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整容师》 分卷阅读1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1 《古代整容师》天行有道 文案 身为一个带系统穿越的彪悍女主,赵寻宁表示自己生存的本钱已经很足了。剩下的,就只有大杀四方罢。 开眼角,垫山根,磨腮骨,丰唇,只有人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 不过…… “欸,那位公子,你在想什么呢,我这张脸可是纯天然的!”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寻宁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胎记 日头已渐渐偏西了,回春馆门前还是乌泱泱围了一大群人。 多半是女人。 这回春馆不过是镇上一个小小的医馆,虽然名字取得大,实则已破败年余,自数月前馆里唯一坐镇的一位老大夫跳槽之后,更显出没落迹象,传言早已关了门准备变卖了。 却不知何故重新开张。看这热闹,更是从未有过的盛况。 抱着孩子的顾家嫂子从城里探亲回来,觉得口焦舌燥,巴不得找个地方歇歇脚——说来也是她娘家哥嫂势利,见她嫁得不好,不止礼数不周,连人情都省了,连辆马车都不肯为她雇。 若她爷娘还在,断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顾家嫂子顾不得心酸,眼瞅着树荫下有一个石墩,便摸索着拣那一处阴凉坐了。又觉得自己这样大喇喇的有些不好意思,胡乱寻了个熟人搭讪,“妹妹,里头为什么事热闹?” 那沈家娘子是才嫁来的新媳妇,为人却很大方,生得很有几分风致,她抿嘴一笑,“里头哪有什么热闹,热闹都在外头呢。” 这沈娘子就是喜欢打哑谜,一句话再不肯明明白白说出来,顾家嫂子心中暗恼,仗着几分交情,还是和和气气问道,“正为这个不解,你们为何都聚在这里?” 沈娘子将手中折扇一拢,遥遥指着那一处破败屋舍,“嫂子可知道,这回春馆重开张了?” 顾家嫂子打量着青色的屋瓦,蒙蒙地跟罩了一层灰似的,散发出陈腐气息。她这才模模糊糊忆起镇上确有这么一所医馆,只因未有太大作用,众人素日也都不放在心上。 她皱眉说道:“不是说开不下去了吗?听说连大夫都走了,难道还有人诊病?” 沈娘子红唇好看地翘起,“嫂子忘了,这医馆可是有主的。” 她不再卖关子,轻言细语说道:“先头的赵大夫夫妻俩虽去了,他们可还有个女儿呢。这位赵姑娘于半月前在镇上放言,誓要重振家声,这不,又开张了。” 顾家嫂子头脑里模糊闪过一个女孩子的轮廓,要清晰回忆起却是绝无可能——怪只怪这位赵姑娘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们家习性如此。听说那赵大夫还是做过官的,只因仕途不顺,被人参了一本,这才领着家眷来到此地隐居,身上还有些官气,自然不肯与他们这些俗人来往。 医术不怎么高,脾气倒大得很哩。 顾家嫂子嘀咕了一声,趁便问道:“赵姑娘也通医?” 女孩子家家的,学这些做什么。 沈娘子点头,“耳濡目染,自然是懂得的。” 她却话锋一转,“不过这位赵姑娘擅长的并非治病,而是改换容貌之功。” 改……改什么? 顾家嫂子忽然觉得自己不大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她晕晕乎乎说道:“什么意思,易容术么?” 沈娘子笑意婉转,“哪那么玄乎,不过是想法子变漂亮罢了。” 她举出实例佐证,“镇西头的王大太太,生了一脸的斑,经她这么妙手一治,面皮儿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净极了;邱员外的二姑娘,一头稀稀拉拉的黄发,也是往这里来了一遭,头发就变得乌油油的,又黑又密;还有李家媳妇,那一口烂黄牙,瞧着就吓人,喝粥都费力气,也是这位赵姑娘给整治好了。” 还说不玄乎呢,这都玄成什么样了! 怪道都是些女人围在一处,想来事关容貌,没有哪个女人不在乎吧。 顾家嫂子瞪大了眼,“这都是真事?” “怎么不真呢?”沈娘子嗔怪地瞅了她一眼,“我前儿才去李家看过,李家媳妇亲自招待我的,真真当得起‘笑靥如花,齿如编贝’几个字。” 沈娘子读过两年书,自认为是个文化人,言语间颇爱卖弄,倒还勉强是个实诚人,不怎么撒谎。 她话里大概有些夸张的成分,不过就事件的本身而言,也够使人吃惊了。 顾家嫂子出了神,情不自禁地抚上脸颊。 她从前也是个青春秀美的大姑娘,四里八乡都当得起一声赞的,可自从嫁了人,生了孩子,眼瞅着脸色一点点灰暗下去,容光也不及从前了。她那口子近来也颇古怪,每每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外头做些什么勾当,想到这里她就暗暗生恨。若是她年轻个两三岁,不愁…… 女孩子尖细的声音打乱了她的思绪,“娘,我吃完了。” 顾家嫂子瞪眼看去,见她手上的糖人只剩了一截空杆子,女孩子舔了舔嘴角,仿佛意犹未尽的模样。 顾家嫂子没好气说道:“完了就完了,等会儿就回去生火造饭,紧巴巴地嚷什么。” 她重新陷入原来的思绪中,若是她年轻个几岁…… 女孩子扁了扁嘴角,想来一场撒娇式的痛哭,干嚎了两声,见娘亲不理睬自己,只得硬生生将莫须有的眼泪收回去。 顾家嫂子到底还是自己清醒过来,扳着沈娘子的肩膀问道:“现在里头是何人?” “是孙秀才的娘子。”沈娘子说道。 秀才娘子姓石,比起她那位惫赖相公,石氏的名头也不遑多让。 石氏为人倒没什么可指摘的,只是相貌……她面上有一块胎里带来的青印,从左目到腮颊,粘连一大片,甚是可怖。不是没想过法子,寻过多少坐馆大夫与走方郎中,俱是摇头。 这样大的胎记,也有法子除去吗? 顾家嫂子心中不禁捏一把汗,那赵姑娘年纪轻轻,纵然有些祖上传下的奇门秘技,也不是样样皆能吧? 才打出一点名头,别一下子折了招牌,那可就没脸了。 沈娘子仍津津有味地盯着回春馆门前那一块青色帘布,仿佛要在上面凿出个洞来,一直望到里头去。 顾家嫂子再次悄悄碰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5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5 赵寻宁点点头,“收起来罢。” 玉竹依言照做,看她脸上平静,忍不住问道:“姑娘不觉得这价钱定得过高了么?因此缘故,即便姑娘名声在外,来寻者不过寥寥。” 这半个多月来,接诊的才四人而已。 赵寻宁觉得这丫头怕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玉竹是家养的丫头,以为自己的本事真是家学渊源,巴不得发扬光大,可赵寻宁不这么想。即便有系统的辅助,她所擅长的也只是整形外科,人一多,难免鱼龙混杂,各安其心,甚或借机生事,与其到时担心名头有损,倒不如现在就把门槛竖起来,落得清静。 反而她又不是来济世救民的,她没有那样崇高的目的,她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使自己活下来,并且尽量活得舒服。 赵寻宁微笑说道:“正是如此才好,女为悦己者容,但若不是家资丰厚的,也断不会有闲心整日顾及自己的容貌,我们所针对的,也只有这一拨人而已。何况细论起来,天下并无十全十美之人,或多或少总有瑕疵之处,又何必强求人力改换天然呢。玉竹,换做是你,给你一张美丽动人的容貌,却要为此承受千刀万刻的痛苦,你愿不愿意?” 玉竹抚上自己清秀的脸庞,连忙摇头。身为一个丫鬟,她觉得自己的相貌已经够出众了,实在不必为此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赵寻宁隐隐感到愧疚,其实有麻醉剂的辅助,倒不怎么痛的。她若不是因为国内技术还不成熟,又害怕年老后的后遗症凸显,倒是很愿意做一做。 好在穿越后省却了这桩烦恼。谁说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面孔,她现在这张脸不就是吗? 不想与玉竹继续这个话题,赵寻宁作出虚弱的模样,“玉竹,我累了,得先歇会,晚饭你与半夏先吃吧。” 神技当然耗费力气,玉竹深以为然,“那姑娘您好好休息。” 正要出去,忽见半夏飞奔着进来,急匆匆进来,“姑娘,那边、那边来人了!” 玉竹皱眉,“谁来了?” 半夏面上惊愕更甚于欢喜,她长吐了一口气,才吁声说道:“是表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唔~感兴趣就请收藏一下哦(*^__^*) ~ 第4章 纵火 玉竹到底慎重一些,问道:“你可确定?” 万一是什么心怀不轨的陌生男子故来冒认,那可就糟了。 “我当然认得,早些年顾老夫人过身的时候,我还随夫人回去奔丧呢,那时就见过的,这些年虽过去了,表少爷的样子倒没怎么变。”半夏说道。 半夏脸色发红,嘻嘻笑着,“小姐您也是见过的,只怕记不清了。” 想来表少爷长得不错,不然这丫头不会这样高兴。 赵夫人娘家姓顾,此顾又非彼顾。与顾家嫂子那般寒酸比起来,登州顾家可是赫赫有名的大族,近些年虽渐渐落魄,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实力磅礴,不容小觑。 顾家的大小姐,赵寻宁的母亲当年颇有勇力,自作主张推了家里的亲事,寻了未有官身的赵之桓为婿。家中先是不耻,岂料赵之桓下年就中了探花,仕途一路通畅,倒叫顾家人欣羡不已。 事实证明,好运不会伴随一生。不过十载功夫,赵家也落寞了。尤其赵之桓这一脉数代单传,到了他这里,更是只留下一个女儿。赵氏夫妻感情甚笃,连纳妾也不曾提起,可是也因此缘故,后嗣无人,两口子相继过世后,就只剩下孤女弱婢了。 半夏团白的脸上满是雀跃,“这下好了,表少爷一定是来接小姐回家的。” 赵寻宁问道:“你们觉得我该回去吗?” 半夏抢着说道:“这是当然,外老夫人虽然没了,舅老爷和舅太太都还在呢,他们定会护着小姐的。” 玉竹也未表示异议。 真是这样么? 赵寻宁陷入沉思。 一个十四岁的弱女,不能没有亲族扶持。既然父族无人,那么接去外祖家教养也是理所应当。可是……她父母过身已一年多了,为何如今才有人来? 登州地方虽远,来去可用不着一年功夫。 她慢慢说道:“半夏,我娘亲出阁时的陪嫁多么?” “当然多啦,小姐您是没见到当时的盛况,真真称得上十里红妆,光嫁妆箱子就有六十四抬,更别提那些田庄店铺,看热闹的人把整条街都占满了呢。”半夏张开两臂,划了个大大的圆。 半夏也没见过,都是听家中老人说起的,可是大体上应该不错。 想来这位顾大小姐在家中一定很得宠爱,否则这样闹腾,老夫人还这样疼她——光凭她能做主自己的婚事这一点,就可看出她地位卓然了。 赵寻宁复问道:“那些田产铺子都在登州?” 半夏点头,“是。” “现在是由谁在掌管?” “婢子也不大清楚,自从老爷夫人过身后,那边便也没了消息,大概是顾家的人接手了吧。”半夏挠头。 赵寻宁在心中冷笑。 果然打得好算盘,轻而易举霸占了孤女的产业,这会子怕被人说闲话,便要把人接了去,也好名正言顺。 不,或者他们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赵寻宁思忖一回,平静了脸色说道:“也好,那就去吧。” 她可不是任人宰割之辈,既然是被人偷走的东西,那么用尽手段也要夺回来,不能平白让人欺侮了去。 半夏欢喜说道:“那婢子这就去回话。” “你且等等。”赵寻宁抬手止住她,慢慢在枕上躺下,“就说我累了,天也晚了,请表哥明日再来说话吧。” “可是……”半夏面露犹疑。 “照我说的去做。”赵寻宁的语气不容置疑。 小姐自从那次烧退醒来后,不止医术精进,性子也好像变得厉害了…… 半夏玉竹两人心中俱是一凛,忙答应了退出。 * 顾明勇见到有人来,勉强扯了扯嘴角,“知会表妹了么?不瞒你们,这回我奉家严之命而来……” 他这副长相实在不适合笑,这一下竟比哭还难看。 可惜了一张俊脸。 半夏在心中暗叹,赔笑说道:“表少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6 爷,实在抱歉,姑娘今日累了,这会子已经梳洗睡下,奴婢们不便吵醒,表少爷不如明日再过来吧。” 顾明勇微黑的面上更见冷意,“怎么这样巧,偏生我一来就睡下了?” 他虽然气色不善,两个丫头毫无惧怕,只恭敬说道:“姑娘方才诊完病,实在耗费力气,奴婢们并无虚言。” 原来这破医馆还真有生意? 顾明勇按住讶异,起身道:“也好,那我就在这里歇一晚,明日再同表妹说话。” 便要往里屋去。 两个丫头端端正正地拦住他,“表少爷还是往客店去歇息吧,这里不方便留宿外人。” 顾明勇还没说什么,他身边的小厮剑哥儿先生了大气。 剑哥儿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尖着一副嗓子喊道:“什么不方便,我们少爷是外人吗?难道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竟连住宿一晚都不能得,这就是你们赵家的家教?” 半夏冷眉道:“我们是不懂礼数,难道做客的跑到主人家里,对着主家大喊大叫,倒是家教好了?” 玉竹比她知些分寸,平和说道:“表少爷,不是我们不愿,只您瞧瞧,咱这里都是女眷,您再亲些,到底是个男子,总会惹人闲话不是?您也不想败坏了我们小姐的名声吧。” 两个丫头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将他拦得滴水不漏。 顾明勇觉得心底里一口冤气无处安放,却很清楚这里不是发作的地方,只得喝止了剑哥儿,故作镇定说道:“那我们明日再来。” 主仆俩慢慢出去。 剑哥儿又是不满,埋怨道:“那两个丫头真是大胆,少爷您也太好性了,竟由着她们糊弄,传出去,叫咱们顾家的脸往哪儿搁?” 顾明勇叱道:“住嘴,你以为这些话是她们能做主的?” “少爷您是说,是有人教她们来?”小厮的面色惊疑不定。 顾明勇面色阴沉,唇畔渐渐浮上一缕冷笑。 奴才的嘴传达的不过是主子的意思,他倒是小觑了这位表妹。想不到她小小年纪,这般有心计手腕,还知道施下马威。 大约因为早年婚事不谐的缘故,顾家与赵家一向来往不多。顾明勇也只在祖母过世的时候见过这表妹一次,那时在他的印象中,赵寻宁不过是一个缩手缩脚的小丫头,生得十分瘦弱,见了人就躲在母亲裙子后面,连说话都不敢,实在不是讨喜的性子。 想不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丫头如今出息了,还敢对顾家人甩脸子了。 虽然一样不讨喜。 若非这回父亲一定要他将赵寻宁带回去,他还真不愿接这趟差使。也罢,来既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 顾明勇定一定神,向剑哥儿吩咐道:“你去给我打听打听,这赵家医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病怏怏的小丫头片子,难道还真会治病了? * 月亮已升到半山腰了,镇上的人早已歇下,四处一片寂静,只可听到轻微的虫鸣。 平直的大道上却有一人跌跌撞撞走着。 他手里捏着半罐烧酒,一边仰脖灌下,一边絮絮叨叨骂着:“……什么东西,放着我这等人才不要,定要闹什么和离……你且等着,有你失悔的那天……” 原来正是那秀才孙茂。 石娘子径直回娘家去了,一应东西都未带走,黄昏时还命人送了一袋银钱过来,另附了几张已勾销的契书——正是孙茂欠下的赌债。 她果然算得一清二楚。 这女人! 孙茂打了个酒嗝,忆起自己连那唯一的一袋钱已输光了——他得了自由,顾不得为走了的老婆伤怀,先去赌场里快活了一阵,在那之后就真正一穷二白了。 唯一剩下的几枚铜子,换了这一罐烧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 孙秀才伏在地上,哀哀痛哭起来。 他真是后悔,为何早没看出那姓石的有变心之迹象呢,若他早早发现,一定不会这么容易放她离开,那才是一个活动的金库啊…… 现在这金库已经不属于他了,说不定很快就会入另一个男子的私囊。 孙秀才恨恨地想。 都怪那姓赵的丫头,若非她想法子治好了石氏的脸,娘子怎会离他而去? 没错,说不定和离一事,也是那妖女挑唆的。 孙秀才猛然抬起头来,看向左面。 正是那妖女的医馆,青黑的帘幕在夜风中飘飘荡荡,如同魔物的洞府。 就是这个女人,害得他家破人亡,以后不知道还会害多少人。他要为民除害,毁了这妖物,烧了这魔窟! 孙秀才慢慢爬起来,晃晃悠悠朝门口走去,里头悄无声息,她们一定都熟睡着,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孙秀才握紧了手中的酒坛子,瞧瞧,连老天爷也在指引他,引他来到这里。 他摸出身上的火折子。 第5章 美人 火苗腾地一下蹿起来,只需将火折子轻轻一倒,眼前的一切就将化为灰烬。 孙秀才却迟迟未有动作,鼻尖还在冒汗。 奇怪,明明一切如常,为何他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呢? 就在他鼓足勇气准备动手时,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响起,女子身形从帘幕后悄然出现:“孙相公怎么三更半夜来到这里,是想生火取暖吗?” 正是下午搀石氏出来的那个丫头。 其时虽已至秋,暑气未尽。孙秀才觉得鼻梁上的汗越发汹涌了。 半夏的脸猛然拉下来,横目说道:“怪道小姐说你心术不正,恐有报复之心,特意命我在这里守着,果然不出所料!” 一个小丫鬟,发现了又如何,只要在她叫嚷出声前将她打晕,照样阻止不了自己的计划。 孙秀才恶念陡生,忽然愣住了。 等等,她说是自家小姐料中的,那姓赵的明明未见过自己,怎能猜想得如此精确? 难道真是个妖怪? 孙秀才感到几分恐惧。 正出神间,布帘又被掀开,却是一个陌生的婢女搀着一位步履雍容的小姐出来。那女子大约才起身,衣衫松松披在身上,乌发如云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7 散散垂肩,肤光胜雪,秀目樱唇,端然如画中人。 好、好美。 孙秀才的喉头不自觉咕咽了一下。 女子慢慢挪动步子,款款向他行来,在孙秀才面前停住,居然嫣然一笑。 孙秀才觉呼吸都仿佛困难。 女子轻抬皓腕,纤指在他胸前轻轻一拨,便听到东西砰然落地的声响。 孙秀才先未发觉,直到一阵刺痛传来,他才知道自己身上起了火——那罐烧酒尽数泼在他衣上,很快便被火折子引燃。 孙秀才从迷惘中惊醒,那美人已退出一丈之地。 该死,这个妖女! 孙秀才咬一咬牙,立刻在地上滚了几滚,奈何火势甚剧,一时竟扑不灭。 半夏却在一旁抚掌大笑,“孙相公你这是干什么呢,变戏法吗?倒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真是大开眼界!” 这丫头! 孙秀才横眉冷对,一时也顾不上还击,只得告饶:“姑娘且饶命!” 半夏扁了扁嘴,“你可是想烧死我们呢,万一救了你,你再恩将仇报可怎么好?” 孙秀才连忙说道:“不会的,我已经知错了。” 半夏只是沉思不言。 身上火烧火燎的痛,孙秀才这才悟出这丫头不过在耍弄自己,奈何受制于人,不得不低头。他忍痛爬到赵寻宁身前,“赵姑娘请恕罪,是小的对不住您,您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只求饶过小的这回。” 若闹出人命,倒真不好收拾。 思量一回,赵寻宁说道:“那么,你先仰躺下来。” 孙秀才不疑有他,连忙照她的话做。此时他已信了这女子真通妖法,心中实是畏惧。 赵寻宁一个眼色使过去,半夏玉竹会意,纷纷上来,抬脚就往孙秀才身上踩去。 原来她们打算这样灭火。 孙秀才气得快吐血,又实属无奈,他几乎可以闻到自己身上皮肉焦糊的气味,火势再不灭,他真得死在这里了。 火光惊动熟睡中的人家,周围三三两两地围了些闲人。孙秀才大喜,嘴里乱叫乱嚷着,“婶子救我!大娘救我!” 闲人们却只是将手揣在袖里,冷眼旁观,一点动身的迹象都没有。 还是半夏招呼道:“婶子大娘们也来帮忙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众人便纷纷上前,齐刷刷地抬脚,如同踩着鼓点的节奏一般,一齐落下来。 孙秀才觉得仿佛有千军万马从前胸踏过。 该死,这些蠢材,都没一个想到打一桶水来吗! 可是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五脏六腑都搅作一团。此刻他真切地感觉到悔意。 真的,招惹谁都不该招惹这位魔女,瞧她美若天仙的相貌,谁能想到内里却是一副毒辣心肠呢?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孙秀才欲哭无泪。 差役们赶到时,孙秀才身上的火已经扑灭,可是人也奄奄一息了。 为首的一个差役相貌堂堂,威风凛凛问道:“听说这里有人纵火不轨,那肇事的恶徒呢?” 闲人们指了指地上,“在这里。” 差役脸上颇见古怪,“是他?”他看了看四周,“他想烧了这医馆?” 半夏点点头,又补充道:“不止,还想烧死我们几个弱女子呢!” 哪有自己说自己是弱女子的,差役觉得很无语,不自觉向那边望了一眼,只见两个丫鬟打扮的雄赳赳在前面站着,另一个衣饰较出众的安静垂目,眉眼看不分明。 真是古怪的氛围。 差役迅速收回视线,问道:“那怎么你们没事,这一个却爬不起来了?” 半夏哼了一声,“这就得问他了,谁叫他做贼都这般无用。” 孙秀才趴在地上休整片刻,觉得恢复了些气力,居然挣扎着起来,说道:“大人别信她的,明明是她们蓄意要杀死我,我可是清白的!” 果然死性不改! 半夏怒气冲冲说道:“姓孙的,你少在这里颠倒黑白!你清白,难道咱们这些人都冤枉你不成?” “谁不知道你们赵家势力大,收买个把证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孙秀才理直气壮说道,“再者,你确定他们真能作证吗?” 他转向闲人们,“你们真看到我放火了吗?” 众人脸上显出为难之色,半晌,都默默摇了摇头。倒不全因孙茂是个无赖,更重要的是,他们真没看到孙茂放火呀。赶过来时,就只看到一个火人躺在地上了。 孙秀才得意起来,“大人请看,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半夏气得嘴唇发抖,恨不得冲出去打他一拳,好歹被玉竹拉住了。 孙秀才见事情有利,益发得寸进尺,“大人可得为小人做主啊,这几个妇人不知施了什么邪术,又说能治好我娘子的病,逼得我娘子跟我离心,这会儿更是要烧死我,大人您一定得禀告知县老爷,将这几个妖妇抓起来,否则贻害无穷啊!” 他侃侃而谈,说得口沫四溅,半夏却已经气得要晕倒了。玉竹虽较为冷静,紧紧抓住她的臂膀,手上却也在发抖。 差役不禁皱眉。 俗话说神鬼怕恶人,殊不知差役也怕泼皮啊。所谓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孙茂穷疯了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又是个秀才,更多了些顾忌。他当然不相信孙茂颠倒黑白的一番言辞,可若由着他这么闹下去,还不知何时能收场……相较起来,赵家在此地虽得尊敬,如今只剩下几个弱婢,倒是容易对付…… 想到这里,差役情不自禁又看了赵寻宁一眼。那女子仍安然垂眸,仿佛周遭一切都不与她相干,真是古怪…… 差役清咳了两声,“既然两方各执一词,此事又无确实证据,就只有先将各位暂时收监,待查清后,再行论处……” 孙秀才衙门里走熟了的,自然不怕,立刻堆起一脸笑,抱拳说道:“大人果然英明!” 半夏尖声道:“大人!我们小姐弱质纤纤,岂有让她住监牢的道理,何况此事本是孙茂的错,与咱们何干?难道走夜路被水鬼抓住了脚,就活该跟他一起沉下去吗?” 孙秀才跳起脚说道:“你骂谁是水鬼呢?”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8 果然两边都是难缠的人物。差役赔笑道:“姑娘莫怪,本官也是依法办事,如有可靠之人做保,此事倒又好说些……” 半夏脸上显出忿忿不平之色。什么可靠之人,还不是欺准了赵家零落,连个有名望的族里长辈都找不出来,那不相干的,更不会为此出力。这些当官的,倒真是深谙嘴上功夫,一个个尽没良心! 正僵持不下,忽见围观的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来,一个墨衣男子直身而出,“在下愿为赵姑娘作保,如何?” 做下官的最是慧眼识珠,差役一眼瞧出此人气度不凡,不是好惹的人物,遂赔笑说道:“不知阁下是……” “登州顾氏。”顾明勇微微仰首,昂然说道。 登州顾氏! 差役张大了嘴,他们这些人,对各地的望族势力自然都门儿清,想不到堂堂顾家的人,居然跑到他们这小地方来了。这叫什么?蓬荜生辉! 差役小心翼翼问道:“不知顾公子与赵小姐是……”激动之下,连称呼都变了。 “她是我表妹。”顾明勇的语气似有些不耐烦。 可是他现在都还没见着这位表妹呢。 顾明勇下意识地转首,搜寻那位姓赵女子的身影。 赵寻宁恰巧于此时抬头,两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饶是顾明勇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禁微微张开嘴,眼珠也不及以往转得灵活了。 好、好漂亮的女子! 这、这真是他表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会告诉你们,其实这一章只是用来苏女主的o(∩_∩)o~ 第6章 出行 顾明勇身后的剑哥儿也看得呆住。 主仆俩正在发愣,就见远处另有一群人举着火把赫赫扬扬而来,都是些家丁打扮。 为首的正是石娘子,一路上她已探知始末,气得柳眉倒竖,“孙茂,你怨恨我也罢了,赵小姐与你无冤无仇,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孙秀才见石氏亲自到来,以为事有可转,赔笑道:“娘子……” 石氏身边一个男子厉声道:“你住嘴!谁是你娘子?” 石氏轻蔑地转过脸,“三哥,不必与这种小人理论。” 原来石老爷见多了女婿的恶行,居然迷途知返,想着宁可过继一个的好,这男子正是石氏大伯父之子,在家中排行第三。 石氏率着众仆上前,“差役大哥,这孙茂恼我与他和离,因此怀恨在心,蓄意暗害。赵小姐好端端一个姑娘家,做什么与他过不去,您定不可听孙茂污蔑之词!” 强龙不压地头蛇,现在却是两条地头蛇杠上了。 顾家显赫,石家富贵,差役再如何没眼色,此时也知该如何抉择。他挥一挥手,一群衙役如狼似虎扑过来,立刻将那孙秀才枷住。 孙秀才还要申辩,衙役们转手用一块臭抹布塞住他的嘴,他便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都散了吧!”差役说道。 闲人们潮水般退去。 石氏走到赵寻宁身前,诚心诚意说道:“赵姑娘,让你受累了。” 赵寻宁微笑着,“无碍。” 石三郎此时才瞧见这位美人,一瞥之下,几乎酥倒在地上。 看来此地真不宜久留。 赵寻宁心中默默叹息。 石氏也觉得了,略略皱眉,“三哥,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石三郎这才回神,忙笑着应是。 石氏想着,自己有必要向爹爹建议一下,该换个继承人了。 刚才热闹的盛况霎时间变得冷清静谧。 顾明勇走过来,“宁表妹……” 赵寻宁却仿佛根本没瞧见他,默默打了个呵欠,径自扶着两个丫头进去了。顺便闩上了门。 顾明勇在原地满脸黑线。 剑哥儿很明白自己应该同主子同仇敌忾,但不知怎的,这口气却生不出去。一想到方才那女子天仙般的容颜,他就觉得所有的脏话都是亵渎。 顾明勇脾气大而有涵养,每常都是仗着小厮替他出气,今儿这小子却一反常态。他只得咬牙切齿说道:“我命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打听清楚了,那石娘子的脸确是表小姐治好的,且当日石娘子就与孙茂提出和离,那孙茂大概疑心是表小姐挑唆的,因此故意生事。他也不想想,表小姐一个姑娘家,怎会掺和这些事呢?”剑哥儿说道。 没准还真是她挑唆的。她可不是普通的姑娘家。 顾明勇默默想道。 剑哥儿偏没有眼色,“那少爷,咱们现在还回客店去吗?” “不然呢?”顾明勇白了他一眼。 不知怎的,他觉得心中似有一团无名乌火,不单单因为赵寻宁将他拒之门外的冷待,更因为她似乎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这个女人,似乎根本未将自己当成她表哥。 顾明勇加快脚步。 * 次日的见面却很顺利。 顾明勇见识了这位表妹的恶劣脾性,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言辞,想要威逼加利诱,就这还不一定能成功。 岂料他才说道:“寻宁,父亲这次命我接你回登州……” 赵寻宁轻轻巧巧剪断他的话,“好。” 顾明勇瞠目结舌。 赵寻宁讶道:“表哥还有事吗?” 顾明勇机械地摇头。 “那好,待我收拾好东西,后日便出发吧。”赵寻宁起身,径自向后方去,宣告了谈话的终结。 居然这样就答应了。顾明勇颇有怀才不遇之感,他还有好多手段没施展呢。 等等,怎么听起来都是那丫头在做主,仿佛不是顾家命她回去,而是她自己要回到顾家的,顾家不过是她可凭借的工具。 顾明勇的脑子都乱了。 医馆里并没什么好收拾的,人既不多,衣裳细软也不过寥寥。玉竹清点了所有账目,说道:“家里历年来的私蓄,加上咱们这些日子挣的,共一千七百两银。” 赵寻宁闭目细听,“够用了。” 心底却稍稍遗憾,大半都是她这些日子挣下的,怎么赵之桓当了十年官,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9 居然一点家底都没挣下来呀! 也罢,马上就要去登州了,等见到那些田庄铺子,那才是大头。 玉竹帮着她们扎的扎,捆的捆,完事说道:“这医馆是否要人看着,不然奴婢留下来吧?” 赵寻宁摇头,“这样破的地方,留着做什么,且你又不会治病。” 可是玉竹会管账。赵寻宁心中盘算着,那些铺子得有人接手,自然需要带几个亲近的人才好。 她回到房里,看到那系统小屁孩又出现了。他大大咧咧坐在赵寻宁梳妆台前,摆着两条空空的小腿说道:“听说你要走了?” 赵寻宁挑了挑眉,“所以呢?” 小屁孩认真地看着她,“其实我觉得你留在这里比较好,你想,好不容易打出了名声,再多熬几个月,凑足数量不是很快?到了登州又得重新开始,何时才能回去呢?” 赵寻宁冷笑,“谁说我要回去了?” 小屁孩愣住了。 赵寻宁阴恻恻的、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回去。” 开玩笑,她在这里过得多好,赚着快活银子,享着高尚名头,何必还要回去整形医院受那份罪,她又不是傻瓜。 系统的脸一点点发红,燃烧着愤怒的烈焰,该死,他怎么被这个女人给耍了,他提的条件明明是威胁,在她看来却成了步入优渥生活的康庄大道!还有那些高端设备和精密器械,那可都是他辛辛苦苦从异次元搬运过来的,现在都成了那个女人的囊中之物! 小屁孩嚎啕大哭。 赵寻宁只作没听见,哼着歌儿收拾行李,她觉得心情愉快极了。 四里八乡的街坊们直到第三日才知道赵寻宁要走,还是好事者看见她家拾掇包裹,多嘴问了一句,这才一传十十传百,把这个消息告知于众。 女人们乱哄哄齐聚赵家医馆,不是假惺惺地惜别,是真的舍不得呀! 半夏和玉竹使出百般功夫才拦住这群大龄迷妹,在门前牵了一条绳索作为警戒线,免得自家小姐磕着碰着。 赵寻宁面色温和,“诸位都回去罢,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该走的总是要走的。” 沈娘子眼泪汪汪说道:“赵姑娘,你走了,咱们这些人的脸可怎么办,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真是难以挽回了。” 她惊恐地抚上自己雪白的腮颊,仿佛生怕上面陡然生出一块巨大黑斑。 果然这才是她们伤感的真正原因。 赵寻宁正色道:“沈娘子,容貌虽要紧,却非处事之根本,为人在世,要紧的是品格端方,良心诚贵,只要身子堂堂正正,貌陋又有何妨呢?” 这可真像个女学究了。 沈娘子结结巴巴说道:“可、可是……” 赵寻宁转向石氏,“石娘子,您觉得呢?” 石氏的脸红了,她陡然悟出这些话的意思。自她容貌恢复后,上门提亲的人可谓不少,其中也有几个为人尚好的,石氏却不是觉得相貌不倜傥,就是觉得门第不匹配,反而生出许多骄矜之心,把素日的温和走了大半。 她垂下头,“是,我知错了。” 众人都诧异看着她,想这赵姑娘莫非是大士下凡,生来就有佛性,而这石娘子独具慧根,一听就悟了。 赵寻宁也不懂,她说这些话,不过是装模作样糊弄人而已——别人的私事她可没闲工夫去打听。 她清咳了两声,“其实我这回去登州未必会久,若事情顺利,或者明年就能回。” 妇人们要的不过是一个保证,一听自然就欢喜起来。有那几个细心的却又想到:明年赵姑娘就十五岁了,或者该出阁了,如此还能回吗?旋即立刻打定主意,务必要遣人去登州说亲,怎说也要让赵姑娘嫁到此地来!落叶归根,这里才是她家不是? 妇人们一壁恋恋不舍说道:“你可一定要记得回来呀!”一壁慢慢散尽了。 顾明勇这才从门外进来,冷笑道:“这么多人为你送行,你可真得人望。” 赵寻宁没有理他,只问道:“马车就在外面吗?” 马车的确就在外面,行囊也都搬上去了,一一码放整齐。正中一辆最高大、装饰也最华丽的,想必是给女眷乘坐的。 轮子太高,赵寻宁一时上不去,顾明勇鬼使神差地上前搀了一把,手指触到女子滑腻的玉腕,仿佛碰到滚烫的炭火般,连忙缩回去。 他低眉屏息,看着赵寻宁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上了车,心中犹自有些突突,忽然听到低低一声,“多谢。” 他愕然抬首,车帘已经阖上了,只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似是不经意从帘缝里透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表哥不是男主哦~没有特别的原因,女主是穿越的,不会认可近亲结婚┑( ̄Д  ̄)┍ ps.男主下章出~ 第7章 路遇 顾明勇心底有一刹那的柔软,旋即便听到半夏不耐烦的声音,“怎么还不起身?小姐在催呢。” 好感一下子荡然无存。顾明勇低低地咒骂了一声,果然还是一样德行,便低身上马。 车队辚辚向前驶去。 顾明勇这次出行没带多少人,一路上就属赵寻宁主仆几个事多,一会儿嫌走快了,嚷嚷着头疼;一会儿又说慢了,行得人昏昏欲睡。每顿还定要热水洗手洗脸,饭食稍稍冷了一点,就高声扬气地乱喊,说顾家人不念旧恩,苛待亲戚。 半夏的性子最活跃,大半的话都是她在说。可是顾明勇很清楚,若无那位小姐的准许,她断不会这样猖狂。 他忽然想起那一声多谢,这才悟出来,未必是谢他搀扶那一下,而是谢他那晚仗义出言。虽说离了他,赵寻宁未必就没法子应对。 可恶,老老实实道个谢会死吗? 鉴于顾明勇没有发话,顾家的仆人都敢怒而不敢言,殊不知顾明勇心里也憋着一肚子火。 他疑心赵寻宁是存心针对他们顾家,虽不知是何意,莫非仅仅因为这些年顾家对她的疏远与冷待? 但也不见她多么亲近顾家呀!彼此彼此而已。 半夏那丫头又在大呼小叫了,“喂,表少爷,停一下车!” 真是没有家教。 顾明勇没好气地凑过去,“又怎么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10 了?” 半夏将布帘掀开一角,露出半个头来,振振有词说道:“这车夫不好,小姐嫌颠簸得厉害,表少爷还是换一个吧。” 顾明勇稳稳地在马上摊开两手,“这会子荒郊野外,上哪里给你找人去?暂且忍忍吧。” 半夏义正辞严说道:“不行,小姐这几日本来就睡得不好,颠簸得骨头都散了架,若到了登州显得憔悴支离,表少爷您脱得了干系吗?” 顾明勇深知自家父母最要面子,虽然未必真心心疼赵寻宁这位甥女,但为了免去外头口舌,但凡赵寻宁少了一根毫毛,势必会算在自己头上。 思及此处,他忍气问道:“依你之见该怎样?” 半夏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不然表少爷来给我们驾车吧,以表少爷的能耐,断不会如这粗伧蠢夫一般。” 该死,居然将他与马车夫相提并论,顾明勇不屑于与丫头片子计较,高傲地摇了摇头,“不可。” 半夏身边坐着的玉竹发话了,“半夏,不要胡闹。