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貘小仙下凡记》 分卷阅读1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 《梦貘小仙下凡记》幽幽筠 文案 倚游是一只梦貘,食梦为生。 好不容易修练成仙,本想安安静静做好本职工作。 哪知三帝子殿下对她穷追不舍。 苦恼之间,师父一声令下,下凡历练去。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倚游 ┃ 配角:很多 ┃ 其它:各类cp,总有一款适合你 第一卷 前尘梨花 第1章 第一章 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 辰宿列张. 自开天辟地以来,天地万物混沌初开,在不断交融与分离中,渐渐形成了六界,即神、仙、人、妖,鬼、魔。自女娲以身补天之后,神界陨落,六界以仙界为尊。 仙界三大帝君濯砚、容华、阳顼经过一番争斗,濯砚陨灭,容华归隐,阳顼登基为天帝。天帝即位后,将四位得力战将分封为四方帝君,东方帝君司日夜,南方帝君司万物荣衰,西方帝君司律令刑法,北方帝君司四季更替。四方帝君之下又设上仙之位,以维持天地秩序。 一转眼,已是万年。 这天正是蟠桃盛宴,各路神仙齐聚瑶池,为王母娘娘贺寿。筵席间花瓣飘飞,歌舞升平,众仙家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食蟠桃,饮琼浆,一派和乐。 倚游身处筵席之中,却有些心不在焉,师父已闭关三百多年,近期就要出关了,自己这三百年来代替师父管理浩澜宫事物,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用苦劳,但愿他出关后尚能满意。 正忐忑着,身边的洛水仙子涟若用手指轻轻戳了她一下,吓得她差点一跃而起,正要嗔怪,忽听得王母娘娘威严的声音传入耳中:“……之梦仙子以为如何?”倚游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刚才走神了,王母娘娘说了什么?一滴巨大的冷汗沿着倚游的脊背缓缓流下。 “死丫头,王母娘娘说你这三百年管理浩澜宫辛苦了吗,问要不要找个仙官帮你。” 倚游感激地看了传入密音的涟若,站起身来行礼道:“多谢王母娘娘体恤,浩澜宫虽大,但人少清闲,倚游能力虽微,仍可勉力维持。” 她平日散漫,师父闭关前把事务交给她,是给她机会磨炼的意思,要是他出关发现有人帮忙,她躲在一旁偷懒,非发怒不可。再说师父不喜人多,浩澜宫虽大,上上下下才五六个人,她要是再管不好,真是没脸见师父了。 王母娘娘听罢,微笑道:“三百年了,之梦仙子倒是勤勉许多,东方帝君若知,必定欣慰不已,对了,帝君出关也就这几日了吧?” “禀娘娘,算算日子,师父应该是明日出关。” “三百年前天帝与魔尊大战,虽将魔尊打得神魂俱灭,自身却也身受重伤,幸得东方帝君倾囊相救,才恢复元气,东方帝君为此神力耗损甚剧,不得不闭关修养。倚游,这里有一些灵丹仙草,你拿回去,若有其他需要,再着人报告于我。” 倚游一一应了,接过仙官手中的赏赐,道:“倚游替师傅多谢娘娘关怀,浩澜宫还有一些事物未曾料理,可否容小仙先行告退。” “这蟠桃琼浆你可曾享用了?” “用了,倚游吃得急了些,方才洛水仙子还在笑话我。” 王母娘娘方点头道:“如此,你便去吧。” “谢娘娘。”倚游欠身告退,临走前朝涟若挤挤眼睛,涟若无奈地回了一记白眼。没办法,自己怕生,刚上天界那会儿常躲在暗处不愿出来,后来多亏了师父耐心教导,自己才和众仙一般识礼仪,知进退。但热闹的地方,呆久了还是有些拘谨。 出得南天门,倚游顿时感到一身轻松,正要乘云打道回府,忽见一位小仙官匆忙追来,“之梦仙子,之梦仙子,请留步。”倚游回头,心道不妙,这小仙官,正是天帝三皇子昀崖殿下的近侍知墨仙官。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坑,啦啦啦。厚颜推我的美食小古言《拾悠记》,欢迎捧个人场,180度鞠躬! 第2章 第二章 说起这三殿下,可以说是六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原因无他,只因他继承了天帝天后相貌上的所有优点,甫一出生便惊为天人。及长,更是文韬武略,惊才绝艳,成为无数女仙女妖女魔头的梦中情人。 再说到倚游和这三殿下的纠葛,那可真是不堪回首。当时师父闭关不久,自己小心翼翼地学着打理浩澜宫,这天要将织好的幻梦锦给嫦娥仙子送去,才下云头,便见月蟾宫人影幢幢,当先一人自溶溶月光之中走来,满身芳华。 倚游只觉得满目光华,一时无法自恃,脱口而出道:“真真是天地造化,钟灵毓秀,世间竟有如此美人!” 只见那美人缓缓走来,湛湛的眸子看了自己一会儿,笑道:“原来是只小梦貘,可爱得紧。”这一笑,直如千树万树梨花开,无法逼视。那人身后,众仙已笑成一片。嫦娥仙子捂嘴笑道:“哎哟,之梦仙子是第一次见到三殿下吧,难怪看呆了去。” 三殿下!天帝天后最宠爱的皇子!倚游看着他身后几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腾地红了脸,行礼道:“浩……浩澜宫之梦仙子倚游,拜见三殿下,拜见诸位仙君。” “免礼。” 倚游默默退到一旁,恨不得立即消失,嫦娥仙子看她尴尬,拉过她的手笑道:“倚游妹妹这是给我送幻梦锦来了?这幻梦锦乃梦境织就,美轮美奂,一百年只得三匹,只有王母天后并几位公主得享,若不是我要在蟠桃会上献舞,只怕也没机会讨来做衣裳。” “嫦娥仙子风姿出尘,无人能及,天界众仙无不钦慕。这幻梦锦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嫦娥抿嘴笑道:“妹妹真会说话。三殿下,这幻梦锦委实难得,不如一同到我月蟾宫赏玩,司命星君,昭茗上仙以为如何?” 倚游这才注意到三殿下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位慈眉善目,捻须含笑,当是司命星君,一位眉目清冷,神色淡漠,当是三殿下的至交昭茗上仙。倚游看着嫦娥仙子眼中流露出的期艾,在心里叹道:这幻梦锦乃御供之物,殿下都不知道见了多少回了,怎会稀罕,再说,他才刚从月蟾宫出来罢? 昭茗上仙不置可否,司命星君捻须笑道:“嫦娥仙子一番美意,殿下不可辜负,这月蟾宫的月桂酿,小老儿才饮过两三盏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2 ,还未品出滋味来。” “如此,便叨唠嫦娥仙子了。” 什么?倚游还来不及惊讶,便被嫦娥挽住了胳膊往月蟾宫走:“妹妹还没进过我月蟾宫吧,快来。” 就这样决定了?有人问过她的意见吗?倚游忧伤了。眼角扫过司命星君戏谑的神色,倚游禁不住抖了抖。 嫦娥一向带着玉兔独居,月蟾宫一位仙侍也无。玉兔见主人带着众人回转,伶俐地兜兜耳朵,化出无数□□置办宴席,一时间月蟾宫兔走满地,三殿下莞尔,命侍从们从旁协助,不一会便安排妥当。 小宴设在月桂树下,花香馥郁,美酒醇厚,美人嫣然,直教人熏然欲醉。倚游不善饮酒,只浅浅抿了几口,仍觉得一股浓郁的芬芳流遍全身,从肌肤之中发散出来。倚游悄悄抬眼看去,端坐上首的昀崖殿下与嫦娥仙子谈笑风生,如娇花映月,真是一对璧人。 好嘛,自己实在多余得紧。倚游暗叹一声,起身行礼道:“三殿下,嫦娥仙子,此时花好月圆,倚游愿展幻梦锦,为诸位助兴。”早点完事早点走,再这样下去,自己非要挖地洞不可。 嫦娥仙子眼波流转,望向三殿下,三殿下微笑点头,淡淡的眼光触及倚游,倚游脚下一软,忙别开眼,从袖中锦囊取出指甲大小的一片锦缎,锦缎在她手中渐渐变大,颜色素白,华光淡淡。 嫦娥仙子瞧了一眼,难掩失落,倚游面色不变道:“这匹幻梦锦名唤月华三叠。”说罢双手轻抖,将幻梦锦展开。 只见这锦似水一般缓缓流泻,似云如雾,渐渐凝成月白花瓣,漫天飞舞,其中曼妙少女的身姿若隐若现,或执笔作画,或托腮听雨,或翩翩起舞,奈何如雾里看花,无法一睹芳容。几位修行尚浅的仙侍忍不住向前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正着急间,眼前曼妙的少女忽然消失,玉白花瓣渐渐收拢。凝成一双妙目,似笑非笑,似泣非泣,欲言又止,含羞带嗔,只一眼,便胜似千言万语。众仙心中不由得浮起心慕之人的脸,将这双眼睛往那脸上嵌去,只觉心慕之人娉婷走来,活色生香,无一不可爱。 众仙神荡。忽而妙目远去,消散成飘渺云烟,将周围笼罩。朦胧中,远处浮现一瀑飞玉,一角凉亭,近处,曲水游栏,杨柳依依,如水墨画一般悠远宁静。亭中一男子侧坐抚琴,气度高华。琴声古朴,水声沥沥,令人乐而忘忧,陶然欲醉,只愿身处这片淡泊宁静之中,再不离开。 忽听一声清咳,云收雾散。四周仍是仙气袅袅,桂花飘飘。 众仙仿佛做了一场大梦,啧啧赞叹,唯有三殿下与昭茗上仙眼中清明,神色如常。 司命仙君笑道:“如梦似幻,欲罢不能,之梦仙子好手艺。” 倚游未答,便听见昭茗上仙嗤道:“雕虫小技耳。”倚游讪笑:“让诸位仙居见笑了。” 这厢嫦娥仙子已是喜上眉梢,有这“月华三叠”做裳,再加上自己的绝世舞姿,必定会在蟠桃会上艳压群芳。正要出口致谢,只觉身边一空,昀崖殿下已飘然而下,行至倚游身边。 “梦貘食梦为生,尤善织幻。小梦貘,仙人无梦,你是如何寻得梦境织锦。” 倚游默默退了一步,恭敬道:“倚游修得仙身之后,无需以梦为食。至于御供之物,乃是由专使带魇兽下凡采撷,取至美至纯之梦织就,故而引人入胜。” “哦?”昀崖殿下上前一步,倚游已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她将头埋得更低,心里默念道:“快问吧,问完了放我走,我要回浩澜宫,我要回浩澜宫……” 一杯桂花酿递到眼前,馥郁芬芳,倚游抬眸,对上昀崖殿下流光含笑的眼眸,心神一荡,晃晃悠悠飘远。 “小梦貘辛苦了,本殿下敬你一杯。”话音未落,只见倚游身形一晃,竟软软地朝昀崖倒去,昀崖不得己爆了满怀。原本热闹的宴席霎时间安静下来,众人皆默然。 此后,“之梦仙子勾引昀崖殿下事件”便沸沸扬扬传开来,成为仙界一大趣闻。只是没人知道,那一天,他在她耳边低声说的是:你就装罢,好玩么? 天界岁月悠远,众仙寿命恒长,八卦之心更胜凡人。倚游在浩澜宫躲了一百来年,直到出了“风神雨师闹和离”一事,才将倚游从风口浪尖上拍回沙滩。倚游又小心翼翼过了一百年,才敢挺直腰板自由行走。现在,这昀崖殿下找她,这不是又要引人猜测吗? 她要不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第3章 第三章 “仙子?仙子?” “嗯?” 这之梦仙子,怎么什么时候都能走神?知墨仙官腹诽,面上仍是笑意满满:“之梦仙子,王母娘娘命我来送仙子落下的东西。”说罢将手中竹篮往前一递。 倚游看着仙气四溢的竹篮,细细想了想,王母娘娘赏赐的东西太多,自己或许真落下了。无论如何,只要不是跟昀崖殿下扯上关系就好。 倚游在心里舒口气,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知墨仙官客气了,您只要知会小仙一声,让小仙回去取便是,何苦亲自送来呢。”说罢将竹篮接过来,收在乾坤袋里。见知墨仙官仍拱手站在一旁,便说道:“仙官还有什么吩咐?” “昀崖殿下他……” 倚游心中暗道不好,遂道:“浩澜宫虽事务清闲,但师父出关仍需有所布置,倚游不能为殿下分忧,请知墨仙官转告殿下,望殿下海涵。” “之梦仙子……” “是。” “小官要与你说的,正是东方帝君之事。” “?” “东方帝君在昀崖殿下幼时曾指点过他的修行,也算是半师之谊,殿下思虑再三,决定亲自去迎东方帝君出关,现在他应该已经在浩澜宫内了……” 倚游顿时觉得天空劈下一道闪电,把她劈得外焦里嫩,脑中一片空白,飘过的片段都是“昀崖殿下去了浩澜宫……”“浩澜宫里有昀崖殿下……”“昀崖殿下在浩澜宫……”。待到倚游从空白的漩涡中挣扎出来,知墨仙官已是焦急地对她连喊了数声。 知墨仙官已是急的出了汗,这小仙子说着说着竟眼睛发直,象是随时都会晕倒。平常哪位仙子听说昀崖殿下驾临,无不欣喜若狂。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3 这位怎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这会儿该不是走火入魔了吧? “知墨仙官,你刚才说昀崖殿下去了浩澜宫?” 哟,终于正常回来了。“仙子,殿下去了好一会儿,现在应该到了。” “多谢知墨仙官告知,小仙这就回去。” 倚游硬着头皮回到浩澜宫,远远便望见瑞气四溢,霞光满天,昀崖殿下的坐骑赤龙正盘在云端打瞌睡,宫门口倒是清荡荡的。倚游降下云头,守宫门的仙童萤烛萤光跑过来叫道:“倚游姐姐,倚游姐姐,你可回来啦!” 倚游扶额道:“昀崖殿下来了多久?” 萤烛:“半个时辰。” “殿下现在人在何处?” 萤光;“和帝君大人在正殿饮茶。” “什么?师父出关了?” 萤烛:“是呀,昀崖殿下坐了一会儿,帝君大人就出关了。” 倚游心中欢喜,一路小跑着奔到正殿,忽想起师父平日的教导,忙掏出随身的菱花镜略略了整理仪容,端端正正走进殿去。 正殿中央,炉香袅袅,昀崖殿下与东方帝君围着棋盘相对而坐。昀崖殿下手捧茶盏,轻轻吹着茶末,东方帝君左手抚髯,右手执棋。倚游轻轻笑了,师父这把美髯是他的心头宝,呵护得紧,平常轻易不碰,只有心中纠结才会做这个动作师父,现在必定是遇到了解不开的棋局。倚游咳嗽一声,端庄行礼。 “小仙拜见昀崖殿下,拜见师父。” 东方帝君手一抖,所执棋子掉落棋盘,乱了格局。东方帝君板起脸神情很是严肃:“你这丫头,吓了我一跳。这棋本来下得好好的,这下全乱了。” 倚游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又行了一礼:“是倚游冒失了,扰了二位的兴致,请殿下和师父勿怪。” “算了算了,下不为例。你去沏茶吧。” “是,师父。” 倚游取出茶叶,眼角瞥见撷梦史长河在殿外探头,倚游布好茶,走出殿外。 “长河,出了什么事。” “倚游姐姐,领头的魇兽病了,其他的也是无精打采,今夜怕是无法下凡取梦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昨晚还好好的呢。” “别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你带我去看看。” 倚游匆匆忙忙赶到撷梦院,魇兽为鹿头马身,平常最喜欢结伴追逐嬉戏,每次一进院中便热闹得紧,现在却是安静一片。领头的魇兽在院中央的水池旁懒懒卧卧着,其他的魇兽围在一旁,呦呦低鸣。倚游小心地拨开它们,摸摸领头的魇兽,问道:“疏疏?你怎么了。” 疏疏形似梅枝的美丽鹿角轻微颤了颤,又归于平静。 “疏疏,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就跟我说,我不告诉其他人,好不好。” 疏疏抬起头蹭了蹭倚游的手臂,又扭过头去。倚游垂眸,发觉疏疏腹胀如鼓,便招来长河,问:“昨晚采的梦可收集完了?” 长河挠挠头:“今早看见领头魇兽病了,一着急就忘了。” 倚游吩咐道:“你把其他魇兽领到另一头的草坪上去,将昨晚的梦收集起来,按照老规矩,选些意境好的留下来,其他无关紧要的就给魇兽们分吃了吧。” 长河领命,吆喝着将魇兽赶出去,唯有一头母兽仍围着疏疏低低哀鸣,踟蹰不去,疏疏犹自闭目不理,母兽又低唤几声,垂着头跟随魇兽群离去。 倚游拍拍疏疏:“这下它们都走了,你吃了什么了不得的梦,给我罢。” 疏疏站立起来,扑棱着耳朵,似乎有些赧然。倚游也不催促,只静静地看着它。疏疏嘴一张,吐出一个透明粉红色的泡沫,倚游念动真言,双手一托,泡沫由圆变方,悬浮在空中,渐渐显出些许影像来。这时疏疏突然跑过来咬住倚游的袖子,大有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执拗。 倚游侧坐在水池旁,艰难地拉扯着自己的袖子:“你是叫我不能这样看?可是这里没有其他人了啊,你怕什么?” 疏疏不听,倚游被它闹得不行,只好单手朝上念动真言,将悬浮在空中的影像缩至菱花镜大小,托于掌中。 “这下你满意的吧?” 疏疏呼噜几声,卧在倚游身旁不动了。倚游笑了笑,凝目于掌上。氤氲水汽散去,镜中影像渐渐清晰。 喜烛高烧,红幔高挂,灯笼摇曳,四周红艳艳一片,原来这府上在办喜事。新娘子双手交握坐于床边,虽是四周一片洋洋喜气,倚游却能感觉到新娘的格格不入。 她凝神探入,新娘神色疲惫,思绪游移。倚游感觉到这位新娘在及笄之后,曾想象过自己得嫁良人,十里红妆的模样。而今,面对眼前的一切,却觉得有些惘然。 “夫人,吃点东西吧,将军还要和宾客们应酬,不知几时能脱身呢,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饿坏了可怎么办?”一位伶俐的丫鬟端了一盘百花糕走过来。 新娘子摇摇头,依旧有些怔忪。丫鬟见她半晌不答,便停了嘴,悄悄退到一旁。屋里的人和喜娘叽叽喳喳滴说着吉祥话,见新娘如泥塑的菩萨一般不动不响,不由面面相觑。丫鬟见状朝喜娘笑道“这一天折腾下来,怕是夫人累坏了,嬷嬷莫怪。” 喜娘忙道:“倒是我疏忽了,白瞎了一把年纪,夫人先缓缓神,我们就站着伺候。”说罢侍立一旁,不再出声。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人们的谈笑声,里头却被安静密密实实裹着。仿佛这些热闹喜气是别人的,不是她的。隔着一扇门,便是两个世界。 “将军,您来了!” 新娘子从迷惘中醒过来,便听见门开了,隔着红盖头,她看见一双靴子缓缓行来,在她面前站住了。 一杆秤挑开了她的红盖头,她像溺水的人见到光亮似的,不由得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她便看见了他。 他穿着大红喜袍,丰神俊朗,灼灼的眼睛象是要淌出水光来。 “叫她们出去吧,人多晃得我头晕。”她看着他。 “好,就依你。”他挥挥手,一屋子的丫鬟佣人如潮水一般,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夫人。”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4 他轻唤出声,想伸手抚上她的脸。在他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刹那,一抹雪亮一晃而出。 儿臂粗的龙凤喜烛灭了一下,复又亮起来,他两指稳稳夹住那把精巧的匕首,微笑道:“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老实。” 她使了力,想把匕首抽出,谁知纹丝不动,她怒道:“江渊亭,放手!” “不放。” “你!” “夫人……” “谁是你的夫人!” “宁儿……” “宁儿也是你叫得的。” “顾瑛宁将军,既然你如此不甘愿,不如我们比试一场,你看如何?” “此话当真?” “一言九鼎。” “好!” 他两指一收,袖手走出门外,道:“顾将军请!” 第4章 第四章 庭院外空无一人,顾瑛宁四下一顾,这庭院虽不大,好在空旷平整,无花草树木阻碍,比试一番应当无妨,暗暗点头:“你想如何比试?” 他淡淡一笑:“五招之内,顾将军若是赢了我,我放你自由。若是我赢了你,那么今晚……” 顾瑛宁心下微恼,只觉脸颊微烫,好在涂了胭脂,他应该看不出来。她定了定心,见他两袖清风,施施然立着,便问道:“你不用兵器?你的弓箭呢?” 他不答,一身大红喜服映着夜色,象是暗夜火树,明亮灼目。他看了她一会儿,拱手道:“顾将军,请赐教。” “不公平的比试,顾瑛宁不屑为之。”说罢,手一扬,只听一声闷响,匕首没入柱子,尾部仍在微微颤抖。江渊亭一声好尚未出口,只见一朵红云飘然而至,瞬间已到眼前。 江渊亭身形一侧,堪堪躲过顾瑛宁一掌,顾瑛宁一击不中,在空中折过身子,再攻第二掌,江渊亭不躲不避,生生接下了顾瑛宁这一掌,四周气息翻涌,顾瑛宁只觉得眼前之人虽言笑晏晏,内力却深不可测。自己已用了九分力,换做旁人早就被震退了,他却面不改色。 顾瑛宁心下暗惊,既然靠内力无法取胜,少不得要想别的法子了。想罢她双足一点,如一朵风中傲雪向后退去,江渊亭双袖一笼,含笑而立,果见顾瑛宁再次攻来。但见她身形飘忽灵巧,攻防之间暗暗寻找着他的破绽。 江渊亭双目微闪,侧身点向顾瑛宁门面,露出左肩的空档,顾瑛宁目光一亮,隔开江渊亭,单手如刀,向他左肩劈下,谁知他竟矮下身形,贴着地面向后滑去,电光火石间,顾瑛宁竟看见了他望向她的眼睛,流光溢彩。顾瑛宁心中一紧,想要收势已是不及,一直修长手臂自身后绕来,缠上了她的脖颈。 “夫人,你输了。” 顾瑛宁想挣开他的怀抱,他却越收越紧,她完全陷在了他的怀里,像一条被水草缠住的鱼,一股独特的味道渗着淡淡的酒香溢满的她的鼻尖,那是他的味道。她突然觉得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脚下一软,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腾空抱起,她惊叫了一声,对上他灼灼含笑的眸子,这里面荡漾的是月光,还是星光?怎地教人睁不开眼。 直到挨着了软软的床榻,她才惊醒似的,想要翻身坐起。他却顷下身来,密密实实地压下来。 “宁儿,你输了。”他说。 对,她输了,输得彻底。他现在来索要他的战利品了,他会怎样对她?她生于将门之家,最重承若,既然输了,她认,大不了,让他杀了好了。可他在……吻她,由轻到重,由浅到深,细细密密得像一张网,把她牢牢束缚住了。身上的衣裳不知道何时被剥落,也许是她动得太厉害了,他似乎有些不耐,双手将她的手压在两侧,然后,十指相扣。 吻越来越急,似乎要把她吞噬,她被吻得烫了起来,身上的体温似乎要把她烧掉,慌乱中她叫道:“江渊亭,你停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的脸停在她上方,温热的呼吸微乱。“为什么?”他喃喃道,声音低沉喑哑:“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说罢,他沉下身来,撕裂的剧痛让她瞬间紧绷起来,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啊!”,从小到大,她受过大大小小的伤,却没有哪一次是这样痛,象是把她由身到心撕成两半。他停下来,看着她煞白的脸,道:“别怕,跟着我,咱们就疼这一次。” 她已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哪还有拒绝的份儿。她只觉得自己像游上陆地的鲛人,被劈开了鱼尾,血淋淋地任人宰割,海中的浪花不断地涌上来,拍打着她,她在海边挣扎着,却再也回不去。 红烛熄灭,红帐滑落,里面的光景朦朦胧胧,看不分明了。倚游心中一叹,忽听耳畔道:“之梦仙子?” 昀崖殿下!倚游大惊,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她飞快地甩开手中的镜像,那粉红色的泡沫“啪”地一声碎裂在空中。她喘了喘,极力掩饰,声音却止不住地抖:“昀崖殿下,您不是和师父在正殿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疏疏早已闻声逃窜,倚游不禁咬牙切齿。这事要是让昀崖殿下知道了,她可要羞死了,这该死的疏疏,去哪吃了如此香艳的梦,看她这回怎么收拾它。 昀崖殿下看着她:“之梦仙子,你流鼻血了。” 倚游伸手去拭,却被一只手拦住,面前递过来一方锦帕,锦帕青碧,上面歪歪扭扭地绣了两只□□蝶。倚游不接,挣开了,仍用手去拭,果然摸了一手血。 “殿下,倚游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昀崖闭了闭眼睛:“倚游,你恨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恨我。” 倚游捂着鼻子,声音含糊:“殿下说什么,倚游听不懂。” “你没错,当初是我负了你,你应该恨我。” 倚游抬头看了看,浩澜宫的星空极美,可惜现在还不到时候。当初她刚成仙,除了师父谁也不认识,对着这宽阔的浩澜宫,这无极的九重天,终日惶惑,只能在无眠时与浩澜宫的星空作伴。而现在,她已不是当初那个怯怯的小梦貘了。没有什么不可忘却,亦没有什么不可改变。 “往事已矣,何必再提。” “倚游,我……” “殿下,倚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5 游告退。” 倚游回到房间,施术将自己弄干净,随后脱力一般倒在床上,烟紫色的帐幔上绣着兰草,草叶纤长可爱,象是要伸进人的心里。倚游将被子蒙住头,片刻又盘腿坐起,默默诵念清心咒。 正神色清明,渐入佳境之际,忽听得一声低唤传入耳中:“倚游,速来。” 是师父! 倚游念动真言,转瞬已到正殿前。司命星君不知何时到来,正与东方帝君相对饮茶。 倚游上前行礼道:“倚游见过司命星君。” 司命星君笑呵呵:“之梦仙子不必多礼。” “师父,你叫徒儿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且坐下。” 倚游眨了眨眼,在师父和司命仙君下首坐了。司命仙君喝了一口茶,摸摸胡子道:“之梦仙子,你可了解魔族之乱?” 倚游心头一痛,握紧了双手,面上却是平静。 “当然,三百年前,魔族瑶焰公主倾慕昀崖殿下,追求不成,由爱生怒,出手偷袭昀崖殿下不成,反而身受重伤。魔尊知道后大怒,发动魔族大军来犯。天帝亲率天兵天将迎战,双方在阴蚀海大战五年,终于得胜。魔族大军几乎死伤殆尽,魔尊神形俱灭,重伤的魔族公主带着残兵逃回魔界。自此魔界实力大损,一蹶不振。” 东方帝君道:“瑶焰公主逃回魔界后,将魔界与外界的通道全部封闭,这三百年来虽无异动,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瑶焰公主必然不会就此罢休。近日听闻魔族当年所设结界有所松动,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司命星君道:“当年仙魔一战甚是惨烈,天兵天将折损过半,有官衔的仙人陨灭了三分之一。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心惊。” 东方帝君垂首不语,半晌道:“魔尊殷穹是魔族千万年来的一位奇才,短短千年就参透了九重魔功,并将魔族十二大长老一一击败,坐上了魔尊的位置。要知道,魔族三大长老个个都是修为超过千年的老魔头。殷穹即位后,仙界一度人心惶惶,恐殷穹率军来犯。殷穹也几次露出勃勃野心,要不是后来蒹葭……” 司命星君低喝:“东方帝君慎言!” 蒹葭,这名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倚游歪头思索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为何司命星君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勃然变色,难道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东方帝君叹道:“罢了罢了,我失言了。司命老友,你可听过魔族有一秘术,名唤弥离。” “你是说能将修为从身体里分离出来,贮藏于某处的弥离术。” “正是,仙魔大战前四年,殷穹与天帝对战,不仅不落下风,还略有胜势。第五年却只能勉强应战,似乎是修为大减。” “你是说殷穹使用了弥离术?” “这只是我的猜测,尚未证实。” “如果殷穹使用了弥离术,那魔族一定会想方设法将修为贮藏之处找出来,一旦瑶焰公主将魔尊修为炼化为己用,必定会成为天界的心腹大患。不行,我要将此事禀告天帝。” 第5章 第五章 司命星君起身往外走,倚游忙拉住他的袖子:“星君且慢,师父刚才已经说了,他只是猜测,您这样贸贸然去禀告天帝陛下,只怕不妥。” 司命星君点头笑道:“是了,若是传了开去,众仙必会心中惶惶,到时候若是我们所言不实。陛下必会治我散播谣言之罪。之梦仙子,有人说你一着急就会扯袖子,果真不假。” 倚游不妨司命星君话风忽转,愣了愣,忙松了手,呐呐道:“让司命星君笑话了。” “哦,是谁对小徒如此熟悉。”东方帝君正饮茶,被倚游一瞪,一口茶差点噎在喉咙里。是了,除了那小子还有谁。 司命星君笑得高深莫测:“好了,帝君大人,你叫倚游来不是听故事的吧。有话快说,说完了让倚游随我回轮回宫,我要借这丫头一用。” “用我的人?哼哼,可没那么容易。” “东方帝君老友,你还记得多年前你写的一首诗吗,我好像记得前两句,念来给你听听哈——” “呃,倚游啊,待会儿你就跟司命星君走一趟。” 倚游看着他泛着可疑红晕的老脸,十分怨念:你们聊了这么久,去不去轮回宫,有人问过她的意见吗?算了,习惯就好。 倚游深吸一口气,对东方帝君笑道:“师父,您找徒儿来,所为何事?” “倚游,你已修行六百年了罢?” “是,承蒙师父教诲。” “为师今日灵觉忽至,掐指一算,你的天劫,怕是要到了。” 仙人修行到一定程度,边会经历天劫,历劫成功者修为大增,历劫失败者轻则大伤元神,重则打回原形,多年修行毁于一旦。历来各位仙家对它又爱又恨,极为重视,天劫之时周围多半由亲友护持,以保平安。 东方帝君叹口气:“本以为你生性愚钝,至少也该修行千年时才会经历天劫,没想到师父不在的这三百年,你的修为倒是大有进益,师父深感欣慰。” 倚游嘀咕:“仙界资质最差的庆罗仙官就是千年才等来天劫,徒儿再差,也不会与他为伍。” “倚游,为师琢磨着,天劫将至,不如你下凡去历练历练,也许对你历劫有所助益。” 司命星君道:“这不不行,之梦仙子心思单纯,若是被凡间男子勾了去,那可怎么办?” 东方帝君道:“若不曾经历,又怎能看破?” 倚游道:“师父,我--” “此事就这么定了。” 倚游:“……” 司命星君道:“罢了,之梦仙子待会儿到我的轮回宫拿一些言情话本,将凡间男子的伎俩摸个通透,就不怕被骗了。” 东方帝君道:“司命老友,你先行一步,我和倚游还有话要说。” “行行行,不打扰你们师徒叙话,小老儿先行一步。” 司命星君一甩袖袍,乘上云头,对着倚游笑眯眯道:“之梦仙子,别忘了小老儿在轮回宫等你。” 倚游目送司命星君摇手远去,幽幽地转向东方帝君。帝君大人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6 不由打了个哆嗦。 “倚游啊,咱们师徒二人许久未见,来下盘棋吧。” “师父,徒儿生性愚钝,这几百年来不能参透其中趣味,棋艺停滞不前,怕是要叫师父失望了。” “你这丫头,为师不就是说了你一句,你还记仇了?为师是怕司命老儿惦记着你,他跟昀崖殿下相交深厚,鬼主意又多,防不胜防啊。” “躲着不就行了。” “躲着?我堂堂东方帝君的徒弟就只会躲,传出去叫人笑话。以后你承了东方帝君之位,难道也要一味地躲?” “师父,我--” “倚游,我知道你生性闲散柔软,但馥茫殒灭后,师父膝下唯你一人,这东方帝君之职,非你莫属。” 馥茫,这个名字,在多年之后再提起,仍会给人带来柔软的疼痛。这个曾令天界惊才绝艳,与昀崖殿下并称“仙界双君”的男子,在仙魔大战中失去了踪迹,再也回不到这个他从小长大的浩澜宫,再也不会带着暖暖笑意唤她:“小梦儿。” 倚游心中酸楚:“大师兄要是还在就好了,大师兄才能高卓,我永远也比不上大师兄。” “丫头,切莫妄自菲薄,这三百年来你做得很好,师父相信你,一定能掌管好浩澜宫。” 倚游勉强笑道:“师父,离那天还远着呢,您可别那么快就把摊子撂给我,自己去仙游快活。” 东方帝君挠挠头:“其实为师……” 倚游怒目:“您不要告诉我你已经这么想了。” 东方帝君:“呃--” “两个字,休想。” “那么,这事儿等你历练回来再说。”东方帝君清咳:“接下来我们聊聊你下凡历练之事。天规甚严,历练之事须向天帝御书房报备,待到文书下来约莫也要几日。这几日你好好准备。” 倚游道:“历练需要多久?” “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五载。下凡之时,除了食梦,切不可胡乱动用法力,否则必遭天谴。切记切记!”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时辰不早了,你去轮回宫罢,夜里还要回来当值呢。” 倚游走进轮回宫的时候,司命星君正抱着酒壶自饮自酌,他迷离着双眼,看了半日才认出眼前人是谁。 “哟,之梦仙子,你好哇。” 倚游看着他酡红的脸,犹豫着要不要下次再来,司命星君站起身来,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摇摇晃晃道:“我,我没醉,走,我领你去藏书阁。” 说完,却站着不动了。 倚游拍拍他:“星君?” 司命星君从怀中摸索几下,掏出一张白纸,笑嘻嘻道:“噢,找到了。” 倚游不解其意。司命星君将白纸随手一抛,念动真言,那白纸轻飘飘落地,突地拔地而起,形成一道一人多高的玉色大门。 司命星君抱着酒壶,摇摇晃晃走进门去,倚游急忙跟上。门内书架林立,卷帙浩瀚,远远看去竟望不到尽头。司命星君随手一指:“东边的是各类话本藏书,你多挑几本。” “星君,你指的是西边。” “噢,那就是那边。” “星君,那是南边。”倚游止住司命星君再次举起的手:“星君,我自己看可好?” “好,之梦仙子你慢慢看,我就在门外等你。” 倚游叹口气,缓缓向阁楼深处走去。阁楼里的每个书架都挂了分类木签,倒也不怕找不到,越往深处走去,书香越浓重。 到了话本架,倚游随意翻了翻,皆是书生小姐相会,卖油郎与花魁之类的故事,这些倚游在采梦时也见过一些,兴致缺缺地选了几本后,倚游正要离开,衣袖不小心扫过架子边缘,嗯?《傲雪将军传奇》。 倚游将书拿过来,书皮尚新,画着一个手持双剑,身骑白马的女子。女将军?这倒是个没见过的题材,人界男尊女卑,女子以相夫教子为主,这女将军倒是新奇了。倚游将几本书往袖口一收,打开《傲雪将军传奇》一边看一边走。 翻了两页,正觉得有趣,忽觉得前面有股力量扑面而来,倚游下意识念动真言,单手一挡,两股真气相撞,荡起水波似的气流,许多书掌不住,掉了下来,正好有一本吹开了,展现在她面前。上面,赫然是一个复杂的阵法。 看到下面的几行小字,倚游目光一缩,这是天界禁术聚魂阵!怪不得这片区域有结界守护,想来这里面,都是碰不得的东西。倚游袖子一收,退了出来。 司命星君抱着酒壶伏在书案上奋笔疾书,写到高兴处还哼哼几声。 “司命星君,倚游已选好了。只是--” “怎么?” “刚才无意中碰到了结界,震落了几本书,请星君责罚。” “无妨,我等下收拾便是。”司命星君抬手一招,藏书阁软绵绵地变回一张白纸,飞入他怀中。 “之梦仙子略坐坐,我这篇命格正写到要紧处。童儿,奉茶。” 醉时写命格,这位的命数不知会是如何的曲折。倚游吹着茶末,问道:“不知是哪位仙君犯了错被贬下凡,让星君亲自写命格。” 司命星君笑得神秘:“不可说,不可说。行,写好了。之梦仙子,我有事相托。” “星君客气了,有事请讲。” “昨个儿昀崖殿下落了件要紧的东西在我这儿,劳烦仙子帮小老儿送到梨霞宫。” 倚游面皮一抖:“这,星君只要让童儿走一趟便可。” 司命星君面露难色:“我家童儿年纪尚小,上次叫他去给酒神送个话本都能弄丢了,小老儿实在放心不下。”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檀木小盒,放到倚游手上,“有劳仙子了。” “星君,小仙……” 司命星君两眼一翻,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倚游:“……”这还能装得再差点吗?师父说你防不胜防,果然一不小心着了道。算了,总归要去那么一趟的。 倚游唤来小童,将司命星君安顿好。乘上云头,往梨霞宫而去。 第6章 第六章 梨霞宫位于西方云颠的万年翠冠梨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7 之上,每到春季日落时分,满树如雪梨花映着绯红流霞,美不胜收,人称“落英流霞”。与浩澜宫的“瀚海星空”,百花宫的“十里春风”,折雪宫的“雾凇吹雪”并称天界四大奇景。 如今恰是初春,倚游远远便望见翻涌云朝中,梨树繁花如雪。几瓣零星落英飘到倚游手上,倚游抚摸一阵,又让它随风而去。 “惊飞远映碧山去,一树梨花落晚风。”她轻轻吟咏。 “之梦仙子好兴致。” 知墨仙官乘云而来,笑道:“之梦仙子驾到,小仙有失远迎,还望仙子恕罪。” 倚游还礼:“知墨仙官客气了,敢问殿下可在宫内。” “殿下候仙子久矣,请随我来。” 两人在梨霞宫降下云头,只一眼,倚游便看到了梨花下的那个人。昀崖转过身来,晚霞在他身后热烈地燃烧,他静静地看着倚游,没有说话。 “这是司命星君托小仙带给殿下的,劳烦知墨仙官收好。”倚游垂下眼眸,从袖中掏出檀木小盒。 知墨才接过小盒,便听到昀崖道:“知墨,你退下。” 知墨赶紧应道:“是。” 一瓣梨花落在她的衣上,她轻轻拂去。 “倚游,你终于肯来了,怎么,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殿下说笑了,倚游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愿?你是恨透了我罢。” “殿下何出此言,倚游受不起。” “你要不是恨透我,就不会这么称呼我。” 倚游心里深深叹息,闭了闭眼,终于唤道:“白石哥哥。” 昀崖粲然一笑,漫天梨花为之失色:“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倚游看着他自然而然伸过来的手,轻轻地握住,立刻被紧紧回握。昀崖捏了捏她的手,将她带到一处高台,道:“这是整个梨霞宫观霞最好的地方,我曾说过要带你看最美的落花晚霞,你还记得吗?” 倚游扶着栏杆,望着云层翻涌,赤霞流金,有些出神:“记得,我怎么会忘记呢?” “那我说的另外一句话,你也记得吗?” 倚游转过脸看他,那是她踏进梨霞宫之后她第一次专注地看着他,如湖般的眼眸里泛着温柔心伤的波光,波光映着他含笑的脸颊。昀崖第一次觉得弥漫在空气中的梨花香是如此的醉人。 “我说过,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倚游默默地看着前方,晚霞的余光笼罩着她,透出明媚的忧伤。良久,她忽笑道:“白石哥哥,你看那片云霞,像不像当初我们在蔓渠山见过的那只吊睛白额大老虎?” “对,像极了。当年我心性未定,不顾母后的劝阻,在天劫将至之时仍外出游玩,没想到临到蔓渠山之时天劫忽至,我身负重伤倒在你的洞府前,差点被吊睛白虎吃了,是你救了我。” “你那时候半身是伤,十分吓人。” “你却没有被我吓跑。” 倚游笑了笑:“也不知你如此挑剔,我救了你,你还嫌弃我给你换的草药不甚干净。” 昀崖莞尔:“我也不知你如此小气,为了这一句嫌弃话,三天没有给我好脸色。连摘来的果子,也是涩得要命。” 倚游嘀咕道:“后面我不是心软,给你换甜的了么?” 昀崖垂眸看她,往事历历在目,他曾牵着她走过蔓渠山的山野花谷,她的手很软,他总是忍不住在握着的时候捏上一捏,她这时就会皱着眉瞪他,清澈的眼中都是他的倒影。 倚游见昀崖目光渐热,话锋一转,道:“那时我以为你是个普通小仙,没想到你竟是天界皇子。” “倚游,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当时魔族势盛,我身份特殊,又身受重伤不能自保,只好隐瞒。你的洞府不远处有一条青溪,一块白石在流水中若隐若现,因此我便化名白石。” 倚游微微一笑,爹娘曾经告诫她,白石相貌气质灼灼耀目,恐非一般仙人。齐大非偶,她若深陷其中,将来会受到伤害。可惜,她当时只顾着欢喜,没有放在心上。那洞府门前,芳草地上的第一次怦然心动,让她忘记了其他的一切。 “倚游,我本想带你上天,在父母面前陈情,让我娶你。可是知墨说仙妖相恋,父皇母后怕是难以应允,我只好先回天界徐徐图之。可是没过多久,就听说蔓渠山遭难,你被父皇赐了仙骨,拜在东方帝君座下。我去找你你总是躲着我,倚游,你告诉我,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倚游看着他,面容平静:“自你走后,魔族瑶焰公主得了消息,妒火中烧,她一把火烧了蔓渠山,爹娘为了护着我,不幸罹难。幸好师父路过,救了我。” 昀崖急步上前,抓住倚游的手,力度大得倚游不禁皱眉:“什么,瑶焰竟然--倚游,你为什么不放出纸鹤,唤我来救你。” 倚游默然。 纸鹤,是他亲手折的,她放在枕下,夜夜陪伴。瑶焰来的突然,她与爹娘在溪边洗果子,还未来得及回洞府,便已遭遇不测。 昀崖看着她低头不语,道:“倚游,是我不好,我没有想到。” 倚游挣开他的手,淡淡道:“白石哥哥,我问你,若能重来一次,你会不会不顾知墨仙官的劝阻带我走。” 昀崖愣了一下,道:“会,如果再来一次,我不会让伯父伯母遭难,也不会让你受那么多苦。” “你刚才犹豫了,那一瞬间,你是否在心中衡量利弊了?” 昀崖心中一颤,急急道:“犹豫又如何,我还是做出了决定。” “白石哥哥,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倚游嫣然一笑:“可几百年过去,我已不是当初的我,你也不是当初的你了。就像那朵形状像白虎的云霞,就算长得再像,也终究不是原来的那只了。 白石哥哥,我曾以为只要我们倾情相守,便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可惜,世上有些感情,终究逃不过情深缘浅四个字。” 昀崖的心不由得凉了下来:“你如今已位列仙班,瑶焰也在仙魔大战中受创。我们为什么不可以重新开始?你若想报仇,我便找机会去魔界杀了她便是。” “杀了她,我的爹娘也不会再回来了。”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8 “所以,盘桓在我们之间的,是你爹娘的性命。” 倚游望向捉摸不定的云海,喃喃道:“当初,爹娘已看出你来历不凡,提醒过我,然而,我那时候心里满满都是柔情,没有听进去,这才招来横祸。我没有办法,忘记大伙焚山的那一日。” 昀崖将手放在心口,那里有着说不出的疼痛。他的倚游在清澈而平静地看着他,那么近,又那么远。昀崖忍不住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让她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她发间的清香涌入鼻尖,让他心醉,又让他心碎。 “倚游,你可知我等你等了多久,你却要对我说这么残忍的话,情之所至,你叫我如何放手。” “白石哥哥,大皇子娶的是九天凤凰一族的大公主,二皇子娶的是青丘九尾狐宗主之妹。你呢?你要娶我这个籍籍无名的小仙子吗?这几百年来,我学会了审时度势,学会了知进退,守本分。殿下,就算你要娶,我也不会嫁了。” 昀崖闭上眼:“多年的等待,就换来你决绝的一番话,倚游,当初我竟没看出来,你有这么狠的心肠。” “现在看出来还不晚,”倚游微微一笑:“三殿下,答应我,放手罢,这样的结局,对你我都好。” 梨花纷纷扬扬,落在身上冷意泠泠,一滴热泪滴在乌黑的秀发上,浸没无影。怀中的人儿乖巧地任他抱着,这片刻的温柔,是最后的甜蜜。他捧起她的脸,轻轻印下一吻。 “好,我答应你。” 倚游抿嘴微笑,白石哥哥,原谅我,没有把所有真相告诉你。再见了,我曾经心爱的男子。 今夕别兮,君已陌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夕别兮,君已陌路。 第7章 第七章 四轮轻巧的月车已准备好,魇兽踢踏着蹄子,发出阵阵呦鸣。时辰到了,一切准备就绪。倚游登上月车,将夜幕往空中一抛,施施然在既定的路线上行走。 身后,浩澜宫伫立在浩淼银河之上,点点星光莹莹环绕,投影水中。平静的河面如明镜,倒映着宫殿巍峨,星空璀璨,究竟孰真孰幻,真叫人看不分明。 还记得馥茫第一次领她坐月车的时候,拉月车的四只魇兽欺生,认她怎么抖着嗓子呼喝都不予理睬,其中一只还在她凑近的时候喷了她一脸鼻息,吓得她化为梦貘原型躲在车底不肯出来,把馥茫乐得哈哈大笑。 笑够了,他便将她从车底下抱出来,一边驾车一边细细说着与魇兽打交道的方法,她在他怀里听着听着,一不小心就团着睡着了。 一转眼,斯人已逝。 沿途有相熟的当值星官与倚游打招呼,倚游略略一看,问道:“怎的不见文曲星官?” 与文曲星官交好的武曲星官道:“这书呆子触怒了王母娘娘,被贬下界。仙子怕是有一段时间要见不到他了。” “啊?文曲星君因何被贬?” “他将王母娘娘赐予百花仙子炼制百花甘露的昆仑玉泉洒了,淋到一株兰草上,那兰草得了灵水滋养,化成了精灵,王母娘娘因此大怒。说起来也是那书呆子倒霉,这差事本不是他的,因恰好遇到送水的仙侍腹痛,才随手帮忙,没想到出了差错。” “那株兰草呢?” “那株兰草也是个有性儿的,文曲被贬虽错不在她,但毕竟承了恩情,于是请求王母将她一同贬下界,为文曲挡些劫难,以报答他滴露之恩。” 倚游忽地想起轮回宫里司命星君那诡异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寒噤。文曲星君,珍重。 月车行到中天,正是最静谧安详之时,倚游从袖子里掏出话本打发时光。前几本皆是俗套故事,她翻了几页便丢弃一旁,待读到《傲雪将军传奇》时,方觉出几分趣味。 这傲雪将军生于将门世家,父亲为当朝大将,功名赫赫,母亲乃是皇家郡主,温和柔婉。本该是天之骄女,享尽凡间女子应有的荣华富贵。谁知风云突变,一夕之间,她的父兄战死沙场,母亲听闻噩耗,急病而逝。堂堂一品军侯府仅剩下她这个刚及笄的孤女,众人摇头叹息,皆道一代将军府就此没落。谁知这孤女素衣乌发,在皇宫外跪了一天一夜,请求承袭父亲将军之位,驻守边关。 群臣既讶且叹,皇上被她感动,准她所求。众人又道女子娇弱,她到了边关,必定吃不了苦,不出三月定然回京。结果这娇弱女子第一战便大败敌军,更是斩了对方将领的头颅,为父兄报仇。举朝皆惊,皇上亲赐“傲雪将军”之号,赞她为四国第一女将军,委以重任。至此,傲雪将军声名远播,无人再敢小觑。 倚游正看得津津有味,不妨一只纤手将书拿了去:“看什么看得入迷呢,让我也看看。” 倚游笑道:“没有什么,就是一本不俗的话本。” 涟若悬在月车上方,将书翻了几页,道:“这话本通篇‘将军’、‘小姐’‘夫人’‘皇上’,连个名字都没有。这写书人也是够懒的。” “懒归懒,写得倒是不错。” 涟若将书往袖子里一收:“借我看几天。” “我还没看完呢,”倚游没好气地说:“你从凡间偷偷收集来的话本还少吗,川江上仙也不管管。” “他忙着呢,哪有空管我。” “忙着替你物色夫婿了?” “可不是,恨不得早点把我嫁出去,省得碍眼。我与二娘不和多年,我走了,他们就可以美美地过日子了。” “你父君还是疼你的,她给你找的,哪一个不是仙中俊杰?” “什么仙中俊杰,你看看东海的五皇子,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阴险样子;青丘的宗主弟弟,长得比女人还要娇媚;还有昴日星君,说话之前还要嘟嘟嘴,害我掉一地鸡皮。要说俊杰,我看只有昀崖殿下和馥茫——” 涟若住了嘴,看了一眼倚游,倚游笑道:“怎地不说了。师兄自然是配得上你的。” 涟若道::“算了,不说他了。” 倚游道:“昴日星官是天鸡所化,人家改不了习惯嘛。” 涟若双手一摊:“反正我看不上。” 倚游无奈道:“你这妮子,顶着天界第二美女的称号,做的是天界第一伤人心的行当,这些年追求你的男仙如过江之鲫,你却终是若即若离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9 ,为你心碎而在我浩澜宫门前哭着喊着要跳河的男仙不知凡几。你就不能消停点吗?” “他们自己凑上来的,与我何干?再说,自古男儿多薄幸,谁不是玩呢?你看他们今日要死要活,明日便怀拥新人。神仙的日子太漫长,真正能从一而终的能有几人。” 倚游一噎,道:“从一而终的虽然少,也是有的。” 涟若嘴角扯出一个无所谓的弧度。 倚游道:“六大上仙中,川江上仙总管下界江河湖泊,人脉最广,总会物色到一个适合你的。” “我不想嫁。” 倚游默了一会儿,叹道:“涟若,你爹和你娘的事,对你影响甚大。但我总相信你能遇到待你如珠如宝之人。” “承你吉言,”涟若偏头一笑,满天星光为之暗淡。 “对了,”倚游忽然想到一事,道:“你知不知道蒹葭是谁?” 涟若一愣,道:“你怎么会提起她?” “偶然听到师父提起,觉得耳熟,却想不起来。” 涟若道:“你可算问对人了,这个名字,资历低一些的仙人未听说过,资历高的仙人么,却未必肯说。” 倚□□礼道:“请涟若仙子赐教。” 涟若理了理衣袖,道:“我知道这件事情也是偶然。” 原来,蒹葭仙子是百花宫上一任掌事,恬淡温雅。是当年仅次于南方帝君的第二美人,原本被天帝聘为天妃,得沐天颜。谁知令人始料不及的是,蒹葭仙子在一次闲游中遇到了魔尊,苦战不敌,被魔尊掳走,一去不返。为此,天帝伤情许久,蒹葭仙子这名字,便渐渐被人压下了。 倚游点头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公案。” 涟若道:“依我看,蒹葭仙子对魔尊,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要不然,怎么不趁机杀了魔尊,为天庭除去心腹大患,反而给魔尊生下了独女瑶焰公主。” “什么?瑶焰公主的母亲是仙女?” “你小声点儿,而且,魔尊陨灭之后,蒹葭仙子也自毁元神,随之消散了。”正说着,涟若美目一转,忽道:“好了,天快破晓,我先回去了,有空到璃虹宫来玩。” “等等,”倚游道:“还没说完呢。” 涟若余光往前面一掠,道:“还有事儿,就到璃虹宫来找我。不说了,回见。” 倚游一句“且慢”还未说出口,涟若已乘风飘远。这妮子,我还没说下界历练的事呢!不就是昴日星官在前面嘛,跑那么快做什么。 前方,扶桑木高耸入云,盘根错节。树下,昴日星官与一个白衣仙君交谈。那白衣仙君风姿挺拔,未待月车走近便已乘云离开。昴日星官见倚游驾车行来,笑道:“之梦仙子辛苦。” 倚游笑道:“在昴日星官面前,谁敢说辛苦。方才我见昴日星官与友人交谈,还在想着要不要行慢些。” 昴日星官肃容道:“仙子此言差矣,我与昭茗上仙皆不是因公废私之人,待日间事了再叙便是?” 昭茗上仙?昭茗上仙为北方帝君之子,昀崖殿下挚友,高贵冷傲,没想到与昴日星君交好。 “星君与那昭茗上仙相熟,倒是难得。” “非也,”昴日星官道:“上仙只是来问些事情罢了,仙子,这几日诸事烦多,未向帝君大人述职,劳烦仙子替我向帝君大人告歉。” “师父也知星君辛劳勤勉,必不会介意。” 昴日星官舒口气,将金乌从扶桑木上取下:“如此便好,你我交接吧,时辰到了。” 东方帝君在冥想中,忽然睁开了双眼:“既然来了,就请进罢。” 来人一身白衣,施施然走入殿中,带来梨花芬芳的香气。逆光之间,看不清他的容颜,但是他进来的那一刹那,满殿像是染上了淡淡光华,让人如同沐浴在月光之中。 东方帝君扶髯道:“一日之中,三殿下第二次来访,不知所谓何事?” “帝君知道的。”昀崖道。 “殿下是为倚游下界之事而来?” “正是。” 第8章 第八章 东方帝君笑了笑,道:“天帝已经同意,三殿下有何异议?” 昀崖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倚游这一次下界,并不只是历练那么简单。” 东方帝君目光一闪,道:“倚游现在资历不够,若是能承受天劫,飞身上仙,日后掌管浩澜宫,便可堵住悠悠众口。” 昀崖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道:“听说,帝君旧时与濯砚交好?” 东方帝君道:“都是陈年往事了。” 昀崖忽地一笑:“大约真是我多虑了,帝君莫怪,告辞。” 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东方帝君闭上眼,又沉入冥想之中。 日渐西沉,倚游挎着小竹篮,哼着新学的乡间小调往镇子里走,篮子里红彤彤的桃子甚是惹人怜爱。倚游擦擦额角的汗珠,满意地点点头。 她下界已经一个月了,从原来的好奇转变为适应。仙人下凡不可妄动仙力,不可干涉人间秩序。师父絮絮叨叨嘱咐了一阵,仍觉得不保险,索性封了她九成仙力,仅留一成用于食梦与自保,连身上的乾坤袋都收了去。 下界的时候正是黑漆漆的夜里,她摔在一个小镇的幽巷里,一位失明的姑娘路过,好心将她捡回家。这姑娘名唤如心,生活贫寒,在酒楼弹琵琶为生。住了几日,倚游不忍心白吃白喝,便学着做一些家务,偶尔上山采采果子,给如心姐姐尝鲜。 暮色四合,算算时辰,该送如心姐去酒楼了。月升之后,酒楼就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小镇最大的酒楼名叫解忧楼,解忧楼有两大招牌,一是盲娘的琵琶曲,二是楼主亲酿的解忧酒。此酒香飘十里,滋味醇厚,一年只得一百坛,在周围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少人千里迢迢前来求购,一掷千金。 饭菜的香气飘来,倚游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响,如心姐姐做菜的手艺很好,惹得她下了凡,倒是迷上凡间吃食了。倚游推开咿咿呀呀的院门,亲昵地唤道:“如心姐姐。” 小厨房里站着一位双眼蒙巾,身姿秀丽的女子,她闻言转头一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0 笑,唇边梨涡荡漾:“梦儿,开饭了,去把饭碗摆好。” 自称是梦儿的倚游笑道:“嗯。如心姐姐,我去山里采了桃子,可甜了,你吃一个吧。” “好。” 倚游将饭菜摆好,捡了个最大最红的桃子,洗净了放在如心手里,如心低头轻嗅,清新的甜香沁入心脾,她不由得微微一怔。 “如心姐,你怎么不吃?”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个故人,他也很喜欢吃桃子。”如心放下桃子,“还是先吃饭吧。” 笃笃笃,笃笃笃。 奇怪,如心姐无亲无友,谁会敲门。倚游放下碗筷,道:“如心姐,是谁来了。” 如心问道:“今儿初几?” “初五。” “难道他回来了?”如心低声道,“梦儿,去开门吧。” 倚游依言开门,门外站着一位身长玉立的男子,眉目间倦色淡淡,衣袖上沾的尘土未拂去,眼神却坚定清亮,似一位远行归家的旅人。看见倚游开门,他不觉愣住了:“你是?” “你是谁?” 两人几乎同时发问。 男子道:“我是如心的旧友,你是谁。” 旧友,难道是喜欢吃桃子那一位? 倚游道:“我是她妹妹,进来罢。” 如心倚在门边:“莫老板?” 来人应了一声,径直走入,熟练地从厨房里盛了饭,在饭桌旁坐下。“你什么时候得了一个妹妹,我竟不知道。” 如心笑了一笑,并不直接回答,将肉菜往他跟前推了推道:“生意谈好了?” “一切顺利。这丫头叫什么?” “她是梦儿。梦儿,这是解忧楼的莫老板。” 倚游甜甜一笑,“原来是如心姐的东家,莫老板好!篮子里有新鲜的桃子,我从山里摘的。” “我不喜欢吃桃子,多谢了。”莫老板朝倚游点点头,又继续吃饭:“今晚不用去解忧楼了。” “为什么?” “今天的客人比较麻烦,你不便露面,就在这弹给我听罢,工钱我会照算。” 如心默默坐了一会儿,道:“是不是州府的师爷又来为难你了。他要我去州府弹琵琶,大不了我去就是了。” 莫老板将碗筷重重一放,道:“你不用管这些事,我来处理就好。梦儿,去把如心的琵琶取来。” 倚游来来回回看了他们俩几次,去屋里取了琵琶,放在如心怀里。 琵琶在手,如心摩挲了一阵,试试音色,十指如兰,缓缓拨弄。初时若依依杨柳,霏霏细雨,悠悠小桥人家。忽地音节拔高,如一只金燕冲向云霄,偏偏在最高处戛然而止,低头俯冲,复又在青山绿水间低回盘旋,杨柳静立,细雨乃止,唯有燕子呢喃梁间,余韵袅袅。 三人静默良久,忽听莫老板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倚游正自回味,闻言看了看天,道:“快亥时了。” 莫老板看向如心,如心依旧沉溺在刚才的乐曲中,良久无言。莫老板凝视着她柔和的侧颜,站起身道:“我走了。” 通向门口的路很短,他却走得很慢,很稳,银白的月光照在他银线镶边的衣服上,几许柔光,几许萧索。 倚游看向合拢的门扉,又看看灯影中端坐不动的如心,有些莫名其妙。上前闩门,门外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不管你是什么来历,不许伤害她,否则我不会客气。” 原来是在怀疑她对如心姐图谋不轨。倚游心里一笑,道:“莫老板,你说我是贪图如心姐的财呢,还是贪图如心姐的色呢?若是你不放心,就去查罢。我不是坏人,如心姐救了我,我感激她来还不及呢,怎会害她。” 查罢,查得出来算你厉害! “最好如此。”话音消散,脚步声远去,倚游无所谓地耸耸肩,把门拴好。 三个月后,倚游的莫名其妙变成了了然。 每到初六,莫老板都会独自来这里吃晚饭,然后听一听曲子,喝一喝茶,亥时便走,绝不早走一刻,也不多留一刻。 每日倚游送如心去酒楼弹唱,稍一留意就会发现莫老板在某处闲坐,看着丫鬟将如心扶至高台水榭竹帘内,方才款款离开。若是有客人为难如心,几天后就会倒大霉,或是生意亏空血本无归,或是失足落水险些溺死,或是半途坠马伤势沉重,不一而足。就连那天听了一耳朵的州府师爷,也因为买官下了狱。 这个莫老板,真是不简单。 摸出门道后,倚游有一日问如心:“如心姐,你长得这样好,为什么不找个依靠?” 此时如心正擦拭她心爱的琵琶,问言怔然,良久才缓缓答道:“我双目失明,何苦拖累别人呢。” 倚游摇头:“失明又如何,我看那些健康的女子,也没几个比得上你。” “你这是心里偏着我,才这样想。在这说说也就罢了,别说出去让人笑话。” “谁会笑话你?你每次一出门,好多男子看着你,眼睛都舍不得挪一下。” 如心掌不住笑了:“我曾经想过,只是心中襞积往事,不得释怀。” 什么样的往事呢,倚游好奇了。 夜深月寂,风轻云淡。倚游从冥想中行来,鼻息微动,她闻到了梦的味道。她现出原身,轻巧地翻过窗台,来到了如心的房间。 四指宽的青布条已接下,整整齐齐叠在枕边。即使沉沉睡着,如心也保持着双手放平的姿势,沉静中透着无声的优雅。这样的女子,本该养在书香门第的深闺之中,过着绣花扑蝶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变故让她失去双眼,颠沛流离? 也许,今晚她就会知道答案。 倚游变回人身,双手结印,一丝柔和的光渐渐从她手中晕染开来,渐渐扩大。光晕蔓延到如心身上时,如心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什么东西受到了召唤,要破体而出。 倚游双掌翻飞如蝶,光晕瞬间浸染了如心的整个身体。一个透明的气泡从如心的眉间浮出,轻飘飘地落到了倚游的掌心。倚游双手翻合,将气泡压成一张小小的菱花镜。 “如心,来告诉我你的梦吧。” 晨色渐明,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1 淡淡的山岚萦绕着青翠的山峦,山脚下卧着静谧的村庄,象是刚刚睡醒的少女。春意已浓,整个村庄都被春绿层层叠叠包围,此时,正是采卷耳的好时节。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你听,如心又唱歌了,真好听。” “歌唱得好,人也长得好,就是命苦。” “可不是,她爹一走就是十年,她娘又病了,听说撑不了多久了。当年她娘来到村子的时候,我们都看呆了,听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教养得如心,也和乡下丫头不一样。” “作孽哟,她娘上个月还好好的做活唱歌呢,母女两个人站在一起,像一棵树上开的两朵花,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 “说是不下心掉河里得了风寒,本来身子就弱,一病就不大起得来了。” “那这孩子可怎么好?还未及笄呢。” “慌什么,早就许了人的,他娘已托人去城里报信了,约莫这几日就有人来接了。” “城里?能住城里就是好人家,可这么多年怎么不见两家来往,临了才托人去找。” “离得远呗,嗨,这我怎么知道!行了,如心来了,别说了!” 第9章 第九章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纤弱的人影背着竹筐从云雾之中袅袅行来,眉目秀丽,梨涡浅笑。 “马大娘,赵大婶,早呀。” “哟,如心,采卷耳回来了。” “嗯,得去药铺给娘换药。” “去吧,别耽误了。” 如心抿唇一笑,点点头向山下缓缓行去。身后,传来两声叹息。 浓浓的一碗药煎好,如心已是出了一身细汗,屋里传来娘的阵阵咳嗽声,每一声都像一把小榔头,敲打着她的心。 “娘,药熬好了。” “如心,苦了你了” “和娘在一起,怎会苦。” “药铺的活计多么?” “不多,老板是个和善的人。” 如心娘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荷包,如此简单的动作竟让她手微微发抖。 “如心,明天他们就要来接你了,娘不能再护着你了,你今后要自己照顾自己。这是你们定亲的信物,你拿好。” “娘,如心不走,我走了谁来照顾娘。” “傻丫头,哪有带着娘嫁人的,那信里不是说了吗,会给娘安排几个丫鬟,娘的病也会找好大夫来瞧。你嫁了人之后,也可以来看望娘。墙上的琵琶你拿去吧,它跟了娘二十多年,你带在身边,就当是娘一直陪着你。” 如心静静伏在娘的怀里,闻着娘身上淡淡的药香,喃喃道:“我不想离开娘,不想嫁人,那里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如心娘爱怜地抚着女儿如缎的长发,道:“娘也不想你走,这儿虽然清苦,却也自由自在。但爹娘既然与别人定了婚约,断不能失信于人,你爹若是还在,也会遵守约定。再说,那户是个殷实人家,那孩子——小时候看来也是不错的,你嫁与他,也是好的。” “娘,他……小时候是个怎样的人?”提起未来夫君,如心不禁羞红了脸。 “他呀,那时候才五六岁,一家人在路上糟了难,遇到我们的时候,小小的人儿窝在同样衣衫褴褛的父母怀里,几乎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我递给他一个馒头,他却不接,让爹娘先吃。 后来,他追着我们说要报答,那时你尚在襁褓,我看他可爱得紧,就打趣他,他照看你,结果他就一步未挪地站在小木床旁边,看了你整整一天。后来两家人见你们投缘,就结了亲。如心,如心?” 如心娘低头看去,只见如心唇边带笑,呼吸均匀,已然甜蜜睡去。“这孩子。”如心娘笑笑,往床内挪了一挪,让如心靠得舒服一些。门外清风拂来,想窥破屋内的平静。竹帘卷了一卷,又安然垂下,默默守护着这最后的静谧温馨。 屋外传来几声鸡啼,如心如蝶般的睫毛动了动,她摸过枕边的青巾系上,起身开窗,此时应该是晨光微曦,万物苏醒。如心轻轻吸一口气,闻到了初春草木清新的香气。 耳尖一动,她问道:“梦儿,是不是你?” “如心姐,早呀。”声音甜美,如心似乎看见了那如蜜的微笑。 “梦儿,早。” 姐妹两还没说两句话,就听得门外闹声阵阵,夹杂着东西掉落的声音和人们的惊叫。忽然有人拍着门急切的高喊:“如心,如心!” 是莫老板,倚游赶紧去开门,莫老板一边朝里走一边叫到:“简单收拾一下东西,要快,马车就在外面。” “出了什么事?” “桓军打过来了。” 桓军?那是个什么东西? 如心倚在门边,眉目结愁:“这么快。” 莫老板将如心屋内的琵琶取下,用布包好:“梦儿别发愣了,时间紧迫,我帮如心收拾东西,你快些。” 倚游跑回屋内,也不知该拿什么,胡乱捡了几件衣裳便跑出去,莫老板和如心已在车上。周围全是乱哄哄的人群,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桓军进城了!”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极度的恐惧伴随着哭喊和嚎叫蔓延开来,莫老板驾着马车艰难地行进着,倚游问道:“如心姐,桓军是些什么人?” 赶车的莫老板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如心解释道:“桓国是大周的邻国,野心勃勃,看着大周这些年来积贫积弱,便时常来犯,几年前桓军攻破落霞关,凶悍非凡,大周几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桓军一度攻到天子脚下。皇上无法,不仅同意两国联姻,还割了五座城池作为陪嫁。联姻之后,他们消停了好一阵,没想到今年又卷土重来。”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和莫老板商量了一下,决定去落霞关。” “不好,垣军追到后面了,你们坐稳了。”莫老板猛一扬鞭,马车剧烈地颠簸起来,倚游和如心死死地抓住马车门,不让自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2 己被甩出去。 后面传来了马蹄声和男人的怪笑声,如心身子本来就纤弱,巨大的颠簸让她承受不住,手指渐渐没了力气,眼看就要滑脱了手,跌出车外,在这命悬一线之际,倚游一把抓住如心的手往里拉,自己却因着惯力被甩出马车。她在草坡上滚了几圈,突地撞上一块坚硬的东西,双眼一阵阵发黑。如心和莫老板的惊叫声渐听渐远,她头一歪,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倚游从昏沉沉的黑暗中挣扎出来,身上事物压着她,让她动弹不得。倚游喘着粗气,从这个沉重的事物中爬将出来,回身一看,是一个人的尸体。一丝恐惧从心底里升上来,她想到了三百年前的神魔大战,尸横遍野,流血漂橹。 倚游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前走。这枉死的人群中,有起早贪黑,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只为多挣点钱给家里人买些好吃食的卖油郎;有两鬓霜雪,本应该坐在门前的躺椅上晒太阳的垂垂老人;有前一日还坐在书堂里摇头晃脑背颂“人之初,性本善”的憨憨童儿。 倚游捡起一个染血的拨浪鼓,它属于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这孩子还未来得及到这个世上看一眼,便和他的母亲一起长眠于此。那位年轻的母亲,死前,还紧紧护着肚子。倚游气沉丹田,试图召唤仙术将年轻的母亲救醒,奈何每到关口便被压制。师父的话在耳边响起,她颓然放下了手,苦笑一声,如今她能做的事情,便是将年轻母亲的眼睛合拢。 伸出手时,手抖得不能自已,一滴眼泪落在她手背上,几乎灼伤了她。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凡间的局外人,凡人生死自有天命安排,可是这一刻,她被从局外拉进了局中。 想起父母忍受着烈焰灼烧护着她的情景,她摸一摸心口,原来,有些痛,是一样的。 许久,她撑着沉重的身子站起来,开始逐一辨认尸体,这里没有如心姐,也没有莫老板,他们已经顺利逃出去了罢。倚游心神一松,才想起摸一摸后脑勺,那里肿了很大一块,一用力便疼得厉害。 落霞关,在哪里呢。倚游漫无目的地走着,不妨脚下一滑,径直摔下坡去。 这一跤摔得眼冒金星,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拿掉头上的杂草,摸了摸,好嘛,前面也肿了一块,这下可对称了。拍拍裙子上的泥土,才站起来,便觉得右脚一阵刺痛,身后忽地传来急促的刹马声。 倚游勉强站住,一转身,只见路上停着一辆马车,拉车的白马毛色雪亮,一丝杂毛也无,呼哧呼哧喷着气,赶车的小厮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想必是被她滑稽的模样惊住了。 倚游又弹了弹身上的泥土,心想:滚下个坡都能拦住别人的路,我真是服了自己了,幸好没被撞飞。 这时,一道声音从马车中缓缓传来:“枕流,怎么回事?”其声如林间清流,清越和缓,入耳时令人心清神怡,倚游积聚心中的浊气一清,不由得抬起眼,望向马车。 赶车的小厮回答:“公子,突然有个姑娘从山坡上滚——呃,摔下来,要不是枕流及时刹住马车,只怕要撞上了。” “哦?那姑娘现在如何?” “人没事,就在前面。” “我看看。”话音未落,两只白皙修长的手指挑开绣着翠竹的门帘,露出一张清俊的脸,他一袭青衫,盘膝而坐,身姿清奇。如雪中青松,月下玉竹。若单论容貌,不及昀崖殿下五分之一。但当他清凌凌的目光落在身上,却不由得让人觉得风华无限,清雅无双。 倚游不由得呆了一呆。 作者有话要说: 又一美男子出现,咳咳,我才没有流口水。 第10章 第十章 “姑娘,你怎么样?” “我,我没事。” “前面五里便是虚缈峰,乃是在下居所,若是姑娘觉得不适,在下可为姑娘治疗。” 倚游看着周围的野山荒草,试着挪动右脚,顿时疼得呲牙咧嘴,如果拒绝,她一个人要去哪里。想到这,倚游只好可怜巴巴地说:“我的脚好像崴了,劳烦这位公子。” “枕流,扶姑娘上车。” “是。” 枕流下了车,走到倚游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姑娘,请。” 倚游见他才十三四岁年纪,却神态老成,说话一板一眼,甚觉有趣。不觉多看了几眼,谁知这孩子脸皮薄的紧,一下子就脸红了。他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红透,倚游忍不出笑出了声,萤烛萤光年纪也小,却没有这样爱脸红。枕流听见轻笑更不自在了,一路垂着头,直到扶着倚游上了车,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看着枕流飞快地放下门帘,倚游脸上的笑意盈盈。身旁的公子或许是看她顶着一个大包依然笑容喜气,也微微一笑。这一笑如同春风初来,冰雪消融,霎时间将世间万物点绿,让人不由得心生亲切,忍不住与之亲近。 “姑娘,可在在下脸上看见了什么好吃的?” 莫非自己流口水了?倚游赶紧擦擦嘴角,却什么都没有。那公子又笑了笑,这一笑又若春水沥沥,春花初绽。 凡间竟有如此男子,竟然可以仅用一个笑容就让人放下心中所有防备。此人要是在西方帝君麾下效力,西方帝君审讯刑罚的时候就可以在一旁坐着喝茶了。 “在下虚渺阁夏侯逸,敢问姑娘芳名。” 神游归来的倚游有些结巴地回答:“我,我叫梦儿。” “原来是梦儿姑娘,幸会。姑娘家住何处,待在下为姑娘治好伤,好送姑娘回去。” 倚游抑制住油然而生的亲切感,忍着把自己从一只小梦貘修炼成仙的几百年经历说给他听的冲动,勉强说道:“我很小的时候父母都去世了,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记不得,只有一个姐姐,我们在去落霞关的途中走散了。” 夏侯逸清澈柔和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她在心里嘀咕:我没骗你,父母早已去世。至于姐姐,我好歹叫了如心那么多天姐姐,借她来用用好了。 “如此,落霞关离此地甚远,你们两个弱女子可是要去投奔亲戚?” “若不是桓国进犯,扰民伤财,我和姐姐也不会选择背井离乡。” “桓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3 国开战,竟这么快打到这里了,周国腐朽远超所想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待抵达虚渺峰时,已是正午。虚渺峰高耸入云,险峻异常,且终年云雾缭绕,世人难窥其真颜。 倚游站在山脚下,望着眼前如斧凿刀削般的险峰和一泄而下的悬崖瀑布,啧啧有声。虽是正午,烈日炎炎,此峰却仍隐于云雾之中,一入此境,便炎热散去,周身清爽,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夏侯逸在前,枕流负着倚游跟在后面,四周雾气渐浓,夏侯逸清雅的身影若隐若现,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三人行了半个时辰,前头依然是雾气漫漫,倚游心道:“山底下都走了那么久,待会儿上山可不是要入夜了。枕流现在虽然走得很稳,可毕竟年纪小,总不能让他背着上山。得另想个法子才行。” “枕流,你累吗?我的脚现在不怎么疼了,让我自己走吧。” “姑娘,我不累。” 一口一个姑娘,真是客气。倚游笑了笑,道:“我比你大一些,叫我梦儿姐姐吧。” “是,梦儿姐姐。” “看你年纪小小,力气倒是大得很,背着我走这么久,气都不喘。” “不久,就快到了。” “啊?到了?” 四周仍是白茫茫一片,看不见阁楼檐角,这就到了? 正想着,夏侯逸停住脚步,示意枕流将倚游放下。 “枕流,你功力不足,梦儿姑娘还是我来带罢。” 枕流点头,夏侯逸走到倚游身旁,说道:“梦儿姑娘待会儿若是害怕,就闭上眼睛。” 倚游还未明白,只听得他说一声“得罪”,便托着倚游的手臂纵身一跃,踏上一只木鹤,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白雾向下流窜,顷刻间已足踏平地。一回头,枕流已立在身后。 夏侯逸侧身看了看倚游,道:“姑娘倒是胆大得紧?” 倚游不解地看着他。 “若是寻常女子,想必会吓得花容失色,或是尖叫,或是昏厥。姑娘倒是神色淡然,不惊不躁。” 倚游心想:本仙子在天上腾云驾雾几百年了,这点阵仗算什么。面上却露出后怕的神情,道:“公子不知,我一受惊吓反而会安静下来,看着淡定,实则呆怔,让公子见笑了。” “如此。”夏侯逸点头道:“姑娘略退后一些。” 眼前云雾尽散,豁然开朗,这虚渺峰呈五角之势,如花开五瓣,各有层次,徐徐展现在众人面前。主峰巍峨,直入云端,天来之水顺着主峰蜿蜒而下,依次流过其余四峰,最终汇入悬崖,奔腾而下。 五峰之中,数栋古朴阁楼或傍山而立,或依水相照,种种奇趣,不一而足,令人叹为观止。此时,一位白衣小童于山门前拱手而立。 “壁沉恭迎少阁主归来。”小童十来岁年纪,却声音苍老,神态肃正。 夏侯逸点头道:“我一去数日,辛苦落掌事了。” “分内之事,不敢言苦。” “师父他老人家可好?” “一切都好。少阁主一路风尘仆仆,快入内梳洗吧。阁主还等着见您呢。” 二人正说着话,只听得“噗嗤”一声笑,打断了二人的交谈。原来倚游见落掌事形容稚嫩,神态语气却俨然一位老者,早已忍俊不禁。落掌事身高才及夏侯逸胸前,夏侯逸微笑问话,落掌事认真作答,远远望去就像夫子问学生功课一般,掌不住笑了。 枕流在身后对倚游低声道:“别笑,落掌事可是人参地仙,道行不在师父之下。他只是以前受过师父恩惠才来做虚渺阁的掌事,我们都很尊敬他。” 倚游连忙捂住嘴。 落掌事问道:“这位姑娘是?” “这位是梦儿姑娘,途中受我马车所惊,不慎受伤。你让诗浇给梦儿姑娘安排个住处,切不可怠慢。”夏侯逸缓缓道。 “来了什么贵客呀,要让我接待?”一声娇笑伴随着一袭紫色身影,如云般飘到倚游眼前,来人肤如新荔,眉眼弯弯,娇憨可亲。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落掌事道,“我就不用再去传话了。” 夏侯逸介绍道:“梦儿姑娘,这是我的小师妹诗浇。” 倚游含笑行礼,诗浇大大方方打量了倚游,笑道:“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是个可人儿,我喜欢。” 众人皆笑,夏侯逸道:“诗浇,别把客人吓着了。梦儿姑娘,我们虚渺阁仅有这一个女弟子,都被我们宠坏了,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心直口快。梦儿姑娘别见怪。” 倚游微笑着将诗浇也来来回回大量一番,说道:“前看后看,横看竖看,怎么看都是个俏佳人,我喜欢。” 众人大笑,诗浇上前拉过倚游的手,连声道:“哎呀呀,师兄你上哪找的妙人呀,太合我胃口了,走,我带你去我的浮沉楼。” 夏侯逸道:“她额上,后脑和脚伤都有伤,你看着点,别冒冒失失的。” “知道啦。” 倚游还未做声,诗浇已拉着她腾地而起,一阵风似的飘远了。徒留夏侯逸三人摇头苦笑。 二人乘风而行,倚游想起刚才夏侯逸的问话,忙抓着虚空中的白雾,假意叹道:“贵派人士真是身手不凡,轻功绝顶啊。” 诗浇咯咯笑道:“这只是雕虫小技,要是你看到我师父的修为,就怕你要惊掉下巴了。” “尊师是散仙么?” “是,也不算是,师父修为已臻化境,早就脱了凡胎,现在只需要一个机缘,便可以飞身成仙。唉,你看,我的浮沉楼到了。” 浮沉楼位于五峰之中最小巧秀气的一座山峰上,玲珑别致。甫一入门,便看到偌大一个花园,无数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姹紫嫣红,煞是好看,满园花香融合在一起,却形成一股独特的清淡香气,闻之心旷神怡。 诗浇将倚游领到自己房里,房里摆设精致简约,只墙角一只一人高的大柜,上面排满瓶瓶罐罐,琳琅满目。诗浇摆好茶果,双手一摊道:“你刚来,肯定觉得新奇,有什么要问的,就问我吧? 第11章 第十一章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4 倚游笑了笑,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唉,无非就是你们是什么人,这是什么门派,为什么避世而居,还要不要招弟子之类的,上来的每一个人都会这样问。” 倚游道:“你们虚渺峰是不是很少见到外人?” “对呀,一般人上不来,少数上来的几个人是大师兄在半路上捡来的,基本上都是受了很重的伤,他们还以为碰到了神仙,激动得不得了。说要下去之后给我们建个庙修个雕像什么的,怎么说都不听,大师兄无法,只好让落掌事在他们下山前消去记忆。” 好嘛,她也是被大师兄捡来的,不知道下山前会不会被消掉记忆。诗浇看出她的顾虑,说道:“你不会的,我得出来,你不是咋咋呼呼的人。” 倚游笑道:“那么,你们经常下山么?” “小时候,师父不准我们随意下山。每天除了修炼还是修炼。闷都闷死了。长大了,师父就会派弟子出去办事历练,有一些人下了山就顶不住红尘诱惑,娶妻生子,不再回来,师父也不管,只要保守虚渺峰的秘密就行。毕竟,能看破红尘一心悟道的人不多嘛。” “尊师倒是个豁达的人。” “修道讲究自身清明,强求来的有什么用呢。” 倚游点点头。 诗浇又道:“可是,虚渺峰的人越来越少,闷得紧。” “修仙艰苦,能坚持下来的能有几人?诗浇姑娘,你也是从小进的山么?你的父母真舍得。” “虚渺峰上,只有我没有父母,”诗浇面目平静:“自我记事起就住在这里啦,大概是师父从路上捡来的。” 倚游连忙道:“那个,落掌事也没父母。”说完她自己都郁闷了,这安慰也太别扭了。 诗浇噗呲一声笑了:“道歉做什么,我又不难过。” 倚游也笑道:“是我想太多了。” 诗浇笑着拉过倚游,道:“这世道呀,乱的很,我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倚游看着诗浇道:“你的笑容,和园子里的花草一般,灿烂一片。” “我大部分时间都和它们在一起,要是没有它们,我早就闷死啦。” “那么一大片园子自己照顾,可见你花费了不少心血。” 诗浇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照顾?难道浮沉楼除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了?” “那花园里,无论是雕花的小锄,引泉的竹筒,还是舀水的玉勺,皆精细无比,不象是男子惯用的物件。 其次,你入园时摘了几片缘犀树的叶子,为的是树下含苞待放的晓汲花,晓汲花花色淡金,莹然有光,如破晓的曙光般明媚。此花生于极东的余峨山,对每个时辰的光线极为敏感,稍有不慎便会凋零,极难养护。 你刚才见光线有异,便用摘除缘犀叶的方法加以调整。你如果不是亲自照料,怎么会算的这般清楚。” 诗浇拍手笑道:“想不到你脑子灵得很嘛,虽然很累,但是我乐在其中。唉,缘犀树和汲光花皆生长于海外仙山,你这个凡间的小女子怎会晓得?” 倚游说了一大通话,正口渴喝茶,闻言差点呛住,她咳了几声,道:“只不过是我家姐姐喜欢读一些海外游记,闲暇时常读给我听,我就记住了一二。” “噢,你这位姐姐想必有些见识,我能见见就好了。” “我和姐姐走散了,等我找到她再说罢。” “对了,差点忘了!”诗浇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大师兄说你受伤来着,给我看看。” 倚游道:“只是摔倒了头,又崴着了脚,没什么,你拿点药酒给我自己擦擦就好了。” “别跟我客气了,来吧。”诗浇右手一翻,一只碧绿的翠玉小瓶出现在她的掌心,她不顾倚游的反对,倒出药液在她头上抹了抹,又蹲下来脱去她的鞋袜。 倚游惊着了:“诗浇姑娘,好了,这个我自己来。” “别动,叫我诗浇。”诗浇又将翠玉小瓶里的药酒倒出少许,双掌化开,对着倚游的伤处轻轻摁压,一股热气顺着摁压处发散开来,顺着脚部经络游走,倚游整只脚都热了起来,出了一层薄汗。诗浇道:“好了,你站起来走走罢。” 倚游依言起身,起初她不敢使力,但当脚落地的那一刹那,居然毫无痛楚之感。倚游走了几个来回,又转了一圈,全无异样,她又去摸头上的肿块,似乎也消下去了。 “诗浇,我的伤好像好了。你真厉害。” 诗浇得意洋洋:“我可是虚缈阁的弟子,虽然比不上大师兄,但还是有些本事的,看见柜子上那些香料没?这些香料都是我自己提练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倚游闻言,走到柜子旁边,看向诗浇,诗浇道:“你闻罢,喜欢哪一种,算我送你的见面礼。” 倚游闻了几个瓶子,在一个普通的木瓶前停下了。比起五颜六色的其他瓶子,它是在是太不起眼了。 她拿起了那个瓶子。诗浇眉间一动。 没有味道?倚游愣了一下,再一次确定,她没有出错。这原来就是空瓶子而已。倚游笑了笑,正要将瓶子放回去,忽觉得若有若无之间,鼻息之间,萦绕着一点点暗香,犹如远方雪山的一缕清风,穿过雪层云巅,向南方而来。 顺着破冰雪莲,叶露幽花,江南柳岸,一路采撷,送至君前。一点香气百种滋味,无一不美。 这制香的技艺,怕就是连百花仙子闻了,也要叹上一叹。 “怎么,傻了?这是我压箱底的东西,唤作‘一览幽香’,倒是被你找着了。你的运气真是不错。” 倚游放下瓶子,那香气似乎从她鼻息之间渗入,浸透了她的身体,她的身上,也散出幽幽香气来。 “诗浇,这瓶‘一览幽香’一定花费了你不少心血,我怎可夺人所好。” 诗浇道:“我说过得话,怎可收回。你拿去,我再制就是了。你要是推辞,就是看不起我。” 倚游只好收下了。转头一看,窗户外面,山色尽显。 “诗浇,你给我多讲讲虚渺阁的事吧,我一介凡人,这几天住在山上,犯了什么忌讳就不好了。”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5 诗浇歪头道:“说到我们虚渺阁,那可就话长了,咱们边喝茶边说罢。” 原来,虚渺阁主脱去凡胎之后,在凡间四处游历,某天御剑飞行,忽看见一朵芦花从九天之上坠落,虚渺阁主追上前去,只听得轰隆声响,一座山峰拔起而起,耸入云中,到达最高点时劈为五峰,一条细流沿着主峰蜿蜒而下,虚渺阁主看得啧啧称奇,心道老天成人之美,送了一座好居所给他。待山峰平静后,虚渺阁主便在此处建立了虚渺阁。 “虚渺阁主收了几个弟子?” “师父那么懒,能收我们这三个亲传弟子就不错了。其余的普通门徒,是大师兄和落掌事在授课,他们住在最大的来去楼。” “三个亲传弟子?” “恩。大师兄住在紧靠主峰的深浅楼,二师兄住在最偏的舍得楼,我就住在浮沉楼。我们三个当中,师父最喜欢大师兄了。” 清隽的脸庞浮现的眼前,他自然是出色的。“那是因为你大师兄修为最高吧?” “非也非也,那是因为他品质温润,为人周全,办事妥帖。我们之中武功最高的是二师兄,不过他神秘得紧,黑巾裹面。除了师父,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没人知道他的样貌,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一年之中他回虚渺阁的日子不过寥寥。我呀,都快忘了他这个人了。” “跟我说说,你快忘了谁了?” 诗浇目光一动,叫道:“好呀,大师兄,你偷听我们说话。” 倚游往门外望去,自院中分花拂柳,闲闲走来的,果然是夏侯逸,“我可没有偷听,是你说话声音太大,想听不见都难。” 诗浇鼓起腮帮:“哼!” 两人皆笑。 诗浇眼珠一转:“大师兄,你去见师父了?” “见过了。” “他又叫你跑腿了吧?” “你这鬼灵精,怎么知道的?” “一月前,山下飞来一只青鸟,正是传说中师父十年前赠与故人的那一只,八成是故人有难,叫师父践诺相救了。” 夏侯逸微微点头,转向倚游:“梦儿姑娘,你的伤如何?” “我已无碍。” “那好,我须往落霞关为师父了却一桩心愿,到时我带你去寻你姐姐。” 倚游满心欢喜,连声道谢.屋外的阳光洒在倚游洁白如玉的脸上,莹然若有光,因喜悦而越加明亮的眼睛如湖水一般,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夏侯逸顿了顿,偏头转向窗外,道:“梦儿姑娘,你好好休息,我们后天一早启程。” 诗浇叫道:“呀,怎么刚来就走啊,不能让梦儿多陪陪我嘛?” 夏侯逸笑道:“你这丫头,不分轻重。是给梦儿姑娘寻亲重要,还是在这里陪你玩重要?待她和亲人重逢,你们再痛痛快快一起玩。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诗浇吐舌:“是我的不是了,找不到姐姐,梦儿现在一定心焦。梦儿,等你们姐妹重逢,你一定要回来找我呀。” 倚游连连点头,再回头时,那清逸的身影已去得远了,唯有淡淡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第12章 第十二章 因为认床,心里又难平静,倚游翻来覆去没有睡好,天才破晓,她便起身了。邻近的房间里,诗浇睡得香甜。倚游轻轻撩起床帘看了一眼,又默默放下。 走出浮沉楼,倚游一时忧心如心的安危,一时想到师父的殷殷嘱托,一时又回忆起青草坡上惨烈的一幕,不知不觉走入林木深处,寻不到归路。远远地听到呼喝之声,她循着声音走,终于走出了林子。一出去,她傻眼了。 眼前一大片空地整整齐齐地站了许多人,在落掌事的指挥下分成两拨,一拨打拳,一拨练习术法。她竟不知不觉翻了座小峰,走到来去楼了,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打拳的人都光着上半身,为什么好巧不巧让她看见了! 这一片白花花的肉在她眼前晃动,巨大地刺激了倚游几百年来因为安逸而变得平静的神经,天可怜见的,她一只小梦貘,为妖为仙都是规规矩矩的,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当下惨叫一声,捂住了双眼。 一阵诡异的平静过后,接二连三的惨叫声爆发出来,此起披伏,似乎比倚游刚才的叫声还要惨上几分,落掌事回过神来之时,打拳的那组人已跑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跑回房穿衣服去了,凡人的少男心也是很脆弱的,落掌事暗叹。倚游小心地将手挪开一个缝隙,见到那些光膀子的人不见了,方才放下手。可是,那些练术法的人全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是怎么回事。 倚游不知,少年人到了相应年纪,修仙之外,难免还会有一些躁动。虚渺峰人迹罕至,男弟子众多,却只有诗浇一个少女,阴阳失调十分严重。诗浇虽是个美女,但是看多了,也就觉得平淡。 这时,忽然出现了另一种不同风格的清新佳人,在苦练之时从天而降,这对少年人来说,无疑像三伏天喝了冰镇的琼浆玉液一般。此时的倚游,在他们眼里,就像狼群中的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羊羔。 抢在狼群冲上去结交小羊之时,落掌事扫了他们一眼,勉强将他们摁在原地。他走过去,对倚游道:“梦儿姑娘,一大早,你怎么到了来去楼,这里是男弟子修炼之所,多有不便。” 倚游脸上爆红,对着只到她胸脯高的落掌事,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下头不安道:“我不是故意的,我迷路了。” 这可怜的模样让弟子们骚动起来,纷纷开口道:“落掌事,小姑娘只是迷路了。” “虚渺峰就这样,我刚来的时候,一天要迷路三次。” “姑娘,要不我带你出去罢。” “你个路痴,休想,要带也是我带。” 落掌事掏掏耳朵,伸手一指:“浮沉楼往那边走。” 倚游躁得没看清落掌事的指向便急急离开,再次引来身后一群人的骚动。 “姑娘,你不要走啊。” “她怎么走了啊,我还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啊啊啊。” “要不要上去拦住她。” “你想把小姑娘吓死么?” “以后还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6 有机会见面的罢?” “哈哈,还好我今天没分在打拳哪一组,要不然形象都没了。” 一人貌似陶醉地说:“她临走时好像看了我一眼。” 弟子们猛地安静下来,一致看向那个人,那个人还在遐想中回味,便被众人扯过去一顿暴打。忍无可忍的落掌事大喊:“住手!再不好好练习,你们今晚就别想吃饭。” 大家怏怏住手,被暴打的人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没有人理他。弟子们一边漫不经心地背诵咒语,一边偷看倚游离去的方向,希望那抹倩影能再回来。 落掌事喝道:“没出息的东西,一个小姑娘就让你们无心修炼,以后还怎么悟道。” 弟子中有人辩驳道:“落掌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连蚊子都是公的。多一个女子,让我们赏心悦目,练功也有劲儿。” “看看,虚渺老儿一时兴起收来的普通弟子都是些什么货色,怪不得绝大部分一下山就娶媳妇不愿回来了,一个个都成了妻奴。”落掌事心里把虚渺真人骂了一遍,皮笑肉不笑道:“好啊,下次你们比武,我叫梦儿姑娘过来看看热闹。” 弟子们一听,立刻精神抖擞,脸上的神色都认真了几分,背诵的速度也加快了。此时,怀抱春心的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抹倩影再也没有出现。小美女下山的消息传来后,他们捶胸顿足地哀嚎了一个晚上,这是后话了。 再来说倚游,她急急忙忙从空地撤出来,不辨方向一阵乱跑,果然又迷路了。踟蹰间,忽闻前方渺渺琴音,似有若无,一群早起觅食的鸟雀欢叫着向琴音处飞去。 倚游追寻而去,拨开层层绿叶,草木愈疏而琴音愈近。眼前出现潺潺溪流,一幕瀑布,几湾回廊,一角飞亭。亭中侧坐一人,闭目抚琴。一群鸟儿在他头上安静地回旋,降落,绕成一圈静听琴音。 倚游心头一震,这场景,不是她“月华三叠”中的最后一叠吗?本以为这只是世人的一场美梦,没想到却真实地展现在她面前。瀑布滴落的水珠颗颗圆润饱满,似珠玉一般掉落在她的心上,和着泠泠琴声,叮铃跳跃。扑面而来的水汽似烟云,迷离了她的双眼。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才忍住了心里由内而外的颤动。 琴声悠悠散去,太阳冉冉升起,清晨的阳光破开湿润的水汽,折射出一道彩虹。倚游心头一暖,放开了紧握住的手臂,向亭内望去。夏侯逸已将古琴装好,负于背后,穿过氤氲的水雾缓缓向她行来。拱手微笑道:“姑娘早。” 倚游神情怔楞:“公子,你的鬓角湿了。” 夏侯逸楞了一下,抬手轻抚发鬓,像拂去一丝淸愁。随后,他依样在倚游鬓上一抚,笑道:“你的鬓角也湿了。” 马车辚辚,我心戚戚。 倚游缩在马车一角,在心里哀嚎,自己真是丢脸丢大发了,先是在来去楼闹了一出,后来竟然愣愣地盯着夏侯逸看了半晌,直到夏侯逸清咳一声才发觉失态。顿时烧红了脸颊,不敢抬头看人。 这还不算,偏偏在启程之前讨论乔装,诗浇好死不死来了一句:“你们就扮成平凡夫妻好了。”吓得她恨不得变成墙角的蘑菇,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蹲到万年老。 还好枕流立刻反驳:“公子穿得齐整,举止有礼,不像是平凡人家。还有,梦儿姑娘哪有富家夫人的派头,一个丫鬟都没有,我看啊,还是委屈梦儿姑娘扮成公子的侍女妥当一些。”诗浇还要说,倚游已经迫不及待地同意了。 于是,一位温润公子带着侍女小厮在兵荒马乱的年岁中,往落霞关投奔远房亲戚去了。 在角落缩了许久,倚游的腿有些麻。她默默地看了夏侯逸一眼。他在看书,神态安闲,马车的窗帘被风吹起,露出窗外跳动的风景,那连绵的风景映入他清澈的眼底,呈现出水墨画般的典雅静谧。 倚游换了个姿势将腿伸直,不妨背后被塞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倚游往后一看,是个靠垫。夏侯逸的眼神并未从书上离开,他一边翻着书页一边说:“姑娘无需介怀。” 倚游心思微转,他指的是这个靠垫,还是昨天早上的事,或是兼而有之?他如此风华,被女子爱慕注视应该是常有的事,也许他只微微一笑便忘记。当事人都不介意,她又纠结什么呢?况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又不是什么天理不容之事。 倚游一转念,心中便清明起来,脸上的神情也随之轻松。夏侯逸看了她一眼,又转回书上:“姑娘是聪明豁达之人。” 这算不算是个很高的评价。倚游笑着行礼:“奴婢多谢公子夸奖。” 夏侯逸嘴角一弯:“姑娘倒是很快就进入角色了。” “公子公子,落霞关到了!”枕流道。 倚游急忙撩起车帘向外看,只见巍巍城门,城门上士兵齐整,严阵以待。城外稀稀落落几个布衣,皆神色凝重,进城者多,出城者少。落霞关是周国要塞,四面环山,地势险要。落霞关之后,便是一马平川,因此,可以说,落霞关是守护周国的最后一道屏障。守城士兵见一辆陌生马车驶近,喝问道:“来者何人?” 车上缓缓走下一位青年公子,青衫磊落,气度高华,他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递与军士,那军士只觉得满目春风徐徐吹过,心中干燥一扫而空,不由得降了几分声调,矮了身子双手接过令牌。似乎不这样做,就亵渎了眼前之人。 “烦请通报太子行宫,虚渺阁夏侯逸来访。” 第二卷 流光傲雪 第13章 第十三章 很快,他们就被急哄哄的士兵们带到了太子行宫。这仅仅是边关的一个行宫,却装饰得金光灿灿,富丽堂皇,连栏杆都用上好的绫罗绸缎包着。倚游想起街上衣衫褴褛,神色悲苦的男女老幼,不由对这位太子殿下心生鄙夷。 在来行宫的路上,夏侯逸对她简单介绍了这位周国太子殿下。他碌碌无为,平庸好色,能坐上太子之位完全得益于他宠惯后宫的母妃——梁贵妃。 梁贵妃出身渔家,在皇帝微服私访时得皇上惊鸿一瞥,带回宫中,五年之内从小小的采女晋封为贵妃,最后又将无甚才德的儿子扶持上位,手段着实了得。只可惜梁贵妃红颜薄命,在月初突发心悸而死,临终前托旧友虚渺真人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7 救治太子殿下。 这太子也是胡闹,明明没甚才能,胆子也小,偏偏好大喜功,主动请缨到前线督战,没想到周军败绩频传,敌军还未打到落霞关他就被吓出病来了,以至于卧床不起,生病垂危。 “虚渺真人怎么会认得梁贵妃呢?”倚游偷偷问。 夏侯逸轻声道:“这是一桩旧事,师父见梁贵妃根骨佳,本是修仙的好材料,有意引导她。谁知她满心都是荣华富贵,师父深以为憾。临去前许了她一桩心愿。” “原来如此。”倚游点头。 “两位贵人,到了。” 两人被侍女引至太子榻前,倚游拎着药箱跟在后面悄悄打量榻上之人。这太子面目痴肥,肌肤松弛,嘴里哼哼唧唧,一看便知是沉溺酒色,享乐过度之人。夏侯逸倾下身来,细细察看太子面色,又搭了一次脉,对倚游说道:“取我的针来。” 倚游将药箱打开,取出一个布包展开,里面插满了大大小的银针共八十一根,合九九归一之数。夏侯逸在水盆里净了手,取出一针,在烛火上烤了,对着穴道细细刺下,太子哼唧了一声,又陷入沉睡。 夏侯逸扎完十八针,拿帕子擦了手,走到桌前提笔拟方。伺候笔墨的侍女不时拿眼偷偷看他,他只做不知。倚游以袖掩唇偷笑,他似乎察觉了,眼神若有若无地向她飘来,她止了笑,垂袖侍立。 “太子怎么样了?”忽听得环佩叮咚,帘幕外转来一位丽人,清素若菊,美目含威。众人呼啦啦跪了一地,领头的宦官朝夏侯逸和倚游喝道:“大胆,你二人见了太子妃还不下跪!” 夏侯逸施施然站起来,在看清楚他面容的那一刻,太子妃一行人只觉得一阵春风和着竹叶的香气拂面而来。夏侯逸正要行礼,太子妃已脱口而出:“免礼。呃,夏侯公子既然是母妃生前请来的贵客,王公公,好生招待。”领头的宦官应着,一张原本严厉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变脸之快让倚游叹为观止。 “夏侯公子,殿下的病怎么样?” 夏侯逸道:“娘娘不必担忧,太子是受了剧烈的惊吓,急痰堵心以致昏迷,草民拟了药方,只要按方服用,并施以针灸,不出三日,太子殿下必能痊愈。” “如此甚好。”太子妃喜极而泣:“夏侯公子,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殿下时好时不好,我也跟着担惊受怕,一旦殿下有什么不测,我还有什么盼头。” 夏侯逸闻言劝慰道:“太子即将转醒,娘娘苦尽甘来了。” 太子妃拭了泪,还要再说,夏侯逸已走开:“时间到了。” 金针被一一取下,放回布包内。太子床边的侍女正要替太子洁面,忽而惊喜道:“太子醒了。” 太子妃急行至太子榻前,太子喉咙里咕噜几声,双眼一睁。太子妃喜道:“殿下,您可醒了!” 太子坐起身,迷糊中看了四周,眼光落到一身月白衣裙的倚游身上,呵呵笑道:“还是爱妃深得我心,知道本太子的喜好,已备好了香草美人等着。” 太子妃忙道:“殿下胡说什么,那是夏侯公子的侍女。” “夏侯公子?” “殿下您忘了,就是世称有匪君子,如圭如璧的淇奥君夏侯逸。” “噢,本太子想起来了,就是母妃旧友,那个什么,什么虚渺真人的徒弟嘛。” 太子妃用手绢拭拭眼睛:“太子您昏睡了一月,母妃痛急攻心,已于月前薨了,临终前请虚渺真人救治您。” “母妃薨了?”太子昏昏沉沉呆了半日,才道:“那我的皇位什么办?” 亲生母亲死了,他第一个想到的却是皇位。太子妃恨不得捂住太子的嘴,讪笑道:“太子神智还有些昏乱,多亏了淇澳公子,您才能醒来,该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太子闻言,转向夏侯逸道:“你就是淇奥君?” 夏侯逸上前行礼:“见过太子。” 太子打量了夏侯逸半天,笑道:“果真如圭如璧,若是身为女子,足可宠冠后宫,可惜可惜。” 夏侯逸皱了皱眉眉头,并不答话。太子又说道:“爱妃,夏侯公子救治本太子有功,快快备些酒席,好好答谢。” 太子妃踟蹰道:“殿下,母妃西去,如今正是丧期,宴请之事恐怕不妥。” 太子久无欢宴,已是心痒难耐,哪里忍得,当下沉下脸来:“正是因为母妃去世,本太子心痛难抑制,需要歌舞聊以慰藉;再者本太子劫后余生,难道你们不高兴吗?去准备,办素简一些即可。” 太子妃不敢再劝,叫来王公公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对夏侯逸笑道:“公子舟车劳顿,太子与本宫略备薄酒,还请公子赏光。” 夏侯逸想了想,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夏侯逸还有一事相求。” 太子爽快道:“你是本太子的恩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夏侯逸从袖中抽出一张纸,“夏侯逸有一位故友失散在外,多方寻找无果,还请殿下帮忙。” “呈上来。” 太子殿下展开一看,眯眼笑道:“又是一位美人。今儿真是眼福不浅。好,只要她在落霞城,本太子一定会将她找到。”说罢嘿嘿笑了几声。 倚游心中恶寒,这太子殿下是沉迷女色到了何种地步啊。不知夏侯逸让他找谁,为什么她没有听诗浇她们说过。算了,关她什么事情呢,找到了人,可别被太子轻薄了去。 、 入夜,无月,寒星两三点。 初春的夜晚仍是寒冷,萧瑟的街道上,一位瑟瑟发抖的老尼蹒跚走来,怀里还抱着一个昏睡的女娃,青白的脸色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地上。黑漆漆的路口,仅有一座行宫灯火辉煌,身着光鲜的贵人们相互行礼,陆续走进去。 老尼看一眼怀中昏睡的女娃,心中顶着一口气,踉跄奔至门口,抓住一位贵人唤道:“施主,行行好,给点吃的罢!” 被抓住的贵人还以为见到了鬼,吓得大喊大叫,老尼差点被拽倒在地。 门口的侍卫奔过来,将老尼拉开,那老尼仍是苦苦哀求:“施主,给点吃的罢,贫尼只要一口吃的,孩子快饿死了!求求你,求求你了!” 贵人看清了她,怒道:“你们都死了吗,让一个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8 乞丐跑到太子行宫来,坏了风水。哎哟,又脏又臭的,你们还等什么,快赶走,赶走!” “是,李大人。”两个侍卫唯唯应着。老尼体弱,很快就被拖走,凄苦的喊声渐渐沙哑,在夜色中回荡。 两个侍卫将老尼拖到一个小巷里,其中一人从怀里拿出半张饼,道:“师父,拿着罢,别再来了。”老尼感激地看着他,眼中留下浑浊的泪水。 李大人连说了几声晦气,整整官服,挺着富贵肚昂首走进太子行宫。 第14章 第十四章 大殿之上,席设锦绣,烛火辉煌,映着满殿的明珠美玉,熠熠生辉。席上数人已经落座,看见夏侯逸进来,都拱手示意,想必已经知晓了夏侯逸超然的身份。 夏侯逸的座位被安排在太子妃和太子妃的下首,倚游原本想侍立在夏侯逸身后,他抿了口茶,淡淡问道:“站了一天,不累么,坐下罢。”倚游环视一周,轻声道:“可是别的侍女都是站着的。” 夏侯逸道:“宴席间会另有婢女跪坐添酒,你就坐在我身后,待会儿进酒的时候你接过来就行。” 倚游点头,又问:“枕流呢,怎么没见他?” 夏侯逸道:“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以前跟着我应酬总是苦着脸,现在有了你,他乐得躲起来了。” 倚游笑道:“这孩子——” 夏侯逸有些怪异地看着她:“你年纪不大,怎么老是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 “呃,枕流比我小嘛,呵呵。”倚游话锋一转:“你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了。” 太子脸色有些苍白,脚步仍是虚浮,由太子妃和王公公搀扶着走进大殿,太子妃一身珠翠,容光满面,已不复白日里的凄清模样。众人纷纷站起行礼,太子扫视一眼,低声问道:“顾将军没来?” 王公公听出了他的不悦,面露难色:“奴家亲自去请,顾将军说军务繁忙,再三推辞。奴家没法子,只好灰溜溜回来了。” 太子轻哼一声道:“父皇给她三分颜色,她倒真拿自己当回事了,连本太子的面子都敢不给。父皇如此信任她,也不怕她旧情难忘,临阵倒戈?” 王公公道:“顾将军一回来就散尽家财,凑集粮草,安顿流民,赢得不少名声,陛下也拿她没法子。” 太子道:“罢了,以后再收拾这个不识抬举女人。”说罢携着太子妃走到上首坐下,笑意融融地宣布宴会开始,仿佛刚才的阴沉只是一场错觉。 一对对舞娘袅娜而来,摇着柔软的腰肢妩媚起舞,一时间彩袖飘飘,丝竹袅袅,细腰款款,香风细细。倚游见惯了天庭仙乐,再看人间歌舞,只觉得乏味可陈。想起进城时流民为一碗薄粥彻夜排队,而这里却奢华无度,欢宴享乐。真是应了那一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眼前忽地递来一叠糕点,状如梅花,色泽晶莹透明,散发着清冷的香气。 “饿了罢,这是周国宫廷有名的梅花冻,尝尝。” 倚游接过,咬了一口,熟软甜蜜,齿颊留香。这几天忙于赶路,都未曾好好吃过东西,如今见了这色香味俱全的糕点,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了出来,恨不得将手指都吞进去。夏侯逸见她吃得急,又给她递了一杯茶。 太子妃眼风一扫,见夏侯逸身后那姑娘清怡可人,夏侯逸待她不似主仆,心里早已想偏了去,掩嘴笑道:“夏侯公子待下人宽厚,这位姑娘也是招人疼的,我一看就喜欢,来人,给这位姑娘赐菜。” 很快,有人给倚游端来一张小几,几样精致小菜。倚游学着侍女的样子行礼道谢,袖子下滑,露出雪白一节藕臂。啧啧,这肌肤,这样貌,果真是惹人怜的。太子妃抿嘴一笑,再不言语。 倚游祭了五脏庙,心中惬意。倒了一杯热茶慢慢捧着,看了一会儿歌舞,忽想起一事,问道:“太子说的顾将军是谁?” 夏侯逸拿着酒杯的手一顿,,回头道:“你刚才听见了太子的话?” 他喝了酒,瓷白的肌肤淡淡红晕,融如春水的眼睛泛着层层波光,点点烛火倒影其中,潋滟流转,让倚游恍然想起了浩澜宫的瀚瀚星河。 倚游垂下了眼睛:“是,我的听力较常人敏锐些。” “顾将军名唤顾瑛宁,是大周国乃至四国唯一的女将军,也是六君子中的唯一女子,世称“傲雪君”。英勇善战,正直刚强,现下领兵镇守落霞关的就是她。” 倚游两眼放光:“天下唯一的女将军啊,听起来似乎很厉害,我能见到她吗?” 脑中一闪,却什么也抓不住,她低声嘀咕,“傲雪将军顾瑛宁,这名字怎么有种熟悉之感,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夏侯逸笑了,眼中潋滟的波光层层漾开,光华满溢:“你会有机会见她的。” 潋滟的波光快要漫到倚游的脚边,倚游几乎感觉到了那醉人的温柔。她往后退了退,远离那温柔的侵袭。 夏侯逸已经将她送到了落霞关,尽了道义。几天后,他们将分道扬镳,她找她的如心姐姐,他去完成师父的嘱托。自此以后,相忘于江湖。 不过是浮萍偶聚罢了。 倚游抬眸,夏侯逸已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俊秀挺拔的背影。 宴会已接近尾声,众人酒酣耳热,都有些熏然。此时,一名小太监进殿来,恭声道:“启禀殿下,顾将军到了。” 太子自语道:“还以为她心高气傲,目中无人。没想到还是来了。”一丝嘲讽爬上他的嘴角:“请顾将军!” 这可是四国唯一的一位女将军啊,稀罕得紧,倚游心中喜悦,伸长了脖子看向门口。 重重暗影中,一位美人从容走来,火红里衣,银色盔甲,步履间没有丝毫闺阁女子的娇矜。斑驳的灯影照的她影影倬倬,沉静冷肃.那身影越来越近,众人只觉得一股冷冽寒气侵袭而来,让人不自觉抖了抖,倚游若还是原身,全部皮毛一定已经倒竖起来。她捏了捏自己的后颈皮,将那股寒气压下。再往殿门看去时,那身影已俏生生立于大殿之上。 仿佛一树披霜戴雪的梅花,玉为肌雪为骨。天地漫漫风雪中,仅有这一株孤梅,霜雪越重,花色越艳。又像是野地里的红傲雪,生于俗世,长于悬崖,便倔强地长出一身刺,将自己与这红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9 尘凡俗隔绝开。当她冰凌凌的眼眸抬起时,像是什么都没看,又像是什么都看到了。 大殿中原本的荼蘼气息被清气驱除,转瞬间荡然无存。在座的所有人一瞬间止住了饮乐欢笑,放下酒杯,望向那株孤梅。 “顾瑛宁参见太子殿下。甲胄在身,恕臣不能全礼.” “免礼。” “殿下身体无碍了?” “多亏了夏侯公子。” “夏侯公子?”顾瑛宁眼光一扫,落在一个人身上,“淇澳君夏侯逸。” 夏侯逸起身道:“傲雪君,幸会。” 顾瑛宁冷笑一声:“见面不如闻名。”倚游咋舌,夏侯逸得到这种评价,恐怕是第一次罢! 场上顿时有些尴尬,太子妃看了一眼夏侯逸,笑道:“顾将军姗姗来迟,还请入座。” 顾瑛宁摆摆手道:“末将此番前来,不为赴宴,只为问殿下三句话。” “哦?”太子好奇了,“哪三句话?” “一,何为家国。” “哈哈哈,”太子饮下一杯酒,笑道,“顾瑛宁,你这是考朕来了,当年父皇看重你们顾家,令你哥哥顾玮入宫给本太子当伴读,虽然本太子功课不及他,却也常得太傅夸奖。家乃国之本,国乃家之荫。” “不错,”顾瑛宁挑眉道:“二,何为仁义?” 太子心中得意,未理会暗地里扯他袖子的太子妃,回答:“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 顾瑛宁再问:“三,何为忠孝?” 太子摇头晃脑:“忠者,德之正也。惟正己可以化人,故正心所以修身乃至于齐家、治国、平天下。孝者,善事父母者也,凡父母丧而不举哀——”太子骤然停下,怒道:“好哇,顾瑛宁,你居然拐着弯骂本太子。” 顾瑛宁冷冷一笑,声音清泠:“殿下可知,您这一次宴请,可抵落霞城军民一个月的口粮;殿下可知,昨天难民的长队排到了城门口,只为了一碗稀薄的粥水;殿下可知,桓军已度过洛水,明日便可到达落霞关。 此时乃国家危急存亡之际,殿下身为监军,不督促粮草,不商议对策,不安抚民众,只顾一己欢愉,如何对得起陛下对殿下的拳拳爱心,如何对得起贵妃娘娘的在天之灵,又如何对得起周国数十万国民的殷殷期盼。顾瑛宁言尽于此,望殿下及早醒悟,救周国百姓于水火之中,保大周百年基业。告辞!” 顾瑛宁一抱拳,径自去了。 “你!你!!你!”太子气得面皮紫涨,手指着门口抖了半天方才吐出三个字。身边的太子妃和王公公连忙上前帮太子顺气。整个大殿陷入沉默,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说一句话,只剩下太子殿下粗重的喘息在大殿中回荡。 作者有话要说: 顾将军,我喜欢! 第15章 第十五章 顾瑛宁离开后,宴会散的很快,大家满怀心事离去。夏侯逸与倚游走在行宫的曲折回廊之中,前面是掌着摇曳宫灯领路的侍女,后面是一手拍额懊恼跟随的枕流。 “早知道能看到顾将军,我就跟着公子了。” 倚游道:“你一进了行宫就不见人影,谁知道你跑哪儿去了。” 枕流瞅着前面的侍女,小声道:“一想到要看见那痴肥的太子,我——” 前面领路的侍女把灯磕到了路面,夏侯逸幽幽地偏头看了枕流一眼,枕流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倚游放慢脚步,问道:“枕流,你认识顾将军?” 枕流与倚游一路行来,已熟悉不少,不再像当初那么腼腆,当下回答:“顾将军救过我,我还没有机会跟她当面道谢呢。” 倚游有些意外:“你是周国人?” “嗯,我家以前就在落霞城东面,六年前桓军攻城,我差点死了,是顾将军救了我。后来——我家人都死了,我就到处流浪,幸好后来遇到了公子。” 原来枕流有过这么一段过去。乱世之中,人如草芥,能活下来当真不易。 “夏侯公子,您的房间到了。” 夏侯逸点了点头,道:“我这小厮经常乱说话,还请两位姑娘不要计较。”两位侍女对视了一眼,忙道:“奴婢不敢。”其中一个身材娇小一些的又说道:“公子还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奴婢。” 倚游看那位侍女,心道这不是给太子治病时伺候笔墨的那一位么,看她亮晶晶的眼神,明显是想让夏侯逸多吩咐一些,好让她多点时间留下,可惜不解风情的夏侯公子只是默默摇摇头。 于是两位侍女美人失望离去。 枕流嘀咕道:“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模样,还肖想我们家公子。” 夏侯逸看着他,问道:“你去祭奠亲人了?” 枕流咋舌:“您怎么知道。” “你手上有糕点的细屑,身上还有残留的酒味和香烛味。” 枕流举起袖子闻了闻,讪笑道:“公子英明。”默了一会儿,又说道:“说来真是巧,我回家的时候碰到了——唉,公子,您要休息了?” 一只脚迈进房间的夏侯逸道:“难道你们要站在门口聊一晚上吗?” 幽深黑暗的巷子里,枕流左手提着一盏灯笼,右手提着祭祀物品慢慢走着。因为战乱,这里已经荒废,一点人声也无,空气中满是尘土的味道。 枕流心中悲戚,若是没有桓国来袭,这里会很热闹,卖糖画的姑爷爷,踢毽子的张家小妹,与他从小玩到大的哥们二木,还有坐在门口做针线等他回家的母亲。现在,他们都去了另一个地方,只剩他孤零零在破旧的人世间行走。他们都是好人,但愿下一辈子,能投身富贵殷实之家,可以吃饱穿暖,平平安安,不为温饱所苦。 老屋到了,枕流正要进去,不妨踢到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件,那物件还略动了动,枕流吓了一大跳,举起灯笼一照,竟是个瘦骨嶙峋的老尼。满面污垢,身上的淄衣已看不出颜色,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约摸两三岁大的女娃。 枕流伸手探去,吁一口气:都还活着。他赶忙放下灯笼,将老尼扶进屋里,打来井水给老尼灌进去,老尼咳着吐出半碗水,总算是转醒过来,一看到枕流,便哭求枕流救救孩子。 枕流晓得两人必是饥饿已极才昏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20 阙,便安抚她几句,转到后院烧了热水,将糕点掰碎了,化在热水里喂那孩子,总算将那孩子救醒。 “那女娃也奇怪,醒来以后不哭也不闹,只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很是可怜。” 倚游听罢,对夏侯逸道:“公子,我们明天去看看罢?” 夏侯逸慢慢喝完一杯茶:“明日我想去一趟军营——”眼角余光扫到倚游和枕流巴巴的眼神,话锋一转:“罢了,你们多准备些食物吧。” 枕流一叠声应了,兴冲冲走了,夏侯逸看着枕流一蹦一跳的身影,唇边晕开一丝笑意。倚游垂下眼,与夏侯逸道别,回房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倚游还在迷糊中,就听到枕流的拍门声,“梦儿姐姐,起床啦,天大亮了。” 倚游一边应了一边穿衣服,昨夜凌晨起来寻梦,谁知这一行宫的人做的梦乌七八糟,都不干净,害得她扫了兴致,睡下去的时候便有些恹恹,醒来后面色更是不好。转念想到昨夜答应枕流去看看那女娃儿,又来了兴趣。 倚游穿完衣裳,便有人在外唤道:“姑娘,您起了么,奴婢给您送水。”倚游刚想答话,便听到另一个人在小声嘀咕:“红袖姐姐,何必对她那么客气,只不过和我们一样,是个丫头罢了。” “添香,别乱说,听娘娘的意思,夏侯公子对这姑娘不一般,我们得好生伺候。” “娘娘是多想了罢,昨晚上领路的时候夏侯公子都没多看我们一眼,里面那女子,看不出来比我们美到哪儿去。” “添香,我早跟你说过,祸从口出,你再这样嘴上没把门的,我以后可不敢带你了。” “红袖姐姐,你别生气,我听你的就是了。” 倚游暗叹:听力太好也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儿啊。 红袖与添香在门外站了一刻,门内才响起女子的声音:“进来罢。” 红袖应一声进去了,添香撇撇嘴,也跟了进去。 桌边安安静静坐着一位素衣女子,簪花皆无,脂粉未施,干干净净,眼眸中亦是清凉一片,她偏头打量着进来的两人,不加掩饰。 红袖规规矩矩将脸盆巾子放好,退至一旁,自始至终未曾抬眼。倚游笑了笑,又转头看向添香,正对上添香偷觑的目光,添香躲闪地垂下目光,睫毛微微颤动。 是个俊俏的小美人呢,难怪比别人多些心思。 倚游默了一会儿,问道:“不知我家公子起了没?” 红袖道:“夏侯公子一大早就起了,练了一会儿功夫,后来有位小厮来拍姑娘的门,夏侯公子就带着他往花园去了。” 倚游道:“我家公子练完功夫必然要喝一壶大红袍,我今日起晚了,不知两位姐姐可愿代劳?” 红袖还在犹豫,添香已脆生生接话:“姑娘好生梳洗,奴婢愿为姑娘分忧。”红袖看了一眼添香,嘴巴动了动,还是沉默着与添香一同退下。 倚游走到水盆旁,水中清楚地映着一张含笑的脸,她慢里斯条地用温水将巾子浸湿,水纹荡开,倒影破碎。 添香小美女,机会我给了,能不能抓住,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倚游梳洗完毕,慢悠悠晃出房门,正想着要去哪里吃个早点。就看到枕流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一见她就叫道:“梦儿姑奶奶,你好了没有,马车都备好了,快走。” 什么?这时候他不应该在花园里喝茶赏美人吗,怎么出门了倚游来不及细想,已经被枕流拉着跑了。枕流一路脚不沾地,倚游跟着甚是吃力,若是那闺阁弱质女子,恐怕早就晕倒了。两人气喘吁吁赶到行宫外,夏侯逸放下手上的书卷,道:“怎么这么久?快上来罢。” 马车辚辚而行,夏侯逸一页一页翻着书,倚游满肚子疑问,又不敢说,只能硬憋着。耳边忽有人道:“想问什么就问罢。” 倚游吃了一惊,看向夏侯逸:“你怎么知道我想问问题?” “自你上车,偷觑我三回,手上一直无意识地搓着裙角。” 倚游想了想,小心翼翼道:“你在花园有没有遇到什么人呢?” 夏侯逸放下书卷,侧头看她,似笑非笑。 倚游不自在地看向别处,“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 夏侯逸道:“我在花园遇见了好些人,不知道梦儿问的是哪一个?” 倚游转脸看他:“很多人” “我带着枕流去花园,一路上碰见了给太子送药的太子妃,训斥下人的王公公,到湖心亭的时候,一人在临湖吟诗,那人自称是太子妃堂弟。我不好打搅他的雅兴,就离开了。” 倚游心道:莫非是错开了? 赶车的枕流听见了,接口道:“公子不知,后来还发生了一件趣事。” 倚游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细听,夏侯逸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事?” “公子离开湖心亭后,我的鞋滑脱了,便跑回去捡,正好见到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给亭子里的公子送茶,腰扭的跟蛇似的,也不怕断了。那公子背着手跟她说了好些话,最后转过身来急急握住那姑娘的手,谁知那姑娘看见他的正面,脸色大变,尖叫着“扑通”一声栽湖里了。公子慌了,唤了好多人来救,场面热闹得紧。” 夏侯逸笑道:“真是一段才子佳人的戏码。” 枕流嗤笑:“那公子满脸麻子,腿脚也不大利索,唯一能看的就是背影了,和您有三四分相似。” 夏侯逸噢了一声,回头看着宛若被雷劈中的倚游:“梦儿,你怎么了。” 倚游笑得有些僵硬:“那太子妃的堂弟甚有艳福,呵呵。” 第16章 第十六章 夏侯逸没有回应,倚游抬起车帘望向窗外,街上人烟稀少,开门营业的商户稀稀拉拉,几位官兵在墙上贴着什么,倚游探出头,失声道:“如心姐姐的画像!” 一只修长温润的手伸过来,将帘子挑高,“太子动作挺快。” 倚游想了想,转脸问:“这是你昨天治病后交给太子的画像?你让他帮忙找如心姐姐?” 夏侯逸点头。 倚游惊了:“你怎么知道如心姐姐的模样,你开了天眼不成。” 夏侯逸莞尔:“天眼没有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21 ,只不过看到过某人画了一大半的画像。” 倚游低头沉思,恍然想起在浮沉阁的时候,诗浇说想看看如心姐的样貌,她抵不过诗浇的死缠烂打,就拿起画笔,谁知画到一半诗浇就睡着了,自己好笑之余,也没了画下去的兴致,就此搁笔,夏侯逸想必是在辞行时看见了。倚游又看了一眼贴在路旁的画像,栩栩如生,不由叹道“夏侯公子天赋禀异,梦儿佩服。” 夏侯逸道:“梦儿那幅画像虽只画了一半,但形神已现,气韵悠然,想必梦儿画技也非寻常。” 在天庭的时候,织锦织得累了,会随手将梦境画一画,时日久了,便越画越顺,有一次她的一幅画还被长河误当做织好的幻梦锦,差点拿去上供。不过师父看见了只是淡淡点头,她便没有太放在心上。 现在夏侯逸这么一说,自己这画技也是拿得出手的。心头一喜,面上却淡淡的,“只不过是随便画画,让公子见笑了.” “梦儿知礼仪,善绘画,想必家中非富即贵。” “还好还好,父母略略教我们一些,怕我们在人前失礼,其他的再多也没有了。” 夏侯逸一哂,并不答话. 倚游再不敢说话,也跟着沉默。两人枯坐了一会儿,倚游感到马车倾斜后变了方向,撩起车帘问道:“枕流,快到了吗” “到了到了,梦儿姐姐,你看,那家墙上爬满了朝颜花的就是。” 倚游顺着枕流指的方向看,果然看见了一墙粉紫的朝颜花迎风摇曳,生机勃勃,墙下一个小女孩伸着瘦弱的手臂,踉跄着想要触摸那些美丽的花朵,可惜墙太高,她太小,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够着,但是她没有哭,也没有叫人,仍是一下一下地踮着脚,伸直手臂,安静而倔强。 一只手折了含着露水的花朵,送到她面前:”小妹妹,给你。”小女孩回头,看见了少年灿烂的笑容。小女孩漆黑的瞳仁映着少年挺拔的身影,没有说话,也没有接。 枕流把花捧到小女孩的眼前,又说道:“给你。” 花瓣上的露水洒到了小女孩的脸上,她怕冷似的抖了抖,身体向后缩。枕流却拉过她的手将花放在了她的掌心,“别怕,哥哥不是坏人,哥哥救过你呢,走,跟哥哥回家。” 小女孩抿着唇仍不说话,任由枕流将她带进屋子里。屋子虽简朴,却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位老尼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一碗刚烤好的地瓜。 枕流舔舔嘴:“好香啊。” 老尼看到枕流,忙忙把碗放下:“阿弥陀佛,是恩公!贫尼净空,那是小徒忘忧,忘忧,快过来给恩公磕个头。”小女孩听话地走到老尼身边。 枕流见两人真要跪下,吓得一手扶住一个,连声说道:“师父,别,别这样,我只是,那个举手之劳。” 老尼道:“昨夜贫尼得了半块饼,却发现忘忧连喂都喂不进去了。贫尼都急昏了,多亏了恩公啊!” 夏侯逸见枕流急的直冒汗,上前说道:“师父不必多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枕流救了你们,也是为自己积累福泽。” 净空师父抬起眼,只觉对面之人温润清雅,光华满目,喃喃道:“神仙下凡了?”又看到旁边的倚游,疑惑更甚,“还带了个小仙女?” 枕流擦了汗,闻言撑不住笑了:“师父,这是我家公子,他身边的是梦儿姑娘。我们都是凡人。” 净空师父擦擦眼:“两位真乃仙人之姿。”倚游看净空师父虽精神尚好,但两颊潮红,眼窝青黑,印堂黯淡,乃回光返照之像,再看小姑娘对净空师父依恋甚重,心下恻然,不经意对上夏侯逸惋惜的目光,两人皆默。 一直很安静的小姑娘扯了扯老尼的袖子,净空师父顺着她的目光拿起一个地瓜,对枕流道:“忘忧饿了,我看院里有些地瓜,便挖了来。” 枕流道:“我很久没回来了,家里还有些什么也不知道,那地瓜应该是野生的,师父尽管拿。” 小姑娘接过净空师父递来的地瓜,许是觉得烫了没拿稳,地瓜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便有些惶惶然地看着众人。枕流将地瓜捡起,将皮细细剥开,放到嘴边吹凉了,对小女孩道:“忘忧,不烫了,吃吧。” 忘忧晶亮的眼睛望了他一会儿,又看了看身边的净空师父,净空师父慈爱地对她点点头,她才在枕流的笑容下咬了第一口地瓜。地瓜香甜的味道让忘忧吃得快起来,枕流一边剥着剩下的地瓜,一边说:“别急,忘忧,还有呢。” 夏侯逸细细看了一会儿道:“师父,恕我冒昧,忘忧是不是不能说话。” 净空师父抚摸着忘忧柔软的黑发,叹道:“她一生下来就不会说话,可怜见的。” 倚游道:“她父母呢?” 净空师父从怀里摸出一串念珠,盘腿而坐:“枕流恩公,带忘忧去玩一会儿吧,她从小到大没有什么玩伴,却和你甚为投缘。” 枕流高高兴兴应了,牵着忘忧走出屋外。夏侯逸施施然在破旧的竹席上坐下来,倚游看两人像是要长谈,自去马车上取了夏侯逸的茶具,对夏侯逸道:“公子,壶中的茶还是温的,这里沏茶不便,将就饮些旧茶罢。” 这丫头,做起侍女来越发熟练了,夏侯逸接过茶,凉凉地看她一眼。倚游挤挤眼,自觉站在他身后。 净空师父转着念珠,这两人之间有一种自然的默契,不似主仆,倒像是—— “师父,有话但说无妨,夏侯逸洗耳恭听。” 净空师父半阖眼,乌黑的念珠在枯瘦的手中缓缓转动,许久,老尼的声音才像暮霭般沉沉铺开:“想必公子已经看出,贫尼时日无多。去往西天极乐,贫尼本应欣喜,只是心中仍有牵挂,无法心安。” 夏侯逸道:“师父是要托孤?” 净空师父点点头:“贫尼住在河灯镇郊外的净慈庵,四年前的一个雨夜,贫尼做完晚课,忽听见门外有人敲门,贫尼出去一看,四周黑漆漆的,人影俱无,只有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被放在门前台阶上,就是忘忧。 天亮之后,贫尼抱着忘忧到山下村庄挨家挨户去问,没有找到忘忧的父母,河灯镇又太远,贫尼去不得,只好作罢。 庵中生活清苦,忘忧跟着我,饥一阵饱一阵,好不容易养大,却又遭逢战乱,颠沛流离。如今我也将登极乐,忘忧一个哑女,孤苦无依,还请公子看在佛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22 祖面上,收留忘忧。” 夏侯逸沉吟不语,净空师父只道他不愿意,一咬牙跪下:“公子,忘忧很乖,吃得也少。不会给你添麻烦。” 夏侯逸吃了一惊,忙道:“师父,并非是我不情愿,只是我近日还需奔波,不知怎么安顿忘忧。” 倚游道:“不如送到诗浇那里。” 夏侯逸道:“她自己都是个小孩子。这样罢,我修书一封,遣家中仆人来接忘忧,家父家兄性格宽和,必不会亏待她,您看如何?” 夏侯逸的家人?倚游看了夏侯逸一眼。净空师父大喜,哪里还会有意见,一叠声答应了。 倚游待净空师父心情平复一些,问道:“忘忧的爹娘有没有给她留些信物,方便以后相认。比如说玉啊,长命锁啊之类的。” 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 “这些没有.” 没有?倚游嘴角耸拉下来,话本骗人。 “只有当初裹在襁褓里的一方绣帕,是忘忧娘亲绣给她的。”说着,净空师父从怀中拿出一方绣帕,帕上绣的既不是蝴蝶穿花,也不是荷花红鱼。而是几丛碧绿的植物,叶子扁圆,开着白色的小花,那盎然的生机似乎要随着那碧绿的叶尖流淌下来。帕子的下角绣着四个字“赠女忘忧”。 “这忘字旁边本有一两点血迹,后来洗去了。” 倚游接过绣帕看了半天,问净空师父:“这是什么花草?”净空师傅摇摇头。倚游又拿给夏侯逸看,夏侯逸看了一会儿,也皱了眉。 “要是诗浇在就好了,她肯定会知道。”倚游叹道,“这四个字怎地越绣越大,难道这是忘忧娘亲做女工的习惯?” “你先把它收起来,以后再细细探查就是了。” 倚游将帕子四四方方叠好,收进怀里:“师父,那块襁褓还在么?” 净空师父没有回答。倚游抬头,却见她盘腿而坐,双目紧阖,似乎睡去了。倚游心中一紧,轻唤几声,她仍无反应。 这位老人,竟是在闲话之中溘然长逝。 第17章 第十七章 枕流牵着忘忧的手转回屋里,小姑娘玩得脸上红彤彤的,晶亮的眼睛里笑意满满。一看见净空师父,便跑过去,扯扯她的袖子,接连好几次,越扯越用力,净空师太的遗体承受不住,倒了下去。 忘忧意识到了什么,小小的手臂推着净空师太,眼睛里聚满了泪。倚游看不下去,抱过忘忧,可是对上她求问的眼神,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没有带过孩子,不晓得该怎么告诉她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 还是夏侯逸将忘忧抱过来,柔声道:“忘忧,你可知道师父最敬重的是什么?” 忘忧点点头,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佛祖觉得师父已参透佛道,将她叫到佛前讲佛去了。” 忘忧想了想,又做了个手势,夏侯逸不解,枕流在一旁道:“她问,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倚游惊讶地看他,他挠挠头:“多看几遍,多想想就懂了。” 夏侯逸道:“等你长大了她就回来看你了。” 忘忧又问:“长大是多大?” “要长得像梦儿姐姐那么高。” 小丫头闻言,从夏侯逸的膝头滑下来,站到倚游面前,用手比了比高度,差太多了,什么时候能长得和她一样高呢?小丫头失落了,夏侯逸待要再安慰她,她却带着泪笑了,一点一点比划:”师父在天上很好,有馒头,有米饭,还有好多好多地瓜,好多好多衣服,她不会饿,也不会冷了。” 枕流和倚游忍不住眼圈红了,咬牙硬忍着。夏侯逸道:“叔叔会叫人带你去一个地方,忘忧以后也不会饿,不会冷了,你相信我吗?” 忘忧看着他含笑的眼眸,忽觉得周身的寒冷渐渐远去,她想起了某一年春日,她跟着师父去泉边提水,山泉清澈纯美,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可好看了。这位叔叔的眼睛,比那山泉还要好看。 她认真地点头。 乱世之中,一切从简。众人安葬好净空师父,让忘忧在墓前磕了三个响头,便回到太子行宫。太子行宫还是老样子,只是枕流身后多了条小尾巴,而倚游房里则少了一个人。 刚开始倚游并不在意,以为王公公给添香分派了别的活计,毕竟她这里有红袖一个就够了。可是后来几天,倚游渐渐嗅出了一丝不寻常。 红袖变得异常沉默恭谨,若非必要绝不说话,行宫往来的人常背对着她窃窃私语,有时候偶然碰见王妃,她的嘴角总噙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倚游心中不适,忍了几天,终于在一个无风有月的夜晚敲开了夏侯逸的门。 “怎么了?”夏侯逸看见她,明显有些诧异。 “这几天,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行宫的人很奇怪。”倚游闷闷地说。 “奇怪?”夏侯逸往旁边让了让,示意她进来说,可是她并不愿意。夏侯逸开门的时候,她闻到了扑面而来的潮湿水汽,也闻到了夏侯逸身上沐浴过后的清新气息,话本里说: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意味。可她却不想领会,她本能地选择半黑的屋外,看不清,便不用多想。 她转头,坐在了树荫下,夏侯逸踏月而出,在她面前站定。背着光,倚游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身影如青竹临风,玉树攀月,飘逸挺拔,这静静的陪伴,消弭了一些她心中的莫名烦躁。 “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这里的人都很怪,每个人都习惯两副面孔生活,喜欢杀戮的活的自在,心存善念的却脆弱得随时会死掉。梦不好吃,如心姐也找不到。她想念师父,想念涟若,想念浩澜宫,但是历练才过去几个月,她不可能回天界去。 她有点难过。 夏侯逸在她身旁坐下:“不喜欢这里的人和事?” 倚游点点头,有些发蔫。 “那我们明日就向太子辞行。” “啊?” “师父的嘱托我已完成,你的姐姐如心这么久没消息,想必是不在落霞城内,我们多留无益。不如我们送忘忧回我家,顺道沿途打听你姐姐的下落。” “你家在哪里” “东海,双姓城。” “双姓城?” 夏侯逸点点头,道:“多年前我爹和几位叔叔姑姑发现了东海的一座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23 小岛适合栖身,便留下了,因为他们都是复姓,所以唤作双姓城。” “公子,姑娘,太子有请.”红袖从暗处走来。 这丫环,走路一点动静也没有。夏侯逸点点头,很自然地将倚游从身旁拉起来,倚游脸上微热,他已放开手,随着红袖先走了。倚游压住心头的那一点点痒痒的异样,拍拍裙子,也跟了上去。 太子殿下在大殿上接见了他们,他明显刚从睡梦中被叫醒,衣饰微乱,双眼无神,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轻浮懒散。太子妃罕见地穿着常服,面露愁容,夏侯逸一出现,太子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奔下来想紧紧握住夏侯逸的手,口中喊道:“公子救我!” 涌入鼻中的酒气和脂粉味让夏侯逸眉头紧皱,他不着痕迹地退开,太子的伸出的手落了空。夏侯逸淡淡道:“太子莫急,出了什么事。” “桓军打过来了,探子回报,最快明日,最迟后日就到落霞关了,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这时候不是应该召集守城将领前来商议么?夏侯一介布衣,对军事谋略不甚了解,恐怕有心无力。” 太子一听守城将领,顿时怒火中烧:“别提这些顽固不化的东西,都是那个顾瑛宁,说什么誓死守城,不愿和谈。你说说,命要是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可笑那一大帮男人,居然愿意听从一介女流调遣!” 在殿上来来回回走了几步,他又对夏侯逸道:“公子,我知道身为天下六君之一,你必有过人之处,且你自幼师从虚渺真人,学得一身仙法,解围对你来说小菜一碟,求公子救我性命。”临了,又加上一句,“也救一救这落霞关满城的百姓。” 终于想起百姓了,倚游嘴角一抽。 夏侯逸道:“殿下害怕,为什么不离开落霞关,回国都去。” 太子连连摆手:“不可不可,我要是不战而逃,父皇必定震怒,要是他一怒之下废了我的太子之位,我也活不长了,我那几个兄弟,可都不是吃素的,太子之位,是我最后一张护身符了。” 夏侯逸理了理衣袖,施施然道:“殿下明鉴,夏侯虽习得仙法,却也不能抵御万军攻城。且虚渺阁立于方外,从不介入世俗纷争,也不得改变天下大势。” 太子急道:“本太子也不是叫你去领兵打仗,而是叫你劝劝顾瑛宁,或者是在两军交战时,见势不妙可斡旋一二,为本太子赢得些许——呃,喘息时间。如果公子能助我这一次,我就向父皇进言,封你为国师,保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这太子可真是的,这些权势名利哪里能入得了夏侯逸的眼,就等着被拒绝罢.倚游心里转了一圈。 “既然如此,夏侯逸愿尽人事,听天命.” 太子殿下喜出望外:“得夏侯公子相助,本太子三生有幸。” 啥,这算是答应了,倚游盯着夏侯逸,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似的.夏侯淡淡看她一眼,对太子道:“只是殿下须答应我,一切听我行事。” 接下来夏侯逸与太子说了些什么,倚游一点儿都听不进去,心里想着夏侯逸是不是被下了毒,下了蛊,怎么会和太子这路货色为伍呢。好不容易等他们说完了,倚游脑子里已经编织了十数个话本。 两人辞别太子走出屋外,倚游望着天边的新月,整个脸沉了下来。还未等她开口,夏侯逸说道:“下巴吊了千斤坠吗?” 倚游瞪眼:“你为什么同意当太子幕僚,”又看了看四周,“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没准事后还会过河拆桥,到时候他许诺给你的东西就成泡影。” 夏侯逸闲闲道:“谁说我要做他的幕僚?” “那你还同意帮他,让他一切都听你的。”倚游顿了一下,“等等,一切都听你的?” 夏侯逸转脸看她:“回过味来了?” 倚游悄声道:“你讹他?不怕他察觉。再说,修仙之人不是不问世事吗?” 夏侯逸道:“桓军兵临城下,太子已是怕及,哪还有心思想那么多。至于这世间大势,我并不会破坏。只是——” “只是觉得像净空师父和忘忧这些百姓很可怜,你动了恻隐之心?” 夏侯逸不语,倚游看着他清俊的身影,偷偷笑了笑。 第18章 第十八章 “夏侯先生,梦儿妹妹,打搅你们了。” 倚游回头福身道:“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笑语嫣然:“夏侯公子,臣妾想与梦儿妹妹说些体己话,不知道可不可以。” 夏侯逸笑道:“太子妃娘娘说笑了,请便。”说罢看了倚游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便拱拱手离开。 太子妃眼珠一转,笑道:”这夏侯公子风姿清隽,气质温润,妹妹真是好福气。” 这左一个妹妹,又一个妹妹,我什么时候与你这么熟了 这太子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倚游心里腹诽,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的.太子妃亲切地挽着她的手,闲话了几句,微笑道:“当初第一眼看到妹妹,就知道你是个聪慧的。能让夏侯公子倾心的人,绝不简单,至少,不会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倚游听着奇怪,道:“娘娘误会了,梦儿只是公子的侍婢。” 太子妃斜睨了她一眼,一副你不说我也知道的表情,“妹妹莫谦虚,不声不响就打发了添香,姐姐佩服得紧。那小蹄子素来是个不安分的,姐姐早想整治一番,没奈何事情太多就耽搁了,倒让妹妹费心了。 我那远房堂弟相貌寻常,偏一肚子酸诗,家里又有一个厉害的妻子,天天唉声叹气,这偏偏撞上来一个倒贴的,还不紧紧拽着。” “娘娘,你是说,添香和您的堂弟--” 太子妃咯咯笑了几声:“那天我堂弟看见她以后,就求到我跟前来了,说添香仰慕他,当时本宫一口茶差点就喷到他那麻子脸上。 唉,当天晚上本宫就让他们备一顶小轿抬了去,抬出去的时候添香还昏着,待她醒了,咯咯,看见自己嫁了\'仰慕\'的夫君,必定是欢喜极了。” 那边太子妃笑得花枝乱颤,这边倚游却恨不得双手捶地,怪不得这几天大家看她的眼神,对她的态度都很奇怪。她只是想成全一下添香,这是好意,好意啊!然后顺带想戏弄一下一向冷静自若的夏侯逸,顺带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24 !顺带而已啊,怎么会这样? 太子妃自顾自笑了一会儿,见倚游脸色阴沉,沉默不语,当她是不想再提那个贱人,便转了话头,“妹妹是通透之人,姐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像妹妹这样资质的人儿,应该锦衣玉食地养着,而不是奔波在外,风尘仆仆,若是妹妹能劝得夏侯公子辅助殿下登基,到时候可就能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了。” 太子妃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倚游仍是不言不语,太子妃便有些不悦:“妹妹,这等机会不是人人都会有的,本宫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罢。”说完领着一帮宫人去了。 半响,空荡荡的庭院传来一声哀叫:“苍天作证,我真不是故意的呀!” “小姐,小姐,不能当,这是小少爷满月的时候,姑爷送给你的!” “不过是身外之物,当了就当了。” 说得轻松,昨天晚上,是谁大半夜的不睡觉,把这翡翠坠子摩挲了一遍又一遍。 云衣鼓着腮帮子,道:“我们回来得匆忙,什么都没有拿。只有这一对坠子,是当时戴着的,小姐要是卖了,最后的念想也没了,您以后会后悔的。” 顾瑛宁沉默了半响,握紧手中的坠子,一声不吭地走进了当铺。留下云衣在一旁气得跺脚。 周老板闲闲地倚在柜上,对着光欣赏手中的和田玉佩,昨天,有人用这家传的宝贝,换了他两袋米。国难财,不要太好赚。 一个人影挡住了他的光线,他侧身一看,换上个大大的笑脸:“哟,顾将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顾瑛宁开门见山:“我要买米。” 周老板道:“您要买米,遣人说一声就好了,我给您送去。” 顾瑛宁点头道:“多少钱?” 周老板伸出五个手指。云衣瞪圆了眼睛叫道:“五两银子一石,你怎么不去抢啊。上个月问的时候还是一两银子呢!”五两银子,已是一个普通之家几个月的开销。 周老板笑眯眯地摇摇手指,道:“不,是五两银子,一斗。” 云衣抡起拳头就要冲上去:“你这个黑了心肝的奸商,看我不打死你。” 周老板吓得抱头往柜台里缩,顾瑛宁拿住云衣的拳头,道:“别冲动。” 云衣道:“小姐你别拦我,这种人就要打一顿才会老实。” 周老板偷偷觑了一眼,叫道:“你去看看,现在除了我,还有哪家粮店还开门哪!我整天战战兢兢地做生意,容易么我?但凡将士硬气一点,打个胜仗,怎么会让百姓过得这么苦!” 云衣哑然,顾瑛宁握紧了拳头,垂目道:“对不住。” 周老板站直了身子,叹道:“罢了罢了,我也知道您不容易,就卖给您五两一石罢。” 顾瑛宁递过去一张银票:“这是五百两银子,米粮你下午直接送到顾府。” 云衣急道:“小姐,这是刚才当坠子的钱,你怎么全给他了,好歹留一点啊。”她还想买些鱼肉,给小姐补一补身子,这半年来,她都瘦得不成样子了。 顾瑛宁对她摇摇手。 看到票面上的数额,周老板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笑嘻嘻道:“周某晓得了,顾将军放心。” 云衣愤愤地看着,嘴上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急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要是雨袂在就好了,她不像自己嘴那么笨,一定有办法。 顾瑛宁走出粮店,刺目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砸下来,她禁不住拿手挡了挡,这属于周国的艳阳天,还能看多久。 云衣挪过来道:“小姐,您总是可怜周老板,他现在过得好着呢。” 顾瑛宁道:“不管怎么说,他们夫妻的经历,总是令人伤感。” 云衣撇了撇嘴。 风吹过树梢,哗哗地响,树荫下有个俊秀的少年再朝她微笑。那少年见她看过来,笑道:“顾将军,您还记得我么?” 顾瑛宁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恍然道:“你是当年那个差点死在马蹄下的孩子,一转眼已经长那么大了。” 少年跪下,顾瑛宁没拦住。他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道:“枕流谢过顾将军救命之恩。” 顾瑛宁无奈将他扶起:“好了好了,我只是举手之劳。你现在过得可好。” 枕流答道:“我跟着夏侯公子,他对我很好。” “淇澳公子夏侯逸?” 