艰难。 萧子彦是来谈判的,他可在答应萧樱,在凤戈遇难之时,会出手相救。 可是,萧樱不能和凤戈往来。 等回到京城后,便和他一起向皇帝请辞,随萧子彦回国。 萧樱自然不同意。 她身子里可装着一楼亡魂,如今她牵挂的人在这里,她怎么会和萧子彦回哪门子国。哪怕那里是自己这个身体的家,萧樱也没有归心似箭的感觉。 身体里,属于‘萧笙’的那缕灵魂,在见过萧子彦后,终究是彻底消散了。 如今萧樱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是萧樱,也是萧笙。 “不,我不回国,我会留在京城。” “……乖囡,你留在京城做什么?看着凤家兄弟斗个你死我活?这又干咱们什么事啊?咱们还是好好的过种们自己的日子。父王最后悔的事,便是带你来这里。好女儿,和父亲一起回家吧。你祖父,叔伯都想你了。知道你平安无事的消息后,你祖父立刻派人送了信来,让咱们立刻回家。” 萧子彦不说回家,改说回家,以期能让女儿好歹体谅一下他这个做父亲的。 可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萧樱一点都不为所动,依旧固执的摇头。“我虽然不一定能帮到五殿下,可不在一旁看着,我不放心,还请您体谅一下。”萧樱说的倒是客气,可是萧子彦却想哭。 让他体谅她。 谁体谅一下他这个当父亲的啊。 好容易找到女儿了。女儿却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仅如此,竟然还相中一个男人,相中一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那人偏偏是皇子,还是个排名末位的,有野心的皇子。 这就有点难办了。 提出联姻吧。 最终或许能保全凤戈,可却断了凤戈争储的机会。 何况凤戈愿不愿意娶他的女儿,还是个未知数呢。萧子彦见了凤戈几次,总觉得那男人生的模样太过了些。已经近妖了…… 这样的人,通常命运多舛。 萧子彦私心并不想女儿和他一起受苦。 “不行,你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的。常常往为算怎么回事?他会向皇帝开口求娶你吗?” 萧樱不说话了。 萧子彦心里这个气啊。他猜就是这样,女儿被凤戈那张脸迷惑了,迷的不管不顾。 第三百一十一章 父女相认 第三百一十一章父女相认 可是凤戈呢。 仗着身份和相貌,游走在女人堆里一定游刃有余。 那他的女儿算什么?候补?添头?还是无聊时派遣寂寞的玩意儿? “……五殿下说,大事为重。” “什么是大事?夺储位?当皇帝。他真的当了皇帝,会娶你吗?” 凤家皇室对于血脉有些过于执着了。 所以萧子彦才觉得萧樱和凤戈不会有好结果。凤戈若是没野心,能守着这块小地方安静过日子,或许两人还真算是一桩好姻缘。 有他们萧氏当靠山。 将来不管凤戈哪个兄弟继位,都不会太过为难凤戈的。 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呢。 可凤戈偏偏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不必和凤戈交谈,单从他那双眼睛,萧子彦便看出了野心,很大的野心。 大家同是皇室出身,总也算是有些共同语言。 谁有野心,谁安于现状,萧子彦自认看的还算清楚。 不止是凤戈,那个和他跋涉了一年的凤晔,也不是个好东西。姓凤的,便没一个好东西。 “五殿下当皇帝?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还请您屈尊降贵,帮一帮他。”萧子彦心想,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他话里的重点是这个吗?她倒会断章取义。 “你帮他可以,你得听父王的话,不许和他再有往来。” 萧子彦旧事重提。 萧樱简直哭笑不得。这位萧二皇子想法可真称得上一天一变了。昨天还答应的好好的,今天就变了卦,而且一副自信的神情,似乎觉得她一定会答应。 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他就算是她的无数,她若不认,他还能强迫她唤父亲不成。 萧樱正合计着哪天索性便认了父亲,如今看来,这事还真的不急。 “不。您如果一定要我选,我选五殿下,一起回京后,您便回国吧,不必理会我。” “胡闹。父王带你出来,自然要带你回去。哪有把你扔在邻国的道理。” “您就当没找到女儿便是,反正我如今将过去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胡言乱语。”萧子彦觉得,他们父女前世是宿敌,所以女儿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气他。无故丢了一年,好容易找回来,还把他这个父亲和一干亲人都忘了。满脑子只装了一个凤戈。 那凤戈有什么好? 值得她不管不顾到这般地步。可是,女儿目光坚定,毫无妥协之意。难道,真的从此后和女儿断绝关系。萧子彦心里一哆嗦,他做不到啊。他唯一的宝贝女儿,他怎么舍得啊。可是女儿不退让,那……只能他退了。 萧二皇子心中很是委屈。 “那你要如何?父王怎么做,你才会乖乖跟着父王回家。” “我没打算去大瀚。” “什么叫去大瀚。那是你的家。” “……您别生气,我真的不记得了,那里再好,于我来说也是空白一片。我所有的,连小命,都是五殿下救回来的。没有五殿下,我恐怕尸骨都烂成渣了。 我真的只是想报达五殿下这个恩情。 京城险恶,您都说他排在凤家兄弟的末位,而且势力不及几位兄长。您不帮一帮他,他最终怕是连性命也难保。 我不奢望他真的登上那位置。只希望他平安顺遂。” 萧樱说的动情,萧子彦听的感动。 这算是重逢后,父女两个说的最体己的话了。 “原来如此,好,父王必然会帮一帮凤戈的,算是替你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只是你以后……” “我如今是他的属下啊,哪有当属下的不去见主子的道理。” 萧子彦在心中腹诽,谁是主子,谁是下属。他的女儿,便是要当,也只能当主子。只是迎上萧樱那又圆溜溜的眼睛,萧子彦即将出口的嘀咕愣生生刹了车。 女儿何曾和他说过这般体己的话。 便是以前,也未曾说过啊。罢了,帮便帮吧。 如果真的由凤戈继位,于他们大瀚也有好处吧。至少比凤晔那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强多了。凤戈虽然傲气了些,可好歹重信守诺,还曾救过女儿。 罢了…… 这次,他认了。至于将来…… 只能听天由命了。“好,父王答应你了。这次不会反悔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父王担心。你母亲去的早,只留下你这么一根独苗,父亲这辈子也没打算再娶,父王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等父王百年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萧樱心道犯规。 明明在唇枪舌战,怎么突然间就煽情起来了。 “……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傻丫头,谁又真的能长命百岁啊。父王只盼着多活几年,能多护佑你几年。你的心事……父王不再干涉,只是,不能委屈自己,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也不能委屈自己。” 萧樱红着眼睛点头。 这次真的体会到了萧子彦对她的疼爱。 “父王吃了这么大的亏,你好歹喊我一声父亲啊。要不我不仅陪本,连吆喝也唤不来。” “……父亲。” “哎。乖女儿,父王真高兴。终于,我女儿终于喊我父亲了。”萧子彦傻笑道。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却能让他这么高兴。 萧樱想,以后便和他父女相处,等老子,好好孝敬他。 又一次谈判完成,萧樱有些疲惫的送走了萧子彦,不过心里很快乐。有了父亲,有了凤戈,还有那么多和她志同道合的人。 她的人生,再次丰富多彩起来。 来到这里后,以为人生注定是苍白的。 原来不是,原本任何事,都有其道理。命运让她来到这里,便是要让她细细体会一遍,亲情,友情,爱情…… 这夜,萧樱睡的十分香甜。梦里,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深宫大院,高高的围墙。 有温柔的女人将她揽进怀里,笑着捏她的鼻子,柔声说她是小机灵鬼。 画面一转,满目惨白,男人抱着她,对一块牌位立誓。 说这辈子不会再娶,会倾尽全力,将他们的笙儿抚养成人,找个好人家,一辈子锦衣玉食。 最终,是少女哭泣的脸。 她对她说…… 阿樱,好好活着,替她活着。 第三百一十二章 权家父子 第三百一十二章权家父子 梦醒后,萧樱揽着被子,回忆着梦中女人美丽的脸庞,她隐约清楚,那便是萧笙的生母,萧子彦的妻子,这个身体正主的母亲。 那么温柔,那么美丽。 而真正的萧笙,表面是个脾气不好的孩子,可最后,她对她笑了。 笑着对她说,好好活着。 她随着母亲离开了,彻底的离开了。 萧樱有些黯然,又有点心酸。有种自己偷了别人日子的负疚。 她能做的,便是好好活着,快乐的活着,才不负这魂穿一场。不负真正的萧笙。 一早起身,丁香看萧樱精神不错,趁着萧樱用早饭时,和萧樱八卦。 “……现在整个汶西都在疯传,说阮家得罪了权贵。如今阮家铺面的生意一落千丈。阮老爷和阮公子都不敢出门了,据说只要出门,骑马马惊,坐车车翻。 他们父子想去牢里探望犯了罪的阮夫人,也补牢头拦下了,说他们太晦气了,不准他们进大牢。” 萧樱点点头,阮家父子发生什么,她都不觉得奇怪。 “……姑娘,你说是不是公子,公子出的手啊?”丁香吞吞吐吐的问道。 萧樱立刻摇头。 绝对不是。“不是公子?那谁还会这么对付阮家父子,惊马,翻车,阮家父子便是再倒霉,也不能次次遇到吧。” “若真是他出手,可不会这么温和。” 不过是惊个马,翻个车,以那对父子的身手,不至于伤了性命。唔,也没准,据说阮老爷伤的不轻,这坐车的显然就是阮老爷了,顶多也就是个伤上加伤吧,死不了。 丁香看萧樱的目光,即敬畏又佩服。 原来在姑娘心中,这还算温和的手段,那姑娘眼中的狠毒,得是什么样子的? 太可怕了。 丁香决定还是等萧樱出门后,去找风一谈谈心。 和姑娘比起来,风一竟然是个温柔的…… 丁香并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风一等风姓护卫私底下去做的。凤戈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反正对付的也是他厌恶至极的人,便是不幸断送了小命,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若是丁香知道,最近对她温温柔柔,说起话来一脸憨厚的风一才是‘幕后黑手’不知道会不会对这个世界绝望。 用过早饭,风一来报。 其实以风一总管事的身份,差个小厮来报信就行了,实在不必每次亲自跑一趟。 可谁让公子对姑娘如珠似宝呢。 他自然要亲力亲为,顺便看一眼丁香,两全其美的。风一说权家父子已经到了,现在花厅用茶。 昨天萧樱亲自给权铮写了信,拜托权老爷出面,权铮很快回信,说其父点了头,并且说责无旁贷。 汶西这些富贵人家,阮家,左家都让萧樱失望至极。 唯一个权家。是那种真正的书香传家的大族。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办事,都给人一种大气滂沱之感。 萧樱还记得在抚阳时,权铮开了家酒肆。 生意做的十分随性,看顺眼的,好酒好菜的供着。看不顺眼的,掺了水的酒水能卖出天价来。 凤戈说他是个性情中人,那时候萧樱还一知半解,如今倒越发的欣赏权铮这样的人了。 “殿下呢?打算见一见权公子吗?” “殿下说有机会单独约权公子。今天便不露面了。”言下之意,此事全权交给萧樱。萧樱点点头,倒不觉得意外。凤戈对她向来放心。 “就按照我昨天吩咐的来办。” 风一点头,提前下去安排。 萧樱换了衣裳,直接去花厅见权家父子。 权老爷模样生的十分周正,显然权铮的相貌多半承袭自母亲。 见到萧樱,自然一番夸奖。夸萧樱小小年纪,便有独挡一面,别说是姑娘了,便是男子也不多见。 一旁权铮笑着附和,父子两个相貌虽然不像,可笑起来的感觉却是一模一样的。 客套过后,萧樱言归正传。 “……我信中已经将事情说清楚了,权老爷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权父重重一叹。“当年也是我一时糊涂。我虽然不后悔生下阿铮,可却后悔负了一个女子……” 他们夫妻恩爱,他曾发誓,永不纳妾。 可是成亲数载,未得一儿半女,妻子觉得对不起权家。 正巧他救下一个女子,那女子看起来性情也不错。妻子这才动了心思…… 苦苦哀求他,拜托他给权家留个后。 生下阿铮后,他曾经动摇过,孩子都有了。再说永不纳妾就显得太可笑了。他已经点了头,妻子虽然心中难过,可也发誓,绝不为难那女子。 他会接那女子进府,以侧室待之。 只是……“当初我赶到别院时,已经人去楼空。我曾让人苦寻数日无果,最终才不得不放弃。 她生了阿铮,对此我感激她一世。至于旁的,恕我对不住她了。”权父说的明白,当初他对那女子并未动心,可因为她生下权铮,他决定供养她一生。 这辈子虽然不会爱她,可却会善待她。 只是那女子私自离开。事情最终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当得知那女子随后委身左老爷,还替左老爷又生了个儿子后。权父心中十分厌恶。 倒不是怪那女子又委身他人。 他不能娶她,她自然可以另嫁。而是觉得那女人不该委身左老爷,因为左家……这些年行事委实太过。 做生意从来不守信用。 喜欢行旁门左道便罢了,暗中似乎还圈养着一批杀手…… 总之,是个良心极恶之辈。 当初他之所以最终和她生下权铮,对于那女子和性情还是认可的,他便是再渴望子嗣,如果女子品德不端,他也绝对不会和她发生什么。 所以得知此事后,才会觉得失望至极。 “父亲。”权铮见权铮一脸黯然之色,不由得轻唤道。 权父摇摇头。“父亲没事,只是有些感慨。你的生母……当年是个性情温和的女子。为父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便是她。 因为你母亲,为父注定要负她。 当时,她说不怪我。这辈子,能遇到我,是她的大幸。铮儿,父亲也对不起你。若是当初对你生母再多些怜惜,也许……”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终于开口 第三百一十三章终于开口 “不关父亲的事,是她……自甘下贱。” “住嘴,不得这么说你生母。” 权铮似乎有些不甘,可还是听话的不再开口。 “萧姑娘,这次多谢你。这辈子若是寻不到她,我恐怕会死不瞑目。我总要对她说声抱歉的……” 当初年轻,再加上出身富贵,自幼便被捧在手心里长大,权老爷何曾会在意一个低贱女子的心思。 如今年纪大了,倒越发的多愁善感了。那件事,在他心里永远是个结。这辈子若是解不开,怕了死了也不公安生的。 萧樱帮他找到了人。 他十分感激。 所以萧樱将此事告诉权铮,权铮转问他时,权父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他想见一见她。 虽然不屑于她的选择,可毕竟,是他负了她。 该他承担的,权老爷绝不推脱。这不是在帮萧樱,而是在帮自己。 “父亲。” “铮儿,不管如何,她是你的生母。生恩大如天。你该给她磕个头的。” 权铮沉默。 在外人面前,权公子爱说爱笑,十分风趣。在权父面前,却是个有些任性的孩子。 “铮儿……” “是。儿子都听父亲的。”权铮最终一脸生无可恋的道。 权父点点头,抬手摸了摸儿子,脸上带着欣慰之色。 既然决定了,几人便动身。 还是昨天那间后罩房……“她在里面。” 萧家父子对视一眼。最终权铮轻轻迈步上前。 萧樱和权父候在门外。权铮理了理衣裳,推门而入。进了屋子,片刻后,响起女人客气的声音。在问权铮是谁。 听不到权铮回应了什么。 “……是你?” 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 随后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你来做什么?我不想见你。” “……我也并不想见你,只是有人告诉我,生恩大如天,我该给你磕个头。” 又过了片刻。 “我并不想生下你,你不欠我什么。你走吧。就当我这辈子没有生过你。” 女人的声音很绝情,萧樱不由得看向权老爷。 权老爷缓缓闭上了眼睛。 权铮很快出来,眼睛有些红,他对萧樱笑笑,然后跪倒在权老爷面前。“父亲,儿子不孝。” “难为你了……” 权父亲自扶起儿子。 “本是父亲的过,却让你来承担。” “……不是。这事不怪父亲。” 父子两个都红了眼睛,权老爷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裳,侧身对萧樱说道。“我去见一见她。”说完,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入。 这一次,屋中半晌都没有声音。 等了许久,才听到权老爷疲惫的说了一句。“你这是何苦……别再造孽了。” 屋中瞬间吃起女子的哭泣声。 权老爷出来时,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再次抱拳对萧樱道谢。 父子两个这才相扶着缓缓离去。 萧樱送走了权家父子,随后推门而入。屋中女人已经不再哭了,可一双眼睛又红又肿。这次看到萧樱,她再也摆不出昨天那样的神情了。 “萧姑娘,好深的心思。” “……没有夫人深。” “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能把他们父子找来。”女人轻叹。 “别说是权家父子,夫人便是想见一见左老爷身后的靠山,我也能安排的。夫人要见吗?”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定定望向萧樱,目光中终于有了惧意。 打骂并不可怕,便是萧樱拿儿子要挟她,女人也没有真的害怕。她疼儿子,是因为有人在意这个儿子。她这辈子生了三个孩子,没哪个她真的喜欢。 她最喜欢的,永远是自己。 可是萧樱拿来对付她的,不是打骂,而是…… 男人那句别再造孽了,几乎让她瞬间落泪。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何必一定要我开口?” “……夫人难道看不出,这是我在给夫人机会。夫人是权铮的生母,我和权公子是至交……”说半句留半句,萧樱故意说的模棱两可,女人果然沉默下来。 “我不仅认识权铮,和阮擎也是旧交。” 萧樱突然提起阮擎,女人果然怔了怔,然后露出苦笑。“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萧樱不清楚女人明白了什么,不过对于结果,倒是喜闻乐见。因为女人终于开口了,萧樱唤了风一进来,让他来审问女人,而她,自然是去见凤戈。 凤戈见到萧樱,自然是眉开眼笑的。 在别人面前矜贵的冷面公子,在萧樱面前,笑意越发的从容自如了。 “事情办成了,怎么反道苦着一张脸。” “……我只是觉得,世事无常。五哥,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分开?” 凤戈瞬间摇头。 “不会。” 不管发生什么,萧樱都是最重要的,凤戈甚至想过,如果让他在储君之位和萧樱之间一定要选一个,他选后者。 得不到储君之位,他或许侥幸能活。 可没了萧樱,他则生不如死。他根本无法想像,没有萧樱的日子可怎么过。 一天也过不了。 “可摆在我们面前的……也只有五哥你会一脸自信,昨天萧二皇子……父亲问我,说等你登上了储君之位……或是满朝文武都苦苦相拦,拼死不让你娶邻国之女,你要怎么办?难道放下唾手可得的皇位?” 其实萧樱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性子。 也许是刚才权家父子的神情刺激到了她吧。 “那便不要皇位了……我带着你,我们找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小地方,一辈子不问朝事。” 凤戈也曾想过,索性便放下一切。 对京城,他并无渴望,甚至隐隐生厌。 可是……心中有个结,他想去京城解开,他想亲口问一问自己的母妃,为何要下毒。 想弄清楚,当年自己到底是如何被父皇厌弃的,父皇指责的那些事,他并未做过。可是却有理有据,似乎一切都是他所为。 使得他百口莫辩。 “不,我知道你想回京城,你有很多事要去办。我若真的和你‘私奔’了,你这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傻姑娘。有你在身边,便是最大的快乐了。” 凤戈把萧樱揽进怀里,轻叹着说道。 第三百一十四章 真相不远 第三百一十四章真相不远 那个雪夜之前。 凤戈压根不相信有一天,自己会把一个姑娘看得这样重。 那时候如果有人告诉他,和一个姑娘相比,他会觉得皇位索然无味,凤戈会毫不犹豫的抽剑结果了他。这简直就是动摇君心。 可此时…… 他是真的觉得怀中之人于他来说,才是最珍贵的。 这辈子,他要妥妥帖帖的护她周全。所以,他不能败。 “……秦家灭门案,阿樱打算何时结案?” “……明天。”凤戈笑了。 秦家灭门案,是他们来汶西的因由,当初萧樱还以为凤戈特别关注这个案子,是秦家有什么秘辛。她甚至怀疑凤戈和秦诗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这可是万万不能让凤戈知道的,他若知道,定然要气她低看他的眼光了。 因为他堂堂一个皇子。 不在平王府安生呆着,偏要来这小小的汶西。 来便来了,还不好好来,还要和陈县令打擂台。还把自己弄得奄奄一息。 总之,对于秦家灭门案,萧樱总感觉有些抵触。尤其是知道秦家并非表面上那般仁义后,越发觉得倦怠,提不起力气去破这桩案子。 而后一桩桩事情暴露出来。 根本不必她太过费心,真相已然半遮半掩。 她救了张三后,张三暗中给她打探来的消息,填充了那些不足,让事情的脉络渐渐清楚。 如今,已到了大白天下之时。 这也预示着,他们要离开这里,赶赴京城了。离皇帝寿诞还有不足两个月的时间,凤戈要准备寿礼,还要安置他们这些随行之人,时间并不宽裕。她不能拖了凤戈的后腿,所以萧樱决定快刀斩乱麻,将汶西的事情做个了断,然后随着凤戈一起入京。 时间紧迫,凤戈今天没和拉着萧樱胡闹,而是放了萧樱回去做最后的准备。 当天,萧樱写了数封信,风一派人分别送出。 而且汶西县衙外贴了大大的告示。 明日,由五殿下麾下钦差亲审十年前秦氏灭门惨案。 百姓们可以旁观听审。一时间,整个汶西仿佛都沸腾了,十年前秦家那桩无头官司,这些人时而被人提起,百姓们无不唏嘘。 秦家当时可是汶西数一数二的人家。 家中主子仆从,足有百余人。 一夜之间,尽数被诛。 后来传出,说秦家的女儿侥幸逃得不死,可最终也落了个下落不明。 至于凶手是谁,猜测众多,可无凭无证,时间长了,渐渐的关注的人也少了。再加上秦家的势力被几方瓜分,时间久了,也没人再关心十年前,到底是谁灭了秦家满门。 突然间,十年前的旧案重提,而且主审的竟然是平王殿下的人。 百姓们如何不躁动。 有真关心案情的,也有单纯的就是想看热闹的。 虽然听人们提起十年前,秦家如何辉煌。秦家生意做的如何大,可毕竟没机会亲眼看到。 见识过秦家繁荣的人想知道到底是谁将秦家这样的氏族瞬间连根拔起,没见识过的,觉得周边的人都如何兴奋,想必会是件有趣的事,也都相约着明天去看审案。 上次五殿下公审陈留,他们就看的很过瘾。 这次审的可是人命官司,想必会更有看头吧。 这夜,萧樱睡的十分不安稳,梦中似乎也在过堂,不过是在现代。 她和对方辩护律师唇枪舌战,几经角逐,最终侥幸胜出。法官当庭宣布她的当事人胜诉。萧樱高兴的冲出法院大门,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朋友,突然间,身子一轻,然后一阵头重脚轻后,她突然醒了。 萧樱有些怔怔的坐起身子。 丁香今晚睡在外间,听到声音披着外衣给萧樱送了温茶进来。萧樱接过一饮而尽,这才觉得额头上的冷汗退了下去。丁香见萧樱白着一张小脸,身上的中衣几乎被冷汗浸湿了,不由得担忧的问道。“姑娘这是做了什么噩梦?” “梦到自己被车撞死了。” 丁香自然理解成马车。 觉得这真是个噩梦。“人们常说,梦都是反的,梦里越坏的东西,实际上越好。姑娘这梦可是吉兆。” 丁香其实不擅长安慰人。 可跟着风一混久了,也学了几分风一的油嘴滑舌。 “谁告诉你的,风一?” 丁香有些不好意思。萧樱轻叹。“前阵子不还一口咬定和风一不共戴天吗?这才多久,便已经和风一眉来眼去了。我这个当主子的,是不是该替你准备嫁妆了。” “小姐。”丁香羞臊着跺跺脚,见萧樱精神不错。 红着脸去了外间。 萧樱缓缓躺下,却再无睡意。 丁香这个傻姑娘相信梦是反的,她却觉得心里不踏实。 需要到场的人,明天都会到的。而真凶…… 萧樱眯了眯眼睛,不管如何,明天绝不能出错。不管做任何事,都讲究一鼓作气。这次若是不能将凶徒强之以法,下次再想找到他们的把柄,那可就真的难如登天了。 萧樱索性披上衣裳起身。 站在窗边,静静看着东方露出浅浅的白色,然后太阳缓缓升了上来。 红通通的,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不见丁点酷暑的气势。 梳洗用过早饭后。 萧樱终于要动身,今天,第一次以凤戈手下的身份,现身汶西县衙。 这次和上次正好相反,萧樱站在前面,凤戈则去了上次萧樱去的小隔间。 萧樱到的时候,离昨天公示的开堂时间还有一个时辰。 可是县衙外已经人山人海了,比上次审问陈留时候人还要多几分。萧樱只得再次走了趟后门,被凤戈打趣,说她如今好歹也算是个郡主,和他身份相当,可是还要屈尊降贵走后门,实在对不住的很,萧樱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彼此彼此。凤戈笑笑,两人算是打了个平手。 时间还早,凤戈陪着萧樱在后堂用茶,隔着一道墙,能听到隔壁大堂上的动静。 有人开口,在说当年秦家的事。 “……你们是没看到,当年的秦家啊,可比现在权家,左家还有要气势。仅是秦家的老宅,据说就陆续修了几十年,好几代人建起来的。只是当年付诸火海,可惜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舆论造势 第三百一十五章舆论造势 “兄台,说说,当年秦家到底有什么气势?” “什么气势?人家数代人,经营了百十年,你说什么气势,自然是不缺银子,把黄白之物视如粪土的气势。” 男人似乎觉得说的不够过瘾。 声音加了几度继续大声说道:“那秦家小姐,当年多少人登门求娶,可秦家最终却选了当时远不及秦家的阮家。只因那阮家少爷和秦家小姐青梅竹马,是一起玩到大的。嫁个知根知底的,秦老爷和秦夫人也能放心些。” “原来如此,我还道当年的阮家凭什么能和秦家定了亲,原来是拗不过女儿啊。”那人嗤笑。 这也不算什么难听的话,很多人私下里比这说的还要难听。 诸人不过当那人在打趣。可是随后,那人突然声音一凛。“既然阮家对秦家来说,算是知根知底的,为什么秦家出事后,阮家不收留秦小姐,而是由着她流落抚阳镇。” 真的吗?秦家真有个姑娘在世。 虽然这阵子时而便传出秦家小姐当年侥幸不死。 这些年一直流落在外。可毕竟耳听为虚。当年秦家小姐的美名也算是香飘百里。 方圆几十里,百余里的公子哥都渴望能和秦家结亲,据说当年秦家的门槛,生生被踩低了一分。可最终,谁也没想到,竟然是阮家。 倒不是说阮一鸣不好。 而是秦家小姐太出色了,世人觉得谁娶了她,都是祖坟冒了青烟。 秦家瞬间即败,而秦家小姐当时是下落不明的,这人竟然说秦家小姐还活着,还指责阮家当年并未收留阮小姐,以至这些年她流落异地。 一个漂亮小姑娘,这些年一直无依无靠。 想来日子过的甚是凄凉。 “真的吗?当年阮家没有收留秦小姐?” “人走茶凉,秦老爷在世上,自然无数人巴结秦家。秦家如今死光了,谁还会真的想帮秦小姐。”“……无父无母,孤身一人,秦小姐算是个孤女,这样的身份,便是勉强嫁进阮家,以阮夫人那个泼辣劲,想必秦小姐也没好日子过。” 诸人唏嘘。 有人对此存疑。“就算日子过的再不好,也比只身流落抚阳好些吧?一个姑娘,这些年日子是怎么过的?难不成……” “好?兴许还不如在抚阳呢。阮夫人这些年手上有多少条人命?想必没人清楚。秦家小姐若是当年真的嫁进了阮家,会不会早就成了白骨。”有人提起阮夫人。 “言归正传,大家猜一猜,是谁杀了秦家一门?” “……这谁能猜的出。兴许是张三,或是李四呢。” “谁叫老子!张三的名字也是你能随便乱叫的。我告诉你们,老子如今也算是弃暗投明了。再不是以前在街上混的痞子了。张三便是我的大名。你们以后见面,称呼我一声三爷。 至少谁杀了秦家,那还不容易猜吗? 谁在秦家被灭后陡然富了起来,谁就有嫌疑呗。 秦家除了铺子,家里一定还藏着不少宝贝。据说翌日官差上门,秦家被翻的一团乱,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 手里有了银子要做什么? 自然是振兴家业了。 多简单的道理,我张三都懂,你们还在这里推来推去,谁也不敢开口去猜,生怕猜错得罪了谁。我张三便不怕,我猜,如今排在汶西前几位的,都和秦家的案子脱不开关系。” 张三这人平日很让人讨厌。 生了幅一看就不本份的脸。 还天生一幅油腔滑调。走到哪里,被人指到哪里。 可是最近,张三似乎真的变了。再不像以前似的整天惹事,而是每天行色匆匆,似乎在办什么事情。今天听他一说,竟然谋了个差事。 常言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兴许,真的让张三走了大运,这么一想,没人再嘲笑他,反而有人按着他的思绪往深随便一想。 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今在汶西数得着的人家中。 占了前几位的……左家,权家,阮家,近两年又多了个万家。 难不成,秦家灭门案还真的和这些人家有关?如果真的有关,这案子要如何继续查下去? 因为,不管这其中哪家,都是手眼通天之辈。 百姓们虽然不知道几家人背后有什么靠山,便能在汶西站稳脚跟,上面一定有人撑着。 “会是谁?阮家和秦家是姻亲,秦家没了对阮家没什么好处。不该是阮家。 难道是权家,可权家人向来注重风骨,虽不喜与人往来,可谁不知道权公子才是汶西第一公子……偏那左家几个公子争抢,也不拿面镜子自己照照。” 一墙之隔。 “你倒放心那个张三……” “用人不疑啊。怎么,五哥吃味了?” 凤戈轻嗤,觉得萧樱总是低看他,于是他毫不客气的拧了拧萧樱的小脸,意犹未尽的放手后,才坦然开口。“我若连你面前一个小厮都容不下,这辈子岂不要醒死在醋缸里。”“五哥最好了。”萧樱甜笑着道。凤戈看着萧樱眼底的青色,心疼的揉了揉她的小脸。 “是不是拧疼了?” “不疼。五哥才不舍得弄疼我。”这点自信萧樱还是有的。 凤戈摇头轻笑。 两人又逗趣了几句,凤戈这才言归正传。“这个张三倒也可用……虽说人有此轻浮,但还算能撑住场面。以后好好管束着,便让他替你在外面打探消息。这样的人,不管到哪里,都能混进市井中。” “我也正有此意。 张三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对我还算忠诚。等以后到了京城,我想把消息往来之事交到他手中。其实很多时间,我们明争暗斗,争的不过是个消息罢了。早得到消息,早做准备,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我家阿樱懂的可真多。” “凤五殿下,这时候,你不该好好叮嘱我几句,让我好好审案,不可丢了平王殿下的脸吗?” 凤戈从善如流的改口。 “好好审案,不可丢了本王的脸……”说完,又捏了捏萧樱的小脸,实在手感极佳,他简直要迷上这种感觉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女人审案 第三百一十六章女人审案 明明即将要做的事是件十分紧要的,关系到凤戈进京是否顺利。 可是凤戈似乎并不担心,依旧在后堂和萧樱说笑。 前面说的十分热闹,只是跑题严重,张三虽说混迹市井,可乍然得了重用,在张三看来,他确是被委以重任,虽然萧樱可能觉得都是些小事。 不过对于一个小混混,能混到这一步,或许张三觉得自己已经十分厉害了。 所以对于舆论的引导,最初倒是一板一眼,很是认真,百姓们也确是顺着张三的话在说,只是说着说着,难免就开始对张三溜须拍马,而张三似乎也挺喜欢听,所以这题跑的越发的没边了。 不过这根本不足以影响到萧樱和凤戈。两人也没对张三报多大希望,他能把人聚拢来,而且让百姓们对此案心生兴趣,便足够了。 时间快到了。 凤戈似乎并不着急放萧樱出去。 依旧霸道的拉着萧樱的手。 “我们三天后动身,这一路不必太赶。我带你好好逛一逛太平郡。” “堂堂五殿下要当向导,带我逛太平郡吗?敢问五殿下,这太平郡,你比我又熟悉几分?”萧樱在笑他最初那几年,小小少年满心烦恼,怨天怼地的。整天呆在王府中发霉。 后来化身殷九明,倒也在外闯荡了一阵。不过他那时候主要的精力都放在抚阳镇了。 说起来,对于太平郡,他去的地方恐怕也没比她多。 “我好歹也在这里住了几年,自然比你熟悉多了。你才真的是……初来乍到。破庙相见时,你已经忘记过去了,第一眼看进心里的,便是我了。如今离开前,我带你看一看这太平郡,这们这场缘分,便算是圆满了。” 凤戈不信鬼神。 可有时候他觉得,萧樱便是老天送来给他的。 命中注定这个词,用起来再恰当不过了。 他想让自己和萧樱的缘分圆满些,再圆满些,似乎怎么做都不足以形容他那种恨不得将一切尽数掏给她的感觉。 凤戈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东西可以给他。 于是想着带萧樱看一看太平郡,这里是他仅有的,仅有的属于他的东西。 在他离开前,这里的一切尽数归于他掌管。 他想和萧樱分享。 “好。有劳五哥。” “……不辛苦。只要你在身边,便不辛苦。” 凤戈最近甜言蜜语指数日渐高涨,无师自通已不足以形象他的突飞猛进了。冷不丁便能蹦出一句来,让萧樱又惊又喜的。就像此时,她明明十分紧张,表面上看起来她倒是云淡风轻的很,还能和凤戈说说笑笑。实则,她心里简直百爪挠心啊。 这比起抚阳时,场面可浩大多了。 牵扯的人也多。 阮擎的案子,虽然死伤者重多,可是案情真的算不上多复杂。 可是秦家灭门案…… 不仅案情复杂,而且还要借着这桩案子牵扯出左家来。 还要时刻提防凤晔使坏。 总之,萧樱觉得自己肩上担子很重。这时候,凤戈却突然说起情话来了。 他怎么也不挑个好时机。她感动之下,或许投怀送抱呢。可这里……萧樱四下看了看,虽然无人,可公堂后堂,想像着也好不到哪里去。四周摆设陈旧,还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也不知道是来自看不出颜色的老家具,还是公堂中那泛着暗光的青石地面。 据说,公堂之上拷打犯人是家常便饭。 血渍浸进了青石地面,天长日久的,地面泛着乌沉沉的光。 总之,这实在不是个说情话的好地方。“……五哥,你欺负人。” 凤戈一脸无辜,他明明在哄她,怎么反倒成了欺负她。“天地良心,难道说情话,也算欺负你?” “你明知道我一会要上堂,要和那些人斗智斗勇,你不鼓励我便算了,还故意说这样的话,你这样子……我根本就不想和你分开。我怎么能安心去问案?” 萧樱解释的头头是道。 凤戈点点头,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倒真是他的不是了。 “倒真的是五哥的不对。你尽管去问案,谁若敢欺负你,五哥提着大刀上堂帮你砍他。这样,行不行?算不算鼓励你?” 凤戈强忍着笑意问道。可唇角的弧度已经出卖了他。 凤戈轻哼。 “……差强人意吧。我走了,你可一定要准备好大刀啊。我若是顶不住了,可是要向你求援的。” 凤戈点头,笑着点了点萧樱的额头。 这时候还在调皮。 不过萧樱此时的模样,真真讨人喜欢啊。他也舍不得放在她呢。 放手一时,是为了相守一世,凤戈安慰自己半晌,这才不舍的松了手。萧樱起身,拉扯好衣摆。 又接过凤戈递来的薄纱罩在脸上,准备妥当。 她转身,学了他的模样抱拳。“五哥且等我凯旋而归。” “……加油。”凤戈再次控制不住,终是轻笑出声。他的小姑娘委实太讨人喜欢了。 让这阴凉凉的后堂,都有种春风拂面之感。 凤戈起身,亲自替萧樱整了整面纱,后退一步,审视片刻。 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他的小姑娘只有他能看。 那些个莽夫休想打小姑娘的主意,尤其是凤晔。 如今萧樱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虽然只有一双眼睛,可那双眼睛明亮清澈,笑起来弯弯的,仿佛一汪清潭。 如果有可能,凤戈连这双眼睛都想一同收起来。 男人的占有欲啊,啧,可怕。 大堂因为萧樱的到来而瞬间一静。随后,响起更大的议论声。 “怎么是个女人……” “是啊。不是审案吗?不是说平王殿下派来的钦差大人主审吗?怎么上来的是个姑娘……小姑娘,你这是迷路了吗?用不用哥哥给你引路。” 有凑热闹的男人见萧樱一个人,不由得出声占着便宜。 他便不至于真的动什么坏心,不过习惯性的口头占占便宜。 下一刻…… 男人一声痛呼,不知被谁一脚揣进了大堂。 他捂着腰,大声喝问是谁。 下一刻,几道明晃晃的剑光在人群中扬起。男人吓得一缩头……“萧姑娘的便宜你也敢占,兄台真的胆大。这不过是小惩大戒。若谁再敢对姑娘无礼,下次就不是跌个跟头这么简单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秦家姑娘 第三百一十七章秦家姑娘 出声的是张三。他这出狐假虎威玩的十分顺溜。 他本就是个无赖,如今改邪归正,可身上终归带着几分痞气。 他这么一痛大喊,无人再敢开口。 那个被一脚踢得闪了腰的男人也只能自认倒霉,悄声隐入人郡中。 张三见无人再敢对萧樱无礼,这才回身向萧樱行礼。“……姑娘受惊了,是小人的失职,请姑娘责罚。” 萧樱轻启朱唇。 “下不为例。” “是,小的谢过姑娘大恩。” 主仆两个,一唱一喝的,整个大堂肃然气势顿增。 贾骏为首,带着差役大喊威武。 声音几乎震破了屋顶,萧樱缓缓走到长案后,飘然落坐。 一个姑娘,一个覆着面纱的姑娘,刚才萧樱那句下不为例,说的声音并不大,声音听起来也十分清透,一听便知道年纪不大。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公然坐上了县令的位置,而且毫不违和。 虽然刚才那出震慑到了众人,没人敢再大声非议,可是萧樱一个姑娘,坐在公堂上审案,还是让人们觉得新奇的,看向萧樱的目光,好奇的有之,鄙夷的有之,更多的则是觉得有意思。 姑娘审案,而且审的还是十年前秦家的灭门惨案。 有趣,当真有趣。 如果说前一刻,来围观的百姓们还是觉得可看可不看,此时却无一人有离开的打算了。而且还有些转头小声对身后的人嘀咕,该多喊些人来。 女子审案,百闻不如一见。 贾骏如今领了汶西总捕头一职。 今日负责配合萧樱。所以以往该由县令喊的话,贾骏不必萧樱开口,主动承包了。 “……今天审的是十年前秦家灭门惨案。由萧姑娘主审。萧姑娘是平王殿下最倚重的……女仵作。想必大家都听说过,抚阳的《美人案》,那桩案子便是萧姑娘所破。 今日由萧姑娘亲自出面,时隔十年,秦家数十亡魂,终于可以安息了。” 贾骏说的声情并茂。 底下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看向萧樱。 这姑娘便是破了美人案的那个女仵作。 最近关于女仵作的传闻,已经传得汶西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说那女仵作亲自去义庄看了尸体。然后便直接指出了真凶的特征,按着这特征一找,果然便抓到了真凶。 还有张三那桩案子。 也是那个女仵作出手。 那死在桥下的女人尸体都发臭了,那位萧姑娘毫不在意,依旧去义庄验了尸,转瞬便还了张三一个公道。 如今有酒馆,已经将女仵作编成了书,每日一回的轮番说着。 据说生意还不错,每天都有人来听,还催着说书先生说快些,他们想知道女仵作还有什么本事…… 总之,这是个传说中的人物。 如今这传说之人便端坐高堂上,虽然看不清相貌,可那双眼睛,却是真的漂亮。 贾骏说完萧樱的‘丰功伟绩’。大声吆喝道…… “带原告。”原告? 原告是谁,秦家已经被灭门,如今还有谁能出面代表秦家。 有原告,自然有被告。这被告又是哪一个? 贾骏话音落下,很快,便有差役护送着一个姑娘由偏门而入。 那姑娘进了大堂,缓缓抬起脸。 冷漠的看了一眼围观的百姓,然后站在大堂正中,面向萧樱。 随后响起一片吸气声。美,这姑娘极美。 艳,这姑娘身上那种即美且艳的气息,简直让男人看直了眼睛。这是? 有些上了年纪的人不由得蹙眉,觉得这姑娘有些面善……秦家,秦家夫人先前偶尔和秦老爷一起出入,伸尔被人看见。那秦夫人模样生的极美。 虽然已经过了多年,可见过秦夫人的人依旧不能忘记秦夫人那张面孔。 如今和堂上这么姑娘一比。 赫然有那么四五分相像。难不成…… 不必猜测,那姑娘自己报了家门。“民发秦诗,闺名雅宁,见过萧姑娘。” 秦雅宁,那不正正是当年秦小姐的名字。当时这名字在汶西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秦家当时是汶西首富,又加上秦小姐模样出众,多少公子想娶其为妻,最终却落到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阮一鸣身上。 传闻十年前,秦家小姐逃了出来。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既然当年秦小姐没有遇难,为何这十年,都没有她的消息。 当初她和阮家公子明明已经定了亲,为何这十年,阮家未传出丝毫有关秦小姐的消息。 更多人好奇的是,这十年,秦家姑娘在哪里栖身? 这幅模样…… 无亲无故,不管流落哪里,恐怕都…… 有些常常流连花楼的公子不由得神情微变。秦诗身上的气质实在太明显了。这根本就是长年在花楼那种地方滋生出来的,不管说话走路,甚至一个神情,一个眼神,都不自觉的带了几丝魅惑。 哪怕并非出于本意。 身在那种地方,魅惑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手段。 不等那些人将猜测道出。秦诗已经毫不犹豫的自揭其短。“这十年,我流落抚阳镇,栖身……抚阳万香院。” 嗡…… 比刚才更大的议论声。 花楼,堂堂秦家的姑娘,当年汶西首富家娇贵的小姐。 却沦落花楼…… 有惋惜的,有叹息的,更多的却是觉得人走茶凉,墙倒众人堆。 当年秦家的小姐何等的娇贵,多少富家公子常年流连在秦家大门外,只为了一睹秦小姐的风姿。 那时候的秦家,把这位小姐看得有多重。 每次出入,仆妇丫头成群。 仅是去趟寺庙,光马车便有十辆八辆。 可秦家一朝败落,被娇养出的姑娘最终却……“秦姑娘,你当年和阮家公子定了亲,为何不去投奔阮家。好歹强过……”那人没继续说,可意思大家都明白。 投奔阮家,无论如何也强过流落抚阳,最终沦落花楼。 秦诗回身,对那发问之人惨淡一笑。 那人被秦诗美貌所慑,不由得脸色一红。 在众人的嘲笑声中低下了头。“……投奔阮家,诸位难道以为我没有投奔阮家吗?” 第三百一十八章 抛砖引玉 第三百一十八章抛砖引玉 什么,秦家小姐当年曾经投奔阮家? 这着实是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姑娘当初即投奔阮家,为何最终会流落……”会栖身花楼,从一个千金小姐成了倚门卖笑之人。 这中间的落差可着实太大了。 甚至有人觉得,秦诗早该以死明志。 女人,名节为重。 “便是阮家不收留你,姑娘也不该自甘堕落。须知女人名节比性命还重。姑娘失了名节,与死无异了。” 这人觉得自己说的还算客气。 女人失了名节,还不如死了。 死了还能落个好名声,可如今秦诗一现身,她的名声,连同已死去的秦家人,就全都蒙受污名了。 所以那个开口之人才会说与死无异,其实言下之意,却是她还不如跟着秦家人一起去了,也省得连累已故的亲人。 秦诗冷笑。 她为什么要去死?她做错了什么?便是当年,她的亲人做了错事,他们已经全部赴了黄泉,难道这些还不够偿还吗? 何况,什么样的过节,能让对方下如此狠手。 全家尽灭。 她为什么要去死?当年她侥幸逃生,为什么过后要去死?名节?那东西能当饭吃?能当衣穿?她留着有什么用? 错的不是她,是那些为了恩怨伤她满门性命之人。 她有何错?“死?你们说的真容易?我满门尽灭,只我一个侥幸逃生,我为什么要去死?我身上背负着天大的冤情,不替亲人找出真凶,我有何颜面去死?” 秦诗转身,面对百姓。 然后一字一字,如泣血般说道。 她的声音有些刺耳,再加上那么一幅漂亮的脸蛋。 真真有几分媚的近妖了。那些觉得秦诗不该苟活于世的人不由得心肝颤了颤。迎上女人漂亮的眸子,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反驳。 “便是死,也该是杀我族人的凶手去死。他们杀了人,难道不该偿命? 我从小养在深闺,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 前一天,我还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第二天,我便成了孤女,我秦家也算是家大业大了。可是结果呢?我无家可归,秦家的家产尽数被人抢走。我为什么死?该死的难道不是那些杀了我亲人,抢了我家产业的歹人吗?” 连着两问,直问得那些人哑口无言。 秦诗这才缓缓转回身子,目光淡淡的看向萧樱。 “求姑娘替我伸冤,替我秦家满门伸冤。找到真凶,让他们杀人偿命!” “姑娘放心,我一定会找出真凶,让他们血债血偿的。”萧樱轻声说道。 秦诗红着眼睛,缓缓跪地,随后缓缓说起她在阮家的经历。 她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丝毫怨气,可她说的话,却让听到的人皆动容。阮家……当年的阮家,竟然会那么对一个突然失去所有亲人,孤苦无依的姑娘。 “我虽然孤身一人,身无常物。可当年秦家和阮家生意上一直有往来。阮家从秦家身上赚到的银子,恐怕要以万两计。当年,我父本不同意这门亲事,因我和阮家公子阮一鸣自幼相识。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阮一鸣曾对我说,这辈子,不管发生什么事。天可崩,地可裂,他不可负我。 我央求父亲,允了我和阮一鸣的亲事。 我父心疼女儿,所以对阮家向来大方。自从和我定亲后,阮家很快一跃而上,挤身汶西世家之列。 秦家出事后,我无处可去,只得投奔阮家。平日里,阮夫人视我为亲女,可秦家出事后,她视如我饿鬼。 勒令阮一鸣不得和我见面。 并且直言,我没了靠山,已经不配嫁进阮家。她会安排,让阮一鸣另娶。 至于如何安排我……阮夫人当时冷笑着对我说。妾室也需到官府报备,很是不便,待阮一鸣成亲后,她可以让阮一鸣把我收在屋中。 一世,无名无份。” 秦诗说到这里,声音终于有了几分起伏。 “我虽然家道中落,可也是从小被爹娘娇养出的大家小姐,绝不会受此羞辱。我宁愿……宁愿舍弃自己的名声,也绝不能让阮家母子如愿。各位说一说,我错在哪里?” 秦诗回问。 面对秦诗几乎泣血的追问。 诸人沉默了。连刚才那些一脸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口口声声说名节大如天的酸秀才们,也集体静音了。 他们答不出。 秦诗的遭遇,让他们根本不敢大言不惭的捍卫他们所谓的道德。 阮家的自私被彰显的淋漓尽致。换任何一个人,都绝不会忍辱求全的。 秦家小姐的做法…… 这么一想,似乎还挺痛快。她不仅没有委身阮一鸣,当一个无名无份的通房丫头。面是想方设法离开了汶西,大摇大摆的在抚阳当起了花魁。 这样的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自然是奇耻大辱。 可那阮一鸣当年没本事,保护不了秦姑娘。使得秦姑娘被其母所迫,不得不逃离汶西。 这么一想,似乎阮一鸣的遭遇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见无人再开口反驳她,秦诗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公堂之上,自己应该说的话。 “如今我十分庆幸,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因一时软弱,而留在阮家。这些年,阮夫人做了多少恶事?有多少无辜姑娘枉死她手?这些年,阮一鸣又冷眼旁观多少姑娘被其母所害?我若留在阮家,恐怕早就尸骨无存!”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场面顿时有些失控。 秦诗说秦家,恐怕引不起多大的动荡。因为秦家毕竟十年前便没人了。 可是阮家不同。 这些年阮家在汶西,也算是羽翼渐丰。 虽然外面都传言,说是阮夫人掌管着一切,阮家在一个妇人手中,迟早要败落。 可一年一年的,阮家不仅没有衰败,反而稳步向上。 如今想来,这事确实有些蹊跷。 既然阮夫人是个拎不清的,而且还杀人不眨眼,以折磨女子为乐。 阮家在她手中,为何非但没有走下坡路,反而一直挤身汶西世家,而且家业逐渐扩大着。 许是不易被人察觉,可如果拿此时的阮家和十年前的阮家相比。如今的阮家,毫不输于当年的秦家。 第三百一十九章 剑指左家 第三百一十九章剑指左家 “说来确实有些奇怪。阮夫人难道还是个巾帼英雄不成?传言她性情暴戾,所以这些年一直没有姑娘肯下嫁阮家。 以至阮公子早已过了娶妻的年纪,却一直未觅得良缘。 可阮家的家业,这些年却是蒸蒸日上。 并未听说阮夫人于经营一道有什么建树啊……” “是啊,外面传言,阮老爷不甘妻子粗俗,因为愤然离家,而后避居阮家别院,再不过问生意上的事。阮公子是个没脾气的,在其母面前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 阮家一切,皆是阮夫人做主。 这事说起来,确实有些奇怪。” 百姓们左一句右一句的,不过片刻功夫,阮家母子已经成了他们口中满腹心机,一肚子坏水之人。 见时机已到,萧樱对贾骏点了点头。贾捕头上前一步,突然开口。 “今日秦姑娘既然提到了阮家,不如,便将阮夫人的案子一并了结了吧。来人,带阮夫人……”贾骏可并不是询问,他自顾自的安排完,还不忘对看热闹的百姓们摆摆手,示意诸人少安毋躁。 好戏,还在后头。 明明是审秦家灭门案,怎么如今还连买带送,连阮夫人伤人案也一同过堂啊。 大家虽然觉得奇怪,不过有热闹可看,百姓们非但没意见,还希望这热闹来的更大些呢。 阮夫人二十余年时间,杀了家中数个婢女的事,也是最近百姓们的谈资。想那阮家,何等的富贵,阮夫人又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夫人,为何会下此狠手! 很快,阮夫人被带到。 上次萧樱见到她时,阮夫人还一幅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神情。 可是如今,她身上收拾的很干净。 头发也梳的很整齐,可就是给人一种黯然沧桑的感觉。仿佛整个人身上的精力神,被一夕间抽走了。人老的不像样子。 见到萧樱,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根本不必用刑,已经木然的开了口。 她说这些年,阮家看似在她手中,她也以为阮家被她牢牢握在手中。 阮家上下的管事,每隔三天便会来给她请安,生意上的事,也会向她禀明。 阮夫人多数时候只需点点头…… 然后管事们便会按着规矩行事,不管做什么生意,也都是稳赚不赔。阮夫人一度以为自己经营有方,是个福将呢。 直到最近才知道。 原来,她一直以来,只是阮家摆在明面上的傀儡。 生意上的事,他们只是例行问一问她。 至于如何决断,她根本不知内情。而她竟然天真的以为自己是个能登上大雅之堂的,为此还沾沾自喜,甚至觉得阮老爷和她决裂,是他眼瞎。 便是没有他,她也能把阮家料理的好好的。 却原来,一切都是他们父子两个的圈套。 那些被她所害的姑娘……是他们父子故意放到她眼前的。他们明知她讨厌什么样的女人,却偏偏要弄些那样的女人摆在她面前,让她最终忍耐不住,对她们出手。 而他们父子…… 私下里,却做着他们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这个挡箭牌,替他们挡了一切的明枪暗箭。 如今,她终于看清了他们父子的真面目。她进牢记,拜萧樱所赐,可是让她看清阮家父子真面目的也是萧樱。所以对于萧樱,阮夫人不知道自己是该恨还是该感激。 “阮夫人,这些年你是如何暗害家中婢女的?伤了多少人性命?为何下如此毒手?”贾骏大声质问道。 上堂前,他可是得了五殿下心腹属下风一护卫提点的。 要护着萧樱,要以萧樱为重,不管发生任何事,他都要挡在萧樱前面。 这对贾骏来说,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他和萧樱一路从抚阳走到汶西,他不护着她,谁护着她?至于那位五殿下……只要他真心对萧樱好,贾骏会对他奉上忠心的。 到了此时,萧樱等人依旧不知道凤戈便是殷九明。 殷九明的意思是,若是他们跟着萧樱一起入京,便将消息透露给他们,若是他们接下来返回抚阳镇,这事也便没必要和他们提起了。 不过朋友一场,大家萍水相逢。 能共同走上一段路,已经是难得的缘份。 贾骏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凤戈心中,依旧处在考查期内。 阮夫人这次倒是痛快,贾骏问,她便答。 直言这些年,自己害了近十个姑娘。那些姑娘都被她使银子雇人远远的埋了。 阮夫人说的平静,可听的人,却觉得心神震荡。 先前秦家姑娘提起阮夫人,只说暴戾。如今看来,这阮夫人,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秦姑娘当年被迫离开,也算是情有可原,若真的留在阮家,也许真的尸骨无存呢。 贾骏也有些吃惊。 他没想到阮夫人这么配合。他原本还想大展身手,好好逼问阮夫人一番呢。 “你还有什么要招的?” “有。这些年,阮家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尤其是和左家串通一气……” 一墙之隔,凤戈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先前并没有问萧樱这案子打算如何审。他信她,便将一切托付给她。 萧樱也没和他细说,只说自己会竭尽所能。 他的阿樱,总会让他吃惊。 由秦诗出面,引出阮夫人,再由阮夫人引出左家。 世人皆会以为最终牵扯出左家乃是意外,无人能看出,萧樱自始至终,意在左家…… “五弟真是好运气。先前萧姑娘在京城时。除了胡闹,万事不通。短短一年时间,她不仅成了仵作,竟然还会审案。 我看当主审实在委屈了她。 她有讼师之能,五弟何不成全了他?”来人是凤晔。 凤晔自然是在说反话。 讼师确实稀少,而且要价都十分高。等闲的案子,可请不起讼师。 凤晔在奚落凤戈压榨萧樱。 萧樱如今身份毕竟不同了。再不是先前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孤女。 她如今认了父亲,已经是有郡主身份在身的大家小姐。让萧樱主审,这安排,实在有些……啼笑皆非。 也不知道萧子彦知不知道? 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大闹一场。 若是不知道,事后会不会追究,依旧会大闹一场。总之,凤晔觉得凤戈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第三百二十章 凤戈家的 第三百二十章凤戈家的 那萧子彦宠女儿,宠的都没边了。 不管萧樱想要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凤晔估计萧子彦都得架云梯给她摘。 凤戈如今简直把萧樱架在火上烤,这若是被萧子彦知道,指不定驿站都得被他闹翻了。 “她如今难道算不得讼师?” 凤戈挑了挑眉,淡淡说道。 “她算哪门子讼师。哪有讼师坐在公堂上的。”凤晔嘲讽道。 “我家的讼师,便能坐在公堂上,二哥还有什么事吗?”凤戈淡淡说道,然后开口赶人。 凤晔自然不会轻意着了凤戈的道。 以往他若许会一怒之下甩袖而去,可是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 “……你这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吧。弄个女人上公堂,而且还挂着讼师的名头。五弟,你这是为了讨好萧子彦,简直不择手段了。”“我为何要讨好萧子彦?” “自然是希望他将女儿嫁给你了。这萧樱如今可是贵为郡主之尊,他们萧家子嗣不旺,到了萧樱这一辈,只她一个女娃娃,兴许萧老皇帝一高兴,给萧樱一个公主封号呢。恭喜五弟了,以后做了驸马,可别忘了二哥。” “……二哥放心,弟弟一定会在二哥落难时,拉二哥一把的。” 凤戈在认真听前堂萧樱审案,可是凤晔却在他耳边像苍蝇似的嗡嗡叫,真想拿拍子将他拍死啊。 凤晔面露怒意。 他在嘲讽凤戈,凤戈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想到再遇后,萧家那姑娘仿佛大变活人似的。 不仅娇纵性子全收,竟然还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身本事。 她验尸的场面,被描绘的惟妙惟肖。凤晔当时听属下汇报时,眼睛都瞪圆了。 他还记得,当初因为看到只老鼠,那位萧姑娘缠着他,愣生生抹了一个时辰的眼泪。 如今面对死尸,甚至是腐尸,她竟然面不改色,还能动身去验尸。这简直就是……就是把他心中那个萧姑娘形象彻底打碎了。 凤晔实在有些难以想像。 就像今天这个场景。 小姑娘端坐在宽大的红木长案后。 平常县令坐的椅子,她坐在上面,小小的一团,显得即娇弱又瘦小。 凤晔只远远看了一眼,觉得小姑娘几乎要被差役和人群淹没了。 他本欲给萧樱找些麻烦,可突然觉得,自己可是个男人,欺负个小丫头,便是胜了,也胜之不武。 不能欺负弱小,只能来找凤戈的麻烦了。反正他们兄弟二人也是相看两厌。“如此,便感谢五弟了。”凤晔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竟然听不出凤戈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和萧樱走的这,萧子彦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可如果萧子彦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他这个五弟有了靠山的同时,又失了储位角逐的权利。 可如果凤戈没有娶萧樱之意,他如此和萧樱相处,甚至还曾传出二人互生爱慕,私定终身之说。 他倒要看看,凤戈最终如何收场。 两兄弟不再说话,而是安静下来,一同聆听着一墙之隔的大堂上。 阮夫人在叙述和左家的往来。 “……左家卖给阮家的,并不是普通马匹,而是能上战场的马。左家说,都是些曾受过伤,从前线被刷下来的马。价钱虽然贵了些,可是那马耐力好,脚力佳。比起普通的马,一匹能当两匹用。 我招了管事们来议,管事们都说这是笔划算的买卖。于是阮家开始每年在左家定购马匹。 就这么合作了四五年,有一次我无意中路过商队,看到了那些马。 都是些高头大马,看上去并不像受过伤的样子。 我私下询问过饲马的匠人。他们告诉我,那些都是地地道道的战马。绝非淘汰下来的残马。”阮夫人说到这里,大堂已经是一片平静了。 不懂的觉得这些听起来没什么趣味。不过是些生意上的往来。 还没妻妾争宠听着有意思呢。 懂的却都沉默了。 私贬战马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可是左家这门生意,竟然做了七八年。 不仅没有露出马脚,甚至生意还越做越大。便是有人问起,也只推说这马匹喂养的膘肥体壮。没人会往战马上面想,因为,没人敢,没人敢做这掉脑袋的生意。 阮夫人透露出来的消息,是可以让左家瞬间身败名裂的。 等阮夫人说完,萧樱淡淡扫了一眼四下。发现有人目光懵懂,有人却刻意在闪避着萧樱的目光。 有交头接耳的,然后面上露出恍然之色。 左家,竟然胆大至此。 “阮夫人,私贬战马可是重罪,你的证词会记录在案,我会因此而缉拿左家家主。” “罪妇说的都是真的,绝无半点虚假。罪妇敢在大堂上和左家对峙。”时到如今,阮夫人已经彻底看清身边之人的真面目。 她的男人和孩子背着她,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 以前阮夫人最在意的便是阮子鸣,觉得儿子是自己的依靠,所以她宁可负了天下人,也从不对儿子有半点苛刻。 可是她的儿子和其父串通,背着她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 当年对秦家姑娘那般刻薄,便是因为想给他找门更好的亲事,而且当时,阮一鸣也并未表示自己非秦家姑娘不娶,他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阮夫人以为是儿子顾虑到她,这才态度不明朗的。 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做这个恶人。 因为秦家对他们父子来说,已经无用了。 他根本不会娶秦家姑娘为妻。他想要的,是更上一层楼。 那阵子,阮一鸣偶尔会在她耳边提起权家小姐。阮夫人也曾动过心,奈何权家势力大,对阮家的提亲根本不屑理会,阮夫人自知无望,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那时候觉得疑惑的,如今都真相大白了。 她真的养出个‘好’儿子。 想到这里,阮夫人恨极。“左家利用阮家的商队,一直在做私盐和茶业生意。这事是罪妇偶尔得知,一直不敢对外人说。毕竟事关阮家,还请姑娘明察。” 当初发现时,阮夫人大怒。 将所有管事唤到府中。当场便辞退了几人。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一变三案 第三百二十一章一变三案 可事情依旧没有查清楚。 没人知道左家的私盐和茶业为何会混进阮家的商队。 阮夫人只能吞了这个哑巴亏。便是去报官,对方大可随便推出一个挡箭牌,只说东西是他私下里弄的,不关左家的事,左家照样能置身事外。 可不管是私盐还是茶业,都是要朝廷的文书的。 茶盐私卖,本就是重罪,当时阮夫人抱着多一时不如少一时的打算,并未声张。 而是派人警告左家,不准再利用阮家的商队。当时左家答应的痛快,还送了赔罪银子。 这事也算不了了之了。 如今旧事重提,阮夫人已经打定了主意。 她自己难逃一死,可也绝对不会让左家和家中的男人好过。 而后经萧樱提醒,阮夫人才意识到,若不是萧樱早有准备,派人将她秘密调换了牢房,她早就死了。 和她同个囚室的,据说先后出了事。 只有她,侥幸逃生。 阮夫人不傻,她仔细一想,便知道问题大概出在了哪里。 对方,这是打算杀人灭口了。 为了自保,阮夫人是一定要拉左家一起下水的。 至于家中男人……“事后我才知道,原来此事是我家老爷暗中授意,事成之后,他们三七分帐。” 嗡…… 私贬战马,私贬茶盐。而且阮家竟然牵扯其中。 “阮夫人,你想清楚了吗?你这番话将阮家也牵扯在内。” “罪妇句句实言,还请姑娘明断。” 阮夫人已经彻底豁出去了。别人不让她活,她便不让别人活。便是最后一定要死,她也一定要拉一个垫背的。 阮夫人说完,转身看向秦诗。 两个女人的目光凉凉的。 秦诗脸上没了怒意,这么多年过去了,天大的恨,也要淡了。何况当初,阮夫人只是待她刻薄了些,并没有伤她之意。 “秦姑娘,当时你来投奔阮家。我并无赶你之意。 最终对你说了那番话,实是因为一鸣对我说……他并不急着成亲。他还说,将来汶西,要是权家的天下了。他还顺势提到了权家小姐。 只怪我当时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他根本就是故意用言语激我,让我对你说出那番狠话来。我知道这些年姑娘活的不易,我在这里,向姑娘赔罪了。” 阮夫人俯身,向秦诗磕头请罪。 秦诗冷冷的笑了。“夫人便是给我磕一百个头,也换不回我失去的那些东西了。夫人又是何必呢。 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夫人当年之举,事后想想,我也能明白,换成是我,也绝不想儿子娶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女为妻。 最终栖身花楼,是我自己的选择,与夫人无关。我今日出现在大堂上,只是想找到杀人秦家的真凶。十年了,一天不找到真凶,我便一天不得安宁。我九泉之下的爹娘亲人,总在梦里质问我。” “我明白。这辈子,我愧对姑娘。若有来生,愿当牛做马来给姑娘赔罪。” 秦诗没再开口,而是缓缓的移开了目光。 发生的事,注定会发生。 不会因为下跪和眼泪而改变什么。秦诗不后悔,路是她自己选的。她没什么可怨的。她唯一想要的,便是找到真凶,问一问他,到底和秦家有什么过节?何至狠到灭了秦家满门。 见秦诗不再理睬她,阮夫人面色苍白的转向萧樱。 她没想到,最终审判自己的,竟然是萧樱。 这么一个小姑娘,当初她还曾想替儿子求娶她为妻呢。 还好,这事没成。 她险些又害了个好姑娘。 “……肃静。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四周看热闹的百姓看了这么一出好戏,自然是要交头接耳,议论一番的。 贾骏突然开口,公堂上再次恢复平静。人们齐齐看向长案后的萧樱。 小姑娘一双眼睛扫过阮夫人,扫过秦姑娘,扫过堂外诸人。 “去请左老爷和阮老爷。” 萧樱轻声吩咐道,贾骏大声应是。 很快安排差役去办。 这实在是意外啊,审的明明是十年前秦家灭门案,怎么又牵扯出私贩战马,盐茶案。 最终还牵扯上阮家。 大家对阮老爷的印象不深,似乎提起阮家,说的最多的都是阮夫人如何跋扈。 突然间发现,阮家父子都不简单。 阮父韬光养晦,阮公子留在家中,明里暗里和阮父勾结,一起陷害生母。这简直……简直丧心病狂。 “姑娘,左家和阮家的案子,姑娘也一同审了吧!” “对啊,一事不烦二主,姑娘辛苦些,一同审了吧。如今汶西群龙无首,幸亏有五殿下坐镇。这么多年,左家做了那么多坏事,阮家是帮凶。姑娘若是不管,在下担心新任县令会迫于淫威,最终这案子会不了了之……还请姑娘辛苦些,好事做到底。” 不知道是谁,突然开口求道。 这人声音落下后,数道附和声音场起。 随后,哗啦啦,竟然跪倒了一片。 贾骏站在萧樱下首,见此面上一惊。这戏码,他们提前可没预演啊。 难不成,是百姓们自由发挥。 “姑娘,这可如何收场?” 贾骏可是临危受命,一定要保护好萧樱的。萧樱伤了根汗毛,五殿下都不会轻饶他的。见这情景,贾骏真担心百姓们不顾一切冲上公堂。 萧樱摇摇头,示意贾骏不必慌张。 “诸位请起,我既然开了头,便没有虎头蛇尾的道理。这案子,我会一审到底的。” “多谢姑娘。” “谢过姑娘……” 数道声音起伏着响起。 看着这一幕,贾骏有些瞠目结舌,开堂前,他还担心萧樱震不住场面。 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公堂上本就是男人的地盘,她一个小姑娘抛头露面,已经不容于世了。 何况还是主审。 贾骏没想到,事情最终会演变至此。 秦家灭门案,竟然还牵扯出左家和阮家,而且百姓们呼声这么高,一定要萧樱从头审到尾。 “好了,大家起来吧,姑娘既然答应,就一定不会食言。接下来,我们继续来审秦家灭门案……秦姑娘己到,姑娘一定会给苦主一个交待。” 贾骏大声说道,他这一嗓子,终于把人们的思绪再次拉回秦家灭门案上。 第三百二十二章 阮擎指控 第三百二十二章阮擎指控 这案子审的,真是一波三折啊。 贾骏当了捕头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他不由得看向萧樱。 小姑娘稳稳的坐在长案后,不管公演多么喧闹,发生了多么让人惊诧的事,她就像这公演上的定海神针。 她不乱,公堂便不会乱。 贾骏突然觉得五殿下有一句话说错了,不是他护着萧樱,而是萧樱护着他们这些差役。 差役去抓人了,虽然不知道结果,可是百姓们的好奇心已经被高高的调了起来。最初不过是打算来看场热闹,热闹如果无趣,转头便走,可是如今,谁也没了走的心思。有妇人来喊自家男人回去吃饭的,也被男人拉着强留下来。 围观百姓越来越多,说里三层外三层也不算过份。 贾骏吆喝了一声继续审秦家灭门案,四周顿时一静。“……传证人。” 贾骏按着程序吆喝道。 这次从偏门被押起来的,是阮擎。 对于阮擎那张脸,大家或许不认识,可这个名字,却并不陌生。 “姓阮……先前听说阮老爷有个庶长子,便是这个阮擎吧?十年前,他被怀疑和秦家灭门案有关,据说畏罪潜逃了。 整整十年,踪迹全无。 不想今天竟然被抓到了。难道,他真的是秦家灭门案的真凶?” 有稍长些的人和左右交头接耳。 “……应该不是。刚才捕头报的是证人。并非凶犯。” 有人提醒。 诸人疑惑。 阮擎被押到堂上,很是规矩的给萧樱行了礼。然后冷冷的开口。 直言自己便是阮擎,这些年一直藏身抚阳镇,做着拿钱杀人的生意。如今归案,自知罪无可恕,可他却不想受不白之冤,是他犯的案子,他认,不是他做的,他绝不认。 秦家灭门案与他无关。 当年被人发现他出现在凶案现场,是被人陷害。 “你说无关?那凶徒为何独独陷害你?” 有人指着阮擎问道。 “在下不知。” “……杀人偿命,你杀了那么多人,自知罪无可恕,之所以据不承认杀了秦家人,是因为想拖延,想多活几天。姑娘,一定是他杀的,如果他不是杀人凶手,当年为何要逃?” “是啊,就是他。 他才是阮家长子,可是秦家却相中了阮二公子。 阮擎一定是因爱生恨,他仰慕秦家小姐却求而不得。这才怒极杀人。这也解释了为何独独秦小姐尚在人世。” 有人把事情编的十分圆满。 简直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阮擎冷冷的瞪向那人,却不屑开口解释。 他相信萧樱明白,他做过的事,他认。不是他做的,便是被人说出花来,也与他无关。 跟这些人解释,纯属浪费口舌。在这些人心中,他阮擎就是个杀人不眨眼遥磨头,所以多杀十个,百个人根本没区别。可是不是的,他没杀过的人,他为什么要认。 “肃静。阮擎,你可知道是谁陷害你?” 阮擎摇头。 贾骏看了一眼萧樱,萧樱轻轻颔首,贾骏继续问道。“可有怀疑之人?” 这次,阮擎沉默了。 “人不怕做错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怕的是,明知道有人做错了事,可是却被人姑息,姑息总会养出奸邪来。阮公子,不要一错再错了。” 事先,萧樱曾私下里见过阮擎。 把阮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透露给了阮擎。阮擎自然是恨阮夫人的,可萧樱说的很明白,便是没有阮夫人,阮擎的生母也不会留在阮家。 因为那是个注定不会安份守己的女人。 她生下阮擎,本就是拿来要挟阮老爷了。当她发现阮擎的存在不足以制约,或者说让阮老爷对她另眼相看时,阮擎已经注定是被生母抛弃的命。 所以,阮夫人虽坏,可罪魁祸首并非阮夫人。 而是他的亲生父母。 是他们造就了阮擎幼时孤苦,少年时被欺凌,以至最终仓皇出逃。 而陷害阮擎之人……萧樱相信,阮擎应该心里有数。 她在赌,赌阮擎会不会亲口说出。因为那个人,在阮擎心中,始终是不同的。 萧樱只说了一句,即不严刑逼供,也不苦口婆心的劝。而且说完这句话,她的责任好像便尽到了似的,目光甚至不再多看阮擎一眼。 这么审案? 当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呢。 这个热闹,若是不看,怕是会悔恨一生啊。因为这样的机会,以后恐怕不会再有了。 坐在长案后的姑娘,虽然身上没丁点钦差该有的气势,可只要她开口,整个公演就一片肃静,根本不必贾骏喝止。 贾骏有些着急,他是看惯了缪县令审案的。 缪县令算是个脾气温和的了,可每次审案,遇到这种冷面煞星,也会打一顿震慑。 可是萧樱,这即不喊打也不喊骂的……难道这么软锦锦一句话,阮擎真的会招供。贾骏听缪县令抱怨过。说这阮擎软硬不吃。 自从被关进大牢。 只萧樱成功让他开了口。 旁人,他根本不看在眼里。缪大人几次提审,把他打了个半死,这人也没开口说一个字。 这人虽然杀了人,是个恶人,可是一身硬骨头,贾骏十分佩服。 难道,换种方式,这么温声软语的,阮擎便能开口? 贾骏表示十分怀疑。 不仅贾骏怀疑,堂下诸人都怀疑?因为这个阮擎,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人眼睛似乎都带着杀气,看人的时候让人觉得心肝都发颤。 可是…… 出乎所有人预料。 阮擎,竟然真的缓缓开了口,虽然调子冷硬,可他确实开了口。他说……“有。我父亲。”刚才贾骏问他,对于陷害他的人可有怀疑。 阮擎答,有,他的父亲。 阮老爷…… 阮老爷的大名接二连三的被提起,众人,这次想不出名都难喽。 只是这名出的,委实,忒意外了些。 萧樱点头,示意阮擎一旁等候。接下来,要传唤第二个证人了。 在带证人上来之前,萧樱开口说道。“接下来的证人,恐怕会出乎大家预料。阮擎,尤其是你。” 那位出乎大家预料的证人是…… 第三百二十三章 意外证人 第三百二十三章意外证人 这次的证人,是由一位年轻公子扶着,从正门进来的。 看热闹的百姓分列左右,让出了一条小路。从这人露面,到走进大堂。 围观的百姓先是鸦雀无声,而后议论声几乎能奏成一曲小调…… “那位是……” “那是权公子,他搀扶着的,不会是权夫人吧。”权夫人不常露面,以前还偶尔参加女眷的赏花会。这几年几乎足不出户。 可权铮那张脸,却有很多人认识。 权夫人一个妇道人家,此时上公堂所为何事?证人?难道十年前秦家灭门惨案,和权家有关? 不应该啊。 权家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书香门第。 并不是那种因为一桩生意而突然发家的氏族。 权家百年传家,家风清正。在汶西,是真正的名门望族。 权铮成年后,登门替女儿求亲的人家无数,都被权家婉拒了。 权公子也放出话来,先立业后成家。所以这两年,权家门前才清静了些。 在汶西,只要权家开口,没有不愿意将姑娘嫁进权家的。这和阮家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怎么想,权家人也不该掺和进秦家灭门案中啊。 权铮扶着母亲立定,上前抱拳给萧樱行礼。“见过姑娘。这是家母……” 权铮一直说,其母想见一见萧樱,他觉得萧樱和母亲的性情一定十分相投。权母也数次在权铮耳边夸奖萧樱聪明,是个难得一见的姑娘。 只是没想到,二人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公堂上。 权夫人对萧樱笑笑,萧樱回以浅笑。“贾捕头,看座。”贾骏点头,赶忙去给寻了个椅子,扶着权夫人落坐。 “夫人今天能来,萧樱十分感激。夫人有什么想说的,大可直言不讳。” 权夫人侧了侧头,将围在公演外的人尽数收入眼中。在阮擎身上定了定,又去看秦诗,最终把目光转回萧樱身上。“先让我儿阿铮说吧。他说完,我再开口。” 权铮点头。 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去看一眼阮擎。 哪怕这人在他有一半的血缘关系。 在权铮看来,他的母亲便是权夫人。这世上,他只认权夫人一个母亲。 “十年前,秦家灭门案前夕。左家曾经上门,要和我们权家做一桩生意。左家说,他们无意中发现一批良驹。这匹良驹可媲美战马。左家想让我们权家先出半数定金,三个月后,马匹如数交付。我们权家虽然也有商队,可我们的商队多是驼队,走的也是西北路线,所以并不需要太多的马匹。” 权铮说到这里。 有人灵机一动,隐隐抓到了线索。 “而后左家放出话来,说我们权家家道中落。已经无后继之力。” 有人回想起,似乎秦家案子发生前后。确实有谣言,说权家商队遇险,人货尽数葬身沙海。权家元气大伤。权家并未出言反驳,大家信以为真。 可是一段时间后,权家似乎也没改变什么。 生意照旧。商队换了领队,再次远赴西北。 时间长了,这事也便不了了之了。“这谣言,便是左家传出来的。他记恨于我权家未和他做那桩私马生意。 当时,权家大可将这批马买下。我权家便是家道中落,十万两银子还是拿得出的。只是左家一直以来默默无闻,突然间做起了马匹生意,我们权家不得不防。有些生意,是万万不能碰的。一旦沾了,家门百年清誉也会尽数覆灭。 甚至,是要掉脑袋的。可是三个月后,左家这桩马匹生意做成了。” “权公子的意思是。因为左家没有周转的银子。所以才希望和权家做这桩买卖,先由权家垫付马匹的钱。可是三个月后,左家竟然拿出了银子。生意也稳妥的做成了?” 权铮点头。 四下静了静。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虽然没有直说,可左家的银子哪里来的?几万两银子啊? 三个月,做什么生意能一下获利几万两。 自然是无本的生意了? 有人想到当年秦家可是汶西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和权家的清贵不同,秦家三代经商,积攒下诺大一份家业。 秦老爷一家被杀,家中财物尽数失踪。堂堂秦家大小姐,一夕间沦落成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 若是秦小姐有那份家业傍身,怎么会活的那般凄惨。 秦家的家产,到底落入谁手? 据说几个秦氏旁支似乎分了些。可秦家第一氏族的名号可不是做假的。 当年也有人猜忌,可猜来猜去也没个准头,最终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今天权铮提起,大家才意识到,也许当年秦家那出血案,并不是难以侦破的。只怪当时县令无能,竟然愣生生给堆积成了陈年旧案。 是左家…… 左家发家一直是个传奇,左家对外,只说做了桩南货北卖的大生意。 赚了第一桶金,然后便以势如破竹之势迅速崛起。 如今,俨然已挤身汶西世家之列。 权铮说完,退到母亲身后。 见大家议论的差不多了,权夫人缓缓开了口。“左家欲找我权家不成,退而求其次,找上了阮家。至于为何找上阮家,便要问一问左老爷养在外面的那位夫人了。那女子和阮家,还有我权家,都有些关系……” 权夫人说到这里,权铮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随后他自嘲的笑了笑,终是未开口阻止什么。 有些事情,虽然安慰自己天知地知。可事实依旧是事实,并不会因为自己不愿去面对而改变什么。 真相永远不会改变。 真相也不会永远沉寂…… 与其被人指出,倒不如自己来说。 他们权家书香传家,他的身世本就是权家最大的秘辛,一旦说出,权家……就真的没有任何东西能打倒权家了。 “我十六岁嫁进权家,足足十年,一直无所出。权家男子向来不纳妾室。我自觉是权家的罪人……这时候,我家老爷救下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为报救命大恩,愿意替权家留下一个孩子。 大家所猜不错,那个孩子,便是我的儿子阿铮。” 第三百二十四章 真相大白 第三百二十四章真相大白 这话一出,别说公堂上了,想必整个汶西,都要沸腾了。 权家公子,那个只要一露面,便要被姑娘围观的权家公子,竟然不是权夫人亲生的孩子。 而是…… 而是权老爷和外面的女人所生。 那个女人呢?权公子的生母呢?二十几年了,为何从未听说权老爷多了房妾室。 而且……这和秦家灭门案有什么相干的。 前面权夫人说左老爷养在外面的那房妾室,和阮家,权家都有些关系?难道……“大家所猜不错,阿铮的生母,便是左老爷养在外面的那房妾室。而且……也是阮家大公子的生母。”权夫人不开口则己,这一开口,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权家,左家,阮家。 三位公子,竟然同母所出。 “竟有这样的事,阮夫人,此事您既然瞒了二十几年,今日为何要说出来?您难道不怕坏了权公子的清誉。”好好一个嫡出公子,竟然不是权夫人所生,而是外面的女人生的。 这女人不仅生了权公子,还生了阮家长子,还有左老爷的幺子。 难道,左家来找权家,是那个女人从中作梗? 这么一想,事情便被串起来了。 “铮儿是我权家中唯一的子嗣,这点永远不会改变。不管他生母是谁,都是我的孩子。”权夫人看向儿子,眼睛红红的说道。 自始至终,这位夫人神情都十分镇定。 唯到此时,才露出几分黯然来。 如果可能,她永远不想让事情大白于天下。可真相但是真相,永远不会因为她不愿提起而改变。此事是她这辈子唯一有愧于心之事。 对于那个女子,她感激,可是她遗弃了铮儿,她也记恨她。 尤其是知道她的身份后,心中更是生出了股怒意。 不管是对权铮,还是阮家的阮擎,她都未做过一天母亲。 她生下他们,却由着他们被人欺凌。 铮儿还好些,有她相护。可是阮擎……自小被阮夫人欺凌。从小到大受尽委屈。他还有那样一个父亲兄弟,最终陷害他,逼得他不得不远走。 以至最终走上歧路。 这些事情的始作俑者,皆是因那个女人。 可阿铮告诉她,对于她的小儿子,她给左老爷生的那个儿子,她却如珠似宝。 同样是她的孩子,她怎么能那般厚此薄彼。 权夫人想了整整三天,最终决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如果世人因此而看轻她的铮儿,她和陪着他,一起面对。整个权家都会陪着他。 所以,真相不会伤害到权铮。 相反的,总是藏着,反倒是伤害他。让他以为这是他的污点。 权夫人想要告诉儿子,不是的。 她永远以他为荣。不管他生母是谁,都是她至亲至爱的孩子。 所以,她今天才会出现在公堂上,当着无数人的面,把事情真相说出。即能让那女人付出代价,也能为汶西清除一个毒瘤。 “我从不以此为耻,我还要感激那个女子,是他生下我,将我带到这个世上,我才能拥有这世上最好的父母。” “……我权铮从不怕站在阳光下。我只怕,阳光不够烈。” 权铮站到权夫人面前,替母亲挡下所有异样的目光。原来还觉得事情荒唐的,此时反倒觉得权铮是真汉子。 虽说不是权夫人所生,可他视权夫人如生母,权夫人也视他如骨肉至亲。 这便足够了。 生母又如何,左老爷那位外室,倒是生了三个儿子。可又如何呢? 阮擎,便是那位在抚阳杀了人的。 权铮,之所以没走歪路,皆是因为有权夫人视如己出的疼爱。 若无权夫人,眼前这位贵公子,兴许也会步阮擎后尘,这么一想,对那位还未露面的左家外室,诸人已经十分厌恶了。 “自二十年前,左家渐露头角,这些年行事越发的肆无忌惮。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我虽是一个妇道人家,可也知道,事情有可为,有可不为。有些事情,是永远不能去碰了,一旦碰了,便会万劫不复。左家这些年,贬战马,贬盐茶,做的都是掉脑袋的事。 如今,终于到了因果报应之时。 萧姑娘,请姑娘无论如何,要将左家绳之以法。不能让左家这样的祸害继续贻害人间了。” 权夫人当真是不开口则己,这一天口,句句都振聋发聩啊。 她敢直言左家贬战马,贬私盐,贬官茶。 萧樱点头。 神情郑重的点头。“夫人放心,我绝不会姑息养奸。” 权夫人点点头,被权铮搀扶着走到一旁。 她的身边便是阮擎,权夫人上下打量阮擎,尤其是他的脸,见到他和儿子有四五份想像的一张脸,眼睛登时便红了。 “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阮擎似乎有些发怔。他没想到有人会这么温柔的和他说话。从小到大,没有母亲疼他,他在阮家日子过的度日如年。 是真正的度日如年,他把每一天,都当一年过来。 每过一天,都会庆幸,他又活了一天。 更小的时候,饿的前胸贴后背,他还曾去狗盆里抢过食。 堂堂的阮家,真的少他一口饭吃吗? 其实不是的,因为他的嫡母不喜欢他,所以下人们故意为难他。 而他的父亲,对此视而不见。 只有阮一鸣,偶尔会给他一些吃的。 所以,对于那个兄弟,阮擎还是感激的,可是直到最近他才知道。 原来,那不过是阮一鸣的手段罢了。 他压根没当他是他的兄长。 他这辈子,活的真是失败。没人难他好,可此时,权夫人却红着眼睛对他说,苦了他了。 阮擎一个面对鞭打都面不改色的大男人,突然就一偏头。 权铮看了一眼阮擎,心中轻轻一叹。 安置好权夫人,他再次站回公堂。“萧姑娘今日开堂审秦家灭门案,现在看来,秦家灭门案牵连甚广,可想要破案,也并不难。只要左老爷和阮老爷归案,秦家灭门案侦破,便指日可待。我权家,不惜一切支持姑娘,与姑娘为难者,我权家必不放过。” 第三百二十五章 二虎相争 第三百二十五章二虎相争 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出来公然表示不惜一切支持萧樱。 虽然萧樱已经用自己的言行证明自己有资格站在公堂上。可权家的支持,对她来说,无疑是给她又加了一个保险。 萧樱背后有五殿下,如今还有权家鼎力相助。 如果先前还有人怀疑萧樱能否真的撼动左家,如今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有种感觉。 左家称霸的日子,要结束了。 一墙之隔。 凤晔神情渐渐凝重,他没想到萧樱竟然利用秦家灭门案,而妄图将左家拉下水。他来汶西,也是意在左家。这些日子,他和左老爷暗中搭上线,左家已经承诺会归顺于他。 此时若是被萧樱得逞。 他来汶西的目的岂不一败涂地。 可是此时,凤戈明显没打算轻意放他离开。甚至凤戈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引他而来。凤戈,根本就是提前预谋好的。 “五弟,真不简单。” “二哥谬赞。二哥才是神机妙算。这些年在京中,可谓是步步为营。” 凤晔冷了脸,再没心思表演兄恭弟爱。 “凤戈,你这才是真正的步步为营。你让一个女人站在前来,让我轻敌,以为她不算什么。不过是缠着你的一个不招你喜欢的小姑娘。” 凤晔语气阴沉沉的说道。 “我从未说过是萧樱缠着我。” 是,他是没有说过。可是自始至终,都是萧樱往他的小院跑。 萧子彦黑着脸等在门外,萧樱一旦出来,立时便去萧樱的小院教训几句。 可是萧樱屡教不改,翌日依旧往凤戈的小院跑。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萧樱和凤戈,是萧樱缠着凤戈。而凤戈……对萧樱似乎并不在意。 虽然先前驿站传的有鼻子有眼睛,说二人情投意合。可是凤晔先入为主,觉得萧家姑娘那样的性子,即便是失忆了,也绝不是个讨喜的。 凤戈向来眼高于顶。当年在京城时,多少姑娘缠着他。 他若想娶,宰相的姑娘也能娶到。一旦娶个高官千金,他也不至于最终被发配到这荒凉之所。 可他没有。 他宁愿远离京城,也不愿委屈自己娶个不喜欢的女人。 而萧樱……萧家姑娘实在没什么出佻的地方。相貌只能称得上清秀,脾性秉性更是不讨喜。这样的姑娘,怎么能入凤戈的眼? 可凤戈竟然真的那么相信萧樱。 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萧樱去办。而用自己为饵,诱他来此。 隔着一道墙,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按着他不愿的方向发展下去。若是真的让萧樱办成此事,左家,最终必定成为凤戈权势路上的踏脚石。而他,赔的血本无归不说,还要眼睁睁看着凤戈轻松取胜。 凤晔自然不甘于此。 “是二哥看走眼了,不是她缠着你,我看是你该死缠着她的。她出身手,也算有几分姿色。竟然还有一身本事,这样的女子,五弟怕是不舍得放手吧。” 这话自然是反应,用来激怒凤戈的。 任何一个男人,被人这样诟病,都会忍受不住的。 若是有人明里暗里说他靠女人得势。凤晔会将那人五马分尸。 可是…… 凤晔再次料错了。他那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五弟,竟然缓缓点了头。在凤晔面前承认,是自己离不开萧樱。 “阿樱这样的姑娘,这辈子能遇到一个,已是万幸。我自然不会放手。” “凤戈,凤五殿下,你以前对女人可是嗤之以鼻的。如今反倒承认自己靠女人得势。五弟啊五弟,你当真是让二哥刮目相看啊。” 凤戈一点也不气,凤晔说的实话,他有什么好气的。 何况他说的不是旁人,是他的阿樱。 凤晔越夸萧樱,他越高兴。越觉得自己眼光好。 所以,凤晔所求,必定适得其反。“二哥谬赞。” 他在夸他!他在夸他?他恨不得冲上去掐死他。可是……想到这里是后堂,和公堂只一墙之隔,若是闹的太难看,实在难以收场。“二哥有些累了,便先回去了。五弟留下来慢慢听吧。” “二哥慢走,只是别绕到前面去,怕是有人不认识二哥,冲撞了二哥便不好了。” “你!五弟,你这是何必?”凤晔怒极反笑。 “二哥,这里是太平郡……”太平郡,是他平王凤戈的治下。 怎么也不能让别人在这里太过放肆吧。 “五弟厉害,先前是二哥看走了眼。”都以为他这个五弟是个绣花枕头,却原来不是。 虽然模样确实挺绣花枕头的,可内里装的却不是草,而是金玉呢。 “不是我厉害,是二哥这些年行事太顺了。以为全天下都像京城那般,任二哥横行呢。” 凤晔冷笑着点点头,甩袖而去。 凤戈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他看似心平气和,实则这口气一直提着,他若面露一点慌乱,便会记凤晔有机可趁。 不过萧樱的表现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小姑娘第一次坐堂,竟然这么稳。 他真的是捡到了宝。 凤戈伸手招了风一上前。“……一会左家和阮家到了,护好阿樱。”风一脸色凝重的点头。 “公子放心,属下早安排好了。若是那左家和阮家敢胡闹,属下让他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凤戈挥挥手,都懒得搭理风一了。 他凝神静气,继续听着公堂之上的动静。 萧樱终于开了口。 “多谢权公子。” “姑娘不必谢我,反倒是我及整个汶西百姓,都要谢姑娘。这些年陈县令在汶西作威作福,是姑娘出手,将他擒下。如今姑娘再次出手惩治左家,还我汶西朗朗晴空,我们汶西上下,都会感念姑娘大恩。在下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姑娘的恩情。” 一墙之隔,凤戈的脸黑了。 权铮这个浑水摸鱼的。竟然趁机对他的阿樱诉衷情。 考虑到权家如今的地位,凤戈决定,不继续扶持权家一家独大了。 再弄个王家,李家,张家出来,和权宜几分天下。 谁让他敢‘招惹’他的阿樱。 “多谢姑娘。” “多谢姑娘……” 有权铮挑头,底下山呼声响成一片。 此时此刻,百姓们是真心感激萧樱。因为萧樱替汶西除了一害,如今又除第二害。 少了陈留和左家的汶西……百姓们的日子会更上层楼。 第三百二十六章 最后证人 第三百二十六章最后证人 这些年,陈留在汶西可谓是称王称霸,也曾有人告发,只是最终都不了了之…… 那时候太平郡其实已经是凤戈的封地了,有人告到平王府,只是结果自然不尽如人意。不过此时凤戈派出了萧樱,人们忘性是很大的,此时都感念着凤戈的好,竟然无人再提起这几年平王殿下的不作为。 萧樱心中始终提着的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她很担心凤戈被攻击。 如今名声对凤戈来说十分重要。如果人们把矛头指向五殿下,她恐怕便要换个法子审案了。 好在百姓们都是善良的,其实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如此的,用一颗善良的心去看待这世上的事。 哪怕凤戈这些年有意认纵殷家,在百姓们看来,也多是殷家挟皇子以令四方,骂的也多是殷家。 想到这些,萧樱更想快些把案子破了,把坏人都绳之以法,让他们再不能祸害汶西的百姓。谁是最可亲的人?是这些用渴望的目光望着她的百姓们。 有权家带头,整个公堂的氛围都不同了。 大家看萧樱的目光,也是敬畏感激居多。 见公堂安静下来,萧樱对贾骏示意,贾骏高声唱报道。 “押下一位证人上堂。” 还有证人? 不是去拘左家和阮家的人了吗?秦家灭门案毕竟是十年前的了……怎么能找出这么多证人来?刚才那几位证人,已经让人们觉得惊诧了。 怎么还有?人们不由得交头接耳,猜测着这位新证人会是谁。很快,差役押着两个从偏门进了大堂。 走在前面的是个年轻公子,他初时还一脸不忿,可看到公堂上左右而立的差役,还有那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他脸色登时一变,顿时就一脸萎蔫,甚至想躲到走在她身后的妇人的背后。 只是差役押着他,以至他行动不便。 反观走在他身后的妇人,脸色却十分平静,似乎已经接受了现状。再不像初来的那般冷漠,无动于衷了。 人们看着这二人,看年纪,似乎是母子。 可是,没人认识二人…… 突然间,人群中有人咦了一声。 “那位公子,似乎是左家的小公子啊。”虽然左老爷把小儿子藏的十分隐密,轻意不让他现身。奈何这是位不省心的,总会想法子偷溜出去,这位认出左公子的,便是看到过左公子偷偷逛花楼。 因为相中一个姑娘,险些和人大打出手。 争夺之中,曾经自报家门,被这人听到了。 “真的是左家的小公子?”刚才权夫人提起过这位左家小公子,应该是和权铮一母所出。那么走在最后的妇人,便是那位神秘的左家外室了。 这人…… 似乎也没什么出众之处啊。 模样只能称为中人之姿,如今年纪大了,看起来富态了些,可是这么看来,年轻时,也称不是倾国倾城,怎么就能把和三个男人周旋,还替三个男人生了孩子。 这年代十分看重女子名节。 尤其是大家族,名杰甚至重过生命。 所以女人多数从一而终,便是丧夫的,也不敢轻意改嫁,因为一人一口吐沫星子便能淹死她,所以这女子所为,才让人们惊诧。 她非但没被口水淹死,这些年还活的十分滋润。 从她的神态不难看出,这些年她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这就让人十分不理解了。如果这女子生的倾人城国,倒也还能解释左老爷的金屋藏娇。 可是女子生的……实在有些不达标啊。难不成,手段了得? “是你?竟然是你……你怎么还没死!”本来神情平静的阮夫人一看到那个女子,立时脸色大变。 不等贾骏开口,已然冷笑着开了口。“大家看看,这便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本来是我们阮家的一个通房。却不守妇道,逃离阮家,而且先后跟了三个男人。这样的女人,就该浸猪笼。就该扒皮抽筋。” “阮夫人,慎言。”萧樱淡淡说道。 声音虽然很轻,可是阮夫人却全身一凛,当真再不开口。 那女子看了一眼萧樱,似乎有些意外,不过最终还是规矩的走到公堂中。拉着儿子一起下跪。 上次萧樱自然是使计,儿子完好无损,可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个儿子,本就是用来拴住姓左的。 所以她从来只教儿子一件事,那便是如何讨好左老爷。 在姓左的面前,儿子十分乖巧懂事,所以这些年颇得其父欢心,实则……她心中清楚,这个儿子根本不顶事。 遇事只想着退缩,甚至往她身后躲。 若是前面有什么危险,他一定毫不犹豫将她这个母亲推出去挡枪挡箭。 这样的儿子,她难道还真的会视如性命不成! 只是没想到,萧樱最终竟然请来了权家父子…… 对上儿子权铮的眼睛,她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她虽然生了他,可并未哺育过他一天。她从未把权铮当成自己的孩子,可对上那个男人…… 她沉寂了二十年的心,竟然蹦蹦跳的厉害。 她这才知道,原来,二十几年了,她还是没有忘记他。 她怎么能忘记他呢? 他是那么的温柔。他曾对她说过,这辈子注定会辜负她。 他已将心给了他的妻,他的心里没有地方再装下她了。 他说,她可以后悔,他会说服妻子的,此事就此做罢。 她怎么能任由他和她最后的关系也断了呢。所以她对他说,她愿意,她什么都不求…… 她求的,只是想在他心中有块地方,哪怕小小的一块地方,装的是她。 可是…… 没有。 哪怕她生下了孩子,而且还是个男孩,他看着孩子,目光也是微蹙的。反倒是他的妻,看到孩子几乎喜极而泣。 然后,那女人对她说。 会让男人纳她为妾室。 可是男人立时冷了一张脸…… 他不同意,他不愿意,哪怕她给他生了儿子。 一气之下,她离开了权家。走投无路之时,遇到了姓左的。那时的左家,不过是小康之家,仗着岳家,勉强度日。 是她,是她暗中帮衬着,经姓左的出谋划策。 左家才渐渐发家…… 第三百二十七章 真相大白 第三百二十七章真相大白 最终一越成为汶西世家之首。 左家那位夫人自然是知道她的,可是也明白,若无她背后相助,左家绝不会有今天。 所以虽气,对她也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虽然偶尔也会给她找些麻烦,但从来不敢越界。她不敢真的伤了她们母子。 而她早已将姓左的摸的透透的,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儿子。 便不余余力的将儿子教导成他喜欢的样子。 可是,最终也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 废物就是废物,根本不堪重用。 “阮夫人,二十几年未见,夫人脾气依旧如昔……” 阮夫人张了张嘴,可想到萧樱阴沉着一张小脸的神情,最终还是没敢反击。 连权铮都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于公于私,他都会助萧樱一臂之力。可心中未尝没有几分怀疑。 他觉得凤戈胆子太大了,这么大的一件事,自己不露面,竟然分派给一个小丫头。而且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这丫头虽然平时挺机灵的,可也没看出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啊。 可以说,权铮都替凤戈捏了把汗。 可是…… 真实情况似乎与猜想不附,也不见萧樱说几句话,可怎么就有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呢。 真神奇! 这位阮夫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整个汶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是萧樱只轻轻一句话,便让阮夫人不敢再造次。甚至被激成这样,竟然也没有开口。 连权铮都不得不佩服。 “慎言。”依旧是淡淡两个字。 那女人想继续奚落阮夫人的,可也和阮夫人一样,愣生生闭上了嘴。 这下不止是权铮了,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样关系的两个人,见到面不掐才是奇怪。 大家甚至觉得,她们大打出手才正常。 可堂上那灰姑娘轻飘飘两个字,竟然便制止了一场血溅三尺。 “那位萧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有人小声议论声。 被问道的人摇摇头。“只听说,在抚阳时,便破了美人案,是个厉害的角色。”“可是看起来,年纪真的不大啊。”虽然看不清萧樱的脸,可是由身形的体态来看,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而且说话声音软糯糯的,尾音微挑。 让人听了,觉得好像吃了糖。从内到外都觉得心情那么舒畅。“不知道成亲没有?”有人星星眼的道。 “别痴心妄想了,这样一身本事的姑娘,又得五殿下倚重,旁人怎么能轻意染指?我看啊,五殿下最终说不定会把她留在身边呢。” “留在身边做什么?王妃?这姑娘身份恐怕不够格。难不成当个妾室养在后宅……姑娘这一身本事可就着实浪费了。”有人扼腕。诸人附和,都觉得萧樱就该像一只飞天的云雀,后宅那小小一方天地,不该拘禁于后宅。 “肃静,肃静。姑娘要审案了。” 诸人瞬间息音,无数双眼睛定定看向萧樱。 萧樱有些汗颜,怎么有种当明星的感觉。百姓们一双双眼睛,就像一盏盏聚光灯。照得萧樱额头薄汗微浸。她其实不紧张的,在开堂之前,她便安慰自己,没什么好紧张的。现代时上法庭没有一百也得有八十场,什么样的嘴脸她没见过,还会俱这个阵仗……其实是有些头皮发麻的。 “夫人既然现身,有话便说吧。也不必我费力去问了。” 还是那幅不慌不忙的调子。 明明十分自大的态度,可是刚才对上阮夫人还颐指气使,像炸毛母鸡的女人,竟然出奇的配合。 她竟然真的开口,缓缓说起自己的过往。 她和阮老爷算是青梅竹马,因为她是阮老爷奶娘的女儿。 自小便是阮老爷身边服侍的丫头。也算是日久生情吧。阮老夫人在世时,做主让阮老爷将她收了房,翌年,她生下阮擎。 只是却是阮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有孕在身那几个月,几乎不敢吃任何东西。每天都要猫狗尝过,丫头婆子尝过,才敢入口。最后两个月,我被阮老夫人接到院中,这才过了几天安心日子。生下孩子,阮夫人变本加厉。尤其阮老爷出门时,阮夫人所为,几乎要了我们母子的小命。 她甚至找来牙婆子,要把我卖到极北窑子里去。” 女人说到这里,再次恨恨的瞪向阮夫人,阮夫人不甘示弱的回瞪,可终究谁也没敢再次掀起口舌之争。 “接下来发生的事,想必诸位都知道了,我逃出了阮家,被权家所救。为了报救命之恩,我生下了权铮……”这人提起权铮时,眼中毫无波澜。 反倒是女人身边的年轻男子一脸的震惊之色。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竟然有这样的过去,随着女子诉说,男子脸上的厌恶更甚,他觉得恶心。 他的亲生母亲,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一女侍三夫!竟然这么不知羞耻。 而他的父亲,在他眼中高大的父亲,竟然不计较,反而这些年一直和母亲卿卿我我的。 恶心,太恶心了。 “只是好景不长,权家,也不是我能长留之处。权老爷和夫人十分和善,有留下我的意思。可我不愿破坏权老爷和权夫人的关系,他们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恩爱的夫妻,只是一直苦于无子,如今有了孩子,我相信没了我,他们过的更好。所以我再次离开了。” 接下来,不必她说,大家也能猜到了。 她遇到了左老爷,她生命中第三个男人。 “我初到左家时,左家可不是如今这般光景。这些年,左家所做所为,多半都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我幼时和阮老爷一起读书认字,虽然出身低微,可我并不比任何千金差。就因为这个出身,阮夫人害我!我在权家同样抬不起头来,可是左家不同。左家需要我……” 原本如此。 诸人心中都升起一股尘埃落定之感。 原来如此。 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在权贵之家,只能寄人篱下,被人迫害。 唯独左家,因为左家刚刚起步,左老爷又算不得多精明。 所以他需要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所以他不在意她以前是否有男人,是否生过孩子,只要她能帮他,能为他所用,他可以对一切视若无睹。 第三百二十八章 陈年事 第三百二十八章陈年事 这个女人直言,这些年左家之所以平步青云,有大半她的功劳。 左老爷这些年所为之事,多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诸人一片哗然…… 左老爷走出来,也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在外说话办事十分狂傲,这几年甚至有些猖狂。 而背后的助力,竟然是这么一位不显眼的妇人。 人们能不惊讶吗? 还不止如此。那女人继续说道:“十年前……” 一墙之隔,凤戈缓缓闭上了眼睛。十年前的旧案,终于要沉冤昭雪了。 十年前…… 那时候他还在京城,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个和他玩的很好的护卫,他是皇子,本就身份尊贵。可那时候他的母妃并不得宠,所以连带着他也受人欺负。 他们长到五六岁时,身边都会分派几个护卫。 他那个小护卫就是在他五六岁的时候被派遣到他身边的。 小护卫比他大上四五十,来到他身边时十岁上下的光景。小护卫爱说爱笑,那时的他因为在宫中被掩挤欺负,是个沉默的孩子。 每次有人为难他,他总会挡在他面前。 他向母妃诉苦,母妃只会摸着他的头告诉他,他是皇子,遇到要自己应对。向人求助是丢人之举。 只有那个小护卫,总是将他护在身后,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管他叫阿大。 阿大陪了他五年。 然后,突然有一天,他告诉他,他要回乡,他的亲人遇害了。 他要报仇…… 那时候他才知道,他姓秦,家住太平郡汶西镇。 阿大又告诉他,他秦家其实算是汶西大户,只是他是庶子,怕家中长兄猜忌,这才离家。 最终来到京城。有幸当了他的护卫,他很庆幸。可不管家人对他如何,他总是姓秦的,亲人一夕间被灭门,他一定要找到真凶,替亲人报仇。 一天深夜,他悄悄离开了。 三个月后,他得到了阿大的死讯。 他都没能到达汶西,据说在路上遇到了流寇,被流寇所杀。 汶西秦家。小护卫便是汶西秦家的人。 时隔十年,他终于可以替秦家昭雪……而杀了他的人……他也绝不放过。 萧樱一直好奇他为何独独对秦家灭门惨案感兴趣。后来误会他,以为他想要顺藤摸瓜,借秦家灭门案来牵出左家。 其实也不错。 他最终的目的的确是左家。 可是秦家灭门案,终是他心中的一个结。 是萧樱帮他将这个结缓缓打开,最终让他不再心存畏惧。过去十年,他很怕梦到阿大。 公堂上。 妇人继续说道。“当时是我提议找权家合作。因为我知道权老爷的为人,他是很愿意提携人的。只要左老爷能说到权家。左家便能借此发家。 只是我终究错看了权家。我以为商人重利,只要利益丰厚,权家一定会点头的。不想,权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左老爷那阵子脾气十分暴躁,对我动辄打骂。 我没法子,只得替他另想办法。 我逃出阮家时,曾遇到秦家小姐出门……不过是上山拜佛,仅是车马就有十几辆。丫头婆子几十个……都要赶上公主出行了。 而且秦家的护卫十分跋扈。 我当时又累又饿,走的慢了些,愣生生被秦家护卫推搡在地。险些伤了性命。 于是,我提议让左老爷往秦家动些脑筋。 才过了三日,我便听到秦家被灭门的消息。” “犯妇左氏……”贾骏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女人,想着她如今是左老爷的外室,便称呼其为左氏…… “民妇原姓李。” “犯妇李氏,你所说可是句句属实?”贾骏冷声喝道。 李氏点头。“民妇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左老爷是如何行事的我并不知道,我只是像左老爷提了一句,说左家库房里一定堆着金山银山。”常言道,最毒妇人心,果然不假。 被左家小姐的护卫推搡了一下。 李氏便怀恨在心。 竟然在背后撺掇左老爷…… 一句堆着金山银山,已经将秦家送上了刀刃。左老爷为了得到银子,很大可能会铤而走险。 “你这妇人,真真心狠。”有人指着李氏骂道。 李氏反驳。“我快要被姓左的打死了,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秦家有钱,我只是为了保命。我并未让姓左的去杀人啊!”得知秦家被灭门后,她也吓坏了。 连着做了几夜噩梦。 事后,她没敢去问姓左的,不管这事是不是左老爷做的,她都不想知道。 李氏很明白什么事情可以问,什么事情哪怕被打死,也一定不能开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便是凭借着这份自知之明,她平安活到如今,而且秦家那事后,越发的被倚重。 “你是没让姓左的去杀人,可姓左的正是缺银子的时候,你一句秦家库房里银子堆成山,这不是把秦家往死门关里推吗?真是最毒妇人心。” “最毒妇人心!那秦家是什么好人家吗?秦家做起生意来,也是手段百出。当年秦家的霸道手段,诸位难道忘了。这里有多少被秦家欺负过的? 左家和秦家不过一丘之貉。谁杀谁,谁被杀,都没什么好稀奇的,不过是因果报应。” 李氏冷声说道。 诸人沉默。 因为确实如此,这点李氏并未夸大。 当年秦家和如今的左家一般无二。 行事手段十分霸道,可谓是天.怒人怨,秦家和当时的县令勾结,没少做横行乡里的恶事。 只是突然间被灭门,人们难免唏嘘,弱者总会被人同情。 “……即使如此,你也不该出这样的主意啊。”那人有些断续的反驳道。 “我只是为了保命,何错之有。” “你不该为了保命,便祸水东引,最终害了秦家满门性命。” “我没杀人。我也没鼓动姓左的去杀人。我只是随口说了句秦家有钱。哪怕三岁小儿,也是知道秦家有钱的。难道因为一句话,秦家满门被灭我便是真凶不成?” 那人怔了怔,似乎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李氏做的事情是挺可恶。可她也确实没有杀人。 可是,左老爷动了杀心,或许真的是因为李氏这随意的一句话。 第三百二十九章 乌鸦嘴 第三百二十九章乌鸦嘴 “肃静。”贾骏再次站出来喝斥道。 不管是李氏还是堂下发问之人,都瞬间闭口。 “李氏,秦家灭门案,是否是左家所为?你可知道?”李氏摇头。 “……秦家灭门案,和阮家可有关系?”贾骏又问。 李氏怔了怔,有些迟疑的开口说道。“姓左的确实去拜访过左家。至于谈了什么,恕民妇不知。” 贾骏点头,示意李氏可以退到一旁了。 李氏沉默的退后,这时候一直被李氏挡在身后的左家小公子露了出来。这位左家小公子,直到上堂前都是懵懵懂懂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来,也不知道萧樱逼问母亲什么。 甚至刚才母亲说的那些话,他都有些不懂。 左家,父亲怎么会和秦家灭门案扯上干系。 母亲说的话,是真是假? 母亲为什么要说父亲的坏话? 父亲不是最偏爱母亲吗?这些年来,母亲可谓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些都是父亲给的。母亲为什么背叛父亲? 左小公子不懂。 站在公堂上,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目光中满是厌恶。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那么看他。李氏走开,左小公子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的站在原地。 “你们……你们为什么骂我父亲?还有母亲,母亲你为什么说父亲的坏话?父亲对你不好吗?这些年,你要什么父亲都点头。你让我无论如何要当个听话的孩子,一定要让父亲欢心。我都听母亲的,我讨好父亲,我按着父亲的喜欢讨好他。是你说,我们母子便指望着父亲过活呢。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说父亲的坏话?” 左小公子虽然性情跋扈,被李氏养成了废物。 可是心地倒不像他爹娘那么坏。 还算是有几分赤子之心。 “左小公子,你爹做了坏事。你母亲大义灭亲,你母亲做的对。” “是啊。左小公子,你也该站出来揭露你爹的丑事。这才是正人君子所为。” 人们最喜欢的不是雪中送炭,而是火上浇油。 看平时高高在上的人被打落尘埃,许是能愉悦人吧。 所有人们按捺不住的落进下石。 “你们胡说,我父亲是个好人。” “你父亲若是好人,这世上便没有坏人了。左小公子,你得擦擦眼睛了……” “你们。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诸人见左小公子笨拙的反驳,不由得齐笑出声。 自从坐到公堂上,萧樱一直很安静。 非到关键时刻,她并不开口,也许便是因此,那些看热闹的百姓才敢出声奚落吧。 只是他们很快会发现,不开口,并不代表软弱可欺。至少,萧樱不是个可以眼睁睁看着有人在公堂上胡闹的人。 “……几位如此口才,不如我们换一换吧。几位过来坐,我去下面旁听如何?” 萧樱轻声问道,她的眼睛竟然眯了眯,她在笑。 明明她在笑,声音也很温和,可是几个人竟然觉得浑身一冷。“不敢,我等不敢!” “不敢吗?我看几位很是胆大啊。几位的口风,一会吹左,一会吹右,真真随机应变的很啊。贾捕头,去请几位上堂来坐一坐。”贾骏点了点头,示意差役将几人押上堂来。 竟然真的在大堂一角摆了几张椅子,把几人按在上面。 几有面带惧意,不由得面面相觑。 最终谁都不开口了。他们不开口了,萧樱反倒不答应了。 “问出他们背后主子是谁。”萧樱吩咐贾骏。 贾骏点头,一直都没机会展露身手,如今终于得了机会,他摩拳擦掌的上前。 自从开堂,对证人犯人都没动过一棍子,却招呼到了几个看热闹的闲人身上。 大家自然好奇,甚至有些躁动。 贾骏让开位置,让差役继续打。然后分心对百姓解释。 “他们几个自从开堂,便在起哄,而且目的不是帮忙,是在拉后腿,他们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一定有人不想破案,在汶西,在咱们身边,有不想让左家倒霉的,这人是谁,难道大家不想知道?” 贾骏这么一解释,人们懂了。 大家自然想知道啊。 于是不再躁动,安静的听着几人的哀嚎声。 贾骏也聪明,并不全打,只挑话最多的那个先招呼。 打那人打了个半死,丢到一旁,又扯过一个继续打。 打到第三个人,余下的两个终于招架不住了,气喘吁吁的开了口。 几人竟然是拿了阮家的好处……意在将祸水全部引向左家。 诸人惶然大悟。难怪几人处处针对左家呢,对左小公子更是步步紧逼。萧樱挥手,示意贾骏停下。 “大家看到了,便凡在公堂上浑水摸鱼者,定不轻饶。” 明明语气不算伶俐,可是却气势惊人。 百姓们几乎有些招架不住的俯身拜倒…… 口中山呼姑娘英明。 萧樱环顾一周,缓缓点头。 随后冷声道……“带左家和阮家的人上堂。” 终于,到了最后时刻。 诸人几乎屏息…… 后堂,凤戈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终于迎来今天的重头戏了。 就在这时,风一有些焦急的上前。俯身说道:“殿下,萧二皇子来了。”萧子彦来了。 他明明用计引开了萧子彦。 想来是他轻敌了,凤晔那张乌鸦嘴,真被他说中了。 “请。” 风一点头,很快将萧子彦带来,许是路上风一已经向萧子彦透露了一些,所以萧子彦虽然生气,却并没有大声质问。 “五殿下,好手段。” “二皇子好机敏。” 萧子彦冷哼一声,觉得凤戈还算是识趣。 “你把我支开,就是为了让我女儿替你抛头露面审案?” “并非只是为了让阿樱帮我,而是这事,她会做好。”所以,他这是成全他女儿? 萧子彦险些再次横眉冷对。 “二皇子可以听一听,公堂上的那个阿樱,和你心中的阿笙,到底有何不同?” 这个提议让萧子彦挑了挑眉头,当真耐下心来,坐到了凤戈身边。不过,周身依旧冷意遍布。 他决定,如果女儿在公堂上受了丁点欺负,他一定把凤戈扒皮抽筋。 第三百三十章 真凶归案 第三百三十章真凶归案 公堂上,阮家父子和左老爷先后被押上大堂。 差役对这几位可没客气,绑成了粽子不说,嘴也堵上了。 围观的百姓一边唏嘘,一边赞官差今天简直效率惊人。那可是左家和阮家啊。在汶西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这是说抓人便能抓到的吗? 可是官差竟然真的把人抓来了,而且还五花大绑的抓来了。 差役威武! 萧姑娘威武。 贾骏看向萧樱,人自然不是轻易抓来的,而是早己派人盯梢,确定在府中才下令抓人的。 “先给阮公子松绑……” 贾骏于是上前,给阮一鸣松了绑。阮一鸣这人在外人面前向来斯文,所以这些年来,外面说起阮家,向来提的都是阮夫人跋扈。却从未有人说过阮公子一句不是,为了表示兄弟情深,他竟然还不辞辛苦前往抚阳镇看望其同父异母的兄长。 所以若不是他不小心被她看破。 还真的难以想像,真正的阮一鸣是个怎样的人。 这样的人,虽然让人防不胜防,可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性子,此时倒是正好拿来用一用。 “这里是公堂?我好好的呆在家中,未曾惹事,你们为什么要把人押到此处?”果然,阮一鸣脸上满是不解和疑惑。 开口说话,语气也十分软弱。 似乎是害怕,又仿佛太意外了,以至他到此时依旧不敢相信。 不由得有人暗中嘀咕。 是不是抓错人了。虽然阮擎说陷害他的人是他的父亲和兄弟。 可是阮公子这样的……真的是坏人吗? “你既然在这里,便有该在这里的理由,至于原因嘛……萧姑娘会告诉你的。” 贾骏一点也没诚意的安抚道。阮一鸣果然眸子微沉,又很快明亮起来。 “萧姑娘?你是萧姑娘……” 贾骏嗤笑,心道姑娘所料分毫不差。只要给阮一鸣丁点机会,这人就能自己演上一出大戏。阮一鸣根本不必萧樱回应,自顾自的问完,有些迟疑的继续说道。 “难道是因为上次惹怒了姑娘……所以姑娘今天才将我们父子押到此处。若是因为在下的唐突,以至姑娘生气,是在下的不是,我给姑娘赔不是,还请姑娘不要迁怒于我父亲。姑娘若怪,便怪在下吧,在下任姑娘责罚。” 一上来,便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可又故意说的模棱两可。 贾骏真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好好用手里的刀问候一下阮一鸣那张小脸。 最好给他砍的七零八落的,看他还能不能用这张嘴蛊惑人。 他以前恨阮擎,恨不得把阮擎千刀万剐,可和阮擎那样的人比起来,阮一鸣这样的更让人厌恶。 亲哥哥都要害,简直不是人。 果然,堂外有些躁动。 甚至有人扬声质疑。说阮公子是个好人,向来乐善好施,怀疑差役是不是抓错人了。 与此同时,阮一鸣脸上也是一幅无辜的神情。 搭配上那张还算俊俏的脸,还真的让人难辩真伪。 “你何时惹怒了我?” 萧樱一点也不矜持的问道。 阮一鸣一怔。“就是……就是我曾在母亲面前提过姑娘,我母亲便有了替我向姑娘提亲的念头……” 竟然还有这一出! 难道真的是因爱成恨! 八卦之火可以燎原,大家虽然已经被案情吸引住了,可如果血腥的灭门案中还掺杂着感情,自然是大大的提升了可看性。总之,看热闹的永远不怕事大。 人们的目光几乎定在萧樱身上,想看这位萧姑娘如何应对。只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萧樱即不害羞,眼中也没露出什么诸如悲喜交加,追悔不已之类的神情。她的目光很平静,平静的几乎让人怀疑阮一鸣所说的话是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我不是当面就拒绝了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这?当面拒绝?这话也能直说啊。哪有姑娘家这么不顾名声的。 “……母亲说,姑娘是害羞了,所以……”言下之意,萧樱只是因为不好意思,所以才说出拒绝之话。隐含的意思,自然便是萧樱对阮一鸣有私情。 这简直,简直就是……颠倒黑白。 贾骏震惊了,隐约知道些真相的护卫们震惊了。 一墙之隔的萧子彦……震怒了。 他只道凤戈这人厚脸皮,占他女儿便宜没够。 没想到竟然还有比凤戈还不要脸的。那个姓阮的是个什么东西?风一引路的时候,给他稍微普及了一下秦家灭门案的基础知道。 他知道阮家父子都不是好人。 尤其这个阮一鸣,笑里藏刀,表面上看起来是个读书人,说话斯文,办事软弱,是个被亲娘捏在手心里的可怜虫,可实则,却是个坑害兄弟,利用母亲的无耻之陡,这样的人,竟然敢觊觎他的女儿。 简直不想要命了。 萧子彦是个爱女如命的,立时就想冲出去砍人。 “二皇子此时若是冲出去,会坏了阿樱的大事。”萧子彦已经迈出去的脚,最终缓缓收了回来。 “都怪你。” 凤戈这时候倒十分乖巧,让萧子彦挑不出错处来。对于萧子彦的指控,凤戈照单全收。 “都是我的错,殿下不要生气。” 如果是平时,萧子彦一定十分得意,终于让凤戈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了。可想到女儿如今被为难,萧子彦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如果不是为了你,阿樱也不至于被这么一个玩意儿责难!” 在萧子彦看来,阮一鸣根本不算人。 连手足都下得去手,算人吗? 进而又联想到凤家兄弟似乎也是这样的玩意儿,心情更加不好了。 “你和你那些混蛋兄长一样,都不是玩意儿!” 凤戈哭笑不得的继续点头。好,不是玩意儿,他本也不是玩意儿,他是人。 此时不是和萧子彦计较的时候。这人疼女儿简直没个底线。若是惹急了,还真的敢冲出去拿刀砍人。到时候可就真的热闹了,萧樱想不出名都难了。 萧子彦心情这才好了些。 不过说句心里话,凤戈这人虽然不太好。可就是长相和气度来说,真的甩那个凤晔十条街,这么一想,自家女儿的眼光还是极好的。 第三百三十章 真凶归案 第三百三十章真凶归案 公堂上,阮家父子和左老爷先后被押上大堂。 差役对这几位可没客气,绑成了粽子不说,嘴也堵上了。 围观的百姓一边唏嘘,一边赞官差今天简直效率惊人。那可是左家和阮家啊。在汶西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这是说抓人便能抓到的吗? 可是官差竟然真的把人抓来了,而且还五花大绑的抓来了。 差役威武! 萧姑娘威武。 贾骏看向萧樱,人自然不是轻易抓来的,而是早己派人盯梢,确定在府中才下令抓人的。 “先给阮公子松绑……” 贾骏于是上前,给阮一鸣松了绑。阮一鸣这人在外人面前向来斯文,所以这些年来,外面说起阮家,向来提的都是阮夫人跋扈。却从未有人说过阮公子一句不是,为了表示兄弟情深,他竟然还不辞辛苦前往抚阳镇看望其同父异母的兄长。 所以若不是他不小心被她看破。 还真的难以想像,真正的阮一鸣是个怎样的人。 这样的人,虽然让人防不胜防,可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性子,此时倒是正好拿来用一用。 “这里是公堂?我好好的呆在家中,未曾惹事,你们为什么要把人押到此处?”果然,阮一鸣脸上满是不解和疑惑。 开口说话,语气也十分软弱。 似乎是害怕,又仿佛太意外了,以至他到此时依旧不敢相信。 不由得有人暗中嘀咕。 是不是抓错人了。虽然阮擎说陷害他的人是他的父亲和兄弟。 可是阮公子这样的……真的是坏人吗? “你既然在这里,便有该在这里的理由,至于原因嘛……萧姑娘会告诉你的。” 贾骏一点也没诚意的安抚道。阮一鸣果然眸子微沉,又很快明亮起来。 “萧姑娘?你是萧姑娘……” 贾骏嗤笑,心道姑娘所料分毫不差。只要给阮一鸣丁点机会,这人就能自己演上一出大戏。阮一鸣根本不必萧樱回应,自顾自的问完,有些迟疑的继续说道。 “难道是因为上次惹怒了姑娘……所以姑娘今天才将我们父子押到此处。若是因为在下的唐突,以至姑娘生气,是在下的不是,我给姑娘赔不是,还请姑娘不要迁怒于我父亲。姑娘若怪,便怪在下吧,在下任姑娘责罚。” 一上来,便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可又故意说的模棱两可。 贾骏真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好好用手里的刀问候一下阮一鸣那张小脸。 最好给他砍的七零八落的,看他还能不能用这张嘴蛊惑人。 他以前恨阮擎,恨不得把阮擎千刀万剐,可和阮擎那样的人比起来,阮一鸣这样的更让人厌恶。 亲哥哥都要害,简直不是人。 果然,堂外有些躁动。 甚至有人扬声质疑。说阮公子是个好人,向来乐善好施,怀疑差役是不是抓错人了。 与此同时,阮一鸣脸上也是一幅无辜的神情。 搭配上那张还算俊俏的脸,还真的让人难辩真伪。 “你何时惹怒了我?” 萧樱一点也不矜持的问道。 阮一鸣一怔。“就是……就是我曾在母亲面前提过姑娘,我母亲便有了替我向姑娘提亲的念头……” 竟然还有这一出! 难道真的是因爱成恨! 八卦之火可以燎原,大家虽然已经被案情吸引住了,可如果血腥的灭门案中还掺杂着感情,自然是大大的提升了可看性。总之,看热闹的永远不怕事大。 人们的目光几乎定在萧樱身上,想看这位萧姑娘如何应对。只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萧樱即不害羞,眼中也没露出什么诸如悲喜交加,追悔不已之类的神情。她的目光很平静,平静的几乎让人怀疑阮一鸣所说的话是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我不是当面就拒绝了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这?当面拒绝?这话也能直说啊。哪有姑娘家这么不顾名声的。 “……母亲说,姑娘是害羞了,所以……”言下之意,萧樱只是因为不好意思,所以才说出拒绝之话。隐含的意思,自然便是萧樱对阮一鸣有私情。 这简直,简直就是……颠倒黑白。 贾骏震惊了,隐约知道些真相的护卫们震惊了。 一墙之隔的萧子彦……震怒了。 他只道凤戈这人厚脸皮,占他女儿便宜没够。 没想到竟然还有比凤戈还不要脸的。那个姓阮的是个什么东西?风一引路的时候,给他稍微普及了一下秦家灭门案的基础知道。 他知道阮家父子都不是好人。 尤其这个阮一鸣,笑里藏刀,表面上看起来是个读书人,说话斯文,办事软弱,是个被亲娘捏在手心里的可怜虫,可实则,却是个坑害兄弟,利用母亲的无耻之陡,这样的人,竟然敢觊觎他的女儿。 简直不想要命了。 萧子彦是个爱女如命的,立时就想冲出去砍人。 “二皇子此时若是冲出去,会坏了阿樱的大事。”萧子彦已经迈出去的脚,最终缓缓收了回来。 “都怪你。” 凤戈这时候倒十分乖巧,让萧子彦挑不出错处来。对于萧子彦的指控,凤戈照单全收。 “都是我的错,殿下不要生气。” 如果是平时,萧子彦一定十分得意,终于让凤戈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了。可想到女儿如今被为难,萧子彦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如果不是为了你,阿樱也不至于被这么一个玩意儿责难!” 在萧子彦看来,阮一鸣根本不算人。 连手足都下得去手,算人吗? 进而又联想到凤家兄弟似乎也是这样的玩意儿,心情更加不好了。 “你和你那些混蛋兄长一样,都不是玩意儿!” 凤戈哭笑不得的继续点头。好,不是玩意儿,他本也不是玩意儿,他是人。 此时不是和萧子彦计较的时候。这人疼女儿简直没个底线。若是惹急了,还真的敢冲出去拿刀砍人。到时候可就真的热闹了,萧樱想不出名都难了。 萧子彦心情这才好了些。 不过说句心里话,凤戈这人虽然不太好。可就是长相和气度来说,真的甩那个凤晔十条街,这么一想,自家女儿的眼光还是极好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混小子凤戈 第三百三十一章混小子凤戈 那凤晔在凤戈面前,实在没什么看头。 可在京城,也算是俊俏的。 所以说,自家女儿就算是失忆了,这看男人的眼光啊,也没变。 相貌当道。 哼。综上所述,萧樱并没多在意这个凤戈,不过是看他一张脸蛋生的好,所以想据为己有罢了。这个逻辑,果然很让人心情愉悦。 萧子彦决定不和凤戈计较了。 他也算是变相愉悦了自家女儿,不算有功,勉强算无过吧。 “你利用我女儿的事,就一笔勾销了,若是阿樱今天受了委屈,我绝不会轻饶了你。” 凤戈疑惑,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他一点也不想一笔勾销啊。 他还等着萧子彦责备,等着负责呢。 “谁让阿樱受委屈,我都不会答应。便是二皇子不说,我也绝不会允许有人欺负阿樱的。” 萧子彦轻哼,欺负萧樱最多的便是他吧。 两人整天关在院子里,也少知道做了些什么…… 他那个傻女儿还一幅欢天喜地的样子,害他不好意思追问。 若是问出点什么,岂不是揭女儿伤疤。 郁闷的父亲只能每天派人盯着凤戈的小院,一有风吹草动立时回报。 可有什么用? 明明是他的女儿,如今却和凤戈更亲。气死他了!“我的女儿,用不着你管!” “我和阿樱的关系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明白的。阿樱的事,便是我的事。” “你什么时候娶我女儿过门?” 凤戈不回答了。 萧子彦气呼呼的骂道。“我就知道你没打算娶我女儿。你惦记着那个储君之位呢。偏我女儿傻呼呼的,整天往你院子里跑。你以后不准见我女儿了。等退了堂,我马上带我女儿离开。” “……我并不贪恋储君之位,只是有些事,我一定要弄清楚。所以不得不去角逐那个位置。” 萧子彦压根不信。 谁会不想当皇帝! 不想当皇帝,还去争什么?见鬼的有些事,都是借口。 公堂上,萧樱毫不避讳的在揭露阮一鸣。这是一场角逐,拼的是谁的耐力更好。 而后堂,她最在意的两个男人也在进行一场角逐。 这场角逐,拼的是谁更在意萧樱。至于胜负……凤戈先前是打算瞒着萧子彦的。让萧子彦认为他无意娶萧樱,而萧樱却非他不嫁,迫萧子彦不得不帮他,也算是一种制约的手段。 可突然间,凤戈不想那样做了。 那样做固然有效果。 萧子彦不管背地里如何编排他,为了萧樱,也会暗中相助。 可是,他是阿樱的父亲啊。生养阿樱的人,她此时忘记了,所以在萧樱心中,他是最重要的人。可没有他之前,萧子彦这个父亲应该很重要吧,是她心中最最重要的人。 他已经占了萧子彦的位置。 如果让继续按着先前的计划行事,未免太过。便是将来误解解除,造成的裂痕也难以弥补。 曾经,凤戈并不在意这些。 只要萧樱在乎他,萧子彦对他便莫可奈何。他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可如果萧樱一旦恢复记忆,失伤心吧。他先前根本没想过这些事,今天在这里,隔着一道墙听萧樱审案,突然间便觉得自己太坏了。 萧樱待他不求回报。 可他也不能行事太过。 沉默片刻,凤戈直接将自己曾经有个化名,最终不得不舍弃的经过讲了一遍。 萧子彦听完后沉默了。 “你中的毒,是你母妃所下?” “是。” “这次你处置了你外祖父家,你母亲一怒之下,没有给你解药?” 凤戈再次点头。 “你这次毒发,几乎身死?你也意识到自己这次恐怕会凶多吉少,所以提前交待心腹的护卫,让他们以后追随阿樱?” 这些事情,萧子彦都不知道。 他也曾好奇过萧樱的地位,怎么能随便支使凤戈的人。 而且风一那个见风使舵的护卫头子,在萧樱面前竟然卑躬屈膝的。一幅奴才相。 出入凤戈的院子,护卫从来视而不见,像入无人之境。 虽然凤晔几次在他面前隐晦的提到,说是他这个五弟是个冷面煞神,对女人向来无心。 可萧子彦还是怀疑过。怀疑事情并非像他看到听到的那般,如今凤戈亲口道出真相。萧子彦有种果然如此之感…… 不愧是他的女儿,相中的人果然不俗。 不仅他不俗,连他那帮亲人都与众不同。 明争暗斗,不惜下杀手的兄弟。 给自己儿子下母的生母。 对自己儿子心生猜忌,根本不求证,便直接打发到封地的生父。 凤戈这是在怎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啊。难得他还长的一表人才,真是让人惊叹。 “你若真的死了……”“跟随我的护卫不会再回王府,而是追随阿樱左右。阿樱想做什么,他们都会保护她。阿樱若想找个地方隐居,不问世事,他们便住在阿樱四周,世代守护着阿樱。”这是凤戈先前的安排。 风一那几天眼睛发红,时常对丁香冷脸,便是因为这个交待。 世代相护…… 在自家殿下心中,萧樱已经重过了一切。 他不让他们报仇,不让他们替他做未尽之事。只有一个命令,那便是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护萧樱安全。 那之后,风一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表面看到的东西,不过是假相。 真正的东西,只有在死亡来临之时,才会暴露出来。 而他亲眼见证了对自家殿下来说,最最重要,甚至重过性命的是什么。 那一刻,他发誓,誓死护卫萧樱。 “你有心了。”萧子彦轻叹一声,他知道凤戈说的是真话。他们这样的人,根本不屑说谎。 是他误解了他。 以为他这张脸,天生就是个招桃花的,一定不会对女儿倾心。 何况萧樱被他自幼娇养,养出幅骄纵性子,偶尔真的挺气人。 只是没想到,阴错阳差。 萧樱失忆,和凤戈巧遇,救命大恩,成就了这段缘份。 “……你有什么打算?”这是在问将来。 “我只会娶阿樱一人。这辈子。”凤戈最后还给自己加了个期限。 “怎么娶?” “京城事了。不管用什么法子。” “若是败了呢。”萧子彦毫不留情的问道。 第三百三十二章 突破口 第三百三十二章突破口 若败?“我上次交待的事情不会变。风一和我所有的心腹护卫,会护佑阿樱一生。如今她还找到了父亲。有二皇子相护,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算什么? 又交待了一次遗言吗? 萧子彦深深觉得自己此时站在这里,就是最大的错误。 这混小子,真不是个玩意儿…… 让他恨不得扇他几巴掌解气,可是真的打了他,最伤心的还是自家宝贝女儿。 做人难,做父亲更难,做一个女孩的父亲更是难上加难。 女儿真是他前世欠下的债啊。 “……浑小子。就知道仗势欺人。”仗的自然是萧樱的势,欺的自然是他这个疼女儿的爹。 “我会暗中帮着你,不管发生什么。把小命护好了,你的小命是我家阿樱的,若是敢私自丢了,本王就……就给阿樱找十几二十个小白脸面首,让你在阴曹地府也不得安生。” 本以为以凤戈的脾气,定然会驳得他哑口无言,可是凤戈沉默片刻,却笑着回道。“如此也好,我在九泉之下便不必惦记着她了。” 萧子彦气的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 这个混小子。 “多谢二皇子体谅。”凤戈向来知道见好就收,再说下去,萧子彦便要抽剑往他身上招呼了。 萧子彦冷哼,不欲再看凤戈。 于是两人偃旗息鼓,安静下来听公堂上萧樱审案。 萧樱已经不急不缓的说到阮一鸣对她的企图简直是昭然若揭,因她是五殿下身边的人,所以妄图通过她而巴结上五殿下,甚至不惜用‘美男计’,用自己为饵,诱她上钩。 偏生这样的话,萧樱说的脸不红气不喘的。 虽然看不到萧樱的外表,可阮一鸣倒是一表人才。 要说美男计,倒也勉强够格。 阮家在汶西也算家大业大,阮一鸣向萧樱告白,也算是郎才女貌吧? 所以虽然萧樱说的挺直白,阮一鸣倒没露出太过惊诧的神情。在他看来,这种事,姑娘总是处于弱势的,他只是奇怪自己始终注意言行,哪里露出马脚,萧樱对他似乎十分……不喜。 以前和萧樱打交道。 这姑娘始终挺平静的。心绪起伏不大。 他从她的目光中看不到欣赏,也看不到明显厌恶不耐的神情。 他在萧樱心里,算是无功无过吧。 可这次见面……阮一鸣自然看到一旁的阮擎了。他也露出激动的目光,可是阮擎却视而不见,以至阮一鸣只能临时偃旗息鼓。 阮擎这人是个死心眼。 他若不想有所表示,你便是死在他面前,他也面不改色。 阮一鸣并不想赌自己并不算好的运气。所以这出戏只能选择和萧樱合演。 可今天的萧樱,明显不买他的帐。阮一鸣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君子风度,可唇角越发的下沉,面上的笑意已经有些牵强了。 萧樱处置了几个生事的,所以没人敢大声嘀咕。只敢小声交头接耳,不必去听,萧樱便短简这些人在想什么。 一定觉得阮一鸣没有说谎。 她一个外来之人,而且还是个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女子,如果能嫁进阮家,可谓是飞上了枝头。 真是目光短浅。也难怪这些年来由着这陈留在此作威作福。也不知道长了脑子做什么?摆设吗? 她可是五殿下的心腹,跟着五殿下,难道还会短了她的吃用?何必去阮家受那窝囊气。那位阮夫人,可不是个好相处的。 这些年阮夫人费尽心思,都没能在汶西给阮一鸣讨房媳妇。 难道她长的就那么欠虐!非得哭着喊着求着嫁给阮一鸣,进那深不见底,不知道游荡着多少冤魂的阮家。可惜不能让凤戈露露脸,他若肯露露脸,到时候阮一鸣打脸打的更疼。 “你们一定觉得我不知好歹,阮公子在汶西,也算是世家公子,生的相貌堂堂。可在我看来,阮公子模样委实平平。像权公子这模样的,在我这里也就堪堪入眼的水平。权公子不会生气吧?” 权铮笑着摇头。 “能得萧姑娘青睐,是在下的福份。” 便是默认了。默认自己在萧樱眼中,不过才是刚入眼遥水平。 那能被萧樱看上的公子,得生的如何气质无双。 “阮公子告白的第二天,阮老爷便亲自去了驿站,求见五殿下,希望五殿下能同意,让我下嫁阮府。结果呢?被打得头破血流,让小厮给扔出了驿站。 阮公子若是真心待我。我便是不接受,也绝不会把公子这番心意随意丢在地上践踏。可公子当真不是心怀叵测吗? 不是想利用我,引开对贵府的怀疑吗?此时又大言不惭的说出心仪于我?我记得当初你明明对我说过,这辈子只喜欢秦家小姐一人,如今秦家小姐便在堂上,阮公子难道没有认出来吗?” 萧樱说了半天,其实最后一句话才是制胜法宝。 阮一鸣在萧樱面前,表现的是个痴情汉,可又迅速对萧樱表白,简直就是个花花公子,这和他的人设不附。阮一鸣果然脸色微变。 他根本没认出秦诗来。 他倒是听说秦家小姐没死,而且悄悄回了汶西。 这些年秦诗的遭遇,阮一鸣其实并不是一点都不知道。 抚阳和汶西,离的再远也是一个群治下。有往来的商贾提起抚阳万香院里的秦诗姑娘。说她不像花楼里的姑娘,反倒像个大家小姐。那些人还凑在一起坏笑的说着秦诗的相貌。阮一鸣心中生疑,曾间中派人去过抚阳。 然后带回了秦诗的画像。 那是,秦诗离开阮家不久发生的事。 身陷花楼,想要脱身难上加难,阮一鸣也便不再理会秦诗。 以至这些年过去了,乍然见到她,阮一鸣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来。他应该在看到她的那刻表现出激动万分的神情来才是。 “……时间太久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能看到你……阿诗……” 当初和秦家定亲,他尚且年轻。觉得秦诗模样不差,而且秦家在汶西数一数二,他也用了番心思,才让秦家姑娘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来。 又私下约见她,表示自己心仪她。 第三百三十三章 步步为营 第三百三十三章步步为营 可是秦家门第太高,阮家不敢登门求娶。还说他母亲对他管束十分严厉,希望他将来科举能高中…… 秦家姑娘喜欢上进的读书人。 几次见面后,她表示回去会向父亲开口。 阮一鸣一边感叹自己好运气,能和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相识相知。一边心里暗骂秦家姑娘蠢,几句甜言蜜语,便哄得她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果然,阮家上门求亲。 秦老爷虽然阴沉着一张脸,可还是点了头。 得来太容易的,总让人难以珍惜。在阮一鸣看来,和秦家这门样事,得来的便太过容易了些。 所以他对秦家姑娘并不上心。 像应付差事似的,偶尔会给她透露些消息。 她便喜不自胜了,觉得已经能掌控他了。 看在秦家的名声上,阮一鸣只能一边嫌弃着,一边对秦家姑娘虚与委蛇。 秦家满门一夕间惨死。 秦家姑娘从云端一下跌入尘埃。 变得平平无奇。阮一鸣再没了应付的心思,把她安置在家中一个偏僻之处。 引了母亲去对付她。 最终,她跑了。跑的正中他下怀。那时秦家小姐的身份,于他来说,已经是个累赘了。 说句不过份的,阮一鸣甚至不知道秦诗的闺名唤做秦雅宁。他从来只唤她秦家妹妹。 此时唤秦家妹妹自然不合适了,秦诗如今一身风.尘,身上那股矜贵之气早已荡然无存。 他便唤了她阿诗。 想当然的觉得她的名字里,应该有个诗字。 秦诗冷冷的看向阮一鸣,觉得当年一定是自己瞎了狗眼,竟然还觉得他相貌堂堂,是个温柔的少年郎。他们认识时,他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是个爱说爱笑的少年公子。 小姑娘初识情爱。懵懵懂懂,遇到了他。 自然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为了他不惜和父亲吵闹,被长辈责骂不懂礼数。 每次见她,他远远的便喊她秦家妹妹。 她也喊他阮家哥哥。两小无猜?真是场笑话。 原来萧樱说的果然没错,她的确很蠢,蠢到……引狼入室。 当年秦家的大门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秦家那样的人家,护卫自然十分精良。可最终还是被杀尽,以前只当对方或许人数众多,或许对方身手了得。 她从没想过。 也许……是秦家出了内奸。 亲自将歹人引进大门,秦家并未防范,才让歹人有机可趁。而内奸最合适的人选,便是她未婚夫婿的阮一鸣。 他并不知道那天她不在府中。 他是想连她一起杀死的。 十年前,她想不明白,十年后的今天,经历过人间最惨烈的事情后,她终于能看懂人心了。 “难为公子还能记得秦诗?只是公子是不是把我的名字忘记了?秦诗,不过是我的花名而己。” 阮一鸣面上微露紧迫。 他当时真的没在意秦诗的名字,似乎是问过,可是她说闺名不便告知。那时或许是想要逗一逗他,不过他没兴致和她调笑,他便没再追问。如今却来问他自己的名姓。这女人……当初应该斩草除根的。 “痴情的阮公子,为了己故的未过门的妻子,十年未娶。当真让人感动。只是阮公子不该拿我当挡箭牌。阮公子不娶妻,并非为我。而是这些年,你相中的姑娘比我聪明,不会再轻意上当。 你不甘心找个身价低的。 想来这些年,你没少对权家小姐动心思吧。” 权铮闻言,面色微沉。 他们权家本就人丁稀薄。 只叔父家有个女儿,虽然和他并非亲兄妹,可权铮自幼也十分疼爱这个小妹。 可有一天,小妹却红着脸告诉他,说有个公子说衷情于她…… 权铮自然不会任由妹妹走岔路,主动请缨替她去探查。那人便是阮一鸣,权铮当时只以为阮一鸣是偶然遇到妹妹,心生仰慕。可阮家那样的人家,他们权家的女儿是绝对不会下嫁的。 最终,妹妹被匆匆外嫁。 原来,竟是阮一鸣生心妄念,想要再上演一次秦家姑娘的惨剧。 “阮公子,好深的心思。” 权铮冷声道。 “何止是心思深,他装傻的本事还十分高明呢。十年前,他嫌弃我没了家族庇佑,引了阮夫人来为难我,逼我远走。今日,他又故伎重演,想要利用萧姑娘来化解阮家这场劫难。真是痴心妄想……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些人阮家坏事做尽,当初和左家联手,灭我秦家满门……今日,你们父子,终于也要感受一下死亡的滋味了。报应!” “胡言乱语,秦家的血案与我无关。” 阮一鸣顾不上维持自己谦谦君子的形象了,立时尖声反驳。 “我家人被杀的前一天,你给我写信,推了翌日的见面。说自己病了……你料想我必定在家。可我担心你,想要去山上给你祈福,所以还是出了门。为了表示自己虔诚,那次出门轻装简行。因为担心你,我让护卫暗中去探视你。发现你出了门,然后接上你父亲…… 一起去见了左老爷。只是当时我并未生疑,只是担心你即病了,还不在家中休养。如今想来,你们当夜一起出了门……”“我们父子只是许久未见了……” 阮一鸣本能的解释。 然后,突然神情一怔,脸上终于露出绝对之色。 而一直静观其变的萧樱,则缓缓勾了勾唇角。 “阮公子还要狡辩吗?”萧樱轻声问道。 阮一鸣面色阴沉的看向萧樱,脸上再无平日的谦谦之色。一双眼睛又阴又冷,像条藏在暗处的毒蛇,似乎随时打算扑上来撕咬萧樱。 “你算计我?” “这叫兵不厌诈。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没做过的事,谁也无法凭空捏造。” “我们父子当夜见了左老爷又如何?我们一起喝喝酒,难道犯了王法不成?” “喝酒自然不犯王法。只是你们喝酒的时候,便没看看角落里还有没有人吗?有些事情,得找个隐密之处才能开口。你们真当汶西是你们的天下?这叫天理昭昭疏而不漏。” 阮一鸣努力回忆着那晚。 他们约在一见茶楼的二层见面。 第三百三十四章 尘埃落定 第三百三十四章尘埃落定 当时是包了场的,整个二层只有他们三人……说话自然无所顾忌。 似乎当时……“萧樱,你好深的心思!”“彼此,彼此,阮公子也不遑多让。大家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父子是如何和左家合谋的?谁主?谁从?” 一旁被堵了嘴的左老爷和阮老爷闻言,大力挣扎起来。 贾骏上前,一人一拳,两人痛得身子一缩,终于安静下来了。 萧樱脸上神情丁点未变,依旧那么平静。她的眼中似乎根本没有阮老爷和左老爷。只淡淡看向阮一鸣。 阮一鸣不语。 萧樱笑笑,似乎并不在意。 “总有人开口的,我和阮公子相识一场,这也算是对阮公子的照顾了。阮公子若不领情,罢了,我还是问一问左家。” 萧樱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真正的主使者是谁。 似乎只要谁开口推脱,另一家便是主使者。 而主使者会受怎样的刑罚? 阮一鸣心房不由得颤了颤。他想起在抚阳时听来的消息。 这位萧姑娘明明已经只有一口气了,阮擎出手又狠又准,手下从未有过活口。 他曾去拜访过一位郎中。 那位郎中说冬夜,确实有这么一位姑娘。 被一个男人带来的,他家中婆娘亲自给上的药,据说当胸一刀,十死无生的伤。可是她始终气若游丝,这口气久久不散,便这么硬熬了几天,竟然起死回生。 可是却在萧樱这里失利了。 这姑娘,似乎真的有些奇迹之处。 看起来温和,实则却倔强。她既然敢这么说,便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这里是汶西,是五殿下的地盘。 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五殿下,是萧樱的主子。或者不止是主子这么简单,如果只是主子,他的父亲登门提亲,何至于被打成那般。据说当时五殿下隔着一道屏风召见了他。他的父亲才刚开口,五殿下便一怒之下掷了杯子。 然后护卫们不经传召,擅自而入,拖了父亲便走。 回家后,父亲腹诽。 萧樱和那位五殿下,不像是主仆,倒像是有私情。 难道…… 阮一鸣还想垂死挣扎一番。“在下太过异想天开了。不知道姑娘和五殿下关系不一般。竟然还恳求父亲登门提亲,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话里话外,都在说萧樱和五殿下有私情。一个姑娘若是传出和男人有私情。 这就像是浸猪笼的从来只有女人。却没听过哪个男人因此受了处置。 这种事,女子本就是弱势的。 一旦名声坏了,女子这辈子休想能嫁个好人家。 阮一鸣在公然败坏萧樱的名声。 萧樱会怕吗? 如果阮一鸣不玩这一手,萧樱对他还算有几分佩服。十几年始终如一的披着人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人设这种东西,被阮一鸣玩的简直是炉火纯青。 可他竟然不择手段至此。 真让她失望。 阮擎虽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可在这点上,却强过阮一鸣千百倍。 至少是条汉子,敢做敢当。 可这阮一鸣……却是个懦夫,只会躲在暗处中伤他人。却不敢真刀真枪和人动手。 “恩。我们主仆关系确实非同一般。所以,左家和阮家谁主谁从很重要。”萧樱承认了,她竟然承认了。 阮一鸣怔在原地。 她竟然不否认自己和五殿下关系不一般。竟然还承认了。 而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世上怎么会有不顾名声的姑娘! 萧樱觉得阮一鸣此时的模样真蠢。 这有什么啊,别说她是穿越而来的,便是土生土长的,她又没打算在这里安家落户。再加上这时候消息闭塞。离开这里,谁还知道萧樱是谁。 若是阮一鸣轻飘飘一句便能拿捏了她。那她是不是太玻璃心了。 “……左家。是左老爷觊觎秦家财产。说是秦家无德无能,却霸占着汶西首富之位…… 除掉秦家,不仅能平白得一大笔银子。还能一越成为汶西权贵。最后左老爷一锤定音。从秦家抢来的东西,一分为二。” 阮一鸣最终缓缓开了口。 萧樱面上神情未动,可那始终提的高高的心终于缓缓回落。 终是让她成功了。 多方设计,有真有假,似是而非。 如果把阮一鸣换成阮擎,不管她如何施为,都不会有用的。可对手是阮一鸣,阮一鸣看似是个读书人,实则胆小怕事,偏又野心勃勃。 这种人遇事,通常很容易动摇。 只要给他点压力,他便会左摇右摆,最终败下阵来。 “左公子既然开了口,便随着贾骏下去说详细些。过后和左老爷说的供词对比对比,一个时辰后,当堂宣判。”阮一鸣满心怒意,可事已至此,挣扎无益。 只得狠狠的眼了一眼萧樱。 随着贾骏去了厢房。 里面早有文书相候。将阮一鸣的供词一字不落的记下。 萧樱安排好阮一鸣,转向阮老爷和左老爷。两人刚才被押进来时还同气连枝,共同的敌人是萧樱。可是此时,两人皆一脸防备,被防备的对像便是彼此。 “二位,谁先开口?”萧樱客气的问道。 阮老爷和左老爷互瞪,然后双方均露出急切的神情。若不是被差役押着,怕是要不管不顾的冲向萧樱了。 “二人既然这般急迫,不如一起吧。来人,将两位分别带下去,分开盘问。过后将三份供词交叉比对……” 大家虽然不懂交叉比对是个什么鬼。 不过看热闹从不会嫌事大。眼见着三人被分别押下去不由得有人叫嚷。 让萧樱当堂审问。他们也想听听案情。 萧樱心情不错。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设想的各种意外没有发生。她和凤戈最防备的便是凤晔和她那个便宜父亲。生怕二人不管不顾来搞破坏。好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 “等案情明朗,衙门会发个告示。毕竟是十年前的旧案了,而且案情太过血腥。诸位不想吃晚饭了吗?” 最后一句自然是玩笑之语。 果然,反应过来的不由得一脸笑意。 见萧樱似乎心情不错,还生出了调侃几句的胆子…… 第三百三十五章 因果报应 第三百三十五章因果报应 “姑娘真的是仵作?” 萧樱点头,她能听出对方并无恶意,只是单纯的好奇。 “姑娘小小年纪,胆子却大。我们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见到死人,也畏惧着不敢上前,姑娘非但要上前查看,还要细细验过死因,姑娘便不怕吗?” 见对方问的客气,言语间还带了几分关切。 萧樱笑了笑,轻声回道。“我只要想着自己在做善事,便不怕了。我验尸,能助枉死者伸冤,便是这世上真有鬼神,我相信鬼神只会感激我,不会加害于我。我做事,但求无愧天地,无愧本心。至于会不会因此得罪权贵……我只想告诉诸位一句。 世间万事皆是有因果的。为恶,终要付出代价。” “……姑娘心性坚韧,我等男子自愧不如。” 那人抱拳行礼。 “刚才阮公子所言,姑娘为何不反驳?在下一直旁观,亲眼看到姑娘如何一步步揭穿阮家和左家的真面目。让他们最终认罪。 姑娘心思细腻,想法大胆。姑娘若是反驳,一定能驳得阮公子无话可说?” 有人好奇案情,有人好奇萧樱和五殿下的关系。 不过如今这几个发问之人,倒真的是读书人了。不管认不认同萧樱行事,开口时语气也十分客气。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萧樱并不介意偶尔满足一下人们的好奇心。 “谣言之所以伤人,是因为当事人在意。我并不在意这些谣言。有所为身正不怕影子直,我行事,无愧天地无愧本心,至于旁人要说什么,由着他们便是。左右又伤不到我。” “可是……谣言伤人堪比利刃。姑娘当真不怕?” “受伤,是因为在意。我并不在意,自然伤不到我……诸位今日来听审,我希望你们也能从中得些启发。 人活在世,谁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不管我们身处逆境还是顺境,都要有一颗坚定的心,相信只要努力,再大的困难也能迎刃而解。 秦家这桩案子。说起来其实无非几个字。 嫉妒使人发狂。 李氏因为嫉妒,中伤秦家。 秦家自诩富贵,对于家中儿女不加约束,以至得罪人而不自知。说到底,也是因为妒忌。 阮一鸣因嫉妒阮擎的才华。阮大公子五岁启蒙,颇得先生赞誉。阮一鸣生怕将来阮擎强过自己,所以将主意打到阮擎身上,说到底,也是因为嫉妒。 阮老爷最终默许阮一鸣陷害长子。 是觉得长子身子不光彩,他会被人嘲笑。 同样是娶妻,权夫人性情温和,宜家宜室,而阮夫人却是个母老虎,行事乖张,性情跋扈。这点上,阮老爷也是嫉妒权家的。 所以左家找上权家,被权家拒绝后。 才和阮家一拍即合。观审的各位,以后一定要有一颗宽容的心。 只有放过自己,人生才会圆满。” 萧樱觉得自己熬鸡汤的水平越发高明了。 这话连她自己都被感动了。虽说空泛,可若真的能做到,人生会幸福很多。 汶西终究是凤戈的封地,萧樱对这里总有几分爱屋及乌。所以不吝赐教几句。此时萧樱说者无心,完全是中间休息,把说教当成放松心情的法宝。 她也没觉得自己说的多高明。 都是些浅显的道理。 可她不知道的是……越是浅显的道理,才越容易让人忽视了。 反倒是那些晦涩的东西,被人追捧。那些有名之辈,那些‘大家’们,说的都是些晦涩的道理。人们便是听了,也觉得像听天书,反倒是萧樱这番说辞,浅显易懂。 她告诉人们,嫉妒是万恶之本。 只要知足常乐,不为恶,一心向善,人生便会圆满。 这话此时人们听了,只觉得有道理。可是过后深思,却犹如被人当头棒喝。 若干年后,小小的汶西镇成为整个大元最平静祥和之所。 人们提起这场审判,阮氏和左氏的恶毒,萧樱的机敏都不是重要,重点是,这场审判的主审者是个姑娘。这个姑娘说的一番道理,在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中,一直影响着整个汶西,被无数人奉为至理名言,遵从着,努力去达到着。 大半个时辰后,贾骏送上几人的供词。 萧樱拿在手中,认真看着。 大堂一阵静默。甚至连呼吸声,都放轻了几分。 人们不想打扰萧樱。 如果最初萧樱坐在长案后,人们觉得可笑,此时却有种感觉…… 这小小的公堂,因为萧樱而蓬荜增辉。 不是萧樱不配上堂,而是公堂简陋,配不上那个姑娘。 至于她和五殿下是不是有私情?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注定高高在上的人,注定是他们仰望不及的人。 他们除了仰望,还能做什么? 一生,遇到一个这样的人,亲眼见证了这样一场神奇。 人生,已经足矣。 一墙之隔。 凤戈和萧子彦都沉默着。 “一年时间,这丫头变得我都不认识了……原来逆境真的给让人迅速成长起来。”萧子彦轻声说道。 一年前,他担心女儿的性子太过骄纵。 不管嫁给谁,都会吃苦。 虽然有秦氏在背后给她撑腰,可终究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可是此时,萧子彦再不担心了。 他的女儿真的长大了,懂事了。不仅是个明事理的姑娘,还是个聪慧机敏的姑娘。将来成亲后,必定能和夫婿举案齐眉,相守一世。 “我倒宁愿她天真些……”凤戈说道。 他的阿樱,到底吃了多少苦,才会感同身受般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他倒宁愿她什么都不懂,每天笑呵呵的,活在他的羽翼下。 “最初看到你,我一点也不认为你对阿樱是真心的。” “为何?因为我生了张桃花脸?”萧子彦瞪他,这人越了解,越觉得轻浮,可他明明不是这样的。刚才他说那番遗言似的话时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萧子彦笃定。 “好好说话,别对本王笑成这样。” 萧子彦一脸嫌弃。 凤戈收了笑,一本正经的说道。 “阿樱说的道理很简单,知足常乐。行善积德,可是又有几人能真的做到。”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一场博弈 第三百三十六章一场博弈 以前萧子彦十分看不上凤戈。 一个男人,长了这样一张脸,实在让人不放心。 哪怕他真的对女儿情深义重,萧子彦也不敢相信。 一个走在路上,所有女人都会移不开眼睛的男人……啧,太不让他放心了。 所以不管萧樱表现的如何衷情凤戈,萧子彦始终没有松口。哪怕萧樱恳求他相助凤戈,他也点了头,可是心里依旧十分嫌弃凤戈。 可是今日一唔,倒让萧子彦生出了些别样的情绪。 这位凤五皇子,也许真的与众不同。 他能听出来,先前,凤戈是打算瞒着他的。他也一直表现的对萧樱没什么情意,反而是萧樱对他纠缠不休。 这法子虽然差了些风度。 可确实能让萧子彦对凤戈失了戒心。 觉得凤戈不足为俱,虽然气他对女儿太过冷漠,可总比他为了自己的大业,千方百计骗女儿要来的好上百倍。萧子彦一直在想的都是如何让萧樱死心,从未想过有一天,凤戈真的能相中自家女儿。所以说欢喜来的太猛烈了些。 萧子彦竟然连隔壁大堂审案都无暇顾及了。 只冷着一张脸去瞪凤戈。 “你这贪心的浑小子,即想要我宝贝女儿,又想争赢兄弟。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当然,萧子彦并不是真心在骂凤戈。 如果凤戈当真品行恶劣,他便是豁出这条老命,也得拦下女儿,让她悬崖勒马。 偏偏,凤戈不管是模样还是本事,都是一顶一的。以至萧子彦觉得今天这番话,怎么那么玄幻呢。 “因为阿樱足够好,我才会不舍的。” “那是自然,本王的女儿,自然是最好的。”萧子彦气哼哼的说道。 凤戈一点也不因为萧子彦的冷脸而生气。 这位可是将来的泰山大人,是打是骂,他都得受着。 何况,他真的不气,反而还很快乐。他一直在犹豫,怎么和萧子彦打交道。太疏远自然不行,可太亲近,似乎也无法想像。 萧樱虽然没说过,可是凤戈知道,她是希望他能和萧子彦好好相处的。 可若不将此事如实相告,他和萧子彦根本没法和平共处。 凤戈先前迟疑,是因为不想让萧子彦看轻了他。他自认萧樱和储君之位,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如今如实相告后,反倒松了一口气。 萧子彦虽然把他当成晚辈来看,这让凤戈觉得有些不甘心。 可想到他是萧樱的父亲,他觉得这也不算什么。 “这事别让阿樱知道。你以前如何,以后还如何。这一年,我和凤晔同行,你那位二皇兄可是个狠角色,别看平时面上带笑,却是只笑面虎。 他若是知晓本王会倾力相助于你。对你恐怕满心记恨。我和阿樱,也不得轻松了。” 便是他一直表示不喜欢凤戈。 不喜欢他和萧樱整个腻在一起,所以凤晔对他十分客气。时不时便和他说上几句凤戈的错处。想的是潜移默化让他对凤戈生厌,进而杜绝凤戈从他这里获得助益的机会。 那小子,所有心思都用在揣摩人心上了。 这点凤戈和凤晔相比,实在差了些。凤戈这满腔心思,一半给了女儿,一半给了野心。 不得不承认,凤家几兄弟,凤戈是最有角逐之力的那一个。 萧子彦想,这其实就是一场博弈。他一定要押一方赢的。凤晔虽然在极力争取。可只要想起女儿这一年的苦,都是拜凤晔所赐,萧子彦就心绪难平。 至于凤家另几个兄弟。 萧子彦就实在看不上了。 凤戈的出现,倒是让萧子彦眼睛一亮。 可一直不能下定决心,今日凤戈一番话,倒让他不再举棋不定。 这对他们萧氏来说,或许也是个机会吧。 他之所以带了女儿远道而来,未尝没有野心。他的父皇经常念叨,说几百年前,本不分大瀚和大元。 整个天下,共尊一主。 有野史记载,说那时候的百姓平安康乐。官员们兢兢业业,百姓们安居乐业。 只是一场天灾让天下动荡起来。最终分崩离析。数家相争,割据而治。其间分分合合,最终天下双分。周边几个小族各自附庸着大瀚和大元,两国最终实力相当,角逐起来伤亡过重,所以两国这些年来倒一直相安无事。 可是,天下分久必合。 萧子彦突然灵机一动…… 到了他们这一脉,子嗣中只有阿樱一个女女儿。 这是不是老天故意安排的。意在让他的女儿担负起大任。虽然想法有些荒唐,可是萧子彦最后还是决定带着女儿走一趟。 只是他没想到,会让女儿受了这么多苦。 险些送了小命。 好在老天仁慈,怜他一片拳拳之心,竟然真的让萧樱和凤戈相识了,而且还是凤戈抱了他的阿樱一命。 所以最终,萧子彦和凤戈达成共识。依旧继续瞒着萧樱。 萧子彦是不想女儿知道什么后表现有异,被凤晔看出来。 而凤戈…… 看小姑娘明明懵懂,却佯装知道的神情很有意思。 他这也算是‘奉旨’行事。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小姑娘说笑,再不必担心有一天,小姑娘被人突然带走。 幸福来的太突然。 凤戈觉得心跳有些快。他这辈子看似拥有一切,可是却什么都没有。 如今,他终于有了牵挂。 可以堂堂正正的牵挂了。 “多谢二皇子……” “还唤我二皇子?” “多谢子彦叔。”被人第一次叫叔,萧子彦脸上的神情简直一言难尽。 算了,最难消受美人恩。对凤戈也通用。 “你还是唤我二皇子吧。” “……二皇子请等我唤你父王的那一天,很快便会到的。” 萧子彦压根觉得凤戈在说疯话。不过气氛不错,隔壁也在最后收尾了,一切都很顺利,萧子彦不想扫兴。 所以淡淡点头,表示自己无声的支持。“好,本王拭目以待。” 公堂上,萧樱通过比对几分供词,终于将十年前秦家灭门案的真相筛选出来。 她放下供词,缓缓起身。此时公堂上跪着左老爷手阮家父子。 至于李氏和阮夫人,垂首立在一边。 权夫人坐在一旁,权铮站在母亲身后护着。 第三百三十七章 买凶杀人 第三百三十七章买凶杀人 似乎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李氏最初不看任何人,连自己的小儿子似乎也不在意。可此时,却频频看向权铮。 视线偶尔扫过阮擎时,眉头微蹙。 左家小公子已经傻了,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以为自己这辈子注定衣食无忧,得父亲喜欢,母亲又宠他。对他可谓是有求必应。 可突然间,他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母亲告发父亲。 父亲这些年来做尽坏事,十年前,甚至伙同阮家,杀了秦家上下几十口。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左家小公子早已没了主意,见母亲再不像过往那般在意他,他缓缓低下头,掩下了眸中的黯然。 今天他才知道,他竟然有两个哥哥。 一位是阮家公子,一位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权铮,可不管是阮擎还是权铮,似乎都不屑看他一眼。 左老爷和阮家父子跪在公堂正中。 萧樱缓缓绕过长案,迈下石阶……“李氏偶然提起秦家,初时只是心有不甘。秦姑娘的出行刺激到了她,让她突然意识到,不管她怎么做,殚精竭虑也好,兢兢业业也罢。出身决定了一切…… 她的长子阮擎。 虽然是阮家长子,可因她出身低贱,以至长子在阮家倍受轻受。阮老夫人在世时,只在意血脉。可是阮老爷明显更在意血统的高贵。所以阮一鸣小小年纪,便颇得阮老爷欢心。 阮老爷确实不喜欢阮夫人。可他对阮一鸣,却十分偏爱。 所以阮一鸣小小年纪,便随着阮老爷出入,甚至和重要人物会晤,他也被带在身边。 李氏虽然不在阮家,可是阮家发生的大事小事,她都知情。 她始终是个旁观者,这些年始终注意着阮家……许是被左老爷察觉,因要仰仗李氏,左老爷并未追问。可却暗中记恨起了阮擎。他觉得阮擎的存在,或许会让李氏牵挂。最好的办法便是……除了阮擎。 李氏当时更属意左家和权家合作。只是权家门第清贵,不屑和左氏那样的人家打交道,李氏只能退而求其次,示意左家和阮家合伙。 李氏的最初目的,是两家合伙做生意。虽然阮家不比权家,可当时的左家实在太需要一个同盟了。”萧樱到说到这里,看向左老爷。 左老爷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些他供词上并未提及。 这都是当时他的想法,阮家父子自然不会知道。所以,能过寥寥几句供词,便能将当时发生的事情叙述出来,左老爷甚至怀疑那时候萧樱便站在他身边。 看着他为此绞尽脑汁。 萧樱又将目光转向阮家父子。 “阮擎的出身一直是阮老爷耿耿于怀之事。如果当时不是阮老夫人在世,恐怕阮老爷早就动手除掉李氏腹中骨肉了。 左老爷的提议和阮老爷可谓是一拍即合。 二人定下了毒计,买凶杀人。 这世上总会有些亡命之徒的。只是买命不便宜,想必左老爷那次也是孤注一掷了。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那夜,左老爷和阮老爷才会相约见面。因为阮老爷带了儿子阮一鸣同往,左老爷反倒更相信阮家了,觉得可以和阮家长久合作。 随后阮老爷假装隐退,阮夫人登场。 表面看起来,似乎是阮夫人跋扈,将阮老爷逼出家门。实则,隐身暗处的阮老爷,做起事情来才越发的得心应手。左老爷在明,阮老爷在暗。 两位配合默契,银子自然是滚滚而来。至于杀害秦家满门的主意……左老爷稍稍透过一二,阮老爷便闻弦而知雅意,配合着出了主意,甚至为了洗脱自己,还将长子推了出来。这也是为何阮擎醉酒后醒来,发现自己手握染血长剑。若不是他早醒了片刻,恐怕便要被人脏并获了。 秦家灭门案当即便会告破。也便不会拖了十年之久。” 萧樱抬头看向阮擎。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阮擎生而是阮家长子,在外人看来,本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可他却被亲生母亲遗弃,后又被亲生父母推出来顶罪…… 逃到抚阳后,为了生计,不得不沦为别人手中的杀人利器。虽然有些事阮擎至今还未招供,可萧樱肯定,在抚阳时,阮擎一定意识到了什么,最终才走上杀手这条路的。 或许…… “阮擎,事到如今,你还要替他们父子隐瞒吗?” 听到萧樱的质问,阮擎冰冷的眸子里,闪过挣扎之色。 今日公堂上,有他的生父,生母,兄弟。可他却觉得寂寞,觉得自己孑然一身。不管是李氏还是阮老爷,他都不想多看一眼。 小时候,他觉得阮一鸣是个好兄弟。 他温和,善良,对谁都是一张笑脸,他还曾给他送过饭,在他饿的前胸贴后背之时。 小小的阮擎曾暗暗发誓,一定会保护好弟弟。可是最终害他的正是自己的兄弟……“我好酒,饮上几碗也不会醉。可那晚,我只喝了几杯,便醉的人事不知。当时陪我喝酒的,正是我的兄弟阮一鸣。” 最终,阮擎还是冷冷的开了口。 当时或许太过混乱,他没多想,只本能的觉得自己不能再留在汶西。 他要逃,要快些逃。所以他买通了守城官,连夜出城。 果然,他赌对了。再迟半个时辰,便休想踏出城门一步。辗转流落抚阳,他将事情细想,觉得最在的疑点,便是那壶酒,而那酒,是阮一鸣拿来的。 “酒有问题。按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便不能猜出事情和我的父亲兄弟有关。 他们或许参与其中,却绝不会亲自动手。于是我最终决定以身试险……我当了一名杀手,混迹于各色杀手之间。杀手们不会将做过的案子轻意说出的。可事情只要发生了,总会露出蛛丝马迹。最终,在一名醉酒的杀手口中,我探到了一些真相。 那夜,果然是有人出银子,让他们杀人,并且要求不留活口。 事成后,分了银子,这件事便是烂在心里,也绝不吐露一字。那时我便知道,秦家灭门案,是有人花银子买命。” 第三百三十八章 狗咬狗 第三百三十八章狗咬狗 便是知道了又如何? 谁会相信他是被亲生父亲和兄弟陷害! 阮擎想,人活在世,真的太难了。 他既然无法替自己洗清嫌疑,便只能当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得过且过,可是命运从来没有善待他。 为了活命,他最终不得不走上了那条让自己唾弃的路。 第一次杀人,他三天吃不进一口东西。 只要想到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他连水都喝不下。那次之后,他足足半个月足不出户,他想自己如果死了倒是正好,省得他艰难活在这世上。可有时候,死对一个人来说都是奢侈。 他最终还是没有死成。 既然死不成。就只能苟且偷生。杀的多了,麻木了。他可以眼都不眨的对任何人挥剑。 明明在说自己的委屈,亲人背叛,被迫成为杀手,可是阮擎的语气却十分平静,他说的仿佛是别人。人群中,有妇人已经按捺不住落了泪,太可怜了。 一个从小没被疼爱过的孩子。 坚强长大,却还是被亲爹亲手推入火坑。 他没有就此沉沦,而是选择迎难而上。 虽然最终结果不尽如人意,可他努力了,阮擎,是个心地善良的,哪怕他最终成为一个坏人,也是被逼无奈。 流落抚阳,不敢吐露真实姓名。 根本没法养活自己,要想活命,只能做些暗地里的生意。 “阮家父子真不是东西。” “就是,表面上看起来道貌岸然的,那阮一鸣更是自诩读书人,出入都像个翩翩君子,谁知道却是个脏心烂肺的,对自己的亲兄弟都能痛下杀手。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罪不在阮大公子,罪在阮家父子。” “罪不在阮大公子……”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这声音似乎是所有人的心声,附和者无数。 一直平静,或者称为死寂的阮擎,脸上缓缓露出动容之色。他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替他喊冤,在他杀了那么多人的情况下。 不,他有罪,他罪该万死。 “诸位不必替我求情,杀人偿命,那些被我所杀之人,比我更冤枉。萧姑娘,我愿意赴死。只求姑娘肃清汶西这些败类。不要让人再步我的后尘。”阮擎终是被百姓们的呼声感动了。 不再冷的像块冰。 最后,他狠狠的瞪向阮家父子。 “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对父亲也曾有过期盼,也曾盼望父亲像对待阮一鸣那样看重他。 为此,他拼尽全力。可是,最终他还是被舍弃了。 他若不喜欢他这个儿子,大可以将他赶出家门。为何还要狠心将他推进秦家那扇大门,门里,是秦家人零落的尸体。 他若当时被抓,简直百口莫辩。 好在老天有眼,让他比他们预估的早醒了半个时辰。 最终才侥幸逃得一命。可十年来,他东躲西藏,为了活命手上沾满了鲜血,他早就不想逃了。他遇到了萧樱,虽然被她所擒,可是阮擎感激她。 感激她擒下他,阻止他,救赎他。 这一刻,阮擎心中再无怨恨。有的只是淡淡的惆怅。 他想,下辈子,他宁愿投生到一个贫苦之家。只要爹娘疼他,便是吃糠咽菜,他也甘心情愿。 “擎儿,爹不想的。”事已至此,阮老爷已经无法再狡辩了。 萧樱太阴险了,一出挑拨离间用的真高明。他若不如实招供,等到姓左的先招了,岂不是一切都晚了。何况儿子阮一鸣已经开了口。 没法子,阮老爷最终也乖乖招了供,画了押。 阮老爷算是看明白了,阮擎的口供至关重要。 在秦家灭门案上,左家主,他则是被胁迫的,他供词里是这样这样写的。 若是连亲生儿子都一同算计了。 胁迫变帮凶……他们父子可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阮老爷口中的子自然是指阮一鸣。 李氏一直站在一旁,不管是左老爷还是阮老爷进来,李氏都毫无反应。 自从几天前李氏母子不见遗迹,左老爷心里其实就有了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他让李氏帮他,自然要做出宠爱幺子的样子。 至于那个儿子被李氏教成什么样子,左老爷都不在意。他想反正左家有钱有势,就当养个废物了。 所以每次见面,他都对他满口称赞,实则私底下,却十分看不上那个儿子。 外室所生之子。难道还能让他承继家业不成。偏生自家夫人不信,总是嚷嚷他宠妾灭妻。和李氏一比,自家夫人确实有些蠢笨。 可就因为妻子蠢笨,他才放心。 而李氏…… 她既然能背叛阮家,离间权家,自然也能背叛左家。可是有些事情,他却没法躲开李氏。 他也想过除了李氏,可左家的生意大半都和李氏有些关系。 如果李氏突然出事,对左家影响太大。他便一直纵容着李氏母子。 他以为他把李氏藏的天衣无缝。二十余年,李氏未出过别庄大门一步。二十年物是人非,便是旧人再见,恐怕一时也难以认出。 这几年,左老爷渐渐放下心来。 可就在这时候,出事了。 李氏母子遗迹全无,他派人满汶西找人,依旧毫无头绪。那时候,左老爷就想到左家也许会出事。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 不容他安排什么,人便被带到了公堂上。而且主审的还是个姑娘。 本以为是个好欺负的。 可这姑娘手段百出。根本不在大堂上问询,而是先从阮一鸣下手。 然后由着他们互相攀咬。 阮老爷在打感情牌,妄想现场感动长子的时候。李氏和左老爷对视了一眼。这一眼,左老爷眼中尽是厌恶,而李氏,则满心苦涩。 三个儿子今天都在公堂上。 阮擎杀了人,而且甘愿偿命。 权铮根本不屑看她。 而幺子,看她的眼神满是厌恶。似乎她是阴沟里人人喊打的老鼠。她明明是被逼无奈。 “……毒妇。”左老爷轻声骂道。 李氏面露不甘。“我毒?这些年若没我从旁相助,你们左家能一越成为汶西氏族之首?当年,你不过是个走街串巷的,是我助你扬名,助你成事。你这个忘恩负义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个传奇 第三百三十九章一个传奇 “当年若不是我收留你,你的下场恐怕还不如秦家姑娘。秦家姑娘好歹是个美人,可你呢?毒蝎心肠,你简直是条毒蛇。”狗咬狗一嘴毛。 两人互不相让。 一副要争出高下的样子。 而阮老爷继续对长子轻声细语,说自己当年如何无奈。 他是被左老爷逼迫的,为了保全阮家,只能牺牲他了。他还说,只是权宜之计,他会另有安排,一定不会伤了阮擎性命的。 阮擎全程面无表情,当阮老爷的话是噪音。 在场唯一秦家的骨血,秦诗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开口。眼见着左家和阮家互相推托。 终于冷笑一声开了口。“真是天道好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姓李的女人因为嫉妒,暗中撺掇姓左的灭我秦家。阮家更是贪得无厌,不满足秦家女婿这个身份,妄想把我秦家据为己有…… 十年了,足足十年了。我的家人们在黄泉边徘徊,迟迟不能瞑目。终于,我等到了这一天。你们……左家也好,阮家也罢,都是刽子手。 你们杀我秦家数十人,最终,你们得来的终究还是守不住。 你们的家人虽然不用偿命,可从此后,他们会被冠上杀人凶手的罪名。荣华富贵再和他们无缘了。他们活一天,便要被嘲笑一天,便要吃苦受罪。 这样很好,比杀了你们还要好。多谢萧姑娘替我秦家伸冤。让我秦家数十枉死之人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秦诗一拜到底。 头重重的磕在青石地面上。 秦诗一番话后,左老爷和李氏都沉默了。 阮老爷也不再苦劝长子,因为他能看出,长子是真的恨极了他。 而一直在旁,始终没有开口的萧樱则缓缓开了口。这个案子审的有些累心。案情算不得多复杂,可牵扯其中的人实在太多。 明明不算复杂的案情,为何拖了十年? 萧樱轻叹,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所为是对是错了。 当年秦家为富不仁,秦家被杀,多少人暗中拍手称赞。当时的县令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未太下力气。只敷衍的发了个海捕文书。一晃十年,物是人非。 此时便是真相大白。 死了的终究死了。 活着的人也还要继续活着。 最终左老爷和阮老爷被推上刑场,左家和阮家就此败落。 这样的结果,真的能让人满意吗?萧樱其实有些迷茫,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杀人就要偿命,这点不管在现代还是这里,都绝不能动摇。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秦姑娘不必言谢。十年前秦家灭门旧案,左家为主,阮家为辅。系这二人暗中勾结,买凶杀人。 时隔十年,天理昭昭。 我即被五殿下委以重任,便责无旁贷。 我宣布……左家和阮家家主,斩。阮一鸣和其父一起助纣为虐,当时虽年轻,可已到了该名事理的年纪。他是非不分,不仅不劝其父,还参与其中。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杖三十,流放三千里外极北之地。 阮家和左家家产尽数上缴。家人尽数流放千里。 当年秦家在生意场上实在称不上光明磊落,也曾坑害不少人。调查清楚十年前被害之人,加以补偿。收缴上来的三成,归还秦家,由秦姑娘继承。 余下的……便用来建善堂,办学堂吧。银子虽然不干净,我们却用它来做善事,也算是物尽其用。” 没有反驳。 甚至没人开口。 没听过这么判案的。 根本不是依从律法,可是没人觉得这样处置不妥。 相反的,这样判,让很多人觉得痛快,觉得过瘾,觉得理应如此。 左家和阮家家产上缴。用于补偿当年被秦家所害之人,余下的给秦诗一些。死的是她的亲人,当年秦家盛极一时,她突然从大小姐沦落成花楼花魁。 十年时间,也算尝尽了世间苦楚。 余下的大半,用来做善事。 这样的安排简直不能更好了。对阮家和左家的判罚,也很公平。 两位主谋,斩。 余下的充军发配。 他们过了十年锦衣玉食的日子,却要用未来无数年穷困潦倒来偿还。 一饮一啄。公平的很。 “姑娘英明。五殿下英明……” 姑娘英明,五殿下英明…… 山呼声响成一片。在所有人炙热的目光中,萧樱安安静静的退场。 她没理会阮家和左家的哭闹,也没理会秦诗的感激,阮擎的动容。 李氏母子,也算是左家的人,自然是要跟着左家一起充军的。他们也算是恶有恶报,像李氏那种人,杀了她才是真的便宜她。她这辈子求的是富贵,想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仆妇成群的日子。她就让她余生都要操劳,累死累活也只能勉强糊口,她给左老爷生下儿子,想要一张护身符。 从此后,这张‘护身符’便会死死的贴在她身上。 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至于当年真正杀人的…… 她暗中询问过阮擎,都是些亡命之徒,十年时间,死的死伤的伤,侥幸活在世上的,这十年过的也是不人不鬼。 她还是会安排人手暗中追查。 这个毒瘤,誓要肃清。 当年轰轰烈烈的秦家灭门案,被萧樱几乎称得上快刀斩乱麻的便判决了。 该死的死,该罚的罚。 过后人们不由得唏嘘……这场听审,简直比听说书先生说书还要过瘾。 从没见过这样审案的,不在公堂上问案,也不和凶徒唇枪舌战。而是找到一处软肋下手,逼得凶徒自乱阵脚。然后不必审问,凶手便竹筒倒豆子般,稀里哗啦的全招了。 生怕自己招的不够全,被对方有机可趁。 供词说的那叫一个全乎。 这法子,日后很多人要效仿,可都铩羽而归。经此一审,萧樱之名,渐渐传播开来,很快太平郡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萧樱转到后堂,带笑的脸在见到萧子彦那一刻,突然就僵住了。 萧子彦不由得冷哼。心道当爹的果然不如小白脸好看…… 女儿见到他,笑模样都收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您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今天在驿站等我回来吗?”萧樱小脸上努力扬起笑意,轻声问道。 第三百四十章 替她遮掩 第三百四十章替她遮掩 萧子彦轻哼,心道自己这个父亲,当的可真委屈。 女生外向,女儿一心向着凤戈。 为了他,宁愿背负骄纵之名,也要助凤戈成事。虽说这小子模样和本事都没的挑,可这身份……萧子彦叹息,如果凤戈是个普通人有多好,哪怕是个放牛的也好啊。 他还能抬举抬举他。 如今人家贵为皇子,而且有争位的野心。 他这个邻国皇子的身份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萧子彦心里开始认真考虑给萧樱要个公主封号好不好?尚公主……啧,说出去真是倍儿有面子。就是不知道凤戈那小子会不会黑脸。 “我不过来,看着你被这小子往死里使唤吗。” “您误会了,五殿下没有使唤我,是女儿心甘情愿的。”萧樱表现的十分深情。萧子彦掩面,真没脸看啊。 女儿虽说是父亲贴心的小棉袄,可一旦心里装进另一个男人,就成了前世的债喽。 小棉袄只顾着温暖别人了,根本不管他这个当爹的冻的哆哆嗦嗦。 “好了,不必替他遮掩他,他都告诉为父了。”告诉了?不是说好一直瞒着的吗? 萧樱看向凤戈,凤戈含笑点头。“阿樱,父亲大人并未怪罪于我。” 谁是他的父亲大人,真是见了鬼了。 可迎上女儿眼中的喜色,萧子彦根本没法张嘴反驳。 最终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算是勉强认下了这个……半子。 萧樱是真的高兴,虽然她对萧子彦这个便宜父亲没法像原主那般全心的去信任,可是萧子彦对她好是毋庸置疑的。萧樱也愿意像真正的女儿那般去尊他敬他。只是一切的前提便是,凤戈。 她心中,凤戈永远是第一位的。 如今萧子彦和凤戈握手言和,最高兴的自然是萧樱了。 这比她刚刚破了秦家灭门案还要让她来的高兴。“真好。父王,谢谢。” “我们可是父女,嫡亲的。我们之间不需言谢。倒是凤戈,你得好好谢谢他……” 凤戈挑眉,这才多久,便开始挑拨离间了。 等以后阿樱过了门,看来他得亲自陪她回娘家。要不然回一次娘家,便被泰山大人离间一次,前景凄惨啊。 “言归正传。为父怎么不知道你何时学会了验尸。你以前胆子最小了,别说死尸了,看见一只虫子都要大喊大叫的。”萧子彦始终不相信自家女儿在外流落一年,便真的能大变活人。 可如今由不得他不信了。 刚才公堂上那一出……换萧家任何一个人来看,都不会相信的。 萧子彦倒没往怪力乱神那方面去想,他只是心疼,心疼女儿受了磨难。若不是无路可走,何苦逼自己去当那见了鬼的女仵作。 萧子彦最近和贾捕头挺聊的来。 贾骏是个话多了,他本来的职业梦想是说书先生。 奈何一看书就想睡,又生的五大三粗,委实和读书先生的形象不附。 为此贾骏十分扼腕。每天得了闲便拉着一帮差役听他说书。从前朝说到当下,从正史说到野史,简直没有他不涉猎的。如今萧子彦成了他的新粉丝,听的是《女仵作智斗杀人狂》,贾骏说的如痴如醉,萧子彦听的是抓心挠肺。 几次想开口去问萧樱,可又怕让萧樱想起过往伤心。 今天是个好机会,萧子彦按捺不住开了口。 萧樱怔了怔,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向萧子彦解释。 她刚想开口,说自己有奇遇。反正小说里都爱这么写,偶遇一个世外高人,习得一身通天本领。再推说高人避世,总能搪塞过去的。 可是不等萧樱开口。凤戈已经替她回答了。 “是我找人教她的。” 还有这种事?萧子彦只知道凤戈救过萧樱。“……你找人教她验尸?” 凤戈毫不迟疑的点头。 一点也不见心虚。 “她初到太平郡不久,我偶尔见到阿樱。那时候正好抚阳县令缪佩上折子,说县衙缺仵作。我便招募了一批。阿樱便混在其中,我虽发现她是姑娘,可她即有胆子学验尸,我为何不敢应允。便由着她跟着老仵作学了一阵子……” 见凤戈说的一本正经,萧樱自己都要相信了。 凤戈既然敢这么说,自然就会安排妥当,萧樱松了一口气,在萧子彦看过来时,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总要糊口的。饿肚子的滋味……太痛苦了。”萧子彦哪还有心思计较。女儿为了填饱肚子去学验尸,简直太丧心病狂了。都是他的错,是他没保护好女儿。 “阿樱,苦了你了。” “不苦,不苦,我一点也不苦。以前就是过的太舒服了,所以遇到点事情就觉得天要塌了。如今不会了……说起来,这得多谢五殿下。没有五殿下,便没有如今的萧樱。” “傻姑娘,父王倒希望你像过去那般。只知道吃喝玩乐便好。其余的有父王在呢。” 萧樱汗颜。 熊孩子都有个熊爹娘啊。 “阿樱如今这模样很好。”凤戈向来是萧樱坚强的后盾。 萧子彦蹙眉。“有什么好的,替你出谋划策,替你身先士卒?” “难道父亲大人希望阿樱永远像个不懂事的孩子,闯了祸要您去给她善后吗?也不是不行,只是您又能替她善后到几时呢?她总是要长大成人的。” 萧子彦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凤戈这说不对。 可也不想痛快的点头承认凤戈所言。 “本王还年轻,又不急着去见阎王。” 凤戈好脾气的笑笑,决定不和萧子彦呛声。大体上这世上所有父亲,都觉得自家女儿是被猪拱了。 甭管男人多好。 也许将来,他也会如此吧。 “您这说的什么话。什么阎王不阎王的……” “好,好,是父王的错。父王胡言乱语,阿樱别气。父亲这不是……不是替你高兴吗?我萧子彦的女儿如今本事了,等回去和你祖父皇叔伯们提起来,父王可是底气十足。看他们还会不会说父王的闲话…… 临行前,你皇叔还说将来怕是要给你准备成山的陪嫁才能让你顺利出阁。 我看就算没有陪嫁,五殿下也愿意娶你,凤戈,是不是?” 第三百四十一章 翁婿情深 第三百四十一章翁婿情深 “那是自然。不要陪嫁,不仅不要陪嫁,我还要准备一坐‘山’当聘礼才配得上阿樱。” 萧子彦终于满意了。 觉得女儿相中凤戈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张嘴真甜,别说是小姑娘了,便是他这个老男人,也被他哄的心情舒畅。 “这还差不多。” 萧子彦终于阴转晴,萧樱松了一口气,她真怕萧子彦执意追问,多说多错。 一个谎言要靠十个谎言来圆。 她可不想以后身陷谎言漩涡。 “今天这案子审的新奇,漂亮。我家阿樱真是个才女。”萧子彦心情舒畅了,自然有心情开口提今天公堂之事了。 “阿樱确是个有本事的。”凤戈附和。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 “父亲大人才是最本事的那个。”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点承不欺人。 看起来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五皇子说起奉承话来,那也是信手拈来的很。回去的路上,萧樱透过车窗看着凤戈和萧子彦并驾齐驱。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萧子彦笑的十分开怀,凤戈也笑了,只是他笑起来就内敛多了。 不过,更帅气了。 萧樱捂脸,她不是颜控啊。可如今但凡比凤戈模样差的,都入不得她的眼了。 可见审美这种事,一下拨的太高,真是件糟糕至极之事。 回到驿站,风一上前告知。二皇子收到京城的消息,有事急着回京,在他们回来前,已经带人离开了。 凤戈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萧子彦却毫不收敛的道了句贵国皇家礼数欠佳。 再紧急的事,也不差这个把时辰的。 凤晔这是不愿再见凤戈,躲了。偏偏萧子彦还要说出来。 不过凤戈和凤晔虽是兄弟,可着实没多少兄弟情谊,所以凤戈非但不气,还挺赞同……“确实,礼数欠佳。想必平日德妃娘娘忙于正事,对二皇兄的礼数疏于教导了些。” 德妃是二皇子凤晔的生母。 在后宫,位份仅次于皇后。 “你们皇帝的后宫……要本王说,真是乱七八糟。娶那么多女人做什么?一堆女人争一个男人,按人头分,每月能分上一天就不错了。女人们太闲,自然得找事情消遣。 她们又做不了什么。只能窝里斗了。 今天你算计我,明天我算计你。 后天又联手算计另一个。想想就头疼,后宫乱成一锅粥,当皇帝的怎么能安心处理政事,当一个贤明的君主。” 萧樱看向凤戈,这话说的虽然没错,可是凤戈毕竟姓凤。 萧子彦说的是他亲爹。可是……“父亲大人说的对。女人贵精不贵多,我只要阿樱一个便够了。” “你以后若是……成了事,也只娶阿樱一个吗?” “是。只娶她一个。” “若是朝臣逼迫呢?” 毕竟这里和大元风气不同。大元贵族娶一个女子的比比皆是。可这里男子讲究的却是三妻四妾,甚至男人间暗中角逐,以御女之广为能事,觉得更有面子。 何况是皇帝,萧子彦觉得自己得替女儿操心些。 女儿傻,只顾眼前,他却得往长远了想。 萧子彦可绝不允许女儿将来受委屈。有些话,还是得说在前头的。 “这是我凤家的天下……”言下之意,凤家人说了算。如果将来他能登基为帝,他的话自然一言九鼎。 “话虽如此,可有些迂腐之臣。一定会整天以后嗣为由,撺掇着你纳妾的,他们好趁机将女儿送到你身边。”天下后宫皆如是,只是他们萧家的男人立场坚定,这点上绝不妥协。 “那就杀一儆百。” 凤戈说的冷冰冰的,萧子彦却挺高兴。 “这才对,不愧是本王相中的……” “多谢父亲大人赞赏。” 萧樱走在最后,看着前面这对不要脸的未来翁婿,一个说笑,一个吹捧,简直其乐无穷。 她倒成了多余的。今天也算是劳神劳力了,如今再看到这一幕……真心累。 心累的萧樱索性不理会两个互相吹捧的男人,回了自己的小院。没想到她在公堂上的威名竟然已经同步直播了。 “姑娘,姑娘真厉害。” 萧樱敷衍的点点头,接过丁香递过来的温茶缓缓饮着。 “风一说,姑娘今天在公堂上,简直……前不见古人,后不见……不见什么奴婢忘了。反正,姑娘很棒就是了。” “……后不见来者。这话说的有些偏颇了,不过女子坐堂,似乎是挺稀奇的。风一那张大嘴巴,真是什么都藏不住。” “风一也是知道奴婢担心姑娘,他比姑娘提前半个时辰回来,便来告诉奴婢,让奴婢安心。”丁香赶忙替风一开脱。 萧樱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我倒不知道,我家丁香什么时候和风大护卫走的这么近了?是不是好事将近了?”丁香脸皮薄,顶不住萧樱的打趣,红着脸跑出去了。 萧樱这才起身,揉揉泛酸的脖子。 去榻上小憩。她得好好想想,如何应付凤戈。 凤戈虽然帮她应付了萧子彦,可事后她绝对得给他一个理由。 以前她说自己怕是失忆前学过此道。如今谎言不攻自破,凤戈也许看出了什么异常,所以才开口替她周旋。 他既然生了疑,她故意不提起也不过拖延一时罢了。 终究,还是要告诉他真相的。 萧樱在脑海中设想自己告诉凤戈,她死而复生,也不知道凤戈会不会吓晕。 死而复生…… 他应该会相信吧,毕竟她那伤,不死才是奇迹。 萧樱迷迷糊糊的睡去,再睁眼时,已经华灯初上,丁香趴在桌边,听到萧樱起身的动静,揉着眼睛爬起来。一脸倦意的服侍萧樱更衣。 萧樱索性让丁香回屋去睡。 她梳洗过后,独自去见了凤戈。 萧樱记不清自己这条小路走了多少次了…… 以前不知道,觉得小路僻静,是难得放松心情之所,后来风一告诉她,这驿站,里里外外,有近百暗卫。 她每次出门,直至进了凤戈的小院,中途都有暗卫相护。 进了院子,便换一般暗卫,继续保护着她。 萧樱今天特意左看右看,想找出暗卫的踪迹。然后颓然的发现,她什么也看不出…… 第三百四十二章 端饭喂茶 第三百四十二章端饭喂茶 凤戈说过,绝对不会让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的。 所以她行事才敢那般肆意,大胆。秦家一案已经了结,他们也该准备进京了。 这一去,真的是山高水长,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回太平郡。这里不比现代,现代想去哪里,飞机火车轮船,世界任何地方,无不能去之处。 可这里…… 此行前往京城,预计行程得用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在现代,她都能环游世界了,萧樱有时候很怀念现代的一些东西。 手机电脑,火车轮船。 一想到这辈子都再没机会见到,萧樱也只能在心中重重一叹,刚来时还曾想过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回去,她甚至天真的想过是不是再死一回,便能穿回去了,可想到现代的自己被汽车撞飞…… 便是回去,恐怕下半辈子也只能躺在床上过活了。 后来心中有了凤戈,便再没想过“回家”的事。 她已经接受自己会一辈子留在这里的事实了。 所以,她的来历,终究是要告诉凤戈的。只是,他能接受吗?这里的人普遍接受能力不高,这种怪力乱神之事,说出去不仅没人相信,恐怕她还会被冠上妖女之名,人们除而后快。 这一路萧樱走的很慢,她在想,在犹豫,在忐忑,在迟疑。 萧樱到达之前,凤戈已经接到消息了。 他挥手屏退暗卫,风一递上温茶。“姑娘这是怎么了?不是应该高兴吗?秦家这案子审的多漂亮!以后汶西无人不知平王府有个萧樱。” 风一一脸骄傲之色。 似乎萧樱被夸,他也面上有光。 “……下去吧,阿樱今天累了。”风一嘀咕,心道累了就该让姑娘回去早点歇息啊。为什么公子还在屋中备了点心,一副要和姑娘促膝长谈的架式。 主子的世界,他真的不懂,他还是去找丁香吧。 风一亲自将萧樱请进屋中,然后告退,还不忘替二人带上门。 屋中只有萧樱和凤戈,凤戈笑笑,示意萧樱上前。“饿不饿?晚膳都没吃。” 萧樱点头,饿。没看到他时不觉得,满脑子都是怎么和凤戈交待的事,见到他,萧樱突然觉得自己好傻。 这事又不能晤一辈子,早晚要告诉他的。如果他不能接受,长痛不如短痛。此时她抽身而退,虽然心痛,可还能活。若是迟些告诉他,到那个时候,她已经不能没有他,他若拒绝她,她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想通这点,萧樱心安理得的坐下吃点心。 一旁凤戈亲自倒了茶,又细心的用两个杯子将热茶降成了温茶,最后亲自送到萧樱唇边。 萧樱一怔。 凤戈和她虽然亲近,可似乎从没像此时这般。 “张口。”凤戈轻声道。萧樱怔怔的张了口,温茶被喂进口中,顺着喉管滑下,萧樱根本品不出味道,可就是觉得今天这茶意外的香醇。 她几乎醉了。 “还喝吗?”喂了半杯,见萧樱愣愣的,凤戈强忍着欺负她的冲动,轻声问道。 萧樱眨了眨眼睛,点头。于是凤戈如法炮制,又给萧樱喂了余下的半杯。他是皇子出身,从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曾服侍过谁?便是亲生母亲,他也从未如此这般。可是迎上萧樱那双圆溜溜的眸子,凤戈想,也许这便是宿命吧。 不管为萧樱做什么。 端饭喂茶,他都甘之如饴。 也许前世真的欠了她吧。所以今生注定他要宠她至极。又吃了一块点心,随后被凤戈喂了茶温茶,萧樱摇摇头,表示自己吃饱了。“说吧,想告诉五哥什么?” 既然吃饱了,自然便要说正事了。 凤戈是最懂萧樱的,他自然看得出萧樱有心事,至于是什么心事?只要想想今天白天发生的事,便不能猜测。 对于萧樱的出身,凤戈也是好奇的。 先前以为她一身本事,是失忆前习得的。也许她家里有人是郎中。 不管她如何习得,只要她是萧樱,凤戈便喜欢,便接受,便觉得她处处可爱。 可如今萧子彦现身,萧樱身世终于大白。以萧子彦的出身,他的女儿,身份十分尊贵。这里是大瀚,所以萧子彦有意收敛,若是回到大元,萧樱的身份,与一国公主无异,而且是独一无二的。这样的身份,她怎么可能去接触尸体,更别提验尸了。 凤戈事身存疑,可他终究觉得这并非大事。 萧樱早晚会告诉他的,他只要静静的等待便是。今天开口替她解围,也只是看小姑娘一双眸子转了不转的看着他,眼中似乎闪着为难之色。 凤戈明白,便是他不开口,萧子彦也不会为难她的。 她只要推说不记得如何学到的了,萧子彦便不会再追问。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开了口。 他看不得萧樱脸上露出丁点为难之色,索性便将一切揽在自己肩上。 日后萧子彦若追究,便来找他。 只要萧樱每天快快乐乐的,余下的一切,都由他来担。 “你是不是早就对我的来历好奇了?还有我验尸的本事……” 凤戈点头。事到如今,他依旧面带笑意,并不追问。似乎萧樱要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他这神情,倒让萧樱渐渐放下心来。如果一个人决定做一件事,甚至料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在做这件事时便会无所畏惧了。 反正最坏的结果都已预见了。 不管结果是什么,都会容易接受。 “是有些好奇,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奇遇?机缘?随便什么原因吧,五哥只知道,你是你,便够了。”至于其它的,他都不在意。 凤戈偶尔会发噩梦。 梦里一片血色。 萧樱躺在他怀里,伤口血流如注。 他用手去捂,血水瞬间浸温了他的手掌,然后顺着他的手腕滴滴答答的滴落,怀里的姑娘渐渐的没了温度…… 他每每惊醒,然后便是满心的庆幸。 庆幸那只是梦。和萧樱初遇时,她身上的伤,几乎至命。她能活着,已经是老天对他最大的仁慈了。所以不管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他都能坦然处之。 第三百四十三章 起死回生 第三百四十三章起死回生 哪怕萧樱告诉他,她去阎王殿走了一圈,阎王不收她,让她还了阳,凤戈也不会意外的。 都过去了,他不会追究,也不会在意,怜惜眼前人,最值得他珍惜的是当下,是面前的小姑娘。 “不想说便不说,五哥不问了。” 见萧樱小脸有些泛白,凤戈心疼的道。 自家的小姑娘,当然要自己珍惜。他还想和她相守一世,他们两个一起长命百岁呢。只要让萧樱伤神的事,凤戈都不会做。 萧樱摇摇头,并不是不能说,而是……这事委实太离奇了些,她得想想怎么开口。 于是,萧樱先给凤戈来了场现代世界的普及教育。 像是地球是圆的,铁疙瘩可以在天上飞,从汶西到京城,一天时间足够了……之类的。 凤戈的脸色由初时的惊奇,到最终的面无表情。 萧樱一边暗中观察,一边拣了自己觉得还算好接受的说给凤戈听。 萧樱没想过这么快摊牌的。甚至如果没有萧子彦,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出身,她真正的出事也不会被提及,她便这么和凤戈过一辈子,也许在死前,她会告诉他。 这可比预计的早出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 所以萧樱虽然神情坦然,可神情有多紧绷,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说你们的历史有证考查,已经几千年了,却从未有过大瀚和大元?” “元朝是有的,可绝不是这里的元朝。我也找这里的史书看过,书上记载的一切,我都未听过。” “……也就是说,这里的一切,对于你来说,都是不存在的。”凤戈神情缓缓变了。一双眼睛像鹰目般,紧盯着萧樱,眨也不眨。 “对于我们那里的人来说,是的,并不存在。” 她用“我们这里”和“你们这里”来区别,凤戈听得眉头紧蹙。他不喜欢萧樱这样说话。 “你会回去吗?” “……不知道。我对这里最初的记忆,便是重伤那晚。然后你出现了,我当时以为你是天神下凡呢。”萧樱小声说道。 “你想回去吗?” “最初想的。我不熟悉这里,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太难适应了。可是自从遇到你,我觉得这里也不错。民风朴实,都是一些善良的人。” 凤戈没有怀疑萧樱所言。 虽然离奇,甚至掀翻了他心里二十几年的认知。 可凤戈依旧相信萧樱。 虽然离奇,可凤戈觉得本该如此。这里任何人,都教养不出萧樱这样的姑娘。 来自异世!来自异世…… “……如何能回去?”凤戈继续冷声问道。 萧樱摇头。“最初想过或许死了便回去了。”“死了!也可能就真的死了。”凤戈声音更冷了,傻丫头竟然有过这样的蠢念头! 萧樱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凤戈生气了。 可是他为什么生气啊? 萧樱属实有点晕,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如今又和凤戈交底。她脑子有点懵,想的都是怎么解释能让凤戈相信。 可似乎方向和她预想的不同啊? 凤戈并没怀疑她。 而是反复问她的都是想不想回家,回现代的家。“你敢!” 呃…… 萧樱一滞,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也不必萧樱说什么,下一刻,自己已经被凤戈紧紧揽进怀里。他手臂加力,抱的她有些呼吸不能。 她挣了挣,凤戈放松了些。 可依旧死死勒着她。似乎怕一松手,她就飞了似的。 “你敢去试!我要你好看!”去试什么? 萧樱眨了眨眼睛,鼻端全是凤戈身上淡淡的冷香味道。说不上是什么,就是觉得好闻,闻起来心旷神怡。她慢慢反应过来,终于明白凤戈为何生气了。 他竟然以为她会千方百计找回家的法子,甚至不惜弄死自己。 她不会的。 “不会,我不想死。” 萧樱赶忙表明心意。可是凤戈依旧手臂紧紧揽着萧樱,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他这是怕她跑了? “为什么不想死?”凤戈追问。他这问题问的实在有些偏执了,不过萧樱还是乖乖回答了,她感觉的出,凤戈很在意这个问题,于是她实话实说的道:“因为舍不得你。” 然后,世界安静了。 凤戈不再追问,萧樱也不再开口,只静静的伏在凤戈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凤戈才轻声说道。“……万幸。”万幸,她来到这里,他遇到她,救下她。然后和她一路走来,渐渐相知,最终互生情意。 万幸。 这世上恐怕再也寻不到第二个像萧樱的姑娘了。 而他有幸遇到了唯一的一个。他怎么能不庆幸!至于萧樱担心的,担心他会因此惧她躲她,甚至怀疑她是妖怪,便是妖怪又如何?他喜欢。 只要她是萧樱,他便喜欢。 他不管她来自哪里,只要她一辈子留在他身边,他便安心。 “五哥,你相信我说的话?” 凤戈点头。“你没什么要问我的?”他这么容易便接受了,先前她在心里演算了无数遍,想着凤戈会如何如何。 可没一种是凤戈这么平静的便接受了关于她的一切。 异来,重生,魂穿…… 每一样拎出去,都能让人瞠目结舌。她算是集几样大成于一身,凤戈竟然这么平静的,毫不怀疑的便接受了。甚至都没追问她一句。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你人都在这里了,我有什么好问的?” 凤戈挑眉反问。 萧樱:“……”似乎挺有道理的。 她如今在他怀里,她刚才也说,不知道自己如何来的,怀疑现代的自己已经死了。 至于如何回去?那更是虚无缥缈了。所以还真的没什么好问的,他只在意两件事,她会长长久久的留在这里,她也不知道如何回去,或者说,她根本回不去。 这两件事让他安了心。 余下的,他便都不在意了。 “别让你父王知道。”身体里换了个灵魂这种事。他能接受,可正主的父亲却不一定能接受。 萧樱点头。“原也没打算说的。” “没打算说?你是打算连五哥一起瞒着?” “……好端端的,我说自己起死回生,岂不吓人!” 第三百四十四章 心神荡漾 第三百四十四章心神荡漾 萧樱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也不知道补救还来不不得及。 “……那是以前,最近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五哥。可这种事,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萧樱可怜巴巴的说道。凤戈脸色稍好看了些,好歹自己在她心中还是与从不同的。比萧子彦高了不知道多少。 “以后不管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萧樱连连点头。 “若是被我发现你有事瞒我,萧樱……我一定让你好看!” “不会,绝不会,起死回生这种事都告诉五哥了,我还有什么事会瞒着五哥。以后我事无巨细,都告诉五哥,到时候五哥可不许觉得无趣。”事无不可对人言,萧樱自认没什么事情是需要瞒着凤戈私下里进行的。 “不会。”因为是她的事,哪怕每天吃饭喝水这样的小事,他也觉得有趣极了。 话说到这份上,萧樱可以完全放下心了。 凤戈一定也不在意自己的来处,也不能说不在意,他还是在意的,可是在意的却是她会不会突然回去。 他担心她中途退场。 可萧樱还是好奇啊。凤戈的接受能力这么强吗?魂穿啊……他都不好奇的吗?“五哥,你真的不好奇吗?刚才那番话,我不管对谁说,恐怕都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好奇。” “好奇?”一点也看不出啊。 萧樱嘀咕。凤戈叹了口气。相比她的来处,他更在意的是她的归处,在他确定了萧樱不会轻意离去,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后,他觉得不管她来自哪里都不重要了。 听萧樱说了自己的家乡,凤戈难得有些底气不足。 她的家乡,听上去就很好。 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没有征战,不会因为旱情涝情而千里饿殍。 想去哪里,当天便可达。 可以飞着去…… 这点凤戈有些难以想像,可比起萧樱的去留问题,都不算什么。凤戈担心的是,如果萧樱想离开,她能离开,他要拿什么留下她? 当真要她为了一个他,而抛弃一切。 父母亲人,朋友至交,熟悉的一切。凤戈自认除了自己,没什么东西可以留下萧樱,他能做的,便是对她再好些,更好些。 用以抵消她失去的一切。 凤戈轻叹一声,将头抵在萧樱的肩上,轻声说道:“阿樱,我没什么可以依仗的,只有自己。我把自己送给你。 这辈子,绝不负你。 你的家乡,很美,很好,是这里不能相比的。 我只能卑鄙的用我自己留下你。你即招惹了我,我便没打算放开你。所以不管你家乡多好,你多么想回去,我都没打算放你走。” 萧樱怔了怔。“我也走不了啊。” 凤戈苦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想让她甘心情愿留下,留在这里陪着他,一生一世。 眼见着凤戈脸上似乎并无喜色,萧樱心中暗暗想着,难不成自己说错了什么? 突然,萧樱心中灵机一动。 是不是,她的语气太过随意了。 “五哥,自从我决定跟你一起离开抚阳,我便已经决定不管发生什么,都会留在你身边,都会陪着你。” 凤戈眼中惊喜顿现。 萧樱心道,果然如此,长成这样的男人,搁在现代简直安全感爆棚,放在这里,他却在患得患失。“难道你认为我是因为不得己留在这里,所以才勉强跟着你?五哥,你太看轻我了,我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姑娘吗?我喜欢你,很喜欢,所以我要陪在你身边。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凤戈眼中满是笑意。 是他太过偏执了。 原来在萧樱心中,只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会一路相伴。 偏生他想东想西,还险些钻了牛角尖。“……五哥的错。”“五哥,你有时间好好照照镜子,该担心的是我才是。”“……男人的脸,就像风一的嘴。”萧樱想了想才明白凤戈话中深意。 风一的嘴……十句话有九句废话,唯一有用的那句还是在傍晚时说午时会下雨。 他是多么不在意自己这张脸啊。 事情说开了,萧樱也放心了,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坐在凤戈的腿上似乎有些不妥。 因为,太亲近了些,他虽然时常抱抱她,偶尔会逗逗她,可也只亲过几次小脸,他从未真正轻薄过他。可是此时,他的手抱的太紧了些。而且呼吸……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凤戈轻声应了,可手臂依旧紧紧环着萧樱,没丝毫放手的意思。 “明天是不是便要动身了,我还得回去让丁香收拾行装呢。” “……风一会告诉丁香的。”凤戈轻声道。 “有些东西,我得亲自看着丁香收拾,要不我不放心。”做为姑娘的直觉吧,萧樱觉得今晚的凤戈有些危险。 “那便迟一天上路,不急。” 萧樱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脱身,她倒不是怕和凤戈如何,而是这里毕竟是驿站,凤戈今晚才知道她的来历,心神总会动荡。 她希望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刻,气氛能好些。 凤戈似乎也没打算如何,或者说,他一直在和自己较劲。明知道该放萧樱离开,可他就是不想放手,似乎只要一松手,萧樱便会飞走,飞回那个他永远无法到达的家乡。 “五哥……我累了。” “……今晚,你便歇在这里吧。”凤戈有些沙哑的开口说道。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也许凤戈话里并没什么深意,只是单纯的心疼她,不想她再走回小院。可是……萧樱在心中呐喊。 如果是现代,她一定不管不顾,拉着他直奔主题。 可这里是古代啊。 若是传出她彻底未归的消息。 她那岌岌可危的名声,会瞬间土崩瓦解的。相信明早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幕,一定是萧子彦拿着剑追杀凤戈。 为了他的安全,他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我不做什么,只想你离的近些……”凤戈声音低沉的解释道。 他不想承认,他有些怕。他想抓住萧樱,抓住不放。似乎只有抓着她的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才会安心。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临别叮咛 第三百四十五章临别叮咛 两人于是僵持在那里。 萧樱说不出拒绝的话,因为她看的出,凤戈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并不是什么不能言说的那种东西,而是,恐惧?忐忑?虽然觉得有些惊诧,可萧樱还是心疼了。 在她眼中,凤戈几乎是没有缺点的。 一直都是萧樱自觉配他不上。如今才知道,原来凤戈心里也会忐忑,也会害怕。 原来自己在凤戈心中,竟然这么重要。萧樱刚想点头,反正只是睡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明天早上她挡在凤戈前面,萧子彦想砍凤戈,便先砍她。 虽说这么做有些不地道。不过男人当前,她也顾不得其它了。 只是,今晚注定不适合谈情说爱。 因为,屋门被叩响。风一扬声道。“公子,姑娘,萧二皇子来了。”萧子彦来了,凤戈和萧樱对视一眼,凤戈不情不愿的放开了萧樱,萧樱红着小脸走到一边去整理衣裳…… 萧子彦进来时便看到两人各据一方,凤戈在喝茶。 在捧着个空茶杯喝茶。 而萧樱,他的宝贝女儿,红着脸坐在凤戈对面,面前摆着数道点心,似乎在他来之前,正在吃点心。 可是小脸红成那样,吃点心!他会信才有鬼。 凤戈……这个见缝插针的坏小子! 萧子彦清了清嗓子,如今女儿和凤戈站在同一战壕,这攻防仗还没打,他便已经输了。 连自家要护的女儿都跑到敌方阵地,任由敌军首领轻薄了,他还守个鬼的阵地。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萧子彦再次感慨女儿如今一点也不贴心了。 然后不去看女儿,实在是看多了眼睛疼。 只看向凤戈,冷声道。“明天便要动身?” “是。离我父皇生辰还有月余,是时候动身进京了。” “既然时间不多,白天怎么不见你着急,还一幅任由阿樱去耍的神情。”什么只要阿樱喜欢,他都愿意纵着惯着,秦家灭门案才结,他的宝贝女儿劳心劳神这么久,连个休养生息的时间都不给,便要直接赶路,萧子彦满腹不悦。 “父王,我不累。” 萧子彦冷哼,果然女生外向。 “父王累。” “……那便多留几天,我正好带阿樱去汶西四下走走。”凤戈顺势说道。萧子彦又不愿意了,他还没机会和女儿出门秋游呢。凭什么凤戈可以带着萧樱出游。 “还是明天动身吧,皇帝的生辰可不会等着你。” 赶路也比看着凤戈和女儿出去玩来的好。吃味归吃味,萧子彦也是分的清主次的。 “我不和你们一起回京了,我得快马加鞭回一趟大元去见你皇祖父。你便和五殿下一起回京,我把护卫留下几个,他们对父王忠心耿耿,定能护你周全。你的丫头也快到了,你路上若是遇到,便由她服侍你起居。” 萧樱摇头拒绝。 萧子彦回大元,路途遥远,他带的护卫并不多。 若再分一半给她,萧樱担心萧子彦的安危。父女两个僵持半晌,最后还是凤戈开口。 说自己早已对身边护卫下了死命。 保护萧樱,如同保护他。必不会让萧樱出事。至于丫头,一个丁香确实少了些,他们若是遇到萧樱的丫头,会带在身边的。 萧子彦最终妥协。 虽然他看不惯凤戈,觉得他就是个引诱他女儿的坏痞子。 可不可否认,凤家几个兄弟,凤戈是他看的最顺眼的那一个了。 而且凤戈对萧樱的心意,哪怕挑剔如萧子彦,也不得不承认,凤戈这人待女儿确是真心,世上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把萧樱托付给凤戈,他很放心,可又不愿轻意让凤戈知道,毕竟他可是抢了他宝贝女儿的坏男人。 “你小子,若敢轻薄我女儿……我一定要你好看!” “父亲大人放心,绝不会,一天不成亲,我绝不会欺负阿樱。”凤戈保证。 萧子彦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他转向想叮嘱萧樱,矜持,矜持,矜持,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可见女儿面露惋惜之色,萧子彦想要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他似乎,误会了什么。 难道萧樱和凤戈…… 自家女儿才是如饥似渴的那一个。 萧子彦体会到了森森的恶意。“阿樱,保护好自己。”虽然觉得有些多余,可是萧子彦还是开口叮嘱道。 “父王放心,五哥会保护好我的。” 萧子彦想说的是,别去随意撩拨凤戈,凤戈是男人,男人这种东西,都是经不起撩拨的,可见女儿一脸坦荡,萧子彦觉得还是少说为妙,女儿如今心里似乎没什么想法,可别一经他点化,突然茅塞顿开了,那他可就真的后悔莫及了。 今晚算是告别了。 萧子彦想要快去快回。他担心萧樱跟在凤戈身边有危险。可此时要带女儿同行,萧樱绝不会点头,他也不愿让萧樱跟着他赶路。 也只能让萧樱继续跟着凤戈。 一同入京,最好的情况是,他们前脚进京,他随后便到。 最好在京城动荡时,他能将女儿护在身后。不是不相信凤戈,而是到了那时,他恐怕自身都难保。压下心里的忧虑,萧子彦再次郑重将萧樱托付给了凤戈。 凤戈也郑重承诺,绝不会让萧樱哪怕伤到一根汗毛。 最后,萧樱跟萧彦一起出门。萧子彦说有东西要交给萧樱,萧樱对凤戈抱歉的笑笑,跟了萧子彦一起出门。 萧樱还以为萧子彦会给她一点保命的东西,像是令牌啊,腰牌之类的。却没想到,萧子彦塞给她的却是一沓银票。 萧樱握着银票发呆。 想当初自己初到抚阳,简直被一文钱难倒了。 在吴家时,吃的那叫一个糟糕。吴婆子还要每天念叨她三遍。 和那时相比,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跟着五哥,父王难道还担心我饿肚子?”思绪起伏,萧樱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 萧子彦瞪了傻女儿一眼。“傻丫头,这是让你用来保命的。你记着,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是银子能买来的东西,都不算什么。银子父王有的是,花完再拿。”萧子彦十分大款的一摆手,示意萧樱可以随便败家。萧樱心道,虽然不是令牌,可这东西可比令牌好用多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娇女养成 第三百四十六章娇女养成 想她初来之时,为了几两银子,在缪县令异样的眼神中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为了自证清白去验尸。后来为了那几两俸禄,不顾旁人的说三道四,每天出入衙门。又看到如今手上这厚厚的一沓银票,萧樱不由得想,出身这东西,还真的是作弊。 她这也勉强算是有个金手指。 萧樱思维发散,胡思乱想,萧子彦以为萧樱是觉得银子不够花用。 想着自家女儿从小到大,吃穿住行,样样讲究,每样都所费不菲,萧子彦招了心腹上前,又掏出一沓银票递向萧樱。“不必节省。” 萧樱这下是真的傻子。 她赶忙推脱。“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这些足够了。” 败家女便是这样被养成的。萧樱此时十分庆幸自己穿越而来,算是见过些世面。若真的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姑娘,怕是要被这些银票砸瞎了眼睛哟。“够吗?父王记得你以前一件衣裳便要几百两……一顿早膳便要十几样点心……” 萧子彦一直不相信失忆后会性情大变。 在他看来,自家女儿早晚会恢复如初的。虽说现在这样子似乎更讨人喜欢些,可女儿出身高贵,吃穿上奢侈一些也不算什么,他们萧家又不是供养不起,所以萧子彦压根不觉得女儿哪里不好。偏那些嚼舌头的,说女儿骄奢。 他家女儿有骄奢的资本,甘卿何事。 “我以前竟然那般不懂事吗?当时一定总惹父王生气,您放心,以后都不会了。吃的穿的,也不必太过讲究。所以这些银子足够了。何况跟着五殿下,他若是落魄到要我自己花银子,想必父王一定二话不说,将我绑也要绑回家去。” “那是自然。他如果连我女儿都养不起,要他何用?” 这话终于哄得萧子彦露出笑意。 又拉着萧樱叮嘱了半晌,这才放她回去。 望着萧樱渐行渐远的背景,萧子彦一声长叹。“……王爷为何叹气?” 心腹护卫轻声问道。 “想着我这一走,快马加鞭也要两个月。也不知道这大瀚的京城会如何动荡呢?把郡主交给凤戈,真的对吗?” “郡主吉人自有天相。王爷不必担心。” 萧子彦点点头。“这倒是,我这女儿,从小就是个有福气的。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逢凶化吉,这次流落在外一年,最终竟然还习得一身本领,说实在的,这可比养在本王身边好多了。”他养了女儿十五年,也只养出个吃喝玩乐,脾气骄纵的女儿。 可在外一年,娇纵脾气没有了。 吃穿也不讲究了。 如今还会对他说以前错了,总惹他生气是她的不是。 总之……如今的女儿,可是比先前贴心多了。“王爷这次回去,如果能顺利给郡主讨到公主封号。对郡主,对凤五殿下,都大有好处。郡主有凤五殿下保护,王爷大可放心。 凤五殿下身边的暗卫,都是些功夫高手。必定能护郡主周全。” 萧子彦点点头。 “也只能如此了。阿樱不愿跟我回去,她也放心不下那个凤戈。只能让她跟在凤戈身边,相信以她的身份,也不会有人轻易敢伤她。在她在,还能替凤戈挡挡暗箭,说到底……这凤家几兄弟,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当初我便不该听这丫头的。 偏要带她来什么大瀚。先前那个凤晔表面和气,背地里坑害她。如今这个凤戈,待她倒是真心,可就是将来变数太多。便是侥幸让他成了大事,他还真的一辈子只娶阿樱一个?” 护卫安慰道。“五殿下非常人,兴许,真的能说到做到,王爷不必太过杞人忧天。” 萧子彦叹气。 儿女债,儿女债啊。 他得快些回去,和父兄好好商量商量,到底如何才能保全阿樱,顺便保全凤戈。 萧樱回到小院,行装丁香已经收拾妥当。 萧樱东西不多,左不过几身衣裳。 一个小包袱足够。 倒是最近萧子彦隔三差五送来的小玩意装了满满一箱子。 萧樱进来时,丁香和风一正比肩而坐,二人正低头看箱子里的东西。也不知道风一说了什么,丁香笑的十分开怀。 听到动静,两人慌忙起身。 丁香有些脸红的小声唤了句姑娘。 风一倒是坦然的很。“公子让属下告诉姑娘一声,不必太忙,明天晌午过后再动身。” “风大护卫见姑娘还没回来,便等了姑娘一会。”丁香解释道,不过这时候解释等于掩饰。“其实不必这么麻烦,你直接告诉丁香,让丁香转告我一声便是了。” “不麻烦,不麻烦。属下告退。”风一实在有些招架不住萧樱打趣的神情了。 灰溜溜的逃了。 “……奴婢这便服侍姑娘洗漱更衣。” “不急。丁香啊,你跟了我一场,我总不会亏待你的……等进了京,一切安定下来,我会替你做主。只是,要风一那边先开口我才会点头。” “姑娘又欺负奴婢。”丁香红着小脸逃了似的跑了。 萧樱笑了笑,突然很羡慕丁香和风一。 两人也算是日久生情,最开始,两人一见面就斗嘴,丁香提起风一来,向来一脸嫌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丁香看风一的眼神变了,再说起风一,也是又娇又羞的。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所有人都期望看到的喜事。 萧樱自然不会棒打鸳鸯。 丁香于她微末时追随她,她总要回报一二。 一直在萧樱入睡前,丁香才红着小脸过来服侍她梳洗。 服侍着萧樱歇下,离开前,丁香小声说道。“我想一辈子跟着姑娘……” “好,你会一辈子跟着我的。”丁香高兴的出了门。 翌日,萧樱起的有些迟了,实在是事情都解释了,心神不由得放松了。以至她难得睡了个好觉。 用早饭时,丁香在萧樱耳边八卦。 “……今天一早,缪县令来向公子辞行。顺便和公子商量阮擎如何判处。原本阮擎并非自愿,而是迫不得己才会杀人。他身上被下了毒,每月要靠接任务来领解药。他要找当年杀害秦家之人,所以只能按着规矩来……那些姑娘,若是别人接了,会死的很凄惨的。” 第三百四十七章 出人意料 第三百四十七章出人意料 “有人喜欢割人耳鼻舌头。 有人喜欢剁人手脚四肢。总之,都是十分血腥的,奴婢只听风一说起,就想吐了。 风一说阮擎下手很快。总之,缪县令说,杀人理应偿命。今早,公子差人唤了权公子来,让他见了阮擎最后一面。缪县令会押阮擎回抚阳,当众杀头。” 萧樱点点头。 这个结果她早已料到。 虽然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幕后之人。 可阮擎杀人是事实,杀人理应偿命。“公子最后给了缪县令一万两银子,让缪县令分派给那些遇害的姑娘家人。没有家人的,便用来修墓,好好安葬了姑娘。” 这也算是替阮擎弥补一二吧。 那些遇害的姑娘,多是些家中贫寒的。 有了这笔银子,家中父母亲人的,便能好好过日子了。 也算是替姑娘尽了孝心。 “奴婢只是觉得阮擎也是个可怜之人。”丁香轻声说道。先前提起阮擎,她可是极厌恶的。不管如何,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都不是好人。 可听了风一的话,丁香倒觉得,阮擎也是没有办法。 他虽然出身汶西阮家,可从小就是个可怜的。 长大后还被亲生父亲和兄弟陷害,为了保命,才不得不逃往抚阳。又被迫加入杀手组织,不得不为了换解药而接杀人的任务。 只是,就像萧樱所说,杀人终是要偿命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欠了债,终究要还的。” “是啊。所以奴婢不求大富大贵,只求问心无愧。” 这时候,有人叩门。来者是风一。“公子请姑娘过去。权公子说临行前,要谢谢姑娘。” 萧樱跟了风一去见凤戈和权铮。 走过萧子彦的院子,见大门紧闭,护卫不见遗迹。顺着萧樱的目光,风一说道。“二皇子天未亮便动身了。昨行前,二皇子叮嘱属下,一定要保护好姑娘。” “走的这么急……” “此处距大元何止千里。想必二皇子是想快些回来见姑娘,想早去早回的。” 这些天习惯萧子彦这个父亲的存在,突然间他离开了,萧樱心里还真有些不是滋味呢。 这种不是滋味一直持续到见到凤戈和权铮。是的,凤戈和权铮坐在花厅里静静品茶。如果萧樱没记错的话,权铮和‘殷九明’是故交。 可是和五殿下,却素昧平生。 想来,凤戈已经解释过了。所以两人之间并无火药味,反倒安静的让萧樱惊诧。 听到脚步声,两人齐齐抬头。 两双眼睛,两张俊脸,都盯着她,萧樱觉得压力山大。她先对凤戈笑了笑,然后看向权铮。“权公子是来送我们的吗?”她用了我们一词,果然,凤戈脸色瞬间阴转晴。 相比之下,权铮脸上的神情就精彩多了。 他似乎想笑,可也只是微微牵动了唇角。“自然是来给姑娘送行的,只是无意中发现,原来和五殿下竟然是旧识。真是出乎意料的很。” 权铮心中自然有气。 当初殷九明病故时,他也大大伤心了一场。 相识一场,二人性情相投,十分谈得来。又都是倨傲不可一视的性子。总之,权铮是把殷九明当至交的。 谁知道殷九明不过是凤戈弄出来的障眼法罢了。 刚才见到凤戈,他二人险些动起手来。最后还是凤戈轻声说了‘阮擎’二字,权铮才按捺下来。 “……你别生他的气。他当时……总之,情形十分不好。如今他能安然坐在这里和我说话,我已经十分庆幸了。权公了大人有大量,可不要因此和他生份了。” 权铮张了张口,实在不知道如何回应萧樱的话。 他生凤戈的气,干萧樱何事。 这姑娘一开口,便把自己和凤戈绑在一起。 果然,凤戈所言不假。或许他看出他对萧樱确实有些动心,所以开门见山,直言萧樱是他的。 权铮自然不甘心。 于是两人打了个赌。便赌一会萧樱进门后,开口说什么。 凤戈说,萧樱一定会替他求情。 权铮不相信,权铮觉得萧樱会置身事外。 结果显而易见,他输了,输的心服口服。“……不管你是凤戈还是殷九明,我似乎都注定输给你。” 凤戈点点头。 “那是自然。” “……真想和你大打一场。”权铮摩拳擦掌。 “你打不过我。”凤戈冷声回道。 权铮叹气,转向萧樱。“萧姑娘,你真的打算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自大,狂傲,不可一世。一幅这世上只他一个男人的欠揍样子。” “自大?狂傲?我不觉得,我觉得他这样很好。做人就应该自信,自信的男人最俊俏了。” 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人竟然自大到一块去了。 “在下还是要谢谢姑娘,姑娘破了秦家灭门案,替我汶西除掉了两个毒瘤。我汶西的百姓无不感激姑娘。” “这是我份内之事,权公子不必言谢。反倒是阮擎的事……我有些过意不去。虽然阮擎所为是迫不得己,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何况他杀的都是些无辜的姑娘。那些姑娘又招谁惹谁了。我知道阮擎身世可怜,可就算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还是会擒他归案的。” 权铮笑笑。“姑娘这么说,是看不起在下吗?杀人偿命这样的道理,在下会不懂?不怪姑娘,不管他是被迫也好,自愿也罢,总也改不了他杀了人的事实。我刚才见过阮擎了,他让我代他向姑娘道个谢。说若不是姑娘,他恐怕还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他还让我告诉姑娘……当初第一次见到姑娘时,姑娘身边跟着一位男子。似乎那个男子和阮擎背后的组织有什么勾搭,所以最后姑娘才被选中。他让我叮嘱姑娘小心提防些。尤其是姑娘如今失忆,记不得过往……” “你是说,阮擎并不是无意中选中了阿樱?”凤戈脸上神情顿变,他冷声问道。 权铮点头。“没有哪个姑娘是被无意中选中的。那个组织行事,自觉十分讲道理。被杀的姑娘……都是被人出卖的。说明白点,就是有人付了银子,买那些姑娘的命。哪怕找不到亲人的,也一定有人收了组织的银子。” 第三百四十八章 幸运的事 第三百四十八章幸运的事 这事情细思极恐。那些姑娘,他们以为无辜枉死的姑娘,竟然都是被亲人出卖的?这简直……简直令人发指。“……那是他们的女儿姐妹啊。他们怎么能?”萧樱说到一半,突然间沉默下来。 遇害的姑娘多是些出身贫寒的。 有的家中几乎穷的揭不开锅。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是兄弟呢?阮一鸣这样的人,天下绝对不止他一个。 还有……谁又知道那些已经死去的姑娘,是不是自愿赴死的? “阮擎知道的不多,有姑娘在临终前恳求他……让他无论如何将卖命的银子交到父母手中。” 权铮下句话证实了萧樱了猜测。果然,有人是心甘情愿赴死的。只为了那几十两银子。萧樱想到昨晚萧子彦给她的那厚厚一沓银票,心里的滋味简直五味杂陈。她也曾为了糊口而不顾一切。 她能理解那些姑娘所为。 可是……不管如何,性命总是最最珍贵的。 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和家人在一起,都能度过难关的。何至要卖掉自己的小命。 权铮有些惊讶,他觉得萧樱似乎想偏了,他之所以提起这些,是让萧樱提防,提防暗中之人。 她是被人出卖的。 可是她竟然一脸黯然的说起那些姑娘。 以前权铮并不知道殷九明为何在意萧樱。他和‘殷九明’认识不算短了,两人每年总有机会见上几面。殷九明这人,或者说凤戈这人,其实是个十分自傲的家伙。 等闲人可入不得他的眼。 更何况女子。 他们二人甚至笑言,能配得上他们的姑娘,恐怕还未降生。 上次在抚阳,他身边竟然带着个姑娘。权铮当时便对萧樱有了几分好奇之心,可那是他实在看不出萧樱有什么值得让人倾心的地方,模样也算不得顶美。 像他们这样出身的,自小见过的美人无数。 如果只是相貌出众,休想让他们另眼相看。后来他十分关注萧樱,眼看着这么个小姑娘,先是破了美人案,然后去了太平镇,后又随凤戈来到汶西,直到昨天…… 他置身公堂,亲眼见到这个小姑娘一脸镇定,从容应对。 哪怕面对穷凶极恶的左老爷和阮老爷,她也不见丝毫慌乱。自始至终,看似话不多,可整场案子审下来,细想竟然都是在她的掌控之下。 这是个心有沟壑的姑娘。 所以今天权铮才出言提醒。只是没想到,萧樱不担心自己,反倒心疼于那些或被亲人出卖,或自卖己身的姑娘。 难怪凤戈对她如此在意。 他和凤戈倒真是至交。 他们的喜好也相当,如今连他也……不过他还是分的轻轻重缓急的。如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权家。而不是儿女情长。 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能争得过凤戈。 明知道结果,还去争,那是傻瓜。 “姑娘也不必心疼。人各有命。” “……我明白,我当初也曾落魄过,也饿过肚子。可不管多艰难,哪怕前行无门,后退无路,我也绝不赞同出卖自己的性命。要知道死可比活着容易多了。那些愿意卖了自己,去成全那些富贵人享乐的姑娘……都是胆怯之人。” “当初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你。”凤戈轻声说道。 那时候萧樱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偶然出手救下的姑娘。他自然没想过萧樱被那姓吴的婆子接走有什么不妥。哪怕那是姓吴的小秀才的家,凤戈也从未在意过。 那时候萧樱便是嫁给小秀才,他知道后,恐怕也不过唏嘘一声。 觉得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那小秀才畏畏缩缩的,连句囫囵的话都说不明白,若当时萧樱真的坚持不住,由着那吴婆子安排。想到这里,凤戈深深看向萧樱。 这是他喜欢的小姑娘。 她坚强,勇敢,绝不向命运低头。 凤戈庆幸,他的阿樱足够坚强,足够善良。 “我们那时候又不熟,你没义务养我。所以五哥,不是你的错。”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我即救了你,便该安置好你。”而不是由着她被吴家母子接走,那小秀才对萧樱有企图,他是看的出的。他之所以一直没有理会那个小秀才,皆因他是个没胆的。 他心里记挂萧樱,可又不敢说。 只敢偶尔看萧樱一眼。 那么没种的男人,绝不是他凤戈的对手。 他的对手……眼前这个勉强算一个。不过,这对权铮来说,注定只是痴心妄想。 “你那时候如果真的安置好我,我便要怀疑你的人品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凤戈不由得笑了。 所以千说万说,他和萧樱都是有缘的。 权铮觉得自己眼睛疼,他便不该替萧樱担心。凤戈是什么人?萧樱是什么人? 他们两个……一个是皇子,一个是萧氏王朝的郡主。 这二人联手,天下间能任他们驰骋。“阮擎的事,便拜托殿下了。” 权铮起身告辞,还是把时间留给这两人黏糊吧。他可不想当个碍人眼的木桩子。至于他对萧樱的那点儿心思。权铮笑笑,甩袖而去。 时间总能让人忘记一些事情的。 阮家注定扎根在汶西,而凤戈和萧樱,注定会是一对展翅的雄鹰,不知道这辈子和他们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二位成亲时,我一定送一份大礼。” “……多谢了。”凤戈拱手。 没了闲杂人等,凤戈几乎习惯性的将萧樱圈在怀里。“刚才当着权铮,我不好多说。当初我把你扔在医馆,你真的不恨我?” 萧樱摇头。“不恨。” “……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我们之间若是没经历过那些,怎么会有今天?五哥,那不是你这辈子最后的事,而是你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对我来说,也是如此。我最幸运的便是在还有一口气时遇到了你。” 情话也能说的这么血淋淋,恐怕这世上也只有萧樱和凤戈这对冤家了。 “好,是最幸运的事。以后我们还会有无数件幸运的事。” “恩。以后我们遇到的都是幸运的事……” 第三百四十九章 皇帝染病 第三百四十九章皇帝染病 “我会让人去查,当初到底谁将你带到了抚阳。” 凤戈脸色一变,冷声说道。那一年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虽然知道他们初遇之时,才是萧樱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可萧樱既然附身到这个小姑娘身上。便表示这小姑娘确实死了。 小姑娘的真实身份不一般。 谁敢对她下手? 当初凤晔只是反感她,想教训她一下,并没伤她的意思。 凤晔也明白,若是真的伤了她,萧子彦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即是凤晔的幕僚,自是清楚兹事体大。掠走了她,一定另有图谋。可是一年时间,对方毫无动静。 最后竟然还将她卖给了杀手组织。 若不是萧樱突然而至,他们找到的便是小姑娘的尸体了。 “我感觉其中怕是出了什么纰漏。他们抓我,一定不会只想着我用换几十两银子。一路将人从京城带到太平郡,花费恐怕足够买我几十条小命了。最后竟然莫名其妙的死在阮擎手中。阮擎倒是点了头,当初确实将我扔到了乱葬岗。他也确定我是断了气的……” 所以阮擎得到她尚在人世的消息,才会深夜造访破庙。 对他来说,她活着,便等于他任务失败。 要是受严惩的。 他第二次想对他出手,可是未成如愿。 那之后,她便占了上峰。再见阮擎,他也曾问过心中疑惑。她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她告诉阮擎,她和别人生的不同。 别人的心长在左面,她则长在右面。 所以那当胸一剑,并未伤及要害。 至于先前的窒息……自然归结为阮擎失手了。 阮擎虽然觉得有异,可她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他也只有默认的份。 “……阿樱,你恨阮擎吗?” “称不上恨,他真正杀死的,并不是我。” 虽然疼的是她,躺着几个月不能动的也是她,如今身上带着狰狞伤痕的也是他。 可真的称不上恨。 若无阮擎之举,便没她借尸还魂。 “可他伤了你……”“五哥,我们别纠结这个了,过去的事情了。我们还是想想到京城后,怎么安排吧?我是继续当你的属下,还是恢复郡主的身份?当你的属下,我自然能随你住进王府,可若是恢复身份,再住你的王府便不合适了。在大事未定之前,我们的关系是不是需要瞒着?” “你还是以我的属下示人。” “好。” “……至于凤晔,他便是知道,也绝不会张扬的。” 至于原因,以前的萧笙和如今的萧樱,简直判若两人。若是被世人知道萧樱和他情意笃定。自然会有人嘲笑凤晔,当初萧樱可是经常出入凤晔的王府。 他那位二哥,最是注重脸面。这种打脸的事,他绝不会做。 何况,便是说出来,对于他自己得到储君之位用处也不大。 有他在,还能分散些火力,对他来说,算是个助益。“我会小心行事,尽量不被人认出来。”京城对她来说是陌生人,可对正主来说,却十分熟悉。 入京后,她尽量少出门,以免惹祸上身。 “如今的你,和一年前的你,已经判若两人。便是有人认出来,也不妨事。” 萧樱又不是不能示人。他只是不想让人在背后非议她。 他并不害怕他们的关系大白于天下。 储君之位是靠实力争夺的,而不是靠风评。 “五哥不担心吗?毕竟你们凤家对血脉十分看重。” 娶了异国郡主的皇子,对角逐东宫之位十分之不利。“……能者居之。” 萧樱实在不知道凤戈哪来的信心,他既然不担心,她还在意什么。回到京城后,她便直接住进王府。 若是真的被认出来,承认便是。 反正他们萧氏王朝的姑娘,都是些胆大的。在这里百姓眼中,她们本就粗鲁。也不怕身上再加个不矜持的标签了。“你和我一起坐车。让丁香和风一一起骑马。” “……好。”她对不起丁香。实在没能顶住和凤戈同乘的诱.惑。 至于丁香,只能辛苦她学学骑马了。 实在学不会,便和风一骑一匹马吧。相信风一必定十分乐意。 风一果然是乐意的,丁香撅着嘴,一脸的不情愿。骑马吹得满面风沙,把她的脸都吹皱了。 姑娘简直就是见色忘友。 她和公子稳稳当当的坐了一辆马车。她这个当丫头的,却要和风一一起吃沙子。 “丁香,累不累?”风一不顾风二等人的嘲笑神情,温柔的问道。 “累。累的很,我想坐马车。我不要骑马。” “乖,再忍忍。过了前面那片林子,我们便歇一歇。”风一对丁香的诉求置若罔闻。开玩笑,好容易能和丁香亲近,这简直就是天赐……哦,姑娘赐的良机。 他若不抓住,岂不是枉费姑娘一番心意。 丁香叹气。 既然根本不在意她的话,还假惺惺的问什么,风一最讨厌了! “风一对丁香的企图是不是太明显了些?”放下车帘,萧樱侧身问道。 凤戈正在看一封密信,信是留在京城的探子五百里加急送来的。闻言,凤戈头也未抬的道。“男人嘛,对自己喜欢的姑娘自然殷勤些。不妨事的。” “风二他们一直嘲笑风一。害得丁香都跟着被指指点点。丁香这丫头脾气可不小,小心惹急了,风一会吃大苦头的。” “让他吃。吃一堑才能长一智。”凤戈毫不在意。 “五哥在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 萧樱还以为和凤戈坐一辆马车,少不得要一路吵吵闹闹,没想到,上了马车后,凤戈便一直沉默着。 萧樱发问,凤戈没有直言,只是将手中的纸张递向萧樱。 萧樱怔了怔,接过。 然后一日三行看完。脸色也微微一变。 “皇帝病重。大皇子摄政?” 上面说的是皇帝已经缠.绵病榻月余。如今由大皇子临朝摄政。 本来几位皇子明争暗斗,这么一来,三皇子和四皇子倒是关系日渐亲厚。 皇后一直在帝寝殿侍疾。 如今的皇命都是由皇后代传的。整个皇宫,已被皇后和大皇子掌控。信中写,慧妃娘娘似乎也被禁了足。 第三百五十章 颜值当道 第三百五十章颜值当道 “我在京中的探子传来的消息,想必时间并不长。” 皇帝病重,大皇子监国这种事情滋事体大。如今凤戈先一步收到消息,也就是说,皇帝病重只是这几天的事情。或者,皇帝病重的消息,或许还瞒着。只一道口喻,让大皇子历练一番,临时摄政便足够大皇子名正言顺的站在朝堂上发号施令了。 京城局势多变,凤戈如今接到的是大皇子监国的消息,也许他们到了京城,没准就改天换日了呢。兴许三皇子和四皇子拔了头筹,联合摄政呢。 朝局这种东西,可以称得上瞬息万变。 “凤晔是不是也收到了消息,所以才急匆匆的动身。” 凤戈摇头。 “我的人,绝不会输给二哥的人。”这点自信凤戈还是有的。 也就是说,凤晔并不是接到消息才离开的。“我们是不是要加快速度?” 照着他们如今的速度,最快也要二十天才能到京城。二十天,对于京城如今瞬息万变的局势来说,实在太难预测了。可是没想到,凤戈却摇了头。 “不急。” “可是你父皇病重?你母妃又被禁了足?我们若是迟了……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凤戈冷笑。“我父皇那个人,绝不会让自己陷在如此境地的。至于我母妃……根本不需要我担心。我如今算是无旨进京,只是借着父皇生辰的理由,自然不该过早回京。” 身在封地无旨回京。往小里说,不过是儿子思念父亲。 可偏偏生在皇家,会被疑有不臣之心,这可是天大的罪过。 凤戈没打算以身试法。 他也并不相信自己的父亲真的会因为重病,而被皇后了大皇子挟制。 萧樱对这些弯弯绕的心思表示头疼。凤戈既然说不着急,显然事情便不算多糟糕。“我们是要按着原定计划,一路不急不忙的回京?”“那是自然,五哥答应过带着你游山玩水一路回京的,自然不会失言。”萧樱实在想问一问凤戈。 爹病着,娘被禁足。 他竟然还有心思陪着她游玩…… 心思深沉的上萧樱叹为观止。 “怎么?觉得五哥无情无义?冷心冷血?”凤戈将信收进怀里,然后挑眉问道。萧樱傻笑,总不能点头承认吧。想想其实也不怪他,他身上的毒也不知道彻底解了没,只能看明年毒发之时还会不会发作了。这毒,是他亲生母亲所下。 至于他的亲生父亲,凤戈虽然提起的不多。 可五位皇子,只凤戈一人被谴到封地。而且他还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这样的父亲,换成是她,或许心里也不会有什么血脉亲情吧。 “在凤家,若是讲究亲情血缘,那就离死不远了。”凤戈笑着说道,这样薄凉血腥的话,他竟然说的这样轻飘飘的,萧樱突然就觉得让亲情见鬼去吧,不管凤戈要做什么,她都陪着。“好,我们便一路游山玩水进京。” 凤戈轻轻笑了。 这世上,心疼他的只有萧樱一个。 所以他也只对萧樱一个人好。 “放心,我心里有数。” 最后,凤戈还是安慰了萧樱一句。 萧樱点头,心道不放心又能如何。总不能大刺刺的进京,然后被人问起,难道回答说打听到皇帝病重,所以急着回京? 探听宫内消息,有何目的? 说起来,又是一笔糊涂账了。 相比之下,还是萧子彦形容的萧氏王朝更随和些。萧家三兄弟都是皇后所出,默认是长子继帝后,可听她那位便宜父王的意思,她的大伯对皇位没什么兴趣。 相反,三皇叔似乎挺喜欢钻营这些。 于是老皇帝,也就是她那素昧谋面的祖父,一旨圣意,封了三皇子为太子。 而且曾和群臣玩笑般的说过,将来他死了谁当皇帝还是个未知数。他三个儿子,谁喜欢坐这龙椅,谁拿来坐。只要把国家治理好,便是有人拉条狗上来拴龙椅旁,他也没意见。据说当时群臣们脸都黑了,不过老皇帝倒是乐呵呵的,把这当成自己人生难得的警句来吹嘘。 一点也不怕自己这个皇帝颜面扫地。 和凤家一比,萧家简直就是佛系王朝。 “阿樱,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依仗能留住你。你们萧氏王朝,从没有这般阴暗的夺位之争。萧家几位皇子,还会互相谦让。哪像凤家,为了登上那个位置,少不得一场血雨腥风。可如果我不回京,不管我哪个兄长继位,等着我的都不会有好结果。 我父皇当初也是兄弟数人,我父王继位后,几位叔伯先后离世。” 所以,不争,就等于放弃了一切。 甚至想保命都难。 相比萧家,凤戈在萧樱面前真有些无地自容。 “我们两个人,该担心的一直是我吧。五哥有什么好担心的?” “……虽说我这张脸皮挺招你喜欢。可男人还是应该建功立业,哪能一直靠这张脸皮。” “其实,对我来说,五哥什么都不做,我也不会舍得离开你的。这张脸……世上无人能敌啊。”萧樱打趣道。凤戈佯装生气,一双凤眸瞥向萧樱,萧樱忍笑,伸手上前拉扯凤戈的衣袖,凤戈挣脱,萧樱坚持不懈,最后成功把自己送进了凤戈怀里。 凤戈看似冷着一张脸,可眼底难掩笑意。 “本王知道自己天生丽质,罢了。能得阿樱姑娘青睐,这张脸也算没有白长……罢了,你喜欢,便送给你吧。给,拿好。” 凤戈拉了萧樱的手,然后放到自己的脸上。 一幅把自己这张俊脸送给萧樱的架式。 这次换萧樱忍笑了。“好,我一定妥善着收好。收一辈子……” “不。一辈子不够。”凤戈冷着脸表示反对。 “那就两辈子,三辈子好不好?” “……好。”凤戈轻声笑了。 虽然刚才的消息对他来说并不算好,他对萧樱自然是报喜不报忧,可有一句话他没有说错。只要有她陪在他身边,他便无惧。 接下来,马车中终于有了笑声。 风一和丁香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第三百五十一章 以逸待劳 第三百五十一章以逸待劳 从太平郡回京,可以走旱路和水路。 旱路是官道,多数人都会选择走旱路。凤戈得知萧樱没有坐过船,于是决定走水路。 他们从太平镇上船。沿着桓河一路北上。 沿途经过几个风景奇丽的小镇,凤戈都会吩咐停船。带萧樱下去游玩。 这一路,凤戈倒真的像承诺的那般,一路带着萧樱游山玩水赶往京城。 两个主子玩的倒是挺尽兴,可苦了风一等属下了。风一负责消息汇总,每天都要把收到的消息禀报给凤戈。 例如,大皇子已经堂而皇之的以储君自居。 朝廷上半数大臣,都对此持默许态度。便是有觉得不妥当的,也被大皇子伙同其同党三下五除二的收拾了。 二皇子已经回京了。 很快便和大皇子斗了起来。 这些活阎王打架,遭殃的是小鬼。 京中的官员们人人自危,生怕一个行差步错,便当了两方人马的替罪羊。 皇后坐镇后宫,几位宫妃都闭门不出。完全一幅暴风雨前的宁静之样。 偏生这些,自家殿下都不在意。他禀报时,殿下似乎在失神。他话音停下,自家主子问的竟然是附近有什么美食,他打算带萧姑娘去尝尝。 风一险些栽倒。 他语重心长的对自家主子说。 好歹也要顾虑一下前程啊。别人都忙忙呼呼,生怕自己去的晚了。 便是心中没什么亲情,好歹装也要装一下啊。反观自家公子,一幅不知道皇帝病重的模样,依旧不紧不慢的往京城赶。 照这速度,还得七八日还能进京。这真真是皇子不急,急死他这个护卫。 这次萧樱跟着凤戈一起进京。 临行前询问贾骏和小秀才他们的意思。这些人一直跟着萧樱,这次几人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和萧樱一起上路。贾骏还特意给媳妇儿写了封信。让她好好照顾女儿,等他建功立业,给她争个诰命夫人当当。 据说贾夫人回信只写了三个滚字。 贾骏和聂炫跟着一起上京萧樱不意外。倒没想到小秀才竟然也不声不响的同行了。 据贾骏八卦,说吴婆子一天到晚坐在院门外望着村口的方向,眼巴巴的盼着儿子早点回家。小秀才是个孝子,萧樱以为他这次不会跟着一起进京。毕竟此行有风险,而且归期不定。 三五个月,一年半载,三年五载也未可知呢。 还有鼠儿父子,谈伍苏。这些在驿站萧樱显得见到面的人,竟然在船上聚齐了。 萧樱不和凤戈下船游玩的时候,便和这些人在一起说笑。 这些人中,贾骏是话最多的,其次是缪公子……临行前,缪县令揪着儿子耳朵,让他随他一起回抚阳。缪公子疼的吱哇乱叫,也没有服软。最后还是凤戈开了口,直言缪公子愿意跟,便跟着萧樱,在萧樱面前当个护卫。 以如今萧樱的身份。在她面前当个护卫,也算是个好出路了。 缪公子高高兴兴的应了,立时走马上任。 如今整日守在萧樱身边,萧樱回船舱,他便抱剑立在门外。护卫倒是做的像模像样。只是凤戈有些脸黑……任谁在和心上人说体己话时,一墙之隔有双耳朵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也是件让人扫兴之事。所以凤戈最近倒是出奇的老实。也不动辄轻薄萧樱了。 两人凑在一起,说完正事,凤戈便教萧樱下棋。 两人棋盘上厮杀一场,倒也情趣十足。初时萧樱盘盘必败。三五天后,十战九败。七八天后,两人已经能打个平手了。凤戈初时只是闲来无事,想要开始一下萧樱这方面的技能,然后发现萧樱这技能一旦点开,颇有几分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式。 最后,十盘中,萧樱竟然能胜七八盘。 凤戈再次感叹,除了自己这张脸,他倒真的处处不及萧樱了。 于是,男人忧虑了。 之后,凤戈不再和萧樱下棋,换聂炫等人轮番上阵,然后通通铩羽而归。整条船上都迷茫着一股独孤求败的气息。 萧樱飘飘然,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倒霉被撞死。 或许能用围棋这一项出道呢…… 扼腕啊,发现的太迟了。便这样走走停停,在离京城只有三天路程的时候,终于有人前来传旨。 凤戈独自一人上甲板接了旨。 圣旨大意说的是皇帝想儿子了,宣凤戈进京。 送走了内待,凤戈将诸人唤到一起。聂炫,贾骏,缪公子,小秀才,谈伍苏,风姓护卫数人…… 满满一屋子人,萧樱和凤戈比邻而坐,诸人或站或立。凤戈环视一周,最后看向萧樱。“……阿樱,我先入京。” 萧樱有些意外,可又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 既然接到了旨意,自然要快马加鞭进京。如今京城局势不明,他自然不能将她带在身边,他会先行一步,安置好一切,再接她入京。 虽然凤戈一直没说,可萧樱心里也有数。 于是萧樱点点头。“五哥小心。” 面对萧樱毫不犹豫的点头叮嘱,凤戈真是不知该喜还是该怒。萧樱懂事,说过绝不拖他后腿,便绝不做连累他的事,可他有时候反倒希望萧樱耍耍脾气。 这心思若是被旁人知晓,定然骂他一句不知好歹。 “聂兄,这次回京,你可打算回聂家?” 聂炫沉默着。凤戈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转头对萧樱说道。“你随聂炫回一趟聂家吧。然后在聂家等,我安排好,立刻派人接你入府。” 萧樱挑眉,有些意外于凤戈的大方。 要知道这男人十分小气,颇喜欢拈酸。只要发现她和男子打交道便会不高兴。 如今竟然主动让她和聂炫回聂家。不寻常,忒不走寻常路了些。“……我既然带萧樱回家,自然会护她击周全,殿下不必担忧了。”自从知道殷九明便是凤戈后,聂炫对上凤戈,从来冷着一张脸。 若不是萧樱从中周旋,二人分分钟能动手拼个你死我活。 不过在保护萧樱一事上,二人倒是默契十足。“那是最好。风一,你跟着阿樱。” 第三百五十二章 兵分两路 第三百五十二章兵分两路 假做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题聂家换子案》 风一点点头,这事提前公子已经和他打过招呼。如今回了京,自然不愁人手,他跟着萧樱身边,主子才能放心。萧樱却摇摇头。“不用,我带着缪骞和贾捕头便可。让风一跟在你身边,我才放心。” 两人目光在空中角逐,最终凤戈轻叹一声败下阵来。 “也好。让风二和风三跟着你。” 这次萧樱点了头,风二和风三性子跳脱,和缪公子贾捕头倒是一路的,有他们在,她想寂寞都难。 这次和凤戈分开,也不知道中间会不会发生什么,如果可能,萧樱其实想跟着凤戈一起入京。可担心他为此分心,他们暂且分开一阵。萧樱一直好奇聂炫的身世,这次随聂炫一起回聂家,也正合心意,于是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一路行来,萧樱心里有根弦其实一直紧绷着。 凤戈回京,有心人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一路上却风平浪静,没发生丁点意料之外的事。这在萧樱看来,实属不太寻常。 如今眼看着京城将至,皇帝有了旨意,虽说结果未知,但好歹洗刷了无旨进京的罪名。 萧樱也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对于凤戈来说是好是坏。可眼下也只能按凤戈的安排行事。诸人最后吃了一顿饭,便要分道扬镳了。 船靠了岸,凤戈要从这里下船改走官道。 萧樱等人则继续乘船北上,再走上两天,便能到聂炫的家乡。 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叫玉硅的小镇。玉硅镇是京城治下,算是京城远效。 离京城不足百里。 随后的两天,萧樱明显低落了几分。 以前萧樱身边没人围绕时,聂炫总会和萧樱说上几句,可如今没了凤戈从中做梗,聂炫反倒话少了,两天下来,除了见面偶尔点个头,他竟然没有和萧樱多说一句话。 反倒是小秀才。 最近在萧樱面前终于能把句子顺溜的说出来了。 他告诉萧樱,他母亲确是托人带了信,让他快些回抚阳。说是已经托人给他说好了一门亲事。小秀才如今对萧樱早已没了旁的念头,他只是真心佩服萧樱,想要追随她左右。 可即使没了萧樱,小秀才也不愿随便娶个姑娘过门。 他自己性情如何自己清楚。 他本就是个没主见的,若娶个贤惠的,还能帮他照顾母亲。若娶个厉害的,恐怕他们母子都要受气。与其如此,还不如不娶,他让人给母亲回了信,说自己如今在外学本事,等学好了本事,便回抚阳。到了那时,他可以娶个出身更好的妻子。 吴婆子眼光向来短浅。 接到回信虽然不满,可也不再拖儿子后腿。 小秀才虽然啰嗦了些,可萧樱也听明白了,他这是表衷心呢。 最后被贾捕头一巴掌拍到脑袋上,骂了他一句蠢东西。直接和萧樱说便是了,何必拐弯抹角的。于是贾捕头代替小秀才和他自己,直言不建功立业,不做一番大事,誓不回抚阳。 说完,还贼笑着补充……他们就是认定萧樱了。 萧樱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头疼了。 不止这二人,向来喜欢钻厨房研究菜色的谈伍苏,竟然也找上萧樱。 说自己以后进了萧樱的宅子,可以继续给她当厨子。 她想吃什么,只要吩咐一声。上天入地,他也想法子给她做出来。 为了表示自己功力深厚,当天晚上谈伍苏便张罗出一桌山珍海味来,也不知道他哪里找来的原料。大家吃的十分尽兴,对于谈伍苏的自荐,均表示欢迎,至于萧樱这个正主,则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以表达自己的欢迎之意。 笑闹过后,诸人陆续告退。 丁香和风二风三守在舱外。 最后舱中只有萧樱和聂炫,没了外人,萧樱微蹙着眉头开了口,一晚上,聂炫都在喝酒,而且越喝脸色越白。如今看起来,脸色惨白,一副随时会倒下去的模样。 萧樱知道风二和风三守在外面。 她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冲进来,所以一点也不担心电视上演的酒后被轻薄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果然,聂炫虽然有了几分醉意,可眸子却十分清醒。 他看向萧樱,随后自嘲的笑了笑。“……如非必要,你打算何时告诉我,殷九明便是五殿下?” 这事估计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 连贾骏,缪公子都比他知道的早。如果早知道,其实便是早些知道,他也不会做什么的,聂炫只是心寒于萧樱自始至终,没有告诉他的打算。 “事关凤戈,我无权替他决定。阿炫,你不该因为这件事而生我的气。” 那他该因为什么生她的气? 因为自始至终,她的眼中都没有他吗?她从未欺瞒过他,一直以来,她都和殷九明走的更近些。没了殷九明,换成凤戈。 自始至终,她的眼中便没有他。 与其说生萧樱的气,不如说他是对自己太过失望了。 一路走来,眼看着凤戈和她卿卿我我,两人携手去游山玩水。丝毫不在意诸人的目光,聂炫劝自己看开些。 可终究,他高看了自己。 他是个小心眼的男人,根本没法对萧樱说出祝福的话。 “我不说,并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疏远而。而是此事关系重大,我不清楚凤戈愿不愿意透过出去。所以那时候一直没有开口对你说,若只是我的事,只关乎我自己,我一定会如实相告的。” 聂炫对萧樱来说,一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萧樱真的不想看到聂炫和她渐渐疏远。如果只是因为这件事,在萧樱看来,实在太不值当了。所以她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愿意多解释几句。 聂炫点点头。 他并非不通情理。 只是觉得自己被萧樱排除在外,有些黯然罢了。 “……他虽说贵为皇子,可在那样的位置上,反倒不如我们来的自在,所以阿炫,你别生他的气。他也是,迫不得己才瞒了你这么久。” 聂炫觉得心里有些发苦。 事到如今,萧樱首先想到的依旧是替凤戈开脱。 凤戈何德何能啊。能让萧樱这般死心塌地。 第三百五十三章 初窥聂家 第三百五十三章初窥聂家 “不出意外,我们后天便能到玉硅镇。玉硅阮家,也算是名门望族。只是我对于阮家来说,不过是个弃子罢了。所以若是阮家招待不周,还请阿樱担待一二。” 萧樱本想开口问一问聂炫关于聂家的事。 凤戈曾隐晦的提到过。说聂炫本是聂家嫡子,可是数年前,几乎和凤戈赴抚阳相同的时间。 聂炫被赶出聂家。自此后浪迹天涯。 至于为何最终栖身义庄,见到萧樱后,又决定追随萧樱。 便无人知晓了。萧樱曾经玩笑般的问过他。他说是命中注定…… 如今迎上聂炫这张虽在笑,可笑意未达眼底的眸子,萧樱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将要出口的话吞了下去。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便知道了。 早问,不过让聂炫黯然失落外,似乎用处也不大。打定主意,随后的两天,萧樱坐在舱边,看着两边迅速退去的江景,很是安静。这份安静似乎也感染了船上的诸人。 最后两天,大家都收敛了几分。 整条船,处于一种诧异的安静中。 直到船在玉硅靠岸。远远的,看到有人站在岸边,而且看上去人数委实不少,黑压压一片。 萧樱没当回事,以为是玉硅镇出了什么事,所以大家才会齐聚码头。可是站在她身边的聂炫却是脸色微变,脸上神情眼见的阴沉下来。 如果平日里,聂炫只是冷着一张脸。 如今却是他周身三尺之内皆是逼人的寒意。 “几年未归,我倒没想到,阮家人如今越发的出息了。” 风二这时候轻呼出声。“玉硅阮家……阮公子竟然出身玉硅阮家。”风二这声音要多假有多假,显然他早就知道聂炫出身玉硅阮家。 风二这话自然是喊给那些不知道玉硅阮家的人听的。 像是缪公子等人,果然,缪公子不愧是和风二一路货色。闻言立时一脸惊诧的问道。“玉硅阮家?” “是啊。玉硅阮家,就如同汶西权家,太平镇殷家,你们抚阳缪家。总之,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是玉硅因为是京城地界,比起汶西,抚阳之流,自然更繁荣些。而这阮家,便是这玉硅第一世族。” “我们缪家可算不得抚阳第一。权家还行,权公子一看就是名门公子,派头十足。我倒真没看出来,聂大哥竟然也是位公子哥。”缪公子这人心无城府,你若是因为他的话而生气,实在不值当。 可他说话有时候确是能生生把人噎死。 一路同行,聂炫自然知道这位缪公子是什么脾性。 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缪骞,把缪小公子扫的全身汗毛直竖,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他夸聂炫平易近人难道不好吗? “你小子,不会说话就闭嘴,我看聂兄弟不错。周身气度,因为当我们是朋友,才敛了这股迫人的气势的。”贾骏把缪骞挤到一旁,凑上前来替缪骞善后。 缪公子一脸委屈的缩到人后。 依旧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倒是小秀才今天学聪明了,拉着缪公子低声耳语几句,缪公子似乎有所顿悟。 不过这些都不是萧樱目前在意的,她在意的是河岸那些人,她以为那些人和她没有关系,如今看来,那些人似乎……便是为了迎接他们而来。 因为,岸边排了一溜的马车。 离的近了,能清楚的看到马车上挂着木制的牌匾。 上面斗大的聂字清清楚楚的映进了萧樱眼睛。“莫不是你几年不归,家中亲人思你过甚,所以这是举家出迎?”萧樱轻笑着说道,笑意逗趣。聂炫紧绷的神情突然一松,他淡淡看向萧樱,眼底深处的阴暗仿佛被一阵疾风吹散,透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来。 “应该不会。我估计自己这辈子不回来,都不会有人思我过甚。” “……别这么妄自菲薄。兴许有一天,整个聂家都要仰你鼻息过活呢。” 虽然明知道这话是萧樱说来安慰他的,可是聂炫依旧很是受用。离家越近,他越迷茫,彷徨,不知所措。可是突然间,聂炫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家人厌恶也好,不喜也罢。 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早就不觉得自己是聂家人了。 聂家不要他,他还不屑当聂家人呢。 便当是路过玉硅,来聂家借个宿罢了。“聂家人,尤其是聂家老夫人,最是喜欢阿谀逢迎。想来,是你的身份不知何故透露了。” 所以,聂家这举家出动的架式,是来迎接她的? 说实话,萧樱有些惊到了。 倒不是害怕,而是觉得惊奇。她这身份……她什么身份?她压根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也没有自己如今贵为郡主的自觉。 她只感觉不必为每日三餐发愁了,这着实是件好事。 至于这个身份带来的其她便利,她还真没感觉到。 如今在聂家人身上,倒真真感受了一番。不得不说,权势这东西,滋味其实挺美妙。只是,能不能别这么大张旗鼓。 换个法子表示就更好了。 例如送她些银两傍身,她还能和聂炫二一天作五的分一分。 “聂家既然这般大动干戈,我若不好好回报聂家一二,委实太不懂事了。阿炫,有些事我不问,并不表示我不关心。 今晚,我等着你……等你来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却一直没有开口打听的事。” 聂炫怔了怔,随后一脸无奈的点了头。 “好,你既然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聂炫所猜不差。 聂家这般大动干戈,出动了百十号人,十几两马车排成长长一溜。 不知道的,以为是来码头接什么达官显贵。 实则,萧樱如今也算是达官显贵,奈何她普通人当惯了,压根没有自己早已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自觉。 所以对上聂家这样盛大的场面,脸上不仅没了笑意,反而冷冰冰的,丝毫不因聂家这巴结奉承的举动而高兴,反而隐隐露出不悦之色。 今天负责来接人的是聂炫的二叔。 聂家二老爷。 聂家在玉硅也算是有头有脸。可如果让聂老爷出面,难免有些失了面子。 年纪上聂老爷毕竟算是长辈了。 最后退而求其次,由聂二老爷出面。虽说这聂二老爷的年纪和萧子彦相比,只大不小…… 第三百五十四章 替他出头 第三百五十四章替他出头 船还未靠岸,聂家那边已经有些躁动了。 萧樱微蹙眉头,望着岸边那乌泱泱的人郡,心情有些糟糕。 即便她性子真的飞扬跋扈,也不会喜欢这样的排场的。“聂家行事向来如此。阿樱不必在意。”聂炫先前还黑着脸,如今倒是一脸平静了。看不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可想来,心情不会多美妙。 “他们这是从哪里打听到我喜欢这样的排场的?” “……想必京城传来的吧。”聂炫离家日久,并不知道京城关于萧樱有什么谣言。 只是最近他和萧子彦走的挺近,萧子彦偶尔会唏嘘萧樱性情大变。萧樱以前的性子,委实称不上讨喜,想必萧樱那时候是喜欢这样的排场的,也不知道聂家哪里打听到萧樱的消息的,竟然弄了这样一出。 聂炫冷眼看着,眼底深处一片荒芜。 “我的行踪如何透露的?”这才是萧樱在意的。聂炫想了想回道。“……太多纰漏了。你一路和五殿下相伴出游,如今五殿下入京,而五殿下所乘之船一路形势至此…… 兴许凤晔,或是京中哪位贵人时刻注意着五殿下的动向。 觉得你和五殿下同行对他不利,于是放出消息,用聂家绊住你。” “因为你姓聂,所以我才捧聂家的场。若是没有你,聂家算什么?” 萧樱冷声说道,聂炫神情微颤,随后眼底深处的冷意肉眼可见的散去。很难想像,萧樱一个小姑娘,开口说话这般霸道。可他喜欢极了,活了二十几年,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连他的母亲也人云亦云,对他视如敝屣。 原本有几分近乡情怯,倒不是怕回家。而是不愿萧樱在聂家受委屈。 此刻,聂炫心中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他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守护好萧樱。绝不让她在聂家受一丁点的委屈。“……聂家在玉硅还算有些家底,所以家中宅子建的不错。我们不住白不住,让聂二老爷给你安排最好的院子。” “恩。好,都听你的。”见聂炫神情恢复往昔,萧樱笑着点头,一幅好脾气的样子。 好像刚才那句霸道的宣言不是她说的似的。 聂炫眼底荡漾起浅浅的笑意。 船堪堪靠岸,聂家便急匆匆的搭上板子,聂二老爷一步并作两步的上了船。 此时的萧樱被诸人簇拥着。 虽然打扮的并不招摇,可周身贵气萦绕,不必辨认,聂二老爷直奔萧樱而来。 “郡主殿下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 聂二老爷先前还觉得自家大哥有些小题大作,不过是个郡主,而且还是邻国的。何必这般诚惶诚恐。 可如今亲眼见到人,聂二老爷不由得在心底暗赞长兄有先见之名。不说这位郡主殿下,便是她身边围着的人,各个都一表人才。 若是聂家子侄有幸得到这位郡主的青睐。 入仕升官指日可待。 要说聂家如今缺什么,那便是官场上的人。聂家子侄,无一人混迹官场,勉强下场的几个小辈,也都名落孙山。 如今只能另辟蹊径,所以得知萧樱远道而来,才摆出这样的阵势迎接。为的是讨好萧樱,然后借萧樱,最好能攀附上京中权贵。 二皇子,三皇子,哪怕是五皇子也是好的。 虽说如今大皇子在京城一手遮天,可毕竟一切言之过早。聂家还是要早做准备的。 不明着效忠,背地里替其行事也可。 聂家生意做的再大,在官员眼中,也只是块肥肉,而且是块随时能咬一口的肥肉。若不另寻出路,早晚会被盘剥至死。聂二老爷先前还不以为意,觉得一个小姑娘,便是身份再尊贵又有何用? 直到亲眼见到萧樱,他才发现自己错的多离谱。 聂二老爷觉得自己礼数做的足够了,而且今天排出的阵势,也算足够壮观了。 听说这位郡主最喜热闹。 虽说性情有几分骄纵,可谁让人家出身富贵,有骄纵的资本呢。只要自家好好招待,对方必会投桃报李。再说聂家的小辈中有几个模样尤其出佻的,倒可以找机会让他们在这位郡主殿下面前露露脸。 聂二老爷粗粗一打量。 看到缪公子和谈伍苏等人,几人年纪轻轻,模样生的都挺俊俏。 至于聂炫…… 他站在几人身后,并未上前。再加上聂炫离家数年,模样有了些微变化,所以聂二老爷并没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只是没想到,那位郡主非但没有因他的到来而露面喜悦之色来,反而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根本连正眼都不赏他一个。 聂二老爷心里有些不痛快了。 他们聂家在这玉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出门在外,谁不喊他一声聂二老爷,便是县令见到他,也要给三分面子的。 可这初来乍到的郡主,却一幅目中无人的样子。 聂二老爷按捺下怒意,再次屈身行礼。“在下聂溶,前来迎接郡主殿下……” 萧樱似乎终于看到面前有人,缓缓转头,面色微沉的对身边的人护卫斥问道。“……我的船,是什么人都能上来的吗?” 风二一脸的诚惶诚恐。“属下的错。你是谁?谁准你上船的。还不快滚下去。”在萧樱面前,风二就是个小绵羊,到了聂溶面前,风二立时化身颐指气使的跋扈护卫。 挥手赶人。 聂溶被风二一推,身子向后倒去。 若不是身后跟着小厮,手急眼快的接住了他。他便要摔个五体投地了。 聂二老爷本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如今被无缘无故的一推,脸上自然就挂不住笑意了。 “在下聂溶。玉硅聂氏人,在家中行二。” “我管你姓什么。我家郡上的凤驾,你也敢惊,不想活了!”风二一直想演个跋扈护卫,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演技简直暴发了,便是自己人看着,都想上去给他个巴掌。何况聂溶。 “你这护卫怎么这般无礼!” “不请自来,阁下很懂礼数吗?我家郡主凤驾未至,你们便在这岸边如此喧哗,惊扰到我家郡主,谁来偿命!” 第三百五十五章 扬眉吐气 第三百五十五章扬眉吐气 聂溶本来气焰十足,最终愣生生在风二面前落了下风。 他自然不敢点头,虽然心中腹诽这位郡主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只是惊扰一下,便要以命相偿。 不过对方身份委实高贵,他们聂家得罪不起,何况今日这般大动干戈,他是来求和的,可不能交恶啊。忍了又忍,聂溶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抬头。 然后,他整个人一怔。 面上随即露出惊诧之色。 他看到了谁?聂深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怎么会是他? 聂溶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是老天给他们聂家的良机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抓住了,想到这里,聂溶脸上再次堆起笑容,这次他再开口,话便不是对着萧樱说的了,而是转向萧樱身侧的聂炫。 “阿炫,你这孩子负气离家,一走便是几年,也不给家里报个平安。每到年节,你母亲都要抹泪。” 聂二老爷说的那叫一个悲恸,情真意切啊。似乎真的因为乍见到亲人而险些喜极而泣。那瞬间变脸的演技简直和风二不相上下。 “你认识?”萧樱侧头问聂炫,问的十分随意。 似乎只要聂炫摇头,她便立时将人赶下船去。 聂炫淡淡瞥向聂溶,随后缓缓点头。 “……二叔。”然后冷冷唤道。聂溶这下真的要喜极而泣了。 他以为聂炫负气,不会理会他呢。这孩子自小便孤僻,显少与人往来,那些年谣言传的厉害的时候,他几乎足不出户。几年前和家中长辈大吵一架,负气离家后一直没有消息。 聂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这次他会和萧樱一起回来。而且看起来,萧樱对他还十分在意。 他一句二叔过后,萧樱面色果然缓和了几分。 微微眯目看向他。然后无可无不可的对他点点头。“这里你既然熟悉,接下来和行程便由你安排吧。” 萧樱淡淡吩咐道。 聂炫点头,瞬间,聂溶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射来,聂炫只当不知。 目送萧樱转身回了船舱,才转回身迎上聂溶的目光。“看来这几年,你在外面日子过的不错。你父母若是知道,也便放心了。” 直接道明来意总归不妥。 饶是聂二老爷对聂炫嗤之以鼻,如今也只能捏着鼻子和聂炫你来我往。 偏偏聂炫是个闷葫芦。 当着萧樱的面,他还会有个反应,没了萧樱,他根本面无表情,也不理会聂溶。聚溶唱了片刻独角戏,终于演不下去了。 “你姓聂,是玉硅聂氏的人。你不在的这几年,咱们聂家一天不如一天。如今是个人便能欺到聂家头上。若是不找个靠山,我们聂家早晚得败。你既然是郡主身边的人,这事便好办了。聂家的事便是你的事,接下来,你好好代聂家招待好郡主,等离开时,最好能让郡主在你兄弟间挑几个出佻的,带在身边使唤……” 聂溶已经不屑在聂炫面前演戏了。 血浓于水,聂家好,对聂炫来说只有好处全无坏处。 聂溶相信聂炫还是分的清楚的。 他坚信,聂炫并不想让那位郡主知道他在聂家曾经发生过什么。 这点也算是聂溶的倚仗了,所以他在聂炫面前,此时摆的是一幅目中无人的模样。 在萧樱那里受的气,他要在聂炫身上讨回来。 几年前,聂炫在他面前只有乖乖听训的份。哪怕时隔几年,也依旧改变不了什么。 只是聂溶这次注定要失望了,因为他眼中的‘小可怜儿’。早已今非昔比了。这些年在外,冷血薄情聂炫自然体悟了个透彻。 因为萧樱,他还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关切之情。 比起萧樱,聂家算什么东西!聂溶算什么东西?以前由着他教训,是因为不屑去争去驳,可是如今……“想入郡主的眼,便凭自己的本事。” “你!你不是郡主面前的红人吗?替你兄弟引荐引荐又有何难?” “……他们想做什么?靠一张脸皮讨好郡主吗?” 聂溶气的不轻,聂炫这是什么意思?在说聂家子侄没本事,只能靠脸吃饭吗?“别忘了,你也姓聂。” “二叔莫不是忘了,我早已被赶出聂家了。” “就算被赶出聂家,你身子里流的依旧是聂家的血。你这张脸皮,也是聂家给你的。”言下之意,聂炫也是靠着这张脸皮巴结上了萧樱。 聂炫简直要被气笑了。 虽然早知道自己这位二叔是个人前恭谦,人后疯癫的主,可没想到离家几年,他这疯癫的本事倒是与日俱增呢。“……若是弟弟们生了我这样一张脸,倒是可以在郡主面前露露,兴许郡主一个高兴,也会收在身边呢。二叔今日来还有什么事吗?我要替郡主安排行程去了,恕不奉陪了。” 聂炫说完,转身便走。 聂溶这次是真的脸色大变,他没想到几年不见,聂炫竟然长了脾气。 以前是个任人欺负的小可怜儿。 如今倒霸道起来了。眼下当务之急,是把萧樱稳住,如果今天不能顺利将萧樱接进聂家,指不定人们会在取家背后如何说三道四呢。 聂二老爷压下心头怒意。 追上聂炫,好言相劝。好话说了一箩筐,又是赔不是,又是骂自己老眼昏花。总之,最终如愿让聂炫点了头。 安排萧樱下踏聂家。 不过却提出,要征用聂家的芙蓉院。 聂二老爷脸皮微抖,最终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聂家芙蓉院,以满园芙蓉花出名。那是他女儿如今住的院子,在聂家,算是景致最好的地方。 聂溶心中明白,聂炫是故意的。当年,聂炫离开家时,自家女儿年纪还小,可被其母亲教养的十分霸道。 而且总是人云亦云的。 聂家上下都在说聂炫的不是。 女儿也有样学样的,还几次在聂炫面前提起。 聂二老爷有些头疼,女儿也是个性子骄纵的,让她暂时让出芙蓉院……也不知道她会闹成什么样子呢。聂溶让人快马加鞭回聂家送信。 而自己则小心翼翼的陪着萧樱一行。 第三百五十六章 聂家嘴脸 第三百五十六章聂家嘴脸 萧樱百无聊赖的坐在聂家准备的马车上。马车很宽敞,车里铺着厚厚的毡子。让她不由得回想起和凤戈同乘一车的情景。她是不是生的面嫩?凤戈也喜欢在马车里铺上这种厚毡子。不过凤戈的理由比较让凤戈哭笑不得。 他说…… 这样他和她在车中玩闹,便是摔了碰了,也不会伤到她。 总之,是为了他能轻薄她,所以特意准备的。 因为聂家的马车让萧樱想起了凤戈,所以她心情自然不会太好。她和凤戈分开几天了,凤戈早就进了京,随后便打探不出他的消息了。 虽然聂炫他们这几天特意陪她说笑玩闹,可萧樱心底依旧担心凤戈。 在船上时还好些,毕竟都是她熟悉的,都是亲信之人。 可如今到了玉硅,而且还没下船,便领教了一番聂家人的嘴脸。想到聂炫便在这样的家里生活了十几年,萧樱的心情也十分不痛快。所以才特意将一切事情都推给聂炫,她想让他在聂家面前扬眉吐气,虽然没什么用,因为聂家这样的人家,是绝对看不出自己身上的短处的。 他们只会羡慕别人拥有的,却不会自醒自己曾经也是拥有过的。 “姑娘,咱们为什么一定要住进聂家?束手束脚的,还不如住客栈来的舒服?”丁香见萧樱兴致不高,故意找话题问道。 “因为那是聂炫的家啊。” “……奴婢明白了,姑娘一定是心疼聂公子了,想替他教训一下聂家人。”丁香自觉聪明的说道。 “你这话,若是让风一听到,怕是要传到你家五殿下耳朵中的。”萧樱轻叹。 丁香如今越发的放飞自我了,明明最初,丁香看起来是个老诚持重的姑娘啊。难道在她身边的人都会如此。 丁香如是,缪公子如是,最近连贾骏和小秀才,性子也越发的……“传到殿下耳中又如何?奴婢又没说殿下坏话。” “我告诉风一,你最近总惦记着风二是不是吃好穿暖?你说风一会如何?” “奴婢为什么惦记风二,风二和奴婢又不亲近?”丁香拧眉反问。萧樱叹息,没凤戈在身边,她简直寂寞如云啊。 “总之,少在风一面前提起聂炫。”萧樱叮嘱。丁香老实点头,她这人这点最好,虽然不明白,可是萧樱吩咐的话,她从来都记得。哪怕和风一天天见面,萧樱不让她说的,她从来三缄其口。 马车中的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了,丁香最终实在按捺不住,找了个理由下了马车。 不能再和自家姑娘坐在同一辆车上了,她简直要被姑娘冻死了。 她也知道殿下突然回京,留姑娘一人,姑娘自然是不习惯的。 她也很努力在陪着姑娘,奈何,她不是殿下,实在不知道如何哄姑娘开怀。她只能没胆的躲了…… 聂家宅子建在玉硅最热闹的大街上。 门前人来人往的,可是今天聂家却让家丁左右封了路,言聂家有贵客到。 本来没什么人在意的,被聂家这么一闹,萧樱马车到的时候,险些被看热闹的人郡惊了马。 聂炫飞身而起,勒住马匹。 转头冷声质问聂溶。“二叔这是何意?” “意外,意外……在下想着郡主身份尊贵,自然不是普通人能随便瞻仰的,便让人封了路。没想到这些贱民,竟然围在街口。在下这便让人驱赶他们。” “放肆。便是天子出行,都不敢随口指责百姓为贱人。二叔难不成想传出郡主仪仗越过天子的谣言……”聂溶自知言行有失,可是聂炫这么明目张胆的数落他,是何意思? 他可是他的叔叔,他的长辈。 “在下的错。郡主既然无恙,请吧。前面便到聂家了,郡主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快些下榻歇息吧。” 聂炫也没有揪着不放的意思,闻言冷冷的转过头,接过驭夫的马鞭,亲自给萧樱当起了车夫。 刚才聂炫那一手,惹得街边百姓一片喝彩声。 至于聂溶骂他们为贱民的话,百姓们虽然生气,可聂家素来在玉硅横行,这位聂二老爷更是聂家的‘翘楚’,向来无人敢惹。 刚才这人唤聂溶二叔。 难道是聂家的公子?可聂家公子又有哪个像这人似的这般英武!不管模样还是身手,都是上上之姿。 有人小声议论,莫不是当年那位离开聂家的大公子? 真的是聂大公子吗? 在百姓们心中,聂家唯一能称得上人的,也就那位聂大公子了,他先前在的时候,只要是他掌管的,无人不说好。 聂大公子为人公正,对普通百姓从来和颜悦色。 可偏偏,那么好的人,却愣生生被逼得离家。这些年也不知道流落何处? “是聂大公子吧?我看模样有些像呢……” “聂家几位公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位公子唤聂二爷二叔,自然便是聂家人。聂家人,唯一久未露面的只有聂大公子了。真人老天有眼啊,聂大公子回来了!聂大公子回来了!” 百姓们不敢太大声音,只小声互相转告着。 虽然动静不大,可依旧难逃聂溶的耳朵。这些贱民……他们靠聂家过活,吃聂家的,喝聂家的,却还在背后说三道四。聂炫是个什么东西?他是不是聂家的人还有待商榷呢。 他们偏生还为此沾沾自喜。 他倒想看看,聂炫有什么本事? 便是投靠了郡主又如何?难道那位萧姓郡主还会为了聂炫,为难整个聂家不成! 聂家能给她多少?聂炫又有给她多少。只要不傻,都会知道怎么选择。 聂炫若是不按聂家之意行事,他便想法子将聂炫排挤掉。他聂家人才辈出,年轻的子侄有几个模样十分出众,相信也同样能入郡主法眼。 聂溶把萧樱想像成一个喜欢漂亮公子的花心姑娘。 毕竟萧樱的名声…… 传到玉硅这里委实不太好。很多都是出自凤晔的华王府。凤晔口中传出的话,能有什么好话。当初他对萧樱的厌恶简直到了顶点,觉得自己大好男儿,却被一个异国疯子缠上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缪公子威武 第三百五十七章缪公子威武 所以他口中的萧樱,便成了一个没见识,没眼光,而且喜欢缠着俊俏公子的蠢女儿。 今日见了萧樱,虽然和传闻有些不同。可聂溶依旧相信聂炫之所以能跟在萧樱身边,一定是因为萧樱相中了聂炫那张脸。 一个聂家子侄不能顶替聂炫。 那便多送几个。 送萧樱三五个俊俏公子,他就不信那位郡主还会对聂炫另眼相看。 打定主意,聂溶眼底浸出冷冷的笑意,像一头饿狼。 行到聂家大门,聂老爷率众在门外相迎。 当看到驾车之人时,聂老爷脸上神情明显一滞,虽然聂溶已经让人带了消息,说聂炫如今‘出息’了。找了个好主子…… 可是没有亲眼看到,聂老爷始终有些不敢置信。 聂炫是什么性子? 那可是宁折不弯的性子,宁愿去死,也绝不会做些自觉下贱之事。 跟着一个女主子,而且靠的是相貌!没亲眼见到聂炫,聂老爷死活不会相信,如今亲眼所见,他为了讨好主子,不惜自降身分当个车夫。 聂老爷心中冷哼,觉得自己当年十分有先见之名。 便是让聂炫留在聂家,他也不会有什么作为的。 还会让聂家蒙羞,倒不如赶出门去,眼不见心不烦呢。见聂炫没有开口的意思,聂老爷只当没有看到儿子。 俯身冲着马车行礼。 “郡主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请郡主恕罪。” 可是马车中半晌没有动静,聂老爷率着儿子侄子便这么弯身行着礼。 场面着实有些……尴尬。 只是萧樱身边的人,似乎是见惯了的,不喜不怒的。各个绷着一张脸。 像看戏似的,冷眼旁观着聂老爷。聂老爷心中暗恨,刚才送消息的小厮转告他。说二爷叮嘱他小心应对,这位郡主脾气似乎有些……不太好。 聂老爷是知道那些传言的。并未当回事,只当弟弟太过小心。如今看来,自家弟弟所言不假,这位郡主,似乎真的是个喜怒无常的主。 车中依旧没有动静。 最终还是丁香清了清嗓子,代萧樱回道。“几位不必客气,平身吧。” 丁香一个小丫头,一本正经的让他们几个大男人平身。 不仅是聂老爷,便是其身后一溜的年轻公子哥们,脸上也露出愤恨之色。 这几个都是聂老爷叫人紧急唤来的。都是聂家的子侄,有亲儿子,有侄子,有外甥,总之肥水不落外人田。 有好事,自然是要照顾自家子侄的。 “……这位郡主若是模样漂亮,我等便和她周旋周旋,莫是模样不济,为兄的便让给几位弟弟了。” “我看不好吧。大伯特意唤我等前来,便是给我等机会……不管模样生的如何,只要她是郡主便够了。”有人小声反驳。 这几人自认为声音放的很小,可是难逃习武之人的耳朵。 萧樱是没有听到,可是聂炫,风二缪公子等人,可都将这番对话听进了耳中。 聂炫脸色更冷了,贾骏涨红了脸,一幅想发作,又顾忌着什么的样子。 至于风二和风三,二人收了脸上的笑意,目光冷冷的盯向几个聂家子侄…… 缪公子行事可向来无所顾忌。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便闹。 他可把萧樱当成菩萨供着。还巴望着从萧樱身上学到真本事呢。这次进京,他家老头子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保护好萧樱。不管谁欺负萧樱,他一定要冲在第一个。 缪公子是个实在人。 他爹怎么交待的,他就怎么办。何况这些人也忒把自己当回事了。 还想要相看萧樱。他们算什么东西!他缪骞都不配直视萧樱呢。他们配?一各个生的小眼睛,塌鼻梁,一幅苦相。 缪公子这人向来不忍。心动便行动,只见他策马上前。 然后狠狠的勒了一下马缰绳,马匹前蹄腾空,在聂家几个公子面前耀武扬‘蹄’了一回。几人大惊,吓得抽搐的后退。 缪公子哈哈大笑。 “一帮废物,还敢觊觎我家郡主……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你,你是谁?胆如何行事?你可知道我们是谁?”几个人中站在最中意的男子涨着胆子上前一步,和缪公子对峙。 “我是谁关你们何事?你们下次若是再让我发现嘴里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我便割了你们的舌头。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试一试。我的刀好久没砍人了,有点渴。” “你敢!”站出来这位是聂家公子。 接年纪排,他应该排在聂炫之后。可这些年,聂炫不在,所以这位聂二公子便有嫡长子的身份自居。 他虽然腿软,可此时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他以为缪骞只是做做样子。缪公子可从来不装,他是个实干家。 于是下一刻,只见一道银光,人们都没看清缪公子是如何出手的,聂家那位公子哥的头上的簪子便被削了去。他啊的一声惊呼,下一刻头发披散下来,简直像个疯子。 他捂着脑袋,大叫着救命。 此时哪有丁点聂家嫡子的风范。简直像个丧家之犬。 缪公子大笑。“怂包。” 聂老爷脸皮微颤,气的。 可又不能直白跟缪公子对峙,因为他打不过。 只能抖着声音质问……“这位公子何必对犬子下如此狠手!” 缪公子可压根不会任人欺负,便是口头便宜也不行。“什么狠手?不小心敲了下他束发的簪子吗?我又没伤到他一根头发,实在是贵府这位公子口无遮拦。说起来,你该感谢我,由我出手,不过是教训一下贵公子。若是我家郡主震怒,要的可就是贵公子这条小命了。” 聂老爷是进不得,退不得。 缪骞这番话,看似蛮横无礼,却让他进退两难。 “……好了,别闹了。我累了。”终于,马车中传来女子懒懒散散的声音。 缪公子就像只小老虎,上一刻还耀武扬威,下一刻便乖乖收了爪子。不仅收了爪子,他还把自己盘成一团,兀自舔着爪子,一幅乖宝宝的模样。 天知道,上一刻,他还挥着大刀,险些削掉人家的脑袋。 第三百五十八章 入住聂家 第三百五十八章入住聂家 聂家人看得瞠目结舌,实在是缪公子冲出来的架式太过吓人了。简直就像是来拼命。 聂家这边根本没有打架之力,可下一刻,那个煞星似的人物却因为一个姑娘的一句话,而瞬间偃旗息鼓。 动作快的几乎让人生出错觉来。 “你们让开,别挡了我家姑娘的路。”缪公子提着大刀叉着腰,聂家人丝毫不敢迟疑,瞬间让开了一条路。 丁香扶着萧樱下了马车。 郡主相貌自然不能轻意示人,所以萧樱面覆薄纱。 聂家几个公子哥涨着胆子想一观,突然银光一闪,刀刃横在几人鼻子前。和几人的鼻尖只差分毫。“非礼勿视。”这是缪公子难得会的四字词,还是在来玉硅的路上和小秀才学的。 小秀才说,他们做为萧樱的护卫侍从。 一定要维护萧樱的尊贵。像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样的词,一定要学会。 缪公子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学了个囫囵。 此时一用,觉得当真十分有面子啊。果然震得聂家上下不敢乱动。缪公子不知道的是,他这是借了自己手中大刀的光。 聂家人怕的可不是那句非礼勿礼,而是横在鼻子前面的大刀啊。 连聂老爷在内,皆垂下头,任由萧樱一行进了院子,才堪堪抬起头来。只看到一众人簇拥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小姑娘缓缓走进了聂家大门。 聂老爷挥挥手。 聂二爷冷冷瞪向四周的下人。 下人们收到威胁的目光,各个噤若寒蝉。 聂溶这才冷哼一声,随后进了大门。轰然一声,大门紧闭,将那些想要看热闹的人通通关在了门外。 萧樱下下榻的地方是聂炫替她挑选的,聂家景致最好的一个院子。 聂家长房无女,只有嫡庶几个儿子。这芙蓉院当时修建时,便是特意给女眷准备的。长房无女,这院子最后便给了聂溶的长女。 聂溶的长女平日便以聂家大小姐自称。 像聂家这样的人家,儿子固然重要。可是女儿,也同样重要。想要联姻,主要靠的是女儿。女儿讲究高嫁,儿子一般低娶,这样才能安宅和睦。 所以聂家老太爷,老夫人十分疼爱这个长孙女。 自她及笄后,便一直住在芙蓉院。只待寻门好亲事。 她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及笄两年了,早到了适嫁之龄,可是聂家想替她找门门第清贵的人家,所以婚事一直没有说定,她在芙蓉院住了两年。 突然间被告知。 聂家来了贵客,要她腾出芙蓉院。 聂家小姐自然不愿,去找了聂老夫人,聂老夫人虽然心疼孙女,可儿子叮嘱过。 这次的贵客对聂家来说十分重要,或许会影响几个孙儿的前程。聂老夫人权衡片刻,还是温声劝了孙女暂时搬出芙蓉院。 聂家小姐心有不甘,平日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 自觉受了委屈。虽然在聂老夫人面前点了头,可心中难免记恨起了这位贵客。 萧樱并不知道这些,聂炫虽然知道,可并不在意。 一个刁蛮的丫头,根本入不得他的眼。 聂炫引路,直接将萧樱引到了芙蓉院。聂家下人动作称得上迅速。芙蓉院上下已经清空了,屋中摆设都是重新布置的,虽然匆忙了些,可看起来还算是富贵。 管事婆子上前。 有些胆怯的给萧樱行礼。“时间匆忙,布置的若不得郡主的心意,主子只管吩咐,奴婢让人重新布置。” 这管事婆子还算聪明,知道萧樱是她得罪不起的,所以并没按着聂家姑娘吩咐的行事。聂家姑娘临出门前,冷声让她不必太过在意,只随意布置布置便好。 婆子心道这可是大事。 若真的出了事,聂家那位娇纵的姑娘可不会出来替她说话。 所以婆子还是兢兢业业的下了功夫。把芙蓉院上下布置一新。萧樱对这些并不看重,丁香和那婆子上下左右看了个遍,然后来给萧樱回话。 说屋中能换的都换了新的。 寝室从帷幔到铺盖之物都是簇新簇新的。 萧樱点点头,丁香赏了那婆子一绽银子。直让一旁的小丫头看得眼红。 暗暗发誓,一定好好伺候这位贵人姑娘。 萧樱对吃用并不提溜,所以聂家提议当天设晚宴给萧樱接风时,萧樱摇了头。她可不想一帮根本不认识的女人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萧樱的决定,聂炫自然没有意见。 哪怕萧樱此时吆喝说不喜欢芙蓉院,推翻了重建,聂炫也会跟着点头。 这聂家的一景一物,他都觉得碍眼。所以他拒绝的没有丁点压力。可得到消息的聂老爷却瞬间神情一沉。 此时他正在和妻子说话。 聂夫人是聂炫的生母,只是……在她心中,倒宁愿没有这个长子。 “……你生出来的好儿子。当年离家时,可是说了大话的。说这辈子不再踏入聂家大门。这才几年,他便回来了。” 聂老爷在断章取义。 聂炫当时说的是,他不会再花用聂家一两银子,绝不会再回聂家摇尾乞怜。 可到了聂老爷口中,却成了聂炫发誓不再踏进聂家大门,聂夫人在一旁面色枯槁,只有点头附和的份。 “他在外面,也不知道做的什么营生,竟然入了郡主的眼。他既然回来了,我也没拦着不让他进门,对他已经算是恩典了。可他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处处为难聂家……简直狼心狗肺。” 光骂犹不解气。 聂老爷最终狠狠踢了聂夫人几脚,这才勉强压抑下怒火,去上房找父母商量接下来的事宜。 聂老夫人是个耳根子软的,平日遇事本就没主意。多是丈夫,儿子说什么,她便听什么。遇到这种事,自然是一脸六神无主的慌乱样子。 聂老太爷冷冷一哼。 骂了句蠢妇。 然后将长子唤到近前,细细问了问聂炫。 “……你啊,糊涂。这时候把二小子往前推有什么用?”老太爷口中的二小子,是聂老爷的次子,聂家几个子侄,站在中间的那个,也是被缪公子一剑吓得险些尿了裤子的那个。 第三百五十九章 聂家往事 第三百五十九章聂家往事 实在看不出,他和聂炫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难道让聂炫那小子拔了头筹不成!”他虽然姓聂,可看起来哪点像聂家人。这次陪着那个姓萧的郡主回聂家,非但没给聂家丁点助益,反倒上来就给聂家来了个下马威。 聂家有专门待客的院子。 可聂炫点名要芙蓉院。 为此不得不将芙蓉院清空,惹得他那宝贝侄女不悦。 这便罢了,不过是个院子,也就暂时让客人住几天。可这接风宴,聂炫竟然也拒绝了。哪怕这是郡主的意思,聂炫做为聂家人,也该劝郡主回心转意。而不是和聂家对着干。 “人家是郡主,什么拔头筹,她又不是花楼里的。”聂老太爷冷哼道。聂老爷不以为意。心道他们父子半斤八两,心里想的都是一回事。 哪有身边带着一堆俊俏公子哥的郡主。 这明显就是个为图乐子,养了帮公子哥在身边。 便是将来谁真的有幸娶了她,恐怕头上也是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啊。可她再行事无度,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 只要她一句话,哪怕京中几位皇子工,甚至是皇帝,都要给几分面子的。 她若替聂家美言几句,还愁聂家没有出头之日。 这本就是双赢的美事,可聂炫偏偏要和他做对。 “总不能让聂炫占着那位置不放,我聂家又不是只有聂炫一个儿子。” “这事急不得。聂炫先入为主,那位郡主竟然将一切交给聂炫安排,想必对聂炫十分看重,我们这时候往她面前送人,岂不是打了聂炫的脸。聂炫不悦自是正常,这事,得潜移默化的来。你也别气,明天你让你媳妇去把聂炫引开,再找个机会让二小子他们在郡主面前露个脸……她既然喜欢美少年,便让二小子他们收拾的素净清秀些。一旦入了郡主的眼,还怕聂炫那小子从中作梗吗?” “也只能如此了。” “你啊,就是性子太急躁了。郡主既然住进了聂家,还怕她跑了不成!” 聂老爷点点头。 觉得父亲说的不错。聂家上下百十口,而聂炫只有一个,难道他还真的能挡了聂家的路不成! 聂炫能不能挡聂家的路? 答案是,能。 因为萧樱对于聂家上下观感十分差。连带着晚饭也没什么胃口,丁香有些着急,风一不在身边,她便去找了聂炫,这里毕竟是聂家。姑娘想吃什么用什么,聂炫弄来也方便些。 聂炫过来时。 萧樱正在院中,坐在石凳上望着天上的月亮。 聂炫抬头,和萧樱一起望月。“……今天是不是月半了?”“是,今生是八月十五,团圆的日子。”这里没有中秋节吃月饼的习俗,不过八月十五,还是被认为是团圆的日子。 “……团圆的日子啊。真想凤戈。” 聂炫怔了怔,然后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你当着我的面,说想念另一个人。阿樱,你不觉得我会生气吗?” “你不会。你早知道我的心思,我又没瞒着你。” 是,他不会,因为不舍得。 一路走来,他们虽然相伴时间不多。可他从来都是在远方注视着萧樱,只要她有事,他一定毫不犹豫的上前。 他看着她一天天快乐起来。 看着她和凤戈如胶似漆。不是不嫉妒,可她快乐更重要。 只要她快乐,他宁愿永远在背后望着她。“是,我不生气,可也会失落。” “阿炫,这世上,不仅只有爱情。还有友情,亲情。你在我心里,就像我的哥哥。两人相爱,也许会成怨偶,也许中途会横生枝节,甚至因爱生恨,可是亲人不会。” “不必劝我了,我明白。我就是想告诉我,我虽然不像在意凤戈那般在意我。可我在你心中,也挺重要的。” “……是。不过这话可不能让凤戈知道。你懂的,男人心眼有时候很小。” 聂炫被萧樱蹙眉的动作逗笑了,试着想了下凤戈知道萧樱对他说在意时的神情…… 唔,他还真挺期待的。 不过,会给小姑娘惹麻烦的事,他不会再做了。以前他不懂,以为世间情爱都像他看到的那般。浓情里蜜里调油,决裂后分道扬镳,然后彼此怨恨。 甚至各自身边便各自有了新人。 是萧樱和凤戈让他看到了何情深情。聂炫羡慕,却不嫉妒。 “聂炫,我如今已经进了聂家。不管聂家是狼窝还是虎穴,我都注定要闯一闯了。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一些事情了……” 聂炫沉默片刻。 然后笑了笑。笑自己当初蠢笨。 “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你也看到了,我和聂家人并不相像。” “……这能说明什么?”萧樱不以为然。有多少孩子和父母长的并不想像,可也不能因此就说这孩子不是亲生的啊。 “虽然不能说明什么。可谣言传了十年,十五年,也许最后便成了真相。” 萧樱面露不解,聂炫抬起头,再次望上天空中的明月。已经入了秋,天气有了凉意。可更冷的是他的心。自从踏进聂家大门,聂炫便努力压抑着…… 此时,他突然想开口了,想把一切告诉萧樱。 “我母亲性子软弱,自从进了聂家大门,便一直被我父亲欺压,动辄打骂。直到生下我后才渐渐有了好转。只是随着我年纪增长,开始有人说我的模样,即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 初时或许无人在意,可说久了。总有人会往心里去的。 直到……我母亲也开始怀疑我的出身。” 萧樱面露惊诧。天下间会有怀疑自己儿子的母亲吗? “并不是怀疑我母亲背叛了父亲。我母亲从不出内宅,绝无背叛父亲的可能。父亲怀疑母亲为了在聂家立足,所以偷龙转凤。” 萧樱觉得世间之事,没有奇怪,只有更奇怪。 偷龙转凤? “……你母亲呢?不会辩解吗?” “无人相信。” “你母亲产子时,屋里屋外,都是婆子丫头吧。屋中还有稳婆。偷龙转凤是那么好偷好转的吗?”萧樱怀疑传出这个谣言的,一定是‘梅花烙’看多了。 第三百六十章 无稽之谈 第三百六十章无稽之谈 小说里常写这样的情节,可现实要想换个孩子,可不像小说里三言两语便能完成的。 “……听起来似乎不太容易。”聂炫耸了耸肩,觉得自己这些年遭遇的事情,到了萧樱口中,实在有些让人发笑。他也真的笑了。 “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他的母亲竟然也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被调换过了。 进而整个聂家,再无他的容身之处。 这事说起来真的有些好笑呢。先前他还不觉得,如今亲口告诉萧樱,越发觉得自己这些年简直白活了。为什么不去调查,不弄清楚真相?反而觉得自己满腹委屈,最终不堪忍受这些流言,怒而离家。 萧樱听完聂炫陈述自己的过往。 越听越觉得像在听笑话。别人可以怀疑聂炫的出身,可是做为他的母亲,那位聂夫人竟然也会因为别人的怀疑而真的猜忌自己嫡亲的儿子,甚至和大家站在一起,把聂炫视为异类。 天下之大,真的无奇不有。 她算是长了见识……“我倒真没见过,连亲生母亲也跟着外人一起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也能认错?” “天大之大,确是无奇不有。我母亲确实也怀疑我的出身……哪怕我身上有着出生时带的胎记。可母亲怀疑我是不是出生便被人调换了。” “世人皆愚钝。这没什么,只要你自己知道自己是谁便好。他们猜忌也好,提防也罢,其实都是因为你太优秀了。让我猜一猜,这个谣言,一定是你启蒙之后,大约七八岁时开始流传的?” 聂炫挑了挑眉,算是默认了。 “道理很简单,你表现的太好了,小模样长的招人怜爱,再加上聪明伶俐,你这光芒太耀眼了,把其余的聂家子侄的光芒都遮住了。自然有人看你不顺眼,想要杀一杀你的威风。只是没想到,你倒真让他们如愿了。” “这我也想过。我并不是因为谣言才离开聂家的。我只是心疼……”委屈。心疼是因为连最亲近的母亲都开始怀疑他。委屈是因为从小到大,他都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突然间,家里所有人都会疑惑疏远的目光看向他。 连向来夸奖他的先生,也不再提他的名字。 似乎一夕间,他从人人巴结的聂家大公子,成了条丧家之犬。 无人在意,无人问津。 与其继续如此,他宁愿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说起来前往抚阳,也是阴差阳错。他离开玉硅后,随后上了辆马车,那马车正是往返京城和太平郡的。 到了太平郡,因得知太平镇是殷家的天下。他不欲沾染这些,于是随便选了条路,那便是往抚阳去的方向。 到了抚阳,正好衙门贴了告示,说招个看守义庄之人。 他素来觉得人心比鬼神更可怕。那时候他并不想和人打交道,总有些疑神疑鬼,怀疑所有接近他的人都不怀好意。和死人打交道正合他心意,便去守了义庄,而且一守便是五六年。 其间偶尔认识了殷九明…… 两人先是打了一场,然后不打不相识。 而后两年,偶尔见面喝喝酒,他只知道殷九明是殷家人,至于在殷家地位如何,他并不关心。不过看殷九明出入衙门,而且是打着五殿下的旗号,想必他在殷家应该是混得如鱼得水的。 他们二人相交,不问出身,只因脾气相和。 只是没想到,殷九明竟然是凤戈…… 至于为何他看到萧樱后,竟然毅然决然的跟着萧樱一道离开。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吧。他突然觉得守了几年的义庄寡淡的很,看着最近新增的几个年轻姑娘,他突然不想再继续沉寂下去了。 他不想看到每隔一阵子,便有花儿般年纪的姑娘被抬进义庄。 而萧樱那时候的目光,很亮,很亮。甚至在聂炫看来,亮的有些晃人眼睛。于是,他临时起意,他以为自己会后悔当初的匆忙之举。可是没有……他始终没有后悔跟随萧樱一起离开。 “你这次既然再次踏进聂家大门,是不是有了打算?” 以萧樱对聂炫的了解,如果不是他想,他是绝不会再次踏进聂家大门一步的。 而且在她看来,聂家一定会应了富不过三代那句老话。如今那位支应聂家门庭的聂公子,实在不是个能成大器的。反倒看起来像个败家子。 “我打算重新当回聂家的大公子。该我得到的,我为何要拱手让给旁人?” 在聂炫看来,他的弟弟,不官是和他一母同胞的,还是妾室所生的,都算是旁人。他是聂家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为何要放弃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便是不要,拿出去变接济穷人也是好的。 为什么平白便宜了聂家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这也不难。让聂家上下认定你的出身没有问题。这些年在外,并没有忘记聂家,而是时刻惦记着。” “阿樱,你误会了,我并不打算这么温情的。我打算‘抢’回来。” 他很清楚聂家上下都是些什么德行的。让他们重新接受他?便是迫于情势,不得不认回他,在祖宗牌位面前承认他才是聂家嫡子又如何? 他们心中依旧记恨他,防备着他。 不,这不是他要的。 他要的是强势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他们欺负的小可怜儿。“好。你想怎么做,便去做吧。”“阿樱都不问问我要做什么吗?我把你带回聂家,便是想利用你这郡主的名号压一压聂家上下。你如今住的芙蓉院,一直是我二叔的女儿在住着。她从小性子尖酸刻薄,张口便揭人短处。可在长辈面前却十分乖巧……我就是故意要激怒她。” “看来她没少欺负你,你才会拿她开刀。也好,我便在这里等着她,看她有什么手段……” “阿樱,抱歉。将你卷进这些烦心事里。”他带萧樱回聂家,真的只是想让萧樱看一看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 第三百六十一章 星夜而至 第三百六十一章星夜而至 只是数年不见,聂家行事越发的变本加厉。 如果聂家有所收敛,他这辈了都不再踏进聂家的大门又能如何。离开聂家,他活的更好。 只是…… 让冤枉他的坏人逍遥度日,还敢贪心妄想的觊觎萧樱…… 他们连替萧樱提鞋都不配。 聂炫震怒,心中立时有了决定。“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还要谢谢你收留我呢。我虽然顶着个郡主的名头,可委实有些寒酸呢。”从就城赶来的婢女走的是官道。凤戈派人传了消息,让她们从官道回转京城,待到了京城,萧樱自会寻她们。 她身边跟着的,都是和她一路走来的。 她又没有当小姐的习惯,喜欢事事亲历亲为。 连丁香都会抱怨自己这贴身丫头当的分外清闲。 所以她真的不像个郡主。 “并不是出入有仪仗,有成群的仆妇服侍才是尊贵,在我看来,你是这世上最高贵的郡主。”一个为了百姓伸冤敢进义庄验尸的郡主。一个为了心上人,不惜陪他涉险的郡主。 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你别安慰我了。不像郡主就是不像郡主,我并不在意,我也没打算当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郡主。你放心去做想做的事,我会替你应付聂家上下。” “……多谢。”千言万语,汇聚成多谢二字。 “我们之间,不必客气。我知道你还有些话不便告诉我,我也不逼你开口。只是我是见不得有人欺负我的人的。若是聂家不知天高地厚,还想像以前那般行事,我也不会手软。” “好。你想做什么尽管做。我也绝不会看着聂家人欺负你。他们若敢算计你,我也不会对他们手软。”二人相视一笑。 然后各自回屋歇息。 萧樱原以为自己会失眠,她其实有些认床,好容易习惯了船上的生活。 突然上了岸,脚踏实地了,反倒不适应了。 可是没想到头沾了枕头,她竟然很快沉沉睡去,临睡前,似乎闻到淡淡的香味,这香味有些陌生……半睡半醒间,她似乎听到有人说话。 “……如何了?” “回公子,姑娘一路话不多,似乎和公子分开后,心情有些不好。” 似乎是丁香的声音。 “……聂家的反应呢?” “姓聂的家里都是些不入流的,几个年轻些的竟然在背后议论姑娘。说姑娘模样若好,他们便勉强将就。模样若不好,他们看在姑娘郡主的身份上,只能闭着眼睛往前凑。” 然后是一阵安静。 “很好。”最后,男人轻声说道。 萧樱觉得头沉的厉害,隐约听出声音的主人,她有些高兴,可实在提不起力气睁开眼睛。 于是不得不再次沉沉睡去。 待她有了知觉,本能的觉得身边有异…… 萧樱猛然睁开眼睛,然后看到男人含笑的眸子。 萧樱怔了怔,身边的男人见此,眼中笑意更深了。“怎么?才分开几天,便不认识本王了?” “五哥,真的是你?” “难道还有人敢冒充本王不成?” 萧樱高兴的有些不知所措,其实分开没几天,她又不是小孩子,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能像个小姑娘似的,天天只想着谈情说爱。 哪怕每天都要反复思念凤戈无数遍。 她也不觉得自己是个需要男人时时陪着的,可真的分开才发现,她把自己想的太厉害了。 她其实就是不想和心上人分开的小姑娘。 她想时时和凤戈粘在一起。有时候恨不得凤戈是块帕子,能让她揉吧揉吧藏进袖中。 再不许任何人多看一眼。女人的嫉妒心啊……真可怕。 “自然没有。可你这才回京几天?就这么出京,能行吗?” “父皇病重,当儿子的本该一旁侍疾。可皇后怜惜我一路舟车劳顿,让我在府中好好静养几日。” “你回京后,还没见过你父皇?”“见过一面,父皇确是满面病容,勉强和我说了几句便睡下了。接下来几天,我便被各路神仙小鬼们纠缠着,最终索性闭门谢客。”利用这个机会,他更是不顾一切的来看萧樱。 凤戈也知道自己不该如此意气用事。 可这里可是聂家啊,他当初将萧樱托付给聂炫时,虽然很是大气。可是,男人心海底针,他其实很快便后悔了。虽然聂炫能保萧樱平安,可他多派些护卫,也是可以的。为什么偏偏把萧樱交给聂炫。 那小子一直对阿樱有企图。 果然,不出他所料。聂家并不是个好去处。 萧樱才进门,便被聂家上下惦记上了…… 今晚更是和聂炫月下长谈! 他若迟来几天,他的阿樱岂不要被聂炫糊弄走了。凤戈庆幸自己当机立断。“……你母妃呢?可见面了?”凤戈点头,似乎不欲多说,萧樱有些心疼他。也不再开口询问。 整个人动了动,缓缓偎进凤戈的怀里。 窗外微微泛白,他难道一直醒着?不对,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昨晚的对话是真的?还是她在做梦?“你是不是让丁香对我做什么了?” 凤戈一脸无辜。 表示自己才来不久。因为不想惊动聂家人,便直接进了萧樱的院子。 萧樱挑眉,一脸怀疑。“我昨晚莫名其妙睡的很沉。而且睡前,似乎闻到了一股异香……半睡半醒间,我听到你询问丁香,五哥,男子汉大丈夫,敢做要敢当。” 凤戈沉默。 其实为了萧樱,其实他对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执念。 可是迎上萧樱闪运的目光,凤戈突然觉得自己太过未雨绸缪了些。 他总是习惯性的想把萧樱保护在自己怀里。让她不必经历外界的风次雨打,可总是忽略一个事实,便是萧樱并不软弱。 她不仅不软弱,还是个很厉害的姑娘。 谁若想欺负她,也得问问她同不同意。 她若愿意,可以将聂家搅得天翻地覆……“好吧,是我。我让丁香给你用了些安神的香……”因为听说自他离开,萧樱便没有休息好,他心疼。至于其间询问丁香,自然是因为萧樱对他永远只是报喜不报忧。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两面三刀五皇子 第三百六十二章两面三刀五皇子 凤戈忘了,他自己也向来是报喜不报忧。 他昨晚便到了,那时候萧樱正和聂炫……月下谈心。 这一幕自然刺激到凤戈了,他对别的事情,都称得上大度,唯独事关萧樱,心眼小的很,风一曾报怨,说被他在意的姑娘委实可怜了些。他这人控制欲足了些,萧樱在这方面也向来纵容他。 所以两人相处起来平安无事。 凤戈也知道萧樱和聂炫是比普通朋友更好的关系。聂炫也曾当着他的面威胁他,如果他敢负萧樱,他必定把萧樱抢过去。 凤戈自然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可看着那两人并肩立在月下……凤五殿下还是眼红了。 可他更心疼萧樱,尤其是丁香告诉他,自从他和萧樱分开,萧樱便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心疼最终还是占了上峰,他让丁香燃了安神香,而他自己则堂而皇之的留了下来。 凤戈才不承认,他是刻意为之。 他告诉自己,他是为了照顾萧樱。 担心小姑娘生气,没想到萧樱见到他,眼中只有欢喜,全无丁点怒意。凤戈那股因为看到她和聂炫一起赏月的心火突然就散了。 “你来了,我还用什么安神香?” “……”凤戈笑容一僵。 “你就是我的安神香啊。”凤戈笑着揭露答案。凤戈有种自己被撩拨的感觉,而且撩的心火蹭蹭往上窜。这次不是气的了。 “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 萧樱摇头,她哪里睡得着。 “听丁香说,你今天可有场硬仗要打,一定要养足精神。” “五哥小看我,不过对付一个刁蛮丫头,信手拈来的小事……” “不止一个聂家小姐,我看聂家老夫人,聂家那两位老爷,恐怕都要来叨扰你一番。”“我如今可是郡主,他们想见?我便一定要见吗?他们以为他们是谁?我还不需给他们这么大的面子。” 凤戈被逗笑了。 他想起最初认识萧樱时。 她那时候虽然寒微,可自始至终身上都有股不屈不挠的气势。他曾经以为是因为萧樱出身既然,毕竟出身高贵,便是失忆了,骨子里也该有些东西不会忘记。 后来他知道,她的灵魂来自一个没有尊卑,没有战争的和平世界。 他才终于看明白了她。 在她眼中,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三六九等之分。那时候他觉得她太谦和了。 容易被人欺负。 如今这气势倒是刚刚好。即有郡主的尊贵,又不失仁慈谦逊。 “他们自然没有那么大的面子。不过你不是得帮衬着聂炫吗?不让聂家人把话说出来,你怎么好插手?” 萧樱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心思被凤戈看破了。 她确实没打算闭门谢客。既然来了聂家,总要将聂家人的心思看透。 怎么也得给他们一个施展的机会啊。 他们不动手,聂炫要怎么反击。“五哥,你不会生气吗?”凤戈挑眉,心道自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萧樱用眼神回应他:是。 绝对是。 见凤戈面露不善之意,萧樱迅速摇头。骨头软的简直不堪入目。凤戈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拿萧樱颇为无奈。 “我知道我家五殿下最是大度了。” 我家二字不知道触动了凤戈哪根神经,他倒真的一脸平和的点了头。还不忘给自己添个自己确实大度的笑。“那是自然,我对你何曾小气过?”萧樱不屑腹诽他。 乖乖点头附和,表示凤戈对自己确实挺大度。 凤戈满意了。 很奇怪,和萧樱呆在一起,不管心情多么起伏躁动。很快便能平复下来。 所有的辛苦,似乎都不在了。他并不想告诉萧樱,为了来见他,他已经三天没有合过眼了。 明明困顿至极,可见到萧樱,他精神极了。只想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再看上三天三夜也不觉得累,看一辈子,也不嫌多。 反正没了睡意,靠在凤戈怀里十分舒服,至于凤戈担心的,萧樱睁眼便看到一个男人和她躺在一起怎么会不惊诧?她惊讶了啊。她不一脸欢喜之色吗?这便是她表达惊讶的方式啊。 她又不是本王女,还会因为和喜欢的男人躺在一起而害羞的不知所措吗? 凤戈是不是太小瞧现代世界了。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聂炫的身世如实相告。她和凤戈本就不分彼此,何况告诉凤戈,他一定会保密的,很安全,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是真的想不通,只因为聂炫生的太俊俏,不似聂家人这般平凡,他们便怀疑聂炫的出身。旁人怀疑便罢了,为什么连他的亲生母亲都疏远,猜忌他?” 凤戈面无表情的听着。 心道情敌火力着实挺猛,颇有几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了。 竟然连这样无法宣诸于口的事情都亲口告诉萧樱了。便不怕在萧樱心中形象大崩。 聂炫或许不怕吧。 反正他也没什么形象可言,凤戈心底腹诽。口中吐出的话却十分一本正经。“他不是说过,他的母亲性子懦弱。这样的人,自然是人云亦云的。她生下聂炫,处境因此改变,那时候她是感激聂炫的。可也是因为聂炫,她被人诟病,甚至有人怀疑她做出有辱门风之事,她又因爱生恨,迁怒聂炫,觉得都是因为他,使得她受这样的迫害。所以在她心中,曾经多感激,多庆幸,后来便多恨,多怨怼。” “好像是这样的道理。可是聂炫毕竟是她的儿子啊。十月怀胎,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怎么忍心?若是我的孩子,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猜忌他,怀疑他,我也绝不会放弃他。” “……放心,没人敢诟病我们的孩子。” 终于,这句话连来内里装着现代灵魂的萧樱也有点打架不住了。 她呐呐的开口。 “谁要给你生孩子。” “自然是你,除了你,谁还配!” 好吧,这话委实有些自大,可听在耳朵里,却挺甜蜜。凤戈如今在她面前,是越发的放飞自我了。 最初还挺矜持的,脸上笑意不多。看起来是个冷面皇子。 如今啊……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只和你晒月亮 第三百六十三章只和你晒月亮 简直就是个厚脸皮,开口闭口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哪有当初半分冷相。 凤戈似乎也觉得自己太过口无遮拦了些。不过他脸皮厚啊,佯装镇定的将话题继续下去。“人云亦云,说的人多了,谣言也会成为真相。只是,你确定这些只是谣言吗?” 凤戈没见过聂家人。不过听说聂家虽然挺富有。 可聂家上下,模样都不出众,除了聂炫。 聂家那位二公子,如今以聂家嫡子自称的那位,模样只能算是端正。和聂炫站在一起,一个就是那天上皓月,一个便是那水中烂泥。 实在不忍直视。 偏偏被银子熏出股自大来,觉得自己俊俏的天上有人间无的。毛病…… “虽然聂炫长的不像聂家人,可也不能肯定他便不是聂家的孩子啊。” 一个爹妈生出来的,有人丑有的漂亮,这不正常的很。 反正以长相来论血缘,萧樱觉得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我不管他是不是,我说是,他便是,不是也是。” 霸气。 凤戈就喜欢这样的萧樱。 “没错。我家阿樱想让他是,他便是。不是也得是……” 凤戈不忘在一旁给媳妇鼓气。 “今天聂家有头有脸的,恐怕都会露面。五哥要不要避一避?” 凤戈摇头,为什么要避啊。他巴不得全聂家的人都知道萧樱院子里多了个男人呢。也省得聂家那几个小痞子不知轻重,妄想靠‘男色’上位。 真想在他们几个脸上试试刀啊。 可着实委屈了自己那把旷世奇兵。“你若是怕有人说闲话,我便避一避。”凤戈脸色平静,可说话的语气……凤戈挑眉看他,觉得这男人如今越发戏精附身了。 动不动就要演上一段。 而且每次加戏,都和他的形象十分不附。 他这样半靠着,怀里偎着一个她。整个人给她的感觉便是不羁,自大,睥睨众生。 偏偏用小媳妇似的语气干巴巴的开口。 “我有什么好怕的?闲言碎语又伤不到我。”言下之意,凤戈不想避,便不避吧。反正在聂家人看来,她都是个花心大萝卜。 身边跟着一溜俊俏后生。 如今再多个……魁首,似乎也不算什么。 她还挺想看看聂家那几位公子哥在凤戈面前能摆出什么神情的。 “能者多劳,聂家那几位,五哥也替我打发了吧。”“乐意之至。”这事他喜欢做,萧樱和他真是心有灵犀啊。 丁香进来服侍时,看到一旁面色平和的凤戈,忐忑的神情终于放下了。她对公子进了姑娘的屋子坐视不救……而且还帮着公子‘欺负’姑娘。丁香真担心萧樱一气之下,把她赶回平王府。 所以这一.夜,辗转反侧的成了丁香。 丁香安静的服侍萧樱洗漱。 然后以去端早膳为名,匆匆告退……萧樱虽然不至于生她的气,可这丫头吃里扒外的行为还是要告诫一下的。“没看到殿下在吗?怎么不服侍殿下更衣?” 啊!丁香怔在原地。 服侍殿下更衣。 这里哪有殿下换洗的衣裳啊。而且,她不敢啊。 因为殿下看她的目光,仿佛淬了冰。一幅她若敢上前,便打的她生活不能自理的神情。“姑娘,奴婢没服侍过殿下……”“万事都有第一次啊。你总不能让你家娇贵的殿下自己更衣吧,你便辛苦一下。”她还是不敢啊。 以前在平王府,她便听说过。 说有婢女心生贪念。妄图迷惑殿下,以期飞上枝头。 用的便是替殿下更衣的手段……至于结局……挺凄惨。反正那之后,再无婢女敢往殿下面前凑了。殿下的院子里,服侍的也都是小厮。 殿下不用婢女服侍也传得平王府人尽皆知。 “……姑娘,奴婢错了,奴婢自从跟了姑娘,便是姑娘的人了。便是旧主,奴婢也不该心软。姑娘,昨晚姑娘和聂公子一起赏月时,殿下便到了,殿下让奴婢不要打扰姑娘。说想看看姑娘和聂公子到底能聊多久……殿下后来似乎是生气了,一甩袖子进了姑娘的内室。还吩咐奴婢给姑娘用些安神香。 姑娘睡下后,殿下问了奴婢殿下不在时,姑娘身边都发生了什么。奴婢,奴婢老实交待了。还请姑娘责罚……” 然后,在凤戈的目瞪口呆中,萧樱笑着挥手打发了丁香。 随后,她笑着回头去看凤戈。 正好将男人一脸懊恼之意收进眼中。她心情更好了,和她斗,也不看看她待丁香多好。 旧主又如何。 终究不及她这个新主子。“……该让风一好好教导教导丁香规矩了。” “不用,丁香这样挺好。五哥,你真当我看中的人是那么好被收买的?” “是我把她送给你的。” “谢谢五哥。丁香很好,有她陪着,我每天都是高兴的。就像五哥看到风一似的。他们两个,真是一对活宝。” 风一是假装一本正经,实则内心住着个八卦小人。 而丁香是表面大大咧咧,实则最喜欢听人说八卦,而后转述给萧樱。 这二人,是典型的从说到传,一条龙服务。不过丁香只告诉萧樱,绝不外传。这点萧樱挺放心。“哼。风一看中的,果然和他一般无二。” “五哥不气,我知道五哥一番好意。昨晚聂炫和我说正事呢,我可没和他赏月。便是要赏月,我也只和五哥一起赏。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我们今晚一起赏月如何?” 凤戈听这话明明挺开心,可想到萧樱刚才堂而皇之的揭他的老底。决定还是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矜持一下。 “……你既然开了口,我若拒绝你必定伤心。也好,我便勉为其难陪一陪你。” 德行! 萧樱心中嘀咕,面上却高高兴兴的应承下来。“五哥最好。”还不忘补一句甜言蜜语,果然,凤戈再也不端着自己矜持的架子。 一把将萧樱拉到自己身边。 将她用手臂圈在自己怀里,然后额头贴着额头说道。 “不准和除了我之外的任何男人一起赏月。不准!” 第三百六十四章 隐晦的耀武扬威 第三百六十四章隐晦的耀武扬威 终于还是开了口,想必因为昨晚那一幕,他忍了一晚上,终于忍耐不了了。本来也不需要忍的,他完全可以直接将想法告诉她。她又不是不通情理。他们二人之间,本也不需要互相猜忌。直来直往多好。“好,除了五哥,我这辈子不会和任何男人一起晒月亮。” 凤戈脸色一僵,颇有几分一言难尽之色。 罢了,反正自己在萧樱眼中也没什么形象可言了。 矜贵的,高傲的凤五殿下,终于明白何为灰溜溜了。 两人一起用了早膳,其间凤戈索性破罐子破摔,还亲自喂萧樱喝了两口清粥,直让一旁服侍的丁香恨不得自戳双目,不忍直视,实在不忍直视啊。下次见到风一一定要和他好好絮叨一番。 原来公子在姑娘面前,竟然是这样的公子! 二人才用过早膳,聂炫便到了。 他手中拎着根鞭子,看着像马鞭,可比马鞭要细,更柔韧些。 他本来唇角微带笑意。吆喝着阿樱,说给她弄了件好东西…… 可当他看到凤戈大刺刺的坐在屋中,而且占了主位,脸上神情瞬间一僵。“……五殿下。”“聂公子。”凤戈轻笑着,一脸和气的和聂炫打招呼。 相比之下,聂公子的脸就有些发黑了。 “殿下什么时候到的?” “……昨夜。” “怎么不打声招呼,我也好为殿下安排住处。” “不必了,我和阿樱一声便好。” 聂炫:“……”这么毫不犹豫的败坏萧樱的名声真的好吗?聂炫真想问候凤戈的八辈祖宗,可想着他的祖宗都姓凤,聂炫只得含恨怒瞪凤戈。 “殿下打算在这里留多久?我好吩咐下人安排给殿下安排一个住处。殿下住在这里,实在是太过屈尊降贵了。” “不必了。我如今的身份只是阿樱的身边人。和聂公子……异曲同工。” 凤戈这话依旧带着醋意,如果聂炫听不出来,那他就真是个棒槌了。“聂家人口中传出来的污言秽语,殿下不必在意。”“……他们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本王在意,本王在意的只有阿樱。聂公子,我们先前能成为挚友,脾气秉性自然是相投的,本王其实并不想失去聂公子这个朋友。” 聂炫心中轻哼。 丝毫没看出凤戈想和他继续做朋友的意思。 想来这男人的话是说给……果然,下一刻萧樱挑了内室帘子出来,脸上果然有些喜色。 “五哥以后好好和聂公子相处,可不许用权势压人。” 凤戈自然点头。“你放心,本王不是那样的人。” 萧樱自然不会怀疑面前两个男人同时心里冷冷一哼。不过面上倒是齐齐点了头,一幅让萧樱放心的模样。 “我今日便跟着聂兄行事吧。不管谁来,想见你便见,不想见便不见,有我在呢,总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萧樱点头,目送二人离去。 至于聂炫那根花哨的,打算拿来当礼物送给萧樱的马鞭,自然便被凤戈收进了袖子。 想要靠这些小玩艺讨好他的阿樱,做梦。 他的阿樱才不是眼皮子浅的姑娘。 送走了两尊瘟神,萧樱轻叹一声,接过丁香递来的清火茶。“聂公子怎么了?脸色有些难看啊?”丁香担心的道。 和聂炫相处一路,那人虽然面冷了点,话少了点,可一旦遇事,一定冲在前面,是个厉害的,丁香对厉害的人有着本能的崇拜。“没什么,一大早便看到不想见的人,心里不舒坦了。” “谁是聂公子不想见的人?难不成是殿下?” 萧樱心道自己身边的人,不是心宽成码里亚纳海沟,便是心眼小的针都穿不过。“……算了,你去大门那边盯着吧。如果聂家小姐来了,便拦一拦她。如果是聂家老夫人的人,便放她进来。” 丁香一脸迷糊的点头。 果然不出所料,不足半个时辰,聂家那位小姐竟然亲至。 她盛装出行,看起来可比萧樱更像个郡主。丁香本能的不喜欢花孔雀。心道这姑娘不过是聂家二房的女儿,怎么把自己当成聂家正经的主子,出入丫头仆妇的跟了十几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郡主呢。 丁香毫不客气的将聂家小姐拦在了芙蓉院外。 看着聂家小姐一脸的气急败坏,心情奇好。 聂家小姐铩羽而归,昨天还是她的院子,今天想要进门,都要看一个小丫头的脸色。这丫头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不管她打赏她什么,她都照单全收,可死活不让她进门。 损失了百十两后,聂家小姐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 自己不管给那丫头多少,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一怒之下,聂小姐甩袖而去,片刻后,聂老夫人院中的管事婆子果然不出所料的露面了。 丁香依着萧樱的话,将人放了进去。 管事婆子本来有些忐忑,自家姑娘都被挡了回来,她一个下人,难道郡主还会给她面子不成。 她虽然是老夫人院中的,可自觉没这么大的面子。她本想着回去必定被重罚,不想这位萧郡主竟然客客气气的将她请进了花厅。 管事婆子小心翼翼的抬头,将萧樱的模样收入眼底。 心中不由得一阵惊诧。 相传这位郡主模样普通,性情暴戾,可她出身高贵,萧家又子嗣单薄,所以被宠的不成样子。敢明目张胆的追男人,而且追到男人家中。这样的姑娘,若不是有个郡主身份,谁会稀罕。 婆子本也觉得传言属实。 可此时看到萧樱,管事婆子突然有种全身战栗之感…… 面前的姑娘一看就是出身高贵,教养良好。她静静坐在那里,只微微一挑眉,便让她觉得有些腿软,想要不管不顾的跪地行礼。 她也这么做了。 萧樱笑笑。 “妈妈不必多礼,平身吧。丁香,看茶。” “多谢郡主,多谢郡主,奴婢奉了老夫人之令,过来请郡主去老夫人院中一叙。老夫人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利索,不便亲至。便吩咐灶上准备了一桌京城的点心,请郡主赏光。” 第三百六十五章 五殿下价值几何 第三百六十五章五殿下价值几何 萧樱淡淡看向管事婆子,并未开口。 只这一眼,那婆子瞬间觉得后背发凉。 心道不愧是皇家出身,这周身的气派……别说自家姑娘一个了,便是十个,也是及不上这位郡主的。 “……不必了。多谢老夫人惦记我家郡主。我家郡主赶了数日的路,也累了。老夫人既然腿脚不便,便不必折腾了。” 丁香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这是什么意思? 聂家老夫人腿脚不利索,便让自家姑娘亲自送上门。 美其名说是拜见姑娘。反倒成了姑娘自己送上门去。哪有这样的道理,谁家会这样待客? 这明显就是……就是刻意寻个借口,以此怠慢姑娘。 “……还请郡主赏脸。” 婆子并不看丁香,只给萧樱磕头,萧樱冷哼一声,突然就发了难……前一刻不一脸温婉,下一刻便将茶杯扔向那个婆子。那个婆子不敢躲,被兜头盖脸的砸了个正着,虽然不疼,毕竟萧樱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力气?可这浇了一脸一身的水…… 婆子连连磕头,终于相信传言不都是假的。 这位郡主,确实喜怒无常。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奴婢这便去回我家老夫人。便说郡主一路舟车劳顿,实在累极。奴婢告退……”婆子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了花厅。 丁香目送那婆子一脸狼狈的出了门。 很是不忿的道。“姑娘何必这样帮她,聂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萧樱挑了挑眉,很是奇怪今天丁香怎么突然变聪明了。“我哪里帮她了?”“姑娘泼了她一身一脸的水,看似是生气,实则是让她回去好交待。看到她这样子,想必那位聂老夫人便不会为难她了。” 丁香一脸得意的说道。 风一总让她遇事动动脑子。 她知道萧樱不是个随意发怒的性子,更不会不讲道理的拿东西砸人。 她对那婆子发火,必定大有深意。于是丁香颇是费神的想了半晌,终于想通了。 果然,萧樱笑着赞道。“我家丁香越发的聪明伶俐了。”丁香很高兴的接受了萧樱对她的称赞。 聂家小姐和聂家老夫人都铩羽而归。 这事很快传到聂家大爷和二爷的耳朵里。聂家兄弟一大早便进了书房,商量着如何能让自家儿子侄子入得萧樱的眼。也好借机助聂家一臂之力。 这两年生意越发的艰难了。 聂家表面看着风光,其实不少生意都是赔本赚吆喝,虽然大家谁也不敢开口,可聂家两兄弟明白,聂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为此,他们想尽办法。 可无论怎么孝敬上面那些官员,他们都不满足,简直就是贪婪的毫无止境。 所以聂老爷在得知萧樱会在玉硅现身时,因为传言中,她是个喜欢热闹的,所以才会不管不顾的弄出那样一个阵仗来,想要一击必中。不想节外生枝。 她身边竟然跟着聂炫那个不孝子。 “……大哥,那姓萧的也太自大了些。把雨竹挡在门外便罢了。雨竹毕竟是个小姑娘,她身份尊贵,不屑理会也情有可原。可连母亲的人她都敢打。我们聂家招待的这般殷勤,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呢。大哥,我们绝不能任由那个姓萧的丫头这般狂妄行事。” 聂雨竹是萧溶的长女,自及笄后一直住在芙蓉院。 聂老爷脸上也难掩怒意。 他放任侄女和母亲前去试探,不想两人都被挡了回来。 那萧樱是不是太不把聂家的人当回事了。她如今住的芙蓉院,可是雨竹让出来给她住的。 她难道不觉得亏欠雨竹吗? 还有自己七旬高龄的老母亲,亲自差人相请,萧樱毫不犹豫的便拒绝了,而且连理由都不屑找,随便一句舟车劳顿便将人打发了。 “大哥,我看这事的症结还是出在聂炫身上。那小子……那小子这次回来,根本不安好心。” “闭嘴。这是什么好事吗?嚷嚷什么……他安不安好心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萧樱身边一个不入流的……我听说昨晚有人星夜入府,直接住进了萧樱的院子。据见过的小厮说,那人的模样还要胜过聂炫几分。想来,这位萧郡主贪恋美色的谣言是真的。跟在她身边的,各个都相貌不俗。 我家和你家那几个,恐怕机会都不大。” 他们没发现,他们骂聂炫不入流。 可他们想让儿子侄子做的,恰恰是那不入流的事。 所以向来是说人容易,事关己身,便开始装傻充愣了。 “她既然喜欢男色……多收几个在身边自然只有高兴的份,让他们几个好好打扮打扮,别弄得一身酸腐气,弄得书卷气些。至于那个新来的,他既然能和那姓萧的郡主住一个屋子,想来……是比聂炫还要得宠的,我们好好笼络一番便是。他若是识趣,我们便不需如此大费周折了。便将他拉拢过来便是,这样即能助我聂家成事,也能打聂炫一个措手不及,岂不两全齐美。” 聂二爷说完一脸喜色,觉得自己想出了一个绝佳的法子。 古人总说不战而屈敌之兵。他这法子便是了……不必出手,只需要花费些银两。聂家再不济,千百两银子还是不愁的。 聂老爷沉默片刻。 缓缓点了头。 “你这法子倒也周全。他既然愿意不要名份的跟在姓萧的身边,想必是奔头银子来的……咱们收买了他,也算在萧樱身边安插了一个自己的人。至于聂炫……不管他有什么坏心,都不足为俱了。这次他既然敢回来,我绝不会再手软了。”聂老爷恨恨的道。 “大哥难道要……可他如果真是大哥的骨肉……” “他有哪点像我们聂家人的?一定是有人暗中想要借机倾覆我们聂家,所以才使了如此狠毒之计。我们若是没有发现,最后将家业都交到聂炫手中,岂不正中圈套。上次他命大,让他侥幸逃了,这次,我一定让他……走着进门,躺着出去。”聂老爷语气中的狂妄,连身边的聂二爷都不由得心头一凉。 再说聂炫,果然被聂夫人差人请了去。 凤戈则留在了聂炫的小院里,等着送上门的……贿赂。 第三百六十六章 大戏开场 第三百六十六章大戏开场 这还是凤五殿下第一次用‘身体’赚银子,脸上表情颇有几分期待呢,也不知道他这皮相,价值几何?如果聂家送的少,他必定不会轻饶了聂家。 若是送的让他满意……他便高抬贵手,只对聂家小惩大戒,顶多让聂家家道中落,绝不伤聂家人性命。凤戈心想,他是个多善良的皇子啊。 来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太快了些。 聂炫恐怕才出大门,站在门口还能看着他的背景呢,聂家老爷派来的人便到了。 那人自称聂家的管事,说是凤戈远道而来,必定是累了。已经给他安排了一个舒适的小院子供凤戈歇脚,凤戈表示不必单独替他准备院子,他和郡主以前也是住在一起的,如今照旧便是。聂家管事闻言露出羡慕之色,然后竟然毫不避讳的问起了萧樱的喜好。 凤戈东一句西一句的搪塞着。倒把那管事的糊弄的一会惊讶一会赞叹。 他似乎觉得凤戈是个受尽了萧郡主荼毒的公子哥,因为相貌出佻而被选中。 他也是不得不臣服在萧郡主的权势下…… 觉得凤戈和聂家是一‘国’的了,管事的终于舍得拿出银子了。 “这些是我家老爷送给公子买酒喝的。只需公子在郡主面前替我们聂家美言几句……如果再能让郡主屈尊降贵,提拔提拔我们聂家子侄,我家老爷另有重礼相赠。” “提拔?如何提拔?像本公子这样吗?”那管事被问的一愣神,随后有些迟疑的,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能如公子这般,可随意出入郡主院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容易,贵府公子完全可以自荐枕席……” “自荐?枕席?”管事的似乎是被吓到了,没想到一个模样这么清隽的公子,说话却这般耿直。虽然自家老爷确实打着这样的心思,可就这么被直白的说出来,也委实,听起来委实聂家有些太不要脸面了, “这个……话不能这样说。” “原来不是这个意思,我原还想着替聂家几位公子引荐一番呢……”凤戈一脸遗憾的甩着钱袋子开了口。 那管事的险些咬掉了舌头。赶忙把话往回了圆。“如此,便多谢公子了。” 便是应下了凤戈这拉郎配的说辞了。管事的千恩万谢的出门,出了门自然不忘回头啐了一口,骂了句靠脸吃饭的。 在管事的看来,凤戈恐怕和小倌馆里的小倌差不多了,反正靠的都是那张脸吃饭。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凤戈这张脸……便是寻遍天下,恐怕也寻不出几个来,自家几位公子和这位比起来,简直就是萤火和皓月,哪里争的过哟。 不过这事便不是他该操心的了。 他只要办好了老爷交待的差事便好。如今那位公子已经接了银子,并且表示会将家中几位公子引荐给郡主,这事他便算办的十分圆满了。 回去和聂家兄弟一说,两位老爷一边骂凤戈是个花瓶,只是个摆设。 一边又在畅想自家儿子侄子若是入了萧樱的眼,他们聂家将来飞横腾达的日子…… 至于聂炫那边。 他见了母亲聂夫人,聂夫人一见到他,目光先是闪躲,而后似乎不知想到了什么,坐在那里嘤嘤的哭了起来。一边抹泪,一边诉苦。说的无非是她这个当母亲的也是没法子。 全家人都在指责她。 如果她不让聂炫走,恐怕当年聂炫连小命都难保。 还一个劲的念叨聂炫不该回来……不过不该回来的人如今回来了。想来命该如此。即然这是命中注定,他就该帮衬着聂家,尽他所能。 “……母亲听说,你和那位郡主关系非比寻常。你能不能去求一求郡主,让她张一张尊口,把聂家引荐给京中权贵……我们聂家如今看起来光鲜,实则日子过的十分艰难。你父亲说,若长此以往,聂家必定败落。炫儿,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帮一帮家里,帮一帮你父亲吧。” 聂夫人有些不敢看长子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似乎直直看进人的心底。让她心中那些丑陋的,不堪的想法无所遁形。 他小时候,她也曾视他如至宝。可是随着年岁渐大,聂夫人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长相上,他不像聂家任何人。 性子上,他也特立独行。他做的事,不管长辈如何阻拦,他都会去做。 时间长了,她越发觉得这个儿子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再加上谣言肆虐,连聂夫人自己都怀疑,当年产子时,是不是慌乱之下出了纰漏。 真的如传言那般。有人欲颠覆聂家,所以才出此毒计。 如果聂炫不是她的孩子,那她亲生的孩儿如今身在何处? 每每想到这些,聂夫人便把对心中那个所谓亲生孩子的惦念转嫁到对聂炫的恨意上。 似乎这样,她心里才会舒服些。今日不得不见聂炫,而且她得了丈夫吩咐,无论如何说动聂炫,让他倾心相助聂家。他若不依,这次,聂炫绝没有几年前那样的好运了。 言下之意,是要把聂炫‘留’在聂家的。 毕竟儿时也是疼了几年的孩子,聂夫人心中还是有些不忍的。 所以开口劝起聂炫来,颇为真情实意。 “父亲?母亲?你们何曾把我当成你们的孩子?”聂炫早已冰冷的那颗心,还是因为聂夫人毫不犹豫的偏袒聂家而拧痛着。 “你自然是我们的孩子。”聂夫人说的十分没底气。 她发现离家几年,聂炫的气势越发的强横了。便这么冷着一张脸站在屋子中间,并没有特意的接近她,她竟然已经怕的全身汗毛直竖。 连出口的话也带着几分忐忑。 聂炫笑了。“几年不见,母亲倒是越发的会说话了。母亲还是直接说吧。聂老爷让你做什么?是不是劝你说服我,让我助聂家一臂之呼?” 聂夫人本能的点点头,她觉得在聂炫这样一双眼睛中,根本没法说谎。 “还有什么,有没有告诉母亲。二弟和二叔家的,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像我这般……给郡主当个护卫。” 第三百六十七章 母子决裂 第三百六十七章母子决裂 至于是怎样的护卫,便是聂炫不说,聂家上下的在背后也早就给定了案了。 聂夫人果然脸色大变。 她有两个儿子。 聂炫身世成迷,她便只有一个小儿子了。 在聂夫人看来,小儿子便是她的希望,无论如何,她不能让小儿子出事。 天下当母亲的,恐怕在心里都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个奇才,都不愿承认自己儿子平庸,聂夫人也如是。 “不可能,你父亲绝不会这样做的。” 她不相信聂家会不堪至此,竟然纵容自家的公子去给一个郡主当什么见鬼的护卫。 那郡主身边跟着的都是模样俊俏的年轻公子。难道也要让自己的儿子挤身其中。这若是传出去……实在有辱门风。 聂夫人实在高看聂家了。 门风? 聂家有什么门风可言吗? 压根便没有。聂夫人性子软,一直被拘在内宅,还以为聂家在玉硅风评尚佳呢。 实则,聂家早就是昨日黄花了。如今也只靠着过去的盛名苟延残喘的,要不然,真的不至于到‘卖’子求荣的地步。“为什么不?只要能真真切切的给聂家带来好处,难道还要计较名声吗?母亲这些年是不是活的太舒服了些?竟然天真的以为聂家还像过去那般鼎盛吗?若是像曾祖父在时那般,聂家何必大张旗鼓的接了郡主来家中……” “不会的。这些年你不在,所以并不清楚。家中一切都好。你父亲和你二叔把聂家经营的妥妥帖帖。你祖父和祖母如今已经不过问生意上的事了,只要后堂颐养天年。你弟弟,也很是上进。下次下场,一定金榜提名。” 聂老爷对妻子虽然动辄打骂。 可换一个角度来看,他也把妻子保护的很好。让她做个长在象牙塔里的贵夫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压根不知道世道艰辛,不知道聂家如今的处境。 天真的认为长子回来只会对次子不利。所以她希望聂炫快些离开,从此以后,不要再回聂家了。就当聂家没他这个人。 她有一个儿子便够了。 那些真相,那些残酷的真相,她根本不想知道。 “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我只求你一件事,你如今在郡主面前算个红人,你帮一帮聂家。你父亲有什么所求,你帮他实现。等他如了愿,便会放你离开的,炫儿,你斗不过你父亲的,还是听他的话,帮一帮聂家吧。那个郡主如今待你好,可她身边那么多公子……我听说,昨夜还来了一个相貌出众的,便直接宿在了她的院中。 你总不能一辈子这样过日子。早晚是要娶妻生子的。听母亲的,多替自己打算打算。”聂夫人苦口婆心的劝道。这番劝解还算出于真情实意。 毕竟聂炫离开了,她的小儿子地位便保住了。 她也不愿见到聂炫血溅聂家。 也不想看到聂炫这张脸,这张谁也不像的脸。 萧樱心中冷笑。母亲,亏她说的出口。母亲这二字,她还真的不配用。 年纪的记忆中,似乎也有温情笑语的时候,可更多的,却是孤独,寂寞,被漠视,被全家指指点点。 那时候,她这位自称母亲的何在? 她在自己在小院中,抱着新生的幼子,满脸满足的笑意。 对于他这个长子,似乎早已视而不见了。他存在与否,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到了后期,他的存在,似乎刺痛了她。 她或许希望他压根没有降生吧。 “萧姑娘很好,跟在她身边,我同样能建功立业。” 聂夫人只当聂炫是被猪油蒙了心…… “你一个小护卫,能建什么功业。还是早点离开为好……这次事罢,你便辞了护卫一职……不管去哪里,只要肯用力气,都能活命。我听院里丫头们说,极北牧马,似乎是个好营生。” 极北苦寒之地,去养马。 这玩笑是不是开的大了点。他倒宁愿真的去给萧樱当个面首,也绝不会傻到远赴极北。 “即是个好去处,母亲不妨让二弟去吧。就当试练了。” 聂炫冷声道。 “你弟弟怎么能去?他自幼长在我身边,养的娇贵,吃食粗糙一点都难以下咽……”聂夫人蹙眉斥道。全然忘了,面前的聂炫,也算是她的儿子。 不管她认或不认。 聂炫的身份都不会变的…… 她口中说另一个儿子养的娇贵,只能留在她身边,却让聂炫去北地放马…… 同样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能区别对待到这个地步?聂炫觉得不可思议。 他和萧樱谈过这个问题。萧樱说,天下的母亲,大体都是希望儿女好了。为了儿女,是宁愿自己吃苦受罪,哪怕丢了性命,也要保全儿女,让儿女能过上安稳日子的。可到了他这里,怎么就成了…… 母亲希望另一个儿子好好的留在她身边。做一番大事,光宗耀祖。 却说出让另一个儿子去北地养马,而且口口声声为了他好。极北之地……那是犯了重罪的被流放之地。 环境恶劣,匪患丛生,对世人来说,那里简直就是噩梦的发源地。 而他的母亲,却口口声声让他去那里牧马。 心里最后一丁点叫做温情的东西,也被聂夫人亲口敲破了,聂炫觉得心头空落落的,似乎有冷风刮过,呼啸着带着嗜骨的冷意。 他正了正衣领,在聂夫人面前缓缓摆出一幅冷硬矜持的神情。“我姓聂,而且是聂家嫡长的公子。聂家欠我的,一文也不能少。至于我那位草包二弟,母亲放心吧。他便是去郡主那里自荐枕席,也只有被扔出去的份。母亲真的不必担心郡主会瞧上他……这是我最后一次喊母亲了。今天过后,我聂炫便孑然一身,世上再无一个亲人了。” 聂炫说完,冷冷的挑了挑唇角。 聂夫人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她一直觉得大儿子是个累赘。只会连累她。 可当真有一天,他和她决裂……“炫儿。”聂夫人不由得开口唤着,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留他。留下他,又能说什么? 可聂夫人有种感觉。这次一别……也许,这辈子,她真的只有一个儿子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现世报应 第三百六十八章现世报应 聂炫没有回头,只是步子顿了顿,就在聂夫人以为聂炫不会开口的时候,聂炫轻声说道:“母亲,真的觉得我是你的儿子吗?” 聂夫人一时失语。 聂炫年幼的时候,她自然满心笃定。 他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当时屋中稳婆,仆妇一堆,而且她的陪嫁嬷嬷也在,断然不会出错的。 可是…… 随着聂炫年长,聂夫人越发的怀疑了。 而且儿子的长相,性子也让聂夫人觉得越发的陌生。 当初生下长子,她也曾欢喜,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依靠。聂老爷再不会对她动手了。可是随着聂炫年岁渐长,她日子过的反而越发的艰难。当流言肆虐之时,她只能躲闪,她不敢,不敢上前。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聂炫孤身一人,被流言所伤。如果她将他护在身后,那被伤的人便是她了。 她不敢,真的不敢。 这么多年了,她已经习惯只有一个儿子的日子了。 小儿子出生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我……”所以呐呐半晌,聂夫人依旧说不出一句聂炫是自己儿子的话。聂炫冷冷一笑,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呢。 萧樱曾经说无法想像一个母亲会这样对她的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何况是人。 原来,人有的时候比虎豹还要狠毒。 曾经,聂炫也十分同情聂夫人,甚至一度觉得是自己连累了聂夫人。 如今终于明白了,不是他的错。萧樱说的没错,他没有错。人生不是他自己选择的,错的是聂家人,错的是命运……天意弄人。 “聂夫人,从今以后,您只有一个儿子。” 聂炫说完,毫不犹豫的迈步离去。他的身后,聂夫人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望着聂炫远去的背景,聂夫人一时间心里空落落的……她不由得想起聂炫小时候。 小小的人儿,还不及她的膝盖高。 就已经知道先将好吃的往她口中送了。 她佯装吃上一口,他会笑眯了眼睛。然后才捧着自己的小碗,到一旁慢慢吃。偶尔抬头看向她,会奉送一个大大的笑脸。 而次子…… 似乎从小到大,从未有过这般贴心之举,如今更是十天半月不见影子。 聂夫人惶惶间,觉得自己丢了一块至宝。可这块至宝,再也寻不回来了。 聂夫人不出所料的铩羽而归。 得到消息的聂老爷气呼呼的回了院子,屏退了婢女,在聂夫人惶恐的目光中对聂夫人一阵拳打脚踢。 “……废物。都是因为娶了你。自从你进门后,我聂家行事处处不顺。” 聂夫人呐呐求饶。 可是没人来救她,像过去二十几年一样,没人来救她。“这次聂炫若是坏了我的大事,我便让你和他一起给聂家陪葬。” “不关我的事。我求他了……” “你不是说他只认你这个母亲吗?结果呢……好一出母子绝裂的戏码,若是传到郡主耳中,她会如何看我们聂家?这么一件小事,你都办不成,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妇。” 聂夫人想说……他们那么对聂炫,不是应该早就预料到结果了吗?难道聂炫真的会傻到只凭她几句话,便相信聂家从此后会善待他吗? 何况,他如今给郡主当护卫。 可比留在聂家强多了。除非聂炫是个傻子,要不然是绝不会有重回聂家之意的。 这一刻,聂夫人脑子突然十分清楚,再不似往日那般糊里糊涂。 “早知当日,当初便不该为难他。”聂夫人涨着胆子反驳道。 换来的是聂老爷重重一巴掌。 “胡言乱语。他混淆我聂氏血脉,我聂氏还能容他不成!” “也许,他真的是我们的孩子呢。”聂夫人小声辨解道。“他哪里像聂家人?一定是有人在暗算我们聂家……我若是再听你多说一个与聂炫身世有关的字眼,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聂老爷阴狠狠的说完,狠狠踢了聂夫人一脚,甩袖而去。聂夫人蜷缩在地上,半晌都没能爬起来。 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为了在仆人面前维持自己矜持的贵人面子。 聂老爷每次发火时,都会将仆人赶出院子。 可纸里终究包不住火,聂夫人身上的伤根本遮掩不住。最初聂老爷还会有所顾及,如今只要他一挥手,下人便鱼贯而出,大家都心知肚明,接下来便是聂老爷训斥聂夫人的时间了。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下人们是不会踏进院子一步的。 聂夫人掩面,泣不成声。 突然,有脚步声传来。然后是不敢置信的惊呼声。“母亲……”这聂家公子,以嫡子自居的聂家二公子。 这位聂二公子模样确实和聂炫一点也不像。 今日看起来是特意装扮了的,也勉强只能算是堪堪入目,偏自诩风度翩翩。九月时节,还装腔作势的握了把扇子。 本来的用意或许是营造出几分书生的影子,却愣生生的成了个四不像。书生不像书生,纨绔子不像纨绔子。此时聂二公子一脸惊讶,弯身扶起母亲。 “这是发生了什么?谁敢伤母亲?” “儿啊。母亲不想活了……你父亲,父亲他……儿啊,母亲的命怎么这么苦。”聂夫人满腹委屈,意图在儿子面前求一分安慰。 可是…… “我还有事找父亲,母亲先歇息吧。” “你父亲这般对待我,你竟然视而不见。儿啊,母亲白养了你一场啊。” “母亲让我如何?难道去质问父亲不成!父亲并不是苛刻之人,之所以这样对母亲,定然是母亲的错。母亲不自己反省,竟然还怂恿我去和父亲对峙。母亲难道想看我们父子失和……将来诺大的家业,被二叔家的霸占了。” “你,你……不孝子。”家业家业,儿子眼中只有钱财。看到她满身伤痕,眼中没有丝毫心疼之色。 聂夫人如坠冰窖。她终于明白聂炫那最后一眼的意思了。 他在,同情她…… 她的丈夫,儿子,都无法依靠。从今以后,她孤立无援,再不会有人将吃食喂进她口中了,再不会有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无意中的美男计 第三百六十九章无意中的美男计 芙蓉院。 聂雨竹第二次登门,这次她学聪明了。身后丫头端着托盘,托盘着摆着尊玉观意。 是聂老夫人‘敬献’给郡主的。 自然,这玉观音品相十分一般,如果品相上佳,聂雨竹可舍不得送出去。这次借着代聂老夫人送礼物的借口。 看着以前属于自己的芙蓉院,如今被陌生的人占满。聂家小姐心如刀绞。 院中婢女看到她,虽然恭敬的行礼,可聂雨竹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这些人以前可都是她的下人,如今才服侍那个姓萧的女人多久,见到她,便一幅见到客人的样子…… 聂雨竹抬眼打量整个芙蓉院。发现院中摆设焕然一新。有些东西,她曾向父亲要了许久,父亲都没有点头,可如今都好端端的摆在花厅里。 有丫头奉了茶,聂雨竹狠狠剜了一眼婢女。 小丫头吓得手一抖,把水抖出了几滴。然后好巧不巧的溅到了聂雨竹衣袖上。这下她终于找到发泄的渠道了。 举起手,不由分说便要赏婢女一个巴掌。 婢女一脸怯意的闭上了眼睛,以前也是如此,只要有丁点小错,聂小姐便又打又骂的。 终于送走了这尊女瘟神,婢女们不知道多高兴。才不会傻的听聂雨竹的话去为难贵客。 本以为会像以前那般,被聂雨竹责打。可突然间,一条手臂从天而降,挡下了聂雨竹的那个巴掌……“谁?敢挡本小姐?”聂雨竹冷声质问,然后猛的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比她还阴沉的脸。 “这里如今是我家姑娘的地盘。聂小姐想要发威,回自己的地盘发威。我家姑娘这里可没有随便动手的规矩。” “我教训我聂家的下人?难道也要问过郡主殿下的意思?”聂雨竹气极。“那是自然,这整个芙蓉院如今都是我家姑娘做主。院里的婢女,自然只有我家姑娘能处置。聂小姐若是不服,大可去问一问聂老爷,问问令尊聂二老爷也是可以的。”丁香上下打量聂雨竹,然后在心里给她打了个叉。 和聂炫好歹也沾亲带故的。 怎么从模样到性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一幅盛气凌人的样子哟,简直像老母鸡发威,而且她今天穿了件花衣裳,下面淡粉,上面渐变至素绿,到了衣袖,颜色成了天青。本来是件挺别致的秋装,可穿在聂雨竹身上,实在是委屈了这不菲的衣裳了。 唔,再加上那张气红了的脸,更像只炸毛母鸡了。 “你不过是个下人,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聂雨竹见对方青衣小衫,是个婢女打扮,立时眉毛一挑,就算知道自家大伯和父亲如今绞尽脑汁的在巴结奉承姓萧的。 可聂雨竹做为一个自幼被宠到没边的小姐,依旧做不到忍气吞生。 她娇纵惯了,让她收敛,实在太难为她了。聂雨竹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字功夫不到家。 再加上丁香有意激怒她。 最终聂雨竹彻底变了脸。“我家主子可是郡主,身份尊贵。姑娘难道没听说过宰相门前七品官这话……我的身份,可比宰相府的门房金贵多了。反倒是聂小姐你,敢问令尊官居几品?” “不过是个恶名昭彰的郡主。还未成亲,便公然和男子同室而居。这样的郡主……” 聂雨竹想说这样的郡主,在他们玉硅,是要被浸猪笼的。 只是下一句,她没机会说出口了,因为已经有人接了话头。“这样的郡主……如何?” 聂雨竹顺着声音看去,脸上本带着凶相,是打算不管打断她的是谁,都在大发一顿雷霆的。总不能让一个小小的婢女欺负了去。 可当看到来人,聂雨竹脸上神情一滞,目光愣了愣,生生怔在原地。 能随便出入萧樱院子的,自然只有凤戈一人。这位凤五殿下本来就生的十分招人,模样是万里挑一的俊俏,再加上有意为之的唇角那抹冷笑。 便是丁香,小心肝也有些怦怦直跳呢。 可是丁香明白,自家殿下唇角那笑是假的。 只有在自家姑娘面前露出笑意,那才是真心实意的。 “这样的郡主如何?公然和男子同室而居……又如何?” “……不守妇道。”聂雨竹呐呐的回道。 “妇道是什么鬼东西。只有蠢妇才会张口闭口把妇道名声挂在口中。”蠢妇聂雨竹终于回过神来。 她脸色变了几变,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是,你是昨夜来的?” 她听父亲和祖母提及,昨晚有个男人入府,直接住进了芙蓉院。便是这人吗?可这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靠脸蛋吃饭的啊?那周身的气度……说是王孙贵族也是有人相信的。 这点上,聂雨竹的眼光倒是比她父亲和大伯强些。 随之而来的便是难堪了。“……干卿何事?” “你怎么能这般自甘坠落,我可以去求我父亲,求我大伯,只要你点头,从此后便不必再委屈自己了。” “委屈?多看你一眼,我才委屈。丁香,送客。” 丁香暗中对自家公子竖了竖拇指,然后一本正经的扳着一张冷脸,示意聂雨竹可以走了。 聂雨竹此时怎么会甘心离开?“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你放心,我聂家虽然不是什么显赫之家。可想要保下个人,还是能做到的。”便是做不到,她哭也要哭到父亲点头。 这人,这人……怎么能给那个姓萧的当……那词聂雨竹实在就不出口。反正在聂雨竹看来,面前这人无论相貌还是气度,都是世间难寻的。以前她不相信书中写的男子也能相貌倾城,可此刻,她相信了,因为,亲眼所见。 凤戈看聂雨竹的目光像看一个疯子,而且还是疯的不知缘由的那种。 “身不由己?笑话,这世上,无人能强迫本公子行事。我既然在这里,便只有自愿一途。只要阿樱能多看我一眼……我上刀山下油锅也甘心。”这话凤戈自然不是说给聂雨竹听的。 凤五殿下可没心思搭理旁的疯女人。 第三百七十章 五殿下的烂桃花 第三百七十章五殿下的烂桃花 聂雨竹从小到大,都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的。 她虽然模样只是中人之姿,可是聂家有钱啊。所以登门求亲的还不算少。祖母也曾暗中安排她相看过。 可聂雨竹觉得那些男人要不就模样太丑,要不就性子粗俗,无论如何也相看不中。再加上聂家想靠着这仅有的女儿寻个好姻亲,所以聂雨竹的亲事便一直耽搁至今。 聂雨竹一直觉得自己一定能找个合心意的。 没想到,今天竟然遇到了。 她终于明白何为一见钟情了。 可是她对凤戈一见钟情,凤戈眼中……只觉得挡在面前的女人又呆又傻的。 碍眼的很。 他若不会对女人出手,此时便要将这女人亲自扔出去了。 他根本没耐心应付这女人,可突然间开了口,而且说出那番情深的话,自然不会是解释给聂雨竹听的,而是……丁香顺着自家殿下的目光望过去,果然见到小姐婷婷而来。 丁香心道,果然如此,还以为殿下突然变了性子呢。 原来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萧樱自然听到了,凤戈说的那么掷地有声的,她想假装听不到都难,她轻咳一声,以此掩饰自己有些泛红的脸。 这个人来疯,也不看看场合。 说情话不分地点,害得她刚才显然崴了脚…… 这二人情意绵绵的,眼神都带着股黏糊劲。聂雨竹便是再蠢,也看出来面前这位俊俏公子意不在她。 不过她不相信这位公子真的和萧樱情投意合。一定是萧樱仗着郡主身份,强迫他的。聂雨竹心中瞬间升起一股要美女救英雄的气概来。她快步上前,敷衍的给萧樱行了礼,然后不管一旁凤戈瞬间黑如锅底的脸,直接开口说道。“民女知道自己出身不及郡主,可这世上之事,总要讲究个你情我愿……这位公子看上去并不情愿留在郡主身边…… 郡主何不放他自由。 民女不才,愿意替这位公子补偿郡主一二……” 萧樱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幻听。 然后她忍笑看向凤戈。 这只花孔雀,这才出门多久,便招了朵烂桃花。凤戈表示自己很冤枉,他连这女人生的是圆是扁都没看清。这女人一定是疯了。 聂家总出疯子。 凤五殿下想起聂炫几次三番为了萧樱和他交手。 那可真是不要命的打法啊。凤戈轻笑一声,不屑开口理会聂雨竹,萧樱更不会自降身份的和聂雨竹解释其中曲直了。 她误会,便由着她误会好了。 反正凤戈这次来,也打算当一回男颜祸水的。 只是没想到,这祸水没能浇到聂老爷和聂二爷头上,倒让聂雨竹提前体会一番。唔,其实也不怪聂雨竹,凤戈这样的,哪个姑娘见了能不惊为天人。 聪明的姑娘自然知道有些人不是她们能窥伺觊觎的。有的人压根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聂雨竹这番惺惺作态,或许还挺沾沾自喜于自己在凤戈面前成功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温良贤淑的大家小姐了呢。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家公子和姑娘好好的,你胡乱掺和什么。还补偿一二?你当我家公子是什么人?我家会子像是缺银子的样子吗?聂姑娘,请吧。我家公子和姑娘要歇息了。” 聂雨竹脸色变了几变。 可是因为凤戈在,她努力按捺着自己的脾气。 她不想在凤戈面前像泼妇一般和一个婢女吵起来。可这个小婢女话说的真难听啊。 “我没有看不起这位公子的意思,只是想略尽绵薄之力……助公子脱身而己。” 萧樱也不知道是该说聂雨竹蠢,还是聂家人蠢。那厢巴结她,无所不用其及,这厢却派亲生女儿来搅局。 而且搅的莫名其妙。 “聂小姐太不自量力了,奴婢说了,我家公子不缺银子,再说,我家公子和姑娘好好的。脱哪门子的身……我家公子恨不得天天宿在姑娘房中呢。” 萧樱再次咳了咳,她觉得如果再让丁香说下去。 他们怕是连娃都该生出来了。 “丁香。不得乱说。”丁香很委屈,她没乱说啊。昨晚公子看向姑娘那眼神……明明就是恨不得时时刻刻和姑娘守在一起啊。 凤戈倒是挺喜欢丁香这性子。 不动声色的以丁香点了点头,丁香这才安静的退到一旁。聂雨竹终于亲眼见到了萧樱。 做为女人,而且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人,对自己的容貌有着莫名的信心。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及自己……这种想法虽然疯癫了点,但不可否认,很多女人心里都有这么个想法。 只是有些女人知道轻重。知道梦和现实的不同。 也只敢在梦里想想…… 可是聂雨竹不同。她是真的觉得萧樱模样不及她。除了一个郡主的身份用来压人,萧樱真的一无是处。 于是越发坚定了自己要救凤戈脱离苦海的决心。 “郡主殿下。您喜欢什么样的男子,都能找到。何必为难这位公子……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这位公子一条生路吧!”说完,一脸大义凛然的跪地给萧樱行了大礼。萧樱颇有那么几分目瞪口呆。 ‘耿直’成这样的,也是奇葩了。 “我只喜欢他这样的。” “……郡主难道不喜欢聂炫……就是我兄长吗?” 聂雨竹心里自然不会对聂炫有多少兄妹之情。不过为了在凤戈面前保持自己端庄的形象,她还是强扭着调子开口。 至于好听与否? 反正萧樱觉得没有比这声音更做作的了。也不知道聂雨竹脑回路有多清奇。 怎么听不懂好赖话。 “来人,将聂姑娘请出去。顺便麻烦聂姑娘转告令尊和聂老爷……我和郡主情投意合,聂家若还想在玉硅立足,最好别再来捣乱。便是来挑拨,也派个聪明些的。像你这样的蠢妇,还是少出来污人眼睛了。” 这样难听的话,凤戈竟然是微带笑意说的。 直听得聂雨竹呆怔在那里,半晌未动。 她在帮他啊。可是他不领情便罢了,怎么能出口伤人? 第三百七十一章 请君入瓮 第三百七十一章请君入瓮 凤戈唤来的人,可不管聂雨竹是不是女人,两人一左一右架上她,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她强行架起。 聂雨竹吓的不轻。 她大声呼救…… 护卫冷着脸,并不理会。 只是有人看不下去了。聂雨竹自然不是孤身来的,她是带了丫头的,她今天多留了个心眼,生怕自己在萧樱这里吃亏。她吩咐丫头,若见情势不好,便去帮她请救兵。 她这一嗓子嚎出来。 丫头见势不好,转头便去搬了聂老夫人过来搭救。 聂家老夫人身子其实挺硬朗的,只是自持身份,总觉得应该是萧樱去给她请安。毕竟这里是聂家,萧樱只是客居在此。 只是萧樱压根没给聂老夫人面子。 如今听说萧樱公然欺负聂雨竹,聂老夫人再顾不得自己正在装病,匆匆由几个婆子簇拥着往芙蓉院而来。 丁香小声将消息告诉萧樱。萧樱淡淡瞥了一眼聂雨竹。 替聂炫觉得委屈。 同姓聂。一听说聂雨竹遇到麻烦,聂家那位老夫人不管不顾的便要来芙蓉院要人。可是聂炫呢……他可是聂家长孙,却被聂家上下联手挤兑走。聂炫没有细说,不过萧樱还是能猜出,当初聂炫被迫离开聂家时,闹的一定不会太愉快。 同样都是亲人。 亲疏能差十万八千里。“……果然不出五哥所料。那位老夫人马上便到了。” 凤戈冷冷一笑。 “无知妇人,自然不懂其中利害关系。” 今早凤戈提点萧樱,要想帮聂炫,只让聂家先窝里斗。至于如何窝里斗?便从这位聂小姐入手吧。 萧樱原想三五天内把这事给办了,没想到聂雨竹这么迫不及待。 萧樱便好心成全了她。 “聂老爷会壮士扼腕?” “关键时刻,自然会弃车保帅。” 萧樱轻轻一叹,突然想到今天聂炫应该是去见聂夫人了……明知道聂夫人会说什么,聂炫依旧如约而至。 想来今天心情一定不佳。 她这边能压一压聂家气焰,也算是替聂炫出了口恶气。 萧樱才想到这些,身边的男人不干了……“我之所以帮聂炫,只是谢他照顾你。可没打算和他称兄道弟。你可别在心里编排我和聂炫什么……我们这辈子,注定不能和平共处。” 喜欢上同一个女人。 他和聂炫只能有一个陪在萧樱身边,注定另一个会黯然伤情。 “知道了。你们每次见面都山崩地裂的,不打起来,我就感激不尽了。哪里还敢有什么奢望。” “……都是聂炫的错。” 凤戈一脸嫌弃的说道。 萧樱沉默。这话到了聂炫口中,只会换一个名字重新说给她听。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竟然还会有人来争! 世间之事,果然无奇不有。“是,都是他的错,五哥最好了。”萧樱觉得自己像是在养猫,得顺着毛撸。果然凤戈被撸的挺舒服, 一脸心平气和的立在萧樱身边,再不作妖了。 聂老夫人虽然着急,可到了芙蓉院门外,突然想到了这里如今虽然是聂家的地盘,可里面住着的可是位郡主,虽说是邻国的,可听说这位郡主颇得邻国皇帝欢心,是个被整个秦氏皇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主儿。 所以脾气自然不会小。 而自家孙女也是个有脾气的。 两人碰到一起,指不定得闹得多不可开交呢。聂老夫人突然心生退意。 说也奇怪,聂家娶进门的女儿,都是些软骨头的。被男人管束着,说东不敢往西。 聂夫人来的急,只来得及派人送了消息过去,不等收到回信,便急匆匆的赶来。想着自己一把老骨头,萧樱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能为难她。 若是传了出去,难免落个刻薄的名声。 说直白点,就是倚老卖老。 此时聂老夫人想退了,萧樱会允许吗? 一旁凤戈给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手臂加力,聂雨竹何曾被这般对待过,立时大叫一声。 而且十分配合的喊了声祖母。 若不是分属两个阵营,萧樱都想替聂雨竹点根蜡了。 实力坑亲人啊。 果然,远远听到聂雨竹的痛呼声。聂老夫人再顾不得旁的,一马当先跨进芙蓉院。 许是太过担心了,根本没注意到芙蓉院门外连个护卫都没有。这明显就是……请君入瓮。 “手下留情,郡主手下留情。”看到自己从小宝贝到大的孙女被护卫粗鲁的将双臂押到身后,聂老夫人眼睛瞬间便红了。 她踉跄着上前,一幅随时会扑倒的模样,看起来倒真像是大病初愈,一副气力不接的模样。 聂家简直各个戏精上身啊。 这位聂姑娘自导自演一出苦情女主,聂老夫人则一幅遭遇恶霸,快要被逼上吊的委屈模样。 不用问了,她自然演的就是那位恶霸了。 恶霸萧,正式上场。“谁将人放进来的?”萧樱冷着脸质问道。丁香小心翼翼的上前。“主子,聂老夫人根本未叩门求见啊……”言下之意,这位完全就是不请自来。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萧樱若是追究,便能问她一个不敬皇族的重罪。 显然聂老夫人也意识到了……“门外,门外没人拦着啊。” “这位老夫人,这里是你们聂家。我们只是外客,原是你们聂家派了婆子守门的,只是不知人去了哪里……我家主子不便越俎代庖,可您也不能不经通报,便直直闯了进来啊,若是扰了我家郡主清静,我家郡主若是追究起来,可就真的伤了郡主和聂家的和气了。” 丁香这番明嘲暗讽的话,直听得聂老夫人全身发抖。气的…… 此时聂老夫人后悔也晚了。 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老身是听到孙女呼救,这才急躁了些……还请郡主海涵。不知老身的孙女如何惹怒了郡主,郡主不管不顾的便要拿下她问罪?” “老夫人您这就错了。我家主子可没打算向聂姑娘问罪。只是聂姑娘似乎是相中了我家……公子。示意要出银子帮我家公子赎身。您说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家公子和姑娘情投意合,只因为贵府小姐对我家公子心生爱慕,便要强行拆散我家郡主和公子。 再说了,聂姑娘能有多少银子?难道还会多过我家郡主不成?” 第三百七十二章 以退为进 第三百七十二章以退为进 丁香素来喜欢说些张家长李家短的八卦,最近和风一接触频繁,从语气到神情,都有了长劲。便是平常的话从她口中吐出,都带着股八卦味,何况她此时刻意用这样的语气开口。 八卦风简直扑面而来。 直说得聂老夫人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她并不知道萧樱因为什么事难为聂雨竹,只以为是萧樱故意刁难自家人。听说芙蓉院有呼救声传出,聂老夫人便乱了方寸,甚至没等到儿子那面回消息,便急匆匆前来。 如果知道是因为这样的事,聂老夫人一定不会傻傻的‘自投罗网’。 “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雨竹尚且年幼,或是一时表述不清……” “老夫人啊,您偏疼孙子是应该的,可我家郡主比您孙子还要小上两岁呢。以年幼为借口,实在有些牵强了。” 也不知道今天丁香得了谁的提点,表现的真可谓可圈可点。 都不用萧樱开口,便以一人之力扛起了聂老夫人的轰炸。萧樱决定过后得给丁香包个大红包。“老身的意思是,郡主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那位公子便是谪仙下凡,我家雨竹也不会只一眼便这般失态的。” 聂老夫人这人没什么急智。 想来想去,始终不相信丁香的话。 聂家在玉硅也算有头有脸,明里暗里,她也没少给孙女张罗人家。 仅是相看的公子,没有十家也有八家了。自家孙女一直表现的都十分矜持,断然不会只看到人家一面,便不知轻重的说出那样轻浮的话来。所以孙女一定是被冤枉的。 聂老夫人自然也听说昨晚萧樱这院里多了个男子。 一个未成亲的姑娘家,哪怕贵为郡主,却和男子厮混,也着实是件腌臜事。 所以聂老夫人心底十分鄙夷昨夜来的那位公子……觉得那人一定出身低微,为了巴结萧樱,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那样的人品,自家孙女怎么可能会一眼相中。 只是…… 今天注定是聂家四处打脸的一天啊。 因为,丁香索性让开身形,让廊下的凤戈彻底暴露在聂老夫人的眼中。 那相貌,那周身的气派,还有那睥睨的眼神。连聂老夫人神情都一怔。“我家公子本就出身富贵,周身气度,聂姑娘一见钟情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千不该万不该,想要用银子从我家郡主这里买下公子。聂姑娘当我家公子是什么人?” 有些人,不必开口。一眼便能看出这人出身必定富贵。 聂老夫人心底沉甸甸的,即怒孙女不争气,又觉得孙女一眼便能相中这样的人,也算是有眼光。 别说玉硅了,便是整个天下,这样气度华贵的公子又能寻到几个? 也难怪这人越过了聂炫,能留宿在芙蓉院。 “是老身的错,老孙教导晚辈无方。还请郡主殿下高抬贵手,这次便饶了我那孙女吧。”还能如何,聂老夫人都不必去问聂雨竹了,丁香应该没有冤枉人。 可这样的公子,一看出身就不差。 自家孙女怎么会那般有眼无珠,竟然妄想和萧樱拼银子。 人家可是郡主!据说整个萧氏王朝,只这一个女孩,自幼养的娇纵非常。所以才能四处行走,甚至身边公然跟着一众公子哥。 萧樱,确有恣意的资本。 可是聂家不过是本土乡绅,如今更是举步为艰。之所以倾尽全力巴结萧樱,就是想让萧樱助聂家一臂之力。 可自家蠢孙女竟然想和萧樱争男人! 聂老夫人终于想通了这个浅显的道理,身上呼啦一下,愣生生冒出一身冷汗来。她怎么这么蠢,竟然险些惹了大祸。 不过是听到声呼救,便以为萧樱会对聂雨竹开刀,不由分说便来救人。而且强闯了芙蓉院…… 她这番所为,注定得罪了萧樱啊。 聂老夫人想到这里,狠狠瞪了一眼聂雨竹。 聂雨竹见聂老夫人来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一定能脱身。可不想自己收到的竟然是祖母的冷眼。聂雨竹心里咯噔一声。 “祖母,孙女只是想帮一帮这位公子,并没有别的企图。” 她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便坐实了刚才丁香的指控。果然是用银子和萧樱去争一个男子。 而且那男子本就出身富贵,根本不需要聂雨竹这番‘好心’。“丢人的东西,给我闭嘴!”聂雨竹长了这么大,何曾被这般毫不留情的骂过,而且骂她的还是素日疼她的祖母,立时便红了眼睛。 她以为祖母是被那个叫丁香的奴婢几句话给迷惑了。 她不相信祖母会站在萧樱那边转过来斥责她。 “祖母,孙女真的只是想帮一帮那位公子。那位公子看上去一表人才,不应该为了权势而委屈自己。” 女人蠢起来,简直无药可救。 连丁香这个冷眼旁观的都替聂老夫人拘了把同情泪。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什么好争辩的了。萧樱觉得火候已经够了,和凤戈对视一眼,二人一齐转身回了屋子。 一幅眼不见心不烦的架式。 聂老夫人见此,脸色微变。不理会依旧在一旁辩解的聂雨竹,快行几步上前,想要向萧樱请罪。 丁香闪身挡在了她面前。 “老夫人请回吧,我家郡主要歇息了。” 聂老夫人自然不能回去。鲁莽行事,得罪了萧樱,此时回去,岂不坏了儿子的大事。 她真糊涂啊。 再次狠狠骂了自己一句,聂老夫人尽量语气平和的和丁香说道。“民妇代孙女向郡主请罪,烦请姑娘帮忙通传一声。” “不必了。我家郡主并不在意……” 丁香口上说着萧樱不在意,聂老夫人可不敢真的便相信萧樱不在意。 任谁被人这般不知轻重的怠慢了,也会生气的。何况据说这位萧姑娘脾气本就不佳。 “都是民妇的错,是民妇没有管教好孙女,才惹了这样一场祸事。还请姑娘高抬贵手!” “老夫人不必多说了。请回吧……顺便将贵府小姐领回去吧。麻烦帮忙转告聂老爷,我家郡主明日就要告辞了,不便继续打扰聂家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推波助澜 第三百七十三章推波助澜 聂老夫人怔在原地。 她闯祸了,闯了大祸。惹怒了萧樱,人家翻脸了。明天便要走,她昨天才至,明天便走。 聂家想求的事情还没有眉目。 几个孙子的前程也没有踪影呢。 聂家的将来…… 一切都没个定数呢。明明昨天儿子还告诉她,说萧樱打算在玉硅多盘旋几日,他们聂家好好招待萧樱,绝不会吃亏的。丁香说完,几个冷着脸的护卫上前,将聂老夫人彻底拦了下来。 一瞬间,聂老夫人脸色惨白,背也弯了,再没有刚才那一幅兴师问罪的气势。 她想再求一求丁香。可迎上护卫脸上刀削般的冷意,聂老夫人最终抖了抖,没敢再开口。 她倒是如愿救出了聂雨竹,可是……恐怕会连累整个聂家。在回去的路上,聂老夫人一直沉默着。 聂雨竹初时还有些胆怯,不敢开口。今天的事,她也确实有些鲁莽了。 可是聂雨竹依旧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她的初衷是好的,是善意的。只是没想到那人不领情,想到凤戈脸上的冷意,聂雨竹的心刀削般的疼。 她不想这么轻易便放弃。 她活了十七年,到了她这个年纪还没有嫁人,已经有人在背后非议了。 她一定要找个好人家,找个顶好的人家,去堵那些人的嘴。 那位公子,她自然不会知道凤戈的真实名姓。只觉得他再好不过了。哪怕他出身低微些,她也不在意。 他生的那般俊俏…… “祖母。孙女想求祖母帮一帮孙女。”最终还是私心占了上风。为了自己的幸福,聂雨竹还是开了口。 聂老夫人冷着一张脸没有应声,她倒想听听聂雨竹会说些什么。 聂雨竹只当聂老夫人默认了,于是斟酌着开了口。“这些年,孙女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贵日子,都是仰仗着祖母的疼爱。孙女想求祖母再疼孙女一次,便帮一帮孙女吧。 那位公子…… 孙女是真心倾慕的。孙女看的出,他其实并不甘心留在萧樱身边……” “闭嘴。还嫌事情不够糟糕!”聂老夫人一听聂雨竹竟然还惦记着那位公子,气便不打一处来。 都是那男人惹出来的事。 一个男人生成那般模样,简直就是个祸水。 自家孙女也不争气。才第一次见面,便被那男人迷住了。 那人有什么好,模样能当饭吃吗? 若真的像那个婢女所说,他还出身富贵,那样的人家,根本不是如今小小的聂家能高攀的。这点上,聂老夫人比聂雨竹还多了点脑子。 “……孙女比那个萧樱差在哪里?她一个人可以霸占一堆男人。大哥也在其中……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一位公子?” “人家是郡主!” “又不是凤家的郡主。她姓萧,没准哪天两国便会打上一仗呢。到时候,她就成了过街老鼠……” “住口,这样的话也能轻意出口。若是传了出去,是会惹大祸的。”聂老夫人喝斥孙女。虽然聂雨竹这番话太过胆大妄为了些,可似乎也有些道理。 又不是凤家的郡主。 她凭什么在这里耀武扬威。 聂老夫人刚才坚定的心,又因为聂雨竹几句话动摇了。 本打算狠狠教训聂雨竹一顿,可因为聂雨竹一番话,这事便轻飘飘的揭了过去。 回到院子,聂家两兄弟已经到了。 聂老夫人三言两语将萧樱要离开的消息告诉兄弟二人,她瞒下了聂雨竹所做之事,只说萧樱善变,性子太过孤傲,之所以急着离开,恐怕是嫌弃聂家招待不周。 此时聂老夫人倒是心志坚定的偏袒了孙女。 将所有问题推给了两个儿子…… 聂老夫人料定萧樱绝不会和两个儿子提起今天这出事。因为在聂老夫人看来,闯祸的虽然是聂雨竹,可萧樱面上也无光啊。 至于那位公子,不过是个小人物。 不足挂齿。 可事情坏便坏在‘小人物’身上了。聂家兄弟得到消息,自然要想办法打听清楚自己哪里遭了嫌弃。于是那位给凤戈送银子的管事再次悄悄找上了凤戈。 凤五殿下为了方便被人找到。 特意在园子里逛了逛,果然便被堵了个正着。 管事的问起今天芙蓉院发生的事,凤五殿下一脸他也没法子,祸是你们自己惹的…… 如实将聂雨竹所为道出。 最后还善解人意的补充了一句。 说郡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管事的忧心忡忡的离开了。 聂家兄弟很快知道了今天聂雨竹和自家母亲的‘壮举’,兄弟两个对视一眼。 聂老爷眼中全然是怒意,至于聂二爷,自家女儿做出的蠢事,虽然生气,可心里还是要偏袒女儿的。 兄弟两个再次去见了聂老夫人。 迎上两个儿子眼中的怒意,聂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 最终不得承认,是她们祖孙闯下的祸事。“当时知道雨竹被那位郡主扣下了,而且还大喊救命。我一时情急,便没了分寸……匆忙间闯进了芙蓉院。不想雨竹竟然做出此等有辱门风的丑事。可雨竹毕竟养在深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那位公子,确实生的一表人才,若是真的能娶咱们竹儿,倒也是好事一桩。”聂老夫人此时还在异想天开。 聂老爷大怒。 “母亲,你在做什么白日梦。那是萧郡主身边的人……哪怕他们不成亲,也没咱们家竹儿什么事。那丫头没事瞎掺和什么,还不嫌丢人!还要用银子买下人家……咱们家难道有金山银山不成。”平时聂雨竹骄纵点便罢了。 聂家女孩少。 物有稀为贵。可这是什么时候?都火烧眉毛了。 今天他得到消息,皇帝病重,大皇子掌权,二皇子在大殿上和大皇子各执一词,丝毫不让。 三皇子四皇子态度模棱两可。 至于那位五皇子,这阵子一直呆在府中,大门紧闭。 京城动荡,那些牛鬼蛇神们便开始躁动了。又开始想方设法盘剥银子,聂家首当其冲。 如今因为萧樱住进了聂家,那些人还算客气,只是在观望。若是萧樱明天便离开…… 聂家又要被狠狠敲诈一笔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竹儿还小,是那个姓萧的太过大题小做了。”聂老夫人偏执的护着孙女,将一切错都推到了萧樱头上。 第三百七十四章 各自的小九九 第三百七十四章各自的小九九 聂老爷简直要气极反笑了。 自己母亲竟然这般天真,聂雨竹还小? 多大年纪了还小?人家萧樱可比雨竹还要小上两岁呢。 聂雨竹做出这般不知轻重的事,做祖母的不训斥便罢了,如今竟然还满口袒护着。 聂老爷气的眉头紧蹙,有股邪火在心里压抑着。他看向一旁的兄弟,本以为自家兄弟是个明事理的。疼女儿可以,却不能失了分寸。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招待好萧樱。 聂老爷本想让聂二爷出面,就算不责罚,也得训斥聂雨竹几句。都是大姑娘,行事怎么能这般不知轻重。 便是真的相中了谁,也要打听清楚人家姓甚名谁,是否婚配啊。 怎么这般冒冒然的上前。 开口便要和萧樱比拼银子。 在聂老爷看来,这已经不是不知轻重了,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可是……只见聂溶虽然眉头微蹙,可看样子,似乎却不是针对聂雨竹的,他是望着院外的方向在蹙眉。而那边,是芙蓉院所在。 “二弟,这事确是雨竹做的不妥,一会你好好劝劝那丫头,让她去给郡主陪个不是,以后别再打那个男人的主意了,这事情也便揭过了。”聂老爷想要大事化小。 人家萧樱并没有仗势欺人,反而是他们聂家,行事不周到。 守门的护卫擅离职守,以至有人随便进了芙蓉院,这事情萧樱若是追究起来,也不好交待呢。 然后再加上聂雨竹无故发疯,偏要替男人赎身的事……总之,只是想想聂老爷便觉得焦头烂额的很。 偏生此时聂二爷却没有开口。聂老爷心头一跳,片刻后,聂二老爷终于冷声说道。 “我们兄弟两个,也只得了阿竹一个女儿。这些年捧在手心里,何曾让她受过委屈。萧樱便是贵为郡主,也不该让护卫对竹儿动手。” 所谓的动手,便是萧樱的护卫挟制了聂雨竹片刻。聂雨竹嚷嚷的好像自己受了酷刑似的。 聂溶十分宠女儿,尤其听完聂雨竹一番诉苦,更是觉得此事萧樱做的过份。 聂雨竹便是比她年长,可毕竟没有成亲。还是个小姑娘家……小姑娘开口,有些童言无忌。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犯得着这般不依不饶的吗? 若不是雨竹自己搬了救兵来。 萧樱打算把雨竹如何?是要杀还是要剐啊? “不过是几句玩笑之语。那位萧郡主是不是做的太狠了些。她如今好歹住在我们聂家,吃聂家的喝聂家的。便不能对雨竹宽容些。” 聂老爷一时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母亲那边不让他省心便罢了,向来和他志同道合的兄弟怎么也钻了牛角尖。 “她也没把雨竹如何。雨竹这般冒犯她,最终人家也没有追究。这还不算大度?她贵为郡主,有谁敢在她面前这般放肆。这次确是咱们聂家不对在前。只要雨竹去赔个罪,我再托人说几句好话,这事便算揭过去了。你可不要忘了咱们这番折腾是为了什么?咱们有求于人,自然得摆出求人的态度来。” “我们聂家还不够低三下四。我亲自去接她下船。可她自始至终,都未用正眼看我一眼。还有那个聂炫……一幅阴阳怪气的神情。大哥,我算是看透了。这个萧樱,非但不是咱们聂家的贵人,恐怕还会暗中加害咱们聂家。” 聂溶越发觉得萧樱不可能帮他们聂家。 尤其是有聂炫在,聂家当初是如何对聂炫的?还妄想他念聂家的好,反过来以德报怨?真是痴人说梦了。 明知道雨竹是他们聂家的大小姐。而且萧樱如今住的院子还是雨竹的。 萧樱对雨竹丝毫不手软,可见那是个心狠的女人。聂溶想,虽然女儿闯了祸,可同时也试探出了萧樱的心意,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若是继续由着萧樱折腾,指不定聂家最终会如何呢。 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尤其是京中这般动荡。 而且聂老爷已经确定萧樱和当朝二皇子关系亲厚。若是二皇子成事,借由萧樱之手将聂家引荐给二皇子。聂家还会怕那些牛鬼蛇神。 所以别说一个聂雨竹,便是他的小儿子犯了错,他也依旧会押着他去给萧樱赔罪。 所以聂老爷真的无法理解聂二爷这番话。当真是当局者迷?人家萧樱不过是让护卫吓一吓聂雨竹罢了。 若真的要动她,还能等来救兵? “慎言。聂炫便是不在意我们,也会在意聂家的。没有聂家,他在萧樱面前,不过是个无用之人。” “真是笑话。他若在意聂家,还会几年不归?他既然在萧樱身边做事,求萧樱引荐个贵人难道是难事?可是他都做了什么?除了耀武扬威,从雨竹手中夺过芙蓉院,他还做了什么?” “萧樱昨天才到,你想让他做什么?才一天时间……” “一天时间?一天时间足够了。几句话的事情,一盏茶的功夫便足够了。大哥,别把希望寄托在萧樱身上了。那不是一个可以为我们聂家所用之人。我们不如想想其它的法子。打听一下京城如今的局势。这个萧樱莫名其妙的出现,是不是影响到京中的局势。我们不如利用萧樱,找个更稳妥的盟友。”聂溶想要找出其中利害关系。 将萧樱卖了。以换取对方的信任。 “胡闹。”聂老爷不同意。 在他看来,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如今已经箭在弦上,此时改主意,岂不是两面三刀。若是两个法子都行不通,岂不是把聂家拖入深渊。 “我觉得溶儿说的不错。那个萧樱,实在不像个好商量的……”聂老夫人帮腔。 “你们懂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另寻法子?如果有法子,我们聂家这些年也不会处处受阻。玉硅虽然是京城地界,京中贵人多如牛毛。可不是随便找一个,便能当我们聂家的靠山的。我们送银子,别人送的更多。聂家总是落到人后。只有萧樱,她可以直接将我们引荐给贵人。甚至只要她愿意帮我们聂家说句话。那些个牛鬼蛇神都得望而却步。” 第三百七十五章 未卜先知 第三百七十五章未卜先知 一时间,聂老爷一边,聂二爷和聂老夫人站在了一边。 整个花厅一片死寂。 聂老爷最终怒极,一气之下忿然离去。离去前告诫聂二爷。不准再招惹萧樱…… 聂老爷离开后,聂溶脸色微沉。“……今天还发生了什么?母亲还请如实相告。” 聂二爷总觉得刚才当着兄长的面,母亲并没有全部说出。果然,聂老夫人大骂萧樱无礼。 她好歹是聂家的老夫人,亲自去了一趟芙蓉院。不管她有什么目的,萧樱一个小姑娘,总该对她恭敬有佳。可是萧樱自始至终……就像聂溶所说,都没用正眼看她。 所有应对,都是一个丫头。 这简直,简直欺人太甚。 聂溶神色越发难看了。“大哥糊涂,还想着将聂家的未来都寄托到萧樱身上,简直是痴心妄想。母亲,咱们不如……”如此这般,聂二爷在聂老夫人耳边轻声开口,聂老夫人神情先是一怔,随后露出迟疑之色,聂二爷又附耳说了几句,聂老夫人终于缓缓点了头。 “可是你大哥那边……” “母亲放心,这事先瞒着大哥。前几天那人还找过我,问我可否有意替大皇子做事?既然这个萧樱和二皇子走的近,我们不妨将消息透露给大皇子,兴许大皇子能利用萧樱牵制一番二皇子呢。我们帮了大皇子,一旦大皇子登基为帝,自然少不得我们聂家的好处。这总比大哥这病急乱投医来的好。” “你怎么没把这事告诉你大哥?” 聂二爷眼睛转了转,他自然是为了防备着聂老爷,故意多留了一手。 再加上觉得大皇子戾气太盛,心中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如今知道大皇子在京城一手遮天,聂二爷终于做了决定。“大哥一门心思想巴结的是二皇子。我若将此事如实相告,大哥一定会大怒一场,从此后做任何事都防备着我。母亲,我也有妻儿,我得替妻子和雨竹着想啊。您放心,我看如今的局势,一定是大皇子胜出。余下的几个皇子,也就二皇子勉强有一争之力。可他离京良久,最近才回京,人脉上自然不及大皇子。” 聂二爷给聂老夫人说了如今的局势。 聂老夫人最终被说动,终于决定和次子站在一起。 等大皇子称帝,她倒想看看这个萧樱还怎么仗势欺人,耀武扬威。 芙蓉院中。 “……聂淳拂袖而去,聂溶和聂老夫人恳谈,而后悄然出府。”护卫说完,拱手行礼,而后悄无声息的遁走。 凤戈挑挑眉,做了一幅果然如此的神情。 “五哥厉害,猜测的分毫不差。” “这有什么难猜的,你们到来的前两天,我便让人假扮大皇子的人,暗中接触了聂溶。聂溶这些年在其兄弟的盛名之下,早就有了夺位之心。所谓的兄弟情深,不过是场笑话。我断定他绝不会将此事告诉聂淳,他果然没有开口。” “五哥这算是未卜先知?” 凤戈瞪她,见鬼的未卜先知,明知道他担心她。 这是提前给她铺路。 说白了,连番算计,都是为了萧樱。他才不会管聂炫死活呢。 可萧樱在意啊。他自然得帮衬着她。虽然这让他挺郁闷,他和聂炫气扬不合,属于见面就掐的那种。 实在没什么兴致助他重归聂家。 萧樱赶忙陪笑,亲自给凤戈斟了杯茶,亲手递到凤戈手中。 男人脸上这才勉强露出几分笑意来。“我那个大皇兄,可看不上聂家。” “我想也是。京城权贵如云,大皇子没必要往外发展,便是要扩张,也会选择那种真正的世家,而不是聂家这样的勉强算是富人,可却处处仰人鼻息。聂家若是没把聂炫赶出家门,也不会衰败至此。 明明聂家大不如前,却还要讲究先前的排场。我看啊,聂家真的气数将尽了。” “聂炫还算有些本事。聂家交到他手中,说不定还能起死回生。”虽然和聂炫不对盘。不过凤戈承认聂炫还算是个人物。 有手段,能忍,身手不错,论心机也不差。 “……我看聂炫没有救聂家的意思。” “聂家有什么值得救的。若是换成我,我不毁了聂家,就算是善良了。”凤戈丝毫不觉得聂家有什么可惜的。 养出的几个儿子都是什么东西? 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倒学人擦胭脂抹粉养戏子。 总之什么荒唐事都做过。今天更可笑,竟然换了身书生长袍,手中握着把扇子在园子里念起了之乎者也。 也不拿盆水照照长的什么妖魔鬼怪的样子。还想用美男计? 凤戈险些将几人掀进水塘里,可想着吓坏了塘里的鱼儿也是罪过。他才勉强按捺下。 “……在没来玉硅前,我压根想像不到,有人会这样对自己的孩子。先不说聂炫身世如何,从小养到大,总也有些感情吧。可聂家做出的都是些什么事。他们先前险些要了聂炫的命,如今还异想天开的想让聂炫无条件的帮聂家。也不知道聂家人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过。” “人心险恶。” “岂止是人心险恶。我倒感觉人心像刀子,像箭,狠起来简直六亲不认,招招要命。射出的箭,如今想收回来了,简直恶心至极。” “那是你见识少。你若自小在宫中长大,保管你见识到这世上真正的‘恶’……” 凤戈提起宫中。萧樱顿了顿,还是问道。“关于你身上的毒,慧妃可有解释什么?” 凤戈摇摇头。 “只字不提。只说我既然活着,还有什么可追究的。” 好吧,萧樱承认,确是她见识太少,这世间的险恶,她真的从未真正见到过。 以前接触过的那些犯人算什么?和凤戈口中那些人一比,简直都是小白花。“如今京城那般局势,慧妃便没吩咐你什么?” 怎么看凤戈都是慧妃的依靠。若真的让大皇子登基,除了皇后,余下的都要出宫去庵堂替先帝祈福。萧樱可不相信那位狡猾多变的慧妃会甘心当家,伴着青灯古佛过下半辈子。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夜话 第三百七十六章夜话 萧樱可不相信那位心机深沉的慧妃娘娘会甘当去尼姑庵,余生侍奉青灯古佛。 “我只是进宫请了个安。总共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她身边女侍林立,似乎并不想见我。” 萧樱:“……”天下母亲,这位慧妃娘娘也算是其中的‘翘楚’了。给亲生儿子下毒,为了惩戒儿子,竟然真的不给解药,害得凤戈九死一生才压制下毒性。 如今他终于回京。 母子两个见面竟然没说三句话。 “天下母亲,兴许我这位母妃最是特立独行吧。” “……没事,她不疼你,我疼。”萧樱一急,这等豪言壮语便出口了,说完后,她真的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让它不听话,专捡让人脸红的话说。 撩人这种事,还是让凤戈去做吧。她若是做了…… 结果便是,便是……凤戈似乎眼睛一亮,然后有些怯意的反问萧樱:“真的吗?你永远不会弃我而去?”萧樱告诉自己,别点头,别回答,凤戈这神情一看就不对。 可是,有时候,舌头真的快过脑子。 “自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萧樱不想活了,她想撞豆腐。 没脸见人了。 唔,虽说她脸皮有些厚,可也架不住这么直白啊。苍天啊,快下个响雷劈晕她吧。老天似乎没听到她的祷告,窗外依旧月空如洗,星子遍布。 “果然这世上只你对我最好。”然后,她果断的被扑了。 被凤戈压在榻上,然后唇间好一通被摧残,萧樱悲哀的想到。书中说以身伺狼,不知道她这算不算主动的送羊入狼口。 就算扑天的热度来袭,凤戈最终收的虽然有些狼狈,可也没有和萧樱动真格的。他说,有些事,一定要成亲后才能为。他虽然不是君子,可愿意为了萧樱努力成为一个君子。 萧樱听了这心里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骂他一句木头。 都知道她来自异世,也知道她的世界比这里开放不知道多少倍了,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呢?可若是这么抱怨,听起来似乎又像是她……难耐似的。凤戈退后些,以平复自己错乱的心跳,可依旧没舍得放开萧樱。 两人并肩而卧,手拉着手。 萧樱小脸绯红,气息微乱。 凤戈深深吸了一口气,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萧樱身上,似乎要绷。 他转向窗外,透过窗棂能看到窗外星子遍布的夜空,很平静,很浩瀚,却又让他觉得安心。他不由得想,自己回京城这几天,几乎夜夜难眠,便是睡,也只敢浅睡,似乎脑子里总有根弦是绷着的。 可到了这里,见到了萧樱。 全身上下紧绷的弦似乎都断了。 尤其是有她陪在身边,他几乎闭上眼睛便会去和周公下棋。 凤戈想,身边的姑娘便是他这辈子所求的了。只要有她在身边,不管身处什么环境,险恶也好,华贵也罢,他都能坦然入眠。 人生在世,求的便是如此吧。 他回京城争位,其实他对于做皇帝还真的没什么执念,他只想弄明白,当初到底是谁陷害的他。 他的母妃又为什么给他下毒? 将一切事情查清楚,便是储君之位和他无缘,他也不会遗憾。 到了那时,他带着萧樱找个小地方隐居,一生一世的相守。或许,对他来说,直到那天,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阿樱,你以后想过什么日子?” 萧樱有些累了,正似睡非似的,凤戈这么一问,把她的瞌睡虫冲淡了两分,她想了想,答他:“……有你在身边的日子。” “你真的希望我当皇帝吗?” “……你喜欢就好。” “我若是带你离开京城,我们也不回太平郡,找个小地方,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小地方。从此后,我们隐姓埋名,平静度日如何?”这下萧樱的瞌睡虫是彻底被赶跑了。 “五哥。我不觉得你会喜欢那样的日子。你这人……怎么说呢。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你也注定当不了一个平凡人。而我呢,我想老天让我来此,便是想让我靠自己这身本事做些善事吧。你让我像普通妇人那般相夫教子,恐怕有点难度,只女红这一项,我就得折腾几年。折腾来折腾去,兴许绣个鸳鸯戏水都能被我绣成鸭子溺水。” 萧樱一直想找机会和凤戈说说知心话。 只是两人一见面,便黏糊在一起。似乎说这些并不适合。 今天既然凤戈开口,萧樱索性就把话说开。 “我并不奢望你当皇帝。可你也不能真的一无所有。你的自尊,你的性子也接受不了。五哥,尽力去争吧,若是结果依旧不如心意,我们便卷铺盖回太平郡。我们去当太平郡的‘土皇帝’。我其实挺喜欢太平郡的,百姓朴实,还有缪县令那样一根特筋想当一辈子九品芝麻官的县令。 我还想去见见吴婆婆。让她看一看,她嫌东嫌西的姑娘,如今身份尊贵着呢。是那种她见了得趴地上给我行礼的尊贵。”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说来逗凤戈发笑的。 凤戈也挺给面子的勾了勾唇角。 “好,到时候五哥陪你一起去,保管吓得她找不着北。” “一言为定,其实我倒也不恨她。只是我这么一颗明珠,却被她当成土疙瘩,想想心里就不忿。” “是她有眼无珠。等我们回了太平郡,五哥替你出气……我把小秀才弄到别的地方去当仵作,让她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儿子两面。” “你太坏了……她年纪大了。” “……谁让她欺负我家阿樱。” 萧樱也不明白,两人前一刻明明还要探讨人生的真谛,话题简直不能更高大上了。可是下一刻,两人的话题便偏了十万八千里。最后竟然偏到如何在吴婆子面前替她出气了。 以前她还疑惑,两人在一起相守一辈子,不会无聊? 如今才发现,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哪怕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两人也能热热乎乎的说上一晚。 “……我们若是有机会回太平郡,你还是把小秀才发派回抚阳吧。他那人胆小,还是别折腾他了,这一路,他也算是尽心竭力了。” “好。” “贾骏和缪公子,也一同带回抚阳。” “好。” 第三百七十七章 “兴师问罪” 第三百七十七章“兴师问罪” 对于凤戈住在芙蓉院,萧樱接受良好。 可萧樱没感觉,可不表示其余的人对此没有看法。 大家一路走来,虽然都知道萧樱和凤戈情投意合。可毕竟男未娶女未嫁的……第一晚,只当凤戈来的突然,没地方安置了。 可是第二天依旧如此。 聂家也不是个清静之地。关于萧樱这位郡主和男子共处一室,而且一连两晚后。 谣言如雨后春笋蹭蹭蹭往外冒…… 聂炫早就知道,对此反应十分冷淡。可是贾骏和缪公子却一脸惊诧。 一路上,凤戈和萧樱虽然时常独处,可二人也紧守君子礼仪。再加上两人都是暴性子。于是翌日一早,结伴来求证。 萧樱和凤戈见到二人时,正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早膳。 缪公子是个心肠不会拐弯的,贾骏一看这阵势,就知道这所谓的谣言八成是真的。既然是真的,便不是谣言了……虽然有些伤风败俗。可萧樱毕竟是邻国的,似乎萧氏王朝民风开放,据说寡妇再嫁,不仅不会有人非议,朝廷还会送份贺礼呢。 这么一想,萧樱收留凤戈,似乎也并不算什么大事。 可是缪公子性子耿直啊,而且有些一根筋。 “萧姐姐,你怎么能和五殿下住在一起?会坏了你的名声的。”缪公子是真心觉得这事萧樱太吃亏了。 凤戈是男人,便是有流言,也伤不到他分毫。可萧樱是个姑娘啊,被人说三道四的,多难受啊。缪公子今早险些提刀和人拼命。若不是被贾骏拉着,此时萧樱恐怕要做回老本行,仵作了。 贾骏去扯缪公子的衣袖,没扯动。 缪公子太激动了,张牙舞爪的。 萧樱一脸的一言难尽,心道缪骞这个蠢小子。他这么一喊,才真的会坏了她名声呢。 一旁凤戈抬了抬眸子,只一眼,缪公子的气焰顿时刺啦一声,仿佛烈火被浇了桶冷水,熄了。 他刚才太激动了,一时没意识到凤五殿下也在。“……五殿下。” 凤戈放下碗,用帕子轻轻拭了拭唇角,这才不慌不忙的开口。“你还知道我是五殿下啊。” 缪公子虽然是个棒槌,有些不通世故,可还是知道凤戈身份尊贵,自家老子都要仰其鼻息过活的。而且汶西临分别时,他可是被自家老子揪了耳朵叮嘱过。 在外一定不能惹事,一定要乖乖听五殿下和萧姑娘的话。 而且五殿下是排在前面的。 “你们来之前,我正和阿樱商量,让她收你为徒,正式传授你本事呢。看来,是本宫高看了你啊……” 缪公子闻言,脸上瞬间露出绝望之色。完了,彻底完了。他跟了萧樱这么久,为她鞍前马后的,就是想和她学本事的,可是萧樱一直没松口。 如今终于有了机会,还被他一句话给掐灭了。 老天为什么这么对他。 不知道现在补救,还来不来得及。 “萧姐姐,你和五殿下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们一定会百年好合,不,一百年不够。你们一定能好上三辈子……三辈子加起来似乎也不算长。你们一定能生生世世做夫妻的。”缪公子这人打架行,斗嘴虽然欠了些心机,可也绝不怯战。唯有说好话,技能点实在点了少了些,一句话被他说的磕磕巴巴的。 便意思表达清楚了。 他祝凤戈和萧樱生生世世做夫妻。 这祝福出自缪公子口中,效用有待商榷,不过诚意却是满满的。 凤戈眼神这才和缓了几分,侧头一本正经的对萧樱说道。“……你不一直打算收个跟班吗?我看缪公子不错……” 萧樱瞪他。 他先前确实提起缪公子。不过说的是其人蠢笨,脑子里少了几根筋。 充其量是个武夫,不堪大用。 萧樱自然不会拆他的台。顺势点了点头。“我也觉得缪公子不错。” 缪骞脸上藏不住心事,前一刻还一幅提心吊胆,等待处决呢。下一刻就露面大大的笑脸,似乎下一刻便要随便捡块土疙瘩,以土代酒来拜师了。 “……只是,这听风就是雨的性子,有些不好。” “确实欠些稳妥。”萧樱和凤戈一唱一和,直说的缪公子这颗小心肝,七上八下的在空中颠簸。 “我改,我一定改,我以后再不会这么莽撞行事了。还请五殿下成全,还请萧姐姐成全。” 为了拜师,缪骞也算是诚意十足了。一路和他们从抚阳辗转到汶西,又至玉硅。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其实萧樱早就打算把缪公子收在身边,她的本事,他能学几心全看他的悟性了。 “贾捕头,你想不想也多学一门手艺?”凤戈突然开口,倒把贾骏问的一愣。 意识到凤戈话中的意思,贾骏脸上满是惊喜。 如果能多学点,便是不当仵作,对于抓到真凶也大有助益。只是贾骏一直认为这是萧樱看家的本事,自然是不会随便外传的。 没想到,他竟然也有机会偷师。“自然想学,自然想学。多谢殿下,多谢萧姑娘。”贾骏精明,闻言立时下跪叩谢。 这次缪公子难得机灵一回,也跟着一起下跪。 萧樱看了一眼凤戈,凤戈挑了挑眉。萧樱瞪他,凤戈回以浅笑。 萧樱的气也便散了。 算了,反正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明天开始,你们每天来我院中学两个时辰。贾大哥,你把小秀才也一起叫来吧。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 最终,萧樱多了三个‘徒弟’。 二人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可离开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马上要学本事了。高兴啊,兴奋啊,喜悦啊…… 全然忘了来此的目的。 “你们那里没有门户之见,我想不如便多收几个徒弟……以后回到抚阳后,县衙也不至于捉襟见肘了。” “我倒是没意见,只是费些口舌的小事。只是,你确定,朝廷不会反对?” 仵作是朝廷考核,下发朝廷的文书才能出任的。 萧樱是个野路子,自己身份都不正呢。如今还要教徒弟,此时正逢几位皇子明争暗斗最激烈的时候,萧樱担心有人会借此生事…… 凤戈笑笑,觉得萧樱果然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不给我那几个兄长一个机会,我如何入局!” 第三百七十八章 聂夫人醒悟 第三百七十八章聂夫人醒悟 今天可谓是收获良多。 成功离间的聂家兄弟。 聂炫还和聂夫人做了了结,并且和萧樱说,他再也没有牵挂了,从此后孑然一身。 这话题挺伤感,奈何有凤戈凑热闹。 愣生生把一个伤感镜头扭转成二男嗜酸。 萧樱懒得多看,由着他们两个去折腾。后来凤戈对她说,聂炫以后会是她的亲卫。和风二,风三一起保护她的安危。 萧樱其实是有些意外的,她以为凤戈会把聂炫支的远远的,最好一辈子也别出现在她面前。 或许她年目光太过露骨了,凤戈挑挑眉,似乎想打趣萧樱几句,却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只认真对萧樱说。 她的安危为重。 只要她安全,他不介意每天如鲠在喉。 当然,这话是他说出来让萧樱心软的。见鬼的如鲠在喉,他什么时候把聂炫当成过劲敌? 不为那句她的安危为重,还是让萧樱感动了。感动的结果便是晚膳时亲自给凤戈夹了菜……然后看着男人心满意足的一口吃下。 萧樱想,其实也挺好安抚的。 以后若是惹到了他,她便故伎重演,再不济亲自下厨,想必多大的怒意都能瞬间蒸发。 两人依旧同榻而眠,萧樱并不觉得有什么。至于凤戈,他谨守礼仪,绝不轻薄萧樱便是了。至于旁人如何看,如何说……关他何事。他和萧樱都不是看人脸色行事的人。 面子虽重,可他们更注重里子。 再说他今天刚收了聂老爷的银子,虽然不多,在凤戈看来连买他一根手指头都不够。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今晚他得好好吹吹枕边风。 “……这些,便是聂老爷用来贿赂你家五哥的,通通给你,就当聂家提前给咱们俩的贺礼。” 凤戈囫囵着塞过一杳银票。 粗粗看来,有千余两。 “……五哥,你原来这么便宜!”萧樱接过,上下打量凤戈,然后露出嫌弃的神情。凤戈上前呵她的痒,萧樱在榻上翻来滚去的躲,两人闹成一团。 闹过后,凤戈再次呼吸紊乱。 决定成亲前,不能和萧樱这么胡闹了,伤身伤神。 “聂家人实在小气了些。一千两?便要买聂家出人头地?还要安排几个子侄到你身边服侍。真是痴心妄想。” 后边那条才是最重要的吧,萧樱暗想,果然。她这思绪才刚一动,一旁凤戈已经开了口。“明知道本王如今最是得势,竟然妄想来和本王争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萧樱心道,聂家上下压根不知道您自称‘本王’。他们若是知道,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打您的主意啊。 他们求的是权势,可不打算把小命拱手送上。 “聂家人确实有眼无珠。他们想攀个高枝,何必求到我这里。我毕竟姓萧,便是出面引荐,也终究隔了一层。他们应该去求聂炫,想办法求聂炫回心转意,可他们倒好,竟然还用聂家压他。一幅他该无条件帮助聂家的无耻脸孔。如今倒好,更是直接和他撕破了脸皮……简直是蠢到极点。” “他们在高处呆惯了。觉得聂炫离开聂家,便只有颠沛流离的份。甚至认为没了聂家的聂炫,在你这位郡主面前也会黯然失色。所以他们才有恃无恐。” “我看聂家离开了聂炫,最终倒是会颠沛流离。” “今日我去聂家园子闲逛时,看到了聂老爷欲引荐给你的那几位聂公子。那模样……简直一言难尽,也不怪聂家上下怀疑聂炫的出身。”“这是二十几年前的旧事了,查起来有些困难。不过只要发生过,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我已经让风二和风三去查了。先从聂夫人产子那天院中的下人查起。” 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 萧樱也不在意聂炫到底是不是聂家人。 只要她想,便能助聂炫重回聂家。所以聂炫身体里流着什么血并不是萧樱关心的。她只是觉得聂炫需要一个真相。 有了这个真相,他才能正视过去,真的和过去的自己道别。 “我到觉得应该查一查那位聂二爷。” 凤戈给了不同意见。 萧樱挑眉。“很直白的道理,聂炫幼时,并无人诟病他的出身。出现他并非聂家血脉的时候,正是他八.九岁,入了学堂被先生称赞之时。据我所知,聂二爷的长子,只比聂炫小了一岁。”可是两个孩子的天资却相差甚远。 先生每天都会称赞聂炫聪明。 可看到聂二爷家的那位公子,先生只有皱眉的份。 “我也注意到了,也打算试一试他。双管齐下吧,若是查不出什么,也算是个好结果。” 芙蓉院中。 凤戈的萧樱肩挨着肩说着悄悄话。 偶尔会有浅笑传出。 而聂老爷的院子里,今晚却灯火通明。到了熄灯的时间,廊下的灯笼依旧随风轻扬,没有丫头敢进来熄灯。 屋中,聂老爷揉了揉手腕,终于觉得心里舒坦了些。看着地上蜷成一团的聂夫人,聂老爷一脸嫌弃。“让你去和那小子套套近乎。你是他母亲,你开口求他办事,他哪有不点头的道理?可你倒好,竟然和他闹了个分崩离析。你难道不知道如今他是萧郡主面前的红人。只要他愿意开口,郡主也会卖几分薄面给他。他若说服了郡主,何愁我们聂家大事不成!” 聂夫人身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她哽咽着小声开口。“……又不是我的错。你当初那么对他,他又不是个傻子,怎么肯帮你。”“他一个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小杂种。我养大他,已经仁至义尽了。难道他还真想当我们聂家的嫡长子,将来继承家业不成!” 白天时聂老爷已经发了一顿火。 没想到晚膳后,又将下人遣走。 再次对聂夫人下了狠手。直打的聂夫人蜷缩在地上,手疼腿疼,想爬起来却觉得艰难无比。 聂老爷自然不会屈尊降贵扶她。 冷眼看着聂夫人在地上挣扎。眼中全然是厌恶之色。“我这辈子从未做过对不起聂家的事。当时生他时,母亲身边的嬷嬷也在。你何不去仔细问问。你都没去查,便一口咬定他不是聂家血脉。” 第三百七十九章 凤五殿下火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凤五殿下火了 “有什么好查的,还嫌不够丢人吗?他姓聂!他哪点像聂家人?你的长相像你?还是像我?我可没那种好命,能生出聂炫那样的儿子,至于你……也许和你有私情的男人模样俊俏呢。” 这话简直诛心。 隔三差五的被打,聂夫人已经习惯了。 她甚至告诉自己,全天下的女人都如此。 女人天生就该以夫为天,不管丈夫如何对她,她都只有忍耐的份。所以这些年,她向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却没换来聂老爷丝毫收敛,最近反而变本加厉。 想到白天聂炫对她说的话。 还有次子脸上的默然,聂夫人突然觉得这些年自己错了。 她千不该万不该怀疑聂炫的身世。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怀疑聂炫的出身,她做为母亲,也不该生疑。 害得聂炫艰难长大,这些年更是东奔西走,好在最终遇到了萧樱。才能有个落脚之处。 她忍辱负重,她任劳任怨,最终却被自己的男人怀疑和别的男人有私情! 聂夫人觉得她的人生,简直就是一场笑话。“我倒觉得,他比你其他的儿子强太多了。” 聂夫人生了两子,聂老爷其余的儿女都是妾室所生。 自然这些妾室都能骑到聂夫人头上,谁让聂夫人性子像团棉花,谁都能过来揉上一把。聂老爷眼睛圆瞪,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要知道成亲二十几年,这女人一直任打任骂,从来不会还口,更别提还手了。 可是今天……“你找死!”“你打死我吧。死了,比活着好。” 聂夫人神情平静,脸色冷凝。迎上这样一张有些陌生人脸,聂老爷高举的手愣生生不能落下。“总之,明天你去见聂炫,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哭也好,求也罢,把他给我安抚好。他便是要死,也得等我如愿以偿之后。眼下,谁也不能忤逆我的决定。” 聂老爷今天心情着实欠佳。 他发现,原来自己的母亲和兄弟,和他并不是一条心。他以前从未想过会有人谋算聂家。可是如今……看来,他得让管事的明天再找一次那个男人。聂老爷最终甩袖而去,聂夫人望着这意一室狼藉,终是呜呜大哭出声。 翌日,管事的趁凤戈去园子消食,果然又来见了凤戈。 明明只空有张俊俏脸蛋,是仗着一身好底子讨生活的。可管事的在他面前,愣生生不敢造次。 只要他微微挑眉看向他,管事的就觉得腿肚子转筋,双.腿发软,似乎想跪地膜拜。所以他说话十分简练。大意是让凤戈加快些,一旦事成,必有重谢。凤戈其实想问问他所谓的重谢是什么。 不必他问,管事的已经开了口。 “昨天给你一千两,事成后再给你一千两,足足两千两银子,足够你寻个地方吃喝一辈子了。” 听起来,似乎真的不少。可是人家萧子彦,不过是给萧樱零花钱,就成千上万两的给。他把自己卖了,加上尾款,才一千五百两。 凤戈觉得自己的面子受到了污辱。 于是回到芙蓉院,便写了封信。不到晌午,便有县衙官差来聂家拿人…… 聂二公子聂二老爷家那位二世祖皆被锁链锁了,拉去了县衙。至于罪名,聚众斗殴,伤了人。 至于苦主,找一找总会有的…… 办完了这件事,凤戈觉得心情舒坦了。在管事的再次急匆匆找来之时,一脸为难的表示郡主喜欢老实的,不喜欢犯了事的。把管事的未出口的话通通堵了回去。 这下不管是聂老爷还是聂二爷,都不由得焦头烂额。 自家儿子在外面胡来,他们是知道的,可平时仗着家里有几个银子,他们压根不把这事放在眼里。 打伤人,赔几个银子了事。便是打死了,多赔些便是。也不至于吃牢饭。 何况这牢饭偏偏赶在这么个紧要关头吃。听那位和郡主同个院子的公子说,他本来已经在郡主耳边吹了枕边风。郡主应承了下来,说晚些时候要见一见聂家几位公子。 可偏偏,就出了这样的事。 聂老爷赶忙支使人往衙门送银子。 以前好使的招术,突然间就不灵了。那位最喜欢养戏子的县令大人,这次索性来了个避而不见。 连那位总替县太爷出面,二人狡猾为奸,颇为性情相投的师爷,今天也突然染病在家。县衙里没了县令和师爷,便是送银子,都不知道送给谁。 聂二爷那边遭遇也大同小异。 连送银子,都找不到门路了……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眼看着萧樱定下的时辰便要到了,可让他们愣生生变出几个活人来,不管是聂老爷还是聂二爷都没这通天的本事啊。 而芙蓉院中。 凤戈和萧樱正在对月小酌。 “你这一手真厉害。聂家上下出来进去的忙乎一天了,如今还没有起色。” “那是自然,本王不出手则己,一旦出身,自然是打聂家七寸。”胆敢觊觎萧樱的,通通杀无赦。 聂家那几个公子哥,身上都背着人命官司,也不算冤枉了他们。 凤戈已经让人去召集苦主了,不出三日,便会开堂审聂家男丁伤人案。 “顶多再有两日,聂家便要走投无路了。”他出手,只关了几个败家子?那岂不小题大做。他要的,是聂家成为丧家之犬,到了那时,便任由萧樱拿捏了。 只要是萧樱喜欢的事。 凤戈都不介意成全。 至于这事最终帮的是聂炫……凤戈决定不想。 想想就闹心,聂炫那个阴魂不散的。如今竟然还甘愿成为萧樱的亲卫。他不把聂家好好折腾一番,如何消心头之怒。凤戈似乎忘了,折腾聂家,聂炫不仅不会上火,甚至还会拍手叫好呢。 便是要把聂家还给聂炫,他也一定让聂家元气大伤,最终一贫如洗。唔,似乎不妥,还是让聂家富贵些,也好牵强一下聂炫,让他平时忙些,少缠着他家阿樱。 打定主意,凤戈装模作样的开口说道。“你放心,我绝不公让聂炫接手一个空壳子聂家的。” “……聂炫说,他并不在意。最终让聂家家道中落,全家流落街头,也尝尝当年他吃过的苦。” 凤戈:“……”所以比狠,他竟是输了吗? 第三百八十章 传道授业 第三百八十章传道授业 凤五殿下有些不开心。 “……聂老爷好歹给了我们些零花银子,咱们得知恩图报。”凤戈谆谆说道,萧樱瞪他。还知恩图报呢,数他心思藏的最深。 一定又是心里不痛快了。 所以聂炫想让聂家家道中落,他便嚷嚷着见鬼的知恩图报,就这几张银票,能入得了五殿下的眼? 不过这个时候,萧樱自然不会挑破,于是乖乖点头,表示理应如此。 凤戈终于觉得心情舒畅了。 聂老爷和嫡子庶子,聂二爷的儿子,还有几个旁支家的公子,一下子都吃了牢饭。整个聂家自然大乱,第一天诸人还能心平气和,毕竟买通衙门也是要时间的。可是直到第二天傍晚,县衙那边依旧没有消息传出来。 家中大人都坐不住了。 纷纷要拜访聂老爷。 据护卫说,仅是这一个时辰,便有四五位来见聂老爷的了。大家来的时候一脸急迫,走的时候脸色也不算好看,大有若是聂老爷不能帮他们救回儿子,大家就一拍两散的架式。当时萧樱正在授课,讲的是解剖学基本理论,这些都是她当年陪着好朋友旁听学来的。在现代自然不算什么,连系统的边都摸不到。 可到了这里,这些知识对缪公子几人来说,简直就像是天书。 萧樱每说一句,他们脸上神情都要怔一怔。萧樱觉得,如果自己再多说几句,恐怕几人便要以为她是天上掉下来的了。虽然真相也有些雷同吧。不过为了几人好,萧樱决定还是缓一缓,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这事还是应该循序渐进的来。 这时正好护卫传话。 萧樱于是停下了话头,决定连同心理健康课程也一力承担了吧。 “这便是人的本能,第一天还能告诉自己,不急,凡事都得有运作的时间。像是买通官差,贿赂县令之类的,怎么也得一天半日的,直到第二天,依旧没有消息,他们便安慰自己,也许自家儿子已经在回家的途中了。直到临近傍晚,美梦告破,他们才上门来兴师问罪。 其实这事又怪得了谁? 没有逼着他们和聂家公子一起做那些争强好胜,打人劫色的勾当。 当时干坏事的时候一定是意气风发,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不及他们。如今却又来这里哀哀切切的说自家孩子受了蒙蔽。真的即想当花魁,又想立牌坊,忒贪心。” 缪公子举手发言。 “萧姐姐你说的太客气了,明明是即想当……” “闭嘴。”贾骏适时拦下了缪公子,以防他说着污言秽语污了萧樱的耳朵。 人家萧樱是不知道吗?不过是小姑娘脸皮薄,捡了个好听的来说罢了。只有缪骞这个憨货听不懂。缪公子有一点好,他听话啊。 这一路颇得贾骏照顾,所以缪公子对贾骏的话言听计从。 萧樱对贾骏笑笑。继续说道。“若是你们遇到这样的事,要怎么办?” 这便是出题考量三人了,听了半晌神经肌肉,缪公子深觉晚膳时无法面对平日最爱的排骨牛肉了,正好换个问题,把脑子里血里呼啦的东西清一清,于是抢着回道。“我压根就遇不到这种事。我家老头子可从来不宠我,若是我做了坏事,他一定大义灭亲。” 诸人:“……”大义灭亲,不必说的这般骄傲吧。 “这种事也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这人胆子小。自己行事都向来谨言慎行。想必将来孩子也会如此的。”小秀才小声说道,然后偷眼打量萧樱,发现萧樱听的认真,见他说完,对他轻轻一笑,小秀才不由得回以浅笑,然后有些脸红的补充道。“若家中子嗣真的如此不争气,我宁愿他们被打死在大牢里。” “说的轻巧。那是你还没成亲,没儿没女的。这当人父亲的,宠儿宠女是天生的。我家小子将来若是如此……我虽然恨他不争气,可也还是会替他奔走的。若他真的杀了人,我虽然伤心,可他还是要偿命。他是我的骨肉,我在意他疼惜他。他杀的人,也同样的别人的骨肉。萧丫头你尽量放心,我们三人,都是品性良善之人。绝不会做出得了势,便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蠢事。” 萧樱这是借机在敲打他们呢。 贾骏心里十分庆幸自己出身贫寒,自幼吃苦。 哪怕现在跟着萧樱,锦衣玉食,还有婢女照顾起居。贾骏也没因此生出贪念来。 要他说,还是自家婆娘做的东西好吃。粗布衣裳穿在身上更自在……也许有些人会变,人们常说男人一旦有了银子就会变坏。可他不会,那些男人喜欢的,在意他,他都不感兴趣。 他只求活的无愧良心。 “萧姑娘放心,我也不会变的。我这人胆子小,一点亏心的事都不敢做。这辈子,只求当个能替人伸冤的仵作,不求其它。” 缪公子反应过来,也赶忙表决心。“萧姐姐尽管放心,有我家老子看着呢,我可不敢做亏心事。我若做了,天打五雷轰。” 萧樱叹气,她只是想借此教一下几人遇事不可莽撞,万事都有解决之道。 若是将来自家出事,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想办法解释,等这个字眼,不适用的。却没想到话题偏了十万八千里。不过也还好,三人都是品性极佳之人。贾骏机灵,缪骞耿直,小秀才缜密,以后三人配合行事,必定能事半功倍。 本来是想解压的,没想到适得其反。 看来几人性子坚韧,她可以加快授课了。“我本意是打算让你们缓一缓的,见你们三人一幅快些学好本事,好去替苦主伸冤的架式,我们继续吧。接下来我们便说说溺死的人……” 啊,好吓人。三人哀嚎。 只一天时间,聂老爷嘴上便起了好几个燎泡。一说话便疼得他咝咝啦啦。 聂溶火急火撩的找了来,也顾不得兄弟二人如今算是失和状态了。“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们和官府关系一直都算尚可。 这一任县令从聂家更是没少得好处。 第三百八十一章 龙仗凤势 第三百八十一章龙仗凤势 平日里去衙门办的事,也从来顺顺利利的。 可是这次…… 何况伤人的事,也并不是最近发生的。最远的一个苦主,据说都要追溯到五六年前了。 这简直就是秋后算账。若是背后无人指使,聂溶可不相信。 可谁又能做下这样一个局。更重要的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让他们聂家断子绝孙吗?聂老爷摇摇头,他如今依旧一头雾水,说起来惭愧,事情出了足足一天了。 若是以前,早就弄清楚缘由了。 可是这一次,他竟然还没找到人。 连银子,都还没送进衙门里去。 “不知道。我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把银子送进去。到了此时,我还没弄清到底是谁想对付咱们聂家。为的是什么?” 聂溶脸色微变。 来此之前,他还信心十足。 虽然儿子也进了大牢,不过聂二爷并不担心。 聂老爷一旦救人,自然会将儿子一起救出来。他总不能厚此薄彼,只救自己的儿子。可是苦等一天,依旧没有动静,聂二爷这下真的着急了。 妻子在院中哭闹,聂二爷越发的心烦。 这才厚着脸皮来聂老爷这里。 不想一进门,便看到旁支家的几位兄弟怒气轰轰的出门。 聂二爷心里突然一沉,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不详之感。“怎么会?聂家在这玉硅,不敢说数一数二,可也是跺跺脚便能震三震的人家。官差怎么敢这般行事?而且还问不出缘由来?” 聂大爷很心烦。 想起上次聂溶和母亲一起联手,一幅要另立炉灶的模样。心里烦闷更甚。见鬼的兄弟情,简直薄的像纸片。 若是以前,他自然对聂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如今,他压根便不想和聂溶多说一句。只敷衍的道:“我已经尽力了,可是没有丝毫消息。你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试。” “怎么会?我怎么会不信兄长的话。我只是奇怪,到底谁和我们聂家做对?谁有和我们聂家做对的本事?” 聂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可不是轻易便能被欺负了的。 如今县衙那边,不管是县令还是师爷都摆明避而不见。 这也算是一种态度,是在变相告诉他们,想要出手惩治他们的人,县令得罪不起。 不仅得罪不起,他甚至不敢向他们透露丝毫消息。 可是玉硅,又有什么人能有如此手臂!兄弟两个突然间福至心灵,同时抬头互相对视一眼。他们想到了……“萧郡主。” 那位住在芙蓉院,每天被众星拱月的郡主。 一整天,她都没有出院子。而且一大早,便将几个男子招进了院中。据闻围坐一起品茶说话。 如果玉硅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手,而且权势压得县衙丝毫不敢泄密,兄弟两人能想到的,唯一个萧樱。 “应该不会是她?她这么做,于她有什么好处?”聂老爷有些怀疑。觉得萧樱不至于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他们聂家又没有得罪她,不仅恭恭敬敬的招待她,把她视若上宾,还想方设法的巴结奉承,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想托付给她。 对萧樱,可谓是掏心掏肺了。 聂溶和聂老爷想法不同。“兄弟可别忘了,她亲近聂炫。而聂炫对咱们聂家,可没什么好印象。”说来说去,此事直接聂炫是幕后之人。 聂炫求了萧樱,萧樱开口,最终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聂炫恨的是我,便是要对付,也会对我出手。他何必对几个小辈出手?” “兄长大错。若是我们的血脉都折在大牢中。这聂家,岂不要落入聂炫之手!” 聂溶恨声道。 聂老爷闻言脸色微变。“他早己被逐出了聂家,如今宗谱上早已划去了他的名字。” “那又如何,有萧樱撑腰。那萧樱若一心扶持他重回聂家,兄长难道敢摇头不成?”聂溶语带嘲讽的道。 “……我明白了。聂炫这是一石二鸟。他记恨聂家,所以对他的兄弟出手。因为攀了萧樱这根高枝,他妄想重回聂家。不可能,我们聂家绝不能落入聂炫之手。我这便去见那个萧樱,倒要问一问她,我们聂家哪里怠慢了她,她对聂家出手,丝毫不手软!” 聂溶心道问有何用? 人家是郡主,不承认又如何?便是承认了,又能如何。 可眼下,似乎除了去求萧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在大牢里。 兄弟两人暂时冰释前嫌,结伴去了芙蓉院。 二人来的时候,凤戈正好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一大早便出了门。于是大家一起围坐一起,热闹的吃了顿晚膳。萧樱和凤戈相邻而坐,余下几人坐在两人对面。一张圆桌,愣生生坐出了一道天堑来。 萧樱一脸幽怨的望向身边的男人。 觉得他身上戾气太重了。每天不喝上几壶醋,似乎不甘心似的。 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嗜酸。 缪公子其实没什么感觉,他刚才本想坐在萧樱身边的,即显得亲近,还能就近问些问题,然后被贾骏一下扯到身边。至于小秀才,他整个人静悄悄的。 很是识时务的捡了角落位置。 而且恰好离萧樱直线距离最远,凤戈很满意。 席上,缪公子话多,都是些上房揭瓦,然后被缪县令追着打的趣事。这话题佐饭,倒是正合适。 说说笑笑间,丁香悄声上前。 附耳对萧樱说聂家兄弟求见。 萧樱挑了挑眉,心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兄弟这是…… 凤戈这才放下筷子,不慌不忙的说道。“唔,没什么大事。不过是看姓聂的几个小辈不顺眼,让他们去吃吃牢饭。想必终于想通了其中关窍,来求你这位郡主高抬贵手的。” 萧樱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很无辜。 她还不至于和几个登徒子一般见识。 “他们生的太丑了,留在聂家有碍观瞻。”凤戈解释。 诸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敷衍啊。“确实挺丑的,看多了影响心情。”贾骏是个马屁精。缪公子是个实诚孩子,这次也点了头。“和聂炫一点也不像。几个加起来,都不及一个聂炫。” 第三百八十二章 耿耿于怀凤五郎 第三百八十二章耿耿于怀凤五郎 “他们终于想到来求你开恩了。你只要假装不知便是了,这事本也和你没有关系。”凤戈轻声叮嘱道。 “……我假装不知道也没用吧。放眼整个玉硅,除了我这个‘郡主’,谁还有这般的威慑力。”萧樱嘀咕,不过还是点了头,她这郡主其实水份挺大,而且她也不喜欢钻营这些东西。可是别人并不知道她压根不主动和衙门口打交道啊。 一旦打交道,那一定是有血案发生了。 所以萧樱其实挺讨厌衙门的。 如果真的世界和平,人们安居乐业,她倒宁愿一辈子不和衙门口打交道呢。她一不是官迷,二来如今又不靠衙门口吃饭了。 她如今可算是正经的鸟枪换炮了。身上揣的银子足够她安安稳稳的过上几辈子了。 能过安稳日子,鬼才会喜欢每天出入衙门义庄,和死尸打交道。 “姑娘就是不承认,那姓聂的还敢一口咬定是姑娘所为不成!咱们今天就给他来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贾骏在一旁撺掇道。 萧樱瞪他。 你才死猪呢,你全家死猪。不等萧樱发难,凤戈的冷眼已经当先瞥了过来。贾骏突然觉得有点冷,不由得搓了搓手臂,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为何冷意加身。 他对凤戈讨饶的拱拱手,勉强安抚了凤五殿下,凤戈才将噬人的目光收回去。 “去吧。去见见聂家兄弟,这次他们或许要下血本了。你也顺便看看自己值多少银子。”凤五殿下依旧觉得自己贱卖了。 对此耿耿于怀。 萧樱简直哭笑不得,这还没完没了的。一千两少吗?足够普通人家活个十年八载了。 谁让你五殿下活的精致,所以还不够你一身衣裳钱。 萧樱出门见客,凤戈示意缪小公子作陪。 缪骞于是高高兴兴的追上萧樱,把跟班表现到了极致。 目送萧樱和缪骞远去,贾骏把目光转向凤戈。“五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看起来像是故意支开了萧樱,虽然理由十分合情合理。可聂家兄弟此时来,其实不必萧樱去应对。 贾骏觉得凤戈应该出面。 以萧樱眼前红人的身份去和聂家兄弟周旋,那才更能让聂家兄弟抓狂,然后尽早亮出底牌。 凤戈挑挑眉,有些惊诧于贾骏的反应。一直以来,他觉得贾骏都是个莽撞人。捕头这活计倒挺适合他,可他这样的性子,注定只能听命行事,他跟着萧樱,萧樱指哪,他打哪便是。也不需要太过动脑。 不想今天倒让凤戈看出,他竟然也是有几分脑子的。 “五殿下不必这么一脸惊奇的模样吧。我虽然不及萧姑娘聪明,可也不算个笨的。要说笨啊,缪骞才是最笨的一个。你便是把他卖了,他还会高高兴兴帮你数银子呢。” “本王倒挺欣赏缪骞的为人。”虽然笨了些,可足够一根筋啊。 贾骏不说话了。他也知道自己机敏不足,可自觉还算忠心,可不想凤戈似乎并不十分看好他。贾骏想起最初,自己确实对萧樱有些反感,这么一想,也不怪凤戈对他有偏见。 说起来,兜兜转转的,他也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会投靠了萧樱。 更没想到殷九明,竟然便是凤戈。 当初缪县令对殷九明恭敬非常时,他还曾暗中嘀咕,说缪县令是个没骨气的。谁有银子便恭敬谁。 不想缪县令才是最有眼光的那个。 往事不可追。他若是早知道,在见萧樱第一面时,就不会对她恶语相向了。 “殿下放心,贾骏虽然不才,可也是知恩图报的。萧姑娘对在下不满,在下绝不会有负萧姑娘。这辈子,任萧姑娘驱使,绝无二话。”“本王并非疑你,而是让你明白。进京,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路,才真的荆棘遍布,行错一步,便会粉身碎骨。我知你家中有妻女,你若心志不坚,本王劝你回抚阳。守着妻女,求个现世安稳。” “不。我若只求现世安稳,何必出来。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我何必出来跟着萧姑娘一路风餐露宿。如今又何必苦学本事。我想要做天下第一捕头,而不是小小的抚阳县衙中的一个小捕头。”人都有梦想,贾骏的梦想便是终有一天,人们提起他的名字,无不交口称誉。 有他在,这世上,再无冤案。 凤戈看了贾骏半晌,缓缓笑了。 “有志气。” “殿下放心,我即选了这条路,便会一条路走到黑。我绝不会半途而废。” 贾骏隐约明白凤戈话中深意了。萧樱如今开课,都他们三人本事。可有些时候,越是知道的越多,肩上担子越重。 凤戈是担心他心志不坚,做不到从一而终。不,他不会。 因为看多了官场上那些尔虞我诈,有些人根本没有丁点本事,可却稳居高位。有些人不显山不露水,真有一身本事,却被猜忌,被搁置。 便是因为看的多了,他才越发觉得萧樱难能可贵。 萧樱那人……性子其实挺难得。 有本事,却不张狂。 有身份,却不娇贵。 是个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跟着她一起干番大事的性子。“既然如此,入京后,我会在平王府旁边另辟一个院子。你便是院中管事。我会向朝廷替阿樱正式请封,让她以仵作身份出入。你和缪公子,定要护她周全。至于小秀才……你便做阿樱的文书吧。” 小秀才一怔,然后眼底深入难掩惊诧之色。 他以为,五殿下压根不在意一个小小的吴文静呢。 “是。”小秀才深深行了一礼。以谢凤戈对他比天高比海阔的恩情。 他想留在京城,想跟着萧樱。可是他不敢对萧樱开口。他觉得自己人微言轻,不会有人在意他的。“你们几个当中,我最不怀疑的便是你。吴文静,别让本王失望。” “……绝不会让殿下失望。”他这条命,都可以舍去,也绝不会伤到萧樱分毫。 他如今对萧樱,早已没了男女之情。他是真心佩服萧樱,心甘情愿跟着她上刀山下油锅。只要萧樱开口,他无不可去之处。哪怕阎王殿下,他也敢走上一遭。 第三百八十三章 早死早超生 第三百八十三章早死早超生 三下五除二,搞定了萧樱以后府中的管事和文书。 凤戈觉得自己得找个地方静静心…… 唔,心上人身边围都一溜的公子哥,而且各个模样都不错,他也是很伤神的。虽然能拔得头筹,证明自己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可想到回到京城后,自己必定忙得分身乏术。 和萧樱不能像如今这般时时见面。他就觉得心疼…… 还是得快些把萧樱迎娶过门才行。 再说萧樱,带着缪公子去见了聂家两兄弟。 二人见到萧樱,面上都露出惊讶之色,惊讶于萧樱长相竟然十分清秀,聂二爷是见过萧樱的,不过那时萧樱遮了脸。 聂家暗中还在传,这位萧郡主必定生的貌丑无盐,所以当初在京城时,纠缠王皇子凤晔时,才被凤晔嫌弃。 据见过这位萧郡主的人称。 这位郡主性子野的很,模样和性子若是对调一下,或许还能入得凤二殿下的眼。 以至聂家上下都把萧樱想成一个不能见人的丑女,而那些追随她的人,自然便是迫于权势。 如今看来,萧樱的模样……虽然称不上倾国倾城,可也是个漂亮姑娘。尤其那双眼睛,又圆又亮。便是宠女如珠的聂二爷,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女儿和萧樱比起来,差了何止一截。 不说相貌,便是这满身金贵的气度。 便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二人本是兴师问罪而来,可见到萧樱,却不由得收敛了脸上的怒意。 沉默片刻,聂老爷拱手行礼。 “在下是来求郡主相助的。” 随后不等萧樱开口,便将自己儿子无故被衙门所擒,下了大牢,几个子侄也一同跟着受累的事添油加醋说了出来。到了聂老爷口中,儿子自然是极好的,子侄也是规矩守礼的。 坏的是衙门,不问青红皂白。 他料定,一定是有人收了别人的好处,故意加难聂家。 “我聂家一门,虽不敢说行善积德,可这些年在玉硅,也是规矩行事。遇到灾年,也没少接济穷苦之人。我那几个子侄,都是各家兄弟的嫡子,若是一夕间俱折,我聂家,就真的要败落了。还请郡主屈尊降贵,帮一帮我们聂家。郡主若助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子侄脱险,在下愿率从追随郡主,为郡主效犬马之劳。” 呵。 真会说话。 死人都能被姓聂的说活。 还愿意追随她,效犬马之劳!也得问她收不收啊。 聂家之所以盛情款待她,便是想借她之手,找个靠山。好让自己在玉硅横行无忌。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是聂家求她帮忙。 聂老爷竟然还把这话拿出来,当成誓言般说给她听。 真当她是个傻子不成。 萧樱冷冷看了一眼聂家兄弟,不屑开口。此时带上缪公子的好处便来了。只见缪公子冷哼一声,不必萧樱叮嘱,已经语气嘲讽的开了口。 缪公子平时便怼天怼地。从不落于人后,如今占了理,简直火力全开。“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追随郡主?效犬马之劳?你们也得问问郡主收不收你们聂家啊? 这天下,想到郡主门下效犬马之劳的不知道有多少。便是轮,也轮不到你们聂家啊。 真的大言不惭。还郡主出手相助,你们便追随郡主。真是马不知脸长,人至贱则无敌。郡主,小的这便打发他们出去。” 缪公子说的十分尽兴。 心道跟班这差事非他莫属。 聂家兄弟二人脸色变了几变。可迎上萧樱不喜不怒的眸子,生生憋住了,不敢泄露分毫火气。 被个小白脸数落,而且毫不留情,简直要扒光了聂家。聂家兄弟听得简直双目欲裂。哪怕他说的确有其事,可聂家兄弟听进耳中,也觉得受了天大的侮辱。 “你一个黄口小儿,怎得这般无礼。我们兄弟二人是来请郡主相助的,郡主还没有开口,哪有你开口的份。难道郡主身边的人,都像你这般无礼!” 缪公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都敢回怼凤戈,更何况聂家这对虚情假意的兄弟。 “我即是郡主身边的人,自然该替郡主分忧。你们这等人,根本不必郡主亲自打发。小的便能替郡主发落了你们……你们聂家招待郡主,是因为有所求。别当世人都是傻子,你们打的便是和郡主套套近乎,让郡主替你们引荐一位贵人,最终那人身份足够高,能给你们聂家撑腰,好让你们在玉硅当螃蟹,横着走。 你们聂家行善? 你们不杀人放火玉硅百姓便要烧高香了。聂家见评如何,出门打探打探便知,又不是什么难事。你们以为郡主像你们一样是个棒槌……你们说什么,郡主便信什么? 如今你们的儿子闯了祸,终于引了众怒来。你们还在这里假惺惺的,一幅自己儿子委屈的来求救。你们儿子当初造孽时,怎么不见你们出面拦一拦。替儿子用银子善后时,怎么不见你们面有愧色。做人啊,得一心向善。平时多烧香,遇事才有菩萨相救。平时打家劫舍,出了事想到来求菩萨了。菩萨顶多尝了你家几口香火,可犯不着替你们家收拾这烂摊子。 听本公子一句劝。 杀人就该偿命,欠债便要还钱,天经地义的事。 你们那孽障儿子,还是早死早超生的好。” 取家兄弟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这人嘴好毒。 萧樱挑了挑眉,对于缪公子的战斗力简直要刮目相看了。“你!你说话怎能这般恶毒。” “这不叫恶毒,这叫忠言逆耳。两位聂老爷,请吧。” 缪公子将胸中怒意宣泄一空,心情简直明媚极了。连脸上的冷笑都显得温和了几分。 聂家兄弟自然不会这般铩羽而归。 他们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聂老爷扑通一声跪地。聂二爷虽然心有不甘,可是长兄都跪了,他也只能跟着。 “郡主,在下教子不严,是在下的错。可也不能将我们聂家一网打尽啊。若是几个孩子都折在牢中,我们聂家……当真要败了啊。” “……败什么败。净说瞎话。聂炫难道不是你们聂家的人。”缪小公子冷哼道。 第三百八十四章 做壁上观 第三百八十四章做壁上观 这话……聂家兄弟不知道如何接。 这小护卫看起来厉害的很,怀里抱着剑,似乎随时会拔剑,一张脸虽然挺俊俏,可是戾气太重了。 聂家兄弟吃不准他是故意这样说的,还是真的不知道那些人云亦云的谣言。 要说聂炫不是聂家的血脉……萧樱会不会因此对聂家更加轻视。默认,便是承认聂家只有尚有聂炫,便不算后继无人。 一时间,聂家兄弟向来算计别人的脑子转的飞快,可也不知道此时是承认好,还是否认好。 缪公子可不等他们兄弟眼神官司打完,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而且我看你们聂家的那几位公子哥,加起来也顶不上聂炫一个人。折了便折了吧。”如果前面的话聂家兄弟还能忍,这最后一句,简直就是说出来让人蹿火的。萧樱心道她还真不知道缪公子激将法使的这般炉火纯青。 激将法?那是啥,缪公子表示他不认识那啥法,那啥法估计也不会认识他。 他这人做事全凭本心。 想到哪便说到哪。那些个污言秽语,要说一句没入缪公子的耳朵,那是不可能的。 缪公子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便是听到了,也只当那些人都是些长舌妇罢了。当爹的还能认错儿子不成!他自小胡天胡地,便是躲在人群中。他家老子也能一眼把他认出来,他倒希望他家老子眼神不济些,给他留条活路呢。 怎么就没有说道说道他的出身呢。他如果不姓缪,该多好! 缪公子对此是心生羡慕的,所以提起聂炫的身世来,丝毫不避讳。 他说的坦荡,听的人却是抓心挠肺。什么叫几个公子加起来不及一个聂炫!这话简直诛心。 “话不能这样说,那都是我聂家的血脉,怎么能无故折在牢中!”“怎么是无故?都说了杀人偿命。您二位年纪看起来也不算大,和我家老头子差不多,怎么耳力差了这么多。”缪公子嘀咕。 聂家兄弟:“……”好想冲上去对打啊怎么办。这小子说话专挑难听的说。郡主收人荤素不忌的吗?怎么什么货色都收在身边。 “都说了是冤枉了。犬子确实不懂事,也曾和人发生口角,进而动了手。可事后,在下都赔了银子的,这有官差可以做证啊。怎么突然间,又旧事重提,而且还突然多了人命官司,郡主殿下,还请为小民做主啊。牢中关着的几个,除了小的那不争气的儿子,还有别人家的孩子。 孩子母亲在家中快要眼睛哭瞎了。若是孩子在牢中出了什么事,这可就是数条人命啊。郡主宅心仁厚,定然不会看着此等惨事发生。” “是啊,我兄长说的不错。都是小孩子口角,冲动之下动了手。断然不会伤人性命的。也不知道哪个造谣,无中生有。还请郡主殿下明察秋毫,替我们聂家做主。” 聂家兄弟一唱一和,绕过缪公子。 直接向萧樱求救。 萧樱表情始终淡淡的,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聂炫说过的话。 小小的孩子,无依无靠,明明有爹娘,明明嫡出长子,却过着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日子。 当年若不是他行事果断,知道聂家要对他出手,毫不犹豫的逃离聂家,也许这世上,便没有聂炫这么一个人了。 也便没有这数月相伴的情谊。萧樱最是知恩图报,曾经暗下决心,属于聂炫的,她会替他夺回来,丁点不差的夺回来。“审案是衙门的事,你们该去求的是县太爷,而不是我这个路经此地的郡主。我虽然有郡主封号,却不是凤家王朝所封,不过是仗着萧家祖宗的名号,在这里四处走走。你若需要,我倒可以写封信给县令,可是县令买不买帐,本宫便不得而知了。” 自然是不会买帐的。 后面可以凤五殿下那位魔王在。 县令如果敢徇私,等于找死。 聂家兄弟对视一眼,脸上担忧之色倒是减了几分。 他们没想到萧樱这么好说话。一个护卫都这般能逞口舌之厉,聂家兄弟以为萧樱会更加难缠的。 丁香送上笔墨,萧樱提笔写了个条子。 确实只是条子,上面写道自己姓萧,听说聂家几位公子是无辜的,还请县令高抬贵手,放几人回家。落款是萧樱…… 聂家兄弟捧着刚出来的求情条子,面面相觑。 这即不用印,也没私章……可怎么证明这条子确实出自萧樱之手呢。 聂老爷聂淳隐晦的问了问。萧樱表示自己只知道吃喝玩乐,从不插手官府办案,至于私印,是由贴身婢女收着的,这次出门有些仓促,只带了个性子活泼的小婢女,所以私印如今还在京中,她以前下榻之处。就算快马加鞭派人回去拿,往返也需要两三天,远水解不了近火啊。 “劳烦郡主随在下去趟衙门。郡主露面,想那小小县令也不敢忤逆。” 聂二爷冷声说道。若是让他知道是谁暗中陷害儿子和侄子,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本以为萧樱刚才答应的那般痛快,这次不过是劳她走上几步,耽误不了她多少功夫,何况她说露过这里,只是游玩,并不什么正经事。可是,下一刻,萧樱便毫不犹豫的摇头打翻了聂家两兄弟的美梦。 “条子我已经写了,两位若是能救出亲人,便去救,救不出,本宫也爱莫能助。二位难道觉得我这个郡主是当着好玩的吗?我乏了,阿骞,送客。”缪公子冷笑着上前,故意摩挲了一下手中长剑,聂家两兄弟便是再不甘,在长剑的威慑下,也只能告辞。 出了芙蓉院。两兄弟齐齐回头。“兄长不觉得这真是桩赔本的买卖吗?” 聂淳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为兄的错,太过异想天开了。本以为一个小姑娘,并不难哄,现在看来,传言有误,萧樱可并不是一个没脑子的疯丫头。我们要从长计议了……” 因为同仇敌忾,两兄弟倒开始同气连枝,一致对外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悬而未决 第三百八十五章悬而未决 萧樱的条子还是被聂老爷派人快马加鞭送进了衙门。 结果不出所料,如石沉大海,一去没了消息。 当晚,聂家两兄弟闭门长谈。 第二天,芙蓉院外便加了护卫,聂老爷解释,是怕发生上次有人误闯芙蓉院的事,所以加强最戒备。 萧樱对此没什么反应,依旧在院中授课。 而凤戈依旧大半时间陪在萧樱身边,偶尔出门办事。隔三差再去逛趟园子。 据说还曾偶遇过聂雨竹。 据说当时场面十分惨烈,聂家姑娘羞答答的上前问候,凤戈冷着一张脸。 聂雨竹以为自己曾经‘英雄救美’在凤戈心中,怎么也该是不一样的存在。可凤戈自始至终,都阴沉着一张俊脸,最终还好心提醒聂雨竹,她挡了他的路。 聂雨竹自那天见过凤戈后便害了相思病。 好容易逮到和凤戈独处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虽然小脸惨白,还是勇敢的提醒凤戈,她曾经想救他出火海。凤戈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聂雨竹,然后冷冷的笑了。 至于最后凤戈和聂雨竹说了什么,萧樱实在不知了。因为无论她怎么逼问,凤戈都死咬着不松口。不过据说,聂家小姐那晚突然病了,高热不退。再没经历和凤戈偶遇了。 萧樱和凤戈依旧同榻而眠,对于外面的说三道四,两人齐齐闭了眼睛关了耳朵,只当不知。最初丁香还和萧樱八卦几句,可外面谣言越演越烈,终于到了连丁香都觉得不堪入耳的程度了。 丁香这次终于聪明了几分。 再不和萧樱提起这些了。 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聂家公子伤人案,也定了开堂的时候,是在两天后。 风二和风三也先后带回了消息,萧樱和凤戈看法一致,想着快刀斩乱麻,聂炫身世之迷,也定在那天一起了结。 这两天凤戈收到的信明显增加,最初只入夜一封,这两天天明,晌午,入夜各一封,想来京中局势有了变化。和往常一样,两人并肩靠在一起,萧樱问起了京中局势。 凤戈似乎想像以往那般三言两语搪塞过去。 不过被萧樱抬手制止了。“五哥,我们之间也算心有灵犀,你如果觉得三言两语能打发我,尽管开口。” 凤戈:“……”小姑娘都要成精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父皇前几天精神好了些,三天前还上朝了,只是第二天又病倒了。朝臣们陆续开始上折子,提立储君之事。父皇近两天精神又有所不济,将折子压了下来。” “储君关乎一国未来,为什么到了皇帝病入膏肓之时才提议册立?早些不是更能稳定朝堂,安定民心吗?” 萧樱不解的问道。 她知道的历史,似乎都早早便立了东宫太子。 甚至有的生下来,便被册封为太子。 储君关乎社稷,若是皇帝染了急病,来不及册立太子可如何是好?难道要几个皇子抓阄定输赢。 凤戈笑笑,把萧樱往怀里拉了拉,这才轻声解释:“我们凤家自开国,储君之位,都是先帝大限将至时才会册立。为的是防备着提前册立,被群起攻之吧。你也知道,我们凤家的皇位,可都是染了血的。不像你们萧家,几个兄弟还能互相谦让。”“萧王朝民风彪悍,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可想来,比起凤家皇朝的繁华富足,应该是差了很多的。 都是些虾兵蟹将,地广人稀的,皇帝当起来吃力不讨好的,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 凤戈被萧樱这番自贬的话逗笑了。 “小心你父王听到伤心。萧王朝虽然不及凤王朝富足。可将士彪悍,以一敌三。所以这些年来,两国虽然偶有摩擦,可却从未真的动过兵祸,我父皇野心勃勃,一直想扩大凤王朝版图,可也没敢真的向萧王朝宣战。想来,你祖父,父王,叔伯治理起天下来,绝不会比我父皇逊色。 在储君一项上,我凤王朝便是拍马也不及。萧王朝洒脱,萧家兄弟同样洒脱。有时候真想带你去你的家乡看一看……” “好,我们一言为定,等大局定下,我们便去草原看看。我还没亲眼见过草原呢。我以前生活在钢筋水泥的大城市,忙着读书工作,都没机会去草原见识一番。如今到了这里,终于不必再像老黄牛似的勤勤恳恳了。 我好歹是萧家的郡主。 地位尊贵,若是回去省亲,想来应该颇受欢迎的。” 省亲两字,真窝心,凤戈想。 “还未嫁人,便已经把自己当成我凤家的媳妇了……”凤戈取笑她。 萧樱小脸红了红,不过毫不示弱的回道。“殿下还未娶妻,便已经无心政事了,若是娶了妻,岂不成日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话本来是想挤兑凤戈的。 可这男人脸皮厚的赛过城墙啊。只见他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这是你们家乡的方言吗?意境不错,本王喜欢。” 见鬼的意境。 玩笑归玩笑,正事还是要说的。“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父皇还是没有下旨册立太子。想来,心中还是犹豫不定的。我来猜猜,朝臣们都拥立谁? 你那位大皇兄死守京城。更是和他母后联手,将皇帝看了个严严实实,最近又当起了临时储君,想必感觉不错。我猜,朝臣们有半数会拥立他。至于那余下的半数,你那位花孔雀二皇兄应该能分一小部份。余下的便是三皇子和四皇子了。至于五哥你,能有三五个零散朝臣提起你,成绩就不错了。” 凤戈挑眉,缓缓笑了。 “怎么猜出来的?” “人心这种东西,只是多揣摩几次,便有迹可循了。又不是多高深的东西。你那位大皇兄手握权势,自然得替自己谋此福利啊。小打小闹的,总能收买些人心。至于凤晔,他那人心机不浅,一定暗中有所布置。三皇子四皇子我未曾见过,想来如今这情况,两人必定是要绑在一起的。所以提议他们的,应该都是他们平日走的近的朝臣或是他们的姻亲。至于五皇子你……” 第三百八十六章 每天一醋 第三百八十六章每天一醋 “爹不疼娘不爱的。姻亲殷家也被你亲手收拾了。五哥若是暗中没有什么布置,恐怕也只有朝中那些饱读诗书的清廉之人,才会欣赏五殿下你了。”应该能换来个大义灭亲的好评,不过也只是如此了。 凤五殿下这几年在太平郡建树平平。 实在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功绩让人来吹嘘。这几年为了藏掘,他也确实煞费苦心,萧樱叹气。 “你怎么知道本王没有布置?” “能有什么布置?吹嘘?可也得有吹嘘的资本啊。五哥,你在太平郡成功的把自己‘埋没’了。”萧樱笑他,凤戈也笑了。确实,这几年日子过的浑浑噩噩。 虽然暗中也没消停过,不过表面看来,似乎日子过的确实太无趣了些。 这些还是不要让小姑娘知道了。 在萧樱面前,他那岌岌可危的面子,偶尔还是要好好护了护的。“依你看,我该如何应对?” 凤戈不动声色的调转话题,萧樱从不会让他为难,也没揭他老底的打算。如果凤戈真的像他表现的那般,对政事毫不上心,每天只知道龟缩在府中安然度日,那他也不会雷厉风行,一擒美人案真凶,二败姻亲殷家,三破左家军马案了。 萧樱觉得凤戈,表面看来不声不响,实则是胸有沟壑。 “想必此时大皇子正是如日中天之时。皇帝迟迟不立储君,恐怕是个多疑的性子,这时候……若是举朝皆推举大皇子,结果会如何?”萧樱语调轻巧的问道,凤戈眼睛一亮。 “此时举朝皆举荐大皇兄……过满则溢,恐怕会适得其反。”凤戈早就如此布置了。 会在他那位大皇兄最是得意之时,送他一份大礼,他只是没想到,萧樱竟然和他不谋而合。“五哥便多找些人手,好好赞扬一下大皇子的功绩。便说大皇子监国之时,颇得人心,很有凤家先祖之德。” 凤戈笑了。坏丫头,火上浇油。 “这法子妙。不出三天,我那位不可一视的大皇兄,想必要焦头烂额了。” “……这法子虽然守成了些,可应付有些人,还就真的只有这种笨法子好用。你越是诡计多端,越会适得其反。倒不如老老实实只出一招。至于二皇子,一旦大皇子不成威胁了,他自然会想尽办法脱颖而出。他那性子,你让他忍,他也按捺不住,想必到时候,不必五哥动手,三皇子和四皇子便会想法子和他周旋的。至于我们,隔山观虎斗便好。” 先前凤戈那藏掘的好处终于显露出来了。 他这位五皇子,也就突然回京那几天让整个局势惊了惊。 便如一桶水,呼啦一声倒进京城这汪平静的湖中。自然会惊起小小的涟漪。 不过很快便平复了,湖水依旧平静如镜。湖水下面如何汹涌澎湃,如何明争暗斗,至少湖面看起来依旧如昔。 眼下凤戈又幽闭府中,更加不会引人注意了。 “隔山观虎斗,此语甚妙。”他家阿樱每每总能让他惊喜万分。 世间美人万万千,可在凤戈看来,不过都是些红粉骷髅,千篇一律的漂亮皮囊罢了。 唯有萧樱,是老天怜他幼时孤苦,送给他的厚礼。来自异世的灵魂,独一无二的灵魂…… “我还知道三十六计呢,以后说给五哥听。”被心上人夸,萧樱也难免飘飘然,于是画了块好大的饼。凤戈自然一脸兴趣盎然,觉得自己这次赚大发了,相对的萧子彦这次恐怕要赔个血本无归了。 萧家王朝若得凤戈相助。 恐怕也不会是如今这幅现状了…… 所以他得看好他的宝贝,可不能让萧子彦‘趁虚而入’。 萧樱并不知道,因她一句话,未来几天京城局势会如何动荡。而已经稳操胜券的大皇子,莫明其妙的被抬到了至高无尚之位,原本和他政见不合,在朝中并不表态的官员,竟然十分默契的同时上了请封他太子的折子,初时大皇子还和幕僚吹嘘,说自己治国有方,连那几个老顽固都屈服了。 幕僚还赞大皇子有明君之势。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态势每天在变,等到举朝都在赞大皇子会是个举世无双的名主时,大皇子终于尝到了何为架在火上烤。 当晚,他那个病入膏肓的父皇便召了几位肱骨之臣入寝殿。翌日,便以大后子结党之名,罢了他的监国之职…… 这些都是后话,此时凤戈和萧樱二人还在头贴着头,商量着聂炫身世之案。 “……聂炫似乎并不在意聂家这份家业。我便是替他争了来,他怕是转手便要散光家产的……”萧樱叹息。她觉得聂炫这几年漂泊在外挺辛苦的,留在家里当个田园翁挺好,锦衣玉食的,多少人盼望的日子呢。 凤戈心道你倒替聂炫担心起来了。有你在,他会老实留在玉硅?换成他,死缠烂打的也得跟着萧樱啊。这么一想,聂炫似乎比他还要高尚些呢。凤五殿下表示喜欢的姑娘,自然要死死握在手里。放手?说句祝你幸福……那是蠢。“那是别人的日子,你只管操心自己和本王便好。” “……你每天不饮上几口醋就睡不着是吗?”萧樱轻叹着嘀咕。 “御医说过,嗜酸没坏处。”凤戈承认了,他竟然承认了。对于他的厚脸皮,萧樱表示拜服。 接下来两天凤戈依旧早出晚归,萧樱依旧在芙蓉院中开课,如今非系统解剖学…… 直听得贾骏,缪公子小秀才三人口吐白沫,险些立地成佛,便在这样鸡飞蛋打的日子里,聂家几位公子伤人案终于要开堂了。这也是萧樱自来玉硅后,第一次走出芙蓉院。 如来时那般,她被诸人前后簇拥着。 明明一身素衣,可愣生生被几位冷面公子衬出了几分丽色。 面上依旧罩着薄纱,让人看不清面貌,可越是如此,反而越有让人扒开面纱,一探庐山真面目的念头。 聂夫人扶着聂老夫人前来。 许是听到芙蓉院这边的动静,想要最后再求一求萧樱。 聂老夫人曾和萧樱交过手,惨败而归。 第三百八十七章 悔之晚矣 第三百八十七章悔之晚矣 至于聂夫人,她先前还曾觉得聂老夫人年纪大了,自然斗不过年纪轻轻的萧樱。至于萧雨竹,虽然跋扈,可毕竟没见过什么世面。虽然聂夫人在聂家人眼中是个懦弱无能的,聂老爷动辄打骂,可在下人面前,夫人架子还是端的稳稳的。这次跟了聂老夫人出面,是想要替自己挣个脸面的,只是迎上萧樱淡淡的,却没什么温度的目光,聂夫人明明想往前迈的脚步,却愣生生后退了半步。 聂老夫人轻哼。 她十分看不上这个儿媳妇,只因性子软好拿捏些,这些人便眼只眼睛闭只眼睛。说起来,聂家的劫数皆和这女人有关。 那聂炫是她所生。 身份存疑,也与她脱不开关系。 这几年聂炫不在,这事便一直捂着,没人敢提起,可是如今因为聂炫,弄得整个聂家家无宁日,这女人如今还想当着她的面,给聂家招祸。 聂老夫人是真的怕了萧樱。 这次故意等在芙蓉院外,是想最后再哀求一遍。 可看这女人的样子,不像求人,倒像是要找萧樱理论……“别给我聂家惹事,你若敢坏了大事,小心你这条小命。”聂老夫人恨恨说道。 聂夫人面露惧意,聂老夫人这些年的积威不是做假的,她是真的害怕。 可是……聂夫人最后还是抖着小腿上前一步,聂老夫人没来得及拦住她,面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萧樱像看闹剧似的,看着面前这对婆媳过招。她上下打量聂夫人,心道果然面由心生。她虽然不相信命数一说,可观聂夫人这张脸……看起来唯唯诺诺,可是眉宇间却带着阴霾之色,整个面相给人一种尖锐之色。这种女人是萧樱最反感的类型了。 说她是恶人吧。她还偏要摆出这么一幅受了委屈的神色。说她是好人,可她连自己的儿子都背弃了。以至聂炫整个幼年都活在暗无天日的噩梦中。 好在聂炫有几分胆识,最终愤然离家。聂炫若是一直留在聂家,便是侥幸保住小命,恐怕性子也会像聂夫人这般,唯唯诺诺偏又满腹委屈,最终成为一个疯子。 聂夫人终究是没敢正面对上萧樱。 只见她脚下一转,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聂炫面前。 萧樱,所有人……这变化有点让人目不暇接啊。“阿炫,你救救你弟弟,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娘求求你了,你救救他,没了你弟弟,娘也不能活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千百年来女人都没变换过的戏码。 聂老夫人脸色变了变,可见聂夫人没有去惹萧樱。 便按捺着没有上前。 聂家小辈,几乎都关在牢里等候判决呢。 两个儿子奔赴数天,也不见起色,今日更是早早去了衙门。 聂老夫人料想今天萧樱或许也会去听审,毕竟这事关乎聂家,萧樱便是不在意聂家,聂炫好歹姓了聂,多少也要在意些吧。她倒是料想对了,可是聂炫看起来…… “炫儿,祖母对你不起啊。当初你父亲和母亲猜忌你时,祖母未能护你周全。是祖母的不是,如今聂家到了这步田地,你便帮一帮聂家吧。” 聂老夫人挣开搀扶的婢女,作势上前。 萧樱给一旁的贾骏使了个眼色,贾捕头一下挡了上去。 避免聂老夫人来个假摔,再赖上萧樱。“您老年纪大了,可要站稳了,若是摔个好歹,我家郡主也少不得被人非议几句不够敬老。”聂老夫人如意算盘被打乱,只得勉强谢过贾骏。 贾骏一幅施恩不求报的挥挥手,再次退回到萧樱身侧。 至于聂炫,自始至终冷着一张脸,便是聂夫人跪在他面前,他脸上神怀依旧淡淡的。 萧樱看了聂炫一眼,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示意贾骏上前交涉。 贾骏心里苦哇。 “聂夫人还是起来吧。这么跪着也不好看。知道的明白夫人是救子心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郡主是个刻薄之人呢。夫人便是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也不能累得我家郡主被人诟病啊。” 聂夫人只当听不到,嘤嘤的哭的伤心。 贾骏冷脸,对不识时务的,他向来没什么耐心。 他对聂夫人的婢女招招手,语气还算和气的吩咐道。“扶你家夫人起来,你家夫人若是执意挡路,休怪我家郡主治她个蔑视皇权之罪,那可是要砍头的。” 婢女几乎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事后被聂夫人追究了,慌乱的拉扯起聂夫人。 聂夫人大闹。哭着喊聂炫的名字,说聂炫小时候如何聪明伶俐。 说她生次子如何艰难…… 婢女眼见着贾骏脸色阴沉,手急快眼的从衣摆扯下块料子,囫囵着塞进了聂夫人口中。“夫人您累了,奴婢扶您回院子歇息。”然后不由分说强行架着聂夫人离场。 聂老夫人觉得手脚冰凉。 她真真切切看了一场皇权为上。萧樱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也根本不需要开口,便有人替她将一切料理妥当了。 聂老夫人丝毫不怀疑,若刚才她也学着聂夫人跪上一跪,此时会和聂夫人一样。 这时,萧樱终于缓缓抬眸看向聂老夫人。“您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语气十分客气,可却透着股森然冷意。 聂老夫人木然的摇摇头。 萧樱笑笑,抬步绕过聂老夫人,带着一众手下扬长而去。 聂老夫人最终小腿一软,若不是身旁仆妇搀扶着,险些摔倒在地。 “……完了,聂家完了。” 聂家上下,连同她那两个儿子,都以为萧樱之所以收留聂炫,是把聂炫当成玩物,可是哪个玩物能得到这样的尊重。 萧樱没有开口,一幅放任聂炫自己处理的模样。聂炫沉默,便代表着不管聂家如何,都与他无关,他全然不在意。那个高个子的冷面煞神才出面料理聂夫人。 那样的尊重,怎么可能像大家猜测的那般,萧樱只是个贪图男色之人。 如今萧樱带着聂炫赶往县衙…… 岂不是表示,她那几个不成气的孙儿,注定要折在聂炫手中。 完了,聂家的气数恐怕是要尽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令人发指 第三百八十八章令人发指 聂老夫人挥开仆妇的手,踉跄着上前。她环视聂家,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可这些,恐怕很快便会……付之一炬了。聂家人做的最大的错事,便是当年怠慢了聂炫。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玉硅县的县令姓王,是个年近四旬的文官,县令位今年是第三年,最近正在积极走动,想要更上层楼。 所以乍一接到凤戈的书信,尤其是信尾那个平王私印,立时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虽然平日和聂家走动频繁,可是和升迁相比,聂家自然不值一提,所以自聂家几个公子下了大牢后,这人一直避而不见,今日得了凤戈授意,更是堂而皇之的告了病假。 而主审之人…… 两边差役高喝威武二字。 然后徐步走上公堂的竟然是……是那个小白脸。 聂家兄弟站在大堂外,看的几乎称得上双目欲裂。怎么会是他?只是个靠着相貌依附于萧樱之人。 像以往萧樱审案一般,今天的县衙也是可以围观听审的,对于县令缺席,而突然多出这么一位俊俏公子来,大家明显好奇心占了大半,所以不仅没人非议,还有些女眷用帕子掩了半张脸,一双星眸眨也不眨的看向凤戈。明显是被这张显而易见的男色给迷惑了。 大家心里都有个疑问,这是谁? 年纪轻轻,举手投足带着股恣意之意,有见识的便会看出,这并非是不懂规矩牟恣意,而是身居高位,习惯了俯视苍生的随意之色。这是个出身不凡之人。 只是聂家兄弟没这份见识。 只觉得自己被诓骗了。萧樱明明说她无能为力,虽然给县令递了张条子,可是县令根本不买帐,自家儿子被关进去数天了,他们连见一面都难如登天。 可是,萧樱身边一个男宠般的人物,却堂而皇之的坐上了公堂。 这简直……简直就是蔑视王法。 视公堂如自家后院。聂家兄弟满心不忿,可是依旧改变不了凤戈一脸平静的坐到了长案之后。 敲响惊堂木,差役再次喝出威武二字。随后便是传苦主和证人上堂。 如果凤戈露面,大家还只是单纯的觉得有意思,觉得今天这出堂审有些看头,可当苦主和证人上堂后,诸人心中都不由得咯噔一声…… 苦主,竟然足有几十个。再加上十数个证人,把公堂挤了个满满当当。 苦主们乌泱泱的跪了一片。 哭声,喊冤声,谩骂声汇聚一堂,直听得人头疼欲裂。凤戈淡淡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开口安抚,而是任由人们哽咽着,哭着喊着,半晌后,他缓缓抬起一只手。 哭声渐弱,最终直至不闻。 说也奇怪,他模样俊俏,只论相貌,甚至赛过女子。 可他只是轻轻抬了手,堂下便渐渐安静下来。凤戈看向跪在离他最近位置的一位年迈妇人,轻声启唇。“由你先说……” 那女人眼中带着感激之色,把头重重磕在青石地面上。 直起身子,双目几乎染血。 此时聂家几个男丁还未带上堂来,所以她没有可恨之人,环顾四下,最后目光定在聂二爷身上。 “是他,便是他带着人,强行甩给民妇一绽银子。然后不由分说便一口咬定,是我女儿自愿进聂家为妾,失足落水溺死了……我儿不忿,上前与他理论。他指使他那帮走狗,将我儿打成重伤。我儿卧床三个月,最终含恨而死。大老爷,民妇只有这一儿一女,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民妇早就不想活了,可不见这帮畜牲伏法,民妇死不瞑目,只求大老爷为我一双儿女伸冤,杀人偿命,严惩那聂氏恶人。” 老妇说完,狠狠扑向大堂的柱子。 差役阻拦不及。 只见一条血河顺着老妇额头蜿蜒而下。 堂上堂下一片哗然……不必凤戈吩咐,有护卫扬手唤人上前,将老妇人抬了下去。 这老妇人这一撞,几乎让这场官司,由可有可无的性质,一下上升到了人命官司。堂下诸人统统闭了嘴,再也无人敢说三道四,便是凤戈那张脸,此时似乎也没有那么大的吸引 大家对于聂家在玉硅横行,早已见惯不怪,聂家公子在玉硅横行跋扈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打人伤人,为了争个花楼姑娘和人大打出手,更是司空见惯之事。 打伤人不过是小事,便是打死了,多赔些银子也便了事。 有的时候人命如草芥。 如果真的要闹起来,最终的结果恐怕连那几十两银子都打了水漂。 所以在玉硅百姓们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便是绝不招惹聂家人。见到聂家人,绕路走。 今天衙门突然开堂,要审聂家儿子伤人案。这事情传出去,百姓们并不相信,非但不信,反而觉得是个笑话。那聂家和衙门‘眉来眼去’的,从来是衙门有人好说话。以前出了事,官差出面,从来也都是向着聂家说话的。 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一个窝里的,要审聂家儿子伤人案,这不是笑话吗? 大家也都是抱着看笑话的目的来的。可似乎……并不是笑话。 堂上那位公子哥,是真的要审聂家公子伤人案的。 因老妇人这一撞,整个公堂都一片死寂。不管是苦主还是证人,都不由得静默下来。 这时候整个大堂,面色平静,似乎不管发生什么都无动于衷的人,便只有一个凤戈了。“……继续。”凤戈看向刚才那个老妇人最近的一个中年汉子,示意道。 那男人似乎有些害怕,可是迎上凤戈的目光,平静……却透着股慑人的力量,他突然就勇气倍增。 老天给了他伸冤的机会,如果他放过,恐怕这辈子,便真的真能庸庸碌碌的苟活于世了。他女儿的冤情,便永远无法昭雪。终有一天,黄泉下见到女儿,他要如何开口!男人心中苦涩,比起老妇人,他的语气平静了几分。 他开口,徐徐说着自己的冤情。 和那老妇人相似,他有个女儿,十五岁的年纪,本已定了人家。 可有一日,姑娘去上香,意外被聂家公子相中。不由分说,强行拉进了寺庙的客院…… 第三百八十九章 小白脸坐堂 第三百八十九章小白脸坐堂 寺庙二字一出,一片哗然。 这,这简直……在佛祖面前做出这等恶事。 “……我女儿在寺庙的后院跳了井。捞上来时……全身是伤,小的实在不忍看。聂家却据不承认,我去求寺庙的僧人做证,那些人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却个个心恶,他们怕惹怒聂家,根本不敢开口。我女儿,便这么不明不白的送了命。我那女婿去告官,被县令无故打了二十板子,愣生我那女婿无中生有,我那女婿最终落了个腿疾,这辈子都不能出力。如今家中日子艰难……大人,小人不要银子,小人只想姓聂的给我女儿偿命。 小人还要告那糊涂县令,告他包庇聂家。糊涂断案。要他赔我那女婿一双.腿!” 男人说完已泪流满面。 这男人,很多人认识。本是街头摆摊买包子的。 有个女儿,妻子生孩子时落了病根,在女儿三岁时妻子便病逝了。这些年这男人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 定了亲事,只待男方迎娶。 他便能安心了。等女儿生个孙孙,他便也能过几年含饴弄孙的日子。 可是…… 天有不测风云,女儿因快要成亲了,要去山上还愿。 这一去,便再也没回来。 女婿是个实心眼的,去告官。最终落了残疾。 穷苦人家,残了腿,可想这日子该是何等的艰难。这是春天时发生的事,当时也闹的沸沸扬扬。 可是聂家财大气粗,愣生生把事情压了下来。 大家只知道老汉的女儿跳井死了,隐约听说是被聂家人祸害了。却不知道那姓聂的胆大包天,敢在佛门行此等下作之事,简直是畜牲。“畜牲!”人郡中有人骂道。 这声音仿佛是个导火索,引燃了人们的良心。 叫骂声此起彼伏。这时候大家似乎忘了对聂家的惧意,眼中只有聂家人做的恶事。 聂淳和聂溶挤在人郡中,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水。 这些市井小民,平日见到他们聂家人,各个像耗子见了猫,如今有个小白脸给他们撑腰,就变得胆大妄为起来。 兄弟二人还真的不信,凭一个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还真的能翻了天不成! 那姓王的县令,这些年可没少拿聂家的好处,他若在此时袖手旁观,聂家如果真的倒了霉,少不得要拉姓王的当垫背。 所以哪怕这公堂看起来十分唬人,兄弟二人除了怒意外,也并无几分惧意。 始终有恃无恐。有人认出聂家兄弟,那人是个读书人打扮,呸了聂老爷一口。“教子无方,惯子如杀子。聂家上下没一个好人。” 聂老爷阴沉着一张老脸,按捺着把那人五马分尸的冲动。 那书生见此,冷冷一笑。“儿子杀人,老子拿银子替儿子善后。