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拂衣去》 正文 001 暗藏玄机·生死劫 叶明珠死了！ 徐如林站在十方古镇集市口的青石牌匾下，突闻噩耗，难以置信。挑着一担果蔬的张老头，眼圈发红，嘴里不停咒骂着老天爷瞎了眼，多好的一个姑娘家一眨眼就没了。 认识叶明珠近三年，徐如林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眉清目秀、心灵手巧的妙龄少女。昨天一大早，他在集市碰到叶明珠的老爹叶有成，打算用鸡蛋换些白米。当时少女正在帮忙卖菜，看到他，娇羞一笑，声音小小的一声“如林哥哥”，愣是叫得徐如林酥麻了半边身子。 每次看到少女，他都铁定要一本正经地询问一番。可有心上人了吗？家里的门槛是不是又该换了？嫁妆准备好了没？什么时候摆喜酒？每当他不厌其烦地问起这些，少女总是俏脸蛋儿通红，双手扭着衣摆，碍于面对长辈，不敢跑开，只恨不得找道地缝一头钻进去。 十方古镇北门外三十里地，有一处百里丘。依山傍水，风景怡人。少女一家三口住在山丘脚下，三间茅舍，两个院子，一口池塘，最普通不过的农户人家。 叶有成的妻子叫吴清莲，一直怀不上孩子，吃药无数，奈何肚皮近十年了愣是没有半点反应。做妻子的心里愧疚，总觉得对不起自家男人。倒是叶有成并不太在意，虽然开始几年偶尔会发发牢骚，但后面几年，却是看得开放得下了。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两个人健健康康、恩恩爱爱就好。 叶有成三十五岁那年，村子里来了个云游道人，路过他家时进屋讨碗水喝。当时吴清莲正在厨房做饭，出来看见这云游道人很是憔悴的样子，就要叶有成留下他吃顿便饭再走。 饭后闲谈中，云游道人得知两人膝下无儿无女，便说自己懂得一点歧黄之术，一番把脉后留下一枚红色丹药，告知以蜂蜜调和服下，不久定能有喜。 夫妇俩将信将疑，叶有成不放心，一直纠结，然而吴清莲到底还是经不起诱惑偷偷服下了丹药。没想到才过去个把月，她就突然开始喜欢吃辣，根本停不下来。再加上偶尔有头晕、呕吐的症状，叶有成连忙请来了村里的赤脚郎中一看，果然是有喜在身。 再过得八个月，生下一女，取名叶明珠。 两人欢喜的不得了。吴清莲还好，叶有成对这个宝贝女儿那绝对是宠爱有加，捧在手心怕磕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徐如林无论如何都得去安慰一下这对苦命的老夫老妻。刚到前院就听到屋内传来吴清莲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叶有成靠在外边一株苦楝树上猛抽旱烟，才一天不见，整个人苍老了很多。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快抽空了的麻袋，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门前空地上，一口暗红棺材格外触目惊心。 “徐哥——”，精神恍惚的叶有成抬头看见徐如林，声音嘶哑地打了个招呼，一摇三晃地走过来，脸色苍白如纸，两眼血丝密布。 “节哀顺变。” “明珠她……” 徐如林伸手缓缓揭开白色麻布，双眉猛地一皱，彷如刀剑隔空一次对斩，沉声问道： “老叶，明珠死不瞑目，到底什么情况？” 叶有成一番哭诉，直说是百里丘往北数里，有一座十里桃林。林中有一座桃花潭，深不知几许。昨天午时末，一群邻村的采桃人看见漂浮在潭中的叶明珠。几个胆大的壮年男子下水捞上岸后，才发现早已经断了气。 夫妇俩听闻噩耗，急匆匆赶到桃花潭，抱着女儿哭得死去活来。 有认识叶明珠的村民提议报官，说女娃儿打小从水边长大，水性蛮好，怎么可能会淹死在桃花潭里呢？一语惊醒梦中人，叶有成立刻赶往镇上，没多久仵作前来验尸，得出的结果是溺水致死，随后草草了事，拍手走人。 仵作都这么说了，夫妇俩还能说什么，只能推来一辆独轮木板车，将叶明珠的尸体带回家，准备安葬。 徐如林斩钉截铁道： “老叶，以明珠的水性，如无意外，绝对不可能溺亡。” “我们也不相信，但仵作……” “有些东西仵作看不出来。”徐如林道，“如果你们夫妇不介意，我想再查验一次。” 叶有成略一犹豫，请徐如林稍等，他得进屋问问吴清莲的意思。尽管这些年徐如林一直把叶明珠当亲妹妹一样宠着，但毕竟不是家人，得避嫌。再说了，女儿家的身子，哪怕人不在了，也不能随便触碰，讲究个入土为安。 片刻后，夫妇俩相互搀扶着走到门口，冲着徐如林点了点头。 对于徐如林，夫妇俩了解的其实并不多。只知道他是一名修士，看起来年龄不过三十，独自一人住在最靠近十方古镇的一座无名小岛上，自己种了一些果蔬，养了不少家禽。 每到镇上逢五逢十赶集，徐如林就会拿一些腊制猪肉、风干的白羽乌鸡和几十个鸡蛋到集市上跟镇外周边的菜农兑换白米、面粉。几次交易之后发现叶有成家的货品质地最好，于是长期合作，一来二去慢慢熟络起来，再加上徐如林为人温文尔雅，没有半点修士架子，时间一长，叶有成也总算能壮起胆子与徐如林称兄道弟。 因为徐如林是修士的缘故，所以老叶夫妇一直都尊称他徐哥。至于修为深浅，夫妇俩没有见识过。按辈分的话，叶明珠得管徐如林叫叔，只是少女不肯，说他看上去才二十七八的样子，叫不来叔，只管叫哥。 老叶夫妇当然不肯，认为丢了礼数。不过徐如林很乐意，没法子，也就任由这辈分乱七八糟。 徐如林单手托起重达七八百斤的棺材，在老叶夫妇俩惊骇的眼神中大步走进叶明珠的闺房。把棺材轻轻置于地面，再小心翼翼地双手抱起少女，平放床上。 “明珠的确是溺亡。”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徐如林走出闺房，将棺材放回原处，叹息一声，摇头道，“人死不能复生，两位也别太过悲伤。我回去一趟，晚点过来帮手。” 桃花潭边，徐如林背负双手，一声轻喝： “敕！” 片刻后，潭中出现一道水车般大小的旋涡。一近乎透明的人形生物急急窜出水面，悬停半空，对着徐如林躬身行礼。 “我为昨天溺死在潭中的少女而来。”徐如林道，“你乃桃花潭中水鬼，见死不救，罪当可诛。” 水鬼浑身剧震，当即跪倒水面，颤声道： “大师有所不知，那三人之中，有一人仙家修为精深，小的根本不敢靠近，否则必被其真元压制，魂飞魄散……” “嗯——” “小的深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行善之举对小的修行也有益无害。”水鬼急促道，“只是那人用真元禁锢住少女，直到气绝才撤回真元离去。小的一直潜伏在潭底，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小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少女漂浮水面，早早被人发现，不至于沉入百丈潭底，化为一堆白骨。” 徐如林右手虚空一抓，水鬼的咽喉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锁住，无力挣扎两下，现出原形。 “大，大师饶命。小的虽然没有看到三人的样子，但记得他们的声音。其中有一个必定是十方古镇人，而且笑声极为难听，如同鸭鸣。” “继续。” “采桃季节，镇上多有男女前来，在这桃花潭边游玩的时候，小的听多了他们讲话，自然识得。其中有一人讲的就是十方镇方言。他们离开的时候，那人说了一句‘曹公子，今天这小娘子玩得痛快不？不够爽的话，咱们先回镇上吃酒，过几天再给您弄一个。’” “曹公子说了什么？” “就‘嗯’了一声。” “还有一人呢？” “最后那人说了一句‘杀了实在可惜，好好养着，玩上大半年都不会腻。’” “你现在是十方境十重天修为，勤修苦练，再有半年可破境。”徐如林沉声道，“如果助我找到这三人，便记你一功。我会跟南朱雀王打个招呼，成功破境后敕封你为桃花潭水神，在潭边准建一庙，逢年过节可享人间香火供奉。” “多谢大师成全！” “随我来。”徐如林走进桃林，“那少女院前左侧有一口池塘，我要你潜入其中暂住几天。期间如果听出这三人的声音，传音指认。” “遵命！” 徐如林回到叶有成家，夫妇俩正在门口摆设香案。陆续有村民送来纸钱香烛便匆匆离去。但凡溺亡的人，都有一个“枉死鬼”的说法，会找周边熟悉或亲近之人做替身，以便自己能够早日投胎。 更有甚者，“枉死鬼”不能大肆操办丧事，棺材只能摆在外面，宜草草掩埋，事后其家人更不能年年祭拜。 徐如林并不打算告诉老叶夫妇真相。事实上，他在查验的时候就已经看出叶明珠生前曾经被人侵犯，而且极有可能是修士所为。虽然暂时无法确定其来头大小，但即便是初入十方境的修士，对老叶夫妇这等凡夫俗子来讲，也绝对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一旦走漏风声，这夫妇俩肯定被杀人灭口，毫无悬念。 另外他还发现叶明珠赫然有着极大的仙缘，只要踏上仙缘台测试一下，立刻就会被送到妙音谷或者星罗天这两大宗门，成为无数散修、野修梦寐以求的内室弟子。最多三五年，铁定进入八卦境，十年可入七星境。若是有份大机缘的话，再有十年，踏入千年长生，容颜不老的六合境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开始徐如林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以老叶夫妇的肉眼凡胎，根本不可能孕育出叶明珠这等大仙缘的后人。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云游道人赠送的那颗红色丹药，徐如林推测，丹药中应该隐藏着某种灵性生物，只是借助吴清莲的身体孕育成人。 假如这种推理无误，徐如林又有了新的困惑。 云游道人无疑是个高人，断然不可能因为一碗水，一顿饭就做出这种决定，而是可能发现这灵性生物与老叶夫妇有缘，于是故意登门讨碗水喝。换句话说就是这一切都是云游道人的刻意安排。 那么，如云游道人这般人物，既然肯赠大仙缘，又岂会算不出叶明珠的生死劫？既然算得出，又为什么不现身化劫呢？ 更让徐如林惊诧也惊喜的是，叶明珠肉体虽然已经死亡，但三魂七魄却并没有烟消云散，而是被某种神秘力量强行禁锢了一魂一魄在体内。究其原因，只能是那灵性生物。然而徐如林用真元和罡气检测叶明珠全身，却捕捉不到该灵性生物的任何气息。 能让拘魂鬼都徒呼奈何的灵性生物，其强大毋庸置疑。 如此说来，叶明珠并没有真正的死去，不过想要复活的话，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徐如林做不到。因此对云游道人的不管不顾，他只能暂时理解为暗藏玄机。 或者说，叶明珠注定要历经此劫，才能涅槃重生。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发现，他才在查验之后，往叶明珠的嘴里塞了一颗蕴含着十年真元的【夜明珠】，能确保她的身体十年之内不腐不朽。 但现在，他要找到三名凶手。 水鬼提供的消息虽然不够全面详细，但也足够让他有迹可循。那曹姓公子修为到底有多精深暂时无法确定，但可以真元威压十方境十重天的水鬼，能判断出至少已经踏入八卦境。 老叶夫妇已经摆好香案，放上贡品，坐在门口撕着纸钱。徐如林来到还没封盖的棺材前，左手结出一道金色法印，按在叶明珠的眉心上，轻声道： “明珠，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行刑式的处决。” 死不瞑目的叶明珠双眼终于缓缓闭上，两滴血泪轻轻滑落。 入夜时分，南方天际划过数颗流星。 这就意味着，有数个下五境的修士即将陨落。 正文 002 了难宗主·徐如林 曜石大陆上有三十六天城，七十二地镇，但十方古镇却不在其中。作为仙道盟唯一分盟的所在地，因此十方古镇名义上是镇，实则其规模仅次于三十六天城。 百年前，十方古镇还是临近南朱雀海的一座小渔村，当地居民都是以渔猎为生。忽然一段时间内，南朱雀海出现了大量的麟族妖孽作祟。 消息很快传到凌霄皇城的大君王那里，大君王即刻下令，有请仙道盟盟主沈仲阳以及剑神季碎空携十万仙道盟精英弟子前往十方村协助南朱雀王斩妖除魔。战争持续了整整三年，首当其冲的十方村以及近海千里范围内的六个地镇和三十七个村落灰飞烟灭，损失惨重。 麟族妖孽虽然最终败退，但仅仅只是败退，并没有被完全剿灭，安全隐患犹在，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凌霄皇城、仙道盟和朱雀王朝联手为当地居民重建家园的时候，一致认定务必要在南朱雀海沿海一带创建一处攻防重地，经协商，最终选定十方村。 仙道盟作为曜石大陆上最强的攻防力量，保家卫国责无旁贷。沈仲阳深思熟虑，决定在十方村创建仙道盟分盟，而十方村也晋级为镇，唯一一个不属于七十二地镇的攻防重镇。 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之后，用了七年的时间，移山、填海、修桥、铺路，将一个原本只能容纳数百人的小小十方村硬生生地打造成了一坨庞然大物。 因为仙道盟分盟的存在，很快就吸引了八大门派以及一些大中小宗派的入驻。不到一年时间，人口已经破百万，而且还在历年逐步增加。 鉴于此，想要在百万人的十方古镇找到三名凶手，谈何容易？ “老叶，我能理解你们的习俗。”徐如林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把明珠风光大葬。” “这个——”叶有成做不了主，看向身边的吴清莲，后者犹豫不决。 “人来这世上走一遭不容易，就这么冷冷清清地去了，你们当爹娘的能忍心？这些年来，我一直把明珠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你们要是信得过，就让我一手包办，如何？” 吴清莲悲声道： “徐哥，我们夫妇肯定信得过你。只是明珠这种属于枉死鬼，村民们能够送来纸钱香烛，已经是天大的情分……” “葬礼，他们是肯定不敢来的。”叶有成叹息一声，补充道。 “会有人来的。”徐如林道，“交给我就行。” “好吧，一切任凭徐哥做主，所有开销……” “我来，你们的积蓄留着，以后还用得上，我保证。” “不能用你的钱，徐哥。”吴清莲泪目道，“我们还有一点积蓄，本来是留给明珠买嫁妆的，可是……” “就这么定了。”徐如林走向叶明珠的闺房，“两位，在办这件事情之前我得服下一枚【易容丹】暂时换个模样，莫要大惊小怪。另外，我会以明珠义兄的身份出现，在外人面前你们就叫我小徐，切记。” 老叶夫妇困惑不解，但还是齐齐点头。 站在一面铜镜前，徐如林摸出一颗粉色药丸，蚕豆大小，服食片刻后，对着铜镜用双手在脸上捏来捏去，再出现在老叶夫妇面前时，已经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镇上棺材铺很多，生意火爆。 凡夫俗子逃避不了生老病死，修士斩妖除魔也时有陨落，最终都得入土为安，静候来世。 徐如林换了一身锦绣华服，径自来到南街最大的棺材铺。 一名光头伙计立刻点头哈腰地小跑过来迎接，叽里呱啦一顿胡吹海侃。直说是本铺子的棺材都是出自名家之手，用料考究、手工精湛、式样新颖、价钱公道、童叟无欺，远近闻名。 徐如林面无表情，来上一句“越贵越好”。 光头伙计眼前一亮，顿时觉得一股霸气扑面而来，连忙请徐如林稍等，他立刻去找掌柜前来详谈。 掌柜是个五十来岁的胖子，十根手指上妥妥地戴了十枚珠光宝气的戒指，腰带上更是夸张地悬挂着一溜儿各色玉牌，一手死人财无疑赚得盆满钵满。 这家伙显然是根老油条，并不从头到脚地打量徐如林的穿着，而是一眼就盯在了徐如林腰悬的古朴法剑上，片刻后眼珠子一转，肥脸堆笑，问道： “敢问少侠可是来自幻剑宗？” “正是。” “少侠丰神俊朗、人中龙凤……” 徐如林一脸高冷，挥手打断掌柜千篇一律的奉承，道： “准备一口最贵的棺材，明天卯时初派人送到百里丘落凤村叶有成家，不得有误。” 掌柜一愣，随即眯眼道： “少侠，我这里有一口极品白玉棺材，乃是本镇武大师的得意之作，更镶嵌有六枚极品玄印，可保亡者十年不腐，棺材百年不坏。” “要了。” “五十万金珠，不二价。” “物有所值。”徐如林淡然道，“你能不能包办全套葬礼所需？” “只要金珠到位……” 徐如林拿出一张金票，随手递给掌柜： “这是订金。” 掌柜接过金票，仅瞥得一眼，就不由自主地连打了几个哆嗦。百万面额倒是其次，真正触目惊心的是金票上那一枚四四方方闪烁着淡淡紫色光芒的仙道盟印章。 曜石大陆上唯一通行无阻的专属货币。 而有资格使用这种特殊金票的人，只有两种。 一是修士。 二是奇术师。 寻常人就算得到这种特殊金票，也务必前往各城各镇的仙道盟指定的钱庄兑换成等值的普通金票才能使用，才敢使用。 因此，单单出手的这一张金票，就足以证明徐如林的身份。 掌柜固然财大气粗，但却是个寻常人，既不是修士，也不是奇术师，而这两种人偏偏就是寻常人最最不敢招惹的存在。 于是掌柜的态度立刻变得无比恭敬，其状态与一开始负责接待的光头伙计如出一辙。 “请少侠放一万个心，小的立刻指派大批人手，全镇加急采购葬礼一切所需。”掌柜躬身道，“敢问少侠，府上是哪一位……” “我的义妹昨天不幸在桃花潭溺亡，自然要为她风光大葬。” “真是天妒红颜呐！”掌柜眼珠子立马泛红，捶胸顿足，叹息连连。 “我要在落凤村连开五天的流水席，但凡镇上及周边居民，无需随礼，来者不拒。”徐如林道，“听着，我只有一个要求，务必隆重。” 徐如林离开棺材铺，回到小岛上，席地坐在紫竹林中，凝神细思。 十方古镇邻近南朱雀海，方圆数千里海域内有大大小小两百多座岛屿，各有其名。其中有一座岛屿面积最小，约里许范围，距离古镇的仙缘台不过五里地。岛上除了正中有一小片紫竹林，其余地方全是杂草丛生，乱石遍地。 绝大多数大中型的岛屿，都有八大门派的修士单独或合伙以金珠买下，用来开宗立派，广纳英才，梦想着在曜石大陆上成就一番霸业。 任何一座岛屿被某个宗派买下之后，就拥有该岛屿的命名权并获得掌控岛上一切资源的权力。然而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因此每年的上贡必不可少。 比如在朱雀王朝境内的所有宗派，年底都得准备大小两份拿得出手的贡品送到朱雀王府，由府上专门负责贡品检验的管事收下小份贡品，大份贡品则送往凌霄皇城。 青龙王朝、白虎王朝和玄武王朝，也莫不如此。 曜石大陆上记录在案的大小宗派共有三千九百九十七个。魁首宗门为无极宗，垫底宗门是了难宗，也是唯一一个自打创建后没有上贡过一次贡品的宗门。 原因无他，了难宗实在太穷了。 三年内一共来过三拨问责者，登岛查证不到盏茶工夫都无一例外地掩鼻拂袖而去。 如果一定要了难宗上交贡品的话，那就是一文不值的紫竹、杂草和石头。 当然还有一些果蔬、家禽。 了难宗就在了难岛上，一个人的宗门，宗主正是徐如林。 这座小岛根本不可能有别的修士看得入眼，于是镇长大人抱着蚊子肉也是肉的心态以一千枚金珠的价格长期挂在拍卖行，就当是扔掉自家院落里的一包垃圾。 徐如林匿名买下，在紫竹林里整出一小块空地，就地取材搭建了一栋紫竹楼。然后在靠近水边的地方翻挖了几块菜地，接着花了几十枚金珠购买了几样当季果蔬种子和公母数量不等的猪和羊以及百来只白羽乌鸡，扔在岛上就再也没有管过。 三年后的今天，猪变成了二十七头，羊变成了四十三只，这还不算每年宰杀吃掉的四头猪和八只羊。 至于白羽乌鸡，数目基本不变。以他隔天一只鸡的吃法，阵容实在难以发展壮大。 不过鸡蛋根本吃不完，正好拿去镇上换柴米油盐酱醋茶。 不得不说，这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个人穿暖全家不冷的小日子过得舒坦而惬意。 唯一的遗憾就是了难岛上少了一个女主人。 然而想要在十方古镇找一个躺在身边不至于做噩梦的婆娘，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女修士那是不用痴心妄想了，个个都想着找一枚白衣胜雪、驭剑飞行的风度翩翩少年郎，成就双宿双飞的神仙眷侣。 大家闺秀也指望不上，虽然她们家财万贯依然攀不上地位尊崇的大修士，但找个门当户对的名门公子无疑也远比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修士要来得实在。 至于小家碧玉，更有自知之明。 即便是贫困潦倒的农家女，也更愿意找一个能出大力气干活的男人养家糊口才合算。靠变戏法的话，一家几口迟早得饿死。 在凡夫俗子眼里，那些掌控风火雷电的修士，无论大小强弱，全是变戏法的，不靠谱。 当然，如果有妖魔入侵的话，那么这些修士又能瞬间成为他们心目中的英雄豪杰。 事实上，整个镇上，除了那个整天呆在聚义阁，总喜欢拿着一把法剑指指点点的白发白须的老头儿任云鸿，还真没有一个镇上人知道了难岛的岛主，了难宗的宗主是徐如林。就算是贱卖小岛的镇长，也不知道徐如林的正名，更不知道那座无名小岛已经更名为了难岛，而且岛上还创建了一个了难宗。 但即便是仙道盟专门负责审批宗派创建的任云鸿，也搞不清“了难”到底是什么意思？ 了难了难——了是了结，难是困难。 正文 003 正合我意·替死鬼 次日午时。 徐如林前往叶有成家，原本一直冷冷清清的小官道上，现在却是人来人往，如同赶集。路人议论纷纷，传入缓步前行的徐如林耳中。 “五十万枚金珠买一口棺材，我的天！这是要下葬什么样的大人物呐？” “就是，前年镇长大人的老娘死了，买的棺材也不过一万枚金珠呢，听说还讨价还价了老半天。” “大人物！绝对是大人物！我敢提着脑袋跟你们豪赌一枚金珠。” “滚！就你脖子上顶着的那玩意，一枚银珠都不值。” “别扯，我就好奇落凤村能有个什么大人物？一帮泥腿子，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不是逢年过节连块肉都舍不得买来吃，小家子气，没出息。” “你有出息？招摇撞骗的货，镇上衙门混得比自己的兜裆裤还熟悉。” “嘘！小声点。我有个侄子在棺材铺里当伙计，昨晚他亲眼看到了那位买棺材的主，是一个腰悬法剑的年轻修士。听说来自幻剑宗，出手就是一张百万金票，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死者是他的义妹，溺亡在桃花潭里。所以一会看热闹的时候讲话千万注意，别带一个脏字，否则铁定被他一剑刺死，幻剑宗可是出了名的管杀不管埋。” 众人听到幻剑宗，个个脸色剧变，齐齐闭嘴。 这家伙一番话语震慑全场之后，颇感得意，顿时觉得自己就是那一掷百万金的年轻修士。 距离叶有成家约莫还有里许地的样子，小官道上已经有些水泄不通。一部分已经看过热闹的路人站在两边闲聊，“啧啧”声四起，言语中多是羡慕嫉妒恨。 徐如林随着人流，不疾不徐来到叶有成前院外。只见院子里堪称人山人海，大家伙都在屋前屋后、屋里屋外的搬运、摆放着不计其数的葬礼用品。 叶有成夫妇木桩子似的立在大门口，显然被这大手笔、大阵仗吓得不轻。 那一口价值五十万枚金珠的极品白玉棺材摆在正门前，取代了原来的杉木棺材。 一人站在院中指挥调度，嚷嚷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正是棺材铺的胖掌柜。正好两名伙计晃悠悠地抬着一座巨大的金银山走向院门口，胖掌柜看得心惊肉跳，连忙跟进，伸出双手稳住金银山。 三人合力在院门口安置好金银山，胖掌柜擦了把汗，一抬头看见站在篱笆边的徐如林，忙不迭地小跑过来，赔笑道： “少侠，小的已经严格按照您的要求-购买了全部葬礼用品，都是镇上一等一的好货。您过过眼，有什么不满意的，小的立刻派人火速置办。” 胖掌柜这话一出来，站在徐如林身边看热闹的围观者赶紧散开，唯恐手脚慢点惹恼了这位财大气粗的幻剑宗修士。一群人都在暗自庆幸管好了自己的嘴，这要是刚才胡说八道了几句，指不定现在已经被一剑捅了个透心凉。 徐如林拉开篱笆门，四处随便看了几眼，对跟在身侧一步之遥的胖掌柜点了点头： “东西都还不错，能否请掌柜再帮个小忙？” “少侠尽管开口。” “我不善言辞，而我的义父义母还在悲痛之中，所以一会想请你当众给大家伙简单讲几句关于我义妹溺亡以及连摆五天流水席的事情，如何？” “少侠放心，包在小的身上。” “嗯，金珠可有结余？” “还有近十万金珠。”胖掌柜道，“葬礼用品花费大概二十万金珠；然后请镇上最好的和尚、道士各二十名，轮流诵经祈福，用了四万金珠；另外锣鼓班子、唢呐班子各十套，两万金珠；最后就是流水席的二十名大厨、一百个帮厨和购买五天的上好食材、酒水，一共十来万金珠。” “你带了多少伙计？” “整整四十九人。” “每人打赏一千金珠。”徐如林道，“剩下的归你。” “多谢少侠！” 徐如林瞥了一眼人头攒动的院外，轻声道： “人够多了。” 胖掌柜显然是个中老手，来到篱笆门前，高高举起双手，来回走动数轮，成功引起一部分围观者的注意力之后再猛地往下一压，朗声道： “诸位！安静！在下周波丕，承蒙主家看得起，委托在下谨代表逝者双亲及义兄，讲几句话。” 周波丕在镇上也勉强算得上是号小人物，多少有点面子，最起码寻常百姓家惹不起。所以他一开口，现场还真的很快安静了下来。 “诸位，叶家有女明珠，芳龄十六，天资聪慧……只恨天妒红颜，于前天午时不幸遇难桃花潭……”胖掌柜的一番声情并茂的讲话不长不短，时间掐得恰到好处。 站得最靠前的几十人都搞明白了这声势浩大的葬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接下来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在场近千人都明白了真相。 这个时候徐如林已经站在老叶夫妇身边，轻声叮嘱。无论这些人是什么表现都装作视而不见，哪怕是在宴席中高谈阔论、欢声笑语都得忍着。只要明珠的葬礼足够体面、隆重，一切都值得。 老叶夫妇早就被这种大手笔、大阵仗唬到完全没了主见，一切自然任凭徐如林做主。 午时末，流水席大开。前院后院各二十桌，左右院外的空地上各三十桌。二十名大厨，一百个帮厨每轮一百桌酒席完全没有难度。 一开始，看着满桌子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美味佳肴，除了老叶夫妇和徐如林落座，其余的人，包括大厨和帮厨都没有一个敢坐下。镇上人都清楚，枉死鬼葬礼上的酒席实在不能随便吃，深怕成了那倒霉的替身。 跟一顿饭菜比起来，无疑自己的小命更重要，哪怕命再贱再苦，也是一条命。 徐如林只知道不参加枉死鬼葬礼的这种习俗，却不明白流水席为什么吃不得的原因？瞥了一眼那些尽管猛咽口水却始终不为所动的围观者，略一思索，向坐在身边的叶有成问道： “老叶，这些人明明很想坐下来胡吃海喝，却似乎在顾忌着什么？” “徐哥，你不是本地人，有所不知。”叶有成道，“先前我已经跟你讲过，村民们能够送来纸钱香烛已经是天大的情分，葬礼他们是根本不敢参加的，深怕被明珠找上，成为替身。而这酒席，也是不能办的，除非……” “直说无妨。” “除非有人敢第一个动筷子，因为这样一来，明珠就会第一个找上他。” “找替身，正合我意。”徐如林动作奇快地拿起竹筷，夹起一片羊肉放入嘴中细细咀嚼。 老叶夫妇傻了眼，想要阻止，哪里来得及。 徐如林此举引得院外一阵喧哗，叶有成脸色苍白，急促道： “徐哥，就算要动筷子，也应该是我们夫妇……” 只可惜叶有成话没讲完，就已经淹没在鼎沸声浪中。数百人蜂拥而入，各自落座，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反正已经有了替死鬼，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大吃大喝。连开五天的流水席，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 就这样，第一天的流水席一直持续到戌时末。徐如林等到闲人散尽，老叶夫妇进屋之后，这才独自来到院外的池塘边。这一次无需敕令，水鬼已经自觉浮在水面，表示没有听到那三个人的声音。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都是一无所获。 而明天，已经是叶明珠的下葬日。 是夜。 镇上醉仙楼三楼“花开富贵”雅座内，三名年轻男子正在饮酒，神色各异。 居中主位上的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年纪，生得剑眉星目，一袭白衣更是衬得他丰神俊朗、风度翩翩。一席上等的山珍海味尽数靠近他这一方，他却根本没有动过筷子，只是手持一枚白玉盏，轻轻晃动盏中玫红色的果酒，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 左边作陪的是一华服男子，年龄与白衣男子相仿，相貌却是天差地别。光看眼眉，便能断定这人成天纵情酒色，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右边男子，一袭蓝色丝质长衫，异常的干净整洁，哪怕是肘弯处也找不出一丝褶皱。相貌虽然平平，但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看起来应该是一名修士。 华服男子双手举杯，表情谄媚，道： “曹公子，先吃酒。小的已经在镇外为您物色到一枚新货，姿色，身段儿不比前几天那小娘子差。一会酒足饭饱，小的就和吴公子去擒来，送给您慢慢享用。” “嗯——李天翼，本公子问你，上次那姑娘的事情可有惊动镇上衙门？” “曹公子，说起这事，小的正要跟您禀报。”李天翼道，“当天午时，那小娘子的尸体被一群采桃人发现，随后小娘子的父亲就来镇上报官，直说他女儿水性不错，断然不可能淹死在桃花潭中。里正府派了个仵作过去查验，结果就是溺亡。不得不说，曹公子您这手段实在高明，小的对您的敬仰……” “少废话。” “是是。”李天翼道，“第二天，您和吴少侠前往长右山斩妖除魔，小的就在镇外各村为您物色新货。路过落凤村的时候看见一口暗红棺材摆在院子里，那对夫妇趴在棺材上哭得死去活来，真是痛快。不过……” “讲重点。” “不过到了晚上，出了点状况。”李天翼道，“小的也是第三天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那晚有个年轻修士到镇上最大的棺材铺里买了一口极品白玉棺材，花了五十万金珠，说他的义妹溺亡在桃花潭，务必风光大葬，还在落凤村连开五天的流水席，明天是最后一天。小的虽然没有去看过，但听回来的人说，那排场大到离谱。” 曹公子双眉微皱，问道： “确定是年轻修士？” 李天翼点头接着又摇头，道： “听说来自幻剑宗。” “理由？” “呃——因为他腰悬一柄古朴法剑。” 曹公子嗤笑一声，道： “腰悬古朴法剑就来自幻剑宗，那你李天翼去买一把假法剑别在腰带上，也是幻剑宗的吗？如果吴其中的古琴让你拿着，你岂不是来自妙音谷？” “给你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拿得起吗？”一直沉默的蓝衫男子吴其中冷笑一声，不屑道，“李天翼，你就是个废物，一无是处。” 正文 004 打草惊蛇·计中计 “两位公子的神兵岂容小的亵渎。”李天翼赔笑道，“不过曹公子，我听说那年轻修士随手就给了掌柜的一张百万金票，面额虽然不是很大，但那金票上却有一枚仙道盟的紫色印章。小的斗胆猜测，应该没有哪个凡夫俗子敢无视仙道盟的规矩吧？” “难道真是幻剑宗的修士？”曹公子看向右侧的吴其中。 “曹兄，要不小弟前往落凤村查验一下真伪？”吴其中道，“如果这人真是来自幻剑宗，姑且不论修为如何，就凭他敢使用那张百万金票，也肯定是内室精英弟子，只怕有些来头。” “就算是幻剑宗内室精英弟子又如何？”曹公子略一迟疑，恍然道，“这事不简单，绝非表面看到的所谓风光大葬。两位试想，本公子用真元禁锢那姑娘导致溺亡，这的确可以瞒过凡夫俗子，就算是经验丰富的仵作也查不出任何疑点。但这人如果真是修士的话，自然熟悉其中门道，只需再查验一次，就能确定那姑娘乃是他杀。” 吴其中道： “曹兄，你的意思风光大葬是假，引蛇出洞才是真？” “极有可能。”曹公子道，“这人是在赌。” “赌什么？”李天翼愕然问道。 “好奇心。”曹公子道，“这人猜测我们可能还在镇上，于是大费周章演一出风光大葬的戏。区区十方古镇，不过百来万人。如此大手笔自然口口相传，无需一天就能传遍大街小巷。而我们得知这个消息，只要按捺不住好奇心，前往落凤村，就有可能出事。” “曹公子，这事儿您办得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李天翼道，“就算这人看出那小娘子的真实死因，却找不到半点证据，又能奈何？” 吴其中摇头道： “李天翼啊李天翼，于你这种肉眼凡胎，岂知修士万千神通？曹兄，依小弟看，这事万不能轻视，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方为上策。以曹兄的身世自然无惧幻剑宗，但真的杠上了，却也麻烦不小。” 曹公子点头道： “其中说得在理，但这事不可操之过急，应徐徐图之。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弄清楚这人的真实身份和修为深浅。如果不过如此，便寻个时机杀了灭口。万一实力强横，则静观其变。一旦察觉危机临近，本公子自然会让家父指派一些狠角色过来解决麻烦。” 吴其中道： “明天一早，我去一趟落凤村。” “我也去。”李天翼道。 “你不能去，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你给本公子老老实实地呆在镇上，最好是呆在家里。”曹公子道，“还有暂时不准喝酒，不准去万花楼。若是走漏半点风声，本公子杀你全家，鸡犬不留。” 李天翼瑟瑟发抖，汗如雨下。 “其中，你心思细腻，办事牢靠，但还是应该谨小慎微，切莫托大。” “曹兄放心，小弟自当压制修为，见机行事。” ........................................ 第二天，最后一轮流水席完毕，正是辰时末，也到了和尚道士们为叶明珠选定的下葬吉时。按照习俗，老叶夫妇不能送女儿最后一程，只能躲在内屋抱头痛哭。而徐如林作为义兄，义不容辞地捧起了叶明珠的遗像，直到整个葬礼结束。 海量看热闹的人们潮水般地散去，很快叶家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冷清清。没有了叶明珠，这个家业已死气沉沉。 借风光大葬叶明珠来引蛇出洞的策略看起来一无所获，但徐如林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在内屋陪着老叶夫妇整整一下午，直到入夜时分才来到池塘边。 水鬼自动现身请罪，惶恐不安。 “不关你事。”徐如林道，“但凡修士都已开窍，一般不会愚蠢到自投罗网。我要的并非引蛇出洞，而是打草惊蛇。” 水鬼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如果徐如林责怪他办事不力而降罪，弹指一挥间便能让他灰飞烟灭。 “大师，镇上仙人众多，尤其是仙道盟分盟也在，小的不敢寸进。”水鬼小心翼翼道，“否则小的倒是可以长期潜伏在镇上，迟早有一天能发现线索。” “我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徐如林道，“你先返回桃花潭，随时听候差遣。” “遵命！” 徐如林断定水鬼不敢有半句谎言，那三名凶手之中，有一个肯定是本镇人。如此大手笔的葬礼，早就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初略估计，就这五天前来落凤村看热闹顺便吃流水席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徐如林暗中观察，各宗各派的修士也来了一些，但鲜少有人落座，绝大多数都是观望片刻便离开。他有理由相信，就算三名凶手没有亲临现场，也一定会派人过来打探究竟。鉴于他幻剑宗弟子的身份，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有着多种可能性。 因为三名凶手非常清楚，真元禁锢的手段只能欺瞒过凡夫俗子，绝对瞒不过一名八卦境的修士。所以，他在这五天，始终把自身修为压制在八卦境一重天。 这样一来，前来打探的人回去之后便会告知三名凶手实情，那么他们就会明白纸终究包不住火，一定得想法子解决这个麻烦。 永绝后患的法子只有一个——杀人灭口。 不是老叶夫妇，而是徐如林。 也就是说，有一定的几率，这三名凶手在确认过徐如林的境界修为之后，赶来落凤村找个机会办了他。毕竟那曹姓公子也绝对是八卦境修为，再加上两个帮凶，无疑把握很大。 当然，也有一定的几率，三名凶手选择暂时静观其变。毕竟，幻剑宗的名头摆在那儿，不是谁都敢轻捋虎须。 还有一定的几率是三名凶手借刀杀人，易容之后前往镇上的悬赏楼，拿出一笔不菲的赏金，秘密雇佣一名或者多名悬赏猎人。 悬赏楼历来都是良莠不齐，有见得光的悬赏猎人，也有见不得光的悬赏猎人。 徐如林猜测，雇佣悬赏猎人来杀他的几率最大。那么他要做的就是在老叶家里小住几天，静候悬赏猎人找上门来。而老叶夫妇，他会在今夜把他们送到了难岛上，直到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劝慰这对苦命夫妇有着最好的一个理由，暂时离开这块伤心地，去了难岛上过一段与世隔绝的日子。老叶夫妇几乎没有犹豫，在徐如林提出这个建议后立刻哽咽着收拾行李，痛失爱女的那一刻，这个家就已经散了、垮了。 从百里丘到十方古镇，不过三十里地。徐如林随手抛出一杆丈八长枪悬浮半空，拉着老叶夫妇飞身而上，下巴轻扬。丈八长枪激射而出，一个照面，已在里许开外。 老叶夫妇全程闭眼，落地之后浑身哆嗦。 如此神通，犹在梦中。 徐如林等老叶夫妇平缓片刻后带到紫竹林中，让夫妇俩安心在此居住。岛上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应俱全，地里有果蔬，到处是家禽。 安顿妥当之后，徐如林来到紫竹林外，摸出一面宗门令牌，砸入地下丈许深处。宗门令牌来自仙道盟，其中蕴含着一座低级防御法阵，除了能抵御少许攻击，还有着预警功能。当然最大的用处就是显示宗门领域。 任何非宗门成员想要进入宗门领域，都得通报，无论宗门大小强弱，这是规矩。 仙道盟盟主沈仲阳订下的规矩，但凡天下修士，莫敢不从。 徐如林祭出宗门令牌，便能确保老叶夫妇的安全。 .......................................... 十方古镇，大富贵客栈，东厢房。 “曹兄，那年轻修士不过二十三四的样子，腰悬一柄古朴法剑。”吴其中道，“小弟眼拙，看不出品相。从剑鞘分析，当属上品。” “看来此人还真有可能来自幻剑宗。” “我趁着人多，特意坐在比较靠近他的一张酒桌上，凝聚真元试探并没有感觉到威压。”吴其中道，“倒是外面围观的人中，有几个狠角色。不过应该都是看热闹的，没多久全都走了。” 曹公子呵斥道： “愚蠢！” 吴其中连忙解释道： “曹兄，当时并非我一人凝聚真元试探，而是多人一起。此人如此大手笔，好奇的人很多，所以小弟才敢如此。” “这样还好。”曹公子思索片刻，“你是九宫境十重天修为，必须七星境一重天修为才能对你造成威压。如此看来，这人修为应该处在九宫境与八卦境之间，不算棘手。” “对了，我听有人喊他徐少侠。” “姓徐——”曹公子轻掐眉心，摇头道，“据我所知，幻剑宗开宗立派数千年，就没有出过一个徐姓的厉害人物。” “那这人的背景看来……” 曹公子摆手道： “不要随意猜测。你姓吴，你们妙音谷的三长老也姓吴，但你们并不是亲戚。同理，讲武堂堂主王子仲姓王，却是你的师傅，还是你的舅舅。” “小弟愚钝。” “想要查到他的真实身份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幻剑宗号称弟子百万，姓徐的只怕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最关键是幻剑宗没有内应，无法下手。”曹公子道，“另外，这姓徐的家伙绝对知道那姑娘的真正死因，想借风光大葬引蛇出洞，因此极有可能刻意压制修为，给我们造成致命的假象，不得不防。” “此人必须死。”吴其中道，“曹兄，万一真相大白，你大不了回天寿城，百万朱雀铁骑护着，谁能动你一根汗毛？我就不同了，被大谷主知道我奸-淫-女子，必死无疑。” 曹公子嗤笑一声，问道： “你爽的时候怎么没想起大谷主呢？” 吴其中尴尬笑道： “当时箭在弦上。” “现在也是箭在弦上。”曹公子道，“正如你说的，此人必须死。鉴于他有故意压制修为的嫌疑，所以我们更应该谨小慎微，不能轻举妄动。值得庆幸的是镇上有一座悬赏楼，那里高手如云，只要价钱对了，就一定能找到对的悬赏猎人。” 正文 005 凛凛刀锋·拈花指 “曹兄睿智，借刀杀人。” “李天翼人傻钱多，一心想要入道修行，奈何没有仙缘，着实悲催。”曹公子笑道，“天寿城他是别想了，但你们妙音谷却不是没有可能。内室精英弟子无异痴心妄想，但你走点关系，给他弄一个外院普通弟子的身份并不难。其中啊，许他一个心愿，让他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麻烦，你以为呢？” “应该怎么做？” “简单。”曹公子道，“让李天翼易容之后前往悬赏楼，重金挂上秘密悬赏任务，自然有高手揭牌面谈。六合境的狠角色他请不动，上五境的大神更不屑接下这种悬赏任务，不过七星境的肯定没有问题。” “曹兄，万一真的如你所言，那姓徐的压制修为，七星境都没搞定，怎么办？” 曹公子嗤笑道： “姓徐的区区二十来岁年纪，怎么可能踏入七星境？你当他是仙道盟的盟主沈仲阳，又或者是剑神季碎空吗？再说了，凌霄皇城的大君王何等惊才绝艳，却也是在年近不惑才破境七星。所以，这方面你多虑了。” “曹兄英明，我现在就去知会李天翼。”吴其中犹豫片刻，“不过请恕小弟直言，这李天益贪杯好色，绝不可靠。我们的把柄落在他的手里，迟早出事。” “无妨。”曹公子淡然道，“他一定会死在前往妙音谷的路上。” 在曜石大陆上，凌霄皇城、三十六天城、七十二地镇以及十方古镇，都有一座悬赏楼。由凌霄皇城、仙道盟、四大王朝共同打理。 无疑，悬赏楼是曜石大陆上最特殊的盈利机构，也是最强大的盈利机构，没有之一。 就算是幻剑宗、天龙居、神荒岭、破军府、绝影峰、妙音谷、星罗天和玄羽宫这八大门派，也休想染指分毫。但这并不影响各宗各派的修士成为悬赏楼里的挂牌悬赏猎人。 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除了金珠，真正让这些修士趋之若鹜的原因却是完成一些高难度悬赏任务之后的特殊奖励。 比如丹药、秘籍、装备、法器、宝石，甚至是极其罕见的星曜石、月曜石和日曜石。 悬赏楼共七层，状如宝塔。从下往上，依次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层数越高，悬赏任务难度越大，赏金也越丰厚。 易容之后的李天翼此时此刻就在绿楼，手里捏着一张两百万面额的金票，跟绿楼一个秃头管事窃窃私语。交谈中李天翼将一张一千面额的金票覆盖在柜台上，秃头管事心领神会，悄然纳入袖中，抬了抬下巴，示意李天翼去左侧四号密室等候。 不到盏茶工夫，就有两人蒙面进入密室与李天翼面谈。 “两位，本公子想杀个人。”李天翼将两百万金票摊开放在桌面上，眯眼笑道，“这是酬劳。” 其中一人瞥了一眼金票，淡淡问道： “杀谁？” “一个姓徐的年轻修士。” “哪个宗派？” “幻剑宗。” “什么境界？” “八卦境，小境界不详。”李天翼道，“我跟管事交代过，想必两位都是七星境的狠角色，那么杀一个八卦境的修士，完全没有悬念。你们有三天时间完成任务，如何？” “再加五十万金票。” “你想多了。” “幻剑宗乃是八大门派之一，实力强横。你要杀的人是八卦境的修士，至于年轻，我理解为三十岁以下。在这个年龄段的人能踏入八卦境，绝对是幻剑宗的内室精英弟子，你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吗？这就意味着我们兄弟杀了此人，只要稍有不慎，留下哪怕是蛛丝马迹，那么余生都将面对幻剑宗无休无止的追杀。” 李天翼笑道： “所以我才需要真正的狠角色，而且办事干净利落，谨小慎微。” “你确定不加？” “就这么多，爱办不办。” “办了。”另外一人收起金票，沉声问道，“详细地址？可有画像？” .................................... 清晨的阳光透过苦楝树的枝丫，斑斑点点地照在花园里的鱼池中。清澈的泉水从百里丘一侧潺潺而下，顺着一条人工渠道源源不断地流进来。水底铺垫着数百枚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鹅卵石，十来尾金色和红色的鲤鱼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 徐如林坐在鱼池边一块半人高的岩石上，盯着这些好看的鲤鱼怔怔出神。 这些鱼儿，大概不知道它们的主人已经不在了罢？ 就像那些花儿，也不知道它们的主人还未盛开就已经凋零了罢？ 这个八边形的鱼池，是两年前徐如林帮助叶明珠一起挖出来的。那一次他受邀前来与老叶一家三口过中秋节。老叶在百里丘外的桃花江中捕获到数尾红鲤，成人巴掌大小，本想着清蒸下酒。不料叶明珠很是喜欢，想要养在院子里，用来平时观赏。 徐如林二话没说，抄起锄头就在这小花园里挖出一口鱼池，接入百里丘上的山泉水，给这些红鲤安了个家。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少女当时欢呼雀跃的可爱模样。 只是现在，鱼儿还在，人却不在了。凶手却依然逍遥法外。 篱笆外的官道上，远远走来两人。 走在左边的是一个七十来岁的黑衣老者，或许是常年在外奔波劳作的缘故，皮肤黝黑，还有点驼背。 右边是一个背负双手的年轻男子，一袭白衣，丰神俊朗，看起来是个家境富裕的公子哥儿，与黑衣老者形成鲜明的对比。 两人渐行渐近，到了叶家篱笆墙外，并不停下脚步。走在前面的黑衣老者径自推开院门，进入前院。白衣男子面无表情，紧随其后。 徐如林对擅自闯入的两人恍如未见，犹在低头看着水中戏耍追逐的红鲤。一阵微风吹过，两片白色的花瓣从枝头打着旋儿掉落，轻拂过徐如林的脸庞。 黑衣老者，白衣男子对视一眼，同时向徐如林发起暴风骤雨般地攻击。 徐如林右手拇指，中指轻轻拈住那两片飘摇落下的花瓣，如同少女小心翼翼地拈起一朵弱不禁风的花儿。 枪到！枪影如山！ 剑至！剑气纵横！ 徐如林屈指弹出两片花瓣。 枪断！ 剑碎！ 黑衣老者，白衣男子还没来得及闪过逃跑的念头，徐如林已经负手站在他们面前，眼神冷峻，一如凛凛刀锋。 无需片言只语，两人已经在徐如林的真元威压下瑟瑟发抖。 徐如林看向黑衣老者，后者浑身筛糠，直接闭眼等死。 徐如林再看向白衣男子，淡淡道： “你还年轻。” “我，我……”白衣男子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徐如林摊开右手，掌心上赫然蠕动着一条晶莹剔透的虫子，圆滚滚、胖乎乎，长不及五寸，粗如婴儿手臂。 “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徐如林道，“这是我驯化的一条尸山冰蚕，没有任何攻防神通，唯一的用处就是能无休无止的吞噬真元，根本喂不饱的那种。两位可曾听说过？” 两人面如死灰，别无选择。 真元于修士的关系就像是鱼和水。 白衣男子抢先开口，正如徐如林的提醒，他还年轻，还没活够。 “我们是悬赏猎人，昨天在镇上悬赏楼接下了杀你的任务。”白衣男子竹筒倒豆子，很是痛快，“雇主是个年轻男子，开出两百万金珠的悬赏。我们一时财迷心窍，冒犯大师神威，还请……” “说重点。” 黑衣老者道： “我们猜测你可能是幻剑宗的内室精英弟子，一开始并不想接下悬赏任务。不过雇主说你是八卦境修为，我们到底还是动了心。哎——接下之后，我多留了个心眼，让白老弟悄悄跟着雇主，看看他住在何处？就是害怕万一失手，也许能藉此保命。” 白衣男子急促道： “我一路跟随，发现他在镇上七弯八绕了足足半个时辰，最后进入里正府。那是官家地盘，我也不好擅入，顺着围墙绕到后院，就听到有一女子在问‘公子，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他回了一句‘少管闲事！’接着就是一阵怪笑。我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但听得出他的声音，错不了。” “怪笑？” “嘎！嘎嘎嘎！跟鸭子叫唤一样，很是难听。” “两位能接下这个悬赏任务，足见是黑暗猎人，必定犯下过不少令人发指的罪行。”徐如林道，“今天，就是你们的清算日。” 徐如林祭起尸山冰蚕，一道白色光芒炸起，闪电般没入白衣男子眉心，仅片刻工夫，白衣男子精气神全无，如干尸般倒地。显露真容，却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黑衣老者肝胆俱裂，无奈被浩瀚真元威压，此刻别说动弹，就连开口求饶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尸山冰蚕幻化而成的白色光芒钻入自己的眉心，直入气海，快速吞噬真元。 徐如林面无表情地看着两名七星境的修士陨落之后，召回尸山冰蚕，顺便把两人搜刮干净，屈指弹出两点星火，不到半盏茶工夫，两具尸体灰飞烟灭，化为缕缕青烟。 