枕流点头。 顾瑛宁的目光冷了一分:“跟着他也不错,有太子做靠山,起码能保住性命。” 枕流道:“靠山?我家公子和太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太子的宴席上,难道他不是太子幕僚?” “嗨,您误会了,我们公子和太子不是一路人,公子只是受人之托救他一命而已。” “噢?”顾瑛宁神色稍霁:“原来如此。” 枕流顿了顿,道:“顾将军,刚才周老板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都知道,这不怪您。” 顾瑛宁只是笑笑。 是夜,一个黑衣人迷晕了护院,悄悄潜入粮店。看到仓里满满当当的粮食,他忍不住嗤了一声。随后背起一袋粮食,匆匆走进夜色中。 后院,周老板的房间里传来喁喁细语,听声音,像是两个男子在交谈。黑衣人眉头一挑,这周老板这么晚不睡觉,和一个男人在房间里聊天,难道是有特殊的癖好? 轻轻放下米袋,他悄无声息走到窗边,凝神细听。 “最近城里怎么样?” “太子还是一样寻欢作乐,万事不管。军中已三月无粮草支援,全靠夫人——顾将军变卖家产支撑,最近开始当首饰了。” “哼,离弹尽粮绝不远了,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回来找罪受。谁在那里!” 一点黑芒擦过黑衣人的侧脸,黑衣人顾不得脸上的血痕,飞身越过围墙。周老板拍门而出,发现了墙角遗落的一袋米。 “原来是个偷米贼。” 他身边披着黑色斗篷的人鹰鸷般的双眼扫了一眼庭院,语气沉沉:“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 周老板毫不在意:“一个小贼的话又多少人会信,无证无据,上下唇一掀,谁不会说。” 那人从袖里拿出一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25 样东西,递给周老板:“不要大意。这东西你收好,它能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 周老板深深一礼:“周某谢过罗副将,这次的计划,周某会竭力完成。” “这些年辛苦你了。” “罗副官说哪里话,我们夫妻的命是您救的,做这点事算什么。” “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回去。有什么情报,就速速报我。” “是。” 第19章 第十九章 黑暗中,屋中人忽地睁开了双眼。 “公子,公子,您睡着了么?” 夏侯逸取过外袍披上:“还未,进来罢。” 一人推门而入,刚刚点起的烛光映出来人略显稚嫩的脸庞。夏侯逸目光扫过他的夜行衣,落在他的侧脸。 “你去了哪,脸怎么了?” 枕流摇了摇桌上的茶壶,一口气灌了下去,传喘着气道:“公子,我今天去偷米,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你去偷米?” 糟糕,怎么这么自然就说出来了,枕流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回去,都怪公子长得太无害了。 “公子,你不要生气,我是看顾将军太不容易了,想帮帮她。您不知道,她今天都去当首饰了。” 夏侯逸眸色渐深:“你是被人家发现了,然后他们划伤了你的脸。” 枕流缩了缩肩膀,垂下头。 “偷个东西被人发现也就算了,脸也被划伤。连诗浇的十分之一都没学到,真是丢了虚渺阁的脸。” 枕流听得冷汗直流,公子,原来你的点在这里呀。 “坐好。”夏侯逸拎出了药箱。 枕流乖乖听话,药涂到伤口的时候,他倒吸了一口气,夏侯逸淡淡看了他一眼,他咧嘴一笑,把抱怨咽了下去。 “伤口长而薄,对方用的是暗器。” 枕流道:“公子,我怀疑周老板是桓国的奸细。三更半夜的和一个男人在房间里密谈。” “出手的是那个男人?” “恩。” 夏侯逸道:“听到了什么?” “就听到了两句,大致是说了落霞城的情况。” “把你听到的一字一句复述给我听。” 枕流回想了一下,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 “夫人?这称呼有意思。”夏侯逸指节轻轻叩着桌沿,唇边露出一抹笑,“枕流,你明天去一趟军营。” 结束了一天的生意,周老板和往常一样,打发了伙计,亲手关上了粮店的大门。拎着钥匙,他慢悠悠地踱至仓库,整个仓库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在回响。今天,所有的存粮都卖完了。他满意地笑了笑,锁好仓库,回到房间。 厨娘已为他准备好饭食,是他平日爱吃的。他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细嚼。做得不错,可还是比不上娘子,他可以就着她做的糖醋排骨,吃下三大碗米饭。 初初遇见的时候,他一见倾心,却未妄想过要娶她为妻,因为她那么美好,而他,一贫如洗。 后来,她忤逆了父母,荆钗布裙来到他家,为他洗手作羹汤。 一切都那么美好,如果没有那件事情。 拳头在衣下握得死紧,他往嘴里扒了一口饭,用力咽下。 六年没见,不知道她过得可好?是不是依旧在夕阳余晖下,坐在屋旁的绿篱前,一边缝补衣物,一边等着丈夫归来。 很快,他就可以回去见她了。等到明天太阳升起,一切尘埃落定。 咽下最后一口饭,他放下碗,去夹最后一块糖醋排骨。这时,一把寒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他闭了闭眼,惋惜地看着孤零零留在碟子上的那块排骨,叹了口气。 周老板被带到了顾瑛宁的帐营。士兵放开他的时候,他整理了一下衣冠。闲闲说道:“将军,你私闯民宅,无故扣押平民百姓,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周老板心知肚明。” 帐帘掀起,雨袂托着一碗热腾腾的粥水走进来,道:“小姐,煮好了。” 顾瑛宁道:“周老板,春寒料峭,喝一碗热粥暖暖身子罢。” 周老板目光微闪:“周某来之前已经用过饭了。” 顾瑛宁道:“一碗稀粥也不顶什么,喝吧。”雨袂会意,将粥碗捧道周老板面前。周老板手一抖,粥碗摔在地上,他笑了笑:“手滑了,对不住。” 顾瑛宁摆手道:“不要紧,还有。” 周老板的笑意凝结在脸上。 “周老板是不愿喝,还是不敢喝。”顾瑛宁喝道:“你在米里面放了什么!” 周老板辩道:“顾将军胡乱将周某抓来,什么都不明说便要周某喝粥,周某自然心中不安。至于这米,其中经过了多少人的手,顾将军不仔细查证,便怀疑到周某头上,周某不服。” 顾瑛宁听得心中冷笑连连:“周老板不愧是商贾,好口才,罗副将找到你,也算是识人有道。” 周老板心中一惊:那夜他们只说了两句话,偷米贼便被发现,翻墙逃走,他最多只看到身影,怎地知道那是罗副将,难道还有别的地方出了纰漏?惊疑之间,面上兀自淡定道:“什么罗副将,周某不认识。” 顾瑛宁道:“看来周老板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没有证据,我怎么会贸然将周老板请过来呢。雨袂!” 雨袂拍了三下手,两名士兵押着一名披着黑斗篷的人进入帐篷,当那人抬起鹰鸷般的双眼,沉沉地看向周老板之时。周老板如同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全身冰凉。 这双眼睛不会错,罗副将一向小心谨慎,却还是被他们抓住了!顾瑛宁竟如此厉害。 顾瑛宁看着周老板神色变换,心中笃定,沉声道:“周老板,你是大周子民,为何要通敌叛国。” 闻言,周老板愣了一下,忽地扬声道:“问得好,问得好!我生于大周,长于大周,却恨不得它快点灭亡。那是因为,它从里到外,全都烂透了!” 胸中隐藏多年的愤怒汹涌而出,他深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十年前,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26 麓湖水涝,朝廷不思安顿灾民,反而听信巫蛊之言,将百名妙龄女子沉湖供奉河伯。结果水患加重,麓湖千倾良田化为一片汪洋,百姓易子而食,哭嚎震天。 八年前,大皇子路遇一女子,见其貌美,直接将她掳回宫中,那女子不从,当夜悬梁自尽,太子恼羞成怒,下令诛其九族,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六年前,我新婚的妻子采买家用,竟然被醉酒的千户长和几个兵士拖进巷子里--” “周老板!”顾瑛宁紧握双拳,闭了闭眼,道:“我知道你因为妻子的事,对朝廷怀恨在心。你说的那几件大事,陛下后来都有弥补,发配的发配,斩首的斩首。陛下登基之初,也曾国强民富,海河晏清。不能因为他一时被奸人蒙蔽,便要抛弃国家。” 周老板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一时蒙蔽,哈哈哈哈。” 顾瑛宁深深皱了眉,道:“来人,将他带下去。” “慢!”周老板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道:“我不求活命,只想请你放罗副将一马。” 雨袂接过盒子递给顾瑛宁,顾瑛宁打开一看,吩咐道:“你们先出去。” 雨袂迟疑道:“小姐!” 顾瑛宁道:“他伤不了我。” 雨袂领着两名士兵退出帐营,周老板扶起罗副将,道:“您没事罢。” 罗副将笑道:“周老板有心了。”声音清润,并不是熟悉的音色。那人扯下面纱,脱掉斗篷,露出一张春风含笑的脸。周老板仔细揉了揉眼睛,没错,这位少年的眼眸和罗副将一点都不像,天,刚才为什么会认错了呢。 “只是一点术法而已。”那少年好心解释,周老板呆了半响,懊悔不已。顾瑛宁道:“枕流,这次多谢你了。” 枕流挠挠头,道:“能帮到顾将军,枕流很高兴。您和他有话要说,枕流先回去了。” 待枕流离开,顾瑛宁合上盒子,道:“这对坠子,是谁命你赎回来的。” 周老板嗤道:“还能有谁?” 顾瑛宁盯着翡翠玉坠看了一会儿,轻轻道:“他可还好。” 周老板不语,顾瑛宁道:“我不杀你,你走罢,离开周国,去找你的妻子。” 沉默半晌,周老板道:“顾将军,你一个人拯救不了周国,何必呢?” 顾瑛宁没有答话。周老板重重叹了一口气,举步离开。雨袂进来,问道:“小姐,就这么放他走了?” 顾瑛宁摩挲着手中的盒子,点点头,跳跃的烛光映着她的侧脸,沉静坚毅。 第20章 第二十章 “姑娘,这是你的营帐。” 倚游抬头打量,这小帐营简单干净,仅有一榻一桌一椅,还有少量的生活用具。倚游并不是奢华之人,当下点点头表示满意。旁边的雨袂暗暗舒了口气,好在这个娇客是个安生的,如果是个娇气闹腾的,将军又要多一桩麻烦事,她已经够累了。 将军昨天一夜未曾合眼,雨袂心中忧愁,想着快点回去看看厨房里还有什么好吃的,给将军补一补,便没心思多留,道了句:“姑娘有什么需要就使人来找奴婢,奴婢先退下了。” 就要走开。忽听得不远处有帐营传来吵闹声,雨袂皱着眉头向那声源处走去,倚游心中好奇,也跟着过去凑热闹。 那帐子属于护送夏侯逸与她来军营的李尚书李大人,这位李大人年纪不大,三十几许,却早早养好了富贵肚,看上去像是四十多岁的人,走起路来威风凛凛。 一路上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将朝中上下连带府中子女夸了个遍,把夏侯逸与倚游弄得脑中嗡鸣,苦不堪言。倚游后来索性坐在车辕上与新雇的车夫沈文聊天,留夏侯逸一人应对。 此时,这位李大人双眼圆瞪,气喘吁吁,眼见着是发过火了,旁边一位与雨袂年龄相仿的军装女子在低头饮泣,雨袂拉过那女子,问道:“云衣,怎么回事?” “雨袂姐姐,李大人嫌我们这伙食不好,可是我已经将最好的拿来了,可是李大人不吃就算了,把东西全砸了!” 李大人气得直喘:“什么最好的,一碗鱼羹就想打发本官!把顾瑛宁叫来!” 雨袂正要答话,一个清冷声音由远及近:“李大人对我有何不满?” 李大人挺了挺肚子:“本官是太子亲信,奉太子之命护送夏侯公子来此协助你们,你们不好好伺候,真是好大的胆子。” 顾瑛宁不为所动:“我胆子再大,也比不上李大人十分之一,连皇上的贡品都敢占为己有。” “你!你!”李大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看起来更老了,他且惊且怒地看了看周围,他的随从都惴惴地低头,恨不能把耳朵捂上。再看顾瑛宁,一身绯衣,明艳绝伦,却又冷若冰霜。 “你血口喷人,皇上的贡品本官可没动。” “ 每年的贡品都有清单在列,州府一份,内务府一份。经李大人护送的贡品,两份名单都有出入,这是为何?” 李大人这下着慌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李大人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我知道不要紧,只要皇上不知道就好,您说是不是?” 一滴冷汗从额头流下来,李尚书顾不得擦去,他拱着手,堆了满脸的笑道:“顾将军,您说的是,咱们同朝为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李尚书可还怪我们伺候不周?” “哪里哪里,都是误会,误会啊。” 顾瑛宁偏头道:“云衣,把鱼羹捡起来。” 云衣脸上的泪痕本已干了,问言又禁不住淌下泪来,鱼羹本就稠软,泼在地上还能剩下什么,她勉强将残羹连带泥土刮了小半碗,捧到顾瑛宁手边。 顾瑛宁将鱼羹递给李尚书,道:“既然是误会,那这鱼羹可合大人的胃口?” 李尚书这时候哪敢说个“不”字,只能连连点头。 “那就请大人把这鱼羹喝了罢。” “什么?”李大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汗流得更凶了。 “一口都不能剩。” 还半蹲在地上的云衣猛地睁大了双目望着自家将军,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27 雨袂偷偷掐了自己几下才忍住没笑出声来,李尚书呆了半响,才咬牙道:“顾将军先放着,本官待会再用。” “哎,李尚书,我们将军一片心意,您可别辜负了,得要看您吃饱了,我们将军才放心呀。”雨袂面无表情道。 李大人张了张口,看着顾瑛宁冷如寒冬的眼神,颤巍巍地接过了那碗和着泥土的残羹,狠狠地咽了几口口水,方才英勇就义般地闭着眼睛将半碗残羹一气吞了下去。 顾瑛宁满意地看着气喘不已,汗如雨下的李大人,眼中的冰层裂了一块,露出鲜嫩的绿芽。倚游见状,心中默默道:“这顾将军虽冷若冰霜,一旦柔和起来必是明媚怡人。”不过可惜,这绿芽仅一瞬就被重新覆过来的坚冰压倒。 “李大人,你要是安安静静做你的太子特使,我们就相安无事。要是再出幺蛾子,下一次送到你嘴边的,就不仅仅是一碗鱼羹了。” 李大人此时已抑制不住胃里的翻涌,开始呕吐,没法回答了,顾瑛宁哼了一声,一转身看见角落里站着个咧着嘴对她笑的小姑娘,面露疑惑。雨袂上前悄声道:“这是夏侯公子的侍女倚游姑娘。” 自古女子多养在深闺扑蝶绣花,写诗作画,出阁后谨守妇德,相夫教子。而顾瑛宁是个特殊的,自打她记事起,待在校场的时间比待在房中的时间要多。府外的姑娘小姐对她多是惧怕与不屑,她为此还跑回家对爹爹哭闹过,说世家同龄的小姐都像看怪物一样看她,不愿意和她相处。 父亲听了哈哈大笑,把她抱上膝头道:“宁儿,你天生就是习武的料,注定要做不一般的事,那些弱质女子怎配与我家宁儿相提并论。”于是渐渐的,顾瑛宁习惯了冷眼应对众人的非议。但是,这位姑娘眼中的欣赏与崇拜是怎么回事? 她不自在地咳了咳,点点头与倚游错身而过。跟在后面的雨袂对云衣道:“瞧你,为了这点小事哭鼻子,羞不羞。” 云衣跺脚道:“我是心疼那碗鱼羹,咱们多久没吃到肉了,好不容易钓上来几条鱼,巴巴做了鱼羹送来,还被糟蹋了。” 雨袂眼风往后一扫,声音扬高几分:“昨夜刚下过雨,泥土黏糊糊的。” “可不是,”云衣意会,咯咯笑着,全然不见了当初的委屈:“刚才我扒拉鱼羹的时候,看见好几条弓着身子的地龙呢。” 营帐里的李大人吐得更欢了。倚游抖着肩膀回到帐营,然后扑到床上笑了个痛快。 夜色中,一匹快马肆意奔驰,哒哒的马蹄声如同主人的心情一般,欢快雀跃。 不远处,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的人突然出现在路中央,静静站立。周老板眼尖,急急勒住了马,仔细看了一会儿,问道:“罗副将?” 罗副将鹰獒般的眼眸中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周老板。” 周老板下马,拱手道:“米粮动的手脚被顾瑛宁发现了,没有得手。” “无妨,拿下落霞城只是时间问题。” 周老板道:“顾瑛宁一见那盒子里的东西,果然没有杀我,罗副将神机妙算。” 罗副将嗤道:“事关情人,就成了傻子,那位也一样。” 周老板道:“罗副将,周国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可否去找我的妻子。” “可以,”罗副将目光闪烁:“六年了,她也希望你与他早日团聚。” 一丝潮红漫上周老板的面颊,绿篱,夕阳,木屋,这些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场景,就要真实地出现了,快马加鞭,三日便可赶到。 罗副将玩味地看着周老板的表情变化,道:“我送你一程。” 他功夫绝顶,来无影去无踪,有他帮助,脚程会快上许多。周老板感激道:“多谢罗副将,今后罗副将再有差遣,周某肝脑涂地--。” 最后一句话没说完,他诡异地发现自己飞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他的身体,依然站在原地。巨大的恐惧扭曲了他的面容,他翕动着嘴唇,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罗副将踩着周老板的头颅,从袖中拿出一个瓶子,收了从死者的身体里逸出的三魂七魄。他晃了晃瓶子,道:“虽然晚了几年,但你们夫妻还是团聚了。周老板,你也该满足了。” 瓶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又归于平静。罗副将沉沉地笑着,化作一阵风消失在黑夜里。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桓军已在落霞关外驻扎了六天,却没有要进攻的意思,一时间让全力备战的周军摸不着头脑。顾瑛宁每日上城楼巡视,皆是沉默不语,夏侯逸试探地问了问顾瑛宁对于和谈的想法,顾瑛宁不假思索道:“桓国几年前因为战事频繁,加上遭遇旱灾,国库早已亏空,才同意议和,接受割地珠宝了事。 这几年桓国风调雨顺,人民富足,桓国国君对周国是势在必得,无论和谈与否,他都不会放过周国。” 夏侯逸了然,又看了看桓军,若有所思地说了句:“阵营整齐,有条不紊,还有军官相互谈笑。如此轻松自在,倒像是一切准备就绪,只是在等什么人似的。”顾瑛宁听罢,几不可觉地蹙了蹙眉。 夜晚,夏侯逸披着月光从主帐回来,看着倚游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的脸,不由得好笑。刚来军中时顾瑛宁对他爱搭不理,后来他从太子那里讨来了一批米粮衣物,缓解了军中之急,又对防城器械提出了改进建议,顾瑛宁才对他另眼相看,让他参与军中事务。 他忙碌了,倚游却闲下来。她这侍女本职是伺候他,可是他白日出去,星夜回帐,想伺候也找不着人,她也不可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惹军中笑话。于是她便每日到他帐中收拾擦洗一番算是应卯。今天,她竟然无聊到睡着了。 夏侯逸笑了笑,走近她想将她叫醒,微弱的灯光映着她皎白的脸,温暖柔美。朦胧中,夏侯逸竟然清楚地看见了她微微颤动的睫羽。 他心中轻轻一动,想起多年以前,还未被带上虚渺阁的他因为贪玩惹怒了父亲,父亲罚他独自一人在祠堂跪着抄写《静心咒》,回来的时候,满心羞恼的他推开房门。 一灯如豆,母亲静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忧愁的眉头蹙着,眼角还有未拭去的泪。他站在一边看着母亲的睡颜,久久未动。满腹的委屈就在刹那间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28 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 正回想间,只听得账外士兵通报:“顾将军到!” 顾将军?这么晚了,她怎么还会来,明明在大帐中议过事了。夏侯逸看了一眼已经醒来,正在揉眼睛的倚游,吩咐道:“请顾将军进来。” 被吵醒的倚游眼睛,迷迷糊糊站起来,一位丽人挑帘而入,火红里衣,银色盔甲,艳若桃李,灼灼其华。倚游朦胧道:“这是哪一位仙子呢,既威风又漂亮,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顾瑛宁不妨一入帐就被人呆呆看着,不觉蹙紧了眉头。 夏侯逸忍着笑,轻咳一声:“顾将军来了,还不去沏茶。” 倚游揉揉眼睛,神思一下子回转,她有些发窘,笑了笑道:“是奴婢迷糊了。” 夏侯逸笑道:“小丫头没见过世面,让顾将军见笑了。请坐。” 顾瑛宁撩袍入座,道:“无妨,夏侯公子不必介怀。梦儿姑娘,麻烦你沏壶茶来。” 倚游情知他们有军机大事要商议,这是要自己回避的意思,忙退了出去,临走前倚游还念念不忘地将心中崇敬的顾将军又看了一眼。顾瑛宁刚进来时只觉得艳色逼人,这会儿才发觉她虽眉目坚毅,却有一股淡淡的倦色。一介女子独挑大梁,心中的重压想必无人分担。 倚游沏好了茶,回来看见帘子还垂着,两人的身影透过灯烛映在帐布之上,隔着案桌席地而坐。倚游将茶具搁在一块石头上,远远地守在大帐之外。 耳尖微动,两人的对话零星入耳。顾将军道:“夏侯公子,你是否也觉得我应该放弃。” 夏侯逸回答:“顾将军有自己的坚持,夏侯是方外人,无权评论。” 忽地有人从背后轻拍了她一下,吓得她差点大叫出声。 “哈哈,梦儿,被我吓着了吧。” 倚游回头一看,原来是沈文,自桓军抵达落霞关之后,夏侯逸担心在战乱中无法保证忘忧安危,便让枕流先送忘忧回双姓城。 枕流走了,没了车夫,夏侯逸只好再雇一个。这沈文是马房学徒出身,却长相斯文,乍一看还以为是个落第的秀才。到军营里后,夏侯逸见他无事可做,就打发他去伙房里帮忙,几天不见,他身上的斯文秀气变成了灰头土脸,倒是与他的差事相称得紧。 倚游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干什么呀,差点吓死我。” 沈文陪笑道:“自然是有好事才找你,今儿太子殿下拨了银两过来,伙房师父叫我去城里采买米粮,怎么样,想不想去城里逛逛,这里都是男人,你憋坏了罢。” 他刚来时听说夏侯公子与身边的侍女关系不一般,心里就对倚游有些忌讳,可一段时间下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们两各自住在营帐里头,倚游从来不在夏侯逸那里过夜,夏侯逸对倚游也没有特别亲昵的举动,大概是以讹传讹罢了。 心里的忌惮放下了,另一种妄想又涌上来,倚游面容清丽,性子也好,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失散的姐姐。若是以后能讨了做媳妇去,那可不是美事一桩,自古侍女配小厮,天经地义。想着这些,沈文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 倚游全然没觉察出眼前之人的心思,她一听可以出去,面上顿时活泛起来:“真的?落霞城的人不是跑光了么?还有什么可逛的。” 沈文看着倚游露出向往之色,道:“虽然富户都跑了,还是有一些商贩的。” 倚游闻言笑道:“怎么出去?” 沈文瞧见倚游脸上的笑容,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连声道:“看我的,待会儿我就跟公子禀报,靠你沈文哥哥这张三寸不烂之舌,一准儿能成。” 倚游丢给他一记白眼。 第二天清晨,倚□□在落霞城的街道上,不得不感慨,在耍嘴皮子方面,沈文真是个中高手。 他恭恭敬敬,声情并茂地对着列出了倚游不得不随他同去采购的理由,什么女子比男子精细,办事妥帖啦;自己最近忘性大,丢三落四啦;夏侯公子久居军中,有所需要也可差倚游去买啦;夏侯逸耐着性子听他讲了一刻钟,便挥挥手放行,临走前塞给倚游一包碎银子。 虽说名义上是帮助沈文采买军需,沈文却没真让倚游做苦力,一进城便讨好地让倚游自去玩儿,自己则一个人赶马车办事去了。 由于战乱,落霞城里的富户都想方设法搬走了,只留下一些小商铺和小贩子,有气无力地做买卖,倚游随意挑了个卖馄钝的小贩,问道:“桓军已至,落霞城不知道能守多久。你们为什么不离开。” “小人家中还有病重的老母,移动不得。与其客死异乡,还不如待在家里。”那小贩看了看周围,又说道:“很多人都说,这次桓军的占城之后不会扰民。” 倚游问道:“为什么?” 那小贩挤挤眼睛:“因为顾将军呗。”倚游依旧懵懂,那小贩却不肯再说了。 倚游只得带一肚子疑问慢慢走着,逛着逛着,渐渐被路边的东西吸引。她不喜欢华贵的东西,反而喜欢普通街市上的小玩意儿。无论是瓷做的娃娃,糖捏的小人,还是精巧的发簪,藤编的蜻蜓,倚游都甚觉可心。不一会儿便逛得香汗淋漓,口干舌燥。正巧碰见前面有个茶馆,便行了进去。 里面热闹得紧,茶馆中间的戏台上无人,只摆着一张木桌,一方惊堂木,一个茶壶,戏台下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坐满了人,难道是今天有名角来唱戏不成?倚游掂量了一下挤进去的可能性,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无奈坐在门边的桌子上,要了一壶茶。顺口问道:“今儿怎么那么热闹?” 小二一挺腰,献宝似的说:“姑娘您是外地来的吧?那您今天来巧了,今儿是周先生开坛说书的日子,这可是我们店的招牌呀,保准您听了废寝忘食,意犹未尽呐。” “说书?今天说的是什么桥段?” “说的正是他自己写的《傲雪将军传奇》。”看倚游仍一脸懵懂,小二一拍大腿:“姑娘您不只是外地的,还是别国的吧。嗨,就是我们大周傲雪将军和垣国景远将军的那档子事儿。” “傲雪将军?” “就是顾瑛宁顾将军!” 倚游脑子里炸了一下,很多模糊的印象渐渐清晰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29 ,向司命星君借来的那本书,还有疏疏吃下的那个旖旎梦境,都重叠在一起。倚游刹那间精神抖擞,趁着这个机会,听听说书更深地了解一下也好。想罢,倚游捏捏干瘪的钱袋,把剩下的钱全部掏出来,道:“小二,要楼上的厢房,位置最好的。”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好咧,您请!”小二麻利地将倚游引上二楼,在拐角处却被一位男子撞了个趔趄,倚游抬头一看,是个相貌平平的男子,却生了一双好眼睛,明亮有神,看起来很是和气。他见自己撞了位姑娘,连连作揖致歉。倚游不愿多事,点点头作罢。 转身忖道:“这人的身形,总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可是我没来过周国,怎么可能呢。” 小二将倚游引至厢房,摆上茶果便退了出去,倚游撩起帘子低头望去,正下方便是戏台,视野极为清晰,倚游甚觉满意。 一盏茶过后,下边已收拾停当,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先生施施然走上戏台,四周的吵嚷声一下子安静下来,那莫先生饮了口茶,清了清嗓子,一拍惊堂木道:“列位看官,咱今天讲的是我大周傲雪将军顾瑛宁与垣国景远将军江渊亭之间的一段风流往事……” 事情要从六年前说起,五月,垣国帅兵来,领头的正是那景远将军江渊亭,那江渊亭从小武艺高强,射艺尤为出众,十二岁便可以与百步之外射中铜钱眼,十六岁已到了“不射胜射”的境地,只要他一拉开弓,天上的飞鸟便惊悸地落下,地上的走兽也会匍匐在地,自此之后,他的箭筒之中永远只有两支箭。 世人惊艳非常,称他为“流光君”,赞他箭似流星,品貌熠熠。双方在顾瑛宁镇守的落霞关大战三天三夜,最终周军败落。 心高气傲的顾瑛宁本想横剑自刎,以死谢罪,却被江渊亭一箭射开,生擒下来。顾瑛宁在垣军的大牢里呆了十天,没有等来残酷的逼供,却等来了一袭大红嫁衣。 原来这江渊亭破了落霞关之后,一路攻下五座城池,势如破竹。周国皇帝屁滚尿流地从爱妃的怀里爬出来求和,垣国皇帝把算盘滴溜溜一拨,留下周国割让的三座丰美城池和无数金银美女,勉强作罢。周皇正要舒口气,哪知几天后垣皇又加了一条:着周国傲雪将军顾瑛宁和亲垣国,嫁与景远将军江渊亭。 于是顾瑛宁就这样被自家皇帝给卖了。至于这婚后生活如何,周国众人猜测无数,但新娘子远在垣国,不能窥探一二,只能凭空想象,想象来想象去也没个准头,众人八卦的心才渐渐止了。直到半年前垣国再次进犯,顾瑛宁抛夫弃子,单枪匹马回到周国重守落霞关,才又引起轩然大波。 一时间民众议论纷纷,赞叹者有之,惋惜者有之,愤怒者有之。同时,各类关于傲雪将军的话本层出不穷,纷纷告罄。 倚游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心道那顾将军人中之凤,却在家与国之间艰难选择。 正感慨着,忽觉一道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倚游抬眸四望,那道目光却又消失了,人影重叠,都是望着戏台上说书之人。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倚游收回目光,和着说书声喝完茶,拍拍手中的糕屑,心满意足地离开茶馆,与沈文汇合去了。 回到营帐,倚游便把今天自己买的东西都倒在床上,一件一件地摆弄着,越看越欢喜。 “梦儿姑娘?” 是沈文,刚才不是才说完话么? 倚游掀帘出帐,见沈文不复往时的嬉皮笑脸,脸色有些局促,在帐外走来走去。 倚游疑惑道:“沈文,你很热吗,还是生病了。怎么脸这么红。” 沈文犹豫了一会儿,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对倚游道:“梦儿姑娘,这个送给你。” 是一支蝶恋花的银簪,秀气的桃花上双蝶缠绕。蝴蝶的翅膀打得精巧细致,在沈文的手里轻轻颤动。 倚游看着沈文期期艾艾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这是惹上桃花了。可是她和沈文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呢,这喜欢得太突然了罢。 倚游脑中回想着涟若拒绝那些男仙的话语,总觉得有些伤人,绞尽了脑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沈文瞧着她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心中忐忑不已。拭着开口道:“倚游姑娘,我身世清白,家中有--” “你们在这干什么?” 沈文被吓了一大跳,手一抖,簪子掉到草丛里,滚了几滚不见了。他急得不行,连忙蹲下去找,却看见一双皂鞋越走越近。沈文抬头看,夏侯逸正冷冰冰地看着他。沈文只觉一股寒气从心底里冒出来,不自觉地抖了抖。这夏侯公子一向温如春风,怎么今天冷起来,比顾将军还要渗人,不知道是谁惹他不痛快了。 沈文勉强站起身来对夏侯逸行礼,眼睛还在骨碌碌转着找簪子。夏侯逸道:“伙房的师傅说你很多活都没做完,怎跑到这里来了?” 沈文道:“小人是有话对梦儿姑娘说,并不是故意偷懒。” 夏侯逸道:“说完了吗?” “小人还——” “说完了就回伙房去,这个月的工钱还想要吗?” 沈文出了一身冷汗,为了支银簪被罚月钱可就不值了,倚游这边今晚再过来一趟好了。想到这,忙连声道:“小人这就回去,一定好好干活。”说罢一溜烟跑了,一直跑出很远,他还能感受到夏侯公子寒气逼人的目光。 “找到了。”倚游从簪子一掉落就在找,总算在角落的草丛中发现了,她拾起来,打算以后还给沈文,才轻轻抹掉草屑就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拿了去。 “样式普通,没什么稀奇的。” 稀不稀奇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也没打算要。不过看起来沈文是花了点心思的。 “公子,其实做工还不错。” 夏侯逸平淡的目光扫过来:“你喜欢?” 倚游看着他把簪子收进袖里,不知怎么觉得那簪子是回不来了,不由得说了一句:“有一点。”花上的蝴蝶挺可爱的。 夏侯逸笼起袖子道:“不该是你的,喜欢也没用。今天买了什么东西?” 倚游将他让进帐营里,献宝似的把床榻上的东西一一指给他看,夏侯逸淡淡道:“这些都是你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30 看上的东西?” “恩。” “不出我所料。” 倚游眨眨眼睛:“什么?” “你的眼光实在不敢恭维。” 倚游:“……” 第二天,辗转反侧的倚游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她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昨晚设想了无数种拒绝沈文的方法,当然参照者都是涟若,可是后来想想,她并没有涟若的清冷气质,搬过来只怕会让人认为故作姿态,还是直接一点算了。 来到伙房,房门大开着,师傅光着膀子背对门口揉面,灶膛里柴火噼里啪啦烧的正欢,映得师傅的上半身红彤彤的。 倚游站在门口,道:“师傅,沈文在么?”伙房师傅回头,见是一个清凌凌的小姑娘,忙取了上衣穿好,走出门笑道:“小姑娘,你找他有事哇?” 倚游道:“昨天有些话没和他说明白。” 师傅道:“那可不巧了,沈文昨天晚上收拾好东西,今儿一早上就离开了,说是去都城投奔亲戚,现在应该出了落霞城地界了。” 倚游闻言吃了一惊:“他昨天还呆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走了?” 师傅道:“我也不晓得,大概是有急事罢。” 倚游谢过师傅,折身回转,神态步伐有说不出的轻松,困扰她一整夜的烦忧因为沈文的离开而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侯公子不高兴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梨花簌簌,梨霞宫中闪过一道白光,昀崖殿下的身影甫一出现,知墨仙官便迎了上去。 “殿下,天后娘娘召见。” 昀崖目光一闪,道:“什么时候的事?” 知墨道:“一炷香之前。” 白光一闪,昀崖消失在原地。 摇光殿中,天后娘娘微合的眼睛睁开,对身边的仙侍知礼道:“昀崖来了,你去迎一迎。” 不一会儿,昀崖进来行礼道:“参见天后娘娘,娘娘安好。” 天后娘娘笑着道:“最近在忙什么?” 昀崖道:“左不过是天君吩咐的那些事罢了。” 天后娘娘手指一点,一张帖子飞到了昀崖面前:“两日后是东海龙王的寿宴,你去一趟。” 昀崖道:“大哥二哥呢?” 天后娘娘道:“这一次你去。” “孩儿还有要事在身。” 天后娘娘声音微冷:“放一边。东海龙王的掌上明珠敖嬛公主,你该见上一见了。” 昀崖皱了皱眉,天后娘娘又道:“你刚才,是去了凡间罢?之梦仙子已经放下了,你为何放不下。两日后,别忘了。” 昀崖握了握拳头,垂眸道:“昀崖遵命。” 周桓两国在落霞关之间的对峙并没有维持多久,三天之后的清晨,一名守城门的小兵满头大汗地跑进了顾瑛宁的主帐。 “报!顾将军,垣国大将前来叫阵,点名叫您应战。” “慌什么,让他多叫一会儿,耗耗他的锐气。”顾瑛宁全神贯注地看着中央的沙盘,不欲理会。那小兵喘口气,又说道:“这次来的不是一般将领。” “是谁?” “是景远将军江渊亭!” 正在斟茶的倚游手一抖,整个茶壶哐啷一声摔在地上,茶水洒了一地。 来了来了,传说中的江渊亭来了!少年成名的神射手,名镇四国的流光君,顾瑛宁的夫君。 倚游定下神来,发现好几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倚游讪笑,低头收拾地上的碎片,以掩饰尴尬。 夏侯逸道:“不必捡了,扫出去就好。” 一副将上前道:“将军,我去会会他。” 顾瑛宁默默喝着茶,半晌叹道:“罢了,我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道:“将军三思。” 夏侯逸道:“将军与景远将军夫妻一场,虽然各自为国而战,情分还在。若是觉得为难,可叫副将前去迎战。” “你们这是不信任我?”顾瑛宁笑道:“躲躲藏藏不是我顾瑛宁的风格,既然他来了,那我就去会会他。” 待顾瑛宁出账,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倚游忙借口腹痛遁了,她看着顾瑛宁远去的背影,急的抓耳挠腮,好想跟过去看看,可是法力被封啊怎么办。眼看顾瑛宁最后的一角绯色衣袍消失在拐角,倚游一咬牙念动口诀,化作了一只小虫。 倚游欣喜道:“原来化形易物的法力还在!”她振振翅膀,朝着顾瑛宁消失的方向飞去。 顾瑛宁上得城楼,只见对面营帐俨然,军队肃整。楼下,一人一马傲然而立,马上之人一袭金色战袍,背后背着一把金色的长弓,威风凛凛,如朝阳旭日般耀眼夺目。正午的阳光在他的身上流转不去,仿佛心甘情愿被他夺去光芒。 倚游栖息在顾瑛宁的头盔上,啧啧赞叹,也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能降得住四国第一女将啊。 顾瑛宁方站定,江渊亭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城楼,目光湛湛。良久,他方道:“夫人,别来无恙。” 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顾瑛宁叹了口气,对小兵道:“把我的寻梅牵过来。” 一见那喷着响鼻的枣红马,倚游暗道不好,果然,待顾瑛宁一上马,倚游就差点被甩出去,她只好伸出细长的手脚狠狠扒住顾瑛宁的头盔。顾瑛宁拍马出城,对着天神一般灼目的男子拱手道:“周国顾瑛宁,愿向将军请教一二。” 江渊亭眼眸深深地看着她,缓缓道:“宁儿,你廋了。” 顾瑛宁沉默半响,六年了,他除了清廋一些,其余都没有变。自己不告而别,一走了之,他一人面对国君的愤怒和同僚的质疑,想必劳心劳力。座下的寻梅踢踏着步子,与对面的白马遥相呼应。白马本来有一个十分神气得名字,叫踏日,因着寻梅,硬生生被她改做踏雪,令江渊亭哭笑不得。 六年弹指一挥间,一切仿佛还在昨日。回忆如酒,一不小心便会沉醉。江渊亭的目光笼罩着她,不放过一丝一毫,这其中的深情缱绻,曾令她无数次动摇。叹口气,她放柔声调道:“没有,我过得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31 很好。” “你这话只能骗别人。” 顾瑛宁顿了一会儿,又道:“襄儿可还好。” “娘亲不在身边,他怎会好。” 顾瑛宁心中一痛,自己走时,襄儿刚开始背千字文,磕磕巴巴的,常常被江渊亭打手心。现在,应是滚瓜烂熟了罢,江渊亭不知又教他念了什么书,课业是不是很重。这孩子调皮惯了,安静一会儿都不行,娘亲不在的这段日子,是谁在他摔倒的时候将他扶起,替他揉揉膝盖,又是谁在江渊亭打他手心的时候护着他,低声劝慰? 江渊亭见她沉默不语,眉目间流露出淡淡温柔,想起五年夫妻缱绻,想起她决绝离开的那一刻,不由得悲怒交加。 “宁儿,随我回去,我可向皇上禀报,恕你无罪。” 顾瑛宁淡笑:“我私自跑回周国,他怎么会饶我。” “我自会护你周全,你要信我。” “渊亭,我离开之时,便知已无退路。这六年来,你待我如何,我心里清楚。这一世,终究是我负了你。” 江渊亭心中大痛:“宁儿!” “渊亭,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 “宁儿,大周皇帝昏庸无道,你守城三月,他可发过粮草,他可下过军令。他心心念念的,只不过是一时的骄奢淫逸。这落霞城的安危,在他眼里,还不及怀中宠妃的一抹笑,你何苦为他卖命?” 太阳西移,风吹得军旗烈烈作响,几只失群的大雁哀哀飞着,声音凄绝。顾瑛宁偏头看了一会儿大雁,缓缓道:“我顾家一门忠烈,父兄皆战死沙场。我顾瑛宁十五岁带兵出征,几番出生入死,为的不是龙椅上的人,而是千千万万的大周百姓。再者,保家卫国,革马裹尸,本就该是一个将军的宿命。” 江渊亭长叹一声:“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傻宁儿,可偏偏,世间只有你这样一个傻宁儿,让我如何是好。罢了罢了,三日后,你我再战一场,若你输了,就卸下铠甲,随我回去。若是我输了,就领军回国。”说罢,像是怕顾瑛宁凝拒绝似的,未等回话便转马回城。徒留顾瑛宁喃喃:“渊亭,你不明白,你怎的还不明白。” 夏侯逸走进倚游的营帐时,看到的就是她抱着痰盂大吐特吐后虚弱的表情。他倒了杯热茶,道:“你这腹痛怎这么厉害,叫军医过来看看没有?”倚游啥也说不出来了,只得摆摆手。 夏侯逸见她脸色煞白,将茶杯递给她。堂堂夏侯公子竟然亲自给她递茶,倚游心生惶恐,忙忙接过,她这是安逸许久,忘了做丫鬟的本分了。 心中有事,茶便喝得急了些,一下子呛住了。夏侯逸抬起手,思及她刚才的疏远表情,又将手放下了:“喝那么急做什么,脸色太难看,还是请军医给你看看比较好。” 找大夫来,告诉夏侯逸她不是腹痛,而是晕马么?倚游推脱道:“没什么,不用麻烦公子了,只是吃坏了东西,休息一天就好了。” “如此,你明天收拾东西,后天一早,我们离开此地。” “离开那顾将军怎么办,留她一人困守孤城?” “周君昏庸无道,周国被桓国吞并,是迟早的事。桓君年轻有为,由他统一两国,对周国人民来说,未必不是好事。这些天借着太子之令行事,城中想离开的百姓已遣散的差不多了,我们留在此地也是无益。再说,那景远将军对顾瑛宁有情,即使国破,也必不会为难于她,你大可放心。” “可是……” “倚游,周国自有其命数,你我无可奈何。” 倚游抿着嘴不吭声,夏侯逸看她半晌,叹道:“你好好休息,后日我们上路。” 待他青竹般的背影离开营帐,倚游抬起头,黑黝黝的眼睛光波浮动,许久,她缓缓一笑:“无可奈何么?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是夜,守着粮仓的四名轮值士兵依然精神抖擞。目送一队巡逻经过士兵之后,下午已吃饱睡足的他们此刻对着呼呼风声,想着周桓两国的悬殊实力,不由得一身轻松,聊了起来。 士兵甲:“后日将军就要和夫人一战定胜负了。” 士兵乙:“放眼天下,除了宣国的苏长晔,谁还是将军的对手,何况对战的还是自家的夫人,六年前的手下败将。” 士兵丙:“你们说这将军夫人怎么那么倔,跟着将军好好过日子不成嘛,便要跑回来帮周国皇帝守城,最后还不是白费力气。” 士兵丁:“明日一过,将军得回夫人,全军踏平落霞城。等到回国,论功行赏,咱也娶一房媳妇儿。” 四人:“嘿嘿嘿嘿。” 士兵甲:“说娶就娶啊,人还不知道在哪呢。” 士兵乙:“其实我早看上村里的李家妹子,人长得漂亮不说,做的槐花糕,在我们村里数一数二,人称“槐花西施”。我捉摸着她对我也有点意思,只是她家里嫌我穷,我不敢上门提亲,怕找一顿打。这回得了赏银,俺就能挺直了腰板上门咯。” 士兵丙看向士兵甲:“我也想,大哥,你不急着找媳妇,是不是还惦记着绿柳枝的小六儿。” 士兵丁:“原来你好这口” 四士兵:“嘿嘿嘿嘿……” 士兵甲啧啧两声,道:“你们那是没领教过小六儿的手段,看着模样普通,一到床上,那叫一个泼辣,大哥差点交代在她手里。” 士兵乙:“再厉害,放到我面前我也不瞧一眼,我心里只有李家妹子。” 士兵丙竖起拇指:“好样的。” 士兵丁:“绿柳枝在哪?” 四士兵:“嘿嘿嘿嘿……” 士兵甲:“好像有虫钻进了我鼻子。” 士兵乙:“有点痒。” 士兵丙:“痒……困……” 士兵丁:“……” 四人委顿在地,呼呼大睡。 飞在空中的一只小虫子消失不见,空气中幻化出一个清丽女子,湖绿上衣,月白纱裙,正是倚游。倚游左看右看,两指一掐,念了个引火诀,将仓里粮草点燃,又念了个移物决,将四个睡死了的士兵挪至别处。历练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32 期间,她可不想徒增杀孽。 周围巡逻的一队士兵发现不对,一路奔来发现粮仓起了火,一声惊呼还没有出口,就被倚游依葫芦画瓢放倒,挪至别处。这样反复几次,火势冲天,粮草已无可挽回,四周见势围拢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倚游点点头,正打算遁走,突然听得前方一声惊呼:“周军袭营了!” 什么?倚游大吃一惊。她不通兵法,以为将粮草烧了,桓军没了粮食,自然而然就会退兵了。没想到顾瑛宁探得消息,立刻带人马来袭营。 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暗黑的天,空气炙热得几乎将倚游的皮肤灼伤。整个桓营脚步纷乱,兵器相交,倚游心中麻乱,一咬牙又变作飞虫,向叫喊声最响处飞去。 不管怎么样,先找到顾将军再说。 这厢江渊亭手持逐阳弓奔出主帐,他目力极佳,一眼便从几十丈之外混战的人群中发现了顾瑛宁。盯着挥舞双剑奋力厮杀的妻子,他心里既惊且怒,长哨一声,坐骑踏雪奔至眼前。 他正要拍鞍上马,副将罗追阻拦道:“将军,粮草已毁,周军今夜如果不胜,明日我们必将举全军之力反扑,速战速决。这是周军唯一的机会,夫人不会放过。” 江渊亭一甩缰绳,怒道:“那要如何,让我杀了她么?” 罗追低下头,眼神晦暗不明:“将军急糊涂了,您只要将夫人射伤,带回侯府好好养着就是了。待周国国破,一切尘埃落定,夫人也无力回天了。” 对,只要将她带回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就算亡国又如何,现在有他,以后有襄儿,谁敢轻视她半分?这一次,他一定要牢牢把她捆在身边,再也不让她离开半步。 江渊亭拿定主意,翻身上马,忽想到了什么,对罗追道:“罗副将,你的部下在河灯镇烧杀抢掠,使得人心惶惶。你可知错?” 罗追恭恭敬敬道:“末将知错。” “你为人多计谋,皇上很看重你。不过你的部下多暴躁之徒,须严加管束。” “多谢将军提醒,末将铭记在心。” 江渊亭颔首,催动坐骑向薛顾瑛宁奔去,罗追打马在后紧紧跟随。到得十丈之内,江渊亭勒住踏雪,凝气大呼,“宁儿!” 顾瑛宁循声望去,江渊亭稳稳骑着踏雪,左手挽弓,右手搭箭,丰神俊朗,英气逼人。她想起六年前桓军攻城的那一日,他也是这般英姿勃发,在军队千万人中,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时候她心想,穿得金光闪闪的,别是个绣花枕头罢。 思绪回转,她无奈笑了笑。傻子,临阵对敌还要出言警示,你箭术虽精,我却并非不能抵挡,束手就擒。六年了,宁儿已非吴下阿蒙。 江渊亭见顾瑛宁望来,闭了闭眼,手中蓄力,满弓而发。只见一道金芒破空而来,群鸟惊飞,落叶席卷。顾瑛宁嗤笑:仅仅用了五分力,好你个江渊亭,竟如此小看我。 箭势甚急,转瞬之间已到眼前,顾瑛宁微一偏头,箭尖紧贴着鬓发清啸而过,箭气仅削断了一缕不慎垂下的青丝。 青丝软软落在地上,江渊亭唇角微扬:“几年不见夫人显露身手,原来进益了。”他抽出第二箭,眉目傲然,“这一次我用八分功力,夫人小心!” 顾瑛宁红唇紧抿,举起了双剑。江渊亭凝气于弓,倏然发箭,金芒夹着万钧雷霆之势呼啸而来,所过之处地面开裂,空中似有龙吟遥遥呼应,八方生门皆被封死。顾瑛宁双剑翻转如电,急速流转的剑气将四周石块吸附而来,形成一道石墙,阻住金芒的去路。 电光火石,箭石相交! 只听得轰然一声,石墙炸裂开来,化为齑粉。金芒之势稍缓,顾瑛宁真气灌注双剑,劈向金芒,金芒应声而断。 一滴汗从霜雪般的额头滑下,流进衣领,顾瑛宁抬头,江渊亭面沉如水,黑绰绰的眼里已无丝毫笑意。六年来,他第一次用全新的眼光看待他的妻子,这不是爱人之间缠绵入骨的凝眸,而是山巅之上棋逢对手的审视。 箭筒已空,他将箭筒脱下扔在一旁,缓缓拉开了弓。风鼓动着他金色的衣袍,暗夜中灼灼开放。 所有人都被这光芒吸引,却忽视了黑暗中那一双明灭不定的眼睛。 顾瑛宁双剑交握,排除杂念,闭目凝思,脑中清明一片,四周景物分毫毕现。夜已尽,东方渐白,第一束晨光从天地之间的缝隙中挣脱出来,铺洒在江渊亭的身上,江渊亭弓弦满极,自然而然地弹射出去。简单,平常,朴素,就像平常拉弓试射一般。 空气水一样被划开,再也合拢不来。平极,静极,缓极,时间停止,万物留滞。世间似乎只剩下这一只无声无色之箭,无形可倚,无物可惧,无法可阻! 于此同时,顾瑛宁抬起看似僵硬的双手,双剑流转,越转越缓,剑气合一,物我浑然。她的身前,慢慢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太极八卦图,光华淡淡。 “滴”,无形之箭如叶上坠露,缓慢而坚定地渗入八卦图中,箭无损,图亦无损。顾瑛宁已是满头大汗,刚才那一刹那,她已耗尽全部功力,此刻避无可避,只得咬牙将全身真气灌注双剑之内,横于胸前。箭已至,却生生停于剑前一寸处,再不能推进半分。 好一个“流光君”,待她真力耗尽,箭气虽已去五分,也足够重伤她,到时她便是那鱼肉,任他宰割。顾瑛宁你几乎咬碎银牙,却毫无办法。 寂静极缓之中,忽地响起一声诡异的轻笑。 顾瑛宁忽觉丹田一空,真气四散,无形之箭无所抵挡,渗过双剑,贯穿了她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 一对苦命鸳鸯,叹叹叹。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仿佛只是一瞬间,又仿佛已过千万年。顾瑛宁从马上缓缓坠落。透过飞扬的发丝,她看见破晓的天空,蓝的透彻。这一刻,所有的刀光剑影,谋略算计都离她远去,心里无比的平静安宁。 是谁,抱住了她,在她耳边撕心裂肺地喊着她的名字,扰乱她的安宁?她费力地睁开眼,对了,那是江渊亭,桓国的景远将军,她的夫君。 她又想起城破之时,他一箭射开她横在颈边的剑,一步一步走到面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33 前,带着俾睨天下的傲气俯视她,那时候她恶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活撕了他,心里却有一个隐秘的声音说:她的仇人,为什么会生得这样好看?可是现在,他双目血红,痛苦撕吼,哪里还有当日的半分神姿? 她将手轻轻地覆在他的手背上,他欣喜地看着她:“宁儿,宁儿,你撑住,我马上找人救你。我……明明已经算好了,怎么会这样?” 顾瑛宁笑得温柔:“是我不中用,你别这样,都不像你了。” 江渊亭痴痴看着她的笑颜,将脸靠在她的额头上,就像六年多来每一个幸福醒来的清晨:“自从遇上你,我就不是我了。” “渊亭,对不起。” “不,宁儿,遇见你我很快活。我不要对不起,我要你好起来,把一辈子赔给我。” 顾瑛宁伸出手,想抚上他的脸颊,却无力垂落。他捉住了,贴在他的脸上,那样白,那样凉。 “我走了之后,你就娶婉眉公主罢,她出身高贵,心地善良,又对你痴心一片。” 江渊亭深深看进她眼里,一字一句地说:“你死了,我就立刻下去陪你。” 她惊喘:“那襄儿呢,你,你不能……” “父亲母亲会照顾他的。” “他才五岁,你怎么忍心让他同时失去父母,你不能这样狠心,江渊亭,夫君!” 江渊亭深深呼吸:“五年,五年之后,我去找你。” “十年。” “宁儿,你!” 顾瑛宁握住他一截小指,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轻轻摇:“十年,好不好,好不好?” 江渊亭闭目,将所有的苦涩流进心里:“好。” 顾瑛宁笑了,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这里好冷,夫君,我们回家罢。” “好,我们回家,你不要睡,襄儿在等我们,你马上就能看见他了。他长高了,皮得很,经常爬到院子里的大榕树上掏鸟窝,打手心也不哭。但是半夜醒来,他还是会哭鼻子,说娘亲为什么不来看他。” 襄儿,她的襄儿。恍惚间,她想起襄儿摆满月酒那天,他们避开了满院的宾客,坐在花廊下,争辩怀中的婴儿到底像谁多一些。正在熟睡的襄儿忽然伸出两只粉嫩的拳头,握住了他们每人一截小指。夫妻俩顿时熄火,心都融化了,还有谁记得争吵。 身后,一树花开,满园芬芳。 荒芜的的山岭,平地卷起一阵狂风。风过,现出一位青衣白裙的姑娘。倚游选了个平坦的地方,将顾瑛宁平放在地上。 她找到顾瑛宁的时候,顾瑛宁正被江渊亭紧紧地抱住,木然地往前走,靴底磨破了,四个露出的指头鲜血淋漓,他却浑然不觉。几个桓军士兵远远坠在后面,不敢靠近。 倚游心中着急,顾不得许多,现出身形,劈手夺过顾瑛宁,奈何江渊亭抱得死紧,连多了一个人都没有察觉,仍是双眼失神地往前走,似乎天地苍茫间只剩下了这一个目的。倚游夺不过,急得大叫:“快放手,让我救她!” 救她!江渊亭浑浊的眼睛忽地有了一丝光彩,手上稍松,倚游趁机夺过他怀中之人。江渊亭怔怔看着空了的怀抱,“哇”地一声呕出一口血来。倚游顾不得倒地的江渊亭,带着顾瑛宁一溜烟到了这处荒山上。 倚游握住顾瑛宁的手腕,沿着筋脉凝神探去,三魂七魄已去了三魂六魄,只留下一魄在身体里挣扎,随时都可能飘散而去。待着最后一魄离体,鬼差就要到了。她必须在那之前冲破封印,使用聚魂阵救醒顾瑛宁。 胸中师父留下的封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微微地发烫。聚魂阵是禁术,她也是偶然在司命星君的藏书阁看见过,这种大法反噬极强,施法之人一生只能使用一次,不但不能保证成功,稍有不慎,就会筋脉尽断,元神散尽。 倚游深吸一口气,循着记忆将周围的石块和草木按阵摆放,咬破手指,用鲜血画出咒符。狂风大作,天边的黑云都向荒山聚拢过来,遮天蔽日,乌压压直欲摧城,昼暗如夜。 倚游将顾瑛宁放在阵法中央,两腿盘坐,双手翻转,结出一个繁复的法印。一串串古老的咒语从她的嘴里吐出,风声呜呜,吹得她发丝飞扬。 法阵嗡嗡颤动,红光从地面冒出,将两人拢住。胸中封印灼热,禁锢着企图奔涌而出的仙力。倚游的五脏六腑像是被焚烧一般,她凝神聚力,娇喝一声:“破”。 封印解除,一缕鲜血从她花瓣般的唇边溢出,美丽得诡异。乌云压顶,雷电在翻转的云层中聚集。法阵红光大盛,几缕白色的光亮自天地间聚拢过来,在顾瑛宁身上盘旋。 一缕清风自山下飘然而至,在这阴沉的氛围中尤为特殊,夏侯逸面色凝重,目光沉沉。他看一眼顶上翻滚的黑云和闪烁的雷电,对倚游喝道:“梦儿,你疯了,生死有命,怎可强行扭转。天谴将至,你无力承受,快收手!” 倚游充耳不闻,那几缕微弱的白光点亮了她的眼睛,这剩下最后一句古咒了,只要她念完,顾瑛宁的三魂七魄即可归位! 轰的一声,万钧雷霆迎头劈下,整个山头都在震颤,倚游聚起全部仙力撑起结界,抵挡住了第一道天雷。 结界碎裂,法阵红光散去,几缕白光颤了颤,飘悠悠四散开去。倚游趴伏在地,剧烈喘息,想用手抓住那飘散的白光,一缕白光在她的手心顿了顿,似乎在留恋,又似乎再安慰,倚游用力握住,那白光从她手中透过,轻盈飘去。黑云再次聚集,而她已动弹不得。很快,她就会元神散尽,灰飞烟灭。 自己终究是个无用的人,三百年来,无论再怎么努力修炼,再怎么小心翼翼,都改变不了拖累别人的结局。她帮不了任何人,也救不了任何人。父母是这样,昀崖殿下是这样,顾瑛宁也是这样。 她死了,会不会有人为她伤心难过?师父会,涟若会,也许昀崖殿下也会。眼角的余光掠过阵外一角青色的衣衫,倚游忽然想挣扎着爬起来,看一看他的表情,这是她在这世间,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了。 他依然清俊挺拔,温润如风,流转的眼睛里藏着探究,怜悯,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她骗了他,他会厌恶吗?她不知道,以后也不会知道了。 云翻雷怒,白光映亮了整个山头,第二道雷轰然劈下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34 ,倚游低下头,缓缓地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故事要结束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黑白无常勾了新死的魂魄,正要回去交差,面前一阵风过,显出一个身形。黑白无常忙笑道:“帝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东方帝君也不答话,随手一拂,时间静止,黑白无常的表情停在赔笑的那一刹那,有些滑稽。帝君口中念念有词,一缕魂从黑白无常的勾魂袋中飘出,落在帝君的手上。帝君微微一笑,取出准备好的替代品,放入勾魂袋中。 黑白无常眨了眨眼,道:“呃,帝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东方帝君扶着髯须,道:“只是随便云游,你们自去罢。” 黑白无常笑了笑,道:“我们阎王爷尝念叨帝君呢,帝君有空去地府坐坐,和阎王爷下下棋。” 东方帝君道:“阎王爷盛情,我记下了。” 黑白无常告退,东方帝君目光微亮,转身回天庭。身上隐隐有东西躁动,似乎是为着这刚得的魂魄兴奋不已。东方帝君平复着那股躁动,叹道:“濯墨,你的一魄,回来了。” 黑白无常回到地府,正要交差,却看到判官愁眉苦脸地从阎王殿上出来。黑白无常道:“大人,阎王爷还为着昨夜的诡异事情生气?” 判官道:“怎么能不生气,周桓两国大战,死去的几万士兵魂魄居然消失无踪。阎王爷必然是要去向天帝禀告的,若是天帝怪罪,受的责罚必然不轻。” 黑白无常缩了缩脖子,道:“那,我们等阎王爷消了气再去复命。” 判官拿出生死簿,道:“给我对一下就送到枉死城去罢,这点小事就不必去烦王爷了。” 黑白无常道:“判官大人,还是您心好。”勾魂袋一看,里面的三魂七魄缓缓飘出,凝聚成一个女子的形状,木然地看着四周。 判官翻着生死簿,道:“顾瑛宁,周国人士。哎,不对啊,她阳寿未尽,怎么死了?”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道:“不会吧,我们的确是被她的死气引过去的。” 判官头痛地揉揉眉头,这阳寿未尽而入地府的,还要禀告阎王爷送其还阳,阎王爷知道了肯定又是一番臭骂。正烦心,那新死的魂魄道:“大人不必烦扰,我既然下来了,就不想再回去了,大人就当我死了罢。” 判官舒了一口气,道:“你这样识大体,不错不错,黑白无常,你们带她去枉死城,拨个好住处。” 黑白无常得令,领着那女子走了。 痛!好痛!倚游从昏睡中醒来,全身像是被车轮重重碾过,想挪动手脚,却绵软无力。腹内丹田空空如也,竟是连一点真气也凝聚不起来了。 心口猛然一痛,倚游一滞,又要昏过去。一只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道:“总算是退烧了。”倚游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睡在马车上。夏侯逸的脸色映着车内的灯光,雪也似的白。 她艰难地吐出一口气,问夏侯逸:“我们这是在哪?” “在去宁国青阳的路上。” “你救了我。” “恩。” 倚游眼前阵阵发黑:“我们走了?那顾将军呢?” “她……” “她怎么样了?” 夏侯逸看着她期盼的晶亮双目,沉默良久。 倚游垂下眼:“我知道的,是我妄想了。” 夏侯逸眼眸似晨间山岚,飘着薄薄的一层雾气。“前晚,顾将军正与我商量如何潜入敌军烧毁粮草,忽有士兵来报,说桓军军营着火,顾将军决定趁机偷袭敌军,就算没有你,周军也会背水一战。” “落霞城呢?” “第二日清晨,桓国副将罗追大破落霞城,不日将直捣黄龙,周国气数已尽。” 倚游转过脸,沉默不语。 “我曾说过,周国自有其命数,你我无可奈何。即使你冒着天谴助她一次,仍无法改变结果。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你与她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救她?” “与相爱的人在一起,为什么那么难。”倚游偏头,窗外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顾将军要是不死,他们就能团聚了。” 半晌,倚游将脸转回来,问道:“你,你知道了?” “嗯?” “我不是凡人。” 夏侯逸看着她乌黑的秀发,良久不答。倚游心痛难抑,终于坚持不住。昏睡过去之前,她似乎看到夏侯逸的衣袖中,蔓延出一丝血迹,是错觉罢。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来。夏侯逸伸掌接下,看着它在掌心晶莹闪烁。“这是,悔之泪么?” 他想起第二道天雷降下之时,她突然抬起头来看他,微微一笑。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释然中带着一丝丝歉疚,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女子,明明纤弱,其实倔强,为着不可能的事情拼尽力气,不惧危险。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漫上心头,又瞬间退去,快得让夏侯逸无法去捕捉那是什么。他只隐隐感觉到,有些东西,在悄悄改变。 他站起来,却趔趄了一下,青色的车壁上,指尖微微泛白。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他重新站好,掀帘而出。 暗淡的萤光已隐没不见,一辆马车在黑暗中禹禹前行,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却仍然没有惊醒车内昏睡的女子,赶车之人将斗笠蓑衣披在身上,掩住了清俊的身形。车声辘辘。他心有所感,回头一望。 身后,已是大雨倾城。 王座上,赤衣女子闭着眼睛假寐。一头秀发随意地披散着,长及脚踝。头上的皇冠状似火焰,灼灼燃烧。 身前,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男子对着手中菱花镜细细画眉。 “回来了。”女子睫毛微动,睁开了双目,那瞳仁,红玉一般鲜亮。 男子看了看远处,道:“他这次圆满完成任务了,看把他高兴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一阵黑沙卷过,身着黑色斗篷的人俯身跪下道:“公主,属下幸不辱命。” 座上女子鲜艳的唇扬了扬,道:“收了多少。” “五万三千两百一十八人。” 女子来了兴致,画眉的男子也停住了画笔。斗篷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35 男得意洋洋地享受着他诧异的目光,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子长老,快快让我看看。” 斗篷男子摘下斗篷,露出一张山岩般坑坑洼洼的脸,不忍直视。他从袖中拿出一只普通的瓷瓶,慢慢拔出瓶塞。一缕缕魂魄从瓶中飘出,茫然地在四周晃荡。女子兴奋地往王座下一按。身后的石墙往两边分开,露出一个巨大鲜红色的血池,当中一个英俊非凡的头颅,静静地沉睡。 女子拍拍手道:“好了,馥茫,你起来一会儿。” 那英俊的头颅面无表情地挣开眼,迟缓地接收了这个指令,从血池中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旁边。 一只魂魄飘近了血池,尾部轻轻一点。像是着色一般,原本白雾一般的魂魄迅速变红,现出与血池一样的颜色,论魂魄的头部,浮现出一个扭曲的脸,这是他临死前最痛苦的表情。血色魂魄张开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所有正在飘荡的魂魄为之一震,似乎是感觉到了害怕,纷纷逃逸。那女子舔了舔鲜艳的唇,笑道:“乖乖,跑什么呢。” 几乎是同时,血池似乎也被凄厉的尖叫唤醒,从池心到边缘,泛起阵阵波澜。很快,血池中央现出一个黑洞,仿佛是张开了一个无底的大口,要把周围的一切吸食殆尽。散布在周围的魂魄扛不住这无形的引力,纷纷被拉扯过去,在血池里滚过一遭,皆由无知无觉的魂魄变成了怨恨凄厉的恶鬼。 恶鬼们尖叫着在血池周围乱撞,景象甚是骇人。女子却十分开心,招手抓住一只厉鬼,鲜红的唇咬住恶鬼的一角,像扯掉一块馅饼一样吃下一口,那厉鬼挣脱不开,尖声大叫,声音几乎咬刺破耳膜,画眉的男子嫌弃地捂住了耳朵。尖叫越厉,她就越高兴,一口一口地拆解入腹,一连吃了十几只方才停下。临了,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 “馥茫,好好看着我的点心。”血池的大门缓缓合上。女子笑道:“子长老,这次给你记一大功!” 子长老面上得意,嘴上却说:“助公主修炼魔功,是属下分内之事。” 画眉男子道:“行啦,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魂魄,你一人就收了一大半,的确劳苦功高。” 女子道:“还差多少?” 画眉男子道:“加上原先抓来的散魂,还差一万九千五百之数。公主放心,剩下的,由戌长老和我来补全。”他琥珀色的眼睛笑意盈盈,迷幻美丽。旁边的子长老却不由自主地激灵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第二个故事。 第三卷 尘披山岚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店家,店家,再来一壶凉茶!” “店家,店家,我的肉包子呐?饿死老子了。” 店家这家茶铺开在青阳城外,原本雇的两个伙计请了假,就剩了他一个人陀螺似的忙,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好不容易客人走了大半,正坐下捶腿。忽听得一个清凉的女声问道:“店家,还有吃的么?” 店家站起来,看见一个妙龄女子从青布马车中下来,鹅黄色玉兰枝的袄服,下着浅碧色马面裙,如天边盈盈飘来的一朵云,对他微笑。店家的疲乏顿时消了大半,连声应道:“有的,有的,小姐想吃什么?” 女子向四周望了望,一桌桌的都是些吃剩的牛肉,酒,肉包子,她皱了皱眉,身后一人道:“要两个素包子,两碗白粥,一碟酱菜,一壶清茶。” 店家心道:“这车夫好没规矩,竟然替小姐点东西。”待那车夫摘下帽子蓑衣,店家看直了眼,这,这是下凡的神仙罢! 女子熟练地咳嗽两声,道:“店家,按我们公子说的做罢。” 这清丽的女子竟然只是个侍女,也只有这谪仙般的公子才配得上了。店家啧啧赞叹,将两人请到里间坐下,忽然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位白衣书生坐着,他的桌上干干净净,连一壶茶都没有。 这位书生一早就来了,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时辰了,自己忙晕了,竟然连茶都没上。这书生安安静静坐着,竟也没叫唤催促一声。店家一拍脑袋,走到那书生跟前,道:“这位公子,是小老儿疏忽了,您刚才点了什么?” 书生的笑容里有浓浓的书卷气:“两个肉包子,一壶凉茶。钱我已经付过了。” 店家连声说好,下去准备了。 “唉,你们听说了吗,周国灭了。”茶铺里的食客吃了个饱,闲闲地聊起天来。 “这么大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只用了不到两个月呐。” “吓,流光君真厉害。” “这你就错了,这次领兵的不是流光君,是他的副将罗追。” “怎么会,一般征战的不是流光君么。” “流光君在落霞城一役后就回桓国去了,据说是受了伤。” “嗨,什么受了伤,是他的妻子傲雪君死了,他就自暴自弃,整日喝酒,昏昏沉沉。桓国国君就把他召回去了。说起来,也是一对苦命鸳鸯。” 众人一阵叹息。 “罗追这副将从前没听说过,第一次出征就节节胜利,沿途杀了几万周国士兵。吓得周国国君腿都软了,桓军一到都城外就举旗投降,一众皇室大臣都被押回桓国去了。” “立了这么大一功,罗追回去肯定加官进爵了罢。” “这你又错了。也是奇怪,罗追回到桓国就挂印离开,皇帝数次挽留,都没答应。” “啧啧,他图什么呢。” “谁知道,哎,你说打完了周国,桓国皇帝不会来进攻咱们宁国吧?” “依我看呐,吞并了周国,桓国得消化好一阵呢。再说,他想进攻咱们,也得问问无回阵答不答应。” “说起来,多亏了博文君啊,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吉人自有天相,不说了,我回去给他立个长生牌位。” “哎,等等,我也去。” “店家,结账。” 倚游撑着头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脸色苍白得几乎能看得见细小的筋脉。马车停停走走晃晃悠悠地行驶了一个月,倚游才恢复了一些体力。这天雷着实厉害,她试了多次,腹中丹田仍是虚无。现在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36 的她与凡人无异了,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复原。 逆天而为,遭了天谴,天庭一定知晓了,但为什么直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是师父和涟若为她说情了?倚游战战兢兢过了小半月,天上依然没有动静,她便放下了,横竖该来的都会来,想得太多也没用,等着就是了。 夏侯逸既已知道她不是常人,对她的来历身份却只字不问,怕她烦闷,还将四国中的大致情况当做消遣说给她听。这样也好,不用绞尽脑汁编故事了。这一路上多亏他细细照料,重伤的身子才日渐好转,她终究是欠了他一份不小的人情。 时值盛夏,昴日星官的值当得也太好了些,燠热的空气象是要将人融化似得,倚游没了仙气护体,更觉闷热难当,她嫉妒地看着热浪滚滚下依旧清爽如竹夏侯逸,心里暗骂:“怪物!” “暗里出口伤人非君子所为。” 倚游吓了一跳:“你,你会读心术?” “你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我压根没抬头看你。” “我只是试试你罢了。” “!!” “小心点,包子戳烂了就不好吃了。” “……” 吃完了包子,倚游想起身舒舒筋骨,冷不防撞到了一个人。倚游心中一惊,将人扶起。那人一袭白衫,文质彬彬,正是坐在角落的文弱书生。 “这位小哥可摔着了?小女子这厢赔礼了。” “无妨无妨。”书生捡起地上散落的各类簪子花钿,细细擦好了,一件一件放在包袱里收好。 倚游虽不常在人间买首饰,却也看得出来这些簪环件件精致,挑选的人花了不少心思,便笑道:“小哥,这些东西是给你家姐妹买的罢。” 