知情不报不说,还威胁利诱苦主。人虽然不是老子杀的,可老子也是共犯。大家以为在下说的可对?” 那人声音落下,不少人低声符合。嘀咕着若没老子善后,儿子敢这般胡天胡地行事。 那是杀人啊! 哪怕自家老银子买来的丫头,也不能说杀便杀。 何况那聂公子抢的都是百姓家中正经的姑娘。 最终逼得姑娘自尽而亡。所为简直令人发指…… “胡言乱语!还把你女儿强抢进寺庙里。那可是佛门清静之地,犬子再胡闹,也不会这般糊涂行事的。至于你女儿跳井而亡,和我聂家有什么相干的,兴许你女儿被旁人欺负了呢。你无凭无据便企图将这顶帽子扣到我儿子头上。简直是……痴心妄想。这位公子,敢问王县令何在?公子是何身份?那公堂岂是谁想坐便能坐的?” 聂淳终是按捺不住,上前三步,然后冷声质问凤戈。 萧樱便是这时候到的。 有贾骏缪公子护着,也慢慢挤进了人郡里。 这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公堂上。 倒没有注意到萧樱一行人悄无声息的上前。 “敢坐,能坐这位置的身份。聂淳,教子无方,纵子行凶。以至其子聂泉,其侄聂毅等数次强抢民女,伤人性命。你可认罪?” 凤戈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只是语气平述的问道。 聂老爷自然不会任由凤戈牵着鼻子走。他也算见过世面,这场面虽然不多见,可也不会被凤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白脸吓到。 “不认。我儿没有杀人,我也不是帮凶。还请王县令到场,便是要审我儿,也只有王县令配坐在公堂之上,你一个靠卖弄相貌的浪荡子,也配坐堂!” 卖弄相貌…… 浪荡子,这两词实在让人忍不住的会胡思乱想啊。 这姓聂的虽然不是东西,可这话质问的似乎也没错。 王县令呢。这公堂,岂是随便一个人可以坐的!何况堂上男子的相貌,确实十分惹眼,这人是谁?聂老爷指责他卖弄相貌,他的靠山又是谁? 这案子审的,简直越发的让人欲罢不能了。 “聂老爷既然不认,便请聂公子自己上来招供吧。” 凤戈话音落下,便有差役将几个年轻公子推搡进大殿。 见到儿子,聂老爷脸色大变。他虽然有几个庶子,可是嫡子如今只这一个了。所以哪怕儿子不争气,他打他骂他,可惹了事,聂老爷还得替他善后。 聂老爷一直觉得儿子是个老实的。 之所以做出那等荒唐之事,皆是因为聂毅等人的摆布,聂毅是聂二爷的长子。 和聂泉,聂老爷次子一起长大。无论聂老爷如何叮嘱,聂毅做事总是拉上聂泉。聂泉也不争气,总和聂毅玩到一处。 这几次的祸事,罪魁祸首都是聂毅。 可世人却都道聂泉是个恶人,这才有了今日这场祸事。 再不争气,也是嫡子,将来是要承继家业的。聂老爷这人虽然荤素不济,也喜欢往后院收几房小妾,可是嫡庶观念挺强。 庶子只是添头,家业还是要嫡子承继的。 可如今聂泉被打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见到聂老爷,眼睛一亮,瞬间要往聂老爷这边扑,被官差狠狠的拉扯回去,毫不惜力的按在地上,膝盖重重磕在青石地面上。 聂老爷眼睛一红。 “爹,救救儿子,救救我。他们打我,他们往死里打我……” 第三百九十章 想打便打 第三百九十章想打便打 聂公子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狱卒也不问话,只每天三顿打,比饭点还准。 也不会真的打伤他,就是往他的门面上招呼,脸上手上胳膊上,只要能露出来的地方,都会被狱卒全方面用鞭子问候一遍。 聂泉苦苦哀求,他什么都招。只要不打他,让他说他家老子是条狗他都说。 可是没人问他,只每天按着饭点打他。 他是什么招术都用过了,用银子贿赂狱卒,用聂家去恐吓狱卒。可是没用。那些狱卒仿佛聋子哑巴。 根本不理会他…… 直到,今天一早,终于有狱卒肯问话了。 只要不挨打,聂泉自然竹筒倒豆子,该说的不该说的全乖乖招了。 他想的简单,不管他说什么,他家老子总有法子救他的。何况他也没杀过人,那些女人都是聂毅撺掇他绑来的。聂毅也没少占那些女人便宜。 便是要罚,聂毅也跑不了。 聂泉自然不知道,聂毅在进来的第一天,便把一切都推到他身上了。 “你们……你们竟然动用私刑逼我儿招供。他便是开口了,也是被逼的,做不得数。”聂老爷还是了解儿子的,知道他是受不住这样鞭打的,必定已经认了罪。 “不是私刑。”这时候,凤戈轻声开口,聂老爷神情一怔,以为凤戈要狡辩。可下一句,凤戈的话险些气得聂老爷倒仰儿。他说:“是正大光明的打,本公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所以每天三顿鞭子。” 还能这样?这样正大光明的告诉他买通狱卒每天抽聂泉鞭子。 聂老爷活了四十多年,从未见过比凤戈胆子更大的了。如果凤戈说这句话前,聂老爷还能强忍着息事宁人,此时却已经有了不和凤戈斗个破釜沉舟誓不罢体的心思了。 如今便是凤戈想要和解,想要大事化小,他聂家都不同意了。 先前聂老爷是想息事宁人的,毕竟伤人是真,虽说都用银子摆平了,可是苦主若执意告官,也是麻烦事。 聂老爷想着大不了再舍些银子,那些个泥腿子出身的,都是见钱眼开的。只要他舍得花银子,让他们承认自己诬告也不是难事。 只是事情的变化,几乎让聂老爷目不暇接。如今更是被凤戈一句话激出了火气,不顾一旁拉扯他的聂二爷,脸色冷硬的和凤戈对峙着。 “这可是你说的。你买通狱卒,运用私刑,不顾我儿无辜……” “……本公子说了,不是私刑,只为泄恨。至于令公子无辜之说,聂老爷不觉得可笑至极吗?” “聂老爷自然是在说笑,这公堂上跪了一地的苦主。每个身上都背着天大的冤屈。桩桩件件和令公子有关,聂老爷怎么能道出令公子无辜的字眼,难道觉得我们玉硅这些百姓,都是傻的吗?”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也许凤戈那幅八风不动的神情鼓舞了大家,有人站出来指责聂家兄弟。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诋毁吾儿。” 对上凤戈,聂老爷还有些心中不安。 毕竟凤戈身后是萧樱…… 可是这些来看过堂的读书人,聂老爷却是不惧的。 都是些迂腐书生,能成什么大事!那人也不生气,规规矩矩的一揖到地,给凤戈行了礼,然后转向聂老爷。“在下并不是什么东西,在下是个人。自然是比不得有钱有势的聂家。只是诋毁二字……聂老爷还是问一问大家吧?有谁觉得聂公子无辜?”那人回身问道,无人应答。 便是有和聂家往来甚密的,这时候也不敢站出来找骂啊。 聂淳冷哼一声,并不在意有没有人声援自己。他料定凤戈坐在公演上明不正言不顺,刚才凤戈也亲口承认是他让人每天打聂泉三次的。聂淳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这边占理。 至于这些所谓的苦主。 又有多少是真心想要罪犯伏法的?他们更想要的是银子。 既然王县令不露面,而公堂上,凤戈都敢堂而皇之的冒充县令,聂老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刷的从怀里掏出一杳银票来。这几天想磅给王县令,奈何不得其门而入的。如今倒派上了用场“……我不管诸位是不是真苦主?卖我聂某一个面子,每人一百两。拿着这一百两,足够你们去买几亩良田,好好过日子了,何必和一个小白脸搅和在一起。 机会难得,诸位可要想清楚。” 萧樱个头不高,被护卫挡在身后,所以聂老爷环顾四周,愣生生没有看到。 萧樱想这天下之大,当真无奇不有啊。公然敢在公演上收买证人,这位聂淳可真活腻味了。 萧樱能感觉的出,凤戈并没打算把聂家赶尽杀绝的意思。 至少没打算动聂淳和聂溶。这二人虽然也一幅恶毒心肠,可手中并无人命官司。相比之下,这笔笔血债确实都是聂家小辈弄出来的。 可聂淳今日这番举动,也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来。 聂炫并没有上前的意思,似乎早已知道公堂上会发生什么。 有时候,萧樱都不得不佩服他……满门这样的亲人,他竟然没有长歪,除了初遇时晒太阳的地点有些怪异外,一路走来,聂炫一直明里暗里护着她,帮衬着她。 想到一会要说的事,萧樱不由得回头去看聂炫。 人群外,他负手而立。 似乎有感而动,正好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轻轻一触。似乎知道萧樱在担心什么,他轻轻摇摇头,对萧樱展颜一笑。 不管萧樱要做什么,他都不会怪她。 他知道,萧樱是为了他好。 所以,阿樱,想要做什么……哪怕今日之后,他再不姓聂,他也不怕。 去做吧。他永远不会怪她。 公堂上,聂老爷以为自己这砸银子的法子一定无往不利。毕竟他已叫破凤戈的身份,这些跪在公堂上的人应该明白,这小白脸自身难保,哪还能庇护他们,更别说替他们沉冤昭雪了。 可是,聂老爷再次失算了。 那些人依旧跪得比直,根本没人理会他。 哪怕他将银票强行塞进那些人怀里,也被人三下五除二的扯出来扔到地上。 第三百九十一章 猜测当年 第三百九十一章猜测当年 “你们傻了,这是银票,是银票。能买田置地的银票。你们这么闹有什么意思……人死不能复生,当初你们拿了银子,已经答应不再报官。如今你们食言,我还愿意补偿你们银票,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偏要弄得我聂家家破人亡?” 律法虽然明令写着杀人偿命。 可贫民的命不值钱。 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有谁见过皇亲国戚杀了人,真的偿命了。 若是闹的太过沸沸扬扬,便找个人顶替,真正伤人的那个,也依旧能逍遥法外。 这便是天理。天理昭昭,可真正的恶人,又有几个能伏法。 虽然听起来委实不像话,可这就是现实。现实是,几十两银子,便能买一个漂亮姑娘的性命。 家人都不追究,官府更另不会追究了。 “我们不要,银子买的命,我们花着不安生。” “对,我们不要。这是你强塞给我的银子,还给你,我只要杀我女儿的凶手偿命。” “……对,偿命。” “偿命。” 聂老爷一席话,瞬间激起了众怒。 聂淳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抬头正和端坐在长案后的凤戈目光遥遥对上。“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收买了他们。” 凤戈面露不屑。 “公子只是答应我们,会替我们的亲人报仇,一定让那凶徒伏诛。” “对,公子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我们不要银子。这是用我们女儿,姐妹的命换来的银子,我们不要。青天大老爷,老汉愿意折寿十年,只求大老爷替我女儿报仇,我女儿,死的惨啊。” “我妹妹死的惨……” “我姐姐被折磨的没个人模样……” 一瞬间,公堂之上哭声又起。 聂老爷觉得头疼欲裂,突然间有些魂不守舍,似乎那些遇害的姑娘们,此时灵魂都在公堂上,她们在齐力拉扯着他的魂魄……聂老爷吓得瞬间出了一头一脸的冷汗。 他本不信鬼神,可是……这公堂上,怎么越来越冷了,连呼出的气都带着一缕白雾。 聂老爷控制不住的想像着自己面前挤满了被害的姑娘,那些姑娘各个相貌凄惨……她们伸出手,指间长长的指甲闪着黑光。然后,齐齐向他抓来。 聂老爷心魂一晃,不由得又退了几步。 最后还是聂溶出手扶了他一下,才使得聂老爷没有出丑。 “大哥,怎么了?”聂溶担心的问道。他一直缩在人后,并没有上前的意思,此时是不得不露面了。他再不露面,连他的儿子也保不住了。聂淳摇摇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出刚才的感觉。 再看公堂,他觉得那些跪地之人,各个生了张讨债脸。 己所不欲,强施于人。 聂淳有些不受控制的想到了,若是儿子聂泉被害…… 他或许也会不顾一切的只想要对方偿命吧。 他自己如此,为什么一定觉得别人子女的性命,便能用银子来买呢。 “二弟,大哥尽力了。” “……大哥,你不能不管泉儿和毅儿啊。还有偏旁的那几支,大哥如今派人堵了门。可拦得了他们今天,拦不了明天啊,若几个孩子出了事,他们一定会闹的聂家家无宁日的啊。大哥……”聂淳自然不能忍受聂淳放弃。 刚才聂淳明明挺有气势。 把那小白脸说的哑口无言。怎么转瞬间便一副颓废的模样。 聂溶恨啊,恨自己只是聂家二老爷。 如果他是聂大爷,事情怎么会到这一步?“可是他们确实伤了人啊。”聂老爷轻叹。 “我们给了银子啊。何况只是伤人,那几个姑娘并不是泉儿和毅儿杀的。”姑娘失了名节,只有一死。 可聂泉他们确实没有杀过人。 “二弟,我们可以用银子买命。可争不过……”争不过天理啊。公堂上跪的这些人,他们的恨意仿佛刀子,在凌迟着聂老爷的心。 他不是翻然悔悟,他只是直到今天,才看清了现实,认清了民心所向。 哪怕那小白脸是假冒的,可是没人在意,他们都当他是救世主,而他则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大哥累了,你且歇一歇吧。大哥放心,我绝不会让泉儿和毅儿出事的。”聂老爷还想开口,聂溶一挥手,有小厮上前,将聂淳强行扶了下来,聂淳似乎还想说句什么,可是想了想,终究没有开口。 他如何看不出聂溶的野心。 他一口一个泉儿,毅儿,总把他的儿子摆在前面。 可他真正想救的,恐怕只有他的嫡子聂毅。没了泉儿,这家产,最终都会落到聂毅手中。 聂老爷全身突然一僵。有些想不通的,他此时突然全部想通了。 甚至数年前,为何突然传出聂炫并非他亲子的谣言。初时他是不理会的,可是,是他,是聂溶,他总在他耳边提起血脉,说血脉重于性命。什么都能乱,唯血脉不能乱。 便这么潜移默化…… 让他也渐渐对聂炫生心厌恶,最终相信,聂炫并非他的亲生骨肉。 那时候,那时候小聂炫只有七八岁大,正是活泼机灵的时候。天天被先生称赞,比聂炫小一些的聂毅,得到先生最多的评价便是天性不错,却机敏不足。这辈子,中规中矩的过日子不会出大错,若是痴心妄想,恐怕会适得其反。 当时,聂溶的脸色很难看。 不过随后淡淡一笑,只说有他这个大哥在,他和聂毅都不用费心。 聂老爷那时候还觉得有些愧疚,毕竟自己儿子被先生赞的天上有人间无的,可兄弟的孩子却只是资质平平。 那之后不久,便传出聂炫出身有问题的谣言。 “是你,是不是你?” 可是,聂淳已经听不到回应声了,因为聂溶,这位平日和气,不湿山不露水的聂二老爷,已经转过身,代替他刚刚的位置,和凤戈隐隐形成对峙之势。 “这位公子,你收了聂家的银子,本该替聂家办事的。可你却在这里狐假虎威……难道是嫌聂家给的银子少?这点不算什么,只要你开口,要多少,聂家都能给你。” 聂溶的声音满是恶意,语调细听之下还有种粘腻感,让人不由得心里发毛。 第三百九十二章 聂家崩 第三百九十二章聂家崩 他以为凤戈会心虚,会变脸,可是没有。 凤戈挑了挑眉,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你觉得本公子值多少银子?”在公堂上,凤戈竟然大刺刺的问道。 百姓们哗然。 然后便是麻木了。 既然他敢这么问,想必那所谓的收了银子替聂家办事,就纯属无稽之谈了。 脸皮怎么这么厚?聂溶心里骂道。“……你收了聂家几千两。” 人群中的萧樱冷哼。 看来聂家办事的人委实不靠谱,这几千两落到凤戈手中,竟然缩水到了一成。 “别几千两,说的好像聂家出手多大方似的。只有一千两。一千两听起来似乎也不少,可是本公子还真的有些看不上,我在家中时。也就够我府中上下三天花用。换句话说,你给你三天吃饭钱,便想让我背主弃义,投告你们聂家。任你们聂家差遣……还得和你们聂家一起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买卖吗? 要让本公子卖命,怎么也得够我府中上下吃用三年五载的,也值得我泯灭一次良知。” 萧樱被逗笑了。 凤戈这人,不说话是不说话,简直闷葫芦一只。可一旦开口,能把死人说成活的。 聂溶一脸憋屈的神色,似乎不相信有人脸皮这样厚。 可这人周身气度,端坐在小小的长案后,看起来不像坐在公堂上,反而像坐在金銮殿上。 聂溶甚至觉得,也许他所言非虚。 同时心里也恨自家管事胆大包天。 他亲眼见到聂老爷确实拿出了三千两。可送到凤戈手中,却只有一千两了。 此时自然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聂家既然出不起本公子效命的银子,我便只能继续按自己的心意行事了。我看聂泉十分不顺眼……来人,给本公子继续打,再加上聂毅。两人一起打。唔……留一口气,别一下打死了,便宜他们两个了。”凤戈声音一落,差役冷着脸,二话不说拉过聂家两位主谋的公子。 那聂泉自然吓得面无血色。 而聂毅,聂溶的长子。他倒是一直好吃好喝,看起来精神不错。同时也庆幸自己甩锅甩的及时。 万事都有聂泉挡在前面,哪怕被判有罪,他也只是个从犯。 他再表现的胆怯点,一口咬定这事是聂泉逼迫他的。 脱身一定不难。 只是这份庆幸,到此时化为乌有。聂毅眼见着差役一脸肃杀之色,不由得大声喊着父亲救命。直喊得聂溶整颗心都要碎了。 “慢着,别动手。有话好话……你要多少银子,只管开口,我聂家便是卖房卖地,也一定拿来给你。”差役自然不会理会聂二爷,哪怕他疯了似的往前冲,落在聂毅身上的板子也一下不差。 聂毅是受不得苦的。 才受了一下,便喊的哭天抢地的。平日佯装出来的沉稳老实都荡然无存,眼见着父亲被拦,那坐在公堂后的公子哥根本没有喊停的意思。聂毅情急之下大声嚷道。 “这些事都是聂泉主使的,我是被逼迫的。他是大伯的儿子,将来聂家的家业都是他的。我若敢忤逆他,将来连饭都吃不上。大人还请明察。” “……聂毅你胡说。明明是你出的主意。你说那几个姑娘出身贫寒,一定不敢告官,便是告官,顶多赔几个银子。你还说动她们,比买花楼的姑娘还便宜。” “你住口。我没说过,明明是你说想尝尝鲜。你说花楼的姑娘千篇一律,没什么滋味。不如这些贫家姑娘野味十足。你还说,就喜欢她们挣扎不得的样子……”“聂毅你个混蛋。这些话明明都是你说的。你还说不管我惹出什么祸事,我爹都会替我善后的,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嫡子了,我爹最重血脉,绝不会把家业交到庶子手上……聂毅,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你现在却把一切都推到我头上……大人,我招,我都招。都是聂毅的主意,有几个姑娘,我连手都没碰一下,那些坏事,都是聂毅做的……” 什么叫狗咬狗一嘴毛。 聂家这两位公子便是如此。 只动了板子,便已经把对方攀咬的面目全非了。 终于,凤戈抬了抬手,差役终于收了板子。 而此时,聂溶脸上的神情已经称得上狰狞了…… 这小白脸当着他的面,故意动板子。打得两个小的哭爹喊娘,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招了。 如今不管他再说什么,做什么,也无法改变结局了……可聂溶不甘心啊。 巴结萧樱,本是想给聂家挣个好前程的。 可最终怎么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聂溶不解,他真的想不透。这些人,堂上堂下这些人,以为事情已经完结了吗?不……他的杀手锏还没有使出来呢。他早已背着聂淳,做了件大事。 算算时间,对方应该也快要到了。 他倒想看看,公堂上此时这个一脸得意,靠女人吃饭的家伙,能得意多久? 聂溶不再开口。 聂泉等人伤人案,终于正式开审…… 根本不必凤戈开口,聂家几位公子已经竞相开口。刚才打在聂泉和聂毅身上的板子,也算是杀鸡儆猴了。几个旁支家的,也急匆匆开了口。生怕自己说的晚了,罪名便落到自己身上。 比起聂泉和聂毅,他们说的要靠谱些。 哪桩是聂泉主使的。 哪桩是聂毅出谋划策的……桩桩件件,都说的清清楚楚,有故意把自己往出择的,也被另个的人拉了进来。 总之,整个大堂一片吵吵闹闹的。 差役们已经不需要执棍而立了,而是三三两两跟着一位姓聂的,埋头写供词。 这样的场景,倒真不多见呢…… 招供,画押,不足半个时辰,数桩伤人案已经统一结案。 凤戈亲手勾勒,由差役当堂宣读。 聂泉,聂毅二人为主谋,画害十余个姑娘送命。其罪当斩…… 至于聂家旁支家的几人,虽然不是主谋,可皆是从犯。也做了欺负姑娘的事。 只是和聂泉,聂毅相比,罪孽没有那么深重。最终判其流刑。一句流三千里,让几人都面露绝望之色。这等于他们这辈子都休想再回京城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代聂炫开口 第三百九十三章代聂炫开口 虽然侥幸保住了小命,可一辈子都要活在那极北苦寒之地。 这时候也不知道保住小命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至于聂泉和聂毅。听完判词,聂毅当然便傻了,小腿一软瘫软在地。 他看向父亲聂溶,眼中俱是恨意。他恨聂溶不求他。 聂家是什么人家?想要买他一条小命,难道是难事吗?可是他被关在牢中几天,也没有被放出去,今天更是被推上公堂,公然宣判。 恨意迸发,聂毅索性一扬头,看着凤戈开口说道。“大人,我有聂淳和聂溶暗中勾结马帮的证据……” 马帮二字一出,效果简直立竿见影。玉硅离京城近,只是地理位置不佳,所以算不得十分富裕。 不过比起那些离京千里的边陲小镇,还是要繁荣的得……有了油水,自然便有强盗土匪之流。 朝廷清缴过几次,可次次都会死灰复燃。 其中最顽固的一股便是马帮,他们号称马帮是因为只要露面,从来骑马出现。抢过往的路人和商队。而且不分本地的外地,只要遇到马帮,绝对血本无归。 百姓们之所以提之恨不得把马帮扒皮抽筋,是因为马帮不仅抢钱抢货,他们还伤人。 只要被马帮打劫过的,即丢了银子,又失了性命。朝廷也曾派人清缴,可却数次未能成功,皆因马帮的老巢在一坐山上,那山陡峭,易守难攻,玉硅百姓要说最恨谁,定属马帮无疑。 如今聂毅亲口承认,聂家和马帮暗中有所勾结…… 这简直是一言激起千层浪。 聂溶脸上神情瞬间大变。聂毅是他的儿子,有些事他自然没有瞒着他,聂溶相信儿子足够机灵。可他没想到,聂毅竟然会不打自招。聂家和马帮暗中往来的消息若是透露出去,聂家就真的完了。 “毅儿,休要胡言。” 聂溶大声喊道。 只要聂家还在,他还在,便能救他。若是聂家没了,他拿什么去救聂毅。 这样简单的道理,聂毅难道不懂吗? 不,聂毅懂……不仅懂,他还利用的十分妙呢。因为聂毅下一句说的是,只要能从轻处置他,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他愿意配合朝廷,全力清缴马帮。 聂溶:“……”所以他看重的儿子,竟然是个吃里扒外的。为了保全自己,不顾整个家族。 凤戈挑了挑眉头,似乎有些犹豫。聂毅赶忙补充说,他知道聂家和马帮往来的信件都藏在哪里。如果凤戈不信,现在就可以派人去聂家搜寻。 聂溶已经不仅觉得自己不认识儿子了。他简直从没认识过自己的儿子。 凤戈对差役点点头,有人将聂毅拉到一边询问。聂溶给身边的小厮使眼色,小厮会意…… 只是还没挤出人郡,便被人拦下了…… 聂溶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聂家公子伤人案,审的可谓是一波三折。 最后竟然还牵连出马帮来……围观的百姓看的意犹未尽。审判后,久久不舍得离去,总感觉那位俊俏小公子还坐在公堂上,似乎还会有好戏看。 不得不说,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 因为,下一刻,萧樱越过人群,缓缓走了出去。 大家看到一个姑娘上了大堂,虽然那姑娘面覆轻纱,可是身姿曼妙,举手投足间,皆是风华。 便是不能看到脸蛋,也不妨碍大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看到萧樱,凤戈似乎丝毫也不意外。 他挑了挑眉,萧樱笑笑,从袖子里掏出状纸,递给一旁的差役。 “我是替聂家长公子聂炫递的状纸。告的是聂家全家……” 嗡。 这次的议论声几乎比聂泉聂毅的伤人案声音还大。聂炫二字一出,有好事者便开始向周围解释了…… 聂家的长公子,并不是聂泉,在聂泉以前,聂家还有一位公子的。 那位公子才称得上‘贵’字。 据说五岁启蒙,有过目不忘之能,被先生赞为神童。 还曾说小公子长大后,必是状元之才……聂家光耀门楣指日可待。只是据说这位小公子,在十几岁时出了意外,已经死了。 当时还有人唏嘘,说聂家的衰败似乎是天定。好容易盼个能光宗耀祖的,还没能成年。 当然,聂家也曾传出,这位小公子并不是死了,而是被赶出了家门。 据说,是因为出身问题…… 事情敏.感,而且众说纷纭,版本无数,可是谁也无法断定真相如何。时间久了,也便不了了之。 时隔数年,聂家大公子的名字竟然再次被提起。原来,他叫聂炫。 炫字,亮的晃人眼睛。 却无端坠.落…… 今日,旧事重提,难不成,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细细道来……” 凤戈轻声说道。 萧樱对他笑笑,随后转向诸人……“大家应该都知道,聂泉并不是聂家的长公子,而是次子。真正的聂家长公子,是聂炫,也就是数年前,被聂家上下逼得不得不离家,浪迹开涯之人。 大家一定好奇原因。 毕竟那是个自幼便被夸奖,十分聪明机灵的孩子。 如果他在,也许真的能光耀聂家门庭……”萧樱轻叹道。 只要想起聂炫的经历,她总想叹气。 这样的时代,谣言真的猛于虎啊。“姑娘是谁?那聂炫如何何在?姑娘凭什么能代替聂炫开口……”有人疑惑的问道。 “我姓萧……名字不便在这里说出。聂炫是我的朋友,他并不想追究这些。也不想再和聂家扯上什么干系。可我替他不忿,所以才决定,替他正名。让聂家上下付出代价。” “聂炫自己都不在意,姑娘何必替他出头!”有人觉得一个姑娘站在公堂上,替一个男子出头,这做法……不能说不好,至少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做的事。 “他不在意,是因为心死。我替他在意,是因为做为朋友,我心疼他的遭遇……至于做法是否妥当,我行事无愧天地本心,有何不妥当的?”萧樱淡淡反问道。 萧樱的语气并不强烈,甚至还有股我见犹怜的柔软味道。 可说出的话,却刚硬的很。被问之人张了张口,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管如何回应,都已站在下风。 第三百九十四章 先斩后奏 第三百九十四章先斩后奏 萧樱说的不是假话,她和聂炫说起这事,聂炫虽然心有怨怼,可是却不想再追究了。 他直言,不会留在玉硅,会跟着萧樱一起走。 萧樱去京城,他去京城。若有一天,萧樱回萧家,他也会做为萧樱的随从一路护送。至于他真正的出身如何,身子里是不是真的留着聂家的血,聂炫已经不在意了。知道萧樱要替他正名时,也只是目光微微一沉。然后一路沉默着跟着萧樱来了公堂。 萧樱并没有再问聂炫是否愿意亲自现身? 可当看到有人为此难为萧樱,反观萧樱,非但不恼,反面侃侃而谈,说他们是朋友,她心疼他的遭遇之时。 聂炫终是目光微凝,然后出乎所有的意料的,越过人群,一步步走上了公堂。 大家本来就觉得奇怪,不过萧樱那么一解释,倒也有人觉得萧樱讲义气,虽然是个姑娘,可却不输男儿。 就在这时,聂炫来了。上来便自报家门,言自己是聂炫。 聂炫模样生的确实不像聂家人,聂家几位公子刚才在公堂上的表现大家都看到了。 差役才扬起鞭子,他们几乎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一鞭子下去,更是恨不得连祖宗三代都吐露出来。 可是聂炫…… 这人一看就是个心志坚韧的。绝不会像刚才那几位聂公子那般没种。 而且模样……这真的是聂家那位长公子?和聂家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根本没有可比性啊。 那聂老爷眼睛是瞎了吗? 放着这么一个一表人才的儿子不要,却把心思都放在聂泉那个败家子身上。难怪,聂家一年不如一年。 至于聂炫是不是聂老爷的儿子这事? 这种事情怎么去求证? 滴血认亲?便是血水能融在一起,可这些年的隔阂,父子两人早已反目成仇,难道还能修补回来不成?有人觉得没必要,亲生的如何,不是亲生的又如何,聂家那么对他,还回来做什么?不如一辈子不踏进聂家大门。 有人有异议,觉得聂炫不能这么轻松便放过聂家。 他姓聂,管聂老爷叫父亲。 又没做错事,凭什么被聂家赶出家门。他即生来便是聂家嫡长子,这聂家理应是他的。如今虽然父子反目,可该是他的东西,聂家也不能短了他。 这些年聂家的家业没少被聂泉他们败坏。光是给聂泉善后的银子便不知道花费了多少。 此时再不从聂家拿点什么,这亏吃的岂不是太大了。 该争,该夺,该验明正身。证明自己确是聂家人。 听着四下的议论声,聂炫一脸冷意。也许儿时也曾笑过吧。可是他早忘记了。他记忆中,自己从来便是冷着一张脸。 也许这也是他不讨聂家上下喜欢的原因吧。 可他实在笑不出…… 最近他脸上的笑容似乎多了起来,好像每次露出笑意都和萧樱有关。 也许有人不相信,一个男人可以把一个姑娘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而他,对那个姑娘真的别无所图。 听起来那个男人似乎有些傻。可他如今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他看的出,萧樱和凤戈彼此情根深重,离开凤戈,萧樱不会快乐。 他不想自己的快乐建筑在萧樱的痛苦之上。所以,他宁愿她快乐些。 哪怕那份快乐,是要亲眼看着她和凤戈恩恩爱爱。 最初也会心痛,可痛的多了,似乎也便习惯了。萧樱待他,也和别人不同。在萧樱心中,他虽然不是爱人,可却是亲人。 聂炫曾经自问,他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这辈子,虽然不能和萧樱相守,可聂炫二字,萧樱却会一辈子装在心里。 就像此时,他不欲争,可萧樱却不顾一切替他争。萧樱明白他,他在意的并不是聂家有家业,他在意的,是被认同。 是想找到自己的根…… 他到底是不是姓聂。 他嘴上不说,可萧樱明白,他在意这些。 于是,她今天才会站在公堂上,当着无数人的面,甚至不惜为此折腾出这样一副盛况来。审聂泉聂毅伤人案,说到底,只是为了引出他的身世之谜。 让他堂而皇之的站在公堂上。 让所有人看到聂炫,才是聂家嫡出长子…… 这份心意,聂炫感激。所以,他踏出了那一步,不再固步自封。“当年,我离开聂家时,是逃命。因为我的父亲,聂老爷聂淳,已经决定除掉我。他觉得我的存在,让他丢脸,给聂家抹黑。”聂炫一言罢,四下一阵浅浅深深的抽气声。 怀疑儿了不是自己的种。 这便罢了,毕竟聂炫的模样确实和聂家人相差很大。 可因为怀疑,便要杀人……这就太过份了。 聂老爷便没想过,也许,聂炫还真的就是他的儿子。至于相貌……便不能是聂家祖宗显灵,所以生出这么一个钟灵毓秀的儿子来。 “……这些年我流落在外,常常饥一顿饱一顿,虽然苦了些,可日子过的还算逍遥。至于我是不是真的姓聂,已经不重要了。可有人觉得我应该弄清楚,人活在世,如果连自己的出身都是一头雾水,那这人活的岂不是太糊涂了些。 我不愿她失望。 所以,我决定亲自递状纸。还请大人明断,帮我断一断我的出身……我若不姓聂,又该姓什么?我若姓聂,当年聂家想害我性命,如今又该如何处罚?” 凤戈全程面瘫脸。 熟知他的,如萧樱,知道凤戈现在心情十分不佳。 这一出……唔,她只隐晦的提了提,凤戈倒也没反对。只是她没提,聂炫并没有点头,所以到了紧要关头,恐怕得她代聂炫出面。 这人小气的很,若是早知道,定然不允。 其实她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啊。可怎么就心就……有些发虚呢。 萧樱小心翼翼的抬眼去看凤戈。 正迎上凤戈带着冰渣的眸子……萧樱一缩脖子,很是没种的决不暂时当个鹌鹑。 虽说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可还是让这刀来的迟些吧。凤戈收回看向萧樱的目光,淡淡瞥了聂炫一眼,眼神嫌弃意味昭然若揭。 第三百九十五章 剧情突变 第三百九十五章剧情突变 萧樱,萧樱,真是好样的。 他搭了这么一出戏台,倒是让聂炫唱了主角。凤五殿下暗搓搓的想,戏子这行当,其实挺适合聂炫的! “……本公子今天既然开了堂,索性便一审到底吧。” 凤戈身子动了动,给自己挪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有些懒散的瘫在那张方正的太师椅上。 然后神情怏怏的接过差役递来的状纸。 几乎一目三行看完,随后将状纸甩到长案上。“……那便先带聂淳,聂溶上堂吧。” 今天受了很大刺激的聂老爷未能回家休养,再次被拉上了公堂,顺便还捎上了黑脸的聂二爷。 “……这事和在下有什么关系?便是谋害聂炫,也是我兄长所为。我可没相过害一个孩子。”聂溶争辩。 聂溶自信能脱罪,至少这事和他扯不上关系。当年聂炫父子闹的很僵,父子两个公然反目,可自始至终,聂溶都没有掺和。 一旁聂老爷冷哼一声,显然对于亲兄弟在此时和他撇清关系有些不悦。可聂溶说的也没错。这事聂溶确实没有参与其中。是他看聂炫越发不顺眼,久而久之,生了除掉他的心思。 经常看到聂炫,只要看到他,便想到自己辛苦赚下的家业,将来是要落到聂炫手中的。 聂老爷心里便七上八下的。 终于,心中有了除掉聂炫的心思。 在心底,聂老爷早已断定,聂炫不是他的种。 他倒没怀疑自己的妻子背着他偷人,实在是妻子胆小懦弱,而且从不出门,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他最终怀疑,必定是妻子产子那日出了什么纰漏,孩子被调了包。古人狸猫换太子,恐怕他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有人用别人的孩子换了他的亲生骨肉。 至于目的…… 他聂家家大业大,聂炫又占了个嫡长的位置。 将来聂家自然要顺理成章交到他手上。必定有人打着聂家家产的主意,在等着聂炫长大成人,聂家便要改名换姓了。 这念头一旦有了,便很难根除。 就像阴沟里的野草,不声不响的繁衍着……最终长成了撼天的巨兽。 最终,吞噬了他那丁点的父爱。让他心里只余一个念头。不能让聂家落入旁人之手,所以他要亲手除掉聂炫,只是这小子鬼精鬼精的。也不知道他哪里出了破绽,这小子什么都没带,一天夜里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聂家,此后数年,踪迹全无。 “我自己做的事,我认。聂炫不是我的骨肉,我不能留下他。一旦他长大成人,必生反噬之心。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聂家的家产,最终都落入聂炫手中。” 聂老爷有些破罐破摔了。 反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他。是他错信萧樱,引狼入室。 他没想到,萧樱竟然真的会替聂炫出头。聂炫何德何能……可聂老爷也不是束手就擒的人。 虽然聂家败局已定,可他绝对不会让萧樱,聂炫,还有那个小白脸好过。所以,聂老爷冷笑着继续说道。“在下倒是没想到,公子肚量这么大。真应了那么宰相肚里能撑船。公子和这位萧……姑娘情投意合,早已暗通款曲。如今萧姑娘不惜一切替聂炫出头,公子竟然不怒,反而认真替聂炫找回公道…… 公子这份气量,在下佩服的紧。” 挑拨离间,赤果果的挑拨离意。 萧樱倒是不怕,可她会担心啊。自己如今毕竟是‘戴罪之身’她可是瞒了凤戈行事的。 事后本就要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安抚凤戈呢。这姓聂的当着诸人公然提起,简直就是……就是把她架到火上烤。至于聂淳说的情投意合,暗通款曲,萧樱倒没什么感觉。 反正她也不在意这些,不管姓聂的说什么,都休想伤她分毫。 相比自己的名声,她其实更担心凤戈生气。 萧樱叹息,陷入爱情中的姑娘啊,真的是患得患失啊。以后她再不嘲笑姑娘们为了爱情寻死觅活了。她发现自己似乎也在渐渐往那条不归路上狂奔。 “暗通款曲?聂老爷不考虑收回这个词吗?” “怎么?聂某难道说错了。公子来的当晚,便住进了萧姑娘的屋子。错误公子要告诉世人……你和萧姑娘睡在一起,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萧樱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倒不是害羞,而是觉得自己没什么魅力。 她和凤戈躺在一起,盖一张被子,竟然真的只是盖着锦袍纯聊天。 这么一想,她好像挺吃亏……至于判断吃亏与否,当然是按着相貌。反正她和他在一起,吃亏的一定不是她。 这逻辑,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萧樱站在那里,一脸平静的胡思乱想着。 “……我们夫妻二人睡在一起,盖一张被子?关你何事?” 呃……这剧情转变的有点突然啊。萧樱眨了眨眼睛,在凤戈咄咄逼人的目光中,很是没种的低下了头,在旁人看来,那便是默认了。 成亲,二人竟然已经成了亲! 不管是聂淳还是聂溶,都露也不敢置信的神情。他们收到的消息声称,萧樱这个郡主尚未嫁人……见萧樱身边跟着一众男子,聂家兄弟才会生出把自己儿子和侄子也送到萧樱身边分一杯羹的念头。 “她明明……” “她明明如何?明明以姑娘装扮示人?明明别人提起她,都说她尚未出嫁……我们成亲,干旁人何事?我们拜了天地父母,做了夫妻,干旁人何事?” 萧樱很想提醒凤戈,跑题了。 现在该提的是聂炫的身世。 至于她和他……夫妻。有点害羞呢。难得有点害羞的萧樱始终没好意思抬头。 所以没看到凤戈看向她时,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情意。 聂家兄弟看到了,聂炫看到了,围观的百姓看到了。如果最初大家觉得震惊,觉得公堂上端坐的那位公子哥,实在太不食人间烟火了些,说他是天神下凡,倒还好接受些。说他早已娶妻,实在有些难以想像啊。 根本想像不出什么姑娘能和这样的公子做夫妻。 第三百九十六章 聂炫的诉求 第三百九十六章聂炫的诉求 可听完他一番话,看到他饱含深情的目光,人们突然有了种……不管他相貌如何,原本,他也是个普通男人,也会痴恋一个姑娘……跌下神坛,不过是瞬间的事。前一刻的不食人间烟草,到了此时,皆成了家长里短,柴米油盐。 这一回,聂淳败。 他错估了凤戈的脸皮厚度。 聂淳之所以压根没想过此事,是觉得任何男人都不能接受萧樱这种……癖好。身边出出入入的跟的都是年轻公子。 虽然带了婢女,可婢女只呆在院子里,压根不随着萧樱出入。 不管是聂夫人还是聂老夫人,身边跟着的都是婢女仆妇之流。聂老爷便没见过哪个年轻姑娘会收一帮公子哥…… 所以聂老爷才会绞尽脑汁想把儿子送到萧樱身边。 虽说……有些委屈儿子。可能换来实际的好处才是真啊。 等聂家找到了靠山,不必再仰人鼻息,他再把儿子接回来便是。这事做的人不知鬼不觉,于聂家也没什么损失。男人嘛,也不会损失什么。 千想万想,聂淳都没想到,这个最后登场,看起来段数最高的小白脸,竟然和萧樱以夫妻相称。 而那萧樱,竟然没有反驳…… 不可能。聂淳依旧不相信。 这姓萧的可不是普通姑娘,她若嫁人,能不闹得满城风雨。虽然不敢说举国皆知,可绝不会这般悄无声息。 “她,她是……”聂淳想说,萧樱可是邻国郡主,而且据闻萧氏皇族子嗣单薄,这辈儿只生出了这么一个姑娘。养的可谓是金尊玉贵,郡主成亲,那得多大的排场。 “她是我的妻子。至于她的为人如何,我知道便好。旁人如何看她,又有什么关系。你想说她身边跟着的都是些护卫,实在有些不合规矩? 哪条律法言明,女眷出行,身边只能跟着女子? 护卫相随,我才放心。多简单,是聂老爷想多了。” 心脏,所以看什么都是脏的。 聂淳确实一直挑剔这点,觉得萧樱朝三暮四的传闻不假。也难怪当初死追凤二皇子,二皇子依旧不假颜色。 这样的女子,别说对方贵为皇子了,便是平头百姓,也不愿娶其过门啊。 还没成亲,便已经声名狼藉。谁娶进门,都会被人嘲笑的。至于凤戈,聂淳自然不知道凤戈姓凤,如果他知道,起码得猜忌猜忌…… 而且凤戈的相貌,也确实挺有欺骗性,被聂淳当成吃软饭的也情有可原。 “她明明……你明明是个吃软饭的。”聂淳最终还是没敢直接说出萧樱的身份,他担待不起。可是凤戈不是啊。他还是仗着萧樱这个靠山。 凤戈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 目光却是看向一旁的聂二爷聂溶的。 聂溶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因为心虚,目光有些躲闪,凤戈不再理会聂溶,轻声对聂老爷说道。“我是不是吃软饭的,想必很快便见分晓…… 聂炫既然递了状纸,这案子自然要审的。聂炫,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聂炫一直冷眼旁观着聂家兄弟做最后的挣扎。自然是最后的挣扎了,取家和马帮勾结的事情一露,聂家败落已经是注定的了。 如果在认识萧樱以前,聂炫或许心中还会黯然几分。可自从重返玉硅,重新踏进聂家大门,聂家上下对他视若不见。 他心中一直记挂的母亲竟然让他滚出聂家,最好去极北放羊。 如今她的愿望已经成真的了,她的小儿子会如她所愿,去极北牧羊的。 至于聂老爷,这个他名义上的父亲,聂炫早就没了丁点亲情。 这次回来,他算是彻底割裂了自己和聂家的关系。接下来,便如萧樱所说,他若不是聂家人,他转头便走,这辈子不会再回玉硅,他若是聂家人,聂家欠他的,他要一一讨回。 “有劳公子,替我正名……我若非聂家人,立时调头离去,发誓此生再不踏上玉硅半步。我若是聂家人,聂家这些人如此刻薄相待,我要我应得的补偿。” 萧樱终于不再低头了。 她脸上难掩意外的抬头看向聂炫。 在出聂家大门之前,她还问过聂炫,是否追究? 聂炫摇头,拒绝出面。 萧樱这才硬着头皮,顶着凤戈冰冷的目光站到公堂上。萧樱没想到,聂炫此时竟然站在大堂上,义正词严的说出自己的诉求。 萧樱眼睛眯了眯,心情大好。 可一道如影随形的视线让她再次匆忙低头。 上面还坐着个小心眼的凤五殿下呢。一会要如何安抚啊……头疼啊。 “好,这状纸,本公子接了。接下来,便审聂炫身世案……” 贾骏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示意萧樱放心。他都安排好了,然后贾骏悄声跑上大堂,直奔凤戈而去……差役险些喊出刺客二字,好在贾骏只是凑到凤戈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凤戈点头。 而后贾骏堂而皇之的站在长案旁开口喝道带证人。 证人一一带上。 有年轻的,有上了年纪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竟然不比刚才挤了一堂的苦主相差几个。凤戈审案很有些特立独行,如果这些人有幸看萧樱审案,便知道凤戈审案是效仿萧樱的。 并不一一带证人上堂。 也不必逐个问口哄。 证人跪了一片,然后从第一个开始,自报家门。 有稳婆,有丫头,有干粗活的,有卖胭脂的,甚至跪在殿尾的几个,竟然是打更倒夜香的…… 简直三教九流汇聚,不知道这些人和聂炫的身世案有什么相干的。 所有的人,只有萧樱一个一脸镇定,她相信凤戈。 不止是围观的人,当事人,聂家兄弟也有些发怔。 要查聂炫是不是聂家的亲子,自然要找当年聂夫人产子时守在身边的。所以稳婆仆妇到堂,可以理解。 可这些在灶上做粗活的…… 在街让卖胭脂水粉开成衣铺子的…… 打更倒夜香的……和聂炫身世案有什么相干的。 这个小白脸,又在动什么歪心思。 聂淳见聂老爷面色发白,似乎今天受到的打击太重。再加上如今审的是聂炫的身世案,若证明聂炫并非聂家的骨肉,这么多年,聂家岂不是白白替人养了儿子。 第三百九十七章 聂夫人的往事 第三百九十七章聂夫人的往事 若聂炫是聂家的骨肉…… 聂溶晃了晃脑袋,将这个荒唐的想法晃出脑海。 怎么证明聂炫的身世? 他倒想看看呢…… 不到最后,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只是,聂淳不能倒下,聂二爷有些嫌弃自家兄弟,可出了事,还是需要聂老爷挡在前面。 于是,他扯了扯聂淳的衣袖,小声安抚道。“兄长放心,我还有最后一个狠招。先让那小白脸高兴片刻,一会保管他死无葬身之地。” 聂老爷怔了怔。 想张口询问,可这时,贾骏已然开了口。 “我倒觉得,要查聂炫的出身,不能从聂夫人产子那天查起,而是需要往前追溯……我们便从聂夫人的身世开始查起吧。接下来,你们按着顺序说。”贾骏绷着脸吩咐道。那些证人似乎挺怕贾骏,一各个鹌鹑似的点了头。 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妇人缓缓开了口。 她称她母亲是聂夫人的奶娘。 几年前,她母亲病死了。不过在死之前,将一件事情告诉了她,她觉得这些年,她母亲都有些奇怪,似乎心里装着什么事,总有些疑神疑鬼,而且胆子很小,有点风吹草动,都要受惊,所以身体一直不好,早早便离开了主家,带着她和丈夫去了乡下。 每隔几年,她们家总能收到一些东西。 都是些吃穿,家里穷,这些东西可以解燃眉之急,可是每到这个时候,她母亲的神情就十分凝重,父亲曾经追问,母亲却只是摇头,言自己是感动的,感激旧主还记得她这个下人。 就这样,十几年,直到她出嫁。而后娘家回的少了,直到几年前,母亲突然病重。得了消息,她急忙赶回娘家。终于,她母亲在弥留之际道出了一个秘密。 便是因为这个秘密,这些年她活的战战兢兢。 生怕有人找她算账。 如今她要死了,她本打算把这秘密带到黄土里去,可有时候,秘密是把双刃剑,即能伤人也能救人。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把秘密告诉女儿。 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女儿也不至于一头雾水。解释完前因后果,那妇人终于开始说起那个秘密了。“聂夫人娘家本姓王,是个家道殷实的人家。家里做些小生意,有几间铺面,还有一个田庄,虽然比不得那些高门富户,可日子过的也是衣食无忧……我母亲便是王家小姐的奶娘。 起初一切无事,我母亲说小姑娘老实听话,很好照顾。直到小姐七八岁上……有一天,王家小姐午睡比平日早了半个时辰,我母亲抱着孩子在内间午睡,外间,王家夫妻突然折回。那天夫妻二人本是要去王夫人娘家的。好像是王夫人的父亲过寿,预计是傍晚回来。两人回来便开始吵架。我母亲有些害怕,即担心孩子被吵醒,也担心自己在屋里的事让王家夫妻发现。 本是件无心之事,若是得知了主子的秘密。被赶出王家事小,恐怕小命都难保。我母亲小心翼翼的挡了王小姐的耳朵,以防王小姐被吵本。然后我母亲听到屋外,王夫人质问王老爷…… 小妖精的孩子呢?” 那妇人说到这里,身子不由得抖了抖,当时母亲和她说起这些时,脸上的神情满是惊恐。 “接下来呢?聂夫人的父亲如何回应的?” 贾骏追问。 那女人定了定神,继续说道。“王老爷似乎很生气,我母亲听到巴掌声。王夫人被打了,被打后的王夫人似乎气急了。有些口无遮掩起来。提起了王老爷养在外面的一个女子……似乎打听出那女子曾经生了个孩子。夫妻二人中途折回,便是因为此事。见王夫人哭闹起来,王老爷一怒之下甩袖而去。王夫人自己哭了会,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匆匆出了门,我母亲急中生智,抱起睡梦中的王小姐出了门,躲在拐角,听到王夫人的脚步声,这才露面,假装王小姐睡着了,才被抱回来。” 人们听的云里雾里。 只知道这该是王小姐,也就是聂夫人儿时发生的事。 可这和聂炫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难道,王小姐的身世也有什么问题?”有人听出门道,大声问道。 那妇人摇摇头。“我母亲不知。我母亲只是告诉我,自那之后,王夫人对王小姐便不如以前亲近了。两年后,王小姐十岁,我母亲便借故说身子不适,辞了工回家。” 那妇人说完,对凤戈叩了头,随后乖乖的跪到一旁。接下来,第二个证人开口。 她说自己的姐姐是聂夫人的丫头,十三岁时进了王家,便直接被分派到王小姐的院子里。王小姐和王夫人,母女表面上看起来母慈子孝,可私底下,却势如水火。 王小姐脾气好,待丫头也宽容。 所以能被分到小姐院中,是件很幸运的事。 这女子的姐姐也暗中为自己的好运高兴。随后和王小姐接触下来,那小姐确实脾气很好,或者说,好到有些软弱了。 不管遇到什么事,总是闷不吭声的。 吃了亏也只会回到院子抹泪。 在外面,向来寡言少语。 王夫人却是个火暴性子,很难想像母女相处是什么样子。 这女子的姐姐每天陪着王小姐出入,对此倒是知之甚清。母女两个呆在一起,向来是母亲嘟嘟囔囔的骂,做女儿的视若不闻的听。被骂的狠了,王小姐便狠狠瞪一眼王夫人,而后继续低头,闷声听着。 大家都以为小姐是个好脾气的,忍气吞生过活。 而王夫人,在外人面时,说上十句,得有八句是夸女儿的。 以至外人看来,王夫人十分疼这个女儿。可是直到王小姐十五岁,亲事还是没有定下来。 “有一天,我姐姐值守。若是换了旁人,便要借机偷懒了。可我姐姐是个实在性子。那时候是十二月,很冷。我姐姐说自己去方便了一下,回来后发现屋里多了个人,从声音听,是王夫人。当母亲的来看女儿,我姐姐放下心来。可突然间,王夫人大声骂了王小姐一句……孽种。” 第三百九十八章 四十年(上) 第三百九十八章四十年(上) 女子说到这里,眼中已经含了泪。 她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她姐姐,若是还在人世,年纪应该也不算大。 如今她代姐姐前来,想来她那位姐姐,很大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果然,女子接下来的话,证明了萧樱的猜测。“……我姐姐根本不知道那句话什么意思,她也不敢多问。可是没过两年,她却突然落水溺死了……我们姐妹是在乡下长大的,是识些水性的。 这些话是姐姐过年回家时,悄悄告诉我的。她说若是哪天她出了什么意外,我也好知道内情。她让我不要去问,不要去闹,说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灵。做了恶事,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女子恨恨看向聂家兄弟。 聂老爷冷脸,觉得莫名其妙,这事和他有什么相干的。 只是这些人口中的那位王家姑娘,便是自己的妻子吗?自己娶进门,二十几年唯唯诺诺的妻子? 虽然开口的只有两个人,可是聂老爷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妥。他不明白此时审的不是聂炫的身世吗?和自己的妻子有什么相干的。 女子收回目光,最后重重给凤戈磕了头。“求公子替家姐报仇。让家姐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凤戈轻轻点了头。女子面露感激之色,跪回证人行列。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越发的出乎意料了,有些证人的话,乍听似乎毫无关联,听起来和聂家,王家好像都没什么关系。有的人,越听越糊涂,有的人,可有的人,脸上却露出凝重之色。 萧樱便是越听脸色越凝重之人。 她有些意外,又觉得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不管聂炫是不是聂家的孩子,能做出把自己的孩子弃如敝履,不闻不问的女人,怎么想都不会是个省油的灯。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哪怕本性再懦弱,事关自己的孩子,也会拼死相护。 可是聂夫人却在谣言肆虐之时,和所有人的表现一样,疏远了聂炫。 而且自始至终,表现的都是个悲情角色。直到今日,也依旧如此。刚才有聂夫人院中的婆子说,这些年聂夫人日子过的艰辛,聂老爷动辄便要关起门来把聂夫人打的遍体鳞伤。 那婆子话音落下,不少人替聂夫人叫屈。 可萧樱却从其中听出了些许异样的味道…… 家暴固然是聂老爷的错。可是……真的是聂老爷一人的错吗?或者换个说法更容易让人明白。 被打,真的只是出于聂老爷的意愿吗? 这话题如果继续下去,真的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可是结合前面证人的话,萧樱的心中缓缓勾勒出一个女子的形象。 她幼时被母亲呵护着长大,可七八岁时,母亲却发现她的身世有问题。很大可能,她是其父在外面生的孩子,不知道如何李代桃僵,养在了嫡母的名下。她的那位嫡母王夫人,是个要面子的,心中恨极,私下里对王小姐恐怕不是恶语相向,便是动辄打骂。 可当着外人的面,却又把女儿夸成了一朵花。 聂夫人便是在这样两极分化的环境中长大的。 而后嫁进聂家,也一定不是王夫人的意愿,她是绝不会把自己恨极的外室生的女儿嫁进聂家这样富贵的人家的。 萧樱虽然不知道内情,可她猜测,这其中定然少不得聂夫人的手笔。 或是偶遇,上演了一出弱女遇难,得英俊的公子及时相救。或是自编自演了一出好戏,得了当时聂公子,如今聂老爷的青睐。 随后,聂家上门提亲。 王夫人便是不愿,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拒绝聂家。 毕竟聂家势大,王家的女儿能嫁进聂家,是高嫁,这对王家只有好处全无坏处。 王夫人或许会以心疼女儿,怕女儿在聂家受委屈为由拦上一拦,可最终王老爷一定点头,做主同意这门亲事。王夫人心中定会不甘,恐怕还会想方设法毁了这门亲事。 最终未能如愿,恐怕这其中,聂夫人又做了什么手脚。 萧樱刚才算了算聂夫人生聂炫时,和聂老爷成亲的时间,整整十个月。 可刚才有个聂家出来的婆子却透露了一个消息……说聂夫人产子之前的两个月,身子一直不好,郎中叮嘱不能见风,所以那两个月,聂夫人一直在屋中养胎。 从未出过房门,甚至连院子,都没有去过。 当时有上了年纪的婆子暗中嘀咕,说是没听过哪个郎中让孕妇一直卧床,便不怕生孩子时难产,到时候一尸两命。可那位郎中有神医之称,声称聂夫人动了胎气,只能卧房静养,不能走动,若是随意走动,孩子必定不保。 两个月后,聂炫出生。 据说孩子生的很顺利,傍晚时发作,稳婆进了屋子。当天夜里孩子便生了。 稳婆出来报喜时满脸喜色。 说孩子胖乎乎的,模样白白嫩.嫩,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十月怀胎,足不出户两个月。 其间不准丫头随意进出屋子,说是怕扰了聂夫人静养。乍听似乎也没什么,萧樱承认自己小人心性,忍不住去揣测…… 再加上生下聂炫后,聂夫人院中的旧人换的换,发卖的发卖,不足半年时间,除了几个心腹婢女外,整个大换血。 证人中,更夫和倒夜香的证词,便和这些有关。更夫每晚会巡街,每天子时,正好走到聂家后门附近。曾见过聂家后门有人出入,是被一个婆子慌里慌张的送出来的。 更夫觉得有异,暗中跟了那妇人一路。 发现竟然是镇上的稳婆。 他想着大户人家,请个稳婆都要偷偷摸摸的。 可是时间,却比聂炫出生足足早了几十天…… 至于那个倒夜香的,他干了一辈子这腌臜差事。他说有几天,从聂家拉出的恭桶中,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时间和更夫说的相差无几。 反正这证词,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让人听得云里雾里。 可随着大家交头接耳,事情的脉络终于缓缓浮出水面……而聂老爷的脸色,也阴沉的仿佛能滴水。 第三百九十九章 四十年(下) 第三百九十九章四十年(下) 有些事情,是聂老爷一辈子不愿示人的。 他如何娶了聂夫人,便是聂老爷一辈子都不想示人的秘密。 说起来,王家和聂家比起来,确实有些门不当户不对。娶王家的女儿,在别人看来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可他就是娶了。 娶的时候自然是满心欢喜,觉得自己娶了个至宝。 可成亲后才渐渐看清人心…… 打女人不是好男人,可是不动手,聂淳实在没处发泄。 当时为了娶她,他已经在母亲面前放了狠话,说自己从此后再不会忤逆长辈,只要长辈们能让王家姑娘进门。 之后的任何事,他都听从了长辈的安排。 可是……事到如今,一切,终究还是暴露于人前。 终于,证人的证词告一段落,贾骏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排,然后恭敬的转身向凤戈请示。 凤戈冷冷的勾了勾唇角。然后看向萧樱,在诸人的注视中,对萧樱眨了眨眼睛。 萧樱:“……”抛媚眼什么的,真讨厌。 长成那样,让她的小心肝怦怦乱跳,这简直就是作弊,作弊。 “我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她不仅是我的妻子,还是个讼师……”讼师二字一出,四下议论的声音简直能把屋顶掀翻。 女讼师,女讼师。 简直闻所未闻。 讼师这职业,在这里很稀缺。 一般案子,县令裁断足够,根本不需要讼师出面。 有讼师出面的案子,定然牵扯颇广,案情十分复杂。反正一个玉硅县,一年到头也不见几回讼师上堂。 见因自己一句话,所有人看向萧樱的目光都带着惊奇,凤戈心情极好。 他喜欢的姑娘,自然是最好的。值得所有人仰视。 “想必大家心里都有了计较,接下来,便由我妻将案情陈述。” 萧樱瞪他。 她今天想偷个懒的,最终却还是被他推上台面。 “姑娘既然是讼师,想必定然与众不同。这些证词分开听,我们都懂,可是合在一起,却是一头雾水,还请姑娘解惑……”有人抱拳请求。 “是啊。没想到姑娘竟然是讼师。真是闻所未闻……”“女讼师,百年未必出一个……公子和姑娘真是天作之合。”有人不忘趁机拍凤戈和萧樱马屁。 凤戈听的挺欢喜,眉梢眼角都露出笑意。 他这人生的好,冷着一张脸时已经天下无双。 如今这一笑…… 哎呀,女人们的小心肝啊。哪怕嫁了人的,此时也觉得心肝怦怦乱跳呢。不过不管是凤戈还是萧樱,两人气质雷同,大家虽然看不到萧樱真容,可料想模样定然不差,这两人站在一起,好一对金童玉女。 百姓们确是从心底羡慕的。 这样一对玉人,合该站在一起。 “盛情难却,夫人请。”凤戈柔声说道。一句夫人,萧樱闹了个大红脸,面纱虽然遮住了口鼻,可遮不住她晕红的脸蛋啊。 远远看来,素衣墨发粉颜,便是这风情,已然世上难寻了。 在这样的风情下,相貌似乎不重要了。 “好……我便说了说这绵延了近四十年的一段奇情。” 聂夫人十七岁嫁人,翌年生下聂炫,一晃眼二十几年过去了。当年小小的少女,已经是年近四旬的妇人。 “四十余年前,王夫人生下女儿,本是欢喜之事。可随着时间推移,她越发觉得女儿相貌有些奇怪……不管是儿是女,相貌总要承继自父母。王夫人出身普通了些,可是相貌不俗,可这个女儿,相貌却只能称为中人之姿。 可这是她怀胎十月所生,王夫人本不该怀疑。直到王小姐七八岁的年纪上……王夫人终于从王小姐的脸上看出另一个人的轮廓……王夫人是知道王老爷养了外室的。外室出身怕是有些不堪,不便接回府中。 有些女子,相貌虽然算不得倾国倾城,可却一身手段。也给哄得男人百求百应。那外室自知进不得王家,也不强求,可她不想自己的女儿如她一般,长大后被轻视,于是苦求王老爷。 色令智昏。王老爷竟然被说得动了心。本打算把外室的女儿记在妾室的名下。虽说是庶出,好歹也算是王家的小姐。 就在这时,王夫人产子。却不想生下来是个死胎。 王老爷见此,突然灵机一动,把外室刚生不久的女儿抱给了王夫人。 那位外室,想必也是有这样的打算的。她或许打着让王老爷劝王夫人,就说生了双胎的念头。 不想老天都向着她……” 时间过去了四十年,王家早已没落。 王夫人,王老爷已双双归西。没了当事人,再也寻不到当年的真相了。可有些事情,只要发生过,总会有迹可循的。 接下来的事情便不难想像了。 自己的女儿,模样却越发的像自己丈夫的外室。 是个女人都会怀疑的。恐怕就是王家夫妻一起回岳家时,这事情东窗事发了。 萧樱猜想,那外室并不是个安于现状的,她当年算计着将女儿送进王家,可也没打算一辈子不认女儿。七八岁的小姑娘,到了知人事的年纪。外室恐怕打着认回女儿的主意的。 有人会说,既然当被打着为女儿打算的主意,为什么现在又闹出这样一出。 让王夫人把孩子当成亲生的视如己出不好吗?将来找个好人家,自己女儿一辈子衣食无忧的。 可能算计着将亲生的女儿送给正室,甚至打着瞒报正室双室,或是干脆取而代之的女人,能是省油的灯吗?她只是觉得时间不到,一旦到了时机,总要露出野心的。 王夫人因为当年生产,恐怕身子损耗过大。 之后再未有孕。这也是外室选择暴露真相的原因之一吧。 如今自己的女儿,成了正室的依仗。 若王夫人想要保全体面,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可王夫人毕竟不是个唯唯诺诺的性子。虽然为了脸面,没有将真相公诸于众,可是自此后,对王小姐却没了丁点慈爱之心。 “王小姐想必早已暗中见过生母。她看起来在王家忍气吞生,可真正可怜的却是王夫人……被丈夫蒙蔽,从小养大的女儿是外室所生。而后她发现,这个看似胆小的孩子,实则是个……表里不一的……” 第四百章 人不可貌相 第四百章人不可貌相 萧樱并没见过那位聂夫人,对聂夫人所有的印象初时都是从聂炫那里听来的,她只觉得聂夫人做为母亲,太不称职了。 聂炫口中的聂夫人,是个胆小怕事的。 所以聂炫恨聂家上下,对聂夫人这个最该保护他,却放弃了他的母亲,恨意却并不多。聂夫人成功的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饱受欺凌,忍气吞声,不得不妥协的懦弱妇人形象。 便是这次聂炫彻底和聂夫人决裂,也没说聂夫人一句不是。 只说他们母子缘分太浅。 聂夫人的成长经历,萧樱如今大概捋清了。这样的环境养出的姑娘,真的仅仅是只小白兔,人畜无害的小白兔,萧樱是不相信的。 “供词虽然有些凌乱,不过我们去伪存真,把有用的提炼一下,还是能大概推测出当年的真相的。 当时的聂夫人,也就是如今的聂家老夫人,并不同意儿子娶王家姑娘。在聂老夫人看来,门不当户不对,而且这位王家姑娘,似乎也没什么过人之处。聂老夫人必定是打探过的,打来的消息必定是王家姑娘是个胆小的,平平无奇的丫头,姿色也只是平常。 要说掌家理事的本事,似乎也不出众。无论怎么看,都挑不出什么优点来,想必聂家老夫人十分不懂儿子为何执意要娶王家姑娘。” 说到这里,萧樱看向聂老爷,见他脸色阴沉,却没有开口否认。 料想自己猜测的事实出入不大。“……女子的手段,聂老夫人也是女子,想必最后也是明白了。聂老爷必定有所妥协,最终这门亲事还是定下了。可在迎娶日期上,想必不管是聂老夫人还是当时的王夫人,都想做做文章。这时候,王家姑娘……有喜了。也正是因此,匆忙办了亲事。 只是未婚先孕,放在哪里都是极损清誉之事。为了拖延,为了聂家和王家的脸面好看,所以聂家才斥重金请了郎中。愣生生将聂炫的生辰推迟了几十天。聂老爷,事已至此,和如今聂家惹出的事端相比,王家姑娘带着肚子进门不过是小事。聂老爷也不必动怒,提起当年的事,并非要让聂家难堪,而是这些和聂炫的出身有关。 聂老爷难道不想知道聂炫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吗? 如果他是你亲生的骨肉,那么这么多年,你猜忌他,防备他,甚至想过除掉他……父子相残!这简直骇人听闻。 若他真的不是你的骨肉,他真正的父母亲人又有何方?” 聂淳张了张嘴,想要反讽萧樱几句。 可最终,他发现自己不管说什么,都只有更丢人的份。 而且萧樱所言,有一句确实打动了他。 聂炫,到底是不是他的骨肉? 他一直坚信不是,所以聂炫是死是活,全然不在意。可若真的是他的骨肉……父子相残,简直就是人间至极悲剧。 所以聂老爷并没有开口阻止萧樱的话。 一旁的聂二爷聂溶,面上难掩惊讶之色,他以为自家兄长必定会反驳,会斥责萧樱胡言乱语。 兄长这般,便是默认了吧。 聂溶这些年一直疑惑,兄长为何娶了王家姑娘。 若说看重她,所以才想方设法娶其入门,可这些年,也没见大哥多怜惜那位大嫂。 而且那位大嫂每次露面,都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二八年华小姑娘,怯生生的自然我见犹怜,可一个中年妇人依旧这幅表情,看了实在让人有些倒胃口。 他还奇怪兄长当年到底相中了王家姑娘哪里? 听完萧樱一席话,他有些明白了。 原来,那王家姑娘是刻意为之……可是为什么?这些年她在聂家,上有婆婆管束着。回到自己的院子,还要时刻提防男人将怒火发泄到她身上。她这是何苦? “有些人,幼时长年受到迫害,以至养成了懦弱无能的性子。她已经习惯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安逸的环境反倒让她焦虑,让她觉得不安全。所以她会想方设法,让自己活在自己安心的环境中。虽然经常被聂老爷家暴,可是聂夫人自幼便习惯了。小时候王夫人恐怕没少动手教训她。 她给自己选了聂家,看中的不仅是聂老爷。还有便是聂家的财大气粗。可以大气王夫人一场……” 竟然是这样吗? 聂老爷有些失神的想到。 年轻时,他确实被王家姑娘的柔弱所吸引。 尤其喜欢她欲语还羞,红着眼圈似乎随时会垂泪的模样。 男人怜惜弱小似乎是本能。而他尤甚。定亲之后,他们约好在城外家庄见面,那天……她便红着眼睛,说自己恐怕没命嫁进聂家。 她这一哭,把他的心都哭乱了。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谁也不是生来便粗鲁,便不讲情面的,那时候的聂老爷还年轻,是个还算中厚的公子哥。 占了姑娘的便宜,自然十分不踏实,尤其是一个月后,那个姑娘告诉他,她似乎是有喜了。 接下来的事,聂老爷现在回想起来,觉得简直就像是走马灯。哀求,妥协,最终如愿娶了她进门。 为了她的脸面,也为了聂家的脸面,绞尽脑汁将长子的生日推延了近两个月。 可如今萧樱却说…… 这些,都是她刻意为之,甚至婚后,他终于忍不住对她动了手,也是她有意引导所至。聂老爷觉得这太荒谬了。 世上,真有这样的女人吗? 这样机关算尽,却活的战战兢兢,每天都要忍受男人打骂的女人吗?他定了定神,抬头看向萧樱。 萧樱的目光有些恍惚,似乎还有些怜悯。聂老爷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怜的。要说可怜,也是那女人可怜。 他这几天心情不好,动手的频率有些不受控制。“说这些有什么用,都是些老黄历了。 你们既然要查聂炫的出身,便说聂炫的出身,不必提旁的……” “也好。毕竟是旧事。旧事重提,也只是让聂老爷心中有数。接下来,我便说聂炫。 聂炫出生时,你们夫妻感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你既然能买通当时玉硅最有名望的郎中……” 第四百零一章 匪夷所思的猜测 第四百零一章匪夷所思的猜测 “……想必那时候,聂老爷还是十分在意夫人的。所以聂夫人产子,你难道没有守在门外?” “自然候在门外。” “……稳婆是你派人请的,家中仆妇婆子都是你信得过的。稳婆将孩子抱到你怀里,你难道没有仔细看看自己的儿子?” “仔细看了,只是刚生下的孩子,都是皱巴巴的,也看不出模样如何。”“孩子身上便没有胎记之类的东西?” “没有。”聂老爷摇头。 “所以,你根本没有证明聂炫是你亲子的证据?” “是。”若是有,他还会怀疑吗? 萧樱笑笑,不置可否,聂老爷一脸莫名,不知道萧樱这一问何用。 “有关聂炫身世的传闻,大概是聂炫七八岁的时候开始流传起来的。聂炫五岁启蒙,被先生赞为神童,不管是哪位先生,都说他是状元之才,将来长大了必定光耀聂家门楣。我说的可对?” “是。他小时候,确是人人称赞。”漂亮的小公子,书还读的好,哪个会不喜欢。 曾经,聂老爷也曾十分疼爱聂炫。 只是……好景不长。“你便没想过,为什么会传出这样的谣言吗?这谣言,最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家里下人胡乱传的,至于源头,无法考证。” 聂老爷如今倒是有问必答,十分配合。 “……为什么偏偏那个时候有谣言传出。七八岁的小孩子,模样还未定型,谁也没法保证成年后,他相貌如何?”“虽然才七八岁,可他已经生的玉雪可爱,我们整个聂家,没一个孩子比得上他。”这也是聂老爷心中一根刺。儿子模样好固然是件高兴的事,可因为相貌太好了,人人都觉得不是他的种,就委实不太妙了。 好像他头上永远戴着顶绿色的帽子。 人们总在他背后指指点点…… “太武断了些。当父母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貌美如花,儿子貌比潘安。可你竟然因为儿子模样太出众,而怀疑他的出身?要想证明聂炫的出身并不难,从王小姐有孕,到嫁进聂家,直到生下聂炫。 其间,都在你的掌控之下。 我相信,你院中用的那些人,都是自幼在身边服侍的。聂老爷难道连她们也不相信吗?”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会不会被人用银子收买了。” 萧樱想要叹气,按着正常的思路,其实聂炫的出身没什么好怀疑的。 一切都在聂老爷的监控之下,能如何造假? 可是…… 可是啊,那位聂夫人,可并不像外表表现的那般柔弱无助啊。相反的,她很有主意,而且似乎挺喜欢用些旁门左道。 所以,聂炫是不是聂老爷和聂夫人的亲生骨肉,还真的有待商榷。上面都是正常人会有的思维,接下来,便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时刻了…… 萧樱看向聂炫,聂炫对她笑了笑,似乎不管接下来萧樱说什么,他都不在意。 萧樱调回目光,神情有些厌恶的瞥了一眼聂老爷。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当年聂夫人用了些手段进了聂家大门。那手段便是诱得聂老爷和她春风一度,以至珠胎暗结。聂老夫人才不得不点头。 这事传出去,女孩固然名声尽毁。可那王家姑娘肚里子怀着的是自家儿子的种。也许,是聂家的长孙也未可知。 据我所知,当时聂家大房式微,二房似乎有和大房争抢祖产之意。而二房那边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包天,便是因为那边的儿子早早娶了妻,生下了儿子。有了子嗣承继,他们自然有底气。 王家姑娘如今有喜了,也许正是老天送来的礼物呢。 可是……真的那么容易便能珠胎暗结吗?” 聂老爷闻言,整个人似乎都有些傻了。难道,当初自己便受了蒙蔽不成? “你是说,她根本没有喜脉?可是……当初郎中替她诊脉,确是喜脉无疑。若无喜脉,我母亲绝不会点头的。” “想要号出喜脉还不容易?找个大了肚子的女人便是。那时候王家姑娘未出阁,想必郎中定然是隔着帘子号脉。我倒想问一问你,成亲后,尤其是聂夫人月份大了之后,你可有仔细看过她的肚子?” “不曾。哪有男人盯着女人的肚子看的。晦气。” 聂老爷说的冷硬,可心里却上不住的乱想。他其实很期待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可是,那时候她总说身子不适,要卧床静养,他自是不好上前。偶尔心血来潮,想要听一听孩子的动静,她也一幅受了惊吓的样子。 说她害怕。 他离得近些,肚里孩子就闹腾的厉害。 他自然不敢上前,久而久之,再不提听一听孩子动静的事了。 可是,不可能啊。她若没有喜脉,嫁进聂家后,是怎么瞒过他,瞒过诸人的。 她身边服侍的丫头婆子,都是他院中的,不可能替那个女人遮掩这种事的。若她没有喜脉,那聂炫……又是谁的孩子? 产子那晚,稳婆抱出来的孩子,是不是聂炫?那孩子,又是谁的? 聂老爷发现自己脑子简直一团浆糊,其实不止聂老爷,所有人都觉得脑子里装满了浆糊。 “不可能。你在胡言乱语。难道她一个弱女子,能把我们整个聂家玩于股掌之间?”听起来简直太可怕了。 “……是啊,这位姑娘,你这说的简直太可怕了。聂夫人一个弱女子,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如果她真的这样的本事,怎么会在王家受气,到了聂家还是受气。聂老爷刚才说了,整个院子都是聂家的人,她要如何瞒过所有人?又是如何糊弄过产子?这简直不可思议。” 有百姓提出异议。 他们倒不是不相信萧樱的话,而是萧樱的话太过匪夷所思了。 几乎处于整个聂家的监控下,聂夫人如何……偷梁换柱。 如果聂炫真是聂夫人偷梁换柱所来,那聂炫……难道真不是聂家的孩子? “诸位少安毋躁。听萧姑娘说完,萧姑娘既然开了口,必定是有根据的。哪怕听起来多么匪夷所思…… 萧姑娘经手的案子,又有哪桩不是匪夷所思的。所以大家只管静下心来继续听。”贾骏得凤戈的示意,出面稳固民心。 第四百零二章 打脸真快 第四百零二章打脸真快 聂老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听萧樱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 今天之前,只有聂炫不是他儿子一桩丑事,可萧樱这上嘴唇动动下嘴唇,竟然连自己娶了二十几年的妻子,也成了个‘人物’。 不仅心思缜密,算计百出。 竟然连生子这样的大事,也是她‘算计’出来的。 他们在农庄过夜,她根本没有珠胎暗结。一切,都是她为了嫁进聂家,而编造的…… 怎么可能?聂淳根本无法相信。他就算不相信聂夫人,也要相信自己的亲信啊。 那院子,虽然不敢说水泼不进,可也是他自小住的地界,服侍的婆子婢女,都是老人,她进门时,只带了两个小丫头。 没过几年,也都分别嫁了人出了府。 而后这些年,她身边服侍的都是聂家的人。 她是如何,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偷梁换柱之事的。 “姓萧的,我敬你身份尊贵,不愿与你撕破脸面。可你满口胡言乱语,坏我聂家名声。我便是泥捏的,也该有几分气性了……”“聂老爷急什么,是真是假,等萧姑娘说完,自然见分晓。难不成,聂老爷这是恼羞成怒了……” 贾骏出言嘲讽。 要说嘲讽技能,萧樱身边贾捕头排在第一。 虽说缪公子那张嘴也向来不饶人,不过那小子说话总说不到点子上。 所以今天被萧樱勒令在家中背书呢。缪小公子多不喜欢读书,相信世人都知道了,为了拜萧樱为师,他也算是……出生入死了。 如果缪小公子在,和贾骏一唱一和,想必会更加热闹。利用聂老爷指责的空当,萧樱苦中做乐的想着。“这是我聂家有家务事,你们却当着诸位乡亲的面,大说特说……”这个时代还没有隐私二字,不过想来聂老爷此时想表达的心情便是这是聂家的隐私,不该当着外人的面说道。 “这是在审案,既然是审案,百姓自然可以听审。聂老爷与其在意这些小事情,不如想想如何帮着官府剿灭马帮吧。”贾骏冷声说道。 马帮二字一出,聂老爷果然神情一凛。 聂家是倒了什么霉,怎么一桩两桩的事情齐齐找上门。 家中子侄出事,如今被那小白脸三言两语判定。也不知道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那宝贝侄子,聂溶的长子又把聂家和马帮有来往的消息嚷嚷了出去。 这事可大可小。 如今又有了他那老实懦弱的妻子实是毒蝎蛇妇……聂老爷觉得自己心里一根弦紧紧绷着,似乎随时会断。 “……一派胡言。小孩子家家的,胡乱说的,也能作数。” “作不作数,我这个当捕头的说的不准,得我家公子定夺……”“他!他算什么东西!”聂老爷冷声轻斥。 贾骏似乎怒极,他努力强压着怒意,脑海中想着等自家公子身份曝光,看吓不吓死你。最近贾骏听萧樱教课,倒也学会了些东西。遇事,沉稳冷静,冲动解决不了事情,反而容易陷入被动,被有心人算计。 他定了定神,把大家的注意力再次拉回聂炫的身世案。 “聂老爷若是不愿好好站着听审,不如我给聂老爷搬张凳子来,再让兄弟好好给您松松筋骨。” 这一脸痞相,毫不掩饰的恶意,让聂老爷气得急喘几声,可此时聂家简直是焦头烂额。他一时间真的拿贾骏这个泼皮没法子。 想着这笔帐他记下了。以后有机会,一定狠狠招呼这姓贾的无赖。 聂淳不开口了。 “聂老爷也不必生气。这事说起来,你也是受害者,始终被蒙在鼓里。” “萧姑娘,你怎么能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当事人还活着呢,一会问问便知真假了。” “……内人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奉公守法,你们凭什么抓她?” “聂老爷误会了,我没打算让差役上门,想必,令公子的判决已经传回聂家了,尊夫人爱子心切,必定会来衙门闹上一闹的。” “胡言乱语,内人向来胆小,绝不会做那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蠢妇之举。”聂老爷反驳。 萧樱笑笑,也不和他争辩。事实如何,很快见分晓。 萧樱本打算继续开口的,可想了想继续下去,效果似乎不如本人亲自出口。这时候,有护卫挤在人群中,对萧樱轻轻点头。 萧樱会意。“尊夫人来的真快……”萧樱话音落下,所有人,连聂家兄弟也跟着回头去看。 只见一个妇人由婆子搀扶着,挤过人群,她没看聂老爷,也没看萧樱,而是直接扑倒在大堂正中。 扶着她的婆子被带着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她想扶女子端正的跪好,可女人像没骨头似的,身子瘫软成一团。 婆子没法子,只得一脸惧意跪在女人身边。“……大人,奴婢没法子,我家夫人听说二公子要被发配极北,登时便晕厥了。好半天才转醒,醒来就执意来见大人。还请大人宽恕。”她们这算冲撞公堂了。 要是追究起来,罪名也不轻。 婆子心里怨怼,觉得聂夫人简直是疯了。 可面上,却是战战兢兢,脸上神情清清楚楚的写着自己身不由己。 “这位妈妈是奉命行事,何错之有?这位夫人是……”贾骏假装不认识聂夫人,一脸疑惑的问道。 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想法。 这戏演的,真假。 不过贾骏乐在其中便是了。假与不假,他玩的很嗨。 大家看的是升级版剧情,对于他这个路人甲,加戏与否并不在意。聂夫人终于开口了,她趴在地上,哭着哀求道。“大人,民妇是聂王氏。聂泉是民妇的幼子。他自幼在民妇身边长大,和民妇一样,都是没主见的。谁人在耳边说些什么,他向来不会拒绝的。 他便是做了错事,也一定是受人怂恿的。 大人放着幕后唆使之人不严判,却判吾儿远赴极北……大人,民妇如今身边只有这一个儿子了。他若远赴极北,此次分别,便是我们母子绝别之时了。大人,求大人,求求大人……” 第四百零三章 自相残杀 第四百零三章自相残杀 难得聂夫人哭的伤心欲绝,却还能吐字清晰,字咬的十分清楚。 “是民妇教子无方,才让他那么轻意便受了奸人唆使,做出那等助纣为虐之事。民妇愿意代子受过……若大人此心难平,一定要发配一个人到极北,民妇愿意代子受过。” 聂夫人口口声声教子无方。 可又说发配极北,只是凤戈此心难平,言下之意,他故意加难。 这话说的,啧啧……哪像个深宅妇人。 简直句句诛心。 没有等到回应,聂夫人自然不便起身。即是演戏,自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下一次,剧情升级…… “大人若不顾黑白,执意要治吾儿重罪。便是逼民妇去死……”一哭,二闹,三……撞柱。 下一刻,聂夫人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不由分说狠狠撞向柱子。 诸人不由得惊呼出声,下一刻,又放下心里。 贾骏只用一只手,便挡下了聂夫人,可见这一撞……力气用的着实不大。 聂老爷的脸已经黑的像锅底了,前一刻他还说自己妻子绝不会如此愚蠢,可下一刻,她便闹到大堂上。又哭又闹,简直像个泼妇。 被贾骏挡下,聂夫人作势滑坐在地上,嘤嘤的哭着。 哭相自然是我见犹怜的,不过二八少女这么哭,那是娇弱。 四旬的妇人这么哭,可就是做作了…… 她一边哭,还一边说没了儿子,她也不能活了,话里话外都在说凤戈徇私,为报私仇冤枉聂泉。 如果不是那聂泉在玉硅坏事做尽,恶贯满盈,少不得还真的有人同情这位聂夫人呢。 你说她聪明吧? 她明知聂泉名声不佳,还在这里把聂炫编造成一个知书达理,不谱世事的天真公子哥。 说她笨吧,她却句句意有所指,无一句废话。 诸人面面相觑,实在是剧情千篇一律,看的多了就会审美疲劳。聂夫人刚上堂上,这戏还算好看。可她一直这么哭,嘴里反复念叨着儿子冤枉,着实有些掺水了。 终于,聂老爷忍不住开了口。 “还不嫌丢人,给我闭嘴。” 若是平时,聂夫人自然乖乖闭嘴,可如今事关聂泉生死,聂夫人如何肯依。 “老爷,泉儿也是你的儿子啊。儿子被冤枉,你这个当父亲的不说替儿子伸冤,竟然还和他们站在一处,来为难我这个深宅妇人。老爷,我们夫妻二十几载,如今我才算看清你的为人啊!你不救,我救。反正泉儿不能有事,泉儿若出事,我也不活了。” 贾淳脸色变了几变。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竟然是这般巧舌如簧。 她一向逆来顺受,任打任骂。这些年,哪怕流言肆虐他一直未休妻再娶,便是因为她还算听话。 如今看来,恐怕他真的看走了眼。不幸,被姓萧的言中了。 “泉儿也是我的儿子,能救,我自然救。可是他做下的那些恶事,你让我怎么救?” “子不教,父之过。你当父亲的没教好儿子,如今儿子便是犯了错,又哪里是儿子的错。明明是你的错,你便不能代儿子受过吗?我一个妇人,都能代子受过,你一个大男人,便不能吗?” 聂夫人咄咄逼人的说道。 聂泉是聂夫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不管她如何算计,事情的发展都不会尽如她愿。摆脱了王家,进了聂家,本以为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 “你疯了。”聂老爷骂道。 “我没疯,你才疯了。泉儿如今是你唯一的儿子,你不救他,将来聂家怎么办?” “……我还有庶子。” 聂老爷看着妻子,眸子阴沉的说道。 聂夫人脸色大变。庶子,庶子,这些年她忍气吞声为了什么? 儿子没教好,怪谁?怪她吗?她一个后宅妇人,数年没出过聂家大门一步。儿子自从懂事后,便跟在父亲身边。他便把孩子教成如今这幅模样! “庶子,庶子,你若敢把家业传给庶子,我便和你拼命。” 一旁看热闹的,如贾骏萧樱等,心道还有什么家业哟。今日聂炫站出来,便是要夺回聂家的。 聂家经由聂家兄弟这么一闹,再加上和马帮勾结,家业恐怕也败的七零八落了。 不过这些聂夫人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聂家是玉硅数一数二的人家,当年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千方百计嫁进聂家。 “你这个毒妇。” “我毒?你便不毒吗?故意把泉儿养歪,想把家业传给庶子。天下间,有比你还毒的父亲吗?”聂老爷气的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他向来看重血脉,所以儿子再不经事,也从没想过让庶子承继产业。 实在是聂泉太废物了。 聂毅几句话,便把他指使的团团转。无论他怎么规劝,那小子都阳奉阴违。 若不是屡教不改,他怎么会最终对他不管不问。“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当年用计暗算我,这才嫁进聂家。你若不是骗我身怀有孕,我聂家如何会娶你进门?” 聂夫人脸色大变。 顾不得再和聂老爷争执,而是面色惨白的看向聂老爷。 聂淳心里咯噔一声。这神情,这神情……“你根本没有身孕,却骗我怀了孩子。你如此算计于我,我怎么会让你生的儿子承继家业!” 他怎么会知道! 怎么会知道!聂夫人自认做的天衣无缝,如今无人知道内情。那些怀疑的,哪怕有一分怀疑此事的,都被她悄无声息的料理了。为了能在聂家立足,刚嫁进聂家那年,她可谓是殚精竭虑。 直到确定无人生疑。 她才进行下一步…… “我怎么会骗老爷你。我嫁进聂家后,院里院外都是聂家的人,我有没有身子,难道旁人看不出?我怎么骗?” 这也是聂老爷疑惑的。不过他心中既然生了疑,自然不会表露出来。 “……都是些蠢妇,怎么能算计过你?我倒是小瞧了你……连这种事,你也能偷天换日。厉害,真厉害,这些年让人呆在后院,真是委屈了你。我小小的聂家已经装不下你了。今日我便会给你休书一封,以后你是死是活,都与聂家再无干系。” 王家没了。 便是王家还在,那也不是她的家。 若被休,她无处可去。 聂夫人抖的不成样子,一张脸白的没了血色。 第四百零四章 情比纸薄 第四百零四章情比纸薄 她这辈子,活的窝囊,哪怕嫁进了聂家,也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己哪里出错,被聂家厌弃。从小到大,没有教过她,和人相处,贵在交心。 她从懂事起,便活在恐惧中。 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怒了母亲,哪怕不开口,也会被母亲责骂。 她不敢还口,不敢反驳,那样只会让王夫人变本加厉。她能做的,只有想尽办法让自己离开王家。 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 嫁进聂家二十几年,她自认兢兢业业,从未有一天倦怠。 便是被骂被打,她也毫无怨言。难道这样还不够吗?如今聂家连她仅有的儿子也不护着,任由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公子哥轻率的下了判决。 聂家不争,她争。聂家不救,她救。 难道有错吗?聂夫人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救子心切,何错之有?可聂淳竟然直言要休妻!“聂淳,你没良心。” “我没良心?没良心当初便不会千方百计娶你进门了。自从你嫁进聂家,你都做了些什么?每天像个怨妇似的,只会哭天抹泪。我聂家难道短了你吃用?还是有人敢欺负你这位聂家大爷的正妻?”聂淳嘲讽道。 当初的深情,早已荡然无存。 这些年积累的怨怼,今日通通暴露出来。夫妻两人不顾地点,竟然互掐起来。 一旁聂溶冷着一张脸去拉自家大哥,家丑不可外扬,不管对妻子有多少不满,关起门来回家解决,何必要在公堂上大吵大闹。 聂家今天已经够出“风头”的了。今天的事,已经足够百姓们茶余饭后说上十天半月了,便别继续给别人加谈资了。 可聂淳满心怒火,数年被骗的恨意,让他不管不顾起来。 “我每天过的什么日子,你不清楚吗?整个聂家,没人比你更清楚了。” “过的什么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着富家夫人的日子。你还想如何?你王家如今早已没落,我还允许你坐在聂夫人的位子上,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可你都做了什么? 最初,便以欺骗为始。 你骗了我二十几年……你老实告诉我,聂炫是谁的种!他的父母是谁?你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呢。聂夫人因自幼成长环境,以至养成这样一幅性子。明里不敢说一个不字,所以的事情都是暗中筹谋。为了达到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 可并不表示她没有脾气。聂淳的话,激得聂夫人全身发颤,再加上儿子聂泉出事,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如果聂泉真的被发配极北,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儿子啊。她一直把儿子当成依靠,当成希望,如果希望被毁了,她活着……如同死了。 “你想知道聂炫是不是你的种!我至死,也绝不告诉你。我让你一辈子疑神疑鬼,至死都在想着是不是曾经手刃亲子?” “你这个毒妇!”话不投机半句话。 接下来两人恨极的互瞪对方,谁也没有继续开口,毕竟夫妻二十几载,话说到这份上,已经知道无论再说什么,都问不出彼此相知道的。聂老爷定了定神,对萧樱抱拳。“还请萧姑娘帮忙。”帮忙弄清楚聂淳的出身。 虽然以他知道的消息来看,聂炫一定不是他的种。 可是…… 这女人心思歹毒,筹谋数载。答案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如果聂炫真是他的儿子……聂老爷眉头几乎蹙成了一个川字,他年轻时还算洁身自好,并未荒唐度日。 当初对妻子,也是真心的。 他从未辜负过谁…… 只是人到中年,行事越发荒唐起来。后院收了几房小妾,添了几个庶子女。 今天之前,聂老爷坚信聂炫不是他的儿子。可是多了这么多隐情,他心里倒越发的不确定起来。 “兄长,有什么好查的。她进门时若是没有怀胎。这聂炫,自然不会是兄长的儿子。”聂二爷皱眉道。这不明摆着吗,本是奉子成亲,为了聂家颜面才迟报聂炫的生辰。生辰若真的迟了,倒还能借口成亲后才有了聂炫。可聂炫的生辰确无误,可见这产子一事,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 聂溶不明白这么浅显直白的事情。 自家兄长有什么好怀疑的。 先前没这些糟心事,他都没怀疑呢。如今倒父子情深起来。 聂溶十分不屑。“今日既然提出来,自然要查个清楚的。此事若不弄清楚,我倒真的是死不瞑目了。” “提什么死不死的,晦气。如今聂家到了这步田地,和聂炫脱不开干系,兄长何必还关心他爹娘是谁?” 聂老爷轻叹。也许世间真有因果报应这回事吧。他先前对聂炫刻薄,如今他回来报仇。其实说直白些,也没什么好怨的。他当初做下的孽,如今得来了报应。 钱财迷人眼。如今聂家遭了大难。 恐怕再难维系,他倒觉得心情豁达起来。“毕竟父子一场。” 聂二爷露出不屑的神情。 聂家几人不再开口,萧樱这才不慌不忙的说道。“夫人若想救儿子,便实话实说吧……我还能看在夫人坦白从宽的份上,对令公子宽大处理。” 坦白从宽是什么鬼? 诸人表示这波操作太奇怪,人们闻所未闻。“你们能放了泉儿?” “视情节而宽大处理……至于放他?恐怕不能。他虽然没直接杀人,可做的恶事,也当斩。其实聂泉本已该判斩首。念在他和聂炫是兄弟的份上,改流放极北。夫人若是想让儿子走的近些,就实话实说,或许能网开一面,让聂泉不至于……死在发配的路上。 刚才聂毅已经主动上报聂家和马帮暗中来往的消息,算是坦白从宽了。本来也是要斩的,后来改成了流放。他主动要帮着朝廷清缴马帮,如果剿灭马帮成功,他功过相抵,兴许比聂家另几位随大溜的公子判的还轻些……所以夫人要不要开口,要不要救下令公子,皆由夫人决定。” 第四百零五章 坦白从宽 第四百零五章坦白从宽 凤戈大笔一勾,判的聂泉和聂毅都是一个血红的斩字。 把二人吓和登时就软成了面条。 而后聂毅主动卖了聂家,被差役带走了。 而后凤戈复又开口,说聂炫是苦主,算是照顾苦主吧,他和聂泉又是兄弟,所以从轻处置。 聂夫人接到的消息,便是儿子要去极北了,她提议聂炫去的地方。人性就是这么自私,她劝聂炫时,说的头头是道。 什么塞外放牧,自由自在。 塞外风情,让人向往。可轮到自己的儿子,却无论如何也不舍得了。 她怎会不知那极北是何地? 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是和敌国的交界,那里一旦入了冬,有的不仅是狼群,还有越境而来的蛮荒,他们烧杀抢掠…… 聂夫人有些犹豫。当初的事情,她是打定了主意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她不明白为何今日被捅了出来。 她哪里露出马脚吗? 如果真的哪里露出马脚,她不会在聂家安安稳稳的过了二十几年。 所以,她到底要如何选择?一面是儿子,一面是自己隐瞒了二十几年的秘密。 哪个都是要命的。 一旦说出来……聂夫人犹豫不决。萧樱笑笑。“聂夫人不开口,我便默认聂夫人是不在意令郎了。既然如此,便回去替他准备些御寒的衣物吧。我听说极北那地方,冬天冷的刺骨……人在外面一个时辰,便会冻死。” 说完,她转身,一幅并不在意聂夫人开不开口的冷漠样子。 聂夫人见此,终于开了口。有的人就是这样,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或许幼年的遭遇,让聂夫人本能的趋利避害。可她终究是个后宅生存的女人,眼中的天地只有聂家后院小小的一块地方。 何况聂泉是聂夫人的软肋,只要抓住软肋,不怕聂夫人不开口。 聂夫人对聂泉的在意,更加衬出对聂炫的无情冷漠。萧樱看向聂炫,只见他垂首立在贾骏身边,看起来似乎是个局外人。 萧樱想,只要能让聂炫真的放下过往,开怀起来,便是事后得绞尽脑汁哄凤戈,也值得了。 “萧姑娘……我说,我说。你得保证,放过泉儿。” “我只保证,从轻处置。”想和她玩文字游戏,聂夫人还嫩了点。其实聂家几个小浑蛋伤人案,也不是非管不可的……说出来可能现代人不能理解。 可这里毕竟是古代,是人命如草芥的君王制度下的古代。 很多案子,都是民不举官不究的。 聂家已经和苦主私下和解,赔了银子。而且据萧樱所知,聂老爷之方面还挺大方的。只是聂炫身世案需要一个突破口,再加上凤戈看聂泉和聂毅不顺眼,于是才有了今天这场官司。 所以萧樱才敢在这里和聂夫人讨价还价。 被害的姑娘固然可怜,可这世道,谁又活的容易? 用一个女儿,换百十两银子,可以让一家老小安然无忧活上十年……这种事,恐怕还有很多父母会点头。萧樱也曾觉得这样的陋习,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 可她是亲身尝过身无分文的日子的。 养伤的那几个月,她寄身吴家。那时候她死便死了,没人会追究的。也没谁会替她鸣不平。 世道如此,百姓们活的庸庸碌碌。填饱肚子已经耗费了他们所有的力气,哪还有力气去和权贵硬碰硬,所以聂家几个公子哥才敢这般肆无忌惮。不过夜路走多了,终究会遇到鬼。她和凤戈便是那个‘鬼’。 杀一个聂泉容易,可依旧换不回姑娘们的性命。 恐怕姑娘们若是泉下有知,也会想多给家里挣些银子吧。虽然是买命钱,说出来很凄凉。萧樱为此曾经黯然神伤了许久,最终还是凤戈告诉她。人命如草芥,想不当草芥,便努力的活。活出人样来,活成人上人。 凤五殿下自幼被皇权熏陶,能说几句这般掏心窝子的话,已是难得了。 萧樱何尝不知道。凤戈之所以对聂家出手,并不是真心想要替那些姑娘伸冤,而是聂泉和聂毅背后非议她。五殿下心里不痛快了,他的人,便是要数落,也只有自己开口的份,哪里轮得到旁人。 于是,他出身惩戒聂泉几人。目的,确是替她出气。 所以十几个姑娘的性命加起来,还不如她被骂几句。 这点,她无法撼动凤戈。凤戈心中,她的位置很重要,很重要,重要到他不允许任何人说她一句不是。萧樱心中再次轻轻一叹,只盼着那些姑娘的家人拿了银子,好好过活,全当姑娘们对父母的孝心了。 至于从轻…… 少发配个三百五百里的,也是从轻了。 她可没晃点聂夫人…… 聂夫人没法子,在萧樱面前,根本没她讨价还价的余地。聂夫人后悔极了,早知今日,她那天不该和聂炫撕破脸面的。好歹聂炫还肯唤她一声母亲。 如今……聂夫人看向聂炫,聂炫眼观鼻,鼻观心。对她的求救根本视若无睹。 聂夫人终于明白,何为自做孽不可活了。 “我是王家嫡出的小姐,小时候,也曾被母亲捧在手心里长大……” “你不必说你的出身了。刚才萧姑娘已经说过了,你是外室所生,被你父亲李代桃僵换到了王夫人名下。”眼见着聂夫人一幅委屈的表情要长篇大论,聂老爷心头不由得怒意翻滚。都到了这时候,她还想煽风点火,果然,聂夫人神情怔了怔。 脸上满是惊诧之色。 “……是,我的生母是父亲的外室。当时王夫人生孩子时难产,生下了一个死胎。我母亲觉得是个好机会,便怂恿父亲将我抱回家中。顶了王夫人那个夭折的孩子。” “你和你那亲娘,真是一脉相承。”聂老爷讽刺道。 “一脉相承又如何,我还是顺利嫁进聂家。当了二十几年聂夫人……聂淳,别觉得自己多委屈。当年,可是你情我愿的。 王夫人知道我的身世后,便对我非打即骂,我曾向父亲求救,可是父亲说男人不便插手后宅之事。从那以后,我便知道,男人都靠不住。我十五岁后,开始有人上门提亲。王夫人自然不希望我嫁个好人家。我嫁个瘸子拐子都如她的意。我偏不……” 第四百零六章 最后的疯狂 第四百零六章最后的疯狂 “我被她打骂了近十年,难道这辈子都逃不开她的魔爪……放眼玉硅,我若嫁进聂家,定然能好好气一气王夫人。”果然如萧樱猜测,聂老爷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他还以为自己当年一表人才,这才被妻子看中,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他姓聂。 嫁进聂家的目的,竟然是为了气王夫人。 这样的女人! “废话少说,你便直说聂炫到底是谁的种?你是怎么偷天换日的?” 不仅是聂老爷,所有人对此都十分好奇。 反倒是萧樱和凤戈等人,脸色不变,似乎不管聂夫人开口说什么,都不会让他们感到意外。 “你急什么。这二十几年,我任打任骂,我都没急,你急什么?” “你个贱人!”夫妻俩险些又吵起来。 聂夫人这样的人,即可怜又可恶,幼时她是被害者,以至心理扭曲,看待事情总会有她自己的观点为准,她认为嫁进聂家可以让她扬眉吐气,可以气一气王夫人,如是她不择手段的做到了。 可这二十几年,她过的日子。 非打即骂,她是聂夫人,可是整个聂家,却没谁把她当一回事。 便是她在意的儿子聂泉,对这个母亲也只是敷衍了事…… 家中唯一对她好的,也许只有聂炫了,可却被聂夫人生生斩断了最后的亲情。萧樱也不知道聂夫人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如今更是在公堂上和聂老爷撕了个你死我活。多难听的话也能出口。 她难道觉得,这样之后,和聂老爷回聂家还能关起门来过日子?当大堂上的事没有发生过? 只能说,疯子的想法,正常人实在难以理解。 至于聂夫人怎么想的…… 她儿子都要没了,她能怎么想?没了未来,没了依靠,一下子什么都没了。她忍气吞生二十年,换来的却是一无所有,她难道不该疯,不该肆无忌惮疯上一疯吗? 这时候聂夫人可没想,其实聂老爷之所以对她非打即骂,完全是她刻意引导纵容的结果。 最初她嫁进聂家,心里确实对聂老爷尚存几分愧疚,所以聂老爷动手打人,聂夫人非但不生气,反而隐隐觉得松了一口气。 可不管被打,还是打人,成了习惯,都是件可怕的事。于是夫妻两人,一个打人,一个挨打……算是一种变态的夫妻情趣吧。 不管什么事,总有个尽头。 聂夫人的忍耐也好,忍辱负重也罢,今天终于到了尽头。所以她根本不想以后,也不去想自己这样做结局会不会无法收拾。事已至此,只要能救下儿子聂泉,让她做什么,她都不会犹豫的。 人活成聂夫人这样,也是一种悲哀。 “我费尽心思才让聂淳和家里开口,这门亲事虽说定下了。可不管是当时的聂夫人还是王夫人,明里暗里都不愿意。两人暗中见面,商量着如何毁了这门亲事。 我无意中得知,很是着急。如果亲事被毁,我在王家的日子会更难熬。之后几天,我约了聂淳见面,任由他带了我去效外农庄。我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其实正合我意。我没什么好损失的了,若是不能嫁进聂家,我也不活了。 如果能成功怀上他的孩子,聂夫人便不得不点头了。我知道那时候聂家两房正在闹腾。二房因为有了长孙,所以底气十足。我若能怀上聂家长孙,还怕自己不能进聂家? 可我也明白,这事强求不得。所以……” “所以你做了什么?”说到了关键时刻,诸人都竖起耳朵。 可聂夫人突然住了口。 她看向四周,所有人都在看她。可那些人目光中有鄙夷,有嘲讽,有好奇,却唯独没有同情,丁点也没有……“萧姑娘,我们能关起门来说话吗?哪怕是为了聂炫。他始终姓聂啊……” 聂炫听到聂夫人提起他,目光转了转。 脸上神情始终淡淡的,聂夫人一脸恳求。 聂炫最终没有开口。聂夫人心中一松,没有否定就好。 萧樱看向凤戈,凤五殿下明显心情不太美妙,不过话说到这一步,确实不适合大庭广众之下继续下,于是点点头。 贾骏便带着差役去赶人了。 百姓们虽然不愿,可对上差役的棍子,似乎也只有乖乖就范一条路。 可心里简直好奇死了。 想必今天过后,关于聂炫是不是聂老爷亲子的段子,可以说上十天半月的,想必结果也必定千奇百怪。 闲杂人等清空,轰隆一声大门紧闭。 萧樱示意聂夫人,可以开口了。 “我们见面之前,你做了什么?”聂夫人反问聂老爷。 “……能做什么?每天读书做文章,跟着父亲学习生意上的事。” 聂夫人冷笑。“除了这些,便没做别的?”聂老爷明显情绪有些异样,可依旧一口咬定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什么叫出格的事?我们幽会便不是出格的事吗?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夫妻当真是情浓时蜜里调油,翻脸后毫不留情啊。“你是什么?毒妇?心如蛇蝎!”两人又互怼一轮。 “二位都闭嘴吧,如今没外人了,该说什么就直说吧……聂夫人,为了令公子好,你还是收收脾气,先说说聂炫的母亲是谁吧。” 贾骏这个话多喜欢八卦的,都看不惯这对夫妻了,这是哪门子夫妻,简直是对死敌。而且是恨的不死不休的那种。 聂夫人恨恨的瞪了一眼聂老爷,这才转向凤戈,不慌不忙的说起旧事。 她那时候只是个小姑娘,便是有千万个想法,也没胆子一一尝试。可她心里也明白,凭着自己的出身,让聂家痛快娶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事情的转机,是她出门遇到一个落难的姑娘…… 那年正好闹旱灾,玉硅离京城近,所以不少流民蜂拥而来。 所有的富户都设了粥棚,王家也跟风施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王夫人向来交给她来做。 事后所有的功劳,美名自然是捞到自己身上。 她也不在意。觉得哪怕在外对着那些流民,也比在家听王夫人训斥好些。 第四百零七章 古人也会玩时间差 第四百零七章古人也会玩时间差 便是在粥棚,她遇到了那个姑娘。 虽然瘦弱些,可生了张漂亮的脸蛋。 当时一家三口逃难到玉硅,已是绝境。她突然福至心灵,给了那对夫妻一绽银子,留下了那姑娘。因为她是个小姑娘,所以那对夫妻才放心将女儿交给她。他们说,女儿跟着他们,最终也会饿死。这一路,有不少人打女儿的主意,若不是夫妻两个拼死相护,女儿早就落入歹人之手。 他们很感激她。 那个姑娘也很感激她。 她没把那姑娘带回王家,而是用自己的银子把她安置在外面。 接下来,便是想法子引聂淳前往了…… 说这些话时,聂夫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即没有愧疚,也没有后悔。仿佛她假意收留一个姑娘,暗中却打着龌龊的主意,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便是她的后手。 一个漂亮的寒门姑娘。 她不识字,一门心思认定她是她的救命恩人。 便是被人欺负了,也只会觉得是自己的错。自己不该那时候出门,其实,是她让她帮忙送东西……以此引她出门的。 那天,聂淳喝了不少酒。 于是借着酒劲,见色起意……据她的了解,聂淳这人醉酒后做的事,酒醒后多半会忘。 果然不出她所料。 聂炫第二天只是奇怪自己衣裳凌乱,而且身边有女子被撕碎的衣裳。可他却无论如何想不起对方是谁。 这种事,他即不敢告诉家里,又不敢说给外人听,只能私下里打探。 如果有姑娘闹上门来,他便给银子了事。 出那事那天,已经入了夜,正经人家的姑娘是不会那时候出门的……所以聂炫认定,对方或许并不在意这个。 男人忘性大,更何况他连那女人是圆是扁都不清楚,事后也没人追究,他乐得逍遥。 几天后,应她之邀,他们二人当夜做了夫妻。 可惜。 她未能如愿,月事如约而至,而那姑娘,却珠胎暗结。 那姑娘整日以泪洗面,几次轻生,都被救了回来。最后是她承诺,这孩子生下来,由她来安置。 然后送她离开玉硅,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这姑娘才勉强点头,不再寻死。 “……你这个毒妇,那是个无辜的姑娘。她相信你,把你当成救命恩人,你却这般算计她。你,你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聂老爷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毕露。他真想,真想掐死她。 那事,他一直有些心虚。总以为是自己的错,虽然对方没有追究,可终究,不光彩。 他暗中千方百计找人,可始终渺无音讯。千想万想,他也不会想到,那姑娘竟然是个牺牲品,而且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王家姑娘安排的。 为的竟然是……未雨绸缪。 “我救了她的命,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我也没有害死她,她生下孩子,我便让人送她离开了。我没有食言……” “她知道是你设计的这一切吗?明明她不必如此……完全可以嫁个好人家,却全被你毁了。”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结局似乎早已注定。 “怎么?你难道希望我随便找个孩子抱进聂家,然后说是你的儿子吗?你该感激我,我可给你挑了个漂亮姑娘……你看聂炫的模样便知道了,那姑娘可真是倾国倾城。” 所以,聂炫真的是他的儿子。 聂老爷突然间便没力气再和妻子争辩了。 聂炫是他的儿子。 是他,是他意外得来的儿子。 事情的发展怎么会这样?他曾经恨极了他,甚至一度想要除掉他。 此时这女人却告诉他,聂炫是他亲生的儿子。这个玩笑开的有些大,聂老爷有些承受不住了。“说,你是如何调包的?” “不是调包……” 嗯? “我悄悄接她进来,那晚稳婆接生的孩子,确实是聂炫。只是生孩子的却不是我……” 她嫁进聂家后,表现的唯唯诺诺,这即是她的本性,也是她刻意为之。院中下人初时还对她忌惮几分,时间久了,知道她的性子如何,便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明明该轮职守夜,可总会偷懒。 那时候聂淳因为生意上的事经常出门。 后来她月份大了,更是找了借口,让聂淳搬到了外院书房。 没了男主子,院中下人们更加自由了。 所以看起来,她院中丫头婆子成群,其实晚上陪着她的,始终只有她的陪嫁丫头。所以怀胎十月,无人发现她的异常。 那姑娘临产之前,她早己做了安排。 那姑娘刚有生产的先兆,她便安排人将那姑娘接进院子。 从角门出入,只要小心些,是不会被人发现的。至于她院中,这些娶淳自认的眼线,那时早已做上了美梦,更是不会察觉。 一切都安排好了,用帷幔将人遮住,她才呼痛。 丫头婆子这才起身,送消息的,请稳婆的…… 她又让丫头传话,说有稳婆便够了,院中婆子不必进来。婆子们自然乐得清闲。 所以聂家看似是个铁桶,只要稍微用些心思,便连木桶也不如。 为了那一天,她陪嫁的床也是特意打造的,床下有个夹层。 那女人生完孩子,被移到床下的夹层。 所以聂淳进来时,便是她抱着孩子,做出一幅虚弱的样子。 当然,稳婆早己拿了赏银,被打发走了。所以没人知道,生下孩子的并不是聂夫人……事后,给她接生的稳婆都出了意外,这事聂夫人自认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东窗事发,她才备感意外。 事情说到这里,产子那夜聂家发生了什么,已经尽数清楚了。 娶淳愣在原地,脑子乱成了浆糊。 萧樱轻叹,聂夫人这脑子还是很够用的,只是没用在正地方,这时间差算计的真漂亮。 而且凶险,她这真算是兵行险招了,倒当真应了那句富贵险中求。 虽然根据证据链,她已经把当年的事情猜测出了七八分。可听完聂夫人所言,萧樱还是想感叹一句……兔子急了咬人,女人急了,能吃人。“……阿炫,真是我儿子!” 第四百零八章 狗咬狗一嘴毛 第四百零八章狗咬狗一嘴毛 聂淳不敢置信。 他恨了十几年的孩子,甚至一度想除之而后快的孩子,竟然真的是他的儿子,亲生的儿子!老天不带这么耍人的。如果……如果当初聂炫没有能功逃离,恐怕现在坟头的草都得长到一人高了。若是他后来还是知道了真相,他还怎么活! 他不算好人,做事只重利益。只要对聂家有好处的事,他都去做。 也曾做过丧良心的事。 可是,亲手杀子这种事…… 便是畜牲也不会去做啊。虎毒尚且不食子。 他岂不是连畜牲也不如。 不必聂夫人点头,他身子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他手指哆嗦着指向聂夫人。“你好狠的心啊!即知阿炫是我的亲子,你还那样对他!”聂夫人冷哼,如今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尤其是看到聂老爷此时的神情,觉得心中畅快无比,就好像她当年告诉王夫人,她怀了聂家公子的孩子一样,痛快极了。 她还记得当时王夫人的神情。 不敢置信,又恨又嫉妒,恨不得将她撕碎,可碍于聂家,却又不能动她一根汗毛的样子。 足够弥补她那十几年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时隔二十几年,再次感受到那种几乎让她的心脏都抽搐的痛快,聂夫人心底隐约升起的那点悔恨已经荡然无存,她只恨自己说的不够详细,不够惊心动魄。 她若是告诉他,自己肚子若是争气,聂炫是不可能有机会生出来的,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登时气得两腿一蹬,立时见了阎王。 当时王夫人可是气的脸孔煞白。她轻笑着告诉她,能嫁进聂家,确是她千方百计算计所来。为的便是让她见见,一个外室生的女儿,也是能堂而皇之的嫁进富贵人家的。 比起王夫人,她显然更厉害。 至于王夫人这些年恨的外室,也就是她的生母。 她们母女早就相认了,虽然生母没有养过她,可生恩一场,而且她还千方百计将她送进了王家,她还是感激的。 聂夫人并不觉得生母做错了什么。 她把她送进王家,也如割肉般心痛。可生母清楚,这是为了她好。 跟着她,一个连妾室都不算的外室,便是长大了,也不过是继续给人当妾室的命,她不想自己的女儿走她的老路,所以她竭尽全力,给了她一条不同的人生。 事实证明,她做的没错。 她在王家,虽然被嫡母打骂十几年。 可她王家小姐的身份确实让她尝到了甜头。 王家虽然不及聂家,可没有王家小姐这个身份,聂淳也不可能向家人开口说要娶她。 所以事到如今,她并不恨生母,而且这些年她所做的事,也绝不后悔。她只恨当年一时心软,没有真的想过要了聂炫的小命。如果聂炫当年死在聂淳手中,此时告诉聂淳真相,才是一场真的好戏。 “笑话,他又不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心疼他。” “哪怕不是你亲生的,你从小把他养大,没有生恩也有养恩啊。何况阿炫向来孝顺。比起泉儿来……”聂淳想说,聂炫比聂泉孝顺。可他才提起聂泉,聂夫人已经脸色大变。“别给我的泉儿,你不配。这些年你对泉儿不闻不问,才使得他走了歪路。你若在乎泉儿,便不该放纵他。” “我放纵他!你不看看他什么德行。整天呼朋引伴,招猫逗狗的。他啊,根里就是烂的。” 聂炫多好啊。 模样俊,性子好,为人稳重踏实。只怪他当年眼瞎耳聋,竟然错信了谣言,险些铸成大错。 好在老天待他不薄,让聂炫平安离开玉硅,这些年在外虽然受了些苦,可以后,他绝不会再让他吃一点苦了。聂家,以后都是他的。 聂老爷心里暗暗想着。 只是…… 想的美了点,也太过一厢情愿了些。眼见着聂夫人又要开口,萧樱和凤戈倒没什么表示。 这恐怕是两人最后一次吵架了,以后想吵都没机会了。他们做次好人,便让这二位吵个够。不过贾骏却被吵和头疼,尤其是看到聂炫冷着一张脸,对这对夫妻吵架的内容全无反应,贾捕头难得心脏咯噔了一下。“都住口,这有什么好吵的,养出贬家儿子,爹娘都有错。你们这你推我,我推你的,不觉得臊的慌。聂兄弟啊,你看……” 其实刚才那些证人的话,已经让贾骏心里发堵了。 乍一听似乎关系不大。可聂夫人产子那夜,一定发生了什么。 如今他终于知道了。 也不知道聂夫人到底怎么安排的,当夜,聂炫的生母被接进聂家,顶替了聂夫人,生下了聂炫。而后又被偷偷送走,如今不知道身在何处。 这些年聂炫一直视如己出的聂夫人,其实是害了自己生母的仇人。 聂夫人当真是蛇蝎心肠,明明坏到了骨子里,却还要装成一个大善人,骗了那么个天真的姑娘。 而后又诓骗她生下聂炫。聂炫那位生母,真是位苦情的女子。因此贾骏看向聂夫人的目光满是嫌弃,对她说话的语气自然不会温和。 为了让聂炫觉得舒服些,他问聂炫的意思,如果聂炫愿意认父,可以当堂认父。认回父亲后,他便是聂家堂堂正正的大公子了。至于聂夫人,他如果想替亲娘报仇,也不是不可能…… 贾骏相信不管是凤戈还是萧樱,都不会阻止的。 只是,聂炫只是微微抬了抬眸子,然后复又垂下,一幅贾骏大惊小怪的神情。贾骏心道,他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心疼兄弟,想给聂炫一个撒气的机会。 “公子,姑娘,这……” 这案子,要怎么结啊?苦主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似乎这案子的结局如何,他都不在意。贾骏是实在搞不懂聂炫的想法了。难道不认父,怎么也得把这些年的损失找补回来啊。以为他是个野种,对他又是打骂又是追杀的,如今证明他确实是亲生儿子,就这么不言不语的结束了? 萧樱看向凤戈,凤戈挑了挑眉。 萧樱笑笑,对贾骏摆了摆手。 第四百零九章 面目可憎 第四百零九章面目可憎 “……本来也只是想找出当年的真相,如今真相大白,案子自然结了。至于聂家夫妇二人……他们虽然品行不端,尤其是聂夫人,可尚无苦主鸣冤,便放他们回去吧。” 聂夫人怔了怔,脸色瞬间惨白一片。 回去?回哪里? “不,我不回聂家。你们答应过我的,对我的泉儿会从轻处置。我要和我的泉儿呆在一起。我不回去,不回聂家。”聂夫人扑向萧樱,她认定这事是萧樱答应她的,答应她招供后,可以对自己的儿子从轻处置。 那么多护卫在,自然不会让聂夫人轻意便扑到萧樱面前。 聂夫人面色狰狞,神情有些歇斯底里。“姓萧的,你说话不算话,你会遭报应的。你仗着你……”她想说萧樱仗着郡主的身份胡作非为。 可贾骏不是吃素的,毫不留情将破布头塞进聂夫人口中。堵住了她即将出口的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包括聂淳。 他不再看聂夫人,而是目光直直看向聂炫。先前只觉得聂炫模样太出色了些,如今看来,却觉得哪哪都顺眼。 眉梢眼色,连那幅冷淡的神情,看着也颇为顺眼。 他先前一定被猪油蒙了心。这么个俊俏的公子,他竟然怀疑他的出身。 当年的谣言,一定是那狠毒女人暗中传出来的。她嫉妒比她漂亮的姑娘,聂炫模样越发像亲生母亲,这让聂夫人疯狂的嫉妒。她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中,本身就是个疯子。 再加上聂炫聪明伶俐,更是刺激得聂夫人如鲠在喉,最终对聂炫下了狠手。 一定是。 “……一定要追究当年的错,聂夫人为了登堂入室,诓骗一个不懂事的姑娘,而且还安排了一出姑娘被辱的戏码,这是其一。聂淳偏听偏信,耳根子软,不辨是非为其二。传出聂炫不是聂家血脉之人,为其三……”案情总结还是要做的,萧樱所说,正是聂淳所想,他立时追问道。“请教姑娘,当年是谁造了这样的谣?” “聂老爷以为是谁?”萧樱反问。 “自然是这个毒妇,她见不得旁人都夸奖炫儿。” 萧樱看向聂老爷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怜悯。聂淳神情一怔,难道自己猜错了。 “这种事,向来无风不起浪,只在后宅煽风点火,是远远不会闹得人心惶惶,最后真的让你怀疑聂炫的身世的。” 所以……“姑娘的意思是,这事不是一人所为?” “自然不会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要想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其实也不难猜。只要想想谁从中获利。没了聂炫,整个聂家子侄中,谁随后脱颖而出?” 聂炫目光转向身旁的聂溶。 没了炫儿后,聂炫的长子聂毅似乎渐渐有了些名声。以前聂炫在时,可压根没有聂毅的位子。 而且这些年,聂溶表面上对他这个兄长还算恭敬,可背地里,小动作也是不断。这次处理萧樱的事情,他们兄弟的态度就截然相反。难道,他想取他而代之。想到母亲处处维护聂溶,聂雨竹那个侄女更是把芙蓉院视为自己的私宅……“二弟,是你。” “怎么会?大哥可不要因为旁人随便挑拨几句便怀疑自己的亲兄弟。我们兄弟四十余载,难道还不及一个小小的萧樱?” 聂溶试图混淆视听。 快了,再等等。他早上收到消息,对方声称两个时辰便能赶到玉硅。两个案子,审了近两个时辰,眼看着和对方约定的时间便要到了。 他倒想看看,这个小白脸到时候如何脱身。 还有这个萧樱……虽是郡是,却是邻国的,别的事情上胡闹也便罢了,想必便是当今圣上也不会追究,毕竟影响邦交。可萧樱却胆大包天,让自己的相好强占了县令之位。 这简直就是……目无王法。 她便是不被治罪,这次恐怕也护不住她那个相好了。 “二弟,这些年你看似老实本份,实则背地里贪了多少?大哥不是不知道,只是我们毕竟是兄弟,眼只眼睛闭只眼睛罢了,肥水不落外人田。可是,你不该害炫儿啊,他那时还那么小。你有仇,有怨,和大哥清算。你何必去害你的亲侄儿!” 话说到这份上,似乎不管他如何反驳,都没用了。 聂溶脸上那兄弟情深终于渐渐散了……他笑了笑,这一笑和平日截然不同。 带着股显而易见的嘲讽。“别说笑了。我贪了多少?聂家的生意,哪桩不是我谈成的。大哥向来是坐享其成……因为你是长子,所以聂家便是你的。这公平吗? 论本事,论脑子,你哪样及得上我? 你横档不济,人也不精明。反倒生了个处处拔尖的儿子。先生也是没见识的,简直把你儿子夸上了天,却说我聂溶的儿子资质平庸……我便让你那宝贝儿子变成野种,一个野种,越是聪明伶俐,越是让你恨意滔天。 大哥啊,不是我害了炫儿。是你的不信任害了他。如果你相信他是你的儿子,那不管我如何在背后兴风作浪,都没用。 至于谣言到底是谁最初传播的,我和嫂子半斤八两吧。” “你们……你们……”聂淳觉得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觉得不仅不认识妻子,连兄弟,他也从未真正认识过。 最终,他看向聂炫。他眼中带着希翼之色,似乎想从聂炫这里得到些安慰。可是……聂炫根本不理会。 他连眼光都懒得奉送一个。 聂淳重重一叹,垂下头来。 一切,似乎木已成舟…… 可是,突然间,聂溶缓缓笑了,他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公堂。他说……“案子结了,审的很漂亮。我从未见过这样审案的……可是,你终究只是个无名小卒,却妄自坐上县令宝坐,你可知道这该当何罪? 大人,便是他。他冒名顶替县令。他蔑视朝廷王法,还请大人替朝廷肃清这无耻之徒。”聂溶一边大声说道,一边转身,扑通一声跪向大门的方向。 下一刻,大门被粗鲁的推开。 然后一个面容矜持的官员颇有几分盛气凌人的迈步跨进公堂。 他先扫视了一眼,目光在萧樱身上怔了怔,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然后他抬眼,想去看一看那位胆大包天的公子哥…… 第四百一十章 显赫身份 第四百一十章显赫身份 能被聂二爷用重利请来的官员,想来在京城也不过是三流。 哪怕官员等级相同,可因为差事不同,待遇也是有着天壤之别的。户部的官员向来吃香。吏部的官员在官员考核期间能吃个膘肥体壮。可有些摸不到实权的,却永远别想吃撑,顶多混个不饿肚子,这官当的就算成功的。 今天被请来的这位,便是这样的。 在京城达官显贵云集之地。位置不上不下。 官职不上不下,皇子争位,他最终千挑万选,给自己找了个主子。 像他这样的,去投奔无数人簇拥的大皇子,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大皇子恐怕都不会记住他的名字。可投奔二皇子便不同了。 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二皇子对他十分礼遇。 若是以后二皇子掌权,少不得他的好处。这才追随二皇子不久,二皇子便有差使差遣他来办了。 离京城不远的玉硅,说起来也算是京城范围,只是离京城稍远些,不过也是个热闹繁华之地。据说玉硅有人假冒高官,借此在玉硅横行。二皇子说的明白,这时候,就是要杀鸡儆猴,不管凤家几兄弟如何明争暗斗,那都是内斗,关起门来,那算家务事。可有人借机兴风作浪,那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遣他亲至,正是要拿下此人问罪。 给那些想趁乱浑水摸鱼的人当头一棒,让他们看看浑水摸鱼的下场,以儆效尤。 可是…… 可是……谁能告诉他,县令位置上坐着的那位……为什么和五殿下长的那么想像。简直一个莫子刻出来的。 不仅那位酷似五殿下,公堂上一个素衣的姑娘,关上殿门,隔绝了外人的视线后,萧樱自然不必遮遮掩掩了,面纱早就摘了。于是,那官员先是一大惊,而后一小惊。 趾高气扬的步子才跨了两步,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凤戈便拜。 这波动作,可着实惊到了聂家兄弟,尤其是聂二爷。这人是他千方百计引来的,他和聂淳的想法不同。 靠着萧樱迂回着找靠山,哪有直接找靠山来的稳妥。正好把萧樱‘卖’给那位二殿下。他细细打听过,那位二殿下对这位萧姓郡主,可十分不喜,而且据小道消息,这位姓萧的郡主,一年前突然下落不明。 朝廷虽然未大肆寻人,可明里暗里,寻人也一直没有间断。 不管这姓萧的是真是假……把她送到二殿下手中,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聂溶也问过聂淳,消息的来源,是谁告诉他萧樱的身份的?可聂淳只说他自有法子,让他不要打听。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愿告诉他这个渠道的。聂淳有自己的路子,他也有。 如今他用尽手段请来的救兵,却对着小白脸下跪…… “大人,您来的真的时候,便是他,是他假冒朝廷官员之名……” 这位京官姓赵,赵大人此时恨不得把聂溶大卸八块。见鬼的假冒县令,见鬼的以儆效尤。这可是位王爷,虽说不及大皇子和二皇子得势,可人家好歹是龙子,是姓凤的。 他又不是猫,没九条命。 “闭嘴,殿下面前,休要口出狂言。” 殿下?这两个字说出来,相信那些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的庄稼汉也知道何意。 聂溶险些咬了舌头。殿,殿下……那个小白脸。见聂溶一幅不在状态的傻样,赵大人努力眨了眨眼睛,示意聂溶赶紧下跪,奈何聂溶受到的刺激太大,愣是半晌都没找到北。 “这位是五殿下。”赵大人翻了个白眼。 心道难道聂家在玉硅也算数得上名号,可为什么二殿下对于聂家的示好却是嗤笑出声。 原来,聂家出蠢货。 五殿下三个字,总算是浅显易懂了。 聂淳,聂溶对视一眼,二人眼中均是深深的惧意。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几乎是瘫软的。连殿下二字,都是抖着唤出口的。 赵大人拜过了凤戈,又转身给萧樱行礼。“郡主殿下。” 又一个殿下……这声郡主,直让聂二爷身子再次僵了僵。他一直怀疑萧樱的身份有假,她是假冒身份坑蒙拐骗的。谁家郡主出门,身边只带一个婢女。反而明目张胆的带着一帮年轻公子,难道怕自己的名声太好,所以自己努力给自己抹黑? 所以他才和兄长唱了反调。 退一步说,就算萧樱的身份是真的,她也不姓凤。一个邻国的郡主,难道还想在这里横行无忌? 原来,真的可以横行啊……这位赵大人给萧樱请安的态度,似乎比向凤戈请安更恭敬。 赵大人心里苦啊,能不恭敬吗? 他可没少吃这位郡主殿下的亏…… 他年近三旬,前两年正室病故,一直没有续弦。然后来了位郡主……而且是为了联姻而来。初时他们这些年轻的官员自然不敢痴心妄想。 人家可是郡主,自然只能配皇子。 可这位萧郡主性子……跳脱。和本国的姑娘完全不同。 几位皇子对她似乎都有些敬而远之。然后便有消息传出,说不是非皇子不可。年轻的官员也是可以的…… 娶了郡主,等着他们的便是飞黄腾达了。虽说这位郡主性子委实太过闹腾了些,可只是娶妻,又没说一定要和郡主举案齐眉。 所以明里暗里往萧樱面前凑的官员不少。这位赵大人也是其一…… 他丧妻,无儿无女,勉强也算够格。于是赵大人好一番追求……守在门外当了好一阵痴汉。 可总共也只见到了萧樱几面,而且次次都被捉弄的很惨。所以时隔一年,再见萧樱。虽说这位姑娘的打扮和一年前相比有着天壤之别,可是赵大人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萧樱。 拜见萧樱时,自然便想到了曾经惨痛的经历,态度自然是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丝毫懈怠。 萧樱自然不会认识这位赵大人。所以压根没理会他。 赵大人只当萧樱本性孤傲,因此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他如今可不敢招惹这位女煞星了。 娶郡主自然好处多多,可这位郡主的性子,一般人还真的无福消受…… “……不对啊。他真的是五殿下?可他刚才明明亲口说,萧姑娘是他的妻子的。” 第四百一十一章 气数将尽 第四百一十一章气数将尽 聂溶无论如何无法相信这个小白脸竟然贵为皇子。 如果他真是皇子,岂会由着他们明里暗里说他是吃软饭的,而且他承认的似乎还挺欢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以至聂家上下,没谁怀疑过他的身份。 管家给他送银子。 他收的很痛快…… 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最最不敢置信的是,他亲口说出萧樱是他的妻子。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位郡主何时下嫁的,可两人明显有私情,何况他来的第一晚,便和萧樱住到了一个屋里。 这……他若是皇子,萧樱若是郡主……这两位……简直让人无法想像。 赵大人今天已经被连吓两次,如今聂溶一句话,让他受了今天的第三次惊吓。 妻子? 他刚才心里还腹诽整个京城,没谁会娶这位郡主为妻。转眼聂溶便说五殿下和萧郡主是夫妻。 这……赵大人小心翼翼的看向凤戈。凤戈挑了挑眉,然后目光淡淡的瞥向聂二爷。这目光明明一点也不严厉,配上凤戈那张脸,甚至可以称得上赏心悦目,可愣生生给聂二爷看出一身冷汗来。 “……这样造谣的话,你也敢说。不怕被拨舌吗?”赵大人眼见着聂溶抖成了筛子,想到自己怀里还揣着聂家孝敬的银票,终于开口帮了帮聂溶。此时聂溶乖乖认罪,这事也便揭过了。 可偏偏,聂溶不想就坡下炉。“是不是造谣,大人可以问问堂上的人。捕头,差役刚才都听到了。不止他们,刚才看热闹的百姓,足有百余人,也都听到了。” 赵大人越发觉得怀里的银子烫手了。 早知道聂家人是这样的德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收礼的。 赵大人看向凤戈,他觉得一定是大家都听错了。五殿下和切萧郡主?这两人怎么能配到一起去? 这相貌上…… 当年五殿下没离开京城前,便已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了,这些年虽然人在太平郡,可京城关于他的盛名,可丁点没有消减,反而因为五殿下年纪渐长而越发的热闹起来。 五殿下这相貌,这出身,京城哪家的小姐不是心里暗搓搓的惦记着啊。 至于这位萧郡主,她的身份自然尊贵,可这脾气……反正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这样一个野姑娘的。 赵大人坚信这是谣言,聂家人便是那传谣之人。可这聂溶的指控,要怎么应对?“殿下,怎么会在玉硅?” “怎么?本王在哪里,还要向阁下汇报不成!” 赵大人自然是点头如捣蒜。“不必,自然不必,只是……同僚们都说殿下在府中静养。”说静养自然是为了好听。都在传五殿下触怒圣颜,被禁了足呢。 看来那所谓的触怒圣颜,也是谣言了。 若被禁足,凤戈自然不会现身玉硅。 “我和聂家的大公子是至交。听说聂家怠慢了他,所以来玉硅看看……正巧发现这玉硅的县令贪赃枉法,便一道办了。怎么?本王坐不得这县令之位?” “坐得,坐得,自然坐得。”赵大人心想,他其实想问的是这位五殿下怎么和那位萧郡主扯上关系的。 而且竟然还被传成夫妻。 可凤戈不提,他也不好直接开口发问,毕竟他人微言轻,这次又是想来擒人的,亏心呢。 “赵大人来的正好。案子已经结了。赵大人正好把玉硅县令带回京城治罪。”凤戈吩咐道。赵大人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至于质问……怀疑……诸如此类的事情,他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他一边暗骂聂家不是东西,送的消息有假,一边又满心好奇,五殿下素来话少,可这位萧郡主,可不是个话少的。她不仅话多,而且性子没一刻安宁。 是那种能闹的人头皮发麻的姑娘。 可自从他进来,那位萧郡主只淡淡看了他一眼。 然后一直安静的站在一边,表情恬静,态度平静。 和一年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反正……一切都显得那么奇怪。然后赵大人眼见着那位五殿下缓缓起身,随后走向萧郡主。 萧郡主对他笑笑,然后,然后……五殿下竟然拉住了萧郡主的手。然后,两人含笑向他走来。哦,不是向他走来,而是向他身后的大门而来。和他错身而过时,五殿下步子顿了顿。“……秘密。如果透露出去,明年今天便是你全家的忌日。” 说完,他们牵着手扬长而去。 赵大人:“……”觉得脖子有些发凉怎么回事? 两位大人物离开后,赵大人终于可以挺起腰板了。“你们眼瞎啊。看不出这位出身不凡吗?假冒县令?人家堂堂王爷,犯得着假冒一个小小的县令吗? 你们送的消息里说,怀疑郡主也是假冒的。 你们聂家注定要倒霉!” 赵大人说完,袖子一甩,决定还是尽快押着那玉硅县令动身吧。 至于那两位的事……还是少掺和为妙,他可不想连累父母。 聂家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招来的?”“大哥,我只是想替我们聂家找个靠山。”“……大好的靠山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已经失之交臂了。二弟,我们聂家,真的要败了。” 聂老爷抬头想再看一眼聂炫。 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萧樱的那几个人,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堂上,除了差役和他们兄弟,便只有聂夫人了。 聂夫人似乎已经傻了。 整个人痴痴的,低着头拉扯着自己的衣摆。 看样子,似乎已经疯了。今天的事情对她来说,也确实刺激太大了些。“……罢了。聂家注定气数将尽了。” 好在,聂家血脉不会断,聂炫,是他的儿子,是他聂淳的儿子! 最终,聂夫人还是被接回了聂家,只是再也没回过主院,而是在后院择了个偏僻的院子,遣了个老仆照顾着。 至于聂泉和聂毅等人,最终还是被发配了,为表恩典,比极北近了几百里…… 这辈子,或许再无相见之日。整个聂家,几乎笼罩着一层黑雾…… 诺大的宅子,也就只有芙蓉院热闹些…… 第四百一十二章 舍财保命 第四百一十二章舍财保命 聂雨竹自从知道凤戈五殿下的身份后,据说吓的一天没敢出屋。聂老夫人不由得暗道好险。还好她没真的因为聂雨竹不管不顾。虽说和萧樱闹了些不愉悦,可想来萧樱地位尊贵,必不会和她们计较。至于那位凤五殿下…… 聂老夫人如今都不敢回想。 那模样……也难怪雨竹见上一面就念念不忘。可再念念不忘也是痴心妄想,还好这次聂老夫人没糊涂,没觉得自家孙女倾国倾城,配得上皇子殿下。 这点自知之名聂老夫人还是有的。 本以为得罪了郡主和皇子,对聂家来说,已经是场大灾难了。 不想,真正的灾难却是聂家孙子辈,几乎包括了所有,除了两三个年纪太小,还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几乎都被牵扯在内了。 最近的,也要流放千余里。 偏偏,留下的那几个,都是二房那一脉的。 聂家正房这一脉,几乎被一网打尽,连长子那两个庶出的儿子也没能逃过。 后又传出聂家和马帮有来往的事情。 为此官差几乎将聂家翻了个底朝天,虽未翻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可聂家私通马帮这事却跑不掉了。连带着聂家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原本就有些岌岌可危的聂家,瞬间风雨飘摇。 不过几天的功夫,聂家大宅已经遣的遣,放的放。 原本热热闹闹,堪称玉硅翘楚的宅门,门前已经冷冷清清了。 聂家两兄弟也仿佛瞬间老了十岁,如今兄弟两个倒不像过去那般明争暗斗了,两人终于一条心,努力挽救聂家。 大厦将倾,自然不会瞬夕。 聂家的倾覆其实在几年前,将家族中最有资质的孩子聂炫赶走时,便已有了先兆。 除了聂炫,聂家的孩子几乎个个是败家子。骄奢淫逸,只知道玩乐享受,根本不解民间疾苦。往后院收女人,花银子捧戏子,逛花楼包花魁…… 这些一点一滴的掏光了聂家。 聂家子侄流放,暴出和马帮私通。 这些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过往的荒唐,终于到了要偿还之时。和聂家合伙的商户也都闹上门来,农庄的佃户也都吵闹着要减租子。一时间,聂家简直焦头烂额。先前以聂家嫡小姐自居的聂雨竹,也尝到了什么叫真正的人情冷暖。先前父母长辈捧着她,她对于自己的亲事挑三拣四,觉得谁都配不上她。 如今,连稍富足一些的人家,都不屑娶她了。 世间向来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聂家出风头的时候,人们无不上门巴结,哪怕攀不上亲戚,也要寻个由头送些节礼年礼来。可是如今,见到聂家人,大家恨不得绕开走路。这些怨谁?怨萧樱?还是怨那位五殿下?聂家谁都不敢怨。能怨的,也只有自己。常言道,自作孽不可活。 如今聂家上下,只盼着这场风波过后,聂家还能在世上立足。 相比聂家的风雨飘摇,芙蓉院里却是热闹非常。 凤戈身份暴露后,不必再遮掩行事。所以萧樱的护卫,凤戈的护卫,再加上贾骏,缪公子他们,都统统搬进了芙蓉院。 把个诺大的芙蓉院,占了个满满当当。 以前的芙蓉院,是聂家的门面担当。 以景致著称,堪称世外桃源,如今的芙蓉院……景致依旧,不过景致中,却经常掺杂着这样的声音。诸如:“……错了,错了,应该先这一步,再这一步,最后才……”“闭嘴,明明该先这样,再这样,然后才……”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他们也不去找萧樱求证,如今去找萧樱,少不得要对上那位五皇子的冷脸。 哪怕胆大如缪公子,也觉得瘆得慌。最后还是小秀才出面,才制止了一场厮杀,然后拉过这个,扯过那个,告诉他们本该如何。然后二人发现,自己说的都不对。 这架,白打了。 护卫们将除主院外的屋子分了个干净,闲来无事,在院中切磋的,立个靶子练箭的,支几根桩子练轻功的…… 自结案后,聂淳第一次走进芙蓉院,便被这院中的变化惊得脸色煞白。 他竟然不知道,这些护卫是何时进的聂家? 一路走来,粗粗看来,护卫最少过百……他们先前太蠢了,竟然还觉得萧樱只要住进聂家,便由得不她自己了。‘买卖’谈不扰,最后索性来硬的。如今看来,老天还是眷顾他们聂家的。 没真的让他们聂家上赶着来送死。 虽说折了儿子侄子……可有一句话,萧樱说的其实不错。 这不能怪任何人,是他们自己做孽。如果他们不为恶,便不会有这场劫难了。说到底,是他们当长辈的纵容,当儿子侄子的不上进,怨不得旁的。 这几天,聂淳将聂家所有的东西登记造册。 如今已经不求大富大贵了,只求这场风波中,能保住性命,已经算是幸运了。 毕竟聂家这些年,确实和马帮有所往来。 即资助过马帮,也从马帮那里得过好处。他们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帮马帮,可手脚也是不干净的。如果执意要查,聂家难逃干系。可那位五殿下似乎无意追查,只是点到即止。 聂老爷难得聪明一次。 立时闻弦而知凤戈雅意。他捧着册子,册子上列着聂家的产业…… 然后恭敬的献上……至于萧樱,聂淳如今都不敢直视了。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凭猜测,便将二十几年前的往事猜出了七八分。这样的心机,简直称得上神鬼莫测了…… 相比凤戈,聂淳更怕萧樱。 总觉得只要和她对视一眼,他心里在想什么,都逃不过萧樱的眼睛。 “……小的知道错了。这些年,确实做了几件为虎作伥之事。我聂家愿意将家产奉上,殿下拿去做善事救人,也算是我聂家在替自己的过往赎罪。” 凤戈淡淡瞥了一眼册上记的字。 眼中惊诧稍纵即失。没想到这次聂家倒真的下了血本…… 册上记得的他查到的出入竟然不大。 他压根也没打算对聂家赶尽杀绝,聂家虽恶,可这样的恶人,彼彼皆是,是杀不净的。 何况水至清则无鱼。凡事不必太过。 太过,只会适得其反。 第四百一十三章 你最重要 第四百一十三章你最重要 何况还有聂炫,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总要对聂家人宽待几分的,虽然聂炫不一定领情。 “聂家只留下这座宅子,和两间铺子。余下的都列在册子上了。只求殿下给聂家留条生路……” 这时候自然是舍财保命。只要有命在,万贯家产都能再赚。经此一事,他和兄弟聂溶倒越发的近乎起来了。昨夜兄弟俩说了一宿知心话。聂溶终于把对他的嫉妒和不满说了出来,他也说出母亲偏爱聂溶,以至他心有不忿。兄弟两个算是一笑泯了恩仇。并且发誓,未来相助扶持,必不会让聂家亡于他们手中。 “阿樱,你觉得呢?” 这样好的收买人心的机会,自然要交给萧樱。 萧樱接过,随便拿出来两张地契,余下的放到了一旁。“……这些便如聂老爷的意,变卖了做善事,至于这些,我会交给聂炫处置。是卖是留,由聂炫定夺。” 聂老爷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兴许觉得产业交到聂炫手中,总还有机会吧。 不过聂老爷高兴的太早了,因为萧樱早就预料到,对于这些,聂炫根本不屑一顾。钱财在其他聂家脸眼中,若许很重要吧。不过在聂炫眼中,倒真的有几分视钱财如粪土的高洁。 聂炫被唤来,对于萧樱递给他的东西,他根本没有接手的意思。 “……我是属下,你是主子。属下的一切,都由主子做主。” 聂老爷闻言,脸色微变。不过随后又自嘲的一笑,明明已经打定主意送出去的东西,有什么好心疼的。 “总归是你家的东西,你自己定夺吧。是留是卖,你给个章程。” “……卖了吧。在城外建个善堂,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吧。”聂炫果然给了章程,萧樱挺漂亮,凤戈也觉得尚可。只有聂老爷眼前一黑。 他看向聂炫,聂炫依旧不看他。 他们虽为父子,可比陌生人还不如。聂老爷呐呐的开口唤了一声炫儿。 聂炫只当不闻,见萧樱没有别的事情叮嘱,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聂老爷望着聂炫的背景,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殿下,郡主,还请多多照顾小儿。” “这点不劳聂老爷挂念,我自己的人,我自会护着。”自己的人……凤戈心中冷哼。 “阿樱的属下,也是我的属下,本王也会照抚一二的。聂老爷以后还是多行善事为好。” 聂淳连连点头,本想趁着献产业的余势求凤戈和萧樱替他在聂炫面前美言几句的,可二人每人一句,便把聂老爷顶了回来。 人家说的清楚,聂炫是‘自己人’。何劳他这个外人担心。 聂老爷来的时候背还算直挺,走的时候,背明显有些弯了。 却一点也不值得人同情。这便是报应吧,这些年在玉硅作威作福,今天终于到了还债之时。用这些年得来的不义之财去开善堂,收留求助那些难民孤儿,也算是有因有果了。 萧樱把小册子交给贾骏。让他去张罗善堂的事。 最好在他们离开前开起来。 贾骏正被书本烦的焦头烂额,终于能逃离苦海了,一蹦三个高的去办事了。 缪公子和小秀才露出羡慕的眼神。 萧樱见此,不由得笑了。她侧身,轻声对凤戈说:“真好。”她在意的挚友都在身边,她最最在意的爱人也在身边,真好。凤戈原本有些气的,虽然萧樱不余余力哄了几天,可男人傲娇起来真要命。 今天觉得哄好了,明天一定又绷着一张俊脸。 凤戈刚到的那几天,他们都睡在一起的。虽然盖着棉被纯聊天说出去让人不敢置信,可这点上,凤戈确实是个君子。 可自从公堂回来后,凤戈便挑了间客房搬进去,一幅要和她冷战的模样。 随后的几天,萧樱亲自下厨,凤戈虽然吃的很香,可翻脸就不认人。 萧樱也没什么特长了,最终经丁香提点,决定亲手给凤戈做件衣裳。不过理想很美好,现实忒骨感,十分手指头险些扎成了筛子,她也只勉强绣好了一朵兰花。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衣裳改帕子。 加班加点的绣完。 如果萧樱不说那帕子上绣的是兰花,别人一定以为那是一株狗尾巴草。 这样的东西,萧樱自然没好意思送出去。所以哄凤戈的计划便暂时搁置了,两人在一起,虽然该说说,该笑笑,可总觉得有些别扭。 直到此时,凤戈定定看着萧樱,然后长长一叹。真是他的小冤家!她此时不过眉眼含笑的看着他,轻轻说了句:真好。 他就觉得整个人都仿佛沐浴在柔柔的夏风中。其实他也没真的生萧樱的气,只是当时她代替聂炫递状纸的举动,让凤戈吃味了。男人吃起味来,也是很严重的。 这几天之所以躲着她。 是因为他有事情要安排,有些事情并不适应萧樱参与。 不过小姑娘似乎误会了,以为他一直在生气。这两天又是亲自下厨,又是端茶送水的。 其实凤戈早就不气了。只要拉不下面子,此时他突然发现,吵架实在是件蠢事。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本就不多,如今玉硅的事情解决了。他们很快便会返京,等到了京城,等着他们的又是另一番血雨腥风。 他竟然还牺牲这有限的谈情说爱的时间去生那闲气。“……你啊,下次若是还敢擅自做主,我事后一定狠狠罚你。”“不会了,再不会了,我以后做什么事情都先问五哥。” “……口蜜腹剑。” “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 “喜欢便是甜言蜜语。” “……恩。”凤戈勉强附和。“我虽然有些心疼聂炫,可也只是心疼他的遭遇。相比之下,我更心疼你。你的遭遇我心疼,你的过去我心疼,你即将要做的事情我心疼,总之,只要是你的事,我从里到外的心疼。”萧樱终于开口解释,凤戈闷声点头,心道你怎么不早几天说,早说他也不至于和她闹脾气了。 “我如果早说,五哥一定觉得我是为了哄你。不是的,这些都是我心中所想。在我心里,没谁比你重要。便是连我自己都不如你来的重要。五哥,你可懂?” 第四百一十四章 未雨绸缪 第四百一十四章未雨绸缪 懂,怎么会不懂呢。 因为萧樱在他心中,占了同样重要的位置。凤戈也知道自己这性子着实有些不讨喜,原本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便是决定回京,也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他以前觉得,不管生死,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他以前活着,可也如同死了。 便是真的死了,除了从小跟着他的护卫会伤心,恐怕他的亲人,无一人会为他掉一滴泪。 这样的活着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可如今不同了。有人担心他,有人在意他。为了她,他也会努力活着。活着宠她疼她。“不,我不重要,什么时候都是你自己的性命重要。阿樱,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保全自己。” 她说这话,原本是为了哄他。 可凤戈的反应……认真,认真的有些过份。萧樱木然的点点头:“好。我会保护好自己。” “任何时候!任何事情!自己为重!”凤戈怎么会让萧樱一句话便糊弄过去。他再次凝声说道。萧樱眨了眨眼睛,觉得心里闷生生的疼着。哪怕他贵为皇子,可从小到大没谁真心在意过他。 如今明知前路艰险,可也只能闷声往前冲。 姓凤的那几位皇子,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争不赢,等着他的或许是阿弥地狱呢。他现在当然可以娶她,然后跟着她离开这里,可是,那不是他的风格,如果真的那样,对凤戈来说,便是败北。 便是勉强活命,这辈子于他来说,也是失败的。 毕竟被等同于流放太平郡数年,这口气他如何咽得下?便是她一个旁观者,都要代他问一问老皇帝,为何这么对他? 在凤戈认真的神情中,萧樱点点头。 凤戈这才缓缓笑了。 两人也算是一笑泯恩愁了。接下来的日子,才是真的蜜里调油。 凤戈当晚自然便留在萧樱屋中,两人继续盖着棉被纯聊天。聊到萧樱怀疑自己是不是洗衣板身材啊,所以凤戈便是把她抱在怀里,也依旧坐怀不乱,简直柳下惠现世。 许是萧樱的“怨气”太重了吧。 萧樱临睡前,迷迷茫茫的听到男人在嘀咕……磨人……妖精…… 磨人的小妖精! 原来不管古今,男人的用词都伐善可陈的很呢。 她如今这幅嫩豆芽的模样,对凤戈来说还挺有吸引力的,萧樱喜滋滋的去会周公了。 贾骏做事速度惊人,也许这些天被萧樱折磨的太过,终于可以离开聂家,远离萧樱这个魔鬼导师,贾骏可谓是干劲十足。三天后,善堂便办起来了。 贾骏原本是打算从镇里雇些老实人。 可老实人干活虽然出力,可善堂这种地方,来的都是些无家可归之人。其中不乏有些是滥竽充数的。老实人对上这样的人无赖,只有吃亏的份,最终还是张三,就是萧樱无意中收的小跟班,张三亲自找上了贾骏。表示愿意和贾骏一起把这个善堂办好。 贾骏请示过萧樱。萧樱点了头。 张三虽然是无赖出身,可为人还算厚道。一路跟着萧樱来京城,鞍前马后的帮着跑腿,萧樱一直打算给张三找个营生。如今他毛遂自荐,萧樱索性如了他的愿。 果然,张三比贾骏适合做这个。 他只用一天时间,便和玉硅城里那些无赖称兄道弟了。 而后选出几个品性不坏的,开始和贾骏一起办善堂。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那些滥竽充数的再不敢在善堂寻衅。 善堂直接选了一座效外的农庄,并着周围百十亩良田,马上便要入冬了,贾骏忙着买粮食,安置灾民流民,等明天开春,种上春粮,很快善堂便能自给自足了。 最后萧樱把张三和谈伍苏,还有鼠儿父子留在了玉硅。 由他们几个照管善堂。 最近凤戈来了,饮食起居便由凤戈的人接手了,谈伍苏最近正愁没事可干,于是很高兴的投身到建设善堂的大业中。 只是想着不能和萧樱一起进京,有些遗憾。 不过最近谈伍苏也算看明白了。那个凤戈属狗的,护食的厉害。谁若敢接近萧樱方圆一丈距离,他就呲牙。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他还是留在玉硅和鼠儿父子混吧。 一切安排妥当,萧樱去见了聂炫。 自从聂炫身世大白后,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萧樱知道,聂老爷已经来找过几次了,不过次次被拒之门外。聂老爷也派人去寻找聂炫的生母了,不过人海茫茫,找到的机会渺茫。萧樱还没叩门,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聂炫站在一旁,示意萧樱进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 聂炫一脸鄙夷。“习武之人,如果连脚步声都辨别不出,还习的哪门子武。” 她有脚步声吗?她明明动作很轻的。“哪怕你身轻如燕,我也能听出来。”他曾暗中听过她无数次的脚步声,重的,轻的,欢快的,有心事的,所以哪怕她动作放的再轻,他也能一下辨认出来。当然,这些便不必让萧樱知道了。 多说无益,还是别给她添心事了。 “……你既然这么厉害,那么便猜猜我的来意吧?”萧樱迈步进屋,四下打量着。 很寒酸的摆设,一床一桌并着两张凳子。 这一定是聂炫曾经的住处,想必聂老爷这几天曾殷勤的想给聂炫换个屋子或是添些家具,不过聂炫一定是冷脸以对。“太简陋了,你若有事找我,差我唤一声便是,何必屈尊降贵。”“……我有什么尊贵的?我最落魄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当时在吴家,咸菜都是定量的。”提起过往,聂炫笑了。如今想来那时候竟然也是美好的。 “提起吴母,她当时是不是还有些看不上你呢?” “是啊。嫌我又瘦又小,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会绣花不会下地。我唯一让她觉得还算顺眼的,恐怕只有我是个姑娘这一项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她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多可以和人追忆的回忆,实在是件神奇的事。 “她若是知道你如今的身份,怕是要悔青肠子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一场博弈 第四百一十五章一场博弈 “我当时进衙门当女仵作后,她就已经悔青肠子了。她终于发现,我不是一无是处了,还能在衙门当差赚银子。”提起吴婆子,萧樱不由得摇头失笑,是个挺善良的老妇人,又有着自己的小私心,对儿子吴秀才简直疼到骨子里。 “……我倒挺想看看她知道你是位郡主后,会是什么神情。”聂炫亲手替萧樱倒了温茶。 然后轻轻放到萧樱手边。 动作即小心又克制。 “应该会被吓的不轻,然后便是庆幸,庆幸当时救了我,庆幸没逼我和小秀才成亲。”萧樱试着想了一下,以吴婆子的胆子,恐怕不会希望儿子娶个郡主的。 福气太大,她怕儿子承受不住。 “我认识的萧樱,可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今天这是怎么了?一起回忆了过往,是不是要一起展望一下未来?” “说的好像我多粗鲁似的,我还是个小姑娘呢。”萧樱嘀咕。 聂炫被逗笑了,是啊,她还是个小姑娘呢。不过一旦做起事来,可不会让人觉得她像个小姑娘,站在腐尸前面不改色心不跳,还能头头是道的分析,这样的小姑娘,恐怕世上再难有第二个了。不过萧樱这幅神情,倒让聂炫觉得挺可爱的。萧樱在他面前,多数时候都是绷着小脸,指点江山。 哪怕他们同住在吴家时。 她也没露出这般无害的神情。 聂炫明白,萧樱之所以几天没有露面,不是冷淡他。恰恰相反,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法安慰他。 给他时间,让他接受。 这便是萧樱的体贴。一种从不出口,却处处带着暖意的体贴。 “是,小姑娘。请问萧姑娘,今日亲自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吩咐不敢当,就是来问问你,未来有什么打算?……所以我真的是来展望未来的?” 聂炫简直哭笑不得。小姑娘为了逗他开怀,也算是竭尽全力了。 命运弄人啊,为什么不让他更早遇到她呢。 也许…… 也许他和她,都会有另一番人生际遇。“自然是姑娘去哪,我去哪。你别想甩掉我。”凤戈更别想甩掉他。 “以前你这么说,自然没什么错。可是如今……你难道不想找到亲生母亲吗?” “怀上我,生下我,并非她所愿。我对于她来说是耻辱,丢了更好。”哪怕有一分在意他,这么多年了,没有丁点消息。便是远离玉硅,也能让人打探打探啊。既然如此,何必两败俱伤呢。真的找到了,她心伤,他伤心的。彼此折磨,何必呢。 “你母亲当年只是被欺骗了,她若是知道她的儿子这般俊俏,厉害,一定会高兴的。” “好了,你这话还是留着去安慰凤五殿下吧。我听说,他这次回京,只和他母妃见了一面。母子离别几年,难道不会互相惦记吗?可像五皇子和慧妃这样的母子,实在有些奇怪。” 聂炫有聂炫的消息来源。 其实凤戈和慧妃母子失和,也不算秘密了。至少他那几个兄长都是知道的。 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所以这次凤戈离京,京城才一直没有动静。 乍看好像是包庇,实则只是几个兄弟根本不把凤戈当成对手。 无权无势,母子失和,还亲自料理了外祖父一家。凤戈可以说自己断了羽翼。 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这次萧樱和凤戈一起回京,艰难可以想像,聂炫这样说,便是表明他不会离开。他说过会保护萧樱,一定说到做到。 萧樱叹气,一个两个人,都这么犟。凤戈逼她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先保全自己。 而聂炫一幅明知山有虎,还偏要向虎山行。 就不能学学张三和谈伍苏,留在玉硅不好吗?“聂家既然决定断尾求生,便把那些东西都变卖了吧。银子用来开善堂,可以多开几家。这事弄好了,说不定可以助五殿下一臂之力。” “我明白,可终究是远水解不了近火。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你既然决定要随我进京,我们提前约法三章。遇事,先自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管发生什么事,听的调遣,不得擅做主张。 若真的遇险,当断则断。切不可飞蛾扑火。” “遇事,先救你。你在才有青山。事急从权,能问你的我自然会问过你再行事。若真遇险,我自是先救你脱险。我是护卫,弃主子保命这种事……若是做了,还不如飞蛾扑火。” 所以,不管是凤戈还是聂炫,她的话在他们耳中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好气哟。 可偏偏迎上聂炫固执到有些偏执的目光,萧樱只有心软的份。 “也罢。我保护好自己,便是保护你们了。你即要跟,便跟吧……这一路山高路险,我们一起。若将来大事能成,少不得论功行赏。若败了……搏一场,也不枉此生。” “好。我们搏一场,赢了康庄大道。输了,不愧天地本心!” 话音落下,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收拾行这种事自然不用萧樱动手。 得知萧樱和凤戈要离开了,聂淳和聂溶以送别为名求见。 萧樱看向凤戈,凤戈点点头。护卫将聂家兄弟带上来。二人身后,还有个素衣女子,竟然是聂雨竹。 萧樱觉得自己这辈子一定和姑娘犯冲。 遇到的姑娘,便没一个教养良好的。明明都是大家小姐,却全被养出一幅娇纵性子。 似乎自己这身份的正主,也是个刁蛮任性不讲道理的。 难道这方水土,便养不出知书达理的姑娘来。聂家兄弟今天前来,一为送别,二则是押着聂雨竹来给萧樱请罪的。 聂家小姐把自己缩成了一只鹌鹑。 上次见面有多嚣张,如今便有多萎蔫。 衣裳也换成了素的,脸上脂粉未施,倒多了几分清爽。比起大红大紫的装扮显得顺眼多了。 几人行了礼,聂溶将女儿推上前来。 “这个不孝女,上次冲撞了郡主和殿下。在下今日带了她来,便是给郡主和殿下请罪的,这不孝女任由郡主打骂。” 聂雨竹可怜巴巴的跪在地上。 第四百一十六章 睚眦必报的五殿下 第四百一十六章睚眦必报的五殿下 目光微垂。她稍一抬头,便能看到萧樱和那位五殿下并肩而坐。 二人看起来,般配极了。 皇子,凤五殿下。竟然是这样高贵的身份,而她竟然还天真的要用银子替他赎身?现在想来,自己确实太蠢了。 虽然心中满是不甘,即羡慕,又嫉妒,嫉妒凭什么姓萧的这么好运。自己是郡主,还得五殿下垂青。可现实如此……更何况如今聂家已经大不如前。 几天前,她还是聂家的大小姐,被祖母和父亲捧在手心里。 那些上门求亲的,她向来不屑一顾。可如今,先前巴结聂家的,几次上门求娶她的……如今竟然都和聂家形成陌路。仿佛聂家一夕间成了过街的老鼠。 而在聂家,因为她先前对萧樱不敬。 从上到下,连向来疼她的父亲,这次也对她冷眼相加。更别提那此家中儿子这次被一同牵连其中的。 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萧樱身上,总认为聂家这么殷勤招待,萧樱一定会投桃报李。可因为她,将这一切都毁了。聂雨竹从娇纵的大小姐,一下沦为聂家最不招人喜欢的人。 便是祖母,这两天待她也是不冷不热的。 被父亲押来请罪,她先前还想去求祖母,可是祖母却避而不见…… 这一切,都让聂雨竹觉得委屈。 可再不愿,再不甘,再委屈,如今她也只能跪在萧樱面前,求她原谅,而凤五殿下……成了她一辈子渴望而不可及之人。 聂雨竹虽然爱做梦,而且习惯性的把自己当成女主角,可高攀皇子……她也不万万不敢奢望的,她还没昏送到这个地步。她如今跪在萧樱和凤五殿下面前,聂雨竹的心自然百般不是滋味,暗想着萧樱索性就狠狠罚她。让凤五殿下亲眼看看,萧樱是何等心狠之人。 萧樱哪能看不出聂雨竹这所谓的请罪,不过是迫不得己。 以前她一定会睚眦必报,只要惹了她的,她一定要惹回来。可是越是身居高位,便会发现,有些事情真的不必太过计较,太过计较反而失了身份。她如果真的和聂雨竹一般见识,岂不成了和聂雨竹一样的人。聂家如今自身难保,聂溶押了女儿来赔罪,不过是走个形势罢了。她还真的和聂雨竹一个没嫁人的姑娘计较不成? 明知道她不会把聂雨竹如何,还要演上这么一出。 聂家人啊,便是到了这一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萧樱觉得有些无趣。 萧樱对聂溶的话一幅置若罔闻的神情,聂家兄弟不由得屏息以待。这种等待审判的感觉简直要命。 凤戈明显感觉身边萧樱怏怏的心情,眸子微眯。聂家儿子养不好,女儿教的也差劲。模样不济,竟然还养出一幅目中无人的性子。她不是眼见高,觉得自己是天女下凡,凡夫俗子配之不上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郡主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 凤戈代萧樱开口,聂家兄弟闻言面露喜色,只是……凤戈开口,怎么会让他们如愿。 “既然贵府小姐早已过了适嫁之龄,还是早些嫁人为好。姑娘,留来留去留成愁。” 聂溶闻言面色一白。 女儿再不济,也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些年求亲者无数,都被他拒绝了。他曾承诺过女儿,一定找个合她心意的夫婿。 如今……“多谢殿下。小女不才,一直未寻到合适的人家。” “我看玉硅人杰地灵,良婿遍地。” “殿下慧眼识人,小女的亲事,任由殿下做主。”聂溶说完闭了闭眼睛。 这次聂家真是九死一生。 这些年赚下的家业,尽数付之东流。如今尽数变卖,银子皆用来开善堂。家中的子侄也是发配的发配,年幼的年幼,而后和马帮暗中往来的事情又东窗事发。聂家上下都清楚,不判聂家一个私通匪患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只是兄弟两个还想最后一搏。这才带着聂雨竹来给萧樱请罪。 可萧樱对此明显不屑一顾。 如今聂淳和聂溶都看得出,萧樱不理会聂雨竹,并非是记恨。而是她真的不屑理会。 郡主之尊,又和五殿下关系深厚。这样的身份,聂家确实入不得她的眼。也是他们聂家不知轻重,被人三言两语挑唆,便觉得只要肯花银子,便能砸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原来,贪心是要遭报应的。 那些昧心钱,最终取之于民还之于民,也算是因果报应。 “……做主倒不必。不顾流言蜚语,能在此时登门的,都是好的,我看聂家姑娘嫁进这样的人家,一定不会错的。” 聂雨竹脸色大变。 这几天登门的,只有他表哥一家。 而且他们也没安好心。当年她表哥一家曾数次开口向聂家借银子,而且动辄几千两。 聂家又不是开善堂的,总不能一直接济他家。聂家不再借银子给他家,反道被他们倒打一耙。说聂家势利,而后两家便渐行渐远了。 他表哥一家昨天来,根本就不是雪中送炭,是看聂家笑话的。 如今凤五殿下亲自开口,让她嫁给她那个无良表哥。 聂雨竹咬了咬牙,她想问一问这位五殿下。她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他对她这样狠心。她只是,只是……心仪他罢了。自知不配,她不敢奢望,难道也是错吗? 凤戈面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不等聂雨竹开口。已经淡淡说道:“人总要为自己的所行付出代价的。当年取姑娘嫌弃旁人,如今也尝尝被旁人嫌疑的滋味,也算是礼尚往来。” 见鬼的礼尚往来。 聂溶狠狠了扯了一下聂雨竹,怕她再开口说些什么,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凤五殿下的意思很明显。聂雨竹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萧樱。 虽然萧樱不计较,可他却没打算任由萧樱受欺负。所以,由他开口,直接给聂雨竹定了一门亲事。 他怎会不知昨日登门的是谁? 便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开的口。 这是惩戒。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利。 第四百一十七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 第四百一十七章相亲相爱一家人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便今天吧。我便提前以茶代酒,贺聂姑娘新婚大喜了。” 好恨,好恨啊,聂雨竹气红了眼睛,垂着头强忍泪意。 “殿下放心,小的马上去请媒人提亲。” 凤戈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示意三人可以下去了。 三人再次磕头行礼,随后聂溶拉扯着聂雨竹退出了花厅。 萧樱这才开口。“怎么突然想起给聂雨竹做媒了?”“做媒?没那爱好。我只是听丁香提了提聂家那门姻亲,似乎以前经常来聂家打秋风。能在聂家这种只进不出的人家打到秋风……和聂家倒真是半斤八两。亲上加亲,想必很是热闹。” “……你真坏。” “……其实可以更坏,你要看看吗?” 萧樱觉得这笑话似乎有哪不太对。不过看凤戈一本正经,想来是她多想了。 古代人,不会懂什么叫带颜色的笑话吧。 “聂家真会嫁女儿?” 凤戈冷冷一笑。“那是自然。聂家若不嫁,我便让他们想嫁都嫁不成!” “……最毒男人心。”凤戈神情立时一变,前一刻明明还一脸狠意,瞬间面上便露出委屈之色。“我只是心疼我家阿樱,姓聂的是什么东西!也敢在阿樱面前叫嚣。何况以她的性子,兴许和那位表哥臭味相投呢。我明明替你出气,你却说我狠毒……” 萧樱抖了抖,再由着他说下去,下一刻恐怕他就要求她以身相许来安慰他那颗玻璃心了。 “五哥最好,多谢五哥。” 凤戈:“……不必言谢。”小姑娘撒起娇来为什么这么顺溜。他还没说完呢……他这么为她打算,她却误解他。为了安慰他,便快些嫁了他吧。 唔,所以说两人太有默契,也是件无趣的事啊。 都不能好好玩耍了。 打闹归打闹,嘴上虽然嘀咕,可萧樱心里还是感觉暖乎乎的。 有人在意着她,有人替她打抱不平,有人把她放在心里最稳妥的地方。这种感觉让人欢喜。 “……我把能留在玉硅的,便留在玉硅,这里离京城不远。他们想入京,随时可以。这里也算个缓冲之地。只是贾骏,小秀才和缪公子,他们三个像绑在一起似的,这次还要继续跟我们一起入京,还有聂炫……我无法回报他什么,总不能连他想保护我的心意也抹杀。五哥别气,我知道分寸。 五哥,这次回京,对于我来说,可是初来乍到,到时候还请五哥多多关照。” 凤戈叹气。 任何男人都不会希望有个喜欢自己心上人的男人像背后灵似的,阴魂不散的跟着。 可是…… 聂炫确实身手了得。 他不在的时候,能替他保护萧樱。 京城是非之地,多一个高手在萧樱身边,总是好的。 “五哥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不是,自然不是。五哥最大方了。” 嘴上虽然夸的好听,可心里,却是掷地有声的说着是。他就是这么小气的一个人。可是爱情上,谁又能大方呢? 最后留在玉硅的是张三,谈伍苏外加鼠儿父子。 还有凤戈身边那位没什么存在感的阿忠,萧樱唤忠伯的四十上下男子。据风一说,这位阿忠看起来老实忠厚,实则却是个高手。有他坐镇,玉硅的善堂想必会办的顺顺当当。 当晚,聂淳便派人送了消息。 说是已经把亲事定下来。以前这位表哥也曾登门求娶聂雨竹,自然被聂溶拒绝了。 而且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如今反过来,是聂家求着嫁女儿,自然便不同了。似乎聂家给聂雨竹添了不少陪嫁,对方这才点头。 还说什么,聂家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了。他娶聂雨竹,算是帮了聂家的大忙,是聂家的恩人。聂家本就该给些补偿。据说聂雨竹听了这话,立时去聂老夫人那里大哭了一场。 只是这次聂老夫人没有傻到为了聂雨竹去惊动任何人。 人的心里,总有本账,上面记着轻得缓急。聂老夫人再心疼聂雨竹,和整个聂家,和两个儿子年幼的孙子比起来…… 聂雨竹注定会成为被舍弃的那一个。 凤戈大手一挥,给聂雨竹添了些嫁妆,聂家管事送来的银子,他让人用红纸包上还了回去。 这红包成了压弯聂雨竹的最后一根稻草。 据说她哭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梳洗换衣,已然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很久以后,有人在萧樱耳边提起聂家这位小姐……据说她嫁过去后,和丈夫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两人吵了几年,聂雨竹终于生了个女儿,据说女儿还没满月,那男人便娶了房小妾进门。总之,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不管古今都是至理名言。 萧樱和凤戈天还未亮便动身了。 自始至终,聂老爷都没能如愿认回儿子。而聂炫,对聂老爷如同陌生人一般。 离开时,聂炫没有回头,而聂老爷站在大门外,一直目送着聂炫远去。 队伍走的并不快,凤戈打算中途露宿一晚,明天午时进城。 有萧樱在,凤戈当然没了骑马的兴致。很是坦然的上了萧樱的马车。 对于自家主子这般做派,凤戈身边的人早已经视若无睹了。恭送着自家主子上了马车,便策马和贾骏等人凑到一起交流感情。 两位都是主子,主子的下属自然该相亲相爱一家人。 进京后萧樱的住处,凤戈已经打点好了。 他在自己王府的旁边新置了个宅子。不算大,只有三进,萧樱便在那里落脚。 他的萧樱的关系,想来也是瞒不住的。凤戈和萧樱也都没打算瞒着。萧樱失踪一年重返京城,皇帝必定要召其入京问候。 到时候恐怕会旧事重提。 以前凤戈可以不在意,可如今,他接受不了萧樱的名字和任何男人牵扯到一起。 既然不能接受,那便让萧樱的名字只能和凤戈牵扯到一起。 他那位向来喜欢隔岸观火的父皇,想必对此十分乐见其成。 至于接下来怎么走…… “你便不怕你父皇太高兴了,以至给你置办些‘陪嫁’,索性让你……入赘?” 第四百一十八章 捧杀术 第四百一十八章捧杀术 唔,凤戈认真想了想,似乎还真的有这个可能。如果能保边境安宁,他父亲想必不会介意用儿子去和亲的。 不过……“正合我心意,我便不必苦思如何让父皇打消替我做媒的念头了。” 萧樱瞪他,吹牛虽说不用上税,可也不用这么口是心非吧。“若真是如此,你父皇可是做了件大好事,我去求我父王替我求个公主封号,让你当驸马。”萧樱大气的说道。 这次换凤戈瞪她了。 两人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突然齐齐笑了。 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尤其是凤戈,明知道她不是正主,明知道她在现代年纪比他还要大些,可似乎在他眼中,她永远是个不谱世事的小姑娘,需要他哄着宠着。 虽然有些看不起她……可这种被全心在意着的感觉,还是很让人喜欢的。 若是搁在现代,萧樱能写本如何让冰山男友变成霸道小狼狗的狗血言情文了。 “好了,言归正传。当初本来打算我在暗处帮你的,可如今闹的沸沸扬扬的,想必我们的关系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接下来如何收场?” “有什么可收场的。父皇巴不得呢。” “可是你的抱负呢?你的大业呢?难道真的放弃?”便是他为了她可以舍弃一切,萧樱也不会点头的。有的男人,生下来便该站在山巅,俯视众生。而不是碌碌无为,整日缩在后宅无所事事。 来京城的一路上,萧樱也听了些凤家几兄弟的传闻。 大皇子看起来似乎是众望所归。 可是从那些传言中,萧樱看出大皇子是个利己主义者。只要对自己有利的事,他会去做。对自己无利的事,哪怕是件举手之劳的小事,他也绝不会发善心。 他将来若是当了皇帝。 百姓们可有苦头吃了。只要诸地官员们递上的奏章足够漂亮,他可不在意是真是假。他要的,只是个名。 要的是周围的人都称赞他。 至于二皇子,心胸狭隘,性子根本不像皇家养出来的,小肚鸡肠的,倒像是小门小户姨娘养出来的。 至于三皇子和四皇子,两人都没什么主见。所以做事总喜欢凑在一起。不过从始至终,也没做过什么值得人称赞的事,反倒被大皇子和大皇子轮流当枪使。过后许久才能回过味来。 倒真应了龙生九子那句话。 五个兄弟,性子简直千奇百怪。萧樱扒拉来扒拉去,还真的就只有凤戈是个胸有沟壑,气概和肚量足够,是个能成事的。 “傻阿樱。我既然回来了,便不会像几年前那般束手就擒。父皇便是有这个心,我也有法子化解。你只管放心。” 萧樱嘀咕。 总是让她安心,却不告诉他有什么打算。让她像瞎子似的,遇事靠猜。 “傻姑娘,有些事若是透露出去,便不灵了。” 当她真是傻姑娘呢。还不灵了……又不是求菩萨拜佛。可凤戈不说,萧樱是问不出来的。 “……罢了,你不说便不说吧。原本好好的,你回京,我在玉硅小住一阵。你偏要来玉硅……弄得人尽皆知的。凤五殿下,你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思你太甚……” 又使诈。故意在这时候说情话。害得她原是打算兴师问罪的,可突然间就小脸泛红。 再次被扯进凤戈怀里,萧樱自暴自弃的想。不告诉便不告诉吧,他总不会害她的。他想弄得人尽皆知,便弄吧,反正她也不亏。他们两个绑在一起,明显她占便宜啊。 这么一想,萧樱觉得这真是桩划算的买卖。 只是他能不能抱的松一些,她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当然,他如果不堵着她口的话,她气能喘的更匀和一些。 这厢,马车慢悠悠的前行着,凤戈似乎一点也不怕无旨离京这顶大帽子,走的悠闲自在的很。一路上和萧樱在马车里说说笑笑,偶尔吃几口嫩豆腐,路赶的别提多惬意了。 而距此百余里的京城…… 皇帝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夕间似乎连犄角旮旯的百姓都知道皇帝要死了。 新君还没有着落。虽说不能妄议朝政,可背地里,还是有很多人在悄声说着…… 皇帝有五位皇子,除了早早被贬去封地的五皇子平王。 大皇子凤霖,封号临王。二皇子凤晔,封号华王。三皇子凤霁,封号齐王。四皇子凤璟,封号景王。 大皇子是皇后嫡子,二皇子是德妃所生,三皇子的母妃是丽妃,四皇子的母妃是贤妃。这四位再加上五殿下的生母慧妃,便是元帝凤庚后宫最得宠的‘五脂’肤如凝脂的五位美人。 几位皇子,除了五皇子凤戈,余下四位在京城皆有各自的势力。虽然朝廷明令不准结党。 可谁不想找个靠山…… 所以有人说大皇子贤明的,有人说二皇子体恤的。夸三皇子仁善,四皇子孝顺。虽说算不得平分秋色,可也各自为政,互相制约。有种异样的平衡,可这种平衡,突然被打破了。 一夕间,所有人都在夸大皇子。 大皇子贤明,任人唯贤,大度,孝顺,是天降之君。 这些话从初时的三三两两成语,到最后几乎大街小巷都能听到。 京畿卫迅速出面制止,可依旧无法制止这些言辞。不过一天时间,大皇子是天降之君的说法已经满城皆知了。 此时,大皇子府中。 十几个幕僚散坐在书房中。 书案后,冷着一张脸的便是大皇子凤霖。见诸人有的蹙眉,有人却面带喜色,凤霖眉头拧了拧。“诸位倒是拿个章程出来。接下来,我们要如何应对?” 天降之君! 这话自然是合凤霖心意。 初时听闻,凤霖也曾暗暗欢喜。想着一定是有人替自己造势,还不等他找到推动之人。 这四个字已经传得京城大街小巷人人皆知。 那时凤霖才意识到。造势之人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玩的是一手捧杀之术。先放出几句合他心意的话,让他如坠迷雾。这些话偏偏在他看来,确是帮他。 第四百一十九章 皇长子 第四百一十九章皇长子 而后,大肆放出夸奖之言。 被人夸自然是好事。凤霖喜欢听赞美之声。他身边的人都知道。 哪怕若怒了他,只要说些漂亮话,能让他展颜,大事也能化小。所以他身边的人,惯会说些场面话。 就像此时…… “殿下不必担心,属下以为这是好事。赞美之言越多,表示殿下呼声越高。何况这些话也不是无是生有,殿下确是贤明大度任人唯贤。即是真话,自然不怕口口相传。” 凤霖平时确实喜欢听好话。 可到了这个节骨眼,这人却还句句不离夸奖,简直要把拍马屁的境界升华到天上了。凤霖心情便不那么美妙了。 他又不傻,难道看不出其中另有内情吗? 他是知道捧杀这个词的。 便是把人推得高高的,然后重重摔下来。到时候恐怕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属下也以为这不算什么。让京畿卫不动声色的压一压,三两天便过去了。我们不妨也传出百姓喜欢的谣言……有了新话头,旧的热度自然便降下来了。何况都是些百姓口口相传,若是强行制止,恐怕会引起百姓们的反弹,反倒有损殿下名声。” 第二个开口的,多少还算让凤霖满意。 至少不全是奉承的话。 “这主意好,转移视线……只是京城最近没什么新鲜事啊。”有人附和。 凤霖也缓缓点了头,示意这个法子可行。那出主意的幕僚脸上登时露出喜色。 第一个开口之人,自然是一脸不忿。 平日他这番话,殿下不仅喜欢,而且一定会夸他能言善辩。 “口碑佳自然是好事。可是突然间,被推那么高。便不一定是好事了。一定有人背后指使,玩了出捧杀之术。想把本王捧的高高的,让父皇生疑,进而离间我们父子关系。背后之人,心机好的很。”这番话自然又被奉承了一番,赞凤霖心明眼利。这次凤霖很是坦然的接受了称赞。 随后开口问幕僚,背后会是谁? 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敢开口。幕后之人是谁?能是谁?自然是姓凤的那几位了。 害凤霖对谁有利? 直到凤霖表示大家畅所欲言,在书房中不必有所顾及。才有人小心翼翼的开口。“……二皇子才回京城不久,便出了这捧杀之术。会不会是……” “张老说的有理。二皇子不在的一年,京城平静的很。三皇子和四皇子偶尔搞些小动作,次次都被殿下轻意化解。这手笔,确实不像三殿下和四殿下所为。属下也认为,恐怕是二殿下出手了。” 凤霖即不点头也不摇头,任由幕僚们猜测着。 诸人的意见多数指向凤晔。 “属下等思来想去,应是二皇子无疑了。二皇子回京后,动作频繁,一定是因为殿下得陛下重用,二皇子心生忌惮,这才下如何狠手。”幕僚位最终达成一至,推举出一人说道。 凤霖手指轻轻叩着书案。 明明神情不算冷戾,可是书房中瞬间鸦雀无声。 如果真的以为这位大皇子大度仁义,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确实喜欢听奉承话,可也喜欢脸上带着笑,然后挥手让护卫提刀砍人啊。 这人其实有些……阴晴不定。在府中时间久的幕僚都清楚,一旦凤霖面带笑意,神情愉悦之时,恐怕便是他心思最是难辨之时。或大喜,或大怒。 这些凑上前来的,或是被嘉奖,或是送掉小命。 谁也不愿为了几锭银子送了小命,所以这时候,幕僚们齐齐身体发僵,只盼着凤霖别大发雷霆。 “我的二弟。你们都认为是他?你们想没想过,最近回京的,不仅有我那个二弟,还有我的好五弟呢。” 诸人听凤霖提起凤戈,齐齐松了一口气。 “属下等以为五殿下不足挂齿。” 哦? 凤霖露出感兴趣的神情。“属下一直注意着太平郡。算是未雨绸缪,五殿下虽然年少被贬,不得陛下欢心。可毕竟也姓凤,总要防备些的。这些年五殿下在太平郡,可以说毫无建树。太平郡的人提起五殿下,都一幅迷茫之色。对于他们来说,太平郡根本便没有五殿下这么个人。有些偏远些的村镇,甚至不知道太平郡已是五殿下的封地。 这样一个没有寸功,连小小的封地都治理不好的皇子。怎么会有人支持他?所以属下觉得五皇子不足为俱。” “属下还听说,在离开太平郡前,五殿下自断羽翼,将殷家推落马下。他之所以能在太平郡立足,便是因为背后有殷家撑腰。他如今自断臂膀,可见是个蠢笨的,殿下若是把他当到敌手,实在是抬举五殿下了。” “……属下突然想到一件事,可以散布出去让街头巷尾的百姓们议论。属下才接到消息,五殿下现身玉硅。而且亲自坐堂审了出案子。是玉硅聂家子弟伤人案。他将涉案聂家一干人等,都发配了。而且还当着不少人的面,亲口承认他和萧家那位郡主关系亲近。说亲近似乎欠了些,应该说,彼此情投意合,一幅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架势。” 什么? 还有这样的事? 不少人第一次听到,面上均露出啼笑皆非的神情。 那位萧郡主在京城可是大大的有名。 性子粗野又刁蛮。 是个能让人欲生欲死的角色。 先前她似乎相中了二殿下,跑二殿下的王府跑的那叫一个殷勤。简直像上工似的。 每天到点来,到点走。还自带干粮的那种。据说初时凤晔还应付一下,后来索性便躲了。每次那位萧郡主来,都是管事的应付。 把人带到花厅,奉上一杯茶,然后便任由那位萧郡主在花厅苦等注定等不来的凤二殿下。 那阵子,京城茶余饭后,说的都是那位特立独行的萧郡主,还有人开了赌局,赌最后这位萧郡主嫁给哪位皇子? 后来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说郡主选夫,并非一定要皇子。 那阵子,不少京城没家室的朝臣也动了心思。只是后来,据说这位郡主突然失踪了,为此那位萧二王爷大动干戈。险些闹上金銮殿,最后也不知道如何安抚的,而后便离开了京城四处寻人,据说二殿下也跟着一起去寻人了。 第四百二十章 风月事 第四百二十章风月事 足足寻了一年多。 不久前凤二殿下才返京。 人找到了。 至于如何找到的,在哪儿找到的,这一年那位萧郡主都经历了什么,都无人知道。 看来,这位萧郡主并非失踪,而是……猎‘艳’去了,凤五殿下俊美的名声,可是举国皆知啊。说起这些风花雪月之事,诸人脸上都露出不言而喻的笑意。 刚才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连凤霖脸上也露出几分鄙夷之色。 他自然是见过萧樱的,确切的说,是见过萧笙的。只能称得上三分姿色,不过那脾气,可着实让人无福消受。凤霖身为皇长子,自然清楚若是谁娶了姓萧的,便已经提前退出皇储角逐了。 凤家最重血脉。 是绝不会让异国血脉有机会坐上至尊之位的。 这不等于将凤家的江山拱手让给萧家……这想法虽然有些偏激,可不少人背地里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那位萧郡主,身份着实有些不尴不尬的。 足够尊贵,可是却不能娶。 娶了眼下看来有弊无利。至于将来如何……会不会得到萧家的支持,还是个未知数,虽然都知道萧家宠女,而且是那种举家上下宠一个姑娘。可到时候会不会真的得到助益?总之,犯不上为了将来那莫须有的助力而冒大险去招惹萧家的姑娘。 何况那位姑娘委实也不那么讨人喜欢。 所以当初凤霖只是偶然见过萧樱几次,每次都尽量离萧樱远些,生怕自己像凤晔那样,没占到丁点便宜反而惹得一身腥。 “小五和萧家姑娘这事,可是真的?” 凤霖问道。 他印象中,他那位五弟冷冷清清的,不管见到谁,都冰着一张脸。便是在父皇面前,也显得展露笑意。 实在难以想像他会喜欢萧家姑娘? 那姑娘……有些二百五,见到漂亮男人便想追。 当初追凤晔时,可是闹得满城皆知,谁不把她当个笑话看。 凤霖虽然清楚萧氏皇朝就是那个做派。似乎萧姑娘的母亲也是个平民出身的姑娘。被其父亲相中后,苦追数月,终于抱得美人归。 说也奇怪,堂堂皇族。 追求一个平民姑娘,而且还费时数月。 简直不可想像。 在这里,只要凤霖招招手,那些出身低微些的姑娘恨不得扑上来。追求?根本不存在的字眼。 那么个姑娘?能入他那位眼高于顶的五弟的眼?凤霖觉得有些奇怪。“自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如今玉硅都传遍了。据说五殿下到玉硅的当晚,便和萧郡主住进了一个院子……”说一个院子自然是为了顾虑着萧樱的名声,其实这幕僚更想说一个屋。不过怕惹怒大皇子,怕大皇子怪他败坏皇家名声,所以这人修饰了一下。 “……胆子真大,不怕那位萧二皇子追着他砍。” 萧子彦护犊子的很。 哪怕女儿是个人见人烦的,在萧二皇子眼中也是一朵花。萧姑娘失踪之时,这位慈父险些发疯。就差拎着大刀去砍凤晔了。也不知道凤晔说了什么。这才勉强安抚住萧子彦,然后他堂堂二皇子,不得不放下一切,随着萧子彦天真地北的寻人。 好歹是找到了。 这若是找不到啊,恐怕凤晔都甭想囫囵着回京喽。 “说的也是呢。那位萧二皇子护女儿的模样啊。倒真像老虎护仔,旁人说他女儿一个不字,他马上便能和人拼命。五殿下这次惹上了萧子彦的女儿……便自求多福吧。” 诸人不由得嗤笑出声。 凤霖眼中也挂了浅淡的笑意,大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事情便这么定下了。以凤戈和萧樱这出风月事,来压制这出捧杀的戏码。 只是…… 马车不急不忙的走着,驾车的驭夫半眯着眼睛,一幅半睡半醒的样子。没法子,赶快车他在行,赶慢车,他就想睡觉啊。秋老虎今天正发威,晒得人暖烘烘的。实在太适合在日头下打个盹儿了。 护卫们也没兴致交流感情了。 一个个在马上东晃一下西晃一下,悠扬的马蹄声迎风远去,好一幅秋日出游图。 马车中,萧樱蹙眉和凤戈一起看着京城的消息。大皇子反应堪称迅速,而且回击的十分漂亮,不出凤戈所料,果然用他们二人转移注意力。 凤戈挑了挑唇,用指尖点了点密信。“……我那位大皇兄虽然嗜好奇怪些,可毕竟不傻。这么大的阵势,他必定能看得出这是一出捧杀来。用我来转移注意力也在情理之中。谁让凤五殿下俊名在外,而萧家姑娘又是个……” “萧家姑娘是个什么?” 萧樱压低声音问道。 凤戈顿了顿,然后笑着回道。“是个顶顶好的姑娘。在下能和萧姑娘的名字一起出现,实是三生有幸。” “……贫嘴。” 不管到什么时候,凤戈似乎永远一幅胜券在握的神情。“虽然早就料到,可你那位大皇兄真的这么做了,我还是觉得生气。你说过,以前他便十分嫌弃我,如今我还没进京城呢,他便送了我一个大礼,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他?” “自然是我牵着你站在他面前,让他羡慕嫉妒恨去吧。” “算了吧。你这叫晴人眼里出西施。自然怎么看都觉得我好。在别人眼中,我就是个丑八怪,无盐女。没什么可显摆的。” “真是傻姑娘。”凤戈上下打量萧樱,最后轻飘飘的说道。 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有多美。 木头美人固然漂亮,因为面孔是雕出来的。 千篇一律的漂亮有什么稀罕的。萧樱这种美,才是世上难寻。 站在公演上侃侃而谈,站在被害者身边凝神检验,说到案子,提到验尸,神情瞬间变得凝重而庄严。 可是私底下,却是个糊涂姑娘。 脸上经常挂着懵懂的神情,傻乎乎的,像个天真不解世事的小姑娘。 凤戈想,如果他的大皇兄有幸见到那样的萧樱,也一定会着迷的,只是他不会给他那样的机会了。凤霖这样的安排,正合他心意。“我那两位皇兄必定会因此事而大动干戈,等到了京城,我们有一场好戏可看了。” “可就算两人反目成仇。也解不了我们眼前之危啊?” 第四百二十一章 凤三凤四 第四百二十一章凤三凤四 “有时候,危机和机遇并存。相信五哥,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坏事。” 凤戈又不解释了。 真讨厌,萧樱心道。 总在关键时刻闭嘴,然后由着她猜来猜去,他似乎特别喜欢看她蹙着眉头一脑门官司的样子。 也不知道这嗜好是什么时候养成了。事情的发展果然如萧樱所料,虽然凤五殿下和萧氏郡主的风月事传得满城风雨,可萧樱发现,这种事越是传的邪乎,人们反而越觉得不可信。真的只当一场风月事看待了。 甚至有的版本中,已经传到这一年她失去踪迹。 是去给凤戈生孩子了。 而且生了对龙凤胎,女儿叫凰儿,儿子叫凤儿…… 凤凰儿还勉强能听,这凤凤儿是什么鬼。萧樱听完,苦着一张脸瞪凤戈。 嫌他作妖,提前便把儿子女儿拉出来演戏。连名字听起来都像鬼画符。不过凤戈似乎挺有兴致。 还品评了几句。 说凤凰儿不错,够霸气,配得上他的女儿。至于凤凤儿……其实凤儿这名字也不错。大不了儿子随母性姓萧,萧凤儿……小凤儿,也挺童趣,颇好,果然人民的智慧是无限的。 萧樱更气了。 老天,快派天兵天降下来收了这妖孽吧。 当晚,选了处平地露宿。凤戈难得没来扰萧樱,他似乎有事要安排,用过晚膳后便带着护卫离开营地了。 直到子时才归。 别问萧樱为什么知道? 被人抱着睡习惯了,突然间没了靠枕,可以想像睡眠质量得有多差。 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后半夜睡的也有些不踏实,直到她被拥进一个泛着冷香的怀中,这才沉沉睡去,第二天想当然的起晚了。萧樱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被凤戈半揽在怀里。 凤戈斜靠着,手中捏着封信正在看,感受到萧樱的目光,低头看她。 “醒了。” “……恩。怎么不叫醒我?我们不是要午前进京吗?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快午时了。” 萧樱猛然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了足足一上午。护卫们如何看她?懒虫一个。 “急什么?我吩咐了,原地歇息一天,明天再动身。” 凤戈见萧樱急红了一张小脸,复又把他扯进怀里。“丁香说你前半夜说的不安稳。”言下之意,多睡半天补回来。 萧樱捂脸。 唔,她的里子面子都丢干净了。 本来就没什么优点了,如今再加个嗜睡赖床,简直不能见人了。 凤戈被逗笑了。只要看到她,不管多糟糕的心情,都能瞬间阴雨转天晴。 刚才他看的信是慧妃写给他的。 信上说让他不要胡闹。娶谁都可以,哪怕娶个京城的贫女,她也能替他向他的父皇求情。可想娶萧樱,休想。 除非她死! 其实凤戈挺想回一句,那就痛快去死吧。 可想着自己如今不是孤身一人,得给自己的子女积福。所以凤戈还是收起了噬母之心,耐着性子看完了那封信,至于心情如何? 自然是阴霾遍布,电闪雷鸣了。 不过萧樱只是一个简单的起床动作,便能逗得他瞬间忘了那封糟心的信。 “是不是太迟了?” “不迟,刚刚好。” 他既然开了口,萧樱便……勉为其难的遵从了。 在马车上吃过饭,又陪着凤戈你一句我一句的斗了几句嘴。 突然间,有疾驰的马蹄声渐行渐近。 有护卫贴着车厢禀道。“公子,是三皇子和四皇子。” 凤戈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护卫便退下了。片刻后,车厢外便响起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五弟,为兄可是专程来接你回京的,你还不快从温柔乡里爬出来。”说完,自己先嗤笑出声。 “三哥,你还不让我笑,自己倒先笑了。” “确实好笑啊。我们怎么好像是来……捉奸的。” “……三哥不说还不觉得,这一说,还真的有点像。萧家妹妹,出来让我们兄弟看看,一年不见,不知道妹妹是不是消瘦了?” 车厢中,凤戈神情瞬间一凝。 萧樱甚至敏.感的觉得马车中刮起了一阵冷风,吹得她汗毛直竖,可是下一刻,凤戈唇角偷露出浅浅的笑意。 他笑着回应。 “阿樱身子不适,不便见两位兄弟。还是我这个弟弟招待二位兄弟吧。”说完,唇角轻贴萧樱的额头,随后替凤戈拉平衣摆,起身出了车厢。 车厢中迅速一明一暗。 凤戈出去了,从那转瞬即失的片刻间,萧樱隐约看到两个眉眼含笑的男子,只是那笑,充满着恶意。 凤霁和凤璟,两人经常被大皇子和二皇子踢来踢去当枪使的主。 想来二人此时出现在这里,不知又被哪位皇子‘差遣’了。 对于萧樱没下马车,三皇子和四皇子似乎有些耿耿于怀,二人死活赖在马车边,让人摆了几张小案,说是要感受一下野趣。 还让人弄了堆篝火,又让护卫去林子里狩猎…… 总之极尽折腾之能事。 凤戈始终沉默着,一张俊脸冰冷冷的,那两位似乎也不在意。 依旧说笑着。 大多数话题都离不开萧樱。忆往昔,萧家姑娘性情粗野,言当下,不知一年时间不见,萧家姑娘性情可有收敛。再加个横批……凤戈倒霉。 身边的护卫,尤其是聂炫贾骏等人,脸上神情都不好看。 不过凤戈倒是神情如常。 便这么稀里糊涂聊了半个时辰,其间两位啃了两口野兔肉。 便表示这东西不是人吃的。“五弟,你这是何必。呆在太平郡不好吗?太平郡治下九镇,都是你的地盘。你说如何便如何。你想要什么,只管张口,自有人孝敬。你喜欢美人,只要稍稍表示一下,自有人送进你屋中。你这是何苦呢?” 三皇子轻叹着说道,只看神情,他倒真像一个关心弟弟的兄长。 四皇子点头,继续说道。“三哥说的对。你何必要回京?明知父亲不喜,慧母妃性了有些冷,想必也不会高兴你突然无旨入京。虽说是来替父皇贺寿,可前几年父皇大寿,也没见你回来,你这突然回来,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啊。” 第四百二十二章 凤家双枪 第四百二十二章凤家双枪 凤三和凤四两人倒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两人从来出双入对。 也难得两人的母妃在宫里斗的你死我活。可却依旧拦不住人家兄弟二人交好。相比之下,四皇子性子更莽撞些。这种话,一般人都得拐弯抹角的说,可他却直来直往,好在凤戈在外人面前向来一幅面瘫脸。所以应对起来丝毫不显得生硬。 “前几年父皇身子不是强健的很吗?”凤戈淡淡说道。 “……”四殿下凤璟张了张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接话。难道问凤戈今年为何回来。傻子都知道如今皇帝病重,当儿子的理应回来侍疾。如果凤戈精明些,服侍在龙榻都是情有可原的。 “四弟的意思是,父皇身子虽然不如前几年稳健,可也算是老当益壮。五弟这么贸贸然的回来,朝臣们恐怕会私下里猜测……这对五弟的名声不好。”三皇子出来救场。凤璟赶忙点头附和。“是,三哥说的是,我就是这个意思。你回来的太突然了。你不知道,那些朝臣们一各个看起来大公无私,实则最是小肚鸡肠。你哪怕是吃了些美食,被他们知道了,都能在殿上被参一本。” 三皇子凤霁一声轻咳,四皇子立时语调一转。“……不过他们都还算忠心。被他们念念,也不必追究了。不必追究。” “四哥教训的是。”凤戈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 凤霁和凤璟隐晦的对了一个目光,四殿下索性不再开口了。 他向来多说多错。 凤戈虽然话不多,可每说一句话,都能正好堵上他的话。 想来二哥说的不错,他们几兄弟中,老五才是藏的最深的那个。 “我和四弟是听说五弟和萧家那位……五哥不在京城,或许不清楚。那位郡主人自然是好的,可这性子……” 提起风月事,凤璟再次按捺不住了。“那性子,放眼整个京城无人能及。五弟,你是怎么收服她的?是不是靠鞭子……” 凤戈缓缓抬了抬眼皮,眸中冷光一晃而过。性子大大咧咧的凤四殿下自然看不出。一旁的凤霁却微微眯了眯眸子。虽然自家二哥那人的嘴向来没把门的,可这次,或许真的没有骗他们。 凤戈,已经不是几年前离京时那个无助的小可怜了。 “阿樱很好。” “原来她叫阿樱,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只是那模样……四哥真佩服五弟,五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那姑娘在京城时,可是人人避如蛇蝎啊。二哥那时候为了躲他,曾经数日不曾回府。至于大哥,更是能避便避,只要那姑娘露面的场合,大哥向来把自己缩成一只鹌鹑。” “四弟,赶了半晌的路,你是不是累了。来人,给四殿下上杯冷水。”让他好好濑濑口。路上他千叮咛万嘱咐,见到了凤戈不要胡言乱语。 便是要提起那位萧家姑娘。 也要隐晦的,旁敲侧击的提起。 他倒好,上来便直接发问,如今更是一幅讨嫌的嘴脸。 消息不管真假,凤戈和姓萧的熟悉确是毋庸置疑的。那萧家姑娘虽然模样性子都不济,可她有个好爹啊。 可惜就可惜在凤家那不成文的规矩上。 若没这条规矩,那萧家姑娘可是块香饽饽,人人恨不得都来啃上几口。 如今却成了鸡肋,不敢上前,却又觉得丢了可惜。 这次他们二人前来,便是想弄清楚谣言真伪,若是假的,背后是谁推波助澜不言而喻。就像二哥所说,他们完全可以联手对敌。若是真的……是真的就更不怕了。 娶了姓萧的,便注定和储位无缘。 他们就可以好好玩耍,当亲兄弟了。 当然,这是凤霁叮嘱凤璟时说的话。凤家这位四殿下心直口快,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 至于外人的评说……凤三殿下撇撇嘴,要不是怕连累到自己,也被人说成蠢货,凤三殿下才懒得事事替他善后呢。 凤璟果然不敢开口了。 凤戈冷眼看着自己两位兄长,心中暗暗觉得好笑。 凤三殿下以为自己足够精明,所以拉了个垫背的,殊不知总和二愣子混在一起,自己也容易犯二。 今天这出,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两位又被人当了枪使,至于执枪之人……这次想来是自己那位笑里藏刀的二皇兄了。 “阿樱真的很好。那些谣言恶语中伤于她,定然是因她不善言辞。从来不替自己辩解。我和她……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最初我也没有看出阿樱的好来。好在接触的多了,发现她心地善良,是个耿直的姑娘。 百姓们总说不要乱猜姑娘心思。这话真的不假,三哥和四哥以后若是遇到让你们看不懂的姑娘,可不要乱猜她们的心思。猜来猜去便会赔上自己一颗心。” 凤戈用唏嘘的语气说道。 “……竟然是真的?你和那位萧家的……五弟,这话可不能乱说,会坏了姑娘家的名声的。”凤霁心中喜悦,偏偏脸上还要装得一脸惊讶。 凤戈配合的点头。 “自然是真的。这种事,谁敢乱传。阿樱的身份摆在那里,她是个心善的,不会和人计较。可她那位父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还有她的皇祖父……总之,若不是真心的,我怎么敢招惹她。” 竟然默认了。 这次连凤三殿下一时间都有些失语了。 本以为会是拉锯战,凤戈若是不承认,他们便一路跟着他一起入京。 然后想方设法揣测出他的心意。可他竟然毫不避讳的承认了。这让他们二人……“五弟好福气。” 三殿下笑着说道。 “恩,五弟好福气。”四殿下凤璟这声恭喜,就显得落寞多了。 见鬼的好福气,娶个煞星入门,这日子将来怎么过?不过也有个好处,不管如何,凤戈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这么说来,也算是有得有失了。 凤戈也笑了。“多谢两位皇兄。”兄弟间一场试探的对话,被凤戈三言两语划上了句号。凤三微微蹙眉,然后笑着对凤戈说道。“既然是真的,我们便放心了。我还担心这事是有人蓄意中伤五弟和萧家姑娘。看来回京后,五哥便要禀明父皇,着手准备办喜事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三人成虎 第四百二十三章三人成虎 凤戈心中嘲讽,试探这种事,进行到这一步就太没趣了些。 不过脸上倒是一脸郑重的点了头。 “……到时候还请三皇兄多多替我美言几句。” 凤三殿下自然笑着点头。 觉得这真是个双赢的局面。既然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接下来的话自然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按着凤三的意思,如今京城中凤戈和萧樱的事情被传的风风火火的,虽然不全是谣言,可有些确实太过份了些,这么乱传,对萧樱的名声损伤忒大。这明显就是有人蓄意而为,意在诋毁萧樱,最终的目的是让凤戈和萧樱反目成仇。这样凤戈便没了靠山,就甭想在京城立足了。自然得乖乖滚回太平郡封地。 凤戈脸上终于露出惊讶之色。 “……是谁?竟然这么害我。” 凤霁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凤戈总冷着一张脸,他也觉得周身发寒。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他这位五弟明明没做什么,他这张冷脸也不是对他,而是他天生如此。 好在凤戈此时的反应还算正常。 他自然是要维护萧樱的,凤霁甚至觉得,凤戈之所以敢回京,便是因为傍上了萧樱这棵大树。 自家父皇总要给萧家几分薄面的……这么一想,凤戈和萧樱凑到一起,也算是顺理成章。 “总出不去我们兄弟几个,何况如今是非常时期。五弟,三哥就给你透个底吧。我和四弟这次来,是受二哥所托。二哥那边出了事,一时脱不开身,又放心不下五弟,这才让我们走这一趟。” 凤戈自然要开口问出了何事。三殿下欲言又止,自己这般反复演了两遭。 发现凤戈不解风情,并不催促。 有些无趣的道:“京城一天之间,突然都在称赞大哥是天降之君,福泽苍生而来。” “大哥确实仁厚。”凤戈竟然还点了点头。 凤霁险些气个倒仰。心道你真是白长了这么一张冷脸了。外面传言你是冷面煞神,要他来说,这张冷脸的最大作用,便是挡一挡那进水的脑子,至少别像凤璟这般,看脸就知道几斤几两。 “大哥自是仁厚,只是也不该一面倒的全是称赞之言。三哥的意思是,便是孔圣人,还有人骂呢。何况我们凡人。” 凤戈似乎有些明白了。“三哥的意思是,以前对大哥的评价是褒奖不一的,可是突然间,那些说大哥坏话的声音都没有了,留下的全是称颂大哥的?” 凤霁心道你终于懂了。 “就是这个意思,你觉得正常吗?” “……好像是有些奇怪。难道,这也有人背后操纵不成?可是为什么啊?是在帮大哥造势吗?” “看着似乎是在帮大哥,可都说好话,听起来是不是显得有些虚假……父皇若是知道了,必定也会这样觉得,所以,说到底,不是在帮大哥,而是在暗算大哥。”凤霁索性也不拐变抹角了,因为他发现凤戈根本听不懂,真是白长了这么一张精明的脸。 却原来是个和凤璟不相上下的傻瓜。 难怪觉得萧樱是棵大树了……凤霁先前还有些怀疑,担心凤戈这一出是障眼法,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以凤戈这样的认知,实在不足为俱。 一旁凤璟眼见着凤霁和凤戈说的热闹,可又怕被凤霁嫌弃,半晌不敢开口。 还是一旁的凤戈招呼属下给他添了温茶,凤璟突然觉得凤戈不错,挺贴心的,比凤霁贴心,他每次给他的都是冷茶。“五弟,你放心,四哥护着你。” “多谢四哥。”凤戈笑的很柔和。 兄弟三人围着篝火话着家常,多数是凤璟在说,凤霁偶尔应上两句,凤戈的话最少,不过另两人都习惯了,也不觉得冷场。 萧樱坐在马车中,全程当了观众,将兄弟三人的对话听了个十成十。 心中对凤璟和凤霁有了大概的印象。 凤霁这人并不傻,非但不傻,还是个挺会算计的,凤戈一直觉得这二人总被当枪使,其实不然。萧樱觉得,凤霁是自愿被当枪使的,或许,这便是他的精明之处吧。 故意装出一幅不知道被算计的模样。 处处拉着那位四殿下,这是为将来留后路呢。 等到了时机,将凤璟一甩,呆笨痴傻之名也跟着甩给凤四殿下。 这位凤三殿下,心里可打了盘如意算盘。如今凤戈故意假装不知,凤戈的演技并不十分高明,却轻意糊弄住了凤霁,可见这人是个眼高于顶的。或许在他眼中,世人便没有精明的。 至于凤璟,据说这位殿下的母妃是四妃中,性子最是温婉的一个。 当然,后宫中真正温婉的女子是不能长久立足的,更做不到妃位。想来那位贤妃娘娘也是个满腹韬略的,却教出这么一个耿直的儿子来。 凤戈没让萧樱现身,萧樱听累了壁角,索性又在车中小憩了片刻。 等她醒时,凤戈已经陪在她身边了,她揉着眼睛起身,接过凤戈递过的温帕子拭了脸,这才问道。“三皇子和四皇子呢?” “……和护卫一起去林子里狩猎了。” 好端端的,怎么去找猎了?“我只是感慨这里风景不错,等回了京城,又要整日忙忙碌碌的不得闲了。四哥便闹着要多玩一会,三哥被闹的不得安静,索性陪着四哥去林子里猎兔子了。” 自然不会这么简单。 不过凤戈既然说的简单,她也就简单的听听。 “三皇子不容小觑,五哥提防些。” “我也是直到今日才知道,四位皇兄中,竟然是这么默默无闻的三皇兄心机藏的最深。不过,再深也不及本王。” 这是值得炫耀的事吗? 他竟然还说的一脸自豪。“三皇子的母妃是丽妃娘娘,这位赵丽妃以姿容艳丽而称霸后宫。想来这也是掩人耳目的说法了。后宫啊,水真深,似乎每个人脸上都罩着一层面具过日子。” “那是自然,天真单纯的女子,会被后宫吞得尸骨无存的。” “……若有一日,你登上高位,你的后宫……” “本王的后宫啊。料想应该十分寂寥……只一个叫阿樱的姑娘一枝独秀。” 第四百二十四章 自断后路 第四百二十四章自断后路 “凤五殿下,你又逗我。” 先是心提了起来,后来才发现他在打趣她。 这人,初遇时明明是高冷男神,彼此熟悉后才发现,明明是个人来疯。 “我好像早就告诉过你。我对女色并不痴迷,如果痴迷,后院也不至于一直空着。就凭你五哥这张脸,想要糊弄几个姑娘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阿樱,我自幼便看母妃争宠,看她们明争暗斗,看她们拿自己,甚至拿自己的骨肉为饵,赢了,能得父皇几句怜惜之言,能得几天圣眷。 我见过襁褓中夭折的弟妹,也见过美人死于乱棍之下。 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只她一个,这辈子,只她一个足矣。 人生短短几十载,何必要把心思浪费在并不看重的事情上。 就像他说的,他是皇子,是五殿下,是平王。 他想要女人轻而易举,他只是没兴趣罢了,曾以为一辈子寂寥,便这么孤独一生。幸而遇到了萧樱,所以凤戈一直觉得,萧樱是老天特意送给他的至宝。 他若对萧樱不好,便是老天,也要降下天罚的。 “好了,我自然相信你。这世上,你是我最最信任,最最亲近的人。” 甜言蜜语又不用上税,萧樱说起来如今也是信手拈来。“你也是。”也是他最信任,最亲近的人。 比父母兄妹都要亲的人。 可以让他全然交付一切,甚至性命的人。 萧樱不明白,她不过睡了个午觉,怎么醒来就要和凤戈聊这么有深意的话题。 虽说誓言这种东西挺让人感动的。可也不能多听啊,每次听凤戈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话,萧樱都会心疼。 其实他是皇子,便是受过苦,和真正的苦难生活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可她就是心疼他,心疼他小小年纪便被变相放逐去了封地,心疼他被亲生母亲下毒暗算,心疼他拿不到解药,疼得脸色煞白还要咬牙忍着。 “……我倒不知道,五哥演起傻白甜来也挺唬人的。”凤戈自然清楚萧樱故意转移话题,他也不追究。其实,刚才那番话,他说完也觉得脸有些发烫。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萧樱面前,总是很容易便放松警惕,将心底最深层的东西轻易的吐露出来。 “是我那位三皇兄太过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火眼金睛,能一眼看透人的本性。” “你们凤家也是奇怪。养出的兄弟,各个都觉得自己文韬武略天下第一。别人,永远是手下败将。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因为姓凤……凤这个姓,生下来便注定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只是与荣华伴生的便是步步荆棘。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得到了一些,总要付出一些。我们凤家向来觉得只有逆境中搏击,最后胜出的那个,才是最优秀的,将江山交到那样的人手中,才会保江山万年。” “歪理。” 哪个皇朝也没经历万年之久。 强大如汉,如秦,后世的唐宋元明清,哪朝不强大。 “这二字我父皇若是听到,恐怕得气得多龙榻上爬起来……”凤戈笑着。他喜欢看萧樱这么活灵活现的神情。“那可是好事,我也算是一剂良药,我以后不仅能客串仵作,偶尔还能客串一下御医。” 凤戈被逗笑了。 两人在车厢里你一句我一句的,欢声笑语不断。 玩笑归玩笑,闹完笑完,还是要说正事的。“五哥是打算和三殿下四殿下联手了?”“……还有二哥呢,你少说了一个。” “三打一?” “三打一。”“二殿下不会像三殿下这么轻易相信你的。” “我也不需要他相信我没有野心,他只要相信我和他一条心,都想把大皇兄拉下来便够了。” “你们凤家也真奇怪,别人都希望兄弟和睦,你们倒好……似乎觉得儿子之间不斗个你死我活,便不能好好过日子似的。从儿子里选个最优秀的继承皇位不好吗?” “好,以后我们便这么来办。从儿子里,选个最优秀的。把皇位丢给他……” 萧樱:“……”她耳朵聋了,没听到。 虽然不知道凤戈如何留下了三皇子和四皇子,想来必定是从四皇子身上下的手。萧樱一直不知道为何凤戈执意多留一天。直到第二天早上,凤璟突然大喊大叫着嚷嚷道。 “……三哥,五弟,出事了,我们快点回京。” 至于出了什么事?因为凤四这个大嗓门,萧樱很快便知道了。 关于大皇子的谣言,不知怎么传到了皇帝耳中。说也奇怪,皇帝病重,而且一直是皇后和大皇子照顾,按理说,他们母子俩几乎称得上把持朝政。 可是皇帝还是知道了。 而且震怒。 据说当时便激烈斥责了皇后,还将皇后赶出了寝宫。 唤了大皇子进宫,却不召见,只见他跪在殿下……四皇子之所以嚷嚷,是因为高兴。 他们不必动手,大皇子便要下台了。 这当然是好事了? 可是三皇子却有些心事重重,萧樱从头到尾,只听到凤霁说了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至于凤戈…… 他自然继续玩沉默是金。凤霁和凤璟也不在意,只吆喝护卫收拾行装。他们要快些动身。 凤戈以萧樱身子不适,不宜疾行为借口,和三皇子四皇子分开了。那二人着急回京去凑热闹。至于凤戈是快是慢,他们并不在意。 反正在他们看来,凤戈就算回京,也只是个小虾米,翻不起大浪来。 送走了那两位,凤戈轻声吩咐启程。 马车中,凤戈冷笑着对萧樱说道:“……这手自断后路玩的漂亮。看来我们轻视了我那位喜欢听奉承话的大皇兄。” 萧樱有些吃惊。“你是说,这是他自己捅到你父皇面前的?” “自然……凤晔没这等魄力。” “为什么?难道……打算完一出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事,此时透露到父皇耳中,父皇虽气,可也不会把大皇兄如何。大皇兄再表现的诚惶诚恐些,父皇也只会斥责一番。不会真的处置他的。若是这事一直隐忍不发,反倒会让父皇猜忌。我那位大皇兄,这些年揣摩父皇心思,也算没白费力气。” 第四百二十五章 离京因果 第四百二十五章离京因果 对于凤霖见招拆招的本事,凤戈挺意外,不过眼中并无惧意,反而有股跃跃欲试的神情。似乎,终于遇到了对手。 也许有的人天生不甘寂寞吧,棋逢对手,不会让他们生畏,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接下来如何?你还打算在这上面做文章吗?” “那是自然,戏台搭了,戏子们粉墨登场,哪有戛然而止的道理。那就让这出戏更精彩些吧。”凤戈笑道,然后唤了护卫上前,低声吩咐了几句,护卫点头,很快策马而去。 “我怎么感觉,一切似乎都不出乎你的意料呢?甚至三皇子和四皇子出现,五哥似乎也不觉得意外?” “……那二位向来是我那大皇兄和二皇兄的枪……指哪打哪,有什么好意外的?我那三皇兄自觉聪明,事事不忘拉上个垫背的,可长此以往,谁会相信他真的只是……‘误入歧途’呢,所以人啊万不能把自己看的太重,把旁人看的太轻。”由凤戈来说这样一番话,萧樱觉得怎么那么虚幻呢。 他向来不都是自己天老子第一,他第二的嘛。 世人对他来说,只有他自己和别人的分别…… “怎么?觉得五哥平日太自大了?我刚才那话还没说完。真聪明的,也不要太过妄自菲薄。” 所以话全让他说了,萧樱表示很服气。她就没见过比凤戈还会‘讲道理’的人。 “五哥既然早猜到凤霖会这么应对,为何还要如此行事呢?” “总要给人反击的机会。”凤戈淡淡说道。 凡事要谋而后动,总要把事情计划周详。 对于对手的反击,自然也要考虑周全。所以不管凤霖如何应对,对凤戈来说都是情理之中。也只有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凤霁和凤璟会急匆匆的赶回去见招拆招。 凤霁想看热闹是假,怕自己不在形势有变才是真。至于凤璟,他是人云亦云。 “知道你回京,恐怕会有不少人明里暗里打探。阿樱,你要辛苦了。” “继教用失忆梗,能挡便挡,挡不住的便推给父王留给我的大丫头应付便是了。倒是五哥你,恐怕没有安静日子可过了。”一旦跨入京城,便是另一番天地了。 如今皇帝病重,立储迫在眉睫。 如今是深秋,萧樱觉得年前,这事便会有结果。 到时是走是留,再做决断。 其实萧樱不愿想太远,这事上似乎没有两全齐美的法子。 可是凤戈自始至终都一幅胜券在握的神态,倒让她的担心显得多余了。“最多三月,答案便有了分晓。过年时,我陪你一起去寺里祈福。”萧樱自然笑着点头。 两人都是一幅风淡云淡的神情。 似乎回京便要卷入的那些风浪对二人来说,不过是人生道路上小小的磨难。 以凤三和凤四皇子的速度,应该能在午前入城。萧樱和凤戈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暮色西垂。 萧樱挑了帘子去看城门。 高高的城墙,足有五丈高,他们的马车已经很宽大了,可和那巍峨的城门一比,依旧显得很渺小。城门边护卫持枪而立,百姓们安静铁出入着。 有护卫持凤戈的牌子上前。 护卫们退后一步,执枪行礼。 马车缓缓驶进京城。 天色己晚,街上行人并不多,铺面也多半闭门了,开着的只有酒家和客栈。 马车一路直行,直奔京城平王府。 萧樱突然想到一件心中疑惑许久的事。“五哥,你的封号为什么是平王?大皇子凤霖,封号临王。二皇子凤晔,封号华王。三皇子和四皇子,也都取了谐音,似乎只有你的封号,和名字一点关系也没有。” 凤戈冷笑。 “……平字是父皇随口取的。我在京中时,一直没有封号。那时即将前往封地,封地是太平郡,索性便取了个平字。” 和她猜测的差不多。 可见,凤戈那位父皇有多糊弄。连个封号都不肯花心思想个顺耳的。 父子之间也没深仇大恨,何至如此。 “……能说说当年,为何离京吗?”对于过往,凤戈说的很少,萧樱也一直没问过。风一和丁香开玩笑时曾说过,当初他家公子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时候整个京城,对凤戈来说,简直是举目无亲。 他明明有很多亲人,兄弟,姐妹,父皇母妃。可他却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最终只得黯然离京。和凤戈呆在一起时间长了,萧樱觉得那些过往似乎也不是凤戈的逆鳞,他只是不屑开口,并不是不愿开口。 果然,凤戈闻言,面上露出嘲讽之色。 “难得阿樱发问,只是,过往那些事,现在想来……真是无趣的很。你既然想听说说也无妨。” 离平王府还有一柱香的功夫,正好够凤戈将当年之事三言两语道出。 其实没什么不能让萧樱知道的秘密,只是那时候年轻,遇事便慌了。他本能的求助母亲,可是慧妃却不问青红皂白,直押着凤戈去认罪。 明明该维护他的人,却第一个宣判他有罪。 “我记忆中,母妃并不得父皇欢心,慧妃的封号,也是我大些在父皇面前露面脸,被先生赞了几句,父皇龙颜大悦,才给晋封了妃位。七年前,我十五岁。那一年正要出宫立府,府邸未建成之前,住在宫里。轻意不能去后宫,每月初一十五可入后宫给皇后请安,顺便探望母妃。 那年七月十五,我进宫拜见皇后。 因宫中设宴,所以当晚晚膳便在后宫,和皇后,几位兄弟一起用的。当时我母妃也在席上…… 我只饮了一杯酒,而且还暗中让贴身服侍的内侍兑了大半清水……” 凤戈说到这里,萧樱蹙了蹙眉,心想不管是哪个朝代,害人的招术大都雷同。 实在没什么新意,可这么伐善可陈的招术,往往最是好用。坑人,一坑一个准。定然是凤戈醒后,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这时,身边女人必定惊叫出声。 然后好巧不巧的,有人突然推门而入。 捉奸这种戏码,真是古今中外恒古不变陷害人的第一损招啊。 第四百二十六章 她不知道的过往 第四百二十六章她不知道的过往 “接下来的事情,想必你也能猜到了……” “唔,实在没什么新意,一定是你身边有个女子,那女子痛哭流涕,大叫着你趁酒醉,毁了她的清白。” 凤戈原本脸上神情有些阴沉,回想这些事,虽然已经不再有恨,却让他心情阴霾,可见萧樱一幅好笑的接话,他突然觉得那些过往并不算什么。 谁没有年少的时候呢。 当时年少,被人坑害,如今想来,其实他也不至于为此便怨天怨地的。本就是自己不小心,中了别人的损招。 这些年虽然不在京城,可对京城的动向,他从未有一天倦怠过。 他这些年韬光养晦,为的便是有一天,将曾经嘲讽过,暗算过他的人踩在脚下。 虽不恨,却也不会轻意放过那些人。 “所猜不差。我家阿樱不愧是个喜欢钻研话本子的……” 这话听着委实不像夸奖啊。萧樱承认自己有些小爱好,平时得了闲,喜欢抱个话本子,也就是古代的小说消磨时间。尤其这次路途上,天天缩在马车里,话本子可是她的精神食粮。其中不少写的十分香.艳,萧樱偶尔还会和凤戈分享一二。 这时候他一般都一脸似笑非笑的。 然后安静的听着萧樱点评,过后或是点头附和,可是直言萧樱这等女儿心思,他实在无法感同身受。她这小爱好虽然无伤大雅,可被他这么一打趣,萧樱怎么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呢。 不过她和他学的,脸皮可比以前厚多了。所以一脸坦然的点头。“那是自然,话本子里的学问大着呢。人生五味,世态炎凉,应有尽有。”凤戈笑笑,觉得心情更好了些。 这些过往,他并不介意让萧樱知道。 只是每次想起,心里都不痛快,也许自己当时太蠢了,怕被萧樱知道在心里嘲笑自己笨吧。 可如今,他却觉得这些过往都是一种历练。不经苦难,哪能成长。 如果他不被贬去封地,哪有机会认识他的阿樱。所以命运这种东西,十分之耐人寻味。 “所以呢?结果如何……对方用谁当饵?应该不会是高官家的小姐,出了事太难善后了……多半是宫里的女侍,比普通宫女体面些。便是指给你,也不会太损皇家颜面。” 凤戈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话本子里竟然也能学到东西。 “……别往话本子上贴金了,我曾经也算是阅人无数。这些桥段戏里都演过,不算难猜?可你身边并没有女子,听风一说,你后宅也未曾收过女子。 难不成,那女子以死明志?所以死无对证,你不认也得认。” 凤戈眸子眯了眯,默认了。 “有一点你猜错了,她并没有大喊大叫。那女子是皇后宫中司茶的女官。我每次进宫给皇后请安,都是她来奉茶,是个……挺安静的姑娘。”“你的意思是,在宫中你和这个女官算是熟悉的人,所以对方便用这个姑娘设计害你?” 凤戈点头。 “后来呢?这个姑娘……” “死了,投湖。” “应该是她不肯按他们所说的编排我吧。所以对方索性痛下杀手。严格说起来,那姑娘算是为我而死。” 萧樱怔了怔,突然意识到凤戈这些年来不近女色,原因恐怕便在此了。年轻的皇子,安静的司茶女官…… 对方的回忆里没有自己的感觉有些糟糕。 不过萧樱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她也有过往,也曾和男同事一起喝茶吃饭。 实在没道理在意这些…… “你怀疑谁?” 萧樱跳过那个女官,直接问道。 “……当时谁都怀疑,皇后?德妃?丽妃?贤妃?我去求母妃,我告诉她,我没有醉,一杯兑水的酒醉不倒我,是有人暗中害我。可我母妃并不相信。我记得当时她神情冷冷的,看我的眼神,就仿佛我是多么罪大恶极。 她押着我,去向皇后请罪。说她教子无方,求皇后不要声张,便将这女官指给我为侧妃。” “有些奇怪?相比旁人,难道慧妃不该更相信她亲自教出的儿子吗?” “……我们母子自幼便不亲近,我是被宫里的老嬷嬷带大的,母妃在我面前,似乎从未笑过。我离京当日,她突然来送我,我很意外,所以她递给我的饯行酒,我毫不犹豫的喝下。” 那酒却是有毒的。 萧樱心寒的想到。 所以,他哪怕并不觊觎权利,也依旧决定回京一争。 在哪里摔倒的,一定要在哪里爬起来。 当年幕后之人,当年事情的真相,还有那个为他而死的司茶女官。 “那时你太年轻了。如今不同了,如今的凤戈……可是我心目中最厉害的男人了。五哥,我相信你一定能查明当年的真相,为那个死去的女官报仇。” “阿樱,你不会以为我心里有那个姑娘吧?” 萧樱沉默。 难道没有吗? 就算不到喜欢的地步,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为了不连累他而送了性命。 多少也会触动到他吧。凤戈笑着将萧樱拉进怀里。轻揉着她的脑袋好笑的道:“真是傻姑娘……我连她的长相都未在意过,更别提装进心里了。 哪怕她受我牵连而死。 我依旧问心无愧。并非我害死她的,我为何要愧疚。 她心中如何想的,与我无关。我天生便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这辈子心里装下一个萧樱便足够了,至于旁的姑娘……可没我家阿樱这个福气。” 又逗她。 萧樱在凤戈怀里挣了挣,挣不开他的双臂,最终狠狠的瞪向他。 “……冷血。” “唔,冷血难道不好?话本子里的姑娘都喜欢冷血霸道的男子,这辈子心里只装得进一个姑娘。” “五哥,我确实有些吃味,当时你那么无助,可我却不在你身边。”“真是傻姑娘……你不在身边才好,你若在身边,我会觉得没面子。以后见到你,就会想到自己的无能。我还怎么在你面前扬眉吐气,我们的情路便真的会一路坎坷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同仇敌忾 第四百二十七章同仇敌忾 所以,在正好的时候遇到正好的她,他才觉得是老天怜悯他孑然一身。 当时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出了事本能的找母亲求救,虽然平日里母亲待他有些冷漠,可他想自己毕竟是她唯一的孩子。只是没想到,只是他单方面这么认为,他那位素来面冷的母妃,对于他的求救不仅视若无睹,还将他直接押到了皇后面前…… 无一句辩解之言,无一句偏颇之语。 只说犯了罪,便该罚。 是杀是剐,按着律法来办便是。 越是皇家人越不能徇私。过后凤戈也想过,这是不是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是他又自作多情了。 她是真的不在意他这个儿子的。 那时他十五岁,正是如今萧樱这个年纪。他没有萧樱这么镇定,那时的他很是有些六神无主,一心只盼着自己的母妃替自己出面。结果自然是绝望的。 虽不知幕后之人是谁,凤戈设想,那人应该是想利用那女官构陷他。 那时他在课业上渐渐扬名,师父开始隔三差五的夸奖他聪明。 如今想来,倒和聂炫的遭遇有些异曲同工了。那时他还不懂藏掘,出了那样的事,他的名声自然尽毁,如果那女官出面指证他,更是让父皇大失所望,自此再无一争之力。 那女官并不肯像幕后之人希望的那般行事。 所以翌日,那女官被发现吊死在自己的屋中。而对于他来说,便是死无对证。 父皇对他大失所望,最终将他贬斥到封地,一晃数年。 过往像走马灯似的从凤戈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以为到了京城,回忆起这些过往他会黯然绝望,可是没有。 他只是有些感慨,觉得年幼的自己真是个小笨蛋。这也是他不愿告诉萧樱的原因,自己在萧樱面前,好歹是个伟岸男子,如今将过往一一相告,在萧樱心中,自己恐怕再不是那个厉害的五殿下了。 这些心思倒将过往那些灰暗摒弃的丝毫不剩。 “听你这么一说,我之所以来这里,看来是命中注定。难不成,这是我的前世……”“前世,今生,后世,不管哪一世,反正这辈子,本王是不会放开那个叫阿樱的姑娘了。”“……油嘴滑舌。刚认识时,多高冷的贵公子。”萧樱唏嘘。 “高高在上是给旁人看的,自己人,便不必那般虚与委蛇了。” 这话让萧樱不由得笑了。自己真傻,那些过往凤戈既然愿意说,便说明早已经心无芥蒂了,她竟然还大大喝了口干醋,酸死她了。“……一直想着和你一起回京会是什么景象,今日终于进了城门。五哥,我觉得有些不踏实。”如果不出预料,三天之内,帝后会召见她。 她也许有机会见到慧妃。 萧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慧妃以前见没见过我?” 这个问题萧樱压根没想过,因为一直以来,她都不觉得自己是那位萧郡主。 对于萧笙的过往,也没在意过。如今回到京城,可能随时碰到熟人,萧樱终于意识到,她这失忆梗恐怕要见一个人说一次了。 “自是见过。宫里曾设宴招待你们父女,四位皆列席。” 萧樱以头撞车厢,凤戈赶忙哭笑不得的把她揽进怀里,撞疼了心疼的是他。“……这可怎么办?我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才好。我们不理她……” 萧樱心道,不管怎么说那是你亲娘啊。俗话说丑媳妇见公婆……她有点紧张了。“她若是和我说话,我要怎么应对?若是问起你?我要怎么答?” 都说关心则乱,以前萧樱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意外。哪怕事关自己她也能从容应对,可是事关凤戈,还没遇到呢,她已经有些发慌了。凤戈完全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她不会和你提起我的,她不提,你不必理会她。” 萧樱看着凤戈一脸淡定,想想也觉得好笑。她心里明明十分不喜慧妃,竟然还想着怎么和她相处,她真是个傻子。 她该同仇敌忾的。“真是关心则乱,五哥,我心有些乱了。”“傻姑娘。”凤戈轻叹。 他何尝看不出萧樱并不喜欢他的母妃。甚至隐隐有些记恨他的母妃。可是因为这层母子关系,萧樱及力压抑着这种厌恶。甚至想着和慧妃和平共处。虽然想法有些傻傻的,可凤戈依旧感觉很窝心,有种被珍而重之的感觉。 好在萧樱反应很快。 立时明白压根不需要去和慧妃虚与委蛇。“想想是有些傻,我何必理会她。我不找她替五哥报仇,已经算是心慈手软了。” “是,我家阿樱最厉害。” “谁最厉害?说的我好像母老虎似的……”萧樱嘟着嘴抱怨。 “哪有这么可爱的小老虎。”凤戈含笑道。萧樱叹气,真是拿他没法子。便是再过份的话,由他嘴里说出来,似乎都能安抚人心。 萧樱挺喜欢和凤戈这么在马车上有说有笑的赶路。可是再喜欢,路程也会有个终点,萧樱果然和凤戈做了邻居。 凤戈甚至大大方方的在自己府中留了个偏门,直通萧樱的院子。所以萧樱是直接进了平王府,用过晚膳,又和凤戈说说笑笑片刻,这才亲自被凤戈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据凤戈说,以前这院子是位文官的。 后来告老还乡,因为紧邻着平王府,而平王府这些年来一直空着,有人传说风水不佳,所以院子一直没有卖出去。 如今被凤戈买下,早命人收拾妥当。 天黑,萧樱并没看清楚院中布局,不过小桥流水,曲径花丛,还有片小小的竹林。料想白天看景致自然不俗。 风一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了萧樱主仆,连见到自己主子的兴奋劲都被取代了。 一晚上一直候在院子里,如今更是充当了导游的角色。“……那老翰林虽然是个书呆子,可是院子修的不错。公子来信说让属下给郡主找个景致佳的院子。属下便想到了这里,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风一虽然在向萧樱解释。 可如果萧樱没看错的话,这一晚上,凤一的眼睛始终盯在丁香身上。 这昭然若揭的心思哟。 第四百二十八章 难分难舍 第四百二十八章难分难舍 “你的眼光,我自然是相信的。丁香把我的喜欢恐怕尽数告诉了你,你若找不到合我心意的院子,才奇怪呢。” 呃…… 风一赶忙收回看向丁香的目光,果然,自家公子脸色阴沉沉的,黑的像锅底。 “属下,属下……丁香并没和属下说什么。是公子吩咐的,都是按着公子的吩咐办的。这说明公子对姑娘的喜好知之甚详,甚详。” 风一心道好险。 还好他反应及时。这才多久没见,萧姑娘便学坏了。 都会言语构陷他了。而且最让人害怕的是,简直是一语中的。 自家公子也是个耳根子软的,丝毫不顾惜他自幼相随……真是有姑娘万事足。 “好了,知道你在想什么。丁香,让风一领你在院里逛逛,以防在自己家里迷路。”丁香红着小脸点头。 风一面露喜色,重重给萧樱行了一礼,随后和丁香二人一前一后拐进了竹林。 凤戈点了点萧樱额头。“小心风一记恨你。”“他不敢,他敢记恨我,我便不把丁香许配给他。”“小滑头。” 秋风有了些凉意,萧樱搓了搓手臂,凤戈立时将萧樱拉到身边,二话不说将她半揽进怀里。萧樱一惊,他们身后可是跟了一众下人呢。 她赶忙回头去看。 哪里还有下人半个影子?萧樱的神情太傻了,直愣愣的,要知道萧樱示人时向来冷静,这种直率的,带着点娇憨的神情,是凤戈独享。 “……我府中的下人,都是些知情知趣的。”自然不会留在这里碍眼。 萧樱心想,这才第一天啊。她们也太过知情知趣了些。凤戈亲自将萧樱送进屋中,明明说好看着萧樱进门的,可最终凤戈还是进了屋,而且连饮了三杯茶,依旧满心不舍。 这阵子两个人同吃同睡,以后要暂时分开了,凤戈终于尝到了什么叫不舍。 那是种并不强烈的情绪,可是却丝丝拉拉的勾着他的心肝。连带着他的脚步都沉了几分。“……以后便只能各回各家了。现在想来,还是路上自在些。” 凤戈心想这话也就说给他听听。若是旁人知道萧樱这大言不惭的话,怕是要被吓死。便是他清楚一切来龙去脉,也经常被萧樱言所慑。心中对萧樱所说的她生活的时代越发的好奇起来。 什么样的时代才能养出萧樱这样的姑娘?“……很快便会好的,我们会尽快成亲。” “哪有那么容易。我如今的身份可是郡主。没个一年半载,这亲事能成?” 这话说出来,萧樱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太恨嫁了些。她这身子的主人才十五岁啊,还是个小姑娘呢。 “我的意思是……我父王那边,也不好交待。” 强行转了过来,萧樱觉得此时凤戈的神情一定不能看了。“放心,由我来交待。”凤戈轻声说道,细听之下声音有些嘶哑。不能再逗留了,路上之所以敢和萧樱住在一起,是因为他想给萧樱最好的。 可如今这环境,十分考验人的意志力。 萧樱闷声点头。 凤戈轻笑出声,萧樱难得有这么害羞的时候,凤戈这一笑,萧樱小脸更红了。 “……我不是着急嫁人,我只是……”只是不想和他分开。凤戈何尝不是如此。“傻姑娘。” 他何尝舍得和她分开。可这里是京城,不能一味的儿女情长。他们的未来在等着他来创造呢。“明天我要进宫。不能来陪你用早膳了。明晚,我们一起用晚膳。”萧樱点点头。 两人眼神纠缠,难分难解,最终凤戈一狠心,轻轻抚了抚萧樱的脸,然后转身而去,萧樱怔怔的看着男人的身影走下石阶,转进了一旁的小径,最终轻轻一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习惯了凤戈时刻陪在身边,突然间他不在了,萧樱觉得连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度。 萧樱搓搓手臂,告诉自己不能这么颓废。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得想一想如何应对皇帝和皇后。还有便是当年害凤戈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凤戈这次再回京城,她会不会故伎重施。 最最重要的是,她想弄清楚,那位慧妃娘娘到底是怎样的人?萧樱始终相信,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她既然狠心对亲生儿子出身,一定有别人不知道的隐情。不是同情她,而是想替凤戈弄清楚真相。凤戈虽然没有开口,可是萧樱知道,真相像根刺,永远鲠在他的喉咙。 咽不下吐不出。 还有便是如何帮凤戈在凤家几兄弟中胜出。 最最头疼的是……凤家那不成文的规矩。娶了她这个异族郡主,等同于混淆了血脉…… 所以萧樱不出所料的失眠了。 明明高床暖枕,身上盖着泛着梅香的锦被,屋里也早早点了火盆,透着股融融的暖意,可萧樱依旧无法成眠。最终她悲惨的发现,她习惯了睡在凤戈怀里,哪怕突然间换成绫罗绸缎,也难以让她生出欢喜之感。 直到东边天际泛白,萧樱才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听到屋里有了动静,丁香挑了帘子进来。 “……姑娘醒了。有客人来了。她说自己是姑娘的旧识。” 萧樱揉揉泛疼的脑袋,昏沉沉的问道。“谁?” “她不说,奴婢说姑娘昨天才回来,不便待客,可那姑娘的下人粗鲁的很。最奇怪的是,风一见到她,悄声告诉我,说放她进来。” 萧樱点点头,风一既然肯放人进来,想必是和凤戈有些关系的。 可旧识二字,对她来说简直和天书一般。丁香服侍着萧樱洗漱,萧樱神情始终怏怏的,丁香有些担心。 见萧樱脸色有些苍白,替萧樱颊边添了淡淡的胭脂,丁香想法很简单,不管那姑娘来做什么。上门挑衅也好,上门示好也罢,自家姑娘总不能输了去。 萧樱半闭着眼睛,任丁香折腾。 她引以为傲的免疫力,恐怕要罢工。喉咙疼的厉害,头也昏沉沉的。 丁香一边吆喝小丫头去请郎中,一边扶着萧樱往花厅而去。 萧樱人还没迈进花厅,便有个身影飞也似的向她扑来,萧樱本来昏沉沉,这一下也被吓醒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手帕交 第四百二十九章手帕交 “阿笙阿笙,你终于回来了。”明明是个大姑娘,看起来比她还要年长些,可神情却像个突然看到心爱玩具的小姑娘。萧樱能看出来,她是真的高兴。 可是……她是谁? 许是萧樱眼中的疑惑太重了,那姑娘在萧樱面前半步堪堪稳住了身形。然后上下打量她,随后嘴角一撇,眼圈瞬间便红了。 萧樱:“……”这位简直能入选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简直一秒入戏。 “五哥说你受伤了,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阿笙,你不记得我了吗?” 萧樱怔怔的摇摇头。 面前这位姑娘瞬间泪如雨下。“你怎么能把我忘了,我们可是情同姐妹。我们还约定一天出嫁……阿笙阿笙。”萧樱自从来到这里,遇到的姑娘多半都是蛇蝎心肠的,对付那样的姑娘萧樱自然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可突然间遇到个泪美人,萧樱竟然有些手忙脚乱。 她轻轻拍着姑娘的背,小声安慰道。 “你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就是忘了以前的事……不过没关系,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就好。” “……恩,五哥也说这是小事。可是我还是伤心啊。整个京城,我们关系最好了。什么丞相家的千金,首辅家的千金,都是些假惺惺的性子。嘴上唤着公主殿下,背地里却说我不懂事,简直就是个疯丫头,只有阿笙你不会嫌弃我。阿笙阿笙,你怎么能把我也给忘了。你太坏了。” 姑娘一边哭一边抱怨着。 公主? 据萧樱所知,皇帝只得了一个女儿。 比她还要年长两岁,今年应该十七岁了。对于这位掌上明珠,庚帝和她父王其实差不多,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凤戈冷酷无情,对这个女儿却是百般纵容。 所以养出这么一幅不知愁滋味的性子,一点也不意外。 她是皇后所生,和大皇子是亲兄妹。 萧樱心里对皇后始终有所怀疑,所以对于面前的姑娘一时也生不出亲近的心思。 至于正主和这位公主走的近,其实不难猜测。两人性子相像,都是京城闺秀们眼中的异类,久而久之,自然成了密友。 萧樱倒是问过凤戈这唯一的公主性情如何,凤戈当时笑的高深莫测,只是他见到便明白了。果然……和正主的性子颇有些一脉相承。“你别哭了。”萧樱被这姑娘哭的头更疼了,许是终于察觉出萧樱神色难看,这姑娘终于抹了抹眼泪,然后再次上下打量萧樱,发现和一年前相比,似乎是变了些。 可是到底哪里变了,她又说不出。 反正五哥说,她如今叫萧樱。以前的事都忘记了。 对于她来说,这一年等同新生。 “你怎么了?病了?哎呀,这么烫,有没有请御医?” 一旁丁香终于敢上前了,这姑娘哭起来简直气壮山河。“已经差人去请郎中了。”“请什么郎中,去拿着我的腰牌,请几个御医过来。顺便替阿笙,哦现在叫阿樱,顺便替阿樱诊诊失记这病。” 不等萧樱反应过来。 侍卫已经领命退下。 萧樱:“……”这性子哟,不用问,必属皇家出品无疑。 “你一定把我的名字也一起忘了。哼,只记得五哥。”“你五哥,我压根不认识,是病好后才认识的。”“我五哥从小就冷冰冰的,心高气傲的很,当时我们私下还说,你喜欢漂亮的公子,我五哥最漂亮了。只是他眼光有点高,不一定喜欢你这性子的。没想到啊,兜兜转转,你竟然和我五哥好上了。哎呀,我忘记告诉你我是谁了,我叫凤月心,你喊我阿月就好。” 萧樱轻唤了一声阿月。 这位阿月公主眼圈又红了。 “你病了,我回去和母后说,迟两天再让你进宫,我和母后说好,让你进宫陪我多住几天。” 萧樱没有拒绝,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凤戈刻意安排的。不过据说皇后是个十分有心计的,怎么能养出凤月心这么个天真烂漫,娇娇气气的小姑娘呢? 造物主真神奇。 “快坐,别傻站着了。你这一年都经历了什么。我知道你忘记了,你就拣记得的告诉我一些,五哥说你这一年经历的,比过去十五年加起来还要多。” 凤月心咋咋呼呼的拉了萧樱落坐,还不忘招呼丁香给萧樱上杯温茶。 然后支着下巴,眼巴巴的等着萧樱开口,萧樱觉得有些好笑,这姑娘真是个自来熟的……哦,或许这么说不恰当。她虽然不认识她,可在凤月心看来,她们可是情同姐妹。 萧樱笑笑,随便拣了些趣事说给凤月心听。这位公主殿下脸上神情十分灵动,一会惊呼,一会叹气,一会又满脸羡慕,是个挺直白的姑娘,没什么心机。 皇后虽然是个玩弄权术的,可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想必十分疼爱。 一点没让她见识到世间的阴暗。 好在御医来的及时,打断了这位公主的好奇心。前一刻凤月心还一脸羡慕,叹息着下次一定和萧樱一起离家。 总不能把失踪这事说成被人暗算,所以最终只能说她自己贪玩,走的太远了,这才迷了路…… 也只有凤月心会相信这个说辞。 凤月心说传几个御医,便真的传了几个……萧樱望着面前一溜五位年过中旬的老御医,颇有种权势这种东西真是让人爱不得恨不得的感觉。她伸出手腕,几位御医轮流上前诊脉,一旁凤月心虎视眈眈。 “你们诊仔细些,若是耽搁了郡主的病情,唯你们是问。” 几人诺诺应是。 一脸的小心翼翼,可见这位长公主平日积威甚大。萧樱心道,不愧是皇家养出来的,前一刻还一幅小姑娘娇俏的神情,此时却绷着一张小脸,倒也颇有几分皇家威仪。 几位御医诊完脉,最终凑在一起商量半晌。给了结论…… 萧樱舟车劳顿,又受了些夜风,所以才会头疼发热。至于失忆之症…… 几人踌躇半晌,只说伤了头,加以时日,可能会恢复。 第四百三十章 意外消息 第四百三十章意外消息 凤月心明显不悦,觉得御医太过搪塞。“公主殿下,下臣真的尽力了,失忆这种病症,本就难医。有人或许很快会恢复,有人或许一辈子也想不起来过往。臣等实在没什么好法子。” “好了,不要难为御医了。没关系的,只是想不起过往,不妨事的。” 萧樱开口,凤月心脸色好看了些,她挥了挥手,御医们噤若寒蝉的行礼告退。 没了御医凤月心立时仿佛变了个人,眼睛泛红拉着萧樱的手。“御医太没用了。我让父皇重重责罚他们。” “阿月,真的不用,这也不是御医的过错。” 凤月心看着萧樱,瘪了瘪嘴。终于明白五哥为什么一脸的高深莫测了。她说来见萧樱也不阻拦,甚至还大方的放行。五哥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想让她伤心的。“我终于明白五哥为什么说阿樱变了。你现在的样子,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了。以前你比我脾气还大,也从不会给别人求情。” 萧樱心想原来自己以前那么不讨喜,也难怪凤晔会出手教训她。 凤月心见萧樱沉默,以为萧樱伤心了,赶忙安慰道:“你不是说你现在这样不好,这样也挺好的。连我五哥都喜欢你现在这样子。” 萧樱抬眼看向凤月心,然后两人突然间齐齐笑了。“我没事,不伤心。阿月,谢谢你来看望我。”难道遇到这么个真性情的姑娘,虽然她的生母是皇后,可是萧樱也无法讨厌她。凤月心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么客气的萧樱其实也挺招人喜欢的。 难怪心高气傲的五哥也被她俘获。 “我们可是好姐妹,说什么谢谢,太见外了。说起来,我有好几年没见过五哥了,我记得五哥离开京城那年,我十岁,我站在城墙上看着五哥越走越远,心疼极了。”那几乎成了年幼的凤月心的噩梦。在小小的公主心里,哥哥们很可亲,虽然五哥向来冷冰冰的,可对她却很有耐心,比她的大皇兄还要耐心。 她的大皇兄很少陪她玩耍。 总嫌弃她是小孩子。 只有五哥,虽然冷着一张脸,可每次找他,他都会陪她玩。 所以她心里其实最喜欢五哥。 如今五哥有了喜欢的姑娘,还是她的好姐妹,凤月心觉得老天爷安排这一出姻缘真是太好了。“……当年,他离开时,是不是很伤心?”“自然伤心,慧母妃都不帮五哥。还押着五哥去母后那里跪了整整一天。五哥那么傲气,怎么会看上一个沏茶的女官。我去求母后,母后说这事她已经做不了主了……最后父皇把五哥贬去了封地。” 提起几年前的过往,凤月心眼圈再次泛红。 “别哭,你五哥一点也不伤心。他这些年在封地……过的很好。” 善意的谎言。凤月心果然信了。“我五哥不管在哪里,都会过的很好的。小时候慧母妃根本不理会五哥,五哥是和嬷嬷一直长大的。那老嬷嬷在五哥十几岁的时候病逝了,五哥那时候很伤心,整整两天没有吃饭,慧母妃也不理会,只说五哥不饿,饿了便会吃的。慧母妃对五哥真是太坏了。” 凤月心一直没机会腹诽。如今终于有人听她说话了。 恨不得将对慧妃的抱怨全都掏给萧樱。萧樱安静的听着,那是她没机会经历的属于凤戈的过往。 她听着凤月心说慧妃对他如何冷漠,听着遇事无人护他,任他一个半大少年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听她说凤戈小时候冷着一张小脸陪着凤月心在御花园里玩捉迷藏…… 那是她所不熟悉的凤戈。 “总之,五哥吃过很多苦,他虽然是皇子,可从小到大,都没谁疼他爱他。以后便好了,五哥有了你……阿樱,你一定要对五哥好些。”“会的,我会待他如珠似宝的。” “……这话,你可千万别被五哥听到啊。他如果知道你把他当珠宝,一定会生气的。”凤月心一本正经的叮嘱道。 萧樱点头,心道当着他的面,她也这么说啊。也没见凤戈不高兴啊。“真好。当时听到谣言,我还不相信呢。心想五哥和你……怎么感觉都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我母后当时都吓到了。 后来母后和我说,她其实打算给五哥指门亲事的。人选是丞相家那位谢家千金谢菲。谢菲你一定也不记得了。她啊,惯会装腔作势……这些年她的亲事始终定不下来,有人说,她是在等着五哥呢。 这下可好了,五哥有了你。那谢菲注定空欢喜一场了。” 消息有点多啊,萧樱在心里理了理。 “丞相家的千金,皇后娘娘怎么不指给大皇子?” “母后倒想呢,可是谢菲不同意啊。谢丞相又疼女儿,母后总不能强迫人家把女儿嫁给大皇兄。” 萧樱有些懂了。 皇后这是想替大皇子拉拢凤戈。如果没有她,谢丞相的千金可谓是良配。娶了丞相千金,不管将来谁胜出,总要忌讳几分……谢丞相对凤戈来说,可着实是棵大树。 如果凤戈还是几年前的样子。 皇后这橄榄枝一递,或许真的会让凤戈感激万分。 真是好算计啊。凤月心可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话对萧樱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只是把自己知道的毫无保留的尽数告诉了萧樱。 如果不是因为萧樱精神不济,凤月心还打算留下来用晚膳的。 凤月心离开的时候一脸的不舍,和萧樱定好,萧樱进宫一定要多陪她几天。萧樱答应了…… 送走了凤月心,萧樱顿时觉得全身无力。 丁香扶着她回房,小声抱怨道。“姑娘陪那个娇.小姐说这么久的话?也不顾惜着自己。若是公子知道了,定要怪罪奴婢没有伺候好姑娘了。”“他敢怪你,我便替你收拾他。”丁香乖乖住了嘴,她怕自己再说下去,公子真的要收拾她了。 萧樱喝了药,迷迷糊糊的睡去,隐约间,有人探了探她额头,然后轻轻一叹。 第四百三十一章 假冒伪劣 第四百三十一章假冒伪劣 萧樱翌日睁开眼睛,天色早已大亮。 头依旧昏沉沉的,痛意倒是减了两分。突然间,萧樱看向身侧…… 虽然早就已经彻底凉透,可身边,确实有人睡过的痕迹。联想到自己夜里朦胧的感觉,萧樱不由得会心一笑。凤戈昨晚留在这里陪她,虽然没能见面有些遗憾,可想到自己难受时,身边有个人时刻关心着,这种感觉还是让萧樱觉得很窝心。想起昨天凤月心所说,萧樱觉得凤家几兄弟中,心中软的恰恰是冷面凤五皇子。 便是凤月心的亲兄长都没耐心陪小姑娘捉迷藏,可是凤戈却不言不语的陪着。 那人啊……明明生了颗最是温柔的心,却生生被这皇家逼成了一颗石头心。 这么一想,萧樱对于慧妃,心中厌恶之意更甚。 她先前竟然还担心如何和慧妃相处,她真傻。她压根不需要去和慧妃相处。她如今贵为郡主,并不比那位慧妃娘娘卑贱,或许见了面,她还要奉承她这位郡主呢。 萧樱先前对于进宫还有些抵触,想到这里心里倒有些跃跃欲试了。 听到动静,丁香挑起帷幔,见自家姑娘小脸红扑扑的,唇角含笑,精神明显强过昨日。“……风一说公子是姑娘的良药,奴婢还不信,如今看来,公子倒真是姑娘的良药,以后姑娘病了,也不需要请御医了,直接交给公子便是。”丁香嘀嘀咕咕的说道。 萧樱只当听不到。 她若搭一句话,丁香能多念她半个时辰。丁香如今被风一带的,八卦心暴涨。萧樱可着实惹不起。 萧樱的沉默,果然很好的遏制了丁香的碎碎念。“奴婢险些忘了,有人来投靠姑娘了。” 萧樱一边喝药,一边皱了皱眉头。 好苦! 丁香以为萧樱因为她的话而不悦呢,这让丁香心里舒坦了不少。 她跟着萧樱也有大半年时间了,主仆两个相处的十分融洽。在外人看来,简直情同姐妹了。这时候有萧樱的旧仆前来投奔,丁香自然有些排斥。 “……把人交给风二,让风二看着安排吧。”风二如今挂着这院子管事的名头。 丁香高兴的应是。 越发觉得萧樱根本不在意来投奔的旧仆。 只是,丁香显然高兴的太早了,而萧樱对于旧仆的忠心也估量的太轻了些。 丁香服侍她起身洗漱完,才摆上早膳,外面便一阵混乱的哭闹声。其间夹杂着几声哽咽的小姐。 丁香脸色立时阴沉下来,不等萧樱吩咐,已经起身去处面查看。 “这里是什么地方,由着你们乱喊乱叫的……” “……丁香姑娘,奴婢是自幼服侍郡主的,这次是奉了王爷之命前来。还请姑娘高抬贵手,让奴婢见一见郡主。”风二站在一旁摊了摊手,表示对方是姑娘,他实在不便硬来。丁香瞪了一眼风二,风二耸肩,心道也就风一稀罕这位丁香姑娘。 即不温柔也是贤惠,风一还把她当成宝。 “姑娘,有十几位姑娘婆子来叩门。那几位属下将她们安置在外院了。这两位说是姑娘贴身的婢女,是奉了萧二皇子之命来服侍姑娘起居的,属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置,还请姑娘定夺。” 风二朗声道。 丁香气的冷哼一声,调头回来生着闷气。 萧樱觉得好笑。“……真是个小心眼的。难不成,以后我身边还不能添丫头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觉得这两个婢女……总之,奴婢看她们不顺眼。她们眼神里似乎藏着些什么,奴婢看着她们就觉得心里发毛。”这也是丁香不喜这二人,而且执意阻拦这两个姑娘进内院的原因。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抵触那二人。 明明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貌也周正顺眼。 可丁香就是生不出亲近之心,而且只要那两人一走近,她就本能的竖起汗毛。 萧樱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丁香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固然不希望萧樱身边人手太多,可也明白身为郡主,身边只有一个贴身婢女,传出去实在寒酸。 风一也说过,说以后姑娘和公子成了亲。 姑娘成了王妃,出出进进的必是仆从成群。风一让她早些习惯,到时候可别因为失宠哭鼻子。丁香狠狠踩了风一一脚,可他说的话,丁香却是听进了心里。 不管萧樱身边添多少婢女,她都是大丫头,她得替主子约束好这些下人。 “姑娘,奴婢不是看不得姑娘身边添人手,只是那两位……她们口口声声说是自幼服侍姑娘的,可是公子明明说萧二皇子安排的人手,已经尊公子之命,回原地待命了,待姑娘传唤,她们才会前来。” “我明白了。让她们进来吧。” 丁香终于放下心来,她笨,不知道怎么解释。可是姑娘聪明啊。 “你们进来吧。”两个姑娘得了招唤,立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二人立定,拉扯平衣摆,而后对风二福了福,这才转身端正的迈步。风二眉头紧跟着也是微微一蹙。 邻国的婢女,这么懂礼数? 萧樱正慢条斯理的吃着早膳。生病的人胃口一般都不好。 这两姑娘,全当来替她下饭的吧。 二人进门,看到萧樱的瞬间。两人互视一眼,然后齐齐跪地。 “郡主,郡主。” “奴婢自幼服侍郡主,从未和郡主分开过一天。郡主远行,也将奴婢带在身边……一年前郡主突然踪迹全无,奴婢担心极了。好在郡主吉人天相。”两丫头一个连声唤着郡主,一个小.嘴噼里啪啦的说着吉祥话。 还真有几分下饭的用处呢,萧樱心想。 萧樱淡淡瞥了二人一眼。心道难不成如今她已经大红大紫了?要不然何必有人要处心积虑的往她身边安排人手? 倒也不是萧樱火眼金晴,能一下看出两人身份有异。 实在是…… 设想一下正主原本的脾气。 是个被宠坏的小姑娘,动辄打骂下人。这样的主子,身边跟着的下人会是这等伶牙俐齿的? 早被处死八百回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被轻视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被轻视了 至于另一个,眼神左看右看的,太灵动了些。 这样的丫头放在身边太显眼了,萧樱自觉正主绝不会给自己添堵,身边留两个这样姿色的,那不是自虐吗? 丁香如今眼光倒是有长劲,能一眼看出这两人有问题。只是见识还是少了些,看不出这二人到底哪里不妥。 不管这人是谁安排的,是不是忒看不起她了? 便是造假,好歹也用点心,弄个高仿啊。也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两位能说会道的姑娘……这二位当婢女不合适,更像给人当妾的。 “王爷信上说郡主受了伤,把奴婢的名字忘了。奴婢是芷安,她是芷宁。以后奴婢二人再不离郡主左右……一定会护好郡主,再不会让郡主受伤。”“奴婢也会誓死保护郡主。” “恩。”萧樱淡淡应道。 两人眨了眨眼睛,似乎不相信萧樱反应这么平淡。 即不追问,也不见多感动。这是?二人眼中均有疑惑,可碍于当着萧樱的面,不便沟通。 “奴婢以前便是贴身服侍郡主的……” “奴婢也是自幼跟在郡主身边,一直服侍郡主起居的。”言下之意,自然想官复原职。 萧樱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二人脸上刚要露出喜色,萧樱下一句,却让二人脸色大变。“你们也知道,如今我和五殿下很是亲近,我这院子也选在平王府旁边。如今院子里的都是平王府的人手,礼尚往来,我如今有了自己的下人,自然该先去平王府帮帮忙。丁香,去找风一,让风一安排芷安和芷宁去平王府当个婢女。” 丁香面露喜色,大声应是。 “郡主,奴婢是来服侍郡主的。”“奴婢是奉了二皇子之命来服侍郡主的,如今郡主便这么打发了奴婢……二皇子若是知道……”“那是我父王,难不成父王还会为了你一个丫头,和我这个女儿算帐。你们既然是我的人,去处由我来定。出去吧,我乏了。” “郡主,请郡主可怜奴婢的忠心,不要赶奴婢走。” “奴婢服侍郡主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郡主平安回京,奴婢替郡主高兴……奴婢只求留在郡主身边当牛做马,还请郡主成全。”两人终于脸色大变。再不复先前的镇定。 “自幼跟在我身边?便学出这样一身规矩来?来人……拉下去。” 萧樱前一刻还语气温和,丝毫看不出怒意,下一刻却是突然冷了脸,风二一直候在门外,闻言快步进来,一手拉一个,将两个姑娘强行扯出了屋子,这一刻也不顾得怜香惜玉了,如果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真是个棒槌了。 “姑娘,她们……” “假的。名字应该是真的,我确实有两个贴身婢女,芷安和芷宁。你让风一跑一趟,看看我以前往的院子,是不是已经人去楼空了?” 丁香心事重重的点头。 虽然她怀疑两人身份存疑,可姑娘三言两语便瞧出破绽,她却到了此时依旧看不出那二人破绽在哪里。 大约一个时辰,丁香便来回话了。 “风一派人去看过了,姑娘以前住的院子,确实已经空了。侍卫向邻居打探,说是几天前,院里还有人出入。不知道何时,突然就不见了踪迹。风一让奴婢告诉姑娘,公子说不必理会。姑娘的人应该是安全的。” 萧樱点头,和她想像中的差不多。 这样的手笔,不像是男子所为。倒像出自哪位妇人之手,虽然没什么根据,可萧樱觉得自己猜测的应该不错。 男人行事,总归要大开大合些,只有妇人才会想到利用丫头行事。只是显然对方对她的了解还停留在一年前,以为她真的是个蠢姑娘。 她就算是失忆了,也不会随便来两个人投奔,便毫不犹豫的收下吧。 就算她蠢些,好歹你也找两个高仿的啊,弄两个一身风情的姑娘来做什么? 引诱凤戈吗? 萧樱没想到自己这突发奇想,倒离真相不远了…… 而且,很快,她便有机会知道真相了。 此时,她只是觉得自己被轻视了。不管对方是谁,显然都没太把她放在眼里。 这让萧樱即无奈又觉得该开心。 对方没把你看在眼里,就表示你可以做些让对方出其不意的事……这么一想,其实被轻视也是有好处的。 一整天,没有来打扰萧樱。她连吃了几幅苦得让人吐血的中药,到了晚上,终于不再发热了,精神也比昨日好了些,至少清醒的等到了凤戈。 凤戈进来时,迎上萧樱圆圆的眸子。 一时间还有些吃惊。 他一边把外衣交给丁香,一边走向萧樱,然后很是随意的坐到萧樱身边,伸手去摸萧樱的额头。发现热度退了,这才开口。“怎么还没睡?”“睡了便见不到五哥了。”凤戈发现偶尔两人分开的久一些也是有好处的,小姑娘从神情到语气,都出奇的甜。 “你啊……病了便早点睡,少见一面又如何,难道五哥在你心中会变差吗?” “自然不会。我们见一面少一面。少见一面,我就损失一次见你的机会。你说会如何?自然会吃亏啊。”“什么叫见一面少一面?我们还没成亲,等成了亲,还要厮守一辈子呢。” “字面的意思……难不成还见一面多一面?” 凤戈去拧萧樱脸蛋。萧樱躲闪,最后躲无可躲,竟然躲进了凤戈怀里。 两人闹了片刻,萧樱安静的匐在凤戈怀里。“今天的事,你知道了吧?”凤戈轻声应了。 “不管是谁安排的,她也太看不起我了。”说的怒气冲冲的,似乎气的不是对方的算计,而是对方的轻视。凤戈轻笑出声,他的阿樱果然与众不同。 “看不起你才好。看得起你,我才担心。” “话虽如此……可被对方轻视。而且很有可能是宫里的贵人……哼。我得找个机会,让她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本事!”这话也只能在凤戈面前说说。 在凤戈面前,萧樱说话向来无所顾忌。果然,凤戈点点头,非但不觉得萧樱大放厥词,反而还觉得萧樱说的有理。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一对傻瓜 第四百三十三章一对傻瓜 这两天萧樱病了精神有些不济,今晚看上去似乎精神好了些,可是凤戈还是不舍得她太过费神,才说笑了几句便扶她躺好。 “……快睡,你睡了五哥再走。” 萧樱笑着看凤戈,凤戈故意绷起俊脸。“别闹,睡。” “我睡了一天了,五哥,我都两天没见你了。”怪想的。 萧樱以前看到姑娘和男朋友腻味在一起,觉得太腻得慌了。如果是她,一定不会和男朋友这样。真的亲身经历过才明白。和男朋友撒娇是种本能,哪怕她在外面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我也想你。”凤戈投降了。 都说做大事的男人,不能儿女情长。可如果心中无情,又怎么能有毅力去做大事。他就是个牵挂着心上人,还在做大事的男人。 萧樱往里侧躺了躺,给凤戈挪出地方。 凤戈只犹豫片刻,便侧身躺在萧樱身边,然后展开手臂,把萧樱揽进怀里。 “美人乡,英雄冢。” “我可不是美人,五哥若想当英雄,怀里还是换个美人的好。”萧樱作势起身,自然被凤戈轻松化解。 男人轻笑。“在我眼中,阿樱便是美人。”“在我心里,凤戈也是英雄。”两人说完才反应过来,好傻啊。萧樱正了正颜,决定还是聊正事吧。 若是闲言碎语的,他们能说一个晚上。 “长公主的性子倒是挺讨人喜欢的。” “……她和大皇兄不同。和皇后也不同。”凤戈没有否认。要说凤家人里,有谁是他在意的,便是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了。说也奇怪,皇后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大皇子也是个唯利是图的性子,可是教养出的女儿和妹妹,竟然是个天真的姑娘。 想必为此,皇后也很是上火呢。 “月儿和我说过,说是皇后叮嘱她,少和我来往。不过月儿那丫头看起来天真烂漫的,性子却犟的很。她嘴上应承着,私下里还是总来找我陪她玩耍。 这些年,她也没什么长驱,依旧是个傻姑娘。我真担心以后她的驸马欺负她。”凤戈轻叹。 “不会的。有皇后和大皇子给她撑腰,这世上没人敢欺负她。将来不管你们兄弟谁继位,对这个妹妹都会爱护有加的。” 皇后虽然懊恼女儿这幅性子,可也未尝不知道,也许这样才是对女儿最好的,所以皇后一直没有真的约束过凤月心。“恩。几个兄长对月儿都十分照顾。” “月公主邀我在宫中多住几天。我正好趁机探探皇后的底。” 萧樱趁机说道。她想探的自然不止皇后,不过想了想,萧樱还是没有直言。凤戈沉默片刻,点头。“也好。皇后是个长袖善舞的,碍于你的身份也不会为难你的,何况还有月儿护着你。”“我也不会鲁莽行事,只是探探皇后的为人,终有一日,我们总要和皇后……还是提前打探打探为好。” 皇后是大皇子的生母。 除非大皇子继位,否则哪位皇子继位,都会和皇后发生矛盾的。 萧樱没想过这场夺储之争能和平解决。只想在最后一战来临前,尽可能的搜集些对手的信息。 皇后自然让萧樱忌惮。可是慧妃,却让萧樱觉得更不安心。她进宫得趁机和慧妃见上一面,好好探一探那位慧妃娘娘的底。不管如何,慧妃终究是凤戈的生母,萧樱在凤戈面前还是尽量避免提起,免得惹起凤戈的伤心事。 “父皇这两天身子有所好转,恐怕很快便会召见你。当着外臣的面,自然不会提及你我之事。我猜,皇后多半会问起。” “恐怕不会问了,我们的事,月公主一定一五一十告诉皇后了。皇后若是足够聪明,便不会被皇帝当枪使。”“你把皇后想的太简单了,她便是明知道自己是杆枪,也会照父皇叮嘱行事的。皇后啊,是后宫最厉害的。” 对于皇后,凤戈非但不怨,听起来反倒挺佩服的。 “……七年前我被暗算,应该不是出自皇后之手。若是皇后出手,恐怕不会这么……这么下作。” 萧樱挑了挑眉,听起来竟然颇有几分高人隐士模样,盗亦有盗!“见到皇后你便知道了。可她虽然是个有气量,行事大开大合的,可是大皇兄却没有承袭皇后半分气量。” “还有什么?我要进宫,你把宫里贵人们的忌讳多告诉我一些。以防我行步踏错给你惹祸。”凤戈又笑了。 “你在宫里那些贵人们的眼中,就是个行事没章法的,若真的规矩起来,她们反倒奇怪了。” “……这是历史遗留问题。我可不背这锅。”“是,不是你的错。不过这样也好,你便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也没谁真的计较。你只管安心在宫中住上几天,我想……很快便有事情发生,到时候我亲自接你出宫。” 凤戈说话向来这么云里雾里,萧樱已经习惯了。 听完也没有追问,而是乖乖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而后,她提起婢女的事。 “我应该确实有两个婢女,唤芷安和芷宁。她们按了吩咐,应该在旧宅等我传唤。也不知道谁打起了她们的主意。按你刚才所说,不会是皇后。若是皇后出手,必定不会落下这么多的破绽。那二人,我看不像当婢女的,倒像是来给你当通房丫头的。” 萧樱说到这里,突然灵机一动。 她上下打量凤戈,只觉得身边的男子眉梢眼角都带着股恣意不羁,稍稍一挑眉,便是风情。 以前都道五殿下不近女色。所以没人打他这方面的主意。 如今京城她和他的谣言简直传的人尽皆知。所以……有人按捺不住了。 甚至已经顾不得遮掩了。便借了萧樱婢女的名头,直接将人送到了他面前。那送人的,定然是知道她和他亲近。送到她面前,便等于送到他面前。 如果她没有疑心收了二人。 那两人便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凤戈面前。 恐怕,明里暗里,便要开始卖弄风情了。只是对方不知道的是,女色,凤戈只近她一个。 第四百三十四章 谜团 第四百三十四章谜团 会这样做的事,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 萧樱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阿樱,你想到了什么?”萧樱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总感觉这事凤戈不是猜不到,只是他出于某种原因不愿开口。 “有什么心事,只管告诉五哥。这世上,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给我听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再隐秘的话题,萧樱也敢拿出来和凤戈讨论。他们是要做夫妻的人,将来还要一起生娃娃,这世上,原没有什么人比他们更亲近。 可是…… “是不是顾虑我,不必担心。我大约能想到你想说什么。送婢女的手段太明显了。兴许,在那幕后之人看来,你还是一年前那个只知道蛮干,喜怒无常的姑娘。所以她才这般轻敌,只挑了两个……有风情的姑娘送来。意不在你,在我。” “原来你看出来了。” “我家阿樱三句话便看出对方破绽。我若是看不出,岂不被你笑话。” 萧樱想说,不用三句,她还没开口,便看出对方不妥了。不过女人太精明了,似乎也不好。男人总是要面子的,考虑到五殿下的面子问题,萧樱默认。 “……我猜,此事的幕后之人,是我母妃。” 萧樱心中的猜测,最后让凤戈说了出来。“和我想的一样。这事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她这是明着往你身边送人。定是先前你一幅不近女色的样子,她便是想送,也没法子。如今满京城都是你如何被女色所迷的谣言。想来,慧妃娘娘定是觉得时机到了。 她把人送到你身边。 意欲何为?不喜欢我?觉得我配不上你?还是……单纯的想要当祖母?” “单纯的想当祖母?你太低估我母妃了。 她连唯一的儿子都能亲手下毒……只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吧。若是,若是她手中真握着我的骨肉,我多少会投鼠忌器几分吧。” 凤戈说完,自己先笑了。 “不过母妃恐怕高看我了。便是真的被设计……哪怕是我的种,不是我想要的,他便是死在我面前,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萧樱心道,何必说的这么血淋淋。她又没醋,这不是假设吗?一切都没发生。等到发生再醋也不迟。唔,错了,她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想要算计她萧樱的男人,也得问问她肯不肯。 凤戈的孩子,不管儿子女儿,都只能由她来生。 至于慧妃,是想拿着凤戈的孩子要挟,还是单纯的想当祖母。她不点头,她都休想成事。 说来说去,慧妃为何如何? 明明是母子,该相护守望的,最后为什么闹到这个地步。慧妃为什么毒害自己的儿子?这点萧樱始终想不通。 也许,这次进宫,能解开这个谜团。“你打算如何处置两人?” “……既然母妃一片好心,送两个婢女服侍你,便让她们先在厨房帮忙吧,挑水劈柴,也好练练体魄。”凤戈说的面不改色。 萧樱想到那两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握着斧头劈柴,肚子都笑疼了。“你还笑,没良心的姑娘,明知道有问题还往我府里送,便不怕我如了母妃的心意。” “不怕。你惹敢拈花惹草,我便踢了你。再找个对我一心一意的。” “你敢!” “我如今可是郡主,我父王是只要他开口,求个公主封号易如反掌。凤月心是你们凤家的掌上明珠,我也是我们萧家的掌上明珠。你可不能欺负我,你若欺负我,我便回娘家,我这娘家若是回去,想再回来可就难了。” “如今你有靠山了,五哥惹不起你了。你是萧家的掌上明珠,我却是凤家上下厌弃之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凤戈……你一个大男人,在我面前装委屈,你真……真坏。” “坏?这算什么坏?五哥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坏?”什么叫坏?坏就是,就是……反正一言难尽啊。 翌日,萧樱望着铜镜中自己红的特别艳的唇,实在有苦难言啊,一旁丁香还一个劲的嘀咕萧樱这是上火了。得找郎中讨些清火的药。 凤戈! 真坏…… “刚才大公主派人来问,问姑娘身子可大好了?如果姑娘病好了,皇后便要安排宫宴,替姑娘接风。” “去回话,便说我已经好了。” 丁香点头。“……刚才奴婢随风一去王府,看到昨天那两个冒名顶替的……她们一个在劈柴,一个在担水。那神情,仿佛要吃人似的。风一说这公子吩咐的,说她们既然是来伺候人的,便先从粗使丫头做起。” 其实是风一特意来拉丁香去看戏。 两人躲在墙角,看了好一出大戏。丁香为此被风一拉了小手也没有生气。 “高兴了?” “高兴,自然高兴。坏人就该这样。她们以为是来当小姐的啊。既然是来伺候人的,自然得从粗活做起,奴婢最开始进平王府,也是从扫地丫头做起的。” “……这几天注意点京城有没有什么流言蜚语的。如果有什么关于凤戈的流言,一定要告诉我。” 丁香点头,心道最近五殿下的流言便没消停过。 丁香是分辨不出萧樱真实的意思的,只能去告诉风一。 风一再叮嘱风二风三。就这样又过了两天,萧樱依旧呆在府中,避门谢客。凤戈依旧每日忙忙碌碌,只在晚上能和萧樱见上一面。终于,皇宫送了旨意。 言这一年萧樱受惊了。 做为皇帝,十分失职,所以特意在宫中摆案,给萧樱压惊洗尘。 时间定在三日后。 萧樱客气的打发了内侍,内侍揣着一绽银子,乐呵呵的告辞。心道谁说这位萧郡主不懂礼数的啊。在他看来挺懂的啊。 都以为是苦差,没人愿意来。让他捡了个大便宜呢。 “风一今天还说早上服侍公子时,公子念叨宫里快有消息了。不想此时便来了……姑娘这次进宫得多住几日吧?奴婢给姑娘多带几身衣裳,另外还要带些什么?是不是给大公主准备些东西?皇后娘娘呢?几位贵妃娘娘呢?”这是在变相告诉萧樱需要准备礼物。萧樱心道,和风一混了这么久,丁香终于有些长劲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礼物 第四百三十五章礼物 “你家公子早就准备好了。” 丁香这才闭嘴,心道风一消息太不灵通了,还让她想办法提醒自家姑娘,什么礼多人不怪。明明公子已经替姑娘打算好了。“风一总是乱操心。”“风一想的很周到,你和风一多学学,以后府中的事情总要交给你管的。”丁香笑呵呵的点头。 帮了风一的忙,萧樱想着什么时候得向风一讨些好处。 当晚,凤戈人未到,东西先到了。 五六个盒子摆在桌上,凤戈这才姗姗而至。他招了招手,把萧樱唤到桌旁,然后把盒子一个个打开。 有本看上去就老旧的书册,有珊瑚的摆件,碧玉的挂珠,还有一尊白玉观音……“德妃喜欢翡翠,丽妃喜欢珊瑚,贤妃喜欢孤本,至于皇后娘娘,这尊白玉观音必投她所好。” 三妃一后,礼物都备下了。 “至于我父皇,他富有天下,该他赏赐你。” 萧樱想问,慧妃呢? 虽说心里反感慧妃,但区别对待这么明显好吗? 凤戈自然知道萧樱在想什么。“这些礼物,你私下送上。至于慧妃那里,不必了。你送她什么,她都不会喜欢的。” 萧樱想想也是,她这所谓的准婆婆已经开始给她穿小鞋了。她得多贤良大方才会上赶着用热脸去贴人家冷脸啊。既然凤戈都不在意,她何必在意。反正自古婆媳关系就是个难题,她也没打算去挑战解这个题。 “明白了。” 敬而远之。实在躲不开,也不必害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萧樱自来到这里,还没怕过什么呢,自然也不会怕一个小小的慧妃,哪怕她是凤戈的亲娘。 “那天在大殿设宴,我父皇会亲临。他说什么你不必在意,只管应是便好。当着朝臣的面,他必不会为难你。 过后皇后会在后宫设宴,月儿会陪着你,随后几天你便和月儿住在一起。” 凤戈叮嘱道,萧樱点头。萧樱虽然想和凤戈多腻味一会,可想到男人早出晚归,还是狠心赶其回府。 这几天凤戈看上去很忙,虽然每晚来看她,可每天都一脸倦色。萧樱有心帮他,可每次话到嘴边,又都咽了下去。他是凤戈,庚帝的五子。萧樱相信,需要她相助凤戈一定会开口。他不开口,其实算是好消息。 她并不清楚京城局势,贸然插手反而会坏了他的大事。 所以回京数日,萧樱始终闭门不出。也是不想惹麻烦,恐怕连累凤戈。 她虽然呆在府中,可是京城关于凤戈的谣言却知道的清清楚楚。她让属下这两天特意关注,果然,在她吩咐下去的第二天,便有人说凤戈对萧樱朝三暮四。这才回京几天,府中便收了新人,而且描绘的有鼻子有眼的。 “……风一特意关注了一下,这谣言好像是从一家酒楼传出来的。大皇子是那酒楼的常客。”丁香蹙眉说道。原来自家姑娘让她注意的是这样的谣言啊,她当初还奇怪呢,关于凤五皇子的谣言简直满天飞,有什么好值得在意的。 见萧樱不开口,丁香以为萧樱在生气。赶忙劝道:“这事一定不关公子的事,一定是大皇子。他总去那酒楼,定然是有意无意间和人提起过什么,这才传了出来,如今弄得满城皆知。百姓们背地里都在议论姑娘呢。不过姑娘放心,公子绝不会做对不起姑娘的事。”京城的百姓就是活的太舒服了。 应该让他们尝尝挨饿受冻的滋味,也便没功夫成日的在背后编排人了。 “我自然相信你家公子。附耳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叮嘱风一,你代我转告他。”丁香没多想,乖乖照做,可萧樱的话……丁香越听脸色越奇怪。 直到萧樱说完,丁香整张脸都涨成了紫色。 “姑娘,真要这样?”“有什么不妥?”有什么不妥?不妥的地方多了。姑娘明明聪明绝顶,而且遇事镇定,处理从容,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迎刃而解。有公子在时,会顾虑着公子。公子不在她自己也能担起重担。丁香从没见过有哪个姑娘像萧樱这般。可她此时却要往自己脸上抹黑。 “姑娘,一定要这样?” “一年前,我在京城百姓眼中便是如此。不过是……故态复萌罢了。有什么奇怪的,就按我说的去转告风一。顺便差人往宫里送个消息。就说我找了个好玩意儿,迫不及待要和月公主一起把玩了。” 丁香只得点头,一脸心事重重的出门送消息。 萧樱笑着摇摇头。想来离风一和丁香的好事不远了。 风一这人别看表相敦厚,可做起事来倒颇有凤戈的风范。萧樱交待的事,不到一天功夫,便已经办妥了。而且办的神不知鬼不觉,让人想查都无从下手。 所以当晚凤戈露面时,脸色不太好看。俊脸紧绷,没了平日的笑模样。 萧樱早就料到凤戈不会希望她如此行事。可这在萧樱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她的名声早就黑透了,也不在乎再多抹黑一笔。 “五哥。” 萧樱柔声唤道,凤戈冷冷看了她一眼,也不理睬她,兀自寻了张凳子坐下。 平时丁香早就端着茶盘进来奉茶了,恐怕是今天凤戈的脸色实在吓人,丁香愣是来了回装傻充愣。 “生气了?”萧樱亲自上前斟茶,然后讨好的送到凤戈手中。男人依旧不理她,萧樱简直哭笑不得。别人看到凤戈,定然以为这是个冷面煞神。其实这人很简单,喜欢在意的人,他默默装在心里。不在意的厌恶的,便只当对方不存在。走个对面都能对人视而不见。 是个顶顶骄傲的性子。 只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这幅神情。 让萧樱觉得他有时简直像个小孩子,简直让萧樱母爱泛滥。 “……你别怪风一,是我逼他做的。” 凤戈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抬起眼睛,然后定定看向萧樱。直看得萧樱心里毛毛的,他才不慌不忙的将茶送到唇边。 “你逼迫他?” 萧樱:“……恩。” 第四百三十六章 认错 第四百三十六章认错 萧樱这个恩字,是硬着头皮答应的。 这下轮到凤戈哭笑不得了。真是,气不得喜不得打不得骂不得。自从遇到萧樱,酸甜苦辣咸,他尝了个遍。 “不如,让他和风二换换。” 风二一直跟着萧樱,如今说话办事已经和萧樱十分默契了。凤戈说这话明显就是挤兑萧樱呢。“五哥,我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 萧樱越发觉得自己不像是个穿越人士了。被凤戈拿捏的死死的。偏偏自己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被凤戈宠着挺甜蜜的。此时,她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乖乖站在凤戈面前开始细数自己的错处。 前面还算正常。 什么不该仗势欺人,仗着是丁香的主子,便让丁香使美人计,以至风一失守。 不该不和凤戈商量,便私自决定,往自己名声上抹黑。 “……五哥明明知道我不在意这些的。不管旁人说什么对我来说都无关痛痒。可是你不同,你是要角逐太子之位的。皇帝病重,最近奏请册立太子的折子一定堆积如山。你名声有污,会坏大事的。何况我的名声,早在一年前便有了定数。如今不过是旧事重提罢了。” 说来说去,竟然觉得自己做的有理。 凤戈几乎被气笑了。 她的名声不重要?一个姑娘的名声怎么会不重要! 不过是说来哄他开怀的罢了。“我一个大男人,后院哪怕多上十个女人又能如何?” “你素来是清冷形象,突然弄出这样的桃色新闻自然不妙。我怕对方还有什么后手,索性就来个釜底抽薪。甭管对方如何添油加醋,也不会影响到五哥你。至于我,一年前狂追凤晔,如今死缠凤戈……” 自嘲的口吻还未说完,凤戈已经脸色微变。“阿樱,你觉得自己的形象不重要,你向来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不在意别人如何诬蔑诋毁你。你生在那样的世界,不明白人言可畏我不怪你。 阿樱,就像你会心疼我,我也会心疼你。 你宁愿自己背负污名,也要保我名声不伤。我也宁愿背负骂名,保你冰清玉洁。” 凤戈这番话说完,目光定定看向萧樱。萧樱神情怔怔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眼眶发酸,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以防自己在凤戈面前真的落泪,那实在太丢人了。“我明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独断独行。” 她是真的明白了。 她当然清楚人言可畏,便是因为清楚,所以才越发的在意凤戈的名声。 她身份特殊,便是遭人议论,人们也会觉得她本就是异国人,异国风俗始终。可是凤戈不同……她的名声本就不佳,如今和她绑在一起的凤戈,也会受连累的。再加上背后有人造谣生事,萧樱是真的担心最终会伤到凤戈,这才决定放话出去,便说是她纠缠凤戈。先有她纠缠凤晔一出,如今换个更俊俏的凤五殿下,旁人只会笑她见异思迁,会越发觉得凤戈是受她所累的。 她错了。 凤戈心疼她,会因为她被人谩骂而生气。 她不是一个人。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在异界闯荡。便是和凤戈情投意合,也总感觉自己和凤戈之间隔着道天堑。如今,这道天堑被凤戈一笔笔填满。 萧樱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凤戈……“我总感觉自己是飘在异世的一抹孤魂,没有根。甚至担心哪天一觉醒来,自己都不知道又飘到了哪里。 可自从遇到你便不同了。我生了根,长了叶。五哥,我真的懂了,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保全自己,便是保全了你。” 凤戈神情微动,最终轻叹一声将萧樱揽进怀里。 “……傻姑娘。”他的傻姑娘。 什么孤魂无根,这种话刺得他心闷闷的疼。相爱的心,都是一样的,她希望他好,他也同样盼她平安喜乐。 两人今天也算是互相交了底,萧樱也承诺,再不会以自损的法子帮忙凤戈。凤戈也点头答应萧樱,遇事必定相告,绝不欺瞒。这一晚,凤戈没有回隔壁王府,两人环抱着睡下。 转眼,到了宫宴之日。 凤戈依旧早早出门,临行前叮嘱萧樱不必担心,万事有他。 前几天萧樱确实有些心慌,可事情临近了,她反倒不慌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加上她萧氏子孙的身份,何俱之有!不出萧樱所料,一早凤月心亲自登门,前两天她让人给凤月心传了话,说有好东西。 想必临近宫宴,皇后看的紧,直到今天,才借着接萧樱的机会出宫。 凤月心见到萧樱,果然一通报怨。说自己这几天被禁了足,接到萧樱的消息,好一通抓心挠肺,可就是没法子出宫。今天一早,终于得了允许,为表对萧樱的重视,由她亲自接萧樱入宫。 “阿樱,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给我看看。我们时间不多,顶多能耽搁半个时辰。” 萧樱笑着示意丁香,丁香很快端了个托盘进来。 凤月心兴冲冲的接过,掀开一看,是几个泥塑的小人。模样虽然憨态可掬,可看起来并不新奇,比这烧的精致的她也见过,脸上登时露出兴趣乏乏之色。“不过几个泥娃娃,有什么好稀罕的。你若喜欢,我让大皇兄给你找几个更精致的来。” 萧樱摇头,示意凤月心别急。 随后,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摸出一个小袋子。 袋子不过巴掌大,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可是萧樱却从里面掏出……一件,两件……足足十几件巴掌大的小衣裳。 随后萧樱演示,把衣裳套在娃娃身上,转眼间,刚才还憨态可掬的泥娃娃,都穿上了衣裳。凤月心眼睛一亮:“这个有趣,你怎么想到的?这是不是可以随意搭配?这几件小衣裳哪里来的?式样我竟然没见过。太有意思了,我要玩……” 萧樱大方的奉上装衣裳的小袋子。凤月心登时兴冲冲的搭配起来。 这个配个裙子,再搭个小比甲。那个身上披了件大氅,对几个娃娃简直爱不释手。 “式样都是我这一年在外搜集来的,我想你一定喜欢,便让手巧的绣娘做出来,这一年让你担心了,全当赔罪礼物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一反常态 第四百三十七章一反常态 芭比娃娃这种东西,哪个姑娘不喜欢?只是这里也只能烧制几个粗糙的泥娃娃,不过对于凤月心来说,已经足够稀奇了。她拿着小衣裳在娃娃身上比划着,哪还有心思理会萧樱。 “这东西太有意思了,叫什么?” “叫……泥娃娃。”凤月心皱眉,觉得这名字太俗气了,不过她也没太计较,在凤月心眼中,萧樱本也不是个多聪明的姑娘。两人之所以情同姐妹,贵在脾气相当。 “难得你有心了。我一定在母后面前替你多说好话,让你顺顺利利的嫁给五哥。” 萧樱笑着回道。“那就有劳阿月了。”萧樱没有拒绝。 凤月心的身份注定她的话有时候会有很重的份量。萧樱虽然没有和皇后交好的打算,可也不想多个敌人,有凤月心从中调和,她和皇后的关系总也不会太糟糕。 凤月心本虽然特意早早出来,便是想在萧樱这里多逗留片刻,可一旦玩起来时间过的飞快,凤月心还没玩尽兴,便有内侍轻声在她耳边提醒,时辰到了,再不回宫,要赶不上大殿上的午宴了。 皇帝今天为了彰显对萧樱安全回京的喜悦,特意将宴席摆在了正殿。 午宴过后,晚宴摆在后宫,是由皇后主持。 凤月心一脸不悦的挥挥手。“这些内侍,整天在耳边嗡嗡嗡的,像苍蝇似的,真烦。”内侍脸上神情不变,想来凤月心这样的抱怨一定是家常便饭。“他们也不容易,时刻看主子的脸色,刚刚内侍好心相告,阿月还一脸不高兴。如果遇到阿月心情不好的时候,会不会小命难保?” 内侍迅速抬头,似乎有些意外萧樱竟然帮他说话。 目光中感激一闪而过。凤月心并不是坏人,她只是习惯高高在上,闻言想了想。 “你说的有道理,五哥以前也说过。说我只是运气比较好,生在帝王家。” 凤月心脸上不耐之色退了大半。 轻声吩咐一旁内侍,让他先去准备,她们马上动身。 内侍退下。萧樱不置可否,生在帝王家是幸运还是倒霉,此时还言之过早。不过凤月心能听进她的劝告之言,萧樱还是挺惊讶的。虽然凤戈说凤月心和皇后,大皇子不同,可萧樱还是担心一母同胞,养出来的兄妹真的区别这么大吗?如今看来,帝后对这个唯一的女儿确是十分心疼。 真的没让她接触过丁点阴暗的东西。 所以她才能活的这般天真自在。“我倒觉得人都是父母所生,没什么不同,所以哪怕是下人,同样也是一条性命。” “……你这话有些奇怪,下人的命能和我们的命相提并论吗?不过你一向如此,以前也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阿樱,你实话告诉我,五哥是不是就因为你这些奇奇怪怪的话而喜欢你的?”“我说话哪里奇怪了?明明是凤戈更奇怪?至于他喜欢我什么?你不是应该去问你五哥吗?” 凤月心耸耸肩,觉得他们两人都挺奇怪的。 她五哥是眼光高,高的有些奇怪。 而萧樱以前是不招人喜欢,人见人烦。那时凤月心仿佛从萧樱身上看到了自己,她虽贵为公主,可是和那些高官千金们相处时,她们看起来对她恭敬万分,可是只稍加注意,便会发现那些人在背地里对她指指点点的。 后来萧樱出现了。 那些小姐对萧樱也是如此,凤月心不由得开始同情她,而后两人才渐渐熟悉起来。 现在的萧樱…… 和一年前相比,似乎变化挺大的。穿衣打扮上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如今看萧樱,倒有几分像是看到那些高官家的千金,都端着一张自以为是的冷脸,好在萧樱会和她玩,会送她有趣的东西,和那些千金相凤月心自然喜欢和萧樱相处。 萧樱一个反问,成功让凤月心停止这个话题。 丁香进来给萧樱披上大氅,萧樱示意凤月心可以动身了。 凤月心有些拘束的起身。 萧樱挑眉,不知道凤月心为何突然神情有变。直到一个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萧樱才反应过来。 在外人面前,凤月心这个公主做的还算尽职。 未经通报,自然是萧樱身边的人。这里是花厅并非内院,所以风二风三,贾骏缪公子等人若是想见萧樱,可以直接来见。 此时出现在门外的是聂炫。 自从进了京,凤戈也不知道给几人找了什么差事,总之几人看起来都很忙。 入住数天,萧樱甚至是第一次见到聂炫。凤戈只说让几人历练一番,对他们将来大有好处,萧樱便不再多问了。 此时看到聂炫,萧樱反倒觉得有些奇怪呢。 “你要入宫?”萧樱看到花厅中不止萧樱一人,所以并未踏进花厅,站在门外问道。 “是。” “……也好,这几日京城局势有些动荡。你进宫避一避也好。”萧樱闻言目光微沉,凤戈虽然承诺遇事不瞒她,可也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在凤戈口中,京城一切正常,未见什么异样。 萧樱有心细问,可想到凤月心的身份,还是克制住了。 “你们也小心些,出外办事一定要结伴而行。遇到什么难事,不要硬撑,去隔壁找五殿下商量。” 聂炫点头。 然后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凤月心,这一眼,却让萧樱觉得有些奇怪。 随后转身而去,凤月心这时突然开口。“阿樱,他是谁?” “他姓聂,聂炫。你应该听说过,玉硅聂家的大公子……是你五皇兄的朋友。” “我听大皇兄说,阿樱身边跟着不少年轻公子,我当时还不信呢,如今亲眼所见,不得不信了。阿樱,你真厉害。”他五哥那人,可不是个大方的,竟然能纵容着萧樱身边跟着这么多年轻公子,凤月心对萧樱的佩服瞬间升到顶点。 而且刚刚那人…… 凤月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人甚至没有正眼看她。 可她就是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她非但不气那人的无礼,反而觉得那人扬长而去的身形很是伟岸。 有时候,心动只需一秒。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一见钟情 第四百三十八章一见钟情 凤月心没什么机会和男子相处。 皇后便是再宠她,也绝不会让她名声有损的。 便是偶尔去见凤霖倒是有机会见到男子,也都是些高官家的子弟,一个个谨言慎行,见到她一幅诚惶诚恐的神情。凤月心对那样的男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可是刚才那个聂炫不同。 他的眼神……很亮,凤月心觉得只是淡淡一瞥,那人的眼神竟然让她有些胆怯。 所以原本和萧樱有说不完话的凤月心,回程的途中竟然出奇的沉默。萧樱便是再有眼力,也不可能一眼看出凤月心的心事,只当她是因为要回宫,似乎最近皇后对她的管教严苛很多,轻意不让她出宫,所以这位月公主才有气无力的。 因为凤月心同行。 所以马车一路驶进皇宫,直至进了宫门才停下。 有小内侍上前搬来了脚凳,凤月心当先下了马车,随后是萧樱。 丁香和凤月心的随从跟在马车后,此时赶忙上前。凤月心却摆了摆手,丁香看了一眼萧樱,萧樱微微点头,丁香再次退后。凤月心亲自上前拉了萧樱的手,两人拉着手往正殿而去。沿路的内侍远远的便屈身行礼。 萧樱心中有些奇怪,凤月心似乎有心事。 不过她这心事来的有些快,似乎刚才来接她之前还没有。凤月心有些踌躇,可最终还是扭捏的开了口。“阿樱,我们可是好姐妹,你和五哥的事,我便是肝脑涂地也会帮你们的。”“多谢。”“不用谢,我说了我们是好姐妹,阿樱,刚才那个聂公子……他,他为人如何?” 啊? 萧樱有些吃惊,许是脸上惊讶之色太明显了,凤月心小脸泛红,可脸上似乎还带着一分恼意。 萧樱赶忙收敛神情。“聂炫很好。” “他……阿樱,你明明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我一句句问,便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萧樱心道,她看出来什么?看出来凤月心对聂炫有意思?可这两人半个时辰前才见面,而且是匆匆一面,聂炫自始至终都很守礼数,未逾越半分。 聂炫虽然不错,可是一见钟情这种事?还是有些太过玄幻了。萧樱一时也说不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和你五哥同岁,尚未娶妻,只是聂家……聂家如今大不如前。先前聂家也只是商贾之家,如今更是一落千丈,他如今只是个护卫。” “护卫怎么了?护卫做的好,将来能将护卫统领,如今的京畿卫指挥使,便是大内侍卫出身。” 萧樱想说,大内侍卫和普通人家的护卫可不一样。 大内侍卫是权贵子弟出身,本就家境殷实。他们当宫里当几个差,不过是为了镀金,放出去哪个不是官运亨通。 聂炫如何和大内侍卫相提并论?显然凤月心根本不明白两者的差距。 “聂炫和他们不一样。阿月,别胡思乱想。”萧樱觉得有些奇怪,刚才聂炫为什么突然出现?他应该知道凤月心在,以聂炫的性子,便是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见她,也没必要当着凤月心的面。何况聂炫只是叮嘱她小心行事,并没有什么十万火急非见她不可的事情。 凤月心是个好姑娘。 可是她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 皇帝唯一的女儿,大皇子的胞妹。这样的身份自然是显赫至极。萧樱如今和凤月心同进同出,也算是占了凤月心的光。要不然她只有郡主封号,是不能这般不经盘查,轻意入宫的。 “阿樱,母后一直想把我嫁进一个显赫人家。最好拉上整个家族都效忠大皇兄。可我不愿意掺和进这些事情里。父皇却说要我远离权势,以后给我找个和权势不沾边的人家。大皇兄也说我这么傻,得找个老实的,五哥说让我别找个出身太高的,我会被欺负。阿樱,你帮帮我。我已经十七岁了,无数人在背后嘲笑我身为公主,却无人愿娶。阿樱,我不想人们在背后总对我指指点点的。” 凤月心小声说道。她让婢女内侍远远跟在后面。 可能这话她已经想了一路,这一路她都沉默异常。 “不是我不帮你,而是……阿月,你还是去求你五哥吧。” “这种事,我怎么好意思直接告诉五哥,我只有你一个姐妹,你若是不帮我,这世上便没人肯帮我了。”凤月心说着说着,竟然红了眼框。萧樱已经领教过凤月心的哭功了。“……你喜欢聂炫什么?你才见他一面?” “很多人成亲前都没见过面呢。能见一面,已经是运气了。我就是觉得他很好。神情有些像五哥……可又不同。五哥是面冷心冷,他是面冷心却是软的。阿樱,你帮帮我。” 萧樱叹气。 “怎么帮?” “……找机会替我求一求五哥。我会找机会自己告诉父皇,你让五哥到时候帮我说说好话。” “你不如去求大皇子,大皇子的话可比你五哥好用多了。”“你不懂。大皇兄不会帮我的,非但不会帮我,反而会想方设法阻拦我。他,他一直希望我嫁进谢家。他想娶谢菲,可谢丞相不答应。他便想到把我嫁进谢家……阿樱,那谢家公子总和我大皇兄一起出出进进的,简直就是我大皇兄的爪牙。” 萧樱心中腹诽,大殿离宫门怎么这么远? 终于,大殿在望,而凤月心的眼泪也几乎要落下了。 凤月心倒真应了那句女人是水做的,眼泪简直像龙头,拧开就来。 最终,萧樱终于点了头。其实也不算多为难的事,便让凤戈去头疼吧。至于聂炫那边…… 聂炫虽然从未挑明过,可如果由她来问,想必会伤了聂炫的心。她不能接受聂炫的心意,更不能去伤害他。凤戈,能者多劳吧。 见萧樱终于点头,凤月心立时转阴为晴,和萧樱一同迈进大殿时,脸上已经扬起开心的笑意。 “长公主到,萧郡主到。”内侍拉着长音报道。 一时间,大殿上诸臣皆回首,看向殿外两个相携着进来的姑娘。 第四百三十九章 面圣 第四百三十九章面圣 两个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所以今天站在大殿上的都是些肱骨老臣。其中仅有的几个年轻的,便是凤家几位皇子了…… 萧樱微微抬眸,一眼便看到凤戈。他唇角微挑,下一刻又收了回来,依旧一幅冰块脸。 倒是余下几人看向萧樱的目光带着试探。 如果萧樱没猜错,离龙案最近的那位自然是大皇子凤霖,他的对面是凤晔,然后这两位身边的分别是三皇子凤霁和四皇子凤璟了。虽然只是匆匆一眼,萧樱还是将几人的模样收入眼帘。然后心中不得不承认老皇帝种不错。 这几人虽然不及凤戈玉树临风,可模样也都是周周正正的。 放眼看去,身形比直,被皇家熏出来的气场还是很足的。 相比之下,龙椅上坐的庚帝就明显带着病气,脸色惨白,一身龙袍也没能遮掩那种病入膏肓之气。 许是顾虑着萧氏王朝的规矩吧,所以皇帝安排了这样一场宴席。 还让凤月心作陪。这对萧樱来说已经算是诚意十足了。只是这不过是表相,人得学会透过现象看透本质。萧樱可不认为自己重要到庚帝拖着病体也要替她设宴接风。 所以这样的安排一定另有目的。 就像凤戈说的,她不必做什么,若是对方有目的,一定会透露出来,她以不变应不变便可。 定了定神,萧樱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然后和凤月心一起,迈步跨进大殿。 萧樱能感觉到,殿上诸人大半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她身上。最近有关她的谣言又开始泛滥,连她以前做过的荒唐事也被挖出来,传的神乎其神。再加上她自己添的油加的醋,就算没亲耳听到,萧樱也知道压在她身上的那些流言蜚语有多精彩。 恐怕足够文人写上几个传奇话本子了。 终于有机会见到真人,恐怕这些人一定要趁机好好看看她是不是生了三头六臂吧。 萧樱走的坦然,反倒一旁的凤月心有些胆怯了。 按理说凤月心身为公主,见过的大场面并不比萧樱少,每年宫宴,庚帝都喜欢把女儿安排在身边。儿子多,照顾哪个容易引人非议,女儿只有一个,特殊些也是情有可原。所以这样的场面,凤月心每年都要经历。 可是今天…… 有些奇怪呢? 这些人的目光有些奇怪呢?他们在看?看萧樱……可是目光却多是打量,甚至有几个老臣缓缓点点头,一幅满意的神情。 凤月心不由得回忆过往。 以前提起这位萧郡主,大多数人都会摇头。 老学究们更是会斥责几句不通礼数,满脸皆是嫌弃之色。 她那几位皇兄也是如此。若是得知哪里萧樱会露面,一定能躲便躲,生怕被萧樱缠上。 如今……萧樱和一年前相比,虽然稳重了些,可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这些人看萧樱的目光,怎么变了这么多? 凤月心心中疑惑,脚下步子难免有些迟疑。 二人最终站在大殿正中,庚帝脸上努力扬起笑意。只是这笑容出现在一张明显病弱的脸上,萧樱不由得替他担心,生怕他笑到一半就厥过去。显然庚帝的身体比看起来要好些。 “……长宁郡主。”萧樱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封号。萧子彦和她提起过,当时她那位皇祖父列出几个封号,例如长安,建宁,太平……最后萧子彦替她定了长宁这个封号。萧樱庆幸还好是长宁,若是太平,她在想要不要噬亲。 “陛下。” “郡主一年前突然离京,连萧二皇子也未告知,为此二皇子险些闯了朕的金銮殿。郡主如今平安归来,朕终于可以向你父王交待了。” 庚帝气力有些不济,可是意思却很明显,他在提醒萧樱……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庚帝必定知晓,所以他才会允许凤晔陪着萧子彦足足找了她一年。此时在大殿上开口,无非是告诉萧樱,那件丑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出来的,若萧樱不管不顾开口,遭殃的绝对不止凤晔一个,萧樱也会受到牵连。 萧樱心中冷哼,她又不傻。 便是要计较,也不会选在这样的场合啊。“劳陛下惦念了,是阿樱的不是。” “郡主多礼了,这几位是犬子,郡主想必都认得。余下诸臣皆是我朝肱骨老臣,郡主不必担心会坏了闺誉。” 兴许是觉得萧家王朝地处蛮荒,庚帝还好心解释了一番,就差直说这些人年纪大了,便是多看萧樱几眼也无妨。至于他那几个儿子,反正以前萧樱和他们多有走动,尤其是凤晔,此时同殿相处,也不必太过计较了。 面圣的礼仪凤戈提点了几句。 以萧樱的身份,也没有太多需要她遵守的规矩。只是萧樱没想到庚帝竟然这么寡言廉耻,背后敲打还不够,还要在大殿上堂而皇之的说出来。“陛下安排周到,阿樱自是不会担心。” 殿上皆是戏精,谁不知道这位长宁郡主什么都有,就是没啥好名声。 倒追男人这种事,她做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所以这句闺誉,听起来倒更像是鄙夷。 若是原主在,少不得要生一顿气。 只是庚帝这话丝毫伤不得她,反倒因萧樱的沉稳,隐隐衬出庚帝的急迫与私心。 能站在殿上的,都是些戏精。自然听得出庚帝话中有话。何况一年前长宁郡主失踪之事,闹的沸沸扬扬的,事后华王凤晔足足陪着萧子彦找了一年女儿,这事便是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要说此事和凤晔没有丁点关系,谁也不信。 如今人家小姑娘一人回京,据说萧二皇子因为要事回朝了。 庚帝上来就这么急赤白脸抢白一通,难免有些失了长辈风度啊。 “你们几个有一年未见郡主了,还不上前问候一二。” 庚帝又发话了。凤霖似乎颇不以为然,不过还是听命上前温和唤了句郡主,萧樱矜持的点点头。凤霖受此冷遇自是不喜,连演戏都不屑了,甩袖回了原位。 第四百四十章 轮流试探 第四百四十章轮流试探 接下来是凤晔,大家觉得这才是重头戏。谁都知道一年前,这位长宁郡主疯狂的追求华王凤晔。天天上门,曾一度逼得这位华王有家归不得。那时候‘长宁郡主’这四个字,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时隔一年,虽然如今京城广为流传的版本改天换地。 可大家还是很有兴趣看一看这对曾经女追男跑的两人,再次见面会是什么情况。 凤晔笑着上前见礼。 “太平郡一别数日,郡主一切安好?” “好。” 凤晔:“……”他这热脸贴了萧樱的冰脸。这在一年前简直不能想像。他那时候倒希望这位萧郡主矜持一些,别整天上门,弄得他整个王府不得安宁。 他向母妃抱怨。他的母妃点着他的额头,让他离姓萧的远些。 若真的娶了她,可就娶进个扫把星。 非但储君之位无缘,他还闹出一场天大的笑话。这姓萧的,简直是个野丫头。 凤晔对此十分赞同,所以那之后,能躲便躲,能避便避,可是她似乎不知道自己多让人厌烦,依旧每天上门。凤晔无法这才出此下策。没想到闹出这样一场祸事来。 这一年,他和萧子彦几乎将九郡走遍,若最后依旧找不到萧樱。萧子彦恐怕会要了他的小命。 凤晔这一年,对这位长宁郡主的感觉已经从厌烦升级到恨。好在她命大,竟然真的大难不死。非但保住了小命,还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在汶西时,凤晔曾有意接近她,可都被她避开了。 一年前对他的迷恋之意,似乎已经荡然无存。 凤晔初时不信,觉得萧樱在演戏,可是一番接触下来,凤晔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把他忘了。 忘了个彻彻底底。 原本这该是件欢喜之事。可她真的忘了他,他心里反倒越发不是滋味起来,尤其是知道她和凤戈全系匪浅后。此时大殿之上,当着朝中元老,萧樱竟然这般不顾情面,连寒暄几句都不屑……“我们总也是旧识,郡主这般冷淡,是在怪罪我吗?怪我一年前太过愚钝……不知郡主心意……” 萧樱瞥了瞥凤晔。 心道这人脸真大。以前不是避她如蛇蝎吗?她如今如了他的愿,他反倒上赶着贴上来。 “……殿下说错了。心意?什么心意?殿下也知道我素来喜爱俊俏的公子,当时整个京城,殿下可是有着第一美男子之称。” 萧樱话说到这里,突然就不再往下说了。 凤晔眯了眯眼睛。 什么叫当时…… 如今……是呢,如今多了一个凤戈。他确实排不上这第一的名号了。 所以……“如今多了五弟,郡主这是移情……”别恋二字还未出口,龙椅上的庚帝突然重重咳了一声,凤晔顿时住口。萧樱觉得好笑,这个庚帝想看戏,还怕自己儿子惹祸上身。“凤五殿下确实比二殿下俊俏。”萧樱仿佛没听到,依旧语调诚恳的说道。 凤晔仿佛被噎到了。 如果是一年前,他倒不怀疑这是萧樱的本能反应。可是自从看到不一样的萧樱,凤晔清楚萧樱这是故意为之。 她宁愿自伤,也要维护凤戈。 凤戈凭什么?难道就因为他长的比他俊!“……为什么?”凤晔小声问道,四周声音嘈杂,朝臣们交头接耳,所以没人能听清凤晔的问题,萧樱也小声回道。“因为他确实生的比你俊。” 萧樱说完,立时退后一步。 虽然没直说厌恶,可是脸上的神情却是十足的嫌弃。 “晔儿,和郡主调笑几句便好了,老三和老四还没给郡主问好呢。” 凤晔不甘心的退后。越看萧樱的笑越觉得刺眼,自然看向站在他对面的凤戈也没有好脸色。 凤璟和凤霁一同上前抱拳,这二人做什么都一起,庚帝似乎也习惯了,一幅听之任之的神情。“上次和郡主偶遇,却无缘一见,甚是可惜。”凤霁含笑说道。 “……我也觉得可惜,三皇子儒雅,四皇子英武。再加上五殿下,倒真是人间盛景。” 凤璟立时冷脸,萧樱把他们当成什么了?三人放在一起让她过眼瘾吗?好在凤霁手急眼快,扯了扯凤璟。凤璟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和这个女人一般见识。 这么粗鲁的女子。 谁会喜欢? 她也就是投了个好胎。这才有机会站在这里,凤璟想起母妃让他好好和长宁郡主相处的话,就觉得母妃病的不轻。这么个眼里只有美色的姑娘,他才不屑和她好好相处呢。若是被她缠上可怎么办?二皇兄以前被她缠的好苦,连王府都不能回。 凤璟想到这里,堂而皇之的后退一步。拉开和萧樱的距离,以此表示自己对萧樱的不屑。 凤霁微微蹙眉,觉得凤璟真是煞风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父皇故意安排的,至于目的……总之,好好对待萧樱不会有错。 何况这姑娘真像传言说的那般一无是处? 凤霁觉得不尽然。 刚才凤晔明显想和萧樱套近乎,最终被她拒绝了。 而凤戈,最是心高气傲的凤戈和萧樱牵扯不清,甚至公然出双入对,在玉硅时更是同宿一室。 能得凤戈青睐,萧樱真的是个只好男色的庸俗姑娘?“确是人间盛景,只是我二人加起来,也不及五弟。” 凤霁笑着说道。萧樱赞同的点点头,看向凤霁的眼神仿佛看到了知己。凤霁头皮一麻,心道难道自己看走了眼。凤戈和萧樱纠缠不清,真的只是为了萧樱背后的势力…… “三殿下自谦了。”萧樱口中说着凤霁谦虚,可脸上的神情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她脸上摆明写着凤霁还算有自知之明。 凤璟气的不轻,越发觉得萧樱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蠢妇。长了双只会看美色的眼睛,又好命生在帝王家。 这样的姑娘,他应该离得远远的,以防被她缠上。 凤璟最后拉走了凤霁。这时候凤三殿下还不忘对萧樱抱歉的笑笑,萧樱也笑了,表示自己不在意。最后只剩下一个凤戈了。 殿上突然鸦雀无声,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最后一出好戏。 第四百四十一章 端倪隐现 第四百四十一章端倪隐现 早就预料到这面圣不会那么容易。虽说她郡主的身份是张保命符,庚帝不会对她动真格的……可是今天这一出,若换个脸皮薄的姑娘,恐怕很难熬。 把宴席设在大殿,与其说是表示对她的看重。 萧樱看来,倒不如说是下马威。 好在庚帝还没病糊涂,没让满朝文武都来凑这个热闹,只召了些肱骨老臣。这也算给萧樱面子了。 然后他让几个儿子轮番上前来问候她。明明不必如此,可庚帝却这样安排了……萧樱从庚帝惨白的脸上虽然看不出算计之色。可他也必定没安好心。 以不变应万变,萧樱做到了。 终于,迎来了最后一道关卡。萧樱其实觉得挺可笑的,她身份再尊贵,在这里也不过空有个郡主封号。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庚帝实在没必要对她诸多试探。 虽然庚帝让五个儿子轮流上前,可是萧樱还是隐约看出了一些端倪……只是思绪有些混乱,萧樱一时还难以理清。 “……怎么?你四个哥哥都去和长宁郡主打了招呼,你不去吗?”凤戈冷着一张脸,半晌未动,最终庚帝淡淡问道。“回父皇,不必了。儿臣早上出门前才和郡主说过话。” 庚帝脸色微变,眼睛也瞬间大睁。“有人对朕说,郡主流落太平郡,得你所救,看来是实情了。” “是。” “你对郡主也算有救命大恩了。难怪你和郡主一路同行……长宁啊。朕的这个小儿子,脾气傲气的很,在姑娘面前向来冷着一张脸,这一路难为你了。” 话说到这份上,如果萧樱还不懂庚帝的意思,那她就真的是棒槌了。 萧樱几乎要气笑了。 绕来绕去,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这位庚帝也是个奇葩,强拖病体上殿,办这劳什子的接风宴,说到底竟然是为了皇族这见鬼的名声。萧樱觉得大可不必,旁人喜欢说便让他们去说。 于凤皇族来说即不伤筋又不动骨。 萧樱向来不懂为什么有人的活着,把面子看的那么重。 萧樱难以理解,不过这个大殿上,除了萧樱,其余人都不觉得庚帝的话有什么问题,就连凤月心也不敢真的去碰庚帝的逆鳞。萧樱在想自己要怎么回应,顺着庚帝的话说,那她和凤戈的那些谣言,就都是道听途说了。 是不是表示,她和凤戈的关系,也要嘎然而止了。 庚帝似乎并不愿意她和凤戈牵扯过深,这就有些奇怪了。 既然庚帝先前是想要联姻的,如今她相中凤戈,凤戈又不是个受宠的皇子,难道不合庚帝心意吗?凤戈和她也猜测过,凤戈也认为,她们情投意合的消息传出去,庚帝应该是喜闻乐见的。 可此时庚帝的表现完全与他们的猜测背道而驰。 没时间让萧樱多想,她面含笑意的轻声回道。“……五殿下性子很好,长宁并未发现五殿下哪里孤傲了。这一路,反倒多亏五殿下照顾了。” 即没否认,也没承认,这算是打了个擦边球。 凤戈闻言,迅速看向萧樱。也许是心有灵犀,萧樱的目光也正好从凤戈身上一扫而过。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即分,萧樱突然觉得,凤戈似乎有些高兴。 虽然他脸色依旧,神情淡淡的透着股疏离的冷意。“你便不要替我这个儿子遮掩了,朕的儿子,朕会不知道他那倔强脾气。他会照顾人?真叫朕意外……” 萧樱以为这个话题该适可而止,可显然她的话未能让庚帝满意。 “我和五殿下最初相识太平郡抚阳镇,幸得五殿下出手相救,我方才保住这条小命。我这条命都是五殿下救下来的,便是替殿下遮掩一二也是情理之中。 救命之恩,一路相护之义。便是涌泉相报也不为过。” “郡主高义。” “郡主知恩图报,五弟一路相护,二人均是有情有义之人。”大皇子和二皇子竟然一前一后开口替萧樱解围。 庚帝神情似乎怔了怔,似乎觉得既然儿子开了口,再纠缠这个问题便显得太过了。所以终于对内侍点了点头。 内侍会意。走下大殿大声唱报:开宴。 随后,宫女们抬着一张张小几鱼贯而入。每人面前一张小几,几位皇子的小几摆在朝臣之前。 凤月心含笑拉着萧樱直奔几位皇子的下首,她和凤月心的小几便摆在凤戈身边。凤月心轻轻一推萧樱,将她推到紧临着凤戈的小几旁。 错身而过时,凤月心小声劝道:“阿樱,别气。” “不气,多谢阿月。” 庚帝似乎有些气力不济,挥手示意上菜。宫女们再次鱼贯而入,将精致的菜肴摆到每张小几上。 庚帝抬手,诸人齐齐举杯。先祝国泰民安,后祝庚帝长命百岁,最后才是迎长安郡主回京……萧樱也不计较,乐呵呵的把酒喝了。 难得糊涂,庚帝既然希望她糊涂些,那她便装得糊涂些。 显然庚帝并不希望她和凤戈的谣言继续,而凤戈也不会在大殿上,当着满朝肱骨老臣和庚帝对峙。虽然凤戈的做法没什么可挑剔的,可萧樱还是心里有些不痛快…… 她突然很想萧子彦。 如果有萧二皇子在,庚帝便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事了吧。她一人终究势弱,这一刻,萧樱突然有些明白了。明白她一路收了这么多人在身边,而凤戈对此三缄其口,哪怕是聂炫,凤戈也从未阻止过他留在萧樱身边。 如果她足够强大,如果她的势力足够左右大局。 便不会被人轻视了。先前萧子彦曾说替她求个公主封号,萧樱还曾戏言,反正她也没打算回萧氏,这封号对她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用处不大。 自从来到这里,萧樱多数时候一直以现代人的思路在活。 她觉得人生而平等,她看不惯穷人被奴役,看不惯权贵欺压百姓。她想靠自己的本事荡尽世间不平之事……却原来,傻的是她。她一个人,如何能影响大局。 哪怕她是长宁郡主,在庚帝,在凤家这些龙子凤孙的眼中,也不过是个无权无势,可以随意摆弄的。 第四百四十二章 香饽饽 第四百四十二章香饽饽 萧樱以前没有野心,她求的只是想和凤戈长长久久的相守。 一辈子平安喜乐。 闲暇时候,帮着百姓们打打官司,帮着官府捉捉歹人,这便是萧樱的快乐人生。 今天这场‘鸿门宴’,让她彻底看清了……就在萧樱胡思乱想之时,凤戈的手突然从小几下伸过来,然后悄悄的,拉住了萧樱的手指,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手包裹着,凤戈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萧樱的指尖。“阿樱。” 凤戈轻声唤道。 萧樱笑了笑。因为这抹笑,凤戈眼底的墨色似乎更深了一分。 他的阿樱,他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口中怕化的心尖上的姑娘,被他的父皇这般加难,被几个兄弟轮番试探。 凤戈如果能咽下这口气,他便不是凤戈了。 大殿上,凤戈不能不管不顾的和庚帝争执。他是子,庚帝是父。一个孝字便能压弯他的脊梁。何况这些老臣都在听着看着……凤戈忍了再忍,此时终于按捺不住了。 顾不得会被人看出端倪,他还是轻声唤道。 萧樱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一切安好。 凤戈定定看着她,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萧樱有些发怔。他们明明说好在以不变应万变。如果萧樱在进殿前还存着一分他们的事会大白天下的心思,等进了殿,看到这满殿老臣,萧樱已经彻底不做它想了。 为了凤戈。 萧樱不会在此挑明和凤戈的事。 一切,顺其自然…… 可凤戈这神情,估计再由着他继续下去,恐怕谁都能一眼看出他们之间有私情。 这时,凤月心突然起身,然后起身走到凤戈身旁,在凤戈的小几上挑挑拣拣起来。一边挑一边嘴里还念叨着这个不好吃,这个好吃…… 凤月心站的位置,正好将凤戈和萧樱紧握的手挡了个严严实实。 凤月心看似在挑点心,实则她有些为难的看向自家五哥…… 她知道萧樱受委屈了。刚才的萧樱站在殿中,四位皇兄虽然先后来问候搭话。可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的事。凤月心不懂父皇为何这么安排。连站在萧樱身边的她都觉得别扭极了。 还有那些老臣,一个个虽然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可少不得背后对萧樱指指点点一番。父皇明明知道五哥和萧樱情投意合,可是却故意把二人同行说成是五哥护送萧樱入京。 将心比心,如果换成是她,恐怕刚才就要翻脸了。萧樱好涵养,一直忍耐着。可再由着五哥这么继续下去,恐怕这大殿上,要上演了出父子交恶的戏码了,凤月心不想凤戈被责难。他如今在京城,本就根基不稳,若再失了帝心…… “五哥。” 萧樱也看向凤戈,小声念叨着小不忍则乱大谋。 凤戈眸子闪了闪,最终缓缓放开萧樱的手。凤月心缓缓吐出一口气,终于挑中一盘她小几上没有的点心,心满意足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庚帝这时候开了口。 “月儿,不许胡闹。” “父皇,五哥那边的点心更好吃,女儿才向五哥讨了来。父皇要吃吗?” 面对唯一女儿甜糯的笑脸,庚帝颇有些无奈的挥挥手,示意凤月心随意。这样的宴席,吃饭不过是个形式。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庚帝便表示自己身体欠佳,提前离席了。临走前示意凤月心好好招待萧樱,留萧樱在宫里多住几天,凤月心高兴的应了。 庚帝走后,随后是几位皇子,凤月心起身拉起萧樱,跟在几个哥哥身后出了大殿。 凤月心打算直接带萧樱去后宫见她母后的,早点请了安,她和萧樱才能回她的寝宫玩闹。可出了大殿,竟看到几个哥哥都没走,而是站在汉白玉的台阶旁,那边是往后宫的必经之路,所以几人难道在等她?凤月心还不至于自恋到如此地步。所以答案是,他们在等萧樱。 说也奇怪,一年前几人明明避萧樱如蛇蝎。 如今她名字不过换了个字,怎么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她这几个眼高于顶的皇兄竟然一股脑的围上前来。 在大殿上试探还不够。竟然还来堵路。 凤月心脸色不太好看。 她拉着萧樱上前。“几位皇兄这是做什么?难道是想阿月了?” 凤霖笑笑,毕竟是亲妹妹,便是嫌弃也不便摆在明面上。“自然是想月儿了。有阵子没去看母后了,趁着今日风和日丽,为兄去给母后请个安,所以才在这里等月儿同行。” “我和大哥一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至于你三皇兄和四皇兄……” “我见大哥没走,我以为父皇暗中有什么吩咐呢,所以也不敢走。”凤璟一头雾水的说道。他是被凤霁拉起来的,几人中,凤璟是唯一一个不正眼看萧樱的。 “我见大皇兄和二皇兄在此,两位兄长在前,我自然不便当先出宫。”凤霁这话说的也合情合理。 只是不管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凤霁仿佛没看到,再次轻轻点头向萧樱问好。 “长宁郡主。” “齐王殿下。” “我和老二去后宫给母后请安,一次不便去太多人。两位兄弟且先行出宫,若是想给母后请安,便明日再来吧。”凤霖直接开口赶人。凤璟冷下脸来,敷衍的拱了拱手,拉着凤霁转向便走。 “……大皇兄,二皇兄,月儿,长宁郡主……在下先行出宫,择日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凤霁看起来似乎走的不情不愿,可萧樱看来,他步子迈的很稳,与其说是被凤璟拉着走,不如说凤璟的蛮力替他解了围。 萧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香饽饽。一个两个的,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在萧樱身后扬起。“大皇兄和二皇兄也在啊。正好,凤戈有事求一求大皇兄和二皇兄。两位兄弟也知道我和阿樱……眼下我便要去求父皇,又怕父皇不允,还请两位兄弟相助。” 凤霖脸色登时有些难看。“小五,刚才大殿下,父皇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救了长宁郡主,又一路护送郡主回京,郡主自然是感激。可你也不能仗此便恣意行事啊。” 第四百四十三章 恼羞成怒 第四百四十三章恼羞成怒 “大哥说的对,刚才在大殿上,长宁说的清楚,你只是他的救命恩人。五弟,这种事,可不能胡来。” 凤霖和凤晔难得站在同一阵营,两人竟然十分默契的阻止着凤戈。 这是什么情况,连凤月心也一头雾水。先前她这两位皇兄对萧樱可是十分嫌弃的,有萧樱在的场合能躲便躲,实在避不开,也是尽量不来招惹萧樱。如今这是?“大皇兄,二皇兄,你们这是做什么?五哥和长宁的事,两位皇兄为什么要拦着啊?” 凤霖瞪了一眼妹妹。 不明白母后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生出这么个蠢女儿来。 明明他才是她嫡亲的兄长,她却和凤戈走的那么近。当年凤戈没离开京城时,便喜欢缠着凤戈一同玩闹。时隔数年,这陋习竟然还不改。如今更是‘爱屋及乌’了,连这位长宁郡主也跟着护上了。 “月儿,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姑娘不懂。等明天大哥让人送些好玩意给你解闷,长宁的事你便别参合了。” 凤霖像哄小孩子似的敷衍的说道。凤月心不高兴了。“我比长宁还大两岁呢,怎么就是小孩子了。反正长宁的事就是我的事。长宁不喜欢的事,我也不喜欢。长宁喜欢的,我也喜欢。” “胡闹。大皇兄说的话你也不听了?你若再胡搅蛮缠。我便告诉母后,让母后禁你的足。” 凤月心气红了眼睛。她和凤霖虽然是亲兄妹,可从小到大,这位大皇兄对她向来没什么耐心。母后也是个偏心眼的向来只听大皇兄的话,对于她说的话从来只是敷衍了事。“你去告,你去告。天下哪有你这样的哥哥,只会欺负我。你不告我还要告呢,我去告诉母后,便说你和二皇兄都在打长宁的主意。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娶谢菲,可是谢菲却想嫁给五哥,所以你嫉妒五哥,你故意坏五哥和长宁的好事。” 凤月心也是气极了有点口无遮拦起来。 凤霖怒极,抬手便要打,萧樱手急眼快拉了凤月心一下,这才躲开凤霖那凶狠的一巴掌。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凤月心,你年纪也不小了,若再这般口无遮拦,下次便不是我打你了,而是父皇母后亲自教训你!” “我又没说错!” 求娶谢家千金不成这件事,对凤霖来说算是毕生耻辱。他也曾去求庚帝赐婚,明明他是大皇子,只要皇帝一句话,那谢菲不嫁也得嫁。可是却遭到了拒绝,庚帝以谢相是朝廷左膀右臂,他的女儿出嫁不能过多干涉为由拒绝了他。 暗指他若想娶谢菲,便想法子让谢相点头。 可谢家那人……刚才在大殿上,站在百官之首的便是谢相。自始至终,那老东西都一幅旁观者的神态,旁人都在小声议论,唯有他半眯着眸子养神。那样一只老狐狸,在前途未卜的情况下,怎么会点头让女儿下嫁。这事不能在凤霖面前提起,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谁提就是找死。 可是凤月心却大刺刺说出口。而且还是当着萧樱和凤戈的面,可想而知凤霖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恨不得把凤月心千刀万剐。 “大哥别气,月儿这丫头向来有口无心。” 萧樱目光沉了沉,凤晔这不是劝架,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果然凤霖眼中一片阴沉之色。再开口时,语气十分冷硬。“五弟,别痴心妄想。” 萧樱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受欢迎了? 她接收到的所有前情,都是这位长宁郡主不招人喜欢。在京城就是个笑柄般的存在。时隔一年,她也没提前造势啊,怎么就成了如今这幅局面。不管是凤霖还是凤晔甚至是庚帝,明里暗里都在阻止她和凤戈。 庚帝或许是因为皇家颜面,哪怕不在意那个儿子,也不能眼睁睁看他出丑。 可是凤霖和凤晔的目的呢? 迎上凤霖冰冷的神情,本来面无表情的凤戈倒是勾唇一笑,然后毫不在意的回应道。“多谢大哥提点,我和阿樱情投意合。这事本不关旁人的事,只需阿樱点头……顺便说一句,萧二皇子也是点了头的。”前面一句也算什么,可那句萧二皇子点了头的……这话一出,不管是凤霖还是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还会火上浇油的凤晔,脸上神情都越发的难看。 “萧二皇子竟同意了?” 凤戈点头。“萧二皇子爱女心切,只要是阿樱喜欢的,萧二皇子无有不应。” 凤晔丝毫不怀疑这句。找了女儿一年,萧子彦几乎要疯了。这次若不是侥幸在太平郡找到萧樱,萧二皇子下一步恐怕便要回国搬兵,挥师南下了。他曾扬言,便是铲平了凤家疆土也一定要找到女儿。 可是……凤戈这样的身份,萧子彦竟然会同意? 他难道不替萧樱的将来打算吗? 还是……凤霖和凤晔齐齐看向凤戈,心中思绪万千,凤戈仿佛没有看到二人眼中的深意,继续说道。“萧二皇子离开前,已经把女儿托付给我。若非如此,我怎么能堂而皇之和阿樱出双入对。”凤戈此时像个毛头小子,提起心上人来满脸的羞涩。 萧樱怔了怔,险些觉得不认识面前的男人了。 论起演技,凤戈也属于能拿奥斯卡级别的……凤戈话说到这份上,不管是凤霖还是凤晔似乎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继续了。 “既然如此,五哥何需我们相助?自去将事情禀明父皇便是。” 凤霖最终冷淡的说道,然后瞪了一眼凤月心,终是第一个甩袖而去。 “……长宁,以前是我的不是。我那时候忙于政务,忙的分身乏术,怠慢了你……还请郡主大人大量,不要计较。”这位凤二殿下也是个人才,谎话信手拈来,而且说的情深意切,如果不知道他为人的,还真被他这一腔深情男主脸给欺骗了。 “过去的事,便让他过去吧。二皇子要注意身体啊,政务虽然要紧,可是身体才是本钱啊。” 凤晔脸色一黑,萧樱这是明里暗里嘲笑他外强中干。 第四百四十四章 齐皇后的心事 第四百四十四章齐皇后的心事 “多谢郡主提点。” “殿下客气……”两人打着官腔。“二皇子要不要随我走一趟,我得到消息……似乎父皇有意撤换京畿卫指挥使……”凤晔自然不想趟这趟浑水,可是凤戈最后一句话打消了凤晔置身事外的心思。 “怎么好端端的要撤换京畿卫指挥使……五弟还有什么消息?” “只是听几位朝臣提了提,五哥也知道,我这人向来没什么存在感……”言下之意,朝臣们根本不把他这个五皇子当回事,所以提起政务来才不避讳他。 他便是听了,也影响不了什么大局。 凤晔信了。 那些老狐狸一各个都活成了精。对于他和凤霖,态度向来是半斤八两,今天亲近这个,明天又和那个走得近些。不到最后关头,他们是不会表明立场的。 京畿卫指挥使这个差事,对于哪方势力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如今现任指挥使看似不依附谁,可凤晔知道,他暗里是大皇子的人。所以凤晔左右衡量,才会最终同意和凤戈一同去见庚帝。 “阿月,你带着长宁去给皇后请安吧。”凤月心点点头,拉上萧樱往后宫而去。 萧樱有些不放心的看向凤戈,凤戈对她笑笑,示意她安心。 萧樱这才跟上凤月心的脚步,走向后宫。 皇后年过四旬,看起来却像三十出头的妇人,面色红润,妆容华贵。可脸上神情却十分和蔼,竟然亲自拉了萧樱的手,把她引到身边。最后凤月心和萧樱一左一右坐在皇后身边。 皇后姓齐,齐皇后看看女儿,又转头看看萧樱,面上笑意渐深。 她把萧樱的手握在手中,轻轻抚着,像极了疼爱萧樱的长辈。“月儿听说长宁回来了,恨不得变成一只小鸟飞出宫去。我这女儿性子野的很,和京中那些闺秀玩的不好。明明是她太闹腾了,还嫌人家姑娘太安静了。 是我这个当母后的教导无方。可没法子,她生就这么一幅混沌性子。好在有长宁在,她总对我说,和长宁情如姐妹。如今长宁回来了,她终于又像过去似的脸上挂笑了。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一年,这丫头哭了多少场。 长宁啊,这次进宫多住几日吧。你们小姐妹也好好一起玩玩儿。” “是。阿月性子很好,皇后娘娘把阿月教的很好。娘娘也知道我忘了很多事,这次进宫正想好好和阿月说说以前的事呢,看样子是要多打扰娘娘几日了。” “你比阿月年纪还小些,当我的女儿都绰绰有余了。 说什么打扰,太见外了……你怕是忘了,你以前也总进宫,每次进宫都要和阿月闹上几日的……”提起过往,齐皇后面露笑意。 “确是记不得了。我生了场大病,小命虽然勉强保住了,可是脑子却烧坏了。御医也说这事急不得,或许能想起来,或许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了。我性子野,以前恐怕没少忧娘娘,娘娘勿怪。” 齐皇后笑着摇摇头。 脸上带出几分心疼之色。“我听月儿说过了,那次可真是险象环生。” “是。” 萧樱回的这样简单,齐皇后似乎有些惊诧。难道失忆真的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这位长宁郡主,齐皇后自然是熟悉的。 她也没有乱说。 一年前,她确实时常入宫,和自己女儿闹成一团。两个小姑娘在园子里无忧无虑的打闹……齐皇后每每看到,都会会心一笑。女儿生在皇宫,自是寂寞,有个活泼小丫头相伴挺好的。 只是这小姑娘身份有些特殊。 她虽喜欢,可确没打算让她和儿子牵扯过深。好在这小姑娘是个用眼睛看人的。 一眼便相中了凤晔。 齐皇后倒是乐见其成,只是德妃绝不会高兴。德妃是凤晔的生母。几次从中使坏,甚至在宫中也曾出手陷害小姑娘。 那之后,萧樱入宫便少了些。回忆完过往,齐皇后打量萧樱。 一年不见,小姑娘长大了些,眉眼都伸展开了。一年前觉得模样只是周正,如今看来倒透出几分灵动来。而且性子,行事……也大变。 如今这么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身边,即不局促,也不谄媚。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十分讨喜。 反观自己女儿,坐没个坐相的,齐皇后有些头疼的在心底轻轻一叹。复又打起精神和两个姑娘闲话家长。 三人,凤月心自然是话最多的那个。其次是齐皇后,萧樱反倒是话最少的一个。 显得即不冷淡,又不过份热络,尺寸拿捏的刚刚好。齐皇后心思活络了几分……想着庚帝那天无意间提起的话。也许……这姑娘真是个小福星呢。 凤月心自然没耐心一直陪着齐皇后说话。 齐皇后点了点女儿额头,一幅没法子的语气说道。“皮猴子,也不知道谁肯娶你。知道你不耐烦了……去吧,带着长宁去你寝宫玩玩吧。一会晚膳时我让嬷嬷去唤你们。” 凤月心对齐皇后耍赖的笑笑,拉着萧樱起身。 萧樱匆忙行了礼,便被凤月心拉着往外跑去。齐皇后摇头笑笑,女儿虽然顽劣了些,可贵在天真烂漫。 她有些忧心忡忡的对一旁服侍的嬷嬷说道。“月儿这丫头……也不知道将来能嫁什么人家?”嬷嬷是齐皇后的心腹,自然清楚齐皇后的心思。 “贵人自有天佑,公主心善,爱说爱笑,性子活泼的很,将来寻个老实稳重些的,定然把公主捧在手心里。” 这话齐皇后自然爱听。 “你就知道宽我的心。也不知道我那良婿如今身在何方呢……霖儿有意让谢家那小子尚公主。 真是胡闹。 谢家是朝廷肱骨,人品才气自是无话可说。谢家那小姑娘也是个才女,可谢家那个儿子,却是个不成器的。月儿若是嫁进谢家,这辈子就完了。霖儿哪都好,就是对月儿太过怠慢了些。” 当母亲的都希望儿女能和睦。 可是长子对这个妹妹向来冷淡,反倒是不受宠的凤戈,以前曾是陪在女儿身边。 想起凤戈,齐皇后又是一叹。 第四百四十五章 初入皇宫 第四百四十五章初入皇宫 那孩子模样生的好,可是模样太出佻了也不是好事,自然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曾一度传出男生女相之说。 好在那时候凤戈还小,庚帝震怒,这事被强横的压了下去。可那之后,庚帝对这个排位五的儿子越发的不喜,直到凤戈八.九岁的光景,这事情才有了些转机。 只是凤戈长到十五岁的时候,又遇到了一场祸事。 她宫中那个女宫莫名其妙被人发现和凤戈同处一室,而且确实被破了身。 齐皇后不会傻的相信真是凤戈所为。那孩子心高气傲,而且对女色向来敬而远之。他清楚身份,知道自己在后宫中行走更要注意,行差步错都会惹祸上身,所以他不会傻的让自己喝醉,真的和那女官发生些苟且之事。 女官是她宫里的,她自然难脱干系。 而后那女官自缢身亡更是让事情雪上加霜。女官是不是自缢的已经无从查证,凤戈和女官这件事情也死无对证。事情到了这一步,齐皇后还是希望能帮一帮凤戈。 庚帝五个儿子,相比之下,凤戈是最没竞争力的那一个。 她若救下凤戈,凤戈自然感激于她,只要她再循循善诱,还愁凤戈那孩子不死心塌地相助。可最终凤戈却被庚帝下放到封地。 齐皇后是个深思远虑的人,她总要替儿子找个帮手的,她相中的是凤戈,只是儿子不以为意,想到长子那心高气傲,无论自己怎么叮嘱依旧固执行事的样子,齐皇后又是重重一叹。 “谢家公子是独子,谢相夫人十分疼儿子,难免惯的脾气骄纵了些。我们公主也是个娇气性子,二人恐怕不是良配。”嬷嬷深知主子心意,故意把这事说成小儿女脾性不和。齐皇后点点头,果然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都是家里娇养出来的。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受委屈。” “是这么个理,所以谢公子年纪不小了,也一直未娶,想必谢相夫人是想给儿子找个即能纵容谢公子那性子,又能料理谢家庶务的,咱们公主是个享福的命,可受不得被那般琐事缠身。”齐皇后被嬷嬷的话逗笑了,心知哪个姑娘嫁到婆家,都得当家理事,自己的女儿便是公主也不会例外。 可嬷嬷这话还是安了齐皇后的心。天下哪个母亲都希望女儿嫁个好人家,找个疼女儿的夫婿。 “……月儿就是被我宠坏了。性子顽劣的很,以前我觉得她和长宁性子想像,所以两人能玩到一处。可今日一看,长宁小小年纪,可比一年前沉稳多了。出门在外是真的历练人,长宁一年前性子可没这么讨喜。” 嬷嬷一边轻轻替齐皇后捶着背,一边应道。“奴婢也觉得长宁郡主和一年前相比,变化不小。模样虽然没大变,可打扮的比以前素净了,以前喜欢穿红挂绿的,看着累眼睛,如今这妆容恰到好处,显得人即干净又温和。” 嬷嬷看出齐皇后挺喜欢萧樱于是顺着齐皇后的心思夸道。 “和长宁一比,月儿倒像个小孩子。” 嬷嬷心里一紧,赶忙宽慰道:“咱们公主有娘娘疼,不必急着长大,倒是那长宁郡主,听说早年丧母,虽说有父亲呵护着,可总比不得母亲贴心。”“听你这么一说,长宁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嬷嬷心道和公主比起来,天下哪个姑娘不苦命。 那萧樱一年前莫名其妙失踪。 谁不知道是有人暗中加害,萧二皇子足足在外找了一年,如今找到了,终于回京了,帝后却想方设法的粉饰太平。 这没娘疼的孩子哟…… 凤月心直接拉着萧樱回了自己的住处,挥手示意婢女退下。 整个寝殿只有两个小姑娘,凤月心大叫一声拉着萧樱扑向自己矮榻。“真好,又能和长宁一起玩一起睡了。你都不知道这一年我多伤心。阿樱,你以后不准再不告而别。”凤月心还天真的以为这一年萧樱真的只是外出历练。在凤月心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兄弟相残,父子失和。 “我以后去哪里一定告诉你。” “不止要告诉我,还要带我一起去。长这么大,我都没出过京城。” “这我可不敢答应你,你出宫一趟都那么难,更何况是离京。” 凤月心泄气,她也明白自己简直是痴人说梦。 明明萧樱贵为郡主,可为什么可以来去自如。“还是你们萧家好,没人管束着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阿樱,我真羡慕你。” 萧樱笑笑,心道齐皇后果然宠女儿。把凤月心养成这般天真也是种本事啊。 世上哪有真正的自由。在现代社会都做不到,何况是这里。她不过是在有限的环境中让自己活的自在些罢了。“等你嫁了人,皇后娘娘便不能管束你了,你便自由了。” 凤月心小脸红红的,似乎想到了什么,萧樱觉得她多半是想到聂炫了。 “……我的事,你一定要快点告诉五哥。” 萧樱点头。凤月心拉着萧樱,从初识说到一年前。一张嘴几乎没有停过,萧樱负责偶尔点个头,凤月心便能继续下去。 萧樱一心二用,一边听着凤月心说起过往,一边想着今天大殿上的事。 她总感觉发生了些什么事,而且是她不知道的。 凤霖和凤晔的所为着实奇怪,还有庚帝……她虽然名声不佳,可毕竟是长宁郡主,让凤戈娶她,对庚帝来说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凤戈在凤家算是边缘的人物,早早便被发派到封地。世人皆知几位皇子中,五皇子最不得帝心。 牺牲一个并不太在意的儿子,促成和萧家的联姻?难道不是好事? 总感觉今日大殿上的人都奇奇怪怪的,那些老臣看着她的目光,也是隐忍压抑,偶尔还会带出几分恍然。到底发生了什么?“阿月,今天大皇子和二皇子在大殿上的举动好奇怪啊。你也说过,一年前,他们明明避我如蛇蝎。难道时隔一年,我模样变美了?如今已经美到倾国倾城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见到四妃 第四百四十六章见到四妃 这话有些发傻,让凤月心突然间觉得一年前的长宁回来了。 凤月心笑着指向萧樱,一副萧樱好傻的神情。“怎么会?你虽然变了些,可离倾国倾城的美人差的还远。你这么一提,好像大皇兄和二皇兄确实有些奇怪。 不止在大殿上奇怪,出了大殿,他们竟然等在外面。大皇兄素来不喜欢二皇兄脸上时时挂着笑的模样。二皇兄和大皇兄往来也不多。我觉得他们二人一定是八字不合。一见面总要你刺我一句我顶你一句的。 今天倒出奇的默契,一起拦了五哥。” 两人偶尔拌个嘴,在凤月心看来无伤大雅。 便是亲兄弟,也有意见不合之时,凤月心绝不会往兄弟相斗那方面去想。 这也是齐皇后刻意教导的结果。齐皇后经常告诉凤月心凤家几兄弟身上流着一样的血,要和睦相处。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凤月心摇摇头。“最近京城除了你和五哥的流言,没什么新鲜事啊。流言听多了,大家也都不当真的。不过是觉得这事和风月扯上干系,所以那些凑热闹的人格外喜欢传罢了。你放心,若是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萧樱点点头,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晚宴,齐皇后果然遣了嬷嬷来请二人。 萧樱早就预料到,这个晚宴会见到庚帝几个宠妃。 凤月心知道萧樱记不得了,所以主动上前给几人请安。嘴甜的唤着德母妃,丽母妃,贤母妃……慧母妃。 慧妃殷静影。萧樱着重的看了慧妃。发现这人和凤戈不愧是母女,都冷着一张脸,便是凤月心脸上笑开了花,她也只是矜持的点点头,脸上没有丁点笑模样。 诸人似乎习以为常。 德妃笑着招呼凤月心,然后目光看向萧樱。“长宁。你可还记得我?” “德母妃,她不记得了。您可别难为长宁,她如今啊……两眼一抹黑的,谁都不认识。下午见我母后时,也是一脸的迷糊样子。我母后心疼极了,直拉着她的手说长宁受苦了。” 凤月心这是在替萧樱造势。 齐皇后颇有几分无奈的看着女儿。 好在萧樱小脸上始终带笑,脸上神情也隐隐带着对凤月心的感激,齐皇后心中一叹。 心道随她去吧。这孩子从小到大散漫惯了,对谁都不设防的,只要萧樱真心待女儿,她何必一定要女儿防备她。 “是啊。这孩子在外一年,遭了大罪。长宁,这是德妃娘娘,丽妃娘娘,贤妃娘娘,还有慧妃娘娘。” 齐皇后亲自引见,算是给足了萧樱面子,除了慧妃,几人目光隐隐一碰,似乎都有些意外齐皇后竟然明目张胆的护着这位长宁郡主。以前,可没见齐皇后这般表明心迹。 几人都是人精,自然不会在此时和齐皇后唱对台戏。 “快别站着了,快过来坐。月儿,你便和长宁挨着坐吧。长宁,我记得你以前进宫,总要和月儿住上几日的,这次呢?是不是月儿这丫头缠你缠的紧?” 德妃笑着调侃道。 “这丫头念了一年,如今长宁回来了,她哪里肯放长宁出宫。我便留长宁在宫中多住几日。你们几位若是得了闲,也和长宁多多相处,这孩子和以前相比,可是懂事多了。” 齐皇后毫不吝啬的称赞道。 “确是和以前有些不同了。更漂亮了,人也显得恬静了。”三皇子的母妃丽妃柔声说道。 这位丽妃虽然封号丽。 可模样神情却是温温和和,显得十分平易近人。 “以前长宁和月儿两人在一起啊,老远便能听到两个丫头打闹的声音。如今啊,长宁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我反倒有些不习惯呢。皇后娘娘,我便第一个向您开口吧,明天我要请长宁去我宫里玩玩,月丫头也一起。”德妃目光慈爱的看向萧樱和长宁,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喜欢两个小姑娘。 齐皇后点头。 “我想也是你第一个开口。长宁,德妃一番心意,你明日和阿月去给德妃娘娘请安,顺便在德妃那里玩一玩,德妃宫里的点心可是一绝,只是不许胡闹,尤其是阿月。” 萧樱笑着点头。 一旁凤月心嘟着嘴,嘀嘀咕咕的说自己又不是小孩子,才不会胡闹呢。 惹得几位宫妃都掩袖轻笑,气氛很是和谐,接下来丽妃,贤妃相继出口相邀,齐皇后都替萧樱点了头。 最后,慧妃神情淡淡的抬起头。 齐皇后眉头似乎蹙了蹙,不过脸上的笑意倒是未减。“慧妃喜静,月儿太闹了,便不去打扰了吧。” “是啊,丽妹妹的宫中向来肃静,整个皇宫,怕是没有比妹妹更喜静的了。月丫头闹人的本事可是一绝,还是别招惹为妙。”德妃和齐皇后一唱一和,看似在给慧妃解围。 “如此,多谢娘娘和德妃姐姐的好意了。我本也没想邀约,长宁郡主这么忙,我便不自讨没趣了。” 齐皇后面露不悦,一旁德妃眉头也拧了拧。 大家明明一团和气,偏生有个唱反调的。 “慧母妃。”凤月心觉得慧妃这腔调太让人难受了。 一旁的萧樱却扯了扯凤月心的衣袖,阻止凤月心继续开口。凤月心轻哼一声,有些心疼萧樱。这是五哥的生母啊,阿樱和五哥那么要好,慧妃不是应该爱屋及乌吗?怎么反倒对萧樱这么冷淡。 “那我便在这里给娘娘问声好,过后也不去扰娘娘清静了。慧妃娘娘安好!” 萧樱笑着起身福了福身。 慧妃对她冷淡,她这福礼行的也十分敷衍。 慧妃定定看着萧樱,这样的眼神,也许旁人会怕,萧樱却不怕。她神情自在,该和凤月心说笑便说笑。和齐皇后,德妃几人说话也落落大方,似乎丝毫不在意慧妃那道冰冷的目光。 齐皇后心中不悦,慧妃这人在宫中是个异类。 平日里显得出宫走动,便是偶尔出宫,也是端着那张冷脸,仿佛谁欠了她银子似的。 今天这场合,她还不如不开口。和一个小姑娘计较,真是有失体统。 何况都在传长宁和凤戈的事……慧妃难道不该对萧樱另眼相看吗?怎么反倒一幅不喜的模样。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一后四妃 第四百四十七章一后四妃 四妃中,齐皇后最不喜的便是这么慧妃了。 整天冷冰冰的,见谁都没个笑模样,难怪这几年皇帝显得踏足她的寝宫,冻也要冻死了。“慧妃,长宁此番历劫,多亏了五殿下相救,五殿下可是长宁的救命恩人。” 余下的话齐皇后虽然没说,可屋里坐着的人都是人精,谁又不明白呢?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是谁遇险,凤戈都会救的。”慧妃语气依旧冷冰冰的。 言下之意自然是萧樱没什么不同。哪怕遇险的是个乞丐,凤戈也会救,这和被救之人是不是萧樱没什么关系。“……五殿下待长宁总有些不同的。” “娘娘说笑了,这种话可不好乱说,会坏了郡主清誉的,凤戈和郡主不过是萍水相逢,何况凤戈当初救人时也并未想过回报,也不需要郡主回报什么。” 这是摆明了不想让凤戈和萧樱扯上什么干系。 齐皇后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凤戈和萧樱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凤戈还特意在自己王府邻边给萧樱置了个宅子。 她是长宁郡主,在京城自有府邸。可是萧樱回京后根本没回自己的宅子,而是直接去了凤戈安排的宅子,想来传言也不都是假的。 齐皇后想的是,如果将来凤霖继位,凤戈可以成为凤霖的左膀右臂。如果凤戈娶了萧樱,简直就是两全齐美。 有萧樱在,至少可保边境三五十年太平,这简直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所以齐皇后才话里话外点拨慧妃,却没想到向来话不多的慧妃,今天却出奇的多嘴多舌。她说出的话简直句句被她堵死。 丝毫不避讳萧樱。 这丫头若是因此胡思乱想……“今天特意招你们几位前来,是来见见长宁的。若是惹了小姑娘伤心,实在是本宫的罪过了。来人,传膳吧。” 齐皇后连场面话都懒得说了,直接吩咐传膳。 德妃几人暗中交换了一个晦涩的眼神,也不再开口。 晚膳吃的异常沉默,和齐皇后的设想出入甚大。好在除了慧妃外,其余几人还算知道分寸,纷纷相邀,她这皇后的面子还算勉强保住。 吃过饭,齐皇后笑着说长辈说话她们小姑娘想必不喜欢听,便让凤月心拉着萧樱去外院看夜景了。 没了萧樱和凤月心两个小姑娘,齐皇后脸色登时严肃起来。“慧妃,你难道没有听到最近京城的谣言?” “听到了。不过是些谣言罢了,娘娘还当真了不成?” “恐怕不止是谣言吧。五皇子和长宁一路相伴而行,长宁回到京城,直接住到了五皇子的隔壁,据说那院子是五皇子帮着长宁置办的。”齐皇后并不是这么急躁的性子,平日行事多是温吞的。只是今天慧妃的举止实在让齐皇后按捺不住了。 萧樱虽说封号长宁。 是萧氏最尊贵的姑娘,可如今她只身一人远离故土。那位萧二皇子也不知道急匆匆回国去办什么事了,连宝贝女儿一时都顾不上了。 她身为皇后,总要照顾好她。 若是萧二皇子回来,见整个京城都在背后非议萧樱……那在萧二皇子眼中,凤氏王朝岂不太差劲了些。既然萧樱和凤戈情投意合,不妨成全他们,也正好可以安了自己的心。 只是慧妃显然不这么认为。 “……娘娘要问一问长宁了。她是姑娘家……行事怎么能这般不知轻重。” “慧妃,慎言!” 慧妃虽然闭了口,可脸上明显闪过嘲讽之意。“娘娘,慧妃妹妹,别动气,伤了和气便不好了。小儿女的事,由着他们便是。若是条宁和五殿下真有缘分……”德妃这个和事老才开口,慧妃突然开口打断。“在我看来,长宁和二皇子才是真有缘分。德妃姐姐不如劝劝晔儿,长宁千好万好,娶了便是。” 德妃脸色微变。 “先前或许长宁确曾属意二殿下吧。只是如今,恐怕一颗心都记挂在五殿下身上了。长宁那丫头曾亲口说过,只嫁这世间最俊俏的儿郎。五殿下可是京城第一俊俏的公子哥啊。”丽妃见此见缝插针的道。 既然是看戏,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果然,德妃脸上神情越发的阴郁了。谁不知道娶了萧樱便等同于和皇位无缘?过去萧樱缠着凤晔时,德妃也是满心担忧,生怕庚帝点头,那她儿凤晔岂不这辈子都注定被凤霖踩在脚下。 “要说俊俏,倒确是要数五殿下。不过二殿下也不差……只是这件事,还是要看长宁的意思。” 最后开口的是四皇子的母妃贤妃,她语气不急不缓,事不关己,她也没必要在此时树敌。自家儿子什么性子贤妃清楚,储位?她是不敢妄想的,只盼着儿子娶个知书达礼的千金,不管哪个兄弟将来继位,能保一世荣华便足矣。 “贤妃说的对,我们在这里说来说去有什么用,这事还是要看长宁的意思。如果长宁真的选中了谁,想必最后陛下也是会点头的。”丽妃轻叹一声说道。 相比之下,还是她儿凤霁精明。 从头到尾便没招惹过萧樱。这姑娘不管好坏,都和他们无关。 再尊贵,因为她姓萧,凤霁也绝不会有迎娶之心。丽妃这话让德妃和慧妃心里都一紧…… 尤其是德妃,脸上神情再难平静。她担心旧事重提……而且最近一次凤晔入宫,竟然和她说,也许是他错看了萧樱。 “时辰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诸位姐妹也早些回去歇息吧。”德妃起身告辞,她得连夜派人去给凤晔送个消息。丽妃贤妃也起身,最后起身的是慧妃。 齐皇后示意慧妃稍候片刻。 丽妃和贤妃识趣的当先离去。屋中只有齐皇后和慧妃了,齐皇后脸上的温婉之色顿收。 “殷静影,你在这里和本宫对峙有何用?你的话,五殿下会听吗?” 慧妃脸色冰冷,并不应答。齐皇后也不需要她回应什么,自顾自继续道。“七年前,你押着小凤戈来本宫这里请罪,害得本宫有口难辨。可那又如何?凤戈真的相信七年前是本宫出手暗算他吗?” 第四百四十八章 暗送秋波 第四百四十八章暗送秋波 要说齐皇后为何对凤戈另眼相看,这也是原因之一。 因为凤戈从头至尾,都没怀疑这事与她有关。那是个……很细心的孩子。 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出真相。她身为皇后,也确实不会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便是凤戈模样再出挑,在齐皇后看来,这并不会成为他的助益,反倒会被其所累。 果然,对于凤戈的相貌,很快便有流言传出。 当时还是她出手把这事压了下去呢。 都是凤家子孙,伤了凤戈等于伤了凤家,这点道理齐皇后还是明白的。 “凤戈那孩子,和本宫,恐怕都比和你这个母妃要亲近些。” 慧妃脸色苍白,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她缓缓抬起对,一双泛着冷意的眼睛直直看向齐皇后。“娘娘想说什么?” “本宫想告诉你,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你信不信?你执意反对,对长宁冷言冷语,凤戈反倒执意会求娶长宁。慧妃啊,对于自己的儿子,你当真是了解的太少。” 揣摩人心上,齐皇后自认是后宫第一人。 慧妃这人,好面子,面皮薄,虽然一幅高冷矜持样子,可内里,却并不像外表那般高冷。所以齐皇后很是清楚如何击到慧妃七寸。果然,慧妃脸色越发难看了。“……凤戈终究是我的孩子。” “你像个当母亲的吗?天下有你这样的母亲吗?你若真的在意五皇子,便爱屋及乌。你今日伤长宁一分,明日凤戈便对你冷待两分,慧妃啊,我们宫里的女人,活的不就是个盼头吗?我的盼头是霖儿,你的盼头难道不是五殿下?” 慧妃并不开口,脸上神情也是冷冷的,似乎刚才的脆弱只是瞬间。 齐皇后摇摇头,心道朽木不可雕,她挥挥手,示意自己乏了,慧妃起身,步子有些发软的向外走去。 虽然齐皇后和几位娘娘说话时把凤月心和萧樱支了出去,但凤月心若想知道也不难,所以慧妃离开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凤月心和萧樱已经听完现场转播了。 凤月心挥挥手,示意回话的小宫女退下。 然后转向萧樱。“阿樱,慧母妃什么意思?五哥这么喜欢你,她是五哥的母妃啊,话里话外却一幅不愿你和五哥亲近,你的身份还不够尊贵?她难道希望五哥娶个公主?” 萧樱暗道,一个公主封号对她来说真的不是难事。 如果慧妃这么好打交道,她真要谢天谢地了。“可能不喜欢我姓萧吧。” “姓萧碍着她了……” 萧樱心道还真碍着了。如果慧妃有野心,她自然不会愿意凤戈和她牵扯过深。 可如果慧妃真有那么大的野心,她第一件该做的事,应该是和凤戈化干戈为玉帛啊。如今在凤戈心中,慧妃可不是个他能为之拼搏牺牲的角色啊。 “兴许,她更想你五哥娶个温柔贤淑的姑娘吧。” “你哪里不温柔?我看你比官家那些惺惺作态的小姐强多了。阿樱,我明白了,慧妃一定是希望五哥娶谢菲。那谢菲在京城可十分有名。她其实年纪不小了,我们两个同岁。可亲事也一直没有定下来。据说,她曾经给我五哥暗送过秋波。” 萧樱正在喝茶,险些呛到自己。 秋波?秋天的菠菜?凤戈离京七年,七年前,谢菲才十岁,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请问秋波要怎么送? 不等萧樱开口,凤月心已经热心的将知道的尽数说了出来。原来当年凤戈离京时,谢家小姐曾出城相送。 凤月心远远的看过凤戈和谢菲说话,谢菲似乎还哭了,至于凤戈,冰块表情如故。 至于两人说了什么凤月心不清楚。“谢菲简直不管不顾了,谢夫人对她管束的很严。她竟然为了五哥敢私自出城……若不是给五哥送秋波?她为什么要冒这个险?”萧樱想说秋波不是这么个送法,可迎上这位公主圆溜溜的大眼睛,她突然就心有不忍了。 齐皇后这么干练的一个人。 都没舍得让凤月心沾染上丁点世俗之气。 秋波便秋波吧。“七年前的事,当不得真的。” “谁说当不得真,七年了,她都没定亲。据说这几年,登门求亲的快把谢家的门槛踏平了。谢相夫妻相中的,谢菲哪个都不点头。你说她不是等五哥难道是想把自己留成老姑娘?”丝毫不在意自己和谢菲同岁,也步入了老姑娘行列。 凤月心说的头头是道。 萧樱最后只能点头,她若不点头,指不定凤月心还要拉着她说上多久呢。 “如今这形势,谢相是绝不会愿意让女儿嫁给你五哥的,你放心吧。” “什么叫我放心,是你要放心。你要相信我五哥……他如果喜欢谢菲,当年便不会让谢菲哭了。我五哥自始至终,只喜欢过你一个姑娘。你可不准因为秋波的事和五哥生气。”说完才开始担心自己弄巧成拙,凤月心赶忙补救。 萧樱好笑的点头。“不会,绝不会因为这事和凤戈生气。” “……既然你不生气,我便再多说些吧。那个谢菲……其实我大皇兄一直喜欢。我母后求过我父皇。我父皇便去问谢相的意思。谢相说,他答应过谢菲,她的亲事由她自己做主,这话自然是说出来搪塞我父皇的。不过这么多年了,谢菲一直没定亲,倒也挺长情的。” “谢相为什么不愿意女儿嫁给你大皇兄?” “谢菲不愿意吧。”凤月心皱眉说道。 萧樱心道不尽然吧。如果谢相夫妻真愿意女儿嫁进皇家。大皇子凤霖应该是最好的人选。 恐怕,是深思熟虑后,觉得这事变数太大,所以谢菲才一直没定亲。谢菲这个年纪,若是再迟两年,便要被人笑话嫁不出去了。谢相夫妻绝不会让女儿背负这样的名声的。 所以…… 谢相不是不愿女儿嫁进凤家。而是不愿在大事未定之前把女儿嫁进凤家。 若储君不是大皇子,谢菲若是早早嫁给凤霖,是要跟着凤霖一起倒霉的。 这一点,也变相证明,庚帝属意的太子,并非大皇子。看着身边叽叽喳喳,边吃边说的凤月心,萧樱有些心疼她。 第四百四十九章 乌鸦附体 第四百四十九章乌鸦附体 在凤月心看来,恐怕凤霖继太子位是必然的。凤霖即是长子又是皇后所出。几位皇子中出身最高。 只是……庚帝属意的却另有其人。 突然间萧樱脑子一动,顿时茅塞顿开。她知道了,她知道瘐帝属意的接班人是谁了。 萧樱看向凤月心,这位长公主一脸的不以为然,在她看来只要是互相喜欢的人便应该成亲,就像她和凤戈。 谢菲不嫁凤霖,只是因为凤霖不是谢菲的心上人。“你总提起谢菲,我和谢菲……我是说以前熟悉吗?” 凤月心这才想到萧樱不记得前尘往事了。她也没有多想老实回道。“谢菲那人,眼睛长到头顶上,她虽然从不会当面给我们难堪,可我就是能感觉的出,她有些看不上我们。” 凤月心丝毫不觉得自己堂堂公主被一个丞相家的小姐如此对待有什么不妥的。 萧樱却觉得凤月心真是好脾气。那谢菲……估计是个清高之人。那样的人看上凤戈,倒是在情理之中。因为在和凤戈不熟悉前,萧樱觉得凤戈也是个清高的主,熟悉后才发现,他就是披个清高的外皮,内里却是个厚脸皮的。 对于凤戈一不小心便窜进自己脑子的行为,萧樱实在无能为力的很。 别看她活了两辈子,却是第一次谈恋爱,这恋爱谈的委实有点劳心劳肺的。“你是不是想见一见谢菲?她除了会念几首诗,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长的也就……也就那样吧。反正我不觉得她多漂亮。”凤月心以为自己的话惹萧樱伤心了。赶忙补救,这点上这位小姑娘还是挺有眼力的。 “我一点也不想见她。”这倒不是骗人的。 反正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如今那流水只会围着她转,她有什么可在意的。 那谢菲便是美如天仙也不关她的事,凤戈如果是眼皮子浅的只看重美色的人,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这道理她清楚的楚,可不会因为这个钻牛角尖。凤月心只当萧樱在赌气,这位姑娘喜欢以己度人。遇到这种事自己一定在意,她想萧樱也必定十分在意,凤月心有些后悔,好好的她提什么谢菲啊。“五哥真的不在意她……”“我知道,你五哥如今最在意的是我。” “你知道便好。至于谢菲,谢夫人差不多隔上两三个月,便带着谢菲进宫请一次安。如今你回来了,谢菲一定很快进宫给母后请安。她那人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不在意,可背地里一定恨死你了,不来看看你,她如何甘心。” “我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 “不一样啊,那时候你和五哥还不认识,她认识五哥,所以她占了先机啊。如今你后来居上,她一败涂地,她自然得来见见你。”说到这里,凤月心突然开心的笑起来。“我真想看看她那张脸,以前在你面前,她也端着架子,好像只有她才是千金小姐,我和你都是贱民出身似的……如今风水轮流转,阿樱,你真厉害。” 凤月心在谢菲面前虽然不会吃亏,可也从未占到过便宜。 似乎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像是小孩子胡闹。 相比之下,谢菲懂事守礼,只要谢菲进宫,她总要被母亲数落。 所以她和谢菲可是仇家。如今萧樱不动声色的便大败谢菲,凤月心只要想起,便是睡觉也能笑醒。 两人也不知道说了多久,然后靠在一起沉沉睡去。 这夜……皇宫一片安宁。 可是京城,这一.夜却发生了大事。萧樱睁开眼睛时,发现凤月心还在睡。她小心翼翼的下去,替凤月心掖好了被角,出了内室有婢女服侍她上前梳洗。 和刚来时相比,萧樱已经能坦然接受自己主子的身份了。 现在想来最初到这里事事亲历亲为的场景,仿佛离她越发的遥远了。“皇后娘娘吩咐过,说两位主子必定睡的迟,所以不让奴婢等唤主子起身。郡主是先用饭?还是等公主一起用饭?” “等公主一起吧。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婢女摇头。 “皇后娘娘只叮嘱奴婢们好好服侍两位主子。倒是一早慧妃宫里的姑姑来过,说是慧妃娘娘想请郡主去品茶。” 慧妃找她! “你替我回个话,便说我今日要赴德妃娘娘的约,怕是没时间陪慧妃娘娘喝茶了。”婢女点头。 凤月心又睡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舍得眼开眼睛了。 由着婢女服侍着更衣洗漱,她似醒非醒的向萧樱抱怨。“以前你比我起的还迟。”“我现在也比你起的迟,只是如今是在宫里,总要顾惜着自己的面子。好了,快醒醒。吃过早饭我们去给德妃请安。” “要去德母妃宫里啊?” “……你也可以选择去慧妃宫里。”慧妃二字让凤月心彻底醒了,她问清缘由后觉得去德妃宫里是件幸运的事。 于是两个小姑娘吃过饭后结伴往德妃寝宫而去。 萧樱一直觉得自己的运气虽说算不得好,可也不算太坏,不管遇到什么事,总能否极泰来。 她猜测的事情虽然多数成真,可这也和乌鸦嘴技能无关,是她靠脑子预见到的。所以对于在德妃宫中见到昨晚话题主角谢家小姐时,萧樱不由得自省,难道自己最近走霉运。 谢菲在陪着德妃喝茶,见到萧樱和凤月心笑着招手。“你们两个快过来,赶巧了,菲儿今天正好过来,你们几个早就认识,正好玩到一处。我年纪大了,和你们小姑娘可玩不到一处了。” “德母妃看起来漂亮的很,年纪哪里大了?” 或许是谢菲的存在刺激到了凤月心,这位公主殿下竟然超常发挥。 神情矜持,表情到位,萧樱想给她点个赞。 谢菲的相貌确实出色,身形高佻,肤白貌美,再加上人家是丞相府的千金,典型的白富美。谢菲起身,给凤月心和萧樱行礼,口中唤着月心公主,长宁郡主。 确实如凤月心所说,她看起来虽然语气恭敬,可是语调却平板直述,听不出丝毫敬畏之意。 第四百五十章 公主发威 第四百五十章公主发威 而且她那张脸给萧樱的感觉也有些奇怪。 好像面上套了个面具似的,一言一行,甚至唇角的弧度,眼中的笑意,都像是度量好了。 “菲儿,你可别怪长宁对你冷淡。这孩子去年遇到了意外,伤了脑子,以前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德妃虽然面上带笑,可今天萧樱能明显感觉出,德妃有捧谢菲,同时在踩低自己。 昨天在晚宴上,德妃还言笑兮兮,对她一脸慈爱之色。 所以说这宫里的女人啊,各个都是老戏骨。想必昨夜德妃急匆匆离去,然后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是和儿子通过消息,而且得来的回馈怕是不太合心意。 萧樱只当自己没看到德妃眼中的波动。 语气淡淡的开口对谢菲说道。“娘娘说的是,实在抱歉,我把谢姑娘也忘了。” 谢菲似乎没料到萧樱这般直白承认。这种事不是应该含糊搪塞过去吗? “郡主这是贵人多忘事呢。没关系,郡主把我忘了也无关痛痒……”谢菲依旧眼中含笑,可配上她那张仿佛计量好的笑,就显得有些虚伪了。 “谢姑娘说的是。我父王也是这么安慰我的。他说无关紧要的人或事,忘记便忘记了。人活在世,总要往前看的。” “郡主金玉良言,阿菲记下了。” 两人你来我往,瞬间打了三个回合。 一旁的凤月心自是不解深意,不过只要谢菲没占到便宜,凤月心便高兴。德妃在一旁冷眼旁观,一幅小辈玩闹,她做长辈的不便参和的神情。 只是眼见着谢菲竟然落了下风,德妃脸上不悦的神情一闪而逝。 “菲儿,月儿,长宁,我今天起的早了些,有些头疼。我吩咐灶上做了点心,你们随意些,就当这里是自己的闺阁。”德妃说完,被婢女抚着若柳扶风似的走了。 留下三个姑娘面面相觑。 没了德妃,谢菲小脸刷的一下阴沉一下,萧樱笑了笑。对身边的凤月心说道:“谢姑娘变脸玩的不错?” 凤月心虽然不懂这个梗,便不妨碍只要是萧樱说的话她都点头。“恩,谢菲擅长那个。”那个是哪个?谢菲面上嫌弃之色终于不再掩饰。“凤月心,你能不能别像应声虫似的,长宁说什么你应什么。”“我和长宁是好姐妹,她说什么我都应,关你什么事?谢菲,你进一次宫可真忙啊,先给我母后请完安,还得赶趟似的来德母妃这里。” “你胡言乱语什么。德妃娘娘我和谢家本是姻亲。” “什么姻亲啊。谢夫人娘家妹子的小姑子家的表小姐家的外甥女吗?” 凤月心话音落下,自己倒先被自己逗笑了。拐了九九八十一道弯的姻亲,也亏得谢菲说的出口。 谢菲俏脸一红,狠狠的瞪了一眼凤月心。她不懂,她是真的不懂。母亲教导她姑娘要温柔大方,尤其是行事一定要稳重。可是凤月心却像个疯姑娘。 从小到大从未稳重过。 凤月心便罢了,她是公主身份尊贵。可是长宁呢?长宁凭什么?她凭什么?五皇子凭什么相中她? 论相貌,谢菲自认胜过萧樱。论性情,论才情,论女红……她处处强过她。可是为什么?谢菲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宫,那时候自己只有七八岁,母亲陪着皇后娘娘说话,让她们这些小姑娘去园子里玩,她和看护她的宫女走散了,站在园子里四处张望,急的六神无主。 突然,一个少年徐徐走来。 她知道他是皇子,因为皇宫中只有皇子才能随意走动。 他生的好俊俏。谢菲从未看过长的这么俊的少年。然后少年上前,虽然小脸冷冰冰的,可还是开口问她发生了什么。 她突然满腹委屈,竟然止不住的落了泪,他温柔的替她拭了眼泪,然后告诉她,哭起来便不漂亮了。 然后陪她一起等着前来寻她的宫女。 后来,她知道他便是凤戈,皇五子凤戈。 凤戈离开京城时,她曾不顾父母的反对执意相送。 离别前,她抛掉了矜持。她开口问他,要不要她等他?无论多久,只要他点头,她都等。可是凤戈拒绝了。 他说自己这辈子或许都不会钟情哪个姑娘。所以不要为了他虚度光阴。便是将来娶妻,也是皇帝赐婚,对他来说,娶的是阿猫还是阿狗并无什么区别。 他拒绝了,毫不犹豫。虽然当时他还年少,可少年人眼中的冷意已经让人心寒。 如果凤戈谁都不喜欢,谢菲反倒觉得舒服些。可他竟然……竟然会喜欢这个长宁郡主。 京城排在第一位的纨绔郡主。谢菲实在难以相信,所以听父亲说长宁留在了宫里,她便央求母亲带她入宫请安。 又听皇后说今天她会来德妃这边,所以早早便到了。借着给德妃请安的名目,一直在等着她。如今看到了,谢菲越发的不解了?“你看长宁做什么?你便是把眼珠瞪出来,我五哥也不会喜欢你的。” 被人揭了短,谢菲握了握拳。 提醒自己不能太过无礼了,凤月心毕竟是公主。 “公主说笑了。” “你就当我在说笑吧。反正我五哥说这辈子非长宁不娶,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早早找个人家嫁了吧。” 凤月心从未这般痛快过,她在谢菲面前向来是处于下风的。所以一时占了上风,根本不必萧樱开口,凤月心便斗气十足的把火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公主和我同岁。公主都未嫁,我一个臣女急什么?” “……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和我比。我不出嫁,是因为父皇母后舍不得。你不出嫁,难道也是因为谢相夫妻舍不得?若是舍不得,多留几年也无妨,只是怕到时候,留来留去留成愁哟。” 萧樱觉得自己看错凤月心了。 这哪里是小白兔,分明是战斗机。 “……多谢公主提醒。” “我不光要提醒你,我还要替你求一求父皇。让父皇给你指门亲事吧。即体面又显得父皇看得你们谢家。阿樱,你觉得怎么样?” “……只要谢小姐高兴,赐婚自然荣光。” 第四百五十一章 心有不甘 第四百五十一章心有不甘 “阿樱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没错。赐婚你们谢家上下都有荣光。谢菲,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先说好,不能是五哥,我五哥不喜欢你。” 谢菲心中恨极。她还算有自知之名。知道自己不得凤戈欢心,自然不会自取其辰,可也不用句句都提醒她吧。 这个凤月心,真让人恨极。 相比之下,长宁倒显得比以前安静很多,谢菲打量萧樱,越看越觉得心惊,不过一年时间她的变化是不是太大了些,以前她们这些小姐办品茶会赏花会时,私下里这位长宁郡主的穿衣打扮,行事举止都是谈资。 而且每每大家都觉得意犹未尽。 下次见面依旧有数不尽的趣事供她们说笑。 那时候谢菲看她,觉得就像看个笑话,不止是她,京城所有的人,王孙公子,官家千金,哪个都觉得她简直就是个疯姑娘。这样的姑娘谁会娶?谁会喜欢?哪怕她是长宁郡主,是萧氏最尊贵的姑娘,至少在这里,在凤氏皇朝,也无人会娶的。 她缠着二殿下凤晔,那时候她们这些小姐背地里很是同情二殿下。竟然被这么一个蠢姑娘缠上,实在太倒霉了。 谢菲没想到,一年时间,短短一年时间。对她来说简直天翻地覆。她可以接受凤戈不娶任何姑娘,因为在谢菲眼中,世上任何姑娘都配不上凤戈。 可不能接受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姑娘却成了凤戈的心上人。 她有什么好? 哪怕如此站在她面前的姑娘看起来文雅恬静,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谢菲不相信她能改头换面。就像她不相信凤戈会喜欢一个姑娘……凤戈喜欢一个姑娘?冰冷冷的五皇子会对一个姑娘动心? 谢菲觉得这更像一场玩笑。 可是满京城的谣言告诉她,不是玩笑。如果是假,凤戈绝对不会坐视谣言肆虐至此。 别人不了解凤戈,谢菲自诩了解。那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在他的世界中,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如果他真的不在意长宁,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名字和长宁扯在一处。 凤戈不辩解,等于默认。 这才是伤谢菲最深的地方,所以哪怕明知道不妥,她还是不顾母亲劝阻,执意进宫。如今真的见到长宁了,谢菲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相问。怎么问?难道直接问她和凤戈是什么关系? 她凭什么发问? “你既然不开口,就是默认了。我一定尽快替你向父皇相求,你放心,我们虽然关系一般,可我也绝不会害你的,一定让父皇给你找个门庭显赫,门当户对的公子。” 谢菲回神脸色微变。“多谢公主美意,臣女无心嫁人。” “嫁人这种事和心有什么相干的。你只要坐上花轿,盖上喜帕,自有人引着拜堂行礼。你别害羞了,事情就这么定了。”凤月心觉得自己真是天真善良,以德报怨。 谢菲对她无半点恭敬之心她不是感觉不出。 她明明知道,还给谢菲这么大的恩典……“阿樱,我这么做好不好?” “公主一番美意,自是好的。” 谢菲几乎咬牙切齿,若不是自幼被教养姑娘要矜持。绝不能在外人面失了体面,谢菲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凤月心的嘴。 “不必了。我不想嫁人,我谁都不想嫁。公主若再相逼,我只能出家为尼,一辈子与青灯古佛相伴了。”谢菲的声音仿佛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萧樱心道还是见好就收吧。 这位谢小姐看起来气的不轻。 “谢家姑娘也不必这般动怒,阿月是说笑的。谢小姐既然不愿嫁人,那便不嫁吧。阿月,不要强人所难了。”“好,都听阿樱的。”凤月心对上谢菲,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对上萧樱就怎么都是好。谢菲险些气歪了鼻子。 既然进了宫,也如愿见到萧樱。 什么都不问岂不是显得太胆怯了。谢菲定了定神,然后一双眸子挑衅的看向萧樱。“长宁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看似询问,可却是陈述语气,似乎萧樱没有选择的余地。 萧樱心中觉得好笑。 自从进了京城,她突然便觉得自己这位长宁郡主与众不同了。 别说是谢菲,便是她和凤月心发生了争执,不管庚帝心里如何想,表面上也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毕竟她是客人,而且还是远道而来尊贵的客人。 所以她压根不需要怕这位谢家小姐。相反的,应该是谢菲对她恭敬有加才是。所以萧樱在谢菲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缓缓摇了头。“不太方便,谢小姐有什么话大可在这里说,事无不可对人言,我和谢小姐之间似乎没什么需要避人耳目的。” “就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要避人耳目。”凤月心帮腔道。 反正不管萧樱说什么,凤月心都会点头。谢菲那个郁闷啊,觉得碰到两个疯子。 凤月心是大疯子,至于这位长宁郡主……谢菲觉得自己似乎看不透她了。明明一年前和凤月心一样,说话惹人发笑,做事又蠢又笨。可如今,谢菲回忆着,自从萧樱露面,言谈举止似乎都得体的很,没有让人能挑出毛病的地方。这和一年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难道,这便是凤戈喜欢她的原因。 可是无论萧樱怎么变,和她比起来,也终究差了一大截啊。 不是自吹,谢菲自觉处处都高萧樱一截。可是凤戈为什么会对长宁另眼相看? 谢菲不知不觉,问出了为什么三个字? 萧樱微微垂下眸子,这问题她不屑回答。一个男人为什么喜欢一个姑娘,难道不应该去问那个男人吗? 谢菲却跑来问她? 只这个举动,谢菲在萧樱心中便低了一等。 就像那些养外室的男人,妻子不去找自己男人的麻烦,反倒死抓着外室不放。这种事情,向来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最大的错处应该在男人身上。就像这件事,喜欢谁是凤戈的自由? 难道凤戈只能喜欢谢菲? 这位谢家小姐实在太异想天开了些。 第四百五十二章 独见慧妃 第四百五十二章独见慧妃 “你想问五哥为什么喜欢长宁吗?答案很简单啊……我五哥喜欢真性情的姑娘。谢菲你活的太……太假了些。脸上那笑假,说话假,连伤心失望的神情都显得那么假。我五哥岂会喜欢一个假惺惺的姑娘。” 凤月心自然不知道凤戈的心思。 不过不妨碍她借机讽刺谢菲。谢菲闻言果然面露凄色。“……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我对他……是真心的。” 吼,竟然逼得谢菲表情心意了,凤月心得意的看向萧樱,萧樱颇无奈的轻叹一声。“你这话应该去和我五哥说。不过我觉得你不敢。我五哥现在可是把长宁当成宝贝,你此时去是自取其辱。其实你也不是那么差……高兴便是高兴,不开心便是不开心,你其实不必装的。就像现在,我能看出你伤心了,这样很好啊。装来装去的,多累。” 谢菲怔了怔,凄惶的神情顿时一收。 凤月心摇了摇头,觉得谢菲简直就是朽木不可雕。 “多谢公主提点。臣女记下了。” 她提点谢菲什么了?凤月心一脸疑惑。萧樱将谢菲的神情尽收眼底。 谢菲其实是个挺骄傲的姑娘,只是就像凤月心说的,总活在赞美声中,难道迷了心智。觉得自己应该做长辈口中那完美无缺的人,长此以往,难免失了本心。 谢菲不是坏人,可是本性却已经污浊不堪了。嫉妒让她面目可憎,求而不得让她惶惶不可终日。 “谢小姐,其实喜欢一个人是件美好的事,哪怕对方不能回报给你同等的感情。 萍水相逢是缘分,同行片刻是缘分,两情相悦是缘分,长相厮守是缘分。只是有的时候情深缘浅。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谢小姐珍重。” 萧樱和凤月心离开了德妃寝宫。 而谢菲站在那里,怔怔的望着萧樱远去的背景。 她不懂,不懂她怎么能说的这么轻松。情深缘浅……她和凤戈,为什么便是情深缘浅? 天使和恶魔,有时候只有一步之遥。此时谢菲收手,放下凤戈,另寻一段良缘,她的一生可能会很完美。 一个疼她的相公,几个可爱的孩子,一世的荣华富贵。 可是她放不下,她也不甘心收手。如果萧樱处处比她强,她便是败了,也勉强安慰自己虽改犹荣。可是那位长宁郡主……败给萧樱,谢菲真的不甘心啊。 谢菲面上神色变了又变,最后露出一副破釜沉舟之色。 她转身对服侍的婢女说道。 “麻烦去转告德妃娘娘,便说她刚才的提议,我答应。” 婢女点头。 两个小姑娘才回到凤月心的住处,便有婢女上前禀报。说是慧妃娘娘宫里又来人了。一定要请萧樱过去喝杯茶。 凤月心一脸不悦。“……她这是什么意思?喝茶还要强买强卖不成?” 四妃一后,唯独慧妃,向来独来独往。凤月心和她接触的也最少。尤其是七年前慧妃亲自押了凤戈去皇后宫外跪地认罪后,凤月心越发不喜欢慧妃。 天下的母亲,便没有一个像慧妃那般对待自己儿子的。 “慧妃娘娘说不管多晚,她都会等着郡主前往的。”小宫女缩了缩脖子。 凤月心果然脸色大变。“阿樱,我们去向母后告状。她让你去你便去啊!让母后来评评理。” 凤月心话音落下,拉着萧樱就要去找齐皇后,被萧樱拦下了。“你这性子啊,太急了些。又不是什么大事,慧妃是凤戈的生母,我去见一见也没什么。” “你忘了她晚天当着母后和几位母妃的面前为难你了,你还要去她的宫里?你不怕她把你大卸八块。” “放心,她不敢。你在宫里等我,我们下午去逛御花园。” “不行,我和你一起去。”凤月心决定舍命陪萧樱。被萧樱哭笑不得的拦下。“放心,慧妃娘娘这么大张旗鼓的邀我喝茶,绝不会对我动手的。她若敢伤我,我父王会挥师南下的。”凤月心被逗笑了。“知道你父王疼你,别在本公主面前显摆了。好吧,你自己去,我等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你不回来,我就去找母后一起去救你。” 萧樱点头。 单独去见慧妃萧樱倒不担心。 其实没进宫前,萧樱心里就有了个预感,预感慧妃一定会找她。只是没想到慧妃这么急不可待。 竟然毫不避讳,慧妃越是这样,萧樱反而觉得越安全。 她只带了两个婢女,两个婢女被慧妃宫里的嬷嬷留在殿外,萧樱一人迈步进了花厅。 慧妃在喝茶,萧樱进来了也没有理会,萧樱笑笑,不以为然。想来慧妃也不会殷勤待客的。 萧樱自顾自落坐,然后含笑看着慧妃。半晌,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最终还是慧妃按捺不住开了口。“你年纪轻轻,竟然这般不懂礼数,在长辈面前如此放肆。” 萧樱觉得好笑:“娘娘邀我来品茶,茶没有一杯,而且自我进来始终对我视而不见,难道娘娘的礼数便周全了?”“伶牙俐齿。”“多谢娘娘夸奖。” 慧妃冷着一张脸,上下打量萧樱。 目光几乎带了冰渣,好在萧樱早有准备,所以神情很是镇定,坐在那里任由慧妃打量。 “……凤戈看上你什么?” “这是我和五殿下的事,似乎和娘娘关系不大。” “他是我儿子。”慧妃冷声道。 “哦,原来他是娘娘的儿子,抱歉,娘娘不提,我险些忘了。他是娘娘的亲子,那又如何?娘娘能管束他?还是娘娘的话他句句奉为金玉良言?” 萧樱想慧妃找她来,或许真是想要和她大吵一架。 上来就火药味十足。其实这样也好,这样才痛快,拐弯抹角说来说去的,最终还不是交恶。 所以实在没必要粉饰太平。“我的话,他自然会听。”“那娘娘就不该邀我前来了。直接让凤戈老实点,别再和我纠缠便是了。” “长宁,本宫真是小看了你。” “娘娘没小看我,娘娘是小看了五殿下。” “……一年前,我见过你。不懂分寸,不知礼数,不管不顾的纠缠着凤晔。我凭什么相信你对凤戈是真心的?” 第四百五十三章 疯子思维 第四百五十三章疯子思维 “不需要娘相信我对凤戈的心意,只要凤戈相信就够了。”萧樱寸步不让,她看向慧妃,凤戈有那样的相貌,大数承袭自慧妃殷静影。后宫诸妃中,慧妃相貌应属最盛。可是据萧樱所知,这几年庚帝却显少来慧妃这里。一个失宠的妃子,唯一的依仗难道不是儿子吗?她只在慧妃身上感受到冷意,哪怕她在质问她对凤戈是否有情时,萧樱也从慧妃的语气中感受不出一个母亲对于儿子的担心。 更多的,似乎是她的出现让凤戈变得不再像过去那般对她言听计从。 真是好笑,便是没有她。 一个对亲生儿子下毒的母亲,难道儿子还会傻傻的任其指使不成。 便是慧妃不邀她前来,她也会找机会见慧妃一面的。 她想亲自问一问慧妃,为什么对凤戈那么狠? 一个母亲吝啬给儿子丁点怜爱,这样的母亲还配被称为母亲吗? 所以慧妃再次相邀萧樱才会露面。“长宁,我是凤戈的母妃,他想娶哪个姑娘,自然需要我这个母妃点头。”慧妃冷声说道。 “……若是换个姑娘,或许需要娘娘您首肯。可我姓萧……只要我想,娘娘点不点头关系不大。娘娘觉得呢?” 慧妃冷冷看向萧樱。一年前那个花蝴蝶似的,只知道围着凤晔转悠的小姑娘,如今在她面前,并未疾言厉色,也没露出什么嘲讽鄙夷的眼神,可就是让慧妃觉得不容小觑。与她对峙,丝毫不落下风。不急不躁,却句句刺得她心窝疼。慧妃先前可没预料到萧樱这么难对付,她以为凭着自己的威仪,对付一个小小的长宁容易的很。 只要让长宁知难而退。 她自然有法子收拾凤戈。 “我是凤戈的母妃。” “那又如何?” “长宁,你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吗?我是凤戈的母妃,也是你的长辈,你便这般与我说话?”慧妃终于变了脸色,不再冰冷冷的,而是满脸的嫌恶之意。看向萧樱的目光恶狠狠的。 不过萧樱是谁? 她可是见惯了风浪的,慧妃这点伎俩也许能吓一吓本土小姑娘,却吓不到她。 “我这人向来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娘娘以长辈自居,而且说里话外带着嫌恶,娘娘以为我听不出吗?这般待我之人,我凭什么还要尊她敬她?除非我疯了……” 萧樱冷笑着开口。 同是嘲讽的表情,萧樱可比慧妃做的更精湛。 “……长宁。你要怎么才能放开凤戈?” 硬的不行,慧妃强忍怒意,登时变换了招式。“放开?娘娘这话何意?恕长宁愚钝,实在不明白。” “明人不说暗话。我不同意凤戈娶你。”“……娘娘耳朵似乎不太好,我刚才好像说过了,他娶不娶我,我嫁不嫁他,似乎娘娘同意与否并不重要。 娘娘入宫二十几年,如今位死四妃之一。 说起来也算是地位尊贵了。娘娘还有什么渴求的? 难道还想坐一坐太后的宝座不成?” 慧妃杏眸圆瞪,似乎不敢相信萧樱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胡言乱语。小心祸从口出。” “……我不过是说出了娘娘的心事罢了。娘娘何必恼羞成怒? 直白告诉娘娘吧。江山和萧樱,凤戈一定会选萧樱。娘娘还是收收心为好,到时候失望太多,我怕娘娘经受不住。” 对付慧妃这样的人,便不能让她站在上风。别看她表面冷冰冰的,似乎对外物并不看重。实则,她想要的恰恰便是那些外物。 萧樱隐约明白慧妃为何给凤戈下毒了。 她并不是想要凤戈的性命,而是……一种手段,一种控制凤戈的手段。 慧妃觉得母子之情不牢固,至少不如握着凤戈的性命牢固。这简直就是一种病态的控制欲。如今凤戈不受她的辖制了,她觉得原因在她。所以慧妃才急不可耐的找上她。 威逼不行便改利诱。 “我身为长宁郡主,有什么东西我没有,需要娘娘给的?” “……凤戈不能娶你。凤戈如果娶了你,便注定和皇位无缘了。你既然在意他,便该为他着想,你不能害了他啊。”硬的不行便来软的,只是慧妃习惯摆张冰块脸,突然放软身段求人,表情显得那么奇怪。 来到这里遇到的女人,虽然多数都心狠。可唯独慧妃不仅心狠,她还是个神经病。 萧樱不屑和她再纠缠了。直言道:“你当初为什么给凤戈下毒?” 这句话一出,慧妃的脸色那是相当的精彩。她本能的反驳:“你说的什么话?下毒?凤戈是我亲生的儿子,我怎么会?” “娘娘还是少说废话,少狡辩的好。如今殷家已经被凤戈亲手毁了。娘娘除了凤戈再没有依仗了……若是不想凤戈噬母,娘娘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萧樱提起殷家,果然让殷静影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那个蠢东西,殷家是他的靠山。他嫡亲的外祖父,难道会害他不成?他亲手毁了殷家,等于自断羽翼。” 不会害他?萧樱看未必。殷家这些年借着凤戈的名头尝到了甜头,如何甘愿把一切拱手还给凤戈。由着殷家做主,只会最终架空凤戈。不过这点想必殷静影不会认同,在她看来,她姓殷,所以殷家的人比凤姓的人更可靠。“我看断的很好,凤戈若不斩断了娘娘口中的羽翼,恐怕小命都要断送在殷家人手里了。” “你懂什么?他什么都不懂,小小年纪便去了太平郡。没有殷家助他,他能在太平郡站稳脚跟。这才几年,他便忘恩负义,不顾当初的相助之情,竟然对殷家下手,那是他的亲人啊。” 慧妃表情愤恨的说道。 “娘娘还是他亲娘呢。不依旧给他下毒……” “你懂什么?你和他一样蠢。” 既然撕破了脸皮,慧妃脸上的面具终于舍得揭下来了。萧樱心中暗想,原来美人发起疯来神情也是狰狞的。 “我是不懂当娘的为什么忍心下毒害自己的儿子。可我懂……懂一个孩子被母亲亲手下毒会有多伤心绝望。慧妃娘娘,其实你在亲自给自己儿子喂下毒药时,便已经注定失去这个唯一的儿子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萧樱反击 第四百五十四章萧樱反击 这话她早就想说给慧妃听了。今日终于如愿了。 眼看着慧妃双目血红,仿佛要吃了她似的神情。萧樱唇角缓缓勾了勾。 “想控制凤戈,想让他顺着娘娘的心思行事,想让殷家飞黄腾达,想让殷家上下对娘娘交口称誉……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娘娘便是那想要吞象的蛇。” 萧樱的话说的一点情面也不留,而且直击慧妃心底。 连慧妃最后那层遮羞布也给扯下来了。慧妃的脸色已经很难用言语形容了,她像看怪物似的看向萧樱。明明小小年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一点攻击性也没有。所以慧妃压根没想到萧樱的反击会这样激烈。 “一派胡言。”慧妃定了定神开口反驳。 萧樱也不恼,随便慧妃怎么说。刚才慧妃的神情其实已经能说明一切了。果然,世上最险恶是人心。 “是不是胡言乱语娘娘心里明白。如今殷家没落了,娘娘所有的依仗只有凤戈了。娘娘若想将来过的舒心些,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以后若没什么紧要的事,不事关娘娘性命,娘娘便别找凤戈了。如果娘娘能做到谨言慎行,我能保证,凤戈至少会给娘娘养老送终。” 和慧妃这样的人,萧樱实在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如果她不是姓萧,没有长宁这个封号。恐怕慧妃当先便要取了她的小命。所以哪怕慧妃算是她的长辈,她也没法尊敬她。 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聪明些,以后别给凤戈添乱,凤戈也不至于噬母。 只要凤戈好好的,慧妃自然能荣华富贵一世。 若是不识相,还觉得自己能操纵一切,千方百计的想让凤戈听她的话行事,那就别怪她和凤戈不客气了。 慧妃自始至终没给过凤戈母爱,却要凤戈对她言听计从,世上哪有这等美事? “你……你竟然敢这么和本宫说话?长宁,你太放肆了。” “敬人者,人恒敬之。娘娘好自为知。” “我是慧妃,是凤戈的生母。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凤戈也要对我言听计从。”慧妃终于说出了言听计从四个字,千方百计的想逼走萧樱,最终却被萧樱逼出了真心话。 “……五哥,进来吧。” 萧樱对慧妃笑了笑,然后突然对着门外说道。慧妃一惊,下一刻,竟然真的有个身影从门外缓缓踱步进来。 慧妃脸色大变。 “你怎么来了?你为什么会进宫?没人传召,你怎么能进宫?” 一连三问,句句尖锐。 萧樱有些心疼凤戈,好在凤戈似乎习惯了所以脸色很平静,不紧不慢的回应着慧妃的话:“儿臣想进来便进来了。想阿樱了,所以来看看她……不需母妃传召,我请旨入宫,只要皇后娘娘点头即可。” “长宁,你故意的?故意陷害本宫?” 萧樱看向凤戈挑了挑眉头,示意由他来解决。凤戈微微颔首,也不去看慧妃,只定定走向萧樱,然后当着慧妃的面毫不避讳的拉了萧樱的手。“辛苦了。” 一直以来,被生母下毒都是凤戈一个心结。 先前他们也猜测过。可是凤戈并不相信自己的母亲只是因为想要控制他,想他言听计从而对他下毒。 这简直闻所未闻。 她是他的母亲,他理应护她周全。将来,他便是她的依靠。 这是人之常情。 可是殷家的所为却渐渐让他看出几分端倪。直到此时,直到亲耳听到慧妃承认想要他唯她之命是从。 “……我先回去了,再不回去,月儿恐怕便要带着皇后娘娘来搭救我了。” “不忙,我已经和娘娘打过招呼了,娘娘已经知道我来英雄救美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话,语气动作都十分亲近。慧妃被晾在一旁,目光几乎像刀子将凤戈和萧樱割了个遍体鳞伤。先前她还存疑,甚至觉得萧樱是凤戈推出来的挡箭牌,是来混淆她的是听的。所以她才敢大言不惭的痛斥萧樱,逼她退去。 可两人这亲密劲儿,实在不像做假。难道……“你真的要娶长宁?” 慧妃冷声问道。 凤戈抬头看向慧妃,然后郑重的点点头。“是。” “你不能娶她。” “……刚才长宁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的事,不需要母妃点头。”“你便是记恨我,也不该这样报复我。你娶了她,以后要怎么立于世间。难道让别人指着你的脊梁骨,说你吃软饭吗?凤戈,你明知道娶长宁便等于放弃了储君之位……你难道真的甘心一辈子窝在小小的太平郡? 若是你哪个兄长继位,恐怕你连太平郡都保不住。到那个时候,你要如何? 你要像条狗似的对你的兄长摇尾巴,祈求他给你一条活路吗?” “……母妃是不是忘了,我其实可以和长宁回萧氏的。”这话说出来,险些气死慧妃。 “那等蛮荒之地,你也要去?”慧妃恨不得上去给凤戈几巴掌。被美色所迷便罢了,竟然最终选了一个异邦人。 这个长宁郡主有什么好?慧妃实在看不出。反倒因为她,让凤戈越发的难以控制。以前不管她吩咐什么,他都会照做。可是如今…… “没什么不好。总比留在母妃身边,不知何时被母妃毒死要好。” “……那毒,不会要你的命。”慧妃自知理亏,最终还是开口解释道。“是,上一次发作,没有解药,我也硬挺过来了。很遗憾,没能毒发身亡,让母妃失望了。”毒发那几日的生不如死,此时想来把他们母子间仅有的亲情都熬尽了。 “你不该动殷家。” “太平郡是平王封地,殷家仗着平王的名号,在太平郡作威作福,为恶一方。不收拾?难道任由殷家继续横行乡里。母妃不会是希望殷家在太平郡当个土皇帝吧?” “不会的,你外公说的很明白。因为你不顶事,所以只能由他替你操心管束一方。” 这似乎算是母子间的秘闻,萧樱不打算继续听,可是凤戈强横的拉着她的手,在慧妃几乎着火的目光中,颇无奈的站在凤戈身边。 第四百五十五章 母子决裂 第四百五十五章母子决裂 凤戈似乎觉得这话很好笑,薄辱勾了勾,很好的形成了一个鄙夷的弧度。慧妃脸色更冷了,看向萧樱的目光也更冷了。对于一个原本言听计从的人突然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人们会本能的迁怒,而萧樱的存在便很好的转移了慧妃的怒火。 自己的儿子,二十余年都老实本份。 突然认识个姑娘便开始叛逆了,不服管教,和长辈对峙,对长辈无礼。 听起来似乎挺熟悉的。这是无数母亲都会经历的历程,所以萧樱很理解慧妃不喜欢她的原因。只是这迁怒,恕她不能承受。 “母妃不必怪罪阿樱,这事和阿樱无关。殷家,我早就决定要收拾了。我便是再没本事,也容不得殷家对我指手划脚。” 慧妃把目光转向儿子。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殷家,殷家。殷家人难道不是你的血亲?你外祖父年纪大了,这些年为你劳心劳力,最终你却对殷家出手。凤戈,你太恶毒了。” 慧妃用了恶毒这个词语。 萧樱心想这词用在慧妃自己身上才更合适些。 对亲儿子下毒的母亲……啧啧,世上难见。她遇到过的女人,便是再狠,也不会对亲生骨肉下毒手,毕竟虎毒还不食子呢。可这位慧妃娘娘却觉得自己做的理所当然。 用毒控制自己的儿子,以便儿子对自己言听认从。这认知也真够奇葩了。 世上最难测的当真是人心啊。 “我们一脉相承,我身上可是流着母妃的血。”凤戈轻飘飘的回应。慧妃脸色十分难看,她看向萧樱和凤戈。两人紧挨着,甚至自己的儿子紧紧拉着那丫头的手。他怎么能?怎么能这般?怎么能当着她的面,便和长宁纠缠不清。 “从小到大,你学到的礼义廉耻都白学了吗?凤戈,你太让母妃失望了。” “从小到大,母妃也没教过我何为礼义廉耻。所以我如今长成这幅模样,母妃也没什么好怨的。今日母妃邀了阿樱前来,无非是想逼阿樱离我而去,怕我真的娶了阿樱,自此后,母妃太后之路便无望了。 当年,母妃不问青红皂白,押着我去皇后面前领罪时,我被父皇厌弃发派到太平郡时,母妃夺权之路便注定无望了。 这么多年,母妃还没想明白吗?” “那时你羽翼未丰,留在京城百害而无一利。倒不如趁机前往封地休生养息。事实证明我当初的决定没有错。这些年京城动荡,而你一直置身事外。你父皇虽然没有提前召你回京,可你在你父皇心中,也始终是那个早智聪慧的孩子。” “早智聪慧?一个小小年纪便无视礼法,在宫中轻薄女官的儿子……父皇还会记在心里吗?母妃。你太高看我身体里流的这凤家血脉了。凤家人皆薄幸,兄弟可在相争,父子可以相残,没什么是凤家子孙做不出的? 七年时间,父皇早就把我忘了个干净。 我这次回京,他之所以没有追究,是因为确实力不从心了。 从回京至今,我只见过父皇三面。母妃还会觉得父皇对我另眼相看吗?” “三面?”慧妃有些吃惊。她这些年一直被齐皇后和几妃排斥,耳目也被陆续除掉,消息难免有些闭塞。“是啊。三面。回京时求见父皇,隔着帘子给父皇请了安。然后便是昨日宫宴大殿上,那是第二面……宫宴过后,我去求见父皇,父皇允我进殿。” “你去求见你父皇?所为何事?” 慧妃急切的问道。她隐约觉察出异样来。整颗心猛的一沉,难道……“母妃想必已经猜到了。”“你真的去向你父皇陈情,要娶长宁?” 凤戈笑着点头。 “……幸好有二皇子相助,父皇虽然不悦,可最终还是点了头。投桃报李,我助二皇子拿下了京畿卫指挥使一职。”凤戈好心给慧妃答疑解惑。“京畿卫指挥使何等重要,你竟然让给了凤晔……你疯了不成!” “大哥监国,二哥掌管京畿治安,兄弟齐心合力断金。我凤氏江山必保万年长安。” 千年万年慧妃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凤戈如今彻底的成了孤家寡人。 “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私自决定。凤戈,你眼中还有我这个母妃吗?” 凤戈觉得挺好笑的,他也真的笑了出来。“母妃心中可有过儿子?哪怕一天?” “自然有,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十月怀胎生下了你。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你?儿啊,你不能这样毁了自己……长宁,长宁虽好,可是你不能娶她啊。”眼见着凤戈脸色阴沉,慧妃登时改口,违心赞了一声萧樱好。 “阿樱刚才已经说过了,江山和她,我选她。” “你疯了。” 疯了?也不知道谁更疯些。凤戈似乎不愿再和慧妃争辩些什么,她最后看了一眼慧妃,拉着萧樱往外走去。 慧妃似乎此时才真正意识到,凤戈……真的要弃她而去了。 她做错了吗? 二人缓步去找凤月心,萧樱有很多话想和凤戈说,分开才一天,她已经觉得度日如年了。 她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有问。没有问凤戈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也没有问凤戈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只要是他做的事,她都无条件支持他,信任他。哪怕全世界都猜忌他,怀疑他,背弃他,她不会。“我明天会和二哥出京几天办事。大约十天回来。十天后,我接你出宫。” 萧樱点头。 凤戈笑了。 “不问问我去办什么事吗?” “不管去办什么事,保护好自己,十天后,我要一个完完整整的凤戈。” “好。” 凤戈把萧樱送回凤月心的寝宫,便急匆匆离去。凤月心拉着萧樱的手,有些关心的问她是不是被欺负了。 “慧妃那张脸生的冰雕似的。虽然漂亮,可看多了总觉得眼睛疼。阿樱,她没欺负你吧?” “我可是长宁郡主,我父亲是萧二皇子,祖父是一国之君,她怎么敢欺负我?”萧樱打趣道。“是啊。你身份可甩慧妃一条街,她若敢欺负你,你便求我父皇替你出头……” 第四百五十六章 皇帝赐婚 第四百五十六章皇帝赐婚 萧樱轻叹,天真的凤月心啊。 脸上却重重点了头,凤月心脸色果然瞬间阴转晴,拉着萧樱继续说起了慧妃一些传闻。 萧樱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好在凤月心也不需要萧樱配合,只要萧樱偶尔点个头,她便能说的很欢快…… 和凤月心呆在一起,再沉重的心情也能被她搅成一团浆糊,最后忘了烦恼为何物。 接下来几天,萧樱没了凤戈的消息。据凤月心八卦,庚帝似乎是让凤晔去检阅京畿卫了,至于凤戈的去向,始终无人提及。 随后几天,萧樱又拜访了三皇子和四皇子的母妃。两位妃子对萧樱十分客气周到。萧樱把凤戈准备的礼物呈上,也让二位妃子欣喜不己,除了慧妃那里,都是皆大欢喜。 在十天约定的最后两天。 突然传出一个消息,一个让凤月心震惊不己的消息。 当日天气阴霾,萧樱沏了壶温茶,捧了本诗文在窗边翻看着。凤月心被皇后叫去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很快,院中响起脚步声,萧樱一听便知道是凤月心,这位月公主走路向来急匆匆的。边走边唤阿樱。萧樱放下书,起身去迎凤月心。 进了屋,凤月心毫不讲究的抢过萧樱的温茶喝了一口,然后才一脸神秘的开口:“阿樱,发生了一件大事。在件天大的大事……” 萧樱觉得如果自己不配合一下,实在对不起凤月心这做作的演技。 “什么天大的事?” 果然萧樱开口一问,凤月心立时露出我们是知己好友的笑。然后拉着萧樱一起上了窗边的矮榻。 “你知道我被母后叫去有什么事吗?” “最近我们两个出入都在一起,你应该没闯祸吧……所以皇后娘娘绝不会训斥你……既然没挨训,一般的事皇后娘娘也实在没必要唤了你去。这事,恐怕和你……恐怕是娘娘觉得你应该知道。难不成大皇子出了什么事?” “他能出什么事。不关大皇兄的事,阿樱,你再猜猜?” 萧樱蹙眉想了想,然后试探着开口。“不是大皇子的事,那就和二皇子有关了。最近二皇子不在京中,能和他扯上干系的……莫不是陛下终于给二皇子赐婚了?” 凤月心眨了眨眼睛,脸上难掩惊讶之色。 “阿樱,你太聪明了。你怎么就能猜到是父皇给二皇兄赐婚呢?” 萧樱心道总不会是堂而皇之的要册立二皇子为储君吧,哪怕庚帝确实属意凤晔。 是的,萧樱猜测庚帝心里更偏爱凤晔。至于为何迟迟不立储君,怕是齐皇后和大皇子势力太大,庚帝颇有几分投鼠忌器。 此时给二皇子赐婚,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也没什么事情公让堂堂月公主这么吃惊的了。我思来想去,除了陛下给二皇子赐婚。” 凤月心暗自奇怪,也没见萧樱思来想去啊。不过萧樱这么说,凤月心还是挺开心的。萧樱并不会神机妙算未止先知,这让和萧樱一起呆了数天的凤月心多少有些安慰。 这几天,她简直…… 简直刷新了她的认知。凤月心惊呼的同时,总觉得萧樱会未卜先知。 “你再猜猜,陛下把谁指给我二皇兄了?”这个就容易猜了。 除了谢菲,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凤月心这么吃惊了。那天和谢菲见面,萧樱便觉得谢菲神情有些不对。这种事,想开确实很难,毕竟她心仪凤戈数载。 凤戈不仅没有回应,这次回来还带了她一起。 而且她和谢菲相比,似乎处处不及。 谢菲自然心有不甘。 如果她能想开,去寻门门当户对的亲事,自此将凤戈摒弃于心房之外。 谢菲这辈子能过的顺顺当当。她若想不通,偏激行事……最终苦的会是她自己。 “谢菲。” 凤月心登时觉得自己刚才庆幸的太早了,萧樱还是会未卜先知。“其实不难猜,前几天我们见到谢菲时,她在德妃那里。虽然她和德妃沾了些亲戚关系。可想来德妃也必定十分喜欢她,谢菲才会每次进宫都去德妃那里请安。 你五哥不会回应。谢菲心灰意冷之下自然要另嫁的。二皇子相貌堂堂,和谢菲十分般配,何况德妃是二皇子生母,便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二皇子会善待谢菲的。” “大皇兄一直心仪谢菲,没想到谢菲却要嫁给二皇兄。” “反正是要当你嫂嫂的,嫁给大皇子和二皇子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分别。”萧樱有些心不在焉的安慰道。 凤月心是个心眼宽的,闻言竟然点了点头,觉得萧樱说的有理。 “大皇嫂和二皇嫂对我来说,确实也没什么区别。我反正不喜欢她。想到以后每天去给母后请安都要看到她……阿樱,我好烦啊。” “你快点让皇后娘娘给你许个人家,等嫁了人,自然不必天天看到她了。” “……你明明知道我的心事的。阿樱,下次见到五哥,你一定要替我求情。”萧樱还以为凤月心只是三分钟热度,不想她竟然真的把聂炫装进心里了。 “好。我会和你五哥说的。只是你五哥不太得陛下欢心。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你。” “一定能。我五哥最聪明,一定能想到法子帮我。只要我父皇点头,我再去求母后,母后最疼我了,一定也会点头的。等你和五哥成了亲,我们便能时常见面了。” 真是傻姑娘。便是最终聂炫点了头,她堂堂公主,难道还能真的陪着聂炫住进她宅子里不成。 “……好。我们当一辈子好姐妹。” 凤月心八卦完,心情舒坦了,想了想又转身出去了,她得去打听打听谢菲怎么突然想开了? 萧樱捧着诗文,可是眼睛却没有焦距。她有种预感,一旦谢家嫁进华王府,恐怕便是庚帝要立储的时候了。 她能想的出,凤戈也一定想到了。可是他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 先前放出关于大皇子的谣言,倒确实让大皇子安份不少,可也没让大皇子彻底失宠,如今庚帝又属意二子凤晔…… 凤戈前面的路,感觉寸步难行啊。 第四百五十七章 兄弟阋墙 第四百五十七章兄弟阋墙 凤晔的赐婚,像一道惊雷,几乎劈得整个京城再次沸腾起来。 齐皇后的寝宫中。 大皇子凤霖有些急躁的走来走去,齐皇后忍了再三,终是开口。“霖儿,镇定些。” 凤霖冷着脸反驳母亲。“镇定些?您让儿臣怎么镇定?那谢菲……那谢家先前推三阻四的,什么女儿身娇体弱,想多留几年。父皇竟然也默许了这个说法。这才多久?转眼间便给凤晔和谢菲赐了婚。 母后,我才是长子,要先娶妻,也该我这个做大哥的排在前面啊。” 大皇子府中如今有两房侧妃,正妻之位一直空悬,大家虽然都不提,可是心知肚明,这是给谢家千金预留的。 他属意谢菲的事在京城不算是秘闻了。 而谢菲对他向来冷淡,凤霖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难道让他堂堂三尺男儿和一个小姑娘去计较。 只要谢菲不出嫁,凤霖觉得一切还都有可能。 若他真的夺下大位,成了天下至尊,还愁小小的谢家不买他的帐。这是凤霖一直没有真的去找谢家麻烦的原因。 他只是没想到,凤晔突然杀了出来,转眼间便将谢菲抢走。 “母后劝过你,谢相那迂腐的性子是见不得男人三妻四妾的,你若纳妾,悄悄的抬进府中便是。偏要大张旗鼓的纳个侧室。弄得京城人尽皆知,那谢菲性子傲,怎么可能还有嫁你之心!” 齐皇后轻斥道。凤霖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我是凤氏嫡长子。怎么可能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过活。父皇不也是后宫美人无数吗?谢菲可是听着女德长大的,难道还看不开这个?明明就是父皇偏心,母后却还在这里指责儿臣,母后若是不想帮衬儿臣,儿臣便去找别人商量。” 齐皇后温婉的神情中终于露出压抑不住的怒意。 一儿一女,都不让她省心。 女儿还好只是天真些。只要有她在总不会让人欺负了去。可是儿子……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出这么一幅混不吝的性子。竟然和她这个母后如此说话!可齐皇后又做不到真的对儿子的事不予理会。 她压了压怒意,缓声说道:“小心祸从口中,你父皇既然给凤晔和谢菲指了婚,这事便无法更改了。你对谢菲死了那条心吧。” 凤霖如何甘心?他从小被人捧着长大,在随从幕僚还有那些整日对他溜须拍马的官员们的口中,这天下都是他家的,他不过想娶一个小小的谢菲,却数年未能如愿。 最终心仪的姑娘还要嫁给自己的兄弟。 这事搁在一般人身上都不能接受,何况是凤霖。“不。若是别的事便罢了,给凤晔便给凤晔。他如今领了京畿卫指挥使一职,儿臣也没去和他计较。可这事不同……他才得了要职,父皇随后便给他赐了婚。母后,父皇是不是……” 齐皇后摇头。“别胡思乱想。你父皇绝不能越过我们母子去提携凤晔母子。常家在朝中可没什么靠山。比不得我们齐家……” 齐皇后对此颇有底气。 她娘家几个兄弟都在朝中为官,手握几个要职。相比之下德妃的娘家却籍籍无名。 家中几个子侄虽然出仕,可做的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官。想和齐家争无疑是痴心妄想,庚帝就算是病糊涂了,也不至于傻到想要明目张胆的削齐家的权吧。 “父皇病了这么久,我一直服侍在侧。那凤晔做了什么?一年前他想教训长宁,却没想到弄巧成拙,险些惹怒了萧子彦。凤晔这一年都跟着萧子彦在外四处奔走寻找长宁。才回京几天,便得了京畿卫指挥使!父皇如此偏袒凤晔,母后竟然还觉得常家比不得我们齐家。难道要父皇把皇位传给凤晔时,母后才会翻然悔悟明白自己轻视了常家和凤晔母子不成!” 被自己儿子顶撞,齐皇后脸色有些难看。“我早就叮嘱过你,遇事三思而后行。可是你呢? 串通你舅舅,把你几乎捧上了天。结果呢?你父皇震怒,我用尽心思才将你父皇劝下,因着此事,你父皇如今待我越发的冷淡。你行事如此急功近利,不听劝阻。如今情势有变了,才想起来母后这里抱怨。霖儿,你当初若听母后一句劝,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凤霖面露不耐,他最不喜欢听齐皇后说教了。 这次若不是没了法子,他才不会来触这霉头。“儿臣说了,那不是儿臣所为。母后为何不信?” 前阵子那出捧杀……只要想到这一出,凤霖就恨得牙根发痒。虽然凤霖否认,可是齐皇后并不相信。她曾暗中质问过自己的弟弟,耻就是凤霖的舅舅。 他示意,是凤霖暗中授意。 他思前想后觉得时间正好,便帮着凤霖造了造势。可是过后凤霖却矢口否认。 弄得甥舅两个险些决裂。齐皇后最终认真因为事情出了预料,凤霖控制不了了,怕承担责任所以才矢口否认。若不是他做的,谁会傻到替他造势。至于凤霖说的‘捧杀’二字。齐皇后并不认同。 不管是凤晔还是凤霁母子,他们想要玩这一手,都欠缺实力。 宫外没有好的助力,想要成事,难。“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以后别再让其发生便是了。你父皇还是在意你的,这阵子你父皇病重,都是你服侍在侧,你父皇心知肚明,所以才把监国重任交到你手上。 你父皇这么倚重你,你还担心什么? 京畿卫交到凤晔手中又如何。 难道真到那一天的时候……他还敢带着京畿卫造反不成!” 这话凤霖听进去了。齐皇后说的也在理,凤晔再有依仗,也不敢只带着几千京畿卫便造反。所以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得到更多朝臣支持,让庚帝尽快下诏书册立太子。 名正言才顺。 没有诏书在手,不管做什么也缺少底气。“儿臣明白了,这几日议事会更勤勉些。” 齐皇后点点头。“这便对了,只要你做的好,你父皇一定能看到。” 送走了儿子,齐皇后重重一叹。 第四百五十八章 破釜沉舟 第四百五十八章破釜沉舟 终究不够稳重啊。齐皇后甚至感觉自己的儿子竟然不如前几天进宫给她请安的凤戈。 别看凤戈年纪最少,可说话行事却十分老成持重。 “这么大年纪不是小孩子了,说话办事怎么这么毛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齐皇后轻声抱怨道。 心腹嬷嬷一边替她轻垂肩膀,一边劝道:“孩子总归是孩子,不管到了多大年纪,在母亲心中也是个孩子。大皇子已经很稳重了,只在娘娘面前显得活泼一些,由此可见娘娘和大皇子母子情深。” “就你会说话。月儿你说她天真烂漫是个有福的孩子。霖儿你又说他只在我面前放肆,是因为母子情深。”“奴婢可没有胡说,公主确实讨人喜欢。大皇子也确实只在娘娘面前才有些像孩子。奴婢听说,平日里大皇子十分威严,行事有度,不少臣子们都赞大皇子有治国之才呢。” “……别胡说,小心被人听了去。”齐皇后轻斥,可脸上难掩笑意。 自己的儿子被夸奖,当母亲的心里自然开怀。 “陛下突然把谢菲指给了二皇子,这是唱的哪一出?那谢家姑娘可是倔强的很,据说连谢相也逼迫不得。所以上次本宫才没坚持。只想着等霖儿身份定下再提也不迟。倒没想到让二皇子钻了空子。” 原本是想着儿子当了太子,便是反过来,谢家要想把女儿嫁给凤霖,得换成谢家奉承了。 却没想到突然间传出谢菲要嫁给凤晔的消息。“奴婢说句逾越的……这姑娘还是要哄的。大皇子平日行事果断刚硬,相比之下,二皇子便要阴柔多了。想必是靠了一张把死人说活的嘴哄骗了谢家姑娘。” “你这话说的也有道理,霖儿行事就是太耿直了些。本宫劝过他多少次,也没见他改一改。凤晔这孩子平日里向来笑脸迎人,想必姑娘会更喜欢凤晔那样嘴甜带笑的。我霖儿吃亏便吃在嘴笨了些,不会哄小姑娘。” 嬷嬷赶忙点头,表示齐皇后说的及是。 凤月心来的时候,齐皇后已经怒意全消了。虽然娶了谢菲等于给儿子添了个助益。可满朝文武,占了高位的又不止谢相一个。少了一个谢相再找便是。 刚才齐皇后和心腹嬷嬷已经把京城适龄姑娘扒拉了一遍了。 也找出了几个和谢菲身份比肩的。 不愁儿子讨不到媳妇。“我刚才正和嬷嬷说起你呢,你便到了……快过来,让母后看看,最近整日和长宁混在一起,是不是斯文了些。” 凤月心嘟着嘴,一脸不甘愿的上前,任由齐皇后拉扯着她上下打量一番,然后转身对心腹说道:“看起来确实懂事了些,看来和长宁呆在一起,确是有用。”“近朱者赤,长宁郡主行事稳妥,公主和郡主相处久了,行事自然也慢慢稳妥起来。奴婢就说娘娘不必担心公主,公主是个聪明姑娘。” “哪能不担心啊。霖儿让我.操心。月儿的亲事同样让我.操心。也不知道京城哪家公子性子好些,我这个女儿啊,性子太野……一般的公子哥可招架不住。”齐皇后笑着说道,不出所料看到女儿小脸阴沉下来。 齐皇后笑的更开怀了。 觉得女儿这茂不住心事的小脸其实挺讨喜的。 她自然不会只凭脾性便给女儿定了终身,不过是在逗凤月心,果然,每次这么逗一逗,女儿都会中招变脸。 “母后。女儿不嫁,女儿谁也不嫁。” “好,好,我家月儿谁也不嫁,便一直留在宫里。就当个……老公主。” 凤月心跺脚,小脸羞红的偎进齐皇后怀里,她刚刚其实很犹豫,想着要不要把自己有了心上人的事情告诉自己的母亲。可突然间,她想到了萧樱的叮嘱。 萧樱对她说过。 说她和聂炫门不当户不对,彼此相差太过悬殊了。 这样的两个人,没有阻力都很难走到一起,若是添了阻力,哪怕很小的阻力,都注定分崩离析。 何况聂炫那边还是个未知数……凤月心难得把即将出口的话吞了下去。“我要一直陪着母后。”齐皇后被女儿撒娇的样子逗笑了。虚母女两个依偎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闲聊着。 凤月心得知这道赐婚圣旨下的突然。 提前自己母后竟然没得到丁点消息。按理说这种事,父皇是要和母后商量一下的。虽然不是凤晔的声母,可毕竟是一国之母。 “母后说二皇兄这门亲事来的蹊跷。似乎是德妃娘娘去求了我父皇。我父皇考虑了半晌才点了头,随后又招了谢相进宫,谢相离开后父皇便下了赐婚的圣旨。”凤月心回来告诉萧樱。 萧樱心中微沉。 想起几天前在德妃那里见到的谢菲。 她劝谢菲放下,然后去找个情投意合的有情郎。谢菲若是想开了,自然能得自在。可她若是想不开……会不会最终破釜沉舟。 嫁给凤晔,然后助凤晔登上高位。最终,她想看到凤戈悔恨。 “原来是谢菲心甘情愿的。”“阿樱,你说是谢菲自己愿意嫁给我二皇兄?”凤月心不敢置信的问道。 谢菲眼光何等的高…… 她二皇兄凤晔虽然一表人才,可是素有沾花惹草的花名。“她疯了?我二皇兄府里收的姑娘比我大皇兄还要多,她嫁进去做什么?她们谢家清高的很,谢相上次拒绝我大皇兄的求亲,便是因为我大皇兄先纳了侧妃。”凤月心虽然不喜欢谢菲,可同是姑娘,她还是不希望谢菲做出悔恨终身的事。 “我的傻公主。你二皇兄地位卓然,便是后院有姑娘,即没身份也没地位的,难道谢菲还收拾不了。她只是……只是想给自己找个最好的归宿。等哪天她活成了人上人,便能质问你五皇兄,会不会悔放弃她,而选了我这么一个……普通的姑娘。” “她想的太多了。我五皇兄才不会后悔。谢菲再好在我五皇兄眼中也不过是个普通姑娘。只有阿樱你才是我五皇兄眼中的美人……”凤月心压根没理解萧樱话里‘人上人’的意思。 第四百五十九章 显摆 第四百五十九章显摆 “阿月还知道什么叫美人?”“自然知道……我虽然不学无术了些,可是也明白世上的道理。喜欢的人,无论怎么看都觉得顺眼。不喜欢的人,生的再美也无关紧要。我五哥曾经说过,他将来要娶的姑娘……一定是这世上最美最美的姑娘。” 萧樱有些意外,凤戈竟然还有那般……意气风发的时候。和小小的凤月心谈过心。 想到初遇时凤戈那冰冷冷的,仿佛谁欠了他十万两银子神情……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啊。 “你五哥还说过什么?” “五哥还说……阿樱,你太坏了,你故意套我的话。” “谁让你五哥什么都和阿月说却不和我说。” 萧樱故意表现的有些失落,果然凤月心有些为难,随后拉着萧樱的手犹豫的开口:“其实五哥也没说过什么……好吧,我都告诉你。” 萧樱笑着听凤月心说起凤戈的过往。就像凤月心所说,其实没什么不能示人的。都是些很平常的事,可是听在萧樱耳中,却觉得异常亲切。她脑海中有个小小的凤戈…… 小娃冷着一张小脸,牵着一个小小的女娃娃,边走边告诉女娃娃,他以后的新娘子一定是天下第一等的美人。 这画面感实在太强烈了,萧樱心脏缩了缩,觉得更想凤戈了。凤月心说的开心,丝毫没注意到萧樱的失神。凤月心话多,只是宫里没什么人能陪她说话。在齐皇后面前她又不敢太过放肆。今日终于有了倾听者说的十分尽兴。 这厢凤月心和萧樱姐妹两个依偎在一起,说着共同在意的凤戈。 齐皇后那里则迎来了德妃。德妃如今绝对位列齐皇后不想见到的人首位。齐皇后勉强撑起笑脸应付着,相比齐皇后,德妃则显得容光焕发,仿佛整个人都带着股飘飘然的得意劲儿。 “……晔儿的婚事,本来该找娘娘商量的。可晔儿这孩子是个急性子。直接便捅到了陛下那里……我知道消息的时候着实吓的不轻。娘娘也是知道的,菲儿那孩子是个有性子的。我真怕那孩子犟起来,谁的话也不听。谢相对于女儿的亲事也是焦急的很,当着陛下的面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承诺回去一定好好劝劝女儿。 我以为这事便算过去了。也没太往心里去。谁想到陛下很快便下了赐婚的旨意。日子定的也急,说是着人看过了,一定要年前完婚。这都九月末了,三个月的功夫,时间太赶了些,这不我急急忙心来找娘娘商量个章程。” “晔儿年纪也不小了,想必德妃妹妹这些年做梦都在想儿媳妇呢。如今既然是陛下的旨意,便着礼部按章程操办便是。” “娘娘说的是。只是这皇家的亲事……这聘礼下多少合宜?说起来,皇子这辈晔儿是第一个大婚的,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出什么纰漏。”不知道德妃这说者是否无意,反正齐皇后这听者觉得心里别扭。 长幼有序,合该凤霖先大婚。 如今却被凤晔抢了先……这若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自己的儿子。齐皇后心里越发不悦,偏偏德妃还在那里嘀咕着要齐皇后拿主意。 “这些礼部都有章程,不清楚的,翻翻先祖时的章程便是。照着去办总不会错,至于聘礼,你是做婆婆的,你若是愿意,在朝廷的聘礼外,自己再添些便是。陛下赐婚对于谢家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聘礼如何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看我这糊涂劲,生生把这些都忘了。平日里确实没少胡思乱想。娘娘说的是,我再斟酌着添些,总不能让谢家姑娘丢了面子。” 送走了德妃,齐皇后摔了一套上好的官窑玉碗。 然后招呼心腹嬷嬷上前,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给凤霖选门好亲事。 女方一定要强过谢菲。 德妃高高兴兴的回到自己的宫里,才进院子,便有婢女一脸为难的上前。“娘娘,二殿下回来了。”一听儿子回来了,德妃脸上立时挂出笑意,只是当看到凤晔脸上的神情时,德妃脸上的笑意猛然一收。 她担心的事情终是发生了。 “晔儿,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在府里歇歇……” 凤晔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似笑非笑的开口。“儿臣倒是想歇一歇呢,只是才回府,便接到一个天大的消息。儿臣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心仪谢家姑娘了。”说句难听的,他要想娶谢菲何必等到今天。谢菲再美再有才再傲气,都和他无关。 他对冰块女人没兴趣。 他喜欢……喜欢什么样的呢?凤晔皱眉想着,不欺负萧樱在公堂上镇定自若的样子浮现在脑海里。凤晔努力甩了甩,把萧樱甩出脑海。“谢相的千金,京城有名的才女,娶了她,你便如同添了羽翼。何况你父皇越过大皇子给你指了婚,这其中的意义你难道不明白吗?你父皇属意你啊。” 德妃难掩高兴的说道。 她也是想了许久才想明白的。 常家比不上齐家,她也只是妃位。若是突然间提拔凤晔,难免遭齐家阻拦。可如果有谢相支持凤晔,情况便不同了。 等到把谢菲娶进门,谢相便是凤晔的岳父,是一家人了。 到了那时候,恐怕陛下便要宣布太子人选了…… “不娶谢菲,我也能让父皇属意我。母妃,儿臣不想靠女人成事。” “你早晚是要娶妻的,你年纪不小了,母妃急着想早些抱孙儿呢。那谢菲模样好,又知书达理的,除了性子冷了些,母妃看不出什么毛病来。性子冷也不怕,你是个贯会哄姑娘的,只要哄一哄,还怕谢菲不对你言听计从。” 他虽然会哄姑娘。可却不想去哄那个谢菲。 “……母妃,我觉得长宁不错。” “长宁!长宁确是不错,和一年前比起来,像是换了个人。可她就是再好,她那身份……你总不会想娶长宁吧。一年前,她惹烦了你,你为了教训她最后才会出事的。为了找她,你跟着萧子彦在外面足足跑了一年,怎么?难不成你现在才发现打是亲骂是爱?” 第四百六十章 后悔 第四百六十章后悔 “一年前是一年前,如今是如今,如今的长宁和一年前早己判若两人了。母妃保必混为一谈。”“她便是再判若两人,她也是长宁。是别国的郡主。娶了她,便默许自己退出储位之争。这些年你辛辛苦苦为了什么?不就是想压过大皇子,夺下太子之位吗?晔儿,你可不能糊涂啊。” 德妃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儿子竟然对长宁另眼相看。 这世界太疯狂了。 一年前还为了甩开她,不惜对长宁下手。 如今反倒对长宁生了心思。“何况长宁和凤戈的事传得人尽皆知。据说他们曾经睡在一个屋子里。晔儿啊,你可不能对那样的姑娘动心啊。” “五弟不是那样的人。母妃大可放心……” “凤戈是不是那样的人母妃不在意。反正你的亲事已经定了,是你父皇亲自下的赐婚圣旨。长宁再好也与你无关。 难道你还想抗旨不成!你不想要太子之位了?” 凤晔面色十分难看。 也许越得不到的,越会有执念吧。明明以前萧樱只要一露面,他就觉得头疼,恨不得她一辈子别出现在他面前。可如今……他却很想见她。他不要的东西,被凤戈当成了宝,凤晔这心里很是不痛快。 尤其是她和凤戈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后。 和如今的萧樱相比,谢菲实在无趣的很。整天冷着一张脸,以为自己是冰山美人,天下男人都该巴结奉承她。 实则除了读几本书,有幅不错的皮相外,伐善可陈的很。萧樱便不同了,那小姑娘站在公堂上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说起验尸来头头是道。 非但不让人觉得可怖,反而引得人跟着她的思绪浮想,徜徉。 他其实后悔了。后悔一年前因为私心而对萧樱下手,以至引出这一系列的事情,最终却便宜了凤戈。 “凤戈为了娶长宁,不惜和父亲顶撞。而我却要娶凤戈不要的谢菲……” 谢家姑娘喜欢五皇子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人不说,可凤晔是谁?消息自然灵通。据说当年凤戈离开京城时,这位谢家小姐可是不管不顾的去追,然后哭肿了眼睛回来的。 “那长宁也是你不喜欢的啊。如今被凤戈捡了去,也算是凤戈捡了你不要的了。儿啊,别再犯傻了。那谢菲如今点了头,你可知道,京城想娶谢菲的公子有多少个?如今被你拔了头筹,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呢。大皇子便羡慕极了。” 凤霖喜欢谢菲在京城已经不算秘密了。 如今皇帝把谢菲指给了次子,这事情传出去惹得一阵沸沸扬扬。 相比之下,丢脸的自然是凤霖。“儿啊。你如果不喜欢谢菲,娶过来好好供着便是了,只要谢相能站在咱们这边,皇后那边便如鲠在喉。”只要能让齐皇后不痛快,德妃便会痛快。 这些年齐皇后始终压她一头。 大皇子也始终压自己儿子一头。 这口恶气德妃早就想出了,如今终于看到了曙光。 一旦太子之位落到手中,还怕斗不赢齐皇后……德妃想到这一幕,连睡觉都会笑醒。 “好。儿臣听母妃的……会敬重谢菲的。”圣旨已下,断无更改的可能。这点凤晔也是明白的,他只是……只是不甘心啊。 母妃说萧樱是她不要弃如敝履的。那是过去,如今便是他往萧樱面前凑,小姑娘对他也是不假颜色。曾过那份心悦之情,早已被她淡忘了。 也许这就是有缘无份吧。为了大业,他会娶谢菲。 他和萧樱,注定命中无缘。“乖孩子,母妃知道为难你了。等将来你登上大位……喜欢什么姑娘都随你心意,到时候母妃一定不阻拦。只是这次,一定要听母妃的。得了闲,邀谢菲去游游湖,赏赏景,总要让谢菲心甘情愿嫁给你。” 凤晔冷着脸点头。 德妃面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齐皇后也经常劝导大皇子凤霖,可凤霖向来不予理会。想比之下,还是自己的儿子明白事理。 德妃送走了儿子长长吐出一口气。回忆起齐皇后那一脸不悦却要强颜欢笑的脸,登时觉得神清气爽。 萧樱是当晚才知道凤戈已经回京的消息的,凤戈说好回京后会接她出宫,所以这是萧樱最后一晚留宿宫中。同时送来的还有庚帝的口喻,要萧樱离宫前去大殿晋见。 临别当晚,凤月心才告诉萧樱。 凤戈在离开前叮嘱过,这几天京城发生的事先不要告诉萧樱。 原来凤戈不在的这几天,京城关于他的传言再次升级了。“……他们说五哥在太平郡毫无建树,甚至对百姓不闻不问……还说五哥这次回京,是想趁机求父皇更换封地。还说五哥把太平郡毁的不成样子,如今又想毁另一方水土。总之,十分难听。” “……这事为什么瞒着我?” 有人中伤凤戈,这事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五哥说你若是知道了,一定担心极了。说不定还会劳心劳力的替五哥想尽法子。五哥说嘴长在别人身上,由着他们去说便是。” 她自然会担心。 就算晚几天知道,也会担心啊。 “你别急,不过是谣言罢了。关于五哥的谣言还少吗?五哥不依旧过的好好的。”凤月心十分心大,并不觉得这是件大事。 萧樱有些明白凤戈为什么让她在宫里小住几天了。他一定在安排什么,又不想她担心,所以索性支开她。皇宫即安全,消息又闭塞。 她便是想打听消息,手边也没可用之人。 提前叮嘱凤月心更是防患于未然。 “还有什么?你索性都告诉我吧。” “……确实还有一件事。只是这事吧,和五哥没什么关系……京城最近接二连三丢孩子……都是些五六岁的小娃娃。只最近一个月,便丢了十几个娃娃了。眼看着事情瞒不住了,才有人上报。我父皇知道后大怒,已经下令彻查了。这里可是京城,连京城都如此,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百姓还怎么活?阿樱,你说那些人偷小娃娃做什么?难不成缺儿少女?” 第四百六十一章 甘拜下风 第四百六十一章甘拜下风 这事发生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不算稀奇,总有些没儿子的想要承继香火,便有拐子把小娃娃拐走当东西出卖。还有些专门拐小姑娘卖去烟花之地。 可这里是京城啊,天子脚下。发生这种事,就太奇怪了些。 凤月心对这种事情明显并不感兴趣,只是随口一提又说起了旁的。“京城哪个衙门管?”“这种案子应该归顺天府管……不过顺天府尹是个和事佬,万金油,也不知道能查成什么样?”过后萧樱才知道,顺天府尹,九门提督,甚至连大理寺和刑部都被问了责。 凤月心能说出顺天府已经是极限了,再问她,就一脑袋浆糊了。 “这种事和我们女人无关,是他们男人的事。阿樱,你明天就要出宫了,我还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呢。”凤月心一脸不舍,她感觉萧樱才住进来,不想一转眼就要出宫了。她最近被齐皇后管的很严,轻意不能出宫,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萧樱了。 “你如果不能出宫,便给我送信。你的信我一定会回复的。” “你可不能骗我,我以后天天给你写信……” “你若是天天给我写信,我可没时间去管你和聂炫的事了。”凤月心只得退而求其次,表示五天写一封,同时萧樱要尽快把这事告诉凤戈,让凤戈帮她想办法。 萧樱心道,还想办法呢?你五哥不打断你的腿就是好的了。 这点上,萧樱真的误会凤戈了。或者说,女人终究不了解男人。 放着聂炫在萧樱身边,饶是凤戈心大,也觉得不是长久之计,可如果聂炫娶了妻室,就另当别论了。 只是……自己的妹妹可是公主,聂炫配得上吗? 萧樱此时尚不知道凤戈对这事有什么看法,不过凤月心看起来似乎真对聂炫上了心,并不是心血来潮。萧樱始终担心凤月心是三分钟热度。最初答应她不过是为了安抚,如今她倒真的开始考虑此事如何告诉凤戈了。 “我母后说谢谢你送的礼物,她很喜欢。” “……送你的礼物呢?你难道不喜欢?”“喜欢,我拿给母后看了,母后夸你心灵手巧呢。”“只是民间找来的小玩意儿……称不上心灵手巧。” “反正母后夸你机灵。你受着便是,我母后轻易可不夸人。” “皇后娘娘这几天是不是忙着替大皇子找妃子人选呢?”凤月心一副萧樱神情妙算的佩服表情。“是,我母后这几天确实在忙着替我大皇兄物色正妃人选。可是阿樱你这几天都没出门,怎么会知道?” “猜的。二皇子要娶谢菲。皇后娘娘自然着急了,一定千方百计要给大皇子物色一个比谢菲还要尊贵的姑娘。” “……阿樱,我总感觉自己很笨,母后有什么想法我都猜不到。就算母后告诉我,我也不明白。你说的话和母后说的一样。母后说如果大皇兄的正妃比不上谢菲,大皇兄便处于下风了。我也不懂什么是上风什么是下风。母亲见我一脸呆相,骂我笨。大皇兄和二皇兄是亲兄弟。 为什么比来比去的?阿樱,我是真的不明白。” “谁说你笨了,我倒觉得这世上,阿月是最聪明的一个。你不用想那么多……只管做你自己就好。以前如何,以后还如何……放心,皇后娘娘只是着急大皇子的亲事,等大皇子亲事定下来皇后娘娘便安心了。” 凤月心点头,觉得这世上只有萧樱一个人是她的知己。 “阿樱,答应我……我们要做一辈子姐妹。” “好,我们做一辈子姐妹。” 当晚两人依偎在一起,不知道说了多久的悄悄话这才觉觉睡去。第二天不出所料都起迟了。凤月心急忙忙去给齐皇后请安,萧樱则由婢女送出了后宫。 宫门外有辆马车,车旁站着玉树临风的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抬眸,看到萧樱,然后缓缓笑了,萧樱也笑了。 原本只是思念,可是真的见到人的瞬间,才发现思念如潮涌,激得萧樱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扑进凤戈怀里的冲动。 她缓缓走向马车。 然后笑着开口:“五哥。” 凤戈点头,眼中的光亮几乎晃人。“……上车。”不过说话的语气倒是很平稳,丝毫听不出激动来。萧樱还以为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呢。谁知上了马车后,萧樱只觉得一阵天摇地晃,下一刻,自己便被凤戈严严实实的抱进了怀里。 “想死五哥了。” 说完,根本不等萧樱反应,唇已经欺了上来。 一阵胡天胡地,等凤戈恢复谦谦君子风度时,马车都快到王府了。 萧樱觉得小脸有些发烧,不用照镜子,想必自己如今根本没法见人。“凤五殿下,出门十几天,回来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吃豆腐吗?” “自然要先喂饱自己。”凤戈答的大义凛然。 完全一副坦荡荡的君子模样。萧樱甘拜下风……“眼下时机不对,只是先解了解谗,要想吃饱,想来还要颇费一番心思。”然后在萧樱目瞪口呆中施施然的说道。 所以说人的下限真是无极限啊。 胡闹归胡闹,该说的事情还是要说的。“我听阿月说,最近京城有些不太平。”“恩。”“会影响到你吗?” “……不会。凤晔如今是京畿卫指挥使,其实这事本来和他没什么关系。京畿卫是拱卫京城安危的。只是我这位二皇兄最近极力求表现,所以亲自在父皇面前立了军令状,言十日内抓不到真凶,便提头来见。” “这不是顺天府的差事吗?再不济还有九门提督,大理寺……最后还有刑部呢。什么时候这种事都要京畿卫出面了。” 京畿卫指挥使,只听命皇帝一人。 京畿卫算是皇帝直属的人马。从来都是遇到大事时才显本事的。 “所以……”凤戈笑的高深莫测。 “所以凤晔这一手,虽说立功心切,却无意中得罪了不少人?” 萧樱猜测到。 第四百六十二章 底牌 第四百六十二章底牌 “是。顺天府尹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是齐家的人。九门提督和谢相关系匪浅。大理寺如今派系林立,不过最终不是皇长子派便是皇次子派……至于刑部,如今被我一个族叔掌管。我那位族叔在宗人府中也有话语权。” “你的意思是,不管是顺天府尹还是九门提督,其实都没有刑部来的重要?” “应该说,最终还是要我那位族叔天口。” “大皇子和二皇子难道不懂这个道理?” 凤戈高深莫测的摇摇头。“……先帝,你听过有关先帝的流言吗?” 萧樱摇头。她听来的流言多数是丁香转述的。丁香自然只说她感兴趣的。萧樱想了想,其中竟然没有一句提过先帝的。 “看来丁香嘴上的功夫还不到家。”凤戈一幅丁香还要加强业务能力的语气。萧樱心肝颤了颤,如今丁香已经是她府中八卦第一人了,还要加强,岂不和风一比肩了。 “曾有谣传,先帝在民间有一子……” “这种事情,多半空穴不来风。难道刑部那位便是……” 凤戈笑着点头。“你父皇不知道?”“知道又能如何?如今他年纪大了,已经不比年轻的时候了。何况那位把刑部经营的铁桶一般……再加上宗人府里有人庇护。父皇根本不能动我位族叔。” 萧樱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幼时随着父皇出宫祭祖。却不幸和大队人马走散了,便是我那位族叔发现了我,救了我一条小命。后来偶尔也会见面,我离开京城后,一直靠着书信往来。至于我怎么察觉出他的身份的?应该说,他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后来我从父皇的神情中发现了蛛丝马迹,这才确实父皇不是不想动他,而是眼下不能动他。” “所以你才如此不急不缓的行事。五哥,原来是深藏不露啊。” “这不露给你知道了吗?有时间陪我去给族叔请个安。” 萧樱有些犹豫。 “京城关于我的流言可比先帝精彩多了……我怕到时候连累你,害你被族叔迁怒……”“我喜欢的姑娘,关旁人何事。我那位族叔虽然位高权重,可却是个奇人,你见过便明白了。” 萧樱最后点了头,今天凤戈也算和她交了底。 “这事大皇子和二皇子应该也是有所耳闻的,想必也曾想过办法。只是最终恐怕会铩羽而归。所以他们才会想方设法在陛下面前争功夺利。可只凭那位族叔……真的能力压群臣?” “自然不能。族叔也不会轻易帮我的。所以这事,还得阿樱出面相助……至于如何相助,等你见到我那位族叔便明白了。” 此事暂时告一段落。 凤戈对于京城丢孩子的案子知道的也不多。 只知道孩子并不是光天化日丢的,而是夜里失窃,是的,失窃,贼人就像偷东西似的进了家门,只是丢的却不是东西,而是活生生的孩子。 甚至有的孩子和父母住在一起。 也能被无声无息的抱走,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功夫再高强,从爹娘怀里抢孩子也是件闻所未闻之事。对方是不是用了迷香?” “看不出异常来。也许用了什么法子让大人无知无觉。这阵子京城不太平静……所以我才让你在宫里多住几天。宫里至少是安全的。”“你让我陪着月儿,可不仅是因为宫里安全吧。五哥,这几天你着实被骂惨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提这事啊?” “不打算提。” 凤戈倒是坦荡的很。 萧樱:“凤五殿下,纸是包不住火的。你不提,我也会知道。” “所以我才说不打算提啊。我家阿樱这么精明……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凤戈话音一转,立时让萧樱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萧樱叹气,似乎在凤戈面前,自己只有被欺负的份。 “是谁?” “谁都有可能。这事没什么,我在太平郡也确是毫无建树,这也不算是全然的诬蔑。何况此时,这些谣言对我只有好处……大皇兄和二皇兄斗的翻天覆地,这时候我被骂一骂,以免被他们波及才正是道理。至于三皇兄和四皇兄……恐怕清静不了几天了。” “可是,名声毁了。要找补回来就难了。五哥,一定要这样吗?” “虚名罢了,你不是也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吗?你都不在乎,没道理要求我一定要在乎。”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萧樱乖乖住了口,刚来京城的时候,她也用自己的谣言替凤戈打过掩护。还大言不惭的告诉凤戈,她不在乎名声。现世报来的太快了。所以为了让她也尝尝被‘保护’的滋味,凤戈也毫不犹豫的对自己下手了。 “五哥,你这堂课上的太好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忘不了才好。时刻记着你在我心里有多重。”凤戈轻声说道。 最终萧樱只得重重一叹,论狠,她不及凤戈。“不必太过担心,谣言止于智者。何况想要挽回名声很简单,只要实实在在做些利国利民的好事。”见萧樱冷着一张小脸,凤戈出声安慰道。 “也只有这样了。以后不准再拿自己的名声胡闹。” 凤戈没有应,而是直直看向萧樱。两人对视片刻,萧樱败北。“我也绝不再拿自己的名声胡闹……” “好。绝不再拿名声胡闹。” 凤戈先把萧樱送回宅子,然后转身去洗漱。他今日一早才回京便马不停蹄去宫门接萧樱了。 两分别洗漱好,这才好好的互相打量。 凤戈似乎瘦了些,以前他喜欢穿浅色的长袍,可今天却穿了身墨色的外裳,整个人显得凌厉了几分。“这些天你跟在二皇子身边都做了些什么?不会是和那些**子们对打吧?” 不过玩笑的一句话,凤戈竟然点了头。“确实打了几场。” 说到这里,凤戈面上露出得意之色。“京畿卫算是军队里战力最好的了……和他们打了几场,未尝败绩。” 萧樱心想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凤戈一副求夸奖的表情,她便是想假装看不到都不太可能。“是不是有人觉得五哥生的太俊俏了,五哥气不过,这才下了场?” 第四百六十三章 孤枕难眠 第四百六十三章孤枕难眠 “……不管为什么下场,反正本王全胜。”完全一幅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的模样。 萧樱被逗笑了,凤戈炸毛的时候不多,多数时候都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五哥好厉害,五哥好本事。” 凤戈叹气,夫纲不振他之过啊。 “五哥为什么帮凤晔拿下京畿卫指挥使?” “不是帮,而是互惠互利。”这是和萧樱学的新鲜词,凤戈活学活用。“上次二皇兄陪我去见了父皇,我们的事父皇已经点了头。” 萧樱猛然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会?上次在大殿上,庚帝明显并不想让凤姓皇子和我扯上什么关系……”虽然有些奇怪,不过那时的庚帝似乎真的打定主意把凤戈和萧樱拆开。“那是因为我父皇接到你皇祖父送来的消息……”她那位素昧谋面的皇祖父?萧樱一脸疑惑,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可是凤戈却不开口了。 萧樱叹气。“你这凡事说一半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吊人胃口的很。” “阿樱不觉得这犹抱琵半遮面的感觉很美吗?何况我们向来心有灵犀。”凤戈却乐此不疲。 “美人这么遮着当然美,只是五哥你……若是这么遮着,我会很想动手。”两人总玩猜猜猜,而且通常是他说她猜,这就太不公平了。凤戈想了想,似乎觉得萧樱的话有理。于是没等萧樱和他心有灵犀便开了口。“其实不难猜,萧帝的意思是你是萧家唯一的女儿,若是联姻,堪配凤家最好的儿郎……”说到这里,凤戈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萧樱瞪他,凤戈勉强收敛了一二。“……我父皇担心萧帝别有所图。若是最终储位的人选不是娶了你的人,怕萧帝借机加难。” 萧樱觉得匪夷所思。“我皇祖父写了封信,信上点出他的孙女,也就是我要嫁凤家最好的儿子。可既然是凤家最好的儿子,可最终却不是太子。你父皇担心萧氏借机起兵南下!” 凤戈点头。 当时父皇的反应也让他意外,后来得知此事才明白当时在大殿上父皇为何想尽办法撇清他和萧樱的关系。 “……言下之意,是庚帝属意的储君人选压根和你没关系。”萧樱叹气,凤戈也跟着轻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父皇属意你二皇兄。”凤戈挑了挑眉,不愧是他喜欢的姑娘。明明只见过庚帝一面,却能从珠丝马迹中看透圣意。“是。若不是看出父皇属意二皇兄,便是有我相助,父皇也不可能将京畿卫指挥使一职交到二皇兄手中。” 或许当皇帝的都多疑。京畿卫这些年来不管换了几任指挥使,其实都被庚帝牢牢抓在手中。 其间也不乏被人诟病的京畿卫指挥使,可不管朝臣们如何上折子弹劾,京畿卫指挥使都岿然不动。那是因为他暗中是庚帝的人。如今庚帝竟然舍得把京畿卫交到了凤晔手中……“所以我才和二皇兄做了比交易。他在父皇面前替我说情,我亦在父皇面前替他游说,我们算是各取所需。” “你不游说,京畿卫也会落到凤晔手中。”庚帝既然有了立储的心思,自然要替凤晔打算。 如今齐皇后和大皇子在朝中势力如日中天,庚帝哪怕贵为九五至尊,也不会傻到和齐皇后硬碰硬,他能做的便是暗中帮扶凤晔,替凤晔培植实力。直到有一天凤晔的势力能和大皇子当庭抗争,庚帝才会开口。 只是庚帝那身子骨,也不知道还能熬多久? 凤戈点头。“所以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想必她那祖父的信一到,凤霖和凤晔便知道了。庚帝也很为难,一边是凤家那不成文的规矩,一边是萧家那助力或许变成虎视眈眈。“庚帝打算如何回复我皇祖父?” “……自然推到你身上,只说你喜欢凤五皇子。” “这么直来直往的,便不怕我皇祖父一怒之下,把我召回萧家?” 她的那位皇祖父挺给力,只是这力气稍微用歪了些。萧樱能想像的出,这必是萧二皇子的主意。 当时萧子彦曾答应,会助凤戈一臂之力。所以他索性让自家父皇出面,皇帝对皇帝。直言萧樱要嫁,就嫁凤家最好的儿郎…… 也不知道这是帮忙还是扯后腿了。理想是美好的,只是现实……“不会,我舍不得你。”他舍不得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萧樱不会离开。萧樱瞪他,好好的情话被他说得这般支离破碎的。不过凤戈说的不错,她不会离开的,来到这里便遇到了他,一路走来历经艰险,好容易俘获这么一个俊俏公子,她才不会离开他。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我父王怕是快到了。他一到我们便开始筹备亲事。”不管如何,先嫁了再说。 这么好的男人,自然把证扯到手才放心。 凤戈面露诧异。“这么急着嫁给我?” “我是怕你晚上孤枕难眠。” “本王确是孤枕难眠,阿樱既然这样好心,还请收留在下几晚……” 萧樱:“……”凤五殿下这顺杆爬的本事大长啊,于是……顺理成章的……五殿下又留宿了。 萧樱替隔壁那巍峨的平王府委屈。好好的高床暖枕凤五殿下不去享受,偏偏窝在她这小屋里,而且还呆的挺舒坦。甚至表示居陋室有助于他思考人生大事。 萧樱轻哼,见鬼的思考人生大事。 明明在思考怎么吃嫩豆腐。 凤戈挑眉,吃豆腐难道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填饱肚子难道不算人生大事! 这逻辑,似乎也没毛病,萧樱竟然无言以对。 胡闹够了,凤戈终于安静下来,萧樱依偎在他怀里,似乎连呼吸都是慵懒的。她挺佩服凤戈的,总能及时刹车……凤戈问她刹车什么意思,她说这是夸他颇有君子风度,凤戈坦然的接受了。 “……不如我搬王府去住吧。那里可比这里宽敞舒服。” 有别墅不住,偏要和她挤茅草屋,这人什么毛病,当然说茅草屋有些夸张,凤戈替萧樱找的宅子景致很好,可和隔壁的平王府相比,就是大巫见小巫了。“不急,等成了亲,你自然要住进王府。”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一池月亮 第四百六十四章一池月亮 “早住进去和晚住进去有什么区别?早住还能早过几天仆丛成郡的舒服日子……我还没被人前呼后拥过呢。” 萧樱觉得自己此时的嘴脸一定十分狰狞,像极了要登堂入室的外室。 其实说来挺郁闷,她好歹也是有封号的郡主,回京后自己的宅子一天没住过,始终窝在这小院子,任隔壁‘采花贼’天天光顾。这厮吃饱喝足一幅慵懒的神情。虽然慵懒的凤戈别有风情,可是……“我要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夫人。”萧樱故意说道。 凤戈挑了挑眉头,脸上神情都没变分毫。 然后一挥手。“好,去当。我让风一挑百十个婢女服侍你。” “我这院子能住下一百个婢女吗?” “……那就住我府中,让她们每天轮流过来服侍便是了。阿樱,你难得向五哥提要求,能不能提些……难办点的。” 萧樱:“……”所以她为什么没事找事。 只要是银子能办的事,对凤五殿下来说都不算事。可萧樱思来想去,似乎没什么是银子不能办的事啊。 “那就把天下的月亮摘下来送给我吧。” 古往今来的梗了,萧樱琢磨着凤戈应该能做到。这话一出,凤戈果然神色一怔,然后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下一刻,他拉着萧樱起身,然后一把推开窗子,冷风呼啸灌入,他还不忘把萧樱裹进自己怀里。 萧樱还没反应过来,小脸怔怔的。 下一刻,凤戈抬手一指。小院中小池塘正好倒映着一轮满月。 残荷,石亭,静水,满月。相当有意境……“五哥不仅能送你一轮满月,还能送你满天星子。” 古往今来,男人在哄女人的手段上似乎压根没什么改进,和把月亮装盆里送姑娘比起来,凤戈这人还挺大气。 他把月亮装池塘里了。 今天送月亮,等月亮的光芒不那么盛了,能露出满天星星了,他转手又把水塘装了星星送给她。这人可真是物尽其用。“这似乎比一百个婢女还容易。”“恩,这是阿樱心疼我。” 见鬼的心疼他啊。她只是想试试这人脑子够不够机灵。 然后发现,机灵过了头。 “伴着五哥送我的月亮,有件事要告诉你。” 凤戈笑着看向萧樱,一幅不管萧樱说什么,他都会点头的宠溺神情。萧樱清了清嗓子,一口气说道:“你妹妹凤月心似乎看上聂炫了。恳求我替她求求你让你替她说个情,求你相助成全她和聂炫。” 凤戈脸上笑意一滞。 “凤月心和聂炫?” 萧樱点头。“上次接我入宫时和聂炫有过一面之缘,然后就装进心里了。在宫里这十几天,每天都会在我耳边提起聂炫。” “异想天开。” “……我劝过阿月,只是她似乎真的对聂炫一见钟情。” “皇后娘娘是不会让唯一的女儿嫁给一个凡夫俗子的,凤月心还是收了她的痴心妄想吧。”凤戈毫不迟疑的说道,萧樱轻叹一声,算是默许了凤戈的话。在她看来,这也实在是凤月心太过异想天开了。 要萧樱说,聂炫除了出身,配凤月心绰绰有余。 可齐皇后若是知道唯一的女儿竟然对一个护卫动了心,恐怕离聂炫的死期不远了。 这道理萧樱却无法让凤月心明白,毕竟是个自幼娇生惯养的公主,在凤月心看来不管她要什么,齐皇后和庚帝都会满足她。“这道理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月儿……太天真了些,总觉得只要她想要,这世上的东西便都能够得到。她只担心由她提起会惹齐皇后生气,所以千方百计求了我,让我替她恳求你,由你开口。” “胡闹。” 确实挺胡闹的。 不过以凤月心的性子来说,这世上的事便没有她不敢想的。 “……这种事,也不是她一人说了便算的。你应该问一问聂炫的意思?”萧樱心道她才不去问。 聂炫默默在她身边守护,她已经亏欠他了。再替他做媒……这不是明摆着让人伤心吗?她希望聂炫追求自己的幸福,却不想往聂炫身上加注痛苦和枷锁。“……其实让聂炫娶了月儿也挺好。至少聂炫不敢欺负月儿。”凤戈挑了挑眉头,异想天开的说道。 “聂炫什么身份,月儿什么身份,五哥,别异想天开。”刚才还说凤月心异想天开呢,转眼间凤戈便一脸琢磨的神情。 “齐皇后很疼月儿,父皇也很宠这唯一的女儿。或许,他们会成全月儿……” “说不行的是你,说可能的也是你。罢了,我不管这事了。月儿嘱托我的事,我办到了。接下来如何,交给你了。”萧樱索性一推六二五,凤戈沉痛的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肩上担子又重了。 他自然不会让萧樱开口。 聂炫什么心思他清楚的很。小姑娘是个心软的,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凤戈感激聂炫对萧樱的不离不弃,可这么个人总跟在萧樱身边,凤戈也有危机感。 最好的办法就是聂炫能移情别恋,某种意义上来说,他那宝贝妹妹和萧樱还真有些相像呢。 这事情便算定了下来。两人诉了别离,送了月亮,又把凤月心的事情敲定下来,这一觉萧樱睡的异常安心。 待她睁开眼睛凤戈早己不知所踪,丁香挑了帘子进来服侍。“公子说晚上会早些回来陪姑娘一起用晚膳。” 萧樱点点头,洗漱过后唤了丁香上前,细细问了京城幼儿丢失案。丁香知道的可比凤月心多,她告诉萧樱。这事情是最近十几天开始闹腾起来的。不管如何防范,每夜都有孩子失踪。顺天府派了差役巡夜。 可依旧没能阻止歹人的猖狂。 “奴婢听说,现在家里有孩子的,已经不敢让孩子夜里留在屋里了。都想方设法的把孩子藏了起来……” 像是地窖啊,树洞啊。总之藏的越隐秘越好。可就是这样,依旧挡不住偷孩子歹人的步伐。 “京城那么多孩子,藏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是啊。哪有那么多隐密之处藏孩子啊。就算把孩子藏起来,孩子第二天也可能不见。有人说,孩子根本就不是人偷的……”丁香一脸神秘的贴到萧樱耳边说道。 第四百六十五章 草包郡主 第四百六十五章草包郡主 萧樱心肝颤了颤。 她不在的这几天丁香又学了新本事了。看来最近没少和风一厮混。 大白天的说起话来都带着几分鬼气森森。 “不是人?那是什么……” “不是被偷走的,是这些孩子魔怔了,自己开门离开的。奴婢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最近京城传的神乎其神。据说有人亲眼所见……反正最近夜里开始宵禁。但凡夜里出门的,都有嫌疑。”丁香神神叨叨的说道。 “有人亲眼所见?” 丁香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奴婢也是听风一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风一说无风不起浪,恐怕也有五六分可信。奴婢不明白的是,既然都说孩子是自己出门的,睡觉前把孩子手脚绑起来,虽说难过了些,可总比自家孩子失踪来的好吧。可最近怎么还是夜夜丢孩子?” 笨人有笨法子。 虽说法子笨了些,可是管用就好。 丁香把心中疑惑说给风一听,风一听后上下打量她半晌,然后摇摇头走了。 丁香不解,于是求萧樱解惑。 萧樱叹气,最初明明是个挺机灵的小姑娘,怎么如今大踏步的直奔很傻很天真而去,势头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既然孩子的家人都察觉不了,就算绑了孩子,想必对方也有办法替孩子解开手脚的。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不过聊胜于无。”萧樱实在不忍心看丁香一脸失望,最后睁眼说瞎话补充了一句。 “奴婢的法子还是管用的。奴婢下次见到风一,一定告诉他,连姑娘都夸我这法子聊胜于无。”也不知道丁香理解不理解聊胜于无这个词。 “最近少出大门,小心惹祸上身。”萧樱交待道。 她直觉这事不简单,并不是丢几个孩子的事情。似乎其中牵扯着更深更阴暗的东西。 丁香点头。 接下来事情的走势不出萧樱预料,随后的几天京城关于失踪孩子的谣言愈演愈烈,甚至有传言说青天白日孩子也能丢。 以至整个京城风声鹤唳。哪个百姓家里没个吃奶的娃娃,孩子古往今来都是一个家族的至宝。 孩子丢了,家便散了。 而且丢孩子的事情最开始只发生在普通百姓身上,后来竟然连官员家的孩子也开始陆续失踪。 事情继续恶化,似乎不管夜里有多少差役巡夜,对于丢孩子的事情依旧毫无助力。顺天府尹,九门提督,甚至后来大理寺的人手也出动了,可案情依旧毫无进展。 似乎时到如今,连个嫌疑人都还没有抓到。 以至最近京城大街上越发的清冷,大白天的路上都没人,明明日头高悬,却寂寥的仿佛入了夜。 这几天萧樱一直呆在宅子里,也不知道凤戈从哪里找了些案宗,都是些陈年旧案的,有的已经结案,有的尚未破获,他把这些当成话本子一股脑的塞给萧樱,让萧樱解闷。 别人给姑娘送花送衣裳送吃的用的,他给萧樱送血淋淋的卷宗。 偏偏还一脸的缠.绵悱恻。凤戈淡然,萧樱觉得如果自己表现过于激动似乎有些丢人,于是萧樱也淡然了。 常常是抱着灭门惨案和凤戈聊些风花雪月。 频道还能不串,连萧樱自己都佩服自己。凤戈明显很忙,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最初还能和她一起吃晚饭,最近几天都直到入了夜,凤戈才踩着残月进门。那时候通常萧樱被卷宗折磨了一天,也没什么经历和凤戈谈情说爱了。 凤戈洗漱过后,也便抱着萧樱安然入睡。 萧樱悲哀的发现自己几乎快沦落成人形抱枕了…… 时间进了十二月,京城降了第一场大雪。和大雪一起来的,是百姓们的忿然。 整整一个月,京城依旧在陆续丢孩子。百姓们喊着冲进了顺天府,逮到了那位滑溜的顺天府尹。是凤戈亲自带人将人‘解救’出来,顺便‘捎带’回家。 凤戈难得早归,还带了个客人…… 便是那位王大人。他身为顺天府尹,模样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 可一旦开口,那种满脸堆笑的感觉就让人觉得这人太过油滑了。“这次多亏了五殿下相救,五殿下若不救下臣……明年的今天便是下臣的忌日了。 下臣已经尽力了。差役都派了出去日夜巡逻。只要入了夜,哪怕天上飞的一只鸟……差役们也会把它打下来。 足足盯了一个月。没有发现丝毫蛛丝马迹…… 下臣也委屈的很,百姓们整日围着顺天府。下臣如今也是有家归不得,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个百姓,就把那烂菜叶臭鸡蛋往下臣身上扔啊。下臣……下臣死的心都有了。” 说着说着,一个大男人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而且哭的十分伤心,简直让闻者落泪。 萧樱看向凤戈,凤戈眉头微蹙。“王大人先不忙着伤心,能详细说说这案子吗?” 这位王大人姓王名纪,和齐皇后沾此亲戚,算是大皇子的人。只是有些不太经事,他这性子坐顺天府尹,在萧樱看来实在有些难为他了。王纪看着萧樱,刚才凤戈已经介绍了,这位便是长宁郡主,如今京城风头正盛之人。 据说这位郡主最大的爱好是狂追美男子。 以前是二殿下,如今缠着五殿下不放。 是个……是个没什么建树的草包。可在王纪看来,这位长宁郡主模样清雅秀气,看起来人十分机灵。尤其是那双眼睛,细细打量,简直像汪清泉。 哪里像草包了? 而且她还直接开口发问,王纪看了一眼凤五殿下,凤戈微微点头,王纪虽然心中疑惑,就算这位长宁郡主不是草包,也不应该当着姑娘的面提起小娃失踪案。不过王纪这人什么都有,就是没胆子。于是他缩成一团鹌鹑似的,还是开了口。 “最早丢的是个女娃,家里爹娘是做小生意的……那孩子今年五岁,一直跟着爹娘出摊,临收摊摊主发现孩子不见了,问来问去,也没人知道孩子是什么时候丢的。这事报了官,官差帮着找了两天,最后实在找不到,只能认定是拐走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小娃失踪案 第四百六十六章小娃失踪案 第一起案子,谁都没在意。 夫妻两个是小摊贩,孩子还小,一直带在身边做生意。 那孩子经常去附近的摊位玩闹,爹娘并不在意。发现孩子不见后初时也没太着急,只当孩子去哪里玩闹了,天黑就回来了。 没想到天黑透了孩子也不见踪迹,这才着急起来。 发动亲朋好友去找,找了许久踪迹全无,这才想着报官。 官差走街串巷帮着找了两天。这里毕竟是京城,天子脚下,几乎没发生过丢孩子的事。 何况才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娃。 就算拐了去,想要卖上价钱,还得自己养几年,还得看这姑娘将来相貌如何。这种生意风险太大,便是要做,也得选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没谁会顶风作案,在京城搞这样的营生。 所以顺天府也没太当回事,直到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先后失踪。 王纪才终于开始注意。安排官加强夜间巡视,可是收效甚微,孩子丢的越来越凶,纸里终于包不住火。 庚帝知道了,下旨斥责他。 齐皇后更是透过家中女眷给他传话。若是办不好这个案子,他顺天府尹的差事便算做到头了。 王纪几乎愁白了头发,可是孩子还是继续丢,而且最近丢的更频繁了。 “最近一个月,宵禁时间提前一个时辰,天一黑街上便没人走动了。有的人家把孩子藏进自家地窖里,锁进柜子里,可是孩子还是丢的无声无息。五殿下,长宁郡主,下官真的尽力了。这案子……这案子也许根本就不是人犯下的。” 凤戈冷哼。王纪抖了抖,把自己努力团成一团,希望尊贵的五殿下此时能选择性失明。 五殿下虽然没有选择性失明,可对于王纪也没有丁点兴趣。他直接就把王纪当空气了。“阿樱,你觉得呢?” “丢一个两个孩子,还能怀疑被拐。可这么频繁的丢孩子,明显就不正常了。 至于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谁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都是些以讹传讹的东西,不足为信。世上案子千千万,做案手段万万千。一旦告破,便会发现所谓的神鬼,永远是有人装神弄鬼。” 凤戈拔冗看向王纪。“郡主的话听到了吗?” 王纪点头如捣蒜。 萧樱说的虽然有道理,可是对于王纪来说并没什么大用啊。 抓不到人,甚至连嫌疑犯都找不到……整个京城入了夜几乎便是一座死城。 这案子是王纪生平遇到的最大的坎。以前也遇到过诸如灭门案甚至是碎尸案,好歹有个嫌疑人。 这小娃失踪案倒好,别说嫌疑人了,连个活人都找不到。谣言不是鬼就是神的,甚至有人说这些孩子是被玉皇大帝相中了,被带到天上做神仙了。 “听到了,下官都听到了……可是,下官依旧没有头绪啊。那么多孩子……有男有女的……抓了他们能做什么?金童玉女?菩萨面前也只需要一对金童玉女啊。下官实在是……实在是没法子了,请五殿下指点迷津。”王纪倒头就拜。 王纪这次倒学聪明了。 不仅拜了凤戈,还给萧樱磕了头。 “今日带了你来,便是想让你把案情详详细细告诉郡主。郡主对于破案很有心得,或许可助你一臂之力。” 王纪虽然不以为然,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又给萧樱磕了头。神情诚恳的请萧樱相助。王纪心里自然没太把凤戈的话当回事,长宁一个小姑娘,而且是个名声不太好的小姑娘,她能有什么本事? 心里想着只当长宁是尊菩萨,多拜一拜总没坏处。 “王大人请起。你再详细说说案子……我听说似乎有人看到过是孩子自己走出大门的……可有此事?” 王纪心中一惊。 没想到这位郡主竟然还真的提前做了功课。 “倒是确有此事,可那人是个烂酒鬼,那天他喝醉了,宵禁之时出了门。据他所说,看到一个孩子自己开了门,从屋里走出来。天黑,他又喝的五迷三道的。也不知道看的是真是假……”“然后呢?走出来的孩子去了哪里?那人可知道?” 王纪心道一个烂酒鬼,他的话还能当真! 不过还是老实的回道。 “他说自己醉的厉害,只看到一个孩子自己出了门,然后转进了一条小巷子,他追过去,发现是条死巷子,里边什么都没有。那人吓坏了,以为自己见了鬼。” 萧樱心道原来如此。 醉鬼的话可不可信?萧樱倒觉得可信程度挺高。 这种长期饮酒的,身体对酒精的耐受力常人难以理解。就算上醉糊涂了,他们看到的东西也未必就是假的。 萧樱和凤戈对视一眼,两人不必沟通,已经能明白彼此心中所想。 “……明天将那醉鬼找来一问便知。” 萧樱点头。“这条线索很重要。还有那条死巷子,派人去好好查一查。隔壁是什么人家?是做什么营生的?家中最近可有发生奇怪之事?总之,能查多详尽便查多详尽。 至于家中有孩子的,也不必把孩子往地窖里藏了。对方一定会先对大人出手。 可以让一家人分而居之,彼此守望。这边一有动静,也不必不知深浅的出去查探。敲锣示警,街上巡夜的差役听到速速赶去救援。虽然这也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可在破案之前,能多保下一些孩子才是要事。” 王纪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点头。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样的法子,敲锣示警,夜里锣声一响。 不仅巡夜的差役赶去支援。附近的邻里也能出手相助。 兴许大家合力围之,能抓到坏人呢。“多谢郡主提点,多谢郡主殿下……” “不必这么早就道谢……等案子破了再谢也不迟。阿樱,还有什么要交待的?”破案上,萧樱是行家,凤戈这点上十分倚重萧樱。想当初他们在汶西时,凤戈毒发几乎丧命,到了命悬一线之时,他也依旧不改对萧樱的信任,如今到了京城,信任依旧。这种信任看在王纪眼中,就显得十分奇怪了。堂堂凤五殿下,却由着一个小姑娘发号施令,不等王纪多想,萧樱沉吟片刻说道。 第四百六十七章 敲山震虎 第四百六十七章敲山震虎 “这么多孩子,总要找个地方安置。或是京城里一幢足够大的宅子。或是已经将孩子悄然带离京城,若是安置在城外,多半会选择田庄。我们双管齐下,一边夜里抓人,一边白天寻人…… 城里,多多注意位置相对偏僻,显少有人出入,最近却突然有了人气的宅子。城外,多注意那种四面都是田地或是背山的田庄……”萧樱交待着,王纪初时只是老实的听着,而后神情渐渐变了,到了最后,脸上露出心悦诚服之色。 “多谢郡主指点迷津,多谢。下臣一定尽全力破案,把孩子救回来。” 凤戈摆摆手,示意王纪可以下去了。 “下臣先告退了,明天一早将证人送来。” 送走了王大人,凤戈脸上凝重的神情顿时一敛,整个人往身后一歪,懒懒的靠到了软枕上。 那种外露的气势瞬间由虎变家猫,他笑着拉了萧樱的手,把小姑娘拉到他身边。抓着萧樱的手在掌心把玩着,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这位王大人倒是可以用一用。”凤戈所说的用一用是指这位王大人还算听话,这种人虽然不堪大用,可好在用起来省心,他至少不会坏你的事。 不像那些自诩有些小聪明的,喜欢自作主张。 “这么一位万金油,怎么坐上顺天府尹位置的?”这点萧樱比较好奇。 顺天府管着事情很杂,像是百姓们有什么冤屈,都要告到顺天府的。这么一位府尹,是如何审案的? “顺天府多是些家长里短的小案子。换了脾气急躁点的可坐不稳,反倒这位王大人下盘稳的很,一坐便是五年。” 百姓们对王纪的评价竟然还不错。说这位王大人脾气好,案子审的细。当然,这些都是在失子案之前的评价。自从京城开始丢孩子,这位王大爷就觉得顺天府尹这位置简直是如坐针毡了。 “这么一个人,虽然占了个要位,可对于大皇子的助力也有限啊。我倒不明白齐皇后为何不换个人来做?” “这样的人好用啊,这点上齐皇后也算有些眼光。” 这是在夸齐皇后还是在自夸啊? “五哥把王纪带来,是希望我插手这个案子?” “本王倒是希望阿樱能每天开心的呆在府中,养个花种个草,或是和丫头们学学女红。可是长宁不是一般的姑娘,我的长宁是个有大本事的。每天被拘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五哥心疼。” 萧樱和别的姑娘不同。 别的姑娘自幼养在后宅,所看所学便是头顶那片天。 可是萧樱不同。她有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灵魂,那灵魂是自由的。虽然萧樱总说他这样的在她的家乡,是男神。凤戈虽然不太明白男神是什么神,可萧樱看他的目光他还是能明白的。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会担心。 担心自己束缚了萧樱。 担心自己把这世上唯一的灵魂禁锢住了。 所以虽然不舍萧樱奔波,可凤戈知道,那才是萧樱喜欢的日子。 “其实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可是我们那里很多姑娘的终极梦想……” “终极?” “就是她们努力想要过的日子。”现在人累,现在女人更累。又得工作赚钱,还得照顾家教养孩子,比起古代,男主外女主内,女人只需要相夫教子,现代女人明显更累。“她们……你的家乡,女人都像你这样吗?”“像我这样?我其实是个普通人。一路上学,毕业后……就是学成后找份工作养家糊口。五哥,你别多想,能来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很走运……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父母。他们养了我二十多年,一朝白发人送黑发人。” 萧樱尽量不去想这些,也不知道今晚怎么了,她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感觉你的家乡更好。更自在,活的更轻松。” 凤戈也很少和萧樱说起这些,似乎心里本能的排斥着这些。 难得今天有机会提起,凤戈这才将心里的话缓缓道了出来。“……那要看怎么比了,比物质。这里确实有所不及。” 凤戈心道这里似乎什么都不及萧樱的家乡。唯一强过萧樱家乡的,恐怕也就是这里有他了。果然,萧樱下一句便提到了他。“可这里有你,一个你,便抵过所有了。” “傻姑娘。” 萧樱笑着点头。至于是不是傻……仁者见仁吧。 她如果没有来到这里,在现代生活固然安稳。以后也会找到一个她喜欢的男人成家,将来生一个可爱的孩子。 可萧樱几乎想像不出那个人如果不是凤戈,她会如何?明知道这样的假设根本不成立,如果她没来这里,也就没机会遇到凤戈。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胡思乱想。萧樱想,为了和他相遇,她几乎把所有的运气都用尽了。 “……我只是心疼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早一日破案,兴许还能多救回一些孩子。” 萧樱明白凤戈的意思,这案子如今算是交到凤晔手中。案子破了,受到褒奖的会是凤二殿下,和凤戈没什么干系。 凤戈说的明白,为了大义,为了那些失去孩子而痛苦的父母,萧樱会尽力的。“这里不比太平郡,我一个姑娘对案子指手划脚的……会不会坏了名声。”如今她可是十分爱惜名声的。凤戈笑的高深莫测:“所以我今日才‘救’了王纪。” 萧樱会意。 难怪凤戈直接带了王纪来她这里。 而且不顾王纪眼中的疑惑,直接让她开口。 这是……敲山震虎。 “有王纪挡在前面,你尽可随心所欲。”这便是启用王纪的好处了。 没主意有没主意的好处,滑溜也有滑溜的好处。“我明白了。” “……明天见过那个酒鬼,我陪你去那条巷子转转。”“也好。应该连夜绘制一张孩子丢失的地形图。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规律。” “我让风一去办。”凤戈点头,总要提前做些准备。 “……我只是奇怪,这么多孩子,幕后之人要做什么?” 第四百六十八章 历史重演? 第四百六十八章历史重演? 丢了三五个还能解释。 只丢男孩或是只丢女孩,都勉强能解释的通。可这男娃女娃混着丢,而且丢的悄无声息,丢的神神鬼鬼的。 这案子乍一听确实让人找不到头绪。 不过任何事,只要发生过,都有蛛丝马迹可寻,她之所以觉得毫无头绪,是因为有些关键的东西还没有被她发现。 凤戈摇头。“我这几天进宫翻了翻前朝的卷宗。本朝初立,,也曾发生过这样的事,事情没有发生在京城,所以只是潦草的记了一笔。” 新朝初建,百废待兴。这时候史书上记载的自然多是些歌功颂德的事。 这种会坏了新朝名声的事,自然被一笔带过。 萧樱看向凤戈,等着他继续说。“因为发生的地方离京城千里之遥,又靠近山脉。最终的结论是饿狼下山……” 只丢孩子,而且丢的毫无声息。 最终竟然是这样的结论。萧樱睁大眼睛,面上露出惊诧之色,凤戈觉得脸有些发烫。 虽说是祖上发生的事,可毕竟是凤姓之人做出来的。而且凤戈相信,当时的皇帝,也就是凤家第一任君主,恐怕十分清楚内情,可最终还是纵容着史官这样记载。 丢脸啊。 “不必失望,便是查,恐怕也查不出什么结果。我这几天便是在忙着查过往的卷宗,想找出相似的案情……除了开国之初,在史册上记了一笔,便找不出第二个与之相似的案情了。” “隔了这么多年,发生同样的案情……自然不会是同一个人犯案,毕竟能活到百岁的人寥寥无几,可是不排除这是一个团伙。一个在凤氏王朝建立最初便存在的一个团伙。又回到最初那个问题。 他们要做什么? 这么多孩子?有什么用途?童男童女?搞什么邪教祭祀?卷宗记载上一次的案子,好歹发生小地方。可这次却明目张胆的发生在京城。五哥,对方可能有些不甘于沉寂了……” 不管绑了孩子有什么用途。 这是赤果果的和朝廷做对?简直就像是宣战。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所以什么魑魅魍魉出来都不奇怪了。至于对方的目的,凤戈直觉很快便要揭晓了…… 第二天天才刚亮,王纪便如约而至了。还带了个神情畏畏缩缩的男人。那男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天生一张让人看了反感的脸。 这人便是那个据说看到孩子自己出门的醉鬼了。 想来王纪是怕这人唐突了凤戈和萧樱,替他收拾了一番。只是没时间制新衣,所以这人身上穿了件半新不旧的裤袄,而且一看就是别人的衣服。 裤角有些大,半拖在地上,这人每走一步,手都要轻轻拉扯裤角,似乎怕这半新不旧的裤子沾了灰。想必王纪提前提前警告过了,他进了花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死命的低着,唯唯诺诺的等都萧樱发问。 “殿下,郡主,这便是那个酒鬼了。” 凤戈挥挥手,示意王纪退到一旁,然后看向萧樱。 萧樱上下打量这个酒鬼。这种长期酗酒之人,脸色都不会好看。 这人也是,模样本来长的就挺磕碜了,被酒气熏得整张脸发涨,而且泛着暗红色。“你说你亲眼看到孩子自己打开门,自己走了出去?”萧樱轻声发问,那人似乎有些意外发问的竟然是个姑娘。 不过始终也没敢抬头。 王纪叮嘱过他,要见他的可是贵人,得罪不起。 而且他刚才也听到王纪称呼殿下和郡主了。 发问的,应该就是那位郡主了。虽然由女人来问话有些奇怪,不过这人天生胆子小,根本不敢迟疑。 用有些发抖的声音问道。“是,小的亲眼所见,那天小的白天多赚了几文钱,便多添了壶酒。就比平日喝的多了些,后半夜便晃悠到大街上了。若是平日,小的自是不敢出门。酒壮怂人胆,那天不知道怎么就出了门,在大街上乱逛。遇到巡夜的差役便躲开。 后来也不知道自己逛了多久。突然逛到一条小路上。 那时候小的酒已经醒了五六分,已经隐约想起来最近京城宵禁时间加长了。心里害怕,正想悄悄溜回家里。 便看到离小的所在之处不远的一户人家,院门突然缓缓从里面拉开了。 当时夜黑风高的……小的吓出一身白毛汗。赶忙躲到一个门洞里,然后歪着头小心去瞅…… 小的看见一个小孩子。虽然是黑天,可那身形迈过门槛还有些费劲。 最后是爬出来的……的的确确是个小孩子。似乎还是个小女娃。小的吓的不轻……突然想起最近京城丢孩子的传闻。便涨着胆子悄悄跟了上去。谁知道跟着那影子进了一条巷子后,那小孩子便不见了。小的彻底被吓醒了,屁滚尿流的回了家。第二天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得报官……” 这人虽然胆小,口齿还算清晰。 王纪继续说道。 “下官派人去查,那户人家当夜果然丢了个女娃娃。”这才是王纪敢带着这酒鬼现身的原因。 这酒鬼,说的八成是真的。 “你只看到一个小孩子自己爬出来?确定附近没有别人?” “……小的没看见,反正那户人家的院门,那孩子似乎捣鼓了挺久才拉开。然后又爬出门槛,至于附近有没有别人,小的实在不清楚啊。”萧樱这一问,吓得那人又抖了抖。想到那时候也许拐了孩子的真凶便在附近…… “贵人。求求贵人救救我,我把看到的都招了……”若是真凶想要杀人灭口,他那四处漏风的房子可挡不住。 “闭嘴,胡言乱语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由着你胡闹。”王纪喝斥道。 酒鬼吓的脸色泛白,不敢再造次。“让他留在王府当个小厮吧。王大人,本王一会要去那丢了孩子的小巷子看一看,你跟着一起去。”酒鬼一脸喜色,赶忙磕头谢恩。 王纪则白着一张脸,暗道一个烂酒鬼竟然走了大运。 而他堂堂顺天府尹,却要做个小跟班。 第四百六十九章 缘由天定 第四百六十九章缘由天定 王纪不敢有丝毫不愿,乖的像只鹌鹑。 只要能破了案,跟班便跟班吧。王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只被拨了毛架在篝火上,随时要被烧了的白斩鸡。 上面骂,下面吵。 齐皇后更是让自家婆娘带话,如果他破不了案,死的不仅是他,他全家都难保。他只想安静的当个顺天府尹,即不贪墨又不渎职。 算是难得的清官了。 怎么就那么难呢……王纪叹气。看着身旁一脸喜色的酒鬼,王纪越发觉得自己这运气啊,简直丧极了。 烂酒鬼都能一步登天,竟然进了平王府当差。 而他堂堂顺天府尹,混的竟然连小厮都不如了。 萧樱和凤戈很快收拾妥当,王大人带路,马车直往那酒鬼说的丢孩子的人家而去。 马车上,萧樱反复翻着卷宗,一旁凤戈支着手腕,含笑望着萧樱。他这目光实在太有存在感了,萧樱初时还能坦然,片刻后,小脸便止不住的有些发热了。“我脸没洗净?还是突然之间便长成了倾国倾城的美人?” “倾城美人哪有长宁漂亮。” 最近他似乎越发的喜欢称呼她尊号了。 长宁,长宁,这封号寓意上佳,凤戈简直爱不释口。“……你这话说的,便不怕老天爷降道惊雷劈了你。” “嘴长本王身上,本王喜欢夸长宁便夸长宁。和老天有什么相干的……阿樱,卷宗有本王看好吗?”三句话暴露出本意,却原来是吃了卷宗的味。 不等萧樱反应过来,抑或凤戈有些恼羞成怒了。 一把将萧樱手里的卷宗抢过来,随意扔到角落。 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卷宗没用,如果有用,王纪便不会这般殷勤了。不如我们来讨论讨论,不比你看枯燥的卷宗强上百倍。” 萧樱强忍笑意,怕自己笑出来凤戈冷脸。这人偶尔会闹闹小脾气,这时候萧樱不仅不嫌弃,反而很心疼他。从小到大,他便是个懂事的孩子。想发发小脾气,却无人包容。 萧樱不由得想起慧妃那张脸。 仿佛眨下眼睛都能从眼皮掉下一层冰渣来。要抱她睡上一觉……萧樱其实挺佩服庚帝的。 从慧妃的脸上能看到最初的凤戈。“五哥,我突然想起破庙那夜……我觉得自己死定了。小秀才心善,倒是想救一救我。可是贾骏说只剩一口气了,救不活……然后他们便围会四周,等着我咽气,好让小秀才顺便验尸。” 凤戈脸色微沉。 这些事情他是知道的,只是当时听了心里并无多大触动。 有时候凡人的性命如同蝼蚁,一个濒死的小姑娘实在激不起凤五殿下什么心思起伏。 可这人是萧樱便不同了。贾骏险些害了他的阿樱! 萧樱并没注意到凤戈已经歪了楼,她还在那里忆苦……“……你便迎着风雪出现了,我那时候就在想啊。这么俊俏的小哥哥,莫不是天神下凡。”自己仅余一口气了还能发发花痴,萧樱觉得自己还挺有娱乐精神的。 “命中注定。”凤戈接话道。 他那天并不需要去接应贾骏,缪县令是个本份的,他又不算是官府的官差,缪县令不会吩咐他做什么。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吧。凤戈记得那天大雪纷雪,天气糟糕极了,他的心情也跟着急转直下,便想着出门走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那破旧的城隍庙附近。 想着缪县令白天提起贾骏等人,说他们今天要巡视附近。 凤戈于是便迈步走向远处的破庙。 然后看到了萧樱…… 小姑娘躺在一块破木板上,身上盖着件泛黑的袄子。 血渍浸了出来,泛着暗红色。确实如贾骏所说,看起来就是个出气多入气少的样子。 凤戈也不知道那时候脑子里想了什么,似乎是种本能,他走向她,抱起她……那时候,凤戈根本没想到这么个小姑娘,在鬼门关绕了一圈了,竟然能爬回来。 如今更是一脸笑意的坐在他身边,让他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把她捏成一团,塞进怀里,时刻带在身边。 他几次想看看萧樱身上的伤,小姑娘都面色泛白,凤戈最终没舍得强迫她分毫。 “你的伤……” “早就不疼了,就是有些丑。” 萧樱苦恼的说道。他们最近住在一起,难得凤戈是个正人君子,始终未越雷池半步。可这雷池早晚得越过来啊。 那伤口早己痊愈,可看起来还是挺狰狞的,萧樱自己都不忍心看。凤戈笑了……“那样的伤,能活命便是万幸了,你还嫌弃伤疤丑。我的傻长宁。” 萧樱心道,哪个姑娘愿意身上带着一个大伤疤啊。 至于活命一说……恐怕正主早就死了,所谓活命是她的鸠占鹊巢。 “……能回家乡就好了,我家乡有祛疤的法子。” “这么个小疤,不值得你大动干戈。五哥又不嫌弃。”“你凭什么嫌弃?” “……本王是说,本王的儿子又不嫌弃。” 怎么又扯到凤戈儿子的身上了。萧樱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凤戈在说什么。登时恼得用拳头去捶他。 “你这人,表面看着一本正经,其实一肚子坏水,谁要给你生儿子?” “自然是你。难道你允许别人给我生儿子?” 自然是不允许的,可是,可是……哎呀,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接下来的行程,便是萧樱冷脸,凤戈讪笑着去哄。 小夫妻打闹归打闹,到了地方,萧樱下马车时,脸上神情已经恢复如初。 这让刚才隐约听到车中争执的王纪顿时瞪圆了眼睛。 五殿下据说曾经有个冷面玉公子的美称……可是刚才马车里那个带笑的声音难道是他的幻听? 还有这位长宁郡主,据说是个草包啊,而且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缠着漂亮公子。就算传言不实,也不该冷面玉公子来草包郡主啊。 这世道,乱了哇。 “殿下,郡主,就是这家……丢的是个五岁的小女娃。” 王纪上前推开一户院门。院内空荡荡的,这家外面看上去倒也是殷实人家。只是丢了孩子后,似乎整个院子都没了生气。 第四百七十章 走访调查 第四百七十章走访调查 听到响动,有个男人挑了帘子出来。见到王纪面上露出怒意……“王大人又来做什么?我女儿丢了,我妻子因此病倒了,若是找不回女儿,我家便要败了。王大人除了上下打点疏通让自己这顺天府尹坐的稳当些,能不能把心思多花在找人上?我女儿才五岁……五岁的孩子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让我们夫妻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男人说着说着,哽咽出声。 王纪脸色很难看。