表少爷何等尊贵,怎能为人驾车呢,岂非有失身份?” 半夏撇了撇嘴,“身份值得什么,天子还与庶民同乐呢,表少爷莫非比天子还高贵吗?” 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顾明勇登时大怒,正要还击,忽然听到里头一个轻轻的声音传出,“半夏,算了吧,他不会肯的。” 正是赵寻宁的声音,凉凉的,淡淡的,却仿佛充斥着莫名的讥诮。 顾明勇更愤怒了,仰起脖子道:“谁说我不肯?” 四下里的人都齐齐望着他。 顾明勇涨红了脸,翻身下马,二话不说将车夫赶下去,自己替代了那人的位置。 他清晰地听到后厢里传来一阵嗤笑,该死,自己又中计了,怎么就这么经不住激呢? 顾明勇觉得十分懊恼。 车厢里半夏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玉竹连连冲她比手势,“你仔细些,别真惹表少爷生气了。” “他不是已经生气了吗?”半夏笑着,目光闪闪地看着赵寻宁,其实一脸崇拜,“小姐,您怎么总欺负表少爷啊?” 赵寻宁微笑着将车帘掀起一角,看那浓重如墨一般的夜色,“我不是欺负他,是欺负顾家,现在不欺负,可就没机会了。你以为到了登州还能这般如意吗?” 登州,那可是顾家人的主场。赵寻宁从这具身体残存的一些记忆来看,那两位舅母都不是好惹的人物,以后还有得费神呢。 据她这些时日观察,顾明勇此人倒不怎么坏,但要不震慑住他,其余人会更难对付。唯有将一个难缠的名声传出去,顾家才会多些忌惮。 事实上她已经颇见成效了,顾明勇自恃身份不肯与她们理论——或者也觉得说不过她们。剑哥儿,还有那些底下人,可一个个都怨声载道起来。 赵寻宁正默默想着,忽觉车厢一阵震荡,主仆三人险些撞作一团,好在很快恢复稳当。 半夏探出头问道:“怎么回事?” 顾明勇的声音闷闷的,“没什么大事,不过撞上了前头的马车。” 话音未落,就听到前头车夫破口大骂,“哪里来的混小子,格老子赶车也不张眼睛,你瞎了么?” 还真不是什么大事,主仆仨面面相觑。 顾明勇默默无言,不肯与敌方对骂,那车夫却不愿意轻易饶过,“说出来吓死你,你知不知道里头坐的哪位贵人……” 话音未落,前头车厢里传来一个低哑而沉着的声音,“老许,算了。” 很平淡的一句话,那老许却如听了玉旨纶音一般,灰溜溜地缩回壳中去。 哪怕因着银钱交易,也不见得这样惧怕,大约里头真是位贵人? 赵寻宁忽然觉得几分好奇。 两辆马车慢悠悠向前行着,一前一后,不偏不倚,顾明勇固然沉得住气,前头人却也很有耐心,大家都不着急。 只要车厢里没人叫唤的话。 半夏又嚷嚷起来,“表少爷,小姐说她想吃糖炒栗子。” 赵寻宁讶道:“我没说饿呀。” 半夏嘻嘻说道:“婢子想吃嘛。” 玉竹往她额上戳了一下,无奈道:“你倒会狐假虎威,小姐,您也太纵着她了。” 赵寻宁只笑笑不说话。 顾明勇觉得自己都快按捺不住了,勉强才忍住没发火,“都说了这是荒郊野外,叫我上哪为你们找糖炒栗子去?” 半夏眨了眨无辜的眼睛,“派人到前面镇上去买嘛,来回也就十几里路。” 若非看她是个女流之辈,顾明勇真想狠狠揍她一拳,不,是要把她们三个都捆起来痛打一顿,哪怕是天仙也照打不误。 他到底没有这份胆量,正要好言劝解,前头马车上的人又说话了,这回却是一个年轻公子的声音,“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不过一点小吃,我这里就有。” 众人望去,就见一个衣着富丽的年轻人从马车上跳下来,他穿一身斑斓的紫色衣衫,上头装饰繁多,绣着折枝莲和西番莲的纹样。迷离而烂醉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居然毫不违和。 更奇的是,他面上居然还覆着轻纱,飘飘拂拂,遮住五官面目。 年轻人来到车旁,将手里握着的一个厚纸包递给她们,笑着说道:“糖炒栗子这里就有,不必大老远去买了。” 半夏恭敬地施了一礼,“多谢公子。” 顾明勇看在眼里越发恼火,这小婢居然也懂得看人下菜碟,对此人的态度远胜于己,莫非自己这么一个英气蓬勃的男子汉,还比不过那只花枝招展的公孔雀吗? 那年轻公子偏偏向他看了一眼,奇道:“咦,怎么你们的车夫衣饰竟这般出众?” 半夏忍着笑说道:“那不是车夫,是我们表少爷,这回专程来接我们小姐回外祖家去的。” 年轻公子恍然大悟,“哦哦,那你们表少爷还真是不辞劳苦,居然亲自驾车。” 顾明勇气得都快晕倒了。 半夏将纸包打开,里头的栗子居然还冒着热气,她惊喜地掰了几个递给赵寻宁,“小姐,您也尝尝,还是热的呢。” 赵寻宁拈了一枚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滋味不错。”难得的是糖分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11 恰到好处,不腻口,糯糯的,也不粘牙。 这样精细的食点,怕不是一般铺子里能买到的,加之这样温热,怕还是车厢里一路用炭盆煨着,才保得滋味——糖炒栗子一冷,吃起来就味同嚼蜡了。 看样子前头马车里的人还不是一般的富贵呢。 这些话她不止想着,还说了出来。岂料那年轻公子竟尚未走远,句句听在耳里,居然引为知己,加之女子的声音甚是清澈好听,竟情不自禁走转回来。 半夏猛一抬头,看见一个人站在车窗边,吓了一跳,及至看清是他,才拍了拍胸口说道:“吓死我了,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年轻公子郑重说道:“姑娘,不知可否为我引见一下你家小姐?” 半夏面上显出为难,暗处的顾明勇也微不可见地拧了拧眉毛——就算这丫头不拒绝,他也要开口阻止的,做表哥的岂有不保护表妹的道理。 女子容颜不可为人窥觑,年轻公子自然知道这个规矩,他正要向半夏解释,自己并非贪图美色的浪荡子,只想探讨一下美食之道,前头马车上的声音又起了:“阿郎,回来。” 虽然隔着相当远的距离,声音也不高,众人却都觉得如在耳畔,心头更是震了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顾明勇…… 第8章 洗澡 年轻公子却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忙笑着告辞,“姑娘,还是改日再叙吧,我先回去了。” 他三脚两步地奔回前面车厢,留下半夏一脸愕然。 马车里的人皱了皱眉,“姨父让我拘紧你,你还在外头拈花惹草,回去后看你如何跟秦家交代。” 秦郎连忙举手,“表哥,我这回真没起邪念,不过听里头小姐将一味糖炒栗子说得头头是道,可见是精通美食之人,想与其探讨一番。” 公孙鲤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秦郎嘻嘻笑着,“那姑娘的声音甚是悦耳,当然若能见上一面就更好了。” 声音好听的人,长相通常也不会差。 角落炭盆上还搁着一摞糖炒栗子,秦郎拣了几枚,将面纱掀起一角,小心放进嘴里。 公孙鲤瞧他这样悠哉,不免说道:“都是你慢腾腾的,还硬要坐车,不然换了乘马,这会子早赶回京城了。” 秦郎指了指面上纱幕,“表哥,你看我戴着这个呢,怎么骑马?风一吹,别人都瞧见了。” 公孙鲤皱眉,“不过一点轻伤而已,小题大做。我也受了伤,你看我就不在乎。” “那当然,你的伤在胸口嘛,谁瞧得见;我的伤可是在这张俊脸上,多难为情呀!”秦郎犹自嬉皮笑脸,话里却有几分失落。 公孙鲤陷入沉默。 他知道这位表弟心性不坏,只是自小娇生惯养长大,过分注重皮相,这回脸上着了伤,还能如此精神已经很难得了,那欢笑里又不知有几分故作的成分。 若秦郎这回没去军中,也不会出这桩事——虽说是姨父的意思让要历练,但终究是他领他去的,他理应负起这个责任。 秦郎见他无言,拍了拍公孙鲤的肩膀,“你放心好了,我爹才不管我这张脸呢,哪怕我毁容了他也未必瞧得见,不会为这个怪你的,再说,京中名医众多,未必不能治好。” 公孙鲤见他薄纱下露出的两道崎岖纵横的刀口,愈发陷入沉默。 * 去京城与去登州倒有一大段路是重叠的,两方人马一前一后总能瞧见,就连打尖住店都在一处。虽不怎么说话——秦郎倒是想说,那位狠心的表兄催着赶路,偏不许他耽搁——却仿佛有一种无端的默契。 这一站是云州,两方又看中了同一家客店,各自定了几间上房。 半夏替赵寻宁将帷帽拉下,免得被人瞧见面容,笑着说道:“咱们也不是很挑三拣四的人,表少爷却仿佛怕了咱们,样样都拣最好的来。” 赵寻宁说道:“他不是怕,是存心跟别人轧苗头呢。” 半夏咦道:“跟谁?” 说曹操曹操到。 秦郎仍戴着面纱从楼梯上下来,兴高采烈地招呼,“赵姑娘。” 两方虽不便深交,都互通了姓氏。赵寻宁点点头,“秦公子好。” 她同时瞧见秦郎身边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公孙鲤着一身玄青色衣裳,仪容端肃,目若秋星,五官固然无可挑剔处,姿态也称得上挺拔潇洒,但止仅此而已。 他脸上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实在太欠扁了,来去这么多回,就没一次见他主动招呼的。 简直是个死人哪。 赵寻宁自有了这张脸,心中着实骄傲,纵观这段日子,就没几个男子不为她驻目的——目前虽没露面,但凭这副身段就足够吸引:秦郎不是就很热情吗? 罢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姓公孙的既然不张口,赵寻宁也只做没瞧见。 上到二楼,半夏悄悄说道:“这两位公子怎么总是形影不离,秦公子更绝,整日带着面纱,又不是女子,还怕被人占了便宜去吗?若说是起了疹子不能吹风,也不见他饮食上有所忌口啊!” 秦郎喜好美食,每至一地必将当地特产尝遍,鱼肉荤素往来不忌,起疹子应该不能随便乱吃乱喝吧? 赵寻宁也说不出所以然。 半夏大胆猜测道:“该不会……这秦公子其实是那公孙公子的禁脔?我听说京中的达官贵人就颇有好这一口的,莫非叫咱们撞见了?” 赵寻宁为她的想法所震惊,转念一想,或者也不无道理:天下之大,什么事没可能呢? 她无意识地向楼下望去,正好一阵风起,吹起秦郎面上的轻纱,四下虽无人留心,秦郎却连忙惊恐地按住,生怕有所察觉。 赵寻宁隐约瞧见什么,不禁眯细了眼。 客房已有顾府的下人收拾好了,半夏不放心他们,重将床被拍打了一遍,说道:“小姐累了吧,不如洗个澡,早些休息。” 是有点累了,赵寻宁微微阖目,“玉竹呢?” 半夏的声音爽脆利落,“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做事的,咱们的行李与顾家的混在一处了,玉竹正在后头盘点呢,免得被他们占了便宜。” 赵寻宁点头,“你去吩咐他们放好热水,就去帮忙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12 玉竹吧,我这里用不着伺候。” 半夏答应着去了。 须臾,店伙费力地搬了一个大木桶进来,里头已注满热水。赵寻宁试了试水温,恰到好处,这才拴上门,慢慢宽衣解带。 整个身体徐徐滑入水中。 赵寻宁端详着这副躯壳,当真优美绝伦。骨肉停匀,肌肤白皙,一双腿更是又长又直,叫人欣羡不已。她又望了望胸前,两坨肉似乎单薄了点,不过没关系,她还小,不着急。 她惬意地打了个呵欠,这些日子真是累了,都没好好地放松过。 从前她就很喜欢洗澡,一路上车马劳顿,小事固然容易遂愿,洗澡却相当困难。她总不能在野地里搭一个澡棚子。 她闭上眼,任凭氤氲的水汽弥漫上眼眶。 * 江迟小心地掀开半扇窗纸,露出一条窄缝,从外头窥探里头的一举一动。他是老板的侄儿,对这家店,没有人比他更熟悉。 从那女子一进来,他就已经注意上了。虽说带着帷帽,面目看不大清,可是瞧那晶莹的皓腕,绰约的肌肤,他可以想见一定是个美人。 现在这美人正在洗澡,还支走了贴身服侍的人,岂非正是大好机会。 江迟越发睁大眼,努力朝里头张望。可惜水汽实在太盛,影影绰绰看不清楚,而赵寻宁更是将大半身躯没入水中,只将一截雪白的肩膀露在外面,歪着头,闭目凝思。 虽未能完全如愿,但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态度,已足够令人心旌摇荡了。 看了半晌,江迟觉得眼珠都快爆出眼眶了,撑着实在费力,他不禁伸手揉了揉眼周。 岂料再睁开眼时,眼前就已不见了人影,木桶上空空荡荡,袅袅地散发出白汽,却一丝人迹也无。 那女子不会晕倒在水中了吧,听说就有人洗澡时淹死的。 如此美人,溺死了岂非可惜。江迟推开窗扇,纵身一跃,轻轻落在地上。他到底有几分谨慎,小心地朝木桶走去,正要查看究竟,水面下忽然窜出一个鬼头来,青面獠牙,狰狞可怖。 江迟吃这一吓,尚未如何动作,那鬼面手上握着匕首就向他捅来,事出突然,他不及闪躲,已被捅了好几下,身上汩汩地冒出血口。又不敢高声叫喊,怕坐实了偷窥的罪名。 鬼面下手却又狠又准,江迟先是恐惧,想莫非自己造孽太多,遭鬼神报复,及至看到一截粉藕似的手臂,他才悟出正是洗澡的那个女子,连连嚷道:“姑娘饶命!” 他今儿真是流连不利,碰上精怪了,听说尽有一等妖怪,好化作美貌女子,噬人精血为生。江迟暗暗叫苦。 等等,精怪杀人还需要用匕首吗? 桶里的水渐渐凉却,雾气也渐散,江迟看出女子鬓边雪白的肌肤,散落的几绺头发,这才发觉那不过是一副鬼面具。 他登时恼恨,一个女子而已,竟敢装神弄鬼地作弄与他。他顾不得身上作痛,硬握住女子持刀的手腕,正要还击,忽觉高高举起的右手被人捉住,身后一个沙哑冰冷的声音传来,“你在做什么?” 那人用力一折,江迟便觉腕部一阵酸痛,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上。 眼前空落片刻,公孙鲤对上三尺之外的女子目光。赵寻宁已反手将鬼面具摘下,露出泛着水汽的鲜嫩面容。她眼中蓄着明净的笑意,“多谢世子大人。” 公孙鲤轻哼一声,“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他忽然愣住了。 等等,她刚才喊他什么?世子?大人? 她如何会知道? 公孙鲤愕然相望,正对上赵寻宁目光灼灼的笑颜。她笑得着实动人,像一只美艳慧黠的狐精。 公孙鲤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加快了。 第9章 世子 他正要细问,目光下沉,就见赵寻宁身上只裹着一匹宽大的绸布,还湿哒哒的滴着水。 绸布虽厚,沾了水,照样衬得身材玲珑有致。 公孙鲤轻咳一声,转过头,却将手上一样东西递过去。 赵寻宁看时,却是一幅女裙,不禁笑道:“公孙大人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个?” 她目光在公孙鲤面上逡巡,“该不会是为秦公子……” 话说得隐隐约约,却让人一听就懂。 公孙鲤连忙厉声说道:“你别乱想,这衣裳是为家中姊妹买的,因尺寸不和,才想拿到铺子里改一改,正巧经过这里,听到房里有声音,才进来看看。” 赵寻宁仍微笑注视着他,“看不出公孙大人还是个顾家之人。” 公孙鲤越发不自在。往常乱军之中,虽千万人亦不惧,如今被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盯着,却觉得浑身难受,就好像衣服被人扒光了似的。 明明没穿衣服的是她啊。 赵寻宁不过存心捉弄他一番,没想到这人经不起逗,她反而觉得自己成了坏人。 赵寻宁湿淋淋地从桶中站起,迈步朝屏风后走去,玉足旖旎,落下一地水迹。 公孙鲤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视线,不使它乱飘乱望,耳朵却不自觉地支起来——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响,很容易使人联想到一些不可描述的景象。 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一脸富贵的中年男子径直而入,抱着地上的身子,面上惶惶然,“迟儿,你果然在这里。” 江迟由于失血过多,已经晕厥了。 江老板探了探侄儿的鼻息,知道还有气,心中略略放心,看着那些刀口,愤恨却丝毫未减,怒视着公孙鲤说道:“不知我侄儿犯了何事,阁下要这般对他?” 公孙鲤面容平静,“我房中丢了一样东西,有人报说此人所拿,故一路追踪至此。律法所定,若遇贼盗,虽当面击杀之亦不为过。” 江老板神情愈发愤慨,“那么东西呢,既无人证,又无物证,便胡乱下手,吾是否亦该将阁下告知官府,按律处置。” “我就是人证。” 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屏风后冒出,“此人窥视我沐浴,欲行非礼之举,小女子被逼无奈才奋起还击。” 公孙鲤别过脸,心中隐有几分恼怒。 真是,她出来干什么,事干女子闺誉,老老实实躲着不好吗?横竖他也不怕见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13 官。 江老板瞠目结舌。他这侄儿性子又不是不知道,早就猜出大概,之所以敢闹,无非仗着这种事当事人也不敢站出来质询,岂料眼前这个女子似乎根本不知脸面为何物。 赵寻宁用平静的声调再复述了一遍,“我下手已有所顾忌,有意避开要害,江老板若是挂念令侄性命,最好速领其就医,否则,或因失血过多而亡。” 江老板跺了跺脚,终抱着江迟冲出门外,临出门时,却回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阁下须知,我江某人能在云州立足,绝非轻而易举之事。” 亦即是说,他背后另有靠山。 公孙鲤立刻发觉了,淡淡说道:“江老板若要寻仇,只管来京城寻英国公府上,在下一定恭候。” 江老板脸都青了,“阁下是……” 身后一个骄傲的声音闯进来,“我表兄正是英国公世子公孙鲤,他记性好,为人又宽宏大量,江老板若去了京城,我表兄一家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正是戴着面纱的秦郎。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自然,我也不遑多让,你要有空,也不妨来永昌伯府玩玩。” 跟着进来的顾明勇本来也想自报家门,这一听实在拿不出手,只得做罢。 江老板再无话可说,背着侄儿掩面飞奔而去。 半夏跌跌撞撞进来,握着赵寻宁的袖子左看右看,喜极而泣,“小姐您可担心死奴婢了,没想到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就出了大事,总算没让那狂徒占到便宜。” 几个男子内心都有点抽搐:谁能占你家小姐的便宜啊,别人都快被戳死了好吗,谁能想到有人洗澡还带着刀呀。 半夏半是埋怨说道:“可是小姐您怎么站出来了呀,虽说不是您的错,可到底事关女子清名,传出来总是不好。” “清名有什么要紧,真心赏识我的人,绝不会在乎什么闲言闲语。”赵寻宁慢慢坐在妆台前,“半夏,为我梳发吧。” 她还真是淡定。 顾明勇悄悄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不知羞。 秦郎却竖起了大拇指,赞道:“赵姑娘真乃女中豪杰。” 赵寻宁脸上还是一派平静。 半夏为她将散落的乌发归拢齐整,忽然发现了什么,“咦?小姐,这身衣裳是哪来的,怎么从没见你穿过?” 女孩子的闺房到底不宜久留,三人正要悄悄退出去,公孙鲤的脚步却迟滞了一下,只听赵寻宁说道:“是前几日玉竹去铺子里买来的,今日才上身。” 虽说为了避嫌,乍一听此言,公孙鲤还是觉得几分失落。转念又拍了拍自己脑袋:真是小心眼,跟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计较些什么,越活越倒退了。 赵寻宁忽然起身,走到三人跟前,猛地掀起秦郎面上薄纱,两道交错的十字形刀痕骤然露出,从鼻梁上端一直延伸到左右脸颊,黄中略带褐色,与周围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除公孙鲤外,几人都呆住了。平心而言,秦郎的确是个美男子,但因这两道刀疤的存在,再好的容颜也显得狰狞可怖。 秦郎匆忙拉下面网,正要夺门而出,公孙鲤一手拉住他,向赵寻宁问道:“姑娘你如此作为,究竟是何用意?” 他忍住了没有动怒,皆因这几日相处,深觉赵寻宁并非无理之人,那么,就该有她自己的目的。 赵寻宁自顾自说道:“我能治好秦公子的脸。” 半夏对自家小姐崇拜不已,连忙拍胸脯说道:“这是真的,婢子可以担保。” 秦郎觉得额上冷汗涔涔下来,抓着公孙鲤的手,求饶般的央告道:“表哥,算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他勉强抬头冲赵寻宁一笑,“赵姑娘,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不过……还是不必了。” 他到底不相信。 赵寻宁觉得很无语,一个激光祛疤就能解决的事,怎么搞的神经兮兮跟绝症似的,她正要费力解释,就听公孙鲤说道:“好,我相信赵姑娘,秦郎就交托给你了。” 还真是刘备托孤呢。 他在秦郎肩上拍了拍,“男子汉大丈夫,做什么畏畏缩缩的,就算治不好,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何必担忧。” 原来他也是一样。 赵寻宁真的很想翻个大大的白眼,不过……算了,反正达到目的就好,她撑起一脸笑,“我能治好,不过需要时间。” 她补充道:“我们还得往登州去。” 其实耽搁几日也并非不可,不过,她巴不得这两个人跟着,有他们在,她才好狐假虎威,对付顾家那群豺狼。 公孙鲤虽不知何故,却很快同意下来,“既如此,阿郎你就随着去登州住几日,反正那头也有你家的宅子。” “那表兄你呢?”秦郎忙说道。 “我就不去了,我先回去向父母报个平安,也好让姨父姨母知道你的近况。”公孙鲤迈步出去,竟是说走就走。 赵寻宁柔声细气说道:“别忘了为贵府的姊妹多买几件衣裳。” 公孙鲤的身子僵了一僵。 秦郎奇道:“赵姑娘,您怎么知道我表兄还有姊妹呀?” 赵寻宁莞尔一笑,“当然是猜得呀!” 这叫什么人呀。公孙鲤一甩袖子,带着几分气恼大步走出去。 半夏好奇地看着自家小姐,奇怪,这些日子小姐虽然也常常笑,还是头一次见她这般开怀呢。 * 秦郎性子爽朗,很快就从暂时的低落中恢复过来,不管治不治得好,他大概很乐意在外面多待几日。而且,少了那位古板表兄的管束,只会更加自由自在。 他很快就和赵家主仆几个打成一团,每常说话不断,连饭食也常常共享。 顾明勇看在眼里,越发气恼——他现在不用赶车了,另雇了一名老练的车夫,自己骑着大黑马在旁边跟着,可是赵家人轻易不跟他搭讪,甚至连吩咐差遣都没有了。有什么需要,秦郎便一叠声地唤人办去,好像顾家的仆从都是废物。 顾明勇在马上用力捶了捶自己的头,该死,怎么为这种事懊恼起来了,难道当差还当出奴性来了? 赵寻宁等人看在眼里,只是暗笑。 再过一道城门就是登州了,半夏将车帘拉开一道细缝,百无聊赖地看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14 看四周,“这登州也不过如此嘛,未必热闹到哪儿去……咦,那不是英国公世子吗?” 她指着后头一骑,马上人板着英俊脸孔,一身黑色劲装,越显出挺拔身量。正是公孙鲤。 不是说不来吗,赵寻宁暗道。还真是口嫌体正直。 第10章 顾家 来人渐渐靠近,连秦郎也掀开帘子,讶然说道:“表哥,你怎么也跟来了?” 公孙鲤以手掩口,轻咳道:“我不放心你,想一想,还是跟来看看。” 复又正色说道:“姨父让我看紧你,我这个为人兄长的自然得尽到责任。” 他信目望去,但见顾家马车的帘子紧紧闭着,不免略觉失望,心上也说不出所以然。 之前调戏他的时候,多么云淡风轻,这会子却故作矜持起来了。 想到“调戏”二字,公孙鲤脸上不禁微囧:自己怎么同女儿家一般多愁多思了? 赵寻宁窝在车厢里闭目养神,来就来了吧,只要有一个坐镇就好,公孙鲤来了固然是锦上添花,不来也无碍大局。 说到底,她对这些人无非存了利用之心,虽然会施以适当的回报。 两方人进城后便分道扬镳,秦郎的马车向一条道笃笃而行,他从车窗里挥了挥手,“赵姑娘,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啊。” 赵寻宁在帷帽下露出笑脸,“秦公子放心,我虽为女子,也知言出必行的道理。” 秦郎顿了顿,短促地笑笑,“我不是说那个。”再无下文。 众人虽有些不解,却并未放在心上,公孙鲤脸上却凝滞片刻,他这位表弟虽素喜玩闹,却并非那等言语轻浮、举止轻佻之人,绝不会无缘无故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莫非…… 他将缰绳抓得更紧。 * 进了城,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下来,一路缓行,最终在一栋宏大的宅子前停下脚步。 顾明勇已先行进去通知家眷了,半夏和玉竹扶着赵寻宁下车。赵寻宁看着眼前的屋舍,与记忆中残留的印象并无偏差——门前的灯笼早已暗淡了,屋檐上的兽头也缺了两个,数年来未曾变过。 顾家的境况虽已大不如前,却还不缺银子,加之赵寻宁母亲那些嫁妆铺子的出息,很该加以修缮才是。他们倒好,钱财都藏着掖着,也不知是生性啬刻,还是故意做出一副简朴模样。 须臾,顾明勇走出来,粗声粗气唤道:“好了,随我进去吧。” 自回了家,他的气焰也高涨了。 赵寻宁安分跟在身后,不置一词。倒惹得顾明勇频频相望,甚为奇怪:怎么这会子又这样随和了,之前的难伺候都是装出来的吗? 一进门,便觉豁然开朗,眼前别有洞天。顾家的富贵果然都藏在里头,外头瞧着那般寒酸,里面却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依山水榭,数不胜数。 顾家果然是一群精刮的老狐狸。 大堂里早已立了一屋子人。赵寻宁一眼瞧出正前方两位严装贵妇正是她大舅母与三舅母——顾二老爷在京中任职,其夫人也随去照料,未在登州。 顾明勇走到那较年长的妇人身前,郑重说道:“母亲,我将宁表妹带回来了。” 顾大太太尚来不及动作,赵寻宁按了按眼眶,一个箭步往她怀里冲去,抓着顾大太太的衣领眼泪汪汪说道:“舅母,宁儿总算见着您了,您不知道这些年在外头,宁儿有多想您!” 顾明勇看得目瞪口呆,这真是他那个古怪乖戾的表妹吗,几时变得这般感情丰富起来了? 顾三太太也揉了揉眼睛,她没有瞧错吧?那丫头往这里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怎么搞得这里才是她家一样? 顾大太太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没有感动,只有后悔:早知道就不该穿这件新衣裳,这下被眼泪鼻涕糊成一团,还怎么穿呀! 她好容易才将赵寻宁扯开,勉强笑道:“好孩子,舅母知道你念旧,这些年早就想接你来住的,偏不得巧,如今总算有机会了。”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说错了,本想着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舅母模样,这么一说却搞得自己巴不得大姑子一家早死似的。 都怪赵寻宁强占了先机,害得她不知如何应对。顾大太太暗道糟糕。 仆人们显然都听到了,一个个脸色都变得晦暗莫名,却低了头不说话。 怕少不得有些闲言闲语传出去了,顾大太太暗说不妙。 好在赵寻宁似未察觉,仍甜甜蜜蜜笑道:“舅母说的是,我也巴不得多跟舅母亲近亲近呢。” 果然言多必失,顾大太太不敢乱说话了,携了赵寻宁的手来到顾三太太跟前,“你三舅母也很想你。” 顾三太太保养良好,虽然生了两个孩子,面颊依然年轻丰嫩,大约是精于此道的缘故。她生着一双精明美丽的眸子,看着人的时候便发出金刚钻一样的精光。 赵寻宁乖觉地说道:“宁儿见过三舅母。” 顾三太太从方才的惊愕中恢复过来,这会子吸取了教训,便不肯多说话,只笑着点了点头。 顾大太太领着外甥女转了一圈,指着三个女孩子说道:“这几个都是你表姊妹,你小时也见过的,如今怕认不出了。” 三个女孩子照年龄次序齐刷刷站成一排,都是纤瘦的美人身量,面貌却各有不同。 赵寻宁微笑道:“几年不见,妹妹们都出落得越发窈窕了。” 不是她狡猾,实在容貌上没有值得吹捧之处,只能勉强夸一夸身材。 大小姐顾睇生着一对单眼皮,永远无精打采,看人的时候跟眯缝了眼似的,做个双眼皮,再开个眼角会好很多;二小姐顾瞟颧骨生得极高,在脸上像两座高高坟起的山丘,凶相毕露,很该试一下颧骨内推手术;至于三小姐顾盼,五官倒无甚可推敲处,只是有些下巴后缩,以及由此造成的略微龅牙,稍稍垫个下巴大约能成为美人。 这儿一会子功夫,赵寻宁从专业的角度对这三个表姊妹一一进行了鉴定。 看来顾家的基因真不是很好,就连顾大太太,长着方方正正的腮骨,两片无情的薄嘴唇,怎么能叫人不害怕?可以试一下磨腮加丰唇,柔化一下面部特征。倒是这位三舅母,虽说年纪已不轻了,仍然很有风韵。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15 顾明勇倒罢了,他是个男的,些许瑕疵对他影响不大,可是单眼皮与大方脸曾经毁掉多少美丽的女孩子呀! 怪不得当初她母亲执意要嫁给赵之桓,如今看来这种颜控的选择是对的——如此才能将优良基因集中在下一代身上。 几个表姊妹见赵寻宁向她们投来审视的目光,虽不知何意,却个个心生不快——女孩子的直觉是最准的。 顾大太太觉得很难堪,她准备的这场开门仗算是彻底输了,不止自己水准下跌,几个女孩子也都不配合,便略带不快说道:“宁儿在同你们招呼呢,怎么这么不知礼数?我素日怎么教你们的?” 几个女孩子这才低声说道:“表姐好。” 声音有气无力,着实勉强。 顾大太太很是不满,还要说些什么,赵寻宁忙笑道:“算了,舅母,姊妹们怕是有些生疏,等相处多了、熟惯了就好了。” 顾大太太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还是你懂事。” 又向女孩子们叹道:“你们哪,可得多跟宁儿学学。” 心下的怒火却越升越高,她记忆中的赵寻宁,是个腼腆羞缩不知礼数的孩子,原想着能好好震慑一番,岂料这回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容貌美丽不说,举止亦大方妥帖,竟将自家几个女孩子样样都比下去了,实在可恨。 顾大太太这些年待人处事经验丰富,有什么心事也不会摆在脸上,她越发亲热地牵起赵寻宁的手,“住处我已安排好了,就在后院,离你几个姊妹的院子也近,彼此正好热闹热闹。” 遂唤了一个婆子过来,“你带赵姑娘过去瞧瞧。” 赵寻宁端庄地施了一礼,“多谢舅母。”便领了半夏玉竹随那婆子而去。 顾大太太看着外甥女婀娜的背影,忽然有些疑心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她究竟是领了一头绵羊呢,还是将一匹豺狼引到自己家里来了? 顾大太太抚着头,用力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赶出去。 三太太凑近来,掩口轻笑道:“外甥女真是长大了,样样拿得上台面,倒是咱们家的女孩子有些缩手缩脚的。” 顾三太太娘家身份高贵,因为嫁了顾家的老幺,反而低人一筹。这些年,顾大太太执掌家事,妯娌俩虽表面和睦,明里暗里地却有些不对盘。 顾大太太听出这话里幸灾乐祸,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旁的也罢了,睇儿原就怕生些,三丫头一向活泼,怎么也这样恹恹的?” 三太太立刻冷淡了语气,“谁知道,大约生病了罢,早起就有些不舒服。”便唤了自家闺女,“盼儿,走,咱们回家去,娘为你请大夫瞧瞧。” 竟不说一声就带着自家女儿走掉。 顾大太太的脸拉得更方了。 第11章 旧事 赵寻宁看了看自己的住处,一排的青瓦小屋,青石砖地,虽然朴素,倒还幽静。 不管顾大太太是有心苛待自己,还是好意让自己清净,赵寻宁觉得没什么不满意。 屋子里的陈设也与之前一般,往华丽的路子走,顾家还真是看重里子胜于面子。博古架上码着一排色彩瑰丽的瓷器,赵寻宁略略瞧了瞧,都是官窑烧制的,且有些年头了,想必价值不菲——若不慎摔碎一个,自己就有得罪受了。 引她过来的张妈妈笑着说道:“太太怕姑娘这里人不够使,嘱咐我挑几个好的,这会子已经带过来了。” 便拍了拍手,几个小丫头鱼贯而入。 半夏一眼望去,只见最大的也不过十来岁,一个个畏畏缩缩,举止粗笨,心下不禁生气。 她正要开口质问,赵寻宁按了按她的手背,示意她噤声,另吩咐玉竹取一锭银子来,亲自交到张妈妈手里,“有劳妈妈了,您去歇着吧。” 张妈妈掂了掂,少说也有一两重,立刻眉开眼笑,“姑娘太客气了,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只管来唤就好。” 赵寻宁笑道:“妈妈辛苦了,暂时不必,这点银子不算什么,您拿去买盏茶吃。” 张妈妈喜眉喜眼地退下。 半夏越发不悦,“这都挑的些什么人呀,小姐您还赏她银子,不赏她一顿板子算好的了。” 几个丫头听到此言,脸上俱显出忿忿不平之色。 一个个粗粗笨笨的,脾气倒大得厉害。 赵寻宁叹口气,“她不过奉了舅母的差遣,哪里有什么主张,罢了,人既送来了,你且领她们住下,看样子是进府未久,让她们做些粗使活计就好,贴身还是你们两个服侍。” 半夏一听,好在这几个新来的威胁不了自己在小姐心中的位置,才兴兴头头下去。 赵寻宁觉得有些头疼,偌大一个院子,没几个得力人的张罗是不行的,可是顾大太太送来的尽是些歪瓜裂枣……罢了,她也懒得费力气教养,还是想法子另换一拨才好。 * 张妈妈得了赏银,高兴得不知所以然,一路上脚步都轻快起来了。 迎头撞见太太身边大丫头玉兰,见她古怪,不禁问道:“张妈妈,什么事这么高兴,你怎么飘飘然的,背上生了翅膀啦?” 张妈妈嗔道:“姑娘别取笑,老婆子有什么喜事,没进棺材就是大福了。” 还真有古怪。 玉兰机敏,遂不再追问,经过张妈妈身侧时,却故意撞了一撞。 雪亮的一锭银子从张妈妈袖中滚出。 玉兰指着地上,尖声嚷道:“好啊,张妈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府里的银子!” 张妈妈慌得捂她的嘴,“姑娘别乱叫,什么偷不偷的,这是表小姐赏的银子!” “她做什么赏你?”玉兰显然不信。 “许是看我为人勤谨吧。”张妈妈抱了银子,匆匆而去。 玉兰转手就将这件事报到大太太耳里。 顾大太太正在对着镜子卸下簪珥,闻言也是不信,“她真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玉兰点头说道,语气里不无欣羡,“想不到表小姐出手这么大方。” 顾大太太嗤笑,“她那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若个个照她那样,赵家的家当能撑得几年。” 赵家的家当可大半都握在您手心里呢。 这话玉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16 兰没敢说出来,陪笑道:“那婢子是否该提醒一下表小姐?” 顾大太太冷笑道:“有什么好提点的,她使她赵家的银子,赏的却是咱们顾家的下人,由得她去。” 正要吩咐更衣,忽然想起一事,“老爷回来了吗?” “已经回了,这会子在书房呢。”玉兰恭谨说道。 她原是顾大太太的陪嫁,顾大太太为人刚强果决,早些年曾有意用她笼络丈夫,无奈玉兰姿容也不甚出众,大老爷眼里竟跟没这个人似的,如此半年,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挣上。 顾大太太不言,玉兰也只好不问,渐渐灰了心,一心一意伺候顾大太太,心中实是有些不足的。 虽是见自家夫君,顾大太太仍重新梳了妆,另换了一身鲜洁衣裳,才命玉兰打着灯笼在前面走着,自己慢慢挪步过去。 将至门口,忽见一个小丫头在角落里鬼鬼祟祟张望,玉兰眼尖,先瞧见了,附耳说道:“是薛姨娘的人。” 薛姨娘当着人无不恭敬,想不到背地里却有这许多鬼蜮心肠。 顾大太太面上一冷,以她素日的性子,此时就该将那人抓起来细问,无奈今日另有要事,只得暂且搁置。 她进去时,顾大老爷正在翻阅一本古籍,最枯燥无味的那类,书页已泛了黄,起了皱,可见曾翻看多次。 顾大老爷如今虽已投身商贾,早年却也是个文人,喜欢读书。 他也曾做过两任官,第一任在京中,第二任则是本地知州。后来因母丁忧故,赋闲在家,却因孝期不甚检点,与一美貌婢女闹出乱子,被人参了一本,从此与仕途绝缘。 那美婢自然早就被打发走了,顾大太太却每每想起都来气,若非此缘故,也不会被两个自己的亲弟弟压一头。