书生笑了,神色有些赧然:“不,是我家娘子,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就胡乱买了些。” 倚游瞧他那鼓鼓的包裹,这可不是买一些的问题啊。 “你家娘子好福气,她戴上这些肯定特别漂亮。” 书生的眼光落在不知名的某处,声音也有些飘忽起来:“约莫很漂亮罢,无论如何,她在我心中是至美。” 这位娘子实在是令人羡慕,不过这约莫是什么意思?倚游还想再问,官道上忽扬起一阵尘土,远远赶来一队人马,书生脸色一变,道:“小生家中还有些事务,告辞。”话音未落,书生已去的远了。 倚游差点惊掉下巴,原来以为他只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是个轻功绝顶的高手。 “这书生不简单,若不是他紧着怀里的东西,断不会被你撞到。” 倚游偏头一想,道:“看他不像是坏人。” 夏侯逸缓缓倒茶,气定神闲的模样倒不象是在简陋的茶铺里,而是身处高山流水陶然亭中,倚游不由得呆了一呆,很快,她甩了甩脑袋,又恢复了原样。 “老板老板,你这可见过一位文弱公子,大约这么高。”来人伸手比划着,一副大嗓门震得倚游的小心肝抖三抖,与他粗矿的身躯甚是相符。 老板道:“我这茶铺迎来送往,来的书生没有一千也有几百,这叫小老儿如何作答。” “他喜穿白衫,额角有一道细细的伤痕。” “哟,小老儿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文弱小哥,喝完茶,往东边去了。” “多谢老丈。”那汉子得了消息,抱拳道谢,领着人马扬尘而去。 倚游小声对夏侯逸道:“那小哥见了这队人马就跑,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夏侯逸道:“刚才那书生衣角绣着水纹,与这领头人抹额上的一模一样。这江湖上,以水纹为标志的仅有一家。” “青阳君家。” “没错。” “青阳君家乃书香世家,世代为官,这领头人粗矿得很,不像是他们的作风呀。” “嗨,客官你们不知道,这位爷是君家夫人的子侄,从小养在乡下,父母去世了才来投奔姨母,一个大字不会,却力大无比。君老爷见他入仕无望,便将他送去军营,如今这位爷在军营里混得风生水起,轻易得罪不得。” 倚游道:“他要找的是什么人?” 店家道:“还不是君家的独子君奕尘,君少爷几年前突然疯癫,从家里出走,至今下落不明。” “就是那博闻强识,华彩斐然的六君子之一,‘博文君’君奕尘?” 店家一脸骄傲:“正是。说起“博文君”君奕尘,是鄙国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他父亲是青阳知州,母亲乃书香门第之女。君奕尘乃君家独子,自幼聪慧,天赋秉异。三岁能诗,四岁成文.十五岁连中三元,被皇上钦点为状元,琼林宴上姿仪潇潇,文采飞扬,惹得无数闺中小姐引为梦中人。 本是前途坦荡,此人却在第二天的金殿上侃侃而谈,列举宁国政事利弊,直言自己适应不来这浮沉诡异的官场。在百官一片沉默中,宁国国君抚掌大笑,赐他“白衣布相”之名,允他不入朝堂。十六岁上精研五行八卦,创下“无回”阵,传与边防将领,自此,周桓宣三国莫敢来犯,宁国不负‘宁’之名。” 倚游叹道:“果真是惊才绝艳。” 店家点头微笑:“若是没有君少爷,我宁国百姓如何能安稳生活。” 怪不得你给那领头的指了一条错路,倚游腹诽,转头对夏侯逸悄声道:“看那位白衫书生,可一点也不像疯癫的样子。” 夏侯逸将茶杯放下,笑道:“有趣,有趣。看来这趟青阳之旅不会寂寞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马车哒哒哒驶进青阳城,倚游探头探脑看了一路,对夏侯逸道:“哎哎,街上怎么贴了那么多画像呀,难道都是君奕尘的?” “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夏侯逸说罢,拽住闻言准备跳下车的倚游,道:“急什么,先去找个地方住下。” 倚游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交握的双手上,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夏侯逸立刻放开了手,不自然地说道:“听风就是雨,以前的你没有那么毛躁。” 以前的她? 以前的她是之梦仙子,谨言慎行,沉默寡言,只知低头做事,只有在浩澜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37 宫里才会自在一些。现在的她是梦儿,有一个看似风轻云淡,却总能将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的“主子”,时间越长,她越觉得自己变了。而改变自己的那一个原因,呼之欲出。 倚游抖了一下,强迫自己止住脑海里翻腾的思绪。 “只说了你一句,就发起呆来,客栈到了,我们先把自己收拾好了,明日再出来看看。” 倚游看了看面前飘扬的四个大字“云集客栈”,又看了看自己沾了尘土的衣服,想到已多日未曾好好梳洗,夏侯逸整天对着自己那张灰扑扑的脸,想必已经厌烦,只是他涵养好,什么都没说。遂点头道:“好。” 房间很简洁雅致,倚游走进浴桶,忍不住舒服地叹了一声,一个月了,她连简单的清洁术都使不出来,只好沿途在无人的林泉小溪中简单地清洗。 温暖舒适的感觉流向四肢百骸,蒸腾的热水让她昏昏欲睡,氤氲的水汽幻化成一个个场景,有山下的初见,缥缈阁上的偶遇,一路旅途中的相伴,最后定格成一个清俊温润的面庞。倚游伸手将水汽打散,它却不一会儿又聚拢过来。 倚游闭上眼,缓缓沉入水中,窒息感慢慢涌来,倚游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三百年前,毁灭的家园,横死的亲人,还有绝望哭泣的自己。这窒息的感觉,及不上当初的万分之一。她可还有胆量,再去做一次尝试? 暗夜萤飞,无月无光。几声狗吠之后,整个城镇陷入黑沉沉的静谧之中。城郊的一处破庙内,衣衫褴褛的乞丐三三两两聚作一堆,相互依偎着入睡,鼾声起伏,不时有人在梦呓中翻身,又接着沉沉睡去。 中央的火堆尚有一两星残火,被阴风一吹,刹那间覆灭殆尽。缩在帐幔后面的老乞丐在破烂的布条里抖了抖,迷迷糊糊睁开眼。熟悉的寒冷像虫子一样钻进他的五脏六腑,他将自己缩小一些,再缩小一些,整个身体紧紧地团在一起。浑浊的双眼迷蒙地看着庙门,试着再度入睡。 一团浓重的黑雾悄无声息涌了进来,夜已是暗沉,这团黑雾却比暗夜更为浓稠,所过之处风声虫鸣皆无。老乞丐迷糊着想:“这是哪里着了火,怎么一点也不见热,反而冷得渗人。” 几息之间,那团黑雾已漫过庙内横七竖八的乞丐们,原本的鼾声似是被突然扼住了咽喉一般,在最高亢出夏然而止。 诡异的气息让老乞丐睡意全无,睁大了浑浊的双眼定定看着前方,那黑雾在庙中停留了一刻,开始向外移动,随着黑雾退去,庙里土地显露出来,早已适应了黑暗的老乞丐凝神看去,原本挤满了整个破庙的乞丐们踪影全无,消失得干干净净! 极度的恐惧扭曲了老乞丐干瘦的脸,冷汗浸湿了后背,他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那团黑雾震了震,停了下来。老乞丐从地上跳起来,在周围慌乱地摸索,片刻后,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尖利的柴火护在身前。耳边响起一声嗤笑,非男非女。那团黑雾重新漫了进来,老乞丐大叫一声,将手中的柴火猛力向前刺去!柴火浑不着力,像是刺进了一团烂泥里,一股寒意从脚底冒了上来,老乞丐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再也不能动弹。 “无知蝼蚁,去死罢。”阴测测的声音不辨男女,冰冷彻骨,黑雾漫上老乞丐的脚踝,眼见就要将他吞没。忽听叮的一声,一道白光划破黑雾,又瞬间消失。老乞丐瞬间得了自由,他双眼突出,手脚发颤,抱头尖叫着踉踉跄跄奔出了庙门。 那团黑雾“嘶”了一声,又停留了一会儿,周围生气全无。“怪了,也罢,时辰到了。”它移出庙门,几息之间消失无踪。 黑气散尽,月亮越出厚重的云层。庙外大树下,重叠枝叶后,一位青衫男子立于两片绿叶之间,月华流照,风姿清举。他两只修长手指夹着薄如蝉翼的银针,若有所思地看着黑雾消失的方向。师父说青阳星象有异,原来是这样。 倚游一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她梳洗完毕,缓步下楼,却见夏侯逸已点好了一桌饭菜,坐下慢慢喝茶了。此时的他玉冠束发,轻袍缓带,占尽一室之辉。倚游走到他旁边坐下,他眉头一皱,道:“怎么这么久?” 倚游拿了筷子道:“许久没有那么睡得那么香甜,所以耽搁了。” 夏侯逸淡淡道:“以后不要这样赖床,起早一点。” 倚游诧异地看他一眼,连睡觉时间都要管了? 倚游不知道的是,刚才她一下楼,荷衣蕙带,清新若柳,四周忽然安静下来,有几个男子甚至发出了轻微的抽气声。若是刚才和他一起,就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眼神了,他倒要看看,有他在,这些觊觎者有没有这么大胆。 倚游莫名其妙看着他,还没说话,他又道:“别东张西望,多吃饭,少说话。” 青阳乃宁国商都,高阁林立,熙熙攘攘。倚游一边走一边不住点头,这宁国君主的确有几分治国之才,看着青阳之盛,可见一斑,四国之中,只怕就属周国的君主最为昏庸,难怪会一败涂地,只可惜了顾将军一代英才。思及顾瑛宁,倚游不由得心中难过。 “好好的,又怎么了?” 倚游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夏侯逸施施然走着,有不少姑娘羞答答地看着他,甚至有几个大胆的红着脸上前搭话,夏侯逸皆有回答,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怎么看怎么别扭,索性撇了他走在前面。不想被人撞了一下,才站稳,便被身旁的一双手握住。 “别怕,一切有我。” 手指有力而温柔,带着他特有的温度,倚游身上的血好像是被慢慢加热一般,一点一点地冒着气泡。咕咚,咕咚,咕咚,犹如她此时的心跳。撞人者连连道歉,倚游连说没关系,其实耳中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周遭在渐渐离她远去,只剩下那双手,那双紧紧握住她的手。 忽然,那只手动了,倚游以为他要松开,忙回握住它,它在她手里抚慰似的轻轻一捏,像一句无言的承诺. 倚游只觉得这些日子的纠结忧愁因这一句无声的承诺烟消云散,她一直以来所期待的,所盼望的,他在这一刻,,给了她.她只愿这一刻再长一些,慢一些,好教她深深地记在心里,哪怕到了最后,只剩下点滴的回忆. 一瞬千年. “走罢,我们去前面看看.” 倚游远远看到前头围了一圈人,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38 正看着墙上一幅画像,上书”寻人”两个大字.待走得近些, 倚游默然. “果然如此.”夏侯逸淡淡道. 倚游看了看周围议论纷纷的人群道:”他真的是君弈尘.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君家少爷五年前突患恶疾,几乎病逝.后无奈之中迎了同为世家的程家小姐冲喜,程家小姐未行礼而先入门,却未介怀,对君家二老孝顺有加,对君弈尘则关怀备至,细心侍奉. 些许是上天垂怜这对小儿女,在程家小家的精心照顾下,君弈尘渐渐好转.就在大家以为君家自此后将共谱夫妻笃爱,合家和乐的佳话时,君弈尘却在大婚当日抛下一纸休书,离家出走.” 倚游道:“莫非是程家小姐相貌丑陋,把复明的君奕尘吓着了?” “程小姐是抚州数一数二的美人,与想容坊林翩翩并称抚州双艳。” 倚游怒道:”原来是个负心汉.亏我当初觉得他面善呢.这程家小姐如此贤惠,他有什么不知足” “你认识程家小姐” “不认识.” “那你为何如此愤愤不平” “我,我只是看不惯好女人有此遭遇罢了.” ”你怎知她是好女人你认识她?” 一连串的问题让倚游摸不着头脑:“你刚才说她不计较夫君身患恶疾,不离不弃,一心侍奉,这样还不算好女人?” “我从未见过程家小姐,你怎知我说的都是真的” 倚游愣住. “你仙力暂失,智力也跟着溜走了?”夏侯逸抬手点了点她的小脑瓜子,“悠悠众口,多得是以讹传讹,人云亦云.世人只知表面繁花似锦,却不知其中暗流汹涌.这程家小姐若真如传言那般,又怎会留不住一个饱读诗书,重情懂礼的夫君呢” “先生高见”身后传来一声长叹.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云集客栈。 一间简洁雅致的客房,一张古朴干净的木桌,三碗热气腾腾的清茶,三个神色迥异的人。 坐在中间的是一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樵夫。腰间别着斧头,脚边立着成捆的柴草,望着袅袅热气出神。半晌,他拿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杯沿的手指白皙细长。他左手边的绿衣姑娘托腮看他许久,又看了看另一侧端坐品茶的青衣公子。不由得皱眉道:“君少爷?” 君奕尘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斯文俊秀的脸。他朝身旁两人拱拱手:“冒昧打扰二位,小生惭愧。” 夏侯逸回礼道:“君少爷多礼了。” 倚游道:“君少爷再发愣,卯日星官都要交班了。快说罢,我可是好奇得紧呢。” 君奕尘莞尔:“倚游姑娘,非我故意如此,只是事情曲折,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这一切不过是我做的一场梦罢了。” 事情要从五年前说起。 五年前的初夏,君奕尘突然患上了一种怪病,初时只觉浑身无力,君奕尘只道是夏乏,并不太在意,几日后,他开始觉得双目模糊,时有眩晕。君家二老这才觉出不对来,连忙找大夫来查看。 谁知一连换了好几个大夫,把过脉之后皆冷汗涔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公子的五识有日渐衰落的迹象,至于原因,他们无法探知。 很快,君奕尘双目失明,耳力也有所下降,就在君家二老一筹莫展,以泪洗面之际,一位和尚疯疯颠颠闯进门来,将缠绵病榻的君少爷看了一眼,呵呵笑道:“文曲暗淡,唯恕可解,中秋花好,良辰可期。”说罢大笑离去。 君家二老苦思冥想,不得其解,这时,床上的儿子忽然问了句:“爹,娘,你们可还记得程家小妹妹?” “程家?” “对,就是十四年前,我们落难时出手相助的程家。” 原来十四年前,君家老爷携妻子游玩,路遇强盗,钱财等物全数被抢去,几乎饿毙山野,幸而遇到一对夫妇相救,才幸免于难。君夫人见恩人怀中女婴玉雪可爱,心思一动,留下头上的玉簪作为信物,与恩人定了娃娃亲。当时问了女婴的生辰八字,正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君老爷一拍大腿,一叠声着人去将程家姑娘接来。 ”爹,你不是说程家多年杳无音讯吗,这短短几月,如何能够找到?” “此事尘儿不必忧心,为父自有办法。这丫头终究和你有些缘分,正巧,她今年及笄,再定下亲事,正好双喜临门。”说罢,声音低了下去,轻哼道:“倒是福气大得很。” “爹,您说什么” “无事,尘儿,你就好好养病,等着做新郎官吧。” 程家小姐来的那日,夏天已入尾声,空气的炎热随着风一层层散去。君奕尘枯坐在窗前出神,此时,他耳力目力已失,堂堂君家少主,人中翘楚,如今竟如个废人一般。 他嘴角扬起淡淡的嘲讽,忽闻得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气由淡渐浓,飘入鼻尖,他闭起眼睛轻嗅,再次确认了他的判断。 “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屋子了?家母的院子在南面。”家里的丫鬟皆爱香粉,母亲则喜檀香,没有人有这样自然的味道。 那草木清香停滞了下来,没有再前进一分。 君奕尘笑道:“小生耳目失聪,让姑娘见笑了。” 那淡淡草木之味飘过来,一只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软软的,带着颤抖的泠泠冷意。他下意识要抽回,却被牢牢握住。 这姑娘,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么? 少顷,他的手被塞入了一样事物,他摸了摸,是半根玉簪,母亲的玉簪。他不可抑制地回握住那只柔软的小手,站了起来,“你是,程家妹妹?” 那只手轻轻摇了摇,缓慢而有力地在他的手心写下了两个字——碧岚。 程碧岚,他的未婚妻。十四年了,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婴儿必定已长得亭亭玉立,可惜现在的他却看不到她的模样,他举起手,却又迟疑着放下,如此几次,碧岚捉住他又要放下去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上。君奕尘笑了,真是个大胆的姑娘。 这个姑娘,应该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现在正微微上翘,抬眼看他;鼻子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39 不算挺,但小巧玲珑;腮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手指轻划,他触到了两片柔软,仅仅刹那间,这两片柔软倏尔退开,君奕尘的手指僵立在半空中,残留的温暖顺着指尖流进了他旷如原野的心里,有一株嫩芽破土而出,慢慢伸展着枝丫。 他想,他喜欢这株小芽儿。 程碧岚就这样在君府安顿了下来,起初大多数时间都陪在君母身边,只是偶尔来看看君奕尘,探望的时候也是一群丫鬟婆子陪着,礼节性地问候几句,由君奕尘的贴身小厮转达。 渐渐地,君母发现君奕尘平时都神色恹恹,唯有碧岚来的时后才精神奕奕,且自碧岚入府之后,儿子的怪病非但没有恶化,还有了好转的趋势,能听到些微弱的声响。君母心道那和尚说的话真真是极灵的,不禁大喜过望。比起礼教,自然是儿子的命重要。于是,君母对碧岚越加关怀备至,束缚也渐渐撤了去,碧岚得以时常看望君奕尘,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 君奕尘与碧岚起先只是闲话家常,后面聊至诗词歌赋,发现碧岚腹中虽无锦绣芳华,但天资聪颖,对意境的感悟十分新颖,心中的情意又浓了几分,只想着时间飞逝,病体痊愈,以康健之身迎娶碧岚,珍之重之。 转眼已至七月,大婚在即,府中上下一片忙碌。君奕尘耳力已恢复,眼睛却迟迟无法复明。君家二老心中焦急,花重金从京都请来大国手医治。 老医官抚着花白的胡子,连连叹道:“君少爷之疾,时日过久,能恢复耳力已是万幸,这眼睛,怕是——唉,君少爷龙姿凤章,实在是可惜了。” 君母闻声痛哭,君奕尘抚着母亲的背,安抚道:“娘,孩儿捡回一条命,您应该高兴才是,只不过今后得多多劳烦母亲了。”君母心道,儿子已如此,自己更应该打起精神,关怀操持才是,于是收了眼泪,自去忙碌。君奕尘听得母亲的脚步声走远,吩咐道:“你们全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来打扰。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是。”丫鬟小厮齐声应和,很快就退得干干净净. 待四周安静下来,君奕尘独坐床头,一直挺直若松的脊背弯了下去。月光透过微微开着的纱窗照进来,斜斜地打在他身上,映得他半边面孔纸也似的白。 “尘哥哥?尘哥哥?”一双小手将他紧握的拳头掰开,露出里面血红的伤口。君奕尘心中浑浑噩噩,一时想到年少成名的自己,一时想到年纪渐长的父母,一时又想到即将嫁与自己的碧岚,不由心中大恸。 一丝清凉在手心蔓延开来,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药香。 “碧岚?” 碧岚哽咽道:“尘哥哥,碧岚知道你心里难过,却不愿别人知晓,你说给碧岚听听,好不好?” 君奕尘道:“碧岚,你可还愿意嫁我?” “尘哥哥,你问这话,可是诛心了。我岂是那等背信弃义,无情无义之人。” “你愿嫁我,我却不愿意娶你了。” “你?” “你大好年华,何必蹉跎。不如今天就收拾东西回家去吧,我们两人的婚约,就此作罢。” 碧岚握着君奕尘的手抖得厉害,想必是气得狠了,她咬牙道:“好,君奕尘,你很好!” 她腾地摔开他的手,在房里翻找的一阵,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程碧岚一辈子只嫁一人,你不愿娶,我就绞了头发当姑子去,从此两两相忘!” 君奕尘大惊,听音辨位,径直向碧岚的方向扑去,竟一下子撞到了桌角上,他捂住腹部,脸色煞白地蹲下身来。 碧岚吓得丢了剪子,奔过来扶住他的身子,道:“尘哥哥,尘哥哥,你怎么样,要不要找大夫来?” 君奕尘未作答,忙忙将碧岚的头发细细摸了一遍,见一丝未少,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你怎么这样胡闹,要是伤到自己可怎么好?” 碧岚道:“横竖我们就要一拍两散,伤与不伤同你有什么相干?” 君奕尘苦笑道:“我是为你好。我眼睛无法恢复,外不能继承家业,内不能孝顺父母,照顾妻儿。时日一久,你必厌烦,与其今后成为一对怨偶,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 “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还不待他答,又说道:“我竟不知三岁能诗,四岁成文的君家少主竟是如此妄自菲薄之人。你虽眼盲,却手脚健全,心思聪颖,更兼满腹诗书,才华横溢,这小小的一方家业,怎么会难得住你?这么点挫折你都不能面对,算我错看你了!” 君奕尘心头大震,是了,自己就算眼盲,也是一身的本事,何愁前路?刚才竟是被一时的打击弄得手足无措,真是不该,幸亏碧岚一言点醒。他长叹一声:“没想到我竟不如一个小姑娘坚强勇敢,着实惭愧。” 碧岚捏捏他的鼻尖:“我才不是小姑娘。” 君奕尘拍开她的手,皱眉:“年纪小,胆子却大。且看我日后如何收拾你,以振夫纲。” 碧岚笑道:“日后?你且顾现在吧。”说罢便伸手挠他,君奕尘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怕痒。自打碧岚发现他这个弱点之后就常常取笑他。这下更是手下不留情,君奕尘几乎笑岔气了,身子一缩,不妨绊倒了圆凳,两人齐齐向后倒去。 君奕尘后脑清磕到了地上,他还未来得及用手去揉,便有东西软软地印到了他的唇上。这清新的触感,与记忆融合。一瞬间,他烧红了脸,一阵眩晕袭上来,几乎让他沉溺。这软软的,小巧的唇瓣受了惊吓,就要退走,他本能地追了上去。 四片颤抖的嘴唇缓缓接近,直至完美契合。他就知道,她是为他而生的,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他迫不及待地撬开她的贝齿,去领略他从未品尝过的甜美。身下的身子在挣扎,推拒,却因为他的强势而渐渐无力。他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能想,一切只在眼前。 头脑越发昏乱,身体的热度灼烧着他,几乎将他焚毁,他一边贪婪地吻着她的眼睛、鼻子、唇,一边喃喃:“碧岚,我热,碧岚,我好热。”像个煎熬无助的孩子。、 碧岚颤抖着双手,无声地抱紧了他。她在害怕,却毅然选择毫无保留地相信他,给予他。他心里有些酸,有些苦,又有些甜。灭顶的潮水袭来,将他和她淹没、融化,而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40 后又紧紧地地合成一体,再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肥美的一章,请诸君享用。 第30章 第三十章 夜深沉,昏暗的床帐终于安静下来,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床帐中伸出来,想要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却被另一只骨络分明的手抓了回去。 “做什么?”一个喑哑的声音问。 “穿,穿衣服。” “待会儿再穿。”君奕尘将碧岚搂在怀里,想抚摸她的脸,却摸到了满手的泪。不由心疼道:“怎么?还疼得厉害?” 碧岚抽抽鼻子:“知道我疼,刚才为什么那么用力?” “我……”他抚着碧岚细腻的背,轻轻道:“碧岚,我玷了你的清白,你现在恨透我了罢。可我不后悔,我这一辈子最快活的时刻就在今晚了,我不想放手,也不能放手了。” 碧岚捂住他的嘴,嗔道:“大半夜说什么胡话,往后的日子还长呢。” 君奕尘捧着她的手,道:“是我糊涂了,咱们是夫妻,以后总能在一处的。”说罢细细地吻,碧岚挣扎着要缩回手,却被君奕尘一个翻身制住了。 他沿着刚才留下的印记吻着,一路向下,“碧岚,你刚才说了什么?” 碧岚被他吻得心慌意乱:“什么?” “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给我听。” 碧岚努力保持着清醒,发出的声音却绵软无力:“往后……往后的日子还长。” “不对,前面一句。” 一边的红樱被他含着,碧岚嘤咛一声,泣道:“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嗯——大半夜说什么胡话。” “对,半夜了,时间不多。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昏暗的床帐再次动起来,不时有破碎的气息从帐中传出,又渐渐隐没在唇齿当中。窗外的月亮窥见帐中纠缠不休的身影,不觉躲在了云后。院中的竹影斑驳,风过留声,似在吟唱,又似在叹息。 几日后,君母带来一个好消息——君奕尘的眼睛可治了。君父辗转请到了医术超群,与君奕尘同列“六君”的神农君来为君奕尘医治,神农君只看了君奕尘一眼,便拂袖离去。 君家二老在前厅将神农君磨了半天,才求得了解决之法。君奕尘脸朝着喜气洋洋的父母,问:“神农君身为鬼医亲传弟子,脾气乖戾,喜欢云游乡野,高兴了就治,不高兴就不治。父亲是如何请动他的?” 君父笑道:“吉人自有天相,父亲也是无意之中寻访到他。” 君奕尘顿了顿,道:“可是有什么条件?” 君父道:“此事你无须操心,无论用什么方法,为父都会替你办到,最迟下月,你就可以复明了。” “孩儿已及冠,何必事事劳烦父亲母亲;父亲将解决之法告诉我,我自去准备便是。” “尘儿可是嫌为父老迈,不中用了?” “父亲这是说哪里话?这一年来父亲已为孩儿操碎了心,孩儿心中过意不去。” “你是我君家独子,君家的一切以后还要由你继承并发扬光大。父亲做这点事不算什么,还望你以后能理解为父的苦心,莫再随性而为。” “孩儿明白,孩儿今后绝不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好!好!”君父大笑,君母也跟着附和几句,暖洋洋的喜气爬上了每个人得眉梢眼角,下人们都过来道喜,说着好话,屋里的阴郁气氛在大半年过后一扫而空。在一片谈笑声中,君奕尘却突然顿住了。 “尘儿,怎么了?”君母问道。 君奕尘又听了听,莞尔:“是碧岚,碧岚来了。” 君母哎哟一声,笑道:“原来是碧岚丫头,怎么躲在门后面呢,快进来,快进来。” 这是那夜之后,两人第一次相见。 君奕尘面上若无其事,内心却翻涌不已。那日清晨,他从迷糊中醒来,却发现身边已空,凌乱的床褥上有淡淡的血腥味,提醒着他昨夜并不是梦。她真的恨他了吧,不愿意与他共眠,不愿等他与父母和盘托出。 窗外渐渐有了人声,下人们陆续起床,他枯坐半晌,心伤地收拾起凌乱的被褥,摸索着丢进床底,换了一床干净的被褥铺好。 几日过去,碧岚不曾来,也不曾捎只言片语。君奕尘坐立不安,心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几次想要到小院中看她,又怕她恼羞成怒,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好容易今天她来,却碍于父母在前,只能端坐守礼。只盼着她能多说几句话,好慰藉自己这几日的相思之苦。 “碧岚,听说你病了,这几日都未出院门,现在可好些了,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君母的话刺得君奕尘心中一紧,忙问道:“妹妹怎么了?” 碧岚轻咳几声,低声道:“无事,只不过着了凉,略躺躺就没事了,夫人尘哥哥不必担心。” 君母道:“你总要学会照顾自己才好。” 君父道:“大婚在即,论理,你们二人应该回避才是,也罢,你们有什么体己话,就在今日说罢。到头来可别说我这个公公不讲情理。夫人,我们走吧。” “老爷说的是,你们好好说说话,神医还在前厅,我们得好好招待才是。” 君奕尘心中早就盼望能有机会与碧岚独处,待到父母走远,独对佳人,却又不知千言万语从何说起,一时静默无言。 良久,两人同时出声:“你——” 顿一会儿,又同时道:“我——” 碧岚“噗呲”一声撑不住笑了,君奕尘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走到碧岚身边,拉起她的手,道:“妹妹可恨我?” 碧岚的手缩了缩,奈何那人毫不退让,呆了呆,只得道:“恨你又如何,不恨你又如何。” “妹妹若是恨我,就打我骂我,只是别不理我。” “你这个大赖皮,谁要理你。” 君奕尘握住她的双肩,一用力,她便倒在他怀里。她不知道他会突然这样,轻易就让他得了手,牢牢锁住。 她赌气似的使劲捶打他,累得自己气喘吁吁,他却岿然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41 不动。她喘了一会儿,又变法儿发狠挠他,君奕尘极力躲避着她的纤纤玉手,忍笑道:“你再乱动,我就亲你啦。” 碧岚不理他,继续乱挠。他一只手抓住她作乱的双手,一只手扣住她如丝如玉的下巴,将她拉向自己。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柔嫩的双唇,她慌乱而温热的鼻息喷在他脸上,君奕尘想象着她羞得通红了脸颊,必定是可怜又可爱的,不由得笑了笑,闭目在她的眉心轻轻一吻。 碧岚垂首,在他怀里闷闷道:“你明明看不见,却总能欺负我,为什么?” “因为你是碧岚。” 沉默许久,碧岚略微挣了挣,又被抱得更紧。“热。”她嘀咕。 “忍着。” 又过了一会儿,她又嘀咕:“真的热。” 君奕尘又在她发间印下一吻:“让我好好抱抱你,后面半个月要见不着了。” 碧岚嗤道:“难道以后都见不着了?” “嘘--”两只手指止住了她,她惩罚性地咬了那手指一口,乖乖住了嘴。君奕尘微微换了个姿势,让碧岚靠得更舒服些。天边晚霞流转,满地赤金,洋洋撒在二人身上,发出莹莹光辉,静静地如同流淌的时光。 两日后,君母端来一碗药,告诉他好好睡一觉就会没事了。 又十日,他醒来,看见了父母激动的脸和窗外肆意蔓延的阳光。 又半月,大婚。君家独子成婚,排场自然是大的,说是锣鼓喧天,红妆十里也不为过。君奕尘意气风发地穿上大红喜服,领着红绸布另一端的碧岚走进喜堂,接受众人的祝福,当他们端端正正行完夫妻对拜之礼时,君奕尘觉得自己的人生十分圆满。 马上他就要见到碧岚了,在喜帕之下,盛装之中的她必然是极美的.他在这红色的云海中沉沉浮浮,飘飘荡荡,直到荡到了新娘子身边,他的心仍在云端上飘着。 喜娘笑呵呵:“少爷欢喜得傻了,快挑开盖头吧,新娘子等久了。” 君奕尘接过喜秤,手止不住的颤抖,他觉得此生最幸福的时刻就在此处了,盖头挑开了。盖头下的丽人眉目如画,眉眼低垂,眉间一点朱砂痣,鲜红欲滴,衬得她更加鲜妍动人。他本想着在挑开盖头时她能给他一个会心的笑,可她没有,他微微有些失落。 “碧岚妹妹?可累着了?” 新娘子仍是低眉垂母,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道:“多谢夫君记挂,碧岚不累。” 这小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装出一副生疏的样子,难道是他又惹了她?君奕尘牵过她的手,手里冰凉僵硬的冷意刺了他一下。 “少爷,夫人,该饮合卺酒了。”喜娘对二人说道。君奕尘顺势一拉,新娘子方娉婷下榻,与他隔桌对坐。丫鬟为二人倒了酒,新娘子伸出青葱一般的手,拿起酒杯与君奕尘共饮,丝绸织就的袖子从她嫩若细藕的手臂滑落,露出一点鲜红的守宫砂。 “啪”地一声,君奕尘的酒杯摔得粉碎,酒水溅湿了他红艳艳的喜袍。他一把拉过新娘子的手臂,疼得她“啊”的一声。喜娘犹自捂嘴笑道:“少爷这是怎么了,可别猴急了,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但也需喝过这合卺酒才行。” 君奕尘死死盯住那一点小小的守宫砂,手指轻轻抚过,它在那里。他不死心,又加重了力道,它仍在那里。新娘子已疼得脸色煞白。 身边的丫鬟察觉出不对来,忙道:“少爷,快松手,小姐受不住了。” 君奕尘一把甩开眼前之人,象是胸口受到重击一般连退几步:“你不是碧岚,你不是碧岚!你是假的!” 新娘子被摔惯在地,惊得满屋的丫环叫了起来。她疼得秀气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强撑着站起来道:“妾乃抚州程家嫡女程氏碧岚,有庚贴为证,若君少爷还是不信,可拿着妾的画像去抚州查访,但有虚言,妾任凭君家处置!” 君奕尘只觉得头像是要炸开一般,身上的大红喜服缠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将喜袍扯下,指着对面的人大叫:“你不是碧岚,你把碧岚藏到哪里去了,快把碧岚还给我,你把碧岚还给我!” 屋里乱成一团,喜娘见势不妙,早已派人去通知前厅的君家二老。君家二老匆匆赶来,一进门便看见满地狼藉,君老爷喝到:“尘儿,你这是干什么?” 君奕尘看见父母来了,眼睛闪了闪,说道:“爹,娘,这不是碧岚,碧岚不见了。” 君母止住即将发怒的丈夫,上前拉住神情怔忡的儿子,柔声道:“尘儿,你可是魔怔了,这就是你的碧岚妹妹,阖府上下都可以作证,不信你可以随便找人来问问。别胡闹了,好好歇着吧,你看你都把碧岚吓坏了。” 君奕尘犹自摇头:“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你们把她藏起来了,我要去找碧岚,我要去找碧岚。”未说完就冲了出去,逮着人就问:“碧岚呢,碧岚呢?碧岚在哪里?” 小厮丫鬟们看见一向文采风华的少爷披头散发,额角不知道刮到了哪里,鲜红的血流下脸颊,形容可怖,皆抖着身子答:“少夫人就在喜房里,您快回去吧。” 君奕尘越听越迷糊,无数的嗡嗡声充斥着他的脑仁,疼得他几乎受不住。终于,他“啊”地大叫,发足狂奔,小厮们见平常温润平和的少爷状似癫狂,力气奇大,都骇了一跳,竟无人拦得住。君奕尘一路奔出君府,渐渐消失了踪迹。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倚游道:“君少爷,这么说,你新婚之夜就离家出走,一次都没回去过?” “对。” “那么,你找到碧岚姑娘了吗?” “说来惭愧,我这几年用了不少方法,走了不少地方,始终没有查到蜘丝马迹,她就像一滴流入大海的水,了无踪迹。” 夏侯逸慢悠悠地品茶:“君少爷,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君奕尘道:“开始的一年,我昏昏沉沉,疯疯癫癫,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幸而碰到了一位高人。” 倚游插嘴道:“这位高人收你为徒,治好了你的疯病,教你绝世武功?” 君奕尘张了张嘴,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42 夏侯逸瞪她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 倚游道:“江湖话本都是这么写的啊。” 君奕尘苦笑道:“那位高人的确武功高强,但是我在武学方面的悟性太差了,只学会了一点轻功,他耐着性子教了我三个月,然后一气之下离开了,临走之前将我逐出师门,不要将见过他的事说出去。” 倚游扑哧一笑:“真是个任性的高人。” 君奕尘道:“后来我到一家钱庄做了账房先生,赚够了盘缠就南下抚州,抚州程家的确嫁了一位嫡亲小姐到青阳君家,就是程碧岚,我千方百计弄到了程碧岚的画像,那画像上的人,就是大婚之夜我看到的那一位。” 夏侯逸道:“传闻说程家小姐未嫁便入君府,这时间可对的上?” 君奕尘道:“这个我特意去打探清楚了,对的上。” “程家多年前救助过你们,也对的上?” 君奕尘道:“当年我们回到青阳,就着人寻找恩人,可是他们已经搬走了。程家发迹,就是一年后的事情。” 夏侯逸道:“如此也说得过去,程家这条线索,断了。” 君奕尘点点头。 倚游道:“没了程家,还有君家。” 君奕尘道:“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查清楚,只是我一回去,全府上下的眼睛都会盯着我,”说到这,君奕尘作势要跪下,夏侯逸眼疾手快,稳稳拖住他的手臂。 倚游吓了一大跳:“君少爷,你这是做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 君奕尘叹了一口气,坐下道:“我需要两位的帮助。” 不几日,青阳城里里外外都知道了一则重大消息:失踪三年之久的君家少爷,“博文君”君奕尘回来了。 当侄儿领着一位布衣书生进来的时候,君夫人还侧身与吴妈妈说,是不是弄错了。待人越走越近,君夫人的心肝都颤抖起来,上前紧紧握住儿子的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生怕他凭空消失不见。 君奕尘见到母亲短短四年就花白了大半的头发,心中一酸,跪下道:“孩儿不孝,让娘受苦了。” 君夫人心中一痛,扶起儿子垂下泪来:“我的儿,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可知这四年我和你父亲是怎么过的。” 君奕尘道:“娘,都是孩儿的错,一切任凭爹娘处置。” 旁边一道清朗的声音道:“君少爷,君夫人体弱,应少悲少思才是。” 君夫人抹着腮边的泪,看向坐在一旁的清俊公子,面露感激:“多谢恩公救回我家尘儿,若不是公子治好了他的臆症,我们母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夏侯逸道:“夫人严重了,令公子名扬天下,夏侯亦是十分敬仰,这次救了令公子,也算是有缘。” 君夫人对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捧出一个紫檀描画的匣子,恭恭敬敬跪在夏侯逸面前。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是老身一点心意,给夏侯公子和梦儿姑娘洗砚添妆。” 夏侯公子道:“夏侯出门在外,实在不宜携带太多黄白之物。夫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君夫人道:“只是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一些小巧的首饰,公子要是不收,老身可要没脸了。” 跪下的侍女将匣子打开,夏侯逸看了一眼,道:“恭敬不如从命”,将匣子交给倚游收了。 “垂星,落英。你们这段时间就负责伺候夏侯公子。” 被点名的两位丫鬟红着脸上来给夏侯逸见礼,夏侯逸道:“夫人,夏侯生性好静,不喜欢太多人在周围,不用劳烦两位姑娘。” “这怎么行。” 夫人身边的一位妈妈道:“不如就拨两个粗使丫头在屋子外头洒扫,随时等着公子吩咐。要是不够使,再另说。” 君夫人看向夏侯逸,夏侯逸点点头。 君奕尘坐了一会儿,犹豫着问道:“娘,碧……碧岚呢?” 君夫人顿了顿,怒道:“你还有脸问碧岚,好好的一个媳妇儿,德才兼备,貌美如花。才大婚丈夫就写了一纸休书与她。若不是碧岚刚强,早就一头碰死了!” 君奕尘羞愧地低下头:“她在哪儿,孩儿去给她赔罪。” 君夫人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现在想赔罪,晚了!碧岚大婚第二日就拿着休书,端端正正给我们磕了三个响头,就收拾衣物回了抚州,我们怎么劝都劝不住。 后来老爷带了许多赔礼去了程府,磨破了嘴皮子都没能让碧岚回转,亲家公更是一怒之下与我们断了来往,两家多年交情就这么完了。后来过了两年,听说宣国瑀王求娶碧岚,碧岚被封为熙和郡主,和亲桓国。你呀,再也见不着她了。” 君奕尘怔怔道:“竟是这样。” 君夫人叹道:“碧岚是个好姑娘,你们没缘分。你这孩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君奕尘正和夏侯逸交换眼色,君夫人顺着儿子的目光看过去,却会错了意。 “梦儿姑娘。” 正在打量花厅的倚游一愣:“啊?” “你家住何方,父母健在吗?定亲了没有?” 夏侯逸微翘的嘴角拉平了。 话音刚落,门外家仆道:“老爷回来了!” 一位四十几许的官装男子跨进门来,面容清矍,目光如电。 “老爷,咱们尘儿回来了!” 君老爷目光在君夫人面上一转,落在君奕尘身上。 君奕尘上前一步,在君老爷面前端端正正跪下:“不孝子亦尘拜见父亲。” 君夫人觑着老爷的脸色,凄然道:“四年了,尘儿总算回来了。老爷你看,他都廋得脱了形儿。要不是夏侯公子救了他,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夏侯公子?” 夏侯逸起身行礼:“夏侯逸拜见君大人。” 君老爷鼻翼微动:“有仙气。” 君夫人疑惑地看着他。 君老爷清咳一声,道:“公子行止若仙,风姿卓然。” 夏侯逸笑笑不说话,君老爷面色一动,看向地上跪着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43 的君奕尘。冷冷道:“逆子,再敢胡作非为我定不饶你。” 君夫人明显顺下一口气,陪笑道:“今日合该好好庆贺一番,我已命家人备下了酒菜。今晚咱们热热闹闹做个家宴。” 一直被忽视的侄子忽大叫:“太好了,我要吃红烧肉!还有烧鸡,烤鹅!” 众人:“……” 侄子委屈道:“我这些年风餐露宿地找表弟,连顿红烧肉都吃不得么?” 君老爷噎了一下,道:“就按夫人的意思办。” 君奕尘道:“表哥辛苦!” “嘿嘿,表弟,今晚陪表哥喝一杯!” 君夫人陪笑道:“老爷,看你这衣服下摆,都沾了泥了,妾身陪您回房换衣服罢。” 君老爷看一眼下摆,由着君夫人拉出大厅,君夫人临走前对君奕尘使了个眼色,君奕尘还她一个鬼脸。 宴罢,倚游揉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心道这顿饭吃得比织幻梦锦还要累。 夏侯逸一坐下就没被君老爷拿住喝酒,一个多时辰都没挪过地方,君奕尘是个不顶用的,喝了两杯就醉了,趴在桌上自言自语,君夫人的侄儿呢,只顾着大碗吃肉,大碗喝酒,什么时候醉了也没人管他。她既要应对君夫人的嘘寒问暖,还要时刻注意君府众人有什么异样,一顿饭下来脑仁儿发疼。 饮乐逍遥了一晚上的主儿偏偏嘴角上翘地走在她旁边,倚游没好气道:“夏侯公子似乎意犹未尽,要不要叫下人再拿些酒来。” 夏侯逸眼角上挑:“一人独酌未免寂寞,若是有人能添酒相伴。醉卧温柔乡又何妨?” 倚游脸上一红:“堂堂淇奥君子,喝了两口黄汤,也放浪起来。” 夏侯逸扶着额头苦笑,那里是两口黄汤那么简单,君老爷把五十年的竹叶青都拿出来了,宴席散去的时候,几坛陈年佳酿都见了底。 “倚游,你觉得君少爷为人怎么样?” 倚游随口答道:“君少爷才高八斗,俊秀温雅,纯孝简单,更难得的是痴情专一。虽然孱弱了些,但也算得上是世间好男子。” “倚游对他印象颇佳。” “这个么,算是吧。” 倚游自顾自走在前面,久久不见夏侯逸答话,回头一看,夏侯逸晃了两晃,如玉树倾倒。倚游下了一跳,急忙去扶,谁知男人的身子这般沉重,倚游支撑不住,脚下一拌,两人双双跌倒。 耳边闷哼一声,倚游周身却不见疼痛,抬头一看,夏侯逸在她身下当了肉垫。奇怪,摔下去的时候明明是她朝下。倚游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却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一扯,重新跌到了夏侯逸怀里。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满满的男子气息将她包围,倚游心头一悸,夏侯逸低沉着声音道:“别动,我头疼。”湿热的酒气喷在她的脸上,倚游只觉得细小的汗毛都竖起来,撩动着她柔嫩的肌肤,有些刺,又有些痒。 倚游缩着脖子避开这灼热的呼吸:“你快起来,别是摔坏了头。” 夏侯逸觉出她在微微发抖,嘴角一翘,有些留恋地松开手:“扶我起来。” 倚游如蒙大赦般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将夏侯逸扶起来。 “后面有人跟着我们。” 倚游偷偷朝树荫看去:“看来君家真有内情,要不然也不会对外来的人这样防备。” 夏侯逸点头道:“先回去罢。” 树荫下的黑影看着两人走入房间,悄悄退去。 将夏侯逸放倒在床上,倚游已是香汗淋漓。夏侯逸想让她坐一会儿,目光落到她因气喘而起伏的胸口上,脸色一烫,别过脸去。 倚游倒了一杯冷茶喝了,问道:“你和君老爷聊了半天,觉得君家有什么不对吗?” 夏侯逸转过脸,不答反问:“依你多年看话本的经验,你觉得如何。” 倚游听出他话里的戏谑,瞪他一眼,换来他一声轻笑。 她想了一会儿思量着说:“从君奕尘的话中可猜出,原来的碧岚是个柔善的女子,那么她就不会因为品貌不端被君家厌弃。 君家是高门大户,能让君家掉包的原因,八成是门户不配。那原来救助他们的程家,和抚州的程家不是同一门。还有啊,你不觉得君老爷有点奇怪么?失踪三年的儿子回来了,反应这么平淡,说两句场面上的话就完了。还有……” 倚游正说得兴起,耳边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倚游止住话头,向床上看去。夏侯逸双目紧阖,已经安静地睡着了。睡着了的夏侯逸,眉目笼着一层柔和的光,让人想--咬一口。 倚游捂住发红的两腮,从夏侯逸房中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君奕尘兴致勃勃地邀请夏侯逸和倚游游览君府,君夫人生怕对贵客照顾不周,遣了身边得力的吴妈妈并一群丫鬟伺候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府中穿梭。君府虽不算是雕梁画栋,却也细致精巧,游览了一大半,倚游便有些喘。 夏侯逸便道:“君兄,天气炎热,不如我们先休息休息。” 君奕尘道:“东边的清秋苑,凉爽宜人,最适合饮茶下棋,现在去正好。” 一旁的吴妈妈笑道:“少爷离家日久,有所不知,那清秋苑自少夫人,嗨,瞧我这张嘴,是程小姐走后,夫人心痛难抑,老爷怕夫人睹物思情,就命人关了院门。这两年过去了,里边已经荒废了。” 君奕尘皱眉道:“好好的院子,就这么荒了?” “少爷若想重整那院子也容易,和老爷夫人说一声就行,只是现下玩赏是不成了。我听怜月说过,少爷儿时在图南楼的大樟树下埋了几坛梨花酒,不如起出来冰镇了,少爷与夏侯公子在荷花池边垂钓饮酒。” 君奕尘笑道:“不错,就依你说的做。对了,怜月惜花这些大丫头都去了哪里。” 吴妈妈回答得毫不迟疑:“这两个丫头本是少爷惯用的,从小长在府里,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竟干起偷盗的勾当来。夫人一怒子下便将两人发卖了,顺带整治了阖府,将一些不干不净的丫头小厮都打发了采买了一些新的。” 君奕尘道:“怪不得府中多了好些生面孔。” “少爷要是用得不顺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44 手,尽管吩咐老奴,老奴再给少爷换好的。” “不必了,换来换去麻烦。” “那老奴去准备了。” 吴妈妈是君夫人的陪嫁丫鬟,虽有些啰嗦,办事还是利落。待君奕尘带着夏侯逸和倚游来到荷花池边的时候,这边已收拾的干干净净,瓜果糕点酒壶摆在亭中,钓竿棋盘双陆一应俱全。 君奕尘磨拳搽掌,拿起钓竿,道:“夏侯兄,不知道你对这垂钓有没有兴趣。” 夏侯逸笑道:“花底清歌春载酒,江边明月夜投杆。夏侯亦向往之。” 君奕尘抚掌笑道:“妙极妙极,能与淇澳君一较高下,实乃小生毕生之幸。” 夏侯逸道:“博文君客气了。” 吴妈妈听说少爷要垂钓,使人划了两只小舟过来,并点了几个小厮随身伺候。君奕尘皱眉:“人多了就失了兴味,你们就在池边候着。” 吴妈妈还要再劝,看到君奕尘扫过来的一记眼刀,悻悻闭了嘴。两人各自上了小舟,夏侯逸震荡内力,细绳自断,小舟没了束缚,晃晃悠悠向碧荷深处荡去。 公子如云,翩然入画,倚游坐在凉亭的石凳上,一边吃着冰镇瓜果,一边欣赏美景,惬意非凡。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热情的吴妈妈将殷勤都放在了她身上。 “梦儿姑娘真是好颜色,肤白貌美,花容月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满池粉白的荷花,都生生让您比下去了。” “姑娘,这是西边大漠运过来的蜜瓜,虽说咱们青阳是国之商都,这蜜瓜也是难得一见的,姑娘取来尝尝。” “姑娘,这冰镇梅子汤最是消暑,老奴给您倒一杯。” “垂星,落英。过来,没看见姑娘热得出了一头细汗么,快把团扇拿出来扇着,别偷懒。” 倚游心中泪流满面。老天爷,求你把仙力还给我罢,好想乘风飞去啊! 藕花深处,夏侯逸与君奕尘闲坐垂钓,低声交谈。 “今日一游,夏侯兄可将府中方位记清了?” 夏侯逸望着平静的水面,点点头。 “我昨夜描了全府地图,放在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假山洞里,如果夏侯兄有需要,可自行取用。” 夏侯逸又点点头,话锋一转,道:“君兄觉得梦儿如何?” 怎么忽然提到了梦儿姑娘?君奕尘一愣,没多想,老实答道:“梦儿姑娘清新翩然,是难得的佳人。” 夏侯逸道:“你对她印象不错,恰好,她对你印象也不错。” 君奕尘待要再说,只听夏侯逸低喝一声起,一条肥白的鲫鱼活蹦乱跳地甩着尾巴上钩了。他将鱼解下放在身边的鱼篓里,对君奕尘笑道:“君兄承让了。” 君奕尘这才意识到夏侯逸是真的在和自己比钓术,当下来了精神,将鱼食伴着虾米搓成小团。 夏侯逸问道:“君兄,你这手法是自己想的吗?” 君奕尘将钓竿收起,将蚯蚓扔了,正取了小团挂在钩上,闻言答道:“不是,说来也巧,救我的那位高人虽气我学艺不精,却和我有同样的爱好,这是他教我的。” 夏侯逸淡淡道:“怪不得。” 君奕尘疑惑:“怎么,夏侯兄认识他?” 第二条鱼上钩,是条金黄可爱的鲤鱼。夏侯逸慢悠悠地回答:“恩,听着好像是我师父。” “什,什么?你师父!”君奕尘撑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惊呼。 夏侯逸好心好意提醒他:“小师弟,你的钓竿快要滑进池子里去了。” 君奕尘一惊,那钓竿沿着船沿缓缓向下沉,只剩了一小节露在外面,君奕尘急忙举起船桨去捞,使了几分巧劲才将鱼竿救回来。 那边夏侯逸的第三条鱼进了篓子。“小师弟,我们缥缈阁人少,招收的新弟子须进行严格的训练。按规定,每日卯时起床,先在竹竿上倒立一个时辰,接着沿陶然亭的水下木桩练习轻功,然后……” 怪不得你们缥缈阁人少呢,君奕尘冷汗涔涔地打断夏侯逸:“夏侯兄,令师已经将我逐出师门了。” 夏侯逸安慰他:“恩,我知道,你不必伤心,师父就是这个脾气,一遇到笨一些的人就容易暴躁。等他闭关出来我劝一劝他,人笨一点不要紧,多教几次,实在不行,多打几次就会了。” 君奕尘想起高人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力,多打几次还能活么?顿时吓得汗毛直竖:“夏侯兄,虚渺阁乃仙气聚集之地,名声极清贵,小生不敢高攀。” “小师弟谦虚了。”第四,第五条鱼陆续进篓,君奕尘心中焦急,忙忙地搓团子。夏侯逸却搁下钓竿,站起来活动四肢:“坐得太久,身子都僵了,不如我们切磋一番,不知道师父教你的清风绝,你学到了几成?” 君奕尘都快吓哭了:“大,大概三成罢,还是不用比了。” 夏侯逸正色道:“君少爷,我看你当日在茶铺躲避家人寻找,身姿清越,至少已到六成。怎地在这里信口胡说。君少爷是否看夏侯鄙陋,不屑一顾。”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天啦,说有匪君子,如圭如璧的淇奥君子鄙陋,他是活腻了吗?君奕尘的手和脑袋摇的飞快:“不,不,不,小生绝无此意,夏侯兄莫要误会。” 夏侯逸道:“既然如此,请赐教。”言罢,夏侯逸随风而起,如一只白色蜻蜓立于一朵将开未开的荷花之上。 君奕尘深深叹息,话已至此,不得不比了。他将心法在胸中过了一遍,一提气,足尖约起,停在一片碧绿荷叶之上,与夏侯逸分立两边。 倚游正在凉亭里吃吴妈妈推荐的翡翠凉糕,忽见两道白色的身影在粉花绿叶之间上下翩飞,如穿林之燕,浮云之鸢。岸边的众人都看住了,啧啧赞叹。 吴妈妈道:“少爷这是在哪学的功夫,真是好看。” 倚游道:“呃,我们公子教了他一点儿。用来强身健体。” 吴妈妈道:“夏侯公子人中龙凤,姑娘跟着他,真是好福气。” 倚游脸上一红,旁边打扇的垂星尖叫一声,倚游手一抖,凉糕掉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45 在地上。 池中飘飞的身影只剩了一道。夏侯逸一手捧着几只带着水珠儿的荷花,一手提着鱼篓,翩然落地。 “给你。” 倚游看着面前的荷花,对上他含笑的双眼,心里一甜,忍不住低下头笑了。 吴妈妈急得直喊:“少爷掉水里了,快救他上来。” 夏侯逸闲闲道:“不着急,他游过来,慢一点。” 吴妈妈:“……” 一刻钟之后,双眼无神的君奕尘湿淋淋地爬上岸,倚游凑过去问:“君少爷,你的鱼篓里怎么一条鱼都没有,你是在船上睡着了吗?”君奕尘哀叹着正要说话,冷不防脚下一痛,又掉进了池塘里,引来吴妈妈连声尖叫。 夏侯逸道:“他这个样子,可还算是俊秀温雅?” 倚游无言以对。 静谧的午后,赤金香炉里燃了檀香,熏得一室典雅。四十几许的妇人靠在墨绿云纹的迎枕上,手中挂着佛珠,合眼小憩。 吴妈妈打帘进来,见状示意丫头们禁声,拿起团扇立在一旁徐徐扇着。 “吴妈妈?”君夫人依然合着眼。 吴妈妈恭恭敬敬应道:“是老奴。” “今日两位贵客玩得如何?” “回夫人,两位贵客就是在府上转了一圈,西边那里没有去。天气热,少爷玩累了,就约夏侯公子在荷花池上乘舟垂钓,小厮也不愿带。后来不知怎么又切磋起功夫来,少爷一时不慎,掉下池子里了。” 君夫人一下子睁开眼:“尘儿可有事儿?” 吴妈妈赔笑:“夫人放心,少爷好好的,要不老奴哪有脸站在夫人面前说话。” 君夫人点点头,复又靠在迎枕上:“尘儿什么时候学了功夫。” “听说是夏侯公子教的。哎哟,跟跳舞似的,好看的紧。” 君夫人闻言笑了:“哪有跳舞似的功夫。依你看,夏侯公子和梦儿姑娘如何?” “夏侯公子无一不精,气质若仙,少爷和他十分投契。至于这梦儿姑娘,对少爷一直中规中矩,倒是和夏侯公子十分亲昵。夫人怕是多想了。” “恩,尘儿自小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合得来的朋友,只要他们没有坏心,就好好招待。尘儿也老大不小了,也该给他好好再说一门亲事。老爷呢?” “老爷从州衙回来,就去了书房。” 君夫人喝一口茶,皱眉道:“如今朝堂稳定,青阳平和,也不知老爷最近几个月再忙些什么,后院也不来,几个姨娘也不理,就连尘儿回来了,也不多问几句。” “这正事儿我们妇道人家也不晓得。老奴回来的时候碰见了老爷身边的三儿,他正往图南楼去,说是老爷请少爷到书房一聚。夫人宽心,老爷心里是疼少爷的。” 君夫人叹道:“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儿子,一颗心都系在了他身上,他是我的命啊。” “夫人用心良苦,少爷以后会明白的。” 手里的佛珠缓缓转动着,君夫人看着鼎炉中袅袅升起的香气出了神。吴妈妈将手中的团扇交给丫头,正要退下,便听得君夫人喃喃道:“你说,尘儿会不会知道那件事?” 吴妈妈左右使个眼色,周围的丫头都退了下去,“夫人,您又魔怔了,知道这件事儿的人都掩了口。少爷就算有怀疑,也决计查不到的。” “昨晚我又梦到那孩子了,带着一脸血,戚戚哀哀地哭,问我为什么如此狠心。” 吴妈妈走上前紧紧握住君夫人的手:“夫人,我的小姐。自她进了府,夫人疼她疼得紧,换季的衣服,手上的帕子,身上的簪环,哪一样不是夫人亲自办的,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要不是因为……老爷夫人也不会狠下心来,想出偷龙转凤的主意。是她命薄,没福气。” “终究是我对不起她,”君夫人以帕拭泪,“也对不起恩公和姐姐。我答应过姐姐,要好好照顾她的。” 吴妈妈道:“夫人已在白马寺给她供了盏长明灯,以后多多添一些香火钱就是了。” “我只怕尘儿会恨我,他那么喜欢那孩子。每次提到她,他的眼睛就会发亮。” “少爷是有一股痴性儿,等成了亲就好了。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怎么会一辈子记挂着一个人呢?” 君夫人叹气:“但愿如此,我乏了,睡一会儿。” 吴妈妈服侍君夫人睡下,又在一旁打扇,直到君夫人睡熟了才离开。庭院一片郁郁葱葱,满眼生机。时光越静,蝉声越闹。吴妈妈心想,为什么今年的蝉儿,要比往年的燥呢? 夜半无人,夜黑风高,一个纤细的身影悄悄来到一座冷清的小院门前,从怀里摸出一张细绢,对着月光细看。 清秋苑,对,就是这里,君奕尘的画工真是不错,一张小小的绢布就可以将偌大的君府详细画出,连掩映的花丛树木都栩栩如生。倚游点头,欣赏了一会儿,将纸放下,纸后突然出现一张苍白带血的脸! 倚游吓得差点大声尖叫,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捂住嘴。 那张苍白带血的脸转过去,浮在半空的肩膀不住地抖。 这压抑的笑声怎么那么耳熟?倚游啰嗦着想了想,惊道:“诗浇?” 那人将脸上面具一揭,露出一张笑意盈盈的娇艳脸庞:“梦儿姐姐,你三更半夜穿着夜行衣做什么?” 倚游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后的尘土,气道:“好你个诗浇,在这装神弄鬼,差点把我吓死。等等,你怎么跑来了,虚渺真人准你下山了?” 诗浇从半空中落下,扯住倚游的衣袖:“几个月不见,我可想你啦。” 倚游不领情,将袖口抽回:“别转移话题,虚渺真人许你下山了?” 诗浇的脸垮下来:“你们走了以后,我闷都闷死了。反正师父又闭关,我就下山来啦。”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我们虚渺阁自有一套联络方式。” “这么说,夏侯逸也知道你来了?” “没有,我联络了其他人。得知你们在这里,我就过来了。你看,我也没有乱跑,师兄要是骂我,你可得帮我说说情。等等,你叫师兄什么?” 糟了?倚游心中咯噔一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46 声,支吾道:“没什么,我还有事儿,你先去找你师兄罢。” 诗浇嘿嘿直笑:“别转移话题,从夏侯公子到夏侯逸,其中肯定有猫腻,快说!” 拿她刚说的话堵她,倚游无奈,正色道:“好了,既然你来了,还怕没有时间聊这个么?等我把事儿办完,再告诉你。” 诗浇道:“你要办什么,我帮你。” 倚游指着门上一把生锈的大锁:“你会开锁吗?” 诗浇皱眉道:“开什么锁。”说罢提着倚游飞进小院。 倚游咬牙,好嘛,太久没有恢复仙力,她差点忘了还有法术这回事儿了。 诗浇掏出两颗圆润的夜明珠,淡淡光亮。倚游借着光亮打量这座小院,院前一池流水,一曲游廊,池边几株梧桐,落叶簌簌。房前屋檐下两只仕女簪花的六角灯笼,垂着长长的流苏,在风中幽幽地转。 推开尘封已久的门,里面桌椅床榻仍在,其他多余的东西都没有留下。诗浇将夜明珠放在两边的烛台上:“梦儿姐姐,你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恩,我和夏侯逸要帮一位公子找他的心上人,她在这个院子住过,我们找找看,有什么遗落的物件,好寻一些蛛丝马迹。” “他与他的心上人分开了多久?” “四年。” “这么久,”诗浇一拂桌面,顿时被厚厚的灰尘呛住,“这里的东西都被搬走了,还会剩下什么?” 倚游道:“总有些东西会不经意留下,我们仔细找,总会找到的。” 诗浇嘟囔了一声,还是耐着性子去找。倚游细细翻着柜子,梳妆台,床底。找到了几缕断掉的情丝和一把断齿的木梳。诗浇转了几圈,一无所获,她颓然在床边坐下,一拍床沿道:“什么有用的都没有嘛。”说罢哎哟一声,捂住了手。 “怎么了?” “没什么,被刺到了,应该是木屑。” 女子肌肤娇嫩,送进女子闺房的床应该打磨光滑,何况是君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倚游心中一动,取来一颗夜明珠,对着床沿细看。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床沿的边角,诗浇坐过的地方,有一道极细的划痕。“诗浇,把你最细的簪子拿来给我。” 诗浇想了想,取下一根翡翠凤羽簪,递给倚游。倚游将簪头小心翼翼地□□那道划痕,慢慢推进去,再□□的时候,多了一角白色的布料。 诗浇两指一掐,那角布料便轻飘飘到了她手上,她展开一看,啊地叫了一声。 倚游凑过去,只见上面鲜血淋漓地写了七个字:痴心错付,恨!恨!恨!白绢血字,映着淡淡珠光,凄艳刺目。 诗浇道:“你们说的那位公子是不是始乱终弃了?” 倚游垂头不答,看着那角绢子,像是在看一位哀婉的美人,对着满院梧桐,一池清秋,在绝望之中扯下亵衣的一角,咬破手指,含着满眼的泪将一生判词写尽。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不羞不恼,只是未嫁女子的痴话罢了。 倚游将绢子收好:“走,我们去找他。” 小小的一角白绢静静摊在案上,君奕尘定定地看着它。读书行文二十余载,他一点也看不懂这七个字,眼前是黑暗悬崖,鬼影幢幢;是雪川冰海,寒风萧萧;是红莲地狱,烈焰狂狂。 一只手握住他忽冷忽热的手腕,渡来清凉真气,将他眼前幻想冲散。君奕尘将眼神从白绢上勉强移开,落在了夏侯逸身上。 “君兄,你身体不适,需要调息。” 君奕尘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取了一颗药丸服下。倚游觑着他苍白的脸色,递过一杯茶。诗浇将屋里的三个人看了个遍,坐到一旁修指甲去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君奕尘苍白的脸色才略略恢复,夏侯逸斟酌道:“君少爷,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我们明天再来。” “不!”君奕尘深深呼吸.“夏侯兄,我的书案下有一个暗格,麻烦你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夏侯逸走过去,书案是上好的紫檀木,案上毛笔林立,纸砚整齐。夏侯逸沉吟几许,眼神停留在案角的白玉荷叶笔洗上,笔洗润白莹洁,荷叶盈盈,莲蓬摇摇。夏侯逸将手放在莲蓬上,取莲心一点,微微下摁。 案面下陷,露出四四方方一个小红木盒子,花雕饰物俱无。夏侯逸将盒子递给君奕尘,君奕尘打开,里面是一只月白底绣并蒂莲的荷包,一支金玉雕琢的兰花簪,还有一张泛着淡淡香味的桃花笺。 君奕尘将桃花笺放在夏侯逸手上:“大婚前几日,我内心紧张不安,寝食不宁。便使了银子,央陪嫁来的小丫头夹带一张碧岚写坏了的墨宝出来,安慰心怀。” 夏侯逸将桃花笺拿出,摊平了与白绢放在一起。一边是半阙伤春词,一边是满纸浮生恨;一边是美人如花隔云端,闲时倚窗弄诗书,一边是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虽然一端庄一凌乱,但看笔势风骨,可看出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倚游道:“君少爷,碧岚真的不是程碧岚。” 君奕尘闭上眼,在那半癫狂半的日子,他时而平躺在高高的山石上,时而蜷缩在枯败的落叶丛中。每次对着满天繁星,他无数次地问自己,那个如兰似蕙的女子是否真的存在,那段缱绻甜蜜的情到底是幻是真。现在,这一切有了确切的证据和答案。 他却没有丝毫轻松,他心中的女子到底是谁,她去了哪里,现在是否安好,是否恨毒了他!君奕尘双手撑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嘶吼。夏侯逸见势不妙,对倚游和诗浇说道:“你们先回去。” 诗浇正好把指甲修完,十指如葱,纤细可爱。她还没欣赏完,就被倚游拉了出去。 “梦儿姐姐,走这么急做什么?” 倚游看一眼完全没有弄清楚情况的小美人:“君少爷要犯病了,夏侯逸要为他治疗。” 诗浇嘟哝道:“怪不得说几句话就要死要活的,原来是有病。” 第二天一大早,倚游一到君奕尘的图南楼,就听见了君夫人压抑的哭声。倚游叹口气,君夫人作为一个母亲也是可怜见的,好不容易盼到失踪几年的儿子全须全尾回来,却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47 又病倒了。下人眼尖,看到倚游过来,通报过后撩起了帘子。 倚游进去,夏侯逸将将收完针,在铜盘中洗手,端着铜盘的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豆蔻年华,含苞待放,一直拿眼偷看他。倚游连翻白眼的兴趣都没有了,走到君夫人身边轻声安慰。 君夫人一手握住她,一手拿着手绢抹眼泪:“梦儿姑娘,你说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哟,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儿子,含辛茹苦将儿子养大,却总是不让人省心,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有什么盼头。” 倚游安慰道:“夫人且宽心,君少爷在外三年,初初归家,难免喜不自胜,一下子痰迷了心窍,通了就好。我家公子医术高明,必定能医治好君少爷。” 似乎是在应倚游的话,一个丫鬟喜道:“少爷醒了!” 君夫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忙忙地擦去腮边额泪,走到床边坐下:“我的儿,你可吓死娘了。现在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不适?” 君奕尘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孩儿只是一时迷糊,现在好多了,娘亲不要担心。” 君夫人闻言稍稍放心,对夏侯逸道:“君少爷,我家孩儿这病可能根治。” 夏侯逸道:“令公子这病是癔症,只能慢慢调养,急不得。不过只要心平气和,戒骄戒躁便不会发作。” 君夫人听罢,起身对着一屋子的丫头小厮道:“夏侯公子的话你们可听清楚了,一个个都给我小心着,不许惹少爷生气。要是出了差错,仔细你们的皮。一屋子的人齐声应了,君夫人点点头,又道:“夏侯公子,开方子尽管开好的,不拘什么珍惜的药材,只要我儿平安健康,砸锅卖铁我也愿意。” 夏侯逸笑了:“夫人言重了,用药贵在对症,而不是价钱。我为君兄针灸三日,然后再开个方子,夫人着人制成药丸,每日服用。若有不适,我再斟酌添减。” 君夫人连声道谢,复坐在君奕尘床边。君奕尘精力不济,已沉沉睡去。君夫人看着儿子的睡颜,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又为他仔细掖好被角。 倚游看着君夫人眼中满满的疼惜,心想:这样一位慈母,在真假碧岚这件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回到房里,梁间倒吊下一个人来。倚游无奈,这戏码看得多了,她的心脏已经强大,再也不会吓到了。 “倚游姐姐,你回来啦?” 倚游点头,昨晚,她将原本的身份和这段时间经历过的事情和诗浇简单说了一遍,诗浇就改了口,不再叫她梦儿。现在让她头痛的是,诗浇对她和夏侯逸之间的事十分感兴趣,歪缠着她说一些细节,她昨晚以天色晚了犯困为由躲过一次,今天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倚游姐姐,这两天你们都叫我待在房里,再不让我出去,我可要闷死了。” “我们来的时候是三个人,现在突然多了一个,总得找个合适的说辞。” “那你们想好了没有?” “这件事儿交给你大师兄了。” 诗浇张了张嘴,脸色突然垮下来,像被训斥的猫,耸拉着脑袋,好不可怜。 “诗浇,你怎么了?” “大师兄密语传音,叫我过去。他肯定要训我一顿了,怎么办呀,倚游姐姐。” 倚游安慰道:“夏侯逸脾气温和,就算训你也不会太过,你怕他作甚?” “哎呀,倚游姐姐,你不知道。大师兄平常温润,一般不会生气,可是一旦生起气就吓死人,光是盯着你不说话就能让你毛骨悚然。” 倚游轻声笑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诗浇看着她,大眼睛里满是不容置疑:“那是你没有见过他可怕的那一面,我不管,你跟我一起去。要是大师兄生气了你就帮我说一些好话。” 倚游摆摆手:“你们门派内部的事儿,我怎么好掺和。” 诗浇不依:“我不管我不管,你都要成为我师嫂了,早晚也是虚渺阁的人。” 倚游面皮一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止不住冒了出来。下一刻,诗浇就突然消失在她面前,留下一张悠悠落下的手帕。 倚游笑了笑,拾起那方手帕。 倚游没有想到,诗浇一去三天。她回来的时候是半夜,倚游从睡梦中朦胧醒来,看到眼前一张模糊的黑影,转个身就要重新谁去。 诗浇对她的淡定十分不满:“倚游姐姐,我走了三天,你怎么睡得那么香,你不问问我去了哪里?” 倚游撑起身子揉揉眼睛:“我不问你也会说。” 诗浇撅起嘴。倚游等了一会儿,双眼困得直打架:“你不说我就睡了。” 诗浇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诗浇两指一掐,房中蜡烛无火自燃:“好啦好啦,我说。