当着凤戈的长宁郡主的面被一个看起来就老实巴交的男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他此时却是有口说不出。 “……这两位贵人想问问你们关于你女儿丢失当晚的事。” “官差早就问过了。一问再问的有什么用?难道还能找回我女儿?” “你这人讲讲道理。丢了孩子的又不止你一家,京城多少人家丢了孩子,大家都着急。下官已经尽力了,这阵子差役们整夜整夜轮流巡夜。可那偷孩子的贼始终连影子都没有……” “鬼能有影子吗?”那男人反问。 王纪脸上神色像开了染布坊,五颜六色的。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这案子办到这份上,连他都不知道这偷孩子的贼到底是人是鬼了? 若是人,怎么能不露一点蛛丝马迹。 若是鬼……是鬼还有什么可说的。难道他们还能改行抓鬼不成。王纪甚至想过要不要上庙里去请几个高僧来衙门里坐镇。 “殿下,郡主,二位看……”有凤戈在,王纪实在不敢越俎代庖。倒做足了奴才相,有事必问。 凤戈挥挥手,王纪松了一口气退到一旁。凤戈只是随意的打量着这个小院,让王纪和那个丢了孩子的父亲意外的是,上前交涉的竟然是萧樱。“我理解你丢了孩子焦急的心情,可怜天下父母心。” 孩子的父亲怔了怔,脸上那种尖锐的神情退却了几分。 “并非是在下故意为难官府,实在是……这里可是京城,是天子脚下。什么贼能这么大胆?这阵子我们夫妻总是提心吊胆,晚上轮留看着女儿,生怕出什么纰漏。那夜,轮到我看着孩子。我和妻子约定好,轮到谁看着孩子,夜里都不能合眼。前几晚也是这么过来的,我已经习惯了。可是那夜……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乎脑子昏沉沉的,待妻子将我摇醒,已经天亮了。我们的女儿……已经不见了。屋门和大门都是由里面打开的。 我女儿力气小,根本够不到门闩,还搬了张小凳子踩在脚下。 如果有人偷了孩子,何必多此一举?”所以偷孩子的并不是人。 最近闹鬼的传闻在京城也是愈演愈烈。 可这种事官府怎么可能认同呢?所以虽然最近官差们日夜值守,可是百姓们依旧不买官府的账,这也是为什么孩子的父亲看到王纪会变脸的原因。 “脑子昏沉沉的……” “是。我怕自己晚上瞌睡,白天睡了一整天,保证晚上看好女儿。”可他无知无觉的睡了过去。所以偷孩子的绝对不是人! “这条街上,共有五家丢了孩子。你们互相都认识吗?” 男人点头。“住在这条街上的都是老邻居了。彼此见面都会打个招呼。丢了孩子的那几家我也认识。有的是家中做小买卖的,有的是男人在镖局上工的,还有一个孩子父亲是个教书先生。他们几家孩子丢的早些,我家女儿是最晚失踪的。” 或许萧樱语气温婉,很好的安抚了这位父亲的躁动。 对于萧樱的问题,他倒是有问必答,而且态度还算中肯。 “……不管什么案子,都是要用证据说话的。你所谓的鬼怪之说,并无人可佐证……所以我们还是按着正常的途径办案。你说自己昏沉沉的,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我倒觉得你这症状像是中了迷香之类的。 至于对方如何诱孩子自己开门离去。 世上有很多千奇百怪,我们从未看过听过的东西。或许,真有那么一种东西可以迷惑孩子的神智,让孩子听命行事也未可知。” 孩子的父亲沉默,片刻后点点头。“姑娘说的有理,是我太武断了。世间就算有鬼,我们夫妻从不为恶,也不该害到我们夫妻头上。可不是鬼怪,又会是谁?他偷走这么多孩子又是为什么?还请姑娘救救我女儿,我们夫妻成亲数载,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我妻子身子不好,若是女儿真的有个好歹,我们夫妻便真的没有活路了。” 孩子的父亲跪在萧樱面前,头重重磕到地上。 萧樱看向凤戈,凤戈眉头深锁,对萧樱摇了摇头。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三人心事重重了离开这户人家,王纪带着他们去看酒鬼所说的死巷子。 一条很窄的小巷子,只能容两人并排通过。 巷子也不深,大概百余米,站在巷口便能将小巷一览无遗。 左右都是院墙,连个角门都没有,想来这地方,平日应该无人踏足。 那酒鬼说的清楚,他亲眼看到孩子进了这个小巷子,可等他走到这里,却发现早就没了孩子的踪迹,最最骇人的是,这是条死胡同。 凤戈示意王纪留在外面,然后拉着萧樱,踏进了这条小巷。 “怕吗?” “……你当我是壁花?只能当摆设?”萧樱觉得凤戈这问题好生看不起人。大白天的,而且身边还有他在,她怎么会怕? “……我怕。还请这位侠女一定要保护好在下。”凤戈瞬间化身病娇,甚至还把自己的重量往萧樱身上挪了几分。 萧樱脚下步子一沉,颇有几分无语的看向这位小时候束缚太过,如今越发放飞自我的凤五殿下。“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你。”萧樱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凤戈身子一凛,很是识时务的把重量收回来。然后一本正经的打量四周,随后郑重的说道。“偷孩子的应该提臆躲在这里,然后很快带走了孩子,所以那个酒鬼才以为自己见了真鬼……” 第四百七十一章 睹物思乡 第四百七十一章睹物思乡 萧樱自然不信所谓的鬼神之说。凤戈猜测的应该便是事实。只是,这人既然能迷倒孩子的父母,为何还要孩子自己开门出来? 他进去带走孩子,岂不更神不知鬼不觉? 为什么要弄得这般繁琐? 多费这么一道手续,即麻烦又不安全。 “查查附近都是什么人家。虽然不一定和案子有牵扯,可偷孩子的似乎格外钟情这里。一条街上竟然有五家丢了孩子。” 一早风一便将昨晚凤戈交待他画的图送来了。从图上看来,这里是丢孩子最密集之处。 萧樱觉得,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以至凶手对这里格外不同。 凤戈点头,招了护卫上前低声吩咐几句,护卫领命退下。“这地方倒也隐秘。”凤五殿下想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去处。巷子口还有个替他们把风的王大人。护卫也很识时务的悄悄退了下去。 整个小巷,如今只有他和萧樱。 凤五殿下并不着急离开,今天本就是打算陪着萧樱的。 自从进京,他每日里早出晚归,从没陪过萧樱一天。萧樱是个懂事的姑娘,从不抱怨。相比之下,似乎身为男人的他抱怨更多。“先回府吧。我要好好问问王纪昨天交待他去查的事情可否有了什么眉目。” 萧樱四下打量完毕,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了。 凤戈带的护卫功夫都不错。 把这条小巷从头查到尾,即没暗道也没暗门,实在不像是坏人的大本营。 萧樱便没什么兴致继续留在这里了。而且小巷窄小闭塞的很,实在不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这点上,男人和女人的区别顿现。女人喜欢花前月下。男人则希望地方小些,隐密些,他想吃嫩豆腐的时候方便些。 “不急,我觉得这条巷子有问题,再查查看。” 萧樱四下打量这条小巷。 不算多干净,角落布满枯枝烂叶。不知道是谁家的隔墙有些年久失修,露出黄土坯。 “一眼便望到头的小巷子,还有什么可查的?” “越是一眼便能望到头的,越容易被忽视。我们再仔细查查。”凤戈说完拉起萧樱,缓缓向巷尾走去。他走的很慢,似乎真在细心查着什么,萧樱不好打搅,见凤戈这么认真,也不好太过松散,也跟着左右打量着。 可无论怎么看,这都是条再普通不过的巷子。 实在看不出什么花样来。终于,凤戈在一处尚算干净的地方驻足,然后抬头看向一墙之隔的院子。 只见……萧樱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眼中露出惊喜之色。 来到这里很多东西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甚至很多吃食,她在现代时都未曾见过。 水果也是,大多数都叫不出名字。可院墙里的那颗树她却是认识的。“喜欢?” 凤戈笑着问道。萧樱点头……“我们那里这东西叫柿子,我家后院还种了一颗,每年这时候,我都要特意回家一趟去帮家里摘柿子。” “灯笼果。红通通的像灯笼。”凤戈回道。 萧樱点点头,觉得还挺意形的。这东西不算珍贵,可是却让萧樱觉得很亲切。凤戈见萧樱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墙内树上的果子,不由得心中一软。 原本只是想逗一逗萧樱,却没想到勾起了小姑娘的乡思。 是他不好,是他忽视了她。明知道她在这里除了他,可以称得上举目无亲,他却每日早出晚归的。 凤戈飞身而起,在萧樱惊呼声中,一越丈高,竟然一下便窜上了树梢。然后专选大个的果子,转眼便抱了满怀。萧樱简直看直了眼睛。 第一次知道柿子还能这样摘? 也是第一次看到凤戈身手竟然这样灵巧……凤戈三下五除下,最终索性拉下袍子下摆,给萧樱摘了满满一兜。 然后飞身而下。“给你,都给你。” 萧樱笑着点头,然后两人像小孩子似的,把柿子摊在地上,开始挑挑捡捡。 “这个……这个大,一定甜。”凤戈选了个最大的。 “柿子要吃软的,硬的涩的很。这个,这个一定好吃。”萧樱选了个最红的。 凤五殿下自然不甘心。这东西是平民吃食,是不会出现在王府食谱上的。 于是两人最终决定自己选的自己吃。萧樱自然点头,于是凤戈信誓旦旦的张口,咬…… 然后,画面便定格了。 这东西?这是什么鬼东西?涩的简直让人怀疑人生。再看萧樱,慢条斯理的撕了外皮,然后小口小口的吃着。看神情,享受的很。再自己手中的果子,凤戈觉得简直难以入目。刚才他怎么会觉得这会是人间美味呢。 萧樱忍笑忍的很辛苦,她就知道凤戈得是这幅神情。 傻瓜以为大的就是好的。典型的土豪思维。见凤戈苦着一张脸实在可怜,萧樱笑着将手中的柿子递上。 就是萧樱的手,凤戈尝了一口。眉头瞬间舒展了。甜,甜到了心底。 这东西,这平民吃食味道竟然美妙。“好吃吗?”萧樱问道。凤戈点头:“恩。你这个甜,我这个……涩。”萧樱被逗笑了。 “傻子,告诉你了软的才甜,你偏不信。还以为什么都是大的好?不愧是龙子凤孙的……” “唔。以后不会了,以后都听阿樱的。” 吃个柿子而己,竟然还吃出人生哲学来了。萧樱觉得凤戈这模样称得上可爱了。 巴巴的自己又挑了个软的,然后学着她的样子慢条斯理的吃着。 本来凤戈是打算和萧樱在这里谈谈情的,可最终却成了两人对坐啃柿子……王纪在巷子口等了许久,依旧不见两位贵人出来,这才涨着胆子进来找人,然后看见…… 王纪觉得眼睛要瞎。 萧樱因为看到了家乡的东西心情不错。所以哪怕王纪表示他已经安排人去查了,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的时候,萧樱也没嫌他动作太慢。 打发走王纪,让他务必加紧去查。 萧樱又将打算继续留下来陪她的凤戈打发走。 凤五殿下有多忙,家中上上下下都知道。陪了她半日,萧樱已经很知足了。 凤戈苦着一张脸,一幅被媳妇赶出卧房的可怜模样。出了萧樱的院子,顿时神情一变,唤了护卫很快出门办事。 第四百七十二章 兴师问罪 第四百七十二章兴师问罪 “……这东西有什么珍贵的,姑娘竟然还当成人间美味。”丁香抱着凤五殿下亲自摘下的柿子嘀咕道。 萧樱一边净手一边回道。“不算多贵重,只是你家公子亲手摘下来的罢了。”丁香抱着柿子的手一软,脸上神情立时一变,大义凛然的道。“价值万金,奴婢得想想收在哪里,可不能让没眼力的丫头摸了去。” “你啊,如今是见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和风一好的没学,这油嘴滑舌的功夫倒是见长。” “奴婢自小就是个话多的,只是进了王府后话才渐渐少了。府中老人交待多说多错,奴婢自然不敢多说了。如今跟了姑娘,姑娘可是个开明的主子,绝不会因为奴婢多说几句话而惩戒奴婢的。奴婢的话自然多了。” 丁香头头是道的回道。 “竟然还是我的错,看来以后我得定个规矩了……” “是奴婢的错,这规矩还是别定了。奴婢觉得如今这样子就很好了。小姐确是这世上最好的主子了,奴婢能遇到小姐,是几世修来的福份。”丁香这奉承的功夫相比从前段位也升了不少。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萧樱也不例外。“好了,别再说了,再说我连东西南北都找不到了。你还是快去隔壁问问风一,让他打听的事有没有结果。” 丁香见好就收,乖乖领命。 丁香出了门,萧樱懒懒散散的靠在窗边,手中拿起一本卷宗翻着。 萧樱几乎把这东西当成话本子看了,闲来无事便翻看翻看。从卷宗上可以看出,近几年京城治安似乎有些每况愈下。 未结的案子连年递增。 亏得王纪背后的靠山是齐皇后,所以王纪这乌纱帽还戴的稳稳的。不过萧樱估计,如果失子案查不出真相,王纪这官恐怕也做到头了。 对于凤戈能拿到卷宗,萧樱倒不意外。那王纪如今可是把他们当成救世主了。不过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的事,如果萧樱能帮他把未结的案子查一查,他简直要双手合十道声阿弥陀佛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 直照得人昏昏欲睡。可惜再次被扰了清梦。 小丫头进来禀报,说是有人求见,扬言自己姓凤。 小丫头禀了风二,风二认出来人是凤璟,那位总和凤三皇子同进同出的凤四皇子。确实来人身份,风二才让小丫头来禀萧樱。 萧樱有些奇怪,自己和那位景王殿下可没什么交情。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见一见凤璟,而且风二既然打发小丫头来通报,想来这位凤四殿下并不那么好打发。 萧樱起身梳洗,这才不紧不慢的往前厅而去。 从小丫头通报,到萧樱出现在前厅,大约隔了半个时辰。 凤璟是个急性子,早就等着不耐烦了。把萧樱这宅子,从里到外贬了一通。然后开始数落府中的下人……风二垂手立在一边,不声不响的听着。 骂人这种事,挨骂的若是无动于衷,骂起人来也没什么意思。 凤四殿下最终连骂人都觉得无聊了。 终于,萧樱露面了。风璟眼睛一亮,倒不是觉得萧樱有多美,虽说比起一年前,这位长宁郡主确实有所长进。可也没美到让凤四殿下侧目的份上。 实在是,这个管事的是个闷葫芦。 他说来说去,他除了点头就是摇头,要不就王爷恕罪,凤四殿下这种急脾气,遇到一个闷葫芦,实在是痛苦极了。 见萧樱到了,风二眨了眨眼,隐晦的给了萧樱一个提示。 萧樱一看这架式,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风二是个人精,自然能找到对付凤璟的法子。 想来风二今天用了‘沉默是金’的招术。 “长宁,你总算来了……你什么意思?不想见本王。” 萧樱迈进前厅,不急不缓的坐下,这才抬头看向凤璟。“四殿下,姑娘出门见客总要梳洗收拾一番的。难道让我蓬头垢面的出来见殿下?我若真的蓬头垢面出面待客,殿下又该嫌我对殿下无礼了。” 凤璟也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 可他亲自登门,却被放了半个时辰的鸽子,凤四殿下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样怠慢过。 心情可想而知。可明明满心的怒火,对上萧樱这张有些苍白的小脸,凤四殿下这火却愣生生的发不出。 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如果和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是不是显得太过小气了,何况萧樱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总不能让一个姑娘蓬头垢面的出来见客。 凤璟想到自己母妃每次出门……从头发到妆容,简直能让人等白了头发。 萧樱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来见他了,凭良心说,速度挺快了。“好了,这次便算了,下次快些,别让本王久等。” “是。” 萧樱态度这么好,凤璟更不好意思追究了。 脸上不耐之色也收了几分。萧樱示意凤璟尝尝她府里的茶。 是她父王遣人送来的,味道不错。凤璟喝了一口,比起惯喝的茶苦味似乎浓了些,可苦中又隐隐藏着几缕香气,似乎是花香……味道竟然不错,凤璟不由连尝了几口。 所以的火气终于消散了。 “这是桂花香茶。王爷一会带些回去吧。好东西要分享,会觉得味道更醇。” 凤璟觉得萧樱太客气了。觉得自己无故来访,似乎显得有些唐突。而人家萧樱还这么懂礼数,还送他这么珍贵的茶叶。萧二皇子特意派人送来的,想来自然十分珍贵。 “如此,多谢郡主了。” “王爷不必如此客气。王爷今日来……可是有事?” 这时候再说正事,凤璟心里的火气早就散了。说起话来语气自然平静很多。 风二用了沉默是金。 则她则是四两拨千金。哪怕凤璟是虎是狼,如今也收了爪子。 此时再开口,早已没了最初的火气。“……你真的能抓到偷孩子的真凶?” 萧樱挑了挑眉,似乎不明白凤璟为何有些一问。凤璟挠了挠脑袋,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唐突了。硬着头皮解释道。“我今天去了顺天府,王纪说郡主有法子抓到真凶……这案子如今由二哥主办……本王替二哥来问一句,郡主真的有法子抓到真凶?” 第四百七十三章 长远打算 第四百七十三章长远打算 凤璟得知萧樱插手其中时,心中震怒。 一个小丫头罢了,瞎闹腾什么。他其实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被萧樱这么客客气气的一招待,不好意思再发作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萧樱所为有狂妄之嫌,可小姑娘文文静静的坐在那里,他如果不分青红皂白便和萧樱翻脸,实在太没气量了。 “这么久了,顺天府都抓不到真凶,凤二殿下也没有找到真凶,我一个小姑娘何德何能?我不过是陪着五殿下访了访案情,如果能帮忙自然是好的。早一天抓到真凶,兴许还能多救回几个娃娃。” 凤戈这么一说,凤四殿下觉得还算情理之中。“五弟也想帮忙?” “五殿下只是不忍心见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以泪洗面。” 凤璟突然意识到,萧樱似乎在隐瞒着什么。说话避重就轻,他问凤戈是不是也想帮着二皇兄一起查案,可是萧樱却答凤戈只是不忍心见丢了孩子的父母伤心。 凤璟自作聪明了一回。断定凤戈想抢功。 可萧樱话说的客气,她也是好心。 只是如果让凤戈抢了先……凤璟其实没有一定帮谁,一定踩谁脚的心思。只是他们几兄弟,他向来和凤霁站在一起。这次凤霁说二皇兄势单力薄,他们得帮帮二皇兄。凤璟点头说好,反正他没当太子的野心,将来也不想当皇帝。不管哪个兄弟当了皇帝,他都投诚便是。 相比之下,二皇兄确实比大皇兄待他亲切些。 所以凤璟便一门心思替凤晔打算了。这桩案子若是凤晔所破,自然要被嘉奖,也能在京城赚个好名声。若是被凤戈……他抢了这头功有什么用?父皇又不喜欢他,难道会把皇位交到他手中不成! 根本没希望的事,还瞎掺和什么。 既然喜欢长宁,便快些娶了长宁,好好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难道不好? 偏要无事生非。 凤璟行事坦荡,便觉得天下人行事都该如他一般。所以他才会一怒之下来找萧樱兴师问罪。可听完萧樱的陈述,凤璟觉得自己误会萧樱了。 “……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别插手为好,若是不小心惹怒了凶手,伤了你可如何是好?” “我只是想帮个忙。我其实查过案……不信的话四皇子可以去问二皇子,二皇子亲眼见过。我不是来添乱的……”凤四殿下瞪大了眼睛,一脸不相信的上下打量萧樱。 可萧樱让他去问凤戈。 凤璟也是个实在的,果然起身告辞,决定去问二皇兄真相。 萧樱客气的送走了凤四皇子,脸上笑意渐收。 萧樱猜测,凤璟之所以来兴师问罪,一定不是凤晔授意,不是凤晔,便是凤霁了。这位凤三皇子躲在暗处,似乎想将一切握在手中,最好能翻手云覆手雨。可惜小心翼翼时间久了,骨子里似乎都生出一股胆怯来。 相比之下凤璟虽然憨了些,可倒是个真性情的。凤家五子中,唯一一个耿直之人。 “郡主轻轻松松便打发了四殿下,属下佩服。刚才看到四殿下那一脸戾气,属下担心郡主会吃亏。”风二送走了凤璟回来复命。如果他能打发了这位四殿下,自然不会去打扰主子。可这位四殿下着实不太好对付,软硬不吃,一幅不见到萧樱誓不罢休的样子。 风二总不能强行把凤璟赶出去,只得差人回了萧樱。 自家姑娘向来精明,只要稍有准备,必不会吃亏。 “有你们在,我怎么会吃亏?” 风二挠了挠头,想着最初被分派到萧樱这边,他还挺不甘心。跟在萧樱身边时间久了,才明白能跟着萧樱,是自己运气好。 这位长宁公主可是个好主子。 不仅待人和善,还是个有大本事的。“郡主把四殿下打发到二殿下那边,真的能让四殿下不再来咱们府中?” “……恐怕不能。” “郡主该差属下请王爷回来应对四殿下。”只是暂时打发走凤璟有什么意思?明日他再来,多让人生厌。萧樱摇了摇头。“不必劳五哥出面,我自有法子应对。” 风二不再开口。自家姑娘说有法子必是有法子。跟了萧樱时间久了,萧樱说过的话似乎从未食言过。 虽然风二没有传话,可是当晚凤戈还是问起了凤璟来访之事。 “你们几兄弟中,四殿下是最心无旁骛的一个。这样的人若是一门心思想做些什么,是最合适的……” 凤戈和萧樱,向来是心有灵犀的。闻言他挑了挑眉:“你这是打算去‘收服’我那位耿直四皇兄了。只是我那位四皇兄向来不太看得起女子……想要让他对你刮目相看,可着实不容易。” “我只是觉得他那样的性子,将来若是接掌顺天府,倒是块好材料。” 凤戈挑眉。“这倒稀奇,别人都觉得顺天府尹该圆滑些才好行事。你却觉得我那脾气暴躁,性子耿直的四皇兄合适?” “我翻看了近五年顺天府的卷宗,未结的案子每年都在增加。只是王纪十分善于……欺上瞒下。或者有齐皇后这个靠山,诸人对此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只要京城不生乱,这顺天府便轻易不会有人去动。 可我倒觉得顺天府当是立威之地。 执法要严,这里毕竟是京城,天子脚下。若是百姓们上行下效,时间久了,恐怕便要生出事端了。” “难得你能看出这些……确实,顺天府尹这个位置,其实十分重要。他能引导京城百姓……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很多时候百姓们并不知道如何行事,是需要有人指引的。顺天府尹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只是凤璟能当此重任吗?” “百姓们无冤无屈。才能安居乐业,凤四殿下性子耿直,而且敢做敢当。今日来找我兴师问罪之前,一定和凤三殿下呆在一起,可最终只他一人来了。可见这人遇事果断,是个只要想做,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顺天府交到他手中,不出一年,必定改头换面。” 凤璟不笨,相反人其实挺有原则。 只是被凤霁所惑,这才显得呆板,只知道跟风行事。 第四百七十四章 亲自来请 第四百七十四章亲自来请 若是没了凤霁在一旁煽风点火,凤璟一定是个遇事果断,敢作敢当之人。 人虽然不够精明,可贵在坦承直率。 不会查案可以教,可如果一个人天生便是坏人,那就无论如何都没法子了。“阿樱的眼光自然是好的。也好,你便帮一帮我那四皇兄吧。” “四殿下来的时机刚好,我正愁明不正言不顺,不好太过插手顺天府的案子。如今有了凤二殿下保举……我倒能放开手脚去查案了。五哥,我们来打赌,就赌明天一早会不会有人登门?” 凤戈摇头一幅绝不吃亏的神情。“一定会输的赌约,本王才不赌。” “那就赌,来的会是谁吧?” “这个倒可以一赌。”“我赌明天一早来的一定是凤晔。”萧樱抢先说道,凤戈似笑非笑的看着萧樱,萧樱有些脸红了。她这明显就是欺负凤戈了。 果然,男人不是个吃亏的性子。 “我也赌二皇兄会亲自登门相请。” “咱们猜的都是凤二殿下,这还怎么赌?” “不如便赌……他会说什么吧?我猜二皇兄必定先诉番苦楚,说当初并不是嫌弃你,而是觉得配你不上。如今他已经翻然悔悟了,却发现伊人早己芳心暗许。” 萧樱:“……”吃味也得分个时候吧。 她对凤晔可没丁点意思,有意思的或许是那位正主,不过如今已经灰飞烟灭,灵魂下了九泉或许早已转世投胎了。 “我猜,凤二殿下只是来登门致歉。表示自己没有叮嘱四殿下,以至四殿下上门叨扰。然后顺理成章的回忆回忆过往,再顺口提一提我在汶西的所作所为。随后再恭维几句,请我相助就顺理成章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突然意识到…… 他们两个联手解了这道难题。 凤二殿下明天一早登门时说的话,他们两个已经提前替他编排好了,还演戏了一遍。 “咱们这赌约,还是算了吧。总感觉分不出胜负。” “恩。” 第二天一早,不出萧樱和凤戈所料,凤晔早早便到了。 和凤璟不同,萧樱让他等了整整一个时辰,凤晔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丝毫不提自己坐了一个时辰冷板凳。 见到萧樱,凤晔拱手笑道。“在下冒昧,扰了公主好梦,实在是罪过。”“二殿下客气了,是我该向二殿下告罪才是,让二殿下久等了。” 两人面上含笑,虚与委蛇的你一句我一句的应付着。 “殿下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长宁,过去的事……是我的不是。我并非厌恶于你,而是……你是萧氏唯一的姑娘,如今虽然是郡主封号,可萧帝一道旨意,你便会贵为公主,而我只是二皇子,我觉得自己实在配不上你。”凤晔说的情深意重,一脸的黯然。 萧樱:“……”想笑场怎么办? 竟然和凤戈猜测几乎一字不差。 接下来呢?难道她也中了头奖。“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 “怎能不提!是我负了郡主。” “谈不上谁负谁,那时我年纪太小了,胡闹的过了头,二殿下不必记挂着。如今我明白强扭的瓜终究不甜的道理,再不会让二殿下为难了。” “……郡主大量,在下汗颜。便是不提过往,昨天四弟冒昧来扰,也是我的不是。四弟不知郡主的本事,以为郡主只是闺阁女眷,这才觉得郡主拿破案当取乐。”“四殿下性子耿直,我不会在意的。” “郡主高义。郡主在汶西时的那场官司,本王每每回忆起来,都觉得周身血脉沸腾……这次的失子案,是本王托大了。郡主既然对这案子有兴趣,还请看在那些痛失孩童,生不如死的父母面上,请郡主相助一二。” 对于自己中了头奖的事情,萧樱觉得含金量太低了。 便是变现,恐怕也不值几个银子。凤晔原是只笑面狐狸,如今却被她和凤戈轻易猜透心思。 是凤晔变蠢了,还是她变精明了。 凤戈一直很精明,他能猜中凤晔的心思一点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自己竟然也猜了个十成。 “我一个闺阁女眷,实在不便抛头露面。还请二殿下另请高明吧。”萧樱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不便抛头露面,不说在汶西,便是在京城,她这位长宁郡主也没少往外跑。她若是哪天呆在府中一步不出,一定是病了。 饶是凤晔这样的惯会演戏的,眉头也不由得抖了抖,便是明知道萧樱是在演戏,凤晔也得陪着演。他原本以为自己出手,破案指日可待。可不想依旧毫无头绪。 他把自己的人散在京城,每日和差役混编着巡夜,依旧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这案子,几乎真像是鬼怪所为了。 凤晔不信鬼怪,可也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故意弄出这样一场大案来为难他。 凤晔一筹莫展,正被上门来质问的凤璟堵了个正着。 凤晔对凤璟可没多少兄弟情,他之所以对凤璟温和,是因为凤璟比起凤霁来,更让他放心。 凤璟提到长宁,凤晔突然便想起了汶西时萧樱主审的那场官司。 虽然向一个姑娘开口相求有些没脸面,不过与破案相比,一切都是浮云。先破了案,领了功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亲自来请罪。顺便请萧樱出手帮他查案。 “这天下,只有郡主能破此案了。还请郡主看在那些可怜的父母之面上,替他们寻回孩子。” 凤晔起身拱手。 萧樱沉默片刻,这才缓缓开口。“我便是查案,也不能说是帮二皇子……”“为何?” “凤戈……五殿下会生气。”萧樱小声说道,凤晔怔了怔突然懂了。他觉得心里有些发闷,眼前的萧樱明明和一年前出入不大。可他看着她,看着她灵动的眼波,看着她小女儿模样外露,看着她提起凤戈时,唇角挂着的那抹甜笑,凤晔突然有种自己赔了大本的感觉。 一年前,他若不烦她。 一年前,他若不因为烦她而心生毒计…… 第四百七十五章 稳赚不赔 第四百七十五章稳赚不赔 有些事情发生便是发生了,便是心中再悔恨也于事无补。 他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挽回自己的损失。所以凤晔定了定神,笑着开口说道:“我明白,我会和五弟提一下的。” 萧樱似乎松了一口气。“如果最好,我其实挺希望帮一帮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孩子丢了这么久,全救回来的希望不大了,尽量能多救回几个吧,可怜天下父母心。”“如此,我便代那些失了孩子的父母先行谢过郡主了。” “殿下谢的早了些,我还什么都没做呢,等真的抓到真凶再谢也不迟。” “……郡主出手,真凶必定伏法。先向郡主道声谢也算是预祝郡主旗开得胜,快些抓到真凶。” “怎么说到最后,这反倒像是我的差事了呢……二殿下,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凤晔脸上笑意一僵,随后虽然佯装若无其事的解释道。“能者多劳,郡主的本事在下是万分佩服的。在下无能,案子始终毫无头绪,这才厚着脸皮登门相请,还望郡主不吝赐教。”说的那叫一个彬彬有礼,就差负手行个绅士礼了。 萧樱似乎有些吃惊,稍微错开身形。 “殿下客气了,这是件善事。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能多救回几个孩子,我下辈子兴许还能继续投胎当郡主。我还要多谢殿下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呢。” “郡主客气。”两个客气来客气去的。 送走凤晔后,萧樱觉得累极了。还是和凤戈打交道容易些,哪怕凤五殿下最开始冷着一张俊脸,说话也向来一击中的,压根不会像凤晔这样绕来绕去,绕得她头疼。 正闭着眼睛养神,突然间,额头被轻轻摸了摸,然后那人的手掌缓缓划向两侧,温柔的替她轻揉的额头两侧。萧樱的眼睛终于放心的合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实在是太舒服了,她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这人替她揉了多久。见萧樱动了,他的手才撤去。萧樱迅速的伸手,一把将男人的手握住……他的手有些凉,想到自己这样毫不设防的睡去,而他一直在给她轻揉额头,萧樱就觉得身上暖意融融的。 她没动,努力把头抬起来后仰。 目光正迎上男人含笑的眸子。不等萧樱有所反应,男人迅速低头。 萧樱只觉得唇间微痛,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起身,还不忘伸手把她的脑袋扳正。 “小心扭伤脖子。” 好像刚才偷香的不是他似的。“刚才你和凤晔的话我听到了。我那位二皇兄如今怕是悔青了肠子。”眼见着凤戈一本正经的转移了注意力,萧樱眨了眨眼睛,决定这次便不追究了。 这人光天化日之下做此等有碍风化之事还能做的这般坦荡,她若是抓着不放,好像自己喜欢被欺负似的。 “我倒看不出凤二殿下有什么悔恨的神情。他是利己主义者,只做对自己有利的决定。与长宁郡主纠缠只会让他得不偿失。” 萧樱很客观的分析道。 “本王倒不觉得,恰恰相反,和长宁纠缠……不仅能得美人相伴,美人还能助本王一臂之力。这叫……稳赚不赔。” “……我这次进宫,侥幸见到了谢相家的千金,模样确是极美,美人二字简直就是替她量身打造的。”萧樱突然提起谢菲,凤戈果然神情微怔,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佯装不解的问道:“谢相家的千金?我那未过门的二皇嫂?” 男人无情起来,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凤戈这一出,若是被谢菲看到,那姑娘八成又要抹泪了。 “几年前你离开京城,谢菲对你说了什么?” 凤戈想装傻,可是萧樱的目光直白的告诉他,不用装,她都知道了。在宫里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刚接萧樱出宫时萧樱没有开口问他?今天怎么突然间又有了问他的心情? “能说什么。那时候谢菲才几岁?” “十岁。” “……你指望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对我说什么?” “十岁小姑娘都被你迷住了,五哥,你对谢菲做过什么?”凤戈觉得自己便是满身是口也解释不清了。 他压根不知道京城还有谢菲这么个人。只是见凤月心时,被谢菲偶尔看到过一两次。 他压根没用正眼去看过凤月心身边的小姑娘。他其实以为那是齐皇后新给凤月心指派的婢女……当然这话说出去就有点伤人了。凤戈便是不喜欢谢菲,也不会言语间轻视她。 他离开京城那天,突然有辆马车奔向他。 然后马车上冲出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哭着对他说,心仪他。 只要他点头,她愿意等他。一年,两年,五年……八年。凤戈的第一感觉是吓人。他觉得这姑娘疯了…… 他都不知道她是谁,便突然跑过来说青睐他。还要等他回京娶她。 但凡脑子正常的,都不会做出这等蠢事。所以凤戈的第一反应是这姑娘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后来经过风一解释,他才知道这姑娘是京城谢相家的千金,在京城竟然颇有才情。 反正凤戈是没看出谢菲的才情在哪? 他自然是严词拒绝了。这事关谢菲的声誉,凤戈自然不会随便说出去。 谢相想必也会竭力阻止谣言扩散。所以时隔数年,萧樱突然发问,凤戈表示他其实有些冤。 “对你做过的事,一件没对她做过。” 凤戈挑眉答道,萧樱脸上神情一怔,眨了眨眼睛然后轻轻啊了一声,她似乎早就想好要如何讥讽凤戈几句,可凤戈的回应实在……太不要脸了,以至萧樱一时反应不及,小脸上露出呆怔之色。 凤戈被逗笑了。 想要和他斗,小姑娘毕竟还嫩了些。“用不用本王亲自示范一下?” 萧樱这次反应迅速,她连忙摇头。“不用,不用,真的不用了。我明白了……是谢姑娘一厢情愿,五哥多半根本不知道她是谁。这事其实不是五哥的错,可我总觉得谢姑娘突然点了头,同意嫁进华王府这事有些蹊跷,五哥还需提防一二。” 第四百七十六章 只喜欢你 第四百七十六章只喜欢你 “谢相本就属意二皇兄,这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月儿说谢相在朝廷向来刚正,不偏不倚……”“月儿那个傻丫头,谁在她眼中都是刚正,不偏不倚的。我们五兄弟,谁当太子她都高兴。在她眼中,我们兄弟都是一样的。”提起妹妹,凤戈面上露出无奈之色。 在凤戈看来,齐皇后最大的成就便是养出这么一个单纯的女儿。 虽然齐皇后自觉把女儿养歪了。 “看来,谢菲嫁给二殿下是早晚的事。”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谢菲如果聪明些,就该好好和凤晔过日子,她若还有什么别的算计……便是鸡飞蛋打。王妃的位置也保不住。”他那二皇兄看着满脸笑意,实则是个很难相处的。而且对旁人戒心甚重。 谢菲虽然是个美人。 可美人在他们这些人眼中,不过是生了张漂亮皮囊罢了。 凤晔绝不会因为谢菲是美人而对她另眼相看。想要赢得凤晔的心,得有让凤晔另眼相看的本事。就像他的阿樱…… 如果谢菲揣着什么旁的心思,恐怕谢相也难以护其周全了。“希望谢菲珍惜眼前人吧。”不属于她的人,最好不要觊觎。 “她的事与我们无关。不过想要走进我那位二皇兄的心里,不是件容易的事,谢家姑娘自求多福吧。”最后凤戈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谁让那姓谢的无端生事。 凤戈可不觉得萧樱和谢菲见面是偶然。 萧樱难得进宫,偏偏谢菲也正好进宫。若不是谢菲的算计,他凤戈二字便倒着写。 她既然算计萧樱,怕是另有心思。如今已经下旨赐了婚,姓谢的若还有什么旁的心思……凤戈眯了眯眸子,他不介意新账旧账一起清算。 谢菲这事虽然是件小事,萧樱也清楚凤戈和谢菲之间绝对没有什么牵扯不清的东西。可她还是想问一问,今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也算是满足了自己的好奇之心。 萧樱只是奇怪……“五殿下,若是没有我。你这辈子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对于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凤戈懒得回应,只是眉头微挑,定定看向萧樱。直看向萧樱自己红了小脸低下头去。 凤戈才勾唇一笑。 “只会喜欢你一个。” 若是没有她……凤戈试着想了想,如果没有萧樱……恐怕他的人生会是灰暗的。他可能会娶妻,会娶一个对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的,也许会娶谢菲。可是他不会喜欢她们,只会把她们养在王府,好吃好喝的供着。这辈子,他的心都是空的,不会装进任何一个女人。 然后籍籍一生。死时带着遗憾而去。 是萧樱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一生。以前只要想到回京城,心里全是阴暗的东西。可是如今……除了不想和亲生母亲太过接触外,京城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正常的。再不是以前眼中看到的重重暗影。 便是对亲生母亲,他心中的恨意也已经大减。不管她为什么如此待他,她生他一场。 前尘便一笔勾消了。 她如果安份,他会给她养老送终。若是不安份,还妄图像以前那般拿捏他,控制他,他也不介意噬亲。 这世上对他好的,只有一个萧樱。 除了萧樱,他心中不会再装任何人。“……甜言蜜语。”萧樱红着小脸嘀咕道,凤戈笑笑没有开口解释。 “五哥不是出门了吗?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一早凤戈便出门办事了,所以才由她招待凤二殿下。“我和族叔说了,他想见一见你。” 凤戈猛的瞪大眼睛,她想起来了。前几天凤戈确实提起过,说有机会带她见个人。这个人如今是凤戈最大的助力。而且这人似乎挺难接近的,几位皇子都明里暗里想要巴结他,最终都铩羽而归。只有凤戈得了他的青睐。 “今天吗?我什么都没准备啊。” 好歹睡个美容觉,不让自己挂着这么一幅黑眼圈啊。 昨晚和凤戈聊的太尽兴,以至两人早上醒来都一幅睡眠不足的模样。以至丁香看她的目光颇有几分怪异…… 唔,丁香那怪异的目光?风一!风一这个坏人,他都教了丁香什么? “不需要准备什么,只是刚才偶然提起,所以想见一见传说中的……长宁郡主。”传说中的草包郡主,却能让凤戈迷的神魂颠倒……这是那人的原话。 萧樱定了定神,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其实就是傻成了一根木桩子。她点头,语气镇定的说道。“既然择日不如撞日,也好,我去换件衣裳……要不要带些礼物,上次给月儿的那种娃娃,我手里还有两套呢。” “不给!” “傻子,我专门给你准备了一套特别的。至于那几套一样的,不过是随口吩咐,本就是拿来准备送人的东西。”凤戈马上改口。“也好,那东西挺精致的,而且送给男人女人都可以。就送他一套那种套娃吧。” 萧樱瞪他一眼,凤戈讨好的笑笑。然后扬声唤丁香进来服侍萧樱回内院更衣。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萧樱便收拾妥当了。 那盒娃娃被装在一个厚重的紫檀木盒里,盒子四周嵌着一圈东珠,看起来十分高大上。 萧樱其实挺想送了娃娃拿回盒子的,没法子,这东西在现代估计能在皇城三环内换套两居室。这对于每月还房贷的小律师萧樱来说,简直就是金山。 “怎么?喜欢这个盒子?”萧樱点头。 “……库里收了不少,明天让风一抱几个给你拿着玩。” 土豪! 马车缓缓行着,萧樱终于后知后觉的有些紧张了。她扯了扯凤戈的衣角:“五哥,族叔喜欢什么啊?有没有什么我不方便提起的话题?可别结交不成,反而结了仇。”萧樱愁死了,她这正主的过去的名声委实差了些。 虽然凤戈不在意,可长辈们一般都挺在意姑娘的名声的。 她怕自己连累凤戈。“没什么不能说的,他很……博闻,你同他说什么都可以。” “我要怎么称呼他?叫叔叔吗?” “……我都不敢当面称呼他叔叔。你见到人便明白了,至于如何称呼。便唤他……云公子吧。” 第四百七十七章 敲门诗 第四百七十七章敲门诗 凤家血脉怎么姓云,想必又是另一番秘辛了。 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停在一处小院外,凤戈扶着萧樱下车,萧樱抬首打量这个小院,普通的院门,门口有一棵歪脖枣树。 门外即无门子也无下人,实在不像是个在刑部任要职的。如果没人告诉萧樱,萧樱会以为这是个普通的农家小院。眼见萧樱面带疑惑,凤戈笑着问道:“怎么?觉得太过寒酸了?” “寒酸倒不至于,不过住在这种地方的人,想必是真的淡泊名利了……倒让我想起一首诗来。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萧樱话音未落,那扇看起来有些老旧的木门已经打开,然后一个念笑的声音打趣道。“小五,这小姑娘这诗……吟的好啊。可比你小时候有灵气多了。” 话音落下,一个年轻男子迎出了院子。 萧樱脑中这位皇叔的样子,应该四十岁上下,面无表情不多,因长期混迹刑部,举手投足间自带着一股戾气。 虽然不说是凶神恶煞般的人物,可绝对和文雅搭不上边。可是面前这个男子,看上去三十上下的年纪,生的唇红齿白,看上去竟然颇文雅。不像刑部的,倒像是礼部的。 “那是自然,我说过了阿樱是个厉害的小姑娘。” 那人上下打量萧樱,然后点点头,似乎很是认同凤戈的话。“确实。看来传言这种东西,真的不可信。” “我倒要谢谢那些传言呢。若是没那些传言,这么好的姑娘可轮不到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子……” “这话倒也不假。想必如今凤晔悔青了肠子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最终竟然得出了一个和凤戈相同的结论。 萧樱很想叹气,她这么个大活人还在这里呢,便是要议论她,也好歹避一避她这个当事人啊,显然这两位都没打算避开她。“小姑娘,那首诗是不是还有后续啊……”那人一脸意犹未尽的问道。 萧樱点头。在那男子一脸期许的目光中很是从容的答道。 “确实还有下半首……” “是什么?能念来听听吗?” 萧樱看向凤戈,又看向那个应该是凤戈皇叔的男子。然后一本正经的摇摇头。“不能。” 那人似乎有些意外,摇摇头笑着看向凤戈。“……看我也没用,我也不知,你若想知道,便好好讨好小姑娘吧。”凤戈摊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那人也没生气,竟然真的看向萧樱,一脸和气的问道。“那怎样你才能告诉我这首诗的下半段。” “容易,只要云公子能让凤戈坐上太子之位。” 那位云公子怔了怔,随后大笑出声。他指萧樱对凤戈说道:“你倒真找了块宝。有趣,小姑娘有意思的很。”凤戈很是坦然的接受了这个赞美。“那是自然,无趣的我怎么敢往你这里带……三两句你便能把小姑娘说哭。” “本公子那么不怜香惜玉吗?” “你知道什么是香什么是玉吗?”那人被问的哑口无言。 随后大笑着让开身形,请凤戈和萧樱入院。萧樱看向凤戈……这便进来了?凤戈对她笑笑,然后牵了她的手领萧樱进了小院。 “……阿樱好本事。”进门时小声挨着萧樱耳边夸奖道。 一路上萧樱倒是追问了这位皇叔有什么癖好,可是凤戈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只说让她自由发挥。 凤戈曾提起过他这位皇叔性子奇特,简直非凡人。所以萧樱才敢这般应对,结果证明她眼力不错。这是个放荡不羁,却又遵守着奇怪规矩的人,这样的人其实活的挺累。他的灵魂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想要自在过活,一部份却又不得不被一些条条框框困住,所以他才身居要位,却选了这么个毫不起眼的住处。 门外即无小厮也没摆那种镇宅的石狮子,反而栽了颗歪脖枣树,显见这人其实挺有野趣的。 所以她才以那首诗敲门,结果果真不差。进了院子,萧樱越发觉得这位云公子和陶渊明一定能成为至交好友。 只见院子正中摆了张石桌,石桌上摆着酒壶酒杯,显然他们来之前,这位正在自斟自饮。院子一角种了架葡萄,只是如今叶子尽落。另一面应该是几垄葱蒜之类的东西,萧樱也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一时间实在辨别不出。 这院子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个田元诗人的小窝。 实在不像朝廷大员所居之地。“喝一杯?”那人扬了扬杯子,凤戈点头笑纳。 两人坐在桌边,果然就着冷风喝起了小酒。 “我这院子如何?” “……挺野趣。”云公子百忙之中问萧樱。 萧樱回的也挺随意,便是这种随意的调调,似乎颇得这位云公子的欢心。“还是你有眼光,小五第一次来,可是嘲笑了好久。说这不像宅子,倒像个窝棚。” 萧樱也笑了。 觉得这位说话挺有意思的。“他哪里见过窝棚什么样……只是高门大户的住久了,以为天下屋子皆如是。” “精辟,精辟的很。小五,这小姑娘可不简单。”二人举杯轻碰,然后各自尽饮。 “那是自然,简单的小姑娘本王能相中?”“自大!”“彼此彼此!”二人说完,笑着又饮一杯。 萧樱便在一旁看着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将一壶酒喝尽。凤戈喝了酒,脸色非但不红,反而透着股苍白之色。萧樱几乎看直了眼睛……男色倾城啊。 她时常会想,这么个俊俏的天上有人间无的人,怎么就相中了她。 而那边,凤戈和云公子在打着眼神官司。 “……以为你孤单一世呢,没想到找到这么个可心的。” “那是自然……谁像你。” “像我如何?” “天天住在窝棚里,每天喝的醉熏熏。姑娘都被你吓跑了……” 云公子:小兔崽子,要反天。 凤戈:反天倒不至于……他要成亲倒是真的,等明年,给你生个孙儿玩玩。 云公子被暴击了十万滴血,表示自己受了重伤。短时间再不想见这个小免崽子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新技能 第四百七十八章新技能 虽说眼神逐了半天客,奈何客人脸皮厚,压根没理会,云公子气呼呼的,表示想吃饭也行,他这里只有粗茶淡饭。 凤戈面露嫌疑,不过还是坐的稳稳的,丝毫没有告辞的意思。云公子冷哼,起身表示去做饭。他一个人住,即没小厮也没丫头。吃喝向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凤戈适时表示同情。 险些被云公子直接逐客。 看在萧樱的面子上,凤戈才勉强被留下。 “好了,别气了,和你开个玩笑。粗茶淡饭便让阿樱去做吧。我家阿樱虽说出身富贵,可却进入厅堂入得厨房。” 云公子表示怀疑。他上下打量萧樱,只觉得这小姑娘沉稳,素净,一张小脸虽然不算顶美,可长在这张脸上,让人看着无端的觉得舒服。这么个一眼看上去便自幼被服侍长大的还能进厨房? 如果她连厨房都入得,可真是宝贝。 凤戈这混小子一定是走了狗shi运。萧樱笑着点头,心道粗茶淡饭她最拿手。在吴婆子那可足足吃了几个月。 只是不知道这两位精贵的胃能不能吃的下。 “好,我便献丑了。” 云公子挥挥手,丝毫不担心萧樱火烧厨房。一个人住有一点不好,就是饿了的时候还得亲自动手。所以他对吃食向来不挑剔,只要有人给他做,天天吃糠咽菜他也愿意。 至于为何不雇个仆人…… 云公子不喜欢家里有外人。 所以……按了凤戈的话说,他活该。 难得今天有人下厨。云公子很是顺理成章的成了个坐等着。 不说萧樱进了厨房,望着那乌漆墨黑的灶台连眨三下眼睛,然后很是认真的挽起衣袖开始收拾。 她其实是个挺干净的姑娘,简单的家务还是能胜任的。 院外。 “……她真的不会烧了厨房?” “放心。阿樱有分寸。”这一点也不能安慰人。什么叫有分寸,是烧的有分寸?还是饭做的有分寸。唔,等待的时间简直太煎熬了。 “我还没见过哪个千金小姐下过厨房呢,她们不是都吵嚷着要十指不沾阳春水吗?”云公子小声说道。觉得背后非议一个小姑娘,有那么点没皮没脸。 “阿樱不是那些千金小姐。” “是啊。她是郡主,将来或许是公主。”云公子觉得凤戈真是不鸣则己,一鸣惊人。京城第一公子不近女色,如今近女色了,直接找了个全能型小姑娘。 凤戈笑笑:“你放心,阿樱和她们不同。” 云公子不再说什么,他也看出来这小姑娘和京城那些所谓的千金小姐不同。那些养在深闺的小姐们,虽然嘴上舌灿莲花,可一旦真的发生什么事,就只会哭天抹泪了。 这个萧樱……他听凤戈说过,会宴案会验尸会下厨会撒娇……总之,姑娘会的她都会。姑娘不会的,她做的也挺好。 关键是性子平和。云公子最初还不理解这所谓的平和有多平和。如今终于亲眼所见了。 这位长宁郡主,竟然二话不说真的挽了袖子下厨了,多么神奇的事。 “你不会觉得她做顿饭,我便会毫无底线的助你成事吧。” “……你想多了。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我想把喜欢的姑娘带给你看看。” “这么简单?”云公子显然不太信,凤戈这娃狡猾的很。可是他心里又隐约的觉得凤戈这次没有故弄玄虚。他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把喜欢的姑娘带给他看看。 就像凤戈所说,他们其实都很孤单。凤戈说他是唯一的亲人,凤戈何尝不是他唯一的亲人。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凤戈是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有些腻味了,脸皮难得有些发烫。而云公子则在想着‘亲人’二字…… 萧樱动作挺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做了四菜一汤。 云公子这厨房虽然差强人意了些,但菜倒备的挺齐全,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未卜先知。萧樱将几个菜摆到石桌上,又支一个小炭炉,把从厨房柜子里淘来的酒温上。 “……天气凉了,酒煮一煮味道更佳。” 云公子和凤戈此时齐齐僵成了雕像,任由萧樱忙碌着。 云公子其实有些不敢置信,他以为凤戈所谓的下得厨房是夸大其词。 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真的做了一桌像模像样的菜。“……我这厨房还是第一次做出这么精致的菜。” 萧樱:“……”和厨房没什么关系吧,完全是厨子本人技艺不佳。 “和厨房有什么相干的,是你手艺欠佳。”凤戈拿起筷子,当先尝了一口,脸上露出些许意外之色。他也只是随口一说,萧樱和他说过,以前在家乡时,她偶尔会自己下厨,同时自然少不得把这里的厨房大贬一顿,以至凤五殿下偶尔会神游天外,想一想所谓的煤气灶是什么鬼? 他没想到,萧樱满口嫌弃土灶,却能做出这样一桌看起来色香味竟然不差的菜。 “怎么?有些意外?”云公子不落人后,下筷如风。 斯文劲顿失。简直像个饿了三天的。“不怕你笑话,在家里阿樱可没耐心下厨。” “……这话说的不对。不是我没耐心,而是你府中从南地到北地的厨子都有。在他们面前露一手,可就真的是关公门前耍大刀……自不量力了。” 萧樱给二人斟酒。 酒经过加热,味道更香浓了,再配上萧樱几个简单的家常小菜,倒真的有了几分田园人家的味道了。 云公子吃的很尽兴,凤戈吃的很……扼腕。 扼腕自己府中南地北地的厨子做出来的菜,还不如萧樱随便露一小手。 他想以后得想法子让萧樱多下几次厨房。不知道此时去府中厨子遣出去能不能每日吃上阿樱做的菜。 酒足饭饱。云公子长叹一声:“舒服。长宁,我听说你父王把你当成掌中宝,他竟然允许你进厨房?” 萧樱摇摇头,一脸莫测高深的回道。“错。这事我父王并不知情……我这厨艺啊……可是在太平郡时和一个瞎眼老婆婆学的。至于原因,实在是因为老婆婆做的饭难以下咽,为了不每天吃糠咽菜,我只能自力更生。” 第四百七十九章 真正的见家长 第四百七十九章真正的见家长(二合一章) 云公子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凤戈轻叹一声,随后粗略说了萧樱的经历。 “重伤;失忆;为了填饱肚子去衙门当仵作……你可是郡主!” 凤戈先前并未透露太多萧樱的事。所以云公子的认知里,便是传言中那个纠缠凤晔不放的草包郡主。 今日一见,说判若两人都是客气的,这根本就是两个人。只是云公子也没想过一个小姑娘能有这么“精彩”的经历。简直比坊间流传的话本子还要精彩百倍。话本子那种东西已经是那些酸文人穷尽脑子想出来的,而萧樱身上发生的简直就是……馨竹难书。云公子自认自己这辈子也算是见多识广。 而且自身经历足够传奇,所以对于旁人的人生经历向来只有鄙夷的份。 可是萧樱的经历……他看向凤戈,语重心长的说道:“现在我相信你说的‘为了遇到,穷尽一生运气’这话何意了。”云公子此时也不由得有些感慨,自己这辈子运气着实不错,他这种出身,别说位高权重手握重权了,放在别人身上早就死八百次了。 可他不仅活的好好的,而且还活的庚帝恨不得扒他皮抽他筋,却也莫可奈何。 这运气也算是万里无一了。 所以,他注定一世孤独,没有凤戈这样的好运,能寻到挚爱姑娘携手。 凤戈笑的很矜持,只是看向萧樱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之色,想来云公子这句话还是颇合凤戈心意的。 收拾好碗筷,萧樱表示想要逛逛这个农家小院。 小院外面看着挺寒酸,进了院子也不觉得多富足,可它竟然有个后院。绕到后院倒是别有洞天,萧樱刚才做的菜,便有两种是出自后院小菜园子。 萧樱觉得挺亲切的,好像看到现代大爷大妈们开垦出的农家菜园子。 菜园子最外围还种着一些果树,只是叶子落尽实在看不出什么品种。 萧樱挺有研究精神的挨棵观赏着。 同时给那两人留出说悄悄话的时间。凤戈带她来这里,绝对不止是简单的让她见一见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叔。他们应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萧樱如果硬着头皮留下来,或许两人也不会避开她。 可有些事情,凤戈想让她知道,便会告诉她。不想让她知道,她还是避一避为好。虽然她总强调两个人互相喜欢就不应该有秘密。可谁心底没点自己的小九九呢。 她当时把真相告诉凤戈。 也实在是因为自己这身际遇太难找借口了。失踪一年时间,便玩了出大变活人。 很多事情她虽然能推到失忆上面。可毕竟一个谎言往往要用十个谎言来圆,萧樱自觉精力有限,实在编不出那种囫囵的谎言,所以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在她眼光不错,摔的挺是地方的。凤戈不仅不生气,反而因她说出真正的身份,而使得两人关系更亲密无间。 她在现代性子其实有些古怪,而且有点大女子主义,觉得世间万事,她都能自己解决。所以性子颇有几分……盛气凌人。 以至都踏入工作了,始终无人欣赏和追求。 其实萧樱挺害怕凤戈知道那些过往的。如果他知道,她在现代时就是个……齐皇后那样的人,自觉诸事都能掌握,然后万事都要自己做主。 只是想想,萧樱便觉得后背发凉。 连她自己都不由得怀疑,她以前为什么那么要强? 又没人给她颁个最盛气凌人奖。到了这里被现实打压,才将她灵魂里带着的那些骄傲打碎。最终锻造出一个全新的萧樱。 她在变,凤戈也在变,他们两个看似圆满,可都在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 她没经验,他也没经验,他们像两个懵懂的小孩子,边做边学习如何经营一段长长久久的感情。萧樱一边出神一边胡乱想着…… 院中。 凤戈和云公子沉默以对。 “小五,其实那条路并不好走……”凤戈明白他说的是哪条路,他沉默着,并不否认。 “我其实不建议你去走那条路。你现在这样,我觉得很好。以后不管谁当了新君我都有法子保全你。便是我护不住你,还有长宁……看在长宁的面子上,只要你没有野心,谁也不会为难你。” 到时候,兴许他能带着长宁回太平郡。 这些凤戈何尝没有想过。可是,他从小到大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便是因为这个念想不管遇到什么。 被冤枉也好,被亲人背叛也罢,他都没有随波逐流。他想有一天,所有人都要仰他鼻息而活。 到了那时,才是真正的自在,真正的不惧一切。 在他那样的环境中长大,阿樱说过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心理问题,虽然凤戈不大明白心理问题算不算是病?可不能否认萧樱说的很有道理。 他总感觉自己朝不保夕。 总觉得暗处有无数人在窥探着…… 在认识萧樱前,他甚至很难深眠。和萧樱睡在一起虽然好了些,可隔三差五也会被噩梦侵扰。他想杜绝这种噩梦,再不想让自己处于朝不保夕中。 尤其现在有了萧樱。 没有足够的权势,他要如何保护他的小姑娘。 他的阿樱那么好,引得旁人觊觎。他如果任人鱼肉,他的小姑娘怎么办? “……你如今掌管刑部,宗人府那几个老家伙对你比对我父皇还恭敬。看起来活的十分体面,可你告诉我……这些年你过的好吗?会不会总做噩梦,总能梦到自己置身烈焰之中。前进不得,后退不得,似乎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是死路。 贵为皇子,有自己的封地。听起来似乎不错。可真的便能保证新帝不会斩草除根吗?我们凤家……可从没有那种温情脉脉的兄弟情。”凤戈语调并不激烈,可就是因为这样几乎称得上平板直述的语气,反倒让云公子无法再开口。 这种感觉,他怎么会没有? 可以说前二十年,他每天都活在战战兢兢之中。 生怕哪天睡下去便再也无法醒来。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和凤戈才能成为忘年交吧。 “便是我开口,宗人府那些老家伙恐怕也不会松口。你知道的……有些东西,明知道已经腐朽了,哪怕烂得见了骨头,他们也要抱去坟墓。” 凤戈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那是因为你不够强大,一旦你够强大了,那些老顽固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凤戈大刺刺的说道,云公子捂着胸膛,觉得自己心脏都快停摆了。这小子,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也说的出口。 可是……听着好痛快。 他就喜欢凤戈这个调调,这种蔑视天下唯我独尊的调调。 当初救下他,也是因为小小一个孩子,站在惊马间处变不惊,那双眼睛……那双看向四下的眼睛,泛着冷冷的光亮。 他突然便想到了自己,孤独的,孤僻的自己。于是顺手把凤戈带回了家。那之后,这孩子虽然依旧冰冰冷冷的,便偶尔会来找他。渐渐的,也便熟悉了。 五个皇子,要让云公子选一个,他自然会选凤戈。 可是…… 凤戈并不是最有竞争力的那个皇子也是事实。在云公子看来,其实这个皇位无甚兴趣,他若喜欢,也许若干年前便会抢来自己坐了。可坐在皇位上又能如何。 百姓们过的好了,证明你有治理天下之能。可百姓们会说这是身为皇帝应该做的。 百姓们过的不好,你就是个昏君了,青史留骂名的昏君。 当皇帝便真的自在了吗?被宗族那些老东西明里暗里的约束着,朝廷们堂而皇之的敷衍着。 连后宫那些妃子们,一各个也是戏精俯身,什么情啊爱啊的……到头来不过是替自己筹备后路,替家族谋得好处。 可凤戈有一点却没有说错。他们这种人……他和凤戈这种人,自幼便活在算计排挤中。对人很难有信任之感,他最初也不信任凤戈,凤戈也不会信任他,他们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做到彼此相信,相信对方不会害自己。 如果登上高位,登上那至高无上之位。 摒弃宗族的束缚,能真正管束朝臣,也许真会如凤戈所说,到了那时,他们便能睡个安稳觉了。 “……先成亲。”云公子最后说道。 “那是自然。等萧二皇子到了,我立时登门求亲。” “其实萧家比起凤家,真的好多了。虽然都说萧氏王朝粗俗,难登大雅之堂,可他们活的可比我们自在多了。”“在萧家人眼中,我们这些人恐怕都是些吹毛求疵的,每日蝇营狗苟的就为了讨口饭吃,才是真的难登大雅之堂。”凤戈说完,两人都笑了。 云公子想到了萧樱那幅随性却又透着股韧性的性子。 想凤戈的话不错。在萧家人眼中,他们凤家其实没什么可取之处。 萧子彦如果同意女儿嫁进凤家,也不是冲着那所谓皇妃的名头,而是他真的疼女儿。 为了女儿开心,他宁愿冒这样一个大风险。“……成亲后,我带你进宗人府。” 宗人府这种设置其实挺累赘。说是为了皇室血脉。宗人府负责记录帝王谱系,记录宗室子女嫡庶,出生年月,甚至婚丧嫁娶它也要参一脚。宗人府由宗令掌管,这一任宗令是个年逾古稀的亲王,按辈份算,应该和凤戈的皇祖父一个辈份。 是凤氏活在世上最年长的一位。 许是活的太久了,他如今越发以所谓凤氏血脉不能被混淆为己任。但凡凤家子嗣,他都恨不得往上追溯三辈。 凤戈娶了萧樱,最难过的一关便是宗人府那个老古董了。 “多谢。” “我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成亲了,也不会有自己的子嗣。我其实一直当你是我的孩子……” “我知道。所以把阿樱带来……你看过是不是放心了?” 云公子登时瞪大了眼睛,嘴里嘟囔着‘浑小子。’ 萧樱回来的时候,两人在聊诗词。云公子表示萧樱那首诗简直是神作。凤戈则说这种神作,萧樱肚子里装了一箩筐。 以至云公了看向萧樱时眼睛都是直的。 一肚子诗词的姑娘啊…… 云公子想,这可比谢家那位小姐厉害多了。曾有一度,云公子还暗中想要撮合凤戈和谢菲。 谢菲模样不错,据说性子也不错。而且还有才女之称。放眼整个京城,云公子觉得能配上凤戈的也就只有这位谢相家的千金了。 不过他只是随口一提,凤戈便表示如果他喜欢,大可自己去求娶。 这话也就是凤戈说,换成另一个人,云公子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这把年纪了,怎么会惦记一个小丫头……如今看来,凤戈恐怕是真的看不上那个谢菲。虽然她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这么说来,这位长宁郡主果然厉害的很啊。 难怪凤戈如今都被迷的魔怔了。 好在长宁没打算当个祸国殃民的妖姬……她是一门心思帮着凤戈,这点让云公子十分欣慰。 萧樱刚才念了半首诗,下半首她说等凤戈当了太子再告诉云公子,其实不过是试探试探云公子的态度罢了。难道还真的凭着半首诗便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见云公子为了这半首诗一幅抓耳挠腮的神情。 萧樱笑着将下半首诗奉上,并且很是痛快的表示自己肚子装的一箩筐诗其实没什么用处。 上了战场又不能变成利器杀敌。身在京城又不能化为铠甲护身,默出送给云公子也无妨。云公子闻言,立时笑的见牙不见眼。 并且表示这里随时欢迎萧樱。 萧樱倒没觉得有什么了不得。这小院其实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小院。 一次就被萧樱打探清楚了,再不再来的意义并不大。 直到二人坐在回程的马车,萧樱轻声把此行的感想说完,凤戈才似笑非笑的告诉萧樱。 能得云公子奉为上宾的人一只手都数得出。 便是他的父皇,庚帝亲至,顶多也就在院子里站一站。想要被奉为上宾,想要登堂入室,做梦。 “……他那几间屋子里,装的都是书,各种孤本……简直应有尽有。还有刑部历史的卷宗,足足能往前追溯三十年。” 第四百八十章 无心插柳 第四百八十章无心插柳 孤本什么的萧樱不太好奇,可是卷宗萧樱就有点手痒难耐了。她这才明白自己用几首小时候背过的唐诗宋词换了多大的好处。 “我们这次拜访……结果不错?”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出乎凤戈预料。云公子这人其实挺孤傲,若不是萧樱无意中念了那几句诗,那小院的大门都很难打开。更别提迎他们进门了。 哪怕他们情如父子。 对于除了他之外的人,云公子也绝不会讲究劳什子的爱屋及乌。 所以来时萧樱问他要怎么做?他才没有回应,只让萧樱随机应变。 他有种感觉,萧樱是个能创造奇迹的姑娘,她就是他的奇迹。所以凤戈无条件的相信萧樱也能在云公子那里创造奇迹。不出所料,萧樱果然轻松便得到了云公子的青睐,而且他对于萧樱的欣赏竟然诉诸于口。 他直接说遇到萧樱,将他一辈子的幸运用尽也是一种幸运。这份褒奖,几乎让凤戈瞠目结舌。 好在他平日里端着这幅冷面君子的形象端的习惯了,才没让萧樱看到丑相。 此时萧樱发问,凤戈心情极佳的说道。“……还好,我家阿樱很厉害。”说的不咸不淡的,萧樱也听不出里面赞赏的成份有几成,所以只当自己表现的还算差强人意。 她要求也不高,只要能过了云公子这关就行。 得到肯定答复,萧樱终于能松口气了。“皇叔其实挺好相处的,偏生你藏着掖着,害我以为他是个老怪物。” 凤戈也不反驳,只是笑。 心道这世上也就只有一个萧樱会说云公子好相处吧。你去问他的同僚,随便去刑部拉个人问问,他们顶头上司为人如何?那人一定一脸见鬼的神情,甚至晚上会因此发个噩梦。 便是他父皇,提起这位来,也只敢敷衍了事。 只要他这位皇叔开口,他父皇便只有点头的份,好在这位皇叔没什么野心,想必他父皇也清楚,所以兄弟两个勉强维持在貌合神离的程度。 “你觉得皇叔很好?” “很好啊。脾气好,相貌好,一看就是个谦谦君子。只是厨房收拾的不太利落……”萧樱嘀咕。 凤戈:“……”他是该说小姑娘心大,还是说她傻人有傻福。 厨房禁地,皇叔轻意放她进去。事后还要嫌弃人家厨房收拾的不够干净。他的阿樱,真是个稀世宝贝儿啊。 “我顺手帮他随便收拾了一下。晚上的饭菜也提前准备好给他放在灶上了,皇叔只要点火热一热便好了。”萧樱轻飘飘的说道,完全一幅小辈孝敬长辈的神态。 凤戈怔了怔,随后一脸好笑的夸道。“阿樱真厉害。”也不知道他那位自诩君子远庖厨,还偏偏不要下人的皇叔看到‘焕然一新’的厨房,会不会被吓到。 云公子虽然没被吓到,可着实被惊的不轻。 他这厨房…… 原来墙竟然是白色的,碗柜木头的纹路也十分漂亮,还有那灶台……云公子叹气,时间久了,他都快忘记他最初住进来时,这里一切都那么干净利索了。 这一切自然是那位长宁郡主所为。 他还以为小姑娘是个花架子,顶多会烧几道菜充门面呢。没想到倒是把好手。洗菜做饭收拾一条龙……刚才凤戈还和他提起长宁的爱好,喜欢钻研那些未破的案子,她甚至对仵作一职还挺得心应手。 凤戈离开太平郡前,破了一桩‘美人案’。据说是个杀手组织,利用一个酒楼做掩饰,专门网罗了一帮有钱的疯子,花银子买年轻姑娘,只是他们不是要霸占这个姑娘,而是要姑娘的小命。 据说这案子最终能破,长宁居功至伟。 而凤戈便是要虎口救下了长宁,两人才有了这样一段姻缘。 云公子试着把长宁这个人归纳总结了一番。出身富贵,是萧家的独生女儿,被萧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宝贝的很。 而后随父前来朝拜。 并且有意和凤氏联姻,以换取边境数年安稳。 她先是相中凤晔……当然凤戈的意思是,萧樱有段时间脑子不太灵光,眼睛也病了,所以那阵子做了不少傻事。 而后出了意外,在外流落一年。这一年对她来说便是凤凰涅槃烈火重生。 然后长宁便成了此时的长宁,成了凤戈喜欢的姑娘。 先前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殆尽了。云公子想……狗屁的血脉正统,见鬼去吧。 长宁出得厨房入得厅堂,上堂能审案,下堂能验尸,打仗出谋划策能和凤戈并肩……可比京城这些闺秀强上千百倍。 凤戈送萧樱回府,随后又急匆匆出了门,据他所说近年终了,最近他接了官员考核的差事,算是庚帝的一个试炼。 萧樱才进了院子,丁香便急匆匆的迎了出来。“姑娘,那个讨厌鬼又来了……” 萧樱挑眉,一时未能解丁香之意。‘讨厌鬼’这三个字,在丁香口中就是厌恶的代名词。 像是凤晔,风一,还有缪公子……反正最初都被丁香冠上过讨厌鬼三个字。“是那位四皇子。他让随从咣咣砸门,风二说姑娘出门了。可四皇子不信,偏要进来喝茶。” 凤璟来的倒快,还是凤晔已经迫不及待至此了。 萧樱心里琢磨,还得想法子多风一口中多打探些消息,凤戈这人对她向来是报喜不报忧。 “登门是客,让丫头奉茶,好好招待着,我去收拾收拾,便去前厅见四殿下。” “他算哪门子客哟,奴婢看啊,他就是丈着皇子的身份作威作福。姑娘又没招惹他,他这一次两次的来闹……真是个讨厌鬼。” 萧樱向来不太管束手下的人性子。 只要心不坏,随她们偶尔发发牢骚。萧樱笑笑,并不计较丁香偶尔的没大没小,只是随意的问道:“我有几天没见到风一了,他很忙吗?” 丁香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我昨天才见过他,他说最近忙着应付一些上门送礼的官员。殿下接了考核官员的差事……所以咱们平王府突然成了香饽饽。可那些官员以为自己在他们那个穷乡僻壤的小镇子上呢,以为送几个银子便能进平王府。” 第四百八十一章 跟班凤四 第四百八十一章跟班凤四 “风一说从头到尾能进平王府喝茶的官员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风一如今可威风了,他往平王府门外一站。那些官员都对他卑躬屈膝的,唤他一声风大管事。”说到最后,丁香撇撇嘴,觉得风一那得意的神情很是欠收拾。 萧樱点点头,和她所想的差不多。 凤戈真正在忙什么,风一不会傻傻的透露出来的。 哪怕是丁香…… 风一那人看起来没什么心计,模样生的也很是憨厚持重,实则是凤戈身边排名第一的心腹。 萧樱换了衣裳去见了凤璟,再次见这位四皇子,他脸上神情和上次那种满脸戾色明显不同了。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才见到萧樱,便自己给自己臊了张大红脸。然后有些磕磕巴巴的解释道:“二皇兄让我来……赔罪。郡主,是本王的不是。 本王不该对你疑神疑鬼。 二皇兄说你确实有些本事。失子案便仰仗你了……还说让我将功赎罪,这阵子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终于说出了目的。 凤璟一幅悉听尊便的神色,似乎预料到萧樱即将出口的话会有些难听。 想着自己上次那幅兴师问罪的模样登门,实在有些失了体统。原来长宁没有说谎,她在太平郡时,确实曾经查过,也审过案子,据二皇兄说,审的还挺别出心裁,最终案子审的清楚明白。 比朝廷官员也不差多少。 如今这案子陷入了绝境,也许长宁的加入能有所改变……兴许长宁运气好,真的能把这案子侦破。 凤璟虽然有些怀疑,可是既然二皇兄开了口,给长宁做了保,他便相信长宁一次吧。二皇兄还叮嘱他,做了错事要弥补,长宁查案这段时间,他便跟着长宁保护长宁,算是赔罪。 凤璟觉着很有道理。 所以虽然挺不好意思的,他还是亲自登门赔罪。 “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查案,总有些不便。有本王跟在身边,看谁敢胡言乱语。本王可是一番好意……” 萧樱觉得凤璟真是生了幅霸道总裁相,看起来嚣张跋扈,实则是个傻大个。他人不坏,而且似乎骨子里便带着股天真。 细想和凤月心倒有几分异曲同工。 “如此,多谢四殿下。” “……不客气。别叫四殿下,怪别扭的。我喊你长宁,你喊我……阿璟吧。二皇兄便这么称呼我。” 凤璟觉得是自己错怪萧樱了。这小姑娘笑眯眯的,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也不知道那些与她有关的谣言怎么来的。 看来谣言这种东西真的害人不浅。如果他听信谣言以为长宁只是个草包,岂不助纣为虐了。 “好。阿璟。我们明天开始查案,去丢孩子的家里走访。” “这些小事差役就能办,你好歹是郡主……”言下之意,用不着萧樱这么身先士卒吧。凤璟还以为查案只是个幌子,萧樱坐在衙门里,听差役们汇总一下,然后一番分析,便能找出真凶呢。 凤璟也知道自己想的太容易了。 可他实在不能想像,萧樱一个小姑娘要去丢孩子的人家一户户查问。 “我只是长宁,你只是阿璟。从现在开始,忘了我们郡主和皇子的身份。” “……行。二皇兄说都听你的。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凤璟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查案,既然萧樱说的信誓旦旦,他听命行事便是。 听话总不会出错。 萧樱对于多出来的‘跟班’还挺满意。这位凤四皇子出身摆在那,如果真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便放凤璟。 有他在,查案的确能事半功倍。 两人进行了友好愉悦的谈话,萧樱还留了凤璟用晚饭。 凤戈回来时便看到自家姑娘和他那位四皇兄相谈甚欢?这是什么情况…… 凤璟见到凤戈,竟然一反常态的笑着和凤戈打了招呼。要知道他这位四皇兄今天之前看到他,向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今天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五弟,快过来。我正听长宁讲故事呢。” 凤戈蹙眉,这才半天时间,已经直呼长宁了。 “四皇兄什么时候过来的?可吃了晚饭?” “晌午前后就过来了,吃过了。和长宁一起吃的,长宁家里的厨子手艺不错,我尝着比我府中厨子手艺好。以后恐怕会时常来叨扰了。”四皇子嗜吃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想要和他结交很容易,只要有好吃的。 只是吃过后是不是能交上朋友,就得看四皇子当天的心情了。 今天……他心情似乎不错。他心情好,凤戈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听故事?他还没听过萧樱讲故事呢。 凤五殿下带着低气压走到凤璟身边,好在萧樱趁着凤璟低头喝茶的空当给了他一个浅笑。要不然凤五殿下说不定立刻就会发飙。 “什么故事?” “故事叫‘杨家将’,说的是杨氏满门武将上阵杀敌的故事。正讲到四郎探母……” 凤璟今天才发现,除了吃,他竟然还喜欢听故事。 明明小姑娘语调平平的,和说书的简直天壤之别,可他竟然真的坐在这里,愣生生听她讲了一个时辰。而且中途还殷勤的添茶倒水,一幅小厮模样。 为了听个故事,他容易吗! 凤戈突然来了,她却不开口了,凤四殿下不由得瞪了一眼坏事的凤戈。“五弟,你最近可有要事在身,你去忙吧。不用在这里陪四哥了。” 凤戈皮笑肉不笑的回道:“不忙,我还没听过长宁讲的故事呢。一起来听听。” 凤璟登时便不赶凤戈了。 他觉得自己刚刚看了出虐心剧! “……说了这么久我也累了。四殿下,好东西不能一口气都吃了啊,要留下一些慢慢品。” “本王胃口好的很,喜欢一口吞。”凤璟压根听不出萧樱在暗指什么。萧樱无奈,这位四殿下一坐下就八风不动了,她也不好赶他,所以随口提了个故事。 意在引导这位四殿下……她其实挺看好凤璟的。可引导没见有什么动静,倒勾起了四殿下的好奇心。 第四百八十二章 乐此不疲 第四百八十二章乐此不疲 于是她不得不绞尽脑汁回忆当初看过的杨家将。 凤戈的到来让萧樱松了口气。“我累了,今天不讲了,改日吧。” “……改日?什么时候,明天?”凤璟觉得这就像一道美味珍馐,摆在他面前,让他看到吃不到,太难受了。 “明天不行,明天要查案了。” “那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破了失子案,什么时候再讲。就当庆祝了……” 凤更应:“……”那得到猴年马月去啊。他为了吃口东西,得挨多久的饿啊。 凤璟转向凤戈,用眼神告状。凤戈回以浅笑:“既然累了,便去歇着吧。我陪四哥聊聊……” 和冰块脸有什么好说的,凤璟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告辞,打定主意明天不管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一定让长宁开口。 送走了凤璟,凤戈这才冷着张俊脸进屋找萧樱。 萧樱话说多了正在喝水润喉,见凤戈进来了对他招招手,被凤五殿下直接无视了。“五哥,你最近越发的嗜酸了?” “酸味开胃。” “开胃固然好,可这每天吃上几口……天长日久的可对身体没什么好处。”萧樱对此观点嗤之以鼻。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不知不觉长成了天仙,害他每次见到她身边有男人都这幅紧张的模样。 萧樱虽然挺享受被一个男人这样在乎的。 可似乎不刺他几句,又有些……不太矜持。所以她和他总是乐此不疲的上演着这一出。 “……莫不是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家阿樱连郎中也能客串了。” 客串是她教他的。此时萧樱体会了一把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凤戈活学活用的本事十分了得,而且似乎用的都十分恰当,比被现代教育熏陶出来的熊孩子要强上百倍。 “这个还真不能,你如果希望我艺不压身,我倒可以学一学。” “你啊,不气气我不痛快是吧。”这一局凤戈败北,颇无耐的点了点萧樱的额头语气宠溺的总结。 萧樱挺想点头的。可最终还是按捺住了。撩拨这种事做的恰到好处那是趣味,做的过火……就是挑衅了。 这男人有说不过就诉诸行动的前科。 萧樱这边偃旗息鼓,凤戈那边觉得还挺遗憾的……小姑娘学聪明了,知道适可而止了。害他少了很多乐趣。 进了屋,丁香奉了茶。然后识情识趣的悄声退下,还不忘帮两人带上门。这一条龙服务简直……叹为观止。凤戈倒是挺欣赏丁香这点的,有分寸,识大体,难怪风一稀罕。他决定暗中助属下一臂之力。 “丁香年纪也不小了……风一最近几次求我替他做主,我看不如便让他们年前完婚吧。喜事结尾,给明年赚个好兆头。” “我还想留丁香两年呢。”丁香十七,比萧樱年长两岁,在这里算是大姑娘了。不过萧樱依旧觉得十七岁成亲生子危险系数过大。 凤戈很想翻个白眼,不过碍于最近萧樱挺迷恋自己这张脸,他忍住了。拿起茶轻抿一口,好歹把脸上的神情调节好了。 这才缓缓开口。“风一已经快而立之年了,该成家了。” 萧樱今年才知道风一年纪是自己的两倍。想起那人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做派,萧樱挺想感慨一声风一这老黄瓜刷绿漆的坑货。 难怪把丁香哄的团团转。 “五哥,我和你说过我们家乡姑娘嫁人的年纪吗?” 凤戈点头。当时他还挺惊诧的……萧樱说她们家乡近些年留行晚婚或是不婚。很多姑娘过了三十岁还没嫁人,甚至有的姑娘干脆一辈子不嫁人。这风俗委实吓人,凤戈一度还担心萧樱是不是也被这恶俗荼毒过,好在萧樱还挺正常的,对于早点嫁给他似乎也不排斥。 “太晚了。三十岁,在这里能当祖母了。” “晚婚自然有晚婚的好处。晚婚才能晚育,就是晚些生孩子……这里女人产子的死亡率太高了。年纪越小,生孩子的危险系数越大。” 这点萧樱很坚持。 她虽然丝毫不介意现在嫁给凤戈。 可这具身体毕竟只有十五岁,成亲前,她会和他约法三章的。 凤戈懂了。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不过确实不少女人生孩子时难产而亡,而且多数都是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 这里多数姑娘过了十五岁生辰便要准备嫁人了,甚至有的人家十二三岁便把女儿嫁出去了。 虽然觉得挺耸人听闻,可只要有损萧樱的事他都不会做。 “……先让风一和丁香成亲,我会敲打敲打风一,丁香二十岁之前,不准生孩子。”凤戈一锤定音。萧樱这下没什么理由了,心里替风一默哀了一分钟。 “行。我替丁香点头了。丁香的嫁妆好准备,五哥选个日子,便让丁香嫁过去吧。” “……嫁过去?嫁去哪里?平王府?本王看啊,最后反倒是风一‘嫁’过来。”男人适时的抱怨了两句。萧樱笑的很开心并不搭话。凤戈轻叹,这么个鬼精灵的小姑娘哟,难怪姓云的都羡慕他。 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既然说到嫁人,凤戈觉得应该趁机提一提自己的亲事。他的亲事才是重中之重啊。至于风一的……讨不到老婆是他自己没本事,风姓护卫一大串呢,都孤家寡人呢。凭什么风一特殊?至于他自己,他可是主子……主子自然格外不同。 “阿樱,我们的亲事定在来年三月可好?” 萧樱毫不犹豫的点头。“好啊。”这么简单便答应了?凤戈觉得幸福来的太快了些。“萧二皇子这个月便能到,我会亲自上门提亲。”“恩,你大胆的去,我父王若是不点头,我帮你。” 幸福来的不仅太快,而且太迅猛了。 凤戈表示有些招架不住。 “你真的愿意这么早成亲?” “……凤五殿下,你便是不相信我的人品,也该对自己这张俊脸有信心啊。我们一路从太平郡到京城,见过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哪个能及得上五殿下你这般龙章凤姿?” 第四百八十三章 谁更心急? 第四百八十三章谁更心急? 虽然萧樱话里话外都在说他这张脸占了大便宜。 可凤戈也不是小孩子,自然能分辨的出萧樱的真实意思。她并不讨厌早早嫁人,甚至是欢喜的。 这点就够了。 至于他这张脸的加分项,说起来也算是独一无二了。别的男人就算想和他争,也得掂量掂量自己那张脸够不够分量。 “你放心,我会在萧二皇子面前发誓,绝不过早让你承受生子之痛。” 二十四孝男友这种教育方式,得潜移默化的进行。萧樱心想,如今成果便来了。她其实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她这幅小身板委实差强人意了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去一年颠沛流离,她来到这里后,有大半年时间大姨妈都未来到访。 害得她以为这小姑娘还没有开始发育呢。 直到搬进了抚阳县城,谈伍苏接手厨房,她那‘亲戚’才姗姗来迟。 这里的医疗水平实在堪忧啊。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把这事告诉凤戈。这里是皇权至上,男权至上。 女人多数时候只是附属品。 一路来京城,萧樱见过一些富人在宅子里特意养着几个漂亮姑娘。 平日里自己享受,有贵客来,便用她们招待贵客。还有些人竟然毫无羞耻的互换身边的女人。 所以谁也不会在乎一个女人生子的年纪是不是太小?会不会难产?借着丁香的亲事,萧樱终于解了自己心头一个大患。 不由得神清气爽。甚至大言不惭的承诺,亲事早该提上日程了……凤戈高高兴兴的用唇贴了贴她的额头,然后陡然起身,连夜去书房写请旨赐婚的折子了。 萧樱:“……”她虽然有些恨嫁,可也没急到这份上啊。 所以到底谁更急! 第二天萧樱起身时,凤戈已经不知去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进宫呈折子去了。 丁香服侍她起身,萧樱顺便把昨天和凤戈的话告诉丁香,让她最近专心准备嫁妆,年前便把她嫁给风一。 丁香红着小脸点头。 她和风一也算是一路坎坎坷坷,从最初的相看两厌,到此时的两心相悦。“奴婢和风一说过,便是成亲了,也不离开姑娘。”“早猜到你会这么说了。只要风一愿意,我自然乐意至极。”她习惯丁香服侍,也习惯丁香在她耳边嗡嗡的说着八卦。如果真的少了丁香,说不定不习惯的会是她。 “他敢不愿意!奴婢和风一提起过,他点了头。何况他也得跟着公子出出入入的,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谁也不能挑剔谁。 萧樱怀疑丁香是不是被自己带歪了。怎么满口女权至上的调调。 偏生风一应付旁人装疯卖傻游刃有余,应付起丁香来却是捉襟见肘,步步退让。这便是一物降一物吧。 “也好,那便在院中和王府各给你们置办个小院吧。” “……不用麻烦了,公子怕是等不及了,一定会早早娶姑娘进门了,到时候奴婢便能顺理成章的继续服侍姑娘了,省得那些丫头们背后嚼舌根。” 不用猜,萧樱便知道这话一定是风一说的。 对于府的下人,萧樱向来不太理会,一切都由丁香打理。自然也会有人不服管教,萧樱知道风一经常指点丁香,这也是风一迅速和丁香混熟,最后两人能谈婚论嫁的原因之一。 “敢嚼舌根的,早就让你和风一联手收拾了。你就别在我这个主子面前诉苦了……” 丁香计谋被识破,她也不着急,也不知道怎么从风一哪里学了抹憨笑。 对上这样的傻笑,萧樱实在没什么追究的心思了。“你去通知聂炫和缪公子,今天让他们和我一起出门。” 丁香点头,脸上八卦之火蠢蠢欲动。“……去查案,若是去吃喝玩乐,定然会带上你。”丁香这才一脸无趣的出门去传话。 聂炫平日无事只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哪怕他和缪公子贾骏住在同一个小院里,竟然也能让那二人连着三天见不到他的人影。对此功夫缪公子十分向往,他也想躲个清静啊。 实在是贾骏最近…… “这里不愧是京城,那个繁华哟。我这辈子算是开了眼界了,骞小子你知道吗……有条街上足有一百家铺面,铺子里卖什么的都有,竟然还有专门卖小孩子鞋袜的。这东西谁家婆娘不会啊,竟然还专门开门铺子去卖。还有还有……”还没进大厅,萧樱便听到贾捕头大嗓门的说道。 他说话的对象是聂炫和缪公子。 聂炫向来冷着一张脸,此时只是比平时更冷了一分。 缪公子则是个话多的,今天竟然出奇的安静,萧樱自始至终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她抬步跨进大厅,缪公子见到萧樱,眼睛瞬间一亮,一幅如释重负的神情。“萧姐姐,你终于到了。咱们是不是要出门?去做什么?查案吗?” 然后一叠声的问道。 热情劲颇让萧樱有些受宠若惊。她心想这是怎么了,也没几天不见啊,怎么这么……热情。 缪公子是个肚子里藏不住话的。 萧樱很快便知道来龙去脉了。 初来京城,大家都新奇,所以逛一逛京城实在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这一逛,就逛出了问题。 缪公子还行,虽然这里很繁荣,可再繁荣也不是他的家啊,他的家在小小的抚阳。抚阳虽小,可那里民风淳朴,家中还有父母相候,眼看着京城的繁华,他更加思乡了。 可贾骏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看到什么都一惊一乍的。那张嘴自从进了京城就没消停过。 缪公子觉得自己的耳朵被磨出了厚厚的茧子。晚中睡觉梦里都是贾骏这张喋喋不休的嘴。 这时候他羡慕死聂炫的周身冷意了。 贾骏不敢去烦聂炫,便天天来烦他。“萧姐姐,救命啊。再被贾大哥这么烦几天,我都要提前入土了。”这孩子说话向来没个分寸,萧樱瞪了他一眼,缪公子缩了缩脖子,反应慢半拍的觉得萧樱如今越发的有威势了。 “贾大哥,至于吗?” 贾骏有些不好意思。“是属下的错,突然来了京城,觉得眼前一片光怪陆离的。就想找个人说道说道。我以后尽量克制,不去烦缪小子。” 第四百八十四章 吃货同盟 第四百八十四章吃货同盟 “阿炫,你有时间多陪陪贾大哥,免得他胡思乱想。”萧樱随口说道。 聂炫蹙眉,不过也没有反驳。 反倒是贾骏,瞬间‘醒’了。从身到心,乃到灵魂都清醒了。 找聂炫陪他聊天!他还想平平稳稳的多活几年呢…… “今天开始查京城失子案。三位暂时跟在我身边,有什么线索我会另外告知。” 几人眼睛顿时一亮,连聂炫闻言似乎都精神了一分。人不怕操练,越操练越精神。反之,高床暖枕越发让人萎蔫。 几人来了京城一直无用武之力,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就说这案子最终一定着落到萧姐姐身上。京城这帮……啧啧,一看就是些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只知道享乐的少爷兵。让他们查案?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缪公子瞬间满血复活,恢复话唠本性。 “就你话多。”萧樱轻斥。 缪公子回以甜笑。 萧樱也笑了,很熟悉的感觉。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太平郡。 那时候……日子过的虽然清苦些,可是很快乐。整个人乃到灵魂似乎都是自在的。不像身在京城,似乎出了那个小院,连手脚都是被束缚的。好在她还算有先见之名,提前替自己找了个‘靠山’。说靠山靠山到。 凤璟大大咧咧的进了大厅。 凤戈提前叮嘱过风二,若是四殿下来了不必通传,直接将人请到大厅。 凤璟见到大厅有人也没觉得奇怪。既然是查案,肯定需要人手。萧樱带几个心腹也是正常。“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凤璟可不会自降身份主动理睬几个人。 只当他们是萧樱的跟班。 “即刻。我先介绍下,这三位从太平郡便伴我左右。是我极信任倚重之人,还请四殿下多多提携。” 凤璟这才正眼打量几人,看完后心中不由得嘀咕。虽说传言不可尽信,可似乎其中也有可信之处啊。像是长宁郡主喜欢美男子这话,似乎就挺可信的。 面前这三人…… 或英武,或冷戾,那个年纪最小的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看起来极讨人喜欢。 他那位冷面五弟竟然允许萧樱身边跟着这么多男人。 心真大啊! 感慨完,凤四殿下挥挥手。“既然是长宁信任的人,本殿下也十分相信。你们三人放心,这次案子办的好,本殿下定然大大提携三位。” 三人中聂炫无所谓,缪公子一脑袋浆糊,这时候自然是贾骏出面。他谢过凤四殿下,又表示这次查案会比以往更加尽心。 凤璟挥挥手,对突然多出来的跟班不太在意。 他身边经常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早就习惯了。 “我们快点动身,能查个两三家,中午请长宁去聚味斋尝尝那里的斋菜,那味道……啧啧。”虽然才用过早膳,可凤四殿下已经在幻想美味的午饭了。 吃货的世界或许是互通的。 刚才一直搞不清楚状况的缪公子闻言搭了话。 “我也听说聚味斋斋菜一绝,早就想去尝尝。可根本进不了门,据说要想去那里吃饭,得提前几天派人交银子预定……”缪公子说者无心,不过凤四殿下这位听者却自动曲解其意。 自发的理解成缪公子在夸他有本事。 可以随时出入聚味斋。 “你小子看着还挺顺眼……以后就跟着本殿下混吧。保管你天天能吃聚味斋。” “真的?好!”三个字,缪公子便把自己卖给凤璟了。萧樱很想捂脸,觉得这场面简直没法看…… 动身时萧樱才发现,她只带了三个人,和凤璟这几十护卫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凤璟也知道这动静大了些,颇有些无奈的解释。“我母妃总觉得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每次我单独出门,都要带足了护卫。我若是做了什么蠢事,这些护卫也要跟着遭殃……” 这是在提醒凤四殿下小心行事,要不然护卫跟着‘连坐’。 萧樱想起宫中那位一脸温婉的贤妃娘娘,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出这么个法子的。对于别人或许无用,以于凤璟倒十分对症下药。“……贤妃娘娘为了殿下真是殚精竭虑。”“我母妃就是爱操心。”凤璟一锤定音。 萧樱心疼贤妃娘娘一分钟。然后才和凤璟说起案子。 凤璟倒也痛快,立马下令让护卫们暗中跟着,若这么大摇大摆的去查案,能查出什么?便是有什么蛛丝马迹,也要被这些护卫们踩成一团乱麻了。 安排好一切,诸人动身。 萧樱坐马车,马车不是平日出行的那辆,是凤戈特意弄来的。 小小一辆,只能坐萧樱一人。 不知道其居心何在?萧樱觉得这是凤戈在防备凤四殿下突然不想骑车,想蹭她的马车坐。 凤璟和聂炫三人骑马。凤璟是个外向的,再加上缪公子和他有了‘约饭之谊’。两人先搭上了话,随后是贾骏。 聂炫话少,不过偶尔也会说上几句。 总之三人和凤璟相处的不错。 第一个丢孩子的人家在城南,马车大约走了一个时辰。果然如凤四殿下所料,查个两三家就该吃午饭了。 这次没有王大人跟随,萧樱也没让凤璟去叫门,而是让几人在外面等着她,她亲自去敲门。来应门的应该是孩子的母亲,见到萧樱一脸的惶恐之色。萧樱今天的装扮虽然挺朴素了,奈何她如今身份今非昔比,最素雅的衣裳看在普通人眼中,也是雍容华贵的。 妇人家境并不太好。 院子里有些凌乱,妇人说孩子的父亲出门上工了。要晚上才能回来,她一人在家,提起孩子已经泣不成声。 她的孩子今年六岁,是个淘气的男孩子。 整天上窜下跳的,穷人家的孩子养的没那么娇贵,妇人白天要织布,孩子就自己在院里或是门外玩。 附近的邻居都认识孩子,并不担心孩子会出什么事。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突然有一天,孩子临傍晚出门去玩,便再没有回来。 “他爹怨我,说我没看好孩子。可是孩子每天都这么跑来跑去。男娃子调皮的很……孩子丢了,我也不想活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走访(加更) 第四百八十五章走访(加更) “可不找到孩子,我便是死也不能瞑目啊。我虽然不知道姑娘是谁,可姑娘既然来问我家孩子,一定是个贵人。请贵人无论如何替我寻回孩子。活见人,便是死……也要见尸啊。”妇人泣不成声。 萧樱没有劝,女人心里这根弦绷的太紧了。 孩子是她的命,孩子丢了,再加上男人的怨怼,如果不发泄出来,这女人怕是会疯。 女人哭了许久,终于沉默下来。“若想我帮你找回孩子,你就要冷静下来,现在好好回想,孩子失踪前,可有什么端倪……不单指孩子,孩子毕竟还小,便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他也不能理解。而是周围……例如,街上突然多了或是少了人?或是四下有什么奇怪的传言。 哪怕很细小的东西,你也要告诉我。我相信不管谁带走了孩子,总是有迹可循的。” 女人点头,努力回想着。“官差都问过了,实在没什么稀奇的。和每天一样,我早上起来做了饭,然后送男人出门上工。孩子起的迟些,喂饱了孩子,他便去疯跑了。我在屋里织布。中午孩子回来嚷嚷肚子不饿,我想着是不是在邻居家吃过饭了也没在意。中午把他拘在屋里睡了一个时辰,睡醒后他又跑出去玩了。还说要给我带好吃的回来……”说到最后,妇人又默默落了泪。 细节这种东西,其实挺让人头疼的。 而她要做的便是一边忍着头疼,一边抽丝剥茧。 “你说孩子在邻居家吃了饭?” “是。他经常自己去邻居家。我们这一条街上的邻居都很好,到了饭点都会留孩子吃饭的。别人家的孩子来我家,我也会让孩子吃饱的。” “你事后有没有去问过,孩子在谁家吃的饭?” 女人摇头。 “官差也没去问吗?” “官差并不关心这个。再说这是常事,孩子十天得有五六天在别人家吃饭。我们都习以为常了。”以前孩子没丢的时候,她也经常招待邻居家的孩子。附近住的都是老邻居,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是不会有人暗中加害孩子的。 萧樱点头,也不怪官差。刚才她来时也看到了,虽然因为丢孩子,街上孩子少了很多。 可依旧有关不住的孩子在街上乱跑。 张家一趟李家一趟的,如果要去问孩子都去了谁家吃了什么,也确是有些繁琐了。 可萧樱直觉孩子吃了什么,事关第一个孩子丢失。 “孩子说晚上带好吃的回来?” 妇人点头。“是。他偶尔也会这么说,不过都是故意哄我,想要出去耍……没有在人家吃完还拿的道理,我也教过他,不能乱拿别人家的东西。” “……你便没发觉孩子那天说这话时,表情和平日有什么不同吗?” “好像和平时差不多。不,好像更高兴些,说话时兴高采烈的,中午让他午觉前还和我东西真好吃,他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我只当孩子小,说话总会夸张些便没在意,姑娘……难道和给孩子东西吃的人有关?我去问问,我现在就去问那天谁给孩子东西吃了。”女人说着便要往外冲。 萧樱伸手拦下女人。 “我的人会去问,何况也不一定有关。只是要考虑周全,你还能告诉我一些关于孩子的事吗?” “我那孩子小名叫狗儿,贱名好养活。从小到大他也确实没有让我这个当娘的操过心。自己出去玩,玩累了就会回来。他爹每天下工,他都站在街头等着。街上的人都夸狗儿懂事,将来一定是个孝顺孩子。姑娘,我家娃真是个好孩子啊,我们夫妻一辈子安安份份的,从没做过坏事。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待我们。求姑娘好好善心,救一救我家娃……” 萧樱任由女人拉着她的手哭泣着。 即未挣开,也未出声安慰。现在安慰对妇人来说实在太过苍白了。 女人最后哭哑了嗓子。“我会尽快抓到真凶的。” 离开前,萧樱承诺。 女人狠狠的点了头。 凤璟几人等的已经有些不耐了,尤其是凤四殿下,他什么时候等过人。见萧樱出来,他一脸不耐的迎上前来。“怎么这么久?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让人踢门了。” “殿下少安毋躁。和孩子母亲多说了几句。” 几句?凤四殿下觉得萧樱在里面呆的时候足够说上几百句了。 “……本以为能多问几家,现在看来也就只能问这一家了。走,咱们去聚味斋。”凤四殿下吆喝道,萧樱也知道自己耽搁的时间有点长,所以并不反对。 不过在上车之前,还是招手唤了聂炫上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聂炫点了点头。 “有什么事情告诉本王,本王替长宁分担。” “没什么大事,就是让聂炫替我问问这附近的孩子是不是经常混在一起打闹……阿璟放心,到了抓人的时候,一定让你亲自出马。”凤璟脸上这才露出笑意。 至于问话这种小事,还是让姓聂的去办吧。 萧樱带在身边的三个人,那两人都挺和气的,尤其是姓缪的小子,活灵活现的很,而且说话十分和四殿下的心。两人等着萧樱的功夫,已经聊成莫逆之交了。 只有这个姓聂的,死气沉沉的。 如今萧樱吩咐他去办事,还挺和四殿下的心思。 聚味斋果然名不虚传。也不知道它怎么把素菜做得比肉还鲜的。萧樱吃的很愉快,连带着下午走访时遇到一对神经质的夫妻也没太生气。 只是由着四殿下把那男人打的鼻青脸肿。 随后才把那女人押到一旁问了几句话。这家丢的是个女娃娃。 女人开始说女儿是她的命,没了女儿她半条命也丢了,男人则指着萧樱一行人,说上面无能才让他们丢了女儿。 官府应该赔他们的损失。他们养了六年女儿,光银子就花了几百两…… 至于目的自然是要官府赔他们几百两银子。这男人敢在四殿下面前这般叫嚣,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男人被打了,女人才老实的,如实招供。 男人不喜欢女孩。 连带着女人对这个女儿也诸多嫌弃,平日非打即骂。 如今女儿丢了,夫妻二人反倒松了口气。他们根本不希望找回女儿,如果因女儿丢了而弄些银子,自然是更好不过了。 至于养女儿花了几百两,纯属满口胡诌。 女人见男人被打的出气多入气少,这才老实的。 她说他们虽然待女儿刻薄,可女儿还是挺听话的。小小年纪已经会帮母亲分担家务了。 女孩平时并不出门,偶尔替母亲出门买此丝线绣花针之类的小东西,回来后还要被母亲责骂,说她多花了几文钱。 孩子失踪那天,女孩便是拿着几个铜板出门,替母亲买绣线了。 而且女人有些坏心,故意少给了孩子两个铜板。 女孩什么都没说,拿着铜板便出了门,那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事到如今,女人依旧骂女儿狼心狗肺,失踪只是为了把几个铜板据为己有。 世上人有万万千。 每次萧樱遇到一个坏人,都觉得世上不会有比这个人更坏的了。可是每次她都会被刷新下限。 连向来不屑和女人计较的凤四殿下,也难得露出怒意。看起来似乎很想赏女人几耳光。不过男人打女人实在不像样,最终他也只是让藏在暗处的护卫假装不小心踢了女人几脚。 直踢得这女人没力气咒骂才抬了抬手。 护卫们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下一刻四散开来。 逛街的逛街,摆摊的摆摊……萧樱颇有几分叹为观止。 她算是见识到了齐五殿下护卫的本事。简直能混迹三百六十行,以后不当护卫改行也能当各业界翘楚。 “我母妃吩咐的。烦死人。”四殿下一脸的不爽。 虽然打了人,可依旧觉得手痒难耐。凤璟身为皇子,又有个疼他,处处替他打算的母妃。所以压根没看到过这种……这种把亲生女儿当牲口用的父母。“长宁,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四皇子今天的人生观受到了毁天灭地的打击,这是多少美味也无法弥补的。 萧樱示意贾骏去收拾残局,随后小声回道。 “不稀奇,就像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父母自然是有好的,也有坏的。” “可十月怀胎,母妃说我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是她的骨她的血……是她这辈子最牵挂的人。” 贤妃宠儿子,就像齐皇后宠女儿。 是希望把所有的东西都自己承担,给儿女的都是美好的,希望儿女这辈子无忧无虑。“贤妃娘娘是个好母亲。” “是啊。我母妃对我最好了,每次我进宫,都给我准备一桌好吃的……这次听说我跟着你一起查案,还特意叮嘱我好好干。说如果能帮你破案,就出银子让我开个饭馆。长宁,我其实也知道自己这性子,其实做不成什么大事。我母妃一开始对我还寄予厚望,最近这两年好像看开了,不再押着我学这学那的。我跟在三皇兄身后,母妃也不再数落我了。” 萧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袋上套了个圣母光环。 今天一天总在听别人倾诉心事。最后倾诉的竟然是这么铁铮铮的凤四殿下。 “四殿下,我相信一句话。一个人生而为人,总是有道理的……并不是你做的不好,而是你没遇到你擅长的事情。原本你是高高在上的四殿下,如今却跟着我直街串巷,你为了什么?你也是想帮一帮这些无助的父母,想替他们找回丢失的孩子。你其实是在意的……遇到这种无良父母,你也会生气,也会愤怒。 你不笨,你只是需要找到适合自己走的路。” 鸡汤之所以美味,是因为有鸡肉,再加小火慢炖。心灵鸡汤也好是。 凤四殿下听了萧樱的话后,接下来的行程始终安安静静的,习惯了这人偶尔的跋扈和跳脱,他突然安静下来了,萧樱还挺不适合。 一行的最后一站是顺天府。 不知道接到了谁的消息,王纪恭候的等着大门外。 见到萧樱一行,脸上顿时堆出几层褶子。 “有劳郡主,有劳四殿下,有劳诸位了……”然后让开身形,将萧樱等人让进府中。 奉了茶,屏退了左右。 王纪才扑通一声跪倒在萧樱和凤璟面前。“下官真是走了大运,郡主和殿下竟然亲自帮下官查这失子案……下官……下官都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二位了。” 凤璟终于回过神来。 他语气讥讽的对王纪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谁帮你查案?这案子如今挂在我二皇兄名下,便是帮,也是帮我二皇兄……” 王纪脸色微变,不过并不敢和凤璟对质。只得一脸可怜的看向萧樱,被萧樱直接无视了。过了半晌,王纪收拾好心情,这才有气无力的继续说道。“郡主奔走一天,可查到什么了?” “你查了这么久,连蛛丝马迹都没有。长宁才查了一天,能查出什么?姓王的,别以为谁都会惯着你。你这个顺天府尹若是不想干了,痛快点直说,少在本王面前耍些不入流的手段。” 顺天府尹是大皇子的人,这点恐怕全京城都知道。 凤璟这人喜怒都摆在脸上,他看不惯王纪,所以不管王纪说什么,他都要顶回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仿佛是死敌似的。 不过凤璟这话是向着萧樱说的,所以萧樱还是挺承情的。 凤四殿下这人其实挺好看透的。被他认可的人,他都护着。他不喜欢的人,他就能怼的人怀疑人心。想来这位王大人便是被记在厌恶名单上的。 “四殿下,下官只是随口问问,并无什么深意啊。” “没深意你乱问什么。有消息自然会告诉你的……这案子即便破了,抓到真凶,也是长宁和我二皇兄的功劳,与你有什么相干的。” “是,是,下官没想邀功。”到了这一步,王纪只能这样说。 心里却把凤璟骂了个狗血淋头。看长宁郡主的样子,似乎并不在意功劳扣在谁头上。如果没有凤璟横插一杠,这事情最终说不定真的会着落在他身上。可是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功劳旁落,凤晔什么都没做,却要捡大便宜。 第四百八十六章 今法古用 第四百八十六章今法古用 王纪虽然是个万金油,这次也满心不甘。可是这位凤四殿下是几位皇子中最混的一个。 向来信奉他说的话就是道理。 平日里横行京城,虽然没犯什么大过错,可宫中的贤妃为了给儿子收件残局也没少下功夫。这阵子倒是太平了些,却没想到他竟然动了查案的心思。还真的大刺刺的和长宁郡主一起来了顺天府。 王纪心里苦哇。 上面责他无能,下面官差们日夜巡逻,依旧未能杜绝丢孩子,一各个也是叫苦不迭。他虽然有心搬个救兵,可却没想请这位四皇子相助啊。 这案子若是破了,就像凤璟所说,压根没他王纪什么事啊。 他这乌纱帽恐怕不保啊。王纪满脸苦相,以期萧樱替他说句话。在王纪看来这位长宁郡主还是挺善心的。 和这位郡主接触了几次,他心里想什么根本不需太过表述,这姑娘便能明白。而且每次说话都直击要害,可是今天她却像失明了似的,王纪满脸恳求之意,萧樱一直视而不见。 王纪绝望的想,自己这官怕是当到头了。 萧樱放任凤璟和王纪互掐,王纪是齐皇后的人,凤璟如今一心向着凤晔。说起来都和她没什么关系,看热闹不嫌事大,萧樱还没好心到让人予取予求的地步。 凤璟刺了王纪几句,心里终于舒坦了。 不由得细细的思索白天萧樱说的话。 凤璟活了二十几年,活成了一个大写的‘无用’。母妃其实对他的期望很高,可他不争气,他书读不好,母妃替他苦寻名师的最终都拂袖而去。他是块不可雕的朽木。 这几年母妃明显有了老态,都是因为他。 长宁说,不是他无能,而是他没有找到适合做的事。 什么事适合他做? 凤璟难得动脑子,更难得想人生这种高大上的问题。这一苦思,倒有种拨云见日之感…… 他气那对父母刻薄女儿,恨不得替女娃出手打死他们。可女娃若是侥幸寻回,还是要送回家里的,孩子依旧要被父母那般对待。 能不能…… 管一管?设个衙门,专门管这种有冤屈的事情。 像是儿子不给爹娘养老,父母欺凌幼子这种看似家长里短,实则很是可怜之事。凤璟想立刻问一问萧樱的意见,可看到一旁虎视眈眈的王纪,凤四殿下难得克制住了。 这个姓王的,是个真小人。 顺天府到了他手中,等同于摆设了。他如果能当上顺天府尹……是不是便可以出手惩戒那种人渣了。 “姓王的,本王问你一件事。” 王纪赶忙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以待这位凤四殿下加难。 “如果当父母的往死里打孩子,不把孩子当人看,每天当个牲口用,这样的父母要怎么处置?” 王纪有些意外凤四殿下竟然真的问了个‘人’问的问题,没有故意为难他。“当父母的教养孩子,偶尔打几下也是人之常情。子不教父之过,我朝律法对这样的事并未有什么处置的条例。” 因为父母关起门来打骂孩子,不过是家务事。 律法对别人的家事可不会横加干涉。王纪觉得这没什么可处置的…… 哪个当爹娘的不会教训孩子几下,处置什么?抓进大牢送起来吗?恐怕顺天府加上大理寺的监牢加起来都不够用的。 原以为凤四殿下转了眼,如今看来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依旧是有意为难他。 王纪说完不由得看向萧樱。 发现这位长宁郡主似乎根本没在意他如何回应的,王纪有些不忿。凤四殿下搭了台,请他唱戏,他这话本是说给长宁郡主听的,她听后,便能明白本朝律法条文他背的滚瓜烂熟,这顺天府尹的位置舍他其谁。 王大人自认答的毫无遗漏。 可在凤璟听来却是一派胡言……按王纪所说这顺天府尹谁都能做,只要找两个背条例背的顺溜的师爷,弄条狗坐在顺天府尹的位置上都行。 凤璟心道这些年他父皇确是有些糊涂了。 竟然放任王纪这样的人坐这么重要的位置。 凤璟冷哼一声,转头去问萧樱。他总觉得萧樱的回答一定和王纪不同。 萧樱收回思绪,对于凤璟的问题着实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凤四殿下这么快便开窍了。 “虽然他们是孩子的父母,可孩子也是人,生而为人,做为人的权利自然是要有的。”萧樱说到这里,明显见到凤璟眼睛一亮,看向萧樱的目光带着隐隐的火光。 “说的好。姓王的,你好好听一听,听听长宁怎么说,你当了这么多年顺天府尹,脑子却还是一团浆糊。” 王纪一脸苦相,实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长宁你继续说……” “未成年人,姑且这么称呼孩子们吧。应该修个法例,不满十二岁或是十四岁的孩子都算在未成年人范畴里。他们的权利是要受到律法保护的。他们和大人一样,若是受到迫害,可以告官。如果迫害来自父母,父母自然要受到相应的惩罚。 想必王大人一定在想,若是惩治了父母,谁来养这个孩子? 其实很容易,朝廷设个专门的机构,救助这些孩子们。不管王朝多么强大,王朝的未来……都在这些孩子们的身上啊。” “说的好。长宁,说的太好了。王纪,听到了吗?长宁只是个姑娘,可她的胸襟本王和你都不及。长宁,我回去便拟折子,这事尽快逞报父皇。” 萧樱惊了惊,她随口一说罢了。 立法这种事,不管放在哪里,哪怕是人权至上的现代也是件大事。 三言两语可办不成。“不急,立法不是小事,你得把前因后果都设想明白才能写折子。眼下先查失子案,我们努力把孩子救回来,多救一个,便等于多救一个家庭,至于迫害孩子的父母,毕竟是少数,相信大多数父母还是把孩子视如至宝的。” 凤四殿下按捺半天,才把心里跳动的那团火焰暂时压下。 长宁说的对,这事若是真的办起来并不容易。 他得从长计议。 第四百八十七章 凤四开窍 第四百八十七章凤四开窍 活了这么大,他第一次真心实意想做一件事。一定要把它做好!“好,等破了案,劳烦长宁帮一帮我。” 萧樱点头。 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她义不容辞。 “郡主……郡主的想法固然不错,可这样一来,朝廷得添好大一笔开支,恐怕……恐怕力有不及啊。” “合理支配税收,惩戒官员渎职贪墨,游说诸大世家出手……法子很多。只要想做,总能做到。像王大人这样只是想想但觉得困难重重的,自然是做不成这等大事。” 萧樱倒不是看不起王纪,明哲保身,也是一种处事哲学。 只是这样的人活的虽然舒服些,可是临死之前真的不会后悔自己这辈子只知道明哲保身吗? 人这一辈子,总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才不枉此生啊。 王纪被萧樱说的脸红脖子粗,想要反驳细想之下却发现,人家说的没错,他这辈子确实前怕狼后怕虎,别的本事没有,遇事就缩一头的本事倒是练的炉火纯青的。遇事永远是自保第一…… 这辈子,这辈子竟然没做过一件利国利民的事。 “听到了吗?虽然难,可是只要去做就有希望做成。像你这样畏首畏尾的,一辈子注定一事无成。”凤四殿下第一次站到道德的至高点上俯身看别人,觉得感觉棒极了。 他想,自己与其在骂王纪,何尝不是在骂自己。 他虽然敢说敢做,可从前压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是萧樱当头棒喝打醒了她。 凤璟没想到,跟着萧樱出门的第一天,自己便能有这样的收获。 “长宁。你什么都知道,真厉害。” “四殿下,古语有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多看看收,四殿下也能变厉害。”一说读书,四殿下登时一脑门子官司。 “……还是算了,你多读几本,然后教一教我吧。也不让你白教,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开口,只要本王有的,绝不吝啬。” “我好歹也是郡主之尊,有什么是你有我没有的?不必了,只要四殿下能多做些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一定会倾囊相授。”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王纪眼睁睁看着这位长宁郡主和混世魔王凤四殿下击掌盟誓。 俨然瞬间结成了同盟。 王纪心里苦啊。难道熟读律例还有错?难道依律办案是错的? 王纪陷入了迷茫中。 萧樱之所以来顺天府,并不是来给凤璟上课的,她在等消息。 至于对凤璟说的话,完全就是随口一说。她没想到竟然被凤璟奉为金玉良言。萧樱曾经和凤戈讨论过,这位四殿下本性不坏,萧樱甚至觉得五位皇子中,四殿下凤璟是最纯良无害的。 别看他整日咋咋呼呼,一幅混世魔王相。 可他的心却是最剔透的…… 今日那一幕,若是被凤戈看到,他不过冷脸瞥一瞥,或许便不再理会了。 天下可怜的人太多了,他便是有心照顾,也照顾不过来。索性便视而不见吧。 便是萧樱,也只是觉得对方父母行为太过,并没想到惩戒对方。因为哪怕是现代,对于迫害孩子的父母,惩戒力度也是很小的。 更别奢望在这皇权至上的古代能有什么不同。 萧樱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凤璟。今晚回去可以在凤戈面前显摆一番了。 终于,聂炫回来了。 聂公子本来就冷的脸此时更冷了几分,他直接无视了王纪和凤璟,抱拳向萧樱行礼。 “……可有什么线索了?”聂炫点头。 萧樱看了一眼王纪,王纪明知道自己该回避,可这里是顺天府啊,他是府尹……所以厚着脸皮只当不明白萧樱其意。萧樱微微蹙眉,她其实并不想太过为难王纪。王纪在顺天府尹的位置上虽然无功,可也没什么大过。 将来只要他有几分自知之名,主动请辞。 不管谁胜谁负,萧樱都能游说当权者给王纪一个闲官做做。 一辈子衣食无忧过活,也是一种幸福,只是没想到王纪比她想像的还愚钝…… “阿璟,我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吧。” “好。本王先送长宁回府。”说完,也不管王纪脸色难看,一马当先起身。“郡主,殿下,时候还早,不如留下再喝杯温茶。” 王纪强撑着笑脸留客。 “你这顺天府能有什么好茶,想喝茶,本王府中多的是……长宁,我们走。” 凤四殿下看不惯王纪这张巴结的老脸,冷声刺了几句,迈步离开,萧樱起身跟上。 “郡主……您高抬贵手,拉一拉下官。” 王纪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苦苦哀求。萧樱步子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的迈步跟在凤璟身后。声音轻飘飘的飘进王纪耳中。 萧樱说:“……量力而行。” 量力而行?什么意思? 出了顺天府,凤璟看到萧樱的马车苦着脸说道:“长宁你也忒小气了,便不能弄辆大马车。你府上若没有,告诉我……本王送你辆大的。”他想快点知道聂炫所谓的线索。 可如今只能先送萧樱回府了。 萧樱心道,你五弟便是防着你这一手呢。 “……小马车坐着舒服,我喜欢小马车。” “你这喜欢真奇怪,好吧,先送你回去吧。只能晚些时候再听聂炫查到的线索了。” 萧樱回首看向顺天府衙。 她今天之所以来此,一来是因为这里距上午走访之处很近。 二来则是想最后考验一次王纪。结果有些让人失望啊。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清自己的斤两的。 回程的一路,萧樱心情还算平静,有线索是情理之中的事。她的直觉向来很冷,只要按着她的直觉去查,一定能查到些线索。至于凤璟,一路上那个抓心挠肺,故意靠近聂炫,以期能得到第一手消息。 奈何聂炫这人不仅生了张冰块脸,连嘴都是淬过冰的。 他是绝对不会先告诉凤璟的。 以至这一路,凤璟问,聂炫沉默,一旁缪公子和贾骏轮流上前相劝,生怕两人坐在马上打起来。 一路闹腾着终于到了家。 第四百八十八章 露出端倪 第四百八十八章露出端倪 四殿下一点也没有当客人的自觉,大步进了大厅,吆喝着婢女上茶,然后欠了欠身,主动把萧樱让到主位上,自己屈尊坐了下首。 这才和颜悦色的招呼聂炫。 “阿炫,快说今天都查到了什么。”自来熟的称呼让聂炫几乎把眉头蹙成了川字。 聂炫这人其实对于自来熟的人没什么抵抗能力,何况这位四殿下向来不会看人脸色。说话做事全凭心情。 此时对他这般礼遇,已经算是十分难得了。 聂炫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他看向萧樱。萧樱微微点头,示意不必瞒着凤四殿下。 聂炫这才开了口。 “……属下按姑娘的吩咐,挨家问了孩子丢那天整条街的人都做过什么。大家都说,那天根本没看到孩子。有人还觉得奇怪,因为那孩子总在街上跑,到了饭点,喊自家孩子回去吃饭时,如果那孩子也在,就一同喊去吃饭。 可那天,谁都没看到这孩子。属下也用姑娘教的法子求证过了,那条街上住的都是些出身贫寒的,胆子都不大,官差问什么他们答什么,并不敢隐瞒。” “……你的意思是,那天那孩子一直跟一个谁都不知道的人呆在一起?” 在走访的间歇,萧樱大至说了在第一个走访的人家,她和女人都说了什么。 如果是凤璟,他是觉不出什么异常的。孩子不回家吃饭早成了习惯,和平一样,丝毫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他本能的不会多想。 聂炫点头。 “而且那人给孩子吃的饭菜应该不错,孩子还和母亲说,晚上带好吃的回来。对于孩子来说,好吃的等于家里没有的。贫寒人家难见荤腥。那人给孩子吃的应该是肉菜。属下顺着这条线索去打探,足足找了三条街,终于有个小馆子的伙计回忆说。那天好像有这么一位客人,模样瘦高,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年纪,那人看起来普通,伙计之所以记着,是因为那天有人在店里闹事,险些砸到那人,他还给那人免了一碗酒钱。离开时,那人外带了几道菜。” “找到了?”凤璟不敢置信。 是不是太容易了些,太容易得到的,人们往往有些怀疑。 “哪有这么容易!”萧樱摇头。示意聂炫继续说……“我让人画了像,拿着画像询问丢孩子那条街上的人,只有街口一个铁匠对这人有些印象,他说那阵子每天清晨,总有个男子在街上闲逛。 他以为是早上出来遛弯的,便没在意。看到画像才想起来。似乎这人露面的几天后,这条街上便开始陆续丢孩子。最近,铁匠已经看不到那人了。” “胆大包天。”凤四殿下气愤的道。 竟然提前踩过点,而且为了拐走孩子,可谓用心良苦。 “还有什么?”不必萧樱开口,凤四殿下已经开口催促。他相信萧樱重用的人,打听到的一定不止这些。 果然,聂炫继续说道。“既然证实了这人确实出现在丢孩子的街上,属下便派了兄弟一起行动。分了几路同时去丢了孩子的附近询问。最后又找到两个证人。证明有两处,确实有陌生人出现过。不过这里是京城,偶尔会有行商经过,大家对于陌生人并不会过于关注。之所以注定到这人,是因为这人似乎有早上出来的习惯。被早起做营生的偶尔看到了。” 萧樱点点头。 结果虽然有些差强人意,不过只用一天时间便能查到这个程度,聂炫已经很厉害了。 “……下一步,我们来证实一下,这是不是团伙做案。死咬陌生人这一项,去问,尤其是出现在孩子丢失三五天前,而后突然消失的人。可以加大范围,凶手很狡猾,白天轻意不露面。所以只有极少数人无意中或许看到过他……查了这么久,顺天府那边都没什么消息。我猜测,不管是独自做案还是团伙做案,这些人似乎都有些不成文的规矩。也许不能白天出门便是规矩之一。 我在地图上圈了几个地方。你带着人着重去问最近有没有独自一人退租的,或是明明租了几个月,人却突然离开。或是告诉屋主,出门办事许久未归的。如果有,全部记录在案。” 聂炫接过地图匆匆看了一眼。 发现萧樱圈的地方都离丢孩子很远。 他灵机一动,明白萧樱的意思了。“是。属下尽快去办。”聂炫说完转身离去,所谓兵贵神速。破案这种事也要讲究个效率。 萧樱出手,难道还像顺天府似的数天毫无进退? 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不敢保证几天破案,便一定很快。 而且救人如救火,那些孩子如今生死未卜,早一刻找到真凶,便能早一天救出孩子。 聂炫走的太急了,凤四殿下根本没反应过来萧樱那图是什么意思?“长宁,你已经发现凶手的踪迹了?” 萧樱先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说发现踪迹还早,只是有所怀疑了。我说过,不管什么案子,案情再离奇,再耸人听闻,都只有一个真相。我不相信鬼怪之说,那便只能是人为的。既然是人做的,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今天她已经找到了对方的蛛丝马迹。接下来,便看谁反应快了。 “最近一个孩子是什么时候丢的?” “两天前……是一位小吏家的孩子。那小吏家还算殷实,最近家里还多雇了两个护院,专司巡夜。两人只说那晚突然便觉得头疼无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来后,家里的孩子便丢了。也是大门大开,看样子似乎是孩子自己走出去的。” 凤璟对这案子真的下了功夫,所以对于案情如数家珍。 京城这种小官太多了,凤四殿下并没特别在意。 所以只随口以小吏称之。“迷香的成份,宫中御医可有什么见解?” 凤璟有些惊讶萧樱竟然猜到他动用了宫里的御医,不过想到萧樱能对他说出那样一番有见解的话,似乎她能猜到也不太让人意外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猪样队友 第四百八十九章猪样队友 “得有东西让御医查验,他们才能验的出。可丢孩子的人家,上上下下都查过了,找不到有关迷香的东西。连烧完的香灰也没找到。御医倒是也给了一个意见……说是可能是一种水样的东西,闻之则浑浑噩噩。所以才没留下证据。” “这种野路子的东西,御医们怕是无能为力,我会安排人去黑市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来一些。” 凤璟除了点头,似乎没什么能做的了。萧樱安排的井井有条,根本不需他插手。 今天才是和萧樱一起查案的第一天,说实话,最初凤晔让他跟着萧樱查案,顺便保护萧樱,凤四殿下是不愿的。 给一个小丫头当护卫,太丢人。 若不是自己那位二皇兄变了脸色,说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做错事就要勇于承担责任,他才不会属尊降贵来伺候一个小姑娘呢。 才一天,短短的一天时间。凤璟已经觉得如果他不来,会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损失。 和萧樱相处,有种自在的感觉,似乎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有她在,他都不需要太过担心。 这说出去虽然有些丢人,他可是个大男人,却觉得一个小姑娘可靠。可萧樱确是和别的姑娘不同。凤晔说相信萧樱能查出真相时,凤璟还十分不屑。觉得凤晔一定是疯了。 顺天府,大理寺甚至刑部都插手了。 查了这么久都毫无进退。 萧樱一个小姑娘,还能第一天就发现端倪! 没想到竟然真的发现了……凤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只觉得心里隐隐有些气息澎湃着,似乎在叫嚷着要宣泄而出。 他第一次有了自己想努力去做,想拼尽全力也要去做的事。 “长宁,我有些明白二皇兄为何对你另眼相看了。” 萧樱敏.感的看到一片衣角似乎从门外一闪而过,如果她没记错,今天凤戈便穿了这样一件样式的衣裳。 可这边凤四殿下还在努力剖解自己的心意。 一口一个二皇兄,直听得萧樱汗毛直竖。最终她只得打断凤璟的话…… “在太平郡时,晔王殿下见过我审宴,所以他觉得我能找出真相,和别的没有关系。” 萧樱觉得凤璟和凤月遗传上一定有很多重合的地方,说话向来不考虑场合和别人的心情,只顾自己痛快。夸她便夸她,她自认确实不笨。 可能不能别每句都带着‘二皇兄’。 好似她和凤晔那只笑面狐狸多熟悉似的。天知道,看到他,她就头疼。 别说见他了,只要闻到他的味,她就恨不得躲出银河系。 “怎么会!二皇兄昨天还和我说,错过你,他很后悔呢。” 铛。 萧樱觉得死亡铃铛已经悬到她头顶了,再不阻止凤四殿下,她死的会很惨很惨…… 怜香惜玉这词,通常这时候都会被凤戈抛至九霄云外。 “我失忆了,前尘往事都忘了。对于我来说,我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凤姓之人便是凤五殿下。唔,现在加了四殿下,还有月心……你们是我认识的唯三的凤家人。” 当成唯三之一,凤璟挺高兴。 觉得自己在某种意义上竟然超过了自家二皇兄。 要知道,他看凤晔,向来是仰望的。他觉得几个兄弟间,二皇兄是最聪明的那个。 凤璟没把凤戈算进去,凤戈离开的时间太长了,他和凤戈其实不太熟。 “我也觉得二皇兄现在还说这些有些无趣。他都要成亲了。长宁和五弟如今也是情投意合。都各自找到了意中人,前尘往事就让它随风飘远便是了。还计较什么!这点上,二皇兄可不及长宁果断。” 萧樱松了口气。 心道关键时刻,凤四殿下还算是给力。 没继续往凤晔身上扯。 可是,显然她高兴的太早了。“不过我觉得你如果和我二皇兄在一起,称得上是金童玉女了。我二皇兄聪明,你也聪明。你们两个啊……简直就是……珠联璧合。”萧樱捂脸,让她死了吧。 她自暴自弃的想,索性就撩拨撩拨凤戈。 今晚就生米煮成熟饭吧。 也不知道凤戈能不能……假装没听到凤四殿下的话。 显然,凤五殿下压根不想假装没听到,他施施然的迈步跨进大厅,看到凤璟,脸上竟然还能装出一个十分意外的神情。 “四皇兄也在啊。” 凤璟压根没注意屋外早就多了个人,只当凤戈才回府。 “我一早便过来找长宁了,今天和长宁外出查了一天案子。五弟,我告诉你啊……长宁厉害极了。顺天府那姓王的查了许久始终毫无头绪,长宁只用了一天,便已经理出头绪了。她现在让聂炫去走访寻找证人了。相信有不了多久,京城失子案就能告破。”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位四皇兄还是个一根筋。 “这么厉害!既然案子有了进退,四哥是不是该提前恭喜二哥一声。” 凤璟点头。“我是得去回二哥一声。还是五弟脑子明白。四哥险些忘了。我先告辞了……明天一早再过来给长宁当护卫。” 凤璟一脸喜色的出了门。 走路带风的去给凤晔报信了。 “护卫?堂堂凤四殿下,竟然屈尊给阿樱当护卫……阿樱如今好大的排场。” 萧樱瞪他! 这人,又拈酸。也不怕闹肠胃不适。“我有个皇子父亲,我祖父是皇帝。我还有个情投意合的意中人,也是个皇子。将来兴许还能当皇帝呢……如今不过是收个皇子当护卫,带在身边教几天……五哥难不成吃醋了?” 凤戈闷声咳了咳,萧樱不按处理出牌,犯规。 一边吹嘘一边对他说甜言蜜语,撩拨的这样赤果果,犯规。 “五哥才不会,凤五殿下心怀天下,才不会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五哥辛苦一天了,该好好歇歇。晚饭,我亲自下厨烧几个五哥喜欢吃的菜。好不好?” 好。自然是极好的。怎么能不好呢?萧樱专门做给他的菜,简直打着灯笼也寻不到。可是……怎么忍心她劳累。 “你啊。就故意气我吧……明知道我舍不得你辛苦。” 凤戈轻叹一声,十分无奈的拉萧樱扯进怀里,收紧双臂…… 第四百九十章 人心试炼 第四百九十章人心试炼 “你啊,故意表现的小家子气……聂炫和缪公子几人整日在我院中出出进进的,也没见你在意。明明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做什么表现的自己好像掉进了醋缸似的?” 她身边跟着的都是年轻公子,只有贾骏一人是成了亲的。 余下那些,除了缪公子还未及冠,都是些大龄未婚男青年,也没见凤戈真的在意过。 尤其是聂炫,明知道聂炫对她心思很重,可凤戈依旧没有阻止聂炫留在她身这,他曾对她说过,她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怎么就遇到凤四殿下,就一幅炸毛的样子。 凤戈心道,那能一样吗? 聂炫他们和凤四能一样吗? 凤四那浑世魔王的性子,谁的话都不听。便是庚帝对于这个儿子也头疼的紧。 贤妃为了这个儿子操碎了心,也没能让他如贤妃所愿,最终只能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只要儿子不闯祸便阿弥陀佛了。 可是凤四才见萧樱几面? 如今竟然已经对萧樱马首是瞻了。这若是让贤妃知道,恐怕会不管不顾直接去哭求皇帝允婚了。好在萧樱身份特殊,贤妃还得思量思量。 凤戈自然明白萧樱绝不会相中凤四那个憨货的。 可是……以防万一啊。他得时时戒备着。 “……贤妃娘娘最近正绞尽脑汁给凤四找媳妇呢。” 言下之意,萧樱可别不小心入了贤妃的眼。到时候再弄出两男争一女的戏码。那可就真的是出好戏了。 萧樱觉得凤戈想多了。 “贤妃娘娘是个聪明的,我这身份……她才不会参合进来。” 凤戈心道那可未必。后宫的女人哪个没有野心,只是凤四实力欠佳,不允许她有野心罢了,如果凤四能找个厉害媳妇扶持着凤四……说不准,贤妃那贪心会死灰复燃呢。 萧樱实在不能理解凤戈哪来的这一套套歪理。 在凤五殿下看来,她简直就是天下第一香饽饽。 似乎谁看到她都想据为己有。天知道,她平凡的很。她自己照镜子,无论怎么照,铜镜中的那张脸依旧只能算是清秀……模样离祸国妖姬实在差了十万八千里。 也就凤戈眼神不好,能相中她。 凤戈没有再解释。只是越发觉得该把小姑娘藏起来,最好叠一叠装进袖子里,走到哪带到哪,那样他才会觉得安心。 说也奇怪,萧樱总担心他变心,总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会迷恋他……这张脸。 他脸确实生的不错,可男人的脸再俊俏又有什么用?他倒宁愿自己生的丑陋些,兴许朝中那些老臣还能对他宽容些。 至于贤妃心思会不会因此活络…… 很快便能有分晓了。 凤戈这人对于人心的揣摸不说炉火纯青,也比萧樱要强几分。萧樱在现代和男同学,男同事相处已经习惯了,压根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可这里毕竟是皇权至上,今天凤四殿下第一天做‘正事’,贤妃娘娘自然惦记着。喊了凤四进宫询问也在情理之中。 凤四殿下对母亲丝毫不防备。 说的头头是道,而且还一脸自豪的说自己有了志向。将来要当顺天府尹!贤妃吓的不轻的同时,也高兴的不轻。自己儿子终于……终于长大了。细细问过凤四为何有此想,凤四直说是长宁教的他。 长宁…… 贤妃心里咯噔一声。 京城任何一个姑娘,能让儿子这么听话,能扶持儿子,贤妃都会拼尽全力替儿子取回来当媳妇儿。 可是长宁…… 果然,贤妃问凤四,长宁如何? 凤四憨憨的回应,很好!是所有见过的姑娘最厉害的一个。长宁不止厉害,还很聪明,不仅聪明厉害,还很……很能让人依靠。凤四说长宁的属下虽然都是男子,可他们都仰仗长宁一人,对长宁的话言听计从。 贤妃脸色有些奇怪。 心道传言果然不假,长宁身边围着一郡男人。 凤戈那孩子也能容忍! 换成自家傻儿子……“你不觉得长宁一个姑娘家,身边不该跟着太多男子吗?”贤妃试探的问道。 凤四毫不犹豫的摇头。“长宁要查案,不带男子?难道带着帮婢女……母妃,长宁和您不同。长宁可是做大事的人。”贤妃这个心啊,凉透了,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啊,这才一天,就一口一个长宁如何,长宁如何。丝毫不把她这个母妃放在眼中了。 她在宫中度日如年。 她日子过的战战兢兢,到了儿子口中却是长宁和她不同。长宁比她厉害…… 男生外向啊。这才一天啊,贤妃心里这滋味哟,实在一言难尽。忍着酸意,贤妃追问,除了有本事厉害会查案,长宁如何? 凤四觉得他母妃今天恐怕是病了。 他都说长宁厉害了,除了厉害自然还是厉害。除了厉害……凤四想了半天,只能勉强说和长宁呆在一起很自在,一点也不拘束,最后还补充一句,比在宫中和母妃呆在一起还自在些。 凤四殿下这一箭射的有些狠,贤妃觉得心肝五脏都疼。 可儿子是她唯一的指望,便是不争气,她也只能耐着性子教。“长宁是个姑娘,以后是要嫁人的,等她嫁了人,就得在家相夫教子,轻意不能出门了……儿啊,你想不想一辈子,天天和长宁呆在一起啊?” 凤四想了想,点头。 长宁挺有趣,和长宁呆在一起不会闷,而且长宁懂很多东西。 有什么不明白的,长宁都可以教会他。 长宁比三皇兄和二皇兄……都温柔,不会骂他愚钝。 贤妃心中重重一叹,道了句孽缘啊。要是早知道长宁这么厉害,早一年她就厚着脸皮去向庚帝讨赐婚折子了。 何至于蹉跎一载,最终却成全了长宁和凤戈。 如今……怕是黄花菜都凉了。“那,你想不想娶长宁?”凤四这句话可听懂了,他吓的不轻。 “娶长宁?这种事母妃可不能乱说啊。长宁和五弟好的很……两人住在一间屋子里……” 什么?贤妃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她仔细追问,凤璟倒也不隐瞒,把自己所见如实转述。 凤戈在他面前亲口承认的,承认自从回京一直和萧樱同吃同宿。 第四百九十一章 得失之间 第四百九十一章得失之间 贤妃娘娘吓的不轻,这可事关长宁名节啊。可不能随便乱说啊…… “儿子没乱说,是五弟亲口说的。再说这种事也没什么,反正长宁只喜欢五弟,五弟也喜欢长宁。” 贤妃这个心啊,已经彻底凉透了。 长宁竟然这么乱来。长宁这么乱来便罢了,反正也不关她的事,可是自家傻儿子竟然还觉得正常的很,甚至还说和长宁相处很自在,一辈子这么相处也不会厌烦。 这……贤妃心中暗叫好险。 好在她发现及时。 还能叮嘱儿子别越陷越深。“……璟儿,长宁虽好,可毕竟是个姑娘家,总抛头露面对于名节也不好。以后,你能自己查的案子,便不要去麻烦长宁了。” “母妃又弄错了。是长宁在查案,儿子只是保护长宁。” 贤妃心里又一咯噔。 “……你刚才说,你想做顺天府尹?” “是啊,是长宁说的。我如果想要救那些孩子,可以去做顺天府尹,就可以出手惩治坏人了。” “你连案子都不会查,如今只是给长宁当个……护卫,你怎么当顺天府尹?” “长宁说,他会教我的。只要我有心,一定能当好。母妃尽管放心,儿子已经长大了,以后不会让母妃操心了。” 凤四殿下说的信誓旦旦,贤妃这个心啊,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既然长宁和小五情投意合,你便不要和长宁太过亲近了,小心小五吃醋。” “母妃放心,我只是拜长宁为师,我会尊师重教的,绝不敢慢待师父。”贤妃这心啊,已经不知如何安放了。儿子一根筋,可一旦有了主意,轻意便不会打消。 何况今晚儿子说的这番话,让她心里热乎乎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不管不顾成全了儿子和长宁。她豁出去这张脸面了,便是跪求,也要求来一道赐婚圣旨。让长宁嫁给儿子。只要长宁一心一意扶持帮衬着儿子,也许……那尊位,儿子也能坐得。 不过这想法很快便被贤妃压在了心底深处。 她看着面前一脸笑意的儿子,提起凤戈和长宁时,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己都不明白的羡慕。 他终于有了志向,终于……像个大人了。 贤妃觉得眼眶有些发涩,她想,这样已经很好了。她一直担心儿子一事无成,以后虽然不管哪个兄弟继位,都不会为难他。 可他总不能一辈子都吃闲饭。 她活着还好,还能帮着儿子收拾残局,如果她不在了,儿子在怎么在世上立足? 如今,他终于有了想做的事…… 她这个当母妃的自然不该拦着。“璟儿,跟着长宁好好干,母妃相信我家璟儿一定能当个好官。” 来自母亲的赞同让凤四殿下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神情。 萧樱不知道,这一晚,有些东西和她擦身而过,一个瞬间……所有人命运已经大不相同。 萧樱这一晚忙的很,忙着应付凤五殿下的醋意,忙着把当天所为一五一十相告,忙着和凤戈讨论失子案的始末…… 反正……一言难尽啊。 第二天凤四殿下早早便到了,顺便和萧樱,凤戈一起吃了早膳。 凤璟一直盯着萧樱的脸看,直看得凤戈眸子半眯。“四哥,饭不好吃吗?” “好吃。比我府中的好吃。”反正凤四殿下向来信奉饭是别人家的好吃。“既然好吃,难道长宁的脸比饭还好吃?” 萧樱闻言,怒瞪凤戈。 凤戈笑笑,并不在意。“长宁的脸又不能吃,怎么及得上饭……” 萧樱:“……”钢铁直男什么的,最讨厌了,难怪讨不到媳妇儿。 “及不上饭,四哥看什么?” “有点奇怪啊。昨天长宁的脸明明挺白的,今天怎么……怎么红成这样?” 凤四在自己脸颊处比了比,萧樱努力低头,恨不得一头扎进碗里。凤四石头都能看出来异样……凤戈还说没什么,只是脸色红润了些,证明她昨晚睡的好。见鬼的昨晚睡的好! “哦。没什么,受了些夜风有些发热,脸红正常。” 凤四点点头,终于把目光从萧樱脸上移开了,萧樱松了一口气,越发觉得牙齿发痒,发誓今晚一定狠咬凤戈几口。 只是不知道,咬过后……他是不是会咬回来。 以凤戈的厚脸皮,难说! 凤戈吃完擦擦嘴,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萧樱,然后施施然的走了,恨得萧樱牙疼。 “长宁,你病了,今天就别出门了。你在府里候着,要去做什么只管吩咐我去做。”萧樱摇头。“还要多走访几家……主要问女眷,只能我出面。” “唉,我母妃昨晚还说你以后嫁了人就要相夫教子了。长宁,你以后真的不能出门查案了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 难不成,被凤戈料中了。 “贤妃娘娘,你还在贤妃娘娘面前提起我了……都说了什么?” 凤四殿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告诉萧樱的,于是一五一十,将昨晚贤妃的话复述了一遍。 萧樱听的心里凉透了。 竟然是真的,凤戈竟然猜中了。贤妃竟然真的有……还好,还好自己名声不佳,让贤妃打消了这个念头。说起来,这位贤妃娘娘也是个聪明人。 虽然有些贪心,可能控制自己的贪念,难怪这么多年在宫中一直深受庚帝圣眷。 哪怕凤四殿下不争气,庚帝似乎也从未苛责过,想必这得益于贤妃这个母亲。 今天既然凤四出现在她面前,想必贤妃娘娘已经想通了,对于凤四的将来,她已经算是默许了。 “既然贤妃娘娘同意你继续查案,你便跟着我一起查案吧。等以后你能独立查案了,再‘出师’也不迟。” “行。都听长宁的……” “别这么说,让你五弟听到,以为我又欺负你了……让你当护卫,凤戈昨晚都和我吵了许久。四殿下,你以后得端着点皇子的架子,不能开口闭口就说都听谁的。你得有自己的主见。” “小五欺负你了?我去凑他!” “哎,哎,不用。他没欺负我……”萧樱的心在滴血。 第四百九十二章 谁欺负谁 第四百九十二章谁欺负谁 “没欺负你,你们昨晚为什么吵架?一定是他欺负你了,我去替你教训他。”凤四殿下是个实心眼的,如今萧樱可是自己人,而且还是他心里认定的师父。 连母妃都夸他有长劲。 这么多年,母妃第一次夸他。 凤四殿下心里对萧樱的敬仰简直如滔滔江山,连绵不绝。谁敢欺负长宁,谁就是他凤四的死敌。 亲兄弟又如何?照打不误。 “小两口的情趣,四殿下不会懂的。等以后四殿下成了亲便明白了。”萧樱勉强笑着说。 实在是闺房里的事,和凤四这个大老粗说不明白。 凤四殿下将信将疑……“真的,他没欺负你?不用我去揍他!” 萧樱简直哭笑不得,还记得最初见到这位四殿下时,他可十分看不上她呢。如今倒像只护仔的母鸡,似乎随时能冲上去和人拼命。 天知道她这‘小鸡仔’委实不需要他护啊。“没有。他哄我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欺负我?何况我是受委屈的人吗?他若敢欺负我,不必四殿下动手,我就能收拾他。”萧樱说的信誓旦旦。凤四殿下上下打量萧樱片刻,点头。 “你这么厉害,确实能收拾小五。” 萧樱:“……”也不知道四殿下怎么得出的结论。 萧樱实在是怕了他和凤戈,这两人,明明是兄弟,可是一见面,一个是真憨,一个是假傻。互相伤害后,最终受伤的总会是她。 “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案子还得继续查,虽然有了点眉目,可是离破案之日还尚早。 凤璟点头,倒真的做了十足的护卫状。走在萧樱身后,只是他这护卫上眼一看,就知道出身不俗。因为四殿下身后跟着自己的护卫。 所以萧樱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凤璟,两人身后是十几个护卫。 萧樱觉得自己活了两辈子,此时才算是人生巅峰,简直气派非凡,好在凤四殿下这架子只装到了门外,然后他一挥手,护卫们悄声退下,随后萧樱便再寻不到了。 据贾骏说,这些护卫换装堪称神速。 等她的马车到了地方,护卫们已经‘各就各位’了。 今天的行程和昨天差不多,依旧是走访丢了孩子的人家。 家里若是男主人在,便交给凤四殿下应付,萧樱只见孩子的母亲。 中午凤四殿下又提议去吃聚味斋,贾骏和缪小公子倒是一脸跃跃欲试,萧樱对吃的并不看得,态度是可有可无,最后凤四殿下还是以萧樱为重,就近选了间酒楼。 至于贾骏和缪公子那一脸没占到便宜的市侩样子……萧樱觉得有些丢人。 她身边的人,怎么都是些奇葩。 一各个的占便宜没够型。 占便宜最没够的便是大尾巴狠凤戈! 当天萧樱早早打发走了凤四殿下,今天的走访不太顺利,接连遇到两个麻木的母亲。 家里还有其他孩子,丢了个孩子当母亲的虽然伤心,可她更大的注意力却在没丢的孩子身上。 和萧樱说话也是有真有假藏着掖着。萧樱使了些手段才让这两个女人老实,不过她们这么短时间便不再记挂着丢了的孩子,也不必奢望她们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凤璟今天也有些失望。 毕竟第一天成绩不错,第二天却在做无用功。萧樱觉得十分正常,查案这种事,本来就是付出十分努力,或许连一分也收不回。 就算利用现代刑侦手段,也有很多案子根本无法告破,更别提这里了。 她也不去安慰凤璟,不管做什么事,太过顺利都不算好事。这样也好,打压打压凤四殿下那颗膨胀的心。 对他的未来是有好处的。 聂炫没有回来,想来该是案情还不能确定。 贾骏和缪小公子跟着萧樱出出进进的,做些护卫和跑腿的事。至于凤戈给她的护卫都被萧樱暂时拨给聂炫查案了。 二人送了萧樱回府后,又出去找聂炫了。 丁香服侍着萧樱沐浴更衣,随后萧樱叫了几个小丫头进来,主仆几人围在一起给丁香选嫁衣的样式。 丁香难得羞涩的站在一边。 萧樱自从进宫后,这阵子显得有这么清闲的时候,只是萧樱注定是个劳碌命。 才堪堪选了嫁衣,首饰还没顾得上选,便有小丫头进来禀报。说是有客人求见,客人是个女眷,坐的马车看起来雍容华贵极了。 萧樱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雍容华贵的女客,除了凤月心,听凤戈说这位公主殿下最近被齐皇后禁了足。除了凤月心谁还会来拜访她。人被丁香引到了花厅,萧樱由几个小丫头陪着说说笑笑的往花厅而去。 透过敞开的大门,远远的看到那位贵客。 萧樱后悔今天回来的太早了。其实要说女客,除了凤月心,倒还真有一位。 便是那位谢相家的千金。 萧樱对谢菲没什么恶意,可也没什么好印象。这姑娘若是想开了,寻门好亲事一辈子自是和和顺顺。若是想不开……她既然愿意嫁进凤家,嫁给凤晔,想来便是没想开。 萧樱可不觉得自己和谢菲有什么好说的。 谢菲并没有坐,而是直直站在门边,看到萧樱被丫头簇拥着走近,眼中的讥讽之色一闪而过。 随后,她扬起笑脸,亲切的唤了声长宁。 萧樱不知道自己和谢菲什么时候熟悉的互相称呼名字了。 也许别人会看在谢菲的身份上对她礼遇有加。毕竟谢菲是个美人,又有才女之名。不过萧樱可不会因此委屈自己。 她如今的身份,是谢菲需要仰视的。 而且黄鼠狼给鸡拜年,必定没安好心。于是萧樱矜持的点点头,回应道:“谢家小姐。” 谢菲脸上笑意一滞,许是没想到萧樱这么直来直往吧。“……你以前都唤我谢姐姐的。”谢菲勉强笑着说道。 “哦。”萧樱轻轻应了,可也没打算和她套近乎,所以自然不会如谢菲所愿唤她谢姐姐。 谢菲贝齿轻咬着下唇,一脸的我见犹怜。 这招杀伤力应该不少,美人欲泣,端的是美。不过萧樱是个姑娘,对美人的眼泪可没什么兴趣。 第四百九十三章 赔罪?结仇? 第四百九十三章赔罪?结仇? 自然,这美人的眼泪也勾不起她怜香惜玉的情怀。 “长宁,我们以后是一家人。该多多走动的。”谢菲或许第一次做这种在她看来低三下四的事,毕竟以她的身份,在京城女眷圈中只有被别人巴结奉承的份。 便是对上凤月心,谢菲也是占尽优势的那个。何曾屈尊降贵的来和谁套近乎。 谢菲不明白萧樱为何如此? 便是彼此心知肚明嫌隙在哪。可毕竟不便对外人道啊……她也不求和她当什么手帕交,彼此脸面上过的去便行了。 萧樱呢? 难道更希望别人觉得两人一见面就阴沉着一张脸,让人一眼就知道她们有龌龊? “……现在还早,等真成了一家人再走动也不迟。谢家小姐有事吗?” “我和二殿下的成亲的日子定下了,今天来,是亲自给你送喜帖的。” 谢菲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牵强,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大红的帖子,不等萧樱动作,丁香已经上前接过了帖子。 谢菲:“……” 岂不此理。哪怕她是郡主,也不该如何怠慢她。将来她可是她的二皇嫂!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保管好帖子。到时候我家郡主会去给姑娘送嫁的。” 丁香看出了这位谢家小姐眼中的厌恶之意。既然不喜欢自家姑娘,还巴巴送什么帖子来。 这不是无事生非吗? 丁香觉得谢菲一定是来挑衅的。她嫁给二殿下,自家姑娘将来的夫婿是五殿下…… 再加上从风一那边听来的几句闲言碎语,丁香勉强拼凑出一个离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事实。于是不必萧樱叮嘱,主动护主。 丁香话说的客气,谢菲不便加难。 可萧樱站在那里,还有那冷冷淡淡的神情,无不昭示着对她的鄙夷。 若不是德妃耳提面命,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和萧樱交好,她才不会来自讨没趣。德妃以前待她十分客气,如今自觉皇帝已经下旨赐了婚。觉得她谢菲成了她们母子砧板上的肉,随他们摆布了…… 今天一早将她招进宫中。 又是旁敲侧击,又是指桑骂槐,直说她性子孤傲,不会为人处事。如今是什么时候?皇帝病着,这时候和邻国必定要保持交好的状态。所以萧樱的身份十分重要。 说不定以后还要依靠萧樱呢。 所以让她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化解和萧樱之间的误会。 见鬼的误会。 她心心念念了七年的男人,最后却选了萧樱。 她如何能甘心!偏偏德妃还让她对萧樱屈尊降贵!巴结奉承!“谢家小姐若是无事,奴婢便送送小姐吧。我家郡主乏了,想要歇了。” 连端茶送客都不屑做了。 竟然直接便要逐客!谢菲终于笑不出来了。“长宁,不必如此不讲情面吧。我们之间……其实谁输谁赢还没个定数呢。你这么早便一幅胜利者的脸孔,实在让人倒胃口。” 丁香猛的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看起来漂亮端庄的谢家小姐会说出这般粗俗不堪的话来。 萧樱却一点也不意外。谢菲不是个无害的娇娇女,而是个为达目的,可以不顾一切的人。才十岁,便不顾一切的出城追凤戈。如今过了七年,恐怕比当年‘疯’的还要厉害些。 她这才女的好名声,也不知道谢家费了多大的力气帮她维持着。 “输?赢?我们什么时候需要争个输赢了,我怎么不知道。” 谢菲鼻子都快气歪了。 睁着眼说瞎诌的最高境界便是萧樱这样的了。明明心知肚明,却假装是个天真的小姑娘。 凤戈怎么就会相中了她! 在谢菲看来,萧樱即不美也不够有才气。勉强也只有身份堪堪配得上凤戈。 而她谢菲,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她的父亲是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凤戈毫不犹豫的拒绝她,反而选了萧樱这么个处处不及她的姑娘。 谢菲自然不甘心。 如今被德妃勒令着来和萧樱套交情,心情如何恶劣可想而知。 “别以为你真的能嫁给五殿下。” “我不嫁谁嫁?你嫁吗?你倒是想……不过凤戈恐怕不会点头。” 两人终于撕破脸,站在花厅你一句我一句的对峙着。“长宁,你欺人太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谢菲如何也不会相信面前的姑娘是萧樱。一年前那个即蠢又傻的小丫头。 一年前她站在她面前。 连主都不好意思抬。 因为自认处处不及她。 一年之后,她竟然公然和她叫嚣。一幅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嚣张模样。“到底谁欺谁?谢菲,你要嫁给凤晔了,可你真的喜欢他吗?” 谢菲神情一滞,随后讥笑的回道。“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堂堂二皇子,比大皇子还要受陛下喜欢。我会是凤晔的正妃,将来他入主皇宫,我便是正宫的皇后娘娘。至于你……最终只能灰溜溜的滚回你们萧家。别妄想新君还会像庚帝这般性子。” “……你应该问问凤晔,再来我这里吹牛。小心牛皮吹破了。” 就算将来凤晔真的能当上皇帝。 让他对萧家用兵?凤晔又不傻,打萧氏有什么好处? 凤晔可是个精明擅长算计的人。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的。在萧樱看来,凤晔之所以同意娶谢菲,更多的是看重谢菲身后的谢家。 一个正妃的位置,为的却是拉拢。 萧樱实在想不出谢菲有什么值得她前来显摆一番的。 先入为主这概念太可怕了,萧樱先入为主,所以接下来不管谢菲说什么,萧樱都不点头。 “我今天只是来给你送喜帖的,你既然收了……我便告辞了。下次进宫,别忘了去给德妃娘娘请个安,娘娘十分挂念你。”再说下去,谢菲觉得自己这些年得来的名声恐怕就全毁了。 萧樱多数时候见好就收。 不会太过追究。可是谢菲不同……她勉强算是她的情敌,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不拿刀互捅几下实在不能表达此时萧樱的心情。 “以后成了亲,你也能进宫里小住陪陪德妃娘娘了。德妃娘娘应该更喜欢你这个儿媳妇吧。”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上门讨骂 第四百九十四章上门讨骂 “至于我……实在不便时常进宫,只能先给娘娘赔个罪,告个不是了。”萧樱在说谢菲进宫得提前上折子,得齐皇后点头,齐皇后允了,她才能进宫。进宫后她第一个也得去拜访齐皇后。而萧樱若是要入宫去见凤月心,只需在宫门递个腰牌便好,自有内侍引她进宫。 礼数上她也是要给齐皇后请个安的。 可她的请安和谢菲的请安就完全两个级别了。 她行晚辈礼。 谢菲却要行君臣大礼。 不轻不重的刺了谢菲一下,萧樱也没打算继续和谢菲纠缠不清。她很快就要嫁给凤晔了,如今她勉强算是和凤晔共事,还没想把关系搞的太僵,至于将来凤家兄弟会不会反目,那是将来的事,至少现在萧樱没打算和谢菲撕破脸面。 实在是谢菲自讨没趣。 谢菲自然能听出萧樱话里的隐喻。她这人向来心高气傲,又颇得父母欢心,所以都已经十七岁了,亲事才刚刚定下。不合女儿心意的,谢相夫妻是不会点头的。 既然是谢菲自愿嫁给凤晔的,如今又来这里寻什么晦气。 在萧樱看来,谢菲向凤戈表白被拒绝。 而后如果她这辈子非凤戈不嫁,不管发生什么事也坚守本心。她或许还会佩服她几分。 她放下凤戈去寻门好亲事,从此后不再牵挂凤戈,就像萧樱说的,去过自己的人生,萧樱也会佩服她。 可谢菲却选了最糟糕的那条路,她想用自己当筹码,然后挑拨他们兄弟打擂台。若是凤晔赢了,她好借机彰显她的好眼光,用鄙夷的目光让凤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选她。 谢菲是绝对不会去想凤戈会有胜出的机会的。 当初她喜欢凤戈时,也许还是个天真烂漫,心里想的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可如今……她满心被贪婪占据着。萧樱倒觉得凤晔和谢菲其实是绝配,二人简直是蛇鼠一窝。 “郡主,你何必咄咄逼人!” 倒打一耙说的便是此时的谢菲了,萧樱被气笑了。“咄咄逼人?我在自己家里,想着来者是客。虽然我和谢姑娘没什么情份,不过一杯茶我还是请的起的。茶也喝了,姑娘的话也带到了……你不仅把该带的话带到了,还替二殿下自作主张,将来若是二殿下荣登大位,你会让我灰溜溜滚出京城。 咄咄逼人? 谢姑娘这书是不是白读了?还是看过后便还给先生了。京城那些关于谢姑娘才情的话,皆是杜撰。” 萧樱不挑事,可若是事情找到她头上,她也不会任人欺负。 谢菲装柔弱,扮可怜,若是有人吃这套,那是她的本事。她萧樱说话做事都堂堂正正,绝不会像谢菲这样脸上笑着,心里却在算计如何害人。 “你辱我便是,竟然连我谢家也不放过。郡主,你欺人太甚!”谢菲的演技自然是不错的。 那种强忍悲痛,把委屈往肚子里咽,然后终于不堪重负……即将暴发的神情演的委实到位,萧樱这个敌人都不得不佩服谢菲这份演技。不过萧樱不傻,前一刻谢菲还不加掩饰,已经露出了真面目,下一刻却突然收起了爪子,又从母狼变成了温顺的家犬。 萧樱眯了眯眸子。 目光往门外一扫。 虽然没看到谁的衣角,可偏偏此时太阳微微西坠。 两个倒影斜斜打在门外,虚虚实实的告诉她,有人来了。 能不经通报便进来的人,只有凤戈一个。能和凤戈同行的……其实并不难猜。 或许凤二殿下突然得知了谢菲的行程,打了个理由和凤戈来了扬偶遇,顺便来她这里接未过门的妻子。 很顺理成章的事。 所以,谢菲这番唱念俱加的表演是演给门外人看的。 至于门外是谁?谢菲知道,其中必定有一个是凤戈。至于另一个……是谁并不重要,或许她也猜到或许是凤晔,所以她这场可谓是竭尽所能,超常发挥了。也真难为她了,想必突然收起真面目,也让她有些捉襟见肘,毕竟谢菲娇娇女的假脸带久了,难得有机会撕下来透透气。 气还没透匀和,又得罩上。 “别往我头上扣那么大的帽子,谢相是谢相,你是你……你觉得你一个人便能代表谢家。谢姑娘,你太自大了些……虽说谢相夫妻宠女儿,把你视为至宝。捧在手心里养了十七年……可你相信吗?如果因为你的贪婪,最终连累整个谢家,谢相夫妻一定会大义灭亲的。为了一个女儿毁了整个谢家,说句实在点的,你还不值这个价钱。” 萧樱明显又不按牌理出牌了。谢菲确是希望萧樱口无遮拦,那样才显得她势单力薄,被萧樱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可是……萧樱这番话,却让谢菲忍不住眼角跳了跳。“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行了。都是千年的狐狸,就不必藏着掖着了。我想激怒我,最终我口无遮拦,胡言乱语一番……如果我能像你刚才似的大言不惭,直接说凤五殿下一定比凤二殿下厉害,就更合你心意了。 我又不傻。难道看不出你刚才那简直就是见风使舵。 谢菲,我和你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 你曾经心悦凤戈……可那时候你才十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哪个姑娘年轻的时候不怀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如今既然和凤二殿下有了婚约,就该乖乖呆在谢家待嫁。 你何苦来我这里走这一趟……或许德妃娘娘真的让你来和我交好。可你我之间能不能交好你难道不明白?以你的脑子,还是能判断出来的。你之所以走这一趟,并不是来和我重修旧好的,而是来挑衅,来试探,来挑拨,你想让凤戈看看……他拒绝了你,是他没眼光。 可你知道吗?你压根便没进过凤五殿下的眼!” 如果前面的话谢菲还能按捺着,可最后一句…… 却打的谢菲痛彻心肺,她几乎瞬间反击。“胡言乱语。我是京城第一才女,我父亲是当朝丞相。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谁?不可能……” 第四百九十五章 棒子加糖 第四百九十五章棒子加糖 “你那时候故意和凤月心交好,外人看来你们似乎情同姐妹。可是阿月和我说了,她说你压根就看不上她。之所以总和她在一起,无非是想多看一眼凤五殿下。我也亲口问过凤戈,他说一直没太注意过,以为你只是月儿身边一个婢女……” 这话足以逼疯谢菲。 她竭尽全力打扮自己,然后想尽办法和凤月心交好,利用凤月心进宫。 为了多留几天,努力在皇后面前摆笑脸。 为的就是凤戈偶尔进宫去见凤月心,能多看他一眼。 那时候凤戈还是个小少年,心高气傲,似乎看谁都是微微半眯着眸子,只在凤月心面前他会笑。 他笑起来的样子……这些年凤戈不在京城,谢菲便是靠着回忆凤戈的笑过日子的。她想,终有一天,他也会对她笑的,终有一天。 她等啊等,等到了及笄,凤戈没有回来。 小姐妹们都嫁人了,她从最开始人人羡慕的丞相千金,到人人提起嗤笑的没人娶的姑娘……终于,她等来了凤戈。他回来了,时隔七年,他再次回京。知道凤戈回京的那晚,谢菲整夜未眠,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凤戈。七年了,凤戈如今是什么模样?会不会记得她。 这七年,他可曾想过她。 真的见到了他,她在他眼中却仿佛是陌生人。 谢菲告诉自己。凤戈身份非同一般,又在这个时候回京,怕惹人非议,所以疏远她是为了保护她。 她一直这么告诉自己……便是答应嫁给凤晔,她也奢望凤戈知道消息后,会来找她。 只要他开口,天涯海角,她愿意跟他走。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她可以和他一起吃粗茶淡饭。 可是……没有。他什么反应都没有。谢菲觉得自己心里那只兽一天天长大,在叫嚣着,让她去撕咬,去噬人骨血。最终心里那头兽选择了萧樱!这才是谢菲今天出现在萧樱面前的真正原因。 什么德妃的叮嘱,不过是借口罢了。 萧樱毫不留情的将她的遮羞布扯掉,让谢菲露出全身血淋淋的伤口。 谢菲顾不得门外便是她心心念念的凤戈了。 “婢女!笑话,如果我是婢女,你又是什么?婢女身边的粗使丫头吗?” “……我便是干粗活的丫头,谢姑娘也使唤不起。”谢菲毕竟还算有教养,便是怒极,说出的话对萧樱来说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你当自己有什么好名声?你是郡主又如何。在京城排名声最差的女人,恐怕第一个便是你。你根本配不上五殿下。” 这才是症结所在。 凤戈那等天人之姿,谁能配得上! 他却偏偏找了个处处不于自己的萧樱。唯一比她强的,也不过是个郡主的身份,还是邻国的郡主。娶了她,凤戈这辈子注定与皇位无缘了。 她嫁给凤戈,便是害了凤戈。 所以谢菲恨极了萧樱。“配不配得上,都和谢小姐无关。”“你会害了他,你一定会害了他……长宁,为了他好,你离开他吧。”硬的不行,谢菲下一刻又换成了软的,她几乎快要给萧樱下跪了。 萧樱真的看不惯这种动辄便哭哭啼啼,觉得全世界都该买她账的人。 “别自找没趣了,你还是回家吧。好好待嫁……既然决定嫁给二皇子,便和二皇子好好过日子吧。别再胡思乱想了,人贵自知,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痴心妄想。 有道是知足常乐。谢小姐,珍重。” 事已至此,输赢已定。 谢菲有些失神,似乎不相信自己会兵败如山倒。 明明萧樱是个草包,名声极差,是个笑柄。提起她人人都只会嘲笑她。 可自己却败给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人。谢菲觉得太可笑了……她也真的笑了,笑的简直像个疯子。 萧樱蹙眉,不由得看向大门。 那两个看热闹的是不是该进来了。 不愧是和她心有灵犀的五殿下,果然,下一刻凤戈负手而入。谢菲看到凤戈,似乎整个人都是傻的,她脸上笑意顿时一敛,脸上也挂着羞怯的神情,似乎刚才那疯癫的一幕只是想象。 她刚想开口。 可凤戈身后的人影却让谢菲登时僵在那里。 是凤晔…… 为什么会是凤晔?怎么会是凤晔!谢菲的脑子很乱,她想不通凤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凤晔明明对凤戈不屑一顾…… 萧樱看到凤晔,露出温柔的笑意。眼睛微微一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凤晔自然看出萧樱的不怀好意。可有什么法子?是谢菲不争气。何况凤晔也不觉得萧樱哪句话说的不对…… 虽然不好听,可确是事实。先前他还能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不管谢菲心里怎么想的,母妃说娶谢菲,只是为了拉拢谢相。只要谢相一心一意推举他,就当娶尊菩萨回去镇宅。 可是如今…… 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来萧樱这里挑衅,最后被萧樱三言两语贬的体无完肤。 京城第一才女!也不知道谁才是笑话。“二殿下。”谢菲呐呐的唤道。整张小脸煞白煞白的,倒真真成了个病娇,风情自是无限。不过此时凤晔可没有欣赏美人的兴致。 他抱拳拱手,对萧樱和凤戈说道。“有劳五弟载了为兄一程……为兄接上菲儿,这便回去了。 也多谢郡主让菲儿看清眼前,点拨之恩,本王代菲儿谢过。” 就算萧樱说的都是事实,凤晔心里也不痛快。 凤戈不要的女人,自己却要娶她当正妃。 还要把她当成菩萨摆在后院,只要这么一想,凤晔就觉得像啃了一嘴烂泥,恶心的慌。 “二殿下客气了,如今我们也算是……同气连枝。不知道四殿下有没有说……失子案已经有眉目了,相信不日便能告破,到时候二皇子在满朝文武面前自是扬眉吐气。长宁在这里先恭喜二殿下了。” 凤晔:“……”这还让不让人出气了。 他才不出稍稍刺了她一句,她立马就反击,而且说的话让他……让他简直觉得自己若是和她计较,就是个混蛋。 萧樱在帮他,他却因为萧樱说了几句实话便夹枪带棒来了这么一通。似乎,有些不讲道理。 何况萧樱这番话,也确实让凤晔心里瞬间亮堂起来。 第四百九十六章 虚伪盛名 第四百九十六章虚伪盛名 相比之下,萧樱刚才那几句尖酸刻薄的话似乎也就无足轻重了,想能之点凤晔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能者多劳,这阵子辛苦郡主了,等破了案,本王一定好好酬谢郡主。” “二皇兄不必多礼。长宁帮忙也是情理之中,我们兄弟之间,说酬谢二字便太过见外了。”凤戈适时开口。凤晔心中冷哼,越发觉得凤戈这张脸,还真的有吃软饭的资本。 萧樱喜欢他什么? 不管萧樱变化有多大,在凤晔心中,依旧觉昨萧樱之所以最后相中了凤戈,就是因为凤戈生了张俊俏脸蛋。 这姑娘人虽然聪明了些,可是眼光依旧如故。 若论相貌,他凤晔也没差凤戈多少。 有那么一瞬间,凤晔甚至生出一股愤慨般的不甘来。一年前明明追着他跑的小姑娘,一年后突然把他当成陌生人。这种滋味,简直涩的让人发寒。 他心中不由得想,如果他要娶的是萧樱…… 虽然想要夺到储君之位困难重重,可他的手段再加上她的聪明,未必没有可能。 到了那时……江山美人尽在他手。 这一刻凤晔终于明白一个道理。美人,美的不仅是那张脸。对于他和凤戈来说,想要找张漂亮脸蛋太容易了,相反的,想要到个能跟上自己步子,能和自己一起谋划将来的姑娘,简直难如登天。 他曾有机会拥有,却被生生毁了。 如今……凤晔淡淡瞥了一眼自从他露面但沉默的谢菲,那张脸蛋如今在他眼中,越发的面目全非起来。 他虽不满这门亲事,可是母妃再三叮嘱他…… 凤霖心仪谢菲,这些年对谢菲用了不少心思,依旧未能虏获其芳心。他娶了谢菲,等于重重打了凤霖一巴掌。 有了这个认知,他觉得自己娶谢菲,也不是全无好处。如今才知道原来谢菲一直喜欢的的是凤戈……而且之所以嫁给他,是想着将来有一天能当上皇后,进而好讥讽凤戈。 这个女人!虽然她有张漂亮脸蛋,可是凤晔看她却觉得她越发的丑陋。 他要娶这样一个女人!而凤戈要娶的却是萧樱。想到这些凤晔心里酸味更甚。所以根本不想理会凤戈,可是萧樱明显不想再和他搭话,凤戈一开口,她便主动退后一步,一幅全然交给凤戈处理的架式。 “话不可这样说,郡主确实帮了我大忙。谢还是要谢的……这样吧,等我把手上事情处理完,邀郡主去城外别庄赏雪吧。我那庄子景致虽一般,可贵在庄外有片梅林,再过十天半月的,梅花便要开了。那时候景致还算尚可。还请郡主赏光!” 萧樱心道与其去挨冻赏梅,她宁愿抱着被子大睡一觉。 不过实话伤人,她迟疑片刻回道。“到时候叫上月儿,谢姑娘也一起来吧。就是不知道五殿下能不能得闲……”言下之意,是把这次邀约当成了聚会。 “阿樱想去,我们便去。”凤戈见缝插针的道。 “……看看再说吧,殿下知道的,我怕冷。” 这就有些……刻意了。若是换个姑娘,哪怕是谢菲说出这话来,都会显得矫情,可是萧樱却说的坦荡,让人听了非但不觉得做作,反而觉得她是个正真的有点可爱的姑娘,凤戈眼中笑意渐深。“好,那便不去。多谢二哥,到时候看天气吧……阿樱曾经受过伤,有些畏寒。” 凤晔觉得没眼看了。 何必呢?当着他的面这是在做什么?秀恩爱?还是怕他不知道两人晚上睡一个屋。 这也不算什么秘密,至少对于他们兄弟几个,明里暗里都会打探一些,而且不管是凤戈还是萧樱,似乎都没有想隐瞒的意思,大方的简直让人想不知道都难。 “那便到时候再说吧。菲儿,时候不早了,本王先送你回府。” 谢菲自从凤晔露面,一张小脸便煞白煞白的,若是平时,或许会让人我得我见犹怜,可是此时……凤晔多看一秒都觉得厌烦。 谢菲自是不敢有异议。 她恨萧樱,恨极了萧樱。可当着凤晔的面,谢菲只能收起恨意。临行前,她偷偷打量凤戈。正巧凤戈侧身和萧樱在说什么,似乎是悄悄话,他们离得很近,近的他的唇似乎已经贴到了萧樱的脸颊。 谢菲几乎痛到无法呼吸,她觉得自己的心坏了个窟窿。 正在呼啦啦往里灌冷风。直吹得她四肢发硬,整个人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从里冷到外,从头冷到脚。 凤晔看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便觉得碍眼。也没了君子风度,率先迈步离开。谢菲反应过来,赶忙追向凤晔。 她和凤戈已经注定无缘了。 她不能再失去凤晔,至少要保住华王妃这个名头。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上没说一句话。谢菲上了马车,凤晔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 这时谢菲小声唤了句“二殿下……”。毕竟是个美人,声音本就带着股软糯糯的味道,如今再加上几分欲语还羞似……想必天下男人都会甘心拜倒其石榴裙下吧。 凤晔却是眉头皱了皱。“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我先送你回谢家。” “……我今天是奉了德妃娘娘之命,并不是无缘无故来此的。二殿下若不信,可以去问德妃娘娘。” 凤晔心中冷笑。 他母妃倒确实能做出让谢菲来拜访萧樱的事。毕竟萧樱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了。 她的身份虽然敏.感,可有些时候或许会成为助力。 他母妃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替他找帮手的机会的。只是他母妃一定没让谢菲过来向萧樱挑衅。谢菲故意曲解其意替自己开脱,手法太不高明了。 和萧樱那夹枪带棒,最后却让他心悦诚服比起来。 实在太小家子气了。 谢相好歹是庚帝左膀右臂,朝廷肱骨重臣,教养出的女儿却只有这样粗浅的手段……凤晔不由得有些失望。 他又想到谢家那位浑世魔王的公子……谢相这一子一女,谢菲能长成这模样,恐怕谢家夫妻都要烧高香了。 所以盛名之下,谢菲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普通姑娘。至于她那才女之名…… 第四百九十七章 大败谢菲 第四百九十七章大败谢菲 就像萧樱所说,一半是出于世人对谢相的恭维。 一半或许便是谢相夫妻这些年努力耕耘的结果了。谢菲不笨,可也绝对称不上有多聪明,不过是个普通的姑娘罢了,因为生在谢家,所以才有了那所谓第一才女的名头。 是他愚钝。 以为世人眼中看到的东西,就是真实的东西了。谢菲虽然无甚出奇之处,可毕竟有第一才女之名。娶了谢菲,对他来说也算是锦上添花了。可是……真可笑啊。 世人口中那个一无是处的姑娘才是真正的‘美人’。 却被他拒之门外。 只要想到自己当初所为,凤晔便觉得心肝上一个小刀子在害他的肉,而且是那种持续的,永无止撞的割法。 虽然不至于痛入骨髓,可却时时在提醒他。 他曾经放弃了一个至宝。 凤晔此时真的没有心思听谢菲说什么,哀求也罢,示弱也罢,他都不想理会。 “我母妃让你挑衅长宁?” “……我并非有意挑衅她。”谢菲轻声辩驳。“是不是有意的,谢小姐心里明白便是。谢小姐还要记住一件事,你如今是本王未过门的妻子,你若颜而尽失,本王也面上无光。” 这话对谢菲来说,委实难堪。 从小到大,她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何曾有人对她这般毫不留情的指责。 她和萧樱可以对峙,因为她们注定不会是朋友。 可是凤晔不同,他是她未来的丈夫……谢菲心里清楚,不能让凤晔认为她如今还心仪凤戈。“我明白,今天是我太过冒失了。我只是有些不甘心,可想想也觉得自己挺可笑了。都这么多年了,其实心里那点所谓的喜欢早就随着记忆烟消云散了。二殿下放心,我明月自己的身份。这样的事,以后必不会再有。” 谢菲认错认的倒也坦荡。 凤晔不好死抓着不放,闻言点了点头,至于此事是否就此揭过,却并不表态。“殿下不相信我?” 凤晔借着挂在车上的灯笼打量着谢菲。也许京城所有的男人都会觉得谢菲这张脸赏心悦目,尤其是灯下看美人,美人越发的娇美,十七岁的姑娘,已经不再是青涩的小姑娘了,有了女子的风情。可凤晔却觉得面前的谢菲不仅不美,反而有些让人心惊胆战。 这一刻凤晔清楚的认识到。 他母妃所希望的,成亲后把谢菲娇养在后完的打算,是万万行不通的。 “我相不相信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那五弟心里眼里压根没有你。” 如何在伤口上撒盐,凤晔很是随意的便做到了。谢菲全身冰冷,可还要佯装自己并不明白凤晔言语中的恶意。“多谢殿下提点,菲儿明白了。” 凤晔不置可否,随后转身上马,再不理会这位京城男人趋之若鹜的谢家小姐。 马车中,谢菲几乎要把薄唇咬烂。凤晔,凤戈,长宁……她绝不会让这几人好过! 终于打发走了凤晔和谢菲,凤戈终于能把萧樱的小手拢进怀里了,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谢菲来做什么?自寻死路?” 萧樱抽出小手轻捶他,被凤戈拉回怀里仔细的捂着。“别乱动,手太凉了。以前倒没发现她表现欲这么强?当初跟在月儿身边时,寡言少语的,看起来倒还有些闺秀的样子,如今……”凤戈不好意思背后直言不讳。不过意思已经表述的很清楚了。 如今简直就像个疯婆子。 也不知道这些年谢相怎么教的。怎么越长越歪。 谢相这人治国的本事还是有些的,可治家的本事……忒差了些。 一儿一女,儿子是个废物,整日和京城那帮纨绔混在一起,偶尔去大皇子府上吃吃喝喝一番。 女儿是个表面看着还有些样子,实则有些……歇斯底里的人。这词是他向萧樱请教的,据说用来形容举止失常之人,凤戈觉得这词谢菲用着刚好。 “她这是求而不得。” “她求什么便要得到什么吗?太异想天开了。” 凤戈觉得姓谢的简直是个讽子。她喜欢他,他就一定要喜欢她。不喜欢她就发疯。 说她是疯子都抬举她了。“其实喜欢一个人并不是错,她错在不知分寸,既然对方根本不可能回报这份感情,便退到朋友的身份,默默祝福便是。既然喜欢一个人,自然希望他过的幸福。而不是像谢菲那样,恨不得毁了对方。” “被一个疯子喜欢,实在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 “……好了,凤晔既然亲耳听到,想必会想法子约束谢菲的。说来也是巧合,凤晔竟然屈尊降贵亲自来接谢菲……若今日凤晔不在,我少不得要想个法子让凤晔知道谢菲的真面目,说不定还得颇费一番心思。” 凤戈淡淡一笑,不予评价。 屈尊降贵来接谢菲?恐怕不是的。他那位二皇兄恐怕一早就想来拜访了,只是苦于没有借口。 他总不能像凤璟似的,不管不顾的砸门…… 萧樱才查了两天案子,他也不好借着来问案情登门。得知谢菲来见萧樱,凤晔自然……迫不及待。也只有萧樱会觉得凤晔来接谢菲是出于未婚夫妻的情意。 “不管如何,终于打发了谢菲。也算是件好事。”萧樱很快高兴起来。 “是,我家阿樱真厉害。让那谢菲毫无还手之力。” “那是自然。有道是有礼走遍天下。我好好呆在家里,可没去招惹谢菲。她偏上门来寻不自在,若不满足她,反倒显得我这个主人小气。我自然要让她心满意足。她也不想想,来我家坑害我,我能让她如愿!” “……所以我那位二皇兄如今恐怕会十分头疼了。” “他想用娶谢菲的手段拉拢谢家,让谢相支持他。有得便有失,头疼只是小事。五哥,你相信吗?凤晔头疼的事情还在后面呢。谢菲绝不像表面看着那么温婉。以后华王的后宅……恐怕难得安宁。” “那是二皇兄要头疼的事,和我们无关……我们啊,只管站在一旁看好戏便是。” 第四百九十八章 黎明之前 第四百九十八章黎明之前 京城一直有谣言,说是庚帝病重,恐怕不久于人世。 甚至有人猜测,说庚帝熬不过年关,所以立太子的事就显得十分迫在眉睫了。 对于太子人选,百姓们自是猜测颇多。大皇子,二皇子……甚至连四皇子都有人推崇。相比之下,凤戈这位行五的皇子,人气就显得太过寂寥了些。 凤戈也说庚帝身体确实出了问题。 储君之争也很快便会见分晓。可萧樱随凤戈回京城已经月余了,除了进宫住了十几天,另外那十几天都躲在家里翻卷宗,最近两天则开始和凤四殿下一起查案,时间过的倒也很快,庚帝依旧病病好好,储君之争也依旧波涛汹涌。 萧樱并不知道凤戈每天都在忙什么。 只知道似乎云公子最近带着他见了不少老臣,甚至还带他见了宗人府的宗老。 萧樱从凤戈那张脸上看不出结果如何。不管喜怒,凤戈都能掩饰的很好。所以当初那句相互扶持,再不隐瞒的话……纯属鬼话了。 其实权谋的东西萧樱确实不感兴趣,因为喜欢凤戈,所以‘爱屋及乌’罢了,他即不想她因此烦恼,萧樱也不会傻的去钻牛角尖,她如今一门心思都扑在失子案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近两天大张旗鼓的走访,还是聂炫的查访碰到了对方的逆鳞。这两天京城终于不再丢孩子了…… 百姓们似乎松了一口气。 相比之下,萧樱反倒神情越发的凝重。 她曾说过,不管什么案子,只要发生过总会留下蛛丝马迹。顺着这些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的。可这个案子,似乎越查越觉得蹊跷。 对方掳了孩子去,并不是为了讨要赎金。 因为丢失的孩子,很多出身贫寒人家。他们的爹娘是付不出哪怕几两银子的赎金的。 再则……萧樱让王纪去寻找可以关押孩子的地方,也一直没有消息。 聂炫的走访也陷入了瓶颈。只知道在丢失孩子的地方,提前三五天都会出现陌生人。那人几乎没有存在感,能被发现实属偶然。那些丢了孩子而没有发现陌生人的地方,恐怕说明这些人隐藏的十分高明,所以自始至终没被人注意过。 他们,不是他。 这是一个专门拐卖孩子的团伙。 原因不明,动机不明,只知道他们似乎有法子放出一种迷香,让家中主人仆人皆昏睡过去。 可这迷香偏偏对孩子的作用不同。 它似乎能让孩子按那些人的心意行事。例如自己打开门,或是酒鬼看到的,自己走出去。 对于最后这点,萧樱还是持怀疑的态度。因为毕竟只有一个酒鬼见过,而且那人那天晚上还喝了个酩酊大醉。倒不是说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萧樱只是觉得这样做没意义。 既然满府大人尽皆昏睡。 孩子是自己走出来,还是被人强行掳走,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萧樱能想到的唯一原因就是对方似乎想利用这个制造一些耸人听闻的传闻,把这事住鬼鬼神神上面去引。如今京城确实在沸沸腾腾的传言,说是一切是鬼怪所为。 那些失踪的孩子,是被接到天上给玉皇大帝当童子童女去了。 因为这个流言,萧樱推断出,对方并不打算从孩子家里谋求什么…… 所以那些孩子的处境凶多吉少。晚一天找到孩子的藏身之处,孩子都会多一分危险。 所以,破案迫在眉睫。 谢菲的到来就像一颗石子,只激起一片小小的涟漪。谢菲被凤晔带走后,萧樱很快把心思再次转到卷宗上,她正在看的便是京城丢过孩子的标示地图,上面新添了发现可疑人的地方。 乍一看,大圈套小圈,一片红红黑黑的,很是考验人的眼力。 凤戈看完了最后一张折子,见萧樱支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桌上平铺的图。他都替那双漂亮的眼睛心疼,看了一晚上了,也不怕眼花。 凤戈走近,轻轻给萧樱搭了件外裳。 萧樱猛的被惊醒。“吓到你了?在想什么,连我走近都没有察觉。” 萧樱摇摇头,她刚才走了会神。“在想是不是有哪里我没注意到,所以查了三天都没有进展。” “傻姑娘,王纪查了快三个月了,也没见他有什么进展,你这才接手三天……”“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一天时间都够凶手再犯一桩新案了。三天……已经足够凶手把所有孩子都杀个遍了。” 她虽然不愿意往坏处想。 可是凤戈的话却像一根棒子,打的她心里发颤。 第一个失踪的孩子,丢了已经近三个月了。 对方若利用孩子做些什么,恐怕大半孩子都已经遭遇不测了,这是萧樱不愿去深想的东西。 “有你在,这案子一定会破。不管孩子能否平安救出,我们都会给他们的父母一个交待。可若是没有你……恐怕这案子最终会成为悬案。三五十年后,大家提起来,不过一声唏嘘。” 从最初零星犯案,王纪先是隐瞒,而后想尽办法侦破。 到大理寺甚至刑部都开始过问。 也不是没有意气风发,誓要寻出真相的人,最终都不了了之。 这案子到了这一步,已经几乎没人会去碰了。因为一旦夸下海口却未能破案,恐怕此人亦无法全身而退。 好在萧樱身份不同。 她出手相助,只是因为不愿看到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整日以泪洗面,便是最终无法破案,大家也不会太过苛责一个姑娘。 再加上她长宁郡主的身份,可保万全。所以凤戈才会同意萧樱出面。 在不能保全长宁的前提下,凤戈宁愿眼睁睁看着京城继续丢孩子,也不会允许萧樱涉险。人皆有私心,他的私心便是萧樱安然无恙。 以前凤戈并不在意有多少悬案,他以前并不明白什么叫“民为重”。如今他渐渐懂了,也越发能明白萧樱为何执意要当讼师。“……明日,我和皇叔要出门,少由三天,多则五天,我不在的时候风一听你差遣。” “要和云公子一起出门?” “恩。去见几个皇叔的朋友。几人都是栋梁之才,可能的话,我想说服他们入仕。”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不打不相识 第四百九十九章不打不相识 萧樱点点头。明白凤戈的意思是要开始网罗自己的势力了。 既然是云公子推崇的人,才干自然了得。只是既然能和云公子做朋友,想必性子定然不一般。凤戈此行,倒还真的吉凶难料。 “云公子虽然性子有些与众不同,可为人豪爽,他的朋友理应也是性子豪爽之辈。劝这样的人不能来硬的,要让他们看到你的才干,让他们觉得你会是个明主。良禽择木而栖,你要是梧桐树,何愁引不来凤凰。” “我倒不知道阿樱劝起人来竟然也这般有理有据。好,我会想法子让自己长成一颗梧桐树……不过我想招来的凤凰只你一只足矣。” 突然就换成了甜言蜜语模式,萧樱表示有点违规啊。 不过想着明天凤戈便要出门了,萧樱觉得与其胡思乱想悲春伤秋,不如和萧樱交颈长谈。 凤戈自然欣然应允。 他不仅要和萧樱交颈长谈,还要多啃几口嫩豆腐,以解数日相思之苦。 第二天一早萧樱醒来时,凤戈早就出了门,昨晚两人闹的晚了些,凤戈一早吩咐丁香不必叫萧樱,让她睡了个自然醒。丁香一边服侍萧樱洗漱,一边将凤四殿下一大早便来了,而且不知什么原因和聂炫打起来了。 萧樱一惊。“打起来了?” 丁香点头。“可不是吗?凤四殿下虽然是位皇子,身手却不错,竟然和聂炫打了个平手,两人打过后吆喝风二准备酒菜,现正在前院喝酒。” 萧樱这才放下心来。 不管如何,两人最终算是不打不相识。 “缪骞和贾骏呢?没有阻拦?” “非但没拦,还在一旁助威。贾骏嚷嚷凤四殿下定胜,缪小公子则喊聂大哥必胜。那两人打过就结伴去喝酒了,贾骏和缪小公子此时还各自冷着脸不言不语呢。” 几块活宝。 既然外院暂时平静了,萧樱也不急着出去了。 “公子走的时候留下什么话了?”丁香有些吃惊,或许是觉得萧樱这话题转变太快了吧。 “公子让奴婢告诉姑娘。他不在的这几天,尽量少出门。案子查到这个时候,相信很快便会有好消息传来的,公子让姑娘少安毋躁。” 萧樱笑着腹诽。“……就会空口安慰人。” “公子可没空手,他给奴婢留了这个。”丁香理解错了萧樱的意思,以为萧樱在抱怨,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 “本来公子吩咐奴婢,过三天再把这东西给姑娘的。可奴婢看姑娘好像是生气了……奴婢想这东西反正早晚都要给姑娘,不如早些给了姑娘。” 萧樱疑惑的接过。 仔细打量,五六把黄铜钥匙,拴在一个铁环上。 “这是?”丁香摇头。 “奴婢也不知道,是公子让奴婢三天后交给姑娘的。” 刚才萧樱一嘀咕,丁香就想到了这东西,脑子一热就拿出来了。现在终于意识到,她或许把公子交待的事情办砸了。 丁香哭丧着一张脸。“若是公子回来怪罪,还请姑娘替奴婢美言几句。奴婢也是一时情急……” 萧樱摆摆手,凤戈自然不会把丁香如何。 便是没有她,丁香身后可还有一个风一呢。“知道了,我先收起来,就当你是第三天才给我的。”丁香脸色瞬间阴转晴,也不知道急速变脸的招术和谁学的。 不慌不忙吃过饭,萧樱又捧着旧卷宗看了半晌。 这才由丁香服侍着更衣,往外院而去。离的远远的,便听到了凤四殿下咋咋呼呼的声音,嚷着要和聂炫拜把子。 让风二准备香案。 一旁贾骏和缪公子终于化敌为友,二人合力拉着凤璟,生怕他不管不顾要和柱子拜把子。 “阿炫,你真厉害。我们今天是不醉不归……来,喝。喝完再拜……” 凤璟一手执杯,一手拍着身旁的门柱子。然后仰头满饮,场面简直不能直视。 至于另一个主角聂炫,看起来倒没什么异样。依旧冷冷清清的,正抱剑站在一旁,看着凤璟撒酒疯。不过细看之下,他脸色白的惨人。 萧樱缓缓上前轻声唤了声聂炫。 聂炫侧头,唇角勾了勾。“让郡主担心了。” “我不担心你。我知道你绝不会吃亏的。”打成平手那话,也就糊弄糊弄丁香。 凤璟的身手如何萧樱虽然不知道,可是凤戈说过,这世上能胜过聂炫的人不多。凤四殿下出门护卫里三层外三层的,看起来可不像个高手。“……承郡主吉言。” “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也没什么。四殿下问属下案子进展如何。属下说要先禀过郡主,四殿下便不高兴了,这才动了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四殿下性子虽然鲁莽了些,可是个真汉子,值得一交。” “是,四殿下性子耿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你说案情有进展了?可是藏人的地方有了眉目?” 聂炫点头。 “是。属下探出两处,正让兄弟们远远的看着。今晚入了夜,再去夜探一番,明日便能有结果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下次四殿下问,你告诉他也无妨。”因为这事打一架明显不值当啊。聂炫却摇了摇头。“我是替郡主做事,不是替凤家做事。打探到的消息告诉郡主是我的本份,至于郡主想要告诉谁,便与属下无关了。” 萧樱觉得聂炫这话说的似乎有什么玄机啊。 以前聂炫虽然偶尔也和凤戈对峙几句,两人还经常相看两厌。 但聂炫从未把事情分的这么清楚过。 替她做事,不是替凤家做事?这有什么不同?她早晚是要嫁进凤家的。“阿炫,我和五殿下的关系……你替我做事,便等于替凤家作事了。”“不,不一样。属下只奉郡主一人为主。以后郡主和五殿下成了亲,五殿下也只是属下的姑爷……” 萧樱确定聂炫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她上下打量聂炫,除了脸色苍白外,聂炫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昨天,她还见过聂炫,两人还讨论了案情。那时候聂炫还没有丁点异常…… 隔了一天,或者说隔了几个时辰……萧樱眯了眯眼睛。“你今早是不是见了五殿下?” 第五百章 挑明拒绝 第五百章挑明拒绝 聂炫缓缓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愿意多说。 萧樱挥手示意风二安置凤璟,这位四殿下吵闹一番后,倒是安静了下来,乖乖被风二拉走了。贾骏看了看萧樱的脸色,拉着缪公子也悄悄退了下去。 丁香示意婢女和小厮退后。 最后院中只有萧樱和聂炫对立而视。 “曾经,你和凤戈是挚友。”她没认识他之前,他和凤戈便相识了,二人的关系外人虽然看不出多交好,许是因为都是高傲之人,有点互相欣赏,惺惺相惜。那时候凤戈化名殷九明。 也许有她的原因,后来二人关系越发的稀松平常,还曾大打出手。 可不管如何,事关她的事,两人向来携手。 凤戈就算很不愿意聂炫留在她身边,可是为了她的安全,凤戈也从未说过让聂炫离开的话。 聂炫也是,不管她身份如何,他始终一心一意护佑着她。凤戈和聂炫,一个是至爱,一个是挚友,萧樱不希望二人交恶。 明明前阵子两人关系有所缓解,可突然间聂炫似乎又缩回了壳里。 萧樱能想到的唯一原因便是两人背着他一定有过交流。 “郡主也说是曾经了。曾经我和聂家嫡子,他是殷家公子,我们两人算是半斤八两。如今他是当朝五皇子,而我是聂家弃子……早已不能同日而语了。”曾经,他也不曾唤她郡主,曾经,他以为自己和萧樱才是一路人。后来发现,凤戈和萧樱才真的是一路人。而他……能在她身边当个护卫,已是极好的,别人渴望不可求的了。 聂炫虽然话不多,可心里却明白的很。 萧樱是真心把他当朋友,甚至是亲人的。 可他不能不知分寸,真的觉得自己能和郡主,皇子平起平坐。 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想起今早凤戈的话,聂炫缓缓握紧了拳。他没有野心,当初离开聂家,被迫浪迹天涯。阴错阳差流落抚阳,进而结识了凤戈和萧樱。他也曾有过不甘心,明明他和萧樱认识的时间并不比凤戈晚几天,可自始至终,萧樱的眼中似乎只有凤戈,从无他聂炫。 后来他想通了。 喜欢一个姑娘,只要守护着她。 只要她活的开心,他便满足了。 如今,连守护她也做不到了吗? 聂炫不说!萧樱蹙眉。她身边如今有不少人,有最早跟着她一路走来的,也有最近新投奔的。 可那些人不管是朋友还是下属,都和聂炫不同。聂炫不仅是朋友,他还是她的亲人。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们一路扶持,在三餐不济的时候,他们曾经对坐啃着硬的掉渣的饼子。 她希望他幸福,就如同他希望她幸福。 “阿炫,我们之间不必这般生疏。我如今虽然找回了父亲,找到了亲人,可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兄长。” “阿樱,我明白。唤你郡主只是不希望别人觉得我身份特殊。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当个护卫,保护你的安全。私下里我还继续唤你阿樱。” “聂大哥,那你如何能告诉我,五殿下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吗?” “……倒也没有说什么,只说我年纪不小了,该考虑娶妻之事了。” 萧樱突然明白聂炫为何突然提起凤家满脸厌恶了。“他和你提起公主凤月心了吗?” 聂炫眯了眯眸子,点头。“凤月心,你见过一次。是个挺直率的姑娘。阿炫,人这一辈子,总不能永远一个人的。总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也喜欢自己的人。 月公主是个好姑娘。虽然贵为公主,可脾气即不娇纵,也不跋扈。反而性子带着几分迷糊。这事是她恳求我的……我觉得凤戈和你说更合适些,又推给了他。你别怪他,也别生他的气。 我见月公主是真的心仪你,最终……还是点头答应帮一帮她。” 聂炫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他笑了,笑的有些自嘲,有些释然。 他想自己有点傻。这种事凤月心自然不便直接和凤戈说。凤月心和萧樱走的近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他怎么会觉得萧樱不知道凤戈的心思呢。 萧樱知道,而且清楚。甚至是纵容凤戈这般安排的。“我明白了。我还奇怪呢,凤戈怎么突然开口提这事。原来是你的一番心意。我明白你真心替我打算,可是阿樱……以我的身份,和月公主实在相差太远。我这辈子只想在你身边当个护卫,以后年纪大些,或许找个地方,置几亩田地,然后当个田园翁。暂时,我还不想成家。” 这是拒绝了。 “我明白了。我思虑不周,我会婉转告诉月公主。 我本来也只是答应她,探一探你的口风,你即无意便罢了。至于五殿下那边,由我去说。” “不用了,我自己去。替我谢过月公主的厚爱,就说聂炫无福消受。” “我明白。你便为了这事记恨起姓凤的了?聂大哥,你太小气了。” 萧樱故意笑着打趣,聂炫也笑了笑。他也觉得自己有时候挺矫情。凤戈或许也是一番好意,他说,凤月心虽然是齐皇后所出,可性子却是难得的直率,比起那些所谓的千金小姐要强些。而且凤月心是真心喜欢他,还说那姑娘是个死心眼的。喜欢他,便会喜欢他一辈子。 娶了凤月心,他不仅一跃成为驸马。 还能娶到一个一心一意待他的姑娘…… 聂炫当时只觉得七窍生烟,以为凤戈故意想把他从萧樱身边弄走。为此不惜搭上自己的妹妹。 所以才会有那番这辈子不给姓凤的办事的话。 却原来,是萧樱觉得凤月心是个好姑娘。觉得有了那位月公主的加入,他会更幸福。或许那位月公主真的是个好姑娘吧。 只是眼下,他还没做好接受一个女子走进自己人生的打算。 “是我心胸太小了。我的错……我会向五殿下赔罪的。” “不用赔罪……他也是有私心的。你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也不必指责谁。不过阿炫,凤戈接下来要走的路,我想你已经有所猜测了……你真的决定要跟着我一起走吗?” 第五百零一章 烤肉威武 第五百零一章烤肉威武 那不是一条好走的路。而且说不定结果会很糟糕…… 她自然会极尽全力保护好自己的人,可这种事,谁又能真的一言九鼎呢。萧樱还没机会和聂炫好好说过,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今天就把话彻底说开。 “他之所以回京,便是因为时机到了。我陪着回京,也是想助他一臂之力。到时候或许场面不会那么好看。” 萧樱说的虽然婉转,可聂炫是什么人。萧樱一开口,他便知道什么意思了。 这事对于聂炫来说,其实都不必考虑。 他追随萧樱,而且是誓死追随。所以不管萧樱做什么,他都会两肋插刀替萧樱去做。 如果萧樱希望凤戈成功,他自然会助凤戈一臂之力。 虽然有时候觉得凤戈那人挺让人生厌,不过不可否认,凤戈是个有才干的。聂炫虽然不在意皇位落到谁手中,可若是由着草包坐了皇位,坑害的便是天下的百姓了。 出于大义,聂炫觉昨自己应该助凤戈一臂之力。 “我明白。” “聂大哥既然明白,以后还是和凤戈多多走动。跟着他可比跟着我有出路……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虚名,可人活在世,总要做些有意思的事。以聂大哥的才干,将来必定是五殿下的左膀右臂,兴许,聂家会在你手中重新焕发生机。” “……我懂了。”萧樱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聂炫不傻,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既然他决定跟着他们一起冒险,将来若是成功,他自然跟着建功立业。或是败了,不管是萧樱还是凤戈都会及力护他周全。 这样的主子,世上几乎难求了。 他若再固执己见,那就真的是块顽石了。 “这案子办完,你便多跟着五殿下走动吧。” 聂炫点点头。“阿樱,有没有人说过,你人小鬼大。别看年纪小小的,安排起事情来却是有鼻子有眼的……真不知道你是哪里学来的。”聂炫心情平复了,对自己将来也有了个构想,终于不再拧着眉头,有心思和萧樱打趣了。 “也许上辈子就会了呢。” “……你啊,才说你做事有鼻子有眼,这就又胡言乱语起来。还上辈子……如果有上辈子,我一定欠了你,这辈子是来还债的。” 一路相伴,磕磕绊绊的,便是明知道小姑娘只把他当朋友,当兄长,他也甘之如饴。 只是经由她口说出的话,他都觉得有道理。 同样的话,由凤戈来说,他觉得凤戈别有用心,可由萧樱来说,他便会觉得她用心良苦。 “那这辈子便多还些,换我欠你的,下辈子我去还你的债。” “……一言为定。”不过是胡乱说的,聂炫似乎挺认真,萧樱摇摇头,最终还是回了句一言为定。 一辈子还很长,此时觉得一人能过,没准哪天便会觉得寂寞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缘分,也许属于聂炫的缘分还未至吧。 她总归欠了他。 若还有下辈子,她一定会偿还的…… 把话说开了,萧樱觉得罩在头顶的乌云终于被拨开了。贾骏和缪公子仿佛掐着点现身。 难得有片刻空闲,缪公子提议去吃烤肉,贾骏自然附和,聂炫是可有可无,大家点头他就跟着。 几双渴望的眼睛齐齐看向萧樱。 萧樱扶额,最终败北。“好吧好吧,我吩咐厨子去准备。” “郡主威武……” “长宁威武……” 缪公子和贾骏欢呼,聂炫脸上也露出浅笑。诸人围桌,才刚开始烤肉,肉香便招来了凤四殿下。 他这人醒酒倒也快,闻着肉香便来了,离得老远就听他嚷嚷肚子饿了。 眼见着诸人热闹的围炉烤肉,二话不说挤了进来。当先拿起竹筷,简直下筷如有神……缪公子和贾骏一看,自然不甘示弱,几人开始争抢着吃烤肉。 聂炫见缝插针,将烤好的肉迅速夹给萧樱。 三人齐刷刷停手,转头…… 正看到萧樱慢悠悠的将肉送进口中。还不忘点点头,评了句人间美味。诸人:“……”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聂兄,你这简直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原谅凤四殿下文采欠佳。胳膊肘往外拐用法有误。 不过意思表达的已经很清楚了。 “四殿下这话便说的不对了,我们几个男子难道不该先照顾一下姑娘吗?” 聂炫挑眉反问。 “……聂大哥说的好像也没错。那就先让给郡主,然后我们三个……猜拳,谁赢谁先吃。” 缪公子提议,几人附和。 开始猜拳。然后,萧樱眼睁睁的看着聂炫把烤好的肉一分为二,一半给她,一半夹进自己碗中。 “……先尝为快。” 余下三人猜完拳,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聂炫压根没参加。接下来,三人果断联手,对于聂炫伸向烤肉的手做了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拦劫,以到后半程,聂炫完全靠萧樱的‘救济’才勉强填饱肚子。 热热闹闹的吃完烤肉,诸人移驾。 去了花厅喝茶,顺便讨论一下案情。 聂炫这次没有隐瞒,将查到的消息如实相告。 凤璟面色变了变,或许没想到案情这么快有了转机。缪公子和贾骏便要淡定多了。毕竟跟在萧樱身边,什么样的状况没见过? 甚至开堂了还不知道案情,然后一边审一边破案的事情都经历过了。 失子案用了三天才有线索,已经算慢的了。 “……我回去调些人手,晚上和聂兄一起行动。” “也好,我手下人手不多,有四殿下相助,必定事半功倍。只是切记,夜探先不必太多人手,只管选了功夫高强的。最好两边一起进行。以防夜长梦多,若是发现孩子踪迹,趁夜行事。” 先救回孩子,再抓真凶。 “我和聂兄一起……另一边……” “另一边由五殿下领头,再加上贾大哥和缪骞。誓必做到一击必中。” 诸人点头,计划成形。 凤璟和聂炫一起离开,他们要去的地方在城外。得趁着天黑前小心出城。 萧樱仔细吩咐了贾骏和缪公子今晚如何行事。然后挥挥手,示意二人下去准备。 失子案能否告破,便看今晚了。 第五百零二章 坐镇 第五百零二章坐镇 事情有点棘手。 凤璟并不知道凤戈出门的事,今晚的事又尤其重要,如果萧樱当时不说另一处由凤戈领头,实在不好交待。 凤璟虽然粗心,可凤晔却是个心细的。 这事凤璟和凤晔一说,凤戈和云公子出门之事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 所以当时萧樱当机立断,替凤戈接下了这个差事。 凤璟没有怀疑,聂炫或许知道一些,所以最后离开时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忧色。 贾骏和缪公子平日里便大大咧咧的,必定看不出什么,所以她将二人留下…… 她也没打算告诉两人真相,只是今晚‘凤戈’必定要藏身暗处了。 事情虽然有些麻烦,可是萧樱还是有应对之法的。凤戈留下的人手都是能以一敌三的高手,哪怕真的闯进匪窝,也有全身而退的本事。 果然不出萧樱所料,片刻功夫风一便到了。 他这人待人接物时向来规矩有礼,每次来萧樱的院子也是脸上带笑,那些后进府的仆从丫头不知道风一底细,以为这是个憨厚的王府管事。可是今天他却一脸急色,整个人隐隐透着股戾气来。竟然连平日的伪装都顾不得了。 “姑娘,属下听说姑娘给公子分派了差事?” 贾骏是个嘴快的,刚才正巧碰到风一,三言两语便说了。 风一表面镇定,可心里却急坏了。别人不知道主子不在,他这个管事的自然知道。 对外面,只说被皇帝骂了,所以闭门谢客。 今天这样的大事,如果公子不露面……可是公子不在,偏偏萧樱又把大话说了出去。这可如何是好?风一直觉萧樱应该有法子应对,可想到这位长宁郡主毕竟才十五岁。京城里十五岁的姑娘是什么样子?她们都被养在后宅,被母亲哄着宠着,每日只知道吃喝享乐呢。可萧樱却已经经历了那么多。 他告诉自己不要急,姑娘一定有法子。 可是只要想到再有两个时辰便要动身了,风一没法不急啊。 “你知道了。听谁说的?贾骏还是缪骞?” 也就只有这两个人嘴巴上没把门的,好在两人还知道轻重,也只会告诉风一,风二几人。 商量此事的时候,她故意让贾骏和缪公子留下,打的便是这样的心思。今晚这出好戏,少不得风一帮把手。 “贾骏。他说今晚公子要带他们去救人。” 贾骏自然不知道凤戈不在,所以说这话时,是一脸的得意之色。来到京城有阵子了,终于有用武之地了,他自然难掩喜色。 见到风一,自然要显摆一番。 “四殿下在,聂炫又正好探得了消息。迟则生变,还是速战速决为好。这样的事若是凤戈不参与,实在让人怀疑。所以我只能替凤戈安排一个领头的差事。今晚,我会代替五殿下出面,你辛苦些跟我走一趟。”风一就像是凤戈的先锋,有风一在本能的便会觉得发号施令的是凤戈。 “辛苦不敢当。只是姑娘亲赴险境……怕是不妥吧,公子离开前吩咐属下,无论如何要保护好姑娘。不如这样,属下逾越一回,穿上殿下的衣裳……由属下冒充殿下一次,相信殿下也不会怪罪的。姑娘觉得如何?” 萧樱想了想。 最终还是摇了头。 “今晚的事情,我总觉得很重要。恐怕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不太放心。”其实风一心里也没底,他们这些自幼跟着凤戈的护卫,习惯的是执行,而不是遇到如何处置。 只是萧樱毕竟身份尊贵,又是个姑娘。 “这样吧,我不靠近,我在远处观望。一旦出了什么事,也能就近处置。” 这算是折中的法子了,风一点头。“也好,属下跟在姑娘身边保护姑娘。一旦遇到什么事,属下会先护着姑娘退回来。” 商量好后,风一便去安排了。他得调精锐前往。今晚非比寻常,主子不在,只有萧樱一人,而且她还是第一次坐镇指挥。 接下来的时间,整个宅子都静悄悄的,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入了夜,内院按时上了锁。 一切看起来都平常的很……而萧樱早已由侧门悄悄去了王府,再由王府偏门出。 最终身披黑色大氅,头戴斗笠。 被几个风姓护卫簇拥在中间。风二脸上收起了玩笑之色,策马上前禀报道:“主子,贾骏和缪公子已经带人埋伏好了。属下带人进去摸底……一旦有什么发现,会立刻回禀。” 萧樱点头。 风一代其叮嘱道。“小心行事。” 风二点头,调转马头策马而去。 萧樱所在的地方,是个小土坡。 那处被怀疑的宅子,离这里距离大约两里左右。据说几年前着了场大火,烧死了不少人。主人家便弃了这宅子,举家迁到了别处。这宅子这几年一直空置着,可是最近宅子不时有人出入,有些胆大的白天凑上前去查看,只见大门紧闭,透过门缝往里张望,里面依旧一派灰败。 火烧的痕迹经过几年风化,已经笼上了一层暗灰色。 明明没有人迹,可是到了夜里,偶尔会看到院中有光亮闪过。 渐渐的闹鬼的传闻不径而走。 贾骏之所以怀疑这宅子,是发现这宅子的偏门似乎有人出入的痕迹。 虽然对方很小心,可难免还是露了些马脚。何况最近闹鬼的传闻愈演愈烈,甚至有人说偶尔从院外也能听到院子里有哭闹声,听起来像是小孩子…… 荒了几年的宅子突然莫名其妙传出孩子的哭声。 而且还是个烧死过人,被传闹鬼的这宅子。路过之人自然被吓得不轻,回去后添油加醋传出去,这宅子越发的人迹罕至了,最近连白天都没人敢踏进宅子方圆一里范围。 在萧樱听来,这简直就是绝佳藏匿之地。 无主,弃屋,闹鬼。简直是藏身的不二之选。 两个地方,萧樱更倾向于这里才是匪巢。 因为荒凉,所以行事不必束手束脚。也是因为荒凉,踪迹很容易便会被对方发现,所以萧樱吩咐,小心行事。 平王府的护卫都是精英出身。 风一又专门挑了轻功最好的几人前去探路。 第五百零三章 陷落 第五百零三章陷落 等待的过程显得即慢长又难熬,萧樱端坐在马上,身边是风一和风三。 风二和风四领人夜探无人空宅。 贾骏和缪骞则隐藏在外围,只待宅子里传出信号,便冲进去救人。 “姑娘,这宅子四下虽然荒凉,可毕竟还算城里。对方若是选落脚之地,为何不选城外?属下倒觉得四殿下去的那处地方,嫌疑更大些。”“这你就不懂了,大隐隐于世。像这种有闹鬼传闻,轻意没人踏足的地方才是上上之选。便是偶尔闹出些火光声音,也被人当成鬼火鬼嚎。更加助长闹鬼的传说,人们就会远远的躲开,便宜他们行事。” “……他们在京城掳了这么多孩子,还敢留在城里?胆子实在太大了。” “有些亡命徒,最喜欢走在钢丝上……有些人就喜欢走细绳子,他们觉得刺激,想着自己在差役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升天,不知道有多得意呢。” 萧樱小声说着。 周围都是平王府护卫,不会有暴露身份的风险。 至于贾骏和缪公子,萧樱以借凤戈之口,以兵分两路为由搪塞过去。 那两人自然不会多想,乖乖带着人埋伏在宅子不远处。 萧樱的神情从初时的平静,渐渐染了几分忧色。时间太久了,不过就是进去探个路,以那几人的身手,最多一柱香的功夫也该有结果了。可是他们等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了……一旁风一几人初时还偶尔交头接耳,此时也都安静下来,他们似乎感受到萧樱的心情,脸上也都露出凝重之色。 “姑娘,时间太久了。” “恩……我们不能继续等了。风一,你去通知贾骏让他带人守往宅子四周,风三带人进宅子,小心对方暗中出手。” “风二和风四不会同时出事,这宅子恐怕内有乾坤。”萧樱想了想又吩咐道。风三点头,招手示意护卫跟他走。 他们这次来了近百人。 刚才进宅子的只有四五个人,都是轻功好的。如今风三带走了十余个护卫。余下的大多数都埋伏在宅子四周。“风二和风四两人平日虽然闹哄哄的,可一旦办起事来,两人配合默契,姑娘说的不错,两人不可能同时出事。一定是宅子里有什么东西绊住了他们。” “闹鬼的宅子……能绊住人的自然只有‘鬼’了。准备一下,看来对方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接下来……恐怕就要硬碰硬了。” 风一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鬼宅…… 宅子上‘常宅’二字已经模糊不清。此时宅子大门半掩,若是此时有人透过门缝去看,便会发现院中有十几个人……这些人看起来似乎是两路人。一路一身黑衣,黑巾覆面。另几个则护卫装扮。 此时十几个人在院中如群魔乱舞。 似乎在打架,可是细看之下,刀剑又总砍不到对方身上。 前一刻风二和风四还背靠背御敌,下一刻眼前突变,两人突然间又变成了面对面。 “后面,小心。”风二示警。 风四动作迅速,手腕一转,刀背直接嗑到了对方的刀刃上,瞬间火花四溅,只是下一刻面前人影一闪,对方瞬间隐入黑暗中,再次失去踪迹。 风四脸上的神情再次凝重起来。 初进这宅子时,并没发现什么异样,他们几人迅速搜索。 最后在后园假山中发现一条密道。 不等他们进去查看,眼前突然一转。便发现自己置身的位置大变。 几人能互相听到声音,而且根据声音判断出人就在附近,可眼睛无论如何也看不到。 这时,突然有人偷袭。诸人匆忙反击,可打着打着发现伤的竟然是自己人。风二当机立断,让护卫想法子结成两两一组,互相守望。 可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明明近在咫尺,想在碰面却难如登天,如今顺利结成对子的,只有风二和风四。可是两人遇到的情况也并不比单独支撑的护卫好。 两人明明背靠背,下一刻又成了面对面。 这变化实在太考验人了。 便是自幼坚信世上没鬼,便是有鬼也没人可怕的风姓护卫,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见了鬼了。这是怎么回事?”风四的手腕险些被一个突然窜出的黑衣人削掉,手背被刮下一层血肉,他一边回击,一边扯了块衣服简单给自己扎紧止血。 “……自然不会是真鬼。真鬼犯不着和咱们这么迂回。”风二百忙中解释。 “老子当然知道不是真鬼,真鬼老子的剑能砍中?问题是,咱们现在是在哪?这是什么情况……眼前变来变去的……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心疯了。” 风四天不怕地不怕,除了凤戈和萧樱,这世上没他怕的人。 可突然之间陷进这样的境地,他突然觉得天天看自家殿下的冷脸也比陷在这里强上百倍,今天过后,他再不怕公子的冷脸了。这简直比鬼怪还烦人。 对方杀不死他们。 可他们也离不开。 不管怎么闯,下一刻眼前一黑,他们似乎都会回到原地。 他们虽然也伤了对方,可是对方不知道有多少人手。若是对方来个车轮战,他们没死在对方的刀下,最终也会累死。 “我倒是听说过一些……有一次公子和云公子说话。云公子倒是提到过阵法二字。说阵法能迷人心智,让人不知不觉陷入其中,不能自拨。我觉得我们多半是遇到阵法了。” 相比之下,风二镇定些。 “阵法?怎么破……” 风二摇头。“不知道,云公子说阵法十分玄妙。这世上会阵法的人屈指可数,至于破法,恐怕只有布阵之人才会知道。” 风四面露绝望。“难道我们要被困死在这里?” “不会。姑娘在外面呢,她一定会想法子救我们出去。”这点自信风二还是有的。 “怎么救?你刚才还说只有布阵之人能破阵。” 风四也挺敬佩萧樱的,可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啊。遇到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她要怎么应对?他们习武数年尚且没法子,萧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要怎么应付? 第五百零四章 遇到意外 第五百零四章遇到意外 风二跟着萧樱的时间长,对萧樱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反正肯定有法子。也许姑娘也想到这点了,这时候正想法子在抓布阵之人呢。我们只要多坚持一会,一定能出去。” 风四点头,心道这时候除了努力别让自己死在阵里还有什么别的法子。他们真是走了背运,不过夜探个闹鬼的庄子,竟然碰到传说中的阵法。 难怪这里有闹鬼的传闻,若是谁误入了这里,倒真以为自己碰到鬼打墙呢。 好在他们自幼习武,还学至于真的陷在这里毫无还手之力。 风四心想,萧姑娘啊,你可得快点……这见鬼的阵法只对他们好用,敌人完全不受影响,也不知道怎么布置的……这么打起来实在太吃亏了。 与此同时。 贾骏派人送回消息。说是已经带人围了院子。 他们能听到院中有打斗声,有功夫高的越上墙头查看,却看不到打斗之人。 他问萧樱接下来如何?是强行闯进去,还是再等等风二一行。 风一眉头紧紧蹙着,丁香曾经和他说过,说萧姑娘似乎有种未卜先知的本领,这倒不是说萧樱能预知未来。而是萧樱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总能猜度出个大概来。 是因为足够聪明,能从现在正在发生的蛛丝马迹中推断出即将发生的事。 她说过,有种预感,今晚不会太过顺利。 果然就灵验了。 风二和风四的本事在护卫中算是厉害的,尤其是风二,轻功和近身功夫都不错。连风二都陷在宅子里不能出来……风一直觉这次他们真的捅了马蜂窝。 “姑娘,太奇怪了。贾骏说能听到打斗的声音,却看不到打斗的人。属下还从未听说过这么奇怪的事情?” 萧樱心想如果让风一穿越到现代,恐怕会立刻被吓死。 虽说听起来有些惊奇,不过萧樱心里倒是坦然的很,并不像风一这么纠结。 “……我在想那酒楼说看到孩子自己开了大门,自己走出来?到底是真的发生了?还是他以为自己看到了?” 风一满脸问号,一时间没能理解萧樱想要表达的意思。 “孩子自己走出家门这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对方故布疑阵?” “只有一个醉鬼咬定自己亲眼看到过,余下的都是传言……姑娘的意思是,并没有孩子自己开门走出来的事,而是对方故意安排的?可是这要怎么安排?让大人伪装成孩子?这恐怕一眼便会被看出来的。” “此时那宅子里不是正在上演吗?” 风一一直觉得自己挺机灵的。 跟在自家公子身边这么多年,虽然偶尔也会觉得脑子不够用,可多数时候,他还是能替公子分忧的。 可是此时此刻,他不由得要怀疑是不是这些年,公子待他太宽厚了。 要不然怎么才和萧姑娘出来一次,他就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有打斗之声,却看不到人。像不像有一种混淆感观的东西挡在诸人面前。看不见挡的是眼睛,可是耳朵却能听到……若是换成眼睛能看到……”“属下明白了。眼睛能看到,耳朵或许就听不到了。属下回去再问问那个醉鬼……也会四下打探一番传说过自己见了鬼的那些人,是不是当时只有眼睛能看到,不能动不能说也听不到,所以他们才会坚信自己见了鬼。” 就算能解释的通孩子自己出门这一项。 也解释不了风二他们此时正在经历什么啊。 “如今该怎么给风二他们解围?” “不管对方用了什么手段,只要找到始作俑者……” 风一这次明白了。下毒也好,迷香也罢,只要找到幕后黑手,都能替风二解围。 “属下这就带人进宅子。” 风一并不放心贾骏的缪公子。那二人看起来就有些不太牢靠。他打算让风三留下来保护萧樱,自己则带人去找幕后黑手。 不过被萧樱拦了下来。“一起去。” “姑娘也要一起去?太危险了……” “我又不是去打架的,有什么好危险的。对方既然用了这样的手段,想必人手不多,相反我们人多势众……到时候让风五跟在我身边便是。”风五立时领命,沉默着站在萧樱身边。 风一:“……”用得着这么快便表衷心吗? 风五:“救人如救火!” 这话一出,风一不再迟疑。让萧樱留在这里,他还得担心敌人分而袭之。倒不如一起行动。风一自信他的身手保护萧樱还是绰绰有余的。 “也好,那就辛苦姑娘了。” 萧樱轻踢马腹,用实际行动告诉风一自己可是女中豪杰。 既然行踪己露,便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两里的路,骑马几乎转瞬即至……贾骏和缪公子听到声音也从暗处探出身形查看。 为首的是风一,二人松了一口气。“是风一大哥,殿下亲自来了……”缪公子高兴的道。 今晚的行动实在太诡异了。风二和风四都是高手,两人带着几个兄弟进去探个消息,却有去无回。接下来院中便传来打斗声……他们不敢贸然闯入,怕中了敌人的圈套。可耽搁的时间越长,风二和风四越有危险。两人带着几十个人正在焦急的等着下一步的指示。 风一便到了…… 贾骏迎上前来,本来给风一后面的凤戈请安。 可是…… 见了鬼了?五殿下什么时候缩水了?个头怎么只到风一的肩膀……然后,那个披着黑色大氅,带着兜帽的人抬起了头。 贾骏:“……”见鬼都比在这时候见到萧樱要好些。 “……这是怎么了?殿下呢?” “慧妃娘娘有急事找他。”萧樱轻声道。贾骏点点头,心道姓殷的那个女人就是坏事。身为五殿下的生母,没见她帮过五殿下什么,拖后腿倒是一个顶三个。 今晚是秘密行动。 所以慧妃娘娘急着找人,五殿下自然只能赴约。 这才不得不换了萧樱亲临现场。贾骏很快便自顾自的编出了个事情发生的始末。 在心里暗恨慧妃坏事,对于萧樱亲至,他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在贾骏看来,萧樱和凤戈两人处事本就有些相像。 遇到事情,萧樱的反应并不比凤戈慢。 第五百零五章 推墙而入 第五百零五章推墙而入 只是萧樱不会功夫,若是遇到歹人不能保护自己。 这也没什么,一旦发生什么事情,他仔细护着萧樱便是。“姑娘,我们接下来怎么做?直接打进去?” 萧樱抬头打量这座宅子。 四周黑幽幽的,仔细闻,空气中似乎酝酿着一股味道。萧樱也说不出这是什么味道……有点甜,似乎又有些腥膻。 今晚夜风不大,那味道…… 萧樱当机立断。“我们换个方向进去,走。”说完当选迈步,往另一面院墙绕去。 大家虽然不解其意,不过都乖乖跟在萧樱身后悄声转移。 “姑娘发现了什么?”“味道有些不对,我怀疑应该是熏香一类的东西……或许这便是‘孩子自己走出门’的真相了。”风一仔细嗅了嗅,似乎是有些异样的味道,可这里四下荒无人烟,这宅子又有闹鬼的传闻,有些奇奇怪怪的味道似乎是情理之中,大家都没有怀疑,何况这味道真的很淡,不仔细闻根本察觉不出。 难道风二他们便是中了这样的埋伏! 萧樱带着人绕到了上风口,终于没有那种似有似无的腥臊味道了。 刚才隐约还能听到打斗声,这里却完全听不到了。萧樱想不管对方用了什么手段,只要她不按牌理出牌,便不会中招。 进院子,除了走门便是翻墙了。 萧樱抬头看看围墙,足有三米高。对于风一等人来说几乎如履平地。 只要她一声令下,风一便能窜上墙头…… 可这样很容易中对方的埋伏。风二他们便是这么进去的,最终身陷其中。 萧樱依旧想不通对方用了什么手段?迷香?幻术?甚至阵法?她虽然没亲眼所见,可不管现代还是这里,话本子里关于阵法的描述都不少。 有能让人沉溺其中的。 有能让人如同置身阿弥地狱的。 还有能让人身陷其中,宁愿死在幻觉里的。 连灵魂都能穿越,所以世上真的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似乎也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属下进去探一探?”风一问道。 说完就要纵身上墙。“不。我们不从上面走。”风三是第二拨人,进去后也没了消息。萧樱有些后悔,是她太心急了,应该多考虑考虑,不应该急匆匆让风三救人。 啊?不从上面走是什么意思?不止是风一,贾骏等一干人都露出疑惑之色。难道要从大门进? “姑娘的意思是?” “……把这面墙推倒。”墙里应该是宅子的后花园。 能隐约看到郁郁苍苍的树木。当年宅子虽然被付之一炬,这些树这些年来却长相葱茏。萧樱判断不出那不知道迷香还是幻觉的东西是怎么生效的。只能想了个笨法子。 既然进了院子就会中招。 那她就索性把院子打穿…… 把墙推倒,让院里院外空气流通起来。气味这种东西,自然就不占上风了。 风一很快明白过来,心道这法子倒也中规中矩。是他鲁莽了,风二他们必定是翻墙而入的,却中了埋伏。他们再翻墙而入,岂不重蹈覆辙。 刚才姑娘提起周围味道似乎有些不妥。他们若是贸然进去,人没救出来,再让自己身陷其中,那可真是丢尽了平王府的脸面。 砸穿这堵墙,不管是进是退,对他们来说都便宜。 风一招呼诸人上前。 都是会功夫的人,拆堵墙对他们来说,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几人一齐发力,几脚下去,墙已经有了裂痕。随后轰隆一声,丈许的墙面轰然倒地。 尖土飞扬中,风一眼尖的看到有道黑影一闪而逝。他瞬间飞身向那黑影追去。 “贾大哥,缪公子,去帮风一。”萧樱冷静吩咐道。 二人点头,也跟着纵身而去。尘土散去,萧樱等人进了院子。果然如猜测那般,这是宅子的后花园。 以前或许种着各种各样的花,可数年没有打理,花早已销声匿迹,只有些树木张牙舞爪的生长着……萧樱仔细辨别了方向,带着人往园子正中走去。 但凡这种地方,能藏人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 所以找到假山里的那处石门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此时风一也回来了,他手中扯着一个小个子的男人。那男人应该是蒙着面的,此时蒙面黑巾已经被扯掉,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姑娘,属下抓到一个人。” 风一说着,把那人狠狠推到萧樱面前。 那人抬头便看到萧樱。 风五举着火把,火把下萧樱的小脸显得有些苍白,她这身子骨毕竟不算康健,这么走了一路已经有些累了。 或许那人压根没想到,对方带头的竟然是个姑娘,所以脸上露出惊诧之色。“这小子嘴巴里藏了毒,被属下发现了。”风一展开掌心,萧樱看到风一掌心有个小东西,米粒大小。那人面上终于露出惧意,可想而知,他这藏在嘴里的毒药取出来的过程必定不会是个美好的回忆。 “藏毒,自然是个死士。那便不必费心问话了,押上他,让他带路。我们下去。”萧樱当机立断。 此时他们还没发现风二等人的踪迹,时间拖的越久,对风二他们越不利。 那人听到要让他带路,脸色瞬间大变。 被抓之时,他或许真的不怕死,咬破了毒药,死亡会瞬间到来。可毒药被人强行取出去后,便没了那股狠意。 人求死之人丧失了,自然会惧怕死亡。萧樱也看到那人瞬间大变的脸色,脸上表情越发的镇定了。“就算密道里有机关,也让他先闯。” 风一点头,一把拉起已经那个已经瘫软的人,就要往密道里塞。 那人拼尽全力挣扎……嗓子几乎破了音,在这黑夜里显得尤其狰狞。 “我招,我招,这密道门只能从里面打开,若是从外面打开,便会触碰机关,十死无生。” “带路。” “不能进,真的不能进……谁进谁死!” “带路,你既然出来,自然有法子进去。”萧樱冷声说道。 火光下,小姑娘脸色阴沉沉的,明明不算吓人,可那人却突然打了个寒战…… 第五百零六章 寻密道 第五百零六章寻密道 这人也算是看惯了生死,而且未被抓到之前,也曾经过毒誓,一旦被抓,立时自尽以全忠心。 可是真的死到临头,他却怕了。 这宅子,看起来荒凉,可他们在这里落脚很久了,这宅子外表破败,内里早已改头换面。 专门有人在院里布置了阵法。不管什么人,只要进来,不管他是强行闯门进来,还是从墙头窜进来,必定中招。 从未出过差错。 今夜也是如此,前后进来两批人。身手都不错,可最终还是被院中阵法困住。 可眼前这些人却特立独行。他们!他们竟然推倒了一片墙。 以至这一处的阵法被破坏殆尽。对方堂而皇之闯了进来,而且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秘密入口。 上面的人对自己的阵法太过自信,根本没想过有人能闯进这里,所以秘密入口便那么大刺刺的摆在假山尽头。此时,这人被强押着,对方根本就不逼问他消息,而是不管不顾的便要送他去挡暗箭。 若是刚才毒死便罢了。 可是此时再让他去强行闯关,这人只是想想已经吓得全身发颤了。 如果外面的阵法只是不想让人进来,里面的阵法就不想让人出去了。 一个意在将人困住,一个意在一照面便将人杀死。厉害程度可想而知,他宁愿被毒死,也不想万箭穿心而死。 这人一张脸如今看起来比死人也没强到哪里去,惨白透着几分灰败。萧樱等了片刻随口吩咐风一。“开门,把他先推进去。” 风一点头,满脸的憨厚早己荡然无存。 一手拉开暗门,用力扯着那人衣领往自己门边一拽。 眼看着便要将那人强行塞进黑洞洞的石门。那人吓的全身发颤,终于开口求饶。“住手,我带路。” “还不快带路,嘴也别闲着,顺便说说这幢宅子。” 既然开了口,这人似乎终于放弃了抵抗。虽然说的很慢,不过也渐渐开了口。 这人说这座宅子里共有三十余人,他们这些人负责将孩子带到宅子然后送进密室,每隔几天,便会有人过来,把孩子接出城去,至于孩子的用处,这人一口咬定并不知道。 问他谁是头领,他也只说头领姓吴。 他们都唤其吴公子。 这院子里的阵法,便是吴公子布置的。吴公子曾夸下海口,说便是天皇老子来也休想能顺利踏进院子。而且也确实如吴公子所说,但凡接近这宅子的,都被阵法所迷,稀里糊涂的绕上一阵子,最终脱困后皆以为自己遇到了鬼打墙。 今晚前后进来两拨人。 两拨人身手都不错,可依旧陷入了阵法中。 他们的人可以不受阵法所限,暗施毒手,可进来的人皆是高手,便是他们这边占了天时和地利之便,依旧未能拿下那些人,如今双方人马还在僵持中。 至于如何破阵。 这人连连摇头,风一连吓带唬的,这人几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依旧连连摇头。 风一最终的结论是。 “姑娘,这人真不知道如何破阵。” 风一口中的这人,也就是那个负责盯梢,不幸被抓的‘人贩子’闻言,险些双眼一番厥过去。 “他不知道,布阵的人自然知道。” “……昊公子厉害的很,你们抓不到他的。” 那人许是在风一这里吃了亏,闻言竟然涨着胆子顶了萧樱一句。 “是吗?”萧樱轻飘飘的反问。 那人:“……”这是哪家的姑娘?京城什么时候开始流行姑娘带队闯鬼宅了?而且这帮护卫各个都是高手……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姑娘,关键是……他们明明藏的很好,落脚的宅子也隐匿的很好,可这姑娘怎么就能带着人冲进来。 而且竟然真的躲过了阵法! 就像此时,这姑娘轻飘飘的一句‘是吗?’这人就忍不住肝胆都跟着颤了颤。他第一次觉得,也许吴公子并不是万能的,也许,吴公子真的会败在这姑娘手里。 萧樱也不需要他回应,他们此时已经走到了后院。这里以前应该是女眷住的。 还勉强保留着几间屋子。 风一摆手,护卫们悄无声息的拿着火把四处查探,那人面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他还以为对方会问他‘门’到底在哪里?他还能借机讨价还价一番。不想对方根本没有理会他,仿佛他这个人不存在般。 护卫很快回来。 先回来的护卫都摇摇头,示意没有发现密道。 那人脸上渐渐露出几分志得意满。 可他很快就要失望了。因为平王府出身的护卫们,可不是泛泛之辈。风五最后一个回来,带来了捷报。 “找到了,一间厢房里,有个立柜。移开柜子便是密道。” 这都能找到? 为了掩藏那处入口,他们没敢动屋里的东西,一切都是几年前火灾时的原样,屋里破败不堪。他们每次出入都十分小心,绝不会弄出痕迹。 可为什么对方还是这么迅速便找到了入口。 “你还不老实招供,难道等着我家姑娘一句一句问你?” 风一抽出长剑,缓缓走向那人。 “你们想听什么?” “……一切。” 这人眼睛转了转。“让我开口也不难,你们保证过后放了我。我当初并不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勾当,便误上了贼船。我早就后悔了,可是这里进来容易,想要出去却难上加难。为了保命,我不得不屈从于吴公子。你只要保证过后悄悄放了我,我便把一切都告诉你。” 萧樱被气笑了。 屈从?强迫?哪个词用在这人身上也不对味啊。 不仅没有强迫屈从之类的,这人似乎是个狂热信徒,做起这些勾当来简直就是炉火纯青。 于是下一刻萧樱使了个眼色。 风一的长剑猛然搭上这人脖子,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 那人刚想开口,便觉得脖子一阵刺痛。 风一已经毫不留情的在他脖子上割出一道血口子。 那人显然没料到风一真的动手,整个人吓得发僵,不敢乱动分毫,生怕下一刻自己的脑袋和脖子分家。 第五百零七章 抓‘田鼠’ 第五百零七章抓‘田鼠’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答错,我的刀就往里多割一分……我估计顶多三刀,你就能去见阎王了。” 那人不敢点头,只敢用眼睛表达自己一定配合。 接下来风一开始发问。 “密道有机关吗?” “没。” “吴公子在吗?” “在。” “底下有多少人?” “不到十个。”另外二十余人,都陷在前院,他们虽然不受阵法所惑,可对方实在太难缠了,就算暗中偷袭都没能得胜。 “……有多少孩子?” “孩子昨天刚被接走。”所以没有孩子。风一看向萧樱。萧樱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她最担心的便是孩子在对方手中,若是动起手来,对方拿孩子要挟,他们难免束手束脚,如今密道中没有孩子,简直就是老天相助。 对方只有十几个人,显然不会傻到出来碰拼,多半会在密道里动手偷袭。 他们虽然人多势众,可身在密道,很难施展的开。 如今既然知道孩子不在这座宅子里。 萧樱做起事来便不必顾首顾尾了。“……按原定计划行事。” 风一点头,招手唤了几个护卫上前,小声吩咐了几句,几人点头转身而去。 那人正眼细看,只觉得后劲一痛,然后便人事不知了。他自然不会想到,萧樱其实压根便没想过进密道。 如果底下有孩子,萧樱便暂时先将密道堵住,将那些人困在密道中。明天去找凤二殿下,让他来解决。他才是这桩案子最大的受益者,其实那样对萧樱来说更省心。 如今确定底下没有孩子。 萧樱便不想徐徐图之了。这鬼宅子里荒凉的很,可有一样东西却是不缺的,柴! 密道门被推开,然后护卫开始升火。 火着起来后,压上半湿不干的枝丫杂草。因空气流通几乎不用护卫们多做什么,浓烟就呼啸着直往密道灌去。 这法子是萧樱看了现代抓田鼠学来的,如今躲在密道里的可不就是一些见不得光的田鼠。 萧樱带着风一去后花园逮人…… 就算那位吴公子本事再大,手脚能通天,她倒想看看身陷密道中,他如何脱身。 事实证明,吴公子没长翅膀,所以他如今便是有通天的本事,最终也只能……束手就擒。 那人倒没乱说,果然十余个人,虽然冲出来的时候各个凶神恶煞,可对上刀剑,最终也都乖乖缩成了一团鹌鹑。 那位吴公子是最后一个钻出来的。 密道内烟熏火燎,被熏出来的人难免一身狼狈,有叫嚷的,有谩骂的,有要拼命的,有出来看到刀剑就腿软的,唯独这位吴公子,却是一身干净,施施然弯身从密道钻了出来。 他甚至定定看了一眼萧樱,然后对她笑了笑。 似乎身在密道中,已然知道这法子是萧樱所想。 风一上前,将人反绑住,随后刀架到了脖子上。“阵法如何破解?” 吴公子并不开口,似乎也不在意脖子上的刀,只是一脸似笑非笑的四下打量片刻,然后摇摇头,最后看向萧樱。 这人模样生的算不得俊俏,五官普普通通,可身上却有股干净的气质。 看着不像绑匪,倒像个教书先生。而且这郡人对这个姓吴的似乎十分推崇,风一绑他时,各个都一脸狰狞,恨不得冲上来咬上风一几口。 “我只和你的主子说话。”那人终于开了口,声音倒称得上彬彬有礼。 风一手腕加力,那人脖子上很快浸出一条血痕。可他面色不改,依旧固执的坚持只和主事者说话,似乎和除了主子之外的人说话,有多屈尊降贵似的。 萧樱第一次遇到这号人物。 如果搁在现代,这人绝对是个杀了人还能谈笑风声的货色。 放在这里,手下是帮乌合之众,倒真的屈了才。 “先解开阵法,你想说什么我都奉陪。” “这么容易便解开阵法,我岂不是连最后的依仗都没有了?” 萧樱上下打量他。颇奇怪的道:“恕我直言,我觉得你现在也没什么依仗。你如果自己解开阵法,我还能网开一面……你若不解,其实也没什么,我的人都是高手,你的人都是些草包。只要熬过今夜,天亮后你这阵法想必效果就会大减,到时候我的人依旧能轻松脱身。倒是你,便真的没了最后的依仗了。” “你怎么知道?” 那人面色一沉,冷声问道。 阵法一道他自幼侵染,自诩十分精通。 可对面这个小丫头……她有多大年纪?十三?十四? 小小年纪,她怎么会知道阵法的弱点? “……猜的。” 这是能猜的事吗?吴公子自然不信。“你是谁?”到了这时候,他终于开始好奇自己的对手是谁了? “你是谁?在问对方姓名之前,难道不应该自报家门?” “你早就知道了,我姓吴。”那人似乎再难保持最初那谦谦风度了。整个人此刻显得阴沉沉的,也许萧樱的所为,实在太出乎他的预料了。 他从没想到自己会败。 更不会想到败北的方式是被人用烟从密道里熏出来,可谓是自投罗网。 这让一向自傲的吴公子难以接受,更何况,自己竟然败给一个小丫头。这简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那又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是我自己想法子问出来的。你若是男人,便痛快些,解不解阵法?” 那人脸上阴沉的神情缓缓平复,最后恢复到面无表情,他不开口,萧樱也不追问。片刻后,萧樱果断命令风一:“把人送去顺天府,顺便派人通知二殿下,便说罪魁祸首已经落网,真相指日可待。” 那人似乎没料到萧樱做事这么痛快。 不仅不追问他,竟然真的不打算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慢,我可以解开阵法。” 萧樱冷笑,等着他的只是……果然,片刻后那人继续说道。“只是你不能送我去顺天府,我要去刑部。” “可以。”萧樱几乎瞬间点头。 对她来说,人往哪里送都一样。顺天府,大理寺,刑部大牢在萧樱看来没什么区别。 第五百零八章 彻底未归 第五百零八章彻底未归 何况审问他可不是她的事,她只管抓人。她倒希望这人嘴巴严点,让凤晔多头疼几天。 “你到底是谁?”风一押着这人往外院风二等人打斗之地而去,这人猛然回头问道。败便败了,他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败在一个姑娘手中,他不甘心! 萧樱连眉梢都没动分毫,仿佛根本没听到。 风一则眼观鼻,鼻观心,对那人的质问同样视若罔闻。 那人不甘心的被护卫押走了。 风二等人很快脱身,虽然各个都带伤,但都无性命之忧。风二收起平日的嬉笑,一脸自责的前来复命。 “属下大意了,不仅没能探清鬼宅,反而要让姑娘来救,属下等人……简直没脸见姑娘了。” 他后面是风三和风四,都低着头,一幅做了错事任由萧樱处置的模样,萧樱觉得自己简直像个严厉的教导主任,面前站的几人是正待她处置的顽劣学生。 萧樱叹气。 自己明明是个软萌的妹子。 而且才十五岁,她这年纪在现代顶多是个刚上高中的小姑娘。到了这里怎么就成了人人敬畏的教导主任。 她得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经常板着一张晚娘脸,驭下太过严苛了。 “不怪你们。是敌人太狡猾了。”萧樱决定让吴公子背锅。 可怜直到此时依旧纠结自己败在谁手上的吴公子,不知不觉便被萧樱划到‘狡猾’一族。 他其实只是仗着自己数年所学,太过自大。至于狡猾?他甘拜下风。 萧樱这话也没能让风二等人好受多少。失败便是失败了,找理由什么的就是推卸责任了。“姑娘放心,属下等回去后一定加紧练功,这样的事绝不会有第二次。”出师未捷啊,忒丢人。 回去后兄弟们指不定怎么埋汰呢。 被主子骂几句兴许还能好受点,偏偏萧樱一向温和。 他们的过失,她竟然还替他们找理由推卸……风二越发觉得自己运气好,当初被指派来给萧樱当护卫,他还十分不甘心。 萧樱摆摆手,在她看来不过是小事。只是没伤着性命便好。 “不必在意,阵法本就稀奇,你们中招也是情理之中。” 几人虽然觉得萧樱说的也有道理,可同时又不由得在想,既然阵法这么稀奇,为什么萧樱就能看破。 下一句萧樱便解释了……她说:“我只是觉得一个姑娘翻墙的姿势太难看了,所以便让风一砸了一面墙。倒没想到甭打正着……” 诸人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甭打正着……也是一种本事啊。 时辰不早了,这宅子密道里有什么萧樱并不在意。 她让风一安排几个人盯着,另一路派人去通知凤晔。自己便带人回程了。 回到宅子的时候,丁香望着门外,几乎望穿秋水。别人不知道萧樱出门办事,她这个贴身丫头是清楚的。 萧樱出门的这几个时辰,丁香在心里念了无数遍菩萨保佑。好在有惊无险。 风一给丁香使了个眼色,示意萧樱今晚累了,好好服侍萧樱歇下。丁香点点头,上前扶着萧樱进了院子。“时辰不早了,姑娘洗洗灰快睡吧。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今晚府里一切可好?没发生什么事吧?” “都好。姑娘让奴婢盯着点外院聂公子那边的动静,聂公子还没回来。” 萧樱蹙了蹙眉。 她们这边那个阵法耽搁了不少功夫。 难道她想错了,另一处守卫会更森严。 那个姓吴的应该是匪首无疑了,难道关押孩子的地方比那闹鬼的庄子还难闯? “你去传话给风一,让他辛苦些,带人去接应一下。” 丁香点头,知道事情紧急不敢耽搁立刻去传话。 有小丫头上前服侍萧樱洗漱。 然后服侍着萧樱就寝,萧樱自然是睡不着的。那边不传来捷报,她如何能安心!可是直到东边天际露出白茫,依旧没能等来聂炫的消息。萧樱几乎整夜未眠,丁香服侍她起身时,几乎被萧樱的脸色吓到。 “小姐这是怎么了?风一已经带人去接应了,聂公子那边一定没事的。” “恩,有风一和聂炫在,一定会没事的。” 丁香只知道风一去接应聂炫的,并不知道聂炫到底去做什么了,所以她并不太担心,风一经常出门办事,可是萧樱心里却十分清楚。 不管是抓人还是救人,一整夜时间似乎都太长了些。不管是风一还是聂炫,都是行事有度的,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一定会差人回来报信的,时至此时还没有消息,或许算是个好消息。 萧樱定了定神,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能应付。 凤戈不在,平王府和自己这个小宅子她都要照应好。萧樱轻轻一句话果然安了丁香的心。 伺候萧樱用了早饭,丁香便被几个小丫头叫走了。离她嫁人的日子不远了,几个小姐妹最近在帮她绣嫁衣,丁香这阵子总和小丫头混在一起。 不知不觉间,临近晌午。 一整个上午,萧樱的卷宗只翻了两页。她有些苦笑的放下手中的卷宗,抬头望向窗外。 碧空如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似乎预祝着……一切都不会太糟糕。 似乎老天听到了她的心声,下一刻,丁香便挑了帘子进来,一脸的喜色。“姑娘,聂公子和风一回来了,此时二人候在院外。” 萧樱面上一松,赶忙让丁香把二人带进来。 丁香转身去沏茶,聂炫和风一互相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风一开了口。“姑娘,属下回来晚了。” “晚些没关系,没有伤着吧?” 二人摇头,萧樱的心这下才算终于放了下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萧樱看向聂炫问道。聂炫迟疑片刻,还是决定说出实情。“是。” 聂炫话不多,便是解释起昨夜的意外也是三言两语。 他和凤璟二人带队,去了城外一处庄子…… 那处庄子依山傍水,有个好景致,按理说该是块风水宝地。可偏偏主家却十分倒霉,据说庄子每年都会死人,摔死,溺死,撞死。死法千奇百怪,这么死了几年,家主终于顶不住了,匆匆收拾东西,最终搬出了庄子。 第五百零九章 意外之人 第五百零九章意外之人 庄子被清空后,这几年一直无人踏足。 因‘凶名’在外,也没人接手。便这么一直空着…… 偶尔有路过的会借宿一宿,随后便传出闹鬼的传闻。这么一听,和萧樱去的那幢鬼宅倒是颇有几分异曲同工。 也是最近,偶尔有人发现庄子有人出入。 最终落入聂炫耳中。被聂炫定为嫌疑之所。 昨夜,他们刚接近庄子,便遇到了埋伏。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是一些捕兽夹子,专门下在深山花林捕猎用的。 王府的护卫虽然功夫不错,可遇到这种东西,难免有些捉襟见肘,第一回合,便伤了十几人。凤璟眼睛瞬间红了,凤四殿下从小到大都是霸王型,何曾经受过这些。 他走到哪里,都是被人们恭维奉承的主。 他的护卫都比普通人家的护卫高上一头。 眼见着这些跟了他数年的护卫受了伤,凤四殿下瞬间抽出长剑,大声嚷嚷着便要冲上去。 好在聂炫当机立断,拦下了几乎发狂的凤四殿下。 人虽然拦下了,可聂炫的手臂也被凤四殿下长剑划了一下,登时血流如注。 凤璟大惊,赶忙招呼身边近卫给聂炫止血上药,闹腾了半天才安静下来。凤璟这时候也不叫嚷着,蔫头耷脑的站在聂炫身边,一幅任由聂炫责骂的神情。 聂炫自然不会责骂他。 也怪他不小心,明知道刀剑无眼,竟然还在凤璟拔剑之时上前。 被凤四殿下误伤也是活该。包扎好和伤口,又重新清点人手,他们这才进庄子。 不出意外的再次遇到敌人,这次就是真刀真枪硬碰硬的打斗了。这一回会,毫无悬念的他们胜。 对方缩进了内院。 凤四殿下来了回攻坚战。 生生用两个时辰将内院攻破……敌人死的死伤的伤,最后还有十几个能站着的。 眼看着胜利在望,对方却开始利用孩子。他们把小孩子挡在面前,扬言只要他们敢上前,就杀了小孩子。 这帮人实在不是东西! 对于他们这边来说,却是束手无策。总不能真的不顾那些孩子的生死。双方便这么僵持着。最终还是他和凤璟商量,暗中由聂炫带着几个高手偷袭敌人后方。 想办法把那些人和孩子分开。 凤四殿下则负责在前面吸引火力,这个是凤璟的强项。 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火气呢。于是四殿下双手叉腰,开始高声喝骂。直骂得那些人面有菜色,要知道四殿下骂起人来荤素不忌,除了皇帝老子,什么他都敢出口。 直骂得那几个本就是强弩之末的歹人面露菜色。 握剑的手腕气的直抖。任谁一个劲的被问候祖宗八辈,饶是杀人放火罪大恶极之人也会动怒。 趁着两边对骂的功夫,聂炫偷袭得手。 悄悄救出了大半孩子。 只是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原因是……“姑娘还记得谈冲吗?” 谈冲? 萧樱蹙了蹙眉,谈冲她不算熟,只能算上点头之交,可他和谈冲的兄弟谈伍苏关系却是极好的。谈伍苏一路随她来京城,最后留在了玉硅,谈伍苏这人存在感不强,以前跟着萧樱身边时,多数时候都缩在厨房。只要她喜欢吃的,他都会变着花样做给她吃。 谈伍苏留在玉硅后,萧樱饮食有好一阵子不适应。 谈冲和凤戈似乎曾经合作过。 事后凤戈信守承诺,给谈冲的族人划了块地方。 他们终于不再永世困于山林。 谈冲留在抚阳安置族人,谈伍苏便一直跟在她身边。“记得,谈伍苏的兄长。” 风一和聂炫再次对视,最后由聂炫开口。“绑孩子的元凶……是谈冲!” 这话对萧樱冲击实在太大了。谈冲?“怎么会是他?” 风一唏嘘的接话。“谁说不是呢。这个谈冲属下虽然不熟,可是聂炫说当初公子和姑娘在抚阳时,和这人关系不错……属下和伍苏熟的很,他每次提起他这个兄长,都说他兄长是世上最好的人。可谁能料到,这举国震惊的失子案,竟然是谈冲所为。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因为谈冲的突然出现,以至聂炫救孩子之举被迫中断。 而后谈冲加入到对峙阵营中。这也是风一他们耽搁这么久的原因。 直到天亮后,谈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吆喝手下放下了辖制的孩子。孩子们得救了,谈冲说自己可以归案,只是要求这案子要由萧樱来审。 也不知道谈冲从哪里知道萧樱会审案的。 最终聂炫代萧樱应承下来。 “属下逾越了。”聂炫低头请罪。 “救回了多少孩子?” “……五十几个,大约是丢失孩子的一半。” 不必问了,另一半孩子注定回不来了。萧樱觉得心里闷生生的疼着。 她自认也算是见过些世面,这世上应该没什么事情能撼动她了。毕竟灵魂穿越借体重生的事情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事情会让她觉得震惊。 可谈冲这名字一出,萧樱觉得心神一荡。 谈冲在这里,谈伍苏呢?还在玉硅吗?当初他决定留在玉硅,真的只是想和鼠儿父子一起替玉硅的百姓做些好事吗? 萧樱有些失神,风一和聂炫都没有打扰她。 他们都清楚,萧樱这人看着温和没脾气,实则是个做事很有分寸和原则的人。 能被她纳入羽翼的,都是她认同的。她都视同亲人,谈伍苏和萧樱关系很好,在聂炫看来,萧樱甚至把谈伍苏当成弟弟,虽然谈伍苏的年纪比她大。 当时谈伍苏决定留在玉硅时,萧樱是有些失落的。 不过她还是尊重了谈伍苏的意愿。如果谈冲是失子案的幕后黑手,那谈伍苏呢? “我就这赶往玉硅……” 聂炫说道,萧樱回过神来,思索片刻摇摇头。 “不必了,该发生的事情早就发生了。随便派人个去看一下,不必你亲自跑一趟。” 聂炫点点头,也跟着轻轻一叹。他的朋友不多,谈伍苏算一个。那小子……那是个傻小子,平日只喜欢把时间耗在厨房。一个大男人每天和锅碗瓢盆为伍,而且还乐此不疲,聂炫记得谈伍苏曾经说过。 第五百一十章 再登门 第五百一十章再登门 他这辈子,一定要做出人人都喜欢的美味。 以后他要开一家饭馆,不需在开在太热闹的地方。以他的厨艺,太热门的地方恐怕得造成人流堵塞。然后邀上几个兄弟煮上一壶好酒…… 那些话似乎还在眼前。可是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其实不管是萧樱还是聂炫都明白,他们恐怕再也寻不回谈伍苏了。 “阿樱……” 聂炫轻声唤道,萧樱回神努力对他笑笑。“我没事,我就是觉得……世事无常。”世事真的无常,她以为这些跟着她的人,虽然不会相伴一辈子,可绝不会走上歪路,她还曾就此和凤戈争辩过。凤戈说人会随着环境而改变,善良的人,也许会被现实逼成邪恶的人。 邪恶的人,也许也会有良心发现的时候。 这点萧樱倒是赞同。她不赞同的是凤戈说她身边的人也会变坏。 萧樱严辞拒绝。她教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变坏!她自觉眼光不错,她看中的人各个都是正人君子。 当时凤戈只是笑笑,并没有太过反驳她。 萧樱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终于胜了一次。 如今,真打脸啊。“也许……伍苏有他的不得己。” 萧樱摇摇头,有些自嘲的笑笑。有什么不得己是不能解决的?如果谈伍苏真的不想和谈冲同流合污,不能来找她吗? 他难道不相信她? 他们一路相伴,谈伍苏不知道她萧樱的性情吗? 可是没有,什么消息都没有。突然间,谈冲冒了出来,而且是以嫌疑犯的身份。谈伍苏呢?他知道谈冲的所做所为吗? 如果知道,他的决定是什么?追随?默许?背叛?亲情固然重要,可是真的能重要到枉顾一切吗?良心?信仰?谈伍苏一切都不要了吗? 风一默默派人往玉硅去了。 快马加鞭,今天便能打个来回,最迟今晚便会知道消息了。 失子案到了这一步,萧樱本应退出来了。她和凤晔虽然没有签什么条款,可她默许功劳归凤晔,凤晔也默许萧樱只要帮着他抓到凶手,至于接下来案子如何审,便不会再劳烦萧樱了。 可是因为谈冲的出现。 事情恐怕有变…… 不必萧樱请命,凤晔已经亲自登门。 二殿下是吃过午饭过来的,萧樱没让凤晔久等,很快现身花厅,凤晔淡淡扫过萧樱,然后眉头不由得一拧。 做为男人,本能有会对姑娘有所照抚,凤二殿下觉得这算是君子风度。何况他心里对萧樱的态度,始终有点模棱两可……当初有多厌烦,如今便有多好奇。 偶尔也会心生悔意。 不过和他的野心比起来,萧樱这个筹码明显还是太轻了些,不够看的。 他只是觉得萧樱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病了?脸色这么难看?”凤二殿下天生桃花眼,说话透着股风雅劲。 他倒也不是故意为之,实在是本性如何。所以看起来他似乎十分怜香惜玉。 不过萧樱早就看透凤晔的本质了,这就是枝烂桃花,四处招风引蝶。以期用他那自诩俊雅的外表蒙蔽那些没什么见识的姑娘。 她心情不佳,看凤晔也有些不顺眼。她就是迁怒了……谁让凤晔这时候上门。 “为了替二殿下抓绑匪,我昨晚只睡了一个时辰。” 凤晔闻言脸上立时露出关切之色。“辛苦了。”一句辛苦了,说的那叫一个彬彬有礼,萧樱仿佛没有听到,冷着一张小脸。再加上苍白的脸色,整个人看起来带着几分病气来,倒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凤晔脸色越发的温和了,他笑着拱拱手,算上再次谢过萧樱。 萧樱也不便迁怒太过。 “殿下这时候不是应该忙着审犯人吗?怎么有空来我府上?” 凤晔脸上带笑,心里却很想骂娘。 他也想审啊,早审完早上折子,闹腾了几个月的失子案由他告破,他华王凤晔的名声必定更上层楼。 可那两个主要人犯。一个姓吴的,还有一个小子根本连名姓都不招。 用了刑,打的遍体鳞伤,那人就是不开口。最后那个姓吴的提了个条件。想让他们开口,便换个人来审。至于换谁?谁抓的他,便谁来审。 另一边那个死活不开口的,闻言竟然也点了头。 凤晔虽气,可也没了办法。有些人嘴巴就是严,死活都撬不开。这人打了个半死,终于肯开口了,凤晔也只能硬着头皮登门。他如今并不想见萧樱。 “风一回来可曾对郡主说了什么?” “人抓到了,恭喜殿下要立功了。” 凤晔笑的脸有些发僵。“能不能立功,还要看郡主肯不肯出手相助。” 萧樱面露疑惑。“如今绑匪已经抓到了,我们当初的约定我已经履行完了。不知道殿下还需要我做什么?” 迎上这么一张不明所以的小脸,有那么一瞬间,凤晔还真的有些难以启齿。“……还得麻烦郡主去审一审那几个犯人。” 萧樱适时做出惊讶之色,凤晔除了陪萧樱继续演,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提前在风一耳边扇过风,风一那人虽然看着憨厚,人却十分精明。要不也不能成为凤戈的心腹。 凤晔可不相信风一会欺瞒萧樱。 唯一的可能便是,萧樱在装糊涂。 这小姑娘越发的让凤晔看不透了。“有个姓吴的,他说既然他是郡主抓到的,也只肯对郡主招供。” “这是什么毛病?殿下不该惯着他,殿下不妨多打几次,我看那吴公子不像个身子强健的。殿下打他几次,他就会老实了。” 萧樱在一旁一本正经的给凤晔支招。凤晔又想骂娘了。他觉得每次和萧樱说话,他的君子风度都岌岌可危。“你都说了他身子不算康健,若是打死了,案子岂不便成了无头悬案。一事不烦二主,郡主索性送佛送上西吧。本王先行谢过郡主相助大恩了……” 萧樱没有接话。 凤晔便那么拱着手,场面有些可笑。 可是不管是萧樱还是凤晔却都没有笑的意思。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不管是凤晔还是萧樱都没有退路。 第五百一十一章 休养 第五百一十一章休养 凤晔并不知道她和谈冲是旧识。 所以才会上门相求。如果知道,恐怕他就稳坐府中,只需静待她登门相求…… 萧樱是一定会去见谈冲的。 还有失子案的始末,她也要弄清楚。她如今仗着凤晔不知道她和谈冲是旧识替自己多争几个筹码。“我父王不日便要进京了,等我父王到京,便会将我的五殿下的亲事提上日程,到时候还需殿下多多在陛下面前替五殿下美言几句。” 凤晔点点头。 这事容易。 只是他心里并不愿意去做。 可他也明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为了拉拢谢相而决定娶谢菲,便注定不会和萧樱再有什么纠缠。 何况眼下便是他想纠缠,她也不愿了。 “……殿下那位未过门的王妃,殿下还请看紧些。我总感觉谢小姐上次看我的眼神不太对,我有些害怕。” 说到害怕,萧樱不忘缩了缩肩膀。 凤晔:“……” 忒做作了吧。可他却觉得小姑娘做作的还挺可爱。他们互相都知道对方在演戏,可是还这么心平气和的配合彼此,这种默契还挺让凤晔着迷的,颇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郡主放心,我华王府不是那么好出来的。”这算是应承了。承诺等谢菲嫁进华王府后,凤晔不会随意让谢菲出府。 “这我就放心了。”萧樱还不忘拍着自己唏嘘一句。 “……郡主既然放心了,我们便快些出门吧。早审早结案。” “审吴公子那样的人,不必操之过急。你越急,他越有依仗。殿下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便会竭尽所能审好这个案子的。” 凤二殿下还能说什么。除了点头,他什么也不能做。虽然心中焦急,可是萧樱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想要撬开一个人的嘴,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办到的。萧樱有萧樱的法子,他尊重便是。就像萧樱所说,她只要尽力审好这个案子便足够了。 至于早一天晚一天,反正已经等了这么多天,多等几天也无妨。 这功劳已经注定落到他头上了,凤晔没什么好担心的。 “既然如此,长宁今日便好好歇息吧……” “那我便不远送了,丁香,送殿下出去。” 竟然是急不可待的便要送客。凤晔几乎被气笑了,他是真的看不透如今这个萧樱。 和他记忆中的萧樱简直判若两人,那时候的萧樱……整个人傻乎乎的,整天追着他跑。一看到她,他就头疼腿疼全身疼。恨不得戳下自己的眼睛。 反正这辈子,他还没那么厌恶过谁。 她也算本事,能惹得他对她厌恶至及。 而后纵容着幕僚对她出手,也是因为她实在太过缠人。如今想来,如果当时他不是满心烦躁,看到她就想躲……也许他能比凤戈更早看清她。 “本王便先告辞了,静候郡主佳音。” 凤晔还是风度翩翩的告辞而去。 送走了凤晔,萧樱脸上现出困顿之色。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了,萧樱有些应接不暇。 如今她什么都不想去深思…… 谈冲,谈伍苏,她都不想去想。刚才和凤晔说的话也不全是敷衍,不管是姓吴的还是谈冲,她都得缓两天再去见。 这两天,她得藏起来疗疗伤。于是萧樱便真的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凤四殿下来了都没能让萧樱露面。凤璟这次受了不少的刺激,以前带着一帮护卫在京城里招猫逗狗的,偶尔也会和人起个冲突,可是和那晚一比,这些都不算什么。 凤四殿下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自诩高强的功夫,在聂炫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见不到萧樱,凤四殿下也不气馁。他最近缠上聂炫了,如今他看教自己功夫的几个师父,怎么看都不顺眼。 觉得几人绑起来,都打不过一个聂炫。 眼下案子还未开审,凤晔说这事交给萧樱去办。萧樱说什么时候审,他们便什么时候去刑部大牢。 左右无事,凤四殿下便开始天天往萧樱这里跑,目的是缠着聂炫教他功夫。 以至小小的宅子,整天的鸡飞狗跳……聂炫跑,凤璟追,两人身事是凤四殿下那一众护卫…… 萧樱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让人送了内院的门。 好在聂炫和凤璟还都知道分寸,没真的闹到萧樱这里。 便这么在自己小院里缩了三天,萧樱终于缓过神来。终于决定明天去见谈冲。 她这才让丁香去叫风一和聂炫。两人来的很快,看的出他们都在担心萧樱。萧樱这人遇事向来沉稳,不管发生什么事,面上也显不出来。只有这次明显有些异样,把自己一个人足足关在院中三天。 “姑娘还好吗?”风一试探的问道。 “我没事。就是觉得累,所以关起门来休养了几天。终于养足了精神,明天我们便去刑部见谈冲,风一去通知二殿下,聂炫去叫四殿下,让他跟着掠阵吧。” 两人点头,明显脸上都不太乐意。 风一不太想去见风晔。 聂炫不太想去见凤璟。 不过萧樱虽然笑盈盈的,可两人都不太敢和萧樱争辩。于是…… 萧樱看两人蔫头耷脑的出去办事,终于缓缓笑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黯然不如众黯然。她这也算是苦中做乐吧。 萧樱心里有种预感,三天己过,凤戈该回来了。 事关凤戈,萧樱的预感向来很准,当晚凤戈回府已经很晚了。他没回自己的寝室,甚至顾不上梳洗,急匆匆便直奔和萧樱小院相邻的小角门。 还未进城,他便得到了消息。 说是萧樱亲自带人抓到了失子案的真凶…… 当时云公子也在,闻言脸上立时露出惊诧之色。或许不相信一个草包郡主有这么大的本事吧。 凤戈心里则是七上八下,颇有几分走在悬崖绝壁的感觉。别人不知道萧樱,他可清楚的很。小姑娘并不是个莽撞之人。而且他离开前叮嘱再三,别轻举妄动,一切等他回来再决定。 萧樱是点了头的。 小姑娘向来守信重诺,绝不会无故失约。 所以,一定是发生了让萧樱不得不立刻动手的事情…… 第五百一十二章 梦到你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梦到你了 回程的这一路,云公子倒是谈兴大发,一个劲的和凤戈说这说那,话题一直围着萧樱转,凤戈实在没什么兴致附和。不过他那位皇叔早就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强求他开口。 只偶尔看他蹙眉瞪眼便足够愉悦了,足够支撑他一个人将话题进行下去。 进城前。他最后一个话题说的是…… 长宁这个小姑娘,实在和一年前判若两人,莫不是……身子里住进了另一个人吧。 凤戈面上不动,依旧瘫着一张冰山似的玉脸,脸上适时露出几分无趣,云公子又被逗笑了。两人在城门前分道扬镳,云公子表示凤戈这次真的捡了个大便宜。凤戈回瞪,示意云公子要是羡慕,自己找一个去。云公子被怼的无话可说,这次换凤戈勾起唇角了。 虽然最后算是扳回了一局。 可他那个皇叔已经对阿樱生疑了。 事情似乎有些难办,凤戈心里装着这件事,又加上不知道萧樱为何趁他不在时涉险,所以五殿下整个人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反正开门的小厮,沿路的护卫,甚至见到主子回来想上去问候的风一,都乖乖缩回迈出的脚。任由凤戈一路风卷残云似的刮进了萧樱的内室。 许是心有灵犀,凤戈才走到萧樱身旁,萧樱似有所觉,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屋里没有点灯,借前月光,她看到自己床边多了个人,她即不惊慌也没有害怕,而是整颗心房涨的满满的,发着涩发着酸。 “五哥。”她声音发颤的唤道。 诸如怒气,怨气,担心这些负面情绪。 在一声五哥中通通化为云烟。凤戈想,如果一年前有人告诉他。在未来的一年中,他会在意一个姑娘在意到宁愿替她去死,凤戈一定二话不说抽剑便砍。 在凤戈的认知里。 没有什么人能让他如此掏心掏肺。 如果现在有人在他面前说这番话,他恐怕还是会砍人。 他依旧无法想像自己对除了萧樱之外的姑娘牵肠挂肚。“吵醒你了。”明明是打算兴师问罪的,可话到嘴边,吐出来的却是温声细语。萧樱直起身子,凤戈似乎不由自主的便坐在萧樱身边,然后双手有些不受控制的把萧樱揽进怀里。萧樱在凤戈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缓缓摇摇头。 “梦到你了,所以醒了。”梦醒了,你就在眼前。 这种感觉……让她连日的惊惶和不安瞬间烟消云散。 连心里那几分惋惜和伤感也去了几分。“傻阿樱。”凤戈紧了紧手臂,把萧樱往怀里带了带,语带宠溺的说道。 不必凤戈开口,萧樱已经主动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凤戈。“……时间紧迫,我怕夜长梦多,所以只能快刀斩乱麻,让四殿下和聂炫一起,我则暗中冒充你带着贾骏和缪骞……只是那鬼宅子里竟然有阵法,这点有些出乎意料。好在有惊无险,阵法这种东西我以前虽然没看到过,不过左不过利用些环境或是感观迷惑人,只要跳出固定的思维,不让自己的五感被迷惑,便不会中招。” 萧樱可不敢告诉凤戈,她其实没什么把握,毕竟阵法这种东西只是听说,谁也没真遇到过。 不过她运气不错,总能逢凶化吉。 可她真的能骗过凤戈? 凤戈是什么人?岂会看不出萧樱报喜不报忧。阵法?别说是萧樱,便是他碰到,都不能保证全身而退。小姑娘胆子果然不小!云公子有句话说的不错,这是个看着文弱,实则胆大包天的丫头。 偏偏她此时缩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团,让凤戈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斥责。 “你啊……以后再涉险,想一想我。你若是有个万一,我这辈子岂不是注定孤家寡人!” 如果凤戈言辞戾色,萧樱还能反驳几句。她其实最怕凤戈这么说话了。萧樱几乎瞬间便被愧疚吞没。“……是我的错,我不该以身试险。”“不,你错的不是以身试险,而是把我的至宝当成一个护卫,一个属下,阿樱,你不是。” 你即不是护卫,也不是他的属下。 说句冷漠的,全王府的护卫加起来,也没萧樱一根小指头来的重要。 虽然冷血,可就算全府的护卫瞬间毙命,凤戈只会发誓替他们报仇,也绝不会为了他们的性命而赌上自己的性命。可是萧樱不同,萧樱若真的身处险境,凤戈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她可以带人去捉凶徒。 可首先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这才是凤戈真正所怒。她有猜测,可以让护卫去试,可萧樱却和护卫一起不管不顾便进了那宅子。 凤戈气的是萧樱把他的心肝置于险境! 萧樱张张口,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她当时确实脑子一热,因为前后两拨人马陷在宅子里,她急的有些六神无主,这才冒了险。 事后也有些后怕,若不是歪打正着破了阵法,她也陷进其中…… 她不怕自己如何,她怕的是失去了她的凤戈会如何。“五哥,我明白了,以后再不会让自己置身险境了。” 萧樱几乎要落泪了。明明不是个爱哭的姑娘,可在心爱男人的怀里,眼泪却有些不争气,他明明只说了一句,却让萧樱有种自己犯了大罪的愧疚。命是她的,可他比她自己还要珍之重之。这种被全心全意在意着的感觉,让萧樱整颗心软成了一团浆糊。 “明白就好。若有下次……阿樱,别逼我把你一辈子关在后院。” 这是凤戈难得的狠话了,可他这狠话偏偏说的一点也不严厉,反而还带着几分宠溺。 可效果完全达到了恐怖级别。 萧樱立刻在脑子里发誓,绝不会再碰凤戈的逆鳞……“你这趟行程如何?可还顺利?” “自然顺利,很快京城便要变天了……”凤戈告诉萧樱,他那位皇叔这些年来可没闲着,结交了不少权贵。 云公子的性子和出身注定他是个必定会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如果他毫无建树,早就被庚帝五马分尸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情意绵绵 第五百一十三章情意绵绵 如今庚帝病重,再想对这位动手就更加难如登天了。所以别看云公子只是住了个农家小院,可要想杀他,庚帝就算派出最精锐的侍卫,也休想得逞。 可他不管想立谁为太子。 这位云公子都是心腹大患。 所以萧樱才会千方百计隐瞒凤戈的行踪,至少在这个关头不能让庚帝知道凤戈和云公子走的太近。 至于凤戈口中的大事,萧樱隐隐有了猜测,可又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定了定神,她还是没有开口询问,有些事情知道了并非是好事。需要她知道的,凤戈自然会告诉她。凤戈不说的,便是不需要她知道的。 “我不会再涉险,五哥也要保重自己。”这便是萧樱对凤戈那句京城要变天的回应了。 凤戈缓缓的,郑重其事的点了头。 他不能失去萧樱。萧樱自然也不能失去他。这点他们二人是一样的。 萧樱不同于其她姑娘,她即不问也不劝,便是明知道他做的事情九死一生,她也不会阻挠不会逼问。只会让他保重。 凤戈的心锦锦长长的一拧,感觉微涩。“恩。”最后,他轻声应了。 接下来萧樱开始告诉凤戈谈冲的事。凤戈似乎并不意外,这点萧樱有些奇怪。“你不觉得意外?你和谈冲勉强也算朋友吧?” “确实有些意外,不过也不算什么。谈冲带着族人隐居山林,当时我便有了些猜测。只是没有深思,如今想来,那时并非我多想,如果是谈冲,那么所有事情便可以连起来了。” “有什么猜测?” “你记得我当初和你说过,先朝遗孤的事……” “你说有传言,先朝皇帝的皇子并不是都死在破宫之日。好像有位小皇子逃出了皇宫。只是过后一直没有消息,当时的凤家先祖也找了几年,最后不了了之。” “是。如果真的逃出一位皇子,一定会有人按捺不住,打着小皇子的旗号兴风作浪。可是一直没有,先祖在位时一直风调雨顺。后来便真把这事当成了传言。如今想来,或许并非是传言,真的有护卫护送着一位小皇子逃离京城,最后选了个偏僻之地隐姓埋名。几十年过去了,那位皇子的后人终于按捺不住有了动作……” “这有些说不通啊。如果要起事,应该在几十年前。如今……谁还记得前朝?恐怕连最年长的长者都不知道前朝是什么模样了。此时兴风作浪?不嫌有点不合时宜吗?” 凤戈冷哼。 “兴许是活腻味了,想要尝尝举国通缉的滋味。” 萧樱:“……”堂堂五殿下,说起冷笑话来简直让人猝不及防啊。“凤五殿下,下次再搞笑时能不能提前示个警,我好调整下心情。突然间你这么来一句,你说我是大笑好还是暗笑好呢?” “姑娘家,怎么笑都不矜持,你还是唬着一张小脸,看别人笑最好。” “凤戈啊凤戈,你属下知道你是这么一个……喜感的人吗?”凤五殿下继续绷着一张俊脸。 “自然不知道。在他们眼里,凤五殿下光风霁月,绝不负京城第一公子之名。” 京城第一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萧樱觉得自己应该挺自豪的,朋友圈一定要走一拨……她可是把京城第一公子吃的死死的姑娘。 两人说着笑着,萧樱渐渐涌出睡意,她有些不舍得闭眼。凤戈轻轻用手掌盖上她的眼睛。“乖,睡吧。睡醒后便好了。” “不睡,我们再说会话,我不困。”说着不困,可眼睛已经闭上了。 “好,说话,阿樱想说什么?”“说……我今天又敲诈了凤晔一番。我让他管好谢菲,别让她出来兴风作浪……凤晔说让我放心,以后平王府的后院一定锁的严严的。” “阿樱真厉害。” “……厉害吧,我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我最厉害的本事你还没有看到呢……凤晔想平白得到这样大的功劳,他太贪心了。我想把这功劳送给凤四,五哥你说好不好?” 萧樱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可嘴里还在嘀咕着。 “好,阿樱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五哥,你最好了。” “乖,睡吧。”萧樱终于沉沉睡去。凤戈抱着她,痴痴看了许久。这才把萧樱轻轻放下,小声下去洗漱。 随后又悄声把萧樱揽进怀里,这才缓缓闭上眼睛。 身体很累,可是心却是轻松的。 他想,不管京城即将发生什么,他总能把小姑娘护在怀里。这么小小的一团,只要安然的呆在他怀里,便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宁静的。 萧樱第二天睁开眼睛,以为自己昨夜做了个美梦,她梦到凤戈回来了。 还梦到凤戈抱着她,哄着她入睡。 然后睁开眼睛,便被身边的俊脸惊到了。凤戈明显很疲惫,一向十分警醒的他,还在沉沉睡着。 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可见这趟出门有多辛苦。 他明明可以今天再回来的,就不用那么急着赶路了,可他没有。 他放心不下她。 萧樱心里甜滋滋的,索性靠向凤戈闭上眼睛。 凤戈本能的把萧樱揽进怀里,再人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时萧樱嚷嚷着迟了,她昨天和凤璟约好今天要去审谈冲和吴公子的。 凤戈淡定的挥挥手,丁香这才笑着开口。“姑娘放心,一早风一便去四殿下府中送信了,说是郡主昨夜染了风寒,要歇两天。什么时候去刑部大牢,再行约定。” 萧樱松了一口气。 “风一果然会办事。”身边凤戈轻咳一声。 丁香赶忙解释。“不是风一会办事,是五殿下昨晚吩咐的。殿下说姑娘这阵子累坏了,要歇一歇。” 萧樱眨眨眼睛,然后缓缓转头看向凤戈。 男人拉着一张俊脸,一脸吃味的神情。这人,忒小气。可有时候又大方的让人咋舌。 “我就说风一不会这么机灵,一定是五哥吩咐的。五哥最贴心了。” 咚。 丁香决定以后公子和姑娘说话时,她还是躲远些的好。以防磕到头。 太甜了,甜的齁人。 “去告诉风一,就说郡主夸他了,自己去账房领十两赏银。” 第五百一十四章 不请自来 第五百一十四章不请自来 丁香高兴的领命去找风一了。“……真是女生外向。”萧樱嘀咕。 凤戈捏了捏她的脸蛋,挑了挑眉反问:“难道阿樱不会一心向着我?” 萧樱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且还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她决定以后和凤戈说话时,一定要小心戒备。这人说话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恶趣味随兴而至,简直防不胜防。 凤戈本打算今天进宫的。 萧樱既然不去问案了,他自然而然的便把进宫的日子往后推了推。 反正他那个皇帝父亲轻易想不起他。偶尔问起,如今和他勉强战在同一战壕的二殿下也会帮忙搪塞几句。 便是他那位向来孤高自傲的大皇兄,也不会在这方面诋毁他。 毕竟不进宫,对他们来说可是百利而无一害。 凤戈如今没有正式职位,初回京城时,庚帝有意让他去户部挂个职。 被凤戈想法子拒了。他便是去,也只打算去刑部,不过刑部里的有些人已然是庚帝的心头大患,他是绝对不会把儿子往那里安插的,哪怕是不得他心的儿子。 庚帝看凤戈闲得又觉得碍眼,所以总给他找点事情做。 都不是什么紧要的事,重要的紧要的他也不会放心交给凤戈去办。 好在凤戈身份摆在那里,不管去哪里任职都是个只能被尊着敬着的主。不管凤戈表现多好,庚帝也不会对他另眼相看的,所以凤戈走马灯似的换了几个差事,最后倒成了万金油。搁哪都能顶顶事,可哪里也不愿意他久留。以至如今便是连入宫复命,都不急不缓的。 两人最后去了书房,萧樱继续翻卷宗,凤戈在案前拟折子。 虽然没有说话,可两人之间仿佛有股暖流,偶尔抬头看上一眼,看到心尖上的人便在自己身边。那种感觉,能让久处黑暗的人生出脉脉暖意。 凤戈已经有阵子没想起旧事了。 便是连他的母妃,他最近也显得想起。 慧妃几次派人来唤他进宫,凤戈也只是冷笑置之。 过去的怨恨已经淡了,可母子关系终究难以修补。凤戈已经不想去追究慧妃为何给他下毒?可那毒确实彻底断了他们母子的情份。他如今有,且只有他的阿樱了。 凤戈看她的目光如有实质,萧樱便是脸皮再厚,小脸也要被凤五殿下看红了。 萧樱放下卷宗,抬头迎上凤戈的目光。“你这么看着我,让我怎么专心研究案子?” “那便不研究。你的本事临场发挥便足够了,不必提前做功课。”萧樱脸上露出笑意,这人夸人都和别人不同,显得那么与众不同。“看在你夸我聪明的份上,我便听你一回。好,不看了……其实看来看去也就那些话。姓吴的只说自己幼年开始习阵法,自认于阵法一道天下无人能敌,这次阵法被破他才倒霉被擒,满心的不忿。可一问到为何要收集孩子?没有找到的几十个孩子去了哪里?他便一个字也不说了。” 吴公子唏嘘起自己的阵法,简直言无不尽。 可一旦说起案子,他便成了闷葫芦,一声不响。 “我和你一起去见这个姓吴的。” 凤戈原本并不打算插手这桩案子,可是萧樱一番话让凤戈瞬间改变主意。有些事情,便是明知道身陷其中并无好处,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萧樱只身涉险。“恐怕,这案子会牵扯甚广,阿樱,你心里要有个准备。” 什么叫牵扯甚广,当时萧樱心里还真的没有概念。 直到事后案子彻底告破,萧樱才明白当日凤戈为何听完她说的话毫不犹豫便决定陪她一起去见吴公子。 凤戈原本并不打算插手这桩案子。 这是庚帝交给凤晔办的案子,凤晔若是插手难保凤晔不会生疑。可此时凤戈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萧樱自然不会拒绝。 她很喜欢和凤戈一起查案审案,两人配合默契,有时候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所思所虑,两人一起简直就是珠联璧合。 当天午后,有客上门,客人来的很低调。 一身书生长衫打扮,披着件灰蒙蒙的半新不旧的大氅。 上眼一打量,完全就是个落魄书生的装扮。可那人却姓云。 云公子直接敲了长宁的府门。 风二亲自将人引到了书房。云公子上下左右打量着书房,这书房算是凤戈的,不过最近萧樱一直在用,所以桌上长案上架子上摆的都是些陈年卷宗。 凤戈和萧樱两人,一人占一个位子,各自为政。 很少有姑娘会像萧樱这样,把翻旧卷宗当成爱好,所以越发显得萧樱与众不同。反正在云公子眼中,长宁郡主这个小姑娘……有些看不透。 你说她年纪小吧,可她似乎什么都明白,说话办事精明中又带着几分迷糊。 你说她稳重吧,偶尔又露出小姑娘似的天真。反正是个挺矛盾的存在,也不知道萧氏那位二皇子是怎么养大的女儿。 云公子不由得想到回程时,凤戈得到消息,说萧樱带着护卫去抓失子案的真凶了,当时凤五殿下那张脸哟……云公子认识这小子十几年了,也没见他脸上神情那么丰富的时候。 他们本来打算在路上找客栈住一晚,第二天再往回赶的,可凤戈这小子全身像是长了刺,死活要赶出京城。 云公子实在太好奇长宁了,所以明知道今天登门有些碍眼,还是来拜访了。 萧樱笑着招呼。“云公子,请上座。” 他也不客气,果然就坐了上座。然后左右打量萧樱和凤戈。“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问这话时,他是看着萧樱的。 萧樱心道要尊敬长辈。 笑着摇头:“怎么会。云公子多想了,我和五殿下正说有事情想请教云公子呢,云公子此时前来,算是解了我和五殿下的燃眉之急。” 萧樱满嘴客套。 亲自起身给云公子斟茶,利用这功夫云公子看向凤戈。 两人打了场眼神官司。 “既然知道不是时候……怎么还来?” “……就是因为知道不是时候才来的,孤家寡人的自然看不惯你们二人浓情蜜意。” 第五百一十五章 书房叙话 第五百一十五章书房叙话 “小别胜新婚……不知道吗?” 云公子喝了口老血,这才用眼神回应。 “知道啊。昨晚不是没来打扰吗……” “长宁刚才说有事请教,何事?”云公子端起茶,一脸郑重的开口。萧樱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她难道不知道云公子是来看热闹的?这人表面看起来一派光风霁月的,实则是个行事莫测的家伙。 偶尔抽疯,偶尔正经,偶尔又挑三捡四。 总之是个不好打交道的。 上次她也就是歪打正着了,回来后连凤戈都说她撞了大运。 每次见云公子,萧樱都不由得把他当长辈看待,可这人……似乎并没有当长辈的自觉。 就像此时,他虽然一本正经的发问,可是和凤戈那激烈的眼神角逐?真以为她看不到吗? 萧樱敛了敛神色,也一本正经的开口问道。“……刚才我和五殿下在说第一任凤氏先祖。当初既然怀疑前朝皇室还有血脉在世,为何不彻查?这种事情,哪怕明知道劳民伤财,不是也要追查到底吗?不追查出个结果来?凤氏先祖岂能睡得安稳?” 云公子脸上的神情缓缓变了。 如果最初只是有趣,才假装配合。此时脸上神情却郑重了几分。“依长宁看来?这所谓的‘前朝余孽’一定要斩草除根吗?” 云公子反问。 萧樱不由得看向凤戈,凤戈微微点头。 萧樱深思片刻这才开口。“除不除根的,其实并不重要。就算真的除了根。可如果有人想闹事,随便找个人出来,说他便是前朝皇室血脉,起事需要的压根不是真正的前朝血脉,而是振臂一呼的那个人。” 云公子挑了挑眉,对凤戈说道。“长宁这见解,倒有些与众不同。” “……别这么一本正经的,好像你真的不这么认为似的。阿樱说的一点没错。真假余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借此闹事。” “所以那个谈伍苏并不重要?” 怎么突然提起谈伍苏,萧樱有些不解的看向凤戈。 “不重要。” “长宁也这样认为吗?” “她刚才已经说过了,前朝血脉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真正想要闹事的,是那个借着前朝血脉起事的人。” 萧樱似乎有些明白了,可是?可能吗? “前朝?前朝皇帝莫不是姓吴?” 这下轮到云公子疑惑了。“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前朝皇帝姓什么关她什么事?如果不是遇到凤戈,她连当今皇帝姓什么都不感兴趣。 “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 “多谢云公子夸奖,和我们有关的事,我自然知道,和我与五殿下无关之事,我知道它做甚?你们刚才提到谈伍苏……他是关键人物吗?他和谈冲是兄弟,可谈伍苏的名字里却莫名其妙多了个‘伍’字。伍,吴……所以我猜前朝皇帝姓吴。至于那位吴公子……他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萧樱三言两语道破其中天机。 而且所说竟然和真相相差无几。 屋中两个男人都沉默了。仅靠一个伍字,萧樱便能一五一十道出真相。 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惊诧。 相比凤戈,云公子显然更惊讶。凤戈毕竟是知道萧樱成长的世界和这里完全不同。那是个自由的国度。在她的家乡,女孩和男孩一样有先生教导,男人能做的事女子也能做。而且他的阿樱还是其中的佼佼者。 便是因此萧樱的见识和这里的姑娘不同。 她能透过蛛丝马迹,猜测出一些真相,凤戈并不太意外。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找到谈伍苏?他若伏法,谈冲和那个吴姓公子便不难对付了……” “大概如此吧。只是谈伍苏的去向,恐怕无人知道,谈冲怕是都不知道。”凤戈接道。“这些先放在一边,云公子,我更想知道的是……他们要孩子何用?那些找不回来的孩子……便真的找不回来了吗?” 最先丢的那批孩子,都没有找到。 凤璟和聂炫救下的孩子,都是新近丢失的那些。 整个庄子被翻遍了,也没找到其余孩子的踪迹。真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几十年前,凤氏皇帝初建。也曾发生过这样的事,当时也是丢了几十个孩子,只是丢孩子的地方相对偏僻,这事最终便不了了之了……长宁,你心里得有个准备,这些孩子,恐怕是找不回来了。” 萧樱闷声点头,同样的话凤戈也和她说过。 她只是……只是觉得很无力。她是当律师的,来到这里也致力于查案破案,帮人救人。 她参与的几桩案子,对她触动最大的便是这桩失子案了。近百个孩子,那是一百个家庭啊。虽然其中有些父母不着调的,可大多数都是把孩子当成至宝。 如今孩子没了,家也几乎毁了。 她那晚为什么毫不迟疑争分夺秒,便是想着早一些,尽量早一些,哪怕一天,一个时辰,是不是便能多救回几个孩子。 “我明白。只是难免还是会伤心。” “你还是年纪太小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便会发现世上没什么事情是不会发生的。比这更恶劣的事情也会发生……有些事情真的让你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云公子似是有感而发,明明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可是眼神是却满面沧桑。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又恢复成那个光风霁月的书生模样。“谈伍苏,便是当年吴氏皇朝最后的血脉。谈冲,还有那位自称姓吴的公子……恐怕是当初死卫的后代。明明已经蛰伏了几十年,却又突然闹起事来。恐怕……就像你说的,有人按捺不住了。长宁,小五,你们如果要插手这桩案子,我会暗中保护你们。刑部的大牢,我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 “……云公子,你和谈冲是不是有什么……交情?谈冲直言要进刑部大牢,是不是因为云公子你?” “几年前,我生过一场病。在家里养了几个月。利用这空不去过一次太平郡。当时小五初到太平郡,明面上殷家百般相助,实则……却在培养自己的势力。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小五被殷家吞食殆尽,所以暗里给殷家找了些麻烦。当时和谈冲匆匆见过一世。” 第五百一十六章 案前碰面会 第五百一十六章案前碰面会 那次见面两人印象似乎不错,以至云公子时隔多年提起来,言语中还带着几分唏嘘。 “我觉得谈冲挺不容易的。一个人和照顾所有族众。他们甚至不敢公然露面。其实那时我便看出他们身份有异。只是他们既然老老实实呆在深山老林,实在没必要惊动他们。我看谈冲也不是个有野心的,他那个兄弟,叫伍苏的那个……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满山遍野的乱窜,像只野猴子。” 云公子难得这么一本正经,一点也不添油加醋的说话。 可见谈冲这事,意外的不仅是萧樱和凤戈,这位任职刑部的云大人也十分意外。 云公子轻轻吐出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在太平郡只呆了几天,没机会和谈冲深交。不过我觉得这人有担当,会是个实心实意的朋友。前阵子,你们没回京之前,小五给我写信,说发现了一帮奇怪的人,他提到了谈冲,言语中对谈冲颇有几分欣赏。还说和谈冲联手做了件事,挺畅快。 这真是话语犹在,物是人非。” “我和谈冲只是点头之交,和谈伍苏关系却不错。他比缪小公子年长两岁,可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最喜欢的便是整日埋首灶上……我在抚阳和汶西办案时,多亏他张罗吃喝。一路来京城,吃喝也都是他在准备。连五殿下也称赞他手艺不错。” “是。是个当大厨的料。”凤戈点头肯定。 “……所以我们初步达成共识。他们兄弟起事的机率不大。” 云公子一锤定音。 萧樱这次算是开了眼界,第一次知道案子还能这样审。还没见到嫌疑人,基调已经定下了。这事虽然牵扯到谈家兄弟,尤其是谈伍苏,可萧樱,凤戈和云公子都认定,此事并非兄弟二人主使。虽然太过主观,可是屋中三人谁也没觉得奇怪。 三人毕竟都是奇人。 哪怕没证据,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所以这案子……要如何审?” 最后还是萧樱发问。“先听听谈冲怎么说,我想他多半是恳求我们去‘救’他兄弟。”云公子第一个开口。 “他怕是要把这事自己一个人担。既然能让他不顾一切参与的事,必是和他的族人有关。谈冲这人有些行事太过木讷愚钝,恐怕会觉得事情走到这一步,皆是他的错。”凤戈补充。 “所以……明天见到谈冲,他会给我们一个囫囵的真相。然后再说谈伍苏是被他强迫的,希望我们不要追究谈伍苏的过错。最好能找到谈伍苏,然后保护好谈伍苏的安全。” 萧樱最后一句提醒了凤戈和云公子。 “有人要害谈伍苏!” 凤戈冷声说道。 “……想必那些人终于按捺不住,打算窝里斗了。他们行事必定是借了谈伍苏的名号。可谈家兄弟压根就不是有野心的。终于逼得有些人忍不住要噬主了。看来,这次这次能一举捣毁两个窝点,恐怕也有谈冲的功劳。” 消息是聂炫带回来的。 他是不是暗中和谈冲有什么约定? “聂炫应该和谈冲私下约定了什么。我猜恐怕是保护谈伍苏。” 至于如何求证,这个容易。萧樱派人去叫聂炫,聂炫很快来到书房,虽然云公子是个生面孔,可聂炫那性子……屋里多个人少个人,他那张脸都是冷的,比凤戈还冷几分。 “殿下,郡主……唤属下来,可是因为谈冲的事?”聂炫倒也不拐弯抹角。 他早就料到萧樱会想通,然后唤他前来问话。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是。你什么时候见到谈冲的?两个地方也是谈冲告诉你的?他为什么告诉你?你又答应了他什么?”萧樱一叠声问道。 聂炫倒也痛快。一点也不隐瞒。 “就在我告诉郡主有消息的当天。谈冲暗中找上了我。将此事如实相告……他说这事是他的错,此事由他一人承担。他的兄弟谈伍苏是无辜的,谈伍苏自始至终什么都不知道。属下答应他,会替他照顾好伍苏。”还真是不出所料,和萧樱刚才猜测的差不多。 “他还说了什么?那些没找到的孩子……到底在哪儿?” “谈冲没说,他说有些事他只会和郡主说。他说很感激郡主,郡主是真心待伍苏好。他不后悔让伍苏追随郡主……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伍苏替郡主做一辈子的饭。” 凤戈眯了眯眼睛。 “那个姓吴的是什么人?” “算是军师,那人有些家传的绝学。所以为人傲慢。谈冲也不知道这人会在鬼宅内布置阵法,以至险些害郡主身陷鬼宅。” 也就是说,姓吴的和谈冲不是一条心。 姓吴的简直把鬼宅布置成了铁桶,阵法套阵法的,可自始至终瞒着谈冲。 所以当初让聂炫跟着凤璟去城外庄子时,聂炫似乎有些什么话要说,可最终没有出口。可能要说的就是叮嘱她吧。又怕事先暴露自己,若是猜测有错,反倒会影响她的布局。 “谈冲还让属下给他带句话给云公子……您便是刑部的云大人吧。他说数年前偶然一面,奉为知己,希望云大人对他的族众……手下留情。” 云公子冷笑。 “本官看上去像是心软的吗?手下留情……若是孩子找不回来,伤一个孩子,本官便伤他十个族众。” 云公子看起来怒意十足。 不过萧樱和凤戈都没理会,这人又开始演戏了,这次有幸被他当成观众的是聂炫。 聂炫果实面露惊色,可随着云公子愈演愈烈,聂炫的表情也从惊讶到最后的面无表情,他看出来了,这位云大人,是个不甘寂寞的。 “大人息怒,在下倒是不担心大人能不能抓到谈冲的族众。在下担心谈家族人太少,不够大人杀的。” 云公子:“……”难道是他最近不够威严了。怎么一个两人都敢打趣他。 “放心。杀光了就不计数了。” 聂炫:“……”所以这是哪里来的奇葩。 而且听说在刑部简直一言九鼎。庚帝竟然也能放任? 更奇怪的是这人竟然来拜访萧樱…… 第五百一十七章 盼成亲 第五百一十七章盼成亲 外面都传这位云大人是个难缠之人。 杀人眼睛都不眨。 刑部那些官员见到他,就像耗子见了猫。可这人如今却坐在萧樱的书房里,刚才还在他面前大义凛然表演了一番。 根本看不出丝毫戾气。被他看透也不生气,还能附和着说句俏皮话。 反正聂炫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云公子不是危险人物。 “……这便是月丫头相中的那个?”云公子转头问凤戈,凤戈点点头。“告诉月丫头,让她趁早死了心。她那个傻样,找个同样傻的日子还好过些。找个和你一样整天冷脸的,恐怕她一天三遍都哭不到天黑。”姓云的直言不讳。 整个凤家。 他只和凤戈打交道。 便是高高在上的庚帝,都休想要他一个笑脸。 至于齐皇后生的那个女儿……虽然知道她和凤戈关系不错。不过云公子也没多喜欢一分。何况那位公主还是个蠢姑娘,被齐皇后养成了一朵蠢花。 不过比起齐皇后,至少提起她,云公子不至于动怒。 “告诉她也没用,那丫头死心眼。” 凤戈淡淡说道。 合适不合适的,也没个定数。他和萧樱最初可没谁觉得合适,可他们依旧视彼此为自己的唯一。 所以感情这种事,谁又说的准? “齐皇后这一对儿女,儿子心比天高,女儿眼比天高,倒是都随了她。” “何必这么刻薄。我觉得齐皇后把这个女儿教的还算不错,至少心思单纯……不像我那位大皇兄,恨不得把天下一口吞了。” “……你小子,到了关键时刻可别因为凤月心那个傻丫头手软啊。” “云大人放心,本宫全身上下,就没有软的地方。” 云公子眼他……这全身上下四个字,用的着咬的那么清楚吗?他这是说给谁听的? 萧樱?小姑娘懂吗? 还是聂炫……哦,他明白了。原本聂炫心里装的也是这个长宁啊。情敌啊情敌,难得这小子大度,竟然能把情敌留在长宁身边,而且还是近卫。 看来,凤戈对长宁的在乎,比他想像的还要多啊。 长宁,萧樱,萧樱,长宁。这小姑娘……当真不一般啊。 云公子起身告辞,而且执意要聂炫护送。说是怕皇帝一时兴起,打算杀他。他需要一个功夫高强的护卫,今天护送他回家,明天一早再送他去刑部大牢,他要听审。 这见鬼的理由…… 聂炫竟然默默点了头。 萧樱像看鬼似的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聂炫怎么了?” “我那皇叔向来会蛊惑人心。没事,让聂炫去听听,看看最后是他被洗了脑,还是皇叔被硌了牙。” 反正那两人都是鬼见愁。 就让他们互相伤害去吧。 即有人陪着他那位表面清高,实则不甘寂寞的皇叔,也能顺便把情敌调离萧樱身边几天。简直就是双赢,这便叫不战而屈敌之兵。 “古古怪怪的,也不知道你们在捣鼓什么?” “没有什么……无非是改个天换个地。”凤戈不以为意的说道。 萧樱:“……”改天换地算是没有什么。她真是开了眼界。“庚帝是不是快下旨了?” 凤戈知道萧樱在问什么。 “快了,这次案子结了,趁机下旨。所以二皇兄对这个案子很重视。他急着破案,比你我都急。” 如果真像她猜测的那样,凤晔自然要急,眼看着庚帝身子骨一日差过一日。指不定哪天就蹬腿西行了。在这之前,自然要名正言顺的登上太子之位。 想必庚帝暗中示意过,所以凤晔这次行事都会显得太过急切。 失了平日的风度。 “明天他会不会也去刑部大牢?” “自然会去,不过放心……有云大人在,他不敢放肆。” “我倒不担心他放肆。就是单纯的不想看到他那个人……你说萧姑娘什么眼光?以前怎么会相中他,绣花枕头一把草!”凤戈反应片刻才明白萧樱口中那位萧姑娘是谁。 然后他止不住的笑了。 他的阿樱真有趣。 提起过往脸上那嫌弃表情啊,真让他喜欢。 恨不得立时便和她拜堂。然后今晚就无所顾忌的……“萧二皇子还有多久到?” “快了吧。按脚程算起来,应该就在这几天。你也知道的,我那位父王行事……颇有那么几分恣意妄为。兴许路上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去凑热闹了。” “真希望二皇子快点到啊。” “父王若是到了,你晚上再想进我的院子……恐怕有人就要打断你的腿了。” “长痛不如短痛,忍几天相思之苦,便能永远把你据为己有了。我觉得还挺划算的。” “谁要嫁给你?”这时候所有姑娘都该说这句,萧樱于是也说了。“自然是你。”凤戈没像别的男人那样晃着萧樱反问他,不嫁他嫁谁?而是直接一锤定音。 不按牌理出牌,犯规。 既然犯了规,凤戈也不介意再多犯一会。 于是,小小书房中,越发的暖意融融。 “……既然很快便要尝到相思之苦,便在相思之前,先多存点蜜意。” 于是,从萧樱的额头开始,一路往来轻轻亲着。 脸颊,鼻尖……唇。萧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很奇怪,凤戈又没堵她的口,可她就是觉得呼吸困难。 这屋中已经不仅暖意融融了,简直就是盛夏时节……热的萧樱额头冒汗了。 反正离开书房时,萧樱的嘴巴红的刺目。 惹得丁香一个劲的打量……“看什么?蚊子叮的。” 丁香点头。“原来是蚊子啊。奴婢记得进书房前,姑娘的嘴不肿啊。” 风一:“……”未婚妻不教,他之过矣。他赶忙陪笑,把丁香揽到自己身后。生怕自家公子一怒之下把丁香劈了。 “属下想到一些事,得问问丁香。属下先带丁香下去了。姑娘,公子……您二位自便,自便啊。”说完,领着一脑袋浆糊的丁香迅速遁了。 “……丁香这个笨丫头,怎么一点长劲也没有。”凤戈冷着脸腹诽。 “挺好的。放个鬼精灵的姑娘在我身边,我还得时刻担心她是不是对一表人才的凤五殿下动了心。” “一表人才?” “……我说错了。是呆头呆脑。” “呆头呆脑?本王吗?”凤戈伸出禄山之爪…… 第五百一十八章 缪公子的自省 第五百一十八章缪公子的自省 玩闹归玩闹,虽然被吃了豆腐,不过萧樱总觉得这事吧……最后占便宜的实在不知道到底是谁。反正凤戈那张脸,搁现代就是往典型的偶像明星那模样长的。她这张脸顶到天算上小家碧玉,她还得庆幸自己来了这里,要放在现代,以她这模样想要染指凤戈那模样的,恐怕难度系数得超过十点零。 “我父王眼看便要到了,我那几个婢女,是不是麻烦慧妃娘娘给送回来啊。” “……放心,她不敢伤了你的丫头。多留几天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以前他怎么会觉得慧妃有多深的心机呢!兴许那时候年纪小,觉得母亲便是天,如今再看过往的自己,只觉得太过懦弱了。 其实从小到大,慧妃又何曾护过他哪怕一次? 也许殷家血里便带着薄情,殷家薄情,慧妃薄情……他其实也薄情。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萧樱。 “你母妃送给你的那两个美貌丫头呢?被你安置在哪儿了?” “不清楚,我让风一安排她们去劈柴挑水了。” 凤五殿下日理万机,自然不会关注这等小事。 萧樱眨了眨眼睛,有些同情那两人美貌如花的俏丫头了。想必来之前是打算给五殿下当房小妾的,可是最终却只能和砍刀水缸为伍。“真不怜香惜玉。” “她们算香还是算玉?我看夜香二字用在她们身上倒是挺合适。” 萧樱:“……”这出口成脏的水平真让她叹为观止。不过萧樱确实心里挺舒服的,唔……异性对同性的贬低果然能逾越到自己。这是人性的劣根,不管现代还是古代都不能免俗。 “阿樱,你可以明目张胆的笑,我会假装没看到。” 萧樱:“……”她收回刚才认为他很温柔的话。他就是个暴君,而且是个口无遮拦的暴君。 凤暴君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他觉得自己说的挺在理。他母妃没安好心,弄进来两个妖精给萧樱添堵。 让她们去劈柴挑水已经算客气了。 其实风一倒是提议过把那两人往花楼里一送……不过凤戈担心小姑娘知道后心里不舒服。 这才对那两人网开一面。 两人又打趣了几句,这才吩咐丫头服侍着洗漱。 第二天一早,凤戈果然陪着萧樱一起往刑部大牢而去,跟着两人身后的还有贾捕头和缪小公子。缪小公子上次亲眼见到聂炫的身手,自此后和凤四殿下倒是结成了同盟,两人开始缠着聂炫学功夫。 聂炫这人表面看起来冷意森森,实则是个心软的。 他对于像缪公子这种自来熟的人最没法子了,何况缪骞和他一路从抚阳来到京城,也算是关系亲厚。 所以今天缪小公子也跟来了,有聂炫在的地方,缪小公子发誓也要在。 贾骏和缪小公子走在萧樱和凤戈后面。 缪小公子扯了扯贾捕头的袖子。“贾大哥,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个小跟班……” 要说凤戈气质天成缪小公子也算信服,人家毕竟出身皇家,生下来就是皇子。可是萧樱……那丫头当初在抚阳时,那个狼狈相哟……缪小公子还记的呢。当时他躲在公堂边偷看他爹缪县令审案。他那爹是个糊涂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偏要把杀人狂的罪名往萧樱头上招呼。 萧樱这小模样…… 小胳膊小腿的,杀人?别人杀她还差不多。 不能因为萧樱侥幸没死,便说她和杀人犯是同伙啊。缪小公子险些冲出去和他爹理论。然后只见公堂上,萧樱不急不缓的说可以自证清白。当时萧樱虽然也挺有气势的,可是和现在一比,依旧是天差地别。 虽然后来证明萧樱出身不俗。 可她毕竟失忆了啊。一个忘记过去的姑娘,怎么能让自己跟在凤五殿下身边,却丝毫不落人后。甚至,周身那股气势竟然与凤五殿下比肩。 贾捕头轻哼。“能当长宁郡主的跟班,你也算是祖上积德了。” 缪公子叹气。 千算万算,他爹一定算不到自己儿子最终竟然会任一个姑娘发号施令,而且这小跟班当的还挺风光。 “我现在最庆幸的就是当初死活赖着要跟着你们一起离开抚阳。我若是留在抚阳,现在一定被我爹按在案前读书习字。那可真要了我的小命喽。”“……缪大人颇有先见之名,知道儿子不是读书的料。”“我知道贾大哥在取笑我。我爹他才没什么见鬼的先见之名呢。他做梦都梦到我中状元光宗耀祖。 只是本公子注定是个败家子,如今我能跟着萧姐姐做点正事,我爹已经要烧高香了。其实,我挺感激萧姐姐的,她不仅收留我,还教我验尸的本事。只是我自己没用,胆子小,学的不如小秀才和贾大哥。” 缪公子难得自省。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走在萧樱和凤戈身后,他觉得心里很平静。 是那种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人护着他的那种平静。 那两人身形并不伟岸,萧樱甚至生的瘦瘦弱弱的,可他就是有种只要萧樱在前,他就无所畏惧的感觉。 “不。你并不比我们差。小秀才是块读书的料,学起那些东西来自然比你快。贾大哥当了数年捕头,见识强过你数倍,知道的比你多也是正常。你的身手足可以甩我们二人几条街,以后一起查案,有你在,我们的安全才能无虞。”“我明白,我并不嫉妒你们,相反的你们厉害我很高兴。替小秀才和贾大哥高兴,等以后有机会回抚阳,我们三个一起查案。一定能扬名整个太平郡!” 贾骏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听完缪公子的话,只干巴巴的点点头,不过这已经足够安慰缪公子那颗有些不安的心了。 前面。 萧樱止不住的轻笑出声。“当初让他们跟着的时候,我可没想有一天,能带着他们进刑部大牢。”“这算什么?只要你喜欢,以后还能带他们进皇宫呢。” “算了吧。缪公子可不想当内侍。缪家一根独苗,还指望着他娶妻生子呢。” 凤戈:“……”见鬼的心有灵犀。 第五百一十九章 云大人的下马威 第五百一十九章云大人的下马威 凤戈冷着张俊脸,萧樱的笑意几乎控制不住。偶尔逗一逗凤五殿下,看他那张冰块脸瞬间分崩离析是件挺有趣的事。“刑部大牢这等地方,你也敢戏弄本王,看回府后本王如何收拾你?” “我好怕。五哥饶命……” 说着好怕,唇角还带笑算什么? 信了她的鬼话呢,怕?恐怕萧姑娘压根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你啊!顽皮。”凤五殿下最终只能轻叹一声。没法子,自己喜欢的姑娘,打不得骂不得,打了骂了她伤的是他自己。而且这种地方还能谈笑风声的,恐怕也就只有他家阿樱了。 “活跃下气氛,这里有些阴森。”他们已经进了刑部大牢,有狱卒在前面领路。 说是云大人和四殿下已经恭候多时。 刑部大牢比起抚阳和汶西的大牢,自然更大,更深,也更……阴森。 也不知道栅栏用的是什么木头,黑幽幽的,散发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古怪味道。 偶尔会有犯上猛然窜上前来,然后被狱卒喝令着退后。那些犯人口中嘶吼着,放是因为萧樱姑娘的身份,让他们越发的肆无忌惮。 说出的话简直难以入耳。 狱卒脸色有些难看,手中的鞭子透过栅栏的缝隙狠狠押到犯人身上。 犯人一边哀嚎,一边继续挑衅。 死猪不怕开水烫,简直胆大包天。 凤戈脸色阴沉下来,两人身后贾骏和缪公子齐齐变色。四人中,反倒是萧樱神情最平静。 这点阵仗,在萧樱看来真的不算什么。攻心之术……那位云公子,毕竟还是不够信任她。 云公子,萧樱几经辗转,终于知道了他的大名。姓云名驰,随了母性。据说云母早年病故,云家也跟着一落千丈,唯有这位云姑娘生下的儿子,突然间平步青云。 据说,云母在世时,因为未成亲便生了个孩子,而且孩子还随母性,可是受了不少来自云家人的指指点点。 云母活着的时候,云驰没有动云家。云母故去的当年,云家便败落了。 云驰甚至都未曾掩饰此事与他有关,便这么大刺刺的弄垮了云家。他那凶名从那时便开始流传了。 刑部即然是云驰的天下,这些犯人的‘欢迎仪式’自然是云驰默许的。所以萧樱一点也不生气,只是觉得云驰这人能和凤戈成为莫逆之交不是没道理的。这两人天生便不知道什么叫信任。 她能治好凤戈。 自然有信心能让云驰对她生出信任。 “……这算哪门子刑部大牢?我看像咱们镇上的集市,闹轰轰的。”缪小公子当先开口。 贾骏冷着一张脸点头应是。狱卒脸上笑意越发的牵强了。在他得知自己领的人竟然是当朝五殿下后,他的腿肚子就开始转筋。 可云大人的积威太盛。小狱卒根本不敢忤逆上锋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领路。一路上恨不得把这些凶犯挫骨扬灰。“殿下恕罪,是小的管教不当。” “你若是管不了,索性便别当狱卒了。堂堂刑部大牢,乱的像菜市场。若是放在我们抚阳镇,你这是要掉脑袋的。” 贾捕头一句话,吓得那个小狱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殿下恕罪,小的……小的……小的知罪。” 他不干了,他受不了了,他宁愿面对最穷凶极恶的凶犯,也不愿当这个领路的小兵了。 自始到终,凤戈和萧樱都没开口,缪小公子和贾骏配合,便把这个领路的狱卒吓破了胆子。这狱卒权衡过后,似乎觉得两边的人都会要他的命,可这边明显更不好惹。 因为人数多吗? 萧樱觉得自己其实挺冤枉的,她多温柔啊。 哪里像个悍妇了。 这狱卒怎么能吓得乖乖换了条路! 真不科学!萧姑娘一脸嫌疑,觉得云公子人设虽然挺好,够冷血,够狠心,够多变。 可是挑人的眼光不太好,弄了个小狱卒都是个掉链子的…… 他们的目的地明显有两道门,一道肯定是连着外面牢房的。是她们本来走的那边,一道就是萧樱他们进来的这一扇了。云公子挑了挑眉,挥手将红着眼睛的小狱卒赶出去,小狱卒觉得自己死里逃生一回,窜的那叫一个快。 萧樱还想开口道个谢的,都没给她机会。 “没用的东西!”云公子觉得萧樱这一关过的太轻松了。本打算给个下马威的,倒让萧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云公子,你其实冤枉我家郡主了。我家郡主还没开口说话呢,这小狱卒就竹筒倒豆子,把什么都说了,而且还提议换个路走。”贾骏主动上前解释道,一脸的和气。唔,和气才能生财。 不过已经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小狱卒身上了。 典型的面热心黑型。 “长宁身边倒真是能人辈出。论身手,聂炫堪比大内侍卫,论嘴皮子,还有这么个油滑的……据说还有个书呆子,这位便是抚阳县令家的公子吧。长的真是一表人才,只是似乎脑子不够好,所以只能在长宁身边当个小跟班。” 要说嘴皮子,云公子也毫不示弱。 凤戈一直没开口,他还奇怪呢,昨天在书房,自己这位皇叔对萧樱和颜悦色的,看起来似乎认可了她。 认可的似乎有些太容易了。 只道听途说几句话,便认定萧樱厉害,便觉得萧樱是个可以信任的。 这显然并不附和云驰的性子,果然,难题在这里呢。 缪公子性子鲁莽,激将法对他来说最是好用,果然,缪骞脸色微变,可突然间他想起刚才和贾骏的对话,不由得去看贾骏,贾捕头微微摇头,示意缪公子不可鲁莽。 缪骞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竟然顺从的点了头。“大人说的对,我这人自小就不争气,不是块读书的料,我爹为此险些将我赶出家门……如今跟在郡主身边,虽然只是个小护卫,可我学到了很多东西。郡主待人和气,能跟着郡主,哪怕是个跟班,跑腿的,我也开心。” 云驰:“……” 第五百二十章 都是怪人 第五百二十章都是怪人 云驰觉得萧樱身边跟着的都是些怪人。 像是聂炫…… 聂炫这人看着冷冰冰的,不过云驰向来不惧这种人。他自己就是个鬼见愁,连皇帝老儿都拿他莫可奈何。刑部那些个魑魅魍魉,最初也各个不安份,都被他快刀斩乱麻的收拾了。所以云驰这人颇有几分自负,自负也能‘收拾’了聂炫,可没想到,他辛苦半天,聂炫丝毫不领情。 简直是个软硬不吃的。 云驰其实有心把聂炫收为己用。 他许有厚利,聂炫不为所动,他威逼利诱,聂炫表示随他高兴。 硬的,他扛,软的,他扛。反正是个油盐不浸的。 他问聂炫为何只认萧樱一人?那不过是个姑娘,哪怕身为郡主,她早晚得嫁人,嫁了人后难道还能随意在外奔走?自然是不行的。跟着萧樱,并不是个好出路。 如果只是因为喜欢…… 云驰自然看得出聂炫对萧樱的在意。他直言不讳,告诉聂炫那位五殿下实在不是个大方的。 兴许哪天看他不顺眼,就要出手对付他。 比来比去,还是跟着他比较好。聂炫想要什么,他都能帮他实现。至于萧樱……不过是个姑娘,这天下好姑娘多的是,何必苦苦的痴恋一个。何况每天在萧樱身边,看着萧樱和凤戈亲亲爱爱的,难道不会痛苦吗? 有那么一瞬间,聂炫脸上似乎闪过犹豫之色。 可最终,他拒绝了他。而且拒绝的毫不留情。云驰是什么人?这些年在京城,谁敢招惹他!便是凤霖和凤晔在他面前,也乖乖夹着尾巴做人。 凤戈在他面前虽然放肆些,可也不会真的触碰他的底线。 倒是这个聂炫,丝毫不怕他动怒,在他面前一幅冰渣子表情。而云驰偏偏挺欣赏这样的孤傲不屈的性子…… 倒真的没把聂炫如何。 二人于是勉强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在云驰面前,聂炫尽量不开口,哪怕见到云驰为难萧樱,他也没有开口声援。他如今明白了,有时候不开口,也是一种助力。 就像此时,如果他开口。 反倒惹云驰不快,这人虽然接触时间不长,可却是个喜怒无常的。 聂炫并不想招惹他。 至于离开萧樱,转而追随姓云的?当时聂炫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了头,表示自己现在这样很好,实则心里却在嘀咕…… 跟在萧樱身边,虽然每天看着萧樱和凤戈在一起,心里会有些起伏。可看到喜欢的姑娘每天平安喜乐,他更多的是欣慰。并不会像云驰形容的那样嫉妒日日噬心。 就好像早知道她是天上的明月,早清楚自己只能仰望。所以只要远远看到她,他便满足了。 聂炫也相信,这等小事,根本伤不到萧樱分毫。如果真的伤到了萧樱,凤戈也不会视而不见。果然如聂炫所想,根本不必萧樱开口,缪小公子便替萧樱挡了一劫。 “你这么不长求上劲,实在是……丢人。” “我不觉的丢人啊,不仅不丢人,知道我能跟着郡主身边做事,我爹还烧了三柱高香给我祖上呢。” 缪小公子似乎开了窍,他明白面前这人想找萧樱麻烦。他自然要护着的,他们这些人……他,聂大哥,贾大哥,甚至是小秀才,都会毫不犹豫护着萧樱的。 他们一群男人在,若是让个小姑娘受了委屈。 像什么样子?所以缪小公子不必知道太多,只知道对萧樱有恶意的,通通是他的敌人就够了。 于是……“我这人确实没什么野心啊,跟着郡主有肉吃就好。” 输给了肉的云驰:“……无稽之谈。”贾骏使了个眼色,缪小公子乖乖闭了嘴。 云驰觉得有些无趣,挥挥手示意缪公子退到一边,别让他看了碍眼。凤戈眼底深处划过浅浅的笑意,看来自家皇叔的洗脑功夫不及他家阿樱。 他家阿樱当初可没说什么。 聂炫便主动投诚了…… 他家皇叔费了半天力,最终却铩羽而归。 这便罢了,如今在缪小公子这里又吃了次瘪。而且自始至终,他家阿樱都没开口。 这不战而屈敌之兵的本事可比他还要厉害呢。“云公子,感受如何?” “浑小子。不会说话就别说,一开口就气人。”云驰恨恨的道。凤戈丝毫不为所动,云驰的威严也只能吓吓那些不知道他底细的。对于这个和他相交数年的人来说,云公子还真没什么吓人的地方。 先前叮嘱萧樱小心应对。 只是希望让唯一的亲人能接受自己喜欢的姑娘。 凤戈能看出,云驰对萧樱其实挺喜欢的。只是他这人性子别扭,所以才会一次两次的试探加难的。 这时候他不管帮哪个,似乎都不合适。当然他心里是站在自家女人这边的,只是表面上嘛……“好,我闭嘴。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审案?” “不是说闭嘴吗?怎么还问。”对于迁怒这码事,云公子驾轻就熟。 凤戈好脾气的笑笑,在云驰和萧樱面前,他的冷脸功似乎尽收。整个人透着股闲暇,是种十分放松的模样。 “好,好,我的错,云公子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个小辈一般见识。”云公子表示这话还算顺耳,于是傲娇的扭头冷哼。 “那便开始吧。先带吴公子……”凤戈敛颜,一本正经的吩咐。 云驰理了理衣摆,端正的坐好,然后头微点,示意萧樱和凤戈坐一旁。 那里早就摆好了两张椅子。云公子虽然上来就使了个下马威,可早就给萧樱和凤戈准备位置了。所以这人啊……刀子嘴豆腐心。 萧樱笑着颔首,一派温婉。 云公子心肝颤了颤。第一次见被故意为难还能这么对他笑的。 怎么觉得……那么奇怪呢。 这位长宁郡主,当真不一般。“姓吴的油滑的很,泥鳅似的,恐怕不会乖乖招供……”云驰淡淡说道。算是提前给个提示,以防一会场面难看。“云大人放心,长宁面前,还没谁不乖乖张嘴的……”凤戈似真似假的说道。 云公子觉得以后不能和凤戈来往了。这小子故意气他。 第五百二十一章 速战速决 第五百二十一章速战速决 他明明已经示弱了,他都提前给他们二人留了位置。 已经表明只是玩笑,并没打算动真格的……可凤戈还一个劲的把话题往长宁身上带。这个有了媳妇忘了……叔叔的!真是男在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那本官就拭目以待了。” 云驰还真不信萧樱本事这么大。 这个姓吴的嘴紧的很,别看一脸油滑,可是说来说去,就没说过一句重要的。 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说。打他,他叫的比谁都惨。可再问依旧满口胡言乱语。刑部差役手段了得,可对上这个姓吴的,最终也没占到便宜。 云驰不相信刑部差役审不出的,萧樱能问出来? 凤戈只是笑笑,并没有多做解释,云驰只当凤戈刚才只是信口一提,并没有当真。 狱卒很快把一个男人押进来。吴公子模样生的还算周正,抓他的时候还曾自诩风*流的在萧樱面前说三道四。 可是此时再看……这人和那日目中无人的吴公子简直判若两人。 衣衫褴褛,破烂的袍子染着一道道血痕。 脸上带伤,额头青了一片。 眼圈肿成了黑色,搁动物园里演熊猫不用上眼妆了。 萧樱其实不太赞同刑讯。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屈打成招。可她也明白,这里是刑部大牢,在这里有进刑部大牢脱三层皮的说法。 可见这刑部大牢在百姓们心中简直就是地狱似的存在,此时姓吴的姓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已经算幸运了。 果然,除她之外,所有人对于吴公子的现状似乎都不意外,连缪公子神情也没见丁点触动。 反倒显得她小题大做。吴公头抬头环视,目光在萧樱和凤戈身上定了定,随后转向云驰,目带挑衅的开口。“云大人竟然亲自坐堂,吴某好大的面子。” “你没这么大的面子,本官今天是来给长宁郡主捧场的。” 萧樱微微蹙眉,姓云的怎么上来就捅破她的身份。抓姓吴的时候,他伸长了脖子追问,她都没理会。 果然,云公子轻轻松松的便把长宁郡主的名头和萧樱对上了。 毕竟这刑讯室里只有一个姑娘。这位便是萧樱? 姓吴的自然是知道萧樱的,是从谈冲口中得知的。谈冲执意要进刑部大牢,而且直言要萧樱来审这个案子。他知道萧樱和谈冲是旧识,也知道萧樱便是长宁郡主,却不知道那天破了他阵法的便是萧樱,便是长宁郡主。 吴公子脸色微变。 “你便是萧樱?” “放肆,郡主名讳岂是你能提的?” 贾捕头在一旁冷喝道。 “……以前明明是个小乞丐,那时候唤你一声萧樱,便是客气的了。如今竟然唤不得了?当真是飞上枝头当了凤凰后,落地时的交情都不讲了。” 这人竟然毫不犹豫的揭了萧樱的短。 室中诸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云公子拧了拧眉头,他竟然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出? 凤戈没和他提起过,只说当时有幸救了萧樱一命,而后二人携手破案,一路走来日久生情,最终情根深种。 并没提过萧樱为何流落太平郡,似乎也没提萧樱曾经竟然低贱至此…… 缪公子和贾捕头神情瞬间大变。 这事其实不是秘密,毕竟那时候萧樱失忆,后来认回了父亲,才恢复郡主的身份。可是那毕竟有些不光彩,算是萧樱的黑历史,传出去会有损萧樱的名声。 他们尽量避免去提那个话题。 更不会当着萧樱提起。 两人小心的去看萧樱,却发现小姑娘虽然眉头微拧,可脸上并没什么生气的神情。反而有些意外的看向吴公子,然后轻声问道。 “谈冲告诉你的?” “……郡主以为呢?” “不会是谈冲告诉你的,至少我当乞丐那阵子的事,谈冲不会告诉你。应该是你从谈姓族人中打听到的吧……谈冲在我们打交道前,一定要想法子查查我们的底细,五殿下的底细他自然是查不出的,至于我,不算什么秘密。被他查到也不稀奇。我和谈冲虽然交情不深,可谈冲性情如何,我还是能看出几分的?吴公子,你若想说,我便听一听,你若不想开口,我们索性也别浪费时间了。” “郡主,有你这样审案的吗?” 上来就揭了他的老底?这算哪门子审案? “这样审案怎么了?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云大人觉得如何?” “……甚好。” “你看,云大人也觉得好。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直接告诉我你们为何要抓孩子?那些失踪的孩子如今在哪里?是生是死?你不开口其实也没关系,我想你的手下总会有开口的,你们都不开口我也不怕。谈冲一定会开口的……你是知道原因的。”萧樱笑的十分温柔,可她越是笑的温柔,吴公子脸色越难看。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想要全身而退已然不可能。 可若让他轻易开口,也是不可能的。 萧樱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惋惜。“云大人,这人留着没什么用。不如用来……杀鸡儆猴吧。云大人放心,我有办法让谈冲开口,而且谈冲是谈氏一族的族长,知道的必定比姓吴的多。” 云驰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了头。 “也好,说依郡主所说。” 说完,挥了挥手,差役上前,二话不说便拉起吴公子,便要将他押下去。 吴公子有些发怔。 他以为这些人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他开口。他再想法子周旋一二,然后有选择的说出一些真相,先保住性命,再徐徐图之。 他没想到这个叫萧樱的这么狠。 明知道他和谈冲是一伙的,竟然丁点情面也不讲。 姓吴的忘记了,他上来就揭了萧樱的老底,还想萧樱看在谈冲的面子上照顾他一二,真是痴人说梦。 “直接带谈冲吧,早问完还能去聚味斋吃桌素席。”萧樱笑着提议。 屋中诸人皆点头附和,表示这是个好提议,只有姓吴的,像条死狗似的被往外拖去…… 见到这一幕,吴公子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谁不怕死!天下没人不怕死。他也是人,也怕死。 第五百二十二章 狡辩 第五百二十二章狡辩 他自幼苦习阵法,为的便是有一天靠着阵法扬名天下。可出师未捷,他不能身死。 “……我有话说,我有话说。”吴公子扒着门框,死活不撒手,模样实在有点……难看啊。 云驰摆摆手,差役复又把吴公子押回刑室正中,然后用力一压,吴公子霎时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这一跪,气势登时荡然无存。这几天折腾出来的那股傲气,也瞬间土崩瓦解。人就是这么奇怪,前一刻还觉得自己天下无双,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屈膝,下一刻便匍匐在别人脚下。 而且心里竟然还觉得庆幸。 庆幸自己出口及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说吧。姓名,籍贯,职业?” 啥? 萧樱语调有些快,吴公子没听明白。一旁贾捕头翻了翻眼睛。心道想当初他听萧樱这么开口审案时,可不会像吴公子似的露出一张白痴脸。这吴公子看起来人模狗样,谁知道竟然是个棒槌。 “郡主问你叫什么?家居何处?你在你们这个……组织里担当什么职务?” 云驰看了一眼凤戈,凤戈似乎对萧樱的话丁点不觉得奇怪,云驰的眉头蹙的更紧了些。 “姓吴,单名一个峰字,山峰的峰。职务……算是军师。” 只要开了口,接下来的话说起来便顺溜多了。吴峰果然是太平郡抚阳人。这点和萧樱凤戈猜测相差无几。 吴姓在谈家一族中算是高贵的姓氏。从谈家一族在抚阳山林中安家开始,掺杂在谈姓中的吴姓人便始终心有不甘。他们觉得这样隐忧山林,说好听些叫避世,说难听些就是藏头缩尾,一辈子躲躲藏藏不敢抛头露面。 吴家先祖…… 那可是天下至尊,虽说成王败寇。可若想反攻,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些年吴家暗中经营,耳目不说遍布天下,也算是编织了一张无所不在的网。而这些都是背着谈家族长所为,这种事自然不会是由吴峰这一代开始的。而是从他的先祖便开始筹谋了。 总想离开山野,重回朝堂。 可终究是痴心妄想,直到吴峰这一代。 他自幼被父亲和祖父洗脑。他们吴姓本与先皇帝同宗。 当初在朝廷上也是举足轻重的。可是如今却只能龟缩山林,每天啃野果为食。这样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令堂不是好好长大了,而且还娶了妻,生下了吴公子你。所以令堂的话,真真是……诓骗小孩子的无稽之谈。”萧樱轻笑着开口,吴公子神情微变,可迎上萧樱似笑非笑的眸子,愣生生惊出了一头冷汗。 “这是先辈夙愿,吴某虽不才,可也要尽全力替先辈达成所愿。”吴峰硬邦邦的说道。 “孝心可嘉。不过你家先祖几代人连深山老林都没能走出来。你真的觉得你们吴氏一脉适会去想……振臂一呼起事,然后重回朝堂坐上龙椅那等美事?”“事无不可为,为什么不能想?萧姑娘不是也从乞丐一跃成为长宁郡主。” “……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我本来就是长宁,只是因错阳差才流落抚阳。而吴氏一族……被赶下皇帝宝座多久了?五十年?七年十?一百年?凤氏皇帝都换了几茬了,你们却还想着把凤家赶下去,自己重新坐回那张椅子,不觉得可笑至极吗?” 吴公子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 萧樱冷冷一笑,继续道:“何况,吴公子你这一脉,充其量也就是个狐假虎威路数……真正吴家正统,可压根不是吴公子你。” 这话一出,吴公子脸色瞬间一沉。 “你怎么知道?” “并不难猜测啊。哪个少主世子会身先士卒。少主都会被妥帖的藏好,最好隐姓埋名,等到了关键时刻出面振臂一呼,那才叫起事。你这样的,顶多算是造反。而且还造的莫名其妙。” 若论毒舌功夫,萧樱丝毫不输云驰。 云公子是那种对别人不屑一顾的毒舌。 能被他毒舌的还算是光荣呢。萧樱却是个温和的姑娘,她的毒舌,通常只在十分不屑对方的时候才会发挥的淋漓尽致。“我姓吴,我先祖曾是皇帝,我为何不能痴心妄想?” “你可以想,就当自己在做梦。只是……谈氏一族,会拥戴你吗?” 吴公子沉默了。 萧樱的话踩到了他的痛处,明明他一身本事,明明他才是吴氏的希望,可是谈家上下,还有那个冥顽不灵的谈冲,却只当他是个军师。若不是吴家人执意相迫,谈冲恐怕还想在小小的抚阳镇龟缩一辈子呢。 吴峰不甘心一辈子缩在小小的抚阳。 何况吴家几辈人的心愿便是有朝一日重回朝堂。 “……自然会。我姓吴。” “姓吴又如何,吴姓确是前朝皇族,可天下姓吴的不知几千几万人,你这个吴姓并没有多高贵。” 或许为了混淆视听,为了保护真正的吴氏血脉。真正的‘吴’家人,是不会姓吴这个姓的。 “胡言乱语,那些姓吴的算什么东西!哪及得上我祖上高贵?” “高不高贵的如今都是一样的。你这个吴字和天下姓吴的一样,不过是个姓氏罢了。吴峰,你们为何要暗中抓那么多孩子?用那些孩子来做什么?如今尚未寻到踪迹的孩子此时身在何处?” 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萧樱问题一出,便是云驰都不由得屏息以对。 “郡主既然觉得我和天下所有姓吴的没什么不同,我为什么还要老实回答郡主的问题?这事郡主大可以去问谈冲……”吴公子冷笑着回道。 他似乎忘了刚才是谁在即将被押走的时候大叫着有话要讲的。 许是萧樱的神情让吴公子误以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吧。他笃定萧樱不会真的用他杀鸡儆猴。这些内情,谈冲知道的不及他详细。他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萧樱点点头,似乎觉得吴公子说的在理。 “既然如此,拉出去吧,孩子既然注定找不回来了,便以被杀害论处。吴峰是主谋,按律该杀则杀,该剐便剐。云大人,我这样审案大人觉得可还稳妥?” 第五百二十三章 诱供 第五百二十三章诱供 稳妥? 什么叫稳妥?她哪句话能让人感觉稳妥? 云驰冷着一张脸,很是给面子的点了头。“甚好。听郡主的,拉下去给他洗刷干净,候斩吧。” 候斩这词也不知道是不是云驰原创,云大人一脸的无趣,挥手的动作都十分敷衍。吴峰一直盯着萧樱和云驰,这间刑讯室里,明显姓萧的丫头是主力,这个姓云的则是最后拍板的那个。至于余下几个,坐在姓萧的丫头身边的那位公子哥看起来雍容华贵,如果他猜测不差,应该便是和长宁郡主走的近的凤五殿下凤戈。 这位五殿下没什么建树,太子之位也轮不到他来坐。 所以吴公子对凤戈没多大敌意,只当他是来走过场的。 这个姓云的可着实厉害,他早就打探过,刑部大牢可是这人的一言堂。 此时听云驰发号施令,吴峰脸色变了几变,可是云驰说完话,便不再看他,似乎他是死是活真的无关紧要。 如果真的按姓萧的那丫头所说,几十条人命都由他来背?“慢,慢。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郡主刚才也说了,我虽然姓吴,可却不是前朝那个吴字。这事自始至终,都是谈冲主导。” “关谈冲什么事?” 萧樱冷笑着开口。 吴公子暗骂萧樱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是要逼得他毫无退路可走啊。“郡主难道不知道谈氏一族,百年前便是吴氏一族养在身边的死卫。凤家攻入京城,吴氏败走。当时一队死卫奉命护送吴帝最小的皇子逃离京城。那队死卫一路死的死,伤的伤,最终带着小皇子逃到了抚阳镇,而后进了深山老林,才终于得以保住性命。” “……有所耳闻。” 吴公子咬了咬牙,暗骂萧樱奸诈。 可事到临头,为了保命由不得他不开口了。“当时跟着一起逃到抚阳的,不止有吴帝最小的皇子,还有几个吴家旁支子弟。我祖上便是其中之一。当时逃到抚阳,已经是强弩之末,虽然祖上不甘就此沉寂,可一时间实在无再战之力。不得不休养生息。 一晃过了几十年。 我祖父和父亲终是不愿永世缩在那深山密林之中,终日与豺狼虎豹为邻。谈氏一族是吴氏的死卫,不管过多久,几十年,几百年也不会变。吴氏下令,谈氏自然要照做。何况,谈冲也是有私心的……” “什么私心?”吴公子本想等着萧樱追问。可是萧樱似乎对此并无兴趣。 反而是缪小公子配合的开了口。 “……真正的吴家血脉,一直被谈氏藏得好好的。这一代的‘少主’,更是被谈冲当成弟弟养大。” “你是说谈冲的目的是推翻凤氏皇朝,然后推其弟弟上位?” 萧樱一语中的。吴公子心中微喜,觉得他还是太高看萧樱了。而且这种事自然是闹的越大,萧樱审案的功劳才会越大。 于是吴公子踌躇的点点头,看上去似乎是不得不为之。 实则心中暗自窃喜。 只是下一刻,萧樱小脸一沉,出口的话顿时冷了几度。“你索性直接说谈冲想拱卫他那个只对厨艺感兴趣的兄弟谈伍苏当皇帝。而你们吴氏一脉则是迫于谈氏一族的压力不得不为之,你们其实对皇位一点兴趣也没有。” “郡主所言极是。” “……吴公子怕是失心疯了。刚才还一幅皇帝轮流坐,今天到吴家的架式。怎么转瞬间便成了受人胁迫不得不为了。你这前后自相矛盾的证词,实在让我不知道如何定夺。索性,就都当成真的吧。你因觊觎皇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逼迫谈冲离开抚阳,不得不和你沆瀣一气,你出谋划策,他无可无不可。” “不是,长宁郡主,你不能冤枉在下。明明就是谈冲是主谋,是谈冲想推谈伍苏当皇帝。谈伍苏就是当年吴帝幼子一脉……我只是遵照祖辈遗愿,不得不助纣为虐。”吴公子申辩。 “你是说谈伍苏才是最关键的那个人。他是吴氏少主,又得谈氏拥戴?”“是。” “那他人在哪里?你说他是谈氏和吴氏的少主,我总要见到真人,当面问一问他。我倒不知道谈伍苏还有这么大的野心?我府上的厨房容不下他了?他竟然还想去当皇帝?” 吴公子直觉萧樱这话有问题。 什么叫厨房容不下他?什么叫竟然还想当皇帝?“长宁,你难道和谈伍苏相熟?” “回云大人,谈伍苏算是我在抚阳收的家奴。于膳食一道颇有研究。至于谋朝篡位……便有些为难他了。他那脑子,恐怕装不了那么多阴谋诡计。” “萧姑娘,你太过厚此薄彼了。你这般明目张胆的护着谈伍苏,便不怕被当今圣上追究?他可是前朝余孽。” “……不怕。” “你!云大人,你是刑部官员。难道就看着萧姑娘胡闹?这可是谋逆大案啊。便由着她三言两语便将吴氏少主择出去?简直就是儿戏。” 云驰这才懒懒散散的开口。 “其实我对你们谁是主谋兴趣不大,只要有个人交差便好。至于你是主谋?谈冲是主谋?甚至那个谈伍苏是主谋?在我看来其实没什么区别。这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几十个孩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总要给百姓们一个交待。” 吴公子没想到云驰竟然和萧樱一个调调。 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把案子审清。他们只想拿他当垫脚石。 “不。你们不能这样草率行事。你们还没抓到谈伍苏,只凭姓萧的几句话,便认定谈伍苏无辜。 你们也没去审谈冲,为什么就一口咬定此事是我主谋?云大人,你可是刑部高官,你不能这么……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谁草菅人命?几十个孩子,现在生死不明?你竟然有脸说草菅人命四个字。吴峰,孩子在哪?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不说,必死无疑。而且我不会让你舒服去死的,听说过千刀万剐吗?想不想尝尝?” 萧樱瞬间变脸。 前一刻还面露笑意,似乎这案子对她来说只是无聊时的消遣。 可下一刻,却突然间面色阴沉,语调也是前所未有的冷凝。 第五百二十四章 命运弄人 第五百二十四章命运弄人 吴公子心中一紧,一股惧意瞬间窜上全身。他有种感觉,她没在说笑,她是真的会将他千刀万剐。 “……不是我出的主意,是……是吴家祖上便这么行事过。据说吴家之所以丢了江山,皆是因为最后一任吴帝曾对上天不敬。有道士进言,一定要向老天告罪。一定要祭天,可没等吴帝祭天,凤家便破了城。” 吴公子顿了顿,脸上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颓废。 他没想到自己在一个姑娘手中竟然连败两次。 先前无论如何鞭打他都硬撑了过来。他不是个孬种,可是对上萧樱,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还击之力。 她不打她,甚至自始至终和颜悦色。 可她每说一句话,都会让吴公子的心肝跟着颤一颤。每句话听起来都平平无奇的很,甚至会让听都觉得她不是个高明的人,可是过后的效力,却逼得他狼狈不堪。 明明萧樱看起来很无害,似乎是个只要一用力,便能被扼死的姑娘。可为什么会让他觉得全身发抖?面对鞭子,他能坦然以对,还能回以一个蔑视的冷笑,可面对萧樱几句问话,吴公子却抖的不成样子。 他有种感觉,这是他最后一次保命的机会。 或许,招了供也并不一定能保住小命,可如果不开口,他真的会死,而且会死的凄惨无比。 他和谈冲曾几次说起过这个姓萧的姑娘,谈冲说她是个晶莹剔透的姑娘,心怀大善,是个真正的君子。吴公子嗤之以鼻,一个姑娘称为君子,谈冲病的不轻。 在吴公子眼中,能称得上君子的世上也没几个。 至于谈冲口中萧姓姑娘,顶多是生的模样漂亮些,以至谈冲被色所迷。不过萧樱软弱的形象倒是深植吴公子心中。 所以得知自己的阵法竟然是被萧樱所破时,吴公子才会心神大震。他实在想像不出一个小丫头是怎么破了他的阵法的。更加想不出,萧樱的语气明明不强烈,可却让觉得恐惧。几番酷刑他都熬了过来,最终却败在一个小丫头手中。吴峰不甘心啊! “当年你们逃亡途中,是不是也曾计划过所谓的祭祀活动,你们是不是也暗中抓了很多孩子?” 凤戈和她提起过,说是凤家第一任先祖称帝后,也曾发生过和此时京城一样的事情,也是丢了很多孩子,而且怎么查都查不出蛛丝马迹来,只是那案发离京城很远,再加上新朝初立,四下动荡,那案子最终不了了之。“在下不知,家中祖辈未曾细说过。” 眼见着萧樱眼神微沉。 吴峰赶忙解释道。“……有次醉酒,我祖父倒是提起过一桩事。说是曾有个良机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却没能抓住,以至错失良机,为此吴氏一族不得不避世数十载。我猜,可能是当时有人提议重新祭天。也在准备中……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迫中断了。而吴氏也不得不逃进山林,自此后不敢露面。这一藏便是几十年……” 几十年,他们若想走出林子,并不是没有机会。 只是不能或是不敢吧。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随着老一辈老者逝去而成了永远的秘密。 这次重启祭祀,也是他们这些不甘沉寂的翻了旧典籍而复原出来的。 其实吴峰不说,屋里诸人也大至明白发生了什么。 凤戈或是云驰或许觉得这种事并不稀奇,可是萧樱却觉得匪夷所思。 不管谈氏还是吴氏,他们想重掌天下,难道靠的不是兵马?不是攻城掠地把丢失的江山抢回来,而是靠着祭祀?祭祀!杀百十个孩子,便能让江山从凤氏易主到吴家吗?这种事情在萧樱来看,简直就是哗天下之大谬。别说真的去做,便是当故事听,都觉得欠缺逻辑性。 “所以你们这次重启祭祀?” 云驰冷声质问。 吴峰点头。“祭祀不仅是为了向上天赔罪,更重要的是告诉所有有异心的人,你们吴氏……卷土重来了?我猜的可对?” “是。” 萧樱虽然觉得匪夷所思,可云驰的话听起来倒还算说的通。 祭祀就像一场大战的誓师大会。吴家人登场振臂高呼,我们回来了。 那些藏在暗处的蛇虫鼠蚁们终于逮到了机会,一各个出来蹦跶了。 “祭祀场所在哪?那些孩子在哪?” “……玉硅。” 萧樱一怔,一时间心里滋味实在难辨。玉硅,有那么一瞬间,萧樱很失望,失望至极。 谈伍苏执意留在玉硅。 巧合这种事情,萧樱是不太相信的,万事都有逻辑可循。 吴峰被带了下去,整个刑讯室一片死寂。缪小公子和贾骏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越小越好,这事似乎不是他们这种身份应该知道的。 聂炫则自始至终冷着一张脸,只听到玉硅二字时,眉头微微一拧。 萧樱和凤戈倒是神情镇定,看不出心情有多大起伏。“……接下来带谈冲,审完后我们连夜赶往玉硅。”云驰吩咐道。 凤戈点头。 云驰看向萧樱,沉默片刻:“长宁也一起吧。” “是。” 见到谈冲,萧樱心里反倒没什么感觉了,谈冲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上来根本不必萧樱开口,他便主动交待了,果然如他所说,他只会对萧樱开口。 他说的比吴峰要详细些。说完后脸上露出几分自嘲之色。“萧姑娘,多谢你带伍苏离开抚阳。伍苏很高兴,他曾给我写过信,说他看到了很多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说姑娘对他很好,把他当成亲人。还说……如果能给姑娘当一辈子厨子,他便心满意足了。伍苏,他并没有野心,一切都是……命运弄人。” 好一句命运弄人。 “手脚长在你身上,你若不想为,难道还有人绑了你的手脚不成!”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谈氏一脉……曾发过誓,永生永世效忠吴氏。谈家重诺,这些年一直谨守承诺,从无一天失信。若是我不为,我的孩子也逃不脱。与其将来子辈受累,不如我自己来做。吴氏正统人丁稀薄,国到了这一代只有伍苏一个。” 第五百二十五章 重返玉硅 第五百二十五章重返玉硅 “伍苏的母亲生下他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了。 他的父亲进山独猎,也死在饿狼爪下。真正的吴氏一脉,是正人君子,从未把谈家人当成下人。他们待人以诚,我自幼便把伍苏当成亲弟弟,我照顾他,保护他,希望他一辈子平安喜乐,当个普通人,享受普通人的幸福。而不是去走那条征伐之路。” 可是他没用。 他最终还是没能压过族中吴氏分支。 他们重启了祭祀,而他为了伍苏,不得不深陷其中与吴峰等人虚与委蛇。 萧樱没再开口,如果换成她,不想做的事情是不会允许让人有机会胁迫她的。可她不是谈冲,谈冲这些年为了族人,也确实竭尽所能。可最终换来的却是被族人的异数逼得不得不铤而走险。 做下了暗中抓近百孩子的大案。 这案子已经不是她一句话便能替他开罪的了。 甚至云驰都无法以一己之力护谈冲周全了。 “谈冲,本官对你很失望。”云驰的话让谈冲脸色一白,最终什么辩解的话也没有出口。失望?他对自己也很失望?可这些人,哪怕是萧樱和云驰和凤五殿下,这些人算是他的朋友,可有些事情,他们终究无法明白。 没有经历他经历的事,不明白什么是绝望。他们如何能明白有些事情越是压抑,最终的结果越是悲惨。 场面再次一滞。似乎屋子里的空气都跟着凝滞了。“这样也好,既然早晚要爆发,早爆早安心。”最终凤戈说道。 谈冲眼中一亮。对凤戈露出感激之色。 “不过你这法子蠢透了。我若是你,绝不会让宵小之辈骑到头顶上。” “……殿下教训的是。”这话虽然让谈冲难堪了些,可却是事实。如果换成凤戈或是云驰这样的人,绝不会允许谈峰及其拥护者这般行事。他们一定有更好的法子处理这件事,而不是闹的沸沸扬扬不能收场。 “吴峰是不是觉得闹的越大,他越有面子,传出去他的名声越是响亮?” “是,这阵子有很多人私下联系吴峰,有要追随他的,有观望的,还有力挺他是吴家正统的。” 对于萧樱的问题,谈冲回答的很认真。自从离开抚阳,他一直打的主意便是此事最后由云驰定夺,他不放心别人审宴,所以指名要萧樱来审。 “你们在各地的部署,那些个‘忠臣良将’,你都清楚吗?” “大部分都是吴峰联系的,我知道一些,可以全部告诉姑娘。” 随后谈冲又详细说了玉硅祭祀之地。最后提到了谈伍苏的行踪,谈冲面上露出焦急之色。“这些事我一直瞒着伍苏,我以为他不知道。可他突然决定留在玉硅时,我就有些怀疑了。后来我们通过信,他说跟着郡主这段时间是他过的最平和,最幸福的时候。 我接到信后立时派人去玉硅,已经找不到伍苏的踪迹了。 我知道吴峰也在找伍苏,他也不知道伍苏如今身在何时。云大人,五殿下,萧郡主……几位都是贵人,请公事公办,不关伍苏的事便不要追究他。他的身份……还请几位不要说出去!我对天发誓,他并无野心。” “你放心,我们会努力去找谈伍苏的,如果他不反抗,我保证不会伤到他。” 得到了保证,谈冲惨白的脸终于恢复一丝血色。 送走了谈冲,云驰立时吩咐属下准备,他们要立刻赶往玉硅,那些孩子说不定还有救。 孩子已经送走了一批,他们解救下来的这一批原本打算由吴峰亲自送走的,祭祀仪式也由吴峰主持。不想吴公子落网,所以此时祭祀仪式还未举行,可是按照典籍所记,祭祀前也有小的献祭,谈冲不知道会不会伤到孩子。 事不迟疑,上路的还是屋中这些人。 云驰应该是带了护卫的,不过并没出现在队伍中。 大家骑马,快马加鞭,今晚便能赶到玉硅。谈冲把地址也说的很清楚,他们到了玉硅立时动手,今晚子时前,孩子若还在,便能救下孩子。 骑马赶路,其中最辛苦的便要数萧樱了。 她骑马的功夫欠佳。还是来京城的路上凤戈教会她的。可也没时间给萧樱准备马车了,最终萧樱和凤戈同骑。这下速度虽然快了,可是除了凤戈外,所有人都觉得心里憋屈了。 云驰一马当先,他可不想看到凤戈怀里揽着个姑娘,他老人家才不承认自己羡慕嫉妒了。 聂炫在后,至于原因……“你要不要考虑来我麾下……可比跟着长宁有前途多了。” 云公子继续游说,聂炫淡淡看了他一眼,催动身下骏马,嗖的一声越过云驰,用一溜灰尘回答了云公子的提议。 而后是凤戈和萧樱,至于缪公子和贾捕头,因为身份关系只能走在最后。所以两人是最苦大愁深的。 “五哥,你猜谈伍苏在哪儿?” “……很快便会现身的。”凤戈笃定的说道。被凤戈整个揽在怀里,怕冷风吹着她,凤戈还在她头上蒙了条厚厚的貂皮围脖,简直要把萧樱包成一个粽子了,她只露出两只眼睛,努力的和凤戈交流。 “他其实没跑,只是藏起来了?我猜他是防备姓吴的动手。” “恩。阿樱真聪明。” 凤戈似真似假的赞道。 “……我们真的能救把孩子都救回来吗?”这才是萧樱最担心的问题。被救回来的孩子都已经回家了,父母见到失踪数日的孩子平安归来,自然是喜极而泣。可还有几十个孩子至今生死不明,他们的父母看着那些把孩子抱在怀里的父母,眼中满是绝望之色。 萧樱看不得那样的眼神。 “能。”凤五殿下言简意赅。 萧樱突然就觉得安心了。 她放松身形,把自己整个‘镶’进凤戈的怀里。初时还有些忸怩,觉得当着这么多人和凤戈骑一匹马,可此时,她觉得只有身后这个胸膛,才能让她真的安心。一连几个时辰坐在马上,进了玉硅城,众人无不灰头土脸。 几人不得歇息又急急赶往县衙。新上任的玉硅县令见到凤戈递出的令牌,险些惊得蹦起来。当得知凤戈一行人是来救人时。 立时将玉硅全部差役交到凤戈手中,由凤戈安排。 第五百二十六章 守株待兔 第五百二十六章守株待兔 这时候凤戈就显出凤戈这皇子身份的好处了。 整个玉硅,从县令到差役,对五皇子都敬若神明。他们可不管京中局势如何,几位皇子谁拔了头筹,对他们来说,皇子等同于天。最后凤戈坐镇县衙,云驰带着聂炫和贾捕头等人前往玉硅镇外一处闲置了数年的庄子。那庄子和京城的庄子异曲同工。 都是远近闻名的鬼宅,轻意无人踏足之处。 传闻里玉硅阵这处庄子比京城闹鬼的宅子还要凶些。 这庄子数年前曾经闹过瘟疫。整个庄子的人无一幸免。说也奇怪,这瘟疫只传染了整个庄子的人,外面的人无一人染病。所以有谣言说这庄子的主人做了恶事,这是老天爷的报应。 有了这样的传闻在前,哪怕这庄子修的雕梁画栋,也没人敢踏进来一步。 这么荒了数年,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吴氏一脉相中了,抑或,谈冲的话里也有所保留。当年的瘟疫恐怕另有内情。这样的庄子对那种只能藏头缩尾的鼠辈来说简直就是天堂一般的存在。 别说夜里了,便是白天也显少能看到人影。这自然方便吴氏一脉在其中做些什么文章,例如挖个密室,在里面布置祭坛。 谈冲说祭坛的事他并不清楚内情,只知道是在玉硅镇外,一切都是吴峰那派人捣鼓的。 谈冲只知道大概位置,不过这对凤戈一行人来说已经足够了,玉硅不比京城,想比之下要找这么一个地方并不算难。 所以一行人到了不到半个时辰,差役便把那庄子的具体位置查清楚了。 萧樱陪着凤戈等在县衙,一旁是战战兢兢的县令。 这位新县令看起来倒是老实巴交的,他清楚自己的上一任是如何落马的,所以自上任后,算得上兢兢业业。 萧樱问起如今的聂氏。 “回姑娘的话,聂氏的宅子,庄子,铺面田产皆已变卖,现在所有聂家人都住在一个两进的小院子里。除了发配流放的,都是些老弱妇孺了,靠着仅有的两间铺面过日子,日子过的有些紧巴。”从先前的玉硅首富,到如今的落魄艰难度日,聂家的败落,完全是咎由自取。 “善堂办的如何了?” “殿下和姑娘尽管放心,善堂办的有声有色,如今瘸腿老赵打理着,他有个义子,孩子虽然只有十岁上下,却十分机灵,帮着老赵一起把善堂打理的规规矩矩,如今善堂总共收留了百余人。等明年开春,在城外找块荒地让他们开垦,等种出了粮食,便能自给自足了,善堂省下的银子,也好救助更多的人。” 萧樱点点头,赞了句大人贤明。 直让那年近半百的老县令涨红了一张老脸。 随后萧樱闲聊般的提起了那个庄子,县令说他调任时间不长,对此知道的并不清楚。不过也知道玉硅境内有这么个地方。因为死过人,所以一直荒废着。 “若是有人利用那处庄子做了什么坏事,是下官监管不当。下官愿领失职之过……” 这事说起来,其实老且令着实无辜,不管是凤戈还是萧樱都不是不讲道理的,自然不会怪罪。上任这么短时间,能得到玉硅百姓们的称赞,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何况他还力助善堂。 “此事倒也怪不得大人,大人上任时间尚短,有些事情力有不及。只是聂家……大人还是要盯紧些的,能照顾一下便照顾一下,若是聂家人心有不甘,想要做些什么,劳烦大人往京城平王府送个信……善堂那边,也有劳大人费心。”县令赶忙俯身,口中连道不辛苦,不辛苦。 见萧樱交待完,凤戈挥挥手。 县令退了出去。 “你对聂炫,倒真是……关心的很?” 萧樱被逗笑了,凤戈这不分时候不分地点的拈酸行为,让一直心弦紧绷的萧樱觉得心头一松。“我最关心的永远是你。” “……说的好听,也没见你如何关心本王。”凤戈小声嘀咕。 “我还不够关心你啊!你想什么,我都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也知道。晚上我还让你抱着,给你当人形抱枕……”“长宁,你不知羞。” 萧樱觉得世道真变了啊。 明明是他总是撩她,她不过实话实说,怎么反倒落了句不知羞的评语。 “既然如此,那等回去后,我们还是守规矩些。成亲前,还是不见面的好……” 将军,一招将军。凤戈轻哼一声:“……不。”“要的,一定要。我们要守规矩。” “反正你那薄薄的门板也挡不住我。” 萧樱:“……凤五殿下,你那脸皮得有多厚!” 凤戈不应,只当没听到。 “好了,不闹了。其实我们没必要留在衙门里等消息,五哥,你是不是又在算计什么?” “你猜。” “在等人?等谈伍苏?”凤戈想小姑娘的确和他心有灵犀。彼此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的心思。小小县衙确实没必要有人坐镇,可凤戈还是拉着萧樱留下了,一来是不想小姑娘涉险,有云驰足够了。 何况今晚之事,恐怕很难和平解决,恐怕要大动干戈,那等血肉横飞之景,凤戈自然不会让萧樱亲临现场。他也确实在等人,等的也的确是谈伍苏,只是没料到萧樱一猜便中。“聪明。” “那是自然,我刚才说过了,你想什么我一猜便中。只是,谈伍苏真的会现身吗?” “阿樱,你跟谈伍苏接触更多,你应该更了解他。你觉得谈伍苏是个怎样的人?” 萧樱想了想回道:“他很细心,而且心思单纯,似乎只要有人喜欢吃他做的饭,他便高兴了。我从他眼中看不到野心。”谈冲也说谈伍苏最大的愿意就是给萧樱做一辈子饭。 当然,这个所谓的一辈子,真的就是指时间,没有别的意思。 “这件事,其实这是最好的解决之道了。我知道在你的认知里,也许有更好的法子。你也不理解谈冲为何不能自己决定命运。阿樱,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有时候的确是无能为力的。谈家是仆,吴家是主。吴家那些人生了歪心思,早晚要闹出大事来……” 第五百二十七章 伍苏现身 第五百二十七章伍苏现身 “我不是不能理解,我只是不明白既然都过了这么多年,恐怕知道看到吴家盛况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此时再旧事重提……何必呢?” 这些年谈氏和吴氏生活在深山老林中。 物资极其贫乏。 他们也熬过来了。如今终于走出山林,可以堂堂正正生活在阳光下了,他们为什么还要闹这么一出? “就像谈冲和吴峰所言,祖宗遗愿。一句祖宗遗愿,别说重启祭祀了,便是赔上阖族性命,有些人也在所不惜。阿樱,这里的人……对于祖宗的敬畏超出你的想像。” 萧樱点点头,心道似乎也不全是这样。 至少凤戈绝不会敬畏祖宗敬畏到不辨是非的地步。 “这事早晚是要有个了结的,这样的了结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谈冲把他知道的各地吴氏的爪牙都如实相告,云驰按着谈冲所言,已经安排人手去各地整治了。或是收编或是打压。至于谈冲不知道的那些,只能慢慢从吴公子嘴里询问。 前朝余孽谋逆的大案,便这么不动声色化解了。 这放在哪个朝代,也是件大功。 可凤戈和云驰似乎都没有邀功的意思。 “你打算如何向你父皇禀报此事?折子要怎么写?云大人那边是什么意思?” “失子案如何向父皇禀报是二皇兄的事,与我何甘?至于云皇叔那边,不必担心,二皇兄想要黄雀在后,得看云皇叔给不给那个面子。你不是说想帮帮四皇兄吗?我和皇叔提了提,皇叔虽然没点头,我想最后得益的应该只有四皇兄。” “谈冲,吴公子和谈伍苏三人呢?你打算瞒下三人的身份?” “他们有什么身份?天下姓吴的又不是只有前朝皇帝一家。此事不必声张,至于我和皇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道理萧樱明白。 只是眼看着庚帝身体每况愈下,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可凤戈这里还是不见什么动静。只随着云驰出了几次门,说是给凤戈引荐一些能帮他的人。 回来后也没听凤戈提起过。 萧樱知道凤戈有自己的计划,可眼见着别人千方百计拉拢朝臣,凤晔甚至娶了谢相的千金。 简直到了无所不用其及的程度,可是凤戈这边,却依旧不见动静。萧樱难免担心。“五哥,你便不急吗?”“傻姑娘,该是我的,自然是我的,不该是我的,我争也争不来。眼下我更着急娶你过门,至于别的……暂时放放。” “娶我有什么可急的?我又不会跑掉。可是太子之位会啊。你再不争,可真的要被别人抢走了。”眼见着小姑娘一脸急切,凤戈唇角笑意渐大。 “五哥有分寸。” 问来问去,还是一样的回答。 萧樱叹气。“知道你有分寸,可你这么总是不动声色的,我会担心啊。” “傻姑娘。” 男人的事情,自然不能总让女人跟着担惊受怕的。他的小姑娘,只要快快乐乐的便够了。 “快见分晓了。最迟明年四月……放心,我父皇虽然病歪歪的,可一时三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见凤戈说的笃定,萧樱点头表示明白了。 她不再多问便是。 “云大人那边人手够吗?我总感觉吴氏对祭祀那么看重,这边恐怕会派重兵把守。”吴峰很容易便被萧樱抓到了。 谈冲那边几乎也没有太大的动作。 吴氏计划了几十年,不可能就这么点人手。就算像吴峰所说,四散到各地,也不该只有这么点人,萧樱担心吴峰把更多的人手安排到了玉硅这里。 “平王府的护卫和云皇叔的护卫可不是那些会三脚猫功夫的乱臣贼子可比的。放心!”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谈冲和谈伍苏。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县令叩响了房门。说是有个年轻公子进了县衙,直言自己要见萧樱,而且说自己有要事要禀报,人命关天的大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县令不敢大意,还是决定帮那人通传一声。 凤戈和萧樱对视一眼,凤戈吩咐把人领进来。 人很快被县令带来。 果然不出所料,是谈伍苏,谈伍苏看到萧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萧姑娘……五殿下。” 县令反倒吓了一跳,这人还真的认识五皇子和这位姑娘啊。“下官告退了,有什么事殿下只管招呼一声,下官随叫随到。” 凤戈轻轻点头。县令面上难掩喜色的退了下去。 没了外人,谈伍苏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姑娘,小人有错。还请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伍苏这一次吧。” “起来吧。一个大男人,像什么样子。” “是,伍苏只是太……太意外了。姑娘竟然亲自来了。伍苏一直盯着县衙呢,想着不管谁来,小的都会投案的。”不想萧樱亲自来了,远远的看到凤戈扶萧樱下马时,谈伍苏整个人激动的险些跳起来。 他看到这些人兵分两路。 只有凤戈和萧樱进了衙门后没再出来。 谈伍苏等着夜深人静,这才敢上门求见。 “我知道你绝不会做出那等丧尽天良之事。”萧樱一句话,逼得刚忍住泪水的谈伍苏又红了眼睛。 “多谢姑娘信任我,多谢姑娘。” 这些天谈伍苏吃不下睡不着。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姓吴的那些人找到他。 他并不想当那见鬼的少主,也不想和他们一起发疯。谈伍苏觉得自己现在日子过的挺好。 他和鼠儿父子一起管着善堂,每天在灶上忙活着,觉得生活即踏实又有奔走,他甚至想等善堂运转好了,就回京去投奔萧樱,继续在萧樱府上当个大厨,等以后五殿下和萧樱成亲了,他可以做饭给他们两人吃。 等以后有了孩子,他还可以做饭给小世子吃。 他这辈子没什么野心,只想着安安稳稳的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所以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便逃跑了。他不想被吴氏一派的人抓到。说他没种也罢,不像男子他也认了,他只想过安安静静的日子,这也是当初他要随萧樱离开抚阳,而兄弟谈冲最终点头的原因。 第五百二十八章 吴氏旧事 第五百二十八章吴氏旧事 兄长以为他跟着萧樱离开,便能让吴氏那一派彻底死心。却没想到他们反而越发的嚣张。 “我本姓吴,我曾祖父是吴氏皇朝最后一位皇帝。皇宫被破,我祖父被护卫保护着离开京城,当时只是为了保全吴氏最后一缕血脉,我祖父那时候只有四五岁,可以因为一路逃亡的原因,以至成年后胆子很小,他根本不敢奢望重回帝都。” 谈伍苏徐徐说道。既然他曾认萧樱为主,这辈子便不会背叛。 这些秘密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当初无法对萧樱开口罢了。总不能毫无缘由的便去找萧樱,告诉她自己是前朝余孽。 如果吴氏一派不胡闹,谈伍苏打算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的。 他不会将此事告诉儿孙,哪怕他自此后便是吴氏的罪人。 这些罪,他来背。 他只希望自他之后,族人真正的解脱。 这些年总做着痴心妄想的美梦,活的简直像怪物。 “我父亲自幼长在林中,狩猎是把好手,我母亲是谈氏一族的女儿……我父亲娶了我母亲,被族人诟病,说我父亲不守规矩,混淆了血脉。他们觉得吴氏的血脉高贵,不该被一个护卫之女所污。我也是我母亲生下我后,早早离世的原因。我父亲其实挺恨吴氏的族人,所以不顾几位族老的反对,愣是让我姓了谈,认了谈冲为兄长。” “令尊倒是个性情中人。” 凤戈轻声叹道。 谈伍苏点点头。“是,我父亲不太在乎礼教,也没什么尊卑的概念。他总说,都落魄到进林子里当野人了,还讲什么血统,可笑至极。我父亲在世时,吴氏族人还不敢有非份之想,我父亲性子很强势,谁敢背着他行事,他的砍刀便敢往谁的头上招呼…… 吴峰的父亲当时屈居我父亲之下,虽然谁都能看出他并不甘心,可我父亲在,他不敢闹事。” 提起父亲,谈伍苏脸上神情是柔和的。想来父亲在他心中是山一样的存在。 “后来我父亲进山打猎,再也没有回来……我兄长带人去找,只找到了一件血衣。那之后,吴家父子便开始不老实了。正好遇到了殿下和姑娘,我兄长想着离开山林,过正常人的日子,或许能让吴氏一派老实几年。可没想到,见到了外面的世界,反倒越发助长他们的野心。” “人心不足蛇吞象。见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想着这些原本都该是自己的。自然不会再满足简单的温饱。” 萧樱轻叹一声说道。 “是,姑娘说的不错。吴家父子暗中联络四散在各地的吴氏旧人。有些人并不想招惹这些事,有些人却兴高采烈,觉得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我若是知道吴氏父子这么快便会动手,一定不会离开抚阳。 有我在,多少能让吴氏父子顾忌几分……族老们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也不会由着吴氏父子胡闹的。可我兄长让我离开了,因此得罪了族老,族老们转而支持吴氏父子。”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由几个老不羞暗中支持因而吴氏父子才敢揭竿而起的夺权事件。 谈冲在这个过程中被架空。 谈伍苏发现端倪,立马躲了起来,才能躲过吴氏父子的追捕。想来如果落到吴氏父子手中,他们手中握着‘少主’,做起事来会更加无所顾忌。 谈伍苏把自己知道的都如实相告。 甚至一些从兄长谈冲那听来的消息也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萧樱和凤戈。 态度着实称得上知无不言。最终,他有些迟疑的问道:“殿下,姑娘。我兄长是被迫的,能不能……饶过他这一次?” “你能不能脱身都难说,你还想着谈冲?”凤戈冷声开口。 谈伍苏身子抖了抖。 他和萧樱更熟悉些,毕竟萧樱在抚阳时便一直跟在萧樱身边,那时候萧樱还只是个会验尸的普通姑娘。至于凤戈……他是殷九明时,谈伍苏还敢往前凑一凑,偶尔搭上几句话。他恢复真正身份后,谈伍苏几乎不敢多看凤戈一眼了。 那种骨子里带着的威仪实在让谈伍苏有些胆颤。 说起来,如果吴氏不倒,他也算是金尊玉贵的身份,可是比起凤戈来,自己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虽然心惊胆颤,谈伍苏还是仗着胆子回道:“我不怕,殿下尽管处置我,可我兄长……这些年他太难了。为了族人能吃饱饭简直要愁白了头发……好容易才让族人有了立足之地,又闹出这一场祸事,还请殿下和姑娘保全我兄长,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他这是要替谈冲顶罪。 便是不提谋逆,只说这次的失子案。 做为罪魁祸首的吴峰和谈冲都难逃重罚。 不管是不是自愿的,谈冲确实出现在京城,确实负责看管被抓来的孩子。 “你这样子倒是有几分男子气概了。” 凤五殿下不冷不热的说道。 “我确是生性胆小,明明知道有些责任是自己的,可却不敢担,一股脑的推给兄长。事到如今,我若再不站出来,还算男人吗?殿下想知道什么,我毫不保留,如实相告……殿下若想彻底捣毁这些年吴氏的布置,我可以去当饵。只求殿下保全我兄长。” “伍苏,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再也无法回头了。你确定你要做?”萧樱一直沉默着,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可就像她说的,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再也难以回头了。 那些吴氏族人,对凤戈来说,自然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可对谈伍苏来说,那些是他的族人。“阿樱,不可妇人之仁。”凤戈出声警告。 凤戈理解萧樱对生命的看重。可这里是皇权至上,对于乱臣贼子,自当诛之,凤戈不会手软。 “多谢姑娘担心,我明白。可若是由着他们胡闹,会死更多的人,我吴氏一族,便真的要彻底覆灭了,趁着族里还有些老弱妇孺可以保全,此时不狠心,才会真的后悔。殿下,我愿意助殿下平乱。” “好。我保谈冲不死。” “谢过殿下。”谈伍苏重重给凤戈磕了头,谢过凤戈不杀谈冲之恩。 第五百二十九章 转身有她 第五百二十九章转身有她 这对兄弟都在为对方打算,想保全对方。 不管对错,兄弟之情的感情让萧樱触动颇深,现在家庭多半都只有一个孩子,很难体会到这种宁愿自己死,也要保全亲人的感觉。 失子案最终结果如何,还要看云驰今晚能救回多少孩子? 如果孩子没有损伤,这案子还有回旋的余地,若是孩子已经被杀害了,不管是谈冲还是谈伍苏都难逃问责。 凤戈吩咐县令把谈伍苏安置在县衙。 谈氏那一派再厉害,也不敢来县衙公然抢人。 县令明白这人怕是十分重要,战战兢兢的应下,决定索性把这人安置在自己边上,两人暂时做了邻居。 眼看着已近子时。 云驰那边还没有消息,萧樱难免有些心情浮躁。 “等待的滋味真磨人。”萧樱转头对凤戈说道。凤戈挑了挑眉,面上露出一抹异样的笑意。萧樱直觉接下来的话,绝对不是她想听到的。果然:“你也知道等待的滋味磨人……” 她明明说的是在这干等的滋味太难受了,她应该不顾凤戈的阻拦跟着一起去才是,怎么到了凤戈嘴里,这话的滋味就那么的一言难尽呢。 “不必担心,云皇叔还是很值得信任的。” 他那位皇叔如今看起来谦谦君子,行卧坐走间似乎挺风雅,实则年轻时也着实很是闹腾了一阵。他最闹腾那几年他在太平郡,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可是道听途说的消息可着实不少。 云驰要不是真有本事,凭着他的出身,他那位小心眼的父皇早就静悄悄的除掉云驰了。 就因为云驰太高调,太闹腾了,他父皇几次借刀杀人,不仅没有伤了云驰一根汗毛,反倒让云驰的名声越发大涨,到了最后,便成了如今这局面,便是想杀,也杀不得了。 “凡事有个万一,万一对方留在玉硅的人马出乎我们预料……万一谈冲和变伍苏知道的都不够详细,万一姓吴的故意隐瞒什么……”“不妨事,皇叔必定都考虑到了,他既然亲自前往,便不会失败,我们只管耐心等待便是。” 凤戈对云驰的信心可不全来自血脉羁绊。 实在是这阵子云驰带着他,着实见了一番好风景。 凤霖和凤晔以为得到父皇青睐,便能安安稳稳的当个好太子,将来承继大统了。 想法太天真了些。 除了京城,还有九郡,除了他的太平郡,还有八个郡,那八群的人占了全国九成以上。想当初将他遣到太平郡后,他那父皇心血来潮,似乎打算把几个儿子都弄出京城,天南海北的或许就不会发生夺位血案了。 似乎翰林院连旨意都拟好了,就怕用印了。 却被后宫几位贵人搅黄了。 齐皇后带头,加上德妃贤妃丽妃几位……总之但凡生出皇子了,除了他母妃,都到庚帝面前下跪哭诉了。这念头最终不了了之。 凤戈认为如果当初庚帝真舍得把儿子分封出去,天高皇帝远的,兴许还真的能相安无事。 只留一个在京城,将来承继大统。 虽说另几个儿子会心有不甘,会闹腾,甚至最终可能会造反,可毕竟师出无名,成功的机率不大。也许风险太大,最终庚帝几个儿子真的能善终呢。 反正不管将来哪个继位,其余几个都不会心甘情愿的臣服。 倒不如各自为政。只是几个女人一场哭闹,这事便不了了之了。凤戈挺看不起男人因为女人一串眼泪,决定好的事情说变就变,这样的男人通常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来。 他父皇便是如此。 一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当个明君,史书上留名。 可一辈子碌碌无为,皇帝当的稀松平常,也不知道当年怎么一枝独秀把皇位抢到手的。好像他所有的气势,都在年轻夺位时用尽了。 等真的当上皇帝,反倒气短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位若换个人来坐,凤戈觉得他那位云皇叔就挺合适。 朝局必定大有不同。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那些为了自己利益结党之辈……那些国家的蛀虫,必定不敢大张旗鼓的折腾。 吴氏一派,恐怕也不敢这么大刺刺的重提祭祀之事。 凤戈从庚帝那里没得到多少父爱,‘父皇’在他心中也只是个称谓罢了。他和庚帝之间与其说父子,不如说是君臣更恰当些,而且他这个臣子不管做什么都不得帝心。 凤戈还是说了几件云驰的丰功伟绩,萧樱听完眼睛缓缓眨了眨眼睛,以前觉得凤戈就够特立独行的了,如今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云大人如今这样子……也算是难得了。” 没把自己作死,还错有错招的入了宗老的眼,最终整个宗人府都护着这位云大人,说起来也算是件奇闻了。 “你们凤氏不是最在意凤氏血统吗?怎么云大人是例外?” “如果一个人厉害到可以收服整个宗人府,血统对他来说不是羁绊,只是一个附属了。” 说到这里,凤戈目光一亮,萧樱突然意识到,凤戈对云驰有的不仅是信任,还是亦父亦友的情谊。他想要做个像云驰那样的人。虽然出身遭人非议,可最终凭着自己的本事立于世间。 满朝文武,提起刑部云大人,哪个不唯唯诺诺? 宗人府提起云驰,这位先帝流落在民间的幼子,哪个不点头赞一声颇有先帝风范…… 便是庚帝,对于云驰也是一边厌恶一边倚重着。凤戈便是要做这样一个人,一个人人敬畏,尊敬且爱戴的人。 “我明白了。我会帮你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 凤戈此时觉得说什么场面话似乎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唯有对他说一句最朴实的话语。 “……傻姑娘。你只管好好陪在我身边,让我不管何时,转身便能看到你。” 哪怕步步荆棘,只要身边有她相伴,他也不惧。“好。”萧樱点头答应,答应这辈子只要他转身,她一定在。 “……殿下,殿下,回来了,云大人派人回来报信了。” 第五百三十章 破庄 第五百三十章破庄 县令出现的十分及时,阻止了两人脉脉相对。 这么对视下去,指不定两人会不会在县衙做些出不合时宜之举呢,罪过啊。“回禀五殿下,云大人已经攻下鬼庄,带人进了地下密道……” “人呢。快带上来回话。” 片刻后有人推门而入,见到来人,萧樱再次松了口气。“贾大哥,怎么是你?云大人那边可还顺利?” 贾骏脸上有些黑污,衣衫也有些凌乱,不过整个人精神熠熠的。“云大人知道我和殿下郡主相熟,所以派我来报信。殿下和郡主尽管放心,已经攻进去了。兄弟们受的都是轻伤,对方死伤惨重,留了几十个活口给郡主和殿下后续审问……” “孩子呢?” 这是萧樱最关心的。 贾骏眼神一晃。 随后一脸喜色的说道。“大部分都还在,云大人已经命人清点人数了。明天就能派人把孩子送回京城和父母团聚了。” 萧樱和贾骏可是老相识了。 知道贾骏这人虽然偶尔喜欢说些大话,可却不擅长说谎。他一说谎,眼睛便会乱转。刚才他虽然极力克制,可眼睛还是晃了晃。 萧樱的心里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也清楚,贾骏是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的,所以附和道。“那就好。你回去转告云大人,这次多亏他亲自出马,才能旗开得胜。” “是,郡主放心。属下一定将话带到。属下就先告退了,庄子那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善后。” 萧樱点头,贾骏行了礼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五哥。你怎么看?” “攻下来了,恐怕是两败俱伤。至于孩子……应该是迟了。” 萧樱的心跟着一紧,迟了的意思就是?“孩子多半救不回几个。”凤戈毫不留情的补充道。他明白温情对于萧樱来说,虽然可至一时心感安慰,可现实终究是现实,现在骗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 “云皇叔这样传话,一定有他的道理。过后再听他解释便是……阿樱,很多事情,我们努力了,可不一尽会尽如人意。”凤戈看萧樱脸色不好,轻声安慰了一句。在凤五殿下看来,能救回那一半孩子,已经是运气了。 吴氏为此事策划了许久。而且手段十分高明。 若不是萧樱误打误撞破了吴峰的阵法,他们对失子案还是一筹莫展呢。 吴峰确实有本事,只是遇到了萧樱。他也算是霉运加身了。那晚若是换成他,恐怕吴峰都能逃过一劫。“不过破庄是肯定的,对方损失惨重也是必然的。”“不管如何,结果是好的便够了。这事也终于该结局了。” 凤戈点头,两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出几分风雨欲来。 时候不早了,县令在后宅腾出几间空屋子,让家中丫头收拾干净,供京城来的贵人歇息。 萧樱歇下时已过了子时。 这一路舟车劳顿,虽然心里记挂着庄子那边,萧樱还是很快沉沉睡去,她不知道的是凤戈在她睡着后支起身子,看了她半晌,最后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这才起身离去。 已经是后半夜了。 庄子里里外外依旧灯火通明。云驰负手立在院中,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聂炫站在他身边,也是一逼生人勿近的神情。“没想到,对方竟然殊死顽抗。”云驰这辈子未偿过败仗,不管战场上还是官场上,他都无往不利。 所以才养出他一幅目中无人的脾性。 幼时的磨难没能将他的棱角打磨圆润,反倒让他棱角越发鲜明,长大后听际遇让他明白,只要自己足够强大,一切的困难都不算困难。 所以他不管做什么,哪怕别人看来艰难无比的,他也不觉得困难。 只要肯努力,肯吃苦,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他云驰办不好的。可是今晚……院中此时横陈着数具尸体。少半是自己人的,多半是前朝余孽的。 粗粗看去,竟然有几百具。 除非两军对阵,否则很难见到这样大的阵势。 “可以理解,毕竟筹谋了几十年……此次若败,便再无希望了。”聂炫此时倒是挺贴心,陪着云驰一起看着满院的死人。即没和云驰唱反调,也没露出嘲讽鄙夷之色。 可以说经过这场殊死打斗。 聂炫对云驰生出了几分敬畏之心。“和吴公子相比,这些人倒真称得上忠义了。”吴峰被擒后,虽然扛过了一轮刑讯。可是没能撑过第二轮萧樱的几句恐吓。萧樱甚至都没有动手,吴峰便乖乖招了。 “也不怪吴公子,萧樱那些招术,也确实让人难以招架。” “说起来着实奇怪,她人生的温温婉婉的,脾气看起来也好的很。若是个坏脾气的,和凤五那小子可放不到一块。可是办起事来,手段十分了得,一点也不像个温柔的小姑娘。”对着一院子尸体聊萧樱,这二人也算是心里承受能力强悍了。 “五殿下是狠在明处,萧樱是狠在暗处。可她为人又十分善良,是个做事很有规矩的人。对好人,她心善。对恶人,她毫不留情。兴许只有这样喜恶分明的姑娘,才会让五殿下爱若珍宝吧。” “你对她倒是了解的很……怎么?还不死心?” 聂炫眯了眯眼睛,觉得就着眼前这么一幕剖析自己的心情,当真是……按萧樱的话说,病的不轻。可他又觉得今晚这样的气氛,生死似乎只在一线间。 心里的话,竟然生出了几分吐露的愿望。“从没生过妄念,何来死心?” “你不想?” “想……自然是想的。曾经我险些和她在抚阳镇隐居。只是她终究心里惦记着五殿下。其实这样也很好,她喜欢五殿下,和五殿下在一起她会高兴。而我看到她高兴自己也是开心的,这便够了。” 云驰似乎从没听谁说过这样的……爱情观,姑且称为爱情吧。很是惊奇的挑了挑眉头。 “喜欢一个女人,不是应该想尽办法占为己有吗?你怎么反倒看她投入别的男人怀中而高兴?你莫不是……不能人道吧。” 聂炫脸色更冷了。 “不是。我只是不想看她哭。” 第五百三十一章 善后 第五百三十一章善后 “无法理解。我若是喜欢一个女人,不管她喜欢谁,我都要抢到自己怀里。她想要的,我都能给,凭什么让别的男人来满足她?”云驰自诉霸道的爱情观。 “大人活了三十多年,还没遇到喜欢的女人?这辈子,恐怕难了。” 聂炫的反击也是很粗暴的,果然云驰脸色瞬间一沉。 映衬着这满院的死尸,觉得院中更加阴风阵阵了。“今晚一战,让我觉得人生无常……若是喜欢,却不争取,哪天真的死了,岂不遗憾。” “我若真的抢到她,我死了,才真的遗憾终身。” “……你真伟大。”云驰唏嘘。 “比不得大人。” 云驰:“……”心情似乎更糟糕了。 言归正传。“此事不太好善后,死了这么多人,总要给上面一个说法。”“把姓吴的推出去便是,有什么难办的。” “说的轻巧,吴峰长了嘴,会胡言乱语。若是把谈冲和谈伍苏一族都供出来。到时候会如何?庚帝一定会毫不留情的灭了谈氏一族。在一个皇帝眼中,几千人,甚至上万人……如果觊觎他的江山,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动手的。” 何况谈,吴两氏牵扯的人,何止上万。 “那要如何?能瞒下?” “瞒不了……”今晚动静太大了。想瞒天过海已经不可能了。这也是云驰一脸乌云遮日的原因。“大人还是和五殿下商量一番吧。可是刚才大人为何让贾骏只报喜不报忧?” “报忧?报给谁听?凤五?还是长宁?这事虽然瞒不住,可能瞒一时是一时。你以为我让姓贾的去报信,只是报给凤戈和长宁吗?你啊……官场上的事,你还是欠缺了几分。你这点就不如长宁。别看她是个小姑娘。不管贾骏对她说什么,她都能猜出此事的结果。 时间晚了,凤戈不会让她过来。不过他自己肯定是要过来的。要不然你以为本官为何站在这里吹冷风。” 聂炫实在跟不上这位云大人的节奏。 只能沉默以对,等人?明明是嫌弃鬼庄屋子脏乱差,死活不肯迈进一步。 不过云驰等人之说倒也不全是唬弄人的。 果然,云驰话音才落下,远处便匆匆走来一人。夜色中,那人脸色白的似玉,眼神更是冷意森森,他步子稳稳的穿过尸堆,仿佛身边横陈的不是死人而是些草木石块。 凤戈果然来了。 “……本官猜的不错吧。他果然没带长宁。” “大人英明。”聂炫冷哼。 “她虽然能验尸,可没一下见过这么多死人。她或许不怕,我却会心疼。”凤戈心平气和的说道,语气即不见起伏,也不见丝毫惊诧。 似乎早就料到会见到这样一幕。“……这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快收起你那一脸的满足劲吧。看看这些……怎么善后?” “阿樱人虽没到,可心里惦记着此事。临出门前和我提了一些,这种事一定要快刀斩乱麻。既然不想牵出谈氏一族,索性便连吴氏也隐了吧。只说有谣言说前朝尚有余孽。一些所谓的前朝旧部为了引出所谓的‘少主’,弄了这么一场似是而非的祭祀。 大人本想招安的,不想对方丧心病狂。 大人没法子,只得剿灭。 不幸这些被用于祭祀的孩子还是没能全部救下……阿樱说最高明的谎言便是九真一假。” “九真一假……” “真话中偶尔掺杂一句假话。就算父皇不会轻信,派人去查,京城的鬼庄和这里足以证明祭祀是真。再留几个小虾米活口,由着父皇派人去审。他们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我们也正好趁此机会肃清各处余孽,只要操作得当,坏事也能变成好事。” “长宁这小丫头……真是个鬼丫头。”云驰叹气。 “我觉得长宁这法子可行,只是得小心操作,活口也得仔细挑选。再加上最近父皇体弱,多半这事最终还会落到我那位二皇兄身上。他为了和大皇兄打擂,定然雷厉风行,为了防备大皇兄分一杯羹,必定会在年前结案。 心急办事自然不会太过仔细。这也是长宁想出这法子的原因。”凤晔最近越发的急功近利,所以只要给他一个引子,他便能烧了整个京城。 前朝余孽为了造反而重启前朝祭祀。 这事一出必定满朝哗然。 多方瞩目下,凤晔办起事来自然束手束脚,不想被别人抢了功劳,一定会尽快结案的。而且凤晔那人行事私心太重。真的牵出吴氏来,事情只会越闹越大,这对他不利,他要的是圆满的,迅速的结案。 “想法不错,路子也对。小丫头看人看的很准。” “那是自然,长宁向来目光如炬。”凤戈毫不吝啬的赞美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只是有一个问题,跟这么一个姑娘成亲,每天你在想什么,你要做什么,都瞒不过她,你不会觉得……人生无趣吗?” 凤戈有些嫌弃的打量云驰。 此时觉得自己他这个长辈十分的没长辈样。“心有灵犀,怎么会无趣?不仅不无趣,反而觉得十分幸运,不过想来以云大人的想法,这样的幸运这辈子是遇不到了。” 再次被暴击,云驰心累极了。 他摆摆手,像赶苍蝇似的将身边两个人赶走。 喜欢一个姑娘,这两人是一路货。留在眼前只会气他。“去,善后去。” 这么多死人要下葬。还要挑出几个活口供凤晔审。 事情即多又繁杂。凤戈好脾气的点头,转身去安排人挖坑埋人。 聂炫转身去找贾骏和缪公子,决定先把俘虏筛查一遍。 云驰看着一左一右去办事的两个男人,心累的一声叹息。凤戈那小子日子过的真让人……羡慕。 整整忙了一晚,直到东方露出浅浅的光晕,几个男人疲惫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 “都收拾好了。死人先运到义庄,三天后下葬。俘虏也都登记造册了,选了其中十几个可以带回京城送给凤晔。” “贾骏已经找人去安抚附近百姓了。只说昨晚有股盗匪闯进玉硅,被官府堵在鬼庄里,一夜酣战,最终全歼盗匪。” 第五百三十二章 结果 第五百三十二章结果 “安排的很周到,辛苦诸位了。”一晚上没睡,大家看起来都疲惫的很,不过不管是贾骏还是缪公子,甚至是向来冷脸的聂炫,都觉得这一晚,他们毕生难忘。 不是边疆的将士,很难有机会真的和人动刀动枪。学了一辈子武,没什么用武之地。可是昨夜……大家战的很是畅快淋漓。初时并不想伤人,可是眼看着自己这边不下狠手,对方却毫不留情,缪公子红着眼睛便冲了上去。 随后是贾骏,最后是聂炫。 有了这几位,尤其是缪公子和聂炫,己方如虎添翼,可即便是这样,昨晚那一战也十分艰难。 虽有县衙的差役助阵,可这些差役平日见过的最大阵势顶多也就是打个群架,何曾见过这般真刀真枪的打杀现场。 所以上来便萎了。 最后只能被派去守着门,让对方没有退路。 真正上场杀敌的都是云驰的暗卫和平王府的护卫。 再加上缪公子,贾骏和聂炫三人。虽然最终胜了,可是伤了不少护卫。 大部人身上都挂了彩。缪公子身上伤口尤其多,不过都是些皮肉伤,缪公子浑不在意。他吆喝着自己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足挂齿,然后在院子里穿来走去,见到有能动的便补一脚。 三下五除二的料理了那些还能起身的吴氏一党。 终于,一切都料理好了。 诸人围在云驰身边,听他安排接下来的事。“祭坛已经捣毁了。及时救下了几十个孩子,我们昨晚若不动手,恐怕又有十几个孩子被他们推上祭坛。所以这些孩子,是诸位用性命救下的……” 如果前一刻护卫们还觉得身上伤口痛意难当。 甚至觉得自己护卫的身份却来和判贼拼命,着实有些不妥……可此时,想着那几十个挤在厢房里,睡的昏昏沉沉的娃娃们,大家觉得一切都值了。 这些小娃娃们,是希望,是延续。 是国家的希望,是种族的延续,在孩子们面前,似乎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可是,依旧有几十个孩子,永远也不能回去见他们的爹娘了。” 云驰说到这里,话音一顿,饶是铁石心肠,见到孩子小小的尸骨,也会觉得心神欲裂,云驰想不明白,这些人……这些追随吴氏的人,他们也有父母孩子,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想到那些小小的尸骨,云驰觉得昨晚还是手下留情了。 那些投降的,他也不该放过。 可他毕竟不是嗜杀成性之人,而且这些人中,也不乏有些外围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地底下还有个祭坛,只以为自己是庄子的护卫,守着这个鬼庄子,等他们所谓的主子到来便是尽忠职守了。 云驰环视四周,果然见护卫们脸上皆露出不忍之色。 甚至有人小声骂这些人不是东西……有本事真刀真枪的来打一场?想要谋朝篡位,领着人去攻京城?便是败了,也是一条好汉。 藏头缩尾,拿小孩子做文章算什么本事? 云驰没有斥责,任由护卫们出言不逊。 “就是,都是些没种的。我们咱们昨晚还是太手下留情了,应该一个不留,全送他们去见阎王。” “……送他们去见阎王。”缪小公子附和的声音最大,云驰的目光瞬间定在缪骞身上,缪公子瞬间脖子一缩,假装自己没有开口。 凤戈摇摇头,心想萧樱身边这几位,哪个都是不让人省心的,也难得萧樱和他们相处融洽。 “国有国法。他们犯了罪,国法不会轻饶他们。我们杀他,不过一刀的事……让他们上公堂受审,然后堂堂正正推上刑场砍头,岂不比死在我们剑下更痛快。”贾骏说道。 诸人想了想,不少人附议。觉得贾骏说的有道理。 “对,不能让他们死的这么轻松。砍头都便宜了他们,我看应该五马分尸。” “五马分尸也太便宜他们了,我看应该凌迟……” 凤戈和云驰对视一眼,二人都没有开口。任由护卫们编排着如何处死这些判贼。 云驰和凤戈都是驭下甚严的,平日里下属们可不敢如何肆无忌惮。可因为昨夜见了血,大家戾气比较重。这时候让大家痛快的骂上几句,大家心理才能渐渐平静下来。“我看应该关他们一辈子,让他们有家回不得,有妻子孩子见不得。给他们带上重枷…… 天天去干最累的活。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缪小公子兴致勃勃的提议。 凤戈又看向他,缪小公子再次缩成一团,把自己藏到贾骏身后。 贾捕头代其迎上凤五殿下的目光,心里一边骂娘一边努力挤出一抹笑。 好在凤戈没有追究的意思,目光淡淡一扫而过。 任着诸人又发泄了片刻,云驰抬手。护卫们令行禁止,瞬间安静下来。“诸位,你们都是我和五殿下的心腹,是我们倚重之人,昨夜之事……诸位必要守口如瓶。这事传出去,牵连甚广。死伤恐怕会数以万计……那些有异心的,本官和五殿下会暗中追查,必不会让他们逃脱。 可更多的,都是些平头百姓。诸位明白,上位者一句话,低层的跑断腿。 若是这等谋逆之事透露出去,恐怕举国皆兵。人命在本官和五殿下眼中,都是很重的。如果可能,本官希望此事就此终止。昨晚,我们只是和强盗打了一架……诸位可明白?” 云驰行事向来独断独行。 凤戈也不是和人商量的性子。 可这事上,他们却同时退了一步……他们自然可以下命令,让诸人闭嘴。可是面对这几百条人命,哪怕昨晚打的死去活来。 可依旧让人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殿下和大人放心,我们明白。其实这些人……也不全是坏的。昨晚和我对打的那位,以为我们是强盗……”“祭坛下面那些该死。可上面的,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底下有什么。他们死的其实也挺冤枉。属下等明白,绝不会多话一个字。请殿下和大人放心。” “请殿下和大人放心。” 第五百三十三章 士气 第五百三十三章士气 能被带在身边做这等隐密之事的,自然都是值得信任的。 多是些早年便跟在身边的。凤戈甚至有叫出所有护卫的名字,云驰这边也是如此,二人并不担心护卫们的忠心,只是觉得他们需要这样一场对话。 一场,公平,认可的对话。 “我相信诸位。” 云驰一句话,甚至让不少护卫红了眼睛。 整个场面悲怆又带着几分苍凉,这时候缪小公子又开了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好过日子不好吗?”这句话似乎是此时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是被蒙蔽了,有人给了他们画了一张大饼,把前景描绘的太美好了,所以他们才会铤而走险。这不怪他们,怪只怪,那些痴心妄想,贪心不足之辈。” 突然间,有道轻柔的女声开了口。 护卫们低声行礼。“郡主……” “谁是痴心妄想,贪心不足之辈?” 缪小公子跟着萧樱的时间长,所以知道萧樱并不看重这些虚名,她对于尊卑也不那么讲究,所以才敢直接开口发问。 萧樱确实没有生气。 她对缪小公子耐性向来不错。换来的是缪小公子对萧樱的忠心耿耿。 她向来遵从一个道理,你对别人好,别人才会对你好,这是相互的。萧樱上下打量缪骞,见他虽然身上染血神情却十分激昂,知道他没什么大碍,这才缓缓回道。“自然是吴氏父子,如今吴峰落网,还有吴父和一些族中长老依旧逍遥法外。” “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萧樱笑笑,面带安抚之色。“那是自然,接下来云大人和五殿下会尽全力逮捕对方匪首归案。大家先养伤,养好伤才能跟着云大人和五殿下去抓坏人。” “是。”回应声几乎响彻云霄。 云驰捅了捅凤戈,小声说道。“这丫头一露面,便抢了本官和你这位殿下的风头。真是了不得。”明明她也没说什么,可这些护卫便嗷嗷的吼着要跟着她去抓坏人。 这鼓舞人心的本事,可真厉害。 “那是自然。”凤戈眼中带着得意之色,一点也不生气自己风头被抢。 “……看你那得意劲。你便那么喜欢那个小丫头。” 云驰看着被护卫们簇拥着的萧樱。模样,也就中等。 性子嘛,也就那样。姑娘温柔如水的性子压根没有。反倒看着这满院的血渍面不改色。凤戈昨晚没让她来,还说怕她害怕,毕竟是个小姑娘。 一下见那么血腥的场面,难保不被吓到。 云驰觉得凤戈想多了。说不定谁吓到谁呢。 虽然挺聪明的,可聪明姑娘又不止她一个。凤戈这小子仿佛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把这丫头捧在手心里。只要这丫头一露面,凤戈脸色顿时就阴转晴。 平日时矜持高冷的凤五殿下,立时就成了个宠妻狂魔。 也不怕被属下看到笑话! 凤五殿下自然是不怕人笑话的,何况也没人敢笑话他。“恩。喜欢。有时候想想也觉得奇怪,初遇时,眼看着她出气多入气少,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她必死无疑。皇叔知道的,我也不是多善良的人,以我的性子,应该冷眼旁观。 可她那双眼睛…… 她并没说什么,可那双眼睛只是淡淡看着你,你便觉得心头猛的一沉。似乎不救她,自己这辈子一定会悔恨终身。我也便由着自己的心意,将她送到医馆。 前两天,她徘徊在生死边缘。似乎随时会咽下最后一口气。我就站在一旁看着她,心想这姑娘看着瘦瘦小小的,却是个倔强性子。伤的那么重,也咬牙死撑着一口气。说不准……真的能活过来。” 云驰:“……” 此时似乎他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云公子只需要老实听凤戈感慨便好。 “当时郎中都说是个奇迹。” 奇迹的姑娘不仅活了过来,最后还成了他的至爱。 这真是个……更大的奇迹。“小时候我就担心你,你这性子……冰冷冷的,似乎谁也看不上。我就想等你成年,若是找不到媳妇可怎么办?”云大人适时插话。 凤戈看向萧樱,见她正在查看一个护卫的伤势,那护卫一脸的受宠若惊。 看向萧樱的目光几乎都还着敬畏之色了。 他缓缓收回目光轻声回道:“我找到了,可皇叔还是孤家寡人。” 嗖!一箭穿心。 这天不能聊了!没这么欺负人的。明明前一刻还感慨万千里,怎么下一句就直戳人心窝子。 “……别太挑剔了,找一个知冷知热的屋里人,我也好放心。” 云驰心里嘀咕,小鬼一个,什么时候轮到他担心了。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我倒想找呢,可上哪找长宁这样的?”“长宁世上只有一个,而且是我的。皇叔可不许打长宁的主意。” “浑小子,说的什么浑话。我是说心爱的姑娘可遇而不可求,这辈子能遇到是幸运。遇不到,也只能蹉跎一生了。” “……我明白,能遇到长宁,是我的幸运。” 萧樱看了诸人的伤势,这才放下心来。昨晚突然惊醒不见凤戈,她就知道凤戈必定是来这里了。 凤戈之所以趁她睡着时离开,自然是不希望她深夜相随。 萧樱于是等着天大亮了,这才动身前来。 看到满院的狼藉,不难想像昨夜酣战的残酷。贾骏所禀必定是避重就轻。 她和凤戈的猜测应该不错,昨夜那场胜利来之不易。萧樱没有问,可有几个熟面孔,她在护卫中并没见到。好在几个亲信只是受了皮肉伤。“云大人,五哥。” “长宁怎么这么一大早便来了,我昨夜让贾骏去送信了。一切顺利,你不必担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云大人以为几句报喜不报忧的话便能唬弄我?其实不必如此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能接受。这事上的黑暗,我虽所见不多,可我也明白,有时候我们能看到的也只是皮毛而己。那些我们看不到的……更黑暗更残酷更血腥。” “我倒是小瞧了你。下次必定不会特意安抚你了。” “如此甚好,多谢云大人。” 第五百三十四章 散德行 第五百三十四章散德行 “……你也看到了,接下来如何恐怕也猜到了。这事如今想要遮掩恐怕不容易,下一步,我们要好好筹谋筹谋。”萧樱点头。 云驰领着凤戈和萧樱往院中一棵枯树下走去,护卫们十分有眼力的四散开来。 “擒了个小头目,他招供说吴父已经动身从抚阳往玉硅而来。他身边会带着几个族老亲信,据说是来主持此次祭祀的。” “正好。不用亲赴抚阳抓人了,我们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回京后,我会再审吴峰,我想他和其父肯定有些特殊联系的法子。务必不让吴父在途中发现什么端倪,他这才露头,若是缩回去,少不得我们要有人辛苦跑一趟抚阳。” 刚才她已经暗中问了缪公子。 缪骞自然没有贾骏等人的心思,如实相告。几十个孩子便这么永远流在了这里……这庄子看到的地方处处染血。她没看到的地方,更加血腥残酷。这几十笔血债,她正愁找不到罪魁祸首呢。 对方便要送上门来,萧樱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念叨着因果报应。 她不问,是因为不管是凤戈还是云驰,对她都是善意的隐瞒。 可并不表示她心中没恨。 相反的,她恨极了那些人的所做所为。 她心里甚至已经在计划着若是凤戈和云驰都没法离开京城,由她亲自带人回一趟抚阳。她一定将那些恶人一个不差的抓回京城受审。让他们偿命! 最丧心病狂的人便是这种拿无辜孩子的性命当棋子的人。吴氏父子死一百次都不足以消掉萧樱心中的恨意。 云驰一点也不意外萧樱知道了真相。 萧樱进了庄子没往他和凤戈这里来,而是先去看了受伤的护卫,以姓缪那小子的大嘴巴,想必能说的不能说的他都如实相告了。这小丫头此时还能不动声色,云驰心里还是挺佩服的。 再好脾气的,亲眼看到这样满目疮痍的院子,也得生出愤恨。 刚才他没有制止护卫们谩骂发泄,便是这个道理。 可是萧樱没有,从她的脸上甚至看不出她在生气。可出口的话又带着几分鱼死网破的狠劲。 “长宁,吴氏重启祭祀,用此网罗有异心者,意图颠覆社稷,这样的大事自本朝建立起来还是头一桩。算得上惊天大案了。这样的案子最终这样的死伤,并不算多。” 云驰斟酌着开口。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只是刚才看到小姑娘认真的查看那些护卫的伤势,觉得似乎他需要开口安慰她。 一旁凤戈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云驰,或许觉得他这位云皇叔被妖精附体了吧。 要不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云驰气结。这么拆台的浑不子!“长宁怎么会不懂这些道理,云大人多虑了。”凤戈在萧樱开口前说道,他怕小姑娘反过来安慰云驰,那样子实在……不能看啊。 “我倒不想多虑呢,你倒是替我多担待些啊。让你来帮忙,你推三阻四的。你整天无所事事的,凤霖和凤晔将来就会善待你? 蠢,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伸手拿。 别想着人家会漏给你。你那两个皇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你要想将来自自在在和长宁过小日子,就给我上点心,再像以前那样不慌不忙的,小心我动鞭子。” 云驰恨铁不成钢的道。 说也奇怪,最开始他是不赞同凤戈去趟这浑水的。不料凤戈坚持,他的理由倒也简单。不想将来任人摆布,这话倒是说进了云驰心里。 他幼年的遭遇让他明白一个道理。 不想被欺负,就要自己强大起来。只有足够强大了,才能震慑人,才没人敢打他的主意。 凤戈能明白这个道理,云驰还挺欣慰的。可储位之争毕竟不是小事,云驰一直有些迟疑,后来见过长宁后,这迟疑倒是走向了两个极端。 他一面觉得有长宁相助,凤戈如虎添翼。 一面又觉得长宁太聪明了,若是一直和凤戈一条心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可若是有一天,二人反目……那可就是一场灾难了。今天看到长宁的神情,云驰突然觉得确实是自己多虑了。 凤戈看重长宁,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长宁有种……有种很大气的善良。不是那种嘴上随口说说的善良,而是她的心里可以装下整个天下百姓的那种善良。云驰甚至不由得开始期望,期望有一天凤戈掌管天下,有长宁相助,这天下……会是何等模样? 凤戈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云驰演。 他这位皇叔似乎有些表演型人格,自然这是萧樱告诉他的。 云驰终于告一段落,凤戈这才点头。“好。”云驰有些不敢置信,先前他可是提了几次,哪次都被凤戈搪塞过去,这次怎么?云驰看向萧樱,只见小姑娘笑眯眯的正看着凤戈。 云驰:“……”色字头上一把刀啊。为了心上人,凤戈这小子此时怕是什么都会点头。 云公子觉得心累极了,他教导了这小子十年,这小子始终半死不活的,野心就那么一丢丢。之所以死活要回京城,只是想让他那个丧心病狂的母妃悔恨而己。 如今……他倒有了追求了。 他这颗老父亲似的心啊,被伤了。“罢了,不管什么原因,你只要肯点头就好。回京后,随我进刑部。” 有云驰举荐,凤戈进刑部并不难。只是想要在刑部立足,还得靠凤戈自己。 “都听云大人的。”凤戈装起了大尾巴狼,神情恭敬,彬彬有礼的像个没脾气的贵公子。 云驰瞪他。差不多就行了,再装就过了。凤戈讨好的笑笑,云公子索性转头去看天,看大树,反正不去看凤戈散德行。 果然,凤戈转身小声和萧樱说道。 “你放心,我会好好和云大人学的。” “恩。我相信五哥。” 云驰:“……”不用表演的这么丝丝入扣吧。这两人哪个也不是好相与的,还当自己真的是三岁孩童天真无邪呢。“好了,长宁既然来了,就去安抚安抚那些小孩子。凤戈去义庄盯着,别出什么纰漏。” 第五百三十五章 安抚 第五百三十五章安抚 萧樱和凤戈点头,迅速的一左一右错身而去,反倒让云驰颇为意外。他还以为这两人得难分难舍呢。原来刚才是故意在他面前演戏呢。 嘲笑他孤家寡人,他们成双成对。 浑小子凤戈,鬼灵精长宁。 云驰想了想刚才那两人的互动,缓缓勾了勾唇角。 都是好孩子,凤戈有一句话说的不错,长宁根本不需要他特意安慰。而且还反过来和凤戈配合着宽他的心。 这么个晶莹剔透的姑娘,合该被凤戈如珠似宝的相待。 “收拾干净,我们尽快启程回京。”云驰打起精神吩咐道。 诸人应是。 对于孩子,萧樱其实和大多数年轻姑娘一样,都有些害怕。倒不是不喜欢,而是总觉得小孩子动辄哭闹,很难打交道。所以在进厢房之前,萧樱给自己心里做了预设,想着一会不管小孩子如何哭闹,自己也要耐着性子哄着。 这些孩子能活下来,无疑是幸运的。可他们又是不幸的,不知为何入了吴氏那群人的眼,被他们用鬼法子弄了来。 缪小公子说,孩子们一天只吃一次饭。 而且还不准哭闹,谁哭闹就打谁,不少孩子身上都带着伤。 他们把孩子救下来后,孩子们的样子让护卫们动起手来时恨不得和吴氏一派拼命。 护卫们毕竟都是男人,而且多数身上还带着伤,虽然他们不会伤害孩子,可是孩子见到护卫还是难免露出俱意,所以护卫们不敢留在屋里,只让年纪稍长一些的孩子照顾更小的孩子,给孩子们弄了些被子御寒。 此时萧樱在前,几们护卫抬着热汤,捧着饼子在后。 厢房门被缓缓推开,阳光缓缓照进屋中,屋中的景象从初时的昏暗到光亮。 数道目光一下子看向萧樱。 只见屋中地上横七竖八的蜷缩的全是孩子。有大有小,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样子。每个人的目光都带着惧意,门打开的瞬间,孩子们小小的身子几乎不受控制的缩了缩。 孩子们大的怀里抱着小的。 有的几个挤成一团,有的大些的孩子张开手臂把小孩子挡在身后。 这一幕,饶是萧樱早有准备,也再次觉得眼睛发涩。 她示意护卫将吃食放在门外,然后轻声说道。“都饿了吧。来吃饭……”肉汤的香味顺着风飘进屋子,孩子们有的控制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可依旧没有孩子上前。 “吃饱才有力气回家。一会我们就启程……送你们回家找爹娘。” 萧樱这句话一出,几个年纪小的孩子似乎被爹娘二字触动了,不由得落了泪。 其中一个怀里抱着个小孩子的小姑娘张口问道。“你是谁?你真的会送我们回家吗?” “我是京城来的,专门来救你们的。抱歉,我们来迟了,让你们受苦了。” 似乎孩子们从没想到萧樱竟然会开口向他们说抱歉。一时间神情有些怔怔的。“真的能回家吗?真的能见到爹娘吗?”被小姑娘抱在怀里的更小的孩子奶声奶气的开口问道。 萧樱强忍着酸意笑着回道:“真的能回家。今天晚上就能见到你们的爹娘了。乖孩子们,快来吃饭。吃饱了我们好启程。” 也许是萧樱的笑容太有感染力了。 也或许是萧樱的语气太温柔了。终于有孩子动了,萧樱将肉汤舀到碗里,小心送到孩子手中,小孩子拱着碗,吃的狼吞虎咽。 有了第一个,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孩子们饿极了,喝着汤,嘶咬着饼子。 可就算如此,他们也老实的排成一排,一个一个的乖乖接过萧樱递来的热汤。没人造次,甚至连最小的孩子,也没有仗着年幼而哭闹着要吃的。 萧樱能想像孩子们被抓到后过的是什么日子。 天真的孩子被强行约束得不能哭不能闹,每天只有一顿勉强果腹的饭。 长期忍饥挨饿中艰难度日,有了今天没明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孩子隐忍的让人心疼。“慢点吃,不够还有。”云驰颇有先见之名,汤和饼子准备的足足的。 他让萧樱来做这件事,真可谓物尽其用。 换成护卫来做,孩子们恐怕一时三刻不会上前。 萧樱的长相和声音,能让孩子们觉得亲切。“你真的是来救我们的?可你只是个姑娘啊……姑娘也能跟着男人一起行事吗?”那个最先开口的小姑娘手里捧着汤,却没像别的孩子似的缩回屋子,而是蹲在萧樱身边,一边咬着饼子一边问道。 “为什么不能?” “……我爹说,姑娘是赔钱货,是给别人家养的。还说姑娘没用,什么都不能干,只能呆后院绣花。” “你爹说的不对,姑娘也是宝。没有姑娘,天下所有人家的血脉都会断了。何况姑娘能干的事情有很多。我也是个姑娘,我能跟着大家一起行动,你若是想,也可以。” 这小姑娘看起来骨瘦如柴,可一双眼睛却透着倔强。 萧樱喜欢坚韧的人,这小姑娘无疑是孩子中意志最坚韧的一个。 小姑娘低头想了想。“你能买了我吗?” 啊? 萧樱疑惑。小姑娘开口解释。“我爹说将来谁要买我,得给十两银子。小姐,你有十两银了吗?” “你爹要把你卖掉?” 小姑娘点头。“上次就要卖的,一个头上插着花的老婆婆要买我。她只肯给五两银子,她说我又瘦又小,买回去又不能干净,还得花银子把我养大。十两银子不划算……我爹不应,那老婆婆最后生气走了。我爹打了我一顿,说我模样生的丑,人家看不上。” 萧樱的神情随着孩子的话语而凝重起来。 头上插着花的老妇人? 萧樱只能想到一个去处…… “你娘呢?她不管吗?” 小姑娘面上没什么痛苦之色,平述般的说道。“娘有弟弟,娘只疼弟弟……” 所以女儿可有可无,甚至打算亲手把女儿卖进火坑。这样的爹娘!“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我,谁敢欺负你,我叫人打他。你爹我也敢打!” 第五百三十六章 隐忧 第五百三十六章隐忧 小姑娘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喜色来。 “真的吗?” “真的,我不骗人。不管是谁,只要敢欺负你,我都让护卫打他。” 萧樱有种感觉,这个小姑娘或许便是她走访过人家的女儿,萧樱随后细细问了小姑娘的名姓,这才确定自己的预感准确,这小姑娘确实便是那家女儿丢了,爹娘除了可惜损失几两银子外并不伤心的那户人家的女儿。 听完小姑娘的话,萧樱暗中吩咐风二,让他回京后去查一查这小姑娘的家人。 她总感觉有些事并不是小姑娘口中所说差几两银子的事。 凤戈和云驰都没想到,让萧樱去哄孩子们吃顿饱饭,竟然便哄来个……小跟班。 “我刚收的小丫头,以后就跟在我身边。丫头过来,见过五殿下和云大人。”小姑娘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人物,虽然小脸有些惧意,可还是上前规矩的给凤戈和云驰磕了头。 萧樱示意护卫带小丫头下去。 然后才迎上凤戈和云驰颇有几分疑惑的目光。 “几十个孩子,怎么单单选中这么一个骨瘦如柴的小丫头?” 云驰初时有些惊讶,不过随后想想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这些孩子大半是平民百姓家的,如果将来能进王府当个丫头,对她甚至是她的家人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即能给家里赚几个银子,等到了嫁人的年纪放出去,因在王府做过事又会颇得媒婆和家中有儿子人家的青睐,能轻松找个好人家。 不过既然要收小丫头,怎么不收个看起来机灵些的。这小丫头虽然看起来挺老实,可那双眼睛透着股野劲,恐怕是个犟脾气的丫头。 “我和这小丫头也算有缘,既然救了她一次,不妨多救一次。云大人,失子案很快便能结案了。不过恐怕云大人很快又要有案子忙了……”云驰挑了挑眉头,觉得萧樱这说话云山雾绕的倒越来越像凤戈了。 真真近墨者黑。 不过萧樱却不打算再解释了。 云驰耸耸肩,决定不和小辈一般见识。这鬼庄子本就鬼气森森,再加上昨夜那一场大战,便是白天,庄子上空似乎也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雾气。 死伤之人尽数清空,县令找来几辆宽敞的马车,孩子们乖乖上了马车。 而后,云驰一挥手。 庄子被淋了桐油,再次付之一炬。 萧樱等人站在庄外,看着浓烟蒸腾而起。一切罪恶都在大火中付之一炬。不知道这样的罪恶以后还会不会发生,这时凤戈突然把萧樱的小手包进自己的掌心中。 暖意袭来,萧樱想……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他们两个一起应对。 护卫们眼睛发红,看着那个鬼庄子被浓烟彻底吞噬。这一次地面上不会再留下任何东西。他们是护卫,平日只需保护主子安全,这些年跟着各自的主子过的也算是养尊处优的日子。 竟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这般阴暗,罪恶无处不在。 也许没有昨夜那一战,他们会一直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可经过昨夜,大家心里都有了触动。 回到京城后,护卫们再不会像以前那样稀里糊涂度日了。诸人心中各有感触,眼看着大火渐渐熄灭,鬼庄子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这里再也不能给罪恶遮风挡雨。“像这样的庄子,不知道还有多少?五哥,我们一起……把它们彻底铲除!” 身边男人轻声回应。 “好。” 辞别了殷勤的县令,安抚了听到消息赶来见萧樱的鼠儿父子。 一行人启程回京。 这次萧樱不用骑马了,终于有马车坐了。玉硅县令总共找来十几辆宽大的马车,有了早上那顿饱饭,孩子们对萧樱很是信任,萧樱一挥手,孩子们陆续上了马车。 萧樱对收留的小姑娘点点头,小姑娘便跟着几个体弱的孩子上了同一车马车。 “小姑娘还算机灵。” 凤戈淡淡赞道,他自然不会在意萧樱多养个小姑娘在身边。只要萧樱高兴,她收留多少孩子凤戈都不会有意见。 萧樱心善,见到不平之事便想帮一帮。最初吸引凤戈的,或许便是萧樱这份善良。 只要小丫头能让萧樱开心,凤戈不会吝啬称赞一句。“那是自然,这小姑娘很聪明,这些孩子们能平安救下大半,也多亏了这小姑娘一直在鼓励安慰孩子们。”若是由着这些孩子哭高,恐怕吴氏那些恶贯满盈的走狗们早就一怒之下出手惩戒孩子了。孩子这么小,可经不住鞭打。 凤戈当着云驰的面,公然上了萧樱的马车。 惹得云大人气的吹胡子瞪眼。刚觉得凤戈有了志向,下一刻他就缩回了温柔乡。 至于凤戈,只当没看到自家皇叔那羡慕嫉妒的脸。 最后一辆马车,是玉硅县令特意给萧樱准备的,所以并不宽敞,一下进来两个人,萧樱只得乖乖被凤戈揽进怀里。两人靠在一起,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当着皇叔的面不好开口,如今没了别人,是不是能告诉我了?” “其实也没有隐瞒谁的必要,只是有些事,我还没能证实,等我求证后,自然会告诉云大人。” “何事?” “……这个小姑娘,我以前曾经走访过她的亲人。父亲是个酒鬼,动辄打骂妻女,母亲因此迁怒女儿。他们夫妻大闹了一场,说是官府无能才让他们丢了女儿,闹着要官府赔银子给他们,而且开口便要价几百两…… 可刚才那丫头说的却是她父亲险些将她卖给一个老鸨打扮的人。 她父亲开价十两,老鸨只给五两,生意没能做成。你不觉得奇怪吗?开口便向官府索要几百两银子的人,自己女儿却只喊价十两?” “……虎毒尚且不食子。人有的时候真的连畜牲也不如。” 凤五殿下倒没觉得银子多少有什么不对,他这样的出身,银子对他来说真的只能是个数字了。 凤戈享受着皇子的俸禄。 在太平郡这些年看似无甚作为,那只是表面,他不想被大皇子和二皇子视为眼中钉,才故意荒诞至此。 第五百三十七章 回京 第五百三十七章回京 私底下,凤五殿下生意做的却不小。 以前那个忠伯,在汶西曾经露过面的,当时跟了凤戈几天,跑前跑后的看起来像个管家。 后来凤戈告诉她,那位忠伯便是替他掌管生意的,至于生意如何?只看忠伯一年到头在外奔走,便知道生意铺的不小。 到底什么生意,萧樱没仔细问守,凤戈似乎对此也不甚上心。 就算没有生意进项,做为五皇子,凤戈也从不担心花用问题,所以对钱财数目自然不太敏锐。 “是。那对父母简直罪大恶极。这些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一个开口便是几百两银子的男人,怎么卖亲生女儿,却只要十两银子?” 凤戈挑了挑眉,对这样的问题实在有些不太擅长。 十两和几百两,差了几十倍。“想要讨衙门的便宜,自然是多多益善。”“就算是想要多讹些钱财,他一个平头百姓,也不该这样狮子大开口。” 凤戈对这方面并不敏锐,可他相信萧樱。 所以没有再追问,而是转而问道。“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我总觉得这事另有隐情,这丫头有爹娘恐怕并不是简单的平头百姓。这事等回到京城,我让人好好查一查,等查出端倪再去禀报云大人。” “也好。京城表面看起来一片歌舞升平,可内里藏污纳垢……恐怕并不比鬼庄强上多了。只怕你又要辛苦了。” 凤戈心疼萧樱。 姑娘家都是要娇养的,他多希望把萧樱关在后院,不再让别人看到。只给他一个人欣赏,宠着她,捧着她。 可萧樱注定不会是个能被养在后宅的姑娘。“小事,比起五哥和人斗智斗勇,我不过是稍动些脑子。我希望是我多想了。” 凤戈心道,恐怕不是她多想。 似乎只要是萧樱发现的事,最终都如她所料那般。 也不知道是小姑娘太聪明了,还是这世道太乱了,总能让萧樱看出端倪来。 “这事暗中吩咐人去办便好,你回京后好好歇几天。你父王应该快到了,到时候可别让你父王看到一张憔悴的小脸……你父王若是挑起理来,我何时才能抱得美人归啊!”凤戈似真似假的抱怨。 萧樱粉拳招呼了他。 不过萧樱的小拳头打在他身上,根本就不痛不痒的。 反倒让凤戈越发把她揽进怀里。最后两人近的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皮肤的热度。“五哥,你真的要进刑部?” “总要进的……刑部有皇叔坐镇,方便施展拳脚。” “凤霖和凤晔斗的热闹,我们始终隔岸观火,你若是此时进刑部,岂不是摆明有争储之意?” “怎么?你担心他们二人联手?”萧樱此时面露担忧,小脸几乎皱成一团,凤戈喜欢极了她这小模样,因为在意,所以时时挂念着他。“放心,一个自大,一个孤傲,绝不可能联手。他们二人倒是有可能找我联手对付另一个。” 凤戈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腹背受敌。 凤霖自大,目中无人,最是不喜自幼便和自己相争的凤晔。 而凤晔,也看不惯凤霖总摆着自己嫡长子那张脸,两人是相看两厌,这辈子没机会联手。 “就算二人不会联手让你腹背受敌,可大皇子和二皇子在京城经营多年,身后势力都不弱。若是有一天……”有一天,真的要斗个你死我活,凤戈凭什么取胜? 自从萧樱和凤戈认识。 这位凤五殿下就对扩展势力热衷。 似乎有吃有喝便好,根本看不出他也有夺太子的野心。 时到如今,按凤戈的话说,太子之争很快便要见分晓了。可是依旧不见他如何着急。 他不急,萧樱都替他急。可凤戈每天依旧老神在在……萧樱很佩服凤戈这份沉稳镇定,可既然有争储的打算,总要摆出去争的样子啊。 “傻阿樱,你以为胜负的关键只是谁背后势力更大?” “难道不是吗?” “……自然不是。这里虽是京城,可也只是小小一方天地。真正能左右朝局的,在京城外。” 萧樱验尸审案或许挺有一套,可对于朝局,就是个门外汉了。眼见着萧樱眨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望向他,凤戈猛的低头,唇角在萧樱额头停留片刻。 在萧樱的目瞪口呆中轻笑出声。 “这些你不必知道,你只管安心待嫁。” 又搪塞她。而且还一边占她便宜一边搪塞她。萧樱恨恨的去踩凤戈的脚,不过她这力气对于凤戈来说,和蚊子咬差不多。 反倒疼的是自己。 “乖,不闹,让五哥抱抱。” 想到他整夜未眠,萧樱不敢乱动了。很快,凤戈便靠着车厢闭上了眼睛。 萧樱小心翼翼的动了动,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凤戈怀里也缓缓闭上了眼睛,直到萧樱沉沉睡去,本以为早己睡着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睛,他侧着头,仔细打量着萧樱。 目光尤其在萧樱泛着乌青的眼下定了定。 有时候他不由得想,其实萧樱认识他,并不是她的幸运。 她完全可以过自由自在的日子,据说萧氏王朝姑娘都过的很自在。那里的姑娘不养在后宅,也不是只会绣花,她们可以出门,可以纵情骑马,可以像男孩子般呼朋引伴。 以萧樱的出身,更是无拘无束,再加上萧二皇子那个宠女狂一旁虎视眈眈的护着她。 可就是因为遇到了他。 她再也没能迈开脚步,便这么一头扎进了他怀里。有时候凤戈觉得挺亏欠萧樱的,跟着他,不仅被人指指点点,还要忍受来自庚帝,慧妃等人的刻薄。 甚至云驰偶尔对萧樱露出的敌意,也全是因为他。 可萧樱无怨无悔。 凤戈想,他得对萧樱再好些,更好些。这辈子,永远把她捧在手心里。 马车外。 云驰偶尔回头,看着萧樱和凤戈那辆马车就觉得气不打在处来。 男子汉大丈夫,好好的马不骑,偏要去坐车。以为他不知道凤戈打的什么鬼主意…… 这小子,真是片刻离不开长宁那丫头! 聂炫跟在云驰身边,云驰突然侧头问聂炫。“你不嫉妒?凤戈那小子在马车里和长宁卿卿我我呢。那小子惯会见缝插针。” 第五百三十八章 人生真谛 第五百三十八章人生真谛 聂炫脸上颇有几分无奈。 进京一路上,他亲眼看到萧樱和凤戈睡在一个屋里,如今不过坐在一辆马车里,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嫉妒……嫉妒死了。我这么嫉妒都没像云大人这般如坐针毡。大人若不是……也在嫉妒?” “本官嫉妒?嫉妒什么?长宁吗?模样也就一般……性子嘛,太要强了,没有姑娘家的温柔。” “不是……” 云驰的话突然被打断,他整个人一怔,一时间没有理解凤戈那句不是的意思。 聂炫顿了顿,缓缓抬头望向天空,一连阴霾了几天,今天终于出了太阳。就像,就像他们的到来对于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孩子来说,就像日出般。 而萧樱,对于他来说,也像太阳。 只要有光亮照在身上,就会觉得暖洋洋的,不一定要把这个太阳据为己有。何况他只是个平凡之人,也不可能把高高在上的太阳据为己有。可是凤戈不是,他是堂堂五皇子,而且凤戈对萧樱的在意……聂炫自愧不如。 凤戈甚至可以把身家性命加注到萧樱身上。 只要是萧樱的意愿,凤戈都会点头。想到在抚阳时,自己曾经指责当时化名殷九明的凤戈利用萧樱……现在想来有些可笑。 利用? 等闲之人便是想要被凤五殿下利用,他也是不屑的。那时候,他就慢慢的把萧樱装进心里了吧。 只是凤戈不是个感情外露之人,甚至在旁人看来,他是个手段狠辣,颇有些薄情之人。可他对萧樱,真的是一心一意,这辈子如果没有萧樱,凤戈或许真的会当一辈子孤家寡人。聂炫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可他就是觉得萧樱如果是救赎他的阳光,对于凤戈来说,便是真真正正,渴望拥进怀里,而且只有拥进怀里才能感受到暖意的太阳。 这样的想法连聂炫都觉得太婆妈了。 所以他也只是反驳了一句不是。 “不是什么?”云大人可不是聂炫灶子里的蛔虫,不会知道聂炫心里的矛盾。 云驰的追问,似乎给了聂炫宣泄的渠道。他想了想缓缓说道:“有的人,相貌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可有可无的了,大人真的觉得一个真正的美人,只美在那张脸上吗?不是的…… 这是最狭隘的美。空有一幅皮囊,根本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二八年华她含苞待放,双十年华她容颜倾城,可过了对于一个姑娘来说最美好的几年,美人还有什么? 枯老的容颜? 喋喋不休的报怨?她会整日对着铜镜怀念当年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以此宽慰自己了此残生。 那样的美,大人不觉得太廉价了吗?” 呵!聂炫这么一个锯嘴葫芦,竟然稀里哗啦的说了这么长长一段,云大人挑了挑眉,觉得叹为观止,不管是长宁,凤戈,还是这个聂炫,都不免让云大人心生好奇。 本来他对聂炫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他有意收聂炫在身边栽培,这傻小子却要一棵树上吊死,一幅誓死不离长宁左右的架式。 哪怕留在长宁身边每天看着喜欢的姑娘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聂炫依旧一幅八风不动的表情,此刻,这么长篇大论的和他讨论起所谓的美人来,倒让云驰颇觉惊奇。 云大人也不去看凤戈坐的那辆马车了,管他们两人在马车里如何胡闹,他此时更感兴趣的是聂炫。 这小子脑子里装了什么? 浆糊还是豆腐渣,竟然把‘求而不得’说的这么……诗情画意。 “你竟然把长宁看的这么……清贵?” “她本来就清贵。”不管出身还是品性,都让聂炫仰望。“你说的也有道理,可她再清贵也只是个姑娘。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姑娘可以做到将生命和富贵与她共享,你不觉得这样的姑娘……让人望而生畏吗?” “不觉得。我反而会羡慕。羡慕那个人能遇到这样的姑娘。大人,人活在世,到底是为了什么? 权势?财富?这些大人都有了,可是大人觉得自己这一生足够圆满了吗?” 圆满?个屁……他二十岁前活的窝窝囊囊,二十岁后活的痛痛快快。按理说算是人生赢家了。可云驰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圆满。 他如今孑然一身,一个人守着一个空落落的院子。 因为不喜身边有人服侍,常常自己动手做一日三餐。 累了乏了,身边也没个安慰的人。圆满?真是笑话。“有个人,能让你倾尽全力的陪着宠着捧在手心里,大人不觉得是件幸事吗?我们绞尽脑汁,蝇营狗苟活着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自己开心,身边的人开心。所以我很羡慕五殿下。” 凤戈向来知道自己要什么。 而他……欠缺的就是这份勇气和坚定。 所以他和萧樱失之交臂。 云驰沉默了。他不想承认聂炫说服了他,可云驰心里也确实觉得凤戈自从重回京城,整个人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的凤戈,模样俊俏,出身皇家自有股倨傲。现在他虽然同样孤傲,可眼中再无以前的那种疏离防备之意。 反而目中时常带笑。 以前的凤戈就是个问题少年,怼天怼地怼自己。谁在他眼中似乎都是蠢的,天上地下只有他是聪明人。 如今的凤戈,身上再没了少时的戾气。那种莹莹君子的感觉越发的明显。 如果说离京前的凤五皇子是个蔑视天下,唯我独尊的冷戾少年。 归京后的凤戈,早己退却了身上那些棱棱角角,变的越发的华贵。云驰虽然不想承认,可这些变化确实是因为萧樱。以前的凤戈不会爱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因为出身的关系,围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些曲意奉承的,后来他出事,那些人瞬间散了个干净。 让凤五殿下真真切切的尝了一次何为孤家寡人。 那之后,凤戈的性子便突然冷了下来,以前偶尔还会耍耍小少年脾气,可那之后,他整个人仿佛一下子长大了。 在他面前也恭顺了几分。同时,他那颗心藏的更深了,等闲之人轻意触碰不到。 他算是他至亲之人,在他面前,凤戈也学会了伪装。再不是以前那个心情都摆在脸上的孤傲小少年。 第五百三十九章 失而复得 第五百三十九章失而复得 这些变化云驰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力改变。 那时的他不比此时,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又如何庇护小少年。 最终,凤戈远走太平郡。 想到过往,云驰的目光缓缓放远。“你说的对,人活在世,总要有些自己在意的东西。是我小人之心了……” “大人言重了。大人很好,像大人这样的官员,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为了一桩失子案,二话不说远走玉硅,而且亲自涉险。 这样的官员已经难能可贵了。多少达官显贵们,只知道整日喝酒取乐,对政事敷衍了事。云驰虽然凶名在外,可确是个干实事的。 以前聂炫还觉得云驰戾气太重。 经过这次并肩做战,聂炫已经没了这样的想法。 这些躲在阴沟的魑魅魍魉若无云驰这样有戾气的人镇一镇,他们才不敢太过猖狂。 失子案看着似乎只是一些疯子在胡闹,可是背后却藏着让人心惊的目的。 好在不管是云驰,还是凤戈和萧樱,都是出手果断的,没让这些人达成所愿。 “你既然这样高看我,便转投我麾下吧,我一定让你出人头地。” “……不必了。大人手下若是缺人使唤,不如去问问贾骏,他也是最早便跟在郡主身边的人。跟着郡主学了一身验尸的好本事。” “不必了。本官不缺人手。” 云驰对贾捕头没有丁点兴趣。只觉得贾骏这人太过活络了,放在萧樱身边便是合适。毕竟萧樱是个姑娘,很多事情不方便自己出面,有个贾骏这样能说会道的正合适。 至于他,长了嘴,长了手,实在不需要贾骏这么个伶俐的。 他就喜欢聂炫这样的闷葫芦,放在身边不吵人。两人谈话最终依旧以失败告终,云驰没了继续开口的心思,缩在马背上想心事,他有些幽怨的回首看向马车。 马车里即暖和又有美人…… 而他只能坐在硬邦邦的马背上,和这些不解风情的护卫一起吹冷风。 聂炫说他羡慕?他就是羡慕了…… 等回京后,他一定让凤戈忙的没时间和萧樱卿卿我我。哼! 队伍走了大半日,今晚时分入城。云驰早就将孩子名姓列出,派人快马加鞭回来送信,此时城门内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都是丢了孩子的父母。 有些父母得到消息,虽然没人通知他们来接孩子。 他们依旧想来试试运气,也许自家孩子还在,只是官府大意遗漏了名姓。 眼前乱轰轰的,守城的将士也加入进来,和护卫们一起维持着秩序,贾骏索性跃上马车,高声呼喝,让百姓们安静。他来报,报到谁家孩子的名姓,孩子的父母上前来接孩子。 父母们终于安静下来。 聂炫这才拿出册子,一个个开始念孩子的名字。 有的孩子年纪大些,还能记住家住哪里,父母名姓。 最先念的便是这些孩子,聂炫念到一个名字,便会有人喜极而泣。护卫将孩子从马车上抱下,递给来接他的父母。 父母抱着孩子,像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这些父母名姓清楚的孩子被接走后,便是一些年纪太小,只知道自己名字,或是隐约知道家居何处的。 护卫将孩子抱在怀里,父母隔着几丈的距离认出自己的孩子,哭喊着上前,将孩子紧紧抱进怀里。孩子阔别数日,再次看到爹娘,也跟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最后爹娘捧着宝贝似的,抱着孩子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直到最后一个孩子被父母接走。 马车四周还围着上百人……这些人似乎已经明白自己的孩子不会回来了。 女人们默默落着泪,男人们也跟着红了眼睛。他们伸长了脖子,大睁着眼睛用力朝马车里望去,哪怕明知道车厢已经空了。可他们依旧不愿放弃。 也许……也许还有个孩子缩在角落里。 也许,那就是自家的孩子。 终于,有人痛哭出声。紧跟着,一声,两声,几乎瞬间,女人们都加入了痛哭的行列。 他们都一样,曾经有个活泼的孩子,有的是男孩,有的是女孩。孩子还不足十岁,喂饱了饭便在巷子里跑来跑去,父母一早外出上工,母亲便搬张小杌子,坐在院门口一边做针线,一边看着蹦蹦跳跳的孩子。 等到傍晚,母亲领着孩子转身回家。 男人回来了,要开饭了……女人吆喝男人端饭,孩子则蹦蹦跳跳的跟在父亲身边。 饭菜也许很寒酸,可是一家人围着小桌子,有说有笑的,男人给女人讲白天发生的趣事,女人跟男人说孩子的趣事,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可从今以后这样的场面,再不会有了。 女人们的抽搐声越来越大。 男人们握紧了双拳,哪怕他们只是贩夫走卒,此时也想不顾一切发泄一番。 “大人。我们的孩子是不是……是不是回不来了?” 朝廷告示上只说已经抓到了偷孩子的真凶,已经平安救回一半孩子。另一半孩子朝廷正在努力解救…… 今天差役敲锣打鼓的给有些人家送了消息。 说是自家孩子已经救下来了,今晚便能进城。那些接到消息的喜极而泣。没有官差上门的只能黯然神伤,可他们不死心,不相信自家孩子就此与他们阴阳相隔,他们还是来了。 可是,他们注定会失望。 贾骏第一次被人唤做大人,明明是件高兴的事,可他此时却觉得心情异常沉重。 要怎么告诉他们,他们的孩子已经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大人。是不是还有坏人没有抓到,我们的孩子还在坏人手中?还请大人辛苦些,把坏人绳之以法……救救我们的孩子。” “请大人救救我们的孩子。” 随着这句话,人们陆续跪地。片刻,便在马车前乌泱泱的跪了一片。 贾骏抓耳挠腮的,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 他平日玩笑打趣自认无人能敌,可这种场面……贾骏一边心颤一边心中暗骂姓吴的他那些爪牙都不是人。 同时目光不由得望向排在最后的那辆小马车。那里面坐着萧樱和凤戈。 第五百四十章 劝慰 第五百四十章劝慰 贾骏从没有像此时这般迫切的希望有人站出来挡在他前面。 面对这些泪流满面的孩子父母,贾骏也是当父亲的,简直不忍直视。 这时候,只见一只手缓缓挑开了车帘,然后,一个身形缓缓的俯身出了马车。贾骏眼前一亮,觉得自家主子从没这么英姿飒爽过。 虽然验尸的时候也挺英气逼人,审案的时候也不遑多让,可此时的萧樱在贾骏眼中无疑是个救世主,简直就是观音菩萨下凡……许是贾骏的神情太认真了,有人便顺着贾骏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一个素衣打扮的姑娘越过众人,最后站到了贾骏身边。 贾骏赶忙拱手行礼。 口中唤着主子。 他并不是有意把注意力往萧樱身上引,实在是一种本能。说起来惭愧,他一个大男人,此时却要躲在一个小姑娘身后。 实在有些颜面无光了。 可萧樱小小的身形此时在贾骏眼中却是高大的仿佛一坐山峰。将他们这些属下护的丝毫不露。 在这些失去孩子的父母眼中,贾骏已经是‘大人’级别了。 被大人尊为主子的,必定身份更加尊贵。这姑娘……萧樱面色平静,细看之下脸上神情似乎还有些悲心悯人,不需要开口,似乎已经让人觉得心里抚慰了几分。 “姑娘……这位姑娘,您一定是位贵人?请问贵人小姐,我家孩子真的……真的回不来了吗?” 发问的女人有些不敢直视萧樱,她记得萧樱曾经亲自登门,那时候她只是觉得萧樱出身高贵,能屈尊登门问一问她孩子的事,已经是对她们这些穷人莫大的宽慰了。她没想到,这位姑娘竟然真的救回那么多孩子。 可是她的孩子却没有回来。 萧樱记得这个发问的女子。萧樱看向那个女子,她便是第一个丢了孩子的那位母亲,孩子有个贱名,叫狗儿,是个顽皮贴心的孩子,有好吃的总惦记着家中的爹娘。她曾承诺过,会尽一切所能帮女人找回孩子。可是她食言了…… “抱歉。没能将狗儿带回来。” 狗儿,妇人一边压抑着哭声,一边感激的连连叩首。 “不怨姑娘,不怨姑娘……姑娘是个大好人。姑娘还能记得我家孩子的名字,姑娘竟然还记得我家的孩子。我有狗儿若是……若是有灵,必定会感激姑娘的。”失去了孩子自然是痛苦万分的。 可她们只是个平头百姓,没谁真的关心没了孩子对于她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妇人还记得当初自己打开门,见到门外这位姑娘……她有些害怕,怕自己惹上什么麻烦,可心里又有些怨恨。怨恨官府无能,怨恨绑了孩子的坏人,也怨恨这位堂而皇之上门的姑娘。她能看出这是位出身十分高贵的姑娘,妇人没想到她竟然是来问她关于孩子的事的。而且问的很仔细,离开前,她对她说,一定会竭尽所能替她找回孩子的。 妇人并不相信。 她的男人下工后,她把这事讲给她家男人听。 男人听后和她想法一样,觉得不过是又一次失望而己。她已经失望太多次了。 可她没想到,这位姑娘竟然真的……真的做到了。 虽然她的孩子没能回家,可她真的救回了很多孩子,让很多绝望的母亲重拾笑颜。 她没忘记对她说过的话。没甚至记得她孩子的名字。还有什么比这份在意来的珍贵呢?这是对她的一种尊重。出身市井的妇人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 失去孩子固然生不如死。 可做为一个‘人’,她还是要抹干眼泪努力活着。想信她的狗儿也会这样期望的。 “我都记得,孩子的名字我都记得……孩子没能找回来。我感觉很抱歉。是我们行事不够好。如果能更早找到坏人的老巢,还能多救回一些孩子。我知道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当娘的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孩子哪怕伤到一根汗毛。 他们生下来时,小小的一团。 当娘的一天一天奶大他们。看着他们会爬会跑,会喊爹喊娘。 看着他们,我们觉得哪怕再辛苦,也是值得的。盼着他们快快长大,成家立业,盼着女儿嫁个好人家,一辈子合合顺顺。” 萧樱说到这里,底下已经是一片抽泣声了。 连那些大男人,有的也忍不住用袖子用力拭了拭眼角。 “可是……活在人世间是多么艰难!一辈子不知道遇到多少沟沟坎坎。跨过第一个,还有无数个。 这次便是孩子们遇到的一个劫难。有些孩子幸运些,跨了过去。有些孩子……不够幸运,他们没能跨过这次坎。说再多宽慰的话也是苍白的,不能弥补爹娘失去孩子的痛苦。可我还是想告诉诸位,不管多痛苦日子还是要过的。 我们绝不会饶过害了孩子的人!” “让坏人偿命。” “让坏人给孩子偿命。” 男人们红着眼睛带着喊道。 刚才那股似乎要轰闹起来的气息没有了。伤感在人群中流动着。 萧樱身旁的贾骏这时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他真怕这些百姓不管不顾冲撞了萧樱。 尤其是这种时候,若是有个代头的,很容易造成混乱。刚才萧樱一个人下车,还真让贾骏捏了把冷汗。此时见萧樱控场能力十足,而且几句话便将这些人身上的戾气除去,留下的只有失去亲人的伤感。 贾骏有些唏嘘。 他记得刚认识萧樱的时候。她还是个骨瘦如柴的无名小姑娘。 那时候他甚至怀疑过她是不是和杀人魔是同伙。 至于原因。那个杀人狂魔刀下从未有过活口,独独萧樱逃过一劫。 而且萧樱那时候受的伤也着实吓人了些。整个身前一片血淋淋的,看上去似乎只剩一口气了。后来她却活了过来,贾骏怀疑是凶手故布疑阵。 如今想来,自己当时也真是……想法清奇了。 萧樱能活,真的就像她刚才所说,那道坎,她有幸跨过。 若是多倒霉哪怕一丁点,萧樱恐怕早就香消玉殒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抚恤 第五百四十一章抚恤 这番话对于她来说也是有感而发吧。 哭声渐渐小了,萧樱这番话让痛失爱子爱女的父母们渐渐安静下来。“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虽然没能找回狗儿,可是姑娘却救回了那么多孩子,姑娘是天下第一的大善人。”狗儿的母亲深深一拜。 狗儿母亲话音落下,四周响起稀稀拉拉的附和声。 大家都是当娘的,都把孩子当成心头肉。别人家的孩子也是母亲的心头肉。 虽然自己家孩子再不能回来了,可是痛失爱子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经历为好,人心都有善良的一面,萧樱一番话勾出了人们心中的善念。 “这是官府应该做的事情。未能及时救回孩子,是官府的过失……那位云大人是刑部的大官。他会对诸位有所补偿,虽然孩子不是银子可比的,可拿些银子努力再生个一儿半女,兴许狗儿还会来做你的儿子。”马车上萧樱和凤戈商量过。 每家十两银子,虽然不算多,可对这些底层百姓来说,也算是比不小的财富了。 银子由凤戈来出。 却是以朝廷之名抚恤。 这事凤戈做了回幕后英雄。云驰一直在一边看热闹,没有掺和的意思。 如果这些百姓胆敢闹事,云大人自然喝令镇压。可这些百姓最终竟然因为萧樱几句话真的安静下来。不仅戾气全消,竟然还出言感激萧樱所为。 云驰也算是见过世面。 也曾经遇到过苦主上衙门讨公道。每次不是大动干戈。 有时候还要闹出血案来。 从未有过一次,只因为几句话苦主们便安静下来,何况这些苦主非同一般,可都是没了孩子的。 云驰不由得回忆刚才萧樱所为。 似乎每句话,都说的十分高明,可细细一品,又觉得她每句话说的都情深意切。而此时,自己竟然也被萧樱‘供’了出来。 云驰脸色微僵。 迎上这些红着眼睛的苦主们…… 以前的苦主都是因为怒意而红了眼睛,只有这一次,这些人是因为……感动,被体谅,抑或被理解而红了眼睛。 “多谢大人。”“谢过大人……”“大人真是个好人,我全家都感激大人,以后日日给大人烧香,祈求大人长命百岁。” 云驰:“……”天天烧香是什么鬼? 他活的好好的,用得着有人天天给他上供? 可是,迎上这些真挚的目光。云驰愣生生没有吐出一个拒绝的字眼。 抚恤这事萧樱和凤戈都没和他商量,不过既然萧樱开了口,这银子自然有着落。云驰是知道凤戈背地里有自己的营生的,他只是没想到凤戈竟然真的舍得出银了。倒不是说凤戈小气,万八千两银子凤戈自然出的起。而是当这种无名英雄,凤戈竟然甘愿? 这小子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 他竟然把这样一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给了他。 云驰目光有些深沉的看向萧樱。萧樱对他笑笑,然后悄悄的退后。 人群都在拜谢云驰,所以没人注意到萧樱不动声色的功成名退。狗儿的母亲倒是看到了,她一脸感激的目送萧樱走向马车,然后有人挑开了车帘,随即马车中伸出一支修长的手臂,然后那位漂亮的小姐伸出手,两手相握,随后小姐被轻柔的拉进马车中,随后车帘放下,一切恢复了平静,似乎马车一直安静的停在路边,车上并没有下来过一位神仙似的姑娘。 再说云驰,他严肃的示意诸人起来。 “贼人狡猾,最终还是落网了。很快失子案的真凶便会被斩首示众。” “大人英明。”“真是青天大老爷……”一听说害自己孩子的真爷会被砍头,人们再次朝云驰拜谢。 云驰真的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一时间心里滋味难辨,一边觉得萧樱这祸水东引着实恼人,一边却又觉得萧樱像聂炫所说,是个心有大善之人。 她出面安抚了苦主,然后将苦主们的感激送给了他。 整个案子,明明她才是最大的功臣,可自始至终,没人知道她是谁。 淡泊,不求名利。 这样高洁的品性,让云驰有些自愧不如。“诸位请起。时候不早了,都回去吧。明天会有官差将抚恤银子送到诸位家中。别再惦记着……别让这事成了诸位这辈子的梦魇。就像刚才那位姑娘所说,再生个孩子,兴许你们失去的孩子还会回来。” 云驰是不信鬼神的。 可这一刻,他衷心希望世上真有轮回。 那些稚子能重回人世,再次投胎成为父母的心头宝。 女人们又哭了,不过这次哭的无声无息,男人们也红了眼睛,他们将头重重磕到地上,然后起身拉起自己的女人,身影缓缓消失在微垂的暮色下。 天黑了…… 最后走的是狗儿母亲,她对着马车方向磕了个响头。 然后一抹眼泪,绝然的转身离去。她信那位姑娘的话,那位姑娘说狗儿会回来,便一定会回来。 她要好好活着,再不整天以泪洗面,争取早一天让狗儿重新投胎到人世间。 人们终于散尽,云驰下马走向马车,不需他呼唤,凤戈已经扶着萧樱下了马车。“皇叔。”凤戈讨好的笑笑,多数时候凤戈是不唤他皇叔的,他并不喜欢自己姓凤。 而凤戈也不愿总想起自己姓凤。所以二人避免辈份相称。 旁人都以为他不喜身份暴露,其实他这身份实在没什么好遮掩的。 “你们两个做的好事!” “确实是好事,只是没来得及和皇叔商量。皇叔放心,银子由我来出。对外就称朝廷抚恤……”“长宁应承的事,银子自然由你来了同。朝廷最近吃紧的很,决计不会拿银子出来的。” “我明白。只是总感觉朝廷……少了些人情味。在旁人看来,这些人只是没了孩子。可就像阿樱所说,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这些孩子之所以遇害,实在是受了朝廷的牵连。可若是想让朝廷出几两抚恤银子,却仿佛在割肉。这样的朝廷……” 第五百四十二章 心事 第五百四十二章心事 凤戈还从未在云驰面前表达过对朝廷的不满,就算庚帝待他不公,慧妃待他冷情。凤戈向来是个对于现状不太计较的人,别人待他一分好,他会默默回以十分。 别人伤他,他也不会去不择手段的报复。 多数时候,凤戈待人待事都十分冷淡。 能走进凤戈心里的,以前恐怕只有他这个见不得光的皇叔。如今又多了个长宁罢了。 所以云驰听凤戈说出这番话,才会面露惊讶之色。虽然凤戈已经向他透露了有争太子的意图,可是云驰一直觉得凤戈是因为心中不忿。 云驰虽然在帮他,可也没有用尽十成的力。 可是突然间云驰意识到,也许是他看错了凤戈。 凤戈并不是个天生冷淡的孩子,他的心……也是热的。只是这种热度被他冷漠的外表包裹着,轻意不会示人,是长宁将他罩在外面的冷漠一层层剖开,才有了如今的凤戈。 “小五,你以前从不在意这些的。” “我在意有什么用?我一个不得宠的皇子,而且还是个蠢人。当年轻松落入别人设下的陷阱,没有丁点反抗之力。除了随波逐流,我还能如何?” 当年小小的少年是带着忿恨离京的。 他也曾对自己的父皇和母妃有过期待,不过这种期待随着年长渐渐散去了。 不管是庚帝还是慧妃,都是薄情寡义之人。做为他们的儿子,他的感情能有多浓?在太平郡那些年,便是看到有人死在他面前,他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如果不是他的小姑娘……这辈子,他的心都不会软。 面前这样的情景,若是以前他可以视若无睹。不过是死伤几十个稚子罢了。对于整个天下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的小事。 便是失踪的孩子都救不回,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天下这么大,每年都有无辜之人枉死。这世道本就不公,见了阎王只能说明运气不佳。下辈子投胎时耳聪目明些,努力生在权贵之家,自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无辜? 谁不无辜? 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这天下缺了谁,百姓的日子都是照常在过。 当皇帝的理应漠视一切,高高坐在殿堂上,看着芸芸众生挣扎求生。然后衡量再三,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策。这个决策也许会伤及无辜,也许会让世道动荡。 这便是凤戈眼中的世界。 可是一切在认识萧樱后都变了。萧樱偶尔会提及自己生活的世界。凤戈渐渐开始向往那样一个平和的世界。 有些东西在他心中渐渐升腾。“所以你决定要一争?”“是。我不想看到百姓继续这样艰难度日。皇叔常年驻京,或许不知道外面的百姓是如何度日的。 大半百姓只能勉强填饱肚子。还有很多人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哪年北方多雪,都会有成千上万人饥寒交迫而亡。南边夏季多雨,只要连降上几场大雨,河道便要泛滥成灾,无数百姓无家可归。皇叔,这样的朝廷……吴氏这次兴风作浪,为何诸群开始动荡?并不是百姓们多么怀念前朝,而是时下的朝廷让他们绝望了。” “我明白了。”云驰表情凝重的点头。 “……阿樱说的果然不错,她说我这个时候过来和皇叔说话,不管我说什么皇叔一准点头。” 庄严凝重的神情只是片刻,下一刻凤戈勾了勾蹙脸上露出笑意。 云驰觉得自己刚才的感动简直喂了狗。 “她为什么这么说?” “……自然是因为银子不能白花。” 云驰:“……”所以感动什么的真是浪费感情。“带着长宁,滚回你平王府。”“是。马上便走……皇叔别气,阿樱说生气容易变老。”“快滚,不见你们我便不生气。” 真是一对不让人省心的。 眼见着凤戈转身上了马车,随后静静的隐入夜色中,云驰这才一脸无奈的摇摇头。 他自然看得出凤戈是故意逗他开怀。也许刚才他们的话题太沉重了,所以他才这么别出心裁的给他露了底。 今天不管是凤戈还是长宁,给云驰的感觉都十分惊诧。他第一次觉得,也许这小子真的能当个好皇帝。而长宁,会是凤戈最好的贤内助。 前阵子不太上心的事,云驰想自己回去得好好琢磨琢磨。 琢磨着怎么能让凤戈这混小子胜出。 失子案告破,大半孩子完璧归赵的消息在京城不过一晚便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大家都在说刑部云大人了不得,亲自带人前往玉硅救回了孩子,还将绑孩子的歹人绳之以法。 云大人不仅救回了大半孩子,那些没能救下的孩子,家里也都得了几十两的抚恤。对于穷人家,这些银子足够他们省吃俭用过上几年了。 虽然不能和孩子相比。 可总好过人财两空。 云驰这个名字,以前只是朝廷官员知道。不过一晚,已经人尽皆知。 人人都赞刑部云大人义薄云天,是整个京城最为百姓着想的官员。至于云驰那些恶名,抱歉,百姓们并不知道。 至于知道的朝廷官员,此时也各个眼观鼻,鼻观心,平时都不敢招惹那位呢,如今那位名声如日中天,他们更加不敢招惹。 何况失子案告破,整个京城的官员都松了一口气。至少夜里能睡个安稳觉了,不必担心自家孩子被‘偷’。因为这点,大家也只能装傻,没人去触云驰的霉头。 失子案告破,可是庚帝的神情并不好看。 谁破了案庚帝都会大力嘉奖。可唯独云驰…… 大殿中,庚帝一脸病气的开了口。“云爱卿啊,这次的失子案。你做的很好,不过身为刑部管事,这也是职责所在,朕便不下旨嘉奖了。下次你再立奇功,朕一定重重嘉奖你。” 这是给云驰画了张大饼。 分列两侧的文武百官,各个垂头不语,无人敢接庚帝的话。 若在平时,此时自有善于奉承的官员接话顺着庚帝的意思安抚了。可是对方是云驰啊……这位云大人可不是凡人。 第五百四十三章 论功 第五百四十三章论功 庚帝明显不愿这个功劳最终落到云驰身上,所以此事大事化小,再小事化了消弥于无形。 庚帝见整个大殿寂静无声,平日里聒噪的官员一个个也都像被堵了嘴。庚帝心中有气,脸色更苍白了几分。他不由得狠狠瞪了一眼凤晔。这案子本是交给凤晔查办的,凤晔也当着他的面拍了胸*脯保证必定破案。 如今倒好,案子倒是破了,可是却是云驰亲自带人去了玉硅。 与其这样,他倒宁愿这案子不破。 多死几个孩子也比功劳落到云驰身上强,庚帝暗暗想着。 凤晔脸色也很难看,不过一天时间,京城几乎变了天。偏偏凤晔还没法替自己辩解,总不能说他把这差事交给萧樱了。 如今案子破了,却是云驰冒领功劳。 先不说云驰亲自带人去了玉硅,哪怕云驰真的冒领功劳,凤晔也不敢当殿和云驰翻脸。 这人在刑部底蕴深厚,而且颇得宗人府几位宗老青睐。若是闹起来,最终吃亏的还会是他。这么大一个哑巴亏,凤晔却只能咽下。 凤二殿下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没吃过这样的闷亏。 偏偏此时庚帝还有迁怒之意,凤晔心里更加不平……“父皇,失子案匪首共分两个地方藏匿。云大人捣毁其一,另一个却是四弟捣毁的,而且当时也救出了几十个无辜稚子……” 与其把功劳都能云驰,凤晔索性一咬牙,拉出了凤四殿下凤璟。 庚帝闻言,脸色果然稍霁,只要不让云驰一人独占功劳,庚帝不介意提携旁人,更何况是自己的儿子。 “璟儿这次倒是立了大功。” “是,四弟这阵子十分用功,同儿臣说想替父皇分忧,儿臣忙于朝事,便想着让四弟代儿臣去顺天府搭把手。没想到四弟如此争气,短短几日便发现了匪首踪迹,悄声潜伏,最终将匪首擒获。” 凤晔心里简直在滴血。 这本该是他的功劳,本该是他的人上折子赞赏他的话。 如今却被用在凤璟那蠢小子身上。庚帝很满意次子的表现,觉得凤晔的反应果然迅速。 不愧是他最倚重的儿子。 至于功劳记在凤璟身上的事,庚帝觉得也没什么,反正肥水不落外人田。凤璟是他的儿子,给自己儿子总好过便宜外人。 “你这么一说,朕确实有阵子没见璟儿了。来人,宣璟王上殿。”庚帝一声令下,内侍邻旨小跑着出宫宣旨。 凤晔垂头冷笑,他得不到的,也绝不会便宜了旁人。 云驰垂首立到一旁,唇角同样微勾。 小五说的果然不错,这功劳落不到他身上也同样落不到凤晔身上。凤家几兄弟,凤璟是最憨厚的,凤戈也和云驰提过有意帮一帮凤璟。 云驰索性顺水推舟。 凤晔以为他在意这所谓的功劳? 真是笑话,他云驰若是在意功劳,在意这些虚名,怎么会行事那般随心,不管不顾。 有些东西,在意的人觉得世人都会喜欢。可在别人眼中,那些不过是浊物罢了。 要说最意外的便是凤四殿下了。他好好的在家里睡懒觉,失子案破了,又找回了一部份孩子,凤四殿下总算放下心来。这阵子他日日挂念着那些丢了的孩子,吃不下睡不香的,着实辛苦。 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竟然被管家拍醒。 说是宫里有内侍宣旨,让他即刻进宫。 凤璟无官无品,空有个王爷头衔。是不需要上早朝的。 乍然被自家父皇叫上早朝,凤四殿下这一路提心吊胆的,进大殿时腿肚子都在转筋。没法子,他虽然憨了些,也自诩胆色过人。可这大殿,他来的次数还真不多。 更别提此时满殿肃然,百官看他的目光更是带着凤四殿下看不明白的东西,赤果果的,吓人啊。 行了礼,缩的像只鹌鹑。 庚帝冷哼,觉得自己这四子有些上不得台面。生的高高壮壮,看起来是个汉子模样。可从神情到动作都带着股小家子气。 庚帝有些心烦,抬手示意内侍传旨。 凤璟怔怔的听着,越听神情越傻……听到最近,他简直在傻在原地了。 怎么? 这破案的功劳怎么扣在他头上了。明明是萧樱发现了踪迹,然后五弟和他分别带人去夜探。凤璟一直以为那晚去鬼庄的是凤戈。凤五殿下那次出门需要藏匿身份。 他这边也是聂炫在统筹。 最后和匪首过招的也是聂炫。 凤璟只是跟着走了一趟。这功劳怎么就落到他身上了…… 凤四殿下刚想摇头,想要在大殿上实话实说,谁的功劳就该是谁的。 可是抬头正好看到自家二皇兄微微摇头。凤璟突然想起临出门前,管家在他耳边叮嘱了一句。 让他不管发生什么,只管点头,绝不要反驳…… 据说这是他母妃让人传的话。 凤璟优点不多,可是孝顺听话绝对算一个。最终,他也只是张了张口,没有出言反驳。 庚帝觉得自家儿子有些傻,站在大殿中像根木头桩子,实在没什么让人能刮目相看的地方。念了旨意,给了封赏,让凤璟多去大理寺走动,言下之意,要多发挥余热,多破几桩案子。 凤璟晕头转向的点头。 然后捧着圣旨出了大殿。 又被内侍请到了贤妃宫中。见到自己的母妃,凤四殿下终于能一吐为快了。 “母妃,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要嘉奖儿臣?父皇还说让我多去大理寺走动?这是……什么意思?” 凤璟一头雾水。 贤妃叹了口气,对于自己的儿子这心智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当初生了儿子,她也曾有一争之心。也曾梦想过有朝一日坐上太后宝座。可是如今啊……只要儿子平平安安,她便心满意足了。如果儿子能有些建树,她更是念一声阿弥陀佛了。 贤妃此时万分庆幸自己没有为难过长宁郡主。 昨日,她收到了一封信。信是宫外送起来的,信中只有一句话,让她叮嘱儿子凤璟,今日大殿上不要推辞,不管庚帝说什么,只管点头。贤妃半信半疑,捉摸了一宿,还是送了信。 然后贤妃思来想去,最后想起儿子对他说过的话。 说是长宁说过,谁的功劳就该是谁的,谁也不能冒领。 第五百四十四章 贤妃之忧 第五百四十四章贤妃之忧 贤妃何等精明,立刻明白这信是谁送来的了。自家憨儿子这几年一直和凤霁混在一起,最近似乎两人又开始替凤晔跑腿办事。 可他始终都是只办事,没好处的那个。 如今庚帝在位自然一切还好,凤璟是皇子,没人能欺负他。 可倘若有一天庚帝不在了…… 不管他哪个兄长继位,凤璟无权无势的,恐怕也难有好日子过。她活着时尚且能照顾他一二,若有一天她不在了,儿子可要怎么办啊?贤妃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头疼无比。 先前她打过一阵子长宁的主意。 还好后来及时悬崖勒马。若是因此惹怒了凤戈……贤妃算是看明白了,别看大皇子看起来位高权重,二皇子更是颇得民心,可他们两个加起来恐怕也比不得悄无声息的五皇子。 贤妃其实也说不出凤戈具体强在哪里。 可她感觉自从五皇子回京,很多事情的发展似乎都和本来不同了。 可要让她具体罗列出来什么,她也列不出,只是一种感觉。而且这种感觉乍看之下似乎没什么,只有细细推敲方能窥出一二。齐皇后恐怕此时还在做着当太后的美梦,而德妃那边恐怕也是牟足了劲想要一争呢。 可他们越是这么互不相让,反而越没有胜算。 不管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若是让他们登了位,都不会顾念什么手足之情的。这也是贤妃一直以来日夜不安的原因。 至于凤霁,整日拉着自家憨儿子出出进进,做什么事情都是凤璟在做,出了事推凤璟出来,有了好处他自己留下。 只是凤璟在京城一直没什么朋友,所以虽然知道凤霁和凤璟打交道不安好心,贤妃也没有制止。只要凤霁不伤到凤璟性命,贤妃便睁只眼睛闭只眼睛。贤妃并不想让凤璟觉得自己被孤立,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 这时候,凤戈和长宁出现了。 这封信虽然只有寥寥几句,却是长宁递来的橄榄枝。 贤妃只是犹豫片刻,便决定狠狠握住。 直到儿子拿着圣旨,一脸傻气的出现,贤妃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傻儿子,是你父皇觉得你有本事,所以让你去顺天府多多走动,碰到顺府尹查不出的案子,你便帮着去查一查。就像这次失子案这样。” 凤璟依旧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可是失子案不是我的功劳啊。藏孩子的地方是按着长宁的法子找到的,人是五弟和云大人救出来的。” “云大人已经位高权重了,这功劳便是放到他身上也没什么用处,所以云大人才会顺水推舟,把功劳送给你啊。璟儿,你不必多想,只管以后多多去顺天府走动,多去平王府和长宁郡主那里走动。” 贤妃实在没法让儿子理解其中的弯弯绕。 只得避重就轻的叮嘱道。 “可是,我没做的事情,这么领了功劳,岂不是冒领。母妃教过我,没做过的事情,别人如何逼问都不能点头。” 贤妃怕儿子替凤霁背黑锅,所以着重叮嘱过凤璟,没做过的事情有人想往他脑袋上扣,他无论如何不能点头。贤妃叹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憨的有些犯傻的儿子。 “若是伤害到别人,这功劳自然不能冒领。可这事不会伤害到谁啊……你就当成是你五弟和云大人送给你的礼物便是。璟儿,母妃是不会害你的,你乖乖听母妃的话,只有好处绝无坏处的。” “……当初二皇兄说,让我帮一帮他,我才去找了长宁。”凤璟闷声道。 这功劳凤戈和云驰都不要,长宁毕竟是邻国人,也不便大肆宣扬。 这功劳顺位下来,便该给凤晔…… 最终却落到自己头上,凤璟着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贤妃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做了恶事,这辈子才会生个这么不省心的儿子。 “凤晔做了什么?” 凤璟摇摇头。“他什么都没做,难道就该领下这功劳?”“可这是父皇交给二皇兄的差事啊?” “既然是交给二殿下的,他把差事推给了你和长宁……已经是失职了。如果他什么都没做,却依旧能拿到奖赏,你觉得公平吗?” 凤璟摇头。 “……所以说,五殿下谦让,云大人谦让,长宁谦让……这功劳自然落到你身上。你若是觉得受之有愧,便多破几庄案子,多抓几个坏人吧。” 凤四殿下终于点了头。“母妃说的有道理,我多抓几个坏人,多救几个好人这功劳便不冒领了。” “是啊。璟儿明白就好。所以你以后多和五殿下,长宁走动,至于二殿下……他做事这般失职,实在太不像话了,总和这样的人呆在一起,长此以往,你行事也会这般的。我知道我儿不想当个失信,失职之人,所以你以后尽量少和二殿下来往,小心近墨者黑。多和五殿下,长宁来往。”贤妃没敢提云驰。 谁都知道那位大人阴晴不定的。 而且再加上那显赫,却又不为外人所知的出身。 不过可以借花献佛啊。让贤妃多和凤戈,长宁往来。从那二处打听一下云大人的喜好。 然后以拜谢之名送些云大人喜欢的东西…… 贤妃仔细想了想还有什么需要叮嘱的,可是发现要叮嘱的话便是说上一天一*夜也说不尽。最终贤妃轻叹一声,把儿子叫到自己身边。 动作温柔的替儿子扯了扯衣袖。 然后柔声道。“你以后不管做什么,一定要先问问五殿下,五殿下若是不在……便去问长宁。问过后再去做,知道了吗?” 凤璟点头,这事他明白。 这次他便是听了长宁的话,坏人最终才落网。 长宁很聪明,凤璟也有几分自知之名,知道自己不是个聪明的。 遇到事自然要聪明的人做决定,他只管去跑腿办事便好。“母妃,儿臣明白。儿臣以后听五殿和长宁的话办事。” 贤妃这才面露笑意的点点头。又拉着儿子嘱咐半天,这才放了凤璟离开。 身边服侍的嬷嬷一边替贤妃捶肩,一边安慰道。 第五百四十五章 兴师问罪 第五百四十五章兴师问罪 “几位皇子中,咱们家殿下最是孝顺听话。” “……这个憨小子,也就只有这点优点了。本宫虽然不算聪明绝顶,可也不笨。怎么教出的儿子却是个……本宫有时候想想,真是生生吓出一身冷汗。”“殿下忠厚善良,这是难得的好品性,娘娘把殿下教的很好。” 贤妃笑笑。 “你就别哄本宫开心了。本宫的儿子本宫清楚。璟儿就是个二愣子。以后若中跟着好人,自然做好事,若是跟了心术不正的人,恐怕做了恶事自己都不自知。本宫这些年一直担心这孩子将来走了歪路。 二殿下什么品性你我都清楚。璟儿若是真的跟着他……如今好了,有五殿下和长宁,璟儿绝不会走歪路了。阿弥陀佛,老天终于开眼了一回。” “娘娘便真的觉得咱们殿下跟着五殿下和长宁郡主能有出路?” 嬷嬷是跟着贤妃的老人,算是看着凤璟长大的,对小主子自是真心惦记。“……眼下不是已经有出路了吗?”贤妃笑着反问。嬷嬷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难道……” “这便是五殿下和长宁送给璟儿的第一个礼物。若是没有五殿下和长宁,云大人怎么会忍痛割爱?便是二殿下把到手的功劳给了璟儿,也是因为不愿云大人得了去。” “难不成这些都五殿下和长宁郡主安排的?” “那是自然。他们两个啊是算计好了今天大殿上会发生什么,所以咱们才提前收到信。若不是本宫昨晚派人叮嘱了一句,璟儿这傻不子恐怕就要当殿推让了。” 说到这里,主仆两个齐齐一叹。 “……所以娘娘才叮嘱让四殿下以后行事五殿下和长宁郡主的?” “是啊。这两人能让二殿下吃瘪,还能抽身而退……这事二殿下无论如何怪不到长宁郡主身上。还能顺便让璟儿进了顺天府……真是好本事!璟儿跟着他们本宫放心。若是长宁有心,或许日后会多教璟儿一些道理,那样璟儿才能立于世间,便是有一天本宫不在了……”“娘娘还年轻,还有几十年好活呢,怎么总说丧气话!”嬷嬷劝道。 贤妃轻轻一叹。 “哪有几十年好活。我只要活着看到璟儿成家立业,我便心满意足了。” “会的,一定会的。娘娘不是已经在暗中给殿下选妻了吗?相信很快便会有合适的姑娘……” “希望如此吧。” 贤妃主仆在叙话之时。 凤戈和萧樱也在说话。 “你说凤晔会气成什么样子?” 凤戈在看云驰新送来的一本册子,上面记载着很多隐密。 都是云大人近十年所得,昨天之前,他并没打算交给凤戈。可是今天一早,凤戈便收到了这个。 凤戈一边一目三行的看着册子内容,一边轻轻回道。“自然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可却无能为力,最终只能乖乖把功劳推给四皇兄。” “我猜他下了朝便会来兴师问罪。” “……那是自然,这事他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何况正是关键时刻,今日这事若是着落到他身上,父皇或许会当着满朝文武下令册立凤晔为太子。” “有点惊险啊。若是庚帝不按牌理出牌,愣要立凤晔为太子可如何是好?” “不会。” “……你便这么自信?” “这点自然还是有的。我那位父皇,最是讲究体面。他虽然属意二皇兄,可这么不声不响的立二皇兄为太子的事,他是做不出的,一定要二皇兄立了大功,他才好锦上添花。”凤戈虽然久离京城,不过不管是庚帝,齐皇后还是他那几位兄长的脾性,他都清清楚楚。 “若是立不了大功呢?难不成这太子便不册立了?”萧樱觉得匪夷所思。 “自然是要立的,没机会立功,创造机会也要立功。” 萧樱挑了挑眉毛。“所以下一步,庚帝便要创造一个让凤晔立功的机会?” “眼下不就有一个吗。”凤戈渐渐说道。眼下便有?“你是说,庚帝会让凤晔主审失子案?” “那是自然,失子案本就是父皇交给二皇兄查办的。如今主谋落网,自然由他来主审……若是审的不漂亮也没关系,不是还有四散的反贼吗?出去走一圈,抓一串反贼回来,又是大功一件。” 听完凤戈的话,萧樱绝望了。 “这么说不管咱们做什么,凤晔这个太子是跑不掉了……那咱们还努力什么。不如早早收拾东西卷铺盖回太平郡吧。” 凤戈放下册子,然后上下打量萧樱。 最终被她‘颓废’的神情逗笑了。“有本王在,若是让他平平顺顺的做了太子,岂不是桩笑话。阿樱,不必装了……你明知道太子对他来说只是妄想。”“凤五殿下,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多说几句,安慰安慰我这不安的心。” “不安,哪里不安,五哥摸摸?” “……凤五殿下,凤戈,凤五哥,你做什么?你住手!你别过来……哎呀,我怕痒……你手往哪里放。凤戈!”声音嘎然而止。 接下来屋子里一片安静,偶尔有浅浅的闷哼声,似乎是喘气不那么均匀而发出来的。 至于屋里正在上演什么? 左右日头正好。 暖洋高照…… 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做甚?不如趁机吃口嫩豆腐。 两人在屋中闹了许久,最终还是被风一的轻咳声打断。“殿下,姑娘……二殿下求见。” 凤戈抽身而退,萧樱坐直身子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两人对视一眼,最终一齐笑了。“还真的来了?”“自然会来兴师问罪。这两天你累了,我去应付!”凤戈打算亲自招待,不过被萧樱拉住了衣袖。 “不,我去。见到五哥,他难免要端一端长兄的架式。虽然五哥不在意,可我也不愿看到他在五哥面前耀武扬威。我去便不同了,我是个姑娘,他总不好和我动手,何况这事和我有什么相干的?我只负责找到真凶,如今真凶打到了,也顺利抓到了。我得去和凤晔讨利息去。” 第五百四十六章 应对 第五百四十六章应对 凤戈一脸的似笑非笑,觉得萧樱这维护自己的模样,就像母鸡护着小鸡仔,挺神奇的,他也有被当成小鸡仔护着的一天。 小时候他盼望着慧妃护着他,庚帝护着他,可他们让他失望了。 他注定孤身一人。 小小的少年,按了云驰的话说,就是从一个阳光小少年,愣生生被逼迫成冷脸暴性子。如果那时候萧樱在……她是不是也会不顾一切护着他。 “阿樱,你会一直这么……这么挡在我前面吗?” 凤戈知道这问题有些傻,可他就是想知道。 萧樱看他的目光果然像看傻子,凤戈有些赫然。可是下一刻,萧樱竟然点了头,然后认真的回道。“会。”她多想时间能倒流,她将小小的少年抱进怀里,然后告诉他。 将来会有一个姑娘,护他,怜他,爱他,更甚于爱自己的生命。 凤戈笑了笑,对萧樱挥了挥手,然后再次拿起册子。挺神奇的感觉,以前凤戈压根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让一个姑娘挡在他前面。事情真的发生了,滋味竟然不错。 他想到了云驰的话。 既然选择了萧樱,就要信任他。 云驰说凤戈活的太冷漠了,除了他自己,他谁也不相信。 凤戈本能的想反驳,可是话到嘴边,终究沉默以对。以前他活的确实冷漠,便是风一几人,跟在他边十几年了,他依旧无法说服自己完全信任他们。 不是他们不值得信任,问题出在他身上。 是他不会信任别人,是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相信另一个人。 是萧樱教会了他何为信任。 他想以后他会有更多的机会告诉萧樱,他信任她。 花厅中,凤晔没想到自己等来等去,等到的竟然是萧樱。他虽然来拜访萧樱,可整个京城谁不知道这府邸虽然长宁郡主在住,可是却是五殿下凤戈的‘地盘’,凤晔确实是来兴师问罪的,凤晔明白这事是他中计了。 云驰竟然肯让出功劳…… 他那位云皇叔可不是一般人。整个京城,能出入云驰院子的只有凤戈。 所以云驰在给谁面子根本不必去问。凤晔没想到他千算万算,最后却败在自己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五弟身上。 真是厉害,平时不言不语。 甚至还故意和他交好,一幅支持他上位的样子。背地里却在算计他。 凤晔满心怒意,可最终却等来了萧樱。想着这两人必定是狼狈为奸,所以凤王殿下出声带着几分嘲讽之意。 “没想到竟然是郡主出面待客,怎么?凤戈没在?” 萧樱笑了笑,并不在意凤晔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凤晔这张脸平时看还算顺眼,生的倒也周正,是块能哄骗姑娘的好料。 可此时加上脸上这不阴不阳的神情,萧樱暗道,真丑。也不知道当时这位正主怎么就相中了这么一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货色。 “……这里不是平王府,五殿下不在很正常。二殿下今日前来,可是来送谢礼的?” 凤晔一滞,一脸的不敢置信。“谢礼?谢你什么?” “我帮殿下破了失子案啊。当初说好的,破案后必有重谢。难道……二殿下要食言?” “长宁,你真的以为本王是个傻子吗?你和凤戈联手坑本王!”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联手坑殿下?我做什么了?当初我们约定,我只管破案……现在案子破没破?殿下是不是马上就要去审主犯了?我承认的,我做到了。怎么?殿下觉得此时失信无关痛痒了……反正案子也破了,殿下就算不守承认也没什么损失了。殿下是这么想的吗?” 萧樱便是和凤晔争辩时,语气也不见急迫。 反倒更衬得凤晔脸色难看。 凤晔心道晦气。 便是明知道萧樱不像表现出的这般无害,可萧樱说的话却句句在理。当初他们确实约定,萧樱只管破案。破案后的事不需萧樱插手。 现在案子也确实破了。 犯人也确实落网了。严格说起来,萧樱并没有失约。 可是……他想要的功劳旁落,他一点好处也没有捞到。非但没有好处,还为此惹怒了父皇。接下来不管他如何审问主犯,也不过是不痛不痒。凤晔能不觉得晦气? “郡主会不知道功劳最后落到了刑部云大人身上?” “……确实不知道。” 凤晔一呛:“……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圣上的心思?如果殿下是因为云大人去玉硅抓人,便料定我猜到最后功劳归于云大人。殿下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我真的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对于圣上的心思也未必有殿下揣摩的清楚明白。 我和云大人不熟,只是一面之缘。 自然也看不出云大人竟然是如此贪功之辈。” 凤晔刚想开口,萧樱下一句话已经把凤晔想说的话堵了回去。 他没法说萧樱在说谎,因为萧樱说的很有道理。她确实不能未止先知,也揣测不出皇帝的心思。 相比之下,他应该对皇帝心思更清楚明白才是。 退一步说,就算当时接到消息,说是玉硅还有失子案凶犯的同伙,他多半也不会亲赴,顶多派心腹前去探查一番。所以事情到了这一步,自己似乎责任更大些。 凤晔自然不会承认错误在自己。 “……云大人最终没有领此功劳,而是给了景王。”萧樱适时露出疑问之色。“功劳最终给了四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殿下还说地云大人贪功?”“云大人已经足够位高权重了,并不需要这小小的功劳,所以让给了景王。” 萧樱露出恍然大悟大色。 “所以失子案最大的功臣是四殿下?这不是好事吗?四殿下和殿下您是亲兄弟,功劳落到谁身上都一样……总归肥水不满外人田。”萧樱一脸轻松的说道。凤晔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一样?能一样吗? 如果一样,他何至于怒气汹汹来此。 “功臣是四殿下,陛下圣明。人确实是四殿下抓到的,孩子也是四殿下救出来的,陛下当真赏罚分明。” 似乎觉得力度还不够,萧樱毫不犹豫的又在凤晔千疮百孔的心肝上又补了一箭。 第五百四十七章 问情 第五百四十七章问情 凤晔深深看了萧樱一眼。 他分不清眼前的姑娘是真心在赞美,还是故意这么说。 她真的不明白这个功劳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还是……她知道,她什么都明白,可是却故意这样安排。如果真是如此?萧樱这个小姑娘就太……太让他惊讶了。 便是萧樱站在凤晔面前。 他也始终不相信面前这个姑娘便是一年前缠着自己的那位萧氏郡主。 除了模样,简直天差地别。如果一年前的小姑娘是眼前的模样,他为什么要躲?这样的姑娘能遇到,便是极大的幸运了,更别说她还对他情根深种。 一年,只一年时间。 一个人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长宁,一年前……你是真的喜欢我吗?”凤晔没有自称本王,而是用了一个我字。以显示出他是真心发问的。 萧樱挑了挑眉毛,觉得凤晔疯了。“殿下也知道我曾经失忆了,早己不记得了。我对殿下没有一点印象,谈何喜欢?” “你一年前这么喜欢我,便是失忆了,也绝不会忘了个干干净净。你对五弟的在意……是不是移情?” 萧樱确定,凤晔确实疯了。“我都不记得殿下,谈何移情?我和五殿下相识于微末,一路扶持,这才互生情愫。和二殿下口中所说的移情没有丝毫关系。何况感情之事,事关姑娘名节,还请二殿下慎言。” “你都和五弟住在一起了,有何名节可言?” “……殿下这是嫉妒了?嫉妒我对五殿下情深意重,却连二殿下的名字都是经五殿下提醒才知道的。” 要论互相伤害,凤晔功力可不及萧樱。 名节这东西或许对正主有用。 萧樱有些心疼自己这位身体的正主了,她在的时候,是真心真意的爱慕着这位二殿下的吧。可是却被他弃如敝履,如今又说这样的话,好在萧樱不在意,这种话伤人比刀子更甚。 只要想到正主之所以身死全是因为凤晔纵容属下,萧樱觉得只是抢了他想要的功劳,对凤晔来说实在是太轻了。 他才是最贪婪的那个。 不做事,却想功劳傍身! “笑话,本王会在意一个小丫头。” “既然不在意,就别摆出这么一幅被抛弃的怨夫脸来。我便是将殿下忘了个一干二净,也是我自己的事。并不关殿下什么事。如果殿下真的喜欢一年前的那个长宁,就不该纵容属下欺她侮她,她真的‘死’了,殿下却又摆出一幅情真意切的脸孔来?摆给谁看? 殿下眼下不如意了。一定暗中认定我和五殿下联手。 如果要选择盟友,我自然选择五殿下。难道还会选择殿下你不成? 殿下对喜欢你的姑娘都能下狠手,更何况我这个在殿下看来……伙同别人暗算殿下的,不知廉耻的女人。” “本王……本王没说你不知廉耻。”迎上萧樱怒极的眸子,凤晔心中一慌,本能的解释道。“殿下不刚刚说完我和五殿下同吃同住。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和一个男人同进同出,同吃同睡,难道还是个知道廉耻的?” “你别这样。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姑娘,刚才是本王孟浪了……便是生气也不该口无遮拦。” “王爷其实也没说错,我确实和五殿下住在一起。” “你……长宁,你何必如此气我!”凤晔认定萧樱故意气他。 “我没气殿下啊。我说的是真话。我和五殿下早就住在一直了,所以我真的不在乎什么名节……殿下要是喜欢,可以广而告之,便是全天下都知道我也不在意,我们萧家的姑娘,喜欢一个男人不怕别人知道。”萧樱好心提醒凤晔。 凤晔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还有什么比知道自己……自己有些在意的姑娘和另一个男人睡在一起来的更让人绝望吗? 凤晔已经明白萧樱并不是为了气他而说的这番话。如她所说,萧氏王朝的女子确实胆大果断。 姑娘也并不像凤氏王朝那样养在深闺。 喜欢一个男人,不仅希望男人知道,她们甚至还会主动去追求男人。 别说被人知道心事了,便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们也不会害羞的,那样那个男人更是她们的囊中之物了。 他以为萧樱不同,不是他以为。而是萧樱的相貌和性子,看起来并不是个如此厚脸皮了。可他看错了。萧樱清秀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萧氏女儿狂野的心。凤晔已经忘了来此的目的,他神情几乎狰狞的和萧樱对视。 “你喜欢凤戈!一年前,你明明喜欢的是本王!” “一年前的事情我早己忘了个干干净净。便是曾经喜欢过殿下,可殿下也将那份喜欢踩在脚下,恣意践踏了。 喜欢这种东西,也要对方值得。殿下您显然是不值得萧家姑娘喜欢的。” “若是本王说,本王知错了。以后再不会轻践你的心意,你会不会?” 萧樱被逗笑了。“殿下说笑了,殿下即将大婚,迎娶的还是谢相的千金。对别的姑娘说这样的话可容易让谢姑娘误会,进而迁怒。谢姑娘可不像表面上表现出的那般温柔谦恭,我可不想因为殿下而和谢姑娘交手。我实在太冤枉了……” 凤晔缓缓收起脸上的神情。 祈求,伤心,绝望……这些神情一点点从凤晔脸上消息。 最终,他恢复成那个唇角微带笑意,脸上透着算计的凤二殿下。 萧樱也缓缓站直身子,随时防备着凤晔的后招…… 两人在花厅中隔着丈许的距离对视着,最终凤晔冷冷一笑。“本王明白了,长宁,你不必如何。你不必时时提醒本王谢菲心里惦记的是凤戈。”“说起这个,我心里还不舒服呢。自己喜欢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惦记,只要想想,我便觉得全身不舒服。所以我意在提醒殿下行事小心,别让未来的王妃抓到把柄。谢菲并不是个好相与的,我也不想因为除了凤戈之外的男人和她大打出手。” “萧樱,你这话何意?” 第五百四十八章 四两拨千金 第五百四十八章四两拨千金 “很难理解吗?我的意思是……我不屑知谢菲动手。五殿下压根不记得谢菲是谁,偏谢家姑娘自作多情。如今谢家姑娘既然心甘情愿嫁进华王府,还请王爷约束好王妃,不管是为了五殿下还是为了二殿下您,我都不想接来自谢家姑娘的招。殿下明白了吗?” 萧樱可不是出淤泥不染的白莲花。 她也没法像白莲花那么大度。 放着一个女人在一旁总是惦记着凤戈,总是想方设法给自己使个绊子,萧樱可没法心平气和。 再说凤晔这人自私自利,只想平白得好处,他娶谢菲也只是图谋谢菲背后的谢家。 谢菲嫁给凤晔也只是贪图凤晔的身份。 凤戈对她无意,失望之余她心生恨意,誓要将凤戈和萧樱踩在脚下。那种女人以后会乖乖相夫教子?萧樱表示怀疑。 “本王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之处,殿下可以问,我一定解释清楚。”萧樱十分好脾气,笑呵呵的应道,全然不顾凤晔越来越黑的脸。 “谢家姑娘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你这般诋毁她,便不怕本王一怒之下为难你和凤戈?” 凤晔虽然对谢菲没什么感情,可是身为男人有人说谢菲不好,他还是要护着的,这和有没有感情没什么关系,尤其是萧樱在此时提起,凤晔满心怒意,以至怒意盖过了一切,他竟然连今天来些的目的都暂时忘记了。 “我哪句话是诋毁?” “……她虽然来你府上闹了一次,可也只有这么一次。那之后谢菲一直安安静静的在家中待嫁。长宁,你也是个姑娘,若是被别人这般诬蔑,你做何感想?” “殿下说笑了。整个京城,诬蔑我的人还少吗?如果我听来的话是真,殿下也没少诬蔑我。若非如此,京城怎么会传出那个姓萧的郡主仗着自己异族郡主的身份,无所不用其及的缠着凤二殿下。凤二殿下为了躲那个姓萧的烦人精,出门都要小心翼翼的,堂堂皇子,竟然有家归不得……” 凤晔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沉默了。 这些话确是从他府上传出来的,当时他明明知道,却并未制止。 他那时候确是把萧樱当成烦人精,恨不得派精锐杀了了事,若不是萧樱郡主的身份,凤晔恐怕早就动手了。 谁会喜欢被个粗鲁的姑娘缠着。偏偏她还身份尊贵。 若他的父皇真的给他和这位萧氏郡主指了婚,这辈子他便注定与皇位无缘了,不止是他,他们兄弟几个哪个不是避萧樱如蛇蝎,可萧樱偏偏看上了他。 “你在生本王的气?”凤晔突然就不觉得生气了,也不觉得萧樱冒犯谢菲了。如果萧樱是因为这个才提起谢菲,凤晔非但不生气,反而心里还隐隐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事横在他和萧樱之间,永远是个坎。 凤晔几次想提起,可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这次萧樱主动提起,凤晔自然满心欢喜,至于他来此的目的是兴师问罪……至少眼下看来,凤晔暂时顾不得了。 “我不该生殿下的气?” “该生,该生。是本王的错。当时我一时昏了头,任由府上那些长舌的编排你。我回府后一定严格处罚,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有些人永远不知道何为马后炮。 当然以凤晔的认知,他恐怕一辈子不会觉得她是真的厌烦他。 这种人被捧习惯了,官员们奉承他,女人们攀附他。以至他觉得天下除了皇帝,他最大。 或许他也确实地位卓然。 毕竟庚帝属意的下一任皇帝是凤晔。 “公道便不必了,要说罪魁祸首,自然非殿下莫属……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记不得了,追究无益。刚才提起谢家姑娘,并非有意惹殿下生气,实在是觉得她不会是个甘心相夫教子的性子,殿下还是多注意些为好。若是真的后院起火,必定会殃及殿下这条池鱼,殿下苦心经营数年的名声恐怕会一朝崩毁。”萧樱没打算真的惹凤晔大怒。 总要和气的收尾。 果然,萧樱温柔规劝的语气,让凤晔丝毫升不起怒意。 “多谢长宁提点。” “不必谢,我和殿下相识一场也是一种缘份,便是缘份断了,其实也不必冷颜相对。这次的功劳,最终着落到四殿下头上,我倒觉得甚妙。 殿下想一想,四殿下性子如何你我皆知。