顾二老爷在京中任翰林院侍讲,虽不甚显赫,到底清名在外;顾三老爷则做到盐运司副使,那可是实实在在的肥缺——其中虽少不了他岳家诚意伯府的关系,但若大老爷无事,这位置未必轮得到他做。 顾大老爷心胸开阔,为官时固然顺心随意,辞官了也能如鱼得水,顾大太太却越看越咽不下这口气。 这该死的老东西,怎么就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呢? 顾大老爷察觉到妻子的目光,咦道:“夫人有何事吗?” 顾大太太打落牙齿和血吞,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明勇今日把外甥女接来家了。” 顾大老爷捋了捋并不算长的髭须,说道:“应当的,应当的。” “我就是为这个奇怪,赵家的人又不是死绝了,本家虽不在,旁支总还有几个,何不让他们领去,反而千里迢迢把人接过来,老爷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顾大太太想起旧事,说话的语气也硬邦邦起来。 “所以说你糊涂,”顾大老爷说道,“咱们把人接过来,是尽咱们的人情,赚咱们的名声,难道赵家那边不动,咱们也不管不成?别人会怎么说你这个做舅母的?” 管她们怎么说,顾大太太嘀咕道。她这些年为名声牺牲的已经够多了,若不是为了名声,何必忍气吞声做这个贤妻良母许多年,还真是累得慌。 “名声你不要,那利益呢?那几间铺子、还有那些田庄的出息,你也都不要了?”顾大老爷斜睨着她说。 果然知妻莫若夫,顾大太太不说话了。 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莫不与这些息息相关,可是她理直气壮享用这些东西,实在是存心赌了一口气似的。 凭什么老太太这般不公,把许多东西都给女儿添妆,却忘了她这个媳妇操持偌大府邸,手上也短银钱使用。 顾大老爷成亲早,大太太嫁过来时,那位大姑子尚未出嫁——她正忙着选婿呢。 凭什么老太太那般宠她,什么好的都紧着她,哪怕对她的婚事不满,后来还是面软心活,眼睁睁送出许多陪嫁。 顾大太太想起来就气不忿,那可都是顾家的东西。她如今既是顾家的大儿媳,那么也该是她的。 好在风水轮流转,姓赵的没得意多久,还不是一脚见了阎王——都是命。那两口子一倒,顾大太太立刻找借口将铺子里的人赶出去,自己接手了登州的产业,至于那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外甥女,她根本没放在眼里。 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如今却出落成大美人了,容貌虽远胜其父母,跟那位大姑子还是有三四分相像——一看到她,顾大太太就想起那位骄傲恣意的大姑子,想起她在家时,自己所受到的种种不公待遇。 想起玉兰说的话,顾大太太冷笑道:“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不知银钱为何物,随随便便就打赏下人一两银子,咱们怎么也比不上。” 顾大老爷皱眉,“说什么呢?” 顾大太太遂将那锭银子的事告诉他。 顾大老爷眉心猛然一跳。 他记起二弟从京中寄来的密信。这回打定主意接外甥女回来,并不只为名声,事实上还有另一层缘故,那封信中所写到的缘故。 但此事显然不能同眼前这个肤浅的妇人商量,顾大老爷决定得闲找儿子问一问,儿子总是靠得住的。 顾大老爷轻轻咳了一声,“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老爷您呢?”顾大太太穷追不舍。不是她小心眼,实在是不能放心,那薛姨娘是个滑头,稍有不慎就会叫她得手去。 顾大老爷没好气说道:“今儿我睡书房,谁都不见,你总安心了吧?” 第12章 帮派 虽然知道丈夫有些不悦,顾大太太还是很满意,至少她断绝了薛姨娘那个狐媚子的诡计。 可是第二天,当她知道大老爷昨夜还是歇在薛姨娘房里时,顾大太太的怒火便熊熊而烧。 玉兰替她挽了一个髻,将最后一只发钗别上,小心翼翼说道:“薛姨娘知道老爷没睡,假借慰问之名,亲自送了一碗甜汤过来,老爷脚不沾地就跟着走了。” 果然是个狐媚子,一碗甜汤就把人的魂给勾走了。喝了她的甜汤,哪个男人还睡得着觉? 玉兰很是不忿,“薛姨娘真是狡猾,偏有这许多手段。” 顾大太太哼哼说道:“那也得别人肯上当才行。” 她忽然觉得有些头痛,“赵姑娘怎么样?”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17 “表小姐昨夜想必睡得很好,今儿也起得早,这会子正跟姑娘们一起做针线呢。”玉兰说道。 莫非真转了性了,居然很有闲心做针线?自己故意送她几个粗手粗脚的下人,不过是立一个下马威,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该看得出来。 莫非这位外甥女竟是个傻子,或者心思太深,明明瞧见还是装作安分守己? 顾大太太莫名有些不安。 * 顾大老爷经过一夜安眠,身心都得到满足,他到底没有眷恋在薛姨娘的温柔乡里,依旧起得很早,并立刻将顾明勇叫来书房。 可见顾大太太着实误会了他,大老爷是个干大事的人,儿女私情与他不过是佐酒小菜而已。 他敲着桌子问道:“你这回接宁儿回来,所见赵家究竟是何光景?” 顾明勇便将自己所见所睹都告知父亲,连同赵寻宁一路上的斑斑劣迹——不知怎的,这些话他不愿意对他母亲说。也许是潜意识里知道顾大太太素爱斤斤计较,不会轻饶了赵寻宁;而大老爷就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他既为赵寻宁的态度感到不忿,又不愿她受到过多的严惩——顾明勇自己也说不上是处于一种什么心理。 顾大老爷果然不在意——虽说自己的仆人被人呼来喝去,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关心起另一个话题,“照你说来,宁儿一路上要这要那,买东买西,恣意得很?” 顾明勇忙道:“可不是,稍稍不如意,宁可扔掉再买,丝毫不肯屈就。” “她用的都是自家的银子?”顾大老爷在后半句加重了语气。 顾明勇愣了一愣,“是啊,怎么了?” 仔细想来,赵寻宁虽然要求甚多,颇难伺候,但的确不曾向他张口要过银子。 “她哪来的银子?”顾大老爷又强调了一遍。 顾明勇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在银钱上揪着不放,想了想说道:“赵家总还有些体己吧。” 顾大老爷却陷入沉思。 别人不清楚,赵家的经济他这些年一直在留意,他那姐夫赵之桓一向是个大傻子——不知道姐姐怎么挑中了他——为官倒是颇有清廉之名,收入却不过尔尔,旁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这位姐夫为官数载,却还是两袖清风,最后连乌纱帽也丢了。 赵家所有的资财,就只有他那位先姊留下的产业,如今也都在顾家人手里,那赵寻宁一个孤女,是如何过得这般富足的? 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秘? 顾大老爷又想起自家二弟写的那封密信。 信上说起昔年废太子一事。昔年圣上卧病不起,废太子萧据起篡位之念,率部众谋反,所幸天威浩大,邪不压正,最终果以失败告终。萧据废为庶人,不久后郁郁而终,其亲近者亦无一幸免,太子太傅魏贤玉更是被满门抄斩。 时过境迁,照说此案该石沉大海,最近京中却有闲言传出,有道萧据昔年曾私自藏匿一批财宝,作招兵买马之需,岂料尚未派上用场便人头落地,这批财宝亦不知所踪。 顾二老爷做翰林院侍讲,对这些秘事尤其感兴趣,他甚至推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这批财宝的下落只有赵家知道——毕竟赵之桓就是当年那位魏大人的得意门生,萧据一脉俱受株连之祸,赵之桓却因清名在外而得以保全,只革去了官职,要说宝藏的下落,自然是他最有可能知道。 顾大老爷心动了。 他自然不敢奢望将宝藏全部据为己有,但若查出这件事的下落,非但能在圣上及几位王爷面前邀功,说不定还会得到一笔不小的赏赐,官复原职更是小事一桩。 真是名利双收。 换了谁谁不心动。 自然,兹事体大,在未有确凿证据前,顾大老爷不会轻举妄动,以免惹祸上身。 顾明勇见自家老爹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嘴角又似笑非笑的,举止甚是怪异。 怎么自从赵寻宁进了这家门,人人都变得古古怪怪的。 顾大老爷察觉到儿子的视线,自知失态,便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我这里自有分寸。” 顾明勇本来想将赵寻宁行医治脸的事告诉爹娘,想一想,还是算了——那女子行事本来就乖僻非常,自家父母又最厌这些神神叨叨的,还是不必找麻烦了。 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怎么回事,自己好像在好心替赵寻宁遮掩似的——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 顾明勇来到后院屋子里,几个姊妹们都围在一起做针线,却很明显地分成两派:顾睇、顾瞟和顾盼是一派,赵寻宁自成一派。 他那三个亲姊妹,组成了密不透风的小团体,一根针也插不进去。她们围成一个圆,密密地说着话,眼睛一些儿也不向屋子另一端瞟。 赵寻宁明显被孤立了。 她似乎也不甚在意,一个人自得其乐地在绷子前飞针走线。时而唤道:“半夏,递针。”一忽儿又说:“玉竹,要那卷鹅黄色丝线,那个颜色鲜,又不打眼。” 赵寻宁明显不擅长刺绣,动作很是笨拙生疏,可是她做得很认真,一丝不苟。 十四岁的女孩子,容颜端宁静好,安稳坐在窗前绣花,任凭阳光流泻,实在是很好的景致。 顾明勇莫名看得眼眶有些湿润,同时暗怪自己姊妹太过无情,他知道女孩子之间很轻易产生仇恨或友谊,但都是一家子亲戚,何必做得这样绝。 新学者总是容易出状况,只听“哎呦”一声,赵寻宁指尖被细针戳破,一粒殷红血珠从白皙肌肤中冒出。 那一声虽轻,几个女孩子一定都听见了,可是她们都低着头,装作没听见的模样,自顾自忙着手上的事。 顾明勇莫名有些愤愤然,正要走进屋子,拿出男子汉的勇气替她包扎伤口。可是赵寻宁将手指含在嘴里吮了一刻,扬了扬指尖,向窗外的顾明勇微笑。 血已经止住了。 顾明勇的脚步停滞住,同时亦有些无奈,真是要强的人啊! 姑娘们针线做累了,正需要歇一歇,适逢厨下命丫头送了甜点来,掀开瞧一瞧,是栗粉糕与桂花汤团。 顾睇还算满意,点了点头,“放下吧。” 丫头看了看那边,有些迟疑,“赵姑娘那边……” 顾瞟抢着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18 说道:“不用理她,她不饿。” 顾睇与顾盼都未表示异议。丫头无奈,只好将东西放下,提着空篓子回去。 这可太过分了,不跟人说话也罢了,吃都不许人吃,他们顾家几时家风如此了? 顾明勇生气地走进屋子。 顾盼首先瞧见了他,唤道:“大哥哥,过来吃汤团。” 顾明勇生硬地拨过一碗,却向赵寻宁走去,笨嘴拙舌地说了一个“你”字,便再说不下去。 他实在不惯于向人示好。 赵寻宁却已经看出他的意思,笑着摆了摆手,“多谢表哥好意,可是不用了。” 她补充道:“我不爱吃那个,黏黏的不好消化。” 几个女孩子都做出鄙夷的神气,装什么装,还不爱吃呢,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已经近午了,今儿开饭晚点,很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顾明勇正要劝一劝,忽见不远处一群仆妇赫赫扬扬而来,都是厨房里的熟面孔。 这是有什么大事,今儿摆满汉全席呢? 众人都在诧异,就见为首的刘嫂率先走到赵寻宁身前,笑容满面说道:“姑娘,您昨儿提到的珍珠酒酿圆子,厨子们试着做了一回,还加了枸杞,又甜又不腻,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她女儿柳芽儿也抢着说道:“是啊,姑娘,还有您提了一嘴的渍蜜饯海棠果子,才从铺子里买了来,您试试。” 其余人也不遑多让,摇了摇手道:“我这有才从湖里捞上来的肥美秋蟹,煎炒烹炒蒸都行,姑娘看看好么?” 另一个又道:“这是进上的贡桔,我表舅在曹知州府上当差,总共得了这么一篓子,姑娘我全给您拎来了……” 一个个争先恐后,一声盖过一声,“姑娘”声不绝于耳。 顾家三姊妹连同顾明勇都看呆了。 第13章 待客 赵寻宁面上仍是恹恹的,大约真是食欲不振。 半夏惯会狐假虎威,接过酒酿圆子嗅了嗅,又掰了块蜜饯尝了尝,皱眉道:“圆子太甜了,酒气也重,蜜饯又太酸。” 姑娘们看得眼中出火,有的吃就不错了,居然还挑三拣四的。顾大太太一向俭朴,饮食上也不甚挑剔,女孩子们乍见了这许多花样吃食,俱有些饥肠辘辘起来,那栗粉糕更是食之无味。 虽然未讨得欢心,刘嫂并不气馁,仍笑眯眯说道:“那我再琢磨一下,回去重做了来。” 一群人又呼啦啦离去。 女孩子们眼看着美食离去,一个个望眼欲穿,碍于主子身份,又不好向奴才讨要,显得馋相,只得用绣架遮住唇角的口涎。 剑哥儿再也按捺不住,收到顾明勇的眼色,便冲上去揪住刘嫂的衣袖,悄声问道:“刘嫂子,那赵姑娘不过一个新来的,你们这么巴结她做什么?” 刘嫂说道:“你不曾听说么?张妈妈不过跟她说了半句话,就得了一两银子,谁不想有这样的好事。” 剑哥儿跺脚道:“嫂子,她那是哄你们的,你不知道这一路上,她们主仆仨做了多少怪!” 便将赵寻宁的恶行告诉这一帮人。 刘嫂听了只是嗤之以鼻,“剑哥儿你是诳我们的吧,我瞧着赵姑娘倒是好相与的很,怕是你们贪心不足,得了便宜还卖乖,在这里败仗人家女孩子名声,我劝你还是积点德吧——生怕谁抢了你的好似的!” 随即撇了撇嘴,趾高气扬地离去。 剑哥儿肺都快气炸了,回去后添油加醋,将这番话告诉顾明勇。 顾明勇没有像往常一样暴跳如雷,而是目光深沉地看向赵寻宁——那女孩子仍端端正正坐在窗前,只顾绣她的花,对外界的一切仿佛全然不在意。 焉知一切不是在她掌握之中。 外面明明阳光明媚,顾明勇却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噤,他想秋天真是来了,顾家的秋天。 自此之后,顾家的仆从们仿佛自动分成了两派,一派以刘嫂为首,加紧趋奉这位表小姐,指望从她身上得到这样那样好处;另一派则是以剑哥儿为代表的仆从,一路上见识过赵寻宁的真面目,坚信她是个妖魔,惯会折磨人心。 两派互相倾轧,互相斗争,彼此都不能说服对方。奉承派坚信反对党是得了好处而心犹未足,存心诋毁表小姐名声;反对党则坚称奉承派都是傻瓜,已经落入赵寻宁手掌中而不自知。 这种派系的斗争未露在明面上,内里却暗流汹涌,表面上看一切如常,实际上的摩擦却较以往多了不少。 顾大太太觉得这几日管理家计格外吃力,命令的传达受到种种阻碍,而下人们吵架斗殴也增多了,莫非因为秋高气爽,人的脾气也变糟了? 顾大太太很是不解。 还有一桩也令她不痛快。顾家家教严格,少有馋嘴之辈,可是家里的女孩子最近却常常向厨房施压,变着法儿讨要吃食——虽不是什么大事,须知防微杜渐,怕是大乱之象。 顾大太太看着厨房呈上来的账册,“我素来也不曾亏待她们,怎么一个个都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好像我存心饿着她们。” 玉兰是顾大太太遍布园中的眼睛,遂说道:“太太不知,皆因厨房里一伙人近来格外趋奉表小姐,几位姑娘这才心生不忿。” 顾大太太皱眉,“这又是什么缘故?” “还不是稀罕张妈妈那一两银子。”玉兰努了努嘴。 顾大太太觉得自己头痛又犯了,不过为一两银子,就搅得家烦宅乱的,他们顾家都这么眼皮子浅吗?还是那位外甥女会什么邪术,故意挑唆得家宅不宁? 顾大太太决定先忍一忍。她当了十几年的家,旁的不大懂,唯独深谙忍之一字。且忍忍再说,她倒要看看这个外甥女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 下人通报表小姐来访时,顾三太太正好有客在。 算不上什么稀客,却是一位不能得罪的客人——那位曹诚曹知州的夫人。 继大老爷被人参了一本之后,曹诚便接替他登上知州之位。顾家人都疑心大老爷是中了曹诚的暗算——但看这件事最大的得利者是谁便知,但因没有证据,且大家同在一处,闹得太僵也不好。 如此一来,顾家固然痛恨曹诚知州一职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19 ,曹家也忌惮顾家在登州的势力,两方的来往反而增多了,如此虚情假意,反而比一般的世交更为亲近。 曹夫人这回是为儿女的婚事来的,曹家的男儿多,顾家的女儿多,做母亲的不能不操心。 曹夫人虽未明言,顾三太太心照不宣,其实曹家的男子倒也不错,曹家也是个大姓……不过,顾三太太心中着实痴心妄想,曹家虽好,也是上上选中的最末一等,自家的女儿寻夫婿,自然门庭越高越好,曹家到底欠了点。 顾三太太心中叹息,盼儿就吃亏在美貌不足,若像自己年轻时那般玉貌花容,什么样的人家挑不得?曹家连门槛都过不去。 虽不甚情愿,顾三太太还是打起精神应对,偏偏渐渐话不投机。曹夫人言语里总是夸赞自家儿子如何聪敏俊秀,顺便把别人家的女儿贬得一钱不值。顾三太太听着生气,她女儿的确有些小缺点,但若蠢到会看上这么一个婆家,那还真是不要来往了。 赵寻宁的到来解救了她。 顾三太太热切地欢迎道:“宁儿,你来了,真是稀客,舅母原打算这几日去看你,偏不得闲,没想到你倒自己来了。” 赵寻宁依势坐下,微笑道:“舅母说笑了,岂有长辈看望晚辈的道理,自然是宁儿先来拜访您。” 自她进来,曹夫人便觉眼前一亮,好一个美人! 就是她这般挑剔的个性,容色五官也挑不出一丝错漏来,老天爷也太眷顾了罢? 曹夫人动了心念,故意问道:“这位是……” 顾三太太爽快地介绍,“这是我外甥女,衢州赵氏,其父母不幸亡故,我嫂嫂才命人接来共住。” 又向赵寻宁说道:“这位是曹夫人。” 赵寻宁乖觉地施了一礼,“宁儿见过曹夫人。” 初次见面的女孩子,哪怕再钟意,也不好立刻谈起婚事,曹夫人偏偏觉心痒难耐,若不问个分明,着实觉得可惜。 曹夫人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假惺惺客套了几句,便向顾三太太笑道:“说来也真是有缘,我与赵小姐才见一面,就觉得十分相熟,若有幸能去赵小姐院里坐坐就好了。” 看来她是看上赵寻宁了,也罢,盼儿不入她的眼更好,只是可惜了这位外甥女。 顾三太太暗忖,便笑道:“这是什么大事,宁儿,你不会拦阻吧?” 赵寻宁自然表示欢迎。 于是一行人去到赵寻宁所居的碧梧院。 就座后,赵寻宁便命人倒茶来,曹夫人略尝尝,便皱眉,放过一边。 顾三太太觉得了,让客人不满终究是失礼的行为,她也试了一试,咦道:“怎么是去年的陈茶?” “陈茶么?”赵寻宁作出恍然的神气,唤过方才那倒茶的丫头小杏,“我不是让你换今年的新茶吗,怎么倒了这个来?” 那小杏原有些痴痴傻傻,扁着嘴道:“今岁新进的芽茶就只有一点,姑娘这半个月天天喝它,当然就没有了。” 赵寻宁哭笑不得,“那也不能拿陈茶来糊弄呀,若不够,你去舅母那拿点也成。” 顾三太太越听越是不妙,这不是等于变相揭顾大太太的短么?府里一应家计都是顾大太太操持,这种事她自然不会不清楚,偶有疏忽也是难免,可是连待客用的茶水都短缺,那就是实实在在的苛待了。 曹夫人的脸色果然已不大好看。 她与顾大太太也称不上和睦,顾大太太因为丈夫落职的缘故,背地里将曹诚骂了千遍万遍,曹家未必不知道。两家人心中势成水火,面上仍装作亲密无间,也算难熬了。 小杏还要说,顾三太太机敏地截断她的话头,“算了,不必费事,就换了白水来罢。” 她向曹夫人一笑,“我记得曹夫人也是不爱饮茶的。” 赵寻宁点点头,“取案桌上那个青瓷杯吧。” 小杏依言取过那对青瓷杯,倒了两杯白水,却觉得那杯身溜滑异常,容易拿捏不住,经过博古架时,到底没有稳住,两个杯子滴溜溜落地,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惊恐之下,小杏一个后退,撞倒了身后的博古架,架子上的古董花瓶、陶瓷碗盏,都纷纷化为齑粉。 这哪是待客之道啊。 曹夫人再也忍耐不得,转身拂袖而去。 顾三太太愕然望着眼前惨象,几乎不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半晌,她才抬起头来,却发现赵寻宁安稳坐在她对面,慢慢饮着一盏清茶。 她在浅笑。 第14章 铺子 大太太觉得自己老了。 这才短短几日,她已经老了十年。 就在今早,那位三弟妹又来寻她的晦气,这一回却是有理有据,义正辞严。 顾三太太怒气冲冲说道:“我知道大嫂不喜欢外甥女,可也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那不是伤她,是伤咱们顾家的面子,里子虽要紧,面子也不能不看重,咱们顾家到底是诗礼人家,行出来的事不该让人指指点点……” 三太太难得这样高谈阔论,顾大太太却听得一团雾水,她做什么了她。 果然是装惯了假,对着亲弟妹都不肯说真话。顾三太太冷笑着将曹夫人来访之事告知嫂嫂,“我在这府里一向不管事,自然不好指摘嫂嫂什么,可宁儿她毕竟是你的外甥女,嫂嫂背地里欺侮她不打紧,可落在外人耳里,只会以为嫂嫂刻薄寡恩,欺负无家可归的孤女,嫂嫂这是不要自己的名声呢,还是不要顾家的名声呢?” 顾大太太一颗心突突的跳。曹夫人一向与她面和心不合,有她这张快嘴,恐怕不到两个时辰,自己虐待孤女的功绩就要传遍整个登州了。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曹夫人会突然跑去赵寻宁那里呀! 一时间千头万绪纵横,顾大太太定一定神,说道:“这件事是我想得不周,未挑几个好的下人去宁儿那里,才叫曹夫人看了笑话,实是之前事忙,有所疏忽,我会尽快处理好的。弟妹你与曹夫人交情好,那里还是你去说一说,别生什么误会。” 她自信姜是老的辣,一句事忙考虑不周便遮掩过去了。 顾三太太冷笑道:“嫂嫂愿意知错能改,那自然再好不过了。”遂转身而去。 她这个弟妹真是太不像话了!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20 顾大太太的手在发抖,她根本没有承认错误的意思,可这个弟妹……这个弟妹实在太不像话了! 若非碍着她娘家诚意伯府的面子,顾大太太势必要告到老太太那儿去。 转念她才想起老太太已经不在了,心下不禁一阵怅然——老太太虽然偏疼亲生女儿,对她其实也不算差的,至少给足她这个当家太太的面子,可自己从前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呢。 * 顾大太太吩咐人叫来了赵寻宁。 女孩子规规矩矩站着,端庄大方中略带一丝羞涩腼腆,怎么看都是一个文静纯真的女孩子。 这么纯真的人怎么会有许多鬼点子呢。 顾大太太强笑道:“宁儿,舅母之前考虑不周,没想到添置的几个下人这般不中用,才使你在外客面前丢了脸面。” 赵寻宁讶道:“我并不觉得丢脸呀。” 你当然不觉得,因为丢脸的是顾家,是我这个顾大太太。顾大太太心想。 想起那个重金购置的博古架,还有上头摆着的那些珍玩,顾大太太心痛更加上肉痛,现在这些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顾大太太的笑容更僵了,“总之,舅母会给你院里换一批得力的下人,往后若有什么短的缺的,也只管来同舅母说便是,不必拘泥,都是一家子亲戚不是么?” 她每说一句,赵寻宁便答一个“好”字,十分乖巧。 若真像外表这般人畜无害,就不会在府中掀起腥风血雨了,而起因居然只是小小的一两银子。 顾大太太心中一动,说道:“宁儿啊,舅母知道你娇生惯养着长大,你父母也都不是吝惜银钱的人,可是持家之道,在与均衡,似你这般动辄打赏一两白银,下人们都纵得没王法了。” 赵寻宁天真的说道:“可是我家中并不缺银子啊。” 顾大太太沉浮人间数十载,在乎银钱爱逾性命,她没好气说道:“你赵家哪还有银子,你父亲为官数载,并未攒下私蓄,所余的就只有你母亲留下的些许产业,那些田庄铺子若无人监管,你以为能撑得几年……” 赵寻宁面上陡然变得似笑非笑,“噢,铺子。” 顾大太太暗道糟糕,怎么自己说出来了。这些天来,她一直避免提及这个问题——倒不是存心欺瞒,只是还不到时候。原想着等赵寻宁多住些时候,自己操纵得差不多了,那时赵寻宁屈服于顾家的淫威之下,自然不敢有什么话说。 话一出口就难以收回,顾大太太硬着头皮说道:“……就是你娘亲的嫁妆,你父母亡故之后,因见你族中竟无一个得力的人,你大舅舅才发了善心,愿意代为看管,实不愿这些祖产落入他人之手。” 赵寻宁居然很能理解,“这是应该的。” 顾大太太大喜,想这外甥女并非不通情理,愈发笑容满面,“难为你这样懂事,都是一家子亲戚,何必硬要分出彼此呢?论理,我该让人带你过去看看,只是……” 话尚未完,赵寻宁点头说道:“舅母这样说了,那我就过去看看吧。” 她粲然一笑,“母亲泉下大约也很挂心,到底是外祖母留的念想。” 直到赵寻宁走了,顾大太太脑子里仍是懵懵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是她劝赵寻宁去查验那些铺子的? 可她明明没有这个意思啊! 居然被人牵着鼻子走了,顾大太太十分光火。 * 赵寻宁命半夏在屋里看着,自己带着玉竹坐上顾家的马车——顾明勇执意要送她们。 也好,反正顾大太太一定会派人监视,顾明勇反而比其他人看着顺眼些。 赵寻宁没有拒绝。 主仆俩一路上尽在闭目养神,无暇目及城中繁华。顾明勇却很知道她们并没有睡着,只是懒得同自己搭话而已。 沉默片刻后,顾明勇说道:“你母亲留下的田庄店铺,我父母只因身在登州较为便利,因此代为监管,并无侵占之心,你不要误会。” 赵寻宁懒懒说道:“但愿吧。” 显然是不信。 连顾明勇自己也不见得相信,可是一个人总不愿将自己的父母想得太坏,他说这些话也不过是安慰而已。 然则赵寻宁的态度刺激了他,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比起来,赵寻宁似乎更愿意同那两位京城来的公子哥儿结交,可他们明明只是些过路人呢。 赵夫人名下的产业遍布城中,粗粗一数,竟有数十家之多,什么绸缎铺、香料店、药馆,数不胜数。每至一处,主仆俩便下车进去查看一番,顾明勇自觉需要避嫌,遂留在门外,不肯进去。 逛完最后一处,主仆俩都觉得腿脚有些酸乏,赵寻宁揉了揉膝盖,低声问道:“方才那些账篇子,你瞧着怎样?” 玉竹低声回道:“不出小姐所料,想来都是伪造的。” 赵寻宁了然于心:顾大太太防着她,自然不肯将真正的账本让她过目。适才所瞧账册上的数字,比她预计中少了十倍不止,那老板还一面半真半假地抱怨着,说最近行市不景气,城里大半的铺子萧条,竟是亏损的多,盈利的少。 这是欺她小姑娘不懂生意。若真赚不到钱,顾大太太早该把铺子关掉、及时止损了。 玉竹细问道:“咱们要不要回去,再旁敲侧击地打听一番?” 赵寻宁摇头,“不必了,轻易也问不出什么,只是那假的账篇子你也都记牢了,以后没准派的上用场。” 玉竹应声是。 顾明勇见她们唧唧咕咕,等得很不耐烦,等她们走近了,便问道:“现在是回家去吗?” 赵寻宁说道:“不,带我去见秦三公子。” 秦郎在家中排行第三。 好端端的,见他干什么?顾明勇微微皱眉,随即想起赵寻宁答应替秦郎治脸,看来就是为这件事了,可是大大方方不好,还得偷偷摸摸去见? 顾明勇有些不快,可是赵寻宁指明要他带路,他又觉得舒服了些——他倒不觉得赵寻宁依旧把他当车夫使唤呢。 秦郎走的时候留下了住址,顾明勇熟悉登州路径,很快就找到了。 这是一间两进的宅院,不算顶大,一个人住却绰绰有余。 玉竹才搀着赵寻宁下马车,就见秦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21 郎兴高采烈地扑来,“赵姑娘。” 他也瞧见了顾明勇,脸上欢喜淡了几分,“顾兄。” 顾明勇哼了一声转过头,居然有脸称他为兄,他明明才十五出头而已,怎么都该比这个秦郎年轻——顾明勇此时倒未考虑是自己长相显老的缘故。 赵寻宁微笑着同秦郎招呼,“秦公子还带着面纱?” 秦郎摸了摸面上薄纱,有些不好意思,“脸伤未愈,不便出门。” 赵寻宁很欣赏他的小孩子脾气,同时也瞧见秦郎旁边的公孙鲤——依旧板着一张脸,好像天下人都欠他钱似的。 她忽然起了一丝逗弄之心,笑道:“公孙大人怎么也没出门,你不是京中第一号风流人物么?” 公孙鲤忙疾言厉色说道:“喂,你别乱想,我可不是什么浮浪子弟。” 还真以为她听到了什么闲言闲语,这样急急忙忙辩解。 赵寻宁觉得心情大好。 第15章 委屈 秦郎也忙说道:“我也不是。” 到底有些信心不足,“从前或许是,但现在一定不是。” 公孙鲤淡淡扫了他一眼,“我觉得赵姑娘一定是把我和我表弟弄混了。” 秦郎气得跺脚,“表哥!” 这两兄弟还真会互相伤害,赵寻宁笑道:“比起清名,我更欣赏坦率的人。” 秦郎忙抬手挺胸说道:“我正是表哥说的那种浮浪子弟。” 玉竹掩口而笑。 赵寻宁也客套地扯了扯嘴角,“那么秦公子就随我进来吧,其余人等在外候着。” 公孙鲤似有些不放心,欲跟去看看,玉竹忙拦住他,“姑娘诊病规矩是不许人瞧的。” 公孙鲤皱了皱眉,“孤男寡女怎可共处一室?” 赵寻宁静静地看着她,“我已经说过,我不在乎清名。” 公孙鲤默然片刻,“是,是我错了,姑娘请施术吧。”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明勇没想到他这么容易被说服,好生讶异,也好生鄙夷,他自己着实不愿意,做表哥的,怎么也得保护表妹的清誉。 顾明勇正要三脚两步冲过去,公孙鲤直接抽出腰间长剑,雪亮剑刃横在顾明勇脖颈上。 寒意沁肤,顾明勇不说话了。他自己也说不出什么缘故,只是一种模糊的直觉:眼前这个人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公孙鲤收回长剑,冷声环顾四周,“今日之事,你们知道该如何措辞了吧?” 众人都垂了头不说话。 赵寻宁倒颇出意外,此人看着古板乏味,没想到也有这样冷静果决的时刻:如此手段,的确比费尽唇舌方便多了。 虽然他威胁的是她亲表哥。 两人一进去,玉竹便关上了门,自己门神般在门外堵着,又有公孙鲤持剑为她保驾护航,众人于是一个个都变成了石雕,不敢妄动。 顾明勇默默叹了一口气,至少表妹的清誉是保住了。 * 赵寻宁并非存心故弄玄虚,只是若让人见到那些稀奇古怪的器具,她恐怕会被当成妖怪。 秦郎莫名有些惴惴,“待会儿会痛吗?” 好糟糕的台词。赵寻宁挤出一个温和的笑,“放心,不痛的。” 她示意秦郎躺下,自己端了一盏碧色茶汤过来,“喝吧,就当是睡了一觉。” 秦郎满怀信任地服下,丝毫不担心里头有毒。 混沌的睡意渐渐袭来,待秦郎闭上眼睛,赵寻宁才慢慢将他面上薄纱拉开。再度见到那两道纵横交错的刀口,赵寻宁仍不免一阵心惊,伤在面部,将原本优美的姿容硬生生割裂,纵是男子也无法不在意。 所幸是新伤,若是陈年旧迹,治起来更费事些。 她缓一缓气,打开系统附赠的空间。 秦郎醒来时已经近黄昏了。 赵寻宁已经不见,独他一人仍旧躺着。他摸摸脸上,厚厚的不知裹着什么东西,正要用指头戳戳试试,忽听一个婉转的女声,“不要乱碰。” 却是赵寻宁走了进来,许是方才费些力气,汗湿罗衣,她另换了一身衣衫。 赵寻宁将他推到镜台前,秦郎睁大眼瞧了一瞧,不禁失笑,原来他整个头颅都被厚厚的纱布包住,只有眼睛鼻子嘴露在外面,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分辨。 “哈,我成粽子了。” “现在还不能拆,过几天拆下便好了。”赵寻宁又取过笔墨,写了一张方子递给秦郎,“照这个方子抓药,日日煎服,每隔三五日,我会过来探视,如此施治几回,大概就无碍了。” 她虽入职整形外科,祖上却是中医世家,就连她就职的那家医院,也是打着中西医结合的旗号,倒颇见效。因此赵寻宁除主采用激光疗法外,再佐以汤药方剂,如此更为温和,也可减轻别人的疑虑。 秦郎接过,并不细看,“有劳赵姑娘了。” “若觉得不妥,秦公子也可请本地名医查验一番。” “不必了,我相信赵姑娘。”秦郎说道。 赵寻宁掩唇轻笑,“你相信我,可你表兄呢?” 她何等敏锐,眼光余光早瞥见公孙鲤立在门首,俊秀面上仿佛微红。 他轻咳一声,“我未擅闯,是你的侍女开了门,我才进来。” 自然是有自家小姐授意,玉竹才开了门。赵寻宁不过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这位公孙公子句句都喜欢当真。 赵寻宁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是该回去了。她开始收拾东西,并道:“曹知州家才诞下一位小公子,听闻曹家预备下月办满月宴,秦公子你会去吗?” 秦郎看着镜中,“可我的脸……” 赵寻宁斩截地说道:“公子的脸到时一准已经复原。” 英国公府与永昌伯府这两家与曹知州并无交情,以他们的身份,更犯不着趋奉一个小小知州,然则赵寻宁如此一问,自然有她的道理。 曹家与顾家相交甚好,赵寻宁作为顾家亲眷,一定会去赴宴的。秦郎心中一动,说道:“既如此,拜访一下本地长官也是应该。” 赵寻宁又转向公孙鲤,笑靥如花,“公孙公子会去吗?”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22 公孙鲤硬着嗓子说道:“不去。”赵寻宁何必一定要他们出席,无非出于脸面罢了,他可不愿助长这个女子的虚荣心。 赵寻宁笑盈盈道:“那太好了。” 什么叫太好了,就这么不愿见到他吗? 公孙鲤一口气堵在腔子里出不来,愤然转过头。他虽不是言语争锋的高手,却还不至于输阵,可这个女子,每每总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有古怪。秦郎一双黑眼珠转来转去,他这位表兄为人是冷情了些,可一向性子平和,甚少有失态的时候。 最近他可失态多回了。 顾明勇已经等得昏昏欲睡了,总算看到赵寻宁主仆俩提着包裹出来,立刻打起精神,准备车驾出发。 秦郎将他们送到门口,才又问道:“表兄,你真不去吗?” 是故意的吧。 公孙鲤狠狠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说道:“都说不去了!” 糟糕,炸毛了。 秦郎无辜地摸了摸鼻子——摸到的却只是厚厚的纱布。 赵寻宁莞尔一笑,提着裙子坐上马车,临行还看到秦郎向她挥手。 顾明勇瞧他们说笑热闹,模模糊糊觉得自己被排斥在了小圈子外——就好像赵寻宁当初被女孩子们排斥一样。当然他是个男子,为这种事计较就太小家子气了。 行出一段,他到底忍耐不住,说道:“表妹,咱们这小门小户的,还是少与京中贵人来往,似这等人家,不是咱们攀附得起的。” 言下之意,似乎以为赵寻宁凡此种种,不过恋慕荣华,指望高攀一门亲事。 赵寻宁面上一冷,顾家的人就是这样不好,凡事总喜欢弯弯绕,且尽把人往坏处想。就连顾明勇这样直肠子的人,也带点阴沉沉的丫头气。 她冷声说道:“表哥放心,嫁人这种小事,我还不放在眼里。” 顾明勇愣了一愣,嫁人对一个女孩子算小事,那什么算大事? 总算他还不是傻瓜,察知赵寻宁语气不善,不敢过分得罪了她,遂加紧抄起缰绳,策马上前。 * 赵寻宁带着玉竹回到后院,只见屋舍清洁,四处井然有序——顾大太太吸取教训,这回不敢糊弄,果然派了几个有条有理的下人供她使唤。 只不见了半夏。 玉竹笑道:“这丫头不知跑哪儿顽去了,回头小姐一定得说说她。” 话音才落,就见半夏跌跌撞撞提着一桶水进来,玉竹忙过去帮着接下,问道:“你方才干什么去了?” 半夏说道:“我算着小姐差不多这时候回来,累了一天,一定想洗个澡,所以去厨下命她们准备热水了。” 赵寻宁敏锐地察知她声音有些异样,连玉竹也有些觉得,“你怎么了?平日里吵吵闹闹,怎么今日见了小姐头也不敢抬,缩手缩脚的?” 遂三步两步走过去,见半夏眼睛红红的,脸颊也是红红的,不禁愕然,“怎么哭了?” 半夏忙道:“谁哭了,才起了一阵风,沙子吹到眼里了!”声音里却带了一丝哭腔。 赵寻宁已知其大概,静静吩咐道:“玉竹,剥一个热鸡蛋过来。” 又走到半夏身前,捏了她的手,半夏痛得“哦”了一声。 赵寻宁温声问道:“怎么回事?” “是玫瑰的刺。”半夏嗫喏着说道:“方才我想为小姐采些香花泡澡,去了一趟花室,那些刺就……扎进手心里了。” 像所有大户人家一样,顾家也有一个私人培植的花圃,里头温暖如春,保证四时鲜花不绝。 赵寻宁握住她的手,用银针一点一点挑出她手上的细刺,面上依旧平静如常,“脸上的伤呢,又是谁打的?”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自家小姐。 