这三天,大师兄叫我去办三件事,这三件事一件比一件奇怪,我想破了脑袋,都摸不清楚他的用意。” “哪三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世间多少痴男怨女,哎,叹息。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诗浇板着手指数:“第一件事,去州衙偷五年来的州志;第二件事,去偷君府近三年的账簿;第三件事,你是绝对想不到的。” 倚游小心翼翼地问:“该不会是偷人罢?” 诗浇正渴了,忙忙地吃茶,闻言一口茶喷出来:“倚游姐姐,你一个没嫁人的姑娘,这样说好么?” “那是什么?” 换来一脸高深莫测。倚游抑制住想笑的冲动,摆起认真的姿态。诗浇满意地从她脸上看到了几分迫切。 “他叫我大致了解一些青阳城中乞丐的动向。” “乞丐?” “可不是吗,想不到罢?我当时听了也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听错了,又叫大师兄重复了一遍。” 倚游这下全醒了,她仔细想了一会儿,脑中像是起了层层大雾,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分明。 罢了,他的心思那么容易猜就好了,还是问些具体的。 “诗浇,你这三天你发现了什么?” 诗浇道:“州衙的州志和君府的账簿我一偷出来就交给了大师兄。密密麻麻的书装了一大箱呢,看着都头疼。至于乞丐,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48 的确有些不寻常。天黑的时候我明明看见他们两三结伴去了山洞,破庙或是废弃的旧房屋里睡觉。可是第二天直到傍晚也没有人出来。我溜进去一看,居然都空了。你说,他们都去了哪里?” 倚游面色凝重:“这件事不简单,你大师兄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明天晚上我们去找他。” 诗浇说完了话,心满意足地睡去。倚游却翻来覆去失眠了,看来君家这趟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 第二天一早,夏侯逸提着一箱书过来,叫诗浇把州志和账簿还回去。倚游道:“诗浇一个女孩子,你倒是让她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诗浇嘴一扁:“师兄惯会欺负我。” 夏侯逸冷笑:“你不知道她的本事,小时候她去偷师父从蓬莱带回来的迟雪根--” 诗浇叫到:“什么偷,我是借来看看。” 夏侯逸懒得理她:“放回来的时候位置一丝一毫都没错。要不是迟雪根上残留着晓汲花的香气,师父都不知道有人动过。” 倚游拍手道:“噢,诗浇真厉害。” 诗浇嘿嘿笑着:“倚游姐姐,你这样说,我都不知道该不好意思还是该高兴了。对了,大师兄,为甚还回去那么快,你不多看几天?” 夏侯逸道:“昨夜看完了,偷来太久会被发现,还是趁早还回去罢。” 诗浇的下巴拉的老长:“一个晚上你就把这箱书看完了。” 夏侯逸道:“确切地说,是君兄。我只翻了几本。他应该也察觉到了什么,今晚我们就把发现的细节都理一理。” 诗浇将箱子里的书略翻了翻,拿出一本极厚的颠在手里:“奇怪,我拿来的时候明明每一本厚薄都差不多呀。” 倚游拿过去看了看,笑道:“这是两本书,应该是沾了茶水,所以两本黏在一起了,看着特别厚。等等,特别厚,特别厚……” 电光火石间,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快得让倚游抓不住,她一遍遍地说着“特别厚”三个字,试图让那一闪而过的想法再次回到脑中。诗浇想要出声询问,被夏侯逸制止。 结果倚游的纠结一直由早上延续到了半夜。 诗浇掀起帘子,外面守夜的丫头婆子都睡死了,静悄悄的。她又看看屋子里趁着夜色刚刚聚集的三个人,心里十分狂躁。一个怔怔发呆,一个喃喃自语,另外一个沉默饮茶。而她,已经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这个沉闷的局面因倚游的放弃而打破。 “算了,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你先说说你们有什么发现。” 诗浇抢先将乞丐无缘无故失踪的事说了一遍,夏侯逸凉凉的眼神飘过来:“你一整夜守在外面,什么都不知道,轻功白学了?” 诗浇道:“我……” 夏侯逸道:“你挂在树上睡着了。” 诗浇:“……” 夏侯逸道:“我还住在云集客栈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无意中发现一股黑气将暂住在破庙的乞丐全部掳走--” 诗浇跳起来道:“好啊,你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还叫我去查?你知不知道那--” 在夏侯逸注视下,诗浇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音。 “我不知道这股黑气是偶尔为之还是天天如此,才叫你去查。”夏侯逸接着道:“那股黑气消失的方向,正是君府。”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君奕尘的身上。 君奕尘此刻仍是怔怔的,目光盯着窗外,放得很远很远,似乎想看破虚空的尽头,寻找答案。 诗浇偷偷地扯一扯倚游的袖子,悄悄问道:“倚游姐姐,小师弟是不是又要发疯了?” 倚游低声道:“没有疯。” “噢” “但是也许比疯了更甚。” “啊?” “当一个人发现他活了二十多年,原本接触的一切都是假象,假象的外衣下也许隐藏着黑暗丑恶,也许隐藏着鲜血淋漓,你说,他愿意揭开吗?” 诗浇道:“倚游姐姐,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倚游浅浅笑开:“那是因为你的世界没有坍塌,这是好事儿。” 诗浇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君奕尘,没有再说话。 夏侯逸道:“君兄?” 本是轻轻的一声低唤,君奕尘像是从噩梦中被惊醒,全身哆嗦了一下,他飘散的目光随着这一声轻呼渐渐聚焦。 “你可还好?” “夏侯兄,对不住,我失态了。” 夏侯逸眼中常蕴着的潋潋波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雪湖,肃穆庄重,水澹澹兮生烟。 “君兄,我知道你此刻心情很复杂,现在是抽丝剥茧的时候,你多年探寻的真相近在眼前。你如果说一句作罢,我们三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马上离开君府。而你,仍是那个得天独厚的君少爷,在这繁花似锦的君府里,顺风顺水地过一生。” 君奕尘苦涩一笑,道:“我若是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就不必痛苦了。罢了,若是爹娘——我拼尽此生替他们偿还就是,这辈子不够,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倚游叹道:“君少爷,你心底纯孝,不愿意去想父母的不是。其实这些年,府中的蹊跷,你早有所察觉了罢?真假碧岚这件事,以你的聪慧,只要留在府中细细探查,留心父母的举动就可发现端倪,可是你竟一去三年,癔症好转了也不归家,知道碰上我们。你宁愿借别人的手,也不愿自己去查。” 桌上的烛光跳跃明灭,烛心已烧得很长,却没有人去剪。君奕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热茶温暖了他僵硬的嘴唇和身体。 “我和碧岚,不,是程妹妹从小定亲。我及冠后问过两次,父亲都推说找不着人了,等我病重,把以前想结亲的人都吓退了,父亲立刻就接了程家妹妹来。” 君奕尘苦笑,“我心里明白,父亲变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重义轻利的小县官了,而是位高权重的君州牧,每一步都要仔细掂量算计。可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走到这一步。” 君奕尘喘了一下,诗浇这回乖觉地倒了一杯热茶给他。君奕尘朝她笑了笑,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49 捧着杯子慢慢整理思绪。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昨晚我和夏侯兄将最近五年的州志和府中账簿翻看了一遍。发现了两个可疑之处。一,我大婚的前一个月,青阳所属的一个偏远山村突然暴发瘟疫,全村六十三口人有六十二人当夜身亡,仅有一疯妇逃到青阳,在州衙门口击鼓喊冤,声称君州牧坑害她女儿,围观者甚众。 君州牧见其蓬头垢面,形容癫狂,忙找了大夫前来诊治,结果大夫诊断这疯妇也患了瘟疫,周围民众恐被传染,一哄而散。随后君州牧将她押在州府大牢,三日后,疯妇病重身亡。” 倚游道:“那位大夫呢?” 夏侯逸道:“没过几天,也染上瘟疫死了。” 诗浇这回也品出不对了:“这么巧。” 夏侯逸道:“疫症虽凶险,从染病到病发身亡也需要一段时间,不可能一夜之间全部暴亡。” 倚游道:”这其中肯定有不得不暴亡的原因。而这个原因,很有可能和程姑娘有关。那个村子,很可能就是程姑娘和她娘住的地方。” 诗浇道:“整个村的人命呢,这君老爷竟也能下得去手。” 夏侯逸看了诗浇一眼,君奕尘闭了闭眼道:“第二,府中这半个月所购的米粮,超过了前两年的总和。” 诗浇道:“这个我知道,我刚来的时候城里的人都说,君州牧和夫人为了儿子早日归来,行善积德,半年来天天施粥接济穷人和乞丐,很多乞丐都从外地赶过来,为的是天天能吃饱。青阳城的百姓夸君家二老是活菩萨呢。” 君奕尘道:“我细细算过,这半年所施的米不足购入的三分之一。” 诗浇道:“也许君家二老突然有了屯米的爱好?” 君奕尘摇摇头:“爹娘早些年受过饥荒的苦,日子好起来之后,娘总会在仓中备着足够大半年吃的米粮。这一年年下来尽够用了,根本不用这半年大量地买。再说,这半年买的数量已大大超过了粮仓的容量。” 夏侯逸道:“米粮应该每天都在消耗,且消耗在消失的人身上。” 诗浇奇道:“难道君老爷虏乞丐回来就是好吃好喝养着?” 君奕尘双拳紧了紧:“我垂钓落水的那天,一向对五行八卦不感兴趣的爹将我叫到书房,问了我一个阵法。” 诗浇急道:“什么阵法?” “上古凶阵,噬魂血阵。” “什么!” 诗浇大惊失色,倚游也是极其震惊,噬魂血阵与聚魂阵正好相反,前者剥离魂魄,后者聚集魂魄。她想了想,道:“我听师父提到过,噬魂大法极为邪恶凶险,能将人的魂魄生生从肉体里剥离出来,拘在一处不得往生。术者吸食之后立刻入魔,妖魔吸食之后魔功大增,甚至可以省去几千年的修炼,瞬间突破数层境界。” 君奕尘只觉心肝都在战抖:“我爹他想入魔?这是为什么?” 夏侯逸道:“君兄,上万年来,仅有一个人会使用这个凶阵,令尊没有这个本事,” “那人是谁?” “魔尊殷穹。” “他不是三百年前就陨灭了吗?” 诗浇咦了一声,问道:“你一个凡人也知道魔尊殷穹?” 君奕尘道:“我们君家先祖是爱书之人,代代传下来的藏书阁收藏颇丰,对曾经叱咤天地的魔尊殷穹也有描写。” 夏侯逸道:“那么噬魂血阵呢?” “只有寥寥数语和一片残页,我爹大概已去查过了。” 夏侯逸道:“殷穹陨灭,但他有个在仙魔大战中受了重创的女儿,瑶焰。” 倚游心头一震,瑶焰瑶焰。这个名字和那场炙热的地狱之火,斩断了她青春无忧的过往,夺去了父亲母亲的性命,成为她午夜梦回时一个滚烫灼心的烙印,令她心痛难抑。 夏侯逸望过来,眉心微皱:“倚游,你怎么了?” 倚游接收到了他目光里的关心,眼里一热,微笑道:“只是有些不舒服。” 夏侯逸又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殷穹陨灭得突然,恐怕没有将噬魂血阵完整地传给女儿,魔族中人应该是打探到君家藏书中有记载,才会来到青阳。魔族人善于利用心魔控制人,君兄,君老爷应该是被利用了,你现在看到的君老爷,也许不是真正的君老爷。” 君奕尘面色稍霁,担忧又一层一层浮上来:“这可如何是好。” 夏侯逸道:“能被派出来使用噬魂血阵的人,必定是在魔族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我修仙时日尚短,恐怕不是对手。君兄。你可知道启动噬魂血阵,何日最佳?” 君奕尘道:“按照古书上记载,是阴日阴时。不好!明日就是天狗食月之日,正是阴日阴时。” 众人的面目都凝重起来,倚游想起还没下凡之时师父与司命星君谈到魔族结界松动之事,心乱如麻。没想到魔族真的在计划卷土重来,难道一场浩劫又要来临。她现在仙力尽失,没办法通知师父,还好临走时涟若给了她联系之法,要不然就一筹莫展了。 夏侯逸沉声道:“我明天立刻传书落掌事,通知师父,让他出关到青阳来一趟。” 诗浇道:“也不知是什么厉害人物,师父要是打不过怎么办?” 倚游想了一会儿,道:“魔族魔尊之下一共十二长老,仙魔大战时陨灭了八个,剩下的四个长老中,戌长老最是神秘,终日黑气裹身,独来独往,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模样。此魔心狠手辣,最擅长利用心中的弱点操控人心。” 夏侯逸点头道:“看来是戌长老无疑了。” 倚游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会想办法通知仙界,请他们派出仙将,力擒此魔。” 诗浇一只觑着倚游的脸色,怯生生道:“倚游姐姐,你脸色不大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这踏上垫了两层呢,又软和又厚实。” 这里只有你脸色好罢,倚游无奈。 等等,两层,厚实。倚游脑中一闪,眸光大亮,她终于抓住了破开云雾的那一抹阳光。 诗浇道:“倚游姐姐,怎么了?” 倚游从怀中摸出一方绿叶白花的旧帕,对诗浇道:“给我一把小剪和一根针。”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50 诗浇伸手一番,东西就到了倚游手上。倚游对着烛火将后面三个字用针小心挑松了,然后再用小剪减去。 诗浇看清楚绣线下面又露出字时,不禁叫道:“原来这绣帕原先已经绣了字的,后面又绣了一层,将原来的字盖住啦。” 君奕尘心不在焉地看着,思绪却飘得很远。待到第三个字剪完,他的脸色变了,等到倚游将第四个字挑完,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将那方旧帕拿过来,捧在手心里。 赠夫亦尘。 “是程妹妹,一定是她。倚游姑娘,你从哪里得的这个帕子?”这四个字如同深海中投射进来的月光,将君奕尘从昏暗的洞穴中唤醒。 倚游便将净空师父和忘忧的事说了一遍,一提到忘忧,君奕尘黯淡的眼眸就发出异样的光彩。 “忘忧,忘忧。”君奕尘念了两遍,微笑道:“我有女儿了,她长什么样子?” 倚游道:“乖巧懂事,秀气可爱,嘴巴和下颌像你。不过就是有些廋弱,天生不能说话。” 君奕尘泪光闪烁:“她受苦了,是我不好,我一定要找到她们母女,补偿她们。不知道她们现在何处?” 夏侯逸道:“忘忧现在在双姓城,有我兄长照顾。我兄长医术比我高明许多,也许能治好忘忧的哑疾。至于程姑娘,她只给忘忧留下了这条帕子,我们也查不到她的下落。” 君奕尘站起来,向其他三人长身作揖。诗浇吓了一跳:“小师弟,你别是又要发疯了罢。” 君奕尘笑道:“昨夜,我疑心父亲将要入魔,并对程妹妹下落一无所知。现在,我知道父亲也许只是被控制,程妹妹尚在人世,还给我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老天已待我不薄,多谢各位对我倾囊相助。” 诗浇嘻嘻笑道:“小师弟,有师兄师姐在呢,有什么难事都会迎刃而解。” 夏侯逸无奈地看她一眼,对君奕尘说道:“这帕上的图案是什么植物,君兄可知道。” 君奕尘道:“这是卷耳,可祛风散热,解毒杀虫,只生长在宁国山间,夏侯兄认不得也不稀奇。”说罢,凝神看了一会儿,喃喃道:“怪不得在她身上闻到过草木的清新味道,原来是卷耳。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君奕尘只念得四句,倚游忽然站了起来,君奕尘茫然地看着她。倚游心情复杂地道:“我想,我知道程姑娘是谁了。”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古佛青灯旁,一位中年妇人垂目坐在蒲团上,手上的佛珠随着口中的念诵不停地转动。身旁的仆妇看了看门外的天色,躬身道:“夫人,不早了,您该回去休息了。” 君夫人道:“还有一段,就快念完了。” 吴妈妈转脸看门外,无月无星,夜黑沉沉的。大风吹得树木乱晃,一个个像随时要扑上来的鬼影,她不由得往门内缩了一缩,口观鼻鼻观心。 君夫人将最后一段经文念完,焚香祭拜。吴妈妈长出一口气,将一边的披风取下来。总算要结束了,今天怎么这么瘆得慌。外面似乎是要印证她心里所想,一声细细的呜咽从黑暗中透了进来。 君夫人奉香的手一抖道:“什么声音。” 吴妈妈勉强笑道:“是猫叫。” 君夫人将将三支香□□炉子里,俯身下拜。突地一阵阴风刮过,将案上的三支香灭了个干净。 君夫人大惊失色,吴妈妈忍着心底窜上来的凉意道:“正好有风呢,夫人再点一次罢。” 君夫人拍拍胸口,又点了三支香,将将要插上去时,阴风又至,将她手上的香吹灭。君夫人吓得将手中的香扔在地上,扑过去拉住吴妈妈的手:“你说,她是不是回来了,三年了,她终于忍不住了。” 吴妈妈道:“只不过是几阵风,瞧把您下成这样,我们回屋去,您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你们要上哪里去呀?”一个细弱呜咽的声音渗入脑中,君夫人看向门外,干燥的地面不知怎么地起了薄薄的雾气,一个极淡的白色的影子从远处飘来,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朦朦胧胧看不分明。 吴妈妈大着胆子嚷道:“什么人敢在州牧家里装神弄鬼,你不想活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回答她的是摇曳的树影和一声轻笑,庭院里守夜的婆子都不见了人影。天上像是降下来一块黑布,把所有东西都遮了个严实,什么都看不见。 “我想活着呀,但是我已经死了。” 呜咽声仍然再继续,吴妈妈待要再喊人,只觉得心口一麻,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吴妈妈,吴妈妈,你怎么了?”唯一的支撑也倒下去,君夫人双脚一软,跌坐在蒲团上,她将佛珠护在胸前,不停地念动经文,语不成调。 身后突然燃起四个绿色的灯笼,诵经房变成了一座大殿,上头端坐着一位身着官服,留着络腮胡子的的官爷,身旁一执笔文官对君夫人道:“呔,见到阎王爷还不下跪?” 阎王爷!君夫人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判官摇摇头,上去掐君夫人的人中,君夫人哼了一声,起来看到判官的脸,吓得往后缩。 上头阎王爷道:“君夫人,这次本官将你勾到阴间,只为数年前的一起公案。如果你说实话,消了冤魂的怨气,本王就放你回去,若是你所言不实,哼哼。” 君夫人忙跪下道:“阎王爷再上,我,我不敢说谎。” 阎王爷道:“那冤魂,你进来罢。” 飘悠悠的影子近了,白衣如雪,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黑发如长长水藻,无风自舞,待那覆着黑纱的面容清晰地浮现时,君夫人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啊!如心,是你,真的是你!你真的死了!鬼,有鬼啊!” 君夫人凄厉的叫喊飘散在大殿中,没有任何回应。如心轻轻笑了,那一声笑却像在君夫人心中层层回响,震得她头皮发麻。 “原来伯母还记得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君夫人颤抖着声音道:“如心,如心,你听我说,我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内疚自责,如果当时有别的办法救尘儿,我绝不会这样做。 你仔细想想,自你进府,我对你的饮食起居亲力亲为,有什么好东西都流水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51 似的往你那里送,生怕你受一点儿委屈,一切都是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呀。” 如心幽幽道:“是呀,你一开始对我这么好,我在心里想,能嫁入君家,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我没想到,未来婆婆竟然如此狠心,哄骗我改了名字,又要害我性命。” 君夫人直觉那双覆着黑纱的“眼”幽幽望过来,想着那时的惨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如心啊,尘儿的怪病越来越重,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神医,他却说只能以眼换眼,而只有你的,和尘儿是最配的,我只有尘儿这一个儿子,我没有办法!” 如心道:“那么我的娘亲呢,我们全村人的性命呢,你也是没有办法?” 君夫人抖了一抖,道:“那是老爷的主意,我一个深宅妇人,怎能左右他的决定。” “你们好狠的心,害了如心妹妹,尽管她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 君夫人哭声一滞,瞪大了眼睛看着殿上的判官。 云破月来,绿莹莹的灯笼,大殿,阎王爷,判官都消失了。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从阴暗处走来,踏碎了一地月光。 巨大的恐惧和哀伤刺痛了君夫人的心,她清楚地看到了儿子脸上的两行清泪。那总是挂着温柔笑意,斯文有礼的儿子,何曾有过如此绝望的神情。他是她毕生的骄傲啊! “尘儿?!” 如心从空中落地,伸手向面上一揭,露出一张娇艳的容颜,正是诗浇。 站在树影后面的倚游看着诗浇一脸兴奋的样子,忍不住叹气。这姑娘,永远在状况之外。她走出去,无视诗浇邀功的晶亮眼神,默默将她拉到一边。 君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诗浇,明白了什么,面色惨白如纸。她从地上爬起来,扑进儿子怀里:“尘儿,你,你都听到了?” 君奕尘垂首看着面前发髻散乱,满脸泪痕的妇人,这是生他养他二十二年的母亲,有着慈爱的面容,却做着恶毒的事情。倚游姑娘提出这个方法的时候,他是不赞成的,他觉得这是爹一手操纵,娘亲和他一样不知情,没想到,没想到-- 君夫人哀哀哭到:“尘儿,你别恨爹娘,爹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娘无论如何都要救你啊!娘没有办法。” “没办法,”儿子的声音飘飘忽忽,风一吹就散了,“你剜了她的眼睛救我,是你没办法。可是你没有将她留在家中悉心照顾,而是赶了出去。她一个弱女子。没有了眼睛,又怀了身孕,需要多少艰难才能活得下去啊,娘,你好狠!” 心一抽一抽地疼着,她却不敢放开儿子的胳膊:“尘儿,当时她刚清醒过来,拼命挣扎着要见你,血从包扎好的纱布渗出来,流了满脸,还恶狠狠地诅咒君家。你不知道有多可怕。我怎么能留一个心怀怨恨的人在你身边,她迟早会杀了你!” “其实,你们从没想过要把她嫁给我吧。才耍心机让她自称碧岚,又瞒着我向抚州程家提亲。待拜堂之后,木已成舟,如心就只能做妾了。” 君夫人恨声道:“她一个村妇,怎么配得上我的儿子。没大婚之前就勾引你,怀了身孕。嫡妻还没有入门,妾侍就怀上了庶长子,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君家可还有脸面!她想母凭子贵,却不想想自己哪一点配得上做君家的媳妇!” 君奕尘缓缓道:“她不配做您的儿媳妇,可儿子心里只有她,再也容不下别人,自然,也不配做您的儿子。” 君夫人惊骇欲绝:“尘儿,你说什么?” “明日,孩儿就离开君家,望爹娘多保重。” “你,你什么意思?” “儿子要去把妻女找回来,一日找不回她们,孩儿一日不回君府。望爹娘各自保重。” 君夫人颤抖着双手,喃喃道:“不,你不能走,老爷不会同意的。” 君奕尘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只怕他现在自身难保了。” 周围忽然狂风大作,呼呼的风声吹得树影像群魔乱舞,远远地传来一声狗吠,接着,像是有所呼应,一声一声的狗吠接连不断,充斥着整个空间。不知哪里的人大喊一声:“天狗食月啦!”,就像一滴水溅如油锅之中,立时沸腾起来。 吴妈妈晃悠悠地从地上起来,看着周围的人,疑惑道:“夫人,少爷,梦儿姑娘,你们怎么在这里?” 君奕尘道:“你陪着夫人回房,天明之前都不要出来。” 吴妈妈被君奕尘冷冷的语调激得一抖,少爷这是怎么了?很快,她就不能多想了,因为她看见天上的月亮,犹如被什么东西啃了似的,暗了一大块。 “天狗食月!”吴妈妈叫道:“夫人,我们快回去吧,天狗食月是大凶之兆啊。” 君夫人死死拉住君奕尘:“我不走,你要是踏出君家的大门,就把我的命拿去!”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君奕尘闭眼道:“娘,你一定要逼死我么!” 吴妈妈看这情况不对,一头雾水,但她为人精觉,将晕倒之前的情景想了一下,又看到倚游身边有个陌生姑娘一身白衣,两下一串,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当下苍白了嘴唇。 君夫人还要在说,却闻到了奇异的香气,头脑一空,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下去了。 “夫人?” 那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白衣女子道:“没事,我只是给她用了香,让她好好睡一觉,明日午时就会醒了。” 吴妈妈看那姑娘一眼,又看了看少爷,君奕尘对她点点头,道:“你吩咐好府里的人,今夜一律待在各自房里,紧锁大门,谁都不准出来。”吴妈妈看着天上诡异的月亮,连声应了,不敢再多说什么,背着夫人走了。 诗浇拍手笑道:“好啦,这场戏落幕了,我们去赶下一场罢。” 倚游对君奕尘道:“君兄,如果你太累了,就回去休息一下。” 诗浇道:“他只说了几句话,有什么累的,还没有我做得多。不过小师弟你功夫差,不去也好。我就可以专心保护倚游姐姐啦。” 倚游很想捂住诗浇的嘴,君奕尘勉力扯出一丝笑来:“我对付人不行,逃跑还是可以的。我对阵法也颇有研究,也许能帮上忙呢。再说,事关我爹安危,我一定要去。” 诗浇道:“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52 那好,我们走罢。”说完拉着倚游化作一股清风而去。“等等,我还没告诉你们--”君奕尘苦笑一声,提步跟上。 密道深处,一间石室内。巨大的血池呼噜噜冒着泡,水池四角锁着夔、毕方、朏朏、诸犍四大凶兽,这四大凶兽气息奄奄,身上的血随着竹管滴进池子里。密室上方有一个圆形的开口,月光从开口照进来,映进红色的池子里。本应是一个完整的光圈,却少了一块。 池边,一位官服男子对着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笑道:“夏侯公子,不请自来,不大礼貌罢?” 夏侯逸拱手道:“是夏侯的不是,这厢给您赔礼了,戌长老。您不在魔界待着,跑到人间做什么?” 官服男子哈哈大笑,声音一变,阴测测道:“虚渺小儿的徒弟,倒是有几分眼色。” “那是,我教出来的徒弟还能差得了?” 地上冒出一个萝卜似的道髻,接着是一张憨态可掬的脸,再接着是一副保持着盘腿坐姿的微胖身躯,任谁看了,都无法把他和传说中仙风道骨,修为高妙的虚渺真人联系在一起,到更像是土地庙里的土地公公。 戌长老笑道:“虚渺小儿也来了,有趣,有趣。当年见你的时候还是一个青涩的少年,现在怎么……” 虚渺真人道:“我知道我知道。” 戌长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更加的玉树临风了嘛。” 戌长老嘴角一抽。夏侯逸道:“师父,自重。” 虚渺真人咳了一声,道:“戌长老,你弄这么大阵仗是要做什么,啧啧,四大凶兽都被你找来了。” 戌长老道:“这与你们无关,你们只要现在离开,我就当做你们没有来过。” 虚渺真人弹弹身上不存在的尘土,道:“你要是宰四百四十四只猪,我连来的兴趣都没有,现在你可是要将四百四十四个人的魂魄生剥。这事你虽做得隐蔽,天上的那位却不是个聋子,你这阵啊,不成,还是早点撤了比较好。” 戌长老桀桀怪笑:“事关我魔族大事,不成也得成。天界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能奈何我的能有几人。” “戌长老好大的口气!”只听一声巨响,密室的顶端四周忽然出现了巨大的裂缝,几股水流随着裂缝渗进来,接着轰隆一声,顶端被整个掀起。 夏侯逸向上一看,四周皆是淤泥和残败的花叶,原来这间密室位于荷花池的下方,顶端圆形的开口,是池边的一口枯井。白晃晃的月光下,两人立在空中,俯视着密室。一人身材挺拔,一把长髯随着袖袍飘舞,庄重古朴。另一人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仿佛月光下盛开的树树梨花,一回眸,一扬眉,便觉得満室飘香,心神沉醉。 夏侯逸心下叹道:“此人只应天上有。” 虚渺真人已啧啧称奇:“我原以为我家徒儿已算世间难得一见的翩翩美男子,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人呐。” 这时,一个灰扑扑的人从密道口钻了出来,嘤地一声扑到虚渺真人怀里:“师父师父,吓死我了?” 虚渺真人盯着这人的脑袋半晌,方道:“诗浇?” 诗浇抬起头来,眼泪将满脸的尘土划出两道清晰的痕迹,虚渺真人又好气又好笑,施了个净术将她弄干净。诗浇哭道:“刚开始我们找不到密道入口,小师弟后来才跑过来告诉我们,进来之后里面十个牢房,满满都是人,臭的要死,我好心放他们出来,谁知道他们都疯了,扑上来咬人,我们吓得直跑,跑着跑着又地道又震了,好多石块砸下来,呜呜,太可怕了。” 夏侯逸道:“倚游呢?” 诗浇抽抽噎噎转向夏侯逸,忽见师兄身后一人风姿无双,满目光华,看见她的目光,笑了一笑,如月泛清辉,花舞雪回,说不尽的婉转风流,诗浇不由得看呆了去。 夏侯逸皱眉,正要再问,密道中又转出来两人,身上多处被抓破,形容狼狈。身后几个名目狰狞的乞丐正张牙舞爪地想挤进来,夏侯逸施术将乞丐定住,快步上前握住其中一人灰扑扑手,问道:“倚游,你怎么样?” 倚游摇摇头,正要说话,只觉周身一轻,身上干干净净,她楞了一下,对着夏侯逸身后的人行礼:“倚游见过三殿下,见过师父,多谢殿下施术。” 东方帝君对自己的徒弟和蔼地点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夏侯逸一眼。 昀崖殿下微微一笑,双目若有若无落在男子与倚游交握的双手上,又落在面前的男子身上。 气质清朗,风度尚可,难得的是目光湛湛,与他对视完全没有躲闪迷离之意。只是修为不高,修成仙身尚需不少时日,到时候怕是已经熬成了老头,那时候,倚游还会喜欢么? 昀崖笑了笑,转开了目光。 “你就是昀崖?” 东方帝君喝道:“魔界妖人,竟敢直呼殿下名讳!” 戌长老桀桀笑道:“当年公主为了你神魂颠倒,不惜大动干戈。老夫那时候镇守魔界,没能与你会上一会。现在一看,果然有几分姿色。” 昀崖止住东方帝君,对戌长老道:“我对瑶焰公主并无情意,伤她的心非我所愿。” 戌长老冷哼一声:“你们仙界之人惯会装清高,空有一副好皮囊,底下也是一滩污水。公主看上你是你的造化,你却不识好歹。” 昀崖好脾气地笑笑,问道:“公主伤势如何,过得可好。” 戌长老道:“公主为了你身受重创,差点命殒当场,一群魔医束手无策,还好老夫和子长老寻到了魔尊留下的弥离术和半张噬魂阵阵法——好哇,你这小子,想探消息,哼,老夫今天就把你绑了,给公主送去,全了她一番心意。” 一股黑气从戌长老身下涌出,向昀崖窜去,昀崖闪身躲过,这黑气却像活的一般,转头向昀崖缠去,东方帝君面色一沉,待要出手,戌长老怪笑一声,数股黑气向着场中众人奔去。诗浇灵活躲过,忽想到了什么,叫到:“不好,小师弟。” 虚渺真人拂尘一挥,打散一股黑气,问道:“什么小师弟?” 诗浇急道:“就是你下山认的半路徒弟呀,君奕尘。他功夫差,这下怎么办?” 虚渺真人摸摸鼻子:“你怎么知道我半路收徒弟的事儿?”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53 诗浇道:“大师兄猜猜就知道啦。” 虚渺真人心想:有个太聪明的徒弟有时候不是好事。 此时躲在一边的君奕尘心中潸然泪下,他身上都是灰,和石室颜色差不了多少,一进来谁都没有注意。诗浇和倚游都用净术变舒爽了,没人理他,他就顺势在角落里蹲下。无人在意最好,他既不会拖累大家,又可以观察血阵。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现在诗浇一叫,五行八卦在他眼前乱飞,完全摸不着门道了。更可怕的是,他觉得那个占着他爹身体的怪物阴鸷地往他这边看过来,完了,这怪物肯定注意到他了,现在有人有空救他吗? 他浑身一抖,忍不住脱口而出:“呵呵,爹。”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虚渺真人眼睛一瞪:“原来是你这小子,好啊,学艺不精丢我的人不说,还敢认贼作父。” 君奕尘苦笑道:“那真是我爹--的身子呀,再说您不是让我别再叫您师父了吗?” 虚渺真人气得两撇山羊胡子直竖:“我还让你去死了呢,你死了吗?” 君奕尘正色道:“小生乃家中独子,上有父母需要赡养,怎可轻易言死。” 虚渺真人气得大叫:“你这个,这个榆木脑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说罢就冲了过去。 诗浇想上去劝阻,夏侯逸道:“让他们闹,戌长老生性孤傲,原本就对我们不屑,现在他更懒得理会我们,集中精力对付三殿下他们了。” 诗浇见黑气果然没有再缠着他们了,心下稍定。倚游忧心道:“天狗食月已到一半了,如果不能在那之前制住戌长老,我们都会成为噬魂阵的食物。” 夏侯逸点头道:“仙魂可比凡魂美味多了。” 诗浇话中已有哭音:“我后悔了,不该把那些乞丐放了。” 倚游暗道一声糟糕,那些乞丐神志不清,见人就咬,要是冲了出去伤人可怎么办。 夏侯逸看透了她心中所想,道:“密道入口一进来就自动关闭,这里又被几个乞丐堵住了,其余的只能在密道里乱转,不要紧。” 倚游对夏侯逸粲然一笑,夏侯逸报以微笑。一时间融汇了江南烟雨,缠绵缱倦。 诗浇道:“你们就慢慢腻味罢,我去看师父打小师弟了。”这么说着,眼睛却偷偷向昀崖飘去。 这厢柔情似水,含情脉脉,那厢却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东方帝君祭出阴阳镜,念动真言,将黑气都收了去。戌长老嘴角露出一抹阴沉的笑,君老爷的身子突然倒了下去,溢出的黑气凝成一团黑雾,看不清虚实。 许久,那团黑雾的上方挣开了一双厉目,鲜红似血,比池子里还要浓稠几分。 “人的身子束手束脚,还是魔体自在,老夫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既然你们送上门来,老夫就施展一番。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两个一起上?” 这句话简直是狂妄至极,丝毫没有将四帝君之一的东方帝君和天界最负盛名的三殿下放在眼里。饶是东方帝君这样和蔼的人也禁不住怒火中烧:“殿下,让臣收拾这个眼高于顶的魔物!” 昀崖神色不变,目光淡淡:“帝君三百年前神力耗损甚剧,至今尚未恢复,就算侥幸输了,戌长老也是胜之不武。昀崖与帝君有半师之宜,这一战,就交给昀崖罢。 东方帝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昀崖点点头。东方帝君收起阴阳镜,垂手立在一旁,为两人让出了战局。 戌长老周身黑气翻涌,背后升起一个黑色的圆轮,圆轮缓缓转着,月光破碎,似忽是被□□吸食了光亮。 昀崖右手平举,破碎的月光重新聚集,在他手上流转片刻,凝成了一把花纹古朴的剑柄。 诗浇心中暗道:这剑柄好看是好看,可是没有剑身可怎么打啊? 夏侯逸仔细看着剑柄,问道:“难道这是--” 倚游点头道:“上古十大神剑之一,承影。” 佛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召唤,昏沉的远夜忽然出现一丝光亮,天与地打开了,一道暗影从天地交汇之处出现,在混沌中飘忽而至。昀崖右手挽起一个优雅的剑花,挥向那道暗影,暗影在昀崖周身盘旋三圈后,投身于剑柄,化成纯黑的剑身。 白柄,黑剑,犹如昼夜交替,明昧交错。戌长老阴沉一笑,身后圆轮越升越高,几乎与月并高,天空中像是有了两轮月亮,一轮全黑,一轮半明半黑,诡异非常。 正在躲避虚渺真人追打的君奕尘突然停了下来,怔怔看着天空,接连受了几脚都没有反应。虚渺真人收了拳脚,挠头道:“不会是被我打傻了罢,不对呀,没打到脑袋啊。” 君奕尘盯着两轮暗月,口中念念有词,虚渺隐约听到:“天地大合,百鬼齐喑,双月高悬,神魂泣影。”神色立时肃穆起来。 诗浇探头道:“师父,小师弟又犯病了?” 虚渺摇摇头,示意诗浇不要说话。诗浇没趣,转头看夏侯逸和倚游,两人皆不错眼地看着场中对战。诗浇便随着看了过去。 圆轮升到最高处,突然俯冲而下,向着昀崖罩去,昀崖轻舒猿臂,承影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形,形成一道光圈,将圆轮定在顶上一寸,再无法下降分毫。 东方帝君抚髯道:“我闭关这些年,三殿下竟精进至此,不愧是天帝血脉。刚才我还以为他受激了方才迎战,是我多虑了。” 倚游道:“三殿下素来谨慎,没有把握不会贸然出手” 夏侯逸偏头道:“你对三殿下很熟悉?” 倚游看他一眼,道:“呃,三殿下风姿烨烨,天界许多仙子都爱慕他,他的事迹传了又传,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自然从中猜出一二。” 夏侯逸点点头,没有再问。倚游心中长出一口气,她还没有做好将往事全盘托出的准备。 此时,戌长老冷哼一声,□□黑光大盛,破了承影光圈,直直砸下。承影剑光一转,卸了圆轮力道,向戌长老抛去。戌长老血目微沉,□□化为一柄黑色长矛,向昀崖刺去。 昀崖身姿舒缓,剑法行云流水,应对不疾不徐。诗浇叹道:“我从不知道一个男人舞剑会比女人跳舞还要好看。” 那黑色长矛顿了一下,幻化出无数个□□,重新向昀崖攻去。昀崖将承影舞得密不透风,奈何黒矛如同附骨之疽,又密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54 又快,数息之间不知大战了几百个回合。诗浇嘴唇轻咬,双拳紧紧攥住。只听昀崖清喝一声:“破”,承影划出层层光圈,如水纹一般荡开,所到之处黒矛皆散,仅留下一只与承影对峙,昀崖微微一笑,剑尖一挑,黒矛顿时碎裂,残片簌簌掉落。 戌长老哈哈笑道:“看来老夫低估你了。” 在一旁一直喃喃自语的君奕尘忽叫道:“是了是了,我找到破阵之法了!”室中所有人齐齐看向君奕尘。 君奕尘不以为意,兀自说道:“乾、震、坎、艮为四阳卦,坤、巽、离、兑为四阴卦。四大凶兽对应的是四阴卦,由暗月为引,招四方戾气,将魂魄从肉身撕扯出来。只要我们反其道而行之,选四人坐镇四阳卦,将血池里的凶兽之血引出,待天狗食月过去,银蟾重现,则此阵可破!” 戌长老阴沉沉的声音从齿间磨出来:“小兔崽子,本想后面再收拾你们。你们却嫌活得太长了。” 一串咒语从他口中念出,原本定住的乞丐都活动起来,发疯一样扑向室中的其他人,堵住的道口洞开,越来越多的乞丐从道口钻出,乱扑乱咬。偏偏这些乞丐都是贫民,伤不得杀不得,一时弄得虚渺几人手忙脚乱。 昀崖想到倚游仙力尽失,承影一颤,就要回身去救,却觉一股黑气缠住了脚踝:“昀崖小儿,你的敌手可是老夫呐。” 承影划开,斩断黑气,戌长老已移至眼前,迷蒙蒙的一团。昀崖平举一刺,一片空虚,什么也没有。戌长老桀桀怪笑,重重黑雾将昀崖包围,怪笑声明明就近在耳旁,可是却看不见也刺不着。“哈哈哈哈,时辰就快到了,你们阻止不了噬魂大法。我魔族复兴,势不可挡!” 月亮越来越暗,仅剩一小块微弱的光亮,像一只孤独绝望的眼。东方帝君见势不妙,举起阴阳镜,喝一声:“收”,将发疯的乞丐尽数收进镜子里。 东方帝君,虚渺,夏侯逸,诗浇四人对视一眼,再不多话,飞至血池边,按乾、震、坎、艮四卦坐下,取出各自法宝。诗浇是一只通体晶莹无暇的玉瓶,夏侯逸是一块碧绿无花纹的竹节,虚渺真人则是一只红彤彤的葫芦。只有东方帝君往怀里掏了掏,探口气,拿出了一只黑色牛角。 倚游咋舌道:“勾陈角?要不是阴阳镜里装了四百个乞丐,师父可舍不得用这个宝贝呀,师父现在肯定心疼死了。” 四人盘腿坐定,举起各自宝物,念动真言,将血池里的水吸上来。可是血池里仿佛隔了一层,无论怎么念动真言,池水仍然呼噜噜冒着泡,东方帝君此时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若是不能阻止戌长老,叫那瑶焰公主恢复了元气,她必然会聚集魔族大军为父报仇,仙界又将掀起腥风血雨!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更新啦! 第40章 第四十章 “将毕方中间那根羽毛拔下,那是阵眼。” 君奕尘话音才落,戌长老的掌风夹着黑雾呼啸而来,昀崖后发先至,将戌长老掌风化解。东方帝君情知戌长老被君奕尘说中,恼羞成怒,立即回身拔去毕方中间的头羽。 血池震颤了一下,似乎有一层隔膜碎了。四人重新念动真言,这下池水有了反应,被吸入宝器。戌长老又惊又怒,想解决掉昀崖之后回身护阵,攻势更为凌厉。倚游见昀崖几乎被戌长老打得只能防卫,好几次都惊险必过,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此时,昀崖却心中清明,戌长老一心取胜,只攻不守,失了稳妥,破绽必显。于是便沉下心来细细观察。 那厢东方帝君喜道:“成了!”,戌长老掌风一滞,昀崖见势起剑,回风流雪,承影光华大盛,倚游只觉得周围花瓣翩飞,冰冷地滑过手背,一根竹枝从背后缠住她的手臂,将她轻轻一带,落进一个清爽的怀抱,倚游抬眸,看见了夏侯逸流动的波光。 旁边传来一声清咳,倚游瞥见师父戏谑的笑容,面色一红,微微挣扎。夏侯逸松了手,问道:“没事罢?” 倚游摇头,心道这人面皮真厚,明明是第一次抱她,却没有一丝异常,态度自然得像是老夫老妻。想到这,自己的脸又红了几分。 远远地,诗浇含笑望来,倚游低头整理衣袖,不想搭理她,却见手背上一抹红痕,竟是被刚才的剑气所伤,伤已见血却丝毫不觉得疼痛,细细一查,周身衣裙竟都是大小长短都一模一样的划痕,只怕用力一扯,这身衣服就要像破布一样掉落。倚游心下一惊,想了一想,看向诗浇,想找她施术补救,诗浇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场中对战。 小心一些就不要紧了罢?倚游这般安慰自己。 此时承影光华盛极,遮天蔽月,完全制住了黑雾。光华灼灼中,招式皆看不分明,只见月白身影翩飞,如大风吹云,白鹤飞天。月亮已完全被天狗吞噬,远远地传来狼嚎,一声声此起披伏。梦貘生性害怕猛兽,倚游不由得向后一退,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还在手心里捏了捏,她心头一松,也回捏了他一下。 少倾,光敛华收,昀崖长身玉立,微微喘息,一团黑雾被承影钉在地上,剑柄仍在微微颤动,黑雾抖动了几下,慢慢散去,一只大如犬的黑鼠在剑下抽搐,血红的双目死死盯着昀崖。许久,黑鼠尖细的嘴溢出血来,不再动弹。 昀崖看着它依旧瞪大的血目,想起当日瑶焰负伤退走时看他的眼神,也是这般恶狠狠地,恨不得生生咬下他一块肉来。 天尽头,遥遥传来一声悠远的长啸,天狗退去,清辉满地。 一块鹅黄丝帕递到他眼前:“昀崖殿下,擦擦汗罢。” 昀崖抬眸,是那个灰扑扑冲进来的小姑娘,现在褪去了尘土,焕发出珍珠般的光彩。看见他抬眸,浅浅一笑,羞涩娇俏。 “多谢姑娘。”他接过帕子试了试额头上的汗珠,又施了净术将帕子弄干净,想还给诗浇。 “诗浇,你过来。” “我知道啦,这就过去。”姑娘朝叫她的青年男子做了个鬼脸,又对昀崖笑了笑,轻盈退开。昀崖递帕子的手一顿,他平常不会接受女子的赠帕,以免遇到不必要的麻烦,今儿是怎么了?也许是那个姑娘的笑容太过纯净无害了。诗娇?是个好名字。 东方帝君施施然走过来,问道:“殿下无恙?” 昀崖道:“尚可。” 东方帝君抚着长长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55 美髯,道:“此战将魔族长老击毙,又破坏了魔族的阴谋,天帝封赏必厚。”他顿了一下,复笑道:“三殿下,,你看,天谕来了。” 昀崖转头一望,果然见一道亮光由远及近,太白仙君手捧金黄卷轴,满面笑容,带着一对仙侍乘云而来,一时间仙乐袅袅,香气萦绕。 “见过三殿下。”太白星君降下云头。 “太白星君不必多礼,不知天帝有何仙谕。” 太白星君怀中拂尘一晃,笑道:“殿下和帝君回天庭后自有天帝陛下亲自封赏,小老儿此次呀,是为了迎接新上仙而来。” 昀崖殿下和东方帝君了然地点点头。太白星君清咳一声,道:“虚渺阁虚渺真人何在?” 一个圆脸塌鼻的老头越过众人,行礼道:“小老儿在此。” 太白星君仔细看了看眼前之人,这位仁兄的面相倒是最适合土地公公,红光满面,印堂饱满。不同之处便是肃穆起来别有一番庄严尊贵之感,一般仙君是及不上的。 天帝看人,总归是不会错的。想罢,将手中黄卷抖开,道:“虚渺阁虚渺真人及弟子,请接仙谕。” 诗浇吃了一惊,怎么还有他们的事儿啊,不是只封赏师父么?怔愣之下虚渺真人与夏侯逸已跪下,只有她一个人站着。倚游扯扯她的袖子,她才回过神来,跪在夏侯逸身旁。无意之中眼角瞥到昀崖殿下似乎对她笑了一笑,诗浇顿时心跳如鼓,眼前似乎有流泉蜿蜒而下,泠泠潺潺,泉边蝴蝶蹁跹飞舞,斑斓多姿,一时间忘了身在何处。 混混沌沌间,太白星君的声音时断时续传来,诗浇只勉强听了个大概,师父被天帝封为祈祉上仙,掌天帝祭祀诸事。一列入仙班就被封为上仙,真是风光,只是师父一向最怕麻烦。这样一件差事,他是开心还是烦恼呢? 忽地觉得全身骨络一清,像是被灵泉洗涤过一番,脱胎换骨。她再一阵眩晕之后惊讶抬头,倚游握着她的手扶她起来,笑容满满。 “倚游姐姐,我怎么了?” 倚游笑着在她耳边悄悄道:“又走神了?天帝陛下封了虚渺真人做祈祉上仙,赐你和夏侯逸脱去凡胎肉体。这就是说,你永远都会是这么年轻漂亮,不会老了。今后你再加把劲,修得仙缘,位列仙班,就可以到天庭来和我作伴了。” 诗浇这才高兴道:“啊,太好了,我不会变老变丑了。” 倚游含笑望向夏侯逸,虚渺真人,不对,是祈祉上仙正絮絮叨叨地向他交代事情。师父飞身成仙,夏侯逸现在是虚渺阁阁主了,以后会更忙碌,这会打扰他修行么?依他的资质,修成仙人应该不会很久罢?一缕情愁爬上她的眉眼,却让一边窥见的人握紧了拳头。 “倚游,你过来一下。”东方帝君招手。 倚游笑着随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虽然知道挨骂是在所难免,但许久没见过师父,心里分外亲切。 果然,离了众人,东方帝君的脸板了起来:“孽徒,下凡之前,你答应过为师什么?居然启用禁术篡改凡人生死,你好大的胆子!” 倚游可怜兮兮地垂头:“都是徒儿的错,徒儿一时不忍,触犯了天地法则,请师父责罚。” 东方帝君看着徒儿清瘦下去的脸颊,心里满满训斥的话又咽了回去。被收回仙力,她一个小姑娘在凡间一定吃了不少苦。舌尖的话语滚了几滚,道:“罢了,你这次也立了功,我到陛下面前求个情,功过相抵,还你仙力应该不成问题。” 倚游本以为要被痛骂,闻言仰脸笑道:“我就知道,师父最疼我。您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师父。” 东方帝君斜眼看她:“少给我灌迷魂汤,你知不知道你触犯天条,天帝大怒,想立即将你抓回天庭问罪,我和昀崖殿下磨破了嘴皮子才说服天帝天后延迟一段时日,待你历练完毕后再进行处置。” 倚游拉着东方帝君的袖子晃了晃:“徒儿知错了。” 东方帝君道:“还剩半年,你可别再惹祸了。” 倚游甜笑道:“我知道啦。” 东方帝君扶一扶髯须,问道:“你和那个夏侯逸--昀崖殿下?” 昀崖从月华深处行来,像一个远古恒长的梦,美好易碎。“帝君,我可否与之梦仙子单独说几句话。” 东方帝君看一眼弟子,道:“殿下请便。”擦肩而过时,他以密音传入对昀崖道:“临下凡前,天后娘娘特地招本座前去,托本座转告殿下,务必牢记身份。东海龙王的大公主贤良淑德,美貌非常,实为殿下良配。” 昀崖呼吸一顿,朝天上看了看,目光渺远。 “三殿下?”他回眸,倚游俏生生站在那里,眉目淡然,“多谢殿下在天帝陛下跟前替我求情,小仙感激不尽。” 他黯淡微笑:“举手之劳。” “殿下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就该远远地,一步也不能靠近?他突然有些怒气:“之梦仙子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作者有话要说: 唉,到底选哪个好?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一丝红晕满上娇嫩的脸颊,不知是羞是怒。“三殿下若是没有吩咐,小仙就告退了。” 她转身要走,竟一点儿也不留恋。她怎么那么狠心,一转眼就与另一个男子温情缱倦,将他抛之脑后,独留他一人在回忆中无可自拔。不,不该是这样。 他伸手抓住她细白的手腕,换来她惊慌的回头:“三殿下,你这是干什么?快放手。” 他不回答,眼里有一簇小火苗烈烈燃烧。撕扯间,她的袖子裂开,纸片般掉落。整个藕臂袒露在外,欺霜赛雪,刺着他的眼。 他一手捡起一片丝滑衣角,一手仍然紧紧攥住倚游的手腕。倚游用另一只手去推他,他丝毫不动。对方的身份在那里,倚游也不敢真去打他,直气得全身乱颤。 昀崖将衣角放在手心里细细摩挲,像是在抚摸美人柔嫩的肌肤。他使力一扯,倚游便跌进他怀里,倚游惊骇欲绝:“殿下,别忘记你的身份。” 他将她锁在怀里,轻轻一笑:“别动那么厉害,你的衣裳都被我的剑气划破了,一用力就会裂开,要是衣不蔽体地回去,叫别人怎么看呢?” 倚游涨红了脸,怒道:“昀崖,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他嘴角一勾:“你叫我什么?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56 ” 倚游咬紧了嘴唇,不说话了。他看她气鼓鼓的样子,满心怜爱:“再叫一次好不好?” 倚游扭过头去不看他。昀崖将头抵在她的侧脸上,低声道:“小倚游,以前我每次抱你,你也是这样涨红了脸,亮晶晶的眼里只有我。可是现在,你为何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殿下,半年前在梨霞宫,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我们好聚好散,不行么?” 他的呼吸喷在肌肤上,说不出的烫,倚游往外一挪,他又跟上来。 “那个男子有什么好,让你为他变了心。” “不,我是在下凡之后才遇上他,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哦,那你说说,他哪里比我好。容貌?品行?身份?” 倚游心乱如麻,话都快说不利索了,哪里还禁得住他这般问。细细算来,夏侯逸哪一样都比不上他,可是情感之事,哪里有道理可讲。 她深吸一口气:“殿下,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 “不,我一放开,你就要走。” “我答应你,我不走。” “不喜欢我抱你?你以前不是喜欢的么,是因为他?他摸过你哪里?这里,这里,还是这里。”他好看的手指拂过她的手,脸,最后落在她桃花瓣般的唇上。 倚游看着他越来越危险的目光,心中发急。这衣裳,怕是顾不得了。 一丝青芒闪过,昀崖倏然放手,倚游踉跄后退,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 是夏侯逸!倚游凌乱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她握着自己露在外面的手臂,退到了他身后。 他手指一动,倚游身上的衣裳焕然一新。倚游长出一口气,暗暗地捏了捏他的衣角。可是他面沉如冰,并没有理会她的暗示,周身散发的寒气差点让她承受不住。 “昀崖殿下,这是何意?” 昀崖拭去手背上的一丝血痕,淡淡道:“我做什么,你没有资格过问。” 夏侯逸道:“昀崖殿下身为天帝天后第三子,身份尊贵,行事全凭心意,夏侯自然不敢过问。只是我与倚游两情相悦,昀崖殿下这样冒犯,未免太过分了些。” 昀崖抬眸,眼神锋利,却针针扎在了棉花上。对方笑意融融,春风化雨,眼里却冰封千里,寒冷刺骨。 “男未婚女未嫁,你要管她的事,还早了些。” 夏侯逸道:“我与她心意两通,自不必说。东方帝君看见我们神态亲昵,也并未阻止。就连天帝,也默许了。要不然就不会赐我脱去凡胎,长生不老。” “世事难料,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妄下结论。像我,一直以为会与她长相厮守,却不料彩云易散琉璃脆,伊人心思不复昨。女人心,海底针。夏侯公子也要小心才是。” 夏侯逸道:“不劳殿下费心。” 昀崖冷哼一声,拂袖离去。倚游心下一松,夏侯逸已如一片云从她身边飘过,不沾半点尘埃。 倚游抬足去追,夏侯逸走得极快,一转眼已穿过拐角回到人群。倚游分花拂柳,几乎是小跑着跑回,恰看到夏侯逸与诗浇双双跪在虚渺真人面前。虚渺真人已穿了上仙的繁复礼服,庄严肃穆。 他双手交握,对着夏侯逸道:“夏侯吾徒,从今以后,你就是虚渺阁阁主,希望你谨记门规,约束弟子,勤奋修行,早登仙界。” 夏侯逸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恭喜师父跳脱红尘,位列仙班。” 一旁的诗浇跟着夏侯逸磕了三个响头,再也忍不住哽咽出生。她没有父母,自记事以来一直是师父在教养她照顾她,从呀呀学语到亭亭玉立。现在师父要走了,叫她怎能不难过。 祈祉上仙看着哭得楚楚可怜的诗浇,伸出手去,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她的头发,道:“诗浇,你本聪慧,只是懒惰成性,不思进取。你今后可要将这些毛病都改了。” 诗浇哭道:“改,我都改,师父不要走。” 夏侯逸在旁道:“你说什么傻话,师父成仙是喜事。” 诗浇这才止了泪,勉强笑道:“我会好好修仙,师父不要忘了我。” 祈祉心中又酸又甜,太白星君觑了觑天色,道:“祈祉上仙,时辰到了,虽小老儿回天庭复命罢。” 祈祉上仙又看了看跪着的两个徒儿,方才踏上云头。东方帝君走到倚游面前,道:“我与昀崖殿下也要回天庭去了,你自己小心,千万不要再闯祸了。” 倚游点点头道:“徒儿省得。” “阴阳镜里的乞丐们我都已放回地牢里,如何安置,你们要想个妥善的办法。” 倚游依旧点点头:“徒儿省得。” “涟若仙子让我给你带话,叫你凡事多顾着自个儿,不要盲目心软。” “徒儿省得。” 东方帝君见她眼神飘忽,似有若无地落在地上跪着的秀挺身影上,摇头笑道:“啧啧,女大不中留啊。” 倚游面色一红:“师父说哪里话。” 东方帝君道:“夏侯逸品貌不错,根骨清奇,修道成仙是迟早的事情,等他位列仙班,师父就着手办你们的喜事。” 倚游低了头不说话,东方帝君道:“不愿意,那算了。” 倚游忙扯住东方帝君的袖子,期期艾艾道:“师父--” 东方帝君哈哈笑了几声,道:“有他在凡间照顾你,为师倒是放心许多,走了。” 一行人踏着祥云杳然远去。倚游走近夏侯逸,却见他偏头过去问诗浇:“小师弟人呢?” 诗浇道:“戌长老一死,他就背着君老爷走了,应该是回摘星楼去了。” “我去寻他。”说罢朝倚游点点头,径自去了。 诗浇想掏出手帕拭泪,找了找忽想起它的去处,呆了呆,朝倚游道:“倚游姐姐,借我帕子。” 倚游默默地递过去,诗浇拿过一看,道:“你拿荷包给我作甚,我要帕子。” “哦。”倚游收回荷包,默默地递帕子。 诗浇觉出些不对来,师兄影儿都没了,她还直愣愣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倚游姐姐,你和师兄吵架了?”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57 “没有。”这样才糟糕,她倒宁愿夏侯逸和她大吵一架,他什么都不问,她倒不知如何开口了。 诗浇打了个哈欠,道:“好困呀,天都快亮了,我先回去睡了。” 倚游侧目,刚才哭得肝肠寸断的人真的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空气中弥漫着酸酸的味道。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昀崖和东方帝君才到南天门,知礼已经等在那里了。 “三殿下,天后娘娘有请。” 东方帝君拱手道:“本座先去禀明天帝。” 昀崖点点头,随着知礼离去。东方帝君才举步,气海深处徒然发烫,他行至无人之处,低声道:“濯砚?” 气海翻涌,似乎十分不满,东方帝君道:“你是感知到了魂魄的气息,怪我没有取回?” 东方帝君笑了一下,道:“这么多人在场,实在不好下手,昀崖又是个不还糊弄的。你且等一等,那两个人,迟早是要上天庭的。机会,多的是。” 气海稳定下来,渐渐平息,东方帝君抚了抚髯须,施施然向天帝的行宫飞去。 君老爷和君夫人都病倒了,君家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一个一个皆是面色凝重,药香充斥着整个君府。 一连五天,倚游都没有和夏侯逸说上一句话,白天他早早地去了摘星楼,为昏迷的君老爷针灸,然后一整天都不见人影,至晚方归。倚游好几次鼓起勇气敲门,回应她的是熄灭的烛光和摇晃的夜色。她抱着膝头枯坐在门外,心如荒野,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许久许久,方才揉着麻木的膝盖,慢吞吞地走回去。 第三天早晨,倚游顶着两个黑眼圈,游魂一般在府中晃荡,不知不觉走到了君夫人的院落,倚游想了想,转身离开,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去面对她。 “梦儿姑娘请留步!” 倚游回头,是张妈妈,由于走得急,她还有些喘:“夫人想跟您说几句话。” 屋里有些清冷,只有两个丫头在打扇,原本的熏香不用了,只余浓浓药香萦绕。君夫人躺在塌上,鬓发间只用一只木簪松松挽了髻,一件首饰也无。眼窝深陷,面色苍白。与倚游初来是见到的那位前呼后拥,穿金戴银的贵妇人判若两人。 见倚游进来,君夫人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张妈妈忙忙地去扶,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已是气喘吁吁。倚游坐在小绣杌上,虚看着窗外飘落的花瓣,再繁华的盛景,也会有零落之时。 “梦儿姑娘,你认识如心?” 倚游道:“如心姐姐救过我的命。” “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如何?” “她没了眼睛,一直在河灯镇独自生活,过得很清苦。后来我与她在战乱中走散了,至今没有寻到她的下落。” “那,孩子呢?” “母亲,该喝药了。”君奕尘从屋外走来,捧着托盘,盘中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君夫人握着帕子咳了一阵,道:“我还以为你恨不得我死了,还端药来做什么。” 升腾的热气衬得君奕尘的面容渺远不定,叫人看不清表情:“母亲何必这样说,您总归是生养我的人。” 君夫人道:“如心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君奕尘将药碗放在塌边的小案上,道:“找到她,请求她原谅,照顾她。” 君夫人道:“如果她不肯原谅呢?” 君奕尘道:“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君夫人忍着隐隐的头痛,道:“如果我和你爹执意不肯纳她呢?” 君奕尘道:“该说的话孩儿那天晚上已经说完了,我的心意是不会变的。母亲保重。” 君奕尘慢步出了门,倚游也跟了出来,屋里的情形实在叫人压抑,身后不出所料地传来碗瓷碎裂的声音。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路,倚游寻了个话题问道:“君少爷,地牢里的乞丐安置了吗?” 君奕尘道:“大师兄为他们一一把脉,确定他们的疯病是由于多日在恐怖焦虑中度过而造成的。我们商量了一下,给他们喝了汤药,用仙术消去这段时间的记忆,把他们送回原来住的地方去了。” 倚游道:“这样可怕的记忆,忘了也好。” 两人又沉默,倚游寻思着要不要找个借口离开,君奕尘忽道:“倚游姑娘,能跟我讲讲如心妹妹的事情么?我很想知道。” 倚游无法拒绝,随着他来到荷花池边。整个池子已被掀起,只留一座凉亭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两人在凉亭坐下,倚游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娓娓道来。君奕尘听得极为认真,时而微笑,时而蹙眉,时而忧愁,时而愤怒,一举一动皆为话中的那位女子牵引。待倚游说完,已近正午。 倚游说得口干舌燥,没有茶水,只得忍着。君奕尘兀自沉溺在话语中,半晌方道:“倚游姑娘,莫老板的样子,你能画下来?” 倚游道:“能,只是这人夏侯逸之前已派人查过,名字身份样貌都是假的,他应该善于隐藏身份和易容,且势力颇大。” 君奕尘道:“这几天,我从母亲那里细细问了一些关于神医的信息,着人去查,却发现,他的身份样貌,都是假的。我怀疑神医和莫老板,是同一个人。” 倚游惊道:“啊!” 君奕尘忧虑道:“如心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会不会有危险。” 倚游道:“不会。” 君奕尘道:“姑娘为什么如此笃定。” 倚游顿了一下,支吾道:“那个,他对如心姐姐……” “倚游姐姐,小师弟,大师兄叫你们吃饭啦!” 诗浇摇着手在玉兰树下笑,灿烂的笑容让倚游和君奕尘的心也跟着明亮起来。待入席,倚游的心又沉了下去,夏侯逸还是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倚游姐姐,你不是不爱吃姜吗?今天怎么吃了那么多。” 倚游心中一惊,方觉得嘴里辣辣的,十分难受,忙找水喝,一碗清汤已推到她面前。她楞了一下,递汤之人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对君奕尘道:“小师弟,这几天诸多劳累,我想今晚早些回房歇息。” 君奕尘忙道:“这几日辛苦大师兄了,左右大事已了,师兄是该好好休息。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58 ” 夏侯逸慢条斯理地把一碗汤喝完,用帕子搵搵嘴角,施施然走了。留下端着小碗斯文喝粥的君奕尘,吃得欢脱的诗浇和对着汤碗发呆的倚游。 傍晚,乘着暮色归来的夏侯逸,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门前的倚游。院落静悄悄的,洒扫的两个小丫头不知去了哪里。见他回来,倚游眼睛一亮,站起身来。 “你回来了?” “恩。”夏侯逸越过她,推开门进了屋。 倚游往里一探,夏侯逸拎起茶壶晃了两下,皱起眉。 倚游忙道:“你想喝茶?院里的小丫头都被叫走了,你等等,我去沏一壶来。” 倚游熟门熟路地找出银霜炭和小炉子,生起火来烧水。夏侯逸无论住到哪里,用惯的东西总会固定放在一个地方,从不会变。烫杯、置茶,冲泡,茶气袅袅,温香满袖。 倚游抬眸,他捧了一卷书,坐在窗下,就着淡薄的暮光翻阅。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的相处模式,安静中带着疏离,那时的她煮着茶,不敢偷看,光是听他用那双好看的手翻动书页的声音,便觉得心中一悸。 转眼已是半夏。 “茶泡好了。” “有劳姑娘。” 倚游眼中酸涩,一滴泪打在他的手背上,这一声姑娘,将她的防线彻底摧毁,她再也忍耐不住,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落下,她转身要逃,一只手拉住了她。 “你哭什么?” 倚游梗着脖子不回头看他:“不劳夏侯公子费心,奴婢告退。” 一声低笑穿过耳膜,那手一使力,倚游就跌进他怀里。“好个没有规矩的奴婢,我叫你走了么?” 倚游对着他含笑流转的目光,蕴着三分山水,三分烟雨,三分□□,一分墨色晕染,浑然天成。倚游紧紧咬住唇瓣,扭头不去看他,两手握了拳发狠一通乱打。 夏侯逸抱她在膝上,既不躲也不挡,闷笑着由她打了一阵,道:“够了没?” 倚游喘了会儿,叫道:“不够。”闭着眼睛又是一通乱打。这次不知道打到了哪里,夏侯逸“呲”地一声,松开了搂着她的双臂。 倚游睁眼去看,夏侯逸捂着半边脸颊,她慌了,去掰他的手:“打到你脸了?给我看看,你怎么不挡呢?” 夏侯逸闷声道:“指甲划了两下,不要紧。” 倚游看自己的指甲,心道糟糕。这段时间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已许久没有修理,已是长得很了。她更急了:“怎么不要紧,这么好看的脸,伤了可让人心疼了,别捂了,给我看看。” 夏侯逸不肯,倚游便加了两分力气,较力间,一方松了气力,倚游差点仰倒。眼前之人面色洁白如玉,嘴角微漾,哪里有一丝伤痕。 倚游甩手便走,夏侯逸忙搂紧了她,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看你,都哭成小花猫了。” 倚游满脸的泪还不成拭去,可不就是小花猫么,倚游扯过夏侯逸的袖子抹了脸,挣扎着又要下地。 夏侯逸又加了两分力,倚游挣了半天,热出了一头汗,仍然没有摆脱夏侯逸的钳制,索性扭过头去不看他。 夏侯逸悠悠道:“这几天,你什么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小情侣打情骂俏ing.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一提到这几天,想起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情,倚游的气性又上来了,转过头掐着他的手,道:“我还没问你呢,你这几天为什么摆脸子给我看,还不理我。” 夏侯逸将她的手反握在手里:“那得问你先前做了什么。” 倚游面色一红:“不是我自愿,是他--” 夏侯逸道:“他强迫你,你就乖乖由着他抱,因为他是三殿下,还是因为他举世无双的好皮囊?” 倚游有些委屈,道:“我衣服破了,你后来不是看见了么?”她忽然一顿,用力在他跟前嗅。 夏侯逸道:“怎么?” 倚游疑惑道:“你这几天吃了几斤陈醋?我闻到一股浓浓的酸味。” 夏侯逸面色一沉:“哟,胆肥了,敢打趣我了?” 倚游故作惊讶:“真的醋了?” 夏侯逸面色如常,耳朵却爬过一丝可疑的红晕。倚游笑了,夏侯逸侧头去看窗外的风景,恰好把一只耳朵送到她眼前,倚游亲眼看着这只耳朵由浅红慢慢变深,直到全部熟透,终于撑不住大笑出声。 夏侯逸有些恼怒地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倚游,神色一暗,捧着她的脸压了下去。 倚游只觉得有一片柔软的东西落在了上唇,有些颤,有些烫。笑声在夏风中戛然而止,突兀的尾音在摇晃的花影中碎散。 新鲜的花瓣在他唇下被反复品尝,甜美的味道让他流连忘返。倚游短促地“唔”了一声,又被他吞咽入腹。辗转的温柔爱怜让她忘了近日的委屈烦忧,甜蜜当中有些涩,有些羞,又有些恼。 少倾,唇分。夏侯逸将额头贴着她,晚霞揉碎在他眼中,潋滟光华。倚游微喘着气,望进他的眼底。 “真好看。”她低叹。 “比他好看?” 倚游笑而不语。 夏侯逸再问:“他有没有这样亲过你?” 倚游心里暗笑,道:“没有,没有,没有。压下你的醋味儿罢,他再好,同我有什么关系。他是过去,而你是现在和将来。” 夏侯逸好看的嘴角一弯:“真的?” 倚游不满道:“骗你做甚?” 夏侯逸叹道:“遇到你真是我的劫数,我从来没对自己失去过信心,但看见了昀崖殿下,我忽然对你的心意不确定了,是不是很幼稚?” 倚游捧着他的脸,摇头道:“不,你以前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今天总算像个凡人了,这样很好。” 夏侯逸笑道:“之梦仙子此言差矣,我高高在上,不是为了离仙子更近么?” 两人相视而笑,夏侯逸道:“再来一次,好么?” 倚游才要说话,唇瓣又被含住了。这次不再温柔,而是换成了狂风骤雨。倚游在她的强势中微仰了头,夏侯逸一手穿过她如云的秀发,将她的后脑固定住,方便他攻城略地。 倚游简直要被他揉碎吃尽,喘着气瞪他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59 一眼。夏侯逸弯了眼角,粼粼的眼光全是她的倒影,她再舍不得生气,柔软依顺。 夏侯逸得寸进尺,顶开贝齿,缠住芳香小舌,她后退,他前进,她反击,他躲闪,乐此不疲。时光在这一刻变得温柔悠长,夕阳的剪影映着窗纸上纠缠不清的身影,红着脸沉了下去。 熹微的晨光照在脸上,倚游抬手挡住这恼人的光亮,迷迷蒙蒙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天青色云纹帐,一只手横在她胸前。她偏头去看,夏侯逸安静地睡着,面容恬淡。倚游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锦被,两人的衣服都好好地穿在身上。倚游长舒一口气。 “怎么,有些遗憾?”夏侯逸睁开了眼,眉眼具是醉人笑意。 倚游埋怨道:“昨晚怎么聊着聊着就睡着了,你也不叫我。” 夏侯逸道:“你枕着我的胳膊睡得香甜,我都不忍心叫你,这几天没睡好吗?” 倚游哎呀一声坐起来,夏侯逸慢慢抬起早已麻得没知觉的胳膊,轻轻按压。