回到屋内，徐如林从两人的腰带里找到了储物空间，一股脑儿地倒在地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堆成了一座小山。 金票、金珠不少，徐如林也懒得数，一并纳入自己的腰带，以后再全部留给老叶夫妇。 另外瓶瓶罐罐怕莫有近百个，装的全是一些下品、中品丹药，还有各宗各派的一些低阶仙法秘籍，再就是十几件不成套的下品仙器、中品仙器和一些妖兽材料。 这些玩意对初入十方境以及九宫境的修士来说，无异于宝贝，但在徐如林眼里，全是垃圾。不过他也没有扔掉，打包收了，遇上看得顺眼的小修士，免费赠送。 清点完毕，徐如林立刻动身前往十方古镇里正府。 这人能自由出入里正府，还在后院被称为“公子”，那么身份已经很明显，必是镇长李成刚的独子李天翼。 水鬼说过三名凶手中有一个是本地人，且笑声如鸭鸣。 这两点，李天翼都符合。 因此，徐如林现在要做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李天翼带到桃花潭边，经过水鬼确认无误之后，行刑式的处决将如期而至。 当然，是在经过漫长而残酷的折磨之后。 正文 006 心有猛虎·蔷薇花 里正府后院花园，石亭内。三人围桌而坐。 “李天翼，我打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那种除了好事什么都敢做的人。”曹公子道，“这件事情办得非常漂亮，我本有心带你去天寿城，但其中认为妙音谷更适合你。所以，在看到姓徐的尸体之后，作为回报，你即便没有仙缘，也将成为妙音谷的外院弟子。” 李天翼欣喜若狂，躬身道： “多谢曹公子、吴公子成全！再有差遣，尽管吩咐，小的就算肝脑涂地……” 吴其中摆了摆手，笑道： “这是你应得的奖励。” 曹公子道： “令尊乃是十方古镇的里正大人，与我父亲常有来往，关系匪浅。现在你加入妙音谷，便是仙家身份，再加上令尊的官家身份，日后你的前途不可估量。妙音谷里美女如云，你更是风流倜傥。我的意思是，不要拈花惹草，凭你的条件，未必就没有内室女弟子看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的明白。” “嗯——我欣赏一点就透的聪明人。”曹公子道，“今天接到家父的密令，需要暂缓这边的进度，回天寿城处理一些事情。其中，一旦确认了姓徐的死讯，传信与我。毕竟是幻剑宗的内室精英弟子，凭空消失在这边，一定会有幻剑宗的狠角色过来追查，不得不防。” 吴其中点头道： “曹兄，两名七星境的黑暗猎人，经验丰富，手段老道，定然是办得干干净净，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小心驶得万年船。”曹公子道，“家父这些年来告诫我最多的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做任何事情都应该力求万无一失，因为一失万无。” “曹兄放心，小弟会持续跟进，确保万无一失。” “很好。我现在赶回天寿城，不出意外，半月即回。”曹公子走出几步，回头道，“斩草就得除根。姓徐的死了之后，杀了那女子的父母，一把火烧了，做出意外失火的假象。” ..................................... 李天翼悠悠醒转，一脸茫然，游目四顾，不知身在何处？惊慌失措地爬了起来，入目却是一汪幽幽深潭。 桃花潭。 桃花林中，缓缓走出一人，正是徐如林。 “你是谁？！”李天翼厉声喝问。 “曹公子，今天这小娘子玩得痛快不？不够爽的话，咱们先回镇上吃酒，过几天再给您弄一个。” 李天翼浑身一震，旋即强自镇定，目光游离别处，道： “本公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杀了实在可惜，好好养着，玩上大半年都不会腻。”徐如林道，“此时此刻，那两个七星境的黑暗猎人正在奈何桥上等你。” 桃花潭中水鬼自动现身，躬身拜见徐如林之后，点头道： “大师，确定就是此人，无需再分辨笑声。” 徐如林左手轻挥，水鬼立退。 “面对你这样的人渣，只有一个好处。”徐如林淡然道，“那就是无论我用什么手段折磨你，都不会有半点心存内疚。” 李天翼面如死灰，后退几步，指着徐如林大声嘶吼： “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我的父亲是镇长李成刚，你要是敢动我一根……啊！” 徐如林屈指轻弹，一点星芒激射而出，洞穿李天翼左肩，炸起一蓬血花。 “另外两人是谁？” “你敢伤我……啊！” “名字？” “啊！” “我没有听到你的回答。” “停停！”李天翼蜷曲地上，双肩、左腿血流如注，颤声道，“一个叫曹公子，一个叫吴其中。曹公子我不知道全名，只知道他是天寿城曹天寿的儿子。吴其中是妙音谷的内室精英弟子。就是他们丧尽天良玷污了叶姑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曹天寿？你在讲出一个人的名字时，最好深思熟虑。” “千真万确，曹公子真是城主曹天寿的独子。” “这两人现在何处？” “曹公子接到密令，已经返回天寿城。吴其中告诉我一旦得手，务必取下你的法剑为证。他住在镇上的大富贵客栈，东厢房。”李天翼急促道，“我就知道这么多，而且是被逼的。这两人修为精深，背景强大，以家父的性命要挟，敢不照办，杀我全家！” 百里丘半山腰，叶明珠坟前。 李天翼一见墓碑上的名字，立刻跪下，磕头如捣蒜。 “明珠。”徐如林喃喃道，“这个人渣叫李天翼，是镇长李成刚的独子。另外两人分别是天寿城城主曹天寿的独子曹武略和妙音谷内室精英弟子吴其中，都很有些来头。不过，这丝毫改变不了他们血债血偿的必然结局。” 李天翼听到此处，已经瘫软地上，如同一堆烂泥。 “明珠，我答应过你，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行刑式的处决。”徐如林道，“你且好好看着，莫要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整个行刑的过程持续了漫长的两个时辰，一共三千三百五十七刀。直到最后一道真元刀刃切割下去，李天翼终于气绝身亡。 徐如林割下一颗大好头颅，纳入储物空间，随后双手十指翻飞，结出一道极其复杂的法印，打入李天翼支离破碎的体内。下一个瞬间，尸体上突然燃烧起一种诡异的黑色火焰，只片刻工夫，便化为一堆黑色齑粉，沉入泥土之中。 “明珠，这是一道【无间印】，可敕令阴界判官，将这人渣打入永不超生的无间地狱，受苦无有间断。”徐如林道，“曹武略、吴其中也将如此，只是行刑的过程会更加漫长。” 十方古镇，大富贵客栈。 “客官，可要住店？”一眉清目秀的青衣小厮眉开眼笑地迎上徐如林。 “不急。”已经再次易容成一个中年汉子的徐如林瞥了一眼客栈内近二十桌食客，问道，“可有临窗雅座？” “客官二楼请。”青衣小厮前方一侧引路，殷勤道，“小店有八百里快马从南朱雀海日夜加急送来的各种时令海鲜，客官可要挑选几样，用来搭配三十年陈的女儿红，二十年陈的竹叶青和十年陈的杏花黄？” “先上两壶竹叶青，海鲜由你帮我挑选。”徐如林落座，摸出三枚朱雀金珠递给青衣小厮。来大富贵客栈的多是修士，而只要稍稍上了点境界的修士几乎都不缺钱，就算身上金珠不多，但随便拿出点丹药、装备或者妖兽材料，便是成百上千枚金珠。青衣小厮在这里干了近五年，一出手打赏三枚金珠的豪客，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于是青衣小厮在愣怔了片刻之后，才速度奇快地一把接过金珠，连声道谢中一溜烟地跑下楼，绝对优先关照的去厨房里抢着报菜名去了。 果然，不到盏茶工夫。青衣小厮已经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清蒸海鲜和两壶竹叶青送进雅座，光看那两盘海鲜堆成小山般的份量，就足见他给了大厨好处，是个机灵鬼。 “客官您请慢用，有什么吩咐，小的就在门外相候。” “小哥留步。”徐如林问道，“可还有上好厢房？” “回客官，还有两间西厢房。” “东厢房满了？” “是的。”青衣小厮道，“一共八间东厢房，在十天前被两位公子包了，出钱的是镇长大人的公子李天翼。” “两个人住八间厢房？” “小的也纳闷，不过今天一早来了一帮人，怕莫有二十几个。”青衣小厮道，“这帮人与那两位公子很是熟稔，想必早早包房就是在等他们。” “原来如此，有劳小哥跟掌柜的打个招呼，留一间西厢房。”徐如林摸出十枚朱雀金珠，“这是订金。如有结余，便是你的赏钱。” “多谢客官！”青衣小厮心里乐开了花，西厢房八枚金珠一晚，这一下子又得了两枚金珠，再遇上几个这样视金珠如粪土的豪客，明年就能盖新房，把隔壁村子里心仪已久的如花姑娘娶回家。 凡夫俗子的梦想几乎都如此简单，却偏偏很难实现。 本来按照徐如林的想法，是先来大富贵客栈确认吴其中，找个机会杀了之后就去天寿城。现在看起来却并不简单。先撇开暂住在客栈里的人有九成都是修士这个原因，单是今天前来与曹武略和吴其中会合的这帮人就必须搞清楚修为深浅以及来头大小。 另外，徐如林觉得这帮人聚在十方古镇，应该是有所图谋。 一群心术不正的修士图谋的是什么呢？ 在为叶明珠复仇的过程中，如果能够再给天寿城和妙音谷一些打击，何乐不为？ 至于叶明珠，她的体内有神秘灵性生物强行禁锢了一魂一魄，又有一颗蕴含了十年真元的【夜明珠】护体，所以即便是深埋地下，也没有任何问题。更何况还有一口价值五十万金珠的白玉棺材。 因此，徐如林决定暂缓复仇进度，看看是否能另有收获？ 西厢房与东厢房之间隔着一座中院，差不多十丈之遥，足见大富贵客栈规模不小。两处厢房前的走廊上，时而有人进出，多是各宗各派的修士，境界不明。 事实上在江湖行走，不到剑拔弩张的时候，也没有哪个修士吃饱了撑得慌没事就凝聚真元去感应别人的境界深浅。 因为这对被感应的修士而言，是一种赤裸裸地挑衅，很容易搞出事情。 真正生死看淡，见面就干的修士毕竟是少数。 小命是自己的，而且只有一条，一不小心可能就干没了。 修士们看不起凡夫俗子，认为他们贪生怕死，而实际上真正贪生怕死的往往都是修士。 一心修行为了什么？ 权力、财富、美色这些都是，但最终极的目的，无非还是长生，甚至永生。 因为只有活着，才能享受。 死了，尽皆浮云。 徐如林走出房间，双手撑在走廊栏杆上，看似东张西望，无所事事，实则却是在暗中观察东厢房走廊上的那些人。 首先，他得确认到底哪一个是吴其中？ 也直到这个时候，徐如林才发现自己一开始的复仇行动急促了点，在拿下李天翼的时候，竟然忘记仔细询问吴其中的相貌。 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其低级的错误。 如蔷薇花一般的少女在受辱而死之后，让原本渐渐趋于平静的他，再一次心有猛虎。 正文 007 尽皆蒙尘·求道心 东厢房走廊上分开站着两拨人，左二右三。 最左边是一男一女，都颇年轻，不过二十二三的样子。男子相貌平平，但衣着考究，神态倨傲，对身边女子爱理不理。 女子相当美艳，身段窈窕，仰望男子的眼神，很是崇拜。 右边三人，一老者约莫六十来岁，黑发黑须，面相凶悍，眼神阴狠。 两名中年虬须汉子，长相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定是一对孪生兄弟。 正是饭时，这些人并不下楼，再等得一柱香时间，果然有数名青衣小厮端着美酒佳肴依次送上二楼厢房。 八间厢房，唯有一号厢房送进去的东西最多，由此推断，里面住的应该是头儿。吴其中作为内室精英弟子，极有可能一侧作陪。 徐如林轻轻皱眉，如果这拨人吃喝拉撒都在东厢房，他还真的难以详查。 大富贵客栈离着仙道盟分部不过里许远，由于盟主沈仲阳对十方重镇的高度重视，因此有数名长老和堂主常驻在此，个个实力强横。 徐如林虽然无惧这些人，但真要在客栈强杀吴其中，必定遭遇他的同行阻拦而不得不杀戒大开。到时真元波动，负责镇守十方古镇的仙道盟长老和堂主瞬间即至。对他来说，脱身并非难事，但吴其中的死亡立刻就会惊动妙音谷的狠角色，同时也会惊动曹武略，让他心生警惕，进而高度戒备。 天寿城的城主曹天寿绝对是个狠角色，哪怕弄清事情原委，还是会不惜一切代价护住曹武略这根独苗。 那么再来对付徐如林的就不再是两个七星境的黑暗猎人，而是来自城主府的兵家大师。 最关键是，仙道盟铁定牵涉进来，这才是徐如林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因素让徐如林不会轻举妄动。如妙音谷这种庞然大物，近百万弟子良莠不齐实属正常。也就是说，现在东厢房的那一拨人中，可能有死不足惜的人渣，但也可能有罪不至死的人。 为叶明珠复仇是必然之举，直到三名凶手至死方休，但徐如林也绝对不会滥杀无辜。 只杀该杀之人，这是徐如林的了难宗旨。 其实以徐如林的境界修为，区区十丈距离，他能将东厢房众人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然而倾听了盏茶工夫，却全都是一些日常琐事，毫无价值。 毕竟是在十方重镇，高人云集。又是在这修士居多的大富贵客栈中，天知道哪间厢房里没有别具用心的卧虎藏龙？因此像妙音谷这种顶尖的大宗门，一旦交谈内容牵涉到机密，都会改为宗门密语或者纸笔，绝对不为外人所知所见。 只有神不知鬼不觉地生擒吴其中，才能为叶明珠复仇的同时得知这拨人前来十方重镇的图谋到底是什么？ 徐如林回到厢房，静思对策，不觉已经是入夜时分。 “客官，小的自作主张，为您留了午间的二楼雅座，可要前往？” 听这门外声音，便是午间的青衣小厮，显然是赏钱拿得舒服，一到饭时，就赶来伺候着，免得便宜了其余伙计。徐如林嘴角挂起一抹微笑，跟着青衣小厮来到雅座，吃喝照旧，又赏了他三枚朱雀金珠。 雅座楼下，便是富贵街。只要不下雨，每天入夜就有夜市，大小商贩，沿街摆摊，高声叫卖，热闹非凡。 白天窝在家里专心女红的大姑娘、中姑娘、小姑娘们也纷纷出来逛街，或三五成群、或独自一人迤迤而行，时不时停下，与路边摊贩讨价还价，只为那些一眼相中的胭脂水粉、头花首饰。 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抑或是农家姑娘，在爱美这一点上，绝无差别。 徐如林倚窗望去，只觉得这些注定逃离不了生老病死的凡夫俗子活得远比修士真实，也远比修士充实。 追名逐利、尔虞我诈，其实是绝大多数修士的真实写照。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如这等大境界的真修士，普天之下，怕是只有寥寥数人罢。 徐如林心有所感，看得入神。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噪杂声，只听得一妇人在悲声哭喊： “官爷！官爷！您砸了小人的摊子，踩烂小人的货物，让小人一家五口怎么活呀？！娃儿们他爹还躺在床上，哎哟！” 却是一名里正府的官差，路过夜市，嫌弃这妇人摆放的坛坛罐罐碍事，占了街道，二话不说，一顿打砸。 围观众人，忌惮官差这身皂青色虎皮，个个敢怒不敢言。 路过数名修士，也仅是瞥得一眼就淡漠离去。伸张正义，对他们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却吝啬为之，一颗道心，尽皆蒙尘。 徐如林屈指弹出两点星芒，将那官差双膝洞穿，“噗通”一声跪倒在妇人面前，痛得鬼哭狼嚎。众人先是一愣，眼见那官差两腿血流不止，猜测定是有高人暗中相助，趁着人多势众，顿时齐声欢呼叫好，拍手称快。 倒是那妇人吓得不轻，碎裂一地的瓶瓶罐罐也顾不得收拾，挑起一对箩筐拔腿就跑。仓促中，哪里注意到有数十枚朱雀金珠连成一串，一股脑儿地钻入她的箩筐之中。 徐如林关上窗户，隐约还能听到那官差的惨叫声，忽然眼前一亮，径自回到厢房，倒头就睡。 第二天卯时末，里正府衙门大开。两名年轻官差连连打着呵欠，分站两侧。若不是腰牌，朴刀表明身份，哪里有半点除暴安良、惩恶扬善的官差样子。 第三次易容的徐如林缓步上前，微笑抱拳道： “两位官爷，烦请通报一声里正大人，在下有事求见。” 左侧官差瞥了一眼徐如林的普通穿着，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挥手道： “去去，大清早的，见什么见？” 徐如林摊开右手，露出掌心四枚朱雀金珠，冲着这名官差眨了眨眼。 “小李啊，这人大清早的就来求见里正大人，必有要事，你即刻进去通报一声。” 右侧官差毫不迟疑地转身走进里正府，徐如林连忙奉上金珠，赔笑道： “多谢官爷。不敢有瞒官爷，其实在下是想在里正府谋份差事。一会面见里正大人，还请官爷美言几句，事成之后，另有酬谢。” “哦——”这官差收下四枚金珠，心情大好，问道：“你想谋份什么差事？” “能跟官爷一起共事最好。” “你想当衙役？”官差眯眼问道，“能打吗？” “惭愧，只有一身蛮力。” “倒也不难，只是这酬谢嘛——” 徐如林连忙又奉上四枚金珠，压低声音道： “官爷，只要这事成了，晚上不妨找几个姑娘，喝杯花酒……” “嗯——你求见里正大人，谋份衙役的差事，可有备礼？” “只有一盒百年老山参……” “准成。” 半个时辰后，徐如林穿着一身里正府衙役行头出现在大富贵客栈，直上东厢房，刚到二楼，迎面就撞上那对虬须孪生兄弟。 徐如林抱拳道： “烦请两位通报吴其中吴公子，里正府衙役徐大壮，受李天翼李公子之命，有要事禀报。” “在此等候，不得再上前一步。” 片刻后，一蓝衫公子从一号厢房出来，冷眼盯着徐如林，问道： “何事？” “敢问可是吴其中吴公子？” “废话！” 徐如林取下背负的布包，双手奉上，道： “公子让小的带话，直说事情已经办妥，请吴公子前往南门外十里处的野猪林验货。” 吴其中打开布包，却是一柄古朴法剑。在叶明珠的下葬日，他曾亲眼见过这柄法剑悬挂在徐如林的腰际，错不了。 “干得漂亮！”吴其中拔剑出鞘，寒气逼人，不由得赞道，“想不到是一件上品仙器，看来那姓徐的果然是幻剑宗的内室精英弟子。” 徐如林退后几步，抱拳道： “吴公子，如无差遣，小的先行告退。” 虬须孪生兄弟不明内情，眼见徐如林走出客栈，前往里正府方向后，眉心处有个豆大疤痕的虬须汉子问道： “公子，什么情况？” 吴其中将法剑收入自己的储物空间，淡然道： “没什么，本公子去见个朋友，很快回来。” “公子，不如我们兄弟陪您同去。” “杨大成，你就不能跟你弟弟杨小成学着点？”吴其中道，“本公子去见个朋友你要跟着，那本公子要去万花楼，你是不是也要跟着？讲真，要不是你在眉心刻意弄个疤，本公子根本分不清你们兄弟俩谁是谁？看着就烦，跟着作甚？” 杨大成躬身退后，道： “小的只是担心公子的安危……” “滚！” “吴其中，大成也是一番好意，何必动气。”一号厢房里传来一把严肃的声音，“我们从谷里出来的时候，你师傅再三叮嘱，让杨家兄弟跟着你。怎么？你师傅的话不好使了吗？” “副堂主言重了，属下遵命便是。” 吴其中当先走出客栈，杨家兄弟亦步亦趋。 一号厢房内，那黑发黑须的老者对身边作陪的年轻男子用宗门密语沉声道： “镇南，这一次十方古镇之行，不容有失。吴其中更是关键人物，你跟子晴远远跟着，以防万一。办妥这事，大谷主必定重重有赏。再潜心修炼数年，讲武堂堂主的位置未必不是你的，到那时何等威风，为师也脸上光彩。” 王镇南摇头道： “师傅，论修为，您不在讲武堂堂主王子仲之下，打理堂口的能力更是远在他之上，这堂主职务，理应是您才实至名归。至于吴其中，草包一个，贪财好色，仗着王子仲是他舅舅，在谷里目中无人，骄横跋扈，徒儿一直看他不爽，只想着找个机会杀了，方才舒坦。” “小不忍则乱大谋，镇南。”黑发黑须的老者道，“这一次我们作为先锋，就一次性来了二十个谷内精英，足见大谷主对此行的重视。稍后，除了大谷主，二谷主和三谷主也将亲临，在这节骨眼上，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徒儿明白。” “最近吴其中和天寿城的曹武略走得很近，这里面必有猫腻。”黑发黑须的老者道，“近些年来，妙音谷的发展突飞猛进，宗门领地日渐扩展，业已渐渐有逼近天寿城的势头，这让曹天寿非常不爽，分别与仙道盟盟主沈仲阳和南朱雀王密谈过，看来收效甚微。我们妙音谷作为八大门派之一，发展扩张合情合理，曹天寿告状无门，肯定心生恨意。明着虽然不敢使绊子，暗地里绝对全是坏水，时刻准备往我们身上泼，不得不防。” “师傅，就凭这点，都可以把吴其中押回宗门受审。” “徒儿，事情怕是远不如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谁又知道吴其中不是谷里安插在天寿城的一枚棋子呢？”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先护着他，有机会再办了他。” 正文 008 水土不服·就服你 镇外野猪林内，徐如林席地而坐，耐心等候。 在送出一盒百年老山参后，虽然没见着李成刚，但那个收了他八枚金珠的马官差很快就从库房里领来了一套八成新的衙役行头，直说里正大人事务繁忙，改日升堂再见面便可。 徐如林感激不尽，换上行头后表示要去醉仙楼预订晚上的一桌酒席，哥几个吃饱喝好，再去万花楼战个痛快。一席话让马官差立刻就将徐如林视为志同道合的老友，勾肩搭背信誓旦旦地保证铁定罩着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里正府外，吴其中带着杨家兄弟，正在跟一名当值的看门官差交谈。 本来吴其中是准备直奔野猪林，但杨大成心思慎密，秉着安全第一的原则，请求吴其中务必前往里正府一趟，查询徐大壮的真实身份。 接待这三人的家伙正是马官差，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万花楼里那些热情似火的姑娘们。听到杨大成询问里正府是否有徐大壮其人？这货打量了一下三人的穿着，心想着不会又是来谋份差事的吧？于是立刻拍着胸膛说徐大壮正是他的拜把子兄弟，一起在府上共事多年，深得里正大人赏识。有什么需求，尽管直言。 三人顿时信了，前往野猪林。留下马官差原地云里雾里，雾里云里。 悄悄尾随其后的王镇南和李子晴尽管不明所以，但也懒得询问，若不是师傅孙泰阳下令，这两人恨不得亲自动手宰了吴其中这颗眼中钉。 “师兄，等你打定主意杀死吴其中的时候，切记知会师妹一声。”李子晴道，“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他要是不死，讲武堂堂主一职迟早非他莫属。” 王镇南冷笑一声，斜眼瞥着很是美艳，身段窈窕的李子晴，道： “师妹，你觊觎堂主夫人这个位置很久了吧？” 李子晴嫣然一笑，道： “师兄，现在讲武堂最有资格成为下一任堂主的人选就是你和吴其中。虽然师傅的修为也许不在王子仲之下，但你不要忘记，王子仲可是吴其中的师傅，还是亲舅舅，就这两层关系，你很悬。再说了，二谷主和三谷主虽然都看好你，但最终的决策权还在大谷主手里，一票否决并不是没有可能，你以为呢？” “李子晴，今天我们就把话挑明。”王镇南道，“就算吴其中死了，我当上讲武堂的堂主，你也绝对不会是堂主夫人。” “我知道你一门心思都在大谷主的女儿身上，对吧？” “是。” “师兄，我劝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少谷主早就有心仪之人。”李子晴道，“师傅也早就看穿你的图谋，但为什么还是一直撮合我们呢？你只有先坐上讲武堂堂主的位置，才有机会想一些更深远的东西。” “你给我闭嘴！真当我不知道你以前做什么的吗？” “天剑城万花楼。” “恬不知耻，亏你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李子晴淡然道： “有什么可耻不可耻呢？我一介弱女子，混在万花楼，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已，有错吗？如果不是师傅无意中发现我身有仙缘，哪里会有我的今天？” “你让我想吐。” “没关系，慢慢你就习惯了。”李子晴笑道。 吴其中三人直入野猪林，前行十余丈，不见李天翼的人影，于是停下脚步，吐气扬声，喝道： “李天翼，你这废物给本公子滚出来！” 杨大成，杨小成对视一眼，立刻一前一后护住吴其中。这兄弟俩身为七星境七重天的修士，对未知危险的感知，又岂是区区九宫境十重天修为的吴其中所能相提并论。 “慌什么？一个里正府的蠢货而已。”吴其中不屑道。 “公子，怕是情况不对。”杨大成凝神戒备，沉声道，“那李天翼既然约你前来，理应在林外等候，岂能藏身林内？” 吴其中嗤笑一声，道： “你懂什么？我们要验的货可不一般。” “敢问公子……” 一株需要两人合抱的巨大油松树后，缓步走出一人，正是易容之后的徐如林。 “徐大壮，李天翼那废物何在？！”吴其中厉声喝问。 徐如林从储物空间里提出李天翼的头颅，抛向吴其中，后者看清滚过来的头颅，忍不住惊呼一声，瞬间闪开丈许远，一张脸已经苍白如纸。 吴其中修为虽然不高，却也没少杀人试手练胆，因此不太可能被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吓到。但问题却在于，眼下这颗头颅是李天翼的。他并不在意李天翼的死活，甚至在事成之后就准备亲自动手杀了李天翼灭口。 因此真正吓到他的，其实是面前这个自称徐大壮的里正府衙役。 吴其中脑子转得很快，立刻就想到了收在腰带里的那柄古朴法剑。如此看来，李天翼的死只怕是跟叶明珠脱不了干系。 “原来是你。”吴其中依仗着杨家兄弟在场，倒也无惧真相大白。这兄弟俩本来就是王子仲的人，忠诚无二，就算知道他对叶明珠犯下的罪行，也一定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姓徐的，有点手段，这么快就被你找上了李天翼，倒是省了本公子的事。玩得一手好易容术，甚至连买通里正府衙役这种小事都被你考虑进去了。这心思之慎密，本公子水土不服，就服你。” “幻剑宗内室精英弟子的身份果然很管用。”徐如林道，“我给叶明珠大办葬礼，只是打草惊蛇，并非你们所想的引蛇出洞。你们很清楚曹武略的杀人伎俩只能瞒过普通人，绝对瞒不过一个八卦境的修士。所以那五天，我始终把修为压制在八卦境一重天，就是想让你们明白，这件事情我肯定知道真相，而且会一直追查下去。” “厉害，看来李天翼什么都说了，那又如何呢？”吴其中道，“现在死无对证，你实在不应该这么早就杀了他，应该留着活口来指证本公子和曹武略。” “本来要查到你们三个，还真没那么容易。”徐如林道，“曹武略自以为是，你更是聪明过头。那五天之中，至少有近百人暗中凝聚真元来试探我的境界修为，其中甚至有数个六合境的修士。我刻意压制在八卦境，自然一试便知。我虽然不能确定你们是否在场？却能确定你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搞清楚我的真实境界，然后决定如何杀我灭口。” “没错，但我们并没有低估你，曹武略更是想到你极有可能刻意压制修为。”吴其中道，“根据他的推测，你最多不过是八卦境十重天修为，因为你太年轻，不可能踏入七星境。但即便如此，我们两个也杀不了你，但你又非死不可。” “于是你们就让李天翼易容之后，前往镇上的悬赏楼，重金招募了两名七星境的黑暗猎人来杀我。”徐如林道，“这计划本来不错，只可惜你们忘了那些混在悬赏楼的黑暗猎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油条。两百万金珠杀一个人，而且这人还很有可能是幻剑宗的内室精英弟子，那么他们一定会认真评估风险后再给自己留条退路，以防万一。果然，其中一名黑暗猎人悄悄跟踪了李天翼，直到他七弯八绕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里正府。” “那又如何呢？”吴其中笑道，“除了被你杀死的李天翼的片面之词，你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本公子参与其中。” “你们三人在桃花潭侵犯并杀害叶明珠，可曾想到那潭中藏有一头百年水鬼？”徐如林道，“只因为曹武略是八卦境修为，足以对水鬼真元威压，这才让水鬼不敢现身相救。那水鬼虽然一直潜伏在潭底，没有见到你们的样子，但对你们的谈话，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吴其中双眉一皱，正要讲话，一直挡在他身前的杨家兄弟，却是突然如临大敌。浑身真元激荡的同时，杨大成轻声急促道： “公子，速回客栈！” “怎么？你们兄弟俩都是七星境七重天修为，还怕他不成？”吴其中不以为然。 “公子，此人能敕令鬼魂，其境界……” 吴其中怒道： “弄死他！” “不急。”徐如林道，“林子外还有你们的两个同门，一男一女，何不叫进来，也许更有胜算。” 藏身二十余丈外一株油松树后偷偷窥探的王镇南和李子晴，心里一凛，暗道此人境界实在深不可测。摆明了惹不得、惹不起，更跑不掉。 徐如林和吴其中的谈话内容，两人听得明明白白，毫无疑问，吴其中杀了人，现在有人找上门报仇来了。王镇南略一犹豫，心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索性带着李子晴大大方方地走过来，距离吴其中约莫丈许远站定，两人都是一副袖手旁观兼幸灾乐祸的表情。 吴其中大为恼火，质问道：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有何企图？” “别想多了，吴其中。”王镇南道，“不管是你师傅，还是我师傅，都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唯恐你在外面胡作非为，有损妙音谷的声誉，这才让我们两个远远跟着。”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王镇南嗤笑一声，看向徐如林，正义凛然道： “这位朋友，在下是妙音谷讲武堂精英弟子王镇南，受师傅之命尾随这三人而来。刚才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吴其中犯下奸杀大罪，为整个妙音谷所不容。就算你不杀他，大谷主也必定将他交给赏罚堂，送上断头台，绝无悬念。” 吴其中怒不可遏，万万没想到王镇南和李子晴会尾随而来。心念电转间，冲着杨家兄弟暗中使了个眼色后，厉声呵斥： “王镇南，既然你不念同门交情，那今天就别想走出野猪林。” 王镇南不屑道： “就凭你们三个还想杀人灭口……杨小成，你敢！” 杨小成瞬间出手，别无选择。吴其中这次闯的祸太大，妙音谷大谷主的规矩，杀人尚可看缘由，若是奸-淫，任谁都是必死无疑。王子仲是讲武堂现任堂主，杨家兄弟是讲武堂左右护法，而吴其中既是王子仲的徒儿，更是亲外甥，万万死不得。 如此，只能杀了王镇南和李子晴灭口，哪怕这两人的师傅孙泰阳是讲武堂的副堂主。再说了，王子仲和孙泰阳多年来一直面和心不和，暗中使绊子的阴狠勾当彼此没少做过，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干掉孙泰阳的两个徒儿，反倒是大功一件。 只要做得干净利落，就算三位谷主也难以追责。这一趟十方古镇之行，本就无法避免死伤。 杀了徐如林、王镇南、李子晴，皆大欢喜，一劳永逸。 正文 009 百个太阳·齐绽放 吴其中的想法无疑是好的，如果可以成功的话。 在他看来，应该有九成的机会。 首先，他虽然不过是九宫境十重天的修为，但拿下李子晴绝对没有问题。杨小成七星境七重天修为，杀死八卦境一重天修为的王镇南完全毫无悬念。 唯独有点悬念的就是看起来高深莫测的徐如林，不过吴其中坚信，同样是七星境七重天修为杨大成，就算不能瞬间击溃徐如林，也应该在伯仲之间。只需要片刻工夫，杀掉王镇南的杨小成即刻就能联手杨大成，灭了徐如林。 他甚至还想着在杀死李子晴之前，跟她在林子里来一次野战。这小浪蹄子，长相不俗，身段儿不错，再加上出身万花楼，各种活儿肯定一流，不好好浪最后一次实在可惜。 在杨小成攻向王镇南的时候，杨大成几乎是同时向徐如林发难，一出手就是大招，不遗余力。 吴其中年轻不懂事，他却是老辣的紧。 能够敕令鬼魂的修士，其修为至少踏入了千年长生，容颜不老的六合境。讲真，他根本不想杠上这样的对手，如果有得选择，他宁愿下跪求饶。 他还没有活够。 三谷主曾经说过，只要再坚持三五十年，他未必就不能踏入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六合境。现在的他，已经有着两百年上下的寿命，因此他有的是时间达成千年长生。 如此，权力、财富、女人，应有尽有。 如果不是这些诱惑，傻子才去做修士。 问题是，他没有选择。 吴其中奸杀的女子，肯定与这人有着极深的渊源，否则就凭妙音谷在曜石大陆上的名头，任谁复仇之前都得仔细掂量掂量，是否能够承受随之而来的严重后果？但显然，这人根本就没有掂量，从其毫不犹豫地割下李天翼的人头这一点就看得明明白白，绝对没有半点周旋缓解的余地。 吴其中必须死。 当然，他们兄弟俩也许可以选择置身事外，毕竟这事他们没有参与其中。只是杨大成心里很清楚，就算徐如林高抬贵手，他们兄弟俩回去妙音谷也无法向王子仲交差，还是死路一条。如果不回妙音谷，那就得从此亡命天涯，时刻面临着来自妙音谷的无尽追杀，至死方休。 另外，像徐如林这种狠角色，一旦开始复仇，又岂会留下活口？ 对此，他不抱任何幻想，唯有选择背水一战。 现在，他只希望徐如林是堪堪踏入六合境，这样的话，他们兄弟凭借着一件法宝，或许还有一线逆袭的可能。 杨小成古琴在手，弹指间，流光溢彩，杀戮音波如滔天狂潮怒卷王镇南和李子晴。 一开打，他就没打算留下活口。与杨大成一般，在妙音谷混了几十年的老口子，深知今天无法善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同门情谊一边去，活着才是硬道理。 王镇南和李子晴仓促应战，同在孙泰阳门下修炼，多少有点心意相通。而孙泰阳这些年来，也一直想要促成这对徒儿合体双修以达成事半功倍之效果，因此在传授妙音谷仙法的时候更偏向于合击技。 甚至是两人专属仙器，也是两把相辅相成的古琴。 王镇南的【仙器·无根之木】配合李子晴的【仙器·无源之水】，在施展任何相同一式仙法的时候，不但威力倍增，更能让两人大幅度降低真元消耗，达成持久战斗的效果。 也就是说，以王镇南目前八卦境一重天的修为，只能够跟自己境界修为差不多的修士平分秋色。而如果与李子晴配合的话，不但能轻易吊打同境界的修士，而且能越级挑战高于他三五个小境界的修士。 但遗憾的是，杨小成是七星境七重天修士，差距一个大境界和六层小境界，这种差距，可不是两把相辅相成的仙器所能弥补。 于是结局毫无悬念，仅仅一个照面，王镇南和李子晴双双飙血倒飞十余丈，落地时早已气绝身亡。 吴其中忍不住喊了一声“可惜”，正要命令杨小成合击徐如林，一掉头才发现，杨大成已经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七窍流血，死得不能再死。 “大哥！”，杨小成状如疯虎，催动古琴咆哮着冲向徐如林，十指在琴弦上急速翻飞拨弄，成百上千道杀戮音波，五光十色，如同实体，怒袭而至。 吴其中直接吓尿，撒腿就跑。 杨大成悄无声息的死亡，终于让他明白，眼前这个人实力太过恐怖，就算杨小成拼命，也注定是不堪一击。现在的他只希望杨小成能坚挺一点，为他争取到足够的逃跑时间。 冲锋中的杨小成，眉心处迅速凝聚起一团核桃大小的青色火焰，待盘旋在头顶时业已大如磨盘，细看去，有点像是缺了一半的一面镜子。 徐如林原地不动，仅伸出右手，虚空一抓，面前顿时出现一道金色的漩涡。 成百上千道五光十色的杀戮音波，仿佛遇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牵引力量，全部失去准头，打着旋儿一股脑儿地撞入金色漩涡之中，片刻间消失于无形。 杨小成脸色惨白，心如死灰。自己雷霆万钧的全力一击，在这人面前，如同儿戏。 下一个瞬间，徐如林已经从他身边一掠而过，杨小成眼前突兀炸起一蓬金芒，犹如百个太阳齐齐绽放。 堪堪跑出野猪林的吴其中，只觉得后脖颈突然一紧，眼前一黑，等到再睁开眼时，已经回到原地。 徐如林隔空将四具尸体抓过来，摆成一排后并不理会浑身筛糠的吴其中，先是祭出尸山冰蚕逐个吞噬四人气海之内残存的真元，而后再好整以暇地将四人的储物空间一扫而光。 “想不到这两人居然身怀可成长的上品法宝【雷火镜】。”徐如林淡然道，“可惜，一对孪生兄弟，却不齐心协力，将【雷火镜】一分为二。若是合在一起，起码能让我眼前一亮。” 吴其中直打哆嗦，手忙脚乱地取下腰带，颤声道： “别，别杀我，我腰带里有很多好东西，还有你的法剑，都给你……” 徐如林收了腰带，盯着吴其中，道： “我向叶明珠承诺过，要给你们三人行刑式的处决。我在她的坟前凌迟了李天翼，整整两个时辰，足足三千三百五十七刀，你也不会例外，只是时间会更加漫长。” 吴其中双腿一软，瘫在地上，裤裆里散发出一股恶臭，竟是已经吓出屎尿。 “你是四个时辰。”徐如林道，“至于罪魁祸首曹武略……” “不！不要！”吴其中哭喊道，“我，我，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关于【涅盘丹】的秘密，只要你义妹身体不腐，【涅盘丹】就能让她重生。” 徐如林心中一凛，【涅盘丹】他当然听说过，传闻的确可以让死者重生，然而其配方始终是谜。否则的话，别说是八大门派，就算是四大王朝，甚至是凌霄皇城的大君王以及仙道盟都肯定趋之如骛。 看到徐如林并无反应，吴其中急促地接着道： “请相信我，大富贵客栈里的那些同门不过是妙音谷派来探路的小角色，真正的狠角色随后就会赶到，包括二谷主、三谷主，甚至是大谷主都有可能暗中赶来坐镇。” “继续。” “只要你能饶我一命……” “可以考虑。” “好！”吴其中道，“我们大谷主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涅盘丹】的配方，我是从我师傅那里听来的，本来不信，但这么大阵仗的倾巢而出，近百年来妙音谷还是首次，这就证明可能属实。我之所以接近曹武略，在他面前装孙子，主要是因为天寿城城主府的机密宝库里，藏着一枚【漠北紫果】，我师傅说【漠北紫果】正是炼制【涅盘丹】的关键材料之一。” “炼制【涅盘丹】需要几种材料？” “我不知道，问过师傅，他不肯说，这是宗门绝密。” “这不足以让我考虑……” “等等，还有……”吴其中道，“十方古镇往西三百里有一座长右山，传说山中藏匿着一条千年巨蟒，无数修士前往寻找都空手而归。而在【涅盘丹】的配方中却记载着引诱其现身的法子，只要拿到【漠北紫果】前往长右山即可。我猜测，那条千年巨蟒身上的某样东西或许就是炼制【涅盘丹】的另外一种关键材料。” “你师傅是谁？” “王子仲。” “在妙音谷身居何职？” “讲武堂堂主。” “修为如何？” “六合境，小境界不清楚。” “大富贵客栈里那黑发黑须的老者是谁？” “孙泰阳。讲武堂副堂主。”吴其中瞥了一眼王镇南和李子晴的尸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也是这两人的师傅。” “境界？” “听说是七星境十重天大圆满，随时都有可能渡劫。” 徐如林沉默片刻，问道： “我好奇的是，你们妙音谷精英尽出，布局十方古镇，这与拿到【漠北紫果】有什么关系？按理，你们应该齐聚天寿城才对。”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的任务就是跟在曹武略身边。”吴其中道，“对了，曹武略出现在十方古镇，肯定也是有所图谋，具体是什么不清楚。这人心机很深，看似很信任我，实则时刻防范着，滴水不漏。” “曹武略可有说过什么时候返回十方古镇？” “不出意外，应该是半个月之内。” “现在看来这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办，倒也省了我跑一趟天寿城。”徐如林看定吴其中，“以孙泰阳在妙音谷的职位，有没有可能知道你们大谷主的全盘计划？” “他还差了点，我师傅……”吴其中略一迟疑才道，“不过二谷主、三谷主都很看好孙泰阳，也许会暗中给他一些信息，方便他在这次行动中有立功表现。” “你一定有办法让孙泰阳立刻赶来这里。” “这个……”吴其中面有难色，“实不相瞒，堂主和副堂主暗战多年，所以讲武堂明里是一个堂口，实则分为两派。孙泰阳视王子仲为眼中钉，我这个徒儿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孙泰阳这两个徒儿摆明了就是来监视我的。我虽然可以发出宗门信鸽，但孙泰阳肯定置之不理，我要是死在外面，他高兴还来不及。” “你提供的信息很有价值，但这丝毫改变不了你被凌迟的必然结局。”徐如林隔空一指禁锢惊恐万状的吴其中，再次祭出尸山冰蚕，道：“先废了你，然后我们就在这里静候孙泰阳的到来。” 正文 010 权力游戏·二选一 午时。 大富贵客栈东厢房。 孙泰阳双眉微皱，左手缓缓转动右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若有所思。 这一次十方古镇之行，自打出门起，他就一直隐隐不安，总莫名觉得会发生一点难以掌控的意外。正如吴其中所言，接到大谷主的命令时，他甚至不知道兴师动众赶来这里的真正原因。 大谷主的命令言简意赅，找处客栈住下，等候进一步指示。 如果不是二谷主和三谷主有心栽培，暗中透露给他一些信息，他甚至连大谷主得到【涅盘丹】配方一事都不知情。 这对身为讲武堂副堂主的他来说，就是不信任，更是一种侮辱。 因为在此之前，他知道的都没有吴其中知道的多。 他不敢对大谷主心怀恨意，但他绝对憎恨王子仲。在他眼里，王子仲就是一只该死的吸血蚊子，总是在他休息的时候绕在耳边嗡嗡叫个不停，而他却偏偏打不到。 这种无力无奈感，让他暴躁不已、狂怒难息。 他与王子仲虽然同在讲武堂，一个堂主，一个副堂主，平日里似乎面和心照，但暗地里却是相互算计，彼此伤害。 这种糟糕的情况，在三位谷主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 二十年前，他与王子仲同是七星境十重天大圆满，随时都有可能渡劫，一旦成功，便可踏入千年长生、容颜不老的六合境。 然而两人机缘有限，迟迟引不来九天神雷。这里面的玄机就在于，谁也无法再扩展哪怕一丝一毫的气海容量。 这个道理就像是一杯水，已经到了容纳的极限，却偏偏无法满溢。 也就是说，无论是谁先扩展气海，就等于是打破了七星境所能容纳的真元极限，拥有了六合境的气海格局。 唯有如此，方能引来天雷渡劫。 百年前，也就是麟族妖孽大举肆虐南朱雀海周边地域的时候，八大门派以及南朱雀王率领九大天城的城主协助仙道盟斩妖除魔的战争中，剑神季碎空联手仙道盟盟主沈仲阳，斩杀了数头千年毒蛟，获得了数量不明的修士眼中的至宝——【海纳百川珠】，也就是千年毒蛟的妖丹。 这种【海纳百川珠】对上五境的修士并无多大用处，但对下五境的修士而言，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极品宝贝。尤其是即将破境的七星境和六合境修士，只因为【海纳百川珠】可以打破气海格局。 战后，沈仲阳与凌霄皇城的大君王商议，决定给八大门派各赏赐一枚。妙音谷的那一枚自然是由大谷主保存，留待赐给宗门里即将破境的某个成员。 当时，整个妙音谷，除了三位谷主已经踏入上五境的五行境，尚有近百名长老、护法以及堂主、副堂主都滞留在六合境和七星境。无巧不巧的是，这些宗门成员中，没有一个到达六合境十重天大圆满，最靠近的也不过是六合境八重天。 尽管只是两层小境界的差距，但想要补满这两层小境界，可能需要两百年，甚至更久。 而七星境十重天大圆满的，恰恰就只有他和王子仲。 二选一，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三位谷主商议之后，决定用最简单的法子抓阄来决定【海纳百川珠】的归属。也就是拿来两块白绢，分别写上王子仲和孙泰阳的名字，放入不可见的瓮中，由大谷主在众人见证下随机拿出一块白绢，上面写着谁的名字，【海纳百川珠】就归谁。 这种纯属拼运气的法子，两人没有异议，也没得选择。 大谷主当着两人的面，在两块白绢上写好名字，揉成一团，扔入瓮中摇晃几下后伸手抓出一团白绢，展开之后，上面写的是王子仲。 孙泰阳无话可说，只怪自己运气不佳，当时也是心服口服。 没多久，王子仲渡劫成功，踏入六合境。 而孙泰阳也终于从二谷主和三谷主的暗示中，得知大谷主造假偏袒王子仲的事实。只是木已成舟，徒呼奈何。 再说了，大谷主的手段，孙泰阳耳闻目睹，自然是敢怒不敢言，权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只不过孙泰阳虽然忌惮大谷主，但并不表示他会放过王子仲。这些年来，他在二谷主和三谷主的暗中援助下，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灭了王子仲，取而代之。 就像这一次前来十方古镇，如果他能表现卓越，再加上二谷主和三谷主保荐，把王子仲踢下讲武堂堂主的位置毫无悬念。 孙泰阳已经知晓【涅盘丹】对大谷主而言，至关重要。 相比之下，大谷主与王子仲私底下的交情，无疑就变得不值一提。 问题却在于，二谷主和三谷主似乎也对【涅盘丹】势在必得，至于原因，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在这种权力的游戏中，如他这种棋子，表现的越无知越安全。 但要凑齐【涅盘丹】配方上的五种极品材料，却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从三谷主那里得知，这五种极品材料的获得方式环环相扣，只有先拿到天寿城城主府机密宝库中的【漠北紫果】，用其作饵，才能引诱长右山上的千年巨蟒现身，击杀之后获得【苍蟒之角】。然后再用【苍蟒之角】找到第三样极品材料。 以此类推，缺一不可。 其实就算是【漠北紫果】，想要拿到，已经谈何容易。 天寿城的城主曹天寿绝对是个狠角色，或许他并不清楚【漠北紫果】的真正价值，但妙音谷想要从这个一毛不拔的家伙手里搞到【漠北紫果】，明着索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诚然，妙音谷的实力远在天寿城之上，正面开打的话，最多一个月就能全面攻陷天寿城。但这显然不现实，因为根本没有务必开战的理由，就算有，南朱雀王也肯定强势介入。 朱雀王朝境内，九大天城，十八地镇，包括十方重镇都在南朱雀王的管辖之下，任何一城一镇的安危都与他息息相关，绝无可能任由一座天城沦陷在妙音谷之下。 尽管妙音谷实力强横，但也绝对没有单挑九城十八镇的强硬底子。再说了，妙音谷也在朱雀王朝境内，真跟南朱雀王硬杠死磕，到头来铁定元气大伤。 妙音谷的一众当权者，还没有愚蠢到生出睥睨天下的念头，毕竟朱雀王朝还有更硬的背景，那是妙音谷注定永远也惹不起的恐怖存在——凌霄皇城大君王。 能在曜石大陆上撼动大君王神威的，仙道盟是屈指可数的其中之一。 另外，如果八大门派联手的话，或许也可以做到。 但以上两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没有谁会想要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更何况，魔界兽、羽、鳞、虫四族妖孽隐忍潜伏百年，早就蠢蠢欲动，只待择日爆发。 再有一个神秘莫测的大年会以及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门派——武神殿。 强抢【漠北紫果】不现实，以物换物的话，也不太可能。如曹天寿这种一毛不拔的人，往往心思细密、精明狡诈。他只需要用脚趾头想一想，就能猜到【漠北紫果】肯定价值连城，否则怎么可能惊动妙音谷？ 一旦露出这种-马脚，再想要得到【漠北紫果】，更是难如登天。 再者，妙音谷这些年飞速发展，宗门领地日渐扩张，业已逼近天寿城郊外的数十座山头，而其中就有五座山头是天寿城最重要的资金来源之一。这几座山头盛产各种矿石、药材，是曹天寿的宝贝疙瘩，要是被妙音谷纳入宗门领地，无异于要了他的老命。 然而任何一家宗门的扩建，仙道盟都是旗帜鲜明地支持到底，宗门的发展原则，也完全符合仙道盟一贯认可的弱肉强食。 鉴于此，曹天寿有苦难言，就算是求助于大君王和南朱雀王也收效甚微。 这些至高权力之间的高明博弈，他的资格仅限于处在边缘，一如身处悬崖，始终得两手紧紧抓着，哪边都不敢放开。 一失足成千古恨。 只是曹天寿也绝非那种坐以待毙之人，时刻防范妙音谷的同时也肯定暗中做足准备。当妙音谷直接切割到他的地盘时，肯定不惜一战。 等到局面糟糕到他无法收拾的时候，自然会有大君王与仙道盟交涉，收拾烂摊子。 孙泰阳身为妙音谷讲武堂副堂主，虽然谈不上位高权重，但这些与宗门息息相关的敌对及友军的信息，还是了然于胸。 无疑，孙泰阳现在最关心的是如何先手从天寿城弄到【漠北紫果】？毕竟王子仲很快就会跟随二谷主和三谷主赶到十方古镇，到时肯定碍手碍脚。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大谷主到底打算怎么从敌对的曹天寿手里得到【漠北紫果】？吴其中这枚派过来的探路棋子，近身接触曹武略的真实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副堂主，已经午时，请问您想吃点什么？”