半夏不知怎的,一颗心陡然寻着了依靠似的,委屈一点点漫上来,她哽咽哭道:“婢子在花圃里碰见了二小姐和三小姐,她们也来挑花,二小姐的丫头就……就打了婢子一巴掌……” 第16章 下巴 她虽没有明说是什么缘由,赵寻宁却可以想见。顾家这一群姊妹从来都不待见她,必然是言语里说到她的不是,半夏一向护主,听着气不忿,才触怒了那几位娇客。 玉竹已拿了个剥壳的热鸡蛋过来,赵寻宁接过,在半夏脸颊上轻轻揉着,一边说道:“你这般性子,居然忍得下来。” 半夏委委屈屈说道:“我是想还手的,但若不忍这一时,只怕小姐日后在府里的日子更难过,何况我也不想小姐您替我收拾烂摊子。” 赵寻宁心头震了一震。 她是穿越过来的,与这两个丫头其实相交不深,至于半夏,赵寻宁更是认为她有些莽撞,怕她惹事。 可没想到到了要紧关头,这丫头居然情愿自己受辱,也要护卫她这个主子。这叫赵寻宁不得不感动。 她手上动作愈发轻柔,“其实不必的,下次二小姐的丫头再打你,你直接还回去就是了。” 半夏迟疑,“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越害怕,别人越逼得紧,你若显出厉害,别人反倒不敢将你怎么样了。”赵寻宁站起身,让玉竹取了一面小菱花镜过来,与她相照。 半夏对着镜子细看,喜道:“已经消了肿了,看样子不出今夜就能复原,总算这张脸还能保全。” 赵寻宁哼了一声,“怕什么,就算你毁了容,我也能给你救回来。” 半夏嗔道:“小姐,谁无缘无故想要毁容啊!” 赵寻宁眉心一动。 * 隔日是个好天气,太阳朗朗的当空照着,映得园中湖水澄明一片,波光皎洁。加之绿树掩映,花木丛生,愈有一番清幽雅致。 清幽之处一旦人多了,就不怎么清幽了。 顾家三个女孩子持了钓竿鱼饵,兴冲冲来到水池边,准备钓几尾活鱼尝尝鲜。谁知池边已有一人坐在那里了。 正是赵寻宁。她意态从容坐在湖边,手上纹风不动,似乎只为享受垂钓的乐趣而不在意胜利的果实。 二小姐顾瞟皱一皱眉,大喇喇走到她旁边去,嚷道:“喂,你占了我们的位置!” 赵寻宁微微瞑目,“这地方我先来的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23 。” 顾瞟尖声叫道:“我管你先来后来,这是我家的园子!” 赵寻宁脸上未动,可顾瞟分明觉得她轻蔑地瞟了自己一眼。她冷冷淡淡说道:“二小姐恐怕还没资格管顾家的事。” 这句话正戳在顾瞟心上。她生母早亡,自幼由顾大太太抚养长大,可她总归是个庶出的。顾大太太表面对她如亲女一般,可顾瞟生性敏感,察觉到许多细微的分别——事实上也不止大太太,哪怕是园中人,对她与对大小姐顾睇到底还是有所不同的。 顾瞟脸上热辣辣的,却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三小姐顾盼眉毛一横,快步走上前来,“二姐何必与她废话,她不过是个外来客,这天下岂有鸠占鹊巢的道理!” 赵寻宁悠闲执着钓竿,“三妹妹也知道我是客啊,怎么你却不懂得为东道主的道理,硬要与客人争高低呢?” 顾盼涨红了脸,“你……我回去就告诉母亲,说你欺侮我们!” “告吧告吧,顺便也让三舅母知道,你从来不肯喊我一声表姐。”赵寻宁淡淡说道。 她觉得自己性子还真是恶劣,挤兑得几个小姑娘无话可说,不过……谁让她们自己要撞上门来呢? 顾瞟和顾盼都对她怒目而视。她们家的大人最要脸面,若知道背地里对表姊这样不恭不敬,只怕首先要责罚的就是她们。 这个赵寻宁,太会威胁人了! 大小姐顾睇性子最为平和,或者说受了顾大太太的熏陶,比较深沉,她佯劝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各退一步吧,这样大的一个池子,多少人挤不下呢?赵姐姐,你往那边退一点吧,大家坐开一些。” 赵寻宁坐在石阶上不肯动身。 顾瞟哼道,“何必与她多言,我倒不信她是个石头做的,撞都撞不倒。” 便站到赵寻宁左侧,使劲推搡她的肩背,一壁唤道:“三妹妹,你也来帮忙。” 顾盼遂站到另一边,使劲拉扯赵寻宁衣裳。 两人一推一拉,自认配合得天-衣无缝,无如赵寻宁到底比她们长几岁年纪,力气也大得多,轻易推挪不动。 两人使出吃奶的劲儿,方才使赵寻宁的方位稍稍改变了一点,眼看就能成功,顾瞟忽然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若赵寻宁掉入湖中便好了,秋日的湖水不甚丰沛,淹不死人,可是让她在泥浆里打个滚,却是大大的羞辱,也好一雪今日之耻。 想到此处,她手上又加了一分力气,果然想将赵寻宁推入湖中。 一步,两步,目标越来越近,只需再来一下,赵寻宁非跌下水不可了。顾瞟正在窃喜,忽觉眼前一空,赵寻宁竟不知何时已经躲开,而她伸出的那只手,却直直地向前,落到顾盼身上。 只听“哎哟”一声,顾盼足下一滑,跌倒在石阶上。 * 三太太院子里围了满满当当的人。 自下午三小姐满脸是血地抬进来后,这里的热闹就没有停过。而对于来探视的人,三太太一概予以回绝,此刻在她眼中,就只有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儿,那是她骨中骨,血中血。 诊视完毕后,三太太急急地抓着那名大夫,“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 大夫的脸上显出为难,“三小姐的身子并无大碍,也未呛水,只是面部……恐怕难以复原……” 他说得其实算委婉了,顾盼的下巴硬生生磕掉了一块肉,将来即便伤好了,也会留下一个明显的缺口。何况三小姐本来就是个短下巴,如此一来,对颜面的损伤自然更大。 三太太满脸是泪,“真没法子治好了吗?” 大夫说道,“不是老朽自夸,夫人就是寻遍全登州的医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若到了京城,或者尚能碰上能人异士,有回转之机。” 京城路途遥远,此去谈何容易,何况一路远行更免不了消息外泄,只怕女儿的脸没治好,容貌丑陋的名声也会传出去了。 三太太从未觉得这样灰心丧气,她出身名门,委身顾府已是下嫁,总算靠着父亲的关系,为丈夫寻得一门好差事,为此不惜夫妻分离,她孤零零在这登州,陪在身边的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难道老天爷这般不公,连她女儿也不肯放过么? 三太太蹲下身,掩面啜泣起来。 肇事的顾瞟则直挺挺地跪在大太太院里。 顾大太太使劲摇着一把鹅羽扇子,天虽然凉下来了,她却觉得心中燥热难耐——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她在堂中踱来踱去,“你真是疯了,我素日以为你只是心浮气躁,没想到你居然胆大包天,还害得你三妹妹出了事,这下我看你怎么收场!” 顾瞟忙辩解道:“母亲,我不是有心的,我也不是要推三妹妹,是去推赵寻宁,谁成想被她避开,这才撞到三妹妹身上。” 顾瞟生性自卑,为此越发自傲,在几个姊妹中的脾气也是最大的,可一旦真正出了事,她往日的胆气就全都消失不见了。出了这档事,她心中已是惶惶然,唯有强作镇定,以证清白。 顾大太太沉吟不语,顾瞟只得向一旁站着的顾睇求助,“大姐姐,你也帮我说句话。” 顾睇不得不开口,“母亲,阿瞟的确不是有意针对三妹妹……” 顾大太太没好气说道:“针对你表姐不是一样吗?都是一家子骨肉,谁出了事都别想脱得干系!”她倒不是有心为赵寻宁考虑,实在顾家的整体不可分割,在外人眼里,她们总归是一大家子。 顾瞟咬牙道:“都是因为她,她那一下闪避一定是故意的,不然不会这样巧!” “管她是否故意,要紧的是园里人都看到是你推你三妹妹的,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没法说呀!”顾大太太烦恼的挥了挥扇子。 顾瞟哭丧着脸,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为今之计,只有寄希望于你三妹妹尽快康复,如此一来,你叔母的怒火或者能稍稍平息。”顾大太太忧虑地说道。 可是难呀!据她方才从那大夫探得的口风,盼儿的脸恐怕很难完全复原,那位三弟妹从前就与她不睦,出了这档事,说不定从此视她为死敌呢。 她一个人当然不足惧,可是……想起三太太娘家诚意伯府,顾大太太到底有些后怕。 正在愁闷,忽见下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24 人们来报,“大少爷来了。” “他来做什么?”顾大太太摆了摆手,她虽然欢喜这个儿子,眼下却实在没精神同他说话。 那下人怯怯道:“大少爷说,有治好三小姐的法门。” 顾大太太的扇子停住了。 第17章 祈求 “叫他进来。”顾大太太说道,心中犹疑不定。 顾明勇大步迈入,目不斜视。 顾瞟眼泪汪汪,准备牵住他的衣角,“大哥哥……” 顾明勇却好像根本没瞧见似的,径直来到大太太身前,“母亲,我有话同您说。” 他微微侧首,看着地上。 顾大太太何等乖滑,立刻说道:“睇儿,先带你妹妹下去。” 顾睇虽有心旁听,奈何不敢违抗母亲的吩咐,只好带着顾瞟施礼告退。 顾大太太方问道:“你方才说,有法子治好你三妹妹的脸?” “儿子识得一位异人,最擅长容貌毁损之症,三妹妹脸伤虽重,想来也难不住她。”顾明勇颔首。 顾大太太喜之不尽,“那人在何处,住得远不远?快去请他过来。” “一点也不远,就在咱们府里。” 顾大太太讶然,她怎么不记得府里还有这么一位奇人异士。顾大老爷早年倒喜欢招徕清客,自辞官后,渐渐也都遣散了。 该不会,该不会…… 她模模糊糊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你说的是谁?” “是宁表妹。”顾明勇说道。 果然是她! 顾大太太的扇子啪的掉在地上,嘴也张开不响了。她隐约记得赵之桓免官之后,开了个小小医馆勉强度日,不过,就他那半吊子医术,居然有真本事么? 顾大太太表示怀疑。 顾明勇将衢州的见闻告知其母,“我虽未亲眼见识,那石娘子脸上的青斑是宁表妹治好的不会有假,她既然胆敢放言,必定有几分真才实学。” 赵寻宁么?也许她天资颖悟,真有什么祖上传下的秘术也不一定。 退一万步讲,就算治不好,赵寻宁是自家人,也不会使事情外泄,于情于理都是她最合适。 顾大太太的心思有些活动。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背地里的作为已被戳破了不少,赵寻宁虽未与她正面交锋,两方彼此知根知底,现在必定已不怎么信任她了。 念及此处,顾大太太责备儿子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宁表妹行事过于乖僻,我便说了,母亲会信吗?” 她还真不信,或许还以其事近妖邪,将赵寻宁上交官府。但这会子用得上她,却是为难。 顾大太太疲倦地叹口气,“咱们家里数你跟宁儿最熟,还是你跟她说吧。” 顾明勇答应着去了。 他来到后院时,见赵家主仆正在备车,赵寻宁见了他便笑道:“表哥你来的正好,我想出去一趟,还是你相送罢。” 顾明勇愣了一愣,“还是秦宅?” 赵寻宁点头,“原答应今日过去换药的。” 顾明勇踌躇该如何开口,正在思量措辞,“表妹,那个……” 赵寻宁利落地切断他的话,“秦公子怕是等得不耐烦了,表哥有什么话,回头再跟我说罢。” 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顾明勇只得乖乖上马。 * 秦郎又一次被推到镜子前。 纱布一层层揭开,眼前豁然开朗,他看着镜中风姿秀逸的男子,如玉般白皙的面上仅有两道月牙般淡而浅的瘢痕,不仔细看几乎瞧不出来。 赵寻宁在他身后说道:“伤口长势很好,再坚持换几次药,应该就能恢复如初。” 秦郎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无妨,这样子已经很好了。” 赵寻宁抿嘴一笑,“那是你的想法,于我而言,如不能完全康复,我却过不去自己这一关呢。” 这女孩子真个傲气。 旁边的公孙鲤默默想到。 秦郎将她送到门外,照例说起了客套话,“劳烦赵姑娘又大老远跑来。” “无事,我也巴不得多出来走走,府里实在闷。”赵寻宁掀起车帘。 马车旁的顾明勇清楚听到这一句话,来不及生气,先得完成母亲交托的差事,他伸出一只手,阻止赵寻宁将帘子放下来,鼓足勇气说道:“宁表妹,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表哥请说。”赵寻宁容色沉静。 众目睽睽,实在不适合说府中私事,可顾明勇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他觉得赵寻宁有意避着他,只好抓住一切机会,“三妹妹脸上的伤……你听说了吧?大夫们都无能为力,只好劳你出马了。” 赵寻宁静静说道:“听说了,可我也没法子。”便放下垂帘准备回去。 顾明勇忙拦住她,“你一定有法子的,且此事本就是你的过失不是么?要不是你,三妹妹怎么会跌倒在石阶上?” 赵寻宁冷笑道:“我竟不知我有这种本事,手眼不动就能置人于死地,敢情我是妖魔转世,你怎么不请天师来降服我,或者干脆让官府把我抓去?” 这人怎么回事,明明正正经经地请求,她反倒胡搅蛮缠,一句也不肯着落在重心上。 顾明勇耐心已然耗尽,只剩下羞恼,他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胆气,猛然抓住赵寻宁的胳膊,“赵寻宁,你不要欺人太甚!那可是你亲表妹!” 半夏玉竹见他如此作为,都气得要命,正要出来,赵寻宁制止了她们,仍平静说道:“你也是我亲表哥。出了事,你却只知道责备我,什么都怪在我头上,你怎么不问问你那几个好妹妹做了什么?” 顾明勇当然知道,可是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在他心底确有这么一层亲疏之别:哪怕他与赵寻宁交流再多,他也永远不会将她视作真正的自家人看待。 赵寻宁这一句正说中他痛脚,顾明勇愈发羞愤,此时竟忘了不可打女人的信条,右手高高扬起,将要着落在对面人脸上。 眼看赵寻宁避不开这一掌,顾明勇的手却忽然停在半空中——原来是公孙鲤握住了他的腕骨。 公孙鲤不知何时已来到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25 他们身边,冷冷道:“我最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莫说她是你亲表妹,就算她不是,你也没资格打她。今日我懒得与你计较,既是看在赵姑娘的面子,也因为你不配为我的对手,你若识趣,最好尽快滚离这里。” 他手上的劲力实在大得厉害,顾明勇觉得骨头都快折断了,再待下去,他一定会痛得落下泪了。 罢了,罢了,反正今日已经丢尽颜面,就这样去吧。 公孙鲤松开手,顾明勇抄起缰绳,灰头土脸地离去。 公孙鲤做了一回见义勇为的英雄,将要进屋,忽一眼瞥见赵寻宁眼眶微红,终忍不住回转身来,问道:“你没事吧?” 赵寻宁勉强抬头冲他一笑,“多谢。”她其实不怎么难过,只是无端有些酸楚,那是来自这具身体本身的,而非她自己的意识。本来的那个赵寻宁,其实还是很在乎顾家对她的感情吧? 公孙鲤从不擅长劝慰人,略显笨拙地说道:“你表哥……他大概也不是真心怪你,大约是被家中的事冲昏头了,才说出许多伤人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样拙劣的劝慰,真当她是小孩子呢。 赵寻宁微微一笑,“他说的话也不假,我原也脱不了干系,若一意假撇清,倒显得做作了。” “可是你一定有你的道理,是不是?”公孙鲤说道。 赵寻宁探询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这样相信我?” 公孙鲤也说不出所以然,这个女孩子鬼里鬼气的,的确不似正派一流……可是,她看着总不像个坏人。 所以他只是说道:“我不是相信你,我只是相信……天底下任何错事都该是有原因的,有些出于好的目的,有些出于坏的目的,但你既然愿意为我表弟治伤,足以见得你心地不坏。” 赵寻宁略带嘲讽地笑道:“原来你也不过是根据别人对你的好坏来评判的……” 她很快收住笑,因为她发现公孙鲤说这些话并不是要与她争论高低,仅仅是劝慰她而已——虽然他真的不擅长这一点。 她更发现公孙鲤正在定定地看着她:他的眸子原是很清很亮的,像两泓碧水。 赵寻宁轻轻咳了一声,公孙鲤觉得了,面色微红,忙岔开话题,“那人走了,是否要我送你们回去?” 赵寻宁笑道:“不必,我可不想被人说闲话。” 关上车门前,她又一次探出头来,俏皮地问道:“公孙大人,下个月曹知州府的宴会,你真不打算去么?” 她在试探什么? 难道她很希望自己去? 自己不去,她会不会很失落? 公孙鲤心中微动,正待找寻一句有力的回答,就听赵寻宁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公孙大人,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你贵人事忙,还是不强求了。” 马车辚辚驶去,只有公孙鲤呆呆站在原地,下人们都垂了头不敢看他:还是头一次见少爷脸上红得这般厉害呢! 公孙鲤只觉得羞愤欲死:这可恶的女孩子,真是给她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了,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同情她了呢?真是太大意了。 他捂着胸口,觉得心跳还得好一会儿才能平复下来——那自然是因为太过生气的缘故。 绝非动情。 第18章 嫌隙 马车平稳地向前行驶。 赵寻宁和玉竹都老老实实坐着,独有半夏时不时掀开帘子,向后方张望一下。玉竹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 “公孙公子在后面远远跟着呐。”半夏说道。 玉竹脸上微微一动,下意识地看向赵寻宁,只见她仍靠在枕上阖目养神——赵寻宁不惯颠簸,这种法子稍稍舒坦些。 玉竹当然知道她并未睡着,轻声说道:“公孙公子看着冷心冷面,倒真是个好人。” 赵寻宁只回道:“他是英国公世子。” 玉竹便不说话了。 不管从哪方面讲,公孙鲤都是一个上佳的对象,而他仿佛也对自家小姐很是注意——虽然总是试图掩饰这一点,但只要有心就不难发觉。 作为婢女,玉竹当然希望自家小姐寻到一门好亲事,可唯独这一桩不可能,莫说赵寻宁如今父母双亡,即便赵之桓夫妻尚在,以赵家的门第,根本不可能高攀上英国公府。 玉竹不禁叹一口气。 * 顾明勇脚程快,先回到家,顾大太太急急迎上去,“怎么样?” 她还是头一回对赵寻宁的事这般上心呢。 顾明勇没好气地将马鞭一甩,“不成。” “怎么不成,是她不肯答应?”顾大太太面色惊疑不定。 岂止不肯,自己如今可算将她得罪罄尽了。顾明勇懊恼不已,他自己也不知当时怎会说出那番话来,更一时冲动伸出掌去——明明赵寻宁好好答应就没事了。 如今已经无可挽回了。 顾明勇觉得异常疲倦,顾大太太还在问东问西,顾明勇勉强打起精神说道:“我是不成了,母亲若不怕碰壁,就自己去试一试吧。” 遂径自甩开顾大太太,向房中躺去。 顾大太太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儿子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怎么不叫人生气?可是瞧见顾明勇直挺挺躺在床上,也不盖被,顾大太太又怕他生病着凉,遂一叠声地唤人过来收拾。 忙完了这里,顾大太太思量片刻,还是向赵寻宁院里走来。 赵寻宁正偎在床上看书,床帐卸下半边,青丝如瀑落下,面部半露的侧影恰如玉石一般精雕细刻,秀美绝伦。 哪怕是这样闲散的姿态,风姿依旧不减。 顾大太太此时觉得连妒忌也是枉然——她自家的几个女孩子是拍马也赶不上的,遂郁然叹了一声,轻轻唤道:“宁儿。” 赵寻宁连忙起身,放下书卷,一壁笑道:“舅母来了。”便要命侍女敬茶来。 顾大太太连说不用。 她笑道:“我就是来看看你,马上就走。” 赵寻宁察知其意,“有什么话,舅母明说就是。” 真是直爽的性子。 顾大太太干笑了两声,决定照原先的计划行事。她先绕了个弯子,“宁儿啊,舅母听说你在衢州继承了你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26 父亲的医馆,行治病救人之事,可有此事?” “是谁夸大其词,不过是些小术而已。”赵寻宁笑道。 “那石娘子的事……也是真的?”顾大太太试探问道。 赵寻宁点头,“是真的。” 顾大太太大喜,便要上前拉住赵寻宁的胳膊,“那太好了,你三妹妹总算有救了。” 赵寻宁轻轻挣脱她,“舅母,宁儿不能。” 顾大太太皱眉,“什么叫不能?” “意思就是说,舅母还是另请高明吧。”赵寻宁仍旧歪到枕上,继续看之前的书。 顾大太太气得柳眉倒竖,这个小贱蹄子,是在敷衍她吗?试都不试就说不能,做大夫的怎么一点仁心都没有啊! 她仍未死心,还要再说,就见半夏抱着一篮子花瓣过来,叫道:“姑娘,热水放好了,婢子伺候您沐浴吧。” 她好不容易才瞧见顾大太太,微微欠了欠身,“太太。”就这么随意地从她身旁经过。 主仆俩都是一个德行,浑然不知教养! 顾大太太更加生气,想要发作,无奈她对花粉过敏,素日闻不得这些香花气味,只好愤愤然走出。 顾大太太当家理纪,有什么委屈都憋在心里,唯独玉兰可以听她倾诉一二。皆因这丫头性子乖滑,善解人意,太太不喜谁,她也跟着唾骂。顾大太太碍于身份,言语不便过于粗俗,玉兰就没有这样的顾虑,因此顾大太太很愿意借她发泄自己的情绪。 这回她仍旧对着玉兰大吐苦水,“……她眼里何曾有我这个舅母在,我真是瞎了眼,把这头豺狼引进屋来,处处与我作对,唉,我的命怎就这样苦呀!” 玉兰却未像往常一样附和,反而劝道:“太太或是多心了,表小姐到底不是神人,怎见得样样都能胜任,太太固然看重表小姐,焉知表小姐非是力不从心呢?” 顾大太太瞪着她。 玉兰却浑然不觉,她有她自己的考量,表小姐或者不是神医,可是对于妇人脸上之症确有她的一套本领。三小姐那是损伤过重,大概无力救治,但一些小毛病应该就不在话下吧? 她心下痒痒的,很想取出镜子细照,碍着顾大太太在,好歹忍住了:她近来觉得脸上生出了好些雀斑,异常焦躁,要是表小姐有什么秘方该多好呀! * 顾三太太也辗转从仆役那里探知到赵寻宁会治病的消息。 她先来寻顾大太太说项,顾大太太叹了一口气,“我怎会想不到?不瞒你说,前日我就去找过她,可是她说盼儿脸伤太剧,就是她也无能为力。弟妹,这是没法子的事,你还是托人往京中求医吧。” 顾三太太绞着手绢,银牙几乎咬碎。好不容易燃起一点希望,却被顾大太太兜头兜脸一盆冷水浇下来,着实灰心。 她短促地起身,“有劳嫂嫂了。” 顾大太太暗暗高兴,她这位弟妹为女儿的事焦心,看来短期内是不会追究她教养不善的罪名了。 虽说幸灾乐祸是很不好的举动,她还是巴不得三房尽快去往京中,如此府中也好清净清净——谁叫三房里平素为人那么高傲呢,焉知不是遭了天谴? 顾三太太并不怀疑嫂嫂的说话,她只是不肯断绝那唯一一点的祈念,因此在出了正房门后,想了想,还是来到碧梧院中。 赵寻宁仍在看书,忙请坐下。 顾三太太单刀直入说道:“她们说你会治病,我来只想问一句准话,盼儿的事,你究竟有没有办法。” 赵寻宁含笑道:“此事我正在设法,不日后就会为三妹妹施治。” 顾三太太大出意外。 她本来已经做好打算,一旦赵寻宁说了无法,她立刻带着女儿入京——名声与女儿的终身幸福比起来,也算不上什么了。 可是听赵寻宁这意思,似乎她有法子呢。 顾三太太犹疑道:“大嫂不是说你不能吗?” 赵寻宁仍笑着,“当时确实不能,大舅母急于讨一个说法,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其实我这几日一直在查阅医书古籍,如今总算有了些眉目。” 原来如此,可见她嫂嫂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粗粗一问便带过去了,亏她素日作出一副慈悲体下的模样,原来净是些虚伪货色。 顾三太太将牙关咬紧,继而发现赵寻宁眼下一圈乌青,脸色也比平常憔悴,便关切问道:“你怎么了,最近受累了吗?” “没什么,看书看晚了点,睡得少了。”赵寻宁掩饰着说道,“舅母,现在就带我去看看三妹妹吧。” 熬夜看书自然是为了对症的方子,想不到她为了盼儿这般劳神费力,顾三太太心下甚是感佩,遂亲亲热热挽起赵寻宁的胳臂,两人携手而去。 得知赵寻宁去西院的消息,顾大太太的脸都僵了。 她再迟钝,此时也知自己被这小丫头摆了一道。什么不能,分明就是不愿,敷衍她的托辞! 凭什么三太太一说就成了,她自己却碰了个软钉子! 这两面三刀的东西! 更糟糕的是,三太太定会以为她在这件事中不尽心,说不定还觉得她撒谎,故意延误自家女儿的病情。 她跟三房的嫌隙更深了! 顾大太太觉得头越发疼得厉害,实在忍耐不得,唤道:“玉兰,玉兰!把安神香点上。” 一个小丫头应声而出,“太太有何吩咐?” 顾大太太懒懒地看她一眼,“玉兰呢?” “玉兰姐姐去西院了,她们说表小姐正在西院为三姑娘治脸,大家都想瞧个新鲜热闹呢。”小丫头说道,脸上红红的。 什么热闹可瞧,又不是光彩的事,顾大太太嫌恶地皱了皱眉。更可恨的是,连玉兰这个一向可靠的拥趸也被那小蹄子勾走了,那小蹄子怎这样大的本事? 总算她身边还有几个忠心的人,顾大太太宽慰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你怎么不去看热闹?” 小丫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个子小,便挤过去也瞧不着,反正玉兰姐姐答应回来与我细说的。” 叛徒,都是叛徒! 顾大太太愤怒地瞪着她,原来也是个心不在此的,她厉声叱道:“你去吧,都去吧,我不要你们,都奉承姓赵的去吧!”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27 小丫头不知她为何发这样大的火,接触到她吃人的目光,却也不敢再待下去,果真一溜烟跑走。 顾大太太的手软弱地滑落在椅背上。 第19章 姻缘 赵寻宁来到西院时,顾盼正面朝里躺在床上,身上严严实实地覆着一床锦被。 顾三太太咦道:“怎这早就睡了?” 上前将顾盼的身子扳正,看了看,两眼果然紧紧闭着,呼吸均匀,只得为难地搓了搓手,“居然真睡着了,宁儿,你看不然……” “不碍事的,舅母,您先出去吧,我看看表妹的伤势。”赵寻宁微笑说道。 顾三太太只盼女儿能得到妥善救治,对赵寻宁的话无不遵从,遂轻轻带上门出去。却见窗前壁脚横七竖八倚满了人,不禁叱道:“自己分内的事不做好,都杵在这儿做什么?” 玉兰赔笑说道:“三太太莫恼,婢子们来看看三小姐的情况。” 一面小心翼翼问道:“不知道表小姐治不治得好?” 这正是顾三太太最关心的问题,她当然希望赵寻宁真有那般奇术,可又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遂板起脸孔说道:“与你们什么相干,还不快回去做事,仔细我回了大太太,撵你们出去!” 众仆役吐了吐舌头,只好悻悻散开,临走还不断猜想着:不知道表小姐的本事是不是真的。 三太太忧心忡忡地望了一眼门首,转身朝厨下走去:不管结果如何,她必须尽最大的努力,脸面固然要紧,补身子的汤药也不可缺少。 顾盼假寐得正香,忽觉额上一块冰冰凉凉的东西传来,冷得她一激灵。她忙惊叫着睁开眼,随手一抹,却是一块湿答答的冷毛巾。 顾盼愤怒地嚷道:“你做什么?” 赵寻宁管自微笑着,“我看三妹妹你有没有发烧,如今瞧来精神很好,倒是不必担心了。” 她眼光何等厉害,早瞧出顾盼在装睡——免得与自己应酬。 顾盼却想不到自己会被这种奇异的法子戳穿,心下觉得好没意思,说道:“我没事,劳你费心了。” 虽然是客套话,说出来却跟那块冷毛巾一样,冰冰凉,毫无暖意。 赵寻宁悠然自得地睨着她,“我知道三妹妹不愿意同我见面,甚至不好意思接受我的诊治,但这大可不必,医者父母心,我又怎会因为素日的嫌隙而不救你呢?” 什么医者父母心,说的怪好听的,等等,谁不好意思了? 顾盼涨红了脸,“你别混扯白道,我是真睡着了,并非刻意避开你,你别自视太高了!” 赵寻宁的微笑始终不减,“随你怎么说吧,既然三舅母让我看看,我便尽力为之,你我都将这当成一桩生意便好,别的也不必提了。” 于是轻轻扳住顾盼的脖颈,细看她的下半张脸。顾盼越发不自在,本想避开,无奈赵寻宁的动作又轻又柔,手指凉丝丝的也很舒服,倒叫她一时忘了闪避。 顾盼的下颚处本来就裹着厚厚的纱布,赵寻宁要细看,势必得将纱布拆开。她才撕开一个小口子,就听嘶的一声,顾盼倒抽了一口凉气。 赵寻宁淡淡说道:“忍着点。”于是放缓了动作。 顾盼立刻觉出自己被人瞧不起,昂然说道:“一点也不痛,你只管撕就是了。” 赵寻宁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纱布下的伤口已渐渐开始愈合,只是愈合得不均匀,处处可见狰狞交错的伤疤,除此之外,那肉眼可见的空洞也昭示着这个女孩子一去不返的美貌。 伤疤可以用激光除去,可是这短去一截的下巴,只好想法子来填充了。玻尿酸易被吸收,也不坚固,还是用假体吧。 赵寻宁很快制定方针。 她见惯了各种可怖的伤处,对此早就得心应手,非但没有畏惧之心,反而轻松地攀谈起来,“我正想知道,你们姊妹为何这般讨厌我,我和你们总共都没说过几句话吧?” 顾盼被她捏着脸摸来摸去查看,虽不自在,念及终身幸福,也舍不得避开,只得轻轻别过头,“谁让你年纪大,个子高,家世出众,长得又漂亮,你不好好待在衢州,却来到我们顾家,不是存心跟我们几个轧苗头吗?” 这女孩子脾气虽大,性子倒很坦率。 赵寻宁心下对她多了几分好感,笑道:“谢谢你夸奖我,看在你这么诚实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帮你一把好了。” “谁夸你了……”顾盼又别扭地红了脸,旋即意识到后面一句的意思,惊道:“诶,你有把握?” “当然,”赵寻宁的样子十分轻松,“我不只会治好你的伤,还会让你比从前漂亮十倍,自然,这得建立在你愿意的前提下。” “你愿意吗?”她转过头,定定地望着顾盼。 不得不承认,赵寻宁的眸子生得十分漂亮,眼仁乌黑深湛,如磁石一般具有莫名的吸引力。 顾盼看着她,恍如鬼使神差一般说道:“好。” 自此,赵寻宁便终日往来于东院与西院之间,忙忙碌碌,一刻不得休息,可令人失望的是,终究不见有所成效。 三小姐顾盼依旧整日闭门不出,偶尔出来散个步,也严严实实将面纱罩着,仆人们见了这般,益发窃窃私语起来,忖度究竟是何缘故。 顾瞟在大太太房中冷笑,“还能有什么缘故,自然是治不好了,若真有那般本事,用得着装模作样远着人么,还不是怕被拆穿咯!” 顾大太太病歪歪的躺在床上——被赵寻宁气了那一顿后,她的头痛病就断断续续没停过,如今眼瞧着赵寻宁救治罔效,眼看就要出丑,顾大太太才觉得病痛减轻了些。 她到底心思深沉,不肯当面说赵寻宁的不是,反而叱道:“你高兴个什么劲?这件事追根溯源都着落在你身上呢,你三妹妹治不好,你以为你能讨到好吗?” 顾瞟识趣地闭上嘴,她当然看出顾大太太并非有心斥责自己——两位太太一向不睦,顾大太太即便要责骂她,也绝不会为了三房的缘故。 到底是庶出的,眼皮子浅,性子也浅薄张扬得让人发笑。顾大太太暗忖,却未想到其中也有她自己刻意引导的缘故。 她自己生的看起来就聪慧文雅多了。 对比之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28 下,顾大太太看自己的大女儿也顺眼起来,她满意地欣赏顾睇端然凝坐的姿容,“睇儿,你在想什么?” 顾睇静默地抬头,“母亲,曹家的宴会快到了。” “是啊,贺礼母亲早已命人准备好了,这个你不必忧心。”顾大太太说道。 “那么,赵表姐也跟我们同去吗?”顾睇迟疑着问道。 顾大太太一愣。 的确,她忘了考虑赵寻宁这个变数,赵寻宁现在顾家做客,自然不可单独撇下她,但若让她同去的话…… 想到赵寻宁那副姿貌,顾大太太就是一阵揪心。她们家的三个女孩子都称不上绝色,要出奇制胜本就费一番功夫,几个里头,又数顾盼稍稍强些,好在她如今容貌有损,倒不怎么碍事。可是赵寻宁……她实在强出太多了。 若让她在前面出场,势必会盖掉几个女孩子的锋芒,旁人瞧不瞧得见都是一说;但若让她后出,怕更成了压轴之举,大放异彩。 怎么想都很难办。 女孩子们都不小了,顾大太太此行是抱着挑女婿的目的,曹家的儿郎她虽不放在心上,来往的宾客里怕是有好的,顾大太太怎肯错过。 不行,绝对不能让赵寻宁坏了自家姑娘的姻缘。 顾大太太的眉峰紧紧蹙起。 顾瞟好容易听明白这一层意思,立刻尖声叫起来,“母亲,一定不能让她去!” 不能是不能,可是找什么借口呢?要一个合情合理又不被人看出端倪的说辞,还真是不容易呢。 顾大太太的头又痛起来。 * 赴宴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女孩子们个个都打扮得焕然一新,顾大太太也尽力拾掇齐整,她年华已逝,不需要靠美貌惑人,可是当家大妇的气势必不可少。 顾大太太查验再三,确保诸事都已归置好,才走到儿子房中,“你今天真不去?” 顾明勇闷闷地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头,瓮声瓮气说道:“我有点伤风,懒怠动弹,母亲代我向曹家致歉就行了。” 顾大太太叹一口气。 她这儿子已经一月不怎么出门了,不是说伤风,就是身子不爽,这些天来一直深居简出,竞日窝缩着,连院子都很少去。 顾大太太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并非身病,乃是心病,但究竟是谁让一向爽朗的儿子得了心病呢? 她有些猜疑是因为赵寻宁的缘故——顾明勇自那日找她劝说无果后,就一直是这副意气消沉的模样,与平时迥异。 可顾大太太实在不愿往这方面想,不管怎么样,一个男人肯为了女人伤神,多半有着更深层次的涵义。 她实在不愿自家好端端的儿子同那个女人有所牵扯。 因而顾大太太只说道:“既如此,你在家好好休养,无事就不必出去了。” 第20章 赴宴 顾明勇嗯了一声,仍旧将头缩回被子里。 顾大太太叹息着离去,临走还听到她吩咐玉兰,“跟姑娘们说一声,马车已备好,准备出门了。” 顾明勇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只觉心气翻涌得厉害,始终睡不下去,索性披衣起身,换了一身整洁装束——他与曹家兄弟交情不错,这样大的喜事,若不去贺一贺,实在说不出去。 何况堂堂丈夫,若因冒犯了一个女子就郁郁寡欢,那未免太没有男子气了。虽说在曹家可能有撞见赵寻宁的风险,然则男女不同席,想来也用不着惧怕。 顾明勇这般想着,慢慢走出院子,脚步却一路逡巡,来到赵寻宁院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好像双脚不听自己使唤似的。 他本以为赵寻宁这会子理应去曹家了,谁知才一过来,就听到半夏尖利的质问:“太太不是说马上派车回来接我们小姐吗,这都半个多时辰了,怎么还不见人来?” 张妈妈鼻尖冒汗,赔笑道:“今日街上人来人往,恐怕耽搁了些时候,姑娘且耐着性子等等。” 半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少诳我,我看是你们顾家存心敷衍罢哩。”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张妈妈暗暗叫苦。可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她得了表小姐的赏银,又不好与半夏分证。 顾明勇听了片刻,不禁皱起眉头。 曹家与顾家相距不远,来去也不过半个时辰,再说……他们顾家几时连车子都不够用了? 他遂问身边的剑哥儿,“这是怎么回事,赵姑娘怎么没跟她们一齐去?” 剑哥儿低声说道:“是太太说的,家里的马车淋雨淋坏了,下剩的几辆好的,坐不下那许多人,所以让姑娘们先去,回头再来接表小姐。” 顾明勇听了,心下便如明镜一样,同时暗暗为顾大太太气恼:他母亲还是这般,与小姑娘置什么气,还使出这么拙劣的手段,平白显得心胸狭隘。 那两人还在争执,忽见赵寻宁袅袅出来,一手倚在门框上,静静说道:“半夏,别吵了,再等等吧,实在不来也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今日打扮得格外鲜艳,整个人裹在秾丽的衣裳里,愈显得素白清瘦,腰身不盈一握。 可是她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够让人生气的了。 