倚游将他胳膊拿过来,替他揉着:“还不都是因为你。”嗔他一眼,又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眼圈下青黑一片。” 夏侯逸道:“这几天一直在和小师弟处理后续事宜,前晚还离魂回了一趟虚渺峰,见了落掌事。” 倚游板起脸道:“离魂?这可是极伤本元的做法,以后轻易不许用。” 夏侯逸含笑不答,静静看着她,倚游面色一红,见他仍在看,恼了,拿手去捂他的双目。夏侯逸也不躲闪,只是笑。 “夏侯公子,你醒了么?奴婢给您端水来了。” 这一声几乎将倚游吓得灵魂出窍。她飞快地下了床,躲在纱帐后面。 夏侯逸闷笑着起身,慢条斯理地整整衣袍,道:“进来罢。” 小丫头麻利地将水盆和洗漱用具放好,走到床头收拾床褥。夏侯逸一向不喜欢旁人近身伺候,她自讨没趣了几次后,便歇了心思。今天不知是不是错觉,夏侯公子洗漱比往日慢了不少。收拾完毕,她端了用具就要退下,夏侯逸道:“等等,书案上有一本诗集,你帮我拿过来。” 书案就在纱帐后面,倚游绞着手,恨不得立刻消失,就在她考虑要不要爬窗逃走的时候,夏侯逸轻飘飘道:“噢,诗集就在床头,你下去罢。” “是。” 关门声刚落下,倚游便气势汹汹跳出来,夏侯逸道:“你这么大动静,丫环还没走远呢。” 倚游压低声音道:“你刚才是故意的!” 夏侯逸道:“诗浇就快醒了,你还不回去。” 倚游暗道糟糕,开了窗悄悄爬了出去,夏侯逸悠悠道:“院里没人。” 倚游差点仰倒:“丫环不是还在门外吗?” 夏侯逸道:“我刚才听见她们脚步轻快地往外走,想必是去用早饭了。” “你不早说!” 夏侯逸一脸无辜:“自古夜会只有男子跃窗而出,我今儿想开开眼界。” 回答他的是窗户被大力关上的声音。 倚游气咻咻地回到她和诗浇住的地方,打水的丫头看见她吓了一跳:“姑娘,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倚游支支吾吾;“昨晚睡得不踏实,起早了就出去走走。” 那丫头道:“诗浇姑娘还没醒,您要现在梳洗么?” 倚游点点头,率先进了房,诗浇窝在紫红锦被下面睡得正香,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粉嫩莹润,惹人怜爱。下人端了水进来,诗浇听到声响,迷迷糊糊地半睁了眼,道:“倚游姐姐。” 倚游漫不经心地坐下,取了茶要喝。丫头道:“姑娘,这是隔夜的冷茶。您昨晚没睡好,可别再喝了。” 诗浇含含糊糊道:“我昨晚睡早了,你睡不着也不叫我起来陪你聊天,真是的。” 倚游暗中紧握的拳头松开了:“看你睡得香,不想吵你。” 诗浇又咕哝了一句什么,翻个身又睡了。倚游摇摇头,取了一块糖藕,甜蜜的味道取悦了她的味蕾,她想起某人的唇,怕是比糖藕要甜上几倍,不禁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第三卷。 第四卷 紫遇夕颜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数日后,两位清俊男子骑着马离开青阳,后头跟着一辆青布马车。来时只有倚游和夏侯逸两人,去时多了诗浇和君奕尘,一扫清冷。半途还遇上了从双姓城归来的枕流,夏侯逸索性打发了车夫,将马缰交给枕流,一行人热热闹闹向宣国福陵进发。 福陵是宣国的海边小县,也是通向双姓城的必经之路。 双姓城位于东海之上,没有人能说出它的准确位置,每年七月十五之夜,海上漫起大雾,行船之人驶入雾中,停桨安睡,第二天便会看见远处双姓城的巍巍城门,客人向守城的蛟龙递上玉牌,它便会载着行船驶向城门。双姓城善经营,多草药,数十年来一直繁荣兴旺,长盛不衰。 夏侯逸一行人到达福陵时,堪堪过了六月初三。诗浇打着哈欠道:“我就说慢点嘛,你们看,还要等一个多月呢。” 夏侯逸正听枕流说着什么,闻言抬头道:“你这一路上一会儿要看花,一会儿要玩水。我们走得还不够慢么?” 诗浇吐了吐舌头,倚游笑道:“进城的时候,我听到周围的百姓都在讨论踏沙节。估计又有得玩了。” 诗浇的眼睛亮起来:“踏沙节是做什么的?” 君奕尘道:“踏沙节是沿海渔民送夏迎秋一个节日。这一天,男女老少都会来到海边,升起篝火,相携起舞,请求上天赐予福祉。心灵手巧的未婚女子将精心做好的饰品挂在统一的地方,由男子品评,男子将心仪的饰品编号写在海螺上,放入固定的箩筐内。哪位姑娘得到的海螺越多,以后求亲的人就越多。如果男女双方两情相许,也可,呃--” 诗浇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他却有些讲不下去了。倚游话锋一转,道:“踏沙节有好吃的么?” 君奕尘感激地接口道:“有,各家各户这天会准备美酒美食,供众人品尝。” 诗浇拍手笑道:“太好了,什么时候举行。” “三天后,“夏侯逸凉凉地看过来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60 ,“作为一位未出阁的姑娘,诗浇姑娘,请擦一下你的口水。” 踏沙节很快就到了,女子摘下遮阳的斗笠,梳好花髻,换下做活的长裤,换上紧身衫裙,显出姣好的容颜和婀娜多姿的身形。夏侯逸一行五人入乡随俗,换上当地人的服饰,在海边等待宴会的开始。 夕阳沉了下去,和煦的晚风一扫白日的炎热,合着轻拍的海浪,谱写一首宁静的晚歌。远处的高台上搭起了架子,上面挂着各色手工品,琳琅满目。其中有一个贝壳做的风铃,从高台直垂到沙滩上来,足有五米来长。风铃分为三层,第一层是各种花木,第二次是动物,第三层是人物。每一层用的贝壳颜色不尽相同,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无不惟妙惟肖,令人惊叹。 还未等到品评,风铃下已经聚满了人,赞叹声不绝于耳。这次踏沙节的魁首,应该会是这风铃的主人了。 诗浇叹道:“做这个风铃的姑娘,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 倚游有些不自在,没有搭话,紧身的短衣穿在身上,将胸前束得紧紧的。她们一路过去,已吸引了不少男子的目光,诗浇却浑然不觉。要不是夏侯逸一直横眉冷对,他们早就凑过来了。 夏侯逸三人身着当地男子的短衣长裤,露出小片胸膛。君奕尘不习惯这样的穿着,扭扭捏捏,枕流身量尚未完全拔节,唯有夏侯逸依然俊秀挺拔,清风朗月。倚游回头,目光触到夏侯逸白皙精壮得胸膛,又极快地避开。 “倚游姐姐,你的脸好红。” “天气太热了。” “呀,你看,这个小小的鱼骨上雕了一副打渔图呢。”诗浇兴致勃勃地看过去,目光在一条锦带上停住了。 “倚游姐姐,你看这个。” 倚游也愣住了,这花样针线,分明是宁国女子的手艺,在满是渔家饰品的高架中,显得尤为别致。她还要细看,一只纤巧的手将锦带扯了下来,放在袖中。那姑娘带着个大大的斗笠,只露出玲珑的鼻子和略显苍白的秀唇。 诗浇奇道:“姑娘,你不比了么?” 那姑娘淡淡一笑:“这是小婢调皮开的玩笑。我不是本地人,不宜参加。” 此时高台上却走下来一名老者,对那姑娘道:“姑娘,按规矩,这挂上去的物件是不能取下来的,你还是放回去罢。” 那姑娘道:“我--” 老者摆摆手:“只要你是未婚女子,本地外地不重要。” 那姑娘还要再说,旁边的小婢却抢先将锦带抽出重新挂在了架上,将她拖走了。 姑娘的声音渐行渐远:“淼儿,你自作主张,我可要生气了。” 小婢满不在乎地答道:“您生气好了,那人在温柔乡醉生梦死,凭什么姑娘要孤独终老。姑娘已自由了,再找一个合心的,气死他才好。” 海上生明月,一阵舒缓的鼓声响起,沙滩上的人群自动退到两边。村落中走来一对头戴花环的少女,每行六人,每列也是六人,合六六之数。少女们走到人群中央,踩着鼓点轻灵舞动,头戴獠牙面具的巫祝朝着月亮祷告,跳起祭祀的舞蹈。粗矿的巫祝和秀美的少女组合在一起,竟有说不出的和谐,连一向多动的诗浇也看住了。 鼓点越来越急,少女们旋转着,飞扬的裙瓣象乍然盛开的玉兰花,洁白无瑕。巫祝的祷告已到尾声,渔民们升起巨大的篝火,摆上美酒美食,等待狂欢。急促的鼓声在一个最高点停止,旋舞的少女们匍匐在地,跟巫祝一起向着东方叩拜三下。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热烈的欢呼,巫祝退去,摘下面具,与高台上的一众官员老者饮酒。少女们卸下庄严,换上甜美的笑容,与聚上来的渔民们围着篝火跳舞。红艳艳的火光照得每个人都喜气洋洋,人们热热闹闹地送走夏季,迎来了秋季。 一阵马蹄声踏破了长夜,乌泱泱的人马从城里涌出来,很快将沙滩围了个严实。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停下了欢快的舞蹈,面面相觑。为首一人黑衣铁甲,仿佛从最深的暗夜中走出,迎着月光摘下头盔。 夜风泠泠,此人身形如深海高崖,惊涛巨浪之中仍屹立不倒。刀削斧刻般的面容,一丝一毫都显得多余。 “瑀王殿下!”人群中一声惊叫。众人议论纷纷。 正往嘴里塞烤肉的诗浇评论道:“相貌不错,气势凶煞。” 夏侯逸道:“瑀王苏长晔,六君子之一,人称\'阎罗君\'。武艺高强,好勇善谋。” 瑀王?那不是程碧岚现任夫君么,他来这里做什么。君奕尘好奇地看过去。 苏长晔目光沉沉,四周皆被他目光所迫,低下头禁了声。他的目光扫视片刻,在一个地方停下了。 高台上的老者走到他马前,拱手道:“瑀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 苏长晔道:“县令不必招呼本王,本王此番来只为了找一个人。” “哦?” 苏长晔目视人群,沉声道:“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拉你出来。” 四周无人应。 苏长晔目光一暗,翻身下马,径直走到一个角落,将一位姑娘从人群中拖了出来。大大的斗笠掉落,露出一张凄惶的面容,眉间一点朱砂痣,艳艳夺目。 “是她!”君奕尘失声叫道。 倚游神色复杂地看着不远处纠缠的两人,心道,瑀王,程碧岚,君奕尘,这下麻烦了。 程碧岚身旁的小婢扑过去,想将小姐从铁臂当中拯救出来,被瑀王一甩,跌在地上昏了过去。程碧岚凄然喊了一声“淼儿”,双目盈泪,好不可怜。 这边君奕尘喊了一声之后,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忙忙将自己缩在人群后。哪知苏长晔耳尖,回过头看,一眼看到了君奕尘。君奕尘只觉得全身被风刀刮过,刺拉拉地疼。程碧岚被苏长晔拖过来,指着君奕尘道:“你逃到福陵来,是不是因为他!” 君奕尘心中大呼冤枉,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程碧岚在这里,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他还能活么。当下急道:“瑀王殿下误会了,君某只是路过此处。” 苏长晔盯着程碧岚:“你来说。” 程碧岚咬着苍白的嘴唇,摇摇欲坠:“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已写下休书,你我两不相干,我去哪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61 里,做什么事,都和你没有关系。” 苏长晔冷哼一声,道:“你私自拿了本王的印章盖休书,不算数,本王已经撕了。本王还没有向你问罪!” 程碧岚眼中的泪终于坠下:“苏长晔,我走了,你就可以和你的翩翩双宿双栖,有什么不好。为何还要来找我,为何还不放过我。” 苏长晔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宁国派来和亲的郡主。想走,哪有那么容易。你想想你的家族,想想你的父母。惹得两国君主动怒,对他们来说--” 话未说完,程碧岚两眼一翻,倒了下去,苏长晔将她接在怀里,眉头深皱。 “瑀王殿下,草民略通岐黄之术,可为王妃诊治。”苏长晔抬头一看,神情一滞:“你?” 夏侯逸道:“正是。” 苏长晔点点头,目光落到诗浇身上:“你也来了。” 诗浇莫名其妙,我认识你么? 夏侯逸向倚游伸手,倚游会意,拿出一方帕子,夏侯逸将帕子覆在程碧岚手腕上,沉吟几许,道:“王妃郁结在胸,加上高热刚退,身子还有些虚,一气之下便晕了,回去得好好修养。” 她生过病了?苏长晔探了探程碧岚的额头,抱妻上马,对副将吩咐道:“紫电,准备一辆马车,将他们接入王府。淼儿那丫头也带上罢。”说罢拍马先行。 夏侯逸嘱咐枕流完回客栈收拾东西,马车便到了。君奕尘踌躇半晌,道:“大师兄,不如我在这等你们罢。” 夏侯逸道:“你不去他不会来找你么,在他眼皮底下待着,反而更安全。” 君奕尘道:“可是--” 夏侯逸道:“放心,他不会为难你。” “为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卷开始啦!!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马车行了一天一夜方到达宣国都城永安,停在瑀王府前。诗浇揉了揉酸麻的腰肢。抱怨道:“这什么瑀王也不知抽什么风,一路上也不带休息的,我手脚都麻了,早知道我就飞过来了。” “然后被本王射下来吗?”瑀王一袭玄色长袍出现在,衣襟袖口的边缘都用银线镶边,沉静华贵。 诗浇为他气势所摄,不说话了。瑀王看了一眼君奕尘,对夏侯逸道:“他是你什么人?” 夏侯逸答道:“小师弟。” 瑀王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他冷哼一声,道:“进来。” 瑀王亲自领着众人前往厢房,除了夏侯逸淡然处之,其他人都诚惶诚恐。但到了厢房外,众人的表情都换了模样。诗浇愤怒,倚游震惊,君奕尘呆滞。 房屋破损,窗户半漏,杂草满地。一棵树被拦腰砍断,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枕流凑到嘴角微抽的夏侯逸跟前,小心翼翼问道:“公子,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夏侯逸道:“瑀王殿下亲自带路,怎会错。” 瑀王道:“诸位都是方外之人,术法高强,将简陋之所变成世外桃源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至于丫环奴婢也不需要了,诸位请自便。” 诗浇跳出来道:“我们是你请来的客人,哪有你这样待客的。” 瑀王道:“我术法不通只配做凡人,慢慢地老死,死了之后没准还会下地狱。方外之人的待客之道,我是不懂的。” “你!”诗浇涨红了脸,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道:“等等,这话怎么这么熟,你,你是,二师兄。” 瑀王冷冷笑了一声,拂袖去了,留下僵立的诗浇。夏侯逸双手一翻,一张纸和一把剪刀出现在掌心。他选了个比较干净的石头坐下,闲闲地剪起纸人。枕流同情地望着诗浇,道:“三姑娘,您保重。” 诗浇捂脸,喃喃道:“完了,完了。” 倚游满心疑惑:“那就是你一直不知面目的二师兄?同门师兄妹,你怕他作甚。” 诗浇道:“你不知道,二师兄天赋惊人,师父教他武功,他只看过一遍,就能全部学会。大师兄揣摩两三遍,也能领会,只有我,除了轻功啥也学不会。 后来师父在武学上没啥可教了,就让他自己去翻这些年来师父收藏的武功秘籍,结果他可好,一年年之内全学完了。师父为此经常说我们不如他,骂我们笨,哼!” 倚游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也有他及不上的地方。” 诗浇得意道:“那是,到了学术法的时候就变了,大师兄一学就会,我呢,两三遍之后也会了,只有二师兄,哈哈,怎么学也学不会。” 倚游接口道:“所以你就逮找了机会狠狠嘲笑他?” 诗浇咬唇道:“谁叫她老害我被师父骂。这人也真是的,作为一个男人,恁小气。好多年前的话还记得那么清楚。” 夏侯逸此时已剪好了数个纸人,咬破手指将血滴上去。纸人遇血即活,垂着双手等待命令。夏侯逸看向转了一圈的枕流。枕流点点头,条理清晰地分派任务。不多时,纸人各自忙碌,叮叮当当好不热闹,日沉之时,厢房焕然一新。 一直沉默的君奕尘道:“三师姐,你住哪一间?” 诗浇高兴道:“小师弟,你不用让着我,你先选呗。” 君奕尘细声道:“不是,我住得离你远一些,免得殃及池鱼。” 诗浇瞬间变脸:“你是王妃的前夫,他指不定想着怎么整你呢。谁是池鱼还不一定。” 夏侯逸扶额道:“你们再吵,就别去双姓城了,留在这里和长晔朝夕相对。” 诗浇和君奕尘不约而同地抖了抖,禁了声。 倚游同情地看着夏侯逸,这大师兄当得真不容易啊。 第二天清晨,倚游站在水井旁犯了愁。今天她第一个起的床,大家昨天都累了,她不想打扰。算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倚游卷起袖子,将木桶扔进井里,深吸一口气摇起轱辘,开始时还算轻松,摇到一半就吃力了,好容易咬着牙将水桶摇上井口,正要腾出一只手去够。谁知一手根本固定不住轱辘,一软便松了,水桶骨碌碌又滑下去,摇晃中还溅了倚游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62 一脸水。 倚游垂着发酸的手臂,泄气地坐在井沿。 身后轱辘又响,倚游往后望,夏侯逸左手摇了满满一桶水,右手一提,动作行云流水,他问:“够吗?” 这人,做粗活的时候都这么好看。桶中的水映出她的面容,简简单单地挽着发,还未梳洗的脸上干巴巴的。她忍住捂脸的冲动,鬼使神差地说:“不够。” 夏侯逸换个空桶放入井中,倚游撑着下巴看他。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甜蜜。世上痴男怨女何其多,她何其有幸可以遇到他,与他相知相许。等他飞身成仙,他们就可以请求天帝赐婚。师父和虚渺真人都不会反对,天帝天后更是乐见其成,这桩婚事水到渠成。 浩澜宫的星空倒影在他眼里,会是什么模样? 一声喊叫将倚游从遐想拉回现实,她看着匍匐在脚边的丫头,惊讶道:“淼儿。” 淼儿抬起满是泪的脸,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 倚游将她扶起:“你先起来,出了什么事?” 淼儿抹着眼泪道:“昨儿晚上奴婢醒了,就去伺候小姐。小姐病恹恹的,不愿吃东西,奴婢劝了好久都没用。后来王爷来了,叫下人们都退下。奴婢担心小姐,就在院子里守着。 过了一会儿里面争吵起来,摔了好多东西。奴婢想进去,王爷的亲兵守在门口,半步不让。里面突然传出小姐的一声痛呼,很快低下去,像是被堵住了。奴婢急了,要冲进去,被那群天杀的亲卫叉出来。 奴婢转了一晚上,王爷都没出来。奴婢实在没法子了,只好来求你们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病才刚好,王爷不会用刑了罢?小姐会没命的!” “谁呀,一大早吵吵嚷嚷。”诗浇揉着眼睛从房里出来,道:“井边这么多桶水,谁一大早要洗澡呀。咦,淼儿,你怎么来啦。” 淼儿倒豆子似的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诗浇未散的睡意顿消,叉腰道:“好哇,他竟敢打女人,我这就去救你家小姐。” 一直站在门边安静不语的君奕尘忽说道:“也许,那个,不是打。” 诗浇道:“那是什么,抓,捶,咬?” 夏侯逸清咳一声,道:“夫妻之间乃是家务事,我们外人不好插手,再说二师弟也不是暴虐之人。这样,你去王妃那等着,见到长晔出来就请他过来一趟。倚游和诗浇待会儿去探望王妃。” 诗浇道:“为什么不是现在去。” 夏侯逸道:“你想这样蓬头垢面去见人,我也没意见。” 诗浇:“……” 作者有话要说: 君奕尘秒懂,哈哈。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苏长晔沐浴后,换上深蓝色的宽袖长袍,在床沿坐下。大丫头蕊儿红着脸,去收地上碎裂的衣物,他单指竖于唇畔,示意她轻声,蕊儿小心翼翼收了衣服退下。 床上的人儿沉睡着,长长青丝铺在枕上,像摇曳漂浮的海上花,大半张脸隐藏在锦被之下,仅露出光洁的额头。半截藕臂和一只小巧玉足半露在外,五指圆润如贝。藕臂上的守宫砂,终是被他抹去了。 苏长晔笑了笑,握了那足心,捏了捏,放回被中,又去探她的额头,却无意中摸到一点湿滑。嘴角的笑意飘散,他起身离去,在门外停住,良久回头说道:“别胡思乱想,好好吃饭。” 日上三竿,明媚的阳光却驱散不了他身上的冷意。天地之大,他却始终孤身一人。昨晚那酸涩微痛的得意,和隐秘罪恶的快乐,像一场迷幻旖旎的梦境,在天明时分消失无痕。 “哟,这不是瑀王殿下么?” 苏长晔看着来人,皱眉:“你?” 诗浇瞄了眼淼儿探出又缩回去的脑袋,道:“大师兄找你。”说罢昂首阔步越过他,脸上满是不屑。倚游没奈何,上前行礼道:“瑀王殿下安好。” 苏长晔眼中显出一丝玩味:“你叫什么名字?” “倚游。” “你跟夏侯似乎关系不一般。” 倚游默认,苏长晔笑了笑,似冰雪簌簌掉落:“没想到万花丛中过,片红不沾身的夏侯逸也有今天。你们现在要去哪。” “去看王妃娘娘。” 苏长晔笑意顿止,他双手在袖中攥了攥,慢慢道:“好好劝劝她。” 倚游看着他大步流星远去,心想,这瑀王和王妃心结不小,恐怕不仅仅是君奕尘那么简单。 “倚游姐姐,快走啊,理他那么多干什么。” 倚游跟上去,两人走入瑀王妃所住的挽娴苑。花厅坐着一位丽人,身着桃红撒花留仙裙,天生一股袅娜风流之态,远远望去便觉得心生怜爱。听到脚步声,那丽人抬起头来,盈盈一泓秋水眸,脉脉含情,鼻凝琼脂,唇若樱桃,端的一副好相貌。 “两位是晔哥哥请来的客人吗?”声音如新莺出谷,婉转动听。 诗浇不由得嘴角含笑,声音也放轻柔了,生怕大气一出将眼见的玉人吹跑了:“是的,姑娘你是?” 丽人将茶盏放下,曼声道:“我是晔哥哥的侧王妃,林翩翩。” 林翩翩?与程碧岚并称“抚州双艳”的想容坊花魁?苏长晔居然将“抚州双艳”都娶了,真是艳福不浅。 珠帘响动,程碧岚扶着淼儿,缓步而出,身着鹅黄妆花褙子,下着白底百花穿蝶襦裙,精致不失典雅。十几个丫环鱼贯而出,分列花厅两侧。林翩翩站起来,待程碧岚坐好,行礼道:“翩翩给王妃姐姐请安,多日不见,姐姐可好。” 程碧岚慢慢抚着裙子上的花朵,林翩翩福得久了,推有些酸,却不敢擅自起身。程碧岚一语未言,却已露出当家主母的气势,花厅中无人出声,静的窒人,倚游甚至怀疑,当夜那个满目凄然的女子,究竟是不是这位高高在上的王妃娘娘。 “妹妹身子弱,就不用多礼了,坐下罢。” 林翩翩依言坐下,倚游扯了扯诗浇的衣袖,两人上前行礼道:“倚游、诗浇请王妃娘娘安。” 程碧岚笑道:“你们是王爷的客人,不必拘礼。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来告诉我。”见诗浇一直拿眼看她,又道:“诗浇姑娘,我脸上开花了么?” 诗浇心道:这不像是被打的样子啊。她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63 孤疑地看向淼儿,嘴上却道:“王妃娘娘貌美,小女子不由得看呆了。” 坐在一旁的林翩翩轻笑出声,如碎玉落圆盘:“这两位姑娘与姐姐一见如故,妹妹就不打扰了。小厨房里还炖着王爷爱喝的百草老鸭汤,算算时辰也到火候了。妹妹还要给王爷送去,就不打扰姐姐了。” 程碧岚道:“去罢,别让王爷久等了。” 林翩翩又福身下拜,方才袅袅娜娜地去了。淼儿将其他丫环遣退,方咬牙道:“每次请安连一个贴身丫环都不带,仗着王爷宠爱,当真以为我们拿她没办法么?” 程碧岚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淼儿道:“小姐,两位姑娘都是好人,她们会帮我们的。昨晚王爷打小姐哪里了,你都不让奴婢看。” 程碧岚闻言怒道:“你还晓得自己是奴婢,这些年是我太惯着你了,把什么规矩都抛之脑后。来人,将这没规矩的丫头关到柴房,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给她饭食。” 淼儿没想到小姐会罚她,一脸惶然地被两个婆子叉下去了。程碧岚道:“让两位姑娘见笑了。” 倚游起身道:“王妃娘娘方才归来,想必还需要多歇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程碧岚颔首,倚游拉着诗浇离去。没有看到程碧岚瞬间垮下去的笑脸,似乎再也承受不住精致的妆容和服饰。 “人啊,为什么这么累呢。”她喃喃自语。 回到厢房,诗浇闷闷道:“那个王妃好奇怪,抬手喝茶的时候,我明明看见她手腕上的淤青,可是她面上像个没事人似的。” 倚游道:“她不想让我们知道,我们在她眼里,终究是外人罢。” 诗浇道:“我还想替她出气来着,她自己倒咽下去了。” 倚游笑道:“诗浇侠女费心了。枕流,你这是做什么去。” 枕流捧着茶具,半只脚已出了院门,闻言笑道:“三位公子一时兴起,约在书房下棋喝茶比武,叫我把大公子惯用的茶具带上,倚游姐姐和三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诗浇眼睛一亮,一叠声便答应了。倚游却站着不动,诗浇道:“倚游姐姐,你不去么?” 倚游道:“我总觉得王妃神情不对。如果法力还在就好了。”这么说着,忽心念一动,旁边的诗浇瞬间高大了数十倍。 倚游道:“诗浇你怎么变大了?” 诗浇笑道:“不是我变大了,是你变成了一只蝴蝶。” 倚游喜道:“我的法力回来了?” 诗浇笑道:“这真真是心想事成了。” 倚游道:“我先去王妃那里看看,没什么异常就去找你们。” 时值正午,挽娴苑静悄悄的,廊下的小丫头们趴着打瞌睡。碧纱窗半开着,一只蝴蝶绕着花圃飞了几圈,静静地停在窗棂上。 程碧岚用了一盅白玉燕窝粥并两个玫瑰卷,便摇摇头不吃了。蕊儿道:“王妃再用些罢?” 程碧岚依旧摇头,蕊儿道:“王爷嘱咐过奴婢,要劝王妃多吃点,回头王爷要是知道,该心疼了。” 程碧岚笑笑不说话,蕊儿无法,着人撤下去,一回头自己却跪下了。 “你这是做什么?” 蕊儿以额触地,道:“小姐,是奴婢对不住您,您原谅奴婢罢。” 程碧岚淡淡道:“你是个有志气的人,我以前小看你了。王爷既然受用了你,怎么不封个妾侍。” 蕊儿抬起头来,满脸通红:“小姐,王爷那晚上醉死了没有碰奴婢,奴婢只是在边上守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王爷就被皇上急宣入宫,外面的人就传开了,说王爷临幸了奴婢,奴婢已是鬼迷心窍,心想王爷八成喝醉了也不清楚,就默认了。小姐走后王爷已狠狠责罚了奴婢,”蕊儿说着撸起袖子,手臂上伤痕交错,触目惊心,“小姐,您就原谅奴婢这一会儿罢。” 程碧岚看着自己的食指指甲,那里有一道浅浅的伤痕,那是在福陵拾贝时被划伤的。就算再怎么保养,也消不去了。 “蕊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后来我救了淼儿,她虽可爱直爽,却远没有你妥帖。你一直是我最信任的人,可就是这个最信任的人,在背后狠狠捅了我一刀。” 蕊儿泪落如雨,磕头如捣蒜:“小姐,是奴婢猪油蒙了心,痴心妄想。求您,原谅我这一回。”程碧岚淡淡道:“在你谋划做妾的那一刻,我们主仆情分就尽了。我会让管家将卖身契给你,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只不过,挽娴苑容不下你了。” 蕊儿哀哀哭着,闻讯赶来的管家着人将蕊儿带了下去,陪笑道:“王妃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程碧岚摇头,管家迟疑了一会儿,又说道:“王爷在书房与夏侯公子下了半日棋,应是渴了,王爷身边都是小厮,笨手笨脚的,您看--” “去意柔轩请林侧妃过去伺候罢。” “这--” “还有事?” “没有了。” “退下罢。” 管家暗自叹着气去了。程碧岚微阖了眼,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窗棂上的蝴蝶振翅欲飞。程碧岚却倏然睁了眼,从迎枕下抽出三尺白绫,悬在梁上。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那原本停在窗棂下的蝴蝶飞到廊下,去扰睡着的小丫头,那丫头咕哝了一声,又睡了。眼看着程碧岚已蹬了凳子,蝴蝶冲入房中,化出身形扑了上去。 巨大的响声惊醒了廊下瞌睡的丫头,她匆匆忙忙跨进房内,桌凳狼藉,茶碗碎了一地。王妃昏倒在地,身上趴着一个人。丫环下意识就要大叫,却觉得喉咙一紧,怎么也发不出声。那人爬将起来,对她沉声道:“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王妃晕倒在内,你这个当值的丫头却打瞌睡,小心你的命。” 那丫头毕竟年纪小,一下子就被唬住了,连连点头。倚游解了禁制,命她将房间收拾干净,自己去掐程碧岚的人中。那丫环才受了惊吓,不敢怠慢,麻溜的收拾完了,站在一边等吩咐。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64 程碧岚嘤咛一声,悠悠转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关切但不熟悉的脸。 “怎么是你?” 倚游对那立着的丫环道:“去给王妃拿茶来。”看着她走出院门,方道:“王妃你这是何苦。” 程碧岚幽幽一笑:“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不让我解脱。”窗外树影浓绿,下面结了大大小小的桃子,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果香。 初春,这里桃花夭夭,灿若云霞,她以为自己是宜家宜室的那个人,可最后总是变成了多余者。闺中对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希冀已经化为一地碎屑。父母的殷殷嘱托和族长的训诫犹在耳边,她却失掉了所有的依凭和勇气。 “我活了二十年,这二十年活得很长,很累。这一切该结束了。” 倚游道:“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才有希望。” 程碧岚不置可否,一双云靴从外入内,停在她眼前。 “怎么回事?”苏长晔道。 倚游道:“王妃娘娘突然晕倒了,大概是没有休息好。” 苏长晔俯身将程碧岚横抱起,轻轻放在榻上,扬声道:“来人!” 小丫头跌跌撞撞跑进来,腿一软就跪下了。苏长晔道:“人都去哪里了?” 丫头抖抖索索道:“王妃说要午歇,把下人们都打发走了。只留下我当值。” “王妃晕了你怎么不在?” 倚游道:“我来的时候她正在王妃身边哭呢,想是年纪小被吓坏了。” 苏长晔道:“没用的东西,去找管家,让他找大夫过来。” 小丫头爬了两下才爬起来,又跌跌撞撞跑出去了。 倚游摇头,这小丫环也是可怜见的。一回头,程碧岚在榻上紧闭双目,苏长晔取了锦被替她盖好,细细看着她的眉眼。倚游捏了捏藏在袖中的白绫,默默离开。 夜里,倚游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来,化出元神,爬到屋顶晒月光。空气中浮动着梦的香味,倚游鼻息微动,向着挽娴苑奔去。 一天之内三次造访,倚游熟门熟路地顶开窗户跳进去。程碧岚侧向床内睡着,看不见她的脸。一帘之隔的书案上,苏长晔撑着头睡去,手边还拿着一卷书。旁边的灯烛烧到了底,啪地一声熄灭。 倚游化出人形,双手结印,念动真言。两个丸子似的小光珠从程碧岚和苏长晔额头溢出,飞到倚游手上。倚游盘腿而坐,取一颗光珠服下,静静闭上眼。 景色变幻,书房中灯火如昼,苏长晔搁下笔,他吩咐身边之人:“紫电,把锦盒里的龙凤双匕拿来。” 那是王妃嫁入王府的信物,王爷这就要休了王妃吗?紫电嚅嘬着嘴唇,一跺脚“蹬蹬蹬”跑上阁楼里取了来,端端正正举到他面前,道:“王爷,您要的东西.” 他淡淡瞥了紫电一眼,没有错过紫电眼神流露出的不忿,拿过龙凤双匕,缓步走出书房。 这女人,倒是不声不响收买了不少人心。 她的院子离他很远,他信步走来,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下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静悄悄无一点人声,他转过院前的几丛绿竹,看见了她。 似烟似雾的月光下,或浓或淡的疏影里,她身着一袭素白衣裙坐在秋千上,偏头看着支架上幽幽盛放的晶莹白昙,容颜如玉,眼眸若星,真如月宫仙子一般。良久,那灿若星子的眼眸中,缓缓滴下一珠泪儿来。他看着那泪珠儿滑过她无暇的脸颊,如露珠一般滴入了他的心井。 滴答,滴答,滴答。 他不由得颤了颤。 一直以来,他固执地守着自己的承诺,把其他的意外视作羁绊,挣不脱,便冷眼视之。却不曾想过,她虽端庄大气,一举一动皆是大家之风,但终究只是一个女子。 她带着初为人妇的娇羞与期待嫁与他,谁知所托非人,满怀的柔情在他的横眉冷对中渐渐消散。但她认了,不怒不争,只静静地尽着一个妻子的本分。如今,他却为了心爱之人,连正妻之位,容身之所都要剥夺了去。他可曾想过,一个再次下堂的妇人,回到娘家之后,将会遭受怎样的白眼与奚落! 他捏了捏手中的龙凤双匕,转身离去。还是巡完边防回来再说罢。 场景再次转换,瑀王府前,飞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苏长晔回到府里。府中众人早已在府前等候,翩翩站在最前面,笑意盈盈。 “翩翩,身子不好怎么出来了,你身边的人怎么也不劝一劝。” 他眼风一转,翩翩身边的丫头婆子忙跪了一地。翩翩忙说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执意要在这等你。” “劝不住主子的东西,要来何用。” 地上的下人们抖成一团,不住磕头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苏长晔皱眉道:“行了,扶侧妃下去吧,好生伺候。翩翩,你先回意柔轩,我一身风尘,铠甲未卸,待会儿再去看你。” 翩翩柔柔应着,扶着丫鬟一步一回头地去了。 苏长晔往前走了几步,顿了一顿,对跟在后面的管家问道:“王妃呢?” “王妃?这……”管家觑着苏长晔,面上露出犹豫之色。 “怎么了?” “王妃走了。” “去哪里了?” “小人不知。” “恩?” “王妃临走的时候说,待王爷回来,一进书房便知。” 苏长晔轻哼一声,大步而去,管家拉住紫电,问道:“王爷今天怎么了,以前从来不会问起王妃。” 紫电斜眼道:“米饭天天吃,当然不觉得稀奇,突然有一天没米吃了,才会觉出米饭的好处来。” “啥?” “哎呀,说了你也不懂。”紫电甩甩手走了。留下管家呆愣在地,半晌方自言自语道: “你这娃子小小年纪,懂什么了?” 苏长晔大步走进书房,眼光一扫,看见了书案上摊开的一张纸,上面的麒麟镇纸静静地伏着,似是询问,又似是等待。 是封信罢。苏长晔将镇纸挪开,拿起那张纸,上面字迹娟秀,工整平和。人常说字如其人,他以前从未在意,如今想想她的神态形貌,确实如此。苏长晔的眼中凝出一丝笑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65 意,但未达眼底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深重的冷意。 “程碧岚,你好大的胆子!” 紫电一头雾水地捡起那张纸,待他看清上面的内容,一滴豆大的汗珠霎时间流了下来。 这,这赫然是一封休书啊。上面写道:盖说夫妻之因,乃三生结缘,始为伉俪。妾入君门,本望花开并蒂,恩爱不移,琴瑟在御,岁月静好。奈何鸳盟错结,君心另系,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妾恐日后由妒生怨,相看两厌,是以物色书之,唯求一别,今后各自嫁娶,互不相扰。立书人:程碧岚。 紫电讷讷道:“王妃真走了?” 苏长晔冷笑:“走?进了我苏家的门,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再说两国之好,她一纸休书便能了结?简直痴心妄想。紫电,把管家叫来,还有,传令下去,查探王妃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是,王爷。” “等等,把纸给我。管家不必叫了,你让暗卫私下探查,切莫惊动府里的人。” 紫电将休书双手奉给苏长晔,领命而去。苏长晔将休书又一字一句看了一遍,冷冷一笑“各自嫁娶,互不相扰?程碧岚,你很好。”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一晃数天过去,程碧岚似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苏长晔的脸色越来越冷,整个苏府象是被严霜冻住一般,下人们走路都打着颤,生怕自己服侍不周,被将军斥责。 夜已暗沉,苏长晔将案上的最后一封公文奏报看完,揉了揉眉头。紫电添上热茶,问道:“王爷,要不要进些消夜?” “不用。” “您坐了一天了,要不出去走走。” “也好。” 苏长晔走出书房,四周灯火通明,唯有一条曲幽小径黑影绰绰。苏长晔信步走去,风声落落,树叶萧萧,越走越是寂静暗沉。紫电在身后道:“将军,夫人走后,挽娴苑只有几个下人做日常的打扫,天色已暗,现在应该没人了。” “嗯,你去拿个灯笼,我在前面等你。” 紫电回书房拿了个灯笼,一路上都没见到将军的身影,不禁小跑起来。直跑到了挽娴苑,才看见那道挺拔如松的背影。紫电举着灯笼上前,苏长晔正望着庭院出神。 “王爷?” “走,进去吧。” 挽娴苑中空无一人,竹叶零落,昙花已残。苏长晔走到花架下的秋千旁,站住了,这里曾经坐着一位素衣乌发的女子,在月夜留下了几许晶莹剔透的泪。 他伸手推了推,秋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似乎是在询问,询问他为何而来。她走了,这不正是他所期望的吗?为什么他抑制不住这种虚空的奇怪感觉。 “紫电,派出去的人回来没有。” “还没有。王爷,程府那边去悄悄探过了,夫人没有回去,阖府上下也不知道夫人自请休离之事。咱们回来的时候夫人都走了半个多月了,这追查起来也要费些时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这黑灯瞎火的,您一个人在这?”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行,那灯笼我给您挂起来。” 苏长晔在千秋旁站了一会儿,拿起灯笼,抬步向屋里走去,夜深人寂,推门的声音显得突兀沉重。苏长晔取出火折子,将最近的烛台点亮,屋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光。他抹了抹桌面,还算干净,这一年多来他来过寥寥几次,隐约记得她是极喜欢干净的,屋里的一切事物都纤尘不染,她也是一样。 红光摇曳,环佩叮咚。“碧岚?”他一转身,看到了一双小鹿般的眼眸。 “翩翩,是你,你怎么来了。” “将军晚上吃得少,我怕将军晚上饿着了,就给将军做了些糕点,快走到书房的时候遇到管家,他说看到你往挽娴苑来了,我就过来瞧瞧。” “胡闹,这种事叫丫鬟做就好了,你身子弱,万一吹风着了凉,又要病一场了。” “王爷最近公务繁忙,也不来瞧翩翩,翩翩只好来瞧王爷了。” “你这是在怪我最近冷落你了?” “翩翩不敢。”林翩翩怯怯问道:“晔哥哥,你是不是想碧岚姐姐了?” 苏长晔笑了笑道:“怎么会?” 林翩翩道:“外面天地广阔,碧岚姐姐出去以后自由自在,也许还会找到与她相配的优秀男子,晔哥哥何必找她回来。晔哥哥,你承诺过翩翩的。” “我的翩翩吃醋了。”苏长晔的手在袖中握紧,却将翩翩拥在怀里,笑道:“我答应过你的,不会忘。我只是觉得这里清净,来散散步罢了,你不要多想。这里冷,走,我送你回去。” 翩翩盈盈一笑,苏长晔牵起她的柔夷离开挽娴苑,一阵冷风吹过,刚点亮的烛台“哧”地一声熄灭的,挽娴苑又重新陷入无边的黑暗中,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空间扭曲,眼前云幔飘飘,一女子坐在阁楼上弹筝,委婉缠绵,声声如泣。曲罢,她伏于琴上,久久不语。 “翩翩。” 林翩翩惊喜地回头,看见了她魂牵梦绕的那个人。她像乳燕投林一般扑进那人的怀抱:“晔哥哥!” 苏长晔叹了口气:“怎么又哭了?” 林翩翩道:“翩翩很久没有见你了,心里想得慌。晔哥哥,你这次来能待多久?” 苏长晔道:“五天。翩翩,我这次来,是为了和亲。” 林翩翩猛地推开他,凄然道:“晔哥哥,你要抛下我娶亲了。也罢,翩翩出身烟花之地,本就配不上瑀王殿下,是我痴心妄想了。” 苏长晔道:“你别急,听我说。和亲是皇兄的旨意,势在必行。我能做的,只是选择合眼贤淑的女子。来宁国之前我请求皇兄将你一并纳入王府,他答应了。 你放心,程碧岚被君家休过一次,虽然她是正妃,却不敢在你面前拿乔。几年过后,两国盟约稳定了,我再找个理由休了她,那时候,你就是我苏长晔唯一的妻子。” 林翩翩心中百转千回,心知这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66 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她期期艾艾道:“我听说程家小姐容貌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况且她已被休过一次,着实可怜。” 苏长晔笑道:“美貌只不过是皮囊,红颜枯骨不过瞬息之间。她下堂之后,我多许些田产财物,让她此生富足便是了。” 林翩翩方展颜一笑:“晔哥哥你好心狠,在你眼里,翩翩也是那红粉骷髅罢。” 苏长晔正色道:“你不一样,当年我们在因雾山相知相伴,如果不是你救了我一命,我也走不到今天。” 林翩翩的手指不觉颤了颤:“晔哥哥,如果没有因雾山的相遇,你会不会喜欢翩翩。” 苏长晔笑道:“没有那一段,我根本不会认识你,又谈何喜欢呢?” 林翩翩的面容在夜色下有些不真实的清冷:“你说得对。” 场景消散,倚游睁开眼,调整了呼吸。天色将晓,她将另一枚珠子收起,化成梦貘离开了挽娴苑。 诗浇昨日与同门师兄弟切磋武艺,下棋投壶,直玩到太阳下山方回。晚膳也没用便黒甜一觉睡到天明。她神清气爽地吃了一屉水晶饺子,便去敲倚游的房门:“倚游姐姐快出来,二师兄说今天要带我们去逛永安城,他那个石头居然要请客,我们不吃白不吃。” 倚游开门,依着门框道:“我昨晚没睡好,困着呢,你把我那份也一起吃了罢,乖啊,别吵。” 诗浇看着关上的门,耸耸肩,一溜烟去找其他人了。 结果,最后逛街的只有她和君奕尘两人。夏侯逸一听说倚游抱恙,便留下来。而苏长晔瞄一眼看见他就想躲的君奕尘,兴致缺缺,留下一块瑀王府令牌就走了。 诗浇摩挲着手中的令牌,问道:“小师弟,你说这令牌最多能赊多少?” 君奕尘道:“还是不要赊太多罢?” 诗浇斜眼:“你怕他找你麻烦。别怕,有我呢。” 君奕尘缩了缩肩,不好意思地笑了。 诗浇在铺子与铺子之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马路上忽地喧哗起来,一个小娘子捂着脸跑在前面,后面跟着个气喘吁吁的书生。 那书生好不容易将小娘子追上,连连道歉:“娘子,我真没有骗你,你相信我。” 小娘子哽咽道:“你说好了要买浮云庄的衣服给我,临到结账的时候却说没有钱了,合着你是哄了我两个月呢?” 书生道:“娘子,我真是准备好了钱,成亲到现在,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娘子拭着泪道:“那钱怎么没了?” 书生道:“八成是叫小偷拿走了,可怜我在私塾教书这么久,才攒下的钱,一转眼就没了。” 小娘子道:“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报官去。” 两人和好如初,携手去了。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诗浇问身旁的君奕尘:“这浮云庄是什么地方。” 君奕尘正从豆花摊的老板娘手中接过一碗豆花,闻言道:“浮云庄是宣国最大的绸缎庄,在永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做的成衣美若云霞,每年的衣服先给宫里的贵人挑选,贵人不要的才拿出来卖,价钱奇高。 饶是这样,去买的人也趋之若鹜,永宁城里的女子都以拥有一件浮云庄的衣服为荣。” “那还等什么,走呀。”君奕尘一碗豆花才喝了一半,还没来得及擦嘴,便被诗浇拉走了。 浮云庄装潢豪华精巧,铺面比酒楼还大,诗浇和君奕尘略一问路就找到了。君奕尘看着匾额上金黄灿灿的“浮云庄”三个大字,兀自嘀咕道:“据说浮云庄牌匾乃宣国皇帝亲手所书,字体刚健,气势凌厉,比起我国圣上,少了中正平和,多了浑雄狠辣,很不好相与呐。” 诗浇一进门便被大堂悬挂的各色衣物和柜上堆砌的各类绫罗弄得眼花缭乱,一个管事模样的妇人笑着走过来招呼:“姑娘,您这是要买女装,”看见走进的君奕尘,尾音一弯,“还是男装?”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诗浇豪气冲天:“把你们这最好的男装女装都拿出来!”女管事看诗浇与君奕尘气质出尘,衣物雅致,晓得是来了大客户,忙将他们往里让:“贤伉俪先到厢房坐一坐,我马上将最时新的衣裳清点出来,拿上去给你们过目。 诗浇笑道:“我们不是夫妻,是姐弟。”她笑得甜润,管事如同吃了颗饱满的水蜜桃似的,忙笑道:“是云姑唐突了,两位楼上请。” 厢房大而开阔,一入目的是八扇花卉屏风,娇妍动人,内设隔间,外设雅室。雅室茶棋俱全,还有闺女圈中时兴的花令和叶子牌。 诗浇和君奕尘方坐下,便有几位丫鬟捧了衣物进来,云姑道:“这些是男装,公子先试着,女装繁复,我怕小丫头们弄坏了,得亲自去看看。” 诗浇点头,云姑福身退下。诗浇拿起一件湖蓝绣白兰花的长袍,笑道:“你们男子的衣服,和女子相比也不遑多让嘛。” 君奕尘皱了眉在托盘里挑了挑,翻出一件素白的衣裳,料子极薄,没有纹饰。 诗浇道:“这件看起来很平常啊。” 君奕尘将衣料摩挲片刻,方道:“这是鲛纱,传说乃南海鲛人所织,避水防火,极为罕见。浮云庄竟然有这等奇物。” 诗浇道:“你没有看错罢,若是奇物,宫中的贵人怎么不挑了去。” 君奕尘道:“这件衣服在一群华贵衣物中毫不起眼,皇宫中人都被金银富贵迷了眼,目光短浅,哪里能识得此物。” 诗浇道:“倒是被我们捡了便宜。你去试试罢,”又挑了一件宝蓝作底,袖口和袍边都用银丝线绣了水纹的长袍,“我看这件也不错,你一并试了。” 君奕尘拿了衣服到另一间厢房去,又折身回来,将一个荷包珍而重之地交给诗浇:“师姐,你帮我保管一会儿。”诗浇连连点头,将荷包揣在怀里:“什么东西啊,这么宝贝?” 君奕尘笑笑不答话,再次出了门。诗浇百无聊赖,开了窗看外面的街景,一条僻静的小巷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微微颤颤走着,脚一崴便倒了。四周无人,诗浇心中一急,掐诀瞬移到了小巷中,将老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67 人扶起来,道:“老爷爷,你没事罢,摔倒哪儿了,腿疼不疼?” 老者须发皆白,一双眼儿却亮得紧,他向诗浇道完谢,颤颤悠悠又往前走,腿脚一软,又要向前栽去,诗浇赶忙去扶:“老爷爷,您家在哪,还是我送回去罢。” 老者叹了口气,指着巷尾那一棵高大的槐树:“树后面的那家就是。”诗浇扶着老者,只觉得老者大半重量都放在自己身上,沉得紧,好容易到了地方,老者笑眯眯地跟她摇手,身子一拐消失在门口。诗浇揉揉手臂,掐诀回到了浮云庄。 君奕尘身着宝蓝色长袍,站在大铜镜前端详,沉静的水纹衬得他略微柔弱的身子挺拔起来,诗浇笑道:“你看,我眼光不错罢。” 君奕尘道:“还好云姑没来,要不准被你吓晕。” 诗浇嘀咕道:“哪里那么脆弱了。” 说曹操曹操到,云姑推门而入,笑道:“我选了些精细的给姑娘看看。”眼角飘过铜镜前的君奕尘,又道:“公子这身好,又优雅又有气质。” 君奕尘笑笑,又去换衣服了。诗浇看着眼前云霞一样的衣裳,只觉得样样好看,爱不释手,叫道:“小师弟你好了没有。” 君奕尘换好了先前的衣裳,道:“师姐请。”诗浇左右手各拿了一件,为难道:“我先试哪一件呢?” 君奕尘温雅笑道:“你一件一件来,不急的。” 云姑笑道:“这位公子秀气得像个姑娘,两位说是师姐弟,倒更像是姐妹。” 一席话说得君奕尘两颊泛红,更秀气了。诗浇和云姑捂着嘴笑,君奕尘窘得没法,道:“师姐,我的荷包呢?” 诗浇一边笑一边往怀里探,脸色一变:“咦,荷包呢?” 君奕尘脸上霞色霎时间褪得干干净净:“什么?” 诗浇又找了一圈,奇道:“我一直揣在怀里呀。” 君奕尘道:“你刚才去哪里了?” 诗浇道:“巷子里有一个老人跌倒,我就去帮他啦。” 云姑道:“姑娘,你恐怕是被骗了。”君奕尘和诗浇都望向她,她顿了一下,又道:“近来永宁城出现一帮小偷,专门装成老弱病残欺骗人,趁别人搀扶的时候偷取钱财。这帮小偷擅易容,又狡猾,官府一时抓不着。” 君奕尘拉着诗浇从窗口跳了下去:“在哪里,带我去。” 两人一阵风似的到了槐树下,一推开门,诗浇最后的希望破灭了。房子破落不堪,一股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君奕尘脸色苍白地看着破败的房子,一动不动。 一根房柱经受不住陈年累月的腐蚀,喀啦一声断了,扑落的稻草将君奕尘盖住,他还是一动不动。 诗浇从来没有见过君奕尘这副模样,她有点吓坏了。小心翼翼道:“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么,我赔给你就是了。” 稻草人动了动,开始飞快地在屋内屋外搜寻着,稻草从他身上掉落,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诗浇一直觉得君奕尘傻,发病的时候有点可笑,可是现在她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次闯了大祸。 君奕尘眼光落到墙角上,定住了,诗浇正想着要不要搭话,君奕尘如白鹤一跃而起,消失在了墙头。诗浇凑过去看,墙上有半个灰黑的脚印。诗浇跺了跺脚,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纸人,咬破手指滴下去,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般。一提气,往君奕尘消失的方向追去。 一转眼离开闹市,穿过层林,君奕尘的身影远远在前面缀着,却怎么也赶不上,诗浇一咬牙又提了三分气,终于渐渐接近。层林渐希,天地开阔起来,诗浇被强烈的光线晃了眼,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发现不远处赫然是一处断崖。 诗浇骇叫:“小师弟,停下!” 话音未落,君奕尘已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坠了下去。诗浇扑到崖边,崖底一片茫茫,她跌坐在地,忍不住大声哭出来。 夏侯逸,倚游和苏长晔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倚游抱住诗浇道喊她的名字,诗浇双眼红肿,指着崖下泣不成声。夏侯逸和苏长晔对视一眼,夏侯逸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只木鹤,吹了一口气,木鹤长大数倍,载着两人向崖下飞去。 倚游对怀中的诗浇道:“好了好了,夏侯逸和瑀王会救他。” 诗浇抽噎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要是小师弟死了,我该怎么办?” 倚游道:“不会的,他还没有找到如心,不会轻易去死。” 诗浇不再说话,死死地盯着崖边,泪珠一串串地掉落,砸得倚游手背生疼。初秋的山风将两人的衣袖吹得鼓起,凉意沁人。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去,无比漫长,无比寂静。 终于,木鹤的振翅声从崖底传来,诗浇像活过来一般,突然动了。她飞快地朝崖下望,目光落到了木鹤背上那个全身染血的人身上。 木鹤落地,夏侯逸将君奕尘负在背上跳下来,木鹤鸣叫一声,缩回了乾坤袋里。夏侯逸轻手轻脚地将君奕尘平放在草地上,诗浇扶着倚游的手臂站起来,哆嗦着伸出食指去探君奕尘的鼻息。 虽然微弱,但他是有呼吸的。 诗浇虚脱一般倒在倚游怀里晕了过去,倚游只听到似问似叹的一句话:“爱,到底是什么呢,能教人不顾生死。” 倚游的目光落到君奕尘伤痕累累的右手上,那里紧紧攥着一方手帕,一点枝叶从血色中露出,在绝望中蓬勃出一丝绿意。 夏侯逸看了一眼诗浇,道:“小贼将荷包里的金玉簪子拿了,荷包随手丢弃在山崖下,我们下去的时候,顺着几处树枝的蔓藤的断口找到了他,他全身多处骨折,身后有一条长长的拖痕。嘴边咬着荷包的系带,帕子紧紧贴在脸上,嘴角还带着笑。” 倚游默不作声,眼前几乎能勾勒出当时的场景。君奕尘功力尚浅,也许才落到一半便气力不济,直坠下去,他胡乱抓着所有能抓的着的东西来减缓冲力,才不至于立时殒命。摔到底的时候荷包与他还有距离,他用尚能动的一只手一点一点地拖着残败的身体挪过去,牙齿咬送系带,将手帕从荷包里叼出来,贴在脸上。 也许还喃喃地说了句:“如心,我把你找回来了。”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68 一直一声不吭站在一旁的苏长晔道:“他既对旁人痴心不悔,为什么又去程家提亲。” 倚游叹道:“瑀王殿下,世间多少阴差阳错,都是被表象迷惑所致。浮华之下,也许全是摧折心肝的隐情。” 苏长晔沉默了一会儿,忽笑道:“我有点明白,夏侯为什么喜欢你了。” 倚游一愣,夏侯逸将君奕尘的手脚简单固定住,喂下一颗药丸,方才站起身来对两人道:“快回去罢,再耽搁下去,那小子的另外半条命也没了。” “什么,你看清楚了?王爷今晚去了王妃那里。” “是的,林侧妃。” “有没有跟王爷说我病了?” “奴婢说了,王爷让管家往宫里递了牌子,请太医给侧妃医治。” 林翩翩掀了桌上的药盅,药汁淋了焱儿一身,焱儿抖了抖,没敢动。林翩翩又将手边的美人斛狠狠砸在地上,人却也跌坐下来。 焱儿劝道:“您病还没好,千万不要动气呀。” 林翩翩幽幽道:“我不要什么御医,我只要他。” 焱儿道:“王妃也病了,王爷只是好心照看王妃。” 林翩翩道:“她一向身子康健,会生什么病。整天装出一副不争不怒的样子,现在装不下去了,使手段跟我抢晔哥哥。” 焱儿不敢接话了。林翩翩怒道:“没用的东西,滚出去。” 焱儿唯唯诺诺地看她一眼,退下了。林翩翩坐在一地碎片中抱着膝头,望着天边半轮残月出神,许久许久,她从碎瓷中站起身,却听见一个幽幽的声音说:“不甘心吗?” 林翩翩恼怒地回头,身后夜风吹着帐幔,空无一人,她悚然道:“谁!” 那声音又道:“心爱的男人躺在别的女人身边,这滋味不好受罢?” 林翩翩禁不住后退几步,脚一软跌在床上:“你,你到底是谁?” 那声音笑道:“我是你的心,你听不出来么?” 第50章 第五十章 林翩翩仔细去听,那声音果真是从心里发出的,她捂着心口,难以置信。 那声音又道:“你猜一猜,你的晔哥哥,心里爱谁多一些。” 林翩翩脱口道:“晔哥哥只是看她可怜,就多照看一些,他心里只有我。我与他有少时的情谊,同别人是不一样的。” 那声音笑了,像是听见了一个好笑的段子。林翩翩道:“你笑什么?” “少时的情谊?捡来的东西,你还当真了?果真是演戏久了自己都入戏了么。若苏长晔知道与他在因雾山相识的不是你,他会怎么样?” “不会的,他不会知道的,就算他知道了,看在这几年的情分上,也会原谅我。”林翩翩往床里缩,似乎这样就能躲避一些东西,背抵在墙上,冷汗已湿了小衣。 “噢?你既然那么笃定,又为何害怕。他若是对你情根深种,为什么没有碰过你?” 林翩翩瞳仁一缩,回想起这两年,她使劲了手段想让晔哥哥与她成就鱼水之欢,可是临到最后一步,他总是会退开,爱怜地为她整好衣襟,陪着她说话直到入睡。 “他怜惜我体弱。” “哈哈,这句话说出来连你都不信罢,这两年他的改变,难道你没有感觉到?程碧岚一回来,你的晔哥哥就夜夜留宿,等她怀了孩子,晔哥哥眼里还有你?” 林翩翩紧紧抿着唇,不说话了。 那声音等了一会儿,又说道:“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就可以悄无声息地除去程碧岚。那时候,你就能和你的晔哥哥双宿双飞,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你,你们会美满地生活在一起,你的眼里只有他,他的眼里也只有你。” “他的眼里只有我,他的眼里只有我。”林翩翩喃喃念了几遍,嫣然一笑:“你真的可以做到?” “当然可以,”那声音低低的,充满迷离的诱惑,“只要你闭上眼睛,放松身心。你想要的,很快就可以得到。” 林翩翩不由自主地闭上眼,身体隐隐作痛,有什么东西挤进来了。她想挣扎,却发现全身无法动弹,她十分惊惧,口中嗬嗬作响,一丝黑气慢慢沾染了她的瞳仁,头昏沉得厉害,意识渐渐模糊,她终于承受不住,昏睡了过去。 外面焱儿轻声唤道:“侧妃娘娘,您睡了么?” 林翩翩的声音从帐幔深处透出来,有一丝慵懒的喑哑:“快睡了,什么事?” 焱儿楞了一下,这声音是林侧妃的没错,可是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同。 “嗯?” 焱儿忙道:“让奴婢把屋子收拾好了再睡罢,仔细伤了您的脚。” 林翩翩道:“不必了,明儿再收拾,你们忙了一天也累了。” 林侧妃一向娇蛮,现在怎么体恤起下人来?焱儿应了一声,满怀孤疑地去睡了,今天轮到她值夜,不敢睡得太沉,以防主子唤时听不到。 一声轻笑回荡在夜空中,仿佛魔音入耳,焱儿忽地坐起身来,穿好衣服来到林翩翩的寝室,试探着唤道:“侧妃娘娘?侧妃娘娘。” 没有人回答。 焱儿踌躇了一会儿,点了火折子,大着胆子走进去,帐幔飘飞,在黑暗中如幢幢鬼影,将焱儿的影子卷得支离破碎,林翩翩的床帐压得严严实实,一丝声息也无,焱儿将火折子往前一探,账里被褥整齐,林侧妃不见了! 一阵阴风吹灭了火折子,四周陷入彻底的黑暗,焱儿吓得丢了火折子,往门外跑,冷不防脚下一拌跌在地上,一丝慵懒的声音传入耳中:“叫你去睡了,你怎么不听话呢?” 焱儿隐约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哆嗦着道:“侧,侧妃娘娘。” “不听话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 焱儿如坠冰窖,四肢止不住地抖。那团影子飘了过来,焱儿吓得张嘴便要喊,一声尖叫还没出口,就已经被扼杀在喉咙里,那团影子压下来,像是在欣赏此刻她脸上的表情。 “恐惧,哀求,绝望。这滋味估计不错,别担心,不会很痛的,我会很温柔,很温柔……” 屋顶上缩着翅膀休憩的乌鸦粗噶地叫一声,扑棱着飞走了。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69 拄着拐杖缓慢行走的君奕尘满头大汗地在一处凉亭中坐下来,他拭去满头满脸的汗,翻开凉亭中的茶盖,不出意料,是空的。远处飘来一壶茶,端端正正停在君奕尘眼前,他伸手摸了一摸,还是凉沁沁的。 他苦笑一声,三师姐自他醒后就一直在暗处照看他,从不出现,大概还是心结未解。他饮乐一杯茶,扬声道:“师姐,出来罢。” 诗浇一步三蹭地挪到凉亭中,绞着手指道:“小师弟,你好些了吗?” 君奕尘笑道:“瑀王府的珍奇药材都被我吃尽了,还能不好?” 诗浇道:“你的骨头还没好全,为甚急着下床走动。” 君奕尘道:“十天之后就是入双姓城的日子,我不想耽搁,也不能耽搁。” 诗浇道:“你躺着我们也会带你去的。” 君奕尘温文一笑,没有搭腔。 诗浇为他倒了一杯茶,又搅了半天手指,道:“你还怪我么?” 君奕尘道:“你又不是故意的,我怎会怪你,再说,帕子不是找回来了么。” “可是你想送给如心的那枚金缠玉的簪子不见了,那是你亲手缠的。” “再做就是了,就是蓝玉不好找,得费些时日。” “我会帮你找。” 君奕尘又笑了:“那,多谢师姐了。” “这下好了,诗浇可以睡好觉了。”倚游和夏侯逸笑意盈盈地从拐角走来,倚游看一眼诗浇,打趣道:“我已经几个晚上没睡着了,隔着一堵墙都能听见她整夜整夜地叹气,多谢君兄救了我。” 诗浇瞪她一眼。不好意思地绞着衣角。 夏侯逸道:“今天感觉如何。” 君奕尘道:“比昨天多走了一刻钟,关节处还有些疼。” 夏侯逸点点头道:“这两天别急着走,好好躺着休息,骨头就快长好了。多亏长晔府中有雪莲续骨膏,否则你至少要躺上三个月。” 君奕尘道:“走之前我要当面谢谢他。” 诗浇道:“他这几天都不见人影呢,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夏侯逸道:“皇上召见,想必是有军国大事要商议。” 倚游道:“难道又要打仗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枕流道:“桓国大将江渊亭失踪了,宣国皇帝肯定耐不住咯。” “什么,江渊亭失踪了?”倚游问道。 “对呀,外头都传遍了。自从顾将军死后,江渊亭就一蹶不振,天天借酒浇愁,如同废人一般。一天晚上他独自跑到江边喝酒,不知怎么地掉进河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倚游想起顾瑛宁来,不由得觉得伤感。夏侯逸对枕流淡淡道:“你去门房那里等着,长晔来了就让他过来一下。” 枕流道:“公子,瑀王殿下都好几天没回来了,今天也不一定出宫呀。” 夏侯逸道:“那就等到他回来为止。” 这下枕流明白自家公子是生气了。他看了一下伤感的倚游,忽然意识到倚游姐姐和顾将军关系似乎不错。他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垂着头往门房去了。 拐过假山,枕流冷不防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枕流趔趄了一下,来人却稳如泰山。 “枕流小哥?” 枕流一看,原来是胖乎乎的管家,遂笑道:“瞧你急哄哄的,王爷回来啦?” 管家一咧嘴,满脸的肉都挤到了眼下:“只是要处理内宅的一些事罢了,我先走一步。” 枕流不信,打了一壶小酒并一碟花生,抓了门房来问。枕流为人活络,又热心,这段时间已是与王府下人混得极熟。那门房喝了两口酒,便说了。 原来今天一大早,管杂物的蕊儿去井里打水,却吓得魂飞魄散,井里赫然泡着一具女尸。府里的家仆捞起来一看,是意柔轩的大丫头焱儿。意柔轩那边的人说是昨晚听到林侧妃训斥焱儿,想必是这丫头一时想不开跳了井。 这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却让枕流嗅出了不寻常。焱儿他见过,不像是个脆弱的人。门房听了他的疑惑,不在意地撇撇嘴:“你是不知道意柔轩那一位,就像是纸糊的美人灯,风吹不得,雨淋不得。稍不如意就责罚下人,你看看意柔轩里的,哪一个身上没带伤。焱儿呐,是碰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罢了。可怜她家中还有生病的母亲和弟弟,命苦呐。” 枕流道:“意柔轩那位怎么说?” 门房道:“早昏过去了,现在还没醒呐。还是王妃出面,亲自安抚了焱儿的家人,买了块好地,还找了有名的大夫给焱儿母亲和弟弟治病,所需费用一律从王妃份例中扣减。焱儿他爹这才抹了泪,抬了焱儿的尸首家去。要不然呐,他们家也活不成了。”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两人正说得热闹,只听得得马蹄声起,瑀王已来到门前,翻身下马。 枕流心中大喜,忙迎上去道:“殿下!” 瑀王将爱马交给紫电,道:“怎么,夏侯找我?” 枕流点头如捣蒜:“瑀王殿下料事如神。” 瑀王嗤道:“别是君奕尘那小子又出了意外罢。” 枕流道:“没有没有,君少爷好多了。” “夏侯现在何处?” “在花园的凉亭中。” 瑀王一甩披风便要走,迎面遇上匆匆赶来的管家。 “王爷,王妃有请。” 苏长晔感到一丝意外,他对枕流道:“跟夏侯说,我待会儿再去。” 枕流看着瑀王滑过的衣角,心道:公子,在人家心中,媳妇比兄弟重要,这个不怪我。眼睛一转,又想到从门房得的消息,忙忙跑回去禀告夏侯逸。 苏长晔跨进挽娴苑,程碧岚已在花厅里等着他了,他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笑来。 “妾身给王爷请安。” “我跟你说过,对着我不用行礼。”苏长晔随手将她扶起,她轻轻挣开,淡然道:“礼数不可废。” 苏长晔的笑意凝固。礼数周全,行止端庄,温和怜下,恭顺柔和。作为一个王妃,她无疑是出色的,不愧是世家嫡女。但他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70 想要的,不是这样的她。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摘下面具,卸下心房,安心地信任他,依靠他。以前给她的冷漠伤害,难道再不能弥补? 他让过程碧岚,在主位坐下,手在袖子下紧握成拳。程碧岚躲避他的目光,垂下眼睫:“有件事,妾身想禀告王爷。” “什么事?” “今天早上,有人在井中发现了焱儿的尸体。” 苏长晔目光一凛:“翩翩的贴身丫环。” “意柔轩的丫鬟们说,焱儿死之前受到了林侧妃的训斥。” 苏长晔眉头一皱:“翩翩是娇蛮了一些,可也不至于--” 程碧岚顿了一下,又说道:“今早,我让管家去看了焱儿的尸体,他说,焱儿的颈部,有一道浅浅的勒痕。” 苏长晔霍地站起来,在花厅里来回踱步:“不可能,翩翩身子一贯娇弱,没有这样的气力,虽然爱使小性儿,心底还是善良的,她断不会做出这样恨毒的事。” 程碧岚抬眸,眼波微澜,又迅速恢复平静:“妾身并没有说是林侧妃所为。”苏长晔脚步一顿,她继续说道,“妾身只是将知道的事如实禀告王爷,其余的事情,留给王爷判断。既然王爷认为此事与林侧妃无关,那就无关罢。左右妾身已经安抚好焱儿的家人,这事儿就这么揭过罢。” 苏长晔嘴唇动了两下,程碧岚转身道:“妾身有些乏了,王爷去看林侧妃罢,她也受了惊吓,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 苏长晔看着她的背影,那么纤细,又那么孤绝。他们之间只有两臂的距离,他却一步也迈不出去。良久,他叹了口气,举步离开。 程碧岚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闭上了双眸。是她痴心妄想了,他的心里,始终只有一个林翩翩。 苏长晔皱着眉头来到意柔轩,林翩翩已经醒了,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泪光点点,娇弱无依。看到苏长晔,她整个人都亮了。 晔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了。” 苏长晔侧身坐于床畔:“翩翩,好些了吗?” 林翩翩露齿一笑:“只要你来看我,我就都好了。” “焱儿的死,和你有关么?” 林翩翩的笑容僵在脸上,像一朵凋零的花:“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这个?” 苏长晔望进她湿漉漉的眼底,心里一拧:“翩翩,你别多想,我只是问问。” 林翩翩扭过头去:“你要是不怀疑,就不会来问我。是,我昨晚是训斥了焱儿,可是我没想到她一时想不开投了井。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为什么要害她?” 苏长晔握住她抖着的手,轻声道:“是我不对,我不该疑心。我认识的翩翩是温柔善良的女子,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你要是恼我,就当我今天没来过罢。” 林翩翩抓住他滑下去的衣角,眼里有脆弱的请求:“晔哥哥,你不留下来陪我?” 苏长晔温言道:“我还有些公事,你好好休息。” 他轻轻扯出衣角,她再去抓,却只握住了虚无的空气。他像一阵来去自如的风,消失在她眼前。她抿着唇,紧紧攥住心口。 一灯如豆,苏长晔将边防军报放下,揉了揉眉心。一个时辰了,军报上的字在他眼前漂浮,却进不到他眼里。他叹了口气,走到窗边,望着天边的繁星出神。 大婚的时候,无数宾客庆贺他得享齐人之福,他如今只觉得疲惫不已。一直以为,心里的那一个人是翩翩,却始终无法与她走到最终的那一步。心里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会宠爱她,怜惜她,却不能再进一步。 程碧岚,这个被他娶来应付皇命的女人,猝不及防地闯进了他心里。是从什么时候被她吸引呢?也许是她坐在秋千上流泪的时候,也许是看见那封休书的时候,也许是在踏沙节寻找她的时候。 这个平日里永远端庄大体的女人,竟然有一日会鼓起勇气,抛弃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一想到这,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抽痛。于是,他在找回她的那个晚上,强行占有了她,她彻底成了他的人,再也走不了了。 然后,幸福了么? 答案是否定的。她再次穿起华丽的衣裳,化起得体不失艳丽的妆容,与他相敬如宾。明明害怕,却一直忍受着他的靠近。只有缱绻浓处,才会流露出真实情绪。 他冷酷一笑,手按在肩上。 那里有一个很深的牙印,这些天都没有消下去,可见那天晚上她是恨极了他。可他就喜欢折腾她,一点点地撕扯掉她伪装的面具,把她从一层层的束缚中剥离出来。无论是身还是心,他要最真实的她。 恨如何,怨又如何。要他放手,看着她淡然离开,他办不到,也不想办到。他宁愿将她绑在身边,纵然不爱,也要陪着他,死了,也会葬在他身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谁比谁幸运,谁又比谁可怜。 花影横斜处,有人披着星光,含笑走来。周围的空气变得温柔纯净,像是被一阵清风荡涤开来。 “夏侯?” 夏侯逸叹道:“这么些年了,听你叫大师兄的次数,屈指可数啊。” 苏长晔嗤道:“少来,论岁数,我还比你大一些。” 夏侯逸道:“总归是我比你先入门。” 苏长晔道:“诗浇那丫头还是师父从小养大的呢,怎不见你叫她师姐。” 夏侯逸笑容一滞,捧起茶盏喝了一口,道:“这雨前茶不错。” 苏长晔道:“行了,别客套了,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夏侯逸慢慢吹着漂浮的茶末:“你婚后的生活似乎不大顺遂。” 苏长晔揶揄道:“怎么,你这个还没成亲的人要来给我支招?要不我先在瑀王府给你们办婚宴,让你感受一下?有些事情,你还得向我取经呢。” 夏侯逸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他清咳了一下,道:“跟你就没法好好说话。”丢给他一颗淡红色药丸,“拿着。” 