只要殿下真心待四殿下,这功劳给四殿下还是给殿下,有什么区别?” “……话不能这样说,凤璟……凤璟终究和凤霁走的近些,我便是对他示好,恐怕也于事无补。”凤晔还能说什么?难道告诉萧樱,这事他和庚帝早已了约定,只要他办成,嘉奖之时便是封立太子之日。 功劳没领到。 太子之位自然也暂时搁置。 如果按照萧樱的想法,她这么说凤晔也能理解。 毕竟凤璟是代他之名和萧樱一起查案的。 可是天大的功劳,便这么给了凤璟那个憨货,凤晔心疼啊。 “四殿下是个知恩图报的,只要二殿下真心待他,他一定会好好替殿下办事的。”萧樱好像不明白凤晔的担心似的,一脸诚恳的建议着。凤晔最终点点头,离开的时候,凤晔站在萧宅大门前缓缓回首。 他突然有种自己中了计的感觉。 可是…… 思来想去,今日萧樱说的话,似乎句句真情实意。她的担心不似做假,她是真心觉得功劳落到凤璟身上是件好事,也真心认为凤璟能为他所用。 凤晔自然不会告诉萧樱他向来看不上凤璟。 更没打算和几个兄弟真心打交道。他们凤氏兄弟,从生下来就是竞争对手,可压根没什么兄弟情谊。可迎上萧樱那张带着几分担忧的小脸,凤晔愣是没能说出口。仿佛他不开口,便能在萧樱心中留下些好印象。 可是留好印象有什么用?凤晔也说不出来。只是直觉不想自己在萧樱心中的形象是一无是处。 他今天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最终却心生愧疚,甚至在离开前再次承诺,成亲后一定对谢菲严防死盯,绝不会让她再次做出伤害萧樱的事。 第五百四十九章 破案同盟 第五百四十九章破案同盟 凤晔告辞后,凤璟接着来访。 甚至没给萧樱去书房见凤戈一面的时间。 丁香来奉茶,小声告诉萧樱,殿下出门了,出门前让丁香传话。 他去见云大人了,可能会晚些回来,让萧樱不用等他了。萧樱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转头看向进了门嘴边便没闭上的凤璟。 “……我母妃说让我受着,说这是我应得了。可我思来想去,心中不安。长宁,这功劳明明该是你的……”凤四殿下是来‘送’功劳的。贤妃苦口婆心劝了儿子半天,凤璟孝顺虽然没当面反驳贤妃,可出了宫立时来找萧樱了。不是他的东西,他拿着心中不安。 萧樱笑着打量凤璟。 说起凤家几兄弟来。 每一次见面,凤璟表现最直白,一脸嫌弃不喜之色。 没想到后来发现,最直白的一个竟然也是最耿直的一个。和凤璟打交道是件愉悦的事,不必提防他,不必担心被他算计。 这也是她帮凤璟,凤戈没阻止的原因。 凤晔真是有眼无珠,不识这位凤四殿下的好。 “谈冲是不是你带人抓到的?孩子是不是你带人救出来的?” “是。可是……”凤璟想说都是聂炫的功劳,他就是个人形虎符,除了冲锋的时候振臂一呼,根本没什么用处。 “既然都是你。这功劳你领,有什么错?” “可是……鬼庄是五弟攻下的。是云大人亲自带人去了玉硅,我听聂炫说你和五殿下也一起去了。你们这么辛苦,最后嘉奖时,我父皇却边你们的名字都未提,我觉得,觉得不公。” 真是个耿直男人。 在凤璟面前,萧樱有时候会自惭形秽。 单纯的人很难容于世间,所以她没法做到像凤璟这么纯粹,这么恩怨分明。 “这功劳就当是五殿下和云大人送给四殿下的礼物吧。他们都觉得殿下性子善良,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想和殿下交朋友。交朋友自然要送见面礼……” “我也想和五弟,云大人做朋友,是不是也要给他们送个见面礼?” “殿下不是送了吗?殿下抓到了坏人,救下了孩子。不管五殿下还是云大人,都感激殿下所为。不仅他们感激,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也一样感激殿下。这份见面礼云大人和五殿下都很喜欢。直夸殿下做了件大好事呢。” 这样也行? 迎上萧樱鼓励的目光,凤璟相信自己确实给了见面礼。 所以收下对方的礼物并非他贪功。 说也奇怪,萧樱几句话便让凤四殿下安心了。几句话,强过贤妃苦口婆心一个时辰。 若是贤妃知道,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母妃让我按着圣旨的意思,经常去顺天府转转。” “既然是圣意,殿下遵从便是。再说殿下难道不觉得顺天府是个挺有趣的地方,说不定哪次去便碰到桩殿下感兴趣的案子。殿下也能像这次一样多救几个人。” “我母妃也是这个意思。他说我别的本事没有,空有一把子力气。让我多跟着你和五弟,你们有事尽管吩咐我去办。” 凤璟毫不犹豫的便把贤妃卖了。 萧樱心中微惊,心道好个机敏的贤妃。 这算是一种示好,借由凤璟的口转告萧樱。 “好,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一定会喊殿下一起。” 凤璟很高兴,以前跟着凤霁出出入入时,凤霁压根不会在意他的喜怒。 他高兴也好,心烦意乱也罢,凤霁都不在意。后来他们一起跟着凤晔,他那位二皇兄表面看起来谦谦有礼的,可实际上对他和凤霁说话时,从来只在意凤霁的反应,凤璟虽然不聪明,可也明白自己一直是被忽视的那个。 不管凤霁还是凤晔,对他都是敷衍了事。 可是萧樱不同。他能感觉到萧樱是真心想要和他打交道。并不是敷衍了事,也不像凤霁和凤晔,把他当成一个傻子,一个可以替他们办事的傻子。 “恩。只要长宁和五弟,还有云大人开口,我一定办好,上刀山下油锅也会办好。” 萧樱被逗笑了。 “不必殿下上刀山下油锅。只要殿下始终保持初心,心系天下百姓便够了。” 保持初心?什么是初心?善良?心系天下百姓……凤璟突然心头一酸,有种想不顾一切给萧樱行个礼的冲动。 萧樱教他心系百姓,做个善良正直的人。凤霁却告诉他,天下没有好人,亲兄弟也会彼此算计。 凤晔更是大言不惭,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大业,死些人是必然的。不必太过在意。 可萧樱却告诉他,要保持一颗善良的心,要心中牵挂着百姓。凤璟能分辨出好歹,凤霁和凤晔的话只会让他绝望,让他觉得天上的日头不管多灿烂,照到身上都是冷的。 而萧樱的话却让他觉得哪怕阴雨连绵,他头上似乎也悬挂着一抹光亮。 谁崇高,谁卑贱立现。 “我答应你,这辈子以救人为己任,排在我心里第一位的永远是百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我会一辈子记住这句话。 我会尽力多破几个案子,帮着有冤情的百姓伸冤。 对于那些披着狼皮的坏人,绝不姑息。” “殿下有志气。” “我这人有点笨,若是有什么不明白,还请郡主不吝赐教。” “殿下言重了。赐教不敢当,反正不管有什么案子,咱俩一起查,我负责搜集情报,集中分析。你负责逮人。如何?” 凤璟立刻点头。 痛快,这简直就是凤璟梦寐以求的分工。 他这人不擅动脑,萧樱手无缚鸡之力。他们两个联手必定……所向披靡。 联盟成立,联盟成员之一凤四殿下便有些按捺不住了。“真希望快些有案子。我们才有用武之地。” 萧樱瞪他。 这就像开医院的天天希望自己生意兴隆一样。 这会引起公愤的。“……我说错了,怎么能盼着有案子。该盼着天下太平才好。可是长宁,我实在手痒的很,想要去查案。” “急什么?这才得了封赏,便急着得第二次封赏了?” “不是,我只是……只是想动动手脚大干一番。” 把破案说成大干一番的,恐怕普天之下只有这位四殿下了。 第五百五十章 不敬 第五百五十章不敬 萧樱挺喜欢和凤璟打交道,这位四殿下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在他面前不必提防会被人算计。所以不管凤璟说什么,萧樱不过轻轻一笑。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凤璟也喜欢和萧樱说话,他在别人面前,哪怕是自己的母妃贤妃面前,说话也总被训斥。 贤妃是怒其不争,至于凤霁和凤晔,自然是对他这个兄弟百般嫌弃了。 人都是有心的,他便是傻,也能分辨的出哪个对他是真心,哪个对他是假意。 除了他母妃,萧樱是第一个不嫌弃他,真心实待待他好的。在凤四殿下心中,萧樱的位置一路扶摇直上,最终排在了贤妃之后。力压风家几兄弟,成了凤四殿下心中仅次于母亲的存在。 此时萧樱并不知道,虽然凤四殿下年纪比她大。 不过在萧樱看来,凤璟更像自己的憨弟弟。 弟弟太憨厚了,她得多照顾些。“别急,案子总会有的……”萧樱这话完全就是安慰凤璟,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凤璟过了晌午才走,愣生生和萧樱这里蹭了顿午膳。最后还是凤四殿下的护卫直言时候不早了,凤璟得回去习武,这才把四殿下强行拉走。 萧樱笑着挥手和凤璟道别。 眼见着四殿下耷拉着脸,被自家护卫拉出了大门。 “四殿下简直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府邸了……”旁边有小丫头轻声嘀咕,说者无声,可听者有意,萧樱眉头微蹙,丁香立时喝道。“平日里姑娘待你们宽厚,可别不知道轻重。四殿下来看五殿下,和姑娘说了几句话罢了。这证明姑娘人缘好,本来是桩好事,可从有些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不中听。” 几个小丫头登时跪地求饶。 丁香有一点说的没错。萧樱驭下宽厚,对身边服侍的丫头向来和颜悦色。 如果是个知道轻重,感恩的丫头,自然是好上加好,主子仁厚,丫头忠心。可若是遇到那些人暗藏心思的,难免就要养出些眼高于顶,甚至自觉高人一等的。 身边服侍的人越来越多。 除了近身服侍的丁香,萧樱整个宅子里婆子加上丫头足有近百。 萧樱是没什么耐心整肃这些的,这些人有些是风一从隔壁平王府调来的,有些则是风二新近日买来的。本来都是些苦命的,可进了萧宅,好吃好穿好喝好住,竟然便养出几分小姐脾性来。 可能是只见丁香开口,萧樱却始终没有表态吧。 刚才那个说话的小丫头觉得自己这话也许不招主人厌恶,反而说到了主子心里。 “丁香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说话怎么就不中听了?” “你还敢顶嘴!”丁香在下人中说一不二,难免遭人嫉妒。这么多下人中总有几个有野心想要往上爬的,甚至取丁香而代之的,最终再能入了五殿下的眼,那真的是平不青云,一朝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平时萧樱并不让这些丫头近身服侍,所以她们想表现也没有机会。今天亲自送凤璟,萧樱带了几个丫头随行。这便给了她们机会。 丁香虽然得理不饶人,可论起急智,她的资质就有些普通了。 平时和风一打交道,倒是练出一张能压制风一的利嘴来。可对上故意挑衅的丫头,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奴婢没有顶嘴,奴婢只是实话实说……这里是萧宅,姑娘是郡主,何必受那四殿下的气。四殿下赖在府中一上午,一直让郡主作陪。他是皇子,姑娘是郡主,并不比他身份差在哪里,何必要迁就他?” 这姑娘模样生的不错。 眼大俏鼻薄唇。萧樱平时不太注意丫头的相貌,这些丫头多数时候也没机会近她的身。 虽然一直明白驭下是门学问,可萧樱在这方面并没花太多心思。她的院子有暗卫盯着,左右这些丫头想要冒犯她和凤戈也没机会。看来是她天真了,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纷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个丫头敢当着她的面顶撞丁香,胆子何其大。 “主子的事情何时轮到你们这些小丫头议论?还不退下!”丁香气红了一张脸。 这些小丫头平时顶撞她一句半句的便罢了。当着萧樱的面这么不懂规矩,简直是在找死。 丁香跟在萧樱身边时间最久,最是清楚萧樱的为人。自家姑娘说温和是真温和,可一旦发起脾气来,恐怕连五殿下都要战战兢兢呢。 “奴婢又没说错。丁香姐姐总拦着奴婢开口是什么意思?难道怕奴婢说的对讨了姑娘欢心?丁香姐姐放心,姐姐在姑娘心中永远排在第一位,奴婢便是再得宠,也抢不了丁香姐姐的风头。”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我们是当丫头的,只管做好自己的本份。像这样不懂规矩,不知轻重的话……你怎么敢说!”丁香是真觉得这小丫头疯了。 今天萧樱身边跟着七八个小丫头。 多数还是老实本份的。 只有这个开口的,似乎叫纯儿的,平日里在下人中就有些耀武扬威,不想今日胆子这样在,当着主子的面便敢这般大放厥词。 “奴婢哪句话不知轻重了?就算奴婢有错,也轮不到丁香姐姐来教训啊。姑娘都没说奴婢呢……” 纯儿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她自诩伶俐,对于只当个进不了内院的二等丫头始终耿耿于怀。 为什么丁香能随意进出内院,还和隔壁平王府的大管事往来甚密。纯儿自觉比丁香精明,如果她能进出内院,能近身服侍萧樱,一定比丁香做的更好。 只是平日没有机会。 今日终于得了良机,纯儿先是试探,见萧樱没什么反应,胆子立时大了起来。 萧樱笑着上下打量着这个小丫头,感受到萧樱的目光,纯儿挺直了背,她模样在宅子里算出佻的,说话办事也比丁香伶俐,她一直觉得自己只是没有机会,如果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能取丁香而代之。 只要能进内院。 别说服侍萧樱了,便是五殿下……她也能让其对她另眼相看。 第五百五十一章 祸引 第五百五十一章祸引 在纯儿看来,天下男人皆一样。没有不偷腥的猫,再说单论模样,自己可不输郡主。 她不至于傻的去争什么身份,便是暗中跟着五殿下,哪怕没名没份,她也是愿意的。萧樱淡淡一笑随便看向丁香:“去叫风二来。” 丁香大声应了,狠瞪了一眼纯儿,转头去唤风二。 风二做为管事,大事上自然分毫不差,小事上……“这些小丫头也是奇怪,明里暗里的耍手段,我已经清出几个婆子了,怎么又有丫头闹事,还闹到郡主面前。”风二向丁香抱怨。 女人的心事风二猜不透。 偶尔他会向风一取经,风一说平王认没有敢闹事的丫头。 风二觉得心口中了一箭,回头便收拾了几个多嘴的,没清静几天,又闹出了这样的事。 “姑娘,有何吩咐。” “……你们风姓几兄弟,在平王府护卫中可谓是出类拔萃,风一管着平王府,管的很是天下太平……”风二很想叹气。 平王府里丫头数量本来就少,再加上五殿下十天中有十天住在这里,平王府为数不多的丫头还有什么闹事的理由? 这里不同啊。 萧樱是姑娘,服侍在身边的多半是丫头。 姑娘们的心思可比小厮重多了。何况还有五殿下这么一位经常出入的俊俏公子哥。 有想法的丫头自然会多些。 不管敢闹到主子面前的,也算是奇葩了。 风二看到跪在萧樱面前的几个丫头,隐隐以纯儿为主,风二眉头蹙的更紧了,这位叫纯儿的丫头,平日里总是故意找些理由来见风二。偶尔给风二送双袜子送由鞋垫,算是丫头中比较机灵的一个。 比较机灵也代表着心思比较活络。 她几次求风二让她进内院当差,都被风二搪塞过去了。 纯儿见到风二,果然露出委屈的神情。瘪着嘴喊了声‘风管事’,风二的冷汗顿时便冒出来了。 “属下无能,让下人惊扰了姑娘。” “既然惊扰了主子,该如何罚不必我交待了吧。” 如果到了这一步,纯儿还看不出自己闯祸了,那她就白长脑子了。 纯儿有些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难道她站在姑娘这边,句句向着姑娘说话不对吗? 那位四殿下名声并不好,很多公子哥都不喜欢和他往来。难道姑娘喜欢和四殿下打交道?“姑娘,姑娘饶了我吧。奴婢一心向着姑娘,绝无二心。” 萧樱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进了内院。 而等着纯儿的是二十仗刑。这时候风二自然不会去怜香惜玉,甭说怜香了,他恨不得亲自抄棍子上场。 纯儿叫的很惨,一旁风二说着风凉话。 “……做什么不好?去找丁香的麻烦。你以为你是谁?我看你不仅想找丁香的麻烦,恐怕还想往上多爬几步呢……” “风管事,风管事,饶了纯儿吧。纯儿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丁香扶着萧樱进了院子,身后是纯儿的痛呼声。丁香手臂有些哆嗦。萧樱侧头看向她:“怎么?心疼她了?” “谁会心疼她,她平日话多些便罢了,好在性子活泼。风一说府中多些活泼的丫头也显得有朝气些。可那个纯儿戏太多了。仗着有几分姿色,总和护院小厮眉来眼去的,她还总往风二总管那跑……今天送双袜子,明天送个香囊。总之,是个不安份的。” “府中竟然有这样的丫头……先前没听你提起过。” “奴婢怎么说,说了不是在主子面前靠小状吗?奴婢想着大家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反正她也进不了内院,也闯不出什么祸来。” 丁香呐呐说道。 这院里丫头都由她管束,偏偏就出了这么一个一心想攀高枝的。 她这管事当的忒不像样子。 “这种事不必说给我听,下次你直接处置了便好。院中若谁敢有异议,赶出去便是。” 萧樱怎么会看不出那丫头的心思,真是老虎不发威,被当成病猫了。凤戈也是一个干粗活的丫头敢惦记的。萧樱很气,倒不是气那不知轻重的丫头顺杆往上爬,而是气她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敢打凤戈的主意。 “是。” 丁香小心翼翼的点头。 “驭下,可以宽容,但绝不能让丫头爬到头上。这些你还是要跟风一多学学。你现在去把府中下人整个审核一遍,该赶的赶,该逐的逐。若是下次还有这样不懂分寸的,我连你一起罚。” 丁香噤若寒蝉的点头。 萧樱很少生气,便是生气了也绝不会迁怒。 所以这是丁香第一次明显感觉到萧樱的怒意,她连连点头,想起了风一说她的话。 风一曾经说过,说主子倚重她是好事,可她也不能因此就沾沾自喜起来。手上的活技还是要好好学的,可丁香却当成了耳旁风。如今,丁香吃到了苦头,萧樱虽然没有直接训斥她,可这般冷言冷语更让丁香觉得自己无用。 她宁愿萧樱大骂她一场。 丁香悄悄退下,去找风一请教了。 萧樱这才松了一口气,几句闲言碎语并不算什么。 多难听的话,萧樱也承受过。 只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她可不想以后终日被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叨扰。 当天午后,风一亲临,将整个宅子的下人统统筛了一遍。从出身到籍贯,从品性到活技。最终带走了十几个男女下人。 凤戈晚上回来时,整个宅子静悄悄的。风一提前已经派人禀过凤戈,他知道为了丫头,萧樱大动了番干戈。能惹得萧樱生气,凤戈自然不会轻饶了其人,打了二十棍不过是小惩大戒,凤戈已经吩咐过,只要那个丫头能动了,便找人牙子发卖出去。 惹了萧樱只会打她个皮开肉绽。 惹了他的阿樱,定让她这辈子后悔生而为人。 凤戈轻悄悄进了屋子,正好迎上萧樱的目光。“……怎么还没睡?”“你不回来,我怎么睡的着?” 凤戈上前轻轻抱了抱萧樱,怕把一身寒气还给她,赶忙放开了。丁香听到声音进来服侍他洗漱。凤戈在屏风后洗濑更衣,一边不经意的问道:“还生气呢?” 第五百五十二章 种田吧 第五百五十二章种田吧 “你是指丫头不懂规矩?” 萧樱轻声反问。“自然。除了这事,也没人敢惹我们长宁郡主。” 凤戈净了手脸,丁香端了水盆悄悄出去,凤戈搓了搓手,确定两只手温热了,才脱了靴子躺到萧樱身边。 然后长臂一揽,将萧樱揽进自己怀里。 萧樱窝在凤戈怀里,自动自发的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然后才笑着回道。“下人多了,品性自然参差不齐。先前我还疑惑呢,我看书里总写俊俏的公子哥身边,一定有个小丫头思春。原来最终着落到我这院中了。”凤戈无奈的摇摇头,轻轻拧了萧樱的俏鼻。然后才佯装生气的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难不成本王看着像个花心的?” “殿下看着自然不像个花心的,奈何殿下生的像朵花……” “民间有句俗话,说的颇好……三天不打上房提瓦,看来本王要好好振振夫纲了。” 然后,凤戈开始往萧樱腋下进攻。 萧樱怕痒,笑着叫着饶命。 丁香本来是打算问问两人要不要用些宵夜的,在门外听到了层中的动静俏脸登时一红,下一刻便被风一揽着往院外而去。 “……傻丫头,这时候添什么乱。” “姑娘晚膳没用多少……” “有殿下在,还会让姑娘饿着。你啊跟我走。我教你如何管束手下的丫头……几个婆子丫头的,还能让她们占了上风。”风一边说边把丁香拉走了。 屋中。萧樱笑的花枝乱颤,好容易‘挣脱’了凤戈的魔爪,缩在一边平复。“凤五殿下,欺负个弱女子。你真本事!” “弱?你哪里弱?” “我个子小,身上总共没几两肉。哪里不弱了?” 凤戈上下打量萧樱,赞同的点点头。“说的没错,你确实有点‘弱’。”看着萧樱绯红的小脸,凤戈意有所指的说道。萧樱眨了眨眼睛,意识到凤戈在说什么,本就泛红的小脸红的越发的让凤戈移不开目光了。 “……萧二殿下怎么还没到?” 萧樱:“……”不用这么直接吧。 不过按路程算,萧二殿下早就应该到了,便是路上多耽搁几天,也该到京城了。莫不是出什么意外? “别担心,明早我就安排人顺着驿道去迎一迎萧二皇子。” “也好。按时间算,前几天便该到了,而且父王信上说,思女甚切。想必不会在路上太过耽搁的。”萧樱一本正经的附和道,好像刚才两人那通胡闹完全就是子虚乌有似的。 “放心,绝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便是吴家那些疯子,也不会傻的去和萧二皇子为难。” 内乱是内乱,关起门来好歹也算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若是牵扯上萧氏,可就是两国之争了。 “今天凤晔告辞时,邀请我去听审。”审的自然是失子案的罪魁祸首吴峰和谈冲。谈伍苏被凤戈留在了玉硅。谈冲对此自然毫无异议,可是吴峰那边,少不得要出些小麻烦。 “你想去?” 萧樱点点头,又摇头。“不去。人抓到了,我已经履行完自己的承诺了。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和我无关了。凤晔若是审不明白,自然会再次登门,那就是另一桩买卖了。没道理一桩买卖我要替他办两件事。”萧樱算的可清楚了。 一点亏也不吃。 这世上能让她吃亏的只有凤戈。可凤戈是绝对不舍得给她亏吃的。 凤戈心情极好的点点头。“对。不去。” 让凤晔有事可忙,也省得没事找事。“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莫不是云大人那边出了什么事?” 提起今日出门之事,凤戈沉默下来。 萧樱也跟着安静下来,她并没有追问,凤戈想让她知道的,自然会告诉她。凤戈就这么安静的呆了半晌,这才挑了挑唇,似笑非笑的说道。“云大人让我进宫见母妃。说产母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让他和慧妃化干戈为玉帛。 云驰的意思很明白……慧妃虽然不算个好母亲,可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儿子和母亲闹成这样,于凤戈名声有损。对于他们即将要做的事,也是大大不利。云驰让凤戈尽快进宫,和慧妃重归旧好。 最终以后母慈子孝,能当一对模范母子。 “你不愿?” “自是不愿。” 他回京城最大的目的便是弄清楚当初慧妃为何给他下毒。她给他的答案是,是为他好。 只有这样他才会一门心思倚靠殷家。 绝不会生二心。 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给亲生儿子下毒,然后把解药交给殷家。让殷家能制约他,理由竟然是一切为他。凤戈可以不再怨恨她,可和她上演母子情深?凤五殿下实在做不到。云驰却觉得什么都没有即将要做的大事重要,慧妃是他的生母,天下间便没听说哪个母亲会真心害自己的儿子。 “不愿便不去。” 萧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会觉得母慈子孝是天经地义的事。 “会惹怒云皇叔的。” “不会。”萧樱信誓旦旦的说道。 云驰本就是恣意之人,他之所以喜欢凤戈,欣赏凤戈,也是因为凤戈与众不同。就像云驰最近对她也挺好奇似的。普通人在云驰眼中都是一个模样,不会引起云公子的注意,只有与众不同或是特立独行之人,才能让云驰另眼相看,所以萧樱语气十分坚定。 凤戈笑了笑。 “好,听你的。明天我便按你说的去回他。” “……若是云大人问起来,你怎么回?难道告诉他……是听了萧樱的话?” 凤戈老实的点头。“你不能这样!云大人会觉得我是祸水的。”萧樱有些气闷的去捶凤戈。 凤戈笑着拉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了一下。然后似笑非笑的点了萧樱的额头,这才又气又笑的数落道:“笨丫头。你真当云皇叔不知道我的心思?他不过是替我找个借口罢了……我的准王妃不许。听起来是不是显得我对妻子很是看重。” 看不看重萧樱倒是听不出。 不过如果凤戈真这么说,云驰少不得骂她一句小妖精。 第五百五十三章 嫌疑人 第五百五十三章嫌疑人 玩笑归玩笑,说到正事不管是凤戈还是萧樱,都面露凝重之色。“如果一定要违背心意才能达成所愿,那我宁愿带着你远离京城,我们也不回太平郡,随便找个地方盖几间屋子,再让护卫弄几亩田,我们去当田园翁。” 萧樱见凤戈一脸正经,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没想到说出来的话却是……“田园翁?你会种地还是我会种地?” “……护卫种。风一肯定会。不会让他学。” 此时,正在角落拉丁香小手的风一不由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天太冷了,我们去屋里继续说话。”丁香于是稀里糊涂又被风一诓进了屋。 “你让握剑的手去学用锄头,不觉得暴殄天物?” “……我一个堂堂皇子都去当田园翁了,他一个护卫有什么好暴殄天物的。”凤戈一脸坦然的道。 萧樱觉得自己被说服了。 “我可以和丫头去学学织布,然后亲手给你织布裁衣。” “……能穿吗?”五殿下表示怀疑。 “总不能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总要找些事情做的。”然后,凤戈沉默了。 他自嘲的笑笑,一只手臂枕到脑后,一只揽着萧樱,把她拉进怀里,让萧樱靠在他身边。然后轻轻开口说道。“如果真的那样,对你来说才是暴殄天物。我家阿樱明明一身本事,放在世间指不定能救多少人。却说要去学织布裁衣,阿樱,你不必事事迁就我。”“这怎么能是迁就呢?在我家乡,女人能呆在家里养尊处优是人人羡慕的。多少女人做梦都想找个高帅富……就是你这样的。然后一辈子无所事事。” 萧樱一脸渴望的说道。 凤戈勾了勾唇角,脸上神情平和,可心里思绪翻滚。 “这么说起来,能嫁给本王,还是件挺让人羡慕的事。” 萧樱:“……”臭美。 两人于是竟然真的畅想了一番放弃权势去种田的日子。 每天睡到自然醒,白天可以沏壶香茶晒晒日头。去钓鱼,去野餐,去打猎……反正只要能想到的消遣,两人都想了一遍。 两人靠在一起,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前一天夜里还满口信誓旦旦,要把权谋争斗转成种田的人两个人。第二天早早被吵醒,因为云驰来访。 云大人竟然亲自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动作迅速的起身梳洗。 萧樱本以为云驰是为了凤戈母子关系而来。正想着和云驰好好辨了辨,不想云驰见到二人,二话不说便招呼着一起出门。直到上了马车,凤戈才得了空问了一句原因。 “长宁,你还记得在玉硅时,你收了个小丫头?” “我看那小丫头灵巧,便收在身边,让丁香安排个稳重的丫头带着……云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和我收的那小丫头有什么关系?”“你当时说这小丫头不是随便收的,后续还会有事……” 原本是这件事啊。 回京后萧樱便让护卫去查了。 不过眼下还没消息传回来。“是,我当时便怀疑这孩子的爹娘恐怕掺和进了其它的案子,已经让护卫去细查了,尚且需要些时间。” 当时她和凤戈商量的结果是,先查清楚萧樱怀疑的事,如果确有其事,再告诉云驰。 “难道那孩子的爹娘出事了?” 云驰点头。“今天一早顺天府报上来的,昨夜京城出了命案,有几户人家被灭了门。这女孩的爹娘的幼弟便在其中。” 灭门!萧樱皱眉,古代人怎么动不动便灭门。 “大人说几户?” “是。共有五户,最多的家里十余口皆被人一刀毙命,那小姑娘家里只有三口,不管老幼,皆是一刀毙命。” 萧樱觉得心里发寒,这时凤戈不动声色的将她的小手收进手心里,感受到来自凤戈掌间的热度,萧樱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皇叔这么早来找我和阿樱,可是这案子已经有了眉目?” 云驰沉默片刻。 然后点了点头。“有……有人宣称,看到了真凶。” “既然知道真凶是谁,大人去抓人便是。为何一早来访?” 萧樱问到了点子上。云驰上下打量着萧樱和凤戈,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自然也被云驰收入眼中。他有些嫌疑的转开目光,深觉美人乡英雄冢这话不假。 看现在凤戈的样子,哪里还有丁点冷戾皇子的样子。 简直就是个有妻万事足的傻小子。“有人看到真凶进了萧宅!” 什么?萧樱猛然抬头,凤戈眉头也蹙了蹙。“进了萧宅?”凤戈反问,云驰点头。“若是不牵连到你们,本官何苦一早便去府上讨嫌。凤戈,长宁,我知道此事和你们无关,可有人证,我总要装装样子的。我亲自来接你们去刑部问案。” 所以他们是做为嫌疑人去刑部。 “证人是谁?他是怎么确实看到的便是真凶的?刚才大人说有五户人家皆于昨夜被害……如何能证明这五户的凶案是一人所为?” 萧樱冷静的问道。 “证人不止一个,是巡夜的更夫,几户被害人家的附近都有更夫发现了凶手的踪迹,最近失子案虽然擒到了真凶,可是京城依旧风声鹤唳,更夫发现有异,便通知了巡夜的差役,是差役亲眼看到凶徒进了萧宅。更夫知道萧宅和平王府亲厚,不敢找上门去。他们只当是小毛贼,并不知道有人被害,直到今天一早有人报案,再联想到昨夜所见,几人才确定看到的定是凶徒无疑。” 云驰没有隐瞒,如实相告。 虽然只是三言两语,说的并不详尽,可是萧樱和凤戈都是心思灵活的。 已经将事情猜出了七七八八。 有人故意引起更夫的注意,然后被巡夜的差役追赶,急急忙忙的进了萧樱的宅子。 更夫只当是些小贼,又因为隔壁便是平王府,京城谁人不知郡主长宁和凤五殿下关系非比寻常,所以不敢冒昧打扰,只敢守在四周。 可一直没发现贼人踪迹,直到早上有人报案。 再联想到发现疑犯的方位,几个差役这才意识到,他们昨夜追赶的恐怕便是几户灭门案的真凶。 第五百五十四章 嫁祸 第五百五十四章嫁祸 两人对视一眼,均露出被轻视的神情。“皇叔,这嫁祸的手段是不是太浅显了些。”凤戈腹诽。 明眼人都看得出,有人故意为之。既然无声无息杀了人,怎么就能在离开时被更夫发现。一个两个被更夫发现算是巧合,几个所谓的行凶才竟然都露出踪迹。 幕后之人是觉得他和萧樱太笨了。还是觉得顺天府,刑部们的官差都是吃素的。看不出其中的不合常理。 “若是手段了得,证据确凿,你们还能这么悠然的坐在马车里。”云驰冷哼。 “我们有些冤,昨晚我们能互相证明对方并未离开寝室。至于疑犯进了萧宅……这事就有些蹊跷了。萧宅虽然独立在外,但知情的都明白,萧宅的守卫是平王府的护卫。 不管说固若金汤,也不能先后让几个人都悄无志息的摸了进去。皇叔,差役中有人说谎。” 云驰有些欣慰的看向凤戈。 心道这小子心思还算机敏,没让美人迷了心智。 再看一旁的萧樱,小姑娘微垂着头,不言不语的样子看起来乖巧极了。 云驰提醒自己别被表相所惑,然后清了清嗓子,淡淡问道。“长宁呢,有什么想法?”萧樱猛然回过神来,她刚才在想为什么偏偏是此时杀人,至于嫁祸给她,其实不难理解。 枪打出头鸟,想必这事和失子案有些关联。 对于失子案来说,她识破了他们的行踪,无疑便是毁了那所谓祭祀的罪魁祸首。 唯一让萧樱想不通的便是,吴公子已经落网。云驰已经遣人前往抚阳去擒吴氏的落网之鱼,此时吴氏该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竟然还有余力整这么一出,是她小瞧了吴氏,还是这其中还有别的内情。凤戈和云驰说话的片刻,萧樱已经想了很多,可多半是猜测,没有佐证的前提下,萧樱不便说给云驰听。“恩,五哥说的不错,昨晚我们在一起。” 云驰:“……”大姑娘家,还有没有点羞耻心了。 两人还没成亲,便整天腻在一起。真真有伤风化。萧樱还真没想那么多,反正她和凤戈的关系云驰知道的清清楚楚,也知道两人一直睡在一个屋。可很多事情大家都是你不说我便假装不知,可萧樱便这么大刺刺的说出来,感觉有些古怪。 相比云驰的神情,凤戈就坦然多了。 而且唇角还挂着笑意。 他不介意任何能和萧樱扯上干系的话,传言也好,造谣也罢,只要把他和萧樱摆在一起,凤五殿下都是喜闻乐见了。 何况萧樱亲口所说。“就是这么回事……”他还怕云驰不够误会,还一本正经的补充了一句。云公子现在很想吐血,很想当面给他们两人表演一出胸口碎大石。 现在重要的是他们是不是睡在一个屋吗? 现在重要的是找到幕后之人,抓住那个嫁祸之人。洗清二人身上的嫌疑。他难道不知道这事绝不会是凤戈和萧樱所为。 凤戈是堂堂五殿下,何必去杀几个无关痛痒的百姓。便是他要杀人,也绝对杀的干干净净,能留下这么一条大尾巴。至于长宁,小姑娘一门心思帮衬着凤戈,怎么会无缘无故做出杀人之事!云驰对于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挺自信的,这两人虽然偶尔特立独行了些,可心地都是善良的。 以前凤戈确实有些薄情寡义。 可如今有了长宁相伴,凤戈潜移默化间已经改变了很多。 失子案的功劳两人都没领,而是给了出力最少的凤璟。到头的功劳都让了出去,二人又怎么回无缘无故去杀几个平头百姓。虽然心中清楚,可既然有人证在,过场总要走的。 只是两人这态度……是不是太不把他这位刑部主事当回事了。 “你们两人要打情骂俏,回家去打去骂。现在我们只说案子……小五,如今这案子人证确凿,你们要怎么脱身?” “皇叔在说笑话吗?人证确凿?几个巡夜的差役?他们看到什么了?看到人跳进了阿樱的院子……那就案情重演吧,让他们还守在昨夜的位置,看看是不是阿樱的宅院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进去的。” 云驰想了想,这虽然是个馊主意,可有时候还就得与众不同。 嘴上却数落道。“兴许昨夜的杀手功夫高强。能悄无志息的避过守卫。” “聂炫功夫够高吧。缪小公子功夫也不错……便是皇叔自己,也算是个高手。再叫上凤璟,可谓是高手齐聚了。我们就试试哪个可以悄无声息的进了阿樱的院子,而护卫一无所知如何?” “……你小子。还要本官亲自跳墙头?” “以身作则。大人真是凤氏王朝官员的楷模。”凤戈一点也不真心的称赞着。 云驰上去就一脚,口中骂着兔崽子。可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意。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凤戈这小子敢这么和他胡闹了。云驰有些感慨,想自己这辈子也算传奇,他其实可以让自己更传奇些的,私下也有不少人曾经劝过他。 可此时,云驰确信,自己如果把凤戈这么个浑小子辅佐上位。 比自己去坐那龙椅更有挑战性,也更有趣。 “我们先去刑部大牢,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然后就依你所说,找几个功夫高手试验一下。” 两人虽然勉强算是嫌疑犯,可没谁敢对两人不敬。萧樱和凤戈反而有坐位,而那几个所谓的人证,则一个个瑟缩着,像几只鹌鹑挤成了一团。 他们怕啊…… 如果可以选择,他们根本不想和这位五殿下还有长宁郡主对峙啊。 云驰坐在主审位。 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冷声问道。“你们几个……将说给本官的证词再复述一遍。” 几个差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推出个胆子最大的,饶是胆子在,此时也是膝盖发软,一幅随时会倒地的胆小样子。 “回大人……昨夜,昨夜我和两个兄弟巡夜。走到……走到离平王府还有一条街的地方。突然有人喊抓杀人犯……然后我们三人便顺着声音去查看。” 第五百五十五章 猜测 第五百五十五章猜测 “你们看到了什么?” “小的看到了,看到了有人窜进了萧宅。” “窜?”云驰冷声问道。差役连连点头,怕不能取信几人还拉上另两个人。“是的,真的是窜进去了,嗖的一声就不见踪迹了。小的几个看的真真的,真的就是进了萧宅。” “你们几个不觉得奇怪吗?对方既然是高来高去的高手,怎么能被你们几个轻松坠在身后,而且还被你们几个看到行踪?” 几人面面相觑。 “小的几人其实也有些疑惑,怕自己看错了,所以不敢敲门。不想随后竟然还碰到了几个兄弟,他们是从远些的地方来的,也是一路追着疑犯过来的。他们追的那个疑犯也进了萧宅。我们几人一合计,怕对方是贼,可又不敢贸然打扰,所以便决定守在四周,只要贼人一出来,必能人脏并获。到时候再禀报五殿下和长宁郡主。可是我们等到天色大亮,也没见贼人的身影,后来得知昨夜发生了命案…… 而且命案所在,正是小的们发现疑犯踪迹之地。小的们不敢隐藏,这才上报。还请大人明鉴。” 若是只一人发现,或许考虑得失还能瞒一瞒,可几路人马同时发现。 这便不是瞒不瞒的问题了,而是不说便是渎职。 “所以你们就猜测昨夜进了萧宅的贼人便是凶手?” “……不是小的猜测,而是事情太过巧合了。五户人家发生命案,贼人的行踪陆陆续续的被发现。最终都进了萧宅,小的不敢胡乱猜测,只是将所看所听如实上告,真相如何还请大人定夺。” 云驰挥了挥手,几个差役被押了下去。 随后他看向凤戈和萧樱。 “你们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浅解便有一个。抓到所谓的贼人,一审便知。” 云驰瞪凤戈。还用他废话,问题是抓不到啊。说是有疑犯进了萧宅,可长宁的宅子可不是普通住所。 夜里有护卫巡逻值守,而且还有暗卫暗中守护。 按了差役的话,前前后后得进去几拨人。 只是想想就知道是栽赃了。 可偏偏在失子案即将开堂审问之时。而且死的还是些丢了孩子的人家。 难免会有人将两件事混为一谈,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的舆论讨伐战。“云大人不必生气,只要抓到真凶,我和阿樱的嫌疑自然洗脱。” “说的容易,真凶那么好抓?” 一大早便被告知出了命案,因为五户共死了近二十人,所以命案直接送进了刑部。 而且事关凤戈和萧樱,云驰自然不会掉以轻心。早已派了差役去案发现场,现场很混乱,十分血腹,满屋血渍,简直是个修罗场。偏偏还有疑犯踪迹,云驰不能不过问。这陷阱不仅是针对凤戈和萧樱的,也是针对云驰的。 所以云驰才会一脸冷漠,一大早便屈尊降贵登门。 “失子案顺天府和大理寺都在查,凤晔也奉命追查了许久,可一直没有进展,阿樱接手不过几天,便发现了疑犯踪迹。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足够仔细,再复杂的案子也能迎刃而解。” 凤戈信誓旦旦的说道。 云驰可不觉得这话是凤戈的心里话。这话怎么品,都像是在夸奖萧樱。 确实,失子案破的又快又漂亮。官府几乎没走一点弯路。可这和灭门血案不同。能下这等犯手的必定是亡命之徒。云驰并不想让萧樱一个姑娘沾染上这些。 可凤戈看起来似乎并不介意萧樱陷进来。 “你的意思是,这案子也交给长宁?” “这得问阿樱的意思。”凤戈轻飘飘说道。云驰险些气歪了鼻子,真是有了媳妇忘了一切。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来这一套。云驰只能按捺着脾气,转头去看萧樱。“长宁,你的意思呢?接不接?” “……刚才在马车上,云大人问起我收留的那个小丫头。大人是不是也怀疑此事和我猜想的事情有关?” 云驰冷哼一声,心道你终于肯开口了。“你的猜想是?” 萧樱看向凤戈,凤戈轻轻点头,萧樱这才开口:“先前救下那小姑娘时,她说了自己家里的情况,我就有些怀疑了……我见过那孩子的父母,他们对于女儿的失踪并不上心。甚至狮子大开口管衙门要补偿银子。而且一开口就是几百两。那小姑娘确说她父亲曾经要把她卖给一个老婆婆,开价只要十两银子。” 云驰初时神情平静,可是随着萧樱的叙述,他整个人的气势一变,脸上带出几分冷凝来。 “我和五殿下讨论过,觉得他父亲的行为有些奇怪。既然十两银子便能让他卖了女儿,对上官府他一开口却是几百两,他明知道官府不可能会答应他。 可他却这么胡闹般的开了口。我唯一想到的可能便是……他是故意为之,目的是想引起官府注意。可是理由……先前我还曾怀疑过自己误会了他,或许他并不是真心想要卖了女儿。如今看来,他是在向官府求救。” “求救?” “是的,求救。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他不能直接开口,所以才借此向官府勒索。他恐怕是希望官差一怒之下,给他扣个搅乱公序之类的罪名,最好能抓进大牢。没想到官府自己都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思管一个信口开河之人。” 具体发生了什么,萧樱一时还不敢妄言。 可那个上门来买女孩的婆子,还有女孩母亲那遮遮掩掩的态度。 “我想去现场看一看?” “……刑部仵作已经去了,这时候恐怕还没收敛好尸身呢。你确定现在去?” 云驰倒没阻止只是提醒道。那场面实在有些刺激。做为一个姑娘,不知道萧樱能不能承受。“正好,我也想看看受害人的尸体。” 萧樱说的自然,云驰却挑了挑眉。“小五……” “也好,在这里猜也猜不出所以然来。不如就兵分两路,皇叔陪我带着几个证人去试试车上的猜测。阿樱则去凶案现场。” 第五百五十六章 云驰的担心 第五百五十六章云驰的担心 云大人其实挺想和小姑娘一起去的,他想见识一下萧樱验尸的本事。 于是假装思索片刻回道:“也不用兵分两路了,我随你们一同去凶案现场看看,毕竟血腥之地,让长宁一个小姑娘去有些不妥。” 凤戈似乎不太愿意,一幅萧樱根本不需要人陪的样子,似乎更急于去求证萧氏的安保问题。 云驰冷哼:“知道绝不是你和长宁指使的。这总行了吧……晚点再去让人跳墙头也不迟,反正墙头又不会跑。”凤戈这才不情不愿的点了头。“这可是皇叔说的,到时候可别怪我不配合举证。”“浑小子,在这里等着本官呢。行,不是你不配合举证,是本官强行让你陪着本官走一趟凶案现场的。” “阿樱,走吧。五哥今天可是‘奉旨’陪护。” 说着还拉了萧樱的小手,两人亲亲密密的往外走去。 云大人觉得自己又被晃点了。“浑小子……”一边骂着凤戈,一边吩咐属下安排行程。 虽然气凤戈有了姑娘没了人性。不过看着前面两人并肩而行,男子高瘦挺拔,姑娘娉婷婀娜,云驰不由得笑了。 最初认识凤戈,他对凤戈也没什么好感,他向来不喜凤姓之人。可是小孩子似乎认准了他,只要他在,便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跟的久了,云驰便习惯了。若是哪天小尾巴突然没有了,他反倒觉得不适了。 云驰还记得凤戈出事那天…… 他们提前一天约好见面,他要教凤戈功夫。 可是凤戈久等未至,他随后派人打探,才知道凤戈出了事。那等构陷的伎俩,在云驰看来太下贱了些。凤戈还是个大孩子,别说和宫中女官行苟且之事了。 那时候凤戈恐怕都不知道男女之事到底是什么。 云驰想着庚帝再怎么无良,凤戈好歹是他儿子。对自己儿子起码的信任该是有的。何况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有人陷害。 那阵子凤戈功课大半得益于他,凤戈本就聪明再加上他的点拨,在庚帝面前崭露头角是迟早的事。也许便是因此,有人设了个十分粗糙的陷阱给他。云驰当时本打算和庚帝据理力争保下凤戈。 可最终,却是凤戈来找他。说自己愿意离开京城前往封地。 那一刻,小小少年心里对于亲情的渴望就尽数熄灭了。 这些年云驰在京城,对于太平郡的动向十分在意。可得到的消息都是凤戈疏于理政。殷氏更是狐假虎威,把太平郡搞的乌烟瘴气。 其间云驰实在忍不住,曾远走太平郡见过凤戈一面。 那一次见面,让云驰的心彻底凉了。凤戈已不是那个曾扬言不输任何人的小少年了。 他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没了兴趣。每天碌碌无为,浑浑噩噩度日。云驰打了骂了,可凤戈依旧半死不活,最后一气之下,云驰回京,并发誓再不管凤戈的事。 云驰从未对凤戈说过,他一度十分担心他。 担心他就此沉寂,一个曾经像星星般闪亮的少年,自此后碌碌无为,一世蹉跎。 这次回京,云驰从凤戈身上终于看到了旧时的模样。他变了,变得爱说也爱笑了,似乎回复成了当初那个小少年。 虽然不想承认一切都是一个姑娘的功劳,可云驰心里其实十分感激萧樱的出现。 她救了凤戈,她是凤戈的救赎。 “云大人,您是不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太灵便了,需不需要找顶软轿抬您出门。”凤戈察觉云驰没有跟上来,回头一幅气死人的语气嘲笑道。 “浑小子。等我追上你,一定拿鞭子好好管教你。”这么多年,你这浑小子让我担心极了。担心你一辈子不再踏足京城,担心你便是身在太平郡,也要被殷氏挟制,担心你最终声名狼藉,没有安身之地。 他担心了这么久,终于把这臭小子盼了回来。 可一回来就气他……见一面气一次,气得云驰恨不得把凤戈打包再送回太平郡,眼不见心不烦。 “您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如愿了。”凤戈回答完,拉着萧樱迅速闪身。 独留云驰在原地气的几乎跳脚。 他们去的便是萧樱收留的小姑娘的家。 这小姑娘家途四壁,以至上交萧樱登门,并未怀疑过什么。一家三口,男人女人还有个才刚会走的男娃娃。 萧樱到的时候,刑部仵作正要喊人收殓,被云驰拦下。仵作一脸疑惑的退到一旁,不知道这位大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像这种命案现场,大人们一般都是不露面的,一来晦气,二来这血淋淋的现场,一般人还真没胆子观摩。 看一眼,恐怕会做好一阵子噩梦。 仵作见多了死尸,渐渐才对这地狱般的场景免疫。 可眼前这几位……仵作抬眼打量,除了自家顶头上司,还有一对男女。 男女?他没看错吧。这年头小姑娘胆子都这么大吗?不在家绣花,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一家三口都死在屋中,院子有些凌乱但还算干净。这里尚可,再往前走几步可就将屋中惨状收入眼帘了。 仵作生怕吓到几人,小心翼翼的说道:“不知大人前来,可是有什么示下?” 云驰摆摆手,并不理会仵作,目光转向萧樱。“……长宁,如何?”他在问萧樱,敢不敢进去?仵作虽不解,可长宁二字却让他神情微变。 能被云驰用这两字称呼了。 整个京城也就只有邻国萧氏那位郡主了。说起这位郡主来,委实是个传奇人物。 初到时,是个粗野姑娘。 萧氏王朝不比凤氏王朝,听说萧氏王朝版图辽阔,都是一马平川的草场。所以那里的人都不喜欢造房子,而是喜欢赶着马匹随着草场迁移。 虽然也有皇城,可和凤氏王朝的皇宫比起来,就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了。 所以萧氏养出的郡主是个野姑娘,似乎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了。这位郡主模样不济,性子粗野,实在没什么出挑的地方,偏偏眼光其高。竟然相中了本朝二皇子。 谁不知道凤二皇子是个神仙似的人物。 京城多少姑娘倾心于他。 第五百五十七章 情景回溯 第五百五十七章情景回溯 怎么轮,也轮不到一个蛮荒郡主。 最后果然出事了,听说这位郡主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阵子京城风声鹤唳。 都在传萧氏恐怕要挥师南下了。 京城人心惶惶了好一阵,才传出庚帝派人帮着举国寻人。 大家都以为这位郡主多半凶多吉少了,可她突然重回京城,不仅回来了,这次竟然还和凤五殿下扯上了关系。 凤五殿下的俊美可是比二殿下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初时没人当真,都觉得不过是谣言,没想到五殿下竟然亲自出面,把长宁郡主的宅子安在了自己平王府的旁边。 据说平王府和萧宅还有暗门相连。两人白天见面晚上见面,简直蜜里调油。 不过也都是听说,没谁亲眼见过。尤其是这位长宁郡主,据说面丑无盐,所以当年痴缠二殿下时,诸人才会觉得若是事成,便是二殿下一朵鲜花插在长宁郡主这牛粪上。 可如今亲眼见到?这哪里面丑?明明是个美人…… 虽然并不娇媚,可却像朵含苞待放的小花,美的自然,美的无暇。美的……可是这么个貌美的姑娘竟然迈步……迈步便往血淋淋的凶室走。 “郡主,小心。”仵作知道自己逾越了,可是想到屋里的惨状,他觉得哪怕失礼也得提醒一句。 萧樱回首,对仵作微微颔首。 然后继续迈步。 仵作看向云驰。“大人,这……屋里的情况……恐怕会吓到长宁郡主。” 然后两个人齐齐目视前方,仵作担心的会被吓到的姑娘,已经进了屋子。不是那种在门外粗粗一观,而是迈步进了屋子,看样子非但没被屋中惨状吓到,反而打算就近观赏一番。 “……看来郡主比你想像中的胆子大。”云驰这话和仵作惨白的面孔交相辉映,形成了一幅诧异的和谐。 云驰随即迈步也走向屋门,仵作怔了怔……云驰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仵作赶忙收起脸上的呆相,也紧跟着追了上去。 云驰还未进门,便被屋中的血腥气一冲,脸色微微一变。 可以想像,屋中的景致必定……不太好看。可就算已经有所准备,真的看到屋中现状,云驰脚下还是一顿。血,满眼的红色。云驰从不知道人身上竟然会有这么多鲜血。 凶手显然是故意为之。 屋中角落摆着一个豁了边的粗瓷碗。 碗里有暗红的血渍。凶手似乎是将血接到碗中,然后扬手一洒。 头顶,脚下,墙上,处处是血渍。 简直像用鲜血将整个屋子染了一遍。“大人请移步,屋中气息闭塞,大人小心身子。”仵作看的出云驰脸色不太好,出言提醒道。 云驰摇摇头,目光直直看向萧樱。 这么片刻的功夫,小姑娘已经俯身细细打量死尸了。她先看的是孩子,而后是女人。 那认真的神情,仿佛看的不是死尸,而是朵奇花。 别说一旁的仵作了,便是云驰,身上汗毛也不由得直竖而起。 这场面,太诧异了。偏偏一旁的凤戈脸色平静,似乎这一幕十分平常。 先前凤戈告诉他,说萧樱会验尸,云驰还当凤戈夸大其词。仵作这差事,可不是等闲之人能做的。 萧樱只是个小姑娘,而且还是个出身尊贵,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这样的姑娘顶多学学绣花,学验尸?太匪夷所思了。 此时,云驰终于相信了。萧樱不仅胆子奇大,而且验尸的手段应该十分高明。片刻后,仵作和萧樱的对话便证实了这点。“人死了大概有四到五个时辰了。死因……孩子是匕首刺破心脏而亡,死的最快,女人则是割颈,而且凶手应该是点了女人的穴位,让她不能动弹,而且还用那个破碗……接了女人的血,当着女人的面泼洒…… 直到女人死亡,这个过程缓慢,女人很痛苦,从女人神情也能看出,至于男人……” 仵作从震惊中找回神智,很快说道。“男人死的有些奇怪,我从他身上找到了几个放血的口子,可都不是致命伤……小的一时判断不出他的死因。打算把人带回刑部,再仔细查验。” 萧樱说的这些仵作都能验出。 可他足足在屋里观察了一个时辰。 从里到外,几乎把整个屋子翻了一遍才得出结论。 可这位长宁郡主进屋有多久?一柱香……恐怕都不到,便已经有了结论。“应该是溺亡,从他的眼球可以看出来……你再看这里,渗血,外翻,明显是缺痒……就是不能喘气所致。死后立刻被人放血……所以我们可以排一下死亡顺序了。 凶手进来后,先割伤了女人,女人躺在那里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血流如注。然后是孩子,孩子一刀毙命,随后是男人,应该是草纸一类的东西,凶手应该没耐心将东西带走,一会派人四处找一找,应该能找到。 将草纸浸湿,一层一层往脸上盖。最终人会窒息而亡。这个过程虽然不算长,可也不短,女人被逼看着,先看到独子惨死,而后是男人,男人死后,凶手不急不缓的开始放血。从这几个出血点便能看出,凶手故意挑选人最脆弱的地方下刀……男人血泼向四周,女人几乎疯了,可她不能动。连咬舌自尽也不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萧樱说到这里,语气轻轻一沉。 她虽然语调平板,可是内容实在太耸人听闻了,让人不由得代入联想。 反正云驰觉得竖的不仅是汗毛了,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从小到大,他还没真的怕过什么,今日竟然被一个小姑娘一席话给说的毛骨悚然。再看看这满屋的红色,女人疯癫的目光仿佛隐隐窜进脑海。 云驰摇了摇头,将心头的恍惚摇掉。 随后招呼萧樱和凤戈。 “验完了?验完出去说……这里阴沉沉的,实在冷极了。” 仵作赶忙点头。凤戈不置可否,只是看向萧樱。萧樱最后定定看了一眼炕上惨死的三人,轻轻点头。 第五百五十八章 女先生 第五百五十八章女先生 再次回到院子,虽然今天日头有些惨淡,照在身上感受不到多少暖意,可还是让云驰松了一口气。 “郡主刚才所言……小的佩服。”仵作最先开口。 实在是刚才这位长宁郡主一番言辞,虽不激烈,可却让仵作心头一明。 他能看出几人因何而死,可对于几人死亡的先后顺序却难以判断。 他疑惑屋中那么多血,凶手的意图何在?难道是因为性好虐杀?听完萧樱的话他终于明白了。凶手最恨的是那个女人。他对孩子恶念最小,所以孩子死的最快,痛苦最少,其次是男人,而女人却被迫看着儿子和丈夫惨死后,才血尽而亡。 他在屋中查验了许久都未能勘破,对方一个小姑娘,进去只看了片刻便把这些看的清楚透彻。 这样的本事,仵作真心佩服。所以夸奖也十分真诚。“你是说,长宁所言句句属实?”云驰轻声问道,仵作点头。“属实,属实。比小的查验的还要清楚明白。小的只能看出三人至死原因,却不能说出死亡先后顺序,还有男人的死法……小的也险些判断错误。郡主比起小的,厉害百倍。” 云驰这下才真的相信凤戈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萧樱是最好的仵作。 这话竟然没有丁点水份。 “接下来呢?如何确定凶犯?” 云驰实在不愿多想屋里的惨状了。来之前他还担心萧樱承受能力不足,最终发现几人中他是承受能力最差的一个。凤戈似乎都比他接受能力强些。云大人难得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赶忙转移话题。 “这样的出血量,凶手身上一点血没沾上的可能性很小。找到血衣,就能找到真凶了。”仵作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云驰冷哼。 能找到血衣不就等于找到真凶了? 蠢法子。 他看向凤戈和萧樱。凤戈笑着看向萧樱。“……仵作说的也有道理,让差役仔细把院子四周查看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痕迹。” 痕检在古代简直是天方夜谭,也就只能靠人整个筛查一遍。 对方杀人时选了这样的法子,凶手应该是个噬血之人,这样的人做事通常不会太仔细,能找到痕迹的希望很大。 云驰点头,招手唤属下上前安排。 而他们则继续去查验第二个被灭门的人家。再次和一个刑部孤仵作不期而遇,在先前那个仵作在,萧樱不必开口,第二个仵作便让开了位置,让萧樱上前查看。 然后是第三家…… 最后两户被杀之人,已经被收敛运回了刑部。 萧樱查看了现场后又调头去了刑部,直到亲自将所有被害人查验了一遍,她才抻了抻发僵的腰,和几个仵作小声商量一番,给出了结果。 “五桩案子,应该是三个凶手所为,这并不难判断,能从现场的血迹,被杀之人的伤痕,现成的遗留等等推测出来。虽然凶手杀人的手法并不相同,可还是有迹可循的。这点几位仵作也是同意的。” “是。小的几个都觉得郡主所言不虚。” 能在京城刑部任职,几人的本事自然不差。 能让几个仵作一同点头,可见萧樱验尸的确厉害。云驰这下再不怀疑了,他和凤戈今天整整跟在萧樱后面一天,眼见她看过现场又看死者。 然后又和几个仵作凑在一起商量,最终才得出结论。 “其实不必去玩跳墙的把戏,这足以说明昨晚所谓差役发现凶手进了萧宅只是障眼法。按着受害者死亡时间的推论,巡夜的差役见到几个疑犯时,有两户受害者还没死。” 云驰心道仵作这么厉害吗?不过简直的走一走看一看,便能把真凶判断个七七八八。甚至连对方故布疑阵也能被推翻。云驰看向一旁排排站的几个仵作。 以前可没见几人这么厉害。 有凶案发生,仵作只管验尸,只能得出尸体大概死了多久,死于何种凶器,至于旁的,就需要官差去查了。 这是第一次,云驰竟然觉得仵作是个神奇的存在。几人感受到云驰的目光,陪笑道:“小的几人学艺不精,学艺不精。” 云驰冷哼。 几人擦着额头的冷汗退到一旁。几人心里其实都仿佛惊雷一震。 根本没时间给他们几人腹诽。如果有闲功夫,几人一定凑在一起,大声感叹流言欺人。 流言都说那位萧氏来的长宁郡主是个草包,只会追男人。在今天之前,他们也以为长宁郡主仗着出身,这才先缠二殿下,后缠五殿下……对她的印象差极了。 可是只今天一天,刚才几人围着萧樱商量案情时。 已经不喊她郡主,改换先生了。 先生是对一个人最尊崇的称谓了。表示几个年过不惑的男人对萧樱的认同。 此时面对来自云驰的怒意,几人非但不觉被轻视,反而心中隐隐带了几分愧疚。 他们最长的当了近三十年的仵作,最短的干这行也十几年了,竟然不及一个小姑娘……惭愧啊。 “即然学艺不精,以后便多多请教郡主。” “是。小的几个已经认了郡主为先生。”云驰挑了挑眉,十分诧异。要知道能在刑部认职的,都是些自诩有本事的,这可是全国仵作向往之地。简直就是身为仵作的圣地,谁能供职刑部,说句难听的,在仵作界,便是大佬的存在了。 几人竟然愿意喊一个小姑娘为先生。 “先生虽然年纪轻,可确是我们几人中最厉害的,被我们几个尊为先生是顺理成章之事。” 见云驰没有反应,有个仵作小声解释道。 云驰点点头,并没有责难的意思,对于上进,肯学之人,他是欣赏的。这几人摒弃年纪,真心向萧樱请教,这份心志让云驰很满意。 “……今天时候不早了,诸位请回吧。明天一早我们刑部再议。” 萧樱说接下来得先等着差役查探的消息,看凶手有没有留下痕迹,如果有痕迹就容易追踪了。如果没有……只能再想办法。 云驰于是大手一挥,示意大家可以散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客串小贼 第五百五十九章客串小贼 虽然萧樱说不必再跳墙头以证明巡夜差役所言不真了。 可云驰和凤戈似乎对此颇有几分耿耿于怀,于是现场重现继续。 云驰果然找了几个高手。 有他手下一个护卫,平时隐在暗处,得云驰传唤才会露面。这人一露面,似乎四下都一冷,有的人隐藏时没有丝毫存在感,可一旦露面,那种锋芒毕露的感觉就再也藏不住了。 云驰小声抱怨几句。 似乎在说这是他的后招,如今现于人前,实在亏本。 余下的人选有聂炫,缪小公子,凤戈,云驰。 总共五个人,按差役所说,分五个方向跳墙。目的是悄无志息的进入萧府,而不被护卫发觉。 萧樱没能提前通知护卫,测试完全是在和昨夜一样的条件下进行。 几人分别行动,余下的人则和萧樱一起等在外面。片刻后,院中出现打斗声…… 很快,打斗声中掺杂着调遣声,有人发现了第二个突入之人。 随后是第三个,第四个,云驰的护卫是最后一个被发现的,护卫虽然无法擒下他,可他行踪也暴露在萧府护卫的眼皮子底下。 五个人,五个当世一流的高手。 最终没有一个能进入萧府而不被发觉。 几个巡夜的差役也被迫看了这样一场好戏,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昨晚确实看到有人身子一晃,似乎越过了围墙,然后消失在院中。 可事实证明,萧府的防卫十分厉害,闯入者功夫高强,护卫就算不是对手,闯入者也做不到无声无息藏匿其中。 “……可能,可能进去的是萧宅的人,所以护卫才睁只眼睛闭只眼睛。”有差役小声假设道。 “这位兄弟,饭能多吃,话却不能乱说。如果是府内的人,绝不会翻墙。护卫是绝不会允许有人翻墙而入的。这点不管是外人还是自己人都一视同仁。府中护卫皆是由平王府调遣,难道你觉得堂堂王府的护卫,会监守自盗?” 风二陪在萧樱身边,冷声质问道。 昨夜的事本就奇怪。 如果真有外人闯入,绝做不到无声无息藏身萧宅。 明显就是有人嫁祸,而且嫁祸的手段并不高明。风二甚至怀疑这些人是不是中了和那些自称看到孩子自己开门走出院子的人一样的迷香。 吴峰曾经说……他们研究出一种香,味道很轻,散在空气中几乎不会有人察觉。 可却能让人出现幻觉。 这和吴峰摆的阵法有些异曲同工。吴峰交待了迷香所在,已被官府搜出,尽数毁去。 恐怕他们都被吴公子欺骗了。那迷香,还存于世。 “可我们确实看到有人翻墙而入。” “是啊,我也看到了。那人一身黑衣,头上还罩着黑巾……他身子一晃便从墙边消失了。” 几个差役晕头转向,开始怀疑自己昨夜是不是眼花了。 他们心里并不想当这个证人,对方一个是皇子,一个是郡主,身份尊贵无双,而他们在那两位眼中不过是只小蚂蚁。 如今证明萧宅防卫简直铜墙铁壁,几个护卫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刚才说话的人此时也有些后悔。“属下胡言乱语,还请这位大哥恕罪。” “是啊,一定是误会。就算是真的,也很明显就是有人针对郡主。还请郡主珍重。” 几个临时充当“小贼”的人陆续回来,云驰那个护卫身子一晃,消失在原地。再次让几个差役眨着眼睛面露惧意。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到一晃就闪的人实在考验几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不试不知道,你小子把这小小的宅子弄得铜墙铁壁一样。”云驰一边揉着泛酸的手臂一边夸道。 他和护卫过了几招,虽然打退了几个护卫,可最终也被护卫的棍子扫到了小臂。 “那是自然,阿樱若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这个京城我也不必再呆了。” 云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道这个浑小子。疼媳妇关了门随便去疼,把萧樱捧在手心里顶在脑袋上都行,反正他眼不见心不烦。可凤戈这小子偏偏喜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他这样子,表面看来是在和他一问一答。 实则,显摆自己的眼光呢。他凤五殿下喜欢的姑娘多厉害,他眼光得有多好才能一眼相中这样一个姑娘。 “你们几个看到了,萧宅不是那么好进的。” 云驰最近对凤戈多采取眼不见心不烦政策,他转头淡淡对几个差役说道。 “小的看到了,刚才已经向郡主请过罪了。” “也不怪你们,多半是有人故布疑阵。你们几个不过是被利用了。行了,此事就此做罢,以后再不许提起。” 几人乖乖点头。 这事算是解决了,虽然凶手还没什么线索,可相比缉凶,云驰其实更担心凤戈牵扯其中。 这事看似针对萧樱,可云驰觉得真正针对的还是凤戈。至于是谁的手笔? 左不过那么几个人。最近庚帝病体一日重过一日,太子之位高悬,几位皇子如今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不过这手笔不像凤霖所为,凤霖这人志大才疏,凤戈自从回京城一直低调行事,大皇子一直没把凤戈放在眼里。 二皇子凤晔若是出手,安排的恐怕不会这么错漏百出。 让凤戈轻意便能脱身。这样的安排不痛不痒的,实在没什么意思。 凤璟是个憨小子,不懂这些弯弯绕的门道。 剩下的只有一个凤霁…… 萧樱和凤戈似乎同时想到了这个可能。 “今天忙了一天,晚膳都没用呢。我请云大人进府吃个宵夜,大人肯赏光吗?” 云驰矜持的点点头,当先迈步跨进大门。 云驰以为萧樱一句宵夜不过是借口,没想到进了院子,萧樱当真吩咐下人去宴。萧府的厨子手脚麻利,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煮了几碗小混沌。 上面飘着碧绿的几片香菜。淋了几滴喷香的芝麻油。 云驰闻到了香味,突然觉得饥肠辘辘。 几人也顾不得议事了,都端起碗大快朵颐。 第五百六十章 深夜议事 第五百六十章深夜议事 本来没胃口的,不过面条入口后,云驰忍不住赞了一声美味。 凤戈根本没时间称赞,大口吃着面。 聂炫,缪小公子等人都有份,萧樱则由丁香服侍着回屋去梳洗换衣。 收拾妥当后,大家的面也吃完了。 此时厅中有云驰,凤戈,聂炫和缪小公子,再加上萧樱。 丁香替几人关上了门,随后和风一守在院中。 厅中,聂炫并不开口,萧樱既然让他留下,他便留的坦荡,倒是缪小公子,左右看看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殿下,郡主,云大人……我是不是要回避?” “回避什么?你刚才不是也跟着一起跳了墙头吗?” 云驰笑着回道。 所以这是跳墙头联盟吗?缪公子一脑门子雾水。不过既然云驰说不必回避,那便不回避吧。可几位大人物这是要议事吧?他这个小人物真的可以旁听吗? 缪小公子即兴奋又有些忐忑,尽量往聂炫身边缩了缩。 屋里这些人给他的存在感太强了,他也就能和聂炫站在一起了。聂炫淡淡瞥了一眼缪公子,然后身子不动声色的往前挪了半步,缪小公子这才觉得能好好喘气。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他……竟然能留在这大人物云集之地。 缪小公子觉得自己可能一飞冲天了…… 萧樱留下缪骞,是因为今天这个测试缪小公子也参加了,缪骞在她身边也算是个得力干将,办事也越发的稳妥了,萧樱有意栽培他,希望缪小公子以后能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这案子来的奇怪……” 萧樱起头。她话音落下,凤戈接话道。“是。失子案方尘埃落定,便又出了五户灭门案。而且阿樱怀疑,被杀的这五家,或许有什么联系?” “有联系?郡主的意思是,他们互相认识?他们是亲戚?”萧樱终于发现留下缪小公子最大的好处了,那就是不会冷场。他虽然一脸胆怯,可是依旧难改话多的毛病。这时候有他在,倒显得挺融洽。 萧樱和凤戈习惯彼此的态度语气。 可多了个云驰,一时间萧樱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证据或是态度带动这出议事。 如今有了缪小公子接话,话题很顺溜的继续下去。“只是有联系?又没说是亲戚……缪家小子,你这脑子里十窍通了九窍啊。”云驰笑着调侃道。 这话是在暗指缪小公子不够聪明,十窍唱片儿九窍,一窍不通,说缪骞脑子缺了根弦。 缪小公子不愧是少了根灵窍的,对此丝毫不以为意。“我天生就笨,我爹也怀疑我是不是他亲生的。我怀疑我没准真是我爹从山上捡来的” 云驰:“……”第一次发现缪骞竟然是这么个喜感的娃。 “不是亲戚,那是什么联系?郡主别吊人胃口了,快说吧。” “阿骞,别吵长宁,让她慢慢说。”凤戈发话,缪骞果然乖乖闭上了嘴。 萧樱笑了笑,觉得今晚议事的气氛简直不能更好了。“我救下的那个小姑娘,曾经险些被他父亲卖掉。从她的描述中,我怀疑……怀疑京城有一股势力,专门从各地拐来小姑娘,然后卖进京城的花楼伎馆,由老鸨调教。长大后或是挂牌揽客,或是卖给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当妾室通房。” 这句话消息太多了。 简直让缪小公子脑袋打结,他便是想开口,一时也不知道要问什么。 最终倒让他乖乖闭了嘴。 几人消化片刻。 凤戈继续说道。“虽然我觉得阿樱的怀疑有些……武断了些。可她既然开口,这件事恐怕不会有假。”“即便是真,这种事也是屡禁不绝的。不必这么如临大敌吧。”云驰蹙眉说道。 他虽然一直怀疑萧樱有事情瞒着他。 萧樱也曾提过,到了适当的时机会开口。可如果只是这件事……管天管地,还能管当爹的卖女儿啊。遇到荒年,别说卖儿卖女,还有易子而食的惨事呢。 云驰觉得萧樱有点小题大做。 萧樱摇摇头。 “云大人会错意了,如果只是当爹的卖女儿,虽然有违伦常,而且对女孩不公,可毕竟是自家的事,关起门来谁也管不着,我查过律法,这事也算不得大罪,官府不会管。可如果……有人专门从各地特色漂亮的小姑娘,然后拐来京城。并不是所有的穷人都会卖女儿的,有的爹娘虽穷,可哪怕有一口饭吃,也会留给女儿的。” “你是说?有人专门从事此事。拐来小姑娘,捡了漂亮的送进京城,卖进各家伎坊花楼?” “是。那些被老鸨挑剩下的,便会被便宜卖进哪户人家当个丫头。拐来的小姑娘五六岁七八岁不等。很多小姑娘,根本无法平安长大。长此以往,女孩锐减,大人想想最终会是什么结果?” 看似不大的一件事,如果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无人去管。 十个,一百个,一千个……小姑娘会无声无息的消息。 “……本官并未接到诸郡的上报。”如果真的像萧樱所说,为何没有消息上报? “眼下被拐的多是寒门姑娘……家里无权无势的,便是丢了女儿,顶多上官府备个案。谁会因为治下丢了个小姑娘而上报朝廷?我们往少了想,哪怕一个镇一个……全国九郡,九郡下又分九镇,甚至还有些地方人烟稀少,恐怕丢了孩子都没处去报官。大人想想,长此以往,会如何? 第一年拐一百个……第二年便敢拐五百个……若还没人察觉……恐怕便会丢一千个。这样算下来,是不是数目就很庞大了。等到有人察觉,上报官府,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遭遇不测了。”萧樱一番话后,整个大厅瞬间一片死寂。 有些东西,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要问萧樱怎么发现的? 那个被她收留的小姑娘有一句话让萧樱觉得毛骨悚然…… 她说,她家经常会突然多个小姐姐,晚上睡前明明没有,可第二天便会多个小姐姐。 她娘让她和小姐姐一起玩,小姐姐们慢慢就不哭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耸人听闻 第五百六十一章耸人听闻 很快,有时候一两天,有时候三四天,小姐姐便又不见了。小姑娘的母亲说小姐姐们回家找娘了。 小姑娘毕竟年纪还小,信以为真。所以才能临危不乱,俨然像个小头领似的安抚哭闹的孩子。这话是小姑娘当成悄悄话讲给萧樱听的。萧樱听完,觉得整个人都不在好了。 那之后她便开始着人调查。 可还没查出什么眉目,小姑娘的爹娘便被人杀了。 连幼弟都未能幸免。 所以这事不管幕后之人是谁,萧樱总感觉和小姑娘口中所提的‘小姐姐们’脱不开关系。 “……大人明天再派人去小姑娘家仔细查一查。我感觉她家一定还有秘密……若真是做这样的营生,便不该如此贫寒。我想那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院子,一定有个藏钱之处。” 所以那人向官府讨要赔偿银子,才会开口便是几百两。 至少小姑娘口中所说,他爹要把她卖掉,要银十两这件事。萧樱想多半是孩子父亲故意吓孩子。小姑娘从那以后,越发的听话了,不管爹娘说什么都不敢忤逆。 云驰点头。神情已不是初时的无动于衷。而是整张脸都紧绷着,显然心情十分不妙。 “大人也不必生气。也不一定是有人刻意瞒报,若是整个镇个只丢了一两个小姑娘。实在没有上报的理由……兴许小姑娘去水边玩失足落水了。去山里玩被狼叼去了。总有借口的。” “不必开解我了,我明白……明天我会派人去各郡查访一遍。让属下把消息飞鸽传说送回京城,最迟十天便能统计完。” “这样的统计,恐怕也不会是真实数目。应该是最小的数目……”一旁凤戈补充道。 云驰点点头。 他初时真没太当回事。 可听完萧樱的话,云驰突然觉得全身一冷。若真有这样一帮人,或许伪装成商队,全国游走。 那些在街角玩耍的,那些父母一时看护不周的……多少花儿似的小姑娘会惨遭毒手。 运回京城的途中,为了掩人耳目,也必定小心翼翼。绝不会让孩子有露脸的机会,那么他们会如何把孩子运回京城?会不会钉一个大箱子,把孩子堵上嘴塞在里面。 途中会不会有孩子体力不支,小小年纪便香消玉殒? 会不会有些人渣,对小小的女娃动手动脚? 只要想到这些,云驰觉得他已经不是生气了,而是一种恐惧…… 一种由心蔓延到全身的恐惧。千里之提,溃以蚁穴。 “希望不要太糟糕。”萧樱轻叹。 云驰勉强扯了扯嘴角,他本以为萧樱留下他,是要说凤晔或是凤霁的事,因为这桩栽赃的手段实在不算高明。云驰对凤晔和凤霖了解的多些,这两位毕竟年纪轻轻已经入朝。 和凤霁,那位三殿下接触不多。 几次见面,他都一幅诚惶诚恐的样子。云驰对这样的人没什么兴趣,渐渐的不再理凤霁。 可没准倒应了一句俗话,咬人的狗不叫。 没想到,萧樱并不是为了还自己清白而将他留下的,而是为了这样一桩听起来骇人听闻的惨事。 这一晚谁都没有睡好。 只是跟着旁听的缪公子做了噩梦。总觉得世上没什么事情是他不能承受的聂炫也一晚浅眠。 云驰连夜翻出地图,把几个心腹招到书房,书房的灯足足亮到天明…… 第二天,城门初开,便有几骑策马而出,然后分几个方向飞驰而去。 隔了一晚,五桩灭门案的消息终于在京城传扬开来。有唏嘘的,有腹诽的,至于凶手是谁? 竟然无一人提及萧宅和长宁。云驰和凤戈早就料到对方可能会利用舆论的压力,早就做了预防,果然,才有谣言冒头,便被强横的压了下去。 最终,只说官府已经有了线索,正在极力缉凶。 失子案刚刚告破,官府在百姓心中信用度大增,所以这样的结果百姓们觉得十分正常。 凤戈陪着萧樱用了早饭,然后出门去找云驰了,萧樱今天不用出门,本打算在家中翻翻旧卷宗,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才坐下,丁香便来禀报,说是凤二殿下又来了。 丁香十分不喜凤晔,觉得他就是只花孔雀,没有一点能比得上自家殿下。 只有那些愚昧之人才会觉得自家姑娘缠着凤晔。明明是这位二殿下有事没事便来姑娘面前晃晃。 “当皇子的都这么闲吗?奴婢听说他是有官职在身的……他不用上朝议事吗?” 扶着萧樱去外院花厅,丁香小声嘀咕道。“你可以当面问问他?” “奴婢才不问。那不是以下犯上吗?奴婢又不傻……风一说二殿下应该很忙,可奴婢看二殿下闲的很。姑娘,你猜二殿下今天又为什么登门?” “猜它做甚。有那心思我还不如想想案子呢。” 丁香笑着附和。“就是,姑娘难得在府中歇一日,还得招待二殿下。奴婢是心疼姑娘。” “你这嘴倒是越来越甜,想必是风一教的好。” “姑娘……”丁香羞红了一张小脸。 萧樱笑笑,觉得丁香真是她的开心果。 至于丁香所问,凤晔为何而来?还能为什么?自然是来告诉自己,此事与他无关。 凤戈临行前还说萧樱今天恐怕不会清净,萧樱还反驳他。说自己只要闭门谢客,难道还不得清静吗? 凤戈只是笑笑,并没有反驳萧樱。看来凤戈早就料到凤晔会来。 果然,萧樱进了花厅,小丫头给凤晔奉了茶。凤二殿下含笑谢过,然后转向萧樱,语气凝重的开口。“长宁,不是本王。” 萧樱适时露出疑惑之色。 凤晔这才缓缓解释道。“我听到些谣言……似乎有人说五户灭门案的凶手最后进了你的宅子……你和五弟自然不会去做那种事。不过是些平头百姓,你和五弟实在没什么道理杀人。有人开始造谣,说是有人蓄意陷害。我今日着急登门,便是来郑重的告诉你,不是本王做的,本王没有安排过人陷害你和五弟。” “二殿下多虑了。我和凤戈都没把这事往二殿下身上想过……不管是谁栽赃陷害,这手段都太粗糙了些。” 第五百六十二章 挑拨离间 第五百六十二章挑拨离间 “你能这样想我便放心了。”凤晔笑着说道。 萧樱再次怀疑正主先前怎么会相中这位凤二殿下,整个一只花蝴蝶。 马上便要成亲了,还四处招蜂引蝶,好在她对凤晔没有想法,所以能事不关己的在一旁看戏。萧樱不开口,凤晔顿了顿,还是找了个新话题。 “失子案既然开审,长宁可有兴致旁听?” “……没什么兴致。我只喜欢查案,至于后续那些反繁琐之事,还是交给殿下合适。” 凤晔有些意外,如果他的消息无误,萧樱和那个主犯谈冲似乎是旧相识。凤晔以为萧樱会希望亲赴公堂,如果萧樱开口,凤晔也不介意给那个姓谈的点优待。 可看萧樱这样子,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凤晔心中不由疑惑。他看不透现在的长宁,以前的长宁在他眼中,就像个透明人,她在想什么都摆在脸上。 见到他,会目光一亮,脸上一片欢喜之色。 见不到他,会垂头丧气,黯然神伤……凤晔那时候觉得很烦。觉得天下任何姑娘都比这样的缠女的女子要强。可此时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也许那时候萧樱是故意而为,为了考验他。 可他却满心不耐。 最终铸成大错。悔恨的感觉在心里缠绕。 他也知道自己此时不该再次登门,他婉转的让谢相约束女儿,而自己却一而再的来见萧樱…… 可凤晔又忍不住的想,他是有机会像凤戈那样把萧樱揽进怀里的。如果一年前他眼睛擦亮些,萧樱也会像对凤戈那样一门心思的帮他筹谋。 失子案的功劳一定会落到他头上。 他也不会错失被当殿册立太子的良机。 如今被这样吊着不上不下的,他那病重的父皇一日不松口,他便一日不得安睡。 他以为自己利用主审失子案的机会能和萧樱讨价还价一番,不想萧樱根本不想上公堂,难道那个叫谈冲的是死是活她都不在意吗? “……本王听说,郡主有个朋友,也牵扯进了失子案中。” “殿下说的是谈冲吧。我们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算不得朋友。他既然牵扯进了案子,便该认罚。殿下只管去审,是死是活都是他的命。”萧樱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一由任由做主的模样。 她和谈冲早有约定。 她保下谈伍苏。 至于谈冲,不管重启祭祀是否是他的意图,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吴氏一脉和谈氏一脉这些年来纠缠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孰对孰错,孰是孰非了。谈冲绝不会提起祭祀之事,至于吴公子,他如果聪明些,也绝不会交待出自己前朝皇室余脉的身份。 至于最终二人用什么理由来解释掳孩子的原因。这就是谈冲和吴公子的事了。 谈伍苏如今身在玉硅,和鼠儿父子一起经营着善堂。 如果不出意外,谈伍苏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抚阳,再回吴氏家族了。 所以凤晔这个‘威胁’对萧樱来说不如九牛一毛。“郡主若是想救人……本王可以网开一面的。” 凤晔见萧樱不上勾,再次退了一步。萧樱笑了笑,然后缓缓摇了头。“华王殿下深受皇恩,主审失子案。怎么能徇私……该如何便如何。谈冲面子还没大到要我亲自替他求情的地步。若是哪天殿下身隐囹圄,我倒或许会替殿下求一求情。” 虽然萧樱这个比喻挺不吉利。 什么叫哪天他身隐囹圄,不过萧樱说会替他求情,凤晔心里还是挺高兴。所以萧樱说出这句话的结果便是,凤晔实在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怒。 连凤晔自己都不知道他今日为何而来了? 为了问一问萧樱要不要旁听他审案? 还是为了见萧樱一面…… “殿下可还有事?” 凤晔摇头,他没有久留的理由,虽然不舍,可还是起身告辞。 萧樱示意风二送一送凤晔。然后带着丁香转身回了内宅,由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十分冷淡。说不上敷衍,可绝对称不上热情。 凤晔苦笑,曾几何时,他也这般对她。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如今换成萧樱这样对他。“二殿下,请吧。”风二恭敬的替凤晔引路。 “本王听说四殿下经常造访?” 风二点头。“是,四殿下隔三差五便会登门,也不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四殿下说要拜我家姑娘为师,和姑娘学破案的本事。” 拜师?简直荒唐。 凤晔脸色有些不好看,可是风二似乎看不出似的,继续说道。“我家姑娘也十分纵容四殿下,我家姑娘说四殿下性子直爽,值得一交。每次四殿下离开都要闹着我家姑娘亲自出门送一送。” “长宁会亲自送凤璟出门?” “殿下别误会,不是我家姑娘主动要送,是四殿下缠着我家姑娘非要她送。我家姑娘争不过,只得送一送四殿下。” 听起来像是在抱怨凤璟行事无礼,可是凤晔却觉得更像是显摆,是故意在搓他的火。 可风二自始至终对他都十分恭敬,看他都是微微垂着目光。实在让凤晔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他想,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你告诉你家姑娘。不必理会凤璟,那小子就是个人来疯,你越搭理他,他越闹的欢。” “是。”风二乖乖应下。 凤晔也说不上什么心情,来时兴致冲冲,离开的时候灰头丧气。偏偏萧樱亲自招待了他,并没有失礼之处。 萧家上下也规矩守礼。 可凤晔就是觉得不痛快。那种不痛快到马车拐了弯,迎上另一匹马车,他的马车被对方强行逼停后,升到了顶点…… 马车突然停下,凤晔身子晃一晃,脸上迅速爬上戾气。 “……殿下,有人求见。” 凤晔忍了再忍,才没让自己当场发作。冷声问了句谁。 “是谢姑娘。谢姑娘请殿下移步谢家马车。”虽然此时他并不想看到谢菲,可顾虑着谢相,凤晔还是强忍着怒意起身下了马车,上了一旁谢家的马车。 凤晔此时的心情见到谢菲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你怎么在这?不是叮嘱过你不要出门,在家中待嫁吗?” 第五百六十三章 撕破脸面 第五百六十三章撕破脸面 “……自殿下叮嘱,我便一直呆在家中。是母亲看我不开心,这才允许我出门一趟。不想竟然碰到了殿下。” 这话简直就是骗鬼。 就算出门闲逛,也逛不到凤戈的王府。 凤晔想到这里脸色瞬间一沉。“你派人盯梢。”这是凤晔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如果谢菲是来见凤戈的,便不会在此时露面。只有一个原因,她是来堵他的,故意来堵他的。 “殿下误会了。真的只是巧合。”谢菲一口咬定和凤晔只是偶遇。 “你说巧合便是巧合吧,我先送你回谢家,随后还要去一趟刑部。”谢菲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了。 凤晔这是典型的恶人先告状。 如今更是用刑部当借口驱赶她。 她难得出来一次,他不陪她便罢了,竟然还要立时送她回去。 他今天为什么要来见那个姓萧的?据父亲说这阵子他有些心神不宁,他在想什么?或者他在想谁?她得到消息,一大早凤晔没有进宫,反而驱车来到姓萧的门外。谢菲再也按捺不住了,这才出门来堵人。 她以为凤晔见到她,怎么也会有些心虚。没想到他竟然还指责她不该出门。 谢菲并不是个好脾气的姑娘,端庄娴淑的名声多半是因为她的出身,丞相之女,再加上她自幼貌美,只要在外不太出格,自然被那些文人冠以才女之名。 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破功。 “殿下便那么急着赶走我?” “胡说什么,你是我未过门的王妃,我怎么会赶你走?”凤晔没什么耐心的回道。 他觉得谢菲越来越烦人了,若不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凤晔真想中止这门亲事,还没娶她进门,他已经觉得烦心了。“那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一大早便来见长宁郡主?可是有什么要事?” “我和郡主谈的是失子案,并无私情。菲儿,你是个懂道理的姑娘,可不能胡搅蛮缠。” 凤戈耐着性子哄道。 谢菲心中冷笑,不过问一句罢了,就是胡搅蛮缠了?那他呢?明明是她未婚的夫婿,却整天往别的女人家中跑。那女人还和他弟弟不清不楚的。 凤晔整天要她守妇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个姓萧的呢?他竟然还和她有事情商量?失子案……失子案关萧樱什么事? “殿下是不是觉得我是三岁顽童?失子案如此大案,殿下却要跟长宁郡主商量?长宁郡主待字闺中,理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失子案与她有什么相干?”凤晔自觉失言,可话即出口,已经收不回了。 “五弟不在,所以才和长宁说。” “长宁。殿下叫的好生亲切。”凤晔心中的不耐几乎已经要控制不住了。 这就是他不想娶妻的原因。娶个合自己心意的还好,娶个像谢菲这样表面乖巧,实则心机叵测的,就是给自己添桩堵心之事。 “我还叫你菲儿呢,岂不比长宁亲切多了。好了,别气了……我找长宁真的有正事。” “正事私事谁又说的清。我只是奇怪,殿下明知道长宁和五殿下不清不楚,怎么还会登门?殿下难道不认为长宁郡主是个连妇道都不遵的女人。殿上不是最讨厌姑娘不守妇道,妇德有失吗?” 凤晔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水。 谢菲心里颤了颤。可最终怒意还是占了上风。“谢菲,“不守妇道”这种话,不该从你口中吐出。你可是京城第一才女,温柔恭顺,恬静贤淑。”“便是再好脾气的姑娘,看到自己未来的夫婿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登门拜访一个姑娘,也难以恭良贤淑。殿下指责我之前,能不能自省一下自己所为?” 从小到大,还没人让凤晔自省过。 便是庚帝,对他也向来宽厚。 凤晔怒极反笑。“你在教训本王?” “不是教训,而是奉劝殿下行事之前先自省,然后再指责别人。这才是君子所为。” “……本王压根没想当个君子,你若是想嫁君子,应该去找五弟,五弟那样的才称得上君子。只是可惜……你便是送上门去,五哥恐怕都不要。长宁说过,五弟压根不知道‘谢菲’是谁,偏你在这里自做多情。 本王虽然不济,还能敲开长宁家的大门。你倒是试试去敲五弟的门?看他理不理会你?” 忍无可忍之下,凤晔冷笑着开了口。 这对即将成亲的未婚男女,终于彻底撕破了脸皮。 “你终于承认对姓萧的别有所图了?” “你对五弟难道不是居心叵测?我们半斤八两,谁也不必嘲笑谁。” “你!你竟然承认你对萧樱别有所图!”“比起我对长宁有意,你对五弟居心叵测的时间可长多了……当年五弟还没离京前,你便对他芳心暗许了。算起来足有七八年了,谢小姐当真……早慧的很。” 谢菲气红了一张脸,这是她埋在心底永远不愿被人知道的事。 她以为自己藏的足够好。 除了她自己和凤戈无人得知。凤戈不是个多嘴的,绝对不会告诉外人。 可是凤晔是如何知道的?“殿下心仪长宁郡主,当初就不该让人为难她……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的很,萧樱失踪那一年,根本不是去游山玩水了,而是被人拐出了京城。一个大姑娘被几个男人拐带出京城。她还有什么贞节可讲?那样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殿下和五殿下竟然还在争?殿下真是心宽……” 啪。 谢菲捂着被扇红的脸,不敢置信的看向凤晔。 她没想到凤晔会动手。他竟然打她!他凭什么打她。 “闭嘴。我若再听到一句诋毁长宁的话,我便割掉你的舌头。若是不信,你可以试试!” 凤晔从未过这样恶毒的女人。她能说出这种话,心思不知道有多污浊呢。这样的女人竟然还是京城第一才女……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谢菲面露不忿,可最终还是没敢再次开口,因为凤晔的神情实在是太吓人了。她从没见过向来面带笑意的凤晔露出这种似乎要杀人的目光。“……” “滚回谢家。管好自己的嘴!” 第五百六十四章 同病相连 第五百六十四章同病相连 谢菲眼圈泛红,可是凤晔丝毫不为所动,透过谢菲这张美人皮囊,凤晔看到的是庸俗,是无知。 他甚至在心里考虑是不是要放弃这门亲事。 谢相的支持固然重要,可一旦大业有成,真的让谢菲这样一个心胸狭隘的女人当皇后? “我会找机会和母妃商量,这门亲事……你若不愿,便做罢。” “不。”不要,谢菲惶恐的摇头。“殿下,菲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无端猜忌殿下。”她不能失去这门亲事,她年纪不小了,京城关于她的谣言不少,说她生患恶疾,所以无人敢娶。和凤晔定亲后,这些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她虽然不喜欢凤晔,可凤晔的身份确实让她生出几分虚荣之心。 比起大皇子凤霖,二皇子凤晔才是姑娘心中的佳婿人选。 他俊俏,他温和,他生了双漂亮的让人一见便沉醉其中的桃花眼。有时候谢菲想,自己如果开始喜欢的便是凤晔,是不是能幸运些。 可偏偏她心里装的一直是冷情的凤五殿下。 谢菲心里苦。 最终父母的劝解让她决定放下执念,决定选择一个对家族有利之人托付终身。女人的心思就是奇怪,明明不喜欢凤晔,可眼见着凤晔心中装着另一个女人,她也会生气,也会绝望。 偏偏那个女人还是萧樱。 是抢了凤戈的萧樱。 谢菲是真的看不出萧樱哪里好?相貌……顶多中人之姿。 性情,即尖锐又咄咄逼人,哪里有丁点大家闺秀的贤淑。可为什么凤戈会喜欢她,为了她甚至不惜放弃太子之位。本朝历来便有不成文的规矩,娶了外族之女为妻的皇子,是没资格当太子的。 为了一个女人? 只为了一个在谢菲看来处处不如自己的女人?她真的想问凤戈一句,值得吗? 可凤戈连发问的机会都不给她。 眼下凤晔竟然也嫌弃她,谢菲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凤晔即将娶她入门,她难道不能过问他的任何事吗? 凤晔摇摇头。 亲手把谢菲扶正,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是丞相千金,出身高贵。自幼被父母娇养长大,小小年纪便美名远播。这样的盛名,天下有几个姑娘能有?便是当朝唯一的公主名声也远不及你。谢菲,你何必把自己活成这般模样?” 凤晔如果严厉喝斥她,谢菲只会生气。 可他突然这么温声相问,谢菲忍不住落了泪。 “我也不想,殿下,我真的不想这样。我也知道自己面目可憎。我也知道当断不乱,反受其害。我也明白不属于自己的,便不要痴心妄想,害的最终只会是自己。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有时候,人心真的太难测了。我控制不住……殿下说的不错,我十岁时便喜欢五殿下了。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只是陪着月儿公主玩耍。 我总也忘不掉他冷着一张脸,看起来似乎满脸不耐,可还是耐心的陪着年幼的月儿公主玩闹。我想这样一个人,如果真的喜欢上一个姑娘,会全心全意的待她,会把她当成至宝呵护。” 凤晔收起脸上的冷意,露出几分耐人寻味的神情。 某种意义上,他其实和谢菲同病相连。只是他完全是咎由自取。他曾经有机会的……可却被自己亲手毁了。 而谢菲,自始至终都是自作多情。 凤戈压根没有正眼看过谢菲,这么一想,这位谢姑娘也并没比他幸运多少,凤晔的火气减了几分。他轻轻一叹:“事己至此,我们都该放下过去,我们应该携手并肩只看将来。” 谢菲点点头。 “我明白。” “回家吧,别让人盯着本王了,如果需要本王还是要来见五弟和长宁的。但你放心,绝不是为了私情。” “是。”谢菲似乎真的想明白了,收了自己的尖锐和刻薄。 凤晔亲自将谢菲送回谢府,随后驱车赶往刑部。 失子案由他主审,他自然要和云驰打声招呼,对于那位云大人……凤晔这人十分擅长交际,能和朝臣打成一片,唯有这位云大人。 不管凤晔如何结交,最后都会碰一鼻子灰。他真的想知道凤戈是怎么和云驰打交道的,以前也没见凤戈和云驰走的近啊?怎么最近二人见面的频率大增。 当年云驰曾救过年幼的凤戈。 那时候为了保护凤戈,云驰和凤戈的来往十分隐密。 所以当年陷害起凤戈来,幕后之人才会毫不犹豫。因为凤戈没有一个坚强的后盾。大皇子有齐氏,二皇子也有外祖父和舅舅支持。 三皇子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不招人恨自然也难招人嫉妒。 至于四皇子,谁也不会把他当成敌手的。只有凤戈,虽然有母妃,可是自幼母子便不亲近,而且殷家远在太平郡,对于京城的局势鞭长莫及。 所以当时动凤戈是最容易的,事实证明也确是如此。 凤戈被贬,先前‘小小年纪文才斐然’的传闻也嘎然而止。 所以凤戈回京后突然和云驰往来甚密,才让凤晔觉得不可思议。到了刑部,凤晔直接去寻云驰,云驰虽然见了他,可冷着一张脸,凤晔笑脸端的都发僵了,最终云驰才可有可无的点点头,示意凤晔随意。 既然圣上将案子交给他。 便由着凤晔去审,云驰没兴趣掺和。至于审问最终结果,云驰也不在意。 凤晔虽然没有吃闭门羹,可也和闭门羹所差无几。他勉强笑了笑,起身向云驰告辞。 “……小王刚才去见了长宁郡主。” 离开前,凤晔似乎无意间提了一句,云驰的神情微微一动。 随后竟然开了口。“你不是和谢家姑娘定了亲吗,少去招惹长宁。” “这怎么叫招惹?小王是有事去请教长宁……” “请教?凤二殿下向来自视甚高,去请教一个姑娘?难道不觉得有损自己的身份……如果本官记的不错,当初你对长宁可厌烦的很。” “……不过是谣言,大人也信?” “是不是谣言你我心知肚明,总之,你离长宁远些……” 云驰十分不喜欢凤晔这花花公子的游滑样子,仿佛觉得全京城的姑娘都该迷恋他。 第五百六十五章 叔侄对峙 第五百六十五章叔侄对峙 如果是以前,云驰是绝不会开口的。 他才不会去管凤晔招惹谁。 可自从萧樱从一个小姑娘的口中竟然察觉出了一桩大案后,云驰对萧樱的态度就变了。 他觉得萧樱比很多男人都要有本事。 这样的姑娘,不该被人说三道四,尤其不该和凤晔的名字有什么牵扯。 “大人有些不讲道理了。五弟便能和长宁眉来眼去,我是为了失子案登门,反倒被大人说成不怀好意?” 云驰冷笑。“你有什么心思自己心知肚明。长宁是个好姑娘,你啊,还真的配不上她。”云驰直言道,凤晔的脸色不太好看,怎么说他也是二皇子。 云驰是臣子,哪有臣子这么和当朝皇子说话的? “云大人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没忘。我知道自己姓云,你姓凤。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有些人,不是你能招惹的,不是你配招惹的。”刚才在谢菲那里受了顿气,凤晔没想到向来对他不屑一顾的云驰,竟然会因为他一句话而和他争执起来。 “本王从小到大,没有对我说过‘不配’二字。” “是吗?看来你有些欠教训。此时听也不晚。凤晔,人贵自知,好好的去娶谢家姑娘,好好的当你的华王殿下。” “……大人还记得我是华王殿下。”凤晔嘲讽道。 云驰冷笑。 “自然记得,不过本官向来眼高于顶,不太看得上罢了。时候不早了,殿下请吧。” 云驰明目张胆的赶人。 凤晔气红了一张脸。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云驰了。 不过提一句长宁罢了。怎么,长宁二字还提不得了? 长宁和他什么关系?难道还有什么私情不成?还是……只是因为凤戈。 “大人的身份其实早就不是秘密了。要说以大人的身份,数落本王几句也未尝不可。可大人到底为何生气?难道大人的眼中只有凤戈一人?我和凤戈是兄弟,您也是我嫡亲的皇叔。” “我姓云。” “云姓不过是大人的母亲的姓氏。大人本姓凤。” 凤晔想弄清楚云驰的心思。他到底在想什么?扶持凤戈?可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凤戈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先前说要入朝为官,最近也没了动静。如今庚帝病重,按理说只要有心争太子之位的,都有所动作。便是平日小心翼翼的凤霁,最近也异常活跃。 只有凤戈,依旧不动声色。 “……你是盼着我的名字被记到凤氏族谱,然后和你争一争这尊位不成?” 云驰冷笑着问道。凤晔脸色变了几变,最终甩袖而去。看着凤晔的背影,云驰的眼中的冷意更甚。 这时凤戈从长廊拐了出来。“大人何必和凤晔一般见识?”“我倒不想和他一般见识,可他故意提起长宁。你能忍?” “明知他是故意的,大人还理会他,岂不正中他的下怀。大人放心,他在长宁哪里占不到便宜。”随后凤戈将萧樱如何把失子案功劳落到凤璟身上,凤晔兴师问罪最后反被萧樱占了便宜的事告诉云驰。 “我家阿樱精明的很,凤晔想在她身上讨到便宜,无疑是痴人说梦。” “……那丫头鬼精鬼精的。今天凤晔登门,必定是想让她一起审失子案。谈冲和吴峰都不会轻易开口,最后怕是还要长宁出面……那丫头明明也想亲自去审,可偏偏要玩一出欲擒故纵?” 凤戈点点头。 “她上次直接告诉凤晔,让他看好谢菲。别弄得后院起火。”凤戈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云驰听完怔了怔,随后大笑。 “你说什么?你说她直接告诉凤晔,让他看牢谢菲,以防后院起火?” 这真是个大笑话。 凤晔那小子向来目空一切,更自诩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如此‘叮嘱’。凤戈也笑了。 “是。一字不差。” “凤晔呢?” “……乖乖点头,阿樱说失子案的功劳落到了凤璟头上,她也很委屈。明明是她出力最大,非但没捞到好处,还要被人猜忌。她这样一说,凤晔自然一个头两个大,除了点头外,还能如何?” “胡搅蛮缠,审时度势,该软的软,该硬之时硬,是个有本事的。” 云驰最后总结。 每次听到事关萧樱的话,似乎都能在他心中形成一片什么。初时不过觉得是个有几分手段的小姑娘,把凤戈迷和神魂颠倒。 越和她接触,云驰不得不承认,凤戈喜欢萧樱,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那样一个小姑娘……正直,善良。可是偶尔还有些小坏。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可永远不会触碰底线。 是个有原则,有担当的姑娘。 “那是自然。我喜欢的姑娘自然天下独一无二。” “你小子也不必在我面前洋洋得意。还是想想怎么进刑部才顺理成章吧。这时候若是惹得庚帝怀疑,你可就前功尽弃了。” “我和阿樱商量过了。我明天就求见父皇,请旨巡边。” 所谓的巡边,就是每年年尾,都会有个官员代替庚帝领兵出巡。 挑几个穷山恶水的地方走一走,给百姓送些银子。以示龙恩浩荡。这不是个好差事,若是巡抚,去的都是富庶之地,自然是美差。可年尾巡边去的地方,都是些匪患丛生,动辄便有生命危险之地。 每年巡边能囫囵着回来的,都算幸运。 回来虽然能加官进爵,可危险系数太大,所以每年巡边将领的人选都是让人头疼的事。 “长宁同意?” “她说危险和机遇并存,我们一起勾了几个地方,可以试着安排些人手……” “……也好。那种地方向来容易收买人心。只是她便不担心你的安危?”凤戈笑了笑:“长宁说,如果我都不能完好无损的回来,举国就没有能完好无损回来的人了。” 云驰觉得自己又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刚才就不该替他出头,让凤晔和他去争萧樱。让他整天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时刻担心小姑娘移情别恋。 哼。真是个不讨喜的娃,总以气他为乐。 第五百六十六章 请旨巡边 第五百六十六章请旨巡边 “不闹了,皇叔,我大概出门一个月,年前归。我不在的时候,皇叔要关照阿樱……还有萧二皇子那边,我先往北行,看能不能碰到萧二皇子,若是遇不到,恐怕萧二皇子真的遇到什么事情缠身了,皇叔还需派人查访一番。” “明白。那个萧子彦真让人操心。” 凤戈偶尔会提起萧子彦,云驰觉得他和萧子彦也算是神交己久,两人如果见面必定能成为莫逆,因为自家的孩子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二皇子必定碰到什么事了,希望没有危险吧,如果他出了什么事,阿樱会伤心的。” 云驰摆摆手,示意凤戈快点滚,三句话不离心上人,太烦人了。这不明显欺负他孤家寡人吗?“知道皇叔嫌弃我,我这就走……只是失子案的事,皇叔还要多盯着些。阿樱最后肯定会露面的,到时候皇叔可以替我护着他,万不能让凤晔欺负了去。” “你小子,刚才还说长宁如何厉害,凤晔在她那里占不到便宜呢。下一句便打了自己的脸……行了,知道了。替你护着,有我在,谁能欺负她!” 云驰正正经经的给云驰行了礼,反倒把云驰吓的不轻。 “谢谢皇叔。”说完也不等云驰反应快步离去。云驰望着凤戈远去的身影,笑骂了一句‘浑小子’。 兄弟两人单从背景,云驰就能看出不同。凤晔是那种背挺的直直的,每迈一步大小都分毫不差,一幅浑然生成的自命清高。 凤戈则是双肩微晃,走出几分闲庭信步的气势来。 云驰自觉眼力不差,单从背景论,凤晔是那种接受不了失败,觉得自己生而便比别人高一头的孤傲性子。 而凤戈,可折可直,能伸能缩。虽然生了张应该睥睨众生的脸,可他那性子却一点也不睥睨众生。也许曾经也想往睥睨众生的路上走,不过中途被萧樱搅和了。最终走出一条独属于他的路。 独属于他的路……人生之路。 云驰失神片刻,然后招呼属下,既然凤戈这小子开口了,他自然得让他无后顾之忧。 这趟巡边之行凶险异常,凤戈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云驰也相信凤戈会尽全力完好如初的回来,可他依旧不放心,当人长辈的或许都这样,云驰还是决定挑出几个功夫高强的护卫,暗中跟着凤戈。 至于萧子彦那边,也别等凤戈走后再派人去迎了。 他还是先派人去寻一寻吧。 可别真的出了什么事耽搁了凤戈的行程,云驰越发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凤戈的叔叔,而是凤戈的亲爹。 偏偏他只比凤戈年长不足十岁。可为什么要替他操这么多的心? 难道,他这是未老先衰之相。 凤戈动作很快,翌日便递了折子求见庚帝,然后当殿自荐巡边…… 正是年尾,最近朝廷正在为巡边的人选煞费苦心。各方势力角逐,这人选迟迟未定,眼看就要到最后期限,却突然跳出来一位五皇子。这简直就是……瞌睡遇上热枕头,瞬间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 庚帝初时还有些犹豫。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巡边危机重重。 有时候连着两三年人都是走着出城抬着回来。庚帝便是不喜欢凤戈,也不希望自己的亲儿子比自己早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庚帝并不想经历。 可是群臣激昂,依旧上前游说五殿下巡边的好处。 什么由皇子代圣上出巡,更能彰显圣上的仁慈。 甚至谢相都站出来说五殿下出身高贵,这些年来一直治理太平郡,功劳匪浅,巡边归来后,便能顺理成章入朝议事。论眼睁说瞎话的本事,非谢相莫属,要说五殿下治理太平郡有功?还勉强能算。 若是有大功,那就纯属胡扯了。 这些年太平郡百姓日子过的依旧,也没见有什么改善。只在凤戈回京前破了桩大案,不过当时庚帝也不过随口道了句‘还不算太过废物’…… 凤戈在太平郡没什么建树的事,满朝文武无人不知。不过此时大家为了己方的利益口径倒是出奇的统一。 最终,庚帝点了头。当殿拟旨封凤戈为巡边使,三日内出京。 萧樱虽然早就知道凤戈想做的事情一定能做成,她也赞同凤戈从巡边使入手,然后徐徐图之。可当凤戈真的带着旨意回来,萧樱又不舍得他去当那个劳什子的巡边使了。 她心疼凤戈。 好的差事轮不到他。大皇子和二皇子几乎把持待尽。 稍差些的还有三皇子虎视眈眈。 四皇子没心没肺,所以不管好差事坏差事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也没人会千方百计陷害他。只有凤戈,爹不疼娘不爱的,是个可怜的娃。如今凤戈自己站出来,自然是备受推崇。庚帝对这个儿子的父子之情也着实有限,既然大爱说好,他也便顺水推舟点了头。 五位皇子,论势力,凤戈依旧最弱。 凤戈能感受的出萧樱心情不佳,他心里明白是因为自己即将远行,虽然心疼萧樱,可又觉得窝心。 他了做巡边使,所有人都暗自庆幸终于有了个冤大头。满朝文武,就算是庚帝,他嫡亲的父皇也没有真的担心他的安危。 下了朝,第一次他被所有朝臣围在中间,大家面上带着赞赏,带着恭维,带着……幸灾乐祸。可没人露出真正关切的神情。凤戈庆幸自己心硬如铁,但凡软弱些的,恐怕都会黯然神伤。 可不管心有多硬,有个人真心挂念着他还是让凤戈心中暗暗感动着。 于是当晚早早的,两人便收拾妥当进了内室。 丁香这次十分有眼力的没张罗给两人准备宵夜,被风一夸了句机灵,然后拐出了院子,去小树森约会去了。 院中很安静,屋里也很安静,好半天萧樱和凤戈都没有说话。 “怎么?担心我?不愿意我出门?” “不担心,你快点出门吧。整天见到你,我会审美疲惫的。”萧樱嘴硬的说道,凤戈被逗笑了,他就喜欢萧樱这倔强的小模样。 别有一番风味。 第五百六十七章 不舍之情 第五百六十七章不舍之情 多数时候萧樱都是个理智的小姑娘,所以偶尔耍耍性子,凤戈觉得别具一格。“如你所愿……” 萧樱恨恨的瞪了一眼凤戈。“你乱说什么?什么叫如我所愿?你是不打算回来和我成亲了吗?” “天地良心,我恨不得今晚就和你拜天地。你啊真是个难伺候的小姑娘。每天见你嫌烦,我说如你所愿你又不高兴……真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不挑吃不挑穿,我还能验尸能破案。我如今自食其力,哪里难养了?”萧樱故意曲解凤戈的意思。 她也知道自己太小家子气了,早就计划好的事情,事到临头她却有些想反悔了。 所以只能瓮声瓮气的故意找茬。凤戈自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萧樱什么性子凤戈清楚的很。小姑娘这是不好意思了,明明当初是她提出的法子。 直接入刑部,便是有去驰的举荐,也有些太显眼了。 凤戈需要立个功劳。 立个别人不会和他争的功劳。再有人举荐他入刑部才顺理成章。 两人选来选去,选中了巡边使一职。这是个吃力却难讨到好处的差事。所以巡边使落在谁头上,谁都会大乎倒霉。可萧樱觉得事情都是两面性的。能不能讨到好处得看这巡边使是谁?是不是真心实意替百姓打算。 当时想的时候萧樱甚至把好处和弊端列了个一二三条框,最终两人认为利大于弊。 这才最终对云驰开口,而后努力争取。 如今真的离别之时,萧樱又满心不舍。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自己这颗不舍分开的心。 事已至此,断然没有更改的可能。萧樱也明白自己不能拖凤戈后腿,可明白归明白,真要做起来……太难了。 他们已经多久没有分开过了? 入京后,除了她进宫那几天,他们分开的最长时间是三天。这次凤戈一去,少则一月,迟此四五十日方能回来。 而且此行凶险。 就算做足准备,依旧难防万一。 萧樱有时候也在想,凤戈这么拼有什么意义吗? 以她的身份,在角逐中最终保全凤戈并不难。他可以随她回萧氏,以萧家人那豁达的心胸,只会拍手欢迎。 可那算什么?入赘吗? 别说凤戈不愿,这想法在她脑海中一闪而逝,然后就被萧樱抛之脑后。凤戈有野心,也有本事,他不甘平凡。她又何尝不希望他能如愿。她宁愿和他轰轰烈烈拼一扬,也不愿他后半生活在悔恨中。 就算有朝一日,她想回萧家看看。 也一定是盛妆归宁。 凤戈陪着她浩浩荡荡回娘家! “好,是我说错话了,我家阿樱最好养活。” 萧樱别开脸,不让凤戈看到眼底突然泛起的湿意。她有些理解那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这样饶舌的话竟然这么有道理。“怎么?哭了?” “我才没哭,就是被沙子迷了眼。”对于强词夺理,在屋中被沙子迷了眼的萧樱,凤戈只是笑笑,然后坚定的将她紧紧收进自己怀里。 “是,我家小姑娘坚强的很,不会哭。我让风一留下来照顾你……” “不,你带着风一,有风一在身边我才放心。”风一别看生了张憨厚的脸,可行事仔细,遇事沉稳,是凤戈的左膀右臂。 “也好。我带着风一和风三出门,风二和风四留下保护你。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小心提防凤晔。下次他再无故登门,便将他打出去。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不在家里修身养性,还在外面四处闲逛,不像样子。” “好,都听你的。” “……还有。也不准天天见凤璟。” “……好。” “还有……” “睡觉。”萧樱气呼呼的说了结束语。 真烦人,还她高冷男神! 凤戈笑笑听话的闭上了嘴。萧樱不舍他出门,他何尝舍得她? 美人乡英雄冢啊。 接下来两天萧樱替凤戈收拾行装,凤戈先要北行,北边天寒,萧樱急匆匆的让凤二出门去买了貂皮大氅。 其实凤戈哪里缺一件衣裳,不过当萧樱亲手把大氅披在他身上,凤戈还是露出了惊喜之色。连连夸萧樱好眼光,一旁的风一露出不忍直视之色,和丁香挤了挤眼睛。 丁香接收到暗示。 乖乖出了门。 然后被风一拉到角落。“姑娘还知道给公子准备御寒的衣裳?你呢?你替我准备了什么?” “姑娘是郡主,出手自然阔绰。我一个当丫头的,可没那么多银子。”丁香理直气壮的回道。风一简直要气笑了,丁香这个榆木脑袋,教了这么久,也时灵时不灵的。十窍总是关上一窍。 “貂皮大氅是公子穿的,我一个当护卫的也不配穿。” “你既然不能穿,我便是送了你,也是浪费啊。” “你笨死了。你可以不送大氅啊。”风一重重的点了一下丁香的额头。丁香气结:“不送大氅,你想要什么?”她是真的不擅长。主子交待的事她去办,可送东西这种事没有交待她啊。风一生气,丁香还委屈呢。 “……送块你亲手绣的帕子也好。” 风一没办法了,遇到这么一块难雕的朽木。“你要帕子做什么?不当吃不当喝的。”丁香疑惑,不过还是乖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半新的帕子塞给了风一。“拿去。不过是块帕子,也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不过还好比起大氅,帕子好歹能净净面。” 风一:“……”手里捏着帕子,帕子上绣的玉兰花迎着冷风哗啦啦的舒展着。 院外那对冤家是鸡同鸭讲。 院里这对则脉脉相望。“好了,回去吧。天气冷。” 萧樱点头,可就是迈不动步子。凤戈选择晌午动身,他不让萧樱送他出城。说看到萧樱,他怕自己连夹马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调转马车回家抱着她不撒手。 萧樱也不想上城门送行。 她只要想想凤戈带人策马远去,就心疼。 最终听了凤戈的话选择眼不见心不烦。“……你小心些,别逞强。此路不通,还有别的路……”“知道。你乖乖在家里等我。要记得,一定要天天想我。” 第五百六十八章 凤四登门 第五百六十八章凤四登门 “你也一样。” “我不天天想你,我时时刻刻都想你。” 许是因为即将分离,凤戈这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窜。直听得萧樱小脸泛红,凤戈用力抱了抱她,随后转身而去。 凤戈这次离京,计划是年前回来。回来后便要过年了。凤家年尾和年初有两次祭祖,凤家子孙只要在京城便都要到场的。所以凤戈无论如何也会在年尾祭祖前回来。 凤戈刚离开,萧樱还没开始思念他。 有人便来造访了。 是凤璟,如果按了凤四殿下的心意,他是想天天来打扰萧樱的。 和萧樱在一起即能学到本事,还有功劳可拿。每次进宫,他母妃也不再骂他愚钝了,而是夸他聪明,夸他终于结交了个能帮他的贵人。凤璟于是越发的喜欢往萧樱这里跳了。只是贤妃也叮嘱他,凤戈在的时候他要少露面。 毕竟人家凤戈和萧樱更亲近。 也许两人一起会说些贴心话,这时候凤璟这个外人在一旁就不方便了。 凤四殿下也许不够聪明,人也称不上机灵。可他听话啊,贤妃交待什么他就听什么。凤戈在的时候,凤璟确实不常露面。如今凤戈带队出巡,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去拜访萧樱了。 贤妃也是了解儿子的。只是贤妃的动作没有凤璟快。 贤妃派去传话的人未到,凤璟已经出门了。见到萧樱,凤四殿下大大咧咧的劝道:“长宁放心,五弟不在,本王会保护好你的。”萧樱实在懒得挑凤璟话里的毛病。 这位四殿下向来心直口快,京城中也没谁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多谢殿下了。”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好吧,是她想多了,凤璟到什么时候都是凤璟。例如感伤,黯然这种情绪他是无法理解的。在他看来,凤戈不过出门一阵子。也许凤戈不在,她还能更自在呢,至少方便了凤璟来她府中闲逛。 这次萧樱倒真的猜错了。 凤四殿下竟然不是来闲逛的。 喝了丁香亲手沏的茶,大大赞了一番味道香浓后。凤璟随即开口。“……这几天我都在顺天府闲逛。那王家老儿整天跟在我身后唉声叹气的。说他如何运气不好,在他任上竟然出了这样的大案。我嫌他烦最后让护卫把他锁在自己屋里了。” “你把王纪绑了?” “是。他像只苍蝇似的整天在我耳边嗡嗡叫。说什么失子案的事他办砸了,二皇兄大怒,大皇兄那边也说他办事不利。” “他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又没法子替他平反?” “我也觉得奇怪,我把这事告诉母妃,母妃说让我离王纪远些。别沾了一身晦气。” 萧樱暗中赞了一句贤妃英明,知道自己儿子几斤几两。这时候有些自诩聪明的,也许就凑上前去趁机和王纪攀攀交情了。王纪可是顺天府尹,在京城也算是达官显贵了。 因贤妃娘娘一句叮嘱。 凤璟竟然将人绑了!偏偏以王纪的性子,便是吃了亏也绝不会说出去。毕竟凤璟的身份他开罪不起。到时候是大皇子嫌弃,二皇子厌恶,若再加上四皇子看他不顺眼,王纪这官就真的当到头了。 “殿下今日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凤璟这人心里藏不住心事。他上来就说嫌王纪烦,直接把王纪绑了。而后目光就开始左右游移,一幅有话要说的模样。果然萧樱一问,凤璟便迫不及待的开了口。“……是有点事,明天失子案便要开审了。长宁你真的不去旁听?” “不去。” “……为什么不去?人可是你抓到的,尤其那个姓吴的,我听说他嘴巴严的很,上次也是见了你后才开口招供的。明天二皇兄主审,也不知道姓吴的会不会开口?若是不开口,二皇兄岂不是很没面子。”终于,凤璟说到了来意。 他是来当说客的。当然他并不明白说客是什么。 他只是希望萧樱明天和他一起去听审,他想如果萧樱在,姓吴的一定会开口。 凤璟不懂其中内情,萧樱却是心知肚明的。 “二皇子即是主审,自然有法子让姓吴的开口。” “我也觉得二皇兄一定有法子,他可是堂堂二皇子,而且在京城十分有声望。长宁一个姑娘都能做成的事,没道理二皇兄做不成。”凤晔找到他,直言让他明天带着萧樱一起来听审时,凤璟就觉得奇怪。 虽说人是萧樱抓到的。 萧樱来旁听倒也没什么。可萧樱已经出面抓到人了,她能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这次是审案,没道理一定要萧樱露面啊。 可凤晔开了口,凤璟虽然觉得不合常理,也还是登了门。如今被萧樱两句话说通,越发觉得自己想的没错。 是凤晔多此一举了。 既然萧樱不愿去,凤璟自然不会勉强。如今在凤璟心里,还真的说不好是凤晔重要,还是萧樱重要。不过他对萧樱只有友谊,绝无男女之情。甚至凤璟看萧樱,都不觉得萧樱是姑娘。 实在是萧樱太厉害了。 凤四殿下实在难以相信有这么厉害的姑娘。 把萧樱当成朋友来看,不拘男女,凤四殿下觉得心里舒坦。 “是啊。我回京城途中便听人夸赞二皇子英明神武。” “二皇兄倒确实厉害些,我那个大皇兄向来高高在上,眼中似乎除了自己和父皇,便再也看不到别人了。二皇兄为人和气,待我也算不错。” 如果是从前。 凤璟一定会一口咬定凤晔待他甚好。 可有了萧樱这个对比,凤璟觉得凤晔待他也算不上太好。 每次见面都是敷衍的问个好,然后有事交待给他,就耐着性子和他多说几句。 无事的时候通常三两句便把他打发了。以前凤璟不懂什么叫相处,如今却明白了…… 凤晔并没有真的把他当成嫡亲的兄弟,他对他,更多的是利用。他有用时,他便对他笑笑,扔块骨头让他啃。他无用时,连眼神都吝啬施舍一个。以前母妃也曾告诫过他,可是凤璟压根不相信。 如今有了萧樱这个明显的对比,凤璟终于看清了自己在凤晔心中的地位。 第五百六十九章 说客被说 第五百六十九章说客被说 “二皇子待人向来和善。” 萧樱附和,凤璟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萧樱不由得奇怪,这位四殿下可是心里装不住事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问出了一件,竟然还一脸心事的模样。 莫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向她吐露。 “我觉得,既然是朋友,就该知无不言,殿下若是有什么事尽管直说。能办的我一定帮殿下,办不成的我会直接告诉殿下。”凤璟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定。萧樱这话像根定海神针,终于安了凤璟的心。 这世上除了自己的母妃,待他最好的便是萧樱和凤戈了。他那个五弟虽然冷冰冰的,可从来不会像二皇兄那样用到他的时候嘘寒问暖。不需要他的时候就视而不见。 凤戈始终待他冷淡,可在这里他却来去自如,浑然是让他把这里当家的意思。 凤四殿下其实有些误会了。 凤戈是懒得搭理他,而且确定他构不成威胁。哪怕他天天露面,萧樱也绝不会因他而移情别恋。 凤四殿下却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在萧樱和凤戈眼中是不同的。 确是不同的,比别人更憨。是个典型的憨小子。 “……我母妃想让我进顺在府……长宁,你说能行吗?” “贤妃娘娘有意让你取王纪而代之?” 凤璟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他觉得自己母妃怕是病了,而且病的不轻。顺天府尹王纪多大年纪了?敬老尊贤,也不该抢他的饭碗啊。 而且凤璟也不觉得自己能坐顺天府尹的宝座。 他觉得自己进顺天府倒是可以当个捕头,专门负责查案,不过说完便被母妃敲了脑壳,说他不争气。 顺天府尹!凤璟简直不敢想。 萧樱只见过贤妃两面,一次是在齐皇后宫中,她依次请安,记得贤妃模样温婉,是四妃中笑起来最和善的一个,她对贤妃印象很好。 二皇子的母妃德妃虽然面上也一直带笑,可德妃的笑显得有些假。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只是客气。看不出丝毫真心在里边。 也只有本性真正温婉的妃子,才能养出凤璟这样憨直的儿子。 萧樱只是意外于贤妃竟然看出了她的心思,而后通过凤璟的口来询问。 见萧樱没有立时回应,凤璟越发觉得心虚了。“我就说母妃一定是病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我进顺天府当个捕头倒还合适。坐顺天府尹?那不是惹人笑话吗?” 凤璟有些后悔了。 不该告诉萧樱这些的。 凤璟其实有些害怕萧樱因此而轻视他。 觉得他是个贪得无厌之辈。失子案的功劳记到了他身上,他已经占了大便宜了。如今竟然还妄图去当顺天府尹,这简直就是……就是痴人说梦。 对,就是傻子在做梦。 他就是那个做梦的傻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才在想贤妃娘娘的话。” 啊!竟然不是嫌弃他。凤璟有些意外,他以为萧樱这么聪明的姑娘,一定会觉得他太贪心了。“是不是太傻了,长宁你尽管直说,我不介意。” “不。我觉得贤妃娘娘说的也在道理。殿下,你以前和我说过,说这辈子最大的愿意便是天下无冤案,百姓们可以安居乐业。没有凶案,没人会偷孩子,没人挨饿,没人会为了一个馒头而大打出手。” 凤璟点头。 他确实说过。 还是萧樱让他看明白这些。 树立了这个目标。凤璟没忘,他也不会忘。 “你只是当个捕头,可做不到这些事。可是顺天府尹便不同了。你可以管尽天下冤案。你可以让顺天府治下无人敢偷孩子,无人挨饿,无人斗殴。” 真的吗? 萧樱平平两句话,竟然让凤璟觉昨气血翻腾。他仿佛看到了萧樱说的那幅画面。 他真的可以做到吗? “……可全京城都知道,我是个酒囊饭袋。” “殿下是吗?”萧樱反问。 凤璟想了想,果断的摇头。“我不是。我能查案,我可以向你请教。我一定能当个好官,当个比王纪好的官。” 王大人和稀泥的本事满朝皆知。 初时因为有靠山,而后几方角逐,势力隐隐平衡制衡竟然便让王纪稳稳坐了几年顺天府尹。 也是时候推陈出新,打破旧的枷锁,还凤氏王朝一个新气象了。“既然不是,殿下为什么不能当顺天府尹?” “我……很多东西我都不会。” “不会可以学,刚才殿下也说可以向我请教。殿下只管问,我一定悉心传授。” “……我名声差,也没什么势力。母妃说当皇子的不需要势力,势力大了只会变得贪心。” “贤妃娘娘说的不错。殿下确实不需要势力,殿下只需要我这样的朋友。殿下放心,一切都会如愿的。” “你是说,我真的能当顺天府尹?” 萧樱点头,凤璟脸上难掩喜色。萧樱说行,就一定能行。凤璟如今最信服的人便是萧樱。 “那就借长宁吉言了。我一定努力……我回去后便去告诉母妃,说长宁也认为我可以胜任,母妃一定会很高兴的,母妃最近总夸长宁。说后悔和长宁相识晚了。” 萧樱笑笑,虽然知道贤妃话中真意,可并不打算说破。 两人约定好凤璟遇到难事可以来求援,萧樱也会想法子帮凤璟走动关系,想法子挤走王纪。两人达成共识,凤璟把凤晔让他办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以至第二天美人案在刑部开审。 不管是吴公子还是谈冲,都三缄其口。不管凤晔如何用刑,二人都沉默以对。 凤璟和一众年轻权贵特意来旁听,他们本意是来给凤晔助阵的……一旦凤二殿下顺利审完此案,少不得要歌功颂德一番。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失子案,竟然让凤晔触了礁。 非但没能捞到好处。 反而成了笑柄。 凤晔只能下令案件延后再审,刑部后堂,凤戈脸色十分难看,凤璟站在他前面沮丧的垂着头。 “这么一件小事,你都做不好。四弟,你太让二哥失望了。” 凤璟心里有些发冷。 他想到昨天萧樱说的话。萧樱说,二殿下是个有本事的,一个小小的失子案定然能审问明白。 第五百七十章 维护 第五百七十章维护 凤璟觉得有道理。 人犯已经落网,而且先前曾经招供。如今不过是走个过场……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难道二皇子有本事这句话是骗人的吗? “二皇兄,这事可怨不得我。” “不怨你!怨谁?不过让你请长宁来旁听,你都请不来。你说你长这么大个子,有什么用?”凤晔虽然一看不太看得上凤璟,觉得他五大三粗,也只能干点力气活。可也从未这么直白的表示过不喜之意。 凤璟是个心宽的,也不在意平是凤晔偶尔的假惺惺。可今天这事,凤四殿下真的觉得不是他的错。案子是凤晔审的,嫌犯不开口,是他这个主审官无能,和他有什么相干的。 只因为没请来长宁郡主? 这事和长宁有什么关系?长宁帮凤晔抓到真凶,即不邀功也不求赏的。 没想到帮忙竟然帮出了错。 如今嫌犯不开口,竟然也怪长宁不到场。凤璟虽然不聪明可也明白没这样的道理。 凤璟在凤晔面前从未说过一个不字,每次凤晔说什么,凤璟都只有乖乖点头的份,时间长了,凤晔觉得凤璟就是个没心眼的傻大个,让干什么干什么。可今天,这个以憨厚著称的凤四殿下却第一次对凤晔说了‘不’字。 “二皇兄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案子是你主审,和长宁有什么关系?她愿意来听一听便来。不愿意便不来,难道她不来听审还犯了哪条律法不成?” 凤晔也是一时情急,所以才迁怒了凤晔。 可他没想到凤晔竟然直接开口说他不讲道理。 “凤璟,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在宫中,凤璟的母妃贤妃在他母妃德妃面前卑躬屈膝的,一幅奉承巴结的样子。 为此母妃也提点过他,反正凤璟绝不会和他争太子之位,不妨把凤璟当个跟班用一用。 凤晔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凤璟不聪明,所以绝不会坏他的事。这两年他用起凤璟来倒也称得上得心应手。凤晔心中隐隐觉得凤璟只能依靠他过活。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所以凤璟突然间发难,凤晔面上难掩惊讶之色。 凤璟话里话外都在维护萧樱。那萧樱是不是给他灌了迷魂汤? “明明是二皇兄不讲道理。不讲道理还不让人说了,二皇兄太霸道了。” 凤晔本来就心情不佳,他提前警告过谈冲和那个姓吴的,他们敢在公堂上反抗他,他一定让二人吃不了兜着走。 明明两人背地里不合,凤晔想着不管谁开口,只要有一个开口,另一个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只要有了突破口,这案子他一定审的漂漂亮亮的,让那些朝臣们看看,他凤晔才是皇子中行事最有章法的那个。 可凤晔没想到。 两个明明不和的人,竟然所行一至。 二人谁都不开口,无论施以何种重刑,也依旧没能撬开两人的嘴。 明明先前两人已经开了口。到了他这里又成了闷葫芦,凤晔如何能不气?他简直快气疯了,凤晔唯一想到的便是萧樱一定用了什么手段让二人屈服。 他不知内情,自然撬不开两人的嘴。 如果萧樱在……凤晔想,他一定不会这么狼狈。 所以才会迁怒于凤璟,怨他没能把萧樱带来旁听。 “……我霸道?你难道没看到公堂上那两个嫌犯如何胆大包天吗?我可是堂堂华王殿下,可那两人丝毫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他们先前明明已经招供了。萧樱便是因为两人的供词最终才救回了大半孩子。 可在本王面前,他们却闭口不言。凤璟,你告诉本王,本王应该如何?” “他们既然能在长宁面前招供,二皇兄自然应该有法子让他们在二皇兄面前也开口。二皇兄难道还不如长宁?” 一记闷棍,直把得凤晔眼前一黑。 “滚出去,别在这里碍眼。”凤晔已经顾不得披着自己和善的外衣了,指向凤璟冷声道。 凤璟冷着脸起身。 “我还以为二皇兄让我去请长宁来旁听,是真的想让长宁听一听你是如何审案的呢?却原来……是打着利用长宁的主意。” “你懂什么?长宁兴许用了什么只有女人才有的手段才让那两个亡命徒开口。” “不许你诋毁长宁,长宁不是那种下作的姑娘。二皇兄,别让兄弟看不起你。没本事就是没本事,别把脏水往长宁身上泼。长宁是什么人我比二皇兄清楚。 以前我觉得二皇兄是个君子。 没想到二皇兄却行如此小人行径,真让人失望。”凤璟痛快的说完,不顾凤晔那张风雨欲来的脸,坦坦荡荡的甩袖而去。 独留凤晔气的跳脚,却对凤璟无能为力。 对别人,凤晔都有法子。唯独这个凤璟,又傻又憨还是个一根筋。今天他这番话过后以后别想指使凤璟办事了。想到这里凤晔心情更糟糕了。 那个姓吴的和谈冲……尤其是那个姓吴的,怎么看也不像是硬骨头。 凤晔实在没想到那人竟然熬的住。 难道,真的只能去请萧樱出面? 刑部大堂审问失子案的主谋,不想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审了半天弄了个糊里糊涂,还来了个押后再审。 凤晔请来给他助威的公子哥,如今反倒成了他最大的隐患。虽然几人辞行时,凤晔暗示过他们不要多嘴。可堂堂二皇子,却办了这么一桩蠢事,这根本就是纸里包不住火。 当天便传得沸沸扬扬。 凤晔被庚帝传进宫里大骂了一顿。庚帝气的吐了两口血,凤晔慌了,又是传御医,又是封锁消息的,直到华灯初上,庚帝的病情再次稳定下来,他才得以脱身。 出了宫,凤晔心有不甘。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吩咐车夫去了萧宅。 大晚上来求见,实在有些无礼。可凤晔根本等不到天亮。若不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他根本无心睡眠。 庚帝说对他很失望。 本打算利用失子案,扶他坐上太子之位。可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此时下令册封他为太子,朝廷上下谁会心悦诚服? 第五百七十一章 夜访 第五百七十一章夜访 他这太子之位也休想坐稳。 失子案简直是庚帝送给凤晔的大礼,可却被凤晔弄得面目全非。如今非但得不到好名声,反而受其所累,英明果断的二皇子如今都要成为废物二殿下了。 庚帝严令,三日之内,必须要让失子案主谋招供。 眼下除了请萧樱出面,凤晔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凤晔以为凭自己的身份,萧樱无论如何也会见他一面。他自信这点薄面自己还是有的。所以当萧府那位风姓管事说自家主子病了不能见客之时,凤晔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 “病了?” “是的。病了,我家姑娘在外面时曾受过重伤,这点二殿下也是知道的。当时姑娘失忆,流落民间……所以郎中只是潦草保住姑娘性命。姑娘身上一直有暗伤,虽然五殿下多方搜寻,给姑娘找了不少补身良方,可依旧难以根治。这两天冷的厉害,姑娘旧病复发,实在没法见客,还请二殿下恕罪。” “病的厉害?” “不能起身。郎中说等过了冬天便好了。” 言下之意,萧樱要休养几个月。 凤晔握了握拳。“哪个郎中说的?什么大病值得将养几个月?” “京城几个有名望的郎中都请遍了,都这样说。”“萧樱病的这么重?五弟怎么舍得离开她出京?” “殿下自然不舍。只是姑娘说,她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殿下留在京中天天看着她,除了忧心也没什么用处。不如为陛下分忧,替百姓做些实事,殿下这才下定决心。 殿下离开前说这趟行程,全当为了替姑娘积福。希望姑娘早日病体安康。”风二的意思是凤戈之所以自荐出任巡边使,是想做件善事,替萧樱积福。 这也很好的解释了自回京后一直没什么大动作的五殿下,为什么突然之间一反常态。 凤晔自然不甘心。 无功而返已经是小事了,如果真像这个管事所说,萧樱一病就要几个月,那这失子案……要如何审。 他对谈冲和姓吴的动了大刑,几乎打掉两人半条命,可两人依旧三缄其口。再打下去,恐怕便真要把人打死了。凤晔其实心里清楚,萧樱并没使什么下作的手段。当时云驰和凤戈都在,据有知情的差役说,萧樱只是说了几句话。 然后谈冲和姓吴的便乖乖开口了。 凤晔使尽浑身解数,甚至承诺二人,只要开口,便想法子保住两人性命。 可二人依旧不为所动。 凤晔不想承认自己不及萧樱。 可事到如今,除了请萧樱出面,他真的想不出第二个法子了。“京里的郎中哪有御医手段高明。长宁的病也不能久拖,本王现在就宣御医来给长宁诊脉。” 风二赶忙阻止。 “不必了,谢谢殿下一片好心。姑娘已经睡了,而且姑娘的病五殿下十分上心,陆续也请过几位医术高明的御医,可始终没什么法子。再请一次,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凤晔眯了眯眼睛,觉得这个管事阻拦的太僵硬了些。 是不是萧樱根本没病? 昨天凤璟那小子还来见过萧樱,今天也没听凤璟提萧樱身子有什么不适? 风二越拦,凤晔越要请。“走过场也好,就算为了安安本王的心。” 说完不等风二再开口,已经转身唤护卫上前。轻声吩咐几句,护卫策马而去。 “管事的是不是能让本王进院里等?这大冷的天,本王这身子骨也不太强健……” 风二只得侧身让开,请凤晔进门。 风二将人安排在外院小花厅,丫头奉了茶。风二则有些心不在焉的陪在一旁,凤晔眼见风二神情,心中越发坚信自己所猜不差。 萧樱恐怕早就算到他会铩羽而归,所以提前安排了这么一场‘生病’的戏码。 这是不想帮他,却又不愿和他撕破脸面…… 如果真是这样,凤戈自荐巡边使的目的,就有些深意了。凤晔一边想着一边试探道。“昨天老四才登过门,今日本王见到他,他怎么没向本王提起长宁病了?” “……姑娘是昨晚病的,郎中说是受了夜风。姑娘身子弱,放在我们平常人身上无关痛痒的小事,放在姑娘身上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昨晚病的?病的真……不凑巧。” “是。姑娘也说自己身子不争气,怎么赶巧在这时候病了?如果没病,姑娘说一定要去听听二殿下审案。”风二一幅向往的神情。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凤晔知道今天凤璟并未露面,所以这个管事的也许并不知道今天审案的结果。所以即使生气,凤晔也不好发作。“没什么值得听的。”“殿下太过谦虚了。五殿下和我家姑娘都说,殿下是几位皇子中办事最稳妥的一个,殿下主审,失子案的真凶这次一定难逃法网。” 凤晔脸上神情阴的仿佛能滴水。 可风二仿佛看不出来,似乎打算继续吹捧。“你先出去吧,本王辛苦一天了,想静一静。” “……小的话太多了,扰了殿下。小的这便去外面候着,等御医来了再来禀报殿下。”凤晔挥挥手,风二一溜烟似的出了花厅。 出了花厅后,风二那吹捧奉承的神情立时一收。 眼中闪过冷意。 这位凤二殿下擅长薅羊毛,而且喜欢逮着一只羊猛薅。真当这天下已经是他的了?“去告诉姑娘,凤二殿下好心替姑娘请来了御医,一会就亲自给姑娘诊病。”暗中有护卫轻声应了。 二殿下亲传,御医自然不敢耽搁。 大约半个时辰便到了。 风二再次摆出那张奉承的面孔,请示凤晔。凤晔表示凤戈不在,他这个当兄长的得替弟弟照顾好萧樱。得亲自听一听御医的结论才能放心。 风二心中冷笑,嘴上却大赞凤晔果然如传言那般办事周到。 凤晔脸上神情好了些,觉得这个管事的虽然嘴碎了些,不过这吉利话说的还算顺耳。 萧樱已经由丁香服侍着起身了。 凤晔带着御医赶到的时候,萧樱就那么身形伶仃的由婢女扶着站在廊下。 身形被灯笼照的越发瘦小,带着股病怏怏的味道。 第五百七十二章 旧疾复发 第五百七十二章旧疾复发 难道真的病了?凤晔眉头蹙了蹙,冷声吩咐御医道:“好好给郡主诊病,若是延误了病情,本王要你全家跟着陪葬。”御医战战兢兢的应了。心道真倒霉,怎么自己值守是遇到这样的事。 这位长宁郡主…… 御医抬头细细打量萧樱,觉得这姑娘和传说中似乎不太一样啊。 看上去一点也不蛮横,反而透着股孱弱。 而且凤二殿下的所为也挺奇怪的,不是应该嫌弃这位长宁郡主吗?似乎曾经因为这位郡主太过缠人而数天不能回府,难道传言有误?二殿下非但不讨厌这位长宁郡主,还挺喜欢? 也不对,最近似乎传言长宁和五殿下走的很近,而且这个萧府和五殿下的府邸比邻,御医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动,不过想到凤晔表面温和背地里狠辣的手段,也只能按捺着好奇之心,小心翼翼的给萧樱诊脉。 “郡主请移步内室。” “不必了,我们萧氏皇朝的姑娘,可不像贵国姑娘那么矜持。就在厅里吧,让二殿下亲自看着,也省得大人过后再解释一遍了。”萧樱坐下,痛快的把手腕横在桌上。 她的手腕很纤细,似乎白的有些过份。 凤晔有些狼狈的收回目光,觉得自己的心思似乎早被萧樱看透了。 他确实不相信她生病了,所以强横的请来御医。 而萧樱也没有拒绝,非但没有拒绝,还当着他的面让御医诊脉。看上去似乎十分配合,可凤晔却觉得心里发冷。“如何?”御医一脸凝重之色,好半晌没有开口。“郡主可是曾受过致命重伤?” “是。” “当时伤到什么程度?” “九死一生。” “郡主洪福。小官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可从脉相上也能诊出,当时确实如郡主所说,九死一生。萧樱能活,恕小官说句大不敬的话,实是运气。” “大人说的没错。当时得五殿下所救实属侥幸。郎中也说我这样的伤,恐怕难以保命。没想到我命硬,竟生生熬了过来。”现在提起不过一句侥幸,可当时情形却是真正的长宁郡主确实已经身死,才能有她的鸠占鹊巢。 所以萧樱一直看凤晔不顺眼。 倒不至于称得上迁怒……毕竟她对正主不熟。 可毕竟是当时凤晔纵容,才有了这一场劫难。 “郡主情况到底如何?真是旧伤复发?” 凤晔听了两人的对话,只觉得心头冷意更甚。虽然他早己探听到萧樱经历了什么,可听御医和萧樱这么一问一答,凤晔觉得仿佛有盆冷水当头泼下。 “回殿下。郡主的病……已经不是旧疾复发几个可以概括的了。郡主当时重伤,对身体损伤及大。虽然侥幸保住性命,可毕竟伤了根本。”“……可能治?”“这个……小官无能。郡主的旧疾,小官真的无能为力,只能慢慢调养,以后每年到冬天,郡主的日子都会十分难熬。一定不能受凉,受了凉恐怕整个冬天便不能出门了。这还不算什么……” 都这样了?还不算什么! 凤晔握紧拳头,手背青筋毕露。 可御医此时心思都在萧樱的病上,一时间没注意到自己几乎性命攸关。 “郡主这次之所以旧疾复发,是心忧过甚。郡主应该戒忧,戒慎,戒喜,戒怒。” 萧樱点点头,御医的话她理解,让她平常心,别大喜大怒,她这身子毕竟曾经大损。凤戈最近时常出门,偶尔也会带医术高明的郎中回来,诊脉的结果都一样。 她身子曾经受损,而且这损伤是不可逆的。 以后她会百病缠身。 初时凤戈瞒着她,后来她和凤戈推心置腹的谈了一次,凤戈才如实相告。那一晚,男人的眼睛始终都是红的。 萧樱最初也很失落,好容易重活一次,而且还有幸和凤戈情投意合,可是却……后来她想通了。 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能重活一次,而且还是从十五岁花季开始活起,这全然是她赚来的。她不知道自己能活多少岁,不知道能不能陪凤戈一辈子,她只想在能陪着凤戈的时候,好好与他相伴。 他想要的,她都帮他得到。 他高兴的事,她都会去做。 所以此时御医重提她旧疾,萧樱心里很平静。“我明白,我会尽量做到。”“郡主一定要努力做到。以后不能辛劳。这点小官倒不担心,郡主千金之躯,身边丫头仆从无数,什么活计都轮不到郡主来做。只是……就算郡主保养良好,将来……” “大人但说无妨。” “郡主将来子嗣……也会十分艰难。” 萧樱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的伤心之色。这点,也是她担心的。 凤戈虽然没有提过,可她这身子骨……再加上这里的医疗水平,将来能不能生娃娃都难说。 萧樱甚至担心凤戈为了她的身体,根本不允许她当母亲。 “我知道。” “郡主既然知道,下官就不多言了。总之,郡主这次旧疾复发,皆是因最近操劳过甚,忧思过甚。郡主若是好生调养,恐怕明年春天之前都不能出门了。” 这位御医当真是十分尽职。 不必凤晔发问,已经将医嘱尽数抖擞出来。萧樱心中暗暗觉得好笑。 凤晔算计她!她难道不会算计回来。 凤戈离开前后,她的心情本就不稳,她知道自己的身子忌大喜大悲。可心情这东西并不完全受她控制。 不舍,担心,思念诸多情绪汇聚一起,她早就预料到她会病上一场。 而且正好完美避开了失子案开堂。 凤戈已经发力,她就不打算再帮凤晔一点了。她也不觉得凤晔那里有什么能让她动心的宝贝。所以付出和收入不成正比,萧樱不干了。 “快开药方,快点把郡主的身子调养好。” “……下官一时也没什么好方子可用。郡主的身子不是三两天能调养好的,下官看,最少要在府中休养一个月方能出门。若是再有什么不妥,可就真的不妙了。” 一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一定要这么久?” 第五百七十三章 厚颜无耻 第五百七十三章厚颜无耻 “是。这已经是最保守的时间了。下官觉得郡主最好这一冬都不要出门了,只专心调养身体。看看明年春天身子如何?如果依旧不好,郡主还是要另请高明。” 凤晔本以为萧樱装病,故意称病不见外客。 所以才强横的请了御医来替她诊病。 萧樱似乎也清楚凤晔的心意,所以并没有避开他。而是当着他的面,让御医号了脉,最终的结果…… 凤晔也说不出心里是涩是甜。 萧樱不会长命,萧樱会百病缠身。这些说起来其实都和他有关。 可是萧樱并没有责怪他,非但没有怪他,还曾经呕心沥血的帮过他。 也许便是彻夜查失子案,才累得旧疾复发。这么一想,凤晔看萧樱的目光隐隐带了热意。萧樱微微蹙眉,不知道凤晔又打什么主意…… “你开方子吧,不管如何也要让郡主尽快恢复。” 御医还想反驳,可突然感觉身上一冷,抬头便看到凤晔冷得仿佛淬了冰的目光,登时全身一颤,乖乖点头。“遵命,下官这就写方子。”虽然治标不治本,好歹开张补身的方子应付吧。 御医一边写方子一边思索二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在意长宁郡主? 可自始至终,也没见二殿下露出关心的神情,反倒周身冷冰冰的,与平日大不相同。 难不成,凤二殿下并不希望长宁郡主早些康复?御医在心里给萧樱和凤晔推演了好大一出虐恋情殇的大戏。 颤威威的把方子递向凤晔。 随后迅速请辞,凤晔点了头,御医一溜烟似的遁了。仿佛身后有大火在烧似的。 “……殿下这下放心了?” “长宁,本王不是这个意思。”“那殿下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猜错了,殿下根本没有怀疑我在装病?” 凤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在萧樱面前,他觉得任何谎言都会被戳破。她太聪明了,不必他开口,她已看穿他的心思。萧樱轻叹一声,似乎累了。摆了摆手道:“罢了,什么都不必说了。我有些乏了,就不留殿下了。” “长宁,你信我。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她的身子竟然真的衰败至此。 平日看起来,她除了苍白瘦弱些,看不出什么不妥来,他便想当然的以为对她来说那所谓的曾经濒死有些夸张了。也许她真的受了伤,可伤好了,身子自然没什么大碍了。他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中看不中用?没想到我这一刻看着活蹦乱跳的,也许下一刻便会倒地不起?没想到我是真的病了,不是装病谢客?” 萧樱很少这样咄咄逼人,实在是凤晔欺人太甚。 失子案本就是庚帝交给他,本意是给他镀金用的。 他找不到真凶,对失子案无能为力。然后请求她出面,当时萧樱并不是看在凤晔的面子上才点头。而是真的同情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 所以她出面,她竭尽所能找出真凶。 她不想把功劳白白送给凤晔,不想让他不劳而获。功劳最终给了凤璟,萧樱不去争那个功劳,因为清楚庚帝绝不会希望功劳扣在她头上。 人她已经帮凤晔抓到了,如今关在刑部大牢。 他撬不开犯人的嘴,难道也怨她? 是他自己没本事,别说审案了,抓犯人的差事都不该她来做。 她做了。 怎么?她是不是欠了他的?得给他送佛送到西。萧樱是有些生气,可真和凤晔计较,又是抬举了他。 萧樱定了定神。“我真的累了,而且很不舒服,就不送殿下了。” “你不用送我。我知道你不是装病,我也没觉得你装病,我请御医来,是真的担心你的身子。”这句解释实在太苍白了。萧樱和凤晔彼此都明白,这句解释没人信。 “多谢殿下关心,最近这阵子我会闭门谢客。殿下下次若是吃了闭门羹,可不要怪罪。” “……我知道你不舒服,不能出门……可事情紧急,长宁,再帮本王一次。” 萧樱这次是真要被气笑了。 “帮?怎么帮?我如今半死不活的样子,殿下难道看不到吗?” 如果不是迫不得己,凤晔绝不会在此时继续开口的。可失子案必须尽快开堂,谈冲和姓吴的若是一直不开口,他真的没法交待。 若是拖到年后,恐怕又会有什么变数。 最近大皇子安静的有些过份,凤晔担心他暗中筹谋着什么。所以他得占下先机。失子案,必须尽快结案。 “你不用出门,我把公堂设在你府中……你只要稍微辛苦些,想法子让谈冲和姓吴的开口……这份恩情,凤晔铭记于心。” 一个男人能有多无耻?凤晔实在让萧樱另眼相看。 这种话,他也说的出口! “殿下就算不念你我那两份旧情,看在我……如今身体孱弱,精力不济,这辈子或许都没机会养儿育女的份上,能放过我这一次吗?把公堂设在我府中,亏殿下想的出? 我真的累了,没精力再招待殿下了。殿下请便吧。” “长宁,最后一次。我最后一次求你?” 事情到了这一步,凤晔已经没了退路。 退,则全败。 他清楚自己对不起她,可眼下除了求她出手,他真的没有第二条路可行了。 “凤二殿下,有些事情我可以不记前嫌帮你,那是为了大义。可有些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不会相助的,因为那是你一己私利。风二,送客。” 风二一直守在门外。 如果不是碍于身份,早进来亲自把凤晔丢出去了。 同为男人,风二觉得这位凤二殿下简直就是男人界的耻辱。 “殿下。请吧。我家姑娘接下来很长时间都要静养身子,恐怕最近都没精力招待殿下了。” 凤晔阴沉着一张脸。 因为萧樱的毫不犹豫的拒绝。 旧情?他们有什么旧情?她如果念着旧情,难道不该在他走投无路之时帮他一把吗? 他已经退让了,把公堂设在萧府,也不会让她太过辛苦,只要她想法子撬开谈冲两人的嘴便够了。 很困难吗? 可她竟然说……帮他缉凶是大义。助他审案,则成全的是他的私欲。 难道,在她眼中,他便这么的……不可救药吗? 第五百七十四章 驱凤晔 第五百七十四章驱凤晔 风二自然不能动手,只能希望凤晔还要点脸,别把事情弄得那么难看。可显然今天的凤二殿下并不打算要脸皮了…… 因为他并没迈步。 萧樱下了逐客令,风二上前送客,可依旧没能送走这位凤二殿下。 “长宁,一定要这样吗?” 凤晔似乎有些伤心,用着微哑的语调问道。风二抖了抖身上陡然窜起的鸡皮疙瘩,再次开口。“殿下,请吧,我家姑娘真的要歇息了。” 凤晔转向风二时,目光瞬间一冷,目中狠意几乎不加掩饰。 “我知道你是凤戈的心腹,被凤戈派来保护长宁安危。你若再敢多嘴,本王可就不客气了。” 风二眼神猛的一沉,拳手紧握,最终只能缓缓退到门边,不敢再随意开口。 皇权至上,他只是个护卫,公然和皇子对峙无疑是螳臂当车。 以他的身手,如果凤晔真要对萧樱不利,他便是冒着必死析危险也会出手。 还不到拼命的时候,风二在心里安慰自己。 萧樱是真的累了,她觉得这阵子有些心力交瘁。凤戈在的时候还好,似乎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凤戈一走,似乎连她的魂也一起带走了。她真不想和凤晔再纠缠下去了,所以萧樱不再理会凤晔,转身往内室而去。凤晔眸子微眯,下一切身形如电,竟然向萧樱窜去。 就算他没有伤害萧樱之意,可这动作,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风二神情猛的一沉,脚下灌注内力,便要纵身扑上前去,不过有个人比他速度更快,风二只觉得眼前一暗,下一刻凤晔抓向萧樱的手已经被人强行挡下。 “大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和本王动手。” 自己的手臂被人轻意挡下,而且对方看起来毫发无伤,而自己的手臂却被震的生疼。 凤晔自然大怒。 这人他是认识的,曾经也算有过几面之缘。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姓聂……“五殿下不在,二殿下不该在郡主屋中逗留太久。” “本王做事难道还要你一个护卫指指点点。我和长宁有要事商量,滚出去。”凤晔艰难的压抑着怒火。 聂炫不动,固执的挡在萧樱前面。也不说话,冷着一张脸,似乎不管凤晔如何,哪怕拼命,也绝不让开。“长宁,你府中护卫胆子够大。本王的话他们也敢不听!” 一直以来,萧樱都觉得自己是个和气的姑娘。 常言道和气生财,一团和气。反正和气这词放在哪里都是褒义的。所以在为人处事上,她尽量不在别人计较,不与人交恶。 可凤晔今日所为,已经让萧樱忍无可忍。 这简直就是欺负到她头上了。真当她长宁郡主的名号只是叫来好听的吗? “他们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萧樱冷声反问。 “……我是当朝华王殿下,庚帝第二子。”凤晔冷声回道,似乎没想到萧樱竟然为了一个护卫公然质问他。 “我还是萧帝唯一的孙女,萧二皇子唯一的女儿,萧氏王朝长宁郡主。怎么?我身份地位哪点不及你?”“这里是凤氏……” “是,这里是你们凤氏的地盘,我远来是客,你对客人不应该更尊敬些吗? 我不怕事,也不是惹事。凤晔,别欺人太甚!” 被直呼名字的事,还是第一次。凤晔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萧樱,你别不知好歹!”“凤晔,你别得寸进尺。我破失子案,是为了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我看他们可怜,我同情他们……失子案真凶归案,这事便我和没什么相干了。案子是你主审,你审不出,是你无能。我不会替你背这个黑锅。我把话放在这里,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都绝不会帮你审失子案。绝不!现在,滚出我的宅子!” 萧樱彻底被凤晔激怒了。 越怒她反而越冷静。整个人透着股冷意,和平日温和的模样大相径庭。 “你让本王滚?” “是。滚出去。你若自己不会滚,我不介意让护卫送你一程。风二,不必对他客气。把他给本郡主打出去。” 凤晔活了这么大,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 横行无忌的凤二殿下,是被护卫强行架出去的。他带的护卫和萧府护卫动了手,最终也被扔了出来。风二站在大门前,看着门前滚了一地的护卫们,冷笑着说道:“你们谁再敢登萧宅大门,这便是诸位会受到的款待。”说完,回身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护卫们不敢出声,小心翼翼的扶起凤晔。 凤晔怒极挥开。“滚,一帮废物,废物。萧樱,我和你誓不两立。” 从未受过这等耻辱,从未!凤晔觉得自己算是礼贤下士了,他对萧樱已经很客气了。不过是求萧樱帮个小忙罢了,她拒绝的这么彻底,实在太不给他面子了。 最后对萧樱出手,他也没打算伤她。 不过是想最后恳求一次…… 萧樱却下令将他扔出了萧府。从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从未!护卫们吓得悄声后退,不敢在此时上前劝慰。 凤晔气的眼中几乎着起火来。可一时间对着紧闭的大门毫无办法。“走。”最终只得把怒气撒在护卫身上,接连踢了几个护卫。护卫们敢怒不敢言,只能沉默忍痛。 凤晔这才觉得火气散出去两分。 最后冷声喝道,随后一马当先甩袖而去。 此时的聂炫和风二一左一在站在萧樱身边,聂炫冷着一张脸,可细看之下,脸上怒意未消。 风二则一脸内疚之色。刚才他险些让萧樱被凤晔欺负。这是他的失职。 “凤晔怎么敢对姑娘无礼!” 他怎么敢对萧樱动手动脚,别说萧樱的身份了,哪怕是个普通姑娘也容不得男人对她动手动脚。 萧樱淡淡说道:“自觉高我一等……而且据说我曾经‘痴迷’过他。他心里自然有几分优越感,觉得我不过如此……也好,我早就不想与他虚与委蛇了。今日闹到这一步,自然不好平平静静的收场,索性,就闹个天翻地覆吧。聂炫,你走一趟,替我送封信给云大人,请他明日在殿上助我一臂之力。” 第五百七十五章 夜惊魂 第五百七十五章夜惊魂 聂炫没有点头,而是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 萧樱勾了勾唇角。既然凤晔觉得他能控制一切,她就让他看看……什么叫‘失控’。现在凤戈不在,正好适合她施展。若是凤戈在,少不得要考虑的多些。 这简直就是老天给她的好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 “恶人一定会先告状,凤晔会告,我也会告。我明天进宫告御状。” 萧樱说的轻飘飘,可把风二惊的不轻。“告御状?” “怎么?不该告?” 风二点头。“应该。凤晔今日对郡主动手,仅这一点,郡主就不该息事宁人。”面对坏人,息事宁人是很多人选择的法子。可如果坏人因为她的息事宁有而变本加厉,那她就不能继续忍下去了,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凤晔想当太子? 去梦里当吧。 “我平日不争,并不表示我软弱可欺。只是觉得没必要争一时得失。可今日之事,由不得我不争了。你们去准备吧。” 风二点头,聂炫却有些迟疑。 “……你的病?郎中叮嘱过,不能出府。” 风二也附和。“是啊,刚才御医也这样叮嘱。” “就因为病着,才更应该出府。我心里有数,你们只管按我的吩咐行事,这次不把凤晔弄得声名狼藉,我都对不起自己这幅病怏怏的身子。” 聂炫和风二沉默了。两人都知道内情,清楚萧樱身子受到重创的始作俑者便是凤晔。 这算是前仇加上旧恨,也难怪萧樱宁愿拖着病体也要明日进宫了。“姑娘打算如何入宫?用公主给的腰牌吗?”萧樱是可以随时入宫的,凤月心从齐皇后那里讨了张腰牌,她能拿着腰牌直接去给齐皇后请安。 通过齐皇后,似乎更容易些。 想必齐皇后也会乐见其成。 不料萧樱却摇摇头。“不,动静不够大。” “姑娘是想?” “宫外,跪求。” 什么?聂炫和风二都变了脸色。这意思是说萧樱要亲自跪在宫门外,恳求庚帝召见。 这招术以前有寒门书生用过。据说跪了几天,有直接跪死的,有被护卫拉走的,总之,庚帝绝不会轻易允许有人用这样的方法入宫,这等于强行逼迫庚帝见人。 “不行。姑娘的身子受不住。”风二反对。 “我是萧樱,名号是长宁……这次父王回来,我的名号兴许会变成长宁公主。所以书生们做不成的事,兴许我能做到……你们放心,我也不会像傻子似的只知道跪求,风二现在就去安排,找人将消息散布出去,就说华王殿下利诱不成,强行逼迫之事,长宁郡主不甘受辱,以死叩求庚帝陛下替自己伸冤。” “这样说……对姑娘的名声……” 萧樱笑笑。“不这样说,怎么能引人注目呢。放心吧,关于我的谣言曾经比这还要过份,不过是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不会伤到我的。” “可是……姑娘如今病着,再这么一通折腾,恐怕这一冬就真的不能出屋子了。”风二轻叹。 “不出便不出吧,替五哥除了这个心头大患也不算亏。” “阿樱,你既然决定了,我这就去找云大人。只是,无论如何,保重自己。你若有个万一,五殿下回来……恐怕也不会再争什么了。”聂炫沉声说道,萧樱怔了怔,点头。 “你们放心,我不会真的用自己的小命去拉凤晔下马的。我的小命可比他的金贵……我还没和凤戈成亲呢,怎么能甘心送死?只是,明天的场面不会太好看,你们心里有个准备。” 两人都不想去思索萧樱口中的不会太好看是什么情况。风二转身出去安排人趁着天还没亮将消息散布出去。聂炫多留了片刻。“阿樱,为了凤戈,值得吗?” 萧樱轻轻一笑。 “我有时候也在想,你为了我……值得吗?” “值。” “我的答案也是一样的。有时候我们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在意一个人,可满心装的都是他。阿炫,别太执着了。人活着还是要为自己打算的。”“我这样很好,不需要再打算什么。”聂炫硬邦邦的说道。 萧樱也知道劝不住这个人。 聂炫的固执,不压于她和凤戈。大家都是一样的,认定的事情无论谁劝也绝不回头。 “好,我以后不会再提。这一次,我是一定要做的,凤晔一而再,再而三的欺上门来,真以为萧樱是个可以任人欺负的小可怜?” “你压根不是小可怜。” “我自然不是。我这人其实挺霸道的,这次就让凤晔看看我的霸道。” 萧樱笑着打趣道,聂炫唇角勾了勾。终于放下心来,临行前将萧樱写的信塞进衣袖里。最后叮嘱道:“好好睡一觉,明天会很辛苦。”萧樱点头。 这一晚。有人一气之下砸了自己的书房。 并且决定明天大殿上,告萧樱一个藐视皇权。 凤晔压根不会想到萧樱会破釜沉舟。在凤晔看来,萧樱虽然有几分小聪明,可到底是个姑娘。 姑娘行事大多软弱。 也正是认定萧樱软弱可欺,昨晚凤晔才敢强行请御医,又强行留在萧樱屋中。 甚至最后打算用武力逼萧樱就范。 最后被萧府护卫赶出来,凤晔也只是大怒。从没担心过自己所行会不会惹得萧樱反击。 他认定,萧樱不会,也不敢。 同一时间,有几个身影悄悄的从萧宅出来,然后四散而去。 云驰是被聂炫敲醒的,因为认识聂炫,所以云驰的暗卫并没有阻止聂炫所为。云大人起床气颇大,尤其是三更半夜被吵醒,他简直想拿刀直接往聂炫身上招呼。 “火烧眉毛了?”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云驰发誓绝不会轻饶了聂炫,扰人清梦,一定把他打个半死。 “阿樱明天要彻底拉凤晔下马。到时候请大人助其一臂之力。” 云驰本来半睡半醒,这下瞌睡虫全被惊跑了。“什么?” 聂炫又重复了一遍,云大人这次彻底醒了,醒的不能再醒……“看不出来,这丫头狠起来,和凤戈不相上下。” 第五百七十六章 谣言四起 第五百七十六章谣言四起 随后云驰反应过来自己关注的重点似乎不太妥当。 “你说凤晔做了什么?”凤二这个蠢货,竟然对萧樱对手动脚。“郡主旧疾复发,郎中叮嘱一定要卧床静养,凤晔怀疑郡主装病。强行请了御医来诊病。御医言,郡主这次旧疾来势汹汹,一定要安心静养。 凤晔于是提出把公堂设在府中,让郡主在府中替他审案。郡主拒绝了,凤晔不依不饶,郡主直言逐客,反倒惹怒了凤晔,凤晔竟然不顾郡主病体,对郡主出手,关键之时被我强行拦下。” 聂炫很少这样长篇大论,为了把事情解释清楚,今天他也算是竭尽全力了。 果然,云驰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看来长宁那丫头对你还真的不一般。” “我视郡主为至亲,郡主视为我兄长。在我心中郡主性命重于一切,这辈子都不会改变。大人若是觉得不妥,此事过后聂炫任凭大人处置。”言下之意,此时帮萧樱为重。 “有什么不妥的?妥当的很……凤戈那小子眼高于顶,就该有个人时常让他警醒。这也算是训练他的反应了。 如果凤晔只是和长宁说案子的事,长宁其实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好言相劝,长宁也未必会拒绝到底。可凤晔竟然来硬的,活该他倒霉。不过凤晔这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长宁什么身份?那可是整个萧氏的掌上明珠,萧氏这一辈唯一的女娃娃。萧家兄弟向来骁勇,若是得知长宁受了委屈,恐怕会不管不顾的挥师南下……” 到时候可就少不得一场生命涂炭了。 也许是长宁性子太好,所以让凤晔忽略了这一点。 可是不管长宁多温和,她都是一个有强大背景,等闲不能招惹的姑娘。 也就只有凤晔这个眼高于顶的蠢货会觉得她只是个小姑娘,而且还是个可以任他欺负的小姑娘。 “大人说的有理,郡主本性善良,若不是凤晔所为让郡主忍无可忍,郡主是不会与他撕破脸皮的。” “本性善良是真,不过长宁可不是个好欺负的姑娘。她自己受点委屈倒没什么,不是她软弱,而是她不在意。可她见不到身边的人受委屈,尤其是亦兄亦友的你。聂炫,你这辈子能遇到长宁,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能因为他被凤晔斥责便和凤晔交恶。 关系亦主亦仆亦兄亦友,大多数人一辈子也遇不到这样一个人。 聂炫遇到了,可对他来说,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自然是我的福气。” “你说是福气便是福气吧。长宁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你说她旧疾复发,明天必定是场大乱,她的身子能行吗?” 聂炫怔了怔,摇头。 “不知道。可是郡主决定的事,任谁都劝不住的。我们唯有帮她把事情做到最好。” “这话倒不假,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性子却犟的很。和凤戈简直如出一辙。你回去吧,告诉长宁,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做……会有意想不到的助力的。” 聂炫点头,急匆匆离开云家。 东方天际微微露出白茫,即将跳出天边的太阳似乎笼罩着一层雾气。渐渐的,光亮越来越暗,早起的庄户人抬头望了望东边。然后唉声叹气的道……要下雪了,要下大雪了,随后转身回屋,外面越来越冷了。 果然,片刻后,大雪纷纷洒洒的从天而降,像鹅毛,一片片的,不过片刻功夫整个京城仿佛披上了一层素白的外裳。 上朝的大臣们不得不早早出门,骑马改成了坐轿子。 吱呀呀踩雪的声音让冷洌的早晨显得越发的寒气逼人。 谢相揣手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想着早朝上要议的事……年尾将至,得把明年春天的春耕提上议程了。还有各级官员的考核也该好好议议。还有便是想法子给凤晔一个立功的机会,好让庚帝顺理成章的提出立凤晔为太子。 谢相也看出来了,庚帝属意二皇子。 要不是看透了庚帝的心思,谢相怎么会允许女儿嫁给凤晔。 他把女儿留到这个岁数,便是希望她将来嫁个好人家。大皇子凤霖一直对他示好,可他一直不看好凤霖,所以一直没有松口,直到他确信庚帝更属意凤晔,又逢德妃示好,谢相这才动了心思。 如果凤晔能顺利登基,将来他的女儿就是皇后,母仪天下。 所以虽然谢相不太中意凤晔,觉得他太过花心,将来必定不会只娶女儿一人。 可在权势和女儿的心意二选一的情况下,谢相还是选了权势。谢相知道谢菲衷情凤戈,可衷情又如何。 先不说凤戈只是庚帝幺子,不得庚帝欢心,便是凤戈一直留在京城。一无权二无势,将来也是被几个皇子欺负的主,谢相绝不会让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的。 即不能给谢家带来好处,又不能让女儿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在谢相看来,凤戈简直毫无可取之处。 最终,虽然谢菲并不甘愿,谢相还是默许了庚帝下旨赐婚。 只是最近凤晔所为,实在让人失望。好好的差事办砸了不说,最终功劳竟然落到凤璟身上。风四殿下要功劳做什么?不过是个空有力气全无脑子的蠢人。 这次主审失子案,更是闹了场大笑话。 回家后谢家公子转述当时的现状,直听得谢相眉头紧蹙,越发觉得自己以前高看凤晔了。难道凤二殿下那些办事果断,待人宽厚,能成大事的传闻皆为假。 谢相这几天一直在想着怎么能推一推凤晔。 让庚帝顺理成章的下令册封他为太子。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嘈杂之声传来。似乎是早起的伙计,正在扫门前薄雪。 “……听说了吗?昨晚出事了!” “昨晚?昨晚出什么事了?难不成又有哪家孩子丢了?”两个小伙计,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谢相的耳朵里。 “这那位长宁郡主……据说被人欺负了……”、 “被人欺负了?谁啊?胆子这么大?那位郡主可不是好惹的……”“我倒觉得长宁郡主性子挺温和,京城关于她的谣言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句,而且都不太好听,也没见人家追究过。” 第五百七十七章 宫门跪求 第五百七十七章宫门跪求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确实没见郡主追究过。那我就暂且相信她脾气温和吧,可再温和的人,被人欺上门去,这次恐怕也不好收场了。” “你快说啊?到底什么事?神神秘秘的?她是郡主,谁敢上门欺负她?难不成……是哪位皇孙公子?” “据说是……凤二殿下。” 闭目养神的谢相瞬间睁开眼睛。 “停轿。” 轿子马上停下,小厮上前轻声询问谢相有何吩咐。 谢相也不确定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只小声吩咐小厮去打听打听,昨夜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小厮领命,转身悄声没入小巷。轿子继续前行,到了宫门外,谢相觉得诸人看他的目光颇有些奇怪,他不由得挑眉回视对方,对方很快便把目光移开了。 平日和自己交好的几位大臣目光也躲躲闪闪的。 谢相心中疑惑,可碍于身份,又不便主动开口。 宫门开了,诸人鱼贯而入…… 进殿前,一个平日和他交情不错的文官错身时小声说道:“今日大殿上恐怕会发生事端,谢相小心了。” 什么事端,对方没有明说。 谢相心里七上八下,庚帝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诸人鱼贯上前奏报,谢相也适时出列将自己的折子递上,庚帝看完颁颁点头,谢相这才觉得安心了些。 心中疑惑却更甚了。 看起来一切如故,谢相看不出哪里有异…… 眼看着早朝已至尾声,谢相总算松了一口气。 觉得大家实在太过杯弓蛇影了。没影的事,偏偏自己吓自己。 就在谢相松了口气,觉得朝臣们简直就是捕风捉影无端吓人之时。 有内侍匆匆而入,迈着小碎步直接走到庚帝身边,然后俯身说了几句什么,眼见着庚帝神情大变。 原本有几分血色的脸,瞬间惨白一片。 “什么?” 内侍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混账,混账。真是混账至极。” 大殿中诸臣面面相觑,大家心里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谁也不敢开口询问。四下登时静的仿佛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到声音。原本已经放下心来的谢相突然间觉得脑子一晕。 他突然想起刚才路上扫地小伙计的话。 长宁郡主被人欺负了…… 谁敢欺负长宁郡主? 必定是哪家王孙公子…… 莫不是?莫不是……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大冷的天谢相额头瞬间浸出冷汗。 最终,庚帝缓缓抬头。然后一把将龙案上石砚扫落在地。那方砚庚帝很喜欢,据说从登基后一直用到今天,足足用了二十几年。 石砚落地,瞬间四分五裂。 可见庚帝如何震怒?“凤晔呢,凤晔呢?把他给朕绑来。” 凤晔以要审问失子案为名,这几天向庚帝递了折子,暂时不必日日上朝。“回陛下,二殿下在忙着审问失子案,已经向陛下暂时告了假。” 内侍小心翼翼的回道,生怕哪句触怒圣颜。 “让他给朕滚进宫来。快点滚进来。” 内侍领旨,小跑着出去传话。庚帝气的大力吸着气,可依旧觉得喘不上气来。几个儿子,便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矮子里拔高的,好歹凤晔还算有些样子。可他竟然做出……做出这等蠢事。 他招惹谁不好,去招惹那个长宁。 庚帝已经收到萧帝的书信。信中说的清楚,已下令册封长宁为公主,封号继续沿用长宁二字。她如今可是萧氏唯一的公主,而且萧家那些男人对这唯一的女娃娃很是在意。 萧帝信中直言,谁若惹得他孙女不快,他一定让那人不得安宁。 庚帝如今病体缠身,终日流连病榻,早已没了年轻时的野心,如今只想着国家安宁,从儿子里选个优秀的出来承继天下。 不愧对凤家的列祖列宗便足矣。 凤霖虽是长子,可好高骛远,不是个能担大任的。 凤霁虽然有几分城府,可庚帝看来总显得小家子气,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凤璟不必说了,压根就不是个当皇帝的料。 至于凤戈…… 其实对凤戈,庚帝心里有两个极端的认知。 一边认为凤戈男生女相,实在不是有福之人。一边又觉得凤戈这些年在太平郡虽然没什么建树,可最终却一举拿下殷家,可见他一直在隐忍。至于目的……也许是不想让自己太早现于人前,这些年凤霖和凤晔不管在京城闹的如何热闹,也确实没有想起过凤戈。 直到他回京,京城突然就动荡起来。 可是似乎哪件事都和凤戈没什么关系。 偏偏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他回京之后。 可是庚帝本能的觉得凤戈心思太深,把皇位交到一个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的儿子手中,那无疑风险太大,所以庚帝最终把凤戈否决了。 庚帝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凤晔竟然……竟然强闯萧府。而且还对萧樱动手!对一个女人动手!真是他的好儿子! 庚帝眼见着满朝文武没一个敢站出来哪怕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太平日子过惯了,根本不愿有丁点风波。 立谁为太子,他们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可偏偏没谁敢站出来开口哪怕说上一句。 “诸位爱卿,可知发生了何事?” 昨晚风二的安排已经发挥了作用,消息灵通些的大都知道了原委,可此时没谁敢站出来。 生怕庚帝迁怒。 “都不知道吗?” 没人敢点头。“不知道,朕便告诉各位……此刻,长宁郡主正跪在宫门外……一个小姑娘大冷的天拖着病体,跪在宫门外。她在求朕,求朕给她主持公道。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朕的好儿子,凤晔。朕把失子案交给他来查。最终却是一个小姑娘帮他抓到了真凶。人家小姑娘即不邀功,也不求赏。只默默帮忙。 为了什么? 私情吗? 不,长宁说,她只是可怜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她实在看不了。所以她才出手帮着查失子案。 如今失子案真凶归案。 终于可以开堂了。可是……” 第五百七十八章 帝怒 第五百七十八章帝怒 庚帝简直没脸往下说了,一直觉得优秀的儿子,办事竟然这么欠妥。 失子案交到他上月余,他都查不到蛛丝马迹。人家小姑娘一出手,没用三天便破了案。这若是传出去……如今恐怕已经传出去了,让皇前颜面何在。 先前小姑娘并没有多嘴。 甚至他从始至终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竟然还有长宁的手笔。 只以为是云驰出手,最终功劳没落到云驰身上,而是给了凤璟,庚帝虽然不太满意,倒也勉强能接受,总归是自己的儿子,肥水不落外人田。 可事情的真相是,云驰也只是受长宁之邀,帮着一起抓了抓人。 真正破案的,竟然是一个小姑娘。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而且她还姓萧…… 萧氏一个小丫头,用了三天时间,抓到了失子案真凶。而堂堂凤氏的皇子,自幼被他寄予厚望的儿子,对此却束手无策。 破不了案找不到真凶便罢了,好歹还知道找人相助。 可如今人家小姑娘帮他抓到了凶犯,把人交到他手中,他却审不出。 其实失子案公堂上发生了什么不必庚帝开口,殿上朝臣们哪个不知?凤二殿下当时本意是想让人看看他的本事,所以招了不少年轻公子,青年才俊前去旁听。 也不知道他之前为何如何自信。 自信于自己一定能把这案子审的清楚明白。 谁知道开堂后,凶犯十分不配合,死活不开口。以至最终弄出这样一场丑事来。 扬名成了现丑。“陛下息怒,二殿下行事向来谨慎,失子案,或许另有隐情。” 朝臣们谁都不敢露头,可是谢相此时却不得不站出来。凤晔毕竟是他的半子,是他女儿未来的夫婿。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凤晔出事。虽然心里也挺气凤晔行事大胆无度的。 如果不确定自己能出风头,能扬名,为什么要弄一帮子闲散公子哥却旁听。 如今闹成这般局面,谢相便是有气,也只能忍一忍,先替凤晔善后。“隐情?什么隐情?” 谢相心道他哪知道。自从和女儿定了亲,凤晔只在送女儿回来时拜访过他一次。平日里虽说即将成为翁婿,两人也和往常一般,并不见亲近几分。谢相想着凤晔这做法还算聪明。 若是当面表现的太过亲近,反倒招庚帝猜忌。 可问题是,背地里也没见凤晔和谢家往来……凤晔倒偶尔招自己的独子去府中玩乐,可自己那儿子是个不成器的,哪次从华王府回来,他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相也着实摸不透凤晔的心思。 “臣不知。” “谢相既然不知,又说什么隐情。朕知道凤晔和令爱即将成亲,你自然看重凤晔。可凤晔……或许会让谢相你失望至极。” “怎么会?二殿下自幼聪颖异常,待人和善,为人又精明果断,臣一直十分欣赏。” “欣赏?你知道他做了什么,恐怕就不会欣赏他了。他昨夜……昨夜去了萧宅。长宁的宅子……长宁病了,不能见他,他不相信,愣是强行请了御医。刚才御医已经上了折子,确认长宁确实病的不轻,并不是因为不愿见他而敷衍他。 可是他非但不知悔改。竟然还威胁长宁帮他审问失子案那两个主谋。 朕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庚帝实在没脸提凤晔竟然还对萧樱动手,若不是护卫阻止,指不定那小子还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把失子案交给凤晔来查,本就是想给他个机会,可一次又一次,凤晔让庚帝失望了。 “竟有这种事?只是这种事也不能听郡主一面之词,还是要问一问二殿下才好。”谢相终于知道为什么一早那些人看自己的目光躲躲闪闪了。 凤晔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威逼? 动手? 凤晔是不是疯了。谢相心里骂凤晔这次办事太蠢了,可因为女儿,只能硬着头皮替凤晔说话。 “朕自然要问一问他,不仅要问他,朕还会请长宁上殿,和凤晔当面对质。” “……陛下英明。”谢相这句奉承也并没让庚帝高兴一分。想到自己如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几个儿子更是没一个让他能放心将皇位交给他的。 庚帝越发觉得自己愧对祖宗。 心中对凤晔的怒气更甚。 招惹谁不好,去招惹长宁,那是个好相与的小姑娘吗? 就算她脾气好,可她姓萧,她的背后可有萧氏一族。若是喜欢她……一年前为何拒人千里之外,如今她和凤戈走的近了,凤晔又不甘心了。 有事没事便往萧家跑。 别以为庚帝不知道,他要立凤晔为太子,自然对凤晔的行踪尤其在意。 庚帝自然也知道上次凤晔去见萧家,被谢菲堵个正着,两人还在马车上吵了一架。 好在凤晔会哄人,把谢菲哄得服服帖帖。这才没闹出事情来。 庚帝的心还没放下,凤晔竟然又弄了这样一出。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了。失望,生气,失落,黯然。诸多滋味漫上心头,那种感觉让庚帝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萧樱先到。 她几乎是被婢女服进来的。 看到此时的萧樱,满朝大臣不由得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姑娘面色惨白,连嘴唇都白了没了血色。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比庚帝还要病弱。 庚帝一惊。“这是怎么了?快传御医。”虽然内侍回报说萧樱病了,可庚帝也没想到她病的这样重。竟然连路都走不了,只能被婢女扶上来。 内侍慌忙去传御医。 赶巧昨夜值守的御医还在,听说长宁郡主正在大殿上,此时正要传御医前去诊病,着实被惊得不轻。昨晚才叮嘱过不宜出门,最好在家静养,今天怎么就出门了,而且还进了宫,上了殿。 今日可是这一年最冷的一天。 早上的细雪,此时已经成了鹅毛大雪。 人在外面走上一小段路身上便会披上一层白。这样的天气,长宁郡主不老实在家养病,而且还出门…… 不想要命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上殿 第五百七十九章上殿 “诸位,谁去大殿。长宁郡主……这病可不好诊啊。”屋里共有四五名御医,都是今日轮值的,有老有少,其中一位老御医开了口。 “甭管谁去,总得出一位,而且得快些,那长宁郡主模样可不太好。”内侍面带焦急的道。 一早就听家中下人说昨晚出事了,华王殿下强闯萧府,而且还对郡主动了手,今天郡主一大早便跪在宫门外,不惜自伤也要面见陛下,这是当面要告御状,这事,可不好善了。“昨晚谁值守?”老御医问道,几人目光都看向屋中一位御医。“昨晚我确实前去萧府替长宁郡主诊病。” “一事不烦二主,还是你去吧。到了大殿上小心说话。” 那个点点头。 他绝不敢胡言乱语,昨夜是什么情况,他会如实回答。 这位御医姓石,单名一个和字。进御医院的时间不长,家里世代行医,而且善名远播。 到了石和这一辈,终于被人举荐,进京入了御医院,当一个小小的御医。 石和为人低调,在御医院人缘不错。所以老御医们愿意多提点他几句。只希望他别惹祸上身。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能脱身尽量脱身,只推说不知便是。他只是奉命去给长宁郡主看病。看完便离开了,其它的事一概不知。 老御医自觉已经提点了石和。 只是他高看石和了,这位石大人对药方子可谓是知之甚详,甚至很多方子整个御医院只他一人敢用。可对人情事故方面,委实差了些。何况昨晚他亲眼看到凤二殿下处处刁难长宁郡主。 长宁郡主确实是真的生病了。 凤二殿下怀疑郡主装病,他确诊后,凤二殿下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石和胡闹想着,这可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跨进议事大殿,才迈进去,便被殿里的气氛惊的不轻。满朝文武,平日见了他都要点头哈腰的,如今垂首立在大殿两侧。 龙坐上庚帝眉眼泛着冷意。 见到石和似乎微微蹙眉,许是嫌弃他太过年轻。 石和上前行礼。“怎么是你?刘大人,李大人呢?”庚帝问的是御医院两位老御医。 “今日雪太大了,刘大人出门前不小心摔了一下,请了半个月病假。李大人说陛下该换方子了,正在给陛下斟酌方子,郡主的病,昨晚便是下官亲自诊治的。”最后一句话,彻底让庚帝放心了。 “既然昨夜是你诊的病,你自然知道长宁的身体如何了,快些替郡主诊病。” 石和领命上前,只打量萧樱一眼便眉头微蹙。“下官昨天千叮咛万嘱咐,让郡主千万不能出门。可郡主却选了个最冷的日子出门。”萧樱有些费力的牵扯了一下唇角。“多谢大人叮嘱,发生了一些事,我不得不出门。” “回陛下,昨晚下官已经替郡主诊过脉,郡主旧伤复发,需卧床静养,万不能出门,此时出门……对郡主身子大损。” 庚帝脸色更难看了。 他以为萧樱病了,不过是染了风寒。 不想竟然是旧疾复发,这旧疾如何而得,庚帝心里清楚。 若不是凤晔胡闹,纵容属下。长宁怎么会出意外? 好在老天保佑,让长宁保住性命。却没想到终是落下了病根,凤晔非但不反省,反而在此时还要登门胡闹。这简直就是……就是知错犯错罪加一等。 “长宁,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既然病着,就好好在家中养病,大雪天的出门,若是有个万一,你让朕如何向你皇祖叔,你皇王交待。” “多谢陛下关心。长宁……长宁不得不出门。 昨晚之事,如今闹的满城皆知。长宁就算病的只有一口气了,也要亲自来向陛下陈情。失子案确是我破的,是我看出对方拐走孩子的手段,因此推测出可能藏匿孩子的地方。是四殿下和五殿下各自带人将凶犯缉拿归案。 我不在意功劳。 长宁行事只求问心无愧。可是凤二殿下……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我如今这幅样子陛下也亲眼看到了,实在不宜出门。可是凤二殿下却执意要我前往刑部,替他撬开失子案主犯的嘴。”说到这里,长宁似乎有些呼吸不畅。 石和上前,在她前后轻拍了几下。 萧樱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勉强继续。 “……我没有答应。凤二殿下不依不饶,最后竟然提议把公堂设在我府中。 我自然不能点头。 说直白些,先前相助,是因为同情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如今凶犯归案,此事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何况我正病着……可凤二殿下根本不接受拒绝。 我没法子,只得让管家送凤二殿下出门。 没想到,下一刻凤二殿下却突然发难……若不是我的护卫及时挡在我面前。 陛下,请替长宁做主。这种委屈,长宁绝不受。” 萧樱话落,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因为萧樱的话实在……实在太让人震惊了。 失子案和这位长宁郡主有些关系,倒是有不少朝臣知道一些内情,最近太平郡的事情渐渐传进京城了。 很多人都知道这位长宁郡主很厉害。在太平郡时便帮凤戈破过案子。 并不像先前传言说的那般是个草包郡主。所以萧樱的话,殿上大半的人虽然没有表示,可心里已经相信了。庚帝几乎气的发抖。萧樱这番话简直没留丝毫情面。在庚帝看来,萧樱并不是一个脾气多暴躁的姑娘,相反她行事有度,是个挺知趣的姑娘。 上次在殿下,他故意压她。 她也没反驳。 所以这次萧樱几乎一上殿就用玉石俱焚的法子,才让庚帝意外,让庚帝吃惊之余大感束手无策。 “丫头别急。朕一定会替你做主的。来人,去传华王。” “多谢陛下。长宁知道陛下一定会秉公处置。” 这顶高帽一扣,庚帝如果接话,就一定要处置凤晔,若是不接话,显得他护短,偏颇。 庚帝面上努力扯出一抹安抚的笑意,可内心却恨极了萧樱。凤戈和她牵扯不清便罢了,如今连凤晔也……这个萧樱,到底有什么本事?让他两个儿子都为她“神魂颠倒”。 第五百八十章 让齐后放心的真相 第五百八十章让齐后放心的真相 “那是自然。”当着满朝文武,庚帝除了点头似乎没有第二个选择。 他虽然在笑,可笑意不达眼底。 萧樱柔柔一笑,似乎终于放心了。下一刻却身子一软,石御医手急眼快和两个婢女一起扶住了萧樱,没让她摔倒在地。 “陛下,郡主脉相虚弱,再不好好静养,恐怕凶多吉少。”石御医心中不由得有些同情萧樱。 一个小姑娘,离家千里。 没有亲人在身边,而且身边群狼环伺。 凤二殿下简直欺人太甚。 昨晚凤晔如何蛮横石御医是亲眼所见的,他不管外面如何编排长宁郡主,她只是个小姑娘,而且旧疾缠身也是事实。做为医者,石御医本能的同情弱者,所以此时开口所说便不由得重了几分。庚帝面色大变。 “快些扶长宁下去歇息,万不能让她出事,你也跟着去照顾,如果长宁有个万一,朕要你陪葬。” 是不是上位者都喜欢拿死威胁人。 石御医心道不愧是父子,连威胁人的手段都相同。 “是,下官一定尽全力救治郡主殿下。” 婢女扶着人事不知的长宁出了大殿,正要就近安排个歇息之处,迎面齐皇后已经急匆匆前来。 “这是怎么了?长宁……”石御医上前:“回娘娘,郡主旧疾复发,急需寻个清静之处,下官好仔细给郡主诊脉。” “去我宫里,快去我宫里,那里清静,还没人敢扰。” 齐皇后让身边嬷嬷给庚帝传话,便是她把长宁接走了。 随后急急忙忙带着长宁回转,齐皇后自然知道大殿上发生了什么。不管长宁是出于什么目的,总算是替她出了口恶气,齐皇后这般急匆匆前往,便是有意护一下萧樱。 如果她所料不差,此时德妃恐怕已经去大殿外哭诉了。 如果她拦下长宁,长宁想要脱身必定得费番心思。如今长宁这个样子……德妃虽然不敢对长宁动手,可延误片刻对她来说都性命攸关。 有了齐皇后,一行人果然顺利回转齐皇后寝宫。 早有嬷嬷引路,将长宁引到了偏殿。 齐皇后在一旁亲眼看着石御医替长宁诊了脉,开了方子,又由婢女强行将药灌了进去,这才露出放心的神情。“石御医,长宁这病……”石和面色凝重。“回娘娘,郡主的旧疾本就来势汹汹,好生在府中调养,十天半月的,或许能捱过这拔发作,可偏偏……这一冬天,郡主都不能出屋走动了。” “这么严重?”齐皇后大吃一惊。 她以为这所谓的旧疾复发只是长宁推脱之词。 哪怕不是,也不会病的哪些厉害。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想到这个比自己女儿还要小两岁的小姑娘所经历的一切,齐皇后一声叹息。“……本是绝好的出身,却要经受这些。公主和长宁比起来,实在太幸运了。” “公主有娘娘庇护,自然洪福齐天。可长宁郡主……只身一人在此,无亲无故。” “是啊。这孩子倔强的很,凡事都能安排的周周到到的,总会让人忘记,她不过才十五岁。小小年纪便落下这么一身毛病,将来可如何是好。” “娘娘心善,郡主若是知道娘娘如此担忧,一定会很感动的。下官昨晚便和郡主说过了。郡主的身子确实损伤颇大。如今小小年纪旧疾便来势汹汹,以后年纪大些,恐怕入了冬便只能在府中静养了。” “石御医,本宫问句不该问的。长宁总归是女孩了,还没有嫁人。这以后若是嫁了人……子嗣方面……” 石御医想了想,觉得这事似乎也没什么不能告诉齐皇后的。 因为这是事实,想瞒也瞒不住,长宁嫁人后,三五年无所出,世人自然也会猜忌。 何况他也不敢欺瞒皇后娘娘。“会很艰难,就算勉强生个一儿半女,也会要了郡主大半条命。” 齐皇后看萧樱的目光更怜爱了。 同时心中也不由得一松。 凤戈和长宁这对想来是分不开了。虽然凤戈一直没表现出太大的野心,可做为母亲,齐皇后依旧替儿子忧心。 如今知道以后长宁子嗣艰难……虽然心疼长宁,可心里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皇帝,子嗣是大事。一个妻子不能生下皇嗣的皇子,显然对于争位十分不利。“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齐皇后眼圈泛红,看向萧樱的目光更慈爱了。 同一时间。大殿上,凤晔终于到了。 他没想到,一晚上的时间,似乎整个天地都变了。凤晔原想在殿上参萧樱一个藐视皇权,可却被萧樱抢了先,萧樱出手即快又狠,根本没给凤晔反应的时间。凤二殿下还从没这般狼狈过,一大早上醒来,衣裳还没穿好,他的心腹便急匆匆进门,告诉他出事了。 这才几个时辰?而且深更半夜的,昨晚他在萧府所为竟然扩散出来。而且众口铄金,过错皆在他。 凤晔事后也有些后悔,自己似乎把萧樱逼的太紧了些,可时不待人,他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如果真的等萧樱一个月后能出门再开堂。黄花菜都凉了,所以凤晔才想出索性便把公堂设在萧宅,萧樱只要出面让谈冲和那个姓吴的开口便可。 在凤晔看来,也不算多辛苦。 可萧樱毫不犹豫的拒绝让凤晔意外。 进而没有控制住脾气。也许是这阵子萧樱对他有求必应,让凤晔有了萧樱还在意他的错觉吧。 总之,他一时失控,便对萧樱动了手。 事后凤晔回忆起来也是一头冷汗,好在当时聂炫出面拦下了他。如果他真的一个控制不住对萧樱动了手,事情恐怕更加麻烦了。凤晔想当然的以为萧樱就算是生气,也不会真的把他如何。 毕竟,她也曾真的在意过他。 可是没想到,萧樱这次一点情面也不讲。凤晔得到消息后,急急赶往萧宅,想要和萧樱和谈。至少这事别摆在明面上来说。 可还没走到萧宅,便被宫里来的内侍追上了。 直到进了宫门,凤晔才终于明白过来。这件事萧樱压根没想善了。昨晚的事为什么这么快散播出去?一定是萧樱授意的。她意在……想到这里,凤晔又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五百八十一章 云凤唇枪舌剑 第五百八十一章云凤唇枪舌剑 难道,萧樱这阵子和他打交道,一直在虚与委蛇。 他开口求助,她立时点头。这些都是假的,是在步步蚕食,让他放下戒心。 那么一个眼睛圆圆,偶尔高兴笑的像朵花,便是生气,也不过蹙蹙眉的小姑娘,心机真的那样深沉?凤晔有些不信,可是今天这件事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萧樱对他没有丁点情意,而且说出手便出手,毫不留情。 殿上,内侍将萧樱所言如实转述。 凤晔自然否定。 只说自己担心萧樱的身体,所以才临时传了御医。 至于所谓的动手,自然是没有的……他是男子,怎会对女子动手。 言下之意,萧樱之言纯属一派胡言。 大殿下再次静音,有人开始左右摇摆,一时觉得长宁不像说谎的样子,毕竟是个小姑娘,如果不是真的受了委屈,何苦拖着病体跪在宫门外。 萧樱的病容也是真的。大家有目共睹…… 有人觉得凤晔所言有理,他可是当朝二皇子,自幼机敏,以前交给他的差事了件件都办的圆满,怎么到了失子案这里,显得如此无能。 堂堂华王殿下查不出的东西,一个小姑娘用了几天时间便查清楚了。 这怎么听,都觉得匪夷所思。 所以也许凤二殿下真的是被冤枉了,那个长宁郡主故意陷害二殿下。 “父皇,儿臣无能,失子案凶犯出尔反尔。上堂前,二人本已开口,若不是确定二人会开口,儿臣怎么会唤了几位挚友前往听审。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可那二人临场反悔……儿臣所料未及。儿臣甚至怀疑,这是有人蓄意安排的,意在……陷害儿臣。” 凤晔这套倒也解释的通。 如果他不确定自己能出彩,怎么会呼朋引伴。 难道是要让人去看他如何丢脸吗?可事与愿违,凶案当堂反悔,以至凤晔出了大丑。 “即便有人陷害你,你大晚上去长宁府上做甚!” “……儿臣,儿臣怀疑五弟与此事有关。” “胡闹。你五弟出任巡边使,早已出城,他根本不在府中。”庚帝怒喝。 凤晔灰头土脸的低着头,哪有丁点平日与人相处的趾高气扬。群臣们看着这样的凤二殿下,便是平日和他无甚往来的,也不由得有些心软了。这真是一人一套说辞,一时间还真的分辨不出真伪来。 凤晔虽然低着头,可是唇角却缓缓勾了勾。 萧樱一个小姑娘,想要撼动他的地位,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就是逼迫她了又如何。 等他当上皇帝……他一定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的,她在意凤戈,他就一定要除掉凤戈。 没了凤戈,看她一个女人如何斗的过他! 萧氏又如何?萧帝难道还真的为了一个孙女大动干戈。就算是要大动干戈他也不怕,萧氏兵强马壮,他凤氏也不遑多让。 谁输谁赢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萧帝为了一个萧樱便要和凤氏刀剑相向,他凤晔也不会做缩头乌龟。 就在凤晔得意之时,一个人缓缓出列,走到凤晔身边。凤戈抬头,看到来人……目光不由得一沉。 是云驰。 云驰在殿上轻意并不开口。 虽然他的身份无人能撼动,甚至是庚帝想要动他也不容易,云驰背后有宗人府支持。庚帝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可云驰向来知道轻重,除非必要,他在大殿上从不主动开口。 可是今天…… “陛下,臣可以证明。失子案确是长宁郡主所破,两个真凶是四殿下和五殿下分别所擒。由始至终,都和二殿下没什么关系。至于两个主犯,确实曾经开过口,当时臣也在。 也是长宁郡主抓到了二人的痛处,一番游说,小之以情动之以理,二人才开口,才有臣随后远赴玉硅,救回半数孩童性命。这些都是臣亲自参与的,臣可以出来做证。” 一席话,直接便将凤晔所谓的真相打了个七零八落。 “云大人,此事和大人没什么相干。大人何必与本王为难。” “二殿下所言差矣。我身在其中,既然知情,若是不报……岂不犯了欺君之罪。” “你……众所周知,大人和五弟交好,五弟如今不在,莫不是大人怕长宁吃亏,所以才出面?” “长宁吃亏?长宁会吃亏吗?诸位大臣可能还不知道……因为消息还没传开,我和萧二皇子曾经有过几面之缘,性情还算相和……萧二皇子已经写信告诉在下。萧帝已正比晋封长宁为公主。 萧氏唯一一位公主。 萧帝唯一嫡亲的孙女。她会吃亏?便是她生性胆小,不擅言谈,陛下也不会让她吃亏的。何况长宁那个小姑娘……通过走访,只用了三天时间便找到了失子案的线索。然后用这些线索,很快又找到了藏匿孩子之处。这样聪明的姑娘,若不是逼到绝境,是不会和二殿下当殿对质,鱼死网破的。经此一事,世人皆知二殿下曾经深夜拜访过萧宅…… 虽然二殿下光风霁月,长宁冰清玉洁。可毕竟传言猛于虎,若是传到萧帝耳中……怎么想都是弊大于利。可长宁还是这么做了,二殿下,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二殿下把长宁逼到何种地步,让长宁不惜自伤也要在宫外跪求,她只是个姑娘,而且还是个曾经帮了二殿下的姑娘。” 云驰一席话,让凤晔好容易争取到的优势瞬间荡然无存。 比起朝中人脉,权势。 凤晔虽然贵为皇子,可是和云驰相比,依旧有所不及。 就算云驰的身份,几乎不是秘密,可是无人敢在云驰面前提起。 这些年云驰替朝廷办的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件。最初庚帝把最难,最苦,最险的差事都会交给云驰,以期他在办差途中英勇殉职。 可是每次云驰都能化险为夷。 这样做非但没能要了云驰的小命,反而让他的威名远播。庚帝等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近两个庚帝已经显少让云驰办事了,可这些年累积的名声,依旧让云驰在朝中举足轻重,便是谢相,轻易也不敢和他起冲突。 第五百八十二章 狡辩 第五百八十二章狡辩 面对云驰的证词,谢相轻叹一声,有种大势已去之感。 庚帝赐婚旨意下达后,一次下朝,谢相曾经劝过凤晔,不管如何一定要和云驰交好。可凤晔不以为然,甚至言语中十分不喜云驰,话语间竟然还把云驰当成了假想敌。谢相当时心中冷笑,如果云驰想争这个帝位,恐怕早就动手了。 这几年谁都看得出庚帝式微,他虽然坐在龙椅上,可身体每况愈下,几个皇子看起来八面威风,可哪个都不成气候。 如果云驰想,上有宗人府,下人文人和诸郡守备支持。满朝文武都知道,云驰有几个至交,如今四散在几郡为官。庚帝这些年绞尽脑汁想要动那几个人,结果次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庚帝又不敢和云驰撕破脸面大动干戈,如果真的那样,庚帝这皇位恐怕早就易主了。 也就凤晔这样的自傲的才会觉得云驰只是一个臣子。谢相最初向云驰示好,可对方显然没打算和他深交,谢相自知斤两,那之后尽量和云驰和平相处。 说起云驰,虽然出身稍差,可要问鼎帝位也不是不可能。 可云驰一直没有动作。 几个皇子羽翼未丰前云驰不动,难道还会等到皇子们长大成人,能和他分庭抗争时再下手?除非云驰疯了。 谢相断定云驰没有争位之心,可是凤晔不相信。 一直对云驰疑神疑鬼。 谢相建议他和云驰交好的建议,自然被凤晔置若罔闻。 几个皇子,五皇子凤戈是最聪明的。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得了云驰的青睐,凤戈离京前,甚至没人知道他和云驰的关系。回京事,渐渐和云驰走动多了,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本空有美名的五殿下,竟然和云驰往来甚深。 可凤戈也和云驰一样,也未表露过野心。 他甚至还出格的和萧氏那位长宁郡主牵扯颇深。 如今的京城,大数朝臣都在观望中。少数归属于大皇子和二皇子。 谢相其实最终决定把女儿嫁给凤晔,也是在赌。赌凤戈没有野心,赌云驰不会干涉庚帝册立太子。毕竟云驰一直以来只把刑部紧紧抓在手中,对于其它诸事似乎并不上心。 显然,他赌错了。 谢相叹息过后,觉得自己似乎瞬间老了十岁。 是他太过贪心了,女儿嫁个普通些的人家不好吗?为什么执意要让她嫁进皇家。 他明知道女儿的心思,这些年为什么按兵不动。如果在五皇子艰难之时伸出援手,是不是女儿和五皇子……那现在的局面是不是大不相同了。 谢相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了。他只是觉得累,心累。 儿子不争气,女儿不懂事。他这辈子兢兢业业,宦海浮沉又是为了什么? 官拜丞相,已经是极荣贵的了。他竟然还贪心想要女儿做一国之母。 谢相沉默着。 凤晔的心也跟着猛的一沉。 “本王没打算动她。” “不知道殿下口中的‘动’是指什么?伤了她还是杀了她才算是动?如果下官听来的消息无误的话……当年长宁之所以失踪,甚至一年踪迹全无,也是二殿下的‘功劳’。” 云驰今天似乎打算和凤晔对质到底了。 他提起这桩案子……其实大家对此心知肚明,谁不知道当年凤二殿下十分讨厌那位长宁郡主。 偏偏那小姑娘不知斤两,仗着自己的身份对凤晔死缠烂打。 凤二殿下烦为胜烦,多少次有家归不得,那阵子京中不少人同情凤晔。想他堂堂皇子身份,想要回府都成了奢望。所以长宁失踪后,很多人拍手称快,甚至有人说是报应。谁让那姑娘不知羞耻,总是追着一个男人跑,如今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出手惩戒。 不过那些都是百姓们以讹传讹。 真相是…… 随着长宁失踪,凤晔几个亲近似乎也不见了踪迹。 那阵子京城乱轰轰的,萧二皇子不依不饶,最后不知道是谁劝住了萧二皇子,他这才急匆匆出京去满世界的找女儿。 诸人本以为这事无人会追究,没想到云驰竟然旧事重提。 “云大人不要血口喷人,长宁失踪与本王有什么相干的?” 凤晔自然不会承认。 云驰笑笑,也不和凤晔辩解,只抬头轻声对庚帝说道。“二殿下当年十分嫌弃长宁,这点大家有目共睹。长宁也是个奇怪的姑娘,据她后来所说,这是她想出来故意考验二殿下的。如果二殿下对她耐心十足,她很快便会揭开真相。可是二殿下对她厌烦至极,长宁不相信自己眼光竟然差到那个份上,一直不愿放弃。最终还是逼得二殿下默许属下对长宁下了狠手。 如果臣所料不差,当时那几人本打算取了郡主性命。却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意外,长宁最终侥幸不死。可诸位也看到了,长宁虽然侥幸保住性命,可却落了一身旧疾。小小年纪便如此,将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短命。 可长宁回京后没有和二殿下计较。 她甚至不打算追究。她说这是她……咎由自取。当初不该和二殿下开那样的玩笑。 玩笑开过了头,二殿下当真了,这是她的错。 可二殿下不该如此贪得无厌。长宁对你心存愧疚,总觉得是她误导了你,才使得自己落入惨境。她没有报复,反而以德报怨助你破案。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她至深。若不是忍无可忍,长宁绝不会拖着病体跪在宫外求见陛下。二殿下,逼得一个姑娘走投无路,殿下真是好手段。” “不可能。一年前的她才是真的她。如今的长宁,一定不是过去的长宁。一定不是。” “难不成殿下想说真的长宁郡主被调包了?有人……李代桃僵?”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长宁的长相不算秘密,朝中不少人见过。一年后重回京城的长宁,模样变化不大,只是比以前稳重了,端庄了。若有人说人是假的,那纯属造谣。 退一步讲,就算他们不敢确认。 难道萧二皇子会认错女儿? 这纯属无稽之谈。 同样的旧事,经由云驰口中说出,剧情翻转的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第五百八十三章 幽禁 第五百八十三章幽禁 凤晔没有接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猜测简直就是疯了。 可如今的长宁和记忆中的长宁简直判若两人。如果一年前出现在他面前的姑娘便是眼前的她。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纵容属下对她出手。 他厌烦的是那个眼中只有美男,只知道追着美男跑的草包郡主。 绝不是如今这个聪明伶俐,眼睛一转便是一个主意的长宁。哪怕他如今已经有了未婚妻子,可眼睛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长宁身上移开。 她吸引他。 很吸引,虽然不想承认,可如果她一年前便以如今的面目出现,他和她……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殿下,这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殿下和长宁错过了便是错过了。便是殿下心有不甘,也于事无补。郡主帮殿下,只是希望快些侦破失子案,给丢了孩子的父母一个交待。 而审问主谋,并不是长宁的义务。何况她如今病成那幅样子。殿下但凡对郡主有丁点怜悯,都不该逼她出面。 所以殿下并不是真心在意长宁。殿下,只是不甘心罢了。” 云驰很少在大殿上这般长篇大论。所以他突然滔滔不绝的开口,而且明显是帮着长宁郡主。那些会观风的都明白了。云驰看似在庇护长宁,实则是帮凤戈,五殿下出任巡边使,这才出京几天,二殿下便对长宁郡主如此不敬。 这简直就是打了五殿下的脸。 最终迫得云大人忍无可忍。 “云大人所言及是。长宁郡主身份非同一般,如今更是晋封为公主。萧氏虽然不及我凤氏兵强马壮,可萧氏兵士彪悍也是不争的事实。别说萧帝了,便是我等无关之人听了郡主的遭遇,都要拘一把同情之泪,更何况郡主的亲人。陛下,为了大局着想,还是要还郡主一个公道的。” “下官也觉得云大人说的有道理。同是当人父母的,若是谁敢这般欺负我的女儿,下官是宁愿拼了老命也要替女儿讨回公道的。”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庚帝面上毫无血色,看着几乎跪了半数的朝臣。 迎上云驰平静的,没有丁点波澜的目光,庚帝几乎要压抑不住心中的恨意。 这些年来,他寝食难安。每一天都在担心自己的帝位不保。他后悔,后悔自己当年为何不一做二不休,在云驰羽翼未丰时便杀了他。 他担心自己的名声,他想当个明君。 所以他只能暗中动手脚,可似乎连老天都站在云驰那边。数不清多少次危难,云驰都迎刃而解。 渐渐的,他在朝中权势日甚,甚至不知何时,宗人府几位宗老竟然开始庇护他。 终于,云驰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他再也不能撼动。 他只能隐忍,若是云驰按捺不住生了反心,他占尽大义,可举全国之力讨伐之,到了那时宗人府也必不再庇护他。 可是这么多年,云驰一直安安静静的。对朝廷也是鞠躬尽瘁。 让庚帝越发没了除掉他的理由。庚帝甚至想过,就这样吧。只要他不反,他便对他眼只眼睛闭只眼睛。 可庚帝万万没想到,云驰虽然未表露反心,却将他最中意的儿子拉下了枝头。今日之事,他若点头,凤晔必定再无出头之日,他若摇头,云驰为首,这些朝臣们必定非议。而且那萧氏也的确不是好惹之辈。 庚帝再次狠狠瞪了一眼凤晔。 想不明白萧樱姿色平平,为何让两个儿子都这般走火入魔。 云驰到底有何居心? “诸位爱卿所言有理,朕自然会秉公处置。凤晔,你可知罪?” 凤晔似乎被云驰最后那句他只是不甘心给打击到了,半晌无言,直到庚帝问了第二遍,他才恍惚的抬起头。“儿臣让父皇失望了。” 庚帝面露疲惫之色,挥了挥手,示意凤晔不必再说了。 “华王凤晔,自幼熟读诗书,本是知礼懂礼这人。不想一时意气用事,竟然做出上门欺人之事。自此后,夺去华王封号。幽禁府中,没有朕的赦令,不可出门一步。” 庚帝这处置其实言语间诸多破绽,只一句‘上门欺人’便夺了凤晔华王的封号。 显得太儿戏了些。 不过封号这种东西,今天可罢黜,明天还可以册封。然后便是幽禁府中不得出门。 虽然不算严厉,可好歹也是个态度。 云驰代头道了句陛下圣明。 随后没事人般退回了文臣一列。 凤晔被护卫架走了,大殿外,德妃果然如齐皇后猜测的那般,跪在殿下呜呜哭着。 看到护卫押着凤晔出来,眼睛一翻,险些晕厥过去,她也顾不得自己正在跪求了,踉跄着上前:“怎么回事?晔儿,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怎么会惦记长宁那丫头?” “母妃,别问了,儿臣想静一静。” “别问,母妃怎么能不问。你有谢菲了……你干嘛还惦记着长宁。那丫头哪里有谢菲好?你糊涂啊。你便是遇到难事,也不该去找长宁啊。长宁能帮你什么?她整颗心都在凤戈身上,她怎么会真心帮你?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德妃哭着很伤心。 凤晔是她的指望。 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凤晔被罢黜王位。被庚帝圈禁。 “谢菲……母妃别再提她了。儿臣不想提她。” “提她怎么了。总比提长宁要好吧。那长宁模样不好,性子不好,还姓萧。谁娶了她,就算勉强生个孩子也是个混了蛮荑血的杂种。休想登上高位……”“母妃。”凤晔冷声道。 德妃反应过来,暗恨自己气怒攻心,竟然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晔儿,别急,母妃去求你父皇,你父皇最疼你,一定会网开一面的。” 凤晔摇摇头,他觉得头疼的厉害,他什么都不愿去想,不去想萧樱是不是利用他,也不去想做这一切是不是萧樱对他的报复。更不想去想云驰那番萧樱心存愧疚的话是真是假,他只想静静的,什么都不去想,好好睡上一觉,这些年,他天天活在算计中,他太累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兄弟摊牌 第五百八十四章兄弟摊牌 云驰的话虽然难听,可却让凤晔茅塞顿开。 原来,他并不是多喜欢萧樱,而是不甘心。不管是什么东西,只可能他不要,但绝不能允许别人夺走。 萧樱也是如此。 他可以嫌弃萧樱,可以纵容属下对萧樱动手。 可绝不允许萧樱反过来嫌弃他,算计他。 绝不! 处置了凤晔,庚帝似乎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他挥挥手,示意退朝。 诸臣行礼退下,云驰站在首位,所以他是最后才迈步的,庚帝唤住了他。“云大人,留步。” 朝臣散尽,内侍得了庚帝的示意退出大殿,临走前替二人关上了殿门。庚帝缓缓起身,最近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上下朝都需要内传搀扶,此时自己起身,步子迟疑,几步石阶,他比常人用多了几倍的时间走完。 终于,他站到了云驰面前。 “……你和朕,可是亲兄弟。” 这是庚帝第一次开口承认云驰的身份。云驰勾了勾唇角,似乎觉得这话题挺可笑的。 “陛下何时拿臣当兄弟看过?” “确是没有,朕最初当你是得力干将。后来知道了你的出身,便一直把你当成死敌,生怕你来抢朕的皇位。这些年朕防备着你,欲置你于死地,可你次次都能化险为夷。不仅化险为夷,还次次盛名加身,让朕越发的不能动你。 这样的心机,这样高明的手段,怎么让朕相信你没有野心?”庚帝说到这里一阵闷咳。 云驰便那么静静站在那里,任由庚帝气弱的身子晃了晃。 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怜悯,还是平平静静的,不见丝毫波澜。“这些年来,朕防备着你,却又不得不用你。你我虽为君臣,可实则……彼此厌恶,而且互相心知肚明。朕一直在想,你何时发作?何时取朕而代之……想了这些年,你却一直没有动静。云驰,你能否告诉朕一句实话,你可否想要朕的皇位?” 同朕君臣,数年猜忌。终于,庚帝问出了心中数年的疑惑。 云驰终于笑了。 “皇位?彼之蜜糖,吾之砒霜。陛下在意的,臣或许并不在意。这些年臣之所以奋力反抗,最初只是为了保命,我觉得自己每天都朝不保夕。每天眼开眼睛便想自己小命休矣的感觉着实不太妙。 后来,我终于有了些权势。终于不必再时时担心自己会丢了小命。 可我已经没法放下权势了。陛下,我们这些年斗来斗去,其实没什么意思。 我没打算往上迈那一步。 高处不胜寒,当皇帝真的好吗?陛下当了二十几年皇帝,各中滋味想必陛下最是清楚。 旱了涝了,户部伸手要银子。 闹匪患了,要银子。 闹虫灾了要银子……陛下可睡过一天安稳觉?” 庚帝深深看了一眼云驰,缓缓摇头。“没有,自从登基那天起,朕便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便是梦里,都是百姓们叫嚣着朕是个昏君。”“陛下当然如何得到皇位的,陛下自己心知肚明。恐怕真有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一说。陛下虽然坐了二十几年龙椅,可终究……还是坐不稳。” 庚帝没有震怒,即便云驰所言是他这辈子都不愿回想之事。庚帝竟然也没有生气。 他只是重重一叹。 “你说的对,不是我的,勉强抢来也坐立难安,食不下寝不安。” 云驰似乎有些意外。 庚帝这些年屡次对他出手,他们两个血脉里虽然流着相同的血,可注定相看两厌。云驰没想到,庚帝竟然会示弱。 是的,示弱。 此时庚帝的语气神态,无不在向云驰示弱。云驰这人性子倨傲,遇强则强,庚帝突然玩这一出,倒让云驰有些意外。 “陛下放心,也不会是我的。” “……这皇位,最终会由谁来坐?”庚帝回头看向高高在上的龙椅,眼中带着几乎迷离之色。也许人之将将死真的其言也善吧,他真的没有动怒,而且第一次像兄弟般和云驰仿佛闲话家常般开口说话。 “自然是有能之人。” “朕那几个不孝子,哪个有能?” 那一天没有知道庚帝和云驰说了什么,一些朝臣等在宫外,生怕会出什么惊天的大事,云驰的身份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这些年云驰为朝廷做了多少事,大家心里也都有杆秤。 忠于庚帝?还是忠于朝廷? 有人会说庚帝难道和朝廷还要两分吗? 如今还真是这样的形势。庚帝是皇帝,可代已经无法掌握整个朝廷了。 忠于庚帝,若是云驰有什么不轨之心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忠于朝廷……总之,朝臣们翘首以盼,最终云驰出来时却和平常一样,脸上神情不见丝毫异色。 有熟悉的朝臣上前问案。 云驰只是矜持的笑笑,随后便上了轿子。 诸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没和庚帝闹翻?难道还上演了一出君臣一家亲? 诸人摇摇头,这才各回各家。本以为会上演一出君臣绝裂大戏,不想雷声大雨点小,刚才看庚帝留云驰的样子,真的以为会上演全武行呢。 齐皇后的寝宫中。 萧樱悠悠转醒,抬眼便看到凤月心眼睛哭成了桃子。 “阿樱,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哪里疼?”萧樱摇摇头,上下打量凤月心。“月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萧樱不问还好,这一问这位月公主哭的更伤心了。 “阿樱,你怎么能这样!” 萧樱心中一沉,以为凤月心怪她上殿告凤晔。可下一刻,她发现自己错怪这个傻姑娘了。“我二皇兄太坏了,他怎么能那么欺负你!你怎么和他硬碰硬。你让人告诉我,告诉我母后都好过和二皇兄硬碰硬啊。 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你身患旧疾,传的可邪乎了……还有人说你活不了多久的。阿樱,你出了事为什么不找我?你是不是没把我当姐妹。” 凤月心自从知道萧樱拖着病体不顾一切上殿后,就一直在哭。 齐皇后劝不住,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任由凤月心留下等着萧樱醒来。凤月心的想法很单纯,她觉得萧樱自己上大殿,虽然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式,可一定是因为凤晔欺人太甚。阿樱多好的脾气!如果不是凤晔行事太过,阿樱怎么会和凤晔一般见识。 既然是凤晔的错。为什么萧樱要亲自上殿被朝臣们指指点点。 如今身染旧疾,病重卧床的消息更是传的沸沸扬扬。 多少人有背后对萧樱说三道四,凤月心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可是又无能为力,所以她才会守着萧樱伤心落泪。 “是我错了,当时只感觉整个人都是冷的。如果不亲自上殿,不亲口向陛下伸冤,我觉得自己活不长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变相迁怒 第五百八十五章变相迁怒 “你又胡言乱语,呸呸。谁说你活不长了,你能长长久久的活着,我们说好当一辈子的姐妹的。”凤月心又想哭了。 羽翼也说,她便是活着,将来也是多灾多病。 以前的长宁多健康,多活泼,可现在却成了个病秧子。 都是凤晔的错,凤晔太坏了。“……父皇只夺了他的王爷,罚他禁足,这个处置实在太轻了。” 凤月心不忿的说道。萧樱心中轻笑,和她所料差不多。庚帝是不会舍得真的伤了凤晔的。不过这也够了,至少短时间内,庚帝不会再开口提立凤晔为太子。 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彻底断了庚帝立凤晔为太子的念头。 可有了这一出,凤晔夺位之路必定困难重重。 “还能如何?难道还让他一命赔一命?” “理应如此。如今你身子坏成这个样子,他却不痛不痒的关在自己的宅子里。这哪里公平了?要说我,也应该让他尝尝你受过的苦。” “你啊。真是异想天开。凤晔可是你二皇兄,你竟然不偏袒他,而处处向着我。便不怕皇后娘娘知道后,说你不敬兄长。” 凤月心轻嗤。 “他算哪门子兄长。小时候高兴了逗逗我,像逗猴子。不高兴了见到我便数落我。说我是个笨丫头…… 如今年纪大了,我们不经常见面。可即便见了面,也客客气气的。说是兄妹,和陌生人无异。而且母后说,最近他处处找大皇兄麻烦,我知道他想把大皇兄排挤掉,他想当太子。可太子应该是有本事的人才能做的啊?我觉得我大皇兄本事都差了些,更何况是凤晔。他只对女人动手的本事大些。”凤月心依旧替萧樱耿耿于怀。 “太子……” “是。父皇和母后都以为我年纪小不懂事。我年纪哪里小了,我比你足足长了两岁呢。 父皇的病一天重过一天,太子是早晚要册立的。 我大皇兄……他虽然不能说坏,可他,我总感觉他不像当皇帝的样子。 他太自私了。凡事只想到自己。有时候不高兴了还会来和母后闹一场。哪有点当太子的样子? 阿樱,实话告诉你……我其实希望五哥当太子。” “月儿,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被别人听到,会惹祸的。” 凤月心叹息着点头。“我明白,我又不傻。我在母后面前都没敢开口,我母后一心盼着大皇兄能登上太子之位。当太子有什么好?便是将来当了皇帝,也没什么乐趣啊?像我父皇那样,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今天见这个,明天见那个,可天下百姓也没见多富足,所以我觉得当皇帝没什么好。又累又不讨好,我大皇兄的本事感觉还是差了些,应该让更有本事的人去当。” 萧樱心道当真是童言无忌。 凤月心的话乍听实在像个不知愁滋味的小姑娘在悲春伤秋。可细品竟然还有几分道理。 “母后说你身子不好,让你在宫中多休养几天再回府,反正五哥也不在,你府中冷清清的,宫里还有我做伴。” 既然是齐皇后的好意,萧樱自然不能拒绝。 接下来几天萧樱便住进了凤月心的寝殿,因为萧樱要养病,所以齐皇后吩咐后宫诸人不得打扰。 这自然是为了防二皇子的母妃。 德妃果然来闹了几次,次次都被齐皇后宫中的嬷嬷挡了回去。据凤月心说,德妃也去庚帝面前哭闹,不过这次没能像以往那般让庚帝回心转忆,反而斥责了德妃教子无方。 凤晔被禁足,失子案的审问自然要换人。 最终这差事竟然落到了凤璟头上。 那是萧樱在宫中养病的第五天,凤璟垂头丧气的进来。 凤月心和凤璟关系还算亲近,这位四皇兄对唯一的妹妹还是挺疼爱的。每次进宫都少不得给凤月心带着新鲜玩意儿。 只是今天,他不仅空手而来,而且一脸的丧气样子。“四哥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父皇骂了?”凤璟不常入宫,他进宫不是来见其母妃,便是被庚帝传召。 这灰头土脸的样子,可不像见了贤妃,反倒像被训斥了。 “四哥倒宁愿被父皇大骂一顿呢,也好过让我去当劳什子的主审。” “主审?”凤月心惊诧的问道。 “是啊。让我去审失子案,还说什么年前一定要结案,离过年还不到二十天了,我要怎么结案?” 凤璟都要哭了,差事是庚帝交待的,他当时便表示自己无能,根本不知道怎么审案,何况二皇兄都审不明白的案子,他哪有本事去审。可庚帝根本不理会他的哀求。 最终反倒教训他没有丁点上进心。 这案子,他必须在年前审个清楚明白。 如果办不好这差事,来年便和凤晔一样,不必出府了。 “……我哪是审案的料啊?你说父皇这不是明显难为我吗?” “大皇兄监国,整天出出进进的忙的很,二皇兄被父皇责罚。三皇兄……”“我向父皇提了,可以交给三皇兄啊。可是父皇根本不理会。”凤璟委屈的道。 五个皇子中,他是最不着调的那个。 虽然丢人,可这是不争的事实,凤璟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便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差事交给凤霁,也好过交给他啊。 “父皇为什么不用三皇兄?” 兄妹两个大眼瞪小眼,两双眼中同是闪着疑惑之色。 萧樱心道,这不明摆着吗?她和凤璟关系不错,这点想必庚帝是知道的。差事交给凤璟,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她在宫中养病,用的都是最好的药。养了五天,身子已经有所好转,这时候庚帝把差事交给凤璟,摆明就是心里不痛快了,不想她养病养的这么舒服。 “阿樱,父皇为什么不用我三皇兄审案啊?我三皇兄也很聪明啊。” “……或许陛下有别的差事分派给三皇子吧。” 兄妹两个齐齐点头,对萧樱满脸的信服。“一定是这样的。四哥别怕,阿樱一定能帮你。” 萧樱心想,连她自荐的机会都省了,凤月心直接替她把差事接下了。“恩,我会帮你。” “真的吗?阿樱,有你相助,失子案年前一定能顺利结案。” 第五百八十六章 回府 第五百八十六章回府 又往了几天,萧樱向齐皇后辞行。齐皇后送了萧樱不少补身的东西,临行前拉着萧樱的手,一个劲的叮嘱她一定要注意身体,小小年纪可不能落下病根。 然后还说等凤戈回来,她一定亲口向庚帝求一道赐婚的圣旨。 萧樱笑着谢恩。 凤月心直接将萧樱送出了宫门,这才恋恋不舍的转身。齐皇后不让她出宫,为此凤月心正和齐皇后闹脾气呢。 来接萧樱的是聂炫。 凤月心远远看到聂炫,眼睛都红了。 她大声喊着阿樱,萧樱回身对她摆摆手,凤月心眼巴巴的看着聂炫,聂炫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萧樱上了马车,聂炫骑马跟在身边。“……月心那丫头似乎是真心的。” 聂炫挑了挑眉,觉得萧樱明明比凤月心还要小两岁,可开口闭口一幅年长的语气,还一口一个那丫头,感觉挺有意思。不过他对凤月心真没什么感觉。人家是公主,而且是庚帝唯一的女儿,自幼娇生惯养,身份金尊玉贵,而他呢……以前勉强还算有些家底,如今孤家寡人一个。 “齐皇后若是知道,恐怕宁愿打断月公主的腿,也绝不会希望她和我往来。阿樱,你还是别操心我的事了,凤戈快回来了,你还是想想到时候怎么和他交待吧。” 萧樱叹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父王有消息了吗?”提起萧子彦,聂炫摇摇头。 “没有。云大人也派了人出去,也还没消息传回来。那位萧二皇子难道是个路痴?” 面对聂炫难得的幽默感,萧樱很给面子的轻轻哼了两声。 “就算上路痴,也该到了。”离计划到京的日子差了近一个月了。就算绕着圈的走也应该到了。 所以萧子彦一定是碰到什么事情了。 至于他的安危,萧樱倒不太担心。萧子彦身边常年跟着护卫,再加上萧子彦本身功夫不弱。 可不管发生什么事,是不是该送个消息给她? “多半是遇到了什么事,可能一时无法脱身吧。只是为何不派人送个信,省得你忧心忡忡的。”聂炫难得抱怨。这一路,他是眼睁睁看着萧樱走的。 从太平郡到京城。 萧樱没过几天安稳日子,不是惦记这个就是惦记那个。 好在凤戈那边一切顺利,若是凤戈再出什么意外……聂炫看着身边的马车,想着刚才在宫门外,远远看着萧樱走向他。相识快一年了,她好像更瘦了。 似乎一阵大风都能把她吹走。 “……你别操心别人了,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吧。本来旧疾复发,只要养上几日便好,你偏偏要替凤戈料理凤晔……如今凤晔被夺了华王称号,也被禁了足,你也算是如愿了。凤戈人不在,好处得的不少。可是你呢?阿樱,你能不能多替自己想想,别再拿自己的身子胡闹。” 聂炫不是唠叨的人。可今天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了。 “我明白,我知道分寸。” “你知道分寸?你的分寸在哪?不死便是知道分寸?阿樱,你不是很在意凤戈吗?要陪他一辈子吗?难道你想中途离他而去?阿樱,别再做这样伤害自己的事。我相信凤戈若在,也绝不会同意你用这样的法子拉凤晔下马的。 他宁愿自己辛苦。宁愿多费周折,也绝不想你受到哪怕丁点的伤害。” 萧樱沉默了。 她何尝不知。可是凤晔所为实在欺人太甚。 这种事就得当时追究,过后追究那就是找后帐了。 萧樱不后悔自己宫门外那一跪。就算不能彻底将凤晔从夺位皇子中除名,至少阵子庚帝想要下诏册立凤晔为太子是不可能了。不过这次刀子也确实有些鲁莽了。殿上晕倒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会听医嘱,会好好养病,她还想和凤戈长长久久呢。 “我明白,以后绝不会这么冒失了。” 得到聂炫的承诺,聂炫终于闭了口。 萧樱进了院子,风二来禀,将她不在的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一相告,最后说:“云大人送来消息,说姑娘若是回府,便给云大人送个信,云大人似乎挺着急要见姑娘一面。” “快去派人请云大人。” 风二有些迟疑。“姑娘的身子……” “在宫里躺了几天,已经好多了。只是和云大人说几句话,不费神的。去请人吧。”风二这才领命。 丁香赶忙上前又是摸头,又是摸手的,直到确定萧樱没有发热,看起来精神也不错这才松了一口气。“姑娘为什么不把我接进宫里?我照顾姑娘,总比宫里那些不熟悉的丫头强些。”“傻丁香,你以为宫门那么好进啊,接你进去少不得要去求一求齐皇后,为了这么点小事开口,不划算啊。” 萧樱开玩笑的说道。 丁香轻哼,想着萧樱有力气开玩笑了,想来身子是真的见好了。 “姑娘就会欺负奴婢。” “我哪敢欺负你,风一如今可把你护的滴水不漏,我看也不用等到吉日了,等五殿下回来,就给你和风一办喜事吧。” 这一句终于成功的让丁香红了小脸,跺了跺脚说了句去外面候着便小跑着出去了。 萧樱笑容收了收。 她也没开玩笑,她和齐皇后虽然没有说起过大殿上的事。可齐皇后算是欠了她一个人情这事却是两人心知肚明的。开口接个丫头进宫固然容易,可齐皇后若是趁机说些什么,总之,这几天萧樱以身子不便为由,一直休养,齐皇后也不好招她过去叙话。以齐皇后的身份,当初亲自接她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自然也不会第二次自降身份来看望她。 所以她和齐皇后这一场博弈,双方皆落了子,只是最终结果……如今看来双方胜负参半。 云驰见到萧樱,上下打量一眼,确定萧樱没什么大碍,至少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后,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凤戈那小子知道了……云驰不太敢想。凤戈把萧樱当成眼珠子,冷不得热不得的,若是知道萧樱带病跪在宫外,还上殿告了御状。 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 萧樱笑着上前唤了声云大人。云驰不理,自顾自的喝茶。 第五百八十七章 风雨前的宁静 第五百八十七章风雨前的宁静 “大人还生气呢?” “哼。我生不生气,你会在意?”云驰终于开了口。 “自然在意,您可是凤戈最在意的亲人。若是惹了云大人不悦,凤戈回来也会生我的气的。”萧樱说的十分诚恳,不过云驰压根不相信。他轻哼一声:“你若顾虑着凤戈,便不该意气用事。”“那不叫意气用事,那叫该出手时就出手。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我会遗恨终身的。” “强词夺理。” “不考虑我的身体,也不考虑凤戈会不会生气,云大人觉得我做错了吗?” “……这就不是错不错的事,是你一个姑娘,不该……不该自作主张。”世人都说凤晔生了张巧舌如簧的嘴。依他看啊萧樱可比凤二殿下厉害多了。 这才几句话,便让云驰有些招架不住了。 “我应该和谁商量。我在第一时间就让聂炫去给大人您送信了。” “你那不叫商量,叫通知。”云驰气呼呼的道。 萧樱笑着亲自起身给云驰斟满了茶,云驰赶忙推让。“你可别累着,我和凤戈更加无法交待了。” “我知错了,我知道云大人气我不知道顾惜自己。可真的机会难得,这事若是等凤戈回来再追究,就太晚了。我当时发难,是不忿。过后追究就是不甘了。意义不一样的。” 云驰自然明白。只是……这丫头做起事来太吓人了。 拖着病体就真的去跪了宫门。 而且一跪便是一两个时辰。好在庚帝还顾虑着萧氏,不敢在此时和萧氏撕破脸面,如果庚帝权衡之下,偏袒了凤晔,她岂不是白遭了这罪。 这事云驰就算昧着良心也不能说萧樱做错了。 凤戈临行前将萧樱托付给他,他向凤戈承诺会保护萧樱。可凤戈才走几天,萧樱就闹出这样一桩事来。 最可恨的就是凤晔,招惹谁不好,去找萧樱。 这是个好欺负的主吗? 眼光真差。“罢了,今天不说这个,等回来你自己向凤戈解释。那小子若是生气,你自己哄。” “好。理应如此。”萧樱乖乖认了。 云驰心情这才好了些。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脸色也凝重了几分。“我今日来,却不是来和你说这桩事的。你的猜测……我派人去查,已经有结果了。每郡下辖九镇,每镇治下又有街有村。只是粗查,仅去年便丢了女娃过千。 有一些已经有了结果,是意外失足落水,落井的。还有住在林子边被狼叼了去的。 最终,毫无线索的共九百余人。就像你说的,这些女娃分散在全国,看起来并不惹人注目。一个镇子一年丢三五个女娃实在不是什么大事。若不是刻意去查,恐怕永远不会被人发现的。” “这么多?”萧樱有些惊讶。 “我已经让人去翻过去五年的卷宗了。旧卷宗繁复,恐怕得耗时一阵子。不过只一年,已经能看出问题所在了。你说的没错,有一股人,他们游走在全国。可能是个商队,甚至可能是个杂技班子。这样的人走街串巷不会惹人注目。他们沿途骗走孩子。最后那些孩子应该不会只卖往京城,恐怕全国几个大城,都有他们的生意。” 这是一个流窜全国的专司拐卖女娃的组织。 组织分工明确,有人专门出来做些掩人耳目的活计,有人暗中查找目标,确定目标后,有人施行,有人销赃。 京城可能是他们最大的销赃所在,可绝不是唯一的销赃所在。 “马上便要过年了,男人手里有了闲钱,恐怕就要想法子快活一番了。” “确实。现在是花街生意最好的时候。” “……云大人有什么想法?”这话题其实有些沉重,仅一年就丢了这么多孩子。这些孩子是不是还活着都是个未知数。而且这绝不是第一年,那么历年来,到底有多少小姑娘落入火坑? 她们都还活着吗? 小女孩也不会都卖进花街,只要有人出银子,她们会落入各种各样的人手中。 而那些人会怎么对待这些小姑娘? 人面兽心的人比比皆是。他们披着一张人皮,表面看起来人模狗样儿的,实则褪了那层皮,就是个怪物。 “京城的乌烟瘴气也该好好整顿一番了。这会是一次大手笔。” “……恐怕会牵扯到不少人的利益,大人确定自己能扛住这样的压力?” 云驰挑了挑眉毛,这么浅显的激将法想要用在他身上,真是小瞧了他。“我扛不住,不如你来扛?” 呃…… 萧樱只是习惯性的激一激,并没有想要算计云驰的意思。若论算计,她自认不会是云驰的对手。“还是云大人肩膀宽些,云大人来扛吧。我瘦骨伶仃的,只适合被人护着躲在远处看热闹。” “这时候承认自己瘦骨伶仃了!以后遇事学聪明些,能躲在男人后面便躲在男人后面。” “是,大人教训的是。” “我这不是教训你,是在教你道理。”云驰对上萧樱那带笑的小脸,无力感顿生。这丫头道行太高,还是交给凤戈收服吧。 “是。我以后一定学聪明些,凡事绝不硬碰硬。能周旋便周旋,不能周旋便放着,等凤戈回来。”云驰心道信你个鬼。萧樱这张嘴,倒真和凤戈如出一辙。 这两人如果不是一对,老天都不会同意。 他们两个一定要厮守百年,可别出来祸害别人。 “我听说失子案庚帝交给凤璟来审了?” 萧樱点头。“庚帝虽然处置了凤晔,可心里还是记恨了你。长宁,你可一定要小心些,小心庚帝狗急跳墙。” “有云大人在,他还不敢。” “你这小丫头,倒会祸水东引。好,你尽管放心,本官在,绝不会让他有机会伤到你。只是这案子最终还要辛苦你。兜兜转转,还是一样的结果。”“不一样。怎么会一样?以前功劳是凤晔的,如今,功劳却是凤璟的,我倒宁愿捧一捧凤四殿下,也绝不希望凤晔有机会更上层楼。” “凤璟这个憨小子,倒有点福气。” “……他最大的福气是没和凤晔,凤霁沆瀣一气。”萧樱轻声说道。 第五百八十八章 萧二殿下的行迹 第五百八十八章萧二殿下的行迹 云驰对于萧樱和凤戈抬举凤璟,虽然持怀疑态度,不过凤家几兄弟,也就这个憨小子还能勉强入眼了。 “失子案计划哪天开堂?” “五天后。” 这还是萧樱提议的,按凤璟的意思,索性拖到最后一天。 萧樱的身体比较重要,失子案就算不审,他顶多被庚帝骂上几句,不伤筋不动骨的,凤四殿下自诩皮糙肉厚,不怕。 是萧樱最终说服了凤璟。 凤四殿下才小心翼翼的答应,并且一个劲的念叨萧樱身体重要,案子审不审的不大紧,他对功劳没什么追求,反复嘀咕着庚帝这简直就是在难为他,凤晔审不出的案子,让他来审……他什么时候比凤晔强了? “……凤璟这倒说的倒也实在,论聪明他确实不及凤晔,可若论人品,他却强凤晔十倍百倍。” “云大人若是觉得凤四殿下不错,不妨提携提携他。”萧樱属于典型的顺竿爬,云驰眼她。“本官把破获失子案的功劳尽数给了凤四,难道还不算提携他!” “……勉强算吧。” “什么叫勉强算,就是提携。告诉凤璟,好好在顺天府呆着,哪天看他顺眼,便把他弄进刑部。” 萧樱笑着点头,替凤璟谢过云驰。 闲话说完,云驰和萧樱脸上神情都不由得凝重起来。“确切消息,庚帝的身子拖不过明年春天了。”“五哥也曾猜测过,他还说争位之战,最迟明年春天便见分晓。” “臭小子倒是机敏的很。是,过了年应该就有消息了,等凤戈巡边归来,会有朝臣带头举荐凤戈……” “一切仰仗云大人了。” “不必客气,凤戈说,他的愿望是百姓们人人有衣穿有饭吃。灾年再不会有人饿死,不会有人流离失所。他若做不到,我绝不会轻饶了他。”“云大人放心,一定能实现。” “大话谁都会说,萧樱……你如今已是萧氏的公主,你其实不必陪着凤戈留在这里。你如果回萧氏,日子过的更自在。你们萧氏治下民风豁达,其实以你的性子,更适合生活在那样的地方。” “大人说的不错。我其实也更喜欢萧帝治下那种自由……可我来到这里,喜欢上一个男子,他是皇子,他有他的责任。他想让他治下的百姓人人有衣穿有饭吃。不管遇到旱涝,都能保住性命。他有这样志向我很自豪,我会帮他。虽然不能回萧氏有些遗憾,便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有遗憾才显得可贵。 等凤戈所说的好日子到来后,我也许会拉着凤戈陪我回萧家看看。 其实他曾经说过,要带着我盛驾归宁。” 云驰轻哼。 心道臭小子好话说的倒是早。 可萧樱一番话还是让云驰动容了。 宗人府那边,凤戈娶萧樱还需要他游说,他也曾犹豫。可今天过后,他再不会迟疑了。萧樱和凤戈乃是天作之合。 “……关于令尊,我有了些消息。” 云驰说起来此的另一个目的,萧樱闻言脸色微变。“大人快说,我父王……如何身在何处?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说来也巧,我让人去调查丢失孩子的情况。打听到过去几年,有个杂技班子每年都会往返各郡一次……我人到的时候,杂耍班子刚刚离开十几天,在查访时有人提起了一个人。 听描述似乎像令尊。 那人说令尊不知从何时开始便一直跟着杂耍班子,貌似是迷上了杂耍班里一个能演飞天的姑娘。据说那杂耍班子一路往京城而来。年前应该能进京。到时候你和令尊便能重逢了。” “……大人的意思是我父王因为贪恋女色,竟然不顾我这个唯一的女儿在京城忧心忡忡?” 萧樱觉得不可思议,在她看来萧子彦实在不像沉迷女色的人。 如果他真的迷恋女色,怎么会妻子过世十余年一直未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也不算什么。”云驰以为萧樱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的父亲因为一个女子而忽视了她,让她在京城苦等。 “大人误会了,如果我父王真心爱慕一个姑娘。而那个姑娘也能让他感觉幸福,我并不反对他续弦。只是,我母亲亡故十余载,我父亲若真是轻意会沉迷女色之辈,这些年也不会孤身一人了。而且一个杂耍姑娘……事情有些奇怪。” 云驰倒不觉得奇怪。 据属下回报,那个能演飞天的姑娘相貌极美。 是男人一见便难以忘怀的那种,杂耍班子因为这个姑娘演的飞天仙子,每到一地都颇受欢迎。 不过此时和萧樱争辩明显没什么意义。“确实有些奇怪,不过很快便会知道真相了。最迟十天,令尊便能进京了。” 那杂耍班子每到年尾都会来京城。 历来如此,也没人会怀疑杂耍班子另有目的。 “大人已经确定这杂耍班子和拐卖女娃案有关?”“十有七八。时间实在太巧合了。看似是上京来卖艺,实则杂耍班子每年只演三场。未生疑前可以认为是奇货可居,可若生疑便会觉得奇怪。 明明叫好又叫座。 却只演三扬。杂耍班子却在要京中停留一个月。” 一般这种走街串巷的杂耍班子,自然是希望银子多多益善了。 大老远赶来京城,为的就是多赚几个银子。哪有放着银子不赚的道理?先前云驰并不关注这些,如今开始在意,立时发现不妥之处。 “五天后,先查花楼。十天后,杂耍班子进城,大人从刑部调派人手,立时将人拿下。” “恩。我也是这么计划的。宁可错抓一百,绝不能放过一个。” “不过是暂时羁押,协助调查罢了。大人寻个由头……便是有人议论也可挡挡风言风雨。”“这个容易,就说最近京城出了惯偷,出城入城皆盘查严格。” “这借口不错,也正好用来好好搜搜花楼。有人看到花楼有蒙面之人出入。” “……你个鬼丫头,反倒便快。也好,索性都用一个法子。力求逼真些,本官从今晚开始,派属下去京城诸家转转。兴许还能发笔横财。”“大人,盗亦有盗。”“鬼丫头。”云驰和萧樱聊的很开心。 第五百八十九章 传说中难审的案子 第五百八十九章传说中难审的案子 云驰后来想明白了,不是他和萧樱多合拍,而是萧樱近墨者黑,行事越来越像凤戈了。 两人密谋了五天和十天后的行动。 云驰这人是个行动派。当晚开始,便有人家陆续遭了贼。 有的人家丢了大笔金银,有的人家贼进去只偷走了几个冷馒头……总之,不到三天时间,整个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不少富人开始频繁进出官府,希望官府夜里加派人手巡夜,生怕贼光顾自己家。 萧樱又休养了几天,精神已经大好。 她这病犯起来挺吓人,可好的也出乎意料的快,萧樱想或放是因为她灵魂强大吧……总之,五天后,萧樱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大碍。 可云驰和凤璟依旧不放心。 最终决定失子案秘密开堂。 不公开开堂时间,也不让人旁听。等到案子审结再发告示公诸于众。 这自然又引得百姓一通议论。 其实凤璟和云驰早已暗度陈仓,将谈冲和吴公子秘密带出了刑部大牢。 二人亲自押解,将人趁夜带进了萧府。关在隔壁平王府的地牢中。 和凤璟约定的日子,萧樱早早起身打扮。丁香给萧樱选了身暗蓝色的衣裙,外罩玄黑大氅。 让萧樱整个人柔弱的气势顿减,倒多了几分伶俐干练。 云驰见到萧樱,啧啧了半晌,念叨着人靠衣装。本来是个病美人,一下子成了女魔头。 这下不必担心气势压不住谈冲和姓吴的了。 “阿樱,你这打扮真带劲,像个……”“像个女土匪。”云驰补刀。 “……真有点像,千金小姐可没人穿黑色大氅。这大氅……是不是太大了些。”都要拖地了,萧樱被包在大氅里,看起来小小一团,其实挺招人怜惜的。 萧樱点点头。 语气平静,可细听又能品出几分恶趣味来。“是凤戈的,我借来穿穿。” 噗。 云驰和凤璟齐齐中箭。 秀恩爱,见鬼的秀恩爱。 叔侄两个孤家寡人对视一眼,决定还是聊案子吧。说别的容易受伤。 “我挺奇怪的,为什么这两人当着阿樱的面就肯开口,凤晔把他们打的皮开肉绽都死咬着不开口?难道阿樱比凤晔还可怕?” 公堂设在萧樱院中的小花厅。 正有小厮布置,几人便躲在花厅旁的小暖阁里喝茶。说起来这暖阁也是凤戈特意替萧樱建的。 萧樱觉得自己挺低调的,也只秀了一波恩爱。 “这就不是可怕不可怕的事。姓吴的败在萧樱手中……他为人虽然有些不济,可骨头还算硬。他佩服有本事的人。你那位二皇兄除了一双桃花眼,本事平常。无法让姓吴的心服口服。 至于谈冲。 他有短处在萧樱手中。这世上,若想让谈冲招供,只有萧樱一人。” 云驰一脸神秘的说道。努力编撰着一个即稀奇,又魔幻的恩怨大戏。 凤璟着迷的听着,不时的点头附和,还做出一副惊诧佩服的神情,对于二人这一唱一和萧樱只得轻轻一叹。 云驰太恶劣了。 忽悠不了她,便欺负凤璟。瞧把凤四殿下忽悠的一脸飘飘欲仙的模样。 “四殿下,云大人在逗你呢。我没什么本事,若说我和凤晔有什么不同之处。自然便是我是女人,他是男人。吴峰和谈冲都怜香惜玉,所以他们在我面前会吐露真相。至于凤二殿下,他只会用刑,把人打的皮开肉绽。反正已经皮开肉绽了,说不说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凤二殿下总不敢把人打死,所以他们宁愿挨打也不说,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吗? 凤璟一脑袋浆糊。 左看看云驰,右看看萧樱,最终决定自己还是缩在后面吧。这用脑的事,还是让给萧樱和云驰吧。 “无趣,我不过逗逗这个傻小子。” “四殿下性子耿直,云大人的话四殿下会当真的。” “当真也没什么不好啊。我说的大半都是真的。”“我可不想下次四殿下见到我时央求我拿个扫帚让他飞天……” 那是魔法师的道具。 她实在操纵不了啊。 云驰愉悦的笑了,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凤戈总要欺负萧樱了,小姑娘发起威来还挺有气势的。 “扫帚飞不了,可以换浮尘……道士都用浮尘飞天。” “不是御剑吗?”萧樱挑眉。 云驰:“……”活学活用,萧樱第一。 开堂前三人这么一通胡闹,所以开堂时气氛十分的……融洽。护卫先将谈冲带上来。 谈冲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走路一瘸一拐的。云驰脸色刷的一沉。人在刑部大牢关着,平时没他的吩咐,没人敢对囚犯下手。 这人只被带出去一个时辰,便是凤晔审案时。 云驰能想像凤晔一定会用刑。只是没想到把人打这么狠。这都多少天了,人还一身青紫,路都走不了。 “……二皇兄出手太狠了些。”凤璟看了也不由得摇头轻叹。 见到几人,谈冲只向萧樱行了礼。“这位是刑部云大人,这位是四殿下。他们都是可信之人。一会我问,你答。不可以丝毫隐瞒。” 谈冲毫不迟疑的点了头。 “四殿下,云大人。在下谈冲,见过二位贵人。” 呵。凤璟真是大开眼界,他是见过谈冲的,在凤晔面前站的比直,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看凤晔。可是见到萧樱,乖的像鹌鹑,而且萧樱一句话,这人便乖乖开了口。 “郡主请问,只是在下知道,一定如实相告。” 萧樱点点头,看向凤璟,示意他开口。凤璟傻了片刻,这才找回神智。 急急忙忙从袖子里掏出提前列好的问题。 这是萧樱让他准备的,他当初还报怨过。不想一照面便派上了用场。 “你叫什么?家住哪里?为何……” 凤璟不管问什么,谈冲都如实相告,连祖宗八辈的都没藏着…… 凤璟:“……”说好的难审呢。说好的打的皮开肉绽也不开口呢? 可是凤璟越听,眼神越惊恐,到最后一双眼睛已经瞪圆了。 这……这……为什么会牵扯到前朝余孽上?谁来告诉他,本来只是审个失子案,只要这些人开口说出为什么绑孩子? 是卖孩子也好?想从小养童工也罢?哪怕就是疯了毫无理由偷孩子也好过用来祭祀。 第五百九十章 大案化小 第五百九十章大案化小 凤璟并不知道其中内情。 所以突然知道真相,凤四殿下着实有些接受不能。“阿樱,云大人……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驰用看白痴的目光扫了一眼凤璟,根本不屑理会他。 凤璟于是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萧樱。“你既然是主审,自然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是不是要如实上报,还需要斟酌。” “当然不能告诉父皇。父皇一定会将这些人赶尽杀绝的。” 造反啊?这可是谋逆大罪? 是要诛九族的。凤璟首先想到的便是一定会死很多人。萧樱和云驰对视一眼,云驰眼中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这个凤璟虽然没什么优点,为人又呆又蠢的,便心地还算良善,这在凤家人中算是奇葩了。 “……不如实上报,岂不是欺君大罪。” 凤璟点头,急的抓耳挠腮,是啊,这可是大罪。如实上报,自家父皇一定不会姑息,必定是一场生灵涂炭。 姓吴的这帮人虽然可恶,可如果这是一场有计划的造反,最终只伤了这些孩子的性命,对那些丢了孩子的人家来说自然是灭顶之灾,可对于诺大的凤氏王朝来说,这算是用最小和利益取得最大和胜利的。 纵观历朝历代,哪次谋反不是动辄便要生灵涂炭。 如今姓吴和已经落网。 只要把这些人及其党羽抓捕入狱。 让这些再也兴不起风浪来,没必要赶尽杀绝。凤璟这辈子做的最大的决定或许就是自做主张的和萧樱和凤戈走的近些。 他是个孝顺听话的孩子,从小到大做事,都要母亲点了头才会去做。 后来和凤霁混熟了,都是凤霁开口,他才去做。 总之,这辈子凤四殿下都没这么为难过。他思来想去,脸上神情凝重的仿佛世界末日。 最终,凤璟有了决定。“这不算欺君。大道理我说不出,我只是觉得伤了那么多孩子,这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了。如果真的闹大,就不是死几十,几百人便能了结的了。但凡沾上谋逆二字,都是一场生灵涂炭。 而且谈冲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他们族中只有少部分人有谋逆之心。只要将这些人抓进牢里,那吴氏一族便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若是庚帝追问,殿下要如何回答?” “……就说这是帮疯子,想要白日飞升,所以弄了些童男童女献祭。” 萧樱和云驰:“……”凤四殿下脑回路果然清奇,这信手拈来的借口倒挺能糊弄人的。 凤璟其实只是随口一说,可见萧樱和云驰脸上神情,不由得神情一怔。“我信口胡说的,你们不必理会。”“我觉得挺好,这些人确实是疯子,确实想要白日飞升。” 听到萧樱这么说,凤璟脸上神情即惊诧又有些不敢置信。 “这解释真的可行?” “可行,可行的很。何况你不觉和吴氏这些人确实是疯子吗?他们想推翻凤家,岂不像做梦自己白日飞升。我看就这么上报吧。就说这群疯子信了个邪教,想要白日飞升,所以才拐了孩子当成献祭的童男童女。” 萧樱看向云驰。 云大人已经不知道要摆出什么神情合适了。 “……胡闹。” 凤璟有些紧张,可下一刻这句胡闹后面又跟了几个字。“这逆反本也是胡闹之事,胡闹对胡闹,倒也勉强算是正解。” “云大人,你竟然也觉得可行?” 云驰挑了挑眉毛。“怎么?本官看起来像个老古董,不懂得变通?”“不是,只是云大人看起来十分威严,没想到我只是随口一说的话,云大人竟然赞同。” “我也不想生灵涂炭。同时也觉得吴氏一脉还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不必太过草木皆兵。” “正是这么个道理。既然闹不起来,何必要大动干戈死伤无数呢。只是,吴氏散在诸郡的爪牙……” “这你放心,本官已经安排人去收拾了。” 凤璟不傻,立时明白自己恐怕是最后知道的,他不像凤晔,如果是凤晔一定会多想,觉得自己被孤立了,或是觉得云驰的萧樱另有算计。他只是觉得高兴,觉得自己终于算是‘自己’人了。这么一想他登时高兴起来。“……这么一来,这案子年前一定能结案。” 萧樱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还担心凤璟会钻牛角尖,看来是她多心了。 凤四殿下不愧为心宽之人。 压根不会得疑心这种病。“接下来是吴峰,他就不像谈冲这么好说话了。” “……他不好说话,就让他少说几句,反正只要把吴氏爪牙抓尽,这姓吴的开不开口都不打紧了。” 他并不担心萧樱和云驰会联手害他,因为没必要啊。他不是个聪明人,若是萧樱和云驰想要对付他,根本不必这么费劲。两人先前瞒了她一些事实也是必然的,他笨啊,都告诉他,他若不小心说出去岂不坏事,这时候告诉他,便说明他们终于接纳他了。凤璟只会高兴,怎么会生气。 所以此时他才会大大咧咧的表示一切都听萧樱和云驰的。 至于原因,反正他笨。听聪明人的总不会有错。 “云大人,阿樱,你们放心,我知道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后果是什么,所以我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的。哪怕我母妃问我,我也绝不开口。” “……乖。”萧樱笑了笑表示相信凤璟。 接下来押上来的是吴公子,果然比起谈冲,吴公子明显戾气更甚。 他看到萧樱,非但没行礼,反而大骂萧樱狡诈。 他们吴氏一族数代的心血,一下皆付之东流。吴公子之所以开口,当时是为了攀咬谈冲,这事虽然不是谈氏兄弟策划的,可谈伍苏的确是最正统的吴氏余脉。这点谈家兄弟休想抵赖。就算不能亲眼看着凤氏政权被颠覆,他也要亲眼看着谈氏兄弟葬身法场。 可事与愿违。 祭坛彻底暴露,他们筹募许久的祭祀被破坏。 而罪魁祸首谈伍苏却没有归案。 “姓萧的,你们欺人太甚。” “姓吴的,闭上你的狗嘴。反正也吐不出象牙来。” 吴公子黑脸,凤璟的脸比他更黑。 第五百九十一章 攀咬不成 第五百九十一章攀咬不成 “你又是谁?” “本王是谁你还不配知道。” 萧樱捂脸,心道你一句本王,基本上吴公子便能猜到身份了,因为能自称本王,又这般自报家门还浑然不知的,恐怕整个凤家只有一位。 “原来是凤四殿下,久仰。” 凤璟实在不能理解姓吴的前一刻还在问他是谁,下一刻就知道他的名姓了。 不过吴公子这句久仰明显带着鄙夷,以至凤四殿下很生气。四殿下很生气,很生气的后果就是姓吴的一出场,凤璟便在心里给他打了个大大的叉。 已经在心里认定吴公子说的话不可信。 “四殿下也是你叫的,你是个什么东西?” “本人姓吴,四殿下应该知道‘吴’姓代表什么吧?” “天下姓吴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能代表什么?还真当自己是遗世明珠,只是蒙了尘。” “吴氏是前朝国姓。四殿下当真是个不学无术的。” 自己的姓氏被这般低贱,若不是被绑着,吴公子早就冲上前去撕扯凤璟的脸了。 “你都说了前朝了,还有什么稀罕的。你招不招?若是不愿意说便送你回大牢,反正你说的话本王一个字也不信。” “萧樱,云驰,还有这位四殿下。是,我承认我心术不正,可我并不是正主啊……这一切的安排,都为了我们吴氏的少主。” “扯淡,你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你有那么高贵?还扯出一个子虚乌有的少主来?少主在哪?姓甚名谁?”凤璟觉得吴公子疯了,为了保命不惜杜撰人物了。 凤璟虽然不算聪明,可也能看出吴公子是个怕死的。 这样的人绝不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绝不会给别人做嫁衣裳。 “姓谈,是谈冲的弟弟,叫谈伍苏。” “谈冲的弟弟是你们吴氏的少主?这可是本王今天听到最好的笑话了?听你的口气,似乎你们的少主很重要。那我倒要问一问了……为什么一切都是你们吴姓人在安排?谈氏一脉明明不愿,你们却不顾他们的反对,强行安排了那场所谓的祭祀。既然你们的少主姓谈……” “我们的少主姓吴,之所以姓谈是为了掩人耳目。”吴峰咬牙切齿的打断凤璟不着边际的话。 “这就更奇怪了。他姓谈,却是你们吴氏的少主。他怎么统领你们吴氏?本王也没看出来你们吴氏有被统领的样子啊。行事毫无顾忌,哪像听命行事的样子。姓吴的,事已至此,不管如何推脱你都是主谋,不如老实交待,让本王多抓几个吴氏爪牙来,兴许本王法外开恩,能让你多活几天。” “我没有胡言乱语,谈伍苏确实是我们吴氏的少主。这场祭祀最终得益的是他,不是我。” 吴公子并不想和凤璟纠缠,可是萧樱和云驰在一旁喝茶,根本不理会这边。由着凤璟胡搅蛮缠。“胡说八道。你若真是当下人的,真的有你说的少主。哪个下人像你这样,上来还没用刑,就把主子卖了!你这样的人,人品太差了。谁是你的主子简直倒了八辈子霉。” 吴公子:“……”老天爷这是在惩罚他吗?怎么会让他遇到这么一个胡搅蛮缠之人。 “萧樱,你知道我没胡言乱语,谈伍苏在哪里?” 萧樱摇摇头,侧头问云驰。“大人可听说过谈伍苏?” “不曾听过。” “萧樱,云驰,你们说谎。谈冲呢,我要和谈冲对质?” “不用对质了,谈冲是独子。谈氏族谱上记得清清楚楚。吴峰,事到如今不管你攀咬谁都没用。你如果想要多活几天,就老实把你们吴氏一脉所做之事交待清楚,争取宽大处理,兴许能保住一条小命。” 萧樱终于开了口。 吴公子如何听不出萧樱这是打算把谈伍苏彻底隐藏起来。自此后,世上再无谈伍苏这个人。 怎么可能? 萧樱为此得担多大的风险? 吴公子之所以说出谈伍苏,就是笃定萧樱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谈伍苏而冒险。 有谈伍苏挡在前面,他吴峰顶多是个从犯。 他再多拉上几个垫背的,自然可保得性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次事情坏就坏在不该强行拉谈冲入伙,他和吴氏压根不是一条心。 他以为谈冲为了谈伍苏,一定会助他们成事,却没想到谈冲宁愿搭上自己也要拉他们吴氏下水。 “好,好的很,你们混淆黑白……我要见皇帝,我要当面告御状,我要告你们藏匿吴氏少主,告你们有谋反之心。” “见皇帝?想的美……你既然不配合,我看也不必再审了,阿樱,就按刚才我们所说的结案吧。”凤璟心道姓吴的简直是个疯子。这个也咬那个也咬。 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少主? 他怎么可能姓谈?而且还是谈冲的兄弟。吴氏的血脉改姓谈?就像他改了凤姓,他还算凤四皇子吗?自然不算了…… 而且吴峰的表现明显欲置那位少主于死地。 凤璟不需要去深思是不是真有那么一位少主。就算是有,萧樱和云驰都不提,显然那人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反倒是吴峰数次提起,明显另有目的。“什么叫按你们所说结案?萧樱,你打算怎么结案?我并不是幕后之人。真正的幕后之人是谈伍苏。他才是吴氏的少主。萧樱,你不能冤枉好人。” 好人? 这两字吴峰也好意思出口。 “直接间接死在你手中的人无数。你竟然还自诩好人。吴公子,别糟践了‘好人’二字。” 云驰淡淡开口。 他这一开口,吴公子似乎终于找到了救星般。“云大人,你任职刑部。求大人替在下伸冤,在下真的不是主谋。谈伍苏才是。”“难道你看不出我和萧樱‘同流合污’?” “你!你们……你们怎么能这般草率断案。” “不草率啊,我们刚才想了许久呢。才想出一个绝妙的点子。为了少死些人,也为了保全你们吴氏余党……你们父子固然该死,可并不是所有吴氏人都该死。我们只能说你们受了邪教蛊惑,这才想出一个献祭童男童女的法子,意图……” 第五百九十二章 大势所趋 第五百九十二章大势所趋 “意图……白日飞升?如何?这样的结果是不是比你们是前朝余孽,意图颠覆凤氏皇朝要好些,至少不会弄得天下生灵涂炭。” 萧樱用商量的语气问道。 吴公子脸色很冷,便那么阴恻恻的看着萧樱。 “你打的好算盘!想把一切都推到本公子身上,休想。我绝不画押,绝不。” 吴峰开始害怕了,他没想到萧樱为了保谈伍苏竟然如此不顾一切。更没想到这个传闻中阴晴不定的云驰竟然默许了萧樱的做法,还有凤四皇子这个蠢货。他竟然把萧樱的话当成金玉良言。 他说的句句属实,他非但不听,竟然还唯萧樱之命是从。 “你画不画押的不打紧,谈冲的证词足够了。” “不可能。你当本公子是三岁稚子吗?律法上写的明明白白,要想给疑犯定罪,必须要疑犯主动招认,并画押认罪,方可审判。萧樱,你这是草菅人命,你这是滥用职权。还有这位云大人,他这般袒护你,是失职,是渎职。” 吴公子之所以冲在重启祭祀的第一位。 是因为自幼还算聪明,比起谈家收养的那位真少主聪明了一百倍。 谈伍苏每天流连在油烟呛人的灶台旁,让他看书就好像要了他的命。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他凭什么是少主?凭什么振臂一呼他们吴家上下就要替他卖命。 谈氏一族一直压着吴氏一族。 吴氏要重启祭祀,要招唤吴氏旧部,谈氏不同意。 他们凭什么不同意?不管到了何时,谈氏都只是吴氏的看门狗。 吴公子最终力排众议,还是重启了祭祀,这点吴峰一直挺自傲,觉得自己比起谈伍苏更适合当吴氏这个少主,而且吴氏族众对他也十分推崇。 不管到了何时,哪怕身陷囹圄。 他也自觉高谈家兄弟一头。他自己的命运竟然这般轻松的便被别人处置了。 这让向来眼高于顶的吴公子无法接受。 “你乱吼什么。云大人做事自有道理,你一个嫌犯,没资格质疑。”往往这时候凤四殿下会十分给力,他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猖狂。 果然,凤璟哪怕并不知道吴峰在叫嚣什么,还是用比吴峰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凤四殿下,这可是你们凤家的江山,你便由着这个姓萧的小丫头胡来?” “你是什么东西!长宁的名字岂是你等皆下囚配提的?你再敢口出恶语,本王若是下狠手也不会比我那二皇兄手软。” 凤璟放狠话放的都与众不同。 吴峰虽然不怕凤璟,可他怕云驰。云驰目光阴冷的看向他,就像一只藏在暗处的凶兽在伺机而动。 “你们休想让我认下主谋之罪。” 最终吴峰冷声说道。他就算要死,也一定要扯上谈氏兄弟。萧樱和云驰对视一眼,最终云驰缓缓起身,他一步步走向吴峰,吴公子自认胆子不小,也算见过大场面,不管是谁在他面前,哪怕是庚帝现身,他也不惧。可是这个云驰……明明相貌周正,脸上也不见露出戾气,可吴公子却止不住的两腿泛软。 “吴峰,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画押,我便放过你的父亲兄弟,如何?” “……我若不认罪呢?” “简单,我把你一族连根拔起,从此后,世上再无前朝吴氏一脉。” 吴峰几乎双目欲裂,他们怎么能?这样的大案怎么能审的这般儿戏,四周甚至没有一个差役。而且云驰当着萧樱和凤璟的面,直接敢开口要挟。“你们不敢!”云驰挑了挑眉毛。“你可以试试。” 试?吴峰不敢。 直到现在吴峰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败。 他自幼精研阵法,布阵手段高明,在京城数月都未露出丝毫踪迹。 只要祭祀重启成功,诸地吴氏旧部响应。他再悄无声息与旧部会合。 虽然不能保证一下夺回天下,可三年五年后,谁输谁赢便难以预料了。一切计划的都很好,京城也确实因为屡次丢了孩子而风声鹤唳。甚至传出庚帝触怒了上苍,所以上苍降下刑罚。 庚帝不仁之说不径而走。 这么发展下去,不出数月凤氏江山便会风雨飘摇,到时他再兴兵直伐京城,直指庚帝残暴。 呼吁恢复前朝旧制。 计划的十分周详。而且实施的也很顺利。 祭祀需要的孩子数目也够了,只差重启祭祀,点燃复仇之火。最终却功亏一篑。 为什么? 吴峰想不通。难道一个小小的萧樱,便将他们吴氏筹谋数年的一下击溃。“这是我吴氏筹谋数年之久,耗时几代人的心血。为什么?为什么会被一招尽毁?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吴公子红着眼睛质问萧樱。 “你想知道原因吗? 祭祀……不过是个形式罢了。你真的觉得用这么多孩子幼小的性命重启的祭祀能让天下改天换地? 不会。 只会让天下人看清吴氏的真面目。你们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谁能相信若进哪天你们重掌江山,会善待天下百姓。 吴峰,龙椅不是谁都能坐的。 他得有博大的胸襟,得能接受异数。得包容天下的一切。 他要有为天下百姓生计负责为己任的觉悟。他要把天下百姓都当成自己的子民,珍之重之。而你们这场祭祀,用的却是们无辜稚子的血,你觉得这样血腥的开场,你们能有好结果?” “祭祀是我吴氏一脉的传统,历来如此。” “所以你们吴氏败了,在几十年前就败了。” “……不。你不懂。不过是些人命罢了。等我们吴氏得掌江山,会发布施恩令,大赦天下,到时候人人得益。相比之下,几十条人命算得了什么?” 吴峰固执的坚持己见。 萧樱摇摇头,觉得吴峰已经走火入魔了。 他确实很聪明,把阵法研究的十分透彻。放眼天下少有敌手。可是那又如何? 他迂腐,他顽固,他还抱着几十年的老想法过日子。竟然还做着仅靠一场祭祀便能重夺统治之位的美梦。 云驰曾经说过,吴峰这一肚子本事,不能收为己用有些可惜。这场审判,云驰也有试探他的意思。可如今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明白大势所趋这个道理的。 第五百九十三章 选择 第五百九十三章选择 萧樱看向云驰。云驰摇摇头,意思是不必再努力了。 “人命才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萧樱一句话反驳了吴峰。吴峰目光带着浓浓的恨意。 “人命最轻贱,我能用银子轻松买来人命,而且很便宜。萧樱,云驰,我就算死也绝不会画押的。” 云驰也怒了。 他本来也不是好脾气的,今天之所以露面只是惜才。 这‘才’在吴峰身上,真是可惜了。“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吴氏一族覆灭。恭喜你,可以多活几天了。” “不。你不能。” “你知道我能。我的身份想必你们吴氏应该查的很清楚了。我的本事,不知道你们吴氏是不是也预料到了。这个年是你过的最后一个新年了。提前祝你新年大吉。” 云驰说完摆了摆手。 有护卫无声而入,强行将吴峰押下去。吴公子的嘶吼声很快消失了,想必是护卫堵了他的嘴。 凤璟倒没关心姓吴的如何,他有些担心的看向萧樱。 萧樱精神明显有些不济了。脸色泛黄,嘴唇泛白,凤璟蹙眉道。“御医都是些吃闲饭的吗?怎么调理了这么久,你脸色还是这么难看。” “不是御医的错,是我这旧疾太顽固了些。刚才和吴峰过招又费了些精神。没什么大事,我歇息几天就好了。” “是我的错。就不该答应你审这见鬼的失子案。不审还好,这一审反倒审出烦心事。云大人,当真要杀了整个吴氏吗?” “我原打算网开一面的,只要吴氏不再兴风作浪,也没必要赶尽杀绝,不过现在看来,吴氏这些年来恐怕一直在筹谋着夺位之事。吴氏子弟骨子里流的血,都是叛逆的。吴氏,恐怕留不得了。” “我明白。只是有些可怜吴氏之人。做了几十年白日梦,最后不得不认清现实。也罢,彻底拔了吴氏这颗钉子,换来凤氏的天下太平……可能这样的选择对天下人更好些。”凤璟似乎瞬间长大了,竟然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 “你能明白就好。有些时候,为了追求最少的伤害,我们不得不去做些凶狠的事。今日我和云大人的本意是说服吴峰,吴氏若自此后沉寂,再不妄图改朝换代,我们便对吴氏网开一面,可吴峰已经走火入魔了,他眼中只有皇位,只有天下。四殿下,让你看到世间如此险恶之景,我很抱歉。” “不,不是你的错。我的意思是,你一个小姑娘都能看的东西,我有什么不能看的。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虽然有点笨,可也不傻……我知道你和云大人是惜才,如果吴峰肯改过自新,你们是希望留下他的性命的。虽然对那些死伤的孩子有些不公平。可你刚才说过,用最小的利益换来最大的好处。 虽然银子买不来命,可朝廷可以多赔些银子给没了孩子的人家。虽然换不回孩子的命,可好歹能让日子好过些,也算是替孩子尽尽孝道。 杀了吴峰也只能让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心里舒服一些。 可他们的日子依旧艰难,不如给他们一些更实在的好处。” 凤璟虽然不喜欢这样的‘交易’可也不会天真的非要当救世主,非要手刃吴峰才觉得公平。 世间万事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哪怕他生在皇家……从小到大,大皇兄有齐皇后撑腰,在他们几个兄弟面前耀武扬威。二皇兄得父皇欢心,在他和凤霁面前说一不二。 他在凤霁面前或许像个傻子吧。 所以凤霁拿他当枪使。 公平吗? 一点也不。可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比起那些三餐不济的穷苦人家,他身为皇子衣食无忧,已经是让人羡慕的了。 所以这些都是他理应承受的。面前的一切,所谓的‘真相’。凤璟觉得自己过去二十年,都没今天一天学到的东西多。 萧樱目露惊讶,随后缓缓笑了。 “我们四殿下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她对云驰说道。云大人点点头表示赞同。 凤璟黑脸。 “你一个小丫头,怎么一开口就一副长辈的语气。你在五弟面前也是这样吗?五哥能忍?” “自然不一样,我在他面前向来小鸟依人。”萧樱一点也不害臊的说道。 倒把凤璟闹了个大红脸。“你可不是这丫头的对手,还是学乖些,任她捏圆揉扁吧。”云驰善意的提醒道。 “明白了,多谢云大人教诲。” “……孺子可教。”云驰今天对凤璟也有些改观,一直以为凤四殿下是个棒槌。今天一番话倒说的有模有样的。先前萧樱说有意提携凤璟,云驰还当场是笑话。现在看来萧樱看人的眼光非同一般啊。 云驰绷着张脸说孺子可教时,凤四殿下吓得不轻,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原本云大人在和他开玩笑。 开玩笑! 云驰。朝中谈之色变的云大人在和他打趣? 接下来凤四殿下一直晕晕乎乎的,直到出了门被冷风一吹才回过神来。天啊,他和云大人坐在一张桌上喝茶吃饭,云大人还亲手给他夹了菜。 他的人生圆满了,阿弥陀佛。 凤璟今天收获颇丰。失子案终于结案了,谈冲画了押。表示自己错信他人,进而走火入魔,这才策划了一场用童男童女献祭,以期白日飞升的戏码。 他还有几个参与其中的心腹,远在抚阳,已经安排人去追捕。 至于吴公子,他以为自己不画押便能一直拖着不结案吗?萧樱和云驰是谁?会被吴峰刁难。 谈冲指认,吴峰是他的心腹,和他一起密谋这场献祭。 临出门前,凤璟听云驰问了萧樱一句话。云驰问:“确定要这样安排?”这样安排,谈冲是主谋,是逃不脱杀身之祸的。 事情并非谈冲策划,他只是被迫参与,说起来他也算是受害者。可如今,因为吴峰不画押,谈冲为了保全自己的族人,为了顾全大局,最终挺身而出。 萧樱怔了怔,随后笑着回道。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这是谈冲的选择,我尊重他的选择。” 或许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可却是最能保全谈氏一族,保全谈伍苏。 第五百九十四章 花楼案发 第五百九十四章花楼案发 无辜吗? 不,谈冲可以选择的,他可以选择在吴氏决定重启祭祀前阻止。看似吴氏一族势大,谈氏一族不得不屈服。可谈冲难道没有一点私心吗?他真的不希望谈伍苏有机会问鼎帝位吗? 这些真相只有谈冲自己知道。 谈伍苏被谈冲教的确实很单纯,他的心中或许对权势真的没有丝毫向往。 可每日看着吴氏一族欺压谈氏一族,谈伍苏心中便没有丁点恨意吗?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萧樱并不想追问谈冲对于重启祭祀是否推波助澜,谈伍苏是不是很早已经前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谈冲站出来承担了一切,他的决定最终保全了谈氏一族,保全了谈伍苏,这些便够了。 有些事情越是清楚明白,反而越会怀疑这个世界。 “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这是谈冲应得的结局。”云驰最终轻声附和道。 凤四殿下听的晕头转向,见缝插针的问道。“谈冲真的是坏人?” 萧樱笑了,凤四殿下真是开心果,只要有他在,不管多凝重的氛围也能最终最终变成轻松。“你说凤晔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和云大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都不算好人,可也不是坏人。” “蠢货。我和长宁哪里不像好人?快滚,别在这里碍眼,让本官看了厌恶。” 云大人突然发飙。凤四殿下委委屈屈的上马走人了。他可不敢和云驰硬碰硬。 “四殿下本性纯良,大人不必生气。” “谁和他一般见识,本官又不傻。你身体真的没事?” 萧樱这才反应过来,云驰之所以冷着脸赶走了凤四殿下,是因为嫌凤四殿下话太多了,怕她太过伤神。“有些累。” “活该。逞强……赶快去歇息。花楼的事不必你操心了,我会处理。至于萧二皇子……我的人已经确定他确实跟着杂耍班子,看起来并没有被限制自由。” “大人的意思是,我父王迷恋一个耍杂技的女子,迷恋到忘了我这个亲生女?” “本官可没这么说。”云驰挑眉。 是,是没直接说,不过话里话外就是这么个意思。 不是说二人是旧识吗?怎么话里话外的,云驰似乎都透着股对萧子彦的不喜。其中内情云驰自然不会对她一个小辈讲。 “很快便有结果了。到时候我会亲自问一问我父王,他若真的像大人所说……我便不让凤戈改口。让凤戈一直唤他萧二皇子。” 这算哪门子处罚? 不过想到凤戈冷着脸唤萧子彦萧二皇子的神情,云驰还是险些被逗笑了。 “我告诉你,是让你放心,你父王好的很。”而且沉浸在温柔乡中不可自拔。 萧樱又谢了一次云驰,也不知道哪句话让云驰不悦了,他一甩袖子,气呼呼的走了。萧樱眨了眨眼睛,实在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算了,由着他吧。 反正案子结了,最近她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和云驰联手。 至于他那位‘见色忘女’的父王……反正他即将进京,萧樱不信进了京他还不现身。 失子案结案,萧樱放下了一块大包袱。谈冲会亲自写信解释这一切,并不需要萧樱多费唇舌说服谈伍苏。 萧樱还是挺喜欢谈伍苏的,小伙子干净剔透,做饭好吃,萧樱计划着和凤戈成亲后,便把谈伍苏弄来京城,继续给她当大厨。萧樱无事一身轻的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狠狠睡了一觉。 一转眼又过了两天。 有一伙盗匪流窜到京城的消息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和前阵子失子案差不多,大家夜里门户关的严又严。官府夜里又开始加派人手巡逻,可不管加派多少人手,依旧有人失窃,京城再次人心惶惶。 刑部云驰临危受命,彻查此案。 云驰最终将嫌疑人锁定在京城花街,那一整条街,做的都是女子卖笑的生意。 大大小小四五家花楼,有巡夜的差役亲眼看着有黑影进了这条街,追过去却不见踪迹。 这足以证明最近在京城流窜的盗贼,多半藏身花楼。 于是云驰亲自带人封锁了花街,誓要找出那个专业盗有钱人家银库的小偷。 最终小偷没搜到,却搜到了十几个满身鞭痕的小姑娘,都是七八岁上下,最大的也不足十岁。小姑娘被锁在柴房里,每天扔给一个硬馒头,让小姑娘们勉强不被饿死。听话的会被放出去,不听话的便一直关着,隔三差五还有小厮进来,二话不说便是一通鞭子。 老鸨声称这些小姑娘都是正经渠道买来的。 可却拿不出正经的卖身契书。再追问买卖小姑娘的来源,老鸨语焉不详的,最终云驰从被打的小姑娘口中问出。 她们的家都不在本地。 家中有父有母,有的小姑娘家境还不错。父母绝对不会卖掉女儿。 她们多是被骗来的,有的是和父母走散,然后突然出现一个带笑的女人,说知道她家在哪里,会送她回家。总之,这些小姑娘是被人拐来的,用各种手段。 据那个年纪大些的小姑娘说。 她来的时候,屋里还有几个小姐姐。 最终有的臣服,被放了出去,有的活生生被打死,夜里被小厮拖了出去。 问到小姑娘是怎么被带来京城的,小姑娘并不清楚,只说自己一路迷迷糊糊的,十几个小姑娘被装在一辆马车中,便这么走走停停进了京城。此事一出,小小的毛贼似乎无足轻重了,没有再关心小偷的下落,而是开始猜测这些小姑娘的来路。 这天日头不错,萧樱半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搭了件藕色的锦被,手中拿着本京城时令的话本子随意翻看着。 丁香在一旁做针线。手指灵巧的翻转着,嘴也没闲着,吧嗒吧嗒的说着京城最近的新鲜事。 “……灾时卖女的事情也是有的。如果不是万不得己,谁舍得用亲生的骨肉换银子。像花楼这种地方,一般都是犯了事官员的女眷会被官府发卖进花楼。” 第五百九十五章 养虎为患 第五百九十五章养虎为患 “只要进了花楼,这辈子就算完了。把女儿卖进富贵人家当个丫头,好歹还有赎回来的那一天。一旦进了花楼,便是赎了身,这辈子也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活,简直生不如死。 难得能收几个机灵的姑娘,还要手把手的教导几年。挂牌后能不能出名还难说…… 所以花楼姑娘才有价值千金一说。” 丁香在给萧樱科普京城的花楼。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竟然说的头头是道的。萧樱懒洋洋的听着,偶尔翻一页书,神情慵懒。 像只窝在热炕头的猫。 “所以才有了暗中买卖小姑娘的生意,这世上有求才会有供,没有供求关系谁会冒这样的风险去各处拐这些小姑娘,想必这些小姑娘卖价不低。” “这个便不知道了,有人说十两,有人说一百两,还有人说一千两的。这些人太丧心病狂了,把人家好好的女娃想方设法弄来京城,卖进花楼,小姑娘这辈子就毁了。这是被发现了,这才暴露出来。若不是云大人正好追查凶犯,没有发现这些,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小姑娘被卖呢。这世道是怎么了? 不是无端的绑了孩子去弄什么献祭,便是想方设法绑了孩子卖进花街。看上去京城繁华之地,不见人的地方指不定多么肮脏呢。” 丁香轻叹道。 萧樱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心大人丁香竟然也会感慨。 “姑娘一定觉得奴婢大大咧咧,不像是会叹息的样子?” “是啊。我家丁香向来心大,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照样吃的下睡的香。”丁香自然听得出萧樱又在打趣她。 不过能打趣她也是好的。 要知道前几天萧樱病重的时候,根本起不了身。 整天病病怏怏的昏睡着,丁香即害怕又担心。寸步不离的守着,好容易萧樱身子渐好,终于又能打趣她了。丁香眼圈一红,险些掉了金豆子。 “我娘说心大的姑娘都好命。” “你娘说的不错,万事不走心的姑娘都命好。” “姑娘,别以为奴婢听不出你话里的嫌弃……不过奴婢心大,随小姐怎么取笑奴婢都不生气。小姐能笑话我也是好的,总强过不言不语的只知道昏睡。”丁香最近几乎被吓出毛病了。一刻看不见萧樱就心惊胆颤的,生怕萧樱有什么不测。 这不,连针线都搬到萧樱身边来坐。 反正五殿下回来前,她就这么寸步不离的守着萧樱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主子。“是我不好,这次发病一定吓到你了。”“不怪小姐,都是那个凤晔的错。如今他只是被禁了足,这样的处置太轻了,皇帝太偏心了。” 丁香还算知道轻重,放低声音说道。 “是。都是他的错。这次是被禁足,下次或许就是发配了。我们一步步来,不急。” “小姐又在安慰人。只是让他禁足,小姐就昏睡了几天。若是让他发配,小姐岂不是要丢掉大半条性命。那还是算了,还是让殿下回来对付他吧。这次他在姑娘手中吃了亏,想必一定会找机会报复的,小姐一定要提防他。” 萧樱明明在听丁香说花街买雏案。 怎么说着说着竟然说到提防凤晔了。“我明白。你继续说花楼的案子……” 丁香点点头,把四散的思绪拉回来,继续说起京城最近的传闻。 宫中。 庚帝寝宫。 庚帝半倚在龙榻上,身边地面上是四分五裂的玉碗,碗中装的药针四散,像些毒疮似的点缀在青石地面上。 望着那白黑相间的地面,庚帝气弱的长吁一声。 身旁内侍想要上前搀扶,却又不敢,最近庚帝脾气古怪,动辄便要处置身边的宫人。 内侍们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生怕出了丝毫纰漏。 今天侍疾的是德妃,自从凤晔被禁足,德妃在庚帝寝宫外连哭了几场,庚帝初时因生气没有理会。过了几天,怒气渐消,又忆起了德妃的好,这才让德妃入殿。 德妃倒没再提凤晔的事,兢兢业业的服侍着庚帝。 庚帝这才渐渐收了身上冷意,像过去那般复又开始倚重德妃。 五天中,倒在三天是德妃服侍在侧,相比齐皇后和另几位宫妃,庚帝还是习惯德妃在一旁服侍。德妃话不多,总能在庚帝想要什么的时候提前洞察,有时候不需开口,德妃便把他照顾的妥妥帖帖。庚帝很喜欢这种感觉,今天庚帝本来心情不错。 可云驰一道折子,让庚帝大怒。 怒极之下摔了药碗。 德妃给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松了一口气,拣了地上的碎片,随后匆匆离去。 德妃这才不紧不慢的上前。 一只手放在庚帝背上,轻轻抚着,替庚帝顺气。“陛下要顾惜身子啊。” “朕怎么顾惜?朕倒不想动怒……可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失子案刚刚了结,凤璟竟然给朕送了个‘错信邪教,故献祭童男童女的以期飞升’的折子。这多半是长宁的主意。我把案子交给老四,便是想为难为难长宁。 长宁胆子够大。竟然真的敢这样断案! 偏偏云驰还用了印,证明当时他也在场听审。事情真相虽然荒唐,可确是如此。 朕连问责都师出无名。”庚帝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德妃头微垂,看似十分恭顺,可庚帝看不到的角度,德妃却微微勾起了唇角,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来。 可话语依旧温婉。“毕竟是蛮荑之女,行事难免不着调了些。” “哼,何止是不着调,简直就是胆大妄为。 不管如何,总算是找到了真凶,还京城一个太平。可这才太平几天?竟然先出了夜盗案,如今又出了……花待买雏案。朕的天下到底怎么了?难道朕真的这般无能?” “陛下英明神武,无人可及。” 德纪温柔的说着奉承之语。庚帝却没像平日那般露出志得意满之色。 “英明神武?朕哪里英明?哪里神武?云驰都快骑到朕的脖子上了……朕却拿他没有法子。宗人府的那些老东西护他护的紧……朝里的官员,表面上和他没什么往来,私底下跑云家却跑的勤快。 京城外,诸郡的郡守对朕的旨意也是能敷衍敷衍,能搪塞搪塞,可若是云驰出面,他们反应的简直称为迅速。德妃,朕终究还是养虎成患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绕指柔 第五百九十六章绕指柔 这些年庚帝数次想要杀云驰,可都被他侥幸逃脱。 不仅次次化险为夷,最终竟然暗中积攒了数不清的势力……想起上次两人在大殿上的对话,庚帝竟然忍不住的颤了颤。 他也不在意德妃能不能听懂。 他只想找个人倾诉一下。齐皇后整日端着张刻板的面孔,庚帝见到那张脸便没有开口的兴致了。 余下的几位皇妃,哪个也没有德妃知情识趣。 “先帝为什么?为什么要留下一个云驰?”当年他为了登上帝位,所有的兄弟最终都被除去。他们凤氏一族似乎历来如此。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诅咒。他顺利登基,无兄弟在一旁虎视眈眈。可登基没几年,云驰便出现了。 最初明明是个不入流的,庚帝都不需拿正眼去看他。 可云驰一步一步,最终却爬上了顶峰,连他这个皇帝也要忌讳的顶峰。 德妃似乎想开口劝慰,可想到庚帝对自己的儿子毫不留情,说罢黜了王位便罢黜,王爷没了,还被禁了足。先前明明庚帝暗示过会尽快立凤晔为太子的,此事也不了了之。 德妃心中暗恨,所以由着庚帝负面情绪继续发酵。 “你知道上次在大殿中,云驰对朕说什么?他竟然说……朕这个皇位想要坐稳,要多多仰仗他。他若怒了,朕这皇位休想坐稳。他一个臣子,竟然口出恶言威胁朕!朕要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庚帝叫嚣着。 德妃还是那幅低眉顺目的样子,安静的当一个倾听者。 不过眼中鄙夷之色已经表露无疑。云驰这话看似胡闹,可德妃竟然隐隐相信云驰有这个本事。 近些年庚帝身子大不如前,猜忌之心也越重。朝臣哪个若是说了一句不合庚帝心意的话,他立时翻脸,那个朝臣便永无翻身之日了。 长此以往,朝中敢于开口说真话的朝臣越来越少了,一批谗臣开始大兴其道。 永远被吹捧,永远被赞扬,庚帝竟然真的觉得自己是千古一帝。 对政事越发的不上心,任用只会巴结奉承的小人。 朝中老臣越发的沉默起来,这几年陆续告老还乡,这也是云驰最终权势过重,以至庚帝这个皇帝都不能轻意撼动的原因之一。 德妃心如明镜。 若是庚帝册立凤晔为太子,德妃会想办法劝诫庚帝。再联和娘家和朝中一些忠于庚帝的老臣,渐渐将云驰的势力蚕食掉。 她也没打算真的动云驰,只要云驰老实本份,不闹事,他继续当他的刑部主事。 可如今,德妃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这江山若是自己儿子坐不稳,不管换谁来坐,德妃都希望朝局越乱越好。“你看他今天又给朕上了什么折子?他要整肃京城的伎坊。他是刑部主事,主管全国刑狱,什么时候查个花街都要他亲自动手了?他这是挑衅,公然告诉天下,朕的治下,连小小的伎坊都不得安宁。” 花楼是合法的营生。 每年都要向官府交大笔的银子,官府收了银子便是默许花楼经营。 只是出入花楼的姑娘还是要登记造册的,而且每年进花楼的姑娘有严格的人数限制,大体保持在一个进和出平衡的局面上。 这些是庚帝早年的政绩,这些年花街越发的热闹,有时候文人们还喜欢在花楼弄个诗会,邀上几个琴棋书画精通的姑娘助助兴。偶尔还会传出些雅闻。 花楼表面上都是只卖艺不卖身的。 虽然不排除有些花楼暗中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可水至清则无鱼,大体上这些年花街越发的繁荣,出入花楼的不仅是做生意的,还有些文人墨客。 偶尔还会有些名门公子给花楼写个匾,副是留下些诗作。 便会有人慕名而来瞻仰。总之,京城的花街不同于京城外只是做皮肉生意之所。 京城的花楼不管里外,都透着股雅。 庚帝实在不觉得有必要在花楼上大作文章。 而且当年他力排众议,让花楼成了合法的营生,每年给朝廷上交一笔不菲的费用。朝廷用这笔银子可着实做了不少大事,可以说凤氏皇朝之所以强盛数年,花楼的供银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如今,云驰竟然要将这份力砍掉。 庚帝如何不怒? 德妃沉默许久了,若再不开口,恐怕会惹庚帝不悦了。 庚帝此时正在气头上,此时开口时机正好。“这花楼和外面那些乌七八糟的花街可是大不相同的。 当年陛下为了整顿花楼没少下功夫,这些年京城的花楼早就成了一道景儿……多少文人墨客慕名而来。” 庚帝点头。“爱妃说的不错。” “肃清?云大人的意思是……花楼这些年来太过混乱?还是……借机要做些什么?臣妾是个女人家,也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道理,只是觉得云大人怎么无端的盯上了花楼,莫不是有什么图谋。坊间百姓总爱说无利不起早。这话虽然糙了些,可也还有几分道理。陛下还要要提防些。” 庚帝觉得德妃简直太贴心了。 亲切的拉了德妃的手柔声道:“还是你疼朕。最是知道朕的心思……” 德妃眼圈瞬间泛红,她也不开口,就那么看着庚帝。庚帝拍了拍德妃的手安慰道。“朕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禁了晔儿的足不过是权宜之计。晔儿这孩子行事也太过了些。长宁拖着病体,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朕伸冤。朕难道能视而不见?” “晔儿……臣妾只是心疼晔儿。陛下也是知道的,那长宁……长宁那丫头先前如何苦缠晔儿。如今长宁和五皇子交好,便视晔儿为眼中钉。再说晔儿已经定了亲,谢家姑娘相貌可强过长宁,晔儿怎么会对长宁起什么心思,更别提会动手动脚了。” 当娘的心疼儿子,庚帝自然明白。 至于德妃的话真假并不重要。他要的是德妃回护凤晔的这份心。 德妃即担心凤晔,可又不在他面前直言。她这么欲语还说的,反倒让庚帝觉得舒服。 若是德妃进来便跪地苦求他赦免凤晔,庚帝反倒反感。 第五百九十七章 灯下黑 第五百九十七章灯下黑 当娘的哪有不在意自己的孩子的。 此时德妃开口,在庚帝看来也是合情合理,一切都在庚帝的预料之中,所以庚帝觉得他能全然掌握德妃。 德妃母子全然仰他鼻息而活。 这种感觉在其余几个儿子身上是找不到的。 “朕明白。这次是晔儿太过草率了,被人抓到了痛处。朕之所以将他禁足,也是避免晔儿落人口实。真相如何朕并未太过追究便重罚了自己的儿子。传出去非但不损晔儿的颜面,还能让人觉得朕不偏袒,是个帮理不帮亲的。 若说名声,自然是长宁损失惨重。 便是萧子彦追究,也怪不到朕的头上,朕处置自己的儿子了,朕也回护了他的女儿。 是长宁自己把事情做到这一步的。”庚帝按着自己的心意解释道。 德妃根本不关心庚帝在想什么,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儿子何时能解除禁足,何时能被册立为太子。 “既然陛下并不是真心要罚晔儿,何不解了他的禁足?” “糊涂,这才几天?若是解了禁足令,如何服从,如何能让天下百姓看到朕处事公平,绝不偏袒。” 德妃不再开口,只是身子缩了缩,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 “……再等等。年后,年后朕一定解了晔儿的禁足令。也会给晔儿机会,他若差事办的好,朕会册封他为太子。” 德妃面上露出激动的神情,一双玉臂也缠上了庚帝。 只是庚帝如今有心无力,面对德妃的投怀送抱也只能长叹一声。 萧宅。 云驰又来了,最近云大人似乎挺喜欢顺道拐来萧宅,和萧樱一起喝喝茶,或是叫来聂炫,缪小公子过过招。 云驰今天来,却是有正事要和萧樱商量。 “……云大人已经上了折子?请旨肃清花街?” 云驰点头。 “已经确定这些年,京城的花楼一直从外面买小姑娘。对于花楼,朝廷是有规定的。必须登记造册,而且每年进或出的人数有限制,绝不能多。我审了一个老鸨,她说她那间花楼是买小姑娘最少的,每年大概买进二三十个左右。” “大人查过了?” “查了,还算可信。那间花楼规矩很小,按着律法,那间花楼姑娘不能超过二十……每年进楼的姑娘不能超过三人。” “一年,便买进了十年的人数?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云驰冷笑道:“何止是大,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了。这还是规矩最小的花楼,京城那几间大花楼……每年买进的女娃恐怕最少都要过百,而当年庚帝定的是,不管花楼规模多大,最多每年进楼十人。” 萧樱实在有些意外,庚帝当年竟然亲自整顿的花楼,而且还把这当成一项正经的营生。 这种生意……萧樱倒不是嘲笑花楼里的姑娘。大家都是靠本事吃饭,没什么好丢人的。 只是不管想法多美好,花楼毕竟是花楼,不管到了什么年代,也杜绝不了暗中藏污纳垢。 只卖艺?怎么可能! “可是怎么安排?人数太多了……既然名额有限制,想必挂牌出来的姑娘是额定的,买那么多小姑娘进楼,最后要怎么分配?难道一个名字几个姑娘共用?” 云驰挑了挑眉。 萧樱心中微沉。 难不成她随口一说,又被她说中了。 “你说的倒是个法子,有的花楼确实这么干。向朝廷报个名字……然后楼里三五个姑娘都叫这个名字。” “……大人的意思是我的猜测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让人难以想像的?” “每年买进一百个小姑娘。一个花楼每年可增添的人数是十。便是三五个姑娘用一个名字,人数也超出太多。” 萧樱沉默。 预料到接下来的话题恐怕不会太让人愉快,果然,云驰也不瞒着萧樱。在云驰看来,也实在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是萧樱发现的异常,若不是萧樱细心,恐怕这样惊天的真相还会被隐在暗处。 一年,两年…… 多少年后,或许有人发现端倪。 可其间有多少小姑娘会被加害。便无端端的成了失踪人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萧樱偶然的一个发现,让她无形中不知道救下多少性命。 而且云驰觉得这世上似乎没有萧樱不懂的事情。“花楼暗中会卖出一些小姑娘……不够漂亮的,不够机灵的,不够聪明的……只留下有机会培养成花魁,有机会给花楼日赚斗金的小姑娘,余下的会陆续卖出去。” 萧樱不想问卖给谁? 更不想问小姑娘的结局。 十岁上下的小姑娘。被人从花楼买了去……萧樱狠狠的握了握拳,指甲刺进肉里,借着刺痛,萧樱重重吐出一口气。 才让自己平静下来。“那些每年往来京城诸地的商贾……那些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公子哥,甚至那些慕名而来的读书人……都是买主!” “是。” 见鬼的风雅。 见鬼的卖艺不卖身。 见鬼的……花街。 “云大人,我有时候觉得人活着其实很容易,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就能活命。我流落抚阳时,曾经有阵子天天啃咬不动的硬饼子,自家腌制的咸菜只给一小片,就是饼子往下吞。 可就是这样的饼子,都不能管饱。 那时候我也没放弃过。 我想着得靠自己的本事赚银子,起码能吃得起白面馒头加咸菜。 后来我被父王找到,终于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可不管贫寒时还是如今,我都没对谁失望过。 可如今……我对你们这个朝廷很失望。” 云驰并没挑萧樱的错处。他以为萧樱之所以用了你们,是因为她姓萧。 “我也很失望。” “大人掌管刑部,这些年忙着和庚帝斗智斗勇。可曾想过,便是大人的眼皮子底下……藏了多少污纳了多少垢?” 萧樱并没有指责云驰的意思,可云驰失职也是事实。云驰没有反驳,他也反驳不了。 这些的确实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惨绝人寰之事。灯下黑,好一个灯下黑。他这些年也确实忙于应付庚帝,忙着扩展自己的势力,忙着……可唯独没有低下头看看百姓们。 看看那些表面光鲜实则暗中黑暗的京城角落。 这是他的错,所以对于萧樱的指控,云驰没有反驳。 第五百九十八章 决心 第五百九十八章决心 “这阵子我仔细查了查卷宗,本朝之前,对于花街花楼,都是有严格控制的。只有侵犯的女眷可没入官伎坊。可是到了本朝,尤其是庚帝登基后,刻了此条法令,发布新法。 花楼只要每年向朝廷缴纳一定的银子,便可以开门做生意,而且出了事朝廷还会护着。 想必自庚帝登基后,花楼这边没少给朝廷贡献银子。 大人一道折子,便要整顿花楼,想必庚帝会十分不悦。” “庚帝的法令有利有弊。这些年朝廷国库确实有其一份功劳。可有官府护着,就如同高悬一面免死金牌,诸花楼行事越来越过。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还算小事,如果只开官伎坊,想必维持艰难。本官又不是老古董,这些道理还是懂的。可如果她私自买卖小姑娘,这就是草菅人命的大事,杀人偿命,小姑娘虽然没死在老鸨的手中,可这些年这些被卖进京城的小姑娘,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云驰自然知道这是个马蜂窝,轻意动不得。 也许就是仗着庚帝颁布的法令,这些人有恃无恐。 所以‘生意’做的越来越大。 最开始也许只敢暗中买上三两个小姑娘。 发现无人追究,而且是个赚钱的生意。 渐渐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一年敢买进卖出百十个小姑娘。 花楼你盯着我,我盯着你。这生意开始在暗中铺开,大家都想分一杯羹。所以互相十分默契,谁也不说破。至于能买到多少小姑娘?小姑娘漂亮与否?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便是知道真相,京城中大多数官员也会明哲保身的。云大人本就站在风口浪尖之上,如今又插手这桩案子,想必在庚帝眼中,已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我早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只是眼下局势,他动不得我罢了。我知道这事吃力不讨好。这么久都没露出丁点端倪,恐怕有人保驾护航。这案子必定拔了萝卜带出土,非但庚帝不悦,恐怕朝臣也会对本官郡起而攻之呢。” 云驰清楚的很。 可那又如何? 难道明知道身上长了疮,不剜去,用件衣服遮上疮便能好吗? 不,只会烂上加烂。 “那又如何?我倒想趁机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掺和进来,正好一起办了。”云驰霸气侧漏的说道。 萧樱心道不愧是人称‘鬼见愁’的刑部云大人。 难道凤戈对云驰十分推崇。凤戈那倨傲的性子,能视云驰为亲人,想来便是因为两人行事风格相同。想做的事,都一幅老子天下第一,谁敢挡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架式。 所以云驰上折子前猜到庚帝必定大怒。 甚至会驳回云驰的折子,可是云大人根本没打算放弃。 他自然能在大殿下争过庚帝,这案子,一定会彻查。 自然便会触动一些人利益,就算萧樱和云驰猜测的,花楼背后一定有靠山,而且靠山多半是朝廷里的人。 所以它才敢这般有恃无恐。 “我今天来,是嘱咐你……最近少出门。如果凤四来闹,就把他打出去。” 言下之意,恐怕凤璟会被人利用。 凤四殿下那人心眼少,性子直,很容易被人算计。 “这事和四殿下有什么相干的?会有人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你还是年轻了些,不懂人心险恶。谁都知道最近凤四和我,和长宁郡主走的近。他无法直接向我们递话,自然要找个合适的人,还有谁比凤四合适?” 萧樱心道她真的不年轻了。 不过想到自己如今脸嫩的能掐出水来工,萧樱聪明的把话咽进了肚子。 年轻便年轻吧,当小辈的有长辈护着,总不会吃亏。 “你父王若是进京,我会派人告诉你。你不必惦记……还有凤戈来信了,说一切顺利。让你不必挂心。” 明明该是最重要的事,可是云驰却故意放到最后说。而且为什么凤戈只给云驰写信,而不给她写信。萧樱心酸了,吃醋了,看云驰越发的不顺眼了。 不对。以她对凤戈的了解,凤戈一定会先给她写信的,而不会让云驰转告他一切顺利。他说一切顺利,那便表示:“……一切顺利?”萧樱浅笑着问道。 云驰心头一跳。 心中疑惑哪里露出破绽? 自从进了门,他便开始说花楼案。 然后又说庚帝,最后才猛然想起告诉萧樱,凤戈信上说一切顺利。 既然一切顺利,自然没必要大张旗鼓的开始便嚷嚷,他提的越是不经意,才越让人信服。 逻辑没毛病啊。所以萧樱到底是怎么看出破绽的。云大人心头疑惑……“自然顺利。能遇到什么事?他带在身边的都是心腹,自会护他周全。” “既然一切顺利,大人还解释什么?” 云驰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鬼精鬼精的小丫头,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凤戈天天和萧樱在一起,难道不觉得毫无隐私可言吗?心里想什么,人家一眼便能看出来。 有什么念头还没开口,对方便猜出来了。 两个人之间没有丝毫秘密,就好像互相之间没有遮羞布似的。 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云大人实在不能理解凤戈怎么就和萧樱混到了一起。“小五让本官告诉你一声,让你不必挂心,他年前必归。”“……多谢云大人。大人帮我转告五殿下,就说我一切都好,让他在外面多加注意。有些事情不必急于一时,越是心急,心越躁动,反而事事不顺。 遇事静下心来,多多换位思考。 善意并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被人感受到的。他可以先粗略的安排,然后再细化……总之,巡边的初衷还是体察百姓疾苦,能立竿见影的,便插手。 需费时日的,先记下。 我这人就是操心的命,这些道理五殿下都明白,何需我多言。大人不必转告了,只说一切安好,盼归。” 云驰深深看了一眼萧樱,点点头。 他有种感觉,似乎凤戈那边发生了什么,萧樱虽然没有亲临,可心里却十分清楚。 是个心里有数的姑娘。 所以她才唠唠叨叨的说了这样一番话。 或许,她早就猜到凤戈那边会遇到的困难。 第五百九十九章 彻查 第五百九十九章彻查 “‘一切安好,盼归。’好,我会如实转告。” “这阵子我便不出府门了,反正我病了,需要静养。倒是大人那边……庚帝,郡臣,似乎处处是阻碍,大人行事还需小心。” “恩。让他们来吧。” 萧樱:“……” 这是聊了个死天。 萧樱心累的送走了云驰,下令闭门谢客。 最近但凡有点眼力的都不会来打扰萧樱。京城如今都知道长宁郡主旧疾复发,之所以身染旧疾,好像是和凤二殿下有关。 所以这次长宁郡主才会带病跪到宫外,誓死要求见庚帝。 最终的结果是…… 华王被罢黜,禁足府中。 所以这位长宁郡主,是个不能招惹的,谁也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除了凤四殿下。云驰的嘱托果然不是多此一举。第二天一大早,凤璟便到了。 风二得了萧樱的吩咐,把萧樱帮他审失子案后如何精神不济,当晚便晕了过去,好一顿救治才转危为安。 得静养好一阵子不能见客。 直说得凤四殿下满心愧疚,觉得自己此时来打扰萧樱实在大不应该。并且保证最近一定不再登门,让萧樱好好养病,还当着风二的面吩咐属下一定给萧樱多送些补品。一个时辰后,果然送来了一车补品。 风二云里雾里的让人将补品送往后院。 对于这位凤四殿下的人品再次高看了一眼。忒实在了,说送补品,就送来了一车。 刚才卸车的时候他匆匆看了一遍。 人身鹿茸灵芝草……还有些东西他见都没见过。 这一车若是换成银子,估计能让整个平王府外加萧宅过上了个丰盛的大年。 萧樱倒是收的坦荡,让风二回了封洋洋洒洒的感激信。风二觉得这回礼实在有些寒酸,不想凤四殿下收到后高兴的手舞足蹈,也不知道萧樱信里写了什么。过后宫中德妃甚至也送了礼。 风二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他被深深的伤害了。 接下来两天京城果然开始沸沸扬扬的传花楼案。 也不知道离京城不远几个镇子上丢了姑娘的父母怎么得到的消息。陆陆续续的进京,等到官府发现时,他们已经集结了百余人。 这些父母手中拿着姑娘的小像,哭喊着拉着过路的人追问,问人们见没见过自己的女儿? 那些被拉住的百姓,迎上女人那张几乎哭肿了眼睛的脸,本来被扯住衣摆很生气,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难听的话。只狼狈的摇摇头,说了句没看见便匆匆走了。 官府想要插手,想要将人驱赶出城。可不知什么时候京城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也加入了队伍。 他们搀扶着那些手拿小像的母亲,一步一步往花街而去。 官差想要上前驱赶,可迎上那些母亲哭红的眼睛,手中的棍子愣生生的失了力气。谁家没有孩子,自家的女儿若是遭了这样的灾祸,别说哭诉了。 若是知道谁害了女儿,他们一定上去拼命。 所以官差拦的并不尽心,等队伍到了花楼,人数足足有了千人。 把花街堵的水泄不通。 母亲们拿着小像,一家一家拍门。面对这样的阵势,花楼自然不敢开门。 母亲们哀嚎着,声音嘶哑的唤着女儿的名字。简直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越来越多的人凑上前来,队伍越来越壮观。最后顺天府,甚至大理寺都派了官差出来疏散,镇压。 可民心所向。 官府越是镇压,百姓们反应越是激烈。 甚至有人和官差动了手。最终演变成一场大混乱…… 消息终于压不住了,庚帝知道后大怒。这是谁安排的不言而喻,庚帝没想到云驰胆子这样大。为了让他下旨彻查此案,他竟然不惜‘引狼入室’,在庚帝看来将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弄到京城,无疑便是引狼入室。 还有京城那些失了孩子的。 他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朝廷不是补了银子吗? 得了朝廷的银子,还反过来和朝廷做对! “反了,反了。这些刁民!”庚帝这两天才有些起色,因为这事再次气倒。 可是没办法,这是将军!他不下令彻查,那些刁民不会散去。最终,庚帝无法,只得下令彻查花楼案。 一时间,全京城哗然…… 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竟然有这样的事!那些时常逛花楼的男人知道后也觉得毛骨悚然。 他们在前厅饮酒做乐,而后院便关些那些七八岁的小姑娘。 老鸨逼迫小姑娘们。点了头……有饭吃。 不点头便动用鞭子。 那么小的姑娘,几鞭子下去便出气多入气少了。 还有那些姿色中等,没有希望培养成花魁的小姑娘……便像货物似的被贱卖出去。 是谁买走了小姑娘? 什么目的……这简直不能深想,细思极恐啊。 人群渐渐散去,花街最终沉寂下来……以往入了夜便灯红酒绿的花街一片死寂。诸家花楼都关门闭户,深夜永远长亮的大红灯笼终于偃旗息鼓。就好像花楼的未来。 同一天。 云驰送来消息,那个杂耍班子终于进城了。 她的父王,萧二皇子萧子彦果然跟着杂耍班子一起进城。杂耍班子包了个小客栈。 萧子彦选了个离小旅馆最近的大客栈住下。匆匆放下行礼便直奔小客栈,一头扎进小客栈便再未出门。萧樱听后气和扔了手上的卷宗。 她决定不主动去见萧子彦。 三天之内他若不露面,她便不认那个爹了。便宜爹,认不认的也不打紧。 当晚云驰派人送了消息来。称已经确定杂耍班子里确实有十几个小姑娘,看起来都是七八岁上下。杂耍班对外说是新收的小徒弟。 小姑娘们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一路舟车劳顿的,自然不会干净到哪里。 然后伙计便被赶了出来。 这伙计自然是云大人安排的。确定了目标后,云驰决定当夜便将杂耍班子一举拿下。 至于他那个一头扎进小客栈的父王,萧樱决定视而不见。最好将他一起下了大牢,让他有了异性没人性。进了京城,都不来见她一面。当初认回她时表现的激动难道都是假的? 第六百章 多个爹 第六百章多个爹 这晚萧樱睡的不太踏实,梦里有无数个小姑娘对她挥舞着手臂,口中喊着救命。梦里的萧樱伸出手,可是无论如何使力,也握不住小姑娘的手,一个两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姑娘落入火坑,被烧的尸骨无存。 她夜里惊醒几次。 所以早上起来时脸色很难看,丁香吓的不轻,赶忙让人去请了郎中来。 郎中把过脉,神情有些凝重的让萧樱思虑不要过甚。 丁香抹着眼睛给萧樱在廊下煎药,一边看着炉子一边嘀咕萧樱若是有个好歹,她也不活了,反正这辈子她只认萧樱一个主子。 萧樱听的头疼,可这么闹轰轰的,夹带着怒气的唠叨,竟然让她有种真实的感觉。 最终,她也没有出声打断丁香。 便由着丁香嘀嘀咕咕的,伴着唠叨声萧樱昏昏欲睡。 她是被丁香轻轻推醒的,醒的时候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萧樱透过窗棂看了看天,今天有些阴天,日头昏惨惨的,以至她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姑娘觉得如何?能起身吗?云大人来了。” 萧樱头疼的厉害,可听到云驰来了,还是挣扎着让丁香扶她起来。 萧樱在后院小花厅招待了云驰。云驰一见萧樱,眉头不由得蹙了蹙。“你这是怎么了?病了?” 丁香把暖手炉塞到萧樱怀里,又替她拢了拢大氅,这才起身告退。“做了一晚上噩梦,梦里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喊救命,我却救不了她们。”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这丫头看上去理智,行事果断,不想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云驰调侃道。 “我也以为自己是个狠毒的角色。看到腐尸都能面不改色。”萧樱自嘲道。 她把暖手炉紧了紧,冰凉的双手渐渐有了温度,她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人来到这世间都要经受煎熬,总会面对一个又一个难题。很少有人一生是圆满的,是无灾无难的。萧樱觉得经受过穿越重生,借尸还魂这一出,自己的承受力应该十分强悍,可没想到,一个噩梦便让她狼狈至此。所以对于云驰的打趣也只能回以自嘲的浅笑。 “还是欠锤炼。看着再如何蛮横果断,也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云驰下了结论。 萧樱叹气。 “结果如何?大人今日来便是告诉我结果的吧。” 对于自己又让萧樱牵着鼻子走的事实,云驰只能冷哼一声,不过迎上萧樱泛红的眼睛,还是乖乖开了口。“尽数落网。” “……招了?”“自然没有。只说那些孩子是沿途从庄户人家买来的,是要跟着班里师傅学杂耍的。” “狡辩。” “不招也没关系,总会有开口的。那些孩子也是突破口,年纪虽然小了些,多数孩子也能说清楚自己家住哪里,父母爹娘是谁。我今日来,是来告诉你,萧二皇子如今在我府上。” 萧樱露出不感兴趣的神情。 “……那劳烦大人照顾一二,需要多少银子招待,过后我让风二给大人送过去。” 萧樱这反应,着实让云驰大开眼界。 “你不关心你父王现状?” 花楼案已经有了眉目,虽然如今只抓到一个杂耍班子,不过总算有了入手的地方。云驰今天来可不是单纯的只告诉萧樱杂耍班子落网了,他主要是因为萧子彦的事情登门的,可显然萧樱不太感兴趣。 这反应着实让云大人好生吃惊。 “平安进了京,如今还住进了云大人府邸,有什么值得我担心的?” 这道理似乎也没毛病。云驰一时还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反驳。“你不好奇萧二皇子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为何一直没传消息给你?” “以前好奇,现在不太好奇了。父女关系薄如纸,麻烦云大人回去转告我父王一声,就说我挺好的,不劳他挂念,顺便对于他即将失去‘心上人’而致以十二万分的同情。”这自然是气话,萧樱觉得自己这生气的很正当。 不管遇到什么事,萧子彦至少是自由的。 给她送个消息还是轻而易举的。 可他竟然让她惦记了这么多天,她难道不该生气? “我会如实转告。”“多谢云大人。一个杂耍班子还不足以满足京城那些花街的胃口,一定还有人在干这个营生。如今是年尾,他们恐怕都会以各种理由前来京城。大人还需小心甄别。何况这些小姑娘或许不止卖来京城…… 京城应该是他们最大的卖场。 最后问一句,那位演飞天的……有多美?” 云驰最终被萧樱这藏着掖着的模样逗笑了,明明十分在意,还要假装不在意。 这小丫头,有趣的紧。 “比你美。” “京城有一半姑娘比我美。”萧樱轻哼。 “你太妄自菲薄了,京城顶多有两成姑娘容貌胜过你。”云驰一本正经的安慰道。 “我谢谢您了。”真的没有被安慰到。 确定这不是暴击吗?不过说笑归说笑,云驰还是正颜回答了萧樱。“自然是极美的,只是再美也是一幅红颜骷髅,没什么看头。” “我其实不太相信我父王真的迷恋一个女人迷恋到连女儿都不要的地步。云大人之所以收留我父王,也必定是因为我父王眼皮子还没浅到那个程度。只是做为他唯一的女儿,让我这般担惊受怕,我总要表示一下怒意的。” 云驰点头表示理解。 “……本官和你父王打赌,你父王说你一定不会怪他。看来,还是你父王了解自己的女儿。” “谁说我不怪他,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恩,看出来了,你父王惹你这么生气,你一定得好好罚他,让他长长记性。” “我干嘛要罚他?他是我父王,再说我生不生气和大人您有什么关系?”“……话不能这样说,本官今日专门替他跑这一趟,怎么能说没关系呢?我和你父王一见如故,算是挚交。” 所以云大人如今算是爱屋及乌,把他也当女儿来待了? 下一句,云驰果然不出所料的开了口。“他的女儿,便如同我的女儿。” 好端端的多了个爹,她今天一定忘翻黄历了。 第六百零一章 萧父归 第六百零一章萧父归 云驰今天其实是替萧子彦来试探一下的。 萧二皇子知道这次把女儿惹怒了。面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萧二皇子颇有几分战战兢兢。女儿以前性子刁蛮时,萧子彦因为深知女儿脾性,知道女儿喜好,不管女儿如何生气,他总有法子哄。 可是如今…… 尤其是听云驰说了萧樱这阵子所为。萧二皇子深感女儿已经今非昔比。 再不是那个只要给她好吃好玩的便能哄好的小姑娘了。 都说女大十八变,可他这女儿变化也太大了些,何止十八变,都快七十二变了。萧子彦本应在脱身的第一时间便来见萧樱的,可他不敢,他害怕了。 说起来有些丢人。 当爹的怕见女儿。 可他真的怕见如今的萧樱啊。 所以才千方百计让云驰走了这一趟。云大人这一趟其实没什么收获。他看不出萧樱是真的生气还是只是单纯的闹闹小姑娘脾气。 萧樱这人实在善变了些。 她因为被害的小姑娘噩梦连连,可下一刻又会挺直脊背,似乎多大的风浪也不能吹弯她的脊梁。 云驰就算见过千人千面,也没法准备的定位萧樱的性子。 所以,最终只得无功而返。 不说在云宅等候的萧子彦如何心急。只说萧樱这边,知道萧子彦平安,她算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虽然一直觉得萧子彦不是好惹的。 堂堂萧氏二皇子,自年轻时便开始天下行走。 如果搁到现代,是个旅行家,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背包客。什么人他都见过,所以遇到再难缠的人,萧子彦应该都有法子脱身。 可没得到消息前,萧樱始终惦记着。 如今得到了消息,不管萧子彦为什么不和她联系,他总算是平安进了京。 不再担心萧子彦,萧樱一颗心又拴到了凤戈身上。此行必定不会太顺利,巡边使这个差事年年换新人,而且是公认的谁选上谁倒霉的官。 本就不愿,又不得不冰天雪地的出巡。 本就心情不妙,再迎上边境百姓不理解,甚至像看仇人一般的目光,相信任何一任巡边使都没什么心思安抚百姓了。都是匆匆而过敷衍了事。 百姓这么多年看多了走马灯似的巡边使,想要扭转百姓的认知,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不过好的开始便是成功的一半。 萧樱相信这点凤戈还是能做到的。回京有三四个月了,凤戈看似闲散,可萧樱知道他暗中已经收服了一些势力。再加上云驰的引荐,凤戈如今已经有了一争之力。 只是还差一个良机。 一个堂而皇之,大大方方现身人前的良机。 巡边使便是这个机会。 萧樱想了想,起身披上外裳,唤丁香磨墨,还是决定列出一些治世的法子让凤戈参详。有的是从书里看来的,有的是历史真正发生过的。 直写到入了夜,在丁香的催促下萧樱才放下笔。 丁香一边服侍萧樱洗漱,一边念叨。“姑娘便不能多顾惜些身子,病还没大好,便这么劳心劳力的。若是病的更厉害了可如何是好?难道姑娘真的要安安份份的几个月足不出户。”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丁香才会碎碎念。 萧樱这个主子好是好。 可就是太让人操心了。 该歇息不歇息,偏要伤神。等殿下回来一定要好好向殿下告上一状。 便是被萧樱嚷嚷吃里扒外她也认了。 “丁香管事……我知道了。” “……叫我管事也没用,奴婢还是要念叨的。反正明天开始,姑娘必须静养,不管谁来,奴婢都替姑娘打发了。咱们关起门来养病,谁也不见。” “好。一切都由丁香管事做主。” 实在受不了萧樱这幅样子,丁香一脸无奈之色。 说好的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理想很美好,可现实……总是打脸。而且打的啪啪响。 第二天一大早,门便被敲响了,看门小厮呵欠连天的应门,嘴里嚷嚷着一大早的便来敲门,真烦人。 开了门,对方便要往里冲,看门小厮这下终于醒了神,反应迅速的拦下。追问对方是谁。 闯门的一脸不耐烦,不过想到这里是萧府,最终还是按捺着性子报了姓名。 姓萧,名子彦。 是长宁郡主的亲爹。 小厮吓的不轻,可也没忘记上面的吩咐。 闭门谢客。 可面前这人若真的是那位萧二皇子……拦人会不会要命?小厮最终还是决定要尽职。 差人唤了风二前来。 风二管事姗姗来迟,见到萧子彦脸上慵懒的神情敛了敛。 虽然最终还是把萧子彦请进了花厅,不过动作墨墨迹迹,从大门到花厅,不过百十步,愣是走了一柱香的功夫。 萧子彦一大早兴致冲冲来见女儿,虽然没吃闭门羹,可这待遇也没比闭门羹强上几分。 最开始他还端着架子,毕竟是萧氏二皇子,该有的威严还是要有的,可是威严连萧府的小厮都不买账。 进了花厅后,萧二皇子已经一脸倦意了。 他女儿家的门,忒难进了。“麻烦殿下稍候,我家小姐最近身子不太好,起的迟了些。”萧子彦早从云驰那里听了消息,知道女儿旧病复发,于是赶忙表示他不急,让萧樱好好休养,他能等。 于是,等啊等。 直到日头高悬,萧樱终于姗姗来迟。 萧子彦见到萧樱,险些哭了。太难了,见女儿一面比见庚帝还难啊。 “闺女。” “……这是怎么了?被女人欺负了?” 萧二皇子一个踉跄,前一刻升起了的激动瞬间土崩瓦解。“谁能欺负本王?” “既然没人能欺负您,难道是您忘了,您还有个女儿?”萧子彦自觉理亏,呐呐的道:“……父王这不是好好的,只是前阵子诸事缠身,实在不知归期,告诉你又怕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便想着见了面再详谈。” “您就写‘一切安好,归期未定’几个字,很难吗?” “……不难。”萧二皇子在别人面前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在萧樱面前,缩手缩脚简直像个任人揉搓的哈巴狗。 “所以您这是打算和我断绝父女关系?”“胡言乱语,你是我唯一的女儿,父王怎么舍得。父王只是……” 第六百零二章 见色忘女 第六百零二章见色忘女 萧樱被气笑了,她以为父女相见,虽然她没奢望萧子彦不顾一切的把她抱在怀里转上几圈,毕竟她年纪不小了,实在不太适合小姑娘的表达喜悦的方式了。可也应该红了眼眶,相对无语也好,脉脉温情也罢,绝不该是人高马大的萧子彦缩手缩脚的站在她面前,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 “父王既然不愿说便罢了。时候不早了,父王要留下来吃顿午饭吗?我让丁香吩咐人去准备。” 这话就显得十分客气疏远了。 萧樱对萧子彦曾心怀愧疚,毕竟自己占了正主的身体。 可仔细想想,她的到来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如果没有她,这位长宁郡主最终的结局是死在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尸体被扔到乱坟岗,任野狗啃噬。那才叫真正的失去。 她的到来,让萧子彦不必承受丧女之痛。 萧子彦真心待她,她也真心把萧子彦当成父亲。敬着尊着,萧子彦这次迟归,她日日挂念,可见了面,他竟然连句解释都没有。 天下有这样的父亲! 也不怪萧樱生气。萧子彦眼见着萧樱小脸煞白,人也显得没什么精神,他心疼极了。离京城还有几天路程的时候,他就听说了一些关于自己女儿的传闻。 知道凤晔那混小子竟然欺负他的宝贝女儿。 女儿一气之下,拖着病体跪在宫门外,庚帝最终也只是将凤晔禁足,根本未施惩戒。 萧子彦大怒,恨不得立时冲进京城,揪着凤晔的衣领子好好教训一顿,也要逼庚帝严惩凤晔。 可以萧子彦对失忆后萧樱的了解,这丫头可不是个会跟人鱼死网破的性子,她一定是借机算计凤晔。所以她的病,多半是假。至于用了什么法子取信众人,他家丫头鬼精灵的很,一定有法子。 可真的见到萧樱,萧子彦才确定。 不是做假,他的女儿真的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萧子彦心中悔恨,若早知道女儿病了,他会放下一切,尽快入京。什么也没有宝贝女儿重要。 可要说起自己最近所为,倒也不是不能让萧樱知道,而是有些难以启齿。尤其是女儿病重之时,他却在围着杂耍班子乱转…… 这么一想,萧子彦更加难以启齿了。 “阿樱,父王错了。父王早该入京了。父王若早些时日入京,便没人敢欺负你了。” “父王放心,没人能欺负我。谁欺负我,我一定欺负回去。父王是听说凤晔的事了吧……不算什么大事,我只是气不过,所以趁机暗算了他一把。他只是有些贪得无厌,并不敢对我动手。” 看似在安慰萧子彦。 可神情依旧淡淡的,她只是在解释这件事。 没掺杂丁点个人情绪。 萧子彦心疼极了。他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可因他的私心却让女儿受苦了。 天大地大也没女儿大。面子什么的,撕了便撕了吧。 “其实……我是不好意思给你写信。每次提起笔,都觉得心中愧疚。当年……你母亲临终前我曾发誓,这辈子绝不再娶,可这次来京城的途中,我却遇到一个姑娘,她虽然出身低微,可模样像极了你母亲年轻时的样子,父王头脑一热,便做下了一桩糊涂事。” 萧樱想到自己还曾和云驰争辩过,说自己父亲不是见色忘女的货色。 打脸来的太快了些,萧樱表示脸被扇的有些疼。 见萧樱不理会,而且小脸上没什么表情,萧子彦有些慌了,在他看来不管他做了什么女儿都不会真的怪罪的。 萧子彦见此也不藏着掖着了,就算是丢脸也认了。“我最初确实觉得她长的像你母亲,这才一路跟着,可是跟的久了却发现有些奇怪,班子里隔三差五便多几个小姑娘,也没见哪家父母带着孩子来拜师学艺,而且杂耍班子也并不收徒。”见萧子彦说起正经事,萧樱也没心思和父亲生气了,脸上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是不是偶尔会少几个小姑娘,隔几天又会多几个?” 萧子彦点点头。对于女儿能猜透其中关键并不意外,连云驰都说他生了个聪明绝顶的女儿。发现萧樱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萧子彦早就没了最初的不好意思,而是一本正经的开始给萧樱说他的遭遇。 “是。最初父王并未察觉。可是久而久之,便觉出奇怪来了,虽然他们做的很隐密,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后我跟着杂耍班子,便只是为了查清楚这件事了。最初父王没想到他们竟然用杂耍班子来掩饰这样的生意。后来有所察觉后,更不敢轻举妄动了,父王担心打草惊蛇,一路跟着他们进了京,直到确定他们入住了客栈,父王才去悄悄去找了云驰。” “他们不知道父王的身份?” “自然不清楚。只知道我有些家底,家中正室早亡,想续娶一房。” “你这么一路跟着他们,便没人生疑?”萧樱觉得奇怪,对方做的既然是见不得光的生意,自然会小心万分。怎么会对突然缠上来的人不加以提防。 “自然生疑,所以父王才没有联系你。” 这么一解释,似乎也挺通的,萧子彦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想要偷偷送个消息给萧樱,他自然有法子。萧子皇子出行,除了身边的护卫,自然也有暗卫相护。以杂耍班子的本事,还没厉害到能发现暗处的暗卫。萧子彦是真的觉得自己对不起已故的发妻,自然而然的也觉得对不起女儿,所以才能拖一日是一日,可他没料到,自己以为的前妻转世,竟然是个…… “就当是这个原因吧。” “什么叫就当?真的是……父王只有你一个女儿,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是父王心中最重要的。” “后来呢?您那位飞天仙子……”“父王错了,父王以为她是……是你母亲的转世。”萧子彦黯然的道。 他这么一说,萧樱倒真的不好计较了。 思妻心切,所以见到一个和妻子相貌相似的女人便跟了上去。 第六百零三章 此生宏愿 第六百零三章此生宏愿 “父王途中听说凤戈当了巡边使,那小子是打算动手了?” “……先别提凤戈,只提您。发现您那位飞天仙子实际是‘江洋大盗’后,您做了什么?” 江洋大盗。 其实不太准确。“我一直想要试探一下,她知不知道其中内情。”一听这话,萧樱气就不打一处来,说到底他是不相信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其实是个女疯子。 “结果如何?” 萧子彦不愿意再提。 “如今杂耍班子都入了大狱,父王是不是要去探个监。只要父王和云大人开个口,想必云大人是很愿意行这个方便的。” 萧子彦自然听出萧樱语气中的挖苦。谁让他昏了头,做出让女儿生气的事。 “父王的错。丫头千万别生气,你如今正病着,可不能再动气了。”“您还知道我病着……既然知道我病着,还让我这么担心。”本来也没觉得自己委屈,可这几句话后,萧樱竟然觉得眼眶发酸。 萧子彦立时脸色微变。 生怕萧樱一气之下病上加病。“是父王不好。父王发誓,以后再不会了。不管父王去哪?都第一时间告诉我女儿。乖女儿,别生气。父王这次回来,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出嫁。” “就算你一直陪着我,我也不感激。” “不用感激,不用感激,只要女儿你乖乖养好身子。然后风风光光的嫁给凤戈。父王在你们大婚之前哪也不去,就一心一意陪着我宝贝女儿。” “……你什么时候搬回家来住?” “今天。今天。”萧子彦高兴的道。 父女这场风波就算是过去了,萧樱也并没有太过计较。事情已经发生了,难道真的和萧子彦断绝父女关系?而且想必经过此次,他这位父王应该长记忆了。不是天下所有的像亡妻的姑娘都是善良的。 “凤戈出巡路上,我们其实有见面的机会,可父王那时候还被鬼迷着心窍,所以故意和他错开了。以后提起来,女儿可以帮父王圆一圆。” “您还怕在凤戈面前丢面子?” “那是自然。一个女婿半个儿。在儿子面前当父亲的总要有些威严的。”萧子彦想当然的说道。 “在女儿面前便不要威严了吗?”萧樱轻哼一声反问道。萧二皇子颇有几分无可奈何的道:“也是想要的,可谁让女儿太精明。根本哄骗不了,父王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父王跟了一路,虽说最初被美色所惑,可最终还是被父王看破了。那之后的行程,父王应该不止是为了盯梢吧?可还发现了什么?” 萧子彦挑了挑眉。 云驰说他宝贝女儿聪明,这话说的太委婉了,何止是聪明,简直就是个机灵鬼。 “你怎么知道父王还发现了别的?” “父王若是只是为了试探一个女人的真伪,便跟了一路,那实在太无用了些……”“你这丫头,话里话外的打趣父王。是,确实还发现了些别的,送小姑娘过来的人,彼此似乎并不相识,可他们都有个共同点,他们都是附近的人。”“也就是说,那些被拐的孩子,很大一部份都是同乡下手?” 这点萧樱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是杂耍班子四处游走,所到之地一边圈地表演杂耍,一边暗中寻找目标。 发现目标后,会用各种方法把孩子弄到手,然后迅速离开。甚至可能杂耍班子先行离开,然后再暗中折回拐走孩子。她没想到,竟然是合谋,而且是和当地人合谋。“他们卖孩子的流程如何?” “不会把孩子留在相邻的镇子。一般都会带到邻郡。相隔数百甚至千余里,孩子就算记得家乡在哪里,也无法靠自己的本事回乡。何况那些被带走的小姑娘,恐怕凶多吉少。”萧子彦还未生疑之前,杂耍班子似乎已经暗中迎来送往好几拨小姑娘。 后来萧子彦生疑,杂耍班子再暗中送走孩子之时,萧子彦派人跟着。 发现六七岁的小姑娘,多半被卖进的都是当地的花楼。 长大后,做的自然是皮肉生意。这些还算好,小姑娘年纪小,需要学习琴棋书画,只是不逃跑,短时间还不至于伤了小命。 那些被送走一些商贾富户的小姑娘,相比之下就更凄惨了些。 有些人有特殊嗜好,总之,小姑娘凶多吉少。 之前送走的萧子彦鞭长莫及,他发现疑点后被送走的小姑娘,都暗中得救。可这只是治标之法,他能救下三个,五个,可一年中,有多少人暗中在做这样的营生。又有多少小姑娘无故殒命。 那之后萧子彦虽然还像过去那般天天上杂耍班子报道。 可眼中再看杂耍班子的那些人…… 无论是一身江湖义气的,还是看起来老实和善的,此时再看都觉得恐怖。 满心的无奈,除了眼睁睁看着,暗中搜罗证据,萧子彦再不能做什么了。好在凤氏王朝没让他太过失望,原来早已经注意到这样的罪恶了。杂耍班子才进京,便被绳之以法,加以时日定然能审出这些年被他们卖掉的孩子有多少?虽然不能全部救回来,可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至于那些再也寻不回的…… 人生艰难,只愿她们早早安息。 “杂耍班子只是其中一环……这样的犯罪团伙……不知道还有多少?父王,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心疼的厉害。” 在云驰面前不能示弱,在凤四殿下面前不能示弱,甚至在风二,丁香面前也不能示弱。 可萧子彦不同,他是她的父亲。 “傻女儿。人世险恶……我们尽全力救人,把这世间险恶除尽。” “嗯。我们尽全力。” 尽人事听天命。萧樱一直沉甸甸的心情突然间就轻松了几分。其实道理很简单,她不是神,也没有三头六臂,她能做的有限。在有限的能力下尽全力去惩恶扬善。 这便是她此生的志向。 “父王可都交待完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要交待一下了?父王一路可着实没少听到你和凤戈的传闻……你实话告诉父王,凤戈那个臭小子……是不是占了你的便宜?” 第六百零四章 畅想曲 第六百零四章畅想曲 这一路和萧樱有关的流言就压根没断过。 萧子彦虽然不会怀疑凤戈的人品,可流言听多了也难免生疑。自家费劲扒拉养出来的大白菜,水水嫩嫩,若是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被猪给拱了……或许家中有女儿的父亲才能理解吧。 反正自家女儿是天下无双的宝贝,谁家臭小子都甭想占便宜。 萧樱心想您这时候来问这个问题,显然是迟了的。好在凤戈正人君子,要不然……或许萧子彦都快当外祖父了。 “怎么会?五哥看起来像登徒子吗?” “……看着倒是不像。虽说你是我的宝贝女儿,可我这个当爹的也得实话实说。凤戈要是个登徒子,站在他身边的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了。”“父王,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萧樱简直哭笑不得,前一句还宝贝女儿天下无双呢,下一句又开启了朝讽模式。 “我女儿的美,得是有品位的公子才能看到的。至于那些凡夫俗子,只看重女人皮相的,可配不上我家阿樱。怎么?父王这话可有说错?” “多谢父王夸五哥有眼光。” “……真是女生外向。父王哪里是夸他,我明明夸自己女儿好,他能娶到我女儿,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份。”萧子彦哼哼道。 “是。五哥说这辈子最感激的便是父王,没有父王便没有我。所以父王不必担心。一定要说谁占谁的便宜,也是女儿占了凤戈的便宜。” 萧子彦迎上萧樱灼灼的目光,忍不住的点了点头,可点过后又发现这个议题似乎不太对。 “父王您想想,就五哥那相貌……您将来的小外孙得生得多玉雪可爱?” 说到外孙,萧子彦果然凝神想了想,凤戈那张俊俏脸孔,再加上自家女儿这张清秀的小脸,二合一的效果很惊人。萧子彦止不住的点头,眼中升起了希翼之色。 “这话在理。得快点把你们的婚事办了。争取明年给父王生个大胖孙孙。” 萧樱笑着应是。 至于能不能生的出…… 就看老天爷是不是怜悯她了。 萧樱见萧子彦一脸兴起之色,实在没忍心出言打断。实话有时候很伤人,还是无知者比较幸福。 既然提起了外孙这个话题,萧子彦自然顺延下去,他甚至已经说到等萧樱的孩子能满地跑的时候,一定要带孩子回萧氏。 “咱们家乡的草场又宽又广,孩子可以自由自在的跑马……便是跑上一天,也跑不到边际。咱们萧家人可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累了便席地而卧,喜欢的便是那份自在。阿樱,你什么时候随父王回家,看看你祖父,你叔伯叔叔。他们可都惦记着你呢。” “过几年,等朝廷安定了。五哥说会亲自陪我回家乡。” “还算这小子有点良心。到时候便让那些嘲笑过你姑娘们看看,我家阿樱找了个多俊俏的男人……她们出身不及你,便在背后诋毁你,说你刁蛮任性,一定找不到男人。找不到男人?我家女儿找的男人比她们的男人俊俏百倍。” 萧樱一头黑线,这有什么好比的。 鬼知道那些女人都是谁?何况那些姑娘说的其实也没错。以前刁蛮任性,只知道撒泼胡闹的长宁郡主,是绝对入不了凤五殿下的眼的。 可见萧子彦一脸得意之色,萧樱实在不好拨冷水。罢了,如果那天真的到来,便牵着凤戈上街让溜一圈,一定让萧子彦过足了瘾。 当晚萧子彦便搬进了萧宅。 第二天递了折子入宫求见庚帝。 当殿提及萧樱和凤戈的亲事。庚帝初时以凤戈不在为由搪塞,萧二皇子当殿质问庚帝。 自己女儿在庚帝眼皮子底下被流言所伤,是谁之过? 自己不在京城的时候,自己女儿被人欺负,是谁之过? 如今自己来到京城,自然要替女儿做主。何况凤戈和萧樱情投意合,天下谁人不知?如今庚帝这般搪塞,是为了什么?难道觉得长宁公主,现在改称公主了,觉得萧氏长宁公主配不上凤家一位皇子? 满朝文武无人敢应声。 庚帝最终只得点了头。 若是不点头,萧氏大人兴兵来问安之意。舍了一个儿子,换萧氏和凤氏边境安定,这买卖也不算亏本。 庚帝当天便下了旨。 赐婚五子凤戈和长宁公主萧樱,三月后完婚。 圣旨一出,整个京城却出奇的安静,没谁好奇议论。至于原因……凤五殿下和那位长宁郡主早就暗度陈仓了。 如今不过补道手续,实在没什么好惊讶的。 惊讶这个,还不如惊讶京城花楼发生的买卖小姑娘的案子呢。 天啊。竟然会有这样的事?五六岁,七八岁……懵懵懂懂的小丫头便被拐来京城,卖进花厅。从此进了火坑。能被花楼相中留下的还算好的,毕竟有吃有喝,至少在挂牌接客前还算白璧无瑕,可那些模样中等,花楼老鸨瞧不上的,命运就真的多舛了。 云大人连夜审问诸花楼的老鸨。 终于有人开了口。 将这些年买进卖出的小姑娘名册交出。只一家花楼,竟然便有几百个…… 云大人立时下令追查,可最终追查到消息的只有区区几十个小姑娘。而那些,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已经无声无息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泯灭。当这些姑娘被官差带回衙门时,有的面容呆滞,有的容颜憔悴,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看起来却已经饱经风霜。 姑娘们互相对视着,然后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开始哭泣。 随后哭声响成一片。 守在门外的官差也跟着红了眼睛。 在家中都是被父母捧在掌心中的至宝,却因为那些黑心之人而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她们虽然饱受摧残,可还算幸运。不管如何,她们保住了一条小命。更多的,彼此曾经有过几面之缘,或是一起被关在一间柴房中的小伙伴,却早已香消玉殒。 萧樱终于获准出了门,由萧子彦亲自陪着,父女两个和云驰一起站在门外。 他们没有进门,隔着一道门听着姑娘们的哭声。 饶是两个大男人,神情也带着几分悲怆之色。 第六百零五章 很期待 第六百零五章很期待 “都是些猪狗不如的东西……畜牲都比他们强。”萧二皇子冷声道。 云驰点头。 “说的没错。有些人比畜牲还不如。” 反倒是萧樱,虽然小脸惨白,可始终神情还算平静。 因为早已经预见到了,所以真的发生了,只是觉得心情沉重。其实已经比她预想的要好了,这些五六岁便被拐卖的小姑娘,七八成都活不到成年。 被花楼相中,教导成花魁的毕竟是凤毛麟角。 更多的都是些普通人家的小姑娘。模样中等,没什么过人的姿色,年纪太小,更谈不上什么风情可言。 这些小姑娘被转卖,最终会落入那些真正的禽*兽手中。 那才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如今找回来的姑娘虽然各个饱受风霜和摧残,便好歹保住了一条命。有命在就好。 这时候已经不能期待奇迹了。 也绝不会有奇迹存在。“怎么安置这些姑娘?”萧子彦问道。 这里不比萧氏,萧氏民风相对狂野些,女子改嫁也不算稀罕事。在萧氏治下,也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反倒是文邹邹的地方,会发生这样龌龊之事。 “能找到父母的,便让父母接她们回家。找不到的……只能先到朝廷开设的善堂落脚。不过也不是长此之计……”朝廷在各地都有善堂,不过大多都是摆设,朝廷根本拨不出款项来维持善堂。 “还是些小姑娘……便不能给她们找个好人家?” “萧兄当这里是你们萧氏吗?经历了这种事的姑娘,很难出嫁了。她们这辈子……”云驰没有说完,可不管是萧樱还是萧子彦都明白。 这姑娘自从被拐走的那一天,已经毁了。 所以现代时,我们总会提到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因为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双邪恶之眼在盯着自己的孩子。 不管到了何时,都要告诉孩子有防备之心。 “你们这里文人讲究风骨,姑娘讲究名节。可还不如我们什么都不讲究来的自在。在我们萧氏,这些姑娘是值得同情的,很多男人愿意娶这样的姑娘为妻。他们是男人,男人保护女人是天性,因为这些姑娘受过伤害,所以有更多的男人愿意保护她们。” “……谁说不是呢。有时候我也觉得越是讲究越是无用。” “就算被父母接回家中,这些姑娘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兄嫂会因为有个这样的小姑子而蒙羞。父母会因为有个这样的女儿而抬不起头来。她们……其实已经无家可归了。”萧樱的话两个男人没有反驳。 因为这便是事实。 姑娘们哭,哭的不仅是自己悲惨的命运。 还有未来……她们还有未来吗?其实或许这样活着不如死了。可是不甘心啊。明明没有做过坏事,明明只是和认识的同乡说了句话。她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生?只要有一口气,她们就要活着,哪怕活的生不如死。 “这只是一间花楼这些年造的孽,整条花街有十多家这样的花楼……”云驰轻声说道。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 萧子彦这个向来不会冷场的,也不知道能开口说些什么了。 安慰姑娘吗?怎么安慰?再多的安慰也是苍白的。“萧兄此时有何感想?” “感想?想杀人放火。” “不忙杀人放火,有个人要见你。她说见了你,她会把知道的都如实相告。”这才是云驰请来萧氏父女的真正意图。 那位飞天仙子点名要见萧子彦。 那姑娘在杂耍班子时间最久,知道不少内情。她若是愿意开口,会省不少事,也能更快锁定更多的嫌疑人。 “……看来仙子动了凡心。” 萧樱还有些耿耿于怀萧子彦因为这个女人而失约,让她白担忧那么久。 萧子彦瞪了一眼云驰,心道既然让他来见人,就找他一个便罢了,干嘛点名让他闺女也跟着。多尴尬啊…… “那个……我便不见了吧。也不太熟。”萧子彦一脸正人君子的推脱。 “怎么能算不熟?萧兄可是跟了仙子姑娘一路……仙子姑娘说萧兄曾经对她说过,她便是你的亡妻转世,这辈子,你一定会对她好的。” 他说过吗? 他怎么不记得了。 就算是说过,也是对着亡妻说的,绝对不是对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说的。 萧樱一看萧子彦这模样,就知道他一定曾经满嘴跑火车,天花乱坠的哄过那位飞天仙子。 又想到那女人模样像极了自己已故的母亲,心里更别扭了。她也终于明白云驰的用意了,看来,这位云大人要对飞天仙子下剂猛药了。 “还是见一见吧,我在这里等着父王。” “……怎么能让你久候,你今天精神才好了些。” “不妨事的,我陪着长宁喝喝茶。”云大人笑着示意萧子彦能者多劳。自己则亲自侧身引着萧樱往待客厅而去。 萧樱头也不回的跟着云驰走了,直看得萧子彦目瞪口呆。到底谁才是她亲爹?可想到自己这几个月所做之事,又觉得萧樱还能认他,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至于跟着别人走把亲爹甩下的事,便不计较了吧。 关键是他计较也没用。 闺女压根不理睬啊。 “云大人今天唤我一起来,不光是让我父王面上无光吧。大人有什么吩咐便直说吧,能做的我一定不余余力。” “真是机灵丫头,难怪你父王把你当成至宝。”萧樱笑笑,心道您不必再提一次吧。她这个至宝输给一个假冒伪劣的飞天仙子,实在没什么光彩啊。 “一会我去会会那个飞天仙子。”云驰挑了挑眉,一点也不意外萧樱猜出他的用意。 “本官很期待。” “我也很期待,听说她还不知道我父王的身份?那就让她一下知道个够本吧。” 一间像静室的囚室中。 萧二皇子见到了自己曾经的‘意中人’说也奇怪,以前看这姑娘是怎么看怎么美,无一处不像亡妻。 连绷着一张冷脸,偶尔对他展唇一笑的模样也像极了。可是此时,萧子彦从女人身上却看不出丁点和亡妻相似之处了…… 第六百零六章 睹人思人 第六百零六章睹人思人 “你要见我?” “……是。你不是一直说我像极了你死去的妻子吗?”女人似乎还想像以往那般矜持,可是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所以整张脸难免有些扭曲。 实在是装高贵装的太久了。 此时要做出低三下四的姿态,实在有些别扭。 “是我眼瞎,你一点也不像我已经过世的妻子。”萧子彦淡淡说道。 当初看到这个女人时,她穿着一身白衣裳,像仙子下凡般一纵而下,赢得满堂喝采之时,也让萧子彦眼睛一亮。这些年他很思念妻子,虽然有萧樱让他聊以欣慰。 可思念却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 乍一见这个容貌和亡妻有七分相似的女子,而且她还是‘从天而降’。萧子彦突然生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觉得是老天怜他,所以才安排一出好戏,让他和妻子再续前缘。那之后,萧子彦便开始跟着杂耍班子,班子演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送吃送喝送穿送戴,完全一个土大款的做派。 仙子始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模样。 送的东西时收时不收,便是收了也会送些回礼。 这让萧子彦觉得这姑娘是个品性好的,不像那些眼皮子浅的姑娘总喜欢占些小便宜。 谁知道眼皮子最浅的是他,她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我知道自己罪无可恕。可谁一生下来就是坏人?我七八岁时便被父亲卖给了杂耍班子。这些年吃了多少苦!我知道公子对我好,可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到公子的喜欢?”这女人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稀里哗啦往下落。 哭的那叫一个我见犹怜,让人恨不得抱进怀里好好安抚一番。 如果是一个月前,萧子彦一定会毫不犹豫把她抱进怀里。可是此时,只是觉得这女人连哭相都那么难看,他当初一定是瞎了眼。妻子在世时并不常哭,只在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落了泪。 她舍不得他,她更放心不下年幼的女儿。 他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以为世上会有像亡妻那般的女子。 他能娶到她,已经是老天怜爱了。他竟然还痴心妄想,以为自己还能和亡妻再续前缘。 其实明知道不可能。 自己却偏偏深陷其中。 “别演戏了,你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言。” “公子便是这么看我的吗?我要求见公子一面,并没什么奢望,只想在自己死前,能对公子说声抱歉……是我负了公子。”女人唱念俱佳的演着。 “既然如此,你见也见过了。一会好好交待,争取宽大处理吧。”萧子彦说完转身便要走,下一刻,女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唤着公子。恐怕她压根没想到,对自己痴恋到这个地步的萧子彦当真说走便走吧。 “我和公子相识一场……还请公子看在我们的情份上,帮一帮我?” 终于,女人还是开了口。萧子彦冷笑:“情份?我们有什么情份?”“我知道公子的心意,一直没有点头并不是公子不好,而是……而是我自己不够好。公子若是还喜欢我……我愿意,愿意自此后服侍在公子左右,一辈子不离不弃。” 这时候开口自然是大大的不合适。 可再不说,恐怕便没命说了。 这时候,保命要紧。 至于尊严,矜持……那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哪有性命重要。 萧子彦淡淡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曾几何时,他真的觉得她是九天玄女,下凡来救他出苦海的。 现在看来自己当时真够蠢的。 “我是个粗人,做不来怜香惜玉那一套。我家中虽然有些产业,可和我无关,我其实是个败家子,这辈子都过不来那种安静的日子。我记得当初你说自己喜欢书卷气的公子,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个有学问的,哪怕有几间茅草房,只要安定便好。” 这便是女人拒绝萧子彦时曾经说过的话。 当时只觉得姑娘清高,是个不喜权势的。如今看来不是不喜欢,而是他表现出的权势没能打动她。 “……那是故意说来试探公子的,谁想到公子竟然信以为真。” “直说了吧。本公子现在看不上你。你的血是黑的,肉是臭的,你那张脸……也虚伪的很。你如果实话实说,帮着云驰把花楼案破了,还能留个全尸,你若是执迷不悟……这刑部大牢里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多的很,云大人会让你一一品尝的。” 把女人吓得脸色瞬间没了血色。 她当初确是嫌弃他,这人一看就是个仗着家里有几个银子,带着护卫在外面横行无忌。 她恨一切富人,凭什么她生下来就过着三餐不济的日子?七岁八懵懵懂懂的时候便被父母卖了。而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动辄一件衣裳,便足够买下她。 凭什么人命这么不值钱? 她竟然不值一件衣裳钱? 抱着这样的念头,心灵越发的扭曲。以于女人长大后把自己活成了千金小姐的模样。矜持清贵,绝不仰男人鼻息过活。 可再如何清贵,也不过是假想。 真相是她只是个江湖卖艺的女子,如今还沾上了人命官司。 她虽然也拿了好处,可不过是边边角角,顶多能多买一件首饰。和班主相比,几乎称得上九牛一毛。 凭什么让她为此负责,甚至还会丢掉小命? “我没有杀人,坏事不是我做的。是班主……我不敢告发他,他会找死我的。” 萧子彦已经不想再看女人演戏了。 不顾女人挽留的嘶吼。 萧子彦转身出了门。门外,正迎上云驰和萧樱……对于这种时候看到女儿,萧子彦脸上神情有些奇怪。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去喝茶了吗?” “好奇。” “……我也好奇。”一小一大十分默契的回道。 “有什么好奇的,走吧。” 萧樱摇头。“父王说她像极了母亲。我都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了……”萧樱一句话,让萧子彦瞬间不知道如何回应了。 “这丫头也是可怜,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不如,便让她见一见吧,全当……睹人思人了。” 第六百零七章 错失良机 第六百零七章错失良机 见鬼的睹人思人。 这主意也就云驰想的出。 “别胡闹。她怎么能和你母亲相提并论!” “我们不人身攻击,只说事实……她若是不像母亲,父王怎么会这般流连忘返。” “……那是因为,因为父王一时糊涂,乖女儿,咱们回家吧。父王累了。”萧子彦上前想要拉上萧樱一起离开刑部。不过下一刻,自己反倒云驰拉住了,然后眼睁睁看着萧樱越过自己,便这么施施然的推开了房门。 “木己成舟,认了吧。”云大人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云驰点点头。“看你的热闹,本官自然不嫌事大。” “若是阿樱有个好歹,我可绝不会轻饶了你。”萧子彦冷声说道。 “放心,你家那宝贝丫头不让别人有个好歹我便阿弥陀佛了。”云大人一点也不担心。 萧樱虽然身子骨不算强健,可精神强大啊。 对付这样的女人,便是来上一车,也是轻而易举。 再说萧樱,推开房门,不急不缓的迈步进门。女人听到声音,以为是萧子彦回来了,脸上迅速推起笑意,可抬头看到萧樱,脸上神情一怔,明显露出失望之色。 “你是谁?”女人面对女人,自然而然的便收起了柔弱之色。 又披上惯常的外衣,清清冷冷的道,好像刚才萧樱乍一进门,脸上闪过狂喜的另有其人。 “你是谁?” “我叫仙儿。”也许是萧樱脸上神情比她更冷,女人迟疑片刻,还是老实的开了口。仙儿,真是个好名字。 “仙儿?真好笑……做这种丧尽天良的生意,也好意思唤自己仙儿。兴许便是你这名字的原因,连老天都看不顺眼了,这才让你们事情败露,最终锒铛入狱。” 萧樱打量这姑娘。 想从这姑娘的脸上看出熟悉的地方。 可看来看去,除了这张脸确实漂亮外,萧樱实在找不出丁点熟悉的感觉。 看来她的长相果然随父亲更多些。萧樱对亲生母亲没什么执念,不像萧子彦似的想要再续前缘,她只是……果然,这番嘲讽过后,仙儿脸色大变。“你胡说,我没做过……是班主,都是班主做的。我没办法,我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办法?我若不替他遮掩,班主会杀了我的。我没错,不是我的错。” “遮掩?怕死?真是好借口。你晚上不会做噩梦吗?梦里没有小姑娘向你索命吗?” 仙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前一刻还很正常,可是刚进门那个小姑娘说完这句话时,她突然觉得周身一冷。 仙儿心中一紧,强撑着胆子问道。“你到底是谁?” 仙儿自然能看出萧樱年纪不大,模样……模样似乎有些眼熟,可一时间仙儿实在想不到自己在哪里见过萧樱? 这里可是刑部,能自由出入刑部的自然不是普通人。 当时仙儿不过随口一提要见人,萧子彦便被带到了她面前。先前仙儿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关系,自己显然十分重要,朝廷为了让她开口中,无所不用其及。 仙儿甚至想过以此来要挟朝廷,或是做桩生意。事成后,朝廷放了她,而她会把所知之事尽数相告。 可此时仙儿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之感。也许,那个男人并不是因为朝廷在意她而破格将他带来刑部。他能自由出入刑部?当时他自己说,家中薄有资产,可他并没有继承的资格,因为家中有长兄。 而且他是个游荡惯了的性子。 根本不打算找个地方安家。 仙儿自然不会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这样一个浪荡公子。 而且这男人并不年轻了,还一幅不经事的模样。 不过他确实有钱,送她的东西都是极好的。 仙儿为了还记十分肉疼,银了刚到头,却不得用来还礼……可她又不愿自己清高的牌匾碎掉。 只能咬牙忍痛割肉。 难道,她看错了?那男人并不是如此的一无是处? “刚才进来的那位公子……是我父亲。” 什么?仙儿脸色大变。萧子彦曾经提过,说她和他的亡妻十分相像。也说过他有个女儿,至于女儿年芳几许,模样如何因为仙儿并不喜欢听,所以萧子彦没有开口的机会。 仙儿没想到,萧子彦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出头的模样,竟然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他骗我!” “他骗你什么?难道他没说过你像我己故的母亲?还是忘了告诉你,他还有个女儿。” 这些自然都说了,可却说的含含糊糊,仙儿因为没兴趣,也没追问。“你来做什么?来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像你娘?” “笑话。我母亲何等的花容月貌,岂是你一个江湖卖艺女子可比的?”“再美也是个死人罢了……有什么不能提的。”“我母亲出身富贵,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当初我父王为了娶我母亲过门,可是费尽了千辛万苦。” 仙儿神情一怔,如果她没听错……她说的是‘父王’。什么人才能称父亲为‘父王’。 难道那男人的身份? 仙儿脸上的神情委实太丰富了些。不敢置信,懊恼,后悔,惊讶……数个神情混在一块,让仙儿那张还算漂亮的脸蛋看起来显得有几分狰狞。 “你唤他父王?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你太没眼光了。如果我父王追求你时,你点了头。如今,便是王妃了。这样的小案子,你便是掺和进来也没什么,不过是我父王一句话的事,你便可以脱身。只是,你眼光奇高,看不上我父王那不羁的性子,想找个真正有权有势的。可富贵人家的公子怎么会娶你?你便是给人家当妾室,都嫌身份太低。 也只有我父王那样的人,会不顾一切的娶你进门。” 萧樱惋惜的道。 仙儿怔怔的,仿佛傻了。她竟然错过……错过一位王爷! 就像萧樱所说,她曾有机会飞上枝头,可是却因为自大而错失了。如今身陷囹圄,才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曾经捧着她的那些男人早已踪迹全无。 第六百零八章 心理战 第六百零八章心理战 她执意要见萧子彦,也只是因为一直以来萧子彦对她始终表露出情意,她以为自己可以拿捏他,让他想法子救她出去,却没想到……在她看来难如登天的事,在他不过是举手之劳。 仙儿后悔极了。 若是早知道他的身份,她一定不会对他冷若冰霜。 仙儿细细打量面前的萧樱,从萧樱那边脸上,她隐约能看出几分熟悉之色,她长的像父亲。 “他骗我?他说他叫子彦。” 仙儿恨恨的道。“没骗你,子彦确实是我父王的名讳。他对你很认真,唯一隐瞒的便是他的身份。你若对他有一分真情,他也会告诉你的。他那人便是如此……对谁好,就一门心思对谁好,绝不藏私。” 萧樱倒也没夸大其词。 萧子彦那人很“真”,直率,坦荡,说一不二,做事喜欢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个清楚明白。 他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但凡他心眼多点,也一定会找个理由搪塞她,可是他没有。虽然难堪,可最后还是如实相告。 要让一个父亲在女儿面前说出这些事,也确实挺难的。 何况还是萧子彦那么一个平日自觉能撑起天的男人。 所以萧樱是真的恨这个仙儿。她若是个心善的姑娘,萧樱真的不介意萧子彦娶她,萧子彦还年轻,未来还有几十年要活,有个人陪着不是很好吗? 她自己幸福,自然也希望天下人都幸福。 可是这个女人…… 只要一想到这个女人惺惺作态,把萧子彦玩弄于股掌之间,萧樱便恨不得在这女人脸上划上几刀,以解心头之恨。 所以对于云驰的安排,萧樱可谓是尽心竭力。相信等她出了这个门,这女人一定知无不言,再不会和朝廷讨价还价了。 还有什么比知道自己错失金龟婿更痛苦的吗?那便是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本来有机会飞上枝头当凤凰,自此告别蝇营狗苟,再不用为生计发愁,而且还会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仆从无数的富贵日子。 身份一飞冲天,从江湖卖艺女一越成为王妃。 仙儿脸色青青白白的,很难看。 “……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那是自然,你若知道,一定恨不得幻化成长藤,死死缠着他。”“不是,我不是那样的人。”仙儿狡辩。 萧樱一脸好笑的反问。“那你是什么人?善良?天真?纯良?白璧无瑕?” 萧樱说一个词,仙儿脸色便难看一分。最后,她也没敢反驳萧樱。因为萧樱说的词,哪个她都无从反驳。她做的这些事……根本无法独善其身。 善良?天真? 早十年前便失去了。 纯良? 纯良的小姑娘只会傻傻的被卖。 白璧无瑕?她身处鱼龙混杂的杂耍班子,根本身不由己。 最初的那几年,为了活命,她几乎什么事情都做过。渐渐的在班子里露出头角,班主终于待她好了些,再不会动辄打骂。 这些不堪的过往,仙儿根本没脸提起。 尤其是在萧樱面前。 这个小姑娘干净漂亮,全身上下都透着股矜贵。一看就是出身富贵,是个没受过一点苦的好命之人。和她提身不由己?说自己为了活命不得不出卖自己?仙儿怎么开得了口? 在萧樱面前,仙儿本能的觉得自己身份低贱。 “……这些我都不在意,只要你真心待我父王,我便当父亲养了只金丝雀儿,反正养你只需要个金笼子。” 明明十分不客气的话,可是由萧樱口中说出,却让仙儿脸皮发烫,有股自惭形秽之感。 其实萧樱说的不错,以她的出身,只要能进王府,哪怕当个丫头也是她高攀了。所以仙儿并不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反而觉得自己太蠢了,怎么会看不出那个男人出身不凡呢。 “我……我对子彦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这话你去骗鬼吧。看看鬼信不信?”萧樱嗤笑。 “我并不想做坏事,谁也不是天生便是坏人。我是,被逼无耐。我若不顺从,便是死路一条。你出身高贵,自然不会懂得我们穷苦人的无奈。”“你确实保住了性命,可你的日子……算是活着吗?” 萧樱语气转淡,话语里没有丁点火气,连前一刻的鄙夷也突然淡了。 是啊。她算是活着吗? 仙儿怔怔的想着,她真的天生便是坏人吗?不,她也曾天真烂漫,也曾被父母当成至宝。可这些在她的记忆中越来越淡,有的只是恨意,是委屈,她恨这见鬼的世道。她委屈,她并不想当坏人,可是命运没给她选择的机会。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算活着。” 仙儿突然明白了。曾经有份真挚的情意摆在她面前,可她的心这些年渐渐被染黑了,她的眼中只有权势。 “……你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想来还不算坏到无药可救。这些年从你们手中买进卖出多少孩子?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如实相告。你这辈子,勉强还算活的有点意义。你若执迷不悟,这辈子便真的白活了。” 萧樱最后并没有说太过刻薄的话。 仙儿缓缓点头。 “我明白了,我知道的,我都招……只求你告诉你父王,我对他,也曾有过真心。只是终究被权势蒙了眼,以至自己最终走上不归路。” “好,我会如实转告。” “……多谢。我以前觉得自己命不好,怨天怨地,却从没想过自己这些年做的事,足够我下十八层地狱了。多谢姑娘点醒了我。” 萧樱缓缓点头,勉强接受这个说法。 不过她最初真没打算点醒她。 萧樱轻叹了一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起身缓缓退了出去。 门外,萧子彦脸上神情怔怔的,很快回过神来,看向萧樱的目光带着几分惊疑和欣慰。“你这丫头……胡言乱语什么。”不是指责,只是当父亲的为了面子而口是心非。 “樱丫头说的好,一味的打压只会让那女人心灰意冷,樱丫头这样打一棒子给颗枣的法子高明极了。这女人嘴严的很,没有你这女儿,我们很难撬开她的嘴。云兄,你当真养了个好女儿。” 第六百零九章 局势混乱 第六百零九章局势混乱 云驰真心赞道。 萧子彦显然和云驰不太对盘,或者是自己的丑态被云驰看到有些不好意思。 他不舍得对萧樱发火,对云驰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本王的女儿自然好的很,用不着你夸。” “……看到没有,这是迁怒。”云驰也不气,一脸平静的对萧樱说道,萧樱点点头,表示赞同。“恩。而且迁怒的毫无理由。”“所以本官这是受了场无妄之灾。”“是。云大人受苦了。”“也不算苦,还是你父王比较苦,毕竟难得动心,最后发现心中天真无邪的小白兔实则是只心黑手狠的黑寡妇。”软软的小兔子变成毒蜘蛛,落差确实有点大。 “你们够了。一个两个的,都在看本王笑话。阿樱,我是你亲爹。云驰,我们可是至交。” “……为了个黑寡妇而几个月不理亲生女儿的亲爹。” “……为了个毒蝎女而对朋友不理不睬,见到面还无故迁怒的至交。” 两人齐齐转身,一幅不屑理睬萧子彦的神情,然后相携继续去喝茶了。云大人是因为萧樱帮他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萧樱则是因为帮萧子彦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二人心情都不错,至于萧子彦……一个是亲生女儿,一个是挚友,他能如何?除了灰溜溜的跟上。 因为仙儿开了口。 花楼案的侦破终于步入正轨。 像杂耍班子这样掩人耳目,实则背地里做着买卖人口生意的各色组织,渐渐进了官府的眼。 云驰上了道折子,庚帝一道旨意,密令发往诸郡。 一夕间,那些表面看起来正经无比的商队,那些走街串巷,一副普度众生的游方郎中,甚至那些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贩…… 案发后,举国皆惊。 无数丢了女儿的百姓自发集结起来赶往京城。 他们是来找女儿的,哪怕女儿不在了,他们也要进京。 他们想问一问知情之人,自己的女儿是不是遭了罪,是如何死的,如今尸骨在哪里。他们要带女儿的尸骨回家,落叶终要归根。一时间,举国似乎都沉浸在悲伤中。 有文人站出来指责庚帝无道。 庚帝治下,诸郡祸事不断。 别的地方动荡便罢了,毕竟天高皇帝远,力有不及,可是京城却成了最动荡之处。 先有失子案,死伤了数十无辜稚童。失子才方才尘埃落定,又出了花楼案。 花楼案比失子案还要血腥数倍。近十年,全国各地失踪的孩子加起来数目足足几千。不统计不知道,这一统计简直吓得人汗毛直竖。每个镇子丢上几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甚至官府都不值得上报。 可全国多少个镇子,这一年算下来,数目委实吓人。 跟着这些父母一同入京的还有官差押解的钦犯。他们有的竟然还是熟面孔…… 有些丢了女儿的父母认出来,这个人便是离自己家一条街的小贩。 有的竟然还是沾了亲带了故的。女人疯癫的冲上前去死命晃动的囚笼,大声质问着自己的女儿在哪里?问他是不是也有女儿?怎么狠得下心对别人的女儿动手? 烂菜叶,臭鸡蛋的往囚车里扔。 先前还趾高气扬的人把自己蜷成一团,双臂抱头,可依旧躲不开如影随形的打骂。 官差似乎也有意让百姓发泄发泄心中的悲苦,只要伤不了疑犯的性命,并不干涉。 所以囚车一路走,百姓一路咒骂,俨然像在游行。便这么一路押往京城。 路途有远有近,等到疑犯在京城集结时,已近年关。而凤戈,走了已经月余。关于巡边使的也有些许谣言传回京城。 先是说才出京城,便遇到刺客。 五殿下不仅毫无未伤,竟然还对刺客小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将其收服。 这才知道刺客也是些苦命人,家乡今夏遭了水患,朝廷的赈灾银两始终未见,百姓无法过活,无数亲人惨死,百姓恨极了朝廷,听说每年例行公事的巡边使路过,这才集结人手行刺。 五殿下亲赴这些刺客的家乡,亲自惩治了当地贪赃枉法的县令。 亲自把赈灾银子送到百姓手中…… 这件事情以一传百,在边境很快传播开来。那些最初只以为巡边使是例行公事,非但不能真的帮到百姓,还会扒百姓一层皮的终于渐渐放下戒备之心。 每日都会遭到烂菜叶洗礼的驿站终于安静了。 随后,驿站门口出现的再不是烂菜叶,而换成了一些当地特产。 几个粗面饼子,几颗枣子,甚至有时候是块还有余温的豆腐。总之,凤戈用这个法子,终于渐渐敲开了百姓的心门。 一切安定下来后,凤戈终于给萧樱写了封信。信里自然是诉尽思念之情,表示没有萧樱在旁,他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已经习惯把萧樱抱在怀里。 说自己如今最想的便是抱着萧樱睡个天昏地暗。 本来是小情侣间的情话。 可偏偏,萧樱看信的时候萧子彦来了,萧樱随手把信压到茶盘下,偏偏聂炫有事找萧樱,萧樱出去了片刻。 萧子彦仗着是萧樱的亲爹,觉得女儿的便是自己的,不过一封信罢了,犹豫再三,还是展开看了几眼。 只几眼,萧子彦登时脸色大变。 等萧樱回来时,萧子彦已经气的恨不得立时去找凤戈,他要杀了他。 竟然敢占她女儿便宜。萧樱叹气,心道你这个亲爹为了别的女人置自己女儿于不顾,凤戈把她照顾的妥妥帖帖的,他不感谢凤戈便罢了,竟然还要杀人。 真不讲理。 “不过抱着睡一张床罢了,又没做什么,父王反应有些过度了。” “什么叫抱着睡一张床?他还想做什么?这个登徒子……浪荡子,当初就不该把你交给他。”萧二皇子扼腕,自家好好一朵鲜花,竟然愣生生被凤戈那个登徒子占了便宜。 “好了。我们睡在一张床上,指不定谁占谁的便宜呢。您好好看看你女儿这张脸,再想想凤戈那张脸,谁占便宜?” “……总之,你是个姑娘家,他这么轻薄你,便该死。” 第六百一十章 案情发酵 第六百一十章案情发酵 虽说自家女儿模样只是清秀,凭良心说凤戈那张脸还要胜过女儿几分。可自家的女儿是至宝,别人家的儿子都是混小子,占女儿便宜的混小子。“哪有姑娘像你这样的,那臭小子占了你便宜,你还替他说话。”萧二皇子很委屈,他这不是因为太在意女儿了吗?所以才会怒气汹涌,谁想到女儿非但不领情,还要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插一刀。 “您口中的混小子把你女儿当成宝贝,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顶在头上怕被日头晒。” “……说的好像父王不在意你似的。” 迎上萧樱的目光,萧子彦的声音越来越小,实在是理亏啊。 “反正,不能白让那臭小子占你便宜,等回了京,父王一定把他吊起来打一顿。”萧二皇子为了挽回面子十分傲气的道,萧樱的回应是连眼神都懒得奉送一个。 被自家女儿拆台,萧二皇子表示心里好苦啊。 这宝贝姑娘,打不得骂不得,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顶在脑袋上怕晒……他突然有些理由凤戈了,看来还是男人了解男人。“如果凤戈那臭小子敢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父王,父王绝不会轻饶了他。”他还能怎么办?自家女儿句句向着凤戈,甚至不惜自贬,什么叫睡在一张床上她占便宜。 这话虽然挺有萧氏姑娘的气势。 可若是被外人听了去委实太过丢人了些。 “恩。” “别敷衍父王,你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父王,父王不行还有你皇祖父,皇叔父呢,咱们萧家最多的便是男人。” 语气还颇得意呢。 萧樱想到自己似乎是萧家唯一的女娃娃。 她倒是没什么自己尊贵的念头,不过仔细一想,她这身份确实挺尊贵的。 “凤戈不敢。有皇祖父,皇叔父和父王在,谁敢欺负我?”“这话倒也不假,便是庚帝……也得掂量着行事。我看那老皇帝身子不太行了,说话无力,眼睛无神,云驰和我说过了,你带病跪宫门便是要拉下凤晔。虽然结果不够好,可也总算没让凤晔那小子得逞。接下来,便是男人的事了,你不必再插手了。你只管好好休养,争取成亲后快些给父王生个小外孙。” 萧樱硬着头皮点了头。 萧子彦一脸期盼,萧樱这时候真不愿让他失望。 见萧樱点头,萧子彦很高兴。自己女儿加上凤戈,必定生下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 到时候他一定抱到云驰面前大大显摆一番。 云驰这辈子连老婆都讨不到,而他已经有了外孙,谁更厉害一目了然。 眼见着萧子彦终于不再计较那封信了,萧樱这才松了一口气。提醒自己下次一定小心些,可不能再让萧子彦看到。 古代人可没有隐私这个概念。 接下来几天,整个京城茶余饭后说的最多的便是花楼案。 据说京城整个花街,总共十几家花楼都参与其中。所有花楼的老鸨都被收了押。这些女人虽然一向逢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可一旦进了刑部大牢,遇到鬼也要乖乖说人话了。 云驰没费什么力气,这些女人便都乖乖招供了。 这生意背地里做的风声水起,若要说何时开始的,恐怕得往前追溯七八年时间。 谁第一个开始的……早已无从考评。最开始只有三两间花楼做这样的生意,可渐渐的,大家背地里都开始涉手这个生意。 官府虽然准许开花楼,可是对花楼每年买进卖出的人数控制十分严格。按着官府的规定,开花楼虽然不至于喝西北风,可除了交给衙门的税银,一年到头也几乎不剩什么了。 渐渐的,大家开始琢磨暗中多赚些银子。 最开始只有几家敢做这个生意,可眼见着隔壁火的一塌糊涂,生意兴隆。而自己这边散客三两个,生意惨淡。别说交税银子,吃饭都快成问题了。 这时候的人通常没了下限。 也便闭上眼睛开始联系卖家。 先小小动作一番,赚了银了,尝到了甜头,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那之后需要的姑娘越来越多,各个镇子上做这生意的村民自然也越来越多。 最终形成如今这个规模。要说总共有多少姑娘从京城花街被卖出,几乎无人能算的清楚。 如果说失子案只是让京城百姓们哗然,如今花楼案便是举世皆惊。 本以为自己的女儿自己跑丢了,或是进了林子被狼叼了去。或是落了水被冲到下游再也寻不到。没想到竟然是被卖到了京城。 “……毕竟是穷人家的姑娘,姿色出众的不多。这几年倒也有几个色艺双全的,都已坐上诸家花楼的花魁之位。早就被洗了脑,自然不会想着去揭发过往。至于那些普通姑娘,多半都已经香消玉殒了。官差按着老鸨的交待去查,尚在人世的寥寥无几。”云驰又来找萧子彦喝茶了,顺便说说花楼案。 毕竟萧樱是最大的功臣。 只可惜像上次失子案一样,不能为外人知。 一张小桌,三人围坐。萧樱亲自给两人斟茶。 “毕竟都是些见不得光的才会从花楼买小姑娘。想来这些小姑娘必定受非人折磨。早死,早超生吧。”萧子彦叹息着道。 “话虽如此,可看着那些失去女儿的父母,我们这些当官的,觉得汗颜。就像有人拿鞭子在抽我们的脸皮。” 事情最终发展到这一步,其实已经没法追究所谓的罪魁祸首了。 或许是庚帝,他虽然让花楼合法化。可列出的条件十分苛刻。 如果一切按着律法来,赚的银子恐怕只够交每年的税银。 或许应该怪那些猎奇的男人…… 最该怪的是他们这些父母官,没能尽到责任。这点云驰不会推脱……“我和刑部几个官员已经拟了折子,明日会负荆上朝。” “……说句公道话,这事真怪不到你头上。京城治安也不归你刑部,出入城门盘查也和你刑部无关。你这个凡事都往身上揽的性子着实不好。就得学学本王,该推脱便推脱。” 第六百一十一章 萧父的担忧 第六百一十一章萧父的担忧 “自然比不得萧兄潇洒。据说贵国陛下几次下令让人逮萧兄回去,都被萧兄逃脱了。” “你怎么知道?”萧二皇子脸色微变。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萧家几位皇子各有癖好,似乎都无意皇位之事也不算什么秘密。说起来还是你们萧氏好,没人去争皇位。反观凤氏……每一任登基,都要趟过手足的鲜血。” “那是自然。我们萧氏治下,百姓都比你们这里的豁达,像是买卖小姑娘的事就绝对不会发生。小姑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即不能拉车也不能驮人,有什么用?还不如买几头牛呢。我们草原的儿女只喜欢牛羊。草原的汉子只喜欢有风情的女人。” 萧子彦得意洋洋的道。 云驰转向萧樱。“果真如此?” 萧樱回的云淡风轻。“不记得了。” “……你为什么问我女儿,她失忆了。说到失忆,还是拜凤晔所赐。我当初就该不顾一切一刀劈了他。” “当时你没证据。” “那又如何?杀都杀了,难道庚帝还会杀回来?”萧子彦不以为然的道。 “兴许真的会,他最喜欢的儿子便是凤晔。”“庚帝几个儿子,论气势,该属老大,论稳重,行三的凤霁挺能沉得住气。行四的是个蛮小子,像头小牛犊。至于凤戈,长的是真俊俏。而这个行二的凤晔,除了风*流花心,还有什么?凤庚为什么会独独偏爱他?” “说起来也不奇怪。凤晔的母妃是庚帝最喜欢的姑娘。当初庚帝本意是要娶她为正妻的,只是当时要借助齐家的势力,这才娶了齐家小姐为正妃,而后虽然册封其为皇后,可庚帝始终觉得是被齐家‘要挟’,他才不得不为之。” 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 萧樱父女二人神情出奇的一致。 这时候便能看出萧樱确实有几分像父亲。 云驰笑笑,觉得这对父女很有意思。连感兴趣的神情都独一无二。 “其实不过是因为他最终的皇位是靠齐家才夺下的……但凡男人,都不希望有人看到他最破落的时候。偏偏齐皇后和齐家对此一清二楚。庚帝不喜欢齐皇后,可又忌惮齐家的势力。这些年也只敢暗中照顾一下德妃,连着两夜召德妃侍寝这种事都不敢为。 齐小姐嫁进王府后,直到生下长子凤霖,齐家才真的站在他这边。 登基后,有阵子朝廷十分动荡。 第二年,齐皇后生下了女儿……齐家长公子也在那一年领兵剿匪。一去一载,虽然没有伤了性命,可却受了重伤。回京之后养了两三年,可最终还是旧疾复发,英年早逝。自齐家大公子病逝后,齐家家势日渐衰落…… 庚帝才渐渐开始栽培凤晔。这两年更是有让凤晔压凤霖一头,隐隐有取而代之之意。” “听你这么一说,本王当时真不该犹豫。就该一刀结果了凤晔。” 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这凤晔竟然还是庚帝和心爱之人的爱情结晶。“你杀不了他,庚帝在凤晔身边安排了暗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的守护着凤晔。” “就算杀不死他。本王也能让他受到重创,让他自此后生活不能自理。” “幸亏你没动手,暗卫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对你出手的。至于结果如何?会不会让凤氏和萧氏失和……反正已经动手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打上一仗了。”“听你这么一说,本王当时忍了一口气,就等了救下万千生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该给本王造多少浮屠塔?” “没人给你造。庚帝当时能让凤晔陪你一起找女儿,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明明是他暗中纵容属下算计我女儿……他是罪魁祸首。” 萧子彦和云驰不顾一旁的萧樱,竟然你一句我一句的争执起来。这两个男人,一个已近不惑,一个已过而立。竟然像小孩子似的……萧樱摇摇头,端起一杯茶缓缓品着,顺便看戏。 “那又如何?当时阿樱太年幼了,便是喜欢凤晔……方式也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我们萧氏儿女,喜欢便去追,又没杀人放火?他至于让人害我女儿吗?阿樱……几乎丢了大半条命。” 萧子彦说完这句话,云驰没有再开口。 刚才是他口无遮拦了,他本能的以这里的姑娘来品鉴萧樱的所为。可萧樱压根不是这里的姑娘,她姓萧,是整个萧氏王朝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女,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恐怕比凤月心还要娇贵些。 凤家几兄弟各自为政。 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对唯一的妹妹并不亲近。 可是萧氏不同。 叔叔伯伯,哥哥弟弟……清一色的男人中只有萧樱一个小姑娘。自小被纵容着长大,性子难免骄纵了些。 她当初缠着凤晔,只是单纯的因为喜欢。 就像萧子彦所说,他们萧氏的儿女,喜欢便是喜欢,绝不藏着掖着。所以萧子彦并没有拦着萧樱每天去找凤晔。 他只是没想到凤家的男儿这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对他毕恭毕敬,对萧樱嘘寒问暖。实则满心厌恶,以至最终纵容属下暗害萧樱,以至小姑娘几乎丧命。 “我是当事人,我都不在意的事,你们何必要争?” 萧子彦和云驰面面相觑,最终冷哼一声互相别开视线。 “……可凤晔害了你。他害得你小小年纪身染旧疾。害得你……还未嫁人,已经注定子嗣艰难。”最终,萧子彦沉声说道。云驰目光一凝。 “原来父王是在担心这个?父王怕我若是不能生出孩子,凤戈会嫌弃我吗?不,不会的。 即便我真的生不出,他也会视如我珠似宝的。云大人今天也在,我索性便把话说清楚……将来我若能生出子嗣,自然是皆大欢喜。我若生不出,说到底也是被凤家人害的,并不是我自己的过错。 我会和凤戈商量,在宗室中抱养一个孩子,以承香火。” 谁会像她,小小年纪,还没嫁人,就要开始琢磨生不出孩子要如何善后了。 真是劳心劳神。 第六百一十二章 如此报复 第六百一十二章如此报复 这话萧樱主要是对云驰说的。这位云大人对凤戈尤其重要,而且凤戈在朝中还需仰仗他。 若是云驰对此耿耿于怀…… 其实他是不是耿耿于怀萧樱并不太在意。 如果缺少云驰的支持,凤戈可能会辛苦些,不过有她相伴。她始终会陪在凤戈身边的,不管发生任何事情,她都不会和凤戈分开的。 这位云大人素来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兴许想法也会和别有不同。果然,萧子彦一张脸阴的十分难看,看起来似乎想立时去找凤晔拼命,而云驰只是淡淡笑了笑。 “传承这种东西,并不需要拘泥于血脉。”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就算樱丫头生不出孩子,也不算什么?” “……生不出便生不出,本官一生无妻无子,一样活的挺好。”云驰这话本是对萧樱说的,他真的不看重这些。也许是因为他出身的关系吧,他反倒很讨厌这种以血脉论亲疏。不过萧子彦向来喜欢和云驰唱反调。“我女儿才十五岁,若是一辈子生不出孩子,得多凄凉!你们凤家能容她?你们那个宗人府不会找她麻烦?” “凤家容不容她有什么关系?只要凤戈喜欢,只要凤戈手握权势,谁敢找阿樱麻烦?” “说的轻巧,凤家这潭浑水,又黑又腥的……何况这事也怨不得我女儿,若不是凤晔……” 这简直就是车轱辘话,又转回来了。云驰轻叹一声,这事他何尝不忧心。若凤戈和萧樱一世无子,问题自然不小,不过也不是不能解决,就像萧樱所说,从宗族中收个继子……殿上必定会有反对之声,只要凤戈足够强势,也不过就是在朝堂上闹一闹罢了,难道那些反对之人不想要命了? “是,凤晔不是东西。可事己至此,也只能如此了。萧兄啊,阿樱都比你看的明白。” “她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懂。我是她亲爹,自然要替她设想周到。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凤晔害我女我至此,如今不过是个禁足,世上哪有这么轻巧的事!”越想越气,萧子彦即恨凤晔,又恨庚帝,甚至恨整个凤家。 也怪自己女儿不争气。 找来找去就离不开姓凤的。 哼。 萧樱觉得自己简直受了场无妄之灾。她好好的在静养身子,看看书品品茶。偏偏掺和进‘萧云’大战。“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凤晔最在意的便是太子之位,我们只要帮五殿下抢了太子之位,便是替我报了大仇。” “就会糊弄你父王。就是没这层,我难道会袖手旁观?” 萧子彦瞪女儿,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替凤戈拉拢人手。这女儿,真是白养了!“这可不是趁机替凤戈造势,是真的。不信父王问一问云大人。若是凤戈登上帝位,凤晔会如何?” “……会疯。” “您看,我可没胡言乱语。凤晔那样的人,自认为天下无双,太子之位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我们从他囊中取物……于他来说岂不是和割肉相当。以他的性子,估计真的会疯。” “听你这么一说,似乎是比直接打他一顿来的更大快人心。” “那是自然。如果只是打他一顿,聂炫和缪骞联手,也并非办不到。可打他一顿又能如何?养几天伤,他又活蹦乱跳了。 要对付一个人,就要夺走他最在意的东西,让他美梦成空。” 这是萧樱真实想法。 凤晔以为她不知道他的所做所为?还是以为在她心中,他还占着重要的位置? 都不是。她很讨厌凤晔,不止是因为她如今这幅病娇模样拜凤晔所赐,还因为凤晔的为人,私心太重。只要他想要的,他认为对他有利的,他便千方百计的得到。 为了保住他在庚帝心中的位置,这些年他背地里做了多少坏事? 还有他那位母妃,看起来雍容大度,实则满腹心计。 萧樱很讨厌这样的人。 现代时,她第一份工作便遇到这样一位上司,那简直就是职场新人的噩梦。 偏偏有些不长眼的男人还就喜欢这样毒蝎心肠的女人。 人都是有私心的,她也不例外,可她不会为了达成所愿而置无辜人的生死于不顾。凤戈行事也挺狠毒,甚至曾经十分不作为。 可他是为了保命。 为了不让自己太早暴露于人前。 相比其他几位皇子,凤戈的势力实在太过单薄。 自从凤戈决定一争开始,他的所做所为,皆是为了百姓。哪怕自己吃亏,他也未曾做过一件对百姓有损的事。 所以她一心帮助凤戈,除了私心,也觉得这是对天下百姓有益的。 “似乎有些道理,好,我们就把凤晔收入囊中的太子之位抢过来。” 这点萧子彦和云驰没有异议。 “多亏了阿樱的提醒,凤戈虽然足够聪明,可有时候遇事不够沉稳,我让人将你上次的话带给了他……果然,凤戈静下心来,徐徐图之,如今他的名声蒸蒸日止,简直一日千里。相比之下,留在京城的几位不仅没什么作为,名声也是一日差过一日。你这法子初时看起来像是没法子中的法子,是不得不为之,谁能想到竟然是个声东击西的妙计。” “凤戈那小子走了大运,这才遇到我女儿。若没有我女儿……那小子指不定还在太平郡喝西北风呢。” 萧子彦还有几分余怒,所以出口的话句句带刺。 云驰聪明的没和他计较,若是计较二人少不得又是一番口舌之争。 “确实,凤戈遇到长宁,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份。” 这话勉强让萧子彦消了气,给了云驰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你终于说了句实话。我女儿……若是男儿身,她皇祖父一定不会放过她……” “长宁若是男儿身,必定有一番大作为。就算是个姑娘,也是个有本事的姑娘。以后和凤戈携手,二人恩恩爱爱的,等将来安定下来,让凤戈陪着长宁回一趟草原,搞的轰轰烈烈的,算是衣锦归宁。” “听过衣锦还乡,还没听过衣锦归宁。不过你这话还算顺耳,本王爱听。” 第六百一十三章 不详预感 第六百一十三章不详预感 “别人是衣锦还乡,长宁便是衣锦归宁。一定要盛况空前,让所有人都知道长宁嫁了个好男人。” “那是自然,我女儿相中的男人,自然不会差。” 萧二皇子护短护的坦坦荡荡,带顺带爱屋及乌。虽然他讨厌凤姓,可绝不讨厌凤戈,界限很重要,要分清。 “到时候也可以请长宁几位叔伯来京小住。我们凤氏和萧氏,会像一家人一样相互扶持,风雨同舟。”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黏糊呢。 不过萧子彦觉得前景也算不错。 当初萧樱提议进京时,其实就有联姻之意。 只是萧子彦没太当真,想着反正女儿不喜欢草原上的男人,那便来这里看看吧。也许真的能找到一个顺眼的。 直到这次回国,他随口提了提萧樱和凤戈的亲事。 便被他的父皇和几个兄弟追问的几乎疯了。尤其是他那个老当益壮的父皇,听罢后,抚着胡子笑的简直像只狐狸,然后二话不说,便把长宁郡主之位晋升成公主。 当初之所以没有直接册封公主,便是怕女儿身份太贵重,恐怕命格压不住。 这就像乡下人会给孩子起个贱名,觉得叫狗蛋好养活是一个道理。 不过萧帝表示萧樱如今命格已经能压住公主封号了。 萧子彦反对无效。亲爹兄弟根本不理会他。于是萧二皇子灰溜溜的离家,不幸路遇酷似前妻的仙儿,上演了一段痴汉追妻记,却被仙人误以为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一路追人家来京城,直到仙儿锒铛入狱,萧樱才将他身份暴露出来的好戏。 总之,云驰口中萧樱和凤戈夫妻和乐美满,凤氏和萧氏欢乐一家亲,前景是很美好的。 只是…… 不管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如果此时还没发现凤戈的野心,那他们就真的是棒槌了。 二皇子在府中摔摔打打,德妃在宫中奔走,只盼着庚帝快点回心转意,能让凤晔解禁……可庚帝就算再喜欢凤晔,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所有人还盯着这件事时宽恕了凤晔。 何况萧子彦回京。 萧子彦这人简直就是护女狂魔。 他不来大闹一场,庚帝已经阿弥陀佛了。 此时自然不是提携凤晔的好时机。 所以德妃无论如何努力,庚帝也没有松口。相比德妃在庚帝身上使劲,齐皇后便冷静多了。她心中清楚庚帝最心仪的儿子并不是凤霖。 当初如何嫁给庚帝的。 又是如何坐上了皇后宝座,这些年庚帝对齐家的打压,齐皇后都看在眼里。 所以她由着德妃天天在庚帝面前转悠,而她的劲……主要用在朝臣上。 齐家如今虽然大不如前,可齐家鼎盛的时候,可没少接济一些小吏。如今那些小吏,有些已经位及人臣。 齐皇后开始打感情牌,替儿子拉拢势力。 拜萧樱所赐,短时间内庚帝没法开口重提册立凤晔为太子之事。 这就是机会…… 至于萧樱的用心,齐皇后隐隐猜到了,可齐皇后并不担心,因为在她看来,凤戈并没有一争之力。 凤戈母子失和,他又没有外祖舅舅之类的亲戚支持。据说他还亲手把外祖一家彻底处置了,算是自断了一条臂膀。 再加上凤戈行事低调,朝臣中几乎没什么根基。 就算他为了得个好名声而自荐当了巡边使也改变不了局势。 因为在齐皇后的算计中,不等凤戈回来……皇位已经易主。 齐皇后这些算计自然是极隐密的,绝不可能让外人知晓分毫。可她绝不会防备一个人……那便是自己的女儿。 就在三人终于争议完如何替萧樱报仇,气氛再次恢复和谐,终于可以安心品茶之时。 丁香慌慌张张的进来。她其实有些怕云驰和萧子彦,这两人都自带气场,如非必要丁香是绝对不敢来打扰的。“小姐,公主来了。”凤月心?上次在宫中养病时,凤月心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二人约定来年春天一起出城踏青。 “领公主去后院花厅,我稍后就到。” “……公主是哭着来的,小姐还是去看一看吧。” 哭着来的?发生了什么事?凤月心这人其实心挺大,一般事情根本不往心里去。 难道被齐皇后骂了? 齐皇后虽然强势,可对这个女儿还是挺宽容的。她看向萧子彦和云驰。 “去看看她。那丫头没什么心眼,一定遇到难事才会大器着来找你。” 萧樱点头,叮嘱萧子彦好好招待云大人,在萧二皇子怒视的目光中起身离去。“公主说了什么?”“只说要见小姐,然后就一直哭。奴婢不敢耽搁。” “公主带了多少护卫?” “说起来有些奇怪,只有一辆马车和两个小内侍。没见往日总是跟着的护卫。” 没有护卫? 若出宫得了齐皇后允许,凤月心身后一定跟着护卫。 除非,她是偷溜出来的。 凤月心性子虽然大大咧咧,可这些年和齐皇后斗争的经验十分丰富。 想必瞒着齐皇后,也是有法子出宫的。“守好院门,别让任何人接近。”萧樱吩咐道,丁香点头。 萧樱定了定神,这才迈步跨进院子。 她心跳的厉害,这有些反常。她也算见惯了大风大浪,实在没什么事情能让她心跳加速了。可此时,她却有种出了大事的预感……萧樱还没迈步花厅,凤月心便冲了出来。 她何止是哭了。 简直就是哭成了泪人。 “阿樱,阿樱……”“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凤月心一个劲的摇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噼里啪啦落的让人心疼。“别哭了,眼睛都肿成核桃了。你不说话,我如何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敢说,说了……会死人的。可不说,也会死人的。阿樱,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死人? 萧樱神情一凛。 像根柱子似的,任由凤月心抱着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直到凤月心哭累了,她才扶着凤月心落坐,然后柔声道:“不想说便别说了。有时候我们遇到左右为难之事,便把命运交给老天吧。看看老天安排谁死。” 第六百一十四章 要变天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要变天了 萧樱说到死字,凤月心身子不由得颤了颤。 “你便是哭瞎了眼睛,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静观其变吧……” “静观其变?不行。阿樱,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想告诉你,可是……会害了我母后。阿樱,为什么要让我听到那些话?为什么?” 凤月心又想哭了。 她从小被齐皇后捧在手心里长大,庚帝对唯一的女儿也十分纵容,由着她在宫中胡闹。 凤月心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最喜欢在花园里跑来跑去,有一次不小心被园子里一株小树绊倒了。 庚帝知道后,下令将园子里的树砍掉,愣生生给她清出一片空地来,让她自由自在的跑跑跳跳,再不必担心磕碰…… 像这样的事,凤月心还能说出无数件。 她是个自小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姑娘,在她的认知里,父皇一直很敬重母后。 他们虽然称不上举案齐眉,可也相敬如宾……可是一夕间,所有的假像都碎了。原来,她的父皇和母后感情并不好,她以为的相敬如宾不过是场笑话。 凤月心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也没别的人可以倾诉。 她只能来找萧樱。 可即使是萧樱,她也无法开口。如果萧樱追问她为何伤心,凤月心或许还能做到守口如瓶,可萧樱劝她静观其变,凤月心哭的更伤心了。 她本就不是个有大主意的人,活了十七年始终在父母的呵护中,虽然年纪足够大了,可是心智一直像个小孩子。所以遇到事,她本能的逃避。萧樱和她亲如姐妹,她偷偷出宫,本能的便直奔萧樱这里。“别哭了,都已经是大姑娘了。哭解决不了任何事情。你若是想说,便说给我听,你若是不想说,我便安静的陪着你。 都会过去的,不管遇到什么事,也终究会过去的。” 那句终究会过去,让凤月心呆了片刻。只有她自己知道终会过去的代价是什么。 这些事情装在她心中,她无法承受。也许是自幼被捧在手心中长大,凤月心的性子和凤四殿下很像,颇有那么几分大大咧咧,可是神经却十分纤细,心里根本装不住事情。 她最近和嬷嬷学绣花,绣了条漂亮的帕子,本想拿去送给齐皇后,让齐皇后开心一下。 为了给齐皇后一个惊喜,凤月心才悄悄进了齐皇后寝宫。 本是想给齐皇后一个惊喜,不想却收到一个大大的惊吓。“阿樱,你不懂。过不去的。这辈子都过不去的。” 萧樱也跟着蹙起了眉头。她其实隐约猜到一定是齐皇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凤月心才会这般犹豫不决。难道齐皇后打算动手了?她分析过齐皇后,据她猜测,齐皇后心里应该早就知道庚帝并不属意长子凤霖,如果要等着庚帝册立太子,凤霖这个皇长子根本没有机会。 齐皇后或许会提前动手。 不过也应该等到庚帝身子不行的时候…… 这时候动手? 用什么借口发难?那时候还能寻个德妃有异心,以侍疾之名行暗算之实。 由皇长子出面,以清君侧之名动手。 “你是偷偷溜出宫吧?皇后娘娘知道吗?”萧樱突然提起齐皇后,凤月心脸色微变,然后缓缓摇了摇头。“我是偷跑出来的,母后不知道。我不能让母后知道,阿樱,我害怕。”她真的很害怕,害怕宫里即将发生的事。 害怕…… 她若不说出来,也许这份惧意会跟她一辈子。 可她若是说出来,会不会害了母后和兄长? 虽然兄长待她并不亲,还不及五哥待她一半好,可那毕竟是她嫡亲的长兄。 可不说?若是由着母后和长兄行事,朝廷岂不是要变天?凤月心犹豫不决,她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这世上待她最好的便是她的父皇和母后。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宫里出事。可是说出来岂不等于害了母后?凤月心从没这么为难过。 “这事瞒不住的,也许现在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你不见了,正派人满世界找你呢。” “……我害怕,我不想回宫。” “害怕也得回宫啊,再说宫里有陛下和皇后娘娘,哪有当女儿的会害怕父母的道理。好了,在我这里歇一会,喝杯温茶,还是快些回宫吧。” “阿樱,你要赶我出门吗?”凤月心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丧家之犬,无处安身。萧樱一脸的哭笑不得:“说的什么胡话,我怎么会赶你。只是你留在我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要不……我让人给宫里送个消息,起码让皇后娘娘知道你的下落。当母亲的哪有不记挂女儿的,别让皇后娘娘太过担心。” 凤月心摇头。 她不敢让齐皇后知道她的下落。 她这么不管不顾的跑出来,而且心里还憋着这么一个大秘密,她不想回宫,不想见齐皇后。 萧樱轻叹,她也没法子了,只能安静的陪在凤月心身边。由着这位公主殿下复又抽抽噎噎的哭了半晌,直哭的嗓子嘶哑,这才仿佛下定决心般开了口。 “阿樱,我知道我父皇也算不上什么明君。可他也不算个坏皇帝吧……父皇这些年始终兢兢业业的,每天都看折子看到很晚。我记得小时候,父皇总喜欢把我抱在怀里,然后指着折子对我说,这里旱了,那里涝了,这边的百姓需要安抚,要派人前往,那边的百姓需要接济,要派人前去赈灾。我其实不懂朝局,也不知道百姓疾苦。 我是公主。从小锦衣玉食。 父皇说我这辈子都不需要懂人间疾苦,只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便好。” “陛下是个好父亲。” “是啊,他是个好父亲。父皇和大皇兄一直不太亲近,我以为是因为大皇兄是男孩子了,教导儿子自然要严些,不像女儿。女儿可以哄着可以纵着。父皇也常说女儿一定要娇养,这样才不会轻意被坏小子骗了去……” 萧樱:“……”这时代便有养女心得了。 而且竟然和现代有些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看来全世界的父亲认知都是大同小异的。 第六百一十五章 这是造反啊 第六百一十五章这是造反啊 “所以我从小到大,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好用的,我都不缺。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姑娘。我有疼自己的父皇和母后。可是……原来一切都是假象。阿樱,都是假的,我母后和父皇根本不是相敬如宾的夫妻,他们……我母后竟然和我大皇兄商量。商量着逼父皇让位,让大皇兄登基称帝。” 凤月心还是说了出来。 说完后,她心里即懊恼,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仿佛萧樱知道她心中的秘密后,她身上的担子便轻了一半。萧樱也确实神色大变。“月儿,这事可不能乱说。会出大乱子的。”“我知道,我虽然不聪明,可也不傻。我当然明白这样的事得出多大的乱子。 父皇若是不在了,大皇兄继位是顺理成章,他是嫡长子。可父皇还在,母后和皇兄便要行逼迫之事……我觉得他们做的不对,可又不能直接告诉父皇。母后和父皇关系本就不好,若是父皇知道母后在背后算计他,父皇一定会伤心的。” 萧樱心道,伤心不伤心难说。 不过庚帝一定会借机除掉齐皇后是肯定的。 这可不像凤月心认为的只是夫妻不睦,这是有谋逆之心啊。 萧樱都不知道该说凤月心什么了。她犹豫半天,并不是因为确切的明白这事有多严重,而是担心庚帝和齐皇后夫妻失和。 问题是,齐皇后都已经决定逼迫庚帝让位了。 两人之间还有什么夫妻情分在。“眼下庚帝伤不伤心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如何阻止齐皇后和大皇子。”“我突然听到母后和大皇兄在商量如何逼父皇退位的话,实在太害怕了。也不敢继续留在殿外了,就偷偷溜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母后和大皇兄接下来是怎么安排的。阿樱,怎么办?” 凤月心懊恼的道。 萧樱并不怀疑凤月心在说谎,以凤月心的性子,确实不是沉得住气能继续偷听的人。 她被吓坏了。只听了个开头,便匆匆出宫来找她。 萧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凤月心了。 不过现在也没必要评价她了,凤月心带出来的这个消息对萧樱来说,即意外又不意外。“要想阻止齐皇后和大皇子,便要知道她们何进动手?怎么动手?要做到什么程序,如果陛下执意不退位,齐皇后打算如何?杀了陛下,让大皇子取而代之吗?” “不,不会的。母后不会的。” 在萧樱静静凝视的目光中。 凤月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阿月,你要明白,这是谋逆。不是简单的家里人闹个别扭。” 凤月心显然被萧樱的话吓到了。谋逆二字,她偶尔会听人提起。谋逆就是造反,造反的人……最后都死了。她的母后和大皇兄……也会死吗?“不是,母后不会的,她和父皇是夫妻啊。”“夫妻又如何?后宫又不是只有齐皇后一个女人。你的父皇,有很多妃嫔。这也是齐皇后要提前动手的原因。若是有一天陛下真的……驾崩了,你觉得继位的会是谁?” “大皇兄啊。他是皇长子。” 萧樱轻轻摇摇头。 “如果会是大皇子继位?你觉得齐皇后会提前动手夺位吗?” “不是大皇兄?会是谁?” “……你有五个皇兄,谁都有可能。五比一的概率,齐皇后不愿意赌。所以她会和大皇子商量提前动手夺位。”“……就算大皇兄不能当上太子,也没什么啊。他也是个王爷,注定一辈子锦衣玉食。” “月儿,你们凤家的过往你一点也不知道吗?当今圣上登位时,他几个兄弟暴病的暴病,遇流寇的遇流寇。不过短短几个月,死的一个都不剩了。你以为你哪位兄长继位后?身边会留个虎视眈眈的兄弟?” 凤月心仿佛傻了。 她没深思过。在她看来,几个兄长都姓凤。 谁继承皇位有什么区别吗? 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太天真的,天真的过了头。原本那些谣言并不全是假的,凤家……确实受了诅咒。 凤家的兄弟,从来不是亲如手中,而是命定的宿敌。 “五皇兄呢?若是五皇兄继位?也会如此吗?” “……不知道。或许不会吧。毕竟凤戈和他们都不同。只要别人不招惹他,他也懒得去对付别人。” “阿樱,你让我好好想想,我头疼的厉害。我得好好想想。”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母后和大皇兄……他们若是动手,胜了自然心想事成,若是败了,恐怕会送命。 那她怎么办? 她要帮谁? 她要站在哪边?是和母后,皇兄一起去逼迫父皇。 还是想办法阻止母后和大皇兄。可怎么阻止?她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计划。 还有萧樱刚才说的太子之事。 太子真的那么重要吗?她父皇是皇帝,可凤月心也没见他快乐过。每天都愁眉不展的,当皇帝有什么好? 为了争个太子之位,最终弄得兄弟相争,手中相残…… 那是怎样一幅惨状。 “好,你仔细想清楚,然后告诉我你的答案……你想要什么结果?我会想办法帮你的,只是阿月,有些事情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凤月心脸色苍白的点点头。 萧樱把她安置在厢房,然后起身退出了屋子,轻轻替她掩上了房门。 萧子彦和云驰还在花厅。萧樱赶到的时候两人在争执将来萧樱的孩子姓萧好还是姓凤好。 云驰自然主张姓凤,至于原因……那还用说吗? 萧樱是嫁给凤戈,又不是凤戈入赘萧家。哪有孩子随母姓的道理。 而萧子彦却说,凤家风水不好,凤家几代人都是兄弟相残,实在太晦气了。 相反,他们萧家是兄友弟恭,连皇帝都讲究个谦让…… 这点云驰无从反驳,萧子彦暂时占了上风,脸上露出得意洋洋之色。这在这时萧樱回来了,两人抬头一看萧樱的神情,齐齐面色一沉。 出事了。 萧樱想了想,也没瞒着云驰和萧子彦。 听完萧樱的话,萧子彦冷笑:“齐皇后倒是养了个好女儿……”这话嘲讽意味太浓了。 齐皇后虽然没害过萧樱,可也没真的帮衬过她。是个喜欢一旁看戏,偶尔出来说几句无伤痛痒的轻巧话…… 第六百一十六章 反造反计划 第六百一十六章反造反计划 把一国之母的架子端的高高的。 只有谁触犯了大皇子的利益,她才会伸出爪子。 这做法虽然称不上错,可在萧子彦看来,那就是个藏头缩尾的母狼。他们草原上的人最恨的便是母狼,冬天饿的狠了,母狼连人都敢叼。“齐皇后虽然善于算计,可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自己养了这么好一个女儿。”云驰对齐皇后没什么喜恶之感,不过齐皇后这些年明里暗里处置了不少后宫的女人。 要不然庚帝怎么会只有五子一女? 不过这事与他无关,所以云驰自然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倒也不是他八卦之心太盛,实在是那阵子庚帝千方百计想要弄死他,他自然得想保命的法子,所以下了死力气查过皇宫内外,齐皇后行事虽然隐密,可这世上,只要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皇长子被齐皇后教导的颇有些眼高于顶,本事没几分,架子摆的倒不小。 自觉是皇长子,身份高人一等。哪怕看到肱骨大臣,也一副高高在上的孤傲模样。 他若长了凤戈那样一张脸,孤傲便孤傲吧,至少京城小姑娘们喜欢。 偏偏大皇子模样一般,和凤戈那张俊脸面孔差了十万八千里,别说和凤戈比了,便是和凤晔比,大皇子也是拍马不及的。 那样一张路人脸,搭配上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神情,实在让人很难心生例如喜欢恭敬之类的念头。云驰向来是能躲便躲的,实在躲不开,两人不过互相问候一声,他的身份大家心知肚明,凤霖哪怕不喜,云驰也不在意。 反正凤霖想害他,还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 这几年倒也勉强相安无事。 彼此暗中交手几回,互相谁也没吃大亏。 至于凤月心,云驰关注的不多,不过最近倒是经常听萧樱提起。萧樱口中凤月心和凤璟性子大至一样,都是奇葩。 所以凤姓人,云驰勉强能打交道的除了凤璟,如今倒多了个凤月心。 有时间倒可以和小姑娘聊几句。 “我答应月公主了,会尽量和平解决。” 和平解决? 萧子彦嗤笑。“女儿,你听过谁家造反能和平解决的?不见血?不动刀?那叫造反吗?”造反就应该大张旗鼓,大干一场,讲究的便是不成功便成仁。成王败寇,可不是闹着玩的。萧子彦觉得女儿挺聪明啊,可这话说的怎么那么傻呢。 云驰看向萧樱,他倒不像萧子彦似的那么急切,萧樱既然开了口,自然早就有主意了。 真要闹起来…… 先不说胜负。整个京城动荡,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云驰曾和萧樱说过这个话题,他们都认为那句‘民为重’才是治国基本。只要天下百姓安定了,一日三餐有着落,整个国家才能安定。 若是齐皇后和大皇子真的起事…… 京城动荡,百姓受苦。 皇宫血流成河,只要想想,云驰便觉得心里发凉。他就算再疯癫,也绝不会想看到那样的一幕。 “……这反还没造呢,不管齐皇后和凤霖计划什么,只要他们一天没起事,就不算谋逆。” “只是现在还没造反,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动手,也许今天,也许明天……阿樱,这种事和咱们无关,咱们不掺和,让他们凤家人去闹吧。最好几方势力大打出手,死个干净。最后凤戈回来捡便宜。”萧二皇子异想天开的道。 萧樱都不屑反驳了。 因为纯属多费唇舌。“云大人意下如何?”对于女儿直接越过自己去问云驰的意见,萧二皇子表示很生气。 生气的下场就是……萧樱冷着小脸,更加不理睬他了。 萧二皇子心里委屈啊。哪个当爹的当到他这份啊。看女儿脸色行事……哪有这样的道理啊,老天爷开开眼。 老天爷是不会理会父女失和这种小事的,于是只能萧二皇子自己努力了。 “父王刚才是开玩笑的,打仗就得死人。死人不好,死人太不好了。” 萧二皇子腆着脸去和萧樱说话。爹不好当啊!云驰眼神微微一闪,越发佩服萧樱了。萧子彦这个人……当朋友,当兄弟,够义气。 可他这人毛病也不少。性子颇有那么几分阴晴难料。而且最喜欢和云驰对着来。云驰拿他很无奈,萧子彦也没有恶意,两人关系不至于交恶。可这人又处处和他针锋相对。 虽然日子平淡,有这么个损友也挺解闷的。 可总是这样,难免让云驰怀疑自己是不是性子有问题。 怎么总若萧二皇子发作呢。后来他发现,萧子彦就是这么一个性子,也许从小到大活的太自在了,萧老皇帝明显对儿子属于放养。不管不教,儿子是成才还是成扶不上墙的烂泥,全凭自己。 唯一能让萧二皇子彻底收了爪子。 从狼变羊的人,就是萧樱了。 “死人当然不好。可如果齐皇后真的闹起来……京城必定死伤无数。她在宫内发难,宫外自然交给齐氏……齐氏这些年虽然大不如前,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我暗中查过,齐氏当年资助过不少寒门学子,这些人如今有不好入仕为官的。 仅在京城,就有近十个占据要职。虽然不会都唯齐氏马首是瞻。不过有半数归顺,便足够京城变成人间炼狱了。” “齐氏竟然有这么大的势力?”萧二皇子一脸惊讶,他这惊讶不是装的。 实在是齐皇后这些年不显山不露水的,庚帝对他这个正室似乎也不太上心。 经常纵容着德妃在齐皇后面前耀武扬威的。 齐皇后每次都忍气吞生,从没真的加难过德妃。萧子彦便想当然的认为齐皇后式微,她只能勉强保住皇后之位,所以根本不敢和德妃硬碰硬。却原来齐皇后故意示弱,以此隐藏自己,暗中却极尽所能发展齐家势力。 “齐氏是凤族……当年若不是势利强大,庚帝也不会最终立其为后。这些年虽然庚帝明里暗里的打压,可对齐氏来说,也不过是断些腕足的罢了。齐氏真正的势力,早已如野草般,盘根错节绵延在京中。” 第六百一十七章 父爱如山 第六百一十七章父爱如山 “像野草似的,盘根错节的不是云大人你?”到了这时候,萧二皇子和云驰还不忘互相拆台。 “我这些年倒也活的像野草似的,怎么杀都不死。但说到盘根错节,本官自认不及齐氏。”云驰也不生气,心平气和的解释道。他这么一开口,萧子彦反倒不好答话了。 难道能让萧二皇子无话可说,云驰觉得自己这些年野草似的过活倒也不是全无坏处。 “云大人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想必也一定有法子替齐家找些麻烦了……不如齐家这些羽翼,便由云大人来料理吧。”若论见缝插针之最,非萧樱莫属。 云驰觉得自己亏大了。 萧樱把他这些年暗中积攒的底牌都快掏干净了。 每次说话,她都能试探出一些。 最可怕的,他竟然毫无所觉。然后最后给他一个致命打击。“……云大人不必推辞,我知道大人的本事。” 萧樱随后又补了一句,让刚想推辞的云驰登时住了口。还要说什么?说自己没本事……这不打脸吗。他刚才可是把吴氏这些年所为说的清清楚楚。此时想再改口?晚了。 “你还要推辞?这里可是你们凤氏皇朝的京城,我家女儿这是替谁操心呢?一团乱麻,还要劳烦我家阿樱去解,真是岂有此理。” “如此说来,本官还要谢谢长宁。” “那是自然。我们萧家自己的事,都没让阿樱操过心,她却不远万里的来这里操凤家的心。真是女大不中留……”最后连萧樱也捎带上了。萧樱表示自己完全就是无故被战火波及到了。“父王,天下百姓皆如是……都是人命,不必分凤氏还是萧氏。” “是。在你眼中,人命都是宝贵的。可你怎么不顾惜顾惜自己。郎中说让你卧床三月,可你才歇了几天?失子案,花楼案……如今又来了个谋逆案。阿樱,他们凤氏天下简直就像个马蜂窝。捅一下就被蛰的全身包。咱们一定要插手吗?你这丫头……放着自在日子不过,干嘛总给自己找事。” 萧子彦气的是萧樱不顾惜身体。 花楼案尚未审结。 这又出了桩更大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自从他带女儿来这里,女儿就没过一天的舒服日子。 最初眼瞎相中那个凤晔,每天追在人家后面。在萧氏,这自然不算什么,别人还会觉得这姑娘能力可嘉,可在这里,却被千人嘲万人讽。 后来又被凤晔陷害。 流落在外整整一年,这一年吃了多少苦就不必说了,弄了一身伤,害得自己最终伤重失忆。 如今更是小小的此,便落了一身旧疾。 这让萧子彦如何能看好萧樱继续留在这里。他对凤戈没意见,甚至挺喜欢凤戈的,也希望他和萧樱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这里……把女儿留在这里,他实在不放心。 这阵子萧子彦想了很多。 他觉得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没有把女儿照顾好,他甚至动了带萧樱回萧氏的念头。这次凤月心将齐皇后和大皇子有造反的意图的消息告诉萧樱。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萧子彦觉得萧樱不适合留在这里。 凤家烂事太多了。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萧子彦这番话,连云驰都没法反驳。是啊,相比萧氏那彪悍的民风和萧氏王朝那让人瞠目结舌的皇位继承……凤氏实在太过……太过阴暗了。 兄弟相争,争个你死我活是家常便饭。 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便是睡觉都要眼只眼睛闭只眼睛,时刻提防有人暗算。这样的日子,过着确实太累了。而且萧樱这两年也确实过的太辛苦了。 最初被人误解,人人都在背后称呼她草包郡主。 如今终于被正名,在百姓和朝廷官员眼中,这位长宁郡主其实很有本事的言论正在悄然取代前面那番草包论述。 可萧樱自重返京城,真的没过一天安宁日子。 她替凤戈出谋划策,凤戈不在,她要替凤戈在京中周旋。 要查案,要救人,如今还要阻止京城血流成河,萧樱虽然不是他的女儿,可他想想都会心疼,更何况做为亲生父亲的萧子彦。所以云驰没立场,也没道理在这时候反驳萧子彦的话。 萧樱整个人傻在原地,整颗心感觉翻江倒海的。其实如果萧子彦不提,萧樱并不觉得自己活的多辛苦。 天下所有都是这么活着的。 很多人比她辛苦,可换来的却是三餐勉强果腹,和那些人一比,她的日子称得上锦衣玉食了。至于查案,那是她的兴趣所在,她并不觉得苦。 只是这在萧子彦看来,恐怕不能理解吧。 她是现代人,也是要靠工作养活自己的,所以在萧子彦看来的辛苦,在萧樱看来并不是,这是她活着的意义所在。 甚至萧樱隐隐认为,老天让她来这里,便是让她做这些的。 惩恶扬善,救人于水火。也正是因为自己所做之事,才让萧樱觉得她是在活着,真真正正的活着。至于身体因此遭受的苦难……这是她无法逆转的。因为也正是因为正主身体受到重伤,她才有机会借尸还魂。 所以她能做的最好的事便是利用这个身份,多救一些人,和凤戈好好相爱。帮他完成心愿,因为以凤戈的身份,他能救下更多的人,能让更多人的摆脱水深火热的现状。 “父王,我知道你心疼我。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不孝。好好的,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可我不后悔。也许这就是命运,我不受伤,凤戈便不会救我。他不救我,我们或许这辈子都没机会相爱。 我唯一愧疚的就是让父王伤心了。您养我一场,我非但没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反而让父王整天担惊受怕,女儿不孝。”萧子彦最见不得女儿哭,尤其是这种红着眼眶,强忍泪水,还在对他说自己不孝的模样。 他的女儿是世上最好的女儿,是最贴心的女儿。 谁家的女儿能像他的阿樱这般,能文能武的,文能查案武能抓人,多厉害。 第六百一十八章 半个人质 第六百一十八章半个人质 “谁说你不孝?我家阿樱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儿。父王不怪你,发生这些事情并不是你的错。父王反而要感谢你……那么重的伤,你都挺过来了,才没让父王白发人送黑发人。” 萧子彦这么一开口,萧樱眼眶发涩,眼泪有些忍不住了。 萧子彦一个大男人见此也红了眼睛。“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说红眼圈就红眼圈,忒丢人。长宁也是,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事到如今,怪罪谁也无用了,事情发生了我们就要想如何应对?” 云驰实在见不得这幅‘父慈女孝’,就差父女两人抱头痛哭了。 有些不自在的出声打断,萧子彦狠狠的瞪向他。“你孤家寡人一个,自然不懂当父亲的心情。罢了,事已至此,父王知道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随父王回草原的。即是你自己选的路,不管如何都要走下去。凤戈不在,你自然要替他多担待些,这些道理父王都明白,父王只是看不得你这般辛苦……” “我不辛苦。” “胡说,怎么不辛苦?你上次拖着病体去跪宫门,事后足足躺了几天才能起身。如今身子才好些,又要操心这样的事,还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若是闹的太大,恐怕还会伤及性命……我们萧家真是欠了凤家的。好好的女儿,还没进门便要替凤家风里来火里去的。”萧子彦看着云驰抱怨道,云大人捏了捏鼻梁,觉得自己也受了场无妄之灾。 凤家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可没占到凤家什么好处。 不仅没好处,小时候还因此命运多舛,成年后也数次险些送命。 “等凤戈回来,二皇子找他算账。” “找他算账?简直就是笑话,我这宝贝女儿就直接挡了。” 萧樱:“……” 说的好像也没错,她这人确实有些护短。“好了,适可而止吧,再闹下去一会又得哄女儿了,何苦。” 萧子彦冷哼一声,在一旁不吭声了。 云驰终于解决了萧子彦,心思这才回到刚才的问题上去。“我确实知道齐皇后有哪些依仗,也能出面周旋一二……不过恐怕难以全部拦下。”有些死心眼,偏要跟着送死的,那是拦也拦不住的。 “大人尽力而为便是。” “……齐家宫外的势力交给我,可是齐皇后和大皇子那边要如何应对?”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造反。 虽然他们造反对凤戈来说全无坏处,操作得当,还会从中获利,可是凤月心今天这一趟拜访便注定了,不管是萧樱还是云驰都不会坐视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 齐皇后和大皇子固然死有余辜。 可他们绝不肯乖乖去死,一定要拉些人垫背。 最终依旧是一场生灵涂炭。齐皇后真的给他们出了一个大难题。或者说,凤月心此举,看似‘出卖’了齐皇后,可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救了齐皇后和大皇子。 如果任由齐皇后和大皇子造反,他们必定以失败告终。 齐家的势力还不足以让他们能排除万难,助凤霖登上帝位。 也不知道齐皇后和大皇子哪来的自信!“齐皇后应该已经知道月公主偷偷出宫了,恐怕已经快找到我这里来了。以齐皇后多疑的性子,不管原定计划哪天行动,也应该会缓一缓了。”“你的意思是,留下凤月心,让齐皇后心中忐忑,不敢动手?” “如果月公主回宫,齐皇后一定会逼问出她来此的目的。如果她因此放弃倒还好,就怕她铤而走险。”而且多半齐皇后会选择铤而走险。在他们没有准备的前提下当先发难。 “……不让凤月心回宫,确实能让齐皇后左右为难。以她的性子放弃的可能不大,我们把凤月心留在手中,也算是半个人质。”云驰理智的分析道。 萧樱点头。 “我明白。留下凤月心不难,便由父王上道折子,只说月公主来探病,顺便留下小住几日。” “好。马上去办,别让齐皇后抢了先。”以萧樱的身份,可以挡齐皇后一次,若是齐皇后到庚帝面前搬弄是非,他们便落了下风。 知道事情轻重,萧子彦立马唤人磨墨。 折子还没写完,丁香果然急匆匆进门,禀报说宫里来人了,问月公主可在? 萧樱和云驰对视一眼。“……让宫人稍候,就说月公主在闹脾气,过会再回话。” 就是把宫人暂时留下的意思,丁香点头去办。同时萧樱唤了风二进来,让他拿着她的腰牌,快马加鞭入宫晋见,就说月公主来探病,见她病情不稳,忧心之下要留下陪伴几日。 风二领命。 来问询的宫人被留下,他已经意识到月公主就在萧宅。 也知道自家公主的脾气,想必长宁郡主正在劝解公主,所以宫人被留下喝茶也没有怀疑什么。 半个时辰过后,那个传话的小丫头又来了。说公主闹脾气,无论如何不回宫。宫人有些为难,小丫头又说不会让他为信。 说长宁郡主写了道折子,已经差人往皇宫送了。 就说郡主留月公主小住几日,没能接回凤月心便不是宫人失职了。 让宫人久候,小丫头给了宫人好大一绽赏银。宫人即得了赏银,又能交差,很是欢快的告辞了。 宫中,齐皇后气的将案上器物一扫而落。小宫女吓得瑟缩成一团,不敢上前相劝。生怕齐皇后迁怒……最后还是齐皇后最心腹的嬷嬷小心翼翼的上前。“娘娘,别动气,小心身子。” “不气?本宫如何能不气?本宫把那丫头宠坏了。她竟然敢偷溜出宫……她去哪里不好?去找长宁!” 嬷嬷挥手示意小宫女出去,几个小宫女仿佛得了大赦,匆匆收拾了地面的狼藉,然后逃也似的出了皇后寝宫。嬷嬷这才继续说道:“公主和长宁郡主情如姐妹,公主出宫去找长宁郡主,也无可厚非。” “你清楚的很,月儿傻,长宁却机灵的很。她上次带病跪在宫门外,用自己逼着圣上处置了凤晔……她为什么那么做?” 第六百一十九章 迟一步 第六百一十九章迟一步 “二殿下确实欺人太甚。”嬷嬷小心翼翼的回道。 “……欺人太甚?她被凤晔的属下弄出京城,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过后也没见她追究……所以只因为他有动手的意思便大闹特闹,不惜搭上自己的颜面,不觉得可笑吗?”齐皇后面色狰狞的说道。 嬷嬷心肝微颤,可又不敢反驳。 “奴婢愚钝。” “不,你不愚钝,你是不敢说。凤戈也觊觎着太子之位。所以凤戈才会不余余力的拉凤晔下马。你真以为她是为了自己……那个丫头行事绝不会如此简单。她一哭一闹,凤晔便丢了王爷,如今还被禁足。如果没她这一出,此时恐怕凤晔早己被册封为太子了。” 齐皇后后悔自己轻视了萧樱。 曾经她竟然还想过让儿子拉拢凤戈,以后兄弟齐心,合力断金。 此时一想,简直哗天下之大谬。 “郡主所为,也算帮了娘娘和大皇子。”嬷嬷小声道。 “帮本宫和大皇子?这便是长宁聪明的地方,让本宫不得不出面搭救。她早就算计到了……所有人都觉得二皇子吃了亏,得益的是大皇子。连本宫最初也这样认为。可是细想下来,凤晔被禁足后,霖儿并未因此得到重用。他在陛下心中依旧是个不讨喜的皇长子。” “可毕竟少了二皇子,时间长了,陛下会看出大皇子的优点的。” “优点?一个父亲从小不喜欢自己的儿子。不管这个儿子做了什么?不管他是不是真有本事,他都不在意,因为在他的眼中,这个儿子已经定型了。这个儿子注定不讨他的喜欢。” 这点嬷嬷自然清楚。 齐皇后和庚帝之间的事情并不是秘密。 跟着齐皇后年头多的老人都清楚。自从生下月公主,庚帝便从未在皇后寝宫留宿过。 齐皇后早已失宠早就不是秘密了。 庚帝病重,虽然碍于朝中老臣,不得不让大皇子监国。可二皇子却不受他辖制。兄弟两个打擂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管大皇子是不是有理有据,最后庚帝的心都会往二皇子那边偏。 “公主也许只是觉得宫中无趣,所以才偷溜出宫找郡主解决。娘娘是不是太过……草木皆兵了。” “不,你不懂。本宫问过服侍月儿的宫人了,说是月儿今天绣了张帕子,特意拿来要送给本宫。她来的时辰,本宫正和霖儿在殿上说话。”齐皇后之所以没有防备女儿,是因为这个时辰,该是女儿和绣娘学刺绣女红的时间。 她严令绣娘不得徇私。 却没想到绣娘一时心软,让凤月心拿着帕子来讨她欢心,本来想让齐皇后高兴的。 不想惹祸上身,恐怕小命都难保了。 “便是郡主听到了些什么……也不会随便对外人说的。公主还是知道轻重的。” 齐皇后不语。 会不会告诉萧樱,齐皇后心里真的没底。所以她才急急派人去找,她第一个便怀疑凤月心去了萧樱府上,果然不假,可是宫人却没能将凤月心带回来。是她疏忽了,应该下道懿旨,让宫人不管发生什么,都强行带公主回宫的。 得知萧樱留下凤月心,齐皇后赶忙去见庚帝。 不想萧子彦的折子先她一步送到庚帝安前。 她说要接女儿回宫,让嬷嬷好好教导女儿规矩。庚帝却说萧樱病情反复,所以萧二皇子特意上折子请旨,让公主留在萧府陪萧樱几天,即是玩伴又能给萧樱解解闷,毕竟养病枯燥的很。 这不过是小事,庚帝自然不会驳了萧子彦的面子。 在齐皇后进门前,他已经准了。 齐皇后自然不便坚持,她若执意接凤月心回宫,反倒惹庚帝怀疑。 齐皇后自庚帝那回来后,便发生了刚才摔东西那一幕。“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知道过轻重?” 可凤月心听到多少?会不会对萧樱说?齐皇后心里却没底。女儿再傻,也不会傻到出场母后和兄长吧。可萧樱又和女儿情同姐妹,而且萧樱的心机,可不是凤月心能比的。所以萧樱会不会看出端倪,想方设法诱女儿说出…… 这些齐皇后都不能确定。 就算再气,那也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女儿,如今女儿在萧樱手中。齐皇后心中难免犹豫不决。 是按原定计划行事?还是提前发难?抑或……推后? “去请大皇子火速进宫。”嬷嬷不动声色的吐出一口气,领命退下。 这种不要拿的事……嬷嬷心里也没底。齐皇后并未瞒着她,嬷嬷心中感激齐皇后信任的同时,也难免在心里打鼓。 得到庚帝的回复,萧樱这才去见凤月心。凤月心睡了一觉,看起来精神了些。见到萧樱,她脸上神情变了几变……“阿樱,我刚才说的话,你能不能当做没有听到?” 刚才只顾伤心了,没太仔细思索这话出口会有什么影响。 细想过后,凤月心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那是她的母后和兄长,不管他们要做什么,都是她最亲的人。 “阿月,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如何收回?” “那怎么办?我母后和大皇兄会不会出事?阿樱,你打算怎么办?” “我没打算做什么,接下来就要看皇后娘娘打算怎么办了?我以我父王的名义上了道折子,留你在我府上小住几天。你若是回宫,皇后娘娘必定逼问你和我说了什么?她计划暴露的事情无法隐瞒。很有可能,皇后娘娘会铤而走险。你不回宫,皇后娘娘心中怀疑,必定犹豫不定,或许会改变原定计划,打消计划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我母后会担心……” “如今让皇后娘娘担心好?还是逼得皇后娘娘行谋逆之事,最终送了命好?阿月,你自己权衡。” 凤月心又想哭了。 为什么她会遇到这样的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阿樱,我要怎么办?” 萧樱轻叹,上前拉住凤月心的道。“不知道怎么办就听我的。留在我府中小住几天,等齐皇后放弃原定计划,你再回宫。若是皇后怪罪,你就跪到她面前,直言你所为,是救了她。” 第六百二十章 德妃作梗 第六百二十章德妃作梗 萧樱所说,凤月心当然不敢去做。 可是萧樱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她此时回宫,必定会被母后逼问,她偷听他们说话而且还告诉萧樱的事情无法隐瞒。 就像萧樱所说,也许母后和大皇兄真的会选择铤而走险。 何况凤月心此时根本不敢回宫去见齐皇后,萧樱的法子其实是替凤月心解了围的。这么一想,凤月心点头:“好,都听阿樱的。我母后若是生气了,你一定要替我求情。” 萧樱点点头。 心想齐皇后恐怕不仅是生气,而是恨不得把这个不省心的女儿抓回去关上一辈子。 “你就安心住在我这里,等事情解决了再回宫。” “好。都听阿樱的。” 凤月心从没像现在这般老实,像只无害的小兔子。 一幅六神无主的样子还挺招人怜惜的,可惜萧樱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她不会害凤月心,也会尽量不让齐皇后丢掉性命,这对凤月心来说可比安慰她几句来的重要。安置好凤月心,萧樱又马不停蹄的回到花厅,和云驰,萧子彦商量接下来的步骤。 为了以防万一,京城防卫自然要动一动。 齐氏的党羽要不动声色的看管起来。 还有防止齐氏和京城外的人勾结……事情实在太多了,最终云驰负责城内防卫,萧樱负责盯着齐皇后那边的动静,聂炫去太子府外盯梢,如果看到太子府有什么大动静,第一时间回来送信。 萧子彦则带兵去城外以游玩之名。 在几条驿道埋伏人手。一旦发现有不明人士入京,便飞鸽传说告知。 安排妥当,几人对视一眼。“京城本就是是非之地,所以是非不断也不算出人意外……只是要辛苦长宁和萧兄了,替凤氏善后。”云驰真实说道。 别说萧子彦生气,他也同样怒气攻心。 这些人有什么毛病?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兴风作浪。失子案,花楼案,如今竟然还闹出一桩谋逆案来。 云驰同样生气,恨不得把这些人碎尸万段。 “你也不必多说什么了,事情也怨不得你,你这人不喜麻烦。如果依了你的意思,这些惹麻烦的人,都该死。” 萧子彦还算了解云驰,都说喜欢互相拆台的人,是因为足够了解对方,所以才知道对方喜恶。这话倒也不假,云驰不由自嘲的笑笑。 接下来几天京城平安无事,萧子彦送回的消息也称几个方向都未见可疑之人。聂炫和几人轮流盯着太子府,只说在萧樱吩咐的当天太子急急出门,一路飞驰着入了宫,入夜才归。而后几天,太子称病不出。庚帝派了宫人来探了一次,便再没什么动静了。朝堂上,庚帝还是病一天好一天的,有时候上朝上到一半,就露出气弱之色,早朝不得不中途而废。 开始有人提起凤晔。 说太子太过劳累,所以病了。二皇子最近禁足,已经知错了,不如让二皇子戴罪立功…… 演戏似的,庚帝拒了一次,两次后,第三次终于勉为其难点头答应。 让凤晔戴罪立功,准许凤晔出府,可以上朝可以办差,可绝不会恢复他平王的身份,所以凤晔现在是以皇子的身份在京城走动。萧樱听到消息后,冷笑出声。觉得庚帝这出掩耳盗铃唱的真的很没意境,当世人眼瞎,当她们父女是傻子吗? 果然萧子彦得到消息后,立时便上了折子质问庚帝何意?他们萧家的公主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凤晔公然对长宁公主动手,最终却是无罪开释。凤氏皇朝若是这般怠慢他们父女,他可会生气的,他切萧子彦若是生起气来……可也不是好安抚的。萧帝护短,尤其疼爱这个孙女。知道萧樱在这里受了委屈,本就要亲自带兵替萧樱讨回公道。 他们萧氏,从不惧怕任何人。 敢犯萧氏者,诛。敢欺萧氏者,杀。萧子彦折子写的冷意森森,据说庚帝看完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好容易顺过气来,拿着萧子彦的折子像捧着烫手山芋,是丢也不是批也不是。 德妃正好在侧,她吹了许久的枕边风,好容易把儿子吹得解了禁。 若再因萧子彦一道折子再次被禁足。岂不成了京城的笑柄。于是德妃开始大力游说庚帝不必在意萧子彦父女。这里可是凤氏皇朝,他们站在凤家的土地上,自然该守凤家的规矩。 为着萧樱带病跪宫门之事,庚帝已经严惩了凤晔。夺了王爷,幽居府中。 这对一个有抱负的有为之辈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如今这雷劈也劈了,足也禁了,这才出府一天,萧子彦便这么不依不饶的。 萧樱是他的女儿,他疼惜。 难道凤晔不是她的儿子,她不该疼惜吗? 庚帝最近十分依赖德妃,只有在德妃面前才能找回几分过去的恣意来……德妃最近经常和他提起年轻时候的事。 那时候年少轻狂,庚帝曾经发誓非德妃不娶。 那时候的德妃,二八年华,娇俏可人。是个让男人见了便移不开眼睛的美人。哪个少年不爱美人,尤其是德妃这种又娇又媚的美人。只是造化弄人,他最终娶了齐氏为妃,而后又立齐氏为后。 庚帝觉得是他负了德妃。对于他和德妃的儿子,他也十分看重。 所以对凤晔,他纵容着,呵护着,闯了什么祸他帮着善后,甚至有将江山交给凤晔之意。 遇上这样的事,庚帝本就左右为难。德妃的话此时正中下怀,他已经惩戒凤晔了。萧氏父女还这么不依不饶的?到底要他怎么办?难道真的让他杀了自己的儿子,他们父女才甘心? 庚帝最开始就不喜欢萧樱。 他可是有意把皇位传给凤晔的,萧家那个疯丫头却看上了凤晔。然后开始对凤晔死缠烂打。他的儿子怎么会娶一个蛮荒女子为妃? 好在凤晔行事果断,最终摆脱了萧樱。 没想到萧樱重返京城,却又和凤戈纠缠不清。 对于这样的姑娘,庚帝自然没有好观感。 第六百二十一章 难得清醒 第六百二十一章难得清醒 萧帝派人送来国书,言明他十分看重自己的孙女,一定要替孙女选世上最好的儿郎为夫。 而且信中提起,一旦两国联姻,萧氏愿意和凤氏百年修好。 要知道先帝都没能和萧氏修好。萧氏一族其实挺难打交道的。他们不喜约束,看不惯凤氏皇朝处处以礼为据。以前也有君主打联姻的主意,可是最终都无疾而终。 实在是蛮荒女子,凤氏皇族中人实在难和其相处。 更别提娶其为妻,相伴一生了。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那一刻庚帝倒真的动了让凤晔娶萧樱的心思,虽然宗人府那边不好交待,可如果因此和萧氏修百年之好,这对整个萧氏皇朝来说都是件盛事。 利国利民的盛事。 也许宗人府的宗老们能网开一面。看在天大功劳的份上,能对萧樱异族的身份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凤氏一族也曾发生娶异族姑娘的事。所以这点上并不是不能通融。可是萧樱竟然不喜欢凤晔了,转而和凤戈……这种事庚帝自然是看不惯的,所以大怒之下在大殿上便摆了萧樱一道。 谁想到事后凤晔竟然亲自领着凤戈,还说来替他求情。 说凤戈和萧樱十分般配…… 总之,把庚帝气的不轻。 如果当时凤晔聪明点,挽回一个小姑娘很困难吗?何至于萧樱公然逼他对凤晔下手。 “当初便该让晔儿娶了萧樱。”庚帝念叨道。德妃脸色大变:“晔儿和萧樱?陛下莫不是糊涂了。那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咱们晔儿可不是她的对手。”“那是她一门心思替小六打算,她若是一门心思替晔儿打算,晔儿便没这场灾祸了。” 德妃险些气歪了鼻子。 她千方百计促成了凤晔和谢菲的婚事,在德妃看来,这才是天作之合。 女的美男的俏,而且谢菲素有才名,儿了不仅娶了个漂亮女人进门,还顺带能拉拢谢相,这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美事。 可是前阵子凤晔竟然特意进宫告诉她。 他不想娶谢菲了……把德妃气的当场便和凤晔争执起来。最终自然是凤晔败北,可德妃这心里一直不痛快。 如今听庚帝竟然惋惜凤晔没有娶萧樱。德妃自然不悦,她怎么可能一门心思替晔儿打算?“陛下又不是不知道那时候的萧樱有多愚笨,她怎么配得上咱们的晔儿。”“连朕都被那丫头摆了一道,想来那时候她故意如此,确是为了试探晔儿,不想晔儿被其蒙蔽,这才和萧樱失之交臂。”听庚帝的意思,竟然还挺可惜。 德妃快疯了。 庚帝真是老了,竟然还在惋惜。 “陛下,有什么好惋惜的,谢相家的菲儿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和咱们晔儿最是相配。” “你懂什么。那谢菲再美有什么用?遇事还是只会替自己打算,你当朕不知道她无故去找萧樱晦气的事?谢相虽然是国之栋梁,可管教儿女上实在没什么建树。” 自己看好的儿媳妇人选,竟然被庚帝三言两语批的体无完肤。 “话不能这么说,臣妾倒觉得谢家姑娘很好,要才有才,要貌有貌。” “你这是头发长见识短……”“臣妾才及笄便嫁给了陛下,一直本份的相夫教子,自然比不得随意在外行走的长宁。” 庚帝没在意德妃在说反话,反而认同的点了点头。“确实,别说你不及长宁,后宫中任何一个女子……没有哪个能和长宁相比的。”庚帝老了,可还没糊涂到不辨是非的地步。 他的病体虽然无力回天,可是眼还没瞎,心也明镜似的。“……长宁到底哪里好,陛下明明不喜欢那样性子的姑娘,今日为何句句夸奖?” “是,朕是不喜欢长宁,那丫头太机灵了。行事有度不说,而且对于揣摩人心也有一套。你当她上次为什么带病跪在宫门外?真的是怒极?忍无可忍?她流落太平郡,本是晔儿纵容属下所至,要追究,晔儿脱不开干系。可是长宁一直没有追究,只当不知。换成是你,你能做到?” “不会的,晔儿怎么会害人?” 庚帝摇摇头,越发觉得德妃陌生起来…… 她小鸟依人,她娇俏可人,她端庄贤淑,被他封为德妃。 可是只要事关凤晔,她便失了分寸,没了风度,不像个雍容华贵的宫妃,反倒像市井泼妇,不由分说只知道护着自己的孩子。凤晔不喜萧樱的纠缠,所以纵容属下暗算萧樱,这事情德妃会不知情? “慈母多败儿,你别处处护着晔儿……做错事就要受惩罚。朕刚才显些被你说动……萧子彦说的也没错,萧樱确实被凤晔所累,小小年纪就一身病……”“萧樱身子不好,陛下多赐她些补品便是,再不济让御医随时恭候着……也不必搭上咱们的晔儿吧。” 庚帝摇摇头。 终于明白当年为何他的母妃执意阻止他娶德妃为正室。 她就是个祸水,而他刚刚险些被她迷惑。上次在大殿上,他和云驰曾经深谈了一次。那之后庚帝确实自省过。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如今看来,确是错了,而且大错特错。“不是朕要赔上他,而是他不争气。朕这些年一直细心栽培他,可是他却一次两次让朕失望。现在看来,也许他并不适合承继朕的天下……”德妃彻底傻了。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或是说错了什么。 她都是按着庚帝的心意说话啊,这些年向来如此。她自认宫中揣摩圣意,没人能及得上她。 而她也靠着这份天赋,成功挤身四妃之首,给自己儿子挣了个锦绣前程。 姓齐的是皇帝又如何,将来她的儿子可是太子……等她当了太后,一定把齐皇后踩在脚下。眼见着一切就要实现了,她又帮凤晔找了门好亲事,可谓是锦上添花。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陛下,臣妾可是哪里说错了?” 庚帝摇摇头,错的不是她,是他。是他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一直没看出德妃竟然是个如此平庸之辈。“朕累了,爱妃退下吧。”“晔儿……”“朕乏了,晔儿的事明天早朝再议吧。” 第六百二十二章 宫中丑闻 第六百二十二章宫中丑闻 庚帝的心路历程自然无人关心。 萧樱只知道凤晔即将重新上朝理事,萧二皇子为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扬言一定要带着萧樱回家,再不踏足凤氏皇朝一寸土地,被萧樱撒娇卖萌哄好了,又去城外驿道值勤了。 云驰也让人送了消息了。 让萧樱少安毋躁,说凤晔绝不可能顺利重返朝堂,似乎早就料到萧子彦会大发雷霆,还顺便送了幅清火的汤药,被萧二皇子骂骂咧咧的甩给了小厮。 萧樱并不急,宫中还没动静,萧樱最好奇的是齐皇后的反应。 凤戈宫中也有眼线,齐皇后一旦有所动静,会第一时间传出消息。 直等到入了夜,宫里终于传出了消息。 齐皇后晚膳时唤了大皇子进宫。午膳过后大皇子一直没有出宫,后来皇后寝宫似乎传出了争执声,随后大皇子离开,据说离开时脸色十分难看,大皇子离开后,齐皇后命令宫中内侍加强戒备,自己则带着心腹去往庚帝寝宫。 和从庚帝寝宫回来的德妃碰上了。 以前德妃虽然耀武扬威,可在齐皇后面前还是很谨小慎微的。 她的威风多发在品位不及她的宫妃和下人面前。可是今晚她竟然和齐皇后互不相让。 齐皇后雍容华贵,平日里并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和宫妃们计较,有时候德妃故意挑衅,她都一笑置之,从没真的和德妃计较过。可是今晚,两人却谁也不让。 齐皇后摆出皇后架式,凤辇前宫人大声斥责德妃要按品级让路。德妃亲自回话,说自己服侍庚帝累了,实在没力气移步。 最后竟然演变成双方大打出手。 齐皇后和德妃虽然没动手,可手下内佳宫女都下场了。 侍卫至,一见这个场面,也不知道如何反应,只能两边劝着,可双方打红了眼睛,简直敌我不分,有些人拳头便招呼到了护卫头上,一次两次……平白无故挨了打,侍卫也怒了。 内宫中不敢动用兵器便用了拳头。 齐皇后的人,德妃的人再加上侍卫。 三方人马大打出手,场面可想而知。最后还是齐皇后那边稍胜一筹,把德妃那边的人打了个人仰马翻,参战的侍卫最后也是一身狼狈。最后侍卫总管到了,这才制止了这场闹剧。 庚帝也被惊动了。 这样的丑闻,简直让人闻所未闻,哪个朝代也没发生过皇后和宫妃大打出手的丑事。 最终德妃被禁了足,因以她品级,确实该理让齐皇后。 至于齐皇后,虽然事出有因,可毕竟一国之后,却做出像市井村妇那般行径,也实在有损身份,齐皇后和庚帝恳谈了一个时辰,最终自请幽居寝宫,后宫诸事暂时交到四皇子母妃贤妃手中。 最终贤妃不争不抢,却成了后宫实权者。 萧樱看完了秘信,颇有几分无语。齐皇后这是什么意思?故意借着德妃造势,最终让自己也落了个禁足的下场? 事情似乎自始至终都和凤晔无关,至少屋中诸人,聂炫,缪小公子,贾骏还有小秀才。这些抚阳旧臣齐聚一堂,诸人看过后面面相觑,从这事上实在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当然,这里面只有聂炫知道齐皇后有造反的意思。 “这算什么?自断后路?德妃这是图什么啊?” 其实不过是谁让谁一步的事,按规矩是德妃要理让齐皇后,德妃刚从庚帝寝宫出来,而且是步行,让一让凤辇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德妃竟然不管不顾的和齐皇后对上了。 德妃在宫中一直颇得圣眷,虽然有庚帝和她有旧情有关,可德妃也十分精明。绝不该犯这样的过错。 “……会不会凤晔重新掌权,德妃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当太后了,终于有机会在齐皇后面前耀武扬威了。”贾骏猜测道。 “不会。越是这样的时候,德妃行事会越小心的。她在宫中二十几年,一直是四妃之首,可见绝不是个笨人。”小秀才小声说道,这些旧人中,他是最没用的一个了。 便是想见萧樱一次都难如登天。 尤其是萧樱身份越发的珍贵。 萧樱被晋升为公主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今天宫里还送来了庚帝了赏赐。一位公主…… 谁能想到当初寄居在他那几间草屋中,被他母亲嫌弃,大冬天在冰冷的河水中浣衣的姑娘,最终竟然是位公主。 他母亲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定然被吓个半死。 小秀才对萧樱早就没了痴念,他现在唯一希望的便是能追随萧樱,能帮她做事,哪怕只是小事,所以这次萧樱突然唤他前来议事,小秀才即战战兢兢,又心情激动。 平日结巴,尤其是在萧樱面前,没想到了紧要关头,话竟然说的挺利索。 引来了贾骏等人的侧目。“你小子舌头利索多了,是不是趁我们忙的时候自己自己躲起来练舌头了?”贾骏开了句玩笑,小秀才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我也帮不上忙。”就算萧樱以后想让他办事,就他这一开口便要顿上几顿,在萧樱面前更是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要如何追随萧樱? 小秀才是下了功夫练自己这口话的。 隔了许久第一次在萧樱面前开口,他觉得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好在没有丢脸。 “这小子,真有你的。你这是打算发奋图强,以后在姑娘身边当个幕僚?” “……行吗?” 小秀才怔怔的反问。 贾骏愣了愣,不由得看向萧樱。 小秀才是个忠厚老实的,只是胆小怕事,所在存在感不高。他们一路从抚阳来到京城,一起经历了很多。如果可能,贾骏自然希望小秀才能和他们一起做事。 只是萧樱似乎很少用小秀才。 “当幕僚?你不打算回抚阳了?我以为你是要回抚阳的?毕竟你母亲年纪大了,她还一心盼着你回家成亲,让她早点抱孙子呢。”萧樱笑着说道。 “……不想回。我可以把母亲接到身边来。还请公主不要嫌弃。” “可别唤我公主,太不习惯了。” “姑娘,等以后姑娘不需要我们了,我再回抚阳。” 第六百二十三章 傻小子欢乐多 第六百二十三章傻小子欢乐多 “行。既然你想留在我身边,我自然高兴。以后你便跟着贾大哥。替他打个下手吧。” 萧樱三言两语安排好小秀才,小秀才一脸激动,贾骏也觉得这样的安排不错。他忙的很,性子又糙,经常忘事。有小秀才这个细心的在身边,可以时常提醒他。“没问题,你小子就跟着哥哥混,保管你不出一年就能把你娘接来,再娶房媳妇……明年就能让你娘抱孙子。” 小秀才红着脸摇头。 聂炫等着几人闹过后才缓缓开口。 “刚才小秀才说的话很有道理,以德妃的性子,如果庚帝真的向她透露有意立凤晔为太子的消息,德妃只会更隐忍,更稳重,直到事情成了定局,她才会大大的得意一番。” 也就是说,德妃敢和齐皇后对峙,并不是因为庚帝向她承诺了什么。 很有可能,正好相反。 因为庚帝没有承诺什么,德妃才会破罐子破摔,索性就和齐皇后闹上一场。也由着判断自己在庚帝心中的地位。 “齐皇后呢?怎么会和德妃的人动手?她向来大度……一向以母仪天下的表率自居。” 贾骏再次发问。 是啊。不止德妃奇怪,齐皇后的表现也挺奇怪的。 大晚上突然去找庚帝,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中途碰到德妃,齐皇后是不是早己预料到?萧樱不相信齐皇后不知道德妃在庚帝那。也许庚帝和德妃发生了什么,齐皇后得到消息,这才出门。 晚饭后,齐皇后和大皇子为什么起了争执? “想必是忍了二十几年,终于不想再忍了吧。谁都知道庚帝病重,恐怕熬不了多久了。二皇子王位被罢。大皇子即是嫡出又是长子,自然继位机会最大,齐皇后终于要扬眉吐气了,所以才没像往日那般忍让。” “不至于……齐皇后又不是显摆的性子。越到这种时候,越该持重,若是自己出了丑事,岂不连累大皇子?”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她们两个为什么动了手。一国皇后和皇妃大打出手,像市井泼妇那般,像话吗?” 自然是不像话。 几人都明白,可是却猜不出其中的关窍。 几人争辩来争辩去,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几人目光不由得齐齐看向萧樱。 萧樱眨了眨眼睛,缓缓回过神来。 “萧姐姐,还是你说吧。我们知道你一定想到了……”缪小公子一直唤萧樱姐姐,既然萧樱说不必以公主称之,这里又没外人,缪小公子自动恢复姐姐称谓。 萧樱挺喜欢缪骞,这孩子性子直,别人或许会因为她公主的身份有所顾忌,可是缪骞不会。 这不马上便开始称呼姐姐了。 “我其实也一头雾水。不管是德妃还是齐皇后,她们都不至于落魄到动手的地步……毕竟是身居高位的宫妃,脸面还是要顾惜的。可她们竟然意见统一,都没阻止。反而由着下人大打出手,还把侍卫牵扯进来。 今日刚传出凤晔重回朝堂的消息,德妃这么做,可是会丢凤晔的脸的。所以……凤晔重回朝堂之路恐怕不会顺利。 至于齐皇后那边……如果笃定大皇子有望被册封太子,齐皇后行事自然是以稳妥为重。所以,齐皇后多半是已经确定了,大皇子与太子之位无缘。两位失意之一碰到一起,心情都不舒服,互相更是看不顺眼,所以才大打出手。” 这是萧樱分析的。 也没什么依据,就是靠猜度齐皇后和德妃。 “姑娘的意思是……庚帝心中已经有了太子人选?”贾骏灵机一动,突然开口问道。 萧樱挑了挑眉,贾骏最近多跟着凤璟和云驰身边做事,也算是一种历练,倒真的挺有用。这反应可比以前迅速多了。 “会是谁?即不是大皇子也不是二皇子,难道是三皇子?”四皇子不可能,没谁觉得庚帝会属意凤璟。毕竟是个呆头呆脑的傻小子,别说庚帝不会蠢到把江山交到这样的人手中。便是庚帝脑袋被驴踢了,突然下了道旨意册封凤璟也太子,满朝文武也绝对会齐声反对的。 “也不一定。庚帝最后可是让四皇子的母妃贤妃娘娘主持后宫诸事。是不是在预祝着,庚帝属意四殿下?”缪小公子一脸神秘的说着。 大家集体喷了…… 包括萧樱,萧樱咳了咳,勉强压下笑意。 “笨蛋,绝不会的。”贾骏笑骂。“为什么不会,我觉得四皇子很好啊。”自然是很好,能和缪小公子玩到一处去,能不好吗? “不是会蹴鞠,会舞剑,会和人拼命,便能当皇帝的。四殿下人虽然不错,可那傻憨憨的模样,他当皇帝?岂不要被朝中那些老臣欺负死。他可玩不过那些老怪物。”贾骏解释完,缪小公子一脸瞠目结舌。“你怎么知道我和他一起蹴鞠?一起舞剑?一起打架?” 表情很惶恐,一幅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无辜神情。 “又不是什么秘密,四殿下那张大嘴巴,一直在我面前夸你,还说要管姑娘把你要了去。” 这下缪小公子是真的惶恐了。 “我不要跟他,不要。”像被强抢的良家姑娘。 有缪小公子在,场面绝不会冷清。只是这楼歪的没边了……“放心,我不会放你走的。” “多谢萧姐姐,你可一定要拒绝啊,我可不想跟着凤璟。和他一块玩还行,他挺会玩的。” “知道了。知道你只想和他一起玩闹……我也会一并告诉凤璟的。”萧樱逗他,这阵子她神情也太紧绷了,难得有这样说笑的机会。缪小公子怔了怔,再次露出绝望之色。“不能告诉他啊,他可是皇子啊……他要是知道了,再不找我玩了,萧姐姐,你只告诉他,绝不会放我离开便够了。” 诸人都露出惨不忍睹之色。 缪县令时而精明,时而糊涂,是个万金油。 缪夫人为人直率,人却精明的很。不知道两人怎么养出缪骞这么个儿子。 “好了,你当天下人都像你似的……言归正传,四皇子绝无可能会是储君人选,那就只有三皇子和咱们五殿下了。会是五殿下吗?” 第六百二十四章 众志成城 第六百二十四章众志成城 贾骏觉得自己一定做了一场绵长的梦,他最初只是抚阳镇县衙里一个小小的捕头。 这辈子没什么奢望,想着能当一辈子捕头,让媳妇和女儿三餐都能吃上肉。他跟萧樱离开抚阳时,也曾犹豫过,还是妻子说男人应该出门闯闯。 离开女儿时,贾骏心如刀割。 来京城的一路上,他心情都欠佳。还好那时候有缪小公子和小秀才做伴。 直到快到京城,他才渐渐缓过来。进了京城后十分忙碌,他见识了很多在小小的抚阳一辈子也见识不到的新风景,认识了很多达官显贵。贾骏想自己的极致,也就是以后回抚阳后多些谈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凤戈能走这么远。 萧樱的身份竟然这么尊贵…… 如今二人竟然有问鼎帝后的机会。而他,是他们的心腹。 贾骏想,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便是离开抚阳,追随萧樱。 所以当他问出“会是五殿下吗?”这句话的时候,心肝都在发颤。是激动到发颤……萧樱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聂炫见此,替萧樱答道。“估计很难。庚帝对五殿下并无丝毫偏爱。”言下之意自然是说庚帝压根便没有把江山交到凤戈手上的心思。如今就算大皇子和二皇子让庚帝失望了。 可庚帝也绝不会甘心将江山交给凤戈的。 贾骏和缪小公子叹气。 倒是小秀才说了句还算鼓舞士气的话。“最初进京时,谁也没想过五殿下有一争之力。如今这幅局面,已经很好了。我们只要加倍努力,一定能成功的。” “你小子不仅舌头长能耐了,这说话的本事也大涨啊,嘴像抹了蜜似的。”萧樱撸了把小秀才,语带夸奖的道。 小秀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憨傻之气顿现。 “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无夸大。” “小秀才说的对,如今局面已经很好了,接下来,我们要时刻注意京城动向。一旦齐皇后或是德妃那边有什么举动,立及报给主子……”“恩。阿炫说的不错。我们分兵几路,该盯的盯,该防的防,一旦发现有异状,第一时间禀报。让姑娘和云大人迅速商量对策。我们努力坚持几天,一旦殿下回京,必定会有一番新的局面。” 几人目光坚定,不需要萧樱多说什么,简直默契天成。 萧樱今天本也只是为了鼓励士气。 屋中几人是她绝对相信的,绝不会背叛她的。他们已经猜到她和凤戈的心思,根本不需她开口解释。 萧樱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像现代的团队。大家目标一致,众志成城。 几人分好工后,都急匆匆的出了门,聂炫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看着萧樱的脸色,面上忧色一闪而过。“阿樱,外面有我们几个,你不必太过忧心。” “我明白,可能我天生劳碌命吧。凤戈一天不回来,我都不能安心。京城局势变化多端,今天是这样,也许明天就会变天。阿炫,你要小心。” 聂炫点点头。 面上神情有些迟疑,离开前还是开口问道。“月公主……还好吗?” “该知道的你都知道。齐皇后和大皇子的事情对她来说,打击很大。她天性善良,在她眼中世上本无坏人。突然间发现自己的父皇和母后并非自己认为的那般恩爱,而且还互相算计,一时间很难接受。 争怒攻心,终还是病了。不过你放心,请郎中看过了。只说是一股急火,吃了药已经好些了。”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问问。”聂炫有些发窘的解释。 “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解释几句……” “我只是觉得月公主不像公主。一些千金小姐都十分跋扈,她是公主,自小娇生惯养。可性子却丝毫不像公主。”什么叫越解释越乱,此时便是了。聂炫脸有些发红,他对凤月心没有丝毫男女之意。只是觉得生为公主,却那样一幅天真烂漫的性子,实在有些稀奇,而且她这次逃出宫来找萧樱,而且将齐皇后和大皇子的计划如实相告。 在聂炫看来,凤月心行事颇有几分大气概。 “是啊。很难想像齐皇后和庚帝会养出这样一个性子的女儿。她希望我们阻止齐皇后,阻止帝后失和,可我们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齐皇后若是一意孤行,大罗神仙下凡也救她不得。 眼下只希望齐皇后不要铤而走险,可是齐皇后昨天与平日行事大相径庭,竟然和德妃撕破了脸面。萧樱担心,恐怕齐皇后心里已经有了破釜沉舟的决定。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都没出口,可都明白彼此在担心着什么。 “我会盯好大皇子,一旦大皇子有异动,一定第一时间发现。” “你办事,我自然放心。你要小心,我担心大皇子和齐皇后就此事有些争议,若是有一方破釜沉舟,恐怕会发生我们意料不到的事。” 聂炫点头。 该安排的都安排了,该布置的也都布置了。接下来就是等着宫中下一步的动静了。 萧樱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幅身子骨终究太瘦弱了些,只是费了些心神,萧樱又觉得困顿了。 丁香服侍着她躺下,又替她掖好了被角,这才一脸忧色的退了出去。虽然京城眼下什么都没发生,看起来一幅天下太平……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连空气中都飘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一切似乎,一触即发。 萧樱希望不管是齐皇后还是德妃,都先沉淀几日。 最好踌躇,犹豫的时间久些。 能太平一天是一天。有几天没收到凤戈的消息了,上次信里说,该办的事情都已安排好,即将踏上归程。 若是一切顺利,再有十天半月的,凤戈便能回来了。 正好年尾,能赶上凤氏的祭祖大典。 庚帝染病不能亲至,一定会安排一个人代其行祭祖之事。而这个人……很大可能将是庚帝眼中的太子人选,下一任储君。 云驰并没向她透露太过,不过意有所指。如果凤戈能顺利完成巡边之职。 这个人……很大可能会是凤戈。 第六百二十五章 慧妃出事 第六百二十五章慧妃出事 萧樱不知道云驰和庚帝暗中达成过什么协议? 刚才缪小公子问萧樱,有没有可能庚帝心目中的太子人选是凤戈? 萧樱也觉得可有性不大。 可是云驰似乎暗中做了些什么,让凤戈胜出的机率大增……这些只是萧樱的猜测,所以并没有向聂炫几人透露。 云驰到底做了什么? 萧樱胡乱想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她最近昏睡的时间很长,萧樱清楚是因为身子亏损太过,人都有自我调节功能,或许便是她的身体需要长时间的睡眠。因此萧樱最近很少做梦。 便是做梦,也记不清梦中景象。 醒了,便了无痕迹了。 可是今天的梦却十分不一般。 她仿佛置身一坐宫殿中,这宫殿还有些眼熟,可是梦里的萧樱无论如何也辨不出到底是哪里。 眼前仿佛隔着一层薄纱。 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的,她隐约看到不远处,有个女人……那个女人似乎在哭,萧樱听不到哭声,只能看到那女人一直在拭泪。 女人的相貌她同样看不清。 女人哭了许久,最后缓缓起身,然后一根白绫从梁上垂下,女人似乎回头看了她一眼。 随后竟然用这根垂下的白绫自缢。 萧樱惊叫一声,觉得眼前一片山崩地裂。 缓缓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丁香推醒了。“姑娘,出事了。”一句出事了,让萧樱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来。 “什么事?”定了定神,萧樱轻声问道。 丁香脸色很难看,一脸的欲言又止,可这事又不能不说。“宫里传出消息,说是慧妃娘娘……出事了。”慧妃?殷静影。 凤戈的生母。 凤五殿下母子失和的事情几乎人尽皆知。 凤戈偶尔进宫,也只是去见庚帝,从没见他去后宫见慧妃。 大皇子,二皇子……这几位皇子进宫,哪个都会顺便去探望自己的母妃,只有五皇子,从来都是见过庚帝后便出宫。从不踏足慧妃寝宫一步。外人自然不知道母子二人发生了什么。 只传是因为凤五殿下处置了殷家。 慧妃因此生气,以至母子失和。 凤戈也很少提起他的母妃,萧樱对慧妃更是升不起丝毫喜欢尊敬之意。 在萧樱看来,那女人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折腾。下毒?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目的是为了让殷家能控制住凤戈。 这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可殷静影却真的做了。 她把解药给了殷老爷。 由殷老爷视凤戈听话程度给其解药。殷家因此把太平镇当成自己的地盘……毕竟整个太平郡都是凤戈的,而殷家,能掌控凤戈。控制整个太平郡不现实,控制一个小小的太平镇还是易如反掌的。 殷家也确实这么做了。 凤戈终于对殷家发了难,殷老爷最终毁了解药,以至凤戈受尽毒发之苦。 甚至一度传出凤戈病亡的消息。那阵子萧樱简直要疯了。一边要料理案子,一边还要惦记着凤戈。 最后凤戈病重而亡的消息几乎压垮了萧樱。 好在最后凤戈还是挺了过来。性命虽然保住了,可他受过的苦,萧樱却永远记得。所以她不喜欢慧妃,很不喜欢。 可如果慧妃真的出了事? 萧樱觉得头开始隐隐做疼。“出了什么事?” “似乎是……不太好了。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御医被连夜宣进了后宫。齐皇后也顾不得禁足了,也去了慧妃那里,御医在慧妃寝宫滞留了一个时辰,出来后摇了头,离开前提到‘准备后事’几字。” 萧樱只觉得心里一紧。 她虽然不在意慧妃,可也防备着慧妃给凤戈找麻烦,也派人防备着。 “怎么突然不太好了?病了?还是出了什么别的事情?” 丁香摇头。“探不出。只知道伺候慧妃的宫女突然慌张的直奔齐皇后寝宫,报的是出了大事。似乎是突然发生的,早些时候还一切正常……奴婢觉得不像病了,反倒像是突然出了什么意外。” 萧樱有些犹豫,她要不要进宫一探究竟?若是慧妃真的有个好歹,凤戈回来后……虽然不会怪罪她,可她要怎么向凤戈交待。她在京城,他的生母不在了,她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萧樱是一万个不愿意掺和此事,可为了凤戈,却又不得不掺和。如果凤戈在,也一定会入宫一探究竟的,不管他多恨慧妃,可慧妃毕竟生养他一场。 可此时入宫,变数太多。“姑娘是打算现在入宫吗?” 萧樱摇摇头。“再等等,让人去打探。一定要打探出慧妃到底出了什么事?” 丁香有些意外,她以为萧樱会第一时间入宫呢。毕竟慧妃可是五殿下的生母。 “此时入宫不是个好主意,宫里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此时入宫太被动了。你让人给云大人送个消息,问一问云大人的意思?” 丁香点头。 等候消息的时候,萧樱有些心烦意乱。刚才自己做的那个梦…… 好在派去问云驰的人很快回来。云驰得到的消息和萧樱差不多,也只知道慧妃突发急症,御医赶到后表示无能为力。 眼下慧妃是死是活,还是个未知数。 云驰怀疑,这或许是一个局。 萧樱留下了凤月心,齐皇后便想办法让萧樱进宫。最终的目的是一个换一个。 所以云驰的意见是,萧樱最好不要入宫。 当然,云驰也只是建议,他虽然知道凤戈母子失和,可也明白慧妃终究是凤戈的生母。 若是慧妃真的出了事,萧樱理应露面。如果不闻不问,不止对凤戈不好交待,恐怕传扬出去,天下人都要戳萧樱的脊梁骨了。齐皇后便是看准了这点,所以才会布了这样一个局。 至于慧妃是不是齐皇后所害,现在还言之过早。 云驰虽然没有多说,可是萧樱猜到了,云驰对于慧妃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其实也带着几分怀疑。 也许,慧妃和齐皇后联手布局?这个想法虽然很牵强,而且很可怕,可是……萧樱却觉得,可怕的事也许真的会变为现实。 这个局其实不难破解,只要她不入宫,齐皇后便对她无可奈何。 所以萧樱猜测,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第六百二十六章 后招 第六百二十六章后招 很快,就在萧樱得到消息一个时辰后。便有宫中旨意送到了萧宅,是齐皇后的手谕。 上书慧妃病重,想在临终前见萧樱一面。 毕竟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萧樱和凤戈的事,做为慧妃未来的儿媳妇,凤戈又不在京中,慧妃临终前想要见一见萧樱也无可厚非。和自己猜测的相差无几,萧樱不知道自己是该夸自己未卜先知,还是笑齐皇后行事太中规中矩,一点惊喜也没有。 云驰也得知齐皇后下了手谕,他派人来叮嘱萧樱,无论如何不要入宫。 恐怕是陷阱。 对于女人宫斗的戏码云大人不那么敏*感,可齐皇后这一出也足够云驰看出异样了。 就算是慧妃真的病重,也不会想见萧樱的。 在慧妃看来,也许造成他们母子失和的罪魁祸首便是萧樱,没有萧樱,凤戈依旧乖巧听话,任由殷氏拿捏着。此时太平郡依旧是殷氏的‘盘中餐’,而不会最终整个殷氏尽毁,她失去了至亲。 所以慧妃是不会想要见萧樱的。 当然也不排除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过这个概率太低了,云驰和萧樱都不会去赌。 似乎怕萧樱被情所迷,萧樱毕竟是个小姑娘,心上人的生母临终前要见她一面,她若不去,似乎实在难以向凤戈交待。云驰还特意送了封信,信中写道凤戈心中,最最在意的是萧樱。 至于慧妃…… 虽然她生了凤戈,可谁让她自作聪明,觉得自己的儿子不及殷氏来的稳妥呢,她宁愿伤了自己儿子也要顾全殷氏。既然慧妃无情,便休怪凤戈无义了。凤戈可以没有这个母亲,可绝不允许萧樱有失。 萧樱看过笑了笑,云驰这人也挺婆妈的。 倒真把凤戈当成儿子在疼了。凤戈有了云驰这个样人,是他的幸运。他虽然自幼不得庚帝欢心,慧妃对他也甚少关爱,云驰弥补了这些。未熟知云驰前,萧樱以为他是个脾气古怪的老人家。 后来才知道,脾气古怪不过是因为身份既然。 他若不古怪些,恐怕每天登门求他办事的人能踩平他家门槛,所以云大人越发的古怪,自己住个小宅子,宅子也从不接待外人。这也算一种自我保护吧。 开始萧樱和云驰打交道十分小心翼翼。 生怕惹怒了这位喜怒无常的云大人。 后来熟悉后才知道,云驰对于自己人,其实很纵容。 对她,对凤戈,就算对自己的孩子。纵容着,娇惯着,忧心着。 萧樱没打算入宫,至少目前她不会傻傻的自投罗网。这是一场博弈,双方各执一子,因为她留下了凤月心,所以被齐皇后认为是敌手。齐皇后的反击是拿住慧妃。 她即便入宫,很大可能还是安全的。 齐皇后顾虑着凤月心,应该也不会对她动粗。 可她若入宫,行事便被动了。而且慧妃也确实不可靠。 接下来,便是等。等齐皇后的第二步棋。这步棋来的很快,不过一晚,京城竟然开始谣传慧妃病重。想在临终前见儿子一面。谁都知道凤五殿下出任巡边使,此时还未回京。 见不到儿子,便想见见儿子的心上人。 凤五殿下和长宁郡主,长宁已被晋升公主的消息知道的人还不多。 长宁身份越尊贵,于很多人并无益处,所以这样的消息反倒散布的很慢。 再说回京城一早突然暴出的谣言。慧妃病重,想见儿子,儿子不在,便想见见长宁。这也无可厚非,可是长宁郡主自视身份,对于齐皇后的手谕置若罔闻。 一句‘不孝’的帽子狠狠的叩到了萧樱头上。 一大早,云驰便叩响了萧宅大门,随后萧子彦也回来了。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眼中均露出嫌弃之色。其实谁也别嫌弃谁,两人神色都不好看。 前路未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而且对方明显挑软柿子捏。不管是明枪还是暗箭,有本事朝他们二人来。谁怕谁是孙子。可是萧樱不同……她还是个小姑娘,是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 不管多聪明,经历的事情也有限。 齐皇后明显是把萧樱当成了敌手,一幅不将萧樱弄进宫中势不罢休的架式。 如今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不知道接下来齐皇后还会使什么手段呢。两个男人昨晚都几乎一晚未眠。 “这一定是齐皇后的手笔。” 萧子彦掷地有声的道。云驰点头:“这是自然。除了她,谁会针对长宁。” “她为什么抓着我家阿樱不放?只因为阿樱留下了凤月心?” “这只是其中一点,我想她恐怕早己看透凤戈有一争之意。逼萧樱罢手,等于在逼凤戈放弃储位之争。” 萧子彦冷笑道:“就算没有凤戈,还有凤晔,凤霁,凤璟。如今看形势,哪个都比凤戈得势。她怎么不去和那几位斗,偏偏挑中阿樱,真是欺人太甚。” 萧樱缓缓抬头和云驰对视一眼。 随后缓缓开口替萧子彦解惑。“因为,她恐怕早看出那几个人都不是敌手。” 这才是齐皇后的聪明之处。凤戈行事一直很低调,也没有想方设法扬名。这次出任巡边使,也是在无人自荐的情况下临场救急。 “她不是和儿子计划着造反吗?这反不造了?打算走正统路线,干掉所有的敌手,然后让他儿子……剩者为王。” 萧樱眨了眨眼睛,险些笑场。 这时代便有‘剩者为王’这个概念了。萧子彦真是走在时代的前沿。“这想法倒也不奇怪,庚帝不也是干掉所有的兄弟才登上帝位的吗?”所以凤氏这位皇帝继位后便没什么建树。 治理国家实在不是他的强项是因为他更擅长与人争斗。 “就算他斗败了凤戈,还有凤晔呢。昨天她才和德妃大打出手,闹了桩天大的丑闻。就算庚帝册封凤霖为太子,德妃和凤晔会甘心?还有凤霁,虽然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咬人的狗从来不叫。齐皇后有信心将余下之人一一收拾?”萧子彦觉得齐皇后根本就是疯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巨变 第六百二十七章巨变 这时候不想着如何保命。 竟然还想着拼死除掉凤戈这个威胁。 眼下应该性命为重吧。这时候她不该惹萧樱,反而应该龟缩起来。 老老实实做人,让萧樱不和她计较,这才是上策吧。齐皇后怎么反其道而行之。“可能觉得凤戈威胁最大,所以先斗凤戈吧。”云驰也看不透齐皇后。平时行事挺稳重的,当了二十余年皇后,也没落下什么让人非议的话柄。 除了昨晚和德妃那一场争执。 萧樱却缓缓摇摇头,她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容易。 “我到觉得齐皇后不会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我们身上。她已经和德妃撕破脸皮,接下来两人必定还要斗上一斗的。还有丽妃和贤妃。贤妃如今暂管后宫,恐怕也会成为齐皇后的眼中钉,我们可以试着拉拢贤妃。”“我早就让四小子去探问消息了。贤妃说慧妃是不是真病她也不知。本想利用暂理后宫的身份前往探礼,却被齐皇后强行挡了回来。” “若是真的,没必要拦着贤妃。” “也不尽然。或许是故布疑阵……贤妃一直记着你的好,让凤璟代话。说你若入宫,万要小心。她在宫中会尽量多打听一些消息。让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云驰在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凤璟,将消息告诉那小子,凤璟二话不说便请旨入宫。 贤妃也是知无不言。 可她毕竟接掌后宫时间太短。 很多东西都未经她手,以至贤妃心有余而力不足,为此她深感抱歉。 “庚帝呢?不知道齐皇后如此霸道行事吗?” 萧子彦实在看不惯齐皇后所为,对于庚帝的无能也十分鄙夷。 他们萧家的男人可没这么没用的。萧家的女儿也不会这么不懂事,萧家的女人对自家男人都十分忠心,一心一意辅佐自家男人。可不会像齐皇后这般竟然还想着造反,推翻自己男人,拥戴儿子称帝。 这在萧子彦看来简直就像闹剧。 “病的更厉害了,今天已经无法起身了。”所以便是想向庚帝告状,也不可能了。 如今宫中齐皇后独大,所以她行事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你们那宗人府呢。不是挺厉害的吗?我听说宗人府里那些老头子一各个都厉害的很,敢拿着鞭子进宫抽庚帝。” “……道听途说罢了。都是些老头子,连宫门都难进,还想让他们教训庚帝?他们也只能在宗人府说上几句话。若是真让齐皇后造反成功。他们若想保命,只得天天龟缩在家中当缩头乌龟。那几位族老,或许会一头撞死在宗人府的大门上。可也不过是给宗人府那大门染层绯色罢了。能有什么用?” 世人把宗人府传的太过神乎其神了。 云驰也是因为得到宗人府的庇护,所以才数次逃脱庚帝的陷阱。 所以人们提起宗人府,总以为它凌驾于皇权之上。实则,他没死,多半是他自己精明。 躲开了庚帝的暗算。宗人府是凤家几位族老掌管的,专司凤家血脉承继之处。如果庚帝在,对宗人府还忌讳几分。 可齐皇后……她都打算造反了,还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宗人府? “一群老弱残兵,你们怎么守京城?”萧子彦简直要气死了。他倒不在意这凤氏的京城闹成什么样,就算血流成河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可他女儿在意啊。 这丫头别看年纪不大,可心眼却实的很。 她即留在京城,就一定会替凤戈守护好这里。 所以萧子彦才生气。他好好的女儿,还没嫁给凤戈的,便要替凤家做牛做马。 “所以不能让京城乱起来。”云驰轻叹道。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和萧樱加起来便是能排山倒海,可也得有虾兵蟹将助阵啊。 整个京城,能动用的人手不过千余人。 要想从周边调兵,得有庚帝的旨意。 私调军队入京,就算齐皇后真的谋反了,事后追究起来,他也无法推卸责任。 没发生的事,怎么向庚帝开口让其调兵?这是一个死局。 不管齐皇后有没有动静,他们如今都处于被动。萧樱听凤戈提起过,只是当时没太在意,今天云驰旧事重提,听过后萧樱父女对视一眼。 都有了想撂挑子的念头。 “闺女,咱回家吧。” “恩。”萧樱轻声应道。这些云驰先前并未说明,以至萧樱以为有了云驰,便有和齐皇后一争之力。如今才知道,云驰这边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如果齐皇后动真格的,云驰这边就要捉襟见肘了。 所以……他今天来的用意? 云驰有些难以启齿,尤其是当着萧子彦的面。可话说到这份上,说与不说其实意义不大了,因为萧樱父女恐怕早就猜到了。“所以,你要和齐皇后周旋,让她不敢真的动手。我已经暗中和几个齐家死忠之人见了面,他们还在犹豫。”言下之意,齐皇后不动手,这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齐皇后一旦动手,那些人看情势,多半会追随齐皇后。 到时候京城可就真的水深火热了。 萧子彦一下揪住了云驰的衣领。 “你疯了,你让我女儿去送死?” “……不。如果换个人,或许便是有去无回。可是阿樱不会,萧兄,你要相信你的女儿。” 云驰没有挣扎,生生挨了萧子彦几下。 “我女儿又不是铜墙铁壁,她的心也是肉长的。会痛会伤心,伤的太过会死。云驰,你有没有良心!我们萧家欠了你们凤家多少?阿樱一路帮着凤戈,从太平郡到京城。凤戈先前什么模样?你不是不知道。他虽然是只狼,可却是只爪子被拔了指甲的狼,是我家阿樱让他重燃斗志。 凤庚不是个好皇帝。 他治下百姓衣食无着……你们想给百姓一个安定的天下。 这点我萧子彦佩服。可你们不能拉着我女儿一起拼命。这已经不是拼命了,是送人头,送人头懂吗?你是要把我女儿送往火坑里推。” “我何尝愿意。