顾明勇猛地站出来,粗声粗气喊道:“不必等了,你坐我的车去吧。”于是吩咐剑哥儿备车。 剑哥儿眨了眨眼,“少爷您的车也被太太支走了,太太还以为您今日不去了呢。” 这个母亲! 顾明勇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也涨得猪肝一般,他怒喝一声,“那就去雇,我就不信偌大一个登州,找不出一辆马车来!” 雇车……他们顾家发家几十年,还从未有过雇车出门的时候呢…… 剑哥儿想说些什么,看看主子的脸色,知道事不可违,只得领命而去。 张妈妈怕引火烧身,急急找了个借口逃走,园中只余下顾明勇同赵家主仆对立站着。 顾明勇只觉坐立难安,有如芒刺在背——虽然赵寻宁根本没在看他。 好在剑哥儿回来得很快:只要有银钱,雇车是相当容易的。 车子虽拉来了,顾明勇心中却仍是惴惴:倘若赵寻宁不肯就坐,他可就真闹笑话了。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29 好在赵寻宁并未说什么,由着半夏搀她上去。 顾明勇跟着登上前座,一时口快,居然又问道:“我还以为因为前些时的事,你已经恼了我了。” 话一出口就自悔失言,那样无礼的举动,还提它做什么,平白引起不快。 赵寻宁淡淡说道:“表哥多心了,我根本就不曾怪过你。”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来:因为我根本不在意顾家的人,顾家的事。 顾明勇自然只听得到前半句,心下陡然松快了一大截:的确,赵寻宁待他与以往并无不同,是他自己做贼心虚而已。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顾明勇想通这一点,心情舒畅,持缰的手也变得有力起来。 他们在路上又遇见了秦家兄弟。秦郎坐在一辆华丽而宽敞的马车上,遥遥同他们招呼,“顾兄!” 叫得这么亲热,谁跟你称兄道弟的。 顾明勇挤出生硬的一笑。 秦郎脸上的疤痕已经痊愈,又恢复了素日活泼的秉性,问道:“马车里头是何人,是赵姑娘吗?” 顾明勇想打个马虎眼遮掩过去,半夏却已经掀起一角帘子,亲切唤道:“原来是秦公子。” 这小婢,真不识眼色。顾明勇没好气地撇开头。 半夏在外头,里头那位端坐的高挑女子自然就是赵寻宁了。 公孙鲤这般想着,情不自禁地探头眺望。 岂料半夏眼尖,立刻发现了他,“公孙公子也来了。” 这下可叫顾明勇抓住了把柄,冷笑道:“公孙世兄不是说不来么,怎么也大驾造访?” 公孙鲤的脸皮比他厚多了,堂而皇之说道:“我自己是懒得去,可是不放心阿郎,还是决定陪他走走。” 一壁却在奇怪,以赵寻宁的恶劣本性,此时早该冷嘲热讽,怎么好像没听见似的。 秦郎已经习惯表哥拿自己当挡箭牌,是而并不说话,只懒懒地倚在侧壁上。 顾明勇早就看这两人不顺眼,正要展开攻势,就听到赵寻宁清澈的声音,“都是做客,曹夫人喜欢热闹,大人去了,曹夫人一定会更高兴的。” 居然一点讽刺挖苦的语气也没有。 众人都愣住。 还是秦郎最先反应过来,笑道:“赵姑娘,我们的马车大,不如你过来这边坐吧。” 顾明勇冷冷说道:“不必了,怕是有些不方便。” 赵寻宁也迎合着笑了一笑,“是有点不方便。” 未婚的女儿家,的确不宜与陌生男子坐在一处。秦郎也只是随口一说,只为缓和气氛,并不打算如何,讪笑两声后便作罢。 公孙鲤听在耳里,却稍稍有点不舒服。方才的话里,没有一个字提到他,可是他却觉得赵寻宁仿佛刻意远着自己似的,为什么呢? * 顾家的女眷们到达曹家已有一刻钟了,方见曹夫人急急忙忙赶来迎接,脸上挂着笑道:“对不住,老姐姐,前头事忙,这会子方抽身前来。” 顾大太太比她年长,叫一声姐姐无可厚非,只是这个老字怎么听着恁不舒服。 顾大太太皮笑肉不笑道:“不碍事,我们并没站多久。” 只是在日头底下晒的难受。 曹夫人可不理会她是真笑还是假笑,忙说道:“今儿天有些热,诸位不如去凉亭里坐坐吧,我让芳儿领你们过去。” 便将自己的独女曹芳唤过来。 那曹芳与顾睇她们差不多年纪,生得唇红齿白,杏眼桃腮,轮廓尚嫌稚嫩,却也能看出长大后必是一位美人。 几个女孩子站在一处,曹夫人脸上立刻显出骄傲来:曹芳比起赵寻宁或者还不够格,完胜顾家这几个却是绰绰有余了。 想到此处她便惊奇地张望,“怎么赵小姐没来?” 顾大太太略有些不自在,“宁儿她身子不适,我让她在家休养了。” 曹夫人敏锐地瞧见顾三太太轻蔑地一扭头,便知其中必有端倪,她不好细问,只笑道:“那真太可惜了,我家老爷也想见见赵姑娘呢。” 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还得请家长细看。 顾大太太心中鄙夷,她之前已从仆妇那里探听到,曹夫人对赵寻宁颇加注意,这样急不可耐的,惹人笑话! 也不想想,赵寻宁父母双亡,婚事还不是得由自己这位舅母过问。有自己在,曹夫人休想这般如意。 新仇旧恨一并交错,顾大太太微笑道:“想不到曹大人还是和年轻时候一般。” 曹知州年轻时颇有风流之名,于美色上亦颇为精通,还曾重金寻访一名名妓,只是他比顾大老爷狡猾,玩归玩,从不耽搁正事,是以并未被人捏住把柄。 只是作为他的妻室,感想又是另一般了。 曹夫人半晌才悟出这层意思,心中大是不快,冷淡脸色说道:“那可不然,比起顾大老爷,我家老爷还差得远呢。” 两位太太经过这一交锋,都觉棋逢敌手,轻易分不出胜负,不如暂时议和。曹夫人仍整理出一副笑脸,“日头真大,还是快去亭子里吧。” 曹芳总算得到说话的机会,故意走到顾盼身前,问道:“妹妹怎么还带着帷帽,不觉得闷吗?” 顾盼按了按脸上的纱,没有说话。 顾三太太忙将她拉到身后,说道:“盼儿脸上发了些疹子,大夫叮嘱了不能吹风。” 曹芳此前已探听到顾家三小姐磕掉下巴的事,闻言狡猾地眯起眼睛。 第21章 惊人 曹顾两家的关系一向错综复杂,曹夫人与顾大太太一向面和心不合,对顾三太太反而一直客客气气。 她女儿则与其恰好相反。 比起顾盼,曹芳与顾家长房的两个女儿更亲近些,这固然是身份有别的缘故,也因为顾睇顾瞟姿色远不如她,反而顾盼状态好时,勉强可以与她一战。 这不得不使她提防。 当下曹芳并未说什么,引着众人去凉亭坐下。顾家的太太小姐们站了半日,懒懒的抬不起劲,一个个悠悠打扇。 曹芳果是个伶俐的,知道众人又饥又渴,须臾便端了糕点饮品上来,笑道:“先吃点小食充充饥,午膳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30 还需时候。” 众人确是饿了,也不客气,便用扇子掩住嘴,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大庭广众之下,当然得注重仪态。 独有顾盼并不动身。 曹芳咦道:“妹妹不饿么?” 顾盼浅笑道:“不饿,劳你费心了。” 曹芳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看样子毁容的传闻是真的,否则何必处处遮掩,连帷帽都不敢摘下来。 吃完糕点后,顾家两位太太在亭子里同相熟的女眷说话,顾睇顾瞟则手拉着手,去寻素日玩的好的同伴。 顾盼却默默来到湖边,沿着湖岸缓步徐行。 曹家是新贵,处处彰显自己的豪富,这水池挖的既阔且深,一直连通到城外的护城河,水量充沛,凉风习习,十分宜人。 湖对岸也有一群士子在那里谈天作诗——这道湖充当了天然的屏障,将男女巧妙隔开,妙在这头能望见那头,那头也能瞧见这头,虽不能瞧得十分分明,影影绰绰,也有一种韵致。 真是匠心独具。 曹芳快步走过来,笑道:“妹妹在看湖中游鱼么?这锦鲤才从京城运过来,样子虽好,倒有些病恹恹的,白花了大价钱!” 许是湖边淤泥太滑,她足下一个不稳,无巧不巧扑到顾盼身上,又恰好伸手出去,将她面上帷帽拽下来。 帷帽轻飘飘落入水中。 曹芳蓦然睁大了眼,指着她,期期艾艾道:“你、你……” 湖对岸的士子也都齐刷刷望过来。 不怪曹芳惊讶,顾盼脸上哪有什么毁掉的下巴,更别提莫须有的风疹,那分明是一张端正无暇的姿容。 她的下巴,本来就是这般尖尖小小的么?下颚的轮廓几时这般圆润流畅了?就连皮肤,好像也比从前白了几度。 曹芳看得糊涂了,这明明就是顾盼的脸,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居然光彩照人起来? 可是细看之下,与从前又好似没有太过不同,只是细微之差便足以惊心动魄。如今的顾盼,不止拥有美人的体貌,而且居然有美人的态度了。 “你……你不是毁容了吗?”话一出口曹芳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语中的嫉恨实在太明显了,这可不适当啊。 顾盼轻笑一声说道:“什么毁容,曹姐姐说笑话呢,我不过前些日子跌了一跤,稍稍摔破脸面,经一位良医诊治,已经复原了。” 岂止复原,这完全称得上改头换面哪。 曹芳连忙问道:“什么良医?” 顾盼正要回答,湖边的动静引起了亭子里的注意,几位太太都走过来。 顾大太太倏然瞧见顾盼的脸,登时吃了一惊,顾三太太忙过来说道:“盼儿,你怎么把帷帽摘了?” 顾盼无奈地摊开两手,“哪是摘掉的,被风吹进湖中了。” 顾瞟又羡又恨,口快说道:“三婶,三妹的脸明明已经好了,您还让她遮着做什么?” 顾三太太嗔道:“你不懂,大夫嘱咐了,最好不要吹风,如今虽已大好,总得防着个万一不是?” 胡说八道,明明已经好全了,还故意装模作样引人遐思。 曹芳看着顾盼光洁如玉的面庞,恨不得用指甲在上头挠几个血印才好。 她猜的其实不错,顾盼正是受了赵寻宁的指引,脸上明明已经整治完毕,还藏着掖着不许人瞧,为的就是今日一举惊人。 特意选在湖边行走也是这个目的——瞧瞧,那些士子已经挪不开眼了。 顾大太太又惊又怒,惊的是顾盼盖过了自家女儿的风头,怒的是顾三太太母女俩竟然不同自己商议——可想而知是受了赵寻宁的挑唆。 她正要发问,忽见曹知州远远引着几位年轻公子过来。以曹知州的身份,何必亲自带客,来人必定非富即贵——不,光富还不够,那必得是贵不可言。 曹夫人更是门儿清,那头尽有门可以穿过,何必远远地绕到女客堆里来,必定是为曹芳考虑——曹夫人近些年同丈夫感情渐淡,在儿女的婚事上倒是出奇一致。 曹夫人忙迎上去笑道:“怪道不见老爷,敢情来了稀客。” 她一眼先看到顾明勇身侧的赵寻宁,容光照人,忙道:“赵姑娘来了。”又故意觑着两位陌生的公子,“这是……” 曹诚爽朗笑道:“是英国公世子,和永昌伯府的三公子,我原给两位发了帖子,以为不见得肯来,没想到两位还愿意赏我面子。” 曹芳早娇怯怯地施了一礼,微垂着头,一双眼睛却偷瞄了七八遍,她将两个都纳入自己的拣择范围。 秦郎抱拳道:“曹大人,我们先过去吧。” 曹夫人瞧见顾大太太领着女儿从凉亭飞过来,忙向丈夫使了个眼色,曹大人知机,摸须道:“也好,男女有别,还是注意嫌疑的好。” 秦郎便说道:“赵姑娘,那我们先走了。” 赵寻宁微微点头,浅笑道:“好。” 曹芳同顾家两姊妹同时吃了一惊,怎么,赵寻宁同这两位贵公子居然认识? 顾大太太扑了个空,尴尬地理了理袖子,“宁儿,你认识那两位……贵客?” “在路上认识的,两位很好心,还邀我们坐他的马车呢。”赵寻宁说道。 几个女孩子越发嫉恨。 顾大太太陡然想起来,“你怎么过来的?”家里不是没马车了吗? 赵寻宁说道:“宁儿在家中久等不至,所以表哥租了一辆车载我过来。” 顾大太太的心立刻凉了半截。 完了,不到太阳下山,全登州都会知道他们顾家雇车赴宴了,这样的难堪,全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偏偏眼前这个女子撇得一干二净,都推到明勇身上——明勇若不是受了她的蛊惑,怎么会与自己对着干? 顾大太太强笑道:“都是我不好,一时事忙浑忘了……” 赵寻宁乖巧的说道:“不碍事的,这不是已经来了么?”仿佛很能体谅的模样。 若非像顾大太太这般洞察其内里,恐怕都会被赵寻宁的表象蒙蔽。 但也正因顾大太太深知其为人,她就更生气了。 曹芳忙里偷闲凑上来,“盼妹妹,你那会儿说的那位良医……”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31 她还惦记着这个呢。 顾盼望了赵寻宁一眼,正要说话,顾大太太忙道:“是个走方的郎中,这会子已经走了。” 她怕曹芳不信,又补充道:“等再遇见,我让他也来曹家一趟。” 曹芳很是失望,恋恋不舍说道:“劳烦夫人了。” 等她走后,顾大太太方赔笑道:“宁儿,不是舅母不让你扬名,可是女儿家的,太过招摇不是好事,眼下名利惊心,以后的麻烦事怕多着呢。” 顾三太太微微蹙眉,转念一想,声名太过的确不是好事,到时只怕顾家的门槛被人踩破了,赵寻宁都忙不过来呢。 赵寻宁没说什么,只道:“舅母说如何就如何吧。” 见她没有顶撞,顾大太太稍觉放心,转头忙着招呼熟人。 赵寻宁捻了一块糕,在掌心里搓成小块,随手往鱼池中掷去,问道:“感觉如何?” 顾盼面上含了志得意满的微笑,可见情绪不错——赵寻宁所言不虚,经过稍微调整,她美貌的确更胜从前,虽然比起赵寻宁仍略输一筹,在她自己看来已经很满意了。 何况今日赵寻宁穿得鲜妍明媚,顾盼则装束素雅,特意清新示人,一浓一淡,无形中增添了平分秋色的资本。 湖对岸士子们的眼光已胶着在她们身上。 到了用膳的时候,甚至连曹家的两个子侄也跑来借故献殷勤,把他们自家妹妹曹芳都一股脑忘在后头——几乎将她气哭了。她今日着实不顺,先是顾盼,后又来了一个赵寻宁,硬生生将她的容貌比下去;后来她特意到湖对岸露了个脸,那两位新来的公子更是理也不理,着实令人难堪。 顾盼瞧在眼里,于是更加高兴。 她诚心诚意说道:“表姊,谢谢你。” 赵寻宁认真说道,“空口无凭,谢我可是得要谢礼的。” 顾盼本以为她在开玩笑,转眼瞧她容色端凝,仿佛不是调弄,不禁一愣,“你想要什么?” 赵寻宁附耳说了几句。 第22章 出游 顾三太太看着案上密密麻麻的拜帖,脸上的笑止不住荡上来——自昨儿顾盼在曹家宴会上露面之后,许多久不来往的世家突然熟络了起来,顾三太太心知肚明,必定是想打听自家女儿的情况。顾三太太嘴上没说什么,只淡淡收下,心中着实乐开了花。 有这一张好脸皮,她女儿很可以挑出一大把夫婿来拣拣。 怀着这样美好的憧憬,顾三太太几乎没听见女儿的话,以至于顾盼耐着性子重复一遍后,顾三太太方始愣住,“你说什么,她不要金银?只要西街那间旧药铺子?” 顾盼点点头,“表姐说她家原在衢州行医为生,姑父姑母虽去了,表姐秉承双亲遗志,不愿丢弃这一行当。” 顾三太太默默看着她。 赵寻宁不要金珠贵物,在她而言其实有点高兴。顾三太太娘家诚意伯府近些年大不如前,自给自足都还困难,顾三太太手头虽不缺银钱,叫她猛然舍出一大把银子,那必定得肉痛。 可是说到铺子……那势必得同顾大太太交涉一番。如非必要,顾三太太不想同这位长嫂发生冲突,何况她未必没从赵家的产业中获利——只是不及顾大太太那样贪、捞得那样多而已。 顾盼恳求道:“母亲,表姐有这一番愿心,您就成全她吧。” 自从赵寻宁治好盼儿的脸后,盼儿对她倒是亲近多了。 也罢,她可不能被人说成忘恩负义,顾三太太点了点头,“什么难事,我帮她就是了。” 主意拿定,顾三太太就去找嫂嫂,委婉曲折地告诉她赵寻宁的愿望,并道:“那虽是顾家的祖产,老太太既然将它与了赵家,如今便该是外甥女的东西。外甥女还未成人,嫂嫂你代为看管无可厚非,但若碰都不许人碰,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顾大太太最近着实灰心,昨儿的宴席叫赵寻宁与顾盼出尽了风头,她自己的两个女儿反而无人问津,实在可恨。 当下她冷冷说道,“若我一定不许呢,你还要帮她去告官吗?” 这是怎么回事,居然本性都暴露出来了。 顾三太太愕然,她可不是容易威胁的人,遂反唇相讥,“告官谈不上,可是公道自在人心,用不着去衙门,倘若此事叫曹知州知道,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嫂嫂也清楚,曹夫人对外甥女很是注意呢。” 顾大太太心下一寒。 且不言曹家与顾家的恩怨,曹诚绝不会放过这一机会,就说这产业官司,往往难以当机立断——打官司须得花钱,哪个做官的不想从中捞笔油水呢?何况似他们顾家这等富庶大族。 不行,万万不能授人以柄。 顾大太太明了厉害,立刻转换了一副笑模样,“瞧你说的,开个玩笑而已,我又怎会吞没外甥女的产业?我还怕被人指着鼻子骂呢。她既要,那就拿去好了。” 赵寻宁如愿得到西街的药铺。 这铺子实在陈旧,也难怪顾大太太肯放心给她。登州土地丰饶,人物健康,大家只生财,不生病。什么绸缎铺子、饭馆、酒庄倒是欣欣向荣,独有医馆一蹶不振。 玉竹吹了吹账篇子上的灰,略翻了翻,便皱眉说道:“是真的。” 药馆的利润实在少得可怜,难怪顾大太太连造假都懒得造假。 半夏哭丧着脸,“小姐,这可怎么办哪?” 他们衢州的回春馆虽破,还可说是地广人稀的缘故,可是登州这样热闹地方,生意还这样惨淡,那就真没法活了。 赵寻宁强自镇定,“既来之,则安之,先好好收拾,安顿下来吧。” 于是领着半夏玉竹内外擦洗,务必使其焕然一新。 她手上忙着,其实心中亦有些忧虑:她治好了顾盼,这份功绩却不能宣扬,皆因她是一个女子,而这些大家族最忌女子抛头露面,招摇过市,所以宁可隐没她的能力。况且她行的并非济世救人之术,反而近乎诡道一方,难免这些正经夫人忌讳。 唉,得想个法子扬名才好。 赵寻宁在药馆坐镇了几日,眼瞅着门可罗雀,连苍蝇都懒得飞进来。半夏玉竹起初尚有些兴兴头头的,指望着财源广进,接连经历了几日清闲后,人也变得懒懒的,趴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32 在柜台上,昏昏欲睡。 忽见一人大步迈进来,朗声说道:“开门啦,做生意啦。” 半夏忙抬起头来,一见是秦郎,又恹恹地趴下去,“秦公子,您又逗我们开心呢!” 秦郎哈哈一笑,“对不住,吵着你睡觉了,你家小姐呢?” 半夏朝身后指了指,“在后院小憩呢。” 秦郎正要设法进去,就见赵寻宁悠悠从后头出来,“找我有何事吗?” 她大约真是眯了一会儿,脸上有些睡后的酡红,头发也稍乱,为此却比往常显得天真可爱。 秦郎自觉跟赵寻宁已相当熟络,打趣道:“看样子你们这药馆真开不下去了,个个都闲得犯困呢。” 赵寻宁并不反驳,笑道:“你知道就好。” 语气里果然有些闷闷地,似乎真有点不高兴。 秦郎忙道:“那不如出去散散心吧,成日待在这里也是无用,也许到外头疏散疏散,就有主意了。” 赵寻宁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驻片刻,“就你一个?” “当然不是,我表兄也在呢。”秦郎忙说道。 赵寻宁摊开两手,“就这样出去?还是什么也办不了。” 自然是顾及她闺阁女子的身份。 秦郎抚掌笑道:“这个你不用愁,我们已经准备万全了。”变戏法般地从身上寻摸出一套男子装束来,从头巾到底袜,一应俱全。 赵寻宁颇出意外,赞道:“想不到秦公子还有这份细心。” 秦郎不敢居功,诚实道:“是我表兄准备的,说恐怕用得上。” 赵寻宁不说话了,径自向后院去。 等她出来,秦郎和马车旁的公孙鲤都眼前一亮,眼前哪还有什么倾城佳人,分明是一个翩翩公子。 赵寻宁目若朗星,唇红齿白,更刻意将声音压低,一甩折扇道:“秦兄,请吧。” 连半夏也做了个俊眼修眉的小僮装扮。 秦郎赞道:“你们主仆俩这一出场,把我们两兄弟都比下去了。” 公孙鲤瞪他一眼,“你是你,我可没承认被比下去。” 秦郎咦道:“表兄你几时这般自恋了?” 公孙鲤越发着恼,转头见赵寻宁只是微笑,并不说话,心下倒烦躁起来: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虽没刻意避开,两人之间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似的。 他闷闷不乐地将头朝向窗外。 马车向集市的热闹处驶去。 帘子忽然被人一手抓住,众人都吃了一惊,连忙瞧时,见是一个粗豪男子。秦郎认得他,是曹家子侄辈中的一员——自那日宴会上见过面后,曹知州对这两位稀客格外趋奉,公孙鲤性子冷淡,无可无不可,秦郎却生性热闹,很快就与曹家子弟们打了个烂熟,其中又有几个要好的,更是引为知交。 这曹辐便是其中之一,他攀着车窗笑道:“秦贤弟,今日倚翠阁的玉树姑娘有暇,你我是否有幸一观?” 倚翠阁是登州有名的秦楼楚馆,玉树更是新出的红人,色艺双绝,达官贵人竞相追逐,虽千金买其一笑亦不为过。 秦郎也听过这位玉树姑娘的大名,有心见识见识,放在平日,或许就跟着曹辐去了,可如今有赵寻宁在,他势必不肯答允。 于是板起脸说道:“曹兄,你自去吧,恕我今日不能相陪。” 他偷偷瞟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赵寻宁,曹辐早发觉了,笑道:“原来是携友同游,那正好,咱们可以一同去嘛,又不碍着什么。” 遂将帘子扯开了些,见里头却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不禁愣了一愣:天下竟有这样标致的男子。 赵寻宁微笑看着他,“正好,我也想去看看。” 半夏急了,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赵寻宁只是不理。 曹辐回过神来,忙道:“那再好不过了,秦贤弟,你瞧,我就说不碍事。”放下帘子,仍旧骑回自己的高头大马。 秦郎暗暗叫苦,觉得脸上的汗珠都快落下来,“赵……贤弟,你真要去吗?” 赵寻宁放心微笑,“有何不可?我还从没去过呢,的确很想见识一番。” 秦郎无法,只好抱怨身旁的公孙鲤,“表兄,你也不劝劝!那种地方,赵姑娘怎么去得?” 半夏忙不迭点头,她自己是劝不动自家小姐的,就得旁人劝劝才好。 公孙鲤安然闭着眼,“有什么好劝的,她既然想去,你就成全她好了。” 秦郎呆住,他这位表兄……是在赌气吗? 是在赌气吧。 第23章 生意 一路上秦郎始终局促不安,曹辐不住地同他说笑,他也没听见,可曹辐还是能不住地说下去——这也是他的好处之一,永远不会有冷场的时候。 至于那两个人……公孙鲤始终冷着一张脸,与平时并无二致,赵寻宁则面带微笑,笑里还带有一点跃跃欲试的意味,似乎对那位倚翠阁的红牌颇为好奇。 秦郎益发忐忑不安。 前头的路忽然堵住,人流纷纷涌涌,将一条长街塞得水泄不通。 沿途还见到有人狂奔,一壁喊道:“倚翠阁的玉树姑娘出来了!” 另一个不满地说:“偎红轩的琼枝姑娘也在呢!” 那人嗤之以鼻,“琼枝怎能与玉树相比?” 凡此种种言论,不胜枚举,仿佛定要分出个高下来。 秦郎皱眉,命车夫住马,“怎么回事?” 曹辐素好热闹,早一马当先冲出去,“我去看看。”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来,人流渐渐有散去的迹象,曹辐兴奋地说道:“哈,是玉树同琼枝两位姑娘对上了,两人的马车各据一方,都不肯相让呢。” 原来曹知州今日宴客,特命车驾接玉树过去弹唱一曲,可巧偎红轩的琼枝要去张员外家,都得从这条道上过,两人互不肯让,自然就较上劲了。 琼枝是偎红轩的头牌,红了也有三四年了,近来却渐渐显出力不从心之象,玉树却是后起之秀,风头正佳;偎红轩与倚翠阁原是对家,玉树这名字也像是对着琼枝起的,难怪两人都要生气。 曹辐叹气道:“既是知州大人相邀,今日怕是见不到玉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33 树姑娘的面了,秦贤弟,你看怎的?” 秦郎谑道:“曹知州不是你叔父么,你便上他门去又如何?” 曹辐连忙摆手苦笑,“贤弟莫打趣,这一声叔父我虽叫得,知州府上岂是我能高攀得起的。” 他们这一支,离曹知州直系已相当远,曹诚纵肯当他半个子侄辈,他也绝不会这般没眼色,上赶着讨嫌的。 当下曹辐意兴阑珊,说道:“玉树姑娘是见不成了,其他纵有好的,也是熟之又熟,贤弟,你看咱们是否还去倚翠阁?” 谁熟了?这种话是能当着人说的吗? 秦郎暗恨他掀自己老底,苦于不能分辩,只怕越描越黑,便说道:“我今日也懒怠,还是算了吧。” 只盼曹辐就此离去,他却偏偏凑近窗子,“赵贤弟,对不住啰,今日未能见成美人,改日愚兄再带你一观。” 还真是自来熟。 赵寻宁点头,“无妨,乘兴而来,兴尽而返,足以。” 曹辐越发觉得这位贤弟是位妙人,只恨不能与其深交,可是他今日还想找点别的乐子,不便久滞,遂拍马而去。 秦郎方才试探问道:“赵姑娘,咱们现在是……回去吗?” “回去吧。”赵寻宁说道。 半夏松了一口气,紧紧抓着赵寻宁袖子的手也放下来——倘若老爷夫人知道她陪着小姐逛窑子,在天之灵也不会心安的。 秦郎命车夫掉转头。 公孙鲤忽然说道,“今日你表哥没有来。” 这叫什么话,没头没脑的。赵寻宁盯着他瞧了半晌,笑道:“表兄最近忙于骑射,舅父舅母巴望着他考上明年的武举呢。” 骑射只是一方面,顾明勇明知自己话多讨嫌,不像从前那般处处粘着她,赵寻宁乐得自在。 公孙鲤点头,“挺好的。”仍朝向窗外。 这句话仿佛又有深意,是说顾明勇勤练骑射好,还是因他没来,自己得以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赵寻宁猜想不透。 这个公孙鲤,最近也变得古古怪怪起来。 马车外的人流忽然又有骚动。掀开帘子瞧时,却是一架步辇从后头悠悠过来,轿子是中空的,四面垂着纱帘,随风飘飘拂拂,里头美人高坐,端然生华。 只是比起方才的盛况,气势已经弱了许多了。 秦郎轻声说道:“这便是偎红轩的琼枝姑娘。”被曹辐一揭穿,再装假也是枉然,爽性开诚布公。 赵寻宁也从帘中望去,纱帘疏密有致,仅能瞧见一个模糊的大概,尽管如此,琼枝那弱柳扶风般的身形依旧能引人遐思。 不知是不是赵寻宁看错,她隐隐觉得琼枝脸上透出一股怨愤之色——多半是出于她自己的直觉。 * 西街的药铺仍照旧开下去,赵寻宁每日晨起洗漱,给两位舅母请安之后,就带着丫鬟出门去,天擦黑才回来。如此早出晚归,不得不使人赞赏她的勤谨。 好在顾大太太差了人打听,知道铺子的利润并未因此增加,这才放下心来,安然做她的当家太太。 可是她的两个女儿最近却有些闷闷不乐,连顾瞟也转了性子,时常作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莫非还是为那日宴席的事不快?顾大太太猜想着,将这话问出来。 顾睇却迟疑着说道:“母亲是否觉得,三妹妹她越来越漂亮了?” 顾瞟愤愤说道:“还不是得了高人指点的缘故……” 她不再说下去。 所谓的高人,自然是指赵寻宁。谁都知道,顾盼当日摔坏了下巴,眼瞧着毁容是必定的事,岂料经赵寻宁妙手一诊治,非但毫发无损,还比从前多了三分颜色。 两位姑娘虽然不甘,也为之隐隐心动。 顾大太太当然瞧得出来,没好气说道:“她那是歪打正着,哪有什么神医奇技,还不是你三妹妹底子好,误打误撞罢了。你三婶年轻时本就是个美人,你三妹妹如今比起她还差几分咧……” 话一出口她便有点后悔。 说顾盼是承继了顾三太太的美貌,那顾睇生得不漂亮,是否也是自己这个母亲的缘故? 顾大太太轻轻咳了两声,向顾瞟说道:“所以你也别太计较,你娘年轻时姿色上本就差点,你能出落得这般,已经很难得了。” 顾瞟听她埋汰自己的亡母,心中大为生气,碍于对方是顾大太太,又不敢说什么。 她愤愤地扭过头去。 公孙鲤秦郎二人清早乘了马车路过西街巷口,便见到巷子里围着一大群人。时候尚早,天色也只是蒙蒙亮,难得见到这样热闹。 两人下车走过去,秦郎抓着一个人便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摆了摆手,“唉,可怜,想不到年轻轻一个姑娘家,居然发生这种事。”叹息着离去。 这人怎么回事,话也不说清楚,谁出事了? 莫非是她?公孙鲤心中立刻凉了半截,忙扯开众人上前,却见是一个服饰鲜明的女子,原本侧身向壁,不知被谁翻了过来,一张焦黑的面容便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好在从身形看并不是赵寻宁——赵寻宁还应当清瘦一些。 秦郎也跟上来,一见便讶道:“这不是倚翠阁的玉树姑娘么?”他有一套识别衣裳的本领,认得这是玉树常着的服饰。 公孙鲤探了探她的鼻息,沉声说道:“还有气。” 玉树这段时日颇受曹知州青睐,曹诚近来仕途顺畅,常常设宴邀客,并指名道姓要玉树姑娘作陪。 玉树昨晚照例去了曹府,深夜方回——她是不留宿的。却不知为何发生这样的惨剧。行恶之人必定对她的行踪十分熟悉,否则不会顺利得手,且无人发觉;那人必定也对玉树十分仇恨,否则不会烧毁她的面容,却独独留下她一条性命——对一个以色侍人的青楼女子而言,失去了美貌,无疑生不如死。 秦郎惶惶说道:“表兄,现在该怎么办哪?”他虽到战场上走了一遭,对于人命官司仍不十分适应;何况在那种悲壮的氛围下,人命仿佛不值得什么,因为谁都不在意,可是在登州这样太平地方,居然发生此等此案,这就叫他不得不吃惊了。 公孙鲤沉思片刻,说道:“送去赵姑娘的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34 药馆。” 秦郎有些不安,“可……可若赵姑娘治不好,那不是在害她?”堂堂大家闺秀与青楼女子扯上瓜葛,那可不止是脸面的问题。 “我正是在帮她。”公孙鲤泠然说道,顿了顿,“何况,我相信她的本事。” 秦郎听得糊涂了。 * 生意不好,铺子里的人也变得慵懒了。 门环上传来笃笃的叩门声,一声接着一声,沉重且急促。 半夏慢腾腾踱着步子过来,打着哈欠抽出门栓,“谁啊?” 她惊愕地看着门外,公孙鲤一马当先地抱着一名女子,秦郎跟屁虫般的随在身后。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爱恨情仇闹到药铺子里来了。 半夏在头脑中展开丰富的联想,她无意识转头,瞧见那女子烧焦的面容,混沌狰狞如一块黑炭,不禁哇的一声尖叫起来。 赵寻宁却悠悠从后方走出,面上含着奇异的微笑,“半夏,有生意上门了吗?” 第24章 人心 直到日中时分,玉树才悠悠醒转。 她看看身上,已经擦洗过,换了一身整洁装束。又看看周遭,是一间不甚宽敞的屋子,然陈设清洁,有淡而馥郁的草药气息。 赵寻宁带着半夏走进来,淡淡笑道:“你醒了。” 玉树眼中有显而易见的困惑,“这是何处?” “这是我赵家的药馆,今晨有人将你送来,因你受伤颇重,只得暂且留下诊治。”赵寻宁说道。 玉树心下一咯噔,昨夜的恐怖记忆重现于脑海中,她原当它是一场梦,如今瞧来竟是真的? 她颤抖着伸出手来,摩挲脸上皱裂的肌肤,触觉粗糙如树皮盘根,远非从前的细腻感受。 她颤颤巍巍说道:“镜子、镜子……”仿佛盲人在黑暗中穿行。 赵寻宁说道,“半夏,把镜子递给她。” “姑娘……”半夏心下有些不忍,她虽未亲见玉树从前的容貌,也可想见她必定是位绝代佳人。似她这样的女子,一旦知晓自己最为爱惜的美貌毁于一旦,是否会因此发疯? 这可太残忍了。 赵寻宁冷冰冰说道:“给她。凡事只有看清楚,才能学会接受。” 玉树仓促夺过半夏手中那面小菱花镜,忙不迭地照将起来。 漆黑面上两粒惨白眼珠缓缓转动着。 这是怎样一张脸啊。 这绝不是她的脸。 玉树尖叫一声,猛地将镜子扔到地上,掩着面孔,喃喃说道:“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赵寻宁缓缓将镜子拾起来,好在质地坚固,并无摔碎,只有一条细细的裂缝。她仍旧将小镜塞到玉树怀中,玉树的手攥得紧紧的成拳状,赵寻宁硬生生将其掰开,逼视着她道:“你看清楚,这就是你的脸,这就是你现在的脸。” 半夏转过头不忍细看,玉树已经够惨了,小姐还这样刺激她,不知是何用意。 玉树终于握住镜子,两行清泪徐徐落下,从焦黑面上划过,更是可怖。 赵寻宁沉声道:“你可知道害你的人是谁?” 是谁? 玉树神志恍惚,模糊只记得一个黑影,她连日乏累,坐在轿子里昏昏欲睡,谁承想身子却被人一把抱住,之后她就失去了意识,眼前只有不连贯的影像与隐约的痛楚。 她蓦然怪叫起来,“是她!一定是她!” 她一个青楼女子,哪里来的仇家,不过是出于妒恨。那些官家太太虽然恨她,还不至于使出这样毒辣的手段,唯一有可能的……就只有那个人! “你想报仇?”赵寻宁探询问道。 玉树心中燃起希望,“你能帮我?”事到如今,她已不再想荣华富贵,可是,那害她的人,她决不能轻易放过。玉树在袖中攥起拳头。 赵寻宁摇头,“我不能。” 玉树脸上立刻显出失望,可赵寻宁后面一句话就重新叫她鼓舞振作起来,“可我能治好你的脸。” 赵寻宁觑着她,“有了这张脸,后面的路也会好走得多吧?” 玉树心中激烈地打鼓,自方才镜中一望,她实在已灰心丧气,不存妄想。可眼前这个女子居然说能令她恢复旧貌,这就令她不得不心动了。 也许赵寻宁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可是、可是她总得试一试。玉树出身寒苦,费尽心机才来到这倚翠阁,又不知经历多少苦楚才拥有如今的盛势。那么艰难都度过来了,如今还害怕什么呢? 说到底,她已经没什么好失去了。 玉树渐渐沉静下来,缓缓说道:“你想要什么?”若单单仁心治病,何必费尽心力让她看到这张被毁坏的面孔,这可不似医者所为。 赵寻宁朗然笑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玉树姑娘只要按数与我诊金就行了。” 玉树松了一口气,她风光许久,私蓄不少,最不缺的就是银子,钱对她而言不算大事。 她到底有些犹疑,“只是这样?” “当然,要是玉树姑娘肯为我宣扬一二,我就更高兴了。”赵寻宁叹了一口气,“你看我这医馆又破又旧,再没生意,怕就真开不下去了。” 原来不过是为名与利。 玉树居然很能理解,她自己不也是为了名利,才千辛万苦成为倚翠阁的头牌么? 她看着赵寻宁,“由我这样的人宣扬出来,怕姑娘的名声也不会好听。” 在烟花之地多年的历练锻炼出她的眼力劲,这医馆虽破旧,赵寻宁主仆的打扮却都不俗。玉树也是常往大户人家走动的,自然瞧得出来,这绝非小家子出来的人物。 这样的人,何必与一个妓者扯上关系?哪怕她真有真才实学。 赵寻宁笑道:“姑娘若在乎名声,也不会往倚翠阁去了。你我皆是一样,都为出人头地而已,并无太大不同。” 玉树眼中泪光莹然。 赵寻宁三言两语收服了她,又将一碗安神汤药与她灌下去,待玉树睡熟后,才走到堂中。 秦郎仍在候着,公孙鲤却已经不在。 秦郎解释道:“我表哥他回去了,他不惯与女子肢体相接,想来必得好好沐浴一番。”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35 赵寻宁毫不意外,只道:“秦公子可还记得玉树姑娘的相貌,能否照样画一幅出来?我听说你是擅画的。” 秦郎固然推辞,“其实我与玉树姑娘也只远远见过几面,称不上相熟……” 赵寻宁说道,“我有急用。若秦公子答允,我会很感激。” 秦郎立刻义不容辞,“好,我这就画。” 半夏悄悄吐了吐舌头,这人怎恁善变呀。 秦郎的确称得上一位丹青妙手,不到半个时辰,一位碧衫佳人便跃然纸上,目若点漆,唇若涂朱。虽因下笔仓促而略显潦草,然其容貌神情无不纤毫毕现。 赵寻宁满意地收起画像,“多谢。”玉树的脸伤成这样,要施治必得重塑一张脸孔,与其凭空想象弄得怪模怪样,还不如在其原本的基础上加以增删修改,也不至于失却本来特色。 秦郎见她信心满满的模样,不禁问道:“赵姑娘,你真有把握吗?” 他现在都有点不敢想玉树那张脸,那完全是一块焦炭嘛。 赵寻宁点头,“若没把握,我也不会让她住下了。说来还得谢谢你,若非你及时送来,到时伤口恶化反而难治,再者,我也会失去这个扬名的好机会。” 秦郎坦诚说道:“其实……我是有点犹豫的,多亏表兄意志坚决——他真的很相信赵姑娘。” 秦郎老是这么一副乖巴巴的语气,很好笑,又仿佛很真诚。加之他容貌昳丽,又爱穿花团锦簇的衣裳,看去便更像一只盛装的叭儿狗。 赵寻宁努力制止自己往不好的方面联想,笑道:“真的?我瞧他很不待见我呢。” 秦郎忙道:“是真的,你别看表兄他总是臭着一张脸,其实他心地很好的,而且认准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就好像他认准了赵姑娘身怀奇技,从此对你再无疑心。” 嗯,得到别人的信任的确是很骄傲的事。不过,秦郎为何说这些话呢?是他自己的本意,还是别人教他说的? 赵寻宁盯着他看了半晌,看得他心中莫名紧张,赵寻宁却忽然噗嗤笑道:“好吧,我相信你,改日我会亲自向他道谢的。” 秦郎松了一口气,庆幸没有露馅。他这个表兄真是转了性了,从前绝不会做这种事——居然让他在赵寻宁面前说好话,旁敲侧击地抬高自己,多羞人哪! 尽管不齿于这种孩子气的举动,秦郎还是只能照做,谁让他是他表兄呢——强权之下,只能低头。 自此,赵寻宁便竞日为玉树的事奔忙起来。玉树面上烧得太厉害,轻易动刀反而会使伤口恶化,必须慢慢调治,从容动手。 如此一来,赵寻宁待在药铺的时间就更多了,在顾府只虚应差事,点卯而已。顾大太太虽有疑心,在调查过药馆的账目后,仍丢开手不管——反正赚不到钱,那傻姑娘爱怎的就怎的去吧。 这一日,赵寻宁让半夏将玉树带到后院走走——让伤口透透气,也好使玉树散心,免得成日闷着不快。并叮嘱了带上帷帽,免得日晒风吹。 