一名讲武堂的弟子在一号厢房外轻声询问。 “两份荤菜，一份素菜……午时了吗？暂且不用准备，你们先吃。”孙泰阳微微一愣，这才想起吴其中、杨家兄弟还有自己的两个徒儿外出至今还没回来。 徐如林以里正府衙役身份来求见吴其中的时候，孙泰阳在厢房内自然将几人交谈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这几天，吴其中也跟他提起过李天翼其人，一个没有仙缘却奈何苦苦想要加入宗派找存在感的人傻钱多的废物。 如李天翼这种纨绔子弟，哪怕金珠再多，孙泰阳也没有半点兴趣，在他这种一心破境的修士眼里，黄白之物犹如粪土。 尽管孙泰阳对妙音谷的金字招牌相当自信，而且十方古镇也绝对不是任何人都敢肆意妄为的地方，但他心里还是隐隐感觉不对劲，觉得有必要去一趟野猪林。 吴其中和杨家兄弟的生死关他屁事，全死绝最好。不过王镇南和李子晴都是他的徒儿，之所以一门心思想要撮合这两人，只因为他在万花楼中查探出李子晴仙体五行属水，而王镇南仙体五行属木，正是相辅相成的合体双修的上上之选。 事实上孙泰阳也是没得选择，李子晴床上功夫了得，让他欲仙欲死。奈何自己仙体五行属火，因此欢娱无妨，但双修却是水火不容。 一想到与王子仲的权位相争，孙泰阳不惜花费几十万金珠给李子晴赎身，更是带回妙音谷，收作关门弟子。试图让李子晴与王镇南合体双修，突飞猛进，在一年一度的宗门大比中把吴其中死死踩在脚下，进而图谋五年一选的讲武堂堂主位置。 只可惜事与愿违。一开始王镇南接受了他的安排，两人卿卿我我。只可惜好景不长，李子晴名声在外，其真实身份不久就被其余同门识破，王镇南自然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真相，逐渐疏远李子晴，只是碍于师命，一直没有撕破脸皮罢了。 孙泰阳苦不堪言，几十万金珠打了水漂只是小事，合体双修的如意算盘打空了才真心可惜，更可恨的是，孙泰阳一番暗查，得知坏了他好事的无耻小人正是吴其中。 这无疑是仇上加仇，恨上加恨，不弄死这师徒俩，迟早被一口恶气憋死。 正文 011 心狠手辣·父子俩 天寿城，城主府，地下密室。 “爹爹，你急火火地密令召回孩儿，是计划有变吗？”曹武略斜靠在一张虎皮大椅上，颇有些不满道，“要知道，孩儿犹在十方古镇严密布局，一来一回，耽搁时间。” “武略，爹爹一再告诫你，欲成大事，务必沉心静气，擅于等候。”一中年男子负手而立，鹰眼鹰鼻，白面无须，一袭灰色长袍，看起来死气沉沉，正是天寿城城主曹天寿。 “孩儿谨记。” 曹武略这人表面看起来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实则骨子里完全继承了曹天寿的阴狠狡诈，当然也继承了一毛不拔。 以他少城主的身份，打造在腰带中的储物空间里随时都有上千万的金票，另有大量价值不菲的装备、丹药、宝石，但他偏偏就是舍不得拿出区区两百万金珠让李天翼去悬赏楼办事。 事实上，别说两百万金珠，就是两百金珠，他也一个子儿都不会出。在十方古镇这么些天，一切开支都是李天翼包办，哪怕是买条蚕丝手绢。 “我们安排在妙音谷外围的探子们，发现谷中最近人员进出格外频繁。”曹天寿双眉微皱，“尤其是前几天，讲武堂的副堂主孙泰阳亲自带领近二十名精英弟子前往十方古镇，肯定是有所图谋。虽然你是通过李天翼结识的吴其中，但这并不能排除吴其中其实是一开始就想找机会接近你的企图。” “爹爹，你的意思是李天翼刻意安排孩儿结识吴其中？” “很有可能。”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你说过李天翼没有仙缘，却做梦都想要有个仙家身份，这也许就是他安排你结识吴其中的原因。”曹天寿道，“李成刚与为父素有来往，只是为父无法给李天翼一个仙家身份，但吴其中可以。李天翼并不知道天寿城与妙音谷的水火关系，因此希望你能在吴其中面前美言几句，把他弄进妙音谷，做个挂名的外院弟子。” “如果真是这样，吴其中目的不纯。” “他在你面前表现如何？” “孙子一样。” “显然不合常理。”曹天寿道，“你虽然是少城主，身份尊贵。但吴其中也是妙音谷讲武堂堂主王子仲的徒儿，还是他的亲外甥，身份地位并不低。虽然不至于凌驾于你之上，但平起平坐绝对没有问题。” “有道理，那他接近孩儿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呢？” 曹天寿摇头道： “看不出来，他肯定清楚天寿城和妙音谷之间关系紧张，若不是大君王和仙道盟偶有周旋，战争早就一触即发。这种情况下，他依然自降身价与你交往，当然有猫腻。姑且不论是为什么，你回去之后，小心防范便是。无论如何，在双方没有撕破脸皮之前，他绝对不敢动你。另外，爹爹已经派出三位大统领和三百精英护卫，乔装潜入十方古镇，薛将军随后也会前往，确保你的安全没有任何问题。” “薛将军！”曹武略惊声道，“爹爹，你这就把兵家大师祭出来了？” 曹天寿笑道： “还有一位大祭酒。” “哪一位？” “向长生。” “爹爹，恕孩儿直言，你这是否有点小题大做？” “你以为长右山上的妖兽长右那么容易捕捉？”曹天寿道，“长右虽然长得像猿猴，却有四只耳朵，因此听力非凡，绝不亚于六合境的修士。再加上长右行动迅捷，悬崖峭壁上闪转腾挪如履平地，击杀尚且难度不小，更何况活捉。” “话虽如此，但孩儿觉得还是用不上五行境的薛将军，有六合境十重天的向大先生就够了。”曹武略道，“爹爹，你确定要用长右来引发尧光山水灾吗？孩儿听向大先生说，尧光山方圆百里内，还有七个村子，住着四五千人。” 曹天寿道： “这本来就是向大先生的主意。” “完全不在乎四五千人的死活？” “武略，成大事不拘小节。”曹天寿道，“一群凡夫俗子，贱如蝼蚁，为父岂能因为他们而动摇天寿城的千年根基？妙音谷这些年着重扩张南面宗门领地，其目的就是想要吞掉尧光山及周边数座大山。你也知道那是我们天寿城的主要资金来源之一，如果被妙音谷夺走，无异于砍掉天寿城的一条腿，后果不堪设想。” 曹武略道： “孩儿并非心存怜悯，那些人的死活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我担心的是，一夜之间，数千人死亡，肯定会引起南朱雀王的注意。再者，这么大的事情，肯定压不住，迟早被大君王知晓，你确定大君王会不管不顾？另外，仙道盟也一定会介入详查，我们可有对应之策？” “嗯——武略啊，你能这样想，为父很是欣慰。”曹天寿颔首道，“我们秘密行动，只需在尧光山下的赤水河边斩杀长右，就能引发滔天洪水。而尧光山周边百里，地形如盆，洪水灌入后便是一片汪洋，最深处可达三四十丈。这样一来，不但可以阻止妙音谷继续向南扩张，更能确保范围内的全部大山都牢牢掌控在我们的手中。” 曹武略沉默片刻，摇头道： “孩儿不认为妙音谷会因为一片水域而放弃扩张，既然他们的目的是尧光山，那么纳下百里水域又有什么问题？” 曹天寿笑道： “你能如此深思熟虑，是件好事。不过这可不是一般的水灾，而是长右引发的水灾，意义完全不同。” “哪里不同？” “一般的水灾当然无法阻止妙音谷。”曹天寿道，“但长右引发的水灾就不同了，不要忘记，长右乃是不祥妖兽，哪里出现长右，就是洪灾征兆。长右属于兽族妖孽，洪灾之后，南朱雀王就得认真琢磨，这是否是兽族妖孽复出肆虐？当然，他无法确定，务必禀报大君王，而大君王自然不会无视，肯定会让仙道盟前来详查。而为父身为天寿城的城主，尧光山又在天寿城的管辖之内，沈仲阳当然第一个找上我，要我协查。于是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派遣至少十万朱雀虎骑坐镇尧光山，以防兽族妖孽作祟。在这种情况下，妙音谷也得协查，那就不得不暂停宗门扩张，用沈仲阳的话来讲，便是以大局为重。” “爹爹睿智。”曹武略道，“如此一来，淹杀数千凡夫俗子也是兽族妖孽所为。” “正是如此。” “还有一个问题，长右为什么要从长右山跑到三百里之外的尧光山引发洪灾呢？” “这个就让仙道盟去查个明白吧，沈仲阳可是五行境十重天的狠角色。”曹天寿笑道，“武略，你现在明白为父为什么要派出薛大将军了吗？” “孩儿服了。” “这就是为父急召你回来的原因，此等机密，只能面授。”曹天寿道，“三天后，你跟薛大将军同往十方古镇。期间大小事务，都由薛大将军和向大先生做主，你跟着学习便是。” “孩儿遵命。” ................................... 孙泰阳到底坐不住了，打算去一趟野猪林。刚到镇南门，猛地想起一事，又折返来到里正府。 站在里正府门外的还是马官差，正寻思着徐大壮去醉仙楼预订晚餐怎么还没回来的时候，一个黑发黑须同时黑着一张脸的老头儿站在了他的面前。 马官差这种人，屁本事没有，眼力劲却锻炼的很不错。因此只瞥得一眼，就知道来者不善，连忙赔笑问道： “这位爷，有事需要小的效劳不？” “老夫是妙音谷讲武堂副堂主孙泰阳……” “您，您，您请进，里正大人就在堂中。”一听到老头儿来自妙音谷，还是个什么副堂主，马官差腿都软了，打了个尿颤赶紧躬身退到了一边。 孙泰阳大步进入里正府，来到堂中，只见朱红色公案后端坐一官服中年男人，面相颇有几分威严，正手捧一捆竹简，看得聚精会神。 “请问堂上可是里正大人李成刚？”孙泰阳抱拳扬声问道。 按理以孙泰阳的身份地位，这种九品官家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不过微妙的是，这里是十方古镇，由大君王、仙道盟一手打造的攻防重镇，因此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背景不敢说大到离谱，但也绝对不小。 事实上，曜石大陆上七十二地镇的镇长，个个都有点来头。 至于三十六天城的城主，其背景更是不容小觑。 李成刚合上竹简，些许诧异地问道： “堂下何人？” “妙音谷讲武堂副堂主孙泰阳，有事请教里正大人。” “原来是孙副堂主，快请上座。”李成刚连忙起身相迎，对于修士，尤其是孙泰阳这种一看就很有些境界的修士一直以来就心存仰慕，或者说敬畏。 这一点，李天翼完全传承。 就像他卧室里的三面墙壁上，挂满了重金收购而来的各种下品仙器装备，可惜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件都拿不起来。 孙泰阳可没有闲坐的工夫，站在原地问道： “令公子可在府上？” 李成刚心里一凛，寻思着自家儿子不是在外面惹了祸，现在人家登门问罪来了吧？ “犬子顽劣，敢问可是得罪了……” “没有的事，最近令公子与老夫一名属下走得很近。今天一早，有一个人自称是里正府衙役，来大富贵客栈送信。说是令公子约老夫的属下前往镇南门外十里处的野猪林验货，至今未归。老夫有点不放心，故来询问令公子是否已经返家？” “犬子已经一夜未归，我正要差人四处寻找。” 孙泰阳皱眉问道： “府上可有一个叫徐大壮的衙役？” “徐大壮……有的，今天一早来里正府谋职……” “糟了！”孙泰阳一个起落就到了门口，转身厉喝道：“立刻调集所有衙役，前往野猪林。妙音谷的弟子要是出了事，谁都保不住你。” 李成刚哪敢怠慢，立刻跑到门口，对缩在石狮子边的马官差急促喊道： “快！快！调集所有人，火速赶到野猪林。” 李成刚急得要死，难怪打从昨天起右眼皮子就一个劲地跳。 他担惊受怕的倒不是孙泰阳的威胁，而是他的独子李天翼。 妙音谷他固然惹不起，但他的幕后主子是曹天寿，因此就算孙泰阳的属下在十方古镇出了意外，妙音谷要动他，也得掂量掂量。 他不知道的是，孙泰阳说的这个妙音谷弟子，身份有点很不一般。 正文 012 千年长生·攻心策 十里地，孙泰阳驭琴飞行，不过片刻工夫即到。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冲进林子里，而是在边缘停下，凝神倾听。 这看似平淡无奇的野猪林，竟然给他一种深似海的诡异感觉。 一阵山风穿林而出，夹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 孙泰阳双眉紧锁，全身真元激荡，略一迟疑，轻弹古琴，祭起一道真元护盾，护住要害部位，这才缓步进入野猪林。 前行不过十余丈，眼前一幕，顿时让他睚眦欲裂。 杨大成，杨小成，王镇南，李子晴四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看样子早就没了气息。尤其是他的两个徒儿，血肉模糊，全身衣物装备碎裂，死得极惨。 孙泰阳不敢靠近细看，古琴悬浮身前，双手轻按琴弦之上，十指间青色电芒流转跳跃，随时准备爆发致命一击。 王镇南和李子晴修为有限，只需要一个八卦境六重天以上的修士就能轻易击杀。但杨大成和杨小成却是七星境七重天的修士，更共同拥有一件上品法宝【雷火镜】，只要合二为一，便能引导天雷地火，威力不容小觑。哪怕是他这等七星境十重天大圆满的修士撞上，也难以抗衡。 由此可以推断，击杀这两兄弟的修士，如果只是一人，其境界肯定已经踏入六合境。假如是多人的话，那至少也得有四五名七星境七重天以上的修士才能做到。 最让孙泰阳困惑的是，吴其中去了哪里？ “来者可是孙泰阳？”一把声音忽然响起，却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谁？！”孙泰阳高度戒备，真元狂卷，形成一道白色飓风，将自己严密包裹其中。心里更是大为惊骇，单是这无法捕捉方位的声音，就足见此人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今天走这一趟，怕是要栽。 徐如林从三四丈外的一株油松树后现身，指着王镇南和李子晴的尸体，又指了一下杨小成的尸体，淡淡道： “这两人非我所杀，而是死在他的手里。” 孙泰阳疑惑道： “我不明白。” “很简单，我要找的人是吴其中，这对孪生兄弟跟着，我只能一并杀之。吴其中告诉我，他们的法宝【雷火镜】，是杀害了一对夫妻得来的，实在死不足惜。”徐如林道，“至于你的两个徒儿，看来跟吴其中颇有仇恨，你这个做师傅的，肯定清楚缘由。” “吴其中在哪？” “这不是你要关心的事情。”徐如林道，“我有一些疑问，希望你能帮忙解答。别想着逃，就你目前的境界修为，我保证你跑不出野猪林。当然你也可以尝试一下，不过在那之后，谈话的过程一定不会很愉快，对你而言。” 孙泰阳沉默片刻，一咬牙，问道： “你想知道什么？” “在开始之前，你最好想清楚答案，切记不要信口开河。”徐如林道，“听说你跟二谷主，三谷主关系匪浅，那么我猜想你应该知道【涅盘丹】配方上的全部材料，对吗？” 孙泰阳浑身一震，双拳紧握，颤声道： “吴其中死定了。” “这可不是正确答案。” “这个畜生！居然胆敢泄露宗门绝密信息，等等……”孙泰阳眼见徐如林指尖凝聚出一根紫色的真元箭矢，顿时抛弃了最后一丝侥幸心理，索性撤去真元护盾，收起古琴，爽快道，“炼制【涅盘丹】需要五种材料，分别是【漠北紫果】、【苍蟒之角】、【古涧灵泉】、【雪域金莲】和【千幻魔花】。” 徐如林道： “【漠北紫果】已知的一枚藏在天寿城城主府，你们当然在想法子弄到手，然后就去长右山，用【漠北紫果】引出千年巨蟒，有三位上五境的谷主联手，击杀千年巨蟒，取下【苍蟒之角】当然毫无悬念。那么，接下来呢？” “有了【苍蟒之角】，才能短暂幻化成千年巨蟒，秘密潜入昆仑神山下的万丈古潭，收集一小瓶可滋养万物的【古涧灵泉】。”孙泰阳道，“昆仑神山上那些担责守护的修士，据说个个都是五行境的恐怖存在。” “然后呢？” 孙泰阳摇头道： “两位谷主就告诉我这么多，【涅盘丹】的配方在大谷主手里，如何获得【雪域金莲】和【千幻魔花】，只有她知道。我此行的任务就是在十方古镇等候大谷主的下一步指令，再无其他。” “看来你在妙音谷混得很糟糕，至少大谷主就不太看好你。” 孙泰阳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你虽然保养的不错，但看起还是个老头子。”徐如林道，“区区两百年寿命，怕是已经过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也很难让你突破七星境十重天大圆满，进入千年长生，容颜不老的六合境。说白了，也就是区区一颗【海纳百川珠】的事情。” 一听到【海纳百川珠】，孙泰阳就怒火中烧。当年如果不是大谷主搞鬼，他至少有一半的几率得到宗门里那唯一的一颗【海纳百川珠】，成功破境。更让他狂怒的是，王子仲仙缘有限，破境之后，再无进展，二十年来始终停留在六合境一重天，白白糟蹋了一颗对下五境修士而言绝对是价值连城的【海纳百川珠】。 现在的王子仲，相貌始终停留在四十几岁，而且寿命长达千年。而他，这些年来拿着何首乌、桑葚当饭吃，才好不容易保住这一头黑发，一脸黑须。只是额头上、眼角处日益增多的皱纹时刻都在残酷地提醒他，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这让他如何不羡慕嫉妒恨到了极致？ “最后一个问题。”徐如林道，“你这辈子可曾做过死有余辜的事情？” 孙泰阳一愣，皱眉问道： “什么意思？” “回答我。” “死有余辜的事情？还真没做过。”孙泰阳摇头苦笑道，“说实话，我的心思全在修行破境上，平日里堂口事务都懒得管。我夫人也是妙音谷的修士，与我一样卡在七星境十重天大圆满这个坎上。我答应过她，一定要和她千年长生。可怕的是我们都在一天天的老去，离着破境遥遥无期。正如你说的，也就是区区一颗【海纳百川珠】的事情，哎……” “你这么在意尊夫人，却为何又与你的徒儿有染呢？”徐如林道，“吴其中说的，我根本无法让他闭嘴。” 孙泰阳叹息一声，道： “我夫人患有不育之症，因为无后，心存愧疚，因此默许我在外面……” “可以理解。”徐如林道，“【海纳百川珠】我倒是有点存货，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的话，事成之后，送你两颗，有兴趣吗？” “当真？！” 徐如林抬手召出两颗闪烁着浅浅红色光芒的珠子，核桃大小，散发着幽幽清香。 “是的！是的！这就是【海纳百川珠】！二十年前我亲眼目睹过一次，当时……” 徐如林摆了摆手，道： “我对你的宗门恩怨没有兴趣。” “你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我需要【涅盘丹】救一个人。”徐如林道，“你要做的就是密切关注五种极品材料的最新获取进度，然后告诉我。至于【涅盘丹】的炼制方法，我会亲自去请教你们的大谷主。” “这个恐怕很有难度。”孙泰阳道，“大谷主绝对不会交出【涅盘丹】的材料以及炼制方法。” “是吗？” “首先，大谷主的儿子身患重疾，药石罔效，已经奄奄一息，离死不远。”孙泰阳道，“为了少谷主，大谷主铁定不惜一切代价。其次，二谷主和三谷主也似乎对【涅盘丹】势在必得，至于原因，我不清楚。三位谷主都是五行境，无意冒犯，你确定能以一敌三？” “武力解决问题从来都不是我的行事风格，更多的时候我都是选择讲道理。” 孙泰阳瞥了一眼地上的四具尸体，很是无语。 “看来妙音谷的三位谷主在权力的争夺上如火如荼，只是还没到爆发时刻。”徐如林道，“大谷主炼制【涅盘丹】是为了救子，这个很好理解。至于二谷主和三谷主，她们明知道【涅盘丹】对大谷主至关重要却还在另打主意，这就不合常理了……有十几骑快马正在赶来，是你叫的帮手？” 孙泰阳摇头又点头，道： “不算帮手，只是里正府的衙役。我来野猪林之前，先去里正府核实你的身份，结果得知你今天一早才在里正府谋的差事，而李成刚的儿子李天翼昨天一夜未归，实在不太可能差使你到客栈送信，所以……” “这里交给你处理。”徐如林道，“能不能与你夫人千年长生，全看你接下来的表现。机会只有一次，好好把握。” “我该怎么联系你？” “我会找你。” 眼看着徐如林一闪而逝，孙泰阳两腿发软，堂堂七星境十重天大圆满的修士，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徐如林离开前作为警告的一道真元威压，让他恍如一叶挣扎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舟，那种无力和绝望的感觉，刻骨铭心。 他死活想不明白，吴其中怎么会惹上这种狠角色？ 而现在，他也是麻烦缠身。 王镇南和李子晴的死，对他来说倒是没什么，无非就是数年心血化为乌有。再说了这两人都是他的徒儿，又是讲武堂弟子，三位谷主最多呵斥一番，并不会追责。 杨大成和杨小成的死，他也无需担责。 他要做的，就是保存好四人的尸体，等二谷主和三谷主过来之后再根据伤痕追查凶手。能让他脱责的最好证据便是王镇南和李子晴，失踪的吴其中也能恰到好处地把四人的死亡误导向宗门内讧。 毕竟讲武堂的人几乎都知道吴其中与王镇南素来不和，两人明争暗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因此，他最主要的麻烦肯定是来自王子仲的百般刁难，凭借与大谷主的匪浅关系，势必时时紧逼，刻刻施压。 但在此之前，王子仲也必须解释清楚为什么杨小成要击杀王镇南和李子晴？另外，李成刚正是他不在现场的绝佳证人。而可信度，很大程度取决于李成刚的背景到底硬不硬？孙泰阳有理由相信，能够坐上十方古镇镇长这个位置，其幕后主子必定实力不俗。 麻烦虽然有，但对他而言，四人之死也是一次机遇。从徐如林杀死杨家兄弟这一点，就能看出吴其中只怕也是必死无疑。那么，王子仲必然牵连进来。 孙泰阳忍不住嘴角挂起一抹笑意，就凭刚才那一道真元威压，别说一个六合境一重天的王子仲，就算是十个，百个，也注定会在为吴其中复仇的路上，被徐如林顺便一指抹杀。 而他将成为讲武堂堂主的不二人选，甚至还很有可能得到两颗梦寐以求的【海纳百川珠】，达成与夫人千年长生的唯一夙愿。 正文 013 困难重重·复活路 李成刚带着一众衙役搜寻进来，看到眼前血腥一幕，个个傻了眼，大气都不敢出。要是死的寻常人，随行的仵作免不了要上前查验一番，但现在死的是妙音谷的人，而且一死就是四个，那就根本不是这些衙役所能处理的天大棘手事了。 孙泰阳缓缓站起，转身盯着李成刚，眼神凌厉，问道： “李大人，这野猪林想必还在十方古镇的辖区内吧？” 李成刚当然明白孙泰阳这么问的意思，但好在地上四具尸体中没有自己的独子李天翼，一颗悬着的心妥妥落地，沉声道： “孙副堂主，发生这种事情实在遗憾。我保证，里正府将全力协助你缉拿凶手。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请动常驻镇上的仙道盟长老或者堂主……” 孙泰阳摆了摆手，道： “不必，妙音谷的事情自己解决，无需借助外人。不过，我初来乍到，对镇上情形不熟，所以李大人真有心的话，倒是可以帮忙购置四口棺材，能确保尸体一月不腐就行。” “小事一桩，我立刻派人去镇上棺材铺采购。” “还有，这事必须保密，绝对不能张扬出去。” “明白。”李成刚道，“李捕头、刘捕头，你们带领其余人立刻返回镇上，前往棺材铺购买四口棺材，用府里马车秘密运到这里，不得有误。” 一众衙役骑马而去，心里个个幸灾乐祸。修士视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如蝼蚁，而他们又何尝不希望这些高高在上的修士全都死绝才是最好。 孙泰阳站在原地怔怔出神，李成刚犹豫片刻才问道： “请问孙副堂主，你赶来此处的时候，可有看见犬子？” “没有。”孙泰阳摇了摇头，“我来的时候，就看见四具尸体。遍查四周，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两人，是讲武堂的左右护法，这两个是我的徒儿，全都不明不白的死在野猪林。李大人，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帮忙？” “孙副堂主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绝不推辞。” “这四人之死肯定惊动三位谷主前来详查。”孙泰阳道，“到时还望李大人能做个证人，证明我在赶来野猪林之前，曾往里正府一行。” “这本就是事实，请孙副堂主放心。” “多谢。” “分内之事。”李成刚道，“孙副堂主，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容我先行告退。我那犬子音讯全无，实在令人担忧。” “李大人，请。” “四口棺材随后便到，孙副堂主在此等候即可。” 个把时辰后，四个衙役赶着四辆马车，载着四口棺材停在林子外。一口棺材重达三四百斤，四个衙役喊了半天口号愣是抬不下来。 孙泰阳摸出一把金珠打赏给四个衙役，然后在他们惊为天人的眼神中，一手托起一口棺材，健步如飞，进入林中。往返两次，脸不红、气不喘。 衙役们不服不行，赶紧闪人。 孙泰阳祭出古琴，铮铮数声，便轰出一个大坑。将四具尸体一一放入棺材之内，再一字排开摆进坑里，就地掩埋。 回到大富贵客栈，孙泰阳直接进入一号厢房，掌心真元萦绕，凝聚成一只真元信鸽，寥寥数语后放飞而去。接下来就是静候二谷主，三谷主来到镇上，再开棺验尸。 以二谷主和三谷主的境界修为，也许能够从杨家兄弟的尸体上看出些许端倪。他着实好奇，这个击杀杨家兄弟，抓走吴其中的狠角色到底是谁？来自哪个宗门？ 百里丘，叶明珠坟前。 吴其中跪在地上，魂飞魄散，屎尿横流，哭喊道： “你说过考虑饶我一命，你说过的，你……” “我考虑过了，原本四个时辰的凌迟处决，改为五个时辰。” 三千三百五十七刀，一刀不落。割下吴其中的头颅后，对着其尸体打出一道【无间印】，片刻后化为缕缕黑烟，消失于无形。 三个凶手已经诛杀其二，仅留下罪魁祸首曹武略。站在叶明珠坟前的徐如林，并没有感觉到半点痛快和轻松，相反更显沉重。 因为这不单单是为叶明珠复仇，如果只是简单的复仇，击杀真凶，那么徐如林大可以现在就前往天寿城，潜伏在城主府周边，找准机会，一击必杀曹武略。 徐如林很清楚曹天寿的实力，堂堂城主府，至少会有一名兵家大师的存在，或许两名，甚至更多。 除了武力上的强横，如天寿城这等卧虎藏龙之地，也一定存在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法家大师。如此之类的祭酒、大祭酒或许境界修为不会太高，但在谋略方面，却个个都有其独到精妙之处。 从某个层面来讲，这些法家大师比兵家大师还要可怕。 当然，徐如林并不在意这些，杀死一个人比保护一个人容易太多。 因此，他真正在意的其实还是妙音谷，只有拿到炼制【涅盘丹】的五种极品材料以及炼制方法，才有可能复活叶明珠。 徐如林虽然对炼丹不太熟悉，却很明白炼制【涅盘丹】这种极品丹药，绝对需要一名炼丹大师，甚至是炼丹宗师才有可能确保成功率。 而想要找到一名这样的奇术师帮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这还只是后话，在此之前，他必须得拿到五种极品材料以及炼制方法才行。然而根据孙泰阳的说法，大谷主是断然不可能拱手相让，毕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子。 徐如林完全相信，只要一系列操作稍有不慎，到时铁定是个以命相搏的死局。 孙泰阳这条线理论上应该不会断，为了两颗【海纳百川珠】，极有可能什么都做得出来，再说了，毕竟是大谷主先使诈对不起他，这些年来，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当然，就算孙泰阳反悔，徐如林也有应对之策。 只是这一次，肯定是跟妙音谷杠上了。 另外，杀死曹武略之后，又多了一个天寿城。 再有一个天龙居。 因为曹武略正是天龙居的内室精英弟子，同时也是天龙居士最看好的宗门新秀之一。 徐如林本来是打算杀死吴其中之后，立刻奔赴天寿城，但在与吴其中一番交谈后，得知曹武略现身十方古镇也一定是有所图谋后就改变了主意。到目前为止，远在天寿城的曹武略并不知道李天翼和吴其中已经被杀，因此肯定会按时返回。 就算曹武略到时联系不上吴其中和李天翼而心生疑惑也并不打紧，毕竟只有孙泰阳知道吴其中惹上了大麻烦。以妙音谷和天寿城之间水火不容的恶劣关系，孙泰阳-根本不可能告密。还有一点，孙泰阳并不知道曹武略、吴其中、李天翼三个人渣做出的不可饶恕的无耻行径。 因此，徐如林决定在杀死曹武略之前，搞清楚这个人渣前来十方古镇的真实目的。 看着叶明珠的墓碑，徐如林心里一动，既然孙泰阳已经入局落下一子，那么他也得落下一子应对，未雨绸缪从来都不会错。 徐如林再次易容，住进大富贵客栈西厢房。 一眨眼五天过去，风平浪静。 直到第六天入夜时分，徐如林坐在二楼临窗雅座喝酒的时候，居然看见了这几天一直足不出户的孙泰阳站在大富贵客栈门口翘首张望，满脸期盼。 果然，没多久，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停靠在门前街道边。赶车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袭青袍，方口方面。从穿着来看，像个文士，而面相，却又是个粗人。总之给人的感觉怪怪的，很是别扭。 中年男人跳下马车，毕恭毕敬、轻手轻脚打开车门，旋即退后几步，垂首躬身。 马车上先后走下来两个锦衣华服女子，都以黑纱蒙面，当先女子，侧首与那中年汉子轻声交谈几句，后者立刻跳上马车，疾驰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站在门口的孙泰阳垂首行礼，却不敢上前相迎。当先女子右手轻挥，孙泰阳连忙转身，一侧引路，直往东厢房。 两名迎客小厮，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怕是心里火大，咒骂着这年头连个迎客的活儿都有人争抢，白白浪费了一脸笑容，还可能错过了几枚赏钱。 徐如林轻轻颔首，从孙泰阳的表现不难看出，这应该是妙音谷的二谷主和三谷主到了。接下来，孙泰阳肯定要带着两位谷主前往野猪林开棺验尸。杨家兄弟、王镇南和李子晴的死，虽然与他没有直接关系，但他作为这一拨人的头儿，多少有监管不力、保护不周的嫌疑。 小半个时辰后，这三人又鱼贯走出大富贵客栈，一路沿街向南，看似闲逛夜市，不疾不徐。 这热闹，徐如林当然不会去凑，开棺验尸的结果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野猪林中，孙泰阳摸出四颗鸡蛋大的夜明珠，以真元将其悬浮半空作灯照明。随即刨出四口棺材，一一打开后，退到一侧，小声道： “请两位谷主查验。” 两位谷主撩开面纱，近前细看，片刻后，二谷主朱竹猗道： “王镇南和李子晴的确是死于杨小成之手，而且不留余地，一击致命。” 三谷主麦其芃道： “孙副堂主，我知道你与王堂主不和，你们的徒儿更是针锋相对，但应该还不至于到了以命相搏的地步。根据你的说法，吴其中与两位护法前来野猪林，是因为里正府李天翼相约验货，而你因为不放心，暗中派遣王镇南和李子晴跟随。那么，这六天之内，你是否有再去过里正府询问李天翼的下落？是否找到那名送信的里正府衙役？” 孙泰阳躬身道： “回三谷主。发生这件事情后，属下半步都不曾走出客栈，唯恐其余弟子有失。但每天入夜，属下都会安排一名弟子从后窗出去，前往里正府查问。诡异的是，不但李天翼失踪，就连那名衙役也突然消失，全无音讯。李成刚这几天不但出动了所有衙役镇里镇外寻找李天翼的踪迹，更求助仙道盟的长老，这让属下越发不敢轻举妄动，一切都等两位谷主前来定夺。” 朱竹猗道： “孙副堂主，你做得很对。妙音谷在十方古镇一下子折了四名弟子，其中还有两个讲武堂的护法，这要是传出去，必定让其余宗派笑掉大牙。至于杨小成击杀你的两名徒儿，一定事出有因，我和三谷主肯定会查得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 “多谢二谷主，三谷主。” 麦其芃道： “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先找到失踪的吴其中，只有他才知道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让我困惑的是，两个护法肯定是保护吴其中而死，而现场，唯独没有吴其中的尸体。这意味着什么？在我看来，凶手的目标应该本来就是吴其中，杨家兄弟因为职责所在，护送前来野猪林，结果成了陪葬。显然，吴其中是被凶手带走了，现在应该还活着，否则的话，凶手大可以当场击杀。” 朱竹猗道： “三谷主，按照你的说法，这四人应该都是被凶手所杀，怎么可能会出现杨小成击杀王镇南和李子晴这种令人费解的情况呢？” 麦其芃沉默片刻，道： “二谷主，有没有可能杨小成击杀王镇南和李子晴的时候，凶手隐身一侧旁观呢？等到他们五人一番自相残杀后再现身的呢？” “不排除这种可能。”朱竹猗道，“不过我们不要忘记，杨家兄弟都是七星境七重天修为，凶手都能一击致命，又岂会把其余三人放在眼里？依我看，凶手绝对是五行境的狠角色，更让我惊讶的是，三谷主，我们居然看不出杨家兄弟死于何种仙法，这实在是……” 麦其芃点头道： “二谷主，假设凶手真的只是为吴其中而来，那就更加难以理解。试想，吴其中这种货色，怎么可能惹上五行境的狠角色呢？我觉得，我们应该去一趟里正府，先搞清楚李天翼约吴其中来野猪林验货，验的到底是什么货？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弄明白，吴其中和李天翼究竟在十方古镇做过什么？这是关键之所在，或许正是吴其中惹祸上身的真正原因，你以为呢？” “有道理。”朱竹猗道，“孙副堂主，盖棺掩埋。大谷主再有半月也会前来十方古镇，或许以她的境界修为能看出杨家兄弟死于何种仙法也说不定。完事之后，领我们前往里正府，这四人之死，包括失踪的吴其中，应该都与同样失踪的李天翼有关。正如三谷主所言，突破口就在这里。” 吴其中听得不禁胆寒，两位谷主看似随意地一番推测假设，竟恍如当日亲临现场。 正文 014 关乎生死·这盘棋 里正府，后院密室。 对于妙音谷两位谷主的突然造访，李成刚丝毫不敢怠慢。就算他的幕后主子曹天寿是一城之主，拥兵百万，实力强横，但不到最后关头，也断然不会跟八大门派之一的妙音谷翻脸开战。 妙音谷数千年基业，号称弟子百万，无论内室外院，个个都是修士。尽管修为有高有低，但即便是一个刚刚踏入十方境的外院弟子，其战斗力也远胜一个朱雀虎骑。 换句话说，天寿城的百万朱雀虎骑，真正开战的话，妙音谷只需要三位五行境的谷主联手，半天就能屠杀的干干净净。 当然，这只是一个片面的说法。 毕竟每一座天城，都至少有一位五行境的兵家大师。兵家大师与修士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修士施展仙法需要真元，而兵家施展战技消耗的是罡气。大师级的兵家其丹田之内的罡气业已生生不息，几乎无穷无尽。 也就是说，除非兵家大师被击杀，否则的话，就算重伤，依然能持续战斗到底。 而五行境的修士则不同，虽然其气海之内的真元也几乎是生生不息，但在大规模的战争当中，势必要施展大量大范围的群杀仙法。每一次群杀仙法的施展，在造成触目惊心的伤害的同时，也意味着真元的急速消耗。 就算拿着恢复真元的【聚元丹】当饭吃，也铁定赶不上消耗，最终导致真元衰竭甚至耗尽。 一个耗尽真元的修士，在一个时间段内，与凡夫俗子无异。 另外，兵家大师在战场上从来都是一马当先，简单粗暴，直击敌军将领。而在冲锋的过程中，兵家大师会在一个方圆约莫五里的范围内为朱雀虎骑附上【罡气加持】的战技，大幅度提升这些朱雀虎骑对于仙法的防御以及对仙器装备的破防。 五行境以下的修士，对上五行境兵家大师施展的【罡气加持】，想要破防，如果没有某些专门破防的极品法宝，单凭仙法，无异于痴人说梦。 如此一来，最擅长于近身搏杀的朱雀虎骑无疑正好克制了擅长远程仙法攻击的妙音谷修士，其结果如虎入羊群。 也可以这么说，任何擅长远程仙法攻击的修士，最不想杠上的就是兵家。 比如八大门派之中的妙音谷、幻剑宗、星罗天、玄羽宫，甚至包括近身暗杀的绝影峰。而能够与兵家死磕硬干的天龙居、神荒岭以及破军府，其战况无疑更加惨烈。 所以，三十六天城屹立千年不倒是有原因的。 当然，千余年来，八大门派从未与任何一座天城开战的最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凌霄皇城大君王的存在。 而三十六天城，七十二地镇也从未与八大门派开战的最直接原因，自然是因为仙道盟。 凌霄皇城和仙道盟，本就是曜石大陆上最实力强横，无惧挑战的两股相互制约的终极势力。 若非如此，整个曜石大陆早就四分五裂，战火连天，生灵涂炭。 李成刚作为十方古镇的镇长，深谙其中套路，因此自打十年前接管里正府，对于八大门派的修士，从来都是笑脸相迎。 只是近几天，李成刚实在笑不出来。 里正府倾巢而出，近百捕头、衙役甚至是打杂的都陆续加入了寻找李天翼的队伍，另外仙道盟常驻镇上的长老任云鸿不但派出了不少仙道盟的弟子帮忙，而且还让仙道盟专门负责发布每日师门任务的小师妹弄了个寻人有赏的特殊任务。 然而一切努力并没有什么卵用，李天翼彷如人间蒸发。 “两位谷主，孙副堂主，犬子音讯全无。这几天，我已经派人找遍了方圆五十里地，张贴了数百张画像，询问过怕是上千人……哎，还是徒劳无功。” 李成刚日不能食，夜不能寐，脸色发青、两眼通红，短短数日，两鬓都有了些许斑白。 可怜天下父母心。 二谷主朱竹猗道： “李大人，失踪的不单单是令公子，还有一个我们妙音谷的精英弟子吴其中。这名字，你可曾听令公子提起过？” 李成刚道： “嗯，除了吴其中，还有一个从天寿城来的曹武略。前段时间，三人走得很近。三位可能有所不知，曹武略乃是天寿城城主曹天寿的独子，说是要在镇上小住一段时间，游山玩水，要犬子作陪，我岂敢不从。” 三谷主麦其芃问道： “李大人，曹武略可还在镇上？” “不清楚。”李成刚道，“犬子失踪之后，曹武略再也没有来过里正府。” 朱竹猗道： “李大人，你最好仔细想一想，令公子与吴其中，或许再加上曹武略，这三人在镇上那几天，到底做过一些什么事情？或者说，你听到过什么？” 李成刚以手支额，良久后摇头道： “他们三人每天结伴而出，我成天都在里正府，根本不清楚状况。再说了，犬子与曹武略和吴其中一起，我自然放心的很，也就没有过问。” 麦其芃问道： “李大人，这三人什么时候走在一起的，你可还记得？” “七月初七。”李成刚脱口而出，“因为邻近中元节，镇上每年都会办一次大型祭祀。当时我正在府上拟定祭祀所需物品，而曹武略已经在府上住了两天。犬子出门给曹武略购买干果蜜饯，回来的时候带上了吴其中。我得知是妙音谷弟子，自然欢迎。三人在后院呆了大概个把时辰，然后出门。临走前犬子说要带曹武略和吴其中去十里桃林采桃尝鲜……” 麦其芃摆手问道： “十里桃林，距离镇上多远？哪个方位？” “北门外三十七八里地。” “沿途要经过哪些地方？” “嗯——百里丘下的落凤村，落凤村往东五里地的李家口，往西七里地的姚家坞。三个小村子相互搭界，都能去往十里桃林。” “那么……令公子是哪天失踪的？” “七月十五。” “李大人，接下来的这个问题很关键，请仔细想过后再认真作答。”麦其芃问道，“从七月初七到七月十五之间，镇上镇外可有发生过任何离奇古怪……嗯不，可有发生过任何令你印象深刻的事情？” “印象深刻——”李成刚皱眉思索片刻，“若是印象深刻的话，只有一件。那就是落凤村叶有成家的女儿叶明珠的葬礼。” “葬礼？何来印象深刻一说。”朱竹猗问道。 “两位谷主有所不知。”李成刚道，“叶明珠被李家口的采桃村民发现溺毙在桃花潭中，为此叶有成还来里正府报官，说是他女儿水性精通，且死不瞑目，其中定有冤情。我当时正好在府上，就派了几名衙役和一名仵作前往查看，仵作的回报结果确实是溺毙。” 麦其芃问道： “那叶明珠是哪天溺毙？何时被采桃村民发现？” “七月初七，好像是午时末。” “叶有成是什么人？” “普通农户，一家三口，妻子叫吴清莲。” “既然是普通农户，那么叶明珠的葬礼为什么令你印象深刻呢？” “难得一见的风光大葬，至少在十方古镇是如此。光是一口棺材就花费了五十万金珠，这还不算那些价格高昂的葬礼用品以及连开五天的流水席。我虽然没有去过现场，但整个镇上都传得沸沸扬扬，直说整个葬礼的花费，恐怕不会少于一百万金珠。” 朱竹猗皱眉问道： “十方古镇如此繁华富裕吗？区区三口之家的农户，能有如此大手笔，看来李大人治理有方呀。” “惭愧，这真与我治理无关。”李成刚道，“葬礼办得如此隆重，只因为叶明珠居然有一个义兄。听说这人来自幻剑宗，而且还是幻剑宗的精英内室弟子，锦衣华服，腰悬古剑，阔绰的很。” “原来如此……这人什么年纪？” “听人说二十有几，三十不到。” “可知姓名？” “全名不清楚，只知道姓徐。”李成刚疑惑问道，“敢问两位谷主，这事与三人失踪有什么关系吗？” “就随便问问。”麦其芃道，“只是不想错过任何可疑之处罢了。” “哦，对了，三天前我已经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往天寿城城主府，询问曹武略是否已经返回？大概再有三五天，便有准信。” “李大人，这两人或者说三人的失踪，有点离奇。我猜测他们可能是惹上了什么麻烦，所以暂且躲避起来。”麦其芃道，“我们会解决这个麻烦，令公子也定能安然无恙。你且在家安心等候，不出意外，数日之内必有结果。” 三人婉拒李成刚相送，回到大富贵客栈。 “孙副堂主，你立刻去隐秘彻查李天翼的为人，越详细越好。”麦其芃道，“吴其中第一次来十方古镇，根本不认识李天翼。直觉告诉我，两人相遇绝非巧合。二谷主，我有理由相信吴其中的任务就是伺机接近李天翼，进而结识曹武略。哼！这恐怕是大谷主瞒着我们安插在曹武略身边的一枚棋子，目的当然是为了【漠北紫果】。” “的确很有可能，吴其中也许早就盯上了李天翼，只等他独自外出的时候，演一场戏即可。”朱竹猗些许疑惑问道，“你让孙副堂主彻查李天翼的为人却是为何？” “曹武略是个什么玩意，宗门密卷里记载的很清楚。”麦其芃道，“吴其中也是一路货色。我是在听到曹武略这个名字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罢了，并不一定靠谱，只是当成一条线索试试而已。孙副堂主，多花费些金珠，打听清楚后立刻回来禀报。” “属下遵命。”孙泰阳躬身退出一号东厢房，不知不觉间，已是冷汗涔涔。 这两个活了五百多年的老婆子，真真是大智近妖。 而大谷主莫赤狐，更是活了近七百年，且无疑没有白活。 一想到与徐如林的约定，孙泰阳顿生一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恐怖感觉。整个过程只要稍有不慎，便难逃三位谷主法眼，导致满盘皆输。 这盘棋，关乎生死。 他才刚落一子，棋局上便已经暗流涌动、杀机四伏。 正文 015 不惜一切·为了她 直到夜市散去，孙泰阳才返回东厢房。花费了数百枚金珠，询问了数十人，得到的答案惊人的一致。 李天翼是个绝对的人渣。 劣迹斑斑，一无是处。 尤其喜欢混在万花楼，一掷千金，家常便饭。 麦其芃听完，冷笑一声，道： “难怪这三人一见如故，着实是臭味相投。” 朱竹猗道： “孙副堂主，这几天你留守客栈，没有我们的许可，任何弟子不得踏出客栈半步。” “属下遵命。” 西厢房。 徐如林一直在凝神倾听，奈何孙泰阳与两位谷主都是宗门密语交谈，无疑听得云里雾里，只能作罢。 第二天卯时末，朱竹猗和麦其芃离开客栈，直奔北门而去。 徐如林站在西厢房回廊上，微微皱眉，若有所思。看来很有必要跟孙泰阳谈谈，弄清楚昨晚三人到底说了一些什么？ 孙泰阳毕竟是妙音谷的老口子，尽管混得不尽人意，但与宗门的感情肯定毋庸置疑。也就是说，孙泰阳这枚棋子并不是绝对可靠。 两颗【海纳百川珠】正在严峻考验他对妙音谷的忠诚度，同时也在考验他是否真的深爱着他的夫人？ 为了她，不惜一切？ 不惜一切，为了她！ 近午时，客栈小厮开始送饭菜前往东厢房。朱竹猗和麦其芃不在，孙泰阳就是头。虽然一号厢房已经没他的份，二号厢房依然妥妥的。 徐如林坐在二楼雅座，伺候他的便是那个机灵的小厮。尽管徐如林又换了个样子，但一样的大方，深得这小厮的欢喜，只盼着这样的豪客一茬接一茬最好不过。 当三枚朱雀金珠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小厮立刻两眼发光，心想着照这样下去，不用年底，就能盖新房，然后快快乐乐地迎娶隔壁村子的如花姑娘。 “能否帮个小忙？”徐如林道，“替我送封书信。” “能。” “这是路资。”徐如林指着三枚朱雀金珠，然后摸出一封书信，放在桌子上，“送到二号西厢房那个黑发黑须的老头手上就行。只有一个要求，不能被别人看到。” 机灵小厮很是麻利地收起金珠，将信件揣进怀里，小声道： “客官放心，小的去送道菜，将书信压在盘子下面就好。” “很好，以后少不了这种差事。” 不到一柱香时间，孙泰阳来了，闪入雅座后很自觉地关好门，这才坐到面相完全陌生的徐如林对面，一点也不惊讶地压低声音问道： “有何吩咐？” “你昨夜带着两位谷主前往野猪林开棺验尸，回到客栈后用宗门密语交谈了小会，我很想知道你们说了什么？尤其是你们的两位谷主一大早就往北门而去，至今还没有回来。” “她们在追查吴其中的下落。”孙泰阳道，“两位谷主认定，你本就是冲着吴其中一个人来的，杨家兄弟和我的两个徒儿，只是稀里糊涂的成了陪葬。” “果然是五行境的老妖孽，看问题的角度就是与众不同。”徐如林道，“我可以告诉你，吴其中已经被我凌迟处死。当然，罪有应得。但这个不是你要关心的事情，我能成就你们夫妇的梦想，也能毁灭。” “明白。”孙泰阳道，“目前两位谷主应该是在追查曹武略、吴其中和李天翼三人在七月初七到七月十五之间到底做了什么？我陪同两位谷主去了里正府，交谈中李成刚无意间说出他们三人曾经在七月初七前往十里桃林采桃尝鲜的事情。随后两位谷主又询问李成刚在七月初七到七月十五之间，镇上镇外是否发生过令他印象深刻的事情。” “有点意思，接着说。” “李成刚说了一件事，就是北门三十里地外百里丘下的落凤村中，有一个叫叶明珠的年轻女子溺毙在桃花潭中。然后这女子有一个姓徐的义兄，据说是幻剑宗的内室精英弟子，年少多金，为义妹办了一场极尽奢华的葬礼，轰动了整个十方古镇。” “这与吴其中有关系吗？” “我不清楚。”孙泰阳道，“两位谷主心中万千玄机，一直追问此事肯定是有原因的。对了，巧合的是，叶明珠就是在七月初七那天午时末被人发现溺毙在桃花潭，而曹武略等三人也恰好是在那天上午前往十里桃林。” “这也能联系上吗？” “一开始两位谷主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直到李成刚说起曹武略。”孙泰阳犹豫片刻才道，“妙音谷有一份宗门密卷，里面记载着各宗各派以及三十六天城重要人物已知的信息。曹武略是天寿城城主曹天寿的独子，自然位列其中。因此两位谷主深知曹武略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吴其中也是一路货色。昨夜三谷主让我详查李天翼的为人，得知结果后，似乎更加成竹在胸。今天两位谷主从北门出镇，应该是前往落凤村、李家口、姚家坞以及十里桃林和桃花潭追查取证。” “他们怀疑吴其中的失踪与叶明珠有关？” “我不确定，但叶明珠的父亲在当天曾到里正府报官，直说他的女儿精通水性且死不瞑目，其中定有冤情，不过仵作在验尸之后又说溺毙属实。恕我直言，如果那叶明珠貌美如花的话，一旦被这三人无意撞见，还真不好说。曹武略和李天翼我不熟，不好评价，但吴其中，绝对是个无耻的采花贼。这些年没少干过坏事，如果不是他的舅舅王子仲千方百计地藏着掖着，早就被大谷主送上了断头台。” 徐如林沉默片刻，看定孙泰阳，问道： “如果我说叶明珠就是被这三人奸杀在十里桃林，你信吗？” 孙泰阳一愣，旋即点头道： “信。” “孙泰阳，路是你自己选的。”徐如林道，“这盘棋已经开局，而且你已经落下一子，再无回旋余地。” 孙泰阳略一迟疑，道： “敢问贵姓？” “徐。” “明白了。” “你们二谷主和三谷主的确厉害，蛛丝马迹都能串联起来。”徐如林道，“我相信她们的推测假设一度让你胆战心惊，对吧？不过你放心，整件事情的完结对你只有好处，最终你不但不会背上背叛师门的罪名，还能得到大谷主的赏赐。当然，也能顺利从我这里拿到两颗【海纳百川珠】，达成与你夫人千年长生，双宿双飞的梦想。” 孙泰阳摇头道： “如果最后是你得到了【涅盘丹】，局面将完全失控。我别无所求，只请你能够信守承诺。” “你应该乐观一点。”徐如林道，“三位谷主的权力之争，势必让妙音谷重新洗牌。你不要忘记，二谷主和三谷主明知道【涅盘丹】对于大谷主的重要性，她们依然想要染指，这会最终导致一个极其惨烈的结局。换言之，你的机会来了。” “不敢奢望。” “不是奢望。”徐如林道，“因为我会送你们大谷主一份无法拒绝的厚礼。” “什么厚礼？难道比重生她濒死的儿子还重要。” “到时自知。”徐如林道，“我看得出，为了你的夫人，你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为表诚意，我可以先给你一枚【海纳百川珠】。你要做的，就是与我精诚合作。同时你也要记住，六合境不过是容颜不老，千年长生，并不代表肉身不灭，永生不死。” “我明白你的意思。”孙泰阳道，“落下一子后，已经没有回头路。” 徐如林摸出一颗【海纳百川珠】，递给孙泰阳，道： “你不会后悔这个抉择。” 百里丘下，落凤村口。 朱竹猗和麦其芃驻足不前，左顾右盼。 “二谷主，这条官道往东，前面五里地，便是李家口。”麦其芃道，“这条官道往西七里，就是姚家坞。而正前方这条官道，从落凤村经过，再有七八里，就到了十里桃林。曹武略等三人没有理由舍近求远，我能断言，七月初七三人肯定是从落凤村过去的。” “三谷主，你确定会有如此巧合？” “不能确定，但不能排除这是一条线索。”麦其芃道，“在大谷主赶来之前，我们总不能不闻不问什么都不做吧？