你可以问阿樱,我先前是不是派人送了消息,让她无论如何不要进宫。” 第六百二十八章 现状忧 第六百二十八章现状忧 萧樱点头,云驰在这之前确实阻拦她入宫。 “可如今情势有变。京城人马不足,每年四月离京调防的京畿卫,今天中午突然奉旨离京换防,阿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云驰终于说出口了,这才是他火急火燎来此的真正原因。刚才和萧樱谈论齐皇后,实在是这话让他难以启齿,是他失算了,没想到齐皇后这般大胆,竟然把主意打到京畿卫身上。 意味着…… 齐皇后已经准备动手了。 意味着,庚帝如今被齐皇后所控。 意味着,京城朝不保夕。意味着,她没法做到曾经向凤戈承诺的,一定让京城平平安安的。 “你怎么不拦下京畿卫?”萧子彦黑着脸问道。 “拦?奉旨调防?我如何拦?”就算他在朝中举足轻重,也没资格站在京畿卫面前阻拦其奉旨换防。朝中也有朝臣质问,上面一句君心难测。 京畿卫是拱卫京城安全的,轻意不动。 只每年春天调防,时间也不特定,一切看上面安排。今年只是比往年提前了一个月,赶在年尾设防。 人们提起来也只感慨一句今年换防有些早,可谁也不会多想。 如今虽说京城空虚,可这里是京城啊。如果有敌人打过来,要经过几个大郡。敌人不可能凭空出现在京城,所以京畿卫向来属于面子兵。京畿卫内部也分两派,一派多是京中权贵子弟,进京畿卫只是混口饭吃。一派是经过甄选,多是平民出身。 每年京畿卫发生的最大的事情就是少爷兵和秀才兵大打出手。 少爷兵不用说,吃喝玩乐无所不精。可他们确实掌控着大半的京畿卫。 秀才兵能打,可在军中很难占到统率地位。云驰这几天一直在打京畿卫的主意,少爷兵的秀才兵他都安排了可信之人,一旦宫中哗变,少爷兵们立刻游说其父,秀才兵们则负责夺回皇宫。 非常时期,自然用非常手段。 可齐皇后这一招十分高明,接到圣旨后,几个年轻的京畿卫先后来见云驰。 几经商量,也没能找出不离开京城的法子。不离开,就是抗旨。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几人商量了许久,只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便是派人快马加鞭去往换防地送信,让该轮换回京的京畿卫早几天上路。 两方人马完成交接,迅速回京。 以往换防需要十天左右时间,这样一番动作,大概需要五到八天。 也就是说,最少五天时间,京城守备空虚。 这五天,他们要靠自己,如果现在齐皇后动手,他们这边应对的一定是手忙脚乱的。云驰虽然没有明说,可刚才双人从眼神中已经明白对方都是知道此时的处境的。 “你就眼睁睁看着京畿卫离京?” “……五天,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五天后,京畿卫返京,到时候不管齐皇后如何发难,我都难应对。” 五天?萧子彦要疯了。还五天?如果齐皇后真的要造反,还用五天?五个时辰足够了。 到时候把庚帝弄死,再假造个传位诏书,凤霖顺利登基。他们这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便是明知道齐皇后挟制了庚帝,他们也拿不出证据。 事情败露又如何? 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 凤霖是嫡长子。继位也算是顺理成章。至于他是不是草包?谁会关心? 那些朝臣便是明知有假,也会三缄其口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新帝同样姓凤,他们继续忠于凤姓新君便是。 一样过好日子,一样入朝为官,一样在京城活的风声水起,至于百姓如何?谁关心! “咱们散伙吧,快点散,我还能带着女儿出城。省得闹起来,若是城门关了,我们父女还会受到牵连。” “萧兄,遇到要学令千金,冷静,冷静再冷静。你看阿樱,自始至终都没像萧兄这般咋呼。” “我女儿那是尊老。好歹你是个长辈,她还敬你两分。你可不是我的长辈,我不需尊你敬你。”云驰一脸无奈,和萧子彦讲歪理,他便是能舌战群儒,也辨不过萧子彦。萧家的歪理自成体系,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他也知道难为萧樱了。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谁也不能退了。退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阿樱,你的意思呢?” “五天?五天之后,我们有几成胜算。”“五天之时五成,七天之后九成。”谁也不能保证中途不会出现意外。 萧樱点点头。 她已经理清楚事情脉络了。齐皇后也看出京畿卫是她夺权最大的障碍。 那帮少爷兵和秀才兵可不好打交道。不是几绽银子或是几句空话便能收买的。要想让他们低头,你得胜过他们,在各个方面压过他们。 京畿卫正副两个指挥使。 一个簪缨世家公子出身,另一个是寒门子弟。两人向来不对盘,也只有云驰出面,才能让两只狼暂时休战,一致对外。 可不管二人如何桀骜不驯,也得尊皇命行事。这也是两人不得不带人离开京城的原因。 这些萧樱隐约知道一些,凤戈喜欢把这些当成睡前故事讲给萧樱听。 所以萧樱不敢说对京城局势了如指掌,和萧子彦相比,她自然称得上知之甚详。所以不需要云驰解释的太明白,萧樱便明白云驰的意思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进宫,怎么能和齐皇后周旋? 若是齐皇后已经决定孤注一掷,她便要想法子阻拦,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如果任由齐皇后继续,她和凤戈也绝不会有好下场。“父王,我想试试。” 萧子彦瞪眼。“试?试什么?你一个小丫头进宫去和齐皇后周旋?四周都是齐皇后的人……怎么周旋?怎么让齐皇后改变心意。不行,我不允许你进宫。我们现在收拾东西,尽快离开这里,父王带你回家,不管这里闹成什么样都和咱们父女没关系。 父王知道你喜欢凤戈。为了凤戈,你宁愿拼上性命。可你的性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也是父王的,是你祖父的叔父伯父的,你不能任性胡来。” 第六百二十九章 父女斗 第六百二十九章父女斗 萧家唯一的女儿有多珍贵!重过世上任何珍宝。 可是萧子彦也知道自己劝不住萧樱。这丫头主意正的很,就算强行将她拉走,她也会千方百计回来。 到时候他这个父王,可就成了她眼中的仇人。 这便是女儿太过聪明的烦恼。他这个当爹的根本说服不了她……何况他也不忍心让萧樱为难。更不可能让萧樱未来无数年都活在愧疚中……女儿奴,没法子。 “我明白。我知道父王是心疼我。” “你知道就好,快点让丁香收拾行礼,咱们出城。” “父王,五哥临行前我答应过他,他不在,要替他守好这里,守好我们的家。” “你还没嫁他呢,替他守什么家。你好歹是个公主,能不能矜持点,咱们还没嫁人呢,有个小姑娘的样子行不行?和父王回家。”为了让萧樱放弃进宫和齐皇后周旋的打算,萧子彦也算是苦口婆心了。 一旁云驰不动声色的看着萧子彦上演劝女大戏。 如果他能劝动萧樱,云驰会十分佩服他。 “……可我们已经……父王若是不让我嫁给凤戈,我这辈子也没法嫁给别人了。” “这种话你也说的不出。你这个丫头脸皮怎么这么厚?” “我们萧家的姑娘,喜欢就是喜欢,绝不拖泥带水。我喜欢凤戈,我只想嫁给他,这有什么丢脸的?”父女大战战事继续升级,萧子彦最初是故意口无遮拦,想要拦下萧樱,这下真的被萧樱逼出几分火气了。 “可你们还没成亲呢,你便这么一幅死缠烂打的架式,只会让凤戈觉得你不矜持。我们先回萧氏,等凤戈料理了手头的事,让他前去求娶便是了,父王到时候一定风风光光让你出嫁。” 继续把萧樱当成三岁奶娃哄之。 骗鬼呢。“我不回,您要害怕,您先回吧。”激将法? 竟然对父亲用激将法?他会上当吗?“我害怕,我萧子彦从小到大还从未怕过什么。”绝不会上当吧……“既然不害怕,我们就留下来。我到想看看齐皇后有多大的本事。” “留就留,一个女人,本王还会怕了她。” 父女斗法,萧樱完胜,只用了一个简单的连三岁小娃都能看透的激将法。 云驰都替萧子彦觉得丢脸了,偏偏萧二皇子一点自觉也没有。“姓云的,我女儿若是有个好歹,我就把你大卸八块!”为什么他们父女吵架,最终被连累的确是他。 当真是‘歪理萧’。 “如果齐皇后真想动手,她扯出慧妃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齐皇后还在观望?她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心?”萧子彦奇怪的道。 女人做事就是麻烦,都把最棘手的京畿卫弄走了,竟然还没下定决心。“她本就是行事稳重之人,噬君夺位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这么快下定决心,所以她才把慧妃拉进来,一起来演一出大戏。想让长宁进宫的目的,绝不是想要回害长宁,而是想控制住长宁,以长宁挟制本官。也防备着我们拿凤月心挟制她。” “谁会像她那般,简直就是小人之心。就算要挟制,也一定从武力上下手。利用一个小丫头……我们萧家人可做不出。” 这是意指云驰做的出,暗指云驰是小人。 谁让今日这事惹怒了这位萧二皇子,云驰只当没听到,捏着鼻子忍了。 “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我会把凤月心带回府上,如果齐皇后追究,便让她来找我。” “也好。我不在,我这府上如同不设防般。把月公主留在这里确实不妥。” “本官虽然不会伤到凤月心,可如果齐皇后‘要挟’本官,本官可也不会让凤月心好过。母债女儿偿,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一旁萧子彦听的目瞪口呆。女儿就在自己面前和云驰商量着拿凤月心做文章的事。他刚刚才说过萧家人行事大气,绝不会利用女人。“凤月心只是个傻丫头,能有什么用?” 萧樱拔冗回道。 “放心,伤不到她。只是把她留下能让齐皇后有所顾虑。” “可是云驰刚刚说……” “您也信?云大人那话不过是以防万一,放心,绝不会伤到月公主的。” 凤月心相信她,她也不会有负凤月心的信任。可齐皇后不同,她和凤月心虽然是母女,可却判若两人。就像云驰所说,把凤月心留下,并不是要伤害她,借此让齐皇后心软。 相反的,如果他们真的伤了凤月心,反倒会逼得齐皇后狗急跳墙。 凤月心算是一道保险。 云驰挑挑眉,并没有解释什么。萧樱这丫头精明的很,也不需要他解释什么。“我进宫后,一定会见到慧妃。想必这场好戏,要由慧妃唱主角。” “那个慧妃,她是不是有病?和齐皇后一起坑你有什么用?难道凤霖当了皇帝,能有慧妃的好日子?” “有没有好日子不打紧,重要的是,她觉得一切事情都是被我破坏的,若是没有我,凤戈还是她的好儿子,殷氏还在,有殷氏在,她就有靠山。”疯子的逻辑,正常人无法理解。 “这世上怎么那么多疯女人。自己的亲儿子不关心不爱护着,还希望儿子将来能让她依靠。病的着实不轻。” “是啊。这点父王倒是深有体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生事。” 这话,可是意有所指啊。 萧子彦没料到都到这个时候了,萧樱和云驰看起来也没露面太过急切的神情,而自家女儿还有心思踩一踩他的痛处。 “……为父一时鬼迷心窍。以后一定会擦亮眼睛的。” “我只是想让父王明白,世上疯女人不止齐皇后一个。” “为父明白了。不再多说就是了。你不想我骂齐皇后顺便捎上慧妃,就直说,拐弯抹角的,你这丫头和姓凤的接触多了,说话办事都越来越像凤家人了。”“父王英明。”慧妃有再多的不是,前后腹诽几句便是了。 如果谩骂,萧樱还是做不出的。 慧妃是好是坏,让凤戈去说。她只管全副心思去应对。相信有齐皇后在,也不会允许慧妃对她下狠手。 第六百三十章 决定 第六百三十章决定 并不是她心软,她其实很讨厌慧妃,可也不会指着慧妃鼻子骂她,虽然她其实挺想去做的,可她如今贵为公主,还要在顾惜着所剩不多的名声。“你如何保证阿樱进宫,齐皇后为会置她于死地?”萧子彦冷声质问云驰。 “凤月心在我手中。” “如果齐皇后不在意这个女儿,是不是我家阿樱会有危险?” “……二殿下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觉得这时候齐皇后敢堂而皇之的处置长宁,和萧氏结怨吗?” 萧子彦摇摇头。“她不敢。”齐皇后如今想的是安内,这时候如果和萧氏结怨,无疑是雪上加霜。 “她既然不敢对阿樱下手,又为什么执意要让阿樱入宫?” “……用长宁牵制你我。” “长宁若是入了宫,岂不如了齐皇后所愿。” 云驰点头。所以这是一个阳谋,齐皇后将陷阱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如果不踩,或许齐皇后便真的动手了,而他们赌不起。五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五天时间足够庚帝驾崩,凤霖登基了。 至于凤霖能不能坐稳江山……天知道。 而如果齐皇后动手,京城少不得一番血雪腥风,他绝不会依附齐皇后。 庚帝都不能让他心悦诚服的效忠,何况草包凤霖。 “有利有弊,长宁入宫,即让齐皇后牵制了你我,长宁也能牵制齐皇后,只看谁道行更高了。”也就是说,要拼演技! “……我不管你和长宁在计划什么,反正我家长宁若是伤了一根汗毛,你十倍百倍奉还。” “行,长宁若是伤了一根汗毛,你便在我身上拔十根。萧二殿下,可以继续下一步了吗?” 萧子彦气哼哼的不开口了。 “你进了宫,一定有机会见慧妃,想办法弄清慧妃所图。如果可能的话……策反慧妃!”萧樱心道好大一个难题哟。还策反?她拿什么策反慧妃?不被慧妃当成小妖精喊道士收了已经是好的了。 “我想办法。”可萧樱也知道事关重大,云驰既然开了口,她便努力去做。 至于结果如何,尽人事听天命吧。 “你还让她去主动接近慧妃,慧妃有多疯你不知道?你把我家阿樱当成什么了?”萧子彦一听又炸了。 云驰和萧樱对视一眼,两人齐声轻叹。父爱伟大。 “放心,我会暗中安排人手保护长宁的。” “真的?” “那是自然,长宁不仅是你的女儿,还是凤戈的心上人,我也一直把她当成女儿看待。绝不会允许有人伤害她。” 萧子彦表示怀疑,不过女儿和云驰站在一边,他这当父亲的如果横加阻拦,反倒像个不讲礼的疯子。 这年头,当爹真难。 “父王现在就出城,我在城外等你们的消息,如果一旦发生万一,我会立刻给你祖父送信。” “好。我们便做两手准备,若是齐皇后真的不顾一切,连长宁都敢伤,我们便请萧氏入境,借萧氏人马清君侧,扶持凤戈登基。” 如果真的那样,就算成功,也少不得被人口诛笔伐。 不过云驰说的毫不犹豫,萧子彦重重点头。“好,一言为定。” 事情终于定了下来,萧子彦急匆匆出城。他负责盯防齐皇后的援军。云驰又小声叮嘱萧樱半晌,教她如何应对。 临行前,云驰轻叹一声说道。“如果有第二个法子,我不会让你涉险。可事关紧急,容不得我另想办法。凤戈若是知道我让你入宫和齐皇后周旋,恐怕会和我大打出手。那小子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长宁,保重好自己。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姑娘,我相信你一定能牵制住齐皇后,一定能让齐皇后投鼠忌器,不敢堂而皇之的大动干戈。” 萧樱心道评价真高,她其实有些心虚。 不过这时候,士气最重要。 “我会尽力。宫外便劳烦云大人统筹了。” “份内之事。你不必担心宫外,我会布置好的。慧妃那边,如果实在无能为力便算了,要保护好自己。” 萧樱点头。 随后她让丁香简章收拾了行装,又去见了凤月心。她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凤月心。 月公主再次眼泪婆娑。“不会的,我母后不会的……阿樱,你让我和你一起进宫,我一定劝母后罢手。”萧樱摇摇头:“我相信你是真的想阻止齐皇后。可是阿月,你是劝不住齐皇后的,你若随我一起入宫,便让齐皇后没有任何牵挂,只会刺激齐皇后快速动手。你听我劝,去云大人府上住几天。你不进宫,齐皇后或许顾念着你的安危,还会有所迟疑。” “我明白,我听你的。我只是不相信母亲会做出这种事?阿樱,我害怕,我害怕极了。” “不怕。有我在,我一定想办法阻止齐皇后。我也会尽全力保全她和大皇子。只是若他们执迷不悟……”“我明白。父皇和母后只能选择一个吗?不选可以吗?阿樱,我不想选。”“不用你选,我会尽力阻止,不让皇宫血流成河。阿月,你生性善良,又胆小,这担子不用你担,你只管听云大人的话。我让丫头替你收拾东西,一会你便随云大人回府上,可好?” 凤月心早就没了主意,只有点头的份。 将凤月心交给云驰后。 萧樱也准备动身了,这次丁香随行。 萧樱身子还虚着,丁香无论如何不放心萧樱只带着几个小丫头入宫。 反正事情到了这一步,要全身而退就大家都全身而退。如果真的出了意外,丁香也不觉得自己留在府中便能逃过一劫。 她说风一临行前千叮嘱万嘱托,让她照顾好萧樱。萧樱旧疾复发,她已经很失职了。这次绝不能让萧樱孤身一人深入虎穴。 宫中第二次派来内侍,内侍这次带来的是庚帝的旨意。 复宣萧樱入宫,原因还是慧妃病重,想要临终前见萧樱一见,有话叮嘱。 萧樱坐在铜镜前,丁香重新替她换了发饰,既然奉旨入宫,妆容自然要端庄,又选了件厚实的大氅披到她肩上。 第六百三十一章 入宫 第六百三十一章入宫 萧樱起身,含笑打量铜镜中的身形。 来到这个世界一年有余,她身量似乎抽长了些,不过整个人还是纤细瘦弱。 左胸的疤痕还在,比最初时狰狞的样子已经好太多了,现在只余一个圆形伤疤,伤疤周围看上去皮肤颜色发浅。看起来已经不难看了,丁香手巧,偶尔她沐浴过后,会以伤疤为蕊,细细在她的伤痕上勾勒出一朵盛放的芍药花。有次被凤戈看到了,他抱着她久久不撒手,然后用萧樱从未听过的庆幸语气说‘老天眷顾了他’。 难看的伤疤都能变成盛放的芍药。 所以如今的局面还称不上死局,怎么能难住她? 铜镜中的小姑娘唇红齿白,因为身子还没大好,显出几分病气来。 搭配上有些华贵的妆容,庄重中带出几分病气,把这身行头的壕气倒十分恰巧的遮了遮。 最后看一眼镜中的自己,萧樱转身。“走吧。”去赴齐皇后这场邀约。 不知道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内侍亲自当了车夫,一路小心翼翼的将马车驶进宫门。又点头哈腰的扶了萧樱下车,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公主随奴才进宫,公主等于救了奴才一命……”“公公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家小姐奉旨入宫,干公公什么事?”丁香疑惑的问道。 “公主有所不知,早些时候派去传旨的小内侍,因为办事不利,回来便被打了二十板子,直打的出气多入气少。奴才接到差事,心想明年的今天便是自己的忌日了,公主领旨入宫,便等于是救了奴才。受人滴水恩,当涌泉报之……公主还请小心,最近后宫风声鹤唳,陛下的寝宫已经不让奴才靠近了,这两天都是皇后娘娘亲自服侍陛下汤水。” 有女官上前给萧樱行礼。 小内侍谨慎的闭了嘴。 女官挥手斥退内侍,这才皮笑肉不笑的道。“公主真是难请……” “既然是公主,出行难免讲究些。再说也称不上难请吧,接到陛下旨意,我家公主立马更衣。从内侍传旨到我家公主进宫,总共都没用一个时辰,还上哪里去找我家公主这样不摆架子的主子啊。姐姐你说是不是?”丁香上前呛声道。 女官张了张嘴,可能是觉得和一个婢女争辩有损身份。 这才强压了怒意转向萧樱道。“世人都说长宁公主聪明厉害。果然不假,连公主身边一个丫头都哪些伶牙俐齿,想必公主若是开口,一定让奴婢连头都抬不起来。” 也不知道齐皇后如何打算的。 这算是下马威。可萧樱完全不在意啊,也不知道这女官如此讨嫌图个什么。 萧樱不接话,丁香冷笑着接过话茬:“都是当人奴婢的,姐姐也不遑多让。便不必如此自谦了。” “奴婢在和公主说话,哪有你一个丫头插嘴的份!” “姐姐自称奴婢,我在主子面前也自称奴婢……有什么不一样的?难道姐姐还是这宫里的主子不成!” 女官想着齐皇后交待,不必给萧樱好脸色。她贵为萧氏公主又如何,这里可是凤氏皇朝,所以女官才敢公然加难。可没想到萧樱自始至终没有开口,一个丫头便将她挡了回来。 女官满心不甘。 “行了。不必试图来什么下马威了,带我去见齐皇后。” 女官张了张嘴,还想反驳几句,可抬头正好看到丁香脸上的笑意,登时便把即将出口的话吞了下去。 不管如何,萧樱是公主,她能用的只有这一张嘴皮子,偏偏萧樱身边这个丫头伶牙俐齿,她再多说什么也讨不到便宜。还是早些交差为好。 “公主请。” 再次进入齐皇后的地盘。 萧樱感触颇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权势加身的缘故。原先齐皇后宫中的摆设多以素雅为主。 齐皇后的妆容也是尽量温婉。 让她整个人有种浑然天成的富贵之气。 可是如今……齐皇后穿了件深色的常服。和以往的浅色常服大相径庭。 见到萧樱,脸上也没了往日的和颜悦色,而是阴沉着一张脸。明明是同样一张脸,可神情不同,竟然仿佛换了一个人。 萧樱不以为然,上前施施然行礼。 仿佛和往常没什么不同。随后便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齐皇后先开了口。 “不愧是长宁,果然遇到沉稳。我家月儿若是有你一分魄力,本宫也不必忧心忡忡了。”“月公主很好,生性良善,是个让人不由得便心生喜欢的姑娘。” “是啊,就是太过良善了,本宫现在有些后悔,不该把她养的如此不识愁滋味。” “娘娘在宫中二十几年,必定酸甜苦辣都尝过。当母亲的,自己受了苦,自然不希望女儿再受和自己一样的苦,所以娘娘才会如此纵容月公主,希望月公主每天开开心心的。天下母亲皆如是,娘娘也不例外。” “你说的对。天下母亲皆如是。 可天下的女儿呢?会背叛母亲?会将母亲的秘密告诉外人?” “那得看做女儿的为什么要将母亲的秘密告诉外人?如果是为了母亲好,想救母亲……这是高义。” “长宁。月儿呢?没跟着你一起进宫?” “去云大人府上小住几天。在一切未有结论前,她不适合回宫。娘娘难道觉得应该让月公主看到此时的娘娘吗?” 齐皇后沉默了。 萧樱如果推脱搪塞,她反倒有理由发难。可是萧樱毫不隐瞒如实相告,最后反问她,自己此时的模样适合女儿看到吗? 这些年她对凤月心可谓是疼爱至极,只要凤月心想要的,齐皇后总会想方设法会她寻来。 在女儿心中,她的母后应该是温柔慈爱的,绝不是此时一身冷意,身着玄色朝服,满脸冰霜,一幅随时为了权势不惜一切的模样。 齐皇后心中怒意稍减。 看萧樱也顺眼了些。其实齐皇后并不讨厌萧樱,一直不讨厌。相反的,她欣赏萧樱,喜欢萧樱的聪明和果断。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萧樱能嫁给凤霖……在萧樱和凤戈的事情还没弄得人尽皆知之时,齐皇后也曾向凤霖提起过。 第六百三十二章 你来我往 第六百三十二章你来我往 可凤霖的眼睛只看得见谢菲,那个谢菲哪怕多给他一个眼神,他都能乐上三天。 齐皇后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心情整天因为一个女人而忽上忽下的,实在不像样子,她也曾向庚帝开口。 不如就成全了儿子,真把那谢菲娶进门,时间久了凤霖就明白了女人不过是男人用来彰显地位的佩饰,谢菲可能档次高些,是金镶了玉的。可不管如何贵重,也不过是消遣的东西,男人的心思应该放在大事上,而不是儿女情长上面。 庚帝一直不太看重长子凤霖,只是旁敲侧击询问过谢相,谢相表示女儿还小,想多留几年。 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谢家姑娘一直待字闺中,没有许配人家。齐皇后几次借机和谢夫人搭话。可谢夫人次次佯装不懂。齐皇后如何不懂谢家人的心。谢相精明,这是觉得凤霖夺下太子之位的机会不大,而他们谢家的女儿想攀个更高的枝。 不过谢菲不嫁,凤霖就一直觉得自己有机会。 对谢菲殷勤的连她这个母后都有些看不下去,但凡得了好物件,一定先前谢家送去一份。 好吃的好玩的更是次次不落。可是最终庚帝却把谢菲指给了凤晔。 凤霖得知消息后,大闹了一场。若不是被齐皇后强行拦下,他便要去找庚帝理论了。之后消沉了一阵子,而后竟然主动和她提起萧樱。 那时这位长宁郡主已经和凤戈的关系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了,齐皇后自然不会有再给儿子做媒的打算。 凤霖可是皇长子,若是萧樱没有乱七八遭的谣言,这也算是门好亲事。尤其是齐皇后从庚帝那里得知萧帝为了孙女特意送了国书前来,上面写的清楚,萧家的姑娘,当配世上最好儿郎。 言下之意,娶了萧樱的皇子,便会得到萧家的支持。 有了萧氏支持,再加上她这个皇后,还怕不能将凤霖这个皇长子推上太子之位?可太晚了,萧樱那时候名声很差,而且和凤戈纠缠在一起。 对于凤霖的提议,齐皇后自然是摇头拒绝。 凤霖对萧樱称不上喜欢,他看中的是萧樱的身份。 明明最初异国郡主的身份让凤家几位皇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可最终却争相求娶。 贤妃也有这个意思,有意让凤璟那个憨小子娶萧樱。不过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世人都看的出凤戈和萧樱关系不清不楚的,想必贤妃也不愿意儿子娶个名声不佳的姑娘入门吧。 齐皇后想当然的认为。 “既然民间都在传你和五皇子的事,慧妃病重,想在临终前见一见你。本官不好驳了慧妃所请,这才下旨宣你入宫。”这自然是官方的解释,萧樱和齐皇后彼此心知肚明,不过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 “五皇子离京前,我在他面前承诺会,会照顾好慧妃娘娘。如今娘娘病重,我理应入宫侍疾。” 萧樱毫不扭捏的认下了自己的凤戈的关系。 倒让齐皇后一时不好多说什么。可如果这么快便放萧樱去见慧妃,齐皇后又不甘心。“长宁,你是个聪明姑娘。本宫希望你不要做糊涂事。”“娘娘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慧妃娘娘,绝不惹慧妃娘娘生气。”萧樱装傻。 “……慧妃病重,我今日恐怕来不及出宫了,不如便在宫中小住几日,也能让慧妃安心养病。”萧樱心道慧妃不是病重到要交待临终遗言了吗? “一切听娘娘安排。” “你不回去,可有什么要交待家里的,本宫派人替你传话。”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我最近正和父王怄气,娘娘恐怕也听说了,父王最近迷恋一个戏子,有意要续弦。可那姑娘的出身……她怎么能坐我母妃的位置。为此我们父女闹的不太愉快。我今日入宫,不知多久才能出宫和父王相见。麻烦娘娘派人替我传个话。就说,他如果执意要娶,便娶吧。人生苦短,不过那短短几十年,他已经活了大半。我这个当女儿的也没什么奢望,只盼他余生开怀。” “你倒是个孝顺女儿。”齐皇后轻声道。 “算不上孝顺,这些年我让父王操碎了心。也到我报还一二的时候,有劳娘娘了。” “小事,本宫会派人替你传话的。” “多谢娘娘。”齐皇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萧樱神情却有些恍惚,似乎她自己刚才那番话,也让她自己失了神。 齐皇后自然知道萧子彦之所以迟归的原因,是因为途中遇到了一个酷似亡妻的女子。那女子便是萧樱口中的戏子。杂耍班子里的女子,地位还不及戏子。 而且那女子并不是个良家姑娘。 据说小小年纪便跟了那杂耍班子的班主,这些年杂耍班子之所以在全国畅通无阴,无论走到哪里都没被当地官员寻麻烦,也有这女子的功劳。 萧子彦迷恋上这样一个女人。 而且竟然还真的有了求娶的念头……如今,竟然连萧樱也不阻拦了。 那女人明明十分低贱,却这般好命。而她,出身富贵,自幼锦衣玉食,如今更是贵为一国之母。可自从她出嫁,嫁给了那时候还是王爷的凤庚,便不得那男人欢心。 成亲没多久,他便娶了侧妃。 一晃都过了二十几年,她如今年过四旬,早己没了年轻时的娇俏。 细细回想,她竟然不及一个戏子,戏子好歹还有萧子彦那个皇子真心相待。不嫌弃她的出身有意求娶。而她……就像萧樱刚才所说,人生苦短,不过短短几十年,而她,已民经活了大半。 她的余生又在哪里? 想到最近经常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和儿子凤霖起争执,齐皇后觉得心累极了。 她挥挥手,示意婢女领萧樱去见慧妃。 萧樱行了礼,出门前轻声说道:“月公主很担心娘娘,让我无论如何保护好娘娘。”说完,萧樱没再停留,跟着婢女前往慧妃的住处。 齐皇后怔怔的…… 她有一儿一女,儿子是当初庚帝为了安抚她的娘家人,才允许她生下的。 她不生下长子,他的侧妃便不能怀孕生子…… 第六百三十三章 刁难 第六百三十三章刁难 女儿,是他登基后,朝廷动荡,庚帝需要她娘家的支持。说起来,她的一儿一女都是庚帝的‘恩赐’。 她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的侧妃给他添儿加女。 所以凤庚这辈子,只有五儿一女。 齐皇后以为自己活的很好,她是皇后。世上女子尊敬她羡慕她。 可听完萧樱的话,她却觉得自己贫困潦倒,一穷二白。凤霖眼中只有太子之位,只有那个谢菲…… 凤晔出事了,谢相似乎不太想让女儿嫁给没机会东山再起的凤晔,凤霖这心思又活络了,想要谢家毁婚,然后他再求娶谢菲。这念头险些把齐皇后气死。 谢菲这么个薄情寡义之辈,凤晔一切顺利时,她愿意嫁。 凤晔落了难,她立时便想抽身而退。 这样的女人,却被凤霖当成宝。 几次吵架,也多与谢菲有关。齐皇后的意思是,将来凤霖登上帝位,也绝不能娶谢菲。 而凤霖却说他这辈子不娶谢菲,便死不瞑目。直气得齐皇后指着凤霖大骂逆子。可凤霖吃了秤砣铁了心,甚至扬言他陪着齐皇后胡闹,最大的原因就是谢菲。 因为能拉凤晔下马。 他能把凤晔踩在脚下。谢菲嫁的人一定是个大英雄,自然不会嫁给失败的凤晔。 瞧瞧说的这叫什么浑话! 这样的儿子,便是将他推上皇位?他真的能坐稳这个位置吗?齐皇后陷入沉默。 再说萧樱,被领到慧妃的宫外,丁香自从进宫,就像只老母鸡似的护着萧樱,生怕萧樱被这个吃人的皇宫吞掉。 可越在后宫里走,越接近慧妃寝宫,丁香这心肝颤的越厉害。她也算有些见识,毕竟出身平王府。可这是她第一次跟着萧樱入宫,尤其是行走在后宫,慧妃住的地方有些清冷,所以离皇后寝宫距离不近。 她们在后宫足足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远远看到慧妃所信宫殿的宫门。 “姑娘,这里怎么这么大?”实在太大了,丁香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园子,更加没见过园子里那千奇百状的各色花木,此时是冬天,若是到了春夏,这里得美成什么样子?丁香简直无法想像。 引路的宫女闻言轻笑。 “这里是皇宫,刚才我们绕过的是御花园,御花园是这世上最大的园子了,姐姐觉得惊奇也是正常。奴婢最初入宫时,几次在御花园里迷了路呢。”这个小宫女年纪看起来不大,一张笑脸,比起最初引路的女官态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迷路?换成我,也会迷路的。” “奴婢最开始也像姐姐这样,每次走过这里都要多看几眼。可是看的多了,觉得园子虽美,可是却无人欣赏……这后宫几位主子轻意不会来逛园子,多是我们这些小丫头走过路过看上几眼。以前公主在宫里时,偶尔会来这里逛逛……公主出宫游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少了公主,这皇宫,越发的冷清了。” 许是丁香在萧樱面前太过随意,所以小宫女也不由自主的多说了几句。 话说完,小宫女才意识到不妥,她不过是个守门的宫婢,却在议论主子。 “确实冷清,走了半天只遇到几个宫女内侍。姑娘,还是咱们府上热闹。” 小宫女面露羡慕。 萧樱贵为公主,而丁香只是个丫头,可丁香在主子面前毫不拘谨,想来平日主仆就是这么相处的,而她虽然身在宫中,家中父母因她入宫为婢还颇为自豪,可她入宫几年,最多的感慨就是这皇宫其实就是个大牢笼,将后宫这些主子圈在其中。 旁人看起来金尊玉贵的宫妃。 也不过是这金笼子里永不得出的囚犯。 “……前面便是慧妃娘娘的寝宫了。公主还请小心,奴婢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慧妃娘娘是突然发病,似乎是心绞痛的毛病。皇后娘娘富了御医,来的是御医院的院首,而后皇后娘娘留在慧妃娘娘的寝宫足有两个时辰才回宫。回宫后便派人传旨,召公主入宫了。” 萧樱对丁香宽容,让小宫女觉得温暖,这是善缘。小宫女知道的不多,已经尽自己所能提醒萧樱主仆了。 “多谢妹妹。你真是个好人……”丁香拉着小宫女的手谢道。 慧妃宫中婢女迎上前来,小宫女行过礼,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萧樱主仆,这才转身退下。 “公主请,娘娘早已恭候公主多时。”出来迎萧樱的自然是慧妃的心腹,所以对萧樱自然不会摆好脸色。 有道是什么主子便有什么奴才,这宫女模样中等,不过在萧樱面前,竟然是微抬着头。虽然没有开口,可满脸的不屑之色。 萧樱冷笑,连齐皇后的下马威她都不吃,何况慧妃这里的下马威。 “既然口中唤着公主,就证明自己是奴婢。奴婢见到公主,应该如何?难道还要旁人教?” 丁香上前,不必萧樱吩咐,已经摆出护主的驾式。 “……我家娘娘病重,奴婢太过忧心娘娘,这才怠慢了公主。病情不等人,公主还是快些入内吧……” “既然知道病情不等你,你还不快些跪地给我家公主行礼。若是耽搁了,以至我家公主见不到慧妃娘娘,这是多大的罪过!”丁香对这个皇宫实在是深恶痛绝的很。自从进来,时时刻刻有人加难,除了一个引路的小宫女,没有一个人是善茬。 这皇宫是不是风水不好? 都养了些什么妖魔鬼怪的东西…… “这……公主明知娘娘病重,却执意要奴婢下跪,公主便这么在意虚名?” “我家公主不在意虚名,我们府上的下人也从不跪拜我家公主。不过这里不同……这里可是皇宫,是最该讲究规矩的地方。若是不让你拜一拜,反倒显得我家公主不懂规矩。你到底拜不拜?不拜就直说,我家公主见到慧妃娘娘也好如实陈述。”宫女狠狠的瞪了一眼丁香,不甘不愿的跪地参拜。 敷衍的拜完,这才语气不善的道:“公主是来探病的吗?公主这样冷若冰霜,娘娘见了只会病情加重。还请公主顾惜着娘娘是病人,不要摆出这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式来。” 第六百三十四章 仇人相见 第六百三十四章仇人相见 萧樱被逗笑了。 “本公主是哭是笑,还要你一个婢女点头摇头?” “奴婢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不仅敢,而且还言之凿凿。如果慧妃娘娘真的病重不治,你是不是打算都推到本公主身上。说我……冷若冰霜,所以把慧妃娘娘‘冻’死了。” “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敢。”婢女有些怕了。 虽然萧樱这番话似乎是玩笑之言,可萧樱的目光却很冷,看着婢女的目光仿佛婢女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敢就好。一个婢女的小命,本公主还不放在眼里。前面带路吧。” 这便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本是按着慧妃之意给萧樱一个下马威,最后被吓破胆的反倒是自己。婢女一边小心翼翼的引路,一边想着自家娘娘恐怕不会如愿了。她想惩治萧樱,想让萧樱在她面前俯首帖耳,想把萧樱捏在掌中搓扁揉圆……恐怕没有一条能如愿。 “娘娘刚刚喝了药,此时睡下了。” “……既然娘娘睡了,你便给我家公主打扫一处偏殿,暂且让我家公主安身。等娘娘醒了,我家公主再去拜见。” 丁香总算看明白了。慧妃是不是真的病的要死不好说,不过慧妃宫中上下没一个好东西倒是真。这简直就是四面八方都是窥伺的目光啊。丁香担心自家公主若是真的迈步跨进慧妃的寝殿,这慧妃若是一觉睡上三个时辰,自家姑娘岂不是要坐三个时辰的冷板凳。 所以当机立断,婢女露出为难之色。正在这时,一道气弱的声音由门内传来。 “是长宁吗?” “娘娘醒了,公主请进吧。” “你家娘娘醒的真是时候。”丁香嘀咕,婢女只当没有听到,挑了帘子让萧樱主仆入内。本来她是应该拦下丁香的,可丁香这张利嘴,婢女着实招呼不住。 看凤戈的样貌就知道他的母妃定然是极美的。 慧妃殷静影出身商贾之家,这样的身份能荣升贵妃,实在是因为慧妃是个大美人。 就算现在脸色苍白,额头覆着降温的温巾,也无损静妃的美貌,这就是个我见犹怜的病西施。 听到脚步声,慧妃缓缓抬头,一双眸子冷冰冰的望向萧樱。病西施形象顿时四分五裂。萧樱有些明白静妃为何昙花一现,这些年为何独守空闺了。 庚帝对慧妃是一时猎奇,毕竟慧妃确实是个冰美人。 可庚帝是谁?天下之主。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也许最初还觉得有些意思,全当情趣吧。可是殷静影长此以往,庚帝自然很快便厌倦了。可是慧妃却不自知,一直故我,所以这些年把自己生生熬成了怨妇。 萧樱目光毫无波动的迎上慧妃的目光。 一道冷冽,一道平静。角逐片刻,慧妃眸子微敛,萧樱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这才缓缓上前给慧妃行礼。 “长宁真是贵人,请你进宫还要三催四请。” 慧妃有些气弱的说道。 “娘娘言重了,从接到旨意,到入宫给娘娘请安,总共不到一个时辰,我觉得速度还是挺快的。” 第一次不过是皇后口喻,萧樱理所当然的无视了。“你是故意来气本宫的吗?是看本宫还有一口气觉得碍眼?”慧妃这自称本宫时的气势还是挺足的,萧樱怎么看也不觉得慧妃像是要断气的样子。病,确实是病了,顶多是个头痛脑袋的小毛病。病情夸大程度都称得上满嘴跑火车了。 “不敢。” “既然不敢,就要有个小辈的样子。凤戈不在,你既然非凤戈不嫁,自然要代他尽孝。本宫最近病的厉害,身边离不了人……”萧樱挑了挑眉,觉得慧妃莫不是疯了。 让她做端茶倒水的事情,她也不是做不了。 可她可不会忍气吞生像个小丫头似的伺候慧妃。 萧子彦视她如掌上明珠,她要星星不给月亮,她还没服侍过茶水呢。慧妃以为自己是谁?她若待凤戈好些,爱屋及乌,她伺候便伺候了。可她曾经亲自给凤戈下毒。 凤戈毒发时的痛苦,萧樱每每回想都恨得咬牙切齿。 以德报怨的事她做不来……“这简单,我马上出宫给娘娘雇上三五十个丫头,十二个时辰轮流服侍娘娘,给娘娘端茶倒水,一定把娘娘伺候的舒舒服服。” “……你觉得本宫这里缺丫头?”慧妃几乎快咬牙切齿了。 她没和萧樱打过交道,萧樱第一次进宫,她曾开口邀过萧樱。 萧樱没有露面,后来她想找机会单独和萧樱见上一面,一直没有良机。慧妃对萧樱的了解,都是道听途说得来的,只知道萧樱名声不佳,而且据说曾经痴缠过凤晔。而后又缠上凤戈,凤戈一直对她这个母后说不上敬重,可也十分听话。 可自从和萧樱搅和在一起。 做出的事简直让人发指。 最后竟然狠心惩办了殷家…… 这是慧妃最生气的。殷家是她的娘家,也是凤戈的外祖家。这些年若没有殷家,太平郡能这般平平顺顺的,凤戈能在太平郡落脚?她在宫中上下打点的银子,也都是殷家暗中送进宫来的。 在宫中无银子傍身,简直寸步难行。 下面的丫头嬷嬷,哪个都是人精。想要她们替她卖命,自然要给足了好处。 可这些,都因为萧樱的出现而毁了。她能不恨她? 如今儿子不认她,当她是陌生人,宫中上下看她的笑话,这些,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萧樱。 “不缺吗?我以为娘娘刚才那番话就是在告诉我,您身边缺得力的人手。娘娘放心,我家底还算厚,买百十个丫头来服侍娘娘对我来说还不算难事。五殿下离京前千叮嘱万嘱咐,不论娘娘有什么所求,我只管点头替娘娘答成。即是五殿下交待的,我自然会给娘娘办好。” “好,好的很。凤戈让你如何你便如何是吗?” 萧樱乖乖点头。 “是,我一切都按五殿下交代来办。娘娘除了要婢女,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慧妃觉得自己真的快被萧樱气死了?她怎么能这般轻视她,看不起她。缺人手?她身边四妃之一,身边会缺服侍的人吗? 第六百三十五章 对质 第六百三十五章对质 她难道听不出,她是让她端茶送水?她既然非凤戈不嫁,那就要衣不解带的侍疾,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在她身边,随时待命。 这才像样子。可萧樱竟然曲解她的话到那种地步? 简直……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慧妃这辈子都遇到过像萧樱这样的人!简直难以沟通。 好,既然萧樱听不懂,那她就说的明白些。“本宫是让你在旁侍疾。你不是非凤戈不嫁吗?本宫可是你的长辈,长辈生病,你在一旁伺候难道不应该?” 萧樱一脸恍然之色。 然后乖巧的点点头:“应该。自然应该,原来娘娘是让我服侍一旁,给娘娘端茶送水,服侍汤药?也好,我从小到大都只有被别人服侍的份,还没伺候过人呢,娘娘可是第一个。” 见鬼的第一个,这难道还是幸运? 萧樱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慧妃反倒犹豫了。 她被齐皇后游说,这才配合齐皇后演了一出戏。 因为厌恶萧樱,也确实有为难萧樱之意。可萧樱这么‘配合’……慧妃觉得其中一定有诈。 一旁萧樱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虚心的发问。“娘娘要我做什么?要喝药吗?我亲自去熬?” “本宫刚喝完药,刚才引路的丫头已经说过了。”慧妃冷声道。 萧樱一脸恍然大悟……“看我这记性,这么重要的事情我竟然忘了,真是糊涂。药是治病的,娘娘病的这么重,多喝一次也无妨吧……病情重汤药用量自然也要重些?对不对?”萧樱问守在慧妃身边的婢女。 屋中自然不会只有慧妃一个。她也不敢一人接待萧樱。 “……奴婢没听过这样的话。”婢女小声回道。 “奴婢倒觉得公主说的有道理,前阵子外院的小厮和人打架,郎中说他伤的重,便让他多抹些伤药。娘娘病的这样重,宣公主进宫的旨意上写着娘娘临终前要见一见公主……奴婢觉得多喝一次药对娘娘身子只有好处。” 丁香一本正经的接话道。 “岂有此事,一个丫头都敢在本宫面前大放厥词。长宁,你要是不管教,本宫便代你管教管教。” “多话,我和娘娘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回去面壁思过,罚你三天不准吃饭。” 丁香愁眉苦脸的点头。 那边慧妃如何看不出萧樱主仆把她当猴子在耍,她险些被骗了,还以萧樱真的听不出她话中之意,原来她在装疯卖傻。 “好,好的很。你们主仆联手演戏,看来本宫真是小瞧了你。来人,把这个丫头给本宫拉出去,藐视本宫该罚三十板子。一板子也不能少。”那些或许早就准备多时的宫女忽啦啦进来了五六个,上前便要拉扯丁香。 萧樱脸色终于阴沉下来。 慧妃的手段实在让她失望,她还以为平日倨傲,冷若冰霜的冰美人,能有些让她大开眼界的言辞呢。 至少也当面和她对质几句。可慧妃避重就轻,根本就不提她们之间的问题,而是想拿丁香杀鸡儆猴。 如果真让丁香被打三十板子,恐怕就真的出气多入气少了。萧樱宁愿自己受点苦,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丁香送命。 于是,她缓缓的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然后在几个宫女惊恐的目光中,拿在手中把玩着。“是不是本公主脾气太好,以至让你们忘了我的身份。我是萧氏长宁公主,便是陛下见到我,也是礼遇有加。我刚从皇后娘娘那过来,皇后娘娘说还等我回去一起用午膳呢,我若在这里出了什么事,萧氏大军不日便会挥兵南下。如果你们几个觉得自己的小命值钱,就动手。如果你们觉得自己人微言轻,小命不值几个银子,便滚出去。我和慧妃娘娘还有话说。” 那匕首在萧樱手中上下翻转着。 看起来危险极了。 几个婢女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到萧樱,如果她真的伤了自己,她们恐怕真的小命难保。 几人不敢上前,可也不敢退下。 这真是伸手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们还等什么?把这个贱婢拉下去,给本宫狠狠的打。”慧妃觉得面上无光。 她不过要打个婢女,萧樱便如此发难,她竟然还带着匕首来见她? 萧樱冷冷打量几个婢女,虽然没开口,可脸上神情却让人不寒而栗。 几人踌躇,却不敢上前。这在慧妃看来自己已经败了。她的人在她的寝宫中,不敢对萧樱一个婢女下手。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都能本宫滚出去。” 婢女慌忙行礼退走。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本宫寝宫中动刀动枪!” “娘娘别误会,这是我父王送我的小玩意儿,连刃都没开。伤不了人的……”萧樱在自己手腕上比划了几下,只把手腕划出了几道浅浅的白印。 慧妃更气了。 一个没开刃的匕首,便将她的人吓得瑟瑟发抖。 萧樱真是好样的! “好,好的很。你这不是来探病的,是来气本宫,让本宫早点断气的。”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萧樱觉得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别拐弯抹角了。“娘娘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偏要弄得人尽皆知……如今整个京城都在传娘娘时日无多。娘娘执意要我进宫,不过是想和我算个总账,娘娘不妨直说吧,兴许说出来,娘娘的病也大好了。” 慧妃这辈子从没遇到过像萧樱这样的人。 狡猾,阴狠,行事不择手段。她一个小姑娘,竟然在袖子里藏了把匕首!如今更是说出这般没轻没重的话来。“总帐?你欠本宫太多。本宫好好的儿子,因为你的关系,而和本宫母子生疏。因你挑唆,他竟然对殷家出手,把诺大一个殷家毁的七零八落。回京后,更是避本宫如蛇蝎。长宁,你好恶毒的心!” 慧妃终于说了出来。 萧樱挥手,示意丁香先出去。“娘娘还是让下人先出去吧,有些话若是被下人听到了,娘娘这清高孤傲的形象恐怕便要不保了。” 慧妃冷冷的回视萧樱,最终还是挥了挥手。 守在近旁的婢女退了下去,屋中只有萧樱和慧妃,萧樱这才淡淡开口。 第六百三十六章 追根究底 第六百三十六章追根究底 “你想和本宫说什么?想要告诉本宫,你那声名狼藉的名声都是被人恶意中伤?告诉本宫,你和凤戈纠缠不清毫无所图?还是想告诉本宫,你和凤戈情比金坚?”慧妃冷着一张脸,语带鄙夷的道。 明明是个美人,可一开口就这么讨人嫌。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时代水土不好,怎么她遇到的女人十个有八个都是疯子。 从她到这里,就没遇到几个思维正常的女人。 难道皇权至上,女人要依附男人而活的时代,其实都是如此。被男人压迫的狠了,于是就精分了,萧樱百思不得其解。 好好的日子,好好过不行吗? 偏要闹的惊天动地的。如今连一国之后都在计划着造反。 她该写本书,书名就叫《女人真疯狂》,保证畅销。“声名狼藉确实是被人中伤的,我和凤戈纠缠在一起还真的别有所图……我们也确实情比金坚,至于我纠缠他图什么?自然是图他这个人。娘娘还有什么疑问,若是没有,就该我说了……” 慧妃冷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般大言不惭,真不知道凤戈喜欢她什么? 她倒想听听萧樱能说出什么。 这事从头到尾都是萧樱的错,没有萧樱,她们母子不会失和,凤戈会是听话的好儿子,殷家也不会毁。只要想到殷家,慧妃就恨不得冲上前去萧樱撕个稀巴烂,好好的殷家,因为萧樱的出现尽毁。 “娘娘的凤戈母子失和,与我无关?娘娘先不忙着反驳,娘娘想想自己都做过什么?你生下他,却只把他当成一颗棋子。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母亲。就算是齐皇后……他对大皇子和月公主也是真心疼爱的。她把月公主宠成一个天真烂漫,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姑娘。只要月公主开口,齐皇后一定会想方设法满足女儿所求。 就算是二皇子母子。 德妃这些年绞尽脑汁的争宠为了什么?为的是独子凤晔。她想让凤戈夺下太子之位。她确实想母凭子贵,可她也真的为此殚精竭虑。但凡是凤晔所求,她同样无有不应。贤妃娘娘和四皇子凤璟,贤妃娘娘清楚四殿下的斤两,所以从没奢望过四殿下能有什么大作为,贤妃娘娘所求,只是四殿下一世安稳。可是娘娘呢?你既然贪心?也想母凭子贵,你为什么不能为凤戈好些?” “胡言乱语。本宫哪里贪心?” “不贪心吗?娘娘便没想过让凤戈争夺太子之位?没想过有一天登上太后宝座。” 萧樱用了陈述句,她并不是在发问。 慧妃什么心思萧樱难道看不出? 若真的不贪心,真的毫无所求,为什么对凤戈下毒?为什么一定要让殷氏掌控着凤戈? 只是她的贪心和别人的贪心表现不同,她不相信凤戈,她更相信殷家,更相信血脉亲情。可她有没有想到,凤戈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啊,和她同样血脉相连。 “这后宫中哪个女人不求?齐皇后不求?贤妃德妃不求?便是丽妃……恐怕也不是真的就老实本份。”慧妃还算有两分担当,没否定到最后。 “有所求不丢人。人活在世,总要有点追求的。你既然对凤戈有所求,为什么不能对他好些?像齐皇后,像德妃贤妃那样。至少让他感觉到有母亲呵护?” “那只会让他变得软弱,变成懦夫。他是男子,从小就应该靠自己。”慧妃辩解道。 “靠自己?几岁开始靠自己?三岁?五岁?还是十岁?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不管活到多大?二十岁,三十岁……在母亲眼中也是孩子。别用自己的无情粉饰太平。你贪心,可是你却觉得凤戈身子里留着凤家的血,凤家人都是薄情寡义,就像庚帝。” 前一句慧妃还能强忍着听,可萧樱提起庚帝,慧妃暖意暴怒。 “别在我面前提他。” 她甚至都顾不上自称‘本宫’了。 “提谁?庚帝吗?” “我说了,不准在我面前提起那个男人!” “这便是症结所在了,你把对男人的恨意转嫁到儿子身上。你恨凤戈,从小就恨。你觉得凤戈的出生是场灾难。你觉得自己失宠,是因为有了凤戈。慧妃娘娘,你便没有想过,凤戈的到来,或许是老天给你最好的礼物?” “礼物?最好的?自从我诊出喜脉,他便没有再露一次面。你现在告诉我,凤戈是老天给我最好的礼物?” 萧樱轻叹,女人最可悲的便是恋上一个人,从此后为他患得患失。偏偏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注定不会对她一心一意。 当时庚帝已经嫔妃无数了,难道慧妃还做梦自己便是庚帝花心的终结者不成。 就像现代有些姑娘们,总想做男人最后一个女人。可是男人只是想做她的第一个男人罢了,至于他最后一个女人,最好七老八十再出现。 “所以你恨凤戈?” “……我难道不该讨厌他。因为他,我失宠了。” “不,你失宠不是因为他。德妃贤妃也都替庚帝生下了皇子,她们都没有失宠。尤其是德妃,娘娘肯定会说德妃不同,德妃和庚帝青梅竹马,若不是齐皇后搅局,庚帝娶的会是德妃。” “闭嘴,德妃只会妖言惑主。” “娘娘还不明白吗?你失宠不是因为你有了身孕,更不是因为你生下凤戈。而是因为你太过孤高自傲,觉得自己是当世无双的美人,觉得庚帝有了你,应该收心,应该再也不看旁的女人一眼。可是你失望了,庚帝对你也不过一时新鲜,等过了保鲜期,他发现冰美人也不过如此后,自然就会对你失去兴趣。这不是凤戈的错。” 萧樱的话专挑慧妃痛处踩。 慧妃脸色难看的吓人,似乎下一刻便会扑向萧樱。 可萧樱仿佛没有看到,继续道。“你即做不来像德妃那样曲意逢迎,也不能像齐皇后那般冷眼旁观,你甚至不能像贤妃那样认命……你伤心,你绝望,你把一切都推到凤戈身上。慧妃娘娘,你太可悲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疯”女人 第六百三十七章“疯”女人 “住口,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当初他明明说,我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世上再没哪个女人能比我美了。” “男人甜言蜜语时的话你也信?”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尤其是那种会哄女人的男人,他们嘴里有一句实话吗?为了得到一个女人,他们什么不能说?什么不会说?宝贝小亲亲,贴脸举高高。 “凤戈的话?你不信?” “那不一样。凤戈对我一心一意。可是庚帝呢?他是三宫六院的皇帝,他那时候已经有了一后三妃,还有数不清多少份位低的宫嫔,他说的话怎么能信?” 所以说到底,慧妃自幼对凤戈冷淡,不像母亲更像陌生人,是因为失宠而引发的。 慧妃把失宠归结为肚子里有了凤戈,以至庚帝嫌弃,再不露面。 “我不相信。一定是因为凤戈,因为有了他,我不再是他眼中最美的女人……” “生了凤戈后,娘娘应该很快调养回来了,娘娘如今看起来也很美,比德妃和贤妃都美,可是庚帝依旧对娘娘视若无睹。难道二十余年了,娘娘不能复宠,都是因为凤戈?” 慧妃嘴唇颤了颤,却半晌无言。 她一直活在琉璃屋子里,一直不想出去,可是萧樱的话却像把锤子,把她的保护罩子敲了个四分五裂。 慧妃不能接受,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自然是因为他。他不仅害我再难复宠,还害得殷家家破人亡!”两道罪名打在凤戈身上,萧樱试图和慧妃讲理,可发现有人女人天生冥顽不灵。 她既然一门心思觉得凤戈害惨了她。 几十年被迫害妄想症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治愈的。 萧樱也懒得多费唇舌。 “所以你给凤戈下毒?你是他的亲生母亲?他离京前,你亲自奉上一杯温茶,凤戈从未那般高兴,觉得你对他还有几分骨肉之情。可他没想到,这杯茶,却险些害了他的性命。” “……不会真的要他小命的。” 她每年都会给他解药,而且这只是让他乖乖听话的小手段,他远在太平群,若是生了反骨,殷家手中没有依仗,如何制约他。慧妃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何况当时是他不小心被人暗算,宫中上下谣言四起,连带她也被人指指点点,让她生了个小小年纪,便觊觎女色的登徒子。 慧妃大怒。 对凤戈不过是小惩大戒罢了。 “去年,他毒发数日,险些丧命。” “……他不是没死吗。可是殷家,却毁在他手中。”殷静影恨声道。 萧樱心冷了,她看向慧妃,明明是个美人,虽然冷了点,可美人有倨傲的资本。可慧妃的美,已经让人觉得可怕了。她竟然说的出‘不是没死吗。’这样冷心冷肺的话。 凤戈虽然没死,可毒发时的痛苦,也不是一般人能熬过来的。 他有多痛苦?可慧妃只是轻描淡写一句‘不是没死吗’。言下之意,人既然没死,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这样的女人,这样的母亲,萧樱真是闻所未闻。“我竟然和你费了这么多唇舌,真是蠢。你虽是凤戈的生母,可在我眼中,你还不如是个陌生人,那样凤戈还能好过些。 我知道你的齐皇后联手诓我进宫。 你们就算把我弄进宫又能如何?杀了我?看来娘娘是很想杀我的,可是齐皇后绝对不会允许的。我不能出事,我若出事,萧氏必定挥师南下。我们萧氏可不像凤氏这般处事,我们萧家人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有失,凤氏等于和萧氏一族结怨。 见了我,又不能动手。百爪挠心的,何苦!” “长宁,你个小贱妇,真以为本宫不敢伤你?” “你不敢。你若伤了我,自己小命也难保。你怕凤戈羽翼渐丰,总有一天脱离你的掌控,你对他下毒,你把解药给殷家。说到底,不过是‘怕死’二字。你即胆小如鼠,又生性贪婪。一旦庚帝驾崩,不管谁继位,你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这便是报应……” “你闭嘴。来人,来人……给我杀了她!” 没有应声,没有出现。慧妃毕竟是个失宠多时的嫔妃。 刚才萧樱那一手,对宫人来说十分震撼,而且萧樱相信,齐皇后是绝对不会让她出事的。 果然,慧妃太高估自己了。 觉得银子能买来一切。可忠诚这种东西,真的不是银子能买到的。 用银子买来的忠诚,随时会翻车。自己的人久唤不到,慧妃如何不明白。她只是不懂,平日那些人对她俯首帖耳,怎么突然间就全变了。 这下是真的急火攻心,慧妃猛然吐了一口血。 这口污血吐出,慧妃的神情倒显见的精神起来了。 萧樱轻哼,心道自己或许歪打正着,还真的救了慧妃的小命。 “别喊了,我说过了齐皇后绝对不会让我出事的。你和齐皇后联手,让凤戈对你本就不多的母子之情更是消逝待尽。凤戈很快会回京,庚帝的病也拖不了多久了。太子角逐很快便会有结果,不管结果如何,都和你没关系。哪怕凤戈胜出,你也绝不会登上太后宝座。”“不。凤戈是我亲生的儿子,他不能这么对我。长宁,你和凤戈都不能这么对我。” 慧妃嘶吼道。 再美的人嘶吼起来那张脸也是狰狞的。 萧樱起身,觉得自己没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眼见着萧樱要走,慧妃真的急了。她有种感觉,长宁这一走,殿门这一关,这辈子,她都休想重见天日了。 这么多年了,她绞尽脑汁,她不择手段,求的可不是这个。她要过世上女人都羡慕的日子,要让世人提起她无不赞誉,要……其实慧妃也说不清自己到底要什么。 要庚帝的宠爱吗? 如今庚帝病的快死了,她连去探病的兴致都提不起。 她记忆中,那个男人还是年轻时的样子。 而不是如今老态龙钟,病入膏肓的凄惨模样。 要权威?像齐皇后那样在后宫只手遮天?不管要什么,她绝不想自己未来再也不见天日。 “我是凤戈的母妃啊,是我生了他啊,他不能这么绝情……不能。” 第六百三十八章 美梦碎 第六百三十八章美梦碎 慧妃之所以听从齐皇后的安排,是想给萧樱一个惩戒。 在慧妃看来,一切都是萧樱的错。如果没有萧樱,一切都不会发生,凤戈会听她的话,殷氏也不会没落。 可真的见到萧樱,一番对峙,最终慧妃却铩羽而归。她想诉诸武力,可是齐皇后早就提防她来这手,早在慧妃宫中安排了人手。慧妃这些年来自视甚高,一直觉得只要给足好处,她身边的人便不会背叛她。 却不知道一个不受宠析嫔妃宫中,连下人也是备受欺负的。 这其间只要齐皇后稍稍施以援手,很容易收买人心。 所以不知不觉间,慧妃宫中早就成了蜂窝,千疮百孔。 慧妃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这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滋味,连她贴身的婢女,对她的呼唤也置若罔闻。 殷家是商贾之家,家境殷实,慧妃自幼被娇生惯养,相比儿子她更信任殷家也是有原因的,从小到大,慧妃是被父母捧在掌心中长大的。她小时候殷父对她所求无有不应,她模样生的好,殷父自是喜欢。 她虽然是女儿,却比几位兄弟都要得宠。 她美名远播,最终被送进宫中,临行前殷父十分不舍。 一个大男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直言以她的相貌,如果不进宫当主子实在浪费。所以他才千方百计送她入宫。 那些年被殷父教导的,殷静影也觉得入宫才是她的归宿。她入宫后,果然很快得宠,为此殷家在太平郡人人仰慕,连当地的官员在殷老爷面前不敢造次。 殷父无法见女儿。 只能把大把的财物暗中送进宫中,让慧妃打点一切。 在殷父看来,只要有银子,慧妃在宫中便如鱼得水。 所以在慧妃的心中,只有殷家,只有父亲才是她的靠山。而怀胎生子,让她突然失宠,以至她觉得凤戈是个讨债鬼。 她不喜欢凤戈,可是父亲却觉得凤戈是她的希望…… 只要凤戈有出息,她便有出头的一天。慧妃虽然不认同父亲的话,可也不会忤逆父亲之言。可她也做不到和凤戈亲近,只要看到凤戈,慧妃心情就十分糟糕。时间久了,凤戈身边的仆妇嬷嬷们都看出慧妃的心思,所以越少把凤戈往慧妃面前带了。 他们母子本就不亲厚的关系越发的疏远。 直到凤戈十几岁闯了祸。 慧妃突然间便松了一口气,不像别的母亲如果孩子出了事,会急得六神无主。慧妃反而觉得自己有先见之名,她早就觉得凤戈会闯祸,果然便闯出大祸。 至于真相如何,慧妃并不在意。 她第一时间带着凤戈去齐皇后那里领罪。 而后庚帝大怒,凤戈果然被送走了。也不知道殷氏如何动作的,凤戈最终竟然前往太平郡。 她不放心,她觉得凤戈是条狼,是条养不熟的狼仔子,她怕凤戈祸害殷家,所以临行前亲自给凤戈下毒,眼睁睁看着他喝下毒药,慧妃这才安心。 她想,凤戈一辈子也逃不出她的掌心。 自然不敢加害殷家,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都不敢,也不能对殷家下手。 这是慧妃当初给凤戈下药的初衷。慧妃没有多想,她从来没想过殷父对她好,是因为她是殷家的女儿。 而凤戈是她的儿子,按理她也该把凤戈看的比性命还要重。 可她没有。她对凤戈,只是不喜,只有厌恶。一晃这么多年,这种不喜和厌恶已经深植心底,根深蒂固,无法改变。 慧妃也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也没有告诉慧妃,她做错了。殷父知道后,非但没有斥责慧妃,反而觉得慧妃这法子很稳妥。按殷父的意思,凤戈是凤家的血脉,算不得‘自己人’用些手段挟制也是应该的。 何况自从凤戈到了太平郡。 殷氏‘狐假虎威’,一越成为太平郡氏族之首。 在太平郡,提起五殿下,大家面面相觑,有的甚至不知道五殿下是哪位。 可提起殷氏,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被人“捧”了一辈子的慧妃,被萧樱彻底撕开了那屋遮羞布。萧樱甩袖而去,慧妃半晌唤不进一个下人,她终于明白什么是……不见天日了。 萧樱回到齐皇后那里,很快便有婢女来报,说是慧妃吐血了。 齐皇后面露惊诧,不过还是迅速吩咐唤羽翼给慧妃诊治。“长宁一番话竟然让慧妃急怒攻心至此?当真厉害。” “不是我的话厉害,而是真相伤人。这些年慧妃日子过的太闭塞了。以至连基本的人情道理都不懂。今日被我揭了老底,自然急怒攻心。这对她来说也许是发事,等病好了就明白自己能依靠的是什么了。” 萧樱确实在齐皇后这里用膳。 两人看起来似乎交情不错的样子。 都面带浅笑,还互相替对方夹了菜。动作优雅,表情闲适。 可只要开口,不管是齐皇后还是萧樱,都是直来直往的。“这些年慧妃一直觉得自己是后宫第一美人。庚帝应该爱她爱的不可自拔,可偏偏那个男人眼光不济,只宠假惺惺的德妃一人。”“所以娘娘应该和慧妃同仇敌忾。” 齐皇后笑笑,两人话里都带刺。 也没有谁挑衅谁了。反正都看对方不顺眼,可又有些欣赏对方。 眼下,还能暂时保持友好。“我和慧妃不同。我一早就明白自己的身份,当初庚帝娶我,只是因为我姓齐,我的父亲兄长可以替庚帝守住这个天下。我生下霖儿时,正是夺位的关键之时。霖儿落地,我父亲终于出手替他拉拢了几个老臣。生月儿的那年,边境动荡,月儿落地后,我长兄挂帅,替他平定了乱相。” “娘娘既然早知道如何。为何要嫁?” 明知道得不到一个男人的心,明知道自己永远是颗棋子,为什么要嫁? “……对自己太自信了吧。我出身极好,父亲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权臣。从小到大,我看到的所有人对父亲都是俯低做小的……父亲告诉我,这天下任何男儿,都配我不上。其实想想挺可笑的,有什么配的上配不上的……只有喜欢不喜欢,相配不相配,我那时候还小,信以为真。” 第六百三十九章 齐皇后的一生 第六百三十九章齐皇后的一生 齐皇后回忆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她从没想过,这些心情会说给萧樱听。她们虽然算不上敌人,可以绝对不是一个阵营的。 可这些话不说给萧樱听,又有说给谁听呢? 她有一儿一女。儿子满脑子皇帝梦,而之所以固执的要坐上龙椅,只是想把谢菲从凤晔手中抢过来。 至于女儿,天真烂漫,虽然年纪比萧樱大,可和萧樱一比,简直连三岁孩子都不如。“那时候登门求娶的人家几乎要把我家门槛踏平了。母亲教导我性情平和,父亲教导我端庄大度。在京城闺秀中,我是出了名的好性子……当时庚帝和他的几个兄弟,也经常上门。美其名找我兄长,实则每次都撺掇着我兄长带他们逛园子……” “少男少女,懵懵懂懂。” 齐皇后点头。“是啊。那时候其实并不懂何为情爱,姑娘家看到男子只是本能的害羞。我父亲后来问我,喜欢哪一个?” 萧樱挑眉。难道庚帝还是齐皇后自己选中的不成? “当初我和你如今的情况有些相同。我知道凤晔如今中意你,凤璟是个憨小子,不识情爱。可是贤妃也曾有过让凤璟娶你的打算,不过最终她聪明的放弃了。因为相比为了娶你进门而和凤戈交恶,还是让凤戈提携凤璟更合适些。何况你也看不上她家的傻小子。 凤霁没什么存在感。不过丽妃应该也打过你的主意。这阵子凤霁往凤晔那里跑的勤快,看来他是真的决定以凤晔马首是瞻了。至于本宫,其实到如今,我都希望霖儿衷情的是你,而不是那个假惺惺的谢菲。看到谢菲,我就会想起德妃……她那语态神情和当年的德妃别无二致。 至于凤戈,不必说了,你和他情投意合。我年轻的时候,几位皇子也是如此……最终,我却选了个最糟糕的。” “为什么?娘娘当初不知道庚帝和德妃青梅竹马吗?” “……知道,却也没在意。德妃出身一般,父亲不过是个小吏。而我父亲则是陛下面前第一权臣,十个德妃也及不上我一根手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选中了凤庚,当时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我就想啊,这人的眼睛生的真漂亮。 他的兄弟明里暗里的相斗。即为了我,也为了夺位。只有他,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我最后告诉父亲,我要嫁凤庚。”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萧樱一直以为当初齐皇后嫁给还是皇子凤庚,是一场联姻。 要不是有所图,谁会嫁给一个心里装了别的女人的男人。 却原来不是。“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我自然顺利嫁进王府,是凤庚的正妃。最初他对我也称得上温柔体贴。只是好景不长,几个月后,他提议要纳侧妃。” 萧樱轻叹,心想果然如此。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我拦不住,强行阻拦,恐怕会闹到先帝那里。我这人好面子,只得硬着头皮点了头,他便把常氏娶进了门。”德妃姓常。 “娘娘原先便没想过吗?他既然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可能会背叛你的。” 齐皇后点头。“想过。他有一天若能登基,难道能守着我一个女人过活?我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他那么心急。”心急到不等她生下长子,他便纳了侧妃。 “我父亲很生气,那阵子凤庚的日子有些难熬。在朝中,一旦我父亲不再支持他,他便只是个势单力薄的皇子,根本翻腾不出什么风浪来。那阵子,他几乎夜夜留宿在我院里,终于,我有了霖儿。” 不必齐皇后继续,萧樱也知道不会有好结果。果然……“我怀霖儿那几个月,他倒是很体贴,也不经常去常氏那边。我父亲得知后,怒气小了几分,在朝中偶尔也帮他说上几句好话,他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模样。我生下霖儿,我父亲很高兴。这才决定认真帮他……” “为了得到令尊的支持,庚帝也算是绞尽脑汁了。” 齐皇后自嘲的笑了笑。“是啊,他登基后顺理成章立我为后,封后大典第二天,他便封了常氏德妃。”德妃二字,齐皇后说的语带鄙夷。 “德”字岂是那个妖*媚惑主的常氏配用的。 可是庚帝不顾她的阻拦,依旧固执己见。 帝后的关系那时候已经很糟糕了。 “几年后,我父年迈,告老还乡。她便再没进过我的寝宫了……” 萧樱不知道如何安慰齐皇后。或者齐皇后也并不需要她的安慰,她只需要一个倾听者,果然齐皇后继续说道。 “我父亲助他登基,护他坐稳了龙椅。而几年后,边境不安定,他又想起我的兄长,终于再次踏足我的寝宫。好在老天怜我,给了我一个女儿。我兄长挂率平乱后,他再次故态复萌。后来我暗中劝我兄弟辞官……如今在朝为官的齐氏,并非我的本家,多是旁支。我兄长看透庚帝的无情,当真辞官归隐,这些年在家中陪着妻儿,偶尔游山玩水,过的十分自在。而朝中那些吴氏子侄,我也尽量照顾。 有他们在一日,庚帝便一日不能动我。 到了关键之时,就像此刻……他们还能助我们母子成事。长宁,你说,我不该恨凤庚吗?” 萧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何意?” “娘娘早就知道庚帝是什么人,还有什么可气的?” 齐皇后怔了怔,然后笑了。“是啊,这么多年了,若是气早就把自己气死了。慧妃那样的美人都留不住庚帝的心,我又何德何能!你说的对,我其实早就知道庚帝是什么人了。这些年对他的那几分情意早就烟消云散了,我比慧妃聪明,我知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 “娘娘真的知道吗?” “长宁,我也知道你进宫的目的,你也清楚我让人进宫的目的……” “是的,我们彼此都清楚对方心中所想。娘娘刚才说了这些年的经历,我倒觉得令兄是最聪明的。娘娘如今为大皇子……甚至不惜背上万世骂名。值得吗?虽然当母亲的可以为了孩子赴汤蹈火,可娘娘刚才说了,大皇子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抢’回谢菲。 第六百四十章 忘年交 第六百四十章忘年交 “我和谢家小姐打过几次交道,换成是娘娘,遇到这种事,恐怕有一死保全名节的勇气,可谢菲绝对不会,她会悲愤,甚至会上演一出自缢的戏码,可最终,一定期期艾艾的嫁给大皇子。之后呢?是不是德妃的事情会重演一变?而且娘娘真的觉得大皇子能当一个好皇帝吗?” “我不会教孩子。不管是霖儿还是月儿,我都教的不好。月儿还算本性纯良,可是霖儿……” 齐皇后说到这里,声音哽咽。 她是个通透人,一辈子身陷皇宫。把朝廷这些事看了个清楚明白。 她也努力教导凤霖了。对凤霖用的心比女儿多了十倍百倍。可是没用,也许真的是凤氏血脉在作祟。不管她怎么教,都无法阻止儿子更像其父。 行事像,连喜欢的女人都像。 这对齐皇后来说简直是场噩梦。 所以她才能在这里和萧樱平心静气的吃饭叙话。而不是如凤霖所愿,将他推上那个高位。 她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难道还能粉饰太平,当一切没有发生吗?萧樱的问题,齐皇后心里其实并没有答案。真的要继续吗?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齐皇后怎么会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痛苦。虽然萧樱的话将她粉饰太平的一切都打破了,可是齐皇后并不恨萧樱。相反的,她越发的觉得凤戈好运,有幸结识萧樱,有幸让萧樱对他死心塌地。 “一切都还没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傻姑娘,我和德妃起争执的那一刻,一切便开始了。凤庚病重,无力反抗,可是德妃却是知情的。宫中不动,凤晔也不敢动,一理宫中有所动静,凤晔必定会反扑。” “这才是宫中一片安宁,娘娘没有动手的真正原因吧。” “是。月儿虽然在你手中,可我知道你绝不会伤害月儿的,我也尽全力护你周全。之所以敢让你进慧妃寝宫,是因为本宫早在慧妃宫中布置了眼线,绝对不会让慧妃伤到你。至于借慧妃之手邀你过宫……无缘无故的,我若宣你进宫,难保凤晔不会从中从梗。我和德妃发生争执后,凤晔便递了牌子求见德妃。德妃被禁足,本宫自请禁足,这才暂时压制住凤晔。 不管发生什么,和德妃母子这场干戈注定无法避免。” “娘娘把我弄进宫中,让我父王和云大人投鼠忌器。也是怕我们和凤晔联手吧?” “是。”齐皇后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话说到这份上,萧樱觉得齐皇后也算是知无不言了。对于她刚才的问题,齐皇后自然不会正面回应,萧樱早就预料到了,所以也并不觉得齐皇后是在敷衍她。相反的,如果齐皇后痛快的点头或是摇头,那才真的是敷衍。 这是大事,关乎性命的大事。 齐皇后没有提起京畿卫,也许是觉得萧樱不清楚内情,所以没有提的必要。 也许是觉得在萧樱面前提起,反而会坏事。总之,看齐皇后的意思,一时三刻她没有动手的意思。 而她主要提防的是凤晔母子。 并不是她和云驰。当然,她把一切如实相告,也有结盟之意,萧樱只是假装没有看出来,也没正面回应齐皇后。至于齐皇后是不是故意这么说?以降低她的防备之心,或是故意这么说,用意是让瓦解她的意志。 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谁的心里想什么恐怕对方都猜不透。 刚才那番话,齐皇后看上去似乎听进耳中了。提起凤霖,齐皇后也确实又爱又恨,而且明显表现出知道凤霖不是当皇帝的料。 可那毕竟是他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教养大的儿子。齐皇后会不会为了他不顾一切谁也不知道。 齐皇后显然没打算随后打发萧樱,许是和萧樱有了“共同语言”,她可是把自己几十年的心路历程剖析给萧樱听。 虽然挺奇怪的,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就那么顺理成章的,而且十分坦然的便说了出来。既然已经告诉萧樱了,齐皇后也没打算“杀人灭口”。其实挺奇怪的,面前的小姑娘明明年纪不大,比自己女儿还要小上两岁,可萧樱坐在那里,一个眼神,甚至脸上一片安宁的神情,都让齐皇后觉得心安。觉得自己面前的小姑娘不是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 而是一个经历过很多,对她的遭遇能感同身受的挚友。 “娘娘打算何进放我出宫?” “等此事有了结果之后吧。我把你留在宫里,看似禁锢了你,可同时也保护了你。” “……我想事情很快便会有结果的,不知道陛下的病……还能拖多久?” “恐怕捱不过年后了。” “这么重了?娘娘这么一直捂着,怕是和朝臣们不好交待。依我浅见,还是让朝臣们知道为好,也好早做准备。”“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本宫担心……担心庚帝当着那几位老臣的面,表示出欲立凤晔为太子之意。到了那时,我们可就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齐皇后的担心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庚帝虽然罢黜了凤晔的华王封号,也把他禁足家中。可几个皇子中,庚帝最偏心的始终是凤晔。 “那也不难办,只要让陛下意识到,如果真立二殿下为太子,恐怕下诏之日便是二殿下的死期。相信娘娘手中的人手,要布置出这样一个以假乱真的假相并不难,或者也不算是以假乱真,娘娘本身便有如此打算?” 齐皇后面容微沉。 她觉得自己在萧樱面前仿佛未着片缕。 心中所想,萧樱几乎都能猜透。她确实想杀了凤晔。 可凤晔这些年在京城很会笼络人心,也确实在自己身边聚焦了一帮乌合之众。 若凤晔真的出事,难免有人口诛笔伐直指凤霖。而且让凤晔死,对德妃来说岂不太轻巧了。 她要让德妃母子生不如死。 “你提醒的对,本宫确实不能总挡着朝臣们探病。一会就吩咐下去,晚些时候便召朝臣入宫。”这两天已经有谣言在京城肆虐了。齐皇后为此一直坐立难安。 第六百四十一章 放心早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放心早了 萧樱的话倒是让她的眼前突然拨云现日。 她不需要真的杀了凤晔,只要让凤庚意识到,如果他真的有传位给凤晔的心思,德妃母子便性命不保。 这个容易,庚帝缠*绵病榻良久,本就对朝中诸事有心无力。正是危险感暴涨之时,这时候只要想法子让他看到一些东西,他自然而然的便会多想。 疑心生暗鬼。他本也不是行事多果断的人。 至于随后的事……齐皇后看向萧樱,萧樱似乎说累池,正捧着茶杯缓缓喝着。 齐皇后再次心生扼腕。若是自己的女儿有萧樱一半,她便是死也能瞑目了。 这辈子,萧樱当不成她的儿媳,实在是件遗憾之事。“……凤戈快回来了吧?”齐皇后话锋一转,突然问起了凤戈。“还得过几天,上次写信,说是已经准备动身返京了。” “凤戈这次回来,可是立了大功,论功行赏……怕是要后来者居上,能越过凤璟和凤霁。” “娘娘说笑了,什么越过不越过的,巡边使是个苦差事,无人愿意去。五殿下一直觉得在太平郡那几年,自己太过懈怠。根本没为百姓做过什么。心有所憾,这才请旨。”萧樱有理由相信她在慧妃那里说的话,恐怕早就传到齐皇后耳中了。 “几个皇子中,本宫其实最喜欢凤戈。小时候模样生的就好,霖儿和凤璟几个闹的昏天黑地,恨不得上房揭瓦,只有凤戈,小小一个人,自己在一边玩。即不吵又不闹的。后来年长些,开始读书,凤戈也是最聪明的个,总得先生夸奖。” “……或许就是因此,他小小年纪便被人陷害。” “是。这事一出,本宫便知道,不会是凤戈所为。只是当时慧妃二话不说带着凤戈来请罪。本宫还没开口,她已经押着凤戈领罪了。庚帝怒极,这才将凤戈送出京城。” 萧樱自然能听出齐皇后话中深意。 萧樱笑笑,齐皇后也跟着笑了笑,彼此心照不宣。“娘娘这样的母亲,真让人羡慕。我自幼失母,凤戈虽然有母妃,可也等于没有。我们都没大殿下和月公主幸运。”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句不算高明的奉承话,让齐皇后听完身心愉悦。“你们虽然没有母亲教导,可你和凤戈却长成了所有母亲羡慕的样子。而本宫细心教导,却把儿子和女儿教成天下人笑柄。” “娘娘这么说就不对了。月公主这样的姑娘,简直天下难寻。谁见到不夸娘娘教导有方。” “……那个傻丫头,只会一门心思对别人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也不知道本宫还能不能看到她嫁人。” 儿女都是债,儿子让齐皇后头疼。凤月心的亲事同样也是齐皇后的一块心病。 “自然能。月公主的缘分还没有到。一旦缘分到了,娘娘很快便能抱上小外孙了。” “你这丫头,专捡我爱听的话。承你吉言,我真想快点抱上孙儿,外孙。”可想到凤霖那小子一门心思的惦记着那个谢菲,齐皇后便觉得心中憋闷。 有气也没处发。 她得做点什么,一定不能让谢菲那个小妖精有机会缠上凤霖。 齐皇后把萧樱安排住在偏殿。派了几个得力的老嬷嬷服侍着。 她在自己家里,也没像现在这么悠闲。齐皇后不知道去忙什么了,已经出去好半晌了。 萧樱让嬷嬷随意找了几本书,她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丁香向那个早上替她们引路的小宫女讨了些丝线,正穿针引线,似乎是打算继续给风一做件衣裳。风一自从和丁香搅和到一起,穿衣裳再也没用自己操过心。丁香也养成了闲来无事给风一做衣裳的习惯。“姑娘看我做什么?莫不是也打算亲手替五殿下做件外裳?姑娘若想学,奴婢一定好好教姑娘。” 萧樱摇头。 她可没有自虐倾向。 就她这筷子似的爪子去握绣花针。 插的满手针眼不说,恐怕还会把布料和自己的裤子缠到一处去。 注定让人绝望的结局,她还是不挑战了。“府里有绣娘。”“绣娘绣出的东西和姑娘亲手做的能一样吗?” “……不过是件衣裳。谁绣的还有什么不同?”“自然不同,奴婢给风一做衣裳,是把自己的心都一块绣进去了,这是心意。” 说的如此血淋淋,还把心一块绣进去了。 萧樱更加不想涉足女红行当了。“我们家乡可没那样的讲究……而且我们草原女子,手指生的和你们不同。握不来绣花针。”萧樱说的言之凿凿,把丁香唬的一愣一愣的。最终竟然真的信了,一脸可惜的说道:“那实在太可怕了,殿下永远也没机会穿上姑娘亲手做的衣裳了。” 萧樱:“……”有什么好可惜的。说的好像她做的和绣娘做的有什么不同似的? 应该是有的,若她动手,应该是尤其难看。 主仆两个一个翻书,一个刺绣,偶尔闲聊几句,倒是有了几分岁月静好。 就在萧樱放下心来,觉得自己任务完成的还算圆满,云驰让她拖住齐皇后,确保在京畿卫换防回来前,齐皇后不动手。 今天两人一番恳谈,萧樱觉得齐皇后还在犹豫。而且她有种预感,齐皇后似乎并不想用如此过激的法子把凤霖推上帝位。可事情的发生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而且多半会发生在你觉得安全的时候。 突然有个小丫头闯了进来,主仆两个抬头一看,是早上带路的那个小宫女。 她几步上前,扑倒在萧樱面前。“公主,出事了……” 萧樱眉头微蹙,一旁丁香上前把小宫女扶起来。“出什么事了?你先别慌,慢慢说。只要我家公主能管的,一定会管。”萧樱也不知道自己在丁香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如此替她大包大揽的。 “是大皇子,大皇子进宫……在门外和皇后娘娘吵起来了。” “原来是母子吵架,这是家务事。我家公主……不方便插手啊。”丁香听罢松了口气,有些为难的说道。 第六百四十二章 被忘了的婢女 第六百四十二章被忘了的婢女 这皇宫里真够乱的,堂堂大皇子和一国之后竟然在门外便吵了起来。 就算要吵,好歹找个避人之所啊。大庭广众的吵,不怕传出去成为笑柄吗?“不是的,公主……是因为和公主有关,所以奴婢才壮着胆子来求公主的。” 这倒奇怪了。 齐皇后母子吵架,怎么能和她有关? “你这小丫头,把事情说清楚啊。什么事情就和我家公主有关了……你若乱说,可要挨巴掌的。”“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敢……大殿下府中最近多了个姑娘。娘娘问起,大皇子便恼了,最后才告诉娘娘,那姑娘曾是公主身边的人……” “什么叫公主身边的人?只要我才算公主身边的人。旁的人算什么东西!” 小宫女:“……”这个似乎不是重点吧。“丁香,听完再开口。”“是。奴婢不过一时气愤,你接着说。” “她说,以前在公主府上,是贴身服侍公主的,公主因她相貌出挑,对她诸多挑剔……最终因五殿下多看了她几眼,公主一怒之下将她赶出府去。” 萧樱主仆面面相觑。 哪位啊?脸真大。 “咱府上有这么一个人吗?”丁香摇头。 “府上漂亮的丫头比比皆是,公主若是小气之人,岂不要整天生气。早把自己气死了。至于赶出府的……倒是有几个,有手脚不干净的,偷懒道人是非的,不过多是些上了年纪的婆子,公主都是给足了工钱才将人遣散的,不过走之前风一和风二都特意‘叮嘱’过,谅她们也没胆子在背后造谣生事。” 萧樱也想不出自己身边什么人是因为相貌被她赶出府去了。 丁香蹙眉想着,既然对方敢这么说,想必应该真和萧氏有些关系了。 突然间…… “公主,是不是咱们院那个丫头。在院里扫地的那个……她顶撞过公主,被五殿下亲自处置了。” 萧樱依旧一头雾水。 无关紧要的小事,她向来不太上心。 隐约间,似乎有这么一出。至于人最终如何处置的,凤戈并没说,不过丁香倒是十分感兴趣,事后告诉她那女人按了家法被打了,想必打完便赶了出去。 “不太对。风一好像说殿下大怒。公主心善,当丫头的不知感恩便罢了,竟然还以为公主软弱可欺,实在可恶。那丫头,好像是被送进花楼了。”既然觉得自己是丫头身子小姐命,就好好去当个伺候男人的小姐吧。 当时风一说这是殿下亲口说的。 丁香和风一还把这当笑话私下说过几次。 “难道真是她?” 萧樱倒依稀记起了那女子的模样,确有几次姿色。所以当时才会觉得凤戈看在她那张脸蛋的面子上,不会严惩她吧。 把出格当成吸引凤戈的手段。 至于那姑娘叫什么,萧樱依旧记不清。不过她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那姑娘真的被送进了花楼,又是怎么进的大皇子府上? 似乎很容易便得出一个结论。 大皇子逛了花楼。 进而相中那姑娘……想必在那姑娘口中,自己一定是苦命可怜至极的。 所以才有了萧樱嫉妒她的相貌,因为凤戈侧目对她暗中下了狠手的说辞。 是不是,想必很快便清楚了。“就算真的是以前公主府的下人……你这个巴巴来找我家公主也没什么用啊?府里放出去的人,便和公主府没什么关系了。”丁香问小丫头。 “奴婢知道,之所以涨着胆子来求公主。是因为原本好好的,大皇子陪着皇后娘娘回宫。走到宫门母子两人发生了口角,大皇子突然提起公主,皇后娘娘反驳,母子这才争执起来。” 萧樱明白了。 原来是因为齐皇后维护她,所以才弄得母子失和。 那她恐怕还真的难以置身事外了。这事也不必她出去,想必很快齐皇后便会派人来请她了。也许等着她的会是一场对质。 萧樱所料不差,大约过了一个时辰。 齐皇后身边的嬷嬷来请萧樱。“娘娘让奴婢告诉公主殿下,此事实因大皇子太过胡闹。可娘娘也没法子,儿大不由娘。这事情不弄清楚,大皇子不依不饶的。” 嬷嬷又隐晦的提了几句。 大意是大皇子府中新添了位如夫人。 她自称是公主府出去的人。说在公主府时,萧樱对她百般欺负,最终因为她相貌强过萧樱,萧樱嫉妒之下,愣生生将她打了个半死,又狠心把她扔进了花楼。 好在她运气好,遇到了大皇子,这才幸免沦为伎子的命运。 “娘娘知道后大怒。娘娘最是清楚公主的为人。如果那女人真的出身公主府,想必她一定做了十分下作之事,公主才会处置她。” 萧樱谢过嬷嬷的提点。 “我倒隐约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不过不是我处置的,是五殿下亲自处置的。” 嬷嬷面露惊诧,随后脸上难掩笑意。“既然是五殿下处置的更好了。” 进了大殿,齐皇后和大皇子各据一方。齐皇后牵强的笑了笑,想起今日凤霖所为,心已经凉透了。 “长宁,你过来。” “长宁,你站住。”齐皇后和大皇子同时开口。萧樱淡淡看了一眼大皇子,随后施施然走向齐皇后。齐皇后亲切的拉了萧樱的手。 柔声说道:“本宫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若是有人说你坏话,本宫第一个不饶她!” “多谢娘娘。” “母后,话可不能说的这么满。我一会便让姬儿进来,让姬儿和长宁当面对质。” “混账。一个下贱的小妖精。她也配和长宁相提并论!”如此紧要之时,凤霖竟然为了一个花楼出身的下贱东西和自己的母亲起争执。而且一口一个长宁的错。 这样的凤霖,实在让齐皇后失望至极。 她不由得想起了萧樱问过她的话。凤霖,真的能当一个皇帝吗? “姬儿虽然出身不及长宁,可本王看她处处强过长宁。” “你这辈子不是非谢菲不娶吗?怎么又弄出这么一个小妖精……你便不怕谢菲知道后,这辈子都没机会抱得美人归?” 第六百四十三章 被气笑了 第六百四十三章被气笑了 “菲儿是大家闺秀,最是明白事理。何况男人三妻四妾实在正常,以本王的身份,别说一个姬儿,便是收上十个八个,菲儿也不会多说什么的。”他可是要当皇帝的人,哪个皇帝后宫不是妃嫔无数。 比起那些花心的,凤霖觉得自己还算专情。 他府上姑娘一双手掌便数的过来,算是清心寡欲了。 这样的混账话,竟然出自自己儿子之口,齐皇后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了。 “随便你。只要你的菲儿愿意,你收一百房小妾母后也不管……” “这种事,本也不需要母亲操心。母后放心,儿子一定尽快大婚,争取快些让母后抱上孙儿。”齐皇后心累的摆摆手。还抱孙儿呢,她现在连多看凤霖一眼都觉得心烦。 不管是谢菲还是新收的小妖精,齐皇后简直不敢想像她们生出的孩子会是个什么模样。 与其这么败坏皇室血脉,她倒宁愿凤霖不生孩子。 “费话少说,说正事。你指责长宁……事情也不能都听那个小妖精的。长宁,你把真相告诉凤霖。让他明白,他新收了个什么东西!” “母后,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姬儿可是很孝敬母后您的,每次儿臣进宫,姬儿都让儿臣代其问候母后。”凤霖不愿听齐皇后诋毁自己的女人。“算了吧,她不问候本宫,本宫还能多话几年。” 凤霖也生气了。 他本也不是个好脾气的。 虽然齐皇后自幼教导他为人要和气,要胸怀宽广,可他是皇长子啊,只有世人巴结奉承他的份,哪需要他去牵就旁人。 以至养出一副睥睨天下的富贵气来……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要臣服他,而他只要享受就可以了。谁让他出身高贵。虽然齐皇后无数次提醒他,身旁还有几位虎视眈眈的兄弟。 可凤霖压根不在意。 他的母亲是皇后娘娘。 齐氏势力滔天,比起凤晔外祖家强上太多了。 谁能和他争?谁配和他争?身边的幕僚也多是阿谀奉承之辈。直把凤霖捧成了一个衙内。手高眼底,还没什么眼力…… “长宁。你说……你是如何欺负姬儿的?” “鸡儿鸭儿的……没听说过。”萧樱回的痛快。当反应过来萧樱用了哪个鸡字时,凤霖神情阴沉下来。 “你嘴皮子再利索,也改变不了你的阴狠毒辣。你这样的女人,竟然有男人喜欢,我那五弟真是没眼光。”“凤霖,慎言。”齐皇后喝斥。 “母后怎么不让长宁慎言。她怎么也是位公主,竟然……”“长宁说什么了?母后也好奇呢?你那鸡儿鸭儿的新宠,到底是什么来头?” 连齐皇后也说出这种话来。 凤霖觉得被污辱了…… 齐皇后可是他的生母,应该无条件站在他这边。将来他当了皇帝,她可是要当太后的。没有他,她能当上太后? 其实凤霖因果关系弄错了,没有齐皇后,他绝无机会爬上龙椅。别说坐上去了,他连站在龙椅旁看看的滋格都没有。 “娘娘不必动气。殿下看起来是真心喜欢那个姑娘。既然殿下那么喜欢,我便说说那个姑娘……她原是我院中服侍的婢女,我院中像她那样的婢女没有一百也得有八十,若只是因为相貌强过我,我便看她不顺眼,处处刁难,那我一天什么事情都不必做了,只能用来刁难婢女了。” “不必顾左右而言她。别人如何本王不清楚,姬儿相貌确实胜你百倍。” 情~人眼里出西施。大皇子这点倒是挺男人,自己的女人不管黑白对错的只管护着。 “世上胜我相貌的姑娘千千万。我自己模样如何自己清楚,我不觉得自己需要一张多漂亮的脸蛋。就凭着这样一张不算美貌的脸蛋,五殿下已经对我神魂颠倒了。若生的再貌美些,我都不敢想像自己得招惹多少桃花债。” 齐皇后淡淡笑了。 萧樱怼凤霖,怒的齐皇后心情舒畅。 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再气她,齐皇后也做不出不认儿子的事。 不过由萧樱来做,齐皇后觉得痛快极了。就该让凤霖吃吃瘪。“那是五弟没长眼睛。” “自然比不得大皇子耳聪目鸣。那就继续吧……这姑娘叫什么名字我都不清楚,她没闹到我面前时,我都不知道自己院里还有她这么一个扫地丫头。她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五殿下一定会被她所诱,所以故意不敬主子,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不想被凤戈亲耳听到。大皇子指责的,我让人打了她,又把她卖进花楼……不好意思,这些可不是我的功劳,是五殿下亲自所为。殿下若不信,等五殿下回来一问便知。对于一个眼高手低,自认有几分姿色便能飞上枝头的扫地丫头……我还不放在眼里。” 齐皇后都想给萧樱鼓掌了。 小丫头嘴皮子当真伶俐。 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明白,而且还不忘嘲讽两句。 “我就说长宁不是那样的人,你却听了小妖精的话,公然来指责长宁。长宁什么身份,你那个小妖精什么身份?不过是长宁府上扫地的丫头,你还当成宝贝了,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凤霖自然不会相信萧樱的话。 尤其是萧樱最后那个略带嘲讽的眼神。 他看上的女人,自然是好的。怎么会像长宁所说,是个眼高手低,故意引诱男人的下贱之人。 一定是萧樱为了推卸责任,这才把一切推到凤戈身上。凤戈如今不在京城,他自然无处求证。“五弟不在,你自然能随便推卸。” 萧樱简直要被气笑了。 几个皇子中,她和凤霖接触的最少。偶尔听云驰提起凤霖这位皇长子,也多是眼高手低……自视倒是甚高,不过本事却没几分。庚帝病重让他监国,监的也是乱七八遭,身后不知道多少人替耸收拾烂摊子。不过碍于他皇长子的身份,没有敢说罢了。 现在看来,眼高手低都是抬举他了。 “……不过是我府中一个做粗活的丫头,我便是杀了她,剐了她,大殿下又能如何?我何至于为了一个扫地丫头费心。有那心思,我还不如看看话本子,好歹能陶冶情操。” 第六百四十四章 自毁长城 第六百四十四章自毁长城 话虽然不太中听,可是道理却是这样的道理。 不过一个下人,谁会当回事。齐皇后觉得萧樱做的合情合理。这事本就是凤霖不争气,堂堂一届男儿,还是一国皇长子,先有一个谢菲……如今这谢菲还没弄明白呢,竟然又弄回一个小妖精来,而且还是从花楼弄来的。 这事齐皇后知道后,像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如今便是看自己的儿子,也觉得不堪大用。 从小到大,她极尽所能教导,可最终还是教出了这么一个……一个有眼无珠,沉迷女色的东西来。 自己的女人被萧樱轻描淡写几句话贬得一文不值,凤霖自然不悦。整张脸阴云密布的,要不是齐皇后坐镇,恐怕便要亲自动手教教萧樱怎么做人了。 这种一看就会对女人动手的男人,实在没品的很。 萧樱越看凤霖,越替齐皇后觉得委屈。齐皇后勤勤恳恳教了二十几年,这位凤大皇子也没什么长劲,反而根深蒂固的认为自己天下无双,凤氏王朝似乎没了他就运转不了,也不知道哪位大神给他灌输的错误认知。 典型的猪队友。“长宁的话听清楚了吗?不过一个扫地的丫头,是生是死全凭主子心意。何况是个不检点的丫头,亲自被凤戈处置了。偏你还把她当成宝,霖儿,你年纪不小了,再不能这么不懂事了。”大体上天下苦口婆心劝诫儿子的母亲,结果换来儿子一脸苦大仇深。 凤霖也如是。 他脸上明显带着不耐之色,今天进宫本是来和齐皇后商量后续之事的,不想也不知道哪个多嘴的在齐皇后耳边提了他后院新收了个女子的事,齐皇后随口问了两句,凤霖起初还算恭敬,可齐皇后却非要刨根问底。 什么姑娘出身如何,品行如何…… 凤霖被问的急了,这才说出女子被长宁迫害,最终才沦落花楼。 他救了她。她心存感激这才以身相许。把女人塑造成一个知恩感恩,备受欺凌的小可怜角色。 齐皇后立时反驳,说长宁绝对不会做出无端加害旁人之事,哪怕是她府里的丫头。凤霖自然不赞同,母子两个竟然在门外便争执起来。 然后齐皇后便让人请了萧樱前来。 凤霖这两天沉醉温柔乡,真的不知道长宁什么时候进宫的。如果早知道长宁进宫,凤霖也许就不提这茬了。 他心知自己与齐皇后诸多事情看法不同,并不想惹母亲生气。可话赶话说到这份上了,长宁也来了,而且说出这样一番贬低人的话,而他的母后竟然连连点头,还觉得长宁没错。 凤霖实在无法容忍了。 做为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儿臣哪里不懂事了。长宁说什么母后便信什么。长宁什么名声?母后难道不知道……母后可以出宫去问问,京城哪个人说长宁好。以前是长宁郡主的时候,就没脸没皮的缠着凤晔不放,如今晋升公主了,脸皮更是厚到没边际了,满口和凤戈生死相许。凤戈生的何等玉树临风,能真的被长宁这幅无盐之貌所迷,和她生死不离?真是个笑话。” “闭嘴,这些话是你身为皇子应该说的吗?你不怕传出去别人笑掉大牙。” “谁会笑本王?前面有长宁挡着呢,儿臣就算再多说几句,也轮不到儿臣出丑。” 这真是一场无妄之灾啊。那个她连名字都记不得的婢女,在萧樱心中根本不值一提,其实那婢女和她顶撞的时候,萧樱也没太生气。她还挺欣赏那婢女的反抗意识的,只是她的反抗意识明显带着私欲啊,她并不是觉得人人该生而平等,而是觉得她配不上英俊潇洒的凤五殿下。 兴许在许多姑娘心里,都觉得女人只要有张漂亮脸蛋就能纵横驰骋在男人堆里了吧。 齐皇后实在不知道要如何教导凤霖。 这么个浅显的道理他都不懂,还在这里为了一个出身花楼的小贱人而和长宁针锋相对。 他难道不知道长宁代表着整个萧氏吗。萧氏护短简直天下闻名。谁敢欺负长宁,萧氏能倾朝而出。凤晔当初嫌弃长宁,甚至暗中动了手脚,长宁平安回到京城后,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可是凤晔最后结局呢? 本来手到擒来的太子之位,却和他失之交臂。如果凤晔顺顺利利的被册封为太子,哪还有他们母子折腾的机会。 这些事看起来和长宁关系不大,可细细一品,哪件事都有长宁的影子。 从最初的失子案,凤晔失利。到如今的花楼案,凤晔欲复出再次铩羽而归。 齐皇后对萧樱即欣赏又戒备,她多么希望凤霖能看出其中的关窍来,对萧樱虽说不必恭敬有嘉,可也不该交恶。能和平相处,甚至结盟自然更好,不能,也要让长宁做到不插手。 至少不要成为敌人。 可是凤霖每句话,都在搓火。似乎生怕长宁不够生气,这把火烧的不够旺,偏得引火烧身。 “你去把那个女人处置了。你既然喜欢谢菲,就一心一意待谢菲。别沾花惹草的。” “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应当,我不过多收了个女人罢了,母后何必在意。”凤霖不以为意。他甚至觉得男人御女越多越厉害,越能显得他权势滔天,一些和他厮混的公子哥们也是这么认为的,这次在花楼收下姬儿,可让他大大出了一次风头。 “天下和那个小妖精,你选一个?” 齐皇后有些口无遮拦了,倒也算不得口无遮拦,萧樱算是知道齐皇后的底细,所以这话当着萧樱的面,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可是凤霖却神情瞬间一变。他觉得齐皇后疯了,当着长宁的面,怎么能提这件事? 再说,天下和女人都是他的,他用的着选吗? “母后。慎言……” “慎言?你也知道慎言。你为了一个花楼伎子,来和长宁兴师问罪。长宁什么身份?那个小贱人什么身份? 若是拿个乞丐和你相提并论,你当如何?” 第六百四十五章 一意孤行 第六百四十五章一意孤行 不管那女人以前什么身份,跟了他,自然是身份倍增。“……姬儿是我的妾室,以后……”以后身份会更加尊贵的。四妃之位或许她便能占一席呢。 比起长宁这个异国公主,也不差什么。 凤霖觉得齐皇后这话太没道理。 “还有以后?你还要如何?哪天若是让你真的坐上龙椅,你是不是还打算把四妃之位分她一个?” 凤霖目光微闪,虽然没有点头承认,可是齐皇后如何看不出凤霖心中所想。齐皇后轻叹一声,转身对萧樱说道:“长宁啊,本宫有些累了,你扶本宫下去歇一歇吧。”她是真的累了,累到不想多看凤霖一眼。 她十月怀胎,疼了一天一晚生下他。 悉心教养了二十几年,最终竟然养出这么一个东西来。 她愧对凤家的列祖列宗。萧樱点头,刚想起身扶齐皇后下去,凤霖冷冷开了口。“母后何意?母后刚刚命儿臣去接姬儿入宫,如今姬儿就在门外,母后却不让她进宫和长宁对质?长宁说什么母后便信什么?那还要我这个儿子做什么?不如认了长宁当女儿……” “闭嘴。”齐皇后被气的心口发闷。 恨不得立时堵上凤霖的嘴。 饭能多吃,话也能乱说吗? 萧樱脸色也难看起来。 这个凤霖太不知轻重了,说话办事哪里像皇长子?倒像是地主家的蠢儿子。 竟要让他的小妾进宫和她对质?脑袋被驴踢了吧。这时候不是应该千方百计的拉拢她,就算不能结盟,好歹也别让她坏事。凤霖倒好,似乎怕她不与他为敌,竟然还推波助澜。 “对质?” “是,对质?长宁难道怕了?” “……没什么意义啊,她又不说实话。” “难道你说的都是实话!”凤霖冷笑着反问。“仁者见仁,信我的自然信我,不信我的,我就算说破了嘴,他也觉得我是在狡辩。既然人都来了,我便见一见吧。娘娘也不必生气,正好看看人,也好顺便品鉴一下大皇子眼光如何?” 齐皇后心里很是不安。她觉得这时候最好的做法是带着长宁离开。让凤霖自己去疯。事情再继续下去,很可能结果会出乎她的意料。长宁进宫后,一直表现的没有攻击性,而且对于她的安排也毫无异议。宫外的云驰和萧子彦也没什么动静,这在齐皇后看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若有什么动作,对方顾虑着长宁,也不会横加干涉。至于女儿在他们手中,她相信长宁的为人,这些年齐皇后一直在注意云驰。 最初也以为云驰有野心。可这么多年,云驰看起来不好打交道,而且被人说成性子倨傲。实则他并没做过什么太过出格的事,齐皇后反倒觉得云驰比凤庚还要可信一些。女儿在云驰手中,性命绝对无忧。可凤霖一幅不对质便不罢休的神情,长宁似乎也被激起了火气。事情已经由不得齐皇后了。 “冠冕堂皇的话不必说了。来人,带姬儿进来。” 齐皇后气得脸色发白,缓缓闭上了眼睛。 凤霖心下更气。长宁一个外人,齐皇后当成女儿对待,现在还拉着长宁的手,一幅安抚样子。 他喜欢的女人,却不屑多看一眼。 谁远谁近都辨不清楚吗?姬儿以后要帮他生儿育女,她生下来的可是齐皇后的孙儿。长宁呢?就算将来勉强生出一个,也是凤戈的种。和齐皇后有什么相干的? 凤大皇子觉得齐皇后年纪大了,脑袋糊涂了。 他竟然还特意进宫和齐皇后商量后续事宜,更该听手下那些幕僚的。 直接动手就好了。 女人毕竟头发长见识短。 片刻间,凤霖做出了人生中最大的决定,而且做的一意孤行,做的毫不犹豫,瞬间,给自己选了一条注定不好走的独木桥。 婢女很快带着一个女子进来。 女子垂着头,步子迈的很小,似乎努力把自己装扮的端庄些,矜持些。可却东施效颦。 真正的大家闺秀,反而不会这样走路,只有那种需要谨小慎微之人,才会这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走路。凤霖微微蹙了蹙眉,姬儿平常在他面前可不是这幅模样。 她即有风情,又知情识趣。 让凤霖颇有几分沉醉其中,若不是属下幕僚数次进言,凤霖恐怕还沉醉姬儿的温柔乡不可自拔呢。 “姬儿,别怕,本王在。” 女子缓缓走到屋子中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有些发颤的给齐皇后请安。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齐皇后半闭着眸子,仿若未闻。萧樱眼见着凤霖脸色阴沉,这才缓缓开口。“起来吧。”那女子身子微微一颤。 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正迎上萧樱含笑的目光。 瞬间,女人面色一白,身体止不住的后退了一步,脸上满是惧意。 “姬儿,别怕,有本王替你撑腰,你告诉母后,长宁是如何迫害你的?” 萧樱也是满脸好奇。“对啊,快告诉皇后娘娘,我是如何加害你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刚才被大皇子问的昏头转向的。还需姬儿姑娘替我解惑。” 姬儿,不管以前叫什么,姬儿是她如今的名字。 姬儿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定睛一看,真的是长宁。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进宫?她被接进皇宫,满心欢喜的以为大皇子在齐皇后面前提到自己,齐皇后这才接她入宫,想要见一见她。 姬儿有些忐忑,自己毕竟出身低微。 若是齐皇后不喜……可凤霖说过,齐皇后很疼他这个儿子,只要他开口,齐皇后无有不从。 所以姬儿也没太担心。想着自己装的乖巧点,只要入了齐皇后的眼,这辈子就真的飞上枝头了。 将来谁还会因为她出身低微而嘲笑她。反而是她要嘲笑那些出身高贵,却远远不及她的千金小姐们。 便是长宁…… 将来恐怕也要在她之下。 只要凤霖登基为帝,将来她一定能挤身四妃,皇帝的宠妃,地位何其尊贵。将来长宁见到她,也要下跪行礼! 第六百四十六章 眼瞎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眼瞎了 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实现的机会,姬儿也会奋不顾身。何况以凤霖皇长子的身份,只要他顺利登基,一切都不是梦想了。只要想到有一天能把萧樱踩在脚下,姬儿做梦都能笑醒。 其实说起来她倒应该感谢萧樱呢。 如果不是萧樱发难,她也不至于被五殿下厌恶,以至被送出府。留在萧府,她可没机会认识凤霖进而成了凤霖的爱姬。 女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这时候她不恨下令打她又送走她的凤戈,反而更恨萧樱。也许在姬儿看来,都是因为萧樱的存在,从而挡了她飞上枝头的美梦。 凤霖和凤戈相比,但凡是个女人,都会心仪凤戈的。 五殿下是何等的玉树临风,那样的男人世上难寻……萧樱虽然有个公主的名头,可相貌着配不上凤戈。 也许这才是像姬儿,谢菲这般不忿的原因吧。 长的不够美?怪她喽。这年头讲究个心里美。连中学课本都在教美是内外兼修的。以为靠一张脸蛋便能飞黄腾达,甚至一越成为皇帝宠妃。这种梦还是少做为妙。梦做多了容易得失心疯。 她虽然恨萧樱,可是迎上萧樱坦荡的目光,姬儿竟然退缩了。 她目光四下闪躲,凤霖以为是自己母后的萧樱的态度吓到了姬儿,不由怜香惜玉的把姬儿扯到他身边,不动声色的替姬儿挡下了来自齐皇后不悦的目光,随后温和的道:“别怕,母亲只是威仪了些,确是个好母亲。” 凤霖本意是在告诉姬儿,齐皇后无论如何是他的生母。心总是向着他的。等将来姬儿再给他添个一儿半女的,齐皇后自然会把她当成自己人。 姬儿出身毕竟太低了。 齐皇后不喜也是情理之中。姬儿哪有心思听凤霖在说什么,她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开脱自己。 那时凤霖逼问她为何沦落花楼,她自然得找个好借口,本能的便把自己说成了一个小可怜,她以为这事不会外露。毕竟她的出身说出去非但不会让凤霖露脸,反而会引人耻笑。姬儿当时很自信,自信自己这番话绝不会落入除了凤霖之外的第二个人耳中。 凤霖也确实因为她这番遭遇,对她诸多怜惜。 她入府时间不长,俨然已经是凤霖最喜欢的侍妾了。 在一众女人羡慕的目光中,姬儿觉得自己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可只是见了萧樱一面,自己便要被打回原型了。她自然不敢当面扯谎。这事做的也不算隐密,若是凤霖追究,不难寻到真相。 怪她当初脑袋一热,就那么对凤霖说了。凤霖竟然会把这样丢脸的事情告诉齐皇后,而且齐皇后竟然找了萧樱进宫和她对质?只是想一想,姬儿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 自然无法领略凤霖那句明显包庇的话的话中真意。 “奴婢……奴婢……奴婢知道公主一直不喜奴婢。”姬儿呐呐的开口,凤霖脸上神情越发难看起来,这个姬儿明明挺精明的,说话总透着股灵秀劲,怎么到了这位长宁公主面前就成了只鹌鹑。 “错,我没有不喜欢你,我是压根不知道我院里还有一个你。”萧樱可不想给这位她连名字都忘了的丫头踩她上位的机会。 “公主这样说,奴婢还能说什么……” 萧樱冷笑。“别把自己说的那的那么可怜,你脸蛋长的确实不错,不过我府上比你漂亮的也不在少数。我怎么谁都不选,最后选中了你?你当然可以说我是羡慕嫉妒恨你有张比我漂亮的脸蛋。 那就奇怪了,我便是羡慕嫉妒恨,也应该羡慕嫉妒那个最漂亮的。 为什么就独独挑了个不上不下的你?” 萧樱觉得自己是个讲道理的姑娘,而且很好相处,她这个主子对府里的丫头几乎没有要求,只是她们本本份份的,每月不仅按时领月银,还能得个大红包。 算是对她们出身低微的一点怜悯吧。 所以她府里的人称得上一团和气。底下人办事有商有量的,萧樱觉得挺好。 没必要弄出个血里呼啦的局面,别人跪在她面前,她非但不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反而觉得怪怪的,像是在咒她早死。 好在多数人还是知足常乐的,遇到她这样的主子,多数人心存感恩。 不过哪里都有害群之马。给她们温饱,让她们不再受颠沛流离之苦,多给她们月银,让她们能接济家中父母弟妹……可却也养出了几个白眼狼。 这个她依旧记不起名字的丫头便是其中之最。 萧樱轻描淡写几句话,让齐皇后面上神情和缓了几分。不愧是萧氏出身的,一开口,明明语气平淡,不带丝毫怒意,可却让人无法反驳。齐皇后淡淡扫过姬儿,对于她满身狼狈之气,觉得十分解恨。 下贱出身的,就算披上锦衣,也终究是个见不得人的。 “奴婢,奴婢不知。” 凤霖侧迈一步,彻底把姬儿挡在身后。“长宁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姬儿如此害怕你,想必你在下人面前,一定十分威风。”萧樱觉得冤枉死了,她在下人面前有什么威信吗?她若是做点什么出格的,哪怕少吃一顿饭,丁香都能数落她一个时辰。 别说威风了,她连基本人权都没有啊。 “这就叫欲加之罪了。随殿下猜测吧……” “无话可说了吧?”凤霖冷笑着开口,萧樱看向齐皇后,齐皇后脸上神情明显一沉,看向自己的儿子的目光冷冷的。 “不争气的东西。带着这个下贱女人,滚出去。”齐皇后一直以来都以性格温婉著称。后宫尔虞我诈中,她向来面上含笑,雍容华贵,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便是怒极,也显得这般直接口出恶语。 凤霖显然惊的不轻。“母后……”齐皇后对他这个儿子向来是温柔的,哪怕他行事让齐皇后不喜,她也不过冷着一张脸,斥责他下次勿要如此行事,他若是做了件让她高兴的事,她也毫不吝啬对他这个儿子的夸奖。 第六百四十七章 自做孽 第六百四十七章自做孽 凤霖从没在齐皇后脸上看到这样几乎称之为冷漠的神情。 “别这样称呼本宫。本宫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凤霖自然不会相信只因为他收了个女人,自己的母后便弃他于不顾了。 如今这局面,没有他……齐皇后也是寸步难行的。总不能粉饰太平,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吧。 他父皇凤庚还是寝殿昏睡着呢,看起来即将不久于人世。没了他,她要如何善后,这也是凤霖有恃无恐的原因之一。 “母后,儿臣不过收了个女人。母亲若是不喜欢她,儿臣以后再不带她进宫便是。”凤霖依旧觉得齐皇后大题小做。相比萧樱,齐皇后应该更喜欢姬儿,姬儿好歹是他的女人,将来还会为他生儿育女。 可萧樱是谁? 她是萧氏长宁公主,是和凤戈纠缠不清的萧氏公主。 她自始至终都站在凤戈那一边。 凤霖并不相信凤戈对皇位没有丁点觊觎之心。 哪个男人不想当皇帝呢?当皇帝多好!整个天下都是自己的,女人,财富,权势…… 所以萧樱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还真不好说。明明该是敌手,该提防,可是齐皇后却视萧樱为自己人,反而把姬儿拒于千里之外。凤霖觉得萧樱一定对齐皇后使了什么招术。让齐皇后混淆了黑白。 齐皇后面上难掩失望之色。 只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女人吗? 她失望的何止他收女人的眼光。她失望的是他这个皇长子,根本就是凤庚的翻版,他甚至不及凤庚,凤庚几个宫妃,好歹出身都不俗,出身最差的慧妃,也出身太平郡数一数二的商贾之家,也是自幼被悉心教导的。 而凤霖,竟然收个花楼出身的,而且对于一个伎子的花竟然还言听计从。他甚至看不出这个女人在长宁面前有多抬不起头。 在齐皇后看来,不是长宁太有威信,以至姬儿不敢开口。 而是姬儿无法开口,她根本无法反驳。 被打被谴出府的事情应该不是隐密。只要凤霜稍费些心思差人打探一番,想必并不难知道真伪,可是凤霖连这样的小事都不会去做。 一个下贱出身的女人,几句花言巧语的话,便让凤霖对她俯首帖耳。 他所为不像皇长子,反倒像个没见过女人的无赖。 这才是让齐皇后最失望之处。江山交到这样的人手中……别说当个明君了,凤霖能守住吗? 他能安稳的坐几天龙椅?而她,最终会不会成为天下唾弃的罪人。因为一己私欲,扶持无能儿子上位,以至断送了凤氏基业。齐皇后支走了京畿卫,她给自己争取了几天时间,之所以一直没有行动,便是为此犹豫不决,可是今天,刚才凤霖上演的那一幕,让她彻底绝望了。 她不能。 她不能不管不顾只管扶自己儿子上位。 却置天下百姓于不顾,置满朝文武于不顾。她自幼被长辈教导,哪怕身为女子,也要做个有担当的人。 如今整个齐氏都支持凤霖,而她这个皇后,曾经真正的齐家人,他们竟然越过她,而宣誓效忠凤霖。如今的齐氏上下早已没有她的至亲了。 她唯一的兄长,已经归隐田园。 如今和妻子孩子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她其实没什么好损失的。她是一国之后,只要她没宣布动手,便有后路。 而凤霖……只要有她在,总能保全他。“罢了,你不必再说了,母后累了,你先回府吧。” “不,儿臣今日入宫,是有要事要和母亲商量的,还请母亲摒弃左右。”他指的自然是萧樱。萧樱是个有眼力的,自然不会留下来碍眼。她刚想向齐皇后辞行,齐皇后却摆摆手。 “母亲乏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凤霖这才露出焦急之色。这种事哪能耽搁,耽搁一刻,便迟一刻。他觉得属下说的不错,他是皇长子,如今庚帝病入膏肓,不管是身份还是资历,他都是新君的不二人选。 如今凤晔被禁足府中。 凤霁暗暗追随着凤晔。凤晔败,凤霁自然也跟着衰落。 凤璟是个傻的,每天有饭吃便满足了。他对皇位绝无丁点觊觎之心。 至于凤戈……就算他有一争之心,如今远离京城。就算得了消息也是鞭长莫及。所以这天下……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时候不趁胜追击,反倒踌躇耽搁,凤霖本能的觉得不妥。“是大事,还请母亲辛苦一二。” 齐皇后冷冷的看向凤霖身边的姬儿。凤霖以为齐皇后还在生他袒护姬儿的气。至于刚才萧樱和姬儿一番对质,不管真假,不管对错,凤霖自然相信自己的女人,长宁的话,他一句也不信。 他甚至觉得齐皇后不喜欢姬儿,也是因为萧樱。 一定是萧樱在齐皇后耳边说了姬儿的坏话。 “儿臣不会记恨长宁,母亲尽管放心。至于姬儿,她也不会记恨长宁的。以后我会让姬儿少出门,绝不会碍了长宁的眼……”凤霖没错得自己已经退了一步,齐皇后不该再耿耿于怀抓着不放了。 长宁跋扈。他不让姬儿招惹……想他堂堂皇长子的女人已经如此委屈,长宁还要如何?真的要赶尽杀绝不成? 齐皇后看着自己一脸不甘的儿子,还有身边那个虽然微垂着头,但明显一脸不怀好意的下贱女人…… 齐皇后重重一叹。 “你回府后拜求长宁不和你计较吧。来人,送大皇子出宫。” 齐皇后心腹嬷嬷进来,不软不硬的上前,做出送客的神情。 “母后竟然这般对儿臣。难道儿臣不是母后嫡亲的儿子?” “殿下,这种话可说不得,会让娘娘伤心的。”嬷嬷跟着齐皇后多年,自然清楚齐皇后的心思。 她心中叹息,替齐皇后觉得委屈。辛苦了二十几年,明明早已失了帝心,可一直苦苦支撑着,为的便是这一儿一女。 月公主天性烂漫,是个招人疼的姑娘。 可是大皇子……明明小时候也是个听话讨喜的孩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和齐皇后越发的离心了。如今还公然还个下贱女人在身边,这不是戳齐皇后的心窝子吗?“你一个下人,竟敢威胁本王?” 第六百四十八章 放弃 第六百四十八章放弃 本来一番好意上前规劝的嬷嬷,脸上登时露出惊诧之色。 她也算是看着凤霖长大的,齐皇后如何看重凤霖,她也如何看重凤霖,眼看着凤霖十岁后出宫立府,而后结交了各种各样的朋友,性子越发的倨傲,与齐皇后的教导越发的背道而驰,嬷嬷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是最不希望看到他们母子失和的。 她一番好意,却被凤霖这样曲解! “殿下,奴婢是亲眼看着殿下来到人世的,殿下小时候奴婢天天抱着殿下。殿下十岁后出宫立府,奴婢是即高兴又担忧,怕殿下年纪太小有人欺负,担心殿下遇人不淑,冬天担心殿下受凉,百天忧心殿下中了暑气,奴婢没有一日不记挂着殿下。殿下怎么能这般曲解奴婢一片心意。” 凤霖哪有耐心听一个老妇唉声叹气。 “本王和母后的事,容得你一个下人插嘴。滚……”齐皇后让他滚,他转头便把这声滚还给了齐皇后身边服侍了近三十年的嬷嬷。 齐皇后神情更冷了。 这个嬷嬷还是小时候父亲买进府中的,从七八岁便跟了她。 明为主仆,可是齐皇后向来把她当成姐妹相待,她也曾叮嘱过凤霖,一定要尊她敬她。 她的话,凤霖转眼便当成了耳旁风,却对一个被凤戈扔进花楼的下贱伎子温柔呵护,言听计从的。 凤霖每一个眼神,每多说一句话,都让齐皇后对他更失望些。她真的累了,心累。她这二十几年……兢兢业业,无时无刻不在替他筹谋。之所以走到这一步,也是因为庚帝太过偏袒凤晔,她实在气不过。 可她为之努力的……换来的便是凤霖这样一个……新君。 这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齐皇后摆摆手,示意嬷嬷过来扶她离开。她真不想再停留片刻了,再不想看凤霖一眼。自己的儿子又如何?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又如何。 她努力,她殚精竭虑了二十几年又如何。 终究教出了这样一个不学无术,沉迷女色,不知孝道的东西。 并不是一下便对凤霖失望的,而是一点点累积,直到今日彻底暴发。凤霖带着姬儿入宫,不管长宁如何解释,他即不去调查,也不听劝,执意认定那个贱人受了委屈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齐皇后不愿看到生灵涂炭。不愿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上‘罪人’二字。 嬷嬷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凤霖,上前扶起了齐皇后,和萧樱一左一右扶着齐皇后转身进了内室。 凤霖冷漠的看着,如果他此时冲上前来,跪在齐皇后脚边认个错。说自己一时糊涂,说他最在意的还是天下百姓,是江山,甚至说他做错了,不该若齐皇后生气,也许,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毕竟二十几年的努力,一朝尽负,这种事情谁遇到都会犹豫。 齐皇后是个母亲,儿子再不好,她也不愿和儿子反目成仇。 可凤霖只是淡淡看着齐皇后离开,目光越发的阴沉。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他觉得齐皇后病了,而且病的不轻,他是她的独子,是她的一切,可是她竟然对他视若无睹。 她不看他,不听他的话。 他会让她后悔的,一定让她后悔今日所为。 他转身,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女人忍不住的缩了缩,以为自己暴露了。可是下一刻,凤霖冷冷的一笑,不顾四周宫人,狠狠将姬儿揽进怀里,然后张狂的道:“本王登基后,你便是四妃之首。”姬儿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凤霖。 凤霖喜欢这种惊诧的,崇拜的目光。这让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你是本王的女人,以后谁见了你,都得给你磕头请安。” 凤霖这句大放厥词的话很快到了齐皇后耳中。齐皇后那时正拉着萧樱的手,听到这话手掌止不住的颤了颤,随后自嘲的笑了笑,这才开口对萧樱说道:“你说的对,有的人真的不堪大任。” 萧樱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选齐皇后为突破口,简直明智极了。齐皇后是这后宫中为数不多的,活的还算清楚的女人。 慧妃,德妃那样的女人,也是后宫女人的常态。对宫外的人来说,宫里的女人锦玉衣食,值得羡慕。可对宫里的女人来说,这深宫就像牢笼,被关在里面几十年,不疯才怪。 她一直觉得齐皇后是个可以沟通交流的,所以把赌注都押到了齐皇后身上,事实证明她眼光不错。 “……我提前了京畿卫的换防,本是想扶持凤霖上位的。如今看来,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长宁,你帮我照顾好月儿,月儿那孩子天真善良,在她看来,这世上没有一个坏人。她的几个皇兄,哪个当皇帝对她来说都一样,她心里没有远近亲疏,也没有权势相争……本宫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 “娘娘放心,月公主是个好姑娘。谁见了都会喜欢的,没人会欺负她。” “我知道,你办事本宫放心,若是有一天本宫不能再护着她了,你一定好好护着她,别让她伤到……将来……她虽然贵为公主,可性子并不适合嫁进毫门显贵,她那性子,得被那些人差解入腹,骨肉不留。这些年本宫一直在留意合适她的亲事。可依旧没有头绪。如今本宫倒觉得平安才是福。将来她若是喜欢谁……也不必顾虑身份,只要她喜欢,你便帮一帮她吧。” 齐皇后这番话,隐隐让萧樱觉得不安。 “娘娘还是亲口问公主吧。据我所知,公主已经有了意中人。” 有的时候,人活着需要一个盼头。 所谓的精气神,大概就是个希望一类的东西。没了盼头,没了希望,人立时便少了几分精气神。 明明不过半个时辰,可是齐皇后整个人看起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竟然让萧樱想到了暮年二字。齐皇后眼睛果然一亮,不过很快暗淡下来。 “这个丫头……有喜欢的人竟然不告诉我这个母亲。是不是对方出身不够好?她不敢说,怕本宫棒打鸳鸯?” 第六百四十九章 脱身 第六百四十九章脱身 “如果以前,或许吧……她是公主,总不好嫁个平凡人家。可如今看来,权势富贵即是蜜糖也是砒霜啊。她傻呼呼的,还是别招惹了,只要平平安安的,一生顺遂本宫便放心了。” 齐皇后言语中颇有几分大彻大悟的感慨。 “娘娘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齐皇后摇摇头。“就是因为没什么打算了,才会和你说这些。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我这是以防万一……万一我真的护不住月儿,你一定要替我保护好她。她喜欢的人,恐怕不会喜欢她。她被我惯的实在没女孩样子。你便帮一帮她吧,只要她开心,我这个当母亲的便没什么所求了。” 甚至当天齐皇后竟然派人送萧樱出宫。 萧樱这次进宫,已经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她设想的是自己出宫,得太子大位尘埃落定后。 没想到这么快就让齐皇后放弃了宫变的打算。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才刚梳洗完。云驰便到了,云大人消息的灵通劲,也着实让人惊叹了。 萧樱在花厅见了云驰。云驰一看萧樱的神情就猜到了结局,他只是好奇萧樱的行动力。当真毫不声张的就让解了这次燃眉之急。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齐皇后是个明白人,当她明白大皇子不是个可造之才后,自然就放弃了。她虽然想扶持自己儿子登位,可也得儿子争气。儿子不争气,当母亲的最终寒心,只能放弃了。” “这么多年的辛苦,齐皇后这么容易便放弃了?” “云大人小看齐皇后了,齐皇后是个睿智的女人。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算现在勉强扶凤霖上位,凤霖也绝不会是个好皇帝。到了那时,世人唾弃的除了凤霖,还会有齐皇后。她自登上后位,一直是天下女子的楷模。最终因为凤霖,不仅一朝尽毁,恐怕还要背上百世骂名。这笔帐,齐皇后只要仔细算算就知道是个赔本买卖。 何况她就算坐上太后宝座,能坐多久还是个未知数。她实在犯不着用几天的太后之位去换未来无数年的生不如死。” 云驰依旧觉得不敢置信。 生为男人,或许他不能理解女人吧。 男人做事,在意的是结果,如果他是齐皇后,第一要先扶持凤霖登上皇位,然后在背后帮衬着,一定让凤霖将这皇位坐稳。 动荡自然会有,不过熬过一时便会好的。 同样的问题,他会选择迎难而上,而齐皇后最终竟然选择了放弃。 这点云驰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他自然知道萧樱虽然说的轻松,可入宫这两天过的绝对不会轻松。 云驰本来的期望是萧樱能帮着多拖延几天,只要齐皇后现在不动,事情倒好办了。 在此之前,齐皇后自然不会轻意放萧樱出宫,萧樱算是个人质,这也是萧子彦当时极力阻止的原因。当他听属下说萧樱回府时,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丫头……太能干了,比他想像的还要能干。 萧樱不想细说,云驰自然也不好追问,萧樱既然回来了,便表明齐皇后确实放弃了动手的打算。云驰只要知道这点便足够了。 “我派人去给你父王送信了,你父王这两天正在闹脾气呢……还有一件事,那个仙儿姑娘……执意要见一见你,说还有些事情要交待。不见你,她绝不开口。” 萧樱蹙眉。 “她这是闹的哪一出?便是见,也该见我父王。见我做什么?” “……她倒是想见,不过被本宫否了。你父王这人心软,我怕他……中了仙儿的圈套。” 云驰虽然语气正常,可萧樱直觉云驰这话说的挺辛苦。“我父王一把年纪了,大人尚且担心他。我才十五,大人便不怕我中了她的圈套?” 云驰回的才气人呢。 “你?不给别人弄个圈套便阿弥陀佛了。” 萧樱:“……”听上去她似乎挺凶残。“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去见一见那个仙儿?” “是。辛苦去见她一面。我总觉得她没说出口的事情,应该很重要。” 萧樱其实和云驰想的差不多,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去见那个仙儿,其实萧樱是更好的人选。萧子彦这个人……有点大男子主意,遇到不太过脑子,而且对女人,有种君子般的怜香惜玉。 何况那个仙儿模样和她的生母还有五六分相像。 “行。大人安排吧。” “那就明天吧。你既然回来了,就早见早了吧。” 萧樱点头。然后问起了凤戈。“大人有没有五哥的消息?” 云驰摇头。“没有。这时候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了。你放心吧,凤戈那小子机灵的很,不会有事的。”“庚帝真的病的很重,齐皇后这点倒没骗人。我担心……”担心凤戈还未归,庚帝便会驾鹤西去。 这时候出任何一点小事,都会影响整个京城的局势。 “放心,便是用参片吊着,也一定让他在凤戈回来后再断气。”提起凤庚,云驰语气冷凝。 这些年庚帝明里暗里害云驰没有百回也得有几十回了。云驰自然不喜欢凤庚。如今凤庚快病死了,什么仇啊怨啊的跟着死也便一了百了了。 云驰没觉得快意,只是觉得心头压着块石头。 如今终于松动了几分。 和萧樱敲定好明天去见仙儿,二人就京城局势又分析了分析。 云驰急匆匆告辞。虽说齐皇后暂时偃旗息鼓,可庚帝眼看着便要不行了,要安排的事情数不胜数。 云驰最近忙的分身乏术。 丁香这次和萧樱一起进宫,不仅见了世面,还结识了个手帕交,便是齐皇后宫中那个小婢女。 回来的一路嘴便没闲着,服侍萧樱沐浴时一直在说她这个新手帕交。云驰来访,她暂时偃旗息鼓,云驰走了,立时又开始念叨。 萧樱叹气…… 她身边的人各个都是心软的。不过是小婢女表露出几分委屈,说自己四五岁便入了宫,连宫外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丁香便同情心泛滥。 还有萧子彦,那个不让人省心的父王。 还有……聂炫。齐皇后的话在萧樱脑海中反复翻滚着。 聂炫和凤月心…… 第六百五十章 最后心愿 第六百五十章最后心愿 她这辈子注定只能把聂炫当成兄长,当成挚友。 他对她的情意她注定无法回报。萧樱不希望看到聂炫一直孤身一人。生命是条漫长的旅途,一人走还是嫌寂寞了些。 凤月心确实是个好姑娘,天真善良,单纯的像只小兔子。 和这样的姑娘在一起,能让人真正放松下来。想着上次聂炫竟然主动问起凤月心,萧樱觉得聂炫对凤月心也不是一点都不关心的。 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浓烈的,细水长流的爱情也很让人羡慕。 这事自然不急,还得看聂炫的意思。眼下当务之急是庚帝的病。 她做事,从来都是百分百的努力,却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庚帝病故时凤戈不在,她要如何替凤戈争取。云驰对庚帝的病似乎很有信心,确定他不会在凤戈回京前咽气。 不过事情总有万一。 好在齐皇后的事情告一段落,萧樱能松一口气了。 至于明天去见仙儿的事萧樱压根没往心里去。那么一个女人,还不值得萧樱在意。也许是临死前想抱一抱萧子彦这颗大树,萧樱相信只要萧子彦一开口,这个仙儿不管犯子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也终究能保住小命。 可法律的公正何在? 虽然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公正,可法律已经是尽量考虑所有阶级利益的最佳方案了。 这里也是如此的。她相信朝廷那些高官并不介意卖萧二皇子一个人情。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女人而己,杀或不杀其实对结局影响不大,反正案子已经这样的结果了,那些这些年被拐来的女孩子了,倔强的都死了。那些勉强不死了,也活的生不如死。 还有些没有下限,苟且偷生的,她们的余生也注定噩梦连连。 一个仙儿是生是死,已经无法影响大局了。 萧樱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那个仙儿,她不喜欢,很不喜欢。 心中总有股怒意,一股萧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其实萧子彦跟谁搭伙过日子完全不关她的事,她也不是他真正的女儿,可她心中……那种只要提起仙儿就几乎喷涌而出的怒意又实在让萧樱无法忽视,她想,这可能是正主最后残余的一缕意识吧。 她的母亲在她心中,一定占了很重很重的位置。 所以等闲之人轻易无可取代。 萧樱决定替正主完成最后一个心愿,萧子彦心软,可能真的会怜香惜玉。那她就代替他,将仙儿彻底打入地狱。 身陷绝境非她所愿,可自己尝过泥沼中的滋味,无论如何不该拉无辜之人再入泥沼,何况那些还都是六七岁的孩子。这样的罪恶无论如何不能姑息。要对得起那些死的悄无声息甚至尸骨难寻的孩子。 当天云驰便将凤月心送回了萧宅,这几次只要见到凤月心,那丫头的眼睛都是红的,今天也是如此。 一见到萧樱,她便哭着感激萧樱阻止了这场灾难,保全了她的母后和大皇兄。 萧樱把她拉到身边,任由凤月心哭够了,这才轻声将齐皇后的话转述给她。 凤月心痴痴的听着,脸上没了平日的天真,反而显得有些凝重。萧樱说完,她点了点头,然后告诉萧樱,以前是她不懂事,不理解齐皇后一番苦心。总觉得齐皇后管她管的太严了……如今她才明白,严是爱,宽是害。 “阿樱,我想回宫,我想母后了。”萧樱想了想点头。 “好,明天我让聂炫送你回宫。” “阿樱,多谢你。” “你我情同姐妹不必说谢。” “……其实我知道聂公子喜欢的是你。他看你的眼光都和看旁人不同,我有时候挺嫉妒你的。你有我五哥了,还要拉着聂公子不放。其实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聂公子是自愿留在你身边的。经过这件事,我终于明白了。阿樱,我如果是男子,我也会喜欢你的。” 萧樱怔了怔,随后有些无奈的勾了勾唇。 “我欠的情债已经不少了,可不想再造孽了。聂炫……我和他情同兄妹,我也希望他找到一个心仪的姑娘,能陪他走完这几十年的人生。他那人就是不擅言辞,其实挺关心你的,你从宫里跑出来,他还私下问过我你的情况。” 前一刻还说凤月心成熟了,听到萧樱的话她神情立时一变,脸上立时露出笑意。 “真的吗?” 凤月心说羡慕她,其实应该反过来,萧樱很羡慕凤月心。这姑娘心大,伤心就哭,高兴了就笑,实在是个心里不装事的姑娘,聂炫那样背负着满腔心事的人,应该找这样一个让人舒服放心的姑娘。 “自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阿月,你要加油。” “是。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待他。”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羡慕是真的羡慕,感情好也是真的好,凤月心是真心感激萧樱阻止了齐皇后母子那疯狂的行为,萧樱也是真心喜欢凤月心这样没有心机,大大咧咧却心地善良的姑娘。 当晚两个小姐妹亲亲热热的睡在一起,说话也没什么主题,想到哪便说到哪。 萧樱说她和凤戈的情感经历,凤月心说自大的大皇子,温柔的齐皇后……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才睡着,第二天自然起迟了。一起用了饭,萧樱又派人请来聂炫,交待他送凤月心回宫。聂炫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萧樱送走了他二人,这才准备动身赶往刑部大牢。 丁香一边替萧樱更衣一边抱怨。 “……小姐即没官职在身,也没饷银可拿,怎么老往刑部跑?那里阴森森的,可不是姑娘该去的地方。” 萧樱今天穿了件暗紫的外裳,临出门前丁香又往她身上披了件墨色的大氅。 衬着萧樱小脸玉似的白,看起来一幅大病初愈的模样。她也确实是大病初愈,按了郎中的意思,萧樱就不该出门。可萧樱不听啊……非但不听,这先入宫后去刑部的。 云驰也是个疯子,明知道萧樱身体不好,还总要她干这干那的! 丁香撅着嘴送萧樱上了马车。 萧樱心道她也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把话本翻啊,奈何没那个命哟。 第六百五十一章 苟活 第六百五十一章苟活 云驰也知道萧樱刚出宫,自己又差使她去见仙儿,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可那个仙儿软硬不吃,一口咬定不见到萧家父女绝不开口,而云驰又直觉她要说的事情十分重要,这才劳萧樱亲自来一趟刑部大牢。 为此他亲自出来接萧樱进去。规格那是相当的高,便是皇帝来了,云驰恐怕都不会亲自出迎。所以所有的狱卒亲眼看着这位眼高于顶的云大人,小心翼翼的引着一个姑娘进门,那姑娘披了件黑色的大氅,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隐约看到白玉般的下巴和浅色的唇。 萧樱几次来刑部大牢,不过一般都有人陪同,而且都是悄无声息的。 不像这次,云驰似乎有意声张。 两人并肩而行,萧樱小声问道。“这是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大人随便带个姑娘进大牢探视?” “……你虽说是姑娘,可不是随便的姑娘。放心吧,本官心里有数。” “老狐狸。”萧樱小声腹诽道。云驰笑笑,他最欣赏的便是萧樱遇事的反应,绝不会像那些豪门千金只知道乱喊乱叫,不管发生什么,萧樱都能沉着冷静。 “忘了问你身体最近如何,又进宫又是出府的,还受得住吗?” “受得住如何?受不住又如何?我人都在这里了……” “这叫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大人放心,我还年轻,身体恢复能力尚可。就算受不住,我也不会让我父王出面的。”萧樱看着眼前的监牢的走廊,牢记里的过道自然不会宽,窄且闭塞,云驰带着她走的路线应该是避开了关人的牢房,所以一路上两边牢房都很安静。 这也冲淡了几分牢里的阴森。 仿佛前路也跟着清亮了几分。 云驰侧止看了一眼萧樱,没有再开口多问什么。 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便是只需一句话,便能互相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云驰有些羡慕萧子彦了,那小子简直是个傻子,大大咧咧,有眼无珠。千挑万选的,最终选中一条美女蛇。 而且看他那意思,大人和美女蛇缠缠*绵绵到天涯的意思。所以哪怕拖着病体,萧樱也会出面。明明是个傻子,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女儿? “前面就是了,我在外面,有什么事你只需大喊一声。” “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很快就出来,大人想知道的事情,我也一定会替大人问出来。”萧樱说完,侧身进了仙儿所在的牢房。 上次见到她时,还是个明媚的姑娘。时隔不久再次相见,萧樱不得不感叹一声世事无常。仙儿日子过的显然不太好,衣裳虽然穿的整整齐齐的,可明显露面外面的四肢和脸都带着伤。 进了刑部大牢,甭管男女都会脱层皮。 何况仙儿这样丧尽天良的案子。她被绑在一张木椅子上,所以云驰才放心让萧樱一人进来。 听到动静,仙儿抬起头看向萧樱。 紫色的衣衫,黑色的大氅,帽边一圈雪白的狐毛,把萧樱那与生俱来的气势挥发的淋漓尽致。仙儿不由得缩了缩,她觉得自己在萧樱面前,简直无地自容。她已经知道萧樱父女的身份了,后悔二字一直啃噬着她的心。 仙儿无数次的想…… 那时候若是对姓萧的和颜悦色些,若是姓萧的表露心意时,自己能收手,若是……千千万万个假设,无论哪个都强过现在千倍。 她快死了。 哪怕她做恶多端,也不想送命。 她想活着……可是没人能救她了,除了萧子彦。 她见不到萧子彦,无论如何也见不到。哪怕她说只要见到萧子彦,就将他们想知道的一切如实相告,那位姓云的大人也没有点头。 退而求其次,她只能见一见萧子彦的女儿。 听狱卒的闲聊,她已经是公主了。 长宁公主,萧子彦的女儿。“你来了……”“是,你要见我?”“我想见你父亲,可是云大人不准。”仙儿自嘲的道。 “我也不准你见。” “长宁……我对你没有恶意。” “我的名字不是你能喊的。你还是称呼尊称吧。”萧樱淡淡说道,仙儿对面云驰贴心的给萧樱准备了一张宽大的椅子,而且上面铺了张厚厚的锦垫子,和仙儿坐的那张寒酸的椅子对比鲜明,萧樱挺满意,觉得自己身高虽然不足,可有棉垫子来凑。何况这个仙儿看样子似乎有不少话,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结束的。 想来云大人早就料到了。 萧樱心中轻叹一声,缓缓落坐。 “长宁公主。” “恩。你有什么话要对我父王说的,不妨告诉我,我替你转告。我父王最近公事繁忙,没时间来见你。” “是没时间,还是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防备着我,不让他来见我?”萧子彦是仙儿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她想紧紧抓住。 “自然是我这个当女儿的不让他来见你。见你做什么?被你哭一哭闹一闹,他便会心软,替你求情!让你能从这里走出去?你若是走出去了,那些被你害死的小姑娘们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萧樱淡淡说道。 语调甚至称得上温和,可却让仙儿眼底爬上深深的惧意。 “我是被逼的,我也没法子。我也是受害者啊……” “受害者变成加害者,罪上加罪。” “你懂什么?你从小养尊处优,你哪里明白我们贫苦百姓的艰辛。我若是不顺从,他们便往死里打我。大冬天的,鞭子抽在身上,两下便见了血,一盆冷水浇下来,不到半个时辰,人便死了。除了点头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我不是坏人,谁生来都不是坏人,我不想的,我不想害那些小姑娘。可是我不害她们,死的便是自己,请问公主殿下,我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怎么办。我若是你,苟延残喘一时可以,却绝不会苟延残喘一世。最初也许艰难,也许像你所说,时时处于丧命的边缘。可时间久了,他们绝不会像最初那么防备你了。你可以离开,可是你没有……” 仙儿眼神一阵慌乱。“我,我逃不掉的……” 第六百五十二章 那个叫命运的东西 第六百五十二章那个叫命运的东西 最初确实是逃不掉的,那时便是连晚上睡觉都要被绑上手脚,可她从被害者成为加害者后,便没有防备她了。 她有无数的机会逃跑。 可那时候她已经不会跑了。 她往哪里跑?家里穷困潦倒,肚子都填不饱。何况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便是人能回去,在人们异样的眼光中,也没法活。再说,凭什么别人害她,她不能害别人? 很简单的道理。当人没了道德底线后,首先想到的永远是自己。 “既然做了,便要负责。该活该死由律法决定。哪怕你模样有五成像我亡母,我父王也不会罔顾律法救你的。你说有话要说,想必是打算拿来要挟我的,我建议你别这么做。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我相信你心里总有一处是净土。是你自己都不敢去看的地方。” “净土?我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脏的。你说我是可恨之人,我自知自己罪孽深重,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打算用一些秘密要挟你。你或是你父亲要承诺保全我的性命,我相信你们一定信守承诺,只要点了头,一定不会反悔,到时候我会把秘密告诉你们。” 仙儿轻声说道。 语气带着几分自嘲。似乎觉得自己太过异想天开了。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活命。 萧樱那句‘净土’让她怔了怔,她想到了自己刚落入班主手里最初的日子,明明萧樱出身高贵,是绝对无法理解她受的苦的,可仙儿还是缓缓开了口。 每天八个时辰学艺。动辄便挨鞭子,年纪大些,她模样生的越发出挑,终于难逃班主魔爪。 她隐约记得家里很穷,父母整日争吵。吵急了,父亲便动手打母亲。然后便是好大一出闹剧,男人骂女人哭孩子嚎。每到这时候,她便会躲到屋后的草垛里,直到夜深人静才敢钻出来。 母亲没教过她什么。 除了哭便是整天唉声叹气,说自己命不好,嫁了个没无的男人,生了几个拖油瓶的仔子。 也许是幼年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所以这一幕竟然一直印在她的脑海中,来到戏班后,每天过的猪狗不如,没有教她姑娘的规矩,没有告诉她做人的道理。可她本能的知道,那夜班主强行将她扯进屋中发生的事,会毁了她。 她反抗,被打的遍体鳞伤,最终依旧未能逃出魔掌。 既然逃不了,只能忍着受着。 看着班里其他人吃香的喝辣的,因为他们都唯班主马首是瞻,戏班里还有几个女子,她们甚至争相恐后的去班主屋里过夜…… 渐渐的,仙儿的心扭曲了。 失去的东西注定寻不回了。与其每日猪狗不如,她为什么不学一学那几个女人,用自己拥有的给自己争取些好处。 终于,她主动进了班主了屋子。 她年轻漂亮,身手又好,再加上班主偏袒栽培,很快成了班里的台柱子。 她终于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有了丫头,住客栈有自己专门的院子,以前那几个嘲笑她灰头土脸的女人再不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只要一句话,她们连饭碗都饱不住。她成了班子里没有敢惹的人…… 自然而然的,也知道了班子里那见不得光的生意。 那时候仙儿没觉得自己做的事情丧尽天良,她只看到了银子,无数的银子。她能买喜欢的首饰,胭脂也能用最好的,甚至能买来珍珠磨成粉敷在脸上,她过上了比千金小姐还要富贵的日子。 乱花迷人眼,尝到了甜头,每天山珍海味,还如何回头去啃那硬的掉渣的粗面饼子。 向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是有报应的。“我曾经真的想过离开,可天大地大,却无我容身之地。这些年靠着暗里的生意,我也分了大把的银子。可都被我挥霍了。买最好的料子,逛最贵的绣坊,买最贵的胭脂,用人人羡慕的珍珠粉敷面。我已经习惯这种纸醉金迷的日子了,再也回不了从前了。” 仙儿从没认真想过她这些年的经历。 也不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姑娘有什么魔力,竟然让她静下心里审视自己这些年所为。 原来,她一路往绝路而行。 原来,她这些年外表光鲜的日子,不过是在提前替自己送葬。 “你也别觉得委屈了,这些年你过的比我这个公主的日子都富贵,人家一辈子过的日子,你几年便过完了。你也算是不枉此生了。”萧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生了张‘教导主任’的脸,怎么谁都找她谈心啊。 宫里的齐皇后。 宫外的仙儿…… 她明明就是个小姑娘,勉强也算是不谱世事的年纪。 “是啊。比起被我们卖掉的小姑娘,我也不算冤枉。” “你明白就好。你苦水也倒了,是不是该说正事了,秘密呢?是什么?” “萧子彦……这辈子,下辈子,我再也遇不到对我这么好的男人了!”萧樱心道你这戏真是一出连着一出,这欲擒故纵,这欲语还羞的,幸亏没让他那个大男子主意父王来。若是萧子彦来,多半玩不过仙儿。 “恩。往下数八辈子,你都不会遇到对你那么好的男人了。” “……公主这样说,是不想我开口了吗?” 萧樱心想你开不开口还真不打紧,案子查的差不多了,那戏班的班主没撑住,能招的全招了。 最近云驰一边关注京城,一边关注花楼案后续。这些年被拐卖的小姑娘散布全国,找起来自然不容易,好在有了寻找的途径,只要努力,会找全的。 拔出萝卜带着泥,花楼,杂耍班子,商队……互相攀咬,互相推诿,反倒牵出了更多的人。 这个案子有望成为凤氏皇朝建立起来后牵扯最广,受害人最多的大案。 所以萧樱对仙儿这所谓的秘密,还真的不太在意。在她看来,仙儿多半是想保命,所以才找个理由想要见一见萧子彦。 第六百五十三章 客串教导主任 第六百五十三章客串教导主任 她来见仙儿,就是想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听完了一出幼年成长大戏,眼看着仙儿这一转,似乎打算继续开唱。 新戏似乎要打感情牌,不过萧樱不吃这一套。“你随意,我这人向来不受威胁。你不威胁我,兴许还能换我个好脸色,你一旦让我感受到威胁……你是个姑娘,我已经很怜香惜玉了。”萧樱表示因为自己脾气好,所以仙儿还能在她面前活蹦乱跳的。 萧樱其实对仙儿是真的悔过了,还是为了保命在演戏兴趣不大。 不管如何,她都没打算出手保她。 虽然保下她对萧樱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她终究只是参与者,并非主谋,而且还是个没有话语权的参与者。仙儿的存在,顶多能压一压那杂耍班子里几个年老色衰的老女人,她无法左右暗中的生意。 那个班主利用她,倒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不过就像萧樱对仙儿说的,人总要为自己所为付出代价的。 “……我没有要挟你的意思。”仙儿小声说道。 “那就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仙儿不说话,也许心里在挣扎吧。萧樱目光淡淡的看着她,她和所有女人都一样,千方百计替自己打算。 也不能说她错。可有些事情绝对不能做,做了就注定无法回头。萧樱听了一出小可怜到大可怜的大戏,精力有些不济了。 她本来也没打算得到什么大收获,只是觉得在仙儿处决前,还是应该见见她,若她说出什么反悔的话,也好寻机安慰安慰萧子彦。 最终她想多了,这里没什么意外惊喜给她。 萧樱扯了扯衣摆,打算离开了。 仙儿是惯会看人脸色的,自然看出萧樱的不耐烦,她确实觉得错了。也确实希望能保住性命。 她什么都不求了,只要活着就行。可此时她终于明白,那也是奢望。“别走,长宁公主,我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我做了伤天害理之事。我只是……只是不甘心。我受了那么多苦,最终却和班主他们一样?” “……咎由自取。世上没有得了好处却不付出代价的好事。仙儿,你好自为之吧。”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没做过坏事,我没去骗那些小姑娘,我只是……只是没有救她们而己。”仙儿最终哭了。 她被绑在椅子上,手脚不能动。想要擦擦眼泪都不能。 她是个漂亮女人,想必梨花带雨的样子十分赏心悦目。可这么狼狈的大哭,实在不算漂亮。 她似乎顾不得自己什么模样了。哽咽的道:“当年我被卖时,也没有救我啊。这世上……没几个好人的,我只是……视而不见罢了。我做错事了,我认罚,可班主他们更坏,这些年他们糟蹋了数不清的小姑娘,可我最终却落得和他们一样的结果。我只求,只求不要和他们一起走,我活着被他们欺负,难道死了还要受辱?” 萧樱沉默片刻,点了头。 “好,我会向云大人求情,不会让你和他们一起行刑的。” 仙儿怔了怔,似乎有些意外萧樱这么好说话。 “你若真的知错了,便想方设法弥补吧。也许老天怜惜你,让你侥幸活命呢……别什么事情都想着靠别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命运?自己手中。”仙儿摇摇头。 她就像条小船,在无边无际的小湖里摇摇摆摆,任凭狂风飓浪拍打。 她从没想过自己可以逃离风浪。 “我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过一些……我以前的名声很差,差的简直称得上声名狼藉了。我曾经纠缠过二皇子,自然被他嫌弃。我那时候脑袋不清,觉得二皇子模样俊俏,简直百看不厌,可丝毫不考虑他的性情品行。不出所料的出事了……” 仙儿静静听着。 她自然也听说过一些长宁的事。 长宁说的这些,在民间几乎被传烂了。长宁做为公主,自嘲起来竟然这般平易近人,仙儿有些意外。 她以为长宁是个高高在上,倨傲的姑娘。她们两次见面,长宁给她的感觉便是如此。 “我有阵子流落民间,着实吃了不少苦,还险些送命。最终侥幸活下来,也只剩一口气了。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只能寄居在一户农家。那家夫人十分看不上我,好在心地不错,勉强让我果腹。后来我只能自己想法子,跟着差役们一起查案,一起抓凶手。 我还要做仵作的活计。不管尸体烂成什么样子,我都要去验。你根本想像不出那一幕……后来,我认识了五殿下。五殿下有个京城第一公子的美称,比起二殿下只强不差。你也看到了,最终,我们情投意合。 我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有时候命运对我们不公,我们可以抱怨,却不能妥协。我若是妥协了,也许早就不在人世了。更不可能遇到我的意中人。仙儿,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萧樱倒不觉得自己过去的事情有什么不能启齿的。 可仙儿听后,却一脸震惊。 发生在萧樱身上的事情虽然传奇了些,可也不算是多耸人听闻。 可再加上萧樱的身份,那就称得上传奇了。而且萧樱这自嘲的语气,也着实惊到了仙儿。 她以为,萧樱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出身富贵。原来,那些谣言都是真的,她真的经历过那些…… 背叛,濒死,生计。 仵作,验尸,查案。 竟然都是真的。仙儿突然想,她说的没错。命运虽然无情,如果自己坚强,也不是不能战胜的。自己软弱,自己无能以至最终落入那样的境地,她还在这里怨天尤人,还在这里想尽办法活命。 她竟然是这样一个面目可憎之人。 那一瞬间,仙儿觉得自己该死。自己真的该死。 原来,人被打碎只是瞬间的事,曾经的委屈和抱怨都成了笑话。 眼看着小姑娘看了她一眼,似乎真的不打算再理会她了。仙儿在萧樱打开门的那一刻终于开了口。“……我知道这一切背后有个最大的主谋。” 第六百五十四章 惊鸿一瞥 第六百五十四章惊鸿一瞥 萧樱停下脚步,有些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仙儿。 仙儿没有停顿,也没了最开初想要借此活命讨价还价的意思。“……两年前,也是年尾我们来京城交货。我栖身京城一间花楼,以此遮掩。”仙儿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既然是消脏,总要想个遮掩的法子,仙儿模样漂亮,便在一家花楼挂了牌。 “有一天夜里,那家花楼提前关门,姑娘们都被老鸨赶回了屋子,我听隔壁小姐妹说,是有个贵人要来。在那种地方能称得上贵人的,出身毕竟不凡。”仙儿怕萧樱不知道内情,又仔细解释了几句。大意是花楼的客人多是些兜里有几个银子的,像是凡夫走卒,告苦力吃饭的,赚几个铜板还不够一日三餐呢,哪有闲钱逛花楼。 所以要说富贵人,十个客人八个家里都有余钱。 花楼最不缺的便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花楼成了正经买卖,朝廷对于官员逛花楼处罚并不严厉,只要不闹的太过头,朝廷多数时候都只睁只眼睛闭只眼睛的,所以值得花楼歇业迎接的贵客,到底有多贵?所以仙儿多留了个心眼…… 贵客也需要人招待,当晚负责招待的是花楼另一位花魁。 仙儿和那个花魁关系不错,她只是客居在此,一年到头也只年尾挂牌几天,平时不会和这里的姑娘抢客,仙儿自己也有银子,送给花楼姐妹的礼物向来大方,那个花魁有些清高,和楼里别的姑娘往来不多,倒是和仙儿有些交情,当晚她本就有些不适,仙儿索性提出由她代为招待贵客。 花魁想也不过是隔着屏风弹几首曲子。 越是贵人,反而越附庸风雅。并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花魁当晚确实不适,最终还是点了头。 最终便由仙儿半覆面纱代其招待了贵客。本来她是没机会见到贵客真容的,可那天贵客还带着几个朋友,那几个朋友闹腾着要见一见京城颇富盛名的花魁。 仙儿听那人开了口,是个挺好听的声音,听声音感觉年纪不大,是个年轻公子。 那人似乎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声音有些怏怏的。只说随他们的意。下一刻屏风被粗暴的推开一角,仙儿只扫了几张席面一眼,主位公子面向窗户,她只看到半张侧脸,模样俊俏,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纪。 下一刻,几个轻佻的年轻公子就冲到了屏风后。 仙儿眉头微蹙,想必回想那个场面不太舒服。 “……混乱中,其中一个似乎太过得意,冲屏风外喊了声‘阿齐’我不知道是哪个齐字,那位公子应了,不过最终没有动静。我被折腾的很惨,事后我那位花魁姐妹很不好意思,这才跟我说那位齐公子每年只来花楼一次,宴请的都是些京外的纨绔子弟,这些人离开的时候,都会带走几个楼里年纪小的姑娘。 她并没有明说,可我能明白她的意思。楼里养着很多小姑娘,并不是所有的小姑娘都会被老鸨养大。花楼每年买进小姑娘,同时也会高价卖出。而那位齐公子的朋友,每年都会在把姑娘送来后挑拣选人。” 仙儿说到这里,萧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位齐公子,恐怕是花楼幕后真正的主子,而像杂耍班子这些充其量只是散户,每年把姑娘从全国各地带到京城,然后卖进花楼,再由齐公子的朋友分销出去。 那个齐公子是这条罪恶产业的上层,甚至可能这条产业便是他开发出来的。 难怪仙儿打算靠这个秘密活命,这个消息,确实能让仙儿保住一条小命,就算她不找她们父女,直接去找云驰,也足够云驰对她网开一面了。 不过萧樱相信,仙儿说的不止这个。 那位齐公子的身份,仙儿应该有所猜测,果然……似乎真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仙儿真的没有私藏的意思,继续说道。 “这种事虽然龌龊,不过在花楼那种地方也不算什么稀罕事。我之所以觉出异常,是三个月后,我听到一个消息,那个和我交好的花魁姐妹染病而亡。身在花楼命确实不值钱,可她是花魁,老鸨为了栽培她可没少砸银子,她年纪还小,能再红几年。能给楼里赚不少银子……”言下之意,病死的太过蹊跷。 “年尾我回京,收到一封信,是楼里服侍她的一个小丫头。我那姐妹为人虽然孤僻清高了些,可对身边人不错,小丫头感恩,一直留着一封密信,信中说她感觉有人要害她……那晚我替她招待客人的事,老鸨并不知情。她说老鸨明里暗里试探了她几次,她表现的一脸困惑。她猜测,那晚的客人恐怕身份不同寻常。她让我小心,那晚替她招待客人的事情一定不能露出来。小丫头说这是她临死前写的,没来得及送出来便病了。老鸨说她得了疫病,会传给其她人,便把她移到后院的小厢房,不到十天她人便没了。” 不管有怎样的美名,平日客人趋之若鹜。 一旦死了也不过是白骨一具。 尤其在花街那种地方,很快便泯灭了,没人会再记得她。 那一晚她李代桃僵的事情也随着花魁之死而落幕,再无人提起。 而仙儿再次来到京城,不管班主如何威逼利诱,再未在花楼挂牌。 “为此,我挨了几次毒打,可又不能将真相说出来。有一次班主打的太狠了,我狼狈的逃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曾经栖身的花楼,正是天似亮未亮之时,我回过神来往花楼后门那条街绕去,那里我能更快回客栈。我没地方可去,就算被班主打个半死,最终也还要回去。离花楼后门不远,我看到一辆马车来接人。这种地方,有些有身份的客人要掩人耳目,会偷偷从后门进出,那个时辰正是街上人最少的时候。 我不想惹事,就躲了起来。 老鸨亲自将客人送出来,有小厮打了火把,所以我看到了那位客人的侧脸……” 第六百五十五章 隐形黑手 第六百五十五章隐形黑手 回忆到这里,仙儿似乎很害怕,哪怕被绑在椅子上,身子也止不住的抖了抖。 牙齿咬的咯吱响,还是勉强开了口。“是他,虽然我只看了一眼他的侧脸,可绝对是他,不会有错。” 命运的齿轮最终还是转了回来。当时仙儿没有看到那个齐公子的正脸,只看到侧面,而且是惊鸿一瞥。可却让她记忆深切,再次的惊鸿一瞥,她感觉头皮发麻,她确定便是那个齐公子。 马车从她身边驶过,她把自己缩成一团隐在暗中。 马车上挂着灯笼,灯笼上醒目的一个字,让她如置冰窖。 “是霁。上雨下齐的霁?” 仙儿点头。“是,我确定是这个字。”至于什么人能堂而皇之的把霁字挂在车头,放眼整个京城,唯有……“你没告诉过别人?”仙儿摇头:“我不敢,我几乎要吓死了。回到客栈后再也不敢出门,等办好了事,便随班主一起离开了京城,出了城门我才觉得自己活了。” 见萧樱沉默不语,仙儿有些不安,难道这个长宁和那些人是一伙的吗?那她这么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是不是要被灭口了? 好在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萧樱很快回过神来。 “你做的对。你若是透露给别人,恐怕早就步你那小姐妹的后尘了。” “我明白。我不是好人,可有的人比我恶上百倍千倍。我把知道的全告诉公主了,如果公主真的要替那些死了的小姑娘报仇,绝不该放过主谋。真正的恶人,披着锦玉,吃着山珍海味,他们吃的是那些小姑娘的血肉。我助纣为虐,死了是罪有应得,可那些人……他们应该被千刀万剐。” 坏人也分三六九等。 有的坏人只是顺势而为的坏。 别人都为恶?凭什么她不能为恶。 可有的坏人,却是在指挥别人为恶。兴风作浪,网罗一帮恶棍,将这世道搅的天昏地暗。 今日这前,萧樱还真不太看得上三皇子凤霁。凤霁显然也不太喜欢她,两人相见两恶,所以尽量避免见面。见了面还要粉饰太平的打招呼,忒假。 三皇子的母妃也是四妃中最不起眼的那个。 虽然封号丽妃,可模样在四妃中只能算是中等。姿色中等,性情一般,为人不冷不热,无论怎么看都是个不起眼的角色。凤霁在几个兄弟中也是最中规中矩的一个。 曾经凤四殿下和他形影不离。 被凤霁支使的团团转,被凤霁卖了恐怕还要替凤霁数钱呢。后来凤四殿下和萧樱、凤戈走的越来越近,和凤霁自然而然的便疏远了。 凤璟也越来越少在萧樱面前提起这位凤三殿下。 凤霖和凤晔为了太子之位争的面红耳赤,擂台从朝上打到朝下,始终不见这位凤三殿下的踪影,最近听说,他似乎和凤晔走的挺近。 两人大有一幅狼狈为奸的架式。 这位存在感不强,性子也不太招人喜欢的凤三殿下,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 所以老话说的不错,咬人的狗不叫。 “……他们会的。”轻声说完,萧樱拉门而出。 云驰果然等在不远处,云驰一见萧樱的神情,脸上神情也跟着一沉。 “云大人,京里恐怕要出事。” “……仙儿说了什么?” “说出一个人,或许是花楼案真正的主谋,如果真的是他……到了这个地步,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谁?” “凤三殿下,凤霁。” 两人沉默以对。云驰冷笑一声道:“凤家的种,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大人这么说,可是连凤戈都骂进去了。”“我连自己都一起骂进去了,凤戈让人省心吗?那小子从小到大便没一天让人省心的。” 萧樱:“……”云驰赢了。 云驰亲自送萧樱回府,顺便上门讨了杯热茶。 没喊萧子彦回来,实在是因为仙儿这事……萧樱得从头到尾复述一遍,实在怕刺激到萧子彦。 “所以这些年,我始终觉得暗处有只黑手……失子案来的蹊跷。虽说是吴氏不甘心就此沉寂,有复辟之心。可现在并不是好时机,而且他们也没有像样的反攻步骤,就冒冒然的重启祭祀招唤旧时臣子。”怎么想这计划都难以实现。姓吴的不笨,怎么就认为自己能行。 还有这次花楼案,是谁发现了这个所谓的‘商机’。 这些年卖进京城的小姑娘根本无法统计数目。己知的便不会少于千人。 这样大的数目,京城官场便当真无人知晓? 云驰从不踏足花楼,所以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可有些官员却是花楼的常客。 这些年背人无人隐瞒,无人操纵,恐怕这生意做不了这么大。把人卖到京城,再由京城周转出去并不是稳妥的法子。 京城人来人往,而且是天子脚下,并不适合当这个中转站,可买卖孩子的中转站偏偏就设在京城。云驰和萧樱加上凤戈曾经讨论过原因。 几人都觉得京城应该有个大靠山,能包庇这个买卖。 可这人是谁,一时间却没什么头绪。 他藏的很深,失子案,花楼案,从始至终都看不出有这个人的手笔。一度让几人怀疑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这人行事小心,而且十分会隐藏自己。 萧樱也曾经怀疑过凤霁,甚至派人专门盯梢过一阵,并没发现凤霁有什么出格之举。 若不是仙儿那两次惊鸿一瞥,恐怕等凤霁准备周到突然出手,还真的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既然他藏的这么深,一定也对太子之位觊觎良久。齐皇后虽然没了替凤霖夺位的心思,可有个更棘手的要一旁虎视眈眈。” 萧樱点头。 “我有点担心。齐皇后虽然对凤霖失望透顶,不会再不顾一切的扶持他,可我看凤霖并不想放弃,这时候若有人煽风点火……事情会不会有变?” 凤霁的存在简直像颗定时炸弹。 他不像凤晔,所有人包括齐皇后在内本能的防备着他。 凤霁多数时候像个隐形人,这种人的可怕之处便是大家谁也没有意识到他的危险性,一旦他突然发难,恐怕会造成不敢想像的后果。 第六百五十六章 逼敌在明 第六百五十六章逼敌在明 “还有凤晔,他可不是老实本份的主。”云驰补充。 凤家人,就没一个老实本份的。便是凤璟,虽然对皇位没有野心可也绝对不是个任人揉捏的。萧樱心道刚解决完一个麻烦,这又送来个大的,凤家简直就是麻烦专业户。 有时候真想一走了之,把这烂摊子扔给凤戈。 可想想又不忍心,凤戈从小到大受了不少苦,她再见不得他吃苦了。喜欢一个人就是希望他陪在身边,有自己的陪伴余生皆开怀。 真是她的小冤家。 “我们一件一件来,派人盯着凤晔和凤霁,一旦有异动,立时联系齐皇后。” “只能如此了。我有个预感,凤霖那边应该先有异动。”第一个动手的永远是第一个沉不住气了,凤家三兄弟,应该当属凤霖。 这点萧樱也认同,她又和云驰商量一旦真的出事如何应对。 云驰很快告辞,他得去联络属下,部署安排。 至于云霁那边,应该是自以为已经杀人灭口了,仙儿的存在对云霁来说是个天大的意外,对她们来说便是个机会。 萧子彦知得萧樱从宫里回来了,特意快马加鞭来看萧樱,上下打量萧樱,确定自家女儿一根汗毛都没伤到,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萧樱和萧子彦提了提凤霁的事,自然没提仙儿,萧子彦不太喜欢动脑子,萧樱说什么他便听什么。听了几句便明白了,大骂凤家小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当皇帝有什么好?劳心劳力还不落好。 当好了那是应该的,谁让你姓凤。 当的不好,被人骂昏君,死了都不得安生。 还是他们萧氏好,皇帝谁喜欢当,谁便去当。当的好了百姓赞萧氏治国有方,当的不好百姓骂昏君,还要被萧家几兄弟轮流骂上一轮。 然后合几人之力,努力拨乱反正。 有商有量的,多和谐。 不像凤氏,偏得争个你死我活。最后落个光杆皇帝,还要背负杀兄弑地夺位的恶名,何苦!抱怨归抱怨,该帮萧樱的萧子彦绝不含糊。凤戈如今勉强也算是他半个儿子,萧氏向来护短,谁敢欺负凤戈,便是欺负他们萧家人。 萧子彦大骂凤家‘三兄弟’。都没留下陪萧樱吃顿饭,又火急火燎的出了门。此时,离新年还有五天。 快要过年了,倒让萧樱找到了点现代时的感觉,街头百姓们奔走着,见面笑容满面的打招呼,互相询问着哪家的年货更便宜些,哪家多给一两,哪家份量不够。 虽说传出皇帝病重的消息,可对于普通百姓,似乎还不及哪家猪肉便宜来的重要。 云驰坐在马车上,隔着一道车窗听着街上喧闹的声音,声音传到车厢里显得闷闷的,似乎一道车窗隔开了两个世界。“……真的不去见见长宁。”日头隐约透过藏蓝车帘,把云驰的身影照了个影影绰绰,角落里则一片昏暗,昏暗的角落中,突然有道声音传了出来。“不。” 云驰似乎轻叹了一声。 “你小子,这么狠,难道不知道长宁有多牵挂你?” “……知道。”那个声音回的有些粗哑。 “既然知道,还不让她见一见你。” “……看到,会伤心的。” 这时,那人影缓缓往光景中移了移,脸还是那张脸,依旧俊俏无双,虽然染了几分风霜,可丝毫不减其势。可他整个后背,却过于依靠车厢了,云驰坐的端正,身板比直,而他,则整个靠在车厢上,从脖子往下扫视,能清楚的看到他腰侧有些异样。 似乎是多穿了件袍子,显得有些鼓囊囊。 云驰似乎冷哼了一声。“你就不怕我看到伤心。” “……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心好伤的。”不能去见心上人,男人心情委实不太美妙。所以怼云驰怒的毫不留情。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是豁出这条老命护着你的宝贝阿樱。你这才回来,连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呢,就过河拆桥!”云驰不提还好,这一提,像踩了凤戈尾巴。 “护着?拼命?云大人拼命护着阿樱的结果便是……她旧疾复发,还要带病去跪宫门?” “……呃。这个我可以解释,还不都是因为你。”云驰有些词穷。这事确实是他思虑不周,萧樱那丫头脾气犟,而且萧樱这么一跪,确实打了凤晔好大一巴掌。 “大人若不想父王立二皇兄为太子,明明另有法子,却偏让阿樱冒险。”凤戈声音轻飘飘的道,似乎有些气力不足。 云驰狠狠瞪他一眼。“说的容易,我的法子只能解一时之困,哪有长宁出面来的好用。何况,你便不担心本官置身险境?你心里只有你的阿樱,你的长宁!你小子真是白眼狼。”对于云驰的指控,凤戈恍如未闻。 他今天才赶回京城,之所以不能立时回家见萧樱,是因为回程途中遇袭。 虽然风一等人拼死保护,依旧中了一箭。伤在腰侧,虽不致命,可萧樱看了必定担心。何况这时候,他受伤的消息若是传出去,于大局不利,所以虽然想死了萧樱,他也只能暂时按捺。 凤霁能玩阴的,一直躲在暗处。 他为什么不能? 他和云驰正在商量逼凤霁现身。“这次偷袭我的人,和太平郡数次算计我的人,应该是同一批。” “你小子就是招人恨。”依旧觉得凤戈是白眼狼,云驰嗤笑道。 “我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招人恨?难道因为本王生的玉树临风?”明明玩笑之言,偏偏凤戈问的一本正经。 有那么一瞬间,云驰似乎想随手拿个东西拍在凤戈那张俊脸上。只是想着他如今只有这张脸还能见人了,若是打坏了就真的‘一无是处’了,这才忍下手痒。“想必是个有远见的……凤霖虽然身份卓然,身后又有齐后,可以他的性子,终究难当大任。凤晔太过锋芒毕露,德妃这些年独霸后宫,母子两人暗中太过招人恨了。 凤四不必说了,傻小子一个。 似乎也就只有你,是个囫囵的……” 第六百五十七章 终于动手 第六百五十七章终于动手 “囫囵”的凤戈只能默默听着云驰对他的……赞美。 也不知道囫囵这词这时候是褒是贬。“当年你出事后,我用尽了法子,可也查不出幕后之人……当时我就对你说,这后宫中有个深藏不漏的。 齐皇后当时还没必要对你出手。德妃自视甚高,一直觉得凤晔得天独厚,再加上凤晔又得庚帝喜欢,所以在你没抢了凤晔风头前,对你出手的可能也不大。当时怀疑过丽妃和贤妃,可两人平日十分低调,那时候也实在没理由针对你。我甚至怀疑过你母妃慧妃……”凤戈猛的抬头,这些云驰从来没在他面前讲过。 他还以为云驰是最近才知道他和母妃关系不睦的。 “瞪我做什么?你们母子向来不亲近,这点难道还是秘密。本官难道不知?” 凤戈眨了眨眼睛,觉昨自己太过一惊一乍了。 云驰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有多么的……惊骇世俗。继续说道:“可三人,我都查不出什么端倪来。这些年我一直惦记着这事,直到长宁说出花楼的幕后之人是凤霁,我突然间便明白了。 宫中,丽妃行事最是不起眼。大家都以为她生性如此,我看不然……她才是后宫里藏的最深的那一个。甚至,慧妃如此待你,或许其中都有丽妃的影子。你不妨寻个机会亲口问一问慧妃,是谁灌输她……殷家比你这个儿子还要可靠的?” 凤戈缓缓点头。 并没说何时进宫。云驰也不逼他,反正他们如今已经知道躲在背后的是丽妃母子。 这点便够了,至于去问慧妃,无非是多些佐证。他们现在并不是在求证,所以这事要看凤戈的心意。 云驰自然没有逼凤戈和慧妃和好的意思。一个女人不信自己的儿子,非但不信,还要给儿子身上套个枷锁。云驰没让凤戈去弑母,已经是很难慧妃面子了。 反正慧妃这辈子注定出不了宫。 将来给她块地方,让她颐养天年便是。 也费不了多少粮食。没必要让凤戈背上个弑母的罪名。 “贤妃没什么野心,只希望儿子凤璟能安身立命。最近你和长宁帮了凤璟大忙。贤妃心中感激,只要你们开口,贤妃一定助你们一臂之力。齐皇后和贤妃联手,德妃和丽妃在后宫掀不起大风大浪来。” “我觉得第一个大浪很快便要来了……”凤戈目光放空,透过马车看向远方。 “第一个?” “是。我那位大皇兄,很快便要坐不住了。” 云驰没有反驳。萧樱和凤戈都有这个猜测,云驰自然不会掉以轻心。所以当夜收到凤霖府上调兵谴将,似乎有大动作时一点也不意外。 他不慌不忙的穿好袍子。 凤戈已经先到了,穿了件玄色的袍子,似乎是风一担心他的伤势,又给他罩了间同色的大氅。 月色下,显得清冷冷的,透着那么几分孤傲。“你小子简直是神算,你白天才说凤霖恐怕坐不住了,当晚他就像被针扎了腚似的……又叫又闹的。我们接下来要如何?” “先按兵不动。有人比我们更急。”云驰勾了勾唇角,觉得凤戈简直和他一脉相承的‘坏’。 一个时辰后。 风一风*尘仆仆的回来了。进了城他便被凤戈派去盯梢大皇子府了。 “回主子、云大人,大皇子悄悄带人围了宫门。自己已经进宫去见齐皇后了。二皇子那边果然按捺不住了,也点了人马,趁着夜色直奔宫门,再有一柱香的功夫,便能碰面了。” “凤晔这定力不行啊。他是生怕齐皇后出手,当真弄出个诏书,到时候他恐怕就师出无名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京城可不止这三股势力,还有个弹丸其下呢。 到底谁才是那最后的弹丸。 云驰和凤戈这边继续准备着…… 凤霖那边发难的消息,萧樱自然也接到了。她往凤霖,凤晔,凤霁三府都派了人手。 聂炫亲自盯凤霖。 萧樱简单梳洗后去见聂炫。“不出所料,凤霖先动了。他这两天几次进宫去和齐皇后商量……结果自然不如他意。恐怕凤霖身边的人都有些按捺不住了,再加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背后推波助澜。凤霖终于决定来硬的。此时皇宫被围,凤霖已经进宫了。” “想必云大人那里应该也知道了。不急,我们暂且观望……一定有比我们急的人。” 聂炫点头。虽然萧樱成竹在胸,可他还是有些担心。 事到如今,他自然清楚凤戈和萧樱做这一切为了什么。如果事情有个差池,让凤霖或是凤晔如愿……“齐皇后那边,真的可靠?” “自然可靠,齐皇后不傻。她可不想背负永世骂名。” “你说比我们更急的人。是谁?凤晔……” 萧樱点头。“他算一个。”至于另一个…… 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的。聂炫对于萧樱的决定自然十分信服,似乎萧樱不管做什么,还没出过纰漏。比起萧樱,他这个平时冷漠的反倒显得更急切。 半夜三更的把萧樱吵醒了。 “要不,我盯着,你再去睡会。” 萧樱摇摇头。“怎么睡的着?宫里想必十分热闹……我们准备吧。天亮前,便会有分晓了。” 萧樱所料不差,此时宫中确实十分热闹。简直就是灯火通明。 入了夜,宫灯便熄了,除了几个高高挂在屋檐的宫灯,整个皇宫万籁俱寂。可此时,有一处却是灯火通明。 便是齐皇后的寝宫。 齐皇后穿戴整齐,端坐在主位。 凤霖立在屋子正中,一脸阴霾的看向自己的母后。“事已至此,儿子已经没有退路了,母后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儿子送命?”凤霖想不明白,齐皇后只有他一个儿子,她不支持他,难道要支持别的女人生的儿子。 谁登上太子之位,将来会像亲生母妃那样侍奉齐皇后? 心腹是怎么和他说的?他们说,齐皇后没有选择,只要他动手,她便不得不帮他。 为什么?事与愿违……他进了宫,他的母妃冷着一张脸,看他的目光带着满满的失望。 第六百五十八章 螳螂捕蝉 第六百五十八章螳螂捕蝉 最终,殿中对峙的竟然是他们母子!凤霖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场笑话。“母后,我是你怀胎十月所生,我是你唯一的儿子……母后若不帮我,这世上还有谁肯真心实意帮我?” 凤霖其实也知道姬儿的事让齐皇后生气了。 可收个女人罢了,实在是件小事,值不得齐皇后如此大动干戈。 齐皇后若真不喜欢姬儿,大不了以后给她封位低些,若是还不解气,便永远不让姬儿出现在她面前。 将来齐皇后便是齐太后了,后宫的事自然由她定夺。 齐皇后心如刀割,她看着质问自己的儿子,眼中不由得浸出了湿意,凤霖很小的时候,也曾端了温茶送到她手中,奶声奶气的说:母后,喝。 再大些,他课业上得了老师称赞,也会兴高采烈的捧着册子来向她显摆。每次她都会赞一声‘霖儿真聪明’。小小的凤霖便会笑的一脸洋洋得意,似乎她一句轻轻的赞美,便是全世界了。 小小的凤霖,贴心的凤霖,得意的凤霖……怎么就成了如今面前这个好大喜功,倨傲自满偏偏耳根子又软,轻易被人摆布的凤霖。 “母后拦你,便是在帮你了。霖儿,听母后一句劝……收手吧。” 就算真的当上了太子又如何,旁有兄弟虎视眈眈,下有朝臣心中不忿。 治下数万万百姓嗷嗷待哺……这些都不是凤霖能应付的。此时凤霖自然听不进齐皇后的话,哪怕齐皇后说的真是金玉良言,如今他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事己至此,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难道要他当缩头乌龟,伸出了手再强行缩回去,一辈子窝窝囊囊活着? 他是凤霖,是大皇子,本就该承袭太子之位。他只是拿回属于他的东西,何过之有? “收手?我是皇长子,我是母后嫡亲的骨肉,我本就应该坐上这太子之位。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何错之有?难道母后不希望我将来登上帝位,自己做个养尊处优的太后娘娘?” “你父皇本事如何?你父皇这个皇帝当的如何?霖儿,你真的觉得自己能当个好皇帝?” “父皇自然是个好皇帝。当皇帝要什么本事?有满朝文武呢……儿子只要知人善用,一定能当好这个皇帝的。”凤霖觉得当皇帝一点也不难,他那些心腹一个个叫嚷着要替他赴汤蹈火。一旦他得势,将这些人安排进朝廷,那些不归顺他的通通换掉。 满朝文武都是他的人。 谁还敢对他有异心!齐皇后苦笑,当皇帝又不是摆家家酒。 知人善用?说的容易,又有几人能做到?凤霖几斤几两齐皇后清楚的很。见齐皇后依旧不为所动,凤霖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明明最简单的一件事,怎么反倒成了绊脚石。 “母亲打定主意不帮儿子?” “霖儿,将来当个闲散王爷不好吗?一辈子锦衣玉食,有人供养。” “母亲在说笑,闲散王爷?我能当皇帝,为什么要一直当个劳什子的王爷。当王爷有什么好?哪天我那坐上皇位的兄弟不高兴了,一刀就能砍了我。而母后您也休想被他当成太后供着。” 齐皇后叹息,朽木不可雕。 她闭上眼睛不再开口,从神情上告诉凤霖,她不会帮他。 凤霖越发的烦躁。齐皇后若不帮他,事情自然难办。可他拿齐皇后没法子,总不能对亲生母亲动手。 “好,母亲就算不帮儿臣,儿臣自己也能办成,只求母后不要拖儿臣后腿。”凤霖只能退而求其次,齐皇后没有开口。凤霖狠狠的瞪了一眼齐皇后,随后甩袖而去,他要直接去见庚帝。 如果庚帝不答应立诏书,他不介意用强。 华王府。 凤晔挥手斥退报信的护卫。 对身边几个心腹道:“……凤霖太过异想天开了,还以为带着几个府兵围了皇宫,这太子之位就落于他手。他以为储位之争是什么?儿戏吗?”凤晔觉得凤霖蠢的可笑。 “就是。真是笨到无药可救了。”心腹附和。 “我看不仅无药可救,便是喂了药,也救不了吧。要不怎么连皇后娘娘这个当娘的都不支持大皇子。”几人说完都露出笑意,凤晔也笑了。虽然最近他走背运,先是被免了王爷封号,又被禁足府中。想要重新入朝也被挡了回来。可比起凤霖,他还是幸运的。至少他的母妃一心一意为他着想。 哪怕齐皇后防的滴水不漏,也能想到法子送消息出来。 所以他才能暗中布置,让凤霖当这个出头鸟国。他倒要看看齐皇后是不是真的不插手。就算她真的不插手,也难逃干系…… 他的母妃德妃这辈子都被齐皇后压一头,最大的心愿便是能把齐皇后踩在脚下。 做为儿子,凤晔自然要替母亲完成这个心愿。 “殿下,咱们是不是该动身了,可别让大皇子真的抢了头筹。”凤晔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在凤霖威逼庚帝写诏书时,从天而降,替庚帝拿下凤霖那个逆子。 他本就是庚帝最偏爱的儿子。 在那个时候出现,庚帝自然欣慰,顺理成章的便能册封他为太子。 凤晔点头。“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动身……宫外都安排好了吗?” “殿下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保准神不知鬼不觉。” 凤霖围了皇宫,他便进不去了吗? 异想天开。 庚帝寝宫。 人上了年纪,似乎越发的爱回忆从前了。庚帝最近总想起自己年轻时,他之所以偏爱凤晔也有其自身的原因,他也是二皇子,上面有个嫡出的皇兄。 他的母后,也只是先帝的妃子。 先帝一直属意他的大皇兄。也一直把大皇兄当储君栽培。 朝上朝下,没人在意他这个二皇子。可是他不甘心,他觉得自己除了出身,样样强过大皇子。 最终还是暗中做了些手脚,他的大皇兄病逝。凤庚想,这下该轮到他了吧。 可他还有三皇兄,四皇兄…… 没办法,他只能一各个暗算,他这皇位来的委实不易。 所以本能的,他心疼凤晔,因为看到凤晔就仿佛看到年轻时的他。 他那时候不得先帝宠爱,所以夺位之路异常艰难。如今他当了皇帝,自然不会让旧事重演。 所以庚帝自始至终都表露出对凤晔的喜欢,朝上有些擅经营的,也都见风使舵,早早围到凤晔身边…… 这些庚帝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只是,后来出了一个云驰。 他是先帝留在宫外的种,所以当年夺位是遗漏了。不过不打紧,他已经是皇帝了,处理先帝一个私生子罢了,不会太过困难的。可云驰就像是来讨债的,次次能躲过,他甚至不知道他怎么就过了宗人府那几个宗老的关。 那几个老东西眼睛向来长在天上。 对他这个皇帝都是爱搭不理的。却偏偏把云驰护了个滴水不漏。 渐渐的,云驰在朝堂的名声越来越盛,最终,甚至隐隐与他匹敌。 他那时候身子便不太好了,似乎也没有心力一味的和云驰较量了,而且云驰似乎对皇位也没什么野心。他既然不打算夺位篡权,庚帝渐渐的也不再处处针对他。偶尔他们两个还能安安静的说上几句话。 庚帝昏昏沉沉间,想到了上次云驰对他说的话。 他说他这五个儿子,长子是个无能的,次子是个私心重的,老三是个半死不活的,老四是个呆蠢的,只有老五……看着还精明些。 云驰甚至直言,如果他将皇位传给除了凤戈以外的皇子,云驰不介意谋个朝篡个位。反正他那几个蠢儿子也坐不稳这龙椅,不如就把龙椅给有本事坐稳的。 庚帝虽然生气,可对云驰无可奈何。 他确实偏心凤晔,想把江山交到凤晔手中。可如果他的心意最终却害了凤晔的命……庚帝也想过索性派人结果了凤戈。 虽然是他的儿子,可他有五个儿子,少了凤戈一个……可是不能。一旦真的惹怒了云驰,云驰恐怕真的敢大逆不道的谋朝篡位。他还不能动凤戈。 也不知道凤戈那小子给云驰灌了什么迷糊汤。 让云驰不惜不切替他保驾护航。为此瘐帝的病更重了,这几天已经病的无法起身,早朝已经许久未上了。 他不想死,没谁甘心去死。 何况他是个皇帝,锦衣玉食,这个天下都是他的。他不能死!就算要死,也要多活一年,一定要捱过这个新年。 凤霖便是这个时候来的,他直接打昏了护卫,踹了殿门。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吵醒了庚帝,望着一脸讨债鬼样子的凤霖,庚帝昏沉沉的脑子渐渐清明起来。 对凤霖,庚帝向来是高高太上的父皇。 “你来做什么?朕没召唤你进宫。” 就算凤霖脸上神情不妥,庚帝也没觉得凤霖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来。这就是个没本事的,虽然齐皇后费心费力,可终究教不出什么奇才来。 何况这些年他有意纵容。 跟在凤霖身边的都是些眼高手低的货色。和这些人搅和成一团,凤霖能有什么大作为! 这出捧杀,庚帝玩的隐晦,便是精明如齐皇后也不会看出来的。 所以在凤霖面前,庚帝十分坦然。“这些年来,儿臣对父皇也算是孝顺有嘉,可是父皇对儿臣,却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儿臣今日来就是想问问父皇,儿臣到底哪里招父皇厌恶,以至这些年来,不论儿臣做什么,父皇始终看儿臣不顺眼?” 事情到了这一步,凤霖也不急了。 一切尽在掌握,他有时间和庚帝好好絮叨絮叨。 凤霖不傻,他自然能感觉出庚帝对他的不喜。 虽然他是皇长子,说出去人人羡慕。可他从小到大没感受到丁点来自庚帝的父爱。 “胡闹什么。” “儿臣没有胡闹,儿臣是真的不解,所以才特意来见父皇,求父皇解惑。” “……你与其问朕,不如去问你的母后,你母后一清二楚。”“……其实也不必去问母后,市井那些传言虽然不可尽信,不过想必其中也有些可信。传言说父皇当初属意的一直是贤妃,可是父皇又需要齐氏的势力替父皇为助益,所以父皇才会娶母后为妻。” “你即知道,还来问什么?朕乏的很,你且退下吧。” “因母后生下了儿臣,外祖父才决定相助父皇……父皇终于如愿所偿,再次把母后束之高阁。后来需要舅舅替父皇征占,母后又生下了月儿。父皇,您可真是‘知人善用’。” 这些虽然都是真的,可从来没人敢在庚帝面前提起。 今天突然被自己向来不看重的儿子当面说了出来,可以想像庚帝的怒意。 “逆子。你胆大包天。来人……将他给朕赶出宫去。”庚帝断续的吩咐道。 等了半天,殿外毫无动静,庚帝这时才反应过来。凤霖恐怕来者不善。可他依旧不觉得凤霖有这么大的胆子?难道是齐皇后…… “是你母后替你撑腰吧。他恨朕,所以见不得朕这么拖着,他想要朕立刻丧命,好让你这个逆子登基为帝!休想。朕绝不会把皇位交给你这么个混账东西的。” “……父皇猜错了。母后并不支持儿臣进宫,反而劝儿臣安身立命,当个闲散王爷……笑话,儿臣是皇长子,是嫡出的皇长子。这太子之位本就该儿臣来坐。” 庚帝似乎有些意外,发难的竟然不是齐皇后。难道,这世上最恨他的,不是她吗?“你想当太子?你有本事当太子?真是天大的笑话……”“儿臣没本事,谁有?凤晔吗?” “凤晔比你强上百倍。” “那又如何,被个小姑娘轻轻松松的拉下了马。”凤霖嘲笑道。 “那是长宁有心算无心。朕不过是看在她姓萧的份上,才给她个面子,难道朕会怕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凤霖冷笑。 “父皇自然不怕,不过也不敢去顶撞长宁便是。长宁虽然柔弱可斯,可她背后的萧氏却是个硬茬子,父皇敢碰?” 凤霖这时候忘了自己似乎也没打萧氏放在眼里…… 第六百五十九章 半世情劫 第六百五十九章半世情劫 齐皇后不止一次叮嘱凤霖,别招惹长宁,别招惹长宁,萧氏不好惹。 就算不和萧氏交好,起码别交恶啊。可是凤霖压根左耳进右耳出,上次因为一个姬儿还险些和长宁……大打出手。若不是齐皇后在,凤霖恐怕真的会不管不顾。 什么不打女人的君子风度,压根没有。 从小到大行事全凭心意,谁让他不痛快,他一定让谁不痛快,才不会在意是男人还是女人。 这时候他倒想起萧氏的厉害了。 庚帝本就一脸病气,这下更是被气得脸色煞白,他此时如果还搞不明白凤霖的来意,那他就真的是个棒槌了。 他这是胆大包天来逼宫! “你死了这条心吧,朕便是把这江山交给外姓人……也绝不会给你!” “外姓人?云驰吗?父皇是不是太过一厢情愿了,也不问问我那位云皇叔对皇位有没有兴趣?就算他有兴趣,他敢要?他不怕世人讥笑?不怕天下文人将他写成一个谋朝篡位的奸臣?”云驰在凤霖眼中,冷傲,孤僻,不好相处。可对权势兴趣一直不大,他如果痴迷权势,还能老实呆在刑部。 “提他做什么?” “云大人可是国之栋梁,将来儿臣登基后还要仰仗云大人呢,有何提不得的。”只要他有了传位诏书,满朝文武自然奉他为新君,云驰也不例外。 “痴人说梦。他绝不会效忠你这么个不学无术之辈的。”庚帝有些后悔了,他不该把凤霖往废物方向培养。好歹也该给他请个明白事理的师父,教他当个正人君子,而不是如今这般眼高于顶,却又一肚子浆糊。 因为不喜欢齐皇后。 连带着庚帝对齐皇后生的长子也不太亲近。 自从凤晔出生后,庚帝一门心思想要让次子承继皇位,自然不会希望长子是个太过睿智的。 好在凤霖本也不聪明,不管齐皇后如何教导,也不过是个中人之资。出宫开府后,加上身边那帮狐庚帝特意纵容的狐朋狗友,齐皇后最终鞭长莫及,成功的长成了庚帝希望的模样。 他是不是做错了? 他虽然一直不能对齐皇后生出什么情意来,可是齐皇后这个国母,当的确实无可挑剔。 她温和,贤淑,大方,处事公道。这些年把皇宫治理的井井有条。 她也从未争过什么,就算他从不去她那里,她也默默做着皇后该做之事。 他宠德妃,自然对德妃所为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心中清楚德妃隔三差五去齐皇后那挑衅。多数时候齐皇后都忘着她,偶尔闹的过头,也不过冷了脸。德妃就会来他这里哭着闹着说自己受了大委屈,他为了安抚德妃,便流水似的往德妃宫里送东西。 这些,齐皇后都看在眼里,可她却从未在他面前提过一句。 凤月心是齐皇后一手养大的,庚帝很疼唯一的女儿。凤月心被齐皇后养的天真烂漫,性子和善,让庚帝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宠着。他不由得想,如果他不插手,是不是凤霖也能被齐皇后养成一个大度心善的真君子。而不是此时在他面前的……一幅尖酸的嘴脸,一脸凶猛的神情,看他的目光,不像看父亲,而像看仇人。 “父皇传也得传,不传也得传。儿臣已经替父皇似好了旨意,父皇只需用印……父皇放心,儿臣会好好在父皇身旁侍疾的,保准孝孝顺顺的顺父皇西去。” 凤霖话音落下,身边护卫从怀里掏出已经拟好的旨意。 上面自然都是夸奖之词,最后写着是将江山托付。 庚帝大怒,手臂挥出。可久病体弱,他根本没力气打落那刺眼的一抹明黄。 凤霖抽手,直到庚帝气弱的倒下,这才再次将圣旨移到庚帝眼前。“父皇自己来,还是儿臣亲自动手?父皇素来爱面子,别到了临终之时弄得自己颜面无光。” 庚帝气红了眼睛,用手指点向凤霖。 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凤霜敢造反? 便是他胆大包天生了反意?也不该这么容易得逞?即没齐皇后相助,又无权臣策应,凤霖如何能成事? 庚帝觉得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可事到临头,他竟然被自己看不起的儿子压制着,如果他不答应,这儿子大有弑父之意。难道他小看了凤霖? “便是朕用了印,也没人相信你是太子,你死了这条心吧。” “……那便是儿臣的事了,儿臣自然有法子继位,父皇到底应不应?若不应,儿臣只能自己动手了。” 事情太顺利了,顺利得凤霖都觉得自己是命定的新君。 许是因为最近庚帝病重,以至宫中戒备有些松散。毕竟一个整天昏睡的皇帝,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这些宫内的内侍,护卫们自然不必像以往那般时刻提心吊胆。 要知道以前一旦哪里触怒庚帝,庚帝也是个眼都不眨便会取人性命的。 这便叫……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以前他有多残暴,如今内侍护卫们便有多懈怠。 这着实便宜了他。 事情快点办完,他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全身而退。 庚帝很快便会驾鹤西去,到时他拿出诏书,便是新一任帝王。 这是不是就叫属下说的……兵不血刃。不必大动干戈,便能达到目的。齐皇后还说他才智不足以胜任皇帝这一尊位。他明明很厉害,明明可以当个好皇帝,凤霖真希望齐皇后此时出现在殿中。 能亲眼见证他成为太子。 “你个逆子,逆子!”庚帝脸色狰狞的喝斥道,可依旧无法阻止凤霖扯起他…… “住手!”眼看着事情便要成功了,只要逼着庚帝拿出玉玺,用了印,他就是太子了。 突然间,一道声音喝止了他。 凤霖有些不敢置信的回头,来人竟然是……“母后,你答应儿臣不会阻止的。”凤霖委屈极了。 来人正是齐皇后,庚帝看到齐皇后,第一次觉得齐皇后模样其实并不讨厌。“紫娴……你快来让这逆子放开朕。”齐皇后闺名紫娴。 齐皇后看着眼前这一出闹剧。 皇帝不像皇帝,皇子不像皇子…… “霖儿,放开你父皇。” 凤霖拒绝。“事情到了这一步,儿臣已经没有退路了。母后不帮儿臣便罢了,竟然还要阻止儿臣……天下间哪有一个母亲像母后这般!” 凤晔的生母德妃。 凤霁的生母丽妃。 甚至凤璟的生母贤妃。 哪个不是把儿子放在心尖的位置。只要儿子开口,无有不应。 可是他的母后,他嫡亲的母后啊,非便不帮他,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她竟然还要坏他好事。 “天下任何一个母亲,明知道儿子走错了路,都会拉他一把的。霖儿,听母后一句劝,事情到此为止。”就像萧樱所说,及时止损,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齐皇后有把握能劝住庚帝。 这些年,他欠她良多。她对他没有旁的期望,只希望他不要伤凤霖。凤霖也是他亲生的儿子啊。 庚帝如今病重,性子似乎也比以前温和了些。何况有她在……他若不依,便休怪她不顾夫妻情份了。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凤霖夺位,也绝不会看着庚帝伤了她的儿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 无论动哪个,齐皇后都疼的生不如死。 “不。这太子之位明明该是儿臣的。” “住口。太子之位能者居之,你资质平庸,不堪大任。” 齐皇后从未这么直白驳过凤霖。虽然凤霖不是最聪明的,可自己的儿子,当母亲的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别人眼中的缺点,在母亲看来或许是可爱的。所以齐皇后无论对儿子多么失望,也绝不会口出恶言的。 资质平庸!不堪大任!这便是他在母后心中的样子吗?凤霖脸色狰狞,仿佛下一刻就会失手掐死庚帝。庚帝在手掌中苟延残喘着,而凤霖一双眼睛却是狠狠的盯着齐皇后。最终,在庚帝即将咽气前,他突然松开了手掌。 然后一步一步走向齐皇后。 “母后便是这么看儿臣的吗?资质平庸?不堪大任?母后压根不觉得儿子能当太子,能当新君?是不是,是不是?”凤霖恨恨的追问道。 齐皇后站在那里,脸上没有惧意,眼中的心疼一闪而过,迎上凤霖的目光是坚定的。 “是。你的才能不足以胜任太子之位。” 凤霖怒极反笑,今晚经历的事情,他会记住一辈子。记信他的母后如何轻视他,记住他的父皇如何漠视他。记住他在父母面前受了何等的羞辱。 “这太子之位,我要定了。母亲若是狠心,便动手吧……当不成这个太子,我宁愿去死。” “霖儿,你何必如此固执!” “母后才固执。母后为什么不帮我?母后怕什么?不能胜任?鬼话……没做过的事情,凭什么说我不做不到。母后怕是……是被我连累吧。我若是坐不稳这个皇位,一定会连累母后从太后宝座上跌下来,到时候母后颜面尽失。” 啪。 齐皇后最终还是动了手。 这一巴掌打在凤霜脸上,疼在她的心上。 凤霖被打的脸侧向一边,他缓缓转回头,看向齐皇后的目光已经没有丁点波澜。 “母后心里既然还装着父皇,不如就留在这里陪一陪父皇吧。儿臣……要去办正事了。” 让庚帝自己动手已经不可能。可玉玺是死的,执玉玺的人在这里,他只要取来玉玺,压着庚帝的手盖上去,这便是一道册封圣旨了。 凤霖冷冷的勾起了唇角。 殿门被关上,殿中庚帝和齐皇后面面相觑。齐皇后轻叹一声,还是缓缓走向庚帝,扶他躺好,然后缓缓坐到一旁。 庚帝心神平息了几分。 他缓缓侧头去看齐皇后。明明自己讨厌了二十几年的女人,可直到此时,他才仔细打量齐皇后。 她模样生的周正,是那种一眼便能看出出身不俗的姑娘。庚帝隐约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她……她那时还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眉头微垂,带着股与生俱来的气质。 安静。 温和。 不过那时他觉得她太过沉闷,性子没有丁点出挑的地方。模样虽然不错,可也算不得绝顶美人。 那时他心里装着另一个姑娘,自然对这个自己不得不娶的女人百般挑剔。成了亲,拜了天下,与其说喜悦,倒更像是演戏。 敷衍的下了场。甚至不愿多看一眼她。她明明受了委屈,可却从未向家人抱怨过,自始至终,他那位已过逝的岳父对他都始终如一。如果知道他怠慢了他的宝贝女儿,必定会给他摆脸色,那时他还只是个不出众的皇子,上有讨先皇喜欢的长子,下有年轻的兄弟。他那时候觉得她还算识时务。 为了让齐家一心一意支持他。 他们有了凤霖。 有了凤霖后的数年,他再次忽视了她。 他宠着德妃,收了丽妃,贤妃,最后是慧妃。他流连在几个美人间,甚至经过她的寝宫都绝不会踏足一步。 成亲二十几年,他从未仔细打量过她。 他病的,快死了,竟然能心平气和的仔细看看她了。“紫娴,这些年……朕怠慢你了。” 齐皇后绝不是个软弱的女人。相反的,她坚强,她有担当,有主见。所以才能守着这份孤寂。闻言,淡淡看了一眼庚帝,随后摇摇头。“我们本是夫妻,没谁怠慢谁之说。” “当初是我执意登门求娶的。可我那时候……那时候只是想得到齐氏的助益。我想,只有娶了齐家的女儿,齐家才会一心一意的帮我。我甚至觉得某种意义上,你的存在,也是齐家对我的要挟。” 时隔半辈子,庚帝终于吐露了心声。 可却在这样的境况下。他们两人被困屋中,凤霖去找玉玺了。 如果被他找到,很快他便会返回,所以他们没有太多的时候。“我知道。当初父亲问我,可愿意嫁给你。我犹豫了几天,最终点了头。并非是贪图这皇后之位,当时几个皇子中,你并不是夺位呼声最高的。我只是……只是心疼你。你登门求亲时,我便在屏风后,我听着你一字一字向我父亲恳求。” 第六百六十章 临终遗言 第六百六十章临终遗言 当时的齐皇后,那时候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是齐家金尊玉贵娇养出来的大小姐。 登门求亲者无数。 可她愣生生相中了那时候最不得势的皇子凤庚,最初她是不知道凤庚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的,过后虽然知道了,可她生怕高傲,不觉得自己会败给任何姑娘。 也许有一份赌气的成份在其中吧。 她还是嫁给了凤庚。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凤庚始终把她当成一个可以得到权势的工具,需要她时,他会温声软语,不需要她时,便将她束之高阁。 他如愿娶到了心上人,如愿和心上人生下了儿子。 那一刻,齐皇后的心其实已经死了。 这么多年,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把这个皇后当好,无论如何不能把皇后之位让给那个女人。 她为此蝇营狗苟,甚至把真正的自己收起来。母仪天下,她要做天下女子的表率……可她得到了什么?凤庚病入膏肓。齐皇后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活的不值,她替自己委屈。如果能重头再来,她一定不会嫁给凤庚的。 “……当时我父亲问我,可愿意?我父兄并不十分中意你。他们说你资质不算皇子中最好的,而且最势单力薄,可我听你一句一句恳求我父亲,你说你一定会善待我的,你说你虽然不能给我最尊贵的身份,可我在你的府中,一定是最尊贵的。” 凤庚怔了怔,他曾经这样说过吗? 时间太久了,他已经忘记了。 那时候为了能娶到齐家小姐,能让齐家站在他这边,他确实可以无所不用其及。 庚帝定定看向齐皇后,他的妻。 他一辈子,亏欠最多的女人。其实她没有错,错的始终是他。 当初娶她本就因为私心,他当时心里装了别的女人,根本无处容她。 可为了自己的野心,他还是千方百计娶她过门。娶了她,又觉得她高高在上,觉得她看不起他。 他自卑,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这样的日子直到他娶了侧妃进门,终于娶到了心上人,他觉得自己终于活了。他流连侧妃院中,整日和心上人调笑,甜言蜜语像不花银子似的统统倾倒给了别的女人。 他在心上人那里得到了安慰。 更加不愿出现在妻子面前。 自他登基后,他们见面的机会更少了,有时一年不过见三两面。还多在宫宴时,那时她端庄的坐在主位,招待官员的女眷。 无论有多少女眷,第一眼能看到的永远是她。 庚帝不想承认,只要远远看到齐皇后,他便觉得安心。 齐皇后见庚帝神情恍惚,不由得自嘲的一笑。那些话她记了一辈子,可是他早已忘记了。 其实她现在真的不恨他了,没力气恨他。 都一把年纪了,情情爱爱的事情似乎也淡了。她只想途生安安稳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也是她连自己亲生儿子都阻止的原因。 “臣妾没教好霖儿,以至他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不是你的错,我这个父皇,也从未好好教导过他。”庚帝低声说道。 是真的自责,真的觉得愧疚。若不是他私心太过,凤霖也不至如此。这些事庚帝已经张不开口告诉自己的妻子了。原来,到了生命的尽头,陪在他身边的竟然只有她。 这辈子,他觉得亏欠了的女人。 “我以为,你会希望我传位给霖儿。” “……当初确实觉得霖儿该承继大统,我为此也曾经用尽手段。可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当母亲的能不知道?霖儿不是那块料,与其勉强扶持他上位,还不如给他求个退路。可他就像走火入魔,无论如何听不进劝告。今夜更是胆大包天,竟然做出这亲友大逆不道之事。陛下,臣妾有罪,臣妾没有教好儿子。以至他走上歧路。” “罢了,不必自责了。事已至此。” “霖儿不管做了什么,终究是臣妾的儿子。臣妾求陛下,留他一条生路。不管发生什么……留他一条生路。” “……你不替自己求情?凤霖今日所为……他若败,恐怕全天下的人都以为是你们母子联手所为。”谁会相信齐皇后真的没有帮凤霖,反而阻止凤霖呢? 天下人都会认为他们是合谋。 凤霖以为自己赢了? 错,大错特错,他不会赢的。这点齐皇后心知肚明,逼宫是这么容易的事吗?写道旨意,盖上玉玺,便能当太子,当新君。 朝里朝外多少人虎视眈眈。 凤霖便是那只要捕蝉的螳螂,他后边……恐怕不止一只黄雀,所以齐皇后才会不顾自己安危,执意替凤霖求情。 凤霖是她的儿子,她虽然不赞同凤霖所为,可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凤霖丢掉小命。 “养子不教,臣妾之过。臣妾愿意代霖儿受过,只求陛下看在他是你亲生孩儿的份上,饶他这一次吧。他本性并非如此……只是这些年,这些年陛下偏心次子,以至霖儿越发的觉得自己身份岌岌可危,最终才铤而走险。陛下若是感念臣妾这些年不易,还请陛下饶霖儿一命。” “……你放心,朕不会杀他的。”庚帝似乎累极,缓缓闭上了眼睛。 “多谢陛下。” “紫娴,朕这辈子对不住你。你是个好姑娘……朕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便是后来当了皇帝,在你面前也始终抬不起头来。所以才会越发的疏远你。 朕宠德妃,并非因她和朕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而是她是安全的,朕很清楚,她心里只有朕一个,朕是她的天。可是你不同,你是齐家的嫡女,你父亲兄长都是有本事的,你从小见多识广。 朕在你面前,总觉得自己是个毛头小子……” 齐皇后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庚帝竟然对她说这些。 “陛下怎么会这么想,我决定嫁给陛下的那一刻,这辈子,心里便只有陛下一人了。” “……朕是有多傻,才会觉得你看不起朕。你若看不起我,又何必嫁给我。这么多年,我竟然从未看清过这些……紫娴,是朕负了你。”真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庚帝病了很久,最初德妃倒是殷勤的服侍在侧,可时间久了,她便越发的怠慢了。 最近更是每次露面都有所求。 也许他老了,再不能为她所用了,德妃对他也越发的敷衍起来,他若不应她的所求,总少不得给他摆个脸子。 曾经的娇媚,温柔,如今想起来简直就是笑话。反倒齐皇后这种自始至终的端庄高傲,让凤庚觉得真实。尤其是齐皇后没有和凤霖联手,反而极力阻止凤霖所为,让凤庚感动之余,终于将心底埋藏了无数年的话尽数吐出。 齐皇后眼圈有些泛红。“都老夫老妻了,陛下还说那些做什么。哪有谁负谁……臣妾只是遇到陛下的时机不对,若是早些……或许一切都会不同了。臣妾谁也不怪,或许这便是臣妾的命吧。臣妾有一儿一女,霖儿平日也算孝顺,月儿更是贴心。臣妾很知足。” 庚帝看着面前明明雍容华贵,实则红了眼睛极力强泪的齐皇后。 心中感慨万千。 这些年,齐皇后默默的替他做了很多事。 将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面对德妃的挑衅也素来隐忍,她是皇后,本可以皇后的身份处置德妃,可她从来没有为难过德妃。 唯有的一次,也是因为德妃太过得寸进尺。本应让皇后凤辇先行,可她偏偏和皇后抢路。 最终也不过扫了德妃的面子,并未动德妃一根汗毛。这样的涵养,连庚帝都自叹不如。明明受尽了委屈,可她却说她很知足。 两相一比,庚帝越发觉得德妃面目可憎。 连带着觉得自己对凤晔的偏疼也有些毫无道理。他用尽了心机去捧杀凤霖,同时也用尽了心机却教导凤晔。 可是结果…… 凤晔似乎也不堪大用。 一个小小的长宁,便让他手忙脚乱。 德妃当时求他给凤晔,谢菲赐婚时,其实和庚帝年轻时的心情一样。都是想找个稳妥的靠山。 庚帝还是心软了,最终点了头。 那是他给凤晔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能靠自己的本事得到谢相的支持,或许事情还会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直到此时,谢相依旧没有表示。 案子交给他,他办不成。给他找了个靠山,他无法说服谢家帮他。 他倾尽了心思,遍请天下名师,便教出一个这样的凤晔,庚帝自然也是失望的。 难道,真被云驰说中了…… 他几个儿子,只有一个凤戈能堪大用。 凤戈是和庚帝最疏远的一个孩子了。凤戈模样生的好,长到十几岁的时候便有人说他男生女相。对朝廷社稷恐无益处。 怪力乱神之事,虽然不可全信,可也不能不信。那两年先是南方遭了水灾,后北方又闹旱灾,朝局多灾多难。庚帝也不由得有些相信,也许真是自己那不儿子相貌太盛,以至引得上天示警。 正好发生那件事。 他便顺水推舟,把凤戈贬去了太平郡。 这些年对他的事也闻之甚少。只要他不把太平郡闹翻天,但由着他。 直到他生辰时,他带着长宁回京。数年不见,庚帝乍一见到凤戈几乎都要认不出了。 相貌依旧极盛,是男子中少有的俊俏,可周身那股气势很好的中和了他的相貌,让人一见,先被他周身气势所慑,那极盛的相貌反倒成了陪衬。 时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他犹豫了。 和齐皇后冰释前嫌,至少在庚帝看来,他们夫妻一场,直到此时才觉得彼此是互相的依靠。 说起来也真是好笑。 他一辈子都在极力躲避和齐皇后亲近,可到临终之时,陪在他身边的是他,让他相信的……也只有她。 人生的际遇啊……真真是造化弄人。 “紫娴,朕恐怕时日无多了。临终前,有一件事情要托付给你。” “陛下这病只要好好静养,一定会痊愈的。最近天气太冷了,等到来年春暖花开,陛下便会大安了。” 庚帝摇摇头。“你不必安慰朕了,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没几天好熬的了……而且这么活着,很痛苦。朕倒希望自己早点走,也能早点解脱。紫娴,朕早已写好了传位诏书,藏在……” 凤霖最终没能找到玉玺。 也不知道是不是庚帝提前得知他的动向,将玉玺藏起来了。 他翻遍了大殿,也未能找到那枚传国玉玺。所以黑着脸再次回到庚帝寝宫。 “……真是患难见真情。父皇和母后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小时候还问过母后,为什么父皇总去德母妃的寝宫。凤晔总在我面前显摆,说父皇有多宠爱他。母后当时对我说,我是长兄,是大孩子了,凤晔是弟弟,还小,需要父皇疼爱。我竟然还信以为真,现在想想自己真够蠢的。竟然看不出这些年父皇故意纵容我,由着我闹……别人都说我这个皇长子身份尊贵。尊贵!明明是父皇不屑管教我。” “放肆。这是你父皇。”齐皇后喝斥。 凤霖冷笑道:“父皇。他何时把我当成儿子看待了?他看重凤晔,他替凤晔请名师,教导凤晔功课。而我就算是整日在府中吃喝玩乐,他也绝不苛责半句。母后,这不是宠,这是害啊。” “你不学无术,还怪旁人?你是皇长子,你若真有上进之心,谁还能拦着?霖儿,回头吧。” 凤霖觉得所有人都疯了。 都劝他回头,都说他错了。他哪里错了。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的父皇,堂堂的庚帝……一心一意把他培养成一个废物,他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 他的母后竟然站在那边,劝他放手。 他所有的不幸,都是源于凤庚对他的漠视。 想到这里,凤霖挺直了脊背,脸上神情带着几分疯癫。“他想让凤晔当太子,我偏不让他如愿。凤晔……凤晔连府门都出不来,如何能和我抢。凤晔,凤晔,你在哪?有本事你来和我抢啊?” “大皇兄,皇弟来了。” 随着一道冷笑声,门边果然闪出一个身影。 正是凤霖口里所喊的,二皇子凤晔。 第六百六十一章 得意忘形 第六百六十一章得意忘形 那只躲在螳螂身后的黄雀终于露面了。 齐皇后一点也不意外凤晔的出现,德妃宫中一直没有动静,这本就不正常。 此时见到凤晔,齐皇后反倒心中一安。 想起刚才庚帝的叮嘱,齐皇后看凤晔的目光也不由得平和了几分,再没有往日的深沉。凤霖自幼不得庚帝欢心,这才生了夺位的念头。凤晔自幼得庚帝偏爱,最终也不过如此。 帝王之爱,到底不同于父亲之爱。 这份爱,沉重,冷漠。 “凤晔。” “是臣弟,大皇兄今晚好威风。臣弟真是望尘莫及。”凤晔文质彬彬的开口。 相比凤霖的急躁,凤晔有种成竹在胸的镇定。 只是,眼底那野心勃勃的火光还是破坏了他这份文雅。 “你怎么进的宫?”明明他的人已经封了宫门。“臣弟自有法子。倒是大皇兄所为,称得上以下犯上了。父皇尚在,大皇兄便如此胆大包天,敢让人封了宫门!大皇兄这是打算……从父皇手中夺位吗?” 凤晔明知故问。 他就像一只猫,一只终于逮到了老鼠的猫。得意洋洋,骨子里那份猖狂几乎要冲破他那谦谦君子的壳子狂啸而出。 凤霖的人封了宫门,他的人封了庚帝寝殿。 凤霖和齐皇后困在这里,简直就是瓮中捉鳖。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凤霖母子能翻身。 凤霖是个蠢的,凤晔母子最担心的是齐皇后,如果齐皇后一意孤行,鹿死谁手便当真未知了。可是齐皇后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没有不顾一切推凤霖上位,甚至还横加阻拦,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凤晔乐见其成。 如今这对母子被他堵在庚帝寝宫,简直就是天助他也。 看来连老天也觉得他才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我是父皇的嫡长子,这太子之位理应是我的。何来夺位一说?” “笑话,咱们凤氏……何曾信奉过嫡长承继?向来是能者居之,父皇如此,到了我们兄弟这里自然也是如此。大皇兄别的本事不济,这让人封宫门倒是做的挺熟练,想必在心中演练无数遍了吧。” “住口。”凤霖惨白着一张脸喝道,平日凤晔都不会理会他的话,何况此时。 “大皇兄这是恼羞成怒了?何必呢。左右父皇也从未想过把江山托付给大皇兄。” “凤晔,这些年你明里暗里没少害本王。表面一副假仁假义的样子摆给世人看,实则是个心狠手辣,毫不顾念兄弟之情的无耻之徒。”“我们彼此彼此,大皇兄也没少往我头上栽赃陷害。今日既然大皇兄在,便亲耳眼看一看吧,看父皇要立谁为太子?” 凤晔说完,不再理会暴跳如雷的凤霖。 而是恭恭敬敬的给庚帝行了礼。 “儿臣来迟了,让父皇受惊了。” 庚帝淡淡看着两个儿子谁也不让谁的争辩,看着凤晔假模假样的给他行礼。许是一通百通吧,如今再看凤晔,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自己这些年怎么就觉得凤晔是可造之才。他得意的眼神中藏着恶毒,行礼时动作恭敬,可目光中却没有丁点敬意。 庚帝觉得自己这些年眼睛都是瞎的。 怎么就看不出凤晔的狼子野心。也许,直到此时,凤晔成竹在胸了,才敢暴露着自己的真面目。 他不仅不把凤霖这个长兄放在眼中,他这个父皇,在凤晔眼中恐怕也没什么份量,不过是个傻的,被他哄得团团转的傻子。 不等庚帝回应,凤晔已经起身,然后目光冷冷的扫过齐皇后,随后回首看向殿门。不出齐皇后所料,德妃到了。这种时候……这种自家儿子耀武扬威的时候,怎么少得了德妃。 她向来是个张狂的,这些年在庚帝面前俯低做小,想必忍的十分辛苦。 果然,今日的德妃打扮十分与众不同。穿了身暗红色的宫裳,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可这个颜色向来只有皇后配享用。梳着繁复的发鬓,双鬓簪着点翠凤钗,龙凤自古是帝后专享。德妃这身装扮……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喧宾夺主。 庚帝目光微凝。 “德妃,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臣妾这么打扮,可漂亮?”德妃笑盈盈的问道。 “……你自己什么身份,难道不自知?如此逾越,实在不像话。” “逾越?陛下怎么能这么说?陛下当初明明我才应该是皇后娘娘。就算讲个先来后到,也应该我在先。齐紫娴不过因为出身好,才要挟你娶她。这些年我一直被她压一头,今日,才算真的扬眉吐气。所以说谁笑到最后,谁才是得胜者。皇后娘娘……感受如何?” “这些年你在本宫面前张狂无度,本宫素来不与你一般见识罢了。扬眉吐气?你敢穿着这身装扮去宫里走一走吗?明天晌午前,书生的笔杆子就能要了你的命。” 这是德妃的痛处。 就算凤晔将来登基为帝,她当上太后。 头上也永远有个齐太后压着她。 “娘娘倒是身正影直,那又如何?这些年独守空闺,滋味可好?” 齐皇后脸色煞白,德妃竟然这般不顾廉耻。这种话也说的出口?“你住口,这样寡言廉耻的话你也说的出。”庚帝喝斥道。 若是平常,德妃早就乖的像只猫儿似的扑到庚帝身前求饶了。 可是今天……她只是冷笑的扫了一眼庚帝。“陛下何必如此动怒。臣妾才是陛下最爱的女人,晔儿是陛下最疼爱的儿子。陛下曾说过,有了我们母子,这辈子已经圆满了。” “朕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温柔可人。德妃,你简直……让朕失望透顶。”德妃怔了怔,随后唇角迅速扬起笑意。“温柔可人?我年轻时候倒是温柔可人,可陛下最终还是负了我。当初明明说非我不娶,最终还是娶了齐紫娴。温柔?可人?只会被人欺。我在陛下面前温柔,是为了让陛下对晔儿好些…… 可你为了一个声名狼藉的长宁,就夺了晔儿的王位。臣妾当初几次哭求,希望陛下再给晔儿一次机会,可是陛下却斥责臣妾不以大局为重。” 第六百六十二章 黄雀在后 第六百六十二章黄雀在后 大局?什么叫大局?她的心里只有儿子凤晔。 只要儿子好,她什么都能替儿子去做。不过就是哄着凤庚,她有法子把他哄得服服帖帖。 这些年,他们母子在宫中地位卓然,便是齐皇后,在他们母子面前,也不过尔尔。可她永远都是德妃,见到齐皇后永远都要问安。终于……她能压齐皇后一头了。 齐皇后的儿子是个蠢货。 而她的儿了确是庚帝心心念念的太子人选。 德妃之所以在庚帝没归西前便得意忘形,甚至敢在庚帝面前露出本来面目,自然是因为她已经确定这太子,必是凤晔。 她这算是提前狂欢。 “凤晔办事不利,还对一个小姑娘动手。朕难道罚错他了?” “不管如何,晔儿都是陛下的儿子,那长宁……如今凤氏,萧氏交好,她是贵客,若是哪天萧氏翻脸,她就是死敌。陛下竟然为了一个臭丫头而惩治晔儿?陛下怕是真的老糊涂了吧。” “大胆。朕……”庚帝再次急怒攻心,一阵猛咳,齐皇后轻轻替他拍了拍背。 最初的怒意已经过去了,老话常说,笑到最后才是赢家。便让德妃张狂片刻吧。 “陛下真的老了,再没有年轻时的气魄了。年轻时陛下提起齐紫娴,除了嫌弃便是厌恶,甚至信誓旦旦的在臣妾面前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对齐紫娴另眼相看。怎么?如今后悔了,一把年纪了,竟然来了出‘夫妻和睦,共抗外敌’,简直是笑话。”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这二十几年,你在朕面前都在演戏?” “那又如何?陛下不是总赞臣妾乖巧懂事吗?什么真的假的……这些年臣妾也算对得起陛下。给陛下生了晔儿这样一个好儿子……免得陛下后继无人。既然今天大家都在,择日不如撞日,就选今天吧。陛下索性立下传位诏书,也省得有些人总惦记着。想的多了还真的以为自己便是真命天子呢……”德妃看向凤霖,意指是谁不言而喻。 “妖妃,这些年你在父皇耳边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如果没有你,父皇和母后也不至如此。” 旧情凤霖也知道一些。只是身份始然,从没机会让他质问。 今日大家都在了。反正这层窗户纸也捅破了,索性就更的更厉害些吧。“住口,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不得宠的皇子罢了,也敢对本宫这般口无遮拦。” “你住口,本宫在,本宫也在这里,轮得到你在这里张狂。”见儿子被怼。 齐皇后立时反击。 “娘娘这些年空守着一个皇后之位,当真艰难。可没法子,谁让娘娘在陛下心里是个心机深沉,攻于心计之人。就算眼下陛下对娘娘改变了一些看法,可那又如何?陛下……时日无多了。” 德妃向来知道如何攻击齐皇后。 以前是在齐皇后面前显摆庚帝对她的宠爱。如今……凤庚快死了,就算两人冰释前嫌有什么用? 这叫什么?临终前的反省? 真是出好戏,简直太好看了,看得德妃心情澎湃。恨不得庚帝和齐皇后抱成一团大哭一场。 “你闭嘴,你个妖妃。竟然敢这般编排朕。你想当太后?你想让凤晔当太子?休想。” 庚帝猛咳了一口血,唇角还挂着血渍,便是斥责的话也说的有声无力。“陛下别气,小心身子。您便是要咽气,也得等立了传位诏书再咽。除了我的晔儿,余下四位皇子,哪个堪当大任?难道陛下要将这天下拱手送给云驰?” “朕便是让云驰来当这个皇帝,也不会把江山交到凤晔手中。你们母子,死了这条心吧。” 德妃如果足够聪明,今晚便不该发难。 她该像过去那般,假装自己最是温柔可人,一番嘘寒问暖,再引诱庚帝立诏。 可她忍不住了,她终于能在齐皇后面前扬眉吐气。一刻,半刻她也忍不得了。反正庚帝快死了,凤晔掌握了全局,难道还怕齐皇后母子能翻天不成? 这些年庚帝嘴上说最爱的女人是她。 甚至她几次闹着要坐凤位,他一边安抚一边点头。说总有一天,会让她当皇后的。 这话,她听了二十年…… 所以德妃心中对庚帝也是恨的。能同时看到帝后的下场,德妃如何按捺得住。今晚她特意打扮,就是来看戏的。 所以庚帝的话,德妃压根没放在眼里。 凤庚有多讨厌云驰,德妃是清楚的。虽说她们母子今晚有些得意……可被人压了二十余年,终于出人头地了,难道还不能让他们高兴高兴。“除了晔儿,谁还能当好皇帝?陛下,您气归气,可不能拿祖宗的江山开玩笑。传位诏书,陛下还是快写吧……” 德妃笑着劝道。 在她看来,不管是齐皇后还是凤庚,都已经没了退路。 她很快便能坐上太后宝座,终于能在齐紫娴面前耀武扬威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将来,她便是最尊贵的太后娘娘,整个皇宫都由她掌管,她终于战胜了齐紫娴。 德妃露出得意的笑。 只是笑容还未到眼底,今晚第三次,殿外有声音传来。 “德母妃高兴的早了些,忘了凤氏还有位三皇子。” 如果萧樱和凤戈在这里,一定会感慨……千呼万唤始出来啊。这位凤三殿下……终于按捺不住出了手。 对于来人,不仅是德妃,便是庚帝的齐皇后,也是一脸惊诧之色。 凤晔眉头紧蹙,宫里原护卫,已经被他控制住了。如今守在宫里的,都是他的人。 凤霁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迎上凤晔疑惑的目光,凤霁笑着解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皇兄不必惊讶……我也是父皇的儿子,封号齐王,既然是选太子,我也有资格争一争吧。” “你胡闹什么?你不是说唯我马首是瞻吗?” “……你我是兄弟,同父所出。为什么二皇兄觉得臣弟就该唯二皇兄马首是瞻?”凤霁冷冷问道,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散了,看向凤晔的目光即阴且沉,带着股明晃晃的戾气。 第六百六十三章 宿怨 第六百六十三章宿怨 凤霖的自大表现在他向来倨傲,皇长子的身份让他根本不屑理会旁人,这旁人也包括同姓兄弟。 所以凤霁虽然不喜欢凤霖,可也不会多恨他。 毕竟二人难得见面,顶多在朝堂上互相问个安。可是凤晔不同,他的倨傲表现在他对凤霁和凤璟的压制,他似乎十分喜欢使唤他们,以前有凤璟在时,凤霁还能把一切都推给凤璟,那个傻小子反正也不明白,也不会觉得自己被差遣有什么不好。 每次都会乐呵呵的替凤晔跑腿。 最近凤璟和他渐行渐远,凤晔交待的事都要凤霁亲自办。 凤霁觉得自己每天就像凤晔的小厮,替他东跑一趟西跑一趟。而且每次办完事,都像打发真正小厮似的,挥挥手,示意他办的尚可。 感谢的话至今一字未提过。 好像他生来就该替他东奔西走。直到此时,凤晔依旧高高在上,看他的目光依旧带着鄙夷,似乎他的出现像个笑话。 凤晔才是真正可笑的那个。 他以为太子之位必定落入他手!做梦。 “你自小便跟在我身后,像个应声虫。”凤晔冷笑着道。 “……树大招风,我只是借着二皇兄的树荫遮遮风头,这些年有二皇兄挡在前面,臣弟日子过的很是安逸。”凤霁平日少言寡语,十句话有八句都在吩咐凤璟办事,诸人没料到,他一旦火力全开,战斗力竟然不弱。 一句话便把凤晔说的变了脸色。 “你这个藏头缩尾的东西,你以为自己最后站出来能后来居上?休想。你有什么本事来争?靠你那个同样藏头缩尾的母妃?”德妃自然见不得有人这时候冒出来生事,立时张扬着骂了回去。 凤璟脸色猛的一沉。 “那不叫藏头缩尾,那叫审时度势。我母妃出身不及德妃娘娘,自然不敢像德妃娘娘这般恣意行事。娘娘连皇后娘娘都敢挑衅,我母妃如何和德妃娘娘相比。不过,百姓们总喜欢说一句话……笑到最后的那一个,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德妃娘娘这身行头,不嫌穿的早了些吗? 或许不算早,正合宜。娘娘若是败北,这身行头便是娘娘的丧衣。” 这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番话直说的德妃一愣,下一刻猛然扑向凤霁,看样子似乎打算上演手撕凤三皇子的大戏。凤霁后退一步,很快有执剑的护卫上前,将剑身抽出一寸,虎视眈眈的挡在凤霁身前。德妃止步,状若疯癫的喝道:“你这个奸邪小人,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躲在背后放冷箭。千方百计坏我儿的大事?是不是?” “二皇兄做过什么大事?哪桩哪件值得臣妾去坏?娘娘莫不是把儿子想的太厉害了些。娘娘的儿子,就像民间俗语所说:绣花枕头,一把草。” 凤霁仿佛知道如何让德妃发狂。 句句挑唆,字字狠毒。 前一刻还雍容华贵,一副太后宝座唾手可得的德妃,此时面色狰狞,凤钗欲坠不坠的耷拉在双鬓,俨然像只斗败的丧家犬。 一次,两次……三次。 事情到了这一步,谁都明白,凤霁才是那只真正在后的黄雀。 这些年他忍泣吞声,他俯低做下,都是为了此刻。凤霁真想仰天大笑,可他不会犯凤晔犯过的错误。事情未定局前,随时会发生异变。他不再和凤晔母子纠缠,因有护卫执剑在前,也没人敢上前和他理论。 于是凤霁看向庚帝。 一脸和气的说道:“父皇怕是很少想起儿臣,儿臣今日来是想告诉父皇。大皇兄和二皇兄都让父皇失望了。可是还有儿臣,儿臣绝不会让父皇失望的。儿臣自幼熟读诗书,府中也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师父教导为君之道。父皇大可放心将社稷托付给儿臣,儿臣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不论他说的多么一本正经,也改变不了他身前站着持刀而立的护卫。 整个大殿透着一股阴森,仿佛随时会崩塌。 似乎庚帝不点头,凤霁会瞬间变身。庚帝定定打量着这个向来存在感极小的儿子。 他甚至已经记不清凤霁小时候,他抱没抱过他。 似乎是抱过的,凤霁的母妃,当年也曾颇得宠过几年。印象中,他从小就有些缩头缩脑,在人前身子似乎永远不敢站直,与人对视,目光也是闪闪躲躲的,一副见不得世面的样子。 他似乎为此数落过几次丽妃。 说她自己小家子气,教出的儿子都随了她。 当时丽妃哭的很伤心,他见了心烦,后来便越少踏足了。 一转眼,都过了这么多年。当年藏头缩尾的小娃,如今腰杆倒是挺直了。 看他的目光终于不再躲躲闪闪,可庚帝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造了什么孽,几个儿子,一个两个……三个的都敢公然造反,逼他禅位。 “逆子。真是逆子……你竟敢如此大胆?你这是逼宫?你这是造反?” 凤霁笑了笑,丝毫不介意庚帝的指责。在凤霁看来,庚帝如今就如同一摊烂肉,只是勉强还能喘气,等他那口气咽下去,他也不比那些乞丐好看多少。 “大皇兄和二皇兄做得?儿臣为什么做不得?父皇太过偏心了。事已至此,父皇便是心中不原,似乎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父皇还是认命吧。” “休想。你休想朕会把江山交到你手中。你这个藏头缩尾的逆子……” 凤霁脸色缓缓阴沉下去。左一句藏头缩尾,右一句藏头缩尾,这话简直像钉子,钉在凤霁五脏上,让他疼痛不已。 他的隐忍,在庚帝眼中是懦弱。 他的努力,在庚帝眼中是谋算。 他只是暗中努力,想向庚帝证明,他并不比凤霖和凤晔差。 这天下,他也坐得。 可庚帝认定了他藏头缩尾,是个见不得光的霄小之辈。既然如此,他今日便让庚帝大开眼界。 凤霁一挥手,又有护卫鱼贯而入。 不必凤霁吩咐,他们已经将殿中诸人分而看住。 长剑在旁,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些笑话他的人,终于成了他的阶下囚。 第六百六十四章 见血 第六百六十四章见血 齐皇后弯身扶着庚帝,护卫见此也没硬拉开二人,便由着齐皇后继续用自己的力气撑着庚帝。 凤霁上前时,对齐皇后恭敬的行了个礼。“这些年娘娘未曾亏待过儿臣。儿臣是个知恩图报的,也断然不会难为娘娘。” “……你这孩子,怎么也走了这一步?霁儿,何苦呢。” 凤霁自然知道齐皇后今日所为,她没像德妃那般不顾一切支持自己的儿子,相反,她的出现是为了阻止凤霖,只这一点,凤霁就十分佩服。 “儿臣不愿一辈子任人驱使。” “你们同姓凤,皆是兄弟。彼此扶持,何来驱使一说。霁儿,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齐皇后一直认为凤霁是个话虽然不多,可是却听话孝顺的孩子。凤霖在御花园里疯跑的时候,凤霁永远守在丽妃身边,大半身子藏在丽妃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她唤他去和凤霖玩耍,他只是笑着摇头,一副腼腆的样子。 兴许是这幅景像太过深入人心了。 齐皇后始终无法把那个胆小的只知道躲在母亲身后的孩子和眼前这个冷戾的,仿佛即将出鞘的剑般的凤霁联想在一起。 可走到这一步,哪还有退路? 凤霁觉得齐皇后挺可笑的,明明是皇位,这些年在德妃面前忍气吞生。 明明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要她一心一意想要扶持凤霖上位,不管是凤晔还是他,夺位的机会都不大。 可是齐皇后没有,她竟然谨守皇后本份。 当真一心一意在替凤氏打算。虽然可笑,可这份气魄让凤霁敬佩,所以他不会为难齐皇后,不过齐皇后这些劝慰自然也进不了凤霁的心。 “多谢娘娘,儿臣窝囊了二十余年,也想痛快一回。父皇,儿臣并不想在大殿里动手,父皇若是识趣些,还是乖乖交出玉玺,待儿臣用了印,自会还给父皇。 到了那时,父皇便是离去,也能安心。” “逆子。真是逆子。夺位竟然能被你粉饰太平至此……你,你当真厚颜无耻。” “父皇谬赞。若说厚颜无耻,儿臣可不敢和父皇抢。父皇才真的是……当年为了夺位,父皇做了多少龌龊事。如今轮到儿臣这里,怎么父皇就不能接受了。要儿臣说,这些年父皇教导有方。教出的儿子简直和父皇称得上一脉相承……” 要说气死人不偿命,凤霁竟然越过地凤霖和凤晔。 庚帝听完,果然猛咳几声,喷出一口血沫来。 齐皇后脸色阴沉,安静的替庚帝拭净了唇角。“本宫和德妃都在,你便是……最后胜出,你打算将我们如何?杀尽?你若留下一个,你这太子之位恐怕都坐不踏实。” “娘娘放心,我不会杀人的。只是将来要委屈娘娘和大皇兄了。娘娘放心,这辈子娘娘都是这后宫中最尊贵之人,便是我母妃,也会永远屈居娘娘之下。”凤霁倒真的‘知恩图报’。 不过这份知恩图报在满室刀光中,显得有些单薄。 “下贱痞子。你母妃下贱,教出的儿子同样下贱。你真当你是皇帝,能掌握所有人的生死?凤霁,别高兴的太早。”德妃惨白着一张脸,面容难看的大声喝骂。 “能不能掌握所有人的生死眼下还是未知,可这殿里之人,是生是死,只需我一句话。娘娘不信……大可试试。” “本宫可是德妃,居于四妃之首,本宫若是有个好歹,看你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德妃依旧不相信平日胆子小的像老鼠似的凤霁,敢真的伤人。以前见到她,他恨不得趴地上行礼。她高兴了,施舍给他一句平身,她心情不佳时,根本懒得理会他。 如今,反道被凤霁挟制着。 德妃嚣张惯了,突然成了阶下囚,一时适应不良。 一旁凤晔急声劝阻。“母妃,别再说了。”凤晔能看出凤霁眼中的恨意。凤霁在他眼中,确实和他圈养的猫啊狗的没什么区别。 丽妃在宫中失势。娘家又微寒,根本帮不了凤霁,非便帮不了,隔三差五凤霁那位舅舅还要到凤霁这里打打秋风。 他是看凤霁可怜,才吩咐他去办事。 也没白让凤霁跑腿,该给的跑腿费他可一两不差。 他缺银子,所以替他办事,他用银子买他跑腿。两相情愿的事,怎么如今竟然成了结怨之由。 他还不如外人好用,不过看在兄弟的份上,他帮衬一二罢了。 没想到凤霁竟然是个表面恭顺,心中记仇的。这一笔笔的,似乎都成了泣了血的血账了。 凤晔本能的觉得现原凤霁很危险。 所以出声警示自己的母妃,可惜,终究晚了。 德妃平日就瞧不上凤霁,连带着对丽妃也是一脸不屑嘲讽之意。此时这番嚣张的反驳之语,彻底激怒了凤霁。 只见他对挟制着德妃的护卫使了个眼光。 下一刻,刀光闪,血光起。 然后才是德妃几乎叫破喉咙的惨叫声。护卫竟然将德妃指向凤霁的手指齐根削掉。 那根手指此时掉在地面上,泡在一汪血水中。 德妃的惨叫继续,从小到大,没捱过一下打的德妃,突然被人削掉了一根手指。这份痛处简直痛不欲生。凤晔哪里还顾得上身边执剑的护卫,他不顾一切的跑到德妃身边,撩起下摆,慌忙扯了一条里衣,匆匆忙忙裹到德妃淌血的伤处。 “你疯了。” “……不过一根手指,死不了人。二皇兄不必如此大惊小怪的。” 一根手指?他竟然说的出口。凤晔觉得凤霁是真疯了。 不管他还是凤晔,虽说所为出格,甚至称得上不管不顾,可他们都小心翼翼的并没有触碰底线。 他们都想兵不血刃。并不想在皇帝寝宫见血。 一旦见了血,便和血光之灾牵扯上了。便是勉强坐上龙椅,也终究心有芥蒂。 他想顺顺利利的夺下太子之位。 并不想让自己称帝之路染血。可是凤霁似乎全无忌讳,最可恨的是他竟然拿自己的母妃开刀。“你竟然敢伤我母妃,凤霁,我和你势不两立。”“……我们本来就势不两立,也不在乎多这一笔血债。父皇,戏看的够久了……是不是该步入正题了。” 第六百六十五章 又一个‘惊喜’ 第六百六十五章又一个‘惊喜’ 庚帝当初从兄弟手中夺下太子之位时,绝对没想到,历史会重演。 他的儿子……互相厮杀,甚至到最终连他这个父皇都不放过。庚帝想,他是不是真的错了?这些年他对除了凤晔外的几个儿子不闻不问。他做事全凭自己心意,他觉得凤晔能承继他的衣钵,所以就一心一意培养凤晔。 对除了凤晔之外的其余四个儿子,都是报着自生自灭的心思的。 许是幼时没享受多少亲情,所以他对亲情看的也很淡泊。 最终造成几个儿子之间非但没有丁点兄弟之情,他们甚至对他这个父皇也没有丁点敬畏之心。他们眼中只有太子之位,而他成了他们的绊脚石,似乎只要随便一抬脚,便能将他这块绊脚石一脚踢开,就算是他自幼偏爱的凤晔也是如此。 做皇帝,做父亲,甚至做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此时,他最疏忽的儿子指着他的鼻子,让他写传位诏书。 庚帝简直五味杂陈,他甚至不知道该怪的是凤霁还是自己。“霁儿,父皇这些年怠慢了你们母子。一切都是父皇的错,可你实不该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你且让人放开德妃,万事都好商量。” 凤霁冷笑,都到了这个时候,此事难道还能善了。 他被欺负了这么多年,德妃把她们母子踩在脚下这么多年,他不过取了德妃一根指头。 算起来,还是他亏呢。 好商量?如何商量?他即迈出这一步,就没打算回头。这些年他隐忍,他暗中筹谋,为的便是此刻。终于,他能挺起腰杆,所有人终于拿正眼看他了。凤霁从没感觉这么好过,他对庚帝的话嗤之以鼻。 “父皇还是不要做和事佬了。还是快些写下诏书,儿臣也好早些传御医替德妃娘娘包扎伤口。” 凤晔牙关咬的紧紧的。 若不是德妃强拉着他,他恐怕便要不管不顾上前和凤霁拼命了。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他真是小瞧了凤霁,这些年凤霁在他面前规矩老实,一口一个二皇兄叫的亲切。 却原来是只饿狼。平时给他丢些吃的,他便会摇摇尾巴。吃饱喝足,最终反过来对他这个伺主呲牙,真是只喂不熟的狼仔子。 “凤霁,好样的。你在我面前缩头缩尾的装了这么多年。佩服,真让人佩服。” “不是装,是策略。二皇兄向来眼高于顶,看不起我这个兄弟。我便顺着二皇兄的心意,这些年我着实替二皇兄办了不好事,算起来二皇兄也不亏。” “闭嘴。卑鄙小人,只会躲在暗处苟延残喘。” 凤霁眸光猛的一沉,德妃反应过来,慌乱的把凤晔扯到自己身后。“晔儿,别乱开口。” 德妃是真的怕了。 凤霁这平日不声不响的,谁想到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见血。德妃直觉凤晔若是再开口,恐怕会激的凤霁下杀手。 凤晔勉强按捺下即将出口的谩骂。 凤霁德意的笑了。 虽然事情还没结束,可他已经感受到胜利的美妙了。这么多年,他活的不声不响,窝窝囊囊,他的母妃在宫中更是被呼来喝去,德妃但凡在齐皇后那里受到丁点不如意,便会把他的母妃唤到近前。把怒意都发泄到他母妃身上。 他母妃总是一幅不明所以的承受来自德妃的谩骂。 骂过后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把他母妃赶出来。 回到寝宫,便会默默落泪。每每这时,凤霁都恨自己无能。他恨不得把德妃搓骨扬灰。 最终不过砍了她一根手指,凤霁觉得自己已经很大度了。“不管明处暗处,最终胜出的是我。二皇兄再气也没用。我劝二皇兄还是消消气,若真的惹怒了兄弟,恐怕德妃娘娘性命难保。” 他不会杀凤晔。 他要让凤晔生不如死。 凤晔这人虽然不是东西,不过对德妃还算孝顺。 果然,一旦牵扯到德妃,凤晔果然不再开口,凤霁轻嗤一声,一幅终于料理了闲事的神情,他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浮灰,目光缓缓看向庚帝。 “父皇还要犹豫吗?” “休想。你休想朕会将玉玺交给你,朕便是死,也绝不会写传位诏书。” 凤霁疯了,庚帝怎么看都觉得凤霁是个疯子。他说动手便动手,这里可是帝寝殿,最是讲究风水,可他竟然不管不顾在大殿上动了刀子。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他说做便做,而且一脸没杀痛快的模样,似乎下一刻,他手轻轻一挥,这里便会成为血海。 让这样的人登上帝位,简直是场灾难。 庚帝这辈子都没觉得自己这么传大。 他哪怕死,也绝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发生。 “……皇位和儿子,父皇只能选一个。先从……二皇兄开始吧。”凤霁话音落下,几个护卫迅速向凤晔冲动。 凤晔也学过几年拳脚功夫,可和凤霁的护卫比起来,他那几招简直就是花拳绣腿。 不过几下便再次被挟制住。 护卫抽出长剑,一脸冷意的抵在凤晔喉间。 德妃几乎疯了。“你们住手,住手。要杀……杀我。不要伤了我的晔儿。陛下,陛下,救救晔儿,救救晔儿。” 庚帝目光闪了闪,冷汗几乎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没有开口。 他不相信凤霁不管不顾至此。 他那么恨德妃,也只砍了德妃一根手指,他看起来疯癫,可胆子没那么大。 可下一刻,庚帝的侥幸便被打破了。 只见护卫稍稍加力,血丝顺着凤晔的脖子缓缓浸出。 凤晔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凤霁。 “……我数三下,父皇若是还不松口,明年的今天便是二皇兄的忌日了。” 德妃在一旁疯了似的哭嚎着,凤晔张了张口,只觉得痛意袭向全身,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庚帝似乎吓傻了。片刻后,缓缓抬起手指,口中呐呐喊着逆子。 “逆子也好,不孝子也罢。笑到最后的那个才是赢家。一,二……” 只差一个数,只要凤霁再吐出一个三。护卫的长剑便会划破凤晔的喉咙。 德妃眼睛一翻,在凤霁数出三之前生生吓昏了过去。 凤晔猛的闭上眼睛,似乎只要不看便感觉不到痛。 庚帝则瞪大了眼睛,一脸狰狞的死死盯着凤霁。齐皇后缓缓低下了头,凤霖缩了缩脖子,虽然刀没架在他脖子上,可他似乎感受到了痛意。 凤霁冷笑。 三字即将出口。 就在这时,今晚最大的‘惊喜’发生了。 “怎么动起了刀。三皇兄,这是做什么?”凤霁一怔,转头去看门口。只见凤璟一脸疑惑的迈步进殿,凤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他几乎瞬间反应过来。 凤璟不该出现在这里。 不该这么轻松出现在这里,他能进大殿,是因为护卫把殿下凤晔的人都放倒了。 凤晔能进大殿,也同样放倒了凤霖的人。 此时他的人将大殿团团围住,凤璟是怎么出现的? “你怎么进来的?” “自然是走进来的。我老远就听到这里吵吵闹闹的,父皇病了,御医吩咐静养。几位兄长在这里吵吵闹闹的,父皇怎么养病? 德母妃怎么了?怎么满地是血?三皇兄,到底发生了什么?” “……凤璟,别装了。你怎么进来的?殿外都是我的人,他们不会放你进来的。”“打进来的,这有什么难的。这里可是父皇的寝宫,我要给父皇请安,他们拦着不让,我便打进来了。难道那些都是三皇兄的人?三皇兄你打算做什么?还有大皇兄和二皇兄,怎么都在?皇后娘娘也在?今天这是怎么了?提前开年宴吗?” 凤璟似乎真的不在状态。 凤霁猛然提起的心缓缓放了放。“这些年我们没少被凤晔欺负,今日三皇兄带你出出气……今日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二皇兄虽然喜欢差遣我,可过后都给我跑腿银子,给的比我的月银还多呢。我用二皇兄给的银子给母妃买好吃的好玩的,母妃总夸我孝顺呢。”凤璟完全不觉得自己被凤晔欺负过。凤霁用看傻子的目光打量凤璟,心中掂量用不用把凤璟一起拿下。 “三皇兄你以前总和我说,说二皇兄待人最和善。还拉着我一起给二皇兄跑腿,还说将来二皇兄当了太子,少不了我们的好处。 如今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让人绑了二皇兄?三皇兄,你打算杀二皇兄吗?” 突然出现个凤璟,这么一通插科打诨,倒让凤晔多活了片刻。“他们母子这些年明里暗里欺负我和母妃,何况同样姓凤,凭什么他当太子,我却不能当?” “我母妃说,吃亏是福。偶尔吃点小亏不算什么。我母妃身份还不及丽妃娘娘呢。都是一家人,计较那么清楚做什么? 难道三皇兄也想争太子之位? 我看还是算了吧。当太子有什么好的?整天累死累活,还没有夸好。哪怕出一件小事,也要被人骂的狗血淋头。我便不觉得当太子有什么好,哪有做个闲散王爷来的自在。三皇兄,还是算了吧。再说,你当太子也不合适啊。” 凤霁倒真的被凤璟说的愣了神。本能的反问道:“哪里不合适?” “……这些年你在朝臣和百姓心中,就是老实的齐王殿下。你突然间当了太子,谁能信服?朝中大臣们不服,百姓们不服,外郡的官员们不服,将来你这皇帝怎么当? 退一步说,你就算登基了,当了皇帝。连一个倚重的大臣都没有,你这龙椅能坐的稳?” 最初几句话凤霁听了不过不屑的一笑。 只有要册封诏书,朝臣们自然会拥戴他。 可随着凤璟最后一句出口,凤霁脸色微变。“谁教你说的?四弟,你脑子可想不了这么多东西?说!谁教你说的?” 凤璟神色有些懊恼。 “你甭谁教的,反正道理是对的。你虽然比我聪明些,可也没聪明到能当皇帝的地步……我问你,你暗中都做过什么坏事?” “住口。我念你我兄弟一场,并不想伤你,你给我老实点,别插手此事。” “行。我不管你今天要做什么?我就问你一句……你今天之所以敢动手,一定是有所依仗的。你外祖父家算不得权势滔天,当不了 你的依仗是什么?” “和你无关。” “你若不犯法不伤人,我自然不管。可你若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我一定管到底!” “凤璟,你到底想说什么?” “好,我直说了。你为了拉拢一些有钱人,是不是暗中在花楼做了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凤霁脸色微变,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凤璟面色越发的冷凝。 几个兄弟中,他以前和凤霁关系最好。他也知道凤霁其实不大看得上他。可没关系,他没什么朋友,凤霁虽然看不上他,可对他也算不错。反正没暗中害过他,跟着凤霁他也没什么损失。 后来他和凤戈,萧樱熟悉后。 才明白什么叫朋友,什么叫兄弟。 兄弟不是像凤霁这样只知道利用他的人。兄弟是,不管何时何地,都会替对方着想,都会想方设法帮忙对方,会替对方着想的人。 那之后他和凤霁渐渐疏远。 凤霁未曾多问一句,那一刻凤璟终于认清了自己对凤霁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失子案,花楼案,他都帮忙了。 失子案的结果虽然不尽如人意,可好歹找到限幕后之人。 至于花楼案,那就真的是个天大的谜团了。没人知道这条犯罪之路的始作俑者是谁。 没人知道这样的买卖到底暗中做了多久?甚至因此而殁的姑娘到底几人,也是个未知数。因为已经无法统计了。 凤璟是亲眼所见的。 亲眼看到那些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姑娘。 看着再也寻不回女儿,那些年迈的父母如何哀嚎痛哭。 凤璟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可心灵也受不到了不小的冲撞。他发誓,若是被他知道谁是幕后黑手,他一定让他血债血偿。 直到云驰找到他,将真相如实相告。 第六百六十六章 噬父 第六百六十六章噬父 凤璟一直心神恍惚,有点不敢相信。虽然凤霁这人有点阴沉,可也不至于做出那等能称得上惨绝人寰之事的人啊。直到……他亲眼看到殿中这一幕。原来,一个人为达目的,真的可以不择手段到如此地步。 前阵子萧樱还玩笑似的问过他。 说如果他几位皇兄为争太子之位人脑子打出狗脑子……当时他立马不乐意了。 在凤璟看来,他那几位皇兄虽然平日偶尔有些小摩擦,不过都是些芝麻大的小事。像萧樱担心的什么人脑子打出狗脑子的事,绝对不会发生。 萧樱当时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凤璟回府后还和萧樱冷战了一阵子,他觉得萧樱把凤家兄弟想的太邪恶了。 都是亲兄弟,难道还会兵戈相见不成。萧樱担心的事情肯定不会发生了。 凤璟甚至觉得萧樱应该向他道歉。不过最后想着男子汉大丈夫,行事要大度,他这才‘屈尊纡贵’主动和萧樱和解。 那之后谁也没再提起太子之争。 他这脸打的啊,啪啪的。而且最让凤璟不能接受的是凤霁……凤霁竟然藏的那么深,花楼案那些受害的小姑娘凤璟是亲眼见过的,当时凤璟便暗暗发誓,若是被他知道谁是幕后黑手,他一定把那人五马分尸。 那人简直十恶不赦。 那些小姑娘花般的年纪,谁能忍心对她们下手! 直到云驰告诉他,他已经查出背后的真凶了,是他的熟人。 当时凤璟的心咯噔一声,仿佛冥冥中自有天定吧,他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反正那一刻凤璟的心几乎是停滞的,直到云驰说了那个名字,凤璟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切,尘埃落定。 云驰的为人凤璟是清楚的,他绝不会无的放矢。 他既然说了凤霁二字,就证明一切已经真相大白。 凤璟其实很失望,他觉得自己太傻了,他这二十几年,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中?满是谎言,人人看起来都像正人君子,可是最后他发现,没一个好人。 反倒名声不佳,像云驰,萧樱,他们反倒一心一意替百姓打算。 尤其是萧樱,这两桩大案都是她破的,可她什么都不求,深藏功与名。 相比萧樱,姓凤的这些人简直面目可憎。他们为了自己,什么恶心的事都做的出,尤其是凤霁,他竟然……“花楼案的幕后黑手,是不是你?你为了拉拢那些有钱的疯子,雇佣那些不显眼的人去各地掳来年幼的小女娃,然后当成礼物送给那些和你臭味相投的疯子。” 凤璟话音落下,整个大殿瞬间一静。 似乎造反这个势头都被凤璟这番话压了一头。 “是你?竟然是你?”凤霖不敢置信的指着凤霁问道。 “当真是深藏不露,世人还以为凤三皇子最是本份,谁想到倒真应了那句咬人的狗不叫这句俗语。三弟,为兄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凤晔捡回一条命,对凤霁的恨意已经到了极致,这时自然要痛打一番落水狗。 凤霁先是怔了怔,随后似乎破罐子破摔的看向凤璟。 “谁告诉你的?” “别管谁告诉我的,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做那些事的时候,便没想过那些小女娃何其无辜。她们即没招你也没惹你。好端端的因你丧命,你便不怕报应吗?” “报应?什么叫报应。若论报应,世上比我坏人的不知道有多少,他们没受报应,我为什么要被报应。凤四,这事和你无关,你别掺和。” “无关?三皇兄是不是忘记了,我如今跟着云大人,在刑部走动。查花楼案的幕后黑手如今是我份内之事。就算没有这个身份,我也曾经在那些小姑娘面前发过誓,一定要抓到真凶,然后将他五马分尸,以慰那些小姑娘的在天之灵。三哥,你束手就擒吧。” “笑话,天大的笑话?束手就擒?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让我乖乖束手,休想。” 凤霁压根不觉得凤璟有杀人的魄力。 所以一幅嘲讽的转过头,目光重回庚帝身上。“儿臣的耐性可是有限的,父皇若执意不写册封诏书,那儿臣只能不孝了。”说着,抽身腰间长剑指向庚帝。 竟然向庚帝刀剑相向。 庚帝似乎刚反应过来凤霁做过什么。 脸色惨白的抬手指向凤霁。“逆子。你暗中做尽了坏事,竟然还妄想称帝,休想。” “……那些都是父皇逼的。父皇若不是偏心凤晔,对我不理不睬,我何必用那等手段。”言下之意,他手上染的血,大半要归功到庚帝。“逆子,真是逆子。”本性恶竟然还怪罪到他这个父亲头上。 除了凤晔,余下几个儿子他都十分冷淡。 除了凤霁,没人做出如此邪恶之事。凤霁竟然还有脸将事情的原因推到他身上,庚帝后悔啊,后悔没早点看清凤霁的真面目。 他先前竟然觉得凤霁老实本份,有提拔他,让他给凤晔当左膀右臂的意思。“诏书,父皇写还是不写?” 庚帝狠狠瞪了一眼凤霁,毫不犹豫的摇头:“朕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写册封诏书。你死了这条心吧……” 凤霁一双眼睛泛红,闻言握紧了手中长剑,他一步步走向庚帝,他听到身后凤璟拔了剑,此时和他的护卫战在一起。也听到德妃的谩骂和凤晔的嘲讽。齐皇后一脸惨白,可最终也没有离开庚帝,两人直到这个地步,倒双手紧扣,夫妻两人这辈子都没这么亲近过。 凤霖恨恨的闭上了嘴。 他终究胆小,生怕凤霁迁怒到他。 眼看着凤霁离庚帝只有三步之遥,齐皇后甚至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可一可二,绝没有三。凤璟的出现已经很让人意外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可惜,凤璟势单力薄,最终没有阻止凤霁,反而搭上了自己。 凤霁在庚帝一步远距离站定,抬手,执剑,只他长剑往前刺上半寸,立时便能洞察庚帝的喉咙。 “凤霁,住手。”齐皇后出声制止。 可依旧无法拦住凤霁手臂猛的一胎,然后狠狠的刺向庚帝。 第六百六十七章 尘埃落定 第六百六十七章尘埃落定 铮…… 齐皇后吓的闭上了眼睛,和庚帝紧扣的手突然一痛,是庚帝紧张的加了力。不知不觉间捏疼了齐皇后的手…… 这个时候,显然自己手疼只是小事,庚帝的安危为重。 若是二十年前,齐皇后或许会替庚帝挡剑,可如今……齐皇后想,如果庚帝真的死在凤霁手中,她便自请出宫去庵堂静修。至于凤霖,只要他不去和凤霁拼命,凤霁或许不会伤他。 事到如今,齐皇后已经不敢奢望自己还能继续掌管后宫了。 可是随后响起的痛呼声竟然不是庚帝。 而是……齐皇后猛的睁开了眼睛,便看到凤霁握剑的那只手,手腕上钉着一支羽箭。 长剑落地,凤霁一脸痛意和转头去看谁伤了他。 庚帝逃过一劫,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似乎没有力气了,并没抬头去看殿门处是谁。也许,他早己猜到了。 那个在树下执弓操弹之人是谁。 终究,谁棋高一着。 “……竟然是你!”凤霁忍着痛意轻声问道。门外之人手执长弓,一步步踏进殿中。 整个昏沉沉的大殿,似乎因为这人的出现而陡然间光亮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一身风华,信步而入的人。那人脸上神情淡淡的,可却仿佛有种慑人的光华在流转。凤晔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终于有了种尘埃落定之感。 争来争去,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他和凤霖争个死去活来,和凤霁争个活来死去。最终,这人一露面便来了个先声夺人。 那一箭,即快且狠,直直射向凤霁握剑的手,不差分毫。这一手,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他们几兄弟都习武,可他学的不过是花架子,凤霖也没比他强几分。 凤霁似乎厉害些,可也只是学了三脚猫的功夫。 真正把功夫学的炉火纯青的,竟然是模样最俊俏,看起来最像纨绔子的凤戈。 他那比常人俊脸几分的面孔,明明是个累赘。一句男生女相,便会让人提起他时带着那么几分恶意。 可他那周身的气势却生生压过了俊美的相貌。让人们第一眼看到他,先看到的是那流转全身的气息,而非相貌。凤晔自从太平郡再见凤戈,心中一直隐隐有些不安。 凤戈看起来似乎没野心。 对一切都不太上心。 回京许久,连个正经官职都没捞到。 云驰倒是曾经举荐过他入刑部,明明庚帝已经允了,可不知凤戈出于什么打算,竟然拒绝了。 而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听到的消息都是他呆在府中,整日不思进取,和萧樱饮酒做乐。 凤晔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也许凤戈真的没有野心。何况他要娶的是萧樱,祖宗定过的规矩,凡娶了异族女子,不可承继大位。 他竟然主动和凤戈结交,可对方冷冷淡淡的,似乎并不打算和他深交。再加上他对萧樱有几分愧疚,也觉得场面有些尴尬。 跑了几次萧宅后,便安静下来。 随后便是一门心思对付凤霖,他以为自己的敌友只有凤霖。 现在看来,他还是太天真了,先冒出一个凤霁。而后凤戈出现了…… 这才是最沉得住气的。 “剩”者为王,胜者为王,他……自愧不如。 败就是败了,再争也没什么意思。凤晔还不至于傻到非要把小命送在这里。相比凤霖和凤霁,他今天所为……虽说他母妃打扮不太妥当,可毕竟生生被砍了一根手指,毕竟和庚帝二十几年夫妻,夫妻情份深厚,凤晔相信自己母妃无论如何也能保全性命。 这么一想,他反倒坦然了。 “五弟回来了,这次救驾有功,再加上巡边使的功劳……相信父皇这次一定会好好犒劳五弟的。” 凤晔第一个开口,对凤戈表示了善意。凤戈淡淡看了他一眼,并不接话。 凤晔碰了一鼻子灰,不过他向来能屈能伸,也不觉得如何。反正今天在殿中的人,没一个还有脸面的。 和这些人一比,他也不算丢脸丢的最厉害的那个。 “小五回来了。”庚帝心底的惧意终于退了几分,这才有声无力的招呼凤戈。 凤戈颔首。 “儿臣回来的迟了,让父皇受惊了。”至于这句回来的迟了是真是假,此时没人会追究。不管他是真的才回来,还是早就回来在一旁看戏。反正他出现的时机正好。早一刻,凤璟无法暴露出凤霁的真面目,晚一刻,庚帝恐怕就真的要驾鹤西去了。 “不晚,回来的正是时候。看来……是老天注定啊。” 一句老天注定,似乎已经在隐喻什么了。 凤霖神情微变,抬头看向庚帝,齐皇后一直在庚帝身边,这一眼,庚帝没有发觉,齐皇后却注意到了,她微微摇头,示意凤霖别再胡闹。凤霖面露不甘,齐皇后一脸忧色,生怕凤霖犯了犟脾气,不管不顾的再闹一场。 今晚的戏已经唱了太多场了。 再唱下去,就真的要犯血光之灾了。 至于凤霁,他的伤口依旧在滴血,他也不去看,只死死的盯着凤戈。 而凤戈这边,神情淡淡的,俏脸上不见丝毫喜色,甚至整张脸,都透着股苍白之色,带着几分病态。 没人会觉得凤戈真的病了。 这股病态在诸人心中似乎更像是他对这里的事情兴趣不大,最想做的似乎是不管不顾调头便走。 而凤戈身后,十几个护卫装扮的人已经不动声色的进了大殿,凤霁那些护卫和凤戈的护卫一比,就显得有些不堪一击了。 凤霁带的护卫被推搡到一边,有人拿出绳子,穿葫芦似的把人绑了。 诸人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凤璟红着眼睛看向凤戈。委委屈屈的喊了声五弟。 凤戈点点头,平静的眼神似乎带着安抚之用,凤璟终于缓缓垂下了头。不必他多做什么了,凤戈到了,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他不必去愁如何善后。 就像他母妃丽妃所说,他这脑子不适合想事情,只适合听命行事。前几天他进宫,丽妃还叮嘱他以后只管跟着凤戈和萧樱,替他们马首是瞻便好。 第六百六十八章 宫里龙宫外虫 第六百六十八章宫里龙宫外虫 这真是出天大的闹剧。 凤霖第一,凤晔第二,凤霁第三……最终凤戈收尾。 庚帝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真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五个儿子,各个对他不满。 甚至还有要儿子要噬父。 若不是凤戈那一箭,此时自己早就归西了。云驰说的不错,他养出的儿子,个顶个的不是东西。当初他做过什么,一定会在儿子这里报应回来的,他还为此大怒,和云驰争辩说,不会的,绝不会的。 人总是不相信厄运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云驰当时不屑的笑了笑,倒真的没和他争辩。 他确实不喜欢云驰,而且数次欲置他于死地。可他也真心佩服云驰的心机。 庚帝其实心里明白的很,云驰如果真有野心,他这皇位不可能坐的这么安稳。他其实明知道云驰并不看重帝位,可还是对云驰日防夜防的。说起来,是他太过小人之心。 那次朝会,他独留下云驰。 两人少有的平心静气的聊了聊。庚帝直言云驰的存在让他夜不能寐。云驰则说是庚帝自找的,他又没想造反。 那一刻庚帝有种感觉,云驰并不是开玩笑,他说的是真心的。 这些年他的防备成了场笑话。 他陷害云驰,云驰保命之余还能给他找点麻烦。 他们这些年……细想简直像对不和的兄弟,想方设法让对方不痛快,可对方真的不痛快了,自己似乎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于是两人勉强握手言和。 而后云驰和庚帝提起了太子人选。 云驰举荐凤戈。 一条条理由,直说的庚帝无言以对。甚至最后连长宁的存在都成了助益。 那条娶异族女子不可承继大统的不成文规矩交给云驰,他会想办法说服宗人府那几个老顽固。他以为凤戈游手好闲,整日和长宁厮混胡闹。实则凤戈已经暗中收服了不少势力,云驰只随便说了几个,庚帝当时便倒吸了口冷气。 凤氏皇朝治下九郡,每郡又有九县…… 这是第一任凤帝所设,而后数代传承。最初自然是相安无事,诸郡郡守由朝廷任命,每年给朝廷纳贡。 只是经过几朝之后,弊端便出来了。郡守们权势越来越大,甚至有的郡守开始对凤氏阳奉阴违。庚帝最初登基时野心勃勃,曾想过裁撤九郡制。 把全国分成九九八十一城,每年年尾,诸城守备直接上折子给皇帝。将其城这一年政务如实禀报。再由皇帝批复,寄予嘉奖或是惩罚。 把郡守职位彻底架空。庚帝不太懂这应该怎么形容,大体是把权势收归皇帝手中。 只是登基后他才发现,想要收回放出的权势谈何容易。他这辈子是做不到了…… 这是他毕生宏愿,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思竟然和云驰提起。云驰当时上下打量他半晌,最后悠悠说道,只这一点,他这个皇帝勉强也算有些可取之处。 庚帝自然生气,可想想又觉得无奈。 云驰在他面前向为没什么好脸色。能对他用上‘勉强’二字,已经算是夸赞了。 而后他们聊了许久,云驰说,这事急不得。当初他把太平郡指给凤戈当封地,凤戈最到太平郡时,也是处处受郡守辖制。 最终还是把原郡守干掉,换了自己人。而且这事做的无声无息,压根没张扬,甚至太平郡的百姓都不知道郡守悄声换了人。 这次凤戈自请出任巡边使,也是因为清楚自己民间威望不足,恐怕难以服众,所以才决定从头做起。他这次巡边,不是走马观花,而是真真正正要替百姓做事。庚帝早就收到了消息,凤戈确实一路走,一路帮百姓解决困难。 上至剿匪,下至替百姓伸冤。 上到杀人越货,小到张家偷了李家几吊银子,凤戈都会亲自坐堂审一审。 再观他其余几个儿子,凤霖自不必说了,被他捧杀长大。 凤晔自大,而且记仇。谁若惹了他,他必十倍百倍报还,这样的性子,当皇帝确实嫌气度小了些。 凤霁那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的,即没什么出众之处,那时候也没犯什么大错,庚帝对其即不期望也不失望,以为他将来只想当个王爷,安安稳稳过活。 如今知道心机最狠最深的竟然是他。 至于凤璟,是个憨小子,而且是个已经对凤戈服服帖帖的憨小子。 数来数去,竟然真的只有一个凤戈可堪大用。 庚帝对凤戈的印象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改变,只是依旧没对凤晔彻底死心,毕竟是自己悉心栽培了二十余年,实在不舍得一朝放弃。 只是最终,事情真像云驰所说。 就算他对凤晔再好,再信心他,他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将来一定会反噬他。 比起看人的眼光,庚帝自愧不及云驰。庚帝在等,一直在等,等那个最终现身之人…… 不出所料,是凤戈。 罢了,事已至此,也许真的是天命。一切都是老天爷安排的。 “陛下,臣妾错了,臣妾不该如此得意忘形……这些年臣妾一直明里暗里和皇后娘娘争位。娘娘是陛下明媒正娶的嫡妻,是陛下亲封的国母。臣妾实不该不自量力,更不该处处和娘娘攀比。臣妾错了,臣妾愿意受罚。”德妃看到庚帝看向凤戈的眼神,慌忙请罪。 她顾不得伤口疼的钻心,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连累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不能连累。 凤晔没错,错的是她。 庚帝淡淡扫了她一眼,目光中没了平日的温柔和宠爱,冷漠的眼神让德妃全身发冷。 “逾越之罪过后再追究。五儿,先宣御医替她包扎伤口吧。”凤戈颔首,自有护卫迅速去传御医。 庚帝环视四周,五个儿子皆在。这样‘团聚’的场面多少年未出现过了?自从凤戈被贬出京,时隔数年,只是这样的团圆实在让人心寒。 凤霖像霜打的茄子,凤晔退去君子风度,脸上露出不忿之色,凤霁阴沉的立在那里,似乎整个人都要浸入黑暗中,凤璟一脸放心的站在凤戈身后。 凤戈…… 凤戈面色平静,对于眼前的局面似乎并不意外。 庚帝觉得累极了,他几乎快要睡过去了……他怕,怕自己这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没时间了,已经没时间了……“紫娴,将朕吩咐你的话如实转述……” 齐皇后怔了怔,似乎有些意外。毕竟庚帝一直偏心凤晔,虽说刚才给她留了话,不过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如今这幅局面,他如果执意要封凤晔为太子……以凤戈的性子,似乎也不会大闹一场。 庚帝可以甩甩手,把难题丢难凤晔。 交待给她的话,其实更像是遗诏,以防万一的遗诏。 齐皇后缓缓起身,环顾四下最终把目光定在凤戈身上。她笑了笑,然后扬声说道:“陛下口喻,五子凤戈聪慧异常,能堪大任……封五子凤戈为太子,任何人不得异议。” 最后,这封册立太子的诏书竟然是齐皇后亲口所述。 “谢父皇,儿臣一定不负父皇所托。” 便是领旨谢恩,凤戈脸上依旧镇定。乍一看以为他不过领了个小差事…… 凤戈话音落下,庚帝终于疲惫的闭上了眼睛。齐皇后怔怔看了一眼庚帝,随后端起了皇后的架子安排诸事。 德妃回宫禁足,处置过后再议。 凤霖圈禁府中,谋逆之事不会外传,毕竟有损皇家颜面,可绝不会姑息。齐皇后言明,如何处置凤霖交由凤戈定压。 至于凤晔…… 他表示德妃伤重,他要留在左右侍疾。 齐皇后点头。凤霁收押刑部大牢,过后由云驰和凤戈同审。 凤璟接管宫中守卫之职。 册封诏书很快便会传便京城大街小巷。凤戈必须迅速走马上任,庚帝安心养病,不再过问朝政,朝上一切事情皆由凤戈处置。 “……等你登基后,后宫这些琐事便交给长宁来管,本官终于可以颐养天年了。”齐皇后似乎真的松了一口气。 一切恩怨,都一笔勾销了。她恨庚帝,可如今再追究还有什么意义?庚帝已经时日无多。倒不如放过他,也放过自己。未来的日子活的自在些,好在她醒悟的还不算晚,还有几年安宁日子可过。 “还得劳烦娘娘替我的长宁操办婚事。” “那是自然。本宫一定让你风风光光把长宁娶进门。” “谢娘娘。”这声谢,凤戈谢的心甘情愿。他这辈子亲缘浅,亲生的爹妈都不喜欢他。 好在老天待他终究不薄,让他遇到了他的阿樱。 宫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没谁待谁是真心的。凤戈对后宫深恶痛绝,唯有齐皇后,他从未讨厌过。 记忆中,齐皇后从未害过他。小时候每次看到他,还会让身边嬷嬷给他吃食。发现婢女照顾不周,还会处置婢女。 凤戈从没想过能走到这一步,最初决定争位时,只是咽不下那口气。凭什么他就该被陷害,然后被流落到太平郡…… 流放便罢了,还要被亲生母亲下毒。这些让凤戈气难平,可直到此时,他发现其实没什么好不平的……他得到的,已经远远大于失去的了。 他有他的阿樱。 还有亦父亦友的云驰。 有凤璟这个兄弟。 宫中还有识大体顾大局的齐皇后。他的人生,已足够圆满。 凤戈此时最想的便是出宫,快马加鞭去见他的阿樱。思念几乎快要淹没他……什么皇宫,什么太子之位……此时对于他来说,还不如萧樱一根头发来的重要。 齐皇后似乎看出凤戈的归心似箭,并没有难为他。 这一场几乎称为惊天的干戈,便这么悄无声息的泯灭在庚帝寝宫。 世人不会知道几位皇子意图篡位,不会知道庚帝险些死在自己儿子手中。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德妃寝宫宫门被锁,据说当晚丽妃去齐皇后宫外跪了三个时辰,齐皇后也未见她一面。 丽妃回宫后,一根白绫吊死在了寝宫房梁上。 因庚帝病重,丽妃的丧失办的很匆忙,对外自然是病重不治。 这些,凤戈自然不会在意。他想去见萧樱……只是…… 云府。 凤戈半靠着,云驰冷着脸坐在一旁。“你这算什么?不回府?你知不知道我家大门外,排了多少顶轿子?” 凤戈心情不太美妙,尤其不愿见云驰这张脸。“怎么?知道云大人又要升官了,所以急着把自家女儿往大人府里送?” “……放那个……本官是斯文人,不会口出秽语。眼下还有谁不知道你回京了?你躲在我这里算什么?你真以为长宁猜不到?”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天根本没法聊。 他不想回去看萧樱吗? 他不想他的小姑娘?想,快想死了,简直是魂牵梦萦,恨不得立时飞回府中。 可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腰。“请问,我要怎么回去?”昨天在庚帝寝宫,凤戈看起来威武的很,不过从宫里出来,他就颓了。 因为拉弓,伤口裂开了,血把衣裳染湿了几层。 失血过多,一进云家大门,凤戈便昏了。 云驰骂骂咧咧的把人弄进屋,又急着去找郎中。找郎中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找,生怕凤戈受伤的消息走漏。 虽然册封诏书己发,但难保有人不忿。 这时候,若是传出凤戈重伤的消息,实在凶险。 “……你昨天在宫里可是威武的很。挽弓搭箭……简直就是百步穿杨神射手。怎么?这事能瞒得了天下人,还能瞒得了本官?你既然那么厉害,还用躲在本官这里?” 凤戈一脸苦相。 “我也不想啊。皇叔,我想阿樱了。” “……”真是日了狗了。 他劳心劳神的,这小子心里只有长宁。好事轮不到他,麻烦倒是想到他了。 如今长宁必定也接到消息了。云驰苦哈哈的在想,自己如何应付啊。 如果小姑娘知道昨夜凤戈险些失血过多丧命,会不会拿着菜刀找他拼命啊。 他招谁惹谁了!“阿樱快到了。皇叔是不是把路清一清……”看吧,差遣他差遣的这叫一个顺溜。“不管,让长宁看看,有多少高官想把宝贝女儿往你府里送!” “皇叔,我伤口疼。” 第六百六十九章 临时抱佛脚 第六百六十九章临时抱佛脚 这么个大男人了,捂着腰哎哎呀呀的叫伤口疼……换成任何一个人,云驰就拿鞋底往他脸上招呼了,可换成凤戈。先天条件太优越了,对上那么一张脸,云大人生生没狠得下心。 他冷哼一声。 “真是欠了你们云家的。” “……皇叔可不欠云家的,反而是我欠了皇叔的。” 凤戈这时候卖乖卖的很上劲。 没法子,他此时不便回府,只能找扯云驰这张大旗挡挡风。 那些达官显贵,在云大人面前只有铩羽而归的份。 而且他其实有点愧疚……离开前明明答应萧樱绝对会囫囵着回来,虽然没缺胳膊少腿的,可腰上多个窟窿,这对凤戈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明明可以全身而退的,可就是因为他魂游天外……便这么生生受了一箭。 不过放暗箭的几乎被风一给活剐了,他这也算是当了回饵,鱼儿终于上钩了。 至于魂游天外时想了什么…… “你小子这伤的还是轻,应该像昨夜似的伤的昏昏沉沉,眼睛都睁不开,你也就真的老实了。” 昨夜真的吓到云驰了,云大人觉得此时自己的心肝还没归位呢。这小子一睁开眼便开始作妖,便没片刻老实。 那时候听郎中说凤戈失血过多,有性命之忧,云驰恨不得自己代他受过,只要这不子能活蹦乱跳,哪怕让天总给他收拾残局他也认了。可如今凤戈活蹦乱跳了,云驰又怀念他不声不响的时候了。 “活到老折腾到老,这叫生生不息。”这是萧樱常说的话,生命贵在折腾。 平平淡淡的人生如白天水,虽然温馨,可难免失了些趣味。 “歪理。不过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会受伤?昨天追问你,你说着急进宫,没时间解释。如今总有时间了吧。” “……其实我挺赶时间的,皇叔如果快点把门外那些访客驱走,我会十分感激皇叔的。” “那是‘我’的访客,和你有什么相干的,你若想我快点动作,就快点告诉我实情。你快说,我才能早点赶人。”云驰摆了一幅洗耳恭听的神情。 凤戈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不过是个宵小之辈。” “宵小之辈能伤了堂堂凤五殿下。先不说你身手如何,你身边护卫足有百十个吧……请问宵小是如何越过护卫伤到你的?” 刨根问底,忒不讨人喜欢了。 不过对方是云驰。 凤戈也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所以,你失神想长宁,然后觉得护卫跟的太近影响你在脑海中勾画长宁的模样。于是……你让护卫离你三丈远?”云驰觉得自己昨夜的担心简直就是喂了狗。 这不子出门办事,竟然还有闲心想女人,想就想吧。 还偏要把护卫支开,生怕自己那张荡漾的脸被护卫看到,丢了他堂堂凤五殿下的颜面。 “皇叔说的这叫什么话,护卫离我多近都不会影响我想阿樱的……”这点很重要,得说清楚。 云驰心累极了,已经不想搭理这个争位时像个英雄,回到家就成狗熊的玩意儿了。“所以你这三番两次的催我赶人,也是怕你家小姑娘多想。你真是个……情种。”明明进宫时手持神弓,像个下凡来拯救世界的天神,怎么一到家就成了人熊玩意。 想人家又不回家。偏偏赖在他这里。 还得让人家长宁巴巴来看他。 真矫情。 “情种不敢当,等到临终之时才称得上情种二字。” 说他胖,他还喘上了。 云邓挥挥袖子,果断去赶人了。对付那对舌灿莲花的官员,也强过和凤戈说话。 多和他说几句,他得少活十年。 送走了云驰,凤戈唇角笑意缓缓收起,脸上露出疲惫之色。 他不是不想回家,实在是昨天那情况回府……得把萧樱吓个半死。与其吓萧樱,他自然选择来吓云驰。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不管是凤霖还是凤晔,甚至是凤霁,行事都不出他们所料。 一口气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虽然凶险了些,可能省不少后续的麻烦事。 若是少抓一个,将来必定要枕戈待旦,时时提防,凤戈可不想千日防贼。 只是他受伤出乎预料。可良机稍纵即失,便是有一口气,他也得无事人一般进宫,数月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 也不枉他连月奔波,诸般布局。 阿樱,他的小姑娘,他真想她啊。 泛白的唇角,因为想起了萧樱,再次缓缓勾了勾,带着一抹苍白病态,凤戈再次缓缓昏睡过去。 萧樱接到消息,没第一时间出门。 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丁香都被送在了外面,然后她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先是傻笑,然后红了眼睛,最后默默的落了泪。真难,短短一年时间发生的事,她能写好几个话本子了。 一年的精彩,胜过她在现代二十几年。 还好,最终不负所望,凤戈终于被封为太子了。 这是件好事,天大的好事,可是接到消息的瞬间,萧樱就觉得眼眶发热,按捺不住想落泪。这种时候自然是把自己送在屋子里,痛痛快快的笑一场,哭一场。 哭过笑过后,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凤戈应该是昨天回来的?可他既然回了京城,为什么没有回来看她? 难道时间赶的恰好。 他进城后直接进京了? 似乎不太可能,他一定会先找云驰问清自己不在时京城都发生了什么。 凤霖动手的消息是入了夜他才接到的。 云驰接到消息的时间应该和她这边出入不大。 那时城门早已关了两三个时辰。 所以云驰应该是天黑前进城……这就奇怪了,他既然进了城,心中有什么疑惑为什么不回来问她,而要舍近求远去问云驰。 要去云大人住所,一定会从自家门前经过。凤戈这是过家门而不入……如果是别人或许会猜男人是不是变心了?萧樱不会。 她第一点想到的便是,凤戈有不方便见她的理由。 什么理由会让凤戈过家门而不入? 病了?伤了?有人跟踪不方便?或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她知道?萧樱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担心。 既然下了册封旨意,不管凤戈遇到了什么事,应该都已经化险为夷了。 他不回府,能去的地方有限。 多半是去了云大人府上。 眼睛册封诏书刚下,想必京中大臣们得到消息后,已经开始行动了。 自然有眼线灵通的能知道凤戈的落脚处,所以平王府外才一片平静。 想必那些人都朝去云大人府上报道了……她此时去,必定人潮涌动,其中不乏有打凤戈主意的。 她若看到有人给凤戈送漂亮姑娘,心情自然不会美妙,为了自己好,萧樱决定一个时辰后再动身。这一个时辰,她便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好想了想自己和凤戈从相识到相知,再到如今定下白首盟约。 一路走来,可谓是大风大浪。 她也从最初那个声名狼藉的长宁郡主,成了如今威望如日中天,人们提起来也会暗赞一声的长宁公主。 她也算特立独行,开辟了一条闺阁千金的逆袭之路。 听丁香说,最近不少姑娘嚷嚷着要效仿她。要读书识字,喊着‘谁说女子不如男’的口号。 甚至有人地方已经开始筹备女学了。 萧樱听丁香绘声绘色的形容时,险些呛死自己。 她竟然成了时下女子们的楷模。只是那句‘谁说女子不如男’的口号有些出戏。正事忙完,萧樱琢磨着转行当个写手,写出花木兰替父从军的大戏,也算是在异世发扬国粹了。 努力胡思乱想了一个时辰,丁香准时叩响了房门。 萧樱到云家时,云家大门外空空荡荡的。 丁香一脸疑惑,萧樱说之所以迟些动身,是怕云家客人太多。这哪里有客人? 丁香才问完,云家大门便被拉开了。 人还未露面,声音已经出来了。“数日不见,你毫无长劲,天下也只有姑娘不嫌弃你笨了。”萧樱不由得笑了,听这声音便知道是风一。 果然,丁香脸色立时一变,前一刻还和风细雨呢,下一刻立时电闪雷鸣。“你若嫌弃,便离我远些。”“怎么会嫌弃?我稀罕的很……风一见过姑娘。”逗完了,又哄完了丁香,风一这才躬身行礼。 萧樱向来不讲究这些。 摆摆手示意风一不必多礼。 “别逗丁香了,你不在的时候,她想你想的紧……” “是。属下的错……姑娘猜的不错,一刻前云家门前还熙熙攘攘。属下粗粗看了看,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几乎都露面了。不过都被云大人挡了回去。” 世人皆知云驰的出身。 所以哪怕如谢相之流,也不敢在云驰面前造次…… 何况这次凤晔彻底败北。谢相家女儿和凤晔的亲事还不知道如何呢。 谢相最近能多低调便多低调。所以云驰一拦,他便乖乖退了。见他退了,不少朝臣跟风,也跟着走了。 不过带的礼物还是死乞白赖留在了门房。顺便提一句,为了应付这些大臣,云府新添了个门房。为此云大人始终冷着张脸,觉得自己的田园生活无端端被打乱了。 那堆积如山的礼物在云大人看来,非但不讨喜,还挺占地方。 说白了都是些粗俗的黄白之物。 还不如一泡尿用处大呢,好歹是农家肥。 事到临头,都着急想要临时抱佛脚了,早干嘛去了…… 今天像只苍蝇似的盯着凤霖,明天又像蜜蜂似的围着凤晔嗡嗡…… 云大人十分不屑这些人临时抱佛脚送礼的行为。甚至有几个表示自家女儿二八年华,秀外慧中,可以给五皇子当个贴身婢女。比起送金银的,送女儿的简直让人不齿。 明知道凤戈有了心上人。 而且是地位崇高的长宁。 他们还偏要在老虎口边夺食…… 不知死活。 风一将萧樱主仆迎进院中。然后很有眼力的缠着丁香,把丁香哄住。 萧樱摇摇头,觉得风一简直像个急色的,她不去管丁香,自己往院中走去。 云驰当先迎了出来,见到萧樱勉强笑笑,可脸色不算好。“谁惹大人生气了?”“还能有谁?”“……我想也是,我也生凤戈气了。云大人,干脆我们两个联手,治一治他如何?”云驰果然不再冷脸,脸上露出几分兴趣来。 “怎么治?” “……我假装找不到他了。来这里向云大人哭诉。云大人可以借机大骂他一场。如何?” 这算什么惩治? 不过听起来似乎也有点意思。“你舍得?” “他都舍得过家门而不入了,我为什么不舍得他被骂个狗血淋头。大人尽情发挥,最好骂的他自惭形秽,出门去找块豆腐撞一撞。” 撞豆腐是什么梗。 不管什么梗吧。能指桑骂槐的出口恶气,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你既然舍得,我们就开始。” 萧樱点头…… 凤戈缓缓睁开眼睛,依旧头晕目眩,失血过多,一时三刻补不上。郎中让他好好调养。 这时,他听到了萧樱的声音。 凤戈心中一紧,随后是一种抑制不住的喜悦,心里仿佛抹了蜜似的甜。 一个大男人这么形容有点矫情,不过这是他此时的心情写照。 可是…… “……云大人,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凤戈了……他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在府中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怕他出什么意外。他明明回了京,竟然忍心过家门而不入?” 接下来,是云驰大义凛然的回复。 “……不是东西……冷血无情……薄清寡义……” 一连十数个成语,也难为云大人了。就算他饱读诗书,瞬间提炼出这么多意思雷同的四字词也挺辛苦。 最初凤戈还有些紧张,听到后来,他撇了撇嘴,索性放松了自己,半闭着眼睛昏沉沉的听着隔壁云驰的腹诽。 云大人这是憋了多久? 怎么掏了这么掏还没干净? “……总之,那就是个不可靠的。长宁,我若是你,就一脚踢了他。” 凤戈:“……”这么明目张胆的撬墙角真的好吗? 第六百七十章 相思 第六百七十章相思 萧樱觉得差不多了,再演下去,她就只有改嫁……另嫁一途了。 她给云驰使了个眼色,可云大人明显演的十分尽兴,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不知道那个浑小子有多吓人。长宁,你听我一句劝,离他远远的。这浑小子坏的很,明知道你担心他,他竟然还过家门而不入,嘴里嚷嚷着不舍得你难过。我看啊,他根本就不想你!”云驰这次是真的气的不轻,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萧樱一脸无奈的洗耳聆听。把云大人憋成了一个话唠,可见这次凤戈做的有多过份。想必云大人在凤戈那里没占到便宜,所以才‘迁怒’到她这里。至于云驰说的凤戈过家门而不入,萧樱第一时间便想到,凤戈应该有不方便见她的理由。至于什么理由?只要不是他受了重伤,怕她担心才避而不见,她都接受。 他若真的受了伤…… 更应该告诉她的。“恩。所以我也不急着见他,所以等着来送礼的都走了才露面。” “你今天就不该露面。”云大人太入戏了,明明只说合伙整一整凤戈的,演到最后云大人已经把情绪带入剧情了。 “……那我现在打道回府?” 云驰:“……”编排凤戈太痛快了,他差点忘了凤戈等萧樱等的望穿秋水。 一门之隔。 凤戈最初唇角还带着笑意,任由云驰'骂的尽兴',他这次确实把云大人吓的不轻,尤其昨晚……他虽然昏昏沉沉,可郎中的话他也听了个大概,他不能睁开眼睛,可心思却很清明。他心中苦笑,这次有点玩大了。 若这次真的挺不过去。 他的阿樱怎么办? 谁给她挡风遮雨?谁把她抱在怀里轻声逗~弄? 有那么一瞬间,他问自己值得吗?天下这么大,他和萧樱哪里不能容身?他那几个兄弟若实在容不下他,大不了他跟着萧樱去萧氏做上门女婿。以萧家人的性子,一定不会欺生。或许在萧氏他能更好的施展他的抱负呢。萧家人或许一股脑的把差事都甩给他,自己落个无声一身轻,以萧子彦的性子来看,可能很大。 可是…… 终究不甘心啊。 从小到大,凤氏给他的东西,在凤戈看来更多的是枷锁。 他皇子的身份非但没让他得益,反而处处受制。凤姓,听着高贵,实则像是被诅咒。可不甘心啊……凭什么他吃了这么多苦最终却灰溜溜的逃走。 把皇位让给明里暗里害他的人。 然后眼睁睁看着天下百姓过的水深火热。他做不到,凤戈不觉得自己有多高尚,可那些受苦的百姓期望的眼神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头。 他做的一定比别人都好。所以,他一定要夺到太子之位,一定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那个没什么出息,全靠一张脸横行的凤五殿下,其实可以当个明主。 所以,是他的私心把萧樱拉进了这个漩涡。他第一次感受到温暖,便本能的紧紧抓住,哪怕是死,都不愿放开。 萧樱有什么错?以她的出身,明明可以过的自由自在,却因为而被困在这方寸之间。因她喜欢他,便活该被他连累? 可是让他放开萧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没有萧樱,他宁愿赴死。 门外,云大人终于想起自己的“使命”了。他是来迎接萧樱的啊。怎么到了最后险些亲口劝走萧樱。好险,演戏简直是毒。不过痛快骂了凤戈一场,还是挺痛快的。 云大人眼睛一转,剧情翻转。 “既然来了,好歹看他一眼。” “好。那长宁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恩。风一那浑小子呢?见到丁香丫头就走不动路,没出息,我得去教训他……” 云大人突然想到,自己演的倒是痛快了,可屋里那位一定十分不痛快。眼下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可不想看凤戈那张冷脸,长的再俊俏冷脸同样冻人。 凤戈看着云驰几乎称得上逃命的身形,不由得摇摇头。 真不知道凤戈这些年给云大人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她定了定神,迈过这道门槛,便能看到那个冤家。萧樱心里自然是恨不得立时扑进凤戈怀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算起来,他们可是分别数十载了。 可是…… 这人过家门而不入,委实太可恶了。哪怕他真的伤到了……也要让她知道啊。 她这么胡思乱想的,岂不更担心。 萧樱始终站在门外,心里想念和怨怼拉扯着…… “阿樱。”终于,久等不到佳人的凤戈发了声。这一声呼唤,好像割开清晨晨雾的阳光,萧樱自嘲的笑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不知所谓。明明想他想的都忧思成疾了,还在这里踌躇什么。 这辈子他们注定谁也离不开谁。 就算再生气,她们也不会分开的,所以那另嫁改嫁的话,不过是笑话罢了。 萧樱终于迈进门槛。转过一道屏风,凤戈斜靠在窗边,看上去除了脸色白些,倒是和离开前没什么两样。 可只要细心一打量,就会发同他腰上搭了薄被。 而且脸色白的不正常,是那种失血过多后听惨白。 乍一看,这一身病气简直盖过了她。只一眼,萧樱就把凤戈的情况猜测了个十之七八。 受过伤,没猜错的话应该伤在腰肋附近。伤应该不是昨夜在皇宫受的。如果昨天进城前他好好的,不会过家门而不入。综上所述,他在外面出了些意外,受了伤,不想她看到,所以直接来了云府。 接到凤霖有异动的消息后入宫。 等到凤霁动手后,最终现身。一举扭转了局面。 先前云驰应该就太子人选和庚帝有过恳谈。虽然不知道结果,可以云驰的口舌……事后庚帝也没有露出要贬斥或是除掉凤戈的意思。只能说明,庚帝心中或许已经在思量了。 尤其是凤晔连续两次差事办砸。 让庚帝对他失望至极。萧樱那次带病入宫也帮了大忙,让庚帝彻底怀疑自己的眼光。 凤戈在关键时候露面,力挽狂澜,终于让庚帝下定了决心。 庚帝终于意识到,不是自己倾力栽培,便能教出一个有才能的太子。 聪明是与生俱来的,才干是需要经历磨炼和捶打的。只有在逆境中成长起来的凤戈,才能真的担起这个重担。 “……殿下这是……光荣负伤?” 凤戈一时间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以萧樱的聪明,恐怕只要一眼,就能推演出发生了什么。 显得他的刻意避避那么的……蠢。 可那一刻,从自家门口策马而过的那一刻,只要想到萧樱看到他带伤回城时的神情,凤戈也不知道自己吃错了什么药,脑子里几乎不敢想像那个场面。于是,他逃了。直接逃到了云驰这里,被云大人好一顿冷嘲热讽。 “没什么大碍。” “既然没有大碍,为什么不回家?” “……时间紧迫,来不及回家。” 骗鬼呢。 萧樱本来已经不生气了,思念最终压过了怒意,可见凤戈这毫无诚意的狡辩,怒意再次蒸腾而起。 “想来,今天从宫中出来,也是来不及回家了。既然殿下喜欢云大人这里,就在这里好好养病吧。我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她想静静,别问静静是谁?见鬼的她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能和凤戈玩你问一句,我回一句的无聊戏码。萧樱向来是心动便行动,说完便要转身。 凤戈这下真的急了。探手去拉萧樱,然后不出所料的扯到了伤口,虽然极力忍着,还是难免闷哼出声,萧樱猛然回头,一看凤戈的神情,也顾不得自己还在生气了。“受了伤,就好好养着,乱动什么?” 凤戈趁机拉住萧樱的手,这次死活都不会放开了。 “我错了。” 高高在上的五殿下竟然开口认错,难不成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还不止认错了,下一刻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开了口。“伤是回京前中了埋伏,人抓到了,风一亲自审的,审出出身霁王府。”至于如何把死士嘴里的毒药扣出来,如何防止那人咬舌自尽,如何让一个死士开口,这些就不适合让萧樱知道了。 “得到消息后,怕你和皇叔中计,着急回城。所以伤口……有些裂开。怕你看到伤心,就直接来了皇叔这里。阿樱,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 凤戈解释完,眼见着萧樱红了眼圈。 提起的心这才放下,他的小姑娘气性不小,这次可着实把她气狠了。可是……她自己呢?不顾病体,去宫中告御状,虽然成功让凤晔丢了王爷位。可自己却病上加病。 之所以着急回京,这是最重要的原因。 可见到萧樱的那一刻,尤其此时小姑娘坐在他身边,眼圈泛红,目光在他伤处流连,却一触便走。 那种小心翼翼,让凤戈的心即疼又麻麻的。 是他的错。其实不该瞒着她的,应该昨天进城立马回家看她。他的阿樱不是软弱的姑娘,他明明承诺过,和她之间再无秘密。 “怎么那么不小心。” “……是死士,而且十分狡猾。” 凤戈睁着眼睛说瞎话。是死士不假,不过狡猾谈不上,是他大意所至。 凤霁或许都没想到,他两手准备派出的死士竟然真的伤了他。 不过凤霁显然低估了他的手段。 以为嘴里藏了毒,他便抓不到活口吗? 死士之所以冒死刺杀,必有所求。这世上没有毫无所求,一心送死的人。只要掐到七寸,让死士开口并非难事。 得知幕后之人多半是凤霁后,凤戈是真的着怨了。 萧樱对凤霖和凤晔都有防备,可对凤霁……他那位三皇兄实在太没存在感了,自始至终都像个跟班,唯凤晔之命是丛。 可他既然暗中眷养死士,想必野心不小。 如果硬碰硬,凤戈自然不会担心。怕就怕凤霁有心算计萧樱无尽。 他的小姑娘会吃亏的。 这点上,他显然低估萧樱了。 萧樱得知凤霁真面目的时间和他相差无几。见到云驰后凤戈才知道,萧樱早就有所准备了。 甚至已经想到若是凤霁不动,如何引蛇出洞。 不过一个人隐忍数年,是不会放过露脸的机会的。只要事情到了那一步,凤霁一定会露面。 不出萧樱所料。 凤霁最终还是按捺不住了。 藏了十几年的真面目终于露出出来。凤戈大概能知道当年陷害他的幕后之人是谁了。如果所料不差,应该是丽妃母子。 他那时刚刚渐露头角。 那时候对付他,自然比他羽翼丰满时再对付容易的多。 有心算无心,他中计了。 而且不出丽妃母子所料,他的母妃并不相信他,而是不顾他的争辩,直接带他认了罪。 效果恐怕大出丽妃母子所料。 他们只想让他在庚帝面前出丑。让庚帝彻底放弃他。 一个小小的计谋,便将一位皇子彻底送出京城。想必那阵子丽妃母子睡觉都能笑醒。然后两人尝到暗中陷害人的美妙滋味,决定由明转暗。云霁开始三缄其口,佯装自己不擅言辞,久而久之,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没什么建树的无能皇子。 别看凤晔这些年一直让凤霁办事。 可以凤晔的眼高于顶,恐怕心里十分看不上凤霁那幅窝囊相。 这些年凤霁应该没少在凤晔这里吃瘪。所以一旦有了机会,他如何按捺的住不出现在凤晔面前。 果然…… 一切不出所料。 这些,他没回京前,萧樱和云驰已经预料到了。 从云驰口中得知这些的那一刻,凤戈真想不顾一切冲进萧宅。 若不是着急赶路,伤口又浸出血来,凤戈一定不管不顾去见萧樱以解相思之苦了。 如今终于见到了,他怎么舍得放开她? “便是受了伤,也不用避着我啊。是不是昨晚宫里有什么意外?” “……一切都在你和皇叔的预料之中,只是……拉弓的动作大了些,伤口又裂开了。”凤戈语气闲适的很,仿佛伤口裂开对他来说是件太过平常之事。 他说的越轻松,萧樱反而越蹙眉。 报喜不报忧,凤戈向来如此。不管承诺几次,也依旧难改。 第六百七十一章 畅想 第六百七十一章畅想 萧樱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了。 生气?担心? 都有吧。和这人谈恋爱,简直就是自虐。甭管两人商量的多好,他依旧一意孤行。他觉得正确的,就算明知道她会生气,他也照做。 这样的男人啊……“别只顾着生气,你自己呢?旧疾复发?带病跪宫门?阿樱,你不能自己一意孤行,却反过来要求五哥。” “是急从权。机会稍纵即失,不把凤晔拉下来,我不甘心。” “……你总说自己不恨凤晔,其实还是恨的吧?” “你可别摆出这样一幅吃醋的神情,妄图想蒙混过关,我的一切你都知道。便是恨,也是正主更恨些。”心思被识破,凤戈可没丁点愧意,继续扮乖道:“我既然知道不是你,怎么会醋?便是醋,也是醋凤晔对你图谋不轨。” 一对上凤戈这样一幅无害病弱的神情,无论多大的气萧樱也发不出了。 说到底他瞒着她,也是因为不想她担心。 她带病进宫,初衷也是为了他。他们两个彼此成全,却还在这里互相埋怨。这样一想,萧樱觉得自己真是个傻瓜。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算气也不能改变什么。 好在最终结果还算不错。凤戈好好的,还能和她贫嘴,只是看起来病气重了些。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他年轻气盛的很快便能恢复。 反倒是她这个旧疾…… 既然说到了这里,萧樱索性就直说了。 “御医替我诊过病了。都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果然不假。我虽然借尸还魂多活这一世,可这身子却真是受损太过,皮肉之伤可以养好,可伤及肺腑的伤,却是灵丹妙药也没法子补救的。” 凤戈微垂下头。 可拉着萧樱的手突然加了力,萧樱感觉有些疼了。 她蹙眉,可也没挣扎。 凤戈的神情无不在告诉她,他是知道的。 她在他面前,是没有秘密的。“五哥,我有点怕。”萧樱从不在人前示弱,哪怕旧疾复发那阵子,她独自面对凤晔,庚帝和满朝文武,也从未露出过怯意。 可在凤戈面前,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 不由自主的便把这阵子的担忧和害怕显露出来。“不怕,五哥在。”“我一直告诉自己,虽然这幅身子骨弱了些,可也是白赚来的,可是……我们这辈子若是一直没有孩子……要怎么办?” 这里不比现代。何况以凤戈的身份,子嗣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就算凤戈不在意,可满朝文武呢?宗人府那几位宗老呢。 只要想到这些,萧樱就头疼。 “傻姑娘。没有便没有了,我又不喜欢孩子。将来我是皇帝,谁敢有异议!至于宗人府,他们若是看不惯,皇帝让给他们当。” “怎么到你口中,天大的事情都不算什么了。”萧樱轻叹。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子嗣这种事,看老天安排吧。如果我们注定这辈子无子,将来便从四皇兄那里抱养一个。” 都已经想的那么远了。 萧樱觉得自己这阵子吃不下睡不香的,着实有点小题大作了。 “……说的轻巧,你不过刚被册封为太子,皇位还没登上呢。如何和满朝文武和宗人府对抗。 你如今是太子了,那些从前看轻你的官员们开始动心思了。今天来云大人这里送礼的,我猜大半都有把女儿往宫里送的打算。你是知道我的,虽然你们这里三妻四妾实属正常,皇帝更是三宫六院妃嫔无数。可我绝不能接受……要相爱,便始终是彼此的唯一。 你若哪天迫于压力而不得纳妾。 我们的缘分便尽了。五哥,不是我不讲道理,实在是我从小到在受到的教育,让我无法接受与人共侍一夫。” 凤戈轻轻摇摇头,然后笑了。 “我自然清楚。我这人从小到大对女人兴趣便不在。没遇到你之前,我以为自己这辈子注定孤家寡人。遇到你,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缘分了。至于别的姑娘……我压根不会多看一眼。如果因为稳固皇位而让步,甚至不得不纳官员的女儿为妃。那我宁愿不做这个皇帝。”他是为了天下万万利民才最终决定争位的。 若只是因为不甘,事情到这一步其实可以结束了。 他只要向庚帝表示没有继位的心思,虽然这么做太混账了,可庚帝想必也奈何不了他。 他可以抽身而退,和萧樱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可这趟巡边之行,让凤戈彻底改变了想法。 他看到太多受苦的百姓。他们饥一顿饱一顿的,你只要对他们表露丁点善意,他们宁愿饿着肚子,也会把手中仅有的食物奉上。 凤戈曾经帮一个老妇人洗刷冤屈。 老妇人的儿子儿媳早亡。只有一个年幼的孙女,却被当地一个恶霸相中。强抢进府,小姑娘最终一根绳子上了吊。 这桩冤案,老妇人足足告了三年。 几次被恶霸的爪牙打得不能起身。 只要她能爬起来,便继续上告。恶霸自诩有权有势,像看戏似的看老妇人颤威威的上堂,然后被县令几句话打发。 老妇人最后一次上堂,凤戈主审。 恶霸连同渎职的县令一起上了法场。 当时老妇人跪在他面前,抖着双手从怀里掏出几张饼子。 她说这是她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她知道大恩无以为报,这几张饼子只是一点心意,感谢凤戈替她的孙女伸冤。凤戈接过饼子,便是奔波在外,他也没吃过这么粗糙的东西。 饼子被老妇人揣在怀里捂着,还有些温,可饶是如此,凤戈也觉得难以下咽,可那是老妇人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那一刻凤戈心中暗暗发誓。 以后他当政…… 让天下有冤可伸,有饭可吃,必让百姓人人饱食。 除了他,没人能做到! 他就要做除了他,没有能做到的皇帝。到了那时,便是天下民心,也足够让文武百姓闻之色变,让宗人府闭口不言了。子嗣,固然重要,可他要萧樱和他的子嗣。 如果上天注定他们这辈子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他也不会怨怼,因为老天将他的阿樱送到他身边,已经给了他最好的珍宝了。 有得必有失,这道理凤戈懂。所以萧樱担心的事,凤戈压根不在意。所以他虽然早就知道萧樱的身体情况,也一直没提,如果不是这次他不在时,萧樱正好旧疾复发,凤戈根本没打算告诉萧樱。 可如果他用尽心力做了好皇帝,还是不能压制那些文武百官和宗人府,那他这个皇帝也确实没有做下去的必要了。 关键时刻,萧樱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如果一定要二选一,他选他的小姑娘。 有人说这世上没有痴情的男人,总是见一个爱一个,不管曾经多么山盟海誓,也终究会泯灭于时光。 他想那些男人并不是真的爱那个姑娘,如果真爱,爱入骨髓。他绝不会变心的,他虽然还年轻,可却敢对天发誓,这辈子,他绝不负萧樱。 知道凤戈的心意后,萧樱突然就有种现身安好的感觉,她想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怕了。 “闹完情绪”,萧樱还是决定看一看凤戈的伤,她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凤戈似乎想阻止,可最终还是没动,半躺在那里任由萧樱轻轻解开带子查看伤口。伤口上了药,包扎的厚厚的白布,可还是隐约露出红色。萧樱一看眼睛就红了。 “疼不疼。” 这时候萧樱最想念的现代的医疗条件。 凤戈摇摇头。 “不过是皮肉伤。”他绝不会让萧樱知道昨晚险些一命呜呼。 “既然受了伤,还那么接合赶路做什么?晚回来两天,我也能帮你把事情办了。” “知道我家阿樱厉害。可这时候我若不露面,便是将来争来了太子之位,也显得弱势。此事由我自己来做,方显出气势。” 萧樱知道凤戈说的没错。 有些事情她虽然可以代劳,可毕竟名不言不正。 恐怕还会引起凤家那几位的反弹。 凤戈可以说回来的很是时候,可是她心疼啊,带着这么重的伤赶路,回来后连家都不敢回,生怕她看到担心。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进宫,还要装的若无其事。 宫中一行,得多疼! 只要想想,萧樱的心就跟着拧了拧。 “傻姑娘,我是男人,有些事情必须要做。你是姑娘家,以后可不准带病出门了。” 萧樱闷声点头,眼睛还盯在凤戈伤口上。 凤戈觉得腰窝有些发热,萧樱若是再仔细看下去,他恐怕就要……事关男人面子,凤戈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四哥这次表现不错。若非他拖延一刻,我恐怕不能及时赶到。” “我和云大人提前商量过,得让凤璟有机会见见凤霁和凤晔的真面目,他才能死心,才会一心一意追随你。” “他这次可不止看到了凤霁,凤晔的真面目,还看到了德妃,凤霖……甚至是父皇的真面目。恐怕世界观得崩塌一阵子。”凤戈果然成功把萧樱的注意力引到别处,他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拉起薄波,遮上了某处有些起伏之处。 他昨晚明明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就见了阎王。 如今却觉得血气上涌。 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当真是年轻气……剩。 得快点把小姑娘娶进门,他这柳下惠的日子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没事,他心宽。过几天就好了。等你登基后,便让他跟着云大人做事吧。” “……我本来的设想是自己跟着云大人进刑部。” “进刑部是为了试炼,这趟巡边足以抵消。庚帝应该拖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你得忙着登基,凤璟最好能接手刑部,云大人才能腾出手来辅佐你。” “应该可以。四皇兄虽然有些一根筋,可毕竟姓凤,人还是聪明的。” “一定可以。不行也得行,我在一旁盯着他,保管他不出纰漏。到时候让云大人助你一臂之力,有云大人在,谢相等人才会安份。” 既然提起谢相,萧樱自然要提一提谢菲。 “……谢菲和凤晔成亲的日子不远了。这亲事……办还是不办?” 凤戈冷笑。“自然要办。这是赐婚,哪能随便处置。我那位二皇兄对外只称德妃病了,他在宫中侍疾。可没说他造反被擒。” 他不在的时候,谢菲竟然欺上门来。 以为他的阿樱好欺负? 谢相这些年一直观望,最终选了凤晔。他既然赌,便要明白有输的可能。 他离京时,所有人冷眼旁观,而后也只有云驰去太平郡看望过他。 他也只领云驰一人的情。至于旁人……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谢相,也该歇歇了。“谢相毕竟在朝堂日久,明里暗里结交了一帮权贵。这时候逼着他把女儿嫁给凤晔,恐怕他不会愿意的。” 萧樱有些担心的道。 凤晔风光时,这门亲事谢家自然愿意。可如今他落魄了,虽然昨晚的事不会暴露出去。 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谢相也许已经知道真相了。 这时候婚事继续……萧樱都有些同情谢菲了。那姑娘虽然人品差了些,可对凤戈倒真是痴心。 “圣意难违,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用不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说风凉话。 “慧妃那边……” “老样子,她老老实实的,我也不会为难她,给她养老送终,她若因此有什么痴心妄想……在城外找个庵堂,把她送去代发修行,替庚帝祈福。” “齐皇后这次所为,倒让我刮目相看。而且我和月儿情同姐妹,对于凤霖……你是不是能网开一面。” 当初齐皇后决定放弃时。 曾拜托过萧樱,照顾好凤月心,也尽量保全凤霖。 这次齐皇后侥幸没有伤到,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大皇兄那人向来眼大肚子小,我也没打算真的处置他……就给他寻处庄子,只要他不闹事,供着他锦衣玉食过活。如果齐皇后想,可以搬过去和他同住。这样后宫你就独大了!”萧樱觉得凤戈说了半天,似乎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第六百七十二章 后续 第六百七十二章后续 原来他已经替她考虑过了。萧樱心里其实一直有些担心,以后她进了宫,上有齐皇后和慧妃,她不管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她倒也想过让齐皇后出宫,想必她更愿意和凤霖住在一起,只是这话若是由她来提,就实在好说不好听了,可由凤戈来提就水到渠成了。 而且萧樱也拿不准凤戈是不是真的能放过凤霖。 毕竟这些年,那位大皇子明里暗里也没少给凤戈找麻烦。 没想到凤戈因为感激齐皇后,恩典给的倒是很痛快。 “这事我先和月儿通个气,然后让月儿去问齐皇后。我想齐皇后多半会希望寻个僻静处,和儿子住在一起的。” “交给月儿也可以,你告诉月儿,以后她便是凤氏最尊贵的长公主,只要我在,就绝不会让她受委屈。”凤月心也是齐皇后一块心病,凤戈想必也是心知肚明的,这么一承诺,齐皇后应该能放心了。 不管将来凤月心嫁给谁,都有凤戈替她撑腰,她绝不会受委屈的。 “至于德妃母子……父皇最宠德妃母子。等父皇走了,便让德妃母子先去守几年皇陵。至于最后如何安置,到了那时,把他放在哪里我都不需担心了。”凤戈说话是眉宇间的自信,再加上他这张连女人也望尘莫及的脸,突然让萧樱有种圣洁的感觉。 走到这一步,胜利已经在望。 凤戈今日没有忘记初衷。 这样的凤戈,让萧樱即心疼又自豪。 “凤霁,交由刑部问罪。丽妃,送进庵堂,带发修行替儿子还罪。” 三下五除二便把庚帝几个妃子处置了。 贤妃性子平和,她若想留在宫中,便留在宫里,若想和凤璟住在一起,便让凤璟接她出宫。 到了那时,萧樱便真的一家独大了。 这是凤戈希望的,也是他竭尽全力替萧樱营造出来的。 自然会有异议,可那又如何?只要他想,事情便一定能办成。 数代凤帝,都是踩着兄弟的血登位的。到了凤戈这一代,诅咒终于被打破了。 虽然同样是兄弟相争,甚至最后闹到了皇帝寝宫,最终无一人丧命,这也算是难得的好结局了。两人经历了这么多,终于换来如今的局面,虽然萧樱旧疾复发后身子大不如前,凤戈也受了伤,一身的病气,可两人依偎在一起,幸福的感觉还是缓缓将二人围绕。 云驰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一直没来打扰二人。 兴许是知道二人小别胜新婚,有无数的话要讲吧。按理说这时候凤戈是不能得闲的,新晋封的太子,接见郡臣,安排朝事……可一直没人来找凤戈,想来这些都让云驰挡了。 云大人还真是个宝。 入得厅堂,出得朝堂,有云大人相助,凤戈这帝王之路走的能更平坦些。 萧樱和凤戈二人,一个隐瞒病情,一个先斩后奏,半斤对八两,两人谁也甭怪谁。最终虽然互相保证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可到底会不会发生……天知道。 凤戈不便移动,决定暂时留在云宅。 留在这里的好处是上门求见的官员,都被云驰挡了。 没人来打扰凤戈。 萧樱不便留下,毕竟这里是云宅,她若是大刺刺和凤戈住在一个屋,明天一早开门时,她父王一定拎着大刀站在门边。 只是凤戈不舍得萧樱离开。 萧樱也不愿离开凤戈,两人黏黏糊糊的直让云大人翻白眼。 晚膳是在凤戈床边用的。 由萧樱亲手来喂。云驰因为有事情和凤戈商量,又想让萧樱帮着参谋参谋,便趁着凤戈吃饭的功夫开口。 可自从萧樱来后,凤戈仿佛手脚都伤了。 这手也无力,脚也无力的,吃个饭连碗都端不稳了…… 云大人冷哼。 昨晚昏睡了大半夜,醒来便喊饿。足足一大碗补血的参汤,他端的稳稳的。 反倒越养这身子越弱?骗鬼。 偏偏萧樱那么个精明姑娘,竟然被骗了。堂堂公主之身,竟然真的像个丫头似的喂凤戈吃饭。而且喂的还挺仔细,看起来竟然像是做惯了照顾人的活计似的。 这真是见了鬼。 萧氏这么个独苗苗女儿,难道不是从小娇养长大?等见了萧子彦,他得好好问问他是怎么把女儿养大的。 云大人索性盯着桌子,眼不见心不烦。嘴上继续说道:“你这次巡边,对你的声望颇有助益。离京城越远,皇权越薄弱。那些地方的官员向来各自为政,你这次办了几个,也算是敲山震虎了。那里的百姓对你的呼声非常高,相信很快你授封太子的消息便会传到那边,到时候那几个镇子便会成为你最坚韧的后盾。”这两个字还是从萧樱那里听来的。 先前云驰还有些担心,觉得萧樱和凤戈这两个孩子太胡闹了些。 声望这种东西是那么好赚的吗? 巡边是个苦差事,暗中朝臣们管每年的巡边使叫‘倒霉蛋’,这人这一年之内一定得罪哪个达官显贵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被庚帝委以如此重任。 轻则差事办的不利,重则送了小命。 所以云驰最初是有些担心的,担心便是凤戈亲至,恐怕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没想到这小子倒真有一套,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如此。 他大张旗鼓的办了几桩案子,即警示了当地的官员,又让百姓们敬若神明。 如今他登上太子之位的消息传到那边,恐怕全镇百姓都会为他欢呼…… 当初两个孩子希望的局面,竟然真的如愿了。有时候云驰不由得觉得萧樱很神,这姑娘不开口则己,一旦开口,必定能做到。 “是阿樱教我的,她让我即要警上也要安下。杀鸡儆猴也好,敲山震虎也罢,总要逮几个贪官污吏替百姓出气。再接几个棘手的案子,最终苦主出身贫寒,让大半百姓能感同身受的,结果会更好。” “离京城越近,权力越是难以涉足。大家早就把地盘划分好了,突然多了个人……恐怕会引起反弹。相比之下倒不如那些偏远之地。 一个小小的县令,都能当土皇帝。 一旦习惯百姓们的供奉,百姓们视他如天,他自然便不知道斤两了。那是凤戈出手的好机会。那种地方,百姓们普通单纯,谁帮了他们,他们就念谁的好。 唱然朝廷每年都派巡边使,可没有一个巡边使真的履行过职责。 凤戈是第一个,算是开了凤氏的先河。 百姓们自然拥戴他。”萧樱将自己的算计如实相告。云驰点头,萧樱是站在百姓的立场去想的,这和他们的出发点不同。可往往事半功倍。 “以长宁的出身,竟然这么懂那些凡夫走卒的心思,当真厉害。”“不算什么,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我曾经流落民间,便是被凡夫走卒收留的。越是穷苦的百姓,心灵反而越清明,他们没什么奢望,唯填饱肚子而己。所以我才让五殿下从这边下手。”萧樱解释了自己为何对普通百姓的心思知之甚详。 云驰点点头。他当然也是知道的。萧樱曾有失忆流落民间的遭遇。 萧子彦每每提起,都会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 “三天后,正式行太子册封大典。这三天你只管好好养身体。” 凤戈轻声谢过云驰。 如果他不是一幅无力,连吃饭都靠喂的无用样子,云大人心塞的感觉能好些。 “至于你和长宁的婚事,定在何时好?” “自然越快越好。” “……庚帝恐怕熬不了多久了。在……之前恐怕来不及了。便在庚帝大行百日内吧。我明天便让钦天监挑几个黄道之日。等安排好你登基之事后便开始准备你的大婚之事。”庚帝驾崩百日内成亲,如果错过便只能等庚帝驾崩三年后,算是皇子替先帝守孝。 提到这个,云驰不由得抱怨几句。 “你们兄弟五人,竟然没一个娶了正妻了。齐皇后今日派人暗中带话,让本官替凤霖张罗门亲事。至于凤晔那边……谢相倒想拖过庚帝百日,他便有三年时间替女儿筹谋。凤璟那憨小子倒是主动和我说,这几年不想娶妻,想一心一意跟着我做事。你们几兄弟,你是最急的一个。” 这番话让萧樱脸蛋俏红。 似乎自己多么急着嫁人似的。 反倒凤戈一本正经的点了头。 “自然是急的,阿樱这么好……若是迟了被人抢走,我得后悔一辈子。” “你小子,也不怕丢脸。” “实话实说,有什么好丢脸的……麻烦皇叔请萧二皇子回府一趟,我正式给萧二皇子磕头,向他求娶阿樱。” 这厚脸皮的劲头也是无人能及了,难怪能让长宁对他死心踏地的,云驰心想。“也好,是得正式下聘了。” “聘礼还得麻烦云大人,我要让阿樱风风光光出嫁。让世上所有女子羡慕……” 聘礼凤戈早就让风一开始准备了。可他总觉得不够,于是拜托云驰再添一些。云驰一边点头,一边暗中骂败家仔。 娶个媳妇……都快搭进半幅身家了。 不过如果对方是长宁,似乎也不算亏。 长宁可不仅是媳妇,还是谋士,是仵作,是军师,是智囊……总之,是个多少银了都换不来的宝贝疙瘩。 “我会和子彦商量的。这事你就不必担心了。只管养好身体,当你的新郎官。” 凤戈适时的俊脸红了红,再配上这一脸病气,云驰暗中嘀咕……谁能看出这便是杀伐狠绝的五殿下。在他回京前,刚亲手砍了几个鱼肉乡里的乡绅。 “准备一桩亲事也是准备,云大人便能者多劳,替凤晔也准备准备吧。” “……你倒好心。”云驰轻哼。 凤戈笑的毫无城府。“听说我不在的时候,谢菲和凤晔先后来找阿樱的麻烦。我这人小心眼,欺负过阿樱的人我都不会放过。既然两人这么有默契,欺负人都挑同一个,便把他们两个绑在一起互相折磨吧。”“今天谢也送了厚礼……” “这是感谢云大人替他女儿的婚事操心。大人当的起这份厚谢,只管收着。” 云驰好想骂娘…… 不过他是读书人,也只在心里骂了凤戈几句奸诈。 这推诿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也罢,这些年谢相左摇右摆的,也是时候让他吃点苦头了。他暗中和凤霁也有往来,只是不知道牵扯多深。想必我这时提起他女儿的亲事,他只有点头的份。那谢菲确实徒有其表,实在配不上京城第一才女之称。既然是新朝,自然也要新气象,那些虚假的名头,自然要清一清的。” “至于凤霖的亲事,我看就在京城五六品的官员女儿中选一个。并且承诺给那官员加官一级,想必很多官员还是愿意的。” “……我让风一列张单子给齐皇后送进宫,让齐皇后自己选。” 齐皇后明白这对凤霖来说,已经是恩典了。京城五六品官员家的千金,也算是官家小姐,配凤霖绰绰有余。 别人不知,齐皇后心知肚明。以凤霖所为,凤戈还能替他张罗一门亲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眼下也就只有这几件事情要紧。别的先不急,等一切安定下来再慢慢办。” 凤戈抬头看向云驰,眼睛眨了眨。云驰先是不解,随后反应过来……这浑小子在赶人了。 过河拆桥!真混账。 凤戈这河还没过呢,就开始惦记拆桥了,更混账。 可是迎上凤戈此时的微微含着水光的眼神,也不知道是伤口疼,还是感动的……云大人最终败走。 受不了他那模样。 明明在外面比谁都凶都狠。在长宁面前倒乖的像只小猫仔。 长宁喂他吃饭,他也不挑三拣四了,也不嫌云府的吃食没滋没味了。 越想越觉得凤戈简直就是个混账玩意。心中暗骂几句,云大人还是乖乖喊人增添置东西,越贵的越好,越稀罕的越好,这聘礼下的一定要……惊骇世俗。 至于凤晔那边,随便吧。 反正有凤戈这场婚事,想必也没谁会在意凤晔那场了。 终于送走了云驰,凤戈缓缓转头,正看到萧樱一脸颇有趣味的神情……“病美男演的挺好。来,张嘴,再吃一口。” 第六百七十三章 劫后温情 第六百七十三章劫后温情 他其实可以解释的……真的可以解释的……可是萧樱不由分说,又将勺子送到凤戈嘴边,凤戈只能一脸苦相的张开嘴。任由萧樱将一勺他一点也不喜欢的萝卜送入口中。 真难吃。 他不喜欢吃这东西真是有道理的。 萧樱亲自喂饭自然是百般享受的,可这萝卜,也真的是难以下咽。 刚才他还演的挺欢快,让云大人看的眉头紧皱。 萧樱怕是早就看出他在假装了……“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我又不傻,你伤的是腰,干手脚什么事?偏要演手没力气,饭碗都端不稳。我想我若不是配合,堂堂五皇子实在太丢人了。”所以她就勉为其难了。 “……多谢了。”凤戈说的有气无力。 他其实没想太多,只是云驰进来的时候突发奇想,于是便做了。 他以为自己装的还挺像,虽然云驰清楚,可这时候云大人自然不会戳破,他就是要让云大人看看萧樱对他多好。 好到世上所有姑娘,除了萧樱,他谁也看不进眼中。 是他的小心思,算是未雨绸缪。 不想萧樱竟然从最初便知道,是他太笨了,他的小姑娘向来聪明绝顶,怎么会看不出他在装。 只是,这么容易露馅,凤戈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是怎么了?难道伤了面子……要不然我假装自己不知道吧。乖,张嘴再吃一口。” 萧樱从善如流的又挖了勺萝卜…… 凤戈:“……”不过是装回大尾巴狼,怎么就那么难。 萝卜风波过后,两人谁也没有再提,只当没有发生,凤戈是没脸提,萧樱是因为后悔说破了,难得有机会整治凤戈,应该趁机多喂他几口萝卜的。 真是白白浪费了这千载难逢的良机。 时间不早了,萧樱该告辞了,可是两人谁也没提这茬,一直靠在一起说话。 正事都说完了,如今在说的都是闲话了。说来真是奇怪,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能有多少闲话可说?答案是,如果你视对方为此生唯一,那就有说不尽的闲话。 仅是天气如何,便能说上半个时辰。 然后萧樱细细说了花楼案,凤戈则说了自己这趟出京的遭遇和见闻。 终于,云大人不得不露面。他可不敢把萧樱留在这里,明天萧二皇子一定提着刀来砍他的大门。 云驰在屋外闷声咳了几声。 “……夜里冷,皇叔怎么还在外面散步?” 云驰:“……”心累。他才不信凤戈不明白他的意思呢,这混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晒晒月亮。” “今晚有月亮?星星都没几颗……皇叔眼神真好。”凤戈一点也不给面子。云大人气的不轻,心道我替你小子善后,你小子和萧樱腻味了大半天,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放手。 好在凤戈和萧樱都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 萧樱轻捶凤戈,凤戈这才不舍的放开她。 又小声叮嘱她小心,别受了凉。还让她明天晚些时候再过来,可别一大早便出门。 萧樱从善如流的点头。回道自己也没打算太早过来,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她得好好补补眠,凤戈不在的时候,她连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 凤戈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难道萧樱不明白,男人的嘴不可信吗?越是不让她早来,就越是想早点见到她。 可惜他还得静养几天,这时候挪动风险太大,要不然他此时就收拾包袱,灰溜溜的跟在萧樱身后。 跟一辈子。 不,萧樱这么聪明,她一定明白。 这是在抱负他……抱负他白天当着云大人的面让她丢脸了。其实,真正丢脸的是他,一场戏,演给两人看,偏偏二人都在看耍猴儿。 萧樱颇有深意的笑笑,然后挥挥手,毫不留恋的走了。 凤戈:…… 前一刻明明还依偎在他怀里,一副依偎到天荒地老的模样。 凤五殿下这颗玻璃心,碎了。 云驰亲自送萧樱出门,估摸着走到凤戈听不到的距离后。云大人面色微沉的道:“……凤戈这小子是不是病了?” 萧樱面露疑惑。 什么病?除了腰上的伤口,难道还受了别的伤? “一整天巴着你不放,就像小孩子得了块糖,不舍得吃,整天攥在手里。还得时时跟外人显摆。” 萧樱:“……” “他以前可没这毛病。以前冷冰冰的,是个小冰坨子。如今这张嘴格外讨人嫌。”云大人继续‘告状’。萧樱心道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凤戈莫名其妙的显摆。 云驰莫名其妙的嫌弃。 “其实病的最重的是我……我得早些回去养病了。” “哎。你这丫头……怎么走的这么快?本官还有话没说完呢。” “大人可以去和凤戈说,他萝卜吃多了,精神的很。”萝卜……哦,萝卜补气。 可是从小到大,凤戈从不吃这些有味道的东西啊。什么萝卜大蒜,大葱香菜的,凤五殿下向来连闻都闻不得。他还为此骂他娇气,比姑娘还难养。 怎么到了萧樱这里,萝卜也吃的那么欢快。 这浑小子,区别对待的这么明显。云大人决定回屋和凤戈大战三百回合。 至于萧樱,早就趁机溜掉了。 原本要回屋找凤戈对质的云驰,本来是怒气冲冲的进门,可进了门后,凤戈瞬间开口:“花楼案,皇叔还需往深里挖挖。以凤霁的胆子,最初一定有同谋。” 凤戈提到案子,云大人瞬间便把进屋的目的忘了。 “同谋?以凤霁的出身,他完全能做出这样的事。而且他都暗中敢做这十恶不赦的勾当了,他胆子还不够大?” “这就好比杀人放火。皇叔想想,哪有人上来便直接杀人放火的,一定有个过程。凤霁胆子确实不大,他虽然背地里坏,可也不至于坏到敢上来就弄出人命来。一定有个契机……我总觉得这契机或许是个隐患。” “这点上凤霁倒是个汉子,把一切都认了。” “这就更可疑了。我那位三皇兄可不是如此痛快的性子。他认罪认的倒是痛快……” “你这么一说,似乎……凤霁确实不像是胆子这么大的。他背后还有人?会是谁?” “不太好猜,得让我那位三皇兄自己说出来。”凤戈脸上露出乏意,云驰心道我信你才有鬼。你和萧樱有说有笑的,昨晚失的血今天一天看起来就能补上,那个红光满面哟。 萧樱才走,你便一脸病气的。 “他要是肯开口,哪里还需要我们在这里猜测。” “得找个能让他开口的。” “谁?你?还是让长宁去?” 云驰亲自审过凤霁,凤霁似乎是认命,倒是没费什么力气便乖乖开了口。可说出来的东西和云驰猜测的相差无几,虽然花楼案告破,可云驰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似乎自己积攒了一身的力气,最终发现根本不需要动手案子便破了。 颇有几分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唏嘘。 凤霁看起来似乎自己做过的事全部都招供了。 再逼问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可是,听凤戈一提,似乎是有些奇怪呢。凤霁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虽然是三皇子,可毫无势力的三皇子,真的能做到为了保险,而杀了自家摇钱树吗? 就算是凤霁出现在花楼的消息传出去,又有什么大碍? 可那个本应招待客人的花魁的的确确死了。 只是凤霁杀错了人。如果他没杀错,确实不会提高暴露出凤霁的野心。 云驰和萧樱毫无防备之下,也许真的让凤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事情的发展是一环扣一环的…… “你的意思是,那个仙儿说当晚招待贵客……贵客不都是凤霁的下家……其中,有凤霁的同谋?” “我和阿樱刚才也商量过此事。她觉得仙儿那晚全付心思都用在应付客人身上了,并未发现室中另有玄机。她说看到凤霁的侧颜……他为什么侧坐,是不是说明,被屏风挡住的部份,也就是仙儿目光不能及之处,有人。 那才是真正的贵客。对方虽然知道有屏风隔着,自己暴露的机会并不大,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行了杀人灭口之事。这个人既然能让花楼舍弃一个花魁,可见此人身份必定不一般。” “找到当日仙儿招待过的客人,是不是便能知道那位贵人的身份?” “……恐怕不能。凤霁为了保全他,宁愿自己背负罪名。可见这人身份绝对非比寻常。便是找到当日同处一室的……恐怕也指认不出。那人多半有什么遮掩的法子,或是凤霁特意将人淡化了。阿樱说,仙儿描绘的场面有些奇怪。仙儿说那几个客人似乎格外的……格外的激动。” 一般那种能进头号包间,而且隔着屏风欣赏琴声的客人。 就算不是出身高贵,也自诩自己是有风度的。绝不会琴弹到一半,便冲到屏风后对抚琴之人上下其手。 因为当晚只是抚琴,所以那位花魁才同意仙儿替她。抚琴要陪着屏风,花魁还特意让仙儿薄纱覆面。 以保万无一失。”本来不会出什么大事的。仙儿琴艺不错,何况隔着一道屏风,那种屏风是特制的,从外看里影影绰绰,即能保证把美人看个七八分,又能保证品屏风里的人看不到外面的客人。 算是玩玩高雅。 急色的客人多半也不玩这套。 仙儿之所以看到凤霁半张脸,也是因为客人冲破屏风后,将屏风撞歪了半扇。 这些规矩凤戈和云驰都懂。两人虽然从不踏足花楼,可花楼毕竟是庚帝下了允许令的。那种地方最是藏污纳垢,有些暗中的交易,交易人便喜欢选在这种地方。所以云驰和凤戈都了解过。 那种摆架子,中间隔着道屏风,自诩君子的浪荡子,京城不仅有,而且还不少。 只要家里有几个闲钱,都会摆摆这样的谱。 算是一种文明的逛花楼的玩法。 按理说选了那样的包间,客人不该如此放纵…… 而且有凤霁在,这位凤三殿下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地头蛇。 在别人的地盘上,玩的那么疯?这不是找事吗。 所以……“你怀疑,几人被下了药?” 不是熏香,因为凤霁和那个可能存在的贵客没有中招。 那只能是下在酒水里或菜肴里的,多半是助兴的药,而且药效不俗。 以至那几个人不顾脸面,竟然冲向屏风后。“多半是。”“除了凤霁,还能多谁嘴里问出来?老鸨?” “她不会知道的。她只是依令行事。你可以抓她来问问,想必杀了花魁,老鸨是最痛心的。” “你的意思是,只能从凤霁那里问了?” 凤戈点头。“恐怕也就只有我那位三皇兄知道真相了。” 云驰蹙眉。 “你刚才说有人能问出来。即不是你也不是长宁,那是谁?难不成是我?我已经尽力去审了……凤霁看起来也很配合,可是从他嘴里我实在挖不出更多的东西了。” “自然不是皇叔……皇叔也不必觉得自己技不如人……实在是我那位三皇兄太过狡猾了。” 云驰:“……”他真没觉得自己技不如人,可凤戈这么一说,他真的开始觉得自己技不如人了。 凤戈笑了笑,每天怼一怼云驰。他心情好,云驰稍动肝火,也能永保青春,双赢。不过不能过头。“是凤璟。” “那个憨小子……” 云驰脸上难掩意外之色。 “我那位四皇兄虽然性子直了些,可就是因为性子直,所以遇到不容易分心。皇叔只要告诉他,要他问出花楼宴的共犯,他一定有法子问出来的。他自幼和凤霁一起长大。失子案,凤璟得了天大的好处,自此甩开他高飞……凤霁心中必定记恨。如今他身陷刑部大牢,而在他看来简直是个傻子的凤璟竟然进了刑部…… 他自是不甘。 这时候凤璟露面……想必凤霁心里百味杂陈。” “你这是攻心为上,只是凤璟那个傻小子,真的能问出真相来?” “四皇兄虽然憨厚了些,可你只要告诉他要做什么,他一定能问出来。” 第六百七十四章 太子上任 第六百七十四章太子上任 云驰不太相信,不过可以一试。反正聊胜于无。 “你今日当着我的面故意支使长宁,是何用意?难不成担心我会当个坏人……在你们之间横插一杠?”别以为凤戈转移注意力,云驰便会忘了他进屋的初衷。 凤戈神情一凝。然后苦笑的摇摇头。 “皇叔还记着呢?” “那是自然,当着本官的面演戏,险些让我害上针眼。你就直说原因吧?是不是怕登基后,有人劝你纳妃……” 凤戈摇遥头。 “我的性子皇叔应该知道,我若不想,谁也休想逼迫我。” “犟的很,谁能逼你?慧妃逼你?殷氏逼你?逼了你的哪个也没有好下场。” “……好像我是个扫把星。”凤戈嘀咕。 “你以为你比扫把星好啊。但凡惹到你的……最早是抚阳的案子,然后是殷家,随后是汶西……还有聂家……失子案,花楼案,只要碰到你,不管筹谋了多少年,也只有败北一条路。” 这么一听,他似乎真的是扫把星。 如果萧樱在这里,就会告诉凤戈扫把星其实是颗陨石,和运气没什么关系。 “皇叔说的那些因我倒霉之人,似乎都犯了律法。” “……就算犯了律法,没有你,他们依旧逍遥法外。所以对于他们来说,你的的确确是扫把星。” 为什么话题可以歪到如此程度,凤戈表示云大人的想法太过天马行空了。“……前阵子萧樱旧疾复发的事,皇叔该是知情的。” 不是在说扫把星吗?这话题好,云大人表示说的很痛快。 怎么突然又转到长宁身上了。 “知情。” “长宁的旧疾到底有多重?皇叔也是知道的吗?” “……隐约知道吧。听萧子彦提了几句……过后我又问了那个出诊的御医。”为什么御医会如实告诉云驰?凤戈想以后御医院得好好整治一番。 “所以皇叔应该知道长宁的身体到底如何?” “很差。跪宫门告御状,替你将凤晔拉下马,无疑是雪上加霜。我阻止了,可长宁那丫头性子也犟的很。而且那时候,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庚帝见缝插针的想立凤晔为太子。我和长宁都担心等不到你回来,太子之位便定下了。所以长宁最终决定代病进宫……我理智上虽然觉得不妥,可心里却又佩服她。” 很矛盾。 明知道会伤到长宁的身子骨。 可又佩服好行事果断。云驰虽然有其它的法子阻止庚帝,可没有一个能像长宁这般快刀斩乱麻。 因为这件事,庚帝便是想复用凤晔都不好施为。 一拖再拖,最终拖到凤霖动手,凤晔按捺不住也动了手,最终是凤霁想坐收渔翁之利,却不想后面还有个凤戈。 凤家三兄弟,可以说都间接败在长宁手上。 “皇叔觉得她有资格当皇后吗?唯一的皇后?” 云驰挑了挑眉,大概明白凤戈的意思了。不就是不想纳妃,只一心一意和长宁过日子吗?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何况是皇帝。 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虽然不一定真的住满三宫六院,不过历代皇帝可没有哪个皇帝后宫只有一位皇后的。 不过云驰倒也没觉得凤戈的念头有什么奇怪的。 那些皇帝娶的皇后,各个都是高官之女,她们进宫,是为了家族,为了利益,说到底不过是种变相的联姻。 就算是齐皇后,和庚帝的感情也掺杂着太多东西了。 皇帝既然可以为了利益娶一个皇帝,自然也能为了利益再多纳几个妃子。 似乎历来如此,没谁会觉得皇帝娶后纳妃有什么过错。 反而像凤戈这样,只打算娶一个的,显得更另类。不过如果对方是长宁……云驰想,恐怕天下任何男人,都会愿意的吧。长宁一个,已经胜过世间女子万千。 有了最好的,谁还看得上那些个庸脂俗粉。 “你一旦登基,那些官员就会千方百计的想把女儿送进宫中。你既然无意纳妃,就在朝中直言便是。虽说会引人非议,不过铁血手段也有铁血手段的好处,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惦记着送女儿进宫了。 至于宗人府那边。 不过是几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家。他们还能活几年?下一任接掌宗人府的不管是谁,你都有时间将其收归己用。到了那时不管你做什么,宗人府都只有点头的份。” 云驰觉得难度不大。 何况以长宁的本事,谁惹敢找麻烦,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云驰甚至隐隐盼着长宁快点封后,然后朝臣们挑战这位皇后娘娘,长宁回击,想必剧情一定十分精彩。 “多谢皇叔。还有一事,皇叔既然知道了长宁的病情,是不是也知道长宁身子大损,最近三五年要好好将养身子……自然孩子的事情便只能拖后。” “你是皇帝,你都不急,我这个当大臣的有什么好急的。就算你们无子……那也是你们凤家的事,和我们云家有什么相干的。浑小子,你不会觉得本官那么迂腐吧。长宁生不出儿子,就逼着你纳妃? 你又不喜欢别的女人。 难道你希望自己童年的阴影在自己孩子身上重演? 如果当初庚帝好好和齐皇后相守,哪会有这么多烦心事。想来,凤家太子之位必见血这个诅咒,应该能在你这里终结。” “必须要在我手中终结。” 他的子嗣必定要由萧樱生出。如果老天让他和阿樱这辈子无子,他们便认养一个孩子,由他们共同教导,一定能教出一个栋梁之才。 听完云驰的话,凤戈松了一口气。 虽然早知道云大人想法清奇,可清奇到这个程度委实难得。可想想他一口咬定自己姓云,并且执意坚持和凤家毫无关系。 就应该知道他的认知绝对和普通人差异甚大。 有了云驰的支持,凤戈觉得不管将来和萧樱一起经历什么,他都无所畏惧。 恐惧来源于怯懦。 而他,心中无惧。 在云驰面前故意支使萧樱,确实有让云驰亲眼看到,进而再说他这辈子只打算娶萧樱一个,显得不会太突兀。也有显摆的成份,萧樱很厉害!不管是凤璟还是贾骏等人,提起萧樱,都只有顶礼膜拜的份。 这么厉害的姑娘,却甘愿为他洗手羹汤。 这种感觉,简直太能更好了。 所以白天时五殿下一时没按捺住,着实好好显摆了一番。 也仗着自己受了伤,萧樱心疼她。 同时还因为萧樱不爱惜自己,他又舍不得真的让萧樱吃苦,只能支使她围着他团团转。 总算安抚了凤五殿下那颗躁动的,不惜一切一路疾驰而归的心。 至于朝臣中的异议。 甚至那些倚老卖老的老臣……凤戈压根不担心。 他是皇帝,只要他不点头,谁还敢越过他替他行事不成。 何况萧樱也不是普通的闺阁千金。 萧二皇子曾经信誓旦旦的警告过他。萧樱出家时,要带护卫的……萧二皇子打算点齐三千护卫,给萧樱当私兵。 凤戈倒没觉得有什么,自家女人武力强大,才能走到哪里都不被欺负。 不过这事被那些老臣知道,恐怕又有一套阴谋论了。 凤戈住在云宅,有云驰替他挡着,倒着实过了两天清静日子,第三天,他进宫,由宗人府宗老亲自主持,行了太子授封大礼。 正式走马上任。 太子有专门的太子府,只是空置多年,凤戈想搬进去要提前修缮。 左右庚帝那身子骨,恐怕也拖不了多久了。 修缮劳民伤财的,凤戈直接拒绝了。 直言继续留在平王府中,只把平王府的牌匾换成太子府便是。 庚帝病重,他无心去管那些闲杂琐事,索性一切从简。 他以太子之身,率领百官祈福,又亲自祭奠了凤氏先祖,又在宫中办了场年宴,这年便算过完了。 过年,罢朝三日。 凤戈在除夕之夜终于回到了阔别数日的平王府。整个平王府张灯结彩,毕竟自家主子如今可是太子殿下了。好在只是府中闹腾,也不至于引起旁人说三道四。 庚帝毕竟病着,凤戈这个当儿子的若是闹的太过,难免落人口实。 再说庚帝,好歹又熬过了一年。 也许立了太子,心头那股“气”终于要散了。 大年初一,正是举国欢腾,互相拜年访友之日,庚帝却无论如何也叫不醒了。 宫人派人禀报凤戈。 内侍来的时候,凤戈正一手面粉,和萧樱一起包饺子。 凤氏王朝过年的习俗和现代有些雷同。大年初一都是要吃饺子了。 萧樱做饭手艺尚可,饺子包的也挺漂亮。 个顶个的边美肚圆。凤戈在一旁看的手痒,也卷了袖子执意要和萧樱一起包。 金尊玉贵的五殿下怎么可能会包饺子。 于是案板上开始出现各种畸形惨状的东西…… 躺着的,趴着的;圆的,三角的;最过份的是他故意把萧樱准备好的铜钱包到自己那奇形怪状的饺子里。美其名曰:好认。 萧樱拿他没办法。 一边护着自己擀的圆圆的饺子皮,一边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哪个不张眼的闯进来,看到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如今这幅尊荣。 可是千防万防,终究是防不胜防啊。 宫里来的内侍是个叫喜来的太监。 这人先前在宫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进宫二十多年始终没什么名声,资历虽然熬的够老,可地位,却只比新入宫的小太监高上丁点。 凤戈被封为太子后,喜来被提拔起来。 不过几天功夫,便接手了皇宫里的琐事杂事,迅速取代了原先总管之职。 这位新晋升的大内总管亲自来见凤戈。 风一便没有拦着,而是和喜公公一起来见凤戈。 然后转进大厅,便看到…… 自家殿下手是白的,半边脸是白的,正抓着个面团,一幅不知如何下手的模样。脸上的神情凝重的让风一以为他手中抓的不是面团,而是个杀人狂魔。 风一虽然第一次自家殿下这逼尊荣,不过凤戈私下里并没什么主子架子,自从有了萧姑娘,性子更是恨见的闹腾起来。在外人面前虽然依旧冷着一张俊脸,可是私底下和下属们常常打成一团。 如今不过当回“煮夫”被撞破。 不算什么,真不算什么大事。 谁不吃饭啊?所以煮夫真的不丢人。 不过喜公公可是第一次见。立时惊在原地,是进也不适退也不适。 这是太子殿下? 那位冷冰冰的五殿下? 他怎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 “殿下,公主,喜公公求见。”这场面虽然有些惊人,可确实挺好看。姑娘漂亮,公子俊俏,简直天生一对。 两人模样生的飘然,手里的动作却十分有烟火气息。 一个擀皮,一个包馅。桌上摆着千奇百怪造型的饺子…… 风一真有些不舍得打扰。 不过事情紧急,他不敢耽搁。相比之下,凤戈这位新晋升的太子殿下倒是从容的很,他甚至没放下手掌的面皮,只抬了抬眸子轻声问道。 “何事?” 喜公公赶忙跪地行礼。 “回殿下,奴才亲自前来,是因陛下已经昏迷两个时辰了。御医说……恐怕凶多吉少。” 凤戈缓缓的将手中的饺子包完。 这才出声。 “本王换身外袍随你入宫。” 喜公公诚惶诚恐的点头,心道原本是想刷个好感度的,不想竟然看到这样居家的太子殿下。 身边那位便是长宁公主了? 模样虽然称不上倾国倾城,可也有种独特的美。 便是站在风神俊逸的太子身旁,光芒也不会被遮掩。 早就听说长宁公主非同一般,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两位当世最尊贵之人,在家中却过着最普通,最平凡的日子。喜公公想起那些背后议论五殿下冷酷无情,长宁公主声名狼藉的人,觉得那些人简直以讹传讹,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尤其是五殿下吩咐完他,又转身温和的对长宁公主说道:“……你自己先吃,一定要吃我包的,能保你长命百岁。”无病无痛,无忧无忧,活的长长久久。 第六百七十五章 庚帝病危 第六百七十五章庚帝病危 先前突然被提拔,喜公公还曾十分诚惶诚恐,他这人没什么野心,所以入宫数年依旧做着最普通的活计。 突然间,自己就“飞黄腾达”了。 谁遇到都得提心吊胆,喜公公仔细回想,自己入宫这些年从未做过一件坏事。 就是因为不喜欢蝇营狗苟,攀附权贵,所以他才一直当最底层的内侍,但凡脏的累的活都会找上他。喜公公觉得自己不偷不抢,累些更心安。 没做过坏事,心里不发虚,所以乍然被提拔,也只是最初惊讶了一番。随后他便淡然了。 若是有人想害他,他也挡不住。 若是有人真的看中他,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他虽然是个内侍,可也有这份豁达从容。 后来他知道是新晋的太子,五殿下平王提拔了他。 喜公公一边心存感激,一边也想找机会谢一谢凤戈。 今天这差事,其实可以吩咐小内侍来通传的,可是喜公公最终还是决定自己跑一趟。 见到五殿下前,喜公公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担心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做过什么,自己不知不觉时曾经得罪过五殿下。五殿下这次的提拔恐怕并非善意。 毕竟天上不会有掉馅饼的美事。 可直到此时,喜公公终于安心了。 他自诩看人眼光不错。虽然在宫中这些年没什么作为,可也把宫中那些主子的嘴脸看了个清楚明白。 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和善,实则背地里不知道沾过多少血。 有些人看起来冷冰冰的,有些不擅言辞,甚至给人一种孤高倨傲之感,可那样的人反倒心地善良。 就像五殿下这般。 在外人面前虽然孤傲非常,可在亲人面前却是这样一幅居家的样子,这样的男人,怎么会为了一些他都不知道的小恩怨而算计他。所以,他是真的被提拔,五殿下并不存在谋算他之心。 喜公公虽然依旧不知道自己何时入了这位新太子的眼。 可既然对方相信他,破格提拔他,他也一定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于是喜公公对凤戈越发的诚惶诚恐起来。不是惧,而是敬。 他敬重这位新太子。 相信这位五殿下一定能开创一个新的凤氏皇朝。 萧樱点点头,吩咐丁香给凤戈拿件大氅,外面起风了,远方天际乌云翻滚,要下雪了。 送走了凤戈,萧樱也没了包饺子的心思,她让丁香和风一继续,自己回了内室。 内室桌上摆着花楼案的卷宗。 是云大人一早派人送来的,都是最近云驰从凤霁口中问出来的,萧樱还没来得及看。凤戈这次进宫,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府。 一旦庚帝真的殡天,还不知道多少事情等着凤戈料理。 萧樱轻叹一声翻天了卷宗…… 对于仙儿的指控,凤霁没有反驳。 云驰追问原因,如果凤霁不杀人灭口,害了那个花魁,其实这事没谁会在意。 仙儿既然愿意代花魁待客,不管发生什么事,也算是她咎由自取。她是瞒着楼里老鸨的,自然不会傻的因为这样的事去和老鸨理论,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可偏偏那位花魁事后被灭口了。 才引起仙儿的警觉,最终发现了凤霁的身份。 凤霁对此的回答是,这事他并不知道,是花楼老鸨自做主张,或许是怕事情传出去,有损他的名声吧。 这样的回答,自然是假的。 一个花楼老鸨罢了,她有多大的胆子杀人灭口?何况那个花魁是她精心栽培出来的,能帮花楼赚大把的银子。早在花楼案案发后,京城几间茶楼的老鸨便都被收押了。 疑是凤霁产业的那个花楼老鸨也不例外。 云驰对她用了刑,最后那个老鸨招出,并非是她想杀人灭口。花魁是花楼的招牌,她又不傻,怎么会愿意砸自家的活招牌。实在是上面下了死令,说那个花魁不能留。 老鸨据理力争,可背后之人权势滔天。 不是花魁死,便是她死。 老鸨虽然不舍,最终也只能冷眼旁观花魁被灭口。 问她背后之人是谁,老鸨推说不知,只说是位姓齐的公子…… 原来老鸨并不知道三殿下的真实身份。 这些年这个老鸨为虎作伥,害了不少小姑娘,事到临头,她反倒把一切都推到那位齐公子身上,说如果不按吩咐办事,自己就会被灭口。 萧樱看到这里冷冷一笑。 被灭口是真,倒打一耙也是真,这些年老鸨从这门生意里得了多少好处?恐怕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人的道德底线一旦突破,就已经不算是个人了。 第一次或计像她说的寝食难安,可多做几次,就跟无事人一般了。不过是推诿,想着保下自己一条贱命罢了。 至于凤霁的供词……承认的太痛快了。 凤三殿下可不是个果断的人,认罪认的这样果断,都不像他了。 凤戈和萧樱提起过云驰的猜测。 怀疑凤霁背后还有人。萧樱苦思,谁能把一个皇子指使的团团转?虽说凤霁名声不及凤霖和凤晔,可好歹也是凤氏皇朝堂堂正正的皇子,有齐王的称号。 这样的人会替人背黑锅? 而且背的心甘情愿……有点让人费解。 凤戈提议让凤璟云问。以前凤霁,凤璟总是一起出出进进的,两人关系看起来很好,外面甚至传两人好的同穿一条裤子。如今凤霁身陷刑部大牢,凤璟则风光的进了刑部。 这样的落差确实会让凤霁嫉妒的发狂。 也许凤四殿下还真的能问出点什么…… 萧樱看向屋角的柜子。 别的姑娘闺房中的柜子,摆的多半是衣物饰品。 萧樱屋中的柜子不同,摆的都是一沓沓的卷宗。从失子案到花楼案,事无巨细。 这是她进京后查办的两个大案,可以说关乎到凤氏的统治……萧樱盯着柜子,心里迅速的将失子案和花楼案重叠的部份在脑中一一列出。 那个她收留的小姑娘…… 父母牵扯进花楼案。小姑娘的父母不过是普通人,而且也不算精明。 所以就有个疑问,为什么需要这样的人掺和进来。 对方完全可以越过他们,直接去和花楼接洽。仙儿的杂耍班子便是如此。 小姑娘的父母已经收押,对方表示三四年前,有人找上门,说要花大价钱买年幼的小姑娘。 模样越漂亮,给的银子越高。那对夫妻贪心,便动了念头。自家的女儿好歹是自己的种,一般人还不至于上来就卖女儿。 那家的男人出城几天,真的带回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然后那家男人让带来的小姑娘和女儿住在一起,被小女孩唤姐姐的小姑娘,几天后突然不见了…… 那是那对夫妻参与的第一桩案子。 那个小姑娘的身世也查清楚了。是离京城不远一个镇上的,家里开了间早点铺子。 父母忙碌时,小姑娘便在门外一棵大树下自己玩耍。 突然有一天,父母收了摊,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女儿了。小姑娘并不是直接被绑走的,最终回溯,她是被邻居诓骗,随着邻居一起离开了家,而后遍寻不到。 萧樱推断,对方这样做可能的原因是…… 越是这样低层的人,越是形形色*色。他们为了银子,有想不尽的法子。你想要什么?姑娘?小孩子?男娃娃?只要你想,只要你肯出银子,他们都能想法子弄来。 有时候,人便是披着外衣的兽。 而且这样的人,有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因为胆怯,所以小心翼翼,因为小心翼翼,所以草木皆兵。因为草木皆兵,所以便是出了事,也不会连累那些更上一层的买家。 萧樱猜测,像是小姑娘家里这样的,家人和花楼案扯上关系的,恐怕不是少数。 凤璟最后也在查这些,据说已经找到几户人家了。 这是一颗毒瘤。 一颗已经生了疮,留着浓血的毒瘤,一定要根除。 不能留下丁点枝蔓,一旦让它春风吹又生,恐怕又是一场弥天大祸。 凤戈果然一直到入夜都没有回来,宫里暂时也没传来噩耗。 而云大人那边却传来的好消息,说是凤璟今天去见了凤霁。 凤霁初时根本不搭理凤璟,凤四殿下是个脸皮厚的,或者说他压根不知道凤霁恨他什么。恨他在大殿上阻止凤霁噬父吗?他觉得凤霁应该感激他。若不是他出现,凤霁一定会闯下更大的祸事的。 最后的结果是谁也没死。这难道不算个好结局吗? 他说了半天,凤霁根本不搭理他。 凤璟最后实在按捺不住了,直接问凤霁为什么害那么多小姑娘?云驰叮嘱他不要直接问,会惹怒凤霁的。 凤璟还是很听话的,一直绕来绕去的,可凤霁根本不开口,凤四殿下最终急了,索性直接发问。这一问像捅了马蜂窝,凤霁连连咒骂,说凤璟明明处处不如他,凭什么最终能得云驰青睐,还能进刑部? 还说凤璟明明是个傻子,若不是他好心,总带着凤璟,凤四殿下就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凤璟虽然憨了些,可也分的轻好赖话。这话满是嘲讽的恶意,凤璟这才知道原来他在凤霁眼中,是个十成十的傻子。 他出入总带着他,是因为他足够傻。遇事他上,出事他扛,他出力气,凤霁赚名声。有他在,方显得凤三殿下英明神武。 话既然说开了,凤霁索性承认。 以凤璟的性子,往下应该演化成二人或是对骂,或是大打出手。可凤四殿下跟长宁,凤戈和云驰找交道打的多了,好歹也算长了些脑子。 他并没有和凤霁对骂。 也没不管不顾的出手伤凤霁。只是淡淡说自己是傻,可如今他这个傻子眼看着便要飞黄腾达了。 等凤戈登基后,云大人便要入阁辅佐新君,而刑部便全全交给他这个“傻子”打理了。以后他便是刑部最大的官儿,在刑部一言九鼎。凤璟其实不想显摆,他觉得没什么意思。 以前自自在在的,也没什么心事。 如今倒是如母妃期望,真的有了差事。可凤四殿下觉得心累。每天看到刑部那些厚厚的卷宗,他都想押帅而去。 可一想到那些小姑娘死不瞑目的眼神,他又觉得脚下步子沉重。 刑部这摊子,算是“赖”是他了。 好在有云大人从旁指点,偶尔他再向萧樱取取真经,虽然有点辛苦,不过还能应付。 可听在凤霁耳中,却像是晴天霹雳。刑部……掌管刑部……云驰退位让贤,竟然把诺大的刑部让给了凤璟! 凤三殿下筹谋这么久,还没踏进刑部大门一步。可是凤璟这个他口中的傻子,却一下窜到刑部主事!凤三殿下心态立时崩了。 又骂又喊的,一脸绝望。 最终竟然真的吐露了一些实情。 他说自己之所以与虎谋皮,只是不想永远被凤霖和凤晔压在下面。 他想出人头地,想建功立业,想让全天下的人提起齐王殿下都一脸赞誉。 凤璟趁机问他谁是虎…… 凤霁只说个姓氏。 说对方姓封。凤璟再问,凤霁仿佛傻了,如何也不开口了。 封? 封这个姓氏不算多见,可全国姓封的恐怕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 而且云驰也无法断定这个封姓是真是假,也许是凤霁故布疑阵,说出来混淆视听的,不过凤四殿下坚信凤霁这事上没有说谎。 凤璟猜测,可对凤霁也不知道对方真正的身份。 甚至杀人灭口这事,主要也是那个姓封的授意的。 云驰倒没反驳,而是如实将凤璟的意思转述给萧樱,让萧樱判断。 时间很晚了,丁香换了第三根蜡烛,看萧樱依旧没有歇下的意思,不由得小声提醒道。“姑娘,你这旧伤刚好些,可不能熬夜。奴婢看殿下不会回来了,姑娘还是先睡吧。” “……我不是在等五殿下。丁香,你说一个人……怎么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这么高深的问题。 丁香想了想回道:“奴婢判断不出,风一总说奴婢有点傻。不过奴婢倒是觉得……就算是恶人,也总有那么一瞬会说真话的。再善良的人,偶尔也会说假话。姑娘聪明,奴婢的意思是……真真假假的,真的不好断定。” 萧樱倒是觉得豁然开朗。 刚才她思绪陷进死胡同里了。 第六百七十六章 见凤三 第六百七十六章见凤三 萧樱还是决定亲自去见凤霁一面。 这个隐患,在凤戈登基前一定要除掉。 相信凤霁见到她,恐怕比见到凤四殿下还要……躁动。 凤戈整夜未归,宫里暂时也没传出噩耗。看来庚帝依旧病重昏迷,云大人的原话是……苟延残喘着。 萧樱一早让聂炫给云驰送了信,信上说她想亲自见一见凤霁,云驰自然不会阻止,他只是有些担心萧樱的身体,不过据御医说,长宁公主那阵子之所以旧疾复发,大半是因为心病。 至于心病是什么? 云大人不用猜也知道,如今那块“心病”回来了,萧樱这旧疾自然好的一日千里。 真不知道这两人羁绊怎么那么深? 世间夫妻千千万,也没见过像长宁和凤戈那样的……何况两人还没成亲呢。 云大人知道凤戈进宫了,萧樱一定忧心忡忡,与其让她胡思乱想,还不如让她见一见凤霁。 云驰最近实在太忙了,恨不得生出八只手…… 如果萧樱能让凤霁开口,他一定重谢。聘礼他再出出血,多加一车! 萧樱带着聂炫和缪骞出门。从后门走,走的悄无声息。缪公子和聂炫一左一右护着萧樱的马车,看起来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出行。 马车最终停在刑部大牢的后巷。 最近局势敏*感,萧樱觉得自己还是低调行事为好。 若是堂堂正正走大牢正门,被人看到传出去,少不得又要给京城茶余饭后添些谈姿,如今萧樱‘改邪归正’了,以前觉得名声只是累赘,如今却不得不把名声当成脸面,在意起来了。 没办法,谁让她是新晋太子殿下背后的女人。 注定不能低调。 云驰依旧亲自在后巷接萧樱进门,他和萧樱并肩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迅速交待着:“我一会还得进趟宫……庚帝也差不多熬到油尽灯枯了。我这个首辅大臣怎么也得露露脸……”“恭喜云首辅了。”“有什么好恭喜的!我本来打算退隐江湖了,偏生凤戈这小子不安心,争什么皇帝当啊。害得我一把年纪了,还得替他操心。” 云大人表示升官一点也不快乐。 “您老今年贵庚?” “……怎么?已经过了而立。不能说自己一把年纪吗?” 萧樱心道,是啊。过了三十……确实挺老了。如果云驰成亲早点,都能抱孙子了。不过如果搁在现代,云驰这年纪,还有不少自诩单身贵族的呢。 自认为已经很老的云大人感叹完,复又交待萧樱。“凤霁估计有点难搞。能问就问,问不出也不必上火着急。等我忙过这阵,早晚腾出手来收拾他。小兔崽子,年纪不大,坏事没少干。每晚睡觉不做噩梦吗?” 云大人对于凤家人十分厌恶。 除了凤戈和勉强还算中厚的凤璟,云大人看到凤家人就脑袋疼。 “大人放心,我知道分寸。” “你办事我自然放心,不放心也不会让你随便进这刑部大牢了。等将来你和凤戈成了亲,进了宫……当上你的皇后娘娘。你想来这刑部大牢,估计都难了。趁着现在还能蹦跶,多来几次吧。” 云大人感慨道。 萧樱:“……”说的她都想逃婚了。 “你可别生什么歪心思。以后老实当你的皇后娘娘……不过你和别的皇后还不一样。那些皇后是娶来当摆设的,就算是有些脑子的齐皇后,也被摆在后宫二十多年。 她们和你比不了。 你可是要和凤戈小子一起披荆斩棘的,我估计将来刑部有什么疑案难案,还得你出马。这么一想,你住在宫里或是住在萧府其实区别也不大。反正皇宫你最大,你想出宫难道还有人敢拦!” 萧樱一口气刚提起来,还没放下呢,云驰又说了这么一大套。 她这口气是继续提着,还是悄悄放下呢。 云驰侧目看了一眼萧樱。只见小姑嫂眉头紧蹙,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云大人心道难不成自己话说重了。 如果萧樱真的生了什么拒嫁的念头,凤戈那浑小子不得闹腾死他。“……我是说凤戈把你当成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将来在后宫,你必定说一不二,说不定凤戈还在你身后替你摇旗呐喊呢。” 萧樱:“……” 摇旗呐喊,这场面……简直不敢想。 “将来凤戈还得多多劳烦‘云首辅’。”什么叫一招杀,这便是了。 云大人之时偃旗息鼓。想到自己悲惨的未来,他登时没了说教的兴致。“行了,凤霁便关在最里间,你进去吧。本官要进宫了……” 云大人说完一脸苦大愁深的走了。 聂炫和缪小公子上前。“我和你一起进去。” 聂炫自然不会让萧樱一人进去面对凤霁。 缪小公子张张嘴,他也想进去亲眼看萧樱审犯人啊。不过萧樱已经手急眼快的吩咐。“你守在门外,屋里若是有打斗声,你再进来帮忙。”缪小公子不甘不愿的接受自己替补的身份。 想到不过隔着一扇木门,再加上他习武耳聪目鸣,其实屋里说什么他应该能听个七八分,登时又高兴起来。 “好,姑娘一定能让凤三开口。”他对萧樱有盲目的自信用。在缪公子眼中,萧樱简直无所不能。 萧樱冷着一张脸推开囚室大门。 凤霁被关在更里面的小囚室,中间隔着木制的栅栏。 听到声音,凤霁缓缓抬起头来。凤三殿下虽然不说温文尔雅,便在京城也算是个人物,每次出现在人前,都是打扮的风风光光。 模样虽然不及凤戈和凤晔,便站出来也是个俊俏的贵公子。 可此时,这位贵公子懒懒散散的歪在木板床上,袍子皱皱巴巴,头发乱糟糟的,胡茬凌乱的冒出来,和平日的凤霁简直判若两人。若不是那双眼睛,萧樱险些认不出他来。 见到萧樱,凤霁目光狠狠的一沉。 凤璟的崛起,几乎全部是这位长宁公主的杰作。 甚至凤霖和凤晔叛乱,他的出现……都没逃脱这个女人的算计。 以前凤霁一点也不在意萧樱,她背负着那样的名声,就算是突然间变聪明了又能如何?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难道还能影响他的大业! 可他小看她了。 凤霁以为自己藏的足够深。 再加上花楼案已经告破,他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不过彻底把自己择出来,也算是个好结果了。 可是他放心的太早了些,云驰竟然找到了证据……他竟然早就知道花楼案与他有关,可一直按兵不动。 他以为自己在暗,实则在云驰等人眼中,自己简直就是披着个造反的外皮整天耀武扬威。从凤璟口中,凤霁更是知道事情是萧樱最初发现端倪的,是萧樱坏了他的好事。凤霁没想到萧樱竟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你竟然还敢来?”萧樱进了门,和凤霁大眼瞪小眼,两人神情都冷冰冰的,聂炫则安静的抱剑立在一旁,一幅保护者的姿态。 凤霁以为萧樱既然露面,一定会率先开口,可是没有,萧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淡淡的和他对视。最终还是凤霁按捺不住了率先开了口,开口后他就有些后悔了,凤霁一直觉得自己是凤氏家族中最沉得住气的一个,可是和萧樱一比,自己简直不堪一击,是他轻视她了。 “我为什么不敢来?杀人的不是我,造反的也不是我。” “……你来做什么?该说的本王都说了,你有本事便去抓人。” “你说是你告诉凤四殿下,你的合伙人姓封的事吗?”凤霁面上露出怒意,他是被凤璟刺激了,这才口不择言的吐露出来,凤四转头就告诉萧樱了。 堂堂的四殿下,竟然成了萧樱的走狗。 “凤璟真是个小人。本王是相信他,才和他说起这些,他转头就把这些都告诉你了。本王真是瞎了眼才会认他这个兄弟。” “你一个阶下囚,一个一个‘本王’,不觉得别扭吗?你的王位被罢黜,王府被封。你现在已经不是齐王殿下了。你还是谦虚些的好。”萧樱淡淡说道。 目光中全然是对凤霁的鄙夷。 似乎从未正眼看过他,以前未曾,现在未曾。 似乎在她眼中,凤霁就是个跳梁小丑。“……是你!一定是你。若不是因为你,本王何至如此!” 凤霁平日话不多,显得十分矜持。 看起来像个安静的贵公子,实则……越是平日隐忍不言,性情越是激烈。萧樱故意激怒凤霁,不出所料,凤霁轻意被激怒。“你做了坏事,反倒怪罪报官之人。这是什么道理?平日学的礼仪廉耻都还给先生了不成!” “不过几个小卒子罢了。死便死了。本王是谁?本王是庚帝三子,堂堂的齐王殿下。本王的性命难道不比那几个小卒精贵多了。” “人人生而平等,在生命面前,谁都一样,没有谁比谁高贵一说。你就算是皇子,也不能无缘无故伤人性命。何况你伤的都是些什么人?是些几岁的小娃娃,她们根本不懂如何反抗。我看你也就有伤一伤那些小娃娃的本事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凤霁提醒自己别被萧樱牵着鼻子走,这样容易中了萧樱的圈套,可是他根本忍耐不了,萧樱话里话外都表露一个意思…… 她看不起他。 他可是皇子,她却看不起他?她凭什么看不起他。 以长宁郡主的名声,就算看不起,也只有他看不起她的份。 “你想拉拢人,想替自己谋算,这本也没什么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是你不该伤害无辜,这是因。种善因得善果,种了恶因,收的自然是恶果,这叫报应。天理诏诏,没谁能逃过。你以为灭了口,便不会有人知道你真正的身份?不,只要做了,总会留下珠丝马迹。凤霁,你逃不掉的。” “伤害无辜?难道全天下只有我一人伤害无辜吗?这天下……每天有多少冤情?有多少无辜之人枉死?你为什么不去管?偏偏盯着我不放。长宁,我自始至终没有招惹过你。” “天下确实有数不清的冤情,每天也确实有很多无辜之人枉死。可难道因为别人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们也要跟着去做吗?事在人为,事在人为,我们生而为人,与牲畜区别最大的便是我们能自控。 人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人有起码的礼仪廉耻,人知道何为善,何为恶?人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凤霁,你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谁。” “……凤霖和凤晔做的坏事不比我少,凭什么我要进大牢,他们却可以高枕无忧?” “他们坏,坏有明面。你的坏,坏在暗处。死在他们手中的都是些什么人?死在你手中的又是些什么人?凤霁,你觉得可以这么比吗?” “……你刚才还说完,生命都是宝贵的,没有贵贱之分。”凤霁嘲讽道。 “是啊,生命都是宝贵的,谁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所以杀人者,人恒杀之。凤霖和凤晔最大的愿意便是太子之位,如今他们两个愿望成空,虽然人没关在刑部大牢,可我倒觉得和关在大牢也没什么区别。 你如果杀的是恶人,是你的对手,我还敬佩你是条汉子。可你为了拉拢帮凶,杀的都是些什么人?孩子?全是孩子……便是到了阎王殿,你也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顺便友情提示……真的有地狱。” 也不知道是被萧樱的语气吓到了,还是被萧樱正经的神情吓到了。 凤霁有一瞬间觉得全身僵硬。 脚底突然窜起一股冷意。这股冷意几乎瞬间迷漫周身……似乎有人在他耳边低声哭泣,仔细一听,似乎都是些小孩子的声音。 有人叫嚷着他偿命,有的嘀咕着想爹娘。 这大白天的,生生让凤霁惊出一身冷汗来。 他定了定神,狠狠瞪向萧樱。 “我不怕,这世上哪有鬼,自然也没有阎王,更没有十八层地狱。” “你不信……很快你便会信了,那些被你害死的小姑娘在底下等着你。她们会把你身上的肉一块块的撕下来……你如何对她们,她们会百倍千倍的报应在你身上。” 第六百七十七章 凤三败 第六百七十七章凤三败 吓唬人这种事,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很容易。 凤霁此时心神不稳,本身被关在刑部大牢就足够让凤霁崩溃了。好歹也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出身,一朝落魄落入这样的境地,对凤霁来说打击想必不小,他又是害了小女娃的花楼案主谋,进了刑部大牢待遇可想而知。 权利场失利,最终锒铛入狱,这已经把凤霁击的七零八落了。 别看他怼起人来依旧一幅高高在上的架式,在萧樱眼中不过是个花架子,根本不顶事。 天时,地利,她故意激怒他,勉强加了个人和。还怕他不中招。 要知道自我暗示这种形为,本身就是平日越是自觉强大的,一旦软弱起来比普通人还不如。 萧樱眼睁睁看着凤霁目光微凝,然后面上缓缓露出惧意。 而此时的凤霁,只觉得全身冰冷,仿佛陷在粘腻的泥沼中。脚下是万丈深渊,他想抽出深陷的双脚,可是越挣扎,自己反而陷的越深。耳边依旧是小女孩的哭声。 哭声时近时远,近的时候仿佛就响在耳边,远的时候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耳朵中,似乎在呼唤他,在拉扯他的灵魂。 凤霁张嘴想喊救命。 可是……谁能救他。整个皇宫,只有他的母妃是真心待他。 他之所以做这一切,一半是为了自己,一半是为了他的母妃。 他的母妃虽是四妃之一,可是处处被德妃欺负。德妃一旦在齐皇后那里受了委屈,一定会把怒意迁怒到他母妃丽妃身上。常常动不动就要谩骂,甚至还会动手。 记中,凤霁不知道看到过多少次了。 德妃的趾高气扬。自己母妃的隐忍哭泣。 小小的凤霁曾经问过母妃,为什么要忍?为什么站在那里任由德妃打骂。母妃告诉他,在这个皇宫中,处处是眼睛……一旦做错,哪怕小小的一件事,便会万劫不复。当时凤霁不懂什么叫万劫不复,丽妃告诉他,万劫不复就是比死还要痛苦。 自那开始,凤霁便觉得他注定……万劫不复。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不知道自己和母妃做错了什么。在宫里,德妃欺负母妃。 父皇对此视而不见,在宫外,凤晔对他不屑一顾,看他的目光和看身边的奴才一样。他曾经反抗过,可是得到的却是母妃的巴掌。 母妃告诉他,在皇宫中活着,就要忍。 不想忍,就要当太子,将来登上帝位。到了那时,宫中再也没人敢欺负他们母子了。 忍,这一忍,便忍了十几年。他在外人面前话越来越少,在德妃和凤晔面前,也学会了虚与委蛇。他告诉自己,他一定会夺下太子之位,将来有一天一定将德妃母子踩在脚下。 愿望即将实现之时,凤戈出来了。 一切都毁了。 可是凤霁发现,他并不太恨凤戈,从小到大,只有在凤戈面前,凤霁才能找到此许的自傲。 他不幸,凤戈比他还不幸。他好歹有个母妃疼他。可是慧妃对凤戈向来冷若冰霜,他亲眼见过慧妃训斥凤戈,就像训斥奴才。 后来凤戈出事,慧妃二话不说,也不替自己的儿子辩解,直接默认了罪名,绑了凤戈将他送给齐皇后处置。 比起凤戈,他还算幸运。 相比之下,他更恨的是凤晔母子,还有面前的长宁。 她明明是个惹人厌的,千人嫌万人弃。凤晔便曾经对她出手,她也确实险些命丧凤晔之手。可是回到京城后,她看起来似乎并不恨凤晔。凤霁一度觉得长宁是个傻子,眼中只能看到男人的相貌,先前是凤晔,而后是凤戈。 以貌取人,自然没什么深度。 就是个仗着出身好而胡作非为的蠢女人。 后来凤戈为了她,甚至不惜和庚帝争持,凤霁对此更是不屑,甚至连带着觉得凤戈所为,让他都跟着一起丢脸了。那阵子,无数人背后议论五皇子,说他白生了那么一张第一公子俊俏相貌,竟然被一个外族女子迷了心智,简直就是皇家的耻辱。 凤霁那阵子几乎不搭理凤戈。 两兄弟见面仿佛陌生人。 凤霁以为凤戈早晚会后悔。后悔为了一个蠢姑娘而使得父子反目,兄弟成陌路。 可等啊等……只见凤戈那张冰雕似的脸上笑意越来越大,甚至偶尔两兄弟碰面,凤戈也不再像过去那般冷冰冰,而会主动和他打招呼,而且是笑着招呼他。 凤霁不由得心中疑惑。难道那个长宁真的有什么魔力。普通的相貌下,难道藏着举世无双的灵魂?他瞬间便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不过是蛮荑出身罢了,除了几分野趣,也实在找不出什么让人稀罕之处了。 可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其实从凤璟和他渐行渐远,他就应该意识到,长宁并不像外面传闻的那般是个不学无术,只知道花痴俊男的蠢姑娘。 她是个……竟然是个玩心机的高手。 让凤霁彻底对她改观的便是她强撑病体,执意跪在宫门外,生生毁了凤晔即将到手的太子之位。 那一刻凤霁除了震惊,便是隐隐的嫉妒。凤戈明明处处不及他,可因为遇到一个长宁,他的人生际遇便改天换地了。 直到,自己的箭最终被凤戈挡下。 凤戈就像天神般,施施然的出现在殿中。那一刻,凤霁心里终于有了种尘埃落定之感。 他败了,败给了凤戈和长宁。败给了他曾经十分不屑之人的手中。 而此时,自己更是因为长宁几句话而心神欲裂。那种深陷泥沼的感觉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凤霁愣愣和想着。 一旁聂炫上前一步,倒不是担心凤霁能伤到萧樱。隔着道手臂粗的栅栏呢,除非凤霁会穿墙术,实在是因为凤霁此时的神情有些骇人。“他这是怎么了?”也没见萧樱做什么,凤霁怎么就……傻了。 凤霁藏的这么深,心机也绝对不浅。 虽说萧樱也确实颇费了翻唇舌,可在聂炫看来,实在不至于让凤霁自己陷入梦魇啊。 萧樱轻叹道:“被自己吓到了……” 聂炫颇有几分无语,这简直就是自己吓自己的最高境界。“越是自诩强大的,其实心里越软弱。凤霁平时把自己包的太严实了,以为自己无坚不摧,其实心里的恐惧一直积攒着,一旦有了缺口,自然就一泻千里。” 聂炫虽然不太理解,不过不妨碍他心中轻轻一叹。 叹息凤霁的际遇。 堂堂皇子最终沦落至此,虽然是他咎由自取,可也难免让人唏嘘。也叹息萧樱,明明是个看起来又弱又小的姑娘,可是不管遇到任何事,都能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色依旧不变。这份镇定和果断,在男人身上也不多见。 越是了解萧樱,聂炫越是自惭形秽。 很多事情,如果换成他,是绝不会让萧樱做的。 他倒更希望把萧樱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可是凤戈不同,凤戈足够强大,可是却不会因为自己强大而去限制萧樱。 萧樱和凤戈在一起,就像是……八卦。 你缺,我补,我缺,你补。两人互为彼此的一部份。 聂炫很羡慕,以往还有几分不甘,可是如今,他倒觉得凤戈和萧樱真的是天作之合。这两个人,谁离了谁,都不是圆满。只有他们在一起,才是一个圆。 屋中三个人,两个都陷在自己的思绪中。 只有萧樱静静看着凤霁,目光有些怜悯,可更多的是一种自作自受的淡然。 民间有句俗语,人在做天在看。其实想想挺有道理的。就算不相信宿命论,可人一旦做了恶事,就算再冷血无情的,其实心里也有一块小小的地方会被撼动。 一旦到了暴发之时。小小的撼动便会有摧枯拉朽之势。 她同情凤霁的际遇,从小到大应该过的十分不容易。丽妃是个懦弱的,她不敢反抗,连带着也不许凤霁反抗。 凤霁整个人生,都在忍。 忍着自己被冷遇,忍着母亲的哭泣,忍着德妃的欺负,忍着凤晔的轻视,最终把自己忍成一个……变态。 可同情,却不等于可以原谅。杀人者,人桓杀之。 如今,只有尽量弥补,方能挣脱自己的梦魇。 凤霁最终回过神来时,已经一身冷汗。他目光难掩恐惧的看向萧樱……他觉得萧樱简直是个怪物。 几句话,便让他身陷泥沼,几乎难以脱身。直到此时,凤霁周身依旧有股彻骨的寒意,好像那些缠着他的东西,依旧没有离去。它们只是暂时放过他,如果他还执迷不悟,它们还会缠上来,这次,它们绝对不会轻意饶过他。凤霁原本不信鬼神,可此时……他却有些动摇了。他甚至觉得,萧樱是真的有本事驱使鬼神的…… 凤霁怕了,真的怕了。 他不怕死,可怕生不如死,他更怕丽妃说的……万劫不复。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能对你做什么?我只是告诉你,善恶到头终有报,莫要觉得自己能躲开。谁也躲不开了,欠了债,总有清算之时。” 萧樱的话和凤霁心中的感觉竟然殊途同归。 这一刻,凤霁的心简直要四分五裂了。一半在说别相信她的话,这世上没鬼,更加没有所谓的因果报应。 可一半心神却在颤抖的,在说这是真的。 欠了债,终究要还的。 欠了命,也终究要还的。 “我不相信。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她们……报不了仇。” “既然不相信,你抖什么?你在害怕什么?觉得很冷是不是?不是牢里的湿冷,而是阴冷……”“闭嘴。长宁,你是怪物。”明明一年前只是个花痴女,整天追在凤晔身后跑。凤霁都不知道看到多少次了。 那时他还挺同情凤晔的。 被这么个蠢女纠缠着,出入自己的王府都得提防戒备。 可时隔一年,再见她,她已经仿佛变了个人。脸还是那张脸,算不上多美,只是眉眼清秀。可那种清秀却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让见过她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记住她,把这张脸深深装进心底。 这张脸,有什么蛊惑人心的本事?明明不美……可是凤戈痴迷,甚至连凤晔都对她死灰复燃。凤璟把她捧上了天,嘴里整日嚷嚷着长宁是仙女。 而他自己也渐渐对她另眼相看。 可是最终,她的话却像把刀子,毫不留情的剜了他的心。 凤霁也说不上是委屈还是不甘,总之他双眼泛红,恶狠狠的骂道。 萧樱只是笑笑,她的真实情况如果被人知道,恐怕真的会认为她是怪物。这世上能坦然接受她的,也只有一个凤戈了。 凤霁的话萧樱非但不生气,反而忍不住的想起了凤戈。 也不知道宫里如何了…… 萧樱有些归心似箭了,她不想再凤霁身上浪费时间了。 “你如果还想得到救赎,不想被吓疯。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等坏人落网,你身上的罪孽便能被分走一半。两个人一起背,总比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好受些。你若执意不开口,我也不强求。 这牢里阳光照不到,十二个时辰都阴气缭绕。你便慢慢享受吧。” 萧樱说完,面上露出兴趣怏怏的神情。似乎真的不打算再和他多说一句话。凤霁应该高兴的,可萧樱转身的一瞬间,那股阴寒之意瞬间从脚底升起。 在萧樱即将踏出牢门的那刻。 凤戈终于开了口:“……留步。” 此时宫中。 庚帝的寝殿,凤戈和齐皇后守在庚帝身边。庚帝已经昏睡几个时辰了,一直没有转醒的意思,几个御医战战兢兢的守在一旁。 如今他们能做的只是尽人事,听天命。毕竟生老病死,谁都无法抗拒。 庚帝近几年老怕自己会出事,总招御医命令给他用些补药。是药三分毒,补药用的多了,非但不能健体,恐怕还会适得其反。 可谁若是和庚帝提,庚帝便会翻脸。 前后几个御医被杖责后,便没谁敢在庚帝面前说物极必反了。 如今,乱用补药和庚帝本身的宿疾一同发作,终于打倒了这个登基二十余年的皇帝。 第六百七十八章 庚帝亡 第六百七十八章庚帝亡 齐皇后一直守在庚帝身边,她看向庚帝的目光早已没了恨意。 要恨谁呢? 恨凤庚吗?这么多年她和庚帝的心结,也并非庚帝一人之过。一个巴掌拍不响,是她的自傲害了自己。 如果时光能回溯,她一定不会点头嫁给凤庚。哪怕嫁个凡夫走卒,也好过这样伤情一生。她是最尊贵的皇后娘娘,可她得到了什么?她固步自封了二十几年,直到庚帝临终前才终于想明白。 凤月心和她商量过了。 等凤戈登基后,她便出宫,和凤霖一起出宫。 她会亲自看着凤霖,保证他不会再行差步错。 凤霖知道后必定是场大闹,这次齐皇后不会纵容他了。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齐皇后抬头看了看四下,御医们各个噤若寒蝉,凤戈安静的立在一旁,有种肃然之感。齐皇后对凤戈招招手。 “小五,你过来。” 凤戈上前。 “娘娘有何吩咐。” “你出京的事,我总觉得心中愧疚,当时我应该坚持己见,执意劝阻你父皇的。可我因为顾全脸面,最终没能劝住你父皇。我在你父皇面前总端着架子。总觉得自己与旁人不同,别的女人可以谄媚,可以惑人,可我一定要端庄。所以只要你父皇给我丁点脸色,我便会拂袖而去……” 要说愧疚,齐皇后确实只对凤戈心存愧疚。 好好的孩子,却愣生生被赶出京城。说的好听是前往封地,其实就是变相的放逐。 齐皇后明知事情必有隐情,可终究没能保护凤戈。只能眼睁睁看他小小年纪独自离京。 每每想到此时,齐皇后都觉得寝食难安。她总和嬷嬷念叨,凤月心听的多了,自然在心中对凤戈越发的亲近。再加上凤戈小时候对凤月心很好,所以兄妹分开数年,再见面依旧显得十分亲近。 甚至比和凤霖这个亲哥哥还要亲近几分。 有些事情,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吧。她如今就算是离开,也不必担心女儿受欺负。有她最疼爱的兄长在,有长宁护着,谁能欺负得了她的月儿。 齐皇后的心事算是彻底了了。 即能保全儿子,女儿又有了依靠,她这辈子没什么奢望了。 “不怪娘娘。当时我母妃……都不相信我。” “慧妃确实待你冷情了些,许是性子使然吧。不管你母妃如何,我这后宫之主确实没能保下你,这是我的过失。以后我离开皇宫后,还得劳你照顾月儿。月儿是个傻丫头,和她亲皇兄不亲近,反倒一直和你亲近,这兴许也是性子使然,她亲近你和长宁,你们便把她当成嫡亲的妹子照顾着吧。也不求她嫁入豪门,只希望她找个自己喜欢的。这些我和长宁都交待过了,我相信长宁,也相信你。你们一定比我和你父皇强上百倍。” “娘娘放心,月儿会是凤氏最尊贵的公主。” 齐皇后笑笑,转头看向昏睡的庚帝。“……这些年情啊怨啊,等走到这下不才发现,其实没什么意义。你去歇息吧,我守着你父皇,我陪他走这最后一程。” 凤戈顺着齐皇后的目光也看向庚帝。 庚帝已经老的不成样子,明明还不到五十岁,头发花白,脸上褶皱丛生。 凤戈以前其实也是怨的。怎么能不怨?同样是父皇的儿子,可庚帝对凤晔呵护倍至,对上他永远是张面无表情的冷脸。 可凤戈发现,就像齐皇后所说,恨其实没什么意思。 再恨又如何!死亡即将来临了,从此天人永隔,恩怨也随着死亡而消弥了。 “好,谢谢娘娘。”凤戈最终点了头,他觉得自己应该把庚帝最后的时间留给齐皇后。 “傻孩子,你也可以唤我一声母后。母子之间,何必言谢。” 凤戈定定看向齐皇后,齐皇后始终温婉的笑着,最终凤戈终于轻轻吐出:“母后。” 齐皇后点头,眼睛已经微微泛红了。“五个兄弟中,你是最苦的一个。也许真的是苦尽才甘来。你有长宁,便是世间最大的幸运了。皇位对于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所以好好对长宁,好好待天下黎民。” “我会的。” “我知道你会,你是个面冷心善的。好孩子,出去吧……找个地方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凤戈点头,缓缓转身,最后一步一步离开了庚帝的寝宫。 他没什么睡意,此时最想做的事是回家,想抱他的小姑娘抱在怀里。 其实不伤心的,他与庚帝之间没几分父子之情。可心里却仿佛有块沉甸甸的石头,压的他有些气短。凤戈摆摆手,暗中的护卫散去。他一个人在皇宫中缓缓走着。 今晚夜色很好,明明白天时还阴沉沉的。 凤戈抬头看向月亮,亮莹莹的颜色,有点像他的小姑娘。 萧樱之于他,其实就像这轮月。没有这轮月,他一定会迷失在暗夜中,或许早就葬身太平郡了。 不知不觉,凤戈走到了御花园,小时候凤月儿经常在这里玩耍,那时候他身边服侍的人总是怠慢他。 凤戈不喜欢回自己的住处,御花园中花草茂盛,他喜欢藏在花草假山中。 仿佛自己与世隔绝,就不会再有人欺负他了。 后来他发现凤月心很喜欢在园子里玩耍,开始只是默默在远处看着,后来有一次被凤月心发现,耍赖一定要他陪她一起玩。 他也只能无奈的顺从,小时候的凤月儿有些霸道。 真的玩到一处他才发现自己误会那丫头了。她只是凭着本能行事。和他一样,她在深宫中同样寂寞。 凤霖不屑理解她。 德妃和齐皇后向来不睦,所以凤晔和凤月心也只是见面打个招呼的关系。 至于官家的小姐们,她们没一个真心和凤月心一起玩,她们总会趁机占些便宜。偏偏占了便宜,她们还会背地里嘲笑她,久而久之,小丫头便习惯一个玩耍了。 和凤月心亲近,也算是无心插柳。 凤戈继续漫无目地的走着…… 突然间,他脚步猛的一停。下一刻目光冷冷的扫向身旁一株人抱的梧桐。 果然,梧桐树后哆哆嗦嗦的闪出一个身影。 二话不说扑到凤戈脚下。“殿下,殿下去看看娘娘吧。娘娘……病的很重。” 凤戈已经认出来人是谁了。 是服侍慧妃的宫女。而且是慧妃的陪嫁宫女。小时候他自然也见过她。 这个女人人前温婉,脸上总带着笑。可人后……凤戈目光沉了沉,他曾经亲眼看过她毒打小宫女。原因只是小宫女在服侍慧妃洗漱时洒出几滴水,溅湿了她的鞋子。 此时这女人一脸哭相。 见凤戈没有开口,继续哽咽的劝道:“上次长宁公主入宫时,娘娘确实病着。娘娘绝无半分加害公主之心。只是齐皇后……皇后娘娘威逼,慧妃娘娘才不得不为之。事后娘娘深感愧疚,总是念叨着对不住殿下,这病越发的重了。殿下如今终于被封了太子殿下,娘娘高兴之余,这几天整日以泪洗面。殿下和娘娘本是母子,母子不该疏远的。殿下实在是误会娘娘了。” 凤戈眼中露出冷笑,那微微泛着荧光的眸子中,涟漪似乎也是冷的。 “误会?”凤戈终于开口了。 那宫女一见脸上登时露出喜色。“是啊,误会娘娘了。若不是娘娘故意远着殿下,冷落殿下,殿下早就招了人嫉妒。殿下虽然远赴太平郡,可若没有太平郡的根基,殿下在京城实难立足,娘娘总和奴婢说,当初不该瞒着殿下,应该把娘娘的心意一五一十告诉殿下,殿下便不会和娘娘如此生份了。 可娘娘又担心殿下知道真相后,因为心疼娘娘而不管不顾的回京。娘娘是想让殿下在太平郡积攒势力的。若是殿下中途回京,岂不白费了娘娘一番苦心。” 这宫女口中,慧妃简直是个忍常人所不能忍的悲情母亲。 为了儿子的未来,不惜自己受尽委屈,还不能让儿子知道。 真的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故事编的挺好,只是和他无关。慧妃是真心还是假意,他早已不在意了。凤戈神情淡淡的从宫女脸上一扫而过,随后冷冷一笑,转身往来时路走去。 有些扫兴。 今晚月色很好,很适合他思念他的小姑娘。 偏生慧妃主仆跳了出来,打断他的好心情。 那宫女见凤戈再次毫不犹豫的转身,并没有去探望慧妃的打算,登时大急……“殿下,娘娘真的快病死了。” 凤戈驻足,宫女一喜。 随后凤戈的话让她如置冰窖。凤戈说:“……时机刚刚好,父皇也快不行了……父皇想必是很愿意母妃下去陪他的。” 什么? 宫女简直要被吓傻了。 他说什么?说让慧妃下去陪庚帝。慧妃可是他的亲生母亲啊!虽然知道慧妃待凤戈不算好,可毕竟母子连心,宫女实在没想到凤戈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殿下怎么能这样说?哪有人诅咒母亲去下面的。” “天下有哪个母亲会亲手害自己的孩子。我和她不过半斤八两罢了。” 凤戈这话语气并不重,可是却让宫女半晌不敢再开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凤戈扬长而去。 她再想追,下一刻护卫的长剑已经架到她颈上。 宫女险些被吓破了胆子。她狼狈的逃回慧妃宫里。此时的慧妃面上确实带着几分病容,再加上一身浅色衣裳,更显得柔弱无助。 她这两天吃的很少,生生把自己饿瘦了几分。 再加上未施脂粉,看起来越发的楚楚可怜。她自然是刻意为之,得知凤戈被封为太子后,慧妃便开始筹谋着和凤戈见面了。毕竟是亲生的儿子,如今当了太子了,等庚帝殡天后,他便是新君。 她的儿子要当皇帝了。 慧妃后知后觉的想到,等她的儿子当了皇帝,她便是太后了。 太后,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 终于,她苦熬二十几年,终于等来了这样的机会。至于她和凤戈之间发生的事,慧妃故意不去想,都说母子没有隔夜仇。 她好歹生下他,他总不能真的对她下狠手吧。 慧妃相信便是为了颜面,凤戈也一定会来见她的。尤其是让服侍她的宫女告诉凤戈,她病入膏肓。 这法子上次诓萧樱入宫时用过一次,可惜齐皇后没用,竟然没把萧樱如何……最终还让那丫头平安无事的出了宫。得知萧樱完好无损的出了宫,反倒齐皇后偃旗息鼓那一刻,慧妃险些没真的气病。 慧妃自然是不喜欢萧樱的。 谁会喜欢一个能影响儿子,甚至儿子待她比待亲生母亲还好的女人留在儿子身边。 慧妃中意的是像谢菲那样,出身大家,而且知书达礼的姑娘。而不是像萧樱那样声名狼藉,而且整天游走在衙门,大牢之间。还要掺和男人的事,这在慧妃看来,简直就是即不守妇道,又不守规矩。 她相信自己有机会扭转这个局面。 只要凤戈登基,她登上太后之位。 便有法子煽动朝臣,让朝臣们站出来阻止凤戈娶萧樱。 到了那时,慧妃不信凤戈为了一个萧樱,而舍弃整个天下。 可是慧妃没想到,凤戈根本没有露面……“蠢货。”慧妃冷冷的骂宫女办事不利。 宫女有些委屈。“奴婢该说的都说了,奴婢连连给殿下磕头。可是殿下……殿下根本不理睬奴婢,殿下最后还说……还说……”“说什么?” 宫女一咬牙,眼睛一闭说道:“殿下说,陛下病重,怕是熬不了多久了……陛下应该很愿意娘娘下去陪伴他。” 慧妃险些把一双杏眸瞪出来。 “你说什么?” “……殿下说,陛下应该会喜欢娘娘下去陪伴他。” 慧妃这次终于听清楚了。然后她整个人愣在原地。她的儿子,让人转告她……非但不在意她的死活,而且还要眼睁睁看着她病死。 “凤戈,凤戈。你好狠的心。” 慧妃几乎将双唇咬出血。 就在凤戈绕了一圈,心情被扰的十分糟糕之时。 突然丧钟响……庚帝,殡天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四兄弟 第六百七十九章四兄弟 凤庚这一生,可算是由低到高都尝到了,年轻的时候为了权势地位,而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 这辈子最错的,也许最正确的事情都是这件事。 正确是因为他娶了齐家小姐后,确实得到了很大的助益,最终问鼎帝位。 错则是他不该以为娶齐皇后只是联姻,不该处处提防,不该轻信枕边风,把齐皇后看的那般品行低下。 如果他能和齐皇后举案齐眉,也许最近这几年便不会浑浑噩噩度日,整天想着自己长命百岁,而胡吃各种补药丹丸。兴许也不会死的这么早。皇帝驾崩,举国哀悼。 凤戈一直没有回家。 萧樱被萧子彦带着,父女俩做为邻国使臣进宫去祭奠了庚帝。 庚帝的下葬事宜交给礼部来办,太子凤戈监办。 以凤戈为首,带着除了凤霁外四个兄弟跪在庚帝棺椁旁,为其守灵。 烛灯摇曳,显得大殿越发的空旷冷寂,凤璟缩了缩肩膀,他看向跪在自己身前的凤戈。轻声拉了拉凤戈的袖子。“五弟,有点冷。” “外面起风了,四皇兄应该多穿一件外裳。” 凤戈淡淡回道。 凤璟疑惑,是这样吗?难道不是父皇的阴魂不舍离去,徘徊在殿中吗? 不过凤戈这么一说,凤璟才发现凤戈竟然穿了件白色厚袍子。真不仗义,他们可是亲兄弟,怎么就不好心提醒他一句。如今才说,让他上哪里去找袍子。 他探头去看棺椁另一侧的凤霖和凤晔。 两人竟然都穿了厚袍子。 凤四殿下这下不愿意了。“五弟,你怎么也不提醒四哥一声,这么冻一宿,我一定会受凉的。”凤戈终于拔冗看向凤璟,然后淡淡说道:“我出门时着急,也没带厚衣裳,这是长宁让人送来的。”言下之意,也没有提醒他。 凤璟于是扬声去响凤霖和凤晔。“大哥,二哥,你们太为仗义了,也不提醒让我带件厚袍子。” “你向来和五弟亲近,自然该由五弟提醒你。你莫不是忘了我和大哥如今都被幽闭。便是想提醒你,也没法子。”凤晔冷声道。 “二哥你这语气可不对啊。幽闭又不是五弟的错。你不能把这些都怪罪到五弟身上。五哥对你和大哥已经很宽容了。”造反啊!多大的罪过,最终因为事发地点是皇帝寝宫,所以凤戈便把这事死死捂住了。 没让凤霖和凤晔受罚。 在凤璟看来,凤戈已经够温和的了。可是凤霖和凤霖非但不领情,竟然还一肚子埋怨。自从进了大殿,四人分左右下跪。 那两人看没正眼看凤戈。 凤戈倒是不在意,可是凤璟很生气。 人不怕做错事,谁还能一辈子永远不犯错。错了不怕,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是凤霖和凤晔竟然还一幅目中夫人的样子,凤璟觉得这两人就该被严惩。 什么手足之情?凤戈顾念,可是凤霖和凤晔呢? 他们眼中哪有丁点手足之意? “这太子之位,本来就没他凤戈什么事。若不是他横插一杠……我能到这步田地?” 殿中只有兄弟四人,内侍和守灵的朝臣皆在殿外,所以凤晔才敢如此大言不惭。“太子之位是有能者居之。又没写二哥的名字,怎么就合该是你的。便是以长幼论,也该是大哥的。” 凤霖被拉扯进来,他本就心中不悦。 齐皇后足足在他耳边念叨了几天。凤霖觉得自己都快失心疯了。与其听齐皇后念叨,他宁愿给庚帝守灵,这才央求齐皇后。 齐皇后自然不会厚此薄彼,所以连带着凤晔也跟着他一起暂时放了出来。 虽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可是表示凤霖就会认。“四弟说的不错,这太子之位,本该是长兄的。若不是你这些年和我争来争去,父皇怎么会一直未立太子,最终让凤戈捡了便宜。”凤霖的炮火立时射向凤晔。 “笑话,父皇一直栽培的是我。大皇兄未免感觉太好了些。” “我即是嫡又是长,是正统的太子人选。若不是德妃魅惑父皇,父皇怎么会偏爱你。” “大哥羡慕吗?羡慕的话……让皇后娘娘也去魅惑父皇啊……” “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就不客气了。”凤霖沉下脸来,他虽然烦母亲唠叨,可绝不许任何人诋毁齐皇后。凤晔也知道自己说的太过了,可他向来不是个轻意服软的,尤其是对凤霖。两人从出生便开始争,争了二十多年,怎么可能兄弟和睦。互相看不顺眼已经刻在了骨子里。虽然被双方母亲压制着,可眼中依旧战火肆意。 “你也不准诋毁我母妃。”凤晔护着德妃。 凤霖护着齐皇后。两人狠狠互瞪一眼,勉强压制下怒意。 凤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显然让两人打起来。“你们别吵了。父皇在呢……”一句父皇在呢,终于让大殿安静下来了。 四人继续沉默的跪着,凤璟吸了吸鼻子。 凤戈有长宁惦记。 凤霖有齐皇后护着,凤晔有德妃护着。只有他的母妃,最近忙着安排后宫诸事,对他这个儿子置之不理。虽然他如今混的挺好,可他觉得四人中,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冷风潇潇兮全身寒啊…… 下一次,凤戈甩过一件袍子。 “长宁说早料到你不会添衣裳,便多送了一件。” 凤璟立时觉得冷风算什么东西!他不怕。 凤璟美滋滋的披上袍子,觉得由脚到头都暖乎乎的。 “一件衣裳,就值得你感激涕零的。四弟,你是不是眼皮子太浅了些?” 什么叫没事找事,这便是了。反正凤霖和凤晔如今心中不痛快,所以便抱着让你,让大家都不痛快。大家都不痛快了,自己心里便痛快了。 “是啊,一件衣裳罢了。也值得大哥酸上一场。是不是眼皮子太浅了些?”谁说凤璟傻的,他活学活用的本事多厉害啊。 “……巧舌如簧。” “二哥难道和大哥一样,羡慕我有人惦记。”凤晔一凝,和身边的凤霖对视一眼,然后双双别开眼。 “鬼才羡慕你。长宁惦记的始终只有凤戈,至于你……不过是顺手罢了。” 凤晔取笑凤璟道。 “顺手也好,刻意也罢,反正有人惦记就是好的。我们当了二十几年兄弟,大哥和二哥都没惦记过我一次,你们还不如长宁呢。” 凤璟这话一出,大殿登时一静。 他们是兄弟,身子里流着一半相同的血。 对于凤璟,凤霖和凤晔二人都有些瞧不上,觉得他简直就是个傻子。甚至耻于别人把自己和凤璟摆在一处。可是最终,凤璟却是最平平顺顺的那个。 “所以你偏向凤戈?觉得凤戈比我和凤晔都强?觉得他能当个好皇帝?” “能不能当好皇帝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五弟兵不血刃,便缴了大皇兄和二皇兄的剑。云大人说,这样的事凤氏史上绝无仅有。我们凤氏是受诅咒的种族,争位时一定要争个头破血流,最终弄得人丁凋零。只有五弟,不管大皇兄和二皇兄做的事多让人不耻,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吐沫星子都能把大皇兄和二皇兄淹死。 到了那时,五弟会被人更加拥戴的。可是五弟没有……他把这事情捂了下来。他还让大皇兄和二皇兄来给父皇守灵。大皇兄,二皇兄……太子之位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胜过兄弟手足?胜过世间一切?父皇争赢了,可父皇这一生……真的便活的痛快吗?父皇还不到五十岁便已经西去了。大皇兄和二皇兄难道想步父皇的后尘。” 谁说凤四殿下笨嘴拙舌的。 这番话说的凤霖和凤晔都沉默下来。 太子之位重不重要?说重要,自然便重要,万人之上,谁不想要? 可若说重要过世间一切? “谁教你说的?” “……没人教,谁敢教我说这些。我只是有感而发。”凤璟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有感而发。 然后他有些心虚的看向身边的凤戈。凤戈也正侧目看向他,兄弟两的目光在空中一碰,凤璟讨好的笑笑,凤戈冷冷瞥了他一眼转回头去。 凤璟:“……”难不成凤戈猜到了。 话说到这份上,其实就差最后一层窗户纸了。 凤戈一直没有开口,凤霖、凤晔和凤璟抢白了几句,也不再开口。 “……在离开京城前,我都没想过和兄长们争太子之位……”突然间,凤戈开口说道,凤霖刚想反驳几句,可身边的凤晔对他摇摇头,凤霖这才勉强忍不来,冷着脸听凤戈自述。 “从我记事起,慧妃对我便十分冷淡。这点想必兄长们都知道。我小时候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不讨人喜欢。天下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都是呵护备至的,只有我的母妃,她每次看到我,都一脸不悦的神情。我记忆中,别说抱我了,她甚至没有拉过我的手。”凤璟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实在是今天白天贤妃才拉着凤四殿下的手殷勤的叮嘱了一番。 凤璟简直不能想像凤戈小时候过的什么日子。 慧妃实在太不像话了。 四殿下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 他这个被母妃捧在手心里二十几年的皇子,根本无法想像被亲生母亲这样对待。 可是…… 随着凤戈的诉说,四殿下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如果只是疏远,冷淡,凤戈的性子不会一度几近自闭。 “不被慧妃相信,我被明升暗贬到太平郡。太平郡是殷氏的天下……在外人看来,殷氏是慧妃的娘家,合该是我的助力。可是……事与愿违,我成了殷氏的挡箭牌,殷家借着我的名声在太平郡肆意横行。 我母妃临行前在我身上下了毒,毒发时我才明白。她把我送到太平郡,并不是想让我暗中积蓄力量,一朝反攻。而是想让殷氏更上层楼。她梦想殷氏能像先前齐氏那般,跺跺脚京城都要震三震。每年毒发前,我都不会向殷氏讨解药。殷氏怕我死了,让我疼上几天总会把解药送来。 大皇兄和二皇兄还觉得自己惨吗?” 凤氏几兄弟中,最惨的是他。 谁也无法和他比惨。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也许是因为失去了太多,所以老天最终补偿了他。 “下毒?慧妃?”凤璟眨了眨发僵的眼皮,一脸玄幻的问道。“是,下毒。” “你去年收拾了殷氏,怎么躲过毒发的?” 凤晔出声问道。“……没有躲过,我在汶西时毒发,当时正在办一桩灭门案。我把案子整个交给长宁去查,对外只说闭门谢客。毒发那几天,简直生不如死。我一度以为自己熬不过来了。当时我便暗暗发誓,我若侥幸不死,一定要回京,要当太子,将来要当皇帝。要让慧妃看看她不屑一顾的儿子,并不是只能去当殷氏的傀儡一途。” 被生母下毒,然后送到封地被外祖父一家当成傀儡。 这样的遭遇简直……简直闻所未闻。“我熬了半月,生生熬过毒发时间。不知道今年身体里的毒还会不会发作。” “你没向慧妃要解药?”凤璟着急的问道。 “没用的,她不会给的……解了毒,她如何降服我?四哥,你不会懂的……连我也是用了这么多年才明白。有些人,生来便是个疯子。” “你别急,我让我母妃帮你。让我母妃平时多找慧妃说说话。兴许便能感动慧妃呢……”凤璟不太自信的道。 凤戈笑笑。“多谢四皇兄,不必了……我能熬过一年,便能熬过第二年。有些事情不能妥协,一旦退后一步,便会处处受制。我之所以说这些,只是想告诉大皇兄和二皇兄。没有太子之位,我无法自保,无法和慧妃分庭抗礼。我不想自己的命运被一个女人掌控着。” “大哥,二哥,你们听到了吗?你们总觉得自己委屈。你们哪里委屈?我们都一样,被母亲当成掌中宝宠着长大,可是五弟呢?他能活着,简直就是个奇迹。他只有当了太子,当上皇帝,才能保命。你们怎么和他比?” “你打算拿慧妃如何?” 凤晔没有反驳凤璟的话,而是轻声问道。 “不生事,就留她在宫里。生事,便送到去庵堂。” 第六百八十章 封姓猜测 第六百八十章封姓猜测 有人会奇怪,凤戈为什么自暴其短,哪有把自己亲生母亲对他下母的事情告诉别人的道理?这不是明摆着把自己的弱点告诉别人,任人拿捏吗? 遇到这种事,不是应该捂着藏着掖着,想尽办法不让秘密透露出去吗? 也许慧妃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料定这种丑事,凤戈绝不会透露给第二个人知道。 可是事与愿违,萧樱曾经说过,有些事情像是毒瘤,一味的捂着只会让瘤子越长越大,最终扩散到全身害了自己。 既然是毒瘤,是浓疮,便要勇于挖掉。 虽然挖的时候会疼,可养一阵子,就能痊愈了。 这种事情与其让凤霖,凤晔从别人口中得知,不如由他透露出来。 萧樱和他一起猜测过慧妃以后会做什么。萧樱说,她一定会向凤戈示弱的,最好的借口便是她那么做,是为了凤戈好。 只有身处逆境,才能激起凤戈的好斗之心。 常言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留在京城只会磨灭到凤戈的斗志。 所以她才不得不为之,伤害凤戈的同时,她的心比凤戈还要疼,最终以伤在儿身痛在娘心为结束语。 萧樱猜想,如果她没出现,凤戈始终孤身一人,如果他真的有本事重回京城,在夺位之路上最终胜出,慧妃一定会上演一出苦肉计的,兴许还真的给自己折腾点病出来,好取信凤戈。 如今有了萧樱,凤戈的心有了寄托,慧妃的存在对凤戈来说变成了可有可无,所以慧妃会改变策略,不过第一步示弱,第二步求和肯定是不会变的。 两个法子都不奏效后,慧妃会另辟蹊径。 以慧妃能做出给亲生儿子下毒这事来看,这女人就是个定时炸弹。不炸的时候勉强算是正常人,一旦发病就像个疯子。 没什么事情是疯子不敢去尝试的。 慧妃到最近甚至会拉着凤戈一起,选择玉石俱焚。 自己把下毒之事宣扬出去……虽是猜测,可萧樱觉得不可不防。 所以凤戈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把自己被亲生母亲下毒的事情说出来。这里没有别人,只有凤氏几兄弟。 大家虽然互相猜忌,谁也不服谁,可同是凤氏子孙,这样于整个家庭蒙羞之事,不管是凤霖还是凤晔,都不会随便透露出去的。他们想攻击凤戈,可绝不会选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那样的结果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这点操守,凤氏子孙还是有的。 到时就算慧妃想要鱼死网破,也得问问网里的鱼。 “五弟,这种事你何必说出来。不怕传出去坏了你的名声?”凤璟心潮澎湃,恨不得仰天大骂。这都是什么事啊,给亲生儿子下毒?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慧妃怎么能这么狠心? 至于事情真假?这种事能天玩笑吗? 就算是和凤戈不对付的凤霖和凤晔也绝不会怀疑凤戈话里的真实性。 “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事情只要发生了,就不会永远是秘密。我之所以说出来,只是想告诉大皇兄和二皇兄,我绝没有伤人之意。凤氏几十年来,但凡能登上帝位的,脚下踩的都是兄弟的尸骸。没有一个皇帝手上不沾亲人鲜血的。可是我不同,我并不想和大皇兄,二皇兄为敌。 我会将原本属于大皇兄和二皇兄的封地还给你们。 你们可以带着母亲离京,前往封地。” 凤霖和凤晔都沉默了。 成王败寇,历来如此。没谁能逃脱,失败之时,他们以为自己必定小命不保。 可是现面凤戈告诉他们,可以让他们离开京城,远赴封地。 这等于是给了他们二人休养生息的机会…… “你就不怕我们羽翼丰满后反噬你?” “又不是只有你们在休养生息。”言下之意,几年后若凤霖或是凤晔真的变封,打算反攻京城,凤戈也是欢迎的。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边疆平安,不必动作大量军队,那就用来本国维和吧。 萧樱更信奉兵是用来‘用’的,不是用来养的。 凤霖没有发问,便是默许了这样的安排。 凤晔最终也不再开口,在庚帝驾崩之后,风氏几兄弟终于……暂时握手言和。 萧樱还没过门,暂时不需要和凤戈一起行晚辈礼。所以国丧这几天,她在府中日子过的还算是自在。凤霁终于招供了,在那天萧樱去大牢和他谈完之后,在萧樱即将踏出牢门时,凤霁叫住了他。 那人姓封,自称自己家族是做茶叶丝绸生意的。 可是凤霁派人去查过,并没有一位封氏商贾。可那人出手十分阔绰,凤霁于是顺水推舟。这些年没少从姓封的那里捞好处。捞好处的同时,也把把柄送到了对方手中。 花楼案事发,他收到了来自封姓之人的信。 信上说,如果凤霁无法保全他,他不介意将凤霁这些年所做所为宣扬出去,好好替凤霁造次势,一定让凤霁举国皆知。凤霁二字一旦有人提起,必成过街老鼠。 凤霁自认为藏的很好。他和姓封的打交道,一直以齐公子自居。 没想到马甲被人扒的干干净净。还要打落牙齿和血吞,替那人遮掩。事已至此,能保全一点是一点,虽然做了恶事,可凤霁也不希望自己的名字真的成过街老鼠。 萧樱暗道他多虑了。 已经是过街老鼠了,其实再添块砖加块瓦影响也不在,不过凤霁却坚信只要姓封的不开口,他的名声还能扭转似的。萧樱无意打破凤霁的美梦,只问了凤霁和姓封的打交道这几年发生的事。 不出萧樱所料。 最初是那人偶尔提起,说是自己身边不少人并不喜欢逛花楼,可他们偏偏又喜欢漂亮小姑娘。 于是两人臭味相投,便开始暗中布置起来,最初生意做的不大,每年只敢弄几个小姑娘进京,而且水准还不好把握。 好在第一年算是尝鲜,还是卖出了大价钱。 尝到了甜头,生意便越做越大。从最初的几十,到一百……几百。直到刚过去的一年,他们一年竟然从各地弄来近千小女娃。有的没有送往京城,中途便被人接走的。那些资质上乘的,都被凤霁和姓封的留下,至于最后的去处,凤霁交待,他主要负责运进来,至于出手,多是姓封的来办。 两人这些年合作的也算默契。 最主要的是,真的大赚特赚。 凤霁的野心需要银子铺垫,对于银子,他有异乎寻常的占有欲。 而姓封的似乎更得意于自己能想到这样的生意,而且能做成,为此,他总是还着一幅自鸣得意之色。 萧樱问起花魁被灭口之事,凤霁也没有隐瞒,只说那次来京,姓封的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些助兴的熏香。正好要招待几个客人,便用上了这种熏香,他和姓封的提前有所准备,所以并未中招。 那几个客人中招后,丢了魂似的…… 本来挺高雅的隔着屏风听琴,最终却成了一场群魔乱舞。 凤霁不确定会不会传扬出去,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身为花魁,要的不就是银子吗? 凤霁是给了不小一笔银子的。 这点花魁没有向仙儿透露,想也知道原因,仙儿代她承受了,她却收到了银子。想来这银子数目不小,花魁不舍得吐出来。 只是姓封的却说事情若是败露出去,他们都不好过。 只要死人才不会吐露秘密,最终,是姓封的找人处置了花魁。 事情真假萧樱不好判断,不过两个臭味相投的人,在共同的利益面前还算是稳固。可一旦出事……就开始互相推诿,想方设法的踩对方一脚,以保全自己。 凤霁和姓封的便是这样的同盟。 凤霁想,反正也到了这步田地,招或不招也不会影响什么了。 他这条命总归保不住,既然注定是个死,自己这所剩不多的名声能保一点是一点吧。所以他才一直死咬着不开口。在凤璟面前也只是不小心说出封姓二字来。 至于他是真的不小心,还是刻意为之…… 萧樱不想评判,总之凤霁绝不是个以怨报德的人。所以他既然开了口,早晚也会吐露出出来的。 只是时间拖的越久,姓封的便会放下戒备。到了那时或许凤霁的面子能保住。 萧樱猜测凤霁一定是这么计划的,只是萧樱的出现加速了凤霁的心路历程,让他认清自己身陷囹圄,而对方逍遥法外。凤霁自然不会甘心,再加上萧樱的煽风点火,他终于开了口。 凤霁确实不知道姓封的具体的身份。 他怀疑过,更是每年两人见面后,都会派人跟踪。可次次空手而归。 姓封的行事很小事,他只告诉凤霁自己是安平郡人氏。凤霁派人几乎要把安平郡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位封公子。 这也是凤霁迟疑的原因。都说口说无凭,可关于封氏公子的一切,都是靠他口述。 他拿不出一点实际的证据。 买和卖,都是银货两讫,姓封的说不喜欢拖延。所以向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也不需要立什么字据。 两人谈生意更是口头协议,绝不会立什么字据落人话柄。 凤霁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自始至终,他以为的自己藏在暗处都是自欺欺人,真正隐身暗处,随时可以抽身而退的是那个姓封的。 萧樱和云驰商量,两人一至认为那人绝对不是安平人氏,可他既然提起安平郡,想来在安平郡应该有落脚之地,或是在安平郡有什么生意。而他本人,应该对安平郡也算熟悉,所以才敢信口扯谎。 至于封姓的真假? 这个姓其实有些生僻,姓封的并不多。 萧樱觉得那人一定不姓封,就像当年的凤戈,以殷九明自称。 可是封氏,也一定和他有些关系。 这么一想,找到封氏公子,简直像大海捞针。不过有针可捞就好,虽然机会渺茫,可总好过没有丁点蛛丝马迹。 针尖大的蛛丝马迹也算是线索。 萧樱和云驰计划了找人的步骤,此时已经悄无声息的暗中开始了。 接下来,国丧过后,便是她和凤戈的亲事了。 齐皇后派人给萧樱送信,直说也想让凤霖尽快成亲,若是过了三个月,便要替庚帝守孝。凤霖年纪不小了,早该娶个正妻了。这是让萧樱去替她传个话,萧樱于是做了个顺水人情,把事情托付给云驰。 云大人不愧是个让人放心的。 没出三天,便列了几个名字让萧樱转交给齐皇后。齐皇后勾勾选选,最后选中一个三品大员家中的次女。 三品大员家的嫡女,配如今的凤霖有些不相称。 次女配凤霖,倒是刚刚好。 对方父亲官位太低微,齐皇后又觉得委屈了自己儿子。她心里这么矛盾着,最终给凤霖选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嫡出次女为妻。 谢相也求到了云驰那里。 大意是女儿这门亲事不太稳当,甚至搬出命术来。说是谢菲克夫。 为了不嫁给凤晔,谢菲也真是豁出去了。 连克夫这个名头都往自己头上扣。萧樱听完云大人的转述,面上表情一言难尽。不过云大人更狠,直说凤晔命硬,克不死,谢相和云驰本来就没什么交情。 谢相也压根没想到最后胜出的竟然会是凤戈。 他当惯了墙头草,以为自己及时效忠就能继续高枕无忧,可连凤戈的面都见不到。来烦凤戈的,都被云驰挡了。 前面有这位云大人挡着,谢相便是手眼通天,一时间也莫可奈何,何况谢相这些年经营出来的交情,大都和他差不多,这次都赌错了。 大半跟着他站了凤晔的队。小半站的是凤霖。 甚至是凤霁,都有人追随。唯独凤戈,竟无一人洞察先机。 此时再想往前凑,晚矣。 谢相自是后悔,后悔当初女儿提起五殿下时,他及时反对。 甚至威胁谢菲,如果心里再惦记凤戈,便把她锁在家里,不准出门半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谢菲要嫁的是凤戈……他便是新皇帝的泰山大人。 别说满朝文武,便是云驰,恐怕也要对他礼让三分。偏偏……是他斩断了这段姻缘。 第六百八十一章 下聘 第六百八十一章下聘 谢相如何后悔自是不必提,可眼下也没有法子。 凤晔什么情况别人不知,谢相交际广泛,再加上多年经营,皇宫中总有几个眼线,早就知道那一晚庚帝寝宫发生了什么? 得到消息后,谢相险些吓破了胆子。 庚帝提议赐婚时,他之所以同意,也是觉得庚帝几个儿子中,也就凤晔还像些样子,而且这些年庚帝明里暗里栽培凤晔,大有让其承继衣钵之意。 凤霖虽是皇长子,可毕竟不得庚帝欢心。 而且眼看着庚帝病重,立太子已是迫在眉睫之事。这时候只能赌一次。他押了凤晔,甚至有意把女儿嫁给凤晔。 那时看来,这一招还算稳妥,因为在谢相看来,除了凤晔,也真的没有好人选了。 可没想到,杀出一匹黑马来。 凤戈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是个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便是大手笔。 也不知道庚帝中了什么邪,最后竟然真的把太子之位传给了凤戈。凤晔造反属实,可是有齐皇后在,碍于齐皇后的面子,凤戈绝对不会伤害凤霖,凤晔也便跟着捡回一条命来。 可他已经注定是个失势的皇子。将来最好的归宿便是被幽居一处偏僻之所,由皇家好吃好喝的供应着。 虽说吃穿不愁,可没了自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谢相自然不忍心女儿去过那种日子,想要悔婚,思来想去,只能求到云大人这里。 谢相也知道这事是谢家做的不地道。自己这边不占理,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把责任推给自己女儿,只说女儿命不好,克夫。 谢相虽然心疼女儿,可也比让谢菲嫁给凤晔,然后一辈子陪着凤晔幽居来的好。 可是……云驰根本不吃这一套,他甚至敢直说凤晔命硬,不怕克。这话若是换一个人说,谢相都敢顶回去,可是话是云驰说的,谢相真的不敢反驳。 自己如今身份尴尬,即不讨凤戈欢心,又和云驰交情不深,实在没什么立场和云驰讨价还价。 据云驰转述,当时谢相的脸色黑的像锅底。 云驰一直不喜欢谢相,他虽然身居丞相,可正事没做几件,倒是挺喜欢在庚帝耳边吹风。因为惯会猜测庚帝的心思,所以才能被庚帝委以丞相重任,如今庚帝不在了,谢相自身难保,所以又把主意打到女儿身上,他那个女儿倒也好用,一个才女的名头,这些年吊了多少公子哥的胃口。 大皇子就迷谢菲迷的简直神魂颠倒。 甚至谢菲都成了凤霖造反的理由之一。 如今凤晔不济事了,谢相想故伎重演,又想把女儿再次好好利用一番。云驰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最后还是齐皇后提议,不如就三位皇子的亲事一起办吧。省得准备三次,毕竟三个月时间准备三场皇子大婚之记,实在是有些紧凑。云驰觉得是个好主意,问过凤戈后,事情便定了下来。 云大人便开始抓紧时间给凤戈操办婚事。 首先,要下聘。 这聘礼凤戈可是准备了良久。 有些是他让人从太平郡平王府运来的,有些是他外出时看到不错带回来的,有些是风家风兄弟跑遍京城搜罗来的,再加上云驰替他准备的。 当这些礼物装车后。 连云驰都有些傻眼。 人家下聘首饰论套,东西单位是抬。他这边都得按车算,光是首饰,凤戈就准备了金的,银的,玉的,翡翠的,东珠的,南珠的……反正只要市面上能搜罗来的,给凑了个齐皇。一套不够,还得凑够一旬的,萧樱若是喜欢哪种,可以每天一换。 至于衣裳料子,胭脂水粉,那更是数不胜数。 他们都是些汉子,对女人的东西不太擅长,不过这不妨碍大家准备的充足。 进了水粉铺子,只买最贵的,凑齐所有品种最贵的,一定不会差。既然不懂分辨,那就准备得齐全些,把不差钱进行到底。 还有些给萧子彦准备的东西。 诸人更是绞尽脑汁。云驰甚至把自己珍藏数年的一幅字画都添上了。 看着这足足把院子挤满的聘礼,云大人露出了肉疼的神情。 凤戈入宫,便把风一拨给了云驰差遣。风一望着这些眉头微蹙。“大人,够不够,用不用再添办些?” 云驰像看傻子似的看向风一,这位王府总管平日精明的很,别人一文钱也别想占他的便宜。怎么只要事关长宁……瞬间就成了笨蛋。 “你算没算过这些聘礼总共花了多少银子?” “……我家殿下说,男主外女主内,银子将来都是我家姑娘的。他只怕自己银子太少,让萧二皇子不满。” 这是什么歪理。女主内能这样用吗?没出息的东西……这还没娶媳妇呢,他连祖宗都快忘了。 “你不如直接把王府背上送给长宁当聘礼。”云驰腹诽。 “……主子倒是想,可着实没那么大的马车。大人这话倒是提醒属下了,属下可以建议主子给姑娘再添座府邸。以后殿下若是惹姑娘生气了,姑娘也能有个好去处。”娘家离的远就是不好,想回娘家得舟车劳顿一个月。 云驰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你家殿下这是打劫了谁?” “什么打劫谁?我家殿下可是奉公守法的良民。” “良民能有这么多银子?这些东西……得有几万两了吧。你家主子就不怕遭了贼。”云驰连吐嘈的力气都没了。 他这响当当的云大人,京城百官眼中的‘祸害’,全部身家加起来都不及凤戈那臭小子给长宁下的聘礼。这让他情何以堪。 “谁敢来偷?我们风家兄弟可不是吃闲饭的。”风一撸胳膊挽袖子,一幅谁来干翻谁的痞子相。云驰心想话糙理不糙,凤戈的几个贴身护卫,功夫确是一等一,何况还有聂炫,姓缪的小子。反正凤戈和萧樱身边是高手还绕,还真不怕贼惦记。 “我家殿下说,多少银子都是值得的,他只怕给的太少,委屈了姑娘。”风一收了玩笑神情,一本正经的说道。 他是一跟看着两人走过来的。可以说没有萧樱,便没有凤戈。没有凤戈,也没了萧樱。他们两人,缺一不可。缺了哪个,另一个人都不会圆满。 姑娘的宝贵,只有殿下明白。 殿下的好,也只对姑娘一人。 如果用银子来衡量,殿下觉得是侮辱了姑娘。 殿下想给姑娘最好的,最最好的,让她胜过世间任何一个姑娘。 他们不是不知道聘礼该给多少,也明白自己这么准备委实有些……太过了。可是萧樱那样的人,不管是谁,都想给她最最好的。云驰轻叹一声,嘴上不说,可心里十分认同风一的话。 谁说不是呢。 那么个娇气的小姑娘,却是个能吃苦的。 不管多艰难的事情,到了她那里,她都能迎刃而解。失子案,花楼案……似乎便没她做不到的事情。这么一想,凤戈只准备了一院子聘礼,还算是客气的。至少没像败家子似的拿江山为聘,这么一想,云驰竟然还挺欣慰的。 他笑着摆摆手。 “装车吧,咱们出发。” 既然是黄道吉日,云驰这边着急替凤戈下聘。 凤晔和凤霖那边自然也会选在今日。所以……三个送聘礼的队伍……狭路相逢。 国丧期间,整个京城一片素镐,花楼关门了,便是酒家客栈,也都被迫歇业。等国丧过后才营业。所以最近京城百姓实在少了些茶余饭后的谈姿,所以今天听说三位皇子下聘,一大早便有好事者站在街让翘首以待。 有人说大皇子是先帝嫡长子,又有齐皇后这个母亲张罗,聘礼一定是最丰盛的。 有人说二皇子虽是先帝次子,可母妃却是先帝宠妃,所以二皇子准备的聘礼一定是最丰盛的。 至于五皇子…… 听说慧妃不得宠,听说慧妃和五皇子关系十分疏远,听说……反正都是听来的,有人说五皇子虽然最终被封为太子,可毕竟是近期的事情,根本没时间积累家底。即没有母亲替他张罗,又没听说五皇子有什么过人之处,这聘礼…… 他可即将登基,是一国之君,而且娶的是萧氏公主,如果聘礼落于人下……丢脸哟。 三座王府虽然并不挨着,可由王府出来都要转上大路。有一段往各自下聘的姑娘家都要走的。 有人便等在街头,要第一时间看这场天大的热闹。甚至有人暗中摆了赌局。 凤霖和凤晔都是热闹,至于凤戈……虽然也有一成人押他胜出,可和另两位比起来,赔率实在是喜人。也不知道丁香从哪里打听到的,气呼呼的来萧樱这里告状,说京城那些百姓太过份了。连下聘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要开局做赌,如今正是国丧之时,他们胆子是不是太磊了。 萧樱听后非但不气,反而招了聂炫来。 聂炫走的时候怀里多揣了一杳银票。 然后冷着一张冰块脸,去下了注。赌凤戈胜出。赔率,一赔五。 所以这风风光光的三位皇子同一天下聘的盛举,明里暗里关注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终于,吉时到,三家齐齐开启大门。然后……齐皇后自然不会让凤霖丢脸,聘礼准备的还算丰盛,可考虑到对方的出身,也不宜太过,毕竟凤霖不是太子,万不能抢了凤戈的风头。 齐皇后这些事情上做的面面俱到。所以凤霖的聘礼中规中矩。 德妃向来霸道。若是以前,儿子要娶谢菲了,她一定蹦着高的要拔个头筹。可那晚被凤霁砍掉一根手指成了德妃的阴影。别说凤晔要成亲了,便是凤晔立时给她抱个亲孙子到面前,德妃也没心思多看一眼。 她每天战战兢兢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得她尖叫连连。 凤晔每天疲于照顾她,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 再加上曾传出谢相要悔婚的消息,凤晔对谢菲更是不喜。所以聘礼准备的十分潦草,加在一起还赶不上富贵人家公子哥娶妻。 再观平王府出来的送聘队伍…… 各个玉树临风,骑在高头大马上。每个人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这些都是风一选出来的王府的门面担当,自然十分憾人。高头大马之后,便是成排的马车,赶马的都是些俊俏小哥。 一辆,两车…… 诸人看得眼晕。“老王啊,我是不是看错了?这是下聘吧?平王府到底给那位长宁公主准备了多少聘礼?”“老李啊,你没看错,我刚才也以为自己眼花了。大皇子那边是十几抬,二皇子府上的队伍有些寒酸,只有九抬……至于这位五殿下,我看最少得有十几车……刚才我仔细看了马车,都是些真家伙,绝不带糊弄的……你说这得花多少银子?” “幸亏听了我家老婆子的劝。她说五殿下马上要继位了,未来天子的聘礼一定不会少。”李氏老汉满脸喜色。 王姓老汉苦着一张脸。“我家那口子让我押了二皇子,说二皇子行事向来拔尖,不管什么事,次次第一,这次也不会例外,而且他娶的是谢相的千金。可谁知二皇子准备的聘礼竟然是最少的……我这次输的血本无归啊。”王姓老汉呸了一口,暗骂晦气。 “说也奇怪,五殿下娶的是公主,所以准备的聘礼最多。大皇下娶的只是官家的次女,聘礼准备的倒也中规中举。可是二殿下娶的可是谢相家那位号称第一才女的千金,才准备了这么点聘礼,谢相会不会大怒?” 诸人不由得满脸好奇,恨不得翻过谢相家的墙头看一看谢相的脸色。 谢相的脸色自然不好看…… 按萧樱的话说,黑如锅底。 华王府管事战战兢兢的聆听谢相的训话。“凤晔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家菲儿?这聘礼,是打发叫花子吗?” 管事的心道这事也怨不得他啊,主子怎么吩咐,他怎么行事。管事的也奇怪,以华王府的实力,准备一份上档次的聘礼并非难事,可是自家主子特意吩咐了,不需要准备,只按他单子所例置办就行。 第六百八十二章 被羞辱的谢家 第六百八十二章被羞辱的谢家 谢相心中翻滚着怒意,以凤晔如今的地位,他不想方设法奉承他,让他心甘情愿把女儿嫁给他,反而故意让谢家出丑。 简直…… 谢夫人听到消息,赶忙去看女儿。 他们夫妻只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是个纨绔子,只知道给家里惹麻烦。 女儿不同,谢家小姐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提起谢家嫡女,哪个不赞一声秀外慧中。谢相夫妻心中一直隐隐以女儿为傲,夫妻两人私下里甚至觉得女儿便是连皇后娘娘也是当得。 选来选去,最终选中了凤晔。 虽然是二皇子,可素来得庚帝倚重。 将来有望承庚帝衣钵。直接进宫自然最佳,可少年夫妻,还是始于贫时显得更亲近些,如果谢菲能一路陪着凤晔披荆斩棘,最终问鼎帝位,那才是真的同甘共苦。 如果等凤晔登基再想入宫,难保能坐上皇后之位。夫妻两个商量了许久,最终才允了庚帝所言,难凤晔和谢菲赐婚。 可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呼声最高的凤晔竟然败北。 反而是名不见经传的五皇子拔了个头筹。为此谢相夫妻已经绊过几次嘴了,谢夫人怪谢相太过重利,当初女儿明明说自己心仪五殿下。可是谢相嫌弃五殿下势利太弱,将来恐怕没什么大作为。 甚至恶意的猜测凤戈也许一辈子守着他穷困的太平郡,永远没有返京的机会。 他们可不想女儿嫁到穷山恶水的太平郡。谢菲虽然哭了几场,可最终还是乖乖听了父母的话。 她身为京城闺秀中的翘楚,如果真的远嫁离京,实在太丢人了,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事情最终不了了之,数年一晃而过,那位五殿下偏偏回来了。 回来便回来,他行事低调些也好。 至少不会让谢家夫妻这么难受。 可他偏偏最终夺下了太子之位,让谢家夫妻这盘如意算盘彻底打错。 想悔婚,哪怕背负上克夫之名,总好过陪着凤晔一世幽禁。可如今便是悔婚都做不到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谢相地位本就岌岌可危,谢家无论如何不能在此时开罪新君了。 只能嫁。 咬着牙抹着泪也要嫁。偏偏那个凤戈如此不识抬举,谢夫人知道华王府送了多少聘礼后,眼圈瞬间便红了。她替女儿委屈……明明,有机会当世上最尊贵的女子,却偏偏要嫁给一个注定幽禁一世的凤晔。 谢夫人慌慌忙忙的去看女儿。 到了谢菲的住处,果然看到谢菲在哭,听到脚步声,谢菲仰起头,眼睛哭的红红的,脸上梨花带泪的神情让谢夫人心中一酸,也跟着落了泪。“菲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谢夫人本是来劝女儿的,最终却陪着女儿哭了一场。 哭过后,母女两个相拥而坐。 “娘知道你委屈,可事已至此,你父亲也是没法子。” 谢夫人虽然嘴里骂谢相没用,连女儿都护不住,可到底还是心疼自家男人的。如今局势谢夫人清楚的很,根本由不得谢家选择,谢菲除了嫁给凤晔,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除非……除非五殿下回心转意。 “娘,我不嫁。我不想一辈子守着一个小院子,连门都出不去,我不想。” 谢菲如今悔不当初,她后悔当初点头同意下嫁凤晔。哪怕在旁人眼中,她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她也不该轻贱自己。那凤晔表面上看来是个风雅公子,实则背地行事龌龊。 和她已有婚约,还要屡次去招惹那个长宁。 若是个美人,谢菲也认了,自己好歹败的也不算丢人。偏生那个长宁貌丑无盐,连她一半姿色都没有,那凤晔却偏偏千方百计的往人家府里窜。 还反过来倒打一耙,说她惦记凤戈,暗指她妇德有失。 简直就是贼喊捉贼! 当时凤晔还是风风光光的凤二皇子时,谢菲都不想嫁,何况如今凤晔地步一落千丈,她才不想陪着凤晔当一辈子阶下囚。 “娘知道,娘明白。你父亲为此也想尽了办法,只要能推了和凤晔这门亲事甚至不惜说你克夫……名声坏些总好过一辈子被幽禁。可是不行啊……云大人丝毫不讲情面,直言不怕你克凤晔。菲儿啊,父母真的是没法子了。” “……凤晔如今算什么?说是皇子,不过是碍于皇家颜面没有昭告天下。他凭什么娶我,我可是堂堂丞相家的千金。”谢夫人倒没觉得女儿这话有什么不妥,本来就是这么个道理,凤晔是皇子时,这门亲事自然门当户对,如今凤晔落魄了,甚至还犯了谋逆重罪,虽然因他皇子身份并未公示天下,可他毕竟是犯了重罪的,哪有让一个堂堂相府千金嫁给一个罪人的道理。 “小声点,如今世道不同了。你也知道你父亲一直不太亲近五殿下。如今五殿下掌了权……” “当初,当初你和父亲都拦着我,说我若是心里再记挂凤戈,你们就齐齐吊死在我房前廊下,娘,你们当时为什么拦我?你们若不拦,我和凤戈……谁还敢轻视父亲!” 谢菲是个美人,美人都有自恋的毛病。 她觉得世上男人,只要她愿意,都会对她趋之若鹜。其实这也不怪谢菲认知扭曲,实在是京城无数公子哥都是如此。 为了看她一个笑脸,他们没有不应承的事。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事己至此,女儿,认命吧。” 谢夫人心疼的落了泪。她如珠如宝的女儿,却要跟着那个凤晔被幽禁一辈子。如果凤晔犯的是小事,将来兴许还能被复用,可他犯的可是谋逆大案,这辈了恐怕都等不来赦免了。 谢菲红着眼睛摇头。 “女儿不想认命。娘也知道了吧……凤晔送来的聘礼。可笑,他要娶的是丞相千金,不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可送来的聘礼寒酸的还不及商贾之家。反观五殿下送往萧氏的聘礼……女儿听说足足装了几车。凤晔是故意让咱们谢家难堪。这样的男人,女儿便是死,也绝不会嫁。” “娘来就是想告诉你,钱财都是些身外之物。凤晔如今的身份,聘礼自是不及五殿下。” “他若真的想娶我,一定不会让我这般丢脸的。他是故意要让谢氏,让女儿难堪的。他心里……装的根本就是长宁。” 谢夫人眼睛大睁,一脸的不敢置信。“菲儿,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会坏了长宁公主的名声的。” “女儿没有乱说,是我亲眼所见。凤晔几次三番往长宁府上跑……他虽然没有直言,可只要提起长宁,他那双眼睛亮的简直让人心惊。女儿看的出,他喜欢长宁。” 谢夫人觉得没有道理。 “他若真的喜欢长宁?当初长宁纠缠他的时候,他何必要躲。他若不躲,此时娶长宁的便是他了。” “兴许,越是得不到的,才越珍贵吧。” 凤晔和凤戈都是瞎子,放着美人不看,一双眼睛都盯在丑女身上。 “如果真是如此,你嫁给凤晔能有什么好日子可过。被幽禁已经够可怜了,如果连凤晔的心都不在你身上……老天不长眼啊,这可让我女儿怎么活?”谢夫人这次是真的伤心落泪了。 看到谢夫人哭,谢菲反倒不哭了。 她目光愣愣的,不知道思绪已经飞到哪里去了。 “娘,我想出府。”谢菲突然一句话,惊得谢夫人连哭都忘了。“这时候你出府?不行,现在外面乱的很。你一个姑娘家出去娘不放心。再说你出府做什么?有什么告诉娘,娘安排人去做。”谢菲摇头。“这事我得自己去做,娘给我找两个护卫暗中保护我就好。”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娘,我不想嫁给凤戈,云大人素来和父亲走的远。是绝不会在此时帮我们谢家的,我若不想这辈子生不如死,只能靠自己。” 谢夫人点头,这道理她懂。 眼下谁也帮不了谢家。可是靠自己?谢家上上下下的一大家子,也没谁有本事能救一救谢家这场火了。 “这和你要出门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还要自救?” 谢夫人只是说笑,谢菲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本事?却没想到谢菲竟然点了头,谢夫人脸上难掩惊讶之色。“你难不成有什么好法子?” “……解铃还需系铃人。” 什么意思?谢夫人目露疑惑。“如今,能让云驰改变主意,甚至能让云驰唯命是从的是……只有五殿下了。” 这道理谢夫人也明白,可是……难不成?“你要去见五殿下?”谢夫人被吓的不轻,谢菲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私会外男!这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就毁了。何况如今她有婚事在即,合该在府中待嫁。 谢菲一咬牙,最终点了头。“是。” “不行,胡闹。这若是传出去,别说你自己了,便是你父亲的脸也没处放了。菲儿,娘知道你不愿意嫁,可命中注定如此。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不管凤晔心里装着谁,陪他过一辈子的都是你。水滴石穿,只要你一心对他好,他也一定会对你好的。时间久些,他心里便只有你了。” “……我不需要他心里有我。我心里也压根没有他……娘,女儿一直记挂着五殿下。我知道不该如此,可我真的放不下他,女儿试过了,放下他,比死还要痛苦,娘,你便成全了我吧。” 谢夫人一脸为难。 即心疼女儿,又觉得女儿这想法简直可怕。 可若是让女儿便这么糊里糊涂的嫁给凤戈……把一辈子断送在那巴掌大的院子里。 偏生那凤晔心里眼里还都没有女儿。他但凡有一分在意她,也绝不会送这样的聘礼来羞辱谢家。 可皇命难违,可眼睁睁看着女儿跳进火坑,谢夫人又做不到。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谢夫人一时陷入两难之境。 谢相忍着怒意送走了华王府管事。 看着院中那零星的聘礼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有心让人卷了扔出府去……最终,他眼不见心不烦的决定还是去安慰安慰女儿。聘礼的事想必女儿已经知道了。此时必定伤心落泪呢。 谢相是真心疼女儿。 可到了女儿的院子,正好碰到自家夫人往外走。 见到谢相,谢夫人神情明显一怔,随便若无其事的问他怎么来了?谢相没有多想,以为妻子也是来安慰女儿的呢。“我来看看菲儿,菲儿是不是哭了?”说着便想拉了谢夫人一起转身。谢夫人身体一僵,状似不经意的手腕一绕,不动声色的挣开了谢相的手。 “自然哭了,凤晔做的太过份了!不过我已经劝过了,菲儿哭累了,刚睡下,我们别去扰她了。” 谢相顿住步子。 “睡了?” “是啊,哭了一个时辰。能不累吗?” “……睡了也好,那我晚些时候再来看她。”谢相没有多想,转身打算和妻子一起离开。可是谢夫人毕竟不擅长说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了,谢相目光微凝。 在谢夫人笑着来挽他的时候,突然间发难。 一把推开谢夫人,转身进了谢菲的院子。屋中自然没有睡觉的女儿,谢相面色发青,冷声喝问追来的谢夫人。“菲儿呢?” 庚帝下葬的日子终于定来,三天后送入皇陵。 得了片刻清闲的凤戈终于有时候回家看看萧樱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再不回去看看,他都要错过他的小姑娘一辈子了。 宫中有太子寝宫,不过凤戈并不喜欢,只在帝寝殿附近寻了处幽静之处临时落脚。 便是将来登基,他也没打算住像庚帝似的住在帝寝殿中。庚帝嫔妃众多,和齐皇后又不亲近,所以才落到自己独住,人在有太多选择时,反而不知道选哪个好了。 他没的选,他也不喜欢做选择题。 他只要有萧樱便够了。 将来萧樱进了宫,他自然要和萧樱睡在一起,所以不管是太子寝宫还是帝寝殿,都注定会空置。 一早齐皇后唤他过去,谢他对凤霖网开一面,不管不追究凤霖的过错,还替凤霖张罗了一门好亲事。 第六百八十三章 最后一搏 第六百八十三章最后一搏 即将嫁给凤霖的姑娘齐皇后相看过了,姑娘生的清清秀秀,性子也好,自家儿子是个有脾气的,媳妇脾气好些将来才好包容着凤霖,两人才有好日子过。齐皇后很满意这门亲事,连带着对凤戈和萧樱也心存感激。若不是凤戈张口,云驰可绝不会费这么大力气替凤霖找了这么一个合适的姑娘。 凤霖最近也不吵吵着要娶谢菲了。 而且也不像前阵子疯魔似的宠那个叫姬儿的了。 有一次凤霖多喝了几杯,和身边的内侍吐苦水,原来姬儿怂恿着凤霖去和萧樱做对。 还说萧樱一定会帮着凤戈对付凤霖的,凤霖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凤霖倒真的被枕边风吹晕了脑子,曾经动过暗算萧樱的念头。好在随后又被凤晔牵住了心思,一时间无暇他顾,这才逃过一劫。 齐皇后的意思是指凤霖逃过一劫,若是听了那个叫姬儿的妖精的话,真的去为难萧樱。 凤戈护妻心切,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齐皇后知道后,险些气成了中风。 好在凤霖没有真的去做,齐皇后一怒之下,把那个叫姬儿的痛打了几棒子。姬儿自然找凤霖告状,凤霖最近对姬儿也失了最初的兴趣,又听姬儿满口都在说齐皇后的不是,立时大怒。 他自己偶尔气一气齐皇后,那是因为他们的母子。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 除了他,谁敢对齐皇后说三道四,凤霖一定不会轻饶了她。 姬儿挨了第二轮棒子,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个玩物。如今凤戈即将继位,凤霖注定只能是个王爷,她想入宫为妃,甚至压萧樱一头的念头注定无法实现了。萧樱反而有望登上后位,姬儿受的刺激不小,再加上前后两次被打,生生病的起不了床。 凤霖根本不理会,只让管事的随便给姬儿请了个郎中。 连怒再气,再加上凤霖的无情,姬儿最终在庚帝出殡那天,悄无声息的死了。 凤霖知道后表情平淡的很。 最近他听多了齐皇后的教诲,已经明白姬儿这样的女人只能玩玩,她连萧樱一根小手指都比小。丫头的命还偏偏生了幅小姐脾性,甚至一度想把萧樱踩在脚下。 凤霖疑惑自己那时候莫不是失心疯,怎么会由着姬儿在他面前自吹自擂? 姬儿死后凤霖赏了口薄棺,被悄悄抬出王府随随便便挖个坑埋了。 这个曾经意图引诱凤戈,却反被凤戈卖进花楼的婢女,最终死的悄无声息。 命运这东西,有的时候还真不由得人们不信…… 庚帝不在了,齐皇后整个人反而显得更矜贵了,每天陪着凤戈看看书,闲时母子两个说说贴心话。睡前再和嬷嬷畅想一下美好的未来,没了不忿和不甘的齐皇后,脸上笑意渐渐多了。相比齐皇后,德妃的日子过的就凄惶多了。 凤戈并没苛待后宫。诸妃用度如故。 凤戈这点上做到的真正的不偏不倚。 可是德妃和齐皇后性子迥然不同。齐皇后放下了权势,甘愿和凤霖做过平凡母子。 含饴弄孙,安度晚年是她的期望。 德妃不同。她从进宫的第一天,便自动自发的摆了擂台,强邀了齐皇后台上对战。 凤庚和她青梅竹马,她本该是凤庚的正妻,可因为齐皇后的出身,她不得不让位。最终也只做了凤庚的侧妃。 这二十几年虽然贵为德妃娘娘,整个皇宫无人敢招惹她,可她头顶永远压着一个齐皇后。 这二十几年凤庚虽然宠着她,可从没有过让齐皇后退位让贤之意。德妃为此没少闹腾,凤庚说什么都能应承,唯独这件事,他绝不会做。 他活着一天,齐氏便是一天皇后。 德妃自是不甘,越发的看齐皇后不顺眼,明里暗里的寻衅。 齐皇后多数时候并不理会,偶尔反击,也都是三言两语便结束。这让德妃有种拳头打到棉花里的感觉。 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便是把齐皇后赶下皇后之位,然后由她自己来当这皇后,齐皇后当年强行破坏了她和凤庚的姻缘,她也要让齐皇后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可是…… 先死的竟然是凤庚。 德妃无法接受这一点。 再加上那晚自己的一根手指生生被凤霁斩断,齐皇后始终不能接受现状。 每天凤晔亲自哄着德妃吃饭,吃完饭德妃就闹着要找庚帝,她要侍寝,只有缠紧了凤庚,他才没闲暇去找齐皇后。 然后齐皇后突然把失去手指的手高高举起,眼中带着迷茫,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少了一根指头。她忘了庚帝,忘了自己的儿子,抱着手指开始嚎哭。这时候凤晔得强行拉着德妃,免得她伤了自己。 这样闹上大概一个时辰,德妃累了。 她终于安静下来了。可是凤晔觉得再这样下去,疯的便是自己了。 每天周而复始,吃饭,找人,哭闹……德妃病成这样,自然不会在意凤晔的亲事。 凤晔自己也不太在意。 如今他落到这步田地,娶不娶妻?娶谁差别其实不大。只是不管他境遇如何,他依旧姓凤,依旧是凤二皇子。 还轮不到那个虚情假意的谢菲挑三拣四。 他可以不要她。 可她想踢开他,没门。 德妃疯了几天,今天神智终于清醒了些,她不再哭嚎自己的手指,也不在满宫找庚帝。凤晔松了一口气,母子两个难得清静的相视而坐。 “……晔儿,娘对不起你。”德妃的语调有些嘶哑,似是许久没有正经说话了。凤晔缓缓摇摇头。 “母妃没有对不起我。母妃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 德妃自嘲的笑了笑。“母妃恨啊……恨齐紫娴抢了我的位置。如果我的皇后,你一定会是太子。我们三个人,明明齐紫娴是多余的那个,这二十多年,她处处不及我。除了空有一个皇后的名头,她什么都没有。可是最终……你父皇却将她留在身边。” 德妃神智清醒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也都缓缓记起来了。 她知道庚帝已经死了。 知道凤戈做了太子。也知道他们母子两人这辈子逃不脱被幽禁的命运。 她只是不甘心啊。自己和齐皇后相比,自己明明是得宠的那个。庚帝宠了她二十几年,她生的儿子,是庚帝最爱的儿子,可是最终,他们母子什么都没有得到。 “不争,才是最好的争吧。母妃太要强了些,难免锋芒毕露。” “你说的道理母妃都懂。可在后宫,不争要怎么活?不受宠的嫔妃境遇有多凄惨?我还有你,我争不过齐紫娴,我的儿子一定能争过她的儿子。只是没想到,被最不争的凤戈拔了头筹。” 德妃也说不上讨厌凤戈,凤戈即不招她也不惹她。慧妃虽然得宠过一阵,可那冰冷冷的性子,庚帝不过贪一时新鲜,很快便把那位冰美人抛之脑后了。 所以德妃和慧妃之间也没什么冲突。 她这些年所有心思都用来对付齐皇后了。直到最后才发现,这没有意义。 庚帝死了,凤庚死了。便是赢了齐皇后又能如何,终究……没有一个男人视她如珠如宝了。 “五弟心机最深。” “……不是凤戈心机深,而是我们的心思用错了地方。你父皇喜欢你又如何?总归你要有本事,要能降服郡臣……这点凤戈最精明,他找了云驰。云驰那人软硬不吃,母妃也想过和他结盟,可他压根不理会母妃的示好。凤戈能哄得云驰替他卖命,这点上,他就比咱们母子强上百倍。” “总好过凤霖继位。” 德妃点头,她和齐皇后争了一辈子,最终谁的儿子都没给夺下太子之位,反而便宜了年纪最小的凤戈。“太子之位,说的好听是国之储君,说的难听些……不过是个应声虫。朝臣们哪个会真的心悦诚服?得看凤戈有没有本事降服满朝文武了,他以为这太子之位是那么容易坐的。 如今这样倒也不错。每天陪陪母妃,闲来看看书赏赏景,我活了二十几年,最近才终于睡了个踏实觉。母妃不必多想,只要不是凤霖继位,我便接受。” “是啊,只要不是齐皇后胜出,母妃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如今你父皇走了,再没人照顾我们母子了,凤戈这孩子还算宽厚,必不会苛待这些兄弟手足。等凤戈登基后,我们便离开皇宫,先去皇陵替你父皇守陵三年,然后寻个偏僻之处安身。等你有了孩子,母妃也能像民间那些老妇人,替你哄哄孩子。” “……母妃真的觉得谢菲能跟着儿子一起吃苦?” “不跟着你吃苦又能如何?嫁鸡随鸡,难不成她要反悔不成?” 凤晔于是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德妃。德妃气的全身发抖,她看错了谢氏一脉。 “……是母妃眼瞎,挑来拣去替你找了这么个女人。常言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还没成亲,她便薄凉至此,一旦成了亲,她心中岂不生怨?这样的女人一旦进了门,恐怕家宅不宁啊。” “她一个女人,还能翻起多大的风浪,母妃不必担心。她父亲如今好歹挂着丞相的名头。娶个承相千金,我们便胜凤霖一头,他娶的可是一个文官家中的次女。”“可是……”德妃想说既然心中无爱,便是成了亲也是一对怨偶。 可想到如今的局面。 庚帝走了,再没人替他们母子筹谋了。 如果退了谢家这门亲事,另寻怕是远不及谢家。 谢菲性情如何难以猜测,可谢菲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却能让凤戈不至于受人非议。 “我会娶谢菲。” “……何必呢。若真不喜欢她,这门亲事不要也罢。母妃慢慢替你找,一定给你找个合心意的。” “不必了。谢菲很好。”身份够尊贵,模样也够赏心悦目。 至于深深埋在心底那抹纤瘦的身影,凤戈想,一次错过,便铸成一生难以弥补的大错。 他这辈子注定和萧樱无缘。 他也不争了,什么都不争了。 他余生开始行善,他从今天开始吃素,他要积德……希望下辈子能比凤戈更早认识萧樱,能对萧樱一见钟情。德妃忘着失神的凤晔,轻轻一叹。 早知如此,当初……当初何必要千方百计躲开长宁。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庚帝正经有封号的宫妃足有几十。 身份最尊贵的是一后四妃。那些未能给庚帝涎下子嗣的,已经被凤戈打抱送出京城,寻了个僻静的庵堂带发修行去了。 所以整个皇宫显得十分冷寂。 只几个主宫有人走动。凤戈住的宫殿附近都是自己府中的暗卫布防,等闲之人无论如何不能接近。凤戈可不在意自己那几位皇兄此时做何感想。 他只想迅速出宫去看他的小姑娘。 所以突然间有个人不由分说冲到他的马前……换成另一个人,或许会勒马,可是凤戈没有。 他迅速挥动马鞭,将那人一圈一甩。 有护卫飞身将人接住。 凤戈这才缓缓勒住缰绳。 冷冷的调转马头。那个被鞭子一卷一甩的人已经吓傻了。 她缩在护卫怀里,连自己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似乎都不在意了,她怔怔的望向凤戈,眼泪缓缓浸了出来。 护卫蹙眉,跟着凤戈身边的都是他的心腹,自然识出了冲出来的这个人。谢相家的女儿,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谢菲。 而且是凤二皇子未过门的妻子。 这……这叫什么事啊? 往小叔子的马下钻?这是想自杀?自然嫁祸五殿下?护卫像烫手山芋似的把谢菲甩落在地,她身子晃了几晃,最后若不禁风的扑倒在地。样子楚楚可怜极了,再配上她那张俏脸,想必天下任何男人都会不管不顾上前搀扶,然后不由分说把她揽进怀里安慰,偏偏,她遇到的是凤戈。 护卫似主。 凤戈的护卫和凤戈一样,都不太懂得怜香惜玉。 于是十几匹马混乱的围了个圈,圈中瘫着一位谢相家的千金。 谢菲咬着下唇,等凤戈开口。 可是凤戈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直看得谢菲额头浸出冷汗来。在世人面前,谢菲都是那个孤傲高洁的丞相千金,唯独在凤戈面前,她永远是个可有可无的。 第六百八十四章 别做美梦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别做美梦了 直接扑到惊马前,这真的不是个好主意。 也许凤戈一个反应不及,她就会死于马蹄之下。可是如果她只能嫁给凤晔,那她宁愿死在凤戈的马蹄下。 ` 他对凤月心好,是因为凤月心是他的妹妹。 他只要不对除了凤月心之外其余的女人好,他还是她心中那个高高在上,像绽放在山巅的雪莲。只可远观的雪莲。 谢菲可以一直用这个借口安慰自己。她告诉自己就算这辈子和凤戈无缘也没什么,他绝不会喜欢别的姑娘的。大意是大家都得不到的东西,自己也得不到,算是一种平衡心态吧。 可是她眼中的高岭之花…… 就要娶别的女人了,谢菲不甘心啊。 她说服了谢夫人,如愿出府。本意是想进宫,去皇宫里堵凤戈。她以前经常进宫,和宫里的守卫算是个熟脸,她亲自递折子,说进宫去探望德妃娘娘,守卫一定会帮她的。 可是到了皇宫外,守卫还是那几张熟脸孔,他们在谢菲面前自是卑躬屈膝,一幅奴才相。 眼中全是对谢菲的痴迷。 谢菲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她才开口说明来意,几个守卫脸色登时大变,无论她如何哀求,他们只是摇头,后来还是一个守卫小声告诉她。 上面传了命令,未经传唤,任何人不得入宫。 像谢菲这种自请入宫的,以前自然可以,他们也愿意做这个顺水人情,可如今……美人虽然悦目,可小命更重要啊。没谁敢替谢菲传话,不过守卫还是告诉了谢菲。 上面刚才送了消息来,说是太子殿下一会出宫,让他们当守卫的机灵些,别冲撞了五殿下。 至于凤戈到底何进出宫,守卫便真的不知道了。 这话告诉谢菲,已经算是犯了大忌,这守卫也实在被美色所迷,说完后虽然有些后悔,可是谢菲眼中的感激之意,还是让守卫在同僚面前勉强找回几分自得。 谢菲得了消息,自是不会继续在几个守卫面前扮娇柔,强迫自己对他们和颜悦色。 她随意应付几句,转身后脸色登时一变,满脸的嫌弃厌恶之色。 既然不能帮她,还顾左右而言它的纠缠她这么半天!他们是什么东西!也配让她和言细语?好在也不算是白白被占了便宜,好歹问出凤戈今天一定出宫。 谢菲只要知道这个便足够了。 进不了宫,无法上演偶遇。 那她便等,她今天一定要等到凤戈,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一定要求他救一救她。 美人向来自恋,谢菲尤其是个中翘楚,这些年被男人捧的她有些找不到北。以前凤戈待她的冷,她只当是凤戈的矜持。 至于凤戈痴恋长宁…… 谢菲选择性遗忘了。如今凤戈是她唯一的希望,她除了相信自己,相信凤戈一定会帮她,她没有第二条路能走了。 就算要死,她也不想冠上凤晔的姓氏。 远远的看到宫门大开,然后数骑一越而出,她一眼便看到凤戈了。他那么显眼,便是一身墨衣,也无法掩饰锋芒。以前他还是皇子时,气势远不及此时。 当上太子后,凤戈简直气势全开。 只是骑在马上挥动马鞭的动作,便已经让谢菲移不开眼睛了。 谢菲静静的等,等到凤戈的马即将从她身边经过时,她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暗中保护她的护卫没有料到谢菲这样不知死活,施救不及……眼见着那位五殿下用鞭子将谢菲甩了出去,他竟然被吓的根本不敢现身,任由谢菲被护卫们策马团团围住。 护卫心中骂道,简直不知死活。 他被派来保护谢菲,还曾惹人记恨。 他也觉得这是个好活,即轻松又能时时看到美人。 如今护卫简直恨死了当时沾沾自喜的自己,早知谢菲是个疯子,他宁愿去倒夜香也绝不做谢菲的护卫。 为了保命,他只能冷眼旁观,希望谢菲的小命坚强些。 而此时被一堆高头大马围在中间的谢菲,小脸已经吓得煞白了。她眼睛执拗的寻找着凤戈……没有,没有。围着她的都是些护卫装扮的,他们看她的目光带着明晃晃的鄙夷,仿佛她刚才那一冲是件多么引人发笑之事。 她没有受伤,只是被鞭子卷过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疼着。 刚才那样的情况下,谢菲甚至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在凤戈的马蹄下,她以前从不知道马儿跑起来会这么快,她其实是算计好的,她觉得自己冲出去,凤戈发现后一定来得及勒马,她一定不会伤到。 可她没想到马儿的速度出乎她的想像。 她才冲了几步,原本离她很远的马竟然已经到了眼前。 都到了这一步,唯有闭上眼睛,不顾一切的往前。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样危险的情况,凤戈依旧没有伤到她。是不是说明……在凤戈心中,自己是不同的。 谢菲的美梦很快便被凤戈冷冷的一句话敲碎了。 护卫圈外,凤戈冰冷的声音传来:“是个疯子,赶走。” 护卫领命,有人翻身下马,一点也不温柔的拉起谢菲。 谢菲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一时间疼痛难忍,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殿下,是我……我是谢菲。” 护卫露出不忍直视的神情。 大家都长了眼睛,谁会认不出这位是谢家那位被捧上天的千金。 那么问题就出来了。谢家千金,凤二殿下未过门的妻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不管不顾就往自家殿下马下冲。 就算要死,也得找个合适的地方啊。 这简直就是碰瓷,而且毫无技术含量,一看就别有所图的拙略版本。 凤戈不为所动。 护卫自然继续执行命令,只当自己是个聋子。 “殿下,求殿下救一救我……当年殿下出京,所有人都在背后对殿下指指点点,只有我……我不顾父母的阻拦,偷偷出城……殿下落魄时,我是唯一一个对殿下示好的。当时殿下只需点点头,我宁愿舍弃一切随殿下离京。” 到了这一步,已经不能顾惜脸皮了。 眼见着自己便要被护卫甩到路边。 这里离宫门近,所以附近几乎没什么人迹。 可依旧难保她说的这些话被别人听了去。可以说谢菲既然说出这样的话,便已经表明她誓死不嫁凤晔之意。 凤戈难道一点都不感动吗? 当时他的亲人不信任他,疏远他。只有她一个相信他,愿意不顾一切跟随他。 护卫步子一顿,真想把手下这个蠢女儿甩上天。 蠢到极致的女人,哪性长了张天仙面孔,也让人觉得伐善可陈的紧…… 这时候大张旗鼓的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不想嫁给凤二殿下?那她想嫁谁? 谢菲见凤戈还是没有反应,刚想继续开口。她想说自己宁愿死,也绝不嫁给凤晔。 最后一步,她能用的,只有自己的命,她用自己的命去逼凤戈。殊不知对于不在意她的男人来说,她的命分文不值。 凤戈果然抬了抬手,护卫停下,不再拉扯谢菲。谢菲狼狈的甩开护卫,想要冲向凤戈,不过中途便被人有剑拦下了。谢菲不敢去试剑刃够不够锋利。她终究胆小怕死,刚才那一时的冲动不过是肾上腺素一时冲动的结果。 “你要跟着我?我便得要你吗?” 凤戈端坐在马上冷声问道。 “……我那时一心对殿下好……” “这世上想要跟我的女人无数。你算什么东西!” “我是真心的啊。”谢菲委屈的道。他怎么能拿她和那些俗气的姑娘相比。她可是谢相家的千金,琴棋书画皆通。她可是正经的官家千金。 这世上身份能压过她的姑娘并不多见。 真心? 凤戈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护卫们一各个都忍不住了。这姑娘不仅是个傻子,而且还是个自恋过头的傻子。 “天下所有的姑娘都声称对我家殿下是真心的。谢姑娘和她们相比,也没多出什么来……再说,真心这种东西,得对方接受才好。我家殿下已经有了心上人,姑娘这般纠缠不休的,实在让人觉得可笑至极。谢姑娘以后可是要嫁给二殿下的,我家殿下见到姑娘,还得尊称一声皇嫂。姑娘今日所为,是觉得我家殿下和二殿下关系太“好”了,所以不挑拨挑拨心中难安吗?” 押着谢菲的护卫嘴皮子利索的紧。 几句说话的谢菲脸色更加惨白。不等谢菲反驳,那人继续说道:“还是姑娘觉得我家殿下是个花心大萝卜,有姑娘投怀送抱我家殿下便会收?就算我家殿下想收几个美貌小妾,也绝不会打谢姑娘的主意的。毕竟长嫂如母。” 如母,如母…… 谢菲都要晕了。 这护卫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事情还没完,有凤戈有意纵容下,那护卫还能说出更难听的:“见到姑娘,我家殿下便如同见到了母亲。姑娘难道不知道我家殿下和慧太妃着实不太对盘吗?姑娘还想着仅靠这一撞,便能撞出一些火花来?实话告诉你吧……你就是自己撞死了,我家殿下也不会多看一眼的。毕竟像谢姑娘这样自诩美貌,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该拜在你的石榴裙下的姑娘……我家殿下一年能遇到几十个。 谢姑娘还是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便是要做美梦,也别做和我家殿下有什么相干的,那不会是美梦,只会是噩梦。顺便提醒姑娘一句……二殿下其实还不错,和谢姑娘这般胆大妄为,投怀送抱相比,我倒觉得二殿下娶姑娘,委屈的是二殿下呢。” 这人嘴皮子之伶俐完全出乎谢菲意料。 自始到终,凤戈只说了两句话,加起来不足三十个字。 对于护卫对她的嘲讽,凤戈完全无动于衷,谢菲忍不住的落了泪。 她哭的很伤心,梨花带雨的,煞是好看。可惜,连同凤戈在内的几十个人,都是些糙汉子,他们压根get不到谢菲的美。 所以谢菲这眼泪十分不值钱。 因为凤戈,连带着他的护卫们对审美都有了质的飞跃。他们非但不觉得谢菲这样柔柔弱弱的姑娘哭起来美,反而觉得难看。 忒丑了。 像萧姑娘那样,一脸自信的笑才是美人。 像谢菲这样,动不动就会哭天抹泪的,简直晦气。好在自家殿下是个拎得清的,没难他们找一个这样哭哭啼啼的王妃。 顺便提一句,凤戈一连几天未回府,萧樱忧心他,所以派了把缪公子暂时谴到凤戈身边照顾凤戈,说是照顾,实则是萧樱打算抬举抬举缪小公子,当初缪县令也算是对她有恩,如今她有能力了便顺手推舟帮了帮缪小公子。 刚才那个训斥谢菲的年轻护卫,便是缪小公子了。 缪小公子尤其不喜欢谢菲这样的女人。 以为自己有张漂亮脸蛋,就觉得全天下男人都该对她俯首帖耳。脸怎么那么大啊!他于是一时按捺不住,教了教她怎么做人。看样子结果还不错,对于空降的缪公子,护卫们还有些不熟悉,缪小公子这么演了一出,登时觉得自己终于也是‘自己人’了。 “你,你们……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五殿下,你们不管一管吗?” “明明是你碰瓷,打算赖上我家殿下。和我家殿下相比,凤二殿下确实有所不及。可长嫂如母啊,谢姑娘……你何必如此执着。” “什么长嫂如母,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血口喷人。”谢菲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破釜沉舟的离家之举,最后会以这样可笑的局面收场。凤戈几乎全程冷脸,唯二的两句话,也是对她的嫌弃。 而一个护卫,教训起她来,竟然比她爹还要老神在在。 而凤戈自始至终,没有露出丝毫阻拦之意。 最终,缪小公子做最后陈词:“直白点说吧。你模样生的再好,出身再好,在喜欢你的男人眼中,这些自然都是加分项。可在不喜欢你的男人眼中,这些一文不镇。我家殿下只喜欢萧姑娘,看萧姑娘哪里都觉得美。谢姑娘以后还是长点心吧,别动不动就往男人身上扑,若是传出去坏了名声……恐怕会坏了我家殿下的名声……毕竟长嫂如母啊。” 第六百八十五章 贻笑大方 第六百八十五章贻笑大方 长嫂如母!见鬼的长嫂如母,谢菲从小到大,从没觉得这样难堪过,她已经不顾名声低三下四求饶至此了,凤戈的心难道是石头雕的吗? 他一脸不屑便罢了。 竟然由着一个护卫这般编排她! 谢菲心头滚烫,甚至尝到了口中腥甜的味道。 可是她却无法反驳。护卫这番话简直诛心,尤其是最后一句,对谢菲来说简直就是暴击,而且还是一下子打掉百分之九十九血条的。只剩一层血皮的谢菲实在没什么还击之力了。 缪小公子说的尽兴,再加上谢菲这神情着实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不过到底是个姑娘,可别一个意气用事撞了墙。缪小公子决定鸣金收兵,他往四外看了看,不出意外的发现两个缩首缩尾的,他对那两人招招手。 两人互视一眼,虽然满面踌躇,却不敢不上前。 事实上,他们已经吓傻了,从没想过不过是护着谢菲出一趟门,竟然会经历这样让人绝望的事。 谢菲平日看起来挺端庄的,是一朵养在深闺,任谁看了都会心生喜爱之心的娇花。 谁能想到,这朵花非但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而是朵见光就死的连品种都不好断定的玩意儿。 两人抖抖索索的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凤戈面前,然后垂头听训。有什么好辩解的,说自己只是护卫,并不知道谢菲要发疯。 还是告诉这位五殿下,他们只是一时没拦住。两个大男人拦不住一个姑娘,这说出去谁信?便是五殿下信了,难道便不追究了吗? 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两人战战兢兢跪在凤戈面前,等待着处置。“愣着做什么?把你家小姐送回谢家吧。顺便转告谢大人,给谢姑娘的院子多加几个守门婆子,可不能让谢姑娘出来闲逛了……谢姑娘做出丢脸的事,丢的可不止自己的脸,连带着谢大人也面上无光。”缪小公子招呼道。 两个护卫抬头看向凤戈,见五殿下似乎没有阻止的意思。 这才连滚带爬的移向谢菲。 也顾不得尊卑了,两人和力强行拉起谢菲。 谢菲自然挣扎,两人面红耳赤,最终一个护卫一狠心,抬头敲晕了谢菲。 两人齐齐松了一口中气,又向凤戈行了大礼。“殿下放心,属下一定将话带到。” “不仅要带到,还要说上三遍……今日若不是我家殿下仁慈,你家小姐可就去见阎王了。胡闹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像样子。谢大人若是教不好女儿,不如送进宫,让德妃娘娘教导吧。左右是一家人,想必德妃娘娘是很希望代劳的。” 缪小公子觉得不尽兴,决定火上浇个不油。 就算护卫不知道德妃的情况,相信谢相夫妻也一定是知道的。 此时把谢菲送到德妃手中,谢菲一定会脱层皮。恶人自人恶人磨,其实对谢菲来说倒是个好归宿。 护卫连连点头,手下拎着谢菲的动作也没了以往的温和,恨不得,恨不得把这个蠢女人扔到大街上,让来往的行人看一看她的真面目。京城第一才女,堂堂谢相家的千金……呵,真是个笑话。 被谢菲耽搁了片刻。 凤戈一脸冷意,至于缪小公子越俎代庖,凤戈毫不介意。有人替他出门岂不省心,缪小公子别的事情做的稀松平常,怼人这事倒是驾轻就熟。凤戈觉得自己开发了缪小公子一个新功能。 谢菲狼狈的被护卫架走了。 至于会有会有人看到谢菲今日所为? 谢家会不会因此名声大跌?凤戈表示,干他何事。 反正没人敢议论他这个即将继位的新太子。 凤戈本是高高兴兴的回府,不想中途先遇谢菲,耽搁了片刻。眼看着家门在望,却又被云驰‘劫’走了。 云大人亲自来劫人,凤戈根本没法推辞,只得不甘不愿的上了云大人的马车。 护卫们自然是跟着凤戈走,只有缪小公子,趁人不备悄悄遁了。他不管走到哪里,心里装的都是他的萧姐姐。今天谢菲这事,他得第一时间告诉萧樱。 凤戈透过车窗看到缪小公子像兔子似的跑了,瘫着一张脸道:“我回去若是被罚跪搓衣板,皇叔得陪我一起。” 云驰初时不太明白搓衣板的梗,凤戈简单解释了几句,云驰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驭夫有术,长宁真是驭夫有术。” 语气竟然是极赞赏,极夸耀的。 凤戈:“……”有这样当叔叔的吗?简直就是袖手旁观火上浇油外幸灾乐祸。 “是大事,先把登基这事安排清楚,再回家会心上人不迟。反正长宁也不会跑。” “皇叔说的真轻巧。” 言语间一派对云驰的鄙夷。 云驰觉得自己似乎被嫌弃了,不过凤戈这小子向来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 “继位大典皇叔看着安排便是……我照做。” “浑话。那是随便照着做就能行的吗?反正……你今晚别想回去会你的阿樱了。”云驰决定今天的议事一直议到子时过后。便是生拖,也要拖过子时,绝不让凤戈今天见到长宁。 凤戈轻叹。 他和萧樱都快成了牛郎和织女了,想见一面简直难如登天。 “……刚才我出宫时,谢菲像个疯子似的冲出来。皇叔,谢家……不能留了。” 云驰神情微凝。 庚帝在位时,十分信任谢相。谢相这人没什么大本事,仗着会说话,每每开口都能让庚帝开怀,所以数年来一直稳居丞相一职。而他的女儿谢菲之所以在京城闺秀中排了首位,和他在朝上得势不无关系。 单说谢菲,模样只算中上之姿,更谈不上多有修养。 世人皆愚,为了奉承姓谢的,愣生生把他的女儿捧上了第一闺秀的宝座。 若是谢相聪明些,老实缩成一团,朝常上自会有他的位置,虽说不及庚帝在位时得宠,不过凤戈也不至于把他束之高阁。 可他偏偏……贪心不足。 一个女儿,招惹了凤霖,许了凤晔,如今又来勾搭凤戈。 简直就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人,若是不得志,恐怕会生了异心,确实留不得了。 “那这杀鸡儆猴便从姓谢的开始吧。”朝上依旧有虚与委蛇,表面顺便,实则心存异想的。云驰正愁不知道从谁开刀呢。如今姓谢的自己撞了上来。 谢相这些年明里暗里做的事,足够他一家子一起下黄泉了。 “……恩,谢菲留下,有大用。”凤戈突然提醒了一句。“有什么大用?让她膈应凤晔?”“皇叔英明。” 凤戈皮笑肉不笑的赞道。 英明个屁,就知道溜须拍马。不过是让他晚会去见一会萧樱罢了,便一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若不是要对他耳提面命一番,他才懒得见凤戈这张欠捧的脸呢。 “谢菲这事……若是长宁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事端?你可得下禁口令,这事一定不能让长宁知道。”在云驰看来,女人都是不讲理的。长宁也是女人,自然也会有小心眼的时候。 凤戈心道,提醒晚了。恐怕此时他的小姑娘已经知道事情所有的来龙去脉了。 凤戈之所以没拦缪小公子,是觉得事情终究瞒不了萧樱,与其让萧樱道听途说,倒不如让缪小公子转述。 这事错不在他。 萧樱没道理埋怨他吧?应该不会埋怨他吧。 五殿下其实有些吃不准。云驰找凤戈确实有正事,两人到了云宅,便进了书房。 而在萧宅,不出凤戈所料,缪小公子正在龙飞凤舞的比划着,着重说的是他如何迅速出手,然后出口训斥,直把谢菲说的面露狰狞之色,最终被一掌劈晕,狼狈的被护卫带走了。至于凤戈,自始至终一脸高冷的站在一边,除了最初抽了谢菲一鞭子,便没再理会谢菲。 缪小公子如今人情事故懂了不少,知道这时候自然要维护凤戈。 何况凤戈如今身份可是非同一般。他自然不能得罪,于是话里话外,都向着凤戈。 萧樱含笑听完。 “你的意思是,谢菲自己扑上来,凤戈一鞭子把她抽了出去……你把她接住了,免了发生一件京城第一闺秀葬身马蹄的惨剧。” 缪小公子点点头,可是觉是萧樱的话似乎不太对啊。 什么叫他避免了谢菲葬身马蹄啊。他没打算救谢菲啊……“姑娘,我没有想救谢菲的意思啊,我的意思是……聂大哥快救命,我解释不清了。” 打发走了一头雾水的缪小公子,萧樱撑着下巴想谢家恐怕要倒霉了。凤戈对谢家本就不喜,如今谢菲这番作为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她本该在家中待嫁,却出府拦凤戈的马。 这等行为,简直就是把谢家架到火上烤。 谢家要败了,京城要重新洗牌了。 萧樱本以为在凤戈登基前,至少不会动谢相。 可没想到事情可比她预料要快多了,凤戈还没回来,外面已经疯言疯语的开始传起来了。 这发酵的速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晚饭时丁香便把这事当成了下饭菜讲给萧樱听。 “……说是谢姑娘自己打晕了守门的婆子,逃出了家门,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就晕头转向的晕倒在了五殿下的马前,好在碰到的是殿下,派人知会了谢家。” 萧樱心道择的倒是干净。 谢家这是打算弃谢菲而保全谢家颜面了。 而且这话萧樱百分百肯定,是谢家自己传出来的,这招叫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他们自然不敢连累凤戈,只说是凤戈救了谢菲。想打张感情牌,可是萧樱很不高兴啊。凭什么凤戈要救谢菲…… “派人把话传出去,就说谢相纵容女儿拦太子的驾,意欲让女儿借机上位,靠此保谢家地位不倒。” 丁香吓了一跳。“真的要这样传吗?”“不是传,是如实相告。这才是事实。”萧樱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谢家当她是软柿子,随便揉圆捏扁的。 做梦。 这事凤戈不好出面,她却可以。 “顺便现添一句。就说谢菲曾经上门挑衅长宁公主,意欲登堂入室。” 丁香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家小姐竟然真的这般不顾一切……虽说这话听起来很痛快的,可会不会连累自家姑娘啊。 “……按姑娘吩咐行事。”最后还是新进门的风一拍了丁香这榆木脑袋一下。 丁香怔怔的点头。 见萧樱没有反悔的意思,这才一脑子浆糊的出去给风二带话。 “你家殿下呢?” “在云大人府上,主子本是要回来见姑娘的,中途却被云大人‘劫持’走了,主子让属下回来给姑娘传句话。让姑娘稍等片刻……他一定尽快赶回来。” “他这是料定我会出手!” 风一不敢点头称是。心里想的却是自家公子倒真的是这样猜测的。 原话是…… “阿樱一定会生气的。” “阿樱生气了,谢家要倒霉了。”这是知道谢家有了动作后,凤戈含笑说的。 当时风一还不懂,在他看来萧樱性子挺随和,便是生气,也不过冷几天脸。没想到谢家这次倒是阴错阳差,真的将姑娘惹怒了。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传了消息,风一恭敬的问道。 “顺便给你家殿下带句话,让他买块新搓板回来。” 风一:“……”所以跪搓板并非道听途说,真的是萧氏家法啊。今晚的京城注定很热闹,似乎大家连睡觉的时间都比平时晚了些,实在是……太刺激了。 谢菲啊。 那可是谢菲啊。谢相家的千金,据说面若牡丹,身如拂柳,神似清莲……简直极天下女子美貌之极致于一身。 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皆惊。 年轻公子们提起她,无不面露痴迷之色。 从她十二三岁开始,便有媒人陆续登门。可谢菲眼光奇高,对于夫婿十分挑剔,以至过了及笄的年纪,依旧待字闺中。 那么高贵孤傲的一位大家千金,竟然做出拦惊马,借此上位的丑事来。 她可是凤二殿下未过门的妻子,虽然婚约是庚帝在位时下的旨意,可圣命难违。她其实早就算是凤晔的人了。 这么个又漂亮,又有才的大家小姐,却做出此等下作之事。简直……简直……贻笑大方。 第六百八十六章 只会高兴 第六百八十六章只会高兴 谢家最初传出来的,说是谢家小姐瞒着谢相夫妻,自作主张出门碰瓷简直成了笑柄。 人们的想像是难以预料的,当晚便传出升级的版本了。说是自从庚帝西去,谢家便一日不如一日,谢相最近十分上火,四处求人托关系,希望自己能保住丞相之位。 奈何诸臣对新上位的五殿下实在不了解。 生怕新君上任三把火,没人敢在这时候拉谢相一把。谢相没法子,只能把主意打到女儿身上。 嫁给凤晔注定没什么出路。 这时候自然是嫁给凤戈才是上上之选。 可是有一位长宁公主挡在前面,再加上庚帝那道赐婚的圣旨,谢菲实在没法正经八百的入宫。 那怎么办呢? 只能走歪门邪道了。什么歪门邪道呢?主动投怀送抱呗。自己假装意外闯到五殿下马前,五殿下自然勒马查看,谢菲再假装受惊,往五殿下怀里那么一倒。 人言可畏啊。 到时候凤戈便不得不把这位谢家千金收入后宫了。至于凤晔……毕竟是个过气的二皇子,而且谁都知道这位二皇子曾经对长宁极尽欺负之能事,这时候凤戈抢走谢菲,某种意义上对凤晔也是个致命打击。即能抱得美人归,还能替长宁出口恶气,简直一举两得。世人非但不会觉得凤戈吃亏,反而觉得凤戈占了大便宜。 那谢菲可是个美人,收入后宫着实是件羡煞旁人的美事。 当皇帝的,哪个不是三宫六院嫔妃不数。甚至如果去问男人,为什么当皇帝,有的人会回答因为可以坐拥无数美人。 至于萧樱会不会伤心生气? 谁会在意。 此时大家的注意力还都在谢菲身上,舆论此时都在指责谢家。指责谢相为达目地行事龌龊,指责谢菲不守妇道。 萧樱相信,一晚过后,谢菲一定会后悔出这趟门的。 谢家。 不用等一晚,谢菲已经后悔了。后悔的不仅是谢菲,还有谢夫人和谢相。可以说谢菲出门是谢夫人默许的,谢夫人疼女儿,看不得女儿整天以泪洗面,也不希望女儿一辈子陪着凤晔受苦,如果可能进宫当皇妃……不管对谢家还是对女儿来说都是好事。 于是,谢夫人最终还是心软的放走了谢菲。 谢相虽然在第一时间发现。 可最终还是被谢夫人拦下了。谢夫人据理力争,和谢相说了谢菲进宫的好处,最终谢相屈服了。或者说,谢夫人畅想的这一番美景,何尝不是谢相所望。 虽说那位长宁公主似乎挺不好惹的。 可凤戈是要当皇帝的,当皇帝的哪个不是妃嫔无数? 自家女儿无论相貌还是才情,都是佼佼者,若是能进宫……一定会得宠的。 虽然谢相觉得这事并不算妥当,谢菲毕竟年轻,哪能由着她去胡闹。可是万一呢……万的真的成功了,他便不必担心自己会被新皇帝打压了。 说起来也算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即成全了女儿,也成全了他。 所以谢相最终还是没有派人去抓谢菲回来。 任由谢菲便这么冒冒失失的去拦了凤戈的马…… 谢菲被护卫送回来后,护卫如实转告了缪小公子的事,谢相听罢吓出了一头冷汗,他本也没什么急智,不过是因为庚帝喜欢听好话,他又十分会看庚帝脸色,每每说的话都能让庚帝心悦。 庚帝交到他手里的差事,容易的他自己做,实在难的他便找人去做。 反正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 无数的穷书生只要给几两银子,便会写出一篇锦绣文章来。用来应付差事足够了。 以至谢相这么多年来毫无寸进,庚帝在时还好,如今庚帝不在了,继位的又是和他有些宿怨的凤戈。 这才多久,谢相头发就愁白了一半。本以为女儿真的能助他一臂之力,却不想事与愿违。 听完护卫的话,谢相左思右想,最终决定还是先下手为强,宁愿舍了女儿,也要保下谢家。他疼女儿不假,可也不想为了一个女儿而搭上整个谢家。 他把一切都推到谢菲身上。 虽然也会累了谢家名声,可相比之下,这已经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至于谢菲……睁开眼后一直在哭,谢夫人在一旁陪着一块掉眼泪。 “怎么会这样?五殿下便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吗?我好好的女儿,险些让他伤了性命。”谢相一脑门子官司的听着谢夫人关心的重点,险些气歪了鼻子。“是你女儿自己跑到人家马蹄下,若非殿下反应快,你女儿早就葬身马蹄之下了。你竟然还在这里埋怨五殿下,真是个蠢妇。” “我不管你们朝上那些弯弯绕。菲儿是因为喜欢,这才去见他的。何况我女儿哪里不好?哪里配不上他。他如今贵为太子又如何。当年做过那等腌臜事……京城诸家千金,哪个甘愿嫁他。他也就只能找个蛮荑女子。” 到了这时候,谢夫人依旧在状况外。 她甚至觉得女儿若是真的进了宫,反而是自家女儿委屈。 谢相对于谢菲母女两个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蠢,蠢到极致。偏偏是他的妻女。 “又如何?你说又如何。他贵为太子,很快会登基为帝。现在京城哪家千金不愿意嫁他?” 谢夫人被谢相抢白几句,终于白着一张脸闭了嘴,只轻拥着谢菲,母女两个一幅随时会眼泪决堤的模样。谢相简直心烦意乱,他已经做了弃车保帅的安排,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一两个时辰,原本已经压下去的谣言又死灰复燃,而且这次燃的更加让谢相束手无策。 因为这个看似谣言的谣言,并不是谣言。 这真的是谢相心中所想,唯一有区别的就是并不是他主动送出女儿,而是谢菲瞒着他自己出的府。 可事后他却默许了。 这番谣言无疑是扇了谢相几巴掌,而且打的毫不留情。 他若应对不好,不用等凤戈登基,谢家现在就要毁了。 “老爷,怎么办?如今我们要怎么办?”谢夫人慌的没了主意,一边是女儿,一边是谢家的前程,两个都是她的软肋,两个她都舍不得。 怎么办?他如果知道怎么办还会在这里急的团团转。 事到如今…… 若是任由谣言继续肆虐下去,明天,明天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他谢家发生的丑事。他在京城……还如何立足。 若是离了京城,谢家便彻底完了。 “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丑事!为父让你老实待嫁,你偏不听。