那两人才动身,就听到蹭蹬的脚步大步迈进来,随即是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赵寻宁,你出来!” 这又是顾明勇的声调。赵寻宁蹙起眉头。 她抬步出去,款款问道:“表哥有何事?” 顾明勇涨红了脸,舞着拳头说道:“我听说你收留了一个娼女在馆里,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赵寻宁点头,“是倚翠阁的玉树姑娘。” 顾明勇脸上更红,恨不得滴出血来,正要大声质问,忽觉药铺门前似有行人好奇驻足,这才勉强压低声音,问道:“你疯了不成?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与那种人牵扯做什么,白白污了脸面!” 赵寻宁冷淡地说道:“我只知医者父母心,来者亦是客。玉树姑娘容颜有损,特意求我施以援手,我竟不知这有什么好指摘的。还是表哥觉得,天下人有三六九等,出身低便活该受苦么?” 第25章 归来 顾明勇低声恼道:“我不管你怎么想,这可是顾家的铺子,你自己声名扫地不打紧,可别带累了顾家。我父母亲什么性子你很清楚,惹恼了他们,你不会有好果子吃。” 在他看来,这自然是委婉的劝告,并无恶意。赵寻宁若是个聪明的,就该仔细听进去。 可赵寻宁此人偏偏吃软不吃硬。 赵寻宁怒极反笑,轻轻敲着桌案道:“表哥错了,这不是顾家的铺子,而是我赵家的产业。在这里谁说了算,自然得由姓赵的做主。” 顾明勇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时竟分不清她是太过狂妄还是愚蠢,“你疯了,谁管你这是谁家的产业?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千里迢迢跑来投奔,谁会相信你的话?你还想与顾家打官司不成?” “有何不可?”赵寻宁毫不犹豫地直视他,“还不止这间药铺,凡是属于我赵家的东西,我统统都会拿到手。” 这女孩子神情坚决,说出的话柔中带刚——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筹之烂熟的。 真不知天高地厚。 看来他低估了对方的心性,却高估了对方的智商,顾明勇嗤笑道:“顾家在登州立足多年,岂是你一个外来客轻易对抗?莫说曹知州根本不会见你,你就是想递状纸,怕连个可靠的保山都找不到呢!” “我来做这个保山,如何?”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有英国公府的名头在,曹知州总得给几分薄面,顾兄觉得呢?” 又是那公孙鲤。 怎么走哪都少不了他。 顾明勇心中一凛,却也知道自己家世既无法对抗,动武也不是对手,遂作出冷淡的神色,“世子愿意帮这个忙,那自然是很好,可惜我们家的事,外人最好不便插手。” 公孙鲤轻轻笑道:“赵姑娘,你介意我多管闲事吗?” “不介意。”赵寻宁很爽快地回道。 这两人一唱一和,必定是串通好了。 顾明勇心中气结,拂袖而出,“表妹你既拿定主意,为兄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为兄还得劝诫你一句,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外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你好的,当心他们另有所图。” 这分明暗指公孙鲤。 赵寻宁轻轻说道,“顾家也同样如此啊。”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36 顾明勇脸上勃然变色,终究愤然走出。 公孙鲤这才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认真说道:“你要不想他再来,只需知会我一声,我替你将他赶出去。” 赵寻宁轻轻摇头,“算了,他也并非恶意。” 她为人做事一向分得很清,旁人若非刻意得罪了她,她也懒得揪着不放。顾明勇虽说话难听,她不听就是了,实在不愿为此计较。 赵寻宁眼中有些微怅惘,顾家,白担了一个亲戚名分,其实不过如此。这世道虽难,总还有些许情分可以依存,靠着这一点微弱的温暖,似乎再难也能熬过来。 可她意识所依附的这个女孩子,却连这点仅有的情分也得不到啊。 等她发觉公孙鲤正出神地盯着她,这才轻轻咳了一声,“方才多谢世子爷为我说话,有您的这句恫吓,我想顾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公孙鲤回过神来,沉沉摇头,“那并不是恫吓,我是真的想帮你。” 眼前这人是个面瘫,可似乎从来不说假话。赵寻宁心中一动,试探问道:“因为我治好了你表弟?” 公孙鲤还是摇头,“不,仅仅是为了你。” 赵寻宁想不到他这样直白,一时竟觉出几分尴尬,掩饰着将案上一束草药归拢去,“有世子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么我可不可以将其视为一个约定?” “好。”公孙鲤极认真地说,似乎还想与她击掌。 赵寻宁忙道:“不必了,你我都是守信的人,何必这样假模假式。” 她展颜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相信世子爷定当不负此约。” 等公孙鲤出去时,赵寻宁才看到他脸上一缕模糊的微笑——那几乎不能算笑,只是嘴角无意识地牵起。可是对公孙鲤这一个冷心冷面的人,已经是心情极佳的表征了。 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赵寻宁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貌似犯了一个错误:方才她说同公孙鲤立下约定,指的其实是哪日她同顾家为产业官司闹起来时,公孙鲤能站在她这边为她出力,仅此而已。 她希望公孙鲤不要领会出什么别的意思才好。 * 倚翠阁近日一片人心惶惶。 自玉树离奇失踪后,阁里便如少了主心骨一般,人人无精打采,提不起劲来。 青姨更是如此。 她是这阁里所有女孩子的“妈妈”,她们的低回浅笑就是她的资财来源,其中又以玉树为她牟利最多——谁让玉树容貌最美,身段也最勾人呢? 青姨费尽心力才调理出这么一个妙人儿,只恨不能善加利用,如今一朝失去,怎叫她不可惜? 为此,她几天几夜没睡好觉,头发都几乎愁白了——她从前也是这登州城里当红的角色,年华老去才做了鸨儿,可她人老心不老,仍极为爱护这张逐渐衰朽的面容,每日用各样草药煎煮沐浴,内则服食珍珠末养颜,多亏了这种种功夫,虽年近四十,在浓妆艳饰之下依然保留着几分年轻时的光辉。 一头青丝更是乌油油的,比起小姑娘也不遑多让。 最近却显出急转直下之势。 青姨叹息着抚摸自己干枯粗糙的辫梢。若再寻不到玉树,她这倚翠阁只怕就开不下去了。 多亏玉树的横空出世,她这倚翠阁才渐渐压过积年已久的偎红轩,成为登州第一大坊。岂料不过一夕之间,情势竟又有更改呢? 达官贵人最是无情,见无缘得见玉树,又转而投向琼枝的怀抱去了。就连曹知州府上,也只贴了一张告示着人寻访,仍旧接了琼枝过去吹拉弹唱,连带着偎红轩跟着沾光,得了贵人的荫蔽,越发不把倚翠阁放在眼里。 青姨想起来就气不忿。 不过,玉树究竟去了哪儿呢? 她模糊记起之前的传闻,说玉树烧毁了脸面,被不知什么人拉走了,也许是要寻什么偏方也说不定。 可是照那人的描述,玉树的面孔已烧得稀烂,怎可能还治得好?说不定拉去或烧或埋,这会子已化作地底灰了。 青姨滴溜溜打了一个寒噤。 正在叹息,忽见小丫头雀儿踉踉跄跄跑进来,欣喜中带有一丝战战惶惶,“回、回来了。” 青姨百无聊赖地看了她一眼,“谁回来了?”除了玉树的消息,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一个清脆柔婉的声音响起,“是我,青姨。” 青姨猛地从台阶上坐起,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带着一丝不确定问道:“玉树?” 她并非不记得玉树的面容,可是这个女子的形貌,与她记忆中玉树的相貌,仿佛有一点区别,又仿佛没有太大不同。 玉树白生生的面上,一双桃花眼半眯着,望去便是两汪深潭,止不住地将人吸进去。 青姨放下心,这等媚态,唯有玉树才能做得浑然天成。 她急急上前拉住玉树的手,“你这段时日去了哪里?我们怎么也找不见你。” 玉树脸上的笑容淡去,声音也变得冰冰凉,她轻轻将手掌抽离,“我被人毁了容,脸上几乎烧烂。” “是谁?”青姨连忙问道,一壁不住打量:原来传言说的是真的,那么玉树如今是怎么回事,莫非带了人-皮面具? 她听说过有这么一种人-皮面具。 青姨想着,一双手不自觉地往玉树脸上摸去,想试试能否将那张面皮撕下来。 玉树打落她的手,嗔道:“青姨您做什么呢,我这张脸是真的,已经被人治好了。” 治好了? 烧成那样的脸,难道还治得好? 青姨懵懵懂懂地看着她,莫非传言有所夸大,玉树受的伤其实不算太重?可就算这样也该留下痕迹呀。 然而此时玉树那张光洁的面容上,却是半点烧灼毁伤的迹象也瞧不出。 青姨实在猜想不透。 玉树嗔道:“妈妈也别多想了,我当日受伤虽重,所幸遇上一位异人,蒙她不弃收留住下,如今旧伤痊愈,我也就回来了。” 谁人有这样本领?这样的重创都能复原无损,大约妙手回春也不在话下? 青姨忆起自己日渐衰老的面容,急急问道:“那异人是谁?住什么地方?”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37 玉树抿嘴一笑,“妈妈莫急,改日我再同您细说,您先让雀儿为我梳妆,送我去曹知州府上罢。” 青姨怔怔道,“曹知州?可他已经请了偎红轩的琼枝……” 玉树面上倏然一冷,“那就更要去了。” 有恩当偿,有恶当报。赵寻宁救了她,这份恩情她不会忘却,可那害她的人,她也绝不会让对方如此逍遥。 第26章 热闹 玉树再来到西街的药铺时,已经重回昔日的容光,且风韵更胜从前。 赵寻宁看着她脸上志得意满的微笑,悠闲地抿了一口茶,“还满意这张脸么?” 玉树姿态妩媚,抚上自己粉嫩的腮颊,脆生生说道:“赵姑娘妙手奇技,实在令人佩服。” 这是自然,赵寻宁自信不会失手。她在为玉树修整容貌时,并未一意追求完美,而是有意保留她原本的特色。从秦郎绘的那副画像上,她注意到玉树鼻头稍钝,眼角内疵,发际线也不够齐整,但这又如何,钝鼻头使人显得温厚——这在风月场所尤其显得可贵,几缕碎发拨起,更有一种天真的性感。 她刻意还原这些特质,只在细处加以修正,诸如加深面部轮廓,流畅下颚曲线等。如此,得出的才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 她虽然干着整容这一行当,其实相当厌倦千篇一律的面孔。好在,她的想法看来是很成功的。 赵寻宁问道:“我听说琼枝因酒后失仪,得罪了曹知州?” 玉树仍旧笑着,眸中却毫无笑意,反而冷若春冰,“她是罪有应得。” 赵寻宁心知肚明,琼枝风月场中走遍的人物,怎会酒量这般不济,定是玉树暗地里做了什么手脚。这登州是曹知州的天下,得罪了他,琼枝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听说偎红轩害怕受到牵累,借口琼枝得了疯病,远远将她送出城去。 赵寻宁默然片刻,“你确定是她所为?” “不会有假。”玉树决然说道,“那下手之人我已经寻到,费了许多功夫,总算令其招供。” 她冷笑道,“自然,曹知州不会管我们这些烟花官司,可那有如何,我自有我的法子。” 这就是变相的承认了。 玉树说道:“当然,我不会杀她,我不想沾染人命,不过——琼枝的确已经疯了。”她手上仿佛有点发抖,喝了一盏热茶,总算将那点震颤掩饰过去。 赵寻宁悄悄叹一口气,再精于谋算的人物,为恶时也总会有点良心上的不安。不过,那琼枝确是其心不正,玉树此举倒不算太过。 赵寻宁自己反正没有负疚感——她又不曾做伤天害理的事,相反,还是在帮人呢。 玉树命随侍的小婢将一个铜箱搬上来,打开一看,满满都是黄金珠玉,宝光耀目,不可直视。 “这些,是我给姑娘的谢礼。”她说道。 赵寻宁淡然扫了一眼,“你我已约定好,诊金千两即可,不必破费。”再不识货的人,看到那箱珍宝,也绝不会估错它的价值。 玉树却一定要她收下,“姑娘不必过谦,这是你应得的。” 赵寻宁看出她的固执——不止是对她的感谢,还因为玉树不愿低估自己这张脸。 她也很有傲气。 钱总是多多益善,赵寻宁便笑着令半夏接过,“盛情难却,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玉树姑娘是否记得,你还答应过我另一件事?” 就是帮她扬名的话。 玉树眼风滴溜溜一扫,“姑娘放心,我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小人。” 青楼里的人,做惯了媚态,说出的话却是铿锵有力,令人心惊。 赵寻宁有些羞赧,她还真担心玉树会言而无信——她实在太需要一个成名的机会,渴念太过,难免失之急切了。 事实证明玉树并未食言。 三日之后,登州办花灯节,人流攒动,不止为看花灯,更为一睹花魁的盛貌——琼枝已去,玉树再无敌手,一举压倒众女,夺得魁首。倚翠阁更为此摆流水席,引得王孙公子与平头百姓竞相出入,热闹不息。 酒至半酣时,玉树在众人环绕下款款揭开她的秘密:她的确曾遭毁容,下手的人正是偎红轩的琼枝——琼枝见她平安归来,如见活鬼,自己吓得失心疯了。至于她的容貌,则是在一位赵姓女子的妙手之下,不仅恢复,而且更胜从前。 那姓赵的女子就在西街药铺里。 * 大清早,一辆马车辚辚驶来,半夏在车厢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小姐,咱们这早出晚归的,究竟为了什么呀?根本就没生意上门嘛。” 赵寻宁瞪了她一眼,“急什么,一口也吃不成个大胖子。” 可现在一口都没得吃呢。 半夏悄悄掩住嘴,打了个又深又长的呵欠。 马车忽然停住,车夫无奈地探头说道:“姑娘,前头的路走不通。” 半夏起床气大,叱道:“走不通?怎么会走不通?” 车夫无奈地摊开两只又宽又大的手掌,“是真的,都被人堵住了,怕连只蚂蚁也爬不过去。” 真会夸张。 半夏掀帘子望去,登时吃了一惊,这西街巷子虽然狭窄,但素日偏僻,少有人行。今天却不知怎么回事,竟乌压压塞满了人,在巷子里摆起了长龙,更稀奇的是,还有几辆马车堵在巷口进不来呢。 半夏吃吃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赵寻宁一手撩起车帘,极目远眺,脸上却不禁露出喜色。 半夏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也跟着惊喜地叫唤起来,“药馆!她们都是冲着小姐的药馆来的!” 那人流的中心,无疑正是赵寻宁日日坐镇的药馆。 两人下了马车,极力从人群中挤过,众人立刻不满地叫起来,“是哪里的小娘子,恁不懂礼数?” 有人却立刻认出来,“这位便是赵姑娘,我在曹府的满月宴上见过一面的!” 声音充满狂喜。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四周也都喧嚷起来,“这便是赵姑娘么?快让让,快让让,我有要事求见赵神医。” 这么快,神医之名都出来了。 其他人也都争着说道:“谁管你?独你大些,你有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38 钥匙,我还有锁嘞!”一壁唤道,“赵神医,赵神医,我是张员外府上的,我们夫人愿出双倍的诊金,麻烦您随小人走一遭吧!” 一言既出,群情更加激愤,“张员外了不起呀,我们老爷还与曹知州是世交呢,岂非更要大些?” 又有道:“敢情张员外就会拿钱砸人,以为谁没钱吗?双倍诊金算什么,我出三倍!” “我出四倍!” “五倍!” …… 赵寻宁由欣喜转为无奈,这七嘴八舌地乱嚷嚷,跟一群麻雀似的,真是吵得人头疼。而且——她好像还没有定一个固定的诊费吧,他们怎么都竞价起来了。 半夏努力发声命他们保持安静,同时手臂乱挥乱舞着,屏开四周诸人,可惜众人的嗓门实在太高,压不过他们。无奈之下,半夏大声喊道:“你们再吵吵闹闹,小姐就不给你们治了!” 四下登时鸦雀无声。 半晌,一个婆子怯生生问道:“姑娘……是在说笑吧?” 半夏无语。她当然不是说笑,可也不是认真的,纯属恫吓而已。她当然知道赵寻宁不会放过这大笔财源。 赵寻宁柔声细气说道:“众位放心,开药铺就是做生意的,怎会不接纳病人?可是你们这样堵着,我都没法进去抓药,更别说治病了。” 众人自发地让开一条道,看着赵寻宁裙服旖旎地走过去,一壁忍不住感叹:这赵姑娘不但人长得漂亮,脾气也真是好,别是仙子下凡罢? 半夏一进去,便立刻闩上门,任凭外头人千呼万唤也不肯开。 门上原有一个小厮庄哥儿,半夏便捉了他的衣领问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庄哥儿今年才十三,生得瘦瘦小小,虽有些鬼心眼,好在无伤大雅。他娘早死,爹又是个酒鬼,家中一贫如洗,才送到顾家药铺做些杂事,赚点零花,倒称不上是顾大太太的心腹。 半夏劲儿大,庄哥儿觉得整个身子都在凌空悬荡,忙稳住了说道:“姐姐先放我下来,我头晕。” 半夏手一松,那小厮落到地上。 庄哥儿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委委屈屈说道:“我也不知就里,模糊听他们说,倚翠阁的玉树姑娘被奸人所害,容颜尽毁,得亏咱们姑娘相救,因这事来得奇,众人原是不信,无如玉树姑娘言之凿凿,又有几个闲汉出来佐证,说见过玉树姑娘毁容时的惨象,众人这才信了八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就都知道这事了。” 怪道有许多人来。那秦楼楚馆原是繁华所钟之地,什么稀奇怪事没得。玉树这么一说,消息自然传得飞快,何况玉树虽身在泥沼,素有高洁之名,从无矫揉伪饰之语,众人自然更加相信。 何况赵寻宁所创造的奇迹本身就是一重诱惑,就连一等轻薄男儿,尚且揽镜自照,对容貌万分留意,更别说女子了。 那么这些人,想必都是为了治脸而来。 半夏瞪他一眼,“你倒乖觉,知道将门闭着。” 庄哥儿讪笑道,“小姐不在,我哪敢放她们进来呀,我又不会治病。”一壁目光闪闪地看着赵寻宁,“小姐您真有那般出神入化的手段么?我姐姐她……” 半夏迎头给了他一个暴栗。 第27章 诱惑 半夏叱道:“小油嘴,外头的事都还没解决呢,倒会给自家谋私利起来!” 庄哥儿摸摸头,低声嘟囔了几句,“我这不是先让小姐练练手么……” 半夏瞪着他,“胡说八道,小姐还用你来教啊?” 赵寻宁微笑着看两人斗嘴,吩咐下去,“开门迎客罢。” 大门打开的一刹那,半夏着实捏了一把汗,这哪是看病呀,往年城中几位富户做善事撒钱,都不见大伙儿抢得这般热闹。 她只好拼命说道:“大家慢慢来,不用急,都会轮到的。”很担心这颤颤巍巍的旧药铺子会被人流冲垮。 为首的一个仆妇最先冲到赵寻宁身前,嚷嚷道:“赵姑娘,我家小姐近来脸上抱恙,劳烦您过去瞧瞧。”还从袖中掏出一卷画轴来,递与赵寻宁细瞧。 赵寻宁一见便立刻明了:哪有什么脸上的顽疾,只是长得难看罢了,那姑娘生着一个肥厚的大鼻子,一嘴豁朗朗的龅牙,是未经摧残的丑态。 她面不改色地收下,耐心细问了几句,便说道:“我知道了,画像我先收下,改日去你府上细看。” 那仆妇喜滋滋地退下。 另一个忙挤上去,照例诉说了一遍,赵寻宁听了便说道:“你家夫人五官并无太大瑕疵,只是肤质不大好,用不着动刀子。” 婢女哭丧着脸。 庄哥儿看得愕然,在脸上挖骨削肉难道是什么好事吗?这些人竟像巴不得似的。 他却不知,玉树将自己的经历描摹得绘声绘色,众人知晓她眼目口鼻尽如重塑过,心底虽稍稍畏惧,却更有无限向往。 倘若在脸上割几道口子就能变成大美人,便是疼痛也能忍受了。何况,据玉树所说,其实一点也不痛呢。 婢女为难地搓着手,“可,我家夫人……” 赵寻宁微笑道,“你家夫人若不弃,我这里倒有一个方子,也很方便,就在我铺子里抓了药,当日捣成药膏,每晚临睡前敷在脸上,不出一月,管教脸面白净,恍若新生。” 婢女大喜,“有劳姑娘了。”脚不沾地跟着半夏过去,须臾便取出一盒包装精致的药膏。 庄哥儿恍然大悟,他原本还担心这么多人不知如何处置,没想到小姐早就想好应对之策。怪道前些时日虽无生意,还是天天呆在铺子里闭门不出,他还以为这对主仆睡大觉呢,没想到却是偷偷做药。 如此甚好,赵寻宁出具的诊金甚高,想来不是人人负担得起,达官贵人自然不可放过,对于那些平头百姓,便将施术改为卖药,务必一网打尽。 高明,实在高明!庄哥儿暗暗竖起大拇指。 他实在误会了赵寻宁——赵寻宁可不单单为了钱哪,她一向不提倡大整的,尽量微调,保持本身的长处,这是她一贯的宗旨。倘若因为她的过失,令整个登州都充斥着整容脸,她才会觉得自己犯下重罪。 一辆宽大舒适的马车低调地停在巷子拐角。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39 秦郎看着眼前门庭若市,人山人海,不禁咋舌道:“居然这样热闹,赵姑娘这回有的忙了。” 公孙鲤静默地说道:“意料之中的事,何必惊讶。” 流言在市井间传播往往比深宅大院更为便利。赵寻宁救治了顾盼,这份功绩可能埋没,但经过玉树的一番宣扬,不知者只怕寥寥无几——那些大家族虽管制严紧,底下人多口杂,总能传到他们耳里。 秦郎面露喜色,“赵姑娘这回可算成名了,咱们进去恭喜她吧。” 公孙鲤拽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头,“不要扰她,她已经够累了。” “可……”秦郎犹疑着看了他一眼,“咱们再过几日就要去京城了,不跟赵姑娘说一声吗?” 公孙鲤默然不语。 他们在这登州已停驻多时,他父亲英国公也来信催了多次,公孙鲤只说秦郎贪玩不肯离去——可怜的表弟,回回都做他的挡箭牌!可这回英国公下了严令,让他进宫面圣,这却是不能延宕的事了。 可是,他自己很清楚自己为何留在这里,如今不得不走,好赖也该让她知道——虽说她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反应,顶多含笑说一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去留皆是定数。” 她就是这样的人,永远波澜不惊,叫人猜测不透。公孙鲤用力抓住车窗的横杆,使劲之大,几乎要将它扳下来。 秦郎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表哥,你是不是手抽筋了?” 公孙鲤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走吧。” 于是放下帘子,将此间的喧嚣全都隔在外面。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貌似这也算不上坏事。 顾大太太房中,气氛一片肃穆。 顾大太太将一块檀香扔入炉中,仿佛只有它沉郁的香气可以安抚人心,一面悠悠道:“你们那位表姐真是好本事,居然想到借由娼妓扬名,真亏她做得出来。” 顾瞟看出她生了大气——顾大太太有一个特点,越是发怒,神情愈见平和,到了真正怒火攻心的时候,反而什么也瞧不出来。 她附和着说道:“她几时在乎名声了?莫说她自己的,只怕咱们家都不放在眼里。这回算叫她出了风头,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药馆里拉,那可是咱们家的铺子!” 玉兰原在顾大太太身边斟茶,出了半天神,这会子忍不住插话,“可是,也有不少太太小姐找她帮忙呢,远的不说,张员外和范主簿家都递了帖子,大约表小姐真有些本领。之前三姑娘伤得那样厉害,不也让她治好了么?那什么玉树姑娘更不必提了,大家都瞧在眼里的。” 顾瞟愤愤然说道:“那些值得什么,咱们女儿家不安心学习持家,弄这些旁门左道,真是丢人!” 顾睇沉默了半晌,这会子便说:“父母生就的脸皮,要在上面动刀,换我是不愿的。” 心中却在思忖:倘若能让自己的美貌上一个台阶,身体发肤真的不能毁伤吗? 无独有偶,顾瞟和她抱着一样的念头。 玉兰讪笑道:“倒也不必非得血淋淋的,听说济仁堂琢磨出了几样药膏,配合自制的胭脂花粉一起使用,不止嫩滑香泽,还能使人看上去年轻好多岁呢!” 顾大太太皱眉,“药铺子怎么卖起脂粉来了,也不怕人笑话。” 玉兰心领神会,“这是表小姐新想出的花样,叫什么药妆,太太别说,生意还不错呢,每日售卖皆有定数,去晚了还等不到。” 顾大太太便不说话了,一切和钱有关的事,她都很能体谅。 散了会,玉兰送两位姑娘回房,回来的时候碰见三房里的小翠,小翠得意地扬了扬手中一个小盒,“玉兰姐姐你闻闻,这是我才买回的胭粉,可香不香?” 玉兰深深嗅了嗅,果然香气馥郁,且不似寻常香粉呛鼻。她不禁有些羡慕,“你哪儿弄的?” 小翠朝墙外努了努嘴,“就在咱们家的济仁堂。” 玉兰心向往之,“果然有用?”若单单闻着香,倒也没什么大用处。 小翠将团白的脸儿凑过来,“这是第二盒了,我之前已用了一盒。你瞧瞧,脸上是不是有红有白?” 的确,小翠从前是黄黑皮色,眼下看着白净多了,气色也好了不少。 玉兰更流露出欣羡之色,小翠发觉了,故意激道:“你何不买一盒试试?” 玉兰叹了一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太哪肯放我去?便买了回来,一样不敢用的。” 她叹息着抚上自己左边面颊,那儿的雀斑又增多了,很该找表小姐看一看。唉,太太怎么这样讨厌表小姐呀! 顾睇顾瞟两位姑娘面上虽表露出对赵寻宁的不屑,内心其实波涛汹涌:她们虽身在闺中,外头的风吹草动照样一丝不落。赵寻宁的生意越做越好,那自然是因为行之有效,别人才愿意捧她的场。 可是,她们往日为难过赵寻宁,虽说这点小事不惧她报复,到底有些羞赧,因此迟迟不肯动身。 直到听说曹芳也去了济仁堂后,两人终于忍不住了,手拉着手去找赵寻宁。 赵寻宁没有刻薄她们,反而爽快地为她们施治,反正不是什么大手术,顾睇仅仅割了个双眼皮,顾瞟稍稍复杂一些,做了颧骨内推——赵寻宁从第一眼见到她们,就在心底筹划了基本方案,动起刀来游刃有余。 虽然是很小的变化,顾大太太立刻发觉了。一个人容貌的变化不止影响姿色,连气质也有提升。两位姑娘近来走路昂首阔步,比从前自信多了。 她们并未隐瞒,一五一十地将经历告知其母,对赵寻宁神乎其技的手艺赞不绝口,连她的心胸也褒奖了一番,“表姐真是大度,二话不说就为我们操刀,连诊金都不收呢。” 这会儿倒不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废话了。 第28章 诊金 但不收诊金却是应该的,顾大太太暗道。心中却很明白,若赵寻宁一定拿出神医的款来,公事公办,她也没法子阻止。 两位姑娘齐声说道:“表姐真是个好人,母亲您不如也找她瞧瞧吧,兴许能年轻好几岁呢。” 顾大太太叱道:“胡闹!”将她们赶回房中绣花。 一壁却在思量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40 :赵寻宁已经证明确有几分本领,那么,自己这张日渐衰老的面孔,真的也能妙手回春吗? 顾大太太年近四十,早就放弃了争宠的希望,一意相夫教子,可她并非没有动过这类念头。可是顾大太太年轻时就不以美貌著称,如今年华老去,反而有望重获夫君欢心么? 怀着这些杂七杂八的打算,顾大太太一个下午都是神思恍惚,难得的盼望外甥女早些回来——之前她可是巴不得赵寻宁在外待得久一点,再久一点,省得在跟前碍眼。 许是近来生意忙碌,赵寻宁一直到掌灯时分才回来,姑娘们早些用过膳,顾大太太特意命厨下留了些菜饭——当然不是刻意讨好赵寻宁,只是见面三分情,给些好处,到时候好说话罢了。 忖度着赵寻宁已吃完饭,顾大太太便让玉兰去请外甥女过来说话。岂料玉兰却告诉她,表小姐已经睡下了。 顾大太太自恃身份,当然不肯将其唤醒,落一个不恤幼的罪名,只点了点头:“明天一早再去叫吧。” 次日,顾大太太特意起了个大早,不及洗漱,就让玉兰再去请赵寻宁——岂料赵寻宁已经出发往济宁堂去了。 若仅仅一次也罢了,可之后接连几日,赵寻宁都是这样早出晚归,令顾大太太始终寻不到机会。 再没头脑的人,也看得出这绝对是有意为之,而非仅仅巧合。 顾大太太暗暗生气。她这个年纪的人,对容貌美色看得本不十分要紧,可赵寻宁的所作所为,反而引起了她的斗志。 不过一个小姑娘家,在亲戚手底下讨生活的,居然也敢这样嚣张。顾大太太压抑住怒火,向张妈妈吩咐道:“你跟玉兰说一声,让她到济仁堂去一趟,将表小姐请来。” 张妈妈斗胆说道:“玉兰已经去了。” 顾大太太一惊,那丫头这般聪慧,竟提前料到她的心意?转眼就见张妈妈怯怯道:“她听说济仁堂的药妆做得好,想买些胭粉回来擦擦。” 真是越来越不成话了! 顾大太太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厉声道:“那么你去请,你没长腿吗?” 张妈妈平白受了一顿排挤,有苦说不出,只得歪扭着一双小脚飞跑出去。 顾大太太坐在桌前生闷气。 张妈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回来,不知是否累得慌,脸上汗如雨下,可是除了她,并未见到旁人的身影。 顾大太太凶神恶煞瞪着她。 张妈妈越发觉得腿脚发软,“表小姐说铺子里生意忙,抽不开身,还斥责老奴狐假虎威,说太太您跟她最为亲近,有什么话必会亲自跟她说,何必让一个老妈子传话。” 她这番话并未掺假,事实上还柔和了许多——赵寻宁骂她的话,比这厉害一万倍:究竟谁说表小姐脾气好的? 顾大太太心中一片雪亮,赵寻宁明着指责下人,实则是在传话给她:顾大太太既然有求于人,就该亲自张口。 怎么办,要不要亲自去请她?顾大太太坐着不动,心中却已转过千遍万遍,着实委决不下。 忽见一个丫头慌慌张张跑进来,“太太,不好了,薛姨娘才出了门,正往济仁堂去呢!” 那个该死的狐媚子,万万不能让她得逞! 顾大太太再也按捺不住,起身道:“备车!”可不能让那女人占了先机。 她们到底慢了一程,顾大太太的马车到达济仁堂门前时,薛姨娘正从里头出来,顾大太太忙命车夫闪避,一壁暗暗恼怒:她堂堂当家太太,居然还得避着一个妾,虽说是免得见面尴尬,说出去总是难堪。 好在薛姨娘并未瞧见她们,她正喜滋滋抱着一个包裹,从台阶上下来——想来是从赵寻宁那儿求来的秘方。薛姨娘本就生得美貌,五官并无太大错处,这些药膏尽够她使的了。 等薛姨娘走远了,顾大太太才屈身出来,向里走去。 她发现医馆里的人算不上很多——热闹是最初的事,这些天也渐渐淡了。且听说济仁堂的脂粉香膏皆有定数,来晚了便买不到,是以总是一大早就抢购一空,算算时辰,这会子应已售卖罄尽了。 顾大太太轻轻咳了两声,赵寻宁回头瞧见她,亲热地唤道:“舅母,您怎么亲自来了?” 顾大太太环顾四周,还有几位客人逡巡未去。 赵寻宁会意,掀起帘子说道:“舅母,咱们进里间说话。” 两人坐着喝茶,顾大太太不便立刻提起自己的事,先寻了个引子,“方才我见到一个人影,好似咱们府里的薛姨娘。” 赵寻宁笑道,“舅母没认错,正是薛姨娘。” 顾大太太语气里不免带上半分酸意,“薛姨娘生得那般姣好,还来求助于你?” “人心未足,谁不想自己更上一层呢?不过宁儿倒觉得,薛姨娘固然天生丽质,却不及舅母端正大气,有富丽之象,舅母若稍稍修整,那薛姨娘是无论如何也压不过您去的。”赵寻宁婉转睨着她。 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顾大太太眉心突突的跳,她按下心头激动说道:“我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还与她争什么?” 一面不自觉朝旁边铜镜望去,镜中人方脸权腮,威严赫赫,与方才所见薛姨娘的清丽娇柔形成鲜明对比。 赵寻宁呵呵说道:“舅母莫自灰心,是人哪有不老的,薛姨娘也不过胜在年轻罢了。试想您若年轻个几岁,老爷也会因此欢喜吧?” 倘若真能吸引丈夫的注意,将他从那个狐狸精身上稍稍挪开,这笔生意还是很划算的——反正也不用花钱。 顾大太太按捺住心头的雀跃,“你有办法?” “舅母试一试就知道了。”赵寻宁狡黠地笑着。 有了系统的辅助,不但动起脸来十分顺手,伤口恢复也比寻常快了数倍。 纱布一层层掀开,顾大太太看着镜子里的脸,尖下巴,瓜子脸,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嘴。她的脸仿佛凭空缩小了三分之一,看去果然精致了许多。 顾大太太张开的嘴怎么也合不上,恍若梦呓一般,“这……这真是我的脸吗?” “否则还能是谁呢?”赵寻宁在她身侧笑道,“效果已经看到,舅母您也能放心了吧?” 顾大太太真心感激,“宁儿,这回多亏了你。”便要起身回家去,让顾大老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41 爷瞧瞧这张崭新的面孔。 赵寻宁却轻轻拦在她身前,“舅母,您还没付诊金呢。” “什么诊金?”顾大太太愕然。 “就是给您削脸的费用啊。”赵寻宁笑吟吟说道,“我总不能白给您治病吧?” 这狡猾的丫头,几时说过要收钱了?顾大太太涨红了脸,“可睇儿和瞟儿说你是免费为她们疗治的。” 赵寻宁摊开两手,“我何曾这样说过?只因两位表妹尚未出阁,手中未有余钱,才将这笔账暂时搁置。如今既然舅母您来了,就请将诊金一并结算了吧。” 这小蹄子,是故意设下的计吧? 顾大太太觉得脸颊微微发酸,强笑道:“宁儿,咱们到底是一家子……” 赵寻宁的态度柔和而强硬,“舅母,不是我话说得难听,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何况姓赵与姓顾,到底隔了一层,您总不会欺我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吧?” 顾大太太不禁咬紧牙关,这赵寻宁装得可怜兮兮的,性子比谁都恶劣。自己若不与她这钱,只怕她真会到处嚷嚷,说顾家欺侮穷亲戚。再说,她堂堂顾家的当家太太,若连一点诊金都要赖账,只怕会叫人笑话。 顾大太太定一定神,沉声问道:“你要多少银子?” 赵寻宁伸出五根手指头,在她面前晃了晃,“不多不少,五千两白银。” “五千两!”顾大太太吓了一跳。这是在敲诈吧?哪个大夫敢这样狮子大开口? 赵寻宁指了指角落里的箱笼,委委屈屈说道:“舅母您瞧瞧,那是玉树姑娘送来的谢礼,折算一下,少说也有两千两不止,您这边可是有三个人呢。” 胡说八道,玉树的脸烂成那样,治起来自然费工夫,价钱能一样吗?顾大太太愤怒地瞪着她。 赵寻宁似乎猜出她的心思,轻巧地说道:“当然,玉树那个更费时,理应收得多些,所以我也减了些银子,只收您五千两,不为过吧?” 照她这意思,敢情还少收了一千两银子,自认为做得十分厚道。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 第29章 夺取 顾大太太觉得喉头抽紧,呼吸也有些困难。 放在平日,五千两银子对她还不算什么难事,偏赶上最近钱不凑手——来往的世交接连出了几件大事,光送礼都送了不少。 未到月底,铺子里的利钱还未送来,周转不开,一时要凑出五千两银子,还真是一件烦难事。 顾大太太脸色发白,额头冒汗。现在脸都改了,想退货也不能罢? 她勉强挤出笑脸,试图周旋,“宁儿,你看,舅母从来不是赖账的人,只一时凑不出这许多银子,不如宽限……” 顾大太太这一生纵横家宅耀武扬威,还从未有过这低声下气的时候,更莫说对一个小辈。无奈银钱烧手,理屈之下,只能低头。说了这几句话,顾大太太已是老脸微红,汗如雨下,声音也低了,只怕赵寻宁咄咄逼人。 岂料赵寻宁仍是柔声细气,“舅母放心,我不是那不知进退的人,既然舅母为难,便多等几日也没什么。” 顾大太太一喜,正要趁势捧她几句,就见赵寻宁故意皱起眉头说道:“只是舅母虽然守信,宁儿到底有些不放心,不如……舅母拿些东西以作抵押可好?” “抵押?”顾大太太茫然重复着,心下一阵抽紧:她自己还有几套头面首饰,一个上供的珐琅花瓶,一架珍珠屏风,并一个翡翠白玉观音像,那可都是她的私房,准备拿来应急的,夺了它们就等于在她心上剜肉。 “是呀,”赵寻宁轻声说道,“我听说我家那些田庄的地契、还有铺子的文书,似乎都在舅母手上,不如就用这个做抵押,也省得翻箱倒柜地找东西,舅母说好不好?” 还好她的私房保住了,顾大太太松一口气。不过,那些地契文书她也舍不得,每月光利钱出息就有不少呢,怎肯白白与人——虽说上头写着赵家的名字,顾大太太早已将其视为自己的私有物。 她待要与赵寻宁再行交涉,就听赵寻宁柔柔说道:“舅母若舍不得,只好另寻他物交换,只是宁儿不识真假,少不得请曹知州相协辨认一番。” 言下之意,仿佛她对那些契书不甚看得上,反而对顾家的其余财产虎视眈眈。 顾大太太立刻喊道:“不行!”有曹诚那头贪狼,不把他们顾家翻个底朝天才怪呢。 