苏长晔道:“我又没病,给我药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71 做什么。” 夏侯逸道:“倚游让我给你的。她只说,你可能会看到你想找的答案。” 苏长晔两指捻着丸子,沉吟不语。 夏侯逸将雨前茶慢慢喝完,起身道:“焱儿的事情不简单,你要小心。” 苏长晔点点头,目送他出了门,盘腿坐下,对着小红丸想了半刻,张口服下。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恍惚中,他跌入了一个府邸,周围的人都在忙碌,一片喜气。他想找人问,手指却从那人身体穿过。他定了定神,信步走去,一个丫头捧着大红喜服从他身边经过,是淼儿。 他提步跟上,转过弯弯曲曲的游廊,一位丽人凭栏读书,如娇花照水,柔云映湖。他有些急切地走到她面前,她似有所感,从书中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他的心漏了一拍,她却对着他身后笑了笑。 淼儿欢快的声音传来:“小姐,喜服做好了,您快试试,不合身的话我再拿去改。” 苏长晔走过去一看,双凤戏珠的图案,那是他送来的喜服。他倏地回头,急切地去看她的表情。她只是淡淡地将书翻了一页:“尺寸都是绣娘先前量过的,会有什么差错。” 淼儿急道:“小姐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您从君家回来的时候,其他姨娘和小姐不知道说了多少难听的话。这次和亲,五小姐,七小姐都削尖了脑袋往上靠,结果瑀王爷亲自选中了您。您该多在园子里逛逛,要是遇见五小姐和七小姐,好好羞羞她们。” 程碧岚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自家姐妹,争这些做什么。” 淼儿道:“小姐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想争,人人都这样就好啦。和小姐一块儿嫁过去的林翩翩,她可是想容坊的头牌,您要是不上心,王爷迟早要被她勾了去。” 程碧岚道:“你一个未成婚的女子,成天说勾啊引啊的,成何体统。” 淼儿撅了嘴:“人家是为你好。” 程碧岚笑着将书合上:“你不把礼服拿回房里,我怎么试。” 淼儿楞了一下,响亮地应了一声,捧起礼服,兴冲冲地往回走,冷不防将来人撞了一个趔趄。淼儿咧嘴笑道:“蕊儿姐姐,是你呀。” 蕊儿皱眉道:“你进程府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以后入了王府,岂不是叫人看宁国和程府的笑话?” 淼儿谄媚道:“不是有你在么。” 蕊儿伸出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以后小心点,谁能护谁一辈子呢。” 淼儿笑着去了。蕊儿缓步行至程碧岚跟前,道:“小姐,嫁妆单子拟好了,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程碧岚起身道:“我正好要过去,这就走罢。” 两人行过花园,园中百花盛开,姹紫嫣红,然而这一片盎然春意,却引不得美人垂首一顾。蕊儿见四周无人,双手在袖中攥了又攥,终于忍不住道:“小姐,您,您心里还惦记着那位公子么?” 在她们身后紧随的苏长晔闻言,身子狠狠一滞,原来她心里真的有人么? 程碧岚并未回头,微风吹拂着她的衣带,不小心被蔷薇挂住了。她耐心地将衣带解下,道:“此事休要再提。” 蕊儿呐呐应了,垂首跟上,压下了眼里眉间的心事。 苏长晔看着他们主仆二人离去的身影,胸中憋了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勃发的怒意几乎抑制不住,好你个程碧岚! 眼前一花,苏长晔掉入虚空之中,他飘忽着摸索到一扇门,使力打开。依稀是个佛堂,一人多高的佛像无悲无喜,蒲团上坐着一位四十上下的夫人,神色凝重,下首跪着一个全身湿透的豆蔻少女和一个刚留头的丫头,两人皆是簌簌发抖。 苏长晔心头一跳,这地方,他似乎来过。 只听那蒲团上的妇人喝道:“碧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背着我私会外男!” 碧岚争辩道:“娘,他是好人。” 程夫人怒道:“你还替他说话!说,你们有没有做过越矩的事。” 程碧岚摇头道:“没有,我们只是谈论一些感兴趣的事情,志趣相投罢了。” 旁边的蕊儿忙道:“夫人,小姐每次出去都带着面纱,隔着一株紫藤说话,并没有做出格的事情,夫人明鉴。” 程夫人指着蕊儿道:“你这贱婢,我还没空盘问你,你倒先抢上来。小姐一时糊涂,你就该劝着,哪有挑唆着走上歪路的道理!张妈妈。” 厚重的门开了,进来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 程夫人道:“先把这丫头关押起来,待我审完碧岚,再料理她。” 蕊儿大惊失色,连连磕头,张妈妈哪里理她,将她细弱的胳膊反剪,拖下去了。 碧岚动了动唇,想为蕊儿求情,程夫人已看出她的意图,断然喝道:“你还想为那个贱婢求情!我千辛万苦生下你,落下了一身的病,耗尽心血将你抚养大,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哪一样不是闺中翘楚。而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要是这事情传出去,你闺阁的声誉还要不要,我程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碧岚猛地抬头,成串的泪珠从她含苞待放的鲜嫩面颊留下:“娘,女儿只是心仪他,并未越矩,心之所向,何错之有!您管得了女儿的身,管不住女儿的心。” 程夫人大怒,将香案上一应物件扫落在地,抖着手道:“好哇,你竟敢为了一个不知底细,容貌不祥的男子,顶撞生母。” 碧岚幽幽道:“女儿从未遇到过如此心有灵犀之人,除了他,世上再没有别人了。” 程夫人看着女儿倔强的神情,心中一痛,跌坐在蒲团上。 她年轻的时候,自然也憧憬过一些虚渺的美好,然而现实很快将她从幻想中剥离,直面荆棘遍地的人生。女儿,真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她。她要怎么做才能让女儿明白,花前月下,才子佳人,只是戏文中的美好,女儿家一旦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用后半生的懊悔,去成就别人的一段风流韵事。 碧岚一向眼界高,等闲不放在眼里,这个男子,不简单。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她赌不起。 程夫人强忍着心口的痛楚,对着跳跃不定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72 的烛光,悠悠道:“罢了,你要真倾心与他,不可转也,就随他去罢。” 碧岚惊诧地抬头道:“母亲?” 程夫人道:“只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走了之后,永远不要再回来。” 碧岚心中大震,从小到大,母亲是她最亲最敬的人,她如何能够抛弃这浓厚的血缘。想起母亲生病时的虚弱模样,碧岚膝行至母亲身边,双手握住母亲冰凉的手,道:“娘,你何出此言。” 程夫人悠悠道:“我身为程家嫡妻,不能为夫君传递香火,已是有罪。唯一的女儿也--我还有何面目待在程家,左右是到祠堂悬梁自尽罢了。” 碧岚骇然道:“不,娘,女儿不会离开母亲,不会私奔。他说过要明媒正娶的!” 程夫人轻笑道:“明媒正娶,可有信物?” 碧岚忙道:“有的。”从怀里掏出半截簪子,道,“这是他给我的,是他母亲的遗物。” 苏长晔看着那截簪子,心头大震。这是他给翩翩的信物,每人一半,怎么会在碧岚手上!无数少年时的场景在他眼前如片片飞花略过,迷蒙了他的双目。 程夫人将半截凤头簪放在手中仔细看了看,道:“看样子也是个殷实人家的孩子,你们年轻,只顾眼前不顾将来。他既有心,你就让他报上家门,让双方父母走动走动,将亲事定下来,等你及笄便嫁过去,既光明正大又长长久久,岂不是最好。” 碧岚只觉心尖都在颤抖:“母亲,你原谅我了,愿意成全我们?” 程夫人板着脸道:“不吓一吓你,就怕你们做出不的脸的事情。” 碧岚脸红了一红,程夫人接着道:“你们约了什么时辰见面?” 碧岚犹豫了一会儿,道:“戌时。” 程夫人望了望窗外,雨已经停了,积水顺着檐一点点滴落。 “戌时快到了。你让蕊儿拿着簪子,去问那男子的家事,若他肯应,就叫他到我跟前来,若他不应,你就此死心,规规矩矩等着父母给你安排亲事。” 碧岚笃定道:“他一定会应的。” 程夫人的嘴角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你可答应?” 碧岚点头,程夫人道:“咱们击掌为誓。” 碧岚毫不迟疑地依言照办,道:“母亲不必怕我反悔,他若是个浪荡之徒,女儿又何必留恋,两两相忘便是。” 程夫人点头微笑,毕竟是程家的女儿,骨子里的傲气抹不掉。如此,她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张妈妈。” 张妈妈推门而入:“老奴在。” 程夫人道:“把蕊儿放出来,你们陪着小姐,去把话说清楚,将那公子带过来。” 张妈妈道:“夫人放心,定不会叫小姐让人看轻。” 程夫人点点头:“我乏了,先回房了。”一起身,却眼前一黑,直直栽倒在地。 碧岚吓得小脸煞白,扑上去连声喊道:“娘!娘!” 张妈妈道:“呀,夫人这是犯病了,平时药都是小姐亲手熬的,丫头们都拿捏不好火候,这个怎么好。” 碧岚道:“别说那么多了,张妈妈,你先将母亲背回房。我这就给母亲熬药,簪子的事情,就给蕊儿去做罢。” 张妈妈目光一闪,背着程夫人出去了,碧岚捡起地上掉落的簪子,用衣角轻轻拭去上面的尘土,咬牙离开,暮色从打开的门中透进来,又立刻被拒之门外。 沉沉的暗影将苏长晔包围,他心头烦乱,恨不得将脑中的乱麻挖出再理一理。昏头昏头间,忽觉脚下一空,重重地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在眼前了。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苏长晔腾地睁开眼,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布置。他站起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冷茶。久置的茶叶沉淀着厚重的冷香。苏长晔仰头一口饮尽,将杯子往地上一摔。 杯子四分五裂,听到动静的紫电在门外问道:“王爷?” 没有回应,紫电心中一紧,正要闯进去,听得苏长晔暗沉的声音传来:“把蕊儿带来。” 紫电心下一惊,道:“王爷,天还没亮呢。” 苏长晔道:“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紫电住了口,叹口气去了。蕊儿这丫头,说来也是可怜,先是被王妃赶出了挽娴苑,然后在杂物房干得好好的,昨天早上发现焱儿沉井,被吓晕过去,今天又要被王爷训斥,若是还有命出来,她最好还是去烧烧香去去晦气。 杂物房极偏,旁边一间小木屋就是蕊儿的住处。紫电走到木屋前,敲了三声,道:“蕊儿姑娘,我是王爷副将紫电,王爷有事,叫我领你去见他。” 没有回应,紫电又敲了三声,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仍是没有动静。紫电心里咯噔一下,一脚踹开房门。蕊儿倒在桌下,不知生死。紫电此时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扶起蕊儿,探了探她的鼻息,呼吸灼热,紫电又去探她的额头,滚烫灼人,竟是病晕过去了。 紫电将她抱回床上,回身去倒水,却发现仅有的一个茶杯已经摔碎了,桌上只有盛着残羹冷炙的两个碗。破旧的小屋,简陋的桌椅,虚弱的女人。 紫电恍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他在渗着雨水的草屋里,守着病重的母亲,看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白昼如期来临,母亲却再也无法起身为他煮一碗稀薄的南瓜粥。 他直起身来,洗净饭碗倒了水,喂她喝下,蕊儿咳了几声,悠悠转醒。 “你是谁,怎么在我房里。” 紫电道:“我是王爷的副将紫电,王爷要见你。” 蕊儿一惊,挣扎着下床道:“紫电大哥久等了,我这就过去。” 紫电道:“你病了,能走么?” 蕊儿将头发挽好,轻轻一笑:“不是什么大病,不能让王爷久等。” 紫电想起以前蕊儿试图勾引王爷的传闻,面上淡了几分:“那走罢。” 秋夜风凉,蕊儿走在他身后,断断续续地咳嗽,他扯下身上的披风,甩给她:“披上,别再晕了。” 蕊儿实在冷得厉害,也不推辞,感激地朝他笑笑。他一声不吭地往前走,再没有理会她。 王爷的书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73 房,依旧灯火通明,紫电通报了一声,示意她进去。 蕊儿走到门前,想起了什么,扯下身上的披风,走回去递给紫电。 “紫电大哥,我有一个请求,你能不能帮帮我?” 紫电一愣,将披风接过,眉头皱了起来。 蕊儿笑道:“是我唐突了,紫电大哥就当我没说过罢。” 紫电喉结滚了一滚,道:“什么事。” 蕊儿看一眼夜色,道:“如果小姐心软,让人买副棺材安葬我,你可不可以私下把我放进乱葬岗里。” 紫电瞪大了眼睛看她:“你,你--” 蕊儿笑道:“我无亲无友,一个人在地下太寂寞了。” 紫电压下心中的惊讶,缓缓道:“王爷只是在战场上狠厉,你别多想。” 蕊儿笑着应了,紫电再抬头,只看到了一片月白色的衣角。夜风吹来,他竟觉得有些冷,替她觉得冷。 “奴婢拜见王爷。” 苏长晔把玩着桌上的玉石镇纸,看不清表情。 蕊儿以头伏地,道:“罪婢拜见王爷。” “罪婢?你有何罪?” “奴婢不该妄想伺候王爷,害王爷与王妃离心,奴婢愿领责罚,绝无怨言。” “你以为我还惦记这事。”苏长晔手一捏,玉石镇纸化作碎屑,纷纷掉了一地。“接下来我要问你话,你要是敢有半句欺瞒,这就是你的下场。” 蕊儿心下惊骇,隐隐感觉到事情没那么紧张,高热侵袭着她,她勉强制住身体的颤抖,应道:“奴婢遵命。” “好,那你告诉我,因雾山上的半只金簪,去了哪里?” 蕊儿猛地抬头,不顾尊卑地望向苏长晔,心中翻滚不已,他怎么会知道因雾山上的事,难道他听说了小姐的往事,要对小姐发作。 思及此处,蕊儿咬牙道:“什么因雾山,奴婢不知。” 苏长晔冷笑一声,道:“那天程夫人叫你拿着半截簪子去紫藤下等人,后来那簪子去了哪里?” 蕊儿心中剧震,不可置信道:“您,您怎么会知道。小姐早已与那公子断了往来,您不要听别人胡说,小姐是清清白白的。” 苏长晔声音缓了缓:“既然她是清白的,你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不要有丝毫隐瞒。” 满身的乏力感和剧烈起伏的心跳终于让蕊儿委顿在地,她回忆着往事,一边理清思路一边娓娓道来。 紫电在门外等了半个时辰,里头仍然没有动静,心里头隐隐涌起一股焦躁。 “副将,副将!” 紫电对着跑过来的亲卫道:“三更半夜喊什么!” “宫里的王公公拿着圣旨来了,就快到府门口了。” 紫电吃了一惊,疾步上前推开门:“王爷,王公公宣旨来了。” 苏长晔道:“这时候来?你叫管家挡一挡,再领他到挽娴苑去。”跨过门槛,又顿了一下,说道:“叫大夫来给这丫头看看。” 紫电应了,目送着苏长晔离去,方才唤过亲卫吩咐了一番,自己回身对跪坐在地上的蕊儿道:“你怎么样?” 蕊儿抬起头来,满脸虚汗,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紫电大哥,那件事情,不用了。”说罢头一歪,昏了过去。 紫电横抱起她,足尖一点,消失在夜色中。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程碧岚独自一人走着,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往何处去。忽又一人拉住她的手,急急道:“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吉时要到了。” “什么吉时?” “小姐,你要嫁到宣国去当王妃啦。” 恍惚间,程碧岚心里也着急起来,道:“我的喜服呢,快找来给我穿上。” 那人将程碧岚往前一推,程碧岚踉踉跄跄跌入雾中,头上似乎蒙了一层布,手上被塞进一块红绸,红绸那头有人拉着她走,她低头,看见了脚上鸳鸯戏水的大红绣鞋。 人声轰隆,她仔细分辨,没有一个是她熟悉的,她只能跟着红绸那一端的人,在陌生的人群中被人品头论足,不敢行迟踏错。走到厅堂中央,红绸那端的人停了下来,司仪高声唱道:“一拜天地!” 她心跳起来,忐忑不已,似乎一生就等待这么一刻。她从喜帕底下觑着旁边的人,与他一同跪下。突然,喜帕被揭开,明晃晃的灯光照的她睁不来眼。一个女子哭道:“这是我的喜堂,我的夫君,你为什么抢去了。”周围的人都在笑,她适应了明亮,一睁眼,便看到了他。 丰神俊朗,威仪若峰。冷冷的眉目,像是在斥责她不应该出现,她是一个多余的人。她便有些惶然,不知道哪里错了,女子推搡着她,让她离开,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一脚踩空。 “啊!”她挣扎着,想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来阻止她向黑暗跌去。终于,一只手捞住了她。 “碧岚,碧岚,醒醒。” 程碧岚辗转醒来,入目的是一张焦急的脸。她喃喃道:“我走,我走,我再不妨碍你们,好不好。” 苏长晔心中一疼,柔声道:“碧岚,你被魇住了,你看看,是我。” 程碧岚环顾四周,是了,这是瑀王府,挽娴苑。 她匀了匀气,道:“王爷,夜深了,您怎么过来了?” 苏长晔道:“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来这里,要去哪里?” 她终于正眼看他,朦胧的眼睛里泛着温柔的波光,他凑过去,想去探寻波光里的隐秘。但很快,它消失不见。 “王爷,要臣妾服侍您睡下吗,还是要去意柔轩。” 他盯着她,恨恨道:“本王就宿在这里,让王妃伺候一整夜。” “王公公驾到。” 碧岚吃了一惊,忙忙拿了外裳要起来,苏长晔按住她,道:“无妨,我出去就行。” 碧岚蹙了眉头,觉得不妥,他已起身离开。 外头花厅隐隐传来寒暄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分明。碧岚支起耳朵去听,仍是听不清楚。索性下了床,绣鞋也不穿了,掂着脚趴到门上。 王公公尖细的声音入耳,说着一些场面上的奉承话。苏长晔爽朗地笑着,又问了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74 皇上的近况。 官场之上,几分真,几分假,无趣得很。王公公的脚步远去,碧岚顿觉不妙,没来得及走开,就被一股大力推到了地上。 还未起身,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苏长晔语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堂堂王妃,居然趴在门上偷听,鞋子也不穿。” 她不知如何应对,索性不答,他抱了她到床上,将她的脚放在手中捏一捏。她倏地收回脚,用被子将全身紧紧裹住,只露出一张小脸。 他深深看她,眼里风暴聚集,呼吸一重,唇便压下来。她惊,极力去躲,他双臂如铁,紧紧将她箍住。灼热的唇舌碾过她每一寸娇弱,恨不得将她吃尽了才罢。她双手握拳去捶他,却不能撼动他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去亲她聚集了一层水雾的眼睛。她脸都憋红了,撇过头去不看他。 “我马上要出征,等我回来后,给我一点时间,我们把一切误会,怨恨都摊开来谈,不许逃避,不许拒绝。” 说罢,他起身离开。碧岚借着微光看清了他塞进手里的东西,心头大震,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即将消失的身影,唤道:“子遇!你是子遇!” 他隔着重重夜色回望,说了一句话。 她没听清,却猜到了,他说的是:“颜夕,等我回来。”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繁萤烛,夜色淡,天,就要亮了。 苏长晔翻身上马,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雀跃。当年母妃被陷害与人私通,死在冷宫,他被忠仆送出宫,不得已逃到宁国避世而居。没想到却在后山遇见了一个戴着面纱的少女,因为是在暮色中的紫藤花下相遇,他自称子遇,她自称颜夕。两人都知道对方是化名,却不点破。 渐渐地,偶遇变成了常遇,他们隔着花帘交谈,很多事情,不用明言,便能感知。他鬼使神差地将母亲留下的金簪一分为二,给了她一半。后来,她消失了。他是异国皇子,又孤身一人,无法去前山打听,只能日复一日地等待,直到紫藤花凋,心灰意冷。 再后来,师父云游时发现了他,将他带去虚渺山。学成归来,他将陷害母妃的皇后和太子一一杀掉,扶着皇兄登上了皇位。他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瑀王,众多权贵女儿想嫁他,他却意兴阑珊。 烦闷之下,他乔装来到因雾山。没想到,他找到了那个手持金簪的女子,她摘下面纱,告诉他,她叫林翩翩。 时至今日,他不想再去纠结其中的误会,兜兜转转,她还是成为了他的妻子。待他凯旋,一切都会迎刃而解。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意气风发地大吼:“出发!” 军中将士被他的情绪感染,举着手中的戈戟,齐声呼喊瑀王。他一拍坐骑,飞马出城。 他要赢得胜利,他要早日归来。 “你让我害晔哥哥?不,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你是皇上的人了。皇上可喜欢你啦,说事成之后会封你为妃。” “什么时候?是你,一定是你,是你用了我的身体。” “我这是在帮你呀,名不副实的瑀王侧妃怎么比得上皇妃呢。” “我不会伤害晔哥哥。” “呵,你的晔哥哥出征前特地去看了程碧岚,却没来看你,你知道他走之前对王妃说了什么?他说,颜夕,等我回来。” 她瑟缩着躲向床的最里面,似乎这样就能把害怕的东西排除在外,裹紧的锦被下是她瑟瑟发抖的身体。 “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 “认清现实罢,我的姑娘,等他回来,你就会被扫地出门了。” 浓黑的影子从地上直立起来,一点一点地靠近她,“不出意外的话,你腹中已有了皇上的骨肉,他子嗣稀少,宝贝你都来不及呢,你何必再留恋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富贵荣华的大门就在你眼前了,只要你轻轻一推,就会拥有。推吧,我的姑娘。” 她眉目一动,那黑影缠住她的手,轻轻做了一个向前推的动作,仿佛真有一扇大门在她面前打开了。 她看到了一副美妙的画面:穿着华贵宫服的她抱着玉雪可爱的皇子站在千层台阶之上,身旁,面目英俊的皇帝轻搂着她,目光温柔。所有曾经轻视,侮辱她的人都敬畏地拜服在她的脚下,她俯瞰着他们,像一只只渺小的蝼蚁,轻易就能踩踏捻死。 炙热的疯狂在她眼眸深处燃烧,越来越旺。“这就对了,我的姑娘。”那黑影轻笑一声,浸入她的身体里。屋顶的乌鸦无聊地叫了一声,将头□□羽毛里,重新入睡。 十五的月亮分外圆,倚游倚在船舷上,对着混沌的雾气发呆。 “怎么,睡不着。” 倚游懒懒答道:“没有睡意。” 夏侯逸道:“如此,不如跟你说说一件有趣的事。” “关于瑀王府的?” 夏侯逸点头:“枕流说,他怀疑林侧妃快疯了?” “什么?” “意柔轩里的小丫头们私底下传,林侧妃夜里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神神叨叨。白天又脾气暴躁,刚分过去伺候她的蕊儿第一天就被罚了十个嘴巴,整个脸肿得没了人形。” 倚游咋舌:“林侧妃柔柔弱弱的,似乎风一吹就坏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脾气。” 夏侯逸道:“你们去和王妃辞行的时候,林侧妃在不在。” “在的,回想起来,她是有一些奇怪。”倚游偏头想了想,“平常看见她,对王妃虽然尊敬,却流露出敌意。辞行的时候,她却一直饶有兴致地听我们聊天,像是在看戏似的。” 夏侯逸沉吟半晌,道:“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要么是受了巨大的刺激,要么就是被附了身。” 倚游站直了:“你是说,是魔族作祟?” 夏侯逸道:“不能肯定,只是怀疑罢了。” 倚游道:“所以你把枕流留在瑀王府?” “恩,入双姓城的时辰到了,我们耽搁不得。有事他会给我传消息。对于魔族的几大长老,你了解多少?” “没多少,大多是道听途说。戌长老孤僻,子长老奸猾,寅长老善惑人心。”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75 夏侯逸点头,船里斜飞来一个东西,被他夹住。 “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倚游笑回道:“行啦,我们这就回去了,打扰了诗浇侠女,真是罪过。” 两人相视一笑回到船舱里。倚游进了房间,辗转多时才迷糊睡着。第二天便起晚了,来到甲板上,大家都到齐了。诗浇笑道:“倚游姐姐,快过来看,雾都散尽了。” 倚游凑过去看,果然天海一线,湛蓝明亮,远远地伫立着一座城池,巍然不动。海上大大小小的船只站满了人,对着城池啧啧称奇,却没有一只船妄动。 夏侯逸道:“蛟龙快到了。” 君奕尘道:“听闻有喜怒哀乐贪嗔痴七只蛟龙拱卫双姓城,不知道今天遇见的会是哪一只。” 夏侯逸道:“喜龙。” 话音刚落,海面震颤起来,浪涛拍打着船,剧烈的颠簸差点将整个船的人甩出去。夏侯逸稳住下盘,震荡仙力,将船护在结界之内。诗浇将头发上的一只螃蟹拿下来,看着君奕尘被跳进怀里的活鱼吓得手足无措,哈哈大笑。 一只蛟龙破浪而出,有鳞无角。倚游正从袖子捞出一只大虾,看到蛟龙转过来的正脸,忍不出笑出声来。它容长脸,大嘴微咧,一双细眼笑眯眯的,怎么看怎么喜感。 东倒西歪的各个船家赶紧站起来,拿出怀中的玉牌举过头顶。喜龙一一验看,忽发现了夏侯逸,亲昵地蹭过来,抖了他一身水。 夏侯逸拍拍它的头顶,不少人看见了这一幕,议论纷纷。 “敢问阁下可是城主的二公子,夏侯逸?”声如洪钟,将海浪都震开一层。 倚游道:“这是谁,他认识你呢。” 夏侯逸朝那人点头示意,道:“是双姓城百舸堂堂主万俟功,我小的时候见过他。”凝聚真气,传声道:“万俟叔叔别来无恙。” 万俟功哈哈大笑,道:“真是你小子,夏侯那老头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夏侯逸微笑不语,喜龙早已不耐,将邻近的船用尾巴一卷,向城门游去。倚游问道:“后头还有许多船呢,都要靠喜龙一个?” 夏侯逸道:“七只龙每个时辰来回三趟,下一个就到怒龙了。” 诗浇凑过来道:“怒龙是不是很凶恶?” 夏侯逸苦笑道:“世人大多囿于表象,不愿深究其中,或是人云亦云,一概而论。这可苦了它了。其实它是最温顺的,只是长了个凶恶的相貌,大部分人和动物都怕它,很少有人和它玩。” 倚游莞尔:“最后留下的才是真心对它的人,只要它愿意等。” 夏侯逸道:“话虽如此,等待的滋味毕竟难熬,有人在独孤中自卑消沉,在寂寞中自我放逐,熬到最后,对的人还不一定出现。” 诗浇道:“大师兄,为什么要等,想要就自己去找啊,等来等去多麻烦,很多事情都错过了。” 夏侯逸笑道:“诗浇女侠说的是。” 诗浇看了一眼对面,压低声音道:“我总觉得小师弟有点不对劲,进了迷雾之后,他就很少说话了。” 倚游望向独自眺望双姓城的身影,叹道:“就快见到思念已久的女儿,他怎能不紧张。昨晚他回房的时候,透过门缝,我看见了一屋子的画像,都是如心姐姐和忘忧。” 夏侯逸道:“说来奇怪,这么久了,虚渺阁的人探不到程如心的半点消息。” 倚游道:“但愿我回天庭之前能找到她。” 诗浇眼睛一转,笑道:“就算现在没消息,也不要紧。没准她有了什么奇遇,在仙山仙岛里修炼呢。等倚游姐姐回到天上,托仙友打听打听,没准就找到啦。” 倚游忍不住笑了:“真是被你说得一点烦恼都没有了。等我回天庭了,我要去向太上老君要几粒仙丹,把你渡成仙了好陪我解闷。” 诗浇道:“天上的条条框框可多啦,还不如做个散仙自在,我才不去呢。” 倚游道:“我请你去你也不去?” 诗浇咬唇想了半天,慢慢吞吞道:“那就勉强住几天罢。” 这下夏侯逸也忍不住笑了,诗浇微恼:“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都是真话。”言罢噔噔蹬跑远了。 几只海鸥掠过水面,在夏侯逸身边徘徊不去,夏侯逸伸出手,其中一只稳稳停在臂上,一边梳理羽毛,一边低声鸣叫。夏侯逸轻轻抚了抚它的额头,它便振翅飞去。 倚游心中艳羡,他天生就有一股温和感,似乎天地万物都愿意与他亲近。 夏侯逸感受到她的目光,微笑道:“小时候常常在海边玩耍,就与它们亲近些。” 倚游含笑道:“恩,我们淇澳公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夏侯逸嘴角滑过一丝玩味:“把我们换成我的就好了。” 倚游面色一红,指着前面道:“城门到了。” 第五卷 海岛沉浮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喜龙一声长啸,深海玄铁铸成的大门轰然落下。喜龙朝夏侯逸一扬头,夏侯逸赞许地点点头,它才喜滋滋地将尾巴一收,沉入海中。众船家陆续靠岸,万俟功大步行来,打量了一下夏侯逸,叹道:“忽忽十余载,二公子已然长成谦谦君子了。” 夏侯逸笑道:“忽忽十余载,万俟叔叔风采依旧。” 一句话说的万俟功笑逐颜开:“哪里哪里,老夫已不比从前了。” “爹爹,快来,大家都在等你。”声音宛如珠玉纷落,清脆悦耳。 “铃儿,过来见过夏侯哥哥。” 倚游眉心一跳,那少女楞了一下,大大方方走过来抱拳道:“霖铃见过二公子。” 夏侯逸道:“万俟小姐不必多礼。” 万俟功笑道:“什么公子小姐,见外了。你们小时候也见过,只不过那时候铃儿太小,不记事了。” 万俟霖铃皱了眉,不自觉地将脸撇过一边,倚游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夏侯逸往城门方向看了一眼,笑道:“大哥来了。” 众人顺着他眼光看去,只见一名面目平凡的男子带着小厮从城内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76 匆匆赶来,诗浇看见他靴子上还沾着泥,嘀咕道:“奇怪,大师兄的大哥怎么长得那么普通呢?” 万俟霖铃回头瞪了她一眼,诗浇有些莫名,倚游悄声道:“不要以貌取人。” 夏侯迁道:“怎么回来也不传个信,要不是漱石来报,我都不知道。噢,万俟叔叔和铃儿也回来了。” 万俟功嗯了一声表示应了,万俟霖铃笑道:“夏侯大哥,我们这次买回来不少好东西呢,回去了给你看看。” 夏侯迁点头道:“先去擎天塔吧,父亲在那等着了。漱石,带二弟的几位朋友先回府里安顿。” 夏侯逸道:“诗浇亦尘去吧,倚游跟着我。” 倚游只觉得几道目光齐刷刷射向她,她脸红了一瞬,便平静地回望他人。诗浇和君奕尘笑了笑,跟着漱石走了。 万俟功抚着短须,兀自沉吟。初上岸的时候,他只当一行人皆是夏侯逸修道时认识的朋友,便没有多在意。没想到夏侯逸待这姑娘不同,竟是要带着她去见城主了。仔细一看,这姑娘轻灵秀澈,见之忘俗,倒也般配。想罢,他看了一眼自家女儿,见她目光平静无波,不由眉头一皱。 夏侯迁顿了一会儿,道:“那走吧。” 众人向城内行去,夏侯逸感觉到衣角被拉了一下,遂放慢了脚步。 “怎么,紧张了?” 倚游道:“你怎么不事先和我说一声。” 夏侯逸道:“我以为你在来双姓城的那一刻就猜到了。” 倚游抿了抿鬓角:“一路来风尘仆仆,我都没有好好梳洗。” 夏侯逸笑道:“你原本就很好,不用刻意打扮,再加一点微笑就更好了。” 倚游轻轻捶了他一下,抿嘴而笑。夏侯逸帮她扶了扶略微歪斜的流苏簪子,道:“进去之后跟着我就好,多听,少说。有什么疑问,咱们出来再说。” 倚游点头,夏侯逸牵着她进了擎天塔,夏侯迁三人已在一座木板上等候,桥上除了他们,还多了一名男子。 那男子看到夏侯逸,笑道:“哟,看看,这是谁回来了。”目光落到倚游和两人牵着的手上,又道:“这位美人儿是谁?” 夏侯逸道:“倚游,这是扶桑堂北野堂主。” 倚游道:“北野堂主好。” 北野桥笑道:“逸哥儿好福气。” 夏侯逸笑笑不语。 夏侯迁道:“上去罢。” 北野乔道:“迁哥儿说的是,我们别聊了,大哥等我们多时了。” 夏侯逸与倚游踏上木板,夏侯迁按下机关,木板震了一下,缓缓上升。倚游始料不及,踉跄了一下,后面有只手扶了她一下,她站稳了,对万俟霖铃感激一笑。 万俟霖铃对夏侯逸道:“等下速度会加快,你扶着他些。” 话音刚落,速度便加快了,众人沉力稳住下盘,倚游虚扶着夏侯逸,实则使了术法将自己稳住。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木板停了。 守门的侍卫放下浮桥,夏侯迁率先走下浮桥,进入大门。门后是个大堂,宽敞明亮,堂中设了七个案桌,案上茶果备齐。已入座的人见他们进来,齐齐起身。 坐于上首的一位中年男子面目沉静,挺如苍松,眼里却泄露了殷切之情。夏侯逸走到男子面前,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响头。夏侯尊将他扶起,点头道:“回来就好,是要继续修仙,还是留在城里。” 此话一出,堂中所有人都看向了夏侯逸,唯有一人偷偷看着夏侯迁,银牙暗咬。 夏侯逸笑道:“师父已经升仙,将虚渺阁交给孩儿,孩儿怕是要辜负父亲和大哥的期望了。” 夏侯尊眼中闪过一丝沉重的失望,随后又笑道:“随你罢。” 夏侯逸拉过倚游,道:“父亲,这是倚游。” 倚游对夏侯尊行礼道:“倚游拜见城主。” 倚游抬起头来,夏侯尊明显一讶,道:“好孩子,快起来。”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叹道:“你长得有几分像逸哥儿的娘亲。” 万俟功道:“大哥这一说,我也觉着有几分相似。” 夏侯迁忽笑道:“你们这样围着看,可要吓着人家小姑娘了,大家入座罢。” 众人点头称是,各自落座,夏侯迁坐于左边,夏侯逸与倚游坐于右边。夏侯尊清咳一声,道:“这次请诸位兄弟姐妹来,一是为小儿夏侯逸接风洗尘,二是为桓国修缮皇宫之事,三是为宁国皇帝求娶铃丫头……” “什么,宁皇求娶铃儿?大哥,什么时候的事。” 夏侯尊道:“一个月前,宁皇飞鸽传书,言明想娶铃丫头为后,你们尚未归来,我就压下了。” 万俟功疑惑道:“我们与宁国素无往来,除了去年花重金请我们去造船。” 北野桥笑道:“只一次就让宁皇念念不忘,铃丫头不错嘛。” 万俟霖铃低下头一声不吭,北野桥道:“铃丫头小小年纪就跟着二哥东奔西跑,方及笄就成了百舸堂的二把手,又能干又漂亮,谁不喜欢。” 坐于最末的绿衫女子道:“四哥,你就别取笑了,铃儿都快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夏侯尊微笑道:“宁皇只是飞鸽传书询问,并没有正式下诏,看起来对铃丫头还是看重的,想问问她的意愿。” 北野桥道:“要是铃丫头成了皇妃,那可是给双姓城大大长脸面了。” 坐于绿衫女子对面的是一位背着剑的紫衣剑客,旁人案上是茶果,独他那一桌是酒肉。从进来开始,他一直闷着头喝酒吃肉,此时却冒出一句话:“大嫂临死前给夏侯万俟两家定了娃娃亲,不作数了?” 交谈的人都停了下来,倚游惊讶地看向夏侯逸,他正将一个青皮大果儿切了上头一层皮,放根芦管,放到她面前:“这是胥邪,先吸完汁水,再吃果肉,你尝尝,好吃的。” 倚游不接,他方道:“双姓城里的事说来话长,回头再告诉你。” 倚游瞪他一眼,反正她现在也插不上话,姑且看着,待回去了,看他敢还瞒她。 上首的夏侯尊道:“逸哥儿已有心仪之人,迁哥儿--”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77 夏侯迁起身道:“既然父亲和几位叔叔姑姑都在,迁哥儿恰有一事,肯请父亲恩准。” 夏侯尊道:“何事?” “迁哥儿恳请父亲为孩儿与心儿定亲!” 北野桥失声道:“什么?” 夏侯尊道:“可是你大半年前救下的那位姑娘?” 夏侯迁道:“是的,父亲。” 绿衫女子道:“心儿姑娘身世飘零,实在可怜,迁哥儿若是真心,她也算是有了依靠。” 夏侯迁道:“澹台姑姑,这段时间,您帮忙照看心儿,侄儿感激不尽。” 夏侯尊皱眉许久,迟迟不语。 万俟霖铃忽站起来道:“城主,各位堂主,铃儿有些不适,先退下了。” 夏侯尊道:“铃儿先坐下,我还有一件事,关乎双姓城安危,你听完再走不迟。” 众人一致看向上首,多年来,他们从未见过城主用这般庄重的口吻说话。 夏侯尊缓缓道:“惊鲵剑出世了!”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紫衣剑客冲口而出:“上古十大神剑之一,以之泛海,鲸鲵为之深入的惊鲵剑?” 夏侯尊道:“正是。至东五十里,有渔民来报,海中自成漩涡,昼夜不息,飞鸟巨鲵皆畏。此种种,与古书上记载三百年前惊鲵剑出世时相符。” 万俟功道:“古书上记载,三百年前仙魔大战,北方帝君持惊鲵剑与魔尊殷穹对战,不慎被其打落下界,自此无踪,想来,是落在了那里。” 绿衫女子道:“名剑出世,必会有一番争斗,更何况是上古神剑,只怕神魔妖鬼都会觊觎。” 夏侯尊道:“我等一介凡人,不能硬护,只能智守,若是有才德之人得之,便是造化,反之,则不堪设想。” 夏侯逸道:“此事事关重大,非一方之责,必须请求仙界支援。” 北野桥道:“逸哥儿说的是,如果是人,我们还有办法对付,可是魔啊,妖啊,我们可扛不住。” 夏侯尊道:“可是我们与仙界无往来,如何上告。” 夏侯迁微笑道:“父亲,你忘了二弟的身份么?” 夏侯尊摇头道:“逸哥儿只是一修仙门派掌门,怕是不够格。” 夏侯逸道:“此时交给我和倚游,父亲放心。” “倚游?” 夏侯逸解释道:“倚游在天界的名号,是之梦仙子。” 这下在座之人大为惊讶,对倚游另眼相看,倚游只得道:“诸位放心,事关上古十大神剑,天界不会袖手旁观。” 夏侯尊道:“除了上告仙界,我们还需商量一些稳妥的对策。依我看,惊鲵剑出世迟早会被外人得知,与其藏藏掖掖,不如大大方方请有识之士来我们双姓城,能者得之。” 北野桥道:“大哥说得有道理,暗箭难防,明枪易躲。” 万俟功哈哈笑道:“这下子大伙儿都有事干了。” 夏侯尊肃然道:“众堂主听令。” 众人道:“是。” 夏侯尊道:“即日起,我名下的千闻堂负责草拟发给各国各派文书及接待事宜。百舸堂主导的海事防务从严戒备,如有可疑人物,即刻来报。” 万俟功道:“百舸堂领命。” 夏侯尊道:“扶桑堂负责修缮工事,并协助百舸堂。” 北野桥道:“扶桑堂领命。” 夏侯尊道:“三弟与武林盟主相交甚笃,这江湖各派还需你从中周旋。此外,问剑堂还需护卫城池,维持秩序。” 紫衣剑客道:“问剑堂听令。” 末座的绿衣女子咳了几声,夏侯尊道:“五妹身子不好,就多休息罢。” 绿衣女子笑道:“小妹一直如此,这几年多亏了迁哥儿帮我打理茯苓堂,才不至于凋落。迁哥儿勤奋努力,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妹想将茯苓堂堂主传与迁哥儿。” 紫衣剑客道:“小妹,只要你说,我--我们都会帮你的。” 绿衣女子道:“这些年我好一时,歹一时,把位子交出去,我才能安心修养。” 夏侯尊叹道:“既如此,夏侯迁听令。” 夏侯迁走到堂中跪下,道:“即日起命你为茯苓堂堂主,掌草药之事。尔须心怀仁慈,勤奋谨慎。” 夏侯迁肃穆道:“夏侯迁领命。” 绿衣女子缓步上前,取下腰间配着的一块青色牌子,那牌子晶莹剔透,清光流转,十分美丽。倚游便多看了两眼。 夏侯逸低声道:“那是水晶所做,是堂主的身份象征,七堂分别是赤橙黄绿青五色水晶牌子。” 倚游了然,绿衣女子将牌子交到夏侯尊手上,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夏侯尊亲自将牌子为夏侯迁配上。 万俟功率先笑道:“恭喜迁哥儿,你可是小辈中第一个当上堂主的。了不得呀。” 夏侯尊拍拍夏侯迁的肩膀,夏侯迁目光闪亮:“迁哥儿将竭尽所能,不辜负父亲和姨母的教诲。” 绿衣女子泪光点点:“姐姐要是泉下有知,也该高兴了。” 万俟霖铃上前道:“夏侯大哥,恭喜你。” 夏侯迁微笑。北野桥哈哈笑道:“得皇妃娘娘一句恭喜,真是蓬荜生辉。” 万俟霖铃将头撇过一边,万俟功心下一叹,拱手道:“大哥,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夏侯尊点头道:“大家散了罢,多事之秋,务必小心谨慎。迁哥儿逸哥儿留下。” 众人拱手离开,夏侯逸往倚游手里塞了一只纸鹤,道:“你出去之后跟着它,它会带你去夏侯府。” 夏侯迁笑道:“本想安排个人送送倚游姑娘,现在看来不用了。” 倚游笑笑,目光又在夏侯逸身上流连了一会儿,姗姗而去。 顺着纸鹤的指引找到夏侯府,门前立着一位小厮,见到倚游迎上来道:“倚游姑娘,请随漱石来。” 倚游问:“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漱石笑道:“去擎天塔前,大公子吩咐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78 过要在府门口等着。” 倚游随着他入府,一面走一面问道:“诗浇在哪里?” 漱石道:“诗浇姑娘和君少爷都在花园里。” 倚游道:“领我去找他们罢。” 漱石应了,领着倚游转过几座假山游廊,便看到诗浇坐在一方石桌旁百无聊赖地踢石子。 倚游笑道:“诗浇侠女。” 诗浇闻言抬头,喜道:“倚游姐姐,你回来啦,我都快闷死了。” 漱石悄声退下,倚游道:“你的小师弟不陪你玩了?” 诗浇叹了一声,道:“他现在谁也看不见了,都快魔怔了。” 倚游不解,诗浇朝花影深处努努嘴,倚游分花拂柳走进一条小径,被眼前的场景顿住。 君奕尘手持一片芭蕉叶,轻柔地为睡在树影大石上的女孩儿打着扇,女孩儿大概做着什么好梦,嘴角甜甜地笑着。 倚游心中一暖,悄声退回来,道:“他这么快就找到忘忧了?” 诗浇道:“是我们在花园遇上的,小孩子在石头上睡着了。小师弟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女儿,然后就挪不动步了。” 此时的忘忧,正在梦里骑着一只大鲤鱼,在海浪里欢快地游着。凉风习习,吹在脸上舒服极了,天上白云悠然地飘着,为她遮住了刺目的阳光,一会儿变成馒头,一会儿变成小猫。 忽然,白云变成了一个人的形状,虽然没有五官,忘忧却感觉到这人在温柔地注视着她,云渐渐地飘远了,忘忧有些急了,伸出手想要挽留。大鲤鱼似乎知道了她的想法,摆着尾巴一跃而起。云朵近了,就快抓住了,忘忧甜甜地笑着。 正玩得高兴,大鲤鱼的飞跃停止了,它无力地挥动鱼鳍,耗尽了体力,直直下坠。忘忧一下子掉进了海里,她害怕地想要大喊,却又闭上了嘴。师父走了,恩公走了,仙女姐姐走了,枕流哥哥也走了,夏侯叔叔不喜欢她,谁会救她呢? 她要是不挣扎,会不会就能见到师父了? 忘忧胡乱想着,忽有一只手破水而入,将她拉出。忘忧咳了几声,呜呜地哭着。有一个人拍着她的背,轻柔地哄着:“忘忧不哭,忘忧不哭。” 忘忧噙着眼泪睁开眼,抱着她的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可他好看,除了恩公,他是她看见过的最漂亮的叔叔了。她揉了揉眼睛,又睁开。漂亮叔叔温柔地帮她擦去眼角的泪,道:“不怕不怕,忘忧不怕,醒来就好啦。” 忘忧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无声地问:“你是谁?” 他却像听见了似的,微笑着回答:“我是你爹爹。” 爹爹?山下的小孩子都有爹爹,林子里的小兔子也有爹爹,只有她没有。她不仅没有爹,也没有娘,她只有师父。 他好像又读懂了她无声的话语,轻声道:“爹爹把你和你娘弄丢了,爹找啊找,找啊找,终于把你找到了,原谅爹爹好不好。” 忘忧低了头,扯了一片小叶子,一点一点地撕着。 那人又道:“你不相信,是不是?” 忘忧撕完了一片,又去撕另一片。那人折了一枝树叶递给她,道:“忘忧,你想一想,但凡是父母和子女,是不是都有些相像呢?” 忘忧想了一想,好像是这样。 他从袖中拿出一枚菱花镜,对忘忧道:“你对着看一看,你的鼻子和耳朵是不是和我长得一样。” 忘忧接过镜子,看了看自己的鼻子,又去摸他的鼻子。他坐得太高,忘忧第一下没摸着。他笑了,低了头让忘忧摸,忘忧一点一点地触碰,从鼻根到鼻尖,再从鼻尖到鼻根。他也不说她,任由她玩,漂亮的眼睛像是在笑,又像是盛满了泪。 “忘忧,你相信吗?” 忘忧自顾自地摸着,没有点头。 “没关系,都是爹爹的错,是爹爹对不起你,爹爹会把这几年欠你的,都补偿给你。待我找到了你娘亲,我们就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忘忧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雾气,忽地将他一推,跑开了,小小的身子在花影里左闪右躲,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夏侯逸喝了一口茶,道:“四十年前,我父亲与四位意气相投的结拜兄弟姐妹乘船出海,无意中发现了这座岛,于是他们共同创建了双姓城,推举我父亲做双姓城城主,设五堂。 父亲掌千闻堂,总领岛内事务与外交,二叔万俟功掌百舸堂,负责海事与船舶管理;三叔闻人霁武功高绝,掌城内防务,训练弟子;四叔北野桥掌土木建设之事,擎天塔就是他负责建造的;五姑澹台雪莲医术甚高,掌草药种植和经营。” 倚游道:“那个紫衣剑客是闻人堂主,而绿衫女子是澹台堂主?” 夏侯逸点点头。 倚游又问:“澹台堂主医术甚高,却为何病恹恹的。而且她没有梳发髻,难道还云英未嫁。” 夏侯逸叹道:“多年前她为了救我爹和大娘,受了很重的内伤,昏迷不醒,一度濒临死亡。后来我爹和大娘花了重金请来‘鬼医’为她医治,方才救回姓性命,只可惜落下了病根,身子孱弱,不能生育。她因此拒绝了多人求娶,独自生活。一转眼十多年了,求娶的人都成了亲,只有三叔还在默默等着。” 倚游略微惊讶:“闻人堂主真是长情之人。现在澹台姑娘将堂主之位传给了你哥哥,可以好好休养啦,也许以后就能将身子养好,与闻人堂主终成眷属。” “但愿罢,”夏侯逸点头道:“大哥从小就对医术很感兴趣,他一天之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药田里。现在能掌管茯苓堂,我也替他高兴。” 倚游道:“那么你父亲退了以后,城主谁来继承?” 夏侯逸道:“当初父亲上任的时候已定好规矩,每一任城主都会从五个家族中最有能力的孩子中挑选。我自小离开,也不知其他家族的兄弟姐妹如何了。” 倚游道:“那你还记得每位堂主的儿女么?” 夏侯逸道:“二叔有一儿一女,分别是霖铃和清平,清平自小跟随武林盟主学艺,至今未归,我只记得他小时候的模样了。四婶早逝,留下一个女儿,名叫梦令。”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79 倚游道:“人选不多嘛。” 夏侯逸伸手捏捏她的鼻子,道:“好了,双姓城的大致情况我已经简单介绍完毕,现在要和你说说正经事。” 倚游道:“惊鲵剑之事?” 夏侯逸点头道:“能与天界联系的,只有你。” 倚游侧目:“少给我戴高帽,你师父不是才封的上仙么,你怎么不找他?” 夏侯逸微微一笑:“师父初初位列仙班,怕是人微言轻,还须得仰仗东方帝君。” 倚游沉吟道:“在君府之时,我用了好友涟若给我的天鱼,才联系到她,托她帮我转告师父。这次,我只能自己回去了。” 夏侯逸道:“你正处历练之时,贸然回去--” 倚游道:“事情紧急,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明天就回去。” 夏侯逸道:“万事小心。” 倚游莞尔一笑:“又不是去什么危险的地方,我在那里住了三百年。” 夏侯逸道:“不是危险的地方,却有危险的人。” 倚游心思一动,立刻明了,捂嘴直笑:“你刚才还说让我相信你,我应了。现在反而是你不相信我了。” 夏侯逸叹道:“面对他那样的出色的仙人帝子,谁能有绝对的自信呢?” “哟,甜言蜜语说了半天了,还没说完呀。” 倚游望向门口:“诗浇侠女有何贵干。” 诗浇道:“我想出海玩一会儿,去不去?” 夏侯逸道:“你怎么不叫上小师弟。” 诗浇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抱着双臂道:“别提他啦,他在教忘忧识字呢,都快变成女儿奴啦。” 夏侯逸笑道:“说到出海玩,我倒想起一个人,要是她能做向导,保证你乐不思蜀。” 诗浇眼睛发亮:“谁呀?” “四叔的女儿,北野梦令。” 这北野梦令,是双姓□□人,自小贪玩,把岛上摸了个遍,三天两头不着家。北野桥为了管教她,不知道打断了多少藤条,可是北野梦令是个倔脾气,你越打她越要玩。 北野桥无法,自己只得这一个女儿,总不能打死罢。此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了。双姓城人一提起万俟家大小姐,皆是点头称赞,一提起北野家大小姐,则是摇头叹息。 诗浇道:“噢,你说的那个北野梦令,夏侯大哥也想到了,派人去请,结果回来的人说,北野大小姐已经很久没见人影了,不知道她在哪。” 夏侯逸笑道:“这倒符合她的行事作风。罢了,我带你们去海钓罢。” 扶桑堂内,北野桥面色阴沉地问道:“还是没有找到?” 回报的弟子道:“禀堂主,小的们去大小姐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都没找着大小姐。” 北野桥怒火上窜,手一拂,将案上的东西扫落在地:“这个孽女。” 东西咕噜噜滚到来人脚边,万俟霖铃笑道:“四叔怎么发那么大的脾气,是谁惹四叔不高兴了?” 北野桥道:“还会有谁!” 万俟霖铃道:“四叔,你也知道小令的脾气,和泥鳅似的,滑不留手。除非她自己出现,要不谁也找不到她。” 北野桥道:“以前你们一个两个总是护着她,她在这么下去,要如何接管这扶桑堂,她是打算活活气死我么?” 万俟霖铃暗暗吐舌:四叔你自己心软,怎么怪到了众人头上。她还是说完事情早点离开,免得被迁怒。想到这,万俟霖铃将手上的图纸递给北野桥,道:“四叔,这是爹让我给你的。” 北野桥接过图纸,叹道:“小令能有你一半能干,我就心满意足了。” 万俟霖铃笑了:“四叔看高霖铃了,霖铃先回去了,爹还有事交代霖铃去做。” 北野桥挥挥手,让万俟霖铃离开了。 一回到百舸堂,万俟霖铃就被父亲叫了过去。 “听说小令那丫头又不见了?” “可不是,四叔急得发火呢。” 万俟功看着她风尘仆仆的样子,皱眉道:“不是叫你以后少忙碌一些么,都是快谈论论嫁的人了。” 万俟霖铃偏头道:“什么谈婚论嫁,还早着呢。” 万俟功道:“宁国皇帝怎么会突然提亲,你们私下见过?” 万俟霖铃皱眉:“只是说过几句话而已,并不熟悉。” 万俟功道:“宁皇儒雅谦和,抛开身份,他也是个不错的男人。” 万俟霖铃道:“女儿不想离开爹爹,离开双姓城。” 万俟功抚着小胡子,叹道:“傻孩子,女儿家哪有一辈子留在父母身边的。爹爹虽是个粗人,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夏侯迁那小子,还存有念想。” 万俟霖林一下子烧红了脸,双手紧握成拳,一声不吭。 万俟功见女儿如此,于心不忍,叹道:“你常说小令倔,你何尝不倔。迁哥儿那小子论样貌论名气论才能,都比不上逸哥儿,本来需要一个月就能完成的买卖,拖了两个月才回来。打理茯苓堂也须花上十分力气才能做好。 这样平庸的人,你想着他作甚。可惜逸哥儿已是方外之人,迟早要飞身成仙,若是他留下打理双姓城,必是城主的不二人选。” 万俟霖铃淡淡道:“夏侯二哥自然是样样出色。” 万俟功瞟她一眼,轻哼道:“迁哥儿心心念念的是住在夏侯府后山腰上的盲眼小娘子,哪里会有你一丝位置。与其留着没有用的念想,还不如去做宁国的皇妃,至少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万俟霖铃心中狠狠一刺,当下冷脸道:“父亲想得太多了,还是歇歇罢,江湖和朝廷中人不日就要齐聚双姓城,到时候想歇歇也没法子了,女儿还有些实务,先退下了。” 万俟功看着女儿矫健离去的背影,又怒又怅,狠狠地拍了两下书案,道:“这霖铃和小令,一个比一个倔,我和四弟迟早被你们两个人气死!”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万俟霖铃回到房间,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便有一个人从背后抱住她,嘻嘻笑道:“好姐姐。” 万俟霖铃将腰上的手拉下来,无奈道:“四叔满城找你,你倒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80 乖觉,躲在我房间里。” 北野梦令摇头晃脑道:“有道是,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万俟霖铃道:“行了,你就好好呆着罢,我还有一堆事,先走了。” 北野梦令一边摆手一边提醒她:“别忘了给我送晚饭,我想吃红烧鱼,还有冰糖肘子!” “知道了,别乱跑才有的吃!” 万俟霖铃把船厂巡视了一遍,有位船工指着一艘雕着龙凤呈祥的船,乐呵呵地告诉她,宁皇最喜欢这个样式,她突然便有些焦躁,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开。 怀里的东西有些膈人,她拿出来,轻轻地翻开裹着的蓝布包。里面是一双藏蓝的布鞋,鞋底厚实,针脚细密,一看便知花了不少心思。 在外出的这段时间里,每当夜深难以成眠,她便对着月光一针一线地缝制相思,拆了缝,缝了拆,拆了再缝。直到回航那日,她终于鼓起勇气,要将这双凝聚了少女心事的鞋送给他,可是,却在他求亲的那一刹那,失去了理由。 是从什么时候起对他的感觉与旁人不同呢?也许是五年前双姓城暴发瘟疫,他三天不眠不休,熬制出解药之时;也许是六年前她忽染重病,紧握住他的手不肯放开之时;也许更早,是她幼时第一次去夏侯府时迷了路,哭得泪眼朦胧之际,他穿过层层芍药,微笑着朝她伸出手的那一刻。 她的少女迷梦,似山岚夕霭,不知所起,无影而终。 她自嘲地笑一笑,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眺风崖上,碧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万顷海风灌入胸怀,她不由得迎风呼啸。 崖底忽有一道巨大的黑影浮出水面,朝着万俟霖铃冲过去,快到她身后时,她忽地回头一笑:“怒龙!怒龙!” 怒龙全身黝黑,头上独角,双目怒睁,看起来十分凶恶。万俟霖铃却一点也不见害怕,朝它招招手道:“过来让我看看。” 怒龙摇头摆尾地飞上眺风崖,一圈一圈地盘起来。万俟霖铃拍拍它黑得发亮的鳞片,道:“不错,这一个月没有偷懒。好好修炼,你一定是最先化龙的蛟。” 怒龙亲昵地用大龙头蹭蹭她的手,又舒展了身躯,趴伏在地。 万俟霖铃道:“他在那里?” 怒龙点点头。万俟霖铃发了一会儿呆,越上龙头,道:“走罢,带我去见他。” 怒龙抖了抖身躯,确定万俟霖铃已坐好。自眺风崖上俯冲而下,猛地扎进海里。万俟家世代航海造船,水性奇佳,万俟霖铃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温柔的海水在她身边游动,似乎在安静地抚慰,她趴在怒龙头上,静静地感受着。 光线由暗转明,摇摇曳曳。怒龙呼噜噜冒出头来,眼前是溶洞的出口,万俟霖铃从怒龙头上跳下,拍怕它的头,怒龙安静地趴着,怒睁的双目看向洞口。 万俟霖铃带着一身湿淋淋的水,向着她的光亮走去。溶洞外,山脚下,一片片药田连在一起,各色草药点缀其中,不比花圃逊色。众多身着紫衣的茯苓堂弟子在田间劳作,她却一眼就找到了那抹月白色的身影。 他拿着小锄,像普通弟子一样仔细地松土,神态专注又认真,时不时抬起头来观察周围的弟子,发现不妥便走上前去,细细地纠正。 一顶小轿行来,停在田埂上,他停了动作,将小锄交给弟子,脚步匆匆地来到轿子前,轿子里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臂,缓缓地帮他拭着额头上的汗,他对着轿子里的人温柔微笑,平凡的脸上溢出难以言喻的光彩。 周围的弟子借着药田的掩护窃窃私语,不用想,她便知道言语间多是羡慕和祝福。身边有沙石簌簌掉落,她才惊觉她已抠下了数块石屑。 唇边洇开一丝哀伤的笑,怒龙闻到淡淡的血腥气,倏地抬起头来,万俟霖铃随意地将手包起来,道:“怒龙,我们回去罢。” 时辰还早呢,怒龙不解地看着她。她不再说话,跃上龙背,怒龙甩甩头,从来时路潜回了水底。万俟霖铃眼中的点点晶莹,随着水流消散无踪。 天宫,南天门。 守卫的将士看着翻滚的云海,有些心不在焉,洛水仙子涟若的事一传出来,天上有一半的男仙伤透了心,他便是其中一个。不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做下这等事,而涟若仙子,是被迫还是自愿呢? 一点清影远远飘来,待那将士回过神来,清影已到眼前,他眼光一闪,沉声喝道:“来者何人!” 一位青衣白裙的女仙笑意盈盈地降下云头,道:“是我。” 那将士喜道:“原来是之梦仙子,多日不见了。” 倚游笑道:“我有事回浩澜宫了,告辞了。” 那将士还未来得及回答,倚游已化作一道青光离去,他有些怅然,这之梦仙子仙姿动人,清新淡雅,不知他有无机会。 倚游一路飞至浩澜宫,守宫门的仙童萤烛和萤光眼尖,在下面拍手叫道:“倚游姐姐,倚游姐姐!” 倚游颔首微笑,越过宫门飞到大殿之上,东方帝君已坐在殿首等她。 倚游微喘,平匀了气息,跪下道:“拜见师父。” 东方帝君道:“起来罢,为师已算到你今日会中断历练回宫,且东海上空云层翻涌,星辰晦暗不明,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倚游道:“惊鲵剑出世了!” 东方帝君眼中一亮,站起来道:“上古十大神剑之一,惊鲵剑!” 倚游点头,将从双姓城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东方帝君。 东方帝君缓缓抚着髯须,道:“自女娲娘娘陨灭以来,九剑已有归属,只有惊鲵剑下落不明,如今出世,必会引来各方争夺,双姓城一凡人小城,虽建于灵岛之上,怕是护不住哇。” 倚游道:“徒儿也知事情重大,特来告诉师父。” 东方帝君道:“魔族破界而出,凡间战乱不断,妖界为争妖王内乱不断,此刻惊鲵剑出世,不知是福是祸?” 倚游惊道:“魔族破界了?” 东方帝君点头道:“北方帝君带着昭茗去了魔界,想探一探瑶焰公主的意图。我这就约了其他两位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81 帝君去一趟轩辕宫,你留在宫里好好歇一歇。”走了几步,复又回头道:“去看看涟若罢,她有孕了。” 倚游大吃一惊,随即怒道:“好你个涟若,成亲了也不告诉我,我找她算账去。” 东方帝君望天道:“她未成亲。” “那怎么--”倚游猛地顿住,像被雷劈中了一般,僵在原地。 东方帝君继续望天:“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川江气得快疯了,将涟若禁足,日□□问她那个男人是谁,涟若却丝毫不松口。” 倚游神思恍惚地送走了东方帝君,回到房间里翻来覆去地滚了一会儿,猛地坐起来,一跃而起,乘云飞去。 萤烛萤光又叫道:“倚游姐姐,倚游姐姐,你怎么又走了。” 这回倚游连一丝笑容也挤不出来了,径直离开。 川江上仙的宫殿名唤璃虹宫,位于姬水上游,千百条河溪环绕宫殿,氤氲的水汽幻化成道道彩虹,迷蒙绚丽。 倚游此时已无心赏景,速速报上了名号。因她素来与涟若交好,璃虹宫里的人就算未见过她,也听说过她的名号。她方说完,仙侍便毫不犹豫地将她请了进去。 倚游跟了一段路,发觉这并不通向涟若的居所,不由得出声询问。那仙侍苦笑道:“上仙吩咐过,只要您来,就带您去见他。” 倚游立刻明白了,川江上仙是想从她嘴里知道那个男人的消息。可惜这次他要失望了,她所知道的并不比他多。涟若是荷花所化,在她心中一直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仰慕她的男仙多如天上星辰,她却一直冷谈而有理,从未见到她与哪位男仙暧昧不清。 不是涟若藏得太深,便是这段恋情发生在她下界之后。 正想着,仙侍已将倚游引进大堂,川江正焦躁地来回踱步,侧边坐了个穿金戴银的妇人,正在喂怀里的小男孩吃东西。 倚游上前行礼道:“冒昧来访,还请上仙见谅。” 川江上仙不复往日的从容,摆摆手道:“不必客套,你素来与若儿交好,快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果然如此,倚游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倚游也不知。” 川江上仙惊讶地停住了脚步,那穿金戴银的妇人闻言,拿帕子压了压眼角,道:“这可怎么办,若儿名声已经坏了,再找不到人娶她,我们璃虹宫就要沦为天界的笑柄了。” 怀里的男孩见母亲呜呜地哭着,嘴一扁,叫道:“姐姐坏。” “夫人莫急,我再想别的法子。”川江上仙转身对倚游道,”罢了,你去看看她罢。” 眼看着倚游转过拐角不见了,锦鲤夫人方才抬首道:“大人,我这些日子都担心得睡不着觉,魔族重新临世,若儿就出了这档子事,死活不愿意说那男人的名号。如果她是被魔族欺凌了,怀了异种,那可怎么办呢?” 川江上仙皱眉道:“你多虑了,魔族要是步入仙界,马上会被察觉。” 锦鲤夫人道:“要是她乖乖待在仙界就好啦,您又不是不知道,涟若自小就喜欢到处乱跑,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有一次我偶然翻了翻,哎呀呀,羞得我这个已婚的妇人都红了脸。” 川江上仙闻言沉了脸,锦鲤夫人接着道:“我这些年将涟若看做亲生骨肉,比涟华看得还重,奈何她就是不喜欢我,我实在对不住逝去的姐姐。” 川江上仙神色缓和下来,叹道:“锦鲤,我知道你这些年已做得足够好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涟若恨我也是应该的,只是苦了你们。” 锦鲤夫人连连摇头,情意绵绵地看着川江上仙道:“大人,能与您厮守我已满足,又谈什么委屈呢?” 川江上仙心中动容,单手抚过锦鲤夫人的发鬓,又吻了一下揉着眼睛的小男孩,道:“抱涟华去睡吧,他困了。” 锦鲤夫人顺从地抱起儿子离开,孩子爱困,没等她走出多远就睡着了,她爱怜地亲亲孩子无暇的睡颜,回头一看,川江上仙驻足于一副美人图前,痴痴凝望。她扯过一丝讽刺的笑意。念念不忘又如何呢,死了就是死了,未来的命运,掌握在活着的人手中。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涟若的闺房离大堂颇远,仙侍将倚游领至门前,道:“上仙有令,其他人不得踏足仙子闺房,您自己进去罢。” 倚游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了靠在榻上翻书的丽人,慵懒如娇荷依叶,不胜日光;润丽如三月烟雨,观之忘俗。 涟若懒懒地从书中抬眸,道:“你回来了?” 倚游被这句软绵绵的话气笑了:“你倒是悠闲,大名人。川江上仙快被你气死了。” 涟若不以为意:“他要是真气死了,就不会站在门外偷听了。” 倚游还没回过味来,就见川江上仙跳着脚走进来道:“若是你自愿说出来,我又何必如此。 我看你的脑子被糊住了,那个始乱终弃的男人,你护着他做什么,你快告诉我他是谁,我必要打得他人妖不识。” 涟若淡淡道:“只不过一场风花雪月罢了,谁记得他是谁。” 川江上仙气得双眼冒火:“好,很好。玉芙这么规矩可人的女子,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来。” “住口”,涟若沉声打断,“你不配提我娘,再规矩又如何,她的夫君还不是在她尸骨未寒之时另娶新妇?” 川江上仙自知失言,愧疚之际又被女儿当着外人的面说破陈年旧事,当下脸上有些挂不住,拂袖而去。 倚游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干巴巴地劝道:“川江上仙也是关心你。” 涟若笑道:“关心?这次我让他在仙界颜面尽失,他恨不得我消失才好呢。” 倚游道:“这又是气话呢,你还有父亲可气,哪像我,无人可气。” 涟若丢了书,握住她的手道:“好好的,怎么扯到你身上去了。我听说你在下界有个情郎的,不日就可以修成登仙,到时候你天天气他去。” 倚游面上泛过一丝红晕,涟若还要打趣,忽觉肚里孩儿蹬了她一脚,不由得哎哟一声。 倚游惊道:“这是怎么了?” 涟若笑了一笑,娇嫩的脸庞柔和似水:“是孩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82 儿在肚里踢我了,他四个月上就会动了,调皮得紧。” 倚游奇道:“还没出生就会踢人了么?” 涟若笑道:“是呀,你要摸摸吗?” “还是别了,压坏了怎么办?” 涟若拉过她的手道:“哪里就那么容易压坏呢,你是他的干娘,得让他早点认识你。”倚游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她肚子上。 “没动静呢,他是不是睡着了?”倚游话音刚落,就感觉被轻轻踢了一下。 “他动了,动了,听到我说话了。” 咚咚咚,咚咚咚。 “什么声音?” 涟若没有回答,将小窗开了一个缝,一纸雪白信笺飘入,卷进来几星雪沫。倚游探头去看,外面水帘沥沥,草木葳蕤,一个人影也无。涟若慢慢展开信笺,每看完一行,信笺就消失一分。待到涟若看完,信笺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真是个固执的家伙。”涟若喃喃道。 倚游静静地坐着,涟若不说,她便不问。 沉吟许久,涟若忽笑道:“想不想看一出戏?” 啊?看戏,这思维跳得太快了罢。 涟若道:“你且掩了身上的仙气,到屏风后面躲一躲。” 倚游无奈地朝她翻个白眼,闪身变作一朵兰花,端端正正落在绿枝上。 涟若笑了笑,去拉塌边的金铃。仙侍闻声而至,行礼道:“仙子有何吩咐。” “去把锦鲤夫人叫来,我有话要说。” 仙侍愣了一下,随即去了。 不多时,只听得怀佩叮咚,人未见而语先至:“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仙子竟想见我。” 涟若道:“夫人的饰物太多了些,晃得我眼花。” “倚游仙子呢?” “她回去了。” 锦鲤夫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愿意叫我一声母亲。” 涟若抬起头直视她的双目:“我的母亲只有一个,要叫也该叫您一声姨母。” 锦鲤夫人面皮抖了抖,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现在我是你名义上的母亲,是上仙的夫人。” 涟若凝视着窗前摆放的兰花,那兰花微微摆动,洁白的花瓣映着翠绿的叶子,莹润可爱。 “你是怎么坐上夫人这个位置的,你我心知肚明。要不是母亲病重,父亲借酒消愁,你怎么会有机会。” 锦鲤夫人不愧反笑:“机会只有一次,我抓住了,这是我的本事。现在你说这些有何用,事实就是事实。 我当上了上仙夫人,我的儿子以后会继承璃虹宫,这里将不会再有你的位置。而你呢,坏了名声,还能得到什么好归宿?你母亲终究比不上我,你也比不上我的儿子!” 涟若垂眸不语,锦鲤夫人上前几步,居高临下道:“如果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栖身之所。” 涟若抬头,嫣然一笑。锦鲤夫人古怪地看着她,摸不清她心里在想什么。 有心腹跑进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脸上的得意如同陈年的旧漆片片剥落,换上了惊诧,疑惑和难以置信。 她盯着心腹,直像要将她戳个窟窿,吓得那心腹后退一步。 “真的?” 那心腹回道:“千真万确,上仙已经到宫门迎接了。” 锦鲤夫人倏然回头,道:“你,你竟然--” 涟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锦鲤夫人还要叫我跪下么?” 锦鲤夫人面色几度变换,忽嘴角一抽,眼中落下泪来,一下子变得哀哀戚戚。看得盆中兰花抖了三抖。 “涟若,你看,你这段时间没着没落的,我也是急糊涂了才说错话。自我嫁给上仙,可曾亏待过你,我不求你记得我的好,只求你看在涟华是你亲弟弟的份上,多帮衬他一些。” “帮衬什么?”川江上仙喜气洋洋地走进来,“快把泪收了,莫叫贤婿看笑话。” 锦鲤夫人眼光落向身后之人,来人一袭雪衣,衣袂行走之间,卷着细碎的雪沫,面目如霜,气质清冷。她抹了抹泪,笑道:“我这不是替涟若高兴么,涟若长大了,有归宿了。” 川江上仙指着涟若笑道:“你也真是,什么都不愿说,害得父母白白担心,要不是北方帝君和贤婿一回来就赶忙来提亲,你要让我们急到什么时候。” 涟若又将书拿在手里,闲闲地翻着,并不答话。 昭茗上仙对川江上仙拱手道:“我可否与涟若单独说几句话。” 川江上仙连忙道:“可以,可以。北方帝君还在大堂上等着涟若庚帖,好去求天帝赐婚呢,我这就去办。” 众人离开,川江上仙还体贴地关好了门。昭茗眼光一闪,道:“谁?” 倚游还原了身形,巴巴地看着涟若。 涟若道:“她是我朋友。” 倚游忙笑道:“涟若让我看一出变脸大戏,我已经看完了。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宫了。” 说罢,向涟若使个眼色,化作一道青光从门缝溜走了。 微风吹过,草叶沙沙响,半片彩虹挂在天空,明媚多姿,一只带着寒气的手拿开了涟若手中的书。 “要不是你突然昏倒被发现怀孕,要不是我恰好从魔界回来,你就打算这么隐瞒下去?” 涟若抬眸,就撞进了一双淡色的琉璃眼中,就是这双琉璃眼,让她那时候迷失了自我。发觉了她眼中的迷惑留恋,那双琉璃眼荡出点点笑意。 涟若道:“这只是个意外。就为了这个意外,要把两个人捆在一起?这不明智。” 昭茗执起她的手,道:“对你来说是意外,与我而言,却不是。” 涟若笑了:“你是为了肚里孩儿说这些话,放心,就算你不娶我,我也会将他生下来好好养大。” “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是你父亲。” 涟若别过眼,昭茗又道:“我父亲一生只爱我母亲一人,就算世事流转,也不曾改变。