你偏要去招惹五殿下……如果五殿下真的对你有意,也不会这么多年消息全无。菲儿,你醒醒吧,五殿下眼中根本没有你。” “事到如今,老爷还说这些做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先放一边,菲儿怎么办?谢家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被人指指点点,说我们谢家卖女求荣。”丢人的是还没成功,明明是京城第一才女,竟然被人嫌弃了。 “怎么?我如果知道怎么办,还会在这里看你们母女哭哭啼啼?哭,就知道哭,没用的东西。生你有什么用?这些年来没给家里带来丁点荣耀,反倒累得谢家受你连累。”谢相夫妻疼女儿,谢菲从小到从没被谢相这般数落过。 心中越发的委屈。 “我也不想。难道父亲眼睁睁看着我嫁给凤晔吗?旁人不知道,觉得能当个王妃已经很荣光了,父亲难道不知道吗?凤晔根本就是造反未成。五殿下虽然没有伤他性命,可也绝对不会让他再有机会东山再起,我嫁给他,这辈子只能陪着被拘在一方小小的院子里。父亲,女儿不甘心啊。” 道理谢相何尝不知。 可他有什么法子,他已经宁愿女儿背负克夫之名,想方设法退掉这门亲事,可是云驰死咬着不松口。 宫中的德妃也是如此。 如今德妃母子失势,若是这门亲事毁了,凤晔再也不会找到比谢家这门亲事更好的了,所以德妃会死命的抓着谢菲,是绝对不会让谢家有机会悔婚的。 “那又如何?凤晔出身皇家,只要他造反的事情不败露,只要凤戈不追究,他永远是皇子。” “……那女儿就将他造反的事情透露出去。”谢菲一脸狠意的道。 别说谢相了,谢夫人也知道事情不能这么做。“胡闹,这种话能乱说吧。那是皇家的事,我们不能掺和。菲儿,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万不能说了,连这样的念头也不许有。你和五殿下注定没有缘份,你从今以后不准出门,老实在家里待嫁。” 谢菲无声的落着泪。 看着女儿这样,谢相心里也不舒服。 可事情闹到这一步,除了沉默,谢家还能如何?他也试图补救了,可只要他有所动作,对方便也会跟着改变招术。 对方似乎刻意在针对谢家。 而且似乎不想看到谢家被择出去。唯今之计,只能顺水推舟。 谢家什么都不做,以不变应万变。 至于谢菲登门挑衅长宁一事,却不是沉默可以应对的了。“你明天随父亲一起去萧家,向长宁公主请罪。” 谢菲惨白着一张脸摇头。“由不得你。” 谢相一锤定音。 所以她今天这一趟出府之行,非但没能让她的处境有所改变,反而变本加厉,明明不是她的错,可她明天却要给萧樱赔罪。 谢菲几乎咬破了唇。 可向来疼女儿的谢相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松口。 最终吩咐谢菲,明天早些起身,便和谢夫人一起离开了。回院子的途中,谢夫人轻叹着发问。 “一定要这样吗?” 自家女儿向来心高气傲,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谢夫人心疼的落了泪。“不这样还能如何?你难道看不出,这谣言明显就是要让咱家菲儿亲自登门啊。明天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咱们若是没有动作,岂不谢家岂不是变成了连对错都不知道的下作人家。 我们若是置之不理,世人不会菲儿没有做过,只会认为我们谢家不知礼数。”谢菲做过或是没做过,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所有人想看到的是谢菲亲自登门致歉。 “……菲儿,我可怜的女儿。” “也不算可怜,她确实去寻过长宁晦气。她甚至还洋洋得意的在萧樱面前说过,说将来凤晔登了基,她便是皇后娘娘了,还说到时候一定要萧樱给她跪地行礼。” 谢夫人露出惊诧之色。 她一直以为这事是恶意中伤,所以才会陪着谢菲哭了一场。 却原来……谢菲瞒着她,真的做过。 谢夫人一时间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心疼,“别替她操心了,还是操心操心咱们谢家吧。谢家,快要毁在你那宝贝女儿手中了。”谢夫人露出沉重之色。 云驰意图留凤戈过夜,不过五殿下归心似箭,终于安排好一切事宜,他终于可以脱身了。 他让风一给萧樱带了话,说一定回家。 他速度快些,还能赶在子夜之前进门,也不算失约。 “……长宁这一手反击,可够迅速的。小五,你小心些,别忘了风一让人带块新搓板回去。” 云驰才不会承认,他竟然有些吃醋了。 凤戈这浑小子不管做了什么,竟然都有人替他善后。而他一大把年纪了,还孤家寡人一个,也不知道他的春天在哪里。 自己心里不痛快,云驰自然看不惯凤戈一脸荡漾的笑意。 凤戈是真的高兴,也许这高兴在云驰看来简直不知所谓。他的小姑娘生气了,他的小姑娘因为谢家颠倒黑白而生气了。 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所以云驰不管说什么,凤戈依旧面带笑意。 “……不会忘,早就让风一把你家搓板找出来了。” “凭什么拿我家搓板。自己去买……”“反正皇叔又不会洗衣服,留着搓板何用?皇叔如果这般计较,大不了明天侄儿还你十块。”“浑小子,滚滚滚。眼不见心不烦。你快回去和你的阿樱腻歪吧。小心搓衣板跪多了,夫钢不振。” 凤戈心情好,决定不计较一个羡慕嫉妒恨的老男人。 “不振便不振,让一让阿樱又如何。哦,我忘了皇叔还未成亲。夫妻相处之道对皇叔来说,实在太过深奥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 不当君子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不当君子了 见鬼,云驰最后动用了扫帚,终于将凤戈扫地出门。 云大人痛快的吐出一口浊气,随后意识到他今天本是打定主意留下凤戈的。 他孤家寡人一个,看不得凤戈一副急切回家跪搓衣板的样子。羡慕嫉妒死他了,所以他打算拉凤戈一起一醉解千愁的。不想被臭小子几句话一刺激,他竟然生生将他赶走了。 他回家有温香暖玉抱,可真是如了他的愿了。 他却长夜慢慢,无心睡眠啊…… 人比人,当真气死个人。云大人决定明天去叨扰叨扰萧二皇子,以感谢萧二皇子上次仗义出手,太子事件和平解决,并没造成流血后果,其中也有萧二皇子的功劳。 他的人往官道上一拦,想进京捞便宜的都得三思而后行。 萧子彦就算什么都不做,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便能退敌三里。 再说凤戈,回到平王府已经近子时了。门子开了门一见是凤戈,眼睛几乎瞪成了铜铃。“爷……爷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凤戈淡淡应了一声,迈步往里走。 风一早就知道凤戈会回来,一直等在门口,见到凤戈进门,赶忙迎上前来。“爷,还去姑娘那边吗?” 凤戈淡淡瞥了一眼,风一嘴角露出坏笑。自家公子以前多么孤傲,简直不食人间烟火。 如今啊……只要提起姑娘,公子脸上那个神情哟,荡漾啊。“缪小公子早就回来了,在主子屋里呆了挺久,殿下……现在便过去吗?” 幸灾乐祸。 凤戈冷哼一声,丝毫不理会风一这欲擒故纵的神情。 明明想看他笑话,还要开口拦一拦。 风一向来知道分寸,陪着凤戈到了两个院子相邻的侧门,便乖乖遁了。让凤戈一人去找萧樱。护卫在暗处看到来人,自然不会露面。 凤戈负手缓缓踱向萧樱的院子。 远远的,便看到一盏烛灯摇曳的挂在廊下。冬夜,这么一盏灯笼的光亮如荧火,却让凤戈的唇止不住的勾起了弧度。 他的小姑娘在等他。 不管多晚,他的小姑娘也会等他。 这个念头像团火,烧得凤戈心里旺旺的。他加快了步子。 凤戈说要回来,就一定会回来,这点萧樱十分坚信,她早早打发了丁香,身上搭了条毡子,倚在窗边翻着是卷宗。 凤戈轻轻推开门,萧樱缓缓抬起眼睛。 两人目光在空中一触,仿佛便粘上了。 萧樱上下打量凤戈,只觉得数日不见,她的五哥似乎又俊俏了些。 凤戈则微微蹙眉,他知道萧樱身子不好,所以对于萧樱的饮食起居十分在意,府中专门配了做滋补膳食的厨子,可是他的小姑娘看起来小脸还是巴掌大,白的像块美玉。 身子缩在毡子里,小小的一团。 看他的目光怔怔的,像个不解人事的小姑娘。凤戈的心猛的一跳,那种名为思念的情绪几乎瞬间没顶。 不见时还不觉得,在宫中统筹的凤戈,是百官眼中是个冷静果断的储君。他的眼中没有丝毫能称之为温情的东西。 可在萧樱面前的凤戈,眼中却仿佛坠着细碎的星辰。 “……怎么不睡?” 两人静静凝视片刻,凤戈浅笑着开口,然后动作十分自然的走向萧樱。萧樱有些紧张,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她想真是见鬼了。只是几天时间没见,怎么就感觉像隔了半辈子似的。 两人睡在一张床上都不知道多久了。 如今男人只是迈着长腿走向她,她却觉得全身发软,脸也控制不住的发烫。 她想摸摸自己的脸,可觉得那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想逃,可所有的路似乎都被他严严实实的堵上了。 这种感觉让萧樱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她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真正的十几岁小姑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懵懂样子。 “……等你回来。” 萧樱有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仿佛只是本能,她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凤戈,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她,最终俯身。 他们的唇离的很近,似乎只要他稍稍前倾,便能覆上她的唇。 她能清楚的看到凤戈的睫毛,细密,眉型很好看。 还有他的…… 下一刻,凤戈的身体猛的向前一倾。瞬间将萧樱所有的念头都吞噬了。晕头转向间,萧樱想……这种法式的……还是第一次。 感觉,感觉头晕目眩,像飘在枝头云上。 凤戈回来之前,甚至在进门之前,都打算当个君子的。 可是,小姑娘倚在窗边,手中托着一卷暗黄的卷宗,在灯下眨着圆圆的眸子,看的认真又仔细,听到响动缓缓抬头看她。 无波的眼神瞬间光亮起来。那一瞬间,凤戈觉得全身的汗毛孔仿佛都瞬间张开。 他有点……不想当君子了。 凤戈百忙之中松开萧樱,呼着热气问道:“我若是不回来呢?你要在这里等上一晚吗?” “……你说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我相信你。” 凤戈想,若是还能继续忍,他便不是男人了。 下一刻凤戈弯身,唇在萧樱的睫毛上一触即离。 “阿樱,我有点忍不了了……” 忍不了什么?萧樱很快便明白过来了。她小脸腾的一下红了。 凤戈明显在故意逗她。“……看来我只能大冷天去冲冷水了。” 浑蛋。故意欺负她,这事让她怎么说,难道还要展开双臂邀请不成。她又不是本土女人,这种事情讲究的便是郎情妾意,他偏偏在此时煞风景。 “你不要命了。会受凉的。” 对于萧樱来说,这已经算是变相的……邀请了。 这种事情一定会发生的,萧樱心里其实隐隐在期盼着。上辈子到死都没找到心爱之人是萧樱最扼腕之事。 如今终于找到了,亲近些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凤戈的眼神,让萧樱本能的缩了缩脖子。 “所以……你没有拒绝我。” “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 “傻姑娘,你伤我从来不需要力气。” “我也不会隔空打牛的招术。” “……牛也不错,勤勤恳恳。今晚你会知道牛有多勤恳的。”凤戈平时冷若冰霜,说起荤话来倒是口齿伶俐的很。 突然被抱起来,萧樱的心猛的一坠。她说了句任何男人都了都会黑脸的话。她说:“你行吗?” 行吗?这句无论任何年代,都是挑衅男人权威的话。 都会让男人黑脸。 凤戈一把扯下帷幔,缓缓俯身……萧樱听到他轻声呓语。 他说。“阿樱,对不住了……没能等到成亲那晚。” 萧樱觉得自己在波涛万顷的大海中颠簸了一晚,她脑子思绪有些难以凝聚,思绪缓缓的在想。 他们相识于前年冬天,去年春天开始渐渐熟悉起来,那时候他还是殷家的九明公子,而她只是个勉强在衙门混口饭吃的代班仵作。而后他们共同破案,日久生情,最终她决定随他回京。 她恢复了身份,终于不必像个丑小鸭似的仰望他了。 那之后,他待她始终君子。就算两人睡在一张床上,萧樱也从没担心过自己的安全。 有时候萧樱反倒会替凤戈忧心忡忡,生怕自己哪天梦游欺负了凤戈。这种事对方如果是凤戈,实在说不好谁更吃亏些。 可凤戈一直以礼相待,一度让萧樱怀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自己看起来年纪太小了,像颗干瘪的豆芽,难以激起凤戈的兴趣。 这种事她又不好直接发问,只能在心里胡乱猜测。如今,一切胡思乱想不攻自破,凤戈昨晚看起来可不像是对她没兴趣的模样。他若再加些兴趣,她就散架了。 萧樱理所当然的睡过了头,凤戈理所当然的陪在萧樱身边。一大早先把丁香打发走了,又让风一去给云驰送了消息,说是在登基大典前,一切就劳烦云驰了。据说云大人气的再次挥了扫帚。 萧樱睁开眼睛已经到中午了。 一睁眼便看到一张俊脸的感觉着实有点动人心魄。时到如今,萧樱依旧有点不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好运,竟然能让凤戈这样的男人对她倾心以待。 说出一辈子只爱她一人的话。 “醒了?还疼吗?” 萧樱的脸腾的一声就红了,好在如今自己中衣穿的齐整,要不然萧樱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偏男人执拗的很,一定要问出结果来。 “……你少折腾我两回,就不会这么疼了。” “唔。这个有点难,阿樱,我有点上瘾了。” “我这身子骨委实经不起五殿下这么折腾。” “……说的也是,我会克制。” 萧樱:“……”为什么他们一大早要进行这样的对话。“什么时辰了?你怎么没出门?” “午时,你可以起来吃午膳了。我让厨子煮了红枣粥。”失什么初什么吗? 萧樱脸又红了,凤戈欣赏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已经拜托过皇叔了,登基前,让皇叔多担待些,这阵子我就呆在府里。”他有许久没有好好陪萧樱了,他想。而萧樱想的是:“也好,你伤才好,是得好好休养。” “你觉得,我需要休养?” “……我看还是别休养了,你已经足够精神了。” 看她被折腾的多辛苦就知道了。 凤戈笑了。 陪着萧樱一起用了午膳,两人又结伴去园子里逛了逛。 婚期已经定了,先成亲,后登基。 凤戈提出萧樱随着自己一起入宫。也就是凤戈登基称帝的当天,萧樱也会封后。 朝堂又是好一番争执,争的无非是萧樱的出身。这事一般来说该由宗人府出面阻止,可也不知道这次宗人府出了什么事,几个宗老三缄其口,竟然没有一个站出来指责萧樱的出身。 朝臣们倒是有提起的。 不过也只是隐晦的提了提。 只说皇家血脉不好混淆。凤戈抬眼冷冷看向那人,那人张了张嘴,无论如何也不敢继续说了。 新皇还没登基,如果就被自己得罪了,那还有他什么好果子吃。 宗人府都不管的事,朝臣们也跟着缄默起来。 事情便这么定下了。 有人说五皇子专政,有人说五皇子不顾朝纲…… 可萧二皇子突然领着几千私军进了城后,便没人再敢提这事了。据说那几千私兵,是萧老皇帝千里迢迢差遣而来。 是来给长宁公主当嫁妆的。 几千私军当嫁妆? 简直闻所未闻。可也大手笔的让人艳羡。云驰出面和萧二皇子进行了交接,将人排名造册,最后决定每百人为一队,轮流给萧樱当护卫。 有了这几千私军,谁还敢说长宁公主不配为后。 随后的几天,凤戈果然言出必行,真的十二个时辰不离萧樱身侧。吃饭睡觉都一起。 简直成了连体婴。 风一拐走了丁香,美其名看多了长针眼,其实他们也暗中去做让人长针眼的事情去了。 风姓几个兄弟似乎也迎来了春天,一各个开始萧樱院中出出进进,美其名,相看。 萧樱近身服侍的婢女模样品行都不差,如果能促成几对好姻缘,萧樱自然乐见其成。 萧子彦在第三天登门了。 当时凤戈正拥着萧樱在长廊下散步。 萧二皇子只看到凤戈的手放到了萧樱细腰上,下一刻,萧二皇子飞身一纵,冲上前去。 二话不说便把凤戈的手扯离了萧樱。 然后翁婿两个话不投机,索性动起手里。 你一拳,我一脚的,打的好不热闹。萧樱最初还挺担心的,生怕他们之中哪个伤了,哪个伤了她都心疼。 手心手背都是肉。 好在看了一会,萧樱这个外行都看明白了。 两人谁也没打算伤害谁,都留着余地呢。 既然愿意当个动手不动口的精人,便由着他们,萧樱轻哼一声转身便走。 她这一走,两个男人都没了继续斗下去的心思。凤戈轻轻一纵,落在萧樱身边。 萧子彦毫不示弱,落在萧樱另一边,两人各抓了萧樱一条手臂。“女儿,我是你爹,凤戈和你爹动手。” “……阿樱,我是你男人,你爹不分青红皂白便打你男人。” 两个男人各自告完状,然后同时冷哼。 “我女儿还没嫁进你们凤家门呢,你也好意思自称她男人,不嫌丢脸吗?”“只差拜堂了……兴许殿下的外孙已经安然的呆在阿樱的肚子里了。” “……你说什么?” 第六百八十八章 放心交付 第六百八十八章放心交付 不管是凤戈还是萧子彦,似乎只要事关萧樱都瞬间成了三岁的娃娃。两人都视萧樱为至宝,可一见面又互相看不顺眼。 尤其是萧子彦,一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护食”的厉害。 平时见到凤戈顶多动动嘴皮子,如今升级到动手了。 而且这两人的对话是不是太幼稚了些。就连平日一本正经,在萧子彦面前规规矩矩的凤戈,今天竟然也开始口无遮拦了。 这是要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昨晚做了羞人的事吗?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萧子彦不敢置信的看向萧樱。 萧樱独善其身是别想了,好端端的,被凤戈一句话拉进了战火。 “父王,别急。小心身体。” “我身体壮的像牛。倒是你……小鸡仔似的。凤戈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告诉父王,父王一定把他大卸八块。” 萧子彦眼睛都红了。 是不是天下所有当父亲的都见不得女儿被坏男人欺负。 哪怕这个男人即将登基称帝。 为了保住凤戈的小命,萧樱只得“忍辱负重”的拦下萧子彦,她含羞带气的瞪了凤戈一眼。这才开了口:“父王若真的伤了他,将来你的小外孙出生,可就没爹疼他了。”她能有什么法子?只能顺着凤戈的话继续说。 这下,萧子彦是真的懵了。 他也顾不得收拾凤戈了,把萧樱拉到近前,上下打量着她。 在萧子彦的心中,萧樱还是个小姑娘呢。虽说这一年她身量抽的很快,已经有了几分少女的利玲珑雏形。可是……可是她还小啊。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要嫁人了。 萧子彦反悔了,他不想把女儿嫁给凤戈了。 他要带女儿回萧氏。 把女儿留在身边一辈子。呜呜,他的宝贝女儿,被凤戈这个臭小子欺负了。可他还不能替女儿报仇。 萧樱有些无措,萧子彦是清楚她的身体情况的。她想要生孩子并不比登天容易多少,所以这话里有几分水分萧子彦应该清楚。 不过是她不舍得萧子彦和凤戈再闹下去,所以出面拦一拦罢了。 怎么……萧子彦一个近不惑之年的大男人眼睛都红了。 “父王。我没事,我很好。我保证我一定好好的。”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啊。你这身子骨……父王不管,我要带你回萧氏。咱们立即动身。” “……父王也知道我身体不好,如今天气还冷着,我若是真的随父王一起动身,恐怕还没回到萧氏小命便不保了。” 萧子彦这次想把自己大卸八块了。 当初为什么经不住萧樱软磨硬泡,带她来这里。 如果不离开萧氏,她也不会遇到凤家兄弟,也便没有那场大难。 他们萧氏的人,不管男女身体都十分健壮。他的女儿本来也该是个健康的姑娘,可因为受了重伤,以于身体损耗太过。所以注定这辈子是个多灾多病。 “女儿,是父王错了。我们真的不该来这里,当初你对父王软磨硬泡,父皇顶不住,这才松了口。如今看来,父王那个头点的大错特错。”萧子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暴发了,萧樱喜欢凤戈,这点他早就接受了。 虽然凤戈这小子模样挺让人不放心。 可萧子彦背地里却挺佩服这小子。 从尘埃中能爬起来的人不多,何况最终登顶。 他从一个最不受宠的皇子,最后夺下了太子之位。 而且自始至终,竟然无人知晓他都暗中安排了什么。 他受云驰之托,却守进京的官道。他和云驰都料定必有援军。不管是齐皇后还是德妃那边,只要她们有动手的打算,就一定会有人带兵悄悄进城。 可是,没有。 后来云驰派人去四下打探。 才知道确实有两队人马曾经往京城的方向来,可走到离京城百余里的地方,双双调转方向。 连云驰都打探不出具体原因。 后来还是凤戈暗中送了封信回来,信的末尾三言两语写着他新结识了几位干将,其中便有那两位原计划率众进京之人。 不动声色间,凤戈竟然将齐皇后和德妃的人都收归己用。 仅这点,就让萧子彦对凤戈刮目相看。 他是个有本事的,萧子彦也相信凤戈会是个好皇帝。可是……自己女儿来这里两年,受的苦比过去十五年加起来还要多。他不忍心,真的不忍心看着萧樱继续下去。 进宫,当皇后。 听着确实挺荣光的。可是那种日子,却绝对不会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父王,您没错。我很庆幸我来到这里,很庆幸自己遇到了凤戈。最终能和心爱的人长厢厮守,已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了。父王尽管放心,我和凤戈一定会好好的,一辈子好好的。” “傻丫头。” “二殿下……我如今也该唤你一声父王。父王放心,我这辈子只要阿樱一个。我会护着她,我把她看的重过我自己的性命。只要我在,绝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 萧子彦长长一叹。 “我自然是信你的。可是你们凤氏……那些个倚老卖老的臣子,那些家里有女儿的如今都红了眼睛,逮机会就要把女儿往皇宫里送……还有你那位母子失和的母妃,如今她贵为太后,即便你们母子失和,也会有人去她耳边阿谀奉承。你们凤氏皇朝比起我们萧氏,要复杂繁乱十倍百倍。” “父王说的对。我若是有女儿,也不愿女儿嫁进凤家。可我喜欢阿樱,这辈子我不能没有她。我最大的心愿便是将来和阿樱一起离开人世。父王放心,不管多少暗箭,不管有多少人暗中窥伺,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至于我的母妃,她将来只会是丽太妃。她若识趣,我可以容她。她若不知天高地厚,妄图借此机会翻身……我已经替她寻好了去处。” 凤戈说这番话时,表情冷戾。 语调中带着一股寒意,却奇异的让萧子彦觉得放心。 “还有子嗣的事……”萧子彦轻叹着提道。 “子嗣的事父王也不必挂心。若我和阿樱能得个一儿半女,自然是好的。是女儿,便会是我凤氏最尊贵的公主,将来她可以嫁给自己中意的男子。若是儿子,将来便承继我凤氏的江山。若是我们一世无儿,我四皇兄性子憨厚,想必他的孩子品性不会太差,便从他的儿子中过继一个。” 凤戈想的很远。 子嗣固然重要,可是及不上萧樱。 这世上什么东西都及不上萧樱。 只要萧樱陪在他身边,便已经是圆满了。他这人并不贪心,至于孩子……是景上添花。有固然好,没有,也不会影响他和萧樱的感情。 “你倒是想的开,可是你那满朝臣子……” “这是我的家务事,他们若连我的家务事都敢插手,我这个皇帝当的也便没什么意思了,不如退位让贤。” 凤戈说的轻松。不过萧子彦就喜欢凤戈这种气势。 他其实是放心的,只是女儿要嫁人了,当爹的心中难免发酸。再加上凤戈那句话,萧子彦就暴发了一下。虽说回想起来挺没道理的,不过心里倒是痛快了。 萧子彦拍了拍凤戈的肩膀。 语气郑重的道:“我便把我的宝贝女儿交给你了,你若是让她受到丁点的委屈……我就带她回萧氏。在萧氏,她可是我们萧氏最尊贵的公主,地位也不比当你的皇后低。” “凤戈明白,父王放心。绝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浑小子,便宜你了。” “是,多谢父王割爱。” 这么一出闹剧,最终让萧子彦放心将萧樱嫁给他,凤戈觉得还是挺容易的。 他以为得和萧子彦大动一回干戈呢。若真的动了手,他还不能还手,只能挨打。 萧子彦真的是个好父亲。 两人一起送走了萧子彦,凤戈轻揽着萧樱往内院走。他的手放在萧樱腰侧,微微用力,用自己的力气还着萧樱前行。 萧樱其实挺不舒服的,尤其是腰,酸疼的厉害,凤戈这么不动声色的拖着她,确实让萧樱觉得轻松很多。 可想到她这么难受的罪魁祸首是他,萧樱又觉得只是让他多费了些力气,还是便宜他了。 “我父王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全天下的父亲都视女婿为劲敌吧。” “我明白。你这样的宝贝,换成我也会分外珍惜,我可能比父王做的更过份。”“……那我们就努力生个女儿,好让你尝尝将来和女婿对峙的滋味。” 凤戈看着萧樱脸上甜甜的笑意。 他一直没有将萧樱身体的真实情况如实相告,并不是他接受不了。而是怕萧樱不能接受。 如今看来,他的小姑娘果然是坚强的。 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坚强。 “……好,我们努力生个女儿。就从今晚开始……” “……你昨晚还没折腾够?今晚还要折腾?” “你这话说的就委实太看轻你的夫君了。够?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有够的时候?” 萧樱怀疑他在明目张胆的开车,可又没有证据,凤戈这语气太过一本正经了。这个够明显就是和她长相厮守的意思。应该吧? “昨晚,我确实太过了。其实本打算多等两年的,你年纪还小,怕伤到你。可是……天天暖玉在怀,我实在没法继续当君子了。别人都赞我定力好,连云皇叔也说定力不及我。可在你面前,我的定力形同虚设。” “你这是变相的夸我有魅力。我先前还疑惑呢,自己难不成真的是个干瘪的豆芽菜,都激不起你的丝毫兴趣。我们整天抱在一起睡觉,你最过份的便是亲亲我的额头。别人都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犹如干柴烈火……” 凤戈觉得这个误会有点大。 “……豆芽菜?你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 “哪里漂亮?脸蛋顶多算是清秀,进京后过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终于把自己养白了一些。除此之外,我哪里还漂亮?” 凤戈轻叹。 傻姑娘。她的美并不是那种很扎眼的明艳,而是淡淡的,素雅的,像是一杯香茗,远远闻着便已经觉得香味沁人了。真的尝了口后,便会发现不令味道极香,口感也是极佳的。她有些瘦,可瘦的恰到好处。 萧樱的身形其实很好。 萧氏女子多高壮。 许是因为那场伤,让萧樱只是抽高了个头,身形却是瘦弱的。 不过不是那种瘦的前后不分的身形,而是瘦的凹凸有致。平日看起来只是觉得有些瘦。 直到昨晚…… 他才尽情欣赏。 然后发现自己便是看上一辈子也不会腻。“哪里都漂亮。脸蛋漂亮,脖子漂亮,手臂漂亮,手指漂亮……连脚趾,也漂亮。” 凤戈这车开的简直毫无预兆。 萧樱的小脸从嫣红到大红,最终连耳朵尖都被染红了。 “……油嘴滑舌。” “我是实话实说。因为尝过了,才知道是一场饕餮盛宴。” “闭嘴。不准再说了。”萧樱有些恼羞成怒的道。凤戈笑着点头,当真闭嘴不严,只一心一意扶着萧樱在院中缓缓踱步。 可他真的不开口了,萧樱反倒觉得不对劲了。 “反正……这种事不能天天。” 凤戈假装听不到。 “你听到没有?要节制,一定要节制。”凤戈还是不开口。“凤五殿下,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凤戈终于有了反应。 他点点头,又点了点自己的唇。意思是萧樱让他闭嘴,所以他此时不便开口。 “我让你说……你故意逗我?要节制,明白了吗?” “什么节制?饭菜还是衣裳?”论装傻的本事,凤戈也算是自学成才了。 要知道以前五殿下多高冷,多孤傲,人设简直是妥妥的冷酷君王,可是此时,他一脸迷糊,似乎真的不知道萧樱在说什么。 如果真的信了他,才是见了鬼。 “你若是听不懂便算了,当我没说过……从今晚开始,我们应该分房睡,直到成亲。” “不准。” “……节制?” “……恩,节制。两次?” “两次?频率呢?三天?五天?十天?” 十天两次?会要人命的。“天天。”“你这是节制后的?”“那是自然。你要不要回想一下睡晚我们……次数。” 第六百八十九章 珠联璧合 第六百八十九章珠联璧合 这个话题可以跳过了。 萧樱假装没听懂,至于几天这个话题……似乎挺危险,还是稍后再议。 “登基后你打算住在哪里?”凤戈没有住进庚帝住过的寝宫的意思。这里的皇宫也不像故宫那么分工明确。 几坐宫殿,除了帝后听寝宫,分别住着庚帝的妃嫔。 妃位高些的宫殿屋子就多些,妃位低的就少些。得宠的妃子住的位置就好些,离庚帝近些,不得宠的就住的远些,离庚帝远些。 齐皇后已经将后宫料理清楚。 几位有子嗣的皇妃,可以留在宫中。不过德妃母子已经决定离京。 丽妃因为凤霁的原因最终去庵堂念经替凤霁积德。贤妃暂时留在宫中,等以后凤璟成了亲,或许会去凤璟府中。齐皇后会和大皇子凤霖住在一起。最后宫中只留下一个慧妃。 慧妃暂时还算安份,只要她安安份份,没谁会为难她的。 可以凤戈和萧樱对她的了解,慧妃绝对不是一个安份守己的人。 余下那些没有子嗣的,会在后宫专门避一块地方,让她们安享晚年。 “你喜欢哪里?” “我喜欢现在这个宅子。” “……那我让人在宫里按这个宅子造个院子。”凤戈知道萧樱在说笑,可他不是在说话,他是真心的。他想让萧樱住的开心。皇宫那么大,以后口有他们两个主子,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住,如果萧樱真的喜欢这个院子,仿造一个也不算难事。 萧樱一惊。 “不用,劳民伤财的。我想住,回来住便是了。以后整个后宫我独大,想出宫难道还有人拦着不成?” 自然无人敢拦。 虽然以前未有先例,不过他可以下旨,让萧樱享受最大限度的自由。 “出宫可以,宿在宫外不行。” 萧樱疑惑的看向凤戈。“孤枕难眠。”男人给了答案。 萧樱:“……” 难不成以后还永远不分开睡了。 “以后不管多少政事,我一定会在子时前回来的。你等我……” “你若是出宫呢?没准哪天御驾亲征?” “你就不能盼着发生些好事。御驾亲征?若是劳我御驾亲征,凤氏皇朝离亡国不远了。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一定会把你带在身边的,我们夫妻,生不同时,死一定要同穴。” 明明血淋淋的话,可听在萧樱耳中,却觉得仿佛在听情话。 很动人的情话。 生不同时死同穴。 其实挺浪漫的。于是萧樱在凤戈惊诧的目光中,缓缓点了头。“好。我们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不,死亡亦不能将他们分开,他们会携手共赴黄泉。 “我年长你数岁,便不怕我比你早死?” “我都活了两辈子,少活几年也没什么……倒是你,一辈子短短几十年,却要守着我这么一个‘借尸还魂’的女人过活。不觉得委屈吗?”“世上独一无二的姑娘做了我的皇后,有何委屈的。我们约定好,将来一起走。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要在一起。” 十五岁的萧樱和凤戈定下了三世之约。 听起来似乎太草率了些。可是萧樱和凤戈都明白,他们谁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他很郑重,萧樱很郑重,他们确实定了三生盟约。 凤戈果然说到做到,随后的几天果真陪在萧樱身边,寸步不离。 皇子娶亲,自然是讲究颇多,萧樱不太懂这些,萧子彦对这些繁文缛节更是厌烦。索性学着凤戈一甩的,全都甩给了云驰。 于是云大人苦哈哈的同时代表了男方和女方。云大人也是有脾气的,既然如此,索性就都免了…… 成亲那日,整个京城一片喧闹,因为庚帝过世未及百日,京城没有披红挂彩。不过锣鼓还是敲得振天响。 萧樱由萧宅出嫁,由萧子彦亲自送嫁。 同一天,谢家小姐的轿子抬进了华王府。 还有一位尚书家的小姐花轿进了大皇子的府邸。 凤霖和凤晔被暂时赦免,先行回府。 今日宫门大开,萧樱的花轿直接抬进了皇宫。礼官唱喝,拜天拜地。 最后去凤氏祠堂,拜了凤氏祖宗的牌位,萧樱这位新嫁娘终于被扶着进了新房。新房是萧樱选的,不管是德妃还是丽妃,都还没有出宫,她们还住在自己原来的寝殿。 萧樱对那几位的寝殿也没什么兴趣。 最后选了个离御花园最近的二层小楼。 由凤戈亲自提名:樱歌。这名字实在有些……不过如今凤戈身份如日中天,又有云驰保架护航,不过是个院落名字,实在没必要太过计较。 今日不仅是他们成亲的日子,也是凤戈登基之日。 他们行过夫妻之礼,晚上到了吉时还要行册封大礼。凤氏的册封大典安排在入夜之后,据说是礼部官员夜观天相测出来的。 这里的规矩每每刷新萧樱的认知。 萧樱自己肚子里了解的那些古代知识,在这里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每每露出不解之色,倒和她的人设,蛮荑之地出身对应上了。 凤戈在前殿招呼群臣饮宴,萧樱端端正正会在喜床上,身边是丁香指挥着小宫女出出进进忙乎着。很快屋外响起脚步声,随后中丁香等人行礼的动静。 齐皇后来了。 “下去吧,我和长宁说说话。” 丁香领命,领着小宫女们出了屋。 萧樱坐在喜床上,头上罩着喜帕,这点倒和她所知的异曲同工。 萧樱能感觉到齐皇后坐到了她身边,不由得微微侧了侧身子。“真漂亮。” 齐皇后轻声赞道。 萧樱身形高佻,这身喜服穿在她身上十分相得益彰。虽然罩着喜帕,可是齐皇后也能想像喜帕下的萧樱一定艳若桃李。 这让齐皇后想到了自己出嫁的时候。 满心憧憬,却自此跌入了一个自己为自己纺织的美梦中。一梦二十年啊…… “娘娘更美。”萧樱在说齐皇后成亲的时候,她模样本就漂亮,再穿上这身喜服,一定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我也曾这般认为,认为自己是个美人,再加上出身好,年轻时候十分自傲,后来才明白。你再漂亮,若男人的心中没有你,你也不过是朵漂亮些的摆件罢了。” “娘娘不该妄自菲薄。娘娘只是没有遇到对的那个人。” 齐皇后很喜欢和萧樱说话。 很奇怪,萧樱明明年纪这么小,可是齐皇后却感觉萧樱能明白她。在萧樱面前,她似乎可以畅所欲言。凤霖今天成亲,成亲后便会离开京城,她也会跟着凤霖一起离开。 在宫中住了二十几年,突然要离开了。 心情实在有些难以形容。 想着萧樱刚入宫,她便来看看萧樱,顺便和萧樱说说知心话。 “这话说的虽然大逆不道,可是却十分中听。只是我明白的太晚了些……”“不晚,娘娘还年轻。以后跟在大皇子身边,修身养性,含饴弄孙,想想也挺幸福的。至少比娘娘一直钻牛角尖,每天活在痛苦中要幸福多了。” “你这张小*嘴,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是啊,我和霖儿说了,以后我们母子再不分开,他这个妻子是个好脾气的,会包容着他,等过个一两年再给我添个小孙儿,我这辈子也就没什么所求了。我今日来是告诉你,那个姬儿已经病死了。她自己死了算是便宜她了,若不是她在凤霖耳边胡言乱语。以凤霖那胆子,他怎么敢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凤霖身边没了这个祸害,以后再不会生事了。你和小五尽管放心,我会看好他的。” “我和五哥压根没担心过。大皇子心地不坏。只是论起治国之能,还是欠缺了些。让他当皇帝对他来说,并非幸事。” “从小到大,先帝便没打算让他当太子,所以往他身边安排的都是些眼高手低,阿谀奉承之辈。我以是最近才想明白这些,先帝玩的一出好捧杀。他一直想偏爱德妃母子,以前我也曾十分嫉妒,为此这些年和德妃都是面和心不和。如今我终于想通了……偏爱又如何,如今德妃落到这步田地,也没比我强上几分。我好歹算是荣光一世,就算是出宫,也是跟着儿子去颐养天年。 而她……这些年贪心太过,恐怕不容易收心。 凤晔从小被她教的也是私心过重。为达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人失了太子之位,真的会痛不欲生。你和小五防备着些,别让德妃母子有机会死灰复燃。” 齐皇后叮嘱道。 这些话她轻意是不会开口的。 只是因为自己很快便会出宫,以后这个皇宫,这个天下,便要交给凤戈小两口了。 凤戈有萧樱帮衬着,萧樱有凤戈维护着。这才是真正的珠联璧合。 她恨不得把自己想到的一股脑都告诉萧樱。“我明白。他们绝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何况如今谢菲进了华王府。绝对会把华王府搅的一团乱的。我们只管一旁看戏便好。”齐皇后被逗笑了。 “谢菲可绝不是个良配。虽说出身不错,可是谢相是靠着什么本事登上丞相之位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管外面把谢菲传的如何知书达礼,如何贤淑,那个谢菲也入不得我的眼。只恨凤霖没长眼睛,被谢菲相貌所迷。好在最终德妃执意不肯退亲,才让谢菲最终进了华王府。这也算是替凤霖挡了一劫。” 齐皇后一直看不上谢菲。 谢菲每年都会跟着谢夫人进宫给她请安。 齐皇后也会挑拣些能入眼的多关照几句。按理说以谢菲的身份,齐皇后本该赞上几句。 可是谢菲那孩子从小目光就有些‘贼’。左瞄右看的,一点也没有姑娘该有的乖巧。她又不大大方方的看,而是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摸摸的四下乱看,只是谢菲那时毕竟年纪小,终究没有躲开齐皇后审视的目光。 齐皇后说起了自己不喜谢菲的原因。 “别的小姑娘都跟在母亲身边,规规矩矩的,谢菲乍一看也挺安静。可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那孩子从小就有些贼眉鼠眼。长大后学会了演戏,再加上谢相夫妻有意吹捧,倒越发的美名远播。凤霖眼皮子浅,相中了谢菲那张脸蛋。 谢相夫妻想靠着女儿保住谢家的富贵。对于女婿人选自然是慎之又慎。挑挑捡捡最终因为先帝病重,不得不有所决断。若不是先帝病重,恐怕他们要等定下太子人选,才会有所动作。 连上天都看不惯谢家如此行事。让谢家最终选中了凤晔。” 其实也不怪谢家会点头,庚帝自始至终都在栽培凤晔。 凤晔确实是太子角逐的最佳人选。只是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个凤戈。 “德妃母子失了权势,早已入不得谢家的眼了。只是这门亲事毕竟是先帝所赐,轻易改变不得。我也绝不会允许她进凤霖的府邸的。” “谢菲是带着怨气出嫁的。以前德妃倒可以压制着谢菲。如今谢菲可不怕德妃了……华王府的好戏马上便要开场了。” 萧樱听着齐皇后一脸解气的说完,缓缓点点头。 “德妃母子家事都纠缠不清呢,哪有心思再想东山再起?娘娘只管放心。还有月公主的婚事,我和五哥也会留意的。” “恩。你和小五办事,我放心。今天你和小五成亲,我本不该在这时候找你说这些,可突然想起了当年我出嫁时,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腿。长宁,你和小五一定要好好的。若是出了什么难办之事,尽管来找我。能做的,我一定不予余力。这辈子能有你和小五这样的孩子,我也算是有福之人。你们两人一定要幸福啊。” 会的,一定会幸福的。 “娘娘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的,一辈子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齐皇后笑了。这是她这辈子的愿望,却和现实相差了千万里。 “等你大皇嫂三朝回门后,我们便要动身了。我们虽然离开京城,可心还在。你若是有什么好消息,可一定要告诉我……”齐皇后意有所指的说道。 “我还小呢……” “傻丫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怀了霖儿了。” 第六百九十章 是爱情啊 第六百九十章是爱情啊 齐皇后已经没有野心了,她已经接受凤霖没有当皇帝的命。所以对于萧樱和凤戈,她是真心祝福的,盼着两人恩恩爱爱,盼着两人早生贵子,这样朝堂才更安稳,百官才更放心。这样储位之争,虽然没有血流成河的你死我活,可那一晚帝寝殿中发生的事情,齐皇后回想起来也觉得毛骨悚然。 只差一点。 如果凤戈再晚一刻,凤霁就要犯下噬父大罪。 若是事情传扬出去,百官如何看待凤氏皇族,百姓们又如何看待凤氏皇族。 凤戈最终的力挽狂澜,救的何止是他的父皇,救的是整个凤氏皇朝。 心里仅存的那点不甘,在见到凤戈那一刻突然间就消逝了,再也没有了。齐皇后庆幸自己对凤戈一直还算照顾,从未生过害他之心。几年前那场大难,她甚至想过救凤戈的。 只是不等她和庚帝周旋出个结果来。 慧妃便带着凤戈认了罪。 庚帝一怒之下,将凤戈贬出京城。 自那之后,齐皇后对慧妃也生了几分不喜之心,凤戈离开的这几年,但凡宫中饮宴,齐皇后也只是尽皇后之谊通知一下慧妃,她若不来,齐皇后从不会去请第二次。 慧妃似乎也知道自己并不讨人喜欢。 除非必要的宫宴,她向来是不露面的。 可是不露面,并不表示慧妃后悔了,也不表示慧妃认识到了自己的错处,相反,齐皇后觉得慧妃是那种一条路走到黑的性子。说直白些就是固执己见,是个容不得旁人置疑的。 她之所以趁着所有人都在大殿,萧樱这里人少的时候来见萧樱,除了托付江山,另一点便是提醒萧樱戒备。 慧妃是凤戈的生母,如今凤戈称帝,慧妃便是明正言顺的太后娘娘,在这后宫中,位高权重。 外人并不知道慧妃对凤戈做过什么,如果凤戈对慧妃不恭顺,世人反而会指责凤戈不孝。可若是由着慧妃的性子,这后宫恐怕会成为一个修罗场。 萧樱确实是个聪明姑娘。 如果明枪明刀,齐皇后相信萧樱不会败。可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长宁,有句话,你便是不愿听,我也要说一说。” 萧樱轻轻摇头。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可齐皇后觉得,她的嘴角一定带着笑。 长宁是个很容易讨人喜欢的姑娘。开口便带笑,不管待人接物,都规矩知礼,从不会让人觉得她倨傲。以她的身份,她在萧氏的地位,她其实有倨傲的资本。 很多时候齐皇后觉得她不像是萧家人,反而像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又有着大家闺秀没有的果断和机警。洞察力也十分惊人,而且还有种姑娘身上很少会有的豁达。这也是凤戈痴迷她的原因吧。 凤戈能最终登上帝位,齐皇后不知道其中萧樱占了几分功劳。 可是她能肯定,萧樱一定居功至伟。 这么一对伉俪,互相扶持,彼此信任,心心相印……这是她努力一辈子,都没能拥有的。他们一定能将国家治理好,能让百姓日子更富饶。 “娘娘请讲。” “慧妃……我不是想挑拨慧妃母子的关系。我只是如实相告。我和慧妃做了二十几年姐妹,也算了解她几分。她看起来清清冷冷,似乎万事不上心。实则,得失心十分重,在她心里,她自己永远是最重要的。不管是殷氏还是凤戈,对她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 谁能给她带来好处,她便‘投靠’谁。凤戈小时候,她觉得娘家殷氏更可靠,所以她把凤戈送到殷氏,由着殷氏拿捏凤戈。太平郡是凤戈的封地,这些年殷氏打着凤戈的名号,没少为恶。 静妃也不是全无好处。如果全无好处,她不会将唯一的儿子拱手相让的。 后宫一位四妃地位尊崇。实则只是表面风光。你身为皇妃,要打点身边的奴才。逢年过节妃嫔之间互送些礼物。到了庚帝的生辰,更是要精心准备寿诞之礼。这些仅靠朝廷的供养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娘家势力越大的皇妃,在宫中日子过的越宽裕。 能当上皇妃的,哪个出身都不错。可若论手中宽裕度,慧妃为最。 这些年因为手里有银子,慧妃在宫中过的顺风顺水。若不是靠银子笼络着身边的人,以慧妃的性子,哪个奴才肯为她所用? 慧妃不仅用银子笼络自己宫里的人。我和三妃的寝宫,都有她的耳目。我曾经清过几次,可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慧妃舍得出银子,自然会有些见利忘义的小人投靠她。 有了这些耳目,慧妃趋利避害,凤戈不在京城的这些年。她日子过的风平浪静,并没有因为唯一的儿子被贬而影响到她在宫里的日子。” 萧樱心道这些事情她早就知道了。 殷氏有银子,也愿意花银子捧着慧妃。 毕竟慧妃算是殷氏最大的靠山。整个太平郡,也只出了一个慧妃。 可以说殷家这个女儿才是殷家立家的根本。慧妃和殷家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殷家定期往宫里送银子。 慧妃则想办法让凤戈去了太平郡,把凤戈送到殷氏手中,殷氏掌控凤戈,就等于掌控了太平郡。利益交换罢了,谈什么亲情。 萧樱知道齐皇后提起这些是一番好意,所以心中并无不喜,反倒觉得自己当初决定和齐皇后交好是个明智之举。 “我是想说……凤戈最终毁了殷氏,也等于毁了慧妃的靠山。她应该很满意背后有殷氏当靠山的日子。她从没想到凤戈其实也是她的靠山,而且是她最大的靠山。她不相信凤戈能让她依靠,她只相信生养她的殷氏。毁了殷氏,等于毁了她的希望。在她心中,凤戈这个儿子等于她半个仇人。 好在凤戈争气。 最终被封为太子。想必慧妃一时间也懵了。她想不到她不看好的凤戈最终怎么会胜出? 这时候她终于想到要和凤戈重修旧好。 她和凤戈是母子,母子本该和睦,这点也是全天下的人都想看到的。可我不相信慧妃,我不信她真的修身养性了,真的不在意名利了。 我很快就会带着凤霖离开京城。 贤妃倒是能帮一帮你。可贤妃性子软,恐怕不是慧妃的对手。 你又是个晚辈,若是慧妃为难你……到时候可如何是好?”齐皇后说了好长一段话,将心中忧虑如实相告。 “娘娘所忧,亦是我之所忧。我和凤戈已经商量过了。慧太妃如果安份守己,我们自然给她养老送终,让她在宫中颐养天年。她若是贪心不死,想在宫里兴风作浪。娘娘应该了解我,我不是个任人拿捏的性子。以前只有凤戈一人护着我,都无人能欺我。何况我如今入主后宫……再加上我父王还留在京城,又给我添了几千护卫……我怎么会吃亏呢?娘娘只管放心。” “我也是杞人忧天。你比我强上百倍……当初我父亲劝我不要一味的忍让,忍让只会让坏人变本加厉,可我自幼被母亲教导,母亲教我女子应该温柔大度。我大度了一辈子,最终却换来满腹悔意。萧二皇子真是个奇人,不顾一切护着女儿还不够,还要送几千护卫给你傍身。” “娘娘不知道,在我们萧氏,有钱人家的女儿出嫁,父亲和兄长都会送些护卫的。少则几个,多则几百。我们那里的姑娘性子都彪悍。都不是能隐忍的,若是夫家要纳妾,是一定要大闹一场的。护卫带的多,夫家才会越忌讳。” “啊,还有这样一层意思。” “娘娘是不是在想,若是凤戈纳妃,我这几千护卫若是闹起来……恐怕难以收场?” 齐皇后轻声应道:“你不说我还没想,你这么一说……我倒真的有些担心了。”“娘娘不必担心,我和凤戈约定好了,我们两个互相扶持,这辈子生死相依。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故。这么深的感情,如果他要纳妃……你若无情我便休。 我们萧家的女儿,没有什么事情不敢做。 我相信我父王也会支持的。所以,整个后宫,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二个主子了。” 齐皇后这下受惊不小。 “娘娘应该能理解的,情到深处,哪里会有第三个人的容身之处。娘娘一定要说,纳妃无关情~爱。为了巩固江山,为了拉拢朝臣……有些时候是迫不得已的。” “是,这正是我想说的。当皇帝的,要平衡诸方势力,要拉拢朝臣。什么最容易拉拢人,联姻。” “如果当了皇帝,连自己怕家事都不能做主。这个皇帝当了还有什么意思? 娘娘放心,我和凤戈联手,世上恐怕难逢敌手……那些不管为什么要把女儿往皇宫送的,我会让他们明白……后宫绝非福地。娘娘也许不相信世上有这样一种感情。 有了彼此,便不需要其它的了。 便是子嗣,也只是锦上添花,让这场爱情更圆满罢了。一切都没有,爱情还是原来的样子,并不会因外力而改变分毫。” 齐皇后怔怔的听着,脸上的表情是怅然若失。 她一直不明白到底什么才叫情深不寿,她以为世上没有这样的爱情。 原来,是有的。 原来,真的有一种爱情,只要拥有彼此,便是圆满了。 萧樱一番话几乎瞬间说服了齐皇后。齐皇后自嘲的一笑。是她心胸狭隘了。 以为自己如此,长宁便该如何。 长宁不是她,长宁比她强。 凤戈也不是庚帝。凤戈比庚帝深情千百倍。这样的两个人……会给凤氏皇朝带来怎样一番新天地呢。 齐皇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了。 凤戈敬了酒,给了云驰一个万事有你的眼神。然后在云大人怒瞪的目光中甩袖而去。 新皇帝脾气似乎不小,朝臣们想。 谁也没敢拦,便是以前酷爱和庚帝唱反调的几个尖酸老臣,也没敢站出来拦一拦这位新登基的年轻皇帝。 凤戈的封号应该是戈帝。 可戈这个字实在太冷戾了些。而且念出来也不太顺耳。 于是云大人索性一挥手,带着朝臣们就着喜宴开始研究新皇帝的封号。 是凤帝好还是平帝好?要不叫文帝?武帝? 朝臣们一个个只能勉强收了心思,你一嘴我一嘴的和云驰讨论新皇帝的封号用字。 至于新皇帝这特立独行…… 还是以后找机会再说吧。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谢氏是第一把,还有两把不知道要烧到谁呢。 凤戈其实早就回来了,他在屋外静静听了一会齐皇后的话。 凤戈耳力不错,勉强听了个清楚。 齐皇后提起慧妃时,凤戈觉得心里有个窟窿,呼啸的刮着强风。 他站在强风中,身形不稳,似乎随时会被大风掀翻。可萧樱一开口,很奇怪,风停了,太阳出来了。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的他想闭上眼睛,让自己徜徉在这奇迹的幻境中。 他的阿樱说,他们相约白首,他们缘定三生。 命运对他不公,可命运对他又十分眷顾。他没有疼他怜他的父母,最终却找到一个爱他重过生命的姑娘。 他把小姑娘捧在心尖,他的小姑娘也把他放在心里最最重要的地方。他们拥有彼此,便是一个圆。 无人能打破的圆。 这便是爱情啊。爱情,凤戈有些不好意思出口的两个字……他的小姑娘送了他一场最最圆满的爱情。 凤戈的心里热呼呼的,心里被冷风吹出来的空洞瞬间被暖意补了个圆圆满满。 凤戈理了理衣袖,随后唇角扬起浅浅的笑意。 终于上前一步,推开了房门。 “……太后娘娘。”他恭敬的给齐皇后行礼。 齐皇后显然被惊到了,她没想到凤戈这么早就回来。按规矩,凤戈需要陪着群臣大饮一场。 “怎么这么早不过来了?” “将事情托付给云大人了。阿樱今天正式入宫……与其陪着那些不知所云的朝臣,不如陪一陪阿樱。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世上没有皇帝去适应朝臣的道理。我既然当了这个皇帝,规矩便由我来定。” 第六百九十一章 无师自通 第六百九十一章无师自通 齐皇后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神情,她还以为自己说的话凤戈听到会不悦,可是凤戈自始至终似乎关于慧妃的事情都不太在意。 反而取笑他一句,他倒笑呵呵的回应了。 她说后宫由长宁说了算,真的只是句玩笑话,没以为凤戈会回应。 她当了二十几年皇后,在天下百姓心中掌管后宫。可后宫的事情有哪件真的能仅由她说了算? 如果她说了算,当初凤戈出事,便不会最后闹得被贬出京了。如果她真的能独断后宫,德妃这些年还会如此跋扈?不过是说来好听,她同样是后宫这个鸟笼子里的金丝雀,只是空有一个皇后威名罢了。 可是凤戈却是当了真的。齐皇后能从凤戈的语调中听出来。 “你啊,口无遮拦的,我听听便罢了,以后可不准在外人面前这样说话,世人不会觉得你错,只会把过错推到长宁身上。她便是贵为皇后,有些事情上也是无能为力的。” 这是善意的提醒。 凤戈和萧樱都十分领情。 最后是凤戈回应了齐皇后的话。“我们明白,我们一路走来很艰辛。长宁即然嫁了我,我就一定要让她当世上最最尊贵的女子。世人提起她,只会羡慕,绝不敢有人背后非议。有些事情,只要肯做,就能做到……”“你和你父皇的性子真的是天差地别。你父皇这些年胆子越来越小。最初还有几分魄力,若不然也不会坐上帝位。可最近这些年,他越发的得过且过,不管是朝廷还是后宫,都是能敷衍便敷衍,能搪塞便搪塞。 也就德妃每每能让他偶尔失控,失控的脾气最终也都宣泄到我身上。我这个皇后当的……真真连自己都唾弃。我一直觉得是因为你父皇心中没有我,所以我这个皇后才当的如此战战兢兢,直到见识到你们两人,我才明白,最大的原因是我自己。是我太懦弱了。我总想粉饰太平,总以为自己除了皇后这个身份什么都没有了……其实恰恰是皇后这个身份,才是最没意思的。我真的懂了…… 余生我带着凤霖好好过日子,只要我活着一天,凤霖便绝对会老实本份。哪天我若死了,也一定在死之前将凤霖的事情料理清楚,他安份守己,我会替他铺好路,让他当一辈子闲散富家翁,他若痴心妄想,我便把他交到凤戈手中。” “多谢娘娘。”这番发自肺腑的话让凤戈和萧樱都有些动容。 “娘娘这二十几年皇后当的很好。是先帝没眼光,不怪娘娘。民间提起娘娘,无不交口称赞……”萧樱柔声道。 齐皇后轻轻一笑。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我反正是当够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你可要好好当这个皇后,当一个……名留千古的皇后,当一个古今皆无的皇后。” “娘娘放心,长宁一定会的。”这次是凤戈替萧樱应声了。齐皇后终于放心了。 她第一次觉得无事一身轻。 送走了齐皇后,凤戈轻轻关上了殿门。 虽然凤戈动作很轻,可因为屋中极静,所以木门的吱呀声还是让萧樱全身一僵。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是个新嫁娘,此时正坐在喜床上,等着她的良人来掀红盖头。 以前萧樱不明白新娘子有什么可害羞的。 反正大家在结婚前都彼此了解,甚至有的已经一起生活很久了。就像她和凤戈,两人该做的不该做的,好像都做了。可以说她和凤戈已经是这世上最最亲密的两个人,自己没什么是对方不能知道的。所以成亲不过是个形式,她也没觉得自己会紧张。 甚至一路坐花轿入宫,和凤戈拜了天地祖宗,萧樱始终很镇定。 直到此时,她能清楚的听到男人迈着缓缓的步子走向她,近了,更近了,最后眼中出现凤戈的长腿。 他已经站在她面前。 萧樱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刚才和齐皇后明明有来有往,和平日没什么不同。 和凤戈也是一样的,不过是拜了个天地,其实一切如故。他们依旧睡在一张床上,他会对她做最最亲密的事。 真的没什么不同,萧樱提醒自己,明明自己在齐皇后面前侃侃而谈,没道理在凤戈面前就成了闷葫芦。可是……她试着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她觉得自己在此时说什么似乎都不妥,有种……有种羞涩的感觉,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奇迹了,她可是萧樱,名声一片狼藉,却依旧活的自在的萧樱啊。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凤戈也坏的很,站在萧樱面前,半晌没有动作。 萧樱罩着喜帕,只能从喜帕下面缝隙看到凤戈一双长腿…… 两人都没有开口,似乎在角逐,似乎……凤戈或许也像萧樱那般,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吧。 萧樱自以为镇定,可此时却越来越紧张,紧张的心脏都有些发紧,有种心脏随时会跳出心房的感觉…… “……我看不到你。”最终还是萧樱抖着声音开了口。可听到自己的声音,连萧樱自己都是一惊。这是她的声音吗?抖的简直不成样子。 “那就用心感觉。” 萧樱:“……”怎么有种自己被调*戏了的感觉。 凤戈话音落下,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的伸出手,然后几乎称得上慢动作的将萧樱揽进他怀里,让萧樱的头靠在他的胸口。 隔着喜帕,隔着两人的喜服,萧樱缓缓感受到了凤戈的心跳。怦怦……跳的很快,很稳,很踏实。萧樱也说不出心里有什么感觉,就是觉得眼眶发热,有种想痛痛快快落一回泪的冲动。 “听到了什么?” “……你的心。” “是,我的心。他只为你跳。” 对于情话,凤戈颇有几分无师自通的聪慧。明明是个古代人,可是说起情话来,竟然不比现在那些花花公子差。 花花公子说的情话只是为了哄姑娘开心,可是凤戈说的话,可是句句真心。 萧樱闷闷的点头,将眼角的湿意沾在凤戈的喜服上。不过几滴泪,真的不可能让凤戈有什么别样的感觉,可他却觉得怀里发烫,烫得他想不管不顾,什么皇位,什么朝廷,通通甩掉。 只要和萧樱这么拥抱着,一辈子,两辈子。 温柔乡,英雄冢。古人的话诚不欺人。他这辈子宁愿沉醉在萧樱的温柔乡中。 “我们竟然成亲了。”不过小姑娘下句话,让凤戈心底重重一叹。他的阿樱,哪怕常说自己活了两辈子,可在凤戈眼中始终是个小孩子。“我们拜了天地祖宗,你已经是我的皇后娘娘了。” “其实公主的皇后,感觉区别不大。”她没什么真实感。 其实不怪萧樱,实在是由始至终,凤戈都照顾着她的身体,说是怕她劳累太过,能免的都免了,连大宴群臣,都没让她露面。 简直把她保护的滴水不漏。 也不怪她没进入状态,实在是凤戈给她营造的氛围太舒服了。 让萧樱根本感觉不到什么变化,除了住的地方换成了二层木楼,身边的婢女,甚至是灶上的厨子,都一切如故。 “还是有区别的,以前是萧家的公主,如今是我凤家的皇后,你如今是我的。” 肉麻死了。 凤戈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忘了,一直没掀萧樱头上的喜帕,所以她只能晕乎乎的任由他揽着,入眼一片绯红,也不知道是喜帕的红,还是他喜服的红。 “你也是我的。” “恩,都是你的。” 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一点也不下作,怎么由凤戈嘴里说出来,显得那么的……不正经呢。 萧樱百思不得其解。 “大殿不是有宫宴吗?你这个新帝难道不需要留在大殿吗?怎么会回樱歌院?” 樱歌院三个字,说出来也让人脸红啊。这名字起的……简直就是招摇过市。萧樱反对过,反正只是个院子,叫个梅园杏园的就好,何必如此招摇。 可是凤戈坚持。 甚至亲手写了‘樱歌’二字。如今正挂在小楼的正上方,进了院子抬头便可看到。 云大人曾经来参观过,啧啧了半晌,说凤戈颇有几分当昏君的潜质,凤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和云驰就昏君二字展开了长达半个时辰的论述,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昏君都没凤戈这么个折腾法。 好在他也只折腾自己小院,暂时还没有往朝堂伸手的意思。 “你在这里,我哪里有心思看那些老臣们一张张老苦瓜脸……让云大人应付呢。” “你才登基……是不是太散漫了些,若是被人挑出错处,恐怕你明天上朝耳朵便不得清静了。”“就因为是刚登基,规矩才要养起来。你放心,我有法子应付。” “……五哥,你是不是忘了我头上还罩着条红帕子。” 虽然没成过亲,不过萧樱看过电视剧啊。 所有电视剧对于成亲演的都大同小异。新娘子坐在床头,新郎官进来,用喜秤挑起喜帕,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怎么到她这里,就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新郎官早早回了喜房不说,还不掀盖头,两人便聊起了家常。 实在是……特立独行的很。虽然萧樱觉得这样挺踏实,似乎真的只是从宫外搬进了宫里,其余的什么都没变。可凤戈毕竟初登基,再加上年纪轻,恐怕压制不住那些老臣。 “挺漂亮的,罩着吧。” 这叫什么话。 “……我看书上说,掀喜帕要挑个吉时……还有两个时辰才到吉时。”许是怕萧樱多想,凤戈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句。 萧樱简直叹为观止。 他此是本该在大殿上,和群臣们喝酒谈天。 却跑到喜房里,和她东拉西扯一通后才告诉她,他不过是过来转转,至于掀喜帕,得等吉时。 这简直就是……简直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放她这个小百姓点个灯。霸道,霸道至极。“你信这些?” “……原本是不信的,可你来了,我便有些信了。” 原本是不信鬼神,也不敬鬼神的。可是萧樱来了,带着一抹异世的灵魂穿越而来,由不得凤戈不相信这世上确实有些事情是常理无法解释的。 既然存在魂魄,也许真的有命运一说呢。 如果等到吉时能让他们多相处哪怕片刻,等等又何妨。 “你啊……真是即霸道又独断。你那些朝臣是不是后悔追随你了。”“由不得他们后悔了,我既然登上了帝位,就没打算再让出去。我的皇后也没打算由着他们欺负我,是不是阿樱?” “是。他们谁敢欺负你,我们联手收拾他。” 萧樱霸气的道。 凤戈简直爱死了萧樱这个小模样,若不是喜帕不能挑,他恨不得立时去亲一亲他的小姑娘。 虽然隔着喜帕,不过似乎也不是不能亲……凤戈眸光沉了沉,看萧樱晃着小脑袋似乎在四下打量,他想她此时一定满脸好奇,恨不得自己掀了帕子去四下探险。 凤戈含笑点了点萧樱的额头。 隔着喜帕感觉有些奇怪,萧樱转头看向凤戈,下一刻,隐约见一张俊脸压了下来。然后……分毫不差的贴上了她的唇。 帕子是丝绸所制,又滑又软。 挡在两人中间,非但不觉得碍事,反而有种别样的刺激……凤戈觉得自己开了一个新奇的世界,萧樱则怔怔的,心里想着……古人果然会玩的很。 她不敢动,看不到凤戈,只能感受到的感觉实在一言难尽。 萧樱觉得自己简直变成了一根木桩。任由这个男人点尽便宜。 不知过了多久,凤戈终于直起身子,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他再继续下去,他的小姑娘就要僵成一根木头了。明明是个胆大的姑娘,她还说在她们那个时代,男人女人交往是十分普通的事情。 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她却像个胆小的孩子,只要他稍微撩拨,她就一幅不知道如何应对的模样,就像此时。 凤戈轻轻笑了。 “怕你口渴……” 萧樱这才意识到,喜帕湿了一块,正好是她唇的位置。萧樱觉得小脸轰的一下就红了,她有些磕磕绊绊的道:“那是口水啊。” 第六百九十二章 出头鸟 第六百九十二章出头鸟 自己这个现代人竟然被一个古代臭小子撩拨的不知所措,真丢脸。 凤戈太坏了。 本该和群臣一起吃吃喝喝,偏要回樱歌院欺负她。她原本并不紧张,想着左右不过换个院子,换张床的事,可被凤戈这么一闹,萧樱开始紧张了。 今晚,今晚……“你欺负我。” 萧樱也不想像个只知道告状的小姑娘似的嚷嚷啊,可是眼下这个状况,实在让萧樱不知道如何应对,最终本能的反应便是…… “恩,欺负你了。” 凤戈竟然厚着脸皮承认了。萧樱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难道继续就欺负的问题深入讨论下去,那她只会被欺负的更惨。 “云大人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关于封姓之人。” 明知道萧樱在转移话题,而且转的好僵硬,不过凤戈还是善解人意的笑笑,顺着萧樱的话说道:“安平群有封姓三百余户,无一人附和凤霁所说。” “我感觉也不会真的是安平群。所谓狡兔三窟……既然提到了安平群,封氏应该和安平群有些交集,只是要劳云大人慢慢查问了。” “不急,反正兔子尾巴已经露出来了,不愁抓不到人。” “而且我觉得仅查封这个姓氏,也不太妥当。就像当初你化身殷九明……还要扩大封氏衍生的姓氏。像是姻亲或是挚交好友之类的。”“恩,皇叔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封这个姓氏做不得准,还是要往细里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你们知道便好……还有……”还有什么? 萧樱只恨这阵子自己过的太安逸了,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什么问题和凤戈讨论。 凤戈一脸好笑的看着小姑娘微晃着头,喜帕也跟着轻轻晃动着。 他想,此时萧樱一定紧蹙双眉,眼中带着困惑之色,而且在想的一定是如何‘赶’走他。他也是时候离开了,总不好真的把满朝文武丢给云大人一人应付。 他这个新帝上任,好歹也得烧上几场大火啊。 不过表面上,丝毫看不出凤戈有离开的意思,他就是喜欢逗着萧樱,看着萧樱即焦急,又不愿直接开口,他的小姑娘其实是个很善良的姑娘。虽然她总说自己是个只记得她对别人的好,从不记别人对她好的人,可是只要对她好的,她收到一分真心,永远还回去两分。 “还有什么?可想好要说的了?” “……你什么时候走?”凤戈这下再也忍不住,终是轻笑出声。 “你还笑!你故意欺负我。你明知道我……我其实不紧张,我还庆幸自己足够镇定呢。可你这么一闹,我紧张死了……五哥,我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我也紧张。” “你骗鬼呢,你紧张?你哪里紧张,我看你欺负我欺负的挺上瘾的,感觉和平时一般无二。” “你不信我紧张?你摸摸。”凤戈说着突然拉起萧樱的手,便直接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砰砰砰,萧樱有些意外,确实跳的又快又急。 “你这个样子有多美你知道吗?”凤戈突然凑到萧樱耳边轻声问道。 萧樱只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不等她退缩,凤戈已经自己退后了。可那温热的口吻,那若即若失的撩拨。 他一定是故意的。 “芙蓉不及美人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凤戈已经是人间至美风景了,若是她灵动起来,凤戈觉得自己就会是诗里写的昏君。 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 萧樱没想到这辈了竟然还有人用这样的诗句形容她。 而且是凤戈。这种感觉就好像飘在云朵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飘飘忽忽间,自己的手再次被抓住。 “等我。今晚……”意犹未尽的说完,凤戈翩然离去,独留萧樱坐在那里,恨恨的想着今晚她特意让丁香准备的搓衣板应该能派上用场了。 大殿中。 云驰脸色僵硬,他快顶不住了。虽然平时这些朝臣多半不敢来招惹他。 他的身份虽然尴尬,可毕竟地位摆在那里。庚帝这些年想要对付他,最终都铩羽而归。再加上他和宗人府的关系,没谁敢触这个霉头。 可今天是凤戈登基和大婚的日子。 凤戈是凤氏子孙中,唯一一个成亲和登基是同一天的皇帝。 想当然今天有多闹腾,不管提前如何安排,依旧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而且凤戈还把长宁护的滴水不漏,那冗长的封后大典被他能省便省,能缩便缩。宗人府几位宗老恐怕这时候才意识到凤戈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此时怕是悔青了肠子。 不过凤戈以庚帝驾崩,他理应守孝,故一切从简为由,宗老们还真的说不出什么。 难不成不铺张浪费还是错的? 宗老们觉得他们已经让步了,他们让长宁进了凤家门。那可是异族的公主,如今天下因近些年庚帝的不作为,百姓们生计越发的艰难。这时候自然不能和萧氏结怨。所以宗老们最终让步,让长宁公主嫁进凤氏,还坐上了皇后宝座。 凤戈理应感激他们。 理应对他们的话更加在意,遵从。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只在大殿一角给他们支了张桌子,由着他们几个老人家冷坐在这里。 更过份的是,他竟然离席了。 离席了!大宴群臣之时,皇帝离席,这像话吗? 今天到场的宗老外加宗人府几位管事,共有七八人,正好凑成一桌席面。 其中三个年长的,便是宗人府的宗老。几人皆姓凤,不过和凤戈这一脉离的有点远,严格说起来,算是凤氏的旁支,只因这些年几人在宗人府兢兢业业料理着凤氏一族的杂事,庚帝在位时对几人颇为敬重。 “三叔,这叫什么事?把我们扔在这里……他竟然离席了?不顾朝臣,也不顾三叔您。若不是您一力支持,这皇位……如何能轮到他?”他们偏在一偶,离朝臣们有点距离,所以才敢在桌上这样说话。 被称为三叔的,是宗人府最老,资质最深的。 若是以辈份论,凤戈得喊他一声叔公。 这人年过八旬,一头白发,模样精瘦,目光有些混浊,脸上神情冷冷的。“住口,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虽是斥责,可语气并不凌厉,想来也是赞同此人之言的。 “叔公不必生气,新帝还年轻,等再长上几岁,行事便稳重了。”也有人觉得大题小作。 一朝天子一朝臣,难道还要让皇帝永远把宗人府摆在头顶上? 这人觉得凤戈这样很好,年轻,有朝气,行事果断。是个能当大任的,也许凤氏天下真的会在这位新皇帝手中改天换地呢。宗人府本就是处理宗族事务之所,自然是事情越少越好,难道还希望宗人府天天琐事不断。那凤氏岂不要乱套了。 至于那位长宁公主,他觉得挺好的。 聪明果断,还能帮衬着新帝,简直就是珠联璧合,强强联手。 结果便是一加一大于二,这样的结果不好吗? 还死守着那些个迂腐的规矩干什么?难道国家强大不好吗?百姓日子越来越好不对吗? 偏要生事。说话的是个年轻的,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而被他怼的那位,也就是最开始说话的,年纪看起来五十开外了,被小辈指桑骂槐的一通抢白,这人自然不甘。 “无规矩不成方圆,哪有新君登位这般肆无忌惮行事的。” 第一个开口的继续抱怨道,他叫凤钊,他的祖父和庚帝的祖父是亲兄弟,他在外面以庚帝兄弟自居。 因为会钻营,最终进了宗人府,可一直觉得庚帝对自己这一族待遇不公,明明同姓一个凤字,身子里流着一样的血,可是在朝上他们这一脉高位才寥寥无几。宗人府虽说掌管凤氏宗族诸事,严格说起来有些曲高和寡。 在外面行走宗人府的名头不及朝廷高官的名头好用。 这人一直想封王拜相,当大殿上站的离庚帝最近的那一个重臣,奈何这些年也没能达成所愿,如今庚帝死了,凤戈这个新皇帝似乎比庚帝还要疏远宗人府,以至他的抱负更加遥遥无期,所以此人才会借机往凤戈头上泼脏水。 他没本事让凤戈滚下帝位,却能让凤戈在宗老心中的印象越发不堪。 那位被唤为三叔的是凤氏如今辈份最高的一位。 名凤昆,掌管宗人府几十年。在宗人府里说一不二,云驰便因为和他关系好,才能得到宗人府的庇佑,和庚帝平分秋色。庚帝在位时十分看重宗人府,所以宗人府虽然不涉及朝堂之事,不过在京城地位还是十分尊崇的。 可是凤戈这个新皇帝,明显对宗人府十分冷淡。 这让凤昆越发的不喜,再加上凤钊,就是那位刻薄的唤凤昆三叔之人,再加上凤钊的挑拨,凤昆脸色越发的难看。 凤颐鸣,他是宗人府里最年轻的,和凤戈一个辈份。眼见着凤昆脸上神情越来越凝重,他眉头微蹙,对于凤钊的火上浇油十分厌恶。凤戈才登基,正是需要大家团结一致,力气往一处使的时候。 可是有人偏偏要生事。 他辈份小,在宗人府没什么话语权,所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再继续和凤钊唱反调,他自己便难以在宗人府立足了。 “凤钊说的有道理,无规矩不成方圆,看来老夫得亲自教教新皇帝何为规矩?” 凤昆缓缓开口,席上无人敢说话。一各个像鹌鹑似的恨不得缩成一团。他们之间即有欣喜的又有担忧的。 总觉得宗人府风雨飘摇,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正在这时,凤戈回来了,朝臣们自然不敢有异,只是举杯再次祝凤戈登基之喜和大婚之喜。 至于凤戈无故离席之事,却是无人敢提。 凤昆冷眼看着,他倒想看看这些官员对突然冒出来的凤戈是如何看待的。 觉得他不堪大任?还是对他心悦诚服。 这一看可把凤昆气的不轻。他发现其中大半官员,竟然对凤戈极尽夸奖之能事,嘴里简直把凤戈夸出了花。 这些人嘴里凤戈不是犯了错被贬离京的,而是主动离开是非之地,在封地休养生息。 似乎凤戈所有的不好,到了这些人嘴里都成了凤戈的优点。连过于明媚的相貌都被夸成仙人下凡。 总之,直听得凤昆最终忍无可忍,大凤戈登基和大婚之日,陡然拍案而起。 “……除了在陛下面前阿谀奉承,尔等还会做什么?今日陛下初登大宝,本应循规蹈矩。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奸邪小人在,陛下竟然连祖宗规矩都不讲了。老夫若是由着你们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早晚毁了我凤氏的江山……陛下,这几个奸邪小人,无论如何不能留!”凤昆掷地有声的道,然后缓缓曲膝,看样子似乎要跪地请谏。 他跪的动作很慢,看起来似乎有些无能为力。 以凤昆所猜,凤戈应该在他没跪下之前便会让他平身。他这下跪的动作自然是噱头,他并没真心想跪凤戈。 可是…… 凤戈却始终没有开口,冷眼看着凤昆起不得,跪不下。 场面一时间十分怪异。 凤昆心中大恨,这时候凤戈竟然敢不给他面子,可他还没糊涂到敢当面指责皇帝。最终一咬牙,膝盖一阵大痛,终于跪倒在地。 这时候凤戈终于开口了。 “三叔公这是做什么?快快平身……颐鸣兄长,快扶三叔公起身。”凤颐鸣有些意外凤戈竟然知道他的名字,闻言赶忙使劲扶起了凤昆,凤昆心中大恨凤颐鸣没眼力,这时候该让他多跪一会,方显得凤戈不体谅他年迈体弱。 “叔公。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叔公应该多喝几杯,晚辈敬叔公。”凤颐鸣并不觉得此时发难宗人府能占到便宜。 他虽然觉得凤昆有倚老卖老之嫌,可毕竟凤昆是宗人府的管事。 他和宗人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酒不忙喝。老夫今天得说道说道。继位大典,封后大典理应大操大办。陛下体谅百姓疾苦,这才一切从简,可从简不代表要丢了祖宗规矩。那位皇后娘娘,老夫还未曾见过,陛下是不是能请娘娘出来,让满朝文武参拜参拜,也算是陛下循规蹈矩。” 第六百九十三章 倚老卖老 第六百九十三章倚老卖老 凤昆这话就十分不客气了,满朝文武有低头的,有举杯的,有装没听到的,无一人敢在此时声援凤昆。 虽然没有支持他,可也没人站起来反驳他。 凤昆脸上不显,可心里却十分得意。只有他敢和新皇帝叫板,敢在新皇帝面前指手划脚……要知道凤戈能登基,他功劳也不小。若不是他默许,凤戈能娶那个长宁!所以凤昆自觉凤戈应该对自己毕恭毕敬。 庚帝在位时,虽然倚重宗人府,可对他们这几位宗老却是束之高阁。 他们有地位,可是手中却无实权,空有地位却无实权,等于画饼充饥,以至凤氏旁枝在京城越发的沉寂。 凤昆这次支持凤戈,也算是一个豪赌了。赢了,自此后宗人府开启一个新的篇章,也许后世提起他,会赞一声英明果断。 凤昆行事,一为自己,二为宗人府,他想让宗人府成为能和朝廷几部抗衡的存在,并不是仅仅管着皇帝生几个儿子的琐碎小事。 他运气不坏,最终赢了。 可是结果和想像中的却相差甚远。凤戈丝毫没有对他这个功臣俯首帖耳的意思,甚至连云驰最近都和他渐行渐远了。 一句话总结,凤晔自诩年事高,觉得自己知道的道理是凤戈一辈子都学不会的,凤戈一个没什么势力的小皇帝,应该事事问过他,事事听他的话行事。 凤昆没把凤戈当成一个可以统御天下的皇帝,反而当成一个傀儡,当成一个由他扶持,也该听他话的傀儡。 当初他想在云驰身上这么施为,可云驰却说自己没有野心,当皇帝哪有当个闲散官员自在。凤昆为此生了好大一场气,如今终于步入正轨,步入凤昆心中的正轨,他自然不会由着凤戈胡乱行事,而且最好的法子便是在他登基之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好好打压打压他的气势,让他明白他能当上皇帝,宗人府居功至伟。 便是连向来没什么顾忌的云驰,这次也没有开口,只是神情淡淡的看着他。 凤晔不以为意,云驰这人有些本事,可本事也没大到通天。 如果他真的有通天的本事,便不需要求他首肯了。 所以凤昆没太在意云驰。做为凤氏最年长,辈份最高之人,凤昆觉得自己有资质站出来质问年轻的凤戈。 而且他所言非虚,那个长宁确实……不太附和诸人心中皇后的形象。皇后应该像齐皇后那样,是端庄贤淑的。可是长宁的名声…… 便是不提她那名声,她可是萧家人,萧皇族行事向来肆无忌惮,能老老实实当这个皇后?成亲前长宁可是又衙门、刑部两头跑的。凤昆觉得有必要震慑一下长宁。 所以他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开了这个口。 不管凤戈同意与否,对长宁来说,都是一种难堪。 偏偏这难堪还说不清道不明的,要说满朝文武欺负一个姑娘家……没影的事。若说自己没受委屈,她却像个小丑似的被百官评说。 凤昆自然是没安好心的,偏偏他这恶心掩盖在自诩堂堂正正的理由下,让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他觉得自己可以俯视凤戈外加一干朝臣。 可是……凤戈会让他如愿吗? 他和萧樱商量过,这新帝上位三把火,烧谁好呢? 谢相算一个,不过谢相这人没什么大本事,也没做过什么大恶,顶多算是小奸小恶,折腾不出什么大的动静来。不过谢菲最终还是嫁给了失了权势的凤晔,对谢家来说无疑是失去了一个最大的依仗,最近谢相上下都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了。 至于下一个人选,凤戈还没确定。 实在是朝廷里手脚不干净的人太多,也不急在一时,慢慢找。他还没费心去找呢,凤昆就自己窜出来了。而且以势不可挡之势…… 云驰这次都没露头,是怕了凤昆?还是不想夹在中间两面难做所以避嫌?不,都不是。云驰这是在撇清嫌疑呢。和凤昆这样的人走的太近,难免会被拉低智商。 萧樱总说智商不在线,大概就是说的凤昆这样的人吧。 他最终胜出,顺利登基,宗人府有功,不过功劳绝对没有凤昆以为的大。便是凤昆站出来反对,最初会许他会处于被动,可他回京后也并不是像表面上那般无所事事。每次出京,他都是明确目的,京城虽然他的声望不算高,可离了京城,他绝对是呼声最高的皇子。有些人固步自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觉得自己位高权重,能左右皇权。 真是痴心妄想。 想见他的阿樱,还想在这样的场合见他的阿樱。 说痴心妄想都是抬举凤昆了。 凤戈这人没什么敬老尊贤的美德,他觉得人要想被敬重,最起码得知道自己的斤两。而不是像凤昆这般明知不可为,还要义无反顾的前冲。有凤戈这样想法的不止一个,凤昆身后的凤颐鸣就觉得凤昆简直就是上赶着讨新皇帝的嫌。 这时候提皇后娘娘做什么。 谁不知道皇后娘娘身体不好。 仪式太过繁琐,所以才能免便免。 新皇帝看重长宁公主,谁简直就是天下皆知,这时候应该做的是爱屋及乌。皇帝看重皇后娘娘,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应该对皇后更加敬畏。 可宗人府却是凤昆的一言堂。 连凤钊都没什么话语权,更何况年纪最小的凤颐鸣。 “不急,三叔公若想见长宁,稍晚些让长宁去府上给三叔公请安便是。” “老臣可受不起皇后娘娘这份礼数。还是随着大家一起在这里参拜皇后娘娘吧。”凤戈想推托,凤昆自然不肯。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唔……三叔公原本知道受不起长宁的礼数啊。那三叔公一口一个让长宁来大殿……是何居心啊?难道朕的皇后做什么,不做什么,还要三叔公指点吗?三叔公管好家中妻妾便足矣,难道连朕的家事,三叔公也打算一力承担。真是辛苦三叔公了,朕无论如何得敬三叔公一杯,三叔公劳苦功高,不顾年迈,还要替朕操心家事,实是臣子楷模。诸位一起举杯,陪朕一起敬这杯酒……” 云驰第一个起身。 举杯敬道:“宗老大人如此爱戴晚辈,实是陛下之幸。皇后娘娘出身萧氏,怕是担不起宗老这份爱戴。宗老大人不如发挥发挥余热,多替陛下分分忧,多陪凤氏祖宗们说说话聊聊天,多代陛下尽尽孝道,也不枉费宗老大人这片拳拳之心。” “云大人所言及是。大人可是我凤氏肱骨,想必祖宗们最喜欢大人侍奉。大人不如今日就搬进宗人府,也好方便照顾列祖列宗们。若是夜里哪位祖宗口渴了,大人给添些水酒也方便。诸位以为朕这个提议如何?” 如何? 自然是不如何。 不过,听着真解恨啊。 凤昆这些年树敌不少。按理说宗人府不涉及朝事,只管着凤氏宗族。 可凤昆是个有野心的,他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安于现状,哪里都想插一手。偏偏庚帝还放任他四处伸手。 只是碍于他宗人府宗老的身份,没人会傻的和他去争个高下。今日他上来就这么找存在感,直接就和新皇帝对上了。 满朝文武袖手旁观看热闹看的很起劲。 至于凤昆说的新皇后如何如何…… 长宁公主什么样还用凤昆去说。这两年听的最多的便是长宁公主的谣言了。最终这位长宁公主破了失子案,花楼案……这是云驰亲自透露的,云驰主管刑部,自然不会胡言。 只这两件事,就足够朝臣们提起长宁肃然起敬了。 可是凤昆在宗人府闭门造车,关于长宁,他知道的还是以前的版本。 所以他一开口,大家就知道他必被凤戈打脸,而且打的啪啪响,听着十分过瘾。 “陛下这是何意?” “朕的意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朕觉得凤氏祖宗们泉下有些寂寞……所以劳三叔公在祠堂多陪陪他们,说说话,解解闷。至于朕的家事,不敢劳烦三叔公。” 凤戈淡淡说道。 他模样极盛,如今一身大红喜报,更是衬的他唇红齿白,看起来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毕竟大喜的日子,谁也不会绷着一张俊脸。含笑的凤戈看起来一点也不冷冰冰,反而透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骄矜来。 可是所有人都不会觉得这样的凤戈便是好说话的。 恰恰相反,凤戈越是面上含笑,朝臣们反而越是噤若寒蝉。所以刚才对于他的离席,诸人非但没觉得凤戈无礼,反而松了一口气。 以前觉得云驰威严,如今新帝继位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让人从心底里发毛。 以前真的小瞧了这位五殿下,有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凤戈并不是势单力薄,反而是声势浩大,只是他的声势并不集中在一点,而是遍布诸郡。 星星点点连成了片。 凤戈才是真真正正的呼声最高的那位皇子。这位五皇子不动声色间,非但让庚帝立下了传位诏书。 而且让齐皇后宁愿放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凤霖,转而支持凤戈继位。 德妃母子失势禁足。 丽妃幽禁,凤霁入狱。 单看没什么,可是合起来看,能做到这些,这位五皇子能是省油的灯?还有那位长宁公主相助,谁还敢在凤戈面前造次。也就只有凤昆这样倚老卖老,不知道自己斤两的才会当殿发难。 “凤戈,我可是你三叔公。凤氏如今最辈分最长之人。” “朕知道,所以朕才给三叔公安排了一个最轻松的差事,只是陪着祖宗们说话解闷。这差事别人想干,朕还不放心呢。朕只放心三叔公去办。” 凤戈浅笑着道。 看起来实在是个唇红齿白少年郎,生就一幅好相貌。 可是凤昆却从凤戈的目光中看出几分狠意来。 凤昆心中一激灵,难道凤戈还敢真的对付他?凤戈不敢。他刚登基,基业未稳,还需他替他稳固江山。这么一想,凤昆再次抖擞起来。“……你既然唤我一声三叔公,我便直言了,老夫听说你那位皇后不太经事,身子骨差了些。我们凤氏最重子嗣,三叔公亲自替你选几个年轻貌美的官家小姐,让你充盈后宫。争取尽快诞下皇嗣,也好让列祖列宗安心。如何?” 既然长宁不肯露面,这般不知礼数,那他就好好杀一杀长宁的威风。 别人怕她,他可不怕。 凤戈心中冷笑。 不如何……敢管到他头上,而且还是他最忌讳的直接插手后宫。 凤昆活的有些不耐烦了吧。凤戈在登基前和凤昆见过几面。都是云驰带着他。 云驰当时只说凤昆这人自视甚高,一直想当‘太上皇’。当初蛊惑他不成,如今他便领了凤戈去,让他继续蛊惑。 这人野心大,却不够聪明。之所以一直稳坐宗人府,不过是因为活的年岁大。只管顺着他,先让他帮凤戈挡挡暗箭。 将来如果凤昆识趣,宗人府的宗老让他做到死。 他还可以照顾他的后人,保证他们锦衣玉食,若是他不知分寸,真要过把当太上皇的瘾,也不必顾念什么,凤昆这辈子活的够精贵了,少活两年也算是造福后人了。 “不必了。我的后宫有长宁操持便好,三皇叔还是好生伺候祖宗们便算是向朕尽忠了。” 一句‘向朕尽忠’算是彻底让凤昆拉下了脸。 他暗骂凤戈忘本,如果没有他,他能顺利登上帝位? 过了河便要拆桥!休想。 “先帝倚重老臣,让老臣掌管宗人府。老臣绝不能有负先帝的信任……陛下年轻,又初登大位……只管把心思放到朝堂上。至于后宫……老臣这把年纪了,也不必避讳什么了。老臣会亲自甄选,一定替陛下选出几位相貌,品行,学识都佳的闺秀。” 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点上凤昆不能退缩,他若退,凤戈一定会进。 第一次便败北,以后休想让新皇帝对他心存敬畏了。 凤戈笑了。凤昆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终于说服了凤戈。谁知下一刻,凤戈轻挑眉头道:“朕听说……三叔公最小的妾室……比令孙还要小上几岁。如今可有十八了?” 第六百九十四章 野心勃勃 第六百九十四章野心勃勃 凤戈这话乍一听似乎没什么,平板直述的。可是不能细品,一旦细品……凤昆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老不休,而且还是个不知廉耻的老不休。他这边口口声声要给凤戈挑几个美人充盈后宫,可是自己却纳了房二八年华的美貌小妾。 两件事情单说也没什么,这连在一起说,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这……这是老臣的家务事,陛下不会连老臣的家务事也要管上一管吧。” 凤戈笑着摇头,看起来好脾气的很。“朕自然不会管叔公的家务事,那麻烦叔公对朕的家务事也别太操心了。毕竟叔公年纪大子,最近还得抽时间多陪陪祖宗们,其实就算朕今日不提,叔公恐怕也没时间管朕的家务事,三叔公能者多劳吧。” 一通抢白,而且听不出丝毫愠意来。 便这么让凤昆坐也不是,立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想看戏,自己却成了戏子,而且被这帮朝臣们上下打量着,无死角的好好观赏了一番,想必今晚的谈资有了。凤昆一时间气怒攻心,险些不管不顾便当场和凤戈翻脸。这时候凤钊重重扯了一下凤昆的衣角,凤昆反应过来,冷着脸勉强对凤戈拱了拱手,竟然连君臣之礼都不顾了,凤戈倒是不在意,他和萧樱在一起时间长了,对尊卑看的早没了以往的在意。 可是凤戈不在意,不表示朝中诸臣不在意。 尤其是平日受了凤昆气的那些朝臣,此时自然一各个跳出来痛踩落水狗。“凤大人这便不对了,陛下给了大人新差事,大人应该领旨谢恩的。如此这般平平淡淡一礼,实在有些敷衍了。何况今日即是陛下登基之日,又是陛下大婚之日,可谓是双喜临门,这样的好日子,陛下谁都没理会,单单抬举了凤大人,下官等恭喜凤大人了。” 凤戈一挑眉,这人素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朝中大事,他向来附和,小事倒是偶尔有些新奇思路。 平时最喜欢的便是在朝中和谢相争辩几句。 和谢相算是死对头。 庚帝喜欢玩平衡之术,一直留着这人来制约谢相。 凤戈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人竟然第一个开了口,而且语气和平日大不相同。 这人喜欢和谢相唱反调,反过来,他开口谢相自然也会和他唱反调,这人话音落下,谢相立时开了口。“林大人这话说的便有失公允了,凤大人也是忧心陛下,替陛下操心。子嗣确是第一要紧的大事,凤大人做为长辈,关切一二也是情有可原。”“陛下今日大婚,皇后娘娘入主后宫。哪有在新人成亲之日提纳妾之事的,别说皇后娘娘出身萧氏……便是普通人家,也不会这般行事……云大人难道还不及那些字不识几个的凡夫走卒。” 这是诸人心中所想,并非林大人一人这般认为。 凤昆刚才那番话,明显就是在敲打新皇帝。 他仗着是凤戈的长辈,想要用身份压凤戈一头。 大家虽然对于新皇帝都不太相信,可做为朝臣,没谁会喜欢皇帝头上还有个‘太上皇’的。凤昆的野心简直昭然若揭,这时候大家自然会联手打压凤昆。 这时候就算平日有些嫌隙的,也暂时放下恩怨,联手对敌。 偏偏谢相却看不透这一层。最近他四下走动,想要找个盟友……以往对他阿谀奉承的那些他看不上,以往对他不假颜色的,依旧对他不假颜色,寻来找去,最终竟然敲开了凤昆的府门。 这位凤大人向来不屑和朝臣们往来,自视甚高。 这次竟然屈尊降贵……谢相诚惶诚恐的去了凤昆府上几次,两人把酒言欢,倒也相谈甚欢。谢相此时若不站出来助凤昆一臂之力,担心这份得之不易的联盟会土崩瓦解。谢相最近是真的怕了,怕凤戈拿他开刀。 所以哪怕心知此时开口并不十分明智,可也只能开口,果然,被姓林的狂怼回来。 “就是啊。平常人家纳妾都得正室三年无所出……皇后娘娘才入主后宫,凤大人是不是太急了些。” “……皇后娘娘可是出身萧氏,萧氏一族性情如何,在坐诸位都清楚的很。别看娘娘不显山不露水的,可仅是私兵就有几千……下官曾和萧二皇子喝过几次酒。萧二皇子直言,他们萧氏一族最是护短,谁若欺负了萧家人,他们萧氏一族一定举兵来讨伐。” 低下一片嗡嗡声,有说这人危言耸听的,为了一位公主而兴兵。 听起来实在太玄幻了。也有人觉得萧子彦没有打诳语,他们萧氏一族行事例来如此,所以萧氏地盘仅有凤氏一半大,全国人口不及凤氏皇朝三分之一,可四周几个邻国却没一个敢打萧氏主意的,实在是萧氏抱负起来,就像饿狼扑羊。 反噬太严重了,无论怎么算都是得不偿失。 虽然听说这位长宁公主脾气似乎很好。对下人都温声细语的……可毕竟出身萧氏,骨子里便带着彪悍的血统。 大家议论了片刻,最后得出同一个结论。 皇帝的家务事,还是由皇帝自己做主吧。他们可不想冒性命之危却关照皇帝的子嗣…… 凤戈这阵子和朝臣们相处倒是挺融洽的,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喜怒无常,而且今天几乎被凤昆登鼻子上脸的欺负,也没见变脸。可是皇帝毕竟是皇帝。五位皇子……大皇子背后有齐皇后,二皇子更是多年得庚帝偏爱,又有德妃在背后相助。三皇子和四皇子这些年在京城也都经营了一些势力。可他们却败在五皇子手中。 可见凤戈绝不像传闻中的那般空有皮相。 这时候自然是在一旁冷眼旁观为上。 就算是平日和凤昆有些往来的,此时也都缩成了一只鹌鹑。反倒是谢相大放异彩,坐实了凤昆盟友的身份。 “……总之,凤大人管的太宽泛了些。还有谢大人,今天可是陛下大喜的日子,前阵子娘娘旧疾复发,带病亲自上殿大家都看到了。娘娘年纪还小,身体又不太好,陛下心疼娘娘所以免了些繁文缛节,这算什么大事?想要拜见娘娘,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偏要在今日。今日能见娘娘的,只有陛下。大家可别忘了,今天陛下可是新郎官。” 这人是个会说话的。 一番话直说得诸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但是被他定义为管的太宽的凤昆,也没法和他计较了。 若是抓着这人语病不放,难免落个斤斤计较之名。这人说话十分会避重就轻,说他的那句轻飘飘带过,最后用一句玩笑般的新郎官收尾。显得整个大殿都活络了起来,刚才他那番话反倒成了笑话。 凤昆勉强按捺下,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谢相。 姓谢的是个小人,可有时候小人竟然比君子还要有用。今天在这大殿上,竟然只有谢相这个平素小人行径之人替他说了话。凤昆心里倒真的生起几分和谢相好好交往一番的心思。 凤戈并不开口,任由诸人光明正大的交头接耳完。 这才挥挥手,示意诸人听他说。“朕的家务事,尔等不必惦记了。朕若是连自己的家务事都料理不了,如何治理天下。至于朕的皇后,朕珍之重之,望诸位爱卿亦同。” “谨尊陛下圣意……” 诸臣俯首领命,整个大殿一团和气,凤昆悄悄退回自己坐的那张桌子。 “三叔,别气坏了身子。”凤钊假惺惺的劝道。凤颐鸣蹙眉,这时候还提这茬,这不是劝解了,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果然,凤昆面色阴沉沉的瞪了一眼凤钊。觉得凤钊简直是个废物,在凤戈面前一句话也不敢说,只会扯他的后腿。 按辈份算来,凤戈还得唤凤钊一声皇叔呢。 同样是皇叔的辈份,云驰那小子行事就大胆恣意多了,凤钊却连句整话都不敢在凤戈面前说。 “敢当着满朝文武之面让老夫下不了台,老夫岂会善罢甘休!”眼看着凤昆被激出火气,凤钊眼中激动之色一晃而过。就该这样,凤昆若是不闹,宗人府怕是要被凤戈这个小皇帝当成累赘料理了。 别看凤戈以前在凤昆面前老实本份。 可自始至终,他脸上都只有冷意,对宗人府上下全无半点恭顺。 如今他夺权得胜,今日又登基称帝,宗人府对他来说没了可用之处,下一步一定会拿宗人府开刀的。 凤钊对宗人府宗老一职垂涎已久,自然不想让自己多年等待成空,所以才旁敲侧击的引凤昆和凤戈翻脸。 只有把宗人府一直摆在天下人面前,让凤戈有所忌讳,才能保住宗人府的地位。至于凤昆所为会不会激怒新皇帝,凤钊想如果激怒更好,正好用凤昆平了新皇帝的不忿,换他上位主持宗人府事宜。 他会对新皇帝尽忠的,绝不会像凤昆那般,只想着自己权倾朝野,将满朝文武踩在脚下。 凤颐鸣看到了凤钊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他眉头紧蹙,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缄默了。他怕哪天丢了小命都不知道原因,宗人府若是由着凤昆和凤钊这般折腾下去,尽早会惹皇帝厌恶,最终或削权或索性废了宗人府。 “三叔公……陛下的家务事,我们宗人府还是少管吧。陛下年轻,什么时候有子嗣,将来纳不纳妃……这些本来就是陛下的私事啊。别说陛下了,便是我也不愿家中长辈管束这些。咱们宗人府虽说管着凤氏宗族,可毕竟是效忠陛下的,惹陛下生气,实在是得不偿失。” “颐鸣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宗人府只是摆设,就眼瞪瞪的看着凤氏子孙胡闹,却不加以阻拦干涉,那要宗人府何用?”凤钊冷声反驳,他没想到向来话少的凤颐鸣竟然会开口,眼下事情到了关键之时,若是因为凤颐鸣几句话,凤昆真的安份下来,那他岂不是做了白工。 “凤大人别气,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是说皇帝初登大宝,咱们宗人府理应辅佐,而不是和皇帝结下嫌隙……” “说来说去,你就是觉得咱们宗人府应该都听陛下的。可若事事听陛下的,不就成了陛下养的一条狗,那还叫什么宗人府,改叫拍马府岂不更合适。”凤钊阴阳怪气的反驳道。凤颐鸣轻叹,宗人府中有凤钊这样的人,就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罢了,他尽力了。 大不了他便退出宗人府便是。 凤颐鸣不再开口,凤钊勾了勾唇角,险些压不住脸上的得意之色…… 这边互相角逐,最终以凤颐鸣鸣金收兵收尾。 大殿上,云驰端了酒杯走到御坐旁。“长宁还好吗?” “……自然极好。今天可是我和长宁的大喜日子。和皇叔说句真心话。和长宁成亲,比登基称帝还让我高兴。”在云驰面前,凤戈不必端着皇帝的架子,话里带着浅笑,显然心情极佳,并没被凤昆影响。 “知道你把长宁当成心肝宝贝。”云驰一脸嫌弃。 心道不就是终于把长宁娶到手了吗?至于高兴成这样?凤昆如此挑衅,竟然丝毫未动怒,臭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 “恩,心肝宝贝。”凤戈非但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厚着脸皮重复了一遍,云驰一脸没法看的神情,碍于朝臣离的近,实在不好当面 拆凤戈的台。 “刚才凤昆那番话可不像临时起义……你得小心提防着些。” 凤戈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皇叔放心,下一个便轮到我那位三叔公了。父皇在位时,对宗人府便十分不满。我对宗人府倒没什么喜恶,当初凤昆没有为难我,是看在皇叔的面子上。他对皇叔威逼利诱不成,兴许觉得我年轻,更好拿捏些。 他若安于现状,我自然不会为难他,宗人府留或不留,影响不大。他若野心勃勃,想骑在我脖子上……我会让他知道‘戈’字虽然只有四笔,却笔笔透肉,能刺进骨头里。” 云驰面上渐渐露出凝重之色。 不过更多的是欣慰,他还担心凤戈看不透,着了凤昆的道。却原来这小子事事清楚,这是揣着明白装着糊涂呢。 第六百九十五章 期许 第六百九十五章期许 云驰这些年能和庚帝斗了个旗鼓相当,其中不乏凤昆相助之恩,这点上云驰也十分感激。 只是凤昆心术不正,他并不是真心觉得云驰值得相交,而是觉得自己对云驰的庇护之恩能让云驰对他感恩戴德,如果云驰野心大点,抢了庚帝的皇位,凤昆便能因此水涨船高,一越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可惜云驰并没有当皇帝的野心,凤昆可以说投资失败了,他自然不甘心,于是云驰暗中示意凤昆可以换个人赌。 凤五皇子势单力薄,背后没有权势滔天的姻亲。 这些年他远在太平郡,京城也没有心腹。正是凤昆‘趁虚而入’的良机。凤昆闻弦而知雅意,不需凤戈做什么,已经把凤戈当成自己能掌控的傀儡了。想想凤昆也委实不太幸运,接连两次都被自己属意的‘傀儡’反噬。 “这些年宗人府所为确实有些天*怒人怨,凤氏皇族也因为宗人府所为而声誉日下,倒是该出手整顿一番了。”云驰欣赏凤戈行事果断。他说动便一定会动。 凤昆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他那里还做着当太上皇的春秋大梦呢。 也不知道他是蠢还是太过自信。当真以为宗人府能凌驾于皇权之上。 “何止是宗人府。” 凤戈唏嘘。 叔侄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重重一叹。京城如今看起来倒是一片风平浪静,可诸郡却已经生了几分乱相。 这些年庚帝对朝政越发的不上心,以至官员们渎职现象严重。一些郡镇官员和富商勾结,把整个镇子当成自己家的后花园,对百姓极尽苛刻之能事。 花楼案不知何时开始的。 如果不是萧樱心细,恐怕花楼案还会继续在阴暗处滋生。像花楼案这样的案子也不会只有一桩。 若是政治清明,这样的案子根本不容于世。 根本就是不应该发生的。所以他虽然继位了,可是前路漫漫…… 两人谁也没有继续往下说,不过彼此都明白,前路任重而道远。 接下来倒是一片平和,新皇帝表情平和,朝臣们一脸喜色,喝酒吃菜很是随意。偶尔有上前敬酒的,凤戈也都照单全收。以前关于五殿下的性子,有说他狠戾的,有说他薄情的,可是现在看起来即不狠戾也不薄情。 神情平和,便是对凤昆明显的挑衅,也不过是罚凤昆多守几天凤氏祠堂。 至于薄情,那更是无稽之谈。他把长宁当成易碎的琉璃,保护的滴水不漏,能说他薄情?非但不薄情,看起来倒还是个深情的。 至于凤昆……今日算是丢了大脸,据说从宫里回家便病了,向凤戈上了告假的折子,说自己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短时间内实在没法去陪祖宗们。 凤戈于是大手一挥,大方的准了假。 让凤昆在家休养,什么时候身子彻底痊愈,什么时候再去祠堂相伴。 据闻凤昆接到旨意,病的更重了…… 宴罢,朝臣们告退,相携而去。云驰留了下来。反正宫里空的很,凤戈便让人给云驰收拾了住处,云大人忙的时候便歇在宫里。 后宫如今只有萧樱一个主子,凤戈正筹谋着把空出来的宫殿利用上…… 萧樱想办女学。凤戈倒不反对,不过女学这种事不能一蹴而就,得慢慢来,等他坐稳了皇位,再把后宫圈出块地方,从后面开道门,让萧樱去办她喜欢的女学。只要萧樱想做的,凤戈无条件支持。 这事他和云驰提了提,云大人表示男人伤不起。 讨个媳妇……媳妇太能干了,把男人迷的五迷三道的。看到媳妇就只会傻笑,媳妇要什么男人给什么,要星星不敢给月亮,把媳妇宠成这样的,古往今来也不多见,凤戈恐怕能排在前三甲了。不过对于兴办女学,云驰倒是不反对,这世间也确实有如长宁那般的女子,让她们在深闺,只知道绣花扑蝶,确实是暴殄天物。 如果能多些像长宁这样的姑娘。 也许世道会不一样。 值得期许。不过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凤戈和云驰结伴而行,一个去往樱歌院,一个往自己在宫里临时的住处。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当了皇帝。现在想想还觉得不可思议,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才这么高……”云大人比了比自己的膝盖。 “胡说,我那时候个头已经到你肩膀了。” “不可能。我记得你真的只有这么高……”云大人又比了比,这次比在腰上的位置。 凤戈撇嘴,决定不理这个醉鬼。云大人虽然是个闷*骚性子,不过平日也不会这么话多,他喝的有些多,有了几分醉意,他是真高兴,替凤戈高兴。“我初时可不觉得你讨人喜欢。姓凤的,没一个好东西。可是后来我发现,你虽然姓凤,可过的比我还惨。我便想着,这么个漂亮的男娃娃,我若是不护着点,兴许便被谁害了。你那个娘也不是个好东西……” “皇叔,你醉了。”凤戈倒不是孝心大发,实在是今日大喜的日子,他不想提些那些伤心往事。 “好,好,不说了。总之,你平安长大,如今又娶了长宁。长宁可是个宝,你要好好待她。我其实很羡慕你,你小小年纪,当了皇帝,娶了心上人。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离圆满还早,等我和阿樱七老八十,两人还能拉着手一起逛园子,再说圆满也不迟。” 凤戈明白,这是一个奢望。 萧樱身体不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七老八十。 凤戈愿意用一切,哪怕自己的命去换他的阿樱长命百岁。“臭小子,显摆什么……七老八十,真贪心。”“不是贪心,是希望。希望阿樱比我长寿,希望阿樱长命百岁。” “行了,行了,知道你疼媳妇……你快去陪你的阿樱吧,别在我面前显摆了,你皇叔要回去睡觉了。今晚一定能做个好梦。”云驰摆摆手,往自己的住处拐去。凤戈摇头失笑,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兴许是太高兴了吧。 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可是那些人怎么能理解他对萧樱的感情。 云驰一路算是见证了他和阿樱的爱情,所以他才会在云驰面前有些忘形。 终于,他们成亲了。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一辈子,不离不弃。七老八十,也要牵着手一起逛园子。 云驰步子加快,他想见萧樱了,一刻也等不得了。 樱歌院。 丁香已经将小宫女都打发了,只她一人陪在萧樱身边。“……主子怎么还不回来?这么罩着盖头,姑娘连饭都吃不踏实。” “你家主子已经替我挡了很多麻烦事了。按着规矩,我今天一天都休想歇息片刻。会忙得片刻不得喘息。你见过像我这么轻松的皇后吗?连封后大典我也只是露了个面,五哥他把一切都替我挡下了。” “……那不是应该的吗?风一说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想她所想,急她所急。姑娘身子不好,自然是能省则省,能免即免。” “风一说,他急什么?急着娶你过门吗?” 时辰不早了,凤戈应该很快便要回来了。萧樱不由得有些紧张,和丁香调笑几句似乎能缓解她的紧张。 说来有些丢人,成亲这事虽然是第一次经历,可她好歹也是穿越来的,算是见过世面。就算封后大典,她也不会怯场,可是只要想到一会凤戈便会回来,会来掀喜帕,她就觉得心跳的厉害,小脸控制不住的发烫。 今日封后大典一切从简,不仅是因为她的身体。 还是凤戈一个试探。 试探着出手,试探着开始整顿朝廷。若不这样,那些藏在暗处的老狐狸怎么会露出尾巴。这些萧樱都明白,所以她心中除了欢喜,便是心疼。心疼凤戈每走一步,都要步步为营。 萧樱有些走神了。 直到丁香起身,有些慌忙的行礼。 又是主子又是陛下的胡乱称呼,萧樱的神智才瞬间回笼。 凤戈回来了……“行了,主子便主子吧。不必改了。”丁香松了一口气赶忙点头。 “替我去向风一吩咐一声,明早不要吵我。”丁香领命,逃也似的往外走去。她觉得今晚听殿下有些……有些不一样。眼睛泛着红,一身喜服穿在身上,俊俏的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而且看向姑娘的目光……仿佛眼里着了火。 丁香有些控制不住的脸红了。 然后小跑中慌乱的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身后有鬼追你吗?” “……你才是鬼。”丁香立刻认出是风一的声音。 风一这个王府管事也被提拔了,可以自由出入宫门。宫里也有他的住处。 以前宫里伺候的都是内侍,凤戈可以说开了先河。他并没有赶走原先伺候庚帝的内侍,宫里一切照旧,只是他身边不需要内侍服侍,还是风一跟在左右,一如往昔。这点自然又引起人们热议,有的说凤戈不守旧法,是个特立独行的,这简直就是礼仪崩坏,凤氏皇朝走了下坡路。 有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皇帝习惯指使谁便指使谁呗。 又不是什么大事。 世人皆知新帝后宫空虚,只有皇后一人,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 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再说皇后姓萧,人家萧氏向来大方坦荡,萧二皇子送给女儿的陪嫁是几千护卫。所以皇宫有所改变也是无可厚非的。 总之,有褒有贬。风一轻笑着揽着丁香往外走。“傻丫头,是不是被殿下吓到了?”“不是殿下,要叫陛下了。”“恩,陛下。是不是被陛下吓到了?我刚才看到陛下脸色有些……怪。想来是终于娶到了姑娘,高兴太过。”“恩。确实是高兴的过了头。以前主子何曾这么满脸笑意过。真替姑娘和殿下高兴。” “……我也想满脸笑意?你何时也让我满脸笑意?”风一顶着张憨厚的脸,问着一点也不憨厚的问题。 丁香小脸瞬间一红。“你想满脸笑意和我有什么关系?” “娶了你,才能满脸笑意啊。” “……我才不嫁。” “真的不嫁。” “真的。” “……昨天还有个小丫头往我怀里塞了个荷包。我明天就去见见她吧。” “你敢!” “嫁不嫁?”“……嫁。” 风一轻笑出声。丁香小脸发烫,觉得自己简直丢死人了。 “……主子刚才吩咐,让我转告你明天别扰主子。” “傻姑娘。我才不会去触那个霉头呢。”“什么霉头?”丁香追问。 风一继续逗她。“等你嫁了我,就知道是什么霉头了。” “不说算了……我明天去问姑娘。” “笨丫头。你若是去问,姑娘一定不会理你。你啊,能问的只有你风一哥哥。” 两人说说笑笑,渐行渐远。 整个樱歌院一片安谥,萧樱甚至有听到烛火噼啪的炸响声,明明很轻,可因为屋里太安静了,她竟然听的清清楚楚。 凤戈在哪里? 她知道他进门了。可是进门后便没声音了? “五哥。”她试探着唤道。 片刻后,才有一道浅浅的声音回应。“恩。我在。” 听声音,竟然就在自己身边,萧樱心中一紧,下一刻,只觉得眼前一亮……萧樱顺势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言语无法言说有俊俏脸庞。 凤戈模样本就好。 烛火映衬下,眼角含笑,唇角微挑…… 萧樱心跳都跟着漏了两拍。她觉得自己上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 所以才能大难不死,借尸还魂,最后找了个天下第一俊俏的男人。这男人还位高权重,情深意重……“怎么?吓到你了。” 萧樱摇摇头。 然后迎上凤戈几乎含着热度的目光,小脸也跟着热了起来。“久等了。五哥来迟了。” “不迟。等你多久,我都愿意。” 萧樱其实不太会说情话,她可能在情话这方面脸皮有些薄,比不得凤戈的铜墙铁壁。“多久都愿意?” “恩,多久都愿意。等一辈子,都愿意。”这样的情话对萧樱来说,已经算是十分厚脸皮了,凤戈显然也明白,眸色瞬间更深了。 一辈子啊…… 真让人期许。 第六百九十六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第六百九十六章有人欢喜有人忧 凤戈一直以来对女色并不看重,甚至曾经在云驰面前扬言,这辈子绝不会迷恋一个姑娘。 当然,早就被云大人嘲讽过了。 可真的这么喜欢一个姑娘,还是让凤戈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萧樱,只觉得哪里都好。相貌好,性子好,皮肤好……反正只是定定看着,就能把自己看得周身发热。 他轻拥着萧樱,两人就算都不开口,他心中也缓缓升起一股岁月静好之念。“其实我们离开朝堂,日子过的更自在……反倒因我,害你只能留在京城。虽然贵为皇后娘娘,可我知道你心中并不在意。阿樱,是五哥连累了你。”“说的什么傻话。夫妻之间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喜欢你,愿意跟你在一起。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你的哪里,家便在哪里。” “傻姑娘。”凤戈定定看着怀里的姑娘,最终轻声叹道。 “如果当个傻姑娘能找到你这样的相公,我想世上所有的姑娘都愿意当傻姑娘的……你不知道你这模样,搁在我们那个朝代,我这样相貌的姑娘可无论如何不敢觊觎。” “你唤我什么?” “……相公啊。民间妇人不都这么称呼自家男人吗?”萧樱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解释道。 “再唤一声。” “相公。” “恩。那是你们那里的男人没眼光。他既然没眼见,自然配不上你。” 凤戈目光渐渐染上了热度,萧樱一身大红喜服,把她衬的小脸莹白,再加上唤他相公是那欲语还羞的神情,凤戈想今晚可是好日子。 是他和萧樱喜结连理的好日子。 今晚,他可以肆无忌惮…… 饮过交杯洒,帷幔缓缓垂了下来,将两人影影绰绰的罩在帐中。 喜烛噼啪闪着细细的火花,直将帐中二人的身影纠缠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今天凤家三兄弟同时娶妻。 凤戈是皇帝,他这场婚礼自然备受瞩目,想他一个被贬离京,不受宠的闲散王爷,最终一越成为新帝,想来他的婚礼和继任大典同时举行,一定热闹非凡。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这场继位大曲可以说是极度的俭朴。只走了必要的程序。甚至随后的封后大典更是一切从简。这让想要看热闹的官员和百姓们大失所望。他们想当然的认为这位五殿下夺位时走的是静默路线,终于登基了,难道不该大肆庆祝一番,何况他娶的还是长宁公主。 萧二皇子可是个喜欢热闹的。 皇宫里起码应该大宴宾客,在宫外排上七天的流水席,那才气派。 而且封后大典一定不能省,一定要极尽奢侈之能事。要让全天下提起这场封后大典都要唏嘘。 这才有面子啊。 也才能把长宁公主以前的坏名彻底压下去。 可是最终继位大典一切从简,封后大典更是简的不能再简。自始至终,长宁公主这位新皇后,竟然比普通人家的新嫁娘还要清闲。 有人好奇,萧二皇子怎么会同意? 萧二皇子今天也入宫了,他亲眼看着凤戈和萧樱拜了天地,然后便先行离开了,萧樱叮嘱过他,别去大殿,过后她和凤戈两人会单独安排家宴,只请他一人。 萧二皇子自然欣喜的点头。 看那些脑满肠肥怕官员哪有看自家女儿和女婿来的愉悦。 他是喜欢热闹,可更担心萧樱的身体。萧樱身子才刚有起色,若是真的按着旧礼折腾一天,这阵子便白休养了。 凤戈能体谅萧樱,一切从简,萧二皇子反倒觉得凤戈真的把萧樱放在心尖上疼着。 大多男人,能大出风头时都做不到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凤戈做到了。这场婚礼,萧二皇子很满意,他早早便悄声退下,由护卫引路,把他安排在了云驰暂住之处。 云驰回来的有些晚,酒也多喝了几杯。 萧二皇子有些不甘心了,他今天嫁女儿,却连酒都没喝尽兴。云驰大手一挥,让内侍上了酒。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就着月色闲聊起来。“是不是有些失望?没有一场盛大的册后大典?” “有什么好失望的,阿樱早就和我说过了。她说自己最近感觉身子不太好,若是按了旧制,册后大典再加上婚礼,她得忙碌一天,我这个当爹的更心疼她。虽然没能看到她受百官朝拜有些遗憾。可是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的。” 云驰心中轻叹。 原来长宁早就打过招呼了。 他最近忙的很,没机会和萧子彦长谈。 还曾担心萧子彦不满这样的安排。这样的安排一方面是为长宁的身体打算,另一方面……是为了今天大殿上发生的事。 如果凤戈极尽奢侈,恐怕今日大殿上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只有凤戈显得即弱小又踌躇,那些魑魅魍魉才会跳出来。 这事确实委屈长宁了。竟然还想出这样的借口替凤戈遮掩。 云驰越想越觉得凤戈这小子命好,遇到了萧樱。“恩,总会有机会的,一定会让你看到万人朝拜长宁。” “本王可不在意,要想看万人朝拜,何至来此。只要在萧氏皇廷振臂一呼,眨眼间就能凑足万人。只要长宁高兴,一切只要长宁高兴。别以为本王傻,不知道你们暗中以筹谋着什么。长宁喜欢凤戈,这辈子非凤戈不嫁。凤戈也答应本王,这辈子只对长宁一人好。云驰,别让本王有机会兴师问罪。” 都以为他傻,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 长宁心向凤戈。 任何事都替凤戈打算。 女生外向,他也没什么好吃味的。只要凤戈对他的女儿好,一切他都可以眼只眼睛闭只眼睛。 “你不会有机会的。凤戈重情,他既然说一辈子会对长宁好,便是一辈子。” “最好如此。我家女儿配他,哼,便宜凤戈那个臭小子了。”在父亲心中,自己的女儿是最好的,臭小子们娶到自家女儿,算是捡了大便宜。 “是,便宜凤戈了。”云驰轻声附和。 “……姓云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被凤戈拐跑了。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留在这里还是回家乡?” “自然是先留在这里,回家乡?你能放心长宁?” “你和凤小子真是好算计,知道本王不舍得女儿,一定会留下来的……我这个助力,可是绝对忠心。”“云兄错了。我和凤戈都没有想过这些,我们想的是,你留在这里,长宁会安心。” “……这倒像句人话。我家闺女看起来即精明又厉害,实际上小时候最爱哭了。我和兄弟几个都没有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应付。后来我父皇说,他只这么一个孙女,只要孙女高兴,将来做什么都允。就算将来杀人放火,也有我们兄弟几个替她背着。所以她自小就有些无法无天,觉得只要自己喜欢的东西,就都是自己的。 我也知道她这性子不讨喜,所以最初她缠着凤晔,我只是冷眼旁观。想着在凤晔那里受受挫,兴许能让她长大些。可没想到竟然出了那样的大事,到如今,也没找到暗害长宁的人。 长宁说这对她来说算是新生,她不打算计较了。可我这个当父亲的心里却难受的很。我一定要找到暗害长宁的人! 因为这场变故,她变了很多。我即欣慰又觉得难受。 我总想起以前她娇纵不讲理的时候。觉得那时候的她其实也挺可爱的。” 云驰心道那时候的长宁可未必能让凤戈另眼相看。凤戈真正喜欢的是经历过磨难艰难成长起来的长宁。 “恩。小姑娘娇纵些,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云驰能看出萧子彦心情不好,他试着想想如果自己宝贝了十五年的独生女儿嫁人,以后便会冠上夫姓,他也会失落的。所以不管萧子彦说什么,云驰都点头附和。 “是吧?我也觉得那时候的长宁更可爱些?她会向我撒娇,会抱着我的胳膊娇气的唤父王……” “孩子长大了,总归会变的。长宁如今也挺娇气的,一看就是个从小被父亲捧在掌心里捧着长大的。”“那是自然,本王的女儿,那是被整个萧氏都捧在掌心的。可惜她成亲的日子太赶了,他那几位表兄表弟都来不及喝杯喜酒。我已经写了折子快马送回萧氏了,想必挨骂的折子很快便要送回来了。” 做为公主,长宁这婚事办的确实仓促了。 她应该回萧氏待嫁,然后凤戈亲自接亲。 这一来一回,恐怕就要走上三五个月。 庚帝驾崩,凤戈继位,又要赶在庚帝新丧三月内成亲。几件事情赶在一起,最终也只能这样安排。萧子彦倒不太在意这些,风光不风光的有什么用,女儿过的好才是王道。 只是想起以后萧樱事事都得替凤戈打算。 还得陪着凤戈治理天下,少不得还要替凤戈出谋划策。萧子彦便心疼。 他的宝贝女儿,本来衣食无忧,快快乐乐的。如今却要陪着凤戈一路披荆斩棘。“放心,凤戈早就送了请罪折子,不会迁怒殿下你的。” “这小子倒是会办事。也罢,这样的女婿,其实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只要他好好等长宁,我便是替他当个马前卒又算得了什么?你去告诉凤戈,只要我女儿想的,我都做。” “知道你疼女儿。” “自然,我的女儿,难道世上还有人比我更疼她吗?” 云驰想,凤戈对萧樱的在意也许不会比萧子彦差。 萧二皇子因为喜悦和失落,喝醉了。 华王府中。 凤晔算是戴罪之身,能被暂时允许回华王府,算是凤戈的恩典了。 今天他成亲,娶的是谢菲。谢菲前阵子闹了好大一场,想借机攀附上凤戈,即能入宫为妃嫁其所爱,又能免于陪他吃苦,未来被永拘于一方小天地,凤晔倒挺理解谢菲的,明知道前面是火坑,谁会心甘情愿的跳。 她不愿嫁他,他还不想娶她呢。 爱慕虚荣。 见异思迁。 除了那张脸蛋,全身上下伐善可陈。 可自己的母妃哭着闹着让他一定要娶谢菲。她说是她连累了他,害他没能当上太子,不仅没能登上帝位,还累他一世受苦。凤晔觉得德妃这大包大揽的风格不太好,争太子位是他所望,德妃虽然自幼便撺掇他,可也没真的绑了他的手脚去夺位。 那晚是他最终决定动手。 要说怨谁?只能怨自己运气不佳。 凤戈却有云驰相助,又有萧樱这个女诸葛不余余力替他打点。 萧樱为了拉他下马,不惜拼上自己。这点凤晔即心酸又嫉妒。明明大好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那时候为什么看不到长宁的好。为什么在彻底失去她后,又让他看到了她的好。 让他为了曾经的过错而悔恨终身。 被禁足王府,倒让凤晔想明白很多事情。 太子之位,他若不争,是无论如何轮不到他的。他当不成太子,长宁永远不会正眼看他。 就算他当上太子,可能也无法让她正眼相看,但至少……他能证明,他比凤戈强。证明长宁当初的眼光是极好的。 证明……其实也证明不了什么。他想看长宁后悔,可是以长宁的性子,是绝不会后悔自己选择了凤戈的。 可最终,他连证明的机会都失去了。 不仅一败涂地,而且还被逼着不得不娶谢菲。 两人拜了天地,谢菲先被送进喜房,凤晔觉得无趣,大家今天都进宫了,他的华王府显得冷冷清清的,倒也附和他戴罪之人的身份。 凤晔不想进喜房,知子莫若母,最终德妃派人强行将凤晔推进了喜房。 一把铁将军哗啦啦的锁了门。 凤晔冷冷一笑,转头看着喜床上那个手指紧攥着帕子的新嫁娘。 他们两个真可笑,一个不愿娶,一个不愿嫁,最终却被锁在一间屋里。明天之后,谁也不会相信他们两人之间清清白白了。凤晔冷笑着坐到了桌旁,看着桌上摆满了干果。莲子花生枣子……真刺眼啊。 凤晔一把将这些盘盘盏盏全划拉到地上。 听着盘盏破碎的声音,凤晔勾了勾唇角。 “放心。我没打算动你。”他冷笑着对谢菲说道…… 第六百九十七章 月色撩人 第六百九十七章月色撩人 谢菲闻言一把扯上头上的喜帕。漂亮的脸蛋显得有些狰狞。 “你既然不喜欢我,何必娶我?” “为什么不娶?你好歹也是丞相家的千金。以我如今的身份,能娶到你,自然要娶。” 反正他喜欢的姑娘不喜欢他,那么娶谁对他来说无所谓。 以前他觉得自己够狠,可是和萧樱一比,他甘拜下风。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掏心掏肺对他。不喜欢一个人,便对他刀枪相加。曾经对他的好仿佛是他的一场梦。梦醒了,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中觉间已经把她深深装进了心底。 她已经嫁给凤戈了。 从此后和他再无可能。 只要想想,凤戈就忍不住的想笑,笑自己蠢。 明明该是他的,只要他细心些,他不那么自以为是,是不是一切都会改变。凤晔已经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活着是为了什么了。 就连皇位,他现在想起来也觉得伐善可陈的很。 似乎一下子,世界上任何东西对他来说,都失去了意味。如果不是德妃……他想自己可能会一睡不醒。 他不想面对这一切。 不想看着萧樱嫁给凤戈,不想看着母妃疯癫,不想……娶谢菲。 “你这简直就是毁了我。凤晔,你好狠。”“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我狠!你不狠?你主动去勾*引我那个五弟,可人家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你们谢家竟然还有脸说是凤戈意外救了惊马下的你! 最终还是被揭露出来。是你自己硬要往人家马蹄下扑。你想做什么?” “和你无关!”谢菲白着一张脸冷声道。 “怎么会无关。你可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未过门的妻子千方百计倒贴给我的亲兄弟。谢菲……你的名声早就毁了,连带着谢家。你们谢家应该感激我,我若不娶你,你们谢家要如何收场?” 凤晔其实不在意谢菲心里装着谁。 他不喜欢谢菲,心里装的也不是谢菲。 只是想到谢菲主动投怀送抱凤戈都不屑多看一眼,而自己却娶了她。凤晔觉得有些恶心。 他不是君子,可有些事情做的坦坦荡荡。 他不喜欢萧樱时,对她不假颜色。 他发现自己喜欢萧樱后,便从未想过伤害她。那次对她动手,是他一时情急下的失手。所以萧樱后来亲自上殿当着满朝文武告状,他也没有生气。反而心中隐隐佩服萧樱的胆识。 萧樱自从和凤戈一起回京后,便从未传出过她和凤戈之外的任何男子有过牵扯。喜欢的时候倾尽全力,不喜欢的时候割断一切。这样的性子也让凤晔佩服。 反观谢菲,当年对凤戈动心后,嘴上说着喜欢,可没为凤戈做过任何事。她不舍得自己京城荣华富贵的日子,不愿跟凤戈一起离京过苦日子。 那时候年纪虽小,便已想的如此长远。可见其自私。 以前他不懂,以为喜欢一个人需要算计。如今他明白了,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便不会想那么多,不会想得失,不会想自己是不是会吃苦,只希望喜欢的人开怀。 哪怕自己吃苦受难也是心甘情愿的。 所以他和谢菲,最终落到这步田地,其实也是咎由自取。 算计太过,往往得不偿失。 “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也比陪你幽禁一辈子强。” 凤晔冷笑。“虽然幽禁一辈子,可好歹有命在。你若留在谢家……小命恐怕难保啊。” 谢菲自然不会相信。“危言耸听。我父亲可是当朝丞相,位高权重,他对朝廷忠心耿耿,我们谢家只会越来越显赫,绝不会出事的。” “位高权重?当朝丞相?别惹本王发笑了。你父亲有几斤几两你这个当女儿的难道不知道。当初先皇在世上,你父亲靠着一张阿谀奉承的嘴,把先皇哄的高高兴兴,这才有了‘贫嘴丞相’这个诨名。 你以为我那个五弟是个耳根子软的?喜欢听奉承之言?” “你胡说。我父亲也是堂堂正正科举入仕的。肚子里是有墨水的。” “是。有墨水,只是十几二十年不用,墨水都干了。谢菲,别觉得自己委屈。嫁进我华王府,好歹能保住你一条小命。你若不信,我们便打个赌,赌我那位五弟多久对谢家动手?” 谢菲脸色惨白,脸上没有丁点新嫁娘的喜色。 她害怕,她真的害怕。凤晔说的信誓旦旦,难道谢家真的有难?“我们谢家对朝廷忠心耿耿……”“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忠心?谢相是根墙头草,哪面有风哪面倒。忠心耿耿,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谢菲虽然不想承认,可她心里明白凤晔说的是对的。 父亲这些年一直摇摇摆摆,不想过早的择主,生怕押错。最终同意她和凤晔的亲事,也是被逼无耐。 她年纪大了,再不嫁人就会沦为笑柄。 再则那时候凤晔确是最得宠的皇子,登上帝位的机会最大。 父亲劝她要为谢家考虑,她才最终点头。 要说忠心,谢家确实不会背叛朝廷。可要说对凤戈忠心耿耿,那就实在太过牵强了。 “不会的,他不会动谢家的。我已经乖乖嫁进华王府了。他为什么还要对谢家动手?” “你不知道原因?” “……我只是爱慕他,难道喜欢他也是错吗?”谢菲哭着问道。 凤晔心想这一幕实在可笑,他的新婚妻子哭着问他,喜欢别的男人错了吗?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可如果因为喜欢一个人而伤害了他喜欢的人,便是大错特错了。”凤晔有片刻觉得自己和谢菲也算是同病相怜吧。 都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区别是,他发现的太迟了,所以没有机会。 而谢菲,她的喜欢太廉价了,她从未真的做过什么去证明这份喜欢。 “你是说,他对谢家出手,是因为长宁?” “他不是个昏君,不会因为你冒犯过长宁便动谢家的。可这些年你父亲明里暗里做了多少坏事?你这个当女儿的难道真的一点也不知情?谢菲,别自欺欺人了。你除了依靠华王府,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父亲……我父亲不是个坏人。” 谢菲苦苦撑着,她怕自己若是心思稍有迟疑,她和谢家便会万劫不复。 这些年父亲做的事她向来睁只眼睛闭只眼睛,母亲告诉她,男人主外,女人不能多问。 可那些躲躲藏藏来访的都是谁? 如果是正常的拜访,为什么白天不来?而是要夜深人静才造访? 父亲为什么小心翼翼,生怕有人看到? 还有家中多的花不完的银子? 哪里来的?谢家在外面只有几间铺子,铺面生意也算不得红火。可逢年过节,家中花起银子来向来大手大脚。 自己的兄长这些年更是不知道往花街扔了多少银子。 可是父亲每每也只是训斥几句,从不惩戒。母亲喜欢首饰,屋中妆盒里摆着满满的金银首饰…… 以前谢菲觉得理所当然的,如今想来却是一身冷汗。难道……“不会的。”事到如今,除了说不会的,谢菲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害怕,她担心,她心里发虚,她全身发冷。 她抬头看向坐在桌边的凤晔,这是他的夫君啊。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已经嫁给了他。这辈子,他便是她的指望了。 “殿下,救救谢家。” 最终谢菲红着眼睛跪倒在凤晔面前。 凤晔嘲讽的勾了勾唇。 “别痴心妄想了。我如今自身难保……” “殿下,我想回家,我可以回家吗?”她得回家告诉父亲,让父亲快办法。求人也好,向凤戈表衷心也罢,一定要保全谢家。没了谢家,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你今天若走出华王府一步,便永远不准回来。你若老实安份,不管发生什么,我总能保你性命。你若想给谢家陪葬,自便吧。” 凤晔薄凉的有些不近人情。很多事情他看的清清楚楚,他觉得凤戈行事和他有几分相近。 他会拿谢家开刀。 相信凤戈也绝对会拿谢家开刀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谢家这样的,就是拿来祭刀的。 谢菲一脸犹豫,她想回谢家,可又怕凤晔说的会发生。若谢家真的出事,华王府又容不下她,她要何去何从?凤晔说的不错,她当初根本没有和凤戈一起离开的勇气,她想当丞相小姐,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舍不得凤戈。 如果当年她有勇气,真的放下一切和凤戈一起离开。 就算凤戈的心是石头的,这些年也被她捂热了。 去年凤戈回京,她听说凤戈有了喜欢的姑娘,是声名狼藉的长宁,她不甘心了。 长宁是蛮邦郡主,而且模样性子都差她千里。 凤戈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姑娘? 她的心开始死灰复燃,想尽办法和凤戈偶遇,为了能多见凤戈一面,她开始和凤月心交好。可是再见凤戈,他神情依旧淡淡的,眼中全然陌生的神情让谢菲心如刀绞。 她不甘心啊。 若是个比她好的姑娘,兴许她能舒服些。 可是长宁……当初缠着凤晔的时候,她和长宁也见过几面,那是个性子野蛮,模样一般,品行极差的姑娘。 凤戈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姑娘? 不甘心之下,她心里的黑暗滋生。 可本想嫁给凤晔,最终能将长宁踩在脚下,可是今日是长宁的册后大典,而她嫁的凤晔,却已经失去了权势。 命运何其不公! 谢菲终是忍不住伤心的落了泪。她越哭越伤心,身子软成一团倒在地上。 凤晔看上去没有丁点怜惜之意。 他甚至往旁边挪了挪,哪怕衣角都不想沾染上谢菲。 真被他料中了。谢菲就是个贪生怕死,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自私自利的女人。便是明知道谢家会出事,此时也不敢不顾一切回家报信。 这就是个只能共富贵,不同共辛苦的自私女人。 凤晔摇摇头,懒得多看谢菲一眼,自顾自找了张凳子闭眼假寐。 相比凤晔这对夫妻,凤霖那边便正常多了。凤霖对姬儿本也没几分真情,当初把她从花楼带回来,不过是图一时新鲜。 花楼里出来的,自然比那些自诩大家闺秀的姑娘知情识趣的多。 可再有风情,宠上几个月也够了。 再加上齐皇后将他莽撞行事的原因都推到了姬儿身上,给了凤霖一个台阶。凤霖心悸之余越发觉得姬儿那样的女子不适合养在身边。 偶尔尝个鲜还好,若是养在身边,等于养了只狼。 还是大家闺秀更可人些,也让他放心。他的新婚妻子便是典型的大家闺秀,虽是次女,可母亲教导有方,姑娘品行相貌皆是上乘。 凤霖掀开喜帕,便被美人微垂的眸子吸引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犯了错,失了以往了身份地位,竟然还能娶到这么美的姑娘。凤霖想到齐皇后早些时候的殷殷叮嘱,她说这门亲事是云大人保的媒。 凤霖当时还十分不以为然。云驰不喜欢他不是秘密。 云驰选的姑娘,能好到哪去?打脸来的太快,凤霖觉得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云驰真的给他选了个美人,而且是个大美人,不仅人美,还是官家千金。 姑娘微微抬眸,柔声唤了句夫君。 简直让凤霖神魂颠倒。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拉了姑娘的小手,姑娘神情有些扭捏,可还是柔柔依偎进凤霖怀里。 凤霖飘飘然的上了床,扯下了帷幔。 夜静谧,月亮在天空高悬,整个世界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晕。光晕中,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开怀,有人失落。有人流连,有人厌弃。 翌日萧樱睁开眼睛便看到凤戈。 他正低头看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眼睛眨也不眨的,萧樱心中一声轻呼,心道自己此时的模样不知道有多丑。 头发乱了,中衣是夜里胡乱摸索着穿的,也不知道整齐不。 女人睡醒的样子实在不适合让男人看到。 萧樱一脸懊恼,虽然没开口,可是凤戈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尤其是萧樱的小脸一边变了几变,从最初的惊讶懊恼,到最后一幅心如止水的破罐子破摔神情。 凤戈心情越发的愉悦。 这时的萧樱,真的像个二八年华才解人事的小姑娘。是他,教会了她。她是一张白纸,以后纸上所有的墨渍,都是他亲手所染。 第六百九十八章 现世安好 第六百九十八章现世安好 皇帝大婚,免三日早明,所以凤戈并不着急起身。 萧樱有些窘,恐怕没有哪个新娘子第二天会睡到这个时辰。而且看凤戈的模样,大有在床上赖到地老天荒之势。“我们还得给太后娘娘请安呢。”齐皇后升格成了齐太后。 慧妃如今是慧太妃。不管慧妃和凤戈关系如何,今日这样的日子,他们也得去请个安。 “不急。”齐太后昨天离开前就叮嘱过丁香,说是今天请安不拘时辰。凤戈对齐太后倒真的越发的敬重了。夺储最终雷声大雨点小,只有德妃一个伤了根手指。其中最大的功臣便是齐太后了。是她放下了执念,才没让大殿上五兄弟对峙的场面最终血流成河。 “……慧太妃那里,也得去请个安。”萧樱知道凤戈并不想见生母,可今日这样的日子,如果他们不露面,若是传出去实在太失礼了。外面本就传言凤戈母子失和,他如今初初登基,行事稳妥为重,这样的传言虽然伤不了他,可毕竟有损他的威严。 “恩。都听你的。” 男主外,女主内,宫里的一切自然都听萧樱的。 萧樱有些不好意思,昨晚的一幕幕根本不受她控制,愣生生往脑海里挤。暗的夜,彼此呼出的热气互相纠缠着,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再加上凤戈此时这纵容的语气,萧樱觉得自己的小脸一定红的烫人了。 “前几天我见过云大人,云大人说封姓之人有些眉目了……” 凤戈看出萧樱不好意思了,所以也没有阻止她转移话题,顺着她的话说道。“恩。安平郡只是封姓之人弄出来混淆视听的,如果皇叔所料不差,封姓之人真正的家乡应该是隆平郡。” 两个郡相邻,安平和隆平都是大群。 十分富庶,虽然比不得京城,可也算举国皆知的大郡了。 萧樱原本是故意引开话题的,听完凤戈的话倒真的心生好奇了:“怎么发现的?难道那人露出马脚了。” “也不难,自从你去见过凤霁,我那位三皇兄突然间就顿悟了,也不玩面壁思过那一套了。如今有问必答,他虽然说不出对方真正的名姓,可确是见过那人的长相的。皇叔请了画师,有了画像再找人自然事半功倍。” 萧樱点点头,心道这里虽然比不得现代社会资讯发达,不过古代皇权之下的人海战术也挺唬人。 “那人没防备着凤霁这一手?” “许是没想到凤霁会出卖他吧,毕竟两人是利益共同体。凤霁从他那里得了不少好处。一旦供出他,凤霁就真的没有退路了。所以他有恃无恐。”既然萧樱想转移话题,凤戈便配合的转移话题,不管他的小姑娘想做什么,他都只会纵容。 萧子彦把萧樱当成掌上明珠,宠女儿宠的没边。 他宠他的小姑娘同样没有边界。“凤霁就算死咬着不开口,也没见姓封的有所动作啊。我倒觉得姓封的有故意推凤霁出来背锅之意。”“恩,想必凤霁终于想明白了,这才愿意开口。”至于是不是因为萧樱出面和凤霁谈了一场,这才让凤霁决定开口? 他的小姑娘自然有本事让凤霁开口。 只是这烂桃花招了一朵又一朵的,真闹心。“只要他肯开口便好,不过这人真的姓封吗?” 凤戈摇头。 “封是安平郡大姓,他是觉得混在人群中更容易浑水摸鱼吧。”他们也确实花了大力气排查封姓之人,可最终发现都不是要找的人,想必那人用了和他一样的金蝉脱壳之法。 若是没有名姓,在人海中找一个人便如大海捞针。他和云驰分析这人虽然不在安平郡,可他敢借用安平郡大名,想必也是熟悉安平郡的,云驰便安排人从这方面下手,真的锁定了几个经常出入安平郡之人。 过后再加上凤霁的画像,最终锁定了目标。 云驰已经安排人手去抓人了。 很快便能把人押回京城。 花楼案终于要彻底告破了。 “这人还是不够仔细,应该在脸上罩一层人皮面具的。” “人皮面具?”凤戈挑眉问道。“……没有吗?就是那种贴在脸上,人就瞬间换了长相的东西。书里经常会提起,我以为真的有呢。”“你们那里……书上什么都写吗?倒是有人精通易容之术,不过也只是粗略的修饰一下五官。若是仔细辨认,还是能辨认出来的。换脸?若是能轻意换脸,还如何缉拿凶徒?只要换张脸便淹没人海中了。” 萧樱经常语出惊人。 好在这些话她只会在他面前说。 这点让凤戈欣慰又暗喜。他喜欢和萧樱聊些她那个年代的事,喜欢听萧樱说起她的过往,她的求学之路。 甚至跟人在公堂上唇枪舌战,他听着也分外有兴致。 只是萧樱并不常提起,恐怕是怕触景生情吧。毕竟她真正的父母亲人在那里,这里,能留住她的,只有他。 “人皮面具只是小说里出现的东西,并不是现实中存在的,我们那里的化妆术可比人皮面具还厉害。”比化妆术更厉害的是ps,能把人p的爹妈都认不出。 不过凤戈这个古人想必不会明白的。 萧樱有些惆怅。她嫁人了,嫁的还是个权势滔天之人。这人不仅模样俊,有权有势,还对她如珠似宝。 如果她的爸妈知道她远在异世,活的好好的,而且嫁了人,心里一定觉得安慰的。可她没法子告诉他们,只能让他们在现世承受丧女之痛。 萧樱知道凤戈其实喜欢听她说现代的事。 现代世界对凤戈来说很奇怪,又充满着诱人的趣意。可萧樱不太敢说,她怕自己说的多了,真的开始惦记着现代。这里有凤戈,她会陪在凤戈身边,一辈子。 她不是容易多愁善感的人。 也许是因为成亲了,现世没能做到的事情终于做到了。 所以才有感而发吧。 “很稀奇……我们这里,如果继续发展下去,一千年……两千年……也会和你的家乡一样的。” “恩。一定会的。” “我们两人一定能长命百岁。我们努力把天下治理好,让它能顺顺利利发展下去。你不伤心了好不好?” 她伤心了吗?萧樱一抹眼睛,竟然抹了一手湿意,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她竟然哭了。她其实很高兴,并不伤心。可有时候眼泪有些不受控制呢。 “我不伤心,真不伤心。我能嫁给你怎么会伤心?你可以去问问京城里未嫁的姑娘,她们哪个不想嫁给风度翩翩的凤五殿下,如今这位五殿下又登上了帝位,简直就是集权势相貌财富于一身。你娶了我才是真的吃亏。为了我这么一朵小花舍弃那么一大片花园,五哥,你赔本了。” “如人饮水罢了。谁赔谁赚实在难说。” “我落泪,并不是伤心,是因为太高兴了,我想告诉我父母,他们若是知道一定会替我高兴的。只要想到他们在现代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就觉得对不起他们。五哥,我是不是太贪心了。”这里有凤戈,有萧子彦,有一帮至交好友。 她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已经是好运了。她还在这里悲春伤秋的,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我的阿樱是个最最懂事的姑娘。你在这里好好的,相信远在异世的父母若是知道,只会高兴。乖,不哭了,五哥会心疼。” 两人又腻味了许久,这才起身。 用了饭已经快晌午了,凤戈先让丁香去齐太后那里报个信,然后才和萧樱一起出门。 日头正好,照在身上热乎乎的。两人不像去给齐太后请安,倒像饭后散步消食。“真好啊。如果能永远这样就好了。没有烦心事,没人作奸犯科,没有外敌来扰,便这么一辈子平平静静的。” “有五哥在,你能一辈子没有烦心事。你把所有的烦心事都推给我,我帮你解决。”凤戈用杀伐狠绝的语气说着缠*绵的情话。“如果事事都靠你,我就会觉得没意思了。我还是喜欢和你一起冲锋陷阵的感觉,五哥,我做不到像齐太后那样一辈子不出宫门。” “没人让你学齐太后。你就是你,你是萧樱,是我的阿樱。是百姓们眼中的长宁群主,如今是长宁皇后,阿樱,你只管做你自己。你喜欢的事情放手去做,一切有我。”一句一切有我,胜过世上万千情话。 萧樱点点头,脸上笑意灿烂。 凤戈眼中也露出笑意,他喜欢看萧樱像个小姑娘似的无忧无虑。 来到齐太后这里,正好碰到凤霖夫妻来给齐太后请安。 凤霖有些别扭,他最近已经放下了,母亲说的对,当皇帝对他来说不是幸运,而是束缚。 他以后得日夜操劳,百姓们日子过的好了,是他这个皇帝应该的。但凡百姓日子过的有一点不顺心,都是他这个皇帝的无能。若是哪里遭了难,或是旱了或是涝了,都是他这个皇帝失德,所以天降惩罚。 反正做的好是应该的,做坏了就要背负累世骂名。 他如今好吃好喝,又不用操心朝政,过的简直是神仙的日子。给个皇帝换,他都不稀罕了呢。 只是兄弟两个上次见面毕竟不太痛快,乍一相遇,凤霖摸了摸鼻子。 最终在齐太后鼓励的目光中。轻声唤道。“五弟,五弟妹……” “大皇兄。” 凤霖并没有行君臣大礼,凤戈看上去也不在意。兄弟两人相视一笑,倒有几分一笑泯恩愁的意思。 这时齐太后身边一个一身艳色衣裳的女子娉婷上前,规矩的行了福礼。“……早听家中父兄念叨过长宁皇后,这次终于有机会相见,实是平生最大幸事。” 齐太后笑着拉起儿媳妇。 然后对萧樱招招手,萧樱笑着上前,齐太后一手拉着一个,越看越满意。 自家媳妇儿模样漂亮,性子和善,和自己那鲁莽儿子正相配。 长宁模样秀气,性子更是讨人喜欢,和凤戈站在一起,两人简直一对璧人。长宁有种很奇特的气质,站在翩翩的凤戈身边,丝毫没有违和之感,反而身上有股气质能中和凤戈那过于俊俏的相貌。 两人简直珠联璧合。 “你们两个不必这般客套,长宁,这是迎月。说来也是缘分,她小名也叫月儿。迎月是你的大皇嫂。迎月,这便是长宁了,她虽说贵为皇后,而且是萧氏的公主,可人却没有丁点架子,你在她面前不必太过严谨,自在随性些。” 凤霖娶的姑娘姓顾,闺名迎月。 顾迎月笑着点头,虽然神情上还有些拘谨,可看上去是个行事大方的姑娘。 萧樱很喜欢顾迎月。顾迎月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性子好的姑娘,很爱笑,爱笑的姑娘总是讨人喜欢的。“大皇嫂。”“……我们还是称呼名字吧。我直接称呼你长宁,你便唤我迎月吧,显得亲切些。”顾父早就叮嘱过顾迎月,让她好好和凤霖过日子,大皇子性子虽然鲁莽了些,可有齐太后在,这辈子绝对衣食无忧。 也是因为齐太后,凤戈和长宁二人对她一定很宽容。 她不需要顾虑什么,只要真心和长宁结交,对凤戈恭敬,帝后二人一定对她渐生亲近之心。她一定要记住一句话,她即嫁给了凤霖,生是凤家的人,死是凤家的鬼。 一辈子锦衣玉食,只是恐怕凤霖这辈子当不了权势滔天的实权王爷。 顾迎月并不贪心,她更喜欢现世安好。她是次女,能嫁给凤霖已经是极好的运气了。 她的婆婆是当朝太后。 当朝帝号唤她一声大皇嫂,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好,迎月。” “长宁。”两个姑娘彼此相视一笑,倒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感。齐太后就喜欢看到这样的一幕,一家人和和乐乐的。 她越发的满意云驰替她选的这个儿媳妇。 知书达礼,模样也漂亮。这才一晚,便把儿子的心拴的紧紧的,跨门槛时凤霖亲自扶着。 进门时凤霖亲自挑帘子,进了屋喝茶前凤霖还要试试温度,那蜜里调油的模样让齐太后觉得离自己抱孙儿的日子不远了。 第六百九十九章 请安 第六百九十九章请安 凤霖其实本性不坏,只是这些年被庚帝捧杀着养大,身边跟着的多是些趋炎附势之徒。他权势加身时,那些人围着他捧着他。他一朝失了权势,那些人便做鸟兽散了。而后齐皇后天天在他耳边殷殷叮嘱,嘴皮子磨薄了一层,凤霖终于渐渐明白了。 一旦他没了争权夺势之心。看问题似乎也清明了。 以前看姬儿觉得娇媚无双,是个可心的,如今回想只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眼睛出了问题。那姬儿惺惺作态,一幅红颜祸水的样子,总在他耳边撺掇着让他去争去夺,说什么他是皇长子,理应当太子。若是当不上太子,会被世人耻笑。凤霖是个耳根子软的,有姬儿在耳边每天吹吹枕边风,再加上他身边那些好高骛远的跟班们,最终凤霖才会铤而走险。如今心思清明了,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和自己新婚的妻子比起来,姬儿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我听说凤霁如今也悔改了,德妃母子最近也安分了,你们兄弟五人最终能握手言和实在是件好事。”简直是不敢想像的好事。齐太后唏嘘道。 齐太后这阵子经常梦到凤庚,梦中的庚帝最初总是哀声叹气的,叹自己命苦,做了二十几皇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最终却连亲生的儿子都想取他性命。 齐太后劝解他,说他这些年对儿子们太增疏忽,这是因,因为有这样的因,所以才有了那样的果。如果他对孩子们好些,不对凤霖玩捧杀,,那套。若是真心只疼凤晔,就多给凤晔一些信任,相信他能当好太子,而不是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验。若早早立了凤晔为太子,随后的事都不会发生了。 凤霁从小就不言不语的,庚帝因此越发的不喜丽妃母子。丽妃因此迁以霁,以至凤霁性子越发的沉默寡言,最终误入歧途。 凤璟倒是个幸运的,自小性子大大咧咧的,庚帝对这个儿子向来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可若庚帝能早些看出凤璟的优点,也不至于让凤璟蹉跎数年。 最后一个便是凤戈了,从小慧妃便对他冷淡,这时候若是庚帝关心他一些,说不定凤戈就不会从小到大吃那么多苦了。她苦口婆心的劝慰庚帝,梦中的庚帝脸上终于挂了几分笑意。 凤戈终于苦尽甘来了。 “你们兄弟这样才对。迎月和长宁以后一定要多往来,就像亲姐妹似的。” 齐太后高兴,话难免多了些。长宁和顾迎月双双点头。 凤霖和凤戈见自家媳妇点了头,也乖乖的跟着领命。齐太后高兴极了,一手长宁,一手拉着顾迎月,然后大手一挥,让两人落坐。长宁和顾迎月则被齐太后安排在身边。落了坐也不舍得放开。 “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以后行事可得多思量,万不可像从前那般鲁莽了。万事多和媳妇商量。不管是长宁还是迎月,都是懂事的。”这话主要是看着凤霖说的。 凤霖有些不好意思。 红着脸皮道:“儿子知道了,以前不懂事,行事也欠妥当,以后不会了,我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会问过母后和……迎月的,母后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 齐太后一脸安慰的笑了。 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第一次说这么让她窝心的话。 她把目光转身凤戈,凤戈眉眼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对齐太后微微颔首。齐太后心中轻轻一叹。她突然想起了当年的凤戈,被慧妃押着跪在宫门外,她由嬷嬷扶着从院里走出来,凤戈正好一扬头,小小少年眸子里闪着不忿之意。可因为慧妃在,目光闪了闪,似乎有话要讲,最终还是缓缓垂下了头。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喊冤。 这些年齐太后总会想起那个漂亮少年那时候的眼神。她想,自己不该对那样的眼神置之不理。应该不惜和慧妃新争上一场,也要救下这个孩子。 时隔多年,她终于以戈的眼中看到了喜悦,真真正正的喜悦。 齐太后的眼眶突然便红了。 她赶忙扭开头扬声招呼婢女上茶上点心。 “……尝尝,这是我亲自动手做的,多年不做了,有些手生了。想当然我在娘家时,父亲和兄长都十分喜欢。”人年纪大了,总喜欢说起当年的事。 几人很给面子,都尝了尝,然后齐声赞好吃。齐太后眼中终于浸出了泪意,觉得自己这大半辈子,值了。 吃了点心,又陪着齐太后聊了会家常。凤戈起身告辞。 “……去给慧太妃请个安。” 凤戈提起亲生母亲神情冷淡,不见丝毫喜色。 齐太后脸上神情也沉了沉。 “应该的,总归是你母妃。你和长宁新婚燕尔,不管慧妃说什么,不要往心里去。左耳进右耳出。 过会我让人去慧妃宫里请你们,就说让你们来我宫里用膳。慧妃不至于连我这点面子都驳。” 萧樱含笑点头,觉得齐太后不再钻牛角尖后,整个人都是通透的。“好,多谢太后娘娘。” “你这丫头,嘴真甜。”齐太后亲自送了凤戈和萧樱出门。目光殷勤,面带笑意,两人走出很远回头去看,齐太后还站在门外看着他们。 凤戈从小到大也没感受过母爱。 他以前以为全天下的母亲都像慧妃似的,冷着脸,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满意。原来不是,母亲可以很温柔,目光可以这么慈祥。 “五哥,以后我们把齐太后当成亲生母亲孝顺。” 凤戈顿了顿才点头。 “好。” 两人往慧妃所住之处而去。萧樱虽然不怕慧妃,可也不想去见她。 她不怕慧妃对她冷言冷语,她担心慧妃口无遮拦会伤了凤戈。 她恐怕很难保持风度,会失了晚辈礼数。 “五哥。一会若是……场面不会太好看。你可别笑话我像个泼妇。”丑话还是先说在前面吧。她若是一时按捺不住发了威,可别吓到凤戈。 凤戈觉得好笑。 “泼妇。就你这小模样。泼的起来吗?” “你可别不信,我厉害的样子你还没见过呢。反正……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那五哥就拭目以待了。” “看我的吧,绝不会让人欺负五哥的,慧太妃也不行。” 那斗志昂扬的小模板是凤戈从没见过的,他陪感新奇,本来因为要见慧妃而升起的几分不耐也渐渐淡了。 心中竟然隐隐期待起他的小姑娘如何保护他。 慧妃如果够聪明,就应该知道此一时彼一时。这时侯应该和他交好,而不是像从前那般把他当成一个讨好娘家的工具。 不过慧妃那脑子在想什凤戈压根不知道,也许慧妃觉得他这个工具理所当然的应该像过去那般……对她唯命是从。 凤戈唇角挂起冷冷的笑意。他的小姑娘想要保护他,他也同样想保护他的小姑娘。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有人欺负他的小姑娘,谁都不能欺负他的阿樱。 此时慧妃宫中,慧太妃正急的团团转,她几次问身边的婢女,自己看起来如何?婢女回道看起来人有些苍白,神情不算好。慧太妃似乎还是不放心,自己去铜镜前照了照,铜镜中女子一身素衣,面色确实像宫女所说,苍白的仿佛久病缠身。慧妃觉得很满意,也不枉费她从昨天起就只喝清水,让人看起来显得更憔悴些。 凤戈不见她,他以为不想见她便能永远躲开她吗? 她可是他的生母。 她生了他养了他。 如今他出息了,登基当了皇帝,终于到了他该回报她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任由他疏远自己。 见他一面虽然难。可他昨天成亲,虽然她百般不情愿,可他还是娶了那个长宁进门。 今日无论如何,他也得带着长宁来给她请安。 他若是不露面。 她一定会让整个京城都知道新皇帝是个不仁不孝之辈。 到了那旪,他还如何在朝堂上立足。当然,慧妃也不愿意闹到那一步。真的到了那一步,她了占不到什么便宜。凤戈最好足够聪明,把她当成太后供着养着,她兴许一个高兴,还会帮他扬扬孝名。 至于那个长宁,反正娶都娶了。 可她不喜欢长宁,她一定让凤戈尽快立妃,她倒要看看将来长宁在宫中能过什么好日子? 蛮荑之女,能耐得住这深宫寂寞。 能眼睁睁看着凤戈雨露均沾?她的骄纵霸道她早有耳闻。她一定会逼着长宁露面真面目的。 至于凤戈会不会忤逆她? 凤戈不敢。因为她是他的生母,天下人都在看着他如何当个孝顺之君,所以慧妃有恃无恐。 她打定主意,先软后硬。 如果凤戈敬酒不吃吃罚洒,便别怪她无情了。 慧妃压根没想过像个正常母亲,努力和儿子交好,用自己所做所为去让凤戈感动。 因为慧妃压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心中一直记恨着凤戈,一直觉得自己失宠是因为凤戈。 这些年这个念头根深蒂固,已经无法更改了,如今庚帝死了,慧妃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她心中没了温情,有的只是对权势的渴望。 她是太后娘娘。 齐皇后算什么?她才是真正的太后。 她要掌管整个后宫,她要让长宁对她摇尾乞怜。 不得不说,理想总是美好的,至于现实会不会像慧妃所想?如果萧樱在这里一定会回她一句“痴人说梦”,别胡思乱想了,还是洗洗睡吧。 梦里兴许能做一做统御后宫的美梦。 慧妃太兴奋了,虽然一脸病容,可是整个人却有些神经质的狰狞。身边服侍的婢女缩了缩脖子,觉得慧妃简直太可怕了。 凤戈和萧樱到的时候,受到了空前热情的接待。 宫中婢女分列左右,齐齐跪地行礼。 最后是服侍慧妃的心腹嬷嬷。她上前行了礼,然后一本正经的道:“太妃娘娘听说陛下和娘娘来请安,十分欢喜。只是这阵子身子一直不太好,从昨天起更是滴米未进,已经没力气起身了。不能亲自来迎接陛下的娘娘,还请陛下和娘娘恕罪。” 萧樱心中一惊。 心道难道真的病了? 这阵子她和凤戈都不太理会慧妃。 可别真的弄巧成拙,萧樱有些着急,正想进屋去看一看慧妃是不是真的病的起不了身了。 随后手臂被凤戈扯住。 凤戈不慌不忙的回应道:“既然病了,怎么不宣御医。你们这些下人是怎么服侍的。 每个人十板子,一会自己去领罚。” 本来一脸镇定的嬷嬷闻言神情大变。 左右而立的宫女更是花容失色。重又扑通一声跪地求饶。这次跪的货真价实,不掺杂丁点水份。 口中唤着陛下饶命,娘娘饶命。 凤戈对此视若无睹,只神情淡淡的看着那个年长的嬷嬷。 “……奴婢的过失,可是娘娘不愿陛下烦心,所以不让奴婢去请御医。奴婢不敢忤逆娘娘,是奴婢的错。娘娘若是有个好歹,奴婢愿意偿命。” “偿命?你这条命值几个银子。能和朕的母妃相比?”“奴婢,奴婢知错了,还请殿下进去看看娘娘吧,娘娘这几天一直念叨着陛下。可又不敢去扰陛下,娘娘知道陛下忙。”嬷嬷一脸委屈,一个劲的在强调慧妃善解人意,不愿给凤戈添麻烦。 可是凤戈非但没有因此脸色好些,反而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是吗?” 嬷嬷心里一颤。可事到临头,由不得她退缩了。 她狠狠的点头。“是。娘娘心里一直记挂着陛下,可有些人从中挑唆,以至娘娘和陛下越发的生份了。” “从中挑唆?谁?” 嬷嬷自然不敢说,不过她低头之前扫了萧樱一眼。 那眼神……萧樱冷冷一笑,还真让她猜对了。慧妃又要玩阴的了。 萧樱也不急着进屋了。慧妃真的敢死,他们就真的敢埋。 装病惹人怜悯这招一而再的用,实在乏味的很。她确实是个美人,病的时候是个病西施,确实我见犹怜,可关键是他们一个是她亲儿子,一个是她看着碍眼,却不能动的儿媳妇…… 这病美人装给谁看? 谁会对她怜香惜玉。 第七百章 作妖的慧太妃 第七百章作妖的慧太妃 “你既然不敢说,朕也不逼你。过后,你去领三十棍。” 嬷嬷大惊失色,三十棍,她这岁数不死也得残废。“陛下饶命,娘娘饶命。是奴婢瞎说的,瞎说的。没人敢挑拨陛下的太妃娘娘的母子感情。” “三十棍,一棍不能少。下去吧,别让朕再看到你。” 慧妃一直在屋中等着儿子来探望她。凤戈今天一定会进屋的。所以慧妃得到婢女的通报后,早就窝回床上了。 凤戈在院中处置婢女,和慧妃的寝室只隔着一扇窗,所以慧妃不用凝神便能听到凤戈的话。处置其她的婢女慧妃没什么感觉,这些婢女向来是她用银子笼络着的,如今她手头紧了,银子给的少了,这些婢女对她不如以往恭敬了,凤戈一番施为正好替她出口恶气。 可身边那个嬷嬷确是她的心腹,随她一起进宫,是慧妃的左膀右臂,她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凤戈真的打三十板子。 慧妃恨恨的支起身子扬声道:“凤戈来了,快进来,让母妃看看你。”语气倒不用装了,自带颤抖效果,被气的。 “母妃勿急,儿臣马上进来探望母妃,只是母妃身边这几个刁奴,还需惩戒一番。母妃病了都不知道请御医,她们根本不把母妃放在心上,这样的奴婢要来何用? 处置完她们,儿臣亲自替母妃寻几个贴心的婢女,母妃尽管放心。” 凤戈安抚道。 她怎么可能放心。慧妃都要气死了。 可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告诉凤戈自己的心思,只能勉强按捺着脾气,再次出声。“几个下人罢了,不必和她们动气。她们服侍我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戈儿便放过她们一次吧。” 这已经是慧妃难得的示弱了。 这句“戈儿”,也是从未有过的称呼。她向来神情淡淡的称呼他凤戈或是五皇子。戈儿二字实在太亲切的,在慧妃心中凤戈根本不配她这般温情相待。 生下凤戈,她失了帝心。 把凤戈送到太平郡,最终凤戈毁了殷氏。她成了殷氏的罪人,慧妃和凤戈之间本就没几分母子情谊,如今更是水火不容。 慧妃万万没想到,最终凤戈竟然胜出了。他竟然当了皇帝……这对慧妃来说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凤戈没权没势的,怎么能赢过凤霖和凤晔?慧妃猜不透。可如今没了殷氏,慧妃没了依靠,她如今也只能勉为其难靠一靠自己的儿子了。 可是她看到凤戈,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他是害殷家家破人亡的真凶。所以如果不是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慧妃不愿多看凤戈一眼。 慧妃压着心头的厌恶,勉强让自己唤了声戈儿。 她以为凤戈会为此感动,甚至母子两个的关系会恢复。都说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他觉得她待他冷淡,她为人便是如此,这是她的本性,强求不得。 慧妃心安理得的觉得凤戈应该无条件原谅她。 而且应该让她主理后宫。她可是凤戈的生母。 也不知道慧妃这三观是如何形成的,好在萧樱对慧妃的想法并不感兴趣,如果萧樱知道慧妃此时心中怎么想的,一定建议慧妃挂个精神科。 世上有种人完全以自我为中心,觉得全世界的男人都该爱她。全世界的女人都是她的情敌。 对自己的孩子没有丝毫责任,甚至觉得孩子是累赘。生了孩子后她的生活没像想像中的一步登天,便觉得是被孩子所累。 多么奇葩的人设。 凤戈脸上神情有些奇怪,慧妃这句戈儿唤的非但没让凤戈脸上露出兴奋感激之色,反而让凤戈周身汗毛直竖。他侧头小声对萧樱说道:“你唤我五哥时,我周身发热。可被自己母妃唤声戈儿,怎么觉得全身汗毛直竖。吓人的很……以后还是多唤我几声相公吧。”最初萧樱还认真的听着,以为凤戈要说什么惊骇世俗的言论,结果这家伙最终话题却拐向了…… 她什么时候唤五哥他会全身发热。 自然只有夜深人静,他占她便宜的时候…… 那时候唤他相公,他岂不是……欺负她欺负的更狠。 萧樱恨恨瞪了一眼凤戈,凤戈心情大好,觉得慧妃那声戈儿终于被萧樱一个眼神治愈了。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不由分说拉着萧樱回樱歌院,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这位母妃,简直无药可救了。 他和萧樱说过,慧妃不闹腾,安心当她的慧太妃,他供她衣食无忧。她若是不安现状,又想借机生事,他绝不姑息。亲生母亲又如何,十月怀胎生下他后便不管不问。由着他在宫里自生自灭。 他命大,侥幸遇到了云驰。 这才保住小命。 而后他被陷害,明明他没做过的事情,慧妃却偏要让他认罪。最终他被贬至太平郡,落入殷氏手中。 这些过往像根刺,永远卡在那里。慧妃不提,他便假装自己忘记了,可是慧妃似乎十分喜欢揭人伤疤。每次见到他都在无所不用其极的提醒他曾经做过什么。 慧妃觉得自己这招杀手锏用的十分妙,她向来对凤戈冷淡,突然间变得温情脉脉,凤戈一定会感动的。可是她忘记了,人心都是肉长的。 她冷淡的二十几年,一直没把凤戈当成自己的儿子,反而当成仇人。不信任他,对他下毒,最后还把他送到了殷氏手中。这一桩柱哪件都足够让凤戈对她这个母亲失去幻想。她竟然还妄想通过一句别扭的‘戈儿’便重新笼络凤戈的心,也不知道慧妃这些年吃什么过活?豆腐吗?满脑子豆腐渣。 可是凤戈不吃这一套。 他扬手唤了跟着他的内侍。一个眼神内侍便明白了,立时转向去请御医。 跟在凤戈身边的内侍是喜来,那个在庚帝病重时被凤戈提拔上来的,他如今已经是内侍总管,虽然每天琐事缠身,可是服侍起凤戈来依旧兢兢业业。凤戈一个眼神便不声不响的动作了。 凤戈没有进去的意思,只是目光冷冷的站在院中打量着慧妃院中的布置。 慧妃空有一张漂亮脸蛋,自觉高人一等,可是性情委实不太高贵。 就算势力眼的德妃,自己院中布置的也颇为费心。有花有草,有树有亭,至少上眼一打量,是个挺别致的院子。 可是慧妃的院子,除了四周几棵夏天遮阴的树,角落一眼水井,便什么都没有了。 即无花榭,也无亭子水塘。 小时候凤戈还以为这是因为慧妃简朴。后来才明白,不是简朴,是她压根没这份闲情逸致。她的心思都花在如何从殷家讨银子,然后打扮自己,笼络下人,以期能够盛宠不败。 这么多年了,这里几乎没有变化。 除了添几个年轻的婢女,简直二十年如一日。唯一变化的恐怕只有慧妃的妆盒吧和柜里的衣裳吧。 难怪先帝对慧妃很快失去了兴趣。凤戈静下心来一想,竟然还挺同情自己的父皇。 一后四妃,却没一个真的和他交心。 齐皇后倒曾经倾心于他,不过被他自己错过了。他以为德妃对他一心一意,实则德妃心里藏着自己的小九九。自从庚帝病重后,德妃便越来越敷衍了。侍疾?最初还能装一装,几次后便称病再不露面了。 先帝虽然女人无数,有儿有女,可是却是个失败者。 他虽然只有萧樱一个妻子,可是他过的要比凤庚强上百倍,他的小姑娘心里只有他,他心里也只有萧樱一个。 这才是真正的相守,真正的相濡以沫。而慧妃,齐皇后,德妃甚至是庚帝的经历,不过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笑话罢了。 凤戈不进来,以慧妃的性子能喊上两次,已经是极限了,让她再低三下四,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确定凤戈没有立时处置下人的意思,慧妃便闭了嘴。她这时候倒真的觉得头疼了,而且肚子饿的厉害,她不由得心中恨意更甚。 觉得凤戈和长宁简直就是来败坏她心情的。 她打定主意,不管今天凤戈怎么做怎么说,事后都一定要让凤戈不孝的名声传扬出去。 一个不孝的皇帝,她倒想看看朝中百官是如何看待他的。到了那时候凤戈如何御下。 喜来的动作很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请了御医来。而且请的还是个熟人,那位曾经给萧樱诊过病的石御医。 萧樱一直挺欣赏这位耿直的石御医,倒是和凤戈偶尔提起过,没想到凤戈把她说过的话记的这样清楚,喜来能这么快唤来石御医,想来石御医一定在宫中轮职,御医院中,能进宫轮职的都是些资历老的,石御医恐怕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的。 喜来知道萧樱和石御医是旧识。 再加上凤戈曾经吩咐过他照顾石御医些,凤戈暗示他唤御医,喜来便亲自请了石御医来。 “不必多礼了,进去给慧太妃诊诊脉。下人说慧太妃病的无法起身了。”石和领命,对于年轻帝后站在外面发号施令一点也不好奇。 这位慧妃他也算熟悉。 一年到头,总得病上十回八回的,御医院里的老御医都不愿接诊,他资质浅,老御医不愿意的差事自然落到他头上。 每次来诊脉,慧妃都表现的病入膏肓,实则一探脉,啥毛病没有。闲的发慌装装病兴许是后宫女人惯常演的戏码,石御医觉得简直莫名其妙,他习得一身医术,是要悬壶济世的,可不想用来给后宫女人争宠添砖加瓦。 慧妃暗示,可以把她的病情夸大些。 暗中没少给石御医塞银子,都被耿直的石御医挡回去了。 自然也没在病情上给慧妃行个便利。慧妃这些年一直不得圣眷,她倒是想告上一状呢。 可也得有机会得见天颜啊。所以凤戈唤他来给慧妃请脉,石御医一点也不意外。慧妃母子失和的传闻他也听说了一些,不过石御医并不在意。 他是郎中,只管治病救人。 至于那些谣言,他向来左耳进右耳出。 石御医点了几个婢女跟着他一起进了屋。屋中很快响起慧妃的声音,似乎很生气,质问石御医为何而来。 她并没有宣御医。 慧妃也没听到凤戈吩咐唤御医的命令。 石御医不为所动,绷着一张脸让婢女扶住慧妃,然后面无表情的给慧妃诊了脉。 “闹的这么厉害,可不像病入膏肓的样子。”萧樱小声嘀咕道。 “病入膏肓?不过是饿了两顿肚子来演苦肉计罢了。”凤戈在这里自然是有眼线的,慧妃身边发生的事情无论大小他都知之甚清。 一直不理会,不过是念着最后那稀薄的母子之情罢了。 “你提前便知道了?也难为慧太妃了,饿着肚子的滋味想必不太好受,所以她脾气今天似乎有些急。”“她或许喜欢玩饿肚子的把戏,只是我可没心思陪她一起玩。她要闹,便由着她闹。我倒要看看她能闹到哪一步?” 一般人被揭穿,都会心虚,然后停止。 不管计划了什么,被人发现了自然只能罢手。哪还能继续往下演? 可慧妃非同一般。她在屋中闹的厉害,又哭又叫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石御医一脸狼狈的冲出来。 对凤戈和萧樱拱了拱手。凤戈道:“难为你了。” “不算什么,下官来给慧太妃诊过几次脉,哪次都要大闹一场。下官已经习惯了。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肝火有些旺盛。下官开几幅清肠理胃的药,让娘娘空空胃……这几天尽量少吃东西,空上三天肠胃,这股火气便能泄下去了。” 石御医长本事了,竟然会睁眼说瞎话了。 他说完,不忘对萧樱挤了挤眼睛。 萧樱觉得好笑,石御医变坏了,这说的是反话。 意思是慧太妃是饿的。他还故意给她开清肠理胃的药,而且还叮嘱尽量别让慧妃吃东西。 饿上几顿自然死不了人。他这也算是小小回报。 凤戈闻言点点头,冷声对服侍慧妃的婢女吩咐道。“听到御医的话了吗?尽量让太妃娘娘空空肠胃。今明两天,便不要让娘娘吃东西了,以免病情加重。” “凤戈!你这个逆子,我是你亲生母亲,你不听我的话却偏要听信外人的话,你是要害死我吗?”实在装不下去了,慧妃终于露面了本来面目。 第七百零一章 善始善终 第七百零一章善始善终 石御医一直跟在萧樱和凤戈身后,静悄悄的看着慧太妃演的这场大戏。 他是真不明白这个女人一天到晚在闹什么? 亲生儿子当了皇帝,她一跃成为宫里最尊贵的女人,每天喝喝茶赏赏花,实在闲了便招官家女眷进宫陪她聊聊家常。 一天到晚折腾什么?几次三番的没病装病。当真以为他们这些当御医的很闲吗?他倒想看看这位演技大咖是不是真能靠演技征服这位年轻的新皇帝。石御医本不是这么八卦的性子,不管外面谣传什么,石御医其实都不太上心。不过还是隐约听同僚提过,这位慧太妃和新任帝后关系都不太美好。 石御医只对医术感兴趣。 能让石御医生起兴致,可见这位慧太妃平日多能折腾。 装病装上瘾了。自己愿意饿肚子,他这次便她的愿,石和对新帝后很信服,慧太妃几次三番的找麻烦,他便施以小惩,反正饿不死她。 “母妃病了,自然要按方子抓药。儿臣谨尊御医医嘱,何错之有?” 凤戈还是没有迈步,隔着一道穿回应道。 慧太妃声音透过窗,听起来中气十足的。怎么听都不像病得快死的样子。看来这次又演了一出狼来了。 好在她和凤戈都没进屋,凤戈如果真的进了屋子,指不定这位慧太妃如何哭闹不休呢。女人梨花带泪确实是种美,可像慧妃这样把哭当成手段,把装病当成伎俩的,便让人乏味了。庚帝都不吃她这一套,何况是凤戈。 “我本就身染重病,你竟然还听信庸医之言不让我进食。你这是打算饿死我吗?凤戈,你心太狠了。” 慧妃顾不上自己在演病西施了,凤戈不进门,她只能加大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凤戈当了皇帝,她该享清福了。可是她和凤戈的关系却越来越差,凤戈是她的儿子,她如今想见儿子一面难如登天。 一定是长宁那个贱女人挑拨的,一定是! “没有母妃心狠。我今天带着长宁来给母妃请安,母妃既然不便见我们,我们改日再来,母妃好好养病吧。” 凤戈觉得很没意思。 见一面闹一次,简直像个疯子。 殷家一族都是疯子。以前在太平郡时,他那位祖父就经常发疯。 嘴上说着他是的宝贝外孙,可是做的事情却是陷他于不义。他一年中大半时间呆在王府中足不出户,只有那样才能让他的外祖母少发疯几次。他借着殷九明之名外出,次次都要防备殷家。 积攒数年,致命一击。 他暗中让人给殷家找了不少麻烦,这才能在抚阳和萧樱结识,最终破了美人案。 而后反戈一击,让殷家彻底不再为祸一方。 姓殷的或许骨子里都带着几分偏执,自以为是,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她转。萧樱说这是病,精神病,无药可医。 萧樱说好在他有一半凤氏血统,帮着中和了中和,要不然,他恐怕也会步入精神病之列。“凤戈,我可是你的母妃,我如今要见你一面,你推三阻四的。你自己说说……你上次给我请安是什么时候?” “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母子关系不睦,母妃何必为难自己也为难我。” “什么叫母子关系不睦。都是因为那个长宁……如果没有她,你还是母妃的乖儿子。你怎么会处处忤逆母妃,一定是她居中挑拨。” 慧妃终究太过自以为是了,便这么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 萧樱听了反倒松了一口气。 她不怕慧妃闹,就怕慧妃不闹,她这一闹把事情摆到了明面上。明枪总比暗箭好对付。 凤戈冷冷一笑,终于说出心中所想了。 想让慧妃说句真话可不容易。回京后他给慧妃请过几次安,慧妃在他面前不是西子捧心,就是西施抹泪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乎等着他开口问。他不是傻子,不会按着慧妃编好的戏码走,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慧妃冷着脸下逐客令,最后一次索性明白告诉他,不要再来扰她了。 他毁了殷氏,毁了她的家。 她恨他,每次见到他都像看到灭族死敌。她极力忍着才能勉强压抑下怒意。 为了彼此好,他们还是少见面为佳。 凤戈自那之后,再没踏进慧妃院门一步。 一个对亲生儿子下毒的母亲,还算母亲吗?世上最恶之人,她可能对全世界充满恶念,对自己的骨肉却是呵护备至的。 他告诉自己,他其实早就没有母亲了。慧妃每闹一次,他的心便冷一次。 他由着她闹,他倒要看看她到底要如何?事实如今摆在眼前,她不喜欢萧樱。更不喜欢萧樱掌管后宫,她想取而代之,做后宫第一人。在庚帝那里没得到的东西,妄想由他捧给她。 凤戈想对慧妃说,洗洗睡吧。 也许能梦想成真呢。 “我们母子关系如何母妃心中应该是明白的,如果母妃不知道,我不介意在这里说给母妃听……” “你敢!” “没什么不敢的。我已登基,如今朝臣们正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向朕表衷心。母妃以为一句不孝又能伤我几分?朕一声令下,母妃这辈子休想再跨出院门一步,母妃可要试试?” 石御医缩了缩脖子,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好奇心了。 他这哪是听八卦啊。 他这是听到皇家密辛了啊。 他不由得看向萧樱,总觉得这位皇后娘娘是个奇人,不管遇到什么事,她似乎都能化解。 萧樱轻轻摇摇头,示意石和不必惊异,凤戈是做不出杀人灭口这等歹事的。他今天既然开了口,想必今日之后,这个院子便要挂把大锁了。院中的婢女无论年长年幼,都要沦为慧妃的陪葬品了。 平日得了好处,如今该是还债的时候了。 天下从没有白吃的午餐,更没有白得的银子。 这些被慧妃养刁了的宫婢,也不适合放出宫去,她们出去只会败坏皇族的名声。便让她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凤戈故意留石御医在此,想来是想让石御医一直负责慧妃的病体了。 不管她是真病还是假病,石御医都能应付。 屋中没了声音,慧太妃气白了一张脸,可凤戈声音平静,透着股无情的冷意,她心中明白自己和凤戈的关系真的很糟糕,她以为外力作用下,凤戈无论如何不敢对她下狠手。可是……她忘了,凤戈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他亲自处置了殷氏。 殷氏在太平郡几十年攒下的家业,被凤戈一下便毁了。 凤戈是个疯子。 “朕也愿意和太妃母慈子孝,奈何天公不作美,朕不强求。朕只希望太妃以后不要无中生有。石御医医术高明,以后会每日来给太后请平安脉……太妃若真的病了,石御医也一定能及时诊治。太妃放心,朕不是个无情无意之人,朕会给太妃颐养天年的。” 这便是要幽禁她的意思了。 慧太妃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也顾不得自己正在演病号了,呼啦一下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屋子。 凤戈和萧樱已经转身,看样子是真的打算离开了。 慧太妃几乎要被气死了。她眼睛狠狠的瞪向萧樱。觉得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她,没有她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凤戈在太平郡老实的很,殷家在太平郡稳坐第一氏族的宝座。 她在宫中日子过的也算安心。 手中宽裕,下人们从不敢造次。 虽然难见庚帝一面,不过小日子过的还算顺心。 殷家毁了,她没了靠山,一切都变了。那些对她百依百顺的婢女竟然开始阳奉阴违。凤戈私自回京,庚帝虽然没有追究,可从此后一次未召见过她。 一切,都是因为凤戈。 而凤戈之所以对她这个母妃生出忤逆之心,是因为那个长宁。 所以慧太妃的恨意是直指萧樱的。 萧樱会怕她?不过一个半疯半癫的女人罢了。她都死过一回了,还会怕一个养在深宫二十几年的慧太妃。 “凤戈。我十月怀胎生下你,你便这么对我这个生母吗?” “……请问太妃娘娘,凤戈该如何待你?敬若神明?由着你在后宫独大?尝一尝先帝在位时没尝过的权利的滋味?” 凤戈神情淡淡的,对于慧太妃的指责并不开口,萧樱心一拧,上前一步挡在了凤戈面前,其实是个很好笑的场面。小小的姑娘挡在高瘦的公子面前,一幅保护者的姿态。 凤戈却因此唇角缓缓拉平。脸上的戾气渐渐散去。 有那么一瞬间,凤戈想不管不顾,索性就昭告天下……将慧妃对他做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来。让天下人来评评理,慧妃如此待他,他若还把慧妃敬若神明,处处依从,他是不是疯了? 这样做自然弊大于利。 他刚登基,军心不急。朝臣们对他这个新皇帝也是观望的居多。 这时候闹出这样的丑事,只会让人觉得凤氏皇族太糟糕了。 萧樱明显保护的动作,让凤戈很快找回了理智。“你是什么东西?我和凤戈说话,关你何事?” “不好意思,我和凤戈已经是夫妻了。他的事便是我的事。按理,他的母亲也该是我的母亲。不过娘娘这样的母亲,我倒宁愿没有。娘娘对凤戈做过的事,便是说上一天也说不完。娘娘若是觉得宫中岁月寂寞,想弄出些事端陶冶陶冶……情操。娘娘其实不需这么辛苦的,不吃饭多痛苦,何必呢。娘娘只要开开尊口,我会替娘娘办好的。娘娘想闹到多大?是天下皆知呢?还是要京城百姓口口相传? 有没有时间限制?一天之内京城皆知?三个时辰内满皇宫皆知?抑或一个时辰内……京城大街小巷都在传颂娘娘如何对待亲生儿子的‘趣事’。娘娘不必担心我办不到。我父王可是送了我几千私兵当陪嫁,我让他们骑着马在京城大街让嚷上一嚷,很快便会满京城皆知的,到时候娘娘的大名便能名垂青史了。说不定千百年后只们提起起来,还会赞娘娘一声……“母亲一番苦心,疏远、下毒只为了让亲生儿子在逆境中快速成长,最终造就千古名君。”这样的未来,是不是娘娘所期望的?” “你,你疯了。”慧妃觉得长宁那个女人疯了。 一个时辰!几千私兵上待散布谣言…… 她敢!慧太妃随后意识到,或许她真的敢。 凤戈明显没有阻止的意思,而萧樱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让慧太妃无端的觉得很冷。 她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难道有错?凤戈是她的儿子,如今他当了皇帝,她便是太后,她只是想坐上自己太后的宝座而己,难道有错?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凤戈不开口,却由着一个泼妇对她颐指气使的,还威胁她!“……也许吧。谁让你总欺负凤戈。” 萧樱语气十足像个小姑娘,直噎得慧太妃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应。她意识到,面前这个姑娘还不满十六岁,可她站在凤戈面前,保护的架式十足,慧太妃觉得有些陌生,她似乎从没像萧樱这样,挡在凤戈面前,保护过他一次。 自己的儿子,如今却要别的女人护着。 这种感觉实在让慧太妃抓狂。 “你是打定主意要把我幽禁?凤霖母子离京,德妃母子幽禁,丽妃幽禁,还剩个贤妃……先帝的一后四妃,你都打算处置了吗?” “您多虑了。齐太后跟着儿子一起离开皇宫,会找个好地方隐忧,从此后含饴弄孙,过的可比宫里舒服多了。德妃和二皇子被罚守陵。三五年后兴许也像齐太后母子那般。虽然不能皇袍加身,可一世逍遥,也算不枉此生。 至于丽妃。 她先前加害凤戈,凤霁又和外人勾结,害了不知道多少性命。 自然不能豁免。 等四殿下成了亲,贤太妃便会搬到四殿下的府中,从此儿子,孙子相伴。不知道多自在……” “从没听过先帝宠妃能出宫的!凤戈,你疯了……祖宗的规矩都敢挑衅?” “……娘娘这话说的迟了些。祖宗规矩里应该有一条,娶外族女子者,不得称帝。可凤戈娶了我,依旧称了帝。所以祖宗规矩……不是死的。只要有心,世上无不能为之事。” 第七百零二章 情愿一世被惑 第七百零二章情愿一世被惑 萧樱不提还好,她这一提慧太妃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她当初没觉得凤戈能成功娶到萧樱,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宗人府那几个老顽固,当年她进宫时便横加阻拦。 嫌弃她只是商家小姐,觉得以她的身份进宫直接封妃辱没了皇家颜面。当时庚帝坚持,她这才能被封为慧妃。当初横加干涉的宗人府,这次竟然由着凤戈娶了萧樱。而且萧樱如今还是皇后。 慧太妃气的肝疼,将宗人府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一个蛮荑女子,想必有妖法。你把凤戈迷惑至此,再迷惑几个宗人府宗老不过是举手之劳。” 慧太妃这话恶意满满。 迷惑这词,放在哪里都不算好听,尤其她先提凤戈,再提宗人府。 凤戈和她什么关系? 慧太妃虽然神情矜持,可说出口的话却委实和她的形象不太搭。慧太妃以为萧樱一定会生气,生气便会暴露她的本来面目,上次萧樱在她面前可是张狂的很……凤戈一定没看到萧樱那么张狂的一面,如果凤戈亲眼看到,便不会觉得萧樱是个可心的姑娘了。 慧太妃想的挺好,惹萧樱生气,进而让萧樱发狂,好让凤戈看到萧樱所谓的真面目。可是她又一次失策了。 萧樱对于她的指挥没有丝毫表情,即不焦急也不担忧,反而眼中露出盈盈笑意。 慧太妃心中一紧,下一刻凤戈已经冷冷的开了口。“朕愿意被其所惑,时间是一辈子。” “你……你便这么当皇帝!任由一个女人在你生母面前耀武扬威?时间久了,她可是要越过你……独揽大权了。” 慧太妃最在意的是权势,庚帝活着的时候,她被齐皇后压制,还有个德妃处处挑衅。 她没有机会。 如今凤戈当了皇帝,她终于熬出头了。 又多了一个萧樱! 长宁郡主,长宁公主,长宁皇后……一路高升。凭什么萧樱便这么好命?她得不到的,萧樱轻意得到了。甚至凤戈竟然还对萧樱一心一意,一幅这辈子只守着萧樱便知足的呆蠢样子。 “越便越过了,独揽便独揽……我都没说什么,母妃反倒替我着急,真是辛苦母妃了。” 什么叫越过便越过了?独揽便独揽?这太子之位凤戈和几个兄长争的头破血流,难道不是因为渴望权势?难道他会把权势拱手相让?慧太妃自然不能理解。“你这个皇帝难道是因为长宁才当的吗?” 慧太妃冷硬的问道。 这自然是赌气的话。没有哪个男人头破血流的争来帝位是为了一个女人。 男人渴望权势是天生的,是浸在骨子里的,这点不会更改。就像凤霖,凤晔,凤霁……他们对于皇权的渴望让他们铤而走险。得到皇位后难道会轻意拱手相让?可是凤戈却轻飘飘的说萧樱篡权便篡权了,他不在意。 慧太妃不能题解,自然生气。 所以才会问出那句男人听了都会觉得被侮辱的话。谁也不敢承认自己在意一个女人在意到可以舍弃身家性命的地步。 慧太妃觉得自己教训的对,这次凤戈应该没话可说了,可是……“是啊。如果不是为了保护长宁,我何必要费这一番力气。母妃今日问起,我也便如实交待了……我就是为了长宁才争这个皇帝的,只有当了皇帝才能保护长宁,她做皇后,这世上便没人敢欺负她了。便是母妃,以后也要三思而行了。” 慧太妃觉得这辈子的气,都集中在今天一天了。 而且这气,全是来自凤戈。 他在威胁她,为了长宁!为了一个蛮荑之女。 石御医缩在角落里,心道好大一出戏啊。他知道了皇帝的秘密了?会不会被皇帝杀人灭口啊。 石御医一直有些奇怪,几位皇子,数这位五皇子不声不响,可却做成了最大的一件事。他到底有什么动力呢?能让他不计一切,以先帝幺子的身份成功夺下太子之位。原来是为了一个姑娘。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太像样子。 好男儿志气强。怎么也得说为了天下苍生啊。理由自然越冠冕堂皇越容易让人信服。 可是石御医听了凤戈的话,却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为了保护自己的心上人,所以拼尽全力登上帝位,然后迎自己的心上人入宫,扶上坐上皇后宝座,这样的感情让石御医这个心如磐石,只装医术的心也有些动容。 他看向慧太妃,心道争什么? 男人娶了媳妇大多忘了娘。何况慧太妃这个亲娘还是个不着调的。 年轻皇帝宠媳妇理所当然。而且这个皇位,其中不知道有多少长年的辛苦呢。慧太妃但凡聪明点,都不该和长宁皇后争这个高下。 她只管颐养天年,好吃好喝便是了。新任帝后这点上都不会亏待慧太妃了,可是慧太妃却想当这后宫之主,做后宫真正的掌权之人,简直痴心妄想。 反正石御医是看不透慧太妃,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得折腾。折腾还折腾不出个所以然来,次次靠着饿肚子装病。而且每次装病也没她占到什么便宜。在先帝那占不到,在年轻皇帝这里更是铩羽而归。她图什么呢? 别说石御医不懂。 或许连慧太妃自然都不知道吧。她只是觉得终于熬出头了,她该扬眉吐气,做个人上人了。这些年在宫里,她处处被齐皇后和德妃压一头。 明明她是后宫第一美人。 该圣眷不衰的,可是最终她的圣宠却是昙花一现。她不甘心啊。好在凤戈争气,这时候慧太妃庆幸自己生了个儿子。 可是结果却是,凤戈根本不屑理睬她。 所以慧太妃才会折腾来折腾去,总要折腾出个结果来。 凤戈在意名声,自然要做个孝子,这便是慧太妃的机会。利用凤戈的孝心,成为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便是齐皇后和德妃见到她,也要顶礼膜拜。 想法是美好的,只是现实骨感的让慧太妃绝望。她的儿子当着她的面直言,是为了一个女人才起了争位之心,也是为了保护这个女人,让她不被人欺负,所以才最终问鼎帝位。 他为了保护长宁,为了让长宁不被人欺负。 便送给长宁一个皇后之位。 这简直,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你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你竟然说的出这样的话。你对得起凤氏列祖列宗吗?” “我为什么要对得起他们,我对得起长宁便够了。今日我和长宁来给母妃请安,如今安也请了,我们还要回齐太后那里用晚膳……便不打扰母妃了。” 既然话都说开了,凤戈便无所顾忌了,竟然直接拉了萧樱的手。 萧樱神情怔怔的,还在因为凤戈刚才的话而失神。便不声不响的被凤戈拉着往外走。石御医一见,也赶忙跟上。继续留在这里,小命恐怕危矣。 他可不想承受慧太妃的怒意。 “站住。凤戈,我生你一场。你最后却为了一个女人而如此忤逆我。你今日若是跨出宫门一步,便别认我这个母亲。” 凤戈很想笑,他也真的勾了勾唇角。 他真的很好奇慧太妃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凤戈少她不能活?小时候没有母亲庇护,他摸爬滚打的长大了,如果有他的阿樱相伴,他难道还会需要一个所谓的母亲。 凤戈步子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向外走着。 “凤戈。你这个不孝子……” 萧樱步子停了停,她听不得有人这么骂凤戈,谁也不行。凤戈护着她,她同样可以反过来护着凤戈。可是凤戈拉着她的力气有些大,萧樱挣了一下没有挣开。 “……不必理会。我不在意,这话便伤不到我分毫。” 萧樱轻叹一声,跟着凤戈的脚步。 就在凤戈跨出殿门之时,突然驻足回首。 慧太妃一直在辱骂诅咒凤戈,全然不顾自己高冷的形象,此时的慧太妃,哪里还有丁点惹人怜爱之处,简直就像个市井泼妇,和人站在集市上对骂的即视感。 凤戈突然驻足,慧太妃诅咒的动作一顿,她以为凤戈终于屈服了。高兴的动作还没来得及显现在脸上,凤戈挥了挥手。 下一刻,有护卫执枪上前。“从此后,不准慧太妃踏出这道大门一步。” 护卫冷声领命,慧太妃眼前一黑,她以为这已经是她今日所承受的极限。凤戈下一刻目光阴沉的扫过慧太妃。 然后再次冷冷的开口。“朕刚才所罚,一棍不能差。”凤戈说完,不再停留,领着萧樱跨出大门。随后大门轰隆一声在萧樱和凤戈的身后紧闭,紧闭的大门中传来压抑不住的哭声。 那些即将挨打的婢女们终于被吓哭了。 不知道那位忠心耿耿的老嬷嬷会不会哭。 “不该带你来的。”凤戈有些歉意的道。萧樱摇摇头。“她总归是你的母亲。”“母亲……如果能选,我宁愿自己没有母亲。阿樱,这世上,我最亲的人,只有你一个。”他在告诉萧樱,慧妃在他心中已经彻底死了。 “其实,明明不必这样的。” 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萧樱不懂。 “是啊,明明不必这样的,可是她偏要选择这条路。殷家人都很固执,其实她这样……也不算出乎我的预料。这样也好,从此后,我保她衣食无忧。只是,再不会让她有机会兴风作浪了。”不管慧太妃心里有没有下一步的计划?是打算把凤戈不孝顺她,在言语上威胁她的事情宣扬出去,还是多编排一些凤戈不敬长辈之言,她都没有机会了。 那一宫的人,自此后永无出头之日了。 这时候凤戈侧身看向石御医。石御医一直悄悄跟在后面。 那如炬的目光看向他的瞬间,石御医便举起一只手发誓道。“臣什么都没看见,臣只是个郎中……只管看病,其余的皆入不得臣的眼。” 凤戈赞赏的笑笑。“石大人真是个人才。” “陛下谬赞。”石御医心想,这位年轻的帝王才是真的人才。 他似乎早就料到了慧妃今天会上演这样的一出戏,所以昨天便通知了御医院,今日让他轮职。 慧妃宣御医,他在宫中,离的最近,自然由他出面。母子那场对峙,年轻皇帝似乎也没有让他避嫌的意思。 这是……早就打定主意让他看了这场皇室密辛,然后……“那么今后慧太妃就麻烦石大人了。” 石御医愁眉苦脸,果然如此。天下的秘密没有白听的。他知道了年轻皇帝最大的秘密,然后便被这个秘密‘绑’上了贼船。“……遵旨。” 凤戈笑笑,对石御医挥挥手,终于大方的放走了石御医。 “真的要幽禁慧太妃。” “这是最好的法子,眼下朝中动荡,暂时先如此。等朝局稳定下来,再给她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送她过去颐养天年。” 没了母子那层亲眼,慧太妃在凤戈眼中不过是先帝的一个宠妃。 不送她去庵堂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事情最终还是如此,萧樱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了。 慧太妃之事应该能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她得把心思放在花楼案上了。想着那一张张花儿似的小脸,那沉甸甸的越垒越多的数字,萧樱心中一声轻叹。 “我们才成亲,该是欢天喜地的时候。烦心事不要多想。” “恩。不想,我们先去齐太后那里一起吃个晚膳,然后回我们的樱歌院。” 萧樱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齐太后忧心忡忡的,直到见到萧樱和凤戈露面,脸上神情才缓和了些。凤戈也没瞒着她,直接将结局如实相告。齐太后重重一叹。 “她这些年性子越发的偏激了,事到如今都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先前是想得到父皇的宠爱,做后宫第一宠妃。父皇先去后,便想当后宫第一权妃了。”凤戈一点不留情面的直言道。齐太后轻轻摇摇头。“你这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慧妃那边……罢了,由她去吧。你不方便出头,这事由我来做。我会下道懿旨,就说慧太妃最近身体不佳,闭门养病。” 第七百零三章 宫里宫外 第七百零三章宫里宫外 齐太后反正快离开皇宫了,也不在乎多背个刻薄的名声。 就当齐太后和慧太妃不和,两人相斗,慧太妃最终败北吧。 “多谢太后。” “一家人何必言谢。我们今晚算是吃顿团圆饭吧。吃过这顿饭……我们要开始打点行装了。皇陵那边已经收拾妥当了,我会带着凤霖给先帝守陵三年。三年后,我们便在附近寻个落脚处,从此后闲云野鹤……这个天下,便托付给你的长宁了。” 一旁凤霖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意,神情间没了以往的戾气,顾迎月浅笑着陪在一边,身上有股安宁的气质。 云驰和齐太后眼光很好,给凤霖挑了个最适合他的妻子。 “大哥,我敬你一杯,若是将来兄弟有什么为难之事,还请大哥不吝援手。” “一定。只要五弟开口,大哥赴汤蹈火。这天下总归是我凤家的,我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的。”凤霖真的懂了很多,以前觉得理所当然的事,现在想起来觉得汗颜的很,以前齐太后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如今却觉得自己母后聪明睿智,说话句句有理。 他本也不是多有本事的人。 以前行事,也多是幕僚怂恿。 就算当了一阵子监国,也多是靠着朝臣们自觉。如今回想起来,他真的没做过什么有建树的事。 他自己都不明白,那时候怎么能一天到晚的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块当皇帝的好料呢,他听的多了看的多了,眼见着凤戈焦头烂额,朝臣们有的阳奉阴违,有的曲意逢迎……真正做事的朝臣少之又少,以前他看不透的,如今终于能看透几分了。凤戈和长宁联手应对起来都显得很呼气,若换成他,凤霖简直不敢想像。 母后有一句话说的不错。 当初是他太过异想天开了,以为只要夺得太子之位,这天下便是他的了。 天下成了他的,同时责任也重了,肩上担子重的会压弯他的脊梁。 他很佩服凤戈,临危不乱。连宗人府的宗老都敢怼。宗人府是多么讨人嫌的存在,凤霖以前便是连路过宗人府也要绕路,生怕招惹上哪个宗老。 可是凤戈丝毫不给面子,刚才齐太后还说起了这些,说是宗人府如今故意在找萧樱麻烦。虽然宗人府在册后这事上没捣乱。可心里也不痛快,所以才会在凤戈大婚时宴席上出面为难。当时的情况是宗人府宗老闹着要让萧樱露面。 说是要给皇后请安。 齐太后语气含着怒意说哪有让新娘子露面的道理。 大婚和封后同一天。自然该有个侧重,满朝文武都知道萧樱身体不好,所以凤戈才会免了繁文缛节。凤戈已经很明白表示大婚为重,封后是凤戈送给萧樱的锦上添花。虽然在别人看来这个侧重点似乎不太合适,可想到萧樱的身份……人家可是萧氏的公主,如今嫁给凤戈,凤戈为帝,她为后。实在是顺理成章的事,也没有什么高攀不高攀一说。所以凤戈才会这样决定。 而且庚帝故去时间不长,封后太过铺张也确实不妥。 这样的安排也没什么不妥,可是有些人吃不到葡萄却一口咬定葡萄是酸的,一定要酸上几句。 宗人府首当其冲。可是凤戈丝毫不惧,明明他才登基,还未站稳脚跟,此时不宜和宗人府交恶,可是凤戈却特立独行。这点凤霖其实十分佩服,他不像齐太后,齐太后认为此时凤戈应该示弱,暂时让一让宗人府。凤霖觉得不妥,宗人府越发的张狂了,敢在皇帝大婚宴席上暗讽皇后。若是凤戈纵容,对此视而不见,会让满朝文武耻笑的,一旦在朝臣眼中扣上无能的帽子,那他这个皇帝将举步为艰,所以凤戈寸步不让。 以前凤霖看凤戈,只觉得俊俏的让人厌烦,如今再看,只觉得那张俊俏的脸上,有着他不及的从容的缜密,果断的坚毅。他,自愧不如。 “大哥放心,我一定极尽所能还百姓一个清平盛世。” “有你这句话,大哥便放心了。来,我敬五弟一杯。祝五弟……早日肃清朝中奸邪,和长宁百年好和。” 凤戈露出真心的笑意。 和凤霖碰了杯,然后满饮杯中酒。 齐太后看着兄弟两个化干戈为玉帛,欣慰的笑了。一旁顾迎月脸上也露出几分轻松来。她这人没什么野心,只想找个疼她的丈夫,然后一辈子相夫教子。凤霖虽然风评不佳,而且前阵子还收了个花楼出身的小妾。 可他毕竟本性不坏。 顾迎月心中暗自庆幸,好在凤霖知错能改。 一旁又有齐太后时时叮嘱,想必不会再犯什么大错。 她即得了个好夫君,又能让家族更上层楼,顾迎月很知足。 她抬头看向萧樱,只见年轻的皇后娘娘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顾迎月突然觉得心头有些发酸,云大人找上她家时,母亲抱着她哭了很久。说她要嫁的是个过气的皇子,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出人头地。其实云大人并没有逼迫之意,云大人说的清楚,顾家若是不愿,是不会把她的名字上报给齐太后的。 母亲还一脸庆幸,说她运气好,云大人性子虽然霸道了些,可却是个正人君子。 所以她不会被逼嫁给大皇子,母亲甚至说哪怕嫁个凡夫走卒,都比嫁给大皇子强。大皇子那名声……反正不会是个良配。 后来云大人又登了一次门,不知道在书房和父亲说了什么。云大人离开后,父亲便唤她近前。 说他已经点了头,同意云大人将她的名字上报给齐太后。再由齐太后甄选。云大人还说,以她的性情,在很大可能中选。 顾迎月当时便懵了。 顾母听到消息,更是和顾父大吵大闹了一顿。 后来父亲单独来见她,对她说……云大人看人很准,云大人说大皇子不是个无可救药的坏人。他只是遇人不淑,如今有齐太后坐镇,大皇子定能悔改。 在齐太后在,定能保凤霖这辈子衣食无忧,虽然不一定大富大贵,可姑娘嫁人,嫁个好夫君才是第一位的。 这门亲事,即能让她嫁个如意郎君,又能让顾氏得到益处。 最终她被说服了,可是顾夫人不相信,抱着她哭了几天。出嫁前还抱着她念叨苦命的女儿呢。 直哭的顾迎月心里越发的忐忑。上花轿前,父亲几次叮嘱她,让她凡事多和长宁学,还说云大人叮嘱过,只要和长宁搞好关系,对顾家和她都大有好处。 顾迎月是个听话孝顺的,虽然心中忐忑,可还是点了头。 以前只听说过长宁,说她名声不好,说她性子不好,可真的和长宁接触后顾迎月才发现,外面的谣言一点也不可信。 她只是静静坐在年轻皇帝身边,周身那股气势……不是威严,也不是平和,而是一种让人一看便觉得舒服,便觉得心安,似乎只要她在,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需要怕。 因为她会解决,年轻皇后生的瘦瘦弱弱的,可是却有种让人安定的气质。齐太后发现顾迎月在看萧樱,轻笑着道。“是不是觉得长宁和外面传言不太一样。” 顾迎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上花轿前,父亲叮嘱我多向长宁学。不管遇到什么事,只管听长宁的吩咐,我先前不懂,如今却是懂了。长宁,真的很让人安心。” 齐太后有些惊讶。很快释然的笑笑:“是啊,长宁是个让人心安的姑娘。这人长相年龄没有关系。她明明年纪不大,比月心还要小上两岁。可是就是让人感觉踏实,只要有她在,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忧,不管出了什么事,她都能轻松解决。”“是。母后说的是,我也是这样的感觉。”顾迎月笑着点头附和。 齐太后更喜欢这个儿媳妇了。 通透。是个好姑娘,配她的儿子,有些委屈了。 想到这里齐太后将顾迎月的手握在掌中。声音不大,语气却郑重的道:“你放心,有母后看着,凤霖这辈子都不敢欺负你。”顾迎月心中微震,她没想到齐太后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谢谢母后,儿臣很庆幸能嫁给大皇子,能唤您一声母后。” 齐太后笑着摸了摸顾迎月的头发。 是她庆幸,庆幸凤戈和萧樱真心替她和凤霖打算,尤其是萧樱,顾迎月明面上是云驰挑的,实则只有萧樱这样细心的姑娘才能选出顾迎月这样性情的姑娘来。 出身不算高贵,可也不算低微。 家中次女,所以顾家才舍得让她嫁给一个失势的皇子。 顾家一门清贵,顾父更是个正直不阿之人,才能拨云见日,不会人云亦云。顾迎月本身性子也好,即不软弱也不过份刚硬,足见顾家家风正直。 找到这样的人家并不容易。“长宁,多谢。” 齐太后没有多说,只是举杯敬向萧樱,萧樱也没有解释什么,笑着喝了酒。 然后和齐太后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相比宫中这场还算圆满的家宴,华王府就有些鸡飞狗跳了。 德妃闹着要去华王府,寻死觅活的闹着要和儿子住在一起,齐太后觉得烦,再加上她也有意在离开前肃清一下后宫,替长宁清一清这些魑魅魍魉,所以最终允了,让人送德妃去了华王府。 德妃有些意外,她以为自己这辈子注定被关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她闹,她心里不痛快,她不痛快也不想让齐太后好过。更不想让长宁好过。 可没想到,齐太后竟然真的将她送到华王府,德妃自然高兴,能时时见到儿子了。可才第一天,她便和谢菲结了怨。 凤晔成亲的第一天,带着谢菲来给德妃请安。 敬茶时谢菲冷着一张脸,脸上没有丁点笑模样。德妃自然不悦,嘀咕了一句大喜的日子,哭丧着一张脸。难不成谢家要办丧事。 一句话,谢菲掀了茶盘,丝毫不在意一旁凤晔陡变的脸色。德妃气的半天气息才平顺下来,指着谢菲的鼻子骂她丧门星。谢菲也不示弱,回应的话也十分难听。最后甚至说凤晔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德妃的错。 最终的结果是凤晔亲自出手,一巴掌将谢菲掀翻在地。 谢菲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就算如今谢家不及从前,她好歹也是相府千金。 谢夫人怕女儿吃亏,特意多陪嫁了几个孔武有力的丫头。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华王府丫头婆子打成一团。 最终还是凤晔抽出长剑,将一个婆子砍翻在地,才终于制止了这场闹剧。 可这场混乱,还是没能遮掩住,很快在京城流传开来。 到了傍晚,人们提起德妃母子,唏嘘鄙夷皆有。面谢家那位千金,也终于扯了大家闺秀那层遮羞布,什么第一才女?该是京城第一悍妇才是。 能养出第一悍妇的人家,想来也不是什么清贵门庭。一下子谢家本已不算好的名声更是雪上加霜。谢相出门便被人指指点点的,谢家公子去喝花酒,花楼的姑娘指着他说三道四,谢公子性子火爆,自然容不得旁人对他指指点点,更何况都是些地位低贱的花楼女子,于是大闹了花楼,花楼报官,最终谢公子被刑部羁押。 一天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有大事有小事,而萧樱这一天过的也称得上跌宕起伏。 晚上偎在凤戈怀里,她一声轻叹,虽然挺艰难的,但好歹让慧太妃能安静一段时间了,只是苦了石御医。 “明天我们出宫,云大人暗中送了消息来,说是已经抓到姓封的了,明天便能暗中押送到京。” 萧樱挑了挑眉。 “动作真快,竟然这么顺利,我还以为云大人得空跑一趟呢。” “皇叔行事诡异,他要抓的人,还没有抓不到的。姓封的虽然狡猾,可也狡猾不过皇叔。”“姓封的归案,花楼案应该能正式结案了。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凤戈笑了笑,把萧樱拥的更紧了些。“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陪在我身边,我也会陪在你身边。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无所畏惧。” 第七百零四章 当殿质问 第七百零四章当殿质问 萧樱笑着点头。 “是,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便无所畏惧。” “……审案是明天的事,今天的事我们还没办呢。”凤戈挑了挑眉头,别有深意的道。 萧樱露出不解之色。“慧太妃那边安置好了,齐太后那边也都安顿好了。还有什么没做的?”“你心里眼里便只有慧太妃和齐太后吗?阿樱,你眼中最该看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我。” 所以,他所说的没办的事。难道是……萧樱想,也不知道老天是善待她还是苛责她。 送了一个霸道皇帝给她,可是这厮一到晚上便要闹腾啊…… 皇帝大婚,罢朝三日。第一天他们给齐太后和慧太妃请安,第二天帝后设宴,宴请文武百官,他们不是嚷嚷着给皇后娘娘请安吧。凤戈便给他们这个机会。只是今天宗人府几位守老却告了假,说是病了。 云驰带头给萧樱行了礼。 诸人面前各有小几,上面摆着几道菜式。 菜色自然是好的,不过百官显然对跪坐在皇帝身边的年轻皇后更感兴趣。 长宁。 这名字这一年多时间,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最初的笑柄到了如今一国之后。上次长宁上殿状告凤晔,那时候人们只是觉得这小姑娘胆子真大,而且性子挺倔强。 当初对凤晔死缠烂打,如今和凤戈走到一起,转头便对凤晔下了狠手。 虽然二皇子动手确是不妥。 可深更半夜的,她也不怕连带着自己坏了名声。 反正这事放在别的姑娘身上,肯定是做不出的。可是萧樱做的十分坦然,最终竟然让凤晔丢了王位。最终连太子之位也一并拱手相让了。新皇帝眼下还辨不出性情如何来。实在是这位五殿下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可一出手就是杀招。 先前还有人觉得凤戈命好。 也是几位皇子不争气,窝里斗的厉害,让凤戈坐收渔翁之利。后来才知道,五殿下在京城虽然名声不显,可在诸郡,名声却是极佳。 甚至可以说,只有五殿下继位,诸郡才能平安无事,换了任何一位皇子继位,都得引起一片震荡浩劫。明明也没见五殿下怎么动作,怎么就有了那么高的声誉…… 这时候朝臣们才反应过来。 凤戈也是有野心的,只是他用的方法和别人不同。 他并没有试图在京城和几位皇子争权夺势,他的眼光放的更远,更广。 所以最终凤戈胜出,似乎也是情理之中。更让人惊奇的是,他竟然娶了长宁。那可是萧氏的公主,历代凤帝可没一个能娶外族女子为妻,更别提册封为后的。 他怎么做到的? 而且这次依旧像上次争太子之位似的,不显山不露水的。 宗人府最喜欢鸡蛋里挑骨头了,这次竟然没有出声。而且两日前大婚宴上,新皇帝竟然直接驳了宗人府那位最有辈份的宗老,他们先前猜测新皇帝和宗人府关系亲厚的事显然是子虚乌有的。 有人担心宗人府借着推举凤戈继位,进而拿提新皇帝,最终把持朝政。 现在这个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因为新皇帝看起来和宗人府关系并不好。 从今天帝后出面宴请朝臣,而宗人府全体告假就能看出。 大家心思各异,不过对于坐在皇帝身边那个年轻的过份的长宁皇后,没人敢轻视。 那是个……怎么形容呢。第一眼看到她,只觉得心神平静。她不言不语坐在皇帝身边,似乎便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第二眼则发现长宁皇后虽然不算倾城美人,可相貌确是恰到好处的。添一分则过,少一分则亏。眉眼淡淡,恬静怡然。 她抬眸轻扫。 每个被她目光扫过的人,都不由得正襟危坐。 仿佛她不需开口,便能知道他们心中所想。 可偏偏她神情温婉,看谁似乎眼中都带了笑。 有人轻叹,小小年纪,便已如此。这位皇后娘娘着实不简单。 有消息灵通的,不由得想到最近长宁做的几件大事。最初还曾心中暗暗嘲笑五殿下没眼光,怎么挑来挑去挑中这么一位。 不在家里老实的相夫教子,偏偏喜欢出入府衙刑房。 做的事情哪件是姑娘该做的? 这么个姑娘……娶回家也是家无宁日。甚至有人还曾以长宁当反而教材,训斥自家女儿。让女儿处处不能学长宁,长宁如何做,她便反着做,那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可是此时此刻。 他们看着举止端庄,目光清明的长宁。突然觉得傻的是自己。 千篇一律的姑娘有什么意思。养来养去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有像长宁这样,看上去温温婉婉,实则能和男子比肩的姑娘,才是世上难寻。 大多数朝臣只是对长宁感兴趣,并没有真正挑衅之意。 皇权至上,服从是种本能。见过帝后,心中便踏实的,想着要好好辅佐年轻的皇帝,争取当皇帝的左膀右臂。 可也有些恃才傲物之人,觉得皇帝和皇后都太年轻了,对于私下里听来的关于长宁的谣言并不相信。 一个小姑娘,一年前还是个什么都不懂,性子刁蛮之辈。难道在外面流浪一年,便学会了一身本领。 验尸?破案?辑凶?听说似乎还和人斗过阵法? 件件让人匪夷所思。 他们也并非想要挑衅皇权,他们佩服凤戈,他们臣服新皇帝,可是对皇后,却只是表面恭敬。若让他们像忠于凤戈那样对长宁表忠心,他们做不到。 丞相有两位。 一位是谢相,他如今已经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跶的了。 另一位便是娄柏昀,娄相。这位算是祖上荫蒙。因为他的父亲是前任左相,前左相年迈,告老还乡,举荐了自己的幺子。 庚帝感念娄家几代忠良,遂点了头。 于是娄家最小的公子便接掌了丞相之位。 继位时,这位娄府小公子甚至不到三十岁。他自知年轻,恐压不住丞相一职,所以便自请外放。 外放三年,回京后这个丞相之位才算勉强坐稳。 他和谢相不同,谢相是外放型人格,最喜欢围在庚帝周围团团转,而娄柏昀性子却十分内敛,除了每日上朝,不结党,不交友,不外出。 简直是现代宅男典范。 可是在百官中却十分有威信。 如果给朝廷划分地盘。云驰占了大半江山,另一半便是娄柏昀把持着,而他把持的很随性,很隐密,外人几乎看不出。 可他确确实实手握重权,而且从不参与争权之事。 也就是说,哪个皇帝当皇子他都没意见。 可是,他效不效忠,就得看心情了。 自始至终,从庚帝下旨立凤戈为太子,到庚帝驾崩,凤戈大婚继位,这位年轻的娄相都表现的很是随波逐流。 该参拜参拜,该请安请安,至于旁的话一句没有。 云驰安排的一切,他也都照单全身,没有丁点不悦之意。 可是云驰私下里不止一次提起过这位娄相。说这人……要提防,要戒备。另一方面又夸他是个人才,如果能为凤戈所用,真心替朝廷办事,凤戈能省一半力气。 所以当诸人行完礼入坐后,娄柏昀突然起身,大家的目光瞬间看向他。 娄相年过三旬,模样看起来倒像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身着官袍,却一派书生举止。 行的礼也端端正正的君子之礼。 凤戈神情淡淡的,面上不辨喜怒,娄柏昀淡淡一笑,复又拱手道:“臣听了些长宁皇后的言论,着实好奇。相信诸位大臣也像臣一样,只是不便开口,臣既然占了这丞相之位,总要急诸位大人之急,于是只能由臣来抛砖引玉了。皇后娘娘,坊间传闻可是真的?” 凤戈侧目看向萧樱。 两人离的很近,两张小几也摆的很近。萧樱宽大的裙摆下,两人的手紧紧拉着,萧樱微微加气回握了一下凤戈的手,示意他不必在意。 云驰提醒过他。 娄柏昀这人是个正人君子。他便是对付谁,也绝不会玩阴的。 所以这样的人,不管做为敌手还是朋友,都是值得尊敬的。他既然开了口,萧樱觉得是个好现象,至少他心里已经有些属意凤戈这个新君了。 至于她这个皇后……外面传闻确实真真假假。有些传言中,她简直是个无可救药的娇女,性子跋扈,爱慕虚荣,还是个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对凤二殿下始乱终弃。 总之,若是她听到这样的传离,也觉得这姑娘简直就是个斯文败类,不守妇道该沉塘的货色。 有的传言中,她救人无数,本事大的很。几乎能呼风唤雨…… 简直一个天一个地。有时候连萧樱自己都感叹古人这人云亦云的本事真真厉害。堪比现代网络舆论了。 娄柏昀直接开口质问她,在萧樱看来是好事。总比一直入不得这位娄相的眼要强。“娄相,你怎么能这么质问娘娘?太过份了。”谢相见缝插针,希望靠奉承能入了帝后的眼。最近谢相日子委实不好过,所以如今只要有机会,哪怕是见缝插针,他也要在帝后面前驳驳好感。 娄柏昀和谢相不同。 他也一直看不上谢相。所以对于谢相的指控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他开口问,长宁皇帝愿意答。干谢相什么事?多管闲事! 谢相一点也没觉得尴尬,娄柏昀和他压根不对盘,两人平日话都少说。 可当着帝后的面,娄柏昀依旧如此,谢相觉得姓娄的太不识抬举了。胆子也太大了,也许,他能趁机踩一踩姓娄的。想到这里谢相神情越发的恭敬了。 “陛下,娘娘,娄相终归年轻了些,说话分寸欠了些,还请陛下娘娘宽恕一二。” 娄柏昀一声嗤笑。“在下行事向来如此,谢大人担待一些吧。”“娄相,我们同殿为臣,在下不忍见大人触怒天颜,这才开口相劝。在下一番好意,还望娄相体谅。”娄柏昀移开目光,不屑再理会谢相。谢相碰了一鼻子灰,脸色阴霾,此刻只能寄希望于这位长宁皇后像外面传言那般,是个娇纵的脾气,自家女儿谢菲也说她不是个好惹的。 被姓娄的这般质问,她一定会大怒的? 谢相心想自己这次一定能压姓娄的一头。 可是…… 不管是娄柏昀还是年轻的帝后,似乎都没把谢相看在眼中。 萧樱目光中含着淡淡的笑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颇有兴致的反问。“娄相觉得呢?你希望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娄柏昀目光微微一亮。 长宁不怒,不怯场,反而笑意盈盈的反问已经让娄柏昀好感大生。 他这辈子活的太顺遂了,丞相公子,他自己又是个脑筋好用的,别人看三遍才懂的诗文,他看一遍便能背诵。别人觉得晦涩的八股,他觉得不过如此。 小时候历任先生都赞他是神童。 最终接了父亲的班,就算不接班,他自信也能考中状远。他家事好,便不去和那些寒门子弟身那个状元之名了。 从小到大,娄柏昀觉得一切事情对他来说,都不算考验。 读书做学问,当官,都不是难事。 庚帝在位时,他提不起多大的兴致,因为他看哪里都觉得乌烟瘴气的。仅凭他一己之力,无法改变什么。 这点他很有自知之名,庚帝就不是个能做大事的皇帝。 皇帝如此,他们这些朝臣自然是俯首帖耳。 庚帝喜欢老实本份的,他就当个老实本份的臣子。每天上上朝,回家吟个诗做的画,日子过的倒也轻松。可这样的日子,却也熬人,尤其是心中有抱负之人,会觉得度日如年。 某种意义上,他其实和云驰同病相连。 他们都心有沟壑,满腔抱负,可是却遇到一个不能担事的皇帝。 最终只能缩在自己的小院子中,整日浑浑噩噩。娄柏昀眼看着云驰身上的生机一天强过一天,每天似乎都是风里来火里去的,可偏偏脸上笑意越发的耀眼。 娄柏昀想,也许,他也可以。 所以,他才公当众开口。质问帝后这种事,自然算是大不敬。如果自己被斥责惩罚,他想……自己这辈子注定浑浑噩噩了。 可是没有。 年轻的皇帝甚至颇有兴致的反问他,他希望哪句真哪句伪?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 第七百零五章 失子案详情 第七百零五章失子案详情 年轻的皇后甚至颇有兴致的反问他,他希望哪句真哪句伪?有意思,真有意思…… 娄柏昀这样出身的人,虽然本性斯文儒雅,可骨子里便带着傲气而来。 能入他眼的人不多。 云驰算一个。 年轻的五殿下,如今的皇帝算一个。 可能入娄柏昀眼的女子却是凤毛麟角。 世人夸成仙女的谢家姑娘,在娄柏昀看来不过如此,空长幅脸蛋,却没长脑子,那些追捧谢菲的也都是些平庸之辈。但凡肚子里有点墨水的,都不会觉得谢菲是个值得倾心的姑娘。 谢家一直把谢菲当成摇钱树,希望她攀个高枝,好连带着谢家一飞冲天。 谢相为此也是殚精竭虑,挑来挑去,给谢菲选中了凤晔。当时凤二皇子确实前途无量,也不怪谢相看不透。 在当时看来这确实是门好亲事,京城多少女子为此伤心欲绝。凤二殿下那也算是龙章凤姿了,被世人说成和谢菲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谢相一派明显开始亲近凤晔。 没想到最终却是功败垂成。以至谢相如今像条人人喊打的落水狗,只能乱吠寻找存在感了。娄柏昀怜悯的看了一眼谢相,然后才拱手回道。“自然是希望那些好的都是真,坏的都是伪。” 萧樱笑了笑。 觉得这个姓娄的挺有意思的。 云驰说过,百官之中,有几个人可以堪当大用。其中姓娄的便是其一,只是萧樱一直没机会和他结识。 娄柏昀和云驰似乎也有些不对付,二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云驰其实有些小心眼,二人关系不睦,他还要赞一声娄柏昀,可见这位娄相确实高人一等。 今天他当着百官的面,直接开口,反倒让萧樱松了一口气。有些人只要开口,便表示一种认同。 这点,姓娄的和凤戈倒有些像。“要让娄大人失望了,所谓无风不起浪,那些谣言多数都是真的。说我性子骄纵,倒追男人的是真。说我胆大心细,敢为天下姑娘不敢为的也是真。 说我不知深浅,和男人抢饭吃,出入衙门大牢为真。 说我和五殿下情深,生死不离也是真。娄大人具体想知道什么,我挑一个详细说。”萧樱好脾气的道。 娄柏昀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反观殿下诸臣,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 明明长宁皇后和娄相一点也不剑拔弩张。甚至女子开口时,声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是底下诸臣却不由得屏息以对。 和娄柏昀亲近几位官员也不由得微微蹙眉,觉得娄相今天太过僭越了。明明是个挺冷静的人,怎么突然在殿下质问起当朝皇后了。 哪怕这个皇后名声不佳,可她也是皇后娘娘啊。娄柏昀似乎感受不到同僚们的忧心,想了想竟然还真的开了口。“下官想听一听擒人断案这一出。” 凤戈闻言,唇角也带着出几分浅显的笑意来。他也想听萧樱说了说擒人断案这一出。 几桩案子的细节他都知道,有的还和萧樱一同经历,可有一桩案子擒人时他不在京中,那次萧樱冒了大风险,过后他从别处打听到大概情况,却不知道萧樱具体是如何布置的。 “朕也想听,长宁不如详细说说……失子案。” 失子案三字一出,殿下一阵嗡嗡的议论声。萧樱有些无奈的瞪了一眼凤戈,随后转过身看向大殿,目光明明并不威慑,可很快殿上便悄无声息。 萧樱这才缓缓开了口。 “失子案……其实我更想提一提当年抚阳镇的美人案。既然陛下想听失子案的内情。那我便说失子案。 失子案主犯吴峰,是前朝吴氏的旁支,这些年一心想要复辟。失子案便是他们用来复辟的引子……失子案发时,先帝染病,所以精力有些不济。案子破了后,有些地方也是含糊其辞。今天借此良机,我便把失子案内情告诉诸位。 前朝吴氏,尚存余脉。这点不难猜测,毕竟当时吴氏乃是皇室。总有几个死忠之臣千方百计给吴氏留条血脉。只是几十年变迁,沧海桑田,吴氏一直隐居在深山,条件太糟糕了,以至吴氏那仅存的一脉,最终还是凋零了。吴峰是活在世上,血缘最接近吴氏的。所以他振臂一呼,才会有人响应。 当年吴氏灭国,传言是因为吴氏没有开祭坛,献上祭品。所以吴峰计划复辟的第一件事,便是重启祭坛,以此点燃吴氏复辟之火。” 这些内情,有的人早就猜到了,有人却是第一次听说。 当时失子案确实结的仓促。 抓到了真凶,只说似乎是和前朝有关。可是内里详情一直没有没有个说法。 诸人没想到,这事竟然是由长宁口中说出,大家不出得凝神,想要听的更清楚些,百官们甚至忘记了萧樱为什么开口。 娄柏昀也听的很认真。 这些内情他自然早就知晓,甚至知道的比长宁说的还要更多些。 他唇角笑意微收。只听长宁继续说道:“当时案情没有公布,是因为怕动摇民心,那时候先帝病重,恐怕没有精力照顾周全。如今新帝继位,天下初定,这事自然也算不得隐密了。 当时我和四殿下一起暗中追查失子案。 大爱也许会好奇,我一个姑娘家,凭什么能出入衙门,凭什么能大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会查案?我曾流落民间整整一年,一年间吃了很多苦,也学到了很多本事。断案是其一,我还有个压箱底的绝活,那便是验尸。” 萧樱说,自己也可以客串仵作。 一句激起千层浪。 断案还能理解,查案吗?男女都能干的活,只是这里的风俗是姑娘要养在深闺。 长宁毕竟出身萧氏,特立独行些也是自然。可是验尸……“那是仵作的差事啊,娘娘真的能做到?” 有人一脸不敢置信的开口问道。 萧樱笑了笑,发问的人脸上并无嘲讽之色,是真正觉得她言过其实。这样的人萧樱是不会计较的。因为他代表着大多数人,大多数人听到这样的话,第一反应是萧樱在说大话。 “能。” “可是……不应该啊。娘娘金尊玉贵的。” “这点陛下可以证明,当时我流落抚阳镇,身受重伤,几乎丧命,幸亏得当时的五殿下相救。我这才保住小命,因身无分文,无以为报。我能想到的便只有尽全力帮着殿下。殿下当时在抚阳镇查一宗美人案。几个被害人,便是由我来查验的。” “娘娘便是流落抚阳镇,大可以直接身份如实相告,那时的五殿下定然能护得姑娘衣食无忧。娘娘何必那般辛苦?” 萧樱苦笑。“那是因为,我失忆了啊。受伤过重,只一口气吊着,最终虽然活了过来,可是前尘往事皆忘。不怕诸位笑话,这一身验尸的手段,我都记不得是师从何处了。只觉得神奇,一觉醒来便身负异能。这点当时的五殿下,如今的陛下可以做证。” 凤戈点头。 “是。她当时只有一口气,侥幸从真凶手下逃生。我救下她时,也没想到她能活着……” 提起过往,凤戈长长吸了一口气。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不敢细想。 只觉恐怖。 那时,长宁死了,又活了。 他庆幸。可也恨,恨正主走的痛快,让他的小姑娘才到这里便承受如此剧痛。 可正主不走,他的小姑娘便不会来,这是个悖论,凤戈也知道强自己所难了。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因为他的意志而改变什么,可他依旧不愿回想。 他知道萧樱为何这么说。 她想保下谈伍苏。在萧樱看来,不管是前朝的吴氏,还是如今的凤氏。 不管谁当皇帝,其实都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既然是注定的,何必还要让悲剧重演。萧樱今天一口咬定吴氏只有一个旁枝,便是吴峰。而谈伍苏,则被萧樱彻底淹了下来。 原来如此。 娄柏昀目光微闪。 那些传言竟然是真的。他一直奇怪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一年时间,改天换地。 一年前他有幸见过这位当时还是郡主的长宁。只觉得小姑娘养的太宠溺了些。性子委实让人难以招架,别说当时的如日中天的凤二皇子了,便是换成任何一个富家公子,都不会喜欢这么个即跋扈又蛮不讲理的姑娘的。 他当时也挺同情凤晔的。 怎么被这么个草包姑娘缠上,当真是霉运缠身啊。 原来人的蜕变真的能这般彻底! 时隔一年,再见长宁,简直和过去有着天壤之别。 如今含笑而语的姑娘……当真让人惊奇。 经历过重伤,失忆,最终萃炼成这般坚毅之人。如今和年轻皇帝并肩而坐,非但没有丁点不相配的感觉,反而觉得珠联璧合,简直天造地设。 “我们说回失子案。我和四殿下走访了丢失孩子的人家。发现了一些线索。最终推断出孩子可能的藏身之处。一个城内,一个城外,侥幸皆中。城内藏身之地是个闹鬼的宅子。里面虽然没有孩子,可却是吴峰的落脚之处。吴峰擅阵法,这也是他能振臂一呼,便被人拥戴的原因。 有人说阵法玄而又玄。 我倒是歪打正着。那宅子不管从哪里进,走门而入,跳墙而入,都会一头撞进迷阵吧。顾名思义,迷阵迷人心智,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好像所有人处在不同的……空间里。敌人此时上前,我们只有挨打的份。前后进去了两批人手,都是进了院子便石沉大海。 我心觉有异。 两批人都算高手,便是中伏也不该如此悄无声息。 这时候行事便顾不得瞻前顾后了。总要弄个清楚明白的,于是我下令推倒了后院子一面墙。由断墙入,迷阵自破。 没了迷阵,擒下吴峰便很轻松了。 另一路,由四殿下为首,最终救下了一部分孩子。这便是失子案真凶落网的经过。娄大人,听的可还尽兴?” “……一部份孩子。那另一部份呢?” “另一部份孩子已经被秘密送出京城,最终吴峰交待了祭坛所在,四殿下,五殿下和我,还有云大人。一行连夜赶往玉硅,捣毁了祭坛,救下了另一半孩子,只是可惜,祭坛已启,有些孩子已经没法再找回来了。”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 萧樱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嘶哑。 她总也忘不了那些没能找到孩子的母亲们,脸上绝望的泪水。 不管现代还是这里,伤害孩子的人都是人渣。 失子案说到这里,内情几乎毫无保留,尽数说了出来,除了谈伍苏嫡系的身份。 谈冲用性命保下了谈伍苏,萧樱自然不会失信于人。何况冤冤相报何时了。便让所有的恩怨仇恨在此刻结束吧。从此,世上再无前朝余脉。 娄柏昀心想,这位长宁皇后可真会避重就轻啊。她说的,他几乎都知道。他其实更想知道是谁审问了吴峰?长宁皇后吗?她是如何让吴峰开口的? 还有凤霁…… 那位凤三殿下平日虽然不言不语,可性子犟的很。 想从他嘴里撬出消息来,简直难如登天。可他的眼线却打探到,凤霁开了口。 娄柏昀也知道不能再僭越了,帝后已经给了他莫大的面子,而对于长宁皇后给的答案,娄柏昀很满意,他相信只要他一心替朝廷办事,宣布效忠新帝,其中内情他一定会知道的。 “娘娘果真不是凡人。下官佩服,愿替陛下和娘娘效犬马之劳。”这便是效忠之意了。 众众面面相觑。庚帝在世上,这位娄相也经常告假。 庚帝看在前任老相的份上,对娄柏昀睁只眼睛闭只眼睛。而这位娄相可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日子过的稀里哗啦。 先帝交办的差事也是能拖便拖,能延便延。实在不能拖延的,便敷衍了事。 至于上朝,更是能躲便躲,实在躲不开,便像根桩子似的站在那里。 若不是看在娄相父亲的份上,庚帝恐怕早就把娄柏昀扫地出门了…… 这位行事不羁,明明生了张俊俏书生的脸,做的却是离经叛道之事的娄丞相,竟然臣服了才继位一天的年轻帝后…… 第七百零六章 庚帝二十年旧案 第七百零六章庚帝二十年旧案 这实在太让人惊诧了。 几个和娄柏昀往来甚密的官员也跟着起身,拱手抱拳行礼后向年轻的帝后表达了臣服之意。 余下大部分官员虽然都在冷眼旁观,可他们目光微闪,似乎心里都有着自己的打算。 凤戈继位,长宁封后。 他们山呼万岁。 可是如果问这些官员,是真心臣服年轻的皇帝吗?是真的觉得凤戈会是个明君吗?愿意任凤戈差遣吗?愿意把年轻的皇帝视为自己毕生追随之人吗? 其中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如何回应。 做为朝臣,他们忠君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要问凤戈的个人魅力能否征服诸人,让朝臣们心甘情愿为其所用?恐怕还有些难度。 今日娄相之举,无疑是打破了这个僵局。 凤戈缓缓起身,环视诸人。然后沉声说道:“诸位的心意,朕绝不会辜负。若干年后……朕绝不会让诸位后悔今日所言。” 诸人眼光微凝,娄柏昀为首,跪地谢恩。 感谢凤戈给了他们大展身手的机会,感谢凤戈是个不拘一格的性子,他们满腔抱负,便要在年轻皇帝的带领下,却实现。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跪拜大军。 大殿一片肃然,一个……十个……二十个……最后殿下跪了乌泱泱一片。 谢相是最后跪地的,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前一刻他还在殿上讨伐姓娄的,斥责他僭越,不敬帝后呢,怎么下一刻他便跪地行礼,而且帝后的反应……让谢相的心跟着沉了沉。 娄柏昀的清高在京城几乎能和云驰相媲美。 谢相不敢招惹云驰,是因为云驰的出身,他身子里流着凤家的血。 可是姓娄的……只是因为其父位高权重,其父辞官前向庚帝开了口,庚帝很轻松便允了。 姓娄的年纪轻轻,一越便成了娄相,和他比肩。 谢相可是摸爬滚打了十几年,这才有了这样的位置。可是姓娄的呢?招几个年轻公子哥在家里吟诗做对,偶尔办个茶会花会,被人赞一声儒雅无双。朝上朝下竟然无人反对,而且继任后,姓娄的做过什么? 连上朝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庚帝这几年没精神计较。对姓娄的便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这在谢相看来完全不负责任,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得了年轻皇帝的青睐。 这见鬼的世道。 谢相一脸不甘的嘀咕道。谢相抱怨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两人离的近啊,所以娄柏昀听到了。 往日他是不屑和姓谢的计较的。他巴不得姓谢的多围着庚帝转几圈,最好转的庚帝眼中只有姓谢的,他才好无事一身轻在家中闲散度日。 可此一时彼一时。 “……今日陛下和娘娘盛宴款待臣等,这样良辰美景之时,本不适合说些扫兴的话。可有些话臣不吐不快……臣要弹劾一人,此人身居丞相高位,却不念皇恩,不顾德行。暗中和人勾结。 借机哄抬京城物价。 大发国难之财。 这还只是在京城,远离京城,更是肆无忌惮。以至庚帝二十年冬,数百饥民饿死在街头。” 庚帝二十年,就是两年前。萧樱倒是听缪小公子提起过,说是那年冬天特别冷,不少地方冻死了人。 偏偏那年夏天有几个郡还遭了水患,秋粮颗粒无收。 好在太平郡还算太平,百姓好歹有饭吃,虽然冷的厉害,可是填饱了肚子,似乎人也暖和些。 不过太平郡外,似乎传出有大股流民南下。 她闲聊时也和凤戈提起过,凤戈说自己那时候‘醉生梦死’,太平郡的大事小情由殷氏把持着,他这个傀儡能做的也只是不让自己郡里的百姓饿死,至于太平郡外……他便无能为力了。 萧樱不喜欢凤戈那幅自嘲的语气。 也心疼那时的凤戈,那之后便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了。 萧樱只知道,庚帝二十年是个灾年,可到底因灾死伤多少人,那灾又闹到何种程度,萧樱便不知道了。 今天突然听见娄柏昀在殿上提起,不由得目光微沉。她扫视诸人,似乎娄柏昀所为出乎所有的意料。连那几个和他共同进退的官员,脸上也露面惊诧之色。 似乎没想到娄柏昀竟然选在这样一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他弹劾的是谁?似乎不言而喻。 丞相有两人,一个姓谢一个姓娄。如今娄柏昀开口所说的,自然是谢相。 谢相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姓娄的竟然反咬他一口。他不过说他说话办事有失规矩,同殿为臣,他还是给姓娄的留着面子的。 而且庚帝二十年的事…… 当时庚帝都没有说什么。 难道时隔两年了,新皇帝还要追究不成? “娄相,说话要讲个证据。当年我是奉旨赈灾……我不敢说自己行事万无一失。几百人冻死街头,要问责。似乎当地县令才是罪魁祸首。至于你说的借机哄抬物价?大灾之年,物价上涨,这道理谁不明白。 何况我们谢家只有几间铺面,放在京城这样首富云集之地,实在不算什么。 就算谢家铺子里所有物价翻上几翻,也影响不了大局。娄相此番指责……好没道理。” 旧事重提,殿上诸人皆沉默以对。有些胆小的,甚至大气也不敢出,庚帝二十年的事……似乎是个雷,谁也不想去踩。 萧樱看着这些脑袋低垂,一幅他们不想参合的朝臣,心知其中必有隐情。如果她所猜不差,这件事不止牵连谢相,恐怕……牵扯颇广。 萧樱看向凤戈。 凤戈沉默着,脸上神情不辨喜怒。 “我既然开了口,自然有证据。陛下,臣请陛下替那几百无辜枉死之人昭雪。” “庚帝二十年……好的很。谢爱卿,娄爱卿。二位留下,其它诸臣,跪安吧。”朝臣们似乎松了一口气,这时候也不想看热闹了。 热闹固然好看,可也得有命看啊。 庚帝二十年……实在是个禁*忌话题。 平日不言不语,也不太管事的娄柏昀第一次要有向朝臣,向皇帝尽忠之意。可一开口,便提到了庚帝二十年…… 那件案子,是庚帝亲自下了封口令的,而且……庚帝当时的态度很明显。不予追究,不管当年谢相做了什么,似乎庚帝都替他担下了。 没想到凤戈初继位。 便有人将庚帝二十年这几字当殿说了出来。而且开口之人竟然是娄柏昀。 一个因祖上功绩,被皇帝破格提拔的年轻人。他既然表了忠心,此时最该做的难道不是处处听命行事,急皇帝所急,忧皇帝所忧。替新皇帝开缰扩土,身先士卒? 可他却在表了忠心后,立时提起了庚帝二十年。 而且当着满朝文武毫不遮掩,直接将矛头对准了谢相。 鹬蚌相争,朝中左右两相相争……大家虽然好奇结局,可没准愿意留下。就算喜欢听八卦,可也得先保小命啊。 很快,殿上退了个干净。 最后凤戈使了个眼色,内侍喜来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还不忘替几人关上了殿门,诺大的宫殿,最后只有四个人。 年轻的帝后。娄柏昀和谢相。 刚才朝臣们都在时,整个大殿显得挤巴巴的,甚至在种呼吸不畅之感。可突然间人都走了,只留下摆着残羹的小几,却显得大殿出奇的空旷。 谢相似乎吓的不轻,脸色惨白。 反观年轻的娄相,身形比直,面上神情十分镇定。 萧樱微微垂头,心想自己真是个劳碌命!庚帝二十年……这几个禁*忌字眼,看来要重见天日了。 凤戈没有开口,谢相和娄柏昀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君臣便这么沉默的对峙片刻。 最后还是心理承受能力最差的谢相开了口。他扑通一声跪倒,一个头磕到底,然后以头呛地,踉跄上前几步。 “陛下,下官真的没做过娄大人所指的那些事。哄抬物价?饿死饥民?下官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天子脚下胡作非为。娄大人,下官确实和大人不太对付。可大人也不能因此冤枉下官啊。 我谢家虽然不敢说一门忠烈。 可我谢家对陛下的忠心那是可昭日月的。 这些年我谢家受先帝大恩,服侍先帝兢兢业业,绝不敢有半点敷衍之心。 先帝故去,对陛下,下官也是极尽忠心之能事。下官对陛下的忠心,绝对不会比娄大人低。 当年…… 陛下必是生下官的气了。下官没有看低陛下的意思,实在是太平郡离京城太过遥远了。下官……心中不舍。”谢相有些口无遮掩,他一心想求得凤戈的谅解。 为此几次找机会想把这事和凤戈说开。 可一直苦无机会。 凤戈没时间见他,谢相简直百爪挠心,他已经悔青了肠子。 如果早知道……早知道有一天凤戈会继位。当年他绝对不会强行阻拦女儿和凤戈。 可说到一半,他意识到长宁皇后也在。 这时候说的太清楚,难保长宁不会吃味,谢相及时意识到,最后一句说的模棱两可。 谢相以为自己足够机智了。并没有说出什么皇后不爱听的话来。可她是萧樱啊……有什么事情是她猜不出看不透的? 谢相想说什么,她一眼便看透了。谢相后悔了,后悔当初自己极力阻止谢菲和凤戈来往。 如果早知今日,当初他一定极力撮合自己的女儿和凤五殿下这门亲事。 萧樱觉得好笑,这时候谢相抬出谢菲来……他是觉得仇恨值不够,所以来拉仇恨吗? 她和谢菲关系很差,难道谢相不知道?还是姓谢的觉得凤戈看在谢菲的面上,会对他网开一面?凤戈会当着她的面,去照顾谢菲的家人?这简直就是……蠢上加蠢,蠢到了极致。 谢相手脚不干净,这点萧樱一点也不意外。 哪个身居高位的,手脚是真正干净的。 就像云驰,经常有人送上厚礼。云大人有时候也会收,云驰说过。收便收了,收几件礼物罢了,难道还犯了天大的王法? 云驰毕竟出身不凡,手中并不缺银子用。可有时候还是会‘知法犯法’。 谢相一大家子人,据说儿子还是个败家子,仅靠他那每月百十两银子的俸禄,确实不够花用。 而且听说谢夫人极尽奢靡之能事。 家中的首饰可以直接开家铺子了。 和云驰相比,姓谢的便是暗中敛些财,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凤戈和萧樱都不至于去计较。水至清则无鱼,你不能让这些官员真的只靠俸禄过活。 入仕,总要应酬。 同僚间偶尔交流交流感情,总要花银子的。 只要有个度,只要不过界,萧樱和凤戈可以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不过谢相显然早就跨过了界限,而且是大踏步的。这从谢家人身上便能看出来。 谢菲哪次露面,身上衣裳都价值不扉。 首饰更是镶金点翠,极尽奢侈。 美人靠衣妆,自然是美上加美。不过凤戈欣赏不来,也许男人更喜欢谢菲那个调调吧。 凤戈确实打算从谢相下手整治朝纲。娄柏昀今日所为,简直是给凤戈直接修了条康庄大道。萧樱眯了眯眼睛,心想娄柏昀今日所为,是借机表态?还是他看出凤戈的心思,所以才……顺水推舟。 “当年?当年有什么事?” 凤戈终于开口了,不过问的却和案情无关。 谢相有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可见凤戈似乎真的不解,一旁的长宁脸色神情淡淡的。谢相突然想,如果没有这个长宁……也许此时坐在凤戈身边的便是自己的女儿了。如果他的菲儿当了皇后,姓娄的还怎么敢如此胆大包天的当着朝臣的面弹劾他? 而且当年,年轻的五皇子确实对自家女儿颇有几分意思。 这里解释一下,谢相这点误会有点大。当年谢菲为了多见凤戈一面,千方百计和凤月心成了手帕交。 她进宫的次数多,是因为凤月心在齐皇后面前求了情。齐皇后见女儿喜欢和谢菲相处,向来宠女儿的齐皇后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小事。 以至被谢相误会成…… 是凤戈想见谢菲,所以谢菲才会被邀入宫。 这个误会……不仅大,简直大的离谱。 第七百零七章 好大一场误会 第七百零七章好大一场误会 在谢相心中,女儿小时候是很乖巧的,十几岁的年纪,自然没那么多心思。她经常进宫,自然是因为宫里有她惦记的人。 除了凤戈,谢相想不出还有谁值得女儿惦记。 如果凤戈没有丁点表示,谢菲绝不会上这么上赶着…… 或许天下父亲眼中,自家女儿都是最矜持,最高贵的。谢相最初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后来凤戈获罪。谢相这才出面阻拦,再不让谢菲进宫。那时候他这样的做法也没有错,凤戈被贬太平郡,难道让他堂堂丞相家的千金,陪着凤戈去太平郡吃苦。 谢菲那时候已经颇有美名了,留在京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也许最终能嫁给未来的储君,将来登上皇后宝座呢。 所以谢相那时候自然看不上凤戈。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谁能想到几年时间,沧海桑田,最不受宠的皇子竟然登上了帝位。世上若是有后悔药,不管多少银子,谢相一定去买。 他悔啊,悔青了肠子。 所以上次谢夫人放了谢菲出府,谢相其实能及时将人追问。可最终,他默许了。也许谢菲真的能给自己争一条不同的路,谢家也能跟着受益。 如今这形势,嫁给凤晔,谢菲这辈子就完了。 可是最终结果却是……谢相一时间也不知道凤戈是不是真对自家女儿有情。如果有情,为什么不趁机解除这门亲事。 如果无情,当年谢菲为什么经常入宫,而且偶尔提起五殿下,整张小脸便泛红。 这事本也是无声胜有声,彼此心知肚明,可是凤戈突然发问。谢相有些踌躇的看了一眼年轻的长宁皇后。 谢菲几次伤心落泪,都是因为长宁。 两人曾经见过面,宫里一次,宫外一次。每次和长宁见过面,谢菲回家都会黯然落泪。谢相想到京城对于长宁性情的传言,心中认定女儿受了委屈。可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何况长宁背后还有一个萧氏。 长宁不可怕,萧氏却十分可怕。 谢相只能安慰女儿,让女儿尽量避着点长宁。 可有些事情简直避无可避。如果谢菲最终能入宫……便和长宁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事情还没发生,谢相夫妻已经开始心疼女儿了。谢相心里戏太多,萧樱眨了眨眼睛,用眼神示意凤戈……接下来呢? 凤戈冷冷一笑,没有丁点开口给谢相解围之意。 至于娄柏昀,反正他是看戏的,只怕戏不够热闹。尤其是看到年轻的长宁皇后眼中兴致盎然,就差端盘瓜子来磕了。 娄相险些被逗笑了。 他清了清嗓子,决定加把火。“谢相还在等什么?陛下等着谢相回话呢。” 谢相咬了咬牙,最终破罐子破摔的道。“陛下当年未离开京城前,我女儿时常入宫和陛下见面……所以臣才会认为陛下和小女……有些情谊。” 在大殿上,当着皇帝和死敌的面剖析自己女儿的心思。谢相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谢相这话说完,整个大殿一静。好像连呼声都没有了,静的让人心惊胆颤。娄相心道,找死都不带像谢相这么主动的。 这样的蠢货,竟然和他比肩,娄柏昀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陛下未离京前几岁?令千金贵庚?谢相不如直接当着长宁皇后的面直说……当年大人十岁上下的小女儿,相中了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凤五殿下,二人经常在宫中私会……这话说出来,谢大人不觉得臊的慌。先不说真伪,哪有当父亲的会这样编排女儿。谢大人真的让在下眼前一亮。” “小女进宫若不是为了和五殿下见面?还能为了谁?小女这些年心里装的都是五殿下。” 这话出口,谢相觉得最委屈的应该是自己。女儿怪他,妻子怨他,连不学无术的儿子都说他坏了好事。 这阵子谢相本就求告无门,自己丞相的差事也是朝不保夕,家中妻儿非但不体谅,还说尽风凉话。 明明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如今他说出来反倒惹人奚落。他若不开口才是真的傻。虽然不能挽回什么了,可至少让凤戈知道最初他并未阻止他们二人。 后来的事,实在是造化弄人。 “宫中又不是只有五殿下一人。四殿下和三殿下那时候也未出宫开府。何况令千金进宫,应该是拿了齐皇后的牌子,她进的是后宫。你若愣说她进宫只为了和男人幽会。谢家是如何教导女儿的?小小年纪,便做出私会男人的丑事。谢大人,家孝堪忧啊。” “我谢家家教确实不算好。可难道小女拿了皇后牌子进宫是犯了什么大错?” “自然没错。可是谢大人误会了一件事,令千金入宫……和当时的五殿下没什么关系。以五殿下的眼光,那时候是绝对不会相中令千金的。至于令千金到底为什么入宫?其实也不难猜测。 她心仪五殿下,自然竭尽所能的想要和五殿下多见一面。 五殿下当时还不到出宫设府的年纪。可皇子的住处是和后宫隔开的。 令千金若想见到五殿下,只能用迂回之法。何为迂回之法,自然是千方百计和长公主交好。公主去看兄弟天经地义,顺便带着个谢家千金似乎也并不惹人注目。旁人只当谢家姑娘心善,陪着公主胡闹。” 谢相眉头跳了跳。 “你的意思是……我误会了。” “是。谢大人这误会还挺深。你看看陛下……你觉得当年令千金,真的能配上陛下吧?” 谢相自然不敢说能。 凤戈的相貌会让世上任何女子自惭形秽的。 “圣上那时候心里根本未存男女之情。令千金倒是早熟的很。长公主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出身皇家,性子自然有些娇纵。很多小姑娘得了家中长辈叮嘱,不会来招惹公主。可是谢姑娘不同。她故意和长公主交好,然后利用长公主向齐皇后求情,这样令千金才能经常有入宫的机会。她入宫,确实是为了见当时的五殿下,奈何神女有意,襄王无情。谢大人,你真的想多了。” 不必凤戈开口,娄柏昀已经把当年的事情分析了个明明白白。 事情到了这一步,萧樱觉得自己该出场了。 她可是正宫娘娘…… 这位谢大人在这里当着她的面,说她的女儿和凤戈数年前便有私情! 当她是个摆设吗?萧樱瞪了一眼凤戈,虽然这事其实和凤戈无关,是谢菲自欺欺人,谢相自我感觉太过良好所至。 可这人明知道谢菲对他有非份之想,竟然从未想过避嫌。至少得让谢相明白他的女儿只是他眼中的宝,在凤戈眼中连根草都不如。 如今谢菲已经嫁了人,谢相竟然还有脸在这里提起当年的旧事。而且姓谢的嘴里,似乎做错的是凤戈。 是凤戈勾*引了他冰清玉洁的女儿…… 这叫什么事啊?简直本末倒置。“谢大人,当年的事五哥也跟我提了一些。”凤戈故意以五哥称呼凤戈,凤戈果然目光微闪,眼中原本的冷若冰霜似乎退却了几分。 他颇有几分无奈的侧了侧身子,用手臂支着头,一幅任由萧樱发挥,自己完全是在看戏的做派。 谢相心中警铃大作。他没想到开口说话的竟然是长宁。以前他或许还敢在长宁面前充充长辈,压一压长宁的气焰,可此时他只是缩了缩肩膀。相比凤戈,他竟然更怕这个叫长宁的小姑娘。 谢相想,是不是因为女儿总说长宁如何可怕,所以连带着他对长宁,也心存畏惧。 “五哥自始至终,都没注意到凤月心身边跟着个姑娘,自然也不知道那便是令千金,他只是偶尔陪一部妹妹,却被令千金误会成对令千金有意思。可是令千金在他眼中,不过是凤月心身边的宫婢罢了。”言下之意,凤戈压根没正眼看过谢菲。 “当年五哥离京时,令千金倒是追出城外。可是一个对五哥来说连相貌都记不得的姑娘,突然间就……表了衷心。若是换成谢大人,会做何感想?”谢相一脸不敢置信之色。 他不相信,不相信当年凤戈对自家女儿一点意思都没有。 不相信自己一直误会了。 当年他明明追问过女儿,可是女儿只是沉默。谢相以为沉默便是默许。 “这些年五哥远在太平郡,压根便没想起过令千金。五哥回京后,令千金心思又活络了……自己的心上人被别的女儿喜欢虽然是件让人生气的事,可至少证明我眼光不错。可令千金的喜欢委实太过肤浅了些。 我若喜欢一个人,这辈子认定了他。不管发生什么,天崩地裂也好,沧海桑田也罢,心意也绝不会变。 他若是不喜欢我,我虽然伤心难过,可是会后退,退回朋友之间的距离,然后祝福他。好在我喜欢他,他心里只有我。这才成就一段姻缘。” 凤戈挑了挑眉。 用眼神问道。后退?真的会后退吗? 萧樱眨眼回应。自然不会……一定会千方百计追到手的。这么个霸道皇帝,放弃多可惜。 凤戈心情不错,连带着想起庚帝二十年那桩案子,似乎也不觉得多要紧了。他的小姑娘当着两位丞相的面承认喜欢他,这让凤戈全身毛孔都觉得舒展了。 他一脸纵容的由着萧樱继续开口。谢相看着互动的帝后,心神越发的飘摇起来。 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 自始至终,他的女儿都入不得凤戈的眼。 可是……他的菲儿那么美,面前的长宁和谢菲相比,就像皓月和萤火。 凤戈为什么看中长宁?“如今谢家小姐已经嫁了人,谢大人更不该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些了。不管真假,大人该多为谢家小姐多想一些。刚才谢大人那番话若是传了出去,世人如何看令千金?如何看谢氏?倒追男人这种戏码,被令千金演成这样,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天地幽幽,凤戈这辈子只会是萧樱的。 萧樱虽然语气不算多高,可是说出的话却让谢相脸色惨白。 他只是,只是让年轻的皇帝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对谢家网开一面,他已经认命了,谢菲已经成亲了,这辈子她注定跟着凤晔被幽禁。 他没敢再想女儿当皇后的事……可是长宁显然不想放过他。“月公主当年被令千金利用的好惨。利用完了,令千金甩袖便走。月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十分自责。这次我回京后,月公主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谢家的女儿果然了不得,小小年纪,便懂迂回之术,便知道暗中制造机会和男子幽会。谢大人的家学很是……渊源啊。” “何止这方面家学渊源。谢大人敛财的本事更是首屈一指。放眼整个京城,再没人比得上谢大人了。” “姓娄的,你血口喷人。” 不敢反驳长宁,可不代表他会任由姓娄的骑到他脖子上。 “我敢开口,自然有证据。”娄柏昀说到这里,突然神情一变,站到殿上拱手道。“请陛下和娘娘允许下官前往谢氏搜缴……若是不能找到这些年谢大人侵吞的财物,下官愿意领污告之罪。” 谢相原本想反驳的。 可听到最后却闭上了嘴。 “劳烦娄大人了。”凤戈挥挥手,示意娄柏昀可以退下了。 殿中只有谢相一人,他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缓缓抬头迎上帝后的目光。 年轻的皇帝侧头在看他的妻子,似乎长宁的脸够他看一辈子的,明明长宁并不是美人。而长宁,那位年纪比他女儿还要小上两岁的姑娘,则半眯着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陛下,娘娘,老臣……冤枉。” “谢大人不必喊冤了,答案很快便见分晓。我只是想告诉大人……人心不足蛇吞象。” “下官不敢。” “不敢最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谢大人最近绞尽脑汁想找个盟友,最终只有宗人府宗老凤昆接了你的帖子。” “……凤大人身份地位卓然,下官只是想着应该敬老尊贤。” “……庚帝二十年……事情既然发生了,总会留下珠丝马迹的,我若是谢大人,便提前开口,好歹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谢相这下神情终于大变。 “下官,冤枉。” 第七百零八章 旧识旧怨 第七百零八章旧识旧怨 谢相叫冤,萧樱笑了笑,并没有疾言厉色。 “……那就等娄相那边的结果吧。”凤戈淡淡说道,似乎是再不愿多看谢相一眼。谢相心中一紧,此时终于有些回过味来了。 原来自己误会了。 原来自始至终都是谢菲自做多情。 从头到尾,凤戈都未多看她一眼。 虽然有些不能接受,可事实如此。谢相心里涌上一股悲怆之意。 他在官场沉浮多年,自认也还算有几分运气。可是自从庚帝把谢菲指给凤晔后,一切似乎都变了。谢家所有的运气一夕间似乎全散了。 他简直走一步错一步。步步走步步错。 本以为女儿能有个好归宿,最终却把女儿推进了火坑。本以为靠着女儿和凤戈浅薄的几分旧情,能让年轻皇帝对谢家网开一面,却不想弄巧成拙。 不仅没能让凤戈对谢家网开一面,还把长宁皇后给得罪的更深了。如今娄柏昀前往谢家……虽然肯定搜不出什么东西来。 他就算再傻,也不会把所有的家当摆在家中库房里。 可皇帝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以后谢家何去何从。 还有娄柏昀数次提起的庚帝二十年那桩旧案…… 谢家口干舌燥,觉得心里发毛。他觉得自己该继续向凤戈表表衷心。甚至赌咒发誓……只要凤戈能相信他,里子面子齐丢也不算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抬头,迎上的去是年轻皇后似笑非笑的目光。似乎他心中想什么她都知道。 谢相心肝猛的一颤,声音有些发颤的请了安,然后手脚无力的出了殿门。 直到站在殿外,被冷风一吹,谢相心中那股惧意才后知后觉的浮上心头。 长宁……怎么会有那么让人心颤的神情。 以前谢相还当女儿对于长宁的评价太过主观,如今终于明白。长宁前后几次和谢菲见面,真的是没和谢菲一般见识。如果长宁真的不打算放过谢菲。自家女儿恐怕会尸骨无存。谢相轻轻吐出一口气,惧意随后瞬间袭来。 他后悔了。 他错了。他不该……不该心生贪念,以至最终走上万劫不复之路。 喜来远远看着谢相,他有种感觉,今天谢家一定会出事,而且会出大事。 他以前经常看到谢相出入庚帝寝宫。庚帝在位时,对这位阿谀奉承的谢相十分倚重。可能人上了年纪,再加上疾病缠身,心情欠佳。 这时候听些好听的,哪怕明知道对方口无遮拦,很多话都是夸大其词,可庚帝还是喜欢听。 所以谢相那几年连走路似乎都仰着头。他们这些当内侍的在他面前,连条狗都不如。喜来记得有一次,谢相进宫。他端着茶盘退到一旁,也不知道那天庚帝是不是心情不佳,谢相似乎被斥责了几句。 经过他身边时,姓谢的突然发难。 将他手中茶盘掀翻。 然后二话不说的又招呼了几脚。 他命贱,打骂早已经习惯了。 而且以他当时的身份,只能默默承受。姓谢的打了他,似乎终于出气了。趾高气扬的扬长而去。事后,他被内侍总管又罚跪了几个时辰。 那也是冬天,他记得那天夜里飘起了雪花。雪越下越大,他跪在那里丝毫不敢动。最终雪把他包成了一个雪人。 他虽然侥幸不死,可落下了脚疾,每到阴天下雪,腿便疼的厉害。都是风水轮流转,喜来想,老天诚不欺人。 喜来笑了笑,然后缓缓上前。 谢相自然上知道这位喜公公的,他是新皇帝面前的红人,也不知道哪里入了新皇帝的眼,庚帝病逝后,喜来便被提拔成内侍总管。谢相和前内侍总管关系十分亲近。他经常入宫,走动的多了,自然和宫里一些内侍熟悉了。 打点内侍总管上,他向来出手大方。 至于这位新内侍,谢相一点也不熟悉。最近他几乎没什么机会入宫,眼见着那个喜公公向他走来,谢相定了定神,心想天下乌鸦一般黑。 乍得圣眷,自然要利用机会多捞些油水。都说伴君如伴虎,谁知道哪天皇帝一个不高兴,这内侍总管的位子便易了主。 谢相努力堆起笑脸,可是渐行渐近的喜公公,脸上神情却有些难辩。 谢相微怔,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这位喜公公了。他上前恭敬的行礼,别看都是些阉人,可却傲气冲天。不管不管多傲气,他总能用银子砸出条缝子来。 可是喜来不言不语,只是冷默的看着谢相。 “谢相可知道奴才是谁?” “喜公公,如今宫里的内侍总管。如今整个京城,恐怕没有不知道喜公公的人。” 喜来笑了笑。“我和大人也算是旧识……” 一句旧识,直说提谢相一脸疑惑。“旧识……恕下官愚钝。喜公公以前……”这样的对话谢相早就习惯了。 谁不是从陌生人到熟悉呢。 有这样的开场白,他相信这位喜公公很快便会展露欢颜的。 “以前,谢相从奴才身边走动,向来是昂首挺胸的。自然不识得一个小小的内侍。” “喜公公言重了。下官以前经常在宫中走动,莫不是那时候和喜公公结下了缘分。人上了年纪,记性委实差了。一时没有想起,还望喜公公提点。” 谢相心中疑惑渐浓。 这个喜来,他是真的毫无印象了。 难道他和喜来之间,还发生过什么他都不知道的事。“奴才这腿,便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谢相当时好威风……对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当真是说打便打,说骂便骂。谢大人一个眼神,管事的内侍便能闻弦而知雅意。不必谢相盯梢,便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喜来越说,谢相脸上神情越凝重。 他真的不记得了。 他以前进宫,有得罪过他的小内侍,都不需要他动手料理。 自有人为了奉承他,替他把事情办妥。 这些本也是不成文的规矩,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和买卖差不多。 难道,这个来喜也曾经历过那样的事。如果真的如此……谢相两腿有些打颤。 那谢家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是老天要亡谢家啊。 “难道,下官不知道的时候……有人假借下官之名,和公公生过嫌隙?” 喜来心中冷笑。 有些人永远不知道自醒?遇事便习惯性的推诿。假借他之名? “无人假借。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庚帝二十年……冬……” 喜来缓缓开了口,谢相心里一咯噔。庚帝二十年这几个字让他心里发毛。他想逃,可他又不能逃。 只能头皮发麻的极力将喜来的话听进耳中。喜来说,庚帝二十年冬,初雪那天傍晚。 他和谢相有过一面之“缘”。他说自己十分无辜,甚至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便被人胡乱赏了几巴掌。这还不够,那人离开后,内侍总管再次不分青红皂白的罚了他。他这腿疾便是那时候落下的。 随着喜来的话,谢相脑海中渐渐回忆起了一些东西。 那天庚帝骂了他,骂的十分难听。 说他不过是条狗,吠谁咬谁都该听主子的。其实这样的话,庚帝也不是没说过。只是那时候他是庚帝的近臣,庚帝大多时候对他还算客气。 突然间发难,而且错也并不在他。 他完全是被迁怒了。 被骂了一通,他心情不佳。出宫的时候似乎看到一个小内侍远远的闪身相让。 那内侍做的挺规矩。可他那时候最讨厌规矩二字。 于是寻了个由头,打了那个小内侍几巴掌。庚帝迁怒他,他迁怒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内侍。 那个小内侍一直低着头,他甚至没注意那个内侍的长相。 难道……那晚那个小内侍,便是这位喜公公。想到这个可能,谢相猛的吸了口冷气。“下官,下官那天的是无意的……”“有意无意如今再追究也没什么意思。奴才就是想告诉谢大人……天道好轮回。”喜来说完,笑着侧开身子,像那晚那样给谢相让开了路。 谢相这次无论如何也迈不动脚步了。 “喜公公……公公想要什么?只要公公开口,下官一定替公公办的妥妥当当的。只求公公,高抬贵手。” 喜来上前做什么谢相已经心知肚明了。 他是来讨债的。正逢谢家衰落之时,喜来这个阉人来火上浇油。 可眼下情势,他只能忍气吞生,当务之急是要安抚好喜来。至少别让喜来背后给他使绊子。 “谢大人误会了,奴才真的只是上前打个招呼。谢大人要出宫吗?奴才派人给谢大人引路……相信不必太久,奴才还会见到谢大人的。”喜来恭恭敬敬的说说,招了个小太监上前,让他给谢相带路。 然后微微欠身,随后头也不回甩袖而去。 谢相气的发抖。喜来简直在咒他。 谢相本想像过去那般,把怒意发泄到小太监身上,他才抬起手,突然想起庚帝二十年冬的那晚。 他不过打了那内侍几巴掌,却给自己结下了这样一个死敌。 他恨恨的放下手,冷声斥责小太监带路。小太监缩了缩脖子,乖乖在旁引路。 喜来去见凤戈和萧樱。 庚帝二十年冬,那晚庚帝的谢相的话,他隐约听了几句。 “……陛下,娘娘。奴才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是旧事重提,恐怕又是一场动荡。”年轻的帝后脸上神情不变,似乎早就想到了,喜来轻叹一声,这才缓缓开口。 那时他偶尔出入庚帝寝殿。 那夜姓谢的打了他,其实他并不太记恨姓谢的,在喜来看来,姓谢的虽然贵为丞相,和活的还不如一条狗。 狗只对主子摇尾巴。狗只听主子的话。而不像姓谢的,主子这边瞒着,恩主那边哄着,通吃。 “那天先帝大怒,斥责谢相办事不利。先帝似乎暗中让谢相去做一件事,可是谢相非但没能办好,还弄得民怨四起。至于什么事,奴才实在不知。今日娄相提起庚帝二十年的旧案。奴才才想起这些旧事,便是那之后,民间有谣言。说是因谢大人失职,以至灾民横生。还说有个地方,一晚便冻死了几百个灾民。 至于是真是假。最后也没个定数。” 萧樱眉头微蹙。 “你是说,先帝是知道的?” “自然。有朝臣上折子。先帝理应命人彻查。可是先帝却是轻轻揭过。只在朝上斥责了一句刁民。” 有人上折子举报谢相贪赃枉法,甚至草菅人命。可是庚帝竟然在早朝上直接斥责是无稽之谈,非但如此,庚帝似乎还把这事怪罪到那些百姓身上。 “事后,便无人再提?” “回娘娘。无人……谁敢提。先帝在殿上表达的很明白。他不欲往下查,至于谢相是否真的做过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死过人?死了多少?死在哪里?一直是个谜。娄相所说的庚帝二十年旧案,便是这桩了。” 几百人。 饿死?冻死?不知道地方,不知道具体人数,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只有殿上庚帝一句刁民。 萧樱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就算庚帝倚重谢相,这样大的案子,好歹也该派人查一查,以安民心。 可是庚帝这样轻飘飘的揭过,而且还下了封口令。严禁再提。 今日娄柏昀旧事重提,恐怕即是试探,也是因为心中真的不忿吧。 事情说完了,喜来告退。他并没有提自己和谢相的旧怨。他想这样很好,便让姓谢的时时惦记的,知道有个人无时无刻不想寻他的晦气。 萧樱和凤戈二人回到樱歌院。 洗漱过后,凤戈亲自给萧樱拭着半干的发。 铜镜中,姑娘俏脸微红,姑娘身后,男人认真的给姑娘擦拭着头发。 不像帝后,倒像是寻常夫妻。 萧樱很喜欢这种感觉,相濡以沫,仿佛他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庚帝二十年旧案……这案子有些奇怪。如果真的死了人,追究是应该的,如果庚帝真的有心包庇姓谢的,大可找个人替他顶罪。庚帝怎么会直接在早朝上,斥责了‘刁民’二字。” “这个封口令,下的应该很严厉。所以这案子只是昙花一现。若不是娄柏昀旧事重提,恐怕很多人都不记得了。” 第七百零九章 卸珠钗 第七百零九章卸珠钗 萧樱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此之前,她竟然没听人提起过所谓的庚帝二十年旧案。 凤璟是个话多的,肚子里装不住秘密,要是真的知道有这么一个神秘的庚帝二十年旧案,不可能一点也不透露。 还有云驰,云大人可不会顾忌庚帝的封口令。可自始至终,萧樱也没从云驰那里听到丁点诸如庚帝二十年的字眼。这有些不合常理,一件事如果发生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或许,在旁人看来,真的只是‘刁民’二字便可以囊括了。既然无趣,再加上先帝的封口令,自然渐渐无人提及。” 萧樱想不透,可是凤戈显然不想萧樱把心思都用在所谓的旧案上。 “少费脑子,等娄柏昀查到东西后再议。” “你觉得娄柏昀真的能查出什么来?我看谢相的神情,似乎并无焦急之色啊。”如果谢家真的藏着什么,谢相哪能老神在在一个劲的喊冤枉。 凤戈淡淡一哼。 “他既然开了口,自然能查出东西来。谁说东西一定藏在谢家?谢相这心放下的早了些。” “云大人说过,如果娄柏昀真心办事,一定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以前先帝在时,听说这位娄相可是朝上病休最多的官员。似乎从脚底板到脑袋,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今天伤了脚,病休。明天磕了头,继续病体。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大半在病休。 反正这位娄相,世人提起来,印象除了不务正业,便是药罐子。 “娄父曾是皇祖父的左膀右臂,先皇刚登基时,娄父是第一个支持他的臣子。所以先皇对娄家一直十分宽厚。娄相幼时经常入宫,先帝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所以才容得下他一年到头以病休的理由逃避责任。也许先帝是希望他能像效忠自己那样,效忠凤晔吧。有一阵子,先帝让他给凤晔当过一阵先生。” “娄柏昀当凤晔的先生?” 这是什么神奇的组合。 凤戈点点头。“我那位二皇兄向来眼高于顶,娄柏昀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两人相看两厌,没多久便各自向先帝奏请,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以二皇子的心智,难道看不出这是先帝有意抬举他?” 庚帝是打算给凤晔打个强有力的帮手,将来有一天将天下交到凤晔手中,好让娄柏昀效仿其父,辅佐凤晔。 “或许看的出吧,只是娄家小公子的脾气着实不小,两强相遇,总得有一个谦让些。凤晔向来不懂谦让为何物,想来娄家小公子这点上也是一知半解。也或许,两人就是脾气不对付,所以相看两厌吧。” 萧樱点点头。 心道娄小公子确实看着挺傲气的。 凤晔也是个孤傲的。娄小公子也没长他几岁,他却要唤先生,想必觉得颜面有失吧。 “时辰不早了,我们早点歇息,明天有两场好戏。” 一场是去见那个姓封的,他才是花楼案的真凶。另一场……“想必,娄柏昀不会让我们久等的。” 萧樱点点头,起身去卸头上首饰。 凤戈和萧樱都不喜欢丫头环绕,所以只要他们二人在一起,连丁香都会避开。 屋中没有下人,萧樱又不习惯如今这幅装扮,头上戴的首饰摘起来有些麻烦,常常会勾到她的头发。 萧樱耐下性子,和一根金凤钗较量着。 下一刻,手便被凤戈轻轻握住,然后男人带着萧樱,很顺利便取下了钗子,萧樱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抱怨道:“长发虽然漂亮,可打量起来太麻烦了,每天光梳头就要半个时辰,晚上还得卸……我手又笨……”“我来。” 萧樱怔了怔。 铜镜中,两人目光相遇。 凤戈的眼中,有她。 见萧樱傻傻的看着铜镜,仿佛他说了天大的笑话似的。 凤戈不由得被逗笑了。他的阿樱多数时候机每睿智,可偶尔呆傻的模样,真的可爱至极。 “以后,每晚,我都替你卸妆。直到我们拉着手一同离开这世间。” 萧樱回过神来,突然觉得小脸有些发烫。其实不过是件小事,凤戈随手帮她卸珠钗,可是这种感觉……“好了,该做功课了。”凤戈一点也不扭捏的拉着萧樱往床幔里带。 功课? 萧樱的脸已经不是红,而是要着火了。 这一晚年轻的帝后依旧相偎而眠。 而宫外,却有些不太平。谢相回家后才知道,娄柏昀根本没来。 谢夫人见自家老爷这么着急,也跟着急的走来走去。最终夫妻两人商量,还是要问一问谢菲的。如今谢菲好歹也是王妃。 做为成亲的恩典,凤戈已经一纸招数恢复了凤晔华王的身份,只是府外还有护卫职守,算不得彻底自由。 好歹谢菲如今是华王妃。 看样子凤戈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谢相已经不指望能入新皇帝的眼了。如今希望的是凤晔能重掌权势,他好歹是凤晔的岳父,他总不能见死不救。 谢夫人的提议倒是正中谢相下怀。 夫妻两趁夜修书一封,送进了华王府。 然后便焦急的等着女儿的回信。 凤晔虽然不喜谢菲,不过也没克扣她什么。吃穿用度,都和相府无异。 谢相送来的信,也第一时间送到谢菲手中。谢菲读完信,脸色大变。谢父的意思很明白,凤戈不会善待谢家。如果想保全谢家,只能依靠凤晔了。 谢菲心里发苦。 依靠凤晔?怎么依靠?她这个妻子,对凤晔来说有还不如没有。 两人哪里像新婚夫妻? 凤晔住在书房,从离开院子后俩再未踏进院中一步。 每天早上两人从小花厅出发,结伴去给德太妃请安。德妃以前对她多亲切,如今便对她多刻薄。 德太妃甚至当着凤晔的面让她难堪,而凤晔向来视而不见。 匆匆请过安,凤晔便借口去书房,把她留在德太妃这里,说是让她跟着德太妃学学规矩。 见鬼的学规矩,她从小在相府长大,规矩早就学的明明白白了。凤晔就是故意把她留给德太妃……这个老女人如今简直像个疯子。 每天要她立两个时辰的规矩。 而且是站在院子中,成亲两天,她便在院中立了四个时辰的规矩。 只是站四个时辰吗?怎么可能。德太妃折腾人的招术很多。站着立规矩是最简单的,从睁开眼睛到闭上眼睛,一天五六个时辰,她没有片刻清闲。 晚上服侍完德太妃用膳。 又亲手给她打好洗脚水,她这才得以脱身。 才进院子,丫头便送来了谢相的信。 凤晔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大刺刺的在告诉谢菲。 不管谢菲怎么折腾,对凤晔来说都无关痛痒。 可是谢父信中所提……她要怎么办?向凤晔求和吗?她根本看不上凤晔,凤晔也不喜欢她,他们这对夫妻,没成亲前便两个心思,成了亲后,更是彼此相看两厌。 可是谢家……凤戈为什么那么狠?他不喜欢她便罢了,为什么要出手对付谢家? 她好恨啊。 因爱生恨,恨意来的绝然而冷戾。 谢菲收到信之时,凤晔便知道谢相信中写了什么了。姓谢的巴结凤戈不成,如今又想转过来巴结他。 他终于想起他才是他的女婿。 他可没兴趣帮一个废物挡刀。更没兴趣为了谢菲那个蠢女人去和凤戈硬碰硬。 他可是在凤戈身上吃过大亏的。 要问凤戈可甘心?他自然是不甘心的,可不甘心有什么用?想再重整旗鼓,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到了那时凤戈早就坐稳了龙椅。以凤戈的手段,也许将天下治理的井井有序。 他变强,凤戈也在变强,所以他恐怕真的永远也争不过凤戈。 真不甘心啊。 天下和美人,凤戈都握在手中。 而他娶的却是空有外表,内里空空的谢菲。 凤晔猜,谢菲一定会露面。她在自己母妃那里吃了大亏,以谢菲的性子,就算没有谢相来信,她也要想法子告状的。 其实也不怪自己母妃。 和她成亲之前,谢菲颜面尽失。这等于打了凤晔巴掌。 他母妃是个要脸面的,本来在宫中便受了委屈,一直不得宣泄。 如今正好宣泄在谢菲身上。活该她倒霉,两个女人在院中彼此算计,互相伤害,凤晔才能无事一身轻。 德太妃这阵子情绪好了些,已经不逼他抢回皇位了,而是琢磨着给他纳妾。萧樱那个身子骨,想要生下儿子恐怕不易。 别的比不过,他可以比凤戈先有儿子。 凤氏的血脉得以延续,将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凤晔虽然觉得母妃的话有些歧义。不过也没有阻止。 反正喜欢的姑娘注定娶不到,那不管身边添多少女人对他来说,也是没有意义的。 既然母妃喜欢,由着她便是。 凤晔以为谢菲能多捱一晚的。可他显然高看谢菲了,一盏茶还没饮完,上厮通报,谢菲求见。 凤晔冷笑一声,让人放行。 谢菲显然是盛妆打扮过的,她穿了件素粉的衣裳,外面披了件绯色的绸缎大氅。 颈间一圈雪白的兔毛。衬得小脸雪白,颇有几分艳色。 凤晔不动声色,目光淡淡迎上谢菲。谢菲似乎有些难堪,轻咬下唇,不过还是袅袅上前,微微屈身行礼。 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却被谢菲做的风情无限。 凤晔轻嗤。 美人计。 谢菲确实是个美人,既然不能娶自己喜欢的女人。 那女人对于凤晔来说,不过是消遣之物。这点谢菲倒是十分合适。 谢菲自然不会直接说出目的,这点脑子她还是有的。她上前,亲自给凤晔斟茶,然后小心翼翼的坐在他身边,努力找着话题。 她先说这两天倒春寒,天气有些冷。 又说德太妃屋中火龙还要多烧几天。 由始至终,竟然没有一句德太妃不好的言语,凤晔有些意外。想不到谢菲还有点脑子。 知道迂回行事。 凤晔附和着,脸上神情也显得十分平静。没了成亲那晚的阴冷。 可不管谢菲怎么暗示,凤晔似乎都不明白,谢菲最终无法,只得开口直言,说是德太妃今天问她,为什么凤晔睡书房。 她没法答。 德太妃很生气,说今晚若是凤晔还睡书房,明天一定要她好看。 说这话时,谢菲眼角的泪欲落不落,倒真的有那么几分惹人怜爱。 德太妃还是疼儿子的,确实给凤晔选了个美人。凤晔似笑非笑的看向谢菲,谢菲用力攥着衣角,她觉得很难堪。 明明是她嫌弃凤晔。 可如今,为了谢家,她却要上来讨好他。不仅要讨好他,还要忍受凤晔那明显鄙夷的目光。 她快坚持不住了。好在凤晔没让她久等。“你确定?真的想和我睡在一个屋子里?” “我们是夫妻,夫妻本该同床共枕。以前是我不懂事,这两日德太妃的话让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以后,殿下荣光,我荣光,我和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话倒挺中听的。 凤晔挑了挑眉,觉得谢菲也不算笨到无药可救。 “……让我回房可以,可事先声名。谢家的事,我绝不会插手。谢菲,我先前说过了,在我和谢家之间,你只能二选一。你选本王,本王保你性命。你若选谢家,将来谢家如何你便如何。我绝不会替你求情。” 谢菲颤了颤。 “殿下,一定要分的这样清楚吗?我姓谢啊。谢家是我的娘家。” “你们谢家是个大麻烦。我如今无意背负这样的大麻烦。二选一……” 谢菲眼角的泪终于滑了下来。她不知道如何抉择,可是本能的,她觉得自己应该先保住性命。凤晔的话她虽然怀疑,可如果是真的呢。谢家风光这么多年,是不是真的到了衰落之时。“我选……殿下。” 凤晔对于谢菲这个回答似乎挺满意,终于缓缓起身。 谢菲一愣,随后便被凤晔扯向书房角落的那张矮榻…… 那是凤晔平时用来小憩的,这两晚他暂时住在这里。 谢菲脸色大变。 凤晔他……他要在这里?随后漫上心头的是无尽的苍凉之感。 事已至此,哪里又有什么分别呢。凤晔一点也不温柔,谢菲一直在落泪。谢菲脑海中,凤戈的形象最终分崩离析…… 第七百一十章 花楼案真凶 第七百一十章花楼案真凶 翌日一早,萧樱睡到自然醒,凤戈一直陪在她身边。 如他所说,成亲前三日,他会寸步不离的陪着萧樱。今天他们要出宫,前往刑部大牢,去见那个封姓之人。 早点把案情审清,也能早点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这些年到底有多少小孩子伤在这帮人手中?每每想起,萧樱都很心疼。她收留的那个小女娃留在了萧府旧宅,由风二照顾着。 风二还是萧府管事,萧樱打算外面没事时就住在宫里,如果宫外出了事,她需要查案或是帮忙,就住回萧府。 所以萧府一切如故。 那个孩子的父母是如何掺和进这件事的,到现在其实也没有水落石出。 小女娃的母亲只疼小儿子,对大女儿不管不问。 小女娃的父亲不知道从哪搭上的线,去年春天开始往家里带孩子,据男人交待,他一共带加来五个孩子,都很快转手了,五个孩子,他只赚了几十两银子。那男人是个没种的,进了刑部大牢已经让他肝胆欲裂了。所以审问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按了那男人所说去抓人。 差役到的时候早已经人去楼空。 帝后出宫出的悄无声息,二人先去了云氏,凤戈猜自己父亲必在,果然便在了。这里没有三朝回门一说。 萧子彦看到小夫妻,二话不说把萧樱拦到面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见女儿神情好,气色好,想来凤戈照顾的不差,脸色这才好些。 云驰让人摆了酒,四人围桌而坐,凤戈举杯敬酒。 萧子彦脸色这才真正的变好。凤戈这人其实不错。出身好,模样好,性情也不差。为人仗义,行哪坦荡,做事大气。如果不是因为拐了自家女儿,萧子彦想他能和凤戈成为忘年之交。不过事已至此,如今两人成了亲,一切都不能改变了,萧子彦只希望小夫妻好好过日子。 “以后你若敢欺负我女儿,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你。”不过做父亲的,总要把狠话说在前头。 凤戈轻笑着点头。“父王放心,我若欺负阿樱……不必父王出面,云皇叔就不会轻饶了我。” 对于向萧樱表衷心都要拉上他的举动,云大人表示有些心累。“是,你放心,他敢欺负长宁,我替你教训他。”萧子彦冷哼。 “你一定偏心他。” “怎么会?我视长女为自己的女儿。不信你问长宁,我是不是偏心她?” 萧子彦看向女儿。萧樱不知道不过吃顿便饭,怎么就吃出一种争宠的感觉。不过她还是老实点了头。“这还差不多,不枉我们相识一场。我以后若是不在这里,你也得替我好好照顾我女儿。我女儿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我都不依。” “行,行。放心吧。如今长宁是皇后,整个京城谁敢欺负她。凤戈爱她都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她?萧兄多虑了。后宫她最大,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云驰其实是想表示没人能欺负萧樱。不过萧子彦显然对那句萧樱后宫最大,只有她欺负别人比较满意。“这样才好,我的女儿……理当如此。” 凤戈叔侄两个对视一眼,决定不和这位宠女狂魔萧二皇子一般见识。连萧樱都觉得小脸发烫。 她赶忙亲自替萧子彦夹菜。萧子彦一脸感动,大叹女儿懂事了。也不管萧樱夹的菜是否合他的胃口,他照单全收。 最终,吃撑了。 吃撑了的萧二皇子表示饭后需要散散步。索性便陪着萧樱去刑部大牢长长见识。 凤戈和云驰能说什么?人家摆明了今天要多看一会女儿,不管萧樱去哪,萧子彦都会跟着。“……正好想让父王替我们掠阵呢。我和阿樱太年轻,恐怕威慑之力不足,有了父王相助,一定能唬得那封氏之人开口。”凤戈见人说人话,见萧子彦便说萧子彦爱听的话。 云驰在一旁摇头轻叹。 娶了媳妇,忘了本啊。 拍起老丈人的马屁来,简直不要太熟练。 于是几人一齐上了马车。好在云家的马车够宽敞,四人同乘,竟然也不显得挤,只是这坐席的安排……萧樱父子,云驰和凤戈。 以至四人中,三人都觉得奇怪。 只有萧子彦一人,坐的很是坦荡。一路还不忘和萧樱提起了萧帝。“你皇祖父来信大骂父王,说你的亲事太过草率了。”“这是我的意思,累父王被骂。皇祖父那边,我是不是要写信解释一下?” “不用。我都解释过了。你皇祖父性子便是如此。高兴就大笑,不高兴就大骂。不算什么,父王都被骂习惯了。”萧子彦笑呵呵的道,见到女儿,他心情美妙。这时候就算挨骂也能笑着听。 “皇祖父那边还说了什么?” “还说,以后有机会你带着凤戈回萧氏。再给你办一场热门的婚礼。”萧子彦冲凤戈说道。 凤戈赶忙点头。“好,我也觉得婚事草率了些,以后我一定带阿樱回萧氏,再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只要萧子彦说的,凤戈都点头。 萧樱心想,她家五哥奉承起岳父来可是无师自通的厉害呢。云大人在一旁撇嘴,心道什么女人不中留,明明是男大不中留。 娶了媳妇忘了本的东西!“到时候你也跟着,算是凤戈的长辈。”萧子彦不忘拉上云驰。 云大人有心傲娇一下,可下一刻凤戈已经十分迅速的替他应承了下来。“好,到时候我一定邀云皇叔同行。” 云驰:“……”说好的矜持呢?说好的高冷人设呢。 高冷了这么多年,娶了媳妇瞬间便接地气了,从明星变草根了。贬值贬的稀里哗啦。 萧子彦还盯着云驰,似乎想要最终确认。云大人还能如何?“好。我早就想去萧氏见识见识了。” 萧二皇子这才喜逐颜开起来。 再次来到刑部大牢,这次凤戈的身份大变。 狱卒从牢门一直跪到审讯室。几个男人倒是神情不变,几人出身极佳,都是习惯了被人跪的。只有萧樱,让她一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姑娘,回到古代享受左右列队跪迎……她反正没享受到,只觉得心惊肉跳。 好在凤戈一路拉着她的手。 凤戈显然是理解萧樱的……牵着她的手微微加力,意在安抚,萧樱对他笑笑。凤戈侧身凑到萧樱耳边。 “你得习惯这样出行。” “……我得把自己想像成大明星。”明星是什么萧樱给凤戈科普过。凤戈轻笑:“那一定是很受欢迎的明星。” 多受欢迎的明星出门也享受不到跪迎啊。 压力好大。小两口走在前面,萧子彦和云驰走在后面。两个老的也凑近了说起了悄悄话。“你说,本王什么时候能当外祖父?” “……你还是少做梦了。若长宁因为怀胎有什么不妥……你还是别盼着当外祖父了。” 萧子彦蹙眉想了想,很是认同的点了头。“你说的对,你提醒我了。我一会得找凤戈说道说道……”“算了吧。人家小夫妻新婚燕尔的……如果真的能有好消息,想必也是老天的意思。天意不可违,这事上……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你一会说别盼着当外祖父,一会又说静观其变。到底是盼着还是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的盼着呗。我也想有个小娃玩一玩啊。” “什么玩一玩,那可是我的亲外孙。不准你玩……”“别这么小气啊。你的,我的有什么区别。反正我们都关心长宁,都把长宁当成女儿。” “好吧,勉强让你玩一玩。” …… 明明走在阴暗的刑部大牢里。两边牢房甚至不时传出疑犯的痛叫声,叫骂声,而且空气不太好,有股发霉的味道。可是萧樱却觉得这次和前几次进刑部大牢有些不同。萧樱想,也许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他吧。“看来有句话说的不错……我们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相伴之人。” 凤戈瞬间反应过来。 握着萧樱的手加了几分力。 小两口相视一笑。 走在两人身后的萧子彦的云驰觉得眼睛被闪的有些疼。 “似乎,不必太担心。我想你的外祖很快便会有消息的。” “我也觉得是。”萧二皇子表情难辩的道。 来到大牢深处,云驰简单解释。“那人借用了外祖母的姓,他的外祖母是隆平郡封氏出身……他本人姓秦。是安平群秦家之人。秦家在安平郡地位卓然,连当地的官员都要礼让几分。这次我们能抓到他,是因为动作快。带秦祯回来的一路,一直有人追击,我的人受了几次伏击,死了几个人,这才将他带回京城。” 提起案子,云大人脸上瞬间没了笑意。 他派出去的人,都是他挑选出来的,各个都是高手。 为了抓一个秦祯,折损了数人,云驰知道后,险些一气之下将姓秦的五马分尸。 这人嘴很严,不管如何用刑,都死咬着自己是无辜的,说自己从未来过京城。 “你们看到这个人便明白我为何想要让长宁来见一见了……”云驰卖了个关了。 凤戈脸上辩不出喜怒来,不过云驰知道,这小子心里不舒服了。不过是让长宁帮个忙,他又没有别的意思,至于吗?男人小心眼成这样,也是个奇葩了。 萧樱没注意这些,她心中想着云驰的话,云大人的意思似乎是……他似乎有些不确定了。萧樱相信云驰抓人的一套程序十分复杂,一定是确定了秦祯的身份,才会动手的。而且回京的一路,秦家紧追不放,队伍还被伏击过几次。 怎么看都不像是抓错人的样子。 几人心思各异,最终云驰点头示意狱卒开了牢门…… 这让刑讯室萧樱不是第一次来了。每次进来,感觉都不同。 上一次她在这里见了凤霁。如今还是老位置,绑着一个年轻男子。 那人看起来有些惨,身上衣衫被鞭子抽的一条一缕的,有的地方露着狰狞的伤口。 听到开门的动静,那人抬起头来。 萧樱微微蹙眉,便明白云驰为何在进门前说那样一番话了。萧樱一直觉得,人的眼神中包含着很多东西。一个恶人,他的眼神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清澈无垢。 可那个被绑的男子却做到的。 他的目光很平和。眼神中没有厉色,没有委屈,甚至没有丁点能称做神情的东西。 他就是……目光淡淡的和萧樱的目光一触即分。随后再次缓缓垂下头去。这和萧樱想像中的凶犯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止是萧樱,同行的萧子彦和凤戈,神情都不太好看。他们是刀口舔血的,见过了太多噬血之人。可是面前这个名唤秦祯的人……却有些奇怪。 “他就是花楼案的真凶?”萧二皇子蹙眉问道。 “是。秦祯,安平秦氏的长公子……在安平人气十分旺。振臂一呼,能瞬间招来百十个至交。” “你说的是他?”萧二公子觉得不可思议。就么个几乎没人气的人?交友遍天下?萧二皇子自认还算有眼光,可他无论怎么打量这人,都觉得这人不像是个能振臂一呼,便能呼朋引伴的。 “秦氏为了救他,一路跟着押解的队伍。其中几次突袭,数次伏击。押送差役折损了不少人手。” 这就奇怪了。 既然秦氏拼死救他,这人对秦氏来说必定十分重要。如果真像云驰所说,秦氏这么做一点也不意外。 可面前这人……看起来委实不像啊。倒像是个闷葫芦。“你们审了多久?”“十二个时辰。”也就是一天一晚。 “他说了什么?” 云驰摇头。什么也没说,不管打的多狠,也是闷声忍着。连痛呼都听不到。 狱卒打的心里发虚,可想到这人做的事,压下心里的感觉,继续狠命的打。可是直打的这人皮开肉绽,他也始终没有开口。继续打也没什么意义了。 有的人就是能做到打死都不开口。 这人和传说中的那位秦公子实在有些不一样。 狱卒最终上报,云驰这次亲自出面。可结果一样,这人一幅置身事外的样子,哪怕身上遍布伤痕。 整个人依旧透着股事不关己的冷漠。 第七百一十一章 真假秦公子 第七百一十一章真假秦公子 秦祯对于谁来了似乎没有丁点兴趣。 整个人甚至有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感觉。 萧樱觉得有些奇怪,不管是自视甚高的吴公子,还是隐忍不发的凤霁。 他们都有自己在意的事情,所以想让他们开口,终究有机可趁,可是这个人……“哎,姓秦的。你是个死人吗?没见有人来了。”萧二皇子是个急性子,见不得秦祯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上前质问道。秦祯仿佛没有听到,连眼神都懒得奉送半个。 “不必生气,他若是因你一句质问开了口,才是见鬼呢。”云驰赶忙上前拉住萧二皇子,生怕这人生气之下动手。 秦祯十分不禁打,再打下去,可就真的要见阎王了。 可是花楼案未结,留着他还有用。 “让他和凤霁见一面。”凤戈轻声说道。 云驰点点头,虽然觉得可能不会有结果,可哪怕一分机会,也得试试。前一刻他还高兴于花楼案终于要告破了。 几人避了出去,云驰吩咐人押了凤霁前来。 很快,便有差役前来禀报,说是凤霁点了头,那人确实便是和他接洽之人。可是那个姓秦的,依旧没有开口。最后凤霁也有些怀疑了,他说相貌确实相同,可是品性却相差甚大。 和他接洽那位封姓公子,是个十分趾高气扬之人。而且十分擅长交际,可谓交友遍天下。那人不管身处何地,从未有一刻安静如斯。 结果不出所料,萧樱和凤戈对视一眼。 萧子彦则脸上露出不耐之色。“既然相貌相同,自然便是一个人无疑了。他不开口也没用,杀人偿命,他造了那么多的孽,理应偿命。” “断案哪能这么草率?得要呈堂证供,嫌犯得点头认罪。这才能公示天下。只凭凤霁一句相貌相同,是不能定罪的。” “这么麻烦!他若是死活不开口,难道你们要关他一辈子。” “自然不能关他一辈子,可他若是不开口,花楼案便无法结案。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口供,口供很重要。没有口供,一切都是纸上谈兵。便是明知道他便是凶手,他不开口,永远不会知道这事情是如何开头的,又是怎么演变至此,这些年到底有多少孩子从他们手中被发卖。 云驰不由得看向萧樱。 不管是最初姓吴的,还是后来的凤霁,都是萧樱出面,他们才开口的。 这次…… “皇叔打的好主意!”凤戈冷哼一声道。 “我这也是为了天下百姓……花楼案一天不破,百姓们难免心中惶恐。你才登基,正是需要立威信之时。” “所以皇叔便打阿樱的主意。” “我这不叫打长宁的主意,我这叫知人善任。我们几个大男人露面,秦祯绝不会开口的,反而是长宁……对方因为轻视她,才容易开口。而且长宁审问的手段非常了得。明明也不多严厉,可对方最终都会松口。所以我才想着劳烦长宁,无论如何都要尽快让秦祯开口。” 萧子彦终于明白了。 原来云驰是想让长宁去主审秦祯。可以长宁如今的身份,若是传出去,难免长宁要被人指指点点。所以他才让凤戈和他同行。 这是变相的掩人耳目。 “姓云的,你竟然敢算计我女儿……”“什么叫算计,这叫能者居之。你别看凤戈模样好,手段又厉害,可是于审问一事上,他就是个棒槌。这事只有长宁出面才能迎刃而解。” 萧子彦也不是不知道好歹。 云驰这么一说,他反倒不好生气了。 他只是觉得萧樱身体不好,还是少做些劳心劳神之事。 可云驰说的对,眼看着真凶抓到了,可是对方死活不开口。案子便这么搁置了,确实挺不舒服的。萧子彦看向女儿,云驰也看向萧樱,而萧樱则看向凤戈。 “你小子占了天大的便宜,我女儿简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你能娶到她,真是积了几辈子大德了。” 萧子彦夸女儿向来夸的十分卖力。不过这句话倒没有夸张的成份,凤戈觉得确实是自己运气好。云驰也觉得凤戈能娶到萧樱,简直就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最终,凤戈走向萧樱,亲手将她大氅的带子重新打了结,又仔细替她拉好。大牢阴冷,萧樱虽然旧疾己痊愈,可还是要小心提防着。“去吧。五哥就在门外,放心。” “好。我一定努力让秦祯开口。” “量力而行。别累着自己,他若执意不开口便罢了。既然找到了真凶,还怕找不到线索吗?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案情终究能水落石出。”只要不知道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而他们现在最缺的便是人力和物力。新皇帝,新气象,若是不做出点什么,难以让人服众。 萧樱点头。 她和凤戈,向来是分工合作。 做各自擅长的事。 她擅长审案,凤戈更擅长布局。他能不动声色间夺下皇位,而她也一定能让屋中之人开口。 萧樱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她不全然依附凤戈,凤戈也没有掌控她的意思。 他们的爱情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 能帮到凤戈,她很高兴。 萧子彦,云驰,凤戈……三个大男人排排站,目送萧樱推开门,缓缓走进了那间泛着沉年血腥气的刑讯室。 刚才那轻飘飘的一眼,似乎用尽了秦祯所有的力气。这次的脚步声,未能让他脸上有丁点多余的神情。 他依旧低着头,一幅事不关己的神情。 萧樱离他一步距离站定,然后上下打量起秦祯来。 模样应该算是相貌堂堂。只是如今脸上和身上都带着伤,看起来太狼狈了。而且他身上的伤不轻,刑部狱卒下手向来不留情面。尤其是秦祯所犯之罪,更是让审问的狱卒们气上加气。 所以最终弄出这么一身伤来。 因为天冷,伤口没有化脓。可未经诊治,伤口也难以痊愈。 带着这么一身伤,还这么一幅神情,连萧樱都难免对他有几分刮目相看。 他不开口,萧樱也不开口,她也不像时下姑娘那么扭捏,而是大大方方的打量着秦祯。秦祯虽然冷漠,可被这样一双眼睛打量着,还是让他神情渐渐有了些变化。 两人仿佛在角逐,角逐谁先开口,似乎谁先开始,谁便落了下风。 萧樱一点也不急,她袖着手立在秦祯面前。反正她来之前填饱了肚子,身上披的大氅也十分暖和,她有大把时间耗在这里。比耐力,不管和谁比,她还从未败过。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萧樱安静,门外也一片安静,似乎连犯人的痛呼叫骂声都不到了。 太静了。 静的让人心里发紧。 那人终于抬头,目光平静的打量着萧樱。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两人继续耐力角逐,萧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过应该不会少于一个时辰。 在离屋顶很近的地方有个气孔,巴掌大。气孔隐约能看到外面天色,她进来时还是一片艳阳天,如今气孔外已有淹上了一层暗色。 终于,屋中两个人,有一个最终开了口。“你是何人?”秦祯问道。脸色惨白,声音嘶哑,不过吐字清晰,可见这人自控力相当强,是个就算一身伤,也依旧能保持冷静的人。 “你可以猜一猜?” “……能也入刑部大牢的女子,放眼整个天下也闻所未闻。” “可是……”萧樱替他起了个头。那人果然继续说道:“可是我在安平郡听说过一个人……有人说她虽然是个女子,可是她做的事,却强过多数男子。她流落江湖,最终在抚阳镇现身……她破过美人案。那几乎是桩无头公案。 后来她来到京城。 先破失子案,后从珠丝马迹中发现了花楼案。 如果我所猜不差,你便是她。你是长宁公主……” “错。”萧樱摇头,那人脸上神情微凝。萧樱这才轻声道:“我现在可是长宁皇后了。”她又升级了。 那人脸上神情一滞,似乎没料到萧樱一脸正经的说的却是这么一番话。在秦祯看来,面前女子倒没什么皇后的威仪,反倒身上有那么几分不羁,以她的身份,竟然会现身刑部大牢,他,何其有幸。 秦祯虽然听人说起过长宁,可没想到自己有幸见到。 尤其是五殿下初登基,长宁做为皇后娘娘,难道不应该坐镇后宫?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祯随后意识到,应该是刑部拿他没法子,最终才请来了长宁。 他们请来了长宁又如何?她贵为皇后娘娘又如何?一个人心中毫无敬畏,自然也不会在意面前的女子是个普通人还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还是省省力气吧。我没什么话好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自然是要杀的。因为死了那么多人……可在杀之前,你得交待清楚这些年到底有多少孩子伤在你手中。” 秦祯脸上终于有了除冷漠之外的第二个神情,似乎是嘲笑。“我都要死了,不开口又能如何?我不开口,兴许还能多活几天。” 萧樱并没有因为秦祯故意挑衅而动怒,相反的,她脸上神情从最初的平静,到此时的面露怜悯。“你并不嗜杀,偏要演变态杀人狂?何苦。”秦祯脸上神情一怔,随后再次恢复最初的冷漠。 “如果你真的是真凶,事己至此,似乎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至于要靠不开口拖延?这可不是个聪明办法。 你不开口,便要隔三差五的受刑。 你这一身伤,也并不比立时去死舒服几分。在我看来,你倒宁愿立刻赴死。” 秦祯不开口了。 不过他既然开了口,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了。 “所以,你不是真凶。那么问题来了?你是谁?” 秦祯只是目光平静的看向萧樱,萧樱笑了笑,她喜欢挑战。也许她天生劳碌命,总是回忆和凤戈一起破案的时候。觉得那时候日子过的真充实。 秦祯的存在能让她有机会回味和凤戈并肩破案的美好时光,这么想来,她还挺感激他的。 “我听云大人说,押解你回京的途中,秦家一直紧追不放,而且押送的队伍遇到几次伏击?” 秦祯依旧不开口,只是目光定定的看着萧樱。萧樱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云大人觉得这足以证明你对秦家的重要,足以证明你的身份。我倒觉得恰恰相反……秦家似乎太过急于证明你的身份了。”“难道有什么不对?”秦祯终于按捺不住的开了口。 他只要开口,便算有了软肋。 “自然不对。” “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秦家再胆大包天,也只是商贾人家。他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和朝廷做对?谁给他们的胆子?” 秦祯沉默。 萧樱继续说道:“在我看来,他们这样做,似乎是想让差役认为,你足够重要。以此从实你秦家长公子的身份。凤霁刚才见了你,确定你就是和他有过往来的那个自称封姓的公子。那么问题来了……你一前一后行为反常。 而且,秦氏做的事几乎是主动把你送上刑场。我若是你,不管对方为什么敢这样安排?挟恩以报也好,有亲人被挟持也罢……我总不会让秦家如愿的。人活在世,如果这么轻意便屈服了,那实在枉费一世为人。” 秦祯深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接话。 “看来我猜的离真相不远了。你应该确实姓秦,也确实是秦家的公子。只是却不是秦家那个据说交友遍开下,振臂一乎便能招来百十八狐朋狗友的那位秦公子。” 基于以前种种猜测和秦祯的反应,萧樱有了结论。 其实从一个人的表情中看出异样,然后抽丝剥茧,最终找出仅有一个的真相也并不是异想天开。 只要足够冷静,对人心足够清楚,事情的真相往往便在其中。 “……不愧是人人口口相传的长宁公主。可就算你猜到这些有什么用?只要我不开口,花楼案还是无法结案。” 萧樱点头,一脸十分认同秦祯的神情,秦祯再次恢复成最初的面无表情,他发现自己很容易被长宁带偏。明明被打个半死都没有开口,可这女人进来后,不过几句话,他便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第七百一十二章 孪生 第七百一十二章孪生 像长宁这样的女人,秦祯这辈子从未遇见过。 她如今以皇后之尊,竟然屈尊降贵,亲至监牢。这在秦祯看来本身就已经十分不可思议了。 她竟然还力排众议,将那几个一看就地位不低的权贵挡在门外,独自进来和他叙话。秦祯本来信誓旦旦,觉得不管受多重的刑,一定能熬住。可是真的面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年轻皇后,秦祯心里竟然七上八下,他只能维持表面的冷静。“恩,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能不能告诉我,真正的凶手在哪?” 秦祯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控制不住神情,控制不住眼神,但他可以闭上眼睛,借此逃避。 他以为自己闭上了眼睛,便能逃过一劫了吗?萧樱只是觉得好笑,明明应该是个挺有骨气的人,可是却为了躲开她的追问连眼睛都闭上了。她虽然不够漂亮,可也没丑到不能看吧。 他越逃,她越不会放过他。 “我看秦家那么大张旗鼓的要置你于死地。是不是说明……真正的凶手,还在秦家。” 秦祯猛的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萧樱浅浅的笑脸。 萧樱年轻,五官这一年长开了些,被凤戈养的皮肤白静,像块上等的羊脂白玉。她这么浅笑盈盈的,目光中仿佛有汪碧波。泛着浅浅的涟漪。 秦祯突然就有些委屈了。 真是件奇怪的事。 这事情和长宁没什么关系,可是他却因为长宁一句话而动摇了。“你不否认,便是在了。能被秦家这么不择手段的护着,而且推出你这位秦家嫡子来替他背锅的。想必在秦家地位超然。是谁呢?” “……姑娘别猜了,没有谁。我从生下来便是秦家嫡子,从小到大受秦家供养,如今做错了事,自然不愿再连累秦家。事情是我做的,你们让我画押……也好,你们想让我招什么,只管写好,我画押便是。” “今天之前,你这样大家都好办。我也省得走这一趟。可今天之后,我便不打算让你这么轻松过关了。你想死?也得问我想不想让你死。我对有些事情的真相并不执着,主要是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可你的事情,我有些好奇了,我好奇的下场便是……我一定要知道真相,你不说,我就猜。猜的或对或错,可你即不肯定又不否定。我只能凭心意行事了。但凡我口中认为涉案之人,我都会将他们带回京城候审。” 秦祯继续假装失聪。 萧樱并不理会他,自顾自继续说道。 “谁让我身份足够高呢。所以我在你这件事上真的可以随心所欲。” “姑娘简直不讲道理。” “确实,女人多数都不讲道理。” 秦祯还没见过像萧樱这样厚脸皮的姑娘,他斥责她不讲道理,她竟然欣然点头认了,而且还一幅劝慰的语气告诉他,女人都不讲道理。 “所以你别妄想同我讲道理。我说,你回……你若是不回应,我就凭心情行事。我们现在开始……” 秦祯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神情了。“你说你自幼长在秦家,受秦家供养。供养这个词,有些奇怪呢……你若真的是秦家嫡子,秦家养你天经地义。父母生下孩子,把孩子教养成人是义务。可你用了‘供养’这个词,说明你对秦家没有归属感。我说的对吗?” 秦祯没有回应。不过虽然眼睛闭着,可微微颤抖的睫毛似乎说明了什么。 “你不回应,我就当你默认了。所以,你是秦家人,你自幼长在秦家,可你受到的却是秦家不公正的待遇。” 秦祯猛的睁开了眼睛,可依旧没有开口。 萧樱似乎并不意他是不是回应。 继续说道:“我们继续往下猜。你小时候或许也曾经为此十分不解,甚至处处求证,可最终结果告诉你。人生而不平等,所以你藏起了心头的恨意和不甘。” “别说了。”秦祯终于开口阻止道。 “好。让我不说也容易,你说。”秦祯再次闭了口。 “你成年后,其实可以离开秦家。以你的性子,对秦家也不会有太多留恋。可是你在乎的人,却在秦家。所以,你这辈子注定被秦家拿捏着。你生下来,秦家便没有善待过你,你成年后,为了保护秦家最宝贝的那个人,你被推出来顶罪。秦家是不是威胁过你,只要你乖乖顶罪,他们保证不再伤害你在意的人。或是,你在意的人才能安然度过下半生?” 秦祯虽然闭着眼睛,可脸上现出了痛苦之色。 他不知道面前的姑娘怎么猜出来的。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他甚至闭上了眼睛,确信长宁无法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些什么。可她还是将他隐藏的,不愿示人的东西猜出了大半。 “看来我没有猜错了。其实我可以帮你啊。可是你执意不开口……那我只能按着自己的心意行事了。我会让人前往安平郡,将秦家上下一股脑的拿下,便以秦家阖族涉案为由。然后关起来,慢慢的审……我相信不是所有秦家人都像你有这么硬的骨头的。 我一定能审出其中内情。这法子虽然笨了些,可一定好用。秦公子觉得如何?” 秦祯脸上神情变了变。 就像她所说,虽然法子迂腐了些,可好用。秦家内里本来就不是多团结。 本家旁系各自为政。 一个大家族,各自算计。这样的人家……外表光鲜,内里却烂透了。长宁这法子肯定能审出一些真相来。到时候……“不过那样的话,你在意的人,可能也会受牢狱之灾。不过也没什么,监牢你也亲自体验过了。虽然会受些皮肉之苦,不过不会伤及性命的。如果是女子,皮肉之苦还能少受些。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 萧樱越说不用担心,秦祯的脸色越难看。 日头西坠,刑讯室里渐渐暗了下来。 原本墙上留了凹槽,是点了油灯的,刚才天色还亮时不显,如今那萤火似的油灯便是刑讯室所有的光亮了。 这点光亮显然只能照到一小片,大半房间隐在阴影中。 秦祯整个人便陷在阴影中。 而萧樱正好站在两盏油灯之下,影响被油光的光亮拉得修长,一张清秀的小脸被油灯照得显出几分庄严肃穆来。秦祯突然就觉得自己真的挺傻了。 活了二十几年,没一天是为自己而活。 临到死,也要为了秦氏而死。 天知道他有多厌烦秦氏。多么希望和秦氏划清界限。 “你如果能猜出我真正的身份,我便知无不言。”秦祯最后还是给萧樱出了个难题。 一门之隔,云驰凤戈和萧二皇子搬了三张椅子,齐刷刷的摆在门外。 秦祯的话三人自然听到了,萧二皇子脸色立时难看起来。他的宝贝女儿,替凤氏朝廷破案,还得被嫌犯出难题。反观他们三个大老爷们,却只能在门外听壁角。 他刚想开口,云驰已经将中指轻轻在唇边嘘了一声,然后小声道:“此时开口,长宁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萧子彦:“……”所以他还不能开口,萧二皇子简直要郁闷死了。 屋中对峙继续上演着。 仅凭猜,便要猜出秦祯真正的身份来?这可是个大难题,秦祯似乎因为终于占了小小的上风而松了一口气,可他这口气还未散尽,萧樱便开了口。“你这个交易虽然不算公平,便考虑到你我如何的处境,我勉强答应你。 你真实的身份根本不用猜。 你叫秦祯,自幼长在秦氏,自然是秦氏的长公子。可你又不是秦氏的长公子……” 不知道秦祯听懂没有,可门外的三人却听得愣了愣神。云驰和凤戈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中都有种‘原来如此’的光亮,只有萧二皇子依旧一头雾水,只能更加凝神听着屋中萧樱的话。 “你的相貌和凶手雷击。我相信凤霁不至于认错。至于凤霁会不会说谎……经历了这一切,我想他不会说谎的。所以他说你和相貌与他认识的那位封公子无异,说明你这张脸,确实和疑犯相似。两张一样一样的脸,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 传说,有的地方对于双生子十分忌讳。甚至传出,生出双生子,便预视着家族要衰败。 这种情况,一般家族都是保一个弃一个。”萧樱说出双生子的那一刻,秦祯脸上神情一片凄惶。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得新睁开眼睛后,秦祯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东西,再不是全然的空荡。“是。尤其在安平一带,更是传言双生子招阴秽,有的人家甚至在双生子一落地便要将孩子双双溺死。” 愚昧啊。 萧樱也跟着闭了闭眼睛,借此压下心头升起的几分无奈和酸楚。 “你真的是秦家嫡出的大公子。可是自幼便初当成隐形人长大。是不是?” “是。” “你有一个孪生的兄弟。他才是人们眼中的秦家大公子。而你……一直受困于秦家,想要离开,可是秦家……毕竟养你一场。父母亲人都在,你根本割舍不了。” “是。” “你的身份,在秦家也是个大秘密。平日,你或许连脸都不能露吧。偶尔被人看到,也是心惊胆颤。” “是。”第三个是出口,秦祯整个人神情已然大变。 “双生子招至厄运这个说法,本身就很愚昧。女人怀双胎,甚至三胎四胎的都有。这是身体本来便有的机能。甚至能怀双胎的,都是运气极好的。明明是喜事,可是却被有些愚昧之人说成厄运。这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秦祯目光一亮。 似乎意外萧樱没有追问他花楼案的真相,而是替双生子平反。 “姑娘不觉得双生子不祥?” “不觉得。我反而觉得双生子是极好的运气。以后我若是能一下生两个孩子……我得焚香感激上苍。” 秦祯唇角勾了勾,似乎觉得长宁的话有些好笑,可是好笑过后却是心酸,二十几年的心酸。他终于缓缓开了口。“姑娘猜的不错,我母亲当年一下生下两个男丁。若是生一个,自然是天大的好事,秦家嫡长公子问世,那是喜事一桩,可一下生两个……当时我祖父执意要溺死我们中的一个,是母亲拖着产后虚弱的病体阻止了。 最初没有溺死一个,过后再想动手,就有些困难了。 后来母亲出了个主意,对外只说生下了长子。另一个,悄悄藏起来养大。 只要外人不知道,就不会给秦家招来厄运了。” 所以,面前的秦祯便是被藏起来的那个。“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兄弟,而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孪生兄长。只比他早生半刻的兄长……” “这些年,你是如何长大的?一直被藏在秦家吗?” 秦祯摇摇头。 “在秦家一个别庄里。我母亲每年会来看我一两次。她对我说,她身体不好,无法照顾我,父亲忙于生意,所以只能暂时将我养在别庄。直到十岁上下,我才被接回秦家。也才知道,自己原本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之所以接我回秦家,是因为我那个孪生兄弟闯了祸。他在学堂上将一个官员家的小公子打伤了,对方执意要追究。 可是我那兄弟害怕,便带着银子逃跑了。秦家一时也找不回他。可对方讨上门来要说法。直言秦家小公子不露面,事情绝不会完。父亲没办法,这才想起了我,我们兄弟二人相貌雷同,我便冒充了他,被当众抽了几鞭子。那之后,我便留在了秦家。秦祯,我是说真正的秦祯只要回来,我便不能出院门一步。他出去花天酒地,我便偶尔能出院子透口气。” 萧樱沉默的听着。 眼中带着浓浓的同情。 秦祯自嘲的笑笑:“姑娘不必同情我。我虽然藏头缩尾,可是秦家没有亏待我。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只要秦祯出事,我出来替顶顶罪。我的日子过的不错……这次的事,和以往也没什么不同。离开家之前,父亲对我说,母亲整天以泪洗面,母亲这辈子最牵挂的便是我,她说自己不该把我带到这个世上。父亲说,母亲便是死,都不会瞑目。只有我死,我不在了,她才能过几天安心日子。何况我的身份……活与不活,其实没什么区别。” 第七百一十三章 收服 第七百一十三章收服 数年前,秦家新夫人有喜,本是皆大欢喜之事。 可是秦夫人却生下了一对双生子。在安平郡,生下双生子意味着不祥。秦家老太爷当时还在世,意图将双生子中的一个溺死,是秦夫人拖着产后体虚的病体阻止了这场灾难。 然后又把长子送到了别庄。 每年去看望一两次,秦夫人是疼这个儿子的。 而留在秦家的小儿子,却长成了一个混世魔王。外人并不知道秦家当初生的是双生子,只以为秦家只有这么一位嫡公子。 自幼娇生惯养,养出一幅无法无天的蛮横性子。闯了祸只会跑路,扔下烂摊子让秦家替他收拾。秦家没办法收拾了,才想起来当初秦夫人生的是对双生子。 然后这位秦大公子便被强推上场。 开始演起了秦祯。 等事情过了,真正的秦公子回来了,他就再不能露面。 同样是秦家的孩子,这样的区别对待……“天下的母亲,没有哪个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是累赘的。当初秦夫人能保住你,想必是费了千辛万苦之力。这些年你养在别庄,她每年去看望你,想必也是冒着天大的风险。秦公子,不要被人三方两语忽悠着便做了蠢事。你死了,你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兄弟便真的是高枕无忧了。 一个人连杀人都能眼不眨心不跳,你还妄想他能对自己的亲人照顾有嘉。你这是什么逻辑?” 秦祯张了张嘴,却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他其实挺可悲的。 “秦祯。这个名字都是偷来的。姑娘觉得我这样的人便是死了,又有谁会在意。” “是。除了你的母亲会伤心,没谁会在意。可我们活着又不是活给外人看的,难道因为无人在意,便要寻死吗?我们活,是为了自己。自己活的顶天立地,世人自然仰头而望。自己活的卑微孱弱,世人提起自然鄙夷不屑。 是选择窝囊一世,最终默默无闻而死,还是选择顶天立地,让世人知道你也姓秦,你也是秦家嫡出的公子……秦家这些年既然做了恶事,理应负责。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谁也逃不脱。你可以选择和秦家共进退。 可是你冒名顶替凶犯,甚至愿意替他去死……秦公子,但凡知书识理之人都不会这么做。” “除了这一条路,我难道还有第二条路可走?我总不能看着母亲哭瞎了眼睛。” 最后一句,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秦祯可以不理会秦家,可以闭上耳朵不去听秦父的咒骂。可是秦夫人的泪水,却让他痛不欲生。 他能做的,唯有救下兄弟,还母亲一个蹦蹦跳跳的儿子。所以他义无反顾的认下了这桩案子,承认自己便是秦祯,他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替秦祯去死。 萧樱一番话,让秦祯神情连变,脸色由最初的灰败到最后的凄惶。最终脸上留下的是一种深沉的忧伤。 这辈子秦夫人是唯一给他温暖的,可是最终她依旧选择了自己养在身边的儿子……面前姑娘说的不错,人活着无愧于心,顶天立地自然无人敢嘲。可他活的却是乱七八糟,七零八落。活了二十几年,连踏出秦府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最终还觉得自己做了件有骨气的大事。 便是保护他那个杀人真凶的兄弟。 当真是愚蠢至极。“同样是她的儿子,舍一个保一个……我不觉得这样的母亲会哭瞎了眼睛。秦公子,有些话说出来虽然有些难听,可是忠言逆耳。你的母亲,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在乎你。也许最初保下你时,她确实是认为两个儿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一样的珍贵。可是随着时间,那个养在身边的儿子每天能看到,能在她身边撒娇,能哄她开心。于是,一个母亲的心便那么想当然的偏了。你第一次顶替秦祯,替他背黑锅时,你的母亲没有异议。 那时候她便做了选择……你怎么还会觉得应该用自己的命去换你那个兄弟的命是在做一件对你母亲好的大善事呢?”人一定要有孝心,可愚孝实在太蠢了。 萧樱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神情有些凝重,语气也带了几分冷意。 秦祯怔了怔。 随后苦笑着回道。“姑娘骂的对,仔细一想我确实挺蠢的。但是明知道这些事情母亲想必早就知道,可还是自欺欺人,告诉自己私下里这些事情母亲一概不知。如果母亲知道,几乎等同于默许……我实在没法让自己不去多想。” “你自幼缺失亲情,所以对亲情自然向往。哪怕自欺欺人,也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不全是你的错,是你从小到大环境所至。可你想没想过,那些因为真正的秦祯而被折磨至死的小姑娘……想没想过她们的父母。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秦祯既然做出这等恶事,自然要被问罪。现在,你是不是打算开口了?” “姑娘教训的是。是我的错,只想着不让自己的母亲伤心。可天下的母亲都是母亲,那些小姑娘……做下此事之人确实罪大恶极。这样的罪孽,不该我来背负。 多谢姑娘,我招供。” 秦祯,或者说假秦祯最终选择了开口。 萧樱笑了笑,心头陡然一松,可那股酸涩之感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散去。 就算杀了秦祯又能如何?那些被害的孩子再也找不回来了。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恶人?他们眼睁睁看着小姑娘被残害,甚至还心安理得的拿着变卖小姑娘的银子堂而皇之的去吃喝享乐。 甚至打算把这做成一桩长长久久的生意。 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到底是什么让一个人变成秦祯那样不顾一切,甚至把折磨人,杀人当成乐趣。 “我会让人再去安平郡。这次要抓的是真正的秦祯。希望此事秦夫人没有涉足其中。” “……一切任凭姑娘安排。” 这时,一直在屋外的三个男人终于推门而入。秦祯有些狼狈的垂下头,觉得太丢脸了。他死咬着不开口,哪怕被打的皮开肉绽,可是一个姑娘几句话,便让他败的势如破竹。 这点,云驰是最有感受的。 “怎么?觉得丢脸……被打个半死都不开口。长宁几句话便哄得你开了口。不用觉得丢脸,长宁办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丫头向来信奉攻心为上。像是失子案中的吴峰,还有三皇子凤霁,都在她三言两语之下开了口。相比之下,她在你这里用时最久,仅这一点,你该觉得自豪。” “哼。云大人没本事,劳得我女儿亲自出马,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姓秦的……你父母没给你名字,你自己便不会取一个。你这人命确实不太好,怎么遇到那样的父母。双生子又能如何?一个家族的兴衰成败在于为人处事。秦家败,便败在养出一个杀人狂徒来。 若当年将你们兄弟一起教养长大。或许你那个兄弟也不至于被惯成那般。所以说啊……这命动啊玄而又玄,最终决定命运走向的,只有人。” 难得萧子彦能这般长篇大论地教导人。 云驰和凤戈都没好意思打断。萧二皇子过足了瘾,又把战火转向云驰。“你没听我女儿说要去抓人吗?还不快去安排。” “……已经安排了。”云大人忍无可忍。 萧二皇子这幅花孔雀似的模样,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算你动作快。快点把那个真秦祯抓回来。该杀该,该剐就剐。这案子一结,是不是最近没什么案子需要劳烦我女儿了?” 云驰轻笑。“怎么会没有?刑部这些年悬而未决的卷宗足足堆了一屋子……” “陈年旧案,有的早就死无对证了,可别搬出来让我女儿伤神。” 萧子彦冷哼,一脸的不情愿。他千般宝贝万般呵护的女儿,嫁给凤戈后不仅要当好皇后,还要客串仵作,差役,捕快,狱卒。 现在还想让她去查那些老掉牙的旧案,休想。云驰也只是说来气一气萧子彦的,就算他想,凤戈也不肯让长宁劳心劳力啊。不过……“旧案可以不理,可是庚帝二十年那桩……恐怕还得劳烦长宁。” 庚帝二十年旧案,最近京城传的如火如荼。据说是那位年轻的娄相当着帝后的面提起的。“你们凤氏皇朝……真是破事不断,简直是按下葫芦起了瓢。” 萧子彦一脸的不爽。 “是啊,这话说的不错,按下葫芦起了瓢。萧兄真是文采斐然。”云驰笑的道。 “别以为本王听不出你在说反话。这话虽然糙了些,可理却不糙。这一年,我女儿替你们查了几个案子了?什么美人案,失子案的……小案便不提了,仅是大案就有四五宗了吧。你们这案子便没个尽头?” “话不能这样说啊,谁愿意发生命案?能者多劳吧。谁让萧兄你生了个厉害女儿……” 这话似乎也没错。萧子彦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替萧樱推脱。“做喜欢的事情,一点也不辛苦。我知道父王心疼女儿……我真的不辛苦。若是每天无所事事,才是真的辛苦。” 萧樱一开口,萧子彦自然只有投降的份。 “好,都听你的。只是你要注意身体,你那旧疾若是再复发,可别怪我不讲情面,我直接带你回萧氏……” “父王放心,阿樱的旧疾若是再有机会复发,我任父王处置。” 萧子彦冷哼一声,这才觉得满意。 几人的对话并没有避开秦祯,所以秦公子很快就判断出了凤戈的身份。 他脸上神情已经不仅是凄惶了,还带着几分惶恐。竟然能让年轻的帝后一同现身,秦家……这次必败。 凤戈感受到来自秦公子的目光,神情恢复平静,目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能让长宁亲自来见你,你也算是有福气的……”言下之意,你也不算倒霉到家。秦公子怔了怔,然后赶忙点点头。 “劳娘娘亲自开解,确是在下三生有幸。” “你有幸的何止三生……长宁可不是对谁都有这样的耐心……她看中你,是你的福气。你快些把伤养好,然后再想报答之事吧。”凤戈淡淡说道。 萧樱看向凤戈,凤戈明显有些不悦,萧樱赶忙陪上笑脸,凤戈摇摇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最终还是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萧樱眼睛一亮,脸上笑意更甚。 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便是他了。 她确实是相中了这个秦公子。这人虽然胆子不算大,可只这一身伤依旧没有开口的坚韧劲,就让萧樱挺欣赏。 而且他逆境中长大,却心性良善。 这样一个倔强的,善良的,看起来识文知礼的年轻公子……正是眼下朝廷需要的。 朝廷三年一开恩科,下一届恩科得两年后。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尤其是那些个占着位置却没什么作为的官员……自以为新帝初登大宝,分不出心思整治朝纲。所以鱼目混珠,想像庚帝在位时那般继续滥竽充数。 他们想的美。 凤戈没打算纵容那些人。 也没打算兵行缓招。所以眼下他们急需要人手。 萧樱是觉得此人还算有几分可取之处,所以才这般不惜口舌的。 想让他认罪,其实不必讲最后那一番人生大道理。她在教导他,如果他能翻然悔悟,从此跳出秦氏那个小圈,一定会发现外面海阔天空,现在看来还不错,这人还不是无药可救的。 “多谢娘娘。” 秦公子郑重道谢。 云驰也看出来了,萧樱这哪里是替他出卖,这明明就是替凤戈招揽人才。 他这是拱手把人送到萧樱面前,让她收买人心呢。既然萧樱和凤戈都相中的人,云驰自然没什么话说。他扬声唤狱卒请郎中,替秦公子治伤。 秦公子被松了绑,整个人狼狈的跌倒在地。 也许是心境不同之故,虽然狼狈倒地,可他并不觉得自己丢人,反而周身有股无以名说的轻松之感。 似乎,他终于可以将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东西甩掉了。 从此后,他便真的无债一身轻了。他姓秦,就算那位二殿下所说,没有给他起名字,他可以自己给自己选一个名字。 从此后,他便是秦征……重新踏上人生征途和征。 第七百一十四章 煮夫和煮妇 第七百一十四章煮夫和煮妇 他是秦征,重新踏上人生征程的秦征。 秦家花了这么大力气,一幅为了保住嫡子不惜对抗朝廷的决绝。目的无非是把秦祯的罪名钉死。让朝廷快点把秦祯处决了。然后真正的秦祯摇身一变,虽然不知道秦家打算怎么解释秦祯的新身份,不过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兴许能买通一镇的人替那位秦公子做人证呢。 不过在绝对的权势面前,这些都要败下阵来。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容易了,缉拿秦家上下。 秦家这些年涉足的生意很多都不清不楚,何况秦祯这些年所为之事,所得之利,要说秦家上下无人知道,无人得利,那实在是太过牵强。 秦祯犯下如此十恶不赦大罪,秦家还要千方百计保下他,想来其中的原因……恐怕不只是秦家二人心疼儿子一条。 萧樱有种感觉,这次的花楼案,恐怕会拨出秦家这颗萝卜,顺便带着好大一坨泥。 安置好了新任秦公子秦征,和萧二皇子告了别,萧樱和凤戈上了马车往皇宫而去。 马车悠然的走着,如果方向不是皇宫,萧樱以为自己是和凤戈出门踏青。她有些昏昏欲睡,实在是最近凤戈折腾的太厉害了。 凤戈说新婚燕尔,不折腾才叫反常。 萧樱无言以对,还能怎样?任他折腾呗。虽然萧樱觉得自己挺辛苦的,可看着每天凤戈一脸精神百倍的模样,她有理由相信,凤戈已经很克制了。 萧樱开始还坐的端正,凤戈说话,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后来就昏沉沉的睡了,然后似乎本能的往凤戈怀里缩,她隐约听到男人一声轻笑,然后身上一暖,应该是凤戈给她添了件薄被。萧樱舒服的哼了哼,睡的更沉了。 本以为自己一觉醒来肯定人在皇宫了。 她虽然不太喜欢皇宫,可也明白从此后,她恐怕大半的时间都在住在宫里。 好在宫里人口少,她住的樱歌院又清静雅致。 可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马车里,而且被凤戈紧紧揽在怀里。马车一角挂了盏宫灯,把整个马车照的亮堂堂的,所以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男人深邃的眉眼。 灯下看美人,果然美人显得更美了。萧樱不是个妄自菲薄之人,此时也不免感慨自己走了大运。 虽然一穿过来就显然丧命,那阵子更是在阎王殿外打转,可最终熬了过来,而且还能找到凤戈这样的男人,她这辈子值了。 如果老天怜悯她,再给她和凤戈一个孩子,那她的人生就真的圆满了。 “在想什么?”凤戈捏了捏萧樱的鼻尖,爱怜的问道。 “想这是哪里?我们没回宫吗?” “突然想带你出来踏青,我们如今已经出城了。今晚安顿在城外,然后玩上几天,等回京后恐怕就少有这样清闲的日子了。” “怎么突然决定出城踏青?”明胆她睡着前马车的方向还是皇宫呢。 “就是觉得欠你良多。”今天他在门外,和萧樱一墙之隔,听着他的小姑娘对姓秦的循循善诱。他知道萧樱并不是个热心肠的,之所以要诱得姓秦的开口,供出真凶洗清自己,是因为清楚他身边缺少可用之人。他初登帝位,虽然身边大臣还绕,可真心效忠,一心一意追随他一起将天下治理好的却不多,多数朝臣都还在观望,如果他这个皇帝当的不称职,或是过多损坏了他们的利益,他们或许还会另投明主。 眼下他手下急需可用之人。 所以只要是个有几分真才实料的,他的小姑娘都会替他争取。 若无萧樱相伴,他不会走到今天。当萧樱在他怀里沉沉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就不想带她回那个空荡荡的皇宫了。他临时起意,让风一回去传旨迟三日上早朝。 几乎毫不犹豫的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向城外驶去。 “夫妻本就该互相扶持,没有谁欠谁之说。”“傻姑娘。你为了我舍弃良多,我却不能回报你什么……”凤戈也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说这些话太婆妈了,可他就是想对她说。想让她知道,他心中觉得亏欠她。 明明她可以活的更自在,更快乐。 可是为了他,只能端起皇后的架子,言行举止都要循规蹈矩。 她的灵魂来自自由国度,她的身份是萧氏的公主,是集世间万千宠爱于一身。有人觉得萧樱嫁给他,最终登上皇后宝座是好运。 实则不然。 不嫁他,她或许过的更自在随心。 这点,凤戈永远觉得不安,她随时能离去,真的能做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可失了她的他……凤戈几乎不敢想像。 相比之下,萧樱付出的更多。所以凤戈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对萧樱好,都是不够的。“你才是傻子,我们是爱人啊。相爱之人,哪里能算计的那么清楚。”凤戈笑了笑,唇角在萧樱额头轻轻一碰,那种被珍视的感觉几乎让萧樱瞬间红了眼睛。他们一起出门踏青,其实是件很高兴的事,可她就是觉得凤戈的怀抱此时有让她落泪的冲动。这个男人,集深情冷戾于一身。 被这样的男人一心一意的疼着,爱着,在意着。 她这辈子还有什么可遗憾的。“爱人。心爱的人。”凤戈在萧樱耳边呢喃。 萧樱先是红着眼圈,这下连耳朵都泛起了红晕,看起来简直让人垂涎。 凤戈珍而重之的再次落下轻吻。 萧樱偶尔和凤戈提起现代人的休闲。像是野营踏青……于是凤戈灵机一动,把纯踏青改成了野营加踏青。护卫们一通忙活,终于按着陛下的意思安排好了。 别庄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木屋,似乎是守山人偶尔落脚之处。 屋中被收拾的很干净,一张木床上重新铺了厚厚的垫子。 屋子正中有个土坑,坑上吊着口铁锅,如今也被洗刷干净,里面装了清水。四周是码的整齐的干柴,护卫很贴心,还准备了肉菜,都整齐的码在一边的长案上。 看这架式,还真的要上演一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萧樱挑眉看向凤戈,一脸笑意盈盈的问道:“有阵子你总追问,在我家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我说踏青和野营。你便记住了,今天终于如愿了。” 凤戈一脸兴致的打量着小屋子。 虽然太过寒酸了些,可护卫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并且收拾出来,也算不错。 这和凤戈以往住的宫殿自然有着天壤之别。整间屋了,还没他洗澡的地方大。不过看到角落那张床,凤戈目光沉了沉。 野趣,似乎也别有一番滋味。 “准备的匆忙,勉勉强强吧。以后准备充足,再带你远行。” 哦,对了。她还说过驴友……“好。”萧樱笑呵呵的应道,凤戈也笑了。 时候不早了,得准备晚饭了。这点倒是难不住萧樱,她撸胳膊挽袖子直奔长案。肉和菜都是现成的,她的动手能力还不错,虽然久未操练,不过菜刀上手,切切剁剁很快找到感觉。 凤戈自然不能吃白食,可尊贵的凤帝实在没什么劳作的经验,想给萧樱打下手,最终发现帮了倒忙。他看着四周的干柴,决定大展身手,总不能让萧樱点火,于是凤戈将干柴整整齐齐的码在坑里,然后虔诚的拿出火折子,生火。 生火这种小事,凤戈觉得轻而易举。 他也和属下在外露宿过,虽然没亲自动过手,可也看过属下们如何操作。 可是…… 烟倒是冒的挺欢腾的,直冲屋顶,却不见火苗。 凤戈有些急,偷偷打量萧樱,萧樱还在认真的和菜刀较劲,凤戈松了一口气,转回身再次和干柴大眼瞪小眼。 萧樱其实早就看到了,这屋子总共只有巴掌大。 除了一张床,一个灶,靠窗边有个长案摆着食物,便没有什么了。 除了她,屋中唯一的活物便是凤戈了,不管凤戈做什么,她眼角的余光总能看到。她看着凤戈笨拙的生火,看着他被熏的一脸狼狈,还不忘偷偷瞄她,似乎生怕在损他在她心中光辉的英雄形象。 萧樱忍着笑,假装没有看到。 男人的面子,女人得帮着维护。 好在护卫准备的柴足够干,劈的也足够细,所以虽然过程艰难了些,可一旦着起火来,便不容易熄了。 虽然被熏的灰头土脸,而且脸颊上还染上了几块可疑的黑渍,可凤戈脸上的笑意简直晃眼。“阿樱,阿樱,我生着火了。” “真的?五哥真厉害。” “那是自然,朕自然是十分厉害的。”一脸的洋洋得意,仿佛一下子小了七八岁,终于和萧樱成了同龄人。 然后便是炒菜,这点萧樱完全可以胜任,可是没有波折的过程是不完美的。所以……“五哥,放油,油……那不是油,那也不是……是最边上那罐子。对,倒锅里……啊,不能全倒里啊,一半,一半就够了。五哥……”手忙脚乱不足以形容这顿饭。 当饭菜终于出锅。 两人互视一眼,然后忍不住一起笑了。 他们一个一脸黑污,一个头发乱了一缕,袖子也污了,衣摆也湿了,总之,煮妇和煮夫形象十分相得益彰。 “原来,平常百姓的日子也不太容易。”凤戈轻咳一声,努力找补着自己的尊严。萧樱一本正经的点头附和。“确实,实在艰难。” 一对大尾巴狼。 两人忍不住又笑了。“五哥,尝尝我的手艺。”“自然是好的……你做的比宫里御厨做的美味。”凤戈狼吞虎咽,胃口好极了。萧樱看着菜式,一个火大,糊了。一个糊小,焖了个半熟。 土灶实在影响她的发挥,难得凤戈还能这样捧场。 其实什么是过日子。过日子就是我做的菜虽然不够美味,可在你尝来,却是人间极品。 看着凤戈吃饭,萧樱觉得入口的饭菜似乎真的不比宫里御厨做的差几分…… 所以信心这种东西,真的是需要人给予的。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你笑笑,我笑笑……粘粘糊糊的吃了饭。萧樱洗碗,凤戈在旁拿了块抹布擦拭。至于擦的干净与否不重要,陪伴才是重要的。 “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出来踏青郊游。挺有意思的。”凤五殿下每一次生火洗碗,觉得挺新鲜。再加上和萧樱寸步不离,觉得自己这么过上一辈子也不会腻。“好。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有闲暇时间。”“你说过,时间挤挤总会有的……” 她说过吗? 哦,似乎是说过……不过现代话是胸挤挤总会有的。 这话实在太不正经了,萧樱临时换了词。 用起来倒也顺耳。恩,挤挤总会有的,就像女人的…… “那我们每年春天和秋天都出来踏青,可以走的远些……偶尔也可以呼朋引伴,不过晚上他们得离我们远些。我不喜欢附近有人。” 这个很重要。要知道夜深人静,正适合做些有益身心之事,萧樱本来就脸皮薄,他自然得把附近活物都驱散干净,以全他家小姑娘的脸面。 “好。多带些人,晚上让他们各自安营。” 凤戈点头。两人简单洗漱过后,便脱靴上了床。 时间还早,萧樱靠在凤戈怀里,两人盖着锦袍聊天。“秦征的成长环境造就了他的性子,他为人认真仔细,虽然有些自卑,可自卑源于没自信,给他自信,他会是个得力助手。” 凤戈轻轻点头,萧樱处处替他打算,他自然明白。不过此时夜色正好,他们又在荒郊野外,简直天时,地利,人和……说这些事是不是忒不解风情了些。 凤帝陛下心里不那么痛快了。 可是萧樱毫无所觉。“还有娄柏昀,也是可用之人。刑部有云皇叔和四殿下。吏部有娄柏昀,以后秦征去户部……聂炫性子稳重,其实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只是不知道他对仕途有没有兴趣,等找个机会问一问他。还有……” 凤戈最终忍无可忍。 用唇……堵住了萧樱的喋喋不休。 柴火烧的噼啪做响,隐约可闻几声急促的喘息。 夜正深,好梦正酣。 第七百一十五章 笑颜如花 第七百一十五章笑颜如花 野营对于萧樱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谁大学时候还没中二过啊。可对凤戈来说,这实在是件新鲜事。尊贵的五殿下自从出生,就被仆丛还绕,就算在宫中不得宠的那几年,身边也没缺使唤之人。活了二十几年,从没像现在这样身边只有萧樱一人。 凡事亲力亲为,虽然做的手忙脚乱,而且常常帮了倒忙,可那种愉悦的感觉,还是让凤戈有些痴迷。 他想以后每年都要抽出一段时间,和萧樱来野营踏青。 可以走的远些,可以尝试不同的地点。这次因为时间匆忙,只能找到这么一个废弃的木屋子,下次提前准备,竹舍不错,颇为野趣。 渡船似乎也不错,荡漾,徜徉在碧波间……只有他和阿樱两人。 只是想想,凤戈都觉得心痒极了。 这一晚因为太新鲜了,所以凤戈折腾的有些过了。以至第二天萧樱睡到临近晌行才睁开眼睛,瞬间一张放大的俊脸,那张脸上笑意是萧樱从未见过的温柔。倒也不是说凤戈平时对她不温和,凤戈这人其实偏冷感,平时就算是笑,也笑来只是勾勾唇角,那种恣意的神情是不会出现在他脸上的。可是此时,他的笑容明媚,萧樱不由得也笑了。 “五哥。”她轻唤。 “我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不喜世俗,而是喜欢寻个僻静之处幽居了。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 “住上几日还好。住久了难免寂寞。我还是喜欢十丈红尘,喜欢忙忙碌碌的,整天无所事事的日子,我恐怕无福消受。”萧樱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过不来这种闲云野鹤的日子。 至少现在不能。 “恩。那就住上几日,待你烦了,我们便回京。” “可以吗?你刚登基,朝廷上下……”朝廷上下还不太安定,害群之马还未清除便这么放纵。凤戈点点头:“朕是皇帝,不过想过几天清静日子,有什么不可以的。何况总也要给狐狸露出尾巴的时间……” 凤戈既然都计划好了,萧樱便心安理得的重新躺下。 她太累了,感觉闭上眼睛能睡到天荒地老。 凤戈也知道自己昨晚行事太荒唐了,萧樱红着眼睛呢喃说疼,那样子反而让他全身都是力气。 他有些心虚的揉了揉萧樱的额头,替萧樱掖好被角。 “你多睡会,我去准备吃食。”萧樱已经半睡半醒了,根本没听清凤戈说了什么,只是本能的应了一声,然后便坠入了梦乡。 梦里和周公好好下了盘棋,终于有了种酣睡满足之感。萧樱睁开眼睛的时候凤戈不在,萧樱有些疑惑,凤戈不守在她身边,这是去了哪里?她突然想起自己睡前,凤戈似乎说了什么…… 他说,去准备吃食。 萧樱曾经说过她露营最喜欢在水边。水里有鱼,她喜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感觉。难道……萧樱也顾不得全身酸痛了,赶忙起身梳妆。 匆匆收拾妥当推开门……阳光下,凤戈站水中。也不知道短时间内风一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竟然真的有个小小的水塘。 水塘水不深,只到凤戈膝盖。初春时节,他也不怕凉,就那么站在水中。手中那把长剑,据说是凤氏先祖所用,可斩谗臣,可诛皇戚。可此时却被男人用来在水塘中扎来扎去。 男人一脸冷意,望着水塘的目光像看死敌。 萧樱脸上不由得露出一脸无奈。“五哥,你这是做什么?” 凤戈头也不回的道:“捉鱼。”萧樱说过,她喜欢选在水边露营,可以从水中捉到鱼,然后架在岸边烤,滋味很是美味,凤戈就想趁着萧樱睡着时大显身手,只是没想到,鱼比朝上的狐狸还狡猾。害得新任凤帝陛下灰头土脸不说,竟然没捉到一条。想他也是自幼拜师,武艺超群,对上这些滑溜溜的东西竟然束手无策。 凤戈觉得脸色有些发烫,丢脸极了。 “鱼不是这么捉的,你快上来。” “那要怎么捉?你教我,今天不捉到鱼,我誓不罢休。”这恨恨的语气哟。 竟然比誓言要夺下太子之位时还要凝重几分。“好,我们一起来捉,一定捉到,你快上来吧。天气还冷,怎么能下水呢,也没有劝劝你。” 凤戈轻哼,他们敢拦皇帝陛下下水?给护卫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拦啊。 凤戈终于上了岸,被萧樱赶着回木屋子换下温衣裳,萧樱趁着功夫招了护卫来准备东西。 凤戈回来,东西也准备好了,望着那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凤戈脸上露出几分茫然之色。“这是?得用这些东西捉鱼?” 萧樱一本正经的点头。“是啊,鱼是要钓的。谁会站在水里用剑插。一看五哥就是个金贵的公子哥……好了,你也别冷着脸了,快来和我一起钓鱼,我肚子好饿。”一句肚子好饿,总算让凤戈暂时先把怒气压下,乖乖看着萧樱操作,然后有样学样。 两人最终坐在岸边,齐齐望着水面。 那场面,远处看来一定傻极了,萧樱简直不敢想。 她终于发现凤戈的缺点了,这人竟然是个急性子,至少在钓鱼这方面,是个根本坐不住的,若不是她拉着他,他又要下水了。 “刚才我就是没找到诀窍,这次下水一定能捉到鱼。”凤戈小声道。 “恩。等天气暖和了再试,今天只钓鱼,不摸鱼。”“……你要给五哥机会一雪前耻。”“不给。你说过,这几天都听我的,我只吃钓的鱼,不吃摸来的鱼。”凤戈:“……”可他心里痒痒啊,该死的鱼,怎么不自己跳上岸。 这场兴之所至的垂钓活动最终以萧樱钓上三条,凤戈空手而归结束。 凤戈俊俏的眉微蹙着,觉得不敢置信。同样是枯坐岸边,萧樱竟然连连上鱼,他这边却没有丁点动静,以到最终,凤五殿下只能被萧樱指挥着剖鱼,捡柴,又找到木枝削尖,将鱼扎上架在火上烤……反正萧樱彻底当了一回甩手掌柜,把凤戈指挥的团团转。 年轻的皇帝一脸紧张的盯着火上的烤鱼,严格提防火小火大。 还要分神听萧樱的总结。“你啊。性子忒急,钓鱼考的就是耐力啊。你这隔上一会就把鱼钩拉上来看一看……就算有鱼打算咬钩,也被吓跑了啊。这钓鱼其实和做人差不多,讲究的是个心平气和。” “有道理。” “自然有道理。你明明不是个急性子啊。” 凤戈挑眉,谁说他不是急性子,他只是……没遇到什么让他需要心急的事情罢了。 如今每晚,他就挺急的。 以前都是萧樱催着他早睡,如今反过来他催着萧樱。 以前觉得没什么是他必须要拥有的,所以不急,如今嘛……他现在就挺想不管不顾拉着萧樱回小木屋的。用唇把她喋喋不休的嘴封上。 似乎有个挺美的词……以吻封缄。 凤戈觉得挺好笑的,喜欢一个女人到底能喜欢到什么程度?他竟然觉得喋喋不休的萧樱十分可爱。他这人胜负心重,受不了屈居人下,可在萧樱赢了他,他非但不觉得有什么,竟然心里隐隐还有些自豪,那可是他的小姑娘,他的皇后,他一生一世厮守的姑娘。 唔,怎么办?越来越喜欢她了。 水塘边,篝火噼啪的燃着,烤鱼的香气四溢。年轻的帝后紧紧的靠在一起,由凤戈举着烤鱼,然后轻轻撕开嫩*嫩的鱼肉,放到唇边轻吹,随后含笑喂给一旁的萧樱。 萧樱眯着眼睛笑的很开心。 谁说一定要是倾国美人才能倾人城国。他的阿樱也可能……只要能看到她笑颜如花,他可以付出所有。 “小心烫。” “……不烫,正可口。五哥也吃。” “恩,阿樱先吃。” “一起吃。啊……张嘴。香不香?” 男人轻声应了,萧樱轻笑出声。 良辰,美景,他和她。夜静悄悄的,仿佛天下间只有他们两人。填饱了肚子,萧樱靠在凤戈怀里,静静的望着水面,水面像面镜子,随着微微的涟漪,闪着淡淡的银光。“五哥,以后……等我们可以放下一切,我们便找个这样的地方吧。有山有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凤戈轻轻点头。“好。” 萧樱在凤戈怀里沉沉睡去,凤戈紧了紧手臂,把怀里的姑娘抱的更紧了些。 这一天,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没有别人,只有他和她。做什么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就像萧樱所说,这样的日子会让人沉迷的。 有时候凤戈想想也觉得自己太过要强了。 帝位,如今已经得到了。其实真的坐上龙椅才会发现,其实那椅子未必舒服。而且从他坐上的一刻,就被架到了火上,时刻被炙烤着。 ‘天下’压在他的双肩上。背负着百姓的生计……凤戈自嘲的笑笑,他总以为自己是个拿的起放的下的,以前甚至想只过自己喜欢的日子,一旦过的不舒服了,便抽身而退。现在才发现那时候的想法简直像小孩子。 有些东西,一旦握在手中,便身不由己了。 凤戈低头,定定看着怀里的萧樱。 小姑娘似乎睡的不舒服,眉头微微一蹙,凤戈赶忙调整了姿势,让萧樱靠的更舒服些,小姑娘的眉头果然缓缓展平,唇角似乎还勾起了微微的弧度。 凤戈轻轻的笑了。 他最在意的姑娘在他的怀里。 他的责任,她陪他一起担。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所以不管前路如何,千难也好,万难也罢,有人相伴,他无所畏惧。 自在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凤戈原打算陪萧樱在这里小住几天,可是吃了烤鱼的翌日,凤戈便收到消息。 “娄柏昀真的找到谢相的罪证了?”萧樱挑了挑眉毛,一脸意外的问道。她倒不是疑惑娄柏昀能不能办成此事,而是意外于时间。 太快了,三天。只用了三天时间,娄柏昀便找到了能让谢氏一族掉脑袋的罪证。 “三天时间不算短了,当时娄柏昀一脸跃跃欲试。想必他已经算计良久。三天,也算是给谢氏一个体面。”言下之意,没有当天便翻出罪证,已经是娄相大度了。 “既然如此,我们回京吧。”偷得浮生三日闲,萧樱已经很满足了。凤戈轻叹一声:“时间太短了。本来想多住几日的。” “以后会有机会的,等你收拾了那几只藏在官员里的狐狸。” “恩。等入了夏,我们再来……你说想吃新鲜莲子的……”她说的话,他都记得。 “好。” 也不知道护卫们藏身哪里,总之凤戈击掌后,护卫很快现身。马车很快准备妥当,最后望了一眼住了三天的小木屋,萧樱笑着转身上了马车。这三天,足够她回忆好久了。 就像凤戈说的,等入了夏,他们再找机会来此。 她可以呼朋引伴,叫上缪小公子他们……到时候就比比谁钓鱼最厉害吧。 一路上萧樱和凤戈都在缓缓的收拾心情。马车进了城,商贩的叫卖声,百姓的还价声,杂耍班子的吆喝声……汇成了一幅人间四月天。 进了宫,凤戈被风一急匆匆的唤走了,萧樱则由丁香陪着回樱歌院。 “娘娘出城,竟然不带着奴婢。”丁香表示她也想出城去玩啊。 “下次带你。” “多谢娘娘……娘娘这几天不在,都是齐太后管着宫里的事。慧太妃那边闹的厉害,前天头疼,昨天腿疼,今早又喊胳膊疼,石御医腿都跑瘦了一圈。” 萧樱觉得挺抱歉。 石和算是被她拉上这条贼船的。“你一会告诉风一,以后石御医的俸禄结双份。” 丁香应下继续说道:“月公主似乎不和齐太后一起走,这两天齐太后天天把公主唤到宫里。奴婢听人说,齐太后都急哭了,可无论怎么问公主,公主都不开口,只说自己想留在京城。” 萧樱点点头,她自然明白凤月心不想离京的原因。 也是时候把凤月心喊来问问了。 “我会劝劝公主的。” “奴婢就说娘娘一定有法子。公主其实性子挺好的,整个宫里提起公主,无人不赞。有娘娘照顾着公主,齐太后也能放心。” 萧樱轻斥。“小机灵鬼,你就知道我是主张公主留下?” “那是自然,奴婢可是娘娘的心腹。” 第七百一十六章 齐太后的人情 第七百一十六章齐太后的人情 凤月心来的很快,见到萧樱,红着眼睛扑进萧樱怀里。 萧樱觉得自己在凤戈面前是依人的小鸟,到了凤月心面前,就成了一棵能让人依靠的大树,哪怕怀里这只小鸟比她个子还要高些。 “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你?”萧樱自然知道凤月心为何如此。无非是齐太后想要带着凤月心一起离开,当初她把凤月心托付给萧樱是因为怕自己有什么意外,如今一切都平安了,齐太后自然希望能把女儿带在身边。凤月心有自己的小心思,并不愿意跟着齐太后一起离开京城。 “母后,阿樱……你帮我劝劝母后。我想留在京城。” “月儿,你就算是留在京城,可能最终结果也不会如你心意……” 凤月心怔了怔,眼中难掩伤心之色。喜欢一个人就那么难吗?她知道聂炫其实喜欢萧樱。可是萧樱已经嫁给她五哥了,如今是她五嫂,也是当朝皇后。 如果是别的女人,可能会记恨萧樱,可是凤月心不会。她清楚萧樱的好,聂炫喜欢萧樱也是情理之中。她一个姑娘家都喜欢萧樱,何况是男子。最终她五哥最厉害,成功把萧樱娶进了门。 既然聂炫和萧樱没有可能,为什么不能接受她? 他不喜欢她哪里?她改,她都能改。 只要他给她一个机会。“那又如何?知道没有结果,便要提前放弃吗?不,我不放弃……阿樱,我想试一试,如果最终我和他还是没有缘分,我会认命。”认命的离开京城,到了那时她一定任由齐太后安排。她只是不甘心啊,活了这么多年,她只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如果此时离开京城,一切都成了泡影。 萧樱轻叹一声,接了凤月心坐下。 “何苦。” “我不苦,你刚和我五哥在一起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和我五哥长相厮守。如果那时候有人告诉你,你们没有结果,你会放弃吗?”萧樱心想,当时她人微言轻的,根本就没想过能和凤戈有结果。不过她不是这里的人,对这些并不看重。不过凤月心说的有道理,做事不能畏首畏尾,那时候不管谁劝阻她,她都不会退却的。当时聂炫也曾大发雷霆,最终她还是固执己见。 “我明白了,是我没有站在你的立场。好,我会替你去劝一劝齐太后,让你留在京城。” 凤月心这才破涕为笑。 只要萧樱开口,自己一定能留下。萧樱就是这么神奇,只要她想做的事情,便没有做不成的。 没了心事,凤月心有了和萧樱八卦的心思。“……你知道吗?前两天二皇兄带着谢菲来给母后请安。谢菲那模样……你真该看看。灰头土脸的,这才成亲几天,整个人似乎瘦了三圈。二皇兄解释说谢菲不太习惯华王府的饮食。 我看啊,是二皇兄对谢菲下手了。你别看我二皇兄看着斯文,可谁若惹了他,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也知道谢菲曾经对我五哥投怀送抱,让二皇兄丢了面子。如今谢菲嫁进华王府……落到我二皇兄手中,想必日子一定不好过。谢菲从小就知道装柔弱装可怜。以前我还以为她是真的愿意陪我才经常进宫的。后来才知道她是为了见五哥……她太坏了。幸亏五哥眼光高,没相中虚情假意的谢菲。”凤月心恨恨的道。 谢菲利用她也便罢了,还要在背后和京城那些闺秀嚼舌头,说她蠢。 后来凤戈离开京城后,谢菲再不需要利用她进宫了,姐妹情深便到此为止。 那样自私自利的女人,活该她嫁进华王府。 她们夫妻倒是相得益彰的很。都同样自私。 “他们进宫除了请安,还有什么事?”凤月心瞪大眼睛,一幅被萧樱神机妙算给震撼住的模样。“你怎么猜到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好端端的突然进宫,自然是有事要求。” “你猜的真准。就看亲眼见到似的……二皇兄求母后,说想带着德太妃出城散心。说是德太妃自父皇故去后一直郁郁寡欢。如今五哥登基,天下一片盛世。他自知自己罪大恶极,本该留下替五哥分忧。可又怕自己心生妄念。总之说的十分可怜,母后似乎有些心软。好在母后还分的清好坏,自然不会轻意允了二皇子离京。我看这几天,二皇兄便会求到五哥那里,阿樱,你得提前有个准备。对于二皇兄,你和五哥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是放是留?” “你这也是无事献殷勤啊……先求着我替你向齐太后求情。后又问我打算如何处置凤二殿下。月儿,你学坏了。” 被萧樱识破,凤月心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反正她没萧樱聪明。“恩,是母后让我问的。她其实想放德贵妃母子离京。母后觉得二哥母子留在京城也没什么用处。五哥总不能随便杀人。为了凤氏脸面,又不能把二皇兄犯的罪名传扬出去。倒不如给德贵妃寻个去处。母后说反正她和德贵妃斗了大半辈子,索性下半辈子继续斗。五哥其实可以让德贵妃和母后一起离京。”齐太后打算送个顺水人情,帮着凤戈看住德贵妃。 有德贵妃在手,凤晔自然不会有什么异动。 这倒是个法子。萧樱和凤戈商量过,凤戈也提过这事可以通过齐太后。 可是萧樱觉得齐太后恐怕不会想继续和德贵妃纠缠。 没想到齐太后倒是主动提了出来……“我的月公主,有什么事你能一口气说完吗?”这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齐太后既然提了出来,也必定是有目的的。 “母后说……我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母后说,以后我大哥的孩子,还请阿樱和五哥多多照顾几分。” 言下之意,凤霖这辈子不奢求什么了,可是齐太后希望自己的孙子有些作为。这不算什么难事,凤家的血脉,凤戈自然会照顾。“齐太后便是不开口,你五哥也会照顾的,大皇子的孩子可是你五哥嫡亲的侄儿。”有齐太后和顾迎月在,凤霖的孩子应该不会教养的太差。 “我和母后说过,五哥一定会格外照顾的。可是母后还是担心……我就说她是庸人自扰。那一切便拜托阿樱你了。” 萧樱点头。又和凤月心聊了些家常,最后留了凤月心一起用晚膳。 凤戈没有回来,想来谢家的事情还没料理清楚。萧樱没告诉凤月心谢家要出事的消息,至于凤月心说谢菲被凤晔料理了,依萧樱所见,凤晔还不至于没品到真的对一个女人出手的地步。 多半是凤晔猜到了谢家的结局。而且“好心”的告诉了谢菲。谢菲才会精神萎蔫的。 萧樱本以为凤戈忙于朝事,没时间回樱歌院陪她用晚膳。不想开膳前,凤戈竟然回来了,凤月心看到凤戈,再次上演无尾熊,又吊到了凤戈身上。凤戈对于这个妹妹还是挺疼爱的。 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 然后才转身和萧樱说话。“这丫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今天露了面,一定是有事求你办。” 那笃定的语气,直让凤月心气的跳脚。“才不是。我是想阿樱了,五哥带着阿樱出城玩,也不带上我。我也想出城踏青……”“我们夫妻二人出城踏青,带上你算什么?拖油瓶?”凤戈不害臊的说道。 凤月心红着小脸瞄向萧樱。 萧樱抚额,好想把他们兄妹踢出去哟。 拖油瓶凤月心只能鹌鹑似的缩成一团,勉强在自己五哥不算好看的脸色中吃了饭,然后和萧樱打了个招呼便匆匆闪人了。反正该办的事情她都办妥了,自家五哥那脸色……一看就是在殿上受了气,她可不想留下来当五哥的出气筒。 闲杂人等散尽。 萧樱这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这是怎么了?怎么把气往月公主身上撒。” “我若真的迁怒她,她哪还有胆子留下一起用膳。她啊……看起来傻呼呼的,有时候其实也挺精明。她今天来,必定从你这里得了好处。”原来,他是在替萧樱打抱不平。 “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管你是不是得宠,她一直和你很亲近。因为这点,我就愿意和她来往。何况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帮她不过举手之劳。她想留在京里,其实齐太后也并非一定要带她离开。齐太后不过求个心安罢了。” “留在京里!为什么?为了聂炫?” “你别看月公主性子大大咧咧,可对待感情,即深情又执拗。看到她我便想起了我们当初……当初谁都觉得我和你扯上关系实在是件糟糕至极的事。为此你还和聂炫大打出手过。你看,当时谁也不看好我们,如今我们还是成亲了。所以说缘分这东西有时候真的妙不可言。”萧樱提起自己,凤戈神情缓和了几分,眼中也带了浅浅的笑意。“是。当初聂炫和我势如水火。其实我并不反对月儿和聂炫……只要聂炫愿意娶月儿,我一定把月儿风风光光嫁给他。” 他担心的是聂炫对萧樱用情过深,自此眼中再也看不到别人。 他凤戈的妹妹,可不会受这等委屈。“他会愿意的,齐太后出事时,聂炫看起来挺担心月公主,他们两人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这事急不得……还是说说前殿的事,娄柏昀到底查出了什么?” 提起谢氏,凤戈眼中再次涌上寒意。 “娄柏昀查出的东西可让人大开了眼界。京城共有十余户姓温的人家。这温姓人家十余年来生意做的越来越大。现在在京城俨然也排在前三。富贵程序可想而知……娄柏昀查了十年间,温氏的账目。发现温氏的生意不足以让温氏十年间在京城占有一席之地。 细查之下终于发现了端倪。 温氏是谢夫人娘家弟媳妇的侄子的女儿的婆家……”萧樱被被绕晕了。这关系是不是扯的太远了些。 娘家弟媳妇……还侄子……最后还是侄子女儿的婆家。亏得娄柏昀能查出来。 “温氏表面和谢氏毫不相干,实则十年间,谢相暗中得来的银子都进了温家。温家表面看起来风光,实则不过是谢氏摆在外面的傀儡。” 这消息有点惊人啊。“……谢相看起来实在不像个能操纵傀儡之人啊。如果温氏只是谢氏弄出来掩人耳目的,那温家人得软弱到何等地步?”养了十年,养出只巨兽来,这巨兽难道不会想着噬主吗?以前庚帝在时谢相还算有权有势,如今谢家不过是个空壳子,谢相还靠什么震慑温家? “温家上下都是谢家安排的。明面上只摆出一个温老爷……温家上下皆受制于谢家,温老爷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何况有吃有喝,在京城也还算有面子。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十年前温家不过是个小商贬,名下只有间脂粉铺子。十年时间,温家铺子近百间,就算寄人篱下,也总是场风光体面的寄人篱下。” 谢相竟然还有这样的手段,萧樱有些意外,对谢相可谓是刮目相看了。 “谢相虽然不算多聪明,可十年时间,就算是蚂蚁搬家,也能弄出些样子了。以前先帝在时,温氏自然不会想着噬主。如今……可不好说了。娄柏昀能拿到证据,可见温家也不是铜墙铁壁。谢相吓坏了,只知道一味的否认,明天殿上……会有一场对质。” “殿上对质?不抓人吗?” “还不到时候。”凤戈答。 “云大人那边有消息了吗?秦祯可落网?”“还未有。不过也快了,这一两天间,应该便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萧樱点点头,觉得凤戈登基后虽然不算多顺利,但好在事情都不算难办。凤戈之所以决定不抓谢相,而是选择让他在殿上自辩,想必也有自己的深意。 “今天月公主来,带话说秦太后建议让德太妃和她一起离京。有秦太后守着德太妃,凤晔自然不能轻举妄动。我觉得这样的安排倒也稳妥……至于凤晔,他虽然有些贪婪,可还算孝顺。只要德太妃在我们手中,他便不会生事。 我想,他已经猜出你要出手对付谢家了。月公主说谢菲脸色很难看,想必凤晔已经将消息透露给她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 细查 第七百一十七章细查 凤戈冷冷一笑。“我那个二皇兄精明着呢,就算是猜出来,也绝不会让谢菲回去通风报信的。” 所以谢菲脸色才会那么难看。 他这是逼着谢菲二选一。 谢菲也是个没骨气的,就真的舍了生她养她的谢家。萧樱实在不能理解谢菲的选择,当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是她,绝不会舍弃亲人,亲人和爱人都是她在意的。“若是我和你父王之间二选一,你会如何抉择?”这真是想到哪,问题就到哪啊。萧樱瞪向凤戈,心想刚才凤月心在想,他还一幅疲惫至极的神情,此时却神情熠熠的,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和她对视,似乎对于她的回答十分在意。 “你希望我怎么选?” “……你心里如何想的,便如何选。” 凤戈其实也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可他就是想问一问,似乎以此证明自己在萧樱心中的地位。挺混账的问题……“这就像一个经典问题,问我和你娘同时落水,你救谁?不过这问题对于你来说没什么难度,你肯定会救我。那我换个人……我和云大人同时落水,你要救谁?” 这对凤戈来说简直就是个送分题。 “云大人水性不错。”言下之意云驰完全能自救,用不着他,他只一心一意救他的小姑娘便好。 “我明天会让父王开始学凫水……至于五哥你,据风一所说,水性不错,所以我只管自救便好。”凤戈被逗笑了,他也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明明不算个问题,却固执要一定要得到答案,他希望得到什么答案?萧樱选他?还是选萧子彦?最终萧樱选了自己,因为她相信不管是他还是萧子彦,都能自救,她需要做的只是保护好自己。 而谢菲,其实凤戈几乎不会想起谢菲。 所以上次谢菲突然冲到他马前,他根本没认出谢菲来。 凤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脸茫的毛病,他不在意的人,尤其是女人,就算见过几次脑海里也没有印象。 谢菲日子如何,凤戈一定也不在意。凤晔和谢菲谁更棋高一筹,他也不关心。反正这次彻查谢氏,他会替那些无辜死在谢相手中的人讨回公道。 谢菲是丞相千金,这些年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管发生什么都是她应该负的责任。人不可能永远只享福而不受苦。“好,好的很。我让人给父王在萧宅挖个水塘,就说让他暑天纳凉用,如何?” 萧樱心道,你真坏。 他们萧氏喜欢骑马驰骋在草原上,凤戈偏要挖个水塘送给萧子彦,可想而知自家父王脸上的菜色。 “你这是打算把他长留京城?” “那是自然。等过个两三年,天下安定了,我打算带你回萧氏省亲。你脑子里没有丁点萧氏的记忆,我一定要跟在你身边才放心。”萧樱眼睛有些发热,也许她身子里还残留着一点真正的长宁的残念吧。听到凤戈的话,她觉得心头一热,不由得偎进凤戈怀里。“好。我们和父王一起上路。我要一路游山玩水过去。”凤戈受怜的点头,对于萧樱他无有不应。 只要萧樱开口,哪怕要天下的月亮,他也会想方设法替她摘到。 玩笑归玩笑,逗趣归逗趣。笑过闹过,该说正事了。正事便是……“谢家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恶?” 闻言,凤戈脸色微沉。“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别看那谢吉信平日里胆子没有老鼠大,私下里却是个胆大包天的。庚帝二十年那桩旧案虽然还未查清,可这些年谢相敛财已经无疑了。数柏昀从温家一处别院里搜到的东西,仅银两便足有十万。 温家夫妻交待,这是这几年谢吉信寄存在温家的。 那别院虽然记在温家名下,却是谢吉信的私产。除了银两,还有不少珍玩,各个价值连城。 这些东西加起来,足够谢吉信几辈子的俸禄了。” 水至清则无鱼,这道理大家都懂,所以凤戈对于官员的考验并不是太死板。偶尔得些好处也是情理之中。 靠着那每年百十两的俸禄,高官们都很难支撑起诺大的家族。可像谢吉信这样胆子大到敢把天捅个窟窿的,却是凤毛麟角。十万两,萧樱有些咋舌,因类从谢相的面上实在看不出。 谢吉信是谢相的名字,凤戈气极,已经懒懒尊称谢相了。“谢相可认?”凤戈摇头,想着今日大殿上的乱相,不由得在心度轻叹。 他这个新皇帝在百官眼中,不过是因为运气好罢了。 当时凤晔正在被罚,凤霖虽是皇长子,可压根就没什么威信,后来是齐太后出面,力荐凤戈为太子。 反正他最后胜出,在大多数不明真相的人眼中,是因为运气。所有那些那些官员才敢在殿上把谢相之事当热闹看,他们即不插嘴,也不劝阻,打定主意要看看年轻皇帝如何处置此事。 这些凤戈不说,萧樱隐约也能明白。诺大一个皇宫,只有年轻的帝后能抱团取暖了。“有时候想不明白,争来这帝位有什么意思。倒不如闲云野鹤,当个富家翁。” 凤戈轻叹。 “富家翁虽然清闲,可难免无趣了些,我们还这么年轻,富家翁不忙当……我知道五哥心怀天下,我以前也不明白当皇帝的意义何在?做个好皇帝明垂青史,做个坏皇帝遗臭万年……可那些都是身后事了,活着的时候好皇帝累死累活,可能还要被人诟病,坏皇帝就轻松多了,吃喝玩乐,彻头彻尾的特权阶级。 从太平郡一路进京。沿途看到的一切慢慢颠覆了我的这个想法。 我们活着,求的是无愧于心。我们要无愧本心,做真正的自己。”鸡汤虽然寡淡了些,可是味道还是很鲜的。 萧樱想表达的意思凤戈很快明白了。 萧樱在告诉他,有多大的本事,就做多大的事,萧樱认为他可以治理好天下,可以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她愿意陪着他,舍下她在意的自由陪着他困守在这小小的皇宫中。相比之下,其实萧樱付出的更多。“我只是觉得对不住你。”“夫妻之间,没有谁对不住谁……我愿意陪着你,我高兴陪着你,如人饮水……我知道自己很幸福就好。” “自从接过册封诏书那一刻起,我便确定自己要当个好皇帝。我要让天下百姓食饱穿暖,再不会冻死饿死。” “五哥,我们一起。”凤戈把自己的小手塞到凤戈的大手中,大手包着小手,两人相视一笑,似乎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烟消云散了。 凤戈开始拣今天殿上的情况轻描淡写的讲给萧樱听。 “朝中大部分朝臣尚在观望。这点不难理解,我毕竟年轻,而且胜出的出人意料,世人都觉得我是走了大运。他们不敢轻意将身家性命托付……他们都在看着我如何处理谢吉信。他任丞相数年,而且颇得先帝倚重,若是不能找到足够的证据,恐怕会引起人心浮动。” 谢相是出头鸟,是凤戈一定要打的。 而如何打,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是朝臣们在意的。 打的狠了,难免让人朝臣心寒。 打的轻了,凤戈又难以立威。 新官上任三把火,皇帝也是如此,这前三把火一定要烧得够旺。而谢相这些年作恶多端,必要严惩。这时候需要的便是证据了,一定要有铁证。 “只是钱财还不够。毕竟钱财在温家名下,谢吉信若是极力否认,刑部也不能强行将贪财枉法这顶帽子扣到他的头上。庚帝二十年旧案,才是真正的突破口。” “娄柏昀一句庚帝二十年旧案,仿佛翻开了一场血淋淋的杀戮。庚帝二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樱一脸疑惑的问道。凤戈缓缓把目光放远,似乎回忆着什么,半晌后才缓缓开口。“从史籍上看不出什么奇怪的,无非是那年是个灾年,春旱夏涝,秋粮受了蝗灾,那年冬天尤其冷,以至饿死冻死无数人,几个镇子沦为死镇。” 这样的灾年,每任皇帝都会经历几个。 毕竟这年头靠天吃饭,老天爷不赏饭吃,百姓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虽然庚帝二十的那场天灾来势汹汹,可日子依旧要过,饭还是要吃,朝廷下旨赈灾,几个官员带着钱款奔波灾区。 谢相便是其中之一。 这就奇怪了,若只是天灾,谢吉信奉旨赈灾,能出什么大事? 值得庚帝下了严厉的封口令。“不能查的更仔细些吗?”“满朝文武三缄其口,便是娄柏昀也是顾左右而言它。想来是需要我们自己去查证。”这算是满朝文武给凤戈出的一个难题。 “云大人也不知道内情吗?”凤戈摇头。 “那年先帝让云皇叔去了最远的灾区赈灾。你也知道云皇叔……他不做则已,一旦出手必定要做到极致。他在灾区足足留了半年,直到第二年春粮丰收才回京。他根本不知道庚帝二十年旧案这几个字以何深意。”云驰有几个走动勤快的同僚,一个个言语都十分晦涩。似乎有心相告,可又实在无法开口。 “宗人府的宗老应该清楚内情,只是如今我和宗人府的关系不太亲近……”宗人府那个凤昆,一直想拿捏凤戈,让凤戈按着他的心意行事,想将宗人府凌驾于皇权之上。 凤戈登基那天,宗人府和凤戈闹的不太愉快。这几天宗人府没有丁点动静,一幅隔岸观虎斗的模样。 此时从凤昆嘴里问出真相简直难如登天。 而且凤戈并不想继续招惹凤昆,宗人府他自然要整顿,可眼前当务之急还是庚帝二十年旧案。 “小心宗人府趁火打劫,我们腹背受敌。” “宗人府若是敢在此时动手,我让宗人府从此灰飞烟灭。”凤戈淡淡说道,语气虽然不重,可是杀气腾腾。“既然从朝臣口中问不出,我们便出宫去问……总有些知道蛛丝马迹的,只要有迹可循,庚帝二十年旧案一定水落石出。”萧樱相信事在人为。 不管发生什么事,没人能做到滴水不漏。 庚帝亲自下了封口令,显然事情闹的很严重,可是封口令这种东西,封的是胆小怕事人的口,封的是老实巴交人的口。 总会有些人心痒难耐的提起,说给妻妾听,说给儿女听。 在酒楼喝酒无意间透露,甚至逛花楼时说给花楼姑娘听。 也许被当成故事了。可只要发生过,就一定能查到。“我已经让风一去安排了,很快便会有消息的。” “我就知道五哥不会束手无策。” 凤戈笑笑,轻轻点了点萧樱的额头,眼中爱意浓浓。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累了的时候,有个人在身边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她都在。不管他要做什么,她都在。 哪怕他被骂,被贬斥,被嘲讽,她都在。 他可以将自己的一切尽数摊开摆在萧樱面前,这种由身到心自在的感觉简直让人着迷。 “我已经让人给齐太后送了信,让她还着德太妃一起出京。”“你猜到月儿的来意了?”“又不难猜,何况昨天凤夫妻来给齐太后请过安。能劳我那位二皇兄亲自走一趟的事情,必定和德太贵有关。”“这样安排也好,凤晔不管有什么打算,总会投鼠忌器的。齐太后那边看着德太妃,也算是帮了我们。毕竟是长辈,离京还好,不离京长住华王府,总会惹人非议。” “希望凤晔真的想通了,不再满心仇恨。” “……希望他和谢菲好好过日子,别出来祸害旁人。”萧樱祈祷道。 凤戈最近养成习惯,一定要让萧樱睡在他怀里。今晚凤戈只是单纯的把萧樱抱在怀里,两人脸贴脸说着悄悄话,说累了,萧樱缓缓闭上了眼睛。 凤戈迟迟未睡,习武之人,精神自然强过萧樱。 而且萧樱身子曾经受损,石和曾经叮嘱过,一定要让萧樱吃好睡好,养足精神,旧疾才不容易复发。 凤戈喜欢看萧樱。尤其喜欢萧樱静静缩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团,热乎乎的。只有真正感受到这样的温暖,才会知道曾经自己多么饥寒交迫。前路步履维艰又如何?荆棘遍布又如何?人生路上有人相伴,他何其有幸。 第七百一十八章 将军 第七百一十八章将军 第二天萧樱睁开眼睛,丁香捧着衣裳在一旁服侍。 丁香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这是个平常的早上,一个很平常的起身……可是丁香先是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萧樱,然后目光突然转开,随后又悄悄转回来,如此往返几次,便是傻子也知道丁香有心事了。 萧樱自认是个善解人意的主子。 自然要开口发问,丁香先是扭捏,随后才红着脸回道:“风一说,成亲后便不一样了,两人睡在一起……不能穿衣服的。” 萧樱:“……” 这话题,让她如何接呢。风一这个坏蛋,一定又点丁香便宜了。“风一还说了什么?”“他还说,如果穿衣裳,小娃娃便不能从脚底钻进来……”萧樱先是有些不解,片刻后意识到,丁香这是担心她的肚子。 唔,得心腹如此,她是不是该感激涕零。 所以每天丁香服侍她时,她都是穿着里衣的,以至丁香误以为她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一直没有喜脉。 这个误会,好像有点大。 风一让她闹了这么一出笑话,就别怪萧樱回敬他了。萧樱放下手中的挑选的凤钗,转过身一本正经的道。 “傻瓜。小娃娃是送子观意送来的,和穿不穿衣服不相干的。相反的,送子观意来送娃娃,发现你竟然没有穿衣裳……这可是大不敬,送子观意一怒之下,便再不给你送小娃娃了。你以后和风一成了亲,可一定要注意。” 丁香向来把萧樱的话奉为圣旨,闻言连连点头。 “我猜风一就在诳我。他就是想占我便宜。娘娘放心,我以后定然不会让风一如意的……可是娘娘穿着衣裳,为什么送子观音还不给娘娘送小娃娃?” “京城有多少户人家?全国呢?那么多想要生小娃娃的,送子观意哪里送的过来……所以得排队,可能还没轮到我这里吧。这种事急不得的,也讲究些缘分的。也许很快便有小娃娃了,也许几年都没有,要心平气和的等。” 丁香觉得萧樱说的对。“好像是这样,有的姑娘嫁人很快就有小娃娃了,有的三年五载都没有小娃娃,看来送子观意给谁送子也讲究个缘分。不知道我和风一有没有缘分?”“自然是有的,在茫茫人海相遇便是缘分。相识后相知也是缘分。等以后我们成了亲,就是一生一世的缘分了。” 丁香红着小脸点头。服侍完萧樱洗漱用饭,丁香告了假,一看她出门往大殿方向转,就知道她去找风一了。 想必该轮到风一焦头烂额了。 小丫头送了些点心,萧樱倚着软枕靠在窗边,一边吃点心,一边翻着一本民间话本子。 这些都是凤戈找来的,知道她喜欢拿这种东西打发时间,让风一送了足足一箱子。 窗外日头正好,透过窗子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萧樱正昏昏欲睡之时,有人挑了帘子进来。 不经通传这样直接进来的,除了凤戈没有第二个人。但是齐太后来了,丫头都要通报一声的。萧樱勉强打起精神问道:“怎么晌午前便回来了。朝上今日该继续辩谢相的事啊。” 凤戈形容的早朝就像个菜市场,皇帝发问,朝臣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不管能不能说到点子上,反正皇帝问,开口应总是没错的。 反倒是云驰,娄柏昀几个位高权重的话很少。便是有朝臣问他们,他们也只是敷衍了事。朝臣们虽然摸不透新皇帝的心思,可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所以凤戈昨天被吵了半天,昨晚睡前他还自嘲说今天耳朵要继续受荼毒呢。 凤戈轻按萧樱肩膀,示意她不必起身,然后自己也脱了靴,靠在萧樱身边长舒了一口才气回道。 “今天吵的更厉害了,所以我这个皇帝震怒……顺理成章的提前退朝了。”凤戈即有谋略,人又够聪明。 可是治理国家并不是单单聪明就够了,他要权衡利弊,要平衡朝臣。帝王谋略是门大学问,便是云驰这样久浸官场的也不敢说自己能胜任,何况是凤戈。 当皇子时,他可以肆意行事,当了皇帝,反而要遵循一些条条框框,难免会让他觉得束手束脚。有时萧樱也有这种感觉,好在凤戈替她担了大半,将不利她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都尽量料理了,所以她才能过的和宫外一样不受拘束。 同样是皇后,齐皇后的日子过的明显比她艰难多了。 萧樱知道,这些她不承受的,都由凤戈来承受了。 “还没吵出个章程来呢?效率欠佳啊。”知道凤戈有意挑起朝上争端,萧樱并不担心。 凤戈笑了笑。“确实,效率欠佳。” 他的小姑娘只要开口,永远能让他心情大好。“希望今天能有好消息……”萧樱所谓的好消息便是凤戈派出去的打听庚帝二十年旧事的暗卫。要治谢相的罪,还得从庚帝二十年旧案下手。 “……会有的。” 凤戈说会有的,果然便有了,两人用过午膳,凤戈陪着萧樱看了会话本子,对话本子从里到外,从主角到剧情进行了全方位的毒舌,终于让萧樱不得不弃了这本她觉得还算尚可的故事,陪着凤戈去书房批阅奏折了。 萧樱是第一次来凤戈的小书房。 自古便有女人不得干政的说道,所以书房重地,女人向来是不准踏足的。 庚帝在位时,德妃虽然得宠,可也不敢踏足庚帝的书房。可是萧樱不同,她不想来,凤戈却十分希望她来。 自然也没人会拦她,护卫只是略有惊讶。随后想到这位新皇后独宠后宫便释然了。 帝后情深让人羡慕。 小书房原本只有一张长案一张椅子,进来的朝臣都要站立聆听帝王训导。 为了萧樱呆的舒服,愣生生在窗下加了张软榻。 上面铺着厚厚的缎子面铺被,雍容的牡丹花把整个书房的肃然破坏殆尽。萧樱心想,有机会进书房的大臣一定会大骂妖后祸国的。 “我特意让人准备的。”凤戈不忘邀功。 “……颜色换个素雅点的吧,我不喜欢牡丹。”凤戈挑了挑眉,一脸明白的点点头。萧樱心想男朋友太了解自己也不是好事。随便扯个小谎就穿帮了。她其实喜欢牡丹,牡丹开的又大又漂亮,颜色姹紫嫣红的,谁不喜欢。 可绣在书房软榻上的牡丹,就不那么招人喜欢了。 “那就换成玄色的。” “玄色的好……耐脏。”她想说自己喜欢的,可迎上凤戈似笑非笑的眸子,这个小谎无论如何也扯不出了。 哎!心有灵犀有时候也不太好。 “确实耐脏,我们可要善加利用……”不知道是她多心,还是凤戈话中确实别有玄机,她怎么觉得那个‘利用’二字那么轻挑呢。 凤戈收起调笑的神情,一本正经的指了指自己案上的奏折。“一座大山,有了阿樱相助,就是两座小山。” 只当长案上确实摆了满满两沓奏折,每沓都有半米高。看起来颇为壮观。“……这些人饭吃多了,把写奏折当消食了。大事小情都要奏一奏,也不怕把皇帝的眼睛看瞎。”萧樱认命的拿起折子开始看。 才看了几眼便随手甩到一旁了。 是个建议皇帝选秀的折子。 又拿起下一本,依旧建议皇帝选秀的折子。折子里措辞十分委婉,还论证了一番皇帝没有子嗣与造成国家动荡有没有因果关系。 萧樱甩下折子,不打算再看第三本了。“看来我这个皇后在他们眼中……可有可无呢。”凤戈放下手中的折子,脸色有些难看。这是他今天心情不好的最大原因。今天一早几乎所有朝臣都上了折子。其中大半都是建议他选秀的折子。直言后宫只有皇帝一人,于凤氏子嗣不利。 言语间虽然无人提起萧樱,也没有对萧樱不敬之语。 可其中森森的恶意让人无法忽视。“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他们这是在和朕下棋……以为这一招能‘将军’。”半数朝臣纳谏,如果他这个做皇帝的视而不见,难免落下自大之嫌。听不进朝臣劝诫之言的皇帝,自然不会是个明君。 问题是,他没打算当明君啊。 他要做的是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的皇帝。 至于朝臣如何看他,史书如何评说他……他何必在意。 “他们是不是忘了我姓萧?”萧樱十分好奇的问道,她是真的好奇。她这个皇帝虽然存在感不算强,没像历任皇帝那般接受官家女眷的朝拜,也没搞盛大的宫宴,可并不是说她好欺负。 她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人多难免是非多,少不得其中有些别有用心的,为了避免这些麻烦,她才没有大肆操办宫宴。 “恐怕是忘了。” 萧樱可不是个好欺负的,哪怕她本人柔弱,可萧氏绝不软弱可欺。 他今天带萧樱来书房,把这些折子展示给萧樱看,便是把这事情交到她手中。要怎么办由萧樱决定。 “既然忘了,让他们想起来便是。五哥,你介不介意娶个悍妇?娶个不让你看别的女人一眼的悍妇?”萧樱笑眯眯的问道。 凤戈也笑了。 “不介意。非但不介意,而且十分乐意。” 十分乐意的结果就是凤戈彻底的利用了一下重新换成了玄色的软榻……玄色,亲自证明了玄色有多么的耐脏。 第二天凤戈上朝后,萧樱便招了萧子彦入宫。 萧二皇子可没有什么女儿是家出去的姑娘泼出去水的认知。他大大方方的进了宫,对上护卫好奇的神情,还不忘端出萧二皇子的架子。 他觉得自己在宫里一言一行都是在替萧樱撑面子,所以特意挑了几十个榜大腰圆的护卫跟随。护卫们个顶个的魁伟彪悍。往人前一站,足足比皇帝护卫高了一头,像尊小铁塔似的,几十尊小铁塔守在樱歌院外,这场面……简直有些让人胆寒。 樱歌院内,萧子彦正在嫌弃院门上挂的那幅牌匾。 “叫什么樱歌院?名字文邹邹的。应该叫凤凰院……我家女儿可是只金凤凰,能落到凤戈这棵歪脖树上是他们凤家的福气。” 萧樱亲自给父亲斟茶。 递到萧子彦手中,还不忘柔声劝道:“直接叫凤凰院,显得女儿不够矜持。传出去难免说咱们萧氏的姑娘不学无术……”“不学无术又如何?我女儿就算是不学无术,也是当皇后的命。”“那是自然,不过让旁人说三道四的不值得,父王的女儿可是满肚子学问的,不比京城那些大家闺秀差。” 萧子彦很好哄。 闻言果然爽快的道:“对,是这么个道理。要让天下百姓都知道,我女儿可是满肚子学问的。樱歌院好,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我女儿有多受宠。凤戈这小子还算做了件好事。” 果然女儿是亲生的,女婿是当长工的。 “这凤氏的皇宫也不过如此。虽说比我们萧氏的宫廷修的华丽些,可少了几分巍峨,也没有那种粗犷之感。好在还算清静,没有别的皇帝后宫那些乌烟瘴气。” 不必萧樱提,萧子彦便提起了历任皇帝的后宫…… “五哥自然是极好的。他说这辈子只宠我一个,就只会宠我一个。” “他敢变心,我一定饶不了他。”萧子彦可不管凤戈是不是皇帝,敢欺负他女人,皇帝他也照打不误。 “……五哥自然不会变心,只是有些官员觉得这样不好。男人怎么能只有一个妻子呢?那太少了……何况凤戈是皇帝。” “男人娶一个妻子才是应当。三妻四妾的那些个都不是好东西。怎么?有人觉得凤戈应该多娶几个女人?” “父王也不必生气,这也是情理之中。先帝有一后四妃,还有数不清的低品宫妃。和先帝一比,凤戈确实清心寡欲了些。” “他们喜欢女人,还要弄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自己喜欢,自己去娶便是。有能耐娶个百八十个……凤戈深情,只喜欢你一个,愿意娶你一个,他们这是嫉妒我家阿樱找了个好男人吧。他们那样的心思,想必自家女儿嫁的一定是娶三妻四妾的男人。和那种人连生气都多余。女儿放心,父王有法子料理他们。” 第七百一十九章 奇招 第七百一十九章奇招 几个没事找事的闲官,真当他萧子彦的女儿好欺负。 萧子彦这人八卦不算重,可最近随便听几耳朵,便能听到一些议论新皇帝纳妃的。 说什么‘帝王独宠,灾祸连连……’说的是谁傻子都知道,萧子彦本就满心怒意,觉得这京城的人莫不是都疯了。人家小夫妻感情好难道有错?这才成亲几天啊?正是小夫妻蜜里调油的时候。他们非要撺掇着凤戈纳妾。 这是看不得小夫妻好。还是看不得他们尊贵的皇帝陛下舒心,抑或是看不起萧氏。 如果不是为了女儿,萧子彦早就翻脸了。今天听完萧樱的话,萧子彦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欺负他的女儿,门都没有。 “这次请父王进宫,确实是觉得有些烦心,他们不看我的品行,也不看我的才学是不是配得上凤戈,只单纯的觉得由姓萧的当皇后不妥当。如果他们但凡有几分脑子,我还能和他们沟通沟通。可他们为了厌恶而厌恶…… 还是父王出马合适。不必留情,父王只管大刀阔斧的去做。 他们不和我讲情理,我自然也没情面和他们讲。只是女儿如今都嫁了人,还要劳父王烦心,我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萧子彦心疼了。他的女儿从小到大,他是捧在手心里的,没骂过一句,没打过一下,要星星不给月亮。 凭什么由着那些劳什子的官员欺负。 “你就应该告诉父王。这种事情当父亲的不出面保护女儿,要我这个父亲何用。” “多谢父王。其实五哥想出面的,被我挡下了。我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们萧家人若是摆不平,岂不显得太过无用了。” “对,不必凤戈出手。若是事事都要他这个皇帝出马,他这皇帝当的太无能了些。看着吧……三天,三天时间,我让他们一个个乖乖闭上嘴巴。至于将来……日久见人心,还是得想法子让他们见识到我女儿的厉害,他们才会知道怕字怎么写。” “我明白。很快就有机会了。庚帝二十年旧案……父王听说了吧。这案子恐怕最终还会着落到我身上。” 说起这些萧子彦就生气。 他女儿聪明能干,帮着凤氏朝廷做了多少事!这些的眼睛长到脑瓜顶上了吗?所以看不见萧樱做的事,可耳朵总长在脑袋两边吧。 京城那些茶余饭后的闲话,能不能听一听。 他女儿做的哪件事,不值得大肆赞扬一番。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凤戈都养了些什么官员?躲清闲跑的比谁都快,办事跑的比谁都慢。事情办好了,出来说三道四有见到他们影子了。这点比起我们萧氏来差了一大截。能办事的,我们重用,不能办事的,哪凉快哪歇着去。不像这里,做什么事情都要瞻前顾后的想清楚。凤戈那龙椅坐的委实不太舒服。” “这里风俗便是如此。想要改,也得潜移默化。他能力排众议,立我为后,已经很难得了。” “这倒是。我听说上溯几代凤帝,也没一个皇帝娶了外族女子的。甭说皇后了,便是嫔妃都没有。凤戈这小子这点还算可圈可点。其实父王也知道凤戈已经很努力了。毕竟他从一个不得势的皇子,如今坐上帝位,还把一个外族姑娘立为皇后。要怪就怪这凤氏的几任先帝,把这个朝廷弄得乌烟瘴气的。 那些官员一个个表面恭顺,背后说三道四。 一个个拿着饷银却不办正事,不都是前几任皇帝给养出来的?凤戈接手这个朝廷,其实就是个烂摊子。这烂摊子交到谁手上,都是举步为艰,好在凤戈确实是真心想治理好天下。想给百姓谋些福祉,就冲这点,父皇就会帮他。 你说的对,不管是百姓头上冠着凤姓还是萧姓,大家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哪个也不比哪个低贱。 天下百姓都一样,不必分的那样清楚。” 萧樱笑了笑,心想如果天下人都像萧子彦这般通情达理,就真的能歌舞升平了。 “其实没什么,我喜欢查案,这是我的专长。能有事情做总比我每天呆在这樱歌院无所事事来的好。到时候我还能借机溜出宫,去看望父王。” “说的也是。有事忙确实比呆在这院子里有意思多了。你小小年纪,整天这么蹉跎岁月也是无趣。”“多谢父王理解。”“我是你爹,你想什么我自然知道。你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伤的太重,所以伤了脑子。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折腾。不过既然你喜欢,父王也不说你什么了。你如今看起来确实比从前像样子。从前父王最担心的就是哪个男人愿意娶你?你那小性子也就父王能受得了。现在看来父王的担心是多余的。你本性其实很好,像你母妃。” 萧子彦似乎又想起了妻子。 神情黯然。萧樱心道正主完全就是个熊孩子,一个被父亲惯坏的熊孩子。 她心倒不一定多坏,可自幼娇生惯养,萧子彦的无节制溺爱,确实惯出了一个不像样子的女儿。 有果必有因,对她来说是重生之机,对正主来说便是灭顶之难了。这么好的出身,这么好的父王,却让正主把日子过成了一团浆糊。 她既然来了,自然要对自己和正主负责。她努力找到真爱,誓言和凤戈一生相守。她会照顾好萧子彦,尽一个女儿应尽的义务。正主一团乱麻的人生,是她一点点择开乱麻,最终才走到这一步。 如果没有她,恐怕凤戈都不会多看正主一眼。对正主是果,对她便是因了。因为来此,她要全盘接受正主的一切,义务,责任,她都一肩担起。 “父王经常想起母妃吗?” “也不经常想,就是偶尔想想。年纪越大,越觉得当年自己做的不好。我成亲前和你母妃见过几面,彼此有些好感,成亲后虽然老实了几年。可我这人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这辈子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四处走走,不喜约束,也不喜欢承担责任。你出生时,父王并不在你母妃身边。我算计着日子回家,你已经出生了,你母妃因为提前生了你,身子大损,没熬几年便去了……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她。” “父王一直没有续弦。天下女人都渴求就算自己不在了,自己的丈夫也要永远记着她。这么多年了,母妃可能早就原谅父王了。” “她原不原谅的,我其实不太在意。以后地下相见,我亲自去请罪便是……何况我也曾经动过续娶的念头,只是被鹰啄了眼。我想冥冥之中也许自有天定吧。是你母妃不想我忘记她,也不希望我随便找个女人代替她。我就不动那心思了,先在这里陪你几年,等一切太平了,我再四处去看看……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萧子彦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儿长大了。 他竟然能和女儿聊心事了。 而且萧樱的神情让他本能的觉得欣慰。小姑娘忧心忡忡的,忧的是他这个父王。 这些年他们父女相依为命,不管发生什么他这个父亲都不能倒下,哪怕萧樱遇险那一年,他也不能倒下。 明知道机会渺茫,他还是全国各地去找她。因为他不知道除了找女儿,他还能做什么?如果一直没找到她,他也不会放弃的。余生,都用来寻找女儿。 父女两个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这么个伤感的话题上。以前一切都是他在担着,可此刻,他发现女儿可以和他一起承担了。萧子彦鼻子有些发酸,他觉得有些丢脸。 一个大男人,在女儿面前这么多愁善感的,忒不像样子了。他定了定神话题不动声色的换了:“我听云驰说起一些,那个姓谢的看起来不像是个胆大的,没想到竟然深藏不露。云驰已经派人去当年姓谢的负责赈灾的镇子去打探消息了。不管他做过什么,都不可能掩饰的滴水不漏。” “这阵子累得云大人早出晚归不得清闲。花楼案还未彻底审结,又出了庚帝二十年旧案……”萧樱都有些同情云驰了。 “这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以前他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对于案子向来是民不举官不究,便是明知道有人为恶,他也能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如今这样是他咎由自取。谁让他以前放任不管,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这才让他疲于奔命。” “对了,云驰让我带话……花楼案真凶已经押解进宫,他问你什么时候开堂?” “这么快?” “据说中途逮到的,秦氏做事倒是有始有终,派人悄悄跟着秦征进京……那位秦大少竟然也偷偷跟在后面。似乎不亲眼看到秦征问斩,就不能放心。正好被官差逮个正着。官员先押解他回京,另分一路前往秦氏,缉拿秦氏一族。” “就定在三天后吧。快刀斩乱麻,得让他在秦家人抵京之前开口。”先晾他几天,让他摸不清东南西北。这样翘开他口的过程能容易些。 “行。那就三天后,我正好用这三天料理料理那些小杂碎。敢在背后对我女儿指指点点,我一定让他们追悔莫及。” 萧樱亲自送走了萧子彦,目送他昂首踏步的向宫外走去。气势简直冲天,她想,她可以欺负接下来发生的事了。 晚上回来萧樱提起萧子彦进宫之事。 在萧樱转述萧二皇子问候那些官员及其女儿之时,凤戈真想拍手叫好。他这位岳父大人说话办事那股痛快劲,实在让人敬佩。至于萧子彦要用的法子,凤戈也猜出了几分,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那些腆着脸让他纳妃的官员脸上的菜色了。 萧二皇子是个行动派。 回了萧宅便开始安排。 他差人把全京城的媒婆都请到了萧宅,然后甩出一份名单,直言上面的姑娘,他都要娶来当王妃。 还说他们萧氏和这里不同,媳妇可以不分大小,所以都是正妻,萧帝都能下旨立其为妃。一层子的媒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齐看向那单子…… 足有满满一页的名字。少说也有二三十位姑娘。 这几乎要把全京城官家千金一网打尽啊。其中一个媒婆战战兢兢的发问。“主子爷……这位千金,似乎才八岁。”媒婆点着个名字问道。 萧子彦点点头,脸上没丁点惊诧之色。“小了点,不过没关系,我当女儿先养上几年。” 媒婆:“……”这是什么骚操作。这位皇子爷的心是不是太大了些。“爷,这……是不是有点多?”“多吗?你们这里不是讲究个三妻四妾吗?皇宫还要纳七十二个美人吗?本王堂堂萧氏二皇子,不过娶二三十个罢了,算多吗?” 算吗?算吧…… 不算吧。看着萧子彦端正的相貌,还有那周身的气度,再加上他萧氏皇子的身份,媒婆们根本不敢摇头啊。 哪怕明知道上门也要被打出来,也不敢拒绝啊。 媒婆们苦哈哈的各自领了名字,萧子彦交待了,两天之内必须跑遍。 本想应付了事,可是接下来护卫端了整整一托盘金子后,事情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金子啊。 一绽金百两银。这一托盘的金子,足有几千两。他们成功说成一门亲事,顶多拿个二三两的赏银,这还得是富户。若是贫寒些,给个几吊钱的也有。突然间一盘金子摆在眼前…… “一人一绽,算上定银。成一桩,多赏一锭。” 媒婆们几乎疯了。 大家几乎瞬间将自己的份额塞进袖子。前一刻还想敷衍,想着充充样子的媒婆,各个踌躇满志…… 不就是说亲吗?她们的老本行。死的都能被她们说成活的,何况这位萧二皇子确实俊朗,有权有势,而且人家说的明白,都是正妻,不论大小。 嫁过来可就是王妃。 这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 “爷,你就瞧好吧……”媒婆们浩浩荡荡的出了萧氏,然后东南西北直奔自己的名额。 无论如何也得说成几门,赚上几绽金子。哪怕耍赖,也要成功…… 第七百二十章 以彼之道 第七百二十章以彼之道 牛鬼蛇神还得用牛鬼蛇神的法子来治。他们觉得自己站在道德至高点,觉得自己可以对新皇帝指指点点。觉得自己参拜一个异域公主,尊称其为皇后是有辱斯文。那他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至高点。 银子,权势,手段……这些才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至高点。 嘴皮子上的功夫谁不会耍,他只是不屑和他们理论罢了。 他女儿可是皇后娘娘,所以他行事要低调,低调再低调。不能无端给萧樱招惹是非,可他不招惹是非,是非却主动找上他。 既然躲不开,索性就让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一个时辰……比萧二皇子计较的时间还短,京城街头巷尾已经开始流传了。 那位萧氏来的二皇子要娶正妃了。 而且不止娶一个。 他相中了张三家的女儿……相中了赵四家的女儿……不止不止,还有王五家的女儿嘞。 这种只要沾上一点风花雪月韵事的传言,流传的速度都十分迅速。当晚,几乎大半个京城都被惊动了。那些被媒婆上门说亲的人家恨不得堵了那些肆意传播流言人的嘴。奈何嘴太多,堵了一个还有十个百个。 萧子彦挑的都是些在朝上颇有几分清廉之名,而且以此自居,自诩要当随时提醒敲响警钟的第一人。 他们不会太富裕,官位也只是中等偏上,不能像云驰那等肆意而为的资格。 自视甚高,看谁都觉得不及他。可偏偏那些他看不上的人官位都比他高。他在仕途不得志,而且单纯的附和只会显得他更加平庸。那他能做的是什么?特立独行,找一条捷径。新皇帝登基,娶了个异族皇后,这是多大一个暴点啊。 报着这种想法的人不谋而合,给凤戈上了一沓奏折。 萧子彦很厌烦这种人,出身虽然不能决定,可是只要足够努力,总会得到赏识,他们既然已经入了朝,只要勤勤恳恳,终究会步步高升。却偏要用这样的法子引起凤戈的注意。 好在凤戈不是个软骨头,这要是个耳根子软的,被他们三言两语说动,如今那后宫岂不是人满为患? 萧子彦越想越气,觉得他这法子太温和了,就该假装土匪,把他们的女儿绑了了事。看他们是不是也会骂亲生的女儿有辱门风。 这样的人家,媒婆闹上门,也是不敢动手的。顶多耍耍嘴皮子,可要论耍嘴皮子的功夫,谁有媒婆厉害? 所以一出出闹剧在京城四处上演着。 到了媒婆口中,那些自命清高的官员成了迂腐,不识趣之人。自家女儿能当王妃,为什么要拒绝。再说那萧子彦是什么人?人家可是堂堂的皇子,皇子能相中你家那小门小户的女儿,已经给足了面子。而且人家说了清楚,不纳妾,是娶妻,娶妻。 将来是要当王妃的。 至于你问一共有几个王妃?这谁说的准,你管有几个呢? 人家有银子,想娶几个娶几个,只要不妨碍你家女儿正妃的身份便是了。 说人家年纪大?大吗?还好吧。这不离不惑之年还有几年呢,正是壮年啊。你说自家女儿才十岁出头,没关系啊。人家说了,可以养几年,等及笄后再圆房便是了。 人家身边不缺女人。 人家萧二殿下说的清楚,会把姑娘当女儿养的。 萧二皇子最会养女儿的,人家亲生女儿可是皇后娘娘。总之,媒婆们捧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四处游说。 你不同意,她们就赖着不走。你拿扫帚,她们便大声说你不懂规矩,媒婆也能打?还想不想把女儿嫁出去了。媒婆联手,保管你女儿连嫁小厮都是奢望。 没人敢得罪媒婆,若是由着她们出去埋汰自家女儿几句,女儿家好好的名声就真的毁了。 这一晚,那些不管是跟风也好,真心看不惯萧樱也罢的朝臣,家中都经历了一场暴风雨。 女儿哭,媳妇闹的。媳妇埋怨他没事招惹姓萧的做什么?谁不知道萧行简直就是野蛮人。萧家人最是护短了,人家皇帝娶媳妇,愿意娶谁和底下这些朝臣有什么相干的。 你说子嗣…… 凤氏的子嗣轮得着你一个小吏去操心。 还是操心自家女儿吧。 这亲事,可怎么解决?左邻右舍都知道媒婆上门了,媒婆受了冷遇,故意大声嚷嚷,说自家女儿要当王妃了。这事情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难道真的把女儿嫁给那个姓萧的,那姓萧的多大年纪了?都能当自家女儿的爹了。 就算不在意年纪,嫁给姓萧的,将来总要跟着姓萧的回萧氏吧。 听说那地方女人也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骑马狩猎,女人要做和男人一样的活计。 自家娇弱的女儿怎么受得了。 不同意?不同意那个萧子彦怎么可能轻音意善罢甘休。 其中也有几个被媒婆说服的,想着若是能和萧子彦联姻,岂不等于和皇后做了姻亲。 按辈份上算,还是皇后的长辈呢。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萧子彦年纪虽然大了些,可有权有势,倒还真是个金龟婿的不错人选…… 这一晚,有人欢喜有人忧。萧樱是第二天一早才知道的消息,是风一转告丁香,再加丁香上禀萧樱。 萧樱倒没表现出什么,丁香自己被自己逗笑几次。“二皇子真是个有手段的。据说发动了全城的媒婆上各个大家人求亲。言若是同意这门亲事,那些人家的女儿就能当王妃。而且还说萧二皇子说了,不分大小,只要同意的都是正妻,将来都是王妃。” 丁香觉得萧二皇子这法子简直绝了。 那些人忙着自扫门前雪,可没功夫在朝上耍嘴皮子了,据风一说,今天早朝都比平时少用了半个时辰呢。 萧樱心中轻轻一叹,心道不愧是萧子彦,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无人能及。这样大的手笔,而且把报复用这么正统的,让对方没法反驳的,只能哑巴吃黄莲的,也是没谁了。 “对方有什么反应?” “似乎有几个官员同意了,虽然家中妻子又哭又闹,可男人嘛,嘴里总以家族利益为重。如果一个女儿能换来一大桩好处,哪个不眼红。何况女儿早晚要嫁人的,嫁个有权有势的也没什么不好。” “风一还说了什么?”“风一还说萧二皇子这法子真好用,今天在大殿上大家只顾着告状了。说是萧二皇子目无法纪,陛下当时就问……萧二皇子只是想娶个正妃,犯了什么法纪?我们大凤律例哪条说正妻只能娶一个?既然没说只能娶一个,娶两个和娶三个有什么分别?民间还有娶平妻一说呢,何况二皇子也不是本国人,不好用本国律法约束。” 萧樱都能想像出凤戈说这话时的神情。 一定冷冰冰的,脸冷的像冰雕。 那样的神情,再加上那样灵魂三问。 谁还会有闲暇心思提起她来,这倒是转移注意力的好法子,只是苦了自家父王,明明王妃死后过的挺苦情,这么一闹,他反倒成了花心大萝卜,不想萧子彦想来不会在意。 他那人对于旁人的目光向来粗心大意的很。 做事全凭自己喜好,他既然决定这样做,自然知道怎么善后。这也算是变相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萧樱心里软呼呼的,觉得萧子彦简直是个模范父亲。把她永远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这样一想,萧樱心里又是一阵发酸,萧樱缓缓闭上眼睛,忍受着这阵此许的不适。也许正主后悔了,后悔自己少不更事时胡作非为,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些醒悟,如今就算明白了,可也再无回天之力。 萧樱心里轻声说道。 放心,她一定不会惹萧子彦生气,一定好好孝顺萧子彦,连你那份,一起孝顺。 那阵酸涩的感觉渐渐消息,萧樱也累的没了力气。“我睡一会……”最后萧樱似乎十分容易疲惫,丁香见怪不怪的替萧樱盖上薄被,然后轻轻退了出去。 窗外日头正好,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萧樱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沉沉睡去。 此时的凤戈正被齐太后唤到近前。齐太后已经开始打点行装,准备在夏天到来之前动身。大皇子凤霖在一旁吆喝着护卫装箱,新娶的媳妇亦步亦趋的陪在齐太后身边,看起来规矩懂事。 凤戈对凤霖谈不上喜恶,只要他不找麻烦,他不介意称呼他一声大皇兄。 最近兄弟两人关系还算亲近,凤霖笑着和凤戈找了招呼,转身又去忙了。 齐太后想了想,还是没让顾迎月出去。 这事也不算隐密,也不必避人耳目了。“皇上,昨天京城发生的事情,如今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今天大殿上还为此争辩了一番。关于萧二皇子所为之事,你是怎么看的?” 凤戈不卑不亢的回道。 “儿臣觉得没什么。萧二皇子本性如此。他们萧氏的男人皆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没个章法。好在长宁性子温婉,没有承袭萧二皇子这个陋习。” 凤戈上来便把萧樱择出去了。 齐太后哪里听不出来。他这是……这是默许了萧子彦所为。说不定萧子彦敢这么大张旗鼓的胡闹,背后便是凤戈支持呢。 毕竟萧子彦一个异国皇子,挑中提亲的人家怎么都刚好是朝上最喜欢挑刺,喜欢和皇帝叫板的人。这其中没有凤戈或是云驰的助力简直不可能。齐皇后倒也没有教训凤戈的意思,只是觉得他这么大张旗鼓的放纵萧子彦,毕竟有损他身为皇帝的威严。 “罢了,你做事有分寸。本宫就是觉得……萧二皇子行事太过张狂了些,可想他本也不是我凤氏皇朝的人。而且似乎关于萧氏的传言,都会提起萧家人行事无拘无束。他既然有了续弦的念头,说明他还是挺喜欢咱们京城的。这也是个好事,有了家室,他能久居京城,对长宁和你都有好处。有这么一位无法无主的主在这震着,想必那些个想从长宁身份挑事的人能有所顾忌。” “太后说的是。萧二皇子身份特殊,儿臣不好指手划脚。不过太后娘娘尽管放心,儿臣会让云大人盯着的。绝不会让萧二皇子闯出祸事来。” 话说到这份上,齐皇后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我们一个月后动身,这次离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回来了。这宫里我也住了二十多年……一草一木都仿佛印到了心里。这突然说要离开,心里头竟然还挺不舍。” 一旁顾迎月赶忙送上帕子,齐太后接过轻拭眼角。凤戈面色似乎有些动容:“太后娘娘若是在外面住的不习惯,便知道儿臣,儿臣派人接太后回来。”齐太后重重一叹,凤戈说话滴水不漏,她其实也明白,一离开京城,恐怕再无回返的机会。 说全然不在意纯属自欺欺人。 她只是想试探一下凤戈,看他心里是如何想的。 凤戈说她可以派人通知他,他会接她回京。不过是安抚之词罢了。 她不会派人来找他,他也不会真的接她重新回京。 不过凤戈这么不卑不亢的,倒让齐皇后长吁了一口气。凤戈总的来说是个行事有度的,而且分寸拿捏的很好。把江山交到他手中,绝对不是件坏事。 相比凤霖,凤晔几兄弟,凤戈是最好的选择了。何况还有云驰和萧家父女相助。 齐太后几乎能想像将来的天下会是怎样一番盛景。 罢了,既然决定离开了,这些多余的心思便该舍弃了。“你和长宁一定要好好的……等你和长宁有了孩子,一定要告诉我。也让本宫高兴高兴。” “一定告诉太后。” 顾迎月目中难掩惊诧…… 她是理解齐太后的心思的,齐太后其实想借机提点提点新皇帝,而且对于住了二十几年的皇宫,她也确实心有不舍。 离开京城,便表示离开了权势中心。以后过的便只能是闲人富家翁的日子了。齐太后心生不舍是情理之中。利用萧二皇子的事,点一点年轻的皇帝,让皇帝和萧二皇子中间留出几分嫌隙…… 第七百二十一章 旧案疑团 第七百二十二章各自奔波 所以庚帝二十年旧案和潼关那消失了几千的百姓有关。 可是最终庚帝为了什么下了封口令?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 如果谢吉信当时真的做出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庚帝似乎没必要替他遮掩?这才是让人不解的地方。 庚帝被谢吉信蒙蔽了?可他又能用什么借口蒙蔽庚帝?甚至为了替谢相遮掩,庚帝那封口令下的十分严厉。以至这么一件应该传得人尽皆知之事,时隔几年了外面竟然没露出丁点风声。这等令行禁止简直让人觉得可怕了。 他们两个在这里猜来猜去也没什么用。 最终还是得证据说话。 “我已经暗中派人前往潼关了,希望能找到几个当时潼关之人。几千人的潼关,我不相信都死绝或是离开了。若是找不到,就只能从谢相身上下功夫了。” “没有证据,谢相紧咬着不开口,这案子要怎么审?” “总会有法子的。既然娄柏昀提出了庚帝二十年旧案,我想他那里应该有线索,只是不到关键时刻,他不会交出来的。我这个新皇帝有没有本事,他总要判断一番。如果他觉得追随我能有所做为,自然会把线索双手奉上,如果他觉得我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恐怕这线索永远也不会说出来。” 其实不止娄柏昀,大半朝臣皆如此。 人是现实的,虽然凤戈最终登上了帝位,那些官员也没表示反对,可是他们也没真心想要效忠凤戈,大多数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从没想过追随凤戈,做一番大事,让自己青史留名。 “你若是不离开京城,是不是境遇比现在要好的多?”总会结交一些官员,总会有自己的势力的,而不像现在这般孤立无援。 凤戈笑笑,随后摇摇头。“我若不离开京城,又怎么和你相遇。如果一定要选择,我宁愿与你相遇。” 他的阿樱可是无价之宝。 因为有了她,才有了此时的所有。 如果没有她,凤戈偶尔也会设想自己若是没遇到萧樱,而是一直孤身一人,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他愤世嫉俗,满心恨意,也许还是会回京,会卷入争夺储君这场争斗。可他绝对不会像前阵子那样无声无息,功夫都用在了暗处,力救做到最小的伤害最大的利益。 他或许会大张旗鼓的去争这个太子之位。 一定搅得京城不得安宁。他不舒服,也不会让别人舒服。他失去的,要讨回来。他痛苦,别人也要陪着他一起痛苦。 他本也不是个宽厚的性子。简直能想像出京城会是何等的腥风血雨。可是他有了萧樱,一切都改变了。凤戈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了,在和萧樱相处中,萧樱一点一滴改变了他。让他明白皇帝的责任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争斗只会伤害到彼此。 那样争来的天下也是带着血腥味道的,他就算当了皇帝,也是没有意义的。 最终也只会换来一世骂名。 凤戈最终选择了自己能选择的最和平的手段。 他把力气用到了京城外,他的势力不动声色的涌入京城,最终保他夺下太子之位。可势力分散的坏处也同时彰显了出来。 那就是他在京城无太多可用之人。 “如果我们有缘,就算你不离开京城,我们也会相遇的。也许我会阴错阳差来到京城,抑或认了父亲后,被父亲带回京城。只是到了那时,不知道我是不是会迟到?” “傻姑娘,在我这里,你永远不会迟。我只等你一个人。”凤戈以前不信命,可现在他有些相信宿命了。他和萧樱的相遇便是一场注定的宿命。 可他不想等,能早一天,早一刻,早一瞬间遇到萧樱也是好的。 他只会嫌和她相处时间太短,记忆太少。这点上他绝不妥协。“五哥最近情话说的越发的顺溜了。记得咱们最初相遇时,你可是连正眼都不屑施舍给我一个的。” “如果早知道……我一定看你第一眼就把你装进心里。” “我那时候……其实挺难看的。”现在比起当初刚来时,已经好看很多了。身量高了些,这近一年好吃好喝的养着,也把她的精气神养也来了。最初因为流落民间一年,也不知道小姑娘吃了多少苦,瘦骨嶙峋的。难得那时候凤戈不嫌弃。 “也不算很难看。”凤戈说的十分勉强。 萧樱瞪他,他暖暖一笑,萧樱瞪时觉得自己的冷脸绷不住了。 他最近似乎越来越爱用这招了。只要对她盈盈一笑,她似乎便任他予取予求。 意志不坚定,男色果然惑人。“别哄我,我知道自己那时候什么样子。在小秀才家时,连身合身的衣裳都没有……连小秀才那瞎眼的母亲都觉得我配不上他家儿子。” 凤戈脸色沉了沉。 心道还好最近那个小秀才安静,乖乖跟着贾骏去云驰那里听其差遣。他若是敢多看萧樱一眼,他便挖了他的眼睛。 至于那位瞎眼婆子。 凤戈早就派人去抚阳大张旗鼓的报信了。 当年那个出入县衙的小姑娘,如今已经贵为皇后娘娘。想那瞎眼婆子知道,得吓破她的胆子。 他的阿樱,谁敢嫌弃!“说反了,这天下任何男人,都配你不上。” “你就别捧我了,我自己长什么模样,自己清楚。顶多算是清秀。可我觉得自己还是挺有魅力了,把堂堂五殿下迷的神魂颠倒,竟然不顾一切的立为我后。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当妖后的潜质。”萧樱被自己的话逗笑了,缩在凤戈怀里笑的很欢快的样子。 凤戈一脸无奈的收紧手臂,生怕小姑娘乐的太过,再滑下去摔着自己。 等萧樱高兴够了,凤戈才开口。“命中注定我们会在抚阳城外那间破庙里相遇。命中注定我会救下你。命中注定我们会成亲,命中注定你会是我唯一的皇后。” “恩,命中注定的。既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那么庚帝二十年旧案,我们也注定能破。我明天打算出宫一趟,去刑部大牢看看,刚才云大人让风一送了消息来,说是秦祯已经押解归京,明天秦家人也要到了。我倒想看看秦征口中那位秦夫人是何等的温婉。竟然能默许秦家牺牲那个自小被抛弃的可怜孩子。” “也好。你带着娄柏昀一起,也是时候让他见识见识我家阿樱的厉害了。” “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呢。这几天劳烦娄相接送我往返刑部大牢。我也正好寻机会试探一下他对庚帝二十年旧案知道多少……” 反正他试探她,她也正好想要试探一下娄柏昀,大家就互相试探,看到底最终谁更胜一筹。“宗人府这两天又跳出来了,我明天去宗人府走一趟,如果时间来的及,再去刑部大牢接你回宫。” 萧樱点头。“也好,我明天应该不会太早忙完。我想分别见一见秦家人,然后再把他们关在一起,听一听他们的互相指责。” 两人商量好,又派人通知了云驰。 翌日一早,凤戈去上朝,萧樱用过早饭便要安排出宫了。 娄柏昀在宫门等着萧樱,他今天没有穿官袍,似乎觉得自己和皇后娘娘出门算是微服私访。凤戈坐在马车里,隔着一道车帘受了娄柏昀一拜。 “娄相请起,接下来几天要麻烦娄相接送了。” “娘娘客气了,下官很荣幸能入得陛下和娘娘的眼。” 两人都很客气,给彼此的第一印象都是中规中矩。可萧樱和娄柏昀都知道,这是个假相。如果萧樱中规中矩,绝不会入凤戈青睐。 娄相中规中矩,也绝不会突然开口提及庚帝二十年旧案。 路途中很安静,娄柏昀并没上前找萧樱说话,萧樱也没有开口的意思,直到刑部大门,云驰亲自出迎。娄柏昀有些许意外,在他看来,这位云大人向来眼高于顶,是个顶顶不好打交道的,两人只有点头之交的情份。 可是这位眼高于顶的云大人,见到年轻的皇后娘娘。 竟然像个碎嘴的老父亲……“昨晚接到消息,你说要出宫见秦祯和秦家人。这事你急什么?你身子不好自己不知道啊。不好好静养,我一定告诉你父王,让你父王好好训斥训斥你。” 云驰觉得自己迟早得被萧樱折腾出精神病来。 这位皇后娘娘太不老实了。 把出宫当成出自家院子是吗? 云驰突然意识到,也许在她看来,出皇宫其实和出自己院子差不多。 花楼案早一天了结,云驰也早一天轻松。可是相比之下,他更加不想看到她辛苦奔波。这小身板,委实不像有多结实的样子。 萧樱赶忙陪笑道:“大人还是省省力吧。便是告诉父王,父王也舍不得训斥我,最终也只能闷声把补品一车车往宫里送。我这人不是个闲得住的性子,大人应该知道的。既然秦祯到了,我总要见一见他,还有秦家人……先分别关押,听我吩咐。” “你啊,就是仗着萧二皇子拿你没办法。你这是侍宠而娇。”云驰一边领着萧樱往里走,一边腹诽。 “是啊。不仅是父王,凤戈那里我其实也是仗着得宠侍宠而娇。没办法,我这瘦小枯干的样子,和你们拼力气简直就是找死,自然只能拼机智了。” 云驰瞪她。小姑娘越发的贫嘴了,真是近墨者黑,越来越有凤戈毒舌的架式了。 那小子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开口就喷人。 娄柏昀有些惊诧的望着萧樱和云驰互动。脑海中年轻皇后的形象又变了变。 看起来端庄,实则性子活泼,竟然能和云大人打成一团,让人佩服。 而且她竟然是来刑部大牢见花楼案的真凶。这点娄相提前并不知道,只知道皇后出宫办事,皇帝让他接送。 “你这嘴皮了功夫越发的厉害了,你父王虽然也能说,可却没你这般条理清楚。看来你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整天和凤戈混在一起,怼人的功夫自然厉害。不过在云大人面前,我还是个小姑娘。”“你啊……行了,也别自谦了。你这小姑娘本官可招惹不起。快去见秦祯,自从进了刑部大牢,便没安静片刻,像个疯子。” 秦祯因为闹腾的太厉害,最关在最靠里的牢房里。 整个牢门都是石头砌的,连门都比别处的厚些,是用来关重犯的,轻易不用。 门上有个巴掌大的小口,是狱卒用来送饭的。 小窗口一关,就算秦祯在里面折腾出花样来,门外听来也不过几声闷闷的声响。狱卒打开了牢门,兴许是秦祯被关进来第一次看到牢门大开。 他拖拽锁链的动作一顿,然后狠狠的转身瞪向牢门。 先是云驰,而后他看到了萧樱,目光狠狠的一沉,唇角扯出几分狠戾的弧线。“怎么,临死前还要送个女人进来,让爷快活快活!” 云驰神情阴郁,不必开口,狱卒已经熟练的上前,一鞭子便把秦祯抽的额头见了血。 可这位秦公子当真是个狠角色,用手随便擦了擦,继续挑衅。“模样差强人意了些……不过有好过没有。女人,过来。服侍爷更衣。” “秦祯,你离死期不远了,竟然还这般不知轻重,本官看是打的太轻了些。”狱卒十分善解人意,闻言挥鞭上前。几鞭子下去,直抽得人皮开肉绽,可那人脸上依旧挂着残忍的笑意。似乎加注于身上的鞭子对他来说,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自然不会无关痛痒。 挨鞭子没有不疼的,萧樱目光平静的看向他。 然后侧身吩咐。“鞭子沾上盐水再抽,能让他更喜欢。” 云驰点头,狱卒转身去取。“你这女人,够狠。”萧樱仿佛没有听到,转头对娄柏昀说道:“有些人看上去狠戾,实则只是绣花枕头。强撑一会还行,时间久了就会鬼哭狼嚎,我们今天一起听听。” 被漠视似乎比挨鞭子还让人难受。 秦祯脸上狠戾的神情渐渐被狂怒取代。一个女人竟然对他视而不见,秦祯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 过往,女人看到他不是欢喜便是恐惧。这两种神情他都喜欢…… 第七百二十二章 各自奔波 第七百二十二章各自奔波 所以庚帝二十年旧案和潼关那消失了几千的百姓有关。 可是最终庚帝为了什么下了封口令?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 如果谢吉信当时真的做出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庚帝似乎没必要替他遮掩?这才是让人不解的地方。 庚帝被谢吉信蒙蔽了?可他又能用什么借口蒙蔽庚帝?甚至为了替谢相遮掩,庚帝那封口令下的十分严厉。以至这么一件应该传得人尽皆知之事,时隔几年了外面竟然没露出丁点风声。这等令行禁止简直让人觉得可怕了。 他们两个在这里猜来猜去也没什么用。 最终还是得证据说话。 “我已经暗中派人前往潼关了,希望能找到几个当时潼关之人。几千人的潼关,我不相信都死绝或是离开了。若是找不到,就只能从谢相身上下功夫了。” “没有证据,谢相紧咬着不开口,这案子要怎么审?” “总会有法子的。既然娄柏昀提出了庚帝二十年旧案,我想他那里应该有线索,只是不到关键时刻,他不会交出来的。我这个新皇帝有没有本事,他总要判断一番。如果他觉得追随我能有所做为,自然会把线索双手奉上,如果他觉得我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恐怕这线索永远也不会说出来。” 其实不止娄柏昀,大半朝臣皆如此。 人是现实的,虽然凤戈最终登上了帝位,那些官员也没表示反对,可是他们也没真心想要效忠凤戈,大多数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从没想过追随凤戈,做一番大事,让自己青史留名。 “你若是不离开京城,是不是境遇比现在要好的多?”总会结交一些官员,总会有自己的势力的,而不像现在这般孤立无援。 凤戈笑笑,随后摇摇头。“我若不离开京城,又怎么和你相遇。如果一定要选择,我宁愿与你相遇。” 他的阿樱可是无价之宝。 因为有了她,才有了此时的所有。 如果没有她,凤戈偶尔也会设想自己若是没遇到萧樱,而是一直孤身一人,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他愤世嫉俗,满心恨意,也许还是会回京,会卷入争夺储君这场争斗。可他绝对不会像前阵子那样无声无息,功夫都用在了暗处,力救做到最小的伤害最大的利益。 他或许会大张旗鼓的去争这个太子之位。 一定搅得京城不得安宁。他不舒服,也不会让别人舒服。他失去的,要讨回来。他痛苦,别人也要陪着他一起痛苦。 他本也不是个宽厚的性子。简直能想像出京城会是何等的腥风血雨。可是他有了萧樱,一切都改变了。凤戈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了,在和萧樱相处中,萧樱一点一滴改变了他。让他明白皇帝的责任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争斗只会伤害到彼此。 那样争来的天下也是带着血腥味道的,他就算当了皇帝,也是没有意义的。 最终也只会换来一世骂名。 凤戈最终选择了自己能选择的最和平的手段。 他把力气用到了京城外,他的势力不动声色的涌入京城,最终保他夺下太子之位。可势力分散的坏处也同时彰显了出来。 那就是他在京城无太多可用之人。 “如果我们有缘,就算你不离开京城,我们也会相遇的。也许我会阴错阳差来到京城,抑或认了父亲后,被父亲带回京城。只是到了那时,不知道我是不是会迟到?” “傻姑娘,在我这里,你永远不会迟。我只等你一个人。”凤戈以前不信命,可现在他有些相信宿命了。他和萧樱的相遇便是一场注定的宿命。 可他不想等,能早一天,早一刻,早一瞬间遇到萧樱也是好的。 他只会嫌和她相处时间太短,记忆太少。这点上他绝不妥协。“五哥最近情话说的越发的顺溜了。记得咱们最初相遇时,你可是连正眼都不屑施舍给我一个的。” “如果早知道……我一定看你第一眼就把你装进心里。” “我那时候……其实挺难看的。”现在比起当初刚来时,已经好看很多了。身量高了些,这近一年好吃好喝的养着,也把她的精气神养也来了。最初因为流落民间一年,也不知道小姑娘吃了多少苦,瘦骨嶙峋的。难得那时候凤戈不嫌弃。 “也不算很难看。”凤戈说的十分勉强。 萧樱瞪他,他暖暖一笑,萧樱瞪时觉得自己的冷脸绷不住了。 他最近似乎越来越爱用这招了。只要对她盈盈一笑,她似乎便任他予取予求。 意志不坚定,男色果然惑人。“别哄我,我知道自己那时候什么样子。在小秀才家时,连身合身的衣裳都没有……连小秀才那瞎眼的母亲都觉得我配不上他家儿子。” 凤戈脸色沉了沉。 心道还好最近那个小秀才安静,乖乖跟着贾骏去云驰那里听其差遣。他若是敢多看萧樱一眼,他便挖了他的眼睛。 至于那位瞎眼婆子。 凤戈早就派人去抚阳大张旗鼓的报信了。 当年那个出入县衙的小姑娘,如今已经贵为皇后娘娘。想那瞎眼婆子知道,得吓破她的胆子。 他的阿樱,谁敢嫌弃!“说反了,这天下任何男人,都配你不上。” “你就别捧我了,我自己长什么模样,自己清楚。顶多算是清秀。可我觉得自己还是挺有魅力了,把堂堂五殿下迷的神魂颠倒,竟然不顾一切的立为我后。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当妖后的潜质。”萧樱被自己的话逗笑了,缩在凤戈怀里笑的很欢快的样子。 凤戈一脸无奈的收紧手臂,生怕小姑娘乐的太过,再滑下去摔着自己。 等萧樱高兴够了,凤戈才开口。“命中注定我们会在抚阳城外那间破庙里相遇。命中注定我会救下你。命中注定我们会成亲,命中注定你会是我唯一的皇后。” “恩,命中注定的。既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那么庚帝二十年旧案,我们也注定能破。我明天打算出宫一趟,去刑部大牢看看,刚才云大人让风一送了消息来,说是秦祯已经押解归京,明天秦家人也要到了。我倒想看看秦征口中那位秦夫人是何等的温婉。竟然能默许秦家牺牲那个自小被抛弃的可怜孩子。” “也好。你带着娄柏昀一起,也是时候让他见识见识我家阿樱的厉害了。” “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呢。这几天劳烦娄相接送我往返刑部大牢。我也正好寻机会试探一下他对庚帝二十年旧案知道多少……” 反正他试探她,她也正好想要试探一下娄柏昀,大家就互相试探,看到底最终谁更胜一筹。“宗人府这两天又跳出来了,我明天去宗人府走一趟,如果时间来的及,再去刑部大牢接你回宫。” 萧樱点头。“也好,我明天应该不会太早忙完。我想分别见一见秦家人,然后再把他们关在一起,听一听他们的互相指责。” 两人商量好,又派人通知了云驰。 翌日一早,凤戈去上朝,萧樱用过早饭便要安排出宫了。 娄柏昀在宫门等着萧樱,他今天没有穿官袍,似乎觉得自己和皇后娘娘出门算是微服私访。凤戈坐在马车里,隔着一道车帘受了娄柏昀一拜。 “娄相请起,接下来几天要麻烦娄相接送了。” “娘娘客气了,下官很荣幸能入得陛下和娘娘的眼。” 两人都很客气,给彼此的第一印象都是中规中矩。可萧樱和娄柏昀都知道,这是个假相。如果萧樱中规中矩,绝不会入凤戈青睐。 娄相中规中矩,也绝不会突然开口提及庚帝二十年旧案。 路途中很安静,娄柏昀并没上前找萧樱说话,萧樱也没有开口的意思,直到刑部大门,云驰亲自出迎。娄柏昀有些许意外,在他看来,这位云大人向来眼高于顶,是个顶顶不好打交道的,两人只有点头之交的情份。 可是这位眼高于顶的云大人,见到年轻的皇后娘娘。 竟然像个碎嘴的老父亲……“昨晚接到消息,你说要出宫见秦祯和秦家人。这事你急什么?你身子不好自己不知道啊。不好好静养,我一定告诉你父王,让你父王好好训斥训斥你。” 云驰觉得自己迟早得被萧樱折腾出精神病来。 这位皇后娘娘太不老实了。 把出宫当成出自家院子是吗? 云驰突然意识到,也许在她看来,出皇宫其实和出自己院子差不多。 花楼案早一天了结,云驰也早一天轻松。可是相比之下,他更加不想看到她辛苦奔波。这小身板,委实不像有多结实的样子。 萧樱赶忙陪笑道:“大人还是省省力吧。便是告诉父王,父王也舍不得训斥我,最终也只能闷声把补品一车车往宫里送。我这人不是个闲得住的性子,大人应该知道的。既然秦祯到了,我总要见一见他,还有秦家人……先分别关押,听我吩咐。” “你啊,就是仗着萧二皇子拿你没办法。你这是侍宠而娇。”云驰一边领着萧樱往里走,一边腹诽。 “是啊。不仅是父王,凤戈那里我其实也是仗着得宠侍宠而娇。没办法,我这瘦小枯干的样子,和你们拼力气简直就是找死,自然只能拼机智了。” 云驰瞪她。小姑娘越发的贫嘴了,真是近墨者黑,越来越有凤戈毒舌的架式了。 那小子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开口就喷人。 娄柏昀有些惊诧的望着萧樱和云驰互动。脑海中年轻皇后的形象又变了变。 看起来端庄,实则性子活泼,竟然能和云大人打成一团,让人佩服。 而且她竟然是来刑部大牢见花楼案的真凶。这点娄相提前并不知道,只知道皇后出宫办事,皇帝让他接送。 “你这嘴皮了功夫越发的厉害了,你父王虽然也能说,可却没你这般条理清楚。看来你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整天和凤戈混在一起,怼人的功夫自然厉害。不过在云大人面前,我还是个小姑娘。”“你啊……行了,也别自谦了。你这小姑娘本官可招惹不起。快去见秦祯,自从进了刑部大牢,便没安静片刻,像个疯子。” 秦祯因为闹腾的太厉害,最关在最靠里的牢房里。 整个牢门都是石头砌的,连门都比别处的厚些,是用来关重犯的,轻易不用。 门上有个巴掌大的小口,是狱卒用来送饭的。 小窗口一关,就算秦祯在里面折腾出花样来,门外听来也不过几声闷闷的声响。狱卒打开了牢门,兴许是秦祯被关进来第一次看到牢门大开。 他拖拽锁链的动作一顿,然后狠狠的转身瞪向牢门。 先是云驰,而后他看到了萧樱,目光狠狠的一沉,唇角扯出几分狠戾的弧线。“怎么,临死前还要送个女人进来,让爷快活快活!” 云驰神情阴郁,不必开口,狱卒已经熟练的上前,一鞭子便把秦祯抽的额头见了血。 可这位秦公子当真是个狠角色,用手随便擦了擦,继续挑衅。“模样差强人意了些……不过有好过没有。女人,过来。服侍爷更衣。” “秦祯,你离死期不远了,竟然还这般不知轻重,本官看是打的太轻了些。”狱卒十分善解人意,闻言挥鞭上前。几鞭子下去,直抽得人皮开肉绽,可那人脸上依旧挂着残忍的笑意。似乎加注于身上的鞭子对他来说,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自然不会无关痛痒。 挨鞭子没有不疼的,萧樱目光平静的看向他。 然后侧身吩咐。“鞭子沾上盐水再抽,能让他更喜欢。” 云驰点头,狱卒转身去取。“你这女人,够狠。”萧樱仿佛没有听到,转头对娄柏昀说道:“有些人看上去狠戾,实则只是绣花枕头。强撑一会还行,时间久了就会鬼哭狼嚎,我们今天一起听听。” 被漠视似乎比挨鞭子还让人难受。 秦祯脸上狠戾的神情渐渐被狂怒取代。一个女人竟然对他视而不见,秦祯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 过往,女人看到他不是欢喜便是恐惧。这两种神情他都喜欢…… 第七百二十三章 狗咬狗 第七百二十三章狗咬狗 女人为他疯为他癫,为他着魔,为他生不如死……在女人身上秦公子未尝过败绩。 面前这女人不管是谁,模样都只能算是中等,至于身形。年纪太小了,有几分风情,可那所谓的风情却不是他熟悉的,有些冷,有些嘲讽,似乎还有不屑。这样的神情糅合在一个姑娘脸上,让秦祯的心仿佛有只兽在撕扯着。 身陷囹圄已经够让他抓狂了,一个女人,一个平时根本入不得他眼的女人竟然还敢摆出这样一幅神情来!秦祯怒火几乎燎原。 这世上真的有些人,不管到了什么地步,都不会意识到,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他这辈子或许再没机会见到太阳了,可他依旧觉得自己天下第一。 秦祯便是这样一幅性子,到了如今,也依旧觉得自己能平安出去,秦家肯定会救他出去的。 不就死了几个小姑娘吗?他赔银子就是了,秦家什么都不缺,自然也不缺银子。这些年他替秦家赚了数不尽的银子,如今到了秦家出力之时。 秦家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他手中握着秦家的命脉,秦家若不救他,秦家也会跟着他一起玩。所以秦祯有恃无恐,见到牢里突然出现个女人,自然便想到是秦家使银子送进来给他解决的。 可这个丑女人竟然目露不屑。 而且她身边为什么跟着两个男人,这个年纪稍长的看起来十分威严。 那个年轻些的,冷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了他银子。 秦祯心情本就不佳,面对这样两张冷面门神,心情可想而知,再加上一个姿色平平女人的鄙夷…… 萧樱只是随口说鞭子沾上盐水打起来人来会更疼。狱卒竟然便真的开了桶盐水来,秦祯亲眼看着狱卒将一袋子粗盐倒进桶里,和着水搅拌片刻,然后将鞭子浸进桶中。等鞭子再次抽到他身上,秦祯神情顿时一变。 他不怕疼,刚才那几鞭子在他看来,不过是隔靴搔痒。他以前喜欢和姑娘玩这一出,如今换别人抽他几鞭子,其实更多的是种新奇。 有人敢打他。 虽然疼,可在秦祯看来也不过如此。 狱卒的手段不过如此,刑部大牢不过如此。等他以后出去,这也算是谈资。 可这个丑女人一句话,便让他所有的趣味瞬间消失了,有的只是真真切切的,几乎不能忍受的痛意。 这痛意非但没有因为鞭子抽离而减轻,反而愈演愈烈,火烧火燎的简直疼进了骨里缝里。“你们竟然敢动用私刑!” 萧樱觉得可笑。一个杀人犯竟然和她讲私刑。他做的事,便是凌迟十次也足够了。不过挨了几鞭子,实在是小儿科的很。“这里可是刑部大牢,挨几下打难道不是稀松平常?你怎么会觉得进了刑部大牢,你还能完好如初的出去?”云驰和娄柏昀站在萧樱身后,两人像两个护卫般,拱卫着萧樱。 如果前一刻秦祯还会认为面前这丑女人是秦家送进来给他解决的,此时却不敢做些想了。 这女人,别看脸蛋不算美,可周身那气度,尤其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神情,实在让他觉得非比寻常。 女人他见的多了,什么风情的女人他都见过。可从没见过一个像面前女人这般的女人。好像骨子里便带着股高傲。 那股傲气偏偏又不是那种盛气凌人的傲气,而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就算她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可在她面前,他依旧觉昨自己低入尘埃。这种感觉终于让秦祯觉得几分惧意来了。 “那是自然。我秦家不缺银子。何况人命本来就能用银子来买……” “人命用银子来买,敢问秦公子的命,值几个银子?” “……本公子的命自然是无价之宝。你到底是谁?是朝廷的说客?是谁找你来的?” 萧樱并不理会秦祯的问道。继续淡淡的问道:“你的命是无价之玉,别人的命便能用几个银子来换。敢问你是比别人多长了个犄角还是多生了条尾巴?” 萧樱一本正经的问道。 好像是真的疑惑不解般。细品便会发现,她在嘲讽他。“那又如何。我虽然没生犄角也没长尾巴,可我确能用银子买来带犄角和尾巴之人替我下这大牢。怎么?嫉妒秦家手眼通天?” 萧樱实在找不出这位秦祯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老天不长眼,就他这样的性子,竟然能混的风声水起。 秦家竟然把这样一个人当成宝贝护着!这世道是怎么了?在萧樱看来那位秦征可比这位强上百倍,两人虽然生了张相似的面孔,可是萧樱一眼便能看出两人的区别。“秦家在我看来,真的不到手眼通天的程度。你不相信?很快你便会看到你的亲人了。拜你所赐,你会和亲人在刑部大牢重逢。” “不可能。事情是我犯的,不关我父母的事。” “你赚的银子难道他们没有花?所以别和我说不相干。你做的这些事,他们难道真的一无所知?秦公子,别天真了,这世上的事大体都差不多。你不是聪明绝顶的那个,也不是运气最好的那一个,所以……不用侥幸。” 萧樱自始至终都一幅不屑的神情。似乎秦祯这个人压根不值得她正眼相看。 便是这份漠视,让秦祯越发的癫狂。听说自己的亲人竟然也受了牵连。非但不自省,反而变本加厉,他疯了,也要全世界陪着他一起发疯。 “我从未见过这世上有银子办不成的事。本公子对你本来还有几分兴趣,脸蛋虽然不佳,本公子也勉强笑纳了。没想到你竟然这般不知好歹。” “多谢夸奖。我这人向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本来还以为能犯下名动天下大案的秦公子是个翩翩公子,亲眼见过才发现,不过是个嗜血的疯子。真无趣,我们走吧。”萧樱说完,当真一幅不感兴趣的神情,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你说什么?疯子?无趣?怎么会无趣呢?” 萧樱没有开口,这时候娄柏昀撇了撇嘴角。“花楼乃风月之地。秦公子能犯下这样的案子,想必是时常出入此处。怎么没沾染到几分才气?我听说京城的花魁各个色艺双绝,秦公子便没向她们讨教几招。” 萧樱的无视对秦祯来说是个挑战。 娄柏昀的奚落在秦祯看来就是挑衅了。 做为雄性,最受不得的便是这样的挑衅。“看来这位兄台是花楼的常客,花楼的内情知道的不少。” “我穷。去不起花楼,不过偶尔从楼下经过,看着姑娘挥着帕子念着风雅的诗句招揽客人。这才福至心灵的提起来,这点上自然比不得秦公子。在下听说秦公子可是几个花楼的常客,每年最后一季都在进京。在几个花楼轮番落脚。” “怎么?羡慕我秦家有钱?” 娄相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确实有些羡慕。男人嘛,哪个不想左拥右抱,可没罢子,家里穷。去不起那等高雅之地,更请不起花魁相陪。只能在这里过过嘴瘾了,听听秦公子的韵事了。” “看你一幅穷酸相,委实不像逛得起花楼的。告诉你吧。花楼里的姑娘千娇百媚,可不是尔等能瞻仰的。” “那是自然。” “论风情,你更是差上十万八千里。”秦祯这话自然是对着萧樱说的。 他看出来了,这几个人中,那个女人似乎地位最高。另外两个男人看装扮,出身似乎也不错。两个出身不错的男人像护卫似的拱卫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被他拿来和花楼里的姑娘比,竟然也不气。京城哪家闺秀能有这样的肚量? 萧樱真的不生气,花楼里的姑娘多才多艺,就她这模样被拿来和那些姑娘相比,她有什么好气的? 她本来也没什么出身低贱高贵的想法。所以在秦祯略带挑衅的目光中,萧樱施施然的回道:“那是自然。我又不是专司如何服侍人的。风情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可有可无。花楼出身的姑娘便不同了,那可是她们的生存技能,自然不能太差。” 秦祯怔了怔。 这女人竟然真的一本正经的和他讨论花楼的姑娘。、 她到底是谁?“不过我有的,她们可比不上。所以其实没什么可比性。就像你和你那个孪生兄长……” 萧樱突然提起秦征,秦祯脸上神情来不及掩饰。那是集合恨意与躁动的一个神情,他似乎十分不喜提起那个和他几乎面容相同,性情却南辕北辙的兄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祯硬邦邦的道。 “这就没意思了。你这张脸大刺刺的摆在这里。说你们没有关系……除非是眼瞎的。你不想说便算了,我也不是非要你开口不可。你不开口,自然有人开口。只是到时候……你恐怕便没什么体面了。你也知道,负隅顽抗和主动投案是两个极端。我这里十分鼓励主动投案的。” 萧樱语气并不凌厉。如果只看此时的萧樱,秦祯甚至不相信刚才那句鞭子浸盐水是出身她之口。 这么个看起来无害柔弱的女人,说出的话竟然这般无情冷戾。 “主动?投案?”秦祯唏嘘。似乎是在说他又不傻。主动将自己的罪行供出来?除非他是疯子。 “对,主动投案。这没什么可笑的。你不开口便是放弃了机会。机会自然要让给旁人。我相信总有开口的。一个人不管做任何事,总会落下蛛丝马迹。何况你这事情办的也不算十分麻利。证据,证人一大堆。我换个人问便是了。” 这次萧樱说完再不迟疑,当先迈步离开牢记。 云驰和娄柏昀随后。 牢门轰隆一声关上,把秦祯的叫嚷声封在其中。 “他似乎还有话要说?”娄柏昀提醒道。“这样的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他的话不可信,云大人,我们现在去听秦家人的壁角吧。”萧樱一脸跃跃欲试。 云大人脸上神色十分一言难尽。 他和姓娄的不太熟。 可是萧樱愣生生把他和姓娄的当成了她一左一右两大护法。 让他和姓娄的不得不和平共处,同进同退。云大人其实想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想到萧樱向来不会贸然行事,也不会无端这样安排,他还是按捺着没有开口。 可如今这听壁角都要一起,是不是忒神奇了点。 云大人疑惑的目光萧樱似乎一点也没接收到,云大人只能一脸忧郁的前面引路。心道他这刑部大牢,都快成为这位年轻皇后的后花园了。 来去自如便罢了,如今还要带着外人一起来去自如。 按着萧樱的吩咐,狱卒已经把秦家男男女女关进了一间牢房里。 既然是牢房,条件自然不佳。关着秦家的那间牢记尤其不佳。牢房比一般牢房大了一倍,所以能将秦家十几个口尽数装下。 可是整个牢房光秃秃的,连张歇脚的瘸腿凳子都没有。角落甚至隐隐散发出特有的臊气,直熏得人头晕目眩。秦家人哪里受过这样的罪,一个个叫苦不迭。最开始大家只是自己哼哼,间或抱怨几声,时间久了,大家心情越发的糟糕。难道有人开始抱怨了。 萧樱和云驰,娄柏昀隔着一道薄墙,听着对面的动静。 和对面那些简陋的牢记相比,萧樱呆的这间囚室明显属于高v牢房。 摆着张正统的架子床,一条长案并几张椅子,甚至长案上还摆着几间粗糙的铜件摆设。 几人各自落坐,然后对面秦家人从最初的抱怨终于升级到了指责。 “大哥,我就说这些年秦祯闹的太过了。劝你管管他,可你就是不听。如今好了……咱们全部下了大狱。这都是你们父子的错。”这位开口的,想来应该是秦祯叔叔辈的人。 果然,这人话音落下,几道稀稀拉拉的声音附和。 “就是。都是些伤天害理的事,做的多了一定会遭报应的。”一个女人最终总结陈词。 终于,有道含着怒意的声音反驳道:“现在知道抱怨了,当初得了银子时,你们一各个那幅嘴脸……少拿一两银子都觉得自己亏了。怎么?花银子时有你们,如今出了事,你们想无事一身轻……做梦。” 第七百二十四章 人性本恶 第七百二十四章人性本恶 这道含怒的声音过后,牢室里似乎一阵死寂,随后那个一直抱怨的声音再次开口。“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既然姓了秦,自然有福同享,如今有难,虽说理应同当……可所有秦家人不能都陷在其中吧。总要择拣出去几个,保全咱们秦氏的香火吧。” 这话过后,似乎连最后的脸面也不要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有银子拿的时候你跑在最前面,如今受了难,你这是打算让我儿子全认,然后救你们一家出去?” “大哥你这话不能这样说,这事本就是秦祯做出来的,我们压根不知道啊。如果早知道……”“早知道银子来路不正,你一文钱都不会拿?别说笑了,祯儿行事确实荒唐,可你们诸位,谁敢拍着胸膛保证自己一点内情不知?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 要银子时你们冲在最前面,如今出了事想要无事一身轻,休想。”开口的应该是秦家老爷,秦祯的生父。 秦父话音落下,似乎几道声音同时反驳出声。 咋咋呼呼的好半晌才安静下来,不管如何争辩,如今置身刑部大牢是个不会改变的事实。 只要秦祯父子不松口,他们就休想全身而退。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秦家人平时看起来定然是和和气气的,一旦出了事就开始狗咬狗。萧樱侧身小声说道:“秦家上下都知道秦祯暗中做着什么营生,只是看在好处的份上,大家集体睁只眼睛闭只眼睛。”萧樱说的轻松,娄柏昀却是身子一颤,从心底冒出一股冷意来。 他脑海中不由得涌出一幅画面。 秦家几位老爷笑容满面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年幼的儿孙在一旁跑来跑去。 所有人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 另一边,却是无数小姑娘葬身火海的画面。这秦家,简直就是个匪窝。 “下官一直觉得人之初性本善不太准确,有时候我更信奉人之初,性本恶。可有时候觉得一个恶字都不足以形容这些人。”娄柏昀轻叹。 他很佩服年轻的皇后娘娘竟然自始至终神情平静。就算听到秦家互相推诿指责,脸上也没露出丁点异样的神情来,似乎她早就预料到事情会是如此。“娄大人想多了。有时候我们心中想什么,眼中便看到什么。想要看到菩萨,心中便要心存善念。 我们还是要相信人之初性不善的。”数柏昀面色微凝,他以为长宁皇后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会理解他心中所想。 “娘娘难道真的觉得人之初,性本善。” “姑且这位相信着。总归也没什么坏处。相信世界和平,总比觉得眼前一片狰狞要好些。我不是劝人向善,也不是出淤泥不染的白莲花,觉得世人皆善。而是这样想,日子才能过的舒心。娄相如果不是想的这么多,日子也能过的舒心些。”这下娄柏昀脸上难捱惊讶之色了。 顾不得不算熟悉的云驰在旁,轻声追问道。 “娘娘知道我最近忧心之事?” 萧樱摇摇头。“本宫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你心中所想,我只是推己及人。要说遇到的事情,本宫遇到的事情绝不会比娄大人少。可你看本宫如今性子如何?像娄大人这般一脸的忍辱负重,死气沉沉吗?” 忍辱负重? 死气沉沉? 他在长宁皇后眼中便是这样一个形象吗?娄柏昀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他觉得自己掩藏的很好,表现的也没有什么错处,怎么会被看穿。他又不是十五六岁的愣头青,什么都摆在脸上。 也没有急躁的上来就表露出心思。而是用了个循序渐进的法子,怎么会被看破呢?娄柏昀百思不解。一旁云驰撇了撇嘴,心道这算什么?不过是些看破人心的小把戏罢了。这丫头本就聪明,本就能看透几分人心,连蒙再猜的,洞察姓娄的那些小心思简直就是举手之劳的小事。 连他都觉得奇怪呢。 明明是个风雅公子,天天呼朋引伴的在家吟诗做对,日子过的清闲,虽然身负丞相一职,也没见他替朝廷花什么心思。 好端端的突然间翻然悔悟,打算出来做一番大事业了。就算真的如此,也不会这么急切……怎么说呢?在云驰看来大殿上当众表明心思可不算多么高明。 而后帝王和君臣又互相试探来试探去的。 反正一看姓娄的别有用心。 “娘娘教训的是。下官还以为自己看起来十分正人君子,像个满腔抱负的有为才俊呢。”娄相自嘲的道。 “看起来也确实正人君子,是个才俊模样呢。不管娄大人心中装着何事,我倒觉得事情办妥后,大人不妨真的就当个青年才俊。辅佐明君,造福黎民,可是件可以做一辈子的大事。大人不妨从现在开始,就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它其实还是很美好的。” 身处刑部大牢。 一墙之隔便是吵吵嚷嚷的秦家众人。 年轻皇后的声音很轻。可是很奇怪,娄柏昀竟然字字听进了耳中。 他想是啊。他还年轻,总不能蹉跎一世。如果真的像皇后所说,能辅佐明君,造福百姓……这真的是一件能干一辈子的大事呢。 萧樱知道娄柏昀把她的话听进心里了。 便不再说这些,有些人并不需要人的劝说,只在适当时候加以点拨便足够了。秦家诸人似乎吵累了,隔壁终于渐渐清静下来,萧樱向云驰点点头,云大人招了狱卒近前轻声吩咐几句。狱卒点头退下。 很快,便有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传来。随后隔壁牢门被打开,在惊呼声中,秦祯被推了出来。 “大人有话,这算是给秦家一个恩典,让你们在临死前还能互相见上一面。有什么话就快说,过时不候。”狱卒凶巴巴说完,把秦祯的铁链拴在牢记铁环上,便转身出去了。 牢房中先是一阵死寂,然后是秦老爷的声音:“儿啊,你受苦了。” 秦祯对这一大家子明显没什么耐心,对于秦老爷这不知真假的感慨也没有什么触动。只是用着十分阴沉的调子开了口。“你们拿我的,吃我的,爷我大方,平日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如今出了事,你们想脱身,休想。” 秦家上下似乎都有些怕秦祯,从头到尾也只有秦老爷开了口。 刚刚还十分话多的那几位,竟然都没有开口。 终于在秦祯一番威胁也似的话语后,有人抖着声音张了嘴。“阿祯,事已至此,何必要把秦家人全部折在这里。你总要给你那年幼的弟妹留条活路啊。” “活路?二叔这话说的好轻巧,他们好吃好喝,出出进进仆从成郡。活路!他们有活路,我的活路又在哪里?”“不能这么算啊。他们还小……”“是啊,他们还小,尤其是二叔的幺子……二叔老当益壮,年近半百还能添个丁。”秦二爷再开口时语气都变了。 “他也是你的兄弟,你怎么能这幅毫不在意的口气。” “兄弟?我的亲兄弟都出卖了我?何况是二叔小妾肚子里爬出来的种。” “那小子……那小子看起来就不是东西。他竟然敢出卖秦家。不如这样,我们大家一口咬定是那人所为,如何?”秦二爷似乎找到了活路。 “这主意可行。” “我也觉得可行。当初本该溺死他的,侥幸多活了二十几年,他欠秦家的也是时候报恩了。” 众人又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秦老爷没有开口,这时候没有开口便是默许之意。同样是他的儿子,他宁愿牺牲最无辜的那个。原因很简单,秦征为人正直,可却无法给秦家带来什么好处,秦祯虽然恶贯满盈,却能给秦家带回大笔的银子。 萧樱心中轻轻一叹。 突然想起一个故事。 说男孩女孩相爱,可是对方都不相信对方的真情。于是互相想了个试探的法子。 男孩找了个朋友,让他倾尽全力追求自己的女朋友。跑车包包,就算女孩没要,他也照送不误。 女孩找了好姐妹,让他现身引诱男孩。漂亮女孩毫无所求,一心一意迷恋着女孩。最终男孩女孩各自失守。他们相爱吗?相爱的,可为什么那么容易变心。 因为人的意志真的不算强韧,很容易动摇。时间,金钱,权势,利益……所以有人说,不要轻易尝试去试探自己的感情。 其实不止是爱情,所有的感情都是如此。亲人又如何?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又如何?一个虽然正直干净,可是却不能给家庭带来丁点助益,反倒他的身份会给家族招来灾祸。 一个生性顽劣,是个惹祸精。可那又如何?他出门一次便能带回大把的银票。 这时候谁还管这人是正直还是邪恶呢。 是恶贯满盈还是道貌岸然? 有钱才是王道。 “你们觉得自己随便一句话,便能乖乖让那小子顶罪。如果他肯乖乖就范,诸位就不会身陷刑部大牢了。”秦祯冷笑着打断秦家诸人的白日梦。 “话不能这样说,那人平日没什么用。秦家还要浪费粮食养着他,就是希望他在关键时候有点用处。他不是最孝顺吗?这事只能麻烦嫂嫂了……嫂嫂只要在他面前落落泪,他一定乖乖点头。嫂嫂,秦家一脉就身系你身上了。” 云驰挑了挑眉。 心道这位秦夫人终于要开口了。 萧樱也不由得坐直了,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终于,那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秦夫人轻声开了口。“这样……好吗?”简单四个字,已经道明了一切。 萧樱闭上了眼睛。 秦征,真可怜。 “没什么不好的。我知道嫂嫂心中不舍,都是嫂嫂十月怀胎所出。为了保下他,嫂嫂这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可如今事实摆在面前,祯儿这些年为了咱们秦家可谓是兢兢业业。他确实做了些不好的事情,可哪个人又能保证这辈子问心无愧呢。 等事情过去,我做为长辈一定勒令他改。我们全家监督他。保证他再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嫂嫂,你就答应了吧。”秦二爷低声下气的求道。 “……可是,他也是我的孩子啊。” “可他没给秦家带来丁点好处,反而累得秦家阖家受其牵连。这样的孩子,也就嫂嫂宅心仁厚还会在意了。” 秦二爷提起另一个侄子来,可丝毫不见丁点在意的意思。 本来就是这么回事。一个生下来险些被溺死,随后一直被养在庄子里的侄子,和他能有什么太深的感情? 何况那小子不管看到谁,都一幅目中无人的神情。秦二爷一直看他不顺眼,只是碍于他好歹是自己的侄儿,不便对他出手。如今那人自己撞到枪口上,他不过是小小推波助澜一下罢了,便是那人死了,也不关他的事。 秦二爷心安理得的劝着秦夫人放弃长子,选择恶贯满盈的次子。 壁角听到这里,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因为秦夫人最终一定会迫不得已的答应。 萧樱几人起身。 云驰将人领出牢房,到了明亮的正房,有下人送上温热的清茶,萧樱觉得自己才算活了过来。 太压抑了,那种感觉萧樱实在不喜欢。“事情大致清楚了,秦家上下都牵扯其中。” “哎,这样的案子最难断。大家都不无辜……可是秦家那些不懂事的孩子,又罪不至下狱。秦家几个长辈自然犯了包庇之罪。可秦家的女眷和孩子,最终又要如何量刑?”云驰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他可以眼睛都不眨的将秦家阖家下了大狱。可总不能关他们一辈子。 总要定罪,最终量刑的。 “刚才有句话秦老爷说的不错……既然得了好处,自然该付出代价。劳烦大人细细审明,家产尽数变卖,赔偿给那些没了女儿的苦主。至于秦家那些女眷的孩子,也该让她们尝尝自力更生的感觉,大人放心,她们有手有脚的,饿不死。” 言下之意,让她们自己讨生活去。 娄柏昀点头。“娘娘说的没错。做了恶事总要付出代价。” 第七百二十五章 公审花楼案 第七百二十五章公审花楼案 其实案情并不复杂,之所以这些年没案发,是因为对方行事算得上隐密,女孩的失踪被当成了意外,没有把女孩的失踪看成一个案子,如果早有人这样假设,花楼案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一直隐在暗处。其实萧樱明白,这么多年了,到底有多少受害者根本无法统计了。 这里毕竟是古代,交通咨询皆不发达,甚至隔上几十里便如隔了道天堑,所以这些坏人才敢这么明目张胆。不可能找全所有的受害者了,注定有些父母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的最终结局。其实这对他们来说,兴许不是坏事吧。 只当女儿走丢了,心中一直坚信女儿在世界的某处活的好好的地,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萧樱已经明白,这世上很多事情不尽如人意。秦祯就算死上一百次,也不足以偿还他的罪行。 有的时候真相总会让人绝望。 秦征以为爱他的母亲,这些年或许早已后悔,后悔当初没明白便救下了孪生子的另一个,也许她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任由族中长辈溺死另一个孩子,这些年她的日子一定能过的轻松些,不会有人用这个诟病她,不会秦家一出事,便有人用怀疑的目光盯向她。 如果早知道……早知道她不会救下另一个孩子的。 有人说,那是她身上掉上来的肉啊,是她的骨她的血。就因为是她的骨血,所以疼起来才格外厉害呢。 如果不是她的骨血,自然就不会伤到她。这些年她在秦家想必过的不太容易。萧樱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也曾佩服过这个女人,为了护住自己的孩子,拖着刚产子的身体护下了自己的孩子。可既然是自己的孩子,就不能一直一直保护他吗? 为什么让他受到这样的伤害? 为什么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可最终却要给恶贯满盈的兄弟顶罪。 而且竟然还是因为一个孝字。 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母慈方能子孝,一个默许让亲生儿子替另一个儿子去死的母亲,配得起那个“孝”字吗? 接下来便容易了,秦征那边只差最后一步了。萧樱没去看秦夫夫和秦征见面的场面。 想来秦征和她们一样隔着一道墙听了秦家那场大戏,已经知道怎么选了。 终于,美人案所有案犯到场,可以正式开堂了。 如今的萧樱自然不便出面,只能藏在后堂,听着前朝的唇枪舌战,过过耳朵瘾了,今天凤戈再次翘了早朝,陪她来刑部大堂听审。 凤戈挑了挑眉,突然想到了曾经自己也坐过这个位置,不同的是当时审案的是他的小姑娘。 那时候他就想,以后有机会,就带着萧樱来大堂。她聪明果断,擅长断案。他虽然不能给她求个女官过过官瘾,可是带着她听听大堂壁角还是不难的。 想到这里,凤戈唇角难掩笑意。 “笑什么?云大人审案……难道有什么我听不出的笑点?”“花楼案终于告破,所以心情极佳。”凤戈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笑,自然是因为可以和萧樱并肩坐在这里,只要和萧樱在一起,哪怕只是听着云驰审案,竟然也觉得心情极妙。 只是此时的堂上,却不太妙了。 今天主审的是云驰。 云驰这样的资历,一般案情已经不需要出面了,可是花楼案实在太过重大,涉及的受害人数目太多,如今数个嫌疑人供出来的数目,就已经过千了。 这还不算那些落网之鱼。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事情蔓延开来,附近丢了女儿的人家齐齐赶来京城,即盼着那长长被害者名单中没有自己的女儿,可如果没有自己女儿的名字,那自己的孩子到底身在何处。 所有人都是矛盾的,女人红着眼睛,男人一脸冷漠。 他们曾经都拥有过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儿。 今天,这些人把刑部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在云驰有先见之名,临时调了护卫帮忙巡视安抚人心。 所以整个大堂虽然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结实,好在百姓们还算给面子,并没有闹得太过。云驰已经让文书读了案情,已经传唤过几个最末位的嫌疑人。 经他们手中而过的小姑娘,人数不超十人。 其中萧樱收留的那女孩的亲人也在其中。数月牢狱之灾,终于让这些人看清了自己的处境。除了招供一途,没有第二条路可行。 和那些罪大恶极之人相比,他们只能算是只小家雀。 随后是杂耍班子那样的在花楼案中算是中级地位的凶犯。经他们手流入京城和全国各地的小姑娘,每年近百人。 终于,百姓中有了哭声。 妇人按捺着,可还是忍不住痛哭失声,她在刑部外张贴的榜单上看到了自己女儿的名字。 她小小的女儿,她那还不足十岁的女儿,到底受了多少苦?她还那么小……怎么有人对她做出那等禽*兽不如之事。尤其听到杂耍班班主说自己只是为了讨口饭吃。女人的哭声再也忍不住了。一旁的男人努力拉着她,可是他自己也是目露恨意,根本没力气拉住妻子。最终还是让女人冲了出去…… “你不是人,你们都不是人。那可都是些活生生的孩子啊。你们明知道那些孩子被卖到京城会经历什么……你们竟然还做这丧尽天良的生意。混口饭吃?做什么不能混饭吃?你们有手有腿,只要肯努力,做什么都能填饱肚子。可那些孩子们呢……她们还那么小,我的囡囡还不满十岁,她自幼身子弱,快十岁的孩子了,个头才过我的腰。 她每月都会生病。我养她加了千倍的小心。 我去给她抓药,怕她进药铺子过了病气,就让她在铺子外面等一等我,我只是进去抓幅药的功夫,我的囡囡便不见了。 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牲。 那么小的孩子,你们怎么下得去手!我的囡囡啊。”女人的指责像根利箭,直击人的灵魂。 无数道哽咽声随后扬起,女人们哭了,很多女人都哭了,因为感同身受。男人们一脸隐忍的怒意,七嘴八舌的骂着跪在堂上的人。 这个说自己的女儿才八岁。那个说自己女儿更小,丢的时候还不满八岁。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第一声,随后,声音如洪,几乎要震塌刑部大堂的屋顶。 也就只有云驰这样的冷面煞神能在这样群情鼎沸之下保持冷静。他任由百姓们叫嚣着,并不阻止,一脸老神在在的神情。反倒是跪在殿上的杂耍班班主等人,脸上惧意渐甚。他们那些生意都是在背地里进行的,其实他们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伤天害理,可是利益实在太大了。 这么跑来跑去一年赚的争子,还不如多卖一个小姑娘呢。 巨大利益的驱使下,人性的丑陋表露无疑。 银子来的容易,花起来更是自在,银子似乎能买来一切,所以渐渐的,他们再不想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伤天害理,只想着银子的妙处。 可今天,他们终于见识到了这些在他们看来无能的百姓,一旦激动起来,几乎能要了他们的命。不过是一个妇人,一通抢白,险些让他们淹死在吐沫星子里。望着那位坐的四平八稳的主审官,杂耍班数人心中惧意更甚。不会因为这妇人的话,他们便会被送上断头台吧。 就算是死,也是那最后的幕后黑手先死啊。 他们只是……只是讨口饭吃。 直到此时,他们依旧觉得自己和那些身居幕后,控制这起买卖的真正幕后黑手相比,他们也只是小鱼小虾。 他们只负责把人弄进京城,如何发落,最终那些姑娘落入什么境地,他们都是不知道的。因为不知道,所以他们觉得心安理得,其中有些人甚至觉得自己是救那些贫苦姑娘脱离苦海。 那些姑娘跟着爹娘能有什么好出路? 连填饱肚子都难,可是跟着那些达官贵人便不同了。锦衣玉食,说不定还能奔个好前程,等年纪大些,被那些大人物收了房,那可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可听了这女一番疯话,几人都脸色大变。 最终还是杂耍班班主挑了个头。 “大人,我等确实罪大恶极。可是……生意有买才有卖。那些买了小姑娘回去的人,是不是也该发落?只发落我们……恐怕参难以安抚民心。” 云驰挑了挑眉,心道见过作死的,还没见过这么把脖子往刀下伸,求着他们砍的。 “说的有理,放心,买卖双方,本官都会查个水落石出。” “还有……还有幕后之人,我听兄弟们隐约提过,我们是有个大头目的。如果我们该死,那个大头目更该死。还请大人明察。”云驰都快对这位班主生心好感了,心道你真的尽心尽力的挖自己人的墙角啊。 这话倒真的让四周的百姓安静了下来。 大家想了想,似乎觉得有道理。然后又一软叫嚣着处死主谋的声音响起。 “接下来该秦征和秦祯上堂了。兄弟两人终于要正式交锋了。” 凤戈对于兄弟两人交锋没什么兴趣,不过即若萧樱觉得那个秦征是可用之才,他便用上一用,阿樱的眼光向来是极好的。 这才是他们今天出现在刑部大堂的主要目的。 确实如萧樱所猜,接下来带上来的便是秦氏一族。 文书再次念了关于秦氏的文案,这其实是为了方便百姓们围观看热闹。案情云驰这位主宴知道的清清楚楚,实在没必要浪费时间多听一遍。他这也算是体察民情了。 所以秦氏一族才一上堂,便险些被百姓们的叫嚷声淹没。 “都是些畜牲不如的东西……都该死。” “轻巧的死太便宜这些人了,应该凌迟了他们。”“应该五马分尸。这些人拿着卖孩子的钱过锦衣玉食的日子,简直丧尽天良。”秦祯冷着一张脸,似乎并不在意。可是秦家几位老爷,和一众女眷却惨白着一张脸。她们以前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中的悠闲日子,自诩是宝贵人,一辈子都不会和官府打交道。 如今置身大堂,被围观的百姓这般谩骂。 女眷们仿佛惊弓之鸟,瑟缩着缩成一团。除了一位看起来脸色惨白的夫人……她似乎被秦氏所有的女眷联手排挤了。 她的男人,她的儿子,似乎对她遇到的冷遇视而不见。 女人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突然想起昨晚,狱卒突然把她带到一间陌生人牢记,正在女人六神无主之时,牢门大开,然后一个人施施然走了进来。 和秦家人的狼狈不同。 他看起来十分平和,秦夫人眼睛一亮。迎上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间竟然有些分不清面前的孩子到底是哪一个。 不过迷茫只是瞬间,面前之人眼神平静,眼睛剔透的像颗琉璃珠子,女人很熟悉,这是她当年冒死救下的儿子。 想到全家的嘱托,女人哭了,哭的梨花带泪,可是自始至终她却没有哭出声音来。这样的哭相放在以往,自己的儿子早就上前安慰了。而且不管她开口说什么,他都只会点头。 上次她便这么落了泪。 他追问,她迫不得已才开口,告诉他,他的弟弟闯祸了。 女人想,今天也会成功的,可是她哭了许久,儿子离她一臂之遥,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却始终没有开口。女人哭泪了,有些怨怼的看着面前的儿子。 终于,那个一直以来在她面前委屈求全的儿子终于问了她第一个问题。 他问:“母亲这些年,有没有后悔当初救下我?” 她自然是后悔的,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可是面上却露出一幅惊诧的神情。“后悔?我怎么会后悔?你可是我亲生的孩——我救下你是天经地义的事。”虽然她心里并不这么想,可是出口语气却十分郑重。 “母亲真的不后悔?在别人对你指指点点的时候?秦家出了事,别人便往你头上推的时候?” 她……女人终于发觉了异样。这个儿子在她面前从来听话,是个对她言听计从之人。 第七百二十六章 认清现实 第七百二十六章认清现实 很多时候不必她开口,他已经理解她的心思,然后默不作声的替她达成。 虽然不想承认,可两个儿子比较起来,长子明显更加贴心。可这些年因为当初坚持救下长子,她吃了太多的苦。 家中长辈的不喜,自己丈夫的不理解,还有但凡家中有些大事小情,那些人都会往她身上推,说她当初的决定害了整个秦家。听的多了,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太仓促了。如果秦家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岂不是她的过错。 渐渐的,她越发觉得自己错了。 她后悔了,虽然每年都会去别庄看望长子,可她越看那张和次子一样的脸,越发心里发紧。 很多次,她想甩掉他。 可是他用那双剔透的,漂亮的眸子望向她,眼中满是欣喜,她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来。 以至如今…… “你这说的什么话?”秦夫人声音开始发抖,虽然佯装坚强,可这些人秦家上下的指责和冷眼已经把年轻时的那份勇气彻底消磨了。她就像藏在阴沟里的老鼠,生怕发出一点动静,又招惹上那些人,被那些人用异样的眼光扫视,那种感觉只要想想,秦夫人便会全身发抖。 秦征笑笑。 “我当了二十几年母亲的儿子,昨到我被推上囚车,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请问母亲,儿子到底是谁?”需要他时,他是秦祯,不需要他时,他是秦家见不得光的……恐怕连下人都不如,下人还能在秦家出入自由,而他,只能呆在方寸的小院中。 大门上了锁链。 小厮从门上一个巴掌大的小窗递进饭菜。 那时他想的是,母亲不容易,能保下他,好歹让他有口饭吃,已经是好的了,他不该奢求其它。 他忘了,他也是人。和秦祯身体里流着一样血的人。 秦祯在外面坏事做尽,最终隐瞒不下去了。狼狈的回到秦家,秦家上下非但不指责他,反而将他推出。他们以为只要他替秦祯死,这事情便算过去了。 他死了,秦祯藏上一阵子再出来,依旧去做那为了银子丧尽天良的买卖。 他真傻,竟然还觉得自己的牺牲很伟大,至少保全了他的母亲。却原来,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一场想当然,一场自以为是。秦祯犯的错,凭什么要他来顶罪?秦家上下拿着秦祯赚的黑心钱好吃好喝,享受着富贵带来的美妙滋味,而他在秦家,三餐寡淡,甚至偶尔挨饿,他以为能得到这些已经是秦夫人尽了最大努力,可直到听到秦家那场别开生面的‘推诿’大会他才知道。 秦家的狗都比他吃的好。 那他凭什么要替秦家去死? 他不欠秦家什么,生而为秦家人,非他所愿。 如果可以选,他宁愿生在贫苦之家,粗茶淡饭,父母真心关爱他。他也会孝敬他们,为他们奔波。 可是老天没给他选择的机会。 他所有的亏欠,已经尽数化为灰飞。从今以后,他是秦征,只为自己而活的秦征。秦夫人怔了怔,名字? “母亲一直唤你大郎。” 没有名字,她只是按着习惯称呼他一声大郎。 秦夫人也压根没想过给儿子起个正经的名字,一个注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人,要名字有何用?既然用不到,她也便没费心思去想。反正他们见面时也没有外人,只要开口,便是和彼此说话。 秦征面上神情淡淡的,可眼底却满是苍凉。 大郎,十个男孩有九个被母亲唤大郎。 秦夫人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母亲不敢给你起名字,怕传出去,受累的终究还是大郎你啊。” 借口找的很虚伪,不过对于秦夫人来说,这已经算是她难得的急智了。秦征并不打算扯破这层本已经千疮百孔的薄纱。 “我们母子见一面不容易,有什么话母亲直说吧。时间不多了。” “大郎,母亲对不起你。”秦夫人说完,嘤嘤的哭了起来,这是她惯用的伎俩,以前每次用,结果都十分喜人。 只要她一落泪,长子对她所求无有不应。可是今天……秦夫人哭了半晌,依旧不闻劝慰声,不由得渐渐止住了抽搐。她抬眼虚虚打量长子,只见长子目光深沉的看着她,秦夫人心中一紧,赶忙用袖子拭净了泪,佯装自己是个坚强的母亲。一次哭,儿子没反应,第二次落泪,他依旧冷漠。 秦夫人心中突然升起不祥之感。 “大郎,母亲知道对你来说,委实太过强人所难了。可秦家上上下下近百口人,全靠你二次养活着。若是秦家失了他,等于没了生路。对于母亲来说,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心头肉,舍了哪个我都心如刀绞。可是……母亲不能太自私,不能只想着自己,这些年秦家待我不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秦家出事。秦家若是出了事,我也没有活路了。”秦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偷瞥秦征。 发现长子脸上丝毫没有动容之色。 秦夫人心里有些没底了。难道,他不在意她这个母亲了。 明明他满心装的都只有她这个母亲一人啊。他曾说过,只要她好,他便是舍命也心甘情愿。他也确实顶替了秦祯,主动上了囚车。 秦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把话已经说的这样明白了。 可是对方只是沉默。最终,秦夫人咬牙开了口。“大郎,救救我弟弟吧。” “……怎么救?” “你们是双生子,你比他大,理应照顾他。这些年他代你尽孝,代你照顾着整个秦家。他虽然做了错事,可都是为了秦家,为了母亲啊。表面看来秦家十分风光,是当地数一数二的人家,实则只是表面风光,内里……如果不是你二弟这些年来外面行走赚了些银子,秦家,早就败落了。” 这话倒也不假,只是夸张了些。 秦家没了秦祯,也不至于败落。只是想过往昔奢华的日子是不行了。 可是秦家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日子,又怎么会甘心回到曾经只是家道殷实,家中奴仆只有二三的日子呢。 “母亲希望我怎么做?”听到长子问出这句话,秦夫人松了一口气,她想自己想太多了。 长子是个单纯的,一心只想着向她报恩。 “母亲希望你能顶替你二弟。”秦夫人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她发现说出来后心头一松。原来,她并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长子才不好开口的,而是担心这么明目张胆的开口,长子会拒绝,她怕自己在长子心中的形象再不复曾经的慈爱。 其实事到如今,这恐怕已经是她最后一次开口了。 在长子心中什么形象又有什么相干的。 “母亲是说,用我的命,去换你那个恶贯满盈的次子?” “……母亲刚才说过了,你二弟是为了秦家才不得不做那些事的,他本性并非如此。” “母亲知道二弟直接或是间接伤子多少小姑娘的性命吗?”秦夫人脸色变了变,这是她极力想躲避的。“不管他做过什么,都是为了秦家,为了母亲。大郎,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秦家败落,看着母亲生不如死吗?” 秦征冷笑。 还真被那姑娘说中了。 她对他说,他之于秦家,甚至之于秦夫人,不过是‘一条命’。一条可以代替秦祯去死的命。秦家养着他可不是白养的,是拿他当成备胎在养。那姑娘的话秦征听的不十分明白,隐约猜测那词应该不算是个好词。准备着随时去让他投胎吗? 如果他离开秦家,有手有脚,自食其力并不是件难事。 可是秦家把他像个犯人似的锁在院子里…… 如今还要逼他替秦祯去死。一次不行,还要两次。秦征最终笑了,自嘲的笑了。 “母亲真的当我是你的儿子吗?秦祯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秦家明知道他做的什么生意,却睁只眼睛闭只眼睛。拿着秦祯赚来的银子吃喝享乐。那些银子是无数小姑娘的性命换来的。无数!母亲现在竟然还奢望我替秦祯去死。凭什么?我又没做伤天害理之事。至于母亲说秦家养了我,我就该报还秦家? 这些年我替秦祯善后了多少次? 明明他坏事做尽,却要我去替他受过。我肋骨断过三次,胳膊折过五次……因为代秦祯受过。这些,母亲可还记得?” 不是不恨,而是像那姑娘所说,他只是把恨意深深埋进了心底。 可这恨意就像一颗芽,早晚有一天会发芽的。秦征承认,这话没错。 他不是圣人,也不想做圣人。原来做回自己是这么的痛快。迎上秦夫人不敢置信的目光,秦征继续说道:“我不会再稀里糊涂替秦祯顶罪。谁犯的错,谁就该承担责任。母亲这些年在秦家也算是享尽了荣华富贵,便是今后过的清贫些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顺便告诉母亲,我有名字了,我叫秦征。征途的征。一个姑娘对我说,人活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首先要对得起自己。过去二十几年,我最对不起的是自己,从今以后,我要替自己而活。” 秦夫人一脸的不敢置信。 大声喊着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向来乖巧,言听计从的儿子竟然不再听她的话。 她若不能说服长子顶罪,秦家那些势力眼的一定会嘲笑她,她在秦家再无立足之地了。“大郎,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大郎……”秦征最后驻足,回头望向秦夫人。这个在他生命中唯一给过他温暖的女人。 原来,一切都是假想。 那个姑娘说,也许当初秦夫人是真的不舍他被溺死。 所以不管不顾救下他。随后的二十几年,已经将她心中所有的母爱消磨净了。 他之于她,对于秦家,不过是个鸡肋。留着闹心,弃之,又觉得不甘。最终只能让他发挥最重要的作用。那便是代替秦祯,他那个孪生兄弟去死。 他的人生简直是场十足十的笑话。 “祸是你儿子自己闯的,去让他自己摆平吧。”最终一丝犹豫消失了。秦征努力挺了挺腰杆,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像个人般的活着了。 回忆到此,秦夫人抬眼打量四周。 那些百姓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想将她吞了。秦夫人抑制不住的抖了抖。