谷里一下子折了四名弟子，王镇南和李子晴倒是其次，而杨家兄弟都是七星境七重天修为，再有个三五十年，未必不能破境。无疑，这是妙音谷的损失，大谷主肯定要追查到底。” 朱竹猗道： “按照你昨晚的推测，三人的失踪可能与那溺毙在桃花潭的叶明珠有关。也就是说，你认为是叶明珠的徐姓义兄在暗中复仇，杀了李天翼和吴其中，下一个目标就是曹武略。我并不是怀疑你的推测，只是觉得一个年纪不过三十的幻剑宗精英弟子，如何能够以一敌二杀死杨家兄弟？除非他有极品法宝又或者是服用了【易容丹】，隐去了真实年龄和境界修为。” 麦其芃道： “我更偏向于后者。杨家兄弟都是被一击致命，虽然看不出是哪宗哪派的仙法，但也应该不是极品法宝。另外，杨家兄弟也有上品法宝【雷火镜】，只可惜连合二为一的机会都没有。我早就劝过他们，【雷火镜】不要分开，更暗示过怀璧其罪。两人根本不听，现在好了，命没了，法宝也没了。” 朱竹猗道： “的确可惜了一件可成长的上品法宝。若在我们手里，最多不过百年，就能炼成极品，威力倍增。” “命该如此。”麦其芃道，“二谷主，我们先进村找人询问一下叶明珠家在何处？再询问一下墓葬何处？价值五十万金珠的棺材，肯定镶嵌了极品玄印，可保尸体数年不腐。” “你要开棺验尸？” “有何不可。”麦其芃道，“事后复原便是。” 两人缓步前行，这次没有黑纱蒙面，看上去像是两名中年贵妇人，且面相和蔼可亲。 不远处，官道边，有数栋茅屋、竹楼相连。三五稚童在追逐玩耍。一中年妇人在屋前眯眼纳鞋底。另有一个蓝色布裙少女，手提竹篮，撅起小嘴，“啾啾”逗鸡喂食。 “姑娘，请问这里可是落凤村？”麦其芃笑容满面，柔声问道。 布裙少女点了点头。中年妇人抬头瞥了一眼便继续纳鞋底。但凡这种锦衣华服之人，经过落凤村，大半都是问道前往十里桃林，不稀奇，见多了。 麦其芃接着问道： “姑娘，这村里可有叶姓人家？” 这一次布裙少女没有点头，而是转身看向中年妇人。后者放下鞋底，走过来示意布裙少女进屋之后才道： “原本有一家，就住在前面百里丘下。前不久他们家的女儿溺毙之后，夫妇俩就离开了，不知道搬去了哪里？” “溺毙！”麦其芃惊声道，“这怎么可能？实不相瞒，我们姐妹在一个月前还见过那小姑娘，并与她的父亲有过短暂交谈，想要收她为徒。奈何她父亲不肯，只能暂且作罢。哎！实在是太可惜了……请问那小姑娘葬在何处？” “我不知道。那女娃儿是枉死鬼，村里谁都不敢招惹，怕鬼上身。” 朱竹猗道： “师妹，还是算了，有缘无份，走吧。” 眼看着两人走远了，布裙少女才从屋里出来，一脸鄙夷，撇了撇嘴，道： “娘，这两人假惺惺的，铁定是骗子。还有缘无份，真要想收明珠姐姐为徒，早就找来了，用得着等上一个月么？” “就你聪明！”中年妇人瞪眼道，“还不知道有多少盗墓贼惦记着明珠娃儿的那口棺材呢？就这几天工夫，已经有七八拨人来认亲，真是臭不要脸。” 正文 016 这个跟头·栽定了 朱竹猗和麦其芃在小小的落凤村至少以相同的理由询问了七八户人家，得到的答复大同小异。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麦其芃轻轻一声叹息，道，“这群刁民，定是家家收了好处，这才言辞一致。” “三谷主，被你这么一路问下来，那些刁民看我们的眼神倒是很有点像那种惦记棺材的盗墓贼。”朱竹猗摇头道，“依我看，那叶明珠多半就葬在百里丘上某处。你我耐心点，找到应该不难。” “二谷主，那是下策，能套出答案才是上策。”麦其芃道，“你看，叶明珠的家紧邻官道。这前院里有假山、小花园，池塘里还养着红鲤，左边屋檐下是一排鸡舍。假设曹武略三人打从这里经过，恰巧看见叶明珠在院子里摆弄花草或者喂鱼喂鸡，焉能不起色心？” 朱竹猗不以为然，道： “一农家姑娘，莫非国色天香？” “开棺便知。” “那也得找到棺材才行。” “既然是风光大葬，那么抬棺之人，必有十六。”麦其芃道，“价值五十万金珠的棺材，重约千斤。看这百里丘，地形虽然不算险峻，但十六个凡夫俗子，也断然难以抬出十里之遥，更不可能直达百丈丘顶。依我看，新坟必在周边五里范围之内。你我一左一右，间距十丈，寻至半山腰，上下来回几趟，应有收获。” “试试。” 半个时辰后，两人站在山脚，面面相觑。 麦其芃道： “这次还是五里范围，间距十丈，寻到丘顶。” “再试试。” 一个时辰后，两人站在山脚，相对无言。 麦其芃道： “我信了你的邪！要不这一次……” 朱竹猗摆手道： “扩大到十里范围，间距十丈，寻到山顶，对不？” “必有所获。” 两个时辰后，两人站在山脚，欲哭无泪。 即便是五行境的麦其芃，连续三个半时辰的驭琴飞行，真元虽然消耗不大，但两只眼珠子前后左右不停转动搜寻，也着实有些酸胀难受。不过麦其芃仍不死心，关键是连连失策，折了面子，一口气咽不下。一咬牙，道： “我就不信，翻遍百里丘也要……” 朱竹猗以手支额，遥望延绵百里的山丘，顿时没了底气，道： “三谷主，恕不奉陪。” “二谷主，不可半途而废，直觉告诉我叶明珠的死与曹武略三人肯定有关，也就是说，曹武略三人的失踪肯定与叶明珠的死有关。” “昨晚你还直觉今天凉风习习，是个大阴天，结果呢？火辣辣的大太阳指着我们两个彷如杀父仇人一般暴晒了几个时辰。”朱竹猗恼道，“别指望我再跟着你胡搅蛮缠，全是你在一个劲地推敲假设，乱搞一通。你要翻遍百里丘就赶紧，估摸着到明天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先回镇上，静候大谷主给杨家兄弟再次验尸，指不定一下就能锁定凶手。” 麦其芃也恼道： “真想抓来几个刁民一顿严刑拷打……” “去呀。”朱竹猗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仙道盟盟主沈仲阳这两天会来镇上，这老家伙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主持公道。” “好吧。”麦其芃泄了气，狠狠盯着百里丘，只恨不得一顿仙法荡平。 于是，炎炎烈日下，两人懒洋洋地打道回府。 这个跟头，栽定了。 百里丘上，千丈高空，徐如林藏身白云间，看着朱竹猗和麦其芃悻悻离开，嘴角挂起一抹笑意。 叶明珠的棺材，价值五十万金珠，早在买下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招惹一些不入流的盗墓贼，因此怎么可能不设防？ 当然，徐如林一开始布下的防御法阵，抵御寻常盗墓贼自然绰绰有余。只要破土，即刻就会激活防御法阵，坟墓周边十丈方圆的土壤瞬间化为铁石，寻常镐头砸下去，保准火星四溅，而法阵之内蕴含的反震之力，更能轻易撕裂虎口，伤筋动骨。区区盗墓贼，看到这种骇人异象，铁定抱头鼠窜，肝胆俱裂，再也不敢回来。 而在野猪林杀死杨家兄弟，再与孙泰阳达成合作之后，徐如林就意识到四个内室精英弟子的死亡以及吴其中的失踪，必定会让妙音谷的狠角色追查到底。尤其是从吴其中那里得知随后赶来十方古镇的会是二谷主和三谷主的时候，徐如林就有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想法。 朱竹猗和麦其芃这两人，具体的境界修为徐如林并不清楚，但五行境毋庸置疑。但凡上五境中的五行境修士，个个都是活了至少几百年的老妖孽，用一句大智近妖来形容丝毫不为过。就连孙泰阳这种七星境的货色，都知道先去里正府核实徐大壮其人身份真假，那么朱竹猗、麦其芃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徐大壮这个所谓的送信人？ 只可惜马官差是个见钱眼开的二愣子，关在里正府牢狱里被虐得死去活来，也实在吐不出半点有用的东西。 马官差被拉下水也是活该，平日里这玩意仗着一身皂青虎皮，没少作威作福，吃些皮肉之苦，自是报应。 另外一个被拉下水的李成刚就真心是喊天不应，叫地不灵。尽管徐大壮是当天才谋到的差事，但绝对是正儿八经的里正府衙役。而且徐大壮的确是打着李天翼的名号，甚至是带着信物前往大富贵客栈送信吴其中，这才有了杨家兄弟护送深信不疑的吴其中到野猪林验货却注定有去无回的悲催一出。 妙音谷的朱竹猗和麦其芃又不是白痴，岂能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孙泰阳肯定向两人事先禀报过徐大壮这一节，但是这两人却偏偏装傻，只字不提徐大壮，其用意无非就是暗示李成刚，吴其中万一出了事，你里正府绝对脱不了干系。 哪怕最后屁都没有查出来一个，但吴其中是被你儿子李天翼差遣的里正府衙役叫出去这件事情妥妥坐实。如此一来，吴其中的失踪里正府得担全责。 这道理就像黄泥巴弄在了裤裆上，不是屎也是屎。 一个内室精英弟子，哪怕事实是这辈子混到八卦境就到头了，但妙音谷也铁定能把吴其中的仙缘讲得天花乱坠，实实在在百年难得一见的修仙奇才，将来成就惊人，前途不可限量，绝对是妙音谷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随之而来的，就是巨额赔偿。 妙音谷真要玩一把上不封顶的话，李成刚绝对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徐如林获悉妙音谷的两位谷主即将来到十方古镇，就知道徐大壮这个身份肯定被盯上，再加上又牵扯到了李天翼，那么曹武略浮出水面只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不是【涅盘丹】的出现，徐如林早就前往天寿城杀了曹武略。但现在，他一方面要为叶明珠复仇，一方面还得想法设法弄到炼制【涅盘丹】的五种极品材料以及炼制方法，再找到一位炼丹大师炼制【涅盘丹】，最终复活叶明珠。 问题却在于，过早杀死曹武略，无疑会让他陷入困境。 天寿城与妙音谷的不和，他很清楚。 大谷主莫赤狐要救子，就必须得到已知的唯一一枚【漠北紫果】，如果另有途径，莫赤狐肯定不会选择杠上天寿城，尤其是在妙音谷步步紧逼尧光山这个节骨眼上。而以天寿城与妙音谷水火不容的关系，莫赤狐根本不可能轻易拿到【漠北紫果】。 这就意味着，莫赤狐准备不择手段。 这对徐如林来说，正是一个可以好好利用的绝佳机会。 假如徐如林现在杀死曹武略，不但是孤身一人硬杠曹天寿，也同时死磕天龙居，还得搭上妙音谷。哪怕他一开始有着处于暗处的优势，但随着整件事情逐渐明朗清晰，他将很快处于以一对三的巨大劣势。 面对一群老妖孽的多方面追查，水落石出只是迟早的事情。 而最糟糕的事态发展趋势莫过于因为曹武略，吴其中，李天翼共同的死因，导致妙音谷、天寿城、天龙居齐心协力，暂时联手。 虽然莫赤狐在搞清楚吴其中的真正死因之后会置之不理，但徐如林却也在打着【涅盘丹】的主意，这让莫赤狐绝对无法容忍。另外曹天寿和天龙居肯定是要击杀徐如林，因此不排除曹天寿以奉上【漠北紫果】为条件，要求莫赤狐合作。 无疑，莫赤狐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既能与天寿城不动干戈得到【漠北紫果】，还能趁机解除徐如林对于【涅盘丹】的威胁。如此一举两得的好事，何乐不为？ 鉴于此，曹武略才能活到现在。 也鉴于此，叶明珠的坟墓必须得迁移别处。朱竹猗与麦其芃在百里丘的出现，就意味着这两人想要开棺验尸。尽管这两人也最多只能看出叶明珠是被人真元禁锢之后再溺毙在桃花潭中，但同时，也能看到叶明珠含在嘴里的那一枚凝聚了徐如林十年真元的【夜明珠】，以及藏匿在叶明珠体内某处强行禁锢一魂一魄的不知名的灵性生物。 所以，徐如林在凌迟吴其中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起出棺材，重新掩埋到了叶有成夫妇的房间内，并不设任何防御，以防万一有人闯入其中，触动阵法。 斗智斗勇，智前勇后。 一眨眼三天过去，朱竹猗和麦其芃也开始玩足不出户，期间孙泰阳偶尔会露个面，其余妙音谷弟子倒是每天都会在回廊上闲聊。 徐如林拖了一张竹制睡椅，躺在西厢房回廊向阳一侧，让机灵小厮泡了一壶上好龙井，摆上几个果盘，优哉游哉地喝茶晒着太阳，把东厢房及院内动静尽收眼底。 二号东厢房内，孙泰阳透过窗格，偷偷打量这个业已弄死三名幻剑宗精英的狠角色，心里一方面很想看看这人的真容，一方面又很害怕看到真容。 就在这时，楼下院内传来动静，几声阿谀奉承的“里正大人”让孙泰阳立刻停止了对徐如林的观察，拉开房门，快步来到楼梯口，迎上突然来访的李成刚。 两人耳语几句，孙泰阳领着李成刚进入一号东厢房。 “二谷主，三谷主，曹武略回来了，就在李大人府上。”孙泰阳道，“李大人的属下回信证实，曹武略是独自一人返回天寿城，吴其中和李天翼并未同行。” 朱竹猗问道： “李大人，曹武略知道吴其中和李天翼失踪的事情了吗？” 李成刚摇头道： “我没敢说，更不敢问。” “为何？”麦其芃道，“曹武略绝对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曹武略身边的两个人太可怕。”李成刚道，“一中年男子，光头虬须，虎目方脸，身高丈许。一中年文士，白面无须，鹰视狼顾，羽扇纶巾。” 朱竹猗动容道： “定是大将军薛剑锋和大祭酒向长生。” 麦其芃惊声道： “曹天寿居然派遣这两人前来十方古镇，曹武略到底惹上了谁？” 正文 017 直说无妨·自己人 几人的这一番谈话，既不是纸笔交谈，更非宗门密语。因此躺在西厢房回廊上的徐如林将内容尽收耳中。在听到薛剑锋和向长生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徐如林眯了眯眼，握了握拳。 薛剑锋，天寿城城主府的大将军，兵家大师，麾下百万朱雀虎骑。昔年南朱雀海麟族妖孽肆虐，薛剑锋一人一剑，以一敌千，势不可挡，所向披靡。 向长生，天寿城城主府的大祭酒，法家大师。此人境界修为据说是六合境十重天大圆满，受仙缘所限，再无破境可能。然而向长生的可怕之处绝非仙法，而是智谋。近百年来与薛剑锋联手，前者运筹帷幄，后者决胜千里，一等一的名将谋臣。 这两人出现在十方古镇，肯定不是为曹武略解决麻烦而来，而且曹武略还并不知道李天翼和吴其中被杀，因此不可能主动跟薛剑锋和向长生提及奸杀叶明珠一事。 一个农家少女的死，对曹武略来说，实在是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那么吴其中说曹武略在十方古镇铁定另有图谋并不假。 到底是什么大件事值得这两人联袂而来呢？ 想要知道答案，唯有拿下曹武略。 但现在的问题是，有薛剑锋和向长生左右相随，徐如林根本没有机会。 徐如林凝神倾听，希望能够听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李大人，你偷偷跑来告诉我们这些，是什么意思呢？”朱竹猗道，“想要找到你儿子，就必须询问曹武略，那些天他们三人到底做过一些什么事情？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帮你去问个清楚吧？” 李成刚看来被薛剑锋和向长生吓得不轻，一个劲地摇头道： “那两人实在是……” 麦其芃道：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呢？曹天寿是你的背后主子，这些年来与你多有接触，好处自然得了不少，一定交情匪浅。听我一言，你回去之后直言吴其中和你儿子已经失踪数天，遍寻无果，且看他如何应对？有薛剑锋和向长生护着，就算他真的惹下了大麻烦，对这两人而言也是举手之劳，所以他无需隐瞒，定会如实相告。” “没错。”朱竹猗道，“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协助你找到真相。” “我试试。” “不是试试，是一定要。”麦其芃道，“能不能找到你儿子，关键就在曹武略。” “好吧。” 朱竹猗道： “若是问出实情，可差遣一名衙役前来相告。你急于找到失踪的儿子，我们也迫切想要找到吴其中。” 李成刚一咬牙，一跺脚，告辞而去。 正午，里正府后院厢房。 四人围桌而坐，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成刚借酒壮胆，依然再三犹豫，嘴唇蠕动，不敢详询。 曹武略一脸高冷，对李成刚这种芝麻绿豆官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若不是每年孝敬颇丰，曹天寿心情愉悦，叮嘱他多少给点薄面，他连这里正府都不屑进来。 薛剑锋则是完全无视李成刚的存在。 唯有向长生，全程面带微笑，时不时与李成刚闲聊几句，这才不至于让李成刚尴尬到颜面扫地。 “李大人，可是有心事？”向长生早就看出李成刚数次欲言又止，一直耐着性子等他开口，现在看来，到底没有那个胆量。 “回向大先生，小的，小的……” “直说无妨，都是自己人。”向长生柔和道。 李成刚飞快瞥了曹武略一眼，垂首小声道：“向大先生，是这么一回事。前段时间，曹公子莅临寒舍，与犬子还有妙音谷的一名内室精英弟子吴其中结伴游玩，想必甚是愉快。随后曹公子在七月十五返回天寿城，而犬子却在同一天突然失踪，至今没有任何音讯。紧接着吴其中也离奇失踪，实在是……” “李成刚，你脑子被驴踢了！”曹武略怒道，“你儿子失踪关本公子屁事，就那肮脏玩意，指不定已经死在了万花楼哪个娼妓的肚皮上。” 李成刚弱弱道： “曹公子请息怒，小的……” “滚一边去！” “武略，怎么跟李大人讲话的呢？”向长生轻拍李成刚抖得厉害的肩膀，微笑道，“李大人，令郎突然失踪，肯定事出有因。既然你想询问武略，就应该问个清楚才是。” 曹武略冷哼一声，向长生开了口，他也没辙。 事实上，曹武略活到现在，就服三个人。第一个是他父亲曹天寿，另两个就是薛剑锋和向长生，心服口服，不服不行。 “小的不敢。” “问吧。”向长生道，“武略，切记实话实说，不得隐瞒。” 有向长生拦着，李成刚也是豁出去了，道： “敢问曹公子，在镇上那些天，你们三人都做过一些什么事情？” 曹武略没好气道： “吃喝玩乐。” “你们可有惹上什么人？” “惹了不少，看谁不爽就一顿暴揍，有什么问题？”曹武略道，“本公子要是不爽，连你一起揍。” 李成刚好不尴尬。 向长生道： “武略，好好讲话。李大人，你尽管说出心中疑惑，万一令郎惹上什么麻烦，我与薛大将军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李成刚略一迟疑，鼓足勇气道： “向大先生，有一件事情很是巧合，小的只是猜测，并无实据。万一有冒犯曹公子之处，还望见谅。” “嗯，李大人直说便是。”向长生道，“武略，仔细听着。” “七月初七那天，约辰时末。犬子与曹公子，吴其中一道前往十里桃林游玩，途中必经三十里处的百里丘落凤村。约申时初，三人返回。巧合的是，当天午时末，有李家口采桃村民在十里桃林的桃花潭中发现一个叫叶明珠的溺毙女子，乃落凤村人……” 曹武略霍然起身，厉声呵斥： “李成刚，你找死？！” “武略，坐下。”向长生不怒而威，“李大人，接着讲。” “叶明珠的父亲前来报官，说他女儿水性不错，且死不瞑目，其中定有冤情。”李成刚道，“小的派遣仵作前往验尸，得出的结果实属溺毙。小的本以为此事就此完结，不料叶明珠有一徐姓义兄，据说是幻剑宗的内室精英弟子，极尽奢华的将叶明珠风光大葬，惊动整个十方古镇。” 向长生微微皱眉，问道： “李大人，这与武略有何关系？” 李成刚道： “小的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问题是吴其中的失踪引来了妙音谷的二谷主和三谷主追查……” “等等。”向长生摆手问道，“你说朱竹猗和麦其芃也在镇上？” “是的，几天前来找过小的。” “她们找你何事？” “为犬子和吴其中而来。”李成刚道，“府上新来一个衙役，自称徐大壮，在犬子失踪的第二天带着一样信物前往大富贵客栈送信吴其中，让他前往野猪林验货。没想到……没想到吴其中这一去，就失踪了。妙音谷讲武堂的副堂主孙泰阳去野猪林寻人，发现随行的四名妙音谷内室精英弟子全部被杀，唯独不见吴其中。” “有这等事？”向长生沉默片刻，摇头道，“难道朱竹猗和麦其芃是来十方古镇追缉凶手？这有点不合常理。虽然说一下子折了四名内室精英弟子，妙音谷声名扫地，但也不至于出动两位谷主，任来一位足矣。” 李成刚道： “向大先生，那两位谷主询问小的，在七月初七到七月十五之间，镇上可有发生过令小的印象深刻的事情。小的左思右想，也就只有叶明珠的风光大葬。随后两位谷主一直追问关于叶明珠的事情，并告知小的，也许只有曹公子才知道真相。” 向长生点了点头，问道： “武略，你可知道李天翼让吴其中前往野猪林验的什么货吗？” 曹武略沉默不语。 一直保持沉默的薛剑锋忽然开口问道： “叶明珠长相如何？” 曹武略一怔。薛剑锋莫名其妙的问出这个问题，而且是看着他问出来的，其用意已经不言而喻。 李成刚道： “听闻颇有姿色。” “你给我闭嘴！”曹武略勃然大怒，脱口而出，“没错，叶明珠就是被我们三人奸杀在十里桃林，那又如何？区区一个农家女子，命贱如蝼蚁，死了便死了。” 李成刚两眼一黑，差点晕死过去。他并不在意叶明珠的死，他在乎的是自己的独子李天翼。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李天翼只怕是凶多吉少。 向长生不动声色，道： “武略，详细说来。” “向大先生，那天我们前往十里桃林，路过落凤村。在百里丘下一处农舍前院中，看到叶明珠正在摆弄花草。我什么女人没有玩过，唯独这农家女子，格外清纯动人，当时就按捺不住。李天翼立刻表示要拿下这女子，带往十里桃林尽情玩弄，出了事自然有他扛着。我还没决定，那吴其中已经闯入前院，打晕叶明珠，驭琴飞行，拔高百丈，直奔十里桃林。无奈之下，我只好带着李天翼一道前往。” 向长生道： “玩玩便好，又何必杀人呢？谁杀的？” 曹武略道： “我杀的。只因那女子突然醒转，看到了我们三人模样。如果只是报官的话，倒是无所谓，怕就怕惊动了常驻镇上的仙道盟长老。于是我以真元禁锢那女子，扔入桃花潭，做成溺毙假象，就凭这些凡夫俗子以及里正府的仵作，根本看不出来。只是谁也不曾想到，那女子居然有一个义兄，而且还是幻剑宗的内室精英弟子。” 向长生轻轻一声叹息，道： “幻剑宗的内室精英弟子，起码八卦境修为，自然能够一眼看穿你的杀人伎俩。于是才有了轰动全镇的风光大葬，希望能够引蛇出洞。哦不，应该是打草惊蛇。果然，你们中计，被那徐姓修士顺藤摸瓜。” 曹武略有点不服道： “向大先生，我并没有低估此人，也没有亲自动手。吴其中曾经前往葬礼现场，混在一众好奇的修士中以真元试探姓徐的境界修为，随后又从一名六合境的修士那里确认姓徐的境界只是八卦境一重天。于是我们就让李天翼易容之后，花费重金从悬赏楼秘密雇佣了两名七星境的黑暗猎人，前往落凤村暗杀姓徐的，理应万无一失。不过当时我已经启程返回天寿城，具体状况不得而知。” 向长生再次叹息，道： “武略，雇佣黑暗猎人便是你最大的败笔。我敢断言，徐姓修士一定掌握了至少一个有用的线索，才会有风光大葬那一出。我还敢断言，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幻剑宗的内室精英弟子。而所谓的八卦境一重天修为，更极有可能是刻意压制。其目的无非就是要给你们传递一个信息，他知道叶明珠的真正死因，并且会一直追查下去。如此一来，你们就会想法子永绝后患。哎……其实你们只需静观其变，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查到你们身上，甚至根本查不到。相信我，那两个七星境的黑暗猎人已经死了，而且在死之前留下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怎么可能？”曹武略愕然道，“我做得绝对干净利落，不可能在十里桃林和桃花潭边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可以确定的是，你惹上了一个狠角色。”向长生道，“能够解决掉两名七星境的黑暗猎人，其至少是六合境，甚至更高。李大人，我很不希望令郎的失踪与这件事情有关，否则的话，只怕令郎……” 李成刚老泪纵横，浑身颤抖，喃喃念叨： “好好的，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啊！？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啊？！为什么？！” 曹武略恼火道： “你鬼哭狼嚎什么，有薛大将军和向大先生在此，保证你那儿子活能见人，死能见尸。” “闭嘴！”薛剑锋道，“如果李天翼和吴其中的失踪真与这徐姓修士有关，那么他随时都会来找你。” “正是。”向长生道，“李大人，你也不必太过悲伤，毕竟这只是猜测，也许失踪真相并非如此。你放心，令郎的事情，我与薛大将军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我们可以一边继续寻找令郎的下落，一边静候徐姓修士找上门来。武略，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寸步不准离开薛大将军，切记！” 曹武略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就算徐姓修士为叶明珠复仇，那又如何？有兵家大师薛剑锋在此，绝对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成刚心痛如刀绞，偷偷瞥了一眼曹武略。后者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让李成刚怒火中烧。李家就这一根独苗，如果真因为曹武略而死，那么他也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 正文 018 棺材买卖·谁都要 十方古镇周边，有七座山、三条河、两个湖。 昔年南朱雀海麟族妖孽被击溃之后，凌霄皇城的大君王，仙道盟盟主以及南朱雀王，还有最靠近十方古镇的天寿城，一致同意周边的山、河、湖中的全部资源都归镇上所有，专用于攻防建设。 历任镇长都由本地人担任，负责掌管和分配这些价值不菲的各种资源。在里正府地下，有一处占地百亩，共三层的仓库，资源堆积如山。 七座山上蕴藏着二十余种矿石，其中有几种矿石堪称珍稀，是锻造装备的上品材料。三条河中也掩埋着不计其数的各种玉石、宝石。而两个湖中的水产，各有特色，都是不可多得的极品食材。 凭这些，十方古镇富得流油。 而最新一任的镇长李成刚，自然也是赚得盆满钵满。 就像李天翼一出手便是两百万金珠雇佣两名黑暗猎人去暗杀徐如林，根本连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 历任镇长都是如此，但并非贪得无厌。 事实上，无论是远在曜石大陆中心位置的凌霄皇城，还是分盟就建在镇上的仙道盟，又或者是朱雀王朝，都默许每一任镇长从中捞取别太过分的好处。 唯一的条件就是每年在镇子的攻防建设上不能有丝毫马虎懈怠。 李成刚之所以能接任镇长，最大的原因当然是来自曹天寿的力荐。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李成刚对曹天寿向来感恩戴德，言听计从。 每年年底，李成刚都会从地下仓库里精挑细选一批数量不菲的珍稀资源，亲自送到曹天寿府上，而且是光明正大的送，无需藏着掖着。 显然，这也是被默许的。 只因十方古镇乃是最邻近南朱雀海的攻防力量，即便有仙道盟分部、八大门派以及其余大小宗派常驻在此，但并不表示这些势力中的狠角色也会一年到头守在这里。 对于修士而言，斩妖除魔才是提升境界修为的最佳也是最快的途径。因此注定要长时间游走于整个曜石大陆，寻找那些隐蔽的妖孽聚集地。 万一百年前被击溃的麟族妖孽再次卷土重来的话，那么天寿城就是第一支援力量。这也正是曹天寿能够光明正大接受李成刚巨额馈赠的唯一原因。 可以说，这些年，李成刚为曹天寿赚取了海量财富，让原本在朱雀王朝九大天城中排名最靠后的天寿城，逐渐名列前茅。 换句话说，天寿城的快速崛起，李成刚功不可没。 其实李成刚并不是一个很贪婪的人，更不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在任数年，对十方古镇的攻防建设敢说是绞尽脑汁、鞠躬尽瘁。除此之外，他对镇里镇外居民也比较关照，各种报官案件也基本能做到秉公处理。 如果一定要找出李成刚的失败之处，那便是他的独子李天翼。李成刚的夫人在李天翼十岁那年患病离世，剩下父子俩相依为命。李家家境还算殷实，就李天翼这一根独苗，打小宠着惯着，被带坏不可避免。 在李成刚上任镇长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李天翼若只是寻花问柳也就罢了，混在万花楼无非就是金珠那点事，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别人看不惯指指点点，也只能在背后。不痛不痒，无所谓。 偏偏李天翼还喜欢恃强凌弱，胡作非为。一些胆小的自是敢怒不敢言，但也有不怕死的闹到里正府上，让李成刚头疼不已。每次都得花钱消灾，息事宁人。 坏事做多了，李天翼的坏名声也传到了仙道盟分盟，随后就有仙道盟常驻镇上的一名长老亲自登门，当着李成刚的面狠狠教训了一顿李天翼并发出警告，若敢再犯，严惩不贷。 这次之后，李天翼收敛了不少，总算是明白他的这个镇长父亲并不是十方古镇上的一片天。仙道盟真要计较，只需一句话，李成刚革职妥妥。 虽然说恃强凌弱的坏事不敢再做，但寻花问柳绝不耽搁。这种花钱玩乐，你情我愿的事，仙道盟当然置之不理。万花楼能够存在于镇上，自有存在的理由。 只是让李成刚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天翼偏偏就可能栽在了寻花问柳之上。 李成刚认定，万一李天翼遭遇不测，曹武略就是罪魁祸首。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等待真相。 李成刚不过凡夫俗子，即便最后真相如此，又能做什么呢？ 曹天寿这种人，绝对是他根本惹不起的恐怖存在，只需一道密令，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灭他满门，鸡犬不留。 求助仙道盟主持公道也不现实，倒不是仙道盟会护着曹武略，而是李天翼如果真做了那种禽兽不如的事，就确实死有余辜。再说了，曹天寿是天寿城城主，也就是南朱雀王的属下，更关联到凌霄皇城。因此只要曹武略死不承认，或者把责任全部推到失踪的李天翼和吴其中身上，那么仙道盟最终也只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了了之。 一个农家女子和一个天寿城城主的独子，两者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另外曹武略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是李天翼提议，吴其中动手。 这方面，曹武略也的确没有说谎的必要。再加上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为了巴结曹武略，真能做出这种蠢事。 虽然仙道盟主持公道无望，但并不表示李成刚就会因此放弃，至少他得先把这件事情捅到妙音谷那边去。一下子折了四名内室精英弟子，还失踪了一个，这五人或直接或间接都与曹武略有关。作为八大门派之一的妙音谷，实在不太可能因为一个天寿城而就此作罢。 诚然，在修士眼里，李成刚比起一只蝼蚁也强不到哪里去。然而李成刚也绝对不是一个傻子，自己没有实力不假，但完全有可能借助别人的实力。 关键在于，他有不少修士需要的东西。 比如海量的金珠、比如大量的珍稀资源。 午后，李成刚表示要去问问仙道盟长老任云鸿以及发布师门任务的小师妹处问问可有李天翼的消息？曹武略想去镇上逛逛，被向长生制止。在事情没有取得主动优势之前，半步不准踏出里正府，必须呆在薛剑锋身边。 曹武略无解，只好坐在后院听薛剑锋有一句没一句的讲解兵家战技。 事实上，曹武略可以说是薛剑锋和向长生两人的挂名弟子。当然，只是挂名，并无师徒之实。曹武略的师傅是天龙居的三长老天语居士，其人深居简出，几乎不问世事。当年收下曹武略，并不是曹天寿的面子，而是曹武略与天龙居有着还算不错的仙缘罢了。 薛剑锋是兵家，向长生是法家，两人所修仙法都是自成一派，与儒家、佛家、道家、农家相似，既不属于仙道盟，也不属于八大门派。 天龙居的专属仙器是丈八长枪，仙法大开大合，大起大落，是擅于冲锋陷阵的近身战士型修士，因此向长生在仙法一途无法指点，只能教他文韬武略。不过天龙居这种类型的修士，却与兵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所以薛剑锋在闲来无事的时候，偶尔会讲解几句，至于曹武略能悟到多少，那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毕竟曹武略是有正牌师傅的，管得太多，便有越厨代庖之嫌疑，犯不着更不合算。 李成刚前脚刚踏出里正府，向长生后脚就去了镇南街。在他看来，棺材铺里应该问不出什么，倒是附近的茶楼酒馆里，有点可能。 向长生进了一家临街小酒馆，迎客的青衣小厮眼见来者一身文士打扮，羽扇纶巾，顿时只觉得一股子儒雅气息扑面而来。凭借着十余年来极为丰富的迎客经验，青衣小厮断定这文士不会是个小气的主，伺候好了，指不定就能混到几枚赏钱。 “这位先生，您里面请。”青衣小厮察言观色，连一贯的“客官”都省了，毕恭毕敬地尊称先生，力求博取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为赏钱搭桥铺路。 “有劳小哥，可还有清静座位？”向长生面带微笑，温文尔雅。 “有的，先生。”青衣小厮道，“您看那后窗两人座位如何？两侧都有竹帘隔开，且窗外还有一株杨梅树，不但清静，还阴凉。” “便是那里。” 青衣小厮前方一侧引路，临近后窗，加快脚步，取下左肩上搭着的白净抹布，殷勤的一次又一次地拂去桌椅上几乎没有的灰尘。 向长生含笑落座，问道： “小哥，可有什么好推荐？” “回先生，小店的古法腊制猪排在镇南街那是一绝，配上三五斤老板娘自酿的高粱酒，怕是天上飞过的神仙闻到香味都得一个跟头栽下来。” “要了，可有时令果蔬？” “回先生，地里有自家种植的长豆角、青黄瓜、天丝瓜……” “最好不过。”向长生道，“各来一份。” “好咧！先生，您稍等，小的立刻去厨房报菜，随后送上茶水。” “不急，不急。”向长生摸出一枚朱雀金珠，赏给青衣小厮，笑道，“不瞒小哥，我初来乍到，有心做点买卖，奈何镇里镇外两眼黑，不知道小哥能不能抽空与我说道说道？” “回先生，现在还有七八桌客人，掌柜的……” “有劳小哥请掌柜的过来一下。” 青衣小厮赶紧叫来女掌柜，向长生说明来意，放下十枚朱雀金珠，老板娘顿时两眼放光，拍着胸脯让青衣小厮尽情陪着唠嗑，赏钱上不封顶，哦不，是不限时。 青衣小厮心里忐忑又欢喜，有吃有喝还有得赚，这他娘的怕是自家祖坟冒了青烟。活了小半辈子，总算是遇到了一回贵人，难怪今天一大早左眼皮子就跳得欢快无比，根本停不下来。 向长生请青衣小厮落座，后者到底是自卑惯了，尽管向长生轻声细语，笑容满面，还是只敢踮起小半边屁股挨在椅子边缘，一双手忽而上，忽而下，不确定是放在桌沿好呢还是藏在桌底好？ 向长生假装没有看见，提壶给青衣小厮斟上一杯颜色很是纯净的高粱酒，随后给自己斟满，举杯笑道： “小哥，来，来，我先干为敬。” 青衣小厮受宠若惊，赶紧双手发抖地举起酒杯。若只是伺候客人，那自然手脚利索，嘴巴皮子更利索。待到这一落座，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幸好是七月天，要是大冬天的，铁定早就浑身打起了摆子。 不过酒这玩意的确是好东西，尤其是这种自酿的高粱酒，入口入喉入胃都十分柔和，让人不知不觉的喝了一杯又一杯，浑然忘却后劲十足。 不过盏茶工夫，青衣小厮已经是七杯高粱酒下肚，再过得一柱香时间，又干掉三杯。向长生细酌慢饮，随意询问镇上风土人情。青衣小厮酒劲逐渐发作，面红耳赤的同时，胆气大壮，话匣子一打开，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敢问先生，您想在镇上做什么买卖？” 向长生眯眼笑道： “棺材买卖，谁都要。” 正文 019 有钱能使·鬼推磨 李成刚自然没有去找任云鸿，更不会去问小师妹，只不过在镇中心溜了一圈，确认没人跟着，这才穿街过巷，到了大富贵客栈，在孙泰阳的引领下，进入一号东厢房。 “事情真是这样？！”听完李成刚述说，朱竹猗情不自禁地瞥了一眼一脸淡然的麦其芃。本来她以为麦其芃的一番推理假设纯粹是胡搅蛮缠，却没想到与事实真相几乎完全一致。 妙音谷传承数千年，前几任大谷主多数已经转入幕后，尊为元老。至于开宗立派的第一任大谷主，更是只有名字存在于宗门密卷的记载之中，其人不确定是已经陨落还是位列神班？反正近两千余年，没有任何消息。 现任大谷主莫赤狐，由上一任大谷主及三位元老指定，掌管妙音谷近三百年。二谷主朱竹猗上位不到两百年，也是绝对正宗的妙音谷弟子。 唯有三谷主麦其芃，一开始只是一介野修，混迹于曜石大陆，与妙音谷没有任何关系。不过麦其芃在年近百岁的时候，偶得一个大机缘，藉此破境，进入千年长生的六合境。再有足足三百年的修炼之后，终于引发九天神雷，一己之力渡劫，尽管险象环生，濒临绝境，最终还是奄奄一息地踏入了上五境。 也就是百来年前，凭借其上五境修为，加入妙音谷，直接上位三谷主。 因此严格来说，麦其芃并不是正宗的妙音谷弟子。 朱竹猗与麦其芃相识相交不过百年，因性情比较相近，倒也合得来。近百年妙音谷一心扩张宗门领地，广收弟子，对外无战事，两人也就鲜有指挥调度，看不出彼此谋略深浅高低。 现在通过吴其中失踪一事，朱竹猗不由得暗暗多了一分心思。 麦其芃的心思过于慎密，甚至慎密到有些可怕。 “看来那位叶明珠姑娘，的确貌美如花。”麦其芃道，“二谷主，真相应该就是如此。曹武略有薛剑锋和向长生护着，没有必要说谎。暗中为叶明珠复仇的徐姓修士，既不是幻剑宗的内室精英弟子，其义兄身份也肯定有假。” 朱竹猗问道： “既然非亲戚，莫非是故友？” 麦其芃点了点头，接着又摇头道： “我实在想不明白一个普普通通的三口农户之家，怎么可能高攀上一个至少六合境的修士？迷恋美色，这也说不通。六合境修士想要仙侣的话，仙道盟、八大门派、三十六天城之中，与之身份地位相匹配的绝色女子到处都是。更何况，从其干净利落地击杀杨家兄弟的手法上来看，此人还极有可能是五行境修士。” 朱竹猗道： “也许这徐姓修士并不讲究门当户对呢？有时候缘分到了，城墙也挡不住。再说了，修士与凡夫俗子结合也并不是没有，只是鲜少而已。” 麦其芃道： “目前我们也只能把徐姓修士假设为叶明珠的朋友，也许详查这一家三口的朋友或者熟人，可能会发现点什么？” 朱竹猗道： “有没有可能是素不相识的人偶遇此事，惩恶扬善，伸张正义呢？” 麦其芃忍不住笑道： “二谷主，如果徐姓修士是仙道盟盟主沈仲阳或者剑神季碎空，我就信了。因为这两人吃饱了撑得慌，最喜欢做些行侠仗义的事情。试问，有哪个与叶明珠素不相识的修士在得知吴其中和曹武略的真实身份之后，还敢肆无忌惮地杀无赦呢？” 朱竹猗点头道： “现在看来，吴其中已经凶多吉少。” 麦其芃瞥了一眼脸色死灰的李成刚，略一迟疑，道： “李大人，令郎并非主谋，又非修士，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李成刚摇头道： “此人心狠手辣，犬子绝难幸免。” 麦其芃道： “归根结底，罪魁祸首就是曹武略。李大人，令郎万一遭遇不幸，也是因为曹武略而死。奈何这畜生背景强大，实力强横，那徐姓修士只怕也难以得手。听我一言，万万不要心存复仇的念头，曹天寿你根本惹不起。一不小心，就会搭进去满门。” 李成刚问道： “贵宗一下子死了五个人，可以说都是曹武略间接所害，难道你们打算就此作罢？” “我们当然要追责。”麦其芃道，“但正如李大人所言，曹武略与五人之死并无直接关系，因此我们要击杀的对象只是徐姓修士。至于曹天寿也难辞其咎，妙音谷择日自会前往天寿城要个说法，就不劳李大人费心了。” “罢了，命该如此，得认。”李成刚道，“两位谷主，我有一事相求。” 朱竹猗道： “但说无妨。” “贵宗在击杀徐姓修士的时候，如果能顺便问出犬子的尸骨所在，我当感激不尽。” “一定尽力。” 李成刚深深鞠躬，转身离开。背影微驼，脚步虚浮，整个人的精气神十去八九，如行尸走肉。 朱竹猗道： “三谷主，李成刚丧子断后，实属可怜，你又何必再刺激他呢？” “我不觉得李成刚会老老实实地认命。”麦其芃道，“他一定想做点什么？” “复仇么？”朱竹猗道，“曹武略一个指头都能捺死他。” “二谷主，我们迟早要跟曹天寿撕破脸面，李成刚卷入其中，多少有点助力。”麦其芃笑道，“单凭李成刚固然为子复仇无望，但你不要忘记，他手里有着大把大把的资源。重赏之下，必有死士，有钱能使鬼推磨呐。” “你是说悬赏楼？” “黑暗猎人中不乏上五境的狠角色。”麦其芃道，“只要李成刚出得起让人无法拒绝的价格。二谷主，假如李成刚拿出几百万金珠，请你击杀曹武略，你会接受吗？” 朱竹猗果断道：“绝对不会。” “几千万金珠呢？” “不会。” “那几亿金珠呢？” 朱竹猗沉默。 “十几亿金珠呢？”麦其芃道，“诚然，对于我们上五境修士来说，金珠并没有多大的诱惑力。不过当金珠多到一个数量的时候，依然难以抵抗。二谷主，三十六天城尤其是凌霄皇城的拍卖行中，时不时会拍卖一些极品仙器和法宝，偶尔也会出现几件上五境修士都想据为己有的宝贝。” “你也不要忘记，三谷主，那些宝贝几乎都是以物换物。” “看来二谷主已经忘记天牢城拍卖过的一件上五境极品仙器，最终成交价是三亿七千万金珠；你也忘记了天威城拍卖过的两件极品可成长法宝，一件拍出四亿五千万金珠，另外一件拍出五亿一千万金珠。另外，还有天富城、天退城、天勇城……” 朱竹猗面色不悦，摆手问道： “你以为李成刚能拿出数亿金珠？” 麦其芃反问道： “你以为三十六天城的城主能拿出数亿金珠吗？” “废话！” “十方古镇是最邻近南朱雀海的攻防重镇，而且是唯一的。”麦其芃道，“李成刚上任数年，拿出数亿金珠应该不难。就算拿不出，那或许是他胆子小，又或许并不是贪得无厌之辈。但现在不同了，断后之痛势必导致他心性大变，为子复仇，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朱竹猗道： “就算如此，也未必能复仇成功，而他必死无疑。” 麦其芃道： “李成刚还会在乎个人生死？在曹武略说出真相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巧合的是，镇上在七天后有一场拍卖会，压轴宝贝是一件上五境修士通用的可成长极品仙器装备【护心甲】，任何人得到之后只需请镶嵌大师镶嵌三颗【星曜石】，就能晋级为专属神器【星曜·护心甲】。据我所知，这次也不支持以物换物，天剑城主严天剑急需海量金珠购买各种矿石、木材、石材来增强城防。” 朱竹猗疑惑问道： “严天剑这老匹夫又在搞什么鬼？” “天剑城与天寿城紧邻，两城之间近百年来也是大小纷争不断，尤其是在抢地皮这一块更是寸土必争。”麦其芃冷笑道，“南朱雀王的套路就是除了两城开战，其余发展扩张手段允许无所不用其极。这一点倒是与仙道盟的套路完全一致。天剑城最近暗中示好妙音谷，默许我们的宗门领地吞了天剑城辖下两山一河，不是没有原因的。” 朱竹猗点头问道： “【护心甲】起拍价多少金珠？” “一亿。” “这么低？” “可成长的【护心甲】固然是好东西，但【星曜石】一颗难求。”麦其芃道，“大谷主派出近万内室精英弟子，常年在曜石大陆上寻找【星曜石】，眨眼百年过去，也不过弄到了两颗。其实【星曜石】并不是没有，而是矿脉难寻，说到底，还是堪舆大师太过稀少。知名的两位堪舆大师，一个在凌霄皇城，一个在仙道盟。不知名的肯定有，但不世出，能奈何？” “如此看来，【护心甲】最多拍到两亿金珠，而且极有可能落入凌霄皇城或者仙道盟之手。” “这可说不准。”麦其芃道，“也许有人势在必得呢？” “李成刚？” “【护心甲】铁定引来不少上五境修士垂涎，其中肯定也有黑暗猎人。”麦其芃道，“假如李成刚帮助某位上五境的黑暗猎人拍下【护心甲】，而条件是击杀曹武略。你觉得，有没有黑暗猎人铤而走险赌一把？这些把脑袋挂在腰带上的狠角色，绝不会在乎来自天寿城的追杀。因为他们这辈子，不是在追杀别人，就是在去追杀别人的路上。” 自打麦其芃几乎准确无误地推测出吴其中失踪的真相之后，朱竹猗对于麦其芃现在关于李成刚为子复仇的一番假设，可以说已经信了六七成。 佩服当然是有的，但骨子里那一份自愧不如的感觉，让她很有点如骨梗喉。 妙音谷四百年一换且绝无连任的大谷主位置，其人选必定是朱竹猗和麦其芃。尽管朱竹猗有着正宗妙音谷弟子的身份优势，却并不表示现任大谷主莫赤狐以及三位元老，不会把过多的目光放在麦其芃身上。 选择下一任大谷主的唯一标准，那就是看谁能够更好更快地把妙音谷带至巅峰？而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朱竹猗扪心自问，谋略之道不如麦其芃。 元老们都是活了近千年甚至上千年乃至数千年的老妖孽，一双招子阅人无数。在注定只能二选一的朱竹猗和麦其芃之中，谁高谁低，谁深谁浅，怕是一目了然。 突然间，朱竹猗感觉到危机重重。 遗憾的是，在李成刚离开之后，朱竹猗与麦其芃的交谈，已经转为宗门密语。凝神倾听的徐如林一无所获，但所幸还有孙泰阳这枚棋子。只可惜在随后的一次两人秘密会谈中，徐如林才得知当时孙泰阳已经不在一号东厢房，对两位谷主的谈话内容一无所知。 正文 020 其徐如林·好名字 “棺材买卖？！”业已七八分醉意的青衣小厮，惊骇得一下子酒醒了不少，愕然问道，“先生，您确定要做这种买卖？” “不妥吗？” “也不是不妥……”青衣小厮双手揉着太阳穴，“镇上少说也有二三十家棺材铺，大小不等。最大规模的当属这南街上的千年屋棺材铺，老板叫周波丕，吃人不吐骨头，出了名的一毛不拔。在镇上经营十数年，颇有关系。您想入这行当，真需要三思后行。” “听你这么一说，感觉这周掌柜是个大能人。”向长生道，“只是做买卖嘛，各师各法，指不定我也能在这行里占个一席之地。” “先生，既然说到了棺材买卖，小的倒是可以跟你讲件前不久发生的事情，您权当参考。” “洗耳恭听。” “镇子出北门三十里地，有座百里丘，丘下有个落凤村，村里有个姑娘叫……” “小芳？”向长生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青衣小厮一脸懵逼，愕然问道： “小芳是谁？” “没谁，你继续说。” “村里有个姑娘叫叶明珠。”青衣小厮道，“七月初七那天溺毙在桃花潭，实在太可惜。不瞒先生，小的就是落凤村人，没少偷偷看她，那脸蛋盘子比万花楼的头牌还要好看。先生有所不知，我们村子里有习俗，这种溺毙的人叫枉死鬼，只能草草掩埋，最忌风光大葬。” “这是为何？”向长生暗喜，自己还没往这上面引，青衣小厮反倒自个提到了叶明珠。 “因为枉死鬼会找替身，而且专找亲人或周边的熟人。”青衣小厮道，“却没想到，叶明珠居然有一个姓徐的义兄，据说是什么幻剑宗的内室精英弟子，金珠多到生锈发霉。一出手就是五十万金珠，在周波丕的棺材铺里买了一口最贵最好的棺材，然后在落凤村办了五天的流水席。那场面，真够吓人的。” “五十万金珠一口棺材，的确是大手笔。”向长生道，“看来周掌柜这一笔赚狠了。” “何止狠，还有更狠的。”青衣小厮压低声音道，“周波丕是什么人呐？就算一条狗进了他的棺材铺，不拉泡屎让他肥菜地都别想出来。那叶明珠的义兄完全就是当猪宰了，一张一百万的金票，周波丕顶多花了七十万，剩下三十万妥妥进了口袋。” “这就有点过了。” “有点？”青衣小厮愤愤不平道，“三十万金珠呐，小的三十辈子都赚不来。先生，小的讲这个，就是想告诉您，做这买卖，脸皮要厚，心肠要黑。” “多谢小哥提醒。”向长生道，“我的买卖开张，要是也能遇到几个这样阔绰的义兄就好了。” 青衣小厮皱了皱眉，摇头道： “也是奇怪，我在落凤村住了三十多年，虽然平日里跟叶家少有接触，但毕竟同村，却从未听说过叶明珠有个姓徐的义兄。” “可能是在幻剑宗勤修苦练，鲜少回来看这个义妹吧？” “小的看着叶明珠长大，再怎么勤修苦练，也不可能十六年一次都不来吧？流水席第一天，我见过那人，小的自问从来没有在村子里见过他。为这事，小的还问过好些个村里人，都说第一次见。” “这也没什么奇怪，修士都是高来高去，我等凡夫俗子，岂能入他法眼。”向长生笑道，“叶家有个这样的亲戚，想必人缘很好。” 青衣小厮道： “老叶夫妇都是老实本分人，话不多，很少串门子。除了周边几户村民比较熟悉，村外几乎没有熟人，在镇上更是两眼一抹黑……对了，镇上倒是有一个熟人，三十不到的样子，看着憨厚，穿着普通，住哪不知道。时常拿一些鸡蛋跟老叶换白米。小的曾经在老叶院子里看到过几次，前两年中秋节，还帮着叶明珠挖鱼池子，挺熟练，一看就是老庄稼把式。” 向长生随口问道： “这人叫什么名字？” “应该是徐如林吧？”青衣小厮道，“小的听到叶明珠叫他如林哥哥，老叶夫妇叫他徐哥。” 向长生双眉微皱，轻声道： “好名字。其疾如风、其徐如林……” “什么？” “没什么。”向长生道，“今天真是多亏了小哥，要不是你，我还一门心思打算往这棺材买卖里钻。这样吧，我先回客栈再好好琢磨琢磨，指不定过两天还得来烦扰小哥。” “不烦不烦，先生尽管来找小的便是。” 向长生赏了青衣小厮两枚朱雀金珠，走出小酒馆，回到里正府。 薛剑锋与曹武略还坐在后院槐树下，后者倒是饶有兴趣地问着一些战场的事情，前者有一搭没一搭，心不在焉。 