赵寻宁笑眯眯看着她,“那么舅母究竟是何打算呢?” 罢了,罢了,今日算是碰上魔星了。自家的东西总得守好,其他的再筹谋不迟。顾大太太微微瞑目,“你等着,我这就回去取来。” 赵寻宁依旧拦住她,“何必劳动舅母?正好玉兰也在,让她跑一趟就得了。” 顾大太太心中一凛,这完全是拿她做人质嘛!摆明了不放心她,或者怕她做什么手脚。 玉兰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笑都快漫成汪洋了——她看中的几样胭粉,本以为一定买不到,没想到赵寻宁特意留了几盒,说是对顾家人的优惠,这叫玉兰怎不高兴? 顾大太太咬牙说道,“玉兰,你去我房中红油桐木柜里,找最下面第三个抽屉,把里头几张文书拿过来。” 一壁悄悄朝玉兰使眼色,意思是找个识字且靠得住的人,仿写几份,糊弄过去就成了。 无奈玉兰沉浸在大丰收的喜悦中,根本没注意到顾大太太的眉毛官司,只干脆利落应道:“好的。” 顾大太太等于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玉兰最终回来,顾大太太拿文书换了自由,脸上却连一点笑模样都没了——倒真有几分艳如桃李,冷若霜雪的感觉。 玉竹仔细看了几回,方才说道:“上头的印鉴都是真的,看来大太太没有作假。” “她是来不及作假。”赵寻宁心满意足说道,“收起来吧,这些可是咱们立身的根本。” 她摸着那厚厚的一沓,心中难得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这副模样偏偏被人瞧见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很熟络的口吻,是公孙鲤趋步而入。 赵寻宁没想到自己贪财的本性暴露了,有些微微窘迫,故作淡然道:“没什么,才把我家那些地契文书要回来,了了父母泉下心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42 愿。” 装什么装,我还不知道你吗?公孙鲤腹诽道。面上却不露出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她,“我原怕我走了,没人为你撑腰,现下看来是不必了。这一封是我的亲笔,曹知州会看重的,你若觉得有需要,就留着。” 赵寻宁微微一怔,“你要走了么?” “父亲已催过多次,不得不走。”公孙鲤抬头看着她,仿佛想在她眼中找寻一点留恋的真意。 当然是不会有的,便有也瞧不出来。赵寻宁微笑着,“那么,祝你一切安好。” 她伸手将书信接过,“谢谢,我很需要。”顾大太太是一时被她唬怔了,未必肯就此放手,万一卷土重来,这封信将成为护她周全的有力武器。 至少自己还是能帮上一点忙的,公孙鲤努力寻出一点宽慰。他慢慢转身,将要离去,忽听赵寻宁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公孙鲤心中微动,简短答道:“后日。” “那么,我去送一送你。”赵寻宁沉思一刻,很快做了决定。 照理是该假意推辞一番的,可公孙鲤不知何故,居然连这么一点客套场面也忘了做,只点头道:“好。” 也许因为明知那是最后一面,实在割舍不得。 秦郎见他出来,上前诧问道:“怎么这么快?”一壁抱怨道,“亏我特意没有进去,给你俩腾出空间,结果你还是没有表明心迹吗?” 公孙鲤板起脸,狠狠说道:“别胡说,快走吧。” 秦郎故作委屈地垂头,“就会欺负我老实,自己却是个胆小鬼。” 公孙鲤被他一噎,说不出话来。心下却只能承认:秦郎说的不无道理。 可是没奈何,那番话他始终难以说出口。这些年他什么都不曾怕过,唯独在男女之事上战战兢兢。倘若赵寻宁曾对他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独特之处,公孙鲤也会更有底气些。 然而她没有。她对他,与对他们,都没有半分不同。 公孙鲤叹一口气,他大概真是胆小,才会为可能发生的事情犹豫不定。现在他好不容易和赵寻宁成了朋友,若挑破这一层,只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午后济仁堂依旧忙忙碌碌,赵寻宁将那叠文书寻了个妥善地方锁起,又忙着和半夏玉竹调制明日的脂粉香膏,手上不得闲,心里却仿佛有些空空的,不知为什么烦躁。 玉竹一语提醒她,“小姐,这一味里面不是应该放白术吗,您方才好像放的白芍?” “啊?”赵寻宁一惊,细看时,果然有些错谬,好在及时发觉,忙将里头的白芍挑出来,未曾影响大局。 半夏睁大眼,疑疑惑惑看她,“小姐你今日怎么好像心神不定的?”试探着问道:“是因为公孙公子他们要走了吗?” 赵寻宁凝思片刻,坦然答道:“是有些不舍,咱们在登州本无旧识,难得有几个友伴,却也要去了。” 言语磊落,似乎真是胸怀坦荡。 玉竹轻轻说道:“公孙公子……倒真是个好人,处处帮着小姐。” 这话她从前就已经说过,如今重述,意思并无太大不同。 赵寻宁未尝没考虑过,只是其中顾忌颇多,非是易事。且不言家世上的巨大鸿沟,即便公孙鲤真对她有意,钟情若此,她要嫁入英国公府也有重重困难——那位英国公夫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她既不想为婆媳关系纠葛,更不想成为豪门世妇后,从此闭锁深宅,不见天日。 比起日日为家宅琐事费神,她还是更希望拥有自己的一方事业——和钱。 至于她自己的心意,赵寻宁则根本未加考虑。前世她就很少有恋爱的经验,可是曾听人说起,深爱一个人的时候,那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而她在明知公孙鲤心意的情况下还能算计这么多,那自然感情就不怎么深了。 赵寻宁这么想着,重新坦然起来。 反正她已答应后日相送,君子之交淡如水,送一送就是了。 这时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何私心。 顾大太太进门的路上始终昂首阔步,尽情展露这副全新的面孔。佣人仆婢们都在偷眼瞄她,顾大太太内心十分得意。 羡慕吧,嫉妒吧,这都是应该的。 怀着高涨的热情,顾大太太一路来到丈夫的书房,迎来的却是大老爷诧异的质问,“你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 顾大太太的满腔斗志尽数消灭,身上也开始发冷,她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说是赵寻宁犯了一个错误:她们错估了顾大老爷的审美。 顾大老爷欣赏的是薛姨娘那种清丽柔弱的相貌,而非现在这张尖下巴红唇御姐脸啊! 第30章 出发 顾大太太的心在滴血。 白花了五千两银子,换来的却是一张不招夫君待见的面孔,她究竟为的什么呀? 大老爷呷了一口水烟,“我听说外甥女近来名声大噪,前儿曹知州请我去他府上,他那女儿竟跟换了个模样似的,出落得楚楚动人,一问才知,原来是得了外甥女的巧手改造。还有那倚翠阁的名妓玉树,据说早前被人毁了容,也是经外甥女医治好的。” 顾大太太敏锐地抓住重点,饱含醋意地说道:“老爷也见了那玉树?” 大老爷险些被水烟呛住,咳了一声道:“应酬、应酬而已。” 他急于转换话题,“那外甥女的事……” 顾大太太没好气说道:“当然是真的,曹知州怎会说谎,且你不看济仁堂到了她手上蒸蒸日上,生意比从前好多了。” 心下却免不了郁闷:这些银钱都入了赵寻宁的私囊,自己可一分没捞着。 大老爷斜眼睨着她,“你这张脸也是宁儿给做的?” 这回轮到顾大太太窘迫了,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幅度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她本来不欲将赵寻宁敲诈的事告诉丈夫,到底咽不下这口气,说道:“你别看咱们对外甥女掏心掏肺的,她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就这么一点小事,她竟要了我五千两银子,真是荒唐!” 虽然不指望大老爷为她出气,多个人听听总是好的。 大老爷翻了个白眼,“你还真给她了?”一壁也在寻思,“咱们家一时哪凑得出五千两银子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43 ?” 顾大太太忽然忸怩起来,“当着那么多人,我怎好意思说不给,只一时钱不凑手,我便把她家那些文书地契抵给她了……” 她见大老爷面色铁青,深恐顾大老爷发火,忙解释道:“老爷别急,只是权宜之计,她一个姑娘家,哪里守得住这许多产业,来日再要回来就是了。再说,还有曹知州这层关系。” 顾大老爷再忍耐不得,叱道:“蠢妇!你当她是三岁小儿好糊弄么?东西既已入了她手,就休想叫她吐出来,休说那上头原写着她家的名字,有理有据,就凭她与英国公世子交好,曹知州也不会帮着咱们。” 顾大太太傻眼了,她未曾想到这么深远。 这么看来,那些文书是要不回来了?还有那些银子,她还白欠了五千两银子! 顾大太太几乎晕倒。 此刻她就是真晕了,大老爷大约也不会管她——他正忙着在房中踱来踱去,片刻之后,突然说道:“这件事你不必操心了,我来处置。” 顾大太太以为他是向着自己的,立刻振奋了精神,“老爷想怎么做?” 大老爷慢吞吞说道:“反正你也不想见她,那就送她去京城吧。” 顾大太太还要细问,大老爷摆了摆手,“你不用管,我来跟她说。” 这样子就是不让自己插手了,顾大太太愈发闷闷不乐,可是她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此时唯有竭力讨好才行,遂陪着笑脸道:“老爷才回来,肚子饿了吧,我去命厨下备膳。” 大老爷摆了摆手,“不用了,凝碧做了点小菜,我去她院里就好。” 凝碧是薛姨娘的小字。 顾大太太恨恨地瞪着他,此时连杀了这一对男女的心都有。 当然,想和做是两码事,她只能无奈地走出去。 * 赵寻宁才回到家,就有人差她去书房。进去时,顾大老爷已饱餐了一顿酒饭,脸上红光满面,身子也有些摇摇晃晃。 喝了酒的人理应更直率些,大老爷开门见山说道:“宁儿,你在这登州待的时日也不浅了,你年纪也不小,舅父理应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只是放眼这登州,竟没一个配得上你这般人才。因此思来想去,不如送你去京城,你二舅父官职虽不高,到底有些门路,且京城钟灵毓秀之地,总能遇上好的,不知你意下如何?” 论及亲事,但凡知礼的女儿家都该稍稍作出羞怯态度,可是赵寻宁瞧大老爷这醉醺醺模样,倒可免去这番做作,只点头道:“一切但凭舅父做主。” 一如既往的娴静温顺、温柔可亲。 大老爷悄悄打量这女孩子,很知道她并非外表所展露的那般——顾大太太是小事清楚,大事糊涂,大老爷则与其恰好相反。他有一种天生的直觉,这种直觉不能助他升官发财,却能使他有识人之明。 他想起自己那位大舅子。赵之桓生前也是这般,认识的人都说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虽然得了好名声,却也不过尔尔——谁知道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物会与废太子遗下的宝藏扯上关系呢? 这外甥女虽然生得美貌,也未见有特异之处,突然就在登州闯出了神医之名——之前从未听人说起过。这一点,倒是跟她那个鬼头鬼脑的父亲一样狡猾。 其中必有玄机。神医,宝藏…… 大老爷心念一动,试探道:“宁儿,你父亲去世前是否遗下什么密语?” “密语?”赵寻宁疑惑地歪着头。 顾大老爷尴尬地笑笑,“就是有什么交代你的,你看,这些年咱们两家也没怎么来往,舅父舅母也都没怎么管你,深以为憾。若你父母还有什么未了的愿心,不妨说出去,舅父看看能否设法帮忙。” 赵寻宁思索了一阵,“倒没什么特别的,只父亲也说了,若来日宁儿无靠,就来登州寻舅父您,舅父您最讲情面的。” 她作出乖巧的模样。 谁要听你这些奉承话?顾大老爷没好气想到。他又怕赵之桓果然说了,只这位外甥女记性不好忘了,便又小心翼翼问道:“你父亲是否提起过昔年废太子一案?” “废太子?”赵寻宁抓住这个字眼,眼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看来是不曾提起,顾大老爷好生失望,“罢了,舅父只是随口一问,不必放在心上。”一壁想着:赵家两口子是得急病去的,大约走得急,这些话还来不及对赵寻宁说,但若真有其事,总能留下蛛丝马迹。 他很相信自己那位二弟的才能,有顾二老爷在,总能寻到那批宝藏的下落,升官发财指日可期。 赵寻宁听了舅舅这一番混混沌沌的话,虽然满口里应承下来,却有许多疑问没有解开:似废太子这等宫闱秘事,大老爷为何对她一个女孩子提起,此事与她父亲又有何关联? 其中疑惑颇多,顾大老爷看来不打算告诉她,那么,就只好到京城去问那位二舅舅了。 反正赵寻宁对京城向往已久——就如同现代人削尖了脑袋往北上广深挤一样,她也巴不得在古代的都城做成一番事业呢。 之前从衢州来登州,半夏玉竹尚有一番离愁别绪——到底是住熟了的地方,总有些舍不得。如今知道自己要去京城,两个丫头就只剩下镇定了——反正她们也不待见顾家人。 半夏边收拾东西边问道:“小姐,咱们走了,那些铺子该着谁看着呢?” 她怕顾大太太又寻隙做什么手脚。 赵寻宁寻思一回,就来找顾三太太,请她帮忙盯着些,尤其是济仁堂,最好不要出什么差错。 顾三太太本不欲多管闲事,赵寻宁便半推半就告诉她,“舅母,实不相瞒,我这门手艺原学得有限,三妹妹的脸伤虽然痊愈,只恐以后……” 她故意只说一半,造成一种恐怖的效果。 顾三太太果然慌了,“怎么,难道那旧伤还会复发不成?” 赵寻宁吞吞吐吐说道:“倒不至于重回原状,只是……怕有些小小不美。当然,我若在,就又是一说了,适当修整,便没什么大问题。” 她的确也没撒谎:整容本就是一项长期事业,为了对抗后遗症的发生,修修补补是免不了的。 顾三太太立刻拍胸脯应承下来。 如此,赵寻宁再没什么不放心了,她只是猜想着:若公孙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44 鲤知道她此番不是送别,而是要跟他们一同而去,不知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大约会很高兴罢。不不不,他那种人,还是冷着脸好。面瘫太久的人,笑起来反而有些怪模怪样的。 再说,他高不高兴,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赵寻宁一回头,正对上半夏诧异的目光。 糟了,赵寻宁可以想见,自己脸上一定是带着笑的。她努力扯起嘴角,温温柔柔说道:“半夏,你不高兴去京城玩吗?” 有古怪,一定有古怪。半夏警觉地想。 顾明勇回家时,赵家主仆已经出发了,虽然他并不知道——顾明勇半月前随临镇一位老武师学习拳脚棍棒,准备应付明年的武举,如今是回来探亲的。 他先去顾大太太房里请了安,随口问道:“怎么不见宁表妹?” 第31章 表白 顾大太太哼哼唧唧躺在床上——不是因为身体上的苦痛,纯粹是被气病的。她这下损伤惨重,那十几家铺子是她的心头肉,如今却被赵寻宁一刀剜去了,顺带还欠下了五千两银子的账,再生龙活虎的人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她乜斜着眼睛说道:“你父亲要送她上京,她已经走了。” 顾明勇一急,忙问道:“为什么?” 顾大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都到这地步了,儿子还被那狐媚子迷得神魂颠倒,真没出息。 她哼了一声,“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她好。你父亲觉得全登州的男儿都配不上她,定要在京城为她寻一位贵婿呢!” 大老爷未把真实原因告诉妻子,顾大太太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顾明勇听后二话不说,沉着脸快步走出去。 顾大太太愕然,“诶,你去哪儿?” 没有回应,想必已走远了。 那小厮剑哥儿仍呆立着,顾大太太勉强撑起半身,冲他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 小厮忙跟出去。 顾大太太气喘吁吁地躺回床上,觉得五脏六腑翻腾得厉害,恨不得当场呕一口血出来。顾家这都是些什么人哪,是都嫌她活得太长,存心要将她气死才如意吗? 赵寻宁的马车离开顾家已有相当远的距离,早已出了登州的繁华地界,热闹的城郭瞧不见了,眼目所见只有寥寥几户人家,却并不荒疏,反而别有几分清幽气象。 半夏早起蒸了一屉包子,用厚褥裹着,这会子摸出来,仍是热的。她欢喜地拣了一个递给赵寻宁,“小姐您尝尝,还冒着热气呢!” 赵寻宁低头嗅了一嗅,一股甜腻的香气,“我不爱吃豆沙馅的,你们吃吧。” 谁知半夏早已准备,“也有菜肉馅的,姑娘要么?” 赵寻宁想了想,“那给我一个肉包子罢。”路途遥远,充充饥也好。 半夏欢喜地递过去,又问旁边,“玉竹,你呢?” 玉竹含笑哦了一声,“我要素馅的,吃了不会长肉。” 半夏气鼓鼓地撑着小圆脸,“哦,那这个给你,反正我是不怕胖的。”豆沙馅,肉馅,只要是好吃的东西,她都爱。 真是个孩子。另两人看着她想道。 玉竹捏着包子,小口小口地咽下,出神道:“咱们与公孙公子约好未时一刻见面,这会子怕差不多了罢。” “不着急,此去不过四五里路,很快就到了。”赵寻宁说道。 为着处理铺子里的事,早上多耽搁了些时候,姑娘们不惯颠簸,马车行得也不快。赵寻宁草草算了算,时间应是赶得上的——踩点到也没什么。通常约会的时候,女孩子不都会迟到半个或一个钟点吗? 唔,当然这算不上约会,还是守时些好。 半夏三两口解决完一个包子,掀起车帘,将沾满污渍的油纸从窗口扔出去,她忽然瞪大了眼,“咦,那不是表少爷吗?” 顾明勇一眼望见了她,从马上向她挥手,示意她们等一等。 半夏愤愤道:“他以为他是谁啊?小姐,咱们走吧,不用理他。” 顾明勇前段日子的所作所为,着实令人不快,休说半夏玉竹不待见他,就连赵寻宁也有些隐隐恼怒。不过她这人一向涵养良好,不愿得罪人,还是木着脸吩咐道:“停车罢,听听他有什么可说的。” 顾明勇很快策马追上来。 马身油光发亮,顾明勇脸上也汗水淋漓,看得出费了很大功夫。他迅疾地翻身下马,不及打招呼,立刻问道:“我听说父亲要你去京城选婿,而你也同意了?” 赵寻宁点头,“不错。” 顾明勇最恨她这副淡然的语气,嗤道:“我记得你曾说过,嫁人对你而言是小事,你并不放在眼里。” 赵寻宁眨了眨眼,“是小事,所以舅父让我去京城,我就去呗,反正也不会吃亏。” “你还真是从善如流呵!”顾明勇冷笑道,“还是被众人的夸赞冲昏了头,以为凭你这副人才,真能勾上京中的贵人?” 这番话实在难听,赵寻宁紧紧地咬住唇,返身欲回到马车上。 岂料顾明勇却一把抓住她,半夏不乐意了,嚷道:“表少爷,您再这样无理取闹,我们就回去告诉舅老爷了!” 顾明勇不理会这丫头的恫吓,只紧紧盯着赵寻宁,“我知你不是攀附权贵之人,那么照你的意思,是否嫁给谁都一样?” 还真没完没了了。 赵寻宁不耐烦甩开他,“是又怎样?” “那么——”顾明勇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道:“嫁给我,如何?” 赵寻宁古怪地看着他,仿佛眼前是一头怪物。半晌,她放声大笑,“表哥,你别说笑了,虽说是亲戚,言语也太莽撞了些。” “我不是开玩笑,”顾明勇一眼不眨地看着她,“我是认真的。” 赵寻宁轻轻叹口气,“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自定。” “我会说,回去之后,我就向父亲母亲表明心迹,一定要娶你为妻。” 赵寻宁脸色平静,“舅母不会同意的。” “我会让她同意。”顾明勇的语气十分坚决。 “若她一定不肯呢?”赵寻宁看着他反问道,“表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45 兄你是否还要与我相约私奔,从此抛却父母亲族,浪迹天涯?” 顾明勇脸上稍有震动,旋又斩截说道:“我很愿意。” “可我不愿意。”赵寻宁轻轻摇头,“表哥,我不知道你是否真心喜欢我,我只知道,我一定不喜欢你。今日你能来相送,我很高兴,但仅止于兄妹之义,非关其他,表哥,你明白吗?” 她这番话言辞并不锋利,却比锋利的刀子更为戳人。她若怒容满面,顾明勇反而会觉得自己尚有一丝希望——至少证明她在乎自己的话。 可她这样平平静静道来,听来却唯有令人绝望齿冷。因为毫不在意,所以无从动容。 顾明勇脸色惨白,不再多说,仍旧翻身上马,从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赵寻宁处理完这一桩纠葛,轻轻舒了口气,“赶路吧。” 半夏玉竹呆坐在车厢中,脸上是冻住的惊愕,她们尚未完全消化刚才的情景。 的确,她们并不待见顾明勇。不过从家世外貌等各方面而言,顾明勇都还算是不错的人选,且与赵寻宁恰堪匹配,即算有顾大太太阻拦,这门婚事成功的希望还是比较大的。可自己小姐居然轻易拒绝了他,这一点还真不容易做到呢! * 顾大太太歪在床头,一脸正气地盘问自家儿子的小厮,“你说明勇一回来,就将自己锁在屋里,饭食也不肯吃?” 剑哥儿胆战心惊地点了点头。 “究竟是怎么回事?”顾大太太猜想不透。 剑哥儿未与主子一道出去,不过顾明勇早前就屡屡暗示出自己的心意,是以他能猜出大概,“小的斗胆说一句,少爷会否向表小姐表白遭拒,因此一蹶不振?” 顾大太太照脸啐了一口,“胡说八道!明勇怎会喜欢那种女人?” 剑哥儿愈发战战兢兢,“可……少爷方才的确是去追表小姐,小的虽未亲见,却想不出别的原因……” 顾大太太从生气中平静下来。若真如此,赵寻宁这狐媚子走了倒是好事,省得家中的爷们一个个被她勾引坏了。 想到此处,她略觉舒坦了些,一壁咬牙道:“好大的胆子,连咱们明勇都看不上,这丫头的心可真大!” 所以您到底要不要她做儿媳妇呢?剑哥儿腹诽道。 顾大太太款款从床上坐起,吩咐说:“你去唤玉兰进来给我梳妆,就说我已经病好,可以下床走动了。” 那个魔星总算走了,从此府中可以重回清净了吧?顾大太太不无怅惘地想。 剑哥儿忙答应下来。 已经未时三刻了。 秦郎百无聊赖地揪了一把干草放到马嘴边,看它悠闲地吃着,“表兄,都过去这么久,赵姑娘怕是不会来了。” 公孙鲤紧紧抿着唇,固执地说:“再等等,许是叫什么事情绊住了。” 秦郎很佩服他的痴情,却免不了说实话,“表兄,你不妨想想,赵姑娘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怎么会到此地来与你私会,她再豁朗,也得顾惜自己的名誉,之前答应相约,只是不想咱们失望罢了,表兄你太认真,只怕会伤了自己。” 这正是公孙鲤最怕听的话。他剜了秦郎一眼道:“赵姑娘不是那种人,你以为她和你一样?” 秦郎吐了吐舌头,一脚跳开,“这是合理推测,你爱信不信罢哩。” 公孙鲤抬目望向天际,灿烈的太阳光已经散去,乌云一片片聚拢来,阴霾满目,是大雨将至的征兆。 他不禁叹口气,“咱们走吧。”看来那人是不会来了。 秦郎早已等得不耐烦,闻言面露喜色,“好嘞!”便要坐上马车。 公孙鲤也欲跟着上去,忽闻不远处车轮滚动声绵绵而至,他诧然远眺,就见一辆标着徽记的马车辚辚驶来,一个丫头从车帘外挥着手绢,他认得,是她身边最活泼的那个。 真好,终于来了。公孙鲤想道。 第32章 于归 一只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轿帘,半夏扶着自家小姐款步下来。 赵寻宁慢慢走近,抱歉笑道:“我来迟了。” 公孙鲤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的确有一点怨怼:这种小家子拿不上台面的心思,说出来实在丢人。 何况,见到她的时候,那一种喜悦和欣慰早已盖过不满了。 所以他只机械说道:“你能来,我很高兴。” 两人木木地站着,彼此挂着一张平和的笑脸,仿佛除此之外便没有任何话说。 奇怪,公孙鲤皱起眉头。他想象中离别的场景不该是这样,哪怕没有依依相别,含泪相望,至少不该这样对立着傻笑。 幸好没有路人瞧见,否则该将他们当成疯子了。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我要走了。” 好了,要开始煽情了。秦郎默默走开,他知道这位表兄外表冷硬,实则内心丰富,免得他害臊,回头将自己灭口,还是避着些好。 他仍旧去喂那匹膘肥体壮的骏马,马儿吃得很饱,早就不愿再吃了,轻轻扭过头,秦郎却压根没瞧见,只顾将干草往它嘴里塞——他一心偷听那两人的谈话呢。 那厢赵寻宁点了点头,“我知道。” 气氛越来越古怪了,秦郎暗道,这真的是送别吗? 果然一点舍不得的情绪也没有,公孙鲤略觉失望,仍重复道:“我要去京城。” “我知道。”赵寻宁依旧点头,“我也去京城。” 车轱辘话还没完没了了,秦郎低声嘟囔了一句,这样下去,莫非他还要再消磨几个时辰么? 欸?他刚刚好像听到了很重要的话?秦郎立刻窜出来,吃吃道:“赵……赵姑娘,你也要去京城吗?” 公孙鲤恍然大悟,愕然看向马车后面那些沉甸甸的箱笼,“那……这些……” 赵寻宁抿嘴一笑,“当然是我的行囊,你莫非以为是给你的送别礼吗?” 公孙鲤脸红了,他还真有过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赵寻宁怀着欣赏的眼光看着他,她还难得见到一个男子害羞的模样呢。太过火总是不好的,她见好就收,就袖中掏出一个青瓷小瓶,“不过我的确有点礼物送给你。” 公孙鲤面上止不住欢喜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46 ,打开看看,里头是几粒碧色丸药,浑圆小巧,气味冷冽芳香。 赵寻宁说道:“这个可以治你的喉疾,含在嘴里,咽部会舒服不少。” 原来她早就注意到公孙鲤的声音略带沙哑,偶有倒嗓之象,想着恐怕是风沙侵袭所致,就对症做了几样丸药。 公孙鲤甚是感激——对方并非完全不在意自己。他郑重其事地收下,正要抓住机会进一步深谈,秦郎斜刺里横插-进来,嚷嚷道:“赵姑娘,你怎么光顾着我表兄,我的赠礼呢?” 公孙鲤的目光杀气腾腾,足以将他粉身碎骨。 秦郎只做没瞧见——跟亲情比起来,还是利益比较实在。 赵寻宁当然也没忘记他,笑着摸出一个锦盒,里头瓶瓶罐罐罗列,式样更为丰富,她笑道:“我知道秦公子爱惜相貌,这些东西,足够你这辈子使了。” 秦郎满心欢喜地收下,大声说道:“赵姑娘,你真是在下的大恩人。” 公孙鲤轻轻咳道:“阿郎,出来这么久,你肚子饿了吧,马车上有干粮饼饵,你何不拿去充充饥?” 秦郎傲娇地一扭头,“冷冰冰的,我不爱吃那个!” 这该死的小子,真不识眼色。公孙鲤暗暗恼怒,总算半夏玉竹替他解了围,“秦公子,这里有热腾腾的包子,您过来尝一点吧!” 两个丫头心有七窍,当然瞧出自家小姐需要私人空间,遂想法子将那个电灯泡唤过来。 秦郎虽然顽劣,总算尚有君子风度,不肯拒绝女孩子们的邀请,于是乖觉地走过去。 公孙鲤方始冲赵寻宁笑笑——依旧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话题来说,甚是尴尬。待要问一问她为何迟到,也不好开口。 孰料赵寻宁却自己解释起来,“本来约好未时一刻见的,我却足足迟了二刻,是我的不是。” 未想到她会坦然承认,公孙鲤觉得满心舒坦,忙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也没有等许久。” 赵寻宁仍旧说道:“早起的时候,因为铺子里的事耽搁了,再则,方才路上又遇见了我表兄……”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对面人,那眼神里可谓意蕴无穷。 公孙鲤忽然觉得心跳如鼓,出于情敌的直觉,他早就看出顾明勇对这位表妹的心意不单纯——否则他也不会处处针对他。不过,方才碰到是什么意思,顾明勇究竟对她说了什么? 公孙鲤紧张地看着她,该不会…… 赵寻宁果然说道:“表兄向我言明,说他对我有求娶之意……” 舌尖发干,咽部的不适越发难以忍耐,公孙鲤沙哑着声音道:“那么赵姑娘的意思呢?” 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大约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罢?他不禁苦笑。 “我拒绝了。”赵寻宁柔声说道。 “诶?”公孙鲤惊讶地睁大眼。 “我拒绝了他,”赵寻宁耐着性子重复一遍,“我跟他说,我对他只有兄妹之情,而无相许之意,虽然费了些功夫,总算劝动了他,也因此耽搁了些时候。” 公孙鲤悄悄舒了口气,是人都会幸灾乐祸,看着情敌倒霉,想不高兴也很难。 不过当他想到自己时,又稍稍黯然,焉知自己不会落到顾明勇一样的下场呢? 赵寻宁密切注视他的反应,又自顾自说道:“其实舅父这回让我上京,也是意在择婿,我二舅舅在京中任职,人脉甚广,前去投奔他,总好过困锁在这登州。” 公孙鲤知她不是羞缩畏怯之人,谈起婚事亦是磊落大方,便点头道:“赵姑娘这般容貌才德,留在登州的确可惜了。” 一壁暗暗高兴:顾大老爷让赵寻宁上京,自然不会有意撮合她与顾明勇,顾明勇这回彻底无望了。 看样子对方还是没有抓住重点,赵寻宁悄悄叹息,为此人的迟钝。她凝视着公孙鲤说道:“世子爷,不知你家中资财若何,人口几多,可有婚配?” 公孙鲤吃惊地睁大眼。莫非、莫非竟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希望自己没有高兴错。 一定要说得那么明白么?女孩子总该有女孩子的矜持,赵寻宁不禁生气,稍稍别过头,“舅父要我在京中寻贵婿,他倒不想想,凭我这样的家世,痴心妄想罢了。” 公孙鲤再难以置信,此时也该悟出她的意思。声音依旧干涩着,他鼓足勇气说道:“英国公府虽称不上显贵,总算系出名门,赵姑娘若是不弃,在下愿为姑娘之膀臂,依靠终身……不知姑娘是否情愿?” 赵寻宁张了张嘴,说了句什么。也是时不凑巧,天上一个炸雷涌过,雷声隆隆,偏偏将这一声盖住。 公孙鲤没听清,又急于得到回应,追问道:“赵姑娘,你说什么?” 赵寻宁涨红了脸,无论如何不肯再说。她再如何不畏世俗,到底有她作为女孩子的尊严。 雷声一声接着一声,狂风呼啸,遍地飞沙走石。秦郎已经上了马车,拢着手唤道:“表哥,要下雨了,快进来!” 那边半夏玉竹也在连声呼唤。 昏暗中面目几乎都看不清,再不找地方歇就寸步难行了。公孙鲤仓促抓住赵寻宁的胳膊,寻找她未曾说出的答案。他实在太过迫切,若得不到回应,势必难以安心。 赵寻宁仍未出声,只是反手轻轻捏住公孙鲤的指尖,须臾才松开。 这便是她的回应,一种无声的、却十分肯定的回应。 公孙鲤快活得恨不得放声大叫,他急于说几句表示喜悦,赵寻宁却已经抽开手,袅袅向车厢走去了。 要克制,要克制。公孙鲤告诉自己。 他心满意足地踏上马车,秦郎古怪地看着他,“表哥,你傻笑什么呢?” “与你无关。”公孙鲤赏了他一个暴栗,舒舒服服地坐下。 两个丫头也在猜测。 半夏忍不住问道,“小姐,您与公孙公子方才说些什么呀?站了那么久。我跟玉竹喊您也没听见。” 赵寻宁故作镇定,“没什么,只是请他在京中多加照应。” 真是这么单纯的话题么?半夏不信,可是瞧见自家小姐神神秘秘的样子,料定不肯跟她多说,只得不满地撅起嘴。 赵寻宁的嘴角牵起好看的弧度。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表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47 明心迹——不,应该说回应公孙鲤的心意。 也许是有了顾明勇的比照,她觉得公孙鲤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人长得不难看,家世也很好,重要的是,他仿佛一心一意地喜欢自己。 与其今后时运不济沾染上其它的烂桃花,倒不如成全这个傻小子好了。反正自己不讨厌他,那么,就这样过下去,大约也不错吧。 生命不就是这样顺其自然的一件事么。 赵寻宁轻轻掀起车帘,看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色,这场雨看来会不小呢,得快点找个避雨的地方住下才行。 她很快将忧愁抛开。反正她现在跟在公孙府的车驾后面,结伴同行,这种事就该男人去负责,她乐得清闲才好。 赵寻宁下意识地朝公孙鲤的马车望去,却见公孙鲤也正探出头张望。两人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公孙鲤灿然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糟糕,这个人笑起来还挺好看呢。 赵寻宁脸红了。 第33章 番外1 日头已渐渐偏西了,回春馆门前还是乌泱泱围了一大群人。 在京城,这固然算不上什么盛况,可是对一家药铺子而言,已经是难得的异象了——人人皆是讳疾忌医,若药铺的生意胜过酒馆饭庄,那真是天下大乱的征兆。 然则对回春馆而言,这却是日日可见的寻常之事。 晚霞散去时,半夏才抹了一把汗来到后厅,嚷嚷道:“可累坏我了,怎么天天都有这么多人哪?” 后厅中的二人正在清算账目,算盘拨动珠子,清脆入耳。 赵寻宁头也不抬说道:“桌子上有茶水,自去饮罢。” 半夏果然执起陶壶,大口大口痛饮起来。 玉竹抬头笑道:“呀,那可是上好的碧螺春,一两都值百金呢,哪有你这样鲸吞牛饮的。” 半夏抹了抹唇边的水渍,“百金算什么,咱们如今哪还在乎这点银子,再说,你不知道应付这么多客人有多麻烦!” 汗湿了衣衫,她也不及去换,索性站在过道里吹风。 赵寻宁盈盈笑道:“早说多请几个丫头帮你分担,哪用得着你亲自待客——咱们又不是雇不起人!” 半夏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撒痴,“小姐,我这不是放心不下外人吗,耽误了生意事小,若坏了咱们回春馆的名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赵寻宁在她额上戳了一下,“数你嘴滑!” 玉竹嗔道:“夫人,你真该好好说说她,她还叫您小姐呢,真是没规矩!” 半夏仗着主子疼,越性笑道:“我愿意不成么?我还觉得小姐好听呢,什么夫人,把人叫老了。” 这两个丫头隔三差五就拿这话笑话说事,赵寻宁已经习以为常,“一个名头而已,值得什么,爱怎么叫怎么叫罢了。” 玉竹笑语盈盈看着她,“世子爷可不像您这般大度呢,若被他知道,一定会生气的。” 赵寻宁面色微红,轻咳道:“他算什么,不用理会。” 主仆俩仍旧坐下算账。 半夏取了一把白玉宫扇缓缓挥着,好奇问道:“此月的进账如何?” 玉竹面有得色,“光京城这间铺子,本月就有一万八千两银子进项,上门医治的且不算。更别说还有衢州、登州、江州等地,林林总总加进去,比起国公府的收入只多不少。” 的确是惊人的成就,连赵寻宁也不禁露出微笑。 她来到京城也才三年,短短三年,从默默无闻的孤女成为京城最大的药铺回春馆的老板,一举惊人,并接连在各地开了数家分店,其中不可谓不艰辛。可是,如今站在高处往回看,那些辛酸都是她努力的烙印,她到底成功了,不是么? 而使她彻底在京中扬名的一件事,则是她帮太后妙手回春——宫中那位最尊贵的老妇人,人老心不老,一心想要与年华抗争,多亏赵寻宁违抗自然规律的手段,帮她拉皮,又打了除皱针,如今那位老妇人面色光洁红润,望之才如四十许人。 可见即便身居高位,心思也未必比平常人剔透豁达多少,优雅地老去终究是奢望,美好的时光,能留住一时是一时罢。 赵寻宁不禁感叹。 不过太后此举的确是帮了她,此迹一出,连宫中那些嫔妃宫人都纷纷找她修缮容貌,风头一时无两。赵寻宁本来不欲十分动刀——能进宫的,必定丑不到哪儿去,因此她必定先劝说一番,实在劝不动,才肯施术。 岂料皇帝见多了皎洁无暇的容颜,宁肯寻找天然的造物,纵有缺憾也无妨,有几个聪明的不肯动刀的嫔妃因此得宠,娘娘们这才歇了心,不再一窝蜂涌上来。 赵寻宁歇了一口气,她总共只得这么一个人,若人人都要她亲自操刀,她不得累死啊? 虽是如此,她的名声在京城已经打响了,靠着自己从登州带来的启动资金,她照例盘下了一间旧药铺子,自己做起了老板,打着美容养颜的旗号,闻者趋之若鹜。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公孙鲤的大力帮忙,他表弟秦郎也从旁协助不少。 玉竹抿嘴笑道:“多亏了世子爷,当初若不是他介绍小姐入宫,得见太后娘娘,咱们哪会有如今的盛况。” 半夏不屑地撇了撇嘴,“谁让他对咱们小姐有意呢?