她的男人跪在最前面,他的两个儿子即将被押解上堂。 她突然想起长子问她的那个问题…… 秦祯到底害过多少小姑娘?这个问题秦夫人一直不敢深思,她害怕。 她胆子其实不大,似乎所有的胆量都在产子那天用尽了,这些年她活的木讷,家中长辈不喜,男人对她也越发的失了兴趣。甚至几个月都难来她屋中一次。 一旦有什么事情不顺心。 哪怕是哪房孩子受个风寒,唤个咳疾。原因也最终着落到她身上。 因为她当年一意孤行,给秦家留下了隐患。秦夫人一度也是这么认为的,觉得自己之所以这么不幸,都是因为当年救下了那个孩子。 可是……真的是因为大郎吗?他说他叫秦征。 真的是因为秦征吗? 他明明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因为先出生,所以秦家长辈觉得他一定是个六亲不认的性子。留着是个祸患,于是要溺死他。 可是结果呢? 他明明是个文质彬彬的俊后生。反而长辈认为老实本份的秦祯,是个彻头彻尾的祸害。 秦家之所以走到这一步,是因为秦祯,和双生子有什么相干的。是因为秦征做了丧尽天良之事。秦夫人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堵中,进行了这辈子唯一一次自我反省。 “都怪你,生了那么一个不知轻重的儿子。”秦二夫人指责道。 “就是。当初就该溺死一个,你偏偏都要保下,贪心的结果便是,他毁了秦家。”秦家另一个夫人跟着帮腔。她们是女眷,并没有直接参与那件事,只推说不知,是不会吃官司的。所以颇有几分有恃无恐。 至于将来怎么度日。 自然是留了后手的。这些年秦祯没少往回拿银子,分到各屋的银子数目都不算小,这也是秦家上下对于秦祯所以一直三缄其中的原因。 第七百二十七章 罪恶之家 第七百二十七章罪恶之家 他们拿了好处,自然就没法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秦祯所为。 而且雪亮亮的银子,谁不眼热?凭什么别人拿自己眼热看着。而且大家都拿了,便也没有谁对谁错了。 这些人得意之时,谁也没觉得秦夫人这儿子生的不好。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好啊,暗里养的那个可以顶替明面上那个啊。明面上那个脾气大,不通变通,惹出祸事来不去善后,暗里养的这个听话,完全可以上演一出李代桃僵。 最后的结果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得了好处,便没人指责秦夫人当初妄为之举了。 甚至有人暗中还赞秦夫人一声未雨绸缪。当初不管不顾保下了双生子,如今大有用处吧。 可是此时,她们的目光像刀子,秦夫人先是瑟缩了一下,可她越躲,那些人的目光越放肆。秦夫人原本不是这样软弱的性子,她在产子后虚弱之时,能以一己之力护下孩子,可见不是个懦弱的。可这些年来自秦家的说三道四或是暗中指责,已经彻底把这个女人压垮了。 整个秦家,像个怪兽,一点点吞噬了秦夫人的胆子和性子。 如今的秦夫人,胆小懦弱,一点小风便能让她胆战心惊。可这是她的错吗?她当初保护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是她的命啊。 秦家的兴衰真的是因为那对孪生子吗? 以前秦夫人也认为是自己的错,如果只保下一个,秦家上下便不会指责她了,不会把过错都推到她身上,可是跟长子一席长谈后,秦夫人昨晚想了一晚,她想,长子是对的。 这是她是不是生下双生子没有关系。秦家败,是败在秦家贪心上,是败在秦家做的生意丧尽天良上。 和她生两个孩子有什么相干的! 她的错,便是没有尽好当母亲的职责,没有把儿子教好,以至让他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而且还不知悔改。 她不该人云亦云,不该任由秦家上下为了银子一味的捧高秦祯,更不该胆小懦弱,自觉有罪而不敢开口哪怕说秦祯一个错字。是她错了,她大错特错。 最终,她竟然还想让长子替次子去死。 都是她的儿子啊,她怎么能有那么狠毒的念头。秦夫人一直忍耐着,忍耐了二十几年,所有的忍耐在此时化为乌有,在一群秦家女眷的指责声中,她第一次勇敢的开了口。“你们闭嘴,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拿着昧心钱时就秦祯千好万好,如今东窗事发,你们就怨天怨地。你们怨不得谁?要怪就怪你们贪心不足。 我确实没教好儿子,我愿意赎罪。今天判我去死我也毫无怨言。 可是你们呢?你们就无辜吗? 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整天吃喝享乐。没事时秦祯在你们嘴里千好万好。如今出了事,又觉得自己被连累了。真是天大的笑话,银子你们吃了用了耍了。出事了自然要跟着一起承担,这世上没有同享乐,不担事的道理。” 秦夫人这番话大大出乎女眷们的预料。 要知道这些年秦夫人在家中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有秦家不顺时,才会有人提起她。 而且就算她们指名道姓,指着她鼻子数落她,她也向来不敢还口。 可是今天…… 二夫人自然不依:“谁不担事了,不担事我们今天陪着秦祯一起下大狱。” “你们不是陪着秦祯一起下大狱,你们是犯了事,被抓来遵大狱。别弄混了……” 二夫人没想到秦夫人竟然是个牙尖嘴利的。“谁犯事了,明明都是你儿子做的。和我们有什么相干的,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是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求大人开恩,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女眷们咋咋呼呼的喊着冤枉。 秦夫人冷笑。 不顾另一边秦老爷制止的眼神。 大声说道:“大人,秦祯在外面做什么,秦家上下心知肚明。秦祯带回的银子也是按人头分的。这些人拿了银子就是默许了秦祯所为。” “疯女人,你给我闭嘴。”秦老爷没想到向来老实本份的妻子竟然在大堂上发了疯,大喝道。 “该闭嘴的是你。”惊堂木一响,差役威武声一起,秦家上下各个缩成了鹌鹑。 秦老爷恨极,可在公堂上却不敢再有动作。 一墙之隔,凤戈拉着萧樱的小手,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其实结果早就注定了,他只是陪着萧樱来解闷罢了。 有人问,当皇帝可以这么自在吗?想出宫便出宫?谁规定当了皇帝不能出宫了?你说言官会站出来弹劾?呵呵,由着他们站出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他还供他们茶水润喉呢。至于要不要听,全凭他的心情。 皇帝不是不能出宫,而是他们骨子里觉得自己是皇帝,高高在上,应该呆在皇宫里。 凤戈则不同。他认为只有混在百姓中,真的看到百姓的生活,才能知道百姓们最需要什么,才能做到他给的,便是百姓需要的,而不是天天坐在大殿上,由着这些臣子们上折子奏报。 他不想当只有耳朵而没了眼睛的皇帝。 “秦夫人竟然反水了……”萧樱语带意外的道。 “这有什么稀奇?当初她能不顾一切救下两个儿子,说明她本性不坏。”凤戈一把拉着萧樱的小手把玩,一边轻飘飘的解释。 “是啊,我一直觉得奇怪,当年秦夫人有勇气保全两个儿子,这些年怎么反倒越活越没用了。能过秦家就能看出一个人所处的环境对一个人影响有多重要。 秦家都是些疯子。病态的疯子。和疯子相处久了,自己不疯反倒显得格格不入。 所以秦夫人最终也只能把自己逼成了一个疯子。”萧樱有些唏嘘。 秦征能在这样的人环境中,长成一个正直的人实在难以可贵,称得上出淤泥而不染了。 萧樱越发觉得自己有眼光,给凤戈找的助力都是些可堪大用的。这样的环境都没能改变秦征,想来以后不管遇到任何事,他轻意都不会被打压。 秦夫人今天所为,算是给秦征解开了最后一道枷锁。 以后秦征就真的自由了。 萧樱有些欣慰,好歹没有白忙活一场。正在这时,公演上一阵吵嚷,原来是秦家双子上堂了。面对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百姓们一阵哗然。两人长的一模一样,这可怎么判别谁才是凶徒。 秦征目不斜视,整个人都给人一种不为外物所动的淡色。 而秦祯……整张脸似乎都带着戾气,两人虽然相貌相同,可是明眼人还是一眼便能看出两人的不同。 云驰开始询问。 死咬着不开口的秦征这次十分配合。流畅的简直让云大人觉得自己为主审简直就是大才小用。 而秦祯一脸恶狠狠的看着身边相貌和自己相同的兄弟,脸上的恨意不加遮掩。秦征说完,恭敬的退到一旁,轮到秦祯开口。 事已至此,他说或不说其实都不能改变结局了。所以他索性玩起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就是死咬着不开口,他倒想看看这个姓云的怎么往下审。 “秦祯到了此时依旧不知悔改,在他们这类人心里,根本没有善恶和道德。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对,什么叫错。” 一墙之隔,萧樱轻叹。 “世上总会有几颗老鼠屎的……不是什么大事。”凤戈再次开解,不过用词……老鼠屎。其实还挺贴切的。 不用自己开口,隔墙听云驰审案,萧樱感觉挺新奇,尤其是身边坐着凤戈,两人有什么想法还能互相切磋几句。萧樱喜欢这种感觉,很自在,很舒服。 “一会退了堂,我便把秦征交给你了,秦征这个人满腹经纶,这些年被关在秦家,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读书做学问了。他会是个不可多得的相才。”谢吉信眼看着便要倒台了。 下一任丞相人选未定。 萧樱和凤戈的意思都不想从现在朝臣中提拔。 老臣们资历够了,可是处事推诿,遇事说两句留三句,凤戈实在看不惯。 秦征虽然年轻,也缺乏处事经验,不过底子好啊。历练几年,完全能担下重任。 “恩。先历练几年,如果他真是个可造之才,我自然会重用于他。”凤戈在这点上很开明,并不会因为人是萧樱动员来的就觉得别扭。 醋可以吃,不过这种闲醋吃着没意思。 能够得上他吃醋标准的……恐怕还没出世呢。所以,他不动怒,顶多是让那个秦征当几年马前卒。 他真的很大方,真的! 很大方的凤帝阴飕飕的想着。 大堂上,秦家上下开始像昨天商量的那样,把一切都往秦征身上推,女人们则矢口否认,辩解自己并不知道秦家公子在外面是做什么营生的。 她们是女眷,只在内宅相夫教子。 秦家做什么生意?靠什么赚银子她们哪里知道? 作恶多端? 对不起,她们只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无耻之最。”凤戈冷哼。萧樱点点头,总以为人性恶念不过如此了,可下限却屡次被刷新。 秦家一家是她遇到的最恶之人。“这样也好,秦征能趁机彻底甩掉秦家这个包袱。” 两人对看一眼,都觉得这对秦征来说并非坏事。看到了所谓亲人的极恶,想必以后就算是秦家家道中落,哪怕秦家这些女人去要饭,他也绝不会心软的。 “秦家这些女眷……律法惩治恐怕难如人意。” 就算是知情不报,顶多也就是个流刑。 伤不得性命。 “我倒觉得死对她们来说太轻松了。活着反而能让她们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写。我和云大人商量过了,这些女眷最终都会判流刑。至于孩子……这样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根已经烂了,无论再怎么教导恐怕都难以导其向善。就让他们跟着母亲,却尝尝什么叫人间疾苦。” “我会派人盯着,确保她们把人生不好下咽的几味尝遍。” 如果秦家小辈的还想掀起风浪,索性就斩草除根。 堂上。 云驰并不在意云家人的叫嚷声,开始陆续富证人上堂。 最后上堂的是凤霁。这位三殿下因这阵子牢狱之灾,整个人显得即颓废又阴郁。他站在两位秦公子面前,只一眼就认出了真正的秦祯。 “云大人,这位才是秦祯。我和他有数面之缘,他身边之人虽然相貌酷似他,可是神情,举止却和他相差甚远。秦祯每年年尾都会上京,这点大人可以从花楼老鸨口中问出,每次虽然住的花楼不同,可那些花楼都是秦祯的产业。 这其间,他会在每个花楼中挑拣孩子。 看中的,他会带走,或是高价卖给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富人,或是当成筹码送人,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每年带走的孩子数在二十个左右。 余下大半便被花楼留下自用。老鸨严苛管教。有些性子倔强的小姑娘,便活生生被花楼打死。 然后找个新丧之家,花几个银子,悄悄装进死人的棺材,便这么不知不觉运出了城。 还有些模样中等的,便由着京城一些熟客买走。 最终……多半也是被摧残至死。”凤霁一番话后,整个大堂静的几乎针落可闻。 不知道是谁先一声哽咽,随后此起彼伏的哭声扬起。她们的女儿,她们丢了的,再也找不回的女儿……便是这样的境遇。 小小年纪,被那般折磨。死,都死的那么痛苦。 “我的囡囡啊。你们这些杀千刀的。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你们一定死的比我的囡囡更惨。” “……你们不是人。这样的事情也做的出。” “大人,杀了他们,把他们五马分尸。”“五马分尸太便宜他们了,把他们凌迟,一定要凌迟。”云驰抬了抬手。 然后冷声问凤霁:“我要所有买过小姑娘的客人名字。” 凤霁点头。“好,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这下,秦祯终于脸色大变。“齐三,你这个孬种。”凤霁转头去看秦祯,唇角带着几丝嘲讽的冷笑:“孬种,是啊,我确实是孬种。” 第七百二十八章 潼关之行 第七百二十八章潼关之行 如果他不是孬种,怎么会和秦祯这样的人纠缠在一起。如果他不是孬种,怎么会以为用这样的手段能达到夺位的目的。如果他不是孬种……凤霁终于明白何为自做自受。以前他总认为庚帝待他不公,皇子中,他明明才华不输凤晔,可是庚帝处处偏宠凤晔,二十几年始终对他视而不见。 那时候他是看不到庚帝同样对凤霖,凤璟,凤戈视而不见的。他的眼中只看到庚帝对凤晔的提携。 他不忿,他不甘,他只能另辟蹊径。 这时候秦祯出现了,他们两个臭味相投,一拍即合。第一桩生意,凤霁也曾几天睡不安稳,可巨大的利益让他渐渐迷失了。解释等于掩饰,也许他本性如此吧。 有了第一桩生意,便会有第二桩,第三桩……凤霁其实数不清到底和秦祯一起做了多少桩这样丧尽天良的买卖。他其实不敢细想,可能仅存的良知也会让他感觉到恐惧吧。 终于,他能睡个安稳觉了。 “秦祯,你藏头缩尾,以封姓公子自称。却把我的身份打听的清清楚楚,东窗事发,便想把一切推到在下头上。秦公子,你打的如意算盘。” “那是因为你傻。你堂堂皇子之尊,却和我这个恶贯满盈之辈混在一起。你也不必说自己多无辜,你若中不是贪心,我也不会找上你,我们半斤八两。”秦祯恨恨说道。 “是,我贪得无厌,所以堂堂皇子最终落到这个地步,我谁也不怨。我知道自己大错特错,虽然此时改正已经迟了,可我不想死后还要背负这些。我招供,只要我知道的我全部招供。你呢?还要顽抗吗?” 秦祯觉得这些人都疯了。秦夫人疯了,还有身边这个和他相貌一样的也疯了。 连凤霁这个黑心皇子都疯了。 秦祯有种感觉,今天不管他招或是不招,都难保性命。 结局已经注定,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凤戈和萧樱悄声离开了后堂,两人坐在回宫的马车上。 萧樱轻轻一叹:“花楼案收尾还需要很久。不知道最终能找回多少幸存者。”“遇到这种事,活着或许不如死了……凤氏无能,这样藏污纳垢之处,竟然是先帝首肯的。就算我身为凤氏子孙,有时也觉得先帝脑袋有坑。”专坑自己人。 “其实凤霁和秦祯藏的很好。他们做事很不心,最终暴露,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是你心细,若换个人,哪怕云皇叔,恐怕也不会在意那小小的疑点。” “……可能我天生对这些敏锐。五哥,花楼案结束了。庚帝二十年旧案……该登场了。” 提起庚帝二十年旧案,凤戈脸上神情有些凝重。 潼关那几千消失的百姓,还有那被黄沙掩埋的潼关城……“谢吉信如何了?” 娄柏昀的证据,给了羁押谢相的理由。如今已经下了刑部大牢。可是向来软骨头的谢吉信,这次嘴严的出乎意料。温氏最初承认了家为乃是替谢相掩人耳目,可不知道为什么,随后又翻供了。 只说自己当初确是从谢相手中借了笔银子周转,生意好转后已经如数奉还。 至于先前为何承认自己只是代替谢吉信管理家业,只说自己被官差吓到了,怕受刑,所以才顺着官差的话说,一时间,舆论肆虐。 庚帝二十年旧案几个字也越来越多的从人们口中说出。 可谁也说不清庚帝二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旧案,又指是哪桩案子。“我想亲自去一趟潼关。”凤戈沉默片刻后开了口。萧樱有些意外:“亲自去?你才刚登基,此时脱得开身吗?” “这不是问题,京城有皇叔坐镇,我放心的很。何况也得给那些魑魅魍魉跑出来的机会。” 这时他离京一阵,可以说正是时候。 “云大人已经派了人手前往潼关……若是查不出什么,你亲自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进展的。” 凤戈摇摇头。“我总有种感觉,如果亲自去,会发生些什么……”凤戈也说不清这种感觉因何而来,可能和萧樱呆在一起时间长了,传染了几分来自她的第六感吧。 “怎么向大臣们交代?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们你是去查庚帝二十年旧案的吧。”萧樱没有阻拦,凤戈行事有分寸。而且花楼案告破,最近这阵子大家的关注点应该都在花楼案上,这时候凤戈离京确实时机正好。 “天山祈福。”天山,是凤氏的祖籍所在之处一坐十分巍峨高耸的山峰,凤氏第一位先祖称帝后,曾亲自登天山祈过福。 后来这个传统便延续下来了。 每任新君都要前往天山祈福,以求先祖庇护。只是一般都在登基整年之后。 那时候朝廷彻底稳定下来,皇帝远行也不会影响朝局。不过没人规定具体时间,只是历任皇帝都默认登基一年后成行。萧樱把这当成八卦听来的。 应该明年这时候再动身。 “恐怕朝臣们不会赞同的。”萧樱有些担心。 凤戈冷笑。“我是君,他们是臣。这世上只有臣子听君王的,可没听过君王还要由着臣子性子来的。” “既然是祈福,自然应该帝后同往。我陪着五哥一起去。有我在,好歹能助五哥一臂之力。” “那是自然,你以为我舍得把你一人留在皇宫中。我们得天天做功课……”前一句还像样子,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做功课是什么鬼……眼见着萧樱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懂。凤戈坏笑的将她拉进怀里。 “说起来,我们还没在马车上做过功课呢。” “……胡闹,凤戈,五哥。哎呀,我怕痒,你不准碰那里。坏凤戈……” 虽然功课没做成,不过温习了旧课让凤戈觉得也挺满足的。他懒懒的靠在车厢里,看着萧樱小脸由红渐渐恢复正常。还不忘意犹未尽的评价道:“有什么好害羞的,都老夫老妻了。”萧樱瞪他,见鬼的老夫老妻。 她二八年华,搁现在还未成年呢。 在这里却被他按在车厢上这样那样的欺负。 不行,她得和他约法三章。要不然这趟潼关之行,她恐怕会十分辛苦。“五哥,我们得约法三章。” 凤戈来了兴致,挑了挑眉。“约法三章?哪三章……” “第一,不准胡乱……不准天天嚷着做功课,这种事……也不能天天来啊。伤身体!” “伤身体?我只听说有人夜御数女,可没听说夫妻敦伦会伤身。阿樱,莫不是我功夫不够好,让你感觉不舒服?” 萧樱红着小脸,不知道要怎么和凤戈争辩这个。 他们才从刑部大堂出来,此时云驰还在兢兢业业的审着花楼案。涉案人数之广,受害者之多简直创了凤氏立朝先例,所以这场官司恐怕掌了灯都审不完。 那边云大人不辞劳苦,这边凤戈却在和她讨论夫妻敦伦。这人脸皮厚的已经赛过城墙了。 “不是。” “既然不是,为什么不能天天!”这可是他的福利。 以前不知趣时忍便忍了,如今知了趣,自然要恶补一下欠下的功课。萧樱心道你倒不是夜御几女,可你也没惜力啊。 每当想起丁香好奇的问她为什么夜里要几次温水的时候,她都有种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二十出头的少年,正是最能折腾的时候。 可怜她身娇体弱。对啊,她身娇体弱……“我问过石御医,她说我身子有损,不宜太过操劳。五哥每晚都要折腾一个时辰……”凤戈蹙了蹙眉,脸上慵懒的神情顿收。“你说的有道理,是我忘形了。好,以后改成两天一做功课。” 两天。 其实重要的不仅有时间,还有次数。“功课的数量五哥是不是也能省一省?” 做梦。“不能。” 他们为什么要在马车里讨论这个?萧樱很想望天,奈何头顶马车罩顶。凤戈笑着把萧樱拉进怀里。“好了,我会注意些。其实我一直关注着你的情况,你若是看起来不适,我一定不会放纵自己的。” 萧樱不知道听了凤戈的话,自己为什么有些脸红。 反正……反正,他知道克制就好。 “我们什么时候出行?五哥计划把谁带在身边?” 萧樱一本正经的问道,如果忽略凤戈圈在她腰间的手,他们两人真的很正经。 凤戈笑了笑。他喜欢小姑娘这别扭的样子,看起来赏心悦目极了,让他忍不住想欺负。“把你的人都带上,再带上娄柏昀和凤璟。” “四殿下?” “恩,让他跟着历练一番。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天山,一路前往潼关,回程时再合二为一。” 凤戈和萧樱在马车里便愉快的将行程定好了。 回宫后凤戈去前殿,萧樱回樱歌院。 齐太后已经知会萧樱,因为顾迎月有了身孕,所以他们得迟些动身,得顾迎月胎坐稳了,估计动身时得六月。 还有两个月左右的时候,想了想,萧樱去了齐太后听寝宫。 她和凤戈出京,萧樱打算拜托齐太后管着后宫,如今整个后宫和庚帝在位时相比,那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庚帝在位时有一妃四后,四妃占了主殿,每个主殿都有左右偏殿,里面住着都是些位份低的宫妃。粗略统计,庚帝后宫有近百宫嫔。 如今凤戈登基。 庚帝的旧人出宫的出宫,送家庙的送家庙。 整个后宫恐怕是从皇宫建成后最清静的一任皇帝了。 齐太后也不需太过费心,主要就是盯着慧妃,萧樱担心自己和凤戈不在,慧妃又闹腾生事。 齐太后自然是满口应下。 反正她暂时不走,在后宫有点事做还能打发时间。“长宁尽管放心,慧妃这些年都翻不出我的掌心。我如今虽然不管事了,可余威仍在。”“多谢太后娘娘。” “……你既然实话相告,我也说些我知道的事。庚帝二十年……有阵子先帝一直吃不下睡不好。偶尔留宿我这里还会做噩梦。我记得有一次先帝发了噩梦。梦里他张牙舞爪的说不是他的错,他只是不能让先祖的基业毁在他手中。先帝惊醒后,似乎很害怕。我追问再三,他只说朝上最近事多。 可我总感觉他有心事。 那阵子谢相确实时常入宫,君臣关在书房不知道商量什么。 足足有三个月,先帝才渐渐恢复正常。而后赏了谢相半年俸禄。” “至于谢吉信到底做了什么?是不是和先帝有关,我便不得而知了。可那阵子先帝确实心神不宁……而且那句不能让先祖基业毁于他手……我怎么想也想不出那阵子除了灾荒,有什么可动摇先祖基业的。可遇到灾年,非谁之愿,朝廷也大力赈灾了。” 萧樱如实相告,她觉得没有瞒齐太后的必要。 祈福只是幌子,他们要前往潼关查庚帝二十年旧案。需要齐太后替他们遮掩,马车上两人就商量过了,由萧樱来向齐太后说明。凤戈说,齐太后一定十分乐意。果然,齐太后很高兴,或者说很欣慰萧樱对她如实相告。 她感觉自己是被尊敬的,受爱戴的。 还拉着萧樱讲了些庚帝旧事。 “看来事情还是得着落到潼关那消失了的几千百姓身上……” “潼关,我倒有些印象。似乎是个挺小的关口,和邻国隔江相望。据说那江山十分汹涌,不适合行船,所以算是一道天然的天堑。” “是。我也是听五哥提了提,具体情况并不清楚。希望这次有所收获。” “恩,你和小五只管放心去查案。几千百姓的性命,可不是小事。若真的发生过什么……想想实在太可怕了。不管结果如何,总要想法子弄清楚真相。让庚帝二十年再不是禁*忌。” 萧樱谢过齐太后,回到樱歌院后让丁香唤了风一前来。 她吩咐风一准备行装,又让他替她传话。让萧子彦替她挑选百个护卫,萧子彦送她的几千陪嫁护卫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凤戈说带上她的原班人马。“通知聂炫,小秀才,缪公子和贾捕头。让他们收拾行装。” 风一点头。 转身便要去安排,萧樱再次喊住了他……“丁香那丫头,这次也会跟着。”风一眼睛一亮。 第七百二十九章 放风 第七百二十九章放风 他和丁香最近聚少离多,反倒没有在王府时便利了。 他有腰牌可以出入樱歌院,可是四周一片内侍婢女,他连接接丁香小手的机会都没有。 风一十分怀念在王府时,晚上得了闲溜达去隔壁萧府,便能拐上丁香那个傻丫头花前月下一番。“多谢娘娘。”风一十分领情,拱手谢道。“你只要少灌输丁香一些有的没的闲话,我反倒会感谢你。”萧樱笑呵呵的道,风一老脸一红,赶忙回道不敢。 唔,这是他的恶趣味啊。 就和主子喜欢逗女主子,非要逗到女主子薄怒才肯罢休。 他也喜欢和丁香玩啊,主子怎么就不理解呢。 风一下去安排,这次风家几兄弟会一起随着两位主子出行,说起来这样的盛况可是许久没有了。以前没回京前,他们几兄弟向来跟着主子出入,后来跟着主子一起回京,几人分别保护男主子和女主子,便是主子出京办事,也总要留一个看家护院。这么一想,风一觉得这趟出行不像查案,倒更像举家出游,当然,这想法他可不敢随便出口。查案,查案,查案,重要的事情叮嘱自己三遍。 凤戈的天山祈福没遭遇太多的阻拦。 虽然有朝臣表示时间不对,应该晚一年成行。 新皇帝登基不久,京城局势还不太稳固,这时候离京恐不太妥当。也有朝臣觉得时间早晚也没个定数,皇帝既然有这个心,出去一趟也没什么不好。 早祈祷,佛祖早点听到消息,也能早点施恩。 再加上先帝百日,此次出行途径皇陵,顺便祭奠先帝。 反正帝后无论如何也要出行祭奠先帝。最终凤戈力排众议,定下了三日后动身的行程。 还在大殿上点了娄柏昀和凤璟的名。 年轻的娄相一脸的……惊讶莫名。带上他做什么啊?相比之下凤四皇子可就一脸的兴高采烈了。能出京去玩喽……而且正大光明,奉命出京,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两人一个瘫着张脸,一个压抑着笑意,出列接旨。 众大臣面面相觑。跟着皇帝出京天山祈福,到底是好差事还是坏差事呢? 风一亲自给萧二皇子送了信,不出萧樱所料,萧二皇子本打算跟着一起去的,最终被云驰拦下了。云大人表示你们都走了,京城怎么办?他一个人可没有三头六臂,管不了这么一大摊子事。如果萧子彦跟着去,京城出了什么事,小两口可就没落脚之地了。 萧二皇子想了想,自己吓白了自己的脸。 最终决定留下来,和云驰一起给女儿守着京城。 最后把自己身边最得力的护卫挑拣了几个充当萧樱的护卫,再加上先前他送给萧樱的陪嫁,共选了百人。 这一百个精壮的汉子只是往院中一站,便是冲天的煞气。萧子彦对他们只有一个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凤戈小夫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三日后,半数大臣和帝后一起动身前往皇陵祭奠先帝。 随后帝后继续前往天山,大臣们回转京城。帝后出行,自然是旌旗翻滚,不少百姓闻之前来送行。百姓们对于凤戈这个新皇帝适应良好。 自从这位五殿下归京。可着实破了几个大案,不管这案了是不是五殿下所破,反正都是五殿下回京后破获的。可着实救下了不少人,有些人便把这些功劳都扣在了新皇帝脑袋上。 新皇帝才登基,就要远行,而且告示上标明是先祭奠先帝,然后远行天山祈福。 祈福自然是希望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帝后可是为他们而远行的。所以送行的队伍几乎人山人海,从皇帝出来,直走了两个时辰才勉强出了城门。 第一天队伍在离京城十里处安营。 萧樱算了算,按着这个速度,走到皇陵起码半个月。所以当晚凤戈便带着萧樱‘私奔’了。 聂炫等人在离营地三里处相候。 风家风兄弟护送着凤戈和萧樱前来。至于明天龙辇里坐的……四殿下正骂骂咧咧,大叹自己原打算出来游山玩水的,可是接下来和行程却只能枯坐帝辇中。而且还要假装自己受了风寒。石御医这次随行,跟着服侍左右。两人面面相觑,觉得帝后这对玩意真不是东西。 他装装五弟还行,皇后呢?总不能一直不出龙辇吧。虽说不出龙辇也没什么不方便……龙辇够大,里面功能齐全。 石御医苦着脸,最后叹了口气。 真是误上了贼船。 最后两人商量,反正皇后娘娘向来神秘,那就一直保持神秘吧。 一行人集结,聂炫调配护卫。 萧二殿下选出的那一百个高高大大的护卫,被聂炫分成十组,十人一组,第一组已经动身,然后每隔一个时辰启程一组,他们负责清理驿道上可能存在的危险。 萧樱上了专门准备的马车,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私奔对她来说可是破天荒头一次,还挺刺激的。凤戈带着她遁出队伍,然后两人共骑。被凤戈揽在怀里,凤戈怕她冷,还把自己的大氅给她当头一罩。 她一点没感觉到冷风,反而大氅上带着凤戈独有的味道。 让萧樱狂跳的心渐渐平复。 终于上了马车后,萧樱才意识到,这和他们当初来京时的队伍几乎一模一样,只多了一个娄柏昀。 风一只准备了一辆马车。 多数时候是萧樱和丁香主仆乘,偶尔风一会叫上丁香同骑。 他可不像丁香,整天傻呼呼的,觉得跟在女主子身边便是最好的。没看到主子爷这两天脸黑的像锅底吗? 人家小夫妻也需要时间亲热啊。果然丁香下了马车后,很快凤戈闪身进去。 风一假装没有看到,用手遥指远处的山峦,给丁香解说着此处美景。 他们的速度比起凤辇自然快多了,每天能走七八十里。 按着龙辇的速度,需要半月到达皇陵。他们七八日便能到达。凤戈也没打算走的太快,之所以跟队伍分开,只是想带萧樱四处玩一玩。等祭奠过庚帝,才真正和仪仗队伍分开。 他们快马加鞭前往潼关。 等查明了当年的真相,再抄近路追上队伍,前往天山祈福。 因为时间宽松,不急着赶路,萧樱也会偶尔坐在凤戈身前,由着马儿缓缓前行,已经四月了,大地一片绿意。一马一双生,有时候凤戈甚至不催马儿,由着它缓缓走着,偶尔停下来啃几口刚冒头的青草。 其余人也差不多这样,一幅闲情逸致的神情。 最初娄柏昀还有些不习惯,他以为凤戈带着他先行启程,是有要事要办,没想到只是为了哄媳妇。 还有这些同行的人,看起来大家十分熟稔,娄柏昀还以为自己难以融入,谁知道不过半天时间,他已经能和这些人打成一团了。 为首之人姓聂。 竟然是皇后娘娘的心腹。 接下来是个姓贾的捕头,这是个快人快语的,和娄柏昀第一个熟悉起来的便是他,还有一位姓缪的年轻公子。 身后背着长剑,是个武痴。只要提起功夫来,双眼就冒光。 他自己介绍说自己是皇后娘娘的弟子。和皇后娘娘学破案和验尸。 破案娄柏昀还能理解,这验尸是什么鬼? 还有一个静悄悄,话不多的公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他说自己是个仵作,缺点是胆子太小。他也是皇后娘娘的弟子,和皇后娘娘学验尸,还要顺便练胆子。 娄柏昀:“……”他好像错过了整个世界。 还有风姓几个护卫,跟在陛下身边数年,算是陛下心腹中的心腹。 这些人的组合其实挺奇怪。冷面小头领,话多的捕头和武痴公子,还有个一说话就脸红的小秀才。 风姓几个护卫也是性格各异。很难想像护卫能像风姓几兄弟那般。在娄柏昀看来,护卫不都是冷着脸,话不多,只需保护主子安危即可。 就像那位冷面聂公子。 可风二等人算是让娄柏昀大开了一番眼界。 一个个性子跳脱的简直就像兔子。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护卫,怎么能保护主子安全。这些担心在第二天,突然有只野猪从林子里冲了出来,直奔凤戈而去,那时凤戈身前坐着萧樱,凤戈听到响动,侧头去看。眼看着野猪便要撞上凤戈的马,凤二突然像离弦的箭,瞬间把自己撞了出去。竟然用自己的力量将野猪撞开,落地后就势一滚,下一刻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 野猪的血像喷泉似的喷了出来。 挣扎了片刻便不动了,风二兴高采烈的招呼兄弟上来给野猪扒皮抽筋,然后三下五除二的架上了篝火,野猪肉的香味在四下弥漫,娄柏昀这才反应过来,挪动着僵硬的腿坐到了篝火旁。没办法,太稀罕了,他压根没见过活的野猪。 风二动作太快了,简直像一道风。 先前娄柏昀还担心风二十分不着调,这样的人能当护卫。 眼见为实。 风二笑的十分灿烂,他属于有点阳光就灿烂型,就算没有阳光,自己扒个墙缝也能自顾自笑的开怀。 他多半时间跟在萧樱身边。 自从萧樱进宫,他便转行当起了暗卫。暗卫这种活计不需要什么天赋,可是寂寞啊,一天到晚把自己藏起来,轻易不能现身,自然没法和人聊天,这才是对风二来说最痛苦的事。 如今终于有机会出门放风。 别说看到野猪了,便是遇到虎豹,风二也会兴奋的冲上前去。 不过虎豹可不比野猪,这东西味道极佳,简直是送上门来的美味珍馐。“吓到了?”风二主动搭话。娄柏昀笑着点了点头,他从前觉得自己特立独行,算是个‘疯子’,如今和这些人相处才发现,他才是正常人。 这些人,便没有一个循规蹈矩的。 “那是你见识太小了,以后多跟着我们多来走动,一定让你大开眼界。” “兄弟说的有理。我从小没离开过京城,对世界的认知都是从书上看来的。一直觉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如今真的出来走动才发现。书上看到的终究是书本上的东西,和自己亲眼所见大不相同。” 风二倒也挺爱和数柏昀搭话。 这人位高权重,却不张扬。 和他们这些护卫也能打成一片。“那是自然,要不怎么有句话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大道理我也不会讲,反正长长见识总是好的。” “你们几兄弟……什么时候开始跟着陛下的?” “早,很早,像我们这些护卫,一般都是七八岁时入府,然后有教头教导功夫,悟性好的最终会被选为护卫,能姓风,是因为我在所有护卫中排在第二名。”娄柏昀挑了挑眉,觉得这命令法子挺新奇。 “风一……竟然是你们中最厉害的?” 这倒让人有些意外呢。风一生了张忠厚面孔,看起来就是个可靠的,很适合当个管事的。 “你可别被风一那张脸骗了,他身手好着呢。” “……我没被他骗,我觉得如果真是老实本份的,不会和皇后娘娘的婢女打得火热了。”风一整天顶着一张憨厚的脸,做的却是登徒子的事。 娄柏昀亲耳听到风一忽悠那个叫丁香的小丫头。 说什么送子观音选人时……衣服如果穿的太多,根本从脚底板塞不过小娃娃…… “你说的对。他啊,就是看起来老实,实则花花肠子最多。” 两人因为腹诽风一,很快打成了一团。风二手脚十分伶俐,野猪肉烤的喷香扑鼻,最后撒上自带的粉料,美味的烤野猪肉隆重出世。 风二先把最好的削一盘子送进了马车。 随后又招呼诸人吃肉。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散落在哪,一声吆喝,数道身影几乎瞬间飞扑而来。 娄相再次目睹了护卫们的好身手。 好在还有和他身手差不多的,小秀才最后一个到,本以为小秀才恐怕抢不到多少烤肉了,没想到风一竟然偏心,独独给小秀才留了一份。娄相看看自己手里的,冷着脸念叨着纸片兄弟性。刚才还说他们志趣相投,要结拜为异性兄弟呢。 第七百三十章 她是他的奇迹 第七百三十章她是他的奇迹 小秀才很是腼腆,娄相很难理解他是怎么和这些人打成一团的。 发现到娄相的目光,小秀才怔了怔,随后羞涩的笑了笑,娄相反倒不自了,怎么好像自己在调*戏大姑娘。 贾捕头对于这位新加入的团员很是关照,临行前萧樱让丁香传话,说这位娄相年少有为,以后会是主子的一大助力。贾骏这人没读过什么书,斗大的字识不得一箩筐,因此对于娄相这样的人是即敬仰又羡慕。 所以他第一个上前和娄相打交道,见此怕娄相误会小秀才,赶忙解释道。 “小秀才人如其名,性子文静的很。可这小子可是我们这些人中最有学问的,大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说,保管他守口如瓶。”娄相点头,心道他有什么秘密去和一个打招呼都脸红的小秀才说。 “还有缪小公子,大人别看他像猴子似的跳来蹦去,其实做事挺稳重的。主子交待给他的事,从没办砸过。”此时缪小公子正在和风三还是风四,娄相还分不太清楚……抢烤肉。两人确实像猴子,在几颗树间窜来窜去的,高来高去直看得娄相眼晕,正在贾捕头说缪小公子稳重之时,他一个不查脚下的树枝咔嚓一声断了。 连树枝带人,稀里哗啦摔了下来。 人和烤肉来了次亲密接触,然后窜起来大骂树枝不仗义,怎么能突然折了呢,害他摔了个狗啃泥。 说好的稳重呢。 身边的贾捕头竟然还能大言不惭的继续吹捧。“功夫也厉害,高来高去的。” 娄相:“……”这都是些什么人才,真叫人叹为观止。 只见几十个人,三三两两成团。有的在互相切磋,有的低头凑在一起说着什么,脸上挂着猥亵的笑意。 想来聊的应该不是什么正经话题。 有的一脸无聊,把长剑当刻刀用,不知道拿根树根刻着什么,刀刃翻来转去的,直看得娄相心里一紧,生怕一个用力,切掉指头。 贾骏随着娄柏昀的目光扫视了一周,以为娄柏昀在找两位主子。“大人在找主子爷和姑娘吗?大人不必找了,主子既然躲起来,必是不想让我们看到。小夫妻新婚燕尔的,想必找地方说悄悄话去了。”娄柏昀很想问一问这位心大的捕头。 放着皇帝和皇后离队,去说……悄悄话真的好吗? 不会有危险吗? “大人放心,主子爷身手厉害着呢。” 贾捕吹嘘,娄相其实不太相信。皇子虽然自幼跟着武师习武,那也只是为了强身罢了。还真能学成高手不成?如果轻易成了高手,还要这些明卫暗卫的做什么。 “……不太合规矩。” 贾骏摆摆手。“出门在外,有什么规矩可言。人生在世,何必活的那么累。大人既然同我们一同出来,便说明主子十分看重大人,时间久了大人就明白了。咱们主子和姑娘最最和气了。” “你们以前,我说陛下以前在太平郡时便如此吗?娘娘也是如此?” 娄相只知道长宁先是郡主,后是公主,而后是一国之后。 听说她曾流落在外一年,却不知道那一年长宁到底经历了什么。贾骏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在他看来既然娄柏昀和他们一起出行,自然便是被两位主子认可了的,何况那些过往也不算什么秘密。 “是。姑娘曾经受过重伤,险些丢了性命。她是在小秀才家里养的伤,小秀才那个瞎眼娘日子过的仔细。一日三餐稀饭配饼子,姑娘都毫无怨言。后来进了衙门,领了仵作差事,日子过的才好了些。 在城里租了个小院子,才终于能吃口饱饭。 姑娘如今身份尊贵,可也是从苦日子熬过来的。 所以我们跟着主子和姑娘,心里踏实。主子当皇帝,姑娘当皇后,他们一定会一心一意把国家治理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娄相初时脸上还带着震惊之色。听到最后,心中竟然豁然开朗。 他在这里纠结来纠结去,可是在贾捕头这样的小人物看来,其实皇帝只要能让百姓过好日子便是个好皇帝。 而这些人……小秀才,贾捕头,聂公子,风家兄弟。 他们心中都坚信,凤戈会是那个给百姓带来福祉之人。这便够了,他其实也越发的坚定这个信念了。 一个可以和下属打成一团的皇帝,一个明明出身极富,却能粗茶淡饭过活,靠自己的本事去赚银子吃饭的皇后娘娘。这样的人,值得他效忠。 想明白这点,娄柏昀登时觉得身轻如燕。 他招呼缪小公子。 “我也想学几招功夫,可以请缪公子指教吗?” 缪骞是个直性子,他不敢凑上前来是因为娄柏昀一直有些冷脸,如今见娄相一脸笑意,他便一蹦三跳的凑上前来。“我还没当过师父呢。你可是我的首徒……只要你学,我把毕生的功夫都传授给你。”一本正经的说完,脑袋便被贾捕头敲了。 “见鬼的首徒,你才几岁。少在这里胡闹,前面探路去。” 于是,才收了首徒的缪小公子便被一巴掌扇去探路了。贾捕头矜持的拍了拍手,然后客气的道:“见笑了。” 娄柏昀:“……”好一出大戏哟。 下属们四下散着,看着没什么章法,实则每个人站的位置都是有说道的。 以保证若是有什么意外情况,护卫们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排兵布阵便和兵法有关了,娄柏昀虽然饱读诗书,可是对兵法却未有涉猎,故而看不出什么。 护卫中间,凤戈确实和萧樱拉着小手在聊天。 他们坐在林中一块突出的石头上。 日头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两人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说着此行的安排。“你带着娄柏昀一起,是已经认定他会是你的左膀右臂了。” 萧樱轻声问道。 “你让他护送你往返皇宫的刑部大牢,难道不是认定了他?带着他意在提点吗?” 什么都瞒不过他。 “是个可用之人,只是有心结,想必这趟出行,心结应该能解开了。” “有风家几兄弟,贾骏和缪骞,没什么心结是解不开的。”那个闹腾劲哟,死人都得被他们聒噪活了,何况娄柏昀不过是一时想不开,和这些人疯闹几天,便会觉得天大地大,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这次除了多了个娄柏昀,完全就复制了我们进京的人马。感觉……我们好像很长时间没这么放松了。”进了京城,日子过的战战兢兢。 每天算计来算计去。 两人初时聚少离多,现在虽然天天见面,可白天凤戈在前殿处理朝政。 萧樱有时在樱歌院,有时出宫。 两人都忙,很少有闲暇之时。像此时这么什么都不想,只是舒服的晒晒太阳聊聊家常。 “是我亏欠了你的。”凤戈轻声道。他当初争位,只是想着只有身处高位,才不会被欺负,才能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可真的坐上了龙椅,他才明白,‘皇帝’二字的真谛。 他得为一国百姓负责。 得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让他们不再有饥荒,不再有战事,不再无家可归。这是个任重道远的艰巨任务,凤戈庆幸他拉上了萧樱一起走。可对萧樱就有些不公平了,以她的身份,明明可以过自在日子,以萧氏对她的在意程度,皇祖父,皇叔伯们视她如掌上明珠,她可以在萧氏横行…… 可她最终却收了羽翼,陪他入宫。 世人会羡慕他专宠她一人。 可是只有凤戈明白,他给萧樱的很少。没有他,她能过的更好。可是没有她,他就不知道如何活了。这样算来,他欠她良多。 “夫妻之间,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我感觉很幸福,真的很幸福。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找到一个像你这么俊俏的相公,也没想到自己能在这里收获这样一份幸福。” “傻姑娘,你这么好,不管在哪里,都会幸福的。” “在我们那里,虽然是一夫一妻制,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可是能相守一世的夫妻却不多。大多中途分道扬镳……感情不好了,就不必再继续了,继续下去便是互相伤害了。 那样的制度下,都难以保证相爱一世。何况在这里男人可以理所当然的三妻四妾。 五哥,我真的很幸运。”幸运遇到了他。 凤戈轻叹一声,把萧樱拉进怀里。手臂松松环着她,他得感激上苍,感激上苍把萧樱送来,成全了他。 “一夫一妻。很神奇,是怎么做到只让男人娶一个妻子的?” 既然打算陪萧樱游玩几天,凤戈索性不想烦心事,捡了个好奇的话题问道。“自然是法律规定的。我们那里男人和女人一样,都要上学,要工作,男人做的事情女人也能做。不像这里,女子只能养在内宅,我们的女人是可以抛头露面出来工作的。我和你说过的,我做的工作便和这里的讼师差不多。专门替人打官司的,替人辩护,以减轻刑罚。” “你那仵作的本事呢?学了多久?” “那个真的没学多久,我学校旁边是医学院,陪着朋友听过几节医学院的课。我们那个时代,学问是共通的,只要肯下功夫,女人并不比男人差。” 凤戈面露向往。 “你们那个时代,真的让人很向往。” “是啊。我也很想家。不知道我的父母如今如何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来他们一定伤害极了。” 这种话题萧樱一般不会和凤戈提起,她怕凤戈担心。凤戈何尝不明白萧樱的心思。谁会不思念家乡呢?父母养育一场,如今生离死别,哪能不惦记。 “他们一定好好的。你这么坚强,想必生养你的人也是坚强的,他们一定能相伴度过这场阴霾。” “五哥说的对,他们很坚强。如果能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生活的很好……而且还嫁了个俊俏的郎君就好了。”萧樱抹了抹眼泪,异想天开的道。 “如果有法子,我一定替你做到。” 凤戈像立誓般说道。如果能将萧樱的消息传达到异世,不管要付出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萧樱破涕为笑。“傻瓜。我不过是说句异想天开的话,你还附和什么。就算能办到,也不必去做。想来他们已经接受我不在的事实了,何必再让他们想起伤心事。我只要在这里祝福他们长命百岁,希望他们晚年幸福。” “一定。” “我想,这便是命运。我其实不太信命,我更相信我命由己不由天。可真的经历过才发现,有些时候这命运二字,还真的不得不信。我们从最初相识到如今……现在想想就好像做梦一样。你第一次见到我,一定不会想到我会是你命定的妻子。你心想,这么个丑姑娘,能活吗?” 凤戈眨了眨眼睛,决定死不认帐。唔,他当时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脑海中漂过这个念头。能活吗?至于美丑,抱歉,顶着这么一张脸时间久了,任何人在他眼中都算丑的。不过如今他看萧樱,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弯弯的眉,好看。圆圆的眸,好看,挺挺的鼻,好看。粉粉的唇,好看。 “我倒真的担心你一口气上不来,便死在我怀里。说起来,那道伤真的是要了性命的。” “是,正主走了,我这个冒牌货来了。” “胡说,你即来了便是正主。我也只认你一个正主。” “那是自然,想当初我疼的死去活来,每天昏昏沉沉的,心里只想着已经死过一回了,这次无论如何得挺过来。我受了那么多的罪,自然该有所回报。我便是我……” 萧樱提到伤,凤戈的神情沉了沉。 一直没找到当初带走萧樱的人。 凤戈一直没放弃让人寻找,不过人海茫茫,要找几个隐匿之人并不容易。 他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掳走萧樱?那近一年的时间,萧樱身在何处?最后为何流落抚阳? 那伤如今还在萧樱身上,看起来似乎堪堪穿过心脏。 所以当时她能活,简直就是奇迹…… 第七百三十一章 石破天惊的消息 第七百三十一章石破天惊的消息 阳光正好,萧樱昏昏欲睡,这时候她发觉凤戈执意先前的意义了。 若是跟着仪仗,可没这等舒服自由的时候。 心爱之人,至交好友都在,萧樱觉得人生圆满不过如此了。如果老天能再赏她个孩子…… 想到孩子,萧樱心中一滞。这事凤戈和萧子彦都知道,两人表现的似乎都不太在意,尤其是凤戈,直说若是没有子嗣,可以从凤璟的孩子中选一个承继大统,他其实没太强的血脉观念,只要孩子姓凤,他可以做到把那孩子视如己出。 话虽如此,可是如果他们能有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好。 天下没有哪个女人是不渴望当母亲的。奈何这具小身板多灾多难的,她能勉强保命已经运气,别的美事,她再不敢奢望了。 凤戈向来和她心有灵犀,一见萧樱沉默下来,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他的手轻轻置在萧樱肚子上,然后轻轻揉了揉,像平时揉她的脑袋那般。“这靠的是缘分,不必强求。” “总感觉……欠了你。” “我欠了你才对。如果当时……你身子可能比现在好些。”如果他当时第一时间找了名医来给她诊治,也许她恢复的能好些,如果他将她接到家中养病,她一定恢复的更好些。 一想到那几个月,他把她扔给小秀才,凤戈心情便一片阴霾。 他气自己,当初怎么舍得对她视而不见。明知道小秀才家贫,竟然还由着那个瞎眼的婆子带走了她。 好在她生的瘦弱,那瞎眼婆子心瞎眼盲,没相中他的小姑娘。如果萧樱生的五大三粗的,恐怕便被那瞎眼婆子强行和自家儿子送做堆了。 萧樱封后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抚阳镇了,不知道那瞎眼婆子听到消息,会不会吓个半死。 “庆幸你把我送到那个小医馆,若是真的遍寻名医,我恐怕会被当成妖精,绑到木桩上烧死。五哥,事情已经过去了,便不要再想了,我现在很好,很幸福,每天看到你便觉得高兴的很。” 凤戈轻叹。 “我也是。” 很幸福,每天看到她便觉得很高兴。 一日不见她,心里便七上八下。她是毒,而他甘心服下。 接下来的路一行人走的越发的慢悠悠,娄相也终于适应了这只队伍,很快和缪小公子等人打成一团。初时觉得这些人有些‘疯’,了解后才发现,虽然性格各异,可是如果遇事,每个人都能以一敌三,便是文弱的小秀才,都会耍几下花拳绣腿呢。 离皇陵还有三日的路程时,一行人驻扎下来,打算在这里候着。 玩也玩了,闹也闹了,该归队了。祭奠完先帝,他们便要踏上潼关一行了。 趁着这个机会,凤戈把聂炫,贾骏,风一和娄柏昀请到了帐内,他将一张潼关附近地形图摊在长案上,招手唤几人上前。 “到了潼关附近,我们兵分三路。我带着风一,聂炫带缪公子,贾骏和娄相……我们从这里分开,分三路前往潼关,最后在潼关城会合。不管能不能探听到消息,最迟十日,都要到达这里。”凤戈在图上点了点。 诸人点头。 说到正事,不管性子如何跳脱的,都一脸凝重。 “主子放心,一定准时赶到。沿途我们会悄声打探消息。属下想那么大的潼关城……几千口百姓,不管发生了什么,总得有条漏网之鱼。” “风大护卫说的不错。几千口人……总不能悄无声息的泯灭在世间,便是死,也总该有个尸体。虽然过了几年时间,不过尸骨还不至于烂成渣滓。”娄相说起来就显得血淋淋多了。他其实报的希望不大,而且他这个似乎有些悲观主义,遇事总要往坏处想,皇后萧樱也曾和他提起过。 她说心中有什么,眼中便能看到什么。 心中有佛,自然处处佛。 心中有血腥,自然满眼红色。娄柏昀明白她的意思,也觉得她说的对,可要想改正谈何容易,他也只能尽量克制自己。 不过看来效果不佳。娄相心中轻叹,看来老话说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实在是对的很。 凤戈只是挑眉淡淡看了一眼娄柏昀,随后点了点头。“柏昀说的对,就算是都死了,总要有尸首。几千具尸首,不可能全部毁掉,总会有些蛛丝马迹可寻。以前是无人认真寻找,如今我们既然来了,便不能空手而归。” 娄相心头一热。 他还以为自己这话会惹得凤戈不喜。 没想到他竟然点了头,似乎是同意他的猜测。 娄柏昀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认识到,他这次终于选择对了。 他跟着凤戈,一定能做一番大事。 接下来几天大家原地修整,毕竟接下来的路不会太顺遂。 而凤戈一直挂念的萧樱封后的消息,早已传到了抚阳镇。缪县令接到消息便火急火燎的往后宅赶,他得快些把这消息告诉自家夫人。缪夫人一见缪大人一幅毫无章法的样子就生气。 堂堂县令,一把年纪了,做事还这么不稳重。 “……身后有小妖精追你不成?跑这么快,当心摔断了门牙。” 缪大人紧急驻足,心累的想自家夫人以前明明十分温婉,虽说称不得温柔如水,可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把他们父子照顾的妥妥帖帖。可自从儿子跟着萧樱一起出门闯荡,缪夫人便变了。 每天花大把时间刺绣插花,对他的要求也多了。 什么走路要有仪态,吃饭要守规矩,便连喝口茶,都要静悄悄的,不能发现丁点声响。 一旦出声,少不得便要被数落几句。 喝茶便罢了,他小心些便是,可是吃面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发出声音?面条讲究的便是个吸溜……不出声那叫吃面吗?为这事老两口隔三差五的便要吵闹几句,整个县衙如今都知道,只要后宅吵了起来,他们当天一定吃面。 心累,心太累了。 不过今天缪大人不怕了。 “便是摔断了门牙也要跑。夫人,你知道我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缪夫人正在插花,慢条斯理的捡出几朵山茶,连眼神都懒得奉送给缪县令半个。 老夫老妻的,早就相看两厌了,以前有儿子在,她做什么还能提起几分兴致,如今儿子远行……缪夫人眼睛发酸,她又想儿子了,她的骞儿也不知道怎样了?上次来信说已经到了京城,不知道如今做什么?有没有受欺负。 这么一想,缪夫人简直后悔死当时点头同意儿子出去闯荡。 留在抚阳,虽说没什么大出息,好歹天天能看到。 如今像小鸟似的飞到了京城,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儿子。 缪夫人心情不佳,自然看缪大人便百看百厌了。“什么消息?难不成和咱们骞儿有关。”缪大人收到的消息,自然和朝局有关,她的骞儿可牵扯不到朝局。 “有关,有关,自然有关。”缪大人夸张的大声说道。 缪夫人这下终于有了几分兴致。“说说吧,到底什么事?看你这幅样子,要是让那些差役看到,一定笑你为老不尊。” “不尊便不尊。夫人你可知道……新皇帝是谁?” “自然是皇子了,难道还是我认识的人不成?你个老东西,神神叨叨的,我当什么新鲜事。”缪夫人不感兴趣了,不管谁当皇帝,和她关系都不大,这里天高皇帝远的。 “认识,夫人认识。” 什么?这下缪夫人可着实大吃了一惊,她认识?她认识皇子? “是九明啊,殷九明。殷家是五殿下的外祖家……他便是五殿下啊。新登基的皇帝便是五殿下啊。我们骞儿跟着五殿下进京,以后一定能光宗耀祖。夫人快准备些祭品,我得去给祖宗上柱香,让祖宗保佑咱们家骞儿大富大贵。” 缪夫人受惊不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如今坐在龙椅上的竟然是那位殷公子……那么个俊俏后生,如今竟然是皇帝了。 模样生的俊,还有权有势,现在更是登基当了皇帝。 简直就是老天厚待啊。 不对,等等……“他登基当了皇帝,那萧姑娘呢?萧樱呢?”萧樱身份似乎也十分不一般,这里闭塞,消息不太灵通,缪小公子只在信中说萧樱身份非比寻常,臭小子写信向来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没个重点。 也没说萧樱身份如何非比寻常。 那五殿下当了皇帝,萧姑娘呢?两人可是一对啊…… “我正要和你说呢,你急什么?萧姑娘……萧姑娘身份可是非比寻常啊。” 缪大人卖起了关子。缪夫人一巴掌呼到缪大人头上,缪大人瞬间破功,语不停顿的道:“萧姑娘真正的身分是位公主,如今已经被册封为皇后娘娘了。” 皇帝,皇后。 缪夫人觉得世界好玄幻。她认识的人,一个看起来游手好闲的贵公子,一个穷的为了几个馒头而甘愿每天和死尸打交道的女仵作,最终竟然是皇帝和皇后。 这……“老头子,你掐掐我,我感觉我在做梦?” “还是你掐我吧。我也以为自己在做梦,刚才都掐了自己好几下了。”缪夫人顿时收了掐缪县令的心思。 “皇后,萧姑娘竟然是皇后娘娘。老天爷,咱们缪家真的走了大动。骞儿,骞儿一定能光宗耀祖。我现在就准备祭品,咱们一起去祭拜祖宗。求祖宗保佑咱们骞儿。” 缪夫人兴高采烈的去了厨房。 缪大人眨了眨眼睛,他已经许久没看到缪夫人这般有兴致了。 看来当年和殷九明交好,最终收留萧樱的举措,真真是英明啊。他们缪家,终于时来运转了。 缪大人想了想,转身又去了前宅,吩咐差役把这消息写成告示,张贴在县衙外。 他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五殿下,如今不仅是这太平郡的主子,还是当今天子,皇帝陛下。 这样的喜事,值得连续放上三天炮仗。 告示一出,很快便一传十,十传百,百姓们都在议论新皇帝。 相比之下,认识萧樱的人便少了,可少不等于没有,至少整个县衙,从县令到门人,都是知道萧樱是谁的。 告示上写的清楚,长宁公主姓萧名樱,曾经在抚阳县小住。 外面百姓也许会认为是重名,不会深究,可是县衙里从上到下都知道,曾经在县衙当女仵作的那个小姑娘,便是长宁公主,如今的皇后娘娘。 缪县令并没下封口令,在他看来这事情传的越快越好。 这是好事啊,他们抚阳镇如今可是全国认识皇帝的人最多的一个镇子。 皇帝曾经和县衙里的差役们称兄道弟。消息传到小秀才所有的村子迟了几天。小秀才如今不在家,所以托了邻居每日给瞎眼母亲送些饭菜。 银子他是嘱托衙门里的同僚帮着给邻居的。 他不敢把银子都给母亲,他那个母亲如何精打细算小秀才是知道的。为了让母亲日子过的好些,他只能告诉母亲,银子反正已经给了,她若嫌弃少吃,吃亏的是自家。 吴母是个不吃亏的。 既然儿子给了银子,她自然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邻居的照顾。 邻居得了银子,照顾的也还算上心。 每日给吴母送来饭,还会陪吴母聊些家常,今天便说到年轻的帝后。 “……县衙外贴了告示,新皇帝是五皇子,咱们太平郡便是五皇子的封地。以前咱们太平郡最穷,这以后啊……日子一定会好的。”百姓们想法很简单,如今太平郡可是新皇帝以前的封地。皇帝自然要多照顾几分。 吴母点点头。 对此兴趣不大,他只知道儿子是跟着姓萧的那个丫头去了京城。 上次来信,信里写到他在京城学了不少本事,以后回家一定能吃穿不愁。在吴母看来,吃穿不愁已经是极好的了。 邻居也不需要吴母附和什么,继续热心的说道:“告示上说,皇后娘娘也来过我们抚阳。那皇后娘娘的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呢……姓萧,封号叫长宁,名字好像是个樱字。萧樱,对,是萧樱。” 萧樱。 吴母手中的筷子落了地。 第七百三十二章 痴心妄想 第七百三十二章痴心妄想 邻居吓了一跳,赶忙弯身拾起筷子,去外面洗刷了一番再次递回吴母手中。只是吴母这次却没有接,一双盲眼怔怔的,一脸的不敢置信。萧樱,萧樱,萧樱……那个她从乱葬岗救回来的只剩下一口气的姑娘?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虽然儿子是跟着那个萧姑娘去了京城,似乎还有县衙的表头,连县令家的公子都跟着一起跑了。 可是要说萧樱有多大的本事,吴母是不信的。 皇后娘娘? “萧樱,萧樱,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吴婆子,你以前收留的那个姑娘是不是就叫萧樱?” 吴母怔怔的点头。 “告示里的皇后娘娘是不是那位瘦瘦小小的姑娘?告示上说皇后娘娘来过抚阳镇,而且还在县衙里做过营生。一定是了,我就瞧着那姑娘不一般,虽说气色差了些,可是那一行一走间那气度……当初你还瞧不上人家,嫌人家又瘦又弱,担心给你生不出孙儿来。你们家文静看起来倒是挺喜欢那姑娘的……” 吴母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确实不太看得上那位萧姑娘。 受过那么重的伤,整个人看起来病歪歪的,这样的女人娶进家门,别说添丁进口了。恐怕就是娶个药罐子进门。 吴母自然不喜。 谁不希望自家儿子娶个手脚勤快,会做事好生养的媳妇儿。 可那姑娘竟然会成为皇后娘娘? 富贵出身的姑娘,不会做活计也不算什么大毛病,家中自有下人去做。 如果当时她执意让儿子娶了萧樱……那她儿子此时岂不是……告示上说萧樱是位公主,那她的静儿便是驸马了。 邻居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这真是错失良机啊。多好的一桩姻缘啊。如果当初你让你家静儿娶了那位萧姑娘。如今,你家静儿可就是驸马了。我听人说那萧氏上下对这位公主十分看重,光是陪嫁就有几十车。还不止呢……听说还萧樱那位父王,还送了她三千护卫当陪嫁。三千护卫啊……那一天得吃多少饭啊? 若是这三千护卫听你家静儿调遣。只是想想,我心肝都要跳出来了。” 邻居一脸艳羡的道。 庄户人家,没什么见识,也不是真心嫉妒,说这些话也并非想让吴母难堪,而是有感而发。 吴母心想,是啊,早知道那病歪歪的姑娘竟然有那样的身份,她无论如何也要让儿子娶了她。 三千护卫吴母不稀罕,儿子性子软,也领不得兵。 可那几十车的陪嫁,仆从成群的大宅子……都和儿子失之交臂了,这点让吴母肝疼的很。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也别多想。我想人家既然是公主,自然要嫁皇子。公主和皇子才般配,你家静儿虽然是个好孩子,可是配人家公主,还是不合适。” “……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吴母强调。 “虽说你救了人家,人家也不一定非要嫁给你儿子才能报恩啊。我看现在这样实在多了,你家文静不是跟着那位公主进京了吗?如今人家贵为皇后,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家文静,说不定等你儿子回来,就是个大官了。” 邻居的话虽然还算中听,可是吴母却有些听不进去。 她还在想儿子娶了公主的好处,压根没想人家萧樱压根没看上小秀才。 邻居收拾了碗筷,赶回家做晚饭去了。 她收了银子,自然得把吴母照顾妥当。如今又有了这样一层,照顾吴母越发的兢兢业业了,若是将来小秀才衣锦还乡,定然会念她一声好的。 邻居走了,屋中再次只有吴母一人了。 这大半年时间,儿子从京城送了几十两银子回来。吴母自以为儿子很有本事,才到京城便赚这么多银子。一次送回来的,顶上过去几年赚的了。 她高高兴兴的把银子藏好。 想着得快些给儿子挑房衬心的媳妇儿…… 可是如今却觉得,这几十两银子简直就是打她的脸。 公主啊。萧樱竟然是公主。她的儿子原本有机会讨一位公主当媳妇的,竟然因她之故而错过了。 她……她怎么那么糊涂啊。 吴母觉得心痛如绞,这份痛处在缪县令派人给吴母送了几绽银子后达到了顶峰。 这无疑证明了告示上那位皇后娘娘便是她救下的那个小姑娘。 吴母知道儿子是喜欢那个姑娘的。她当初同意小秀才跟着萧樱走,也是考虑着两人如果有情,将来她便点头让小秀才娶了萧樱。可是……可是……吴母最终央求着邻居陪她去了趟县衙,打算求一求缪县令,帮她送封信。 缪县令热情的接待了吴母。 当听完吴母所说,颇有几分瞠目结舌。 她竟然说当初救过一位萧姑娘,如今这位萧姑娘竟然成了皇后。当初,那位姑娘明明答应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而下嫁她儿子的。 缪县令对此自然嗤之以鼻。 当初发生了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 小秀才性子温和,是个好欺负的。可是吴母却是个不好招惹的,当初也不知道怎么就善心大发救了一个濒死的姑娘。 那姑娘一直病殃殃的,吴母那阵子天天念叨着没饭吃。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想养个闲人,以至那位姑娘身上伤还没好利索,便要苦寻生路,最终一个姑娘家不得不投身衙门当了个整日与尸体打交道的女仵作。 可到了吴母口中,竟然成了人家姑娘感激她的救命之恩,想要帮着小秀才一起分担,这才在衙门寻了个差事。 至于为何搬出吴家,吴母说花前月下的需要避嫌。 反正说来说去,都是萧樱没信用。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何况救命大恩。 似乎萧樱不嫁给她儿子,便是个十恶不赦的歹人。 缪县令已经后悔请吴母进来了。本来是想着小秀才和自家混账儿子混在一起,他照抚几分吴母也是情有可原。 谁承想这位盲眼婆子竟然是个不分轻重的。 竟然说当今皇后娘娘背信弃义,另投别人男人怀抱,对她儿子吴文静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这词一出,缪县令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 就小秀才那样,看起来唯唯诺诺的男人,哪个姑娘会中意?人家萧樱有堂堂五殿下,在凤戈那张脸蛋的映衬下,恐怕世上女子谁也不会分出余光去看小秀才。 缪县令试图解释。可是吴母不听,她让缪县令帮忙写封信。 信上吴母质问儿子,萧樱为什么会嫁给别人?还让小秀才一定要讨回公道。 缪大人心道,当真无知者无惧啊。 那可是皇后娘娘……就算没出嫁前,也是堂堂公主殿下。你家儿子那幅小身板,能和人家扯上丁点干系啊? 缪大人劝不住,总不好对这么个瞎眼婆子动粗。他道理讲不通,就差直接说小秀才配不上人家萧姑娘了。在吴母眼中,自家儿子是最好的。 她根本不觉得儿子娶个公主有什么不妥。 反倒觉得是当今圣上不顾先来后到…… 这认知委实让缪县令头大,他解释不通便暗中让小厮寻了缪夫人前来。缪夫人的到来总算解救了缪县令。 缪夫人摆摆手,示意缪县令把人交给她。 这番眼神官司吴母自然是看不到的,她只知道县令有案子要审,换县令夫人和她说话。 对上女人,吴母似乎也觉得放松了些。“夫人,不是我老婆子贪心,实在是我对萧姑娘有救命大恩,当初她也确实表示要嫁给我儿子,以报救命大恩。”反正吴母心里就是这么认定的。 缪夫人连一个标点符号也不相信。 也许是吴母听错了,也许是吴母会错意了。 缪夫人一直知道那位殷公子和萧姑娘一直走的很近。最后萧姑娘也是随着殷公子去了太平镇。 虽然事后她才知道殷公子就是五殿下。 可人家明明早早两情相悦,这里面有小秀才什么事啊? “都说施恩不求报。夫人当初做善事时,想必也没有奢望有什么回报?怎么如今人家姑娘身份一变,夫人便觉得受了委屈呢?”“她是公主,可是当初在我家时,却一个字未提。她既然故意隐瞒,我过后找她清算有什么错?”“我记得当初萧姑娘确是因为伤重失忆了,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谁?又怎么如实相告。如果她当时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觉得她还会屈尊降贵来县衙做那些杂事?只为了每月赚二两银子?” “即便她当初忘了,找回身份后,也该回报一二。” “怎么回报?嫁给令郎。夫人可是太难为人家萧姑娘了。萧姑娘和五殿下早在抚阳镇时便定了情。何况当初真正救下萧姑娘的便是五殿下,夫人还记得在破庙里抱走萧姑娘,把她送到郎中那里的人吗?那位便是五殿下。严格说起来,萧姑娘最终嫁给五殿下,也算是报还他的救命大恩。” 吴母怔住。 “可是……她在我家养的伤,并没有跟五殿下一起啊。” “那时两人还不熟,以堂堂五殿下的身份,对一个身受重伤的小姑娘。他能施救,便是对她另眼相看了。到了令郎这里也是如此。萧姑娘贵为公主,怎么可能下嫁令郎?何况令郎并非优秀到人人称赞。令郎如今有这样一番境遇,已经算是极难得了。 夫人心中不可生出太多贪念。 不是你的,心中万不能惦记。 有时候,富贵可并非全是福气。夫人可知萧姑娘寻回身份后为何不送些银两来感激夫人?萧姑娘不是不想送,而是不能送。若是左邻右舍都知道夫人藏了笔银子,试问夫人,有没有人为此铤而走险?夫人的安危恐怕都不能保证了。所以萧姑娘才没有送银子珍宝。 萧姑娘是个心善的。 她的回报是……免了抚阳镇三年的赋税。我们太平郡的百姓日子最是难过。不是因为我们懒,而是我们运气不好,耕种的土地有限,而且都不是肥田。 所以日子过的紧紧巴巴。 夫人才练得这么一身精打细算的本事。如今圣上下旨,免了太平郡百姓三年赋税。我们太平郡的百姓终于能休养生息了。三年后,日子过的定然比如今好上一倍。 所以萧姑娘是个知恩图报的。她并非报还夫人一家,而是把恩报给了整个太平郡的百姓。” 缪夫人语带感慨。 缪县令刚接到的文书。 因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因太平郡是当今殿下的封地,所以格外开恩,免三年徭役。 这可是件大喜事,所以缪县令才兴高采烈的接待了吴母,以为吴母知道曾经救下的姑娘如今当了皇后,会如何欣喜。 缪大人本想和吴母一起畅想一下未来,不想吴母另存心思。 缪夫人也不能保证是否劝服吴母。 尽力而为便是。毕竟是个乡下妇人,眼只看到的只有对自己的好处。 便不想想以萧樱的身份,怎么会嫁给一个唯唯诺诺的小秀才? 真真痴人说梦。缪夫人又不好明讲,只能这般晓以大义。 “你是说,萧姑娘不送银子,是为了我好?” “是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夫人一个守着家,银子只会招来灾祸。” 吴母觉得缪夫人简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送银子怎么就是为了她好。如果真的想报恩,真的为她好,便多送银子。她也给儿子置办一幢新宅子。还能给儿子讨房漂亮媳妇……“可我还是觉得她不讲信用。”缪夫人也有些动怒了。“也许,夫人既然冥顽不灵,我便替夫人写封信能令郎吧。夫人想说什么,我便替夫人写什么。”缪夫人心想,既然有好日子不过,偏要折腾,便由着吴母去折腾。 她倒想看看吴母有没有后悔的一天。 吴母听不出其中的冷意来,忙笑着点头。 她絮叨了许久,大意是小秀才怎么那么笨,到手的媳妇飞了。 缪夫人一边写一边撇嘴。 自家儿子可比小秀才俊俏多了,她都没敢痴心妄想。 吴母真敢想啊。信中让小秀才一定要讨个说法。缪夫人如实写了,又给吴母念了一遍,确认天误才封了口,交给往返京城的差役。 送走了吴母,缪夫人长舒了一口气。 第七百三十三章 前尘往事(上) 第七百三十三章前尘往事(上) 当晚夫妻两个说起吴母。“真是个乡下蠢妇,这么折腾能有什么好处?”缪夫人神情淡淡的道:“有些人只看重眼前利益,她觉得自己救了一位公主,却没捞到点实在好处,实在亏的很。所以无论如何也得让儿子从人家那里要点什么回来……” “愚蠢,难道做善事一定要有所回报。人便不能天生良善?小秀才看起来不像是个势力的,没想到他母亲竟然这般冥顽不灵。”“小秀才那孩子倒也难得,有这样一个母亲,还能有颗赤子之心,只是不知道这封信到了他手中,他要如何抉择?”缪夫人轻叹道。 同样是做母亲的,她只求儿子在外一切顺利,既然有幸结识了当年的五殿下和萧樱,便是天大的一个缘分,那两位大人物都是有情有意的,必会善待早早跟了他们的人。 小秀才最近几次送银子回来,都是经了缪县令的手。 比起当初当仵作时已经多了数倍了。 吴母竟然还不知足? 还妄想让小秀才娶萧樱? 痴人都不敢做这样的梦,那吴母实在贪心太过。 缪县令夫妻心有戚戚,想着同样是当人父母的,他们和吴母一比,竟然觉得自己还挺高洁。“我一直相信好人有好报,我虽然这辈子没什么大出息,七品县令恐怕要坐到寿终正寝。可我们儿了是个有大造化的。我倒宁愿自己困顿些,只要骞儿能有个好前程。”缪夫人点头,主动偎进缪县令怀里,难得小女儿娇态的道:“谁说你没出息?这些年你兢兢业业的,百姓们没有不说你是个好官的。 我们这个年纪了,这辈子也不求什么了,只求骞儿平安顺遂。 我看不管是五殿下还是萧姑娘,都是好的,骞儿跟着他们一定会有出息,当初你点头同意骞儿远行时,我还和你置气。我们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你竟然舍得让他离开?外面若是有个好歹,我们老两口可怎么活? 如今想来,还是你有远见。 骞儿这辈子……一定有大造化。” 缪县令被夸了个大红脸。“老夫老妻的,说这些做什么?骞儿性子活泼,不是读书的料,留在抚阳顶多当个捕头。虽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能放心些,可骞儿一身功夫,只当个捕头实在大才小用了些,我想着不如放他出去闯一闯。” “你终于舍得夸儿子一句了!儿子在身边时,你一口一个混小子,好像儿子一无是处似的。” 缪县令嘀咕道,本来臭小子在他眼中就是一无是处啊。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臭小子从小一看书就睡觉,一握刀剑就精神。 他的衣钵啊注定无人承继。 他当然要骂他混小子。 “臭小子读书虽然不成器,功夫学的倒还马马虎虎……” 缪夫人瞪他。“知道你在夸儿子,你便不能夸的直接些。什么叫马马虎虎,明明很厉害,连师傅都夸咱们骞儿有悟性,是块学武的好苗子呢。如今这身功夫没有白学,能在御前效力,你们缪家的祖坟终于冒青烟了。” “胡说,什么青烟不青烟的。明明是缪某教子有方。” 缪夫人顺着她敷衍道。“是,你教子有方。”夫妻两个闻言不由得相视一笑。 儿子有出息,老两口觉得欣慰的同时,感情似乎也更好了。 吴母那封信是和缪县令的信一起送出去的,太平郡因为是五殿下的封地,所以格外优待,其间凤戈和缪县令偶尔会有书信往来,都夹在各地的文书中。凤戈在外,文书先到京城,然后由专门的传令官负责快马加鞭送到凤戈手中。 凤戈才打开抚阳县的信袋子。 吴母的信便掉出来了。 信是缪夫人所写,字迹娟秀,缪县令怕凤戈误解,还在信封上特意解释了一句。 写的是妇人愚见,陛下勿怪,底下还有行小字,解释了信是其夫人所写,却是因为吴母再三央求。 凤戈冷冷一勾唇,面上露出几分嫌弃。 一个乡野妇人,如果在平时,他都懒得去看。不过想到他特意散播的消息,到了收网之时,他还是屈尊降贵的展开了信。 缪夫人用字还算温和,只说吴母短视,自诩是萧樱的救命恩人,信中还隐晦的提及吴母曾经有意让小秀才娶萧樱…… 凤戈的神情更冷了,小秀才这人在凤戈看来还算老实。 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好在安份守己,他便一直没在意。他对萧樱不管有什么心思,只要乖乖藏在心底他便不会理会。 萧樱足够好,所有才有人仰慕,这点他很是自得。 聂炫一直对萧樱便是如此……而且有聂炫在,凤戈有时候还会很放心,因为他知道聂炫和他一样,会用生命去守护萧樱。小秀才倒是没什么过错,这一路安安静静,在护卫中间算是最有文采的,偶尔能当当护卫们的脑子。 这也是凤戈一直默许小秀才跟着风家几兄弟混在一起的原因。 可是他那个瞎眼母亲…… 自诩阿樱的救命恩人?她脸怎么那么大。 她顶多发了发善念,哀求着把萧樱人乱葬岗背到了破庙里,若不是他出身,他的阿樱早就香消玉殒了。 他才是阿樱真正的救命恩人。 凤戈那时还没对萧樱倾心,自然便没在意萧樱在哪里养伤,后来知道在小秀才家,也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贾骏好像提过,那瞎眼的吴婆子对萧樱还挺不满意的,说她生的弱,又不会做事。是个只会吃饭的……言下之意,对萧樱十分之看不上。衙门里还曾有人打趣,让小秀才娶了萧樱,小秀才当时只是红着脸,后来问的急了才说得看其母的意思。 就是说吴母让他娶,他便娶。 当时连缪县令都来和他八卦。说是他听说了,吴母嫌弃救下的姑娘吃白饭,而且又瘦又弱,还不会干活。据说不会下地,不会下厨,连衣裳都洗的差强人意…… 反正就是处处看不上。 觉得那姑娘配不上自家小秀才,当时缪县令还说小秀才那样的,能娶到媳妇就不错了。 那吴婆子竟然还挑剔。 当时不过听之一笑,如今回想起来心情就不太美妙了。真上眼瞎心也瞎,他的阿樱是做那等粗活的人吗? 下地下厨的都是些乡下女人,他的阿樱生来便是给他当妻子的。他凤戈的妻子用得着自己动手做活?好在这些也伤不到萧樱,她只是把小秀才当成普通朋友,对他没有丁点意思。 反倒是小秀才,不言不语的倒是把萧樱装在了心里。 凤戈又拎起信,冷笑着瞄了几眼。 缪夫人转达的意思是,让小秀才质问萧樱,为什么言而无信? 不能下嫁报恩,那便换个报恩的法子。还勒令小秀才快点回抚阳,别在京城和人纠缠不清了。 纠缠不清? 小秀才倒想纠缠萧樱呢,可他的阿樱如今可没功夫搭理他。 出来数日了,萧樱都没私下里和小秀才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在那瞎眼婆子眼中,他儿子如何优秀?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他“优秀”的儿子。 凤戈最后气笑了…… 他让人把信送给小秀才,然后去找萧樱。 萧樱正在和娄柏昀说花楼案的细节,娄相很好奇萧樱最初是如何发现疑点的,萧樱说完,他一脸的不敢置信,很难想像萧樱竟然是从失子案一个小小的细节发现不妥的。 秦祯和凤霁勾结,暗中倒卖年幼的小女娃。 这事其实做的十分隐密,他们有很多来渠道弄来人,而且那些人几乎都互不相识,这些人遍及各个层面。 有像仙儿那样的杂耍班子。 还有行商,铺子老板,小摊贩……甚至还有些达官显贵,他们涉猎其中,主是要为了追求刺激。 不知不觉便被套了进去,最终不得不听命行事。 总之,不审不知道,这一审真相足够惊掉人的下巴。娄柏昀是全程听审的,审到秦祯开始招供后,云驰便清空了围观的百姓。毕竟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怕会十分惊人。 娄相自然能旁听,饶是他自诩见多识广,听完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犯罪网……刚才长宁皇后是这么说的,这个犯罪网涵盖之大,时间之久简直出乎人的想像。 幸好被发现了,若是由着它在暗处滋长,恐怕会长成一个巨兽。它蛰伏在暗中,随时能取人性命。 如今巨兽未成,便被斩断了手中,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恐怕接下来两三年,案子都无法完全了结。那些藏身各地的同伙,官府都要发海捕文书,都要缉拿归案。还有那些明知道小姑娘是被拐来的,依旧买下的人,也会被揪出来。 这些人多数都是有钱人,甚至有些是极鼎盛的权贵之家。 这些人如何处置也是个难题,总之,当初以为小小的花楼案,竟然牵扯出了惊天的大案。凤戈到的时候,娄柏昀就差拿香拜萧樱了,眼神中满是钦佩。 萧樱觉得娄柏昀反应太激烈了。 只要做过的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只要仔细些,天下便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当然,很多人会觉得神奇,其实这只是因为足够仔细。“把你那眼神收一收,记得她是朕的皇后。”娄相起身行礼,跟着大家混在一起,他也渐渐不那么拘谨了。 “下官当然知道您是陛下,这位是长宁皇后。下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钦佩。” “行了,在我面前也别下官下官的自谦了。还是随意些吧。本也不是迂腐之人。”娄柏昀淡淡一笑,果然再开口就自在了些。 “陛下说的是,我本性其实挺洒脱的,只是这些年郁郁不得志,时间久了难免染上几分腐朽之气。好在这气如今也渐渐散了。我是真的钦佩长宁皇后。我这人有些自视甚高,和我来往的,起码学问都要被我认可。至于女子,说句不谦虚的,活了快三十年了,我便没觉得哪个女子能入眼。 女子多是娇娇弱弱的,一走三晃。 我母亲便是如此,父亲还以此为傲,觉得女人便该如此。 我母亲便是泪做的美人。 一个不如意便要掉场眼泪。看着花落了,她哭。看到雨打了荷叶,她哭。看到果子熟了落地,她哭。我父亲十分吃这一套,她只要一哭,我父亲便觉得心疼。 这样的感情,世人很多羡慕。我却觉得全身汗毛直竖。 想着对着这样的女人一辈子,实在太要命了。 所以我最初对女子,颇有些看不上。可娘娘不同,娘娘让我知道,女子可以体弱,可气不弱。女子可以温婉,便绝不孱弱。 说句陛下不爱听的,我之所以追随陛下,其中大部分是因为长宁皇后。” 娄柏昀倒也不客气。 既然打定主意效忠,自然要把自己的心意讲明。 他希望自己和凤戈从今往后,即是主仆,也是挚友。只有这样亦主亦友的关系,才能走的更长远。 凤戈果然不气,除了事关萧樱,他其实都挺大度的。娄柏昀的钦佩并未带着丝毫异样的心思,他是真的佩服萧樱,其中萧樱是男是女似乎都不重要。这样的钦佩,凤戈其实挺佩服。 天下人有几人能做到相交只论本事,不在意身份地位的。 “行了。朕的皇后自然厉害……不厉害朕也不会千方百计娶她进门。” “陛下这么一说,似乎陛下更高明一些。因为不是谁都能透过表像看到本质的……”这话也是刚刚从萧樱那里听来的。 虽然只是平平淡淡一句话,可细品却莫名的有道理。“一听这话就是长宁说的。你这小子鹦鹉学舌倒是学的快。” “那是自然,我自幼聪明可不是造势……谢相那位千金京城第一美人才是假的。为了弄出这第一美人,当年可是没少花银子让那些寒门小子写酸诗……就差直接写倾人城国了。” 娄柏昀提起谢相,凤戈和萧樱对视一眼,知道娄柏昀这是打算开口了。 果然。 “……我之所以在殿上提起庚帝二十年旧案,确实是因为看不惯谢吉信。他是个地道的小人……” 第七百三十四章 前尘往事(下) 第七百三十四章前尘往事(下) “谢吉信是先帝一次出行结识的。这人虽然看不出先帝的身份,可是先帝出行奴仆护卫成群,一看就是极富贵的。谢家那时候只是小富,可谢吉信却把自己新修的宅子腾空,让先帝入住。不仅如此,谢吉信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子……”娄柏昀说起这些过往时,脸上的神情即凝重又伤感,以前萧樱和凤戈以为娄柏昀只是路见不平,可此时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觉得娄柏昀恐怕牵扯颇深。 娄柏昀的叙述中…… 谢吉信那位未婚的妻子和他青梅竹马,两户人家又彼邻而居,所以姑娘家偶尔会来谢家串门。 谢母也把姑娘当成亲生的女儿,小门小户的,不像大户人家那么讲究,所以也没人会背后说三道四,何况又定好了成亲的吉日,双方父母也都是相熟之人,对于小两口私下里见面便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姑娘时常去邻居家,也不一定要和未婚夫见面,有时也去陪陪未来婆婆。 所有人都觉得这该是桩好姻缘。 知根知底,必不会出现姑娘在婆家受欺负的情况。 女方的亲人也很放心,他们只求女儿日子过的平安和顺,并不奢望女儿将来大富大贵。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桩姻缘绝不会出现问题之时…… 噩梦来了。 娄柏昀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瞬间布满恨意。 萧樱有种感觉,他口中的这位姑娘,恐怕和他有些牵连。果然,娄柏昀继续说道。 “先帝客居谢家的那日,那姑娘正好去宅子里找谢吉信。她经常出入谢家,偶尔也会出入新宅子。新宅子在老宅子后面,是特意修来给小两口成亲用的。所以姑娘时常去逛逛,谢家夫人曾对姑娘说过,天下没几个新嫁娘能自己看着未来夫家修新宅子,而且还能凭着她的喜好添添减减。那阵子新宅子快要布置妥当了,姑娘隔上几天总要去看看。想着那可是她未来的家,她自然要按着自己的喜好布置。 她常出入那里,谢家的下人都识得她。所以没人会拦她。 由着她进了那宅子…… 里面住的可是皇帝,这时候一个漂亮的姑娘进来……一个皇帝能做何想法?”娄柏昀轻声问道。 他不想在问凤戈和萧樱,反倒更像是自言自语,果然,他也不需要凤戈和萧樱回应他,继续说道:“在皇帝看来,天下女子皆是他的。谢吉信对他十分殷勤,为了讨好他,给他送个姑娘来也不算什么让人意外的事。何况对方是皇帝,本能的觉得天下所有人都该奉承他,巴结他。那姑娘是个傻的,仗着自己是这个家未来的主子,指着那男人质问…… 护卫自然看不得有人对皇帝不敬。 一掌击晕了那姑娘。 姑娘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新宅子的大床上。那张床本来是她和谢吉信成亲时要用的。 而身边,坐着的却是个陌生的男人。男人告诉她,他是天下至尊……姑娘自然是不信的,一个越是拒绝,越是挣扎的姑娘对男人来说,恐怕更有吸引力。总之,那天姑娘在那张床上没了清白。” 萧樱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在萧樱看来,庚帝哪怕性好女色,可出门在外,客居人家宅子里。不问清楚便动了人家宅子里的姑娘……是不是忒畜牲了些。 凤戈却淡淡开了口。 “这在先帝看来不是什么大事。他或许觉得天下女子没有不愿爬上龙床的。他宠幸一个乡下女子,是抬举了她。” 凤戈这话虽然伤人,可萧樱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才是真相。她总用现代人的眼光看这里,可这里毕竟和她生活的现代大相径庭。果然,娄柏昀冷笑着点头。 “是啊,在先帝看来,能被他相中,自然是好事。可是姑娘有了心上人,而且这是她即将和新上人成亲的婚房。姑娘是那么绝望,绝望的想死。” “你既然领了丞相之职,哪怕整日告假。足以说明你恨的并不是庚帝,你恨的是谢吉信?”凤戈突然开口说道,娄柏昀怔了怔,随后点头。“易位而思,在皇帝眼中,一个乡下姑娘能被他相中,确实是那姑娘的福气。人进了他的院子,他自然觉得是有人送给他的。 他是皇帝,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我也曾很是气恼,所以数年来在政事上没什么建树。可终归,始作俑者不是他。” 庚帝只是顺水推舟,享用了宅子主人的好意。 而可怜的是那个姑娘……她以为是自己的错,是自己误闯新宅,才有了这番劫难,她慌忙逃回家里,甚至不敢去想那宅子里为什么住了外人。 姑娘的母亲看出了异样,可遇上这种事,本就是姑娘吃亏的,而且只能吃哑巴亏。母女两心里比嚼了黄莲还苦。 可这事遮拦不住啊。 清白对于一个姑娘来说,比性命还要重要。 姑娘几次寻死,都被及时发现。最后姑娘的父亲也发现了异样,逼问妻子,妻子实在承受不住了,将实情相告。 一个年近四旬的大男人,哭的像个孩子。 做人不能失信,自己的女儿遇到那样的事,如何能再佯装无事的嫁人,他只能开口向谢家提出退亲。“谢夫人是真心喜欢姑娘,自然追问。姑娘父亲只能说姑娘染了急症,郎中看过说是这病不太好治,三年五载恐怕都不能痊愈,不能因此拖累了谢家。谢夫人想去探望,自然被拦下了。 而后开始出现姑娘不守妇道,被谢家退亲的消息。” 故事讲到这里,娄柏昀深深吸了一口气。 “故事中的女子是我最小的姑姑。我姑姑生下来体弱多病,祖父最后实在没法子,请了个游方道士,道士说姑姑的命术和娄家相左……只能送到别处寄养,而且要改名换姓。祖母不舍,最后将姑姑送到了乡下妹妹家里。也就是我姑姑的姨母家,果然姑姑身体渐渐好了,那位姨母没有女儿,把姑姑视如己出,姑姑自小便在两个母亲的娇养下长大。 那件事后,乡下的姨母写了信回来。我的祖母连夜赶往乡下。 可终究是迟了。姑姑最终还是没能等到祖母便香消玉殒了……趁着夜里丫头瞌睡,她用早就藏好的剪刀划开了手腕。祖母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小女儿冰冷的尸体。 祖母接受不了,大病了一场。 没两年便去了。 祖父先失幼女,又没了相伴一生的妻子,最终离家,在一坐荒山上寻了坐寺庙了此残生。 我记得小时候,祖父给我当马骑,他喜欢大笑。一笑起来地动山摇的……小孩子家,总感觉大人像坐山一样高大。” 凤戈和萧樱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敢置信。 带一个姑娘入宫对先帝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先帝即然占了姑娘便宜,为什么没了后续? 这其中,谢吉信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什么会让娄柏昀一直暗恨在心? “庚帝为何没带你小姑姑回宫?”凤戈直接问道。 娄柏昀冷笑。“因为先帝压根不知道我小姑姑是谁?他应该向谢吉信问起过,谢吉信只是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安排姑娘服侍先帝。这种事先帝不好再三追问,何况在先帝看来,也许谢吉信并不想明目张胆的奉承,这种迂回的奉承反倒更合庚帝心意。 后宫女人众多,多一个少一个对先帝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他或许觉得谢吉信帮他善了后。一个男人欺负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还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这对那个男人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每次出行都带了女人回去,难免被人背后称昏君。即享受了,又不用费心,先帝想必十分满意谢吉信的安排。” 所以,谢吉信是知道未婚妻遭遇了什么的,姑娘家要退亲,他竟然没有任何表示?“你之所以恨谢吉信,是不是因为……这真的是他安排的?” 并不是姑娘冒失闯入,而是一切都是谢吉信引导所至。甚至,这就是谢吉信的用意,用自己的未婚妻去讨好这个权贵……听起来用心实在太过险恶,可是事情若和谢吉信无关,娄柏昀为什么那么恨谢吉信? 萧樱的猜测很快被证实了。 娄柏昀点头。 “祖父离开后,我父亲那几年一直有些心事重重。我当时年纪小,父亲自然不会将烦心事告诉我。又过了几年,我又长大了几岁,也有了自己的圈子,有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父亲这几年越发的沉默,我不知其因,便和朋友们说起来。 后来朋友帮我分析。我发现父亲的沉默是从祖父离开后开始的。而祖父之所以离家遁世,是因为祖母离世。 祖母年纪并不大,也没听说有什么急症,可就突然间去了。 我怀疑祖母的离世才是解开父亲沉默的谜团。最终还是父亲乡下姨母的一封信让我找到了线索。然后顺着丁点蛛丝马迹抽丝剥茧…… 这才挖出二十余年前那桩旧事。 我开始暗中调查,找到了几个当初谢家宅子里的下人。谢家走了好运,谢吉信入朝当了官,而且官越做越大。谢家便整族牵到了京城。旧宅的下人也多辞退了。或许谢吉信觉得时间久了,没有会在意当年那桩丑事。 可天网恢恢…… 从一个下人口中,我问出了一件事。那天那个下人看着我小姑姑进了新宅子。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后,他见到了谢吉信,将我小姑姑进了新宅子的事告诉了谢吉信。 谢吉信挥挥手,示意不必声张。然后赶走了那个下人,那下人觉得有些奇怪,便躲着没有走远。据说谢吉信那天一直站在新宅子的院门外,便远远的看着他的喜房。 始终没有跨进院中一步。” 见死不救?或是默许事情的发生? “陛下和娘娘以为他只是见死不救吗?不……事后那下人听谢吉信轻声说了一句‘这样用处更大些……’他以为附近没人,所以才会说出了心中所想。那下人吓的不轻,觉得这事若是透露出去,他难逃一死。 他当晚回家便躲了起来。没过几天,果然传出两家退亲的消息。 那人直觉此事一定和那天小姑姑进了新宅子有关。宅子里可是住了外人的,如果小姑姑发现,第一时间应该退出来。可是直到那天谢吉信转头离开,小姑姑也没有露面。 好在那人机灵,明白自己不能贪心,若是贪心恐怕性命不保。所以连家都不敢回,当晚便跑了,一直隐姓埋名过活,直到几年前他才敢露面。” “这样用处更大些?如果这是谢吉信所言,你小姑姑进了那宅子,便不是偶然了。” “怎么可能是偶然?即使是偶然,谢吉堆知道未婚妻子进了有外男的院子,该第一时间进去解释清楚。可是他却冷眼旁观,事后小姑姑提出退亲,他也很快答应了。事后还传出谢家姑娘做了丑事的谣言,这成了压死小姑姑的最后一根稻草。” 娄柏昀恨声道。 他是真的恨谢吉信,恨不得活剐了他。 踩着未婚妻子的尸骨攀附上了权贵。到了京城后很快娶了妻,然后快快乐乐的和妻子生儿育女。 他是否还记得,曾经有个姑娘和他一起长大,就在他们成亲前夕,她未婚的妻子进了他们的新房,新房里等着她的却是别的男人…… “我父亲似乎也知道一些,所以朝上一直和谢吉信针锋相对,可父亲越是为难谢吉信,先帝反而越放心。在先帝看来,平衡之术也是帝王必备技能之一。两个丞相经常意见相左,才让先帝安心。后来我父亲年纪大了,告老还乡,临行前向先帝开了口,希望我能继任丞相一职…… 并不是我娄家贪恋权势,而是父亲觉得只有身居高位,才能替我小姑姑讨回公道。事情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可做过的事情,不管经过多少年,他也挣脱不了。该还的债,他一定要还。” “那是自然,如果当年一切都是谢吉信安排的……这位谢相,可真是‘天生坏痞’。”萧樱缓缓吐出一口气,故事听起来太让人压抑了。 第七百三十五章 出行原因 第七百三十五章出行原因 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最终死在未婚夫恶意的算计下。 失去清白退了亲已经足够让年轻姑娘身不如死了。居然还传出她不守妇道,这才被夫家退了亲的消息,这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 也许谢吉信觉得姑娘活着始终是个隐患吧。 当年的真相已经掩埋在历史的长河中,唯一知道所有真相的人唯有谢吉信。 “谢吉信学识一般,谈吐一般,实在无甚亮眼之处,可确独得先帝倚重,先帝在世时,大半政务都要经由谢吉信之手。谢吉信一时风光无限……父亲在离京前曾经对我说过,如果为了给小姑姑报仇而搭上娄氏一族,祖母在天之灵也不会欢喜的。所以我一直在等……” 所以堂堂丞相之尊,却每日告病在家。 仗着先帝那点余荫而荒废度日。 也许他期盼着把先帝那点旧情耗尽,才让他有魄力和谢吉信一争高下吧。 他想过在政见上压过谢吉信,把他挤出宠臣范畴,到了那时再收拾他就轻而易举了。可是先帝对任何人都心存疑虑,唯独对谢吉信,那种信任简直根深蒂固。只要谢吉信说的话,先帝从不疑他。 娄柏昀最终心灰意冷,决定蛰伏。 这一蛰伏就是数年,终于……在新帝凤戈身上,他看到了希望。 他承认自己不够有担当,可是朝上两位丞相死斗,最终造成的局面一定是朝堂动荡,这是娄氏一族都不愿看到的。 为了大义,他只能牺牲娄家的小义,只能让小姑姑在九泉之下多等几年。 好在天网恢恢,谢吉信那人生性贪婪,却又胆小怕事。终于在庚帝二十年让他抓到了痛处。 “我和谢吉信分别往南北赈灾。先帝心知我二人面和心不和,像是这种差事,向来把我们分的很远,可就算如此我也没放弃让人盯着谢吉位。可是派去盯梢的人只传回来一封秘信,而后便消失了,至今依旧生死不知。 信中说,潼江中出现异常,当时写秘信时他还不知道江中到底有何异常。所以我想,庚帝二十年旧案,是不是和潼江有关?” “……我一直好奇,就算消息闭塞。几千人踪迹全无这种事,听起来也太过耸人听闻了。天下百姓竟然无人好奇?无人去探查?我实在难以理解。”萧樱觉得这事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就算潼关离京城千里,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偏僻小镇。 可足足几千人,说出来也不算小数目了,怎么可能悄无声息消逝后无人谈起。 “娘娘误会了,不是无人好奇?而是无人敢好奇?潼关毕竟是个小地方,其实大多数百姓对潼关二字闻所未闻。”多数百姓只知道自己家附近的一亩三分地,何况全国镇子名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潼关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兴趣还不及街口的烧饼今天便宜了一文钱。 “那些知道潼关,关心此事的自然都是些有身份的。先帝一句封口令,让他们不敢再明面上说道……背地里倒是传了传,也不知道消息怎么就传到了先帝耳中,先帝震怒,从中挑了几个背地里议论最厉害的,随便安了个名头杀鸡儆猴。 那之后,便是背地里也没什么人敢提起了。渐渐的大家便好像真的忘记了…… 就算当年传的最厉害之时,也只是说潼关出现了瘟疫,以至一镇百姓无人生还。” 瘟疫之说其实不太站的住脚,如果真的是瘟疫,谢吉信怎么敢隐瞒?瘟疫并非他之过,实是当年潼江泛滥,淹死无数百姓,夏日酷暑,一些人或动物的尸体处理不及时,以治瘟疫横生。连普通人都知道大涝过后必有瘟疫。 若是瘟疫,谢吉信反而该第一时间上报。 奏明先帝,而后朝廷派专门的人前去处置。谢吉信非但没过,反而有功。 “除了瘟疫之说,可还有别的说道?” 娄柏昀有些迟疑的点点头。“还有人说潼关镇百姓造了般大船,横渡了潼河,投奔邻国了。” “潼河汹涌,据说河心更是遍布漩涡暗礁,根本不能行船。连几十年的老船工都不敢在潼河驾船,几千百姓如何一夕间横渡了潼河?这比瘟疫之说还不可信。” 凤戈摇摇头,否决了这个说法。 他虽然没去过潼关,可是潼关天下第一险的称号还是知道的。 这险就险在潼关边的那条潼江河。 所以一河相隔,朝廷都未派重兵把守,潼河可是一道天然的天堑。 “陛下说的是,潼河汹涌,根本不能渡船。至于人要赤手游过去,更是痴人说梦。可瘟疫之说,似乎也不太可信……若真是瘟疫,谢吉信没有不上报的道理……大涝过后有大疫,这几乎成了约定俗成。 当年先帝在大殿上斥责‘刁民’二字。可见是潼关百姓做了什么惹怒了先帝。臣在想,会不会和秘信中所写潼河有异相关。” 萧樱在心里仔细将蛛丝马迹过了一遍。 最后发现这种陈年旧案委实太过伤神。“这些都只是猜测,最好的结果是我们能找到当时的人证……还是那句话,几千人,我不相信全部遇难。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总该有人,哪怕只有一人脱险,只是当年之事恐怕把幸存者吓的太过,他能不能顺利回答我们的问题也是个未知数。总之,我们努力去寻找当年的真相,若是实在查无可查,便回京从谢吉信身上下功夫。他就算骨头再硬,我也有法子让他开口。” 这话萧樱可不是吹牛,她发现自己还挺擅长审问犯人的。 不管多难啃的骨头,她都能想法子啃上几口。 娄柏昀沉默,萧樱想了想道:“你是想说,与其这样劳师动众,为什么不直接提审谢吉信?” 数柏昀沉默的身形微僵,随后点头。“是。臣有罪,不该怀疑陛下和娘娘,可是娘娘所言正是臣心中所想。”为什么不直接对谢吉信用刑。严刑拷打之下,到要看看那个姓谢的骨头有多硬。 萧樱看向凤戈。 凤戈勾了勾唇,然后开口替萧樱解释道。 “谢吉信对你小姑姑所犯之罪,和几千潼关百姓相比,确实无足轻重。这点你听了或许会觉得心中不适,这是人之常情。 朕做为皇帝,侧重点自然要放在潼关几千百姓的去处上。 严刑拷打,或许也会让谢吉信开口。可你想没想过,此事若是先帝授意,朕要如何处置谢吉信?难道忤逆先帝旨意? 至于你小姑姑的事,他若说自己胆小怕事,不敢进去阻止。你觉得朕该怎么断这桩案子?” 凤戈的反问让娄柏昀继续沉默,只是此时的沉默不似刚才的死水无波,而是那种眼前美景突然被击碎,有种惶恐不安夹杂其中。是他太过异想天开了,以为只要谢吉信落网,便一定能问出当年的真相,一定能让谢吉信恶有恶报。 听完凤戈一度话他才发现,自己当局者迷。 反倒凤戈和长宁旁观者清。 见娄柏昀面露颓废之色,萧樱这才轻声安慰道。“所以我们要自己去找证据,找谢吉信欺上瞒下,对先帝有所隐瞒的证据。只有证明谢吉信为自己的私欲而置潼关沦为空城,才能让谢吉信为自己所行付出代价。你小姑姑的事,也才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当一个人有更大的罪恶时,他犯的小罪便显得无足轻重了,到了那时他才会开口说出真相。” 娄柏昀心下震惊,他没想到萧樱开口,更没想到萧樱会解释的这么清楚。萧樱话音落下,娄柏昀瞬间顿悟。他本也不是笨人,只是当局者迷。 长宁皇后说的没错。 只要把证据摆在谢吉信面前,让他辩无可辩,他才可能认罪。 而小姑姑的事情,也只有在谢吉信认下重罪后,觉得这样的小恶可有可无,才会开口。 “臣明白了。刚才误会了陛下的娘娘,两位大人大量,还请宽宥。” 凤戈摆摆手。“知道你为人清高,我和阿樱能被你误会,也算是有几分本事。等闲之人,别说误会,你娄大公子根本不屑理会。” 凤戈这玩笑似的话,让娄柏昀脸色泛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会觉得不好意思。 “……臣只是,只是有些孤僻。” “行了,别理他。玩笑之言罢了。等此间事了,你好好辅佐他,帮他一起把国家治理好,让百姓真正安居乐业才是正事。” “娘娘放心,臣这辈子只认陛下一个主子。” “还有一个……”凤戈闲闲搭话,含笑看着萧樱。娄柏昀会意:“只认陛下和娘娘二人,只尊二位为主。” 接下来诸人发现,娄相似乎变了。说变了其实不太妥当,毕竟人还是那个人,只是那种待人接物的感觉……没有隔阂感,没有距离感了,仿佛他天生就和贾骏,风一他们是一伙的。 偶尔玩笑之言他也不像过去那般闪到一旁,而是踊跃开口。 队伍因此显得更加朝气蓬勃。 再说小秀才,收到了母亲那样一封信后,人越发的沉默了。 信中吴母让他回抚阳,还要他质问萧樱失信之事?小秀才心里觉得母亲这想法太可怕,萧樱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过喜欢他,心悦他之类的话。更加没提过报恩下嫁。 他凭什么去质问她? 更何况她如今的身份,他已经不敢直视了。 他们明明同行,可是从头到尾,他没机会和她说一句话。 小秀才心思重,所以这两天越发的沉默起来。与娄柏昀日渐开怀相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缪小公子和小秀才年纪相仿,缪骞这个少年郎虽然跳脱了些,可是却有着平常人没有的仔细。他第一个发现了小秀才的沉默。 再三追问,小秀才本就是个闷葫芦性子,再加上心事重重,嘴巴更严了。缪小公子无法,只得去请了外援。 外援便是贾捕头。 于是一天晚上扎营后,贾捕头把小秀才喊到身边,一只手臂圈着他,将他往营地外面带。 “我和这家伙聊聊家常,你们自便……”他交待道。 诸人打着哈哈目送两人远去。“文静,我们一路同抚阳出来,算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了。你有什么心事便告诉哥哥,哥哥一定帮你。” “贾大哥……不是我不说,实在是没法开口。” “我即喊我一声大哥,有什么就直说,别像个姑娘似的扭捏。”两句话说的小秀才眼角泛红。 他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拿出信,犹豫再三,还是交到了贾骏手中。贾骏借着篝火残光扫了几眼。眉头猛的一蹙……竟然是封家书。 家书不稀奇,他也经常收到媳妇寄来的信。可这封家书却又不同。 吴母是个瞎子,自然不会写信,这信应该是找人代劳。 尽管代劳之人措辞已经极尽温和,可是贾骏看完信还是觉得脊背都发凉。 “这信,你给别人看过吗?”小秀才摇摇头。贾骏翻看信笺,最后发现这信竟然是夹在抚阳政务里送来的,也就是说,凤戈应该知道。 至于有没有看内容? 如果凤戈扫到萧姑娘三个字,一定会忍不住看一眼信的内容的。而信的内容简直……不堪入目啊。“你娘太异想天开了,还想让你娶公主?她怎么不自己嫁皇帝……”这话就说的很不客气了。 小秀才虽然不想让母亲蒙羞。可贾骏明显一脸怒意,小秀才缩了缩肩膀,不敢开口反驳。 “文静,你是不是也动了心思?觉得你母亲的话有理?”这事他得问清楚,可别管来管去,把自己绕进去,他可不想搭上自己的前程。 “没有,绝对没有。我知道自己的斤两,自然不会痴心妄想。只是我母亲……她没读过书,不辩道理,所以才会异想天开。”“不管你母亲读没读过书,识不识得字,可她怎么就知道一点亏都不吃。 文静,孝顺是好事,可是一味的愚孝可就是蠢才了。 如今我们能有今天,走出门去也被人唤声爷,都是姑娘和殿下带给我们的。我们无以为报,唯有尽忠而己。你若是听信你母亲的胡言乱语,动了什么心思,可就太没良心了。你母亲这番说辞,便是三岁孩子都不会如此想。 救人别有所图,传出去必定让人不耻。 还要‘要挟’皇后娘娘报恩。你娘这想法简直奇葩……你可不能被你娘的想法左右,而做出糊涂事来。” 第七百三十六章 肺腑之言 第七百三十六章肺腑之言 “我明白,只是我娘……也是为了我好。”贾骏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敲了小秀才的头。 “为了你好?让你质问一位公主为什么不下嫁给你?只因为你娘救过她?你觉得你和咱们姑娘有可能吗?就算没有殿下……你觉得姑娘能看上你?”贾骏这话说的直白,因为在他看来小秀才和萧樱……根本就是八杆子打不着啊。两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合适。 别说有凤戈这么个珠玉在前了。 便是没有…… 聂炫比小秀才强上百倍。 所以小秀才一点可能都没有。可是贾骏的直白却在小秀才心里插了一刀,他知道自己配不上萧樱,可是贾骏这种直白更像是嘲讽。 小秀才白着一张脸,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反应。 贾骏性子大大咧咧,尤其是在小秀才和贾骏面前。他们几人一路摸爬滚打,感情自然和旁人不同,贾骏和小秀才说话根本不需考虑太多,心里想什么嘴上便说什么。这话如果对缪公子说,缪公子一定不会多想,可对象换成了小秀才…… “你别多想了,好好跟着姑娘做事,姑娘必不会亏待我们的。这大半年你捎回家的银子,赶上你当仵作几年了。如今姑娘贵为皇后娘娘,我们更应该用心办事。至于旁的别多想。你快些给你母亲回封信,便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让你母亲别整天胡思乱想,如果实在闲了,就自己找些事情做。别整天想着让你一步登天。” 贾骏当小秀才是兄弟,才会这般毫不遮掩。 他说的是事实,而且一心为小秀才打算,可是小秀才听了却觉得心神激荡。 回到自己的小帐篷里,辗转反侧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悄声将一封信给了风一,风一负责消息往来。 风一笑呵呵的收进怀里,让小秀才放心,他今天便能帮他把信送出去。 小秀才这才心事重重的走了。目送小秀才走远,风一脸上神情微沉,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片刻后小秀才那封信便到了凤戈手中。 凤戈扫了几眼,冷哼一声丢给了萧樱。萧樱没看到吴母那封信,不过听凤戈口述了几句,萧樱听后不过淡淡一笑,她不至于和一个乡下妇人计较。她爱怎么想由着她,人越是贪心,得不到才会越痛苦。 对小秀才,萧樱还算是信任。 当初小秀才对她很是照顾,常常背着吴母塞给她一些吃的。 吴母太过精打细算了,萧樱正是养身体的时候,吴家的伙食委实不太适合病人。 萧樱不太愿意回想在吴家的日子,她虽感激吴母救了她,可又难以对吴母生出喜欢之心。 不过小秀才的这封回信,委实有些出乎萧樱意料,她挑了挑眉。“我本以为自己还算有些人格魅力。我一直相信追随我的人是被我的人格魅力所吸引……原来一个乡下村妇几句挑拨之言,便能轻意打破,五哥,我受伤了。” 萧樱嘴上说着受伤,唇边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经历了这么多,有些事情她早就看开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她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信服,就算如今聚在身边的人,也不可能跟着她一辈子。 聚散离合,人之常情,只是小秀才的选择让她有些失望罢了。“乖,哪伤了五哥给吹吹。”凤戈打蛇随棍上,上来对萧樱上下其手。 果然,她真的受伤了…… 两人闹够了,凤戈才用两根手指提拉起那封信。“怎么安排?”他在问萧樱打不打算亲自开解小秀才几句。 相信只要萧樱肯,小秀才必定能……唔,回心转意。 虽然想着挺气人,不过凤戈也不是这么小气的男人!不是吗?应该,大概,也许……不是。 当然,私下里给小秀才穿个小鞋这种事,就不必让萧樱知道了。小秀才多数时候不言不语的,做事还算认真,只要是萧樱分派给他的事,每次都不声不响的做完。萧樱身边跟着的这几块料,小秀才算是最省心的一个。 所以对于小秀才的去留,凤戈是不会干涉的。 萧樱想了想摇头。“性子是天生的,有些人天生经不起大风浪,他想回抚阳,给他些银子打发了吧。”说不失望是假的,不过对于一个生了去意的人,萧樱是不会挽留的。 她在微末时结识了小秀才,两人一路相伴,也算是一场缘分。 小秀才既然决定中止这场缘分,她没必要强留。“早就想打发他了……敢惦记朕的人。”凤戈冷哼。 萧樱瞪他。“惦记二字严重了,给小秀才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心生‘惦记’。至于吴母,一个乡下村妇罢了,由着她去想。她越是觉得自己该当公主的婆婆,余生过的越是不欢。这人活在世,贵在知足,知足方能常乐。” “所以我现在每天都很乐呵……”凤戈顺溜的接话。 于是很乐呵的凤戈决定不再理会那封抽风的家书,直接将萧樱推倒,更乐呵一番。 小秀才的家书悄无声息的上了路,既然有了去意,小秀才自然得向萧樱辞行。 他踌躇了几天,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萧樱等啊等,眼看着仪仗队伍便要到了,他们得和队伍会合,去皇陵祭奠先帝了。 小秀才还是没有开口。 萧樱心中轻叹,这样的性子,在这里叫愚孝,在现代叫妈宝。 谁嫁了他才倒霉。以后的日子全由着吴母安排,想想就替那个素昧谋面的姑娘叹气。 他不开口,萧樱也不打算陪小秀才演戏了,就在仪仗队伍到达的前一天,萧樱让风一点了篝火,又猎了几只野味,大家不分主次围着篝火谈天说地。 凤戈和萧樱都是没架子的。 娄柏昀往事的心结解开,也是个能和大家打成一片的。 再加上贾骏和缪小公子,场面十分热闹,聂炫虽然话少,不过他住角落一坐,仔细打量眉眼是含了笑的。 他虽孤僻,却喜欢这种简单的人间烟火。 他偶尔会看向萧樱,萧樱自然和凤戈紧紧挨着。吃的东西都先经凤戈之手,凤戈把肉切成小块再递到萧樱手中。 萧樱全程只需动口。聂炫看向萧樱的目光没了以往的深意,平平静静的。只余几分欣慰淡然。 风家几兄弟和缪小公子闹起来,几人围着篝火追来追去,似乎觉得地方太小施展不开,几人索性拔高一纵,去林子里继续折腾了。 风一拱了拱手,示意大家不必在意。“……最近大家轻功都有所长劲。”言下之意,几人太闲了,把折腾当成练功了。 娄柏昀大笑着接话。“别说他们几个最闲不住的了,连我都和风大管事学了几招呢……以后谁在我面前说百无一用是书用,我一定和他急。” “娄相悟性极佳,你我若是早几年结识,娄相定然也能挤身功夫高手。”风一夸道。 “风大管事就不必夸大其词了,我就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酸书生。挤身高手便不想了,若是遇到抢银子的,能支应几招就够了。我啊……还是得多在书本上花心思,将来辅佐咱们陛下,怎么也得争个贤相当当。陛下以为如何?” 娄柏昀这人啊,混的熟了颇有几分主仆不分的皮相。 凤戈点头。“自然好,你能当贤相,朕自然便是明君。朕以后就多多仰仗娄贤相了。”“陛下客气了。”娄柏昀拱手答谢,似乎自己真的已经是个贤相了。 娄柏昀说完大笑出声,凤戈眼中也荡漾着浅浅的笑意。 一旁小秀才默默看着,他不明白娄柏昀怎么就能这么快融入进来。 而且还敢和凤帝开玩笑,小秀才只要一见到凤戈就觉得腿肚子转筋,他知道凤戈不会理会他,可他就是怕啊。 那种恐惧仿佛浸到了骨子里。别说开玩笑,在凤戈面前,小秀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他想,明明娄柏昀是最后一个加入进来的,可为什么他能混得如鱼得水,而他……他明明是最早跟着萧樱身边的,可最终却混了个可有可无。 萧樱目光四下一扫,便看到了一脸自艾自怜的小秀才。 她眉头微蹙,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说开……明天之后他们便不能这么自在随意了。 “小秀才,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突然被点名,小秀才显然吓的不轻,一旁和娄柏昀碰杯的贾骏猛然转身看向小秀才。他以为自己已经劝住了小秀才,可是萧樱为什么突然开口?贾骏清楚,萧樱不会无缘无故便有此一问的。 难道小秀才背着他做了蠢事。 贾骏脸色猛的一沉,如果不是碍于凤戈和萧樱都在,他一定拎起小秀才的衣领把他晃醒。 “爷,姑娘……小秀才他……” “让他自己说。”萧樱的语气并不重,可是贾骏却从中听出几分冷意来。萧樱是个宽厚随和的人,她这性子似乎不适合当主子,因为下属很容易在她手下做些小动作。可是很奇怪,追随她的人,没有一个因为她的性子而轻视她的。 而她也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本事。 萧樱性子平和,待人宽厚,可并不表示下面的人可以瞒着她行事。 贾骏恨恨的瞪了一眼小秀才,低头闷声喝酒。不管小秀才做了什么,他都不打算帮他挽救了。 一个人可以被拉着走,他也愿意拉着他一起走,大家都是兄弟,相互扶持照顾是应该的,可如果一个人死活不愿迈步,不仅不想往前走,反而想退后几步,觉得退后几步才安全,他做什么硬拉着他前行。岂不是讨人嫌吗? 该说的,他说了,该劝的,他劝了。如果他不开窍……想到这里,贾骏再次狠狠的灌了一口酒。 这样的日子多自在。 他们追随的可是帝后。而且主子的脾气秉性他们都清楚。 他们只要跟着,便一定有番大作为。如果这时候小秀才放弃,贾骏冷笑,他一定会后悔的。他那个瞎眼娘也一定会后悔的。 被点了名,小秀才似乎吓的不轻,萧樱神情微沉。一个大男人总这么一惊一乍的,这么久没点长劲。“爷,姑娘……我,我……”“有那么难开口吗?爷,姑娘,我替他说吧。他想回家,他娘想儿子了。”贾骏大力的用袖子拭了嘴边的酒渍,还是看不得小秀才这么没用。 以后没他照看着,这小子要是受了委屈…… 活该他受委屈,放着好前程不要,没出息的要回家守着瞎眼娘过活。 “是吗?” 淡淡两个字,听不出喜怒来,小秀才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我……我想我娘了。我想……我想回……回抚阳……老家。”磕磕巴巴的,总算把话说出来了。 娄柏昀虽然一脸事不关己的淡漠,可还是微微摇了摇头。 多好的机会啊,跟着大家混了一路,娄柏昀对于每个人出身和境遇都有所了解。知道小秀才是最早跟在皇后身边的。当时她伤重失忆,他们算是一路扶持着,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在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放弃,可却在被委以重任时放弃。 傻子。 “我不做强人所难之事。你即想回家,便回吧。” “姑娘……我,我没用。我……我娘……我想我娘了。”小秀才最终也没有开口问出一句话。 吴母让他问的话,他根本问不出口。 他心里其实知道吴母异想天开,也知道吴母的想法很疯狂,可是他无法……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整个队伍中,他是最没用的一个。 队伍多他或是少他这个人,都没什么影响。 久而久之,小秀才越发觉得自己无用。收到母亲的信后,思乡之情顿生,他是真的想回抚阳,回生他养他的那个小地方。 可萧樱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那便回吧,又让小秀才觉得眼前一黑。“不是所有人都能担起重担的。今天我信任的几位都在,我便和你们说一句掏心掏肺的话……未来的路或许不好走,可是我能保证我们走的路一定正确。我们的目的是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把这个国家治理好,我和凤戈,把这个国家治理好。你们若是信我们,就竭尽全力相助,若是不信……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好聚好散。” 第七百三十七章 佑我长宁 第七百三十七章佑我长宁 “主子放心,下官这一生会对二位‘不离不弃’。”娄柏昀率先站起来表衷心。他这么一插科打诨似的回应,倒让刚才那有些肃然的气氛一扫而空。 “属下也没什么大本事,唯一颗忠心。只要主子和姑娘吩咐,属下刀山火海都敢去闯一闯。”贾骏随即接话。 “……我会一直在。”这是聂炫。最近萧樱和聂炫见面的机会不多,可萧樱感觉就算他们一年不见面不说话,聂炫还是聂炫,他永远不会变。余下多是凤戈的护卫了,护卫们也稀稀拉拉的接了话。 热闹向来少不了缪小公子。 也不知道他耳力怎么那么好,离的挺远已经嚷嚷出声。 “还有我,还有我,别把我落下。我也对公子和姑娘不离不弃。”远远的便见一个人像猴子似的窜上窜下,人未至,声先到。 诸人被他这一波操作逗笑了。 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冷凝了。 只有小秀才,一个人孤零零的缩在火边。贾骏看了他一眼,很快调开了目光。有些人就算是努力拉着他,赶着他,他依旧不争气。 他既然愿意回家侍奉亲娘,便回去侍奉吧。 大男儿志在四方,他既然没那等志气,他拦着也无用。拦了这次拦不了下次,就算萧樱说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缪小公子终于窜到了篝火前,他还不知道小秀才要回抚阳的事,上前便揽在小秀才的肩膀,兄弟好似的说道:“咱俩还在一起。以后一起查案子,我当捕头你当仵作,我们是……文武双璧,以后一定能闻名整个京城。”缪小公子斗声昂仰。 诸人面色微变。 小秀才没发觉,继续做着美梦。 “到时候把你娘也接来京城,让她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我把我老子也接来,看他还会不会骂我是个混小子。” 缪小公子把自己说乐了,可自己乐了半天才发现,似乎……有些不太对。 为什么大家都不笑,而且风一和贾骏看他的目光,像看傻子。难道,他说错了什么?“贾大哥,你难道要和我争捕头一职?” 贾骏恨不得上前呼缪小公子两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有那闲功夫和你争,让你当。我以后跟在娄大人身边……”贾骏给自己找了个新大树靠。娄相也适时露出惊喜的神情。 “……这才多会功夫,你便要弃我而去。你去娄大人身边,我就去云大人身边。” “也好。回京后我亲自向云大人举荐缪骞。”凤戈一开口,惊倒了一片。不过是玩笑之语罢了,可是似乎……真的决定了未来呢。这是怎么回事?“阿骞,小秀才要回抚阳了。”最终贾骏硬着头皮道。缪骞脸色大变。“回抚阳?你回抚阳做什么?抚阳有什么好?跟着公子和姑娘在京城不好吗?如今公子和姑娘正是用人之际,你回抚阳?小秀才,你疯了。”缪骞真的觉得小秀才疯了。 眼下是什么时候? 凤戈刚登基,多少朝臣坐等着看凤戈的好戏。 萧樱虽然贵为皇后,可是异族公主的身份也让她行事艰难。 眼下正是他们这些下属尽忠的时候,小秀才竟然要走?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没法收回了。覆水难收这话,说的大体便是小秀才此时的样子。“我……我娘年纪大了……我得回去……尽孝。” “你娘年纪大了,你可以花银子雇个人伺候着。你现在不就是花银了请了邻居家的嫂子给你娘做一日三餐吗?大不了多给几个银子……实在不行,便把你娘接到京城来,如今姑娘出嫁了,萧宅那么大,多一娘一个也不算什么。你为什么要回抚阳?吴文静,你可不能犯傻。” 贾骏轻咳。 以前吴母若是进京,暂停萧宅自然不算什么。 可是如今……尤其是看了小秀才那封信后,贾骏觉得吴母简直是个扫把星。 “贾大哥你什么意思?不劝劝小秀才,还在一旁看风景……”“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姑娘刚才已经说过了。就像你说的,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他在此时开口说要离开,阿骞,你觉得强留他还有用吗?” 缪骞想了想,想得心肝莫名一冷。 是啊。正是用人之际,可是小秀才此时开口,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他若是姑娘,也绝不会再留小秀才了。 何况那位冷面主子对小秀才向来不屑。 小秀才自己也不争气,总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留在京城没什么出路。 其实不怪公子不正眼看小秀才,实在是小秀才这人自己不争气。他和姑娘学本事,如今仵作差事已经能做的有模有样了,明明可以有番作为,可他偏偏在此时……“你既然决定了,我便不留你了。你什么时候上路?我送送你,兄弟一场,我们好聚好散。”缪小公子突然没了挽留小秀才的兴致。 他记得姑娘曾对他们说过。 不管别人会不会轻视,不管别人是不是看得起你,只要你自己不轻视自己,自己看得起自己,你就能做个有为之人。 缪小公子觉得这话很对。 努力做自己,管旁人怎么说。他功夫好,头脑虽然不够聪明,可只要努力,也能学门自己擅长的本事,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小秀才红着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每个人的神情各不相同,有惋惜的,有同情的,可更多的是面无表情。小秀才缓缓起身,对着萧樱的方向深深一拜。“在下让姑娘失望了。” “你不是让姑娘失望了,而是让我们所有人失望了。小秀才,好自为之吧。”萧樱没有开口,最终贾骏代其回道。 小秀才的身子深深的躬了下去。 凤戈起身拉起萧樱,她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淡淡扫了一眼诸人,随后便被凤戈拉着进了帐篷。 小秀才依旧动也不动的佝偻着身子,似乎在等着那句温柔的‘起来’。可是不会有了,再不会有了。 诸人四散而去,对于小秀才的去留,大家看的都很平淡。毕竟小秀才这人存在感不强,其中最难过的是贾骏和缪骞。 两人最终还是走向小秀才,贾骏重重一叹,缪小公子则直白多了,骂了句傻子,然后拉了小秀才回自己的帐篷,今晚他打算和小秀才秉烛夜谈一番。 凤戈拉了萧樱回营帐,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之气,凤戈并不常发火,可一旦不悦便很吓人。 连随后进来想要禀报消息的风一见此,也很是识时务的迅速遁了。消息可以明天再禀,小命只有一条,丢了可就不能娶丁香过门了。 还是让姑娘去应付吧。 主子也只有在姑娘面前才会化成绕指柔。 风一猜的不错,对上萧樱,凤戈虽然脸色还是有些阴沉,不过神情已经不见刚刚拉她回来时的戾色了。凤戈直接拦着萧樱到了一角的矮榻上,自己先落坐,然后扯了萧樱揽进怀里。 把萧樱整个人包在怀里似乎还觉得不够。 最后还把下巴垫在萧樱肩膀上,这才淡淡开了口。 “姓吴的太不知好歹了。”他是听完萧樱那番话,才突然震怒的。如果不是看在萧樱的面子上,他会把姓吴的小子碎尸万段。萧樱重用他是看得起他,可他非但不领情,还对萧樱心存非份之念。 就算他不敢想,他那个瞎眼娘想的可是挺多。 如果姓吴的小子知道轻重,果断反驳了吴母,凤戈还能高看他一眼。 可他最终竟然决定顺着其母的心意回抚阳,这简直就是火上加火。凤戈见过蠢的,可是蠢成这样的,他平生未见。 他替萧樱觉得不值,姓吴的小子可是萧樱悉心教过的,萧樱还和他念叨过,打算过段时间把姓吴的小子推荐给云驰,兴许那吴姓小子入了云驰的眼,能进刑部当个仵作。 “是啊,太不知好歹了。” “你打算如何收拾他?” “收拾他?为什么要收拾他?我刚才说了好聚好散,他想回抚阳便让他回抚阳便是。早晚有他后悔的一天,我这人向来是别人敬我一寸,我敬人一丈,他即选择在此时离去,我又何必为了他费心。五哥,我们不必理会他。”她是了解吴母的,人虽然不算恶,可是却很贪心。 等她看到将来的贾骏和缪骞,一定会悔青了肠子。 她想要银子,她给她银子便是,她要让她好好活着。 “等队伍会和后,便安排人送他回抚阳,吴母不是在信中要救命银子吗?我算了算,自己几个月吃穿用度,花了她大概二两银子,我十倍奉还。这事让去送吴文静的人说清楚,本宫还是很大方的。借一还十……至于旁的,让缪县令斟酌着办吧。他若真有本事,在县衙里当个仵作糊口也算是个铁饭碗了。” “阿樱,你太心软了。” “总归追随我一场,总不能别人想走,我便大开杀界吧。没必要,我只是有些气吴母,我何时说过要以身相报了?她还一幅看不上我的嘴脸……” “她这点虽然可恶,不过也算是慧眼。 姓吴的连正眼看你都不配。” “是,是,他不配。这世上只有五哥和我最相配了……” “你拿我和他比!” “不比,不比,五哥最好。五哥,我有点伤心……”萧樱语气一软,凤戈果然不再纠结怎么把小秀才碎尸万段。“才刚说不必在意他,怎么又伤心了?你不许伤心。”“好,不伤心。那五哥也不许生气了。” 凤戈勉强点了头。 决定派去送小秀才的人得选个尖酸刻薄的,得把他的精神如实传达到。 这一晚,小秀才自是没有合眼,第二天,凤戈等人再次悄无声息的潜回祭奠队伍。 凤戈重新穿上龙袍,萧樱也戴上了凤冠。 凤四殿下一脸苦哈哈的看着这对不负责的小夫妻!“你们终于肯现身了……若是再迟几天,我一定心力交瘁而亡。”每日呆在车辇中,虽然是龙辇,滋味也不太好受啊。还得时刻提防队伍出现什么意外,总之,凤璟这辈子都不想再有机会踏上龙辇一步了。 就算凤戈把皇帝之位拱手相送,他也不要。 谁爱要谁要,反正他对当皇帝一点兴趣也没有。 萧樱笑着安抚了几句,凤璟这人气性来的快,退的也快,很快便被萧樱说的这几天所看到的各处风景给吸引了。 他有些憋屈。 “我连幔子都不敢掀,生怕被人看出端倪来。你们倒好,又是骑马,又是宿营,又是吃野味……五弟,下次一定要带上四哥。” 凤戈点头。“好。”凤璟这才喜逐颜开的和萧樱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了下次旅行计划。 凤戈觉得自家四哥有些可怜呢。 等祭奠了先帝,他还得和龙辇‘相依相伴’。所以此刻就由着他缠一会阿樱吧,他暂时不拈酸。 凤戈悄声退了出去,第一件事便是安排人手送姓吴的回抚阳。 至于姓吴的仗着胆子提出想向萧樱辞行的请求,被凤戈毫不犹豫的驳了。 不知天高地厚,想见当朝皇后,他以为自己是谁?无知蠢货。 打发了姓吴的,凤戈这才觉得心情好了些。第二天赶到皇陵,帝后为首,在皇陵外摆了供品,祭祀叩拜。 跪在庚帝的陵墓前,凤戈的心情却很平静,他对庚帝感情不深。人的感情是两面的,你对我好,我才对你好。庚帝心里始终没他这个儿子,他心里庚帝这个父亲占的位置自然也不重。这些年庚帝在政事上无甚建树,更是把朝堂弄得乌烟瘴气的。 真正有本事的不得重用。 反而是那些阿谀奉承之辈被庚帝委以重任。 以至真志有才之人不敢露头,正义之士不敢开口。 他要扭转这个局面,还不知道需要多久时间。想到这些,他连给庚帝磕头都觉得多余。 好在帝后在前,无人能看到凤戈的神情。 祭奠过后,有礼部官员上前,涌讼了长长的祈祷文书。 萧樱听了个头晕目眩,没办法,古文太晦涩,再加上那位老大人几乎称得上抑扬顿挫的声音,听在萧樱耳中像催眠曲。 终于捱过了,仪式进入最后一项,由凤戈带头,祈求庚帝保佑凤氏皇朝风调雨顺。 凤戈脸色终于凝重起来,规矩的跪倒在长案前,萧樱如是。 然后凤戈一字一句的念出了祈福文书。 最后一句天佑黎民落下,萧樱听到凤戈小声加了一句。“……比黎民更重要的是,是我身边的长宁。凤戈以凤氏皇帝之名,请求所有神灵,佑我长宁。” 第七百三十八章 小冤家 第七百三十八章小冤家 萧樱觉得眼眶发热,要不是身后都是朝臣护卫,她没准会一下子扑进凤戈怀里。 怎么能对她这么好呢? 在这种时候,求神灵护佑的是她。 萧樱缓缓闭上了眼睛,无声祈祷。求神灵一定要保护凤戈,保佑他平平安安,保佑他一展抱负,保佑他一世顺遂…… 祭奠过先帝,队伍分成两部分。一队回转京城,一队前往天山祈福。 凤璟还以为自己一定会被赶回京城,因为云驰出京前玩笑似的说,放他出去玩几天,让他快点回去,刑部大把的公文正在等着他呢。凤璟其实没玩够,不对,他根本没捞到玩的机会呢。 凤戈倒好,带着萧樱玩了一路。 他则苦哈哈的替他遮掩。终于祭奠完毕,该前往天山了。 在分派回京的人马时,竟然没有理会凤璟,凤四殿下于是悄悄的往另一队移动。最终成功的把自己归到了前往天山的队伍中。 凤戈似有所查,往凤璟的方向看了一眼,最终却没有多说什么。凤璟松了一口气。 明明他才是哥哥,可在这个五弟面前,他怎么一点底气也没有。 回程的人马当天便动身了,前往天山的人马在此修整一晚,明天一早动身。 当晚,凤璟便被凤戈拎进了营帐…… 迎上凤戈的冷脸,凤四殿下心里戚戚然,心道哪有当哥哥的当成他这幅样子的,在兄弟面前腰都不敢挺直,明明告诉自己凤戈没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当了皇帝吗?再当皇帝他也是他兄弟啊。 可是…… “五弟啊。”最终凤璟还是一脸讨好的上前,心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反正他就是不回京,他想玩,他还没玩够。一回京城就有做不完的公事等着他呢。 凤戈轻轻应了,却没开口发问。 凤璟心里越发的不踏实了。 如果凤戈上来就数落他,他还勉强知道怎么应对,反正就一门心思的诉苦呗。说自己在京城这阵子太累了,想要歇一歇。缓几天,再缓几天他一定回京,料想凤戈也不至于硬来。 可是凤戈不开口,凤璟便不知道如何应付了。 他最怕凤戈阴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了。 还没开口,凤璟已经心虚的肝颤了。“五弟……我不是故意不回京的。” “哦。我知道四哥是有意不回的。” 凤璟:“……”这天还怎么继续聊下去,真不知道萧樱那丫头是怎么和凤戈相处的。这人简直气死人不偿命。“……确实不太想回。最近云大人给我安排的差事太多了,四哥都要累死了。五弟,四哥还不想回京。” “唔,那便不回去吧。” 凤璟惊诧的睁大眼睛,这么容易。 “真的?” “四哥若是想回去……”“不想,不想,鬼才想现在回去,你不知道如今我每天要看多少公文?看的我头晕目眩,偏偏云大人还在一旁说风凉话,说我一天看的还不及他一个时辰看的多。你说气不气人?”凤璟抱怨道。 “四哥一天看的确实不及云大人一个时辰看的多。四哥这都嫌累的话,不如我们换换。四哥来看折子……”凤璟一脸怕怕的神情。看折子?他才不看,别以为他不知道凤戈那御书房里折子堆成了小山。 云大人曾经唏嘘,说凤戈每天得花四五个时辰看折子。 四五个时辰才看了折子的冰山一角,也不知道那些各地朝臣怎么那么喜欢上折子?凤戈那么辛苦折子还余下那么多,换成是他,岂不是要被折子活埋。 凤璟一脸惊恐的摇头。“我不换。皇帝还是五弟来做,能者多劳。四哥……四哥以后回京乖乖看刑部的公文。” 凤戈似乎有些遗憾的点点头,凤璟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 “五弟,你这次是不是还打算和队伍分开走?” 凤戈挑眉,自己这位傻四哥似乎变聪明了。一见凤戈这挑眉的动作,凤璟突然福至心灵,他觉得自己猜对了。他脸上难免露出得意之色。 “我们提前说好,我可不帮你遮掩了。在龙辇里实在太无趣了,我想和你们一起。 我都好久没和五弟好好说话了……”凤璟心里更正,他一点也不想和自己这位冷面五弟说话,他想念的是温柔的长宁。 自从两人成亲,他想见长宁一面难如登天,他母亲天天在他耳边唠叨。什么长宁如今是皇后,见面得请安,得恭敬着,凤璟耳朵都快被唠叨出茧子了。 长宁就算嫁给了凤戈,如今贵为皇后,她也始终还是长宁。在凤璟看来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他以前如何,以后就如何,长宁不是那等迂腐之人,长宁也不会喜欢他恭维她。 “四哥既然这样想念我,不如今晚我们秉烛夜谈吧。”凤戈十分给面子的开了口,凤璟要哭了。想你开口时,你嘴紧的像河蚌。不想你开口时,你这么配合做什么?兄弟间的默契呢?见鬼的兄弟情啊。 “不,不用了……四哥好久没和聂炫,贾骏他们喝酒了,今晚想找他们痛饮几杯。” “如此,只得作罢了。以后再寻机会吧。” “好,好。以后一定有机会。”面对凤戈,比凤璟小时候见师父还要紧张。难怪他母妃说,他在凤戈面前,只会乖乖蜷成团。只要他不惹事,凤戈便不会为难他。 凤璟先前还不以为意。 想着他好歹也是当哥哥的,怎么会在弟弟面前那么没种。 事实证明,他母妃真有远见啊……凤璟抹了抹冷汗,临出营帐前突然想到一件事。这件事可是十分重要的。“五弟,你答应带上我一起行动了。” 凤戈眨了眨眼睛。 心道凤璟果然变聪明了,知道再三确认了。 他原想着让凤璟继续替他遮掩的,如今看来自己确实太欺负这位四皇兄了。罢了,由着他吧。 小秀才的离开让萧樱情绪不太好。有凤璟这个活宝在,兴许能让萧樱高兴点。至于队伍……凤戈当晚把几个心腹朝臣和护卫叫到自己的营帐中。 表示自己想要微服探查民情,太山之行又耽误不得,只得和队伍分开。 朝臣表示帝后私下行动不安全。不过护卫暗中得了凤戈授意,表示护卫会暗中保护帝后。 最终文官争不过带刀的护卫。只得急匆匆重新去安排行程,于是第二天上路,龙辇里便少了帝后,队伍依旧大张旗鼓往天山而去。 而凤戈和萧樱一行人早己悄悄离开了营地。 一行人站在一个小山包上,看着旌旗远去。萧樱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中斗志昂扬。“我们走……”她一挥手,身后的凤戈很是纵容的一夹马腹,马儿俯冲而下。 冷风拂面,带着春天特有的气息。 凤戈一马光先,身后是凤璟和娄柏昀,后面是贾骏等人…… 十几匹快马呼啸着往潼关方向而去。 潼关在京城西北的方向,天山在正西。所以他们得尽快找到证据,然后转道向南。 这次不同于前几天游玩的兴致了,路赶的有些急。 本想游山玩水的凤四殿下发现自己又上当了。这能看到什么风景啊?答一纵而过的风景。 他好机智!他已经机智的和自己一问一答了。 因为,策马扬鞭,他根本听不到别人的声音。 这时候他最羡慕的便是凤戈,怀里有个萧樱。抱着即暖和又能解闷。 马蹄足足跑了两个时辰,凤戈终于勒马,诸人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么急行军,大男人都觉得吃不消,萧樱能行吗?这是所有人担心的事情。 萧樱确实觉得有些累,主要是坐在马上滋味实在不舒服。就算有凤戈护着,她也觉得自己快被颠散架了。好在她这身子虽然弱了些,可是毕竟好吃好喝休养了挺长时间。除了有些头晕目眩,疑似晕马,别的还好。 凤戈眉头紧蹙。 他们时间不算宽裕。他和萧樱最终清算,如果快马加鞭,他们能有十余日查访的时间。 凤戈并不同意,不过萧樱坚持,他只能忍着心疼带着萧樱策马扬鞭。这丫头性子犟,虽然心疼她,可也得让她感受一下什么叫急行军。 别说她一个姑娘,便是他们这些大男人恐怕都经受不住。 不等萧樱开口。 聂炫已经冷着脸上前。“太快了,这么赶路人和马都受不了。”聂炫话音才落下,娄柏昀也一瘸一拐的上前。 所有人中,除了萧樱,就数娄柏昀身体素质最差了。 萧樱好歹有凤戈护着,娄相可没这等好待遇。他马骑的稀松平常。这么长途跋涉简直要了他的命。“我的陛下啊,臣实在……实在受不得这么急行军啊。简直要了臣的小命啊……”说完还不忘哎哟的叫嚷一番。看起来比萧樱还不如。 第三个露面的是风一。 丁香也受不了了。 和凤戈带着萧樱一样,风一带着丁香。 温香暖玉在怀虽然极美,可是看到心爱的姑娘白着一张小脸,一脸痛苦神情,风一只能硬着头皮来求情。 诸人看向凤戈,凤戈则看向萧樱。萧樱气的在心时大骂凤戈无耻。言语上说不过她,便故意这般行事。弄得好像她多无理取闹似的。 她只是提议走快些,能多留出些时间。不管做什么事,都讲究个规划。她多计划几天难道有错?凤戈便冷着一张脸,说如果能找到证据,一天和十天也没什么区别。如果找不到,便是一年半载也无用。 萧樱觉得他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凤戈便带着她疾驰了两个时辰…… 然后换来萧樱一身散架的感觉。“诸位放心,接下来我们慢点走。一边走一边打探消息。” 娄相大大松了一口气。 风一脸上也露出放松的神情。聂炫定定看了一眼萧樱,随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知道滋味不好受了?”凤戈冷着一张俊脸,心道聂炫这么急着上前做什么?难道觉得他会真的让萧樱受伤?怎么可能!他心里有数。 “是。五哥,我错了。”“知道错了便好,以后不能这么固执。什么都比不上你的身体重要。” 聂炫如今难道还惦记着他的阿樱! 凤戈心里这个酸啊。简直比吃了酸杏子还要酸。“……阿樱,你说月儿和聂炫……到底有没有可能?要不我直接给他们赐婚吧。”凤戈心想这真是个好主意。 皇命难违! 萧樱瞪他,她还在生气呢。遇事不好好说话,一个说不过就犯浑。 “就直接赐婚。只是不知道月儿会不会欢喜?” 这是凤月心会不会欢喜的事吗?这是两人相不相爱的事。这人……“你不怕月儿伤心,便赐婚。”哼,以为她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不就是聂炫脸色有些阴沉,二话不说便上前质问他吗? 他便以为聂炫对她余情未了。 她和聂炫之间有什么可了的情啊? 没情,需要了断什么?这个小心眼的男人。“朕是皇帝……”“皇帝又如何?皇帝就能只手遮天吗?皇帝就能不顾他人意愿恣意行事吗?哼。” 凤戈心想,皇帝自然能只手遮天。可他却不敢遮萧樱头顶那片天。 谁让他把小姑娘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好吧,是他的错,他蛮不讲理。“我是觉得聂炫年纪不小了,不该再蹉跎了。”萧樱心道这便是解释等于掩饰了,她倒是看着他怎么继续演下去。 “恩。所以……” “所以才想给他找个好姻缘啊。月儿可是我的亲妹妹。” “所以……”“所以让他当驸马?难道委屈了他不成。”凤戈越说越觉得自己简直就天下第一号的好皇帝。 上赶着把自己的亲妹子嫁给情敌。天下还有比他心胸更宽广的男人吗? “不委屈。是月儿委屈了。聂炫无权无势,如今只在我身边当个护卫小头目。实在配不上尊贵的月公主。” 凤戈:“……”明明是哄媳妇的,怎么好像越哄越糟糕。凤戈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了……“阿樱不气,五哥错了。”不管哪句错了,总之男子汉大丈夫,错了就要认。 “五哥哪里错了?”萧樱语气不善的问道。 呃……“哪里都错了。”认错贵在态度,瞧他态度多诚恳。 第七百三十九章 潼关至 第七百三十九章潼关至 萧樱瞪他,明明是九五之尊,如今越发的厚脸皮了。 “我也不是一定要逞强,而是觉得我们可以适当加快些速度,明明可以商量的事情,五哥却不管不顾的便来了这么一通急行军。这简直就是……就是无理取闹。” “好,五哥无理取闹,阿樱不气了。” “我本来也没生气,就是觉得五哥有些不讲道理。”萧樱自觉是个大度的姑娘,这点小事还不值得她生气。 凤戈心道你那双眼睛都快瞪成葡萄仔了,还不气?不过他也不会傻到在此时反驳萧樱,萧樱最近因为那个姓吴的本就心情不佳,他是心疼她啊,所以想着继续放慢行程,大不了让那边等上几天,反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要愁也是礼部那几个官员发愁。 可是萧樱却坚持不能误了祈福的吉时。 看起来倒比他这个皇帝还在意。明明是来自一个不信鬼神的世界,却比他这个土生长的凤家人还要在意这些。吉时不吉时的在凤戈看来并不重要,百姓日子过的好与坏,得看他这个皇帝是不是个好的。 如果他是个昏君,百姓哪有好日子。 两人话不投机,于是凤戈索性一气之下策马扬鞭,足足跑了一个多时辰才觉得消了气,然后就赶忙来给萧樱赔罪了。 “好,都是五哥的错。” “认错认的倒是痛快,可下次遇到这样的事,还是固执己见。凤五殿下,凤帝,五哥……你便不能改一改你这脾气。”萧樱叹气,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下次遇到这样的事,两人还是得吵。 不过打是亲骂是爱,不吵不骂不热闹,萧樱其实没太往心里去。 反倒是凤戈不管不顾赶路的行为,让萧樱彻底冷了脸。 如今凤戈赔着笑凑到近前,便是有天大的不悦也被他这幅厚脸皮给消磨掉了。这个男人啊,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他,所以她才会来此。她是来还债的!一定是。 “恐怕有点难。下次……我便是应了你,下次恐怕还会惹你生气,阿樱,抱歉。” “算了,我也不是不知道你这脾气。虽然在外人面前冷着张脸,可还算是和气。不过一旦遇到你坚持的事,就算是打杀一场,你也会坚持的。其实我脾气也不好,明明可以好好商量的,却偏要冷了脸。五哥,你别生气。”凤戈原本确实心里有点余气。可被萧樱这么柔柔软软的唤了声五哥,心里那点气一股脑的散了。 他和她有什么好争的。 她说怎样便怎样便是。何必惹她生气。 萧樱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他非但不领情,竟然还凶她。 这么一想,凤戈觉得自己太恶劣了,简直是个浑蛋。 “是我不好,以后绝不惹你生气了。”凤戈后悔了,真后悔了,萧樱身体本就不好,若再生气,岂不是雪上加霜,他还想她生生世世陪着他呢。“我也不好,五哥,以后我们不吵架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好不好。” “好。”凤戈温和的把萧樱圈在怀里,轻叹一声回道。 明明是他的错,最后还是他的小姑娘用哀求的语气劝他以后不要吵架,凤戈心里沉甸甸的,这么好的姑娘,他何德何能啊。 两人恢复如初,诸人松了一口气。 两人这一闹别扭,大家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的打鼓,这两位哪位都是主心骨,两个主心骨好好的,他们这些人才能安心。一旦出了问题,他们便有种天崩地裂之感。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稀奇,连最晚加入的娄柏昀也是如此。 按理说一个姑娘,实在很难让人觉得缺她不可。 可是萧樱却能让大家离不开她。 她只是静静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只要她在,整个气氛似乎都有些不同。 这一路上大家几乎屏息,如今终于能缓缓吐出一口气了。娄柏昀越发觉得自己以前目光太短浅,谁说世上没有奇女子,他们这位皇后娘娘便是当世奇女子。 能把年轻的凤帝收拾的这般服帖已经够让人叹为观止了。 要知道外面对新皇帝的传言除了他无人可比的相貌,便是他那臭脾气了。 可是他那脾气在萧樱面前,似乎永远不会发作。反而被萧樱温婉的性情所影响,整个人也透着几分闲适,少了几分戾色。 “大家辛苦了,先歇歇,一会上路后我们放慢速度。尤其是娄相,累坏了吧,一会让缪骞给你捶几下,松松筋骨。” 萧樱含笑说道。 娄柏昀赶忙道谢,心道如沐春风,真真如沐春风啊。 什么疲惫不适简直一扫而空。娄相一直觉得美人便该美的倾国倾城,脸蛋该万无挑一。此时却突然觉得,萧樱这样的,才配以‘美人’二字冠之。 那些脸蛋美的,如今想来竟然觉昨乏味极了。 “娘娘也辛苦了。” “我不累,我有凤戈护着。” 天下能直呼皇帝名讳的,也就只有萧樱一人了。 而且叫的坦然,让听到的人都觉得,本就该如此称呼。帝后之间,像是庚帝和齐皇后,他们就以陛下和皇后互称,透着股相敬如宾的矜持。 可是萧樱和凤戈,这对帝后与众不同。凤戈会唤她阿樱,冷冷清清的声音唤出阿樱两个字,透着股异样的温和。而她在人前直呼他凤戈,又带着几分被纵容的小姑娘的娇憨。 娄柏昀觉得这一路看的最多的便是帝后的恩爱的,看的他心生羡慕,都想回去也讨房媳妇了。 只是世上如萧樱这般的姑娘,恐怕难觅。 “娘娘这是在下官面前明目张胆的显摆啊。下官孤家寡人一个,娘娘这简直就是拉仇恨。” 和萧樱混的久了,娄柏昀知道萧樱是个挺和气的人。所以在她面前说话也越发的没大没小,萧樱果然不生气,笑呵呵的回道:“羡慕你也快讨房媳妇,看中哪家姑娘了就告诉我,本宫替你做主。” “……还是算了。姑娘家娇娇滴滴的,下官实在不会哄。还是追随着陛下和娘娘做大事要紧。” “娇滴滴的才是姑娘啊。娄相难不成喜欢五大三粗,不用你哄的那种?” “娘娘,您饶了下官吧。下官再不敢打趣您和陛下了……” 萧樱这才笑着住了口,别人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各个指着娄柏昀笑的开怀。 赶路的疲惫一笑而空。 接下来的路程果然放慢了,凤戈和萧樱在前,凤戈任由马儿慢悠悠的走着,他一手拉缰绳,一手揽着萧樱。 偶尔还会把缰绳塞到萧樱手中,让她替他掌管着。这时候萧樱就会很紧张,顾不上凤戈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他喜欢看萧樱手忙脚乱的小模样,平时小姑娘总是一副稳重矜持的模样,也只有这时候才会露出几分小姑娘的慌乱。 凤戈一手揽着萧樱,一手指着旁边的风景轻声在萧樱耳边说着。 萧樱一个耳朵在听,还得分出另一只耳朵去看马。生怕惊了身下的马,她骑车还需要有人抱着,让她策马……她简直要疯了。 简直是冰雪两重天啊,凤戈呼出的力气让萧樱忍不住的红了耳朵,而心里又紧张的盯着手中的缰绳,萧樱觉得自己简直要分成两个人,一个红着小脸一脸娇羞,一个双手叉腰,指都会凤戈大骂奸邪。 终于,凤戈高抬贵手重新接过了缰绳,萧樱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凤戈一句话,险些让萧樱摔下马去,他说……他说:“阿樱,你腰真软。” 刚才她那么紧张的操纵马,他却在那里胡思乱想……萧樱猛的往后一靠,凤戈一声闷哼。眼前一花,鼻子发酸,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小丫头胆大包天,竟然敢偷袭他。 萧樱一撞即走,毫不拖泥带水,坐直身子,一幅正经八百的神情,可唇角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凤戈突然就觉得自己这下疼的还算值。 终于逗得他的小姑娘开怀了…… “坏丫头。”凤戈两只手环着她,重新把她揽进怀里。“谁让你使坏,明知道我连马都骑不好,还把缰绳交给我,不怕惊了马……” “不怕,这马可是我自幼养的,如今只让你和我骑。它机灵的很,绝不会把你摔下马去的。” “就算这马听话,你也不能……不能这么胡来啊。也不怕人看到笑咱们。”“谁敢笑?谁敢笑朕绝不轻饶。”凤戈回首,诸人抬头望天,他们没看见,没看见帝后打闹,也没看见皇帝被皇后娘娘撞歪了鼻子。没看到啊没看到。 这人,萧樱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 总能在气过她后又迅速哄她好,萧樱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 故意逗她,然后哄她,而且乐此不疲。 接下来几天速度不算快,萧樱和凤戈兴致来了,偶尔也会策马飞奔一会。 有时候天气不好,或是萧樱露出疲惫之色,便歇上半日。 就这么快快慢慢间,诸人离潼关越来越近了。离潼关越近,那种苍凉孤寂的感觉越甚。 连向来爱闹的缪骞神情都凝重起来,他们不再分散而行,而是几骑并行,萧樱依旧在凤戈怀里。这成了她的专属位置。翻过一坐不算高的山,诸人勒马。娄柏昀抬手遥遥指向远方。 视线的尽头,隐约可见一坐城池。 只是别的城池都有股生气,而远处那坐城似乎整个笼罩在一层雾气中,显得即孤寂又冷硬。仿佛它已经立在那时千年万年…… 潼关城。 到了……诸人心中五味杂陈,有松了一口气的,也有猛的提起一口气的。 萧樱心里倒是没什么太强烈的感觉,只是觉得……觉得离真相近了些。她有种感觉,这一趟,他们一定能查到一些东西,一些耸人听闻,甚至让人毛骨悚然的消息。 希望,不要太悲怆。 “那便是潼关城了。”不必娄柏昀说,大家都意识到了,那便是此行的终点了。 凤四殿下和缪小公子策马上前,这两人一路上结成了牢固的联盟,因为性子差不多,两人颇有种相见恨晚之感,商量着回京后结拜呢。 “那便是潼关?我倒是听阿骞说了些……我们这趟是来查潼关那几千失踪的百姓的……可是五弟,都这么多年了,怎么查?” 是啊,怎么查?潼关城如今就是个死城。城里别说人了,恐怕连只老鼠都没有。老鼠也得吃饭啊。他们身上虽然带着干粮,可只要想着要进入那么一坐死城,凤四殿下就觉得毛骨悚然。他不是胆小,他是……是心里发毛。 他胆子其实很大。 并不怕那些鬼鬼神神的,他一个人敢深夜去坟地逛荡几圈。 可是这潼关城,虽然只是远远看着,却让凤四殿下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实在是……感觉不太妙啊。 “先进城。我们仔细查查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然后分成几队,四散去打探消息。不管能不能打探到有用的消息,约定时间一定要回来。” 凤戈迅速安排。 诸人点头。 护卫们不声不响的率先策马而去,他们先去探路安营。 凤戈示意诸人歇息片刻,他抚着萧樱下马,轻揽着萧樱往树下走,一只手还不忘替萧樱轻揉着腰,长久骑马,自是腰酸背痛,他皮糙肉厚不觉得有什么,萧樱细皮嫩肉的,这几天都是靠凤戈的按摩来给缓解的。 萧樱被伺候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 倒是风一等人看了,齐齐抬头望天。 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望天。 凤戈扶着萧樱坐到树下,把水囊递给萧樱。 萧樱接过,缓缓抿着清水。累自然是累的,她这身子骨委实不太强壮。可心里却有种恣意的舒服感觉。外面天大地大,她终于有机会看到。这里的风貌和现代全然不同,那种古朴的,原始的美景让萧樱流连。 一边感叹造物主的神奇,一边又感慨命运这东西…… 虽然庚帝二十年旧案查起来一定困难重重,可是萧樱相信,事在人为。 只要发生过,就会流下蛛丝马迹,并不会因为时间而泯灭,它在那里,只是需要她找出来。 第七百四十章 猜测 第七百四十章猜测 萧樱对于一坐所谓的死城的认知来自于影视。 她看过很多末世电影,里面勾勒的场景已经够让震撼的了。可是身处真正的‘死城’,她才意识到,电影终究是电影,再震撼的场面也不及自己身处其中。 潼关城墙很高,站在巍峨的城墙下面,萧樱觉得自己渺小的简直像个需要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孩子。 她努力仰着头,看着虽然破败但依旧巍峨的城墙,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这坐城当年的繁华。 五千人的城镇,在凤氏治下几百个镇子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可是真的置身城门前,萧樱才真正有了‘城镇’这个隐约的概念。 可能是因为靠近河边,空气湿润之故,潼关城用石块夹杂着碎石堆砌的城墙。 所以虽然饱经沧桑,依旧巍峨挺立。木制城门却已经腐朽了,倚着城墙半张着,像怪兽的半张的口。 冷风拂过,带着几分水气的空气扑到萧樱脸上,让萧樱脑子猛的一清。诸人和她神情大同小异,只有凤戈,面上不见什么异色,只是静静的立在萧樱身边,一只手虚虚扶着萧樱,是保护者的姿态。 “走吧。”最终,男人轻声道。随后毫不犹豫的拥着萧樱迈步,一头扎进了那半张的城门。 即是‘死城’,街道自然破败,屋舍林立,街道透露着一股阴森的死气,虽然头上日头高悬,正是晌午。可是萧樱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下一刻只觉得手腕一暖,却是凤戈大手将她的小手包进掌心。 “别怕。”凤戈轻声说道,萧樱摇头。“我不怕。”她不怕,她本也不是胆小的性子,再说身边这么多人。何况还有他…… 他是不会让她有事的。 他会永远挡在她前面。“……潼关这个地方,以前只从奏折中窥见几次。只说紧邻潼江,那潼江水流滩险,几乎不能行船,所以是道天堑。本是条汹涌长河,却不能捕鱼航船,所以这里显少有人涉足。潼关百姓自给自足,代代在这里繁衍…… 所以虽然有些闭塞,却也是个挺热闹的小城。看其街道便能看出几分从前的繁荣来…… 街道足有三丈宽,能让三辆马车并行。 房舍错落有至,建的十分讲究。这地方,不管是城墙还是屋舍,建的竟然也不比那些大郡差。” 娄柏昀说完轻叹一声。 “我还从没见过这样修城墙的!看起来真的挺气派。”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见……城墙修的这么结实,便是外敌攻来也能固守数月。那么问题来了,潼关百姓去了哪里?” 贾骏的问题让诸人沉默了。是啊,潼关几千百姓去了哪里? 云驰曾经为此质问过谢吉信。谢吉信口风很紧,直言自己当初自己来潼关赈灾,做的也是和所有官员一样的事。发放赈灾粮食和款项,并没有做什么多余之事。至于潼关几千百姓的去向,谢吉信直言并不知情。问起庚帝二十年时殿上庚帝为何直呼潼关百姓是刁民。 谢吉信说他也不知。 想要问实情,只能去找死了的庚帝了。因为天下只有庚帝一人知道实情。 平常小人模样的谢吉信,这次嘴巴却紧的让人佩服。 云驰对他用了刑,也没能翘开。 所以当年的事,必定十分要命。所以谢吉信才能做到守口如瓶。 “主子,我们要怎么查?”当初计划的是分成几队,诸人还以为多此一举。想一个小小的潼关城能有多大?还至于分散行事。如今看来凤戈十分有先见之明。这城镇大的一眼望不到边。如果城里藏着个活人……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可如果还有活人?吃什么喝什么?整个城镇看不出丁点活人的迹象。 “按原计划行事。把潼关化成几块。我们大家分头去找线索。线索不一定是活人,也许一本书,一件衣裳……总之,大家仔细些。” 萧樱井井有条的安排着。 和大家说了下证据的范畴。 诸人点头,只是对于能真的找到线索,都不报什么希望了。 因为整个城真的是死气沉沉。 就算是当年侥幸逃脱之人,恐怕也不会长久留在这里的。 最后凤戈开口吩咐:“都听姑娘的吩咐行事。线索这种东西不会主动跳出来,它需要你们去找。仔细些,多动动脑子。尤其是风一你们几个……” 被点名的风一摸摸鼻子,心道自己这一路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可是没法子啊,谁让他第一次和丁香共骑。 心爱的姑娘的怀里,难免喜形于色些。 风一凝神点头。“是。” 凤戈挥了挥手,按着原先分好的队伍,诸人四下散去。 萧樱和凤戈带着风三和风四。 贾骏和缪小公子,娄柏昀是一组。 聂炫和风一,风二一组。 凤璟拉上几个护卫也要充当一组。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找到线索。 诸人往四个方向而去。 凤戈拉着萧樱缓缓走在街上,风三风四外加几个护卫静静跟着两人身后。 “五哥,这里实在太大了。要想到找蛛丝马迹着实不易。”最好的结果是找到一个幸存者,可是眼下看来似乎并不容易。就算是有幸存者,恐怕也会闻声而逃。因为当初发生的事,让他们成了惊弓之鸟。 “其实也不难,我们先用笨法子粗粗走一遍,然后再挑几个重点的查一查。事情过了这么多年,要寻到有用的东西自然不易,可既然来了,总要找些东西再回去。” 有护卫负责安营,有护卫负责粮食供给。 他们这些余下的分成了四队,由城镇中心往四周辐射着寻找。 “恩。事情过了太多年了,能找到什么的希望不大,最好的可能是找到幸存者。” “……可能,也并不难。”凤戈突然开口说道。萧樱惊讶的转头,只见凤戈正望着一个院子。顺着凤戈的目光,萧樱看向那个破败的小院子。 院门已经没有了,能看到院中杂草丛生,这里街道用的石块铺路,所以还能辨清路线。 可是小院中杂草却已经有人高了。 而且枯黄的,反绿的相杂。 看上去就是个数年未有人踏足的荒废院子。可是凤戈却盯着这个院子说,也许能找到幸存者。“五哥,那里有什么不同吗?” 凤戈摇摇头,并没有细说,拉着萧樱继续前行,最后选了间临街诉铺面领着萧樱推门而入。 这是间成衣铺子。 虽然地上的桌上都有厚厚的灰尘,可是还能看到衣橱里挂着各色的衣裳。只是衣裳都失了原本的颜色,挂在那里夜里乍然看到,恐怕得把人吓个半死。 凤戈挥挥手,风三和风四上前屋里屋外的翻看一番。 “主子,姑娘……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后院饭桌上还摆着饭菜。可见主人离开的很突然……” “属下去了主人的寝室。寝室被褥铺的很齐整,箱子柜子也不见翻看的痕迹,看起来像是主人只是突然出去一下,很快便会回来,并不像逃难的样子。” 当初潼关发生水患,如果奏折上所言所实,潼关一间成衣铺子里难道不该被翻的乱七八糟吗?主人若是离开,难道还会在饭桌上摆好饭菜。离开前连细软都不收拾吗?所以,不是逃难,而是偶尔或是突发了什么情况,让这里的主人觉得不必带上细软。 “去附近看一看。” 凤三和凤四点头,带着护卫四散开来。 凤戈则领着萧樱退到街道上。 街道上好歹看着还整齐些,至少没有野草没腰。 萧樱打量四下,仿佛置身末世。僵尸片看多了的后遗症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担心随时会有僵尸扑上来咬她一口。 好在这里只是异世,不至于上演末世危机。 萧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凤戈时刻关注着她,自然也发现萧樱的紧张和放松。不由得侧身问道:“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曾经看过的电影。电影我给你讲过的……就是拿机器拍下来,然后放给所有人看的戏。我们那里有各种各样类型的电脑。有一类便是在这样的场景中拍摄的。 叫末世。 会有各种病毒……反正是个让人绝望的场景。” “末世……最后的世界吗?倒挺贴切的。这里就是那几千百姓最后的世界。阿樱,我的感觉非常糟糕。” 凤戈轻易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在萧樱看来,凤戈是那种就算身处绝境,也抱有希望的性子。虽然他冷面惯了,可是冷面下藏着的却是颗永不言败的心。连凤戈都这样说,萧樱觉得心情异常沉重。 这里的气氛已经够糟糕了。 偏偏正午的日头却突然隐入云层,随后远方一道惊雷…… 凤戈蹙眉,风三闻声而归。有些担心的请示凤戈怎么安排。 他们虽然搭了帐篷,可如果下雨……恐怕帐篷里不是长久容身之处。 “找间干净的院子,快速打扫一下。”风三领命,带着人风风火火的去收拾了。 风三最后选了间粮食铺子。 里面的粮食自然早就风干了,很多储量的柜子都被老鼠咬出了洞。 护卫们迅速将空柜子码在一旁,清出一大片空地里。酒井水,扫去尘土,然后又搜罗了桌椅,等滚雷逼近,春雨落下时,他们已经成功避进了屋子。 风三一脸庆幸。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难道真的是因为这里离龙王爷近……” “当着主子的面,说什么龙王。就算真有龙王,有咱们主子在……龙王也得退避三舍。”两人简直活宝组合。 凤戈只当不闻,赶路寂寥,有这么几个活宝挺好的。 平日活宝第一名被缪小公子占着,如今缪小公子不在,终于轮到他们发挥光和热了。 好在护卫随手带着器具。 也不知道风四什么时候去烧了锅热水,茶在玉白的茶盏里翻滚,晕出淡淡的茶香。闻着这茶香,萧樱自从进了城便一直沉甸甸的心肝似乎缓缓落了地。 “春雨贵如油。是好兆头。” 凤戈向来不信这些的,可见萧樱小脸神情凝重,竟然破天荒的开口劝道。 “恩,五哥说的对,是好兆头。也不知道娄相他们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他们,一各个都是人精。淋不到他们。” “我们来归纳一下消息。数年前的一天,正在吃饭前……我猜有八成是午饭前。突然发生了什么事,以至百姓突然离家。只是这件事在他们看来并不算严重,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收拾细软。甚至饭菜还摆在桌上。也就是说明,这事情发生的有些急,而且百姓们觉得很快便会回来。就像……出门看下热闹。” 凤戈点头。 “不是传说当年潼关大灾吗?说是潼江泛滥。冲毁了数亩粮田,以至潼关百姓饥寒交加……所以朝廷才让谢吉信前来赈灾。可我们连看了几家,看不出丁点灾情。每家桌上都摆着饭菜。像是成衣铺子,粮食铺子这种地方,桌上甚至摆了五六种菜式。刚才风三说那个杂草丛生,看起来贫寒的人家,桌上也摆着两道菜。我实在难以想像大灾之年,家家桌上摆着数道下饭菜。” 所以当年那场大灾……到底是真是假? “你的意思是,当年潼关发生了什么。先帝派谢吉信以赈灾之名前来,可谢吉信做的并不是赈灾之事。” “可朝廷又确实拨了粮款。” 这才是让人存疑之地。如果并不是真的发生大灾,这些粮款最终去了哪里? 谢吉信便是胆大包天,也不敢私吞赈灾粮款。 还有便是庚帝知不知道内情? 是谢吉信瞒报?还是庚帝授意?这些都随着庚帝西去而成了悬案。这世上,恐怕只有谢吉信知道真相了。 可谢吉信那张嘴,恐怕很难翘开。因为一旦他开口,等着他的恐怕比刑场更凄惨,可能会让他遗臭万年。 所以他这次才难得像个男人,硬生生挺过了酷刑。“等着他们传消息回来吧,我想……当年潼关灾情为虚,为了一些不知的内情掩人耳目恐怕才是真相。” 第七百四十一章 线索 第七百四十一章线索 这个话题听在萧樱耳中只觉得沉重异常,她现在根本不敢想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人,或许他们正和妻儿享受着天伦之乐,或许妻子正温了酒,男人和老父亲刚刚执杯。可是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却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他们甚至来不及回家收拾细软,便莫名其妙的出了事。 这事听起来太过玄妙,若放在现代,恐怕要各种外星梗了。 外面大雨哗啦啦下着,屋中萧樱靠在凤戈身上半睡半醒,护卫们站在面朝外面站在门边,力求达到不该看的不看。 帝后的感情这种有深度的问题不是他们应该知道的。突然一道惊雷,把昏昏欲睡的萧樱一下子惊醒了。 凤戈迅速将她揽在怀里。“不怕,五哥在。” 萧樱甚至还没回过神来,凤戈已经把她紧紧包在怀里了,还能腾出一只手把她另一只耳朵捂上。萧樱:“……”她真的不是三岁。 就算她小时候,爸妈也没这么滴水不漏的护着她,仿佛她是个琉璃娃娃。萧樱直起身子,凤戈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神情平静,这才放下心来。“饿了吧?我让护卫准备饭菜了,很快就好。” 萧樱摇摇头。“时间还早,不饿,这种时候便别让护卫费力了。等雨停了再准备也不迟。” “傻姑娘,百姓们总喜欢说吃饭皇帝大,听来填饱肚子这种事比我这个皇帝都要重要。护卫早有准备,不算麻烦。” 凤戈话音才落,风三已经端着个托盘从后门转了进来。因为临街的铺面,后面多是店主自住,所以厨房寝室一应俱有。 “主子说的是,我们当护卫的,就得做到临危不乱……不管到什么时候,也得把主子服侍的周周到到的。主子,姑娘,请用饭吧。” 竟然真的有热饭热汤,萧樱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不知道风三他们竟然还把米菜带在身边。迎上萧樱疑惑的目光,风三十分得意的笑了。明明他才是被主子分派给姑娘的,可是风一总是越俎代庖。 凤戈淡淡扫了一眼风三,风三立马乖乖收了得意的神情。恭敬的将饭菜摆好,再次退回到门前望天。 心中感叹还是姑娘温柔啊。 主子那眼神……好像要吃了他似的。 关键是风三压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哎,护卫难为。 萧樱胃口欠佳,不过这种时候,这个地方,能吃到热饭热汤已经像做梦了,她还是逼着自己吃了半碗饭,看着凤戈缓缓展平的眉头,萧樱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不管这里发生过什么?不管他们会查到什么东西,她都只能接受。 既然事实无法改变,她能做的唯有让自己平静下来。 平静的接受即将发生的事。 两人用完饭,风三又凑上前来。“属下已经将后院的客房收拾出来了。家俱虽然破旧了些,便勉强还能用,委屈主子了。” 凤戈摆摆手,对于风三这只花孔雀,已经懒得奉送眼刀了,反正他也不明白。弄死他他甚至还要一脸迷茫的问为什么。 虽然被斥退了,不过风三很高兴,至少主子没送他眼刀子了。这说明他做事越来越合主子心意了。 天渐渐黑了,雨却还是没有停下的迹象。凤戈索性便拉着萧樱回了寝室。 果然如风三所说,寝室虽然破旧了些,可是风三应该已经极尽所能布置了。被褥是干净的,应该是风三等人随手懈怠的。桌子上铺着一层有些掉色的新桌面,应该是从绸缎庄的库存里翻出来的。 屋子虽然破旧了些,但风三认真收拾过了,地面桌椅擦的很干净,在这样的地方,能有这样栖身之处,对萧樱来说已经是出乎意料了。“风三这小子,做事还算稳妥。”一直放冷刀子的凤戈终于冷着脸给了这样一句评语。萧樱轻轻一笑:“你这人啊,做什么冷着一张脸。风三那人性子如此……平常有缪小公子在,还显不出他来。如今缪小公子不在,他自然要在你面前多蹦跶几下。这不是很好吗?你这么闷,身边养几个这样的护卫才能互补。” 凤戈的回应是一声冷哼。 在他面前闹腾便罢了。 在萧樱面前也这么显摆,该罚。 萧樱眼中只能有一个他,别人都不能往萧樱眼前凑。 年轻的凤帝实在没脸把自己这些想法如实相告,所以只能冷哼一声做了终结。 简直洗漱过后,二人准备就寝。临睡前,凤戈终于给了句更加中肯的评语。“一路风餐露宿,这里还算不错。”如果风三知道,想必会欢快的跳上屋顶。 只是凤戈是绝不会当着他的面夸他的。 本来就够闹腾了,再夸他一句,岂不要翻天…… 夜里雨竟然越下越大,伴随时滚滚的雷声。萧樱睡的不太安稳,每次她半睡半醒间,都有只手在她背后轻轻抚着,萧樱便很快又沉沉睡去。 连雷声似乎都离她越来越远了…… 第二天萧樱睁开眼睛的时候,凤戈已经不在了,而且显然已经起身很久了,他躺过的地方已经没有丁点温度了,萧樱赶忙起身穿衣洗漱。 走出寝室便看到风三等人正在急急收拾着什么。 见到萧樱,风三有些急切的上前。“姑娘,昨天的雨下的太大了,今天一早属下派人去潼江边上查现,发现水位涨的太快了,一早主子便吩咐,让我们收拾行装,先退出潼关城,在城外寻一处高地安营。” 萧樱点头。“凤戈呢?” “主子带人去江边了。” 去江边? 风三善解人意的解释道:“水位一涨,把江边一些地方淹没了。主子有些不放心,所以要亲看去查看一番。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姑娘先用吧。主子吩咐不必姑娘等他。” 风三鞍前马后的服侍着萧樱。 一边还不忘指挥着护卫收拾东西。 眉飞色舞的模样,一幅终于扬眉吐气升了管事的得意模样。 萧樱一直奇怪凤戈那样的性子,怎么养出这么几个性格奇葩的护卫…… 萧樱吃了早饭,凤戈也回来了。他身上衣裳半温,风三又赶忙张罗着给凤戈更衣。 被凤戈毫不留情的用眼刀子问候了,风三灰溜溜的退了下去,萧樱亲自服侍着凤戈换了衣裳。不等退后,便被突然转身的凤戈一把拉进了怀里。 “阿樱,我有些难受……” 萧樱伸出手,温柔的反拥着凤戈,随后才轻声问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凤戈沉默半晌,最后才似有若无的轻轻嗯了一声。 凤戈不开口,萧樱也没有追问。屋外风三吩咐护卫们装车的声音偶尔传进屋中,让屋中几乎凝滞的空气缓缓流转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五哥,我们活着便要往前看。” 凤戈似乎点了点头。 萧樱看不到他的脸,只感觉他轻轻靠着她。 “……昨夜暴雨,潼江水位大涨……有些被淹没在湖里的东西被冲了出来。” 萧樱心中一紧,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可还是轻声问道:“什么东西?” “尸骨。”而且不是一具,也不是十具百具,是很多……多的数不清。猜测被证实,萧樱反倒长长吐出一口气。也许这便是他们一行要找的证据吧。 “所以那几千潼关百姓,最终的结局是葬身水底?” “是。” 这是最可怕的结果了。凤戈也不是没有设想过,可是人本能的还是希望任何事都能有个好结果吧。 可是最终让他失望了。 “我看这雨快要停了,兴许这雨不是龙王爷发威,而是潼关百姓们的冤魂在流泪呢。” “恩。” “五哥,其实你心里早就有了猜测是不是?”“是。”“我其实也隐约想到了,几千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不管是逃难还是像传言说的真的渡过了潼江投奔了敌国。都有说不通的地方。” “……因为没有幸存者吗?” 凤戈轻声问道。 萧樱轻叹了一声点点头。“是啊。几千人……全部罹难的概率有多大?就算是突然间潼江决堤,也总有几个幸存者。上次云大人派人来附近查探过了……至于渡江避难?总有些故土难离的。几千人不管决定做什么,都会有分歧,分难达成统一的意见。所以,我一直觉得他们不在人世的机率是最大的。” “你没有提起过……” 凤戈声音闷闷的道,虽然早有预料,可是这样的事真的发生了,心神难免震荡。 凤戈不愿回想站在江边,看着翻滚的江水将那些骸骨从湖底卷起,然后呼啸着冲往岸边。 本就汹涌的潼江水,似乎更加狰狞了。他虽早就猜到或许和潼江有关,因为娄柏昀那个所谓的消息,也是因为这些不声不响消失的人,似乎只有进了江里才能做到如此无声无息。 可那时几千人…… 发生了什么会让他们最后葬身江底! 凤戈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回京城,然后把谢吉信押到江边,让他看一看这翻滚的满江面尸骨。 可是不能。庚帝二十年旧案,将会永远是个谜。 绝不能暴露出去,绝不能。 凤戈心神有些动荡,好在有萧樱在,他的小姑娘此时像定海神针,牢牢的定住了他的心神。萧樱处事的镇定此时也成了凤戈的定心丸,所有的慌乱很快被他压下。 他让风三去通知另外三队的人,不必再找了,线索……自己出现了。 就像萧樱所说,只要发生的事情,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只等他们去寻找。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一场春雨,冲出了潼关镇满城百姓的冤情。 “一会雨停了,我们再去江边看看,这么多年了,尸骨早已腐朽。可有些证据还是会留下的。有的时候,尸骨也会开口。” “本不想让你插手的,只想让你当我的小姑娘。” “说什么傻话。我本也不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你知道我是占了便宜的,哪有占了便宜不付出什么的道理……我不怕,别说一些枯骨了,便是腐尸我也不是没验过。五哥,不必担心。”他自然知道这些,在抚阳镇时他可是亲自跟着她去过义庄验尸的。 可此一时彼一时。 那时候他对她来说,只是个胆子有些大的姑娘。 而此时,她是他的命。他的心肝,他自然护周全。 “还是有个疑问……我不是看不起谢吉信,我实在不相信他有这样的魄力。一口气杀几千人?两军交战,这等于被屠城了。” “可能是谢吉信动的手,可绝不是他一人能决定的……阿樱,我心里的预感不太好。” 萧樱也想到了,庚帝。也只有庚帝能下这样的命令。 可是为什么?庚帝那句‘刁民’到底有何深意?因为都散在这个城里,所以娄柏昀和聂炫他们来的很快,诸人到时,凤戈和萧樱看上去十分镇定,并不见异色。 风三已经大概将事情说了。 娄柏昀脸上神情凝重,聂炫本来就是张冷脸,此时整张脸几乎淬了冰,冷的让人退避三舍。 “主子。怎么会这样?” 娄柏昀难以置信的问道。几千人……几千人……不是个小数目。怎么会全部葬身江底!“朕也不知。” “是谁?是谢吉信?”缪小公子红着眼睛问道。 “动手的可能是他,可是……”娄相欲言又止。事关先帝,娄柏昀不敢随便揣摩,可是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可能。潼关不知为何触怒了庚帝,以至庚帝大怒,然后暗中让谢吉信处理。这便是最终和处理结果。 这样的推测虽然异想天开,可是似乎这是唯一的,也是最顺理成章的真相了。 “先不忙着猜测,总要去亲眼看一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不可追,可我们要弄清楚,那些人为何最终葬身江底。他们是被人愣生生赶下河的,还是死后被扔下潼江。一切……言之过早。” 萧樱的意思很明白,不要胡乱下结论。 哪怕真相如此……也不能……屋中诸人,除了缪小公子和凤四殿下,各个都是人精。闻言应诺。 第七百四十二章 地狱 第七百四十二章地狱 贾骏拉着缪小公子,给了萧樱一个他搞定的神情。 凤戈则看向凤璟。凤四殿下觉得自己做了个好长的梦,梦里的景致……即美好又吓人。沿途的风景自然是极美的,和这些兄弟相处自然也是极融洽的,他还结交了几个新兄弟。约定回京后要结拜。 他和缪骞过招,两人在树林子里窜上窜下,他轻功大有精进。 风戈教了他很多道理,他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不过只要是凤戈告诉他的,他都记在心底。 打算找机会和萧樱请教一番,萧樱讲话可比凤戈直白易懂,他那个五弟偶尔喜欢故弄玄虚,以欺负他为乐。 他还想…… 他列了一百条回京要做的事,他觉得这趟出行,虽说是带着任务的,可更大的可能是什么都找不到,他们无功而返。他就当这一趟出来散心游山玩水,回京后就要规规矩矩的上朝议事了。还要跟着云驰学着接掌刑部那摊子事。 他母妃说他终于有出息了。 要知道他长这么大,最近几个月她母妃夸他的次数比过去二十几年还要多。 凤璟越发觉得自己跟着凤戈和萧樱果真跟对了,他们简直就是一对福星。 可是……为什么好好的游山玩水最终却变成……恐怖大戏。他真的不是胆小,他是……他只是想江上飘着一层骸骨的场面,就觉得心里发毛。怎么发生这样的事?怎么会? 在凤璟的心中,庚帝虽然不算是千古明君,可也是个好皇帝啊。 在庚帝治下,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凤璟有些慌张的看向凤戈,凤戈对他招招手,凤四殿下便巴巴的凑上前去。 “四皇兄,你怕吗?” 怕吗?他一个大男人,凤戈竟然当着这么多人,而且还有萧樱的面问他怕吗?他当然……“自然不怕,有什么好怕的。五弟,你太小瞧四皇兄了。” 凤戈露出惊诧之色。 “真的小瞧四皇兄了,四皇兄既然胆大。就陪着我和阿樱走一趟吧。” 什么?陪着他们走一趟。可是他不想去啊。刚才风三形容那场面时,他已经两腿发软了。如今让他亲眼去见。他……“五弟,长宁也要去吗?”萧樱一个姑娘,竟然也敢去?她胆子怎么那么大啊。 如果他此时说不去,是不是忒丢人了。 他竟然还不如一个女人……不行,不能说。“恩。她是仵作。” “她虽然能干验尸的活,可毕竟还是个姑娘啊。五弟这便是你的不对了,自己的妻子,自己得护着啊。不如我陪长宁在这里等你们吧。你们快去快回。”凤璟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理由。 顺理成章的留下来,还不会被人耻笑。 “不用。四皇兄莫不是觉得我一个女人,不及你们男人胆大。” 凤璟心累极了,他明明是向着萧樱说话的啊。难道萧樱一个小丫头,当真不怕?世上有这么胆大的姑娘吗? 还真的有,萧樱还真的不怕。人死如灯灭,有什么可怕的。何况那些骸骨可是证据,它们此时出现,便是冥冥中自有天定。 “自然不是。你可不是一般的女子。” “四皇兄既然觉得我不比男人差,那我为什么要留下。更不需要四皇兄特意留下保护我。既然如此,我们便快些动身。我看这雨……恐怕还要下。若再耽搁,我们就真的得往高处避险了。” “娘娘说的是。我们这便动身吧……”娄柏昀虽然心里也害怕。可这时候他自然不能退后,人家堂堂皇后娘娘都带着身先士卒。他自然没有后退的道理。其实所有人,心里恐怕都是发毛的。毕竟那样的场面,简直闻所未闻,更别提见到了。古往今来,恐怕只有他们几人有幸看到。 一行人,除了留下看护行装的护卫,都跟在凤戈和萧樱身后,往潼江而去。 下了一整晚雨,地面十分泥泞。凤戈牵着萧樱的手,一步一步走的很稳,他已经镇定下来了。此时回想刚才的自己,只觉得丢人。 他家小姑娘竟然都比他镇定。 这世上,还有比他的阿樱更好的姑娘吗?没有了。 雨水汇入,以至江面变得很宽,放眼望去面前的水面简直能称为湖了。 只是和湖相比,潼江水流实在太过湍急了。湖水一般多静谧,一般的河水虽有湍急的河段,可大部分河段还是曲折迂回的,至少能找到渡河打鱼的河段。可潼江不同,萧樱从没看到哪条江能有潼江这么汹涌澎湃。 远远的,已经听到雷鸣般的流水声。 有种万马千军的气势。昨晚的雨给这气势上又平添了一份冷戾无情。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股气势所慑。“这水面怎么这么宽?而且水流急的像是去投胎。”凤四殿下说话百无禁*忌。 不过这时候没人会在意投胎不投胎的言论了,因类所有人都定定看向潼江。江水明明向下游奔涌,可是却仿佛有股力道,让它往岸边拍打着。 而那被翻滚着拍打上岸的,能清楚的看到是尸骨。 有人看不出是人骨还是动物骨骼,有的却清楚的看到人身形的结构。仅是头骨,萧樱打眼就看到了十几个。 真真一幅人间炼狱图。“这……怎么会?”风三也是听兄弟形容,这是第一次看到。他刚才还嘲笑被吓吐的兄弟,说他胆子太小。不就是些人骨头吗?都死了多少年了。有什么可怕的?他们当护卫的,哪个没见过血。当时那吐的脸色惨白的兄弟说,他没看到。 因为他没看到,所以不管他怎么形容,风三都无法感同身受。 可此时,他觉得那兄弟说的太简单了。这哪里是吓人,这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啊。 风三苦笑,此时实在提不起兴致来开口了。 以往充当活跃气氛主力的缪小公子,也目瞪口呆的望着河边。 “……这些真的是……都是人吗?” 其实不必有人回答,因为答案实在太过显而易见了。就算识不得别处的骨头,头骨腿骨那些带着明显特征的,是个人便能辩认出来。 “他们……这满城的人,都在这里吗?”那些传闻,说什么逃难而去,渡河而去。说的头头是道,他们觉得虽然都有说不通的地方,可也并非没有可能。毕竟那么多人,怎么会全部消息。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实在没有这样的道理啊。所以他们觉得这些人不可能全死。总有活在人世的。 可是直到看到这一幕,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们,他们不要奢望了。潼关的百姓真的全部葬身江底。 “应该都在了。老天有眼啊,突然下了这么一场大雨,让这些尸骨能够重见天日。” 贾骏小声说道,似乎声音太大了,会惊到这些亡灵。虽然他也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亡魂早就去投胎了。可是……任谁看到这满眼的人骨,都会觉得骇然。他不怕死人,可是骨头缝里还是止不住的往外冒凉气。 就算是见惯了杀戮的,见到这幅场面也不由得动容。 半晌无人动弹。 大家便那么死寂般的站在河边,看着河水将骨头翻卷起来,然后抛向岸边。 “大家动手吧。能收敛的便收敛。分门别类摆好。方便清点。”最终还是凤戈先开了口。他的放像按了开启键,整个场面终于活了过来。 萧樱听到了江水的咆哮声,听到了护卫们轻声的低语声。她甚至听到几声哽咽。 大家默默上前,便是一直隐在暗处,手上染血的暗卫,一各个也露出虔诚的神情,他们拿放骸骨的动作即轻又稳,生怕惊扰了骸骨般。 骨头往旁边高处运去。 就像凤戈吩咐过的,分门别类。很快,头骨,臂骨,腿腿,还有些分不清是哪处的骨头便堆了几坐小山。 萧樱站在几坐骨头小山之间,面上神情肃然。 这些人……这些人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他们突然出门,甚至连碗筷都来不及收拾,他们也许只是想看一看热闹。可是这次出了门,便再也没有回来。 那些拄着拐的老人。 那些笑起来便掩袖的年轻妇人…… 那些蹦跳的孩子…… 萧樱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她想哭,心中那股悲怆几乎瞬间埋没了她。 她感觉自己被轻轻揽进怀里,熟悉的气息围绕着她。“不哭。”她哭了吗?萧樱感觉凤戈的手指轻轻替她拭了眼角。“我其实不想哭,我只是……只是有些控制不住。” 萧樱真的想问一问为什么?就算潼江城里有人犯了罪。 可更多的是无辜的百姓啊。几千人……足足几千人……这里能找回的骸骨只是小部份,已经足够让人觉得心神俱裂了。 更多的骸骨将永远葬进江底。永不见天日。 “我知道。可是我们没办法,你说过,做人要往前看。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不会更改,那我们要做的便是……找出真相,还这些人一个公道。至少,让他们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是,五哥说的对。伤心绝望无济于事。我来验,五哥来记。” 凤戈点头。 所有护卫们,娄柏昀甚至是凤璟都动了手。每个人都紧绷着脸,动作小心翼翼的将尸骨从水中捞出,就近冲刷干净,然后捧到萧樱面前,分门别类放到骨头山上。 总共用了两个时辰。 共打捞到头骨近百个,腿骨和手骨近千。有的头身相连,要两个人抬到萧樱面前。 萧樱几乎每个骨头都翻看了。 最终得出了结论…… “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凤戈点头,护卫寻了处高手,挖了一个大坑。最后将这些尸骨移进坑中,填埋。 缪小公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搬了块大石来。 杵在坟上。拿出剑,似乎想刻上碑文,可最终一脸黯然的收起了长剑。 “姑娘,我不知道要写什么。”要写什么?萧樱也不知道。“那就空着吧。”最终,那块大石成了无字碑,祭奠着整个潼江城的百姓。 回程的途中诸人都沉默着,没人开口,就算最闹腾的几个也无精打采的低着头。 凤戈还是拉着萧樱的手。两人走的很慢,果然如萧樱所说,雨又稀稀拉拉的下了起来。 凤戈亲自撑着伞,将萧樱罩在其下,反而自己的衣服被淋湿了,不过男人浑不在意,只是小心翼翼的护着萧樱。回程的路程似乎慢长的没有终点,没人开口问萧樱,明明来查真相,可是真相一旦揭开,又让人无法承受。 萧樱和着这雨声,轻轻开了口。 她声音不大,和着这雨声,甚至有些若有似无。可是这些人都有功夫在身。 将萧樱的话皆听进了耳中。“刚才的骸骨,我一具具都翻看过了。有的身上带着明显的伤痕,有的身上没有伤痕。当然毕竟时间久远,那些伤到骨头的才能留下一些痕迹。皮肉伤早已查不到了。 这证明,他们都是被害的。 然后被沉入河中。之所以过去数年悄无声息,暴雨过后突然显露出来。是因为当时他们是被绑了石头沉入江中的。” “什么?绑了石头?”缪小公子闻言险些跳起来。杀人,杀人还不够,杀了人还要绑了石头沉江。这简直……简直丧心病狂。过去查的那些案子和这个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不仅绑了石头,这些人应该是被迷晕了。可有的人中途惊醒,所以身上带伤。然后有人在他们身上绑了石头,随后沉入江中。也就是说……大半人被沉入江中时,是活着的。娘娘,我猜的可对?”娄柏昀沉声道。 萧樱点头。 一旁凤戈冷声道。“娄相说的不错。先迷晕,然后绑了石头沉江。之所以突然间浮上来,是因为用来绑石头的是一种草编的绳子,质地极其坚硬,而且数年不腐。昨晚雨大风急,江中浪险,水流最终将一些绳子绞断。更多的尸骨,会永远沉在潼江中,永世不见天日。” 凤戈的话仿佛带着冰渣,直砸得人晕头转向。 几千人,被迷晕。 然后被绑了石头沉江。 那些人被丢进江里前,还是活着的…… 他们是生生被淹死的。 第七百四十三章 担当 第七百四十三章担当 这样的骇人听闻的事情,竟然发生在眼前……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一定在做一个噩梦。 “主子,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这是个好问题,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其实几乎每个人心中都有答案。可为什么?为什么啊…… 萧樱虽然知道皇权治下,人命如草芥,可这般轻易的伤了几千人的性命,实在耸人听闻。她虽然不喜欢庚帝,可主要的原因是凤庚待凤戈不公。至于他在政事上的做为,萧樱也没觉得有多昏庸,顶多是倚重谢相那样只会溜须拍马的。也不算致命的毛病,毕竟历史上多少皇帝都会如此。可如果这些人真的死于庚帝的皇命之下,那她对那位政事上乏乏,对儿子管教也乏乏的凤庚,就真的要‘另眼相看’了。 “谢吉信有这么大的胆子吗?几千人啊……”缪骞自问自答。 贾骏想出声安慰几句,却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只能……他其实不知道能做什么。 难道要彻查这件事? 庚帝二十年旧案……这几个字太过沉重了。 就算是真相大白,恐怕最终也会石沉大海。贾骏甚至不敢想这消息若是透露出去,朝廷会如何动荡? 凤戈初登大位,本就立足未稳。 如果再暴出这样的惊天大案……“主子,庚帝二十年旧案……不如就让它继续是个谜案吧。属下知道这对那些百姓不公,可是,若是真的查出真相,动摇国本可如何是好?娄相,我知你素与谢吉信不和。谢吉信必死无疑,可这案子,能不能请娄相不要刨根问底。”贾骏知道他僭越了。可是这话一定要有人来说。 凤戈和萧樱是说不出的。 风一等人护卫身份又不方便说。 只有他们这些早早跟着萧樱的心腹,能开这样的口。 贾骏看向聂炫。自从进了京,聂炫行事越发低调。除了去办萧樱交待的事,几乎足不出户。 可是聂炫的本事贾骏是清楚的。如果他想,封王拜相也是可能的。这种时候,贾骏希望聂炫能开口,聂炫的话比他和缪小公子的管用。 不管是在凤戈面前还是在萧樱面前。聂炫都更有份量。聂炫似乎轻轻吐了一口气,随便在贾骏等的期望的目光中,终是冷冷开了口。“真相要查……却不能公开。”贾骏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好在聂炫后一句又找补了回来。 聂炫是看向娄柏昀说的。 娄柏昀心里发苦。 他想,如果早知道……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也许他就不在殿上提起庚帝二十年旧案了。他固然可以出口恶气,可如果置天下安定于不顾……他成了娄家的功臣,却成了天下的罪人。 他分的清轻重缓急,自从那些尸骨被冲上河岸,他就知道这个案子注定会是个悬案。潼关百姓消失之谜注定会尘封在历史的长卷中。 他只是觉得心情很沉重。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终弄得几千人命丧黄泉。 “聂公子说的不错。眼下此事不宜张扬。可臣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自然,朕也想知道。”凤戈一旦自称朕,便不是以凤戈的身份开口,而是以新帝的身份。他看向萧樱,萧樱点头。“我大概能猜测出几分,只是要想查出事情最终的真相,还是要回京。” 这样大的手笔…… 可不是几个人便能办到的。如果事情真是谢吉信所为,当年他一定调用了不少人手。 他不可能将所有人都灭口,所以他们调查的方向错了。 一定有人,朝廷一定有人参与了此事。萧樱一点都不相信谢吉信单凭庚帝的密旨便敢做下这样的大恶。 就算是庚帝暗中授意,以谢吉信那样的性子,恐怕宁愿选择偷偷逃跑苟且偷生,都不敢痛下杀手。他们只看到几百具尸骨便觉得神魂俱裂,当年这些人被推入河水时,该是怎样一番人间惨状。 那可不是随便的人可以承受的。 所以,谢吉信有同谋。 或者说,庚帝也并不像表现出的那般相信谢吉信。 “我说过,事情既然发生过,便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当年参与之人,不可能尽数被灭口,如果所有人都被灭口了,那事情要遮掩起来恐怕会更难。相反的,参与之人还要被许以高官厚禄,以保他们守口如瓶。我们要找的人证,并不是这些埋葬在潼江底的冤魂,而是当年参与此事之人。” 萧樱这番话,让诸人觉得眼前一亮。 是啊。这么大的阵势,自然不可能是谢相一人所为。一定有人和谢相一起指挥着人手去做。 而且动用的人手恐怕不会少。 “柏昀。你负责去查当年此地的守军。只要还活着的,要派人逐个去询问。发现可疑之人,立刻带回京城。” 娄柏昀沉声应是。 “阿炫,你功夫好,去江湖上探探底。是不是有江湖人士参与。这种事,恐怕那些兵士不肯就范。我想必定有另一股力量挑头……我知道有些人只要付足银子,他们什么事都能做。做完后也能做到守口如瓶。我倒觉得找他们更便宜些。”聂炫深深看了一眼凤戈,自从两人因萧樱动手,凤戈再未唤过他阿炫。 他们其实是好兄弟。 他对萧樱,是景仰,是羡慕,是佩服。其实很复杂,并不是单纯的男女之情。 萧樱和凤戈成亲后,便搬进了皇宫。他其实不太常想起萧樱,反倒想起那个调皮捣蛋的月公主多些……当然这些话聂炫是绝不会对旁人说的。 他其实很珍惜凤戈这个朋友。所以这声阿炫,让聂炫几乎心肝一颤。 “是。”他沉声应下。 雨越下越大,诸人急急赶回潼关城。 然后不等歇息,探路的护卫来报,说是潼江水位持续上涨,眼看着便有决堤之势,他们若是继续留在城里,恐怕会遇到险境。 于是队伍又马不停蹄的出城,赶往护卫一早找到的高地。 一阵兵荒马乱的安置后,只听远处一声炸响。 潼江决堤了。洪水以势不可挡之势呼啸而来。迅速涌进了潼关城。 不过半个时震,那坐曾经热闹的城镇便整个没入了洪水中。 “这些人终于能安息了。所以潼关城才被潼江吞没。有时候不想信这些,可发现只有这样解释才说的通。潼关建城百余年,潼江数次发生水患,可没有一次能彻底淹没潼关城。可今天潼关城在我们眼前沉入了潼江。就算是河水退下,潼关城也被水泡的不像样子了。和这些尸骨搅在一起,可能再也不能被分开了。” 萧樱轻声说道,伴着雨声,她的声音显得飘渺,有种现实与梦境重叠的感觉。 诸人沉默的听着。 是啊。自此后世上再无潼关城。 这堤罢早不泛滥,晚不泛滥,偏偏在他们到来时决堤。 这尸骨早不被冲出,晚不被冲出,偏偏在他们去查探时被冲出。 谁也说不清这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他们终于能回家了。”缪小公子轻叹道。 缪骞说话向来跑题严重,这句话听起来更是吓人,可是没谁开口阻止。是啊,他们终于能回家了。希望,他们的灵魂安息…… 足足等了三天,大水才慢慢退下。再观潼关城,果然被泥沙淹没了大半。 就像萧樱说的,这些尸骨和屋舍搅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 也许潼关决堤的意义便在于此了…… 潼关地处偏僻,所以就算是潼江泛滥,也没造成什么损失。 只是把他们一行人困在了原地。护卫们准备充足,每天埋锅造饭,除了干柴难寻,饭做的有点夹生外,一切还算平静。 萧樱和凤戈缩在帐篷里,细细理了一遍案情,两人都认为,这事必定是庚帝暗中授意,然后寻可靠之人去做。至于为什么不能放过这一城的人……定然是让这些人活着造成的损失过大。相比之下,庚帝宁愿沦为一个刽子手。 至于深里的东西,萧樱几乎不敢往下想。 娄柏昀也不再开口提谢吉信。 缪小公子也不再整天蹦蹦跶跶。贾骏和凤璟终于愁眉苦脸的对坐,以水为酒,敬那些亡灵。 大水退去,他们可以动身了,本来是满怀期望而来找给谢吉信定罪的证据,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 离开前一刻,凤戈特意招了娄柏昀议事,这次萧樱避了开来。事后凤戈也没提到底和娄柏昀说了什么。大水退下,一行人启程前往天山。 来时大家打打闹闹,气氛活跃。 离开的时候却是三缄其口,死气沉沉。对于这样的气氛,萧樱也无可奈何,连她自己都提不起精神来。一路沉默赶路,凤戈的话也尤其少,不过小夫妻夜深人静还是会依偎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觉得是种幸福。 路上无话,十几天后,他们悄悄潜回祈福的队伍。 萧樱连赶数天的路,身体有些吃不消。一连在车中睡了几天,这才缓了过来。 队伍这时候已经到了天山底。 明天一早登上天山祈福,他们这一趟行程便算是结束了。 当晚,凤戈把萧樱揽在怀里。“离开潼关前,我问了娄相,会不会对凤氏失望?”“……不会的,他就算对凤氏失望,也绝不会对你失望的。 人无完人,哪有不做错事情的。知错能改便是好的。何况这事与你有何相干的,你那时候远在太平郡。或许都不知道天下还有个叫潼关的小地方。” “我确实不知。只是如今身上担了重任,总觉得一切的过错自己都有责任。我和娄柏昀讨论过,觉得潼关百姓之所以最终葬身潼江,一定和潼江中突然发现的东西有关。我怀疑,可能会动摇凤氏的统治,甚至直指先帝不仁,先帝当初登基,手段不太光彩。这件事是他的逆鳞。谁若敢碰,必死无疑。” “就算事关先帝统治,他这么一刀切,一下葬送了几千人的性命,五哥,我真的不知道为了稳固统治,而且多半可能只是谣言罢了,却要伤及几千无辜这种事怎么会有做的出。” “……可能已经不能称为人了吧。所以先帝这些年才会缠~绵病榻。这便是报应吧。” “只要想到有人杀了几千人,可是却依旧留着仁名,我就觉得世道不公。我也知道这种事情说出来只会动摇根本,可是若是藏在心中一辈子……太难了。”凤戈沉默了。 他这一路冷寂,想的何尝不是这个。娄柏昀最终沉默,大大咧咧的凤璟最终沉默,贾骏聂炫等跟着萧樱的心腹可以沉默。可是真相却永远不会真正的沉默。 它就在那里。 就算萧樱所说,如果此事真是先帝授意。 那他凭什么还要保持着贤君之名。 他的天下,这么轻易便会被动摇吗? “我明白了。阿樱,多谢。”萧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更加不理解凤戈懂了什么。 翌日登天祈福,凤戈亲自牵着萧樱上了天山,一步一个脚印。每走一步,凤戈都在心里告一声恕罪。 足足五千步,他向那五千无辜枉死百姓告了罪。 整整五千步,他向凤氏先祖告了罪。他可能……会成为凤氏的不孝子孙。 京城。 云驰接到了凤戈的五百里加急文书,看过后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竟然发生过那样的事!他竟然没有注意到,可见那几年他浑水摸鱼的功夫炉火纯青。他给了自己一巴掌,让这一巴掌打醒自己,身在其位,不谋其事,每天沉浸在自己那小伤小痛里。觉得全世界他最可怜。明明是皇子出身,却自幼被人嘲讽。 他的母亲最终忍受不了离他而去。 他的外祖父骂他是扫把星,虽然最终他凭着自己的本事位及人臣。 甚至庚帝都伤他不得。 可他终究是亏欠了天下人啊…… 潼关那几千百姓,若他警醒些,或许结局不会那么凄惨。 当天云驰便去了刑部大牢,见到了已经锒铛入狱的谢吉信。谢吉信一改往日胆小懦弱的毛病,见到云驰不过轻嗤一声。“哟,这是刮的什么风,竟然把云大人刮来了刑部大牢。” 第七百四十四章 谢家父女 第七百四十四章谢家父女 “刮的潼关风。谢吉信,你造的孽障。” 潼关二字一出,谢吉信果然脸色大变。可他最终依旧没有松口,而且颇有几分有恃无恐的说道:“你们若是敢将此事大白于天下,我便一五一十如实相告。若是不敢,又凭什么让我担这样的大罪。我谢吉信这辈子做事,求的便是个高官厚禄,我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听命行事罢了,可不敢有自己的臆断。” 这话是真的,云驰听的出,可就是因为是真话,所以他格外生气。 他其实也不知道气谁。 气自己,气庚帝,气凤家先祖,或是气谢吉信行事不管不顾。 “这么多年,午夜梦回,你便不会有睡不着的时候,便不会想起那些亡魂。” “我为什么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是个臣子,只是听命行事,何错之有?”“……你做了那样丧心病狂之事,到了最后得到了什么?几年的风光罢了,先帝不在了,你的风光也不在了。你觉得如今的皇帝凤戈,会如何处置你?” “处置我就是处置先帝。他若敢这般不孝,有凤家列祖列宗相陪,我也不算寂寞。”唯唯诺诺,胆小慎微的谢吉信竟然也有这么大义凛然的时候。“你难道觉得凤戈会在意先帝的名声?”“他不在意先帝的名声,总要在意凤家列祖列宗的名声。这种事……凤氏一族闻所未闻,一个先帝自然不够份量,如果再加上凤氏列祖列宗呢。够不够重? 他便是要杀我,也要师出有名。我犯了什么错? 庚帝二十年旧案? 庚帝二十年有什么旧案。云大人,我们都是当人臣子的,有时候日子得过便且过吧。你如今得凤戈重用,是因为他除了你无可用之人,一旦他羽翼渐丰,你就成了多余的了。小心有一天凤戈卸磨杀驴。” 云驰笑笑。真是什么人所以看人便是什么样子的。 先帝如此,谢吉信如此。可是凤戈不同。凤戈是什么人还需谢吉信来说,不过是十分恶劣的挑拨之计。云驰自然不会上当。 “所以你如今便被庚帝卸磨杀驴了。” “不是先帝,是凤戈。想当年……他还曾歆慕我家菲儿,最终找了个蛮荑女子,瞬间便把我的菲儿抛之脑后了。这么一个薄幸之人,你竟然相信他会善待你们这些知道他真面目的人。云驰,你太天真了。”在谢吉信看来,陪着凤戈始至微末之人,都是凤戈除之而后快之人。 没人想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被人看到。 尤其他当了皇帝,何等的风光。 他的女儿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就因为他得庚帝倚重,可能不会一心一意助凤戈夺位,所以凤戈转身便选了个一心一意替他绸缪的长宁。 长宁是什么人?想必整个京城都知道。 当年凤晔避她如蛇蝎。那凤戈模样出佻,自然眼高于顶。最终却娶了长宁,要让谢吉信相信他没有私心根本不可能。他看中的一定是长宁背后的萧氏。 那个萧子彦也确实帮凤戈良多。 简直真的把他当成半个儿子,倾其所能相助于他。 可是长宁那平平的相貌,真的能一辈子笼络着凤戈的心? 男人的心向来善变,何况这种为了利益而成就的姻缘。“自己得不到的,便觉得是对方居心叵测。谢吉信,你这些年身居高位却没有丁点长劲。你那女儿你看着自己是美丽无双,如珠似宝。可你心里自己清楚,你为了捧‘红’你那女儿,费了多少心思。 京城第一美人! 亏你叫的出口。 除了一张勉强能看的脸,你那女儿还有什么?和长宁比?她不配。” “云驰,我们是宿敌,可我女儿菲儿是无辜的。你一个大男人出言辱骂一个姑娘,是不是太过份了?” “辱骂?不,我可没辱骂她。我只是实话实说。长宁性子如何,本事如何自然不需你来承认。凤戈娶长宁,是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至于你那空有一张脸皮的女儿。凤戈眼光高,还真的没看上过。 你眼中的宝,在别人眼中可能只是根草。” “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的是谁?那几千潼关百姓……如今还葬在潼江底呢。他们在等着你……等着拉你一起沉到江底,被鱼虾啃噬。” 谢吉信脸色微变,虽然还勉强披着那件大义凛然的外衣,可整个人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 云驰冷笑一声,不再理会谢吉信,甩袖而去。 “云驰,云驰,你回来。你回来……你不能动我的菲儿……你若敢伤我女儿,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动你女儿?我为什么要动你的女儿……谢家出了事,你郎当入狱,你女儿可曾来看过你一次?你那不成器的儿子还知道在外面使银子。你那如珠如宝的女儿呢?众叛亲离啊谢相。” 云驰的话让谢吉信脸色彻底变了。 他一直不愿去想,自己出事后谢菲为什么始终没有露面。 就算云驰所说,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还使了银子进来见了他一面。可他的女儿却始终没有露面。 她若想帮他,就算此时凤晔不复往日权贵,可毕竟是龙子凤孙。权贵们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可是没有。谢菲没露面,凤晔也始终没有露面。 难道真如云驰所说。他的菲儿已经彻底断绝了和谢家的关系。 众叛亲离。 谢吉信这辈子最疼的便是这个女儿。 可是最终女儿却第一个表情了立场……不会的,不会的。谢吉信疯狂的叫嚷着,狱卒冷着脸上前喝斥。谢吉信翻出上次儿子留给他的几锭银子,求狱卒帮他往华王府送封信。 解子和信很快便摆到了云驰的案前。 云大人冷声吩咐。“这可是好差事。银子你们几个拿去分分……至于信,帮着送一送吧。毕竟父女情深。”差役得了首肯,自是高高兴兴的去送信了。 华王府如今门庭冷落,和当初今非昔比。 以前的华王府门前简直车水马龙,当初在华王府当守门人可是人人羡慕。 那些想见华王殿下的,少不得塞给门子一些好处。可是如今……别说好处了,想在华王府门前见到一个活人都是难得了。何况还是一个差役打扮的。 门子打起精神,本以为对方是来见王爷的。 王爷最近赋闲在家,外面都在传华王殿下已经失宠了。 如今见到差役……差役身上并没标着刑部大牢几个字。门子以为自家主子终于要得到重用了。高高兴兴的迎了出来,不想差役是来送信的,而且是给王妃送信的。门子登时露出失望的神情。 凤晔最近日子过的十分深居简出。 大半时间宿在书房,至于谢菲……最近德太妃突然生出几分当了婆婆的意识来,每天把谢菲招到身边,亲自教导规矩。 谢菲自是苦不堪言。 德太妃可不是省油的灯。 她得势时,已经很难相处了。如今失发势,又少了根手指,见到花容月貌的谢菲,自是心情不佳。 再加上如今谢吉信出事,谢菲没了娘家这个靠山。 德太妃更是得寸进尺。今天让谢菲头顶水盆,美其名练其手稳,将来服侍起凤晔来才能事半功倍。 明天又让谢菲去院子正中罚站,说是练其心智。总之,每天都有新花样,而且保证不重复。 今天的‘功课’是下厨。 谢菲这辈子也没进过厨房,从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是此时却灰头土脸的,被烟熏黑了一张脸。她恨不得把这锅热水泼到德太妃脸上。 老妖婆,整天以欺负她为乐。 谢菲有心撂挑子不干。甭管是德太妃还是凤晔,她都不想理会。可是……谢家完了。 没了谢家这个大靠山,她除了行德妃母子欺负还能有什么办法。 谢菲觉得自己本就活的够不容易了。谢家倒了,所以德妃母子可以随意欺负她了。没有丁点顾虑了,因为这个,她甚至有些恨父亲。 果真如凤晔所说,谢家真的要完了。 可是谢家为什么会败落呢?一定是父亲得罪了凤戈。就算到了此时,谢菲也觉得凤戈不是个不讲道理的。所以一定是父亲做了什么。 接到谢父从大牢里递出的家书。尤其书上竟然还隐隐指责她不顾谢家安危,只图自己享乐,是个白眼狼。 谢菲登时便泪如雨下。 她这叫享乐!她如今过的叫什么日子?猪狗不如。德太妃养的狗日子过的都比她舒服。 凤晔明明是她的夫君,她以为过了那夜,一切都不同了。她已经是他的人了,可是结果呢?他会用事实证明,她确是他的妻,可她这个妻子兴许没比花楼的姑娘强上几分。 然后白天她继续受德太妃荼毒。 她后悔了,后悔点头嫁给凤晔,她如果不点头,兴许……兴许有一天凤戈能对她另眼相看。可是一切都太迟了。她已经没脸再去见凤戈了。 谢菲哭了许久,然后漠然的看了一眼烟雾弥漫的灶堂。 突然间觉得自己这样活着没意思。 她终于拭净了泪,然后缓缓起身,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她去书房找了凤晔,凤晔如今对谢菲连装都嫌多余了。“你怎么来了?”凤晔声音淡淡的说道。 “殿下。求你……求你救救我父亲吧。”谢菲跪地,双手将谢相那封信捧起,然后虔诚的递向凤晔,凤晔没什么兴致去接。 “抱歉。我帮不了谢相。” “殿下,你连信上写了什么都没看,便说自己帮不了。殿下是不是太过敷衍了。” “敷衍又如何。你们谢家还有什么救的必要吗?” “帐不能这样说,亲情哪能用银子衡量。”“怎么不能?你们谢家根本不值得花银子去救了。”言下之意,谢家可比不上银子。 “殿下,求求你。救一救我父亲。” 凤晔目带怜悯,却依旧没有接谢菲手上那封信。“时候不早了,你可做完母妃交待的事情了。” 原本,他都知道,知道德太妃欺负她。 “殿下,你好狠的心。我们……我们可是夫妻啊。” “是啊,我们是夫妻,我最近可只有你一个女人,你有什么不知足的。好了,去我母妃那边听差遣吧。” “太妃娘娘……故意刁难我。殿下都知道?” “那算什么刁难?母妃年纪大了,你做晚辈的多多体谅一些就是了。好了,早些去吧……我今晚回房。” 凤晔觉得自己对谢菲已经仁至义尽了。 如今谢家败了,他没嫌弃谢菲,放菲还是华王妃,难道自己还不够大度。 谢菲还在这里怨天怨地的,着实惹人厌的很。以前的京城第一美人,实在是不过如此。 凤晔有些明白凤戈为何看不上谢菲了。 有了萧樱那样真正的美人,谁还会看得上这么一个空有皮囊的乏味女人。“体谅,我还不够体谅太妃娘娘吗?可是她对我越发的刁难。”“太妃上了年纪,你多照顾些便是了。年纪轻轻的,总是抱怨什么。行了,我乏了,你去太妃那里服侍吧。” 她求也求了,跪也跪了。 可是换不来这个男人丁点的怜惜。谢菲想,真可悲啊。 年幼的时候,百年相求。她觉得自己将来一定会嫁一个视她如珠似宝的夫君。 她出嫁时,一定十里红妆,热闹非凡。她的英雄骑着高头大马,胸配大红绸花来迎娶她。可是……她成亲时寂寂寥寥,宾客都没有一个。因为大家都去旁观新帝娶后了。 成亲后,凤晔对她更是冷若冰霜,没有丁点的温情。 便是那句回房睡,说的都像怜悯。 她怎么能活的这么悲哀。放下一切尊严来求凤晔,只求他稍施援手,至少让父亲在牢中日子过的舒服些。这对凤晔来说并不是难事,可是他连听一句都不屑。 当初她听了凤晔的话,选择不给谢家示警,不和谢家往来。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到了凤晔身上。却换来这样的结局…… 谢菲望着脚下幽深的水塘发怔。她觉得自己还不如塘里的游鱼,至少自由自在,至少没人会欺压鱼儿……扑通…… 第七百四十五章 敬仰 第七百四十五章敬仰 凤晔接到消息的时候,谢菲已经被下人打捞上来了。华王府水塘引的是活水,所以很深。 谢菲早己气绝,没了气息的谢菲,看起来倒平添了几分明艳,凤晔怔了怔……觉得心里有块地方似乎拧了拧。 他挥了挥手,示意把谢菲抬走吧。 然后他去了德太妃那里。德太妃正因为谢菲没按时间来请安而大怒。“……她是什么东西,能嫁进华王府是她的福分。 不过是让她学学规矩。就这般推三阻四。 这若是放在以前,谁敢这般怠慢我。你们一各个的,就是欺负本宫没了权势傍身。”然后便是一通摔摔砸砸的声音。 凤晔是知道自己母妃因为心情不好,所以脾气不佳。她要闹,他便由着她闹一闹,反正在这王府中,他还能做主。在他的地盘上,如果母妃都不能随心所欲,那他这个儿子当的岂不是太过失败了。 可是…… 这么个闹法,简直不像他认识的那个母妃了。 以前在宫中,德贵妃雍容华贵无人能及,哪里是现在这个……疯婆子。 小丫头的哭求声,德太妃的谩骂声,几乎让凤晔觉得头痛欲裂。随后小丫头们抹着眼泪跑出来,看到凤晔神情一怔,赶忙退后行礼。“太妃娘娘如何了?” “娘娘让奴婢去唤王妃前来……” “不用去了,我去和太妃说。”婢女如释重负的退到一旁。 听到脚步声,德太妃怒的将手中茶盏扔了出去。“你竟然这么晚才来……是觉得本宫待你太好了吗?”她以为谢菲来了。 可是抬头看到的确是儿子凤晔。 “晔儿来了,今天这是刮了什么风,你怎么有时间来看母妃了。是不是那个贱女人在你面前告了状。母妃告诉过你,成大事者,不能被女人所惑。 谢菲那幅狐媚样子……母妃一定替你好好管教。保管她以后是个懂事听话的。” “不必了。” “不辛苦,母妃如今闲暇时间多,替你教教媳妇也是应该。” “我说不必了。” 德太妃脸色不太好看了。她觉得谢菲简直就是个狐媚子。这才几天就受不了苦,去和凤晔告状了。 让她更生气的是儿子凤晔,竟然真的替她走这一趟。“晔儿,你不会真的被谢菲迷住了吧。那女人……就是个狐媚子,诱得你无用正事。” “儿子如今有什么正事。” “……总之,是谢菲的不是。你把她叫来,我倒要问问她,天下间哪个当媳妇儿的不听婆婆训斥。婆婆立规矩,她竟然不尊!真是个不知轻重的。我看你不如早纳个侧妃,早些添个一儿半女,我看那谢菲不像是个能生出孩子的。” 德太妃有太多不喜欢谢菲的理由。 她觉得凤晔娶了谢菲后,简直就是一蹶不振。整天缩在书房里,一点抱负都没有了。就算当不了皇帝,还能当个掌权的王爷啊,凤晔那些旧部还在,只要好好经营,未尝不是没有机会重新建功立业做一番大事。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谢菲,凤晔越发的没了斗志。所以德太妃把过错都推到了谢菲身上,觉得是谢菲美色误人。 凤晔缓缓闭上了眼睛。 母妃曾经雍容华贵,是整个后宫女人羡慕嫉妒的所在,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这般面目可憎了。 他一直知道母妃所谓的给谢菲立规矩,有些没有道理。 很多时候都是强人所难的。 可他向来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他觉得德太妃这辈子不容易,一直以来都千方百计替他打算。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可这不能否认她的付出。 先帝去了后,她在宫中日子过的艰难。 他将她接到华王府,是想让她颐养天年的。 所以凤晔事事都顺着她,她即喜欢摆架子当长辈,就由着她。 可是…… 她却毫无自知,一味的苛责谢菲。他虽然不喜欢谢菲,可毕竟夫妻一场。某种意义上来说,谢菲其实也是无辜的。 他说过,她即享受了谢家的锦衣玉食,自然该有所承担。谢菲这次倒是没有犯糊涂,真的没有回谢家。 不排除她胆小,可在凤晔看来,她还不算无药可救。 他也想过和她好好相处,等过两年生个一儿半女的。 他是过气的王爷,她是废相的千金,他们两个身份倒也般配。至于谢吉信,没救了。这辈子也算是坏事做尽,最终落到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他救下了谢菲,这在凤晔看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谢菲开口,凤晔毫不动容。 可他没想到,自己的无动于衷竟然逼死了谢菲。谢菲明明即胆小又贪生怕死。她怎么敢跳了水塘?她那么爱美,怎么忍受自己被淹死,变得那么丑。 “母妃,谢菲不在了。” 德太妃没听懂这所谓的不在了是什么意思,本能的觉得谢菲终于滚回谢家了。德太妃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终于有几分自知之明了。回了谢家也好,如今的谢家可不比从前了。她以为她还是丞相府千金啊。 正好腾出地方,母妃尽快给你张罗一位侧妃。” 凤晔不明白,人为什么会变得面目可憎。曾经,为了自己的母妃,他可以毫不犹豫去死。可是如今,他见到她,只觉得心累。 觉得无尽的疲惫。 “不必了。” “不能不要。母妃知道你没什么心情……可纳侧妃是为了绵延子嗣。这可是重中之重。由不得你说要或不要。” 德太妃做主惯了,压根没觉得凤晔会拒绝。 乍听到拒绝声,自然是一脸的不敢置信。“儿子没心情。”“晔儿,不可胡闹。” 凤晔深深吸了一口气。 突然间所有心思都没有了。什么重振旗鼓,什么从哪里跌倒便从哪里爬起来。都是屁话,凤戈皇帝当的好好的,而且有萧樱相助,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他就算不甘心又如何。 如今一切都没有了,连谢菲都不在了。面前的德太妃更是咄咄逼人,凤晔突然不明白自己这些年争争抢抢为了什么。 “母妃,谢菲没有回谢家。她……一个时辰前投水自尽了。” 德太妃眼睛猛的一瞪。死了!这么轻意便死了。“她还算有几分脸面,知道自己父亲获罪,她也不会有好结果。死便死吧,死了省心。” “她无论如何嫁了儿子一场,是母妃堂堂正正的儿媳妇。母妃……不该这么说她。” “她嫁你之前,做的丢人事你都忘了?她并不愿意嫁给你。如今她自己死了,干我们母子何事。她心虚才投的水,难道还是因为我们母子不成?” “母妃这阵子对她太严格了。” “严格难道有错。她即是我凤家的媳妇,我让她立立规矩难道不是份内之事。她想不开,自己投了水……晔儿,她即然死了,母妃便再给你挑个正妃,趁着三个月热孝期内,把亲事办了。” 凤晔冷冷看得德太妃,仿佛不认识般。 德太妃被儿子的目光看的发毛。 “难道母妃哪句说错了?” “母妃没说错,错的是儿子……母妃,我累了,不想再争了。五弟当皇帝挺好,我何必无事生非。我们既然决定离开,就彻底离开吧。齐太后说等大皇嫂坐稳了胎便动身,我们跟着一起动身吧。” 德太妃是不愿意走的。 最近正在想法子搪塞。好在凤霖的媳妇肚子争气。这才成亲多久便有了喜脉。 为了儿媳妇,齐太后自然不急着动身。 德太妃便想着把这时间尽量拖长,其间让凤晔找个机会重返朝堂。只要给凤晔机会,凤晔一定能大展才华,要比起在京城的人脉,凤戈可远不及凤晔。 可凤晔今天却突然对她说。 不争了,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京城。“晔儿,你疯了。”“疯的是母妃。这些年母妃在宫中,虽然说不上多贤淑,可也是个轻意不动怒的人。就算对下人,母妃也向来宽厚,母妃曾说过,当主子的如果和下人太过计较,难免显得心性狭隘。而心性狭隘之人,是成不了大器的。 可母妃如今这幅神情…… 谢菲人已经不在了,母妃却还在道她的是非。母妃,您曾经的良善去了哪里?” “良善。我倒想当个温良恭顺的,可结果呢。晔儿,当下良善只会被人欺。母妃对谢菲固然严格了些,可也是为了她好啊。她不理解便罢了,你怎么也误解母妃。晔儿,母妃如今只有你了,你若没了争一争的心思,我们母子这辈子注定……寄人篱下了。” “五弟有容人之量。若五哥无容人之量,当初大殿那一出,足够要了我们母子性命了。母妃,权势钱财都是过眼云烟,母妃争了半辈子,又换来了什么?母妃难道希望儿子也像母妃一样?”最终一事无成? “你……” “就这样吧,我自小做什么不做什么,便由母妃来定。儿子这么大年纪了,还没自己做过主呢。就让儿子当一回家吧。我们和齐太后一起离开京城。” 德太妃自然不同意。 大声质问凤晔是不是忘了她是如何教导他的。 凤晔置若罔闻,由着德太妃咒骂着,最终只是淡淡吩咐婢女照顾好德太妃,她想摔东西便由着她摔。反正如今华王府捉襟见肘,已经没银子重新替德太妃置办了。 德太妃叫骂声更大了,最终也没舍得对屋里所剩不多的摆设下手。 谢菲溺水而亡的消息最终还是传到了谢吉信耳中。谢吉信仿佛傻了,一晚上头发便白了大半,云驰不得不让人找郎中给他诊脉开药,生怕他等不到凤戈回来便一命呜呼。 帝后祈福而归的那天,整个京城仿佛沸腾了。 百姓们夹道欢迎,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凤戈和萧樱不在京城这阵子,萧樱做过的事一件一件都被抖落了出来。 真正破了失子案,救下孩子的是她。 花楼案中,也是她第一个发现有异,进而追查,才揪出了这出丧尽天良的恶行。失子案的幕后真凶也是她抓到的,花楼案那位秦公子,也是因她而开了口。 今天前来欢迎帝后归京的,便有不少孩子被萧樱救了回来。 男携女,老携幼,乌泱泱的跪了一大片。口中山乎长宁皇后千岁,凤帝万岁。 其中一个妇人似乎被推举出来,跪到了大路正中。手中捧着一团暗黄中泛黑的东西。“娘娘,多谢您救了我家囡囡。我们那条街,总共丢了七八个娃娃,最终救回来六个,都是娘娘的功劳。小妇人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便和姐妹们一起用针线绣了自家娃的名字。 这些孩子都是娘娘救回来的。娘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这辈子,他们都不会忘记娘娘的救命大恩。” 帷幔挑起,凤戈牵着萧樱的手,一步步走下龙辇,山呼声几乎震破寰宇。 萧樱亲自扶起妇人,郑重的从妇人手中接过那团料子。 离得近了,终于能看清楚妇人手中是什么东西了,是块料子,似乎是块不小的料子,料子上歪歪扭扭的绣着名字。 阿花、狗子、王来财、小云儿…… 名字更是涵盖丰富,有的一看就是孩子的乳名。 这些贫寒人家,有的孩子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他们的孩子便是丢了,也无人替他们奔走。 本以为再也找不回的孩子,却因为一个姑娘,最终重回爹娘怀抱。这简直就是……就是活菩萨。 这样的大善,足够让京城百姓对萧樱这位新皇后生出敬仰之心。 “起来吧。不必言谢,这是我们身为上位者的份内之事。我反倒该向诸位赔罪。我们父母官没当好,才让歹人有机可趁,我和凤帝在这里向诸位保证。只要我们做一天帝后,必不会让这样罪恶之事再发生。” 他们可是皇帝和皇后。 是天下最尊贵的所在。 可年轻的帝后携手立在百姓面前。温和的对他们承诺……有他们在,必不会让罪恶再次降临。 这样的帝后,古今未闻。 当初听说年轻的五皇子被封为太子,百姓们还曾心存担忧。 毕竟京城里一直都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天下……突然窜出一个五殿下,又是什么来路? 第七百四十六章 审谢相 第七百四十六章审谢相 这么一位突然窜出来的皇子,不声不响的,也没见闹出什么大动静。 突然间就被封为太子,先帝没几天便病故了,他顺理成章继位。而且连宫中齐皇后都支持他。这事说出来就太过奇怪了。齐皇后可是大皇子的生母,她不推举自己的儿子,反倒支持五皇子。 还有二皇子母子。 二皇子的母妃德妃可是个能闹腾的。以前偶尔便传出德妃在宫中又兴风作浪了。 人们甚至用德妃的传闻当下饭利器。提起德妃,都是宫中那位德主子今天又如何如何了。 而且大皇子和二皇子为争这太子之位,隔五差五的上演好戏。有时候甚至是全武行。怎么到了最后,两位都出局了,反倒被这位五殿下后来者居上。 虽然谁当皇帝们百姓左右不了。 可百姓们也担心新皇帝若是个昏君…… 如今看来,他们走了大运。帝后携手,亲自扶一个贫苦妇人起身,这样的平易近人,而且新皇帝是个有本事的,可以力挫大皇子和二皇子。 新皇后也是个厉害的。 亲自侦破了失子案和花楼案。 这样的帝后,百姓们哪有不敬仰的道理。排山倒海的山呼声几乎将这对年轻的帝后淹没。 短短一段入宫的路,萧樱走的心神跌宕。以前她其实没太多肩负责任的感觉,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她都会努力做到最好。 所以当皇后,她也会努力当好。 可也只是因为她是凤戈的妻子,是这凤氏王朝的长宁皇后。可是此时她的心境有了变化。她想,这些百姓都是她的子民,她要责任,有意义庇佑他们。 刚才那话并不是一时激动,那是她发自内心的承诺。她和凤戈对世人的承诺。 樱歌院一切如故,丁香放下行装便开始指挥着婢女扫这里擦那里,忙的简直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萧樱摇摇头,笑着进了屋子,将整个樱歌院交给丁香发挥余热。 凤戈去前殿了,这些天积攒了成山的折子,估计凤戈要开始不眠不休了。 萧樱反倒成了最闲的那个。 后宫一应诸事有齐太后掌管,樱歌院中诸事有丁香操心,她翻出自己回程途中写的东西,是她和凤戈对于潼关庚帝二十年旧案的猜测。这些都有待证实。 萧樱才翻开,丁香便火急火燎的进了屋子。 “姑娘,姑娘……谢菲死了。” 萧樱一惊,在萧樱看来谢菲其实是个挺‘聪明’的姑娘,说好听些是本能的趋利避害,直白些就是贪生怕死,为了活着,她可以毫无原则。 这样的人,不敢说一定活的好,但一定会活到最后。 见萧樱面露惊诧,丁香赶忙解惑。“听说是溺水死的,说是华王妃因思虑过甚,走到水塘边失足落水,待被发现,人已经救不回来了。” 丁香有些唏嘘。 虽说谢菲挺讨人厌,可毕竟是个活生生的姑娘。 这才成亲多久?便突然间香消玉殒了。何况长的那么漂亮,这么年纪轻轻的便去了,真真的红颜薄命啊。不等丁香感慨完,萧樱已经有些匆忙的起身。 “主子,您这是去哪里?这才回来……还没坐上一刻呢。” 丁香赶忙追了上去。 “去找风一,让他安排马车,我要出宫去见谢吉信。顺便叫人喊娄相过来。” “这时候?明天去不行吗?赶了大半天的路,主子不累?” 自然是累的,好容易回家了,谁愿意再动弹。 可是……“有些事情不等人,快去。”一见萧樱面色凝重,丁香立马点头,小跑着便冲了出去。风一来的很快。“谢菲死了,我担心谢吉信时间不多了,你随我去趟刑部大牢,我现在要去见谢吉信一面。”风一立时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了。 谢吉信这人算不得一个好官。 而且潼关那地狱的一幕,多半和谢吉信有关。 可谢吉信绝对是个好父亲,尤其对女儿谢菲,简直宠如至宝。这些年登门求娶谢家千金的公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谢吉信多方替女儿甄选。 权势人品才学……无一不精。以至把谢家小姐生生留成了大姑娘。 最终也是因为先帝西去,谢家失势,谢菲才不得不嫁给已经失了权势的凤晔。谢吉信最终把女儿嫁进华王府,想必已经不求女儿大富大贵了,而是希望谢菲能保住性命。 在性命面前,权势地位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好,属下马上去安排。已经派人通知娄相了,我们在刑部外会合。” 娄柏昀也是才进家门,宫里一个消息,他便又急匆匆往刑部大牢赶。 娄柏昀先一步到了刑部,见到了云驰。如今二人共同辅佐凤戈,虽然还称不上志同道合,可好歹见了面能互相恭维几句了。 从云驰口中,娄柏昀知道谢菲溺水而亡的消息。 “失足溺水?听着怎么觉得那么不可信呢?” 云驰笑着点头。“谁说不是呢……好好的怎么就溺了水,这时候……谁会站在水边看景!而且婢女呢?由着王妃落水?据说捞上来时,人已经泡得发涨了。想那谢家姑娘可有京城第一美的人称誉。也着实可惜了些。” 云驰仿佛闲聊,不过该说的,怀疑的,都丝毫不差告诉了娄柏昀。 娄柏昀有些意外。 他和云驰以前勉强算是点头之交,实在称不上多熟悉。 可一趟潼关之行,倒让两人无形中有了股至交的感觉。“娘娘恐怕是担心谢吉信生了赴死之心,这才急匆匆要来见他。” “长宁既然这么觉得,想必谢吉信是真的活不长了……我还担心你们回来迟了。时间倒是刚刚好。兴许,真的是上苍安排吧。” 潼关之事凤戈已经派了暗卫专门给云驰送了密信。 对云驰凤戈自然是知无不言,云驰因此很是动了场大怒。大骂先帝不是东西,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的恶。 视人命如草芥。 几千人,那可是几千人!不是阿猫阿狗。 凤庚怎么下得去手! 真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还有那个谢吉信……平日看起来是个胆小鬼,遇到点风吹草动就像被惊了的兔子,没想到竟然还做的出那等狠事。 云驰确实出于私心,所以没有阻止谢菲溺死的消息传进谢吉信耳中。 他杀死的那些人,有多少同样有父母妻儿的。凭什么人家要被他灭了满门,丧女之痛,是谢吉信应该承受的。 这几天谢吉信虽然有些颓废,可也没见有寻死之意。 可是云驰又本能的相信萧樱。觉得萧樱决不会无的放矢。所以他还是第一时间让人去牢里看了谢吉信。谢吉信看起来和每天也没什么不同,只是今天格外的沉默。 哪怕狱卒出言挑衅,他也没有理会。 谢吉信终于觉出几分异样来。派人紧盯谢吉信,然后自己出门来接萧樱。 至于娄柏昀,既然真心归顺了凤戈,自然便是自己人了。云大人对自己人向来是很和气的。 云驰和和气气的和娄柏昀说着话。 两人在门外闲聊,等了大约半个时辰,萧樱终于到了。 “娘娘。” “长宁。” 娄柏昀语气恭顺,云驰语气亲切。 娄柏昀心下微惊,心道这位皇后娘娘果然非同凡相,谁人不知云大人倨傲,同僚间都爱搭不理的,便是对庚帝,也从来是冷着张脸。 可是对这位长宁皇后的亲切,是那种发自内心的…… 像长辈对待晚辈。原来传说云大人和萧二皇子关系亲厚,所以对长宁爱屋及乌不是假话。娄柏昀想,世人还是愚钝了,就算没有萧二皇子,云大人也会对长宁格外亲切的。这么一个温婉又聪明的姑娘,谁会不捧在掌心呢。 “二位不必多礼,云大人,有劳了。” 云驰点头,当先转身而去。 娄柏昀则安静的陪在萧樱身边,并不多嘴。不管萧樱有什么安排,他知道都有其用意。这一趟潼关,天山之行,终于让娄柏昀对凤戈和萧樱完全信服。 对萧樱是由尊敬到佩服。 对凤戈,则是全然的恭敬。贾骏总说他这是盲目的崇拜。 见鬼的崇拜。 一个失宠的皇子,从太平郡回到京城。没有自己的势力,没有自己的党羽,最终却成功登上帝位。 难道不值得他崇拜。 这位五皇子看着好像势单力薄,可真正的实力恐怕无人知道。 那种莫名的气势,简直让人心寒。 反正现在娄柏昀觉得这辈子能遇到这对主子,是他三生有幸。 他上次跟着萧樱来过刑部大牢了,所以这次再来算是轻车熟路了。还是上次那间牢房,娄柏昀看到了他恨了数年的谢吉言。 看到谢吉言,便想起他的小姑姑。 所以以前他对朝事三天打鱼再天晒网,能不和谢吉言见面便不碰面。每次见到谢吉言,他都要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果然,十年不晚啊。 谢吉信终于身败名裂,终于尝到了苦果了。 谢吉信听到声音缓缓抬头,目光在萧樱身上一触即开。他不喜欢萧樱,甚至说恨萧樱,如果没有她,自己的女儿便能如愿了。 她会如愿嫁给凤戈,会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姑娘。 如果他的菲儿当了皇后,谁还能欺负她!谁还敢欺负她! 她也不会委屈自己嫁进华王府,嫁给那个无情无义的凤晔。他的菲儿便不会死了。 失足落水!菲儿小时候落过水,所以总会躲着水塘走。她是不会无缘无故到水边去的,更不会离水那么近,以至失足。 绝不会。 一定是凤晔,是凤晔杀了他的菲儿。 可是怀疑有什么用?他如今身陷囹圄,自顾不暇,根本没本事给女儿报仇。谢吉信恨凤晔,恨不得喝他的血啃他的骨,恨不得把他五马分尸,可是……他做不到。 所以他只能恨。 恨一切人,也恨萧樱。 如果没有萧樱,一切都会不同的。 谢吉信忘了他当初根本看不上凤戈,知道女儿心仪凤戈,还曾大力阻挠过。“谢吉信,你也有今天。”娄柏昀终是按捺不住,冷笑着质问道。 “是你!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谢吉信一直和娄柏昀不和,这是所有官员都知道的事。可是为什么不和?就连谢吉信都满心疑惑,他自觉没得罪过娄家。 娄家在早初,是谢吉信需要仰望的存在。 后来他得到庚帝重用,最终坐上丞相一职。 虽说终于和娄家平起平坐了,可是自始至终,他都觉得自己低了娄家人一等。 可是不管他如何结交巴结,老娄相对他都不假颜色。 这位小娄相对他更是冷眼相待,有种莫名的敌意。谢吉信一直想弄清楚原因。可是他根本到不了这小娄相面前。 人家压根不理会他。 离他一里便调转马车…… 今天,或许便能知道了。这也算是解了他一个疑团吧。让他不至于到了阎王爷面前还一头雾水。 “看笑话。你的笑话有什么好看?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高高在上的谢相也有今天?真是老天开眼。” “娄柏昀,我谢吉信招惹过你们谢家?你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在朝上处处与我做对,如今我落迫了,谢家落迫了。你终于开心了吧?” “开心,自然开心。开心的可不止我……潼关几千亡魂也会开心的。他们会拉着你一起沉入潼河河底的。” “那不是我的罪,我不担。至于谁是原凶,想必这位萧皇后知道的清清楚楚。” “潼关那些亡魂可只识得谢大人。因为是谢大人领了赈灾的差事……”娄柏昀笑着提醒,谢吉信果然脸色微变。 他不再和娄柏昀对峙,而是目光转向萧樱。 “娘娘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要事?” “什么要事,对如今的你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了。因为……你最在意的,已经不在了。”谢吉信一怔,随后脸色大变。“萧樱,都怪你。如果没有你,我的菲儿便能如愿嫁给五殿下了。她一直喜欢五殿下……” “她喜欢五殿下是她自己的事。姻缘是两个人的事。谢大人该问问当年的五殿下是否心仪令千金。” 第七百四十七章 青梅竹马的旧情 第七百四十七章青梅竹马的旧情 “菲儿可是京城第一美人,怎么会有男人不喜欢她?” “……不过是幅皮囊罢了。你还真当自己女儿是天仙啊。谢相啊,你太高看令千金了,也太看低世上男人了。”娄相嘲讽道。至少他认识的公子,便没有一个被谢菲那幅皮囊所迷。 什么京城第一才女。 谢菲拿出来的诗,一看就不是她所作,便是找枪手,起码也找个像样子的啊。也不知道谢家从哪里找的人,言语间一片悲春伤秋,明明是踏青,她感叹春天将逝。 夏天只会写磅礴大雨砸落了园子里的桃花。 秋天更厉害,直接写小荷才露尖尖角。等到了冬天,该冰天雪地了,她又开始唏嘘北雁南飞。 总之在些浪荡公子眼中的才女,在真正的有才之人眼中,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诗写的完全驴唇不对马嘴。至于为什么断定非谢菲所为。是因为谢家姑娘在一次赏花会上,被人逼的写了幅字。那字写的虽然称不上难看,可也离漂亮有段距离,而她以前拿出的诗,字迹却是十分漂亮的。 只是那次赏花会规模不大,这事还没有传扬开来,便被谢吉信想法子捂住了。 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是对娄柏昀来说,只要和谢家有关的事,他都关注着,所以他知道谢菲对学问兴趣不大,勉强学了几年字,也是被谢相逼迫。而那些诗,哪怕文不达意的诗,谢菲也是写不出的。 所以她才能一脸得意的拿出所谓的大作,让那些围着她的公子哥们品评。 那些公子哥们多是些不学无术的,自然对此大加赞扬,谢菲才女的名声不径而走。 那些公子哥学问虽然不行,可却各个精于交际,所以谢菲的名声越来越大。娄柏昀对此嗤之以鼻,明明是个草包,却把自己比成珍珠,而且还是蒙了尘的,一幅随时等着皇子来解救的模样。偏偏那个被她相中的皇了殿下相中了一个传闻中的‘草包’,最终引起了谢菲的不甘。 在嫁给凤晔前,谢菲可没有老实过。 千方百计进宫去见齐皇后,为的便是刺探萧樱的消息。 最终和德妃亲近,也是觉得凤晔有机会问鼎皇位,想要未雨绸缪,觉得以自己的美名,退而求其次可以嫁给凤晔。 算计的太过了,最终的结果便是竹篮打水。 德妃是个好相与的人吗?如果谢吉信还在丞相位子上,她或许会善待谢菲两分。如今他锒铛入狱,德妃便没有什么顾忌了。再加上凤晔失了帝位,德妃心中本就不忿,自然会把火气往谢菲身上撒。 所以谢菲最终红颜薄命……其实也不是什么红颜薄命,而是最终没有算计过人心罢了。 娄柏昀虽然和谢吉信有仇,却从没想过从谢菲身上动手。这点底线他还是有的。便是不祸及妻儿。 在娄柏昀看来,谢菲完全可以找个条件相当的男人嫁了,而不是一心想攀那最高的一根枝。这就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富贵命了。 “小女己去,娄相还是留些口德吧。” “我没有诋毁令千金的意思,只是告诉你,令千金在你眼中千好万好,可在很多男人眼中,也不顾空长了张漂亮脸蛋。当今圣上可是眼高于顶之人,怎么会为一张脸蛋所迷。他欣赏的是一个人独一无二的灵魂。” 萧樱挑了挑眉毛。没想到自己如今在娄柏昀眼中竟然挺厉害。独一无二的灵魂……这评价着实不算低了。“你是说长宁皇后吗?” “是。长宁皇后。我以前也觉得天下女子不过如此。大体分为两类,一类有貌却无才,一类无才却美貌。老天向来公平,不会把聪明和美貌给同一个人。如今我发现自己错了,娘娘便是个集美貌与聪慧于一身之人。这种美貌不是让男人眼前一亮的漂亮脸蛋,而是随时随时镇定自若。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能从容应对。 而是可以亲自屈身去扶一个村妇。 是为了替无辜之人伸冤,可以不惜跋山涉水去寻找真相。 是恩泽天下,是普照万民。这样的女子才能称得上独一无二灵魂的美人。敢问令千金,能做到其中哪一桩?” 娄柏昀暗中给自己的聪明才智鼓掌,觉得自己这番奉承话简直便是见缝插针的楷模。他其实不是个喜欢奉承人的人,可对于这对年轻的帝后,他似乎本能的便想说些赞美之言。 不是恭维,而是一种发自真心的赞美。 “说的比唱的好听。我倒看不出这位长宁皇后有什么特殊之处。” “你自然看不出,你若看得出,此时便不会置身此处了。谢相,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庚帝二十年旧案……是不是该到了大白天下之时?”萧樱不动声色的退后,将位置让给了娄柏昀,她觉得这位娄相倒颇有几分审问人的本事。 先是言语扰乱其心神,而后惹其震怒,随后突然开口询问。 而且很有分寸。萧樱觉得哪怕是自己,做的也不过如此了。她倒无意中发现个宝呢。 “大白天下?” “是的,大白天下。” “凤戈敢?”谢吉信冷笑,压根不相信娄柏昀的话。凤戈敢将其事昭告天下!他不敢。 如果他真的做了,庚帝岂不成了刽子手。那凤氏前几任皇帝呢,是不是也做过这等惨绝人寰之事。 不,不会的,谢吉信的心神丁点也没有动摇,虽然娄柏昀提起谢菲让他痛不欲生。可谢吉信依旧坚守着秘密。 这个秘密如果暴露出去,死对他来说反倒是解脱了,他不仅自己得去死,连带着谢家列祖列宗都要受牵连。如今只死他一个,谢吉信觉得自己也不算亏。他最挂念的是女儿谢菲,如今他的菲儿先他一步而去,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 萧樱心神猛的一沉。 “拦住他。”不由细想,萧樱已经出声。 云驰迅速上前,一把掐住谢吉信的下巴。 只见有血水顺着谢吉信的唇角浸出。好在云驰出手及时,谢吉信虽然咬伤了自己,可是想要咬舌自尽的打算没有达到,他面色狰狞的瞪向云驰。 语气狠戾的道:“你拦我做什么?” 还能说话,可见伤口不深。 “你想死!你不想替你女儿谢菲报仇?”这时候萧樱开了口。所谓打蛇要打七寸,这话才是谢吉信真正的七寸。娄柏昀一番话自然让谢吉信心神激荡,甚至把谢吉信彻底激怒了。 可是真正能让他活下来的却是萧樱的话。 果然,谢吉信不再挣扎,而是一双眼睛冷冷看向萧樱。萧樱毫不胆怯的回视。“我大概能猜到华王府发生了什么。所以,你想给谢菲报仇吗?” 谢吉信很想有志气的想摇头。 他不想靠萧樱。不想领萧樱丁点的情,不想和萧樱沾上丝毫干系。可是萧樱的话实在太有吸引力了?要问他想不想给女儿报仇,答案一定是想。 他想让欺负了他女儿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想让凤晔和德太妃付出代价。所以萧樱的问题根本没给他选择的机会。“你真的能替我的菲儿报仇。” “恐怕不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不过让罪魁祸首受到惩罚还是能做到的。凤二殿下在这事上,我猜多半是冷眼旁观,真正逼死令千金的,应该是德太妃。自从二殿下失去了角逐帝位的资格后,德太妃的脾气就不太对了。何况令千金相貌出众,德太妃见了非但不喜,反而还会觉得二殿下会受令千金迷惑。 德太妃自然会加难令千金。令千金自小锦衣玉食,是个受不得苦的。被这般对待,再加上谢家如今的境遇,最终走了歪路。” 谢年有些意外的看向萧樱。 他没想到萧樱的分析和他心中所想竟然分毫不差。他心中也觉得凤晔不至于和一个女人一般见识。顶多就是冷漠些。反而女人为难起女人才,才真的让人生不如死。 自家女儿貌美,凤晔最近恐怕诸事不顺。 那德太妃恐怕连这事都得往自家女儿身上推。 明明是凤晔没本事,可是错处却要着落到自家女儿身上。 那个德太妃以前在宫中当德妃时,便是只不叫的狗,可一旦咬起人来却是口口见血的。是他大意的,以为自己就算不得圣眷,好歹也能保住丞相之职一阵子。 有他这个丞相父亲在,德太妃行事不敢太过。 可是他突然获罪出乎所有人意料。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庚帝二十年旧案会被翻出来。当年先帝明明暗中告诉过他,绝不会有事。 这罪,他不能背,他也背不起。 他当时最担心的便是女儿谢菲。 没想到,噩梦成真。他的女儿果真被凤晔母子逼死。 什么失足落水,骗鬼去吧。“好奇我为什么会猜到。其实不难猜,令千金虽说跋扈了些,可要和德太妃相比,自然是小巫见大巫的。只要我把自己当成德太妃,只要稍微一想便能明白德太妃如今的心思。如果不是被逼到了极限,谁也不会选择轻生的。我虽然和令千金不太对付,可如果她真的是被害死的,我会替她伸冤。这点谢相可以相信我……所以,谢相打算开口告诉我一些庚帝二十年的旧事了吗?” 谢吉信觉得萧樱是个怪物,是个披着和善小姑娘外皮的怪物。 她怎么能对他心中所想知之尽之。所以,他要开口吗? 所以,他真的能相信眼前这个比自己女儿还要小上两岁的年轻皇后吗? 正在谢吉信犹豫之时,娄柏昀再次开了口。“在你决定赴死之前,还请替在下解惑。” 谢吉信抬头看向娄柏昀,娄柏昀目中有恨,可那恨意似乎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最后看他的目光是平静的。 “请发问。” 鬼使神差的,谢吉信开了口。 他想,今天或许便能知道娄氏父子和他有什么旧怨了。 “……你可曾记得婉云这个名字。”婉云二字一出,谢吉信先是一脸茫然,随后终于想起了这个久远的名字。 “原来如此。你们父子是为了婉云才和我不对盘的。我当然记得婉云,她和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们顺理成章定了亲事。在成亲之前……发生了一件事,以至最终婉云含恨而亡。” “发生了什么?”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谢吉信再开口时,语气有些沧桑,说的话也让人觉得有些唏嘘。 “婉云是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那阵子,她喜欢去新院子。总喜欢自己去构思屋中的装饰,她说这是我们将来的家,她要一手布置。无关痛痒的小事,我向来由着她。 可是…… 先帝那时候驾临,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可那成群的仆从,那随便一出手便是一锭银子的豪爽,让我意识到,此人非富即贵。我那时候在家中游手好闲,等日招猫逗狗的,不怕诸位笑话,就和我那不孝子一般无二。 婉云的父母之所以同意这门亲事。只是因为我和婉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虽然不上进,可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个知根知底的。何况我母亲很喜欢婉云。 视她如已出。他们相信我们成亲后,婉云不会受委屈。 那天……婉云露面了。我到的时候,她已经进去大半个时辰。里面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敢去想。也许你们会说,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去护。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仆从成群,而且行事颇为气派。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最终,我没有进院子。” “你明知道她会去看你们的新院子,你在院中安排人留宿,却不告诉她,以至她傻傻的为了寻你而踏入狼窝。谢吉信,你简直不是人。”“是,我知道遇事只知道躲实在不像男人。可我能怎么办?和他带来的护卫拼命?还是大声在院门嚷嚷婉云何在?” “……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你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跨进了狼窝。谢相,自欺欺人也有个限度。” 第七百四十八章 撬开口 第七百四十八章撬开口 娄柏昀觉得谢年的每个字都像是刀子,剜得他心疼。 他想到自己的祖母,祖母很慈祥,每天会拉着他的小手,然后笑着问他……小昀儿,今天是不是又淘气了?小昀儿,今天有没有好好听先生讲课?小昀儿,今天你父亲是不是打你了,祖母替你打回来好不好?小昀儿,小昀儿。 他那时候很淘气,经常气得先生吹胡子瞪眼,然后先生会向父亲告状,父亲便会拎着棒子满院子的撵他。 被追上少不得一顿痛捧。这时候他只管往祖母院子跑。因为祖母总会护着他的。 父亲每每一脸无奈,只说祖母这样会惯坏了他。 祖母便笑着说:你小时候,我也是这么惯着你的,怎么没见惯坏了你? 父亲最终只得铩羽而归。 赶走了父亲,祖母一定会把他揽在怀里,然后摸着他的脑袋慈祥的叮嘱他。可以淘气,却不能做坏事,不能当坏人。 他那时候虽然听的不甚明白。可那句不能做坏事,不能当坏人,却牢牢记了二十几年。 那样好的祖母,因为幺女,最终含恨而终。他如何能不恨?“你当我心里好受!”谢吉信低吼。他能怎么办?那时候谢家表面看着风光,实则风雨飘摇。 铺子生意不景气。 只勉强靠着些田租过活。他不能让谢家败在他手中。 他受不了那些乡邻用嫌弃的鄙夷的目光看谢家。他要振兴谢家,他要当人上人。他要……可他只能娶婉云,只能在那个小地方靠着些薄田度日,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家一日不如一日。 那是个好机会。 简直就是天策良机。 他没想到那天婉云竟然会去新宅子。等到他接到消息,已经迟了。 便是他闯进去把婉云带出来,她的名节也已经毁了。那样做的结果,恐怕还会得罪贵人,他岂不是人财两空。 最终,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他没办法,他真的没办法。“你心里不好受?高官,厚禄,佳妻,儿女成双。我看你好受的很。”娄柏昀很感激萧樱,萧樱此时退后中,便是告诉他,他可以趁机把当年的事情追问清楚。 这成了他心里的死结,不解开,他一世难安。 知道了真相,让谢吉信受到报应,他便可以去祖母坟前请罪了。让请母等了这么多年,他这个孙子无能。 “高官?我这个高官简直就是笑话,你当我不知道吗?朝上哪个官员真的看得起我谢吉信?他们表面上恭敬,背地里骂我是奸诈小人。你们娄家父子倒直接些,直接躲着我走。”“躲着你?不,我们父子只是不屑理会你。”谢吉信脸上闪出怒意,可是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怒意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都到了这步田地,便是生气又能有什么用? 娄家是真正的钟鼎世家,便是全盛时的谢家也是比不上的。 老娄相卸任,凭着几句话便能让年轻的娄柏昀接任。这样的面子,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娄相能享受此等尊荣了。 “……婉云和你们娄家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小姑姑。”娄柏昀淡淡说道。饶是谢吉信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再为什么事而神情大变了,可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如晴天霹雳。 婉云是娄柏昀的小姑姑,岂不是说是老娄相的千金。 丞相家的千金,丞相家的千金……为什么婉云一直没有提起过,两家门当户对,都只是那个小地方的富户而己。怎么突然间婉云成了丞相府的千金。 如果早知道,早知道她是丞相府的千金,他何必呢?他何必呢?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啊。谢夫人出身并不算高,毕竟谢吉信年轻时不太招人喜欢,一幅奴颜婢膝的样子,他努力了十几年,才勉强挤身权贵,他年轻时正经的官员千金是不屑嫁给谢吉信这样的小官的。 他妻子娶的随便,好在妻子争气,给他生了一儿一女。 女色上,谢吉信并不太看重。他在意的,权势排在第一位。只是到了最后,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在意的,权势,女儿……都没有了。 到了此时,娄柏昀告诉他,他年轻时未过门的妻子竟然是当时娄老丞相的千金。这简直就像个天大的玩笑啊。 丞相府的千金,娄家的小女儿。老天这是和他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啊?谢吉信觉得自己这辈子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年轻时殚精竭虑,甚至不惜泯灭了良知,可最终却发现,如果他不这么功利,不这么算计,他其实可以很轻松得到这些。 他努力了一辈子,全然是场笑话。 难怪娄相父子对他如此深恶痛绝。“她从来没提起过……”“小姑姑若告诉你实情,以你的身份,配得上她?”娄柏昀一脸鄙夷。当时祖父十分反对这门亲事,虽然小姑姑养在乡下姨母家中,可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终身大事如何能不在意?还是祖母劝下了祖父。 说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既然女儿喜欢,出身低些便低些吧。 权贵之家有权贵之家的苦楚,有时反倒不及那些普通人家活的自在。 祖父最终点了头。 也许祖母之所以受不住打击,郁郁而终。便是因为这门亲事,是她先首肯的,然后劝说祖父同意,她觉得是自己把女儿推进了火坑。 至于凤庚…… 娄家一脉向来以忠心为重。虽然恨,可庚帝当时并不知道小姑姑的身份。祖父只能用不知者无罪宽慰自己。这些年每天上朝,看到庚帝,也是一种煎熬。 后来父亲接任,也每天愁眉不展。 不到十年便以身子不适之名辞官,最终这丞相一职,落到了他身上。 娄柏昀不知道庚帝是不是知道这些内情。如今想到他对娄氏一族的放任,尤其是对他的放任,也许……庚帝是知道真相的。 想到这里,娄柏昀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娄氏一族或许是踩着小姑姑的血圣眷不衰。 他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看谢吉信的目光越发的鄙夷。看来,这些年只有谢吉信被蒙在鼓里。 庚帝的心腹,庚帝的左膀右臂!都是场笑话。 所以最脏的事情,庚帝会交给谢吉信去做。因为在庚帝心中,谢吉信本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辈。心腹?恐怕是谢吉信一厢情愿吧。 如果一定要找个词形容谢吉信在凤庚心中的地位。工具二字倒是恰如其分。 庚帝临终前,根本没考虑过谢吉信的死活。 因为他笃定,凤戈容不下谢吉信。如果谢吉信死了……庚帝二十年旧案自然便会随着谢吉信的离去而成了无人知晓的秘密。庚帝好算计啊。这些年政事上虽然平平,可论心机,绝对称得上厉害。 好在凤戈不是个急性子。 便是要杀谢吉信,也要把案情查清。 还无辜者一个清白。 至于那些罪该万死的,也一定会让他们死个清楚明白。这是凤戈正直所在。 “你替庚帝背负着这天大的恶名。可是庚帝早就知道我小姑姑的身份……这些年却未和你提起过只言片字。谢大人,庚帝待你可真够……亲厚的。” “你胡说,先帝怎么会知道婉云的身份。婉云从不以丞相千金的身份自居。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亲生父亲竟然是当朝顶顶的权贵。先帝怎么会知道?” “你当庚帝是个傻的。随便的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会让他生了侵占之心。便是当时顾不得查,事后也一定会派人查明的。可怜小姑姑是个烈性的,觉得对你不起。可这事,自始至终都是你的手笔。你负了她不说,还把她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谢吉信,我小姑姑一定在九泉之下看着你。 看着你如何身败名裂,看着你如何被砍头,看着你到了阴曹地府受下十八层地狱。” “不会的。都过了这么多年。婉云她不会……她性子最温柔,绝不公……绝不会像你所说。” “她都被你害死了,还会对你像过去那般情深意重?温柔体贴?谢吉信,别做美梦了。这些年你在庚帝身边,像只狗似的,庚帝指一指,你便吠一吠。庚帝再指,你便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嘶咬。你啊,就是庚帝养的一只看门狗。” “不。先帝重用我,先帝一直十分重用我。他不会……不会。”谢吉信也不知道自己想说庚帝不会如何。 不会如何呢?不会瞒着他?不会利用他?还是不会不在意他的死活?可谢吉信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娄柏昀所言,也许才是真相。 这些年他不知道替庚帝办了多少恶事。 手中的亡魂……有时候会让他彻夜难眠。庚帝从不关心这些,他只会吩咐他办事。 那些见不得光的,那些杀人的,放火的……当时他以为自己得庚帝信任,所以才会将这样的事情通通交给他来办。却原来,他在庚帝眼中,不过是个还算听话的狗。 庚帝病重数月,对很多朝臣都有所安排。可唯独对他这个心腹,却没有交待只言片语。 原来在庚帝看来,新皇帝凤戈容不下他,必会早早取他性命。他死了,这些年做过的事自然便死无对证了。庚帝永远还是那个贤明的庚帝,被供以凤氏宗祠享受着供奉。 而他,死的凄惨。 便是死到临头,还以为自己是为了保守秘密而死,是大义。 哪怕背负骂名,也在所不计。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庚帝的算计。他竟然还在这里傻傻的替庚帝背负着那样的大恶名。 他真傻。 “所谓的重用,便是让你做些见不得光的恶事吗?谢大人,你若是看重一个人,会想他永远活有阴暗中吗?像你这样的人,下场通常是被灭口,可庚帝把你抬的太高了,他不好轻意动你,所以把你留给了新皇帝……庚帝以为新皇帝是个性子暴戾的,实则新皇帝心胸宽广,并非外面所说是暴戾之倍。 至于令千金的事。 既然皇后娘娘承诺必会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便一定能做到。 长宁二字,可以让人相信任何事。” 此时城中百姓,若是提起长宁皇后,恐怕最少也得有半数会义无反顾追随而去。 这便是威信了。有的人一辈子也休想有威信,有的人却凭平事赚来了全城相信的威信。 谢吉信没有反驳。 狱卒偶尔聊天,会提起这位长宁皇后。最近他们说的最多的便是长宁皇后的丰功伟绩。谢吉信自愧不如,想着自己女儿口中对长宁的评价,不得不承认,相比之下,女儿眼界确实太窄了些。 如果长宁真像谢菲所说那般不堪无能。 怎么会有万民拦路朝拜。谢吉信犹豫良久,最终抬眼看向萧樱。 “好,我说。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樱带了娄柏昀出场,最终拦下了要咬舌自尽的谢吉信,而且还撬开了谢吉信的嘴,让他终于开了口。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谢吉信要开口,自然是快刀斩乱麻,以防他后悔变卦。 于是最终云驰坐到了谢吉信的对面,负责询问。 娄柏昀到了一旁小案上,提笔蘸墨,打算客串一回文书。 萧樱早袖手立在一边,虽然没有开口,可就像根定海神针,让屋中那凝滞的气氛缓缓流动开来。 云驰开始询问,何年何月何时,做了什么事? 云驰并没有上来便问潼关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小问题。谢吉信从最实的迟疑到最后的迅速开口。 终于,云驰开始终询问庚帝二十年旧案。 “……庚帝二十年,潼关……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吉信长长吐出一口气,面上神情有些瑟缩,可眼角余光看到年轻的皇后正缓缓转身,谢吉信瞬间开了口。 “当年潼关县令上了道折子。说是潼江现出异想,潼江本就以水流湍急而扬名。可是突然有一天,潼江江面开始出现漩涡。漩涡越来越多,一眼望去竟然有十数个。” 第七百四十九章 天启 第七百四十九章天启 好好的穿越古文,怎么有往奇幻文发展的意思……萧樱表示漩涡这种东西,应该是江底有了什么变化。 谢吉信似乎很不愿意回想起这些,整个身子发着抖,看上去害怕极了。 “这种事……想那县令也不敢胡乱奏报。在接到奏报的第一时间,先帝便派人暗中去传了旨,叮嘱县令不要外传。这种事传来传去,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好事者会利用这种事打击权贵。 而且若是弄得人尽皆知,大家都往潼关挤。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便难以善后了。后来先帝宣我进宫,暗中给了我一条密旨,让人以赈灾之名前往潼关,务必搞清楚潼江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一定要严防外传。那个县令也知道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上面一定会怪罪,所以一直勒令镇上百姓不可外传。潼关地处偏僻,很少有外人来此。所以直到我到达潼关,这消息竟然真的没有走漏。” 萧樱心中轻轻一叹。 若是放在现代,一天时间就能让这消息弄得天下皆知。 这里交通不畅,消息闭塞。 所以这么个稀奇事情,竟然真的被庚帝给捂住了。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想到潼关百姓最后的结局,这对潼关几千百姓来说,简直是灭顶的坏事。 当时若是第一时间传扬出去,弄得人尽皆知,庚帝想下手也不会这么容易的。 而那几千潼关百姓……或许便不会死了。 “潼关不过是个小地方,又没什么人走动,只要百姓们不四下去说,事情要瞒下来不难。”娄柏昀以为萧樱的神情是不解之意,所以特意解释道。 想这位皇后娘娘毕竟出身萧氏。 和这里风土民情全然不同。听说萧氏子民各个彪悍,而且住的很分散,想要传递消息全靠马匹。他们可以不需要隐瞒什么消息,反而希望消息长了翅膀飞过草原吧。娄柏昀忙里偷闲的想着。 原本郁结的心情,竟然因为给萧樱解释一句而变得轻松了几分。 这位皇后娘娘真是个宝,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似乎只要她在,便能让人心情变好。 戈帝取了她,真是有福气。娄柏昀对萧樱全然的欣赏,敬佩,觉得凤戈夫妻简直无所不能。 庚帝二十年旧案,竟然真的有大白天下的那一天…… 他小姑姑的事情,竟然也真相大白了。虽然晚了这么多年,可好歹算是能告慰小姑姑在天之灵。 “是。百姓们多数胆小,吓上几句,便没人敢胡乱开口。我到了潼关,由县令陪着前往潼江查看。潼江江面很宽,天气好的时候也是白浪翻滚,看起来甚是壮观。可那天我看到的,这辈子或许都无法忘记。 只见潼江江面上,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漩涡,上游有些枯枝败叶经过漩涡,都会被漩涡搅进湖底。据那县令说,漩涡时而变化方位,有时会突然增加几个,有时候又会少几个,看起来奇怪极了。至于到底是什么?却无人得知。便是世代住在潼关的老人,也从未见过此等景致。” 谢吉信的话让几人不由得露出惊讶之色。 脑海中不由得幻想着谢吉信说的那幅画面。宽阔的江面,十几个漩涡呼啸着旋转着,将所在经过它附近的东西全部卷入江底。 再加上潼江水流本就汹涌,可以想像那一幕该有多震撼。 漩涡形成的原因不外乎是地心引力和地转偏向力。不过这两点哪点都不适合在这里开口解释。可潼江的漩涡却是突然间出现的,而且位置会变化,大小也会变化。 这倒更像是…… “那之后呢?是不是几天后漩涡突然消息,然后有东西被冲到岸边?” 萧樱突然开口,谢吉信脸上遍布惊诧之色。刚才娄柏昀把长宁夸成一朵花,又聪明又有本事,简直就是无所不能。谢吉信还不以为意。 可是萧樱随口一句话,却让谢吉信惊得脸色大变。 她怎么猜到的? “看来是了。冲出了什么东西?让先帝大惊,宁愿舍弃几千百姓也要遮个严实?” “……娘娘聪慧,确实有东西出水。”谢吉信点了头。 然后看向萧樱,萧樱眨了眨眼睛,怎么?让她继续猜的意思吗?猜出来有奖吗?“娘娘若能猜出是什么东西?我便将娘娘没查到的东西如实相告。” “什么东西是娘娘查不到的?谢吉信,你别信口雌黄。” “当年我确实是带了赈灾粮食动身的,既然潼江并非真的闹粮灾,那批粮食……去了哪里?诸位难道不想知道。” 云驰看向萧樱,娄柏昀也看向萧樱。因为这问题的答案是……想知道啊。 如果并没有灾情,那批粮食呢?萧樱一直不太相信谢吉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私吞那批赈灾粮。他也就敢小打小闹的玩一玩,那些银子换成银子,少说有十万两。 谢吉信若是敢私吞,庚帝想必会把他碎尸万段。 可是,就这么一点提示都没有的去猜测。她又不是神仙,她的猜测都是基于一定的道理。 猜漩涡消息,有东西出水,是因为萧樱觉得那些漩涡形成的原因并不是自然而然的。而是江底有东西,现在自然也无法考究江底到底有什么? 古墓? 天然坑洞? 萧樱只能想到这些。萧樱猜,应该是潼江下面‘漏’了。江水侄灌,才会形成漩涡。 而下面之所以有了漏洞,是因为有什么东西撞破了那层壁垒。最终江水灌满了漏洞。那东西密度大,不能浮上来,不过潼江的水流应该会把它往岸边冲。 总之,应该是个挺重,挺大的东西。 而且会让庚帝在意到宁可抹平整个潼关也要捂住的东西。会是什么? “谢大人这是在难为本宫。谢大人连个提示也没有。就这么让我生猜……就如同大海捞针。 不过我这人向来运气好,只要我开口,大半都是对的。所以我猜……应该是冲出个神兽之类的东西来。这东西非石非玉,比石玉要轻些。通体……活灵活现。而且神兽上必定刻了些……民不聊生,灾祸横行之类的话。或许还有暗指先帝的字眼。总之是个一看便让人联想到当时朝堂上的庚帝。” 云驰眉头舒展开来。 心道这丫头果然机灵。 这样的猜测,倒真的最有可能。 娄柏昀面带崇拜之色。心想还是女子细致些,他也隐约猜到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出水,可是却实在猜不出东西出水和漩涡有什么关系。 随后几人目光都看向谢吉信。 谢吉信苦笑。“是,娘娘猜的不错。和真相几乎相差无几……” “我说过,我这个向来运气好。”萧樱把一切归结为运气。毕竟有些东西,还真的挺难解释的。“运气也是一种本事。娘娘不必谦虚。如今想来菲儿败在你手,也算是合情合理。” 萧樱心道,谢菲压根不配当她的情敌。 因为凤戈自始至终都没对谢菲动过心。 别说动心了,连谢菲的模样,凤戈恐怕都不大记得。不过眼下似乎不是刺激谢吉信的时候,所以萧樱沉默的应了。 谢吉信嘀咕完,见萧樱竟然没有反驳。心中倒真的宽敞了两分。 如果萧樱反驳,直说谢菲不配和她相提并论,谢吉信可能还不会这么痛快便将心中秘密如数说出。 “是条五爪龙形的神兽,须尾俱全。确实像娘娘所说,通体乌黑,却是非石非玉。能被冲上岸,确是比石玉轻些。整个福兽足以十丈长。 不管是龙鳞还是龙须,都栩栩如生。 而这龙身上,确实刻了字。刻的是:凤帝在,灾祸生。凤帝在,水火煎。凤帝在,深渊中。 本就是龙形神兽,上面又刻了凤帝在三连祸。而且这神兽看起来并不像是人刻的,它太过栩栩如生了。如果谁有这样的技艺,定然是当世名匠,而且这东西是从潼江江底出来的。潼江江险这是世人皆知的。谁能把这东西沉到潼江江心? 何况还有漩涡,只有神仙才能弄的出。 这是天启。” 天启二字一出,除了萧樱,几人神情都微变。 “上面写的是……凤帝?” 云驰冷声问道。谢吉信点头。“是。凤帝!清清楚楚。只是字体却有些难辩,更像是千百年前那种字形。还带着些意形在其中,可是凤帝二字还是能辩认的出。” 凤帝,并非特指凤庚。 只要凤姓皇帝,都能称为凤帝。 而且谢吉信的疑问也是诸人的疑问。十丈长的一条栩栩如生的,非石非玉的龙形神兽,潼江上的漩涡,还有龙身上刻的凤帝三祸。 “诸位可以想想,我当时什么心情?简直天塌地陷。我让人将那东西盖住,然后马不停蹄反京。都没敢上折子……因为事情太大了。我是秘密回京的,所以无人知道。先帝悄悄让我进宫,我将事情如实禀报。 庚帝震怒。” “等等,庚帝为什么震怒?” “……不该怒吗?天降灾祸!”谢吉信反问。 萧樱轻轻摇摇头。“即是天启,先帝就不该震怒,而是惶恐。谢吉信,你还说了什么?” 谢吉信脸色微变。 “我还能说什么?都是实话实说。先帝是怒是惊……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不,你能左右。如果你真的实话实说,此事和潼关百姓何干?为什么先帝会在朝堂上斥骂那句‘刁民’,谢吉信,事到临头,你竟然还不如实道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萧樱神情猛然一变。 语气也随着凌厉了几分。谢吉信有些吃惊,可能没想到自己看来毫无破绽的说辞,竟然被瞬间批了个体无完肤。 一句‘刁民’便能让他一番说辞功亏一篑。这位皇后娘娘,简直就是个怪物。 云驰足够精明,娄柏昀也不差,两人都没听出什么不妥来,可这么个小姑娘却找出了错处。 “我试着把自己带入。天启示人,凤帝在位祸事连连……我若是知晓,第一时间自然是又惊又怕的。而后想的是善后。不能传出去,传出去凤氏江山不保。可如何能阻止消息传播出去。这个简单,掐断传播源即可。我想潼关几千百姓,并非人人都知道这天启之说吧。那为什么……庚帝下的命令却是……把整个潼关城从版图上抹去。谢吉信,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也不知。我从先帝那得了什么命令,就去执行什么命令。先帝担心事情传扬出去,所以下了封口令。我也不想枉造杀戮。可我一个当人臣子的,难道还敢抗命不成?娘娘这般执意追问也是无用,因为我并不知道答案。” 谢吉信依旧坚守己见。 “二位大人觉得如何?”萧樱不再发问,而是侧头询问云驰和娄柏昀的意见。 “娘娘刚才所问,确是疑点。只是谢吉信所言,似乎也有些道理。他只是个臣子,自然是先帝如何下令,他如何去执行。他和潼关百姓无怨无仇,实在没理由在其中做手脚。” 娄柏昀虽然恨谢吉信。 可一码归一码。这件事上他倒觉得谢吉信没有说谎。 虽然言辞有些漏洞。可几千人的性命……难道是他想要对百姓下手!有点牵强了。 “我倒觉得长宁所言不错。谢吉信,你还隐瞒了什么?” “云大人觉得到了这个地步,我还能瞒什么?我还有什么瞒的必要?反正我难逃一死……娘娘承诺会让害我菲儿的罪魁祸首付出代价。我自然对娘娘知无不言。 龙形神兽出水,先帝恐造成恐慌。又担心因此乱了凤氏江山,所以决定斩草除根,没了潼关城,也便没了什么天启……我也不想杀人,可皇命难违。这些年我替先帝做的事情岂止一桩两桩。几位若是感兴趣,我可以逐一相告。相信几位听过后,便不会觉得这个消息难以接受了。” “你说的不错,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所以我想,让人隐瞒的原因,必定很重要。 你有一子一女,女儿谢菲已故。你最疼这个女儿,觉得生无可恋,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这些看起来都算是顺理成章,可是……” 第七百五十章 独一无二的福星 第七百五十章独一无二的福星 可是什么萧樱还没开口,可是谢吉信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萧樱笑笑,没有再继续。觉得还是给谢吉信留件遮羞的衣裳好些,若是惹急了,真让这人狗急跳墙,反倒不美。 “谢吉信,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何况娘娘已经猜出来了……聪明的,就赶快招了吧。我们大家都省心。”娄柏昀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最恨谢吉信,可刚才他竟然相信了谢吉信的话。甚至还反过来劝萧樱相信谢吉信。 他跟在帝后身边时间毕竟短些。 不及云驰对帝后的了解。云大人就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了她。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娄柏昀的心情却有些不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没有什么隐瞒的了,可是娘娘和两位大人不信,我有什么法子。娘娘既然不信,大可不必理会我的话。” 谢吉信最后用了死猪不怕开水烫这招。 一幅反正我就这样,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萧樱被气笑了。她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蛮横的,狡猾的,奸诈的……她相信所有坏人都有软肋,之所以没能降服他们,是因为没有找到其七寸,只要抓住他的七寸,他必定会开口。 她开始以为谢吉信的软肋是谢菲。 谢吉信也一直表现的十分在意这个女儿。一幅女儿不在了,他生无可恋的模样。可是……并不是真的。 这更像是在做秀。 秀给他们看。让他们以为他为了谢菲真的可以知无不言。外面对谢吉信的风评是胆小,不算聪明,而且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之所以得了先帝重用是擅长奉承,把先帝哄得很是开怀,大事不事都习惯性的交给谢吉信去做。 他们几人也被这个蒙蔽了,前一刻还觉得谢吉信被庚帝利用了。 庚帝把他当工具。 其实,谢吉信是个很精明的人,他不笨,非但不笨,而且还十分聪明。极擅长钻营。 他有自己的目的,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极隐忍之能事。甚至这些年把女儿谢菲推到人前当成挡箭牌…… 萧樱心想自己还真的低看了他。 “你的话确实没什么用了。反正真相也被我猜了个七七八八。即如此,就这样吧……庚帝二十年旧情宣扬出去对凤氏也没什么好处。我们的目的只是安抚潼关城几千亡魂,如今罪魁祸首在此,也不必继续劳师动众了。云大人,封卷吧。” 云驰反应过来,很快配合的点头。 “娘娘说的在理。天启啊,神兽啊……这些东西传扬出去确实对凤氏皇朝没什么好处,不如就让它永远沉睡在潼江江底。谢吉信罔顾人命,理应偿命。臣便把他的名字直接添在秋后问斩的名单上。确实是圣上省心,娘娘省心,臣等也省心。”“反正也是个死,问那么清楚确实没什么意义。娘娘英明。”娄柏昀也附和道。 萧樱赞赏的点点头。 一幅这两人的话十分合其心意的神情。 “那就这样吧。”萧樱一锤定音。 说完不再看谢吉信,转身便往牢外走去。 云驰和娄柏昀也迅速转身,跟在萧樱的身后出了牢房。 谢吉信有些傻眼,他没想到萧樱说翻脸就翻脸,明明前一刻还和颜悦色的。他在牢房里大喊着娘娘留步。可是萧樱没有丁点驻足的意思,一步不停的出了刑部大牢。 直到站在太阳下,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萧樱才觉得暖和了些。 她不想再看谢吉信那张脸了,至于谢吉信隐瞒的话,她也不需要再听了。谢吉信那样的人是她平生所见最恶之人。千般算计,百般狡辩,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实话实说。 这种猜谜的游戏她不想再继续了。 事情真相她大至清楚了,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便是知道了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 何况庚帝都已经死了,罪魁祸首都已经死了,追究一些东西确实没什么意义了。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尤其是谢吉信描绘所谓的天启之时,萧樱心中突然窜起一阵惧意。那种恐怕几乎瞬间遍及她的四肢。 好的不灵坏的灵,她担心…… 萧樱并不相信所谓的天启真的是上天给人的启示。 那所谓的神兽再巧夺天工,再不似凡间之物,也必定出于人手。 这点上,萧樱算是无神论者。所以那东西现世,必有所图,庚帝压得了一时,却压不了一世。 他们前往潼关,做的虽然隐密,可若是有人一直关注着潼关,关注着庚帝二十年旧案,也未必不会察觉。所以,她们如今所为,有可能清清楚楚摆在别人眼中。 事到如今,退自然晚了。 只有前行。 可她们每走一步,是不是都在对方的算计中。 萧樱承认自己有些阴谋论了。可有的时候,防人之心真的不可无。 云驰和娄柏昀也出来了。娄柏昀以为萧樱是在欲擒故纵。可是萧樱竟然真的没有停步,直接就离开了牢房,这让娄柏昀有些意外。至于云驰,不管萧樱做什么,他都会相信她,她不说,他便不多问。这是两人长久相处培养出的一种默契。不同于和凤戈那种心有灵犀,可也能闻弦而知几分雅意。 “娘娘,那谢吉信似乎有开口之意。” “他不会说实话的。眼下不必在他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了。云大人,不必让人盯着他了,他不会寻死的。” 云驰点头。 娄柏昀欲言又止。“长宁既然这样做,自然有其道理,娄大人不必疑虑,我们只管听其命令行事便可。”云驰好心开解道,娄柏昀点点头,勉强压抑下心头的疑惑。 这趟刑部大牢,非但没让萧樱解开心中疑惑,反倒一脸凝重之色。 凤戈进了屋子,便看到他的小姑娘托腮坐在窗边,眼睛有些失神的望着窗外,连他进来也没有发觉。 他怕吓到萧樱,自然不敢突然上前。 于是轻咳一声,萧樱有些迟钝的缓缓回身,看到他眼睛似乎亮了亮。 随后扬声唤他:“五哥,你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傻姑娘。不早了,你看看外面的天……” 萧樱这才仔细打量窗外,发现竟然已经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暮色了。她竟然失神了这么久!凤戈坐到萧樱身边,动作熟练的把她扯进怀里,然后才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和谢吉信有关?” 萧樱先是点点头,随便又摇摇头。 “五哥,我心里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凤戈并没有丁点怀疑的神情,他已经不会去怀疑萧樱的任何话了。 因为和萧樱一路走来,他的小姑娘从未失误过。她说不太好,一定有其理由。“是不是和潼江有关?” 萧樱点头,这才缓缓将谢吉信的话和自己的猜测告诉凤戈。 “你是说……这是人为的?” “人为的。我不相信真有什么天降示警之类的天启。至于这些所谓的神迹……我看到过很多。有写张字条塞到鱼肚子里的。有把石头刻了字故意埋起来诱人去挖的。还有让蚂蚁爬出一行字示警的……这些都不是难事。只需要点小小的手段。” 凤戈挑眉,心想萧樱的时代真的是……异彩纷呈。这么稀奇古怪的法子竟然都有。 像写纸条往鱼肚子里塞这小把戏,就挺稀奇。 “谢吉信口中的神兽据他所说太过栩栩如生了些,而且大小足有十余丈……这可不是个小工程,我想这背后搞事之人,应该不简单。” “所以你担心我们的行踪败露了,背后之人恐怕会有所行动。” 萧樱点头。这是她最担心的,今天匆匆离开刑部大牢,甚至不给谢吉信丁点反悔的机会,也是因为她实在没心情再和谢吉信纠缠了。管他这次是不是要说真话,她都不关心了。因为没有什么比眼下她担心的事情更大了。 “可对方若是想要发难,为何等了这么多年?” 就算先帝把真相用残酷的手段掩埋了起来。 对方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么个大东西安置在潼江中。 在别的地方掀起个风浪应该轻而易举,可这些年不仅庚帝二十年旧案越少被人提起,便是连潼关这个地方,都越来越少人提起了。 他们只要散布潼关几千百姓死于庚帝手中,造成的结果简直难以估算。 他们为什么没有动手? “我想可以有庚帝的处置方法大大出乎了他们预料。那时候便是将事情掀出来,结果可能也难以尽如人意,所以对方才会搁置数年。” “有道理。”凤戈认同。 “可如今不同了,你刚登基,朝堂还不太安稳。这时候若是闹出潼关几千百姓被诛杀……我甚至担心对方鱼目混珠,把先帝模糊处理,而是把这个罪名往五哥头上扣。只是想一想,我已经觉得毛骨悚然了。” 凤戈沉默着,可整个人突然多了种肃杀的感觉。 “阿樱,五哥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凤戈不由得怀疑自己在萧樱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怎么像她说过的一本书里的那位林妹妹似的。 有点风吹草动便能让她战战兢兢。 不管对方是谁?不管萧樱的猜测会不会实现?他其实是个挺有心机的人。云驰甚至夸他青出于蓝,云驰可没拿庚帝说教,而是拿他自己。 而且所谓的朝局不定,也不过是几个墙头草随风摆罢了。 如今他把所有可能让他们摇摆的东西都铲平了。 他们若是不想回家吃老本,就乖乖就给卖命。其实朝上政事比萧樱想的清平多了。是他的错,总怕小姑娘在宫里无事可做,所以才故意误导,让她以为朝堂上多诡异复杂。好让萧樱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他这人生性霸道,容不得萧樱的目光离他太远。 以至小姑娘如此的……殚精竭虑。 此时解释会不会惹小姑娘生气。凤戈想了想觉得后果挺严重,只得做罢。 萧樱点头,凤戈自然不是好欺负的。可凤戈毕竟年轻啊,而且底子有些薄。回京后虽然也努力拉帮结派……不过终究时间太短啊。如果再迟上几年,萧樱自然不会担心。 对方若是此时发难!总之,萧樱根本无法放下心来。她这头点的敷衍,凤戈有些郁闷。 示弱是个好法子,能让小姑娘时刻惦记着他。 可这弱示的久了,会不会让萧樱以为他生性软弱啊。如果真的造成这样的误会就不太妙了,凤戈觉得得让萧樱时刻记得他身强体壮,他是她的男人。 于是,他索性不再理会萧樱的愁眉不展,而是突然动了手。 萧樱轻呼一声,已经被凤戈抱起往内室而去。 “五哥……” 凤戈只给了萧樱轻唤一声五哥的时间,然后她的唇,便被他彻底堵上了。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有多厉害。 他身体力行的让萧樱疲惫不堪,不容多想便沉沉睡去。 凤戈想,这法子其实可以多用用的。这样小姑娘便没时间胡思乱想了。不过凤戈这人有个优点,那便是他绝不会轻视萧樱说的每一句话,哪怕说那话时萧樱不过一时无聊。事实证明,萧樱有种出乎常人的敏锐,尤其她的有些想法,几乎只要她想到,便会发生。 凤戈觉得,他的阿樱某种意义上,颇有几分未卜先知的本事。 只是小姑娘一直不自觉,凤戈也无意说破,若是萧樱知道,怕是又要胡思乱想了。 该念叨什么好的不灵坏的灵了。 他的小姑娘,可是个福星。好事自然是好上加好,便是坏事,也是让他提前有所警示。这本事可是天下独一份的。 也只有他能享受到的。 凤戈静静看了会萧樱的睡颜,随后轻手轻脚的起身。让丁香去唤了风一前来。 主仆两个关在小书房商量了两个时辰,风一离开的时间一脸莫名其妙的笑意,仿佛要去做什么让他兴奋的事。 萧樱第二天睁开眼晴,发现凤戈竟然还在,她侧头看了看窗外,日头已经升的很高了。这时间显然凤戈应该早已上朝了。 难不成她睡迷糊了…… 凤戈轻轻一笑,他喜欢看萧樱乍醒时那幅迷糊模样,小姑娘聪明,也只有在这时候才会露出迷茫神情。 第七百五十一章 风雨欲来 第七百五十一章风雨欲来 “五哥怎么没去上朝。” “你也要允许皇帝偶尔偷个懒。” “五哥可不是个会偷懒的皇帝,是因为担心我吗?”萧樱没有被凤戈的话风带偏,而是固执的问道,凤戈轻叹。“从天山回来后,我一直忙着处理朝政,陪你时间太少了。当皇帝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急在一时。陪我家阿樱才是重中之重。”凤戈最近甜言蜜语的水平明显见长,萧樱表示有些招架不住。 “我们又不是不能见面,每晚不都见面吗?你去忙你的正事,我在樱歌院翻翻旧卷宗挺好的。” “卷宗以后翻也行,这趟出去你伤了元气,一定要好好休养。我问过石御医了,说是给你开了滋补的方子,以后记得每天要喝。”萧樱一脸无奈的点头,觉得凤戈越发的婆妈了。原本那个高冷的,倨傲的凤五皇子去了哪里? 凤戈一见萧樱这神情,就知道小姑娘在腹诽什么。他用力拧了拧萧樱的鼻尖,萧樱轻呼,凤戈这才轻哼一声道:“若是丁香找我告状,说你没喝补药,我一定……严惩不贷。” 萧樱其实想问问如何严惩。不过想到昨晚……她还是聪明的闭了嘴,这男人最近越发的……得寸进尺了。 萧樱梳洗后,凤戈又陪她一起吃了不知道是早饭还是午饭的饭。然后又静静抱了萧樱片刻,这才动身前往御书房。 云驰和娄柏昀到了,据说有要事相商。 凤戈走后,丁香小心翼翼的探进头来,见萧樱脸色平静,这才挑了帘子进屋。“……敢进屋了?” 凤戈在时,丁香出出进进十分自在,凤戈走了,丁香便开始小心翼翼,不就是因为她这两天没喝那个补药,丁香没法子便告诉凤戈了吗? 丁香也是为了她好,萧樱还不至于分不清好歹。 只是……那药真是难以下咽了,凤戈特意让人准备了梅子干,可还是苦的她怀疑人生。 她十分想念现代的西药。一片在手,一吞入腹,不能更方便了!“奴婢,奴婢错了。”“你哪里错了?”“风一说……奴婢是姑娘的丫头,应该事事以姑娘为准,虽然姑娘不肯吃药让奴婢很为难。可奴婢应该想想子让姑娘吃药,而不是去找主子告状。”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这是什么歪理。 她和凤戈还分什么彼此。就像风一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来找她。丁香遇事自然可以去找凤戈。 萧樱并没有生气。 就算凤戈知道了又如何,无非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拜托她顾惜着身体。说他们要做生生世世的夫妻。 凤戈摆出这样的神情,萧樱向来是没法子的,都会乖乖顺从。这药……“去药端来吧。”丁香大声应了,高兴的转身去端药了。 药依旧苦的让萧樱生不如死。 萧樱才放下药碗,丁香便把梅子干塞进萧樱口中。 酸涩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萧樱苦着一张小脸,看向丁香的目光要多幽怨有多幽怨。丁香有些招架不住。“奴婢……奴婢下次绝不会告诉公子了。”不行,自家姑娘这眼神太要命了。 她恨不得自己以身代之。 可关键是她壮的和牛似的,根本不用补啊。 真为难。 萧樱挥手示意丁香退下,让她静静消化这苦涩味道吧。是药三分苦,这药尤其苦。若不是早早就知道姓石的是个耿直性子,不会特意整她,她真怀疑这药里多掺了几幅黄莲。 喝了苦药,心情不太妙,想到昨天谢吉信的做为,萧樱觉得心情更差了。 这时,齐太后差人来请。萧樱换了衣裳,去见齐太后。到了齐太后的寝宫,发现人还挺多。 齐太后,凤月心,还有凤霖夫妻都在。齐太后见到萧樱热情的招招手。“长宁快过来。”萧樱笑着上前,齐太后对她笑脸相迎,她自然不会摆出喝药时的苦瓜脸。 齐太后拉了萧樱坐在自己身边。 另一边是凤霖的妻子顾迎月。 顾迎月笑呵呵的起身行礼。“大皇嫂不必多礼,身子要紧。”“你快坐着吧,长宁不是迂腐之人。你这身子可刚刚坐稳,可千万要小心。”齐太后将手小心搭在顾迎月膝上,担心自己多加一分力就伤到宝贝孙儿。 “母后不必这般紧张。太医说胎坐的很稳。” “傻姑娘。这孩子一天不从你肚子里出来,我一天放不下心来。” “女人家就是小心眼。你看我……就不那么紧张。”凤霖适时开口。齐太后瞪他:“你个大老粗懂什么?女人怀孩子最是辛苦,你一定要好好待迎月,你若敢欺负她,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你。”凤霖假装一脸俱意的哄着齐太后:“儿子不敢,儿子万万不敢。”他这一通耍宝,所有人都笑了。 连和凤霖不太亲厚的凤月心,也掩了袖子轻笑。 笑过后凤月心开口道。“阿樱,我们都许久未见了。明明同住在宫中,反倒不如以前见面的机会多了。” “你可以随时来樱歌院找我玩。宫中有太后娘娘坐镇,我便能偷得浮生几日闲了……” “五哥不让我经常去,说是会打扰你。阿樱,五哥太坏了。”齐太后轻哼一声,凤月心吐了吐舌头。她不像齐太后那般,在凤戈和萧樱面前那么小心翼翼,她也知道母后是为了稳妥起见,毕竟如今五哥当了皇帝,萧樱是皇后。 不过凤月心清楚。不管是凤戈还是萧樱,都不是小气之人。 不会计较她几句撒娇之言的。果然,萧樱笑笑:“是,他太坏了。你不必听他的,想我就来找我。” 凤月心高高兴兴的点了头。齐皇后一幅拿女儿没法子的无奈神情。“真是被我宠坏了。”“太后不必在意,我喜欢月儿这性子。她哥哥如今是皇帝,她可是当朝最最尊贵的长公主,偶尔耍耍小性子也是情理之中。她若是一点小性子都没有,我反而会担心她出嫁后被人拿捏呢。太后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你这丫头,这张嘴伶俐的啊……这话倒也在理。以月儿的身份,若是性子太过软弱,反倒不妙。这样也好,有你们夫妻护着,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这次唤你来,是告诉你,迎月腹中孩子已经满三月了。御医说只要慢些,远行也不是什么问题。我们打算动身了……” 齐太后最大的心愿便是早日见到孙儿。 留在京城实在让她提心吊胆,虽然凤戈和萧樱不会为难她。 可是……她当了二十几年皇后,对于朝中的局势和京中的动态也算有几分见识。虽然眼下看起来一片太平,可齐太后总有种风雨欲来之感。 现在越平静,发作起来越要命。 她也想提醒凤戈和萧樱。可是又无从说起。 总不能告诉二人,她感觉不太妙吧。这话她可说不出去,不是她自私,而是她被圈在皇宫二十几年,如今儿子终于懂事了,儿媳妇也有了身孕,她想安安静静的过几年含饴弄孙的日子。她能做的,便是离开京城,至少不让凤戈和萧樱为她而分心。“京城局势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平静,你们夫妻要小心应对。这皇帝和皇后……可不是容易当的。” 萧樱听出齐太后话中的担忧的叮嘱。 她很感激。齐太后这人颇有大局观。当初权衡了利弊,最终推举了凤戈。 这样为保而舍自己亲子的举动,天下便没有几个女人做的出,所以对于齐太后的示警,萧樱自然会感激。“娘娘放心,我们明白。”齐太后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点到即止,对方一点即通。不像自己的傻女儿。 齐太后看向凤月心,果然看她看一眼萧樱,又看一眼她,一幅她们在说什么鬼话的神情。齐太后心中轻叹,她也算聪明一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对缺心少肺的儿女。 也许就是因为自己这对儿女不算聪明,所以最终她才能保全他们吧。 若是换成凤晔和凤霁那样的,此时他们母子母女三人恐怕要在黄泉下见面了。这么一想,齐太后倒也觉得笨有笨的好处。“我本打算让月儿留下,可是思来想去,这丫头的亲事也不是三两日能定下的,我这次还是带着她一起走。等过个一年半载,她在外面玩腻了,我再让人护送她回京。 至于我和你大皇兄,便不打算回来了。我们边走边找,见到哪处喜欢的,或许便住下了。长宁,我总觉得欠你良多,当初若不是听了你的话,我这个逆子……恐怕就保不住了。更别说有机会抱上孙儿了。长宁,你和五儿一定要好好的。 我嫁进凤家这么多年,最初也曾相信能做夫妻,必定要有天大的机缘。可是这么多年……我的信念早就被现实磨平了。我甚至觉得能做夫妻,不是前世欠了情,而是前世欠了债。所以今生是来还债的。 可见过你和凤戈后,我又开始相信缘份天定了。长宁,你和凤戈一定要长长久久的,做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我们会的,太后放心。” 他们一定会的。 齐太后请萧樱来的意思便是告诉萧樱,她们打算动身了。 这次会带着凤月心一起离开,萧樱看向凤月心。凤月心落寞的笑笑,却没有反驳。 萧樱能理解齐太后的心思,她也觉得京城不太安定,或许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还是决定动身离开。 至于守护京城和天下黎民的重任,便交给凤戈和萧樱。两任皇后目光一触即分,然后彼此露出淡淡的笑意。 和齐太后,顾迎月说了会话。顾迎月的性子安静,温婉,倒是和凤霖的茅草莽撞互补。萧樱也挺喜欢顾迎月,觉得她识礼知进退,是个不错的姑娘。 云驰这门亲,做的相当的有水平。 萧樱告辞时,齐太后亲自起身相送,顾迎月也要送,被萧樱按在坐位上,笑着说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齐太后笑着接话。 让顾迎月安心坐着。 顾迎月还是起身给萧樱行了礼。萧樱想到凤戈曾提起顾父,说顾父也是个妙人。 在朝堂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可一旦需要做决策的事,他却站的很稳,而且次次都和凤戈心意。 “大皇嫂只管放心,顾家……我也会代为照顾的。”一个也字,也表明了凤戈的意思。双倍安心,顾迎月有些激动,不过毕竟是能被云驰选中的人,很快便镇定下来,再次行礼谢过萧樱。 齐太后在一旁看着,她自然乐意看着萧樱和顾迎月妯娌间亲近。 萧樱一句承诺,也安了齐太后的心。她们这一走,回来便遥遥无期了。顾迎月毕竟年纪小,难免惦记亲人。有了萧樱这话,顾迎月能放心了。 齐太后亲自把萧樱送出寝宫大门。 目送萧樱远去,才轻叹一声回身。服侍她的嬷嬷自然知道主子的心思:“娘娘这是担心长宁皇后了……奴婢觉得长宁皇后是个厉害的,娘娘不必太过担心。”“我自然知道她是厉害的,只是她毕竟比月儿还小了两岁。还是个小姑娘呢……便要担起皇后重担。她和五儿……是对才成亲的小夫妻啊。天下这个重担,便要担在他们身上,我有些心疼他们。” “娘娘心善。以后奴婢日夜祈祷菩萨,求菩萨保佑长宁皇后和陛下。凤氏有了他们,必定能长盛不衰。娘娘以后不管身在何方,只要听到和他们有关的话,必定是夸耀。” 齐太后笑了笑。 这是她的愿望,相信也是庚帝的愿意,是天下所有百姓的愿望。愿这个愿望能实现。 萧樱从齐太后寝宫出来,没有回樱歌院,而是直接去了御书房。内侍早得了凤戈之命,不必拦萧樱。 这个宫中,萧樱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内侍一边心里嘀咕着美色误君,一边又觉得皇后娘娘驭夫有方。总之,这宫中如今最让人感兴趣的便是这位新皇后了。 出身极贵,却没有丁点骄纵之气。 明明该出入奴婢成群,可她总喜欢带着个小丫头在宫中逛来逛去。 今天更是一个人逛到了御书房…… 第七百五十二章 小夫妻日常 第七百五十二章小夫妻日常 内侍刚想通报,萧樱抬了抬手,内侍安静的退到一旁。 萧樱出入御书房是可以不通报的,内侍如今对此已经麻木了。反正他是没见过这样的帝后。 把皇后宠上天,可这位长宁皇后,一点也不娇纵。看到谁都一脸浅笑,很容易让人心生喜欢。站在书房门外,萧樱听到凤戈的声音透过门缝幽幽传出。 “阿樱的担忧不无道理,所以今日请二位进宫,便是要早做提防。” “……单凭,臣倒不是怀疑皇后娘娘的先见。而是……现在看来民间并无风浪,会不会是娘娘……多想了。”娄柏昀敬佩萧樱,可事情重大,他还是要疑上一疑的。“我倒觉得长宁所思十分有道理。谢吉信显然隐瞒着什么,可长宁显然不认为从谢吉信那里能得到更多的消息了,所以昨天她才毫不犹豫的离开。她如果肯多留片刻,谢吉信恐怕只能老实招供。可她没有继续听的意思。兴许是认定不管谢吉信说什么,都不会影响大局。 我也觉得谢吉信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涉及太深。至于他所说当年那批赈灾粮草的去处……都过了这么多年,便是知道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寻回不成?这事不急,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先布置起来,以防万一。” “云大人既然也觉得娘娘所忧不无道理,那就按陛下和云大人的意思布置。臣定竭尽全力相助。” 萧樱没有进门,而是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以凤戈的耳力,必定知道她来过了。 她心里有些酸,更多的是甜。反正酸酸甜甜的,凤戈相信她,哪怕她说的话毫无道理。凤戈其实不是个没有主见的,可他依旧愿意相信她。这世上的姑娘,能有几个像她这般幸运,找到凤戈这样的男人。 萧樱回到樱歌院时,脸上笑意盈盈,倒让丁香大吃了一惊。 离开的时候还心事重重的呢,不过去了一趟齐太后那里,难不成齐太后喂了什么灵丹妙药。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娘娘这么高兴?” “当然是好事,再过几个月,我便要当婶婶了。” 啊……这算什么好事啊?又不是自己当娘。不就是大皇子妃有喜了吗?人家当祖父,父亲的高兴。自家姑娘跟着凑什么热闹。丁香发现自己永远不懂萧樱的笑点。 她还是去给萧樱熬药吧。 这个她在行…… 潼关和天山之行,确实让萧樱伤了元气。不需要出宫的日子,她便老实呆在樱歌院中。 后宫清静,几乎不需萧樱费神。前阵了闹的轰轰烈烈的让凤戈纳妃的事已经偃旗息鼓了。据闻她那个父王总共求了二十几门亲……最初还有人觉得惊讶,有欢喜的有忧愁的,可是一打听,这位萧二皇子一下求了几十门亲……哪怕都当正妃,这十几二十个正妃……听都没听过的荒唐事。 最终弄得有姑娘的人家闻萧子彦三个字便大门紧闭。 谅媒婆们使劲各种手段,也再不能登堂入室。 就算最初不明白萧子彦闹的是哪出的,闹了这么久,他们也看懂了。这位萧二皇子是替女儿出气呢。他们上折子建议皇帝纳妃,绵延皇室血脉,人家萧二皇子便广撒银子,往上折子的人家登门求亲。 你说我家没女儿,是不是就能高枕无忧了。 没女儿,你有没有幺妹? 没有妹妹,侄女,外甥女,表妹啊姨妹啊。反正和你沾亲带故的人家总会有个有未嫁女儿的。 甭管几岁。 五岁也好? 十五岁也罢。哪怕二十五也没关系,萧二皇子不挑。 而且只要点了头,隔天便往府上抬大批的聘礼。总之,无孔不入。 现在已经没人敢提皇帝纳妃一事了。 倒也有人参萧子彦。不过凤戈一句他管不了,人家姓萧,立马让朝上诸臣偃旗息鼓。萧氏蛮横护短简直闻名天下,谁敢招惹? 对方这次只是用银子开路,想想还觉得挺和气。 至少没拎着大刀杀上门来…… 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萧子彦再蛮横,如果皇帝有纳妃之意,他难道拦的往。 这背后,其实是年轻的皇帝在布局。人家根本不想纳妃,就想守着一个长宁皇后过活。 他们这些朝臣泣血上折子,最后闹了个里外不是人,何苦。绵延的也不是自家血脉……至于皇家血脉,当皇帝的自己都不急,他们操的哪门子心。 何况皇帝还年轻。此事他们本就心存试探。 这般闹了一场,谁也不敢再试了。皇帝对皇后的在意,简直就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丁香把这事当成笑话讲给萧樱听,萧樱被逗笑的同时,心里也微微一暖,萧子彦是真的疼女儿。 来到这里,遇到凤戈这样的爱人,还有萧子彦这样的亲人,她的点数想必都加在幸运值上了。丁香捧着药碗,身后跟着……凤月心。 “娘娘,公主来了。” 她们才在齐太后那里见过面,凤月心便巴巴的追来了。 “我便知道你一定有话对我说。刚才在太后那里不方便,我这里隐密的很,你只管大胆的开口。”丁香奉了茶,然后十分有眼力的退了出去。 萧樱捧着她那一天要喝三次的药碗,想着把凤月心的心事当成下药的杏子脯。 “你这喝的什么?药?你病了?” “石御医给开的补药。说是此次出行我伤了元气,需喝几幅补药调养。”凤月心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这身子骨确实娇气了些……以前……哎,好端端的我说什么以前。以前的事情你也不记得了。阿樱,你一定要好好的。” 萧樱想,凤月心的话果然下药。 这丫头一幅要哭不哭的模样,那张小脸,比她这个喝了苦药的人还要苦瓜脸。好像刚才那碗药是她替她喝的似的。“就算不记得,我们也是好姐妹。好姐妹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难道不把我当姐妹?”萧樱佯装不高兴的说道。凤月心果然上当,马上移到萧樱身边。 “我们当然是好姐妹。阿樱,我就是心疼极了……母后那天哭着让我跟她一起离开。她说我留在京城她不放心,还说我年纪不小了,不该总麻烦你和五哥。阿樱,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五哥。” “是舍不得我和你五哥,还是舍不得……” 凤月心红着小脸不说话了。 萧樱也收了玩笑的神态。“阿月,听太后的话,先跟着太后离开。若是你们有缘,很快会见面的。而且……有时候男人只有失去了,才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这么苦等没有答案,有时候不如退一步,你不进反退,效果会更好。” “我也明白,自己讨人嫌。可我守着他,他都对我视而不见,我若离开了……他岂不是很快便忘了我。阿樱,我害怕。”一眼一生。 凤月心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喜欢聂炫什么。 冷冰冰的,连个温柔的眼光都没有。每次找到机会和他说话,也是爱理不理的。 只对萧樱的话言听计从。可她不嫉妒萧樱,真的不嫉妒,因为萧樱值得所有人喜欢。她喜欢聂炫,聂炫也喜欢萧樱,可见他们的眼光还挺一致的。 可她的心也是肉长的啊。 她也会疼啊。凤月心越想越伤心,趴在萧樱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她虽然比萧樱大,可无论怎么看,萧樱都像是个姐姐。“好了,不哭了。哭肿了眼睛就不漂亮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咱们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你说的对,都是大猪蹄子。尤其是聂炫。”“对,对,尤其是聂炫。”萧樱附和着哄道。 情啊爱啊,果然让人又哭又笑的,好在她和凤戈迷茫的时间很短。两人都是心思坚定之人,认定了彼此就不会变心。 好容易哄好了凤月心,萧樱才拉着手语重心长的道:“有时候男人和女人虽然有缘,可也许是缘分还不够深,所以要多经历一些磨难才能修成正果。你和聂炫便是如此。他是在意你的,这点毋庸置疑。可这点在意,够不够支持起他对你承诺一生,这点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所以给他时间,也给自己时间。阿月,你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这点不要怀疑自己。 你身为皇家公主,性子活泼可爱,这很难得。聂炫是个聪明人,他会看出你的好的。所以……先和齐太后离开,给彼此时间,想清楚,想明白。” “恩,我懂。我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他若不喜欢我,我强求也无用。我只是……害怕。害怕这一离开,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他了。” “不会的。我会让你五哥接你回来的,很快。” “真的吗?” “真的,很快。”谁说凤月心呆的,她机灵的很呢。 这不就轻易让萧樱吐口了。 萧樱用指尖点了点凤月心的额头。“算计我?”“哪有。我就是……就是问问。”“坏丫头。”“我才不坏,我这是担心你。好心当成驴肝肺。”“反倒是我的不是了,阿月,你变坏了。”两人又笑闹到一起,在矮榻上滚成一团。 晚膳前凤月心才告辞,直言不打扰萧樱和凤戈的二人世界。这个丫头……凤戈回来时,萧樱唇角的笑意还未收。 凤戈挑了挑眉。上前将萧樱几缕碎发拢到耳后。“我听说月儿来了。这丫头是不是又闹你了?” “五哥消息真灵通。那想必也知道她有没有闹我?” “这里可是你五哥我的天下……我消息自然灵通。月儿虽然淘气了些,可还算懂事。闹你倒不至于,和你撒撒娇,诉诉衷肠倒有可能。是不是聂炫不理她,她又伤心了?” “聂炫压根没理会过她,她都习惯了。是齐太后,齐太后打算带着她一起离开。她心生不舍,可我还是劝她跟着齐太后一起离开,有时候,分离可以让一个人更好的认清自己的心。” “你还是觉得聂炫和她……有希望?” “自然有。你得相信我的直觉。”“我一直相信你的直觉。” 萧樱笑着扑进凤戈怀里,小女儿娇态十足的搂上凤戈的脖子,要知道萧樱在我们的凤帝陛下面前虽然偶尔会撒个小娇,可像这样这般……欢欢喜喜的主动扑进他怀里的举动还是头一次。 他欣喜万分,险些不管不顾直接就抱着萧樱往榻上滚。 只是外头还亮着,丁香随时会进来请他们用膳。凤戈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我是做了什么好事?能让我的阿樱主动投怀送抱?” “别说的那么肉麻行不行。我们是夫妻,抱一抱不是很正常吗?五哥,你知道的。你知道我为什么高兴。” 凤戈自然是知道的。 他还想逗一逗她呢,不想小姑娘倒是不扭捏,他一进门就给了他惊喜。 凤戈紧了紧手臂,把萧樱抱得更紧了些。 “傻姑娘。这世上我最信的便是你。” 他们是彼此最亲的人,是彼此最信任的人。他对萧樱的信任,便是她匕首捅进他心窝,他也会相信是个意外。 那种信任不是一朝一夕,是长长久久的相处建立起来的。 这辈子,除了萧樱,他不会再对任何人这般信任了。“可我若是错了呢。”“错便错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就当顺便考量一下朕治下的全国布防。” “……昏君。”萧樱小声嘀咕。 “是你让我“昏”的……”“强词夺理。” “你应该说我油嘴滑舌,这个更贴切。” 萧樱心道这男人的口舌一日强过一日,她是个老实本份的姑娘,委实有些招架不住啊。好在这时候丁香进来请两人去偏厅用饭,对于两人抱成一团的动作,丁香视而不见。 因为风一叮嘱过了。 有些东西不以看,会长针眼的。 长针眼可是很疼的,她可不想三天两头长针眼。 晚膳很简单,不过四五个菜,萧樱和凤戈这对帝后,恐怕是历任凤氏皇帝中最节俭的了。 凤戈后宫只有萧樱一人。 少了杂七杂八的宫妃,开支可比庚帝在世上少了大半。 两人商量了一下,这些银子由人暗中送往玉硅,送住谈伍苏和鼠儿父子的膳堂。 第七百五十三章 初心不改 第七百五十三章初心不改 谈冲也在秋后问斩的名单了,名单中还有姓吴的,有秦祯,还有凤霁。 凤戈拿着秋决的名单怔了许久,最终还是用朱笔勾了名字。 有时候,我们明知道有些人或许心不坏,可他做的事,或者因为他而造成了恶劣的影响。 那些无辜死去的幼童,谈冲终究难辞其咎。谈冲曾经给谈伍苏写了封信,也大方的凤戈和萧樱先阅过。信中多是安抚之言,直言自己这辈子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他早就想放下了,奈何谈伍苏那时候年纪小,他没办法。 他担不起一族的希望,他也不觉得复国是件好事。 他只求谈伍苏余生平平安安。平安是福,平淡是福。平平安安,淡薄一生是谈冲所望。谈伍苏的回信,墨渍几乎被泪水浸的不成样子。 他最终答应,会好好活着。这辈子多做善事,连谈冲那份一起活。 情理中,谈冲其实并无坏心。可是他不能约束族人,以至吴氏一脉重启祭祀,伤及无辜幼童。活着便是在抉择,哪怕凤戈如今贵为皇帝,也依旧恣意行事,这便是活着的代价吧。万事万物都有个圈子,不能出圈,不能越界。 这便是身而为人的无奈吧。 “齐太后什么时候动身?” “就在这几天吧。大皇嫂胎已经坐稳了,御医说只要小心些,不妨事的。齐太后说他们且走且看,看到喜欢的兴许就停下了。一天怕是也赶不了几里路,不会伤到大皇嫂的。” “自然不会伤到,齐太后盼着这个金孙可盼了良久,便是自己伤了,也绝不会让顾迎月出事。而且齐太后既然开了口,想必顾迎月的身子是真的挺……健壮。” 顾迎月虽然比她丰盈,可要说健壮。凤戈这个坏蛋,哪有用这词形容一个姑娘的。 “这不是很好吗?齐太后和凤霖都围着顾迎月打转。五哥不会是担心齐太后觉得儿子扶不上墙,改扶持孙子吧? 不会的,齐太后是聪明人。她不会做这样的白日梦的,她只求儿孙周全,至少她有生之年,求的是儿孙周全,当个闲闲的富家翁足矣。”“傻姑娘,那么好的机会,齐太后放弃了,她自然也不会再做举荐孙子上位的美梦。齐太后确实是个聪明人,若不是她,凤霖的名字也会出现在这次秋后问斩的名单上。” 成王败寇。 事情若是闹大了,谁也保不住他们母子的性命。 “这次齐太后带着凤月心一起走,看来不太看好京城的局势。” “聪明人,总是喜欢多思多想。担心京城动荡是真,不看好倒不至于。我倒觉得她多半听到了一些月儿和聂炫的闲言碎语。那丫头总去堵聂炫,有心人一打听便能知道。 聂炫身份只是个护卫。而且是你的心腹。我想齐太后不太想让月儿和聂炫往来。既然要抽身而去,就抽个干干净净。聂炫不会离开京城,如果他和月儿的事成了,月儿自然得留在京城。这才是齐太后带着月儿离开的原因。” “齐太后对我只字未提。”萧樱轻叹道。 姜还是老的辣。“她自然不会提起。聂炫可是你的心腹,她若是说自己嫌弃,岂不惹你不快,她都要离开京城了,为什么要做得罪你的事?她只要把月儿带走,让她和聂炫再没有相见的机会,自然就斩断了月儿和聂炫。这事,你若不想管,只当不知便是。你若觉得聂炫心里有月儿,月儿跟了他能有好日子,便提点聂炫一声。” 对于聂炫当自己的妹夫,凤戈其实老大不愿意。 可也总比聂炫虎视眈眈,总在一旁窥伺萧樱来的好。 妹妹自然比不是他的阿樱。 凤戈也知道聂炫对萧樱绝无妄念,他是一心一意护着萧樱。可情敌一天不成亲,他便一天不踏实。这话又不能直接告诉萧樱,显得他恁的小气。 只能……给聂炫讨个媳妇了。 “我倒觉得聂炫对月儿有点意思,只是这点意思够不够两人成亲,我实在不知。明天让风一去探探口风,给聂炫透个消息吧。他若无动于衷,这事便暂且搁置吧。他若有心,自然会有所动作,我们暗中帮一帮便是。” “也好。风一去合适。风一脸皮厚。” 凤戈出卖风一出场的一点也不心虚。萧樱险些被逗笑了,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冷笑话好不好?风一脸皮虽厚,可如今的厚度绝对不及面前这位凤流倜傥凤皇帝。 事情便这么定下了。 萧樱没问凤戈是怎么安排的。 既然凤戈布置了,必定能安排周全。 接下来几天京城很是平静,齐太后在寝宫打点行装。 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年,突然要离开,要带的东西自然不会少。萧樱偶尔去坐坐,说是帮忙,不过是陪着齐太后说说话。齐太后的心结还算是萧樱帮她解开的呢。 对萧樱,齐太后倒生出几分忘年交的心思。 总喜欢挑些年轻时候的事情讲给萧樱听。 萧樱倒真的从中学到不少道理。她的优点是知道的东西多,毕竟是受了现代教育的。缺点是,主观意识太强,对这个世界的规矩一知半解。凤戈不挑,而且向来十分纵容萧樱,以至她觉得自己所做所为也不算出格。 可是听完齐太后的话,萧樱才发觉以前凤戈有多纵容自己。 她如今身份不同了,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暗中盯着,稍有行差步错,少不得要累得凤戈丢脸。 萧樱暗暗发誓,以后行事要更大度,更周正些,无论如何不能让凤戈因她而失了皇家脸面…… 在初夏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凤戈和萧樱亲自送齐太后出城。 直送出城外三里,齐太后下令停车,然后由婢女扶着下车与凤戈二人倒别。 “娘娘一路顺风。” “你们在京城也要注意,这京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以前你父皇在位时,便和我抱怨过皇帝难当。他说如果有机会,他宁愿不当这个皇帝。凤戈,长宁,把这天下交给我们,你们父皇很放心,我也很放心。 以后万事小心,做事情前要三思而后行。 云驰是个能倚重的能臣。还是你嫡亲的叔叔,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德妃借口病重,死活赖在京城,凤晔倒是暗中给我递了消息,说是让我无论如何带着德妃启程。只是德妃赖在华王府,我总不好强行押她上车,所以暗中派了几个得力的去盯着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我看自从谢菲溺亡后,他们母子似乎有些离心了。凤晔……其实也有几分真本事。你们毕竟是兄弟,如果他能帮一帮你……” 至于凤霁的生母丽妃,已经暗中送出宫,去了京城近效的一处庵堂修行。 至于凤戈的生母慧妃,如今的慧太妃,依旧禁足后宫。 隔三差五的就要闹一场,护卫甚至已经不来禀报了,由着慧妃去闹。 石御医隔几天去请个平安脉,慧太妃没法再用自己擅长的装病招术了。 每次都要问候石御医家八辈祖宗。石御医苦不堪言,每次见到萧樱都要倒一番苦水。 “娘娘放心,我会找机会见一见二皇兄的。” 齐太后欣慰的点点头。“这才对。皇帝便要胸襟宽广,有容人之量。” 凤霖和顾迎月,凤月心又上来和凤戈,萧樱辞行。随后诸人上了马车,队伍缓缓启程。 除了几人乘坐的马车,还有二十几辆马车,装的是几人的行装。这次出行不是简单的游山玩水,而是彻底离开京城,迁到别处。 所以行装自然不少。 凤戈专门派了护卫护送。 齐太后决定留在哪里,留一部分护卫继续保护,另一半回来复命。 一切都安排妥当,萧樱和凤戈目送车队远去。天茫茫,野茫茫……不知道相见何期了。 萧樱有些不舍。齐太后其实为人不错。有齐太后在,后宫的事情几乎不需她操心。齐太后不在了,后宫更冷清了。 如今称得上主子的除了她,便只有慧太妃了。 想到慧太妃,萧樱就头疼。禁足也不安生,哭哭闹闹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宫闹鬼呢。 天气不错,凤戈索性让萧樱弃了轿子,和他一起骑马。 轿子和护卫远远眼在后面,凤戈圈着萧樱,任由马儿缓缓走着。 “在担心什么?” 萧樱的沉默让凤戈察觉了。他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问道。萧樱觉得耳尖一热,不动声色的往前移了移,凤戈暗自发笑,他就是故意的。小姑娘这躲无可躲,偏偏还要装的一本正经的样子真可爱。 “你猜?” “齐太后走了,后宫更安静了。不过……另一位闹起来就更加无法无天了,你是不是太担心慧太妃?” 不愧是凤戈,她才动了动心思,他竟然便能看出来。 “你莫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她想什么他都能猜到。“我可对当虫子没什么兴趣。不过你说男人的……都是小虫子。如果这样的话,便当我是你肚子里的虫子吧。” 好好的话题,被他歪到了姥姥家。不过是因为有一次他闹的太过,她觉得累了,可男人兴致高昂。她便提了提男性的生理健康知识,成功让凤戈转移了注意力。不过坏处是,他逮到机会便要问一问。问的萧樱简直快要词穷了。于是有一次便拿给凤戈科普了一下小蝌蚪。 萧樱几乎没脸开口。 不过显然凤戈的下限不至如此。“其实挺奇怪的,你说那是无数个小虫子……一个小虫子便是一个孩子。种了那么多……你不觉得撑吗?” 这话题简直没法继续了。 “兴许,地贫瘠,你种多少都没用。” “你又不是庄户人家。种庄稼的事情又懂几分……总之,我们多多的种,总有一颗能结出小孩子的。” 凤戈用蛮横的语气下了结论。 萧樱张了张嘴,一时间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种”其实是个十分繁复的步骤。不是庄户人家那种“种”。不过想着自己又要大费一番唇舌去解释,萧樱还是决定三缄其中。 凤戈也只是活跃一下气氛。 种不种孩子这类的事情,他其实不太在意。 他早就知道萧樱身体情况如何,孩子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影响不了什么。 他其实挺向住和萧樱过长长久久的二人世界的。 见萧樱不再唉声叹气,反而一脸的提防,凤戈暗中勾了勾唇角,这才开口导回正题。“以后慧太妃的饮食不必太过精致。粗茶淡饭的让她败一败火气。她若继续像个疯妇那般,便对外说她得了疯病。也不必御医经常请脉了,是死是活,由着她。”她要闹,由着她闹。 割腕也好,上吊也罢,都由着她。 一个人如果活着就是为了折磨人,不如死了。 他对慧太妃早就没了所谓的母子亲情,他们之间是不死不休的恨。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闹什么?以前过的不也是这样的日子吗?以前过的,怎么现在就过不得了?” 自从凤戈登基后,慧太妃的待遇比从前更好了,除了不能出大门,她想要什么有什么。可她依旧闹腾的厉害,萧樱得到消息,几次去劝,都在门口止了步。 慧太妃高冷的人设崩盘的太厉害。 骂人骂的五花八门,着重问候的便是她全家。“那怎么能一样?以前她只是个不受宠的妃子,能保住宫中那一席之地便够了。如今她的儿子可是皇帝了,她自然不甘只当一个有一席之地的太妃娘娘,她想隆重的坐上太后宝坐,想要发号施令……阿樱,有些人的野心欲壑难填。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的。” 萧樱疑惑。她怎么了?也没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啊。 “傻姑娘。你如今可是皇后?你觉得自己和以前相比,有什么不同吗?” 萧樱摇头。“没什么不同啊。权利大了些,可我对权利也不偏爱,所以权利是大是小,对我影响不大。身边服侍的人多了些,可我不喜欢太多人围在身边,所以能减便减。” 第七百五十四章 彼此的唯一 第七百五十四章彼此的唯一 “所以,天下只有一个萧樱。”不是谁都能对权势视若无睹的。 齐太后之所以放弃凤霖,不是她不痴迷权势,而是她清楚凤霖不是当皇帝的料。如果她执意而为,结果会适得其反,所以她才退而求其次。 凤霁最终走上歧途,和其母妃对权势的渴望关系菲浅。 四殿下的母妃之所以没有争权之心,也是因为明白儿子不是争斗那块料,与其最后不知道怎么败的,还不如一开始便不争。所以天下没有谁真的对权势视若无睹。 凤戈就是因为看到了太多这样的嘴脸,所以在他看来,世上女子皆如是。 所以他对女子向来不屑一顾。 可萧樱不同,她是真的没有争权之心,对权势也从不奢望。哪怕如今贵为皇后,身上也依旧带着股淡薄之感。便是凤戈也十分佩服。虽然知道萧樱生长的环境与这里大不相同,可她来此后未受丁点世俗的浸染,还是保持着那种平和,淡薄。凤戈想,这也许也是他痴迷于她的原因吧。 萧樱倒不觉昨得自己有什么不同。她向来觉昨权利越大,身上担子便越重。她这人其实不太喜欢背负太多东西,只是如今被赶鸭子上架,没办法。既然喜欢上这个男人,自然要支持他。他是皇帝,她就当好他的皇后。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不过对于影视剧里那种前拥后簇,出个门奴婢成群的场面,她实在敬谢不敏。 所以她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量能免则免,能减则减。 好在凤戈理解她,不会把她当成异类。 “天下也只有一个凤戈。” “所以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凤戈顺杆爬的很溜。 “恩。听起来竟然还挺有道理的。我明白五哥的意思,五哥是说天下人,不仅男人渴望权势,女人其实也权势也有渴望。嘴上说着淡薄名利,实则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这辈子与权势无缘,如果一旦给他们机会,真的让他们手握权势,可能没几个人真的能做到淡淡薄名利。” “恩,我没见过真正谁淡漠名利。像是云驰,娄柏昀……他们对权势不热衷,但也做不到视名利如粪土。” “我也做不到视名利如粪土啊。五哥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萧樱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姑娘,怎么到了凤戈口中,自己简直就成了一尊菩萨了,救苦救难,而且心如止水的。 “……你记不记得刚到京城时,你宁愿自己背负骂名,也要护我名声周全?” 萧樱点头。她确实不在意那些名声啊。说她草包也好,骂她花痴也罢,反正她是什么人自己清楚,不需要旁人佐证。 凤戈不同。他的名声不能坏。他和其他几位皇子比起来本就在势力上不占优势,如果名声毁了,岂不是雪上加霜。“天下间还有哪个姑娘能像你这般!傻姑娘,那便是视名利如粪土了。” “不能这么比喻的。我只是生来便闭了只耳朵,对于别人的评价不甚在意。我若是生于此长于此,或许也会因此而悲愤欲绝的,没准比这里的姑娘还不如呢。”这点上萧樱向来有自知之明。她觉得自己虽然来到了这里,可总归不算本土人,所以和这里的姑娘比,其实有失公允。 “……傻姑娘。”凤戈被萧樱一本正经解释的模样逗笑了。 在凤戈眼中,萧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风景,而她有幸将这独一无二的风景揽入怀中。 话题继续转回丽太妃。 “丽太妃因我毁了殷家所以对我深恶痛绝。她压根不觉得靠我能让她攀上权势的顶峰。我和银子相比,她更相信银子,所以她更倚重殷家。 见我时来运转,又想与我重修母子之情? 我们哪有什么母子之情可修? 她要闹,便由着她闹,不过事情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她若继续如此,就在京外找间庵堂,送她去带发修行吧。”提起慧太妃,凤戈心情很平静。他已经不会再为了所谓的亲情而心绪起伏了。曾经,他也渴求过母亲,可那时的慧妃不问缘由的将他推出去,让他去领那莫须有的罪。 更是眼睁睁看着他被贬离京。 什么母子情深,不过是场笑话。 她亲手把他送给了殷家。任由殷家操纵着他,殷家想把他养成一个傀儡。 如果他真的如了她和殷家所愿,那如今的凤戈,就是一滩烂在太平郡王府里的烂泥。 永远扶不上墙的烂泥。他对慧妃已经足够宽容了。以德报怨的事情他做不来,他没像慧妃对他那般冷醋无情已经算是还了慧妃生他一场的恩情了。 听完凤戈的话,萧樱轻轻一叹。 她没试图去安慰凤戈。毕竟这世上的事,只有亲历者才会明白到底有多痛。 她只需陪在他身边,不管痛快还是快乐,不离不弃。 “初夏了,今年的汛期是不是要到了?” “恩。你还知道汛期?”眼看着城门在望,萧樱心情突然就有些沉重起来。身在其位,自然要担和位置相当的担子,她这个皇后娘娘,把别的皇后用来后宫争斗的力气,都用来帮着凤戈稳固朝局了。这么一想,她这个皇后其实当的也挺辛苦的。 “春冻,夏涝,秋天要防着蝗灾,至于冬天,自然就是防雪灾了。我又不是真的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五哥,汛期至,潼江……如果对方真的有出手的打算,应该会选这个时候动手,五哥一定要小心。” 凤戈点头。 “放心,五哥也不是吃素的。你啊……好好歇一歇你的小脑袋,我听石御医说,你最药喝的不太……情愿。” “石御医真是的,状都告到你那里去了。何止不太情愿,我简直喝的痛不欲生。太苦了,石御医便不能改改方子吗?”“是药三分苦,良药苦口……”“我知道,我明白。可也不妨碍我嫌弃啊。我知道五哥担心我……好吧,以后我乖乖喝就是了。” “药方,我找御医院的老御医看过,确实是补气强身的。至于味道……倒有几味药材可以替换一下,可是替换后,药效会差些。”凤戈心疼的很。 恨不得以身代劳。 可他便是把药当水喝,也没法让萧樱少喝一口。 以药当水……凤戈眼睛一亮,想着今晚或许可以试试。 有苦一起尝,小姑娘是不是会觉得味道好些? 萧樱自然不知道凤戈在转着什么念头。她一心一意担心着……所以说夫妻间除了心有灵犀,有时候也会发生南辕北辙这种事。 护卫们四散在左右,萧樱和凤戈则上了马车,萧樱和凤戈毕竟曾经出现在百姓面前,若是被认出来,难免会引起混乱。马车中,凤戈依旧霸道的把萧樱圈在怀里。 “五哥,我觉得咱们应该自是老夫老妻了,你不必时时……这般缠人吧。”“老夫老妻?我们成亲才多久?正该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何况……便是过了五年,十年,我也会如此。我们以后第一天,都要如此。”百年如一日的蜜里调油,让老夫老妻见鬼去吧。 只有把萧樱抱在怀里,他才安心。 至于会不会惹人嘲笑。 谁敢嘲笑皇帝!便是嘻笑又如何!他疼媳妇。 男人就该像他这般,把妻子视如珍宝,恨不得时时捧在掌心。萧樱无话可说,只得放松自己,找个舒服的姿势靠进男人怀里。 他喜欢,就抱吧。一辈子时间很长,一辈子时间也很短。相爱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说话要算话。等以后我老了,牙齿松了,脸上长皱纹了,你也要这样。” “那是自然,难道你觉得我是看重相貌之人?” “这话……我怎么品着有点不太对。五哥不看重相貌?意思是我的相貌……不足以吸引你?” 所以说,和女人说话,一定要小心。一个不小心就会踩中地雷。凤戈此时就有种想叹气的感觉。“怎么会?别的女人长什么样子我压根不在意。我只喜欢阿樱一个。” “我的脸蛋……你很喜欢?” “自然喜欢。又滑又嫩的。”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说大话,凤戈有力在萧樱脸上亲了一下。 萧樱强忍着笑意继续加难。“又滑又嫩那是鸡蛋羹!”“……你比鸡蛋羹美味多了?”这是实话。凤戈说的很是情真意切。“那和蒸肉比起来呢?”这是凤戈喜欢吃的一道菜。 隔上三五天御膳房便要上一道的。 “和你不能比。” “那什么能我和相比?” “……阿樱,你学坏了。故意套我的话?什么也比不上你。什么美味珍馐,琼浆玉液,都不及你万一。” 凤戈语气委屈的控诉着。萧樱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凤戈的回应时,不由分说把萧樱的笑声堵在了口中。 进了宫,凤戈亲自扶萧樱下车。萧樱含羞带怒了眼了一盼凤戈,便由丁香扶着往樱歌院而去。 “……娘娘,是有虫子吗?虫子咬哪里不好?偏偏咬了娘娘你的唇。” “……闭嘴。” 凤戈唇角缓缓勾起。 占了便宜,全身舒畅的凤帝陛下直接去了御书房。 书房中,一个人影垂首立在暗影中,直到凤戈坐到书案后,才静悄悄的上前跪地行礼。 凤戈挥了挥手,脸上早已没了和萧樱相处时的闲适。整个人透着股往昔的冷戾,他仿佛回到了萧樱还没出现的时候,那时候的凤戈……用殷九明这个名字行走时,是个倨傲的贵公子。恢复真正身份时,是个从头到脚都透着冷意的五殿下。此时的凤戈,便是那个全身都泛着冷意的凤五殿下。 “说。” “主子。已经有些眉目了。当年参与的官员,有的已经辞官,有人还在军中。属下共查到五百余人。这些人都是心志坚守这辈。对当年之事皆做到了守口如瓶。他们的仕途也皆因此事而有所升迁。当年先帝封口令下的应该很慎重。这些年一点谣言也未传出。接下来如何还请主子吩咐?属下已经选了几个家中有妻有妾,有儿有女的,只等主子下令。” “将人暗中带往京城。务必做到掩人耳目。” 凤戈手上护卫,一明一暗。 明着的自然便是风一等人。暗中的护卫便是以暗为姓,同样沿袭了凤氏命令的传统。此时跪在御书房的便是暗一。 在凤戈和萧樱身边保护的暗卫,以普通暗卫居多。 他们还没资格以暗为姓。 暗一一年中大半时间都在外面,替凤戈查探各种消息。 这次庚帝二十年旧案,凤戈便交给了暗一去查。 暗一不辱使命,只比他们晚回京几天,已经将当年参与之人的消息查了个七七八八。 “属下明白。”暗一领命。凤戈挥挥手,暗一再次行礼,不过却没有立时退下,而是有些迟疑的道:“这次案子办完,属下能留在京城一阵子吗?属下也想跟在长宁皇后身边一阵子,和皇后娘娘好好学学。” 暗一一脸的冷若冰霜,十分附和他暗卫的身份。不过内心却是火热的。 他一直在暗处听着长宁皇后的各种逸事。 苦于不能露面。 风一和风二走了什么狗*屎运,当年明明是他的手下败将。 如今竟然混的人模狗样了。而他当年演武堂里可是排名第一的。他选择做了暗一。暗卫多拉风,藏在暗处随手一扬便能取敌首级。 不过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有点打脸。 暗一苦哈哈的渴望拜见一下女主子…… 凤戈盯着暗一看了半天,直看得暗一腿肚子打转,显些磕头谢罪,这才微微点了头。 “也好。你功夫比风一还好些,由你去保护阿樱我也能更放心些。” 突然发现努力十几年,一下回到想当年啊。最后还是做护卫的差事……不过保护皇后娘娘,这可是个殊荣。暗一绷着脸领了命,不过嘴笑的笑可瞒不过凤戈。 “行了。退下吧……这么多年藏着真性子,每天面无表情的也算难为你了。也是时候让你们露露面了。回去通知暗二他们……以后会给他们重新安排身份。以后……朕或许不需要你们当暗卫了。”等到世间魑魅魍魉都被诛灭之后…… 第七百五十五章 舆论战开始 第七百五十五章舆论战开始 暗一高高兴兴的去见风一。 虽然从他脸上看不出欢喜来,不过两人自小一块长大,风一看一眼就知道暗一这心情就好比这天气……灿烂的哟。 “看来你这是要由暗一转明一了,恭喜啊。” “我听说你要娶媳妇了。所以同喜……”暗一拱手回道。 “这怎么能一起比,我这可是娶媳妇,你不过是终于能在主子面前露个脸了。你可比不上我。”风一得意洋洋的道。“咱俩比划比划。我都许久没机会动手了,手痒的很。”暗一冷着脸摆出架式。 风一立时怂了。他打不过暗一啊。如果打的过,当年他便当暗卫头目了。 当年暗卫可比护卫吃香。 暗卫多高大上啊。护卫做的却是伺候人的繁琐活。他当年惨败给暗一,这才不情不愿的接手了护卫头目一职。谁想到风水轮流转啊,主子遇到了心上人,渐渐开始倚重他们这些护卫。 在此之前,殷家护卫处处抢在他们几人前头。 他们与其说是五殿下的亲卫,倒不如说是平王府的看门人。 反正……一切走上正轨都是从主子遇到姑娘后。 仅这点,他们这些护卫就感激萧樱,心甘情愿把萧樱和凤戈共同奉为主子。这些暗一都知道,他虽然长年在外,可大家同是护卫出身,当年风姓兄弟如何憋屈他亲眼见过。 他也曾替风一他们担心过。 好在老天开眼。主子遇到了萧姑娘,自此后人生发生了大逆转。再不是殷家眷养的傀儡。殷家败了,那些殷家的眼线也被主子料理干净,风一他们才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这简直就是一本有血有泪的护卫发家史。 两人都想到了那些过往,动手自然是动不起来了。 风一也收了调笑的心思,一本正经的伸出手。暗一痛快的和他合掌一击。“以后一起。”“一起!”一起助主子坐稳这个皇位,一起助主子治理好这个天下。 两人虽然一见面就开始互嘲模式。 可一起长大,感情比亲兄弟还要亲些。 以后能一起办事,一起陪主子出入,自然还是高兴的。 暗一约好一定来喝风一的喜酒,这才施施然的推窗一纵而去。 至于为什么走窗?做为暗卫,哪有走门的道理,走门多丢面子。风一叹息,怎么这么像溜门撬锁的呢。 随后天气果然说变就变,一连几天阴雨不断。不出萧樱所料,萧樱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这次天还没亮,樱歌院的大门便被叩响了。 今晚喜来守夜,他披着外衣拖拖沓沓的来开门。“敲什么?这才什么时辰?离早朝还要一个时辰呢。”“喜总管,大事不好了。”喜来脸色微变。“什么叫大事不好了?陛下和娘娘都好好的,怎么就大事不好了?”小内侍自知言语有误,打了自己两巴掌,这才急急道:“是云大人,云大人连夜用腰牌进了宫,让小的无论如何也要来请陛下,说是……让小的只说庚帝二十年旧案,陛下就什么都明白了。” 小内侍一提庚帝二十年旧案,喜来脸色终于大变。 他也顾不得会打扰到帝后了。 急急去敲了丁香的门,先喊起了丁香,再央求丁香去请帝后起身。 丁香可以随便出入帝后的内室。 “丁香姑娘,大事不好了,云大人连夜进宫要晋见陛下。说是事关庚帝二十年旧案……” 丁香一边揉着眼睛强行让自己清醒,一边小跑着去叩了帝后寝室的门。 风戈几乎瞬间惊醒,看了一眼身边的萧樱,见她只是蹙了蹙眉,这才小心翼翼起身。 凤戈冷着一张脸拉开了房门,丁香也顾不得此时凤戈脸色不佳了。“主子,云大人来了,说是事关庚帝二十年旧案。”凤戈眉头紧了紧,抬手示意丁香替他更衣。 离开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萧樱。 萧樱依旧沉沉睡着。 凤戈心中惊讶一闪而逝。萧樱平日睡觉很是警醒,一有风吹草动便被惊醒,今晚丁香拍门的声音不小,萧樱竟然没醒。 难道是昨晚累坏了…… 罪魁祸首似乎是自己。 “不必唤阿樱起来,我独自去见云大人。”丁香点头。于是凤戈悄声出门去见云驰,萧樱兀自沉沉睡着。 其实萧樱隐约听到丁香的声音了。她昏沉沉无论如何醒不了。她能听到凤戈轻手轻脚的出了内室,似乎是离开了。她有些着急,她知道一定是出事了,要不然凤戈绝不会天还未亮便离开的,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可是没办法,她越着急,神智反而越糊涂,最终昏昏沉沉的隐约又睡了过去。 御书房中。 云驰脸色很是难看,见到凤戈急匆匆前来,赶忙上前。 “不出长宁所料,开始有谣言了。”云驰派了人手去往四处,今晚一下收到了好几条消息,都说自己所在之处,开始有凤氏祸乱江山的言辞。 谣言中只隐约提起潼关和潼江。似乎对方想要步步蚕食,没打算一下就把所有的证据都放出来。 消息是飞鸽传书收到的,应该很及时。 所以谣言此时应该还未传开,但已经在各地陆续的开始传播了。 “阿樱总是对的。”凤戈轻叹道。 云驰跟着重重一叹。“是啊,我倒希望长宁能错上一回呢。可那丫头总是料事如神。”“她所思所想,总站在大局角度,所以每次都能猜出即将发生的事。这对我们来说,可算是如有神助了。” 这点云驰赞同。“打有准备之仗,总好过没准备之仗。只是幕后到底是什么人?布局之大?布局之久?布局之深?简直让人难以想像。” 数年前,便开始布的局。 直到此时才缓缓推动起来。 如果凤戈他们没有前往潼关,这个局要搁置到什么时候? 云驰可不觉得对方会放弃。这么辛苦布的局,早晚是要亮相的。只要一想到有股势力在暗中蛰伏,随时跳出来准备折腾一番,而他们对此全然无知,云驰便觉得心头一凉。 幸好,幸好他们有个至宝。 这事情要让凤戈和云驰深思,他们也未必想不到这一层。 只是男人想事情总不会像女子那般细致。 云驰和凤戈也只是觉得这是人为安排的,对方一定大有所图。可恐怕对方动手的时间他们恐怕猜不到。 而对方突然出手,必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有了萧樱,他们才能从容应对。想到这里,叔侄两个对视一眼,然后齐齐一叹。 “让秦征出发吧。” 秦征便是花楼案主谋秦祯那个双生的兄长。花楼案审结,秦征也终于自由了。他脱离了秦家,自命为秦征,余生宣誓效果凤戈和萧樱。 “……你那法子,真的好用?” 云驰想到凤戈的布置,脸上神情有些奇怪。实在是……“这叫有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皇叔难道觉得不够新奇?”“自然新奇,我这辈子闻所未闻。”“那皇叔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想效果应该不错。对方能使这种雕虫小技,我们为什么不能?”云驰心道对方那计谋可不算雕虫小计。 那是长虫大计呢。 十余丈,还安置在了潼江江底。 那东西出手,引得无数漩涡,简直就是天地异相。 至于自己这方,确实就是雕虫小计了,不知道雕虫小计遇到长虫大计……谁胜谁负。 “长宁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这两人除了凤戈上朝,向来是一起出入的。云驰以为萧樱会跟着凤戈一起来呢。 “阿樱最近身体不太好……” “她这身体确实是个隐忧。那一年……我是说长宁离京的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查清楚了?”“没有。暗卫在查,有了些眉目,可还是没能找到当初带走长宁的人。” “凤晔那边呢?可知道些什么?” “此事应该和凤晔无关,那几人虽然投入他门下,却并不得凤戈倚重。凤晔这人虽然狡猾了些,偶尔喜欢剑走偏锋,可为人还算正直。他不喜欢长宁,只会躲着他。如果他早知道那几人会带长宁出京。他一定会阻止。”让长宁长教训可以,若真的伤了长宁,惹怒萧子彦就得不偿失了。 凤晔不傻,绝不会想要得罪萧子彦的。 而后长宁不见,萧子彦强拉着凤晔和他一同在外寻找了一年时间。 这一年时间,凤晔错失了不少机会。 这不是他愿意的。“当初以为只是普通一件诱拐案。没想到其中似乎另有隐情。长宁真的一点都记不得了?” “记不得。皇叔没看到当初她的惨相……当胸中剑,那剑再偏寸许,她便没命了。好容易捡了条小命回来,便把前尘往事都忘了。我想着这样也好,那绝对不会是个好回忆,忘了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好好的小姑娘。当初随她父王一起抵京时,多活泼开朗。像个小猴子似的。虽然性子有些娇蛮,被萧二皇子惯的没个姑娘样子。可身体却是极好的,他们草原上长大的姑娘骑马打猎都是好手。可如今,自己连骑个马都做不到了。” 凤戈有些心虚。 萧樱可不会骑马,更别提打猎了。 所以只能以身子不适为由,和他共骑。 “有得必有失。她如今这样很好……若是事事如意,恐怕非福。” “这道理我自然懂。凡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她如今身子不好,可是性子却比从前稳重了不少。而且越发的聪明机灵。可能失忆和受伤就是她需要付出的代价吧。这事先别让萧子彦知道,他紧张女儿,一旦知道女儿当初离京另有隐情,恐怕会发疯。” “我明白。这事情水落石出前,我绝不会告诉他的。阿樱也不知道我在查这些,皇叔可不要在阿樱面前说漏。” “放心,我又不傻。这事情让她知道也没什么好处,平添心事罢了。你疼媳妇自然是好的,可事情重大,何况这主意还是萧樱想出来的……”云驰的意思是萧樱应该参与进来。 凤戈太疼媳妇了。 疼的有点过头。 凤戈笑笑,虽然没有开口反驳,可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有什么事情他来背,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扰了萧樱休息。 云驰还能说什么。人家疼媳妇又不犯法。 再说就算犯法,凤戈是皇帝,谁能治他的罪。“进宫前,我已经先安排下去了。之所以着急进宫,是觉得此事一定要在早朝前让你知道。一会早朝,恐怕便会有人提起了。” “多谢皇叔想的这么周到。”凤戈拱手言谢。 云驰摆摆手。“装什么大尾巴狼。你心里指不定如何腹诽呢……” “怎么会?兹事体大,皇叔着急进宫也是应该的。事情既然已经安排下去,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好。皇叔也可以放些心了。” “放心?太早了。事情还没到……高峰。长宁是这么说的吧,说是事情发展到最热闹的时候就是高峰。我估摸着三四天后,便是高峰了。也不知道咱们的法子能不能应对。”云大人向来主张硬碰硬。 对方出一剑,他们回一剑。 对方扔个板斧,他们回扔一个。 像这种舆论战……还真的没打过。 而且舆论战中还掺杂着一些小伎俩。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他更是没见过。 谣言这种东西虽然伤人,可伤的也只是在意的人,若是不在意,伤人也不限。 真的能只靠舆论,就能平了庚帝二十年那桩旧案。那可是几千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这才是云驰着急进宫的真正原因,他很不踏实。“自然可行。皇叔只管静观其变。” 凤戈信心十足。对方这么大手笔,而他这边花费和对方一比,恐怕连零头都不够。这么一想,自己这皇帝当的真节俭。 “眼下也只能静观其变了。一会朝堂上若是有人提起,我和娄柏昀会应付,你只管从中和稀泥便是。” “是。都听皇叔的。” “……什么叫都听我的?你是皇帝,怎么能没有自己的主见。” “皇叔,您是不是到了……更年期。所以每月总有那么几天……心绪不平?”更年期是什么鬼?那几天又是什么鬼?凤戈这小子说话越发的云山雾罩了。 第七百五十六章 不醒 第七百五十六章不醒 云驰也明白自己天还没亮就进宫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该布置的都布置了。 接下来只能等。 他只是想提前叮嘱凤戈一声,一会早朝上或许有人就此发难。 其实以凤戈的聪明,应该也能想到。他只是觉得……觉得不太踏实。 他习惯了硬碰硬,这些年和庚帝斗,两人多半也是各凭本事。并没有暗中使过什么诡计。不像这次的安排……用的都是些小伎俩。如果是云驰,他其实更喜欢大刀阔斧,索性就大干一场。 可根本不知道对手是谁?这种无力感让云驰心里不踏实。他极需凤戈给他个安慰,所以他天还没亮就用腰牌进了宫。这算是云驰难得慌乱的时候。 “你个浑小子,别以为当了皇帝我就不敢教训你了!”云驰虚张声势的道。 他如今还真的不太敢和凤戈动手了。这小子自从当了皇帝,气势慑人的很呢。 “皇叔自然能教训。只是教训也得师出有名,敢问皇叔为何教训侄儿?” 浑小子。 难道说他心里有些七上八下,所以想找人练练泄泄愤。这话他自己都说不出口。“长宁怎么还没过来?”“长宁身子不好,我没舍得叫醒她。” “睡的那么死……”云驰小声嘀咕。 那么个小姑娘,瘦瘦弱弱的,站在一旁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她不在,云驰这心里还有些不安稳呢。 “皇叔也知道这趟天山之行对阿樱来说有些勉强。自从回京,她身子便不太好。一直在喝药调养。御医说药里添了安眠的成份。”“这丫头身子骨确实弱了些。萧二皇子每次提起,都一脸心疼。想当初长宁在草原上策马驰骋,每次提起来他都要伤感一场。”这话凤戈也只能含糊着应了声。 还好如今的小姑娘是他的阿樱。不是那个只知道策马追兔子的萧家长宁。 凤戈现在真的相信缘分这东西妙不可言了。 “她一定会长命百岁,我不会让阿樱有事的。” “说的容易……你又不是神仙,难道还能决定凡人生死。长宁那旧疾……若是发作起来,恐怕……反正那丫头身子骨实在堪忧。还有子嗣的事。我知道你不在意,可你是皇帝,宗人府,还有朝野上下都会替你在意的。你们成亲日子还短,若是过个一年半载,长宁还没什么喜讯传出。恐怕会有朝臣再次逼你纳妃。小五,我知道你的长宁情深,可帝王之家,有时候情深未必是幸事啊。” 云驰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这样的话。 这话他其实不必开口,凤戈心里清楚的很。凤戈会如何选择他也清楚的很。有些事情其实不必开口。 也许是心里紧张所至。 反正他说出来了。“我是皇帝。若是连这点自由都没有,这个皇帝不当也罢。皇叔,我把丑话说在这里,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可能会做出些疯狂的事来。到时候还请皇叔体谅。” 臭小子,这是提前给他打招呼呢。 他怎么嘴这么欠呢,提什么不好,偏偏提这个。 可见鬼的,他竟然觉得凤戈说的挺有道理。皇帝既然背负着黎民百姓的生计,难道连喜欢谁想和谁过日子这点自由都没有吗?还要让人按着脑袋讨小老婆。这算哪门子皇帝。可凤戈这话就不能说的委婉点吗?偏要这么生硬。让他怎么回应。“我知道皇叔其实是赞同我的,皇叔放心,我和长宁一定好好的。” 臭小子,替他把话都说完了。 “你啊。从小就有主意的很。我也知道自己劝不了你。好在你行事向来有度。我也知道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不易。那种为了所谓的权势,去讨一堆妃嫔摆在后宫,任由她们斗个你死我活的皇帝,我也是不屑的。厉害的,靠自己的本事征服天下黎民,摆平朝堂上那些多事的朝臣。” “皇叔所言及是。” 臭小子,这句奉承简直就是万用。 每次都是这一句,也不知道换一换。 “皇叔放心,我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我既然坐上这位置,便会担起这担子。阿樱也是,她是皇后,她会帮我一步步把天下治理好。眼下就到了紧要关头,我和阿樱一定会走得又平又稳的。再有皇叔相助,我们一定能化险为夷。” “这话还像些样子。你和长宁,倒是互补。有长宁在,也确实能帮你良多。” “那是自然。阿樱很好。”媳妇迷,云驰轻哼。 不过长宁也确实有那样的本事,让所有见过她的人,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哪怕是恶人,最终也能被她感化。 “好了,时辰到了,该上早朝了。记住我刚才说的话,这事由我和娄柏昀来应付,你只管旁观,等到了你该出手的时候你再出手。”凤戈点头应是。 果然,早朝上有人提及如今民间谣言四起。 似乎对凤氏不利。 云驰站出来大义凛然的斥责这人道听途说。而素来和云驰没什么交情的娄柏昀竟然也站出来附议。 一时间倒让朝臣们有种晕头转向之感。 面对这两张名嘴,谁也甭想占上峰。凤戈隔山观虎斗,直到退朝大家才反应过来,对此事新皇帝竟然只字未提。 大家想看的是皇帝的反应,却被云驰和娄柏昀两人抢走了。 有人失望,有人唏嘘。 下了朝凤戈回了樱歌院,他该去御书房的,书案上还堆着一堆折子要他批阅呢。可他突然很想萧樱,早朝前和云驰说起萧樱时,他就很想不顾一切回樱歌院去看一看他的阿樱了。 明明分开不到两个时辰,可他竟然想她的紧。 每次他进门,都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觉得这小小的一方院子,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 让他舒心,让他展颜。只要跨进院门,他仿佛就回到了能让心灵安心的港湾。 不需言语,那是一种灵魂的归属感。和以往一样,他跨进院门,可今天的感觉却有些不同。 没有舒心,反而心房隐隐一紧。然后他便看到了丁香,神情慌乱的丁香。她从屋中跑出来,有些六神无主,见到凤戈,眼睛一亮便扑上前来。 “主子,主子。娘娘……娘娘出事了。” 一句姑娘出事了,几乎让凤戈不能呼吸。 接下来的动作几乎是靠着身体的本能。他听到自己冷静的问丁香:“说清楚。” “奴婢唤娘娘起身。可无论如何唤不醒……主子快去看看。”没等丁香说完话,凤戈已经大步走向屋门。 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他的小姑娘安稳的睡着。睡相平和,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做着美梦。 他附在萧樱耳边,轻声唤着:“阿樱,该起身了……五哥都下朝了。” 没有反应,萧樱依旧沉沉的睡着。 凤戈此时心里什么都没想,不去想未来,也不去回忆和萧樱的过去,他此时真的一片空白。只是温和的唤着他的小姑娘。 “阿樱真懒……快起来吧。五哥陪你去晒太阳。” “主子,主子。奴婢让人去请石御医了。” 丁香吓坏了。凤戈这样子看起来实在有些不对。仿佛听不到她的话似的,丁香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扭头往外跑去,她去找风一。 风一来的很快,他今天本就进宫轮职。正在御书房恭候凤戈大驾。 风一到的时候,凤戈似乎连动作都没有变。 依旧俯在萧樱耳边,嘴唇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风一头皮一麻。 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的很。萧樱是主子的心,主子的肝,主子的命啊。 如果姑娘出了什么事……风一简直不敢往下想了。“主子,御医很快便到了。娘娘兴许只是累了,这才贪睡一会。”虽然知道自己这话简直就是胡诌。可这时候死马当活马医吧。 风一没想到萧樱只是昏睡,便让凤戈乱了方寸。这何止是乱了方寸,简直就是丢了魂。 也许那句贪睡真的起了作用。 凤戈缓缓直起身子,然后目光看向风一。 “御医呢?”凤戈终于开口了,可是声音又哑又暗。风一心中一紧:“御医很快便到了。娘娘一定没事的。” “阿樱只是累了,所以有些贪睡。她自然没事。” 御医院很快派了个老御医来,年过五旬的老御医在新皇帝面前颇有几分惶恐。 刚想跪地行礼,但被风一连拉带扯的往龙榻而去。 “大人不必多礼了,快替娘娘诊脉。” 凤戈没有让开,老御医颤颤威威的伸出手,硬着头皮按上了萧樱白的仿佛没有血色的手腕。 “石和呢?” 凤戈突然开口,老御医一惊。 想到自己如今诊的可是皇后娘娘的脉,这才没有失态。 “回陛下,石御医一早告了假,说是家中老母病重。” 凤戈抬头看向风一。 “石御医母亲早故,他哪里又蹦出一个母亲来?”风一冷哼。老御医吓得手下一抖。随后脸色猛的大变。 “回陛下,娘娘的脉相平稳,老臣实在……实在诊不出娘娘有什么异样啊。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您老就直说吧。别吞吞吐吐的了。”风一真怕自家主子气急之下把这老御医扔出宫去。“娘娘这脉相,似乎是喜脉。” 喜脉是什么? 喜脉就是……就是……“真的?属下要有小主子了?”这简直,简直就是……太意外了。风一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他一路看着两位主子艰难走到这一步。 看着他们相识,相知,相爱。他也知道姑娘身体不好。 他和石御医喝过酒,石御医酒醉时也隐约吐露过,似乎姑娘于子嗣方面有些艰难。 这是旧疾所至。 是没法子改变的。而且主子也曾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他这辈子只会娶姑娘一个妻子。就算没有孩子…… 可是突然间,惊喜从天而降。 可是……“可娘娘为什么叫不醒?” 老御医迟疑。“老臣医术不精,诊不出娘娘有什么异样,看起来,就像是在睡觉。可是唤不醒……就有些奇怪了?” 凤戈眼神缓缓转了转,从最初的迷茫到凌厉。“娘娘有喜了?唤不醒并非有孕所至?” “是。就算是娘娘身子底子有点弱,怀胎也绝不会让娘娘觉睡不醒。老臣听说娘娘最近一直服用石御医开的补药方子……娘娘这脉相,应该怀胎一月有余了。石御医应该替娘娘诊过脉,以他的医术,必能诊出喜脉。可是他却未提及……那方子……” “取来。” 丁香点头,转身去外间取了方子进来。 “方子没什么问题。也并非虎狼方子,只是单纯的滋补方子。而且没什么相冲的……给孕妇补身子也可。” 丁香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出去,很快捧着个药灌子进来。“这是昨天的药渣,奴婢还没扔,大人看看。” 药方确实没问题。药呢? 老御医接过药灌子,捧到阳光下细细甄选。 最终,真的发现一味和药方中药物外形相当,功效却不同的药来。 “这味……石御医的方子中确实有让娘娘安睡的药物,却不该用此物。此物……此物是禁药。服之……会让人陷入梦魇无法脱身。若想解开,一定要找到下药之人,一定要知道这药用了多少,然后要取相同的伎俩让娘娘服下,娘娘才可转醒。”世间药物千奇百怪,有些药物的药效让人匪夷所思。 老御医之所以知道。 是因为曾经见过有人服用此药。 如果一定要分类,这应该算是一种毒。 虽不致命,可一直找不到下药之人,便无法解开。人不吃不喝,熬上几日最终也是死路一条。 这药珍贵。可药效又有些……奇怪。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老御医算是见多识广,认出了药渣中的这味药。 也就是说,石和换了药方中的一味药。换成了能让人梦魇的这味。 而他没有母亲,却以母亲病重告假。这是逃了?可是为什么?石和进御医院数年,一直平平无奇。最近颇得帝后倚重,成了御医院第一红人。 第七百五十七章 事关庚帝二十年旧案 第七百五十七章事关庚帝二十年旧案 大家即羡慕又嫉妒。可没法子,谁让人家入了帝后的眼。 一朝扶摇直上,未来简直前途不可限量。老御医脑子乱轰轰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药,他是不敢用的。 他也诊不出长宁皇后除了嗜睡还有什么异常。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找到石和才能让长宁皇后清醒。可如今皇后娘娘身怀有孕……石和简单就是找死。 老御医跪地请罪。 他掌管御医院,可是御医院却出了个给皇后下药的御医,皇帝若是怪罪下来,他罪无可恕。 “老臣无能,请陛下责罚。” 凤戈已经冷静下来了。萧樱突然出事确实让他瞬间六神无主。不敢想像的事情突然发生,凤戈甚至有片刻时间觉得自己在做梦。他的阿樱只是贪睡,绝不会像御医说的被石和下了药。 可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他逃避。 自从和萧樱相识,不管发生什么,总有萧樱在侧。凤戈已经习惯萧樱的陪伴了。突然间萧樱再也唤不醒,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萧樱一起沉睡了。 “平身。罪不在你,风一,下令全城缉拿石和。” “属下领命。”风一冷着脸出去安排。他和姓石的关系不错,两人偶尔一起喝喝酒。石和偶尔醉了会和他说起过往。 说是父母遇到意外一起亡故。他一个人辗转世间,最终有幸遇到其恩师,和其习了一身医术。最后得其师挚友举荐,方得入了御医院。 可他无权无势,也没有靠山。在御医院里混的碌碌无为。别人不愿去的差事,总轮到他。为此得罪了不少人,他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或许都只能当个小小的御医,永无出头之日,直到他前往萧宅,给当时的长宁郡主诊病。 因为敢于直言,虽然得罪了当时权势滔天的二皇子,却结了长宁这个善缘。 后来长宁一路晋升。 先是萧氏公主,最后竟然成为凤氏皇朝年轻的皇后娘娘。石和也跟着水涨船高,在御医院终于成了人人羡慕的存在。 石和语里话外全是对长宁的感激,风一对长宁也是即恭敬又佩服。两人相见恨晚,险些拜了把了。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竟然……竟然仗着主子对他的信任而下毒暗算主子。风一握紧了拳头,可依旧不能宣泄心中怒气之万一,他手上青筋毕露,强忍着怒火安排人手去缉拿石和。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 他一厢情愿的把石和当兄弟,可竟然连他家住哪里都不清楚。石和说自己只身一人在京,虽然买了宅子,可清清冷冷的,他回去的时候不多,多数时候都住在御医院里。 还有他那位恩师,虽然数次听石和提起。 可是他却连名字都不知道。 至于那位举荐石和入御医院的人,也是个老御医,如今早就告老还乡了…… 一时间,寻找石和几乎陷入了绝境。 凤戈扬手,诸人鱼贯而出,最后屋中只有萧樱和凤戈两人。萧樱依旧沉沉睡着,凤戈则轻轻的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如果不是这样的情况,他会很高兴听到萧樱有喜的消息。 可伴着孩子到来的,竟然是萧樱沉睡不起。凤戈甚至有个冲动,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不是不盼望着自己和萧樱的孩子,而是萧樱的身体……如果孩子的到来会给她带来危险,他宁愿不要。 还有石和的用意? 他如果想害萧樱,其实不必用这样的药。以萧樱对石和的信任,毒药石和也是有机会下的。 可他却用了这么一味……不伤萧樱,却让萧樱沉睡不醒的药。 他到底有何用意? 凤戈相信自己和萧樱的眼光,他们都相信石和。所以石和必定不是大恶之人。可他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事? 他应该是最早知道萧樱有孕的。他没有声张,反而决定孤注一掷。 凤戈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她似乎睡的很香,唇角微微扬起。凤戈笑了笑“阿樱。我们有孩子了……”如果萧樱知道,必定大喜。她其实一直心存愧疚,觉得这辈子若是不能给他生个孩子,实在是对不起他。 凤戈并不在意。 萧樱能来到这里,能陪他一世,已经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至于孩子……锦上添花的事。有自然是好的,没有,他也不强求。 他没想到孩子来的这样快!萧樱的身体不算好,最近一番劳累更是透支了她的元气。按时间算,这孩子应该是在途中有的。行路途中,两人恩爱的机会并不多,可是孩子还是来了。 这是天意。天意总是弄人啊…… “阿樱,孩子来的有些不是时候。若是他的到来会伤到你……我不会手下留情。” 萧樱自然是听不到的。 “到时候……你不要恨我。” 静静抱了萧樱片刻,凤戈温柔的替萧樱拉好被子。 这才起身离去。 云驰和娄柏昀,还有一个新入朝的秦征,三人得了消息,此时聚在御书房。 三人都生的一表人才。年纪云驰为长,娄柏昀次之,秦征为末。所以三人脸上,秦征焦急的神情最显。 萧樱救了他,不止他的命,而是连他的灵魂一起救赎。这份恩情,值得他用这条命来报答。救命之命,自当涌泉相报。不管需要他做什么,刀山油锅他也不惧。 最近他开始听命于凤戈行事。 庚帝二十年旧案的善后,凤帝交到了他手上。 这即是对秦征的信任,也是一个试炼。秦征发誓一定要办好。他本是进宫复命的,一切都是按令行事,已经初窥成效。 碰到了云驰和娄柏昀。然后风一急匆匆而来,告诉他们,长宁皇后出事了…… “怎么会这样?陛下和娘娘素来看人极准,怎么会把一只饿狼养在身边?” 凤戈不到,风一急匆匆下去安排,也没说清楚樱歌院到底出了什么事,三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候着凤戈。 “那位石御医我也认识。进了御医院数年,一直勤勤恳恳。”娄柏昀蹙眉说道。虽然风一亲口所说,可是直到此时他也不相信石和竟然会背叛长宁皇后。 而且会给皇后娘娘下毒! 这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为什么啊?他现在仕途如日中天,御医院里上上下下无不羡慕他。他为什么要自毁前途? “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陛下和娘娘信任他,倚重他,他竟然下如此狠手。若是逮到他,一定要把他五马分尸。”三人中秦征脾气是最随和的,虽然二十几年被秦家不公平对待,可也没有抹杀他性子中的良善。连他都这样说,可见石和所为多么让人气愤。 “不必你将他五马分尸,陛下也绝不会放过他的。”云驰现在很担心。 担心萧樱,也担心凤戈。 别人不知道,他是清楚萧樱在凤戈心中的位置的。萧樱若有个万一……云驰闭了闭眼睛,他不敢往下想了。 “娘娘出事……陛下……最伤心的应该是陛下了。”秦征轻叹道。 “先别瞎猜,长宁皇后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娄柏昀不喜欢听悲观的猜测。 秦征闭了嘴。他是最希望娘娘逢凶化吉之人。 这时候凤戈到了,三人赶忙起身凑到凤戈身边。“陛下,娘娘如何了?”“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长宁呢?怎么样了?”三个人几乎同时出口。 凤戈看了看三个人。三人自知太过急切,齐齐后退一步,这时候三人才看出凤戈脸色有多惨白。 云驰担心的上前:“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是凤戈的长辈,这时候也只有他方便上前询问。 凤戈似乎想笑,可努力扯了扯唇,终告失败。“皇叔……”凤戈轻唤。 他以往也会唤皇叔,不过都是心情极佳,含笑而唤。有调笑的意思在其中。可是这一声呼唤,却气息不稳,带着股心神不安的惶恐。 “皇叔在。万事有皇叔……小五,你告诉皇叔,到底发生什么了?” 不管如何坚强,哪怕是一国之君,身上担的起万千黎民。可终究是个自幼不得亲缘的孤独皇子。 如今好容易找到了萧樱,小两田恩恩爱爱的,萧樱又出了事。云驰能理解凤戈此时的心情。“石和给阿樱下了一味药。” 凤戈轻声说了如今萧樱昏睡不醒。 若是不能找到石和,萧樱会永远沉睡。而一个人不吃不喝,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所以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皇叔,我没事,我一定会找到石和的。” “自然没事。你如今可是皇帝,皇帝哪有那么容易垮掉。”“是啊。朕是皇帝……” 凤戈缓缓推开云驰的手。他站在御书房中,身体比直,仿佛像根杆子。身上那种颓废的气势陡然一变。变得凌厉,变得冷硬。“朕已经全城通缉石和。只是他既然选在此时动手,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落网。我们必须要有两手准备。” 从樱歌院走到御书房的一路。 凤戈想了一路。 想原因,石和为什么突然发难?而且选在这个紧要的当口。 两个一定是有原因的。他马上让人查了石和的履历,然后发现石和是庚帝二十一年入的御医院。这由不得凤戈不多想。 离庚帝二十年只隔了一年时间。凤戈不相信世间真的巧合之事。 “可是我们不知道石和发难的原因?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如何准备?” 娄柏昀有些头大的问道。 昏睡不醒,竟然昏睡不醒。如果下毒,为什么不选一个立刻毙命的。只要石和有加害长宁皇后的心思,相信要找个机会并不难。 这药下了。 倒仿佛是个倒数计时的沙漏。 计时结束之时,长宁皇后便会香消玉殒。 石和好像在给他们规定一个时间。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 “石和的履历记载。他自幼失去双亲,而后习得一身医术,有人举荐入了御医院。” “下官立刻去查举荐之人?” “不必……那人是个老御医,早些年告老还乡,如今早已病逝。据御医院院首回忆,那人曾说过,他和石和的师父偶尔结识,石和的师父向其举荐石和。老御医考究了一番,石和确实医术超群。便做了个顺水人情。石和入御医院数年,一直本本份份,任劳任怨。任谁也看不出他有异心。” “他说父母早亡。是如何亡的?又是他几岁时亡的?他那个师父是不是也需要查一查?” 秦征沉声开口。凤戈有些欣慰,这是萧樱坚持收服的人。 萧樱说,秦征生性至善,经受如此不公依旧心存善念,可谓出淤泥而不染了。这样的人品性坚定,是不可多得的忠臣。 果然如此。秦征办事认真,踏实稳重,而且生性良善。 是个让人放心的下属。 “无从查起。因为他所报的住址虽真,可是院中早已人去楼空。据邻居所言,早有几个月前,院子便空了下来。至于住在这里的人,数年来和邻居从不往来。” 也就是说,石和数年来一直独来独往。 大多数时候身处御医院,偶尔休沐,也只是呆在院中,连大门都难得出一次。 出出入入也向来不和邻居打招呼。以至他在京城住了数年,竟然没有一人能说出他到底家在何方。 “这人……把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看来他从踏入御医院的第一天就在计划此事了。”可那时萧樱在何方?凤戈在何方?也就是说,萧樱并最初并不是他的目标。或者说石和会见机行事。 萧樱对他的信任和倚重,最终给了石和机会,萧樱的善心成了养虎为患。 “主子,他是何时进入御医院的。可有详细记载?”秦征很细致,在很多细枝末节上很是细心。 “庚帝二十一年冬。” 一句庚帝二十一年,终于让几人都沉默了。 “真是有备而来啊。”云驰轻叹。“而且一备就备了这么多年……当真是煞费苦心啊。” 秦征虽然最年轻,可最近接手庚帝二十年旧案,对此也知之甚详。 “难道,他是潼关镇的幸存者?陛下和娘娘都曾说过……几千人无一人幸免这事本就有些稀奇。总有不喜出门看热闹的,总有发现不对劲,把家中孩子藏起来未被发现的。” 第七百五十八章 最坏打算 第七百五十八章最坏打算 萧樱曾经怀疑过,潼关几千人无一幸免实在太牵强了。 可是他们又找不到幸存者,只能不了了之。难道石和真的便是幸存者? 可如果他是幸存者,他对萧樱下手又是何用目的?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庚帝,他这些年一直蛰伏在御医院中。如果一定要报仇,应该也能找到机会。 可是他一直没有动作。直到庚帝病逝。 庚帝的病绝对不是药石所至。 年轻时庚帝为了得到皇位煞费苦心,心神损耗太过,登基后又想做番大事,可是精力和心智都有限。想法和现实的出入让他痛苦绝望,最近几年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斤两,又开始不修边幅,不理朝政,心神的前紧后松,让庚帝的精神终于绷不住,最终病来如山倒。 这其中丝毫窥不出丁点石和插手的影子。 而且以石和在御医院的地位。 还没有资格诊龙脉。 顶多就是给宫中不受宠的主子号号平安脉。他但凡在御医院有点人脉,也不至于当时被派去萧府,给那时候还只是长宁郡主的萧樱诊病。 如果石和出身潼关,是当年事件的幸存者。 他不找庚帝,不找谢吉信,最后却对萧樱下手。 这个世界上,除了其亲人,萧樱恐怕是对石和最心怀善念的一个人。石和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穷形及恶之人,可他最终却选择了萧樱。 “主子,如果石和真的是庚帝二十年旧案的幸存者,他选择在此时对娘娘动身。是不是别有深意?” 秦征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并不是找到石和便能解决了。 而且他们不一定能找到石和,石和既然决定走这一步,一定是提前布置好了退路。 秦征甚至觉得他们根本找不到石和,便是侍卫将京城翻个底朝天,可能也无法找出石和的下落。 在整个京城寻找一个人本就如大海捞针,何况这个人还早有准备。 他易个容,变个装就能隐于人群。 除非,石和自己跳出来。可这怎么可能? 可是留给他们的时间有限,三天之内若是找不到解决办法,长宁皇后便会凶多吉少。皇后娘娘若是出事……恐怕真的会天下大乱。 屋中几人,凤戈这个皇帝会第一个坚持不住。 帝后情深他也算是耳听眼见。此时凤戈的状态乍看没什么异样,可是仔细看会现他脸色苍白,身子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就微微一颤。秦征心中恐惧,他甚至认为如果长宁皇后真的遇险,面前这位年轻的皇帝甚至会毁了自己。 “你的意思是?他要的不是报仇?” 娄柏昀凝神问道。秦征点点头,又摇摇头。“自然是要报仇的。这么多年他藏身御医院,应该早已查出当年事情的真相。所以他就算要报仇,找的也应该是先帝或是前谢相。先帝久居深宫,石和或许没有法子接近,可是谢吉信不同……这些年谢家上下有个头疼脑热的,总有找上御医院的时候……如果石和使些手段,想进谢府不难。 想要杀了谢吉信,只要计划得当,也能实现。可他这些年却没有动身。所以我觉得,他并不单纯只是想报仇。可他为什么选择对长宁皇后出手,属下便想不出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所有人中,只有阿樱最不疑他。方子是他开,药是他亲手所配,长宁向来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除了那个傻姑娘。在坐各位,谁都做不到对石和全然相信。 所以,除了萧樱,他别无选择。 是他轻视了石和,他太大意了。 萧樱一直以来相人极准,凤戈都要甘拜下风。 而且石和一直以来也确实低调行事,办事也颇合凤戈的心意。 以至他一个大意,让石和钻了空子。 几人沉默了。因为凤戈所言不假,他们其中不管哪一个,喝药前都要疑上一疑的。 也只有萧樱不会猜忌,她活的坦率,活的真实。不像他们,总要疑神疑鬼。 其中尤其是秦征为最,他这些年寄人篱下,每次头疼脑热便是秦夫人派了郎中来,他也不敢去喝郎中开的药。因为小时候曾经几次郎中的药让他病上加病。他不怀疑秦夫人害他,可是秦家绝对有人想要害他。 至于凤戈和云驰,也都在这上面吃过亏。娄柏昀虽然没吃过亏,可是他本性多疑。 就算是萧樱信任的石御医,他也做不到全然相信。 这么一说,好像萧樱确实是不二之选。 “主子,若是三日内找不到石和……”秦征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凤戈的神情突然变得很吓人。 他惨白着一张脸,唇角却缓缓勾了起来。“三日!不,我没打算等三日。”他怎么舍得让他的小姑娘昏睡三日。 少吃一顿饭他都会心疼。 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他们的孩子。 孩子的事情凤戈没有开口,如果他说了,屋中诸人看到石和的第一反应一定是将他碎尸万段。他不是心疼石和,只是这个孩子……他还没有决定是舍还是留。 “凤戈,你不要胡闹。”云驰似乎猜到了凤戈想要做什么。 他脸色猛的大变。凤戈为了萧樱恐怕没有他不敢做,不能做的事。 可如今他身份毕竟不同。那个石和选择在此时发难,本身就是个陷阱。云驰也赞同石和的身份多半是受害者。可是这些年他藏身御医院,绝对不单单受害者一个身份。 他选择出手的时机。 他这些年所忍的常人所不能忍……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石和可能只是一枚棋子。 如今正是流言四起之时,他们不管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若是凤戈一个意气用事……云驰只是想了想,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这些年和庚帝斗智斗勇,数次险象环生,也没像此时这般恐惧过。 “皇叔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此时你脑子中除了长宁,还能装下什么?若是让你用这整个天下来换长宁的性命,你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深情固然不是错,可是你是皇帝啊,一个皇帝……不能如此意气用事。” “如果真的能用天下保阿樱平安无事,对我来说倒是件容易的事。皇叔,我说过的……我当初争位便是为了保阿樱周全。只有我当了皇帝,世上才无人再敢欺她。如果为了顾全这个皇位,而将阿樱置于险境?我这个皇帝不当也罢。” 云驰想骂凤戈浑蛋。 天下和一个女人,他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就选了女人。 可是……这不正是凤戈与众不同之处。他看似薄情,实情重情。这孩子虽是皇子,可从小到大受到了太多不公的待遇。他所有的亲人几乎都背叛了他。 只有一个长宁,他只有一个长宁啊。这么一想,云驰又觉得自己要求太过份了。 为了保全皇室名声,而顾长宁于不顾……这事情他也做不出。罢了,事已至此,最糟糕也不过是庚帝二十年旧案大白于天下…… 至于百姓们如何评说? 凤氏何去何从…… 庚帝二十年旧案就像个烂疮。捂来捂去非但不会让伤口痊愈,反而会让伤口化脓。倒不如一刀切之……也许,这倒是个机会。 一个被逼出来的,不得不为的机会。 “也罢。我们几个便舍命陪君子了。长宁那丫头若是有个万一,别说是你,便是我们也不敢去想。” “臣附议。事已至此,既然对方要的报仇并非罪魁祸首身死。那我们便满足他。他想要当年真相大白于天下,我们便将真相公诸于世。至于结果?我相信事情都有两面性,有褒的便有贬。会有人骂先帝不仁,也会有人说今圣英明。若是真的因此以至天下动荡……倒也是个拨乱反正的机会。”娄柏昀想了想开口道。 秦征缓缓点头。 “娄相说的有理。反正最坏不过如此了。相比之下,属下觉得娘娘性命更重要些。”其实并不是多难的选择题,只要选出那个心中更重要的,舍去次要的,便能破解。 在屋中诸人心中,长宁显然是最重要的。 便是云驰心系朝堂。其实心中那杆天平也是往长宁身上偏斜的。 凤戈定定打量诸人,随后一锤定音。 “明天晌午前,朕会发一道罪己诏的折了,上面会将庚帝二十年旧案述说清楚。公过是非,由天下百姓去评说吧。”做为皇帝,诏告天下自己有罪,这是何等的气度和胸襟。 几人望着面前年轻的帝王。 心神皆有些恍惚。这样的人,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追随。 信念坚定,永远不会摇摆不定。心中有目标,便会为此而努力前行。 便是遇到挫折,也能从容应对。而且很果断,永远知道什么对自己来说是最重要的。 凤戈留了一天时间用来寻找石和。果然不出所料,没有消息。石和仿佛凭空消息了,风一带着人几乎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未能找到石和。 而萧樱,已经昏睡了一天两夜…… 凤戈一勺勺将参汤喂进萧樱口中,最终流出了大半。萧樱根本不往下吞咽。 她的一切似乎定格在了睡梦中。 除了有呼吸,身子是暖的,她就好像她曾说过的睡美人。 睡美人不会死,她在等着王子来吻醒她。 可他的阿樱时间却不多了。用帕子轻轻将从萧樱唇角淌出的参汤拭净。凤戈缓缓站起身来,直直看了萧樱片刻,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樱歌院。 关于潼关的谣言经过一天一晚的发酵。 已经初具规模了。 人们开始说起潼关那消失了几千百姓。 终于,有人提起了当年潼江的异样。为了安抚潼江的河神,防止潼江倒灌,百姓们流离失所,最终朝廷决定牺牲潼关城几千百姓。 用那几千百姓的性命安抚河神。 事后为了怕消息传出来,朝廷竟然派人截断了前往潼关的路。 用的是掩人耳目的法子。以为消息不传出来,百姓们便不会知道。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里终究包不住火。 如今消息大白于天下……当年潼江为什么会如此?有什么异样?有人神秘兮兮的上前。 大家渐渐围上前来。 这人说的便是当年潼江的异常,那无故出现的江中的漩涡。 那漩涡过后被冲到岸边的神兽。神兽身上刻的那凤帝在,天下亡的语句。人们听后神情各异。有惊奇的,有疑惑的,有怀疑的。虽说各不相同,可是大家心里都有了一个声音。 几千人命便那么无端端的葬送在潼江江底? 值得吗? 皇帝便可以草菅人命?皇帝便能动辄伤了几千百姓的性命? 而且那所谓的祭祀河神。有人想起前朝,前朝吴氏当政时,就喜欢搞这种祭祀。 最初也只是祭祀牲畜,可渐渐的,开始有人用活祭。 活祭上用的人多是些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少年少女。 可就算先朝活祭,也没敢一下便伤了几千人。当提凤氏皇帝推翻前朝,打的便是活祭有损阴德的旗号。 可凤氏自己竟然也搞起了祭祀。 而且一祭便是几千人的性命。 这简直……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凤氏不仁,以百姓为祭,不配掌管天下的谣言一天之间四起。 不止在京城,在九郡也如此。 远在太平郡治下的抚阳镇,缪县令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缪县令平日是个老实人。 只要有苦主上堂伸冤,缪县令都会认真对待。 虽说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可混成全镇百姓都称颂的缪青天,似乎也挺不错的。 只是这两天,缪县令心情不太美好……活祭!几千百姓!这些字眼简直刺得缪县令眼睛发红。不管真假,他能看出是这有人蓄意安排的。这谣言来的莫名其妙,似乎昨晚还好好的,睡上一觉便变了天。 就算是真的,怎么这么多年悄无声息的。突然间就谣言四起了。 凤戈初登大宝,朝局恐怕还不太安稳。 这时候发生这样的事,很容易便能想到是针对凤戈的毒计。 所以缪县令在抚阳县里下了封口令,言明谁敢传谣,一定重罚。 第七百五十九章 性格命运 第七百五十九章性格命运 缪县令行事温婉,很少有这样雷厉风行的时候。 突然间改了做派,倒让百姓们大吃一惊,也有不以为意的,才得意洋洋的吹完牛便被官差押进了大牢。 这下没人再觉得缪县令好欺负了。 大家转而议论起缪县令的转变,对庚帝二十年旧案反倒不以为然了。 就算真的死了几千百姓,就算朝廷用来祭河神了。离他们也太远了些,多数百姓在此之前都不知道有个潼关。 再说小秀才…… 他已经回到家半月有余了,他最初回来的时候,吴家简直就是门庭若市。 吴家的门槛险些被踩平了。大家都在说小秀才出息了,于今跟着贵人做事,这次是顺路回来探望母亲的。 吴母心里发苦,却不能直言。 只能陪笑应对。可是三天后,小秀才去了衙门重新接了仵作的差事后。大家便知道真相了。 原来不是探亲,而是衣锦还乡!也称不上衣锦还乡吧。虽然小秀才看起来人倒是精神了些,可以前他是仵作,如今还是当仵作,也没什么变化啊。 至于吴家,倒是找人修了旧房子。 可依旧是茅草屋。 吴母依旧是个吝啬鬼,连给客人沏的茶水都是最便宜的茶沫子。 五文钱能买好大一包,便是乡下人家下地干活,沏的茶也比这个要好些。 有些观望的人家,还曾生过把女儿嫁进吴家的冲动。好在还没有开口,这样的人家,不管谁嫁进去等着她的都只有苦日子。 老实巴交没什么本事的男人。 瞎了眼睛,小气吝啬却执意要掌家的吴母。 总有人上门,吴母心疼茶叶。 可突然间无人登门了,吴母又心生不满。 她的不满无处发泄,最终只能全部泼向儿子吴文静。 与往常一样,小秀才从衙门回来后沉默着进了自己的屋子。吴母跟了上去,她对儿子的思念已经化为不甘。本来儿子应该有大好的前程,可是他却没出息的选择回家当个小仵作。 “你什么时候向缪县令开口请辞?” 昨晚吴母千叮嘱万嘱咐,让小秀才辞了仵作的差事,重新上京去投奔萧樱。 可是小秀才并没有点头,哪怕吴母念叨了一晚上,他也没有点头。谁知道他才进家门,母亲便旧事重提。 回去?回哪去?辞了仵作的差事,他们母子靠什么吃饭?喝西北风吗?萧樱很大方,给了他一笔银子,可小秀才不想动用这笔银子,这是他仅有的了……仅有的能证明他确实曾经有过那么一段跌宕的人生经历。 “明明是娘写信让我回来的,我如今回来了,娘又赶我出门?” 吴母自然不会承认她已经后悔了。“你一个大男人,便没根主心骨吗?我一个乡下妇人,懂什么大道理?我只是想儿子了,在信里念叨几句,谁知道你便不管不顾的回来了。你不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前程大过天吗?我们吴家能不能光耀门楣全在你。”言下之意,竟全是指责之言。 小秀才不想和母亲争辩。 他本也不是善言辞的。可他不开口,吴母非但没有住口,反而变本加厉。 “我可是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我可听人说起过。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也不要什么泉水,只要她给你安排个好差事,保你平步青云。 这对皇后娘娘来说只是件小事。 她若连这个都搪塞,便是个知恩不报的……我若是传扬出去……” 小秀才忍无可忍。 “你若是说出去,等着我们吴家的便是灭门。我们吴家满门如今只有我们母子二人了,娘放心,便是死,儿子也一定会陪着你的。” “你……你……你个逆子。即没本事,又胆小怕事。大好的前程,你给毁了。你这个……这个不孝子。” 小秀才头痛欲裂,他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这般不讲道理。 明明一切都是她的意思,他只是按着她的意思行事。怎么事到如今把过错全推到他身上。 “皇后娘娘没有对不起我们。娘当年虽然救下她,可也只用了一件破棉衣。娘娘给我们吴家的银子,够买千百件新棉衣了。后来她虽然住进吴家,可吃的都是些什么?穿的又是什么?娘不会不知道吧。她那时候虽然失忆,可是真正的身份是一国郡主。堂堂郡主殿下,替我们母子去河边洗衣。 这还不叫知恩图报吗? 当年明明是娘嫌弃她,嫌弃她又瘦又弱,嫌弃她做不好家里的活计,嫌弃她无家可归。如果不是娘嫌弃她……” 她会嫁给他吗? 小秀才苦笑,不会的。 萧樱眼里压根没有他,她从来都把他当成朋友,当成兄弟,可就是没有当成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自己和先前的五殿下,如今的圣上自然没法比。 相信任何姑娘都不会选他的。他确实没用,他即不聪明,也不会功夫。 他甚至连哄她高兴都做不好。 她凭什么对他另眼相看!吴母被小秀才的突然暴发惊住了,而且小秀才说的都是实话,一时间吴母张了张嘴,竟然没在第一时间反驳。 她其实也很后悔。 早知道萧樱真正的身份是郡主,她一定让儿子娶她。 就算不会洗衣做饭又如何?从小到大都有丫头服侍,自然是不需要她亲自做什么的。 如果不是她一时贪心,如今的吴家……还有面前的儿子都会大变样吧。 “娘不必乱想了。自始至终,我都配不上她。便是她流落抚阳镇无家可归时,都能靠着自己的本事争出一片天地来。她是天之娇女,而我不过是个小人物。”连仰望她都没有资格的小人物。命动让他们相识,可是他没有珍惜。 小秀才悔不当初。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 “你怎么就是小人物了,她当初……”吴母想说萧樱当初还是个小乞丐呢,她若是不救,一定会冻死的小乞丐。 小秀才发现和自己的母亲根本无法沟通。 来自吴母的指责让他心烦意乱。明明他只是听母亲之命行事,为什么最后错的是他。 他只是想躲开那一切,他无法融入其中。他不是缪小公子,也不是贾骏,他没法和那些护卫打成一片,他留在队伍中根本起不了丝毫作用。那位年轻的娄相用两三天时间便让自己成了队伍的主心骨,他很羡慕,可是他做不到。 他是个可有可无之人。 所以他放弃了。 他想回到抚阳,想留在母亲身边,便这么守着母亲平凡度日。难道不行吗? “娘,那是皇后娘娘,你这话若是被别人听到,我们都会被砍头。” 吴母大字不识,也只能拿这个吓唬她,果然吴母不敢再乱说什么了。只敢小声嘀咕那些高高在上的都不是好东西,拿几千人命不当回事。 小秀才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事情他自然听到了,缪县令下了封口令。 “那和长宁皇后无关。她是个好人,是个大好人。这辈子能遇到她,是我们母子最大的运气。如果没有她,你儿子这仵作都不知道能做几天? 在你心中,我是不是很厉害?我读书好,我性子好,我是庄子里最有出息的少年郎?”吴母点头,不知道儿子突然发的是哪门子疯。 小秀才冷笑。他从没在母亲面前这般放肆过。 “我不是,我其实是个废物,我是个胆小鬼。仵作也只是硬着头皮去当。我每次跟着差役出去都要吓死了……每次见过尸体回到家,我都会吓得躲在被子里哭。 我脑子一点也不聪明。只是我不想种地,所以我拼命识字。别人念三遍就会的字,我得念十遍。 我这个秀才也是硬着头皮考来的。考中秀才后我便再也不敢应试了。因为我知道秀才对我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庄子里的人背后都说我是个废物。哪怕我在衙门做事,也没谁愿意把自家姑娘嫁进吴家。娘,你的儿子,其实是个窝囊废啊。我留在京城也是个没用的。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手笨嘴也笨,也不会和人打交道。 虽然没有嫌弃我,可我得有自知之明啊。我不能留下吃白饭啊…… 可我走的时候,那些人一各个都冷着脸,好像我是个逃兵。娘,你儿子真的很没用,我最大的本事也就是把衙门的饭碗保住。我当不了大官,我也做不了什么大事。我根本……我根本就没脸继续留在京城啊。” 吴母傻在原地。 她一直以为自己儿了是个有本事的。 他书读的好,人又聪明,性子老实可靠。却原来……“你,你这个……这个丢人的东西啊。”吴母大哭。 真相实在太伤人了,吴母一时间接受不了。谁也接受不了自认为聪明厉害的儿子实际是个窝囊废。她竟然还沾沾自喜,觉得京城离了自己儿子便不行。所以她才敢大言不惭的让儿子回来尽孝,她不过是……以退为进。吴母虽然不知道这个词,但她觉得自己的信对儿子来说应该是一种动力。 可她没想到,她亲手毁了一切。 或者说,她给了儿子当逃兵的机会。 “……老天爷啊,吴家造了什么孽,竟然生出这么一个没用的儿子。孩子他爹,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吴家列祖列宗啊。” 小秀才沉默着。 小秀才的余生都会活在悔恨中,羡慕中,嫉妒中。他注定是个小人物,而萧樱一行人,早已成了他仰望的存在。如果他心志坚定,努力追随,也许终有一天会和大家并驾齐驱。可是他没有,他胆怯了,他选择逃避。 一行三人,他,缪小公子还有贾骏。 缪小公子从来不会回头,他不看自己走过的路。走过便是走过了,不管路上有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只看前面,他只想大步往前迈。贾骏原本是打算在京城渡渡金,然后回抚阳继续当他的捕头。 可见过了京城的繁华,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他已经不甘心窝在小小的抚阳镇一辈子了。他的余生会一直追随着两位主子,绝不退缩。我们总喜欢说性格决定命运,此话不虚。 一个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性格又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有的人一手好牌,最终却被打的稀烂。 有的人出手不好,凭着自己的努力却能做出一番大事来。 老天难谁都是公平的,这辈子总会给他一个良机,只看是不是能抓住良机。 小秀才的戏份至此终结。他们母女的结局是……吴母自小秀才摊牌之后,话越来越少了,她终于从美梦中惊醒。余生所求,不过是希望给儿子讨个媳妇,生个孩子延续吴家香火,她也不挑姑娘品貌了,只要有女子肯嫁进吴家,她便满足了。 在小秀才而立之年,才勉强讨了房媳妇。 媳妇是个丑姑娘,而且性子跋扈。 小秀才性子软,听母亲的和听媳妇的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可是吴母的日子便难熬了…… 因为知道了小秀才曾经在帝后面前当过差,可是最终却临阵脱逃了。媳妇整日指着小秀才骂废物。小秀才一声不吭,吴母最初还敢支应几句,和媳妇吵过几次后,被饿了几顿后便再不敢开口了。 母子两个的余生,便守着这么一位泼妇过活…… 这是后话,时间回到现在。抚阳镇发生的事情京城自然不知。 在萧樱昏睡的第二天,正午时间,京城所有的告示栏突然同时贴出一张告示。那是一张临摹的诏书…… 是新帝亲笔所写的一封罪己诏。 上面清楚的将庚帝二十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清楚楚…… 庚帝二十年,全国大涝。潼江泛滥,冲出神兽。兽身刻着‘庚时亡’三字。先帝名讳便是个庚字。此事一出,庚帝大惊……书生大声读着告示,四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百姓。 从没有哪个皇帝会下这样的诏书。 会将皇家做过的丑事清清楚楚告诉天下人。 凤戈此举,开了个先河。自然有褒有贬。夸的人夸新皇帝特立独行,面对谣言不镇压,不下封口令,而是将真相公告天下,这份胆识无人能及。 至于骂的,自然骂凤戈不知轻重。 自以为是,这种事情不管真假,都不该诏告天下。 第七百六十章 继续发酵 第七百六十章继续发酵 而同一时间,在庚帝二十年旧案传的如火如荼之时。另一个传言不声不响的流传开来。最初似乎比不上庚帝二十年旧案,毕竟庚帝二十年旧案事关几千百姓的生死。 而这个谣言,就显得太过单薄了。 可直到皇帝下了罪己诏,将庚帝二十年那年发生的事情公示天下。 这个谣言突然间一发不可收拾。 原来最近靠近江边或是湖边的渔民,竟然都捕上了肚里带着“天启”的鱼。 鱼腹中有珠,珠壁有字,上书‘凤氏中兴’而后珠遇光而化。 这样的神迹不止一桩。如果只是鱼腹藏珠,还不足以让人们觉得这是天启。还有虫蚁示警。 这个场面不少人看到。远远看上去乌黑一片,离得的字才发现是无数的虫蚁,它们蠕动着,最后竟然爬出了……凤氏中兴四字。要说鱼腹藏珠,藏遇光而化看到的人不多,无法让天下人相信,可是那诺大的由虫蚁所组成的凤氏兴中四字,却是停留了好几个时辰,最后虫蚁才渐渐散去。 凤氏中兴。 如今新帝即位,便出现‘凤氏中兴’这等祥召。 看来这位新皇帝是顺天而生,是真正的‘天子’。新皇帝至诚至信,便是知道庚帝二十年旧案揭发出来,对皇族没有好处。可他依旧亲手写了诏书。 将事情诏告天下。 让世人知道,凤氏即便曾经做过错事,可依旧是坦荡的。 正义的天平开始倾斜,最初人们竞相骂着凤氏草菅人命。骂先帝行事荒唐,即便是为了天下百姓,也不该陪上几千百姓的性命。那几千百姓何其无辜,尤其是书生们,更是做了长赋,暗指先帝是个昏君。赋中还预言,凤氏将亡。 不管哪个时代,文人们总是那个带头的。 一旦有人带了头,但会有无数人追捧。短短半天时间,凤氏皇朝气数将尽的诗词便传在大街小巷流传开来。 这一天,早朝一直没有散。所以的朝臣都面露疲惫,可是凤戈冷着一张脸坐在龙案后,朝臣们只能强撑着精神。大半朝臣都没有料到,凤戈竟然会公然将庚帝二十年旧案昭告天下。这样的事情,不是应该捂着吗?便是捂不住了,再添张被子也经拼命捂。说出来?说出来不是找死吗? 还嫌朝局不够乱吗? 还是觉得自己一个光杆皇帝,能硬扛天下百姓的口诛笔罚。 总之,这事凤戈做的太过偏激了,根本就没和朝臣们商量。 和平时一样上早朝,可是皇帝却让内侍念了一封诏书。官员们大惊,纷纷跪地求凤戈不要下诏。 可是晚了,凤戈直言,此时这张诏书早已挂上京城的告示栏。一时间百官哗然。 有的当殿便放声大哭,说先帝一世贤明尽毁,有谏官站出来指着凤戈的鼻子骂他不孝。总之,整个大殿简直群魔乱舞,官员们用各种各样的招术指责着凤戈。 这次官员们很是齐心,平日不表态的那些也都站到了凤戈的对立面。 实在是凤戈这事做的太过了。让他们不得不表明立场。 最终,除了和凤戈亲近的几位近臣,几乎满朝文武都在指责着凤戈这个皇帝当的不称职。非但没有护好皇室颜面,反而自毁名声。 有人想到最近流传的凤氏气数将近的诗句,不由得心中重重一叹,也许,凤氏皇朝真的气数将近了…… 大家以为表明了立场,不管皇帝接受与否,反正事情没了回旋的余地,诏书己发,说什么都是亡羊补牢了。 皇帝一怒之下应该会大手一挥,退朝。然后大家回家收拾行装,乡下有田地的,便回乡下种地。外郡有亲人的,便去投奔。反正这京城是留不得了。 可是,这早朝一直持续到午时,内侍甚至给每位大人准备了午膳。 皇帝在上面,朝臣们在殿下。 总之,战战兢兢一起吃了顿散伙饭…… 当然,这是朝臣们以为的。可是吃了午膳,皇帝也没有散朝的意思,自顾自翻着今天朝臣们递的折子。 甚至拿起笔,当场批阅起来。 朝臣们大气也不敢出,实在摸不清凤戈这是要做什么。 诸人看向云驰,哪今云大人可是陛下面前第一红人,只见那位云大人袖了手,身子微斜,竟然靠着一旁的娄相闭上了眼睛。 而娄相,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竟然也没表现出异样来。 只是脸面平静的站在那里,偶尔抬眼看看皇帝,可目光无论如何也不往朝臣那边斜。 这两位如今可都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这两人的态度这般模棱两可…… 那些想要开口的官员,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所谓枪打出头鸟……还是老实的缩着脖子吧。 直到暮色西垂,凤戈放下折子,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这才抬眼看向殿上。他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朕看折了看的入了迷,竟然没注意到诸位朝臣们还在……时间都这么晚了……这算加班吧。下月每人多发一天的月俸。”说完摆摆手。云驰带头行礼告退。 朝臣们一头雾水的跟着行礼。 然后迷迷糊糊的走出大殿。 就这么枯站了一天,原因竟然是皇帝没有注意…… 骗鬼呢。 可是强留他们一天有什么用?难道还能阻止覆灭不成。覆灭可是新皇帝自己找的,好好的,何苦去提庚帝二十年那桩旧案。 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当年庚帝虽然下了封口令,可真的便无人察觉吗? 不过是各扫门前雪罢了。 有时候睁只眼睛闭只眼睛,日子过的才舒坦。 和皇帝唱对台戏,不是找死吗? 如今这位新皇帝,龙椅没坐几天,事情倒做了不少。庚帝最倚重的谢相下了大狱,如今又开始和先帝算秋后的帐。莫不是疯了吧! 站了一天,平日这些养尊处优的官员们大多数都腰酸腿疼。一边捂着老腰,一边和身边的同僚小声说话。 “张大人啊。你什么时候回乡下?” “我回家就写请辞的折子。我这老寒腿越发的厉害了,今天又站了一天,迈一步就疼的钻心。我得告老还乡了。李大人你呢?听说令公子这生意越做越大了,你不如回家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是啊。以前还觉得臭小子一门心思往生意场上奔,觉得他没出息,如今看来银子才最实在啊。我回家也写折子,我这身子骨也越发的不中用了。还是早些退了早家抱孙子吧。” 几乎所有人聊天的内容都大同小异。 他们不看好凤戈。 他们其实从没看好过凤戈,只是得过且过罢了。 在庚帝时得过且过,到了凤戈这一任,依旧得过且过。眼看着‘且过’不了,便想着抽身而退了。 至少能保全一家老小。 若是继续每天三个饱一个倒的混日子,没准哪天小命都丢了。 权势什么的虽然是好东西,可也得有命享用啊。 云驰粗粗听了几耳朵,心道以后早朝应该会很空,他再不用扯着嗓子说话了,简直心神俱爽啊。 都是些混吃等死的。还觉得自己是国之栋梁,每天倚老卖老,还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只可惜这其中没有宗人府那几个老东西。如果他们一起辞官回家抱娃娃该是何等幸事。 娄柏昀毕竟年轻几岁。 不如云驰心稳。“……若是京中官员十去七八。会不会有麻烦?” “有什么麻烦?我看离了他们,麻烦更少。” 娄相心道虽然事情确是这么个道理,可好歹也该有点同僚爱啊。 多少该提醒几句吧。“话不能这么说,怎么也是同殿为臣。”“你难道还舍不得他们?”娄柏昀摇头。 他一年到头的告假,和这些人还真的不熟。 “既然没有不舍,有什么好留恋的……我看这京城的官场,早就该肃清一番了。” 云驰觉得这是好事。既然要动,就动个彻底。这些个脑满肠肥的达官显贵们,真以为凤氏皇朝离开他们便会分崩离析。 那就让他们好好看看,年轻的凤帝是如何中兴这个天下的。 “时候差不多了吧。等到他们回家,或许有人就会改变主意了。” “……真遗憾。凤戈那小子心软,要我说就不该强留他们一天。” 云驰唏嘘。 娄柏昀假装听不到。凤戈那小子如今可是皇帝。唔,这么直呼皇帝名讳,还加了那小子,真的好吗? “浑小子,不回去陪他的阿樱,在这里和这帮老东西混了一天,也不怕眼睛疼。” 行吧。那小子原来还算是尊称。 谁说凤戈不着急回去陪萧樱?他急的很。可是阿樱说过,有些事情不可一蹴而就。 若是做的太绝,就会少了很多乐趣呢。 留几个,以后慢慢折磨。 回到了樱歌院,萧樱依旧沉沉睡着。丁香眼睛泛红,将参汤递给凤戈。然后抹着眼泪退了下去。 凤戈将参汤含入自己口中,然后低头覆上萧樱的唇。 一点点,一丝丝,凤戈耐心无比,一口参汤,足足喂了小半柱香的功夫。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参汤没有浸出来。 凤戈仰头,喝下第二口参汤…… 京郊。 一个农家小院,院里两个穿着开档裤的孩子在追逐着,女人一边吆喝孩子小心摔跤,一边从灶房端出晚饭。 庄户人家,晚饭简单的很。 几张玉米面饼子,一盆稀饭,一小叠咸菜。 这时候正屋有个男人挑了帘子出来。这人生的面相很是中正,只是皮肤比起庄户人家稍显白晰了些。 女人将饭菜放到院中矮桌上,赶忙给男人打水洗手。“不是头疼吗?怎么出来了?吹了风头疼症又重了怎么办?” “我也算是粗通医术,一个小小的头痛还不至于束手无策。不妨事的,让孩子们过来吃饭吧。” 女人有些忧心的点点头。 给男人摆好碗筷,这才扬声吆喝道。 “大毛,花儿,来吃饭。” 两个孩子玩的正起劲,并不理会母亲的呼唤。男人眉头微蹙,最终眼不见心不烦的抓起筷子。 没什么食欲,可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将饼子塞进口中。 既然决定当个庄稼汉,就要从头做起。“甭理他们了,下午吃了些红薯,此时还不饿。”女人生怕男人不悦,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男人点点头。 “你也坐下一起吃吧。”女人有些吃惊,脸上难掩高兴之色。 她端正的坐在男人旁边的小木凳上。 啃一口饼子,偷瞄一眼男人。 男人本就心情不佳,女人如此这般让他越发的不耐了。 “……外面有什么新鲜事吗?” 男人发问,女人眨了眨眼睛。男人自从前两天回家后,一直少言寡语的。这还是第一次开口和她搭话。 “新鲜事?有的,有的。我听隔壁五婶子说,今天城里出了桩大事呢。好像贴了张告示……而且还是皇帝亲手写的告示呢。说的是先帝时的事。好像是有个叫潼关的地方。一下子死了几千人……” 男人一怔,手中筷子一松。 女人没有半句抱怨,赶紧又递子双干净的筷子。 “竟然真的敢将真相广而告之……”男人轻叹。“什么真相?”“死了几千人的真相。” “和咱们有什么相干的。何况那几千人也不是白死的。是献给了河神,平复了河神的怒气,才保住了更多的百姓。”女人没什么见识,只知道人云亦云,如今四下都在这么议论,她只是听了几耳朵,回来转述给男人听。 男人的筷子再次掉了。 这下女人终于察觉出异常来。“当家的,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病又犯了。你快回屋躺着吧……你这一走便是几年,大毛和花儿都这么大了。虽说在外面学手艺,想必也十分辛苦。 既然回来了,便别走了吧。 再过两年大毛该启蒙了。你既然识字,咱们便不花银子给大毛找先生了……”女人絮叨着。 这几年男人不在,她日子过的十分节俭。 而且街坊四下的难免有非议声。好在女人有一对儿女,守着儿女这日子也便这么熬过来了。 “不过几个银子的事,我给你便是。” “不仅是银子……你一走几年,音讯全无,我在家……担心。” 第七百六十一章 悲剧人生 第七百六十一章悲剧人生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男人勉强压抑着不耐,语气有些烦躁的说道。 “怎么能不担心?咱们庄子上出去找活路的不止你一个……村头张家的儿子几年没回来,年初有人给捎了信,说是在外面一病不起,人便那么没了。张家大娘和儿媳妇抱头痛哭。可日子还是得过,两个妇道人家带着个七八岁的娃娃,日子才真的难熬。”女人似乎看不出男人的不耐,依旧和男人扯着闲话。 男人狠狠的闭了闭眼睛。 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就脑袋一热,觉得娶个乡下媳妇是非少。 便是那一对儿女,男人看了也不觉得亲切。 女娃模样单薄,一看就不像是有福气的。 男娃傻气兮兮,三四岁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撒尿。每天都要女人追在后面提醒着,一个不提醒,便能尿湿了裤子。 这是他的孩子? 以前他接触的孩子,甭管是高官家的还是富人家的,都干干净净。 这么在的小姑娘,已经知道说话走路要有度了。 这么大的男孩子,虽然同样淘气,可不会像自家孩子这样尚着鼻涕,只知道在院中疯玩找闹。 他训斥过几次,可孩子仿佛没听见。女人又在一旁护着,生怕男人动手打了她的宝贝儿子。这样能教出什么有出息的孩子? 还有这个在自己当初看来还算顺眼的女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离家几年许久未见的原因。他只觉得女人粗糙不堪。收拾屋子只知道用掸子掸灰,让灰在屋子中乱飞,最终还是落回了桌子,所以她收拾完的屋子,也是一层薄灰。 他看到别人家婢女收拾屋子。 手脚麻利不说,婢女都用半湿的巾帕轻轻一拭桌面。 擦过后桌面能亮的照出人影。他也教过女人,可女人不舍得用,说要留着给孩子擦脸。 还有灶上…… 男人这次回来是带了银子的,也都交给了女人,女人收到银子很是欢快,可翌日,桌上依旧是粗面饼子。问其为何不买些细粮,答银子要攒着将来给儿子娶媳妇。 儿子如今还穿着开裆裤,就要惦记着娶媳妇的事。 男人觉得女人这想法简直让人无法理解。还有自己那个叫花儿的女儿。 瘦的像根豆芽菜,男人有一次吃饭忍不住往女儿碗里多夹了几根青菜,被女人劈手夹起,重新夹回他的碗里。还说一个丫头,养大也是要嫁给别人家的,左右也是别人家的人,养活就行,没必要供她好吃好喝。 都是自己的骨肉,女人这般区别对待实在让男人不能理解。 瘦小的女娃似乎早就习惯了,对此只是沉默着捧着饭碗。 嚼着难以下咽的粗粮饼子,看着女人将青菜夹到男娃碗中。 眼中即无嫉妒也没有伤心,仿佛已经麻木了。男人觉得女人简直疯了。 她自己不是姑娘吗?难道她也是被母亲这样养大的?男人随口问了一句,不想女人竟然点了头,而且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受到的待遇不公平。她说庄户人家都是这么养女儿的。 让男人觉得匪夷所思。 他当初娶这个女人,只是觉得这女人模样还算周正,手脚也还算麻利。 反正他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处处无家便能处处家。他娶了女人,在这个乡下地方安了家。成亲后几个月,他便以学手艺为名出了门,只隔三差五的送些银子回来。 便是女人产子的时候,他也没有回来。 因为对女人没什么感情,也因为当时情势紧张,容不得万一。 如今回来看女人言行举止,只觉得不堪入目。 “当家的,你说句话啊。”男人的思绪被女人强横的唤醒,男人怔了怔,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话。 “你是不是不走了?咱们只有一个儿子,我娘说一个儿子若是个狼仔子,咱们老子无所依。娘让咱们再多生几个。”女人有些害羞,这样的话题本不该由女人来说。可是男人回来几天了,晚上竟然缩在火坑一角睡,根本不和她亲近。 不亲近自然便生不出儿子来。 女人只有一个儿子,心里觉得不踏实。 只能硬着头皮提议道。 还生?男人觉得女人简直疯了。一对双生儿女已经让他几欲疯癫,他已经后悔万分了。 “什么都是你娘说,你便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女人脸色有些发白,她能说什么?她一个人在家拉扯孩子长大。因为男人长期不在,还要饱受争议。庄子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也偶尔来纠缠她,好在她性子烈,这才没让坏人占了便宜。好容易盼回了男人,她只盼着男人好好和她过日子。 可是男人自从回来便心不在焉的。 她说什么做什么,他似乎都不在意。连对儿女也没有热乎劲。难道真像她娘担心的那样,男人有了外心。 “……我也不是容不下人的性子。你若有了相好的,大可以娶进门。咱们庄上也有纳妾的人家。” 这都什么和什么?男人觉得女人简直疯了。 “什么娶不娶的,你一个我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既然不是有了外心,又何必对我如此这般冷漠。我当年生孩子的时候,你都没有回来。我怀的是双胎,险些难产而死。你那时候在哪里?” “我回来有什么用。我又不是稳婆。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别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男人觉得女人是这世上最烦的东西。 说也奇怪,以前怎么没觉得女人烦。相反的,她还挺喜欢和女人打交道的,尤其是那位女主子。 说话风趣,便是和小丫头也能说说笑笑半日。 他每次奉命前往,都觉得看了一出好戏。 这人是谁? 没错,这人便是石和。不过在这里,他有个很普通的名字,他叫田大壮。 是个外来的,娶了邻村人家的姑娘,便把家安在了这里。 几年未回这里,田大壮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已经是陌生的了,他还是习惯称呼自己为石和。 他早有打算,给自己弄了个大相径庭的身份。没人会认出这个庄稼汉便是石御医。这世上,只有天知地知他知。石和有些不受控制的想到了萧樱。 那位长宁皇后。 明明高高在上,地位卓然。 可是却能和小丫头打成一团。 一点架子都没有。说话也透着风趣,人又十分聪明。那样的女子,即便没有倾国倾城的容颜,也会让男子痴迷的。 高高在上的凤帝便如此。 凤戈还是五皇子时,石和就曾惊叹于那人的相貌的才能。 所以他才争取到了上萧府问诊的机会。 这机会对于御医院来说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因为没有愿意沾上那时候还声名狼藉的长宁郡主。 可对他来说,却是个好机会。 他赌对了,五殿下最近问鼎帝位,长宁则成了皇后。 便是当了皇后,石和竟然也没感觉到她有丁点变化。还是像过去那般平易近人。 对“自己人”十分信任。换了任何一个人,事情都不会这么顺利。他配的药迟一日发作,当满城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得成了田大壮。 没人会在意乡下突然间多出个庄稼汉。 石和没想到随后的事情竟然也这么顺利。凤帝竟然真的会让庚帝二十年旧案大白于天下。 此时他脑子很乱,女人却还在那里说着生儿子……石和握了握拳,这才勉强压抑住自己暴怒的情绪。 “你头疼的厉害,你先出去照看孩子吧。” 女人这次却没有乖乖照办,而是固执的留在屋中。“你总是用这个法子支开我。我们成亲这么多年了……你在家的日子还不满百日。你去庄上问问,哪家男人像你这般说走就走?走了后音讯全无。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我受了多少委屈?” 女人性子其实挺坚强的。 要不然也不能顺顺利利将两个孩子带大。 而且还在应付庄上的无赖汉。 终于盼着自己的男人回来了。可是男人的冷落终究让女儿的坚强崩塌了。男人是她自己选的,当初两人偶然相遇,女人对男人一见钟情。 央求了父亲打听,才知道男人是外乡人。 家乡遭了灾,逃难的路上父母兄妹都染病死了,只有他一个人走到了这里。 女人很是同情,又是哭又是哀求的,终于让父亲点了头。主动找了媒人上门提亲。 男人拒绝了,后来她偷偷从家里跑出来,不顾姑娘矜持的亲自来找男人,问他为什么没有相中她? 男人那天一句话也没有说。第二天媒人便上门了,说男人同意这门亲事了。女人高兴极了,满心期盼的嫁给了男人。可是等来的却只有几天的新婚甜蜜,随便便是永无止境的委屈。 “我按时送银子回来。你和孩子衣食无忧。你还要如何?” “银子?我嫁的是男人,不是银子。田大壮,你有没有良心?我生孩子时你不回来,如今你说回来便回来了。回来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我不顺眼,看女儿和儿子也不顺眼。你既然不喜欢这个家,你回来做什么?” 女人的委屈一下子暴发了。 温婉也荡然无存。她本也不是多温柔的性子,只是男人好容易回家了,她自然要温柔些。 可是不管她多温柔也没用啊。男人眼中依旧没有她。 既然没有她,当年又为什么娶她。 娶了她又把她扔在家里,一人在外闯荡。她甚至不知道男人这些年身在何处。 隔三差五的银子来处更是各不相同。 每次把银子交给她时,她都要追问,对方给的地点每次都不同。 男人只是花银子让信差送银子回来。 她找不到他。 如今他回来了,可是回来的只是他的人,他的心?丢在了哪里?女人就算不聪明,就算不识字,也能感觉的出男人对她的不耐。 “你若是不愿意我回来,我马上离开便是。”石和有些忍不住了。他在这里时时刻刻都是煎熬。 如今凤帝有了回应,他也是时候站出来给天下一个交待了。 还有长宁皇后,他没想过害她。她是这世上对他最宽容的人。他不会恩将仇报。他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他虽然做事不择手段,可还是有良知的。 男人起身,突然觉得一身轻松。原来他压根就不想回这个家,不想看到自己的妻儿。 因为在他心中,复仇是第一位的。这些年他心里装了仇恨,根本装不进一个家,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 女人见他要走,登时慌了。 不管不顾的上前拉扯他。“你别走,我错了,我不该抱怨的……你不想生儿子我们便不生。你不喜欢我唠叨,我闭嘴便是了。你好容易回来的,能不能……多留几天再走?”女人卑微的祈求道。 石和重重一叹。 她其实也是无辜。当年虽然是她先找上他的。可她也只是个性子有些鲁莽的姑娘。 他顺水推舟,想到成亲也许是绝佳的藏身法子。 于是娶了她。 一直觉得是她自己送上门的,所以对她没有愧疚。可复仇是他的人生,他娶了她,却没有善待她。 明明不喜乡下姑娘,明明觉得姑娘应该知书达礼,应该通晓诗文,应该举止优雅。可女人样样不沾边。这不怪她,她只是个乡下村妇,一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便是邻村的娘家了。 “不怪你,怪我。我们当年,不该成亲的。” “你别这么说,我性子不好……可是你几年音讯全无。我害怕,我天天提心吊胆。我知道自己粗鲁,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是,我喜欢你啊。喜欢你有什么错啊?我只是……不想你离我而去啊。”女人终于哭了。 石和的怒意似乎也随着女人的眼泪而流走了。 他苦笑,觉得自己很悲哀。 悲哀的人生,庚帝二十年初夏的那个午后……便注定他人生是个悲剧了。 从那人找上他,他点了头,就注定了。 没法回头,也不能回头了。 “我还有笔银子,你马上收拾行装……我们离开这里。”女人猛的抬头,面露惊喜。他愿意带着她一起上路? “你先去隔壁娘家等我,我得办件大事。办完后,我去接你……我一定去接你,这次我绝不食言。” 第七百六十二章 守株待兔 第七百六十二章守株待兔 女人虽然不太安心,可这样的话对于男人来说,已经是从未有过的了。 她只能点头。 她也知道自己今天闹的有些太过了。本以为男人会大怒,不想男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给了她一个承诺。 离开这里去哪里女人不在意,只要能跟男人和孩子在一起,哪里都是家。她没敢问为什么要离开?生怕男人改变主意独自离家。她看的出男人心思不在她这里。便是孩子似乎也没法拴住男人。 可她不能放手。她也不会放手,便是死,她也要缠着男人一死起。女人忐忑的去收拾行装了,男人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望向渐渐被黑暗笼罩的天际。 离开吧。 离开,便能解脱了。 他这辈子活的本就艰难,简直就是在苦水里泡大的,说起来真是讽刺。唯一感觉到的温暖,竟然是来自凤戈和萧樱。凤戈虽然防备他,可他信任萧樱,只要是那位长宁皇后属意的,他都能……爱屋及乌。这点很难得,一般男人做不到,可是凤戈一个皇帝竟然做到了。 自从凤戈登基,他在御医院的日子越来越风光。 俨然已经是下一任院首的人选。 如果……石和经常会想,如果没有过去发生的那一切,如果没有记忆中那悲惨的一切,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他会当一个风风光光的御医。会成为帝后最倚重之人。 过着让人羡慕的风光日子。 自然,他也不会娶一个乡下女子为妻,更不会生出这么一对看起来有些呆傻的儿女。 可他也只能一声长叹。 发生的事情便是发生了,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女人收拾东西手脚倒还算麻利,不过半个时辰,已经收拾出两个大包裹。 可能两个孩子也感觉出气氛不同,不再打闹,而是乖乖的站在女儿身边。石和仔细打量自己这对孪生儿女。 儿子模样像女人,小鼻子小眼睛,看人的时候微微一眯的模样倒有些像石和,石和突然有些动容。他们是这世上他仅有的亲人了。 至于女儿,似乎像他的地方多些。老人们常说女儿像父亲。 果然如此。 女儿生了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的时候,石和的心终于软了几分。 “以后把花儿养的壮些。就算将来要嫁人,总也是我们的骨肉,要多心疼她些。”石和柔声叮嘱道。女人怔怔的点头。石和从没对她这般细声细语说过话。 多数时候他都冷着脸。 偶尔不耐,偶尔索性不理会她。 他……其实很温柔。 女人想,也许她的好日子要来了。他会陪着她们母子三人,一直陪着,再不会离开了。 “我会的,以后好吃的都给花儿。” 石和扯了扯唇角,脸上难得露出笑意。“时候不早了,我送你们去岳母家。最迟明晚我便会去接你们,然后我们南下……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落脚。置上几亩田,再挖个水塘撒些鱼苗,顺带种些藕……”石和幻想着。 这是他曾经向往的日子。 他在潼江边上长大,从小就看着汹涌的潼江。 一直好奇潼江水流为什么那么急。明明靠着一条大江,可是即不能打鱼也不能下水。简直就是空守着宝山,他想以后自己长大,一定要挖个大大的水塘,里面要有鱼,很多鱼,想吃鱼就去撒网。爹娘便不会因为他想吃鱼而满面忧愁了。 “好,都好。一切都依你。你……要小心。”女人不知道男人要去做什么。 应该很重要,所以她不会拉着他,她会照顾好儿女,让他安心。 石和点头,动作有些僵硬的拥了拥女人。女人俏脸一红,这是回来后,男人第一次对她表现出亲近。 将母子三人送到门外,看着母子三人进了门,石和转身缓缓往城门的方向而去。 他现在的打扮,除了他自己,恐怕无人能认出他来。 一个人被人记住,除了五官还有便是穿衣打扮,他现在庄户人家打扮,头上蒙着汗巾,脸上涂了层药汁,整个人显得脸色乌青,像极了终日劳作的农户。 手上也仔细拿药膏抹出了几道老茧。 全身上下,没有丁点和殿前红尘石御医相似之处。站在铜镜前,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这张陌生的脸。 他得守诺。 凤戈将他想要的给了他,他自然也要将凤戈想要的送给凤戈。 何况,他并没有真的想害萧樱。 萧樱有孕,当时诊出喜脉时他十分吃惊。她旧伤太重,当时应该伤及了脏腑,能活着都是个奇迹。 至于子嗣…… 他说十分艰难并非谎言,以他的医术,便是替萧樱调养个三五年,他也不能保证他们一定能有孩子。可是这孩子来的……简直就像上天赐之宝。 可是萧樱的身体却真的不太适合孕育胎儿。 他最后那贴药即有能让她安睡不醒的药,也添了几味安胎的药材。 只是方子是野方子,真正用起来效用如何他也不敢保证,只能让她安睡几日,也正好让药效发挥。 想必御医院中无人能诊出那方子中的药性。 所以,凤戈此时一定恨极了他。 恨不得把他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吧。 他逼着他不得不将先帝的丑事昭告天下。只是凤戈这么果断,还是有些让石和意外。 石和便这么一幅农户的打扮进了城,果然没有引起怀疑。 城外进来的,多数和他打扮相当。有的身上背了藤筐,有的手里牵了骡马。石和手里拎了条布口袋,守城官询问时,他说进城买些秋粮种子。 这时候正该为秋粮准备种子了,所以没有引起丝毫怀疑。 石和自信此时的自己,便是和同僚走个对面,也不会被认出。 只是他这自信……在进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被打破了。因为,不声不响间,他被围住了。几乎不给他反应的时间,隐在暗处的差役们便将他团团围住。 最后有一人踱步上前。 石和微惊,竟然是云驰。 这位云大人如今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该日理万机。自凤戈那张罪己诏贴出来后,云驰难道不该忙的焦头烂额吗? 他怎么会在城门这里……守珠待兔。关键是他是怎么识破他的。 他自认装扮的天衣无缝。 “……还有没有王法了。青天白日的,进城买些粮种子便被围住了。你们这是实在逮不到坏人,要拿好人充数了吧?”石和故意带了些乡下口音大声质问着。 果然有人好奇之下驻足查看。 而且眼中露出怀疑之色。 有云驰在,自然不会有差役越俎代庖。所以差役这边始终沉默着。 石和觉得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云驰并没有识破他的装扮。 “你们要抓便抓。反正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何况我一个种田的。” “反应挺快。不愧是藏身的高手。”云驰开了口。“你说什么?谁是高手?我一个种田的……算哪门子高手?你们难道是找会种田的?若是找人种田,你们这次可找对人了,我种男可是一把好手。” “既然是种田的好手,敢问进城打算买什么种子?如今种子什么价钱?” 石和微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什么价钱得问过才知道啊。至于买什么……自然是什么好长买什么。” 云驰冷笑。“一个不知道种子价格,不知道该种什么的……种田高手。真是失敬!” 官差在街上抓人实在新鲜,所以不少人驻足看热闹,最初人们还觉得官差太过强横了。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一个乡下人围住。可是听那位官爷问了几句后,人们的脸色微微变了。 便是不种田,也知道庄户人家,对于粮食价格应该十分在意。对于地里种什么更是应该如数家珍。 可是这人总是避重就轻,言语间虽然犀利,可是没一句和种地有关的。 这就奇怪了,他一个乡下人,怎么有胆子和官差顶撞。而且自称是个种地高手,可是却一句也提和地里有关的话。 种地赚微薄的银子,花起来尤其节俭。是绝不会发生不知道要买的东西的价格这种事的,尤其他自称来买粮种。 事已至此,石和如果还心存侥幸,就实在太蠢了。 只是,哪里露出破绽的? “……不知道大人是如何认出在下的?”石和恢复了本来声音。云驰挥手,官差上前,将石和擒住。 “想知道?容易……交出解药。”石和最终被押进了刑部大牢。云驰跟着进来,然后挥挥手,示意差役出去。 屋中只有云驰和石和,云驰这才冷声道。“如果不是看在你没打算伤了长宁小命的份上,一见面我就把你大卸八块了。”“大人怎么知道?”石和有些吃惊。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就算有天大的冤情,也要讲究个冤有头债有主。你的冤情和长宁无关。而且这世上,长宁恐怕是待你最温和的人了。她对你也算有知遇之恩,何况,你看起来不像个恩将仇报的。” “我以为自己安排的天衣无缝,原来,在云大人眼中,简直处处是漏洞。” “你布置的确实天衣无缝。如果不是陛下想到你早就安排好了金蝉脱壳之法,我一时还真的抓不到你。” “愿闻其详。”事已至此,石和反倒镇定下来了。 几日的忐忑焦灼似乎都不见了。 人抓到了,而且看起来没打算鱼死网破,云驰的心也跟着定了定。他其实也赞同风戈的意思,石和这人……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坏人。 相貌挺周正。 而且身上带着股憨厚的正直…… 面由心生,这样的相貌,实在不像个歹人。所以凤戈最终选择相信石和,相信石本意并不打算伤害萧樱。 而且凤戈推测,石和应该早就离开京城了。等他得到想要的结果,一定会再次进城。送解药也好,亲眼看一看那封罪己诏也好,总之,石和一定会露面。 他进城之时,便是抓捕他的最好机会。 凤戈和云驰商量了许久,最终得出结论。 石和是个御医,而且医术十分高超,他平日表现出来的,恐怕并不是真正的实力。 既然是御医,对药理自然知之甚清。有些药可以改变一个人相貌。例如肤色或是五官微小的变化。 石和的形象是个周正的年轻御医。 平日打扮的整整齐齐,一由端庄公子的派头。 如果他是石和,一定会把自己装扮的和平日大相径庭。反差越大,越能蒙混过关。 城外四散着一些村落。多以种田为生。 石和多半会藏身其中。他若入城,也多半会有农户身份进城。 云驰要做的便是从无数入城的人中,选出石和。 这听起来像是大海捞针,实则是有迹可遁的。这个人必定轻装简行,因为不管是逃跑还是藏匿,带着太多东西都不太方便。这个人虽然扮成庄户,可毕竟不是种田的,走路,神情,和同路人的距离……甚至眼神,如何应对守城官的盘问。 都会和身边的人有些微的不同。 云驰盯了几个时辰,终于等来了真正的石和。 石和自以为天衣无缝,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他以为装成农户,然后混迹其中,便能大隐隐于市。可他和真正种田的人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汗巾戴的太周正了。 脸上乌黑的颜色也太匀称了。 如果是在太阳底下晒出来的黝黑,可不会整张脸黑的那么整齐。 还有他走路,虽然微驼着背,可是脚下步子太稳当了。总之,在云驰看来简直处处是疑点。 “是我托大了。以为陛下和大人是富贵人,对底层庄户人不会在意。”却原来自己的伪装在别人看来简直像个小丑。 “陛下虽然担心长宁,可还没失了心智。你现在可以把解药交出来了吧……长宁身子弱,这么长时间昏睡……恐怕会真的伤到她。” 石和点头。 和云驰要了纸笔,很快列出一张方子。 云驰看了看,转身交给差役,让他立马送进宫中。 事情解决,接下来,便该问案了。“继续吧。说说你是谁?说说你背后是谁。” 第七百六十三章 苏醒 第七百六十三章苏醒 樱歌院中。 这两天整个樱歌院死气沉沉的,除了萧樱沉睡,其实一切如故,可不知道为什么丁香就是觉得似乎整个樱歌院都没了魂儿。 丁香安排好心腹婢女轮职,皇后娘娘两天没露面了,自然会有流言蜚语,好在后宫只有萧樱一位主子。 丫头们私下没有敢乱嚼舌根的。喜公公管事庶务是把好手,把后宫整治的如铁桶般滴水不漏。 明明一切如故,婢女们该扫尘扫尘,该洒水洒水。院中几株芍药开的正盛,整个樱歌院看起来一片欣欣向荣。 可是…… 终究少了个欣赏之人啊。 以前风一说,萧樱是根定海神针。她在,后宫安定,她在,朝局安定,她在,皇帝安定。 丁香还曾经和风一争执过。说自主姑娘虽然厉害,可毕竟只是个姑娘啊。又不是天神。原来,姑娘的存在,就真的像天神般庇佑着朝臣,庇佑着主子,庇佑着世人。 不过昏睡两日,丁香已经觉得暗无天日了。 别说凤帝顶不住,便连她也觉得度日如年。 风一急匆匆前来,见到丁香无精打采的坐在廊下,不由得轻斥道。“你不进去看着姑娘,坐在这里悲春伤秋的做什么?”丁香抬眼看了看风一,平常早就反驳回去了,可是今天她却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娘娘那么一直睡着,我看了难受。” 风一轻叹。 谁不难受? 最难受的是主子,已经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 把自己忙成了一个陀螺。根本不让自己闲下来。或许他和丁香一样吧,不是不想陪在姑娘身边,而是心疼。看了心疼。 石和那个浑蛋。 如果让他逮到,一定活剐了他。 “主子一直把自己关在御书房,一刻也没有合眼,谁劝也不听。” “只有娘娘能劝下主子,可是娘娘……风一,娘娘对谁都好。待我们这些下人亲切,对属下也向来宽厚。为什么还会有人想要害她?”“坏人害人,还讲什么原因。你别胡思乱想了,照顾好姑娘,主子在想办法,一定会快些唤醒娘娘的。” “我明白。我只是……觉得很失落。娘娘是不是错了?她相信我们,她总喜欢说用人不疑,还说猜忌会让人心寒。所以她从不会防备我们,可就是因为没有防备,才让石和有了可趁之机。” “娘娘没错。你看我们这些追随主子和娘娘的人,也只有一个石和。丁香,宽宏大量是个很好的品质,别为了一件小事改变自己。姑娘之所以倚重你,把你留在身边,也是因为你很豁达,你是个很有气量的姑娘。” 如果平时风一这么夸她,丁香恐怕会高兴的蹦起来,可是此刻她也只是勉强扯了扯唇角。 “我明白了。姑娘说要保持初心。我会的,我不会因为别人坏而把自己也变成坏人的。” 风一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欣慰之色。 也许丁香经过这件事后遇事会更沉着吧。 其实丁香与最初相比,已经变了很多。她性子虽然依旧大大咧咧,可是遇事再不会像最初那般大呼小叫,她会斟酌,会思量,会以己度人。这很好,她不需要太聪明,像她所说,她只需保持初心。 就在这时,喜公公突然一脸喜色的进了院子。 远远的便招呼风一。“风管事,陛下找你呢。” 风一一看喜来这神来,心情突然一动。“是不是石和有消息了?”“岂止是有消息,云大人已经找到他了。如今解药的方子已经送到陛下手中。” 真的?风一和丁香对视一眼。风一急匆匆的走了。 喜公公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气来。 “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丁香可没喜来这么大的信心。雨过天晴?她怎么感觉……暴风雨还没到呢。不过既然抓到了石和,石和也给了解药的方子,想必姑娘很快便能苏醒了。 这是件大喜事。 “我得去灶上,娘娘一定饿极了,我得亲手去给娘娘准备几道可口的小菜。”喜来挥手。“你快去,可别耽误了。我也外面迎迎主子。” 御书房中。 那张石和写的方子端端正正的摆在凤戈面前。 上面每个字他都认得,可是加在一起组成这么一张奇怪的方子,他却有些发懵。 御医院老院首已经看过了。他给不出答案。 他说石和是个鬼才,虽然每味药他都知道,可搭配在一起的效用……老御医无法说清。现在他唯有相信石和? 凤戈苦笑,他其实没有选择。石和压根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石和虽然不想害萧樱的性命,可对皇家却是满满的恶意。 也许……这张方子只是个障眼法。 也许……这张真的是解药。 凤戈行事显得有迟疑的时候。他向来心动意动,绝不会犹豫不决,要是事关萧樱,真是关心则乱。 风一到的时候,凤戈轻飘飘拿起桌上的方子,叮嘱风一一定要亲自去抓药,亲手去煎。 风一捧着方子,如捧着千金的重担。“主子……那个石和,可信吗?” “他并不想真的伤了长宁。” 风一有些想不通,不想真的伤人?那他下药的目的是什么?只想让主子暴出当年那件惨案的真相?大可不必这么迂回啊。 风一最终还是邻了命,像捧着宝贝似的捧着方子去煎药了。 主子的决策从未错过,这次也一样。 药很快煎好,风一亲自送往了樱歌院。凤戈早已经到了,风一到的时候他正坐在萧樱身边,痴痴的看着。实在很难想像凤戈这张脸露出痴汉的神情。风一轻叹一声上前。“主子,药煎好了。” 药就放在小桌上,伸手可及。 凤戈目光定定看着萧樱,他的小姑娘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美梦。 唇角微微上扬,小脸红扑扑的。也就只有睡着时她才这么无忧无虑。 自从认识他,萧樱没有一天不在殚精竭虑。遇到她,是他的缘。遇到他,或许是她的劫。她曾说过,上天将她送来此地,便是与他做夫妻的,她很幸运,来到这里遇到了这么好的他。 他哪里好? 他带给萧樱的,是数不尽的烦忧。 他的小姑娘是那么善良!今天这样的事情,将来也许还会发生。下次发生,恐怕便没这么幸运了。可是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手的,这辈子,他缠定她。 不再迟疑,凤戈拿起药,仰头灌入口中,然后俯身。 萧樱觉得自己这个梦做的有点长……梦里她似乎回到了现代,她第一次上庭,第一次胜诉。她回到家看到年迈的父母对她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们说:樱樱,不管你在哪里,我们只要你好好的。 萧樱哭了。 梦境离她越来越远,年迈父母的容颜也渐渐模糊。而后,她被拥进一个怀抱,男人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扬起。 他说:阿樱,我们一辈子也不会分开。 萧樱想,她是幸运的。虽然没能给父母养老送终是不孝,可是她能来到这里,能遇到凤戈,却是她大大的幸运。相信如果父母知道,也不会怪她的。 她很想他们,她想对他们说。 这辈子他们也许没机会相见了。下辈子,下辈子她还做他们的女儿。 解药喂给了萧樱,凤戈便一直陪在萧樱身边,她的梦境似乎变了,有些伤心。他听到她低声唤着爸爸,妈妈。他知道这是他们那里对父母的称呼。 她说,她好好的,她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的。可是她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她还说,她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嫁给了他。她只有一个遗憾,就是这辈子或许不能当母亲了。 她的声音小小的,有时候清楚,有时候却是零零琐琐的。凤戈听的很认真,这些都是萧樱的心路历程。她在梦里和亲人告别,她其实很想她的父母。 她说父母养她一场。 她还没有报答,便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很不孝。 他的阿樱总是这么善良。对谁都很亲切,总把伤心留给自己。在无人看到的时候独承受。就像此刻…… 如果不是深陷梦境,她永远不会告诉他,她心中对家乡有多么的不舍。 他无法送她回家乡,他也不舍送她回家乡,他能做的,就是对她再好些,更好些。至于孩子……凤戈其实已经决定了,可是此时却不由得有些迟疑了。 他的阿樱在梦里都在记挂着当个母亲。 终于,沉睡了三天两晚的萧樱睁开了眼睛。入眼的便是男人含笑的脸,萧樱本能的回以浅笑。 “五哥。” “……睡够了?” 萧樱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脑子感觉有些发沉。整个人也怏怏的,明明才睁开眼睛,可是却觉得很累。有种继续闭上眼睛再睁一觉的感觉。 “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萧樱在脑子中换算了下,差不多快到晚上六点。傍晚!萧樱惊的不轻,她难道贪睡多睡了一天? “你睡了三天。现在是三天后听酉时三刻。” 迎上萧樱震惊的目光,凤戈声音平静的道。 萧樱先是一惊,而后很镇定下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以至她足足睡了几天。萧樱第一反应不是问自己怎么了?而是担心凤戈。“五哥,你还好吗?”凤戈眼中荡漾出浅浅的笑意,这便是他的阿樱了。 不管发生什么,最在意的永远是他。 “你醒了,我便好了。” “发生了什么?”“有人对你用毒!”凤戈冷声道。萧樱想了想,大概便猜到是谁了。 “石和。” 凤戈点头。萧樱那轻轻的石和两个字,让凤戈心疼了。他的阿樱有一颗世上最最善良的心。她虽然嘴里总说,谁敢欺负她,她一定欺负回去。 可是她对人,对事,总那么坦承,那么宽厚。 “他人在哪里?” “进了云大人的刑部大牢。” “……他是潼关的幸存者?” 凤戈缓缓点头,萧樱轻轻一叹,她一直相信那么大的潼关,一定会有幸存者的。可是却用这样的方式现身。 “好在他没打算害我性命。”这是萧樱唯一觉得欣慰的地方。凤戈脸上没有丝毫异色,以萧樱的聪明,她自然能猜出来。如果石和想伤她性命,她恐怕便没机会苏醒了。 “这是他还尚在人世的原因。”凤戈冷声说道。 “五哥,别生气。当年的事,我们一直想找到目击者。石和也许便是唯一幸存的目击者了。” “我不生气。”他的阿樱平安醒来,便没什么能让他生气的了。至于石和,他决定给他留个全尸。 萧樱大度,以德报怨。他可没萧樱这么大度,他这人喜欢以怨报德。 “饿不饿?” 萧樱感受了一下,点点头。终于到了丁香登场的机会。 她红着眼睛端着托盘上前,若不是凤戈冷着张俊脸在一旁,丁香一定会不管不顾的扑到萧樱身上。“娘娘,你可算醒了,娘娘再不醒,奴婢眼睛都要哭瞎了。” 萧樱好笑的拍了拍丁香的头。 有些心酸的看着丁香那双又红又肿的眼睛。这丫头还真的没少哭。 “你总说我福大命大,我这么年轻,怎么会有事。好了,别哭了,这么丑风一会嫌弃的。”“他若嫌弃,奴婢就一辈子陪在娘娘身边,奴婢谁也不嫁。” “那怎么成。我自己和五哥成双成对,让你孤身一人……好了,替我去传个话。让风一去告诉云大人,我已经好了。庚帝二十年旧案,可以择日开审了。” 丁香看了一眼凤戈。见凤戈微微点头,这才应道。 “是。奴婢立刻便去。” 萧樱觉得很饿,可是又没什么胃口。 其实也不是今天才觉得没胃口,她最近胃口都欠佳,可能是因为天气渐渐热了的缘故。 今天也是如此,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搅拌着鸡汤。 一张小脸苦哈哈的。 丁香炖汤的手艺一流,平日她能喝上两小碗。可是今天……这鸡汤味道似乎重了些。 萧樱觉得胃里不太舒服。 她最终还是把鸡汤推到一旁,在凤戈微拧的目光中,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太腥了,闻着难受。”凤戈总觉得她太瘦了,总觉得她需要进补。尤其每餐都要喝汤,这点他很坚持。 第七百六十四章 破冰 第七百六十四章破冰 就算再忙,也会盯着她把汤喝下。所以萧樱也只是随口一抱怨,并没以为凤戈今天会宽待她。可是她才说完,汤碗但被凤戈移开了。男人神情淡淡的。“不喜欢便不喝,丁香最近太过倦怠了。”言下之意不怪萧樱,是丁香熬的汤味道欠佳。 “喜欢吃什么?” 小桌上摆着一溜的小菜,凉菜热炒都有。 量都不多,贵在配色样式新疑,看起来味道都不错。 萧樱其实不挑食,山珍海味她咽的下,粗茶淡饭她也能填饱肚子。 她可能是史上最好伺候的皇后娘娘了。可是今天,这些菜看在萧樱眼中,却全然没了往日的味口。 萧樱觉得也许是自己睡的太久了,把胃口都睡没了。所以她摇摇头:“都不想吃。”其实有些矫情了,不过她此时就想缩在凤戈怀里,就想撒撒娇,想耍个赖。萧樱把这归结为她急需安全感。 凤戈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用手指点了点萧樱额头。 “你啊。如今真的是有恃无恐。” “错,这不叫有恃无恐,这叫恃宠而骄。”好一句恃宠而骄。明明挺上不得台面的一句话,可是凤戈却觉得从萧樱嘴里说出,怎么那么有道理。 挺好的,他喜欢她仗势欺人……唔,恃宠而骄的模样。 “前几天太平郡进贡了些早熟的梅子,丁香制成了梅干,想不想吃梅干粥?”酸酸甜甜的,萧樱吞了吞口水。 老实的点头。 凤戈转身下去吩咐。 转过头便看到萧樱一脸馋相,眼睛半眯着,像只等着投食的小猫仔。 凤戈在犹豫,犹豫要不要现在告诉萧樱?她才刚醒,想到萧樱陷在睡梦中的样子,凤戈最终只是爱怜的笑了笑。 萧樱很快便发现了问题,她不喜甜食,别的姑娘都喜欢的巧克力,她却避之唯恐不及。 也不喜欢吃酸,像是山楂那种食物,她一辈子不吃都不会想。 可她如今却想吃酸的,尤其是那种没熟的酸杏子。 只是想想,便觉得口舌生津。再联想到她那迟了许久泊月事……萧樱有些紧张,觉得惊喜,又觉得不可思议。自来到这里,她月事便不准,她只当是身子损耗太大,后来石和帮她调理身子,也说过她恐怕很难当母亲。 为此萧樱便绝了这个念头。想着只要自己和凤戈相守一辈子,便是没有孩子,也不会觉得遗憾的。 可是……似乎,梦想即将成真。在未确定前,萧樱不打算告诉凤戈。可是石和的事情也着实让萧樱有些黯然。 御医院的人,不管她找谁,凤戈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于是萧樱决定趁着出宫的机会去见一见自己的父王,这事还是要求父王帮忙的。打定主意,对于自己的胃口萧樱倒越发的坦然了,想吃什么便让丁香准备什么。 虽然有些奇怪,不过只要萧樱胃口好,丁香只会乐呵呵的往御膳房跑。 她压根便没多想。她可记着呢,送子观音送子排队送子,萧樱前阵子才说过还没轮到她。丁香是个实心眼的,只当萧樱昏睡几天胃口大变。 所以萧樱每天都要吃些酸甜的东西丁香压根没觉得奇怪。 萧樱醒来的第三天,便开口和凤戈说想去见一见石和。 凤戈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只是确让聂炫和缪小公子跟着,最近娄柏昀和秦征在着手料理庚帝二十年旧案。 而且论功夫,世上也没几个能从聂炫和缪小公子手中讨到好处的。 安危自然无忧,只是……凤戈心中冷冷一笑。趁着萧樱出门换装前,先去见了聂炫。 他和聂炫虽然握手言和,不过对于觊觎过萧樱的男人,凤戈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兄弟是当不成了,看在聂炫对萧樱一片维护之心的份上,他可以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任由聂炫继续当萧樱的护卫。 聂炫神情淡淡的,只在萧樱提到萧樱有喜时,神情微微一滞。 随后恢复如初。 凤戈心中不由得暗暗一赞。如果聂炫真的能和凤月心成其好事,其实也算是桩好姻缘。 聂炫重情重义,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虽然不太想承认,可让聂炫来保护萧樱,凤戈是最放心的。 “只是,这个孩子的到来或许不是时候。” 聂炫目光定定看向凤戈,似乎不解其意。“她身上的旧疾……”“她一定很高兴,她喜欢孩子。”聂炫冷声道。 是啊,萧樱喜欢孩子,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当初失子案中救下一个小姑娘,现在还养在萧宅呢。 萧樱还给她起了个新名字,叫彤儿,寓意她将来红红火火,早些摆脱父母给她的阴影。 萧樱出宫,经常会顺便回去看看彤儿,小丫头如今有了先生,平日言行举止也越发像个大姑娘了。对别人家的孩子萧樱都这般在意,若是自己有了孩子…… “是。她若知道,定然欣慰。可是,留下孩子会伤到她……”聂炫皱眉。 “你不会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吧?” 凤戈冷哼。“不想要?我和阿樱的孩子,我怎么会不想要!”他做梦都想留下。可是,可是他不能。不能冒着萧樱的风险留下孩子。任何事情,哪怕是他的骨肉,也没有萧樱来的重要。 “既然想要,就好好照顾她。”“聂炫,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留下孩子,会伤到阿樱。” “若是失了孩子,她会更伤的。凤戈,你不能如何自私。孩子也是阿樱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一问她,问她是不是会拼尽一切去保下这个孩子?我若是你,要做的只有陪着她,竭尽所能照顾好她。然后和他一起迎接孩子的到来。” 这道理凤戈何尝不明白。 就是因为心中清楚,所以他才会犹豫不决。才会和聂炫提起。他其实……其实是想听聂炫当头一棒这番话的。 “我知道你其实早就有了打算,告诉我,不过想从我口中说出不要枉顾阿樱意思的话。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我只会拼了性命保护她。她在我心里,就像我的妹妹,是我仅有的亲人,她和性命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 “多谢。” “不必。我是不舍得阿樱受伤。” “不管原因为何,多谢。多谢你一路护着她,希望你一直这么护着她。”凤戈神情郑重的拱手谢道。 聂炫挑了挑眉,唇角笑意一晃而过。 “怎么?不视我为宿敌了?” “自然还是看不顺眼的。不过因为我们保护阿樱的心是一样的,所以我会尽量克制一下对你的喜恶。”凤戈声音恢复平静的道。 “我们彼此彼此。我也会依诺照顾好她。以后她只要出宫,我都会跟在她身边。只是,你打算何进告诉她有孕之事?” “……我想不用我告诉她,很快她便会察觉了。” 这两天萧樱的胃口越发的刁钻了。已经上升到闻不得丁点荤腥。若是闻到便会大吐特吐。害喜的症状这么明显,不需他提醒,她也很快会反应过来。 到时候,恐怕便是他想舍了孩子都做不到了。 就像聂炫所说,便是拼了性命,她也一定会留下孩子的。他最担心的便是萧樱如此,可心里又清楚萧樱必定会如何。 这两天他这边天地一番交战。最终还是像聂炫所言,他无法替萧樱做决定。 他的小姑娘在有些事情十分固执。 “你其实心中早就清楚结果,可还是在犹豫……这可不像你。” “不像我?在你心中,我是什么模样?”聂炫冷笑着道:“做事不择手段。杀人眼都不眨,遇事从不妥协。” “听起来有点糟糕。”凤戈自嘲道。 “何止糟糕,简直糟糕透顶。”聂炫点头。“我们有许久没这么推心置腹的畅聊了,还有些怀念。”“这叫推心置腹?这明明就是你在我面前显摆自己要当爹了,要我死心的意思。” 凤戈脸不红气不喘,虽然被聂炫一话道破心事,可依旧神情镇定。 “显摆还不至于,不过让人死心倒是我心中所想。我也清楚,你对阿樱的心意很复杂,亦兄亦友。” 其实换个思路想,聂炫不管相貌还是身手都十分厉害。而且遇到沉稳,处事果断,而且性情坚毅,轻意不会为外物所动摇。这样的人喜欢的姑娘自然是优秀的,变相证明他的阿樱足够好。 “朋友妻,不可妻。何况我把她当妹妹。” “我明白,只是……我这人向来心胸狭隘。看不得阿樱眼里还有别人。” “……病的不轻。”聂炫评价。 凤戈全然接受。“她这次去见石和,庚帝二十年旧案应该离水落石出不远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放心,我用性命担保。”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倒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两人性子其实有些相像。对喜欢的人都掏心掏肺,恨不得把对方护的滴水不漏。 两人相比,其实凤戈要更大度些,聂炫也曾想过,如果当初他说带着萧樱离开时,萧樱点头,或许,他这辈子都会霸道的不会让萧樱再有机会见凤戈了。 可是凤戈却依旧能从容看着他留在萧樱身边。 而且他还是萧樱最信任和倚重之人。这份胸襟,其实挺让聂炫佩服。偏偏这人还直言他其实心胸狭隘,并不是个多大度的男人。 有时候男人一笑泯恩愁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今天凤戈主动开口,将萧樱的情况告诉了聂炫。两人之间的隔阂反倒淡了,两人的相处也终于破冰。 聂炫这人守诺,答应不开口便绝不会多说一句。 他对待萧樱像往常一样,并没有刻意照顾。萧樱坐轿子,他和缪小公子骑马一左一右护着。刑部大牢对于萧樱来说简直像自家后院,她来的次数太多了,都不需要云驰引路,便找到了关石和的牢房。 云驰还不知道萧樱的情况,所以把萧樱送到地方后,便急急的回了刑部。 最近诸郡换防,他得小心安排。 聂炫和缪小公子一左一右充当了门神,牢门开着,以两人的耳力,萧樱和石和说了什么隐约能听到。这对石和算一种尊重,也是萧樱对聂炫和缪小公子的信任。这样的细节上,萧樱总是细致周到的。 石和见到萧樱,先是一怔。 随后露出苦笑。“娘娘怎么亲自来了?” “自然是来问一问你,为什么?”她待他不够好吗?对他不够信任吗?可终究没能让他彻底信任她。 如果他足够信任她,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 萧樱其实有些失望,不过人各有志,石和不开口,她也没办法撬开他的嘴。 石和其实有些害怕这样的萧樱,她不吵不闹,声音听起来似乎和平日交待他事情时也没什么不同。可就是因为这份镇定淡然,反倒让石和无法面对萧樱。 他辜负了萧樱的信任。 他亲手毁了这份信任。这份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信任。 “不关娘娘的事,是在下的问题。” “我以为,我们明为主仆,实际上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有什么不能示人的?” 朋友二字太重太重了,石和承受不起。 “娘娘抬举在下了,我不配,我真的不配。”“配或不配由我来定,我一直坚信你是个正直的人……就算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依旧觉得你不是坏人。石和,能说说你的故事吗?” 他的故事啊。 他的故事真的说来话长了。 上次云驰逼问,石和没有开口。 过往在石和看来不堪,他有些害怕回忆。可是在萧樱面前,他却觉得自己根本没穿外有,就算他此时衣冠楚楚,可还是觉得羞愧,觉得抬不起头来。 萧樱开口,石和握了握拳,还是缓缓开了口。 其实故事很老套。他确实百潼关镇人。家里原是开米铺的。日子过的不算富裕,可也衣食无忧。 出事前,突然传出潼江有异。江中无端出现漩涡,而且漩涡的位置经常移动,好奇之下,每天都有百姓去看。 久而久之,便传出异相必有异事的说法。 第七百六十五章 人造异相 第七百六十五章人造异相 其实最初大家也不过是觉得好奇,潼关实在是个小地方。 平时少有人来。便是行商都嫌潼关这地方偏僻而且还贫瘠,实在不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小小的潼关城一直自给自足勉强度日。所以有什么新鲜事,城里百姓都会奔走相告。潼江的异状在小小的潼关来说可算是件大事了。 石和也曾去凑过热闹。 不过他那时候十几岁,正是淘气的时候,是没兴致跟在父母身后去看的。 他约了几个小伙伴,趁着父母忙生意的时候偷偷去看。 看过后受了不小的惊吓,因为在那滔滔江水的映衬下,人实在太过渺小了。 而且那漩涡看起来很是恐怖,仿佛能随时翻滚着将岸边的人吞没。他第一次生心恐惧,要知道在那个年纪的少年眼中,天下没什么事情能吓到他。 后来有人再约石和去潼江边,他便找各种借口不再出门。 天启现世那天,连阴了几日的天突然放晴,大雨也终于停了。听说潼江边有了大动静,几乎家家结伴去看热闹。石和的父亲带着儿女也要去凑个热闹。可无论父亲怎么叫,石和也坚决不出门。 石母本来要留下看铺子的,见此索性便把铺面交给石和,夫妻两个带着一对年幼的兄妹去江边看热闹。 这一去…… 萧樱摇了摇头,石和的意思是他的父母带着年幼的儿女出门去看热闹,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这明显有些……牵强。 时间上不太对的上,就算天启现世,当地官员再写折子传到京城,也需要十天半月的。 谢年就算接到第一封折子,得知潼江有异状后立刻出京,赶往潼江。他也不可能在天启当日便能立刻下杀手。他要上报庚帝,要等庚帝下令,可是石和却说天启现世当天,他的父母兄妹便没有回来。 “天启当日并没有出事。” 石和怔了怔,随后露出自嘲的笑意。“属下在娘娘面前,谎言总是被揭穿。” “你在对我下毒之前,我一直当你是朋友。能扶持前行一世的朋友。”萧樱轻叹。 石和脸色似乎有些狼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终没有出口。 “你拿我当三岁孩子哄吗?天启现世……便是当时谢年已到了潼关,他也不敢立时下杀手,他总要上报庚帝,总要等庚帝下令。石和,事已至此,便不能实言相告吗?” “事实?都过了这么多年,事实如何又有什么要紧的?不该死的都死了,该死的……倒活的好好的。” “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不信。” “从今天开始相信吧。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不管一年,十年……总有报应的一天。” “庚帝得了什么报应?那个昏君!”石和筹谋数年,终究没有亲手结果了凤庚。这是他最大的遗憾了。 “庚帝的报应?他共有五子,而他的五个儿子除了四殿下豁达,都对太子之位有觊觎之心。他的长子逼宫,他的次子眼睁睁看着,直到最后关头才想着出来想着当个得利的渔翁。他的三子更是箭指他,若不是五子最后相拦。庚帝会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你觉得这不是他的报应?” 这事自然是皇族隐密。凤霖和凤晔的失利外面虽然猜测重多。 可是当时的齐皇后都未露出什么异常来。百官们最倾向于齐皇后力保凤戈。 庚帝病重,自知时日无多,最终才迫于无奈将皇位传给了五殿下。 没人知道那天庚帝寝宫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四子夺位。四个儿子明目张胆的逼宫夺位。而且四皇子竟然还动了手。那位话最少,存在感最弱的四皇子竟然动了手。 石和很想大笑。报应,真是报应啊。 “先帝当年使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夺下了皇位,所以这些年他始终活的战战兢兢。当初或许也曾满腔抱负,可最终也不过活成了他曾经不屑的样子。最后几年他的病时好时坏,总以为自己要康复了,可很快病魔又至。你觉得这不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吗?杀戮太重,终得天罚。” 萧樱声音很平静,就是这种平静让石和的满腔怒火也渐渐熄灭了。 “谢年呢。他有什么报应?” “那位谢相啊。他其实只是个傀儡。你不会觉得他真的有那个魄力,一下敢伤几千人命吧。”“当年确实是他在发号施令。”“所以说他是傀儡,至于最终下令之人,是先帝。你先别一幅拼命的样子……我仔细询问过当年的旧臣。有人告诉我,当年庚帝当殿怒斥了一句‘刁民’。你们潼关百姓做了什么,把先帝气到在大殿上口出斥责恶语。 所以凡事别只看表面。也别有点蛛丝马迹便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甚至有时候,眼见都不一定为真。” 石和终于冷静下来了。他顺着萧樱的思绪去想。当年的事……确实处处透着诡异。可是,当年朝廷来臣确实是谢吉信。而那些不管不顾动手的兵,确实是受谢吉信差遣的。 可这些年他在御医院,也确实仔细研究过谢吉信。 那姓谢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做大事的性子。之所以能坐上丞相一职,皆是因为其在庚帝面前那小人德行。 庚帝遇事喜欢招谢吉信进宫商议。 可最终真把事情交给谢吉信去办的,几乎都是些小事。 但凡大事,庚帝宁愿交给云驰,也绝不会交给谢吉信的。这些年他也曾疑惑过,灭口这样的大事,庚帝真的会交给谢吉信去办吗? 可这是他亲眼所见。 刚才萧樱的话让石和心生疑惑。他们潼关百姓并没有做出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庚帝那句‘刁民’,又是何意。 难道? 石和神情一变,看向萧樱的目光带着几乎压抑不住的惶恐。 “想通了。”“不。不会的。如果不是庚帝和谢吉信,那我的亲人,还有几千潼关百姓又是怎么死的?”不可能的。就是因为天启降世,庚帝不想消息传扬出去,所以才狠心下了灭口令。 几千潼关百姓。 一天之内尽亡,最终葬身江底。 这是这些年他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坚持隐忍的原因。习医术的苦,入御医院被排挤的苦,别的御医避之唯恐不及,他只能硬着头皮出诊的不甘。一切的一切……如果仇人不是凤庚和谢吉信。那他这些年活着的意思又是什么? 为了掩饰身份,他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还有了一对自己并不期待的孩子。 他的人生被毁的七零八落。一切皆是心中对报仇的坚持。 “你想没想过,天启到底是什么?”“即是天启,自然是老天示警。娘娘难道连这个也要怀疑?”石和从没怀疑过天启之说。那是他亲眼所见,那样的异相,简直就是鬼斧神工。先不说人力可不可为,便是人力可为,又怎么让它在潼***? “自是怀疑。龙身,身上有字。而且这字不偏不倚的还事关皇族。太多巧合放在一起,便是刻意了。” “即是天启,事关皇族有何不妥?” “不妥的地方太多了。上苍有好生之德。怎么会无端降下天启引起世间混乱呢。你想没想过,如果消息传扬出去,会不会引起一场惊天的大震荡。民间早就有对庚帝不利的传言,说他皇位来的不正。 到了那时,生灵涂炭,会死多少人? 而且像是这种带着明显警示意味,意在挑起天下大乱的所谓天启……老天没这么闲,不会这般无事生非的。 所以,我确信这是人为。” “不可能。天启……怎么可能是人为!”石和不相信。 萧樱想,天启怎么就不能是人为了,不都说事在人为吗?只要想,总能做出来。 别说雕条龙让它从江里冒出来了。现代人都能上天了。 没准再过几十年,就能星际旅行了。 “不知道你听没听说,最近也发生了一件神奇的事……事关当今陛下的。” “……鱼腹藏珠?”在乡下时,女人到是用惊奇的语气提起过。不过石和并不相信。没亲眼见到,他自然不会相信的。只以为人们以讹传讹。 “是,鱼腹藏珠。知道怎么做到的吗?其实很简单……事先写好纸条,塞到一种特制的腊丸里。然后塞进鱼腹。等鱼被捕上,开膛破肚后,蜡丸遇光则化。自然显露出纸上的字。”什么?石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能人造?天启真的能人造。 “娘娘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若是老天追责……”石和是相信有上天存在的。相信天启便是上天给人们的示警。 “为什么追责?我又没有谋财害命,也没伤人性命。石和,我们做事,求的是问心无愧。我心无愧天下,无愧百姓。我早已料到这桩旧案被捅出来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想要借此生事,自然得想个应对的法子。他们能用天启生事,我们为何不能。他们敢代天发言,我们为何不能?所以我才说,世上万事,其实都有迹可循。” 石和有些傻了。 今天萧樱说的话简直让他大开了眼界。 他从没想过事情还可以这样做。天启,在他眼中看来是老天的示警。难道,真的有人安排的? 所谓的神迹,都是假的。是人为? “怎么?还不相信吗?需不需要我带条鱼来让你见识见识所谓的鱼腹藏珠。” 石和摇头。不必了,真的不必了。他信了,他相信萧樱所言。因为自始至终,她从不说大话。她说能办到,便一定能办到。 石和只是受了惊,一时间脑子有些乱。 这些年坚守的东西一夕间崩塌,他有些无措,一时间难以接受。 “是不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就先从你的身世说起吧。” 萧樱还是给了石和一个台阶。石和定了定神,再次开口时脸上神情已经变了,再不似刚才的事不关己,而是带着难以掩饰的沉痛。 “潼关地处偏僻,而且很穷。潼关是真的很穷,别看城墙修的很高,那是因为合全镇之力,也只修了那么一道城墙。当时我听人们议论。说之所以修了道高墙,是为了给江对面的人看看,我们凤氏皇朝多么厉害!隔江而望,会震慑到对方。其实潼江汹涌,渡江简直难如登天。虽然隔江而望,可我们压根不知道江对面住着什么人。 除了城墙,潼关一无是处。 我家是天粮铺的,在城外有几十亩薄田,雇了几个吃不起饭的长工。 日子还算富庶。 我父母很恩爱,我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一弟一妹。出事的时候,我的二弟十二岁,小妹才五岁。” 这些回忆对石和来说太痛苦了。这些年他几乎不敢想。 他夜里时常惊醒,夜惊的毛病一直缠着他。他自己便是郎中,却医不好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心病是什么,却无能为力。梦里,他的父亲质问他,为何独自偷生。他的母亲流的血泪,说她好疼。还有他的弟弟妹妹。 梦里的他们大哭着。 连声唤着哥哥,哥哥。他伸出手,想将他们从水里拉出来,可是每次都失败。 他刚才所言并非全是假话。 潼江江心出现漩涡确实是异相。他也确实瞒着父母去看过。他本是打算唤上几个一起玩的小伙伴的。可那阵子家中父母管的严。几个交好的朋友都被父母拘在家中。 他难道寻了借口出门,自然不愿立时回去。 少年人胆气壮。 于是他一个人出了城,直奔潼江…… 他看到了漩涡。江水围着漩涡翻转着,像怪兽。 他确实被吓的不轻。从父母口中听来和自己亲眼所见比起来。亲眼所见让人感觉更震撼。 可如果只是受了惊,他不至于自此后再不敢踏足潼江边。当天父母带着兄妹出门,他也不会死活赖在家中了。 他看到了……除了那奇怪的漩涡,还有别的。 牢房门外,聂炫和缪小公子对视一眼。聂炫脸上神情平静,可是眼底的光亮一闪而过。 而缪小公子脸上的得意简直不加掩饰。 第七百六十六章 当年 第七百六十六章当年 别人都做不到的事,自家姑娘能做到。别人都问不出的案情,自家姑娘能问出。而且对方看起来简直是迫不及待的招供。 这时云驰来了,缪小公子手指在嘴边比了比,云驰会意。 放轻脚步走到聂炫身边。 而牢房中的石和,正徐徐回忆着。 “那天在江边……我还看到了……” 萧樱一直认为一个人的际遇对于一个人性情的形成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她和凤戈都没看出石和有什么异常,石和刻意隐瞒占其一,更重要的是石和确实不是个恶人。 哪怕他经历了那样惨烈之事,他也算不得一个坏人。他没害过人,给她下的药,严重说起来也算不得毒药。 所以萧樱对石和并没多少厌恶之感,她只是有些失望,她觉得自己算是个十分善解人意的主子。若是石和真有天大的冤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 反而如此迂回。 她只是失望而已。事情回到数年前……潼关。 接连阴雨,终于放晴。潼江现出异状,潼关是个小地方,百姓们日子过的平静,就算有点小动静都能闹的人尽皆知,何况是潼关生异。半大小子的石和拒绝了和父母同往。而是趁着天黑前自己去了潼江。那时候的石和自认为自己胆大包天。 就算没有找到同行的伙伴,也心中无惧。直到他亲眼见到异样的潼江。 见到那翻滚的漩涡。 石和被吓到了。如果只是漩涡,虽然恐怖,可也不至于把石和吓的再也不敢踏足潼江。 他看到……看到有人排成一队往江中走去。 “天色有点晚了,我离的有些远。看的不太清楚。可我敢肯定,是人。而且不是一个人。那些人排成队,一步一步……就那么缓缓的往江中走去。娘娘可以想一想当时的情景。 我那时候十几岁,从小到大还不知道什么叫怕。可那时真的怕了。我吓得腿软……明明看着那些往水里走的像是人,可是人怎么能在江中立足,潼江水流多急想必娘娘是知道的。而且他们好像无知无觉,就那么直直走进水中,最后没顶。我吓坏了,跌跌撞撞的跑回家去,又不敢和父母说。我是偷着去潼江边的。我们那里向来有个规矩,晚上不能去江边,说是有水鬼会拉人。 我害怕被父亲毒打,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当时那一幕。说自己看见了水鬼?可是水鬼不该是青面獠牙,身子矮小吗?我看他们明明像人。 后来说潼江漩涡没有了,而是有东西冒了出来……我更害怕了。我担心那些人是不是被献祭的。我们那里有祭祀河神的习俗。不过供的都是些牛羊,从没听说过献祭过人的。若真的因为人祭才出来的东西,一定十分可怕。” 过了这么多年,石和回忆起来依旧觉得心里发寒。 仿佛他回到了那一天,小小少年想拦着父母,不让父母出门。 可是父母哪里是他能拦的下的,他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最终父亲大手一挥,将他扒拉到一旁,领着妻子和他的兄妹一起去看热闹了。 按他父亲的话说。 反正大家都去凑热闹了,也没什么生意好做。 不去白不去。他对石和这个长子一直不太满意,觉得石和不太和群。 从不和家人一起出去,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不太感兴趣。在潼关那个小地方,不和群就意味着怪异,是会被人指指点点的,别人都笑石家养了个小怪物。 回忆到此,石和苦笑。“当时应该不管不顾拦下他们的。” “非你之过。你是拦不住的。”萧樱这算是安慰吧,虽然话挺伤的人。石和点点头。“娘娘说的对。拦不住。我自幼不喜热闹,所以显得有些不合群。那些邻居便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是个小怪物。我只是不喜欢像个傻子似的和人凑在一起说三道四。” 萧樱点头表示理解,他也不是不喜欢热闹,而是不喜欢和大家一起凑热闹。说通俗点是独,说直白点就是个叛逆期的中二少年,觉得天大地大自己大,天高地厚自己最厉害。 “那天几乎全镇的人都出去看热闹了。” “全镇?” “是。几乎全镇,因为在那之前的几天,谢吉信到了。他是朝廷钦差,说是代天子来巡视潼江。我们那个小地方,县令便是最大的官了,何曾有过钦差露面。所以谢吉信在全镇人眼中,简直就是个天神。据说他亲至潼江,镇上的百姓听了便呼朋引伴的去凑热闹了,唯恐去晚了,不能瞻仰钦差大人的天颜。” 萧樱几乎能想像出来那日的情境。 听说潼江有异,谢吉信自是要去的。他就是为此事而来。 那里的县令恐怕是觉得连钦差大人都去了,自然要找些人助兴壮威。 于是暗中将消息传了出去。潼关实在太平静了些,除了夏天得提防潼江决堤,人们觉得有点事做。一年中大半都只能靠着编排左右邻居,互相指指点点过活。 得到消息,知道钦差大人要去。 自然是要去凑热闹的。 所以,几乎整个镇子的人都目睹了所谓的天启。 “那天,神兽出水,几乎全镇百姓都亲眼所见,我记得当天父母足足说了一整晚。神兽出水,天启降世,而且神兽身上刻着的字也隐瞒不住了。百姓们并不懂其中深意,一个个一脸兴致的口口相传……”这才是招来整个潼关杀身大祸的根源。 潼关属于那种十八线的小地方。 镇上虽然也有读书人,可也只是肚子里有些墨水,不知道深浅的。 这种时候反倒越发的卖弄,甚至把天启编成了一首诗。“我那时候也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只是觉得有些神奇,可只要想起那晚看到的,我又觉得害怕。所以隔了几天,县上贴出告示,说皇上体恤我们潼关百姓,又逢今年潼江有异,每人发二两安抚银子。只是不能代领,一定要本人亲至。” 萧樱目光微沉。 重头戏到了。 “二两银子在我们那个小地方,足够一家人花用两三个月了。我家加上我共有五口人,就是十两银子。我父母当时高兴坏了,连饭都顾不上吃完,拉着我们便要出门。可我害怕,我总忘不了那天夜里排队走进水里的人……我挣脱了,然后藏到了柴房里,父母着急领银子,怕晚了领不着,也顾不得找我,便带着妻子儿女出了门。这一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 不必石和细说了。 当时谢吉信用银子将全镇人诳骗出城。 就像石和所说,每人二两,按人头计算。二两银子足够一家人吃用几个月,没谁和银子过不去。所以大家才急急出门,没有带任何东西。因为在百姓看来,不过出门领个银子,很快便能回来。 却没想到,一去不复返。 萧樱终于明白为何没有幸存者了。 谁家也不会和银子过不去。只恨自家人口太少,绝不会任由家中孩子赖在家中的,石和因为藏起来,又加上时间紧迫,才留在了家中。所以全镇,只有他一个幸存者。 “……没人来搜查吗?” “这才是让我疑惑的地方,我父母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我听到前院有动静。我害怕被打,一直没敢出来。我小时候淘气,在我家柴房堆柴的角落掏了个洞。只要惹了父母生气,我便藏在那里。那个小洞挖的很隐密,连我父母都不知道,所以没人发现我。我透过缝隙看到了……是当兵的,身上穿着粗布战袍,手中拿的是长枪。” 将所的人诓骗出城后,谢吉信又让人将整个镇子搜了一遍。 确保没有幸存者。 银子加上而后的搜查,应该能做到万无一失了。 “我不敢出来,一直躲在狗洞里。直到深夜,他们还没回来。不仅我父母没回来,隔壁也一直没有动静。隔壁婶子是个大嗓门……领银子便是她吆喝的整条街都知道了。她如果回来,我一定能听到。我便这么窝了一整晚,第二天天快亮时才小心翼翼的爬出来。我不敢出门,整个镇子都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害怕极了……娘娘能想到吗?两天,整整两天两夜,我缩在那个狗洞里,只啃了一个从饭桌上剩下的饼子。” 那一刻的绝望无人知道。石和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没想到竟然有了倾听之人。 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说给一国皇后听。 整个镇子一片死寂。 没有一个人,一个小少年躲在柴堆后面,又饥又饿。可是他不敢离开那个藏身的狗洞,更不敢出门。 “这两天,总共有四五泼人来过。他们把整个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值钱的东西都被搜刮走了。我很害怕,生怕他们发现我。可他们显然对干柴没什么兴致,只拿刀随便扒拉几下。” 这简直像过筛子。 一遍,两遍……竟然筛了四五遍。当真称得上小心翼翼了。 “后来呢?谁救了你?” “我记不清是第几天了,也许是第四天,也许是第五天。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以为不会再有人来了,谁知道入了夜,屋里竟然又来了人。我那时候神情有些恍惚,心想反正我也快死了,爱谁来谁来吧。便是被搜出去也没有什么。反正我的家人多半凶多吉少了。我父亲若是要离开,哪怕不要我,也一定会带着家中值钱的东西的。便是最后那次,我被发现了。” 听到这里,萧樱倒没太惊讶。 屋外的缪小公子却发出一声轻呼。 聂炫和云驰的眼神瞬间瞪了过来,缪小公子用手捂住嘴,表示自己绝不会再出声了。 可是……他听完石和的遭遇,怎么觉得那么心酸呢。 “……是缪小公子吗?” 缪骞轻声应了。他和石和关系不错,两人经常结伴喝酒。 “我在京城朋友不多。娘娘算是我的恩人,缪小公子是我的至交……我这次的事情做的太不像样子了,让缪小弟失望了。” 缪骞抹了把眼睛。然后冷声道:“你才不是我的朋友,你对姑娘下毒,就不再是我的朋友了。” “是吗?我也觉得自己不配当你的朋友。缪公子,我真羡慕你。你总在我面前说你父亲多严厉,每天对你非打即骂。可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最希望的便是父亲用正眼看我,哪怕他打我。可在他心中,我一直就是个小怪物。他打我,也是因为我让他丢脸。他最大的希望便是没我这个儿子。 所以,我其实不太伤心。 没了亲人,我也没觉得太伤心。只是……最后找到我的人,和那些人并不是一伙的。他说自己四处游历,经过这里。发现整个镇子空无一人,觉得奇怪才四处看看。正好发现了我。然后我央求他带我去了潼江边。然后我亲眼看到……看到他们将石头绑在人身上,把人推下潼江……” 这才是石和心中真正的结。 他这样做,也并非全然是为父母报仇,他恨自己的父亲。 也恨自己的母亲。父亲厌恶他,母亲轻视他。可突然间所有人的都死了,他成了无根的浮萍。 除了报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谁救了你?” 屋外几人神情同时一凛,重头戏来了。 “……我叫他公子。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姓,只知道他似乎也是潼江附近的人。他看着潼江的眼神……让人觉得有些害怕。他死死盯着潼江,然后声音很轻的对我说。 说是皇帝下人命令,谢吉信执行的。因为天启……因为天启不能外传,如果传扬出去,皇帝的龙椅便坐不稳了。他还说,现在传出去已经没用了。因为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一个我,也起不了什么大用。我若想报仇,便只能忍辱负重。他送我去学医,然后我便进了御医院。这些年,他暗中会给我送消息,多半是告诉我时候未到。 终于,上个月我收到了新消息。他说,时间已至。我知道,他要动手了。” 庚帝二十年旧案被娄柏昀提起的那一天,石和就知道时间快到了。 那人救下他,并且送他学医。虽然看起来对他没什么要求,可他的一切都被那人掌握在手中。 第七百六十七章 惊喜还是惊吓 第七百六十七章惊喜还是惊吓 “我先前以为谢吉信最看重的是其女,谢菲死的蹊跷。我用为其报仇为饵,诱谢吉信道出实情。可他最终推三阻四,你知道对谢吉信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萧樱突然发问。 牢外云驰和聂炫对视一眼。不知道萧樱怎么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了谢吉信。 谢吉信恐怕是这世上石和最恨的人了。 “谢吉信最怕的?我先前觉得是他自己的小命,这些年谢吉信行事小心翼翼,从不落单,我也曾想过出手报仇。可终是没能寻到良机。 我以御医身份也曾踏足谢家。谢夫人倒不是个坏人,她嫁给谢吉信有些可惜了。谢家公子是个纨绔子,只知道吃喝逛花楼,不足为俱。至于谢家小姐,模样倒是出落的漂亮。只是谢吉信夫妻对这个女儿十分溺爱,以至她性子可不像外面传闻的那般温婉贤淑。 有一次谢小姐染病。 正好是我轮职,我前往谢氏给谢小姐诊病。外面都说谢吉信十分宠这个女儿,女儿病了,他为此还向庚帝告了假,早早出宫说是担心女儿的病。可据我所知,他并没有回谢家。事后,我收到了五百两诊金。” “封口费?” “是。封口费。我在御医院向来话不多,性子闷的很,从不惹事,所以对方才这么放心,只用五百两银子打发了我。我觉得那天谢相的行踪是关键,事后只要休沐,我便易了装去盯谢吉信的梢。倒真让我发现一件事,每个季度,谢吉信都要出城。有时候白天,有时候傍晚。多半都安排在他休沐的时候。偶尔赶不上,就会发生那次谢小姐生病的事……我倒觉得,谢家小姐病的有些蹊跷。 看起来似乎是受了风寒。可谢小姐屋里的丫头笃定的说她关了窗,谢小姐不可能半夜染上风寒。那时候正是三月天,谁也不会半夜开了窗子入睡。可谢小姐的病,确实是夜半偶感风寒。” “你猜测,有人半夜开了谢菲的窗?” “是。若是谢相真的疼女儿,绝不会如此安排的。他其实完全可以找别的理由。我倒觉得谢吉信把女儿谢菲捧的那样高,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盯着谢菲,反而没有会在意谢吉信的动向。” “我先前也中了计,以为谢菲便是谢吉信的软肋。如今看来,他出城去见的那个人……才是他真正的软肋。” 萧樱和石和对视一眼,两人虽然没有继续讨论下去。可已经明白对方已经想到什么了。“娘娘竟然还愿意和在下说话。”“……你为什么没用毒药?” 萧樱反问。 石和怔了怔,然后脸上露出苦笑。 “娘娘是在下的恩人,在下不是个恩将仇报之人。” “……所以,你给我下了那药,表面看起来似乎是毒,实则对我并不是坏事。” “娘娘知道了?”石和有些惊讶。 “……你能替我保住这个孩子吗?” 牢房外。 云驰:“……”发生了什么? 聂炫:“……”她终究还是知道了。 缪小公子一脑门子雾水,因为里面的话题实在跳转的太快了。 从天启说到谢菲,又从谢菲跳到下毒,最后竟然以孩子结尾。谁的孩子?缪小公子看向云驰,云大人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凤戈没和他提起过啊。 他只说萧樱沉睡不起。 并没提起任何子嗣有关的话。 难道……“很难。我劝娘娘不要冒险。”石和沉默片刻回道。 “很难就是还有机会。至于冒险?我们谁不是在冒险呢?富贵险中求……对于我来说,便是子嗣险中求。”“娘娘年纪这么小,也不急于一时。这个孩子……便是没有了,以后或许还有机会。” 萧樱抬手打断了石和的话。 “这种诳骗小姑娘的话便不要在我面前说了,我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自己知道。子嗣艰难!以你的性子,如非笃定,是不会开口的。所以这个孩子,是老天所赐。是我这辈子仅有的机会。石和,帮帮我。”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一边是萧子彦,萧樱已经嘱托萧二皇子替她找个可靠的郎中。 而放眼京城,其实医术最高明的,或许便是眼前这位石御医了。如果能说动他,萧樱觉得自己腹中的孩子会更加平安。双保险总不会有错的。 她也是灵机一动。因为和石和说了这么多,她依旧不觉得石和对她心怀恶意。 一个人如果看到那样绝望的一幕,可心中依旧恪守底线,便不算是个坏人。 “在下并不赞同娘娘冒这样的风险。”石和面露迟疑之色。 “这孩子我是一定要保住的。你若不答应,我只能去找别人。却不知道别人有没有你这样高明的医术了。” 将军! “娘娘这简直就是在威胁在下。” 萧樱点头,承认的十分痛快。“是。我就是在用自己和肚里孩子的性命威胁你。敢问石御医……你意下如何?”石和心中苦笑,还能如何。难道眼睁睁看着萧樱出事?不可能的。知遇大恩涌泉相报。何况这份恩情是他平生仅有的,便是搭上他这条命,他也一定会保住她的性命的。 “只要娘娘还相信我,我必会竭尽所能。” “自然是相信你,我若不信你,还会和你这般废话。一会把你那救命恩人的相貌说了说,找个画师画一画,至于能不能找到人……看运气吧。” “是。在下一切都听娘娘的。” 至此,萧樱出宫这趟的目的圆满达成。 而庚帝二十年旧案也终于真真正正的大白于天下…… 接下来,便要正经的开堂了。 萧樱起身走出牢房,云驰找的画师正好到了,石和果然十分配合,竭尽所能的描述着对方的相貌。 云驰带着萧樱往后堂去歇脚喝茶。 云大人整人个还有些发懵。凤戈和他提起过,如果将来他和萧樱没有孩子,便从凤璟那里过继一个承袭大统。反正只要是凤氏的血脉,这江山也不算旁落。 云驰倒不太在意这些。 只是提醒凤戈,恐怕宗人府那关不太好过。 凤戈当时冷冷一笑,只说宗人府最近成了缩头乌龟,根本不敢伸出头来。它伸一次,他便砍一次。 云驰也不知道凤戈私下里做了什么安排,反正那位宗人府的宗老这阵子确实挺老实,也不吵吵要参政了,每天缩在宗人府那一亩三分地里吃斋念佛。 倒俨然一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圣贤模样。 云驰自己的身份都一团糟糕,自然不会把血统看的多重要。 所以凤戈认为当继子云驰压根不在意。可没有便罢了,一旦能有自己亲生的孩子……身子里流着自己的血的亲骨肉。 云驰有些心跳加速。 他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忍住。“樱丫头啊。你这肚子里……”“皇叔。你得帮帮我。”云驰还处于发懵的边缘,对于萧樱的求助本能的点头。 “帮你什么?” “五哥恐怕不想留这个孩子……” 什么?云驰觉得脑子里一根筋险些断了。好容易盼来的,不想要?凤戈疯了。 “皇叔也知道我身子不好,石和也说有风险。可我感觉风险和机遇是并存的。这个孩子……恐怕是我和凤戈这辈子唯一的子嗣了。如果保不住,我有种感觉……我和凤戈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为人父母了。” “如果凤戈因为你身体的原因而决定舍弃这个孩子……我也只能站到凤戈那边。孩子……没有便没有了。可是你不能出事。你知不知道,你沉睡的这两天,凤戈整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他像个疯子。 别人发疯又哭又叫,他则沉默不语。一句话也不说,整天埋首政事,如果不是喜来和风一见他神情不对,招我进宫。恐怕他能把自己累得吐血。樱丫头,你是凤戈的命。你的性命,便是凤戈的性命。” 取舍有些难,不过云驰还是知道轻重的。 听完云驰一番话,萧樱轻轻一叹。 “我知道,我也明白……我知道自己这个举止有些冒险。可我想留下这个孩子,只要想到这个孩子是和我凤戈一起孕育的,他会有凤戈的眼睛,会有我的眉毛。会有凤戈的鼻子,会有我的嘴巴……我就觉得心跳加速。他若不来便罢了,他既然来了,我便一定要保下他。我会和凤戈商量的,只求皇叔帮一帮我。 站在我这边。 帮我劝一劝我父王,让父王也站到我这边。皇叔,拜托。” 萧樱这幅样子,云驰实在没法说出拒绝的话。 “云大人,帮一帮她吧。”最后竟然是聂炫开口。云驰像看疯子似的看向聂炫。“聂小子,你是不是病了?我以为你更在意博樱丫头。” “我自然在意阿樱。所以阿樱想要的,我都会替她保驾护航。她想保下孩子,便保。”云驰真想给聂炫竖个大拇指。这才叫心腹,不管主子要干什么?哪怕要把天捅个窟窿,他只管跟着。 “聂大哥说的对。只要姑娘想要的,我们都护着。”缪小公子还有些不太状态,不过不妨碍他表衷心。 云驰叹息。 行吧。 其实他也挺喜欢小娃娃的。一个有着凤戈和萧樱血脉的小娃娃。相信萧子彦也会喜欢的。 “也好,我会替你说服你父王。只是你确定石和能护你周全。” “这种事情都会有个万一,不过我相信自己命好,不会有事的……我在抚阳时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能平安无事,如今不过是怀个孩子。”小事一桩。 萧樱表现的倒十分豁达。 云驰的心定了定。既然确定要保下这孩子,便可以想一想这孩子是男是女了,出生后要怎么教导。谁给他启蒙……唔,最好找个德高望重的。 将来娶谁家的姑娘当媳妇呢。 如果是位公主,嫁给哪家的儿子呢…… 好多问题啊,够他操心十几二十年的了。 凤戈还不知道,萧樱已经把收买完人心。萧樱腹里的孩子留或不留,已经由不得凤戈了。 从刑部出来,萧樱回了萧宅。 萧子彦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最后自己亲自在门口迎萧樱进了门。 见到萧樱,他先拉着萧樱的手上下打量,确定萧樱完好如初,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凤戈那浑小子……如果你有个万一,你王一定铲平了他那把龙椅。” 萧子彦是在萧樱醒后才知道萧樱被人下了药昏睡不醒的。 云驰费了好大的劲才劝住了萧子彦。萧二皇子这才按捺下,没立即进宫去兴师问罪。 如今见萧樱好好的,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不关凤戈的事,是女儿不小心。”“你这丫头……以后可不准那么大意了。入口的东西,一定要小心些,那个姓石的被云驰下了刑部大牢,父王已经叮嘱过云驰,一定不会轻饶了他。一定要将他五马分尸。” 萧子彦恨声道。 敢对他的宝贝女儿下手,活的不耐烦了。 那他一定满足他。 可恨他比云驰慢了一步,若是那姓石和落到他手中,他一定立时结果了他。 萧樱却蹙了蹙眉。“父王要杀石和?”“留着他做甚!难不成你还敢让他把脉?” 萧子彦瞪了一眼萧樱,觉得自家女儿哪都好,就是性子太软了此。那姓石和都敢给她下毒了,她还一幅不忍的模样。萧二皇子正想教导女儿几句,可萧樱下句话,便让萧子彦满腹经纶瞬间消失殆尽,因为萧樱说:“敢,为什么不敢。放眼整个京城,恐怕也难找出比石和医术更高明的郎中了。我如今可是一身两命,一定要找最好的郎中才安心。”什么叫一身两命?不等萧二皇子发问,萧樱已经笑着开了口。“父王,您要当外祖父了。” 铛。 萧二皇子撞上了门柱。 当什么?外祖父……萧子彦像见鬼似的盯着萧樱的肚子。 怀上了?不可能啊。 郎中明明说过萧樱因为旧疾,这辈子难有子嗣。 他这辈子也甭想当外祖父。虽然有些可惜,可是女儿的安全重要,萧子彦只求萧樱这辈子平平安安的。 不想惊喜来的太快了些。 他要当外祖父了? 第七百六十八章 是舍是留 第七百六十八章是舍是留 外祖父? 萧子彦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亲,当得知长嫂有孕时,高兴的简直要手舞足蹈。 然后成车的补品往大皇兄的宅子里送。 得了长孙后,更是天天得看上几回,恨不得抱着孩子上早朝。 他们几个兄弟一起取笑他,说他当年对他们几个儿子也没这么在意。当时萧帝抚着胡须说他们不懂,等他们到了岁数,有了自己的孙子便明白了。 隔辈亲啊。 孙儿可比儿子招人稀罕多了。 那时候萧子彦是真的不懂,可此时他发现自己似乎懂了。那种感觉……一想到会有个小娃娃咿咿呀呀的喊他外祖父,他就觉得整颗心都烧的慌。 恨不得一下子跳过怀胎十月。 等等,事情有点不对。这是件喜事不假,可是自家女儿什么身体情况?“胡闹。简直胡闹,凤戈呢。我得打断他的腿。” 在萧子彦心中,女儿是世界第一重要的。只要会伤到萧樱的事,萧子彦绝不同意。 他算是看出来了,萧樱一脸笑意的告诉他,就是想让他对这件事睁只眼睛闭只眼睛。难怪要他帮忙找个好郎中,他几乎把整个京城的郎中扒拉个遍,终于找出一个口碑最好的。 他还以为女儿旧疾又复发了呢。 却原来要郎中做的是保胎的事。不行,这可不行。萧子彦头摇的像拨浪鼓。“父王,不关凤戈的事。” “什么叫不关凤戈的事,没那小子,你这肚子能大?阿樱,别的事情父王都由着你,可唯独这件事情,父王却不能顺着你了。这孩子,不能留。” 萧樱这身子骨要生孩子?这不是开玩笑吗? 不行,绝对不行。他得去找凤戈,就算不揍他,也得让他点头,绝不能留下这孩子。 “我不同意。” “我管你同不同意,我说了算。正好郎中在,让郎中赶忙开方子,快点把这孩子弄下来。”萧子彦大声吆喝着让郎中快来诊脉。萧樱还从没看到过萧子彦这样不管不顾的样子。“父王,父王。”萧子彦不理会。 不听不听,他才不听萧樱说什么。 一旦听了他肯定心软。他这女儿能舌灿莲花。 “我决定了,我要留下这孩子,父皇如果执意如此……就等着一尸两命吧。” 最终萧樱也不拉萧子彦了,反而退后几步,一脸冷漠的说出了这句让萧子彦全身发颤的话。 “你这孩子……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父王都要决定我孩子的生死了,我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父王保护我,因为我是父王的女儿。我保护他,也是因为他会是我的孩子。父王,请将心比心。” 这能一样吗? 这孩子还没出生呢。 没见过面的孩子,能有多深的羁绊。 “胡闹,你这简直就是胡闹。阿樱,听父王的话,这次……咱们先不留。等下回……下回父王一定不逼你。”萧子彦尽量和颜悦色的道。 “下回?哪里有下回?” “怎么可能没有。你还年轻……你和凤戈才成亲多久便有了孩子……一定很快,很快会有第二个孩子的。” “父亲也像云大人一样,我得我是三岁的孩子吗?” 萧樱在萧子彦面前向来乖巧听话,萧樱一直觉得自己鸠占鹊巢挺对不起萧子彦的,他亲生的女儿不在了,她既然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份,自然要替正主尽孝,而且萧子彦待她也确实好。 她明白萧子彦的心意。在萧子彦心中,她这个女儿是最重要的。 她也知道自己这次是自己任性了。 可是她真的有种这是这辈子唯一一次机会的感觉。她不能舍弃。 萧樱有萧樱的固执,她决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更改的。就算全世界都阻止,凤戈,萧子彦,云驰……所以她认识的人都觉得她该保全自己,她也不会点头的。她的孩子,如果连她这个母亲都轻意放弃了,那他哪有机会来到人世? “阿樱,别胡闹,便听父王一次劝吧。”萧子彦压根便拿这个女儿没法子,他不敢硬来,真怕萧樱一个固执起来,弄出不可收拾的局面,可要让他眼睁睁看着女儿为了孩子而赔上自己的性命,萧子彦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救。 萧樱摇头,萧子彦本来亲亲热热的拉了女儿的手往后院走的。 可父女两个一番对峙,最终萧樱停在后院门前,不敢再往里迈一步了。 “我本以为,父王是最明白我的心思的。没想到……我最近便不回来看父王了,父王保重吧。” 既然说不通,萧樱转头便走。她这人行事向来如此,既然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就不多费唇舌了,反正今天云驰答应替她来劝萧子彦,她便等着云大人的好消息,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以为以萧子彦对她的疼爱,一定公顺着她的心意。没想到父爱如山,她没法说萧子彦有错,可也不能接受萧子彦轻易便决定了她孩子的去留。 萧二皇子自然不敢真的对萧樱动手。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门都没进,便转身出了门。 聂炫和缪骞像两尊门神,一左一右护卫着萧樱的马车,萧二皇子追了出来,他不放心。这事情来的太突然了,他的处置或许有些不当,也许他确实伤了女儿的心。 可他宁愿萧樱恨他,也绝不允许萧樱生命受到威胁。 “阿樱,别任性。” 隔着马车,萧樱轻轻回道。“父王,女儿这次没有任性。”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最后决定冒险一试。 有些东西,一世没有便罢了,她也不强求。可一旦有机会拥有,若不尝试,她会后悔,她不想让自己毁恨一生。 马车启动,萧子彦脸色难看的目送萧樱的马车远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不能眼睁睁看着萧樱出事,他得做点什么…… “备马,本王要去刑部。”去找云驰,云驰那小子向来主意多,一定能帮他劝服萧樱。 萧樱还没回宫,云驰的信已经到了凤戈手中。 云驰信上简单扼要的把石和所言列举,信的末尾,说的确是萧樱有孕之事。 而且直言自己受萧樱所托,会帮萧樱去劝萧子彦。 虽然没直说,可凤戈一看就明白,云驰已经被萧樱说服了。凤戈缓缓放下信,脸上露出惨淡的笑意。他的阿樱是真的聪明,凭着一点蛛丝马迹便能抓到真凶。何况这次她的身体情况这么明显,最初没意识到不代表能一直瞒着她。 还是被她洞察了。 她竟然没有和他打招呼,直接便去了刑部,将自己和孩子托付给了石和。 她行事……真果断啊。他还没决定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她已经替自己和孩子铺好了路。 连云驰都被她轻意说服了,如今只有一个萧子彦了。凤戈想只要他将实情相告,萧子彦一定会站在他这边的。 这个孩子,不能留。 凤戈立时修书,派人送往萧宅。 而此时的萧子彦,已经到了刑部,见到了云驰。萧子彦以为只要自己一开口,云驰一定二话不说站在他这边,大家一起劝,加以时日,萧樱一定会松口的。 可没想到,云驰竟然赞同萧樱生下这个孩子。 萧子彦大怒,险些和云驰动手,也不听云驰的解释,又策马回了萧氏。然后就收到了凤戈的书信。 看完后萧子彦也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叹气。凤戈倒和他的想法一样,天下间没什么比萧樱更重要,哪怕是他自己的孩子。 他说的明白。 他宁愿这辈子没有子嗣,也绝不允许萧樱有丝毫闪失。 而这事若是强来,恐怕萧樱难以接受,所以他们得一起劝萧樱,直到萧樱点头。 萧子彦放下信,心中说不上什么感觉。萧樱说他没站在她的角度替她着想,他想了,他也舍不得啊。只要想到很快他便能抱上外孙……便是用他的性命去换,他也绝不迟疑。 可不能用萧樱的性命去换啊。 她还年轻,还是个小姑娘呢。决定舍弃这个孩子,对凤戈来说同样艰难吧。 这或许真的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子嗣了。 萧子彦重重一叹,决定明在进宫,就算萧樱避而不见,哪怕隔着房门,他也得劝她打掉孩子。 萧樱并不知道凤戈背着她给萧子彦送了信,她回到樱歌院时,时候还早,凤戈还没回来。萧樱觉得有些累了,口中含了颗酸杏干,靠在矮榻上闭目养神。 丁香进来,小心翼翼给萧樱搭了件薄被。 萧樱便这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隐约间听到凤戈的声音…… “……小心些。别让娘娘发现。”然后是丁点应诺的声音。萧樱觉得脑子浑浑噩噩的,没有真正转醒,而是脑袋一歪,又沉沉睡去,等她再睁眼,早已入了夜。 凤戈坐在她身边,凤戈身边小案上摆了满满的奏折。 而她侧躺着,手里抓着凤戈的衣摆,凤戈用另一只手把她虚虚圈在怀里。 发现她醒了,凤戈放下手中奏折。“真贪睡,饿不饿,我让丁香给你端些清粥小菜来。” 萧樱点点头,凤戈扣掌,丁香很快便端着托盘挑了帘子进来。托盘上有最近萧樱喜欢吃的梅干粥,还有几道开胃的小菜,萧樱登时觉出自己饿了。 她接过碗,由着凤戈给她选了几样小菜和在粥里,正挖了满满一勺准备送入口中,她突然想起了:“我刚才半睡半醒,好像听到你吩咐丁香小心些,小心些什么?” 丁香神情微变。 端着托盘的手一软,托盘险些脱手。 凤戈伸手一撑,将托盘接过。 “自然是小心服侍你。还能小心什么?” 萧樱有些疑惑,丁香不是这么不经事的性子啊。她仔细打量丁香,丁香目光左躲右闪的,不敢和萧樱对视。这一脸的心虚,简直藏不住。 萧樱缓缓放下勺子。 凤戈一脸不解:“怎么?不是饿了吗?快吃吧。” 萧樱摇摇头。“五哥,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情?”凤戈挑眉:“瞒你事情!我们夫妻间有什么秘密值得隐瞒你的?我的御书房对你都不设防。” “不对。刚才我睡着时,你一定交待丁香什么了。丁香,你说……陛下刚才吩咐你什么了?” 丁香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凤戈。 这才磕磕巴巴的道。“只吩咐奴婢好好照顾娘娘。” 萧樱挥挥手,示意丁香可以退下了。有凤戈在,从丁香嘴里也问不出什么。 丁香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直到屋中只有萧樱和凤戈两人,萧樱才直白的开口。 “想必今天在刑部大牢里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你也应该知道我知道自己有孕的事情了。五哥,你一直瞒着我,是不是不打算……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萧樱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小心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若是语气重了,似乎会吓到凤戈。 天知道,凤戈这人其实天不怕地不怕。 凤戈目光毫不闪躲的回视萧樱。然后缓缓点了头。“是。”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可是萧樱还是觉得有些失望。她以为凤戈理解她,知道她,明白她,明白她想当母亲。明白这或许是这辈子唯一的机会。 可是凤戈毫不犹豫的一个是字,让萧樱觉得她在孤军奋战。 “五哥,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我知道你舍不得,可你的身子……这个孩子,不能留。”凤戈何尝舍得,一个有着她和他骨血的孩子,这对凤戈来说简直吸引力太大了。 为了保下孩子,他不惜做任何事。 可如果这个孩子会伤到萧樱,他会毫不犹豫的舍弃这个孩子。 不是不爱,不是不想要,而是在他的世界中,萧樱永远是最重要的存在。 “我问过石和了,他说虽然有风险,可他有信心,能保住我和孩子。五哥,这或许是这辈子我唯一当母亲的机会了。在我们家乡虽然对孩子没有这里这么看重,可却有一句话……一个女人,若不能当母亲,便不算完整的女人。我以前以为自己没机会,所以总安慰自己只要我们两个好好的,我的人生便是圆满的。可如今他来了……五哥,这是老天送给我们的礼物。” 第七百六十九章 冷战 第七百六十九章冷战 纠结这种事其实挺无趣的,萧樱觉得她和凤戈应该商量的是大事。 这事在萧樱看来其实没什么商量的余地,以她这身子骨,孩子留固然有风险,可就像她说的风险和机遇并存。便是不留……对她的身体来说也是一大伤害,反正都是受伤,还不如赌一赌。 可是显然凤戈和萧子彦似乎都不太认同她的观点。 萧樱觉得很累,身子累,心也罢。 她以为自己和凤戈之间没什么问题是谈不拢的,如今才发现,这人固执的很。 而且认定了一件事,不管她怎么劝,他都无动于衷。萧樱有些失望,更多的是伤心,她以为这世上只有凤戈最明白她。“我不相信他。”凤戈直言,他不相信石和,不相信御医院所有的御医,不管他们如何信誓旦旦。 “五哥,这可是我们的孩子。” “是。可和他相比,你更重要。”这本是句温柔的情话,可是听在萧樱耳中,却觉得伤筋动骨。“凤戈,我会把他平平安生下来。”“阿樱,你没法保证。”未来的事情谁敢保证。 谁敢保证这个孩子的到来不会用萧樱的生命来换? 他不换。他毫不犹豫选择萧樱。 “你要如何?一碗药,把他打掉?他如今不过芝麻绿豆大,打掉自然容易。可是五哥,我们这辈子或许再没机会拥有他了。”萧樱哭了。她其实挺坚强的,遇事沉稳,她知道哭没用,想办法解决才是王道。可是孩子的事……她觉得挺无力的。 她可以几句话让云驰站在她这边。 可是却无法说动萧子彦和凤戈。他们二人是她最亲的亲人,如果亲人都不站在她这边,不给她鼓励,不替她助威,她怕自己失去信心,到了那时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凤戈看着萧樱,他的小姑娘落泪了。 他心疼,他心疼极了。他想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哄着,想点头。不管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都点头。可是,不能。 这事他不能由着萧樱的性子来。 “你好好养养身体,等身体好些,再让御医开方子。” “开方子?你直接说打胎药就是了。何必欲盖弥彰。凤戈,这句话我刚才对父王说过了。你如果想一尸两命,就尽管灌我打胎药。我这人性子犟的很,我决定的事情也不会轻意更改的。那就看我们两个谁能坚持到最后吧。” 明明是喜事,是天大的喜事,最后却弄得不欢而散。 说不欢而散都是轻巧的,简直就是鸡飞狗跳,她和凤戈都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常言道,相爱容易相守难。这话真有道理啊。萧樱苦中做乐的想着。 凤戈气的甩袖而去,萧樱最后那句话太绝情了。难道在萧樱心中,他不及一个未成型的孩子重要。孩子若真的没了,她便不要他了吗? 他们之间的羁绊,感情难道为了一个孩子便都不算数了吗? 凤戈太生气了。 他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伤到萧樱,所以索性甩袖而去。在书房见到萧子彦的时候,翁婿俩都冷着一张脸,似乎彼此都欠了对方十万两银子似的。 不过两人的意见倒是很统一。 这个孩子会耗干萧樱,所以不能留。 只是如何让萧樱喝下坠胎药?这是个世界难题。“你做的孽,自然该你去料理。”萧子彦恨声道,不让萧樱怀胎便万事大吉了,所以罪魁祸首是凤戈。 “如果早知道……我倒宁愿自己当个苦行僧。” 凤戈自嘲道。萧子彦冷哼……他每次看到萧樱,都像饿狼看到兔子。能忍住不欺负萧樱?鬼都不相信。 “说这些做甚。晚了,你去。去劝阿樱喝药。” “岳父大人以为小婿没有劝过吗?她连一尸两命这样绝情的话都对小婿说了。” 萧子彦瞪眼,萧樱也和他说过了。这丫头是铁了心要留下那孩子。 “这可如何是好?那丫头性子倔,咱们若是强逼她,恐怕真的要出大事。”从小到大,萧子彦从没强迫女儿做过任何事,万事都是凭着萧樱喜恶,突然间便摊上这要生要死的大事,萧子彦一个大男人,也急的六神无主了。 凤戈沉默着。 他何尝不知道。 两难的局面,是他太过放纵了。可事已至此,后悔懊恼都无用。如今只能想法子让萧樱点头。 可是……难啊。 凤戈和萧子彦对视一眼,两个男人心中同时沉沉一叹。 那边寻找石和那个所谓的救命恩人毫无头绪。虽然有了画像,可石和见到那人已经是数年前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那人如今变成什么模样,何况那画像只是靠着石和记忆所绘。找起人来简直就像大海捞针。 庚帝二十年旧案,如今易名潼关案。潼关案只能压后开堂。 不管是凤戈,萧子彦还是云驰,最后都为了龙嗣之事焦头烂额。云驰力劝萧子彦同意萧樱生下这个孩子。凭着云驰的三寸不烂之舌,这事竟然没办成。好话赖话萧子彦都听不进去,反正只要萧樱有危险的事,他坚决不点头。 云驰没想到不过是件简单的事,他却几次办不成。 云大人也是个有脾气的。 见萧子彦这边走不通,便想着先让凤戈点头,然后大家一起联手再去劝萧子彦。没想到在凤戈这里却第一次碰了壁。因为凤戈这次竟然和萧子彦站在一起,两人都反对萧樱生下这个孩子。 这简直……简直就是焦头烂额。 云驰劝不动这个,也劝不动那个,最终只能告了假在家生闷气。 而宫中,似乎也有几分风声。 虽然宫女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皇帝已经一连三天没回樱歌院了。要知道帝后自成亲始,便恩爱异常。 皇帝每晚都要回来陪着皇后娘娘用晚膳的,有时甚至下了朝便回来。 午后喜公公会把需要批发的折子公文送到樱歌院。皇帝便在内室里批改。 难道帝后有了什么矛盾?宫女们虽然不敢明面议论,可私下里也在猜测……樱歌院中,丁香在大骂风一。 “……他竟然让我劝娘娘依了主子。他莫不是疯了!我从此后再不理会他了。”丁香气呼呼的道。风一唤她出去,她还以为是风一有什么法子让两个主子和好呢,不想风一最后犹犹豫豫的却让她劝一劝姑娘。 还说这次主子恐怕不会轻意妥协。 主子爷不妥协,便要姑娘屈服吗? 丁香才不管谁对谁错呢,反正萧樱想做的事,丁香都觉得对。 萧樱这几天心情欠佳,胃口也越发差了。她知道这时候不能让被心情左右。可是……她也只是个普通姑娘啊。自家男人和她闹脾气,死活要她打掉孩子,这事实在太狗血了,虽然是因为她身体的原因。 可她还是高兴不起来啊。 萧樱胃口差,脸色自然跟着不佳。 反正整个樱歌院都被低气压笼罩着。萧樱只得努力想法子转移注意力,又把以前的旧卷宗翻了出来。别人解压都是找些轻松的事情做,她解压的方法便是让自己忙起来。忙的没时间去想凤戈。 就这么过了四五天,萧樱除了胃口欠佳,倒没觉得有哪里不妥。 至于她和凤戈,她不承认是在冷战,她没打算和凤戈吵架,是凤戈单方面在闹别扭。 可是丁香却熬不住了。 眼见着萧樱吃的一日少过一日,先前还能喝半碗她熬的杏干粥。如今连杏干粥也吃不下了,勉强吃几口过后也都吐了出来。萧樱本就不丰盈,如今更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丁香心疼极了,她觉得不能再这么任由两位主子闹别扭下去了。 萧樱又吐了。 丁香服侍着萧樱濑了口,又扶她去了内室小憩。 交待婢女好好照顾着,这才悄声出了门直奔御书房。 喜来见到丁香,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丁香姑娘,你可算露面了。这几天陛下闷中吭声的,可眼睛一直往樱歌院那边瞄。咱家也不敢劝,只得盼着娘娘那边快点有个消息,也好解陛下相思之苦。” 丁香闻言一脸苦相。“喜公公,不是娘娘让我来的,是我觉得娘娘脸色越发的不好了,这才来求一求主子。” 喜公公脸色大惊。 “娘娘脸色越发的不好了?” “是啊。这几天娘娘吃的越来越少了,我担心继续下去娘娘身子吃不消。”“你等着,咱家这就进去替你通报。” 喜来一脸焦急的进了御书房。 很快便出来对丁香招招手。丁香赶忙小跑着上前,她虽然和萧樱一起进去几次御书房。 可单独来见凤戈,这却是头一次。 丁香本来就有些胆寒,一进书房大门便迎上几道明晃晃的目光。 云驰,秦征和娄柏昀竟然都在。 丁香心下一惊。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凤戈正在伏案看着折子,见丁香半晌不语缓缓抬起头来。 “有事?” 这是让她当着几人的面开口吗? 豁出去了。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姑娘要是有什么不测,她也不想活了。“主子爷,您去看看娘娘吧。娘娘这几天胃口奇差,今天一整天只吃了几口清粥,还都吐了出来。 奴婢担心继续这样娘娘身子吃不消啊。” 凤戈表神平静,可是无人看到的角度,双手却握出了青筋。 “你火急火燎来见朕,便要说这个?” 丁香在萧樱面前服侍习惯了,是个不太会看人脸色的。而且凤戈此时看起来脸色平静,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所以丁点老实的点了头。“是,奴婢实在担心娘娘身体。主子明明一直最在意娘娘的身体了。” “出去。”丁香话还没说完,凤戈两个字便打发了她,丁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旁喜来赶忙上前轻扯着丁香出门。看来这次主子和娘娘闹别扭,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化解的了。 丁香一脸委屈的被喜来拉出门。 她想不通,为什么主子爷突然对姑娘这么冷漠了?难道真像传言里说的…… 爷要纳妃了。 最近因为皇帝几天连宿御书房,帝后失和的消息不径而走。 那些家里有女儿的大臣心思又活络起来了。听说最近上朝,每天都得收到几本请立纳妃的折子。 萧二皇子那招这次都吓不到那些朝臣了。 毕竟和凤戈相比,己近四旬的萧二皇子实在没什么看头了。天下间谁能比皇帝尊贵?便是做妃子那也是光耀门楣的事。 “你啊。别七想八想的,回去好好服侍娘娘。咱家担保,陛下很快就会去看娘娘的。”喜来小声安慰道。 丁香不太相信自己竟然被赶了出来。 对于喜来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喜来轻叹,丁香这傻丫头。就耿直的性子也就是娘娘能纵容她了。 丁香心事重重的回樱歌院了,自然不敢将自己去御书房,然后被赶出来的事情告诉萧樱。而萧樱依旧如故,看卷宗,努力往肚子里填东西。 然后大吐特吐。 吐完再强吃几口。 一番折腾下来,小脸惨白。 直看得丁香红了眼眶。“傻丫头,不过是孕吐罢了。正常的很。我越吐,证明肚里孩子越结实。这是好事。” 丁香才不信。 虽然没怀过孩子,可宫里老嬷嬷们偶尔八卦。 说女人怀娃都会不适,可也没谁像萧樱这样一日最少吐三回的。 只要吃点东西就吐,闹的凶的时候喝口水都要吐上一阵。“姑娘就会哄奴婢。这东西都吃不下……孩子怎么能结实?”“他还小,也不需要太多营养。等过了前三个月就好了。” “说的好像姑娘什么都知道似的。”丁香嘀咕。 “我自然不知道。是石和告诉我的。”提起石和丁香就止不住的生气。“姑娘还信石和的话?她可是给姑娘下过毒的。”“不算毒。如果是毒,我哪还有命在?我觉得石和不仅没害我,反而是在帮我,他那味药,虽然让我睡了两天,可兴许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有好处。” “姑娘就是心太软了。我看那石和就没安好心。反正姑娘可别再信他了。” 为了堵丁香的口,萧樱敷衍的点点头。这些知识自然不是石和告诉她的,孕吐这点基本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可是吐的这么凶? 其实萧樱心里也有点担心。 会不会伤到孩子…… 第七百七十章 舍不得 第七百七十章舍不得 这阵子朝上倒是一派清平了。 前阵子蹦出来闹腾的官员一个个都安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又一场风雨前的宁静。 萧樱最担心的便是那个幕后安排一切的人。石和曾提到这样一幕,说他之所以害怕,再不敢去潼江边,是因为看到有人排队往河里走。 听石和的意思,或许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鬼魅。 她是亲眼见过潼江水流的,确实十分湍急。 甭说往河里走了,人跳进去转眼就得被河水吞没。 萧樱想不通那些人是如何一步步走进潼江的。至于鬼魅之说?萧樱不过一笑置之。 这世上有没有鬼魅萧樱不知道,可装神弄鬼的人一定有。 那人安排那么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是石和恰好看到了?还是他需要一个目击证人。那人为什么是石和?最后救下石和的那个人是不是安排这一切的人? 这一切……安排起来可着实不易。 可当初为什么雷声大雨点小。 那人显然很有势力,至少在萧樱看来,他在当年想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雪并不算难事。可这些年却毫无消息,仿佛根本不存在这样一股势力似的。 如今,又突然冒出头来。 而且选了凤戈初登基之时。要说他不是冲凤氏来的萧樱都不信。 只是有一件事情萧樱不能确定,他是冲着凤氏来的?还是冲着天下来的?他想的是凤氏永无宁日,还是凤氏治下的万倾江山?有太多谜团需要她去解了。 偏偏凤戈还在单方面和她冷战。萧樱从没想过她和凤戈竟然会因为怀胎生子的事情闹僵。他难道不该鼓励她?和她一起去搏一搏吗?可自从那天他离开,便没有再踏进樱歌院一步。 萧樱最初觉得伤心,而后觉得委屈,最后便是沉默无言了。 这事她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萧樱本想亲自去找凤戈讲和,可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而且也不是她要和凤戈冷战,是凤戈单方面和她分房而居了。 萧樱也担心便是她上赶着去求和,恐怕凤戈也不会心软的。 他和她一样,在认定某件事情时都很倔强。最终萧樱还是决定冷处理。等着凤戈什么时候想通了,她再去求和。 可不见凤戈,萧樱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却委屈的紧。连带着吃不好睡不着,以至孕吐反应越发的厉害了。她本想快刀斩乱麻,顺藤摸瓜早点了结潼关案,如今却不得不搁置。 云驰这几天也没有什么消息。 想来劝萧子彦的事情也没有进展。 一边是萧子彦,一边是凤戈,两个人像两坐大山压在萧樱心头。让萧樱无论怎么自己开解都没法做到心平气和。她也只能勉强提起精神去翻卷宗,以免自己得了闲越发的胡思乱想。 丁香去求见凤戈,并没有告诉萧樱。被凤戈赶出来的事自然也不敢告诉萧樱。 丁香回到樱歌院见到萧樱,只觉得自家姑娘越发的单薄了,已经入了夏,她竟然还披了件夹衣坐在窗边,整个人显得又瘦又小。明明怀子就够辛苦了,主子还这么对姑娘,丁香越想越替萧樱觉得委屈,于是伺候起萧樱来越发的细致。 可不管丁香如何手艺了得,做出的东西再色香味俱全。 对如今的萧樱来说,用处都不大。 她不管吃什么,都会吐出来。萧樱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可这里毕竟不是现代。现代人孕吐厉害,还能去医院挂个水。这里仅能饮些补汤,偏偏只要从口进的,最终都会被萧樱吐出来。 好容易捱过了一天。 丁香服侍着萧樱就寝,躺下熄了灯,萧樱不由得轻轻一叹。度日如年啊。 这几天她也渐渐想通了一些事情。也理解了凤戈为什么执意要打掉这个孩子。她想,如果事关凤戈安危,她也会不管不顾的吧。只要能保全凤戈,别的都不重要。 就是因为知道这是凤戈对自己的在意,萧樱的气倒是消了。 可心里依旧觉得有些委屈。 就因为未来十月不好过,可能会很艰难,所以她需要凤戈陪在身边。 给她力量,鼓励她,告诉她不会有事的。可凤戈偏偏因此大怒。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误会了凤戈,她不该无视凤戈对她的在意,一意孤行,不和他商量,而且说出一尸两命这么过份的话。 本来白天心里还没这么难受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孤枕难眠,她越发思念凤戈了。 一天,两天……她已经习惯睡在凤戈怀里,习惯夜里轻轻一动,男人的手在她背上轻抚安慰。 习惯实在太可怕了。 这几晚她总会惊醒,然后发现凤戈不在她身边。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直到天明……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 她的面子其实不值钱。 自己主动些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虽然白天时她还觉得是凤戈太过份,等着凤戈来找她。 可此时,她却觉得自己太娇纵了。凤戈因为在意她而生气,她该好好和凤戈商量的。让凤戈明白,她有信心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可她需要他陪在身边。 想通这些,萧樱悄悄起身,她没惊动丁香,独自出了樱歌院。 她知道暗卫会暗中保护她。 凤戈和她提起过,她每次出宫,不管身边保护她的是谁,凤戈都会另外安排暗卫在暗中保护她。 所以萧樱才敢入了夜一个人在宫里行走。 凤家的皇宫占地颇广,前几任凤帝都是多情的,都纳了不少后妃。 在他们看来,娶个纪子就和喝水吃饭差不多。而且还大有好处,即能笼络朝臣,又能稳固江山,何乐而不为。所以后宫修的格外曲径幽深。 白天走时不觉得如何幽冷。 夜里走四下静的出奇,萧樱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觉得自己简直疯了,多捱几个时辰,等天亮再去找凤戈不行吗?为什么大半夜去找。 这里离御书房不算近,再加上入了夜视线不佳。 萧樱没注意到,她从出了樱歌院便没遇到任何人。这根本不可能。 就算丁香睡沉了,没发现萧樱出门。院中还有守夜的小丫头呢…… 出了樱歌院,还有夜巡的侍卫。 总之,皇宫不可能这么安静,也不可能任由一个女子入了夜在宫里随意行走。 一切皆是因为…… 喜公公陪着年轻的皇帝站在一株腰粗的梧桐树下。梧桐枝繁叶茂,树影把主仆两个藏的严严实实的。喜公公不敢开口,只能揪心的看着年轻的皇后娘娘在夜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御书房的方向走着。 这位皇后娘娘别看人精明。 可显然认路的本领一般。再加上天黑,只四周廊下挂着几盏孤零零的宫灯,虽然不至于黑的辩不清前路,可四周景致也只能勉强看个大概。 所以她走错了路。 她现在走的那条青石小路,刚才已经走过一回了。 不过她显然没有发觉,依旧迈着步子,小心的前行。喜公公其实挺想开口唤住萧樱的,更想亲自给她引路。 可想到身边这位一直没开口的爷…… 喜公公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决定做到非礼勿视。 当奴才的眼力最重要了。 陛下这是明显心疼娘娘了。看来两人这冷战,很快便要结束了。 终于,凤戈开了口。 “喜来,你觉得朕是不是心太狠了?” 这其实是个送分题,不过眼下喜来觉得这简直就是送命题。说太狠?自然不是皇帝想要的答案,可要说温柔,明显和此时气氛不搭。喜来想了想开口说道:“陛下只是太在意娘娘了。而娘娘也因为在意陛下,所以才执意想给陛下生下皇嗣。因为娘娘知道陛下的艰难……世人都觉得当皇帝好,凡事可以自由随心。却不知,皇帝是这世上最受束缚的人了。” 喜来知道凤戈这人其实并不难相处。 只要老实本份,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凤戈这个主人从不为难下人。 刚才这番话,其实有些逾越了。不过喜来隐约觉得年轻的皇帝不会生气。果然,凤戈似乎轻叹一声,喜来听的不太真切,也许只是夏风拂过梧桐树叶扬起的声音吧。 “是啊。当皇帝其实没什么好。却人人想当。为此甚至不惜大动干戈。朕以前也觉得当皇帝才能活的自在。真的坐上龙椅才发现。肩上,一肩担着社稷,一肩担着黎民。永远没有松气之时。可这皇帝却不是轻意能推掉的。不管愿意与否,都要继续当下去。 朕虽然没说过自己的处境,可以阿樱的精明,想必朝堂上的难题她都知道。 她清楚龙嗣能稳定人心。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要生下这个孩子要冒多大的风险?可她依旧决定去做。 其中有对朕的感情,更多的却是替朕打算。喜来,你说朕这辈子能娶到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眼见萧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主仆两人视线中。 凤戈这即像发问,更像自嘲的话也说完了。“陛下和娘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凤戈笑了笑。“……总说真话,有赏。”喜来也跟着笑了,想来陛下这是想明白了。 人这一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有好事也有坏事。有让人欣喜的事情,也有让人焦虑的事情。有的时候或许需要点运气,再加上一点奇迹,余下九十八点便要靠自己的努力了。 萧樱到了御书房,发现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时候再没觉出异常,那她可真的就是傻子了。 就算别的地方没有侍卫,御书房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会有侍卫站岗的。 萧樱这才意识到,从她离开樱歌院,然后一路跋涉至御书房,竟然没看到一个巡夜的侍卫。 宫里日夜都有侍卫轮值的。 这显然不太正常。 她倒没觉得是出了什么意外,因为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大事,她的樱歌院不可能一点动静也听不到。何况这里可是皇宫,是整个凤氏皇朝安保最严密的地方。 没出意外,一路上也没看到侍卫。 只有一个可能…… 萧樱站直身子,四下看了看。依旧看不到人。御书房里灯是熄灭的。 所以凤戈应该在……萧樱突然转身,身后的男人似乎有些意外,脸上原本微怔,随后恢复前几天离开时的冰冷。 萧樱一路上悬着的心,突然便落地了。 她眉头微蹙,脸上露出浅浅的痛意,果然下一刻男人也顾不得自己在演冰雕呢,立时上前半揽住她,然后急声问道。“怎么了?哪里疼?” 他这一开口,脸上的冷意自然四分五裂。 对萧樱的担忧显而易见,想要再掩藏却发现迟了。因为萧樱已经趁机展开双臂,牢牢的抱住了他。 凤戈自然不敢挣扎,他怕伤到萧樱。 只能再次冷下一张脸。“胡闹。”“是,我胡闹。五哥别生我的气了。” “朕没生气。” “还说没生气,你平时压根不在我面前自称‘朕’。”一边说着,一边还一脸委屈的眨了眨眼睛。那小模样,直勾的凤戈恨不得把她抱进怀里蹂躏一番。 凤戈:“……” 这真是登鼻子上脸啊。 “五哥,我错了。” 哦。萧樱竟然认错了,凤戈有些意外。这丫头倔强的很,嘴也严的很。要让她认错,简直比登天还难。 虽然凤戈心里清楚萧樱绝对没打算妥协,可还是忍不住冷声开了口。“你哪里错了?” “我知道五哥是因为看重我,怕我有个闪失才会这样决定的。我也知道在你心中,我是最重要的。你永远把我摆在最最稳妥,最最安全的地方。可我却对你说出‘一尸两命’这样的话。五哥,我太坏了。” 他的阿樱才不坏。 凤戈刚想反驳,想到自己如今还和萧樱冷战着,勉强忍下了。 他不开口,萧樱只得继续说:“其实在我心中也是一样的。你在我心中,比我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我之所以执意留下孩子,并非是因为自己想当母亲,还因为……这是你的孩子啊。我只要想到孩子身上流着一半你的血,我便不舍得。舍了他,就像把你生生从我心里剜出去。太疼了,五哥,真的太疼了……” 第七百七十一章 一起努力 第七百七十一章一起努力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凤戈想是啊,真的太疼了。 只要想着萧樱或许会出现意外……这事真的不能细想。凤戈这几天也在想,他是不是做错了?那是他们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他一直在想,如果他和萧樱能生一个孩子。 那孩子有萧樱的聪明,有他的果断。有萧樱的眉眼,有他的口鼻……那孩子得多招人喜欢!从此后他的世界将多一个至宝。 萧子彦何尝舍得自己的亲外孙。可萧樱更重要,他和萧子彦的心思是一样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萧樱更重要。 萧樱的话其实和他一样。 因为在意他,所以也在意他的孩子。并不是萧樱在他和孩子之间二选一选了孩子。 而是她想拥有一个有着她和他骨血的孩子。 这孩子来的确实是个奇迹。先前在抚阳时,那个救了萧樱性命的郎中便曾说过,说萧樱伤的太重,身体损伤过大,便是身子好好调养,恐怕也会落下些隐患。当时凤戈听了没什么感觉,那时候萧樱还不是他的小姑娘。 如果早知道……他想如果早知道萧樱在他心中会重过他的性命。 他那时候一定不会让她被吴家母子接走,一定将他接回王府好好调养。他会请全国最好的郎中给她治伤,人参灵芝,甭管是什么,只要对她好,他一定都弄来给她。 这会成为凤戈此生最后悔之事。 后来石和和他恳谈过一次,关于萧樱的身体。 萧樱当年的伤伤的不仅是心肺,而是整个脏器,他描绘过萧樱的伤,石和说萧樱能活着是个奇迹,可能是老天恩赐的新生。可伤便是伤了,便是养好了,也终究落了病根。每到冬天萧樱的日子会很难熬。 至于子嗣…… 因为失血过多,也伤了女人孕育孩子的地方。 这辈子恐怕不会有当母亲的机会。 石和所为虽然恨不得让凤戈把他碎尸万段,可石和的医术却十分精湛,他说这辈子他们没机会有孩子,恐怕这辈子他和萧樱便不会拥有孩子。 凤戈已经开始计划着快点给凤四殿下讨房媳妇了。 多生几个,才好匀给他一个。 石和的医术不容怀疑。所以突然知道萧樱有孕的消息,才会让凤戈乱了方寸。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如果他和萧樱命中无子,他也不会强求。 可突然间这么大一个惊喜砸在脑袋上。 凤戈真的怕空欢喜一场。若再伤到萧樱……余生他要如何度过? 可也许像萧樱所说,这是老天的恩赐。是他们命中该有的。 “阿樱,五哥错了。五哥不该让你伤心。”他不该疾言厉色的数落萧樱,不该暗中让丁香在萧樱喝的粥里添滑胎的东西。好在大错未铸成。 丁香这个不经事的,还没动手便一幅犯了大错的神情。、 其实他是知道丁香性子的,为什么还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丁香来办。也许他心里是不希望这件事情做成的。 也许,从始至终,他都没想过萧樱会放弃他们的孩子。他是了解萧樱的,他知道萧樱会拼死护着他们的孩子。 所以他错了,他自顾自的生气,竟然一连几天未露面,最终让萧樱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三更半夜找到了御书房…… 凤戈啊凤戈,你一个大男人,这么高高在上的看着一个小姑娘这么奔波,你还有没有良心!心结便这么解开了,凤戈觉得自己这几天所为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其实他和萧樱只有一条路可走。 他们相互扶持着,前行。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如果萧樱真的有什么意外…… 这个天下离了他凤戈,百姓照样过自己的日子。 只是苦了云驰还得再费心扶持一个……要不换他自己来做。 凤戈一点意见也没有。他对这个天下没有什么归属感,只是当天和尚撞天钟,当一天皇帝就护佑一方百姓。 如果哪天他的小姑娘离他而去了……那他还留恋这个皇位做什么?大不了随她而去。这么简单的事情他竟然和萧樱生了几天气。 当真是愚笨。想通这些,凤戈整个人似乎都不一样了,笼罩着他周身几天的阴云瞬间散了。远处来喜笑眯眯的转身,看来今晚娘娘会陪着陛下加班批改奏折了,他能回去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凤戈拥着萧樱进了御书房。 他自然不舍得让萧樱熬夜陪他,把萧樱安置在窗边的矮榻上,这几天他没回樱歌院,便是栖身在这里。 凤戈扶着萧樱躺下,刚要转身,便被萧樱扯往了衣袖。小姑娘眨着大眼睛,也不说话,便那么直愣愣的看着他。凤戈的心瞬间软成了一团。他今天大半时间都在樱歌院外发怔了。 有大半折子还没批改。 有几道急奏,明天早朝要用的,他还没仔细看。 还有…… 可是迎上萧樱的目光,凤戈果断褪了外裳,然后小心翼翼的上了矮榻,侧躺在萧樱身边。 管它呢。让奏折见鬼去吧。 抱着他的小姑娘睡觉才是天下第一大事。 “……我听说你这几天吃不下睡不香?” “唔。谁说的?敢在背后编排我?”“丁香。” 凤戈毫不犹豫的出卖了丁香,萧樱不开口了,总不能下令打丁香板子了。吃里扒外的丫头,白瞎她待她那么好了。竟然去凤戈面前告状。 “是五哥不好,不该在这时候惹你伤心。五哥错了……我们一起,一起搏一搏。你要答应我,不管任何时候,你才是最重要的了。这个孩子……我们努力保,若是最终保不住,便是他和我们无缘,你也不许太过伤心。” 凤戈霸道的说。 萧樱缓缓点头。 道理她自然明白,也不会强求。她不能接受凤戈不问缘由,不管不顾的打掉她的孩子。 萧樱明白万事不可强求。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和她无缘……她努力了,这辈子才不会有遗憾。她要的是凤戈和她一起努力,一起努力保住他们的孩子。 “好。我们一起努力。我们的孩子一定能平安落地的。” “那是自然,朕可是天子,如果能自己的孩子都庇护不了。还算什么天子?” 努力爬上龙椅,凤戈觉得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刻吧。让别的理由见鬼去吧,他既然能当皇帝,命格一定不凡。就让他这不凡的命格护佑好萧樱母子吧。 “害喜这么严重。这孩子太能折腾人了,等他生下来,五哥替你打他几下。那么小就知道欺负他娘亲了,该打。” “不许打他。老人常说,害喜越厉害,孩子越健康。害喜好,我愿意害喜,每天三吐,可以调节内分泌……”凤戈是不懂内分泌是什么,不过害喜按着一日三餐这么吐的,恐怕也不多。 他的小姑娘这么辛苦,还要被他冷落。 凤戈缓缓收拢手臂,把萧樱更紧的抱进怀里。已经初夏了,其实这么抱着有些热了。 可不管凤戈还是萧樱,都没舍得挣脱。 两人紧紧依偎着……只觉得两人的心跳都有些急,然后渐渐平稳下来。夜色如水,洒在两人身上,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银光。 这一刻,岁月静好。 第二天一早,喜公公早早到了樱歌院,告诉丁香娘娘昨晚歇在了御书房。 丁香睁着眼睛,一脑袋浆糊。 难道她梦游了……她记得自己服侍好主子才去睡的啊。 “傻丫头,两位主子和好了。这不是好事吗?你做什么一脸纠结的。” “……好是好,就是……为什么是姑娘去御书房找主子爷?明明应该主子回樱歌院啊。”丁香一本正经的道。喜来脚下一软,险些栽倒丢个大脸。 这丫头,这神经也不知道怎么接的,风一多么老实稳重的一个人啊,怎么就相中这么一个神经大条的姑娘呢。 老实稳重的风一这时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觉得一定是丁香想他了,今天得抽空和丁香拉拉小手,亲个小脸。 萧樱没回樱歌院,被凤戈留在御书房了。 凤戈一早去上朝,萧樱还没醒,他替萧樱掖好被角,勒令门外的护卫任何人不得打扰。 下了朝,急急赶回御书房,萧樱还在睡,她一连几天都没睡好,昨天在凤戈怀里,终于睡了个好觉。 凤戈怕萧樱饿肚子,轻柔的唤醒她。 又亲自端了碗一勺勺将肉粥喂进她口中,他临时补了个课,下朝后昭见了御医院老院道。 勒令他不得外传,然后细细问了害喜严重要怎么办? 老御医眼观鼻,鼻观心,一句多余的问话都没有。只叮嘱他吐了便及时吃些,保持好心情很重要。三个月后,害喜情况会减轻,到了那时人便能舒服些了。 老御医生怕凤戈一个大男人不能领会他话中的深意。 还特地列了几道适合萧樱吃的菜品。 肉粥便是其中。肉丝切的细细的,煮到入口即化。 再添几粒盐丁,添些香米慢慢的煮,直煮到米烂肉烂。 萧樱果然喜欢,连喝了半碗都没有要吐的感觉。足足喝了两碗肉粥,萧樱示意饱了。凤戈这才端着萧樱剩下的囫囵着去吃早膳。萧樱有些心疼:“五哥,你不必陪我一起吃这些的。”肉粥,只有淡淡的咸味,实在不合凤戈的胃口。 男人迅速解决完早膳。 吩咐内侍收拾,净了手后才回道。“怎么能让你一人独享?” 他把这说成是享受,萧樱闷笑。“好东西自然要一人独享了,我才不舍得分给五哥。” “见面分一半,甭想独占。” “……凤帝陛下,你真霸道。” 凤戈面露得意之色。“你才知道朕这么霸道吗?” 萧樱表示自己以前被猪油糊了眼,看凤戈是带着美化滤镜的,如今摘下滤镜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凤戈表示晚了,上了他的贼船,便休想下船。 萧樱只能苦哈哈的表示自己这辈子只能认命了。 两人逗了几句嘴,然后一齐笑了。“感觉如何?还要有吐的感觉吗?” 萧樱定了定神,然后摇摇头。真奇怪,竟然真的没有想吐的感觉。要知道前几天她便是喝口水,都要吐个昏天黑地。 “看来咱们的宝贝希望爹娘一直腻在一起。”凤戈得出结论。 “……凤戈,你真自大。”自大的凤帝暗想姜还是老的辣,老院首的菜和话都挺对。 心情很重要,萧樱心情好了,胃口也跟着好了,孕吐也轻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好展,一切都会好的。 从此后,萧樱便长住御书房了。 凤戈为了让萧樱住的舒服,特意用屏风布置了一个小隔间,里面摆了张尺寸够大的矮榻,榻上铺了几层锦被。 躺上去像躺在云朵里。 萧樱找到了以前睡席梦思的感觉。 睡眠质量大涨,再加上一旁凤戈怀抱的加成,终于摆脱了睡眠障碍。 饮食方面,凤戈一日三餐都陪她一起,而且和她吃的东西一样。不管萧樱如何劝,也坚持要和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导致萧樱嘴上说他自讨苦吃,可心情却呈直线上涨。 心情好,妥吐症状确实减轻了。 从一天三吐到一日一吐。 不再吐了,再加上凤戈亲自喂饭的加成,萧樱的精神渐渐恢复了。 七八天后,整个人看起来不仅精神好,小脸也红扑扑的,一看就知道凤戈照顾的很好。 萧子彦看到的便是这样的萧樱。 比她上次回萧宅,告诉他要当外祖父时精神还要好些。 凤戈提前和萧子彦打过招呼。说自己妥协了……与其让萧樱单打独斗,不如大家一起上阵。 保护着萧樱,照顾好她。让她能高高兴兴的。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他都陪着她。凤戈说完这句话,萧子彦一声不吭的出了宫。隔了几天,终于进宫来探望萧樱了。 萧樱见到萧子彦自然很开心。 父王长父王短的,哄科萧子彦那张冷脸无论如何也绷不住了。 最终他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这个倔丫头。” “……父王待女儿最好了。”她知道萧子彦也妥协了。 终于,她最在意的两个人,要和她一起努力了。一起迎接她腹中宝宝的到来。 第七百七十二章 人造天启 第七百七十二章人造天启 萧子彦这颗心啊,最近跳的忽上忽下的。晚上噩梦做的五花八门,一会是萧樱在迷雾里连声唤他父王,他拨开迷雾,发现萧樱一身是血的对他张开手。 这时候萧二皇子通常会被吓醒。 有的时候又梦到萧樱小时候。 小时候的萧樱……很多细节萧子彦都忘记了。其实他小时候对萧樱并不那么上心。 萧樱要什么他便给什么,他觉得那便是对女儿好了。 就算带萧樱来此,也是因为萧樱闹着要来,至于女儿将来如果真的嫁给凤姓皇子,日子过的如何?自己女儿的性子在自己眼中自然是可爱的,可在旁人眼中恐怕就是骄纵跋扈了。女儿的心上人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吗?若是两人日子过的不如意…… 这些萧子彦都没仔细想过。他只是一心一意满足萧樱的愿望。 不管她有什么愿望,他都千方百计的满足。 来到这里,她一眼便相中了凤二皇子。 凤晔玉树临风,在京城皇子中也是最耀眼的存在。 萧子彦压根没想过萧樱和凤晔相配吗?他只是觉得既然女儿喜欢,就没什么不可以的。所以纵容着萧樱去找凤晔,明明看出凤晔并不喜欢自己的女儿,也只是觉得凤晔眼光不行,压根没想过是自己女儿的问题。 后来出了事…… 他又迁怒凤晔,若不是看在当时庚帝的面子上,他会把凤晔五马分尸。 而后强行带着凤晔满天下的去找女儿。如果找不到……那时候萧子彦根本没想过找不到这件事。他想,只要他用心,一定能找到,他女儿是个福大命大的,此时一定在哪里等着他去找。 果然,功夫不负苦心人,他找到女儿了。 可女儿的心意也变了,她忘了凤晔。转而喜欢上凤戈。看到凤戈那张脸,萧子彦第一次生出女儿是不是偏激的感觉。 这个凤戈,不管相貌品德还是气势,可比凤晔还更上层楼。这时候萧子彦其实已经知道凤晔压根没看上萧樱。凤晔看不上,难道比凤晔更俊俏的凤戈便能相中自家品貌只是尚可的女儿吗? 在外面找了萧樱一年,萧子彦终于承认自已的女儿并非倾国倾城,她只是姿色尚可,脾气还不太讨喜的姑娘。 他总想,如果能找到女儿,一定要好好教导女儿,不能像过去那般纵容她了。 可失而复得的女儿,他如何狠下心来管教。很快他便发现,他其实不用管教了,女儿经过这一年苦难,已以脱胎换骨了。而且女儿这次的心上人,竟然和女儿两情相悦。 那一刻萧子彦推翻了自己这一年的心理建设。 见鬼的女儿不好……他女儿好的很。凤晔不喜欢,还是凤晔没眼力。 事实证明这话不假,萧樱进京后,那个凤晔反倒像条哈巴狗似的缠了上来。以前是萧樱缠着他,如今倒成了萧樱冷漠以对,凤晔死缠烂打。 可见,他萧子彦的女儿有多好!值得两位优秀的皇子苦苦相争。 萧子彦觉得五王妃对萧樱来说,已经是个好归宿了。 却没想到,有一天,她最终登上的却是凤座。 思绪起伏,看着面前含笑的萧樱,萧子彦心中重重一叹。还能如何?从小到大,只要是女儿要的,他哪一样最后不是乖乖奉上?何况凤戈都被攻坚了,他这个父亲如今是光杆儿一人,还能有什么法子?“你这丫头,从小到大一直任性。以前年纪小,没人会和你一般见识。如今你嫁了人,都快当母亲了…… 可要学会稳重了,行事再不能胡闹了。什么‘一尸两命’的话再不能说了。” “是女儿的错,女儿那天太过口无遮拦了。”萧樱赶忙认错。 “也不全怪你,是父王性子太急了,没考虑到你的心情。当年你母妃……怀你的时候,平日温温柔柔的,那阵子却像只母老虑,谁若是敢伤你半分,她能冲上去和人拼命。我想天下当母亲的都如此吧。” “多谢父王体谅。这个孩子……是老天对我的恩赐。我担心若是保不住,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当母亲了。所以我任性了,让父王担心了。”“罢了。既然决定生下他,就要好好养着。别受累,万事听御医的。甭管保胎药有多苦,乖乖喝。不准嫌苦倒进花盆里。你以前病了总偷偷摸摸把药倒掉。害得寝室里那几株牡丹遭了难。我得叮嘱凤戈,让他多费费心看紧你。”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黑历史。 想到最近几次自己吃药,确实能躲便躲,能倒便倒。后面几次都是凤戈亲自盯着,有两次还是他用口…… “在父王眼中,女儿便是这么个不知道轻重的人吗?” “……是。”萧子彦答的毫不犹豫。 萧樱叹息。形象太鲜明了,想必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不过萧子彦最终能点头,萧樱是真的高兴。她知道是云驰和凤戈一起游说才让萧子彦最终同意。 她很感激身边的这些人。 凤戈,萧子彦,云驰,聂炫,贾骏,缪小公子……这些人陪着她一路走来。 有的成了挚爱,有的成了至交,有的成了属下。因为有他们,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才有了意义。 父女两个从过去聊到现在,又从现在聊到未来。萧子彦正在畅想还着外孙回草原。让他那几个兄弟看一看……只有他有机会当外祖父。因为整个萧氏,只有他有女儿。 他的兄弟只能眼睁睁看着,只有羡慕的份。 “……到时候让你小叔选几匹好马,让本王的外孙随便选。你小叔这人好马,抢他的马就像割他的肉。本王要带着外孙回去割他的肉。哈哈哈。”萧二皇子徜徉在美梦中,萧樱实在不忍心打断他。 其实也不一定是外孙,兴许是个小姑娘呢。 “你们父女在说什么,这么高兴?”凤戈挑了帘子进来。 萧子彦招招手,凤戈乖乖坐到了萧子彦的下首,摆出一幅聆听的神情。 “本王在说,以后带着乖外孙回草原,向阿樱的小叔叔敲几匹好马。我们几个兄弟中,他痴迷马匹,养的马匹匹精良。等闲是讨不到的,本王得让乖外孙替本王多讨几匹来。” 萧樱对凤戈笑笑,然后眯了眯眼睛。 一脸的幸灾乐祸。 终于不再是她一人耳朵受荼毒了。 她以为凤戈会和她一样,乖乖听着便是。千万不能附和,这一附和,保管能让她父王再说是一百回合。也不知道是不够默契,还是为了讨好老丈人无所不用其及。凤戈竟然建议道:“父王可以带着您外孙多住一阵。隔三差五就上小王叔府上转转。见到喜欢的便让小东西抱在怀里……也不拘泥小王叔的府邸。几位五叔,还有大伯的府邸都去看看,开开眼界……千万别忘了让他给皇祖父请安。” 这话简直说到萧子彦心坎里了。 “提醒的对。得先带乖孙进宫给你们皇祖父磕头。保管啊……能拉几车赏赐回来。然后几个王叔再轮着转……你那几个王叔平常对父王小气的很。我一定得让乖孙替父王赚回来。就这么说定了……阿樱,你得努力啊。把乖孙养的壮壮的。” 怎么又转到她身上了。 萧樱怔怔的点头。 一旁萧子彦和凤戈对视一眼,两人齐声笑了。 凤戈回来陪老丈人用膳的。 席间对萧樱照顾的无微不至。菜要选最嫩的往萧樱碗里夹,肉要最软烂的,鱼要剔了刺的。 萧樱不吃的,他毫不介意的夹进自己口中。直看得萧子彦暗暗点头,脸上笑意加大…… 萧樱心道这个爱显摆的。这是当着她父亲的面秀恩爱呢。好在萧二皇子心宽,根本就不会多想,只觉得女婿对女儿挺好。 凤‘爱显摆’戈照顾萧樱吃完饭。 然后邀萧子彦一起去御书房。说有些事情需要萧二皇子相助。没的说,萧子彦自然是满口答应。凤戈回身叮嘱萧樱午睡,萧樱瞪他,凤戈挑唇一笑,眉眼间的风情让萧樱怔了怔,等她花痴过后,凤戈已经恭敬的亲自给萧子彦打帘引路,翁婿俩哥俩好似的直奔御书房了。 凤戈自然不会让萧子彦涉险。 可这家伙故意在席间表现的任劳任怨,让她那个傻父王上套。哼,男人心才真的海底针呢。 和萧子彦一番恳谈,萧樱情绪有些起伏,再加上中午被凤戈喂的饱饱的,吃饱喝足便想眯上一会。 萧樱最终还是乖乖按着凤戈的话去小憩了。 如今肚里的孩子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萧樱没了心病,自然吃的下睡的香…… 书房中。 除了这对翁婿,云驰和娄柏昀已经早一步到了。 四个人落坐,喜公公奉了茶,又悄声退出去。凤戈这才开口。“……如今阿樱身子月份还浅,正是不能伤神的时候。可她又是个操心的性子。潼关案一天不破,她都不能静心养胎。所以要尽快破案。” 几人点头,萧子彦也觉得自家女儿是个劳碌命。 这案子挂在她心上,不利于她休养。 “这案子不是有真凶了吗?那个谢吉信……不是他让人动的手吗?把他推出去砍了了事。”萧子彦对案情知道的不甚清楚,轻飘飘的说道。 凤戈看向云驰。 云大人最近看萧子彦就来气。 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这位萧二皇子是铁了心的要和他唱反调。 反正最近两人是相看两厌。不过皇命难违……云驰还是低头凑近萧子彦和他说了大概案情。 萧子彦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如今他和萧樱破冰,自然不会再记恨云驰苦劝他同意萧樱产子了。 两人一个绷着脸,一个带着笑。没办法,刚陪女儿忆了往惜,又被女婿哄的伏贴,萧二皇子此时心情甚好。 听完云驰的话,萧子彦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你们这朝廷上怎么那么多是是非非。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来来走走无穷尽啊。能有这么大本事,弄出天启这样的事……你们弄的那个天启和人家弄的没法比啊。人家那动静才叫大,你们这顶多叫取巧……不过这法子不错,想出这法子的人绝顶聪明……”云驰中途补充这法子是萧樱想到的,萧子彦立时满口称赞。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而且夸的不余余力。 “用这么个小天启,便硬扛了对方布置了数年的大天启,而且不露败相……厉害。”这话倒不是夸大其词。 是真的挺厉害。不仅萧子彦这么想,书房中几位都这样认为。 对方这动静,从财力到人力不知道花了多少。而他们这天启虽然琐碎了些,可银子真没花多少。总共花了千百两银子,买了几千条湖鱼,百十个兵士加班加点,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完成了。 可谓是十分的节俭。 对方天价,他们馒头价。最终结果却是不分伯仲。这本就是胜利了。 “咱们想想,能出得起这么多银子,雇得了这么多人手的。能是谁?整个天下能找到几个?” 萧子彦这个问题凤戈他们早就讨论过。答案是……没有。倒也不是凤戈自夸,早些年他便暗中布置,如今耳目遍布诸郡。 九郡中,没有哪个能拿得出这样大的手笔。 但是之前的凤霖,凤晔也做不到这样的布置。 放眼天下,这样的能工巧匠本就稀缺,找到一个都难如登天,而且那个龙形神兽,绝不可能是一个匠人雕刻完成的。 而且还要不声不响把它扔进潼江中。 这还不算完,还要在潼江底布置一番,让它现世的足够惊人。 这听起来简直不像是人能完成的。如果不是笃定事在人为,几人其实也挺想承认那真是天启的。也只有老天能安排的出了。 不过经历过天启造假后,几人都认可老天不会这么闲,更不会无缘无故插手凡间事务。那么问题来了……这背后,到底是何人所为? 石和记忆中,救下他的人,那时候看起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模样周正,周正意味着这人没什么特点。没什么让人注意的地方。 过了这么多年,那人如今已过四旬。 第七百七十三章 靠猜 第七百七十三章靠猜 其实那人年纪无足轻重,那人身后的势力才是让人最忌惮的。 不是凤戈夸赞凤庚,他那个父皇治国的本领稀松平常,可论管控舆论,打压异心者可是炉火纯青。在庚帝治下,就找不到能有这么大势力的人。当年庚帝专门有一批眼线,便是在全国专司盯着这些举足轻重的人物,但凡发现其权势膨胀过快,就会出手打压。这倒和他如今派到各地盯梢有异曲同工之意。 不过他对打压异端分子没什么兴趣。 只是想让皇都消息灵通些。 在庚帝治下,你可以富,但不能‘为祸一方’。家里养几个护院可以。 可绝不能成为地方一霸。 在这样的环境下,谁能做出天启那样的壮举!几人面面相觑,似乎都想到了庚帝的性子,一时间心中颇有几分唏嘘。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倒是真稀罕物了。”云驰冷笑着说道。 失了案的真凶秦家,过后凤戈问责,牵出萝卜带了一连串的泥。秦家那等为富不仁,当地监察之人竟然被其鱼目混珠。不管是真的被秦氏蒙蔽也好,还是另有隐情,凤戈都没打算姑息。 快刀斩乱麻料理了秦家,也算是给底下人一个警醒。 那之后,诸地果然暗中上报不少为富不仁,横行乡里的名单。 云驰已经安排下去,着一调查,若是事实,绝不姑息。 所以自凤戈继位以来,政治倒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可能一时间官员诸多抱怨,百姓们也不理解。可长久下去,世道只会越来越清明,等到了那一天,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凤戈一直信奉水至清则无鱼。所以对于那些小打小闹的,他并不太在意。 只要肯做事,能做事,他愿意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可对方如今重启数年前的布局,这明显就是冲他来的。不管对方图什么?图这个天下也好?还是单纯和凤氏有仇也罢,他都不会让对方得逞。 此时看起来没什么线索。 敌在暗他们在明。可恰恰这没什么线索,或许便是最好的线索了。 “为什么是潼江?” 凤戈轻声问道。 屋中几人沉默,随后陷入苦思。这个问题自然谁都思索过,可是没有答案。至少他们没能想到合理的解释。是啊?为什么是潼江? 潼江水流湍急,并不适合搞这些大动作小动作。如果换一条河……可操作性更强。 而且效果可能更好。因为潼江环绕着潼关,而潼关实在是个小地方。 就算闹出些事情来,因为各种闭塞,也不容易闹大。事实证明确实如此,潼关死了几千人,除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什么都没有。 如果换一条江。 随便换一条离京城更近的江。 天启现世,神兽出水,朝廷便是下了封口令,也难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对方如此计划,这般大费周折,绝对不想光打雷不下雨。是什么让对方选择了潼江。 还是对方只能选择潼江。 凤戈一句为什么是潼江,让几人陷入深思。几人都是聪明的,有的时候只需要一句点拨。 片刻后,云驰开口。“难道,他们只能选择潼江。”不是为什么要选择潼江,而是对方没有选择的机会。他们只有潼江。 其实现在庚帝二十年旧案案情已经十分清楚了。 当年和谢年一起的共犯已经有不少落网了。说是共犯其实也不太恰当,因为大多数人并不知道真相,他们只是兵器。他们服从命令。 圣旨让他们如何,他们便如何。 据一个退伍的老兵交待。 他们赶往潼关时并不知道去做什么。到了潼关后,上面给的命令是围城。不准任何人活着离开潼关城。 最终动手时,他们收到的命令是。潼关城数千百姓染上了瘟疫。 为了瘟疫不扩散,只能痛下杀手。 据老兵回忆,那些百姓看起来倒是摇头晃脑,一幅迷糊不清楚的样子。 他们有的大半自己去了潼河边。而且不管不顾的往河里冲,拦都拦不住。有人喊着反正活不成了,不如痛快赴死,还能少受些苦楚。更多的人是倒在潼江边的,然后他们奉命将那些人脚上绑上石头,沉入潼江。 老兵说的涕泪横流。 说很多小孩子,被父母护在怀里。可染上瘟疫,谁敢救? 最终也只能含着泪将人处理了。 事后朝廷下了文书,此事不可透露,若谁敢透露,罪诛九族。这个老兵亲人皆故,所以说起来才口无遮拦。 云驰当时在场,最后问了老兵一个问题。“那些人……你们将人投进江中时,还活着吗?”老兵没有说话。这种差事任谁做了都会在心里愧疚一辈子。 他不说话,恰恰说明,他们将人扔下潼江时,人还是活着的,哪怕那些人染上了瘟疫。 事后,朝廷发了赏银。将士们三缄其口。 事情便这么冷处理了。后来很多参与的都升了官发了财,对此事自然更加不以为然。别说染上瘟疫,为了升官发财,那些人便是没染病,他们也会挥起屠刀的。 不在人世,还有一些虽然到了潼关,但手上没有沾上血腥。 谢年不傻,做这种事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大多数兵士,都只在外围,并没有沾染其中。 最后收押了近百人,这些人都是手染鲜血的…… 诸方证词齐全,现在可以陈述庚帝二十年旧案了。 庚帝二十年,潼江出现异相。谢年奉年前往查看,以赈灾的名义。正是多事之秋,庚帝担心潼江有异相的消息传出扰乱民心。索性多有事不如少一事,让谢吉信以赈灾名义前往。 谢吉信到达潼江后不久,异相升级。最终天启现世,谢吉信一面派人封锁消息,一面派人快马加鞭往朝廷上报。 其在密信上添油加醋,以至庚帝震怒。 最终下了诛杀之命。 谢吉信举荐了自己的至交武将。其领人马三千赶赴潼关。而后辅以迷*药之流,将人引至潼江边。最终屠了潼关满城。 事后自然是官升几级,只是这人有命升官没命享福,翌年便坠马而亡。至于这人是真的坠马,还是庚帝灭口就不得而知了。 收押的近百人中,大半都以为自己处置的是染了瘟疫之人,他们所为是正义的,是为了阻止瘟疫扩散,是救下更多人的性命。那件事后,这些人很快被打散,几乎都升了职,拿人的手短,再加上庚帝的封口令,这些年几乎没人敢提起。 这也是庚帝二十年旧案能悄无声息这么多年,直到最近才暴发的原因。 现在唯一需要查证的便是这出天启是何人所为。 “皇叔想到了什么?” “……我有些不太好的念头。”云驰神情颇有几分无奈的道。 “你这人说话总是藏着掖着的,什么叫不太妙的念头?能不能说人话。”萧二皇子听不懂云驰话里的弯弯绕。 不过凤戈和娄柏昀都听懂了。 娄相叹息的解释道。“之所以选潼江,是因为对方离潼江最近啊。那么大的东西,往哪运都很难避人耳目……只能就近找条江推进去。至于如何安排那东西浮出水面,想来便是那些人的奇异之处了。” 娄柏昀的解释对萧子彦来说,说了也等于没说。他依旧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岳父大人想想,什么人和我们隔江而视?” 潼江隔开了潼关和……“不会吧?虽说你们和姓韩的只是隔着条江。可几十年了,也没听说那边有什么异动啊……”一江之隔,启国。启国皇帝姓韩。 这启国有些神秘。 启国不算大,人口也不算多,可从来不和外面打交道。 启国大半被河湖围着,气候多雨湿热,外人去那里难以适应,启国百姓却十分适应那里的气候,他们也很少出来。 这么多年了,凤氏和启国一江之隔,却从未打过交道。 萧氏西南也和启国接壤,两国同样以一条江为界,互无往来。、 “几十年没异动,并不表示他们没野心啊。那启国多湖河,自然能种的地便少。这么多年龟缩在那么一块水田里,难保不觊觎我朝江山。” “启国才有多少人口?他们胆大包天敢想着吞并你们凤氏?” “不一定吞并,凤戈刚继位,正是政局不稳之时,他们这一出……若非我们提前做了准备,若是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朝野动荡还是轻的,若是再挑拨几个有异心的……难免我们不会自乱阵角,我们自己一乱,对方自然就能当个渔翁,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他们若从潼关入境偷袭……”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挺凶险的。你们那潼关岂不是门户大开?” 萧子彦担心的道。 云驰摇摇头。“既然发现端倪,自然有所准备。他们若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有准备就好,可是也不对啊。过去这么多年,潼关就是个死城。他们若想偷袭怎么不趁着潼关没人的时候?这么多年都不见动静,怎么又突然闹腾起来了。” “殿下有所不知。先帝二十年,正是先启帝驾崩之时……不管是谁安排的,恐怕多半是由于启帝驾崩,他不得不回去。而今年……据闻如今的启帝身体抱恙,所以……”所以又到了夺位之时,又想起了数年前的布置,又一次旧事重提,而且正赶上凤戈初登大宝,让对方有机可趁。 萧子彦听的一个头两个大。 “等等。你们的意思是……对方是启国皇族。当初是为了争太子之位,可是一番安排下来,老皇帝要死了,他来不及了。所以就鸣金收兵了。如今现任皇帝又要死了,皇帝的儿子又开始新于轮太子之位的争夺,所以有人又想起当年的安排了?这是不是太……武断了些。”这真是证据一点没有,所以都靠猜啊。 萧子彦觉得自己有时候挺不靠谱的。 做事全凭心意。 没想到书房中这几位比他还不牢靠。 一点证据也没有,对手的踪迹全无。 根本没露丁点痕迹。可他们仅靠猜,便把凶手圈定了。 这……这……这几个人是不是忒聪明了。 “不武断,十分有条理。”突然,门外有人开了口。萧子彦瞪大了眼睛,身子几乎瞬间窜了出去,看到门外的人,开始了唠叨模式。“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听话。让你休养,你怎么到御书房来了?真不让人省心。”来者正是萧樱。她睡了一会,醒来无事,还是决定来参旁听。 正好听到萧子彦那一道高声的唏嘘,便顺便搭了句话。 “女儿如今吃的下睡的香,父王看看我是不是脸色红润,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 萧子彦是个很容易便被带跑的性子。立马上下打量萧樱,其实刚才早就看过了,不过此时再看,觉得女儿似乎比刚才见到时神色还好。果然如她所说,脸色红润,整个人透着股闲适,眉眼弯弯,薄唇微挑,心情不错的样子。 “什么养尊处优?明明是个劳碌命。你去园子里赏会花不好吗?要这里凑什么热闹?” “父王难道不知道自己女儿是个拿卷宗当睡前故事的人?我的养尊处优就是和大家一起谈谈案情,不仅能调节情绪,还能当胎教用呢。” “胎教是什么?” “胎教就是孩子要从小教起,如今他虽然在我肚子里,可也能听到声音了。我带着他多听些政见上的,治国上的东西。将来他一定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萧子彦被说的眼冒金星。 实在不能理解年轻人这一套东西。 反正胎教这东西,他就从来没听过。可是萧樱说的信誓旦旦,他又不好当着凤戈等人的面反驳女儿。于是只能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你说的都有理。只要你不觉得累,多听听也无妨……”“不累。”萧樱甜笑,在凤戈似笑而非的目光中缓缓迈步跨进了屋子。 凤戈想,他的小姑娘糊弄起人来真厉害。尤其是糊弄萧子彦。 没办法,父亲疼女儿…… 以后萧樱肚里的臭小子,也可能是宝贝女儿是不是也会这么搪塞他?越来越期待了。“阿樱即来了,我们便听听阿樱的高见吧。”娄柏昀见缝插针的替萧樱搭了个台阶。 第七百七十四章 步入正轨 第七百七十四章步入正轨 凤戈含笑伸出手,拉着萧樱坐到自己身旁,云驰和娄柏昀见怪不怪。 比这更黏糊的都见过,不过一起坐在主位上,真的没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不过萧子彦似乎又有些受惊了。 他是知道凤戈宠萧樱。 可宠到这份上…… 饭要亲手喂,据说连萧樱喝的安胎药,凤戈都要先尝过再给萧樱喝。 如今更是拉着萧樱和他坐在一起。 虽说这是件好事,天下哪个父亲不希望女儿在夫家地位卓然。可这卓然的有些……“凤小子,你可悠着点,小心惯出个母老虎来。”萧樱瞪眼,天下有这样的父亲吗? 怎么能和女婿站在一边,还数落女婿对女儿太纵容呢。 凤戈则是淡淡一笑。 “母老虎,小婿也喜欢。” 几人:“……”行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反倒显得他这个当父亲的为老不尊了。萧子彦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低头品茶,然后竖起耳朵听。 “我刚到只隐约听到最后几句。最近我闲在宫中,翻了很多野史杂谈。其中有些有启国有关的杜撰……说是启国皇子从小养在民间,据说是为了让他们自小体会民间疾苦。直到成年后,启帝才会让皇子露脸。而能露脸的皇子,便表示初步被启帝认可,有了争太子的资格。随后便是各凭本事了。谁闹出的动静大,谁人气高,最终太子之位便会落到哪位皇子头上。” 当时萧樱是当话本来看的。 觉得这启国选太子忒不走心了。 谁闹出的动静大,谁最终就能脱颖而出。又不是超男超女……选太子难道不是应该择贤而立吗? 后来萧樱想明白了。 启田疆土小,而且多湖多河。 要想靠种田养活全国百姓那是做梦。他们多数是靠河吃河,靠湖吃湖。 这些勉强也能填饱肚子,可人就是这样……越没有什么越稀罕什么。就像内陆的人吃顿海鲜觉得新鲜。 长期啃鱼嚼虾的就希望吃点米面。 偏偏启国米面奇缺。 可启国皇帝却又不肯和外邦建交。愣生生缩在自己的小国里,每天愁着有鱼无饭。 都是些野史,萧樱倒没有当真,不过无风不起浪,野史里偶尔也会有点真东西。这在萧樱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以物易米是件很难的事情吗?启国既然渔业发达,完全可以靠着这个发家致富,可启国却一直闭关锁国,从不和邻国有什么往来。 而且当年潼关案时,正是启国几位皇子夺位最紧要之时。 设想,设想如果当时庚帝没有用铁血的法子,而是任由流言传遍全国,那社稷会如何?天下百姓会如何? 潼关的位置十分特殊。 他在凤氏版图上不算什么,是个小到没人提起,便无人想起的小地方。 可如果启国以潼关为跳板,只要他们有法子渡过潼河……进可攻,退可守。这么一想,当年事情没有彻底暴发,除了庚帝铁血手段,恐怕就是因为先启帝病重,以至这位布置之人不得不断腕。 即便继续下去,最终占了半指凤氏疆土,可如果争不到启国太子之位,岂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所以当时那人才会抽身而去,而潼关案竟然真的被强压下去,数年没有人提起。 如今启国又到了皇帝更迭之时。所以这个搁置的旧局又拿了出来。 二次利用的时机刚刚好,正是凤戈初登帝位,朝局不稳之时。 “这启国选太子的法子真离奇。难道不该选个有才干的,而是选个最会折腾的?” 萧子彦对此嗤之以鼻。萧二皇子这话一出,屋中几个都有些忍俊不禁。“二皇子所言及是。启国向来是哪个皇子最能折腾,最后便能登上太子之位。想来也许是因为启国百姓多数把家安在湖上的缘故吧。我听说那些人以船为家,一年到头也上不了几次岸。想来只有足够闹腾的皇子,才能让百姓记住名号吧。渔家日子过的简直就是不知今朝是何夕……保不准你问他们如今皇帝是谁,他们都一脸迷糊呢。” 娄柏昀有些看不上启国。 倒也不是启国国小人微。实在是安居乐业,得先有个房子吧。可启国人多数以船为家。这在娄柏昀看来简直就是一生都在飘。 启国多水这点不假。 可也不必把家安在水中啊。大可以择水而居。 如果换成他来管辖,一定能让启国百姓安居乐业。 “你小子这话说的不假。启国先帝驾崩,新帝登基,虽然朝廷昭告天下……可过了几个月,还有百姓不知道已经换了皇帝。启国这种水多人稀之地,倒也真的找个能折腾的当皇帝。这悄无声息的便是当了皇帝,恐怕三五年后,还有不知道换了皇帝的渔民呢。” 云驰也跟着逗趣。 眼见着话题越说越偏,都快歪到启国了。凤戈这才抬抬手。 “虽然只是猜测,并无凭据。可有些事情就是要大胆猜测,小心求证。接下来……我们给对方画个大饼。如果他们真的饿了,一定会一口咬上的。”“等他们咬了钩,我们立即收网。一定能抓到罪魁祸首。” 接下来凤戈开始布置。萧樱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她看着凤戈的侧颜,听着他冷静的布局。饵是什么,网撒在哪里,如何引对方上钩,如何逼对方现身,如何收网,一条条交待下去。 萧樱一直知道凤戈行事果断,而且胸有沟壑。 他做事,不做便是不做,一旦决定动手,绝对快狠准,一下拿到对方七寸。 他进京后便开始布置,有些布置在她今日看来依旧一知半解,可是萧樱清楚,凤戈不做无用功。就像此时他的安排,简直就是步步玄机,一环扣一环,一旦对方咬钩,是绝计无法挣脱的。 平时凤戈话少,很多风头都让她出了。 其实,她和凤戈比起来,真的只是个一知半解的小姑娘。 布置妥当,虽然有些不舍,想多看看帝后黏糊的好戏,不过凤戈眸子微眯,云驰扯了扯娄柏昀的袖子,娄柏昀一脸不甘的起身告退。 云驰也顺势说衙门里还有事,跟着一起走了。 最后只剩一个萧子彦。萧二皇子心里大骂云驰不仗义,怎么把他一个人丢在御书房。 女儿夫妻恩爱自然是极好的。 可让他一个鳏夫看着小两口这黏糊劲,萧子彦表示受了十万点暴击伤害。“……父王留下一起用晚膳吧。”凤戈笑着邀请。 萧子彦迎上凤戈这张笑脸,越发觉得这小子不怀好意。 “不必了。我找云大人有事,便先出宫了。你照顾好阿樱和本王的外孙。若是她有个闪失,本王绝不轻饶。” 狠话放完,萧子彦夺路而逃。 出了宫才反问自己,有什么好逃的? 凤戈和萧樱还来不及起身相送,萧子彦就一溜烟似的没了影子。 凤戈一脸无辜的侧头看向萧樱,一脸发生什么事的迷茫样子。萧樱狠狠拧了他腰间软肉,凤戈脸上笑意僵了僵。“夫人为何动手动脚?”“你这赶人是不是赶的明目张胆了些?”凤戈脸上迷茫的神情更甚三分。 虽然没开口。可整张脸都在问萧樱,他何时赶人了? 他多热情啊。还留他们一起用晚膳呢。 “你这过河拆桥的本事好生了得……事情商量完了,你便一人一个冷眼,云大人和娄相识时务的很。可我父王却是个耿直的。他明明想留下来和我多说几句话的,你却愣生生将他腻味走了。” 坐一起便罢了,说话时能不能别往她耳边靠啊。 还有她自己会喝茶,不必他送到嘴边。 蜜饯她会拿,也不必他喂进口中。反正……凤戈太坏了。 既然被揭穿了,凤戈也不演戏了。 很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正事说完了,他们再留下就是你说的……电灯泡了。” “五哥真的活学活用。我有一阵子没见父王了,本想和他多说几句贴心话的。”“贴心话只能跟我说,只能跟我说。”凤戈醋意盎然。 甭管谁的醋,他都要喝一壶。 反正萧樱是他的,他无时无刻都想守在萧樱身边。 甭管是谁,萧二皇子也如是,都不能占用萧樱太多时间。 他也知道自己太霸道了。 可是没办法……日子过一天少一天,眼见着萧樱肚子一天大过一天,他觉得自己整个神经都是紧绷的,生怕发生任何一点小意外。他受不住,他真的承受不住。 他得把萧樱放在眼皮子底下。 片刻不离的看着,守着,护着。他和云驰聊过这个话题,云驰说他这是魔怔了。 凤戈承认自己确实有些魔怔了。可没法子,谁让整个世界只有一个萧樱呢。萧樱瞪他,不过男人皮糙肉厚,根本不痛不痒,萧樱叹息。 嫁了个霸道狂夫君。 “五哥,你太紧张了。” “我知道。”萧樱有些意外,还以为男人不会承认呢。 “皇叔说我这叫相思成痴……甭管它成痴成魔。反正……我这辈子也就只痴这一回。阿樱,我们……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去草原看看吧。我说过会带着你走遍天涯,便从草原开始吧。” 人活一世,何必执着。 先帝自从登基后,数十年一次未出京城。 后宫的女人也是如此。自从嫁进皇宫,便永无出宫之日。 什么祖宗规矩,宗族法例。都让它们见鬼去吧。 等解决完眼下的事,便试着去感受一下世间的千奇百态。凤戈对权势没什么欲求,以前只想手握权势,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萧樱,让他的小姑娘自由自在的过日子。 他做到了。 他也并不迷恋权势。 只是既然登上帝位,自然要对得起这个位子。 他会是个好皇帝,是个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好皇帝。 “我还想去看看雪山……” “好。” “还有海,我想看海。” “……好。不过行程得排一排,去海边的话……半年时间够咱们往返吗?” 年轻的皇后轻捶皇帝,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意。年轻的皇帝拉过皇后的小手,轻轻印在自己唇边。 岁月或许无情,可人间有爱。相爱的人,相守一世,这便是圆满了。 萧樱怀胎三月余,害喜的毛病终于有所减缓,不过这孩子确实比一般孩子闹腾些。石和暗中进宫给萧樱诊过脉。说这孩子有些顽皮,将来落地定然是个淘气的孩子。 这三个月萧樱一半时间呆在樱歌院,一半时间陪着凤戈歇在御书房。 整个皇帝都知道帝后情深。 除了上朝,皇帝和皇后几乎形影不离。 皇帝沐浴……身边都不要奴婢伺候,而是皇帝亲力亲为。 这事丁香一直在抱怨。说她快失业了,如今除了管一管樱歌院的杂事,她简直无事可做。 萧樱便说,既然不忙,就成个亲吧。 风一当时在,高兴坏了,登时跪地谢恩,老城持重都抛到了一旁,乐的像捡到了至宝。 丁香红着小脸,呐呐的说任主子安排。 于是萧樱怀胎这前三个月,除了给凤戈出谋划策,和他一起计划钓鱼之外,还筹备了一场婚礼。 丁香和风一终于成亲了。 当晚风家几兄弟拼酒,这是第一次萧樱将风姓护卫认了个全。 她还见到了暗姓兄弟。萧樱这才知道原来她身边一直跟着几个暗卫。 他们冠了暗姓。 暗一喝多了,拉着风一絮叨。说自己求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点了头。以后……等小主子落地,他便是小主子的护卫了。他要改姓了,他不姓暗,以后便姓萧了。新名,萧一。 新鲜出炉的萧一据说酒醒后几乎跳了护城河。 真丢脸。 整个京城一派歌舞升平,人们似乎终于认可了凤戈这个年轻的皇帝。 而长宁皇后的名声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可人们一旦提起。再无人说她当郡主时候有多跋扈刁蛮。 说的更多的是她聪明果断。 失子案中她力挽狂澜,抓到了凶犯,救回了孩子。 花楼案中她洞若观火,看出破绽,最终将这一罪恶滔天的案子大白天下…… 潜移默化中,长宁皇后这个名字,已经是个集聪明睿智果断于一身的天下女子表率。 有些公子哥娶妻,直言取个有长宁皇后一分的姑娘便足矣。 第七百七十五章 远亲至 第七百七十五章远亲至 萧樱一直感概自己是运气,当初是有心栽花花不成,如今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以前的长宁,虚荣,要面子。 可是却把自己弄得声名狼藉,如今的长宁视一切如浮云,倒愣生生给自己挣出了一个好面子。萧樱想正主在九泉之下应该也可以安息了。 她会代她活着,好好的活。 不知道是不是要当母亲的女人都多愁善感,最近萧樱觉得自己简直快成了琉璃美人,每天想东想西的,凤戈倒觉得很好,萧樱有时间胡思乱想证明天下无事。 萧子彦知道后,把凤戈好好‘数落’了一番。中心思想是一个男人疼媳妇固然是好事,可是无限吹捧就不太好了,好像世道离了萧樱便会崩塌似的,没出息,萧子彦如今颇为恨铁不成钢。真心开始同情庚帝了,这儿子让他养的,一个个都那么离经叛道的。 至于自家女儿地位卓然的事,萧二皇子假装视而不见。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盛夏。 迎来了初秋。 初秋九月,萧樱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满五个月了。前三个月她日子尤其难过。一日三吐再加上吃不下睡不香,后两个月害喜情况好了些,可胃口依旧不佳。最初那阵子她还被凤戈养的满面红光,随着肚子增大,人却越发的清瘦了。萧子彦最近每见萧樱一次,都要念叨一遍别的女人怀孩子是越来越能吃,越来神色越好,只有萧樱,透着股病气。 石和已经暗中被凤戈接进宫中。 暂时安置在离樱歌院很近的一个小院落里。 每天早晚来给萧樱请脉,按着萧樱的脉相添减药量。自从有了喜脉,萧樱觉得自己简直快成了药罐子,保胎药不知道吃了多少幅。 好在虽然辛苦些,孩子一切都好。 这天风和日丽,萧樱无事可做便拉了丁香并几个丫头闲聊。萧樱坐在铺了厚厚垫子的石墩子上,几个小丫头或站或坐的围在四周,有的手里拿着针线。 有几个小丫头针线手艺不错,被丁香拉来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裳。 丁香在一旁选样监督,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倒像她要生孩子似的。 “这个用金钱勾,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合用。” “这个绣祥云纹,这个绣朵小铃兰,用紫色的线。”丁香带着向个婢女忙的热火朝天。 这些萧樱实在不擅长,只能敬而远之。丁香为了替萧樱排解寂寞,大力推荐了绣花这个项目,说是能凝神练耐力,等将来孩子生出来,穿上娘亲手缝的小衣裳,那感觉…… 理想虽然很美好,不过现实嘛。 挨了几下扎后,萧樱再不碰针了。 丁香只得承认自家姑娘不是十项全能,至少针线这一项,分数就不达标。 不过这是妨碍萧樱凑热闹啊,拿着那个只比巴掌大些的小兜兜,萧樱一脸新奇的问:“这么小?” “是啊,娘娘有所不知,这刚落地的孩子小小一团。这样的尺寸足够了。等小主子满月后,这些衣裳就都穿不了了。”“穿不了才好,证明小主子长的好。反正咱们院里活计也不多,就多给小主子准备一些。” “对,多准备一些。虽说针线局那边也一定会准备的,可这是娘娘亲眼看着,奴婢们亲手绣的,总归意味不同啊。” 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热闹。 萧樱唇角含笑,她很喜欢这样的闲适。 偷得浮生半日闲,何等的恣意。只是好事从来从磨,难得萧樱今天身子感觉不错,和丫头们一起晒晒太阳,喜公公便到了。 “娘娘,萧氏来人了。” 萧氏来人了,萧樱一时没反应过来。喜公公赶忙笑着补充道。“是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娘娘的三叔叔和小叔叔。” 萧氏对于萧樱来说,只有萧子彦一个人是能对的上号的。 至于其他人,虽然萧子彦说她十分得宠,被整个萧氏的人捧在手心里。可她毕竟没有记忆,实在难以辨别萧子彦是习惯性的夸大其词,还是真有其事。 “萧二皇子将娘娘有喜的消息写信告诉了萧帝,萧帝大喜,派三皇子和四皇子来给娘娘送补品。奴才数了数,足足有十两马车,马车装的满满的。上至金银,下到姑娘用的胭脂应有尽有。还有几辆马车专门装着小主子用的东西。陛下说娘娘若是觉得身子无恙,就去前殿见一见两位殿下。” 萧樱自然是要去的。 三皇叔,四皇叔这两个名字经常出现在萧子彦的口中,萧樱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如今真人竟然到了,说不好奇是假的,萧樱起身,由丁香扶着往前殿而去。 还未进殿,便听到了爽朗的笑声。 然后一道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嗓门说道:“一直惦记着来这里看看,今日终于如愿。说起来我们还是借了长宁丫头的光。二哥,长宁丫头本事渐长,竟然真的找了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郎君。当初离开时,还有不少人背后笑话长宁痴心妄想。虽然都被小弟教训了,可小弟这心里还真的一直挂心着。 上次二哥来信,说长宁有了心上人,还是凤氏的皇子。父皇听后连问了几遍是不是真的?真没想到,咱们萧家就这么一棵独苗苗姑娘,竟然这么早便嫁了人。家里那几个臭小子还没讨上媳妇呢。这次谁都不敢跟着来,怕丢脸。也只有大哥家的子宁胆子大。” “四叔谬赞。”接着一道温润的声音接口。 “四叔可没谬赞你,这一路多亏子宁安排。以前没发现子宁办事如此周到。 二哥,你还没见过子宁吧。是大哥的次子,自小身子弱,养在嫂子娘家的,去年才回来。” 这时萧樱已经到了门外,因为萧樱的到来,殿中登时一静,萧樱跨进门槛,便迎上几双好奇的视线。 “小心些,可别磕了。”这自然是萧子彦,像只母鸡似的每天嘀嘀咕咕护着萧樱。“多谢父王,女儿已经很小心了。”回完这句,她才面露好奇的看着几张陌生的面孔。 “长宁。两三年不见,模样大变了。小时候全家都担心你被父亲带着,可别养成一个傻小子,如今看来,二哥把长宁养的很好。”说话的这位,模样和萧子彦有四五分相似,不是刚才那个大嗓门,那就应该是萧三皇子了。 萧樱恭敬的唤了声三皇叔。 那人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然后转头问萧子彦。“不是说受了重伤,记不起过往了吗?” “是记不起了。当初找到她时,连我这个父王也认不得。阿樱,你难道想起了什么?” 萧樱笑着摇头。“我在外面听到四叔夸这位子宁兄长了。所以才能分清哪位是三皇叔,哪位是四皇叔,两位皇叔一路舟车劳顿。皇叔应该提前告知一声,我们夫妻也好出城相迎。” 萧三皇子啧啧点头。然后转头和萧子彦夸道。“长宁越发的有气势了。再不像小时候那般调皮了。小时候像只皮猴子,姑娘家喜欢的一样不精,反倒对骑射狩猎倒十分拿手。如今看起来……像个皇后了。”萧三皇子赞道。 眼中颇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这个侄女,可是全家捧在掌心的宝。小时候几人抢着抱。 小丫头机灵的很,在三叔怀里喊四叔,四叔怀里喊大伯。把几个大男人支使的团团转。 往事如风,一转眼她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 萧三皇子很是感慨。 “长宁丫头如今本来就是皇后。什么叫像……丫头过来,让四皇叔好好看看。”萧四殿下似乎怕惊到萧樱,刻意压低了嗓门,萧樱心头一软,念笑走到萧四皇子面前。 萧四皇子上下打量萧樱,足足扫了几圈才放心的点点头。“个头窜了一头高,只是这小身子骨不见长肉。如今还怀着孩子,侄儿女婿,你得好好给长宁丫头补一补啊。” 刚刚走马上任的侄女婿还有点怔。 这称呼好通俗易懂。凤戈赶忙点头。“四皇叔放心,保管把阿樱养的白白胖胖的。” “这话说的实在。你小子和我心意……长宁丫头好眼光。”萧四殿下人如其声,是个敞亮的。 初见觉得凤戈脸太白,模样太秀气。此时倒觉得凤戈这人相貌好,脾气也不错。他们家长宁丫头眼光不错。 给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见了礼,问了安,萧樱目光转向静静立在两位皇子身后的年轻男了脸上。这人模样……可能随母亲吧。在他脸上找不出太多像萧家的地方,眉眼很清秀,不似萧氏兄弟的粗狂的俊朗。 不过微微一笑倒挺亲切的。 萧樱知道这位是萧大皇子,也就是她大伯的次子。 名唤子宁。 虽然没见过,不过对方既然表露了善意,萧樱自然不会冷面相向。 “子宁兄长。” “长宁妹妹。” “兄弟请坐,我和阿樱都不是讲究的。子宁兄弟在这里不必太过拘谨。”这时候凤戈上前,亲自引了萧樱坐到自己身边,随后温和的道。 萧子宁含笑谢过,挑了个下首的位置落坐。 婢女重新奉了新茶。 继续刚才被萧樱打断的唠家常。“父皇接到消息,高兴的一宿没睡。然后就让大哥准备东西。说长宁成亲时萧家无人到场。这次长宁生娃,萧家一定得派人来看看。 大哥也想来,不过他如今得帮着父皇监国,实在走不开。只得化想法于动力了。这些带给长宁的东西,大半都是大哥准备的。若不是我们兄弟觉得长途跋涉,东西带的太多招贼,大哥还要再装几车呢。长宁丫头,你大伯让我带句话。 说这孩子甭管是皇子还是公主。 他都保管这孩子在萧氏横着走……等孩子会跑了,带他回咱们草原。你大伯亲自教孩子骑射。” 萧四殿下虽然压着嗓门,可这声音在大殿里听也快赶上环绕立体声了。 直听得萧樱热血沸腾。 她有些向往草原了,等几年,等孩子大些,她一定要亲去草原看看。 “我们动身前,父王在我面前念叨了许久。说三皇叔和四皇叔太不仗义了。皇祖父话音未落,二位皇叔便将差事揽在身上,根本不给父王争取的机会。”萧子宁这时候含笑接话。 “子宁小子,别听你父王胡言乱语。那是轮不上他,他吃味,这才编排我们兄弟。他虽然没来,可你跟着一起来了,也算是代他亲至吧。你如今也看到了,你长宁妹妹多厉害。瞧这气度,这说话行事的稳重劲,你父王还担心她性子野,过不惯这种日子。我看长宁丫头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丫头,说说……怎么拐到凤帝这样的伟岸男子的?”萧四皇子这马甲也掉的忒快了。 萧樱到了还没一盏茶的功夫。 已经一脸八卦的开了口。“四弟,慎言。” “二哥,这里又没外人,我一个当叔叔的问问又能如何。我好奇啊,好奇死了……以前没见过凤帝,不知道风帝英姿,今日得见,简直是……反正能追到凤帝这样的人,咱们长宁丫头真有本事。”萧四皇子本性如此,他并非心存歹意。他是真的好奇,好奇凤戈这样无论出身还是相貌都万里挑一的人,怎么就娶了自家侄女。 当然,他不是说自家侄女不好。 毕竟是自己家的孩子,那是千好万好的。 可是咱们讲理啊。就凤帝这样的……简直让天下女子趋之若鹜啊。 长宁出身模样虽然也不差,可和凤帝这样万里挑一的比起来,还是欠了几分火候的。 反正殿里又没外人,所以萧四皇子果断开口,要满足一下好奇心。“四弟,长宁丫头脸皮没你厚。这话是你一个当叔叔的该问的吗?侄女婿,别理他。天天疯言疯语的。长宁,我听你父王说你上次受的伤太重,落了病根。如今怀着这孩子十分辛苦。你可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你皇祖父天天给菩萨上一柱香,求菩萨护你平安。” 萧三皇子话音落下,凤戈已经起身拱手道谢。 萧三皇子赶忙相扶。“我算是看出来了。凤帝在意长宁的身体比我们这些当叔叔的还要厉害些……好,如此便好。我们萧氏和凤氏这场亲事,足以保萧氏,凤氏百年之内无战事。” 第七百七十六章 违和 第七百七十六章违和 “岳父大人和两位皇叔请放心,只要我凤戈在,萧氏,凤氏绝无战事。” 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脸上露出笑意,越发觉得凤氏这位年轻的皇帝人不错。有担当还疼媳妇,长宁好眼光。 几人一路舟车劳顿,萧子彦也不愿萧樱太过劳累,于是提议晚上宫宴再叙。 凤戈自然顺着岳父大人的意思让喜来去安排宫宴。 至于几人的住处,萧子彦表示自从萧樱出嫁,萧宅如今空的很。 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也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对于凤戈提议住在宫里的建议摇了摇头。萧三皇子表示,住在宫里哪有住在外面方便,他们可是第一次来京城,自然要好好逛一逛,包揽一番这里的风土民情了。 凤戈也不强求,让喜来开了私库,拿了不少古玩摆件,说是萧子彦曾经说过,三皇叔喜欢玉器,四皇叔喜欢瓷器。他库里有几件,拿来让两位皇叔把玩。 两人自然知道凤戈拿出的东西绝非凡品。 不过如今已经是一家人了,推辞显得生份。两位皇子高高兴兴的受了。 凤戈又转向萧子宁。“不知道子宁兄长喜欢什么,我这里还有几幅前朝的字画,子宁兄长若是不嫌弃,便当妹婿送给兄长的见面薄礼。” 萧子宁含笑起身道谢。 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之色。 “侄女婿眼光真好,一眼便看出子宁这孩子喜欢舞文弄墨那些东西……” 萧四皇子夸道。 “看子宁兄长文质彬彬,便猜测兄长可能会喜欢那几幅字画。身外之物,不足挂齿,两位皇叔和兄长喜欢就好。” 萧家三位皇子起身告辞,萧子宁自始至终面露浅笑。 不管是看向凤戈的目光还是看向萧樱的目光,都很温和。 不过萧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疑了。她总感觉她这位素未谋面的兄长有些违和。 人自然是一表人才的,模样虽然乍看不像萧家人。萧家人五官深邃,性子大大咧咧。那位三皇叔比四皇叔稍沉稳些,可一眼看去也带着萧家特有的那股气势。 萧子宁这个名字起的也有些奇怪呢。 宁字倒是长宁的宁字一脉相承,可中间却用了子字。 如果萧樱没记错,“子”是萧家几位皇子所用……总之,透着股怪异。 送走了几位萧家人,凤戈陪着萧樱往樱歌院而去。两的闲庭信步,凤戈半拥着萧樱,时而叮嘱她小心。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让萧樱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个琉璃娃娃。 一碰就碎。 “五哥,我没那么娇气。” “女人娇气与否都是被男人宠出来的。我愿意宠你……”言下之意,萧樱这算是奉旨娇气。“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歪理。别人都嫌弃女人太过娇气,你倒只觉得我不够娇气。” “没用的男人才会嫌弃女人娇气。” “歪理。” “歪理也是理。我虽然对三妻四妾敬谢不敏。可对姑娘的心思却是研究过的……姑娘都喜欢男人围着她转,喜欢是男人的天地,男人世界的中心。难道我理解有误?我家阿樱格外与众不同?” 日头微熏,徜徉在幽静的小路上,微风轻拂,再加上男人温和的声音,这景致简直比画还要美。 两人对话没什么主旨,完全就是心之所至,信手拈来。 “也不知道你哪里听来的歪理,不过……好像有些道理。如果男人都像五哥这样,把妻子视如至宝,这世上可能就会少很多痴男怨女了吧。最近朝堂是有什么动静?还有没有大臣上折子规劝你纳妃?” “谁敢。我那位岳父大人可不是省油的灯,谁敢扯他女儿后腿,他便扯人家女儿后腿。而且他银子多,还舍得使,如今提起萧二皇子,在京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谁要在大殿上上折子建议凤戈纳妃。 翌日媒婆便会上门。就算这人家中没女儿,没有妹子。可他总有亲人吧。亲人家总会有女儿吧。甭管这女儿是三岁还是五岁,萧二皇子都照样登门求亲。 胡闹的简直理直气壮。 有人报了几次官。不必萧子彦出面,便被媒婆那张嘴给堵了回来。 你家有女儿,女儿没说亲。媒婆好心上门提亲,而且还是个显贵之家。这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你说萧子彦仗势欺人?人家怎么欺人了?即没打又没骂,而是使了银子让媒婆堂堂正正的登门。 你不同意,媒婆便多登几次门。 总不同意,就多使唤几个媒婆登门。 这事做的堂堂正正,没丁点不能见人的……至于你说提亲的女娃才出娘胎。没关系啊,人家萧二皇子也没说立即让姑娘过门啊。先定亲,等姑娘及笄后再过门。 多好的事啊。男人多痴情啊。 至于年纪大些…… 也没律法规定年纪大的男人不能娶个年纪小的媳妇啊。老牛吃嫩草又如何,人家有权有势有那资本吃。羡慕你也去吃啊,又没人拦着。 把耍赖弄得这般正经,这世上也就只有一位萧子彦了。 通常很快,那上请旨折子的大人便会退避三舍。想起这些萧樱止不住的想笑。她那父王也是个奇葩,这事都被人编成话本子了,据说已经有几个版本了。 “父王是疼我,不舍得我难过。” “说的好像五哥不心疼你,会伤你的心似的。没良心的丫头……” “这事不怪五哥,身在其位,总有些不能左右的……那些大人也没有坏心,只是担心你子嗣单薄。”“咸吃萝卜淡操心。” 萧樱脚下一顿,身边男人一本正经的说着俏皮话。 违和的简直让人叹为观止。说起奇葩,身边这个也算一个。 明明生了张魅惑众生的脸,偏偏是个痴情的。明明可以后宫佳丽无数,偏偏钟情她这么一个普通姑娘。 这么算起来,感觉凤戈有些吃亏呢。 “如今我肚子大了,再也瞒不住了,想必朝野上终于安静了。” “他们喜恶压根和你我无关。岳父大人爱女心切。他若不出手,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我虽未说过这辈子只娶一个妻子,可所做所为已经表明的很清楚了,若是以后再有人提起,我便直言。 他们管天管地,竟然还妄想插手我的私事。不治治他们,还真的以为我这个皇帝是个软柿子,任谁都能捏一捏呢。” 萧樱心想,谁会把凤戈当软柿子,谁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凤帝是个行事果断,杀人都不眨眼的主。 之所以敢上折子奏请纳妃,无非是觉得自己站在道德至高点上。 历代凤帝皆如此。 他们觉得新皇帝也要如此。 一辈子只娶一个妻子!别说当皇帝了,哪怕家里只有几亩余田,男人都想着纳房美妾呢。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推己及人,他们自然不会相信凤戈这辈子真的只会娶她一个。 其实没必要和他们计较。 “五哥威武。” “……气人的丫头,语气能不能再假惺惺一些?” “不能了,已经够假了。五哥,言归正传,我在想一个问题。我那位兄长……”“萧子宁。子宁这个名字里的‘子’字,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倒没听父王说萧氏起名有什么顾忌。毕竟和这里比起来,萧氏能算得上是蛮荒了。怕是也没那么多讲究。可再不讲究,也不能父子两人名字听起来更像兄弟吧。” “兴许故意这么起的吧。表示重视?” “重视到尊卑不分,长幼无序?五哥,你觉不觉得我那位子宁皇兄有点……”有点什么萧樱也说不出。 她看向凤戈,凤戈叹气。 女人怀了孩子是不是都变懒了。 一个字都不多说,然后喜欢玩猜猜猜的游戏。好在他是此中高手,若换个人恐怕就要求饶了。 “有点格格不入。” 萧樱猛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格格不入,这个词用的恰到好处。 “皇叔不是解释过了吗?说是自幼身体不好,所以养在外祖父家。兴许外祖父家是读书人,养出一身读书人的习气来呢,也不算什么奇怪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总有种不太踏实的感觉。而且据说另几位兄长都不太热衷此事。想也知道陪着父亲来这里,也就是趟跪腿的活计,做不好还要被父亲数落。反倒是那位子宁兄长,不畏艰辛,一路相随。路上还把两位叔叔照顾的无微不至。我总感觉萧家养不出这么仔细周到的人。” 凤戈实在不知道该点萧樱额头说她太闲了。 还是向萧子彦吐吐苦水。 亲生女儿开口闭口就是萧家养不出有书卷气的男人…… 太看低萧家了吧。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这话你若是对岳父大人说,他会伤心的。萧家可是皇族。”“皇族又如何?大大咧咧,连皇位都要推让的皇族。能养出一个心思玲珑?九曲十八弯的皇子吗?” 凤戈想了想。 萧樱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现在就下绪论还为时过早。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的来意不必怀疑。那二位都是性情中人,心里想什么脸上就显出什么来。 和萧二皇子是亲兄弟无疑了。 至于那位萧子宁。 难道身份存疑?凤戈笑了笑,决定还是听萧樱的话,暗中多加注意。他的小姑娘从不打诳语。 “我让风一暗中查一查。” “恩。让风一小心些,若是我胡思乱想,伤了子宁兄长就不好了。” “自然。风一办事你尽管放心。” “以前自然是放心的。如今却不好说了……毕竟新婚燕尔的。”“小瞧我身边的人了。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们都不会放松警惕的。” 萧樱不过是玩笑之语,风一办事从来稳重。只要交给他的事,从来办的圆满。 把萧樱送回樱歌院,凤戈转身又回了御书房,云驰已经到了。“萧氏兄弟的来意我不怀疑。可那个随行的萧子宁……却有些……不太合群的样子。” 云驰负责接待,一路将几人迎进城。 两位萧家皇子和萧子彦有几分相似,都是耿直性子。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和云驰称兄道弟起来。 可那位萧子宁。倒也不是拘谨,自始至终,显得平易近人,可却让云驰觉得不太舒服。 凤戈微微蹙眉。 “刚才阿樱也提起了此事。说萧子宁给她的感觉不太踏实。” 云驰有些意外。 “长宁竟然也这样说……我还以为是我小人之心了。长宁丫头怎么评价萧子宁。” “没什么好评价的,阿樱压根不记得这个人。萧二皇子也显少提起,阿樱只知道萧大皇子有两个儿子,萧子宁是次子。因自幼体弱,一直养在外祖父家里。据说成年后才接回萧大皇子身边。” “还有这样的隐情。兴许真的只是我和长宁多想了。既然从小在外祖父家中长大,性子或许多少和萧家人有些不同吧。据萧三皇子说,萧帝十分惦记长宁。所以才谴他们来此,他们打算多呆一阵子,等长宁产子后,再把好消息带给萧帝。” “也好。他们住在萧府。有萧二皇子做陪,倒也不算麻烦。至于萧子宁,我派人暗中查一查。让皇叔和阿樱都感觉不安的人,恐怕真的有什么异常。” 云驰急急进宫便是为此。 先前还担心凤戈会不会觉得他多疑。如今听凤戈说萧樱竟然也心存疑虑,终于松了一口气。 人家千里迢迢而来,而且带着重礼。 再无端猜忌人家,委实伤人。 “皇叔既然进宫了,晚中便陪我一起接待远来之客吧。” “正有此意。”萧家兄弟既然短时间没有离开的打算,云驰自然要找机会结交,也趁机好好观察一下那个萧子宁。 宫案设在了御花园旁边的一个两层木楼上。 凭栏远望,可以将整个皇帝尽收眼底。 宴席设在一楼。诸人酒足饭饱后,移驾二楼。二楼是个很大的观景平台,按照萧樱的喜好摆了几分藤编的椅子。 婢女上了茶,诸人落坐。 萧子彦赞道:“这地方不错。景好,布置的也舒服。” “是。饭后坐一坐,顺便看看景。实在是个好地方。”萧三皇子也是赞不绝口。 第七百七十七章 疑心 第七百七十七章疑心 萧家三兄弟外加一个云驰在一旁闲聊起来。 凤戈半倚着柱子,陪着萧樱站在栏杆前看景。 萧子宁站在离萧樱丈许远的距离,也把目光放远,看上去神情似乎挺愉悦的。“子宁兄长也喜欢这里的景致?”凤戈闲聊般轻声问道。 萧子宁回首。 “喜欢。美景谁人不喜。真羡慕长宁能每天看到这样的美景。” 萧子宁看向长宁,淡淡一笑,一派贵公子做派。 “再美的景,看多了也觉得不过如此了。我反倒很想念草原的风,想念草原上纵马驰骋的那种恣意。” “二皇叔说长宁妹妹似乎是……记不得过往了。”萧子宁小心翼翼的说道,似乎生怕刺激到萧樱。 “是。记不得了。都是听父王说起,觉得自己那时候应该是个无法无天的小姑娘。”萧樱笑着说道,目光放远,似乎在追忆往昔。“无法无天?怎么会?父王每次提起长宁妹妹,都说长宁妹妹乖巧懂事。” 萧子宁口中的父王自然是指无缘相见的萧大皇子。他身为皇长子,肩上担子要比弟弟们重些。几个兄弟可以凭凭着心意外出,他却不行。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任由次子随行吧。“大伯一定记错了。父王说过……说我那时候不懂事,常常说风就是雨的,全家上下因只有我一个女娃娃,都宠着纵着。” “那是自然。父王提起长宁妹妹,也是满口宠溺。说妹妹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写信告诉他老人家。父王一定会想方设法满足妹妹的心意。” “多谢大伯。劳子宁兄长替我将谢意带到,就说路途太远,长宁便不麻烦大伯了……等以后有机会,一定带着夫君和孩子去看望大伯。” 萧子彦含笑点头。 “那是自然。我和父王盼着你们夫妻早日驾临草原。” 对话告一段落,听起来没什么异样。就是普通的兄妹对话。 可是萧子宁脸上的神情……凤戈眸中冷意一闪而过。这个萧子宁恐怕真如凤戈和云驰所说,有秘密。 他看萧樱的目光,似乎一直温润如玉,真像一个兄弟在看妹妹。可偶尔眼波流转,却透着股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之处。若不是凤戈注意力放在二人身上,倒真被萧子宁躲过了。 他很小心,并不刻意去看萧樱。 可也许是心思太重,神情间会若有似无的带出几分。 似乎是对萧樱兴趣很大,可又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表现出异样。 那边萧家几兄弟和云驰的交谈也告一段落。云大人邀请萧氏三兄弟京效三日游,几人自然欣然接受。 萧三皇子问萧子宁要不要一起出游? 毕竟第一次来京城,有人带着游览一番何乐而不为。萧子宁笑着婉拒。“不了,早些时候进城,我看到京城宅院林立,错落有至的十分别致,明天想去转一转。”想着这个侄子一路上都是少言寡语,似乎不喜热闹。 而且似乎对宅子布局十分感兴趣。这里不比萧氏,宅子建的确实别致漂亮。 萧三皇子也没有多想,只是叮嘱萧子宁找个人带一带,京城太大,可别迷路。 “三皇叔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 “虽说不是小孩子,可在我和你两个叔叔眼中,你和长宁是一样的。长宁丫头身子不便,要不然真想和她一起再纵马跑上几圈。这丫头从小马技精湛,技艺上能压过草原上大半儿郎。” “哦?长宁妹妹竟然还精通马技?这点父王从未提起。”萧子宁状似无意的问道。 萧三皇子没什么心眼,压根不觉得自己是顺着萧子宁的意思开口,反而兴致勃勃的解释道:“你父王总怕长宁摔着磕着的,从不带长宁骑马。可我们草原儿女,哪有不会骑马的道理?我和你四皇叔便偷偷教长宁,长宁这丫头读书认字的本事不行,可骑马却一教就会。你四皇叔就夸她不愧是草原的儿女。” “不会吧。现在看长宁,就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像三皇叔说的……是个只擅长骑马的‘疯丫头’。”疯丫头三字是含笑说的,语气带着宠溺,听了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诋毁萧樱,反而像是因为是兄妹,所以说话无所顾忌。 萧三皇子果然没有多想。 “谁说不是呢。这次我见到长宁也是一惊。除了长相,可一点也不像以前的那个疯丫头了,所以我说京城的水土养人。把我们的小长宁养成个大家闺秀了。” 萧四皇子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点头附和。萧子彦脸色却有些难看起来。“长宁那时候还小,如今嫁了人是大姑娘了,自然会稳重些。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宫了。子宁既然不愿意随我们一同浏览便让阿戈派几个人跟着保护子宁便是。” 新任阿戈皇帝点点头,自然没有异议。 自始至终,萧樱都含笑听着。 哪怕听出萧子宁有些故意将话题往她前后变化上引,脸上神情也没什么变化。 想要挑拨离间,这手段可不够高明。 这里都是她的至亲。 她的夫君,她的父亲,还有便是她唤皇叔的几位了。 相比之下,萧子宁就显得单薄了。只有三位皇叔在旁,可三位皇叔其中两位并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只有一位萧三皇子,他说起这些,也是因为没意识到自己被人牵着鼻子在走。 萧子宁,似乎有些急切了。 云驰引路,陪着几位萧家皇子出宫。 顺便安排马车,将几人送回萧氏。 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同乘。云驰和萧子彦坐一辆马车。 萧子宁表示自己想提前看看京城的风土人情,所以骑了马走在队伍前面。 马车中。萧子彦阴着一张脸,萧二皇子其实是个心大的,向来没什么心意能让他沉默不语。云驰挑了车帘张望,见萧子宁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这才将声音放小开了口。“这个萧子宁……似乎有些针对长宁。” 谁说不是呢。 萧子彦也正因些生气呢。 亲人自远方来,本是件喜事。这个侄子他其实也挺欣赏的。看起来温文尔雅,算是他们萧氏难得养出的儒雅之人。而且见面后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异样。 话不多,带人宽厚守礼。 萧子彦甚至有些羡慕自家大哥养出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儿子。 可是一个晚宴,却将萧子彦所有的好心情破坏殆尽。听起来似乎不过是话赶话的说些往昔趣事,可是萧子宁却句句不离长宁。而且特意将话题往长宁今昔不同上引。 他的阿樱受了重伤,失忆了。 好容易才捡回一条性命。 如今日子终于安定了,再过几个月便要当母亲了。 以萧子宁往日表现出的性情,应该会恭喜萧樱几句。可是他非但没提及半句,反而句句在说萧樱今非昔比。 “我一直有些奇怪,他的名字……中间怎么用了‘子’字。你们几兄弟中间都是子字。他一个晚辈,实不该用子宁这个名字。” “我们萧氏没那么多讲究。不过你说的也对,按理说他不该叫子宁。我大皇兄长子唤永宁,次子本来唤冠宁。我也不知道大皇兄府中发生了什么,总之是出了什么事,自此后大皇嫂一病不起,他这个次子很快也染了病,被大皇兄送回大皇嫂的娘家教养。大皇兄第二天便上了道折子,说是他请先生给次子测了字,大凶。唯一的办法便是改个名字。 从父亲名中择取一字,以压其厄运。我父皇先是不允,后不知道大皇兄私下里和父皇说了什么。总之,冠名便改成了子宁。” “我听你提起过,你们几兄弟,对权势都不太热衷。那子侄辈的呢?有没有觊觎太子之位的?” 问题虽然直接,不过萧子彦还就喜欢云驰这份直接。 七绕八绕的萧二皇子可不喜欢。“我们萧家人……其实性子都大同小异。都说老子如何,儿子便如何。权势这种东西,我们真的不太看重。我们几兄弟都觉得权势越大,身上担的担子越重。得不偿失。你看我如今活的多自在,如果我是太子,就被拘在小小的京城中。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游历天下。 我大皇兄的长子很像大皇兄。一幅少年老成的模样。不过背地里最喜欢的是养马。我也没想到这个自小被大皇兄送走的次子,怎么长成这么一幅模样!” 不像萧家人,一点也不像。 先前萧子彦还挺庆幸,觉得萧家终于出了个文化人。 如今看来,也许并不是好事。 “你说他自小养在外祖父家。我们兄弟便没人好奇大皇子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将儿子送到外祖父家。就算是体弱多病,也不一定要往外祖父家送吧。大皇子府中不管是补品还是郎中,都要强过别处吧。” “怎么不好奇?好奇啊。很好奇……可是这些年大皇兄一直不说。后来大皇嫂病逝了,我们每次问起,大皇兄都长吁短叹的。久而久之,我们也便不问了。既然大皇兄不愿意开口,我们何必强人所难。心里对这个自小被送走的侄子都有几分怜惜。” 觉得孩子从小离开父母,寄人篱下。所以格外的怜惜萧子宁。 这一路萧子宁表现的格外细致,安排的周周到到的。 把两位皇叔照顾的妥妥帖帖的。 二人对萧子宁赞不绝口。 “早些时候我进宫,阿戈说长宁也向他提起……说是觉得这位子宁皇兄有些违和。可要说哪里不妥,她又说不出。今晚长宁一句话也没说,这可不像她的性子。萧子宁语气看似亲近,实则暗含挑衅。以我的对长宁的了解,她可不是个吃闷亏的主。可她今晚却格外的安静……我想长宁心里或许已经有了想法。” “你不说我还没觉得,你这么一说……是有些奇怪啊。那丫头可不是个吃亏的性子。萧子宁句句都把话题往她身上引,礼尚往来,她也该回报几句。可这丫头今晚却笑盈盈的,一句应对的话也没有。难不成是太过伤心了?” 云驰心想你们忒小看萧樱了。 她伤心? 这世上能伤她心的也就只有一个凤戈。 凤戈如今把她当成宝贝,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的。能给她气受?那丫头,指不定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当然,他身边坐着的是个宠女狂魔,所以云驰是绝不提萧樱半句不是的。 “长宁是个大度的姑娘,不会轻意动怒的。多半是觉得不屑理会吧。也不是谁的挑衅她都搭理的。那人总也要有些身份,或许在长宁看来,萧子宁这个人还不配她动怒吧。” 奉承这种事。 得说对方爱听的,果然萧子彦脸色立马好看了几分。“你说的对,不该跟一个无名小卒计较,这点还是阿樱看的明白。不管萧子彦为什么如此,只要阿樱不搭理他,他还能如何!祖父家里长大的,想来没见过什么世面,兴许是被美轮美奂的皇宫晃花了眼,突然想到巴结奉承我家阿樱了。” 萧二皇子不愧是个心眼大的。 几句话便忘了先前的不悦。 而且习惯性的把事情往最好的方向说。 云驰心中轻轻一叹。这么乐观也是个本事,他却有些担心。 萧子宁一番话可不像巴结,倒更像是来结怨的。 这边云驰和萧子彦在小声交流。另一辆马车中的萧四皇子也绷着张脸在对萧三皇子耳提面命。 “以后少提长宁小时候的事。人家都是大姑娘了,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如此肆无忌惮的提起她小时候,尤其当着她的夫君。长宁会害羞的。” 萧三皇子不以为意。 他们萧家的女儿脸皮哪有那么薄啊。不过不想听萧四皇子的念叨声,还是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还有啊……有时候提醒子宁一声,别总说长宁以前如何如何。事情已经这样了,长宁想不起过往了,还总提起这事不是平白让长宁伤心吗。你没看二皇兄脸色有多难看吗? 子宁也是,平时看起来话少老实。今天怎么突然就不知分寸起来。” 第七百七十八章 联姻提议 第七百七十八章联姻提议 萧三皇子倒没觉得萧子宁有什么不知分寸的地方。不过是比平日里亲切些。 兄妹之间,亲切些也是常理,难道要相见不相识吗?“四弟,你就是想的太多。我怎么没看出来二皇兄脸色难看。再说长宁,不一直笑着吗?小丫头都没生气,二皇兄怎么可能生气?”萧四皇子冷哼,实在不想承认这个不长脑子的是自己的亲三哥。 “凭三哥的眼力自然是看不出的。反正你提醒子宁一声,以后少提长宁以前的事情。如今她嫁了人,而且贵为皇后。她过去的事情若是传扬出去,总是不太好的。” 虽然萧三皇子不懂坏在哪里。 不过还是老实点了头。 他习惯凡事听弟弟的。反正自家兄弟绝对不会害他的。 “今天这一天啊……我真的长了见识。长宁丫头找的这个夫君。真是一表人才。模样没的说,这性子也好的很,对长宁简直好的没话说。父皇若是知道,一定能放心了。父皇总念叨,说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可千万不能受委屈。我看长宁若是真的受了什么委屈,父皇敢挥兵南下。” 萧四皇子感慨道。其实不止是萧帝,他们几个当伯伯,叔叔的也都是看着长宁长大的。 小姑娘虽然有些娇气蛮横。可草原的女儿,要是没脾气像什么样子。 其实也不怪萧子宁觉得奇怪,连萧三皇子也觉得奇怪。以前长宁什么性子?那是恨不得走路都要跳着走的,只要有她喜欢的东西,一定要抢到手里。 偶尔会不讲道理。 不过她年纪小,也没谁真的和她一般见识。反倒认为小姑娘娇憨可爱。 虽说自家孩子百看百好,可也得承认,那时候的长宁和如今的长宁简直判若两人。 “四弟,我觉得子宁说的也有些道理啊。长宁丫头受伤失忆了……可一个失忆,便能让人彻头彻尾的大变吗?以前长宁那性子……恨不得把喜欢的都据为己有,若是哪件事不如她的意,是一定会大闹一场的。可如今你看长宁……规矩懂事,说话办事那个做派哟……便是把咱们草原扒拉一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长宁长大了,自然稳重了。三哥别胡思乱想,长宁如今出息了,我们几个当叔叔的也觉得脸有荣光。若是长宁以前的性子,这位年轻的凤帝未必能相中。如今的长宁看起来端庄贤淑,和凤帝正相配。” 萧三殿下嘀咕几声不再开口。萧四殿下眸子则沉了沉。有些事情,他得和二皇兄通个气了。 樱歌院中。 萧樱靠在矮榻上,凤戈坐在一边,榻边小案上堆满了奏折。 凤戈一手拿着奏折,一手拉着萧樱的手腕轻轻摩挲着。 “萧子宁确实有问题。” 萧樱正在番潼关案卷宗,云驰又审谢吉信,谢吉信依旧闭口不言。 云驰想让萧樱想个法子,让谢吉信开口,谢吉信现在颇有几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不管你如何逼问,他都闭目不闻。 上次萧樱去刑部见谢吉信。 隐约提起谢吉信的软肋。云驰实在摸不准其中脉门,最终不是求到了萧樱这里。 萧樱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凤戈。“何以见得?” “我听两位皇叔说,萧子宁一路上寡言少语,并不是个多话的性子。可今天他却一直在诱导三皇叔在说你以前的事情。实在是司马昭之心……”“说便说吧,反正我失忆了。连父王都认可的事情,谅那萧子宁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我只是有些奇怪……他用意为何?有大伯两位皇叔和父王天,他便是想翻天也没有机会。” 萧氏无论如何没必要和凤氏交恶。 所以萧子宁所为,实在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风一已经安排人暗中盯着萧子宁了。哪怕他再小心,也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的。我们只要耐心等待便好。” “你上次说安排抓捕潼关案真凶的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很快但会有消息了。” “潼关案牵扯颇大。一定要尽快结案。我担心拖延下去,还会生变。” “恩。皇叔也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们不必太在理萧子宁。他越想引起我们注意,我们越不理睬他,他才会狗急跳墙,他今天所为,已经让我父王心生疑虑了。想必,他不管有什么目的,都会很快施为的。我有种感觉……也许他的事情会牵扯很大。”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扫把体质。 第六感十分灵验。萧樱也很无奈,觉得也许这是老天让她穿越来此的……附带奖励吧。 翌日,云驰亲自带着萧氏三兄弟出城浏览,萧子宁则一脸闲适的逛起了京城大街小巷。如他所说,他似乎很喜欢京城的宅子,每看到一座别致的宅子,都要驻足良久。侍卫跟在他身后,他也能泰然自然。 当晚风一来禀。 说是萧子宁一天总共看了几十座宅子。 有时候宅子主人注意到,还会邀他进门品茶。 他一律谢绝了。看起来似乎醉心宅子格局。对其它一切事情都不太在意。 至于云驰那边,当晚留宿在城外,说翌日要继续浏览。 朝上因为萧氏的到来,倒也掀起一番热议。最终知道人家只是来看望皇后,也就是自家侄女的,这热议声音终于小了些。 有朝臣便提议,既然长宁嫁进了凤家。 凤家是不是也该找位姑娘嫁进萧氏……萧氏一行中,那位萧子宁看上去就不错。身份也足够尊贵,是萧大皇子的嫡次子。 萧大皇子的嫡长子早已娶妻。 这个次子年纪也过了及冠的年纪,暂时还未娶妻。 不如凤氏选一位公主和萧氏成就百年之好。这也算是礼尚往来。 其实这些人心思未必坏,可这个提议却让凤戈不悦。凤氏选一位公主?凤氏除了凤月心,没有第二个公主。这是有人在打凤月心的主意,她人虽然不在京城,可依旧少不得被人惦记。 殿上,那位大臣侃侃而谈。 说凤戈娶了长宁,萧氏算在凤氏落叶生了根。那咱们凤氏的苗是不是也得往萧氏的国地上扎扎根。 有来有往,你娶一个,我嫁一个,关系才好长治久安啊。 这人的想法未必没有道理,可是却太过想当然了,他们忽视了年轻的新皇帝并不喜欢联姻这套把戏。至于他娶萧樱,在萧樱不是萧氏郡主前,他便已心悦她。 萧樱的身份只是锦上添花。 如果萧樱不是萧氏的郡主,他也会娶她。 他会想尽办法娶她过门。 所以他们的婚姻,联姻只是顺便。因为喜欢,因为两心相悦,所以他娶了她。 这点上,凤戈看不惯那种不问青红皂白,便直接一道旨意赐婚的。说的好听是皇恩浩荡。可这样的婚姻又有几桩是长久的。 凤晔娶了放谢菲,最终谢菲自尽而亡。 凤戈在殿上冷着一张脸,并没有表示什么。下朝回到樱歌院后,凤戈脸上才现出怒意来。 “这些不知轻重的东西……真当朕这个皇帝任他们支使。想让月儿嫁给萧子宁……亏得他们敢想!”萧樱并手倒了茶,递到凤戈手中,这才轻声道:“随他们去想,最好多想出点花样来。然后咱们一个一个给否了。五哥,不必生气。这事交给我来办吧。晚些时候我让父王进宫一趟。” “我并非生气,而是觉得这个提议来的莫名其妙。向来这种联姻之事,都是由皇帝授意,再由朝臣在殿上提起。算是替皇帝传个话。可今天这事却来的突然,一人开口,几人附议,倒像是一早便商量好的。我登基以来,已经罢黜了不少官员,原以为京城已经被肃清了,看来……还是有漏网之鱼。” “漏网之鱼总会有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好处足够,任何人都有可能变。这点五哥不必心焦。眼下重要的是查清此事由谁牵头。是偶然一想?还是有人暗中布局。” “……我倒觉得,像是有人暗中推动。最近潼关案有些死灰复燃了。京城外,有人将朝廷兵士杀人那一幕描绘的绘声绘色。云皇叔已经去追查源头了。可我提心根本找不到源头。”提起这事,萧樱微微蹙眉。 “堵永远不如疏。堤坝要决堤,总是筑高堤坝,虽然能延缓堤坝决堤的时间,可终究不能治本。一旦决堤,洪水会势如破竹。五哥,当务之急,还是要迅速了结潼关案,给百姓们一个真相。” 杜绝以讹传讹。 凤戈和萧樱对视一眼,两人心都是微微一沉。 接到萧樱的消息,萧子彦第一时间进宫。父女两个又有几天没见了,萧子彦先上下打量萧樱,见女儿小腹微凸,越发显得人瘦骨嶙峋了。好在气色尚可。 对于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来说。 自然少不得要抱怨几句。“凤戈是怎么照顾你的?肚子这么大了,也不见长肉。”“最近天气有些反复,热的厉害。女儿胃口欠佳。” “就知道给凤戈找理由。我可是你父王,还说不得凤戈那小子了。好了,你也别急,我不说他便是。他虽然把你照顾的差强人意了些,可总归还算周到细致。你这次找父王进宫,是不是因为萧子宁?” “是,和子宁皇兄有些关系。” “什么子宁皇兄,只要想到他宫宴那天……一幅搬弄是非的嘴脸,我便厌烦他。好在他还算有自知之明,没往我眼前乱凑。他若敢出现在我面前,父王少不得要训斥他一番。” “自家兄妹,不过是多说了几句罢了。父王何必计较?” “不计划?他没安好心。你心善,不与他计较。父王可做不到。我听云驰说,最近朝上有人提议,让萧子宁娶一位凤氏的公主。你找我进宫,是不是为了此事?” 萧樱心想云大人和父王真是莫逆之交啊。 两人之间简直无话不谈。不必她开口,萧子彦已经知道来意,倒省了她的口舌。“父王英明。虽然那位大人说的是凤氏的公主嫁进萧家。可凤氏只有一位公主,便是凤戈的妹妹凤月心。我和月公主亲如姐妹,不忍心看她远嫁……何况对于子宁兄长,我有些疑虑。我总感觉他有什么秘密。总之,我有些不放心他。” “我们不愧是父女,父王也觉得萧子宁有些怪。问过你四皇叔,你四皇叔说这一路他看起来没什么异样。话不多,只闷声赶路,不过把一切安排的很是妥当,你四皇叔还挺欣赏他。想着回去后便游说你大伯,让他提携一下次子。” “四皇叔是不是也觉得宫案那次,子宁兄长有些奇怪?” “是。你四皇叔也觉得那天子宁不太正常。他不像是这么话多的样子。不过……也挑不也其它的过错。这阵子他整天钻京城的小巷子,说是机会难得,要把京城的宅子看遍。” 萧樱心想,这若是搁在现代。兴许真的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建筑师。 不过在这里,这爱好却有些小众了。想必萧氏上下没人会理解。而且看宅子……这个理由其实能做很多事情。 果然,萧子彦随后说道:“你大伯之所以不重用他,除了他性子太闷外。他这喜好也不得你大伯的欢心。我们萧氏的儿郎,不喜骑射,反而整天围着宅子打转。草原儿女,房子这种东西……除非是极富之家会建个宅子。大多数百姓还是随着季节迁徙。草长到哪?雨下到哪?我们便赶着牛羊去哪里。房子!谁在意!” “我不想让月公主嫁给子宁皇兄。不瞒父亲,月公主有心上人了。宁拆十坐庙,不毁一桩婚。不过此事凤戈若在大殿上反对,恐怕会伤了子宁兄长的面子。所以才请父王入宫,看看有什么更稳妥的法子?” 萧子彦却没想那么多。 他们草原儿女,行事磊落。没那么弯弯绕绕的心思。“这有什么。就说子宁有心上人了,我们草原儿郎,定不负心。所以不能娶凤氏公主便是。”“要不要和子宁兄长打个招呼?”“不必。我是他二叔,这点小事还是能替他做主的。就这么定了,我明日便以萧氏二皇子的名义上道文书,就说有负凤氏皇帝的美意,实是莫可奈何之事……” 第七百七十九章 逼宫 第七百七十九章逼宫 萧宅。 萧子彦从宫中回来后,没回自己的院子,便直接去了萧子宁住的院落。 在萧子彦看来,刚才自己在宫中答应萧樱的事只是件小事。草原儿女,娶妻嫁夫要找自己喜欢的。萧子宁又没见过凤月心,便这么莫名其妙的要娶一个陌生人女人,萧子宁自然不会愿意。 可是当他把事情轻描淡写的说给萧子宁听后。 萧子宁脸上却并没有喜色。萧二皇子有些不悦了。“怎么?难道你还真的打算娶个公主?”“……二叔,小侄并不喜欢那些只会骑射狩猎的姑娘。小侄见到凤帝,颇被其风华折服,料想凤氏教养出的公主,品行绝不会差。与凤氏联姻对于我们萧氏来说也会大有好处,小侄觉得这是个良机。不知道二皇叔为何觉得不妥?” “我们萧氏儿郎,娶的都是自己心仪的姑娘。你与那凤氏公主从未谋面,怎么能娶她?何况凤氏公主娇惯养,像朵被养在温室的娇花,也适应不了我们草原的气候。既然注定是怨偶,本王自然要替你回绝?怎么?你不愿!” 萧二皇子已经明显露出愠意了。 以萧子宁的眼力,此时便该适可而止。可是萧子宁没有,他竟然点了头。 “是,小侄不愿。小侄希望能和凤氏联姻。如果能娶凤氏公主过门,实是小侄宏愿。” 萧子彦:“……” 明明是件小事,而且是件在萧子彦看来连风声都不必起的小事。他只需随口告诉萧子宁一声,他便该道谢。而不是用质疑的语气问他为什么拒绝。 为什么拒绝? 他有什么答应的理由吗?大皇兄不在,他算是萧子宁的长辈,他觉得这门亲事简直就是个笑柄,当然要拒绝了。难道真的再弄出一场联姻来?何况萧樱已经说了,人家公主有了意中人。 萧子彦自然不便议论人家姑娘的心意。 只得冷声再次解释道:“我们萧氏不需靠着联姻巩固的凤氏的关系。”“既然先前有了个长宁,再加一桩不是更稳固吗?还请二叔……成全小侄。”最后萧子宁竟然不顾萧二皇子难看的脸色,直言要萧二皇子帮忙。这简直就是打了萧子彦的脸,而且还打的啪啪响。 “不行。” “为何不行?小侄愿意啊。二皇叔这是何意?难道看不得小侄有桩好姻缘。还是二皇叔觉得以我次子的身份,不配娶凤氏的公主?”“这和身份有什么相干的。本王觉得这门亲事不合适。于是替你拒了。你若不甘心,去你父王那里告状吧。本王从小到大,决定的事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从未有人质疑过。” “小侄没有质疑二皇叔,只是想告诉二皇叔,我愿意娶凤氏公主为妻。” “……本王也实话告诉你,有我在,不可能。” “二皇叔还是觉得小侄出身不配娶公主为妻?” 萧子彦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他觉得萧子宁简直就是故意加难。他们萧氏是在乎出身的人吗?虽然也有嫡庶之分,可并不像这里这般壁垒分明。 有的人家倚重庶子。 甚至还有庶子继承家业的先例。何况萧子宁并非庶子,而是嫡次子。 他的生母是萧大皇子的正妻。 所以干出身什么事?萧子彦觉得自己简直没法和萧子宁沟通。正在这时,萧三和萧四皇子闻声而来。两人远远的便看到萧二皇子一脸的气极败坏。 萧四皇子脸色也不太好看。 并未问什么缘由,而是上来便轻斥道:“子宁,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怎么能这般触怒长辈!” “四皇叔,二皇叔……凤氏朝廷有人提议,让小侄娶凤氏公主为妻。这样一来一往,也好保萧氏和凤氏百年好合。可是二皇叔闻都没问侄儿的意愿,便一口回绝了。小侄……小侄愿意,为了咱们萧氏,小侄愿意娶凤氏公主为妻。” “你愿意?你算什么东西!由得你愿意与否。本王说过了,这门亲事不妥。已经回绝了。你若有什么不甘,回去向你老子告状去!” 萧四皇子一个头两个大。 这事他也隐约听说了,萧四皇子和萧二皇子念头倒是一样的。 觉得并非是件大事。 他们萧氏不必靠子女的亲事去讨好谁。就像长宁要嫁进凤氏,最初也是长宁自己的意愿。萧氏并不太看重这些,相比之下,萧帝更在意孙女的喜恶。只要长宁喜欢,萧帝便会高兴。长宁若是不愿,任谁捧着金山银山,萧帝也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放在萧子彦身上也是如此。 只要萧子彦真心喜欢,和姑娘两情相悦,对方出身如何,其实不是最重要的。 如果这位凤氏公主也喜欢萧子宁,他们自然乐观其成。 可那位凤氏公主人都不在京中,据说是随着太后出外散心了,归期不定。这亲事,自然便没得谈了。 谁知道凤家那位公主什么品性? “又不是什么大事。咱们草原上多少漂亮姑娘。何必娶那个娇娇弱弱的凤氏公主。那公主可不像咱家的长宁……据说,凤氏那位月公主是个娇气姑娘,凤氏先帝在时,被帝后捧在掌心中,养得性子娇纵无比,咱们萧家的男人可不会喜欢那样的姑娘。子宁,你二皇叔也是为了你好。” 萧四殿下把打听到的传闻转述给萧子宁。 他也是用了心的,真的差人去坊间打听了。 那位月公主确实不通诗文,也不是个多才多艺的姑娘,据说被帝后捧在掌心中长大,什么都不太出众,偏生性子十分骄纵。所以萧四皇子十分赞同自己兄长的意思,这门亲事,根本就是凤氏那些官员为了自己安心,才会提起的。于萧氏来说,百害无一利。 “为了我好?明明就是长宁……长宁妹妹不喜欢我,觉得我配不上凤家公主。四皇叔,子宁做错了什么?惹得二皇叔这般……厌恶我?” “胡说什么。谁厌恶你了?子宁,你一个大男人,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 “不厌恶?敢问二皇叔,今日长宁请你进宫,是不是求你回绝这门亲事。我和凤氏公主从未谋面,虽然没有感情,可是谁又能保证我们不会一见钟情?子宁不会强人所难,可事关子宁,二皇叔为何不问问子宁的意思……而是直接便替子宁回绝了?” 萧二皇子几乎气笑了。 一旁萧四皇子脸上神情也严肃起来。 只有萧三皇子还在状态外。他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不过是件小事。子宁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也是时候张罗门亲事了。如果这里有喜欢的姑娘,娶回去也无妨。二哥,四弟,你们怎么一脸的不悦?咱们萧家儿郎,天下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得!只要自己喜欢,便去娶。” “闭嘴。” 萧二皇子和萧四皇子齐声喝道。 萧三皇子很委屈,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怎么兄长的兄弟都开口让他闭嘴。 如果真的乖乖闭嘴,便不是萧三皇子了。萧三皇子向来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让他多说几句,他或许无话可说便闭嘴了。可让他闭嘴,他是一定不会让人如愿的。“既然子宁觉得自己会喜欢那位凤家的公主,便让两人见个面啊,多简单的事。相中了,便娶。相不中,便不娶。有什么难的?” 虽然萧子宁觉得萧三皇子这话更加不靠谱。 不过也只有萧三皇子似乎站在他这边。“多谢三皇叔。” 一句谢,让萧三殿下洋洋得意的又补充了一句。“子宁,大胆的去试。三皇叔支持你。” “凑什么热闹。本来是件小事,回绝了便是。偏要无是生非。萧子宁,你到底有何居心?可别说你是替萧氏打算的,我们萧氏可不缺你这样的打算?长宁唤我进宫何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在这里猜来猜去的,无端揣摩长辈的心思!就算你愿意娶那位月公主,本王也不会同意!” “你二皇叔既然回绝了,自然有他的考量。你姓萧,是大皇兄的儿子,我和你二皇叔还会害你不成。子宁,别钻牛角尖了。这事到此为止。三哥,你也少说几句。不懂瞎凑什么热闹。”萧三皇子嘀咕几句,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最终才和事佬的开了口。“好了,二皇兄,四皇弟,还有子宁。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一件小事伤了和气。子宁啊,既然你二皇叔和四皇叔都开了口,想必这事便是你的不是了。你可不能太倔强了,得听长辈的话行事。临行前,你父王可是千叮嘱万嘱托,让我和你四皇叔照顾好你,你可不能害我们两人背信弃义啊。” 萧子宁脸色白了白,脸上缓缓露出几分自嘲的笑意。 “原来,我只是想效仿长宁,娶个合自己心意的姑娘,在三位皇叔眼中,便是大逆不道。”萧子宁说完,一脸落寞的转身进了屋子。 萧三皇子怔了怔,侧头看了看萧二皇子和萧四皇子。“二皇兄,四皇弟……子宁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有道理!见鬼的有道理。萧子宁心里若是没鬼,他脑袋拧下来给这个棒槌三弟当球踢。“四弟,去我院里喝几杯。”萧四皇子点点头。在萧三皇子不解的目光中,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 萧三皇子看了看刚才萧子宁进的堂屋。 又望了望萧家两兄弟离开的院门,最后一甩袖子,这事和他似乎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也不明白。 干嘛要凑这个热闹,弄得自己白白惹了一身骚。还不如去外面找些好酒喝。 萧三皇子于是不带走一片衣袖的出了府,去寻美酒佳肴去了。 而先前看似失意的萧子宁,站在窗边目睹了萧家三位皇子先后出了院子,一气之下将桌上摆的一只雕花大瓶挥到地上。瓷瓶摔的四分五裂,几支晚荷散落在地,萧子宁先是面无表情,很快唇角扬起冷冷的笑意。 翌日。 萧子宁亲赴宫门,他的装扮实在太显眼了。 有朝臣上前搭话,很快知道这位便是萧氏来使。 他们这几天议论的合亲对象萧子宁。萧子宁表示自己有事求见凤帝,奈何寻不到门路。 这还了得! 堂堂的萧氏来使竟然不知道如何进宫。 想要晋见皇帝,竟然被拦在宫门之外。有热情的朝臣便表示自己会代为禀报凤帝。萧子宁十分客气的道了谢,换来诸人的一声规矩守礼。 有人小声议论,说没想到这位萧子宁竟然是个谦谦君子。 先前还有人担心,说萧氏蛮荒之地,那个萧子宁的性子是不是特别暴躁。自家公主若是嫁过去,少不得要吃些苦头。如今看来,他们多虑了。 这位萧子宁,萧大皇子之子。 实在有让人一见倾心的本事。 果然,大殿上,有朝臣提出此事。此时,此刻,凤戈不便回绝。 于是萧子宁被带上殿。 他规矩的行了礼,然后才不急不缓的开了口。 表示自己姓萧,从小到大备受萧氏上下怜爱。他想回报萧氏,想要做件对萧氏,对凤氏都好的事。他听说凤戈有位皇妹,模样出众,性子活泼讨喜,所以亲自上殿求娶。希望凤戈能将凤月心许配给他,一嫁一娶,好事成双,以全两国百年情谊。 这是一出逼宫。赤果果的逼宫。 凤戈自然不会让萧子宁如愿,可不管凤戈拒绝还是同意,事实上,萧子宁自从站到大殿上,已经占了上风。 朝臣们趁机进言,说既然萧公子有些意,不如陛下便成全了他。他是皇后娘娘的兄长,也算是一家人了。月公主嫁过去绝不会受委屈的。 被云驰一句‘听说令妹才艺双绝,不如便安排令千和萧公子见一见……’这才将那位激动的脸红脖子粗的朝臣怼了回去。 不过这种事,有人跑出第一棒,便会有人接过第二棒。 有人试图以联姻百好而无一弊来游说。 这次开口的是娄柏昀。 “大人说的仿佛亲眼所见般,大人既然对草原如何向往,不如便领了使臣一职,亲赴草原一观。” 随后是秦征……两方人马你一句我一句,吵了不可开交。 第七百八十章 宫宴选妻 第七百八十章宫宴选妻 云驰这边人少,可是精。 对方虽然官位不及这边高,可是人多。你一句我一句的,倒也吵了个旗鼓相当。 最终,还是凤戈抬手将龙案上的笔砚扫落在地,石砚那掷地有声的落地声,终于让双方偃旗息鼓。 朝臣们立时跪倒一片。山乎陛下息怒。 云驰和娄柏昀站的笔直,心中各自冷哼。真以为年轻皇帝不发威,就是病猫吗?那是凤帝不悄和尔等计较。 他若计较起来…… 看看太平郡殷家就知道了。 殷氏当初想要拿捏他,最终被他灭了满门。 虽说殷氏咎由自取吧。可毕竟也算是血亲,说灭便灭了。这一殿的官员加起来,恐怕还不及殷氏的人口多呢。 凤戈冷眼看向殿下。 近百朝臣,有文有武。 可真心替百姓着想,为凤氏社稷出力的又有几个?他们争权,他们夺势,他们想着中饱私囊。 “联姻。嫁公主?相比诸位爱卿,朕更了解萧氏族人。萧氏男子娶妻,不及凤氏讲究门第。诸位也不必为此争吵了。朕倒有个绝妙的法子……朕会筹备一场宫宴,殿上凡是家中有女儿,妹妹,侄女……只要满十岁,还未定亲的女子都要露面,让萧公子甄选。只要萧公子选中,朕便会下旨赐婚。朕问过萧皇子了,这样的联姻也是做数的。” “陛下,不妥。” “陛下,万万不能。” “陛下。这样安排有些不合适。” “陛下……” 凤戈不理会,示意喜公公退朝。 “退朝。” 在诸臣山乎万岁不妥的声音中,凤戈甩袖而去。 即是皇命,皇命不可违,所以不管朝臣们愿意与否,都只能照办。下朝出宫的路上,那个第一个开口提议和亲的官员被诸人嫌弃了。“王大人,你何必要提和亲的事呢?”“就是啊。陛下只有一个胞妹,自小养的金尊玉贵的,先帝在时更是被帝后捧在掌心中。如今又随太后出行。太后娘娘怎么会舍得把公主嫁到萧氏那样的蛮荒之地?” “谁说不是呢。陛下娶了萧氏的公主为后,这联姻已经固若金汤了。大人何必要惹陛下不悦。” “上次大人当殿提起,陛下若是同意,殿上一定会有所表示。可是陛下一直冷着脸,直到退朝也再没提一个与和亲有关的字眼,言下之意便是不赞同此事。大人今日何必旧事重提。”陛下要十岁以前家中未定亲的女眷出席。 便是家中没有女儿的,也定然有个幺妹,侄女的。 把自己妹子侄女嫁往草原!会被家中老母亲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打的。大臣们一脸苦哈哈的。那位被围堵的王大人也不乐意了。 “诸位这是什么意思。当初这事可是我与诸位大臣一起商议的。诸位大臣都是点了头的。当时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说一娶一嫁,才更安心。还说我朝仅有一位公主,如果将公主远嫁,方显我朝诚意,如今陛下要办场宫宴,要你们把女儿带进宫让萧家那位二公子选。你们不舍得了?你们不舍把女儿,妹子远嫁。凭什么陛下就要把妹妹远嫁?太后就要把唯一女儿远嫁? 是谁说那位萧二公子仪表堂堂,一表人才的。如今陛下给诸位大人机会了。机会难得,失不再来。诸位还是回去快些收拾女儿吧。明天入宫,争取入得萧二公子的眼,便能以公主之名,远嫁萧氏了。” 这位王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没道理坏事自己扛,好事这些人都凑上前来。这事如果被采纳,陛下若是称赞他,这些人一定像见了蜜蜂屎似的缠上来。 如今陛下所说不合他们心意了。 他们又埋怨起他来了。这事可不是他一人之意。 是大家郡思广议的结果。他可不背这个锅。 “王大人这说的叫什么话。我家只有一个独女,贱内视如性命。若是真的被选中,贱内恐怕便活不成了。”“我家也是,老天年近四旬才得了这么个幺女,从小就体弱多病,好容易养到十三四岁,若是被选中,小女恐怕还没到草原,便一命呜呼了。” “都一样。家中女儿便是妻子的命。若是远嫁……甭说老妻,我也活不成了。”官员一个个叫苦不迭。 云驰在一旁冷眼旁观,有的想上前攀谈几句,拉着云驰诉几句苦。可想到他孤家寡人一个,无妻无女的,此事对他还真没什么影响,只得做罢。 诸人不敢招惹云驰,云驰也不屑搭理诸人。 倒是一旁的娄柏昀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些人简直就双标啊双标。当真是严于待人,宽于律己。自家的女儿如珠似宝,不能远嫁。别人家的女儿便是草吗?随便他们摆弄。 “诸位大人都心疼了。当初大人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大人们说的是……联姻是大事,舍小家为大家。实在大义。如今陛下给了诸位‘大义’的机会,诸位一定要格外珍惜啊。那位萧二公子确实一表人才,女儿嫁了他,不亏。” “娄相说的真轻巧。”“自是轻巧,娄相尚未娶妻,家中也没有年幼女眷。”“是啊。我无妻无女,一身轻松。诸位大人有妻有妾,儿女双全,自然就要操心了。当初在殿上说的轻巧……一娶一嫁,双保险,如今陛下终于点了头,诸位应该高兴啊。萧氏又没说一定要娶凤姓女子。诸位的女儿如果能被相中,陛下定然封其为公主,以公主之身出嫁,萧氏必定不敢怠慢。诸位在担心什么?公主之身出嫁啊。好事,天大的好事啊。”娄相说完,笑着扬长而去。 樱歌院中。 丁香已经听完丁香的实况转播。 “娘娘是没看到,当时百官们那个脸色啊。风一说脸红的像猪肝……可是陛下根本毫不理会。我看他们是活该,一天到晚嚷嚷着联姻。如今如愿了,反倒一个个叫嚷着不妥不妥。公主远嫁他们不心疼,自己女儿远嫁就疼的像刀子剜肉了。我看就该让他们尝尝这个滋味。” “恩。那你就安排一下吧。就把宫宴安排在御花园旁那个小园子里吧。我一会去给父亲下个帖子,明天邀父皇和两位皇叔一同进宫。” “那萧二公子的帖子呢?” “这场宫宴既然是替他选妻所办,自然是你家主子下旨相邀。这点我便不替他操心了。明日宫宴,让宫中侍卫警醒些,明日来的女眷定然会来樱歌院请安,你等好生招待。” 凤戈嫁进皇宫后,这是第一次受女眷朝拜。 明天想必会十分热闹,宫里最近太清静了,偶尔热闹一下也挺好的。 “……娘娘,这几天丽太妃那边闹的厉害。昨天管婢女要白绫,说要吊死在宫里。今天又要鸠酒,说死了一了百了。”“多添几个内侍,看牢了便是。由着她去闹吧。” 丁香点头。 “你说丽太妃何必呢,放着好日子不过,天天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有人伺候,锦衣玉食难道不好吗?一定要这样寻死觅活的。何苦呢?” “傻丫头。锦衣玉食固然好,可有人觉得不够。这就叫贪心不足。还是我们丁香好,只要填饱肚子,便别无所求了。”丁香还以为萧樱在夸她,可听到最后一句品出不对味来了。 “娘娘,你又取笑奴婢。” “本宫这是夸你呢,真心的。你这样真的很好,永远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永远不会迷失方向。风一娶了你,是他的福气。”这话是真心夸奖了,丁香听的美滋滋的。“风一也说娶了我是他的福气。” 能像丁香这样,一直保持初心的人真的不多。 她身边能有几个这样的人,其实她才是最有福气的那个。 凤戈那句宫宴一出,简直像捅了马蜂窝。云驰下朝直接去了萧宅,萧子彦听后挑了挑眉毛。“凤戈这小子倒是机灵。一推六二五,想必那些整天叨叨的大臣们没功夫叨叨了……得回去想法子给女儿化个丑妆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们舍不得女儿远嫁,却强求公主远嫁。如今被凤戈摆了一道,活该。” “……这样安排也好,这两天萧子宁和我冷战呢。我看他那意思,似乎挺想在这讨个媳妇。明天便让他自己去选,选中哪个随他,是美是丑他乐意便成。也别回去向他父王告状,说我这个当二叔的挡了他的大好姻缘。” 萧子彦做事全凭心意。 萧樱觉得这事不合适,他便回绝。 如今凤戈另想到了好法子,他也就顺势变了心思。 既然萧子亲吵着闹着要娶媳妇,那便娶吧。反正他们萧氏也不太计较是不是公主。只要萧子宁喜欢便行,只要萧子宁相中,凤戈再给那姑娘一个公主封号。 娶回去也算是个有脸面的事。 “你想的倒简单。萧子宁真的只是想讨个媳妇吗?”云驰有时候真想扒开萧子彦的脑袋看看结构。 是不是装了满脑子的浆糊。 “自然是想讨个媳妇,不为了讨媳妇,他还有什么别的所图?” “这便要问你了。我看那个萧子宁可不是省油的灯。看上去倒是本份,可越是本份的人往往行事越让人措手不及。你可别被他卖了。”“笑话,我可是他的皇叔,他敢对我不敬!回去他父王能活扒了他的皮。” 萧子彦自信满满。 云驰不置可否。萧子彦这人啊……总得撞下南墙才知道脑袋撞墙的疼。 萧子彦觉得这是好事,送走云驰后打算亲自去通知萧子宁。可想着上次叔侄不欢而散,又觉得自己亲自去有些没面子。正好遇到外面寻美酒归来的萧三皇子,遂将此事托付。 这事情在萧三皇子看来也是大好事。 京城百官之女任萧子宁选啊。这也算是十分给面子了。而且凤戈也说了,无论子宁挑中谁,他都下旨赐公主封号。 等于娶的也是位公主。 能自己选,而且娶的是个公主。萧三皇子觉得可选择这点可比直接娶公主强多了。 于是高高兴兴的去通知萧子宁。当着萧三皇子的面,萧子宁表现的倒挺平和的,可萧三皇子一走,萧子宁立时变了脸色。他问身边服侍的小厮。“随便我挑?百官之女?赐封公主?听起来如何?” 小厮虽是他的心腹,可有时也看不透自家这位公子。 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得小心翼翼的道:“小的听说那位月公主十分跋扈。公子娶了也未必会喜欢。倒不如……那么多姑娘,任由公子挑拣,小的觉得也不坏。” 下一刻,萧子宁一脚将小厮踢倒。 “不坏!公主是什么身份?那是身子里流着凤家血脉的,是真正的尊贵。那些官员之女又是什么身份?乌鸦和凤凰,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凤戈欺人太甚。” 小厮吓得抖成一团。 再不敢开口。“你们这些下人懂什么。本公子想娶的是公主,只娶公主。那些个乌鸦……本公子一概不喜。” 凤戈的帖子随后到了,萧子宁和颜悦色的接了。回屋后又是一番摔摔打打。 当晚,萧樱窝在凤戈怀里,一脸笑意的设想:“萧子宁想必气坏了。他要想娶的是公主,并非真心想娶妻子。如今五哥这一出‘百女宴’可算是打到他的痛处了。我猜,他明天谁也不会选的。” 凤戈不以为然。 “他不选,朕便替他指一个。” 不管萧子宁图谋什么,他总不会让他如愿的。他倒想看看狗急了会不会跳墙。 “他不点头,五哥还能强求不成?”“他不点头,有父王,还有三皇叔四皇叔替他点头便是。” 萧樱追问,凤戈却一脸神秘的不说话了。 萧樱叹气。“真是娶到手就不值钱了。以前我问什么五哥都告诉我的。如今啊……孩子啊,你爹现在就开始嫌弃娘了,等以后娘成了黄脸婆,你爹一定会讨小老婆的。” 凤戈简直哭笑不得,碰不得打不得。 真想狠狠亲几口,又怕自己按捺不住伤了她……做男人难,做个媳妇在怀,还要坐怀不乱的男人更难。小丫头如今都踩到他头顶了,他也只能叹口气,忍了吧。 第七百八十一章 选亲大会 第七百八十一章选亲大会 最终萧樱也未能如愿问出凤戈的打算。 所有人都觉得凤戈不过就是气不过,想他堂堂新帝,大臣们却在殿上吵得不可开交,实在不像样子。 所以这才随口一说,说是让官员们的女眷列席。 可谁知道这场宫宴竟然办的很是合规格。 官员们一早带着家中妻女从侧门鱼贯入宫。这其中大半官员,以他们的品级,就算宫里办宫案,他们家眷也是没有资格列席的。不少官员的妻女入宫后,脸上震惊之色一直未收。 官员前往大殿,女眷则则内侍往后宫引。 最终引到了御花园旁的那个办宫宴的小园子中。 园中雕梁画栋,有亭有山,有水有廊,是个颇为让人眼前一亮之处。 所有官员家的千金都被婢女请走,说是皇后娘娘早就安排好了,让小姑娘们留在园子里,互相认识一番。至于官员夫人,则被另外安置一处,等着给皇后娘娘请安。 足有近百的官员带着妻女或是由其夫人引着家中姐妹前来。 一时间整个后宫人声鼎沸。 樱歌院中。丁香正在给萧樱梳妆。“娘娘猜的不错,那些小姑娘开始不熟悉,还没等一盏茶的功夫呢,便三五成群的熟悉起来。她们最开始不敢多说什么,可见四下无人,胆子便大了。终于说起家中父母昨天如何焦躁不安,如何叮嘱她们行事愚钝些,不能拨尖。” 园了婢女来回走动。 不论那些姑娘如何小心,都躲不开这宫中的眼线。 丁香不太明白萧樱为何要让官员的夫人和女儿分开。萧樱只说想要听些真话。 这便是小姑娘那边的真话了。 便是出门前,被父母千叮嘱万嘱托,千万不能一时逞强,在宫宴上表现优秀,若是真被相中了,这辈子可就注定踏进火坑了。 夫人们这边说的则完全不同。 没有特意提起入宫的目的,大家熟悉后反而聊起时下最时令的料子,花样子,丝绸。 总之,都是些穿戴之物。 一句也没提在出门前如何叮嘱女儿千万不能炫耀。从这些夫人的话语中,便能听出京城流行界的动向。可惜萧樱对经商没兴趣,要不然倒可以投这些夫人所好。“果然像娘娘所说,这些人脸上都罩着层面具,一个个假惺惺的谈绣花,谈首饰,对于今日进宫听目的一字不提。” 先前丁香觉得萧樱的话简直匪夷所思。 宫宴何等大事。 这些当娘的一定忧心忡忡。凑在一起一定大吐苦水,说的最多的必然是自家女儿自幼体弱,实在不便远嫁之类的话。丁香为此还赌上了一月月俸呢。 谁想到这些当娘的压根没人提起。 反倒说起绣花打扮来没完没了的。 “谁也不会第一个开口。怕枪打出头鸟。”“什么意思?”丁香不解。 萧樱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有句话叫人靠衣装,果然不假。她这身描金朝服上身,头上簪着凤钗,眉间画了朵凤尾花细,果然从四五分颜色愣生生提到了七八分。自己都被铜镜中的自己晃花了眼睛。 “我只是想看看这些夫人们中会不会有一两个真性情的。如今看来……京城贵妃的圈子,实在中规中矩。” “娘娘的意思是这些夫人太守规矩了。根本不敢说一句框外的话?这其实也怪不得她们,想必家中男人一定早就吩咐过了。在娘娘面前不得有失,何况大家都如此,谁若是举止和大家不同,反倒惹人注意。同时也证明了京城的姑娘无一人想嫁给萧子宁公子。” “自然没人愿意远嫁。谁家的父母舍得女儿嫁到千里之外。这辈子或许都再难有相见之日。” 丁香腹诽。 “她们不舍得自己女儿远嫁,便舍得别人的女儿远嫁吗?月公主也是别人的女儿啊。” “傻丁香。所以我才要将母亲和女儿都分开啊。你去安排一下,让女官混进其中,透露一个消息。就说……今日只选京城品行最佳的姑娘。若是谁有合适人选上报,本宫重重有赏。” “至于姑娘那边……便说如果远嫁,父兄可以官升一级。” 丁香虽然不解其意,不过安排起来却丝毫不乱。很快便让女官不声不响的混了进去,很快便把这条消息扩散出去。姑娘那边也是如此,小婢女不动声色的便将消息传进了姑娘群中。 很快,两边都有些慌乱起来。 好在大家还知道这里是宫中,慌乱也慌乱的十分有分寸。 很快,夫人那边开始有人起身,借口方便为名,往出入的婢女手中塞银子。 目的自然是希望快些能皇后娘娘请安。 最后宫里管事的嬷嬷便按着贿赂银子的多寡排了晋见顺序。 丁香算是看明白了…… 自家娘娘太坏了。主子办宫宴其实目的很简单,就是给那个萧子宁找个媳妇,堵这些朝臣的嘴,顺便替月公主解围。可是自家姑娘……按规矩来说,女眷晋见萧樱,是要按官员品级排序的。 云驰,娄相的家眷应排首位。 而后是宗老,朝中一品大员等的女眷……依次类推。 可是,排在第一位的唱报官员品级时,竟然只是个五品官。 而她塞给嬷嬷的银票,足足一千两! 这哪是晋见啊,这简直就是送命啊。动辄一千两银票送给下人打点,家中得富成什么样啊?一个朝臣五品官员俸禄能有多少?还不够其妻打赏一次下人呢。 这简直就是…… 这真是坑男人啊。 反倒朝中几位一品大员的妻子是最后几个入内晋见的。 萧樱自认还算有几分看人的本事,这些女眷走马灯似的走了一圈,大多是些资质普通之辈,其中倒也有几个妙人,萧樱打算日后有机会和几个走近些。也算是替凤戈笼络笼络人心吧。 萧樱这边有了结果,大殿那边凤戈很快收到消息。 当场把一杳银票甩到龙案上。 惊得诸人面色大变。有人可能想到自己让妻子多带银子以防万一了。 他们习惯凡事做万全准备。什么是万全准备呢?自然是银子,这年头有银子好办事,宫里那些内侍女官,各个都是无底洞,不打点好必定吃亏。 这算是先例了。 所以银子带的足足的。可如今……凤戈还没有点出是谁家女眷拿出的银子,便有几个人腿软的扑倒在地了。 “陛下,臣有罪。” “陛下,臣有罪。” 凤戈冷笑。“诸位爱卿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是朕的左膀右臂,何罪之有?” 原来那几个殿上吵的最凶的让凤月心和亲的,竟然齐刷刷跪成了一排。云驰和娄柏昀十分默契的露出冷笑。不过一场随口一提的宫宴,竟然成了试金石。 刚才上殿下,凤戈私下让喜公公带话。 说是萧樱打算趁机替他挖出几只硕鼠。至于如何挖,喜公公表示自家陛下也在等着瞧热闹。 好,如今热闹来了。 这个萧樱啊,当真是……片刻不闲。 不管是前殿还是后花园。 都不声不响了少了一些人。 有精明的发现了,却没有声张。有些自始至终便没发现悄悄减了员。 一切处理妥当,终于要到宫宴之时。帝后落坐,然后是萧氏三兄长,萧子宁坐在三位皇叔的下首。随后是诸位大臣携着妻子入内,最后进来的便是诸家大人的千金了。 有女官领着,六个一排。 鱼贯而入。 这些姑娘穿着相同,都是碧青色的纱裙,头上簪着东珠银钗,鬓间一朵海棠娟花。 面上覆着轻纱,看起来……萧家几位皇子看直了眼睛。这?这要怎么选啊。 女官把几乎个头一般高的姑娘安排在一组,乍一看,六个姑娘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穿的一样,头发梳的一样,头上簪的首饰都是一模一样的。 萧樱满意的点点头。 侧身对上父亲萧子彦玩味的神情一本正经的道:“子宁兄长博学多才,自是不会像普通人那般仅凭相貌便会对一个姑娘衷情,所以我今天弄了个新花样。这些姑娘都是官家千金,而且才情颇佳。一样的装扮,又遮了面,兄长才能心无旁骛的挑选。毕竟相貌不过是身外之物,只有才情和品性会随着岁月的沉淀而升华…… 以我对兄长的了解,兄长不是喜色之人。并不看重姑娘相貌。 兄长既然重才情,这样挑选一定合兄长心意。” 最后一句是对萧子宁说的。 萧子宁没有开口,脸上神情也有些喜怒难辩。他一直以来都像个谦谦君子,似乎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让他脸上那张君子面具破碎,可是此时……萧子宁这君子面孔端的有些艰难了。 与此同时。诸位大臣夫妻倒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有家中女儿模样出佻的,生怕被选了去,如今这么一遮……连亲生父母都认不出自家女儿了。 人们不由得打量那位年轻的皇后娘娘,她一身繁复的朝服,整个人衬托的雍容华贵,有人突然意识到……皇后娘娘五官深邃,配上这么一身华贵的装扮,简直就是贵气天成。 谁说皇后娘娘没有姿色了。 这明明就是个……极美丽的女子。 说倾国倾城也不为过了。这么个集漂亮智慧于一身的女子……当真是世上难寻啊。 有人暗中下了决定,以后再不会故意和新皇帝过不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管以前先帝如何重用他们,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如今,他们是新皇帝坐下的臣子。 自然要唯新皇帝马首是瞻。 今天之前,自己容易被人鼓动,跟着大家一起胡闹。 今天之后,再不会了。 帝后都十分有本事,行事诡异又透着大气。简直就是……珠联璧合。 一主内一主外,还愁百姓没有好日子?跟着这样的主子,一定能大有作为。 朝臣们心中百般滋味萦绕。不过今晚不是他们的主场,而是萧氏兄长。和萧子宁一脸喜怒不辩相比,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明显觉得事情十分有趣。 漂亮姑娘对于皇家出身的他们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两人都很认为萧樱的话。 才情的品性才是最重要的。这样遮了面选……真的是个好法子。不为外貌所诱,只选自己喜欢的有才情的姑娘。 这简直就是……“子宁,你得谢谢长宁。这法子好,这法子妙啊。简直太妙了……这么一遮,看不到脸,就不会选中那种只有脸蛋,没有脑子的姑娘了。你快提个问题,让姑娘们依次答一答。看喜欢哪个姑娘的答案……”萧三皇子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向来会扯萧三皇子的萧四皇子,这次也难得没有开口制止萧三皇子。 在他看来,萧樱可谓是煞费苦心。 他们心里明白,京城这些高官,嘴上说联姻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大义凛然。可如果让他们将女儿嫁往草原,他们一各个绝对不愿。 他一直担心若是萧子宁相中的姑娘出身极富贵,姑娘又并非心甘情愿,就算凤戈赐了婚,恐怕也会让朝臣心寒。 如今这样…… 选中谁全靠天意。 这简直……简直不能再好了。长宁想必也考虑到这些,最终弄了这么一场遮面选亲大会。 “是啊。子宁,你去选选吧。选个合自己心意的。” 萧子宁脸色有些冷。 这些人……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凤戈和萧樱,还有一旁的三位皇叔。 还有那些大臣。 他们都在看他的热闹!选妻?遮了面选?盲选!这简直就是胡闹。他虽然不至于非绝世美人不要,可如果选中一个丑八怪要如何善后? 而且谁能保证这些蒙面的姑娘真的是凤氏肱骨大臣之女。 他若随便选一个,却是个五六品小官之女……难道他真的要娶个小官之女为妻? 这简直就是笑话!偏生自己这三位皇叔竟然还大赞萧樱安排得妙。偏偏萧樱一番话说的轻巧漂亮。他若反驳,无疑会被世人认为是个重色轻才之辈。 他若不反驳。 难道真的随便指一个…… 他想娶的是真正的公主。就算不能娶到公主,起码也得是一品大员之女。 萧子宁缓缓起身,对凤戈和萧樱拱了拱手,然后轻声道:“子宁愿听凤帝……安排。” 第七百八十二章 拆台 第七百八十二章拆台 萧子彦蹙眉看向萧子宁。 不太认同他的话。上次萧子宁和他争执,说自己愿意娶凤氏公主。还说自己来到这里才发现,这里的姑娘才是书中所写的水做的女子。他不喜家乡的姑娘,觉得太过野蛮,他喜欢这里姑娘的温婉。 如今让他选了,他倒推三阻四的了。 把一切推给凤戈,若是凤戈给他选的,他不喜欢,是不是要怪凤戈独断专行啊。 “子宁。既然是你娶妻,自然该你自己选。凤帝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几十个千金闺秀任你挑选……便是你父王当年娶妻时,也没你这等场面啊。”“二哥说的是,子宁啊,机会难得,你可得好好选。我和你二皇叔,四皇叔当年娶妻时,顶多就是你皇祖父觉得谁家姑娘不错,让我们自己想法子暗中去看一看,觉得合适你皇祖父就赐婚。可没你这等排场……我看这些姑娘个个都不错。你要在不错的姑娘中,选中一个最好的。使劲选,三皇叔给你鼓劲。” 萧子宁恨不得堵上萧三皇子的嘴。 他自己选?怎么选?看不到相貌,上眼一打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而且凤戈这般兴师动众,他也无法说凤戈对此事不上心。甚至,上心的过了头。 他只想娶凤氏的公主,并不想娶这些所谓的官家千金。 这些姑娘一个个娇生惯养的,都是些万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娶凤戈的妹妹,还能制约凤戈一二。娶一个官家千金,如果再不幸选到一个几口小官的千金。能有什么用?独了占去他正妻的位置,一点用处都没有。 所以他才开口让凤戈替他决定。 以凤戈的身份,若是赐婚,必定会选个身份体面,有德有才的姑娘。 这也算是退而求其次了。可萧二皇子和萧三皇子一番话,简直是把萧子宁架在了火上烤。他如果依旧固执的不选,岂不落人话柄。 “三皇叔实在难为侄儿了,便是有三皇叔鼓劲,子宁也不知道要怎么选?娶妻可是大事,若是一个没选好,岂不了耽误了姑娘一生。” “你这话说的就显得太谦虚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姑娘的父母俱在,而且有凤帝和长宁当见证。你只要娶进门,好好疼她,怎么就耽误姑娘一生了?至于你说的姑娘跟你前往萧氏,恐水土不服,姑娘会思乡甚切。我们萧氏又不那么在意这些,你大可带着姑娘在这里安家啊。 我们萧氏的儿郎,只要娶了媳妇,便是媳妇为重。这点在坐诸位大人也尽管放心,都说我们萧氏是蛮荒之地,实则我们萧氏最是重情重义了。”萧三皇子担心萧子宁心里担子太重,于是好心提醒。 萧子宁险些被气得吐血。 真是他亲三叔啊,坑起人来简直是一击必中。 萧三皇子一番话后,在坐诸人果然神色缓和了些。 如果……如果不离开京城。 这个萧子宁,也不是不能嫁。起码看起来彬彬有礼,而且还是皇后娘娘的兄长。正正经经的皇亲国戚,若是能留在这里,皇帝自是不会亏待他。 姑娘嫁给他,也不算是坏事。 “临行前我答应父王,早去早回。” “放心,有我们三位皇叔给你做保,保你父王不会怪罪你。” 萧三皇子某方面很有棒槌的潜质。而且一打一个准,直打得萧子宁有苦难言。“……那便问一问诸位姑娘,可有谁愿意随我前往草原骑射狩猎吗?” 萧子宁话音一落,萧三皇子眉头几乎打成了结。 他就算再笨也看出来了,萧子宁压根没打算真的娶个媳妇。他这简直就是故意给人为难。 萧子彦替他拒了联姻的提议,这在萧三皇子看来也不是坏事,反而是对萧子宁的保护。让他日后有机会娶自己心爱的姑娘。 可是萧子宁却认为被长辈破坏了大好的机会。 好吧,如今给了他机会。 整个凤氏京城,所有高官家的千金皆在此,让他从中挑个合自己心意的。这诚意简直十足,而且覆面这个说道,萧三皇子觉得也没什么。 高官家的女儿,就算相貌不够顶尖,也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事。娶妻娶贤,在哪里都是这么个讲究。不注意相貌,才能专心选出一个品性和自己相配的。长宁丫头也算是煞费苦心了。萧三皇子相信,有长宁把关,这些姑娘中没有一个貌丑的。 萧三皇子刚才一直在替萧子宁开脱。 直说将来并非一定要回萧氏。 萧子宁是次子,次子比嫡子要自由。就像他们几个可以远行,而大皇兄必须留在京都。 可是萧子宁倒好,上来一个问题便把刚才萧三皇子一番苦心抹杀了。 萧三皇子也是有脾气的,闻言不再开口,闷声喝酒自顾自生闷气了去了。 “兄长这便强人所难了。我们京城的姑娘,自幼养在深闺。学的是女红的诗词,可没有擅骑射的。就算姑娘们选夫婿,问兄长可是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没这样的道理啊。”萧樱淡淡开了口。 “娘娘所言及是。不会不怕,只要愿意学,子宁便愿意教。所以才有此一问。娶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自然要娶一个和自己志趣相和的。娶个只会绣花和写字的才女……却不能和我琴瑟合鸣也是惘然。” 萧樱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萧子宁的话。 “那可难办了。要让养在深闺的姑娘去和兄长习骑射,这简直就像是逼着兄长去学十八般武艺……兄长如果想娶一个和自己那般琴瑟合鸣的,恐怕整个凤氏皇朝也难寻出一个来。兄长不妨考虑放宽一些,就找个合心意的姑娘,像三皇叔所说,把家安在这里。兄长若是能留下,我们也做个伴,岂不是两全齐美。” 萧三皇子觉得还是长宁懂事。 不像萧子宁,看上去长了张懂事的脸,实际上却处处拆台。 “长宁说的对。你若能留下,也正好和长宁做伴。” 萧四皇子开了口。 萧子宁却不敢轻意反驳萧四皇子。 可也不认同萧樱所言,场面一时有些凝滞。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虽然不明白其中的波涛暗涌。可隐约也觉得不妥来,更是不敢随便开口了。 领着姑娘们上前的嬷嬷是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反应。 是带下去,换新的姑娘上前。还是……“子宁还是喜欢咱们草原,将来还是想回草原。” 萧四皇子点点头,也不再强求。 “草原安个家,这里也可以安个家。子宁兄长随心意选吧。我相信只要是和子宁兄长有缘的姑娘,也会愿意随兄长去草原看一看的。长宁就总念叨草原的天多么蓝,草原的鹰飞的多么高……” 凤戈淡淡开口说道。 在坐诸臣大多都听出了凤戈的言下之意。被选中的姑娘,皇帝会在京城赐宅。将来就算上随着萧子宁前往萧氏,也可随意回京暂住。 这么听来,这桩婚事勉强也能接受。 “长宁既然这般念念不忘,凤帝何时带着长宁回草原探望亲人?” “……眼下长宁身子不便,等孩子落了地,会找机会带长宁回草原的。” 本想难为凤戈,却不想凤戈坦然至此。“既然要选个合自己心意的姑娘,还是刚才那个问题……有谁愿意随我回草原,哪个便是我的有缘人。” 事情再次回到原点。哪个姑娘会站出来,说自己愿意远嫁草原。 这在姑娘们看来是嫁往蛮荒之地。这个萧子宁虽然看上去还算风度翩翩。可要她们舍了这京城的花花世界,而去那满是草和牛羊之地安家。没有一个姑娘愿意! 等了片刻,无人应声。 萧子宁一脸遗憾的出声。“看来没有姑娘愿意随我去草原。” 萧樱看向成排的姑娘,按了身高由矮至高排的,倒让萧樱想起了上学时军训时的方阵。虽说这是她偶尔心血来潮,想要给萧子宁添点麻烦,不过现在看来,倒也顺理成章的把事情转到了凤戈身上。凤戈曾说,最终结果必定由他来定,看来这男人早就料到不管如何安排,萧子宁都不会做出选择的。 有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做保。 萧子宁依旧执意要回草原。 难道真的只是离不开家乡?可据说他才回家乡不过月余,便跟着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来这里了。对于那个所谓的家乡,又能有几分真感情。 而且他来的时机……“看来要让兄长失望了……不过也没关系,就当今晚是替两位皇叔和子宁兄长接见吧。来人,将姑娘们带下去吧,好好安置。”管事嬷嬷松了一口气,引着姑娘们退场。 萧子宁有些发怔。 就这么结束了。 他没说不想娶妻啊。他只是表示不知道如何选,想让凤戈给他挑个身份相配的。 可怎么到了萧樱口中,此事便成了一场闹剧。“娘娘稍等。”“兄长还有何事?今日之举,本就是陛下*体恤我,觉得我远嫁京城,怕我孤单,如今见了兄长,觉得一见如故,想着如果兄长能久居于此,我们兄长可以时常见面,以解我思乡之情。可兄长心身草原,我和陛下都不好勉强。原想着兄长若是能相中哪位姑娘,也算是和京城有缘,兴许以后带着嫂夫人回京城省亲,我们还有机会见上一见……现在看来,不过是我的奢望罢了。 此事,本也因我而起。未能替兄长找到意中人,实在抱歉。” 萧子宁:“……” “兄长也不必心急,即是有缘人,必会遇到的。” “既然如此兴师动众了,若是无功而回岂不枉费长宁和陛下一番好意。既然没有姑娘愿意与我前往草原,为兄暂时留在京城也是可以的。可这么多姑娘,为兄实在难选,还是麻烦陛下帮忙选个品行俱佳的姑娘吧。” 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齐齐拧眉。 觉得萧子宁这话简直驴唇不对马嘴。想媳妇想疯了,不娶不行!长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已经足够给萧子宁面子了,明明是萧子宁胡闹,长宁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算是给足了萧氏面子。可萧子宁却如此不知进退,逼着凤戈开口。 姑娘们既然没人愿意远嫁草原。 难道要凤戈强逼不成。这简直就是……萧三皇子刚想开口,一旁萧四皇子轻轻扯了他的袖子,然后示意他看萧子彦。萧三皇子侧头看向萧子彦,只见他老神在在的喝茶,一幅完全不担心的样子。 事关长宁,他这位二皇兄既然不担心,想来,萧子宁应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果然,凤戈缓缓开了口。 “既然说好要替子宁兄长找到有缘人,朕一定不会食言。子宁兄长既然选不出,那便由朕替兄长选吧……哪位姑娘若是相中这位子宁公子,大可站出来,如今覆了面,便是各位的父母都认不出诸位来,所以也算不得丢人,姑娘家矜持是好的,可若因矜持而错失这样的大好姻缘,可就得不偿失了。 朕看这位子宁公子一表人才,更是生了幅让姑娘们趋之若鹜的相貌。 谁若嫁了他,即得一如意郎君,还可让家中门楣更添光耀……”凤戈说到这里,终于,有个姑娘迈前一步。 萧子宁猛然看向那姑娘。 那姑娘个头中等,微微垂头,和所有姑娘一样的装扮,实在看不出什么出挑之处来。 “陛下,臣女仰慕萧公子。原和萧公子琴瑟合鸣,一世相伴。”声音婉转,语带淡淡笑意,是个只闻其声,便心生好感的。 凤戈没问女子名姓,而是转向萧子宁。 “子宁兄长意下如何?” 还能如何?他话已经说了,他本意是希望凤戈给他指个一品大员的千金。以他的身份,若是对方品级低,实在不算般配。 谁想到凤戈轻飘飘一番话,竟然真的姑娘站出来。 而且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说出琴瑟合鸣一世相伴的蠢话。 他刚才还说要找个姑娘与他琴瑟合鸣,如今有姑娘站出来……他根本没法拒绝,凤戈一定是故意的,这一定是凤戈的安排。一定是!“兄长觉得不妥吗?” 第七百八十三章 真面目 第七百八十三章真面目 所有人都看向萧子宁。 似乎每个人看他的目光都带着鄙夷和谴责。或许那些觉得他蛮荒出身,而且非嫡子,将来无法承继爵位。这样一个人凤戈却为他这般兴师动众,实在让人不耻,那些有女儿站在这里任他挑选的官员,恐怕在心里已经把他五马分尸了。 就算是三位皇叔,看他的目光也带了不满。原本只是件小事,最终却弄成这般。萧子宁知道自己这次彻彻底底功败垂成。最终,他有些艰难的点了头。“多谢陛下。” 凤戈颔首。 喜来见此赶忙唱报。 让姑娘上前。 既然已经选定,便可以掀开面纱了。 “兄长即已点了头,想来也是满意我这位新嫂嫂的。兄长现在可以掀开新嫂嫂面纱,看看嫂嫂相貌如何了?”萧子宁一点看的想法都没有。终究是红颜枯骨,有什么可在意的。可如今却是箭在弦上,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给凤戈画了个圈,最后跳进来的却是自己。 “还是留待成亲之日再看,也是个惊喜。” “也好。兄长喜欢如何安排便如何安排。三皇叔,四皇叔,要麻烦二位同我父王一起辛苦些,给兄长操办了。”萧樱是个行动派,既然萧子宁点了头,立时安排成亲事宜。 “长宁尽管放心,我和你四皇叔正愁最近无所事事呢。如今有了这么一桩喜事,我们巴不得呢。是吧四皇弟?”萧四皇子勉强点点头。 他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奇怪。 萧子宁执意要娶凤氏的公主,最终凤戈和长宁小夫妻弄出这么一场宫宴。 不能说凤戈不尽心。 可这宫宴从头到尾都透着股怪异。萧子宁怪,长宁怪,可要让萧四皇子说怪在哪里,他却说不出。如今这姑娘主动站出来,萧子宁放了话,要找个琴瑟合鸣,共度一生的姑娘。人家姑娘十分大度的表示自己愿意。 凤戈立时询问萧子宁的意思。 对于姑娘的身份丝毫不在意。 似乎在凤戈看来,一品大员的女儿和末等小官的女儿没什么不同。 这桩亲事难道凤戈真的毫不在意。而且萧子宁为何执意要娶妻?这些在萧四皇子心里都是谜。 长宁这丫头倒是快刀斩乱麻。 萧子宁不便拒绝,她立时便安排起成亲事宜来。倒真是颇有萧氏之风……萧四皇子看向萧子宁,如果萧子宁此时反悔,哪怕丢面子,萧四皇子也会帮着萧子宁一起担下的,毕竟是他的侄儿,临行前大皇兄百般叮嘱,要让无论如何照顾好萧子宁。 一路上萧子宁也确实行事稳重,安排事情十分细致。萧四皇子心里大赞。 可是如今…… “子宁,你意下如何?”萧四皇子还是多问了一句。 “一切都依长宁便是,想来长宁妹妹必不会让兄长吃亏的。” “那是自然。我们兄妹一场,我还盼着新嫂嫂进门,好把兄长迷的神魂颠倒。最终让兄长留在这里与我做伴呢。这位姑娘,你要加油。”姑娘盈盈而拜,谢过长宁。 萧四皇子不再开口。既然萧子宁愿意,他这个当皇叔的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尘埃落定。 萧家三位皇子起身告辞。萧子宁则表示要留下,对于刚才的事,他还有感激的话要说。 萧二皇子蹙眉打量了一眼萧子宁。“我和你两位皇叔先回宅子,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出宫。”萧子宁点头。 凤戈和萧樱起身,喜公公示意萧子宁跟上。 朝臣们恭送圣驾。随后小声的交头接耳。“谁家的姑娘啊?胆子真大?”“不知道。覆着面纱,也看不出是谁家的女儿。不过肯定不是我女儿,我女儿胆子小,可不敢站出来。”“也不是我女儿,我女儿个头要比这个姑娘高些。”“我女儿是个小个子。”“我女儿声音可没这小姑娘好听。”最终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家姑娘“脱颖而出”。 到了偏殿,婢女奉了茶。 萧子宁起身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多谢凤帝,多谢长宁妹妹。” “一家人,不必言谢。只是兄长真的不打算看看愿意与兄长白头偕老的姑娘相貌如何吗?” “不必了。即是有缘人,自然不必在意相貌。只是……子宁只是有些好奇,凤帝都不问问姑娘出身吗?总得对姑娘的家人有所交待啊。”“即是兄长的有缘人,出身便不那么重要了。兄长放心,陛下和我都不会为难新嫂嫂的。若是新嫂嫂门楣稍差,我会劝陛下适当帮衬帮衬的。” 萧子宁压根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说的是,便这么草草定了亲事。 连对方出身都没多问一句。是不是太草率了些,也不怕传出去,世人说三道四。 显然凤戈和萧樱是不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有别有居心的做事才会藏头缩尾。今日这事大家可都看在眼里,虽说人不是萧子宁自己选的,可却是按着萧子宁的要求选出来的。 只要自己的女儿逃过一劫,大家只会觉得庆幸。 谁会傻的说这事有黑幕啊。除非想让自家女儿远嫁千里。“明人不说暗话,凤帝,长宁,你们真的不在意我娶谁为妻?”“兄长在说傻话吗?自然在意啊。新嫂嫂性子好,我们姑嫂之间才好往来啊。若是兄长娶个母夜叉进门,我也只能和兄长敬而远之了。” 萧子宁算是明白了。 这对夫妻根本就是在耍他,看着他有话说不出,有气撒不出的,指不定心里乐成什么样呢。 表面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却是一肚子坏水。 萧子宁第一次正视萧樱,在萧子宁的心中,对手一直只有凤戈。 他并没把萧樱当回事。他父王和皇叔,还有皇叔家的几个兄长,提起萧樱来,说的都是那是个不算聪明,性子还有些骄纵的姑娘。 喜欢骑马狩猎,在女子中骑术算是厉害的。 可除了这个,便没什么优点了。相貌不算绝美,不过因为萧氏几兄弟只有这么一个女孩,所以自小便被众生捧月,萧帝疼这个孙女,甚过几个孙儿。 萧子宁心里,萧樱的形象便是个只会骑射,行事无度,言语无度,性子十分跋扈的小姑娘。 和聪明睿智压根不沾边。 上次见面,他也没看出萧樱有什么出奇之处。他一个劲的在说萧樱的过往,可她一直愣愣的,一句也未反驳。 可是今日再见…… 萧樱所说所做简直完全颠覆了萧子宁的认知。他在萧樱身上找不到丁点和那些传闻中女孩的相似之处。 从头到尾,几乎主导了这场宫宴。 男主外,女主内,倒挺相得益彰。 而他认为的对手凤戈,则在一旁做壁上观,根本不必他开口,萧樱便把他的话彻底封死了。这时候,喜来悄声上前,小声在凤戈耳边说了几句。“五哥有事先去忙吧。我和兄长聊聊家常。” “也好,子宁兄长难得进宫,你们兄长多说些话。朕那边有些事情要处理,便由长宁招待子宁兄长。失陪了。” 萧子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有凤戈在,有些话他还真的不合适开口。 看来老天还算是垂青他,给了他和萧樱独处的机会。 “长宁,我们既然是兄长,你便不该为难兄长。”凤戈不在,萧子宁神情一凛,语气竟然带出几分凌厉来。萧樱老神在在的喝茶,根本不把萧子宁骤变的神情当回事。“为难?我哪里为难兄长了,我自己竟然不知,还请兄长明示。” “你明知联姻对萧氏和凤氏来说都是好事,为何阻止我娶凤氏公主?” “凤戈只有一个妹妹,虽然至今未嫁,却已有了意中人。难道兄长想要横刀夺爱不成?”“即无媒妁之言,算不得横刀夺爱。而且我娶了凤氏公主,对你来说也是有益处的。我们萧氏和凤氏有来有往,难道不好吗?你却执意阻止,长宁,你难道不想看着我们萧氏更加强大!” 萧子宁说的义愤填膺。萧樱听了却是兴趣乏乏。“我们萧氏已经足够强大了。而且有我在,也不需要兄长靠联姻来稳固萧氏和凤氏的关系。 兄长还是娶个合自己心意的姑娘吧。我看今天这小姑娘就不错,有胆识,而且看起来十分仰慕兄长。娶个喜欢自己的姑娘,小日子才会越过越红火。至于其它的,兄长不必太过在意。” “她是个什么出身!你甚至都不问问她是什么出身,便将她配给了我?长宁,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不配娶凤戈的妹妹?” 萧樱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原来兄长并不愿意娶那个自告奋勇,说愿意和兄长琴瑟合鸣的姑娘啊!皇兄当时为什么不说?反而一幅欢喜的神色?这可如何是好!我已经让父王和两位皇叔帮着兄长筹备婚事了。如今若是叫停,兄长的名声恐怕……” 萧子宁冷哼。“长宁,你是故意为之?” 他以为她一定会和他打马虎眼。可是,萧樱竟然收了脸上惊诧的神情,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是啊。故意的。” “你?你怎么敢!我们可是同族。” “即是同族,兄长为何枉故我父王之言。我们萧氏男儿娶妻,向来只娶合自己心意的姑娘。兄长未看过月公主相貌,便执意要娶。是何居心?何况以子宁兄长的身份,想要娶凤氏唯一的月公主……确实差强人意了些。” “差强人意?我父亲是萧氏长子……”“可子宁兄长却只是次子罢了。而且是个自幼没长在大伯父身边的次子。兄长偏要让我说出真相吗?我原是给兄长留了几分薄面的,兄长执意要联姻,要娶个凤姓姑娘。凤戈做为兄长,不好强迫妹妹月公主,我煞费苦心,才给兄长想到了这么一个法子,以全兄长私愿。兄长非但不满意,竟然还说我居心不良。请问这又是什么道理?” 颠倒黑白。简直就是颠倒黑白。 萧樱竟然是这么一个牙尖嘴利的女子。萧子宁简直叹为观止。 “好,好。我说不过你。我想娶妻,只想娶个出身富贵的。小门小户的姑娘,绝不会是我的有缘人,还要劳烦长宁妹妹去核实一下我那位‘有缘人’的出身。若是门楣太差了些,为兄便只能……当个负心人了。” “刚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凤戈问过兄长意思?兄长直言只娶有缘人。如今兄长的有缘有露面了,兄长又开始挑剔姑娘的出身。子宁兄长,我们萧家的男儿可绝不会这般口是心非。”“随你怎么说,反正我要娶凤氏最尊贵的姑娘,如果娶不到公主,就要娶一品大员的千金。” 萧樱被气笑了。 这是欺负她是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吗? 敢在她面前叫嚣。而且叫的这般理直气壮,萧子宁也是个人才。 他难道看不出,今日一场宫宴,他几乎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吗?文武大臣们不喜他,因为他,才有了这么一场兴师动众的选亲大会。 如今就连萧家三位皇子,也绝不会站在萧子宁这边的。 萧子宁也许很聪明,可说话办事却不够圆滑。也许自诩聪明吧,反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人少的时候,比如来的路上,他和萧三皇子,萧四皇子相处融洽,那是因为那二位和萧子宁没什么冲突。可到了这里一切都不同了。 萧子宁所求,明显和萧氏为人处事背道而驰。 哪怕萧子宁自觉处事得当,可在萧樱看来,还是疑点重重。“……为时已晚。子宁兄长即已答应。这亲事断然没有更改的道理,不管那姑娘出身为何,都注定是兄长的有缘人。”“我拒绝。”“拒绝无效。兄长既然到了这里,一切就要听我的安排。这里不是能让子宁兄长撒野的地方。我会尽快择个吉目,让兄长成亲的。” 萧樱端起茶杯。 端茶送客,不管在凤氏还是萧氏意思都一样。 可是萧子宁仿佛没有看到。他也不装斯文了,身上那彬彬有礼的气息一敛,人的气质立时一变。不像贵公子,倒像个刀口舔血的亡命徒。 “长宁。我们兄妹一场,你可别让兄长为难。” “即是兄长一场,兄长便别为难我。人是自己站出来的,兄长点了头。便无可更改!” 第七百八十四章 道破身份 第七百八十四章道破身份 萧樱打感情牌,一场兄妹,就别互相伤害了。换来的是萧子宁的冷笑。“兄妹一场?长宁妹妹从来没真的把我当兄长,自从我踏进京城,你便处处防备,时时提防。兄妹!真是场笑话。” “不是我防备你,是你别有居心。事已至此,兄长不如将来意说一说,如果能帮,我一定助你一臂之力。” 萧子宁神情闪了闪,面上露出迷茫之色。“什么来意?我有什么来意?” “兄长怎么问我?萧子宁,你真的是萧子宁吗?” 御书房中。云驰脸色很难看,正在和凤戈说着……“那位杜姑娘确认,这位萧公子便是她的意中人。可这人不姓萧,更不叫萧子宁。” “他是谁?”娄柏昀追问。 萧府。 萧家三兄弟坐在客厅中,谁也没有说话。连平日大大咧咧的萧三皇子,也不知道能开口说什么?可也不能这么对坐到天荒地老啊。 “二哥,这事……可如何收场?” 萧子宁那样子,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只是想娶妻那么简单。先前他还真的以为萧子宁真的只是喜欢这里姑娘的温柔似水,还曾替萧子宁游说过。 如今看来,萧子宁将他们都算计了。 今天萧子宁总算露出了真面目。他……他是刻意挑事。而且挑衅意图明显到萧三皇子都能瞧出几分端倪来了。 “如何收场?我哪里知道要如何收场?永宁性子像大哥,做事周到,性子沉稳。谁知道子宁竟然是这么一幅表里不一的性子。”萧永宁,萧大皇子长子,如今坐镇萧氏都城,相助萧大皇子治理萧氏,是个说话办事都十分稳重的人。却不想次子萧子宁看上去斯文,实则是个包藏祸心的。 “一路上,这孩子挺好的。做事周到仔细,我和四弟还暗中羡慕过大哥有这么个好儿子呢。” 萧三皇子很委屈。他觉得自己被蒙蔽了,他一腔心血错付了。这个萧子宁,他简直就是……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一面表现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可怜,行事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什么被他怪罪。一面却又像个疯子,一次两次的挑衅他们这几个长辈的权威。如今更是闹到了皇宫里。 今天这事本就处处透着怪异。 萧子宁最后既然点了头,这事好歹也算是了结了。 他跟着他们一起出宫便是,可是他却执意留在宫中。 “他到底想要什么?”这是三兄弟心中共同的疑问,他到底想要什么?这一出接一出的胡闹,目的为何? “我有种感觉,这个萧子宁……恐怕没安好心。” 萧二皇子沉声说道。“可是他是大哥的儿子啊,难道他会害我们兄弟?还是会连累萧氏?” 三兄弟对视一眼,心里都没有答案。因为,他们真的想不出,萧子宁意欲何为。 宫中。 虽然殿上只有萧樱和萧子宁,可萧子宁也不会傻到相信自己能动萧樱一根汗毛。 那个凤戈……凤戈话虽然不多,可周身那种冷戾的气势让萧子宁有种由心而生的惧意。他不会傻到把脑筋动到萧樱身上。她就算和传说中大不相同,可毕竟是个姑娘,他不会与一个小姑娘为难。 “我自幼在外祖父身边长大,外祖父家是书香世家,所以看起来难免带了些书卷气。长宁妹妹不能因为我不像萧氏男儿那般行事大大咧咧,便说我居心叵测。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确实不像我萧家的男儿。不过我不会因为你自诩的那几分书卷气便怀疑你的。我听父王说,兄长很小的时候便被送到外祖父家中了,那之后数年未回帝京……大伯父隔上两三年会去探望一次兄长。十几岁的少年郎,两三年……相貌稍有变化,恐怕大伯父也察觉不出吧。” “长宁妹妹这般话,又是何意?” “兄长还是看看今日站出来要和兄长琴瑟合鸣,一世相守的姑娘吧。杜姑娘,你可以进来了……” 萧樱话音落下,丁香便引着一个姑娘进字门。 这姑娘依旧是青衣打扮,面上的薄纱已经摘去,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 可那张脸却让萧子宁瞬间脸色大变。这位杜姓姑娘进了门,先向萧樱行了礼。随后目光定在萧子宁身上,无论如何也移不开了。姑娘目光冷冰冰的,半晌冷笑一声开了口:“宁哥哥。” 萧子宁没有应声。 姑娘似乎也不需要他回应。 “一别三载,宁哥哥还记得我吗?” “你是谁?”萧子宁终于开了口,语气冷硬无情。“我是谁?我便是那个被你抛弃……被家族不耻……被世人谩骂不守妇道的杜景儿。” 萧子宁心中慌乱,可脸上看起来倒一片平静。他不知道杜景儿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可明白杜景儿的出现,证明他的身份已经遮掩不住了。可是他不甘心,他数年筹谋,眼看着便要有所收获……却坏在一个他不屑多看一眼的女人身上。“抛弃?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与姑娘素未谋面,谈何抛弃一说。” “素未谋面!好一个素未谋面?四年前,我们在年祭上相识……你甜言密语,哄我说出家里情况……说出父亲兵符所在。三个月后,父亲出征前,兵符失窃。我全家被下了大牢。而接手我父亲将军之位的……是你。” “故事编的不错,好一出恩怨情仇。不过这与我有什么相干的。我姓萧,萧帝是我祖父。” “你告诉我你叫梓弈,是个读书人。可你姓韩……你也不叫梓弈,你叫韩晰。是启帝韩固的第二子。” 杜景儿无声的落了泪。 十五岁前,她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她的父亲是启国将军,在朝中颇受敬重,也颇受启帝信任。 她有两个哥哥,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儿,自小到大被捧在掌心中长大。从她十岁起,便有人陆续登门求亲。父亲疼她,母亲宠她,对她未来夫婿的人选左挑右选,觉得哪个都不般配。 别人家的臭小子无论如何配不上杜家的宝贝女儿。 直到她十五岁…… 年祭时出门看灯,和两个兄长走散了。人群中,偶然的一个回眸,只见一人站在五彩的灯笼下,唇角含笑,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微微侧头看向她。 然后,她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停了停,然后猛的一跳。 他走上前,问她是不是迷路了。 她点了头。他便提出送她回家。 他们从年祭一路走回杜府,走了足足半个时辰。他把她送到大门外,提醒她以后一定要小心,像她这样漂亮的小姑娘,若是遇到歹人恐怕便凶多吉少了。 那天她回府,被父兄好一顿数落。 兄长质问她为何不在原地等着他们来寻。而是独自一人回家。她没说有人送她回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报着什么心思,总之,她瞒下了他。 第二次见面,时隔半年,一次游湖,她们再次相遇了。 那之后,她只要有机会出府,便会提前送消息给他。 他会来见她。那时候杜景儿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姑娘。她终于遇到了她的真命天子,她只要等着他八抬大轿娶她过门。 他说,他只是个读书人。 以他如今的身份登门求亲,杜将军必定不允。 他说,让她等……等翌年一定金榜提名。一定敲锣打鼓前来求亲。 最终,她等来的却是父亲兵符失窃,启帝以渎职之过将杜家上下收押。 显赫的杜氏,一夕间成了皆下囚。而她,在牢里看到了一身朝服的他。 启帝念杜氏一门满门忠烈,最终也只是将杜氏一门贬为平民。未伤杜氏上下性命。可她,已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母亲哭瞎了一只眼睛,最终身染重病,几月后身故。父亲的头发一夕全白了,两个疼她的兄长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孝。 因为她,杜家家门一落千丈。 因为她,母亲病故,父亲瞬间苍白。 兄长失了官位,杜家一落千丈。这些,全是她的错。是她错信了一个男人。 她不甘心,她其实没脸活在世上了,可是她不甘心便这么去死。她要找到他,她要问一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杜家。他是皇子,她是将军之女,这本是世上最相配的姻缘。 可是他从此销声匿迹。 她辗转三年,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他。可他摇身一变,竟然成了萧子宁。 “韩晰,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们杜家。我对你情根深重,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你说金榜提名会来提亲,我便对父亲说,我不嫁世家子,不嫁舞刀弄枪的……我只嫁读书人。我只嫁靠自己的本事能高中的读书人,父亲笑我痴。说我白日做梦。原来,我真的痴,真的是在白日做梦。 所有人都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为什么不去死? 我失了名节,害了杜家,我本就是罪人,本该去死。可我不甘心,我要找到你,一定要找到你,我要问一问你。为什么?韩晰,为什么?” 韩晰,也就是萧子宁,脸上终于不再一脸疑惑。 而是冷冷的看向杜景儿。 那眼神让杜景儿身子一僵,仿佛被冻在了原地。 “你坏我的大事!” “你承认了,承认你是韩晰!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杜家?”杜景儿默默的流着泪,一叠声的质问着。 “为什么?你们杜家自诩世代忠良,在朝上一言九鼎。连我父王偶尔都要看杜老将军的脸色……你问我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杜景儿凄惨的笑了笑。虽然早就猜到此事不会是韩晰一人所为,背后定然有人授意,可真的知道真相,还是觉得老天和她开了个玩笑。 杜氏世代忠烈。 为了启国百姓可谓是鞠躬尽瘁。 不怕死,不怕伤,百姓们提起杜家军赞不绝口。原来,是犯了启帝的忌讳。 最终引火烧身。而她,便是那根柴,轰然一声,将杜家炸得面目全非,百年积攒,数代忠良,落了个归隐山林,几亩薄田度日的凄惨境地。 寻了三年,今日终见仇人。 终于知道了真相。可是……“娘娘,民女以性命担保,这人的的确确便是韩晰。启国的二皇子,他冒名顶替萧公子来此,必定有所图谋。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辈。 为了毁我杜氏。 简直无所不用其及。他谎称自己是个寒门公子。承诺高中后会上门提亲,我便信了。他要什么,我给什么……连身带心,都给了他。他最终却偷了我父亲的兵符,害我父亲被启帝问罪,最终杜氏满门被贬。我母亲伤心失望一病不起,几个月后病故了,我父亲刚过不惑之年,可一下老了二十岁。 我两个兄弟骂我是丧命星。 父亲最后给了我几锭碎银子,将我赶出家门。我一路辗转,找遍了启国。最后听人说二皇子离开启国外出办事,我便也离开了启国,一路打探……最终被娘娘的人找到。带到京城,进宫见到了他。韩晰,你简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此次你身世败露,休想再全身而退。 请皇后娘娘替民女……报仇。” 杜景儿重重将头磕到地上。 趴在地上呜呜哽咽出声。十五岁的将军府千金,最终沦落成一个游荡在外,处处受人欺负的疯女人。 好在老天有眼,让她在临死之前寻到了他。 便是死,她也要拉着他一起去死。当年有多倾心,如今便有多恨。 不必萧樱吩咐,护卫已经执刀而入。 将萧子宁,或者该称其为韩晰围在中间。“真是大胆,启国皇子竟然冒名顶替潜入我凤氏皇宫。你到底是何居心!”喜公公挡在萧樱面前,甩着拂尘质问道。 “一个内侍,却在这里狐假虎威。你不配质问本王。” “大胆。”喜来这差事办的胆战心惊,生怕这个姓韩的伤了皇后娘娘一根汗毛。 如今终于长舒一口气。自然就把所有的担心转化成怒意。“长宁妹妹,我真的小瞧了你。” 萧樱轻声回道:“别攀亲了,我和你压根没什么关系。你现在是不是能告诉我真正的萧子宁在哪里?你又是用了什么法子冒名顶替?” 第七百八十五章 功亏一篑 第七百八十五章功亏一篑 “皇后娘娘聪慧异常,这等小事何需在下相告。还是劳皇后娘娘自己去找答案吧。” 早就料到韩晰不会开口,萧樱倒也不觉得失望。只是这事势必要告诉萧家三兄弟。至于查找真正萧子宁这事,应该也不需她动手。想必萧家三兄长绝不会轻意放过韩晰的。“你和我两位皇叔也算是打了不短时间交道,应该知道二人性情如何。韩公子,自求多福吧。” 韩晰没有挣扎,被侍卫押了下去。 萧樱抬眼打量杜家姑娘。 启国杜姓将军之女,萧樱还真的特意打听了一下这位杜将军。性烈如火,却十分忠诚,如杜景儿所说,杜家几代忠良,最终却被启帝寻了个缘由夺了帅位。 “杜姑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多谢娘娘。谢娘娘救我出火坑,谢娘娘帮我找到了这个负心人。民女要看着他……看着他最后落个什么下场。只有亲眼看着他死,民女才能下九泉去见亡母。”这个害了他阖族的男人,这个让她生不如死的男人,杜景儿一定要看着他被推上断头台。 “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能打倒你的?你看着他被推上断头台,然后要做的不是去见你的母亲,而是好好活着。活的比所有人都久。要让那些曾经对你指指点点,对你说三道四的人看一看,你并不是他们口中那个不知分寸,害了全家的坏姑娘。你只是太过天真,相信了一个男人哄骗你的话。杜景儿,活着比死要容易。” 杜景儿怔怔的听着萧樱的话。 眼角又浸出了泪。她早就有了赴死之心,可不看到韩晰的下场,她如何甘心赴死。这是一直以来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不管受多大的苦,哪怕生不如死,哪怕被人卖进火坑,她也挣扎着活。 如今她心愿了了大半,终于看到韩晰落网。 一直提着的那口力气散了一半。心中死意暴发,可是萧樱一番话,却让杜景儿感动的落了泪。 所有人都怪罪她,都骂她是罪人。她确实识人不清,可她真的从未想过害谁,更不会想害自己的亲人。有时候杜景儿会想,其实这件事,受到伤害最大的是她。 她什么都没有了。 一夕间,那些疼爱,那些怜惜……亲人,朋友,爱人……都没有了。 她身上背负着害杜家败落的重担。 她活着,没有一日不痛苦,没有一刻不后悔。她活的生不如死,可是还要咬牙活着。就这么轻飘飘的死了,她不甘心。 从没有人对她说…… 杜景儿,我只是太天真了,你只是有些傻,你只是轻信了一个男人的话,其实你并不是一个坏姑娘。 只有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是她派人救下她,是她接她入宫,让她见到了恨不得抽其筋扒其骨的韩晰。她是她的恩人。 “多谢娘娘开导。民女不会轻意寻死的。娘娘说的对,连死都不怕的女人,还怕活着?我有错,错在错信了韩晰的话。害杜家败落的罪魁祸首不是我,是启帝父子。” 萧樱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挺欣赏杜景儿,这是受尽磨难却依旧坚韧的姑娘。她有着世上最最纯粹的灵魂。 这样的姑娘若是寻了短见,实在可惜。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日行一善了。如果杜景儿能看开,自此后放下肩上的担子,好好活出人样,那她这番安排也算是值得了。 萧樱自从见到萧子宁,就觉得有些违和。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虽然不可思议,可也只能接受。 这时,秦征进宫求见。 说偶然救下一个姑娘,是个身陷花楼的姑娘。她被人追打,偶遇秦征,秦征救下了她。 这姑娘便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秦征,并求秦征相助。 帮她找人,找启国皇子韩晰。 因为她怀疑,韩晰故伎重演,可能换了身份隐藏在京城。 数年前,当今启帝,昔日的启国皇子也曾隐匿凤氏境内,妄图做件大事,用来争夺太子之位。 这是韩晰和她闲聊时提起的,至于到底做了什么韩晰并没有说。可杜景儿从父兄口中得知,启国太子争夺太子之位的规矩是…… 有能者居之。 谁做出的事情掀起轩然大波,弄得人尽皆知,这位皇子声望便会大涨,最有望夺下太子之位。 如今当年的皇子,如今的启帝……也到了儿子争位之时。所以杜景儿猜测,韩晰多半藏匿在凤氏境内。而正逢萧氏两位皇子带着萧子宁入京。 秦征突然间灵机一动,把这事告诉了萧樱。 萧樱找了个画师,按着杜景儿所述画出韩晰的画像。 果然有萧子宁有五六分相像。 五六分,足够萧樱决定事情如何继续下去了。今天才有了所有姑娘面覆薄纱这一幕。 杜景儿站出来,便表示这个萧子宁,确实便是杜景儿认识的韩晰。 启国启帝次子,韩晰。 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萧樱安排了一出相见的戏码。如果韩晰有片刻悔恨之意,萧樱都会觉得这人还算有一分真情,还是个人。可是他自始至终表现的像个无情的刽子手。 这人已经无药可救了。 “你能明白便好。没有坏人逍遥,不知悔改,好人却赴死的道理。以前的事情发生了,不能更改。便当一个教训吧,时时牢记,以此为戒。至于启帝,他既然敢往凤氏伸手,我总要剁下他一只爪子的……” “多谢娘娘。娘娘是民女的恩人,这辈子,只要娘娘差遣,民女万死不辞。” 书房中。凤戈和云驰的对话也到了尾声。 “……是阿樱发现的,阿樱自从见了这个萧子宁,便觉得有些怪异。后来秦征救下一个姑娘,这才发现这个萧子宁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启国皇子韩晰。不知他用什么法子李代桃僵。萧家两位皇子,甚至萧大皇子都没发现端倪。而这个韩晰利用萧子宁的身份随着萧家两位皇子一道入京……他的来意……” “来意不难猜。启帝这几年身子大不如前。所以几个儿子又开始打争位大战了。启国向来如此,这恐怕也是启国一直是个小国,龟缩一偶的原因吧。”明明人口稀疏,偏偏喜欢大动静。 谁闹出的动静大,谁就有机会继承皇位。 这个规则实在匪夷所思。又到了新一任皇子争太子之位的时间,所以这个韩晰的到来,必定和潼关案有关。 甚至最近流传的那些谣言,恐怕多数也来自于韩晰。 韩晰便是潼关案流言的制造者。 凤戈的引蛇出洞果然奏效了,萧家两位皇子秦了萧帝之命,来送萧樱的‘嫁妆’,多了个萧子宁就显得有些突兀了。如今看来,韩晰能顶替萧子宁,而且混进使臣的队伍中,可谓是用心良苦。 只是,终究功亏一篑。 一件小事,就毁了韩晰一番算计。 凤戈以“天启”回应“天启”。可相比之下,自己这边造假的成本就十分低廉了。 对方必定恼火,他再让人暗中散布一些潼关案幕后似是而非的谣言。对方按捺不住,最终便会露出狐狸尾巴。 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利用这样的身份入京。 只是时运不济,还未做出什么显耀的事,身份便暴露了。 此时那个韩晰应该已经和秦征救下的杜姓姑娘见面了。“潼关案终于可以结案了。” 云驰感叹。 闹了几个月,一度弄得人心惶惶。多亏了凤戈和萧樱,小两口商量出一个以毒攻毒的法子才压下这泼谣言。历时数月,羁押近千人……终于钓出了最后的主谋。 “这事,怎么和萧家那三位交待?” 凤戈十分镇定的回道。“有什么好交待的。要交待,也应该是萧家两位皇子给朕一个交待。为什么萧子宁会被人冒名顶替?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真的不知情吗?萧大皇子呢?他是否知情?萧帝呢?” 呃。 云驰有些发懵。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哟,当真十分了得呢。 萧家人自然被蒙在鼓里。萧子彦把萧樱当成眼珠子,谁若敢对萧樱不利,萧子彦一定和他拼命。 至于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也是自小看着萧樱长大的,自己没女儿,把萧樱当女儿来疼。 相比之下,萧子宁就显得生疏些了。毕竟从小不在萧氏长大,成年后才归家。想必也正是因此,才给了韩晰可乘之机吧。 而且既然能被萧氏上下认可。 想必这个李代桃僵之计,韩晰已经筹谋数年了。 “话虽如此,可是……韩晰的身份揭发出来,那真正的萧子宁呢?此时身在何时?” “虽然这是萧家自己的事,不过可以猜测一二……萧子宁,多半和韩晰是老相识。我猜两人可能还是至交好友。韩晰不可能时时呆在一处,他不在的时候,真正的萧子宁便会现身。此时……萧子宁恐怕已经暗中进了京城,劳烦皇叔私下里仔细查访。好歹是阿樱的兄长,找出来阿樱才安心。” 云驰懒得听凤戈这满嘴的媳妇经。 该交待的交待完,云弛迫不及待的出宫了。他还得去萧宅,将萧子宁的真实身份如实相告。 樱歌院中。 萧樱一支手腕扶着腰,缓缓在院中走着。孩子很好,石和每隔一天便会给她号一次脉。孩子很乖巧,除了前三个月害喜外,三个月后,几乎没折腾过他。 安安静静的蜷在她的腹中。 等着瓜熟蒂落的那一刻…… 石和有些惊诧,萧樱的身份比他预想中的要好。 人虽然辛苦些,可并没有石和担心的一些并发症。 萧樱把韩晰的画像给石和过目,石和说和当年救下他的人,有两三分相像。时间太久了,石和实在辨认不出。 萧樱猜,当年救下石和的,多半是韩晰的父亲,如今的启帝韩固。 凤戈回来时,丁香正扶着萧樱散步,主仆两个有说有笑的。 阳光微熏,照得人眼睛发热。凤戈立在那里,看着院中他最最在意的姑娘。 似乎是心有灵犀,萧樱回首。两人目光在空中相触,萧樱扬起了唇角。有微风拂落几片微黄的叶片,绕着萧樱打转,随后缓缓落地。凤戈的心也像那叶了似的,忽的一声落了地。 他的小姑娘永远在这里等他。 不管发生什么,任它沧海变桑田,他的小姑娘永远在这里等他。 “五哥。你回来了。” 凤戈迈步上前,丁香很有眼力的把位置让给了凤戈。说自己去灶上看看补汤。 凤戈半揽着萧樱,缓缓在院中踱步。 “杜景儿见了人,确定其便是韩晰。已经被押入大牢了。后续如何,等五哥吩咐。” “那位杜姑娘……有了死意。你若是怜惜她,便劝一劝。”凤戈听完杜景儿的遭遇,淡淡提醒道。“我已经劝过了。可不管别人怎么劝,还得自己想开。如果真的能明白生命只有一次,不管如何也要活着这个道理。她便不会去死。” “韩晰如此行事。恐怕受害者不止杜姑娘一人。杜家世代忠良,是启国守门的大将,却因启帝的猜忌而锒铛入狱。启国,恐怕要遭殃了。” “韩晰冒名顶替萧子彦的身份,已经得罪萧氏了。我那两个皇叔还有父王都是急脾气。我听父王说,祖父也是个蛮不讲理,一味偏袒自己人的性子。恐怕,萧氏和启国要有番干戈了。” “若是皇祖父真的动手,我必倾力相助。”凤戈赶忙趁机表衷心。 “你刚登基,根基不稳。我们便不插手了,只需派人镇守潼关。不给启国可趁之机便够了。不过我们倒可以帮祖父快点下定决心。五哥,尽快审问韩晰。” “韩晰用萧子宁的身份跟着两位皇叔一起进宫。想来这些年,他偶尔会扮演萧子宁。他不在的时候,真正的萧子宁便现身。两人应该是旧识,而且十分信任彼此。我怀疑,真正的萧子宁已经进京了。” “我也这么认为的。让云皇叔辛苦些,暗中查访。主要查鱼龙混杂之地。越是乱,越容易藏身。” “……若是萧子宁站出来。阿樱,父王和两位皇叔……要如何决定?” 第七百八十六章 真假公子 第七百八十六章真假公子 韩晰,启国皇子,他想尽办法冒名顶替萧子宁,一定别有居心。 如今韩晰落网,潼关案的疑团终于可以破解了。韩晰如何处置,自然由凤戈决定。 如果一旦处置凤戈,真正的萧子宁跳出来阻止? “五哥放心,我相信父王和两位皇叔分的轻孰是孰非。” “潼关案交给皇叔去审,你最近别太伤神。虽然石和说你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好些,可也不能大意。你若是有个万一……便真的国之将乱了。”凤戈轻拥着萧樱说道。 以前凤戈可是个高冷男神。 想要逼出一句甜言蜜语那可是难如登天。 如今…… 高冷男神落了凡间,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凤戈曾经和萧樱说过,以前他不相信人间有真情。一个被亲生母亲利用,背弃的人,自然不会轻意对谁付出信任。 就算是对云驰,凤戈也有所保留。 风一等属下虽然被凤戈倚重,可凤戈也从未真正信任过他们。 直到他遇到萧樱,和萧樱倾心,渐渐的,他开始试着相信身边的人。 相信云驰,相信风一,相信人间有情,相信世间有爱。 他喜欢萧樱,很喜欢。凤戈不知道什么是爱,他只知道,他不能离开萧樱,一刻也离不得。只有把萧樱摆在眼皮底下,时刻看到,他才能安心。 他之所以愿意去看这个世界,去信任这个世界,去信任身边的人,皆因萧樱。 有她在,他才像个人。 没了她……所有的一切都没了意义。萧樱曾说过,既然喜欢,就大声说出来。把他的在意告诉她,让她明白,让她知道,让她时刻记得。 让她……不舍得,也不放心离他而去。 “五哥又胡言乱语,我怎么会有万一……我绝不会发生万一的。” “自然。谁敢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便去杀谁。便是老天……我也敢噬。” 敢噬天的凤戈动作温柔的护着萧樱,像守护珍宝。“既然老天送我来此,便不会轻意还走我。五哥只管安心处理朝政,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五哥。” 凤戈似乎眼睛有些泛红。 他手臂微微用力,萧樱小脸轻轻贴到凤戈怀里。 凤戈迅速敛了眼底的红意,转移话题提到了孩子。“孩子名字,你可有喜欢的?” “我可以随便给孩子起名字吗?不需要按着凤戈的规矩来取,报宗人府斟酌来定吗?” “宗人府。”凤戈语带不屑。“不必顾虑宗人府……你只管说你喜欢的名字。” “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希望是个男孩……也好堵天下悠悠众口。若是个女儿……恐怕朝臣们又要故伎重演了。不管你喜欢与否,都会有老臣冒死进谏。” “不会的。有岳父大人珠玉在前……谁敢开口提议妃之事,岳父大人便会准时差人问候的。” “父王这无赖法子,也不能一直用。总有那种不管不顾的……其实我倒不讨厌那些敢开口直谏的。总比那些闷声不响,却在关键时刻在背后使坏的强些。君子和小人,我倒宁愿得罪君子。” “我喜欢女儿……”凤戈不以为然。 “我也喜欢女儿,可女儿终究堵不住那些臣子的口。” “这是凤氏的天下,朕是皇帝。如果我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那这皇帝当着也无趣。你只管放心,五哥有法子。” 萧樱被逗笑了,她喜欢看凤戈这幅睥睨天下的模样…… “好,我们便生个女儿。”萧樱笑着应承,凤戈唇角弧度拉大,眼神宠溺,有种不管萧樱做什么,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立时架云梯去摘的纵容。 唔,他觉得自己将来恐怕是个昏君。 唯妻女是从的昏君。 萧子宁没有回萧宅,当晚萧子彦没等来萧子宁,反而等来了云驰。 一见云驰,萧子彦脸色便不太好看了,嘴里嘀咕这时候见云驰,一定没好事。云大人好脾气的笑笑,萧二皇子属驴的,脾气犟的很。而且惯常不看人脸色。 百官在云驰面前像鹌鹑,尽量团着,生怕惹得云大人不悦,给他们递双小鞋穿。 而云驰在萧子彦面前,也有那么紧张。生怕一会自己的话让萧二皇子当场暴发。 他捡了无关紧要的话和萧子彦话了半天家常,直逼得自己无话可说,萧二皇子才轻嗤一声。“有什么话直说吧,拐弯角这么半天,都词穷了吧。堂堂的云大人可不是这般吞吞吐吐的性子。” 云驰心道他一番好心,倒被萧子彦嘲笑了。 “……萧子宁。” 云驰只说了三个字,萧子彦脸色微微一沉。 “这么晚了,萧子宁还未回府,想来是出了什么事?他是不是欺负阿樱了?” 云大人心想你这阿樱是谁想欺负便能欺负的吗?自己就够‘彪悍’了,旁边还有个更彪悍,而且时时虎视眈眈的凤戈。 云驰摇摇头。 “这个萧子宁,你便没有怀疑过?” “有什么好怀疑的,他是我大哥的次子,从小长在外祖父家。我们三兄弟其实和他都不太熟悉。不过大皇兄总不会认错儿子吧。”云驰心道,你们家大皇兄可能还真的认错儿子了。 一见云驰这神情,萧子彦收了脸上调笑的神情。“怎么?难道我大哥真的认错了儿子?” “萧大皇子认没认错儿子我不清楚。不过此萧子宁确实非彼萧子宁。”云驰开始和萧子彦说萧樱如何发现端倪,如何说破萧子宁的身份,又是如何证实的。“那位姓杜的姑娘见到这个萧子宁,一口叫破了他启国皇子的身份。” 事情奇事千百件,这桩可谓是奇中之最了。 堂堂萧氏子弟,真实身份却是启国的皇子。这说出去谁能信?“怎么会?”萧子彦难掩惊讶。“萧子宁怎么会是启国皇子?”“我刚听说时,也和你一样惊讶。不过凤戈和长宁是不会弄错的。我想,问题恐怕就是出在萧公子自幼被养在外祖父家中。成年后才回萧氏,这期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韩晰有机可趁?” 云驰一句话,便把问题都推到韩晰身上。 可是萧子彦不傻,他能看出其中问题所在。 “调包?李代桃僵?不可能。你说的这个韩晰不可能一直呆在萧氏,他只能定然冒充,他不在的时候,萧子宁难道不露面?” 云驰神情微凛。 他怕萧子彦太过担心,所以刻意没提这件事。 可萧子彦一语中的。 “你也不必因为担心,便藏着掖着的。这事韩晰一个做不到。恐怕,我那个好侄儿助了其一臂之力。好,真的好。好的很,好到和别人里通外合来算计我和他两个皇叔。真是我萧氏的好儿郎。” 萧子彦怒极反笑。 萧子宁已经回萧氏大半年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都是那个韩晰冒充的。 如果萧子宁刚回萧氏便跟着来这里,萧二皇子也许还会担心他的安危。可这明显就是两人里通外合,萧子彦是知道潼关案,也知道凤戈和萧樱的怀疑的。 所以这个韩晰的来意简直昭然若揭。 萧子宁帮着韩晰谋算萧樱,这事萧子彦绝不能接受。敢害他女儿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凤戈和长宁都很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担心我不能接受萧家出了个逆子?虽然都是吃着草原的牛羊肉长大的,可有的人长成了英雄,有的人却成了狗熊,这没什么稀奇的。告诉凤戈和阿樱,不必担心我,本王正值壮年,这点担当还是有的。” 云驰长长吐出一口气。 萧子彦的反应比他预料的好多了。 他还担心萧子彦这个炮仗脾气,不管不顾的便要冲进大牢把韩晰大卸八块呢。 “想必韩晰不会轻意开口说出萧子彦的下落?” “是。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多余的话一字不说。”“孬种。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我们萧家怎么会养出性子那么扭曲的人。如今证实了,我反倒觉得踏实了。他执意要娶凤氏公主也有了缘由……想必他居心叵测,想利用潼关案兴风作浪。 可启国毕竟是个小国。所以他打算给自己找个倚仗。 若真的能娶凤戈的妹妹,那位月公主,也算是拿捏到了凤戈的软肋。 便是娶不到公主,娶个一品大员的女儿,多少也会让凤戈投鼠忌器。可偏偏……凤戈的安排不如他意。报应,真是报应啊。凤戈这孩子精明的很,想要算计他,痴心妄想。” “你不担心萧子宁?” “有什么好担心的。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大哥若是知道了,也定然会找断他的腿。联和外人算计自家人,什么东西!” “三皇子和四皇子那边……” “我去说。放心,我那两个兄弟都是明白人,知道轻重。萧子宁虽然姓萧,和阿樱相比,还是差了些的。我家女儿可是从小被她三叔四叔捧在怀里长大的。萧子宁。哼!他能比!” “如此便好。韩晰是不会回来了。不过我想很快萧子宁便会现身……王爷还是要戒备些。不知道萧子宁会不会为了救韩晰不择手段。” “你担心他敢大摇大摆的现身?所以才急着来通风报信?放心,他若敢露面,我绝不会姑息他。” 云驰心想什么通风报信,他明明是来送消息的。怎么就成了通风报信的小厮。不过和萧子彦真的计较,最后受伤的一定是他。 这人,没心没肺的时候简直能把人活生生气死。 可善解人意的时候又让人窝心极了。 真是个矛盾的人。“王爷能下定决心便好。我和凤戈商量过了,也不急着开堂审韩晰,他既然在这里现身,想必启国太子之争已到了关键时候。我们凉他一阵子,看谁着急!”“凤戈说的对。最后着急的一定是韩晰。他不想死在这里,一定会乖乖开口。眼下重要的是阿樱养好身体,可万万不能有事。眼看着她肚子一天大过一天,我这颗心便越提越高,生怕她有个万一……我又让人找了两个医床高明的郎中,那个石和,我总不太放心。” “不止石和,还有御医院的几位老御医。这点你尽管放心,你在意的,也是凤戈最在意的。” “这倒是。凤小子这点倒是让人满意。把阿樱看的很重。好男人就应该如此,当初阿樱母妃在时,我也是如此。什么三妻四妾,不是东西的男人才搞那一套。” “是。能当良人的都痴心。” “那是。这点我和凤小子倒是……一脉相承。”云大人已经不想吐槽萧二皇子这成语造诣了。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好歹把凤戈交待的事情办完了。 至于那个萧子宁…… 真的会自投罗网吗? 云驰以为萧子宁就算真的要露面,也得等几天,不可能立时现身。 不过他显然不够了解萧家人,萧家人向来是心动便行动……云驰离开后,萧子彦便去了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的住处。把这事一五一十相告。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颇有几分发懵。自始至终,跟在他们身边的竟然是韩晰,启国的皇子。 这事情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可思议。 那韩晰,胆子也太大了。而且,他这么千方百计的冒名顶替又是为什么?只是为了混进凤氏京城?也不需要这般大费周折啊。 而且这事明显很早就开始筹谋了。 要想冒名顶替一个人可不容易。不管是这二人天生相貌相近,还是其中一个为了替另一个遮掩而排掩人耳目,藏头缩尾,这都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 所以问题来了。 萧子宁……萧子宁为什么要这么做? 三兄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知这个问题恐怕要等到见到真正的萧子宁才能揭晓了。 本以为会等很久。 至少不会提到萧子宁,萧子宁便到。 可是…… 小厮来报,说是公子回来了。萧子彦早些时候便吩咐过。萧子宁若是回府,来报给他知晓。 那时候云驰还没来。他做为长辈,只是关心一下小辈。并没有多寻别的心思。 可云驰已经来过,将事情真相如实相告,而此时这个回府萧公子……又是哪个萧公子? 第七百八十七章 落网 第七百八十七章落网 三兄弟面面相觑。 萧三皇子语带惊恐。“不会是闹鬼吧?” 鬼什么鬼,鬼哪有人可怕!“三哥,你一个大男人,提起鬼来就抖成一团,不嫌丢脸?”萧四皇子一脸不屑,虽说他也觉得心里毛毛的,可还不至于像萧三皇子那般一副快吓破胆子的模样。 “有什么好丢脸的,我这人生来天不怕地不怕,唯怕鬼神。二哥,怎么办?” 萧子彦瞪向这个遇事只知道咋呼的兄弟。 “怎么办!凉办!” 萧子彦冷声吩咐。“让他滚来见我。” 小厮点头去传话。 “不会是被放出来了吧?”萧三皇子还在做着大头梦。萧四皇子都懒得看自己这个异想天开的兄长了。“别做梦了,刚才云大人特意来告诉二哥这个消息,自然是长宁已经证实了。跟着我们一路的那个萧子宁,真实身份是韩晰。启帝的儿子……此时回来的,必定不是韩晰。” “那会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萧三皇子反问。 是啊,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萧子彦和萧四皇子对视一眼,两人心底其实都有了答案。 前厅中。萧氏三兄弟依次落坐。 很快,有个素衣青年徐徐跨进大厅。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拱手给三人请安。萧子彦面无表情,神情淡淡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萧四皇子低头凝视手中的茶盏,似乎突然对自己喝的茶叶好奇起来。 唯有萧三皇子,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上下打量这个进门的青年。 像,像极了。 至少萧三皇子是分辨不出的。 一样的一身素衣,一样的温润神情,似乎连请安的动作都如出一辙。 这难道人不是一个人? 若真的不是一个人?难道是……鬼?萧三皇子抖了抖,把目光望向萧子彦,这么困难的事情,还是交给自家二哥处置吧。 “子宁这是从哪里回来?” “回二皇叔,从宫里。” “都和长宁聊了什么?” “……只是些家常。长宁妹妹很是想念家乡,侄儿便和她多说了几句。”萧三皇子想哭了。这,这……怎么连声音听起来都那么像。 “想念家乡?长宁伤重失忆也不是秘密。连我这个父王在她面前都从不提家乡,你竟然敢提?” 萧子宁似乎有些惊慌,不过很快便将眼中的惊慌之色掩去,恭敬的拱手回道:“侄儿唐突了。侄儿见长宁并没什么异常,这才多说了几句,下次见到长宁,必定亲自向长宁请罪。” 回应的毕恭毕敬,看起来毫无破绽。 连萧子彦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云驰提前相告,他也分辨不出眼前这个萧子宁是真是假。 而且见他回应起他们的问话游刃有余。萧子彦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一个很可怕的可能……可能,他们见过的萧子宁,始终便是两个。 一个是真正的萧子宁,另一个则是韩晰。 两人交替现身,互相遮掩。 或许两人有什么约定,假的没露面,所以这个才出现救场。 “请罪但不必了,长宁也不是小气的性子。本王还以为你追问长宁自己的婚事呢?如何?可还满意?” 这次,萧子宁沉默的时间久了些。 “……满意。” “见到姑娘了吗?相貌如何?是不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本王先前知会过长宁,一定替你选个美人。” “恩。这要多谢长宁妹妹。是个美人。” “出身如何?” “……尚可。” “尚可?尚可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父亲不是一品大员?不可能啊。长宁私下跟我保证,虽然不能成全你娶公主的心愿,可也不会委屈了你,一定给你选个高官千金。” “皇叔误会侄儿的意思了。长宁妹妹没有食言。姑娘出身高贵,端庄貌美。能娶到这样的姑娘,是侄儿之幸。” 面前这个萧子宁,不管相貌言行和假的再别无二至,他终究不知今日宫中发生了什么,所以被萧子彦几句话便诈出了真伪。 “子宁……” “侄儿在。” 这个萧子宁看上去真的很文质彬彬,有种让人当着他的面连重话都说不出的感觉。 似乎话音重了些,都会唐突了他。 萧二皇子正在斟酌如何开口,性急的萧三皇子已经按捺不住了。这人不是鬼,鬼花招多的很,可不会这么糊里糊涂。他亲自经历今天的宫宴,亲眼目睹发生的一切。这人根本就是故意按着萧二皇子的话顺势而应。 什么一品大员之女。什么相貌倾城。 长宁可压根什么都没答应过。 而且那姑娘是自己站出来的,也不是长宁选中的。 “二哥,还与他虚与委蛇做甚?你老实给我招供……你是谁?今日宫里那个又是谁?” 萧三皇子话音一出,前一刻还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脸色瞬间大变。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便往外冲。可萧子彦早就吩咐过了,所以不过片刻功夫,便被护卫再次押进大厅。这次他可没刚才那么文雅了。 整个人显得异常狼狈。 脸上那股书卷气也荡然无存,看向萧氏三兄弟的目光阴狠狠的。 像只狼仔子,这一刻他脸上的神情倒有些像萧家人的样子了。“你们竟然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该如何称呼你?子宁?还是……韩晰!”韩晰名字一出,青年神情瞬间一怔,随后露出绝望之色。他红着眼睛望向萧氏三兄弟。 “厉害,真厉害。我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挺天衣无缝的。至少你和那个冒牌的一起站在我面前,我是分辨不出的。不仅我分辨不出,我想你父王,你皇祖父也是分辨不出的。子宁,为什么?你是萧家子孙,为什么要帮韩晰?你明知道他图谋不轨,为什么要帮他?” 这是萧家三兄弟心中共同的疑问。 为什么? 萧子宁缓缓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今天做了蠢事。 可是他和那人约定好,如果他不回府,便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办。这时候他便代他回府。 他们相貌相同,说话的语调相同。 可以以假乱真。 有时候连他们自己都分辨不出谁是谁? 那人有事时,便换他露面。从未败露过。他以为今晚也是如此,不想……却不想那人身份暴露了,而他……傻傻的自投罗网。 樱歌院。 萧樱靠在凤戈怀里,手中拿着几件婴儿小衣裳摆弄着。 一旁凤戈含笑看着,偶尔点头,偶尔摇头。“这件,这件……还有这件……别的不要。”都是诸家女眷送的小礼物。做工自是没话说,可是太繁复了些,过于追究样式了,孩子穿着不舒服。 萧樱其实都挺喜欢的。 小衣裳拿在手里,想像中穿在自己孩子的身上……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一定漂亮极了。“我看都不错。” “傻丫头。你自然看着不错。又是绣花又是珠子的,一件小衣裳,没个百十两银子恐怕做不出。” 萧樱有些傻眼,这么贵重吗? 唔……她险些忘了,这里的珠子可不是人造的,都是纯天然的。造价自然不低。 尤其一件湖蓝色的小衫,领子处镶了一圈米粒大的小珠子,看上去珠光宝气极了。这件衣裳凤戈最是嫌弃。“……若不是他们巴结的是咱们的孩子,朕绝不会姑息。” “五哥最英明神武了。”萧樱一点诚意也没有的夸奖道。 凤戈瞪眼,萧樱抬头一笑,凤戈的眼睛立时弯了弯,然后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你啊。不就是想说水至清则无鱼吗。五哥也不是不懂,只是总有些反感这些人为此殚精竭虑,有这功夫,不如放在政事上。偏偏总是蝇营狗苟的钻营这些。” “古往今来,当属下的都会猜测主子的心意。就希望自己不会碰到上位者的逆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从我这里走条近路罢了。收便收了吧,这些你看不上眼的,把珠子拆下来卖了,银子就送到鼠儿父子那善堂去,也算是他们做了件善事。” “我懂。只是……这世道啊。”凤戈轻叹。 一个个不想着上进,不想着做好本职。 只想着投机取巧,能走近路绝不跋涉。他不纳后,也不扩冲后宫,让一些人无机可趁。 于是他们便把目光放到了他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这些小衣裳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 “世道向来如此。五哥也不必感怀……就按五哥说的,留下几件,余下的便收进库里,等以后谁立了功,五哥拿来奖赏臣子们吧。”拿几件巴掌大的小衣裳当赏赐之物。亏得萧樱想的出,凤戈果然被逗笑了。 他点了点萧樱的额头。 萧樱一声轻呼,凤戈心中一紧,立马侧头询问。 “……他踢我了。”萧樱怔怔的指着自己的肚子,然后一脸惊讶的开口。 孩子很懒,并不常动。怀胎满四月时便有了胎动,不过凤戈从未遇到过。石和说这也正常,兴许这孩子是个稳重的。 偶尔动一下,刷刷存在感,也多是踢一下腿。每每凤戈一脸兴致和想必孩子互动。娃都不屑一顾,从没给过凤戈面子。可是今晚……凤戈将手置于萧樱小腹,一下,两下……这娃今晚似乎挺高兴。一连动了三四下,感受到掌下那小小的突起。 这是他的骨血,他和萧樱的骨血。那种感觉,简直让凤戈有些不知所措。 “他又动了。” “可能是高兴吧。收到新衣裳高兴。”萧樱傻傻的说道。 “他还那么小,知道什么叫高兴。一定是因为感受到他父皇在。一定是!” 凤戈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萧樱小腹上,和未出世的孩子玩着你动一动,你再动一动,你再踢父皇一脚,再踢一脚的弱智游戏。 萧樱看着一脸傻笑的凤戈,眼中的笑意几乎要荡漾出来。 她想,真好。 不管发生什么,他们一家三口能好好的,便是幸福了。 “等萧子宁落网,等潼关案结案。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想去看看大山,看看水。” “好。” 石和也觉得萧樱出去散散心对她身体有好处,只要不太辛苦,对于她产子也只有益处没有坏处。只是最近诸事缠身,帝后实在脱不开身。 眼下大事小情凤戈处理了七七八八。 唯有潼关案未结,压在心里沉甸甸的。 凤戈点了头,萧樱嫁给他后,整日被圈在这小小的宫中。几次出宫也都是有事要办。 他总觉得自己亏欠了萧樱,亏欠很多很多。“我们先去郊外庄子住上几天……等孩子落了地,明年我们再走远些。”“恩,都听五哥的。” “过两年,我带你回草原。” “好。” 凤戈和萧樱本以为想要找到真正的萧子宁应该不容易。 既然是李代桃僵,那人自然藏的十分隐密。行踪一旦暴露,便功亏一篑了。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萧子彦便派人送了消息来,说是萧子宁昨夜自投罗网了。 这速度…… 萧樱简直叹为观止。 征得石和的同意,凤戈下朝后,和萧樱一起去了萧氏。 还是昨晚的大厅,小两口见到了真正的萧子宁。 萧樱上下打量被绑了双手,站在大厅中的年青公子。乍看上去,真的和昨天宫中那人别无二致。 不论身体,体形,相貌,几乎一模一样,便是孪生兄弟也不会比他们更像了。可他们并非兄弟,所以……“这张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韩晰的。”她轻声说道。 凤戈没有开口,只是神情淡淡的坐在一边,一副陪客的模样。 萧家三兄弟都到了,闻言目光转向萧子宁。 萧子宁也在打量萧樱。因为自从进了京城,他听了太多萧樱的流言。 好的,坏的…… 坏的多,好的少。听的最多的便是这位长宁皇后称得上奇幻的人生。 从来时的蠢笨,任性,追着男人跑的声名狼藉的郡主。到最后的长宁皇后。简直是一出传奇。传言中,这位长宁皇后貌丑无盐,所以当初缠着凤二皇子时,才会被凤二皇子嫌弃。 可如今看来。 虽然称不上绝世美人,可也有七八分的姿色。 而且……她身上有股让人信服,让人见了就移不开目光的东西。 第七百八十八章 陈年旧事 第七百八十八章陈年旧事 “阿樱的意思是……萧子宁和韩晰是同伙!”萧三皇子反应最慢,直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萧子宁怎么就和韩晰扯上了关系。 那启国,启国的启帝可不是好相与的。 何况萧氏和韩氏素来没什么往来。 两国相隔千里,八杆子都打不着啊。怎么萧子宁就能和韩晰搅和到了一起。 “自然。只是串通的不够周详,想必两人私下里有约定,若是韩晰未归,必是私事缠身,子宁兄长就要露面,替韩晰遮掩。子宁兄长一路陪着三皇叔和四皇叔入京,这一路也正好给了两人试验的机会。多半试验良好,两位皇叔都没看出端倪来。” 萧三皇子面色十分难看。 只要想到萧樱说的那个场面……早上来请安的是萧子宁,兴许中午来请他们用膳的便是那个韩晰了。 只是想想,萧三皇子就觉得火气从头窜到脚。 若不是碍于长宁和凤戈这对小夫妻在,萧三皇子恐怕便要大义灭亲了。 这个逆子! “你这个逆子,长宁说的对不对?” 萧樱猜的不错,这一路其实一直有两个‘萧子宁’只是一明一暗。 所以真正的萧子宁是清楚萧三皇子是性情的,属炮仗的,一点就着。能按捺着不抽刀砍他,对萧三皇子来说已经难如登天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事情既然已经败露,便没什么意义遮遮掩掩了。“是。” “你竟然敢应。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父王若是知晓,恐怕得被你气死。还有你皇祖父,你不在的时候,你皇祖父隔上几天便要问一问你的情况。你竟然和姓韩的暗中勾结。你对得起你父王和皇祖父吗?” 萧子宁迎上萧三皇子震怒的脸,脸上神情露出几分嘲讽之意。 相比萧三皇子满脸怒意,萧子宁的神情称得上平静。“我和韩公子只是知己,是至交。韩公子要入京,便宜行事便借我身份一用。不过举手之劳的小事,三皇叔何必动怒?” “小事!萧子宁,你疯了。举手之劳,你为了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连自己的脸都不要了。你还说这是小事?你实话实说,你和韩晰筹谋多久了?韩晰这么费尽周折的来此,所图何事?” 萧子宁这番狡辩之言。 根本不需凤戈和萧樱开口质疑,连萧三皇子都觉得萧子宁编的太不走心。 “子宁不知。”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谁知道?萧子宁,你若是不老实招供,休怪我们三位皇叔大义灭亲。” “皇叔便是杀了子宁,子宁也不知道。”萧子宁脸色平静,对上萧家三位皇子的怒意也丝毫不为所动。 若不是萧子彦拦着,萧三皇子就要真的动刀了。“好了,让长宁来问。”萧子彦把自家三弟扯到身后,用眼神示意萧樱接手。 他们萧家的男人都是暴脾气。 一言不和恐怕便要大打出手了。此时打起来实在不好看。 萧四皇子闻言也上前,挡在萧三皇子身前,生怕萧家最冲动的一位真的拨刀砍人。 事情最终还是着落到长宁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萧樱。萧子宁眼底带着几分玩味,他既然敢做,便想过败露的情况。只是没想到败露的这样快,想来他和韩晰都轻视了这位草包长宁郡主了。 “其实没什么好问的。我大概都能猜到。” 萧樱语气轻飘飘的,根本不正眼去看萧子宁,脸上的神情显得十分冷漠。萧子宁眸子眯了眯,如果萧樱开口问,他自然选择不说,可萧樱这么一脸鄙夷甚至带着几分嘲讽的神情说不必问了,她能猜到,萧子宁又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承认看走了眼。 他和韩晰都看走了眼。 本以为草包郡主长宁根本不足为俱,却不想成了最大的障碍。 “都能猜到?长宁妹妹是不是太自大了些!” “自大与否,都和子宁兄长无关。”萧樱掸了掸袖子,虽然没有说出鄙夷之言,可无论是神情还是言语,都透露着不屑。好像她高高在上,不需动手便能萧子宁踩入尘埃。这是萧子宁最不能接受的。 一个草包郡主罢了。 因为运气好,嫁了个皇子。正好那个皇子争下了太子之位,以至她跟着鸡犬升天,被封了皇后,不过是运气罢了。他不相信世上真的有不需开口,便能猜中对方心思的人,便是有,也绝不会是草包郡主长宁。 “我倒想听一听,长宁妹妹都猜到了什么?” 萧樱终于微微垂眸扫了一眼萧子宁。 然后唇角微勾:“我凭什么告诉你?” 这句话挑衅意味十足。萧子宁便是明知道这是激将法,可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最受不了别人用看蝼蚁般的目光看他。这是他此生的梦魇。 如今萧樱便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 仿佛无论他做了什么,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大话谁都能说,看来长宁妹妹也喜欢说大话。”“是不是大话与你无关。五哥,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宫吧。”说着便要起身,凤戈自然没有异议。萧樱说什么他都会点头。 就在凤戈起身扶起萧樱之时。 萧子宁终于变了脸色。“萧长宁,你到底猜到了什么?” “长宁不过是封号,勉强让你唤上几声。萧字……你却不配称呼。萧子宁,慎言。”这是进了萧宅后,凤戈说的第一句话。 明明语气并不严厉。 可是迎上凤戈那双冰冷冷的眸子,萧子宁无端的一颤。 竟然不敢争辩。“好,长宁。长宁,你到底猜到了什么?还请如实相告。” 萧子宁语气软了几分,用着含两分哀求的语气再次开了口。萧樱摆摆手,凤戈笑了笑转身落坐。他就知道他家小姑娘又在诈人。 “我就算说出来,子宁兄长便是听了又有何用?我们也不知道真伪,这买卖一看就是我吃亏。而亏本的买卖,我向来是不做的。不如这样,我说,若是对,子宁兄长不必开口,若是错,子宁兄长要纠正。” 萧子宁想了想,点头。 事已至此,既然连韩晰的身份都败露了,至于其它的,恐怕也瞒不住了。 见机行事吧,萧子宁告诉自己。 “你和韩晰早就相识,时间……不会少于十年。” 一个人的相貌是一点点改变的,要想让所有人都觉得萧子宁相貌如此,肯定是从很小的时候便要开始一点点的让人接受。突然间换了张脸,那是诈尸。 萧子宁缓缓点头。 “我们十一岁时相遇。”算起来恰好十年。两个年纪相当,小孩子相遇,很快便玩到了一起。 “他并没有对你隐瞒自己的身世。”萧樱再次开口。 萧子宁挑了挑眉,随后再次点了头。小小少年,一见如故,互道身世,发现这世上可怜的不仅是自己。同病相连,情谊深种。 “他一定把自己描绘成了小可怜。爹不疼娘不爱。自己在启国饱受迫害。这才被逼逃离,逃到这里,与你相识,实乃缘分。” “是。他并没隐瞒自己的出身,我知道他是启国皇子。可是启帝皇子众多,他有十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那些皇妃们背后使出无数手段。把一个小小的少年逼得走投无路。而最让韩晰失望的是,这些事情启帝并非不知,可他选择视而不见。启旁的概念里,他养了一群狼仔子,既是狼仔子,便该自己拼杀。最终胜出的那个,才会成为头狼。” “韩晰身世可怜。子宁兄长呢?也身世可怜吗?据我所知,大伯父怜你体弱,对你爱护倍至。所有皇子都要养在萧氏,自小便习骑射,可独独你是在外祖父家里长大的,最终长成一个书卷气十足的公子哥。难道,子宁兄长也满腔委屈,无处控诉吗?” 萧家三兄弟闻方都支起耳朵。 这是三兄弟最奇怪的地方。 萧子宁怎么会和韩晰混在一处。那韩晰狡猾多变。 把自己说成一个小可怜,就算有人暗中加害韩晰,以韩晰的性子,也绝对会十倍百倍的报还回去,韩晰绝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小可怜。 “爱护倍至?如果真的对我有丁点怜爱之心,为何我生母早亡?萧大皇子……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萧子宁的话里终于带出了几分恨意。 嗯? 萧樱看向萧子彦,事关大皇子妃,她的大伯母,她对此一无所知。 萧子彦接到女儿的目光,蹙眉开口。“大皇嫂?大皇嫂生你时身子受损。养了四五年,你五岁那年,终究还是病逝了。这事和你父王有什么关系?你父王和你母妃一直十分恩爱。你母妃病逝,你父王受了很大的打击,那几年几乎把自己关在王府里。” “若真的是生我时身子受损,恐怕难活四五年吧?敢问二皇叔,二皇嫂也是生长宁的时候难产,以至身子受损,二皇嫂活了多久?连长宁的周岁都没有捱过。” 萧樱只知道母亲因生她而身子受损,在她很小的时候便病逝了。 母妃二字,也是父女两人的禁*忌。 父女两个轻意不会提起。不过萧樱记得,她有次追问,萧子彦说她母妃去世的时候,她正去园子里给母妃采*花。所以萧樱一直以为自己四五岁时,母妃才病故。 “是。她一直盼着能看到女儿满周岁。可终究没有等到……阿樱,父王一直没有告诉你当时的情形,是怕你伤心。你不到周岁便失了母亲,你那时候还不会说话,只知道找母亲,整整哭了三天,父王,父王不忍提起。” 萧子宁可没心思理会萧樱父女两之间的官司。 他在意的是萧樱的母妃因为生孩子而落了病根,无数补药将养着,也没活萧樱周岁。 而自己的母妃……“我母妃,是被我那个最最疼爱我的父王,亲手掐死的!”萧子宁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让整个大厅瞬间一片死寂的静。 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对视一眼。 然后齐齐摇头。“胡言乱语。你父王和你母妃十分恩爱。怎么会无端的害死你母妃?子宁,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谗言。你可不能误会你父王啊。”“谗言!外祖父亲手挖开了母亲的坟茔,亲眼所见。颈间五指黑印……难道有假。外祖父自小疼爱母妃,乍然得知母妃病故,一时难以接受。而父王太心急了,不等外祖父赶到,就将母妃匆匆下葬。外祖父一气之下,夜里亲手挖开了母亲的棺材。亲眼看到母亲颈间的伤痕。五指印记清清楚楚…… 在右手大拇指的位置,有个稍重的痕迹。正是我那亲亲父王戴在拇指的扳指儿印迹。” 一时间,整个大厅静的针落可闻。 萧樱虽然猜出萧子宁幼年必定经历过什么,才让他和韩晰有机会结识,并发展出这么一段堪比亲兄弟的感情,可没想到,竟然牵连出一桩陈年旧事。 萧子宁见几人都不开口了。 这才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他之所以把我送到外祖父那里。只是为了安抚外祖父。他怕外祖父追究起来,事情闹大,皇家无法收场。你真当我体弱,需要送离萧氏静养?我母妃生我时候也没落下病根,可是却被父王生生在府中关了五年,整整五年,他都以我母妃产子旧疾为由,不让她出府门一步。” 萧家三兄弟对视一眼。 萧子宁这话虽然难辩真伪。可自从大皇嫂生下萧子宁,他们确实便再未见过她。 只听大皇兄说皇嫂生次子时落下了病根,只能卧床静养。那时候萧樱还未出生,萧家几兄弟还年轻,都没多想。如今萧子宁一提,他们几个想来确实有些奇怪。 一病五年,不能起身。 当时人死了,他们都去看了最后一眼。 女子面容祥和,整个人并不像想像中的那么病弱。也不是想像中的骨瘦如柴,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穿着最华丽的朝福,头上簪着最华贵的首饰。 他们记得,当时她身上的朝福是高领的样式,把脖子捂得严严实实。 “不会的。大皇兄不会加害大皇嫂的。”“就是啊。没道理啊。大皇兄为什么会害自己的妻子?子宁,你可千万别被人哄骗了。” 第七百八十九章 说服 第七百八十九章说服 萧子宁冷笑,他猜到便会如此。没人相信他。 当年外祖父得知真相后,一晚上白了头发,外祖父将他拉到面前,语重心长的告诉他。 世人都以为他那个父王情深意重,是个痴情之人。实则却是个人面兽心之辈。他将他的母妃圈在府中,一步不让她出门,他让世人以为母妃因生他而落了一身伤病,一年到头要卧床养病。他为了自己生病的妻子,请尽了名医。 世人谁不赞一声大皇子重情重义,哪个女人嫁了他便是走了大运。 可谁又知道,他母妃被禁足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 那个男人瞒了府中上上下下。 只有几个贴身服侍的婢女知道真相。母妃死后,那几个婢女最终也‘心甘情愿’追随主母而去。 偏偏他那个所谓的父王,却摆出一幅深情的面孔,据说还发了誓,这辈子绝不再娶。虚情假意的简直让人恶心。 幸亏母妃死了,若是不死,不知道要被他折磨到什么时候。 死亡有时候也可以是仁慈的。 萧樱和凤戈对视一眼,这样的结果确实是始料未及。而且萧樱感觉萧子宁并没有说谎,至于那所谓的真相是否真的是真相,此时下判断还早。萧子宁眼见着几人都不再开口,脸上的冷笑渐收。其实没什么意义,就算说出来又有何用?没人会相信他的。 道貌岸然的萧大皇子在民间呼声极高。甚至是整个萧氏的楷模。 谁会相信他的话?他能做的,只有自己暗中筹谋,然后将他拉下神坛。可是才开头,便要铩羽而归了。 萧子宁再次笑了,这次笑的却是自己。他运气委实不太好,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马脚,他和韩晰不管行事做派都十分相似。这是数年默契所至,非一日之功。他们演练了这么多年,为此做了无数的安排,可是韩晰的身份却这么容易便败露了。 看来,连老天也不怜悯他。 “事情既然已经败露,多说无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萧子宁不再端着谦谦公子的架式,整个人神情一变。倒有了几分洒脱之色。 “你说的轻巧,你姓萧,是大哥的血脉。我们难道能杀了你不成!”萧三皇子觉得十分憋闷。 事情怎么会这样?他的大皇兄?会是个杀人凶手!不可能的。可是萧子宁说的信誓旦旦。萧三皇子又不由得心生疑虑。“我以萧姓为耻。”萧子宁简直就是故意搓火了,他这话一出,萧三皇子果然急了。 “你这个逆子!” 萧二皇子和萧四皇子一起动作,这才拦下即将发狂的萧三皇子。 “二哥,四弟,你们别拦我。留着他也是个祸害,我现在就结果了他。回去我亲自向大哥请罪!绝不连累你们二位。”萧三皇子太生气了。他以萧姓为荣,萧氏,是最最尊贵的姓氏,容不得任何人亵渎。 尤其是萧家子弟,更不能亵渎这个尊贵的姓氏。 “你看不出这混小子故意激你杀他吗?” “那他激将成功了,我现在就想杀了他。这个浑蛋东西……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人不说,还满口以姓萧为耻。他这个不敬祖宗,不知感恩的东西,留在世上也是无用。”萧三皇子真的动了杀心。 最初知道萧子宁和韩晰结盟时,他还勉强能压抑下怒意。 可是如今萧子宁满口鄙夷嫌弃之语,而且还口口声声说萧大皇子是杀人真凶。萧三皇子很崇拜自家长兄,觉得这世上再找不到像大哥那么痴情之人了。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信任。 “再无用,他是大哥的骨血。” “这样的骨血,这样的萧家子孙,不要也罢。” “闹够了吗?闹够了几位就停手吧。”三兄弟正在僵持时,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开口,打断了这场闹剧。 是凤戈。 凤戈自始至终,表现的都很谦和。所以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还以为凤戈是个好脾气的,可此时他突然开口,而且目光冷戾,和他们见过几面的年轻皇帝简直天壤之别。 此时的凤戈,看起来就不是个好惹的。 萧三皇子和萧四皇子竟然真的都停了下来。凤戈那周身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十分慑人。 “喊打喊杀的像什么样子,都停手。这里是凤氏,理应由凤帝处置。好女婿,你看着处置吧。是留是杀是圈禁是流放,随你的便。”萧子彦一副累极的模样,退后几步自顾自落坐大喘了几口气。 今晚知道的消息太劲暴了。他有点扛不住。 “我不管萧大皇子是否噬妻,萧子宁助纣为虐总是有的。我们如今要审的是潼关案。要弄清楚的是当年潼关发生了什么。子宁兄长,听我一句劝……有时候眼见都不一定为实,耳听……又有几分能为实?” 萧子宁有些意外,他以为凤戈会毫不犹豫的处置了他。 毕竟他确实伙同韩晰算计了所有人。而且韩晰的来意……也确实是要搅乱凤氏,最好搅得凤氏皇朝大乱,启国才有机可趁。 他恨萧氏,自然连带着也不会喜欢那个所有人口中刁蛮任性的长宁。 他和凤氏无仇,可要怪就怪凤戈娶了长宁。所以连带着惹祸上身。 萧子宁并不后悔这番安排,只恨自己终究没有算计过长宁夫妻。可此时凤戈的话,竟然有几分开解之意。 “你是说,我外祖父骗了我?” 凤戈摇头。“真相如何,只有当年的人才能知道。子宁兄长若是有法子找到当年的知情*人,或许有机会知道。你认定大皇子杀妻,据我所知,萧大皇子待你这个儿子也算是亲厚,堂堂皇室公子,却让你一直留在外祖父家中。他若把你留在身边,你便什么都不会知道了。如果我是令尊,绝不会让这样的纰漏发生的。” “你的意思是……因为他心中无愧,而且是真的因为对我母妃痴情。爱屋及乌,才会让我留在外祖父身边以解外祖父思女之苦?” “……子宁兄长明鉴。” “我外祖父诓骗我?” “……也许,连阁下的外祖父也被诳骗了。” “不可能。我外祖父亲自看了我母妃的尸首。颈间确实有勒痕。” “对此,我并不想做出武断的推测。不过,要想制造一个掐痕并不困难。而且一个人若是想隐瞒下自己杀人的事实,绝不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掐痕!而且还是那么明显的带了扳指儿的掐痕,这是担心别人不会怀疑他吗? 这世上,不会有人轻意去刨开自己女儿的坟,去检查女儿的尸首的。所以,当年是谁让尊驾的外祖父心生怀疑,进而夜深人静去挖坟验看的。” 这?萧子宁陷入深思。 凤戈说的话有几分道理。这些年他从未怀疑过外祖父或许也有被蒙蔽的风险。 他试着反推,仔细回想着外祖父说过的话。凤戈有一句说的没错,外祖父这里接到的消息也一直是女儿产子后体弱染病,几年来一直休养,可身体突然间急转直下,最终一命呜呼。 如果是这样的消息,外祖父有什么理由去挖自己女儿的坟?亲自去查看尸首? 这确实有些讲不通。 可外祖父并没有告诉他为何执意要挖坟查验。 只说自己母妃是被害死的,还说若是萧大皇子不心虚,为何不等他们娘家人见上一面再入土为安。 “兄长。沉年旧怨了,能否暂且放下片刻。你和韩晰一见如故的原因我们知道了。你因为记恨大伯父,所以连累着也恨萧家的人,我这个萧家所有人口中颐指气使的长宁郡主更是成了你的眼中钉。而韩晰也正好提出为了争夺太子之位,要做一桩大事。你和韩晰一拍即合。可是子宁兄长想没想过?韩晰这桩大事,可能会死很多人,死很多不姓萧的无辜之人? 当年,如今的启帝为了争位,在潼关做了件大事。以至潼关几千百姓命丧。如今韩晰想要借着其父的布置再施展一番……有仇报分,这本没错,可你的仇不应该报应到无辜人的身上。如果韩晰这次真的如愿,子宁兄长真的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百姓惨死吗? 你不会心存愧疚吗?不会夜不成寐吗?” 萧子宁怔了怔,第一次正正经经的打量萧樱。 从萧樱脸上,他看不出丁点草包的影子。他只觉得萧樱的眼神像汪深潭,里边似乎藏着星辰大海。 广袤而幽深。 会不会心存愧疚?会不会夜不成寐?他不敢想。他只想自己母妃身上发生的事,只想着这近二十年的恨。他让自己满心恨意,让自己认为世上处处黑暗,没有一处光明。 而且那几千人命又是何意?韩晰并未提起过。 “潼关案……当年潼关到底发生了什么?” 潼关案,庚帝二十年旧案,这几个字眼他偶尔便会听人提起,可萧子宁不是个好奇之人,除了报仇,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所以从未仔细打探过。 可是此时,他却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潼关案啊…… 萧樱看向萧子宁,还有一脸不知所已的萧三皇子,萧四皇子。 她在心底轻轻一叹,然后缓缓说起那桩往事。 “几千人?葬身潼江!”萧三皇子惊讶的道。“是啊。活生生的几千人……当然,罪魁祸首是当年的庚帝,可他已经死了,所以当年是受了蒙蔽还是心生恶念已经无从知晓了。 谢吉信如今下了刑部大狱。等着潼关案了结后,按着律例判处刑罚。 可当年潼江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那几千无辜百姓最终丧命……这是我们要查清楚的。如今韩晰至此,再提旧事,居心着实险恶。如果任由他在凤氏掀起另一场腥风血雨,不知道又会死伤多少无辜百姓。 子宁兄长,当年之事,韩晰可对你提起过一二?” 萧子宁脸上早没了自嘲和恨意,听完萧樱的话,他觉得周身发冷。 他不知道竟然发生过那样的惨事。 在韩晰的叙述中,其父殚精竭虑,虽然对儿子管束不力,可在天下百姓心里却是个仁君。 一个仁慈的皇帝,却是另一些人口中的恶魔。 “未曾。” “他自是不会说的。现在子宁兄长还觉得自己和韩晰同病相连吗?” 萧子宁怔了怔,脸上爬上难堪之色。 “可这些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是啊,我的一面之词,可是子宁兄长已经相信大半了。人可以凭心情行事,为了报仇也可以不择手段,可无论如何不该牵连无辜。我提议子宁兄长为母报仇之事暂时后移。先把兄长和韩晰之间的事情拆解清楚。现在子宁兄长是不是能恢复真面目了?这张脸……看多了有些累眼睛。这位启国皇子仗着这张面皮,可没少为恶……子宁皇兄偶尔也会照照镜子,便不觉得面目可憎吗?” 萧子宁:“……”以前真不觉得,可是此时却突然开始觉得面上有些发痒了。 “子宁兄长这番为母报仇所为,我倒很是敬佩。我这人别的本事平平,验尸的本事倒勉强拿得出手。子宁兄长若是相信,过后我好好同兄长说说死前掐痕和死后掐痕的不同。兄长可能不必回去问外祖父,便能知道当年事情的真伪了。 子宁兄长被送到外祖父家。 几年之后,偶然结识韩晰……这看起来运气一般的相遇,是否有人为成分在其中? 我不敢说韩晰处心积虑,毕竟他是启国皇子,可能骨子里就带着使命而来。可据我看来,那位启国皇子可不是个良善之辈。他虽然长了张欺骗众生的脸,可灵魂里都带着恶念。他之所以被认出来,是因为当年用了下三滥的伎俩骗了一个姑娘,将那姑娘哄得团团转,最终弄得姑娘家破人亡。所以说,人不能为恶,有时候不是不报应,而是时候未到。时候一到,报应自来。” 萧子宁没有开口。 他只是静静站在厅中。 片刻后。萧子宁动了,只见他的手指在脸颊边缘缓缓动作着,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 掀起一层薄薄的面皮。 第七百九十章 良心未泯 第七百九十章良心未泯 就像是大变活人。 不过眨眼的功夫,面前的萧子宁就换了另一张脸。 眉梢眼角棱角微深,能从这张脸上看出几分萧家人的样子。 萧樱心想,这下感觉终于对了,再也没有那种别扭的违和感了。这才是真正的萧子宁该有的模样。 “这才对。这才是萧家人该有的脸。你原先那张脸……”萧三皇子开了口,可感觉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不管了,他这话不吐不快,管它说的对不对。“你原先那张脸,一看就是个小白脸。实在不像样子。” 萧子宁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神情。只能冷着一张脸,任由萧三皇子评头论足。“你这孩子也是倔强。有什么心里话不能说出来,偏偏缩了头尾自己琢磨。好在长宁机灵,一语道破那些可疑之处。你这才掀了脸上这张假皮。 你若是怀疑你父王害了你母妃,理应站出来大声质问你父王。让他自己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而不是偏听偏信……总之,你这孩子的性子实在不够大气。” “三哥,闭嘴吧。让长宁说话。”萧四皇子忍无可忍,最终出声轻斥。 萧三皇子是个话多聒噪的,可胆子却不大。 闻言立时乖乖闭了嘴。 “子宁。就像长宁所说,有些事情眼见都未必为真,何况耳闻。你怀疑的事情,等回到萧氏四皇叔定然帮你查清楚。可眼下,还是先了结潼关案要紧。你也听长宁说了,几千人啊。那可是几千活生生的人啊……” 萧子宁闻言没有开口。 可他除了脸上假面,便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最终,萧子宁在所有人的注目中,终于开了口。“我想见一见韩晰。” 萧樱和凤戈对视一眼。 凤戈开口回应。“好。” 没问原因直接应承。萧子宁可能没想到凤戈这么痛快的答应,不由得猛的抬头去看凤戈。“总要让子宁兄长和韩晰对质一番,兄长才好最终下决断。兄长想什么时候去见韩晰?”萧樱轻笑着开口替萧子宁解惑。 “现在。” “韩晰关在宫中,子宁兄长若是相信我,我便安排立时带兄长入宫。” 萧子宁点头。都到了这个时候,相信与否似乎都改变不了什么了。信任其实是种弥足珍贵的品质,可他如今还能相信谁?他唯有靠自己去判断。 见萧子宁点头。 凤戈唤了风一进前,小声吩咐了几句。 很快,一行人便悄悄上了马车,往皇宫方向而去。 韩晰被送在一处偏殿中。 有吃有喝,待遇还算不错,毕竟是一国皇子,凤戈和萧樱还不至于小气到刻薄相待。 殿门外,凤戈等人驻足。“韩晰便是殿中,子宁兄长自便。” 萧子宁轻轻吐出一口气,迈步跨上石阶,然后缓缓推开了殿门。 凤戈眼见着萧子宁进了大殿,神情淡淡的领着萧氏三兄弟和萧樱往旁边一拐,进了正殿。 正殿和偏殿其实是相边的,中间隔着一道虚墙。这地建的本就是方便监控罪臣的。所以十分方便听个壁角。而且当初修建时特意用了些手段。所以壁角听起来不仅从容,而且还有桌椅可供人歇脚。 诸人落坐,小内侍奉了新茶。 这时,萧子宁终于开口了。“我这张脸,自己都许久未见了,难得你见到竟然也不惊奇……” “有什么好惊奇的,我早便猜到了。我身份败露,没来得及给你送个消息……你一定按着约定替我回萧家。不过是有些意外……你竟然这么快便露出真颜来见我?”两道声音乍闻还真的挺想像的,可是细听还是能听出些许差别来。 韩晰的声音始终文质彬彬,就算是身份败露,也不见气急败坏。 还是徐徐开口。相比这定萧子宁的声音就带了几分气急败坏了。 论涵养的功夫,终究不及从小浸沉权势的启国皇子。“当年,我们意外相识。你把你的身世告诉了我。你说我们同病相连。韩晰,这场相识真的是你说的命运如此吗?还是……你刻意为之?”“你希望听到什么答案?子宁,不管我说什么,你心中其实已经有答案了。既然已经先入为主了,你又何必来问我。” “我自然要问你。这么多年,我当你是兄弟,是挚友。只要你开口,我无有不应。你说希望我给你留条退路,所以我开始往自己的脸上罩上一层假脸。我瞒过所有人,我一度认为你我是这世上最最亲近的两个,我们虽然不是兄弟,却比亲兄弟还要亲近些。我们知道彼此的秘密,我们共享彼此的秘密。可你从没告诉过我……这一切,都是你潜心安排。” 小小少年,满心阴霾。 偶尔同龄之人,以为和自己同病相连。所以不管对方说什么,他都点头。 曾经以为是命运的安排。 是老天怜悯,才让他和他有这样一段偶遇。 他们说过,做彼此的退路。所以得共用一张脸,他是启国皇子,更便宜行事,所以他戴上了人皮面具。 可是这一切都成了泡影。一切都是假的,甚至当年外祖父也可能被人蒙蔽了,才会做出挖坟查验尸身的事。岂不是说,早在十几年前,便有一张滔天的大网,将他网罗其中。 这简直不能深想。 “命运?命运这东西,我是不相信的。子宁,这些年我待你不薄吧?自始至终,也未做过一件伤害你的事情吧?” “是。”萧子宁承认,韩晰并没有伤害过他。可是欺骗难道不是伤害吗?“那你有什么气好生的?我这次借你之名来凤京,要做的也与你无关,是绝对不会把你拉扯进来的。只是命运这东西非但不助我一臂之力,反而横生枝节。我没想到,你那个长宁妹妹竟然找到了我曾经的旧识。身份被识破,无法反驳。” “当年……你父亲是否来过潼关?” 韩晰笑了。声音透过薄薄的木墙传进萧樱等人的耳朵。 萧樱脸色微沉,脸上神情越发的凝重。韩晰很骄傲,骄傲的人不屑说谎。 除非不开口,一旦他开口,自然便会说真话。“你不如直接问我,当年潼关案,是否是我父皇暗中布置。”“当年潼关案,是否与韩氏有关?” “子宁转变的好快,前一刻我们还是至交知己,后一刻你便和你那长宁妹妹一伙来逼问我。我倒真的小瞧了这位小皇后。” 萧子宁半晌没有回应。 “是啊。我们都小瞧了长宁。不过不重要了,我母妃当年病故……我外祖父却疑心母妃是被我父王害死,夜里偷偷去开棺查验尸身。这些,我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你。我现在想问的是,当年,我外祖父为何执意要去查验我母妃的尸身?是谁误导了他?” 接下来是更长时间的沉默。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既然有人想知道,说出来也无妨。左右我是败了,败的难看些好看些都是败了。既然要讲故事,不如大家凑到一起来听吧。也省得子宁过后转述了。” 萧樱和凤戈对视一眼。 这个韩晰,真的是个难缠的对手。这次他们能识破他的身份,真的如韩晰所言,是他时运不济。若不是她的人偶然间救下了杜景儿,不管这个韩晰有何所图,恐怕都会如愿了。 时也,命也啊。 最后把地点安排在了花园边的那幢木楼上。 萧氏三兄弟的接风宴也安排在此。算是故地重游吧,诸人心情各异。韩晰暂时恢复了自由,他甩了甩双臂,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圈众人,最后看向凤戈和萧樱。 “真是小瞧了凤帝,凤帝真是少年老成,城府深的让在下叹为观止。我以为凤帝只会耍狠,只知道一味的蛮干。却原来……行事如此缜密。再加上长宁皇后的仔细,二位真是强强联手,所向披靡。” “谬赞。”凤戈眼睛也不抬,自顾自的品着茶。 萧樱笑笑,表示接受了这个赞美。韩晰怔了怔,觉得自己对上这二位,估摸着胜算不大。一位倒还能支应一番,这两位联手,他恐怕斗不过。 “开始吧。”萧樱侧身挑着桌上的小吃。 她最近胃口开了些,石和叮嘱她要少食多餐,所以她不管在哪里,习惯手边放点小点心。 萧樱一幅听戏的模样。 小茶品着,小点心嚼着,眨着一双大眼睛望向韩晰,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还不开场?韩晰心中暗咒一声。明明是他们需要他开口,明明他该占在上风,可不知不觉的便落了下乘。 本该他们求着他开口。 反倒成了他上赶着要说故事似的。 偏偏自己还没办法扳回这局。“我知道你们最近在查潼关旧案。这案子的罪魁祸首是你们的庚帝。”这个开场白意在挑衅。 韩晰说这话时眼睛看向凤戈。 他说的可是他己故的父皇。他以为凤戈会震怒,进而动手。可是,凤戈只是淡淡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然后便侧身问一旁萧樱。问她孩子闹没闹,还想不想吃别的。萧樱似乎小声说了些什么,凤戈点头,抬手招了内侍上前,当着韩晰的面,毫不避讳的点了几道点心让膳房去做。 韩晰:“……”能不能尊重一下俘虏。 能不能认真听他讲故事,偶尔配合一下,就当活跃气氛了。 他一个人说故事,相当的枯燥。 吩咐完,凤戈挑了挑眉,似乎在责问韩启怎么还不开始。韩晰:“……”他怎么会让自己落入这般境地!他能不能选择当一个硬骨头! 挑衅失败,心中腹诽凤戈这个人家儿子当的真不走心,可韩晰还是开了口。 “我和子宁说的过往,并非诳骗之言。我母妃性子软,在宫里受人欺负。我父皇对于后宫之事向来是不理会的。哪怕明知道有人明目张胆的欺负我母妃,他也不会在意。在他看来,不管是女人还是孩子,想要活下去,都得靠自己,如果一个女人一味的软弱,她是不配活在这世上的。 所以我很小的时候便懂得一个道理。 想要什么,自己去争去夺,天上从不会掉馅饼。 最初我母妃还会抱着我一起哭,说自己多么可怜。我每次都不回应,久而久之,我母妃便觉得她之所以被人欺负,都是因为我,我若是个女儿,她的日子能过的更好。”韩晰自嘲的笑笑。 萧樱不由得看向凤戈。 某些地方,凤戈和这个韩晰才真的是同病相连。 “我渐渐和她疏远了。但凡有什么难办的事,我都会毛遂自荐。父皇也习惯把没人喜欢做的事情交待给我。在他看来,我是最像他的。我做的很多事,也只有他一人知晓。所以我在启国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倒让我母妃尝到的甜头,她觉得我离她越远,她日子过的越舒坦。 我说这些做什么!白白惹人发笑。”韩晰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起这些。 这些是他埋在心底的隐密。 是他不为外人道的隐密。可他今天却不由自主的开了口。也许,这些年暗中做下的那些事情,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老天爷一桩桩一件件都给他记着呢。 他负了杜景儿。 杜家世代忠良,他并非不知。可收回兵符是启帝所愿,他只能昧着良心去施为。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和杜景儿在一起的那段时光,真的很好。杜景儿相貌好,性子好,对他一心一意。偶尔他也会想,如果不是他手段用尽,而是真的娶了杜景儿,他的人生是不是大有不同。 可一切都晚了。 他负了她。不仅负了她。他还狠心远走,离开了启国。 他知道杜景儿在找他。 也知道杜景儿为了找他吃尽了苦头。他依旧不为所动,这世上没什么能动摇他,他一度以为自己是没心的。 可这次重见杜景儿,他的心突然间一阵猛跳。他看着她,面对她的指责,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语。 再恶毒的人,也会偶尔有那么一瞬间良心发现。萧子宁随后听露面,让韩晰突然间有种尘埃落定之感。他一下没了再斗下去的心思。“这次的凤京之行,算是父皇给我的奖赏。奖赏我这些年暗中替他做下的那些事……子宁问,当初潼关之事与启国可有关系……” 第七百九十一章 当年真相 第七百九十一章当年真相 说到这里,韩晰顿了顿,然后冷声道:“潼江和启国一江之隔。数年来因为潼江汹涌,不得渡河。两国一直相安无事。直到……我父皇年轻时,得到高人指点,造出了一种铁衣,那种铁衣能让人在湍急的水流中站立而不被水流冲走。潼江水流太过湍急,我父皇便用铁链将铁衣串联起来。几十人一起下水。 按着特定的队形,竟然真的能在潼江中走动。嘴再含上一根长的芦苇杆,配合着江水深浅,能渡过潼江到达潼关。” 韩晰这番说辞简直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直让几人听得额头浸出冷汗来。 潼江凶险世人皆知。 历代凤帝之所以高枕无忧,便是因为潼江足够凶险,乃是条横在潼关和启国之间的天堑。 不能行船,行船必翻。 靠人力渡江更是痴心妄想,可是今天从韩晰口中得知。早在数年前启国便有了渡江的法子。这简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铁衣,渡江?得多重的铁衣?而且江水那么急,真的能平安渡江?”萧三殿下一脸怀疑之色。 其实也不怪萧三殿下怀疑,恐怕殿中诸人都觉得自己听了个玄幻故事。 萧樱没法告诉他们,在她生活的那个朝代,人们已经可以靠自己的本事潜入很深的海底了。 铁衣,芦苇杆……再加上所谓高人的指点,萧樱还真的相信韩晰所言不假。可不管是铁衣,还是渡江的人选,应该都十分稀缺。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胜任的,所以这些人潼关是个死城,启国也没有趁机成事。 韩晰没有开口给萧三皇子解惑。 他眼睛只看着凤戈和萧樱。看这对年轻帝后的反应。他有些失望,因为凤戈没什么反应,神情淡淡的,似乎对他这番说辞丝毫不感兴趣。至于那位长宁皇后,只见她眉眼弯了弯,轻轻开了口,却是给萧三皇子解惑。 “应该可行。只是不管铁衣还是渡河之人,都十分稀缺。恐怕当年还是皇子的启帝倾尽其力,也只训练出那一只渡江的几十人小队吧。若是铁衣易造,渡江之人易得,这些们哪能这么平静,启国早就趁着潼关之虚而入了。二皇子,我说的可对?” 韩晰面上难掩惊讶。 这位年轻皇后洞察人心的本事让人心惊。 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她。“是。” “当年的神龙出水,也是令尊安排的?” “是那位指点我父亲造出铁衣的高人所制。为了把它拖入江底,父皇那费尽心思寻来的几十铁衣卫折损半数。”这也是当年的启国皇子不得不半途而废的原因之一。 萧樱已经知道当年事情的大至轮廓了。 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当年的启国皇子听从高人的指点,训练出一只能身着铁衣渡江的铁衣卫。 打算借用天启之名,让庚帝背上昏君之名。再趁机混水摸鱼,以潼关为跳板,最终达到入侵凤氏的目的。启国是小国,国力不强,硬碰硬没有胜算,所以当年还是皇子的启帝设计了这么一个旁门左道的法子。 只是,真的执行起来却发现,并不像想像中的那般轻松。 铁衣卫很难训练。而且耗时颇长,铁衣打造起来工序繁琐,以启国的国力根本无力打造一支足够占下潼关的铁衣卫。唯有扰乱凤氏民心这出施展的十分顺利。 所以当年石和看到的有人走进水中,应该就是看到了启国当年那支铁衣卫。 神龙出水,潼关百姓果然被吸引到江边。然后谣言开始流传,只是潼关毕竟地处偏僻,所以谣言流传的速度比启国皇子想像中的要慢些。不等人尽皆知,朝廷便派来了谢年。 谢年做了什么,以至庚帝最终决定斩草除根? 萧樱抛出这个问题,韩晰也是一脸的不解。“当时启国先帝病重,当时还是皇子的父皇最终还是决定弃车保帅。暂时放下以潼关这个据点。忙着回国争夺太子之位。当时铁衣卫折扣过半,父皇当时也算是陷入了两难之境。皇祖父病重,也算是给了父皇一个台阶。所以当年那桩事,其实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好在父皇一直名声显赫,我那几个皇叔并非敌手,最后还是顺利承继了帝位。 如今又到了夺位之时。我这些年暗中替父皇行事,没少做乌七八糟的事情。 潼关这件事,算是奖赏吧。” 所以那位启国皇子兴师动众的只安排了一场天启,后续的还没来得及启动,后院便失了火,他着急回家扑火夺位,潼关这边的事情便搁置了。 萧樱看向凤戈。 两人用眼神交流片刻。最后凤戈开口:“我想二皇子一定很想知道,那招鱼腹藏珠的法子是何人想出来的?不妨告诉二皇子,是长宁。” 韩晰看向萧樱的目光瞬间一凝。 他安排人四下散播当年潼关惨案。就在传言正传到风口浪尖之时。突然传出鱼腹藏珠。珠上的字和当年潼江出水神龙刻的字大相径庭。 当年之事,见过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而鱼腹藏珠,却是很多人亲眼所见。 同样的天启,鱼腹藏珠这法子明显经济实惠。当年为了弄那条神龙,为了将神龙埋进江中,为了让神龙在恰当之时出水,费了数不尽的人力物力。可如今人家买上几百条鱼,弄个蜡珠塞进鱼腹,竟然便把当年那番大阵势压了下去。 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 无数人亲眼所见鱼腹藏珠的神迹,自然是深信不疑。而当年神龙现世,见到的人几乎尽数死于当年那场杀戮。 普天之下,幸存者恐怕只有御医石和一人。 韩晰也暗中联络过石和,要他里应外合。石和并没有给他明确有回应,可是很快,石和的身份便败露了。韩晰猜石和应该是故意为之,为的是不想和他……同流合污。 当年他的父亲救过石和的命。 石和不想亏欠他们韩家。 于是自己给自己做了个局,把自己送到这对年轻的帝后手中。 韩晰在今天之前,不太理解为什么凤戈和萧樱这么年轻,可是围在他们身边的人却都忠贞不二。 真的和这对帝后打过交道后,他渐渐明白了。他和萧子宁相识数载,两人关系一直十分亲厚。萧子宁对他所求无有不应。他也从未生过害萧子宁之心,他和萧子宁互相欣赏,觉得两人一辈子能互相扶持着。 可没想到,不过见了他们一面。萧子宁便被说服。 怀疑他,甚至放下了对萧大皇子无数年的恨意。韩晰觉得自己败的一点也不亏。 他觉的就算自己闭口不言,恐怕这些事情那对夫妻也已经猜出七七八八了。 “在下甘拜下风。”韩晰拱手。 “不过是小把戏。我倒觉得当年令尊那番安排可谓是煞费苦心,真真的大手笔。”反正萧樱是安排不起的,她手里没银子。 所以只能选择一个最方便实惠的法子。 和当年那番盛举相比,自己这边显得即寒酸又小家子气。 “劳民伤财。父皇一直后悔,说自己当年目光短浅,被那所谓的高人一吹捧,便不知道姓甚名谁了。那番安排虽然能震慑人,可要想动摇诺大的凤氏,不过是杯水车薪。如果当年父皇想到娘娘这个法子……兴许真的能在凤氏掀起一番腹风血雨呢。” “贵国争位喜欢大场面。想来这等小场面,实在入不得令尊的眼。” 韩晰自嘲的笑笑:“娘娘说的对,我们启国争位向来是能闹出多大动静,就弄出多大动静。这是个陋习,可是我韩家历代先祖皆如是。我国百姓也觉得这样的皇子登位才安心。其实我自己明白,父皇不会选我的。不管我做了什么,他都绝不会把皇位传给我。”一个知道皇帝所有隐密的儿子,一个替皇帝做了不知道多少腌臜事的儿子。 他这样的人,最好能死在外面。这才是启帝最想看到的。 他只是不甘心。 他做了这么多,最终却落到这样的下场。 可事到如今,他反倒释然了。也许这便是命运吧。是老天的安排,因为他恶事做尽,所以老天最终安排他诸事不利。本想把凤氏搅得天翻地覆,就算自己不能夺到太子之位,至少也要让启国百姓知道他的丰功伟绩。 只有这样,只有把自己置于所有人的视线中,他才能保全自己。 可是错了。他将来并非只有回启国一条路可走。不管凤氏还是萧氏,都有他的容身之地。 天大地大,他哪里都可以落脚。 “你还算有些可取之处。”这是凤戈给韩晰的评语。 韩晰:“……”竟然无法反驳。 韩晰继续留在宫中,这次不是阶下囚,而是客人。他特意挑了个偏僻的院子,说是在宫中安排,宫外难保有启帝的眼线。他既然开了口,便不打算再回启国了,启国皇子这个身份,他也不打算要了。 萧子宁终于恢复真身。 跟着萧家三兄弟出了宫,看样子,这三位长辈是打算好好说教一番了。 凤戈和萧樱回樱歌院。 这番虽然不累,可萧樱如今这身子骨,也有些吃不消了。小两口才落坐,丁香便进了禀报,说是石和求见。 这位石御医如今是代罪立功,对萧樱的身体十分在意。 每天像只老母鸡似的盯着萧樱,生怕她有个万一。听说她今天出了宫,回宫后又跟着凤戈去了前殿处理事情,石和有些担心,得知萧樱回了樱歌院,立时来探望。 凤戈点头。 丁香很快领了石和进来。 给两位行了礼,石和赶忙给萧樱诊脉。 紧蹙的眉头这才缓缓舒展开来。“娘娘太胡闹了。这都什么月份了,怎么还能这么辛苦!娘娘要养胎,养胎!” “多走动,孩子出来的时候才容易。我没感觉累,你也不必这么整日的忧心忡忡。”萧樱笑着安慰。 “在院中走动即可,娘娘这可不是随便走几步。陛下,您可一定要管好娘娘,她万不能出宫了。”凤戈神情凝重的点头。 “好。朕一定不会让她再出宫门一步。” “五哥……”萧樱不依。 “乖。等小东西出来,你想去哪,五哥陪你去哪儿。”萧樱还能说什么,只能红着小脸点头。旁边还有石和呢,他就这么温声软语的哄她,也不怕传出去他这皇帝威严荡然无存。 石和自然早就闭上眼睛和耳朵了。 他怕长针眼,也怕被凤戈灭口。石和拱手告退,被萧樱拦下。 “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石和闻言,脸色微白。他隐约听风一提起,说是抓到了一个启国奸细。 莫不是……“你当初为什么决定动手?”好好的,突然给她下毒,一定有原因。“……有人联系我,说需要我里应外合……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可陛下和娘娘对我有知遇之恩。而且当年之事和陛下娘娘无关。我不想助纣为虐,所以决定动手。那人曾经救过我,我不会揭发他,可也不会做泯灭良心之事。思来想去,竟然只有……自投罗网一招。” 和她想的一样。 果然是因为韩晰提前派人来找石和。 “救命大恩,无以为报。可又不想天下百姓陷入苦难之中,走投无路,只得故意自己暴露。你也番是用心良苦了。今天之后,你不必心存愧疚了。因为,当年你的父母亲人最终落难,归根到底是那由江底出现的神迹。而那场神迹,今已查明,便是你那救命恩人安排的。他救了你,可同时他的所为连累了你全家。 这是恩还是仇,实在难以清算了。” 石和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 可他知道面前的女子是绝对不会骗他的。 她真的查清楚了,当年那场所谓的天启是人为,而且便是那个救下他的人所为。 那人到底是恩人?还是仇人?“还请娘娘明示。” 萧樱轻叹一声,仔细将今日韩晰所言转告给石和。石和一个大男人,听到最后竟然泪流满面。“竟然如此,竟然如此……真是造化弄人。” 第七百九十二章 救赎 第七百九十二章救赎 他其实心中一直疑惑,当年他见到那人到底是谁?他虽救了他,可他的出现太突然了,石和忍不住会想,是不是和潼江的异样有关?可看着泛起滔天巨浪的潼江,石和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在自然面前,人显得那么渺小。 他根本不敢想像潼江异状竟然是人为的。 “那人虽然救了我,可因为他,我父母至亲,几千潼关百姓葬身水底。娘娘,我真的分不清到底是恩还是仇了。”“恩怨情仇,有时候本就纠缠不清。我告诉你这些,只是不想你心里总是背负着枷锁。当父母的,总希望自己的孩子活的平平顺顺。我想你的父母也是如此。 这些个你过的不易。今天,你可以放下了。” 石和不说话,低着头,萧樱看着有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萧樱轻轻一叹。人活在世,其实有很多不如意,常言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大半的人生中,我们都在逆境过活。我们要努力做到在不快乐中活的快乐。“多谢陛下,多谢娘娘。”石和跪地,将头重重磕在青石地面上。生活像道枷锁,今天萧樱一番话,解开了缠在他身上数年的枷锁,就如萧樱所说,他可以放下了,可以真真正正为自己而活了。 就像萧樱所说,这些年他背负了太多东西。 他觉得死的不该是父母兄妹,而是他。他才是那个家中最不被人喜欢的存在。 可无数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相熟的,不相熟的,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这个人见人厌的,竟然苟且偷生。 石和虽然活着,可感觉自己早就在父母兄妹死的那天跟着一起葬身潼江江底了。今天萧樱这番话,是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把已经生了锈的铁锁。 “怎么?你身世可怜,朕就会忘了你加害阿樱之事!” 不等石和露出笑意,凤戈已经冷声开口,石和这刚要勾起的唇立时又耷拉下去。“属下……属下并没有加害娘娘之意。”他那幅药下的简直绝妙。 绝不会伤到萧樱的身体,反而对于她的身体大有裨益。 凤戈冷哼。 “若不是看在你还算知恩图报的份上,你以为朕能容你在宫中走动!” 石和赶忙下跪,他和凤戈接触的没有和萧樱这位皇后娘娘接触的多,可也知道这位凤帝是个心狠手辣的。他只在长宁皇后面前像只温驯的小羊。 在外人面前,便是一只狼。 而且这人十分记仇,是个睚眦必报。 这事他虽然没有恶念,可也确实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 能保住性命已属万幸,如今还能得萧樱信任,替她调理身体,简直就是……就是梦想成真了。“行了,这次饶了你。若是阿樱身体有个万一,朕再处置你也不迟。” “陛下放心,娘娘若是有个万一,不必陛下处置,属下也不公苟活于世。” “行了。说的好像你要殉情似的。有那功夫,去陪陪你媳妇孩子。” 这下石和是真的吃惊了。“陛下怎么知道的?”凤戈冷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萧樱眨了眨眼睛,看看凤戈,又看石和。“妻子?孩子?石和你何时成了亲?” 石和心里苦啊。他这亲成的十分居心叵测。他让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等消息,然后他便自投罗网了。一晃几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他那媳妇如今如何了。 此时萧樱问起来,石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答。凤戈没好气的替他开了口。“为了隐瞒身份,他随便讨了个乡下姑娘。生了一对儿女……不过这人居心不*良。一年半载也不回家一趟,借口说自己是个行商之人,为了生计四处奔走。” 石和脸有些泛红。臊的。 他知道自己所为挺卑鄙,可凤帝这般直白的说出来,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实在,实在没脸。萧樱隐约明白了,她心中轻轻一叹,石和为了隐瞒身世,也真的是煞费苦心。可怜那姑娘了,嫁了个男人,却只是被男人当成挡箭牌。“不管如何,既然成了亲,有了孩子,就好好过日子吧。妻儿如何何在?” 石和不开口。 因为他不知道。 不知道女人久等他不至,会如何做?会不会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别嫁。抑或,在家里等他?想到那个小院,当时石和满心嫌弃,觉得哪哪都不顺眼。 可此时回想起来,却又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连那参差不齐的破栅栏,如今想来也觉得顺眼呢。 心中枷锁解开,似乎看什么东西都变了。他竟然有些想念女儿的孩子了。 “你这可把石和难住了。他进城被擒,一直被留在宫中。要问他的妻儿……恐怕他也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了。” “陛下明鉴。”石和只得再次叩首。 “你们这些男人啊……一个个的,都不是东西!”萧樱冷哼轻斥。凤戈满腹委屈:“石和不是东西……你家五哥还是好的。阿樱,你可不能迁怒。”凤戈狠狠瞪了一眼石和,石和抖了抖,跪的越发规矩了。 唔,他好像,似乎……看到了不该看的。 “你哪里好?刚认识的时候眼睛都长到头顶上,看我的眼神像看个傻子……还有萧子宁,几句话便被人糊弄了,弄出这么一堆事情来。” 凤戈眨了眨眼。 有趣的看着萧樱翻旧账。唔,翻的他还挺心神舒爽的。萧樱这人哪都好,就是有时候感觉忒理智。 理智这东西是优点,可是男女之间,太理智就显得冷硬了。他家小姑娘终于也学会了市井妇人那般喋喋不休了,凤戈心情大好。 “恩。萧子宁不好。” “不仅萧子宁不好。韩晰也是个疯子。一肚子坏水,一天到晚的想着算计别人。这样的人,最后一定被命运算计,让他后悔莫及。” “恩。他已经追悔莫及了。”凤戈轻声附和。 萧樱觉得今天的凤戈简直就是故意给她煽风点火。似乎怕她气性不够大。 “他自然追悔莫及……那杜景儿无论相貌还是性情出身,都是上上之选。这辈子韩晰能遇到她,是他的缘分。可他竟然负了杜景儿。如今他在杜景儿心里,还不如一个陌生人。”这些话萧樱平时不会开口,这在萧樱看来算是背后非议他人了。可杜景儿这事,确实让萧樱感慨良多。 她同情杜景儿。有心将杜景儿留在身边。杜景儿也点了头,对于自己人,萧樱向来回护的厉害。 “还有萧子宁那位外祖父。有什么怀疑不能亲口去问一问?轻意便中了别人的圈套,害得萧子宁这些年活在恨意中。好在他身上流着萧家的人,本性不坏。这才没真的犯下大错!” “是个老糊涂。”凤戈搭腔。 “恩,老糊涂。掐痕上死前留的还是死后有人刻意弄出来的。找个仵作问问便知。他竟然凭着一面之词,稀里糊涂便相信了。我听父王说,大伯母的娘家还是书香门第,见了鬼的书香门第。” “恩。是够见鬼的。” 萧樱看向凤戈,凤戈讨好的笑笑,抬了抬手,示意萧樱继续。 这一脸鼓励的神情哟。萧樱觉得自己似乎成了猴子,被凤戈勾来甩去。“石和,你怎么还在!”石和险些热泪盈眶啊。心道自己这么大一坨,终于有人看到他了。 “属下……属下还等着陛下和娘娘的处置呢。” “刚才不是说了只此一次吗。去把媳妇孩子接来吧,然后好好过日子。妻子是你的亲人,孩子是你的骨血。有了亲人和骨血,你便再不会孤单一人了。” 石和觉得鼻子微微泛酸。 用力的点点头。“是。多谢陛下,多谢娘娘。属下……属下这辈子做牛做马,也无法报答主子再生大恩。”“行了。我和阿樱不需要牛马,只想要个医术高明的好御医。听你家娘娘的话,去把老婆孩子接来,好好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吧。至于前尘,忘了吧。” “是。”石和再次将头重重磕到地面。 石和一身轻松的离开了。 出宫时,他突然驻足回首。明明庄严肃穆,显得有些沉重的皇宫,此时看来却透着股盈盈的暖意。 他想,以前代表着皇权,代表着巅峰权势的皇宫。如今却处处让人如沐春风。有年轻的凤帝,有睿智的长宁皇后,百姓定然会衣食无忧,社稷长治久安。 石和给萧樱诊了脉,确实萧樱身体无异,凤戈自然是松了一口气的。 又哄着萧樱发泄了一番心中郁结,凤戈此时也觉得神轻气爽。 “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阿樱口舌虽然不错,可也到不了舌灿莲花的地步,可为什么只要你开口,便能诱人开口?”再难缠的犯人,只要萧樱出手,都会乖乖招供。 这点想来很是神奇。 “我厉害。” 凤戈:“……”真真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啊。 眼见着凤戈一脸笑意的看着她,不管她说什么,他都点头附和。萧樱小脸突然一红,突然想起初初成亲时,他也这般看着她,然后……然后他总会欺负她,每次都要迫她求饶才肯罢休。 其实他的目光含笑,看不出什么深意。可是,萧樱就是觉得小脸越来越烫。 她突然有些心虚,慌忙躲开凤戈的目光。然后逃难似的解释道:“其实不难。严刑逼供并非上上之选,审问犯人,攻心为上。只要知道他的软肋,在他软肋上下功夫,很容易就能撬开他们的嘴。眼下,只有一个谢吉信了……我一定要弄清楚谢吉信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萧樱说的热闹,突然间,自己被揽进熟悉的怀抱。 萧樱:“……”这人会瞬移吗?明明前一刻还规规矩矩的坐在她对面。 “攻心为上?”凤戈的声音几乎响在萧樱耳边,萧樱心肝一阵乱颤。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在她耳边说话,热意扑在耳朵上,让她无处可躲。 萧樱定了定神,佯装不受影响的点点头。 “是啊。攻心。只有攻破一个人的心理防线,才能让他彻底的屈服。刚才我对石和说那番话就算攻心之言。” “你对我说的话呢?哪句是攻心之语?” 萧樱:“……”美男当前,她有点魂不守舍了。凤戈是故意的,他必须是故意的。自她有孕,凤戈一直很规矩,再未折腾过她。想来,这人怕是忍到了极限。 潼关案细节终于弄清楚了。 两人都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凤戈也终于忍不住对她用起了手段。 “句句都是攻心之语。五哥,我们去内室吧。”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凤戈以为萧樱一定假装不懂,然后迫他步步紧逼。最终虽然会如愿,可少不得要你一招我一招的支应许久。 没想到,小姑娘竟然这般直白。 “怎么?难道是我会错了意,五哥并不想同我去内室?那么我们去逛园子吧……” “鬼才想去逛园子。小坏蛋,你故意的。”故意这般诱他。明知他,明知他……忍了又忍,还笑的这般明艳。 “是啊,我故意的。你打我!” 打她?怎么舍得?不,他不会打她。不过倒有另外的法子让她开口求饶。 “……小东西,老实些,别折腾你母亲。”凤戈揽着萧樱,另一只手放在萧樱圆滚滚的肚皮上,语重心长的对未出生的孩子交待着。 萧樱:“……”莫不是胎教。 问题是现在要折腾她的是谁? 答案是……孩他爹。这一折腾,就到了傍晚。 萧樱累极,沉沉睡在凤戈臂弯里。男人却是一脸餍足,低头看着觉睡在自己怀里的姑娘。 他折腾的有些狠了,她眼角还微微泛着红。樱唇同样红艳艳的。凤戈心满意足的低头将脸轻轻贴在萧樱额头。 萧樱直到入了夜才缓缓转醒,自己果然被凤戈紧紧揽在怀里。 想到刚才这人那番翻云覆雨,萧樱伸手,狠狠掐在男人手臂上。凤戈倒没什么反应,反倒萧樱指尖掐的生疼。 “傻姑娘,便是要偷袭,也找个容易得手之处啊。伤了自己,五哥会心疼的。” 妖孽啊。 萧樱觉得今天面子丢大了。索性闭眼装睡,轻笑声响在耳边。“真是只贪睡的小懒猪。” 第七百九十三章 小聚 第七百九十三章小聚 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接下来的日子,可谓是顺风顺雨。 萧樱怀胎到八个月上,害口的症状一点也没有了。没有了那辰昏孕吐,萧樱整个人眼见着光亮了起来。 凤戈一直提的高高的心肝也终于放了放。 把更多的心思花在朝堂上。凤戈得了云驰,娄柏昀等人的忠心扶持,再加上后来归顺的秦征等人,整个朝堂一派欣欣向荣。那些老臣也渐渐放开了心防,开始和年轻官员们互相往来。那种隔阂与日俱减,以前都是一些老臣们走在一起,年轻臣子们,尤其是凤戈的心腹们走在一起。壁垒分明。如今大家三五一群,说说笑笑的走在一起。 谁家的姑娘找了个如意郎君。 谁家的媳妇儿生了个大胖小子,都能被人拿出来说笑一番。哄抬着大家一起去酒楼美美的吃上一顿。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说法终于被终结在凤戈这个年轻皇帝的统御之下被打破了。 老臣们只要一心为了朝廷社稷,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凤戈皆倚重。 那些犹豫不决,墙头草随风摆的,凤戈也没有真的将人赶尽杀绝。本性如此,并不是他们心地多坏。萧樱曾经和凤戈讨论过人性格形成了的原因。天生没有所谓的安全感,面对事情犹豫不决,总要做到最好,可往往事与愿违。 这样的人,重要的位置自然轮不到他们。 可有的位置还真的就需要这样的人…… 凤戈也算是知人善用,把这些人往需要扯皮的位置上安排。像是修路修桥需要细心的,还要因为朝廷款项和上面下面无尽的扯皮。 在凤戈登基十个月后,终于将一切拨乱反正。 朝廷上下一派欣欣向荣。 几个大案也都告破,百姓们无不称赞新帝英明…… 今日,下了早朝,凤戈留下云驰几人。打算办个小宴聚一聚。 宴席之地安排在了樱歌院。凤戈这个皇帝和以前的凤帝不同。 以前的凤帝后宫佳丽无数,庚帝的后宫算是比较清静的,也有一后四妃并着无数的美人。 只有凤戈,整个后宫只有一位皇后。 余下的宫殿大多空着,云驰常说凤戈和萧樱这对小夫妻,在诺大一个皇宫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既然是过日子,也便没了往日那些诸多繁琐的规矩。 以前臣子入后宫,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云驰常感慨,他们这些臣子入后宫简直如履平地。 凤戈只上朝是在前殿。 和朝臣们议事在御书房。余下时间皆在樱歌院。 萧樱笑凤戈日子过的简直三点一线的普通日子,哪里像个皇帝!凤戈则反问,皇帝该是什么样? 萧樱想了想。 按着电视上演的皇帝归纳了几样。 三宫六院,妻妾成群这两词一出,便被凤戈按在榻上好一顿上下齐手。直笑着萧樱上气不接下气才肯罢休。而后萧樱再不敢提皇帝该如何了。 凤戈如何,皇帝便该如何! 小两口关起门来,过着蜜里调油的小日子。 凤戈早上静静起身,有时候萧樱起身时,凤戈已经下朝了。 凤戈陪着萧樱吃早饭,然后两人牵着手去逛逛园子。午膳后,萧樱小憩,凤戈处理奏折。 萧樱睡够了,精神十足,便会和凤戈一起看。 遇到有争议的,二人也会争辩几句。 多数都是萧樱偃旗息鼓,不过事后凤戈一定甜言蜜语哄上几句,要不就用额头贴贴萧樱的小脸,萧樱便会害羞的傻在那里。过后自然忘了两人因什么争执。 一孕傻三年,古人之言承不欺人啊。 便这么朝上风起云涌,后宫小两口蜜里调油。 今天早朝上凤戈安排了好了最后一拨朝臣的调动,一切终于风平浪静了。 自他登基,历时十月,一切终于步入正轨。 高兴之余,办场小案,也正好让萧樱不那么闲。小姑娘最近嗜睡的厉害,石和说这么睡下去,恐怕产子时艰难。 他每天陪着萧樱散布。 可只要他不在,小姑娘就很是懒散。 你说她,她乖乖点头认错。可是从不改正。 反正凤戈是拿萧樱没法子了,打不得骂不得,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里。能怎么办?只能千方百计给萧樱找点事情做。免得小姑娘闲得整日昏睡。 几人也不分什么尊卑,十分随意的往樱歌院走着。 凤戈在和云驰抱怨…… “皇叔得说说阿樱,越发的懒散了。整天就想着睡……再这么睡下去,真的睡成小猪了。”云大人心里受到了十二万分的暴击,这是告状吗?这是让他去说教吗?这根本就是在秀恩爱啊。 那语调,能再宠溺些吗? 那神情,给再纵容些吗? 云大人心里恨极,恨不得把身边这个显摆的臭小子拉出去打上几十板子。不知道他老人家孤家寡人,每日孤chuang冷枕吗? “猪也没什么不好,能吃能睡不用你操心。我看你就是闲的……人家巴不得媳妇老老实实,你倒恨不得自家媳妇上房揭瓦。” 凤戈笑的很开心。“皇叔猜对了,我就是希望阿樱整天活泼捣乱,上房揭瓦。她越是能闹,我越开怀。”这种感觉恐怕无人明白了。萧樱身体不好,旧疾缠身。她能跑能跳能闹才好呢。哪怕天天上房揭瓦,他也高兴。 她揭,他补。 她杀,他埋。 反正他家阿樱做什么都是好的。 云大人真想一巴掌把这个显摆的臭男人掀到一旁去。可想到萧樱那身子骨,心下微微一叹。又有些同情凤戈了。 从小没什么亲缘。 爹不喜娘不爱的,好容易讨个媳妇,把媳妇当成心肝肉。若是萧樱有个好歹……云大人简直不敢设想凤戈会发生什么。 “你啊。就是个‘昏君’。” “昏君便昏君,只要能换阿樱平安,我宁愿当个昏君。” 听着凤戈这大言不惭之语,云大人只想仰天长啸。 突然娄柏昀凑上前来。“陛下和云大人在说什么好笑的?臣也想听听。”以前娄柏昀和云驰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人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可是如今……云驰看着那张上面写着八卦二字的脸,觉得还得再啸一声。 秦征走在两人身后,抿唇轻笑。 觉得如今这日子,简直就像是做梦。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能走出秦家,能走上朝堂,能和皇帝称兄道弟。 这些都是帝后相赠,尤其是皇后长宁,简直是他的伯乐。为了帝后,他万死不辞。 “能说什么,在夸他媳妇呢。说他媳妇最近把懒字玩的十分精通。你当他好心办小宴是想和我们小聚?做梦吧。他是觉得他媳妇在后宫太闲了,就给媳妇找点事情消遣消遣。听到了吗?我们都是他媳妇的消遣之物?” 云大人夸张的感慨。 娄柏昀听到,非但不气,反而一脸的跃跃欲试。 “臣也有阵子没见到娘娘了,有不少事情想要请教。” 之下之意,大家互相消遣吧。 云驰觉得再啸下去,他恐怕得失声。 为了自己好,他还是把眼睛都闭上吧。这些个年轻人啊…… 萧樱可不知道自己云驰正在心里念阿弥陀佛。希望菩萨保佑她精神些,觉少些,好让凤戈那颗心不这么七上八下。 今天萧樱精神不错。 孩子也格外的乖巧,昨晚凤戈就说下朝后会带着云驰等人来樱歌院小聚。 萧樱也觉得自己最近日子过的简直都快晨昏颠倒了……好像也不太对,她是辰是昏,昏还是昏。一天十二个时辰,她得睡上七八个时辰。 余下那几个时辰,还是勉强陪着凤戈。 要不凤戈不在,她就提不起精神,其实不想这么一天到晚昏沉沉的睡着。 可没法子,沾枕头就着。 简直像中了瞌睡蛊。 凤戈上朝她便起身了,吩咐丁香准备洒水佳肴。难看萧樱这么精神,丁香也跟着高兴。一早上咋咋呼呼的忙的像个陀螺。 丁香和风一成亲后。 风一便随着丁香歇在樱歌院的耳房。 一早陪着凤戈去上朝。 丁香便来正房服侍萧樱。两口子天天能见面,还不耽误各自的活计,小日子过的顺风顺水。 丁香如今换了妇人装扮,性子也比从前沉稳了。 安排起事情来有章有法,气势十足,倒颇有几分宫中女官之势了。萧樱眯着眼睛在一旁看着,越发觉得命运这东西十分玄妙。 记得最初和丁香相遇。 她只是个看院子的小丫头。生的黑黑瘦瘦,可是胆子倒出奇的大。 两人一路相伴。 各自婚嫁,她们是主仆,嫁的还是一对主仆。 风一表面憨厚,实则一肚子坏水,人精明的很。 丁香则是表面厉害,实则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这样的两人配在一起,真真天作之合。 “娘娘,你可别坐着睡着。天气冷了,小心着凉。” 丁香安排完,过来给萧樱添了温茶。 “说的好像你家主子一天到晚除了睡还是睡……我今天精神的很,不会睡着的。”萧樱这边信誓旦旦,丁香却一脸的怀疑。 “娘娘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还精神?姑娘每天都说很精神,每天都沾枕即着,叫都叫不醒。姑娘这简直就是睡神附体,这睡觉的功夫啊,实在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萧樱:“……”她家丫头都和旁人家不同。胆子十分的大啊。偏偏她还拿她没法子,以至丫头越发的得寸进尺。 “石和也叮嘱娘娘不能这么总睡,会睡傻的。所以奴婢啊如今可是身负重职,就是要看管着娘娘,让娘娘一天顶多睡上六个时辰。”丁香振振有词的拉萧樱起身。 萧樱叹气。 如今的丫头惹不起啊。 “六个时辰。那怎么够?我听陛下说,娘娘一天要睡七八个时辰呢。丁香丫头,你敢阻挡皇后娘娘睡觉,真是胆大包天。” 几人一进樱歌院,正好听到丁香‘大放厥词’。娄柏昀立时来了兴致,上来参了一脚。 丁香如今可一点也不怕这几个高官。 她家风一说了,这些人一个个看起来风~流倜傥,其实一肚子坏水。 可平日端着架子,所以遇事十分毒舌,这其中以年轻的娄相为最。遇到这种事啊,大胆的顶回去,大人物总不会和小丫头计较的。 丁香是个听话的,于是……“我家娘娘都没娘奴婢多事呢,娄相倒管起奴婢来了。娄相这是……这是,越俎代庖。” 娄柏昀哈哈大笑。 “主子,你家小丫头越发的厉害了。都知道越俎代庖了。”他自然不是真的和丁香计较,不过是觉得丁香小母鸡似的围着皇后娘娘打转十分有趣。 “那是自然。你不是也跟了一阵吗?难道没有长劲?”娄柏昀想到自己当车夫的那阵子,顿时哑口无言。 诸人笑。 娄柏昀叹气。 他家陛下护短护的,连娘娘身边的丫头都不能吃丁点亏。 “自然有长劲,属下如今越发的厚脸皮了……” “你那是天生的,和长宁有什么相干的?”云大人括话。 “话不能这样说啊,我好歹也是书香门第,簪缨世家。自幼学的是君子风仪……可是如今,那是朝上怼的了群臣,朝下巴结得了主子。哪里还有丁点君子风仪啊!”娄柏昀一脸的如丧考妣。 诸人都露出不屑之色。 萧樱也被逗笑了。 “娄相最能搞怪。” 最搞怪的娄相表示很委屈。不过能逗萧樱一笑,也算是……“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凤戈最终发话。 诸人再笑。 即是小宴,便没那么多讲究,凤戈扶着萧樱落坐后诸人围着坐了。 “这才多久没见?娘娘的肚子就像被风吹起来似的……”这样的话自然是娄相所说。大家都好奇,可没谁第一个开口。 “娄爱卿以后讨了媳妇就知道了。这一天天的,辛苦的很。风吹起来?如果一阵风能吹起来就好了。”凤戈亲手替萧樱布菜,然后挑了挑眉头淡淡说道。 娄柏昀心道,这疼媳妇疼的,恨不得什么都替媳妇做了。 如果男人能怀胎,恐怕这份辛苦自家主子就替娘娘担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娘娘辛苦……” 第七百九十四章 还击 第七百九十四章还击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几人吃吃喝喝,气氛融洽。席间,云驰提起启国皇帝。“韩晰如今身在凤京的消息已经正式给启帝送了国书,可启国那边一直毫无动静,这是不是太不正常了,那启是难道不打算认儿子了?” 娄柏昀接话。 “启帝儿子多,也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 “话虽如此,可是韩晰不同。韩晰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按他的话说,他可是替启帝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我甚至觉得启帝把潼关这烂摊子的事告诉韩晰,根本就没安好心。” 秦征想了想也开了口。 “娄兄这话说的不错,我也觉得那启帝没安好心。当年这事可是劳民伤财。最终虽然没成,可想来当年的启帝最终夺下太子之位,这事也一定帮了他的忙。如今旧事重提……其实没什么必要。毕竟时隔多年,先帝当年又是快刀斩乱麻。处理的虽然无情了些,可也不是全无好处。如果当时庚帝但凡拖沓些,可能也换不来这些年的平静。” 秦征觉得当年庚帝虽然出手狠了些,可某种意义上也起到了震慑作用。以至启国这些年来没敢打凤氏的主意。 如果一旦潼关计划成功,死的可能就不是那几千百姓了。 所以实在没必要旧事重提。 虽然流言传的沸沸扬扬,可也没真的伤到凤氏根本,反而把韩晰折在这里,实在得不偿失。 凤戈点头。“恩。诸位猜的应该不错。那位启帝是想借刀杀人。” 只是,借的这把刀不太听话,没能如愿斩杀了韩晰,反而让韩晰落网,至于国书……自然是要旧事重提,当年的皇子如今的启帝在潼关做了什么?既然揭起了遮羞布,自然不能轻意再盖上。凤氏不会善罢甘休的。 启帝休想不痛不痒的接回儿子。 “所以国书不回,这是……打算宣战?” “他们敢!借启帝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小小的启国和我凤氏开战?启国上下能有多少将士?一万?两万?我凤氏光荆棘卫就有五万。至于诸群的将士,二十万有余……他们启国凭什么跟我们打?” 云驰十分不屑的道。 他掌管天下兵马布防,在这点上十分自傲。 萧樱终于填饱了肚子,最后她确实贪吃了些。不过凤戈总说她如今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多吃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接过丁香递来的帕子,拭净了嘴角。 萧樱这才不缓不急的开口。“诸位让启帝怎么回这国书?拿疆土换儿子?问题是启国疆土委实不大。再说就算他想换,我们也未必看得上。何况他也绝不会为了韩晰妥协什么的。 他这招的的确确是借刀杀人。 韩晰死在我们这里最好,他兴许还能讨些好处。就算韩晰不死,伤了残了,他再处置起来也会十分容易。如今却是最坏的局面。韩晰被擒,潼关旧案真相大白。我们这时候发文书过去,意在声讨。诸位让他如何回?” “娘娘说的没错。可他这么不回不应终究也不是个解决之道。难道他觉得自己沉默是金,我们也跟着沉默是金吗?”娄柏昀喝了口美酒,觉得这样的小宴以后可以多办办。 吃吃喝喝,还能聊聊家国大事。实在一举两得。 “也许他觉得新帝继位,无暇它顾吧。”秦征应道。 “我看他是想趁乱分一杯羹。如果不是陛下和娘娘应对及时。潼关案那些谣言恐怕就会让朝廷大乱,天下大乱,到时候启国一番浑水摸鱼……恐怕还真的能大大得些好处。只是我们用小天启应对大天启,竟然打了个平手。以至对方方寸大乱。韩晰这才冒险冒名顶替进京,最终落了马脚。 如今想想,不是启帝算计不够,是我们这方反应及时啊。那韩晰倒也是个人才,早早就想好了退路,只是时运不济,最终萧子宁这边出了问题。 若是让他如愿,天下真的大乱……到时候恐怕就是我们急的焦头烂额了。所以说来说去,还是陛下和娘娘睿智。” 娄柏昀神情凝重的说道。 “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启国一样不占罢了。若是启帝一直不回应,我们要如何?五哥有什么打算吗?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放过启国?”萧樱轻声问道。 凤戈勾了勾唇角,脸上笑意渐冷。 “放过?怎么可能!”几千条人命,不全是庚帝的错。若不是启国那位皇子狼子野心一番布置,也不会发生潼关覆灭的惨剧。 庚帝有错,他不否认。 启帝所为,他也绝不会忘记。 “他既然想从潼关入,我们便从潼关出。我们也造一队铁衣卫……我们的铁衣卫不需渡江,只需下河打桩……我们造一座桥。一座连通潼关和启国的桥。” 啊。诸人都有些意外。 不过静下心来想想,也觉得并非不可为。 这些年潼关凭着天堑一直不被重视,可如今他们知道潼关并非天堑。小小的启国都能做到,他们为何做不到?一旦开始造桥,启国上下恐怕就要提心吊胆。 启国当年在凤氏制造的血案,也可以在启国四下传一传。 让他们的百姓知道,启帝手上染了凤氏无辜百姓的血。 让启国上下……如坐针毡。 “属下明白陛下的意思了,造桥,只为震慑。造多久都没关系,最好造的时间长些。陛下是让启帝明白,陛下对当年的事情不可能熟视无睹。如果启国敢动手,我们凤氏一定还击。到时候可就不是小打小闹了。总之,一定要让启帝付出代价。”娄柏昀一幅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 “这法子妙。我们温水煮青蛙,就让启国那边一直提心吊胆着。他若动手,我们便还击。他若不动手,我们便不慌不忙的造桥。属下觉得启帝是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在潼江上架桥的。到时候一定要站出来和我们商讨了。到了那时,他在潼江这笔债,我们定要讨回。” “我马上着手安排人手。听韩晰所言,铁衣应该并不难造,只是铁衣卫训练起来有些难度。三个月,三个月后,第一批铁衣卫定然能下水。” 第七百九十五章 殿上风波 第七百九十五章殿上风波 潼关案只差最后过堂,谢吉信一旦给出供词,潼关案便可结案。 韩晰的供词已经几乎补足了当年潼关案的真相。如今差的只有谢吉信当年对庚帝说了什么,以至庚帝震怒,下了剿灭之令。 不弄清这个,潼关那几千枉死的亡灵依旧不能安息。 云驰等人皆去见过谢吉信。如今这谢吉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谁露面,他都不开口。 谢菲之死,似乎让谢吉信彻底失去了支撑的力气。 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如今反倒没了从前的懦弱胆小了,天天吃吃喝喝等死。本以为谢吉信一直如此,可是突然有一天,他死活要见云驰,说自己招供。以前做过的事情,他都如实相告,只是,他要萧樱主审。 云大人自是不应。 萧樱如今安心养胎,不能劳累。 可谢吉信当晚便暗中藏了块瓷碗碎片,趁着狱卒不备割了手腕。好在云驰叮嘱过这几天格外照看着谢吉信,所以狱卒很快发现,找了郎中施救,这才将谢吉信救回来。 谢吉信竟然要自杀,这着实让凤戈和云驰吃惊不己。 谢吉信这人小人心性十足,十分怕死。是什么让他竟然做出这种豁出去的行径。 谢吉信最后只坚持萧樱到场,至于在哪里审案,谢吉信并不在意。他要见萧樱,立刻,马上,不让他见萧樱,他会想办法自残,他若死了,潼关案的真相这世上便无人知晓了。 云驰觉得谢吉信不是威胁,他是真的一定要见萧樱。 凤戈在朝会上提起,百官分成两派,一派说不可轻信谢吉信之言。可有人问道若是谢吉信真的在牢里自尽怎么办?那些人又呐呐不能成言。 大多数则觉得谢吉信这么坚持一定有原因。 让皇后娘娘见一见也无妨。娘娘可以不出宫。大家都知道萧樱临盆在即,可也不需要多劳累,她只管坐在那里动动嘴便是。 倒是议事时从来不开口的凤四殿下站出来表示反对。 “尔等安的什么心?我五弟妹可是皇后。一国之后,还是个即将要生孩子的。这时候让她见谢吉信,若是动了胎气如何是好?满朝文武,便没一个能去对付那谢吉信?偏偏要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出面,丢不丢人?”四殿下一言,诸人有的面露不忿,有的却羞红了一张脸。 凤璟这人虽然粗糙。而且是个没心没肺的。可这话说的却十分有道理。 他们这些主张皇后露面的,心里多少都存着几分轻视。觉得那位皇后娘娘既然以前能站出来审案,如何为何不可以了?虽说怀着孩子,可也不需要她多劳累。 反正她出身萧氏,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姑娘彪悍的很。 虽然长宁皇后模样孱弱了些,可性子坚毅啊。别说只是露个面了,就是让她带兵打仗也不在话下。 至于脸红的,则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见不得人了。 毕竟是皇后娘娘,而且还是个在民间十分有威望的皇后娘娘。自新帝登基,助新帝良多。 虽然从不在明面现身,可背地里帝后一心为着天下黎民。虽然姓萧,是个异族公主,却是个称职的国母。如今挺着肚子,让她露面,确实太过勉强了。 “四殿下这话说的便有些偏颇了。我等并无不敬之心。只是那谢吉信扬言不见皇后娘娘便要寻死。他若真的死了,潼关案岂不成了悬案?”“胡说八道。潼关案内情如何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只差谢吉信一人证词。他若开口,自然是好的。他若不说,这案子也照样能结。都这么多年了,若不是我五弟旧事重提,谁会在意?我说几位大人就不要在这里捣乱了。总之,皇后娘娘需要安心养胎,绝不能伤神。” 凤戈登基后,也就只有凤四殿下敢在殿上称呼其五弟了。 凤戈也从不与他计较。凤璟想怎么称呼便怎么称呼,凤戈并不在意这些。 他在意的是……满朝文武,竟然只有凤璟这个憨小子说出了他心中之言。云驰和娄柏昀虽然也摇了头,可两人心里其实是希望萧樱出面的。 潼关案一路查下来,费了多少心思。 终于要水落石出了,不管云驰还是娄柏昀心里都十分记挂。 相比之下,反倒是凤璟心里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只忧心萧樱的身体。 他的阿樱曾说过,凤璟是个真性情的人。这样的人性子耿直,敢做敢说,绝不会因为自己弱势就趋炎附势。萧樱看人果然奇准。 “可是……” “没有可是。谢吉信若是想死,尽管去死。告诉谢吉信,他若真的死了,朝廷便灭了谢氏满门。他女儿死了,他还有老婆儿子,还有一干旁支亲戚活着。就说圣上怕他寂寞,会送他所有的亲人下去陪他。死!我倒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舍得死?” “这怎么行!祸不连妻儿。”有老臣拧眉轻斥。 “祸不连妻儿,说的比唱的都好听。那潼关几千百姓怎么说?当年若不是谢吉信寻私,不知道如何回禀了先帝。先帝怎么会下屠城令?诸位多是我父皇殿上的老臣,我父皇性情如何,诸位应该比我这个当儿子的都清楚。他有时确实糊涂,可也不至于糊涂到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谣言便要了几千人的性命。 谢吉信做了这么大一个局。他若不说出来,他死了岂不无人知晓了。放心吧,皇后娘娘以前对我说过。说谢吉信绝对不会寻死的。一切等长宁平安产下皇子后再议。” 凤四殿下霸气十足。 殿上虽然不少朝臣露出忿忿之意,可迎上年轻皇帝微眯的眸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心里一凉,想说的话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朕知道诸位无论如何尊称长宁一声皇后娘娘。可你们心里却终究觉得她出身蛮族,而自己生在凤京,生在书香世家。可你们加起来,也不及朕的长宁。” “臣等惶恐。”朝臣齐刷刷跪成一片。 云驰站在玉阶下,冷笑着看成跪成一片的朝臣。 一个个觉得自己多么了不得。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觉得长宁那位皇后娘娘出身蛮族,就算长宁表现的足以压倒无数人。他们依旧觉得她不过是个异族女子。 云驰心中还奇怪呢。不过是见不见谢吉信罢了。 值得凤戈在朝上热议。现在看来,这是借机给长宁出气呢。这小子!疼起媳妇来简直不分场合。 他哪里想让朝臣们来参与啊。这根本就是……就是给凤璟搭了台子,让这小子登台上了好大一出戏。若是别人开口,朝臣们或许还敢反驳一二。可凤四殿下可是个直肠子,谁敢顶撞他!不出宫门,他便能把人打的满脸血。便连朝上老臣,也只敢小声质疑两句。 凤戈没有开口。 云驰和娄柏昀等人也没有开口。 满朝文武便那么跪在殿下,皇帝不开口,谁敢起身。 凤四殿下可不惯着诸人。“惶恐!我看你们应该惶恐。长宁皇后岂是尔等配提起的。你们便是多看一眼,都是你们祖上积了德。还在这里嚷嚷着让长宁挺着大肚子去见谢吉信。那谢吉信是什么人?若是长宁受了惊,伤了龙嗣,你们哪个能赔个龙子。 别以为你们一个个有多了不起。 不过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怎么,觉得我说的不对?圣上登基时,你们哪个站出来支持了?不都是等到朝堂恢复平静,才出来继续摆你们的谱,当你们旱涝保收的官。 也就是圣上好脾气,不与你们计较。若是换成本王……早就让你们回家吃老本了。 你们心里,是不是只有自己的利益。只要自己不吃亏,旁人就该替你们奔走,替你们撑起这片天。长宁是个女子,她今年不过二八年华,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恐怕比诸位的女儿还要小些。有些甚至能当她的祖父了。你们在这里议论一个小姑娘,让一个小姑娘冒着风险去见一个穷凶极恶的凶犯,你们安的什么心?” 凤四殿下骂的十分痛快。 他早就看这些朝臣不顺眼了。早先朝堂动荡时,他们都是些墙头草。 哪边风大便往哪边倒。一见情势不对,就找各种名目告假。老娘病了,媳妇摔了,儿子惊马了,女儿出嫁了……总之,借口一箩筐。 不就是怕朝堂上发生什么事,连累到他们吗? 如今风平浪静了,娘也不病了,儿子也不骑马了,说出嫁的女儿好端端的养在后宅。 自家女儿当成宝,风吹不着雨打不到。 别人家的女儿便是草吗?挺着大肚子去审凶犯?亏得他们说得出口。 “四哥。”凤戈轻声唤道,凤四殿下冷哼一声不再开口。凤戈环视殿下,被他的目光扫射到的,不由得都身子一缩。有种置身烈焰岩浆之感。虽然外面都传五皇子暴戾,可自从凤戈登基,表现的一直十分平和,所以朝臣们才敢站出来说长宁皇后应该见一见谢吉信。 凤璟一番话虽然不太中听。 可是皇帝没有斥责,没有阻止,甚至隐隐还有些纵容。 想到自始至终,云驰娄柏昀还有新臣秦征都没有开口,偏他们在这里争得面红耳赤……这简直就是故意画个圈让他们跳。 新帝初初登基时,朝堂动荡。 一有风吹草动,确实有不少朝臣便称病在家。 直到大皇子和二皇子不再闹腾,齐太后也表示支持新帝,大家才敢出门。 这也不能怪他们啊。据说,几位皇子为了太子之位,还曾大打出手呢。三殿下凤霁最终落败,吃了官司。 大皇子和二皇子也被幽居府中。 反正,这位五皇子是个不好惹的。 他们竟然疏忽了,因为新帝一直温和,便忘了他其实是只老虎。“臣等有罪,请陛下宽恕。” “众卿平身。” “……多谢陛下。” “众卿敬皇后,如同敬朕。朕和皇后向来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朕的皇后,是这世上最最美好的女子。她聪明,坚毅。朕有难时,她挺身而出。平常时候便躲在朕身后,默默的支持着。朕不希望尔等心中存着丁点轻视之心。若被朕知晓……朕也不介意做个无道昏君。” “臣等不敢。” 凤戈摆摆手,喜公公大喝退朝。 凤戈头也不回的甩袖而去。 诸臣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帝怒意消没消。有人涨着胆子去问云驰。“云大人,陛下……这是何意?” 云驰用看蠢蛋的目光环视一周。“何意?自然是娘娘为重之意。你们啊……连这都拎不清。陛下心中,最在意的是皇后娘娘。说句不中听的,在圣上心中这江山社稷恐怕都要被皇后娘娘比下去了。你们也别觉得皇帝想法偏颇。你们难道不疼自家媳妇? 如果这个姑娘还曾拼尽性命相助。和你并肩同行,助你成事,助你飞黄腾达,你会不在意她吗? 你们也会像陛下那样,把心爱之人看的比自己还要重。皇帝也是人,别太过苛责他。 你们可能不够了解长宁。如果你们了解,便和我一样,觉得她本该便是这天下最最尊贵的姑娘。是我们甘愿效忠,任其差遣的人。在下曾经也觉得自己天给英才,世人皆不能与我匹敌。可如今却对长宁心悦诚服。 四殿下说的不错。 长宁才十六岁。还是个小姑娘。试问诸位,你们的女儿,妹子十六岁时做过什么? 你们竟然觉得她应该挺个大肚子去见谢吉信! 潼关案我亲自经手,我比诸位都心急想知道真相如何。可长宁的安危为重。我虽焦急,却不会让长宁置身险境。诸位回去好好想想吧。 就像圣上所说,如何敬着圣上,便如何敬着长宁皇后。这是臣子的本份,尔等如果连这都做不到,不如辞官回家种地。” 云驰说完负手而去。 娄柏昀伸手点了点诸人,迈步去追云驰了。 最后新贵中只有一个秦征。 对于这位突然窜出来的秦大人,诸人自然有些酸葡萄心里。 秦征心里自然清楚。平时并不和这些朝臣往来,只是今天……“在下是娘娘所救,这辈子任娘娘差遣。上刀山下油锅,绝不眨眼。” 第七百九十六章 祈祷 第七百九十六章祈祷 秦征说完,也学着云驰的样子甩袖而去。 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难道自己被这个不显眼的小秦大人教训了? 出宫的路上,风四殿下显然气还没消,他向云驰抱怨:“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出身凤京,是权贵,是高门,可朝廷真的有难时他们在哪儿?躲在老婆后面,说自己老子娘病了,自己得侍疾。 风平浪静了,他们又出来蹦跶了。 还想当然的觉得长宁应该大着肚子去审那个谢吉信。我看他们是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五弟就是脾气太好了,对他们太过礼遇了。那些人,我看没几个实干的,索性让他们回家啃老本。”凤四殿下这次着实气的不轻,他每天上早朝,可是他母妃交待了,说他不懂政事,只管在殿上听着诸人议论。不要随便开口,说会丢皇家脸面。 凤璟觉得丢脸的不是他。而是那些自诩饱读之士的。 云驰今天对凤璟有些另眼相看了。 一直觉得凤璟随了蛮横外,没什么优点。把刑部那摊子事慢慢交给凤璟,也是因为他一定是个纯臣。 这样的人只要认准一件事,一定能做好。何况还有长宁从旁指点。刑部交给他,办不好也办不坏。可是今日云驰终于明白长宁为什么说凤璟是个可造之才了。 他心中虽然觉得让长宁这么操劳并不妥当。 可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甚至动了把谢吉信弄起宫来,便让萧樱在宫里审问谢吉信。这对萧樱来说,虽然也会疲累,但应该还能承受。 这点,他确实私心太甚了。 因为他真的迫切的想知道当年谢吉信到底做了什么。 他虽然相信长宁的猜测,她说谢吉信无论如何不会自尽的。可是……万一呢。万一那谢吉信真的死了呢。潼关案只差谢吉信的证言了。本来办的十分圆满的案子,就会欠了一笔,难免遗憾。 可是凤璟说的对。 什么事情也没有萧樱身体重要,更何况她如何临盆在即,她的身体又不太康健。 这点上,他不及凤璟。 “自幼出身钟鼎之家,四五岁启蒙,家中请来名师教导……自然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名师教了他们满肚子学问,却没教他们做人的气节。四殿下今日所说,倒让在下刮目相看。” 凤璟瞥了一眼云驰。 “别以为我傻,我知道在云大人心中,我就是个二愣子。长宁说过,性子天生,是爹娘给的。不管生成什么样子,我都要感激爹娘的恩情。长宁还说我这样的人虽然不是最聪明的,可只要用心,也一定能做成大事。 她还说,整个京城,我的性子是最让人放心的。” 云驰讶然。 萧樱看人真的奇准,总结的也很是到位。难得缺点都被她说成了优点。而且这样的话也确实只有凤璟不会多想,而且会沾沾自喜,奉为金玉良言。 “长宁说的不错。四殿下要努力了,我打算把刑部交给你来管了。我得专心去督办新差事了。” 凤四殿下闻言脸色瞬间大变。 “交给我?” “是啊。连长宁都说殿下是能做大事的人。不过是审几桩小案,为苦主沉冤。殿下只要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杀人者人桓杀之……长宁喜欢说因果,刑部是最能验证因果报应之处。相信殿下一定如鱼得水。” 凤璟先是不敢置信。 然后是怀疑,最后被云驰几句话一激,觉得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他终于得到重用了。 “云大人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 太过沾沾自喜,以至没看到云驰唇角那抹淡淡的笑意。直到凤四殿下高高兴兴的回府告诉丽太妃。丽太妃已经悄悄被凤四殿下接回府中供养。然后被母亲揪着耳朵骂傻小子。 然后问他。 此时接管刑部,那谢吉信的死活,可就是凤璟来管了。 审问谢吉信,也成了凤四殿下的差事…… 他今天才在大殿上当众斥责那些朝臣竟然大言不惭的让长宁大着肚子审案,此时最想做的却是进宫求长宁……帮他审谢吉信。 云驰这个老狐狸。 虽然被数落了,可是丽太妃最后抱着凤四殿下哭了。她说自己这辈子最担心的便是儿子的将来……怕他一事无成,拖累兄弟。 如今凤璟终于出息了。 她就算死,也终于瞑目了。然后被凤璟直愣愣的反问……既然能瞑目了,是不是就不必催他娶妻生子了,再次被丽太妃敲了脑袋。 樱歌院。 萧樱侧躺着,她腹中胎儿已经足月。石和说随时可能发动,凤戈已经找了十余个稳婆在隔壁待命。 如临大敌的简直让萧樱怀疑自己不是生一个孩子,而是一下生一窝。 那阵势,忒吓人。 凤戈正在和萧樱说早朝上凤璟的表现。“我想云皇叔恐怕要把刑部交给四哥来掌管了。” “找个办事利索的跟着他,悄悄的替他打点打点。不会出什么大事的。”萧樱倒觉得凤璟能胜任。 “丽太妃早就暗中打过招呼,说四哥府上有个客卿,熟知刑法律典,而且性子稳重仔细,能助四皇兄一臂之力。”“丽太妃也着实辛苦,方方面面都得替四殿下打点周到。好在四殿下本性纯良,是个让人放心的。” 凤戈点头,兄弟五人,没想到最后能与他共事的竟然是最情绪化的凤璟。 记得最初他和凤霁同出同进。见到他可着实没什么好脸色。说起来,最后收服凤璟的是萧樱。所以最厉害的,还是他身边的小姑娘。 “今日殿上之事,你不生气?” “有什么好气的。在别人眼中我年纪轻轻便贵为皇后。而且你这个皇帝不仅模样万里挑一,我更是独宠专房。他们心里羡慕嫉妒恨自是难免,何况我又出身萧氏,是个蛮族野丫头。不管我做什么,他们嘴是信服,心中也不会真的信服的。何况我也不需他们信服膜拜……我的心不大,一大半在五哥身边,余下一小半要给我们的孩子,剩下几分还要分给些悬案,哪有地方装他们的顶礼膜拜。” 萧樱一点也不在意。 就算是菩萨佛祖也不是人人敬奉呢。何况她一个凡人。 那些人心中如何想的他一点也不在意。羡慕也好嫉妒也罢,反正她也不会少一根头发。 最好让他们嫉妒成性,然后越发觉得自己活着无趣。没准能早早归了西,腾出位置让凤戈安排几个稳重的。 凤戈被逗笑了。 他的小姑娘永远天真烂漫,看待问题永远与众不同。 “石和说恐怕就这几天了,你觉得如何?” “还好。偶尔觉得有些气短。不过石和说这也正常。我本来身子便比旁人弱些,能平安怀到足月已经是难得了。”萧樱表面看着平静,其实也有些紧张。 生孩子…… 在现代,一个女人生孩子,两家大人得在医院奔走数日。不管哪个朝代,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走上一圈。现代医疗水平高,危险还小些,可这里……只要想着自己这二八年华的身体却要生孩子,萧樱就想在凤戈身上打几拳,明明当初说心疼她,不会让她年纪轻轻当母亲的。 “……我的错。我答应父王,在你二十岁后再让你当母亲的,我却没能忍住。” 避子汤药他自然不会让萧樱喝。这事便只能靠他隐忍。可他没能忍住,最终食言了。 虽然石和说这是他们最大的幸运。 萧樱的身体恐怕很难调养好,并不是多养几年就能恢复如初。也许,萧樱二十岁后想当母亲,便永远失去机会了。这个孩子,是他们的唯一。 凤戈自然是在意的,可他更在意的是萧樱。 云驰,娄柏昀,甚至萧二皇子都在他这里打探过。 问他萧樱若是生的是位公主……凤戈觉得挺可笑的。他本已做好这辈子无儿无女的打算,就算是个女儿,也是老天的恩赐,他怎么会不满?不甘心?不,他只会感激上苍。感激上苍不仅给了他挚爱,还给了他们一个至宝。 所以凤戈是真的不在意萧樱腹中是男是女。 只是孩子的母亲平平安安,凤戈许诺,会每日早晚给菩萨上香。永远感激上苍的大恩。 “……说的好像那种事是一个人的事似的。我也喜欢,很喜欢。”萧樱红着小脸,声音很小的说道。凤戈眼睛一亮,他喜欢萧樱小姑娘似的害羞神情。明明做事果断,不管遇到任何事,都能瞬间做出决断。有时候连凤戈也甘拜下风。 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却还像个不解世事的小女孩。 “所以,我是被你所诱。”凤戈故意逗她。 萧樱瞪眼。“明明是我中了你的美男计。你这张脸……哪个姑娘看了都心跳加速。我这是牺牲小我,收了你。免得你祸害别的姑娘。为着这事,我不知道能建多少级浮屠塔呢。” 萧樱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舍身取义的代表人物。 凤戈一脸好笑的看着萧樱一幅沾沾自喜的小模样。非但不觉得萧樱矫情,反而觉得她这古怪精灵的小模样简直让人爱进了心坎里。 “你说起过你们那里的……医院。说是女人生孩子都去那里生。如果生不出,或是有什么危险。还能剖开肚子把孩子拿出来。”萧樱点头,她确实闲来无事和凤戈说起过。 她说了很多现代的人或事。其实有些凤戈听后会感慨良久。 有些凤戈会嗤之以鼻。 他们之间没有秘密,他们两人真正做到了事无不可对人言。“剖腹产,在我们那里十分普遍。” “在这里想都不敢想。阿樱,我最近总想,若是有机会……你能回到自己的家乡……你该带着孩子回去。”萧樱说,她们那里女人生孩子已经不算凶险了。 死在生孩子上的女人并不多。 窒息。就算是孩子生出来不喘气,医院里也能想法子救回来。 那样的医术,凤戈几乎想像不出来。 他忍不住会想,如果凤戈是在她家乡的医院生孩子,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危险了。甚至当初萧樱受伤,如果在医院治疗,是不是不会落下这么严重的旧疾。 石和暗中告诉他。 萧樱这次产子,风险很大。他尽全力保全萧樱母子,可是…… 可是情况到底如何,石和不能保证。 萧樱怔了怔,然后认真打量凤戈。她最近觉多,再加上肚子大了行动不便,真的许久没这么仔细的看身边这个俊俏男人了。 眼下有些泛青,眉眼一如初见。 可当初眼中那种风雪般的冷漠不见了,有的只是深深的眷恋,还有……彷徨。 他在害怕。害怕并不丢人,若心中毫无畏惧,反倒是件吓人的事。“不,没有你。我不回去。”她只能对不起父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可她真的心疼凤戈。这人虽然出身高贵,可是从小到大没有感受到亲情,有的只是背叛和失望。 她是他仅有的了。 若失去她,他如何活?“傻姑娘。那里有你的父母亲人。”“可是没有你。” 亲人的爱人如何抉择,这是个两难之题,萧樱想如果真的让自己遇到,她最终还是会选择留在这里吧。这块土地,这块土地上的人,她已经渐渐爱上了。 从最初的迷茫,到如今的笃定。 她想,如果她的父母知道,也不会怪她的。 他们希望她幸福,哪怕从此天各一方。“五哥,我不会有事的。”“……石和……石和也不能保证。”“这世上没人能保证女人生孩子一定母子平安。便是在我的家乡,医生也绝不会这样保证的。老天待我不薄,不会让我早早便离你而去的。若是没了我,你这个明君突然变昏君可如何是好?为了天下苍生,老天也会让我顺顺利利生下我们的孩子的。” “……就会哄五哥。”凤戈勉强笑笑。 “不管是哄还是保证,反正只要五哥能放心,我是不在意脸皮的。” “阿樱,你一定要好好的。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我,一定要好好的。”恐惧是真的恐惧,心里那种无着无落的感觉凤戈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了。 第七百九十七章 忧心忡忡 第七百九十七章忧心忡忡 知道自己被慧妃送给殷家时,曾经恐惧。 被庚帝冷漠相待,堂堂皇子每日战战兢兢时曾经恐惧。当他经历了一切,已经不知恐惧为何物了。 可如今,恐惧滋味再袭。凤戈这几日几乎不能成眠。他整晚整晚看着安睡的萧樱,想把她的一切都装进心底,仔细到每根汗毛都不放过。可是小姑娘依旧没心没肺,一点不见担忧。每天笑呵呵的,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她是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的,这点石和并未隐瞒她。那她怎么能每天这么快乐的? “恩。五哥放心,我一定好好的。” 凤戈勉强笑了笑,下一刻自己的唇角便被萧樱的小手往左右扯了扯,强行扯出一个大笑的弧度。“你可是京城第一美男,最近一张脸天天绷着,一幅心事重重的苦瓜脸模样。凤戈,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的身体吗?担心我不能平安生下孩子吗?你竟然还异想天开的觉得我应该回家乡产子。如果真的机会,我真的走了?你要如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我……你会如何?” 会如何? 自然是生不如死。 可只要知道她活的好好的,也比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出事强。 他以前认为自己绝不会让萧樱离开他半步,就算是死,也要拉着萧樱躺进一口棺材。可是……他错了。他宁愿自己伤心,承受一世孤寂,也绝不想萧樱有事。所以才会异想天开……想送萧樱回她的家乡,那个有医院,女人生孩子能剖开肚子的家乡。 “自然是等你回来。”凤戈笑着说道。 “等我回来?我若是再不能回来了呢?五哥等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傻姑娘,自然是你什么时候回来就等到什么时候。你若是一辈子不回来,自然便等一辈子。这有什么奇怪的?”凤戈说的坦荡,觉得是理所当然。既然只喜欢她,自然便等她。 他忙的很,每天处理朝政,如今还要向启国讨回公道。 稀里糊涂一天便过去了。一辈子……似乎也不是不能等。 萧樱被气笑了。这人……“我不回来。我若是不回来,就得自己带孩子。我们那里养孩子贵的很,我一人恐怕养不活。唯一的办法就是再找一个男人,让她和我一起养。结果就是我们的孩子得管别人叫爸爸。五哥,你确定你能接受?” 当然,不能。 浑蛋。说的什么浑话。 他的孩子,怎么能认别人当父亲。别说真的发生,就是想想凤戈都要气炸肺了。“你怎么一点不在意名节!”凤戈轻斥。萧樱委实的扯着他的衣摆辩解道:“是你让我回家乡生孩子的,你明知道我能来这里已经是奇迹了。如果能回去,怎么可能还有来这里的机会?五哥,我不可能回去的,我也不会回去的。与其一辈子不能相见,我倒宁愿拖着这幅娇弱身子和你相伴到老。” 凤戈轻轻一叹,明白是自己太过无理取闹了。 可是心中的担忧实在无处排解。这几天除了上朝,他几乎都陪在萧樱身边,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惊出一头冷汗。 真真是片刻不敢松懈。 “是五哥的错,阿樱别气。”“我不是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委屈。不管发生什么,我们夫妻两个一起承担,五哥,我绝不会当逃兵的。我一定努力平安生下我们的孩子。五哥也不必这般时刻戒备着。你连着失眠好几晚了,真当我发现不了吗?” 凤戈用力环住萧樱。 恨不得把小姑娘揉进心肝里。“五哥明白。” 明白她的心。明白她不是不紧张,而是刻意表现的不紧张。因为他太过紧张了,她担心增加他的心理负担,他的小姑娘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有时候善良的让他无地自容。 这个论题算是告一段落,凤戈也努力放松心情。每日只管高兴的陪在萧樱身边。不去想明天要发生的事情,把每天都过的快快乐乐。 萧子彦也开始每天进宫,生怕萧樱突然产子。 云驰和娄柏昀等人下了朝后,也把议事的地方从御书房换到了樱歌院,占了樱歌院一间厢房。 几人笑称这里是小御书房。偶尔萧樱也会出谋划策,眼睛一转,便能想出个法子。实在让人觉得聪明的近妖。 云驰最近忙着督促造铁甲,一边还要从军中挑些水性极佳之人训练成铁甲卫,萧子宁自告奋勇相助,言算是戴罪立功。萧子宁每隔几天便要去见一次韩晰,和他仔细研究如何训练铁甲卫。韩晰对此知无不言,他虽是启国皇子,可对启帝已然失望。这些年做了太多恶事,如今翻然悔悟,想要改邪归正。佛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只希望余生能多做善事。 说起来,他要感谢长宁。是长宁一番话让他大彻大悟。 是长宁安排杜景儿现身,让韩晰终于看清了一切。自己不过是启帝手上的一把刀。锋利,见血封喉。启国动荡时,尤其好用。 可如今启帝要卸磨杀驴了。哪怕他们是亲生父子,启国对他也没有丁点心软。既然如此,他何必还要惦记着那本就岌岌可危的亲情。他倒想看看当年潼关之事,他那个自大的父皇要如何应对。 还有杜景儿…… 她如今跟在萧樱身边,在樱歌院当了个管事女官。 她经历过数不清的磨难。原本就是将军千金,自带几气英气。而后几经磨难,更是磨练出一幅坚毅的性子。 吃过的苦,即毁了她也成全了她。以前韩晰是她心里的结,自从她见过韩晰,知道这些年韩晰所为,杜景儿反倒看开了。她和他其实都一样,都是被命运摆弄的。 她已经不恨他了。 因为无爱,所以没了恨。不管爱还是恨,都会伤神,她已经不想在韩晰身上浪费丁点心神。杜景儿如今的全幅心神都在萧樱身上。 她虽然没生过孩子,可身陷花楼时,曾见过有的姐妹被老鸨强行打掉孩子。那满身的身几乎成了杜景儿的噩梦。以至她比萧樱自己还紧张。 每天都要亲自在樱歌院走上一圈。连地上一块小石头都要亲自捡起来,生怕绊倒萧樱。 萧樱的吃食也是杜景儿亲自准备。丁香嫁人后得分一半精力给风一。所以吃喝穿戴这些琐事便都交给了杜景儿。 杜景儿手艺不错,性子坚毅又细致,实是个好帮手。 韩晰几次表示想见杜景儿一面。 萧樱问过杜景儿,杜景儿都拒绝了。既然无情无恨也没了怨,也就没了再见面的意义。萧樱其实很佩服杜景儿这个姑娘。她经历过世间最惨痛的事。 一夕间从高高在上的将军府小姐沦落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亲人恨她。爱人背叛了她。 寻找仇人的途中还受尽欺辱折磨。若不是性情坚毅,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可她挺过来了,不管生活多苦,哪怕活在地狱中,她也从未放弃过。见到韩晰后,她最终释然了。 无爱无恨让她失去了活下去的支撑。是萧樱的话让她重燃希望,所以这辈子,她誓死效忠萧樱。 对于杜景儿的韩晰……萧樱只是个旁观者,她也不会随意发表什么观点。如果两人足够有缘,也许未来还有机会。 只要不放弃希望,好好活着,未来终究会有机会。 “娘娘,该用午膳了。”想到杜景儿,她人便到了。樱歌院的丫头,除了丁香,几乎全在凤戈面前噤若寒蝉。 可是杜景儿眼中似乎没有凤戈。她对凤戈恭敬,却不畏惧。她在凤戈面前十分坦然,似乎清楚只要服侍好萧樱,凤戈并不在意她不够奴颜婢膝。 “景儿,你怎么亲自端上来了?” “风大管事刚才把丁香唤走了。”杜景儿掌勺,丁香负责端盘。两人分工明确。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萧樱侧身问凤戈。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风一觉得丁香在主子身上花太多心思了……拈酸了。”凤戈最明白身边几个护卫的心思。一个个的看着恭敬,肚子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风一前两天还在他身边嘀咕说是想当爹了呢。 不过丁香似乎对此十分坚持。 说什么送子观音要排队送子……“生孩子得排队这事,是不是你对丁香说的?” 萧樱想了想点头。“有次风一故意诱导丁香。你也知道丁香是个傻丫头,风一说什么她便信什么。我一气之下,便告诉丁香,要想生孩子,得在送子观音面前排队……怎么?风一跟你抱怨了?” 凤戈亲自扶着萧樱起身移步桌边,然后毫不在意的道。 “我让他好好排,多排一阵子,总能排到的。” 萧樱:“……” “看来风一这是打算插个队了。看来最近我交给他的差事太少了,让他有闲功夫想这些……不如,让他去镇守潼关?” 凤戈一幅商量的语气问萧樱。萧樱瞪他,这人故意的,一定是故意在挤兑她。 “你不说话,便是觉得可行。朕明天……”“五哥,你欺负人。你明知道我和丁香情同姐妹,还要让他们夫妻分居两地。这生孩子岂不是更排不上队了。丁香要快些生孩子才好,正好和我们的孩子做个伴。”“阿樱说的有理,确实得给咱们的孩子找个小伙伴。朕明天就下令,让风一努力些插队,争取快点生个孩子。” 为了逗萧樱,凤戈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连一旁安静服侍的杜景儿唇角都挂起了淡淡的笑意。 要知道院中上下私下里都叫杜景儿冰美人。漂亮的一张脸,却整天阴沉沉的。 “景儿还在一边呢。你便不能正经些。” 凤戈一点也不觉得丢脸。“这是朕的院子,你的朕的女人,景儿的你的婢女……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好避嫌的。” “陛下说的是。景儿是娘娘的婢女,陛下不必当景儿的是外人。” “你看景儿自己都说不是外人了。反倒是你这般扭捏……景儿,你得了闲,去见见韩晰吧。把当年的事情彻底说清楚……朕想把韩晰收为己用。” 杜景儿愣了愣,本能的看向萧樱。 萧樱微微蹙眉,却也没有反驳。 见杜景儿没有开口,这才轻声劝道。“即是心结,自然要解开。即是烂肉,自然要挖掉。景儿,不要害怕直面过去。去见一见韩晰吧。帮他解开心结,让他助陛下一臂之力。你的仇人是启帝,我们要对付的也是启帝。” 杜景儿明白了。她并不害怕面对,只是不想再回忆过去。 她知道韩晰想见她。可她不知道还能和韩晰说什么。两人曾经有情,可更多的是恨是怨。如今恨没了怨没了,他们还能说什么?不过萧樱的话让杜景儿心中一亮。 她大仇还未得报。 过河拆桥的是启帝,她的仇人是启帝,是启帝害得她家破人亡。 如果她去见韩晰,能帮韩晰走出困境,能让韩晰真心相助,她愿意。“奴婢明白了。奴婢一会便去见韩晰。” “景儿,不必勉强。若真的做不到,我也不会怪你的。” “多谢娘娘,奴婢知道娘娘是个好人。奴婢自己的过往,总要面对的。怕解决不了问题……” 连凤戈也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杜景儿。 当天下午,杜景儿便去见了韩晰。韩析依旧住在宫里,只是不能在宫中随意走动。 杜景儿的到来对他来说是惊喜。没人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当晚韩晰便让人给凤戈带话,说他愿意投诚,从此后甘愿归于凤戈麾下。 至于启帝……在启帝决定借刀杀人那刻,他们父子情谊己尽。 他愿意将功赎罪,愿意亲自赴潼关。愿意站在和启国敌对的最前面…… 云驰很高兴,他其实挺欣赏韩晰,够狠,够聪明,也够果断。两人颇有那么几分惺惺相异。凤戈索性便把韩晰交给云驰,由云驰调遣。 云驰有了韩晰相助,简直如虎添翼。 韩晰一身本事也有了用武之地,也很是开怀,再加上杜景儿答应不再避而不见。 他对杜景儿……曾经深爱过。可他所做之事让杜景儿彻底失望了。这次重逢,他想将功补过,想补偿她。 第七百九十八章 临产 第七百九十八章临产 杜景儿回到樱歌院后将和韩晰之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萧樱。 萧樱有些心疼杜景儿。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将军府嫡出的小姐,自幼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长大,遇到韩晰是她的劫,这个劫太惨痛了。让杜家失去了一切,最终杜母也是因此而病故。全家上下的宠爱变成了恨,在杜景儿本已伤痕累累的心上又深深刻了一刀。随后发生的事,把杜景儿彻底撕碎了。 她如今活着,是因为感激萧樱的救命之恩。她要报恩。 可如果让她重拾情爱,恐怕比让她活着还要痛苦。 凤戈在隔壁的小书房和娄相等人商量政事。 萧樱伸手把杜景儿拦到身边,让她挨着自己坐下。然后用一只手臂轻轻环着她,柔声问道:“韩晰投诚是不是让你为难了?”杜景儿摇摇头:“他反过来对付韩固,我反而觉得心里很痛快,可也只是觉得片刻痛快罢了。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了,我母亲不会死而复生。我全家上下视如我洪水猛兽,这点永远不会改变了。 我经历的一切,我只当是命运对我的惩罚。因为我轻信他才连累了整个杜家。我愿意受罚,不管多痛苦,我都不会抱怨。可对韩晰,我是真的生不起丁点情意了。娘娘,您不会觉得我没用吧?” “傻姑娘,我怎么会觉得你无用!我是心疼你……我看韩晰是真的有了悔过之心。我不会强迫你接受他。如果换成我,也绝不会接受他。你若真的不愿见他,我会替你解决。” 杜景儿摇摇头。 她知道韩晰是个有本事的人。有韩晰相助,和启国的争斗有更多胜利的可能。 启国韩固才是她真正的仇人。她不会因为自己心里的不甘而去破坏。萧樱的好意她心领了,能遇到萧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不必了。奴婢在内宫,轻意也不会见到他。奴婢如今什么都不想,只想陪在娘娘身边,看着娘娘安心生下小皇子,然后看着小皇子长大成人。如果这次能打败韩固,奴婢的仇也算报了,奴婢在启国就真的没什么牵挂了。” “一定会的。是启帝先挑起的争端。我凤氏若是不讨个说法,启帝心里定然觉得我凤氏可欺。你们杜家几代忠良,启帝因为猜忌而夺了杜家兵权,这样狭隘之人,也不配杜家效忠。”“娘娘说的对,奴婢以前想不明白,觉得被无缘无故夺了兵权实在没有道理。可如今奴婢想明白了……这也未尝不好。就像娘娘所说,启帝挑起了争端,这次事情难以善了。如果我父亲还在,必定要披甲上阵。就算明知道毫无胜算也不能退缩。这样想来,虽然失了权势,可保全了性命。” “景儿,你越发通透了。我一直担心你想不开,会钻牛角尖。以后我不必担心了,你绝不会轻意舍弃性命的。” “娘娘放心,奴婢再不会做傻事了。” 知道杜景儿心中想法,萧樱终于放心了。就算杜景儿所说,韩晰想见她并不容易,其实主动权还是掌握在杜景儿手中。至于两人的未来,萧樱并不想干涉。 如果两人有缘,经历了一切,也许还能重新开始。 如果两人无缘,杜景儿无论做什么决定萧樱都会支持的。杜景儿是这世上萧樱难得有几分佩服的姑娘。 又过了十几天,这十几天整个皇帝都有种风声鹤唳之感。倒不是大敌压境,而是眼看着皇后娘娘腹是胎儿已足月,随时会产子。连早朝凤戈都是来去匆匆。 朝臣们也能猜到皇帝为何行色匆匆。 一个个为了不惹皇帝厌弃,也都学乖了。折子能多短有多短。能一句话说清楚的事情绝不写三句。 原先一堆莫名其妙的请安折子也不见了踪迹。 朝上虽然谁也没开口,可是大家似乎都隐隐等待着什么…… 萧樱倒并不心急,所谓瓜熟蒂落,孩子该生的时候自然便会发动了。多在她肚子里养一天也是好的。自从那天和凤戈聊过后,他的焦虑似乎好了些,至少在萧樱面前,表现的不那么焦虑了。晚上抱着她也能睡个好觉了。 韩晰这几天跟着云驰,据云驰说,这位启国皇子于军务上是把好手。 训练铁衣卫的事情云驰索性就全权交给了韩晰。 韩晰几次拜托云驰传信,想见杜景儿,杜景儿都拒绝了。云驰也觉得杜景儿这丫头有志气,私下里几次赞萧樱有眼光。挑中的不管是婢女还是下属,都十分得用。 也不知道云驰背地里和韩晰说了什么,最近几天韩晰终于安静了,不再急着见杜景儿,而是一心一意的挑选铁衣卫。刚用过午饭,凤戈正陪着萧樱小憩,凤戈身边堆着几张折子,萧樱躺在内侧,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正在这时,喜来挑了帘子进来。 小心翼翼的凑到凤戈耳边说了几句。凤戈眉头微挑,萧樱的睡意便被打断了,她揉了揉眼睛轻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扰到你了。没什么大事。就是启帝有国信了。” 这下萧樱来了兴趣,坐起身子一脸兴致的听着。 “启帝质问我们要做什么?凤启两国素无交往,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在潼江岸边准备搭桥的材料,是打算大举入侵启国!启国虽小,却不会畏惧云云……” 凤戈翻着国书,捡了重要的转述给萧樱。 “启帝怕了。” “恩。有些胆颤了。不过他太看得起自己小小的启国了。便是白送我,我都要考虑收不收呢。”启国多水,而且地广人稀。全国总人口加起来都不及凤氏一个郡。在凤戈看来实在没什么可让人图谋的。 便是启帝带头归顺,凤戈都要考虑收不收呢。 他可不想每年白白拿出大把银子去养启国百姓。 “没问韩晰?” 凤戈摇头。“从头到尾,未提一字。”这位启国可够冷血的,凤戈早就派人送了国书,将韩晰被擒的消息如实相告,可启帝一直没回应。等了数日,却回了这么一封风马牛不相及的国书。 “五哥打算怎么回应?” 凤戈将国书甩回喜公公手中。 然后温柔的扶着萧樱重新躺好。“……不回应。” 有什么好回应的,他发的国书启帝也没回应啊。如今觉得事态严重,再加上做贼心虚,先发了这么一封质问的国书。 谁声大谁就有理吗?之所以潼江屯兵,而且做出一幅大动土木的样子,就是告诉韩固,他都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无法隐瞒了。这时候韩固不想法子平息,还想占在道德制高点痛斥凤氏。 真是个蠢法子。 也不知道谁给韩固出的主意,真该拉出去打上八十大板。 “五哥不怕启帝以此为由,痛斥我凤氏蛮横,无端挑衅。” “由着他去说。遇到这种事,拳头才是硬道理。” 萧樱:“……”她俏皮话说了无数,凤戈总能活学活用。这个本事也是厉害了。 “告诉云大人,让他往潼关加派些人手。最好声势弄得浩大些。”喜来领命去传话。 “五哥这是要和启国打心理战?” “硬碰硬暂时没条件,总不能让他好过。我听你讲过不战而屈敌之兵,这个法子十分高明。我们这次就耍一耍启帝……让他每天提心吊胆过活。你还说过,你们那里有位皇帝,说过只要胆敢犯他领土,不管多远都会领兵诛杀。 朕也要说一句。胆敢犯我凤氏者,虽远必诛。” 那是汉武帝说过的话。 两人偶尔会聊起各自世界的历史。 萧樱是听过便抛之脑后,凤戈却能从中找到一些值得他借鉴的。 萧樱看着身侧侃侃而谈的年轻皇帝,心中自豪之感顿生。这个相貌堂堂,轻声说着犯凤氏者,虽远必诛的男人是她的男人。声音虽轻,可萧樱知道凤戈说过的每句话,都必会做到。 “恩。我相信五哥能做到,我会陪着五哥,我五哥一起看着凤氏更加强大……” 正说着,萧樱突然觉得腹下一热。 她眨了眨眼睛,心道……娃竟然也兴奋了。迫不及待的要出来了。 凤戈察觉到萧樱的异常。“怎么了?” “五哥。孩子恐怕要出来了……”凤戈神情立时大变,前一刻的坦然和踌躇满志全不见了。他显得有些慌乱。 “阿樱,疼不疼?” “……有点疼。五哥,你别担心。” 不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提心吊胆了十个月,今天终于迎来了命运的审判。凤戈一边唤人去请稳婆和御医,一边让萧樱躺平。“怎么突然就要生了?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疼的很厉害?” 霸道皇帝变话痨。萧樱勉强笑笑。 小腹已经开始有些拧着疼了。不过她还能忍受。“瓜熟蒂落,自然是到时候了。或许五哥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誓言咱们的孩子也听到了。所以迫不及待的出来想见一见父亲呢。” 萧樱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可是凤戈看着萧樱额角浸出的湿意,怎么能看不出她在安慰他。 他的小姑娘永远都这么窝心。哪怕自己疼的厉害,也要装出一幅无事的模样。 石和说过,十月怀胎顺利,只是成功一小半。孩子出生,才是最难的那道坎。“他让你这么疼,等他出生,我一定打他几下替你出气。”“你不准打。我可是拼了性命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五可若敢动他一下,我一定和你翻脸。”痛意加重,萧樱一边吸气一边和凤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用以转移注意力。 “人呢?稳婆呢?石和呢?” 凤戈回首喝道。 下一刻石和也顾不得通禀了,挑了帘子几步窜进屋中。 他先给萧樱把脉,眉头缓缓蹙起。“脉相还算平和……准备移到偏殿吧。” “不必。就在这里。”此时移动,萧樱必然是痛的。石和闻言有些惊讶:“血房不洁。娘娘在这里产子,恐怕……”“没什么恐怕。就在这里。让人将这里用帷帐围了……稳婆快滚进来。” 几个稳婆果然撞成一团滚了进来。这可是给皇后娘娘接生啊。这辈子第一次……若是有个万一,恐怕身家性命都难保啊。 可这也是一般人遇不到的殊荣啊。若是能平安迎来小皇子,等着她们的便是大把的赏银啊。 稳婆也不管这里适不适合生孩子,皇帝说行便行,稳婆个很快分工合作。有的指挥着婢女挂上帷幔。 有的让人烧水准备东西。 所有人忙的团团转。 石和退到院中。 凤戈则继续留在屋中,一直拉着萧樱的手。 无言的鼓励着。 阵痛袭来,萧樱终于没能忍住,痛呼出声。 “疼的厉害?” “……不算很疼。五哥,你出去吧。”凤戈摇头:“朕便在这里。”萧樱笑了笑,最终还是摇头。“我不要你留在这里。生孩子太丑了,我可不想让五哥留下心理阴影。你去外面等……好五哥,去外面等。” “怎么会丑。你在五哥眼中是最漂亮的小姑娘。好,我再多陪你一会。我听说女人生孩子不会这么快的。我陪你一会,然后出去等。我就在外面,你要记住,我就等在外边,一直等,你若不出来,我就等一辈子。” 萧樱觉得眼眶有些泛酸。 她努力眨了眨,把湿意强行压下。这才轻声开口:“恩。我知道。” 她知道,知道凤戈待她情深。知道自己在凤戈心中甚至重过自己的性命。 她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痛意再次袭来,萧樱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她听到凤戈轻声唤她阿樱……可是她却无法回应。 “石和。”凤戈声音嘶哑的突然唤道。 云驰和萧子彦等人接到消息入宫时,萧樱已经度过了第一波险情。 喜来吩咐内佳搬了几把椅子,就胡乱的摆在院中。 石和摊在其中一张椅子上,累得昏昏欲睡,突然被萧子彦拉着领子提了起来。“姓石的,我女儿若是有个好歹,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石和被吓醒了。 他慌乱的挣脱了萧子彦的手。 顺了顺气才开口。“二皇子放心,若是娘娘有个好歹,不必二皇子动手,我自已便把自己了结了。” 云驰拉了一把萧子彦,不让他见谁喷谁。 第七百九十九章 托付 第七百九十九章托付 萧子彦简直片刻也安静不了。他接到消息匆匆进宫。这几天他是吃不下睡不着,时刻担心着。 他恨不得提了刀把凤戈大卸八块。 可是心里又明白,这事也怨不得凤戈。小两口恩恩爱爱的,怀上孩子是好事。何况他替萧樱找过不少郎中,郎中们尽皆断言,说是萧樱子嗣艰难。萧子彦是希望发生奇迹的,女儿好歹生个孩子,哪怕是位公主,也算对凤氏有个交待。 虽然凤戈说不在意,他可以从宗室中抱着一个孩子。 可毕竟事关皇位,萧樱若是始终生不出孩子,这后位恐怕都会被动摇。很多时候,不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的。 这凤氏高大业大的,凤戈再有本事,恐怕也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可真的怀了孩子,萧子彦又开始后悔了。 不该让女儿这么早出嫁的,应该多留几年的。 萧樱年纪太小了,才刚刚过了十六岁生辰。 虽然也不乏有十三四岁便嫁人生子的……可他的阿樱身子太弱了。他这个当父亲的没有保护好女儿。想到这些,萧子彦不觉得红着眼眶瞪向云驰。 “我的阿樱如果有个好歹,你也休想脱罪。” 云驰懒得和这个疯子计较。他心里也急。“长宁到底如何了?”他冷声质问石和。 石和虽然和云驰也算是点头之交。他经常入宫,云驰也经常入宫,二人经常碰面,偶尔也会闲聊几句。可是对于这位云大人,石和心里还是心存惧意,实在是云驰往日狠名在外。尤其是云驰此时的神情。 石和退了一步,缩着脖子回道:“刚才突然晕了过去,下官施了针,如今已经醒了。主子一直在旁边陪着呢。” 萧子彦晃了晃。 云驰扶他坐下。虽然表面看着云驰挺镇定,可是微颤的手臂还是让萧子彦感受到了云驰的紧张。 云驰是什么人? 那可是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如今连他都……“你说阿樱刚才昏了过去?怎么会昏过去的?她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昏了过去?还有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已经发动了,稳婆围在左右。至于为什么突然昏了过去?恐怕是孩子突然发动,心神紧张之故。用了针,如今已然转醒了。” 石和小心翼翼的道。 这两位他都惹不起啊。虽然萧子彦很凶,可他也理解。亲生独女,而且身有旧疾。这十月能平安度过,在石和看来已是十分幸运了。 “醒了?怎么没有声音?生孩子不都要大喊大叫吗?” “……生孩子是个力气活。此时喊了,便没力气生了。两位少安毋躁,此时时候还早,恐怕要生,也得入了夜后。” 一想到女儿要熬上几个时辰,萧子彦脸色一片惨白。“阿樱,父王来了。你可一定要努力。父王便在外面等你,等你平安的消息。”萧子彦大声喊道。 屋中萧樱定然听到了。不过依旧一片平静。 “如今,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你们几个……一个都不准离开,长宁有个万一,我要你们通通陪葬。”云驰手指一点,包括石和在内的五六个御医都缩了缩脖子,点头称是。 虽然不想承认,可最年轻的石和反倒是医术最高明的。 皇后怀胎期间,也都是他一手照顾的。 以皇后娘娘那病弱之体,能平安捱到生产,已经十分难得了。孩子生的必定不会顺利,这点但凡给萧樱请过脉的御医都心知肚明。 如今,他们只能寄希望于石和。 希望他医术足够高明,希望皇后娘娘能逢凶化吉。 阿弥陀佛! 接下来就是无尽的等待,与别人生孩子不同,屋中始终静悄悄的。连婢女出出入入也十分安静,不见丁点慌乱。 娄柏昀,秦征,甚至聂炫,缪小公子等人都先后递了牌子。 云驰做主,放诸人进宫。 此时樱歌院中,围了一堆男人,以云驰和萧子彦为首。 然后是娄柏昀,秦征。 缪小公子和贾捕头缩在一角,聂炫一人倚在墙边,不言不语,只低头沉默着。 缪小公子实在有些害怕这样的氛围。他小声对身边的贾骏说道:“一定不会有事的!姑娘吉星高照,必定能平安生下小皇子。”贾捕头心里乱的很,他和缪小公子正经的主子是萧樱。 虽然如今他们跟着云驰办差。 可萧樱就像定海神针,有萧樱在,贾捕头觉得自己在京城有靠山,干劲十足。 如果萧樱有什么意外……贾捕头啪啪扇了自己两巴掌。让自己别胡思乱想。“那是自然。都说好人有好报。姑娘替人伸冤,明里暗里帮过多少人?这样的人老天自然会眷顾。聂兄,你说呢?” 聂炫闻言缓缓抬头。 冷着一张脸,片刻后用力点了头。 “一定会母子平安。” 贾骏心中重重一叹。他自然看得出聂炫的心思,几人最初从抚阳一路走来,他是眼睁睁看着萧樱从一个落魄的小姑娘,最后成为一国之后的。 当初一身褴褛的小姑娘,偏偏眼睛亮的很。 他最初是不屑的,可不知不觉,竟然觉得小姑娘亮的耀眼。 然后就这么一路跟着她来到了京城,如今也算是有了一番作为。 在聂炫眼中,想必萧樱更加亮眼。可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好在聂炫心知肚明,再加上两位主子心胸宽阔情比金坚,聂炫竟然还得了重用。 可萧樱在聂炫心中终究是不同的吧。如今这情形……聂炫比他们更担心。 “聂兄。听兄弟一句劝。娶个媳妇吧。” 贾捕头也知道此时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有些控制不住,聂炫愣了愣,竟然点了头。 “恩。我有喜欢的姑娘了。” 什么? 这简直就是个惊雷啊。贾骏甚至顾不得此时萧樱生死未卜了。 “真的?” 聂炫冷着脸点头,然后抬头望向屋子的方向。“等娘娘平安生下小皇子,我会求主子赐婚。”聂炫思来想去,不知道自己能替萧樱做什么。 他知道萧樱最担心他什么。 所以,他能做的,便是让她安心。 凤戈很在意唯一的妹妹,萧樱和凤月心也情同姐妹。他会替他们好好照顾凤月心。 贾骏深吸一口气,想要拉着聂炫追问,又觉得时机不对。整个人简直要被劈成两半了,一边忧心忡忡,一边又好奇万分。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的屋子终于有了动静。 似乎是慌乱的脚步声,然后丁香掀了帘子大声喊石和。“石御医,你快进来,娘娘又不好了。” 石和闻言,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屋子。 所有人几乎瞬间屏息。 一阵兵荒马乱,石和出来的时候冷汗浸湿了后背。 萧子彦冲上前去。 石和怕萧二皇子第二次动手,赶忙开口:“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刚才娘娘突然呼吸急促。小官又用了针,再让娘娘含了参片,如今已经缓过来了。” 所有人几乎瞬间吐出一口气。 刚才因为紧张,竟然一直憋着一口气。 “又用了针?你这一次两次的用针……阿樱怎么受得了?” “……下官很小心,力道控制的很轻。”石和心道这时候不能用药,也只能用针了。想到此时萧樱的模样,石和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自然疼极了。 哪怕整个人疼的仿佛被冷汗泡过,可见到他,她竟然唇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他施针,她竟然还轻声安慰他。 说自己没事,只是刚刚气喘得急了些…… 石和险些落泪,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就是看着平日镇静自若,似乎万事都能应对的皇后娘娘,就那么软弱无力的躺在那里,小脸白的没有丁点血色。 帷幔遮挡着,几个稳婆急的团团转。 可又不敢出声。偏偏最应该慌乱的帝后二人,确是最平静的。 年轻的皇帝拉着皇后的手,一只手轻轻替她拭着冷汗。 动作柔柔的,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只字不露。他施针,他竟然未多问一句。眼睛从未离开皇后娘娘的脸。 就那么看着,看着…… 石和以前不相信深情,更想像不出一个男人可以如何爱一个女人。 更加不敢想像一个男人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那个男人还是皇帝。 如今,他相信了。 皇帝不是不担心,而是……万念俱灰。 如果皇后娘娘出事,恐怕皇帝陛下也……石和不敢再往下想了。 世间最深情的一对,竟然是皇帝和皇后。以前石和是万万不会相信的,如今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信了。 “孩子呢?怎么还没动静?” 萧子彦焦急的问道。说来说去,关键还是孩子啊。孩子不生出来,萧樱就要一直这么疼着。 “……稳婆说,还得几个时辰。” 石和不便细说。 生孩子的事自然要靠稳婆。他要保证皇后娘娘能坚持到孩子落地。 已经两次险境了。只希望这个孩子乖巧些,能顺利产下。 “还有几个时辰?怎么还要几个时辰?凤戈,凤戈……你给我出来。你出来告诉我,我的阿樱到底如何了?” 萧子彦等不下去了。 他简直心乱如麻。哪怕当年妻子生女儿时,萧子彦也没这么提心吊胆过。 他得问问,他得亲自问问凤戈。 本以为凤戈不会回应,没想到片刻后,凤戈竟然露面了。 只是…… 萧子彦上下打量凤戈。“你这是做什么?阿樱好好的,你怎么这样一幅神情?姓凤的,我女儿若是有个万一,我要你偿命。” 诸人看到此时的凤戈,也难掩惊讶。 依旧穿着几个时辰前那身便服,可是脸色惨白,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仿佛……他是根立的比直的杆子,可稍有风吹草动,便能折断他。 他目光看向萧子彦。 出口的声音却是淡淡的:“不必父王动手,若是阿樱有个万一,我也会跟她同去的。皇叔……如果……一切便拜托你了。” 云驰瞬间懵了。 “什么叫拜托我了!凤戈,你的天下你自己治理。你若是敢乱来……我一定让这天下大乱,让你在阴曹地府不得安宁。” 凤戈扯了扯唇。 “既然交给了皇叔,皇叔想如何便如何吧。父王,我会陪着阿樱的,一直陪着。父王便放心吧,我总不会让阿樱一个人离开的,她会害怕,我也不能没有她。” 凤戈不知道别的女人生孩子是什么样子。 可绝不会是萧樱如今的样子。 她便是疼,都忍着不出声。把嘴唇咬的鲜血淋漓的,可就是强硬的不出声。 她说,自己一喊,就会泄了这口气。 她怕,她害怕,害怕孩子也会跟着她泄了这口气。 稳婆在下面忙碌着,可孩子始终没有动静,血却始终往入浸着。 虽然没人敢开口告诉他萧樱凶多吉少,可凤戈知道,他的阿樱此时一脚已踏进了鬼门关。 能不能活,都要靠她自己。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只是突然间觉得一切都没了意义。 朝廷,天下,没了萧樱,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他殚精竭虑,他筹谋,为的只是天下百姓衣食无忧。 可他的无忧在哪里? “浑小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莫不是疯了。” 云驰实在不敢相信凤戈能说出这样的话,岂不是说……屋中的萧樱凶多吉少。 老天啊。别再折磨这对年轻的小夫妻了。他们一路走来不易,如今天下这局面也不易。凤戈满心抱负,要让天下百姓再不挨饿受冻。萧樱虽然贵为萧氏公主,一路上也吃尽了苦头。贵女出身,到了如今的地位却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这样的一对,老天忍心拆散吗?“五小子,你先别急,一切都会好的。长宁一定平安无事。” “谢皇叔吉言。” 凤戈勉强扯了扯唇角,随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再次不顾身份的转头,他要去陪萧樱。 什么女人生子污浊,什么男人不能近前。 都是屁话。 他的阿樱在屋中和阎王争命,他怎么能在屋外等。他做不到,他才不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他只要他的小姑娘平安无事。 “……娘娘。”突然,稳婆大喊了一声。 这稳婆嗓门大的院中诸人都听到了。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紧。 第八百章 新生 第八百章新生 萧樱从来不知道世上存在这样的疼痛。 她初来此地,受了那么重的伤,她也没有吭一声。她觉得自己耐疼能力一流。疼意最初上来的时候,凤戈始终拉着她的手,她想,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叫出来。 她赶不走凤戈。 她说服不了凤戈。她其实不想凤戈留在这里,她很害怕看到凤戈脸上的神情。 说也奇怪,在她的时代,女人生孩子,都很少有男人进产房陪着。现代人虽然不再避讳这些,可男人本能的不愿见到女人鲜血淋漓吧。 这里的习俗萧樱也打探过。 女子生产视为不洁,男人是不会踏入产房一步的。 他们原先商量好的,她去偏厅生产,不想让正室沾上血渍。 可是孩子来的即快又急,她痛意上来凤戈无论如何不让她挪动。而且竟然执意留在她身边。 这样的“厚待”简直让萧樱受宠若惊。 明明提前约定过。他绝不在她最丑的时候陪在身边。可不得不承认,他的陪伴似乎真的能减轻她的痛楚。 萧樱很疼,疼的厉害的时候就用力抓一抓凤戈。 凤戈便会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和她说话。他说,要带她出宫。自她陪他进京,他们一起出游的机会就少的可怜。他说,不管她想去哪里,他都会陪着她。 他们会踏遍万水千山。他们会走遍天涯海角。只要是她想去的地方,他都会陪着她一一看过。 他说,会带着她和孩子回草原。 她没有草原的记忆不怕,他会替她创造新的记忆。 有他的记忆。 他说…… 凤戈其实说了很多话,萧樱有的听到了,有的没听到,有的记住了,有的没记住,可她知道,凤戈一直陪在她身边。 以前只听人说生孩子的疼是无法想像的,是疼痛等级最高的那种疼。 萧樱想,再疼,也不会比前胸被人扎个洞更疼了吧。那时她能忍,如今也能承受。可是……真的好疼啊。 疼的她迷迷糊糊,根本没法睁开眼睛。 她神智似乎有片刻是糊涂的。然后在一种持续不断的针扎般的痛意中清醒。 她听到石和对凤戈说。 情况不妙…… 她身子底子太弱了,恐怕撑不到孩子落地。 她想开口告诉凤戈,不会的,她一定能挺住。他们的孩子还未平安落地,她如何甘心。 可是她无法开口。 她甚至看不清凤戈,看不清自己身边出出进进的都是些什么人。只知道屋中乱极了,有压抑的哽咽声,有压抑的喘息声。 无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萧樱觉得头痛欲裂。 又一阵疼意袭来,萧樱想痛呼,可是却依旧无法发怕,然后他似乎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娘娘……那之后,萧樱便彻底人事不省了。 萧樱睁开眼睛,眼前熟悉的场景让她心悸。是她的家,她住了二十几年的地方。 可是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她的妈妈是个很温和的人,喜欢花草,所以屋子角落里摆了各种花花草~草,萧父性子有些沉闷,嘴上总抱怨萧母与其整天钻营花花草~草,不如陪他下下棋。萧母这时候便会叉着腰,质问萧父,自己养花养草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净化空气。 让萧樱父女每时每刻沐浴在清新的空气中,舒服的环境里。这是她为这个家做的最大的贡献。 萧樱父女自然是不敢顶嘴的。只能乖乖点头,并且言语表示萧母实在是个宜家宜室之人。 可是此时,家还是熟悉的家,可家里随处可见的花草不见了。空荡荡的,显得那么寂寥。 萧樱试着走动。 她感觉不到身子的重量,像在看一幕静止的电影。 她试着推开自己房间的木门。随着吱呀一声响。 她看到了,看到了自己睡了二十几年的chuang,chuang边的书柜上还摆着她的各种资料。甚至连翻开的书还那么瘫在桌上,仿佛她只是出门工作,晚上便能回来似的。 飘窗旁摆着她喜欢的娃娃。 连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 唯一改变的就是,角落几盆萧母精力照顾的花草不见了踪迹。 发生了什么?萧樱有些记不起来了。似乎,她似乎离开了很久…… 她去了哪里? 现在的她,又算什么? 爸爸妈妈呢?她的父母去了哪里?萧樱想去找,可是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走出这间两室的小房子。 似乎她的世界,只有这几十平大小了。 萧樱急的团团转,她隐约觉得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是什么事?她想不起来了。 她想爸爸妈妈了,很想很想,仿佛一辈子没有见到般。 这时,楼道传来脚步声,然后便是钥匙开门的声音。 踢踢踏踏的,母亲被父亲推进了房门,一见母亲,萧樱几乎不敢相信。那是她的母亲吗?记忆中母亲永远是带着笑的,五十几岁的人,打扮的十分年轻,看起来像是只有四十岁的样子。可此时母亲却是头发半白,脸上也没有丁点笑模样。 随后进门的是父亲。 记忆中父亲的脸永远是绷着的,他不喜欢笑。 无论她做了什么值得夸奖的事,他最多不过唇角比往日微展,然后冷着脸说继续努力。 一直以来,父亲在萧樱心中都是那个高大的,永远也压不垮的形象。可是……萧樱颤抖的开口唤着爸爸,妈妈。可是两位老人似乎看不到她。 萧父扶着萧母坐下,然后起身去厨房给萧母倒了杯湿水,塞到母亲手中。 母亲怔怔看着,父亲轻叹一声,扶着母亲的手,将杯子送到母亲唇边。 萧母这才张开嘴,缓缓喝起水来。 萧樱简直要疯了。 发生了什么事?母亲怎么了?父亲怎么了?她怎么了? 萧母喝完水,萧父把杯子拿开,这才叹着气说道:“……自从樱樱出了事,你这花草也不养了,人也越发的没精神。我们夫妻三十年了,都说老来伴,老来伴,你便不能因为我振作起来吗?” 萧母没有反应。依旧目光发直,怔怔的坐在那里。 萧樱眼睛控制不住了,她哭着喊爸爸妈妈,可是萧父和萧母根本听不到。 只听萧父继续说道:“樱樱没有做错。她救了人,是坏人太坏了,今天坏人已经被判了死刑,樱樱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我们的女儿是为了救人而死,是个英雄。 若是樱樱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走的会不安心的。” 这句终于刺激到了萧母。 萧母怔怔的落了泪。“樱樱,我的樱樱。”世上最惨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她教导了二十几年的女儿。 正直,勇敢,善良。 可是却被人害死了。 好在天网恢恢,坏人终会付出代价。可就算杀坏人十次百次,她的樱樱也不会再回来了。她永远失去女儿了。 见萧母开了口,萧父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梦到樱樱。梦到她受了伤,梦到她饿肚子……” “我们家樱樱是个好姑娘,这辈子没做过坏事,一定会上天堂的。天堂怎么会饿肚子?别胡思乱想了。以前樱樱在的时候,最喜欢她屋里的花花草~草了……如今花草都没了,樱樱若是哪天回来看我们,一定会伤心的。” 听完萧父的话,萧母沉默半晌。 “你说的对,我明天就去买花,把屋子布置起来。布置的像以前一样……樱樱哪天若是回来,才不会觉得陌生。我们的樱樱……会回来吗?”哪怕回来看看她也是好的啊。 让她知道,她在天堂过的很好。 她的女儿啊。 这世上只有失去过挚爱的人才会明白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仿佛天一下子塌了,她再没了活下去的意义。 萧母也知道日子还是得过。可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精神来。 今天不知为什么,她突然间想开了。 她觉得老伴说的对,女儿若是哪天回来,看到她这幅颓废样子,一定会伤心的,她不能让女儿走的不安心。 萧母来了精神,起身拉着萧父去了萧樱的屋子。 “这,这,还有那里……明天你就陪我买花,要买和以前一样的,我一定把花养郁郁葱葱。哪天樱樱若是回来,看到一定高兴。我们老两口以后好好过日子,樱樱在天堂等我们。等过个二三十年,我们结伴去找女儿……” “恩。”萧父重重点头。 前路虽然艰难,失去女儿的痛苦会伴随他们一生。 可再艰难的路,也依旧要负重前行。他想,女儿若是有灵,也一定会放心的。他们虽然失去了她,可依旧要好好过日子。 萧樱像个透明人,看着母亲终于精神起来。看着母亲忙碌的布置着屋子。 计划着要添置什么花草。、 她默默的流着泪。 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是老天对她的怜惜。老天给了她一个机会,一个再见父母的机会,虽然萧父萧母看不到她。 可看到母亲振作起来,知道当初害她的坏人付出了应负的代价,萧樱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下对现代的牵挂了。 她得…… 她得回去。 回去过她新的人生。她正在……萧樱突然想起来了,她正在生孩子。 她和凤戈的孩子还未出生。 她的灵魂却来了这里?难道……萧樱害怕极了。 她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父母,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在心里祈祷着,祈祷着睁开眼睛,便能回到凤戈身边。她感谢老天的安排,让她放下了心中最后的牵挂。 她有了新的牵挂,在异世。 她的孩子,她的凤戈。 “醒了,醒了……”耳边传来惊喜的声音。萧樱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看到凤戈,眼中布满血丝的凤戈。 她笑了笑,轻声唤他五哥。 凤戈狠狠了闭上了眼睛。 刚才那一刻简直惊险万分。萧樱突然没了气息,石和进来施针,几个老御医也被招进来,各施所长。施针的,推拿的,掐人中的。 总之,各自施展,只要能救回萧樱。 便是放龙血给萧樱续命凤戈也会毫不犹豫。 许是老天怜悯,奇迹发生。凤戈想,在萧樱身上总会发生奇迹,当年萧樱的伤,其实也是一场奇迹。萧樱的到来是奇迹,萧樱最初能撑过伤重是奇迹,他和萧樱相爱是奇迹,萧樱怀胎是奇迹,如今萧樱重新睁开眼睛又是一场奇迹。 请老天再赐一场奇迹吧。 让萧樱平安生下孩子…… “恭喜陛下,娘娘奇迹转醒,一定洪福齐天。” 凤戈定定看着萧樱。眼睛片刻也移不开。“五哥,我回来了。”她回来了,她放下了现世的牵挂,真真正正的回来了。萧樱想,刚才那场梦境般的回魂,兴许是老天对她最后的考验吧。如果她当时没有记起自己在异世的牵挂,是不是灵魂会真的上天堂。 异世的萧樱就再没机会睁开眼睛了。 她的孩子也会随着她一同离去。 独留凤戈一人。“五哥,我真的回来了。” “傻姑娘,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因为这里有他,她怎么舍得离他而去。她一定会回来的,他坚信。 所以不管石和和御医说什么。 他也不理会。 他的阿樱一定会创造奇迹的。 她的到来本就是一场奇迹,他们的邂逅,他们的相爱都是奇迹。萧樱身上最不缺的便是奇迹了。 “恩。因为你在这里。”所以她一定会回来的。 “娘娘,用力,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脚边,稳婆着急的道。 凤戈笑着将自己的手臂送到萧樱嘴边。“疼,便咬。”别伤了自己,他心疼。 世人皆言女人产子污浊,见之会霉运缠身。那是世人浅薄。女人十月怀胎,辛苦自不必说了。而且要冒着生命危险,鬼门关闯一遭,只为了生下与心爱之人骨血相连的孩子。 这样付出,怎么会污浊。真正污泥的是人心,是觉得女人除了传宗接代毫无用处的那些人的人心。 他会陪着萧樱,陪着她痛,陪着她一起迎接他们孩子的到来。 “别怕,五哥在。” “……我不怕。我有你……五哥。” 随着孩子响亮的啼哭声,屋里屋外跪倒了一片。 屋外。 萧子彦腿一软,也顾不得会不会失态了,踉跄几步倚着廊柱缓缓倒地。 一旁云驰痴痴的望向主屋,耳边是孩子响亮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老天保佑。” 第八百零一章 喜悦 第八百零一章喜悦 凤戈没去看孩子,他只在意萧樱。 直到石和确定萧樱只是累得昏厥,并无性命之忧,凤戈脸色才渐渐有了淡淡的血色。 “陛下,娘娘真的是个有福之人。” 石和没说的是,他对萧樱能平安生下孩子连三成的信心都没有。这样的情况,多数会胎死腹中,大人孩子一尸两命。 可是萧樱创造了奇迹。 她不仅平安生下孩子,而且出了那么多血,竟然挺了过来。性子中这份坚毅,简直让人佩服。石和做为郎中,其实相信有的时候,一个人如果足够坚毅,是真的能起死回生的。 只是以前相信却没机会见到。 今日,他见到了。 近八个时辰,萧樱几度昏厥,甚至一度呼吸脉搏全无。 石和已经绝望他,他不敢告诉凤戈,不过一直握着萧樱手的凤戈应该感受到了。 那片刻,年轻的皇帝痴痴的看着他的妻子,不言不语。就在石和不得不开口之时,萧樱又有了气息。 凤戈定定看着萧樱。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萧樱是个有福之人。 是个能创造奇迹之人。她一次又一次创造了奇迹。 她重信守诺,既然答案他会回来,便一定会回来的。有他在,她一定会回来的。因为她在意他,她怕他伤心,怕他苦候不到,所以她一定会回来的。 “辛苦了,等着领赏吧。”凤戈轻声道。石和谢过赏赐,悄声退出屋子。 院中,所有人都在等着消息,一见石和立时围上了来。“石和,娘娘如何了?” “娘娘已经平安度过险境,只需好好静养。” “你小子医术确定厉害。我问过郎中,像娘娘这种情况……十之七八恐怕大人和孩子都难以保住,你竟然能让娘娘平安生下孩子。不愧为御医院最年轻的御医。”娄柏昀,贾骏等人围上前来,你一句我一问的夸着。 “……不敢居功。不是在下医术厉害,而是娘娘一直坚持着不肯放弃。不是我救了娘娘和孩子,而是娘娘自己救了自己和孩子。在下从未看过哪个女人能像娘娘那般,实在佩服。” “那是自然,她可是长宁皇后。皇后娘娘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一等一的。”娄相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话语夸张,在她看来确是如此。 他最初也只打算看看笑话,不打算真的给朝廷卖命,实在是这些年朝廷上下一派乌烟瘴气的,那些出人头地的都是些惯会奉承巴结的,像谢吉信那样没丁点本事,只知道巴结主子的,竟然能稳坐丞相一职。 娄柏昀不屑与他相提并论。 可真的接触过帝后,娄柏昀最终还是折了腰,甘愿弯腰当头老牛,死乞白赖的要跟着帝后,任劳任怨的。真的只是因为他们是皇帝和皇后,所以娄柏昀便效忠吗?不,最重要的是帝后二人都是性情中人,重信守诺,跟着这样的主子,他觉得踏实。 在娄柏昀心中,凤戈和萧樱,是这世上最厉害之人。 什么夸奖之言,二人都是能承受的。 “……还没人说生了位皇子还是位公主呢?” 缪小公子最好奇的是这个,可等了半天竟然无人发问。难道大家境界已经高到不在意孩子是男是女了吗?那他岂不是拖在队伍的后腿,因为他很在意啊。如果是皇子,便是他们的小主子了。 感情这种事,得从小培养啊。 他申请去当小皇子的护卫。 其实大家都好奇,可是却没人敢当着萧子彦的面发问。如果被萧二皇子误会大家不在意萧樱,那大家可就真的吃不完兜着走了。、 不过缪小公子向来没心没肺,也没人会真的和他计较。 此时得知萧樱平安,大家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也有心思好奇这样传奇的一对帝后,会生出一个怎样的孩子? 说到孩子,石和笑了。 “是位小殿下。模样……白白糯糯的一团,漂亮极了。” 小殿下,是位皇子,竟然生了位小皇子。这下连云驰脸上也难掩笑意。 终于可以堵上那些大臣的嘴了。让他们甭妄想往宫里送女儿。想凭着女儿发家致富,做梦。 萧子彦更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心里觉得女儿生位公主也是好的,以后像女儿一样,便是个姑娘又如何,照样能顶天能立地。 可就怕京城这些官员们又动甭心思。 他前阵子可没少撒银子,如今他在媒婆眼中可是正经的大户了。媒婆们隔三差五的就上门来推荐姑娘。 萧二皇子烦不胜烦。 他这年纪,讨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当续弦,不是害人家小姑娘吗? 还不是因为那些有女儿的官员不甘心,总想把女儿当成礼物送给凤戈当小妾。 如今女儿一举得了皇子,那些人终于可以消停了。 “小殿下,娘娘真厉害。”缪小公子高兴的道。小殿下好啊,他可以教小殿下功夫。 若是位公主,娇滴滴的,只能扑蝶,那他们这一干属下可就无用武之地了。 此时厉害的萧樱正沉沉睡着,她太累了,孩子生下来,她甚至没来得及看上一眼。这次的梦境一片平静。 蓝蓝的天,绿绿的水,微风轻拂。 有人很温柔的声音在说着什么,萧樱仔细聆听。 发现那是个稚子的读书声。小孩子特有的软糯调子,偏生读的却是首长诗。字咬的还不甚清楚,可小家伙性子似乎格外倔强,一字一句的念着。 萧樱顺着声音,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正趴在一块大石头上。 他面前摊着一本书。 他正抑扬顿挫的念头,偶尔有不认识的字,蹙着小眉头盯上片刻,然后小脸露出不甘之色。 无奈的将字越过,继续认真的读着后面的诗句。 他似乎听到了萧樱的脚步声,抬起小脑袋。 然后眼睛似乎瞬间一亮,甜甜的唤她‘母后’。萧樱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她知道,这是她的孩子。 她的凤戈的至宝。 终于,萧樱挣脱长长的梦境,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熟悉的内室。身上很松软,下腹还有淡淡的痛意,可对萧樱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经历过巨痛,如今这点小痛只会让萧樱觉得真实。 自己真的回来了。 自己真的平安生下孩子,而且还保住了性命。 简直……简直不敢相信。 她自己的身体如何自己是最清楚的。一身的病,这几个月多少名贵的补药进了她的口。 才让她的身体一直以来没出现大的问题。 可是一旦孩子落地,对她的心肺五脏来说都是具大的考验。 如果在现代,有现代医术保驾护航,或许能靠着各种仪器避免这些。可这里只凭着掩望闻问切诊脉断病,这悬殊实在太大了些。 萧樱担心自己挺不过来。更担心不能平安生下孩子。 所以整个产子的过程她异常痛苦。 她极尽所能让自己清醒,只有清醒才能平安生下孩子。可一度还是神智涣散,她甚至梦到了回到现代的家,看到了父母。 梦境太过真实,萧樱甚至觉得,那也许并不是一场梦,虽然无法解释。可她灵魂穿越至此,科学也解释不通啊。 所以,也许是命运眷顾,让她最后看一眼自己的父母。 知道他们虽然痛苦,可彼此相伴搀扶着前行。 他们终于从失去她的痛苦中站了起来。她的母亲也终于再次有了生机,开始动手布置家中花草。这证明他们的日子缓缓步入正轨。 萧樱眨了眨眼睛。 然后视线便被一张俊脸挡住了。 萧樱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她太累了,全身乏力极了。 “乖,继续睡。孩子很好,是个臭小子。我也很好。你父王也好……”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萧樱有些控制不住的又闭上了眼睛。 她想,真好。 是位小殿下。 终于,她可以向凤氏交差了。 那些宗老,那些顽固的老臣,再也不会追着凤戈后面让他纳妃了。 她的父王也能放心了。 不必再为她的事情殚精竭虑了。一切都那么美好……她终于可以放下心来,美美睡上一觉了。 睡醒后,要抱抱她那得来不易的宝贝。 凤戈又陪了萧樱一会,确定她睡的很沉,替她盖好被子,这才起身。 起身时身子不由得晃了晃。萧樱产子用了八个时辰。而他一直陪在身边滴水粒米未进。 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得陪着他的小姑娘。寸步不离的陪着。她疼,他看着。她疼,他陪着。 终于,老天怜悯,让她们母子平安,从此后,他的人生中又多了一个挚爱。 他和萧樱的孩子。 凤氏的小皇子,唯一的小皇子。 他再不会让萧樱冒险了,绝不会让萧樱再冒险。 一个孩子,已经足够,他不贪心。不会觉得多子多孙多福气。 在凤戈看来,孩子多了只有烦恼,就像他的父皇,先帝凤庚……五个儿子,其中四个儿子想夺太子之位。 甚至险些发生儿子杀老子的丑事。 他和萧樱便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因为他们只会生这么一个儿子,两人的爱都给他。他小时候受过的苦,绝不会让儿子尝到半点。 诸人都没离开,皆在小书房候着。 皇后娘娘生下小皇子,母子平安的消息让喜公公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开始张罗着大家的吃喝。 在院中等了几个时辰,谁都没心思吃饭喝水。 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大家也能放心的填饱肚子了。 诸人在偏殿用了饭,然后便一齐去了小书房。想必凤戈还要多陪萧樱一会。 “这一天可真够漫长的……” “是啊。长的仿佛没个尽头。好在,终于过去了。” “我自己媳妇生孩子,我都没这么揪心。只记得白天出门巡街,等人有通知我赶回家中,女儿已经出生了。媳妇为此念了我几个月。我心想这怪谁……早上走的时候你好好的,突然便要生,人家都说生孩子是鬼门关,闯鬼门头自然急不得……谁像你,不到一个时辰孩子便落了地。”贾骏说起了自己当父亲的往事。 “贾兄就庆幸吧。尊夫人少受了不少罪。像是娘娘……足足八个时辰,中途昏厥几次。那可真是闯鬼门关。” 贾骏点头。“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女人生孩子这么受罪。我得好好待我媳妇……如今我在京城也算落了脚,便打算年前将妻女接来京城,以后便在这京城安家了。先前觉得她性子不好,总要念叨我。如今少了那念叨,反倒觉得自己像没根的浮萍似的……” 大男人感慨起来场面也很是让人唏嘘啊。 萧子彦和云驰都没有插话,便那么静静的听着贾骏和娄柏昀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偶尔缪小公子会说上几句。 气氛是轻松了,终于没了萧樱产子时的凝滞。 凤戈到的时候,贾捕头已经说到给女儿找婆家了…… “……一定要找个出身手,相貌好,对我女儿一心一意,最好我女儿生孩子时他能陪在身边的……” 凤戈突然挑帘子起来,然后大家的目光齐齐看向凤戈。 诸人:“……”最佳女婿人选在此。 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所以贾捕头的女儿注定情路坎坷啊。 这是后话。 只说当下。大家都不开口了,而上目光齐齐看向他。凤戈挑眉:“我有什么不妥?” 诸人摇头。没什么不妥,就是贾捕头无意中吹牛吹大了些。 “我们正在说小殿下……石和说小殿下模样漂亮极了。”娄柏昀反应迅速的开口。即替诸人解了围又小小的奉承了主子,简直就是最佳狗腿代言人。 凤戈闻言果然面露柔色。 “确实是个漂亮孩子。” 刚出生的孩子多数不太好看。又黑又皱的,可是他和萧樱的孩子不同。 小脸白白的,小头发黑黑的。握着小拳头的模样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凤戈觉得,他的儿子一定是这世上最最漂亮的。“自然会漂亮,娘娘聪明漂亮,主子又生了这么一张祸害姑娘的脸。小殿下怎么会丑?不知道将来长大了,要伤多少姑娘的心哟。” “小殿下一定像主子一样,对心爱的姑娘痴心一片的。” 第八百零二章 真好 第八百零二章真好 凤戈笑了笑,抬手示意诸人静音。缓缓环视一周才淡淡开口。“多谢各位。”做为皇帝,他的一俯身,几乎吓坏了所有人。贾骏几乎跳了起来。“主子爷,这是做什么?哪有当天子的对臣子言谢的。再说,我们也没做什么,实在担不起主子这句谢啊。” “多谢诸位替阿樱祈祷,多谢诸位不眠不休在院中静候……若没有诸位,阿樱或许便真的……总之,多谢了。” 凤戈相信人多力量大。 老天一定看到了,所以才将他的阿樱还给他。 萧子彦看着凤戈,眼中是赞是放心。他一直以为凤戈这人太硬了些。性子硬,骨头硬,怕他对萧樱不够耐心。可是两人成亲一年多了,如今孩子也生了,萧子彦看到的凤戈,对萧樱宠的简直无法无天,他这个当父亲的,恐怕都做不到。 一个男人,陪着妻子生孩子。 他们草原儿女不讲究这些,可也没几个屈尊降贵的去陪妻子生孩子。 仅这一项,凤戈在他心中就是个可以把女儿一生托付之人了。 这近十几时辰,他看到的东西实在让他惊诧……不知不觉间,他的女儿真的已经长大成人了。她竟然有了这么多死忠的属下,这么多人真心在意着她的生死。 她的阿樱,真的是个厉害的姑娘。 “这都是我们心甘情愿做的,你也不必言谢了。只要阿樱好好的,我们这里所有的人……便是刀山油锅走一圈也是心甘情愿的。”云驰扶起凤戈。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幼时的冷情,如今的痴情。 本以为会孤寂一生,却找到了伴随一生之人,如今又生了孩子,云驰觉得自己就像个老父亲,终于可以放手让儿子独立去闯荡了。 他很感谢萧樱,萧樱是凤戈的救赎。 他和萧子彦在这点上颇有共同语言,两个两父亲对视一眼,随后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否极泰来。阿樱注定是个有福之人。” “那是自然,本王的女儿自然是极有福气的。乖女婿,我的小外孙叫什么名字啊?” 凤戈怔了怔。 “我和阿樱还没有想好,阿樱说岳父大人德高望重。还请岳父大人赐名。”凤戈机灵的道。凤戈的恭维对萧子彦来说果然十分好用,他笑呵呵的拉着云驰给孩子想名字。 两个加起来近古稀的人,像孩子似的争辩来争辩去。 都觉得自己想的名字更好些。 诸人:“……”怎么总觉得主子这手像是故意的呢。 凤戈不再理会那两位,招招手将娄柏昀,秦征等唤到近前。“让那二位去争吧,我们来说正事……启国的国书,几位有什么意见?”当时萧樱要生孩子,凤戈没什么心思料理这些。如今萧樱平安了,他终于想起还有封国书未回呢。 提起这个娄柏昀就一脸怒意。 “简直就是倒打一耙。明明当年是启帝韩固所为,累得潼关数千百姓丧命。如今他却只字不提,只说我们在潼江所为居心不*良。陛下不如直接发一封国书质问当年之事?臣倒想听听启帝怎么辩解?” 娄柏昀实在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国君。 小小的启国,非但不安分守己,竟然还敢出言挑衅。他不相信启帝想不到他们在潼江大动干戈的原因。 却还出言质问?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娄大人息怒,此时质问没什么意义?如果启帝真心想和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就不会发国书质问了。依臣看,启帝这是打算我和们撕破脸皮了。要想动手,总要师出有名。臣觉得这是启帝在给自己造势。”秦征开口说道,他为人沉稳,说话也是温温和和的,很少有这般笃定的语气。 凤戈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秦征。 这人是萧樱看中然后举荐给他的。倒确实是个有本事的。肚子里即有墨水,为人处事还能做到端正平和,实属难得。 他是新臣,而且是破格提拔,自然有老臣背地里议论嘲讽,可是秦征似乎从来听不到这些,该如何便如何。时间久了,倒也和大家渐渐相离。质疑他的话渐渐少了。 “给自己造势?你的意思是……启国难不成还真的要和我们动手?”娄相觉得可能性不大。 小小的启国,国土国民如何能和凤氏相比。国力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们敢和凤氏动手? “除了这点,臣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确实,小小的启国,如果不是打算和咱们凤氏撕破脸面,何必如此挑衅。启帝明知自己的儿子韩晰落入我们手中,却还发国书质问,难道目的还不明显吗?臣猜想,启帝恐怕有什么倚仗,我们还是要提防一二的……” “启帝能有什么倚仗,难道还会和萧氏结盟不成?” 娄相觉得秦征小题大做了。 启国一边和凤氏接壤,一边和萧氏接壤。如今萧氏的长宁公主可是他们的皇后娘娘。萧氏护短最是厉害,而且长宁是萧氏这一辈中唯一的姑娘,简直万千宠爱于一身,据说,如今的萧帝,也就是长宁的外公,最疼的不是几个孙儿,而是长宁这个孙女。 这次派了萧家两位皇子亲自将长宁大婚的贺礼送达。 如果这些东西也充到萧樱的嫁妆中,这些嫁妆加起来,恐怕都能赶上启国一年的进项了。 那是何等一笔财富!可见长宁在萧氏的受宠爱程度。 长宁即在此,萧氏必不会和启国联手。至于萧子宁帮助韩晰掩饰身份,萧子彦事后如实说了,只是因为两人同病相连,他帮韩晰,只是单纯的帮韩晰,和启国没有丁点关系。 所以萧氏和启国结盟实在是机率不大。 除了萧氏,启帝还有什么仪仗?“自然不会是萧氏……臣研究过几任萧帝,正史野史都钻研过。萧氏一脉素来重信,绝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之人。何况有长宁皇后在,萧氏就算结盟,也只会和咱们凤氏结盟。” 娄相脸上难掩疑惑。 “可除了萧氏……还能有谁?” 是啊,还能有谁?有谁能让启帝觉得自己有和凤氏一争之力! 终于,萧子彦和凤戈争执告一段落。两人最终想了个折中的名字。 “……叫笙,乳名笙哥儿。这是阿樱小时候,她祖父给她取的,阿樱用了十几年。受了伤后,才换了樱字。” 凤笙。凤戈知道萧樱是她自己真实的名字。而凤笙则是真正长宁公主的名字。萧樱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正主,用这个名字也好,算是一种弥补。想必阿樱必定喜欢。 “凤笙。听起来就觉得多才多艺,将来必定是个比他父皇还受姑娘们欢迎的贵公子。” “笙殿下,确实挺文雅的。” “……好听。”贾骏和缪小公子肚子里实在没什么墨水,只能干巴巴的夸好听。凤戈笑了笑,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不知不觉间,他有了他的阿樱,也收获了重多臣子的忠心。 他以前什么都没有。 现在却是个豪富了。 凤笙,他和萧樱的独子。 这是个必定万众瞩目,必定不凡的孩子。 “我赞同秦征的说法。那个启帝,必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仪仗。不过我们不惧。刚才我和萧二殿下商量过了。对外放出萧氏和凤氏结盟,共御外敌的说法。” 萧子彦点头。 “我们萧氏向来不招惹旁人,可也容不得自己人被欺负。乖女婿只管放心,父王是绝不会让人欺负你和阿樱的。”萧子彦信誓旦旦的道。 “……多谢父王。” 这还是凤戈第一次被当成孩子,有长辈信誓旦旦的护着,感觉还挺稀奇。 而且他能感觉出萧子彦是真心爱护他的。 这位萧二皇子自从回京,明里暗里帮了他良多。只要事关萧樱,他向来冲在第一个。他真的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了。 “多谢父王。”凤戈再次开口,萧子彦脸似乎有些红,凤戈冷冷清清一个人,这么一谢再谢的,还真让他有点不适呢。 “行了。今天到此为止吧,大家也都累了……乖女婿,你好好陪阿樱,我们就先出宫了。那个启帝你只管放心,我回去便和你两位皇叔商量,反正阿樱母子平安,他们也是时候回萧氏了,我写封信,你再写封国书,别忘了用印……带回给阿樱的祖父,两国正式结盟,看以后谁还敢欺负你们小夫妻!” 如今他可是当外祖父的人了。 谁敢欺负女儿和外孙,他一定和谁拼命。 那小小的启国想搞事,他倒想看看那启帝有多大的胆子。 “你也不必谢我,我们可是一家人,你唤我一声父王,一个女婿半个儿,我当你是我的孩子。哪有当老子的不护着自己的孩子的。那个启国的国书,你甭理会。他想挑个名目,我们偏不让他如愿。找些人,去启国散播散播他们启帝的英雄事迹……我倒想看看这事在启国闹开,那个韩固如何平息!” 这倒和凤戈的思路一样。 他其实已经暗中安排人去办了。 不过此时还是重重点头,表示自己竟然没想到,多亏萧二皇子提点。 萧子彦被凤戈奉承的晕晕乎乎,险些找不到北。 其实凤戈也不仅仅是奉承,是他突然很感激萧子彦,感谢他生下萧樱,感谢他带着萧樱来此,才让他拥有了挚爱。 所以他对萧子彦无有不应,心知萧二皇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就顺着他的心意说话便是。再奉送几句好听的,萧子彦是个好哄的,果然就一脸喜色。 凤戈也很高兴。 他觉得自己简直重活了一次。心里涨的满满的喜悦之情。 他恨不得昭告天下,让世人都知道他有多幸运。 樱歌院中。 凤戈回来时萧樱还在睡,和他走时模样一样,脸色渐渐有了血色,萧樱睡的很平静,凤戈轻轻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将萧樱的小手握在手中。 他看着萧樱,他觉得自己这么看她一辈子也不够。 人生很长,人生又很短。人生长的仿佛没有边际,十年二十年……可人生又很短,短的仿佛一眨眼便会走到尽头。不管是漫长的一生还是短暂的一生,有萧樱相伴,他觉得都是圆满的。 嬷嬷小心翼翼的抱了笙哥儿进来。 “……陛下,小殿下刚吃饱,奴婢抱来放到娘娘身边,娘娘醒来便能看到小殿下,必然欣喜。” 凤戈点头。 嬷嬷小心翼翼将孩子放到萧樱身边。 行了礼悄悄退下。 凤戈打量着襁褓里的孩子。凤笙,他和阿樱的孩子。 睡着的小模样和萧樱很像,微嘟的小嘴儿,高挺的小鼻子,还有长长的睫毛。 这是个模样即像他,也像阿樱的孩子。凤戈想要摸一摸孩子的小脸,可又缩了回来,他笑了笑,还是放下手来。小东西太小了,他有些不敢碰。 他在心中暗暗对孩子说…… 你娘生你在阎王殿前兜了三圈,几乎丢了半条命。你是个幸运的孩子,有阿樱这样聪明的母亲,有他这个当皇帝的父亲,注定一生不凡。你要快些长大,长成男子汉,然后保护你的母亲。 萧樱足足睡了几个时辰,直到入了夜才眼开眼睛。 孩子中途又喂了两次,萧樱醒的时候,正甜甜的睡着。 萧樱睁开眼睛,也许是母子连心,她本能的一侧头,便看到孩子安安静静的睡在里侧。 小脸白白的,小黑发黑黑的。萧樱眼眶一热,下一刻一只大手便轻轻的抚上了她的脸:“不哭,女人做月子不能落泪。” 萧樱转身,看到凤戈。 男人眼睛亮亮的,仿佛世上所有的光亮都汇集在他的那双眸子中。 萧樱轻唤道:“五哥。” “恩。五哥在。孩子也在,父王和皇叔给他起了名字,叫凤笙,小名唤做笙哥儿。” 笙哥儿。 萧樱觉得有些意外,可又有种宿命的感觉。“我一直觉得亏欠正主,如今孩子用了笙字,算是一种补偿吧。笙哥儿,我的笙哥儿。” “我猜你会喜欢的。父王还说凤氏和萧氏结盟,共中御敌。” “……真好。五哥,真好。” 第八百零三章 笙太子 第八百零三章笙太子 长宁皇后平安产下皇子,普天同庆。 那些心里痒痒,想把女儿往宫里送的官员们终于消停了。以前皇帝没皇子的时候,他们都没机会呢。如今皇帝有了嫡子,而且还是皇后娘娘所出。纳妃这事彻底没戏了。 虽然皇帝整个皇宫只有皇后一人说出去实在难以置信。 可到底那是皇帝的家务事,据说宗人府那位宗老几次进宫,有一次跪在御书房外,险些跪死,执意让皇帝充盈后宫,说天下没有哪个皇帝后宫是这样的,还说皇室自然要多子多福。 据说皇帝当时冷笑一声。 质问宗老。 先帝倒是多子,可是多福了吗? 至于先帝为什么不多福?官员们表示莫说莫说。如今谁不知道那晚险些宫变,是当时的五皇子如今的凤帝力挽狂澜。 这么一说,儿子多了还真的不是好事。 凤氏一脉往上追溯,似乎没哪任皇帝因为儿子多而有福气的。更多的是儿子多了,是非多了,为了太子之位你杀我,我害你,最终弄得凤氏血脉越发的单薄。如今皇帝连个嫡亲的皇叔都没有,唯一有凤氏血脉的,还姓云,誓死不入凤氏门。 说完甩袖而去,至于宗老要跪,就跪着吧。 弄得宗老骑虎难下,最终跪晕了事。 那之后,殿上没谁再提皇帝纳妃之事,至于宫外……谁敢提?谁敢提那位混不吝的萧二皇子请的媒婆便杀到了。 甭管你家姑娘多大? 有的大臣家女儿还在襁褓中。那也没事,媒婆三寸不烂之舌说了,人家萧二皇子不嫌弃姑娘年纪小,年纪小便在娘家多养上十年八年的,等过门后,就把这小妻子当女儿养了。世上谁人不知萧二皇子宠女儿…… 言下之意,你家姑娘是有大福气的。 这样的福气谁人敢要。 最终只能是偃旗息鼓。 想通了其实就好了,总归是皇帝的家务事。人家皇帝年纪轻轻,愿意守着长宁皇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日子,他们何必要做这恶人。 别说好处了,可能还会惹得皇帝厌弃。何苦! 如今皇后一举得男,皇帝有了嫡子,那更找不到让皇帝纳妃的理由了。 你说充盈后宫? 人家皇帝压根没打算要后宫啊。 充盈个头啊!还是乖乖过日子吧,对皇帝的家务事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他们这些始终只是臣子,家族的荣辱还握在皇帝的掌心里呢。 至于宗人府,宗老愿意找存在感,由着他去找啊。 他好歹也姓凤。就算和皇帝不是一支,可好歹也沾亲带故,就让他们自家关门去闹吧。 皇后产子,普天同庆。 遂罢朝三日。 凤戈果然寸步不离的陪了萧樱三天,一起吃一起睡,他怕吵着萧樱,所以这几天连折子都没翻,由着御书房的折子堆成了小山。 三天,凤戈给自己三天时间。 这三天只用来陪萧樱。 有的男人觉得女人生完孩子后面目可憎,不愿多看一眼。 凤戈冷哼。心道那样的男人也配自称男儿。当真是丢天下男人的脸面。萧樱为了生下孩子几乎丢了半条命,此时是她最虚弱,最需要陪伴之时。 什么时候的女子最漂亮? 便是此时。 萧樱整个人都透着股柔和气质,尤其是她把笙哥儿抱在怀里的时候。 那一刻凤戈觉得有了全世界。任何东西来换,他都不屑一顾。像是民间老人那些忌讳,凤戈根本不予理会。 为此,宗人府那位宗老又来跪了一次樱歌院。 在樱歌院外又是哭又是嚎的,说是他不顾皇室的脸面,简直置凤氏颜面于不顾。将来以何颜面去见凤氏列祖列宗。 凤戈心道,他还真的没打算去见凤氏列祖列宗。 将来他便是死了,也只会陪在萧樱身边。凤氏那些列祖列宗们,他可没兴趣多看一眼。 都是些杀兄弑亲的主,他躲还来不及呢。 凤戈不在意所谓的名声,也不在意世人怎么评价他。他做事,只求问心无愧。 他的姑娘,他宠着,他陪着,管旁人怎么说。 于是那位宗老再次上演御书房外一幕,跪晕了事。 凤戈挥挥手,让人送他回去。一把年纪了,也挺辛苦的,过后还派人送了道绿豆汤,让他败火,据说这汤被那宗老一把掀翻了。 凤戈心道不识好人心。 气死活该。 三日后,凤戈临朝。 朝臣齐贺。 随后喜来宣读圣旨。这是一道册立太子的圣旨,皇子才出生三天,便被册立为太子,这简直就是开了凤氏立太子的先河。 凤氏一脉,太子之位素来是皇子成年开始明争暗斗,在老皇帝临终前最终确立。 凤戈也是如此。 可是这位笙殿下,落地三天,竟然已是太子尊荣。 有的朝臣脸色微变,觉得凤戈太着急了。这孩子资质如何?将来会不会有资质更好的皇子?既然是择贤而立,自然要册立一个最贤德的。 可这事皇帝显然是没打算和臣子们商议的。 直言夜有所梦,梦到皇子笙身披五彩霞衣坐于云端,底下万千百姓朝拜。 这话一出,谁人敢反驳。 皇帝亲自梦到儿子是天神下凡…… 有人想到皇子的母亲是长宁,虽是位异族公主,却是个有大智慧的。兴许,这样的母亲,真的能教导出一个贤德的皇子。 虽说皇帝的决定有些突然。 可也免了将来皇子争位的隐患,兴许,自此后,凤氏皇族大兴呢。 樱歌院中。 萧樱抱着孩子,萧子彦在一旁一脸的蠢蠢欲动,可孩子小胳膊小腿的,他又不敢碰,只能望‘笙’兴叹。 “我没想到凤戈这么急,笙哥儿出生才三天,他就召告天下,立笙哥儿为太子。”萧子彦有些惊讶于凤戈的行动力。 萧樱倒没觉得意外。 “这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早立晚立有什么区别。我倒觉得早立早安心。臣子们安心,百姓们安心,宗人府的那几个一直惦记着把女儿往宫里送的宗老也能死心了。倒是一举数得。” 萧子彦轻哼。 “你们倒是夫唱妇随的很,凤戈做什么,你都觉得对。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父王说什么,我也觉得对。”萧樱将笙哥儿小心翼翼的放到萧子彦怀里。乍抱到外孙,萧二皇子什么抱怨都没有了,只觉得自家外孙小模样讨人喜欢极了,他从没见过有孩子能比他的宝贝外孙招人喜欢。 “这小东西,长的和你真像,小模样真讨人喜欢。” 萧樱:“……”她实在从笙哥儿脸上看不出像自己的地方。反倒觉得更像凤戈些,像凤戈些好,长大后一定俊俏极了。 “看这小鼻子,还有这嘴巴,简直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萧子彦依旧在努力在小娃脸上找到女儿幼时的样子。 自家的孩子,怎么看怎么漂亮。萧二皇子简直爱不释手。 “凤戈没什么别的优点。不过和你生的孩子倒是真好看。” 萧樱:“……”当真是过河拆桥啊。记得前一刻刚见到她时,还夸凤戈是天上有人间无的第一好女婿呢。转眼间就沦落到配种的地步了。 “父王刚才还夸五哥重情重义呢。” “为父夸了吗?便是夸了,也只是顺便。我真正想说的是……我这外孙真招人喜欢。真想带他回萧氏显摆一番。你祖父见了也定然喜欢。你大伯父,你三皇叔和四皇叔总暗嘲父王只得了你一个女儿。还说什么这辈子享受不了含饴弄孙之乐。哼!父王可是第一个有外孙的人。而且我的乖孙孙还这么讨人喜欢。”“五哥说等过几年,笙哥儿会跑了,便带着我们母子回萧氏省亲,到了那时,天下也太平了……等这天下交到笙哥儿手上后,我和五哥便去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隐居,到时候把父王也接到身边。” 萧子彦乐眯了眼睛。 觉得还是养女儿好,女儿孝顺。 不像兄弟家的臭小子。 死活不娶媳妇,说什么一个人自在。 “我考虑考虑……”不过当父亲的矜持还是要的。不能一下就点头。不过眉梢眼角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萧樱也不点破,只再三温声劝萧子彦以后一定要和他们住在一起,萧二皇子最终才‘迫不得已’的点了头。 笙哥儿睡熟了,杜景儿上前将孩子接过抱到隔壁安置。 萧子彦扶萧樱躺好,又给萧樱盖好了被子,生怕女儿受了凉。 这才和萧樱说起正事。“本来不想和你说的,不过我们萧家的女儿向来倔强。 谢吉信上次在牢里以死相逼,一定要见你。不过你那时候挺着肚子,实在不方便见他。如今你虽然生了孩子,可还在月子里,再加上你身子又弱,更加不方便见他。父王听云驰说,他已经不闹了,这次好言好语的求了云驰。执意要见你,说自己愿意招供,可只对你说。云驰还没告诉凤戈,怕那小子一怒之下处置了谢吉信。 潼关案至此,谢吉信招或不招,我看关系都不大了。 最好的结局便是就此断案。 如果谢吉信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来,这案子反倒难断了。 云驰有些犹豫。我倒觉得可以听一听谢吉信的话。他这么闹,不惜以死相迫,兴许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不过也不急,晾一晾他,等你出了月子,再安排见面。” “我总感觉谢吉信说的话,可能补全些东西。父王说的对,不急于一时,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有时候真相也许更伤人。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处,如今这么结案,才是潼关案最好的结局。” “你和云驰说的一字不差。难怪云驰明里暗里总夸你。因为你如今对我似乎都和气了。父王最初和云驰认识时,那可是个眼高于顶的。”“云大人本性便很和气,和女儿无关。”“这世上,也只有你会说云驰和气。他和气?世上便没有不和气的人了……算了,不提这个,眼下你要好好休养,女儿月子里最容易落下病根。 最近朝廷上安静多了。 偶尔有些烦人的,也都被凤戈收拾了。 那个宗人府的老顽固……凤戈收拾过两次了。 这点我得夸夸凤戈。他这人真的是敢做敢当。那个老东西在外面胡言乱话,说皇帝被迷惑了……凤戈在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言,他和媳妇新婚燕尔,如今又得了皇子,难道不该疼媳妇,对媳妇好些。偏生有些好事之徒,看不得他们夫妻和睦,一定要无事生非……直说得那宗老如今门都不敢出了。” “宗人府……也是时候整顿整顿了。” 萧子彦:“……”他这是变相夸奖凤戈呢,可女儿怎么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哪个姑娘能这么坦然的说出宗人府也是时候整顿了。而且说这话时,萧樱脸上神情十分平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女儿啊。你这话……有些吓人啊。” “父王教过女儿,绝不欺负人,也绝不能让人欺负。宗人府那位宗老数次欺负我,他还真当我是软柿子,能让他随便捏呢。女儿若不让他长个教训,岂不丢了我萧氏的脸面?”“对。我们萧家人绝不主动欺负人,可也容不得旁人欺负我们。整顿,一定要整顿。有什么需要父王相助的只管开口。”萧二皇子瞬间倒戈,非但不觉得女儿凶,反而觉得女儿这小模样挺可爱的。叫……奶凶奶凶的,唔,好像是这么称呼。 “何况由着他们折腾,不塞几个妃子给凤戈,他们怎么能善罢甘休。上次凤戈给像给那位宗老送了房小妾,据说家里闹了个鸡飞狗跳……我看这教训还不够。” “送小妾,虽然家里女人闹,可终究是让那老东西占了便宜。我们应该送他顶绿帽子……最近京城倒是出了几位名声响亮的小倌儿……不如……”“父王真是个智多星,我看行。那就有劳父王安排了。” 啊!萧子彦不过顺口一提,这还是喜欢四处喝酒的萧三皇子偶尔提起的。 自家女儿当真是荤素不忌啊,这样的法子竟然点了头。“不太好吧?”“没什么不好。我听说那宗老家中有四五房小妾……他总想着给别人送小妾,让女儿头上一片绿,我为什么不能给他也送顶帽子。父王难道觉得女儿做的不对?” “自然是对的。”他家女儿天真善良,像只小白兔。唔,只是这小白兔最近似乎胃口换了,想吃肉。 第八百零四章 终章(上) 第八百零四章终章(上) 宗人府那位宗老一直看她不顺眼,最初凤戈登基,他是打算辖制凤戈的,后来发现凤戈并不弱,不仅不弱,身边还有不少能臣相助,终于打消了这个痴心妄想的念头,转而开始热心的替凤戈选妃。 千方百计要往凤戈的后宫多塞几个女人。 凤戈还击一次后,老实了一阵。守了一阵子凤氏宗祠,如今看来又满血复活了。她这才生了孩子,月子还没出,他又来生事。萧樱自然生气,她自觉不是个受了欺负还能忍气吞生的。 他让她不痛快,萧樱自然也不会让他痛快。 他做初一,她做十五,没毛病。 “女儿啊,你如今还在月子里,可万不能动气啊。谁欺负你,自有父王和凤戈替你出气。”“多谢父王,虽然五哥和父王都会出手,可有些事情,我却想亲自解决。往后日子还长,我总要让那些人知道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萧子彦有些忧愁。 觉得不该把女儿嫁进皇家。家大业大事非多,整天你算计我,我算计你,这日子过的简直就像打仗。“女儿啊,要不你带着娃和父王回萧氏吧。有你祖父在,没人敢欺负你们母子。”萧樱一怔,上下打量萧子彦,发现他竟然是认真的,萧樱笑了,她的这位父王恐怕是这世了最在意她的人了。 恐怕连凤戈都在排在萧子彦后面了。 “我知道父王担心我,父王难道忘了我姓萧!我们萧家的女儿是不畏这些的,谁敢欺负我,我一定欺负回去。父王只管放心。等过几年,笙哥儿大些了,我便带着他回萧氏,一定让祖父亲眼看一眼笙哥儿。” 萧子彦被萧樱说的眼眶发热。 “好。” 萧子彦看到了外孙,又和女儿说了体贴话,心满意足了出宫了。 凤戈回来的时候,萧樱正把笙哥儿抱在怀里。小娃吃饱了,安安静静的被萧樱抱在怀里,一双大眼睛灵动的转来转去,看起来机灵极了。 “五哥,嬷嬷说咱们笙哥儿胃口好,又好带,不哭不闹的。” 凤戈凑上前去,和萧樱并肩望着小娃。小娃目光一定定在凤戈脸上,仿佛真的认识人般。凤戈有些稀奇,下了朝和云驰几人闲聊,云驰还说小娃得满了百天才渐渐能认人,可他家笙哥儿这小模样,好像已经知道他们是他的爹娘似的。 “那是他心疼母亲,知道母亲生他不易。” 凤戈逗着小娃,小娃看了他几眼,似乎觉得自己这个父皇有些傻,于是小脑袋一歪,甜甜的睡了。凤戈:“……”儿子不给面子,他只得冷着一张俊脸在媳妇这找回场子。 媳妇伸手拍了拍他:“你长的太俊了。”所以把儿子迷晕了吗? 凤戈挥手,嬷嬷上前把孩子抱走。没了儿子,萧樱终于正眼看凤戈了。凤戈觉得自己挺可怜的,弄出这么个小东西和他争宠。萧樱本来十二个时辰都是他的,如今却被这臭小子强行分走了一半。 “等他懂事了,就让他出宫设府别住。” 萧樱:“……”小气的男人,连儿子的醋都要喝一口。萧樱轻轻靠在凤戈怀里,把自己和萧子彦说的话如实转述了一遍,凤戈脸色这才渐渐变好。“做的对,我那位三叔公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今天娄柏昀也提了提这事……思路竟然和父王不谋而合。我已经吩咐娄柏昀去做了,再加上父王……想必能让我那位三叔公好好喝一壶了。” “这只是小打小闹,宗人府那边,你有什么打算?” “凤颐鸣还算知道分寸。” 听凤戈这么说,萧樱已经知道凤戈已经暗中安排了。 “父王还提起了谢吉信。虽然潼关案这么结案是最好的结果,可是……还是要弄清楚真相的,我打算见一见谢吉信。” 凤戈定定看了一眼萧樱,然后摇头轻叹。“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等你出了月了再安排见他。事到如今,这案子离真正侦破不远了。不管结局如何,总要弄个水落石出。谢吉信的性子……并不是个果断的,他背后定然还有隐情。”“我只是担心,到时候真相出来……如果不尽如人意……”“阿樱,真相便是真相,真相没有尽如人意的。你不必多想,只管弄清楚真相,世上任何东西都能弄虚作假,可真相,永远是掩盖不了的。” 萧樱点头。“我明白了,我不及五哥心志坚定。” “你只是关心则乱。” 自凤戈登基,他们大婚,已经一年多了。 这一年时间里其实发生了很多事情。每一件事情,都让他们的感情更深厚一分。 也许世人觉得她和凤戈的年纪都不大,尤其是她,今年才十六岁。不相信他们能厮守一生,只有他们自己明白,他们的经历,已经足够足够让彼此坚定。这一生,相互扶持,这一生,不离不弃。 他们一起解决了一桩又一桩难题。 如今天下初定,他们的路或许依旧不平坦,可他们夫妻联手,萧樱相信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难住他们。 “……自我来到这里,也查了几桩案子。潼关案是牵扯最广,影响最大的。我希望,自己这辈子不再会碰到这样的案子了。” “这样的案子,一定不会有了,只是也绝不会让你歇下来便是。以后恐怕四皇兄隔上几日便会来烦你一次。他今天便想来见你,被我挡回去了。你如今还在月子里,不能因任何事情伤神。丽太妃也骂了四皇兄,说他脑子差眼力也差……” “那个位子可不好坐,四殿下如今恐怕焦头烂额的很。”萧樱有些幸灾乐祸的道。 凤璟其实也不笨,只是太实心眼了。如今被强行推上位置,整个人都不好了。可又有股子犟劲,事情做不成誓不罢休。萧樱相信凤璟能做到,她看人的眼光向来不差。 笙哥儿满月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入冬后天气一直阴霾,这天日头却露出灿烂的笑脸。凤戈办了宫宴,宴请殿上所有臣子。凤戈在前殿招待臣子,女眷们则由萧樱在后宫招待。 第八百零五章 终章(中) 第八百零五章终章(中) 女眷们在萧樱面前大多有些拘谨,那些身有诰命的命妇一个个矜持的落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不过笑的有些假,或许家中男人叮嘱她们了,这位年纪不大,看起来面容还有些稚嫩的小姑娘,其实是个厉害角色。 那些年近半百的夫人们,平日里都是别人巴结奉承她们,今天一个个规规矩矩的,明明对萧樱和小太子十分好奇,可也不敢凑上前去。 萧樱面上挂着浅笑,并不在意这些女人明里含笑,暗中说三道四。反正她和她们也没什么交情。她以后除了宫里,去的最多的地方应该是刑部大牢。 萧樱其实不太喜欢和女人打交道,尤其她在这些女人眼中还是个蛮荑女子。 凤戈也直言让萧樱离她们远些。 别看女人面上带笑,可那些龌~龊小心思可一点也不比男人少。凤戈还担心他家小姑娘心善吃亏呢。 诸人给萧樱请了安,萧樱说了开场白。 然后开宴,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实在是最合萧樱心意不过了。 她和云驰等人提前商量好了。 会暗中押谢吉信入宫,她应付完这里还要去见谢吉信。某种意义上来说,萧樱其实挺宅的,不喜应酬,不喜逛街,不喜欢打扮自己。 每天如果不是丁香和杜景儿轮流押着她梳妆,萧樱别个簪子就想出门。 每天要花半个时辰描眉抹粉的,萧樱觉得有这功夫,她不如多睡一会,好歹能美容。笙哥儿满月,凤戈最初是打算请云驰等人入宫,大家凑在一起热闹一番的,可也许是最近朝堂上忒太平了。 有人提议太子满月要大办。 宗人府那位宗老附议的最厉害。 一幅如果不大操大办,他又打算跪殿门的模样。 凤戈于是顺应臣心,最终点了头。据凤戈说,那位宗老当时的神情……那一脸得意之色,歹心简直昭然若揭。 所以笙哥儿的满月宴,想必不会太平。因此凤戈暗中加快了速度收拾那位宗老。 连他宝贝儿子的满月宴都敢搅和,活腻味了。 萧樱想到这里不由得看向坐在她下首的那位妇人。 她便是宗人府宗老凤昆的正室。年过六旬,虽然保养得当,可也老态毕露,据丁香和她嚼舌根,这位夫人这辈子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暗中和府中小妾斗法。明明手段狠毒,却偏要摆出一幅温和慈祥的面容。 不知内情的,都赞她一声通情达理。 毕竟那位凤大人隔三差五便要往后院收个新人。 如果按照凤昆收小妾的速度,他那后院可媲美皇帝的后宫了。可时到今日,凤昆的小妾数目竟然还控制在个位数。可见这位夫人手段十分了得,在外面对提起她,竟然依旧是温柔敦厚。 萧樱打算速战速决。 赶快结束宴席,她可不想儿子的满月宴真的被毁于一旦。 如果这位夫人不寻衅,萧樱也不打算滋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规规矩矩的多好。“多谢诸位夫人前来参加小儿的满月宴,本宫在这里敬诸位夫人一杯,以表感激之意。” 夫人们起起答礼,端起酒杯。皇后敬的酒,对她们来说是尊荣,自然是要喝的。 萧樱也没打算为难谁,叫人准备的都是些果酒,微甜不醉人,京城女子们聚会上多喝这种。皇宫的果酒比起外面的,味道更佳,萧樱最近睡前就喜欢喝一杯,完全把它当红酒喝。 所有人都仰头饮下。 唯有那位凤夫人,矜持的坐在那里没有动作。 她的位置太显眼了,萧樱想装做看不见都难啊…… 萧樱轻叹,她不挑事,事情却主动找她。在这里想要当个安静的美*少*女怎么那么难。不必萧樱开口,其实萧樱也没打算开口,爱喝不喝,这可是好东西,她是看在儿子的面上才拿出来待客的。 果然,有人轻声开口。“凤夫人这是?难不成病了?” 凤昆的夫人,那位能当萧樱祖母的凤夫人轻叹一声,又抬眼看了看萧樱,萧樱低头看着面前的席面,用手指点了点,一旁婢女俯身替她布菜,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凤夫人这里。 不过在凤夫人眼中,就是萧樱不欲理睬她了。 活到这把岁数。 凤夫人可谓是享尽了清福。 除了凤昆色心不减,总往家里弄女人外,凤夫人没什么烦心事。 她有儿有女,儿子是京城有名的公子哥。 女儿虽然外嫁,可嫁的也是京外权贵人家。 家中那些妾室,能生出孩子的,也很难平安把孩子养大。所以除了几个庶女,凤昆连个庶子都没有。 凤夫人自诩治家有方,贤名在外。 以前进宫,连齐皇后都对她另眼相看,总要拉着她说几句家常的。 可如今这位皇后……小小年纪,颇有几分目中无人。 不就是生了个儿子吗? 女人都能生出儿子来。有什么稀罕的。想到前阵子凤戈送给凤昆的那房小妾……那女人颇有手段,自从进了府,凤昆便再没去过别的女人屋中,她这里更是面都不露了。整日和那小妖精厮混。 在凤夫人看来,凤戈是故意而为。 凤戈故意送女人为难她。 她便把气出在他女人身上,多公平。别人怕这位皇后娘娘,凤夫人可不怕。连先皇后如今的太后都对她礼让三分,她可是凤戈的长辈,自然也是她的长辈。可自她进了宫,萧樱始终对她爱理不理。 对她这位长辈没有丁点恭敬之意。 如今敬酒,竟然不分尊卑。 萧樱理就先敬她这个长辈。 她的身份怎么能和这些女眷一同饮酒呢? 有损身份!“我突然想起齐太后。她老人家若在……必定会高兴吧。也算是添了孙儿。”凤夫人竟然提起已经离京的齐太后,本来打算看热闹的夫人们,一个个都闭了嘴。 她们也算看出几分门道了。 这位凤夫人的话听起来可不太中听,什么叫也算是齐太后添了孙儿。 这位笙皇子,自然要喊齐太后皇祖母的。 有人想到了大皇子,有消息灵通的打听到,太皇子妃当初离京时,已经身怀六甲,算算日子孩子应该早就落地了。 如果是儿子…… 这位笙皇子落地几天,便被册封为太子。而大皇子的儿子,可是真真正正的凤氏嫡系,却沦落到无名无份。 第八百零六章 终章(下) 第八百零六章终章(下) 想看热闹的此时也不敢开口了。 凤夫人这话题……有点危险啊。所有人遮着掩着,注意力都放在了萧樱身上。想看看这位年轻的皇后对于凤夫人这样的挑衅怎么应对? 只见萧樱眨了眨眼睛,一幅依旧在状态外的神情。 一旁的婢女贴近她耳朵耳语了几句,她才露出恍然之色。“凤夫人说错了。前日太后送了一车笙哥儿的衣服来,说自己添了孙儿,实在高兴的很。只是天气渐渐冷了,不便回京。等明年转年,定要回京亲眼见一见笙哥儿的。” 这么不软不硬的一句话,初听品不出什么。可是细细一品,却是高明万分的。 凤夫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再看萧樱,小脸带笑,似乎只是信口而言,不像是有什么心机的样子。可一句话便让凤夫人的心机败露。凤夫人深深吸了口气,才压下心头的怒意。 自己气个半死,可人家却没事人似的。 这种感觉凤夫人这辈子也没体会过。那酸爽的感觉简直要命。“还是太后仁慈。”“恩,太后娘娘真是个慈祥的。丁香,把前日御医院奉上的补气丸拿上来,送给凤夫人几粒,我看夫人脸色有些苍白,是不是最近太伤神了?还是凤大人那边差事太忙,夫人也跟着一起受累了?夫人的年纪和我祖母相当,可要好好保养。万不能大意……这补气丸据说是数种名贵药草提炼而成,功用非凡,夫人回去试一试,如果效果好,我便叮嘱御医院送些给夫人。” “……多谢皇后娘娘。” “不必言谢,说起来夫人还是本宫的长辈呢,孝敬长辈本就是晚辈应为之事。诸位夫人的夫君都是朝中肱骨,陛下的左膀右臂,没有诸位大人相助,陛下便是再英明,也终究是孤木难成林。以后夫人们遇到什么事情,自己不好解决的,便来告诉本宫,本宫必定助诸位夫人一臂之力。” 诸人面面相觑。 不明白萧樱这番话何意。 在坐诸人都知道最近凤夫人日子过的不太顺心。 皇帝赐了个美人,把凤大人迷的团团转。虽说是家丑不外扬,可像凤昆这样的人家,想要守住点秘密可着实不易。 别看凤夫人在外人面前端庄大方,在凤家后院,那可是夜叉似的人物。 把凤大人那些小妾整治的服帖非常。 可皇帝新赐的这位美人,上有皇帝撑腰,下有凤大人爱护着,凤夫人竟然久攻不下。此时长宁皇后突然提起遇难事可相助,岂不是暗讽凤夫人。可偏偏人家说的落落大方,即没遮掩,语气也十分温婉。十分符合她皇后娘娘的身份。 这不动声色回击的本事…… 偏偏大家谁也看不出这话是皇后故意说的,还是只是客气话,替皇帝拉扰朝臣家眷的。“大家别看我年纪小,可我也是为人妻为人母的。我们当女人的,自然比不得男人。男人在外面胡闹那叫风雅,便是把人接回家中,也能戏称一句‘怜花惜玉’,也可能因为我年纪还小,还不太懂这些。大家也知道我们萧氏和风俗和这里全然不同。 我的几位皇叔,都是只娶了一个妻子。我自幼看多了这些,自然觉得男人娶一个妻子很是正常,并不觉得多么惊骇世俗。到了这里才开始接触这些…… 可谁会喜欢自家夫君夜里宿在小妾的屋里? 本宫这些话诸位就当女人的私房话来听吧。左右我出身蛮族,大家听听也便罢了。” 萧樱说完,脸上带适时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大家不由得有些发笑,这才意识到,这位小皇后其实年纪小的很,才十六岁。 比自家女儿年纪还要小呢。 凤夫人这是做什么?小皇子的满月宴,本来是大喜的日子,却偏偏无事生非! “多谢娘娘,娘娘说的不错。天下哪个女人愿意自家男人讨小妾,都是没法子的事……男人们喜新厌旧,一个个娶你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真娶到家里便有恃无恐了。我们女人,即要相夫教子,还不能有妒忌之心。拈个酸拉个脸传出去,都要被人说妇德有失。臣妻倒是很羡慕娘娘,希望自己也姓萧呢。” 有第一个开口的,便会有第二个。 “王家姐姐说的好。臣妻其实也厌烦我家老爷讨回来的那两房小妾。可谁让自己是正室,正室得大度,哪怕不大度,装也要装成自己是大度之人。臣妻也羡慕娘娘,也想做娘娘这样的人,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才不憋着。臣妻请娘娘帮一帮我,让我家大人收收心,好好和我过日子,那两房小妾讨便讨了,别再讨第三房臣妻就心满意足了。” 丁香小声告诉这位夫人是谁。 萧樱点点头。 果然不出她所料,此时敢开口的,夫家官位都不低。 能开口的,不怕家丑外扬的,就说明女人性子要强。她很欣赏这样的女人,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光靠男人的施舍是等不来自己要的幸福的。 “好。保管让夫人满意。”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姐妹们……你们也别一股脑的都开口求娘娘。娘娘又没生三头六臂,总要想法子办了一桩才能接另一桩的。我这人脸皮厚,不怕丢脸,才侥幸抢了个第一,姐妹们可不要嫉妒才好。” 这女人看向萧樱,眼中含笑,随后一番话证明了萧樱猜测不错。 这是个能打交道的,而且十分精明。 此时站出来,还能和萧樱不谋而合的,自然不会是笨人。 诸人哄笑,场面即热闹又温和,早就没了凤夫人开口时的剑拔弩张,大家似乎都忘了凤夫人,一味的互相开起了玩笑,说说笑笑的,萧樱也不动声色加入其中,很是顺畅,最初那股隐隐的排挤早就荡然无存。 萧樱想起早上分开时凤戈说的话。 凤戈生怕萧樱受委屈,怕有人为难她。所以提前给萧樱出了主意。 他猜测第一个找萧樱麻烦的便是凤昆家的。她一早就对凤戈送小妾给凤昆不满,再加上萧樱小小年纪,便贵为皇后,她一把年纪还得请安问候。 心中自然不悦。 倚老卖老的呛萧樱几句,出出气。 对付她最好的法子就是无视她的盛气凌人,最好引得大家一起无视她。 凤夫人可是被人奉承惯了的,被冷遇,必定会大怒。不怕她闹,就怕她不闹。闹才有机会出手对付啊。 今天,萧樱和凤戈打算各自出手,给宗人府换换血。(明天结文,开始写新文。新文争取不单机吧。不过我单机好久了~~~好丢脸!) 第八百零七章 终 第八百零七章终 萧樱其实并不讨厌这位凤夫人,凤夫人这辈子所有的心思都用来家斗了,萧樱觉得也是个可怜的。 可她千不该成不该把气往她身上撒啊。管不了自己的男人就来迁怒旁人,这样的性子着实让萧樱厌恶的很。萧樱讨厌迁怒,任何形式的迁怒都厌恶至极。 “小太子这小模样,生的真好。将来长大了得多俊俏,让多少有人家的姑娘惦记啊。”那位和萧樱无言配合的夫人换了话题,这才是太子满月宴合该说的话。刚才大家都在观望,无人起头,如今有人起了话头,自然夸奖之言不绝。 夸奖孩子这话,大家说的十分诚心,笙哥儿小模样确实生的玉雪可爱。 虽然只是由嬷嬷抱出来转了一圈,可还是让不少夫人心里暗中惊叹帝后模样好,生出的孩子模样更好。 谁不知道凤帝可是京城排在第一位的美男子,小皇子怕是将来会青出于蓝呢。 “所以我们大家都努力再生个女儿出来……臣妻先前两个女儿模样像爹,每次想起我都想往我家老爷头上扇几巴掌。长了那么幅模样便罢了,还连累了女儿。我一定要再生个像自己的女儿!”有位夫人开口一番自嘲,惹得诸人齐声笑了。 “你怎么不说你家儿子像你,小模样可清秀了呢。老话说的对,生儿像母,生女儿像父,你那女儿的相貌啊……没毛病。” “就你嘴快。在娘娘面前都敢这般胡言乱语……”“就因为在娘娘面前,我才实话实说啊。娘娘难道还会责怪我不成?”萧樱笑着摇头,她能看出几位夫人私交不错,所以才有那么几分口无遮拦。而且她们这么说也是有意在压制凤夫人。 萧樱很欣赏这几位夫人。 果然,凤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她所有的自命不凡到了这里,都没有了。 先前开口的几位,放在以前,都不敢在她面前多说一个字。 如今倒好,奉承话不要钱似的,简直把萧樱母子夸成了花儿……“齐太后虽然不在,可是丽太妃还居在宫中,这么大喜的日子,怎么不见太妃娘娘?”萧樱这下真的想不认真打量凤夫人都不行了。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萧樱实在不知道这位凤夫人有什么仪仗。 她家男人凤昆吗? 一把年纪了,而且颇惹人厌。朝廷上下,和凤昆私交好的恐怕一个手掌就数的出了。还有些酒肉朋友,凤昆出事,他们恐怕不会站出来相助。 而且自己儿子也没什么大本事。 混吃等死型的。如果认清现状,是不是该收敛些?凤夫人倒好,有人递她搭了台阶,她都不知道下,反而愣要往上窜几级。 大家虽然不好,可是当年丽妃和五皇子关系如何,大家其实都是心知肚明的。 五殿下登基,丽妃成了丽太妃,据说也大闹了几场。扬言自己要出掌权的太后……反正闹的委实不太像样子。大家都是当母亲的,哪有不养孩子,等孩子本事了,又想出来颐指气使的道理。 教养孩子,爱护孩子,把孩子培养成人。 孩子反哺敬爱母亲。 这才是常理。孩子年幼时不理不睬,孩子出了事不护着,非但不护着,还把孩子往外堆。 据说当年五殿下到了太平郡,可好一顿被殷氏拿捏。所以五殿下返京前,才会出手对付殷氏。如果殷氏真的待殿下以诚,殿下怎么会出手对付殷氏。 丽妃为了娘家,舍弃了儿子。 如今儿子当了皇帝,她想当太后作威作福。这真是做了好大一场青天白日梦啊。所以大家谁也不会当着萧樱的面提起丽太妃。这实在是哪痛打哪了。 好容易转好的气氛,再次因凤夫人而降到冰点。 刚才萧樱想着息事宁人,不打算在儿子满月宴上发难。毕竟凤夫人一把年纪了,她就算不尊贤,也得敬敬老。可是……这真是给脸不要脸的典范了。 她即不要,她收回来便是。 “丽太妃……凤夫人和丽太妃有交情?” “臣妾和丽太妃没什么交情。只是出于……”“即然凤夫人和丽太妃没什么交情。丽太妃露不露面,干凤夫人何事?” “话不能这样说。齐太后不在,丽太妃便应是这后宫最尊贵的……太子殿下的满月宴,丽太妃不露面,委实……不太合规矩。”凤夫人觉得自己这次站到了道德的制高点。 终于能痛痛快快压制住萧樱了。 她自然知道丽太妃都做过什么,对丽太妃所为也十分不耻。 虎毒还不食子呢。一个对自己孩子都能下狠心的女人,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此时,只要能压制住萧樱,让萧樱不这么张狂,凤夫人都会抬举她。“规矩,凤夫人和本宫讲规矩?敢问凤夫人何等身份?本宫又是何等的身份? 本宫忘了,以凤夫人的年纪,和我们这些年轻的确实不太谈的来。来人,送凤夫人去丽太妃那里,让两位老人家好好絮絮家常。”萧樱冷了脸,扬声吩咐。内侍闻声而到,毫不客气的架起凤夫人。 凤夫人大惊。 她没想到萧樱真敢动手。 她自视身份尊贵,她的相公可是宗人府的宗老,整个宗人府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连凤戈都要忌讳几分啊。 可这个萧樱竟然敢……敢对她动手!“萧樱,你好大的胆子!” “……这也是本宫想质问夫人的,凤夫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本宫名讳!拖下去!”在萧樱眼中,没什么人是她不能动的,说句不太客气的。 她身后有凤戈,有萧子彦,还有云驰等一干人。 她不觉得自己侍宠而娇,她自认说话做事还算有分寸。不是那种无理取闹,故意为难人的那种蛮横之人。可这位凤夫人一个劲的给她上眼药,上一次不够上两次,两次她都没理会,她还蹬鼻子上脸了,萧樱心里冷笑,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还没人敢在她面前这般耀武扬威呢。 再加上皇后身份加成,对于挑衅她自然不惧。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凤昆之妻,宗人府凤氏宗老凤昆之妻啊。” 萧樱仿佛没有听到,再次带笑转向诸人。 “今日诸位都在,本宫也不怕诸位看笑话。本宫从小到大,从未被人这般挑衅过。这位凤氏身为臣子之妻,一而再的出言挑衅,本宫若是不惩戒一番,恐怕世人都觉得本宫好欺负吧。”萧樱说到这里,语调突然转柔。 “我这人其实不难相处。只要不想着坑害我,我也绝不会害人。我萧氏风评确实霸道了些,可不管是我自己,还是我的父王……诸位夫人想一想,可曾仗着身份害过谁?我父王前阵子为了我,确实闹腾了一番,可他没害任何一个姑娘。 我们萧氏一门,讲究的是风骨。我远嫁而来,其实嫁进凤氏,对我来说更多的是束缚。以我的身份留在萧氏,日子过的更逍遥自在。我的皇祖父是萧帝,我是他唯一的孙女,他自幼最宠的便是我。可因为和当时的五殿下情投意合,我最终退进凤氏,进了这皇宫…… 皇宫再大,对我来说也只是个家。因为我喜欢的人和我的孩子在这里,所以我会好好守护这里。守护京城,和喜欢的人一起守护这个天下。 夫人们回去不妨告诉诸位的相公。 我们夫妻其实也是普通人,想过的是普通人的小日子。所以希望诸位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劝劝诸位的夫君,诸位夫人不想要的也不要上折子劝陛下了。我们小夫妻的心愿就是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诸位大人跟着陛下一起干出一番大事,不敢说名垂千古,也要光耀门楣,配享太庙,留方百世……” 四下很安静,可能没人听过一位皇后娘娘这么说话吧。 可是萧樱说出来,她们又觉得很顺理成章。这压根就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主。 她的名声从极坏到极好。 如今京城提起这位皇后娘娘可谓是褒贬不一。而且两个评价有着天壤之别。 在有些官员权贵口中,长宁皇后是个运气好,脾气差,恃宠而骄之辈。可在百姓口中,这位长宁皇后是个心细,断案如神,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其实她这番话挺实在的。不像是身份尊贵的皇后娘娘说出的话,就好像她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大家来参加的也不是太子殿下的满月宴,而是普通的赏花会,几个投脾气的夫人凑在一起聊着体己话。 有人沉思,过后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有人不以为意,可看左右夫人均面露凝重之色,也不由得收了脸上的神情,细细回味着萧樱说的话,然后终于意识到这位年轻的不可思议的皇后娘娘表达了什么。 她说,她和凤帝只是寻常的小夫妻,他们的愿望是守护彼此,守护天下。想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不希望朝臣们把心思都浪费在勾心斗角,浪费在彼此坑害上。 想起以前…… 其实自家男人真正用在政事上的时间远远少于用在同僚相斗的时间上。如果把那些互相坑害,互相算计的时间都用在政事上,用在黎民百姓身上。 那天下该是何等样子。 最终还是那位和萧樱不谋而合的夫人带头开了口。“娘娘的话,诸位夫人都听到了。我们将心比心,谁喜欢自家男人整天往家里娶小妾?没人喜欢。可我们为了面子,为了所谓的脸面,只能忍着。娘娘说的对,我们凭什么要忍?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连陛下都能舍天下之美而就皇后一人,我们家的男人为什么不能? 既然我们不喜欢,就别让自家男人整天算计着让别人讨小妾。有整日和人勾心斗角的功夫,不如劝他们做点正事。给天下百姓造福,让百姓们有衣穿有饭吃。哪怕遇到了灾年,也不必拖家带口的出来逃难。这才是正事!娘娘放心,臣妻定然规劝自家男人,要他政事为重,争取当家族第一个配享太庙之人。” “娘娘放心,臣妻也会规劝自家相公。” “臣妻也会……” 无数的附议声中,萧樱缓缓笑了。 她自然不会奢望一席话便让天下所有女人都成为男人的贤内助。这是个潜移默化的过程,就像治理天下。 凤戈和她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完成。 她相信,随着时间,随着大家对他们夫妻的了解,终有一天,天下百姓会衣食无忧。 天下奸人会无所遁形。 天下恶人会人人喊打。 天下的好人会越来越多…… 至于凤夫人,凤昆宗人府宗老的名头恐怕戴不长久了。 不出萧樱和凤戈所料,凤昆果然在前殿大宴上发难。他们夫妻不知是不是出门前商量好了,发难的点都一样。 凤昆借故长宁年纪太小,不宜掌管后宫,合该由丽太妃出面主理后宫。 凤戈的坏脾气,一般是不带上朝堂的。 可是今天他当着众臣摔了酒杯,发了大火。他将自己从小到的遭遇如实相告,诸人屏息。 有的人虽然知道一些内情,可绝对没有当事人知道的清楚。 官员们终于知道凤戈母子为何失和。这样的母亲……凤戈最后质问凤昆,到底何意?难道不希望凤氏天下太平?不希望百姓安居?为何一次两次的搬弄是非。 不等凤昆辩解,便让喜来奉上了凤昆的罪状。 足足十几页,几十条罪状。 小到欺负佃户,大到强抢田庄,欺辱良家女子……在凤昆夫妻手上伤的人命便有十几条。 这一笔笔都是血债。 凤戈最后冷声质问凤昆:“三叔公还有何可辩解的?” 凤昆早已全身无力瘫倒在地,杀人偿命,这道理他自然明白,却一直觉得自己瞒的高明。不会有人查到,可是……天网恢恢啊。 人在做天在看。 这些人中,有不堪他折磨自尽的。 有的是他下手太狠而伤了性命的。还有几个是凤夫人下的毒手。 总之,都是些鲜活的生活。却死在他们夫妻手中。罪状一出,全场屏息。 大家没想到这位满口仁义道德,天天教导人要守规矩的宗人府宗老,却是个刽子手。这么多人命,够杀几次的了。 凤戈当殿罢了凤昆的官。 最后点了宗人府最年轻的那位接任…… 那位小凤大人欣然领命,直言即是宗人府的人犯事,他这个新任宗人府管事自然该出面惩戒。 凤昆夫妻害人性命。 可念其曾经德高望重,如今年事已大,便从轻处置。 凤昆夫妻及其亲眷一干人等。流八百里,永世不得返京。 凤昆闻言,当场吓昏。凤戈让人将凤昆拖下去,然后环视四下,语重心长的道:“朕登为帝那日起,便发了宏愿。必当一个明君。必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朕希望诸位爱卿们与朕同心。我们一起开创凤氏的新纪元……” “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朝臣们山呼的万岁声中,云驰等人纷纷露出了笑意。 他们有信心,有信心在凤戈的带领下,让天下黎民衣食无忧,让天下百姓居有所,老有所养,少有所依。 自此,开创一个全新的凤氏王朝……(正文终) —————————————————————— 谢吉信再次见到萧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萧樱吗? 谢吉信印象中,萧樱是个骨瘦如柴,伶牙俐齿的丫头。和他的菲儿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是此时……“一年不见,谢大人难道不认识我了?” “你是长宁?” “是。”一年时间,怀胎十月,凤戈把她养的太好了。 她模样长开了些,也丰盈了几分。 整个人……就像朵花,终于开始展开花瓣,离最艳丽那刻越来越近了。 一年的皇后生涯,让她身上气势更浓。就算袖手站在那里,身上那股高贵也表露无疑。 可谢吉信这一年却过的分外艰难。 被困牢中,无人探视,据说那不孝的儿子怕被牵连,悄悄带了母亲逃离京城,如今不知生死。 而女儿早已死在华王府。 他听狱卒提起,说是如今的华王整日呆在府中,喝个酩酊大醉。 每天被其母指着鼻子骂。再说凤晔那个想当太后的娘,如今也只能在华王府里摆摆架子了。凤戈倒没亏待凤晔,每日例银照送。 可架不住凤晔每天不思进取。华王府如今是真的没落了…… 谢吉信听了觉得心里解气。 他后悔,后悔当初把女儿嫁给凤晔。这一年便在懊恼和悔恨中度过,所以谢吉信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整个人瘦骨嶙峋。 所以见到萧樱此时的模样,谢吉信有些自惭形秽。 “谢大人有什么要说的?” “你答应过我,替我的菲儿报仇?” 萧樱轻笑。“我不算替令爱报了仇吗?如今凤晔什么样子谢大人应该知道吧?他虽然活着,却犹如死了。我倒觉得这种生不如死比痛快杀了他更让谢大人喜欢呢。至于太妃娘娘,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坐上太后宝座,大权在握,可她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儿子醉生梦死,每天看到的只有华王府巴掌大的天空和儿子醉醺醺的眼神。谢大人可还满意?” 谢吉信无话可说。 生不如死,这确实比直接杀了他们母子更让他痛快。 “你保证,不会杀我?” 萧樱摇头。“保证不了。潼关案得过堂。如今凤四殿下坐镇刑部。这次潼关案便由他主审,你是生是死,最终定夺的是他。 其实事到如今,谢大人开不开口都不重要了。我们已经查到当年那所谓的天启,实是启国皇子,今启帝所为。如今凤戈已经陈兵潼江。也许很快,我们和启国便要大战一场。到时候谢大信留在启帝身边的……人,不知道启帝还会不会替大人护着……” 萧樱眼睛盯着谢吉信。 随着她话音出口,谢吉信目光紧张的转了转。 萧樱想,自己猜对了。 启帝韩固身边应该有所依仗,所以当年谢吉信才会暗中向庚帝进言。 以至庚帝大怒,对潼关百姓下了诛杀命。 事情总有个起源。一个所谓的天启,不可能便让庚帝下定决心杀人灭口,一定还有什么。 而当时,能让谢吉信改口的,恐怕也就那位神出鬼没,弄出天启这种阵势的启国皇子了。 谢吉信自此后对女儿倍加疼爱。 简直把谢菲宠上了天。 虽然疼女儿无可厚非,可突然间便对女儿心生爱意这种事,还是有些奇怪的。 然后萧樱让人顺着这个去查,果然便查出了一些东西。 当年谢吉信负了娄柏昀的小姑姑后,在娶现任妻子前,还有一段风~流韵事。 他曾痴迷过一个花楼名伶。 悄悄为其赎身,将人养在一处院子里。 那女人曾给谢吉信生过一个女儿……谢吉信十分珍爱。除了不能给女儿官家小姐的身份,谢吉信简直把女儿宠上了天。 可他不能娶一个花楼姑娘为妻。 他那时候颇得庚帝倚重,官运亨通。他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坏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仕途。 那个女儿,才是谢吉信真正的软肋。 那对母女突然在京城销声匿迹。 时间上,和潼关案正好对上…… 所以韩固手里的人质。应该就是谢吉信的外室和女儿…… 萧樱私下问过韩晰,有没有这样一个女人,有些神秘,被启帝偷偷养着,年纪二十四五岁左右。 并非启国人,而且轻意不与人打交道。 韩晰说启帝有个妃子便是如此。 跟了启国七八年了,很是神秘。 宫中宴会,过节时的宫宴,全都不露面。 可是颇得启帝欢心。启帝把她视如至宝,娇养着,连皇后娘娘想见她一面都难如登天。 据说那位娘娘初时和母亲住在一起,后来母亲病故,其母在临终前将她托付给启帝。启帝随后娶了她…… 如果萧樱猜的不错。 启国那位宠妃,应该是谢吉信的亲生女儿。 而谢吉信此时死咬着不开口。也是因为那是他唯一的退路了。 可这条退路,显然也要走不通了。因为萧樱猜到了。 “你是怪物?你怎么能知道当年的事?” 谢吉信真要疯了,那是他最后的依仗了。他可是启帝宠妃的生父,当年他也按照帝启的吩咐办了事。 最终没有像启帝想像的那般天下大乱,也并不怪他啊。 天时地利都不帮着他。 再加上他那时候着急回去急位,事情才不得不不了了之。 可他最爱的女人和女儿却被那人带走了。这些年来生活在启国,在那人的庇护下。 他除了对启帝言听计从,还能如何? 他救不回她们母女,他鞭长莫及……后来得知女儿跟了启帝,成了启帝最宠爱的妃子,谢吉信才松了一口气。 他疼谢菲不假,可更疼的却是长女。 长女是他的希望,他的倚仗,如今被萧樱道破……谢吉信怎么能不震惊。 “人在做,天在看,只要发生过的事,总有迹可循的。恐怕要让谢大人失望了,令爱救不了你,启帝也不会为你出头的。谢吉信,你等着过堂吧。潼关那几千百姓的性命……总要有个说法的。” 谢吉信:“不,不是我害的他们。不是我!”可是萧樱已经转身离开了。谢吉信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测,她已经不需要谢吉信招供了。(这算后记吧。我想想还有什么没交待的,明天再写写交待清楚,然后这文就彻底结了。这是我写的最痛快的一篇了,水平有限,写的不好,大家原谅……) 潼关案后续 潼关案后续 (写的最痛苦的文,改上面。唉,总打错字,对不起) 凤四殿下这辈子做过的最大的事情,便是勇敢的在大殿上申斥了那帮道貌岸然的朝臣,让他们再不敢轻视皇后长宁。 为此得了凤戈和母亲丽太妃的夸奖。 凤四殿下十分飘飘然,觉得已经达到自己人生的巅峰了。 以后娶妻生子,都不能让他这么痛快了…… 这只是他的想像,事实是他竟然要主审潼关案!主审!潼关案!自从接至消息,凤璟就觉得自己腿肚子转筋,他做不到啊。可这话不管是说给凤戈听,说给萧樱听,说给云大人听,甚至是说给母亲丽太妃听,得到的都是一个巴掌。 尤其是丽太妃。 那可是他的亲娘啊。她从小最疼他了。如今对他最狠的也是她。 凤璟以为丽太妃会心疼他,会帮着他劝凤戈放他一马。 他不是当主审的料。 这差事就该换云驰来。哪怕凤戈或是萧樱亲自出手也不算出格,毕竟案情重大,称得上是凤氏皇朝有史以来最大的案子了。凤四殿下虽然觉得自己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可这个担子,他挑不起! 可凤太妃揪着他的了耳朵骂他没出息,直言这是凤戈给他的机会。 如果他做不到,凤太妃就要和他断绝母子关系了。凤四殿下吓的不轻,脑袋昏昏,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做什么,还是凤太妃踢了他一脚,让他亲手将准备的一些小孩子玩意送到樱歌院。 总之,前期准备工作简直一言难尽。虽然得了萧樱的指点,可是凤璟对于自己能不能审好这个案子还是有些怀疑。他不是不相信萧樱的指点,而是不相信自己的脑子能捋清这其中的弯弯绕。 可所有人似乎都在问他,四殿下,你能行吗! 凤四殿下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受不得激将,本来没信心的,可被人这么一激,暗暗发誓一定把这案子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开堂的那天,在震天的威武声中,谢吉信被押上大堂。风四殿下主审,云驰和娄柏昀坐在下首位置,算是替凤四殿下押阵。说也奇怪,凤璟一直七上八下的心,在看到谢吉信那一刻,突然奇迹般的镇定了下来。 他即不慌也不乱了。 按步就班的询问着凶犯的名姓。 自从那次萧樱亲自见过谢吉信后,谢吉信身上的精气神仿佛瞬间散了,他老态龙钟,头发花白,甚至走路都有些蹒跚。 凤璟觉得心里其实有些凄惶。倒不是同情谢吉信,只是觉得命运多舛,前一刻还手握重权,身居重位,也许下一刻便成为阶下囚,当然谢吉信是咎由自取。 那几千百姓的性命,便无辜的断送在他手中。 想到这里,凤璟冷声开口。“谢吉信,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若还有丁点人性,便如实供述……潼关那几千亡灵还沉在潼江中,不得解脱……他们等着我们还他们一个交待呢。” 云驰挑了挑眉,凤四殿下的表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以为凤璟就算不吓得腿软,问话也得磕磕巴巴,他甚至觉得最后多半自己得顶上。 凤戈和萧樱小两口的意思是,由他主审,太给谢吉信面子了。 凤四殿下便足够了。 云驰想想也觉得有道理。由他或是娄柏昀出面,都太抬举谢吉信了。莽撞的凤四殿下足够了。谢吉信在初见主审是凤璟时,脸色也确实大变。 可想到萧樱脸上那洞察一切的神情。 其实谁当这个主审官有什么区别呢?他终究失了最后的仪仗。 而且凤四殿下的表现也出乎谢吉信预料,在谢吉信看来,凤璟就是个蠢货,要不是仗着有个好出身,日子怎么能过的如此自在。他在牢中住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凤璟竟然身披官袍,稳稳坐在主审官的位置。 凤戈和萧樱这对小夫妻,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 最初谢吉信对二人颇为不屑。事实证明,他大错特错。 迎上凤璟凌厉的目光,谢吉信轻叹一声,最终还是选择开口。萧樱离开大牢前曾说过,他没有仪仗了,如今能护他的不是启国和他那个被启帝金屋藏娇的女儿,而是凤戈。 虽然他算是启帝的便宜老丈人,可启帝绝不会为了他而付出丁点代价的。 他若想保住自己的女儿,就把知道的一切如实供出。凤戈可以保证此事不会牵连他的女儿。 女儿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了。谢吉信只能就范…… 一旦女儿身世暴露,不仅无法在启国后宫立足,恐怕启国和凤氏大动干戈的原因也会着落到女儿身上。为了保全女儿,谢吉信只能……“当年,我到了潼关,发现潼江出现异相,立时上报……不等接到先帝的旨意,便有一条石雕巨龙出水,龙身上刻着……当夜,有人闯进我的屋子,威胁我若不按他的话办,便会要了我心爱之人和女儿的性命。我有什么办法?心爱的女人和女儿都落在人家手中,我唯有……按他所说上报先帝。 把这事说成是潼关百姓生了反心。潼关水患,他们责怪先帝赈灾不周。以至潼江泛滥,潼关百姓流利失所。他们不满于是暗中弄出了一个所谓的天启。我及时制止流言,才没让天启之说传播开来。 我还写了封血书,上面写着我身陷潼关,恐怕小命难保。只能下辈子再追随先帝了……” 所以庚帝收到了一封血书。 上面将一切都推到了潼关那几千无辜百姓身上。诸人终于明白,当初庚帝在殿上那句‘刁民’所为何事了。 收到血书,庚帝震怒,谢吉信胆子不大,庚帝根本没想过谢吉信会说谎。 他也不相信谢吉信有这么大胆子,能炮制这么一场惊天阴谋。 于是,庚帝暗中下了诛杀令,一怒之下,将潼关城彻底抹去。 几千条性命…… 一封血书…… 一个平日胆小,被庚帝认为不敢撒下弥天大谎的臣子…… 还有当时启国皇子的推波助澜,最终酿成潼关案惨剧。一时间,听到谢吉信话语的人们都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谢的错?谢吉信固然犯了大错。 可他的软肋被人拿捏。 庚帝呢?一封血书,便自信到没有派第二个臣子前往,草率的定了潼关几千百姓的生死…… 潼关案后续(终) 潼关案后续(终) “我这辈子。唯一爱的女人只她一个,可是直到她临终,我都未再见她一面。换成是你们,难道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惨死!”谢吉信低吼。 凤四殿下没什么感觉,他又没有心爱的姑娘。 可他如果有,一定把姑娘护的周周全全的,万不会让姑娘身处险境。不过话说回来,谢吉信既然喜欢那姑娘,就该给他名分,有了正 经的名份,再请护卫看家护院,怎么可能会轻意被人掳了去。嘴里念叨着喜欢一个姑娘,却娶了别人女人为妻,这样的喜欢……切,也就那么回事吧。 可就因为这份所谓的喜欢,谢吉信竟然撒下那等弥天大谎。 凤璟这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而且在很多人眼中,他是个没什么本事,只因为投了个好胎,所以才能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他自己也没错得自己是个蠢人,以前和凤三殿下一起时,打架他冲在前面,好处从来没有过。他的母妃经常点着他的脑袋数落他,说他真是个棒槌。凤四殿下觉得棒槌其实也不错,他不偷不抢,靠着自己的出身吃饭,棒槌怎么了。他当棒槌他高兴,他自豪。 凤四殿下一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本事,哪怕如今也算是身居高位,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哪怕皇子出身,在他看来也只是腿脚好投胎时跑的快。可他就算是平头百姓,也会拼死保护心爱的姑娘的。 谢吉信没想到,迎上他目光的竟然是自己从来不屑的凤四殿下。“你既然爱她,为何不娶她过门?本王若是喜欢一个姑娘,是千方百计要娶她过门的。出身低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带着她远走它乡。谢吉信,你怕娶她进门被天下人耻笑,你这官当的本就不那么明正言顺,所以你得娶个出身好的妻子给自己充门面……别说的多么冠冕堂皇了,什么唯爱她一个?这话也就骗骗你自己和我那个脑袋糊涂的父皇……” 一旁云驰和娄柏昀轻咳,意在提醒凤四殿下注意。 妄议先帝,实在不敬了些。 可凤璟压根不在意这些。反正庚帝活着时,他也没少直言直语。反正庚帝也不喜欢他,只要他不造反,庚帝对他向来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你知道自己是天下人的笑柄,别人表面恭维你,实则背后骂你出身低贱……所以你才不敢娶你所谓心爱姑娘入门。而是娶了个高门贵女。你即不忠于妻子,也不忠于心爱之人,我听说……你之所以能入了我父皇的眼,也是因为你做了一件十分下贱之事。什么事你心中清楚,我不怕在这里说出来,可我不想让别人因你而蒙羞。 谢吉信,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潼关一案,我父皇固然有错,他错在太过相信你的话。错在不够睿智,他老糊涂了,视几千人命如草芥。而你,才是潼关案的罪魁祸首,你为了你所谓女儿的荣华富贵……别说什么女人孩子性命在对方手里捏着。你利用女人又不是一次两次,你很喜欢,甚至是习惯利用女人达到目的。你说爱那女子甚过性命? 怎么不见你为那个女人拼命。你去拼命啊,你去把人救回来啊。这么多年,你那心爱的女人和女儿在启国无声无息,你不去寻,不去找,反倒在这里对本王说,你因为心爱的女人而不得不做出那等畜牲不如之事,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云驰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心道自己得对凤四呆瓜目相看了。 这案子审起来其实不易。 哪怕案情已经清楚明白,可如何决断还是挺考验主审官的。 如果换成云驰,自然是杀了谢吉信了事。 只是怎么杀?不管他怎么审,最终结果也会被世人诟病。可换成凤璟便不同了,这位憨殿下一席话,竟然便把谢吉信定了罪。 根本不需要摆什么律法条例。一席诛心之言,竟然便让谢吉信溃败。 “你懂什么?我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云驰轻轻压了压一旁的娄柏昀。 “不得已,这世上没什么不得已……你不想去做,谁能逼你?你看我五弟,如今的凤帝……当初长宁身份低微,比乞儿也强不了多少,可最终,五弟还是娶了长宁为妻。他曾说过,就算长宁不姓萧,不是萧家的公主,他也只会娶她。为了娶她,他可以做任何事……你既然爱那女子重过性命,为了她不惜犯下滔天大罪。 可你竟然不舍得给她一个名份。你的爱,也不值几个铜板。” 娄柏昀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要对凤四殿下刮目相看了。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来。看着谢吉信那张想要辩解,却又有些茫然的脸,娄柏昀觉得心里痛快极了。他很想亲手刃了这个小人……可他姓娄,他家世代忠良。娄家人只会在殿上替陛下解忧,却从未提过屠刀。 可今天平素这位他有些瞧不上的凤四殿下,却替他的姑姑出了气。 “不是的。我不是不娶她,而是她不愿连累我。” “屁话。她懂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要娶个高门贵女,你要往上爬,你要……一人之下……自己自私,还把错处推给别人。谢吉信,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凤四殿下做了总结性陈词。 一时间整个大堂一片寂静。随后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喝了声好。 凤璟不动声色的移了移身形。冷汗连他的裤子都浸透了。 好在看诸人的反应,似乎还挺满意的…… 昨天他进宫请教长宁,长宁只告诉他一句话。 无愧本心。 无愧本心! 他做到了…… 樱歌院中。凤戈看着萧樱抱小团子抱在怀里轻轻哄着。小东西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点睡意也没有。萧樱和儿子大眼瞪小眼,最后轻叹一声把小团子甩进凤戈怀里。“月子里吃了睡,睡了吃。这才满月,白天就哄不睡了……嬷嬷都说没见过这么有精神头的孩子。” 凤戈小心翼翼的把儿子抱在怀里。 学着萧樱的动作轻轻哄着。 “兴许是你怀着他时睡的太多了。” “……我那不是睡,我那是精神不好。睡觉是养神。” “我知道。我只是逗一逗你。” “五哥,你越来越坏了。”凤戈笑笑,不是坏,而是越来越喜欢她,爱她,离不开她,只要能让她开心的事情,他都会做…… 他已经不再去追问石和萧樱身体如何了。 她活一天,他陪一天。 她离开,他跟着,总也不会和她分开的。上天入地…… 萧樱看着凤戈,眼眶渐渐红了,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好,知道自己注定不会长命百岁,知道她注定无法完成那句和凤戈百年相守的承诺。可她来到这里,经历了这一切,她不后悔,她拥有的,已经比别人多很多很多了……她知道她和凤戈的前路也许依旧不会是坦途,依旧有荆棘,依旧有困难。可是只要他在她身边,萧樱便无惧一切。 她认识了很多人。 最初的贾捕头,缪小公子,小秀才…… 贾捕头已经将妻女接来京城,明明可以差人去接,可是贾捕头还是亲自走了一趟,按他的话说,他这可是衣锦还乡,这么风光的事情怎么能劳烦他人,缪小公子是个喜欢凑热闹的,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戏。两人回抚阳那天,据说整个抚阳城的百姓都出城十里相迎,他们骑着高头大马,一路上对百姓们挥手示意,那份气派…… 缪县令终于不再念叨儿子是讨债鬼了。 至于小秀才,据闻已经娶了妻,只是吴婆子想要对儿媳妇指手划脚的宏愿没能完成。那姑娘是个厉害的,把吴婆子母子紧紧捏在掌心中。萧樱知道后,只是轻轻一叹,人的命运有时候真的只是因为自己的一念之间。 人念天堂,一念地狱。 聂炫终于开了口,向凤戈讨了个大人情。 他要当驸马了。他终于放下了对萧樱的执念,终于明白他之于萧樱只是挚友,是亲人。 而他爱的人,此刻正由护卫护送着回京。 唯一的长公主大婚,恐怕又要好一通忙活……礼部官员们痛并快乐着。终于迎来新帝登基以来第一场大热闹…… 当年太子满月酒也不过办了场宫宴,这次凤帝开了口。 在大操大办。 萧樱身体不好,哪怕贵为皇后,也只是走了走过场,小团子终于睡了,凤戈轻轻将他放到一旁的小榻上。 然后将萧樱揽进了怀里…… 他当初承诺的一切,他都做到了。 盛世的热闹,他会给萧樱一场盛世的热闹。萧樱不能亲自感受,便用眼睛看。 她想看的,想要的,想感受的,只要他能,他都给她。 一切的一切,都给她。 一天一个风景,他要带她看尽世间美景。他陪她看尽世间美景……生命有尽头,可是爱,绵延无期。这辈子,上辈子,下辈子……他轻扣萧樱的掌心,他们缘定三生。(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