对曹武略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偏偏又跟着曹天寿沾染了一身阴险狡诈气息的无知后辈，薛剑锋谈不上欣赏，也扯不上厌恶。 他这辈子混到现在，也就兵家大师到了头。快两百年了，一直停留在五行境七重天，虽千方百计，也再无寸进。 兵家宗师不敢奢望，兵家大宗师更是痴人说梦。俗话说“什么样的虫子蛀什么样的木头”，自己几斤几两得掂量清楚，明明是条菜虫，偏要去啃铁木，后果当然是崩坏一嘴牙。 薛剑锋自信，但绝对不会自信到自负的程度。百年前他就彻底断了踏入四象境，位列神班的荒唐念头，一门心思的四处搜罗各种极品装备和法宝。破境固然无望，但有装备和法宝的加持，实力依然可以大幅度地得到提升。 只要曜石大陆上没有妖孽肆虐，他就有大把的时间寻宝。这一次前来十方古镇，一方面是奉命行事，另一方面也是想来镇上的拍卖场碰碰运气。 没有哪个修士会嫌弃宝贝多，就像凡夫俗子也绝不会嫌弃金珠多。 多多益善，越多越好。 向长生一出现在后院，薛剑锋就站了起来。跟曹武略的交谈实在索然无味，他倒是想抽个空去镇上的拍卖行事先摸摸底。以他兵家大师的身份地位，找拍卖行的管事聊聊，多少能问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比如暂时有哪些人对这次拍卖会的压轴宝贝【护心甲】有想法？ “大将军请留步。”向长生道，“我这边倒是打探到了一点消息，或许与那徐姓修士有关？” 薛剑锋有些无奈，按照他的想法无疑最是简单。假如徐姓修士要为叶明珠复仇，那就断然不可能放过罪魁祸首曹武略，迟早会找上门，守株待兔便好，无需主动出击。 不过向长生是天寿城城主府大祭酒，与他这大将军地位相当。因此尽管心里不耐烦，却还是停下脚步，站在后院门口。这架势摆明了就是有话快说，别耽搁时间。 向长生言简意赅，薛剑锋听完扭头就走，撂下一句话： “找到这人住处再告诉我。” 向长生耸了耸肩，看定曹武略，沉声道： “这事最好知会你父亲一声。” 曹武略不以为然，笑道： “向大先生，这等小事，没这个必要吧？” “很有必要，这事可大可小，而且难以预测。”向长生道，“我说过，你们雇佣的那两个七星境的黑暗猎人，绝对死了。在死之前，一定告诉了徐姓修士一些确凿证据，这才有了李天翼的失踪。通过李天翼，他又找上了不明真相的吴其中。我断定，这两人也早死了，你是下一个目标。” “有您和薛大将军，姓徐的敢找上门来，无异自寻死路。” “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向长生道，“徐姓修士杀死两个七星境的黑暗猎人倒是不算什么，关键是他明知吴其中是妙音谷的内室精英弟子，依然杀得毫不迟疑，甚至一杀就是五个，这是对妙音谷赤裸裸地蔑视。这也意味着，他同样没有把天寿城放在眼里，若非实力强横，安敢如此？”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干脆前往天寿城杀了我？”曹武略道，“从吴其中失踪那天算起，他有足够的时间赶到天寿城。而我根本不知道李天翼和吴其中已经出事，必无防范。” “也许他已经在天寿城，或者正在去天寿城的路上。”向长生道，“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在杀死吴其中之后的确随后赶到了天寿城，潜伏在城主府附近等待时机。而你在回去之后，半步都没有离开城主府。这次出来，也是由我和薛大将军陪同，他以一敌二，可能没有把握，于是又跟着我们回到了十方古镇。” “向大先生，按照您的推测，这姓徐的莫非还是上五境修士不成？” “不无可能。”向长生道，“这正是我要你知会城主的原因。尽管有我和薛大将军护着你，也无法确保绝对安全，务必要请城主再派遣一名大将军过来才是，须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武略啊，你此行有重任在身，实在不该招惹上这等大麻烦。” 曹武略略一犹豫，点头道： “向大先生，这次的确是弟子鲁莽行事，还请您即刻传信我父亲，讲明事情真相，立刻派遣莫大将军前来协助。” 向长生轻声叹息，道： “我这里有三张中品【鬼遁符】，遇袭即刻抛出一张，可瞬间将你传送到方圆里许的随机位置。如无必要，切记不要连续使用，因为传送位置随机，因此存在传送回原位置的可能性。” “弟子谨记。” “明天你随同薛大将军前往长右山，为捕捉长右做足前期准备。”向长生道，“我留在镇上，继续追查徐姓修士。这个人不死，你这辈子都不得安生。莫大将军抵达之后，我会安排他去长右山接你回来。” “一切全凭向大先生做主。” “只有先解决了你的麻烦，我们才能心无旁骛地解决妙音谷的麻烦。”向长生道，“朱竹猗和麦其芃真的是来十方古镇为死去的五个弟子复仇的吗？我看悬，另外莫赤狐又在哪里呢？这头阴险狡诈的老狐狸，肯定是在密谋着什么？” 曹武略恨恨道： “总有一天，我要手刃这三头又老又丑的母狐狸。” 向长生闻言，不禁摇头笑道： “武略啊，做人要现实。这三头母狐狸，无需翘臀，随意一个闷屁，都能杀你于无形。” 曹武略悻悻然，好尴尬。 正文 021 是因为穷·你不傻 里正府在镇北街，占地约十亩。前后左右半里范围并无其它建筑，独门独户。两扇朱红色的实木大门，高三丈，宽两丈。正上方牌匾雕刻有“里正府”三个鎏金大字，中规中矩。 门前左右一对白玉石狮子，重数千斤，张牙舞爪，颇有气势。 十方古镇周边的七山三河中，如这种未经雕琢的白玉原石多不胜数。只要李成刚愿意，能用白玉原石把整个里正府铺设得晶莹剔透，极尽奢华。 只是李成刚并非一个贪图享受、铺张浪费的人，反倒算得上节俭。平日里除了上堂之时的官服，其余时间的穿着都比较随意。 在十方古镇绝大部分的居民眼里，李成刚甚至堪称清官，尤其是其子李天翼不再胡作非为之后。 不过讽刺的是，如里正府这种伸张正义的威严之地，却在半里开外就是烟花之地的万花楼。更讽刺的是，万花楼占地百亩，是里正府的十倍之多。 不管天晴下雨，飘雪降霜，万花楼前总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连大过年都不歇业。 入夜时分，三楼临街牡丹阁中，徐如林倚窗而立，若有所思。 一个半时辰前，薛剑锋从里正府出来，经过万花楼，看去向应该是镇中心，不知所为何事？里正府中无疑只剩下曹武略和向长生以及一群不中看更不中用的衙役。 徐如林至少有两次准备闯入里正府，打晕众衙役，重创向长生，带走曹武略。 按理说薛剑锋在知道曹武略犯下的罪行之后，应该寸步不离才对。但薛剑锋不但离开了里正府，而且一走就是一个半时辰，似乎根本不担心曹武略的安危。 如薛剑锋这等兵家大师，很难犯下轻敌的低级错误。他明明知道六合境十重天修为的向长生并不足以保证曹武略的安全，还敢一去不返。 这就意味着向长生一定身怀一件或者多件极品法宝，足以应对绝大部分危机。 徐如林已经搞明白薛剑锋和向长生并非一开始就是来保护曹武略的，这就表示两人此行另有任务在身。 妙音谷来了两位谷主，天寿城也派遣了大将军和大祭酒，难道这两拨人有着相同的目标？但是朱竹猗与麦其芃绝对是为了【漠北紫果】以及长右山上的千年巨蟒。那么薛剑锋与向长生到底为了什么呢？ 现在拿下曹武略，固然能问出真相，但后续计划的执行也势必变得困难重重。 另外，徐如林也不愿意以身试险，毕竟如向长生这种法家大师，所拥有的极品法宝绝对威力惊人，远非【雷火镜】所能相提并论。 复仇以及复活叶明珠的路还很长，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徐如林绝对不会与薛剑锋、朱竹猗这类狠角色死磕。 擅于等候从来都是一个好习惯。 牡丹阁里的牡丹姑娘，侧躺在雪白轻薄的蚕丝被下，纤纤左手撑着尖尖下巴，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她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个一掷万金包了牡丹阁十天的豪客，美色当前，怎么就能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呢？ 很明显，这个一脸严肃的家伙至少两个时辰之内没有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想法。于是一赌气，倒头就睡。反正金珠已经收了，办不办事都不退，就当陪着一个傻子玩十天过家家吧。 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徐如林看到薛剑锋从楼下经过，进入里正府。不到盏茶工夫，向长生又走出里正府，直往镇中心而去。 徐如林并不认为向长生是去逛夜市的，这个点还出来，极有可能是去见什么人或者办什么事？既然曹武略暂时不宜动，那么作为天寿城大祭酒的向长生对于十方古镇之行，知道的事情只可能比曹武略更多。 向长生绝非孙泰阳可比，前者在天寿城位高权重，与大将军薛剑锋平起平坐，两人一文一武，毋庸置疑都是城主曹天寿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 而孙泰阳，只不过是妙音谷数个堂口中的一个副堂主而已。如果是堂主的话，那在妙音谷的地位也就仅次于三位谷主和三位长老，因此在宗门大小事务上肯定有着话事权。 至于前几任大谷主，早已退居幕后，潜心闭关，不问世事。 关键就在于这一个“副”字，实在刺眼扎心。 二十年来，孙泰阳一直心存两个梦想。 第一，与夫人千年长生。 第二，去掉这个该死的“副”字。 遗憾的是，这两个梦想，一个都难以成真。 眼看着向长生已经走出里许地，徐如林回头瞥了一眼早已入梦的牡丹姑娘，摇了摇头，翻窗而出，不疾不徐地远远跟着。 向长生一路前行，看似闲庭信步，实则轻快无比。十里镇北街，不用一柱香的时间。靠近镇中心，向长生放缓脚步，直入镇南街，走进一处小酒馆。 徐如林在半里外等候片刻，这才进了小酒馆，让年轻小厮随意找了处座位，要了卤牛肉和花生米下酒。 小酒馆不过十余张桌子，近亥时，只有四桌食客。由于并没有好酒划拳之辈的喧哗叫嚷，所以酒馆内颇为清静。 向长生坐在一处临窗座位，在他对面坐着一个青衣小厮，两人轻声交谈，很是熟稔。 徐如林没有凝神倾听两人的谈话内容，如向长生这等人物，只要稍稍感觉到真元波动，立刻就会心生警惕。 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把玩着几枚金珠，看向向长生的眼神很有些困惑。 大概过了盏茶工夫，向长生结账告辞。 青衣小厮动作奇快地收拾完毕，走到柜台前，将几枚金珠递给老板娘，轻语两句。老板娘摆了摆手，青衣小厮笑眯眯地出门而去。 徐如林招手唤来年轻小厮，结账后放下一枚金珠，随口问道： “刚才离开的那位小哥有点眼熟，是叫刘二能还是赵阿四来着？” 年轻小厮连忙用身体挡住老板娘的视线，动作麻利地收起金珠，小声道： “客官，您认错了人，那家伙叫张庆喜。” “哦——老板娘看来对他不错嘛。你们还在忙活，他就走了。” “这家伙今天走了狗屎运。”年轻小厮恼道，“中午就是他伺候的刚才那位爷，出手大方的紧。也不知道是不是脑袋瓜子被门叶子夹了，居然给了老板娘十枚金珠，指着要张庆喜三陪……” “什么三陪？”徐如林愕然问道。 “陪吃陪喝陪聊。”年轻小厮道，“这不，那位爷刚才又给了老板娘五枚金珠，要张庆喜继续三陪，着实让人恼火。论容颜，小的眉清目秀，远胜……” 徐如林摆手道： “这个应该跟容颜无关，小哥，我猜测可能是因为那张庆喜是本地人的缘故，而你的口音似乎……” “张庆喜是落凤村人，小的家住李家口，相距不过……” 徐如林赶紧赏了年轻小厮两枚金珠让他闭嘴，随即出门而去，到无人处，几个起落，横穿数条街道，抄近路直奔落凤村。 无疑，向长生已经从张庆喜的嘴里挖到了什么紧要的信息，连夜赶来，肯定是忽悠张庆喜带他前往落凤村细细求证。 像张庆喜这种头脑简单的凡夫俗子，法家大师向长生能把他玩到自己挖坑埋自己，死到临头还笑容满面，感恩戴德。 皓月当空，繁星点点。 夜色下的落凤村，零散亮着几家灯火。时有狗吠虫鸣，反更显宁静。 村口有一棵存活了数百年的老樟树，高达二十余丈，离地五尺处的树干需要六个成年人才能合抱。枝繁叶茂，四季常青，巨大的伞状树冠能轻易笼罩方圆十丈范围。每到盛夏，半个村子的男女老幼都会来树荫下乘凉闲聊。更有找不到婆娘的汉子们，搬来数床竹席，一字排开，呼呼一觉睡到天亮。 现在，老樟树下就围坐了七八条汉子，放肆拼酒，高声扯淡。 百丈外，徐如林一袭黑衣，离地十余丈如鹞子般疾飞而至，一头扎入老樟树的树冠中，速度快到肉眼几乎不可见，甚至没有带出一丝风声。不但老樟树下的人全无察觉，就连栖息在树上的一群鸟儿，面对近在咫尺的不速之客，也视如不见，彷如同类归来。 落凤村并不大，由于挨家挨户，占地不过方圆两三里范围。藏身树冠里的徐如林，能轻易俯瞰整个落凤村，包括百里丘下老叶夫妇的三间茅舍。 约莫等待了近一个时辰，向长生和张庆喜终于出现在官道上。看来向长生刻意隐瞒了修士身份，跟着张庆喜一路步行而来。 两人经过老樟树下的时候，一中年汉子喊道： “庆喜儿，过来吃酒。” “不吃不吃，我这有客人。” “一起吃嘛。”中年汉子道，“急着回家搞鬼啊，你小子又没婆娘等着干仗。” 其余汉子哄堂大笑，张庆喜挠了挠脑门子，道： “老爹老娘还在等着呐，三天没回家，不放心，得先报个平安。哥们儿，改天我拎两坛子好酒，带几包卤菜回来请客。” “那哥几个可等着了啊！”中年汉子笑道，“走吧走吧，大孝子。” “我庆喜儿讲话算话，等着就是。”张庆喜领着向长生继续往前走，不出半里，绕过一口小池塘，来到两间刚翻新不久的小茅舍前，人还没进院子就已经扬声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左侧木格窗户里透出来的原本昏暗的灯光骤然变亮，只听得一把苍老的声音惊喜道： “庆喜儿，快进屋，娘给你热着南瓜饼，还有凉透了的天丝瓜汤。” “好咧！好咧！”张庆喜道，“让向先生见笑了，老娘一年到头每天都给我留吃的，也不管我回不回来。” “当爹娘的总是如此。” “是的是的，就怪我不争气，三十六了，还找不着婆娘。”张庆喜自责道，“向先生您是不知道，两个老人家想抱孙子都想疯了，天天念叨。我以前本来每晚都回家的，被嘀咕怕了，现在两三天才敢回一次。” 向长生笑道： “不打紧，大孝子肯定会有明眼姑娘家看上的，怕是缘分未到，再等等就来了。” “承您吉言。” “我观你谈吐不俗，却为何甘愿在酒馆当个小厮呢？” “说来惭愧，也不怕向先生笑话。”张庆喜轻声叹息，摇头道，“老早以前在镇上书院混过几年，那时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能高中状元，衣锦还乡，让爹娘过上好日子。奈何脑子太过愚钝，参加里正府的府试，连续十年，却连个秀才都拿不下。万般无奈，只能放弃。就这事，闹得镇上，周边村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认定我脑子不好使，没得救。不瞒您说，我找不到婆娘，全因为这个。试问谁会把自己女儿许配给一个傻子呢？” “你不傻。”向长生看着眼前两间虽然刚翻新过却依然有些破旧的小茅舍，实诚道，“是因为穷。” 正文 022 手起刀落·三斩首 两扇老旧的木门“吱呀”打开，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老妇人掌灯站在一侧，刚喊出一声“庆喜儿”，猛地瞥见还有一人，忙问道： “儿呀，这是你……” “娘亲。”张庆喜躬身请安，轻声道，“这位是向先生，做大买卖的。他刚到镇上，人生地不熟，就想请孩儿领路四处看看。” “哦，那快请进来。老头子，去烧点热水泡茶，家里来客人呐。” 向长生微笑抱拳道： “这么晚了还来打扰，给您添麻烦了。” 几人闲聊小会，向长生询问二老，能不能请张庆喜带着在村子里到处转转，看看可有什么村里的土特产，想要带些回去给家人尝个新鲜。 张庆喜的爹娘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向长生自打进门到现在，谈吐斯文，举止有礼，轻易就博取到二老的好感和信任。 两人出得门来，缓步前行。 “小哥，前面想必就是百里丘。”向长生道，“看上去高约百丈，延绵怕是真有百里，其中定有不少山珍野味吧？” 张庆喜点头道： “应有尽有。” “咦！？那山丘之下隐隐有户人家，独门独户，难道不担心丘中凶兽下来伤人？” “说起来也是奇怪的紧。”张庆喜道，“以前倒是常有野兽下山在村里晃悠，自打叶家有女之后，怕是有十五六年没见过了。” “还有这等离奇之事？”向长生问道，“叶家？莫非便是小哥说的……” 张庆喜道： “向先生，那便是叶明珠的家。葬礼过后，老叶夫妇也没了影，应该是害怕睹物思人，搬到别处去了。” 向长生道： “自古红颜薄命。我虽然与那叶家姑娘素未谋面，但听你讲来，却也不胜惋惜。想必她那义兄，定会寻到一处风水宝地，庇佑她来世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一群和尚道士选的地方。”张庆喜抬手指着丘上一处，摇头道，“就在那里，除了墓地周边有几株杨梅树，我实在看不出好在哪里？” “风水一说，博大精深，玄奥精妙，还是可信的。” 忽如一阵山风拂过，张庆喜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退后几步，道： “向先生，我们往回走吧。叶明珠溺亡之后，村里人很少到这边来，大白天的都感觉阴风阵阵，冷得很，瘆得慌。” “也好。”向长生转身道，“突然想起一事，我有一个做糕点买卖的朋友，尤其是掺和鸡蛋的各种糕点，更是十分好吃。不过他对鸡蛋的要求极其严格，非土生土养的老母鸡生下的鸡蛋不要。你这村里，可有这种鸡蛋？” “有，家家户户谁没养着几只老母鸡呐。”张庆喜道，“周边村子也有。” “太好了。”向长生道，“我那朋友糕点买卖做得很好，朱雀王朝九大天城都有多家铺子，因此对鸡蛋的需求量极大。这么跟你说吧，只要他看得上，肯定高价长期收购。小哥，这是一个大好机会，你可要把握住，指不定一年半载就能找到婆娘，圆了你爹娘抱孙子的心愿。” 张庆喜不解问道： “向先生，这鸡蛋买卖跟我找婆娘有关系吗？” “怎么没有？关系大着呢。我说过，你找不到婆娘，不是因为傻，而是因为穷。这买卖只要你肯做，我就帮你牵线搭桥。我出本钱，你专门负责低价上门收购鸡蛋，然后高价卖给我的朋友。这一进一出，半年下来，少说也得赚个上千枚金珠。接着你就把那两间小茅舍推了，建个四合农家小院，小日子过得惬意舒适，还怕没有大姑娘上门？” 张庆喜越听眼珠子越亮，哪怕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买卖有搞头。 向长生接着道： “你我相识就是缘分，这个忙我帮定了。这样吧，为了赚得更多更快，你要把方圆十里八里的鸡蛋统统拿下，绝不能让别人分一杯羹。对了，我记得你午时说过有个叫徐如林的人专门拿鸡蛋换白米，这就表示他的鸡蛋根本吃不完，明白吗？” “对对，每次都是两大篮子。”张庆喜道，“可惜我不知道他住哪里？” “这可是大主顾，大把大把金珠呐，你得想法子才行。” 张庆喜抠着脑门子，忽然惊喜道： “对啊！大师张可能知道。” “谁？” “我爹。”张庆喜笑道，“老人家年轻时是个木匠，手艺不错，最喜欢别人喊他大师张，就连我这个亲儿子也是一样。叫爹他懒得应，叫大师张准乐呵。可惜几年前大病过一场，积蓄花光了不说，手发抖再也干不来细致活。只能翻挖了十几块菜地，种一些果蔬，每逢镇上赶集就挑去卖，常跟老叶站一块闲聊，应该见过他，或许知道住的地儿。” “那赶紧回去问问，可别错过了大买卖。” “好咧！”张庆喜加快脚步，道，“可惜我只是远远见过他几面，相貌看得不太清楚。应该是方脸，身高估摸着有八尺，给我的感觉像是一座山……” “无妨，一会与你老爹对证一下便知。” 张庆喜的爹娘还没入睡，儿子不回家，总是不放心。向长生再次表示歉意后，张庆喜赶紧把做鸡蛋买卖的事情详细一说，向长生也当即拿出一张面额五百的金票放在旧木桌上，直说这点本金等张庆喜赚够了金珠，盖了新房子，娶了新娘子再归还便好。 二老一开始还有些犹豫，琢磨着难道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但一听到新娘子三个字，顿时就信了。只有有了新娘子，接着才能有大胖孙子，二老盼着这事儿，眼巴巴地指望了差不多二十年。 看到老爹老娘同意了这事，张庆喜心里乐开了花，想着最多一年，就再也不用每年盛夏抱着一张竹席去老樟树下和一群光棍儿灌酒扯淡了。 “对了，大师张，问您个事。”张庆喜道，“那个经常拿鸡蛋跟老叶换白米的徐如林住在哪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的鸡蛋多。”张庆喜道，“我看您跟老叶走得近，可能知道嘛。” “不知道。” “怎么可能？” “他可是修士，懂不？虽然为人不错，但我们还是少惹，免得麻烦上身。” 张庆喜无奈道： “不好意思，向先生，看来没有办法找到他住的地儿，要不……” “有办法。”向长生右手上突然多了一柄青芒炫目的狭长长刀，轻轻一挥，坐在丈许外的张庆喜的老娘全身猛地一震，随即一颗脑袋滚落地面，断开的脖子处一蓬鲜血飙射数尺之高。 张家父子俩瞠目结舌，一时半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向长生右手一翻，森森刀锋横在张庆喜的咽喉处，盯着大师张，淡然道： “老东西，现在想起徐如林住在哪里了吗？” “娘！” 向长生直接一刀柄重重砸中张庆喜的嘴巴，后者闷哼一声，跪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和几颗断裂的牙齿。 张庆喜的一声惊呼总算是让大师张清醒过来，看着倒在地上手脚还在剧烈抽搐的老婆子，猛地抄起一张长条木凳，嘶吼着冲上来拼命。 “再上前一步，你儿子也得死。” 大师张闻言止步，看着跪在地上吐血不止的张庆喜，老泪纵横，喊道： “儿啊！你这是作了什么孽呀？！” “告诉我徐如林住在哪里？我就饶你们父子不死。” “我真不知道哇！” “嗯——”向长生提刀架在张庆喜后脖颈上，“再说一次不知道试试？” “我，我就听老叶提过一次，好像是住在镇子南边附近的小岛上，但到底是哪一个，我是真不知道，真不知道……” “说说他的长相。” “呃——方脸阔嘴、剑眉星目、龙行虎步、鹰视狼顾……” “闭嘴！你在说书是吧？” “这是镇上看相的牛大师说的，他的摊子就摆在老叶对面……” 向长生手起刀落。 “爹！” 向长生收起桌子上染血的金票，反手一刀，斩首张庆喜。旋即掩门而出，望向百里丘，阴狠一笑，道： “价值五十万金珠的棺材，倒是可以挖出来留待以后做个顺水人情。” 藏身老樟树上的徐如林，眼见向长生直奔百里丘而去，略一思索，便知张庆喜定是被忽悠出了叶明珠的墓地所在。这倒不打紧，向长生注定一番忙活后两手空空。徐如林毫不迟疑，一个起落就到了张庆喜的前院内，瞬间脸色一寒，闪入茅舍，眼前一幕，惨不忍睹。 徐如林万万没有想到，身为法家大师的向长生，竟然会手刃老张一家三口。早知如此，就应该等在他前来落凤村的路上直接予以截杀，不至于造成这种无法挽回的惨痛结局。 愧疚难当，这让徐如林狂怒不已，飓风般卷向百里丘。 半山腰，几株杨梅树下，向长生百思不得其解，说好的叶明珠的墓地呢？ 就在此时，一道他从未感受过的真元威压怒袭而来。这种如泰山压顶的大气势，似乎犹在兵家大师薛剑锋之上。 来者不善！ 向长生屏息凝神，瞬间凝聚全部法家真元，撑起一面蓝芒萦绕的法家护盾。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夹着一根尺许长金针；左手拇指，食指拈着一根银色丝线。双手稳如磐石，作势穿针引线。 法家大师，一针一线，能绣天罗地网，亦能绣锦绣山河。 在他头顶三尺处，更有一剑指天，青光闪烁，犹如神明。 向长生吐气扬声，气势如虹，喝问道： “来者何人？！” 月色下，一点紫色星芒，一闪而至，钉入向长生身前丈许，入地三尺。细看去，却是一杆紫焰焚烧的丈八长枪。 一人负手，踏月而来。 方脸阔嘴、剑眉星目、龙行虎步、鹰视狼顾。 “徐如林？！” 来者眼神冷峻如凛凛刀锋，右手轻挥间，那丈八长枪，突兀爆发，硬生生撕裂地面，狂怒炸起一道冲天的紫色火焰飓风，夹杂着细碎的紫色电流，顷刻间将向长生卷上百丈高空。 向长生怒吼一声，金针银线，瞬间织出如山光幕。悬于头顶的三尺青锋，眨眼间暴涨十丈，耀出漫天剑影，再刹那间合而为一，凌空斩下，剑气纵横。 正文 023 壹断于法·了难人 十丈巨剑携滚滚天雷之威，瞬息即至。 徐如林瞬间消失，再现身时，已在百丈高空。双手持枪，舞出一圈宽达半里的紫焰枪花，对着正在双手不停结出青色法印的向长生刺出雷霆一击。 一击落空的巨剑，旋即折返，悬停半空，剑身炸裂，溅射数百三尺青锋，从四面八方，疾刺徐如林。 向长生第一道法印结成，轻喝一声，双手推出，却是一个青光湛然的斗大“壹”字。 紫焰焚烧的丈八长枪正中“壹”字，炸起一蓬巨大的紫青流光。长枪去势不减，“壹”字迅速扭曲变形，再有几个瞬间，势必支离破碎。 向长生借机退后十余丈，双手十指翻飞，再次结印，奇快无比地祭出一个桌面大的“断”字。堪堪推出，前方“壹”字轰然破碎，化为点点蓝芒，四散飘落。 徐如林手执长枪，一往无前。 数百三尺青锋，疾刺而至。徐如林视如不见，待到近身不足尺许，断然一声如狮怒吼，瞬间爆发滔天声浪。 远在十余丈开外的向长生，脸色突变，快速结印的双手猛然停顿，眉心处青光一闪，一面青色古朴盾牌即刻挡在身前。而那数百三尺青锋，却在徐如林一吼瞬间，如同一蓬受惊的马蜂，四散仓促逃离。 徐如林去势如电，紫焰焚烧的枪尖之上，无数细碎的紫色电流迅速凝聚，汇成一点，直刺迎面而来的青色“断”字。 继续结印的向长生，突兀闷哼一声，挡在面前的青色古朴盾牌，如遭千钧一击，连串“咔嚓”声中，盾面出现数道蜘蛛网一般的细密裂纹。向长生临危不乱，成功结印，推出一个丈许方圆的“于”字。 虽然只有聊聊三笔，其肃杀气势却远胜笔画繁多的“壹”字和“断”字。 此刻，“断”字已经是强弩之末，笔划之间藕断丝连，即将解体。 向长生祭出“于”字之后，暂停结印，快速穿针引线，银色丝线如龙飞凤舞，不停缝补快要破碎的青色古朴盾牌。片刻后，向长生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绕盾飞行的金针上。眨眼间，金针光芒四射，带着银色丝线，急追漫天乱飞的数百三尺青锋，一一串起。 “断”字碎！ “于”字至！ 向长生疾退中，双手开始结印。只是这一次，速度很慢，仿佛指尖悬有万钧重物。 徐如林无视金针银线，长枪脱手而出，携雷火之威，直刺“于”字。而他却突然再次消失于无形。 向长生心里一凛，护体的法家真元护盾顿时青芒大炽。见识过一次一闪而逝，因此格外担心徐如林突然偷袭。 诚然，徐如林的强悍是他生平仅见，就算是五行境七重天的兵家大师薛剑锋也略有不及，由此他推断徐如林应该是五行境八重天修为。他绝对不认为曜石大陆上，除了五行境十重天的凌霄皇城大君王，仙道盟盟主沈仲阳以及五行境九重天的剑神季碎空，还有谁能达成如此高度？ 但即便徐如林是五行境八重天修为，一开始他也并不是很畏惧。身为六合境十重天的法家大师，他不但有着整套六合境的上品仙器装备护身，还有着一柄被他祭炼了整整三百年的神器【指天剑】，只可惜就算是他这种活了七百多年的老妖孽，至今也只得到一颗【星曜石】，要是凑齐三颗【星曜石】的话，立刻就能把【指天剑】淬炼成【星曜·指天剑】，瞬间威力倍增。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神器【指天剑】赫然如此惧怕徐如林的一吼之威，吓退也就罢了，竟然还无法再次合而为一。 另外那一面青色的【凤翔盾】，也是可成长的极品法宝。七星境甚至是六合境修士施展的仙法砸在上面，连破防都很难做到。却同样被徐如林一吼破之，如果不是金针银线及时修补，铁定碎成渣滓。 事实上，在【凤翔盾】几乎毁掉之后，向长生就有了跑路的想法。只是徐如林显然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因此一开打就是步步紧逼，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现在眼看着漫天三尺青锋已经被金针银线串连一起，而“于”字也一分为三，缠斗丈八长枪，无疑正是脱身的大好时机。 尽管徐如林突然凭空消失，向长生却也结出了最后一道法印。 一个笼罩十丈方圆的青色“法”字！ 法家大神通之一。 四字真言——壹断于法！ 不别亲疏，不殊贵贱，壹断于法。 只是由向长生施展出来，尤其是在他残忍杀害无辜的一家三口之后，更显讽刺。 徐如林现身【凤翔盾】前方三尺处，一步踏出，一拳打出，平淡无奇。 拳盾相击。 寂静无声。 然而下一个瞬间，【凤翔盾】突然四分五裂。 向长生脸色苍白，急促祭出“法”字的刹那，徐如林的拳头已经迫在眉睫，法家真元护盾形同虚设。 数十丈开外，神器【指天剑】护主心切，堪堪被金针银线合而为一，便一闪而至，疾刺徐如林。 徐如林左手反抓，精准无比地捉住剑柄。右拳去势不变，而且更急更烈。 “嘣！” 如同一道惊雷炸起，偌大的“法”字青芒怒放，闪亮里许方圆。 向长生凭空消失。 徐如林原地不动。 悬停在半空的金针银线，忽然失控，齐齐掉落。 数里开外，一处杂草丛生的山坡上，向长生单膝跪地，吐血不止。徐如林的一拳之威完全超乎他的想象，他甚至来不及祭起另外一件护体法宝。仓促间，只能祭出一张极品【鬼遁符】，瞬间脱离战场。 命虽然保住了，却丢了自己的专属仙器【金科·玉律】，毁了【凤翔盾】，还没了神器【指天剑】，绝对损失惨重。不过更让向长生痛不欲生的是，这一战元气大伤，气海受损，真元所剩无几，没有百八十年只怕难以恢复。 如向长生这种睚眦必报之人，岂能忍下今日羞辱。只等回到里正府，定要让薛剑锋连本带利的找回来。 极品【鬼遁符】能瞬间传送十里范围内的随机位置，向长生勉强站起，游目四顾，分辨方向。片刻后叫苦不迭，这一次传送，显然将他随机到了距离十方古镇更远的北方。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驭物飞行，只能选择步行。 然而徐如林也在这十里范围之内，更头疼的是他不确定徐如林现在是什么状况？按理说就算是五行境七重天的兵家大师薛剑锋强行击破他最后的“法”字结印，也肯定受伤无疑，虽然不至于重创，但小半个时辰内行动一定受阻。如此看来，徐如林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或许可以充分利用这个时间段成功逃脱。 一念至此，向长生迅速摸出一枚上品【疗伤丹】和一枚上品【聚元丹】服下，盘膝调息小会，正要起身，忽然感觉体内毫无征兆地凝聚起一股强横的力量，在他胸腹处瞬间爆炸。 向长生闷哼一声，只觉得五脏六腑全然破碎，无比惊骇中来不及多想，急促祭起一张极品【鬼遁符】，随机传送到另外一个地方。只是还没等他看清楚四周，体内再生一股力量，比前一次更加强横霸道，蓄势待发。 直到此时此刻，向长生才明白徐如林那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拳，在击破【凤翔盾】，法家真元护盾以及“法”字结印后，余威犹在，悄无声息地在他的体内埋下了数道罡气，择时造成后续伤害。 显然，第一次罡气爆炸只是警告，第二道蓄势待发的罡气才是致命一击。 向长生不敢轻举妄动，死亡业已如影随形，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爆体内那一团如火山般不稳定的罡气。 徐如林的用意很明显，那就是活捉。 向长生缓缓坐到地上，来自五脏六腑中那种被火焰灼烧的痛苦，剧烈而持久。勉强抬头望向南方，十方古镇怕是回不去了。但无论如何，消息一定要传给薛剑锋，提醒他高度戒备的同时也奢望着薛剑锋能赶过来为他复仇。 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向长生更是左右为难。想要放飞一只真元信鸽，又担心凝聚真元会引爆罡气，坐以待毙的话，却是如此的不甘。 尽管无法再次破境，但他依然还有几百年好活。权力、财富、美女，应有尽有。哪怕只能在天寿城呼风唤雨，那也是绝大多数修士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他无法放下这些，舍不得，万万舍不得。 他恨自己，一系列的查证下来，明明猜到徐如林可能是个极度危险的狠角色，却偏偏还要单枪匹马一查到底。 他更恨曹武略，这个一无是处的混账东西，身负重任却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想要玩女人，天寿城大把，偏偏要跑来这该死的落凤村奸杀叶明珠。奸杀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自作聪明地演一出弄巧成拙的溺亡戏，直接凝聚真元把尸体焚烧成灰烬，屁事都没有。 这下好了，天知道普普通通的三口农户之家，居然会与一个上五境的兵家大师交情匪浅，随手布下几个圈套，三个自以为是的二愣子就一个一个睁着眼睛往里面跳得不亦乐乎。 向长生咬牙切齿，心想着这次要是大难不死，迟早得想个法子，弄死曹武略才能解恨。但在此之前，必须先保住小命再说。体内随时可能爆炸的罡气提醒他不值得以身试险，倒不如就在这里原地等候徐如林的到来。 向长生相信自己身上携带的筹码，足以和徐如林好好谈谈。更何况，他只是职责所在追查真凶而已，叶明珠的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徐如林如期而至。 向长生咳嗽两声，点头道： “好一个兵家大师。” “向长生。” “徐如林。”向长生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了难人。”徐如林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问你答。”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薛剑锋，曹武略前来十方古镇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正文 024 绝对绝望·无间印 向长生一愣，在他想象中徐如林问的第一个问题应该跟曹武略有关才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并不介意告诉曹武略即将随同薛剑锋前往长右山，甚至还可以想个法子暂时支开薛剑锋，好让徐如林轻松杀死曹武略为叶明珠复仇。 虽然这样一来，他和薛剑锋都将被曹天寿追责保护不力，但曹天寿却也不会有更进一步的过激举动。一是因为曹天寿力有不逮，尽管有着五行境四重天的修为，却既杀不了五行境七重天修为的薛剑锋，也杀不死他。二是因为曹天寿务必借助他们两人的力量才能击杀徐如林为子复仇。 这种生死关头，向长生可不管曹武略是不是曹天寿的独子，只要能够保住自己的命，断然什么都做得出来，而且绝不犹豫。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徐如林根本不问曹武略，而是问他们三人前来十方古镇的真正目的，这就让他难以抉择。 在一个境界修为远高于自己的兵家大师面前说谎，真心需要足够的勇气。一旦识破，随之而来的折磨不敢想象。 如果他说出真相的话，那对曹天寿的打击就绝非丧子之痛这么简单。曹天寿这一次针对妙音谷的密谋，一旦实施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尧光山方圆百里一夜间汪洋一片，七个村子，四五千无辜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尽皆溺亡。 偏偏这令人发指的滔天罪行，是由他一计促成。 徐如林能够为一个普通农家女子复仇，不惜杠上天寿城、妙音谷，足见其人嫉恶如仇。那么在他得知曹天寿水淹尧光山的残酷计划之后，将毫无疑问地告诉南朱雀王，随之而来的就是曹天寿的无尽噩梦，当然也包括出谋划策的向长生以及为虎作伥的薛剑锋。 天寿城势必瞬间孤立，随时都将面临来自仙道盟以及八大门派的制裁。即便南朱雀王暂时压下此事，也铁定会请示凌霄皇城大君王，而大君王的命令断然只有一个——诛九族！ 那些被牵连其中的族人应该还有来世为人的机会，而主谋者曹天寿、薛剑锋、向长生三人，必被封上【无间印】，入那无间地狱，受苦无有间断。 “我没有听到你的回答。”徐如林话音刚落，向长生顿觉体内罡气变得狂躁不安，仿佛引爆就在下一个瞬间。 “长右山！”向长生别无选择，现在不说出实情，肯定备受折磨，死得惨不忍睹。而说出来，或许还能再苟延残喘几十上百年，天下之大，总有藏身之所。只要捱到元气恢复，凭借自身修为及法宝，选择一处蛮荒之地，未必不能无疾而终。 “目的？” 向长生道： “活捉一头妖兽长右，然后选择时机，击杀于尧光山赤水河。” “曹天寿想要引发水灾？” “是的。”向长生道，“最近几年，妙音谷飞速扩张，其宗门领地业已距离尧光山不足百里。尧光山以及周边数座大山的各种资源产出，是天寿城最重要的财富来源，万万不能拱手让人。曹天寿心急如焚，深知沈仲阳对于宗门扩张的宗旨。曾数次面见南朱雀王甚至大君王，然而他们也爱莫能助。” 徐如林道： “尧光山本是天寿城辖区，阻止妙音谷恶意扩张也无可厚非。然而大君王并不介意尧光山的归属权，不管是掌控在天寿城还是妙音谷手中，他都坐收其成，并无影响。因此他不可能因为区区一座天寿城，一个曹天寿而与仙道盟和八大门派结怨，至于南朱雀王也是如此。” “大师所言极是。” “水淹尧光山是谁出谋划策？” “是——我。” “只能是你。”徐如林道，“曹天寿固然阴险狡诈，但脑袋瓜子并不那么好使，否则也教不出弄巧成拙的儿子。据我所知，尧光山及周边山上的矿工，大部分来自天寿城，小部分来自尧光山附近的村子。击杀长右引发的滔天水灾势不可挡，方圆数十里无法幸免，成千上万人注定流离失所，家破人亡。鉴于此，你还敢提议水淹尧光山？” 向长生双手撑地，艰难退后尺许，摇头道： “大师有所不知。我献计之时，并未前往尧光山实地观察，因此不清楚附近还有村子。在曹天寿采纳之后，我有些不放心，亲自去了一趟才发现村民众多。于是连夜赶回天寿城，请求曹天寿暂缓执行，至少等村民们搬离危险区域再说。无奈曹天寿心意已决，甚至密令薛剑锋和莫中庸两个兵家大师，软禁我的妻儿……哎！我也是被逼无奈，只恨自己一时糊涂。” “除了你们，天寿城还有什么人会过来？” “曹天寿已经派出三名大统领以及三百精英护卫秘密潜入十方古镇，明天会跟随薛剑锋和曹武略前往长右山布局。”向长生道，“另外因为曹武略的无耻行径，我被迫飞鸽传书告知曹天寿实情，并请求派遣莫中庸赶来保护曹武略，现在想必已经启程。” 徐如林道： “你明知道曹武略该死，还一路追查，真是护主心切。” “职责所在。其实我也只是想弄清楚对手到底是谁？至于保护曹武略，还真没想过，那是薛剑锋和莫中庸的事情。再说了，曹武略犯下这种罪行，实在死有余辜。” “向长生，最后一个问题。”徐如林道，“你这辈子，可曾犯下死有余辜的罪行？” “没有。”向长生正气凛然道，“我向长生一生修行，问心无愧。” “留下你的储物空间和身上的全套仙器装备。” 向长生眼角抽搐，纵然万般不舍但为了保命也只能老实照办后问道： “大师，我伤势严重，能否留下一些丹药？” 徐如林道： “你不需要。” “什么？” 徐如林指着南方天际快速划过的一颗青色流星，淡然道： “你的本命星正在陨落。” 向长生瞥得一眼，脸色剧变，急促道： “大师！叶明珠之死与我无关，罪魁祸首是曹武略，我只是追查……” 徐如林祭出尸山冰蚕，看定惊恐万状的向长生，沉声道： “在你残忍杀害张庆喜一家三口之后，就注定不可饶恕。” 十方古镇里正府后院，薛剑锋凝视南方天际一颗陨落的青色流星，若有所思。 三百里外的尧光山上，御剑飞行的莫中庸双眉微皱，喃喃道： “一个六合境的修士陨落了，所谓千年长生，不过恍如一梦。” 天寿城城主府中，曹天寿软玉温香抱满怀，看着窗外划过的流星，嗤笑道： “无数修士做梦都想踏入容颜不老，千年长生的六合境，殊不知六合境正是修士最痛苦无奈绝望之所在。你们看，一个蠢货，正在陨落。” 百里丘上，徐如林冷冷盯着精气神全无的向长生，十指翻飞，结出一道【无间印】。 除恶务尽，斩草除根。 徐如林直接断绝他的来生路。 向长生的眼神，绝对绝望。 眼看着向长生化为黑色灰烬，沉入地下。徐如林来到一处空旷地，取出向长生的腰带，打开储物空间。 乱七八糟的东西撒落一地，货源之充足，远非那两个七星境的黑暗猎人以及吴其中可比。徐如林一一归类，纳入自己的腰带之中。 不得不说，向长生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宝库。 除了大量的金票金珠、仙器装备、丹药、仙法秘籍，还有数量不少的妖兽材料以及各种珍稀资源，其中有几件宝贝连徐如林都为之心动。 一开始被徐如林一拳打碎的极品可成长法宝【凤翔盾】，就绝对是件好东西，因此徐如林并没有放过，将碎片收纳起来，日后找个锻造大师，应该可以复原。虽然费用定是天价，但铁定物有所值。 这种护身法宝，尽管男女修士可通用，但在徐如林看来，却最适合远程仙法攻击的女修士。比如妙音谷、星罗天或者玄羽宫。 一般而言，一个修士能拥有一件极品可成长护身法宝，就很难得。让徐如林没有想到的是，向长生居然还有一件极品可成长护身法宝【琉璃塔】。 这两件极品护身法宝，只需持续不断地以自身真元祭炼三百年左右，便有望突破，成长为【九天凤翔盾】和【七星琉璃塔】，不但防御倍增，更能与主人心意相通，自行御敌。 而这两件极品法宝至今没有突破，可能是向长生境界不够，真元难以为继，又或者是一心祭炼神器【指天剑】去了。看来这家伙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凑不齐三颗【星曜石】，苦苦祭炼神器【指天剑】又有何用？如果单独祭炼【凤翔盾】的话，肯定已经成长为【九天凤翔盾】，那么今夜一战，势必拖得更久。 至于神器【指天剑】，更是不可多得。只需镶嵌三颗【星曜石】，即刻就能淬炼出【星曜·指天剑】，成为个人专属神器。 而向长生赫然拥有一颗【星曜石】，这绝对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巧的是，徐如林正好有两颗【星曜石】，只要找到一位镶嵌大师就行。不过徐如林并不打算淬炼出【星曜·指天剑】，因为他一直收藏着另外一件神器——【落凤琴】。 徐如林嘴角挂起一抹笑意，一直以来，他都找不到神器【落凤琴】的主人，现在有了这颗【星曜石】，一切似乎有了定数。 刹那间，徐如林似乎悟到了什么？ 月西沉。 徐如林摸出一颗极品【疗伤丹】服下，在他一拳接连击破【凤翔盾】，向长生的法家真元护盾以及“法”字结印之后，强大无匹的反震之力并没有全部卸去，有相当一部分趁势而入，伤及内腑，但并不严重。 当然，徐如林并没有全力相搏，更没有全力防范。 他要速战速决，也必须速战速决。 面对向长生这样的法家大师，如果后者死磕的话，徐如林可以毫发无损地将之击杀。但向长生身为天寿城大祭酒，擅于谋略，一旦发现身陷险境，立刻就会想方设法逃逸。徐如林确信向长生身上必定带着为数不少的极品【鬼遁符】，但不确定其是否带着【神遁符】？哪怕只是一张下品【神遁符】，都能瞬间定位传送三十里，而这恰好是百里丘到十方古镇的距离。 也就是说，一眨眼，向长生就能回到十方古镇，联手薛剑锋。毫无疑问，薛剑锋将寸步不离曹武略。到那个时候，徐如林再想要击杀曹武略，将会变得十分困难。 庆幸的是，向长生没有【神遁符】。 徐如林一击得手，在其体内留下三道兵家罡气。引爆第一道罡气是为提醒，第二道罡气蓄势待发，更是警告。向长生是个聪明人，应该不敢冒险，最终会选择留在原地。 徐如林只需感应自己的兵家罡气所在，区区十里范围，瞬息即至，一举生擒。 正文 025 第一神捕·严肃然 在回到十方古镇之前，徐如林先去了一趟张庆喜家，结出三道【往生印】，好让这无辜惨死的一家三口早早投胎，再世为人。 出得门来，正是黎明前的至暗时刻。 徐如林来到镇北街万花楼，仰望三楼牡丹阁，一片漆黑，看来那牡丹姑娘犹在梦中。徐如林轻轻一跃而入，静坐窗前。 即便是服下了一枚极品【疗伤丹】，徐如林依然感觉胸腹之间隐隐作疼，由此可见自成一派的法家大神通，的确不容小觑。 严格来说，六合境十重天大圆满境界的向长生，还算不上真正的法家大师。 当然，这是为了获悉真相不得不留下活口，直接予以击杀的话，那又另当别论。 妙音谷与天寿城的冲突由来已久，这一点徐如林非常清楚。只是他没有想到，曹天寿为了保住尧光山，居然采纳了向长生的毒计，置数千无辜百姓的性命于不顾。如果不是向长生犯下杀害张庆喜一家三口这种不可饶恕的罪行，徐如林并没有现在就拿下向长生的想法。 妖兽长右固然难以活捉，但有兵家大师薛剑锋亲自出手再加上三名大统领和三百精英护卫协助，三五天之内便有望成功。 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尧光山数千百姓在劫难逃的必然惨剧。 向长生吐露出来的惊人真相，无疑让徐如林在对付曹天寿的时候多了几个选择。 其中最简单直接的法子就是面见南朱雀王，将曹天寿的阴谋和盘托出。如此一来，曹天寿即刻就会面临来自南朱雀王的秘密追查，一经核实，必死无疑。 徐如林甚至无需亲自出手，曹武略也难逃一死，当然也包括薛剑锋。 但问题却在于，这种事情南朱雀王肯定要请示凌霄皇城大君王，而以徐如林对大君王的了解，整个曹氏家族都必将受到株连，无论男女老幼，一律问斩。 曹天寿固然该死，但并不表示曹氏一族个个该死。 徐如林身为了难人，有自己谨记恪守的了难宗旨。 无疑，诛九族的结局不是他想要的。 那么，除了这个法子，徐如林倒是可以考虑跟妙音谷莫赤狐谈谈。水淹尧光山算是一个不错的筹码，或许存在合作的可能。 当然，击杀吴其中以及杨大成，杨小成的事情会对合作有点阻碍，但肯定不大。如莫赤狐这般人物，深知轻重缓急。她将朱竹猗和麦其芃派遣到十方古镇，肯定是协助她随后前往长右山击杀千年巨蟒，获得【苍蟒之角】。 但徐如林想不明白的是，莫赤狐孤身一人，如何从戒备森严、机关重重的天寿城机密宝库中拿到【漠北紫果】？徐如林虽然不清楚曹天寿的真实境界修为，但能掌控一城百年之久，少说也是五行境，只是小境界不详罢了。 另外，城主府中高手如云，虽然薛剑锋、莫中庸和向长生不在，但六合境的修士肯定不在少数，再加上曹天寿，应对莫赤狐不在话下。 当然，也不排除莫赤狐救子心切，请动了妙音谷三位长老，甚至一两位久不世出的元老。 【漠北紫果】莫赤狐势在必得，无需徐如林担心。不过有点巧合的是，薛剑锋要在长右山活捉妖兽长右，而莫赤狐则要在长右山击杀千年巨蟒，根据双方目前的进度，还真有很大的几率在长右山不期而遇。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还真不好预测。 这个机会，徐如林当然不会错过。在搞明白了天寿城的阴谋之后，击杀罪魁祸首曹武略的时机已经成熟。尽管因此会杠上天龙居，但那并不重要，因为他可能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如无意外，妙音谷或将成为他的临时盟友。 虽然徐如林已经知道了曹天寿的阴谋，相当于抓住了曹天寿的把柄，但在水淹尧光山没有成为事实或者没有抓住薛剑锋在赤水河企图击杀妖兽长右引发滔天水灾的现行，他其实并没有任何证据指证曹天寿。 鉴于此，击杀妖兽长右之举只能被秘密阻止，不能被揭发。 否则，曹氏一族都将毁灭在大君王的雷霆怒火之中。 如果单单只是一个薛剑锋，徐如林倒是可以单枪匹马力阻。只是向长生已经把曹武略的事情传书曹天寿，那么莫中庸铁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徐如林绝不会自信到在两个兵家大师的严密保护下还能强行击杀曹武略，另外徐如林在得知水淹尧光山的阴谋之后，不得不理智的将为叶明珠复仇的事情先缓一缓，暂时放到阻止薛剑锋捕捉妖兽长右这件事情后面。 拯救数千条无辜的生命，无疑比个人复仇更加重要。 按照徐如林的想法，联手妙音谷三位谷主是目前最好的应对策略，达成双方共赢。妙音谷可以继续扩张宗门领地，毫无悬念地吞掉尧光山。曹天寿阴谋败露，做贼心虚，绝对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将尧光山拱手让人。比起诛九族，几座山头实在是不值一提。 而徐如林在三位谷主的协助下，击杀曹武略也是信手拈来。 妙音谷与天寿城势如水火，莫赤狐一定十分乐意曹天寿又多惹上了一个狠角色。缠住薛剑锋和莫中庸这份顺水人情，莫赤狐当然送的毫不犹豫。反正曹武略是死于徐如林之手，曹天寿要为子复仇，于情于理也得先干掉徐如林才对，然后才是对付帮凶。 以妙音谷的实力，莫赤狐根本不介意成为帮凶。 再说了，曹武略犯下的罪行，死有余辜。就算是凌霄皇城的大君王和南朱雀王，在知晓真相之后，还得呵斥曹天寿一句“子不教，父之过。” 更何况，徐如林还早早就给莫赤狐准备了一份无法拒绝的厚礼。 从向长生处得知薛剑锋会在今天带着曹武略前往长右山，徐如林打消了一开始准备跟踪的想法。反正除非薛剑锋运气好到无以复加，否则想要从延绵数百里的长右山上捕捉一头妖兽长右，少说也得三五天。点背的话，十天半个月也可能毫无头绪。 而徐如林现在的伤势大概需要修养几个时辰，与其时不时面对牡丹姑娘花样繁多的挑逗，还不如趁着这个空档直接去大富贵客栈与朱竹猗和麦其芃见个面。