爱慕之心,多出些力也是应该的,否则小姐凭什么嫁给他?”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率直无忌了,大约真是自己惯得她们。赵寻宁脸上抽筋,吓道:“张口闭口有意无意的,我看是你们自己想嫁人了吧?这也好办,京城的公子多的是,你们又有这份身家,什么人寻不到,何苦天天来打趣我?” 她在成家之后,就有意为这两个丫头寻一门终身依靠,无奈半夏玉竹跟她日久,执意不肯嫁人,于是赵寻宁就以入股的形式,各自赏了两人几间铺子,为的就是她们有这些资财,不至于为人小觑。 半夏笑道:“小姐您就别为我们操心了,您也说了,有这些银子,什么人嫁不得?婢子们只是暂时没寻着好的罢了,那太过一般的,我还瞧不上咧!” 真是牙尖嘴利。赵寻宁看着这两个丫头,无奈摇头,“你们哪!”不过说实话,相处久了,倘若哪日半夏玉竹真要出嫁,她还真有些舍不得——当然她绝不会拦阻,个人的幸福是最要紧的,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48 她已经寻着了终身依靠,又怎能为一己之私阻挠别人呢? 账簿清点完毕,天色也渐渐暗了,玉竹问道:“夫人是回府里用膳呢,还是就在这里吃饭呢?” “就在这里吃罢。”赵寻宁说道。国公府虽不是什么水深火热的去处,可是,要她处处讲求规矩,那一顿饭就别想吃好了。 还是这里自由自在。 “好嘞,”半夏雀跃道,“我才托人买到了许味斋的酱板鸭,惠雨楼的三鲜包子,还有秦公子送来一截云腿,很可以吃个够了。” 赵寻宁点点头,“就这样弄去吧,火腿记得切成薄片吊汤,和鲜笋一起煮,这样味道更鲜。”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几样菜色很快就弄好了,主仆仨关上门,在堂中摆开桌案,便欲进食。 半夏忽然想起什么,“呀,咱们忘了世子爷了,小姐您答应世子爷陪他回去用膳的,现在又反悔,他会不会怪罪您啊?” 赵寻宁有点懵,她也是才想起这回事——都怪今天事忙,搅得她浑忘了。不过认真说起来,似乎每一天都很忙。 想起公孙鲤那张冷冰冰的俊脸,她心中也有些吃紧,却仍嘴硬说道:“管他做什么,咱们且吃咱们的。” 身后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传来,“哦,真的不管我吗?” 用不着回头,赵寻宁就知道是谁来了,怎么这么巧?她觉得很郁闷。 半夏玉竹讪笑着,飞快的起身,将自己爱吃的几样拢进怀里,“小姐,我们还是回房里吃吧,就不打扰了你了。” 赵寻宁连忙去拉,却哪里拉的住,愤愤道:“你们怕他做什么,房里气闷,吃着也不痛快。” 半夏瞅了一眼那位寒着脸的世子爷,忙拽开袖子说道:“不闷,不闷,我和玉竹还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呢。” 于是飞也似的跑开。 身后公孙鲤方走近来,将头轻轻倚在赵寻宁颈上,委委屈屈说道:“夫人,你就这般不愿与我同桌而食吗?” 肢体温热,靠上去便有火烫的触感。 赵寻宁轻轻将头挪开,别扭说道:“好好说话,跟个小狼狗似的摇尾乞怜做什么,我并非不愿与你同食,只是你们国公府的规矩大,我懒得受这份罪罢了。” 公孙鲤越发将额头在她颈间蹭来蹭去,“这么说,你并不厌烦我咯?” 两人成亲已一载有余,倒一日比一日如胶似漆,赵寻宁想起来就一阵恶寒,偏又有一种羞赧的愉悦感,她掉转头说道:“若厌烦你,我早就跟你和离了,还巴巴赖在京城做什么,海阔天空岂不自在。” “休想,”公孙鲤在她唇上竖起一根手指,目若星辰,“我不会放开你的。” 他好整以暇地在桌边坐下,“看样子你还没动筷子,甚好,我也就在这里解决了吧。” 赵寻宁瞪大眼,“你也不回去用膳?” 公孙鲤点点头,夹了一块火腿。 “你不回去,母亲会生气的。”赵寻宁说道,一壁将他筷中之物打落,“这片云腿是我的,不许你吃!” “好小气,”公孙鲤无奈道,只得另夹了一柱鲜笋,“一块火腿而已,至于吗?” 赵寻宁毫不客气说道:“当然不行,总共就只有这么点,你们男人家饭量又大,几筷子下去,还有我的份么?” “那我怎么办呢?”公孙鲤摊开两只手。 赵寻宁说道:“你拿汤泡饭吃一碗就够了,再不够,回府里自添去。” 公孙鲤居然真的盛了一碗饭,舀了几勺汤,就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赵寻宁看在眼里,又觉得自己太过绝情,遂红着脸,夹了几片火腿并笋干放进他碗里,皱眉说道:“好了好了,算你可怜,别叫人说我苛待了你。” 公孙鲤一一笑纳,“果然还是夫人心疼我。” 谁心疼你了?赵寻宁翻了个白眼,这都叫什么事呀,身为一个吃货,要把自己的食粮分给别人,那真比从自己身上剜肉还疼。 她忽然忆起之前的话题,追问道:“诶,你还没回答我呢,娘那里该怎么说呀?” “还能怎么说,就如实回答呗。”公孙鲤镇定自若。 “少自大了,你不知道府里有多少闲话,别说娘,那些下人们私底下嘀咕的也不少呢。” 公孙鲤居然来了兴致,“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哪有成亲一年的人,还这样如胶似漆的,真是大开眼界……”赵寻宁红着脸,支支吾吾说道:“这话论理不该我说,你们府里的人嘴也太坏……” 公孙鲤笑着揽住她的肩,“他们并没有说错,你我更没有做错,年纪轻轻的,难道就要跟老夫老妻一样么?” 身后有人抚掌而笑,“呀呀呀,青天白日的,就这样亲热无忌,表兄,你也太不知节制了!” 第34章 番外2 赵寻宁忙从夫君怀里挣脱,整衣理袖,作出一副端庄模样。 公孙鲤黑了脸,冷冰冰说道:“你怎么进来的?” 秦郎作出大摇大摆的姿态,“就这样走进来的呀,门又没锁。” 公孙鲤暗悔自己失策,早知如此,他不该单单虚掩上门,应该用一把大锁拴上才是,也是他这个表弟不按套路出牌,谁能想到这时候还有人来呢? 秦郎在空气中用力一嗅,赞道:“好香的汤啊,我能尝一尝吗?” 真没有眼色,没看到人小夫妻在吃饭吗? 公孙鲤皱眉,“你看看这分量,哪够三个人吃的?” 秦郎嗔道:“表兄你好小气,一点肉汤都看得跟宝似的,你知不知道这条云腿还是我送来的?” 赵寻宁含笑点头,“这话倒不假。” 公孙鲤把筷子放到一边,生着闷气不说话。 秦郎大大方方坐下,装模作样地饮了两口,惬意说道:“还是表嫂待我好。” 赵寻宁并不被他的奉承蒙蔽,“说罢,这回又是为什么事而来,想要什么?” 秦郎露出谄媚的微笑,“到底是表嫂疼我,还是之前那方子,我原想私藏,不知怎的被她们知道了,现在都追着我要呢,表嫂也知道,哪怕是一样的东西,也只有你这回春馆做得出来,我哪里好去找别人呢?”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49 赵寻宁不禁头疼,“数你事多,消耗又大,我每常特意给你留出一份,饶是这样,都还不够。” 秦郎撒娇撒痴,“所以我才说表嫂疼我么。” 公孙鲤看得醋意勃发,哼道:“就会占咱们的便宜,你们秦家又不是格外亲切些,何必处处为着你们?” 秦郎嘻嘻笑道:“表兄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初要不是我母亲帮忙,你未必能与表嫂成就好事呢,这会子倒不念旧恩了。” 当初公孙鲤执意要娶赵寻宁为妻,英国公夫人原本对这个准儿媳的身份颇有微词,是其姊妹永昌伯夫人帮着说了不少好话,加之有太后的青眼看重,赵寻宁这才顺顺利利嫁入英国公府——当然,永昌伯夫人也并非没有得到好处,所谓子肖其母,永昌伯夫人同她儿子秦郎一样爱惜容貌,她肯帮忙,也是看中了赵寻宁铺子里那些新鲜脂粉花样。 赵寻宁当下并未说什么,进屋取了东西出来,递到秦郎手中,笑道:“这可不能白得,一样要收钱的。” 秦郎苦恼地挠头,“我……我不是送了一条云腿来么?” 公孙鲤总算寻着了出气的机会,毫不容情说道:“一条云腿值得什么,至少也该按市价银子,一分钱一分货,凭什么白给他?他们永昌伯府又不是不富贵,何必让我们吃亏?” 夫妻两人唱作俱佳,将秦郎唬得一愣一愣的,还是赵寻宁心软,笑道:“你少逗他了,都是一家子亲戚,分这么清做什么?” 秦郎泪眼汪汪望着表嫂,恨不得又扑上来撒娇,他才要动作,公孙鲤横空伸出一臂,硬生生将他拦住。总算秦郎及时收住势头,不然定会跌个狗吃屎。 他这个表兄实在太小心眼了! 秦郎到底不敢十分惹恼了这个醋坛子,见好就收,正要出去,赵寻宁抓着他问道:“我倒有一事跟你商量,姨母才同我说,见了南宁侯府的二小姐,觉得她生得很好,问你近日是否有空?” 秦郎可怜巴巴说道:“我说没空……表嫂您信吗?” 赵寻宁便知他只是不愿,正色道:“阿郎,你年纪也不小了,怎好日日流连花丛,传出去名声也不美,姨父姨母也非是恶意,必定用心挑选了的,不管怎么样,你去看看总不会有错,焉知她不是你命中的良人呢?” 秦郎故作老成的叹气,“表嫂这话说得也太轻易了,知心之人不易得,不是人人都有表哥这样的福气的。” 这话说得倒不假。公孙鲤得意地抚摸颌下并不存在的髭须。 赵寻宁抓紧问道:“所以你去不去呢?”她总得给永昌伯夫人一个答复。 秦郎叹道:“表嫂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去吗?” 这就是愿意看她的面子了。 赵寻宁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她本来不愿管这些三姑六婆的闲事,可是身在其中,想完全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 她看着秦郎怏怏出去,叹道:“我想见面的那日,阿郎大概会高兴一点——那位二小姐真的生得很美。” 公孙鲤咦道:“真的?” 赵寻宁立刻转身看着他,“怎么,你心动了?” “当然不会,我心中独你一人而已。”公孙鲤缓缓抬手,抚上赵寻宁的发鬓。 这种柔情满怀的话虽令人感动,却难免一阵不适,赵寻宁打落他的手,“说这些话做什么,怪恶心的。” 公孙鲤的手落寞地垂下去,头也低了。 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赵寻宁试探着戳了戳他肩膀,“生气了吗?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 他仍不抬头。 赵寻宁无法,只得轻轻抱住他肩膀,“我……”才要致歉,公孙鲤倏然仰首将她抱住,嘻嘻道,“从来都是你骗我,这回可算也被我骗了一回!” 赵寻宁红着脸别过头,朝地上啐道:“无耻!” “不无耻,你怎会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公孙鲤轻轻说道。 这话说得甚是委屈,赵寻宁扪心自问,自己最初答应这门婚事,不全是出于感情因素,还有许多别的考量——追求她的人不算少,她是择其优者而嫁之。 可是,成亲年余以来,公孙鲤处处顺着她,从来不肯让她有半点不快,对她的事业更是全力支持——有家室的妇人,本来不该在外抛头露面,是公孙鲤力排众议,顶着闲言闲语助她走到如今地位。 赵寻宁知道,为了这个,公孙鲤和家中亲戚少不了口角,承担的指责也不少——虽然他从来不向她叫屈,赵寻宁都知道,她都知道。 他是真真正正地喜欢她,或许比她喜欢他还要深。有这么一个一心爱她的男子,她还有什么不如意呢? 赵寻宁没有说话,只轻轻环抱住夫君的肩臂,用无声的言语传达自己的眷眷深情。 公孙鲤反手更紧地搂住她,虽是无言,两人彼此相拥,仿佛这短短的一刹那,就是长久的一辈子。 门上的小厮尴尬地打断他们的温存,“夫人,顾侍讲家来了名帖,邀您往府上一聚。” 赵寻宁理了理鬓发,淡淡道:“推了吧,就说我今日不得闲。” 小厮识趣地退下。 公孙鲤面上含着顽皮的笑意,“你那二舅舅还是这般殷勤,你愈冷淡,他反而欲往上赶。” 赵寻宁笑吟吟说道:“他还惦记着先太子的宝藏呢,怎么舍得放手。” 进京之后她去见了顾二老爷顾信,二老爷一家都对她十分好奇,后来赵寻宁辗转打听出与昔年废太子一案有关,她自己倒是莫名其妙:从脑子里残存的记忆来看,赵寻宁的双亲从来未提过这件事,也曾悄悄询问族中长辈,一概懵然不知。 从赵之桓的为人来看,即便真知道什么隐秘,为了亲族儿女的性命着想,他也绝不会泄露天机,置他人于水火之中。 所以,顾家那几位老爷注定要失望了。 赵寻宁曾据实相告,顾二老爷只是不信,怀疑她有所欺瞒,反而更加倍地笼络她。赵寻宁也就懒得解释什么了——这样也好,她一个女孩子在京中无依无靠,有顾二老爷在,总算是一重保障。至于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赵寻宁可算懒得理会,反而她如今已成了世子夫人,即便是家中的长辈,也不好多干涉她什么。 墨蓝的天幕笼罩下来,皎洁的一轮月亮高高挂着,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50 周遭无数星子闪着眼,像缀在刺绣上的明珠,一颗一颗晶莹可爱。 凉风习习,两人乘了府里的马车,穿过长长的街市,穿过两道灼灼的灯火,像在如诗的画卷上游走。 这样美的夜景,这样好的人。 真好。 赵寻宁想着,发现公孙鲤已靠在壁上睡着,两手松松垂着——累了一天了,自然有所困倦。 也唯有在自己面前,眼前的男子才有这样安定放松的姿态。 赵寻宁轻轻将他身子扳正,体贴地往他颈后垫了一个软枕,孰料公孙鲤的两只手倏然凑近来,搂在她腰际。 赵寻宁脸上微僵:不会是在装睡吧? 人没有醒,可听到均匀而持续的呼吸声,看来是真盹着了。 赵寻宁没有动,任由他这么环着,如果公孙鲤是她的依靠,那么她也是公孙鲤的依靠,他们彼此相依,永不分离。 到了国公府门前,赵寻宁才将他叫醒,公孙鲤潦草打了个呵欠,很自然地起身,“到了?” 赵寻宁觉得腰间有些发僵,不过,看在对方是真睡着的份上,她无从计较——她却没注意,公孙鲤唇畔流露出一缕狡黠的微笑。 府里已掌上灯,一片通明,夜色中望去,令她想起聊斋中精怪的洞府。虽然这是真实存在的,每每想来还是有些恍然。 公孙夫人在灯影里居高临下站着,大约专程候着他们,“我只道你们再不进府了,原来还舍得回来?” 第35章 番外3 公孙鲤牵着赵寻宁上前,乖巧地喊了一声娘,便道:“寻宁和我一样,都是最讲孝心的,怎舍得不回来。” 公孙夫人眉毛松松一挑,“还是为铺子里的事?” 赵寻宁不得不回答,“是,近来格外忙碌一些,有几家指定的时间又紧,实在抽不出身。” 公孙夫人当初许她进府,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也是为成全儿子的一片痴心,可是对于赵寻宁做生意这件事,她一直都不大赞同。 她缓缓说道:“既然这般劳碌,还留着做什么,不如辞去好了,省得徒费心神,你留在府里,也不会短吃少穿的。” 倘若大家都是一样的身份,赵寻宁便该狠狠怼她一句:您大约不知道,您儿媳妇这个月所赚的银子,比国公府一年的开销还多呢。 不过,对方究竟是国公夫人,她不便顶撞,好在有公孙鲤替她应付,“母亲的意思很是,只是寻宁好不容易闯出这番名声,怎可甘心舍弃?如今又有太后钦赐的匾额,来往的又多是达官贵人,母亲您说出去也面上增光不是?” 公孙夫人瞪着儿子,“就知道帮她说话,你一个男子汉,倒舍得女人家日日在外抛头露面的,你知不知羞?” 言下之意,倒仿佛儿子无用,劳累老婆辛苦奔波养家糊口。 公孙鲤笑着摊开两手,“这也没法子,谁让寻宁是咱们府里挣钱最多的人嘛!” “你……”公孙夫人说不出话来。 国公老爷在后头打圆场,“好啦好啦,都道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么,儿子已经成家,他们小夫妻的事咱们就别管了。” 公孙夫人急促转身,将怒气对准丈夫,“都是你为老不尊,你若拿出点为尊上者的威严来,他们哪敢不听你的话?” 国公老爷嘿嘿笑着,诧异说道:“咦,都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记得你刚进府的时候笨手笨脚,还打碎了老夫人最爱的一件翡翠花尊,还是我费心替你遮掩的,我那时一样的护着你,怎么轮到下一辈身上,就全忘了?” 公孙夫人保养良好,白皙的脸上泛出微红,急急说道:“那么久的事还提它做什么,存心与我过不去是不是?” 瞧她那副架势,要不是有人在,简直恨不得伸手去掩国公老爷的嘴。 赵寻宁瞧在眼里,忽然觉得很有意思。她对这位婆婆,原本存了几分怯意,如今瞧来也不怎么可怕嘛。她来京中之前,早就听闻公孙夫人厉害名声在外,如今一瞧,她似乎也不怎么泼辣,而因国公老爷处处避让,才显得狠气。 国公老爷与儿子的性格恰好相反,相当玩世不恭,而对这位妻子,却是礼敬有加,偶尔还一本正经地调笑,仿佛看到公孙夫人炸毛的样子,他就觉得很好玩。 有趣,实在有趣。 赵寻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对夫妻,深切地感受到公孙夫人不过是一只纸老虎,而国公老爷才是真正的腹黑呀。 公孙夫人大约觉得老两口在儿孙辈面前打情骂俏实在不好意思,忙收住手,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用过膳没有?” 公孙鲤诚实地回答:“我和寻宁都在铺子里吃过了。” “那一定吃的不饱。”公孙夫人果断下了结论,“还是我想的周到,早给你们留了几样菜色,让厨下热一热,端到你们房里去吧。” 这要是说不饿,公孙夫人一定不肯善罢甘休的。两人只好应道:“有劳母亲。” 将要离去,赵寻宁想起什么,恭恭敬敬地从袖中掏出一只精致的圆瓷盒来,“母亲,这是馆里新琢磨出的香粉,抹在脸上轻白细软,最适合您这个年龄层的人了。” 公孙夫人嫌弃地瞅了一眼,“我素日不爱调脂弄粉,送给燕燕顽去吧。” 燕燕是公孙鲤的妹妹。公孙鲤有两个妹妹,那个大的已经出嫁,留在府中的是这个小的,名叫公孙燕。 公孙燕与一般的女孩子并无不同,虽然爱娇些,性子并不坏,赵寻宁用几样化妆品就轻而易举收服了她,难缠的是这位婆母——公孙夫人毫无女人的通病,对这些胭脂花粉一些不爱,赵寻宁简直没法子打动她,何况公孙夫人丽质天成,赵寻宁的手艺派不上用场——当然也多亏公孙夫人优良的基因,才生出公孙鲤这样英俊的儿子,这一点赵寻宁不得不深深感激:她也是个颜控啊。 当下她小心翼翼地垂着头,“燕燕那儿已经有了,这一盒,是专程孝敬母亲您的。” 她顶怕公孙夫人不为所动。 国公老爷在一旁撺掇着,“收下吧,收下吧,你一向不施脂粉,我倒挺想看看你妆饰后是何等美貌。” 公孙夫人面色微红,嗔道:“胡闹!”到底还是收下,或许是怕当着孩子们的面,丈夫说出更不该说的话来。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51 赵寻宁舒了一口气。 回到房中,热好的饭菜果然都已经呈上来,公孙鲤拉了她的手在桌边坐下,诚恳说道:“母亲的话你不必太放在心上,她就是那样的性子。” 赵寻宁当然不会介意,公孙夫人的嘴硬心软她也算是很能领教了。 赵寻宁抿嘴笑道:“没事,有人治得住她呢。” 公孙鲤含笑道:“父亲治得住母亲,我却治不住你呢。” 赵寻宁立刻柳眉竖起。 公孙鲤并不畏惧,拉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当然这不打紧,你治得住我就好。” 这人还真是,随手随地都能变相表白。 赵寻宁不好意思地缩回手,“谁要治你,我巴不得不管你。” 当然是口是心非。公孙鲤看出妻子的羞怯,毫不介意,笑吟吟地执起酒樽,“好好好,你不管我,我可不能不管我自己的肚子——都怪秦郎,搅扰得一顿饭也不曾吃好。” 他殷切夹了几样赵寻宁素日爱吃的菜色,放到她碗中,“你也快吃吧,不然就凉了。” “我并不饿。”赵寻宁看着满桌子佳肴,却并没什么胃口,只抱着一尊酸梅汤痛饮。 公孙鲤忽然放下筷子,定定地看着她。 赵寻宁隔着酒杯望道:“怎么了?” 公孙鲤奇道:“我记得你一向不爱吃酸的呀!” “谁知道,大约是天热吧。”赵寻宁含蓄地望了他一眼,显然公孙鲤并不懂其中的意思。 酒醉饭饱之后,两人洗漱就寝。他们夫妻一向和睦,公孙鲤又正在血气方刚的年纪,才奉上谕出了一趟京,数天不见,更是思念备至,难免有那动手动脚之事。 赵寻宁一向很能配合,今天却仿佛格外别扭,躲来躲去地不肯。 公孙鲤咦道:“我记得你月事应该早过了呀!” 这是什么男人呀,连月事都算得清清楚楚。 赵寻宁半含薄怒的看他一眼,嗔道:“没有。” “没有?” “岂止没有,这个月的月事根本就没来!”赵寻宁硬邦邦扔下这一句,拿被子掩住脸,只将额头露在外面。 公孙鲤先是愣住,旋即欢喜地将她拉起,“你该不会……” 真是迟钝。赵寻宁在被子里闷闷地想。 公孙鲤立刻欢喜地叫起来,“怪不得你抱着梅子汤不放呢,我就说……” 赵寻宁连忙用手指堵住他的嘴,面色绯红,“知道就好了,非得嚷嚷得众人皆晓吗?” 公孙鲤好不容易喘口气,“但这是好事啊,母亲她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 赵寻宁当然有自己的考量,“高兴是一方面,可我要出府就不容易了。” 这倒是,倘若公孙夫人知道赵寻宁怀有身孕,一定不会让她在外头忙碌的,必得好好将她拘在府里。 公孙鲤沉吟着,“这也不是能瞒得住的事。” 赵寻宁抱着他胳膊,“也不要多的,能瞒几个月就好,等月份大了,我自己还懒怠出去呢。” 她刻意将声音放软,增加几分撒娇的威力。 公孙鲤一向很难抵挡她这种攻势,只得投降,“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可是你也得答应我保重自身,别太累着了。” 赵寻宁乖巧地点了点头。 公孙鲤突发奇想,“有了,不如我向陛下告假,每天陪你去铺子,这样不会耽搁你的事,我也能放心了。” 赵寻宁急急推他一把,“不要!你在那儿,我还怎么安心做生意啊?” 公孙鲤将下巴磕在她肩头,“有什么关系,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嘛。” 越是性格冷淡的男人,做起这种诱惑姿态便越是撩人。看着他那张慵懒俊俏的面容,赵寻宁就知道自己拒绝不了。 她觉得成婚之后,公孙鲤仿佛越来越俊美了,好似更有眼缘,也不知是不是所谓的夫妻相。 倒不知自己的相貌有没有变化,赵寻宁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脸。 公孙鲤直直地看着她,忽然说道:“不知道咱们的孩子出世之后,会是什么模样……” 赵寻宁得意道,“若是个女儿,一定很像我,是个天生的大美人,要是……” 她忽然有些惶惑,若是像公孙鲤怎么办?男性的五官与女性的五官常常是不能兼容的,公孙鲤虽然英俊,难免失之刚毅,女儿若是像他,恐怕就少了几分柔美,称不称得上大美人还是一说呢。 公孙鲤抱着她,柔声说道:“不怕,有你的技艺在,咱们的孩子纵然有少许瑕疵,也能弥补回来。” 赵寻宁生气地推开他,“胡闹,我才不会在自己孩子脸上动刀呢,就连我自己这张脸,我都从未加以毁伤。” 公孙鲤愕然看着她,“诶?” 赵寻宁模模糊糊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你……你该不会……” 该不会以为她这张脸动过手脚吧? 她这张脸虽然看起来很完美,也不至于显得假吧? 这可真叫人气忿。 公孙鲤瞧出不妙,忙搂住她,好言道:“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不管你这张脸是不是天生造就的,我都喜欢。” 他补充道:“反正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这张脸。” 话是好话,可赵寻宁还是觉得心上被戳了一下:她可是经由公孙鲤这张脸而喜欢上这个人的,莫非因此就说明她肤浅吗? 完了完了,怪不得别人都说言多必失,公孙鲤又听说有孕在身的女人容易情绪不稳,必得小心留意才行。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赵寻宁躺下,低声说道:“寻宁,时候不早了,咱们睡吧。” 示弱的时候,有时候比刚强更令人折服。 赵寻宁不说话了,也没表示抗拒。 吹熄了灯盏,两人在黑暗中静静躺着,听到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很近。很静。 这样的宁谧与美好。 公孙鲤翻身拥抱住她,轻声说道:“寻宁,哪日有空,你带我回登州好么?” 赵寻宁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去那儿做什么?” 她生意的重心放在京城,登州虽开有分店,鉴于地广人稀的情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52 势,她并未十分在意。 公孙鲤静默地说道:“我想在你父母的坟茔前敬一炷香,让他们知道,你如今已经终身有靠,他们泉下有知,也能安心。” 他双眸炯炯地睁着,“我想得到他们的认可,我会向他们保证,我公孙鲤既已娶赵寻宁为妻,此生必定珍之重之,永不相负。” 为什么一个男子会有这种细腻的心思啊,搞得跟言情小说似的。赵寻宁不无惊讶地想。 然则,不是不感动的。纵然是肉麻奇怪的情话,听起来也有一番动人之处吧? 她静静说道:“好。” 公孙鲤立刻欢喜地搂着她。 “不过,我们那的婶子大娘们嘴皮子碎得很,见到你这位贵人,一定少不了闲话的。”赵寻宁说道。 “这样也好,”她忽而嫣然一笑,“让她们说去吧,也好让她们知道,我赵寻宁得了你这么一位贵婿,这是我的福,活该他们羡慕。” “也是我的福。”公孙鲤埋在她颈间,轻轻地说。 第36章 番外4 朝露未晞,顾大太太晨起醒来,就看到儿子在院中打拳,赤膊着上身,汗如雨下,挥拳如风,木人被他打得通通作响。 顾大太太走过去,“明勇,怎这早就起来了,今日不是无事么?” 汗湿的薄衫就搭在旁边架子上,顾明勇取下穿上,规规矩矩地执着手说:“早起打拳可以强健体魄,孩儿自知学识不足,唯有武道尚可,是以日日练习,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几年来,儿子倒是越来越懂事了。前年他考了武举,奈何没中,去岁总算进了,靠着自身的能为和家中的关系补了一个武职官衔,年初更是才升了百户。对于如此结果,顾大太太已经感到很知足。 她又是欣慰又是怜惜,“虽然用功,也须爱惜身体,若累病了反而不美。” “是,孩儿知道了。”顾明勇恭恭敬敬应道,“母亲又何故起得这样早?” “哦,我得去看看那几间铺子,还有宁儿的回春馆,尤其叮嘱我留意的。”顾大太太说道。 为了统一品牌,济仁堂已经更名为回春馆,顾大太太并无提出反对意见。 她对于赵寻宁,已不像之前那样痛恨,皆因赵寻宁将登州这些店铺的经营权交由自己执掌——虽说那已不再是自己的东西,不过,能代为监管也是很不错的事了,何况赵寻宁跟她约定好,五五分账,如此算下来,油水着实不少呢。 顾大太太心悦之余,对于这位外甥女再无二话,非但兢兢业业地做了赵寻宁的员工,还一心一意地巴结着她——谁让对方现在成了世子夫人呢? 顾大太太大多时候是个很有理智的人,知道嫉妒无用,只会令自己受苦,只有利益才是最要紧的。外甥女嫁得好,等于间接抬高了她们家的门楣,几个女孩子说亲也就更容易了。这不,去年顾睇刚嫁去曹家,两家好生热闹了一番。 想到嫁女,顾大太太更关心娶妇这件大事,她只有顾明勇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能不急切——她当初给女儿取名“睇”,也是暗含招弟一意,只盼多来几个子嗣,岂料心愿虽虔,全无效验,这么多年,还是只得顾明勇一个,顾大太太死心之余,对这个儿子更是百般看重。 她打量着儿子英挺的面目,健硕的体魄,叹道:“明勇,你年纪已不小了,婚事早该说起来,不可再耽搁了。” 顾明勇脸上毫无波澜,“孩儿如今只想尽快建功立业,至于其他,孩儿根本无心考虑。” 这种倔性子也不知道是遗传谁的,顾大太太暗暗生气,劝道:“都道是先成家后立业,你便娶了亲又有何妨碍,母亲还想早日抱上孙儿呢。” 顾明勇默然不语。 顾大太太看在眼里,越发起了疑窦。她年纪渐大,越发有含饴弄孙的渴望,这几年也陆陆续续托人说项不少,其中不乏如花美眷,无如顾明勇始终不甚热心,总是淡淡推辞。顾大太太拗不过儿子心意,只得婉拒,心中却不是不惋惜的。 莫非儿子还记挂着那个人? 顾大太太心中一惊,试探问道:“你……是不是还惦念着宁儿?” 顾明勇迅速地别过头,“不是!” 瞧这样子,怎么会不是? 顾大太太心下一沉,肃声道:“你再痴心妄想也没法子,别人如今可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你比不过的。” 顾明勇果然被刺痛了,忿声喊道:“都说不是了!” 顾大太太并非存心刺激儿子,只是有些事若不说破,便始终存有心结。她放柔语气,“不是就算了,那末,你也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她放缓声气说道:“睇儿前日归宁回来,说曹知州有意同咱家结亲,那曹芳好似也对你有意……” 顾明勇闷声闷气说起,“儿怎配为曹家之婿,母亲还是回了吧。” 顾大太太急得推他一把,“没见过你这么妄自菲薄的,怎么配不上?曹诚现在也不过是个知州,你比他年轻多少,已经做到百户了,往后前途不堪限量,要说他曹家高攀才是呢!” 顾明勇无言以对。他有时候真的不理解,母亲这种奇异的自信从哪儿来。虽说他不得不承认,自信当然是好的。 他却不知,顾大太太曾经去京城拜见过那位世子夫人——既然是亲戚,多走动一些也是应当。 赵寻宁对这位舅母很客气,好似完全不计前嫌,也因她从来不曾真正受过委屈——没有人能给她委屈受。从前不能,如今更不能了。 顾大太太能屈能伸,对着外甥女说了许多恭维话,末了表示:倘若国公府一家能稍稍提携一下亲戚,那就再好不过了。 赵寻宁当时虽未明确答应下来,却笑着说:“表哥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自然不该屈居区区一个百户之职,只是世子爷也说了,他尚且年轻,仍需历练,舅母且耐心等待,等机遇来时,自然有一飞冲天的机会。” 顾大太太怕她对前事耿耿不忘,也曾代为致歉,“明勇他年轻不知事,如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你别放在心上。” 赵寻宁笑道:“舅母多心了,表哥并未得罪过我,一直待我很好呢,这一点您不必担心。” 瞧她的样子,大约并不是敷衍。顾大太太不无得意地想到: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53 赵寻宁岂会真的生气,哪个女子不希望有男子钟情于己?何况似自家儿子这样的人才,就连堂堂曹知州家的独女,也还对明勇念念不忘呢。 她心满意足地告辞,并未留意到外甥女眼角流露的一缕嘲讽:不是笑她的贪婪,只是笑她的浅薄。 当然,赵寻宁是信守承诺的人,这一点毫无疑问。 有了这层保证,顾大太太方才得以放心大胆,放开手眼为儿子挑选佳媳。她向顾明勇说道:“既然这样,下个月曹知州的贺仪,就由你代你父亲送去吧,也正好趁机相看相看——说来你也不是没见过曹芳,这些原都可省却的。” 顾明勇只觉得心中木木,机械应道:“是。” 他忽然说起,“母亲,我想去衢州一趟。” “怎么想到这个?”顾大太太皱眉。 顾明勇坦然说道:“我记得姑父姑母的忌辰就快到了,想往他们坟上敬一炷香——说来也好久没去,心下难免抱愧。” 顾大太太连那两个人的面目都快忘光了,如今既然享受着赵寻宁的好处,对她的父母自然也该表示尊重,于情于理顾明勇倒是都该走这一遭。 她只有点头,“路上小心。” 再度来到衢州,风景一切如旧,只是仿佛更热闹了些。 顾明勇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回春馆,精洁的屋舍前人流攒动,十分热闹,与记忆中留存的破败景象形成鲜明对照。 他没有进去,只在街角静静站着,看着外头人来人往——那女孩子当然已不在里面了。 赵寻宁做的女子生意,顾客多是些小姐妇人。顾明勇怎么也想不到还有人认得自己,那人惊喜唤道:“顾大人!” 顾明勇愕然抬首,见是一个衣饰娇俏的少妇,唇上一粒小小的美人痣,益增风流妩媚。 “你认得我?”顾明勇疑惑问道。 这小子倒比上回长了些礼貌,不再婶子大娘的乱叫。沈娘子如此想着,一壁笑道:“大人果真贵人多忘事,您不就是赵姑娘——如今那位英国公世子夫人的表兄么,几年前来时还找妾身问过路的。” 想不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只是世子夫人的表兄,顾明勇不禁苦笑,他头脑中依稀记得这位沈娘子的轮廓,抱拳说道:“劳您记挂,只是在下哪里当得一声大人,娘子太抬举在下了。” 果真知礼多了,沈娘子暗道。她俏生生说:“大人何必过谦,世子夫人回来时同我们说起,顾大人已升作百户,怎么当不得?” 顾明勇一阵惊喜,“她回来过?” 沈娘子点头,“当然,这里是世子夫人的故居嘛。世子夫人仁心仁术,非但重建回春馆,还慷慨施药呢,咱们四里八乡的,谁没得过她的好处。世子也陪夫人一同前来,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看着都叫人羡慕呢……” 沈娘子大概没少得那一双璧人的好处,言语滔滔不绝,恨不得捧上天去才好。她悄悄打量眼前的顾明勇,暗自忖道:难怪赵寻宁不愿嫁给这位表兄,虽说顾明勇也不丑,比起来,英国公世子的确生得俊俏多了。 顾明勇未曾领会她目光中的深意,所以犯不着生气——他甚至连沈娘子后半段话压根就没听进去,心中就像湖心里投进了一粒石子,止不住地泛起波澜:原来赵寻宁并未将他忘得一干二净,还在留意着他。 她一直在看着他。从举人到百户,从幼稚到成熟。 顾明勇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感激,他更不愿猜测自己是否一厢情愿,自以为是。他需要这么想,他必须这么想。 只有这样,他心上才会好过一点。 顾明勇站在原地出了半会神,总算记得自己来衢州尚有重任。他依稀记得赵之桓夫妇坟茔所在的方位,循着路径找到地方,但见白石墓碑高高矗着,坟前干净整洁,半根杂草也无,显然是有人着意清理。 顾明勇愣了一愣,掏出随身所带的香纸,点燃一丛,正要插到墓穴上,他的眼睛倏然睁大。 只见那供香的小口,分明有一束清香静静燃着,余烟袅袅,犹带微热。 顾明勇看着那一团微红的火光,心中剧烈激荡:有人来过,不久之前,这里刚有人来过。 会不会是她? 顾明勇遽然站起,直奔而出,幸而沈娘子尚未走远,顾明勇逮着她急问道:“赵姑娘是不是才回来过?” “什么赵姑娘?”沈娘子莫名其妙。 顾明勇懒于同她计较称呼,忙说道:“就是我表妹赵寻宁。” 沈娘子轻轻挣开衣袖,点头道:“哦,你说世子夫人,是回来过,也是为着赵家老爷夫人的忌辰。” 她不满地瞪着顾明勇,“我刚刚不是才说过吗?” 顾明勇为自己的走神抱愧,面色羞赧中泛出微红,急急问道:“我没听清楚,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沈娘子随手指了个方位。 顾明勇匆匆扔下一句,“多谢大娘。”便急奔过去。 什么嘛,还不是一个上赶着巴结的。沈娘子嘟囔着。 等等,那小子刚刚叫她什么?大娘? 沈娘子丰满的胸脯剧烈地颤动着,肺都快气炸了,这该死的,这该死的!她发誓,以后再有人向她问路,她绝对不回答了!绝对不会! 顾明勇从沈娘子所指的方向策马追过去,也不知跑了多久,只是寻不到尽头,望不见人踪。 唯有滚滚的烟尘,昭示出这条道上曾有人行过的痕迹。 他颓然立马,罢了,罢了,不是因为错过,是追不上的,永远也追不上的。 便追上了又能怎么样呢?她是她,他是他,一个有心,一个无意,终究落不到一处。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顾明勇此时才明白这个道理,或者他该庆幸自己懂得不会太晚。 灼灼的太阳渐渐沉下去,余下的只有无限温柔的霞光,交织着整个天幕,像点染了胭脂的女子面庞,又似千辛万苦织成的绸缎,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东西。 他回首望去,回春馆在眼帘中成了青色的一个小点,渐渐看不分明,更让人担心,那微弱的一线会随着夕照一同流逝。 当然他很清楚,这不过是幻象而已,就如同他曾自以为可以拥有的一切,一切都是妄想。 他郁然长叹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古代整容师 作者:天行有道 分卷阅读54 一口气,重新挥动缰绳。 他想他该回登州了。 分卷阅读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