有些事情，已经可以摊在桌面上谈，而有些事情，则必须等到莫赤狐来到十方古镇。 这场与天寿城，同时也与妙音谷的博弈中，莫赤狐的态度至关重要。 天色渐明。 徐如林在桌面上留下一张百金票，易容后悄然飞身下楼，缓步前往大富贵客栈。于牡丹姑娘这般烟尘女子，他不高看，也不鄙视。 卯时末，徐如林走进大富贵客栈，并没有直上东厢房，而是随意坐了张桌子，跟小厮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和四个肉包子细嚼慢咽。其实他早就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但他却一日三餐顿顿都不落下，唯有这样，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普通人或者说正常人。 美味佳肴不计其数，若是因为可以不食人间烟火而无视，实在可惜，甚至是傻。 一大早的，客栈里的食客并不多，无需真元试探，扫一眼就知道这些人全是修士，而且是不入流的修士，修士中的菜鸡。 在徐如林看来，天下修士，只有两种。 一种就是眼前这些菜鸡，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或者她是修士一样，一天到晚从来都是兵器不离身。比如幻剑宗的弟子，就一定会把法剑背负或者腰悬，吃饭喝酒时也一定要取下来放在桌子上显摆。神荒岭的弟子都使两柄大斧，桌面上没法放，那也得左右一边一柄斜靠在椅子上，哪怕一不小心就会被斧刃割伤也在所不惜。 天龙居的弟子最无奈，丈八长枪实在是连靠的地方都没有，走在大街上也不可能扛在肩上，因此只能老老实实地收在储物空间里。当然也有极少数不装会死的家伙，吃饭喝酒也得拿出来，“夺”的一声入地三尺，顿生天下我有的气势。这种家伙多来几个，多来几次，酒馆掌柜得直接哭晕在茅房里。 现在就有四个这样的家伙，一人一杆丈八长枪插在身边，硬生生把客栈里上好的赤木地板扎了四个儿臂粗的窟窿。坐在柜台里的掌柜，以手支额，不忍直视，脸都绿了。 另外一种修士，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修士，与平常人无异。当然如薛剑锋那种哪怕随便站着也气势如虹的兵家大师又另当别论。 徐如林招手唤来小厮准备结账，却见那小厮刚走得几步就突然停下，如遭雷击一般瞠目结舌地瞪着客栈大门方向。原本有些嘈杂的客栈内也在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背对大门而坐的徐如林些许好奇，转身看去，不禁眼前一亮。 一绝色少女，着黑色劲装，高束马尾，眉如远山，眸似秋水。 美是美到了不可方物，只是她那纤纤素手上握着的七尺巨剑，也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徐如林瞥得一眼，也不由得暗赞这女子的姿色犹在叶明珠之上。如这样的女子敢独自出门，靠得绝对不是一颗肥过头的胆子。要么就是实力不俗，要么就是背景惊人，又或者兼而有之。 客栈里的那些菜鸡修士，无论男女，都是匆匆一瞥后自惭形秽，各自埋头吃饭，连话都不说了。 反倒是那小厮，胆儿最肥，无知者无畏，一直盯着看，甚至不由自主地流下了哈喇子。连徐如林都不忍心招手喊他过来结账，免得他过早从梦中惊醒。 少女星眸流转，无视众人，居然直接走到徐如林对面，将七尺巨剑拍在桌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下后盯着徐如林，那眼神如同官差盯着犯人。 徐如林愕然问道： “姑娘，你这是……” “报上名来。” “徐——小壮。” “一派胡言！我叫严肃然，乃是朱雀王朝天剑城第一神捕。”严肃然严肃道，“这里个个都敢以真面目示人，老实交代，你为何易容？” 徐如林再次愕然，他服下的可是极品【易容丹】，除非对方超过他一个大境界才能识破，而这样的人，早已经位列神班，曜石大路上绝对一个都没有。 “要我动手才肯招，是吗？”严肃然一手搭在剑柄上，赤裸裸地威胁。 “呃——严神捕是吧？”徐如林摆手道，“冷静点，借一步说话，可好？” “走！” 徐如林也是万般无奈，喝碗豆浆都能喝得麻烦上身。严肃然已经亮明了官家身份，他除了乖乖合作还真的没有法子脱身，总不能大打出手，最后无端端赚一个拒捕的罪名。当然最关键还是徐如林不想节外生枝，老实配合一下闪人。 这种小姑娘，徐如林至少有一千种法子骗得她团团转。 正文 026 一边围观·学着点 两人来到镇外，严肃然手提七尺巨剑，冲着徐如林扬了扬下巴。徐如林本想一闪而逝，但又实在好奇少女如何能看穿他易容？于是略一迟疑后恢复真容，问道： “严神捕，你怎么看出在下易容了呢？” “明明长得还凑合，为何易容？”严肃然道，“躲避仇人追杀还是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从实招来。” “严神捕，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严肃然毫不迟疑地把七尺巨剑搁在徐如林的肩膀上，不屑道： “雕虫小技。本神捕神目如电，自然能鉴真伪。我警告你，不要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愚蠢想法和举动，乖乖合作最好，否则你就要充分地发挥想象力认真想想随之而来的严重后果。现在，先从真实姓名开始。最后提醒你一句，我不想再听到什么徐大壮徐小壮。” 徐如林忍不住笑道： “严神捕，其实徐大壮……” “闭嘴！给我严肃点。” “好吧，我招了之后，你能不能……” “可以考虑。” “我叫徐如林，是个野修。”徐如林一本正经道，“前不久跟几个朋友一起探索迷雾矿洞，在地下四层的时候，居然找到了一线绿金矿脉。大家伙欣喜若狂，一连挖了三天，最后每人分了近百斤绿金矿石，我回来后找锻造师提炼出了两斤绿金。也怪我粗心大意，一冲动就去醉仙楼胡吃海喝一顿，结账的时候露白了，哎……” “绿金拿出来看看。” 徐如林连忙摸出一根指粗指长的绿金条，严肃然随手拿过去看了几眼，还给徐如林，问道： “如此说来，你易容是因为害怕有人谋财害命？” “在下堪堪八卦境修为，实在不敢大意。”徐如林话刚落音，就感觉到一股真元威压。当然，他在说出这话之前，已经事先压制境界。 “嗯——倒是没有说谎，不过八卦境一重天修为。”严肃然点头道，“两斤绿金好歹也值几十万金珠，再加上你这糟糕的实力，担心也很正常。对了，你说你是个野修？” “是的。” “擅长什么兵器？” “呃——斧头，单手斧，可惜在迷雾矿洞里击杀金爪鼠的时候崩了几个口子，只能扔了。正寻思着拿绿金换点金珠在镇上的铁匠铺里再订制一柄。” “不用了，算你走运。”严肃然打了个响指，徐如林面前马上悬空漂浮着一柄闪烁着浅浅黄色光芒的单手斧，“呐！这是中品仙器【开山斧】，虽然算不得什么好兵器，但是就你那境界，也玩不转更好的，送给你啦。” “严神捕，这怎么好意思呢？” “收下便是，也不白送。”严肃然道，“你带我去一趟里正府即可。” “我？” “你是本镇人，难道不知道里正府所在吗？” “我是本镇人？” 严肃然双眉一皱，盯着徐如林，道： “迷雾矿洞在天异城境内，而天异城远在三千里开外，你如果不是本镇人，跑这来做什么？你可别告诉我是来提炼绿金，据我所知，每座天城都有大量的锻造师。另外，刚才你自己也说了‘我回来后’。” 徐如林不服不行，眼前这位所谓的天剑城第一神捕还真的可能有几把刷子，至少心细如发，过耳不忘。另外让徐如林最吃惊的莫过于严肃然的境界修为，要知道徐如林可是把自己压制在八卦境一重天，而严肃然赫然可以对他造成真元威压，这就意味着严肃然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就已经踏入千年长生，容颜不老的六合境。 如果没有天大的机缘，而且不止一个，否则绝无可能做到。 徐如林不由得暗想，严肃然来自天剑城，且自称是第一神捕，而捕头一职肯定归属于城主府。巧合的是，天剑城的城主是严天剑，与严肃然同姓，又同在城主府。由此看来，这两人只怕关系不简单。 严天剑是一个一心沉醉痴迷于剑道的老剑修，具体多大年纪徐如林搞不清楚，但严天剑绝对是三十六天城中在任最久的城主，没有之一。其余各城城主，历来都是百年一换，传位于自家子嗣。唯独天剑城，三百年不变。 至于原因，说来也是悲催。严氏一族，自严天剑之后的子嗣，无论男女，无一人有大仙缘，连六合境都无法企及，五行境更是奢望。 凌霄皇城大君王有令，各城接任城主务必踏入五行境才有资格。这样一来，严天剑只能连任，也是唯一一个连任的天城城主。 如果严肃然是严天剑的子嗣，那么天剑城的崛起毫无悬念。 用天纵奇才、超凡脱俗来形容严肃然，丝毫不为过。 “喂！带路呀。” “等等，严神捕，你还没告诉我……” “我有照妖镜。” “什么？” “我眉心藏有一面镜子，是义兄送给我的宝贝。”严肃然得意道，“能无视一切障眼法，区区【易容丹】，不值一提。” 徐如林好奇问道： “什么宝贝镜子这么厉害？” “【森罗万象镜】。”严肃然脱口而出，随即捂嘴，东张西望。 徐如林心中一凛，终于明白严肃然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能踏入六合境？【森罗万象镜】乃是一件极品法宝，一切魑魅魍魉，无处遁形。这面宝镜的原主人绝对是徐如林在曜石大陆上根本不想面对的屈指可数的几个狠角色之一。 这来头，太大了。 徐如林立刻装傻，问道： “万什么镜？” “你没听清楚？” 徐如林摇头。 “好话只讲一遍。”严肃然开心道，“现在带路。” “带路可以，不过我得易容一下。”徐如林道，“行走江湖，安全第一。现在跟你这位神捕在一起，别人当然不敢打我的主意，一分开，指不定麻烦就来了。” “易吧。”严肃然轻声叹息，摇头道，“修士修到你这个地步，哎——” 事实证明，再厉害的老口子，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按理说，徐如林完全应该随口问一句严肃然去里正府干什么？只可惜他急于去大富贵客栈，忘了这茬，于是一连串的麻烦纷至沓来，把他搞得精疲力尽，焦头烂额。 当然，就算他不带路，严肃然也能找到里正府，麻烦还是免不了。 不过他要是有此一问的话，肯定会选择敲晕严肃然，暂时禁锢几天，等把事情办完了再放出来，哪怕随后会被她的义兄追杀一段时间也在所不惜。 徐如林一路领着严肃然到了里正府门口，正打算告辞离开，不料严肃然冲着守门官差亮出一物，问道： “里正大人可在堂上？” 守门官差仓促间瞥得令牌上的“神捕”二字，顿时吓得屁滚尿流，颤声道： “在在在。” “速去通报，就说朱雀王朝……” 严肃然还没报完自家名号，那守门官差已经如同一阵风刮进了里正府。趁着空档，徐如林赶紧抱拳道： “严神捕，如无差遣，在下这就告辞，先走一步。” “嗯——等等，里正大人叫什么名字？” “李成刚。” “你一介野修，有所不知。官家人最喜欢讲假话，这李大人得知本神捕亲临，一会肯定报喜不报忧。我先问你，既然是本镇人，你可知镇内镇外有何悬案疑案未决？” 徐如林一怔，愕然道： “敢问严神捕，你这是……” “我身为神捕，自然是每到一处，都要查案，尤其是悬案疑案，务必查个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徐如林顿时头大如斗，这一次偶然相逢，怕是要偶然出来一堆麻烦。看着正气凛然的严肃然，徐如林顿生敲晕她的念头。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李成刚出来了。如果只是一个李成刚的话，徐如林还是照敲不误。只可惜，在李成刚身边，还有两人。 一个薛剑锋，一个曹武略。 李成刚一眼就看到了严肃然手里抓着的令牌，连忙上前几步，躬身道： “下官李成刚，见过神捕大人。” “嗯——”严肃然看了一眼薛剑锋和曹武略，询问道，“李大人，这两位是……” 李成刚还没介绍，曹武略已经微笑抱拳，柔声道： “在下曹武略，家父乃是天寿城城主。” 曹武略抢着自报家门，原本以为眼前这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女神捕即刻就会刮目相看，不料严肃然似乎听而不闻，俏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只是看向薛剑锋，淡淡问道： “你呢？” 薛剑锋堂堂兵家大师，哪里会把一个什么女神捕放在眼里，因此并不搭理，而是看向李成刚，沉声道： “如果有向大先生的消息，切记第一时间告知。” “是是，请薛大将军放心。”李成刚唯唯诺诺。 “薛大将军。”严肃然道，“原来是天寿城的薛剑锋，你不帮着曹天寿盯紧尧光山，跑到这十方古镇搞什么？” 薛剑锋虎目微眯，罡气逼人。 严肃然七尺巨剑，虎啸龙吟。 “看在你太祖父严天剑的面子上，本大将军不与你计较，下不为例。” “本神捕有南朱雀王亲赐的【一断于法令】。但凡朱雀王朝境内，九大天城，三十六地镇，包括这十方古镇，任何官家，不论职位高低，皆可查办。你身为天寿城城主府大将军，便是官家，莫非问你不得？！”严肃然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你！”薛剑锋怒不可遏，却又发作不得。 南朱雀王也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前不久突然昭告朱雀王朝各城各镇，亲赐一面也是唯一的一面【一断于法令】给严肃然，各阶官员在其办案时都务必配合，不得推脱。 薛剑锋虽然知道，但根本没当回事。他堂堂兵家大师，注定很难跟这种莫名其妙的女神捕有什么交集，只是万万没想到，偏偏就杠上了。 曹武略搞清楚眼前这绝色少女居然是严天剑的乃孙女之后，立刻就有了想法。这要是能够两城联姻的话，妙音谷的蚕食之举即刻就得停止。天寿城与天剑城遥遥相对，正好把妙音谷围在中间，形成最佳的夹击之势。 只是这第一面见得实在不算愉快。 曹武略本就生得丰神俊朗，剑眉星目，再加之佳人在前，更显温文尔雅，微笑道： “神捕大人，这实在是一场误会。其实是在下前来十方古镇办几件私事，只因在下看起来像极了一介书生，家父不放心，这才让薛大将军陪同。” 严肃然问道： “向大先生，可是向长生？” “正是。” “怎么？他失踪了。” 徐如林再一次头大如斗，这也太巧合了吧！ “这个……”曹武略道，“也说不上失踪，向大先生昨夜出门见个老友，直到此刻也没有回来，按理……” “正合我意。”严肃然兴奋道，“本神捕最喜欢办这类悬案，疑案，你且随我进来，一一细说。李大人，前面带路。那个——小壮啊，你也来一边围观，学着点。” 至此，头大如斗的已经不止徐如林，又多了一个薛剑锋。 正文 027 自掘坟墓·不甘心 薛剑锋是五行境七重天的兵家大师不假，但在曜石大陆上，有那么几个人，他还真的不服不行。 首当其冲的便是凌霄皇城的大君王，五行境十重天大圆满，一个绝对杀伐果断的狠角色。 另外一个便是仙道盟的盟主沈仲阳。 当然还有一个仙道盟的剑神季碎空。 最后便是东青龙王、南朱雀王、西白虎王和北玄武王。 【一断于法令】就是来自南朱雀王亲赐，其效果几乎等同于见令如见其人。现在严肃然要求办案，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薛剑锋，不得不陪同。如果拂袖而去的话，天知道这个一本正经的第一女神捕会不会跑到南朱雀王那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一断于法令】不管用，那么毫无悬念随之而来的就是南朱雀王的真元信鸽，一顿臭骂不说，搞不好还会被降职。 这个哑巴亏，薛剑锋坚决不吃。 当然，身为大将军，袖子还是拂了一下，然后掉头走进里正府。 无论如何，态度总是要有的。 至于曹武略，那是求之不得，正想着要与严肃然多亲近亲近，誓要把这个绝色美人儿扔到床上，压在身下狠狠蹂躏。 而李成刚也有自己的想法，李天翼至今音讯全无，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害死自己独子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他这个做父亲的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响的，这口气如何咽的下？现在严肃然从天而降，无疑让他看到了一丝借刀杀人为子复仇的希望。 严肃然的境界修为他完全搞不清楚，但他却清楚一点，这个第一女神捕，就连兵家大师薛剑锋都不愿意死磕硬干。 能够拿到南朱雀王亲赐的【一断于法令】，凭借的肯定不是绝世容颜，而是另有原因。 比如严天剑。 李成刚甚至认为严天剑还不够格，让南朱雀王破例的，应该另有其人。 换句话说，这个人，就算南朱雀王都不想惹或者惹不起。 既然严肃然喜欢办悬案疑案，李成刚没有任何理由不把李天翼失踪的事情讲出来，但肯定不是现在，否则曹武略绝对毫不迟疑地杀人灭口。 真正头疼的是徐如林。他担心的倒不是严肃然调查向长生失踪一事，那注定短时间内一个屁都查不出来。他担心的是李成刚扯出叶明珠，毕竟李成刚已经大略知晓真相，并且找过朱竹猗和麦其芃。 徐如林断定，只要薛剑锋带着曹武略离开里正府，李成刚就极有可能把叶明珠一案说出来，而以严肃然的性子，那铁定要追查到底。更糟糕的是，严肃然在办案这一块还真不是门外汉闹着玩，一来二去的搞不好真被她查出点什么来，到那时，百分百乱成一锅粥。 现在严肃然邀请他一边围观办案，虽然带着显摆的味道，但徐如林也没法子拒绝。只能打定主意，等薛剑锋和曹武略前往长右山之后，敲晕李成刚藏起来一段时间，以免节外生枝。 五人围坐堂中。 严肃然作为第一神捕，手握【一断于法令】，自然是大马金刀坐在堂上李成刚的位置，其余四人只能坐在堂下，静候严肃然办案。 “啪！”，严肃然有模有样一拍惊堂木，看定曹武略，问道： “曹武略，本神捕问你，向长生何时出门？从何处离开？” “回神捕大人，向长生乃是亥时初从里正府离开。” “可有说过面见何人？” “没有。” 严肃然沉默片刻，点头道： “向长生自称法家大师，想必修为不浅，又是在这十方古镇，断然不可能凭空失踪。” “神捕大人所言极是。”曹武略道，“我猜测向长生可能是临时有要事待办，同时又不方便放出真元信鸽给我们，又或者是他一个人就能解决，也许此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严肃然微微眯眼，道： “曹武略，你分析的如此头头是道，不去当神捕实在可惜。” “呃——”曹武略被怼得无言以对。 薛剑锋急着前往长右山，向长生一夜未归的事情他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他猜测多半是向长生在追查徐姓修士的过程中有了重要发现，正在继续追查之中。 向长生的实力薛剑锋自然清楚的很，就算是他，想要解决向长生，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即便那徐姓修士也是五行境的狠角色，两个人干上之后向长生不敌，但凭借自身法家修为以及一件神器和两件极品法宝，脱身毫无悬念。 因此在薛剑锋看来，向长生失踪纯粹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严——神捕，”薛剑锋迫于无奈，这称呼在他兵家大师嘴里喊出来着实拗口，“你这次前来十方古镇，怕是另有重任在身吧？” “对本神捕来说，办案就是重任。” “那件可成长的极品仙器【护心甲】想必就在你身上。”薛剑锋道，“后天便是镇上的拍卖大会，作为压轴宝贝，你还是赶紧送到拍卖行去估个价吧。据我所知，很多人都等着一睹【护心甲】的风采，就连本大将军也颇感兴趣。” “薛大将军消息蛮灵通的嘛。” “你太祖父急需大量金珠购买各种材料巩固城防，这可是头等大事。”薛剑锋道，“天剑城与天寿城遥遥相对，曹城主其实早就有结盟之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这次拍卖会上，少城主一定愿意鼎力相助，把【护心甲】哄抬到一个合适的价位再出手。” 曹武略眼前一亮，使劲点头道： “在下自当全力以赴，愿为神捕大人效犬马之劳。” 严肃然微微一笑，问道： “此话当真？” “一定尽我所能。”曹武略道，“神捕大人只需事先告诉在下心中的理想价位即可。” “既然这样，那就保底三亿金珠吧。” “请神捕大人放心，包在在下身上。”曹武略抓住机会，大献殷勤，“在下定要将价格哄抬到五亿金珠上下。” 薛剑锋不由得以手支额，心中叹息这完全就是一个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蠢货。【护心甲】的确是件不错的宝贝，但三亿金珠保底就已经过了不少，所谓适合的价位充其量两亿金珠到头。现在倒好，一下子提到五亿金珠，到时根本无人问津，铁定流拍。接下来曹武略便得打落牙齿和着血往自己肚子里吞。 曹武略打的什么主意，薛剑锋一眼看穿。想法固然是好的，但就你这么一个名声在外的肮脏玩意，注定连严肃然的一片衣襟都触摸不到，实在是想得太多了些。 五亿金珠砸出去，或许能换来严肃然嫣然一笑，但也仅此而已。 “那就这么说定了。”严肃然道。 “一言为定。” 薛剑锋再也坐不下去，起身道： “严神捕，你不妨继续办案，我陪同武略出去办点私事。今晚由武略做东，在醉仙楼为你接风洗尘。” “有劳薛大将军费心。”严肃然道，“我看李大人府上就挺好，在拍卖会结束之前，我就留在这里查案。李大人，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神捕大人莅临，实乃下官的荣幸。” 薛剑锋看向李成刚，后者心领神会，退后一步。 两人离开里正府，出了镇西门，直奔长右山。 “薛大将军。”曹武略兴奋道，“想不到严天剑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居然有一个如此绝色的乃孙女。府上密卷中，只记载了严肃然的名字，却没有画像。今日一见，真是惊为天人。” 薛剑锋道： “武略，你是想两城联姻吧？” “知我者，薛大将军也。”曹武略道，“正如您所说，两城遥遥相对，正好把妙音谷夹在中间。如果能够联姻成功，对妙音谷顿成夹击之势，那么妙音谷的肆意扩张势必戛然而止。” “难。”薛剑锋直言道，“难如登天。” “难！难道以我少城主的身份地位还配不上严肃然？”曹武略道，“天剑城数百年来，人才凋零，日渐没落，否则严天剑也不至于三任城主。反观天寿城，最近十余年飞速发展壮大，在朱雀王朝的九大天城中，排名仅次于天空城和天速城。按照目前的两城状况，实则是严肃然高攀才对。” 薛剑锋道： “严肃然已经踏入六合境，你呢？” “什么？！”曹武略如遭雷击。 “她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大机缘，而且不止一个。”薛剑锋道，“区区二十上下的年纪，仙缘却大到离谱。严天剑固然有着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我断言，在她身后，一定还藏着实力卓绝的一个或者多个大人物。武略，听我一言，对严肃然，不要抱有任何幻想。” “这……” “天剑城的崛起指日可待。”薛剑锋叹息一声，“而你的五亿金珠也无疑打了水漂。” “这……” “这个跟头你栽定了。” “不行！我不甘心！”曹武略目露凶光，“薛大将军，您得帮我一次。” “你在自掘坟墓。”薛剑锋道，“叶明珠的教训还不够吗？” “一个鬼鬼祟祟的徐姓修士，能奈我何？！” 薛剑锋沉默片刻，道： “他不是鬼鬼祟祟，而是在静候时机，一击必杀。” 曹武略不以为然，有薛剑锋在身边，再加上莫中庸正在赶来，两位兵家大师，他还真不相信徐姓修士能折腾出多大的浪花，只要敢现身，必死无疑。 他现在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严肃然身上，就算不能联姻，那也必须尽情蹂躏后再杀之。五亿金珠不算多大的事，就是那种只能看着却吃不到嘴里的痛苦将让他这辈子都寝食难安。 “薛大将军，我知道您很想要那【护心甲】，对吧？”曹武略道，“您帮我这次，【护心甲】我就花五亿金珠拍下来送给您。另外，您还可以从天寿城机密宝库中任意挑选两件极品仙器或者法宝，如何？” “这又何必？”薛剑锋道，“你想过随之而来的后果有多严重吗？” “我不管！严肃然这块肉我吃定了。” “一旦事情败露……” “三件。” “整个严氏一族都将……” “五件。”曹武略一咬牙，“再加上神器【弑鬼神】！” “红颜祸水。”薛剑锋颔首道，“拍卖会后，我帮你拿下严肃然。” 正文 028 来者不善·有心人 里正府。 严肃然片刻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第一神捕身份，薛剑锋和曹武略离开之后，她立刻询问李成刚镇上是否有悬案，疑案或者冤案？即使她保证不追究办案不力，李成刚也决然不敢把曹武略奸杀叶明珠顺带坑了他儿子的事情讲出来，至少暂时不敢。 然而严肃然不信，偌大一个十方古镇，怎么可能没有悬而不决的案子？ 李成刚无奈，只好搬出仙道盟一部分长老与堂主常驻镇上的说辞，言下之意就是有这些狠角色在，谁敢不经脑子的搞事情。 严肃然的出现无疑是他为子复仇的一个筹码，但李成刚也断然不敢全押。 是的，他无需退路。 但在身死之前，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能亲眼目睹曹武略授首。 显然，单凭严肃然一个人还办不到，尽管她看起来是如此的嫉恶如仇。但决定能否复仇成功的关键因素绝不是个性，而是实力。 严肃然需要帮手，而一直坐在身边这个貌不惊人的应该是严肃然的随从，似乎并不具备这种实力。那么，他不介意给严肃然找一个甚至多个帮手。 现在最尴尬的反倒是一直暗中主动出击的徐如林，严肃然的从天而降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不可预测的灾难。 李成刚为子复仇是必然之举，相比起徐如林这个“真凶”，他反而更恨曹武略。李天翼助纣为虐固然该死，但如果不是因为曹武略，李天翼最多也就是混在万花楼，做着你情我愿的皮肉买卖，只要能憋着不做出一些胡作非为之举，完全可以在十方古镇这一方天地活得滋润而惬意。 换句话说，李天翼就是因为曹武略而死。 徐如林自然看得出这一点，因此李成刚必然会想方设法地利用严肃然。徐如林也看得出严肃然固然冰雪聪明，但无疑是初出茅庐，江湖阅历不值一提。面对李成刚这种老口子的勾心斗角，不知不觉中掉进陷阱的几率极大。 诚然，严肃然的背景强大到出乎徐如林的意外，但这并不表示绝对安全。当曹武略犯下的罪行被李成刚揭露之后，狗急跳墙的曹武略未必就不敢孤注一掷。 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这种事情，曹天寿、薛剑锋、莫中庸都是信手拈来，驾轻就熟。 即便是严肃然的义兄，追查起来也是困难重重。 徐如林不得不慎重考虑，到底是现在就敲晕这两人禁锢一段时间还是找个合适的理由暂且留在浑然不觉大难临头的严肃然身边？ 严肃然的姿色犹在叶明珠之上，试问色胆包天的曹武略岂能轻易放过？ 最关键是，严肃然先前提到了尧光山。 这就意味着严肃然深知妙音谷与天寿城的关系水火不容，剑拔弩张。如果只是宗派之间的矛盾，严肃然这个第一神捕自然不便插手，但天寿城乃是官家，恰好是严肃然权力管辖范围之内，天知道这个酷爱办案的女神捕，会不会在拍卖会之后跑去尧光山晃悠？ 目前与妙音谷的临时合作还只是徐如林的一厢情愿，成不成还得看莫赤狐的态度。徐如林有理由相信，莫中庸即将抵达十方古镇，会合薛剑锋之后，单凭他一人根本无法力阻，那么随之而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严肃然的实力虽然有限，但未必不能利用她背后的力量。万一与妙音谷谈崩，但有严肃然置身其中，事情也不至于太过棘手。 一番权衡利弊，徐如林还是选择暂且留在严肃然身边，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李大人，既然近期没有悬案、疑案、冤案，那就翻找一些陈年旧案出来，让本神捕琢磨琢磨。” “回神捕大人，都已经结案，不过是一些芝麻绿豆大的事情。” “比如呢？” “呃——”李成刚也是无解，只能挑拣出几个堪称难度最大的案件一一述说，“比如落凤村的老马年前丢了三头牛，下官派出数十名衙役，耗时半个月，终于在百里丘上找到。又比如李家口的李婶，怀疑老李去过万花楼喝花酒，老两口吵得不可开交，数次大闹公堂。下官命人一番详查，才发现老李的确去过万花楼，不过是去送菜。再比如……” 严肃然摆手道： “打住，看来有仙道盟分盟在此，镇上的确无案可查，罢了。本神捕还是先去一趟拍卖行，随后去看看任云鸿那个糟老头子。小壮啊，你可要一道前往？任云鸿可是仙道盟负责宗门创建审批的长老，厉害的紧，寻常人想见一面都难。要是我美言几句，指不定老头子能指点一二，对你一介野修，可是天大的福分。” “多谢神捕大人成全。”徐如林道，“只是任长老神威凛凛，在下岂敢靠近？不如这样，在下先去兑换一点金珠，然后午时在醉仙楼碰头。承蒙神捕大人馈赠仙器，便由在下做东，略表谢意，可好？” “久闻醉仙楼有荤八绝、素八绝，正好尝试尝试。” “神捕大人，您莅临十方古镇，理应由下官……” “改天吧。” “是。” 徐如林起身道： “敢问神捕大人，可知仙道盟分盟所在？” “带路。” 徐如林汗颜，把完全就是路盲的严肃然带到仙道盟分盟外，又详细讲解了前往醉仙楼的路线之后，这才前往大富贵客栈。 妙音谷这边越早面谈越好，不管谈妥谈崩，都值得一试。 面对朱竹猗和麦其芃这两头道行精深的老狐狸，徐如林目前既不愿意表明身份，也不愿意展示真容。在这场多方势力的复杂博弈中，藏着掖着点，是优势。 现在的徐如林是易容过的，为了不让两头老狐狸看穿伪装，他只能恢复原境界，然后直上东厢房。 一号厢房内，朱竹猗和麦其芃对于徐如林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孙泰阳垂手站在左侧，在右侧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袭青衫，方口方面。徐如林几乎过目不忘，这人便是那连夜离开的马车夫。 “两位谷主。”徐如林手捧香茗，淡然道，“接下来我要谈的事情，不适合有太多人在场。” 朱竹猗道： “无妨，这位是妙音谷讲武堂堂主王子仲，那位是副堂主孙泰阳。” 徐如林道： “人太多。” 麦其芃挥手道： “王堂主，孙副堂主，暂且退下。” 孙泰阳面无表情，转身离开。王子仲明显不爽，碍于三谷主下令，只能服从。 徐如林抬手召出【雷火镜】，置于桌上，道： “一点心意。” “是你？！”朱竹猗和麦其芃齐声道。 “是我。”徐如林道，“【雷火镜】是杨家兄弟杀害一对无辜夫妇得来，现已经是无主之物。考虑到将来与妙音谷有合作的可能性，所以借花献佛，以表诚意。” 到底是上五境的狠角色，杀人真凶就在眼前，朱竹猗和麦其芃除了初见【雷火镜】时的少许惊讶，并没有任何过火之举。两人似乎心意相通，甚至连联手拿下徐如林的想法都没有。 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 朱竹猗平静道： “徐先生既然找上门来，肯定不是为了赠送【雷火镜】。在妙音谷四名弟子被杀，一名弟子失踪这件事情上，我们有几个小疑问，想必徐先生愿意解惑。” “知无不言。” “杨小成为什么要击杀王镇南和李子晴？” 徐如林道： “那得从吴其中说起。你们已经去过里正府，李成刚也来找过两位，想必应该清楚曹武略、吴其中以及李天翼在十里桃源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当天，我本来只想拿下吴其中，不料杨家兄弟居然陪同而来，片刻后，王镇南和李子晴也跟踪到了野猪林外……” 麦其芃恍然道： “我明白了。徐先生当时应该是在野猪林指出吴其中的罪行，于是不可避免的被王镇南和李子晴听到。吴其中与王镇南积怨颇深，而大谷主绝不姑息的就是奸杀罪行。试想，王镇南和李子晴岂肯放过这个把吴其中送上断头台的绝佳机会。” 徐如林道： “这类宗门恩怨，我并不知情。” “巧合罢了。”麦其芃摇头道，“吴其中罪行败露，只要王镇南和李子晴回到客栈就会把这事告知孙泰阳，吴其中必死无疑。在那种情况下，吴其中只能被迫选择杀人灭口。杨大成和杨小成都是王子仲的人，而王子仲不但是吴其中的舅舅，还是师傅。我猜测吴其中当时的想法应该是下令杨家兄弟杀了你和王镇南以及李子晴，永绝后患。毕竟杨家兄弟都是七星境七重天修为，只可惜，吴其中远远低估了徐先生的实力。” 徐如林道： “三谷主如亲临现场，佩服。” 朱竹猗问道： “那么吴其中，还有李天翼肯定早就尸骨无存了，对吧？” 徐如林道： “凌迟，当然还有一人一道【无间印】。” 朱竹猗眼角轻微抽搐了一下，这复仇手段，着实狠。 麦其芃道： “王镇南和李子晴死在自己人手里，实属冤枉，当厚葬。至于吴其中、杨大成、杨小成三人皆死有余辜。稍后我会将真相禀告大谷主，至于大谷主如何处理，自然由她定夺。徐先生，刚才你说到有可能与我们合作，却是什么？” “尧光山。” “哦——”麦其芃笑道，“莫非徐先生想帮我们拿下尧光山吗？” “不是拿下。”徐如林道，“是帮贵宗保住即将到手的尧光山。” “愿闻其详。” “贵宗这些年来飞速扩张宗门领地，尤其是南面。”徐如林道，“尧光山以及周边数座山头，各种珍稀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谁不想占为己有？只是尧光山在天寿城境内，贵宗固然实力强横，足以碾压天寿城，却也不好强占。毕竟南朱雀王不会袖手旁观。但如果宗门扩张，徐徐图之，情况就截然不同。” 朱竹猗冷笑道： “徐先生果然是有心人。” “二谷主千万不要误会，我对尧光山以及贵宗与天寿城的利益战没有丝毫兴趣。”徐如林道，“我得到一个准确消息，对我没用，但对贵宗来说，却很重要。” “是吗？”朱竹猗道，“看来这便是徐先生合作的筹码了。” “正是。” 朱竹猗和麦其芃对视一眼，后者摇头道： “很抱歉，徐先生的好意心领了。妙音谷的事情从来都是自己解决，绝不假手他人。” “无妨，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最好不要再见。” 029 带斧护卫·什么鬼 徐如林也没想到与妙音谷的谈崩来得如此快速，不过他并不担心，崩应该只是暂时的，等到大家伙齐聚长右山的时候，错综复杂的关系将变得更加的微妙，也更加敏感。 抬头看了下天色，差不多邻近午时。想着与严肃然有约，便直往醉仙楼。正如严肃然所言，醉仙楼的荤八绝和素八绝的确妙不可言。 原本以为路盲的第一女神捕可能还没找到地儿，不料刚到醉仙楼下，就听得严肃然打招呼的声音从天而降。 一抬头，绝色少女正倚窗而立，如仙子下凡。 一低头，惊觉四面八方，尽是杀人眼光。 徐如林心里一声叹息，连忙登楼，进入临街三楼雅座。 “临时有事耽搁，让严神捕久等，还望见谅。” “少说这些没用的。”严肃然道，“徐如林，既然你要做东，可不许小气。荤八绝、素八绝全上，有问题没？” “没有。” 严肃然眯眼问道： “真不心疼？” “不差钱。” 严肃然微微一愣，旋即释然，一脸同情的点头道： “也难怪，一个小野修突然赚到几十万金珠，想不飘飘然都难。哎——我已经问过小厮，荤八绝、素八绝全上也才不到两万金珠，你基本扛得住。” 徐如林汗颜，微笑问道： “敢问严神捕可要饮酒？醉仙楼的仙人醉也是一绝。” 严肃然一本正经道： “身为神捕，绝不饮酒。” “严神捕所言极是。”徐如林招手示意候在门口的白衣小厮进来，出手就是十枚金珠的赏钱，尽显暴发户本色后对受宠若惊的小厮柔声道，“小哥，荤八绝、素八绝，一壶二十年陈的竹叶青。神……我的朋友不远万里，慕名而来。如果上菜速度能快点……” 徐如林还没讲完，白衣小厮已经屁颠屁颠跑出去两三丈远，临出门还不忘回头喊道： “二位客官请稍等，酒菜随后便到。” 眼见这一幕，严肃然嘴角难得地挂起一抹微笑，颔首道： “徐如林，你蛮机灵嘛。” “岂敢让严神捕……” 严肃然摆手道： “徐如林，你这常年在外面斩点小妖小魔，挖挖矿也实在不是回事，没前途。这样吧，本神捕游走九城十八镇办案，身边少了一个随从。你要是立志混出点名堂，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任命你为朱雀王朝天剑城第一神捕座前带刀护卫，你可要好好把握。” 徐如林正好打算暂时守护在严肃然身边，只是苦于找不到适合的理由，却想不到还有这种想睡觉就有床的神操作，于是起身抱拳激动道： “多谢神捕大人提携，在下愿效犬马之劳。只是在下擅使斧子，这带刀护卫……” “无妨，改为带斧护卫即可。”严肃然道，“从现在开始，我就叫你徐护卫。” 徐如林也是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鬼？ 究其原因，铁定是她那太祖父严天剑过于宠溺才导致这般瞎折腾。 一想到三任城主的严天剑苦逼了三百年，才终于有了这个天纵奇才、超凡脱俗的乃孙女，也就释然了。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徐如林都在洗耳恭听严肃然讲解如何查案办案，最后来上一句“徐护卫，你只要牢记我跟你讲的这些，再跟着我实战半年，即可成为一名优秀的捕头。” 徐如林点头称是，一定好好学习，争取天天向上。 .................................... 长右山下。 三百天寿城精英护卫整装待发。 曹武略一侧围观，颇不耐烦。这种捕捉长右，发号施令的事情对现在的他来讲已经毫无兴致，只盼着薛剑锋赶紧下令完毕，然后火速返回十方古镇。 “三百精英护卫听令！”薛剑锋道，“长右虽然不过是低级妖兽，但因为生有四耳，因此其听觉极为灵敏，略有风吹草动便逃之夭夭。长右山延绵近三百里，山势险峻不说，参天大树更是不计其数。长右在悬崖峭壁上如履平地，在树木间闪转腾挪快如闪电，想要活捉，绝非易事。” “长右山乃东西走向，往东有数座大山紧邻，一旦长右逃往东边，潜入任何一座大山，片刻间就能消失于无形。唯有西边是数十里平原，一览无遗。因此只要把长右逼到此处，就能一举擒获。本将军命令你们沿山疾行至长右山东边，然后一字排开，相互之间间隔里许上山，沿途每隔半里，布下【束缚法阵】，直到长右山西边，不得有误。” “遵命！” “三位大统领听令！” “属下在！” “长右山宽不过十里，以你们六合境修为，当能感知三五里范围内一切妖兽气息。本将军命令你们三人驭枪飞行殿后，以免长右侥幸避过【束缚法阵】，不得有误。” “属下遵命！” “你们有三天时间完成任务。”薛剑锋道，“稍后本将军会在西边平原布下【十方降妖大阵】，覆盖方圆十里范围。你们将长右逼至长右山西边五里处停下，以大量【束缚法阵】彻底封死长右的退路。只待本将军一声令下，即刻冲锋，把长右逼出长右山。” “属下遵命！” “出发！” 眼看着三名大统领带着三百精英护卫直奔东边而去，曹武略松了一口气，催促道： “大将军，我们赶紧回镇上吧。” “稍安勿躁。”薛剑锋道，“先办正事。” “捕捉长右是三天后的事情，【十方降妖大阵】可以晚点再弄。” 薛剑锋略一迟疑，沉声道： “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不计后果拿下严肃然？” “确定。” “严肃然来头不小，护身法宝肯定不少。”薛剑锋道，“别说拿下，就算击杀都有一定的难度。一旦失误，让她逃脱，你们曹氏一族绝难幸免。因此办这事必须要有一个周密的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拍卖会就在后天，我担心来不及。”曹武略道，“大将军，不敢瞒您，其实我不光是要了严肃然的人，还得要她的心。” “你在异想天开，自寻死路。”薛剑锋厉声道，“我帮你拿下严肃然，完事之后必须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曹武略道： “大将军有所不知。家父手里有一枚功效神奇的丹药，乃是百年前花费重金从一位炼丹宗师处购得，名为【情比金坚丹】。我要了严肃然的人之后，再让她服下此丹，从此以后对我绝对死心塌地，唯命是从。试问，严天剑又能奈何？敢不联姻？最妙不可言的就是，此丹药效唯有那炼丹宗师能解。” 薛剑锋问道： “当真有此丹药？” “千真万确。”曹武略笑道，“大将军，如果不是有十足把握，我岂敢拿曹氏一族近千人的身家性命冒险？实不相瞒，家父原本是打算将此丹药留给莫赤狐的女儿，藉此与妙音谷联姻，共图霸业。但现在能拿下严肃然，联姻天剑城，无疑更绝。” “原来如此。”薛剑锋道，“莫赤狐的女儿深居妙音谷，想要拿下她的确难度更大。至于严肃然，我敢断言除了天剑城，还有更强大的背景。如果你真有【情比金坚丹】，而且的确具备你所说的功效，那么绝对值得冒险一试。” 曹武略道： “大将军若能促成此事，我父亲必定另有重谢。” “那些都是其次。”薛剑锋道，“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下严肃然，只能等她离开十方古镇，否则必定惊动仙道盟那些该死的长老和堂主。尤其是校军场那个战无极，在加入仙道盟之前曾经是破军府的大护法，而严肃然手持的七尺巨剑，正是破军府的专属兵器。” “那个战无极什么境界？” “至少五行境五重天以上。”薛剑锋道，“这也是我要你慎重考虑的原因之一。万一失败的话，天寿城面对的不仅仅是天剑城，同时还有来自破军府的无尽怒火。如严肃然这种难得一见修仙天才，绝对是荆破军的心肝宝贝，其宠溺程度绝不亚于严天剑。” “如此看来，严肃然更强大的背景就是破军府。”曹武略道，“大将军，一旦成功的话，既可以两城联姻，还能得到破军府这个强助。到那个时候，区区妙音谷简直不堪一击。” “巨大的利益后面总是隐藏着巨大的风险，更隐藏着巨大的罪恶。”薛剑锋道，“当然，正如你说的，一旦成功，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如果能联姻天剑城，结盟破军府，再加上你天龙居内室精英弟子的身份，或许南朱雀王会考虑将天寿城晋升为天寿王城，将现在的天空王城死死地踩在脚下。” “太好了！大将军。”曹武略亢奋道，“我们立刻去镇上，向大先生想必已经返回，只需商议一番，再精心布局，严肃然必定手到擒来。” “嗯，莫中庸应该也差不多到了，如果他肯帮忙的话，十拿十稳。” “莫中庸身为天剑城大将军之一，岂能不帮？” 薛剑锋摇头道： “你应该知道沈仲阳是个什么样的人。莫中庸在来天寿城任职之前，曾经跟随在沈仲阳身边近百年。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因此莫中庸多少沾染了一些沈仲阳的坏习惯，比如嫉恶如仇，主持公道之类的。” 曹武略愕然道：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那这次捕捉长右，水淹尧光山……” “无妨，向长生早就跟城主商议过，捕捉长右一事莫中庸毫不知情。”薛剑锋道，“至于叶明珠的事情，向长生肯定也叮嘱过城主，直说可能有强敌不利于你，因此才派遣莫中庸前来保护，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莫中庸不可信。” “可信。”薛剑锋道，“我只是担心严肃然有一些不得了的法宝，因此有莫中庸加入的话，才能确保成功。莫中庸生性憨直，与人为善，且最喜欢成人之美。听着，在见到莫中庸之后，你要表现出对严肃然的深深爱慕，奈何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接下来你苦苦哀求莫中庸，请他帮忙在镇外留下严肃然，只因你想最后再争取一次机会，明白？” “也就是说，借莫中庸之手，断了严肃然的退路，是吗？” “正解。”薛剑锋道，“要是两个兵家大师还留不下一个严肃然，那就真是见了鬼。” “高！”曹武略竖起大拇指赞道。 “回去之后，想办法套出严肃然在拍卖会之后的行程，我们半路伏击便可。” “嗯——对了，大将军，严肃然身边那个中年人是什么来头？有没有可能是天剑城城主府的某位大将军又或者是破军府随行保护的狠角色？” 薛剑锋道： “那人不足为虑。我已经试探过，八卦境一重天修为，而且易了容。当然不排除他刻意压制境界，但就算如此，有我和莫中庸，再加上向长生，拿下严肃然毫无悬念。切记，你要做的就是尽快让严肃然服下【情比金坚丹】，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明白。” “如果成功的话，武略，假以时日，朱雀王朝九大天城十八地镇，你可以横行无忌。” “全靠大将军成全。”曹武略道。 “嗯——我先去布下【十方降妖大阵】，拿下严肃然这事，务必心无旁骛。” 030 一面镜子·鉴善恶 是夜。 曹武略大献殷勤，定要前往醉仙楼设宴，为严肃然接风洗尘。而严肃然并不领情，直说中午已经试过荤八绝和素八绝，晚上饮食想要清淡一点。再说了你曹武略又不是本镇人，就算要接风洗尘，也应该是李成刚的事情。 李成刚连连称是，飞速瞥了一眼曹武略。后者尽管心里不爽，但还是笑容满面地表示全凭严肃然做主。 于是李成刚吩咐下去，有数位贵客在府上用餐，务必以素食为主，力求清淡爽口。 严肃然无疑有着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独特爱好，瞥了一眼曹武略，问道： “向长生还没有回来吗？” “回神捕大人，还没有。在下也觉得奇怪，按理……” 薛剑锋轻咳一声，道： “向长生独来独往惯了，三五天没有消息实属正常。武略，你答应严神捕的事情可有做足准备？” 曹武略道： “请神捕大人放心，在下已经放出真元信鸽，让家父备妥五亿金票，即刻差人送来，后天的拍卖会上在下自当尽情抬价。” “少城主有心了。”严肃然难得嫣然一笑。 曹武略顿时全身骨头都酥了。 薛剑锋心中叹息，但愿这五亿金票不会打了水漂。曹武略的仙缘不大不小，单凭自身修炼，大概要三十岁左右才能进入八卦境，四十岁勉强达到七星境，至少需要七八十岁才可能踏入六合境，接下来约莫再需要五百年甚至更久才有望破境。 当然，有曹天寿这样的父亲，那又另当别论。不过就算这些年曹武略拿着各种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当饭吃，也才堪堪在二十岁的时候达成八卦境。按照这个进度，曹天寿将妥妥成为曜石大陆上第二个连任城主。 修仙路漫漫，真正的大机缘一次难求。 而严肃然，似乎就是曹武略的大机缘。只要成功拿下严肃然，服下【情比金坚丹】，两城联姻势在必行。到那个时候，严天剑就算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也只能被迫全力扶持曹武略。再加上破军府的不遗余力，曹武略的快速崛起并不是没有可能。 这是一场豪赌。 薛剑锋选择加入赌局。 如果赌赢了，他无疑能从中疯狂获利。那一颗沉寂了数百年的破境之心终究抵挡不住诱惑，哪怕只是一两个小境界的突破，都值得孤注一掷。 万一赌输的话，他也有路可退。 “拍卖会之后，在下与薛大将军就要返回天寿城。”曹武略道，“神捕大人四处办案，要是哪天路过天寿城，不妨来城主府看看。家父常年忙于城防建设，民生民情一块另有其人负责，在下有点质疑此人的能力，搞不好就有几件悬而未决的案子。” “是吗？”严肃然点头道，“那免不了要去一趟才行。这样吧，等本神捕将金票送回去之后，即刻前往天寿城。徐护卫，你到时与我一起。” 徐如林赶紧抱拳道： “遵命。” 薛剑锋看向徐如林，随意问道： “严神捕，这位想必就是你的贴身护卫了吧？” “正是。”严肃然问道，“薛大将军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薛剑锋道，“能够成为严神捕的贴身护卫，境界修为可想而知。拍卖会后，你身怀巨资，难免会有少许不知死活的鼠辈图谋不轨。当然，严神捕艺高人胆大，不会放在眼里。只是江湖险恶，层出不穷的卑鄙龌蹉手段令人防不胜防，还是小心为上比较好。” 严肃然淡然道： “无妨。我返程路线已定。横跨千丘岭，进入鱼龙道，路过尧光山，回到天剑城。这是最短最佳路线，驭剑飞行，两天就好。” 曹武略道： “预祝神捕大人及徐护卫一路顺风顺水，在下便在天寿城静候二位莅临。” .................................. 十方古镇，镇南十里，野猪林。 四口棺材一字排开，朱竹猗，麦其芃分立两侧，孙泰阳将棺材一一打开，随即躬身退后。王子仲脸色铁青，陪同一名黑衣蒙面女子上前查看。 “妙音谷这一次真是丢脸丢到了家。”蒙面女子轻声道，“若是都被外人所杀也就罢了，王镇南和李子晴居然死于内讧。王堂主，这事你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吗？” 王子仲汗如雨下，颤声道： “回大谷主，属下罪该万死，任凭处置。” “责罚固然难逃，却也不至于罪该万死。”莫赤狐道，“你深知妙音谷的规矩，吴其中犯下奸杀之罪，就算那徐姓修士不出手，我也会将其送上断头台。现在吴其中、王镇南、李子晴都死了，你与孙副堂主之间的恩怨也应该就此告一段落。” “属下遵命。”王子仲，孙泰阳齐声道。 “妙音谷屹立数千年不倒，靠得就是齐心协力，恩怨分明。”莫赤狐道，“我一直在怀疑【雷火镜】的来历，想不到还是杀人越货，如此杨家兄弟也是死有余辜，无需追责。至于吴其中虽然死于徐姓修士之手，但真正害死他的凶手其实是曹武略。王堂主，接下来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属下明白。” “二谷主，三谷主。” “属下在。” “你们看不出杨家兄弟死于何种仙法并不奇怪。”莫赤狐道，“杨大成被一击必杀，乃是死于佛家【拈花指】，以无上罡气发出阴柔之力，杀人于无形。其实【拈花指】还不算什么，杨小成的死才让我惊讶。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应该是死于【惊神指】。” “惊神指？！”麦其芃骇然道，“大谷主，难道这徐姓修士来自……” 莫赤狐点头道： “应该是的。” 朱竹猗不解问道： “大谷主……” “武神殿。” “什么？！”朱竹猗惊骇道，“大谷主，武神殿没落数千年，传闻早就烟消云散，怎么可能……” “你也说了只是传闻。”莫赤狐道，“此人极其可怕，既能凝聚真元，又能驾驭罡气。如此天纵奇才，到底是何方神圣？更令我费解的是，这等人物，怎么可能与普通农户相交莫逆？” “大谷主。”麦其芃道，“这也是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罢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尽量不要招惹此人，以免这次行动失败。”莫赤狐道，“曹武略惹上这种狠角色，就算是薛剑锋和向长生也保不住，死亡只是迟早的事。王堂主，孙副堂主，你们将杨家兄弟、王镇南、李子晴妥善埋葬在这野猪林中。二谷主，三谷主先随我返回客栈，天寿城那边即将动手，如无意外，三天之内就能拿到【漠北紫果】。” ................................... “徐护卫。” “属下在。” “听说这十方古镇的夜市极尽繁华，且随我一道去看个热闹。” “遵命。” “神捕大人。”曹武略连忙道，“在下已经去过数次，对夜市很是熟悉，不如……” “武略，‘冲锋之势，有进无退’，你才初通皮毛，耽误不得。要是过几天城主问起，你如何应答？这游玩夜市有徐护卫陪同即可。不久严神捕便要莅临天寿城，到时你再好好地一尽地主之谊嘛。” 严肃然道： “少城主研习兵法乃是正事，切莫耽搁。日后到了天寿城，少不了要给少城主添麻烦。” “一点也不麻烦，到时在下一定陪神捕大人日夜尽兴游玩。” “一言为定。” 镇外，严肃然望着一脸茫然的徐如林，笑道： “真以为我要看夜市么？我是看着曹武略的惺惺作态想吐罢了。这邋遢东西，今早上要不是薛剑锋跟着，一见面我就得抽他几个大嘴巴子，用巨剑抽，不然脏了手。” “你很了解曹武略？” “今天第一次见，但这家伙臭名远扬，城主府密卷中记载的清清楚楚。”严肃然不屑道，“如果不是担心耽误了太祖父拍卖【护心甲】，就算有薛剑锋在，我也得无中生有找点茬，狠狠整他一次。” “曹武略还答应帮你把【护心甲】哄抬到五亿金珠呐。” “我又没要他哄抬，自找的。”严肃然轻轻叹息一声，道，“太祖父也是没法子才出此下策。天剑城地理位置不好，境内仅有的几座山没有几种珍稀资源，几条河也濒临干涸。有心想要引入南朱雀海的海水来搞渔业，却又得荒废农业，正是得失兼备，进退两难。” 徐如林略一迟疑，问道： “严神捕，你我相识不久，为什么跟我讲这些呢？” “你是个好人。” “什么？” “我有一面镜子，能辨真伪，明是非，鉴善恶。”严肃然道，“当然仅限于境界修为低于我的人。不妨告诉你，别骄傲啊，镜子里的你，一身正气。你真当我无缘无故就封你为第一神捕座前带斧护卫呀？” 徐如林释然。 “你一个野修，估计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我给你讲点事情，长点见识。”严肃然道，“那个曹武略，还有他家的糟老头子曹天寿，都坏得很。妙音谷你知道的，最近这些年疯狂扩张宗门领地，往南快速吞噬天寿城的地皮，往北蚕食天剑城，也坏得很……喂！你既然立志混出点名堂，那敢不敢主动问问我为什么吗？别老傻乎乎地盯着我看，看不出学问来，懂不？” 徐如林扪心自问自己还不算蠢，脑袋瓜子也还凑合，但有时候偏偏还真的跟不上严肃然的节奏。就比如现在，严肃然要他主动问问为什么，他就没搞明白应该问什么为什么？ “这个时候，你就应该问为什么妙音谷也坏得很？”严肃然不得不提醒道：“以后跟我一起搞事情，切记主动点、配合点。” “对对，妙音谷为什么也坏得很呢？”徐如林汗颜道。 “因为往北是在吃我的地皮，你说坏得很不？” 徐如林恍悟，点头道： “真是坏得很，因为你很快就会接任天剑城城主。” “这个道理就像是你辛辛苦苦弄来了一块肉，烤得香喷喷的正要吃，突然蹦出来一个人抢了去，还当着你的面细嚼慢咽，你生气不？就问你生气不？” “不能忍，怒发冲冠。” “但是我不能生气，得忍着。”严肃然道，“我恨不得一剑刺死曹武略，但不能刺。太祖父要我顾全大局，谋定后动……” 徐如林眼见严肃然忽然停顿，顿时悟到是该问为什么的时候了，于是问道： “天剑城实力强横，为什么……” 严肃然很满意地颔首道： “妙音谷向南扩张，其意图当然是拿下尧光山，而尧光山邻近赤水河。太祖父甘愿让出境内几座山头示好妙音谷，作为回报，在妙音谷圈住尧光山之后，允许天剑城从赤水河引流罢了。这一次拍卖【护心甲】所得，其实是为新开河道做准备。而曹天寿肯定从中作梗，势必百般阻挠。因此在这节骨眼上，我动不了曹武略，真是可惜可恨。” 徐如林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江湖经验明显不足但冰雪聪明的第一神捕拉下水？现在看来，无论他拉不拉，严肃然都注定要下水，根本不可避免。作为天剑城接任城主的唯一人选，她必须置身惊涛骇浪之中，遨游或者沉没。 031 最高难度·紫五星 里正府后院厢房。 曹武略压低声音问道： “薛大将军，您觉得严肃然说的返程路线可信吗？” “小姑娘聪明的很。”薛剑锋道，“傻子都看得出你在打她的主意。你没事少献殷勤，先帮她搞定【护心甲】。拍卖会那天也别一个劲地乱抬价，你父亲的金珠也不是从地里刨出来的，省点是点。” “拿下严肃然，砸再多的金珠不还是我的。” “那也得拿下之后才算。”薛剑锋道，“这些年天寿城的快速崛起，与李成刚每年的孝敬是分不开的。我预计至少有一成的收入来自十方古镇，不过今年年底可能悬了。” “因为李天翼？” “嗯，李成刚夫人早逝，就留下这一根独苗，结果断送在了你的手里。”薛剑锋道，“李成刚对你，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如果不是我和向长生，李成刚十有八九会孤注一掷。” 曹武略嗤笑道： “就凭他？” “李成刚当然杀不了你，但你不要忘记镇上有座悬赏楼。以李成刚的财力，雇佣几个黑暗猎人毫无压力。” “李成刚胆小如鼠……” “武略。”薛剑锋道，“你还没有做父亲，不会明白丧子之痛，而且还是独子。”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杀了李成刚，我正担心他把叶明珠的事情捅出来。”曹武略道，“万一被严肃然知道，还真的麻烦不小。” “李成刚今天没说，就不会说了。”薛剑锋摇头道：“不过这人不能留，且让他再多活几天。办事要分轻重缓急，先拿下严肃然，再捕捉长右水淹尧光山，最后才是李成刚。” “李成刚有没有可能找上仙道盟？”曹武略道，“毕竟沈仲阳是出了名的喜欢主持公道。” “找了也没用，李成刚很清楚官家事官家了。仙道盟顶多只能把这事捅到南朱雀王那里，而南朱雀王岂会因为一个农家女子和一个纨绔子弟而放弃天寿城？就算要查，也是做做样子，最后不了了之。” ................................. 大富贵客栈东厢房。 莫赤狐把玩着【雷火镜】，朱竹猗和麦其芃分坐两侧，安静得像两个孩子。 “吴其中心思还算慎密，我派遣他前来十方古镇接近曹武略，本想是看看有没有可能套出点有用的信息。”莫赤狐道，“却没想到居然折在了一个农家女子身上，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还好，徐姓修士的复仇倒是无形中给我们帮了大忙。” “怎么说？”朱竹猗问道。 “我们安插在天寿城城主府周边的探子回报，曹天寿不但派出了薛剑锋和向长生陪同曹武略来了十方古镇，随后居然又派来了莫中庸。如此一来，城主府实力空虚，仅有一个曹天寿以及少数六合境的大统领。就凭这点实力，如何阻挡一位元老和三位长老的行动？” 麦其芃道： “大谷主，薛剑锋与向长生绝非单纯保护曹武略而来。吴其中说过曹武略在十方古镇一定另有图谋。现在莫中庸也来了，两位兵家大师，一位大祭酒，到底想做什么？” “我也很困惑。”莫赤狐道，“也许那徐姓修士知道答案，想藉此与我们合作。可惜的是你们居然连听一听的兴趣都没有。尧光山，他为什么说帮我们保住即将到手的尧光山呢？他要合作的又是什么呢？难道是要我们帮忙击杀曹武略？嗯——倒是有这个可能，三个人就剩下了罪魁祸首曹武略，而薛剑锋与向长生寸步不离，现在又多了一个莫中庸，他一个人根本没有机会，只有我们帮他牵制住薛剑锋和莫中庸，他才能为叶明珠复仇成功。” 朱竹猗道： “大谷主，徐姓修士应该还会来找我们，他走的时候说过我们可能还会见面的。” 莫赤狐道： “但愿吧，此人应该是友非敌，至少暂时是这样。” .................................. 悬赏楼，七层紫楼密室。两人相对而坐。 左侧老者，白发朱颜，慈眉善目。正是悬赏楼大管事孟惟义。右侧一人，头戴黑色帷帽，看不出相貌年龄。 “这位先生，你直上紫楼找老夫，应该清楚规矩。”孟惟义温和道，“说吧，你要发布何等难度的悬赏任务？” “最高难度。” “哦——紫色五星难度吗？”孟惟义略一停顿，“任务内容姑且不说，你可知道发布最高难度的悬赏任务所需的押金以及酬劳吗？” “还请大管事详细告知。” “押金倒是其次，五千万金珠即可。关键是完成任务之后的酬劳，你应该明白，有资格上紫楼的悬赏猎人很少，个个都是五行境的狠角色。对他们来说，金珠并无多大的吸引力，因此酬劳一般都是丹药、装备或者宝石。” “比如——” “比如数量至少上千的各种极品丹药，又比如极品上五境仙器装备，成套更具诱惑，如果有神器，那么一两件也就够了。至于宝石，你可以理解为【星曜石】。” “这些我都没有。” 孟惟义摇头道： “先生，光是金珠的话，少说也得十几亿。鉴于你要发布最高难度的悬赏任务，我保守估计在三十亿金珠以上。” “除了金珠，我还有资源。” “什么资源？” “【赤虹宝丝】、【青焰灵血】、【鱼龙真骨】、【七星秘岩】、【玄阳佛砂】以及【青金精华】。” 孟惟义微微皱眉，轻声道： “全是镇外周边山河产出的珍稀资源，而这六种集齐一定数量，便能打造一件上五境极品仙器装备。虽然麻烦了点，但还是具备一定的吸引力。现在，你有多少存货？” “敢问大管事，打造一件上五境极品仙器装备各需要多少？” “前五者各十斤，【青金精华】需要二十斤。” “前五者各百斤，【青金精华】两百斤，作为酬劳，够吗？” “不确定。”孟惟义道，“关键还是看你发布的是什么样的悬赏任务？” “我要杀一个人。” “谁？” “大管事，无意冒犯。不管最终悬赏任务是否能发布成功，你都会绝对保密，对吗？” 孟惟义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绝对保密，哪怕你要杀的人是凌霄皇城大君王又或者是仙道盟盟主沈仲阳。” .................................... 次日，午时，醉仙楼。 “少城主闷闷不乐，可是有心事？”一中年汉子穿着随意，但一头粗-硬黑发却打理得极为精致，用一根黑色丝带高高束起，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爽干练。 曹武略摇头叹息，颇有几分萎靡不振。 薛剑锋道： “莫大将军有所不知，武略这是犯了相思病。” “难道还有少城主求之不得的女子吗？”莫中庸爽朗笑道，“你只需表明身份，世间绝大多数女子还不是纷至沓来。” 薛剑锋道： “这女子偏偏就不属于绝大多数。” “是吗？看来这女子身世背景不简单呐。”莫中庸道，“少城主，这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我是过来人，深谙其中门道。这事儿，你得耐心耐心再耐心，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肯定适得其反。” “岂止一座山。”薛剑锋道，“莫大将军，这女子来头不小。她既是天剑城严天剑的乃孙女，还可能是破军府荆破军的宝贝徒儿。年龄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却已经踏入六合境。” “严肃然？”莫中庸一愣，抬手摸了摸鼻子，摇头道，“这个嘛……” “武略昨天在里正府偶遇严肃然，一见钟情，整个人马上就跟丢了魂似的，茶饭不思，令人动容。”薛剑锋道，“前不久妙音谷的朱竹猗和麦其芃突然出现在镇上，定是有所图谋。我担心她们不利于武略，所以……” “嗯——向大先生已经讲明一切。”薛剑锋道，“我只是没搞明白你们三人齐来十方古镇到底要干什么？” “武略只是前来游玩。我则是看中了明天拍卖会上的【护心甲】，想来碰碰运气。至于向大先生，貌似是跟佳人有约，业已两天不见人影。”薛剑锋道，“本来打算明天过后，便由向大先生护送武略回天寿城，而我还需要去一趟尧光山。最近妙音谷动静不小，再加上一下子来了两位谷主，我得追查清楚。” 莫中庸点头道： “如此，少城主由我护送便可。” 曹武略有气无力道： “我不需要护送，死了一了百了最好。” “武略，休得孩子气。严肃然这事并非完全没有希望，正如莫大将军所言，你要有足够的耐心。依我看，严肃然不待见你的关键原因，并非身世背景，而是你的境界修为。试想，她如此年轻就踏入了千年长生，容颜不老的六合境，而你还在八卦境。她就算跟了你又如何？再过三五十年，你都成了老头儿，她还是美若天仙，哎——” 莫中庸道： “应该就是这个理。少城主，你仙缘也不浅，加之城主资源足，人脉广，未必就不能在一二十年内为你谋一份大机缘，藉此踏入六合境。相信我，如严肃然这等女子眼界极高，寻常男子岂会入眼，因此你还有机会，明白吗？” 曹武略沉默片刻，问道： “莫大将军，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但说无妨。” “严肃然这次来十方古镇，是帮她太祖父拍卖【护心甲】，明天拍卖会结束，她就会返回天剑城，我再要见她，只怕难如登天。您俩的一番开导很是在理，我一定要勤修苦练，争取早日踏入六合境。但在此之前，我希望能面对面的跟严肃然有一个约定，比如说给我十年，最多二十年的时间。” “少城主是想要我陪同前往吗？” “是的。”曹武略道，“严肃然返程必经千丘岭，我想请您一道前往。无论如何，我都想最后再争取一次机会，可以吗？” “有何不可。” “罢了，不如我也陪你走一遭吧。”薛剑锋道，“更显诚意满满。” 莫中庸略一迟疑，沉声道： “少城主，正值妙音谷步步紧逼尧光山之时，切记谨言慎行。” 032 小夫小妻·拍卖会 十方古镇上有几处凡夫俗子注定一辈子都难进去一两次的所在。如万花楼、醉仙楼、悬赏楼，最后还有一处拍卖楼。 拍卖楼就在镇东街上，占地不过十丈方圆，仅有两层。 能够底气十足的在楼子里为数不多的座位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除了修士和奇术师，其余的都是非富即贵。 卯时末，拍卖楼中已经座无虚席。 大管事查鸢飞身高三尺有余，生得獐头鼠目，年龄不详，只知道来自玄武王朝极北之地的守望平原。平日里极少走出拍卖楼，偶尔现身，也是俯首疾行，唯恐遭人打劫一般。 二管事秦蓁蓁更矮，不过两尺出头，但身段婀娜，面容姣好。如果放大三倍的话，铁定引无数男人竞折腰。 这对“小”夫“小”妻能够不远万里从玄武王朝的极北之地跑来朱雀王朝的十方古镇上搞起一座拍卖楼，而且还是唯一的一座，可见绝非常人。 守望平原上数百万名守望者中，身高超过三尺的屈指可数。事实上，守望者是一个古老的特殊的神秘的种族，据传其渊源可以追溯到万年前的三界决战时期。 “诸位，拍卖会即将开始。”查鸢飞跳上整块墨玉雕琢而成的巨型拍卖台上，扬声道，“规矩很简单，任何宝贝都是价高者得。鄙人按照惯例友情提醒一次，一旦报价，绝无反悔。所以看见自己心仪之物，切记冷静行事，切莫意气用事。” 秦蓁蓁也跳上拍卖台，展颜笑道： “第一件宝贝是【飞云破邪箭】，名字蛮唬人的，其作用有二。第一，干架之前叫人；第二，斩妖除魔时可以破除一些障眼法。经鉴定，属于上品法宝，不可成长，理论上可无限次使用，前提是你射出来还找得回来，适用于任何境界的修士。起拍价——十万金珠，每次叫价五千金珠。” 查鸢飞右手轻挥，拍卖台上凭空出现了一根长约三尺的箭矢，闪烁着浅浅绿芒。 严肃然因为是压轴宝贝【护心甲】的主人，因此有资格坐在二楼独立的贵宾厢房内，隔着屏障黑纱观看报价，其余竞拍者除了能听到声音，根本看不到人。 徐如林作为第一神捕座前带斧护卫，自然也能坐在一边围观。 曹武略等人则在隔壁贵宾厢房。薛剑锋和莫中庸这两位兵家大师的面子，查鸢飞夫妇还是要给的。如果只是曹武略一人的话，那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一楼。毕竟天寿城少城主的脸还不够大。 如【飞云破邪箭】这种不可成长的法宝，上五境的修士根本看不上，不过对一些六合境或者七星境的修士来说，还是有一点吸引力。 至于八卦境、九宫境以及十方境的修士，讲真，那是肯定想要的，只可惜腰带里存货不够，十有八九就是干瞪眼的份。 约莫经过七八轮竞价，最后被一个年轻女修士拿下。 查鸢飞再次跳上拍卖台，对那喜不自禁的女修士抱拳道： “恭喜这位女侠以二十二万金珠拍得【飞云破邪箭】，日后斩妖除魔，必定如虎添翼。现在，开始拍卖第二件宝贝。” 小夫妇俩一唱一和，大概一个时辰，已经拍出了十七八件宝贝。期间二楼九间贵宾厢房里的人一次都没有叫价。 查鸢飞宣布暂停拍卖，休息盏茶工夫后再继续今天的最后三件宝贝。 徐如林趁机问道： “严神捕，其实上一轮那两百张上品【鬼遁符】还不错，叫价也很合理，我还以为你有兴趣呢？” 严肃然随手摸出一叠【鬼遁符】，淡然道： “这是一百张极品【鬼遁符】，太祖父送给我怕是有十年了，一张都没有用过。另外还有十张下品【神遁符】，两张中品【神遁符】。最近还在帮我弄上品【神遁符】，说什么以备不时之需，哎——本神捕难道如此不堪，见人就得跑路么？” 徐如林直接无语。 这让那些全无背景，一符难求的苦逼修士情何以堪？ 严肃然漫不经心地拈起一叠极品【鬼遁符】，约莫有二三十张的样子，递给徐如林，笑道： “分点给你，有了这些，你这个身怀巨富的八卦境小野修就不用担心坏人打你的主意喽。” 徐如林摆手道： “不用不用，太过贵重。” “收下。” 徐如林只好收了，这些玩意，他也多得是，只不过很少有使用的机会。 拍卖会继续，小夫妇俩这次没有跳上拍卖台，而是分站左右。秦蓁蓁笑容满面，素手轻挥，道： “诸位，接下来这件宝贝可是活物，经鉴定为四阶妖兽【五行流云驹】。该妖兽没有任何攻防神通，亦不可成长。然而妙不可言的是，它能自动吸纳天地之间的五行灵气，进而转化成生生不息的体能。也就是说，【五行流云驹】能够一直不停歇的奔跑，如果你对速度没有太高要求的话。” 话音刚落，一匹纯白骏马突现，身长丈许，高约七尺，扬蹄嘶鸣，威风凛凛。 台下一中年汉子问道： “老板娘，这大家伙不会慢如龟爬吧？” 秦蓁蓁杏眼圆睁道： “怎么可能？夜行八百，日行千里绝对没有问题。虽然这速度对修士来说很慢，但胜在持久。哪怕是五行境的修士也不可能日夜不停地驭物飞行对吧？就算你们富得流油，也不太喜欢把【聚元丹】当饭吃，对不？” 另一人问道： “妖兽可不吃寻常食物，这玩意得喂什么？” “草。” “不会吧？我可没有见过吃草的妖兽。老板娘，丑话说在前头，别等我拍下来之后，你又告诉我如果能时常喂点仙器、丹药当然更好之类的屁话。” “我只讲人话。”秦蓁蓁道，“【五行流云驹】，起拍价一百万金珠，每次叫价五万金珠。” 正如秦蓁蓁说的，修士常要长途跋涉，动辄万里，数万里，甚至十数万里，除非十万火急，谁都不会持续驭物飞行导致大量的真元消耗。虽然说【聚元丹】可以加速真元恢复，但对六合境以及五行境的修士来讲，一枚下品、中品的【聚元丹】所能恢复的真元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就算是上品【聚元丹】，那也得大把大把服食，绝不合算。 【五行流云驹】夜行八百，日行千里，那么万里之遥也不过五六天的时间，这可比持续以真元驭物飞行万里划算多了。 修士都是明白人，最懂权衡利弊，因此一轮竞拍下来，【五行流云驹】的价格已经飙升到四百万金珠。 严肃然随意问道： “你觉得这【五行流云驹】价值几何？” 徐如林道： “千万金珠以内物有所值。” 严肃然忍不住侧目瞥了一眼徐如林，些许意外道： “眼光不错嘛，说说价值千万的理由。” “好看。” “什么？” “这马儿通体雪白，威武雄壮，与你最是般配，尤其适合办案。”徐如林笑道，“各天城之间相距最远不过万里，最近只有三五千里地，如果没有急事，根本用不着驭剑飞行。消耗大量真元不说，最关键是错过了沿途美景，岂不可惜。” 严肃然也笑道： “徐护卫，你大本事没有，奉承倒是到位。” “实话实说罢了。”徐如林道，“严神捕，除了朱雀王朝，其余三大王朝你去过了吗？” “暂时没有。” “那我建议你拍下这匹【五行流云驹】。曜石大陆百年无战事，你完全可以规划一下，走遍三十六天城，七十二地镇。像我这样的小野修，迫于生计必须到处奔波。这些年去过不少的地方。相信我，美不胜收、妙不可言的地方有很多很多，绝对值得一游。顺便办案。” “有道理，我要了。” 就两人交谈这会工夫，【五行流云驹】已经竞拍到七百二十万金珠。严肃然毫不迟疑，直接跳价到九百万金珠。隔壁曹武略原本正要叫价，一听到严肃然的声音，赶紧打住。他要是在这件宝贝上抬价，那无疑是脑子里进了屎。 一楼竞拍者第一次听到楼上有人报价，纷纷转身仰望，奈何有屏障黑纱阻隔，因此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能坐进二楼贵宾厢房的人，无疑个个实力强横，背景强大。于是一部分还想叫价的修士很明智地选择了放弃。 而另外一部分修士则还在犹豫着是否继续？不过秦蓁蓁手里的拍卖锤可不等人，直接一锤子砸下去，扬声喊道： “九百万金珠第一次！” “九百万金珠第二次！” “九百万金珠第三次！成交！” 徐如林点头道： “恭喜！绝对物超所值。而且这一口价喊得漂亮，正处在值与不值的点上。” 严肃然也颇为开心，笑道： “一会我就骑着马儿回天剑城。你得吃点亏，御斧飞行跟着。别怕，【聚元丹】管饱……咦！什么情况？【护心甲】不是压轴宝贝嘛，怎么倒数第二就出来啦？” 徐如林道： “也许是临时加了一件比【护心甲】更好的宝贝吧？” “哟！那倒要拭目以待。” 拍卖台前，查鸢飞举高双手，片刻后猛地往下一按，大声道： “诸位，安静点也冷静点，因为接下来的这件宝贝才是硬货。我相信大家已有耳闻，没错！就是这一件上五境通用可成长的极品仙器装备【护心甲】。想必大家已经注意到【护心甲】上的三个镶嵌孔，只需镶嵌三枚【星曜石】，即刻晋级为专属神器【星曜·护心甲】。这还没完，为此我特意询问过一位镶嵌大师，他告诉我晋级成专属神器之后，又会多出三个镶嵌孔。如果再镶嵌三枚月曜石，还能再次晋级成【月曜·玄武之佑】。” 台下鸦雀无声，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拍卖台上。哪怕是数位五行境的狠角色，也难以遮掩眼里的贪婪之色。 秦蓁蓁接着道： “起拍价一亿金珠，每次叫价五百万金珠，是时候展示你们真正的实力啦！” 033 一波未平·波又起 拍卖台下近百人中，至少有半数七星境和六合境的修士。但凡到了这两个境界的修士，一般都不缺金珠，虽然储物空间里不会随时放着上亿的金票，几百万几千万还是常备。这个倒不是显摆，而是各城各镇时有拍卖会，万一碰到心仪的宝贝，可以直接拿下。 事实上，除了大额金票，修士们最具价值的其实是一些自己可能用不上的仙器装备、丹药、秘籍和宝石。而且绝大部分拍卖行里的宝贝都支持以物换物的形式。就像现在这件【护心甲】，如果不是严肃然指定金珠交易，那么就一定会有人拿出另外一件或多件价值相当的宝贝来进行协商交换。 如【护心甲】这种可成长的极品仙器装备，绝大部分七星境的修士就算再有钱也不会买下。毕竟这是上五境通用，也就是说，只有不低于五行境的修士才能使用。一个七星境的修士花大价钱买了下来后，除了收藏，可以说一无是处。 要知道从七星境到六合境再到五行境，绝对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对于一个天赋异禀同时还能有一两次大机缘的七星境修士来说，大概百年可以做到。而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几乎是凤毛麟角。 否则的话，曜石大陆上五行境修士早就烂了大街。 至于六合境修士，看起来距离破境又近了一层，而实则，更加遥不可及。 大概九成九的六合境修士，这辈子因为仙缘以及悟性的限制，其境界已经到头，再无寸进。于这种六合境修士，绝对不可能脑子发热耗费巨资买下一件对自己毫无益处的东西。 近百买家，在听完查鸢飞对【护心甲】的简介之后，业已偃旗息鼓，没了想法。之所以没有离场，不过是想看个热闹，过过眼瘾罢了。 就算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六合境修士存在破境的可能，但以他们现在的财力和实力，又如何拼得过在场那些已经是五行境的修士呢？ 抛开这半数买家，剩下的除了十来个五行境的修士，其余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这类人参与拍卖，其目的简单而明确——招揽人才。 花费几亿金珠弄一件不可多得的极品仙器装备，慷慨赠予某位五行境修士，藉此便能获得强大的友情支持，绝对物超所值的买卖。 拍卖讲究的是公正、公平、公开，而且这也是凌霄皇城大君王和仙道盟盟主共同订下的规矩，因此这些非富即贵倒是也不用担心因为叫价而招惹上麻烦。 正如查鸢飞说的简单规矩——任何宝贝，价高者得。 【护心甲】的竞争果然如火如荼，一开始便是狂轰滥炸，其价格瞬间飙升到一亿八千五百万金珠才略有放缓。 贵宾厢房里的曹武略看向身侧坐着的薛剑锋，后者轻轻颔首。 “两亿金珠。”曹武略直接跳价。 这一次楼下没有人回望，大家心知肚明，废话少说，干就完了。 “两亿五百万金珠。”一中年修士紧跟出价，但不跳价，看那一脸淡然的样子，似乎很有点“不管你们出价多少，我总加价五百万金珠”的味道。 “两亿一千万金珠。”跟价之人锦衣华服，器宇轩昂，颇有几分大官家风范。 曹武略咄咄逼人，再次跳价到两亿五千万金珠。 这个价格，正如薛剑锋的预计，已经到了【护心甲】的极限，再往上飙，物非所值。之所以有这么多人争夺【护心甲】，其关键就是可成长、可镶嵌。但问题却在于【星曜石】一颗难求，更何况还需要三颗。 至于【月曜石】，整个曜石大陆怕莫也没有超过百颗。而且八九成的存货都在凌霄皇城或者仙道盟。换句话说，能将【护心甲】最终晋级为专属神器【月曜·玄武之佑】的人，十根手指头绝对数得过来。 而这寥寥数人，真要晋级专属神器，也绝对会选择更好更强的，断然不会浪费在一件【护心甲】上。毕竟，最终极的专属神器，还可以镶嵌三颗【日曜石】。 薛剑锋想要拿下【护心甲】，是因为他有一颗【星曜石】，同时他还知道曹天寿和向长生各有一颗。曹天寿曾经承诺过，只要薛剑锋能帮助曹武略在十年之内踏入七星境，再加一颗【海纳百川珠】，他就愿意将【星曜石】相赠。 这个条件并不苛刻，薛剑锋自信能够做到。也就是说，他其实已经有了两颗【星曜石】，只需再想法子得到向长生的那一颗，就能获得【星曜·护心甲】，防御与攻击，对于兵家大师也是同等重要。因此薛剑锋这一次对于【护心甲】，其实是势在必得。 两亿五千万金珠这个价格一报出来，又有数名五行境修士很干脆地选择放弃。倒不是因为跟价不起，而是再加价的话，根本不值得。 “两亿五千五百万金珠。”跟价的还是那位中年修士，当然，也仅剩他。 “两亿七千万金珠。”曹武略继续跳价。 “两亿七千五百万金珠。” “三亿金珠。”曹武略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但他也相信哄抬不到五亿金珠。 果然，中年修士不再加价，面无表情，起身离场。 薛剑锋笑道： “虽然过了点，也还算值。” 莫中庸道： “少城主，你这种太过刻意的讨好方式，严肃然未必喜欢。恕我直言，【护心甲】的价值就在两亿金珠上下。” “无妨。”曹武略道，“严城主需要金珠加强城防，我这也算是为两城联盟打好基础。妙音谷这些年在吞噬天寿城地盘的同时也没有放过天剑城。” “正是。”薛剑锋道，“所以我才支持武略主动示好，唯有两城联盟，才能有效遏止妙音谷的鲸吞蚕食。” 莫中庸沉默不语，望向楼下。 秦蓁蓁高举拍卖锤，重重砸在拍卖台上，喊道： “三亿金珠第一次！” “三亿金珠第二次！” “三亿金珠——” “四亿金珠。”一次都没有叫价的九号贵宾厢房中，忽然传出一把苍老嘶哑的声音。 全场哗然，纷纷回望。无不猜测此人是谁？是金珠多得没地方放还是脑子有问题？一下子跳价一亿金珠，这等大手笔若不是大人物就是大白痴。拍卖楼的规矩除了价高者得，还有一条一旦报价，绝无反悔。 严肃然不禁愕然道： “奇怪。原以为三亿金珠肯定结束，没想到突然蹦出一个四亿来。徐护卫，你觉得这是什么情况？” 徐如林也是一头雾水，完全没看懂。 隔壁贵宾厢房中的曹武略一怔之后看向薛剑锋，后者正要点头，莫中庸却抢先道： “少城主，何不趁机放弃。你既然是示好严肃然，那么目的已经达到。【护心甲】拍出四亿天价，你功不可没。另外你想联盟天剑城，何不直接馈赠三亿金珠呢？” 曹武略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有苦难言罢了。 “四亿金珠第一次！” “四亿——” “四亿五千万金珠！”曹武略不能怂，必须怼到底。【护心甲】他务必拿下，失信于薛剑锋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少城主，你这是？！” “莫大将军，武略自有分寸。”薛剑锋道。 “五亿金珠。”九号贵宾厢房继续加价，毫不迟疑。 这一次，曹武略都傻了眼。他对严肃然的承诺倒是达成了，但问题却在于，他另外一个承诺是拍下【护心甲】送给薛剑锋。事已至此，他唯有一条道走到黑。 “五亿两千万金珠。”曹武略加价后小声解释道，“薛大将军，家父命人送来的五亿金珠都砸进去了，我身上只有两千万金珠，要是，要是……这孙子到底是谁？！” 曹武略还没有“要是”出一个所以然，九号贵宾厢房已经加价到五亿五千万金珠。 薛剑锋浓眉紧皱，握拳道： “继续加价。” “薛大将军，我已经……” “我有一亿金珠，先借给你。”薛剑锋道。 “行！”曹武略顿时又有了底气，直接加价五亿八千万金珠。 “六亿金珠。” 曹武略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尿颤，加价六亿两千万金珠。 “六亿五千万金珠。” “这孙子疯了吗？！”曹武略咒骂道，“薛大将军，拍卖会之后，找到这人直接杀了。” 薛剑锋懒得理会已经气炸的曹武略，转向莫中庸，问道： “莫大将军，可有携带金珠？” “有。”莫中庸完全被这两人搞糊涂，“不过只有几千金珠，你们知道我对金珠没什么兴趣，日常够用就行。” 薛剑锋为之气结。 “薛大将军，要不跟查鸢飞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以物抵价？”曹武略道，“我身上有些东西，好歹也能……” “严天剑指定金珠交易，这就是规矩，不能更改。” “那怎么办？” “暂时放弃。” “明白。” 秦蓁蓁特意等待片刻才一锤定音，面对九号贵宾厢房表示祝贺之后，随即道： “诸位，【护心甲】固然不可多得，但最后这一件压轴宝贝，嗯——应该说两件才对，却是成品，而且其装备要求也没有【护心甲】那般苛刻，只需六合境即可。在场修士之中如果有法家的话，那绝对是天赐奇缘，值得拥有。” 查鸢飞挥手间，一根金针，一缕银线悬空漂浮在拍卖台上，朗声道： “经鉴定，这便是法家专属极品仙器【金科·玉律】，起拍价八千万金珠，每次叫价五百万金珠。” 拍卖楼中，其余人倒是没觉得什么，这类法家专属仙器，一般人用不了，买来只能送人，因此竞价者寥寥无几。修士一个报价的都没有，倒是几个非富即贵有点想法，估摸着是府上可能有法家修士或者拍下之后再去招募一名法家修士。 真正震惊的是薛剑锋、莫中庸和曹武略，三人面面相觊，一时半刻都没想明白向长生的专属仙器怎么会出现在拍卖楼？ “这是什么情况？”莫中庸疑惑问道，“向大先生不是佳人有约吗？敢情这是约到拍卖身家的地步了？” 曹武略哪里敢搭腔，【金科·玉律】突然出现在拍卖楼，那么向长生的处境只怕是不太妙。 薛剑锋因为丢了【护心甲】已经是强压怒火，现在猛地看到【金科·玉律】，哪里还按捺得住，飞身而下，落在拍卖台前，细细看去，确定正是向长生的法家专属仙器，不由得厉声喝问： “查鸢飞，【金科·玉律】是何人委托你拍卖？速速说来！” 查鸢飞两眼一瞪，跳到拍卖台上，怒道： “薛剑锋，你身为兵家大师，莫非不知道拍卖楼的规矩？需要我认真仔细地跟你过一遍吗？” 秦蓁蓁更是脾气暴躁，跳起来指着薛剑锋骂道： “一边去！别耽误老娘做买卖。” 薛剑锋脸色铁青，双目赤红如火。莫中庸一看架势不对，连忙现身道： “两位管事，误会误会。这【金科·玉律】乃是天寿城大祭酒向长生的法家专属仙器，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拍卖楼？” 查鸢飞道： “拍卖楼只负责拍卖，不管宝贝来路。别说是向长生的【金科·玉律】，就算是剑神季碎空的【月曜·气吞山河】，谁敢拿来，我就敢拍。” “你们夫妻有种。”薛剑锋转身喝道，“谁敢叫价，便是与天寿城为敌。” 几个原本打算叫价的非富即贵，听到薛剑锋这么一说，立刻认怂。 拍卖楼里鸦雀无声。 “八千五百万金珠。” 徐如林以手支额，看着这个报价从严肃然的樱桃小嘴里轻描淡写地蹦了出来，他就知道，他这个第一神捕座前带斧护卫真正头疼的时候到了。 034 半个照面·就没了 薛剑锋自然听得出严肃然的声音，这一手过河拆桥玩得极为顺溜。不过话说回来，【护心甲】拍卖到的价格越高，严肃然当然越爽。从天剑城境内人工开拓河道至赤水河，延绵数百里，可不是区区两三亿金珠就能达成的。 诚然，曹武略被迫信守承诺，的确将【护心甲】的价格哄抬到了一个大意外的位置，但六亿五千万金珠比起五亿金珠来，严肃然没有任何理由不选择前者。 严肃然现在最好奇的就是九号贵宾厢房的人是谁？ 为什么对最多价值两亿金珠的【护心甲】死磕到底？ 如果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此人拥有三颗【星曜石】。严肃然猜测，此人极有可能来自凌霄皇城或者仙道盟。 薛剑锋刚放出狠话就被无情打脸，尽管怒火中烧却还能克制忍耐。现在绝对不是发飙的时候，在十方古镇，他玩不转。 除非他愿意破釜沉舟，以命相搏。 显然他还没有活够，还有着大好前程，无谓在此孤注一掷。 薛剑锋选择掉头就走。 曹武略很有点不知所措，飞身下楼，轻声询问莫中庸是否要把向长生的【金科·玉律】拍下来？ 莫中庸一言不发，拉着曹武略走出拍卖楼，疾行半里地之后摇头道： “少城主，你的专属仙器是什么？” “一杆丈八长枪。” “什么情况下，你会把自己的专属仙器送到拍卖楼去？” 曹武略沉默。 “少城主，恕我直言。”莫中庸道，“我不知道你们三人结伴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但肯定不是薛剑锋所说的那样。你不讲，我也不问。我此行任务就是保证你的安全，所以你最好现在就与我一道返回天寿城。” “不行，我还要……” “少城主，严肃然你惹不起，也注定没有半点机会。”莫中庸道，“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就已经踏入六合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容我来提醒你一句，她的仙缘大到离谱，而且其背景绝非区区一座天剑城，一个严天剑，甚至还不止破军府。听我一言，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荒谬念头，老老实实地回去当个少城主才是最靠谱的。” 曹武略不禁怒道： “莫大将军，我就如此不堪？！” “向长生应该已经陨落，你明白吗？”莫中庸道，“来者不善，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冲着你来的，不排除妙音谷下得狠手。我在入镇之时，路过大富贵客栈，看到了朱竹猗和麦其芃。这两人断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十方古镇。向长生是天寿城大祭酒，城主的大智囊，灭了他，无异于断了城主一条手臂。你好好想想，为什么【金科·玉律】会出现在拍卖楼？那是一个警告，赤裸裸地威胁，摆明了就是给我们三个看的。” 曹武略摇头道： “我一定要跟严肃然面谈一次，不管结果如何，都立刻返回天寿城，如何？” “这又何苦？”莫中庸叹息一声。 “莫大将军，就帮我这一次，谢谢。” 莫中庸犹豫片刻，点头道： “你确定严肃然会途径千丘岭？” “确定。”曹武略道，“而且就是现在。” “千丘岭大道小道纵横交错，不一定能堵上。”莫中庸道，“不过出了千丘岭，倒是必经鱼龙道，仅此一条，走吧。” “不叫上薛大将军？” 莫中庸道： “薛剑锋对【护心甲】势在必得，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个点，他只怕已经在赶往鱼龙道的路上。少城主，这件事情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万一薛剑锋一意孤行，你最好能及时制止。” “明白。” 拍卖楼中，【金科·玉律】无人再竞价，薛剑锋业已放出狠话，而二楼的神秘女子即刻打脸，若不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就是实力强横，根本没有把兵家大师薛剑锋放在眼里。 秦蓁蓁拍卖锤敲得痛快干脆，八千五百万金珠赶紧把这烫手山芋扔了出去。这小夫妻俩固然狠，但也只是嘴巴皮子上来硬的，真要因此杠上天寿城，为了一成佣金，还真的没有必要。 严肃然如愿以偿，收获颇丰。 一匹物超所值的【五行流云驹】，六亿五千万金珠以及一套两件的法家顶级专属仙器。除去拿下【金科·玉律】的八千五百万金珠和【五行流云驹】的九百万金珠，【护心甲】依然拍出了五亿五千六百万金珠的天价，比预期的两亿金珠超了近三倍。 “严神捕，你为什么要拍下【金科·玉律】？”徐如林好奇问道，“当众打脸薛剑锋，你真的不担心他报复吗？” “迟早要撕破脸皮的，无所谓。”严肃然把玩着【金科·玉律】，笑道，“府上大祭酒正好用得上，区区八千五百万金珠，错过了哪里找去？再说了我有你这个带斧护卫沿途保护，薛剑锋能奈我何，对吧？” 徐如林汗颜道： “薛剑锋可是兵家大师，一声吼都能震死属下。” “逗你玩呢，我们分头行动。”严肃然道，“你暂且留在镇上，三天之后再独自出发，走水道前往天剑城与我会合便可。” “你呢？” “我就按照告诉他们的路线回去，正等着薛剑锋半道截下我呢。”严肃然狡黠笑道，“打我是肯定打不过他，不过我有【神遁符】，随便扔几张就溜了。另外，我还有护身法宝，厉害着呐，放心吧。” “不要忘记还有一个莫中庸。”徐如林道，“两个兵家大师夹击，我担心你连祭出【神遁符】的机会都没有。不行不行，我得与你同行。” “你？”严肃然瞪眼道，“你只是一个八卦境的小野修呀！徐护卫，不是我轻视你，你的好意我心领，就你那几下子，讲真半个照面就没了。” “呃——你手持七尺巨剑，应该是破军府的内室精英弟子。镇上校军场有个叫战无极的大块头，听说以前是破军府的大护法，你认识不？” “不认识。”严肃然道，“我堂堂第一神捕，身负【一断于法令】，薛剑锋也好，莫中庸也罢，岂敢动我？听着！就这么决定了，我先走一步，天剑城见。” 严肃然挥手召出【五行流云驹】，也不管还在镇中，一跃而上，“驾驾”两声，一骑绝尘。 徐如林苦笑摇头，走出镇外数里地，环顾四周无人，一飞冲天，刹那间隐入千丈云层。不到半柱香时间，业已追上地面疾驰的严肃然。 在徐如林看来，就算没有【护心甲】这一出，曹武略也绝对不会放过严肃然，铁定早就与薛剑锋商议了一个捉拿严肃然的阴谋。不难看出，薛剑锋要的是某些东西，比如【护心甲】，至于曹武略，要的肯定是人。 有严肃然在手，严天剑唯有俯首称臣。 至于其中再有什么别的手段，徐如林想不出来。如薛剑锋这般兵家大师，不惜兵行险着，肯定是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唯一让徐如林想不到的是，原本一件简简单单的为叶明珠复仇的事情，因为严肃然的突然出现，搞得越来越错综复杂。 他原本没打算拉严肃然下水，但随后他就发现严肃然早已经身处水中。既然如此的话，徐如林就多了一分心思。 曹武略他是肯定要杀的，随之而来的就是天寿城和天龙居的双重追杀。当一系列事情演变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的时候，他将被迫开始杀戒大开。最终不可避免地惊动凌霄皇城大君王以及仙道盟盟主沈仲阳。 这两个人的强势介入，势必会让徐如林的处境时刻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这显然不是徐如林想要的结局。 严肃然的出现，却带来了一个微妙的契机。 徐如林很清楚【森罗万象镜】到底来自何人，而这人居然是严肃然的义兄。尽管两人的年龄差太过扯淡，但就像他与叶明珠一样，不也算是义兄义妹的关系吗？ 这人既然连【森罗万象镜】都能送给严肃然，又岂会不再送给她几件拿得出手的护身法宝呢？ 徐如林完全有理由相信，严肃然的性子，这人作为义兄肯定十分了解，因此极有可能送她一道护身符，也许两道，三道，甚至四道俱全。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足够薛剑锋等人好好喝上几壶了。 严肃然的自信满满，绝非装模作样。 千丘岭大到离谱，离谱到光是进入千丘岭的大道小道就多达几十条，这还只是正常的途径。对于【五行流云驹】这种一跃数丈高，十数丈远的妖兽来说，地势并不算险峻的千丘岭几乎处处能够进入。因此薛剑锋等人想要在千丘岭守株待兔还真有可能失策。 徐如林就在严肃然头顶千丈高处飞行，千丘岭已经遥遥在望，在他目力所及的十余里范围内，没有发现薛剑锋等人。看来三人早早就弃了千丘岭，直奔鱼龙道而去。 鱼龙道宽不过十丈，左侧千丈峭壁，云雾萦绕；右侧万丈深渊，瘴气翻涌。如果不是驭物飞行，那鱼龙道便是前往尧光山的唯一途径，最为适合截杀埋伏。 即便是【五行流云驹】这种日行千里的妖兽，也差不多疾奔了近两个时辰才堪堪抵达千丘岭边缘，再有不到五十里地就进入鱼龙道。 进入鱼龙道不足十里地的一处悬崖边，薛剑锋、莫中庸和曹武略负手而立。 “应该是来了。”薛剑锋转身看向鱼龙道入口方向，轻声道。 “不太确定。”莫中庸道，“严肃然看起来很聪明，预先报给你们的路线可能是真，可能是假。尤其是在拍卖楼你发声警告之后，她依然竞拍【金科·玉律】，让你下不了台。如此一来，她很有可能临时更改路线，又或者求助于仙道盟与破军府，比如邀请战无极同行。” “那又如何？”薛剑锋道，“【护心甲】可以不计较，但【金科·玉律】必须拿回来。莫大将军，向长生只怕已经陨落，这人故意放在拍卖楼，除了嘲讽，更是警告。因此不排除这人尾随严肃然而来，至于目标，应该是武略。” 莫中庸道： “有没有可能是妙音谷干的？” “不无可能。”薛剑锋道，“朱竹猗或者麦其芃，任何一个，都能灭了向长生。若是联手，便是几个照面的事情。不过就凭这两个老妖婆，还不会愚蠢到跟我们死磕。如果一会现身的是她们，那么我敢断言，莫赤狐一定潜伏在暗处。” 莫中庸疑惑道： “我总觉得事情有点奇怪，按理说莫赤狐不太可能肆无忌惮地主动出击……” “莫大将军，先不管这些。”薛剑锋道，“先拿下严肃然，要回【金科·玉律】再放了。严天剑就算暴跳如雷，城主也自会出面解决，无妨。倒是杀了向长生的人一旦出现则务必助我联手击杀，无论是谁。” 莫中庸沉默片刻，点头道： “我欠了向长生一个人情，得还。不过严肃然得让我来处理，切勿冲动，否则两城开战将势在必行。薛大将军，天寿城与妙音谷已经水火不容，再加上一个天剑城，一个破军府，后果之严重不堪设想。” “了解。”薛剑锋道，“我怀疑严肃然身怀【神遁符】，万一她要跑路，你得瞬间控制住她暂且交给武略，随后与我一道对付另外的人，速战速决。” 莫中庸道： “少城主，万一打起来，你立刻退到十里开外。” 曹武略点头，转身面向深渊，嘴角挂起一抹阴笑。只要拿下严肃然，一切皆成定局。 035 放弃一切·我愿意 无疑，向长生的【金科·玉律】是徐如林在拍卖会开始之前特意送进去的。 目的有三。 第一，【金科·玉律】是法家专属仙器，他拿了没用，不如变现，没有谁真的嫌弃金珠多。 第二，复仇行动进行到这里，在李天翼和吴其中被杀之后，曹武略似乎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当然，有薛剑锋和莫中庸护着，他实在没有担惊受怕的理由。但是【金科·玉律】一亮相，情况就截然不同。曹武略跟随莫中庸离开拍卖楼前的匆匆一瞥，徐如林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恐惧。 第三，薛剑锋和莫中庸一看到【金科·玉律】，就能断定向长生已经陨落。问题却在于，向长生临死之前，有没有说出点什么？比如捕捉长右，水淹尧光山的阴谋是否已经泄露？连专属仙器都丢了，那神器【指天剑】，法宝【凤翔盾】以及【琉璃塔】又岂能幸免。 当然，最让薛剑锋痛心疾首的是向长生的那一枚【星曜石】也铁定没了。 薛剑锋的计划非常的简单，在拿到【护心甲】之后，回到天寿城就会与曹天寿做笔交易，提前拿到曹天寿的那一颗【星曜石】，随后跟向长生商议，能否以物换物，让他凑齐三颗【星曜石】，淬炼出【星曜·护心甲】。 如果向长生没有神器【指天剑】的话，倒是有可能答应。毕竟【星曜石】一颗难求，而向长生也再无破境的可能。以他六合境的修为，想要再获得两颗【星曜石】，几乎等同于痴人说梦。不过向长生这人也实在没有多少成人之美的爱好，那么薛剑锋的想法就是一不做二不休，找个机会杀了向长生。 【星曜石】他想要，法宝【凤翔盾】和【琉璃塔】他也想要，神器【指天剑】那就更加想要了。 想得要命，想了多年。 现在因为一个严肃然，把他的全盘计划搞得稀巴烂。想要的，一件都没到手。万一向长生把水淹尧光山的阴谋也讲了出来，那留给他的无疑是一个更烂的摊子，可能烂到难以收拾。 所幸莫中庸被成功忽悠入局，只要拿下严肃然这枚关键棋子，什么都有了。水淹尧光山也可以即刻终止，毕竟这只是一个计划，还没有执行到位。就算有人把这事捅到南朱雀王那里也无关紧要，苦无证据，能奈何。以曹天寿的脸厚心黑，指不定还要趁机倒打一耙。 薛剑锋现在最想做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拿下严肃然。 第二，找出杀死向长生的人，把好东西都抢到手。 “果得冈！果得冈！果得冈！”严肃然一人一骑风驰电擎而来，【五行流云驹】的确是很不错的代步坐骑，尽管没有攻防神通，但体力耐力双绝，连续疾奔了两个时辰，连粗气都不带喘一口，依然是四蹄翻飞，精神十足。 徐如林正打算降落地面，与其同行，却意外地发现在严肃然身后约三里之遥，突然出现一高一矮的两名黑衣人。在严肃然一阵风似地卷进鱼龙道之后，两人对视一眼，一个起落，便隐入左侧千丈峭壁的云雾之中。就凭这身法，无疑都是五行境的修士。 【隐身术】，这让徐如林心中一凛，看来这一路尾随的两人，不是来自绝影峰，就是玄羽宫。 他们一路隐身跟踪严肃然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为了严肃然身上的财物，那么这两人一开始也肯定在拍卖楼。不过千丘岭延绵数百里，要劫财的话早就可以动手，完全不需要等到鱼龙道。如此一来，这两人的目标应该并不是严肃然，而是另有所图。 两名黑衣人的意外现身，让徐如林准备降落地面贴身保护严肃然的想法略有改变。事实上，他并不担心严肃然会丢了小命，哪怕面对薛剑锋和莫中庸这等兵家大师。就算两人先发制人以罡气压制严肃然，导致她无法及时祭出【神遁符】，但严肃然身陷险境，其藏在眉心处的【森罗万象镜】即刻就会现身护主。 以薛剑锋和莫中庸的见识，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森罗万象镜】的前任主人是谁？光是想到那个名字，就足以让两人退避三舍。 再说了，如严肃然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吃次小亏，只有好处。 一念至此，徐如林索性就在千丈云层中一路跟随，面对薛剑锋和莫中庸，压制修为完全没有必要，这个范围内，彼此都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就像那两个神秘的黑衣人，在遁入云雾之中后不约而同的仰首望天。 高个黑衣人沉声道： “珊儿，上面还有个狠角色跟着，立场不明，一会动手，切记小心应对。” 矮个黑衣人点头道： “诚哥，这一趟买卖很棘手，你为什么执意接下呢？” “珊儿，【护心甲】只是其次，我们没有三颗【星曜石】，也根本不可能搞到……都怪我没用。但是那些极品资源，刚好能够锻造出整套十件的上五境极品仙器装备。你装备上之后，实力大增，应该可以达成五行境八重天修为，因此绝对值得一搏。” “诚哥……” “专注，珊儿。薛剑锋和莫中庸都是兵家大师，其修为至少在五行境六重天左右，一旦失手，再要击杀曹武略就难如登天。一会我全力拖住两人，你隐身突袭，争取一击必杀。切记，我们的目标只是曹武略，犯不着跟两位兵家大师拼命。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被两人拖住，你不用管我，取下曹武略的首级即刻遁走，我自有脱身的法子。” “诚哥，这太危险了，不如由我拖住两人，你远距离狙杀……” “不行！” “可是……” “我说了算！再有，天上那人还不知道是敌是友，也许我们一出手，他也跟着出手。我猜测，他的目标应该是严肃然，毕竟她身上带着数亿金珠，还有【金科·玉律】。假设我猜测正确的话，就跟我们没有冲突，反倒是一条阵线上的临时友军。” “我也是这么想的。在拍卖楼的时候，薛剑锋被严肃然直接打脸，颜面无存。而且薛剑锋摆明了对【护心甲】势在必得，可惜被李成刚故意搅局。六亿五千万金珠，小小一个镇长拍得脸不改色心不跳，这是跟曹武略有多大的仇恨呐！” “肯定是不共戴天，莫要忘记，还有那一堆价值更高的珍稀资源。” “诚哥，杀了曹武略，我们夫妻从此也得亡命天涯。为了我，你……” “那又如何？资料显示，曹武略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杀了也就杀了，不在乎多一条人命。薛剑锋也好，莫中庸也罢，真逼急了拼命，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便是那曹天寿不肯罢休，我们就潜入天寿城，找个机会连他一起杀了，永绝后患。” “我倒是不担心曹天寿的复仇，就担心南朱雀王介入，到时我们夫妻在朱雀王朝铁定无处立足。” “正好，除了朱雀王朝，还有青龙王朝、白虎王朝和玄武王朝。” “诚哥，那三大王朝我们也有命案在身呐。尤其是青龙王朝，已经通缉了我们一百多年，至今就没有半点放过的意思。” “倒是忘了……那也无所谓。珊儿，天下之大，还怕没有我们夫妻的藏身之所吗？实在不行，我们就归隐山林，弄几栋茅舍，翻挖几块菜地，过男耕女织的惬意日子。” “诚哥，你真的愿意陪我归隐山林吗？！” “珊儿，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放弃一切。天下至宝无数，但就算全部摆在我面前，也不及你一根头发重要。” “吁——” 严肃然勒住【五行流云驹】，眯眼看定前方十余丈远处的三人，脸上没有表情，一双星眸中，却有着丝丝嘲讽笑意。 这三个蠢货，果然不出所料，堵在鱼龙道。 莫中庸摆手示意曹武略退后一些，随即与薛剑锋缓步上前，迎上严肃然。 “哟！两位大将军莫非是不放心本神捕身怀巨资和重宝，特意前来护送一程？”严肃然笑道，“如此的话，那就有劳二位前面开道吧。” 莫中庸上前两步，有意无意的拦在薛剑锋面前，抱拳道： “严神捕，我们三人在此相候，主要是有一事想要与你商议。” “是吗？为什么不在镇上就商议呢？偏偏要大老远地跑到这人迹罕至的鱼龙道。”严肃然道，“现在我身上带着几亿金珠，还有不少宝贝，要是有人趁机图谋不轨，我一介弱女子岂不是任由摆布？万一谋了财还要害命，哎呀！不说了，想起来就害怕。” 莫中庸微笑道： “严神捕言重了。你可是天剑城老城主的乃孙女，看你的七尺巨剑，应该师承破军府。你太祖父我们惹不起，荆破军就更加不好惹，所以断然不会做出如此愚不可及的举动。” “还好，还好，那不知道莫大将军找我商议什么事情呢？” “严神捕想必已经知道【金科·玉律】乃是向长生的专属法家仙器，突然出现在拍卖楼实在意外。早些年我欠着向长生一个人情，如果你愿意割爱的话，莫中庸感激不尽。”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严肃然道，“天剑城城主府中也有一位大祭酒，恰好也是法家高人，多年来一直没有趁手的仙器。这不才八千五百万金珠，蛮合算，我就寻思着带回去送人……不过本神捕向来喜欢成人之美，既然莫大将军想要藉此还了向长生的人情，那我实在没有不成全你的理由。” “多谢严神捕。”莫中庸抱拳道，“少城主，暂借我金票，回去之后以物还你。” 薛剑锋悄无声息地踏前一步，莫中庸跟着踏前一步，始终保持抢先薛剑锋一个身子的距离。曹武略摸出一叠金票递给莫中庸，小声道： “莫大将军，这是一亿金票。” 莫中庸接过金票，抛给三丈开外的严肃然。严肃然伸手要接，却突然箭风破空。 三根黑色的箭矢，燃烧着黑色火焰，从虚空中突兀激射而至。 一射薛剑锋。 二射莫中庸。 三射曹武略。 036 多说无益·必须死 “玄羽宫？”莫中庸微微皱眉，全身白色罡气翻涌，径自伸手抓住射向自己的一根黑色箭矢，同时一腿侧踢，想要拦截射向曹武略的一箭。 “快闪！”薛剑锋只来得及急促喊出一声，旋即一拳砸向迎面而来的一箭。 两位兵家大师一眼就看出，射箭之人绝对是个难得一见的狠角色。一弓三箭并不可怕，可怕是那种燃烧的黑色火焰。 哪怕只是黏上一星半点，也会瞬间燃遍全身。除非修为高于施展这种火焰的人可以压制，即便是同等修为，也只能抗衡。 如曹武略这种货色，一旦黏上，必死无疑。 莫中庸五行境七重天修为，也在一手抓住箭矢的时候，整个人晃了一晃，随后双脚蹬地，直挺挺地往后倒飞，硬生生将坚硬的 山石路面犁出一道深达尺许，长达三丈的沟壑。 而他侧踢的那一脚，赫然落空。 就在脚尖堪堪接触到箭杆的时候，那一根黑色箭矢竟然一分为三。 居中一根依然直射曹武略，左右两根半道折返，分射薛剑锋和莫中庸。 箭中箭！ 薛剑锋一拳打飞射向自己的箭矢，正要返身援救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曹武略，面前忽然又射来一箭，来势更快更急。 这一次他连出声警告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再次硬碰硬的一拳打出。同时深吸一口气，朝着丈许外的曹武略全力呼出。 一道白色飓风后发先至，卷向射向曹武略的一箭。 而莫中庸被一箭带飞三丈有余，距离曹武略更远，然而莫中庸临危不乱，双眉一皱，眉心处炸起一道金芒，顷刻间幻化成一柄丈八金刀，只一闪，已经立在曹武略面前，恰到好处的挡住箭矢。 “噹！”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雷霆般炸起，薛剑锋吹出的飓风卷起去势不变的箭矢，带飞至十余丈开外，依然在缠斗不休。 “祭出【鬼遁符】！”莫中庸大喝一声，猛地怔住，双手狂暴挥出，眨眼间在曹武略的身体四周布下密密麻麻的无尽拳影。 “还有一个！”薛剑锋也是怒喝一声，左手祭起一道罡气，罩住曹武略，右手虚空一抓，一缩，手腕上赫然已经多出了一道寸许长伤口，血流不止。 莫中庸一闪而至，护在曹武略面前，凝神戒备。 来者不是一般的强悍，不但能隐身突袭，赫然还能破开薛剑锋的罡气护盾。换言之，这个来自绝影峰的狠角色，求修为肯定与薛剑锋持平，甚至略高。 “现身！”薛剑锋狂怒暴喝，身后立起一尊高达十余丈的罡气凝聚而成的兵家战神，双臂高举一金芒四射的方鼎，直直投下一圈金色光晕，将三人笼罩其中。 四射的金芒，更是犹如实体，以方鼎为中心，密集如雨地疾刺方圆十丈空间。 就在这时，方鼎之上，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一大圈红色的光晕如同云彩，覆盖了至少二十丈范围，紧接着，一道惊雷炸起，红色光晕奔腾翻涌，无数火焰焚烧的红色箭矢如暴雨般射落。 “流星箭雨！”薛剑锋双眉紧皱，召出一杆金芒炫目的丈八长枪，单手握住高举过头，急速旋转犹如风车。 “陆一诚！杨婉儿！”薛剑锋怒道，“你们夫妻疯了么？” 然而没有人回答，薛剑锋和莫中庸甚至无法确定隐身偷袭的两人身在何处？在弄清楚两人的真实身份之后，莫中庸不得不让回过神来的曹武略收起【鬼遁符】，在这两个名声在外的顶尖杀手面前，别说瞬间传送十里，就算是三十里，也不一定能够成功逃逸。 现在这种情况，对三人极其被动，唯有留在原地，才是最安全的。 “陆一诚，我们之间并无过节，为何突然发起攻击？”莫中庸道，“何不现身一见，讲个明白。” 云雾中某处，一人沉声道： “留下曹武略，两位可以走。” “莫非二位与少城主有仇？”莫中庸疑惑问道。 悬崖上再无回应，而攻击更猛更急。 “莫大将军，无需与他们废话。”薛剑锋道，“我护住武略，你伺机反击。这两人在黑暗猎人排行榜上名列前十，专做见不得光的买卖。” 莫中庸一边格挡着漫天真元箭矢，一边摇头疑惑道： “我只是想不通会有谁前往悬赏楼买少城主的命？薛大将军，你应该知道，请动这两人，需要多大的代价。少城主，你最近到底做过什么？得罪了什么人吗？” 曹武略哪里敢讲，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死亡如此的近在咫尺，哪怕有两个兵家大师护着，依然浑身冷汗，一股子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钻心窝子。 那为叶明珠复仇的徐姓修士还没有找出来，现在又多出来两个顶尖的杀手。莫非是徐姓修士看到薛剑锋和莫中庸与自己寸步不离，无法得手，然后请来这两人相助。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徐姓修士现在在哪？ 会不会藏身附近，等待时机，发起致命一击？ 曹武略越想越怕，脸色苍白如纸。 至此，他总算是有了一丝悔意，实在不应该犯下十里桃林中的低级错误。漂亮女子，多如牛毛，以他的身份地位，几乎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李天翼，吴其中的死，一开始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那种小角色，死便死了。但他不同，他是天寿城的少城主，还是天龙居的内室精英弟子，凭这两层身份，他一度认定徐姓修士最终会选择放弃。 现在看来，他错了，而且错的很严重。 为叶明珠复仇的徐姓修士，从未想过放弃，一直潜伏在左右，誓要至死方休。 早在三根箭矢突现的刹那，严肃然已经兔子般的迅速退到十余丈开外，眼看着这些五行境的狠角色打架，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刚才如果有任何一箭是以自己为目标的话，她很清楚如果没有护身法宝，单凭自己六合境一重天的修为，一个照面就被击杀，毫无悬念。 陆一诚，杨婉儿这两个名字，真心如雷贯耳。 一对杀手夫妻，一个来自玄羽宫，一个来自绝影峰。昔年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两人双双选择成为黑暗猎人？至今依然被除了朱雀王朝之外的三大王朝通缉，而这一次，只要杀了曹武略，那么在整个曜石大陆上将再无立足之地。 曹天寿岂能善罢甘休。 就算是薛剑锋和莫中庸，也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两人。要知道，曹武略可是在两位兵家大师的联手保护下被杀，这种事情就像纸包不住火，迟早传遍曜石大陆。到那个时候，两位兵家大师哪里还有半分脸面出去见人。 不过很明显的是，陆一诚和杨婉儿既然已经出手，那就意味着根本没有考虑后果。 严肃然不禁好奇，究竟是谁雇佣这夫妻俩来杀死曹武略？ 曹武略到底做了什么？ 作为朱雀王朝唯一的女神捕，而曹武略又属官家，那么她怎么可能不插手过问？ 问题却在于，薛剑锋与莫中庸或许会在见到【一断于法令】之后愿意暂停，协助她把疑惑解开。但陆一诚和杨婉儿可不是官家，而是黑暗猎人，无视一切规矩法则，无疑不太可能遵从见令如见人的套路。 这对夫妻既然敢接下击杀曹武略的任务，当然想到过南朱雀王的介入。 鉴于此，严肃然颇有些头疼，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才能让这四人暂停争斗，让她亲自断案。一想到曹武略这个肮脏玩意可能干过某件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事情，严肃然就极为亢奋。 话说，正式出道一个月，她还没有办妥过一件案子。 而眼前，就极有可能藏着一件大案子，她实在没有任何理由不接手。 一念至此，严肃然也懒得管那么多，决定碰碰运气。于是在漫天箭雨中扬声喊道： “陆一诚，杨婉儿，我乃天剑城第一神捕严肃然，手执南朱雀王亲赐的【一断于法令】。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何要击杀曹武略，但曹武略乃是官家，假如犯事就归属我管辖。如果两位愿意暂停进攻，与我讲明原委。只要曹武略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我将亲自缉拿，押往天寿城，送上断头台，如何？” 严肃然话音刚落，数十丈开外的某处深渊上空，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我们夫妻有理由相信，曹武略一定犯下了死有余辜的罪行。” “一派胡言！”薛剑锋喝道，“犯下死有余辜的罪行的是你们夫妻。” “薛剑锋，多说无益。今天曹武略必须死。” “怕是很难如你所愿。”薛剑锋身后兵家战神突然暴涨数丈，双眼开合之间，两道凌厉无匹的罡气怒袭声音所在之处。 而与此同时，天上红色如云光晕猛地一敛，漫天箭雨消失于无形，取而代之的赫然是一根长达十余丈，粗尺许的紫芒萦绕的巨箭，缓缓下压。 兵家战神的金色光芒竟然为之一暗，然而不过瞬间，再一次金芒大炽，方鼎直飞冲天，迎向巨箭。 莫中庸也不敢怠慢，手中的丈八长枪绕着曹武略急速旋转，带起一溜儿幻影，以防杨婉儿近身刺杀。 如果不是曹武略在场，两位兵家大师自然有手段逼迫陆一诚和杨婉儿现身，只是那种兵家大杀技，堪堪八卦境修为的曹武略如何承受得住，铁定刹那间就被碾压成灰。 另外还有一个围观的严肃然，莫中庸更是担心误伤。 然而让莫中庸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薛剑锋居然在这种关键时刻，忽然以铺天盖地的罡气威压严肃然，并电光火石般的脱离战场，冲向严肃然。 “薛大将军，你！”莫中庸惊觉，但为时已晚。两人境界修为本就相差无几，薛剑锋突然发难严肃然，占了先机，再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更何况，他还必须护着生死悬于一线的曹武略。 至于严肃然，也万万没有想到薛剑锋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攻向自己，等到察觉罡气压制，已经无法动弹，根本无法祭出【神遁符】。 徐如林的确没有说错，面对任何一位兵家大师，她可能连祭出【神遁符】的机会都没有，哪怕是再多的【神遁符】也毫无用处。 一个大境界，六层小境界的压制，完全无法抗衡。 严肃然心里掠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冷静下来，虽然她的一些被动护体法宝祭不出来，但她还有主动护主的宝贝，足以助她避过薛剑锋的雷霆一击。 情势的突然转变无疑让隐身的陆一诚和杨婉儿抓住了机会，以二敌一，他们有把握在半柱香之内杀死曹武略，前提是严肃然能撑住这么久。严肃然是什么人这夫妻俩当然清楚，如果在击杀曹武略之后她还活着的话，他们绝对不介意顺水推舟地送给严天剑一个大人情。 混在曜石大陆，这夫妻俩仇人多，但朋友也多。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这种简单不过的道理，他们从来拿捏的恰到好处。 莫中庸面对来自两人暴风骤雨般的攻击，顿时压力山大，再不祭出兵家大杀技，怕是连自身都难保。头疼的是，一旦祭出，就等于是他帮助这夫妻俩杀死了曹武略。这种任务自然十分简单，就是要曹武略死。至于怎么死的，死在谁手上根本不重要。 眨眼间，莫中庸陷入两难。 薛剑锋去势如电，全身罡气翻涌，一手抓向严肃然。他并不想杀死严肃然，而是想拿下严肃然逃之夭夭。 今天这场合，注定难以善了。 就算他与莫中庸联手，只怕也难以护住曹武略，就算全力以赴，那也得数天之后才能见分晓。面对这两个隐身的顶尖杀手，只要稍有懈怠，曹武略就必死无疑。 与其干这样一票亏本买卖，还不如拿下严肃然，抢走那数亿金珠再说。另外，如严肃然这样的家世，储物空间里的宝贝绝对不少，必定大赚特赚。 得罪曹天寿又如何？得罪严天剑又如何？再加上一个破军府又如何？大不了离开朱雀王朝，前往其余三大王朝，照样混得风生水起。四大王朝本来就面和心不和，以他的境界，任何一个王朝都会暗中接纳并予以高位。 最关键是，他只是抢，并没有杀死曹武略或者严肃然，这种仇恨，无所谓。 037 三个凶手·就差他 薛剑锋的算盘自然打得很溜，抛下曹武略突然攻击严肃然，恰到好处地拖死了莫中庸。以陆一诚夫妻俩的实力，联手杀死曹武略只是迟早的事。他绝不介意把莫中庸拉下水，既然要背负护主不力的罪名，那不妨一人一个平分。 另外陆一诚夫妻俩的目的简单明确，因此根本不可能分开一人来阻止他拿下严肃然。 如此看来，这一局他赌对了。 就在他距离严肃然不过三尺之余的时候，只需要再多那么一个刹那，就大功告成。当然，他完全相信如严肃然这等身份，其身上必定有自动护主的某样法宝。但他没有放在心上，他认定，哪怕是面对一件神器，他都有七成以上的机会。 因此当严肃然的眉心突兀炸起一线紫色光芒的时候，他已经祭起全身罡气准备全力一击，就算不能破之，也绝对不至于失手。 然而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另外一道强横无匹的罡气猛然从天而降，势不可挡。 薛剑锋心里一凛，根本来不及多想，立刻放弃严肃然，改为一拳轰向头顶。 “嘶！”如此短暂的距离，他的拳头依然发出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 “嘣！” 两拳相击。 单是这狂怒卷起的气流就足以粉碎周边数十丈范围之内的一切东西，严肃然也不例外。然而严肃然眉心之间的紫色光芒却突然消失，一道浑厚柔和的力量在两拳相击的瞬间严严实实的包裹住她，并瞬间将她送到百丈开外。 遭殃的是莫中庸和曹武略，这种兵家大师的罡气碰撞，简单粗暴，狂暴蛮横。在杀伤力范围之内，根本来不及逃逸，只能死磕硬扛。 莫中庸苦于要护着曹武略，提防陆一诚和杨婉儿的攻击，因此从开打到现在，他始终处于防御状态，无法反击。 但现在这突然而至的不速之客，他和薛剑锋其实一早就感应到了，也一直小心提防。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藏身云层的人在敌友未分之前，却突然被陆一诚夫妻横插了一杠子，把两人的防御或者反击重心完全搞混。 如果这人与陆一诚夫妻是同伙的话，那么没有任何道理不同时发起突袭。以三敌二的话，就算他们两个拼死相护，曹武略此时此刻也绝对成了一具尸体。 这么看来，来者属于单干。 目标可能不是曹武略，而是严肃然。尤其是这人在阻挡薛剑锋对严肃然的进攻之后，立场更是明显。 薛剑锋心念电转，顷刻间权衡利弊得失，依然还是选择祭起全部罡气，形成一面牢不可破的罡气护盾，将自己和曹武略护在其中。 而隐身的陆一诚夫妻，也无法在这种罡气激荡的范围内发起有效的进攻，只能先暂避其锋。真元与罡气硬拼，实在不占任何优势。 尤其是两位兵家大师的全力一击。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碎石裂空，浑圆的白色冲击波席卷周边一切，所到之处，灰飞烟灭。 一人一飞冲天，高达百丈。 烟尘散去，薛剑锋所站立之处，赫然被轰出一个方圆足有十丈，深达六七丈的大洞。一人怒吼一声，从洞里飞出，正是灰头土脸的薛剑锋。 然而薛剑锋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外面状况，又察觉那强横无匹的罡气怒袭而至，眨眼间就到了头顶。 薛剑锋本想破口大骂，却哪里有张嘴的机会，只能怒吼一声，又是一拳对天。 “嘣！” 来者再次一飞冲天，而薛剑锋则再次落入洞中。 这对一向自负的兵家大师薛剑锋而言，真是奇耻大辱。对攻两次，他竟然连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没有看清楚。 狂暴罡气再次怒卷四面八方，莫中庸苦不堪言，只能呆在原地硬扛。这个节骨眼上，他只要移动哪怕半步，都有可能让陆一诚夫妻得手。 但事实上，陆一诚夫妻已经浮空漂浮在三十余丈开外的深渊之上围观，倒不是两人不能强攻，只是不愿冒险。 因为这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在薛剑锋还没有飞出洞口之际，已经第三次一拳砸下。天知道这一拳接一拳的要轰到什么时候？万一靠近曹武略准备下手，这人又是一拳轰下来，莫中庸为求自保，铁定拼命。 一个兵家大师拼命爆发出来的反击力量，绝对恐怖。 两败俱伤的结局铁板钉钉，陆一诚夫妻看似稳操胜券，实在没有必要无脑蛮干。 “嘣！” “嘣！” “嘣！” 一连三次对轰，地底之下深处传来薛剑锋的一声断喝： “停！” 貌似轰上了瘾的不速之客倒也真的停止了攻击，半空中侧身横飞，飘然落在百丈开外目瞪口呆的的严肃然身边，淡然一笑，道： “属下护主来迟，还望神捕大人莫要怪罪。” 严肃然本来还只是被这个突然现身的神秘人一连五次对轰的粗暴打法惊讶的目瞪口呆，但看清神秘人的样子之后，却差点连眼珠子和下巴都掉落地上。 “徐护卫？！” “正是属下。” “你你……刚才确定是你把薛剑锋轰进地里出不来？！” “凑巧罢了。” 另外一边，薛剑锋总算是深达几十丈的地下蹦了出来，虎躯一震，全身灰尘散尽之后，遥望徐如林这边，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准备好【神遁符】。”徐如林小声道，“这事还没完，你留在原地，我去去便来。” 严肃然虽然脑子还被徐如林的天大反差搞得云里雾里，但以她的性子又岂会如此乖巧听话的留在原地。不过在被薛剑锋罡气威压到无法动弹之后，她很自觉的多了一个心思，不但召出了七尺巨剑，左手更是握着一盏篆刻了九朵青色莲花的皮鼓，看起来与小孩子玩的拨浪鼓有几分相似。 她的眉心更是裂开一线，细如发丝，长约寸许，一缕紫芒若隐如现。 吃一亏长一智，面对薛剑锋这种极度危险的狠角色，还是武装到牙齿比较稳妥。 徐如林距离谢剑锋三丈之遥停下，望向右侧深渊某处，沉声道： “陆一诚，杨婉儿，在下有事相商，能否请贤伉俪现身一见？” 深渊上无人回应。 徐如林接着道： “在下也是为曹武略而来，你我目标一致，只是雇主不同罢了。” “你是来杀曹武略的？” “三个凶手，就差他。” 曹武略哪怕是藏在莫中庸身后，也被吓得瑟瑟发抖，颤声道： “两位将，将军，求你们带我离开，家父必定……” 莫中庸一手扣住曹武略的脉门，厉声喝问： “你到底做过什么？！再敢欺瞒，我即刻走人。” “我，我……” “不敢面对是吧？”徐如林道，“要不薛大将军来说，如何？” 薛剑锋盯着徐如林，问道： “你可是姓徐？” “是。” “果然是你。”薛剑锋道，“向长生已经被你杀了，是吧？” “是。” 莫中庸双眉紧皱，问道： “徐先生，为何要杀向长生？” 徐如林道： “莫大将军，关于向长生的事情晚点再说。现在看来薛大将军不肯代言，那不如由我来说好了。”徐如林冲着深渊某处抱拳道，“贤伉俪，能否帮个小忙？” “说。” “在我讲清事情始末的过程中，能否请贤伉俪锁定曹武略？”徐如林道，“此人前不久在十方古镇百里丘落凤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该死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可以，雇主只要他死，因此过程不重要，结果一样就行。” “你们胆敢杀本少城主！”曹武略疯狂喊道，“我父亲是天寿城城主，我是天龙居的内室精英弟子，三长老天语居士是我的恩师，你们……” “闭嘴！”莫中庸手上发力，曹武略浑身一软，跪倒在地。 “谁也救不了你，曹武略。”徐如林道，“薛大将军此行目的我就不点破了，大家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如何？如果薛大将军一意孤行，今天恐怕无法善了。” 薛剑锋沉默。 “曹武略，十方古镇镇长李成刚的儿子李天翼以及妙音谷的内室精英弟子吴其中，三人于不久前前往十里桃林，却在路过落凤村的时候抓走了我的妹子叶明珠，将其残忍奸杀在十里桃林并沉尸桃花潭。我一路追踪，逐个凌迟，现在轮到你了，曹武略。” “没有！我没有！”曹武略哭喊道，“你根本没有证据。莫大将军，千万不要相信他，我不可能……” “罪无可恕！”莫中庸怒道，“这等事，你绝对做得出来。” “薛大将军！求求你，只要你救我一命，城中仓库宝贝任取……” 薛剑锋犹豫片刻道： “武略，向长生已经因你而死，我虽有心相救，但你犯下这等禽兽不如的罪行，我若是保你，与禽兽又有什么两样。再说了，今天这局面，就算我与莫大将军拼命也是保不住的，你认命吧。诸位，真相已经明了，我先走一步。” “薛大将军，有些事无需我再重申，对吧？” “我会离开朱雀王朝。” 薛剑锋的离开当然没有人会去阻止，而严肃然在听到曹武略犯下的罪行之后，业已气得俏脸苍白，手持七尺巨剑，遥指曹武略，怒道： “曹武略，你死定了！准备上断头台吧，我要亲自将你绞杀在城主府前，当着你父亲的面。” “等等。”莫中庸道，“曹武略我可以交给你们。但在这之后，徐先生，我希望你能如实告知向长生的死因。我欠过向长生的人情，得还。” 徐如林道： “怕是你没偿还人情的机会了。莫大将军。向长生在得知曹武略杀人之后，一心想要把我揪出来。不得不说，到底是法家大师，很快就摸到了一些线索。本来他为曹武略摆平麻烦无可厚非，但他错就错在不该追踪到落凤村的时候灭门了无辜的一家三口。莫大将军，你与薛剑锋不同，在你看来，向长生不该死吗？” 莫中庸沉默片刻，摇头叹息道： “疯了，这些人都疯了，哎！” “莫大将军对我所言，毫不怀疑吗？” 莫中庸随手将曹武略扔到徐如林脚边，点头道： “徐先生，我的确不了解你，但我对向长生和曹武略的为人知根知底，这些事，他们真的做得出来，我深信不疑。更何况，如你这般的兵家大师，初次见面，便给我一身正气的感觉，我也是兵家大师，错不了。” “莫大将军谬赞了。”徐如林道，“我只是凭着良心做人做事罢了。” 莫中庸抱拳颔首道： “徐先生，后会有期。” 038 搞事情·一起搞吧 徐如林看向趴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曹武略，祭出尸山冰蚕吞噬掉他的全部真元后，对站在一侧的严肃然道： “神捕，能不能把他交给我处置？” 严肃然略一迟疑，道： “理论上不行，毕竟这人渣是官家，当由我押往天寿城斩首。” “谢谢。”徐如林看向深渊，扬声道，“多谢贤伉俪成全，我将带曹武略前往落凤村，在我妹子的坟前凌迟，两位如果有兴趣的话，不如一道前往。” 百丈外深渊上空，一男一女逐渐现身。 “倒不是我们夫妻不相信徐先生，而是雇主有唯一的要求，就是要看到曹武略的首级。” “成交。” 在得知整个凌迟的过程需要缓慢而漫长的四个时辰之后，就连陆一诚夫妻俩都情不自禁的眼角轻轻抽搐。而严肃然，在跟到落凤村叶明珠家的前院里时，实在没有勇气围观下去，于是找了个借口，直说突然想起镇上还有点事情要办，约好四个时辰后再与徐如林在村口碰面便疾飞而去。 她清楚凌迟是一种什么样的刑罚，但仅限于书面上了解过，现场围观，她做不到。 陆一诚夫妻俩似乎也不太喜欢接下来那种血淋淋的场面，两人对视一眼后，杨婉儿表示初来乍到十方古镇，听闻十里桃源风景如画，又恰好是采桃季节，如果不去游玩见识一番，实在可惜。 陆一诚自然是妇唱夫随，同样约定四个时辰之后再见面收货便匆匆离开。 四个时辰之后，已经是入夜时分。 徐如林坐在前院鱼池边的假山上，目送陆一诚夫妇俩提着曹武略的人头前往十方古镇交差，而严肃然则蹲在鱼池边，看着池中的数尾红鲤，若有所思。 “严神捕。”徐如林打破沉默，略有歉意道，“先前我并非有意隐瞒，还望神捕大人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严肃然闻言，侧首回眸，美艳不可方物，自嘲一笑，道： “不怪你，都是我先入为主。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有意思。想不到你堂堂一位兵家大师，却是谎话连篇，我这个天剑城第一神捕，这一次可算是栽到家了。” 徐如林道： “也并非全是谎言。” “正是因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才更加容易让人上当受骗。”严肃然道，“这次出来历练，太祖父叮嘱我，除了自己，谁也别信。我一直放在心里，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抱有三分怀疑，却没想到，还是被你玩得团团转。太祖父说，在人心险恶面前，妖魔鬼怪根本不算什么。一开始我还不信，现在却是深信不疑。” “惭愧。”徐如林汗颜道，“没想到给严神捕留下了如此不堪的印象，日后在朱雀大陆，怕是寸步难行呐。” “恰恰相反。”严肃然笑道，“我看到的人心险恶却不是你，而是如向长生、曹武略之流，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做出那些人神共愤之事，最终自掘坟墓，可恨却也可悲至极。嗯——既然你不肯说，那么我回去之后，定要问问太祖父，可曾知道曜石大陆上有一个叫徐如林的家伙？” 徐如林不禁微笑道： “神捕大人，你那太祖父严天剑，是一位名动天下的剑修，曜石大陆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他一生痴迷于剑，数百年不问世事，除了以剑悟道，其余的时间怕是都消耗在天剑城……和你的身上了。对于我，他肯定是不知情的。” “得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严肃然道，“再有，以后别再神捕大人神捕大人的叫了，我可担当不起一个兵家大师如此尊称。” 徐如林故意问道： “薛剑锋和莫中庸不也是兵家大师吗？” “你与他们不同。”严肃然略一迟疑，点头道，“嗯，莫中庸倒是与你有几分相似，但为人处事都有些过于古板拘泥，不如你玲珑灵活。至于薛剑锋，妥妥的坏人一枚，在得知曹武略做出那等不可饶恕的罪行之后，依然不闻不问，根本不配大师称号。” “薛剑锋也是身不由己。” “什么身不由己，说穿了就是利益。”严肃然道，“算了，懒得再说这些人，免得脏了舌头。现在嘛，我当然留不住你这个兵家大师继续当我的座前带斧护卫，就随便问问，你妹妹的仇已经报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莫中庸应该不会与你为敌，但那薛剑锋，你坏了他的好事，又杀了曹武略，他虽然说了会离开朱雀王朝，但在我看来那多半是哄鬼的。此时此刻，只怕已经在天寿城城主府，把自身责任推脱的一干二净，把仇恨全部拉到你身上。” “这个自然，薛剑锋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但之前我也的确没有留下他的理由，再说了，我一个人再加上你也留不下。”徐如林道，“陆一诚夫妻只是机缘巧合的站在了我们这边，所以这一次的胜利来得极其偶然，运气成分太大。如他们这样的黑暗猎人，也许下次碰面，就是死敌。至于曹天寿嘛，不来找我最好，来的话，就接着，干就完了。” 严肃然点头道： “是这个理。不过曹天寿在得知曹武略的真正死因之后，必定不敢大张旗鼓肆无忌惮地复仇，只能暗中行动。徐——嗯，我称呼你什么好呢？” “徐护卫便好。”徐如林笑道。 “不准再提这事。”严肃然故意板起脸道，“既然你是兵家大师，那么年龄肯定远大于我，搞不好比我太祖父还大，对不？但我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自称晚辈什么的，既然你面相这么年轻，要不我也称呼你徐先生，如何？” “还好。”徐如林道，“听你一路说来，我差点以为你要叫我一声徐哥。” 严肃然星眸一亮，嫣然笑道： “有何不可？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就叫你徐哥。哇！如此一来，我在江湖上的辈分立刻水涨船高，按照这个辈分的话，搞不好跟我太祖父都能称兄道妹。咦，似乎总感觉哪里有一点点不对劲呢？” 徐如林实在没憋住，笑出声来。这丫头，如此任性，想必严天剑这一二十年的日子绝对不好过，一想到这个乃孙女，夜夜噩梦也不无可能。 严肃然似乎还纠缠在辈分里面出不来，掐着指头皱着眉头。 “那个——严神捕，天色不早了……” “你可以叫我肃然。”严肃然大大方方道，“我叫你徐哥，就这么定了。” 徐如林突然发现，他遇到的两个女孩子，一个叶明珠，一个严肃然，都喜欢乱玩辈分，但他又能奈何呢？ “好吧。”徐如林无可奈何，心想着怕是很难有机会去天剑城跟严天剑见个面，也就无所谓了，否则严肃然一声徐哥，他立马就成了乃孙级别的存在。 “徐哥，曹天寿那头老狐狸可不是曹武略这等垃圾所能相提并论的，我指的是境界修为，人品方面，他们父子不分伯仲。”严肃然一本正经道，“要不这样，你先护送我回天剑城，然后我再与你一道杀往天寿城。若是曹天寿不服乱来，我就帮你一起对付他，如何？” 徐如林哭笑不得，摇头道： “神捕——素颜，护送你回去倒是没有问题，然后你还是查案断案去吧。” “什么意思？嫌弃我。” “万万没有。”徐如林道，“我还有事要办……” “那就一起办。” “这个——” 严肃然昂首挺胸道： “不要质疑我的办事能力。你当真以为我只是傻傻围观么？你与薛剑锋的对话，明显存在某种暗示。嗯——我在里正府偶遇薛剑锋的时候就心存疑惑，随后得知向长生失踪一事。当时我就在想，是什么样的事情值得让曹天寿这头老狐狸把一个兵家大师和一位法家大师派到十方古镇来？还记得在大富贵客栈我抓你出去的时候吗？你猜我看到了谁？居然是妙音谷的二谷主朱竹猗和三谷主麦其芃。” “这有什么奇怪的，人有两条腿，想去哪就去哪……” “闭嘴！呃——不好意思，徐哥，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了。”严肃然道，“要是光看到朱竹猗和麦其芃的确不奇怪，但随后看到薛剑锋就奇怪了。本来以为你是个不入流的野修，不会知道这些事，现在我也就不班门弄斧了，至于奇怪在哪里，你肯定比我清楚，对吧？” “我根本不清楚。” “不实诚，你就继续装。”严肃然道，“我不管，反正你先护送我回天剑城，然后我再跟你一起出来搞，哦不，是办事情。” 徐如林有些头大，而且貌似也不太好拒绝。 一开始，徐如林也是打算在凌迟曹武略之后，一路护送严肃然回天剑城。莫中庸不需要担心，这种下三滥的勾当他做不出来。而且很明显，莫中庸一直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曹武略三人此行前来十方古镇的真正目的。之所以会在鱼龙道拦下严肃然，多半是被忽悠过来，另外当然也是想从严肃然的手里有偿拿回向长生的【金科·玉律】。 从莫中庸把曹武略扔到徐如林脚下的时候，就意味着他绝对不会再回天寿城。 但薛剑锋不同，这人是个一等一的狠角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是不惜一切代价。在那关键时刻，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丢下曹武略，让莫中庸身陷危机，就足以证明在他眼里，没有真正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忠诚，只有纯粹的利益。 因此，徐如林不排除薛剑锋绕到前面某处必经之道，伺机继续对严肃然不利。 而严肃然认为这些人齐齐出现在十方古镇之所以奇怪的地方，无非是因为妙音谷和天寿城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尤其是在莫中庸也出现之后就显得更加不言而喻。 天寿城来了两位兵家大师，而且是仅有的两位，再加上一位大祭酒，这要是说来古镇游玩的，怕是连傻子都不信。 至于妙音谷，也是一下子就来了两位谷主。这阵容，也断然不可能是来赏花采桃。 另外，徐如林可没有忘记，严肃然在里正府初见薛剑锋说的那句“原来是天寿城的薛剑锋，你不帮着曹天寿盯紧尧光山，跑到这十方古镇搞什么？”。 这句话，一针见血。 意思就是你们天寿城和妙音谷之间那点破事，谁不知道呢？ 再说了，妙音谷可不单单是在吞噬天寿城的地盘，同时也没有放过天剑城。而严肃然作为未来的天剑城城主，岂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嘴里的肥肉被别人抢走。鉴于此，严肃然对妙音谷的印象同样一塌糊涂。 因此，当严肃然看到这些狠角色齐聚十方古镇的时候，很自然而然的就会把双方的目的不约而同地联系到一触即发的尧光山。 看来就算徐如林不答应带着严肃然一起出来搞事情，这个第一女神捕也绝对不会放过独自追查下去的想法，并随之付诸行动。 一念至此，徐如林看着摩拳擦掌的严肃然，点了点头，正色道： “既然你这么想和我搞事情，那就一起搞吧。” 039 一个要求·原计划 天寿城城主府密室。 曹天寿暴跳如雷，看着独自一人返回的薛剑锋，怒不可遏道： “薛大将军，我这次严重失算，此事要是传扬出去，还不让其余八城城主笑掉大牙。” 薛剑锋些许茫然，还没来得及汇报曹武略的事情，这架势，看来城主府也出了事，于是问道： “敢问城主，城中发生了什么事？” “你绝对不敢置信，我也不敢。”曹天寿一掌拍在石桌上，怒道，“就在昨夜，居然有三个蒙面人偷袭机密宝库，个个都是五行境的狠角色。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府上折了三十多名精英护卫，伤了五个六合境的虎骑首领。” “有这等事？！”薛剑锋也是吃惊不小。他加入天寿城数十年，从没见过有人胆敢打城主府的主意，显然，这三人是有备而来。 “奇怪的是这三人强行攻入机密宝库，居然无视大量的仙器装备、天材地宝和灵丹妙药，而是径自抢走了一枚【漠北紫果】。” “什么？”薛剑锋不解道，“【漠北紫果】有什么用？充其量应该就是炼制某种丹药的材料之一，值得三个五行境的狠角色出手吗？对了，城主，可有看出对方来路？” 曹天寿点了点头又摇头道： “不好确认。这三人明显在掩饰自家门派的仙法，但举手投足间，隐隐还是有妙音谷的路数夹杂其中。当然，还有其余两三个宗派的路数，这就让我难以判断。” 薛剑锋问道： “城主无恙吧？” “还好，其中一人缠着我，目的就是拖延时间，因此并没有以命相搏。”曹天寿道，“但我担心他们要把宝库洗劫一空，因此全力以赴。不过与我相斗之人直言只要一样东西，其余一概不动。我询问所要何物？他直接就说是【漠北紫果】。我虽然好奇，但为了避免过大的伤亡，也就任由他们拿走了。只是事后想起，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薛剑锋点头道： “的确可疑，三个五行境的狠角色不惜强攻城主府，就为了一枚【漠北紫果】，这值得吗？城主，怕是【漠北紫果】有着我们不知道的某种神奇功效。” “罢了，区区一枚【漠北紫果】，丢了也就丢了，关键是面子也丢了才让我非常不爽。”曹天寿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略一停顿看定薛剑锋，有点疑惑地问道：“薛大将军，你为何突然返城？长右山的事情进展如何？前几天我去了一趟王府，面见朱雀王，提及尧光山一事。朱雀王表示他已经联系了沈仲阳，或许沈仲阳亲自去了一趟妙音谷，最近两天，妙音谷在尧光山附近的扩张有所收敛。” “无疑，这只是暂时的。”薛剑锋道，“沈仲阳的套路你最是清楚不过，在宗门发展这一块从来都支持弱肉强食。表面上说什么良性竞争，各凭手段，实则还不是仗势欺人。大君王在这一块上，似乎不如沈仲阳的杀伐果断。” 曹天寿道： “所以长右山的计划势在必行，一切都仰仗薛大将军。事成之后，天寿城百万朱雀虎骑，你统领八成。至于莫中庸，两成也就够了。” 薛剑锋犹豫片刻，深知瞒也瞒不住，还不如直截了当和盘托出。 “城主，属下这次回来，实则是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要当面禀报。” “何事？！” “莫中庸变节。” “什么？！”曹天寿惊骇道，“怎么可能？” “属下猜测，这事可能与向长生有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曹天寿困惑道，“捕捉长右，击杀于赤水河，水淹尧光山的计谋本就是向大先生提出来的，怎么会有变化呢？另外，莫中庸为何变节？这十余年来，我对他不薄啊！” 薛剑锋道： “城主，你冷静一点，无论如何听属下禀报完毕。关于莫中庸的突然变节，属下之所以猜测与向长生有关，主要还是因为少城主在十方古镇犯了大错。” “武略？”曹天寿道，“有你和向长生盯着，他能犯什么大错？” “城主有所不知。”薛剑锋道，“少城主所犯之事，是在属下和向长生陪同他再次前往十方古镇之前。” “武略犯了何事？” “哎，其实这事也不能怪武略，要怪就怪他没有抵挡住李天翼和吴其中的蛊惑。” “李天翼不是李成刚的儿子吗？”曹天寿不解问道，“那个吴其中是什么人？” “妙音谷的内室精英弟子。” “这——武略深知妙音谷与我们水火不容，为何还会走在一起？” “显然是妙音谷的刻意安排。”薛剑锋道，“七月初七那天，三人结伴前往镇外一处桃林游玩，途经一处叫做落凤村的地方。恰好有一个农家少女在前院浇花，应该颇有几分姿色。那李天翼瞧见之后，便怂恿吴其中趁机拿下献给少城主。少城主原本不肯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奈何经不住两人的蛊惑，最终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这——薛大将军，详细点，何为不可饶恕的罪行？” “三人将那农家少女奸杀于桃林之中。” 曹天寿一愣，旋即道： “不过一农家少女，奸杀也就奸杀了。难道还是那农家少女的父母报官，李成刚想要秉公执法不成？” “非也。”薛剑锋摇头道，“本来这事不值一提，完事之后一把火烧了就什么事都没了，偏偏少城主自作聪明，以真元禁锢那农家少女，将其投入桃花潭，试图造成溺毙的假象。哎，奈何聪明反被聪明误。少城主心想就算有人报官，前来验尸的也肯定是一般仵作，断然不可能看出这种仙家手段。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农家少女身份并不简单，她有一个义兄……” “等等……薛大将军，你这说法可是武略口述给你的？” “是。” 曹天寿略一停顿，问道： “那农家少女的义兄又是什么人？” 薛剑锋再次摇头道： “不清楚，只知道姓徐。事发后没多久，李天翼就死了，接着是吴其中，然后……” 曹天寿浑身剧震，盯着薛剑锋，厉声道： “薛大将军，难道武略……” “别激动，城主，这不利于你随之而来的追查。”薛剑锋道，“属下和向长生护送少城主前往十方古镇，李成刚质疑儿子的失踪与少城主有关，一番询问后，少城主说出了实情。为了不影响长右山的捕捉行动，向长生决定亲自追查徐姓修士，以他法家大师的睿智，理清蛛丝马迹找到真相应该并不难。果然，没过几天，向长生就追查到了落凤村，并与徐姓修士对决，奈何徐姓修士竟然是五行境的兵家大师，向长生命悬一线的时候，恰好遇到路过的莫中庸，也就是说，莫中庸无巧不巧的救了向长生一命。” “继续。” “城主想必知道早些年向长生曾经有恩于莫中庸，但那恩情却远不及这次救命之恩。”薛剑锋道，“当时向长生已经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应该是对莫中庸心怀愧疚，所以可能将我们这次前往十方古镇的计划和盘托出。城主，水淹尧光山的事情，莫中庸可是不知情的。以他的性子，肯定会反对，甚至一力阻止。” 曹天寿思索片刻，问道： “薛大将军，这一切你仅凭猜测，对吧？” “本来是的。”薛剑锋颔首道，“但现在绝对确定。” “理由？” “徐姓修士一心为义妹复仇，因此一直潜伏在我们附近，静候出手时机。”薛剑锋道，“属下一直寸步不离少城主，哪怕是去长右山布局也带在左右，就是以防万一。或许真的是天意如此，就在我们从里正府出发前往长右山的时候，居然遇见了严天剑的乃孙女严肃然，也就是被南朱雀王莫名其妙亲赐【一断于法令】的第一神捕。” “严肃然。”曹天寿双眉一皱，摇头道，“年前我见过她一次，武略定是被她迷住了，可对？” “正是。”薛剑锋道，“少城主对她魂牵梦绕，要属下一定要想法子帮忙，哪怕强上。而严肃然这次来十方古镇，只是帮助严天剑拍卖一件上五境通用仙器装备，没想到就机缘巧合的撞上了。属下重任在身，当然不肯。少城主哪里肯听，连长右山一事都不管了，一心想着如何把严肃然弄到手，哎……” 曹天寿恍然道： “难怪武略向我索要了五亿金珠和【情比金坚丹】。金珠无疑是想在拍卖会上讨好严肃然，而丹药则是有备无患。看来武略想的明白，是想藉此联姻天剑城，对妙音谷形成夹击之势。哎，这法子固然是好，我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那严肃然深知武略为人，岂能如他所愿。” “属下也曾明言，但少城主一意孤行，属下万般无奈，只能遵命行事。”薛剑锋道，“本来事情就此打住并无大碍，只是向长生突然失踪，让属下全盘计划被打乱，无端端少了一个接应之人。而让属下确信向长生陨落的证据就来自于拍卖楼，因为在压轴拍卖上，赫然出现了他的法家专属仙器【金科·玉律】。” 曹天寿忽然间老泪纵横，哽咽不语。 薛剑锋接着说道： “拍卖会上，怪事频出。少城主以六亿多金珠都没有拍到【护心甲】，实在诡异。而【金科·玉律】也被严肃然拿下。少城主依然不死心，想要在鱼龙道堵住严肃然，希望能给他一个机会。属下不忍看到少城主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好一路陪同。更诡异的是，我们两人居然在鱼龙道遇到了莫中庸。” “什么意思？” “莫中庸直言是想从严肃然的手中拿回【金科·玉律】，然而那个时候，我们都知道向长生已经陨落，就算还人情，又还给谁呢？再说了莫中庸刚刚救过一次向长生，所欠恩情早已还清，如此看来，这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那么莫中庸到底想要做什么？” “属下不知道。”薛剑锋道，“然而变故就在这时突发，城主想必听说过陆一诚和杨婉儿吧？” 曹天寿动容道： “那对黑暗猎人夫妻？！” “正是。”薛剑锋道，“他们居然是为了少城主而来。也就是说，有人出了天价雇佣他们前来暗杀少城主。” “徐姓修士？” “不是，以徐姓修士的修为，他不会雇佣别人，只会自己动手。”薛剑锋道，“属下事后推测，只有一人会这样做。” “谁？” “李成刚。” “他敢！” “城主，李成刚痛失爱子，而且是独子，有什么不敢的，反正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薛剑锋道，“极有可能他认定李天翼之死是被少城主牵连，所以才孤注一掷。能够请得动陆一诚和杨婉儿这种狠角色，与这事有关的人中，只有李成刚具备这种财力。吴其中虽然是妙音谷的内室精英弟子，但还不至于让妙音谷花费巨资，另外，就算要为吴其中复仇，妙音谷完全可以自行动手，无需假借他人。” “你的意思是，莫中庸的变节是因为武略奸杀那农家少女吗？” “应该还有水淹尧光山。”薛剑锋恨恨道，“陆一诚和杨婉儿突然袭击，属下全力以赴。原本以为有莫中庸联手，可保万无一失。然而让属下没有想到的是，那徐姓修士居然也一路尾随过来，从天而降攻击属下。属下以一敌三，少城主身陷险境。当时莫中庸就在少城主身边，若是有心保护少城主，就算是陆一诚和杨婉儿一时半刻也难以得手。” “我就确认一次，武略是不是已经死了？” 薛剑锋略一迟疑，摇头道： “属下无法确定。” “你已经离开。” “没有。”薛剑锋道，“属下断然不可能轻易放弃少城主，无奈与那徐姓修士一番打斗之后，徐姓修士表明立场，也是为了少城主而来。如此，他与陆一诚夫妇就无形中成为了暂时的盟军，而莫中庸立场不明。属下以一敌三，根本不可能护住少城主。” “可以理解。”曹天寿眼神阴狠，问道，“那么你离开的时候，武略可还活着？” “是的。”薛剑锋道，“属下被迫离开之前，莫中庸已经表明立场。此时此刻，怕是已经离开朱雀王朝境内，去向不明。” 曹天寿沉默片刻，沉声道： “无妨，武略之事不怪莫中庸。我知道该找谁，那么现在，薛大将军，你是否还愿意效力于天寿城，统领百万朱雀虎骑，助我一臂之力？” “属下愿效犬马之劳。” “很好。”曹天寿抛给薛剑锋一片金色钥匙，点头道，“这是机密宝库的钥匙，从今天起，里面所藏，只要你用得上的，尽取无妨。我只有一个要求。” “城主请讲。” “立刻奔赴长右山，按原计划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