既然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那就让时间去证明罢。”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83 昭茗放下她的手,抱过一床薄被盖在她身上:“你身上有孕,要注意保暖,折雪宮太过寒冷,我与父亲商量好了,婚礼过后你仍住在璃虹宫,待你生下孩儿,我再接你过去。好好休息罢,我明儿再来。” 起身欲走,一只柔若无骨的手勾住了他:“带我走,离开这里。璃虹宫草叶丰茂,彩虹如缎,在我眼里,却比折雪宫的刀风霜剑还要冷。去了折雪宫,你会护着我,对么?” 昭茗折身,眸中星光点点:“让川江上仙引一泓温泉上折雪宫,应该不是难事。” 涟若忽笑道:“喜服的花样定了么,我想看看。” “好。” 第60章 第六十章 倚游回到浩澜宫,却听见里面交谈不断,倚游对萤烛萤光问道:“谁来了?” “可多了,”萤烛板着手指头数道:“南方帝君,西方帝君,昀崖殿下,司命星君--” 萤光接口道:“还有百花仙子,武曲星君,对了,大殿下和二殿下刚走。” 倚游吃了一惊,这阵容实在豪华,居然出现在浩澜宫,别是生生从轩辕宫上挪过来的罢。 “哟,这是倚游,好久未见了。”仙人从宫门鱼贯而出,她无所遁形,只得上前行礼。 百花仙子笑道:“师父,这就是东方帝君唯一的弟子,之梦仙子。” “抬起头来。” 淡淡的一句话,却直渗透到人心里去,仿佛不遵从,就是亵渎。 倚游抬眸,面前人的脸庞映入眼帘,她的心里一片空白。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将天地间的钟灵毓秀集于一身,无论多么富丽堂皇的词语放到她身上皆是空白,她并不曾刻意展示自己,众人却已迷醉。 倚游一时痴迷,百花仙子用力晃了晃她,她才红着脸低头道:“倚游失态,让南方帝君笑话了。” 西方帝君笑道:“南方这张脸简直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我看了她上万年都时常呆了去,何况你了。” 倚游对西方帝君感激一笑,南方帝君道:“无妨,好好辅助你师父,他不容易。” “是。” 众仙寒暄几句,便各自离去,唯有一人留在后面。 “魔界下战书了,大哥二哥留在天界,我马上要去双姓城,你要和我一起吗?” 倚游退了一步,恭敬道:“三殿下请先行一步,倚游还有事情未了。” 昀崖道:“也好,上次匆匆一会,这次去双姓城,必要和他好好结交。” 这是要去找夏侯逸的麻烦?倚游眼珠一转,道:“听闻殿下婚期在即,倚游恭喜殿下。” 昀崖深深看她一眼,终究一言不发,擦身而过。 “倚游,进来。” 听得师父传音,倚游一闪身便到了大殿前。东方帝君道:“去见涟若那丫头了?” “见了,准新郎现身,吃了我一惊。”倚游啧啧道:“没想竟是冷如霜雪的昭茗上仙。” 东方帝君呵呵笑道:“北方帝君拿了两人的庚帖去请求天帝赐婚,连天帝都吃了一惊,不过三殿下即将大婚,不好冲撞,只能推后。下一个吉日,要等上半年。” 倚游忧心道:“那涟若岂不是要大着肚子成婚了。” 东方帝君道:“这在天界算是头一例了。年轻人,虽然血气方刚,总要守礼自恃才好。” 倚游微恼:“师父,你一边说一边看着我作甚。” “怕你成为第二例。” 倚游摔袖便走,东方帝君道:“哟,哟,哟,脾气见长啊。”见倚游回头瞪她,又说道:“行了,不说这个了。天后娘娘要见你,你速去速回。” 倚游心头一跳,回房换了套衣服,匆匆而去。行至摇光宫外,天后身旁的大侍女知礼迎出来道:“之梦仙子,多日不见,气色尚好。” 倚游道:“劳天后娘娘和姐姐挂念了。” 知礼笑道:“天后娘娘一听见仙子回来,就想见仙子一面,没想到仙子来得这样快。” 倚游笑道:“不敢让天后娘娘久等。” 知礼颔首:“那我就不多说了,我们进去罢。” 倚游一路低着头,知礼将抑郁领至天后娘娘座前,便退下了。倚游略一抬眸,便看见了百鸟朝凤的宽大裙摆,微风轻拂,瑶光环绕。那裙摆上的鸟儿似乎活过来一般,在浮云间朝着百鸟之王深深膜拜。 “之梦仙子倚游,参见天后娘娘。” “起来罢。” 倚游起身,不经意间瞥见了天后娘娘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鼎,古铜色的外表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像是受了一种隐秘的召唤,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去触摸那个古铜色的鼎。那鼎似乎感受到了她的靠近,发出嗡嗡的鸣声,催促着她。 在她触碰到鼎的那一刹那,那鼎发出一圈晕白色的淡淡光圈。倚游凝视着伏魔鼎,就像当初母亲凝视着她一样。 “真是母女天性。”天后娘娘笑道,“三百年前你母亲弥留之际,自愿以魂魄祭鼎,请求天界庇护你。梦貘魂魄至轻至灵,与伏魔鼎十分贴合,使得伏魔鼎威力大盛,在仙魔大战中几乎将魔族剿灭殆尽。虽然之后灵力几乎散尽,但它还是认得你呢。” 倚游道:“天帝天后和师父对我的恩惠,倚游永世难忘。” 天后娘娘道:“这三百年来,你在浩澜宫做得很好,也很守礼。只是我那孩儿仍然执着于从前,不肯罢手。前一日,他对我说,他不想娶龙公主,他想娶你。” 倚游跪下道:“天后娘娘明鉴,倚游已心有所属。昀崖殿下的美意,倚游承受不起。” “那个散仙得你青睐,是个有福之人。”天后娘娘微笑道,“此番去双姓城,你看在故友的面子上,多劝他一些。昀峰非我所生,昀岩只知道玩乐,我所能希冀的,只有昀崖了。” “天后娘娘放心,殿下惊才绝艳,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多谢你了,每次和你聊一聊,我的心情就会好一些。你回来之后还未好好休息罢。” “倚游不累。” “知礼,”天后娘娘唤道,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84 ”将昆仑露拿一瓶给之梦仙子。” 昆仑露乃昆仑草木之精华,普通草木得一滴便可化形,乃仙界珍品。倚游问言道:“天后娘娘,倚游受不起。” 天后娘娘扶起她,道:“说起来你娘也是仙界的恩人,你这次又带回重大消息,如何受不起。你历练过半,身上灵气翻涌,这瓶昆仑露,可助你一臂之力。” 倚游这才道谢,天后娘娘按了按额角:“回去罢,孩子。” 知礼将倚游送出宫门,方才返回。伏魔鼎身上的光晕已经散去,此时静静地躺在天后娘娘手中。 “梦貘魂魄对于伏魔鼎果然最契合。” 知礼道:“可是,祭鼎之人必须心甘情愿,否则伏魔鼎将反噬仙界。” 天后娘娘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没有仙界,哪会有现在的她。再说,她只有消失,才会让昀崖彻底死心。” 知礼深深垂首,耳边又传来天后娘娘淡若浮云的话语,“至于甘不甘愿,呵,徐徐图之。” 灵气运行一周,流过她四肢百骸。倚游徐徐睁开眼,天未亮,师父驾着月车未归,撷梦使赶着魇兽们下凡撷梦去了,宫里静悄悄的。她推门而出,披着满天繁星随意行走。袖里的瓷瓶不慎掉落,骨碌碌滚了老远。倚游指尖一勾,它便飞回她手心里。 昆仑露,滴滴珍贵,是奖赏,也是安抚。仙魔大战一触即发,养尊处优的先人们能否抵抗住来势汹汹的魔族大军?若不能,这一次就该由她祭鼎了罢。玉质的瓶子清凉温润,让她想起了夏侯逸,本以为待他位列仙班之后,便是神仙眷侣的生活,谁知那样宁静和美的生活,离她那么近,又那么远。 时也?命也?她抬头仰望苍穹,逼退了眼里的晶莹。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一只纸鹤飘悠悠落在窗台,修长的手放下手中的笔,捻起纸鹤。解了术法的纸鹤瞬间变作枕流的影像,极快地说着什么。夏侯逸舒缓的眉头渐渐皱起,待影像消失,夏侯逸已闪身出门。 未走多远碰上了匆匆而来的夏侯迁,他拉住夏侯逸道:“正巧碰上了,快跟我走。” 夏侯逸道:“父亲在哪里,我有事要告诉他。” 夏侯迁道:“父亲现在就在城门口等着你。” 夏侯逸道:“何事?” 夏侯迁道:“天神降临了。” 此时的东海,漫天祥云,凤鸣鸾舞,海潮滔滔,鱼龙争跃。仙人乘着赤龙盘旋当空,衣袂飘飘,风华绝代,更有梨花簌簌飘落,冷香沁人,令满城人民为之倾倒,纷纷臣服。 那仙人道:“吾乃帝三子昀崖,奉天帝之命协助双姓城守护惊鲵剑,望吾辈正道中人齐心协力,抵御妖魔,令惊鲵剑得归才德之人,为正道所用。” 众人深深拜服,昀崖殿下又道:“赐尔等三柱香,若有危难,点燃此香,吾即来相助。” 说罢,赤龙卷着长尾沉入海中,一时间祥云消散,瑞鸟高飞,海面归于平静。 赤龙一路下潜,海中鱼群遥遥跟随,水晶宫外,东海龙王领着群臣静静等候。 “臣敖光率领水晶宫上下拜见昀崖殿下。” 昀崖跃下龙背,拍了拍赤龙,道:“东海龙王不必多礼,是昀崖叨扰了。” “殿下客气了,”东海龙王转身道,“嬛儿,来见过三殿下。” 一碧眸美人越过众人盈盈下拜:“敖嬛拜见三殿下。” 东海龙王抚须笑道:“嬛儿知道您要来,高兴得睡不着觉,客房一应布置,都是她安排的,要是陛下不满意,尽管和她说。” 一席话说得敖嬛满面羞红,低下头不敢看面前之人。昀崖淡淡笑道:“有劳大公主了。” 东海龙王呵呵笑道:“见外了,见外了。嬛儿,快带殿下去看看客房罢。殿下有什么需求,你就添置好。” 敖嬛低低应了一声,聘聘婷婷走在前面。一路上陆续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务告辞,最后只剩了他们两个。敖嬛听得身后轻若无声,抑制住如鼓的心跳,问道:“殿下可还记得第一次见敖嬛是什么时候?” 身后气息一顿:“约莫五百年前罢,那时候龙王带着年幼的公主前来朝拜。” 敖嬛欣喜地转身:“您记得?” 昀崖微笑:“我的记性还算不错。” 敖嬛转头又走了一段路,一指前方,道:“殿下,到了。” 昀崖目光一滞,缓步上前。这客房竟是仿了他梨霞宫的寝宫,窗外还种了一树梨花,隔着避水珠的光罩,散发诱人芬芳。 昀崖道:“凡间梨花早已凋零,不知公主何处寻得。” 敖嬛道:“是我求了父王,父王又去求了王母娘娘,移了昆仑一株翠冠梨来此,又用了许多秘法,才使它开放。” “公主有心了,”昀崖凝视着翠冠梨,道,“只是此处非它所居,何必强求呢?” 敖嬛急道:“我会好好照顾它,让它和在昆仑山的其他翠冠梨一样茂盛。” 昀崖淡淡一笑:“公主,我乏了,进去歇下,公主请便。” 敖嬛看着他渺远疏离的背影,压下心中的失落,行礼道:“敖嬛退下了,殿下请好好休息。” 龙后正在寝宫里挑选蚌族新献上来的各色珍珠,不妨女儿从门外奔进来,呜呜哭着扑进她怀里。 龙后连忙搂紧了女儿,连声道:“哎哟,我的好孩子,怎么哭了,是谁让你受了委屈,告诉母亲,母亲给你出气。” 敖嬛哭了一会儿,道:“母亲,三殿下好像不喜欢我,怎么办。” 龙后心头一跳,这女儿自幼时见了昀崖殿下,便念念不忘,相思成疾。龙王龙后心疼女儿,几百年来一直极力促成这门婚事。那昀崖殿下才貌惊人,竟惹得魔族公主觊觎,挑起仙魔大战。 磕磕绊绊许久,他们才和天帝天后把亲事定下。定亲之时,龙后曾笑问天后昀崖殿下身侧是否有佳人,天后虽否定了,她自己却是不信的,人不风流枉少年,何况三殿下这般人物,想凑到他跟前的女仙不知凡几。 女儿此时心中满是情意,以后若是发现了,必定深受打击。趁着未出嫁,该好好提醒才是。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85 九曲十八弯地转了一圈,龙后方劝道:“我儿容貌无双,身份高贵,放眼天下,只有你配得上他,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只不过你们不常见,一时亲近不来罢了。” “真的?”敖嬛心下稍慰,随即又忧心道,“那我该如何与他亲近,要是成婚之后他也这样疏离,我该怎么办。” 龙后笑道:“傻孩子,你道天帝天后为什么派他来东海,这就是给你们相处的机会了。慢慢来,摸清他的喜好,将他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我儿这么美丽能干的女子,他会喜欢的。” 敖嬛红了脸,道:“天界多的是美丽的仙女,他早就见惯了罢。” 龙后道:“我儿,也许她们会有比你美丽的样貌,却没有比你高贵的身份,记住,你,是天帝天后钦点的正妃,谁都越不过你去。以后就算殿下一时被乱花迷了眼,你也要稳住。方法多得是,惹夫君不快,是最愚笨的。” 敖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母亲,你和父王,也是这样的么?” “当年呐,”龙后回忆道,“你父王还是龙太子,来西海为我父王贺寿,在珊瑚丛中见了我一面,就呆怔了,手上的手里掉了也不自知。” “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来西海求娶,我们成了亲,一年之后,他娶小妾,我小产,再然后,就有了你和你弟弟妹妹。” “母亲,你那时候难过么?” “当然,不过难过久了,就不难过了。男人的情意难长久,女人不能仅靠这个过活。嬛儿,你那么聪慧,会比母亲做得更好,对么?” 敖嬛靠在母亲怀里,久久不语,龙后爱怜地抚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双姓城,晴海川。 “大师兄,你现在就要走?” “长晔遇袭,在前线生死不知。宣皇在瑀王府搜出长晔和桓皇往来的书信,林侧妃更说出曾见到不明人士与长晔往来。宣皇震怒,查封了宣王府。” 诗浇道:“王妃娘娘如何了?” “枕流趁乱将她送出城,现在他们隐居在一个小村子里。” “大师兄,我跟你一起去罢。” “不行,那里危险,你待在双姓城。” “也许你们都不用走。”君奕尘牵着忘忧的手走进来,“这只锦囊是瑀王交给我的,让我在你想去寻他的时候交给你。” “他为什么不直接交给我。” “呃,他来的那时候,你在倚游姑娘房里。” 夏侯逸耳后漫上一丝红,他接过锦囊,里面是一封信。忘忧晃晃君奕尘的手,君奕尘微笑着摸摸她的头,对已然舒展眉头的夏侯逸道:“忘忧要去街上玩,我们先出去啦。” 夏侯逸看着开朗许多的忘忧,笑道:“去罢,玩得开心点。” 忘忧对夏侯逸露齿一笑,拉着君奕尘蹦蹦跳跳地走了。诗浇道:“信里写了什么呀,我们还要去宣国么?” 夏侯逸道:“不用了,你二师兄自己可以处理好,是我多虑了,他要是那么容易被暗算,就不是‘阎罗君’了。” 诗浇长出一口气,复又笑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玩啦?” 夏侯逸敲她的头,道:“你呀,整天就知道玩。三国使臣,武林各派都陆续来到了双姓城,各堂忙得脚不沾地,我昨天去和父亲请辞,他皱起的眉头都可以夹死苍蝇了。现在长晔没事,我也要去父亲那里领命了,你自己找地方玩罢。” 诗浇噘嘴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只要你吩咐,我可以帮忙的。” 夏侯逸微笑道:“别急,会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因着双姓城的百姓多以买卖为生,因此集市上应有尽有,比宁国国都的还要热闹几分。满头大汗的忘忧吃完了一大个古楼子,想喝菊花饮解渴。 君奕尘想起来时的路上便有一个卖菊花饮的小摊子,离这里并不远,便让摊主帮忙照看忘忧,自己回身去买。忘忧坐了一会儿,转眼看见旁边摊子上一对泥娃娃特别可爱,便伸手去摸,结果泥娃娃没摸到,摸到了另一只手。 忘忧立刻将手缩回,好奇地看着身边这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小男孩看了看她,又看看身后两个带着大斗笠的人:“爹,娘,襄儿想要这个。” 两人的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楚容貌,只听得其中的女子低低笑道:“你想要,这位妹妹也想要,怎么办?” 小男孩便道:“我一个,她一个。” 这下那男子也笑了,掏钱买了这一对泥娃娃,小男孩将其中一个女娃娃递给忘忧。忘忧不接,那女子蹲下来,露出欺霜赛雪的面容对忘忧道:“这是小哥哥送你的,拿着罢,要不然他该伤心了。” 忘忧抬头看,果然看见小男孩嘴巴一扁,亮晶晶的眼睛像是要哭出来。 忘忧心头一软,将泥娃娃抓在手里。那女子便笑了,摸摸忘忧柔软的顶发。小男孩道:“爹,娘,这小妹妹没有父母陪着,我们带她回家罢。” 男子斥道:“胡说什么,她爹爹方才还在呢。” 小男孩道:“襄儿只想要个妹妹。” 男子转眼看身旁的女子,女子面色一红,起身道:“看什么看,走了。” 男子牵着儿子,犹不死心地在女子身后转悠:“宁儿,襄儿说想要妹妹了,再说,女儿多可爱--” 女子只是不理他,渐渐去得远了。小男孩被父亲牵着,三步一回头地看着忘忧,脸上满是遗憾,忘忧不由得笑了。 “忘忧,这泥娃娃哪来的,快还回去。”君奕尘买了一碗菊花饮,皱眉看着忘忧手里的泥娃娃。 摊主道:“你女儿玉雪可爱,有人买了送她的。” 君奕尘环顾四周:“是谁,小生还未道谢。” 忘忧伸手指了指一家三口离去的方向,在君奕尘手里写了一个“三”,君奕尘望去,那里熙熙攘攘,人来人往。随手指了指一些人,忘忧皆摇摇头,看来已经走远。君奕尘只好刮了刮忘忧的鼻子,牵着她离开。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诗浇捡起一个一个的贝壳,又一个一个地丢回海里。大师兄说会有用得着她的时候,肯定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86 只是哄她的玩笑话。她一个人在夏侯府转了一圈又一圈,百无聊赖之下来到了海边。白云飘忽,天色湛蓝,她在这闲适得憋闷的时候,毫无预兆地,想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她只见过两次,一次在君府,一次在城门外,现在这个人,就在海的深处,而她的乾坤袋中,有一枚避水珠。也许,在海中最富丽堂皇的地方能找到他,她想试一试。 透明的水母在她的眼前飘过,好奇的鱼儿凑近她,又甩了尾巴游走。她提气在海中快速游动,黑色的长发像海藻一样漂浮,像一条泡沫中的鲛人。周围的海水有了变化,回旋着涌向某一处地方,她停下动作,任由海水带着她前行。 海水的颜色越来越暗,无形的吸力压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咬破手指画出结界,这才稳住身形。 “谁?”深如暗夜的海底,忽然出现一抹微光,那微光向她移来,她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你?”那微光渐渐扩大,显出一个修长玉立的男子,他凝视着诗浇,似乎在搜寻和她有关的记忆。 “我是诗浇。”她吐出一句话。 “噢,”昀崖微笑,淡蓝色的长袍在海水中舒展飞扬,“我想起来了,你是倚游的朋友。” “是的,诗浇参见三殿下。” “你为什么来这里?” “倚游姐姐临走时让我时不时来看看惊鲵剑的情况。”她撒了谎,手指在衣袖下微微颤抖。 “如此,跟我来罢,去看看,你好跟她交差。”他一拂衣袖,飘然向前,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几缕发丝垂在他鬓边,诗浇手指动了一下,又紧紧握住。 昀崖一手拂开重重暗涌,诗浇只在巨石间看见一个模糊的剑影。昀崖道:“惊鲵剑掉落东海几百年,聚集了不少怨气戾气,要净化它,怕是要费不少力气。” 说话间,一尾大鱼禁不住吸力,直直撞向惊鲵剑,分成两团血肉。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一团血墨在海中还没晕开,便被剑身吸食得干干净净,一阵嗡鸣声在水中震荡,兴奋的惊鲵剑颤动着,剑身竟显出殷红之色。一道剑影破水而来,护在昀崖身侧,散发出阵阵杀气,与惊鲵剑对峙。 浑浊的海水剧烈地搅动起来,诗浇被激烈的海流冲撞的翻滚,手中避水珠隐隐出现了几道裂痕。诗浇大惊,连忙咬破手指,再次加强了结界。昀崖喝到:“承影,回来。”承影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甘心,昀崖再次喝道:“承影,回来。” 承影嗡鸣一声,分开水流回到昀崖手上,昀崖震荡仙力,注入惊鲵剑内。惊鲵剑身上的嫣红缓缓消下去,恢复陈铁一般的锈色。 海底安静下来,承影化作一道影子消失在蓝碧之间。诗浇直起身子,将面前的乱发拨到后面去,便看见了面露微笑的昀崖。她知道自己此刻狼狈可笑,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混沌的海水沉淀下来,诗浇惊讶地发现,原来外边守着一排虾兵蟹将。要不是三殿下发问,估计她早已被抓起来了。 “回去罢,”昀崖道:“东海龙王会派兵守着惊鲵剑,把你看到的,告诉倚游。” “您希望她来吗,殿下。”凌乱的发遮住了她的眼睛,让他看不分明。 “也许罢,”他笑,“如她所愿,我就要大婚了。” 诗浇心尖一颤:“是诗浇多言了,殿下恕罪。” 昀崖摆摆手,忽然心间一动,广袖一挥,消失在海底。底下的虾兵骚动起来,相互问询。诗浇猛然想起城门前的三炷香,身影一动,向双姓城的方向飞去。 炉鼎里的异香堪堪烧了半截,昀崖便出现在擎天塔,夏侯尊道:“双姓城城主夏侯尊拜见三殿下。” 昀崖眼风一扫,堂上之人个个面色凝重,堂下捆着几个昏死过去的人。便问道:“何事?” 夏侯尊皱眉道:“这几个是土生土长的双姓城人,今天早上突然狂性大发,砍杀了周围的人,直冲擎天塔来。我们花了很大力气,才制住他们,我儿夏侯逸道这几人皆染了心魔,失去本性。” 昀崖道:“这几个都是些什么人。” 夏侯尊道:“铁匠,渔夫,剑客,绣娘,药农,还有一人是城主的侍卫。” 昀崖见夏侯尊袖角的一丝血迹,点点头,走下堂一一探查。这些人也许前一刻还在言笑晏晏地狱同伴交谈,下一刻便面目狰狞地举起利器要了他们的命。 “三殿下。”唯一的女子——一个绣娘忽地睁开眼,唇角一勾。 夏侯尊待要上前,夏侯逸拦住了他,轻轻摇头。昀崖凝视着那个绣娘,没有说话。绣娘平凡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魅惑的颜色,像一小团跳跃的火焰:“好久不见,你想我吗?” 昀崖道:“瑶焰,是你?” 绣娘轻轻一笑:“你依然这么俊美,和我梦里一模一样。” “你来这里,只是为了看我么?” “当然不是,”绣娘眼波一转,旁边一个侍卫虽明知她是魔女,却还是酥软了半边身体。绣娘娇笑一声,道:“仙魔大战之前,当然要练练手啦,这个双姓城,我要了。” 夏侯尊闻言怒道:“魔女,休想!” 绣娘道:“凡夫俗子,不值一提。不过你的儿子还不错,我会饶他一命,陪在我身边。等我攻下仙界,昀崖就是我的王夫,他嘛,做个侧室也是不错的。” 夏侯尊待要发怒,夏侯逸淡淡道:“瑶焰公主厚爱,夏侯承受不起。” 绣娘娇笑道:“你的灵气翻涌,只差一步便可成仙,滋味一定不错。好啦,我烦了,不和你们聊了,这次算是和昀崖打个招呼,下次,便是你们跪服在我脚下之时。” 几缕黑气从绣娘和其余五人头上散出,绣娘立刻委顿在地。昀崖伸手结印,打散了那几缕黑气。 北野桥道:“殿下,那魔女可是死了?” 夏侯逸道:“这只是魔族公主的一缕神识,伤不了她。” 夏侯迁探过六人的脉象,摇了摇头。 澹台雪莲伤感道:“这绣娘平日乖巧温顺,没想到遭此横祸,她才十四岁呀。” 闻人霁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澹台雪莲微微侧身,避过了。 闻人霁苦笑一声,抱剑道:“魔族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87 防不胜防,要是某一日控制了问剑堂,对我们倒戈相向,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一时沉默。昀崖道:“我方才用仙识细细探查,全岛已无魔族气息。待会儿我设个结界,再加上东海海族的巡视,可确保大家安全。” 众人面露喜色,夏侯逸道:“夏侯逸虽修为尚浅,愿祝三殿下一臂之力。” 昀崖深深地看他一眼,身影一闪,消失堂中,夏侯逸笑了一下,足尖一点,掠向门外。 夏侯尊望向塔外沉沉夜色,眉头紧皱。夏侯迁道:“父亲,有三殿下在,没事的。” 夏侯尊面色柔和下来:“迁哥儿,你婚期在即,城里却不甚太平。” 夏侯迁笑道:“不妨事。” 夏侯尊点点头,又问道:“惊鲵剑如何了?” 万俟功道:“漩涡和天象异变越来越厉害了,铃儿在看着。” 夏侯尊皱眉道:“惊鲵剑破海而出就在这几日了。大伙儿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罢。” 众人各怀心事,各自散去。闻人霁追上澹台雪莲,问道:“你连着几天闭门不出,是不是身子又不好了?” 澹台雪莲道:“三哥,不必担心。我只是昨儿又发了一次病,还好稳住了。” 闻人霁不满:“发病了,你却轻轻松松一笔带过。” 北野桥走过来打趣道:“这么多年了,三哥依旧痴心未改呀。” 闻人霁压下嘴角,淡淡道:“这一次四弟的扶桑堂没有出事,万幸。” 北野桥憨笑:“傻人有傻福。” 闻人霁冷笑一声,对澹台雪莲道:“我送你回去。” 澹台雪莲顿了一下,叫住前面的夏侯迁,道:“迁哥儿,婚事准备得怎么样?” 夏侯迁道:“有条不紊。” “如果人手不够,尽管调茯苓堂的弟子过去。” “我和心儿都不喜铺张,简简单单就好。” “铃儿她--” “五姑姑,”夏侯迁打断道,“我与铃儿情同兄妹,仅此而已。” 澹台雪莲神色淡淡:“仅此而已,你又何必急着否认。心儿姑娘是什么来历,你我都清楚。她要是知道真相,你们的婚姻岌岌可危。更何况,那人还住在你们府里。” 夏侯迁沉默良久,道:“成亲之前,她不会见到任何人,成亲之后,往事皆休。您没有将此事告诉父亲,迁哥儿感激您。”他转向闻人霁:“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三叔比我体会得更深。她一生受苦,我会让她幸福。三叔与五姑姑,也该放下过去,携手前行。” “罢了,年轻人的事情,由年轻人自己解决,我不参合。”澹台雪莲无视闻人霁灼热的目光,轻笑一声,“人人都道你资质平庸,却不知你藏巧于拙,你借着买卖药材之名在四国盘桓,实际上是去做什么,我不想深究,只是你不要忘记,你是双姓城的人。” 夏侯迁一字一句道:“永生难忘。” 澹台雪莲轻叹一声,转身离去,闻人霁紧随其后。夏侯逸看着他们的背影融入沉沉夜色,压平了唇角。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深秋露重,零星的桂花从窗外飘来,落在衣裙上。澹台雪莲咳嗽着起身关窗,冬季未至,她已穿上了夹袄,一阵凉风吹过,她勉力将窗关好,低下头来一阵猛咳,几滴血洇在帕子上,花朵一般艳丽,她不甚在意地擦去,拿出一颗药丸服下。熟悉的药香弥漫在唇齿间,她喘了喘,躺回榻上。 窗台轻扣,澹台雪莲转过头,一抹清瘦的影子映在窗纸上。 “小妹,你睡了吗?” “三哥?”澹台雪莲撑起身子。闻人霁听到声响,忙道:“你不必起身,我只是来探望你。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晚上才送她回来,半夜又至。澹台雪莲斜倚在榻上,轻轻一叹:“年复一年这样过,我已经习惯了,没准哪一天就去了呢。” 闻人霁道:“雪莲,你不要这样说。” 澹台雪莲定定地看着窗台上的影子,伸出苍白的手慢慢描摹:“三哥,我不成了,你忘了我,好不好。” 闻人霁推了推门,道:“雪莲,你开门,让我进去和你说话。” 澹台雪莲道:“不,我不要你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 闻人霁道:“有什么关系呢,你在我心里是最美。” 澹台雪莲凄然一笑:“三哥,你成亲罢,我耽误了你十几年,你不要让我死了都不安心。” 清影定了一会儿,重重一叹:“雪莲,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愿说,我也不再问。只是你不该糟蹋自己。你医术高明,怎么会治不好自己的病呢,是你不愿意好罢了。” 澹台雪莲苍白的面容留下一滴泪来:“求你,求你别说了。” 闻人霁道:“好,好,你莫激动,好好休息。我走了,你有事就去找我,我总是等你的。”那剪影在窗外徘徊良久,直到确定再无咳嗽声,才默默离去。澹台雪莲拿开死死捂住嘴的手,哭倒在榻上。 “哟哟哟,真是肝肠寸断,我见犹怜呀。” “谁?”澹台雪莲撑起身子,忍住喉间的不适。门边站着一个人,黑色的斗篷盖住了全身,看不清容貌。 澹台雪莲惊叫一声:“是你,你来干什么!” 那人道:“你病得那么重,我当然是来看看你。” 澹台雪莲喘了喘,道:“这次的事情是你做的,对不对,一定是你。” 那人上前一步:“怎么会是我呢,我对双姓城的衷心可昭日月。” 澹台雪莲连连后缩,道:“当年大哥上位你多有不服,暗地里下绊子。你这个伪君子,不要过来。” 那人沉沉笑道:“又不是第一次了。” 澹台雪莲惊骇欲绝,几乎昏阙过去,她伸手往枕下一探,拿出匕首横在颈前:“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 那人啧啧两声,道:“本想与你共度良宵,你却不愿意。罢了,事成之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澹台雪莲道:“你到底在密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88 谋什么?难道不怕我告诉大哥。” “不会的,你是个心软的女子。要不然我已死了千万次了。” 澹台雪莲道:“多年的兄弟情义,你真就不放在心上?大哥这些年待我们不薄。” “不薄?”那人冷笑道,“对我们呼来喝去,好处却自己占了,这叫做待我们不薄?等我掌权,必不会如此。” 澹台雪莲心中一悸,猛咳起来,娇弱的身子颤动不已。那人喉间一动,道:“你好好休息,再留下去,我怕忍不住对你用强。” 门吱呀一声关上,澹台雪莲心中悲苦,恨不得把自己扯破了,撕碎了,抖着手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只需要一下,一下她就解脱了。夜风呜呜地刮着,匕首掉在榻上,她伏下身子,呜咽不止。 “三哥,三哥!”她一声一声地唤,泪水打湿了床榻。苦了许久,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昏梦中,床榻剧烈地颤动起来,颠的她从榻上摔下,屋里的物件纷纷摔落在地,门被人大力踹开,下一秒,她落入一个温实的怀抱。 “三哥!” “快走,地动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在一个晴朗的秋夜,巨大的震颤犹如来自地底的怒吼,震碎了暗夜的宁静。慌乱的人们衣衫不整地从未倒的房屋中奔出来,呼喊着,哀嚎着,有的人甚至还在睡梦中就丢掉了性命。地动停了,人们的恐惧和无助却在黑暗中渐渐扩大,此时,一队火把点亮了众人的目光。 夏侯迁平凡的容貌在火把下熠熠生辉,他顾不得擦去额角的血迹,指挥着茯苓堂的弟子支起布棚,安抚民众,抢救伤者。待夏侯尊与万俟功匆匆赶来之时,混乱的民众已平静下来。 他找到正在给人接骨的大儿子,眼中滑过赞赏和歉然。夏侯迁胡乱擦了擦混着血和汗的额头,道:“儿子安顿好心儿,就带了药田值夜的弟子匆匆赶来了。其他具体事宜,还需要父亲定夺。” 夏侯尊点点头,召过一旁的侍卫一一吩咐。万俟功神色复杂地看着忙碌的夏侯迁,嘴巴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远远的东方海域,忽地炸开一朵烟花。 “糟糕!”万俟功道:“这是铃儿的警示,惊鲵剑破海而出了。”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乌沉沉的海水搅动起来,漫天的暗夜像是被吸附过去,慢慢显出由深到浅的蓝色来。光线渐明,人们看到了一柄黑蒙蒙的剑,在空中缓缓上升。 “竟是在这个时候,”夏侯尊目色凝重:“三殿下和逸哥儿呢?” 一旁有人答道:“三殿下和闻人堂主往东海去了。二公子本来也要去的,不知为什么又折回来了。看,二公子来了。” 夏侯逸从空中翩然落下,问道:“父亲,岛上伤亡如何。” “很惨重,好在迁哥儿来得快,稳住了民众情绪。现在辟出了一块空地救治伤员,各堂能用的人都派出去搜寻死伤者了。” 夏侯逸凝视着跳跃的火把,及不可见地皱了眉:“我去帮大哥。” 夏侯尊拉过他,道:“你怎么不和三殿下过去,以你的资质,不是没有机会得到惊鲵剑。” “父亲,”夏侯逸笑道,“命里无时莫强求。” 夏侯尊哑然,看着两个在昼夜交替中相似的身影,心下暗叹,两个儿子,都没有按照他想好的路去走。作为一位父亲,算不算失败?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照亮了岛上的人群。或悲嚎,或痛哭,或麻木的幸存者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不约而同地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安静膜拜。新生的血液在他们的身上流淌,将他们僵硬的躯体重新变得柔软,他们又活了过来。 但是,感激的泪水还未从他们的眼中流出,赞美的歌声还未从他们的喉中吟唱,祈祷着的双手还未放下吗,蕴含着希望的朝阳就变了颜色。海空之间,出现了一条缝隙,像是一块湛蓝琉璃突然裂开。 丝丝黑气从缝隙中涌出,将缝隙越撑越大。沉重整齐的步伐声从缝隙深处传来,随之而来的是桀桀的笑声,一只龙头伸出来,似乎是觉得挤,它吼了一声,缝隙边缘应声碎裂,它抖动身上火红鳞片,终于挤了出来。身后,一大片黑压压的魔族大军由两名黑袍人领着,在犼身后布阵。 人群中有人惊呼道:“这是什么怪物啊,像龙又像马,身上都是火!” “犼?”一名灰头土脸的书生靠在残桓边,怀里抱着熟睡的女儿。 一旁的老妪好奇地凑过来:“你识得这怪物,它厉不厉害?” 君奕尘挠挠头:“小生只是在书上见过,犼是上古凶兽,龙头马身,长一二丈,口吐烈火,能食龙脑。” “吓!连龙都能吃,太可怕了。” “这犼虽然凶悍,却也不是没有敌手。”那书生正说着,又听见一声惊呼无数魔兵从黑洞中涌出,黑压压布满了海面。 “果然,”夏侯逸道:“魔族来了。” 夏侯尊心头一动,道:“你是料到了,所以留在这里。” 夏侯逸道:“三殿下的结界虽可以抵御魔族,却不是牢不可破,须不时巩固。” 夏侯尊忧心忡忡,弯指成哨,吹响海面。 夏侯逸忙道:“父亲不可!” 几声高低不一的长吟从海底传来,民众喜道:“七蛟出海了!”话音未落,喜怒哀乐贪嗔痴七蛟一飞冲天,将犼团团围住。一人骑在喜龙身上,对着犼叫道:“兀你个龙不龙,马不马的怪物,看你北野爷爷教训教训你。” 那犼低喘数声,鼻中喷出黑烟。夏侯逸心道不好,朝北野桥叫道:“四叔,快下来,危险。” 北野桥笑道:“逸哥儿,七打一呢,别小瞧你四叔。”夏侯逸抿紧了唇,身形一动,已至半空。那犼张口一呼,巨大的火焰扫向七龙,火焰高达数丈。夏侯逸在空中硬生生折了身形,方才堪堪避过,重重烈焰中,北野桥顷刻被湮没,七龙惨呼着纷纷掉落海中,火焰遇水不灭,直将龙身焚烧殆尽,犼卷了舌头,衔起龙头,挖脑食髓。 闻人霁端了一碗水过来,发现澹台雪莲直愣愣地看着天空。她喃喃道:“北野桥,死了?”闻人霁大惊,转头看向天空。 众人看见这血淋淋的场面,想到北野桥素来宽厚,七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89 龙活泼可爱,无不潸然泪下。夏侯逸垂目凝视,发现一龙仅尾部着火,翻卷着痛呼,当下震荡仙力,劈开海水,将它的尾部斩断!鲜血染红了海面,龙停止了翻滚,猛地越出海面。 “恶龙,停下!”夏侯逸抱住恶龙的头部,用手抚摸它愤怒的眼睛,贴在它耳边喁喁细语,恶龙停止了攻击,趴伏在沙滩上,对着海底哀哀哭泣。夏侯迁心中不忍,引着它来到结界之内,给它包扎。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浴火,别闹了,你看,你把他们都吓坏了。”声音娇媚,丝丝入耳,众人这才发现犼背之上有一方红色莲榻,帐幔低垂,其中曼妙身姿若隐若现。越是看不清楚,就让人越想探究其中。 魔族中有人喊道:“公主和他们废什么话,我们直接进去杀个痛快!”惹得魔族一阵乱叫。 瑶焰公主懒懒道:“那你先去试试罢。” 那喊叫的魔族人嘿嘿笑了一声,举起大斧头便哇哇往上冲,结界里的人惊慌失措地尖叫着往后退,魔族大军得意地哈哈大笑,那魔人得了族中人的鼓励,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势必要将结界一击而破。 只听一声闷响,人与斧头倒飞回去,重重落回魔族之中,结界却纹丝不动。魔人爬起来,气得嘴巴都歪了:“奶奶的,刚才那凡人和龙明明都进出自由。” 瑶焰公主轻哼一声,懒得说下去。夏侯逸立于半空,静静地看着莲榻。 帐幔飞舞,看不清里面卧着的人的表情,夏侯逸目如明镜,清平坦然,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袂发带,风姿清雅,就算是九重天之上,也难有仙人与之匹敌。帐幔中人似乎是欣赏够了,淡淡道:“形质隽爽,丰姿清举,濯风沐月,湛然若神,近看更多了一份味道。” 岛中人闻得心目中神仙一般的淇澳君被魔女肆意品评,当下愤愤然道:“你这魔女,只会躲在帐幔后面,怕是丑陋不堪,不敢见人。” 瑶焰嗤地一笑,一只比玉还要白的手将帐幔一扬,露出一张芙蓉秀面,双目一荡,便漾出绵绵情意,男人们只消一眼,变化成了水里的舟子,随着水流荡漾,不知何往。瑶焰看着前一刻还骂她的男人们都如痴如醉地看着她,娇媚一笑,又隐于帐幔之内。众人如梦方醒,呐呐不能言。 夏侯逸道:“公主意欲何为?” 瑶焰道:“还没想好,只是来瞧瞧热闹,昀崖还没好么?” 夏侯逸极目远眺,惊鲵剑积攒了千百年的怨念,戾气非凡。昀崖和闻人霁与它对峙许久,仍不能将它收服。瑶焰道:“罢了,左右无事,帮帮昀崖好了。”说罢,拿起挂在犼身前的一块圆石,呜呜吹奏起来,原本排列整齐的魔兵自动分开,一位身材高大,带着头盔的黑衣人缓步行来。 瑶焰娇笑道:“来呀,到我跟前来。” 那人顿了一下,举步朝莲榻行来。夏侯逸看着他迟滞的目光,几不可见地皱了眉。 “呐,看见那把剑了没,你去帮我要来。”声音娇媚,像是少女对情人的撒娇。那人一跃而起,眨眼就到了惊鲵剑前,将惊鲵剑拿下,转眼又回到了瑶焰跟前。惊鲵剑在他手中不甘地嗡鸣,却移动不了半分。 夏侯逸心下暗惊,这魔族人着实厉害,一个人已不好对付,何况还有那么多魔兵,若没有外援,双姓城危矣。 正思虑重重,昀崖转瞬即至,对夏侯逸道:“犼噬龙为食,东海龙族不敢妄动。我已向天界传信,援兵顷刻即来。当务之急是不让惊鲵剑落入魔族之手。”两人眼神一动,双双向瑶焰飞去。 瑶焰的手堪堪碰到惊鲵剑的剑柄,便被一道仙力震开,夏侯逸袖中一抖,一道韧丝缠住惊鲵剑,那魔人伸手去解,被飘忽而至的承影剑一剑划破手背。惊鲵脱离掌控,嗡鸣着想反攻魔人,却被韧丝缠住,昀崖灌注仙力,将惊鲵剑制住。夏侯逸收了韧丝,与魔人正面对上。 那魔人目光呆滞,行动却极为灵活,虚渺宫功夫以轻灵飘逸见长,夏侯逸在他面前,却丝毫占不到便宜,只得且战且探。昀崖心下暗道,这魔人功力不浅,夏侯逸一介修仙人士,竟然不惧不避,不落下风。 自始至终,瑶焰卧在莲榻之上,一动不动。座下的犼见了打斗,按耐不住地刨爪子。“等一等,待会儿有你玩得时候。”瑶焰拍拍它的头,眼波一转,笑道,“来了。” 滚滚层云中,远古悠长的磬音漾开,层层震荡,将诡异的天色驱逐。朝阳重新恢复了暖色,悬挂空中。一道金光射向海面,身披金甲的天兵天将降下云头,与魔族对峙。犼仰天怒号,全身的鳞片立起来,周身的火焰烈烈高涨。 “畜生,休得猖狂!”北方帝君骑着一只青色麒麟漫步而出,那麒麟生有独角,全身鳞片犹如根根冰凌,散发着阵阵寒意,就连喷出来的气息,也瞬间化成冷雾。 “水麒麟?”君奕尘道:“这下犼可找着对手了。” 瑶焰公主见状笑道:“浴火,你也憋得够久了,去好好玩一玩罢.”说罢,莲榻从犼身上翩然落下,由魔族四位山形大汉牢牢接住。北方帝君冷冷一笑,从水麒麟翻身而下,喝道:“去,将那畜生拿下。” 水麒麟抖抖满身冰凌,嘶吼一声,与狂奔而来的犼咬在一处,一青一红在云层中翻滚争斗。夏侯逸侧身躲过一团散落的火焰,那火焰没入魔人的身体,烧了起来,那魔人却像是丝毫不觉得疼一般,眼神变也未变。一方既要躲过冰凌火焰的伤害,又要迎战,另一方则不管不顾,全力攻击。夏侯逸顷刻便落了下风,眼看就要被掌风扫中,一段靑绸挡住了这一掌。 “倚游。”夏侯逸微笑。 倚游没好气道:“笑什么笑,注意点罢。” 夏侯道:“遵命。” 倚游回身去看,对上那魔人的眼睛,心中一怔,这双眼睛,为什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魔人一击不中,回身再攻,夏侯逸束起韧丝,化丝为剑,接过攻势。倚游回过神来,舞动靑绸,协助夏侯逸。两人初时有些生疏,渐渐配合得越来越默契,隐隐占了上风,昀崖看在眼里,心中酸涩。 那厢犼缠斗许久,仍是势均力敌,每一次吐出火焰,都被水麒麟的寒冰之气化解。它渐渐焦躁,身上的红莲烈火几乎将整个海面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90 映红,反观水麒麟,不惊不惧,独角锐利闪光,威风凛凛。 北方帝君暗暗颔首,唇角勾起一抹笑。只见水麒麟忽地冲入海中,不见踪影,犼为火兽,不敢轻易下海,烦躁地在海面上咆哮,海上沉静了片刻,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夹杂着寒气,将犼围住。 犼愣了一下,催发出烈焰抵抗冰雪,无奈那愣住的短短一瞬让它失去先机,寒气遇水成冰,形成一堵厚厚的冰墙,烈焰还未完全散开便被冰层合围,越缩越小,最终熄灭,东海上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冰雕,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饱受怪物惊吓的双姓城人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连恶龙都高兴地支起了头摇晃。 北方天帝单手结印,念动真言,那冰雕瞬间四分五裂,掉落海中,滚烫的兽血还未完全冷却,飞溅而出滴在经鲵剑上,卷起的巨浪扫掉了魔人的头盔,露出一张苍白俊秀的脸。 倚游猛地停下动作,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张脸。夏侯逸看了一眼倚游,收起韧丝立于一旁。 “师兄?” 东方帝君越众而出,惊道:“馥芒,你还活着?”三百年了,他一直以为最优秀的徒弟已经死于魔族之手,没想到在此情此景再次相见。天界中有人认了出来,高叫道:“这不是当初与昀崖殿下并称\'天界双君\'的馥芒上仙,怎地成了魔族中人!” 倚游对东方帝君道:“师父,师兄他--” 东方帝君看馥芒面目无波,神色呆滞,抚髯道:“不妙,不知这三百年瑶焰对馥芒做了什么,他现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完全认不得我们。” “呀呀呀,好一副师徒相认的感人场景。”瑶焰咯咯笑道:“当初我为了救他,可是花费了好大工夫呢,东方帝君你可要感谢我。馥芒,过来。” 馥芒身形一转,朝瑶焰走去,待他走到瑶焰面前,瑶焰娇笑道:“跪下!” 面前的男子没有犹豫,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魔族人哈哈大笑。馥芒在天界之时,温和可亲,水木清扬,曾令无数女仙为之倾倒。现在,这位容色卓绝的男子,跪伏于天界鄙夷而又惧怕的魔女脚下。 东方帝君心中一痛,闭上了眼。倚游眼含热泪,紧紧地抓着夏侯逸的胳膊。天界中人感受到了□□裸的折辱,这一跪,像是火辣辣的巴掌,扇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瑶焰尤嫌不足,伸出一只玉足,踩在了馥芒头上,将他往下摁。 一寸又一寸。 北方帝君紧握双拳,唤道:“三殿下!”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就冲过去,将魔界妖人斩于剑下。 而他们的殿下,静静地凝视着惊鲵剑,沉默不语。这惊鲵剑饮了犼兽之血,反而诡异地安静下来。幽微的暗红从剑柄蔓延到剑身,暗了一瞬,以惊天之势爆发出来。 血红的光潮水一般漫过,所有人都禁不住这强光,拿衣袖遮住了眼睛。海水以剑为中心搅动,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整个东海都震颤起来,岛上之人死死地抱住一切可以稳住身形的东西,无助地哭喊。此时,海岛突然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延伸开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了四个小岛屿,一方巨石从海中缓缓升起! 空中的人骇然发现,那巨石的两边,忽地缓缓睁开了两条缝隙。北方帝君猛然一惊,失声道:“赑屃,是赑屃!” 赑屃,上古神龙第六子,形似龟,好负重。女娲补天之后,世间难觅其踪,原来竟是沉睡于此,世间变异,沧海桑田,赑屃背上长出了植被,被人当做岛屿,安居乐业。今日,先有两兽争斗,后有惊鲵闹海,终于使得这沉睡的上古神兽醒了过来。赑屃棕黑的眼珠缓缓转了转,停在惊鲵剑身上,不动了。 夏侯逸暗道不好,赑屃沉睡已久,看见色彩艳丽的东西,必会吸引,要是它移动巨大的身子,岛上的人便会随之翻覆,昀崖也意识到了这点,催动修为,力图将惊鲵剑的红光压下。哪知惊鲵剑被昀崖压制许久,早已怨恨不已,见他还要催动仙力,便嗡鸣着一剑刺去,其影如电,转瞬即至,昀崖猝不及防,眼看就要被刺中,一道鹅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诗浇!”倚游惊叫。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鲜血染红了衣襟,诗浇嘴角扬起一丝自嘲的笑意,缓缓下坠,如一朵即将零落尘泥的鸢尾花。惊鲵剑饮了血,越加兴奋起来,红光又盛了一分。 昀崖怔愣过后,伸手去捞,只捞到一片破碎的鹅黄衣角。 “为什么要救我。” 回答他的,是落如漩涡前的血色微笑。他看着那一点身影沉入漩涡,再也寻不到,忽地俯身冲了下去。 “殿下!”无数人无措惊呼,这漩涡巨大而诡异,就算修为高深的仙君,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一向谨慎多思的三殿下竟然自己跳了下去!那女子方才舍了性命去救殿下,难道与殿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众天兵心思杂乱,那厢瑶焰公主对着手下叫道:“昀崖,我的昀崖!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昀崖给我救上来。” 一名黑袍人道:“公主,昀崖死了,天兵人心必乱,与我们大大有利。美男子么,世间有的是,那夏侯逸就不错。” 瑶焰皱眉道:“子长老,昀崖是我未来的皇夫,夏侯逸是我的侧皇夫,我两个都要。” 子长老无语,另一黑袍人笑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救皇夫。” 子长老违拗不住公主,只得点了一队魔族人下海救人,对着施施然的寅长老抱怨道:“公主色令智昏,你怎么不劝着点。” 寅长老回道:“蠢材,你当面驳公主的意思,她当然不会答应。我们先找到昀崖,到时候公主玩腻了,搓圆搓扁就由着我们了。有三殿下在手,还怕天帝不投鼠忌器么?” 子长老不甘心地翻白眼,寅长老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江渊亭副将,拿下周桓大战几万魂魄的。” 子长老气道:“你厉害,怎会被苏长晔耍得团团转,功败垂成。” 这一番话触到了寅长老的逆鳞,他自以为擅弄人心,借着宣皇对苏长晔忌惮定下协议,以苏长晔的人头换一千童男童女,供公主修炼。事成之后,他便占了宣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91 皇的身,过一把凡间帝皇的瘾。 谁知道苏长晔诈死,绕回皇宫杀了宣皇一个措手不及。宣皇和林翩翩在混乱中身死,苏长晔登基。自己本想诱惑苏长晔,奈何对方心智坚韧,身上又带了厉害的咒符。他听到公主召回,只得悻悻离开。 这笔账,迟早会算回来。 子长老见他目光阴沉,不再说话,以为被自己说中了痛脚,得意洋洋。这人惯会阿谀奉承,将公主哄得服服帖帖,对他十分倚重,自己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两人口角期间,天界也派兵去营救三殿下,双方一言不合便打起来了。混战期间,笼罩着海面的红光忽然不见了,赑屃缓慢的眼珠转了转,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人手持惊鲵剑,交接之处,丝丝缕缕的血液流入剑身,形成一个古怪的花纹。倚游面色大惊,夏侯逸刚才明明就在自己身边,怎么一转眼就去拿了惊鲵剑。待要冲过去帮他,一只手止住了她。 “别过去,”东方帝君道:“他现在以自身骨血作引,降服惊鲵剑。灵气与戾气在他与惊鲵剑之间来回交锋,稍有差池便会暴烈而亡,任何人不能相扰。” “那怎么办?” “只能看他的意志和修为了。” 倚游沉默,惊鲵剑乃上古十大神剑,最初的主人是濯砚帝君,濯砚帝君陨灭之后,天帝将剑赏给了北方帝君。北方帝君修为甚厚,都偶尔制不住怀念旧主的惊鲵剑。如今经历几百年,这惊鲵剑饮血餐肉,更加狠厉。夏侯逸怎么会是它的对手。 北方帝君抚了抚小胡子,目光深沉,这散仙灵气涌动,神魂清平,若是能熬过,必能飞升。 此时的夏侯逸,身上的灵力混着鲜血与戾气对抗,犹如冰火交融,时冷时热,一点点疼痛蔓延全身,蚁噬一般难耐。恍然间,夏侯逸像是行走在一片苍茫大地之间,当中一间小木屋,掩映在茂茂竹林间,门扉半掩半开,几声婴儿的啼哭夹着女子温柔的安慰漏出来。 夏侯逸推门而入,那女子听到声音,抱着孩子望过来,那面容与夏侯逸有八分相似。夏侯逸“啊”了一声,向后一退,门立刻在他眼前合上了。夏侯逸再去推,门内的女子躺在床上,意识不清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惨白的面容,哀哀欲绝。 夏侯逸看向床头的梳妆镜,里面映出一个小男孩凄惶的泪眼,他恍惚中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径直走到桌边,倒了半杯茶到床前,唤道:“娘,喝水,喝了水就好起来了,不要丢下逸哥儿。” 那女子模糊地喊着:“城主,城主--”喂过去的水尽数洒在床边。小男孩用手擦干净娘亲的脸,站起来朝门外跑去。 外面才下了雨,地面积了不少水,那小小的人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水里,跌了一跤,自己揉一揉,又继续向前。灯火辉煌的府邸近在眼前,小男孩却被拦住了。 “哟,这是谁家的孩子,直直往里冲。”看门人将孩子细细打量,恍然道,“这不是二公子吗?” 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我要找爹爹。” 那看门人道:“夏侯城主和几个兄弟在夜饮,怕是不得闲。” 小男孩扭着身子道:“我要见爹爹,我要见爹爹。” 看门人无法,领着他进去道:“呐,城主就在前面的韬晦堂,你去罢。” 小男孩蹬蹬蹬跑过去,在堂前被第二次拦住。“二公子等一等,小人去通报一声。”小人儿站在门口,看着爹爹坐在主位上,与一众人觥筹交错,相谈甚欢。坐在右手边的小公子想去夹酸甜排骨,无奈离得太远,急得他直使劲。爹爹发现了,笑着将菜挪到他面前,目光宠溺。 仆人在他耳边通报,他望过来,皱了眉吩咐两句,夏侯夫人出声询问,他微笑着摇摇头。 仆人走出门低声道:“二公子,城主说今日不方便,就不见您了,二夫人的病他会叫人去看,小人先送您回去罢。” 小男孩睁着乌黑明亮的双眸,一动不动。他的母亲,躺在昏暗的床上生死不知,而他的父亲,在明亮的大厅里搂着妻儿,连见都不愿意见他。 他使劲擦去刚流出眼角额泪,一扭头,跑了出去,门上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像是对他无言的嘲笑。 回到小竹屋,他扯出一张笑脸,进去道:“娘,爹爹忙极了,他说--” 一切戛然而止,他那美丽脆弱的母亲,倒在床下,一只手还维持着抓向门外的姿势。他扑过去,紧紧抱住娘亲冰冷的身体,想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然而,娘亲却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温暖。 呜咽的风吹动屋檐下的风铃,声声如泣。 背后有人轻轻拍了他一下,他回过头来,看见了颜如舜华的倚游。 “夏侯逸,你成功了!” 夏侯逸低头一看,惊鲵剑顺服地被握在他手中,红光消失,海面一片平静。赑屃见没了热闹,又闭上眼睛缩起四肢睡去。岛上民众劫后余生,忍不住欢呼雀跃。夏侯逸长舒一口气,一切都结束了。 此时,倚游拉了拉他的袖角:“夏侯逸,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敢告诉你。” 夏侯逸莞尔:“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可说?” 倚游道:“那你跟我来。” 夏侯逸不由自主地随着她往前走,她就在他三步以前,他想去握住她的手,她却嬉笑着躲过了。 倚游将他引至一株巨大花树下,朝树上招招手:“昀崖,昀崖。” 树上飘下一名面如冠玉的美男子,熟稔地执起倚游的手,正是三殿下昀崖。倚游回头对夏侯逸嫣然一笑:“夏侯,我们就要成亲了,记得来喝一杯喜酒。” 一对璧人无暇的笑容几乎令他眩晕,纷纷扬扬的梨花花瓣雪一般将他染白。他握住心口,道:“那我呢,你把我置于何地?” 倚游偏着头,模样无辜极了:“下凡之时我和他身份悬殊,心有芥蒂,而你又对我很好,所以我--现在他在东海立了大功,求得天帝天后的同意,我不能负他。” “所以,你选择负我。” “天命不可违,我心里也很难过,除非--”她桃花瓣的唇一开一合,轻轻吐出一句话:“你打上天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92 界,杀了玉帝。” 夏侯逸浑身一震,倚游在他耳边轻笑道:“你现在有惊鲵剑了,没人是你的对手。等你坐上天帝之位,天地万物都会拜服在你脚下,再没有人能阻止你一分一毫,你尽可以随心所欲。” “万物拜服,随心所欲。”夏侯逸喃喃念着,面上渐染狂热之色,手中的惊鲵剑平平举起。倚游的笑容越发甜蜜:“去罢,惊鲵剑会伴随你,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你的前程,就在啊——” 一把剑,□□了倚游的胸膛。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倚游瞠大双目,伸手触碰着剑柄:“怎么可能呢,夏侯逸,我是你心爱的女子啊。” 夏侯逸制住她命门,笑容如春风十里:“怎么,戏演得久了,自己都出不来了么,如果我没猜错,你是由惊鲵剑的戾气化成的罢。” 倚游伤心楚楚的面庞瞬间褪去,娇笑道:“哟,被你看出来了。好罢,你制住我了,你就是我的主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夏侯逸却不吃这一套:“你阴沉狡猾,你这样的手下,我是不敢用了,还是交给天界处置罢。” 倚游咯咯笑道:“给你机会了,你却不珍惜,罢了,我另寻明主罢。”她由怨气化成,无实无影,想逃跑还不容易么。 倚游身形一转,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改变,顿时大惊失色:“这,这不可能。” 夏侯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吸食了那么多人的血,戾气有了依凭,已修成实体。” 倚游差点软倒,哀求道:“我修炼不易,我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 夏侯逸不为所动,单手凝聚仙力,朝倚游当头罩下:“你闹得太久了,该结束了。” 倚游不远不近地看着夏侯逸,心中焦急不已,只见他一会儿面色哀戚,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眉目狠厉,不知道他正受着怎么样的煎熬,如果自己能替他承受就好了。 焦灼间,听得师父喜道:“成了。” 倚游倏忽抬头,只觉一股清气迎面而来,源源不绝,清气荡开海面,中容平和,引得海浪轻声回应。清气过后,夏侯逸立于海上,衣袂飘飘,眉宇间清气萦绕,手中一把湛蓝长剑,与海天同色,在阳光下似一横海水,透明澄净,灵气流转。 东方帝君扶髯道:“去浊成仙,惊鲵认主,你未来的夫君,前途不可限量。” 倚游心下一甜,既惊又喜,迎上去道:“夏侯,你怎么样,身上可有损伤。” 夏侯逸的笑容有几分冷凝:“尚可。” 倚游一腔热情顿时被兜头泼了一盘冷水,这人,气质也变了不成。转身想去问师父,却被他牢牢抓住:“去哪里?” 倚游道:“我和师父有话说。” 夏侯逸神色淡淡,语气却不容拒绝:“跟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能去。”倚游无语,狠狠掐了掐他的手心肉,他微皱了眉,仍是牢牢握住她的手。 倚游无法,只好由着他去。天魔两界两眼发直地看了夏侯逸半晌,忽然想起还在打仗呢,又乒乒乓乓打起来。北方帝君摩拳擦掌,正要驱动水麒麟冲向魔阵,听得瑶焰公主意兴阑珊地拍拍裙角:“好了,热闹看完了,回去罢。” 北方帝君掏掏耳朵,疑心自己听错了,还未等他发问,魔族结界大开,红色莲榻忽忽飘去,霎时间没了踪影。子长老咋舌道:“公主就这么走了。” 寅长老笑道:“所缺的魂魄已到手,难不成真要打下去。要是天帝亲自出马,你去对战?公主魔功指日可成,还是赶紧回去修炼比较好。” 子长老嘴角一抽:“我还没练练手呢?” 寅长老飘过,头也不回:“那你上罢,我先走一步。” “咳咳,你等等我。”子长老猛咳两声,化作一阵风追了上去。 “馥茫!”东方帝君唤道。那高大的身影丝毫没有停顿,就要追随瑶焰公主而去。东方帝君哪里肯放,上前拦住了馥茫。 馥茫面目表情地看着东方帝君,东方帝君聚起真气,化作清华之气将馥茫笼罩,倚游道:“师父,我来帮你。” 夏侯逸将她一拉,道:“我去。” 倚游道:“他是我师兄,我不能不管。” “那么,一起罢。” 北方帝君叹了一口气,也乘云飘来,四个人念动真言,企图压制馥茫身上的魔气,换得他一时清明。馥茫木偶般的神色出现了裂痕,僵直着抖动起来。魔族即将合上的结界飘来瑶焰公主的笑声:“馥茫,你的师父,对你是煞费苦心呢,你快让他们看看你的厉害,再呆下去,我就不等你啦!” 馥茫得了指令,终于有了动作,他两手解印,一团黑色的漩涡在他手心翻转,漩涡中心,睁开了一只诡异的眼睛,越来越大。东方帝君暗道不好,越加催动真气。清平之气与黑色凤眼迎面撞上。僵持不下。 夏侯逸皱眉道:“馥茫尽了全力,完全不知道留一丝魔气护心,这样下去,他会经脉爆裂而死。” 东方帝君神色几度变换,终于闭上了眼:“收手!” 四人收回真气,馥茫吐出一口鲜血,却擦也不擦,转动僵直的头颅朝着魔族结界飞去。剩下的魔族人再不停留,瞬间走了个干净。 天兵天将大眼瞪小眼,赑屃小小打了个哈欠,困顿地闭上双目,沉了下去。有惯于谄媚之人说道:“两位帝君威武,惊鲵剑又认了主,魔族讨了个没趣,自己走了。” 这番话难副其实,落入自视甚高的天界耳中,确是无比熨帖,北方帝君扯出一丝笑容,对东方帝君道:“战事告一段落,我等须回天界复命,只是昀崖殿下他下落不明,这个可怎么好。” 东方帝君回望东海,龙王召回了兵力,正在点将。犼死了之后,蛰伏许久的东海海族也加入了魔族战斗,伤亡不小。 “漩涡虽诡异,但三殿下修为深厚,性命无碍。留东海龙王在此细细搜寻即可,金婿丢了,最着急的可是他这个岳丈大人。” 北方帝君迟疑道:“天后娘娘那里--” 东方帝君道:“我与你一同去。” 北方帝君常出一口气,天后娘娘看似温婉宽和,但是涉及到她的爱子,北方帝君也吃不住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93 她的挂落。有东方帝君在一旁,那可是好太多了。心情一霁,便打趣起来:“我估摸着太白星君快到了,夏侯逸最不济也会封个仙君,到时候浩澜宫的喜事就不远了。” 东方帝君道:“哪里比得上你,双喜临门。” 北方帝君老脸一红,心里将儿子骂了一遍。倚游早感觉到师父满心忧愁,还要应付同僚,遂出声道:“不知道昭茗上仙和涟若的婚期定在哪一日。” “快了快了,昀崖殿下大婚之后便要筹备。”宫里还有一顿事情没有处理,儿子又时常跑去璃虹宫陪未来的儿媳妇,只有他这个老父多劳了。北方帝君思及此处,没有了心情,招来东海龙王细细吩咐。 倚游拉着夏侯逸对东方帝君道:“师父可是在担心师兄。” 东方帝君叹道:“为师一直以为馥茫已经陨灭,没想到他入了魔族,如行尸走肉一般,成了瑶焰的傀儡。” 想到以前大师兄的好处,倚游难过不已,勉强劝道:“师父不要太难过,我们还有机会救出大师兄。天帝那边,还要师父去解释,若是天帝误认为师兄主动沦入魔道,那就不妙了。” 东方帝君点头道:“当时离他最近的也就我们三人,其他的最多也只是看清楚他的容貌而已。多亏你提点,为师这就回去。” 那边北方帝君嘱咐完毕,与东方帝君合计了一下,便在民众的歌功颂德之中,返回仙界。三百年后的第一场仙魔大战,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开始,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子长老闲闲道:“字面上的意思咯.” 墨衣人愤然道:“当初我们说好了,你们助我夺下双姓城,我自愿效忠魔族,选九百童男童女供瑶焰公主修炼,你们怎么说话不算数。” “凡人的魂魄哪里有仙人的好,”子长老道:“我们用不着了,你走罢。” 墨衣人上前一步,叫道:“我要见瑶焰公主!” 子长老面色一冷,将墨衣人踹翻在地:“愚蠢的凡人,瑶焰公主闭关修炼,没空理会你。当初是看你有点用处才逗你玩玩,快滚,否则我活活抽了你的魂魄。” 墨衣人吐出一颗带着血的牙,喘着粗气起身便走,子长老道:“听不懂么,我是叫你‘滚’!” 墨衣人顿了顿,缓缓地矮下身子,滚向门外。身后,传来子长老刺耳的尖笑声。 由秋入冬,天气已渐渐寒冷,双姓城上上下下却笼罩着洋洋喜气。今天,夏侯大公子就要成婚,各家各户挂上了红色的绸缎,人们感念大公子在地动当日的相救之恩,特地缝制了百家衣,寄望公子与夫人早生贵子。 夏侯尊坐于高堂,看着一身大红喜服的大儿子笑意盈盈地招呼往来宾客。地动过后,双姓城元气大伤,各家各户着手重建家园,本是没有什么余财。今天,他们却自发前来贺喜,手上提着一篮子鸡蛋,或是一包自制的糕点。无论贫富,夏侯迁皆笑脸相迎,以礼相待。这么多年来,他是低估了这个儿子啊。 万俟功领着万俟霖铃姗姗来迟,笑道:“迁哥儿,恭喜了。” 手中的礼盒有些烫手,万俟霖铃如同演习过千万遍一般,微笑祝福:“夏侯大哥,这是给你和嫂子的礼物,祝你们恩爱美满,白首不相离。” 夏侯迁深深看她一眼,道:“你能来,我很欢喜。铃儿,你是个好姑娘。” “我知道,”万俟霖铃扯开嘴角:“夏侯大哥,我先进去了。” 她走了很远,才敢回头看夏侯迁,大红喜服穿在他身上,比她见到他的任何一次都俊朗。此刻,他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她的心如何疼痛,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幸福就好。 夏侯逸、倚游和君奕尘坐在喜宴上,正好完整地看到了这一幕,不禁唏嘘。 倚游道:“万俟姑娘也是可怜。” 夏侯逸道:“其实我小时候觉得他们会成为极好的一对。” “世事无常,”君奕尘道:“对了,大师兄待会儿不需要去帮兄长挡酒么?” 倚游笑道:“夏侯现在是天帝亲封的容湛上仙,他们恨不得把夏侯逸供起来了,谁敢灌他酒呢。” “有一位封了上仙的大师兄,我也觉得面上有光。”君奕尘笑了笑,目视身边的空座位,怅然道:“诗浇要是在这,一定也很高兴,她最喜欢热闹了。” “他们不知道被漩涡冲到了哪里。”倚游亦忧心忡忡:“诗浇又受了那么重的伤。” 夏侯逸道:“我去觐见天帝时,东海龙王来报,说昀崖殿下找到了。” “当真?”倚游嗔道:“怪不得你一直气定神闲,怎地不告诉我们。” 夏侯逸笑道:“今日说不是一样么,还会让你们觉得喜上加喜。诗浇救了三殿下一命,天庭会善待她。” 君奕尘道:“这下好了,待喜宴结束,我也能放心离开了。” 倚游道:“不回君府么?” 君奕尘摇头道:“我出府时曾说过,一日不找到如心,我就一日不回去。” 三人都有些恻然,一时无话。君奕尘满斟一杯酒,笑道:“无需为我担忧,君奕尘一介布衣,能结识两位,是小生的福气。只是聚有时,散有时,今日恰好有酒宴,便趁此机会,为我践行罢。” 倚游想起一路上共历风雨,相扶相持,眼眶有些发热,忙低下头为夏侯逸和自己斟满酒,掩去眼里的湿润。 千言万语,都付一笑中。 三人饮罢,门口传来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有人喊道:“新娘子到啦。”喜欢热闹的小孩子嬉笑着往门外跑去,一直在门外玩耍的忘忧却跑过来,在君奕尘的手心里急急写着什么。君奕尘面色大变,对忘忧道:“你真看清了?” 忘忧使劲点头。倚游道:“怎么了?” 君奕尘道:“无事,忘忧调皮了,我不太舒服,先失陪一会儿。”他匆匆忙忙站起来,打翻了酒杯也不自知。 君奕尘一路走向府门,迎面众多穿着喜气的人簇拥着新郎新娘向韬晦堂走去,仿佛是梦中的场景,只是站在新娘子身边的应该是他。他踉跄着走过去,想问一问她,手臂却被人夹住。 “公子,您醉了,小人带您去醒酒。” “不,我没醉,如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94 --”君奕尘被捂着嘴拉了下去,连女儿也没能幸免,挣扎中,他看到了夏侯迁冷如电的目光。 新娘子扯了扯红绸,小声道:“是谁?” 夏侯迁柔声笑道:“没事,只是一个醉汉。前面是炭盆,小心。” 由于新娘子眼盲,所以夏侯迁一直扶着她,两人相携着跨过火盆,引来周围一阵赞叹羡慕。未成婚便是如此,成亲以后必定是蜜里调油。 来到韬晦堂,夏侯尊坐于上首,对他们微笑。夏侯迁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拜过堂,如心就永远是他的了,谁也不能把她从他身边带走。 “城主,不好了,不好了。”一个侍卫慌慌张张跑进来。万俟功喝道:“今天是迁哥儿的大喜之日,你大呼小叫什么?” 那侍卫道:“城主,擎天塔动了!” “你这小子灌了多少黄汤,”万俟功哈哈大笑,伸出两个手指,道:“这是几?” “是真的,小人没骗您,擎天塔突然,突然拔地而起,往这边过来了。”远远地传来人声喧哗,其中还夹杂着一两声尖叫。万俟功的手停滞在空中,脸上笑意隐退。 闻人霁道:“我去看看。”身形一动,人已飞至墙外。 倚游道:“好好的塔怎么会动呢,莫不是魔族作怪。” 夏侯逸皱眉道:“我跟着三叔去看一看,你自己小心。” 倚游点头,一抬眼,他已消失在原地。原本热热闹闹的喜堂顿时有些冷凝,不少人窃窃私语。新娘子伸手握住了夏侯迁,夏侯迁压下心中的焦躁,低声抚慰。万俟功道:“大哥,吉时已到,再不拜堂就迟了。那边有三弟和逸哥儿,绰绰有余。” 夏侯尊点头道:“不错,礼赞,行礼罢。” 礼赞收敛心神,高声唱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话音未落,平地卷起一阵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恍惚中万俟霖铃只看到一只细长的龙爪,心念一转,惊叫道:“恶龙,不要!” 夏侯迁只觉得身边一空,风沙过后,新娘子已不见踪影。众人惊骇欲绝,夏侯迁奔至堂外,远空中只见一点蛟影,爪下一抹红色无助地挣扎。 万俟霖铃呆呆道:“恶龙这是疯了么?” 夏侯迁冷冷地瞥了万俟霖铃一眼,跨上门外的一匹马狂奔而去。万俟霖铃只觉得如坠冰窖,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新娘子不见了,婚礼自然进行不下去了,夏侯尊不愧做了多年城主,惊愕片刻很快稳住心神,站起身来,对在场宾客行礼道:“诸位,今日本是小儿大喜之日,怎料横生意外。如今新娘下落不明,婚礼只好作罢。贺礼我会按照清单退给各位,各位可随意享用宴席,就当是夏侯尊的赔礼。” 一场喜宴不了了之,又有擎天塔异动的消息,众人哪里有心情吃宴席,当下说了一些客气话便陆续离开。偌大的夏侯府顿时变得冷冷清清,倚游心系夏侯逸,打算出去找她,衣角却被拉住。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倚游回头,笑道:“忘忧,你和爹爹刚才去哪里了?”忘忧拉着她朝前走,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衣袖因扯动滑落下来,露出一圈红痕。倚游吃了一惊:“你的手怎么了?” 忘忧拉着她穿过花园楼阁,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子,里面传来呜呜的轻响。倚游沉下脸去看,门被锁了,她冷笑一声,念动真言,锁应声而开。 倚游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了角落里五花大绑的君奕尘,呜呜地叫唤。墙角旁一个小洞,有被挖深的痕迹。倚游上前拿开他嘴里的破布,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谁绑了你。” “是夏侯迁,是他把如心藏起来了,那新娘子是如心!” 倚游大吃一惊:“你如何知晓?” 君奕尘喘了喘,道:“在宴上,忘忧告诉我新娘子的喜帕被风吹开一角,露出的脸和画像上的娘亲一样。起初我还不信,但是当她走过来的时候,我知道,那就是如心,一定是她!” “如心和莫老板在一起啊,怎么会变成了夏侯大哥。”倚游喃喃,脑中电光一闪:“难道莫老板就是夏侯大哥,可是两人完全不像啊。” 君奕尘道:“凡间有易容术,可改变一个人的形貌。精医术,善易容,好游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就是四国六君之一的‘神农君\'!” 倚游思索道:“神农君是鬼医的徒弟,鬼医曾救治过澹台雪莲,而澹台雪莲是夏侯大哥的姨母。” 君奕尘跳起来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去找如心,他们拜堂了么?” “还未,”倚游道:“她被恶龙抓走了,我带你去找她。忘忧,你马上回住处去藏好,别让人发现,没见到我们千万别出来。” 忘忧听话地点点头,小跑着离开。倚游回想着恶龙离开的方位,拉起君奕尘化作清风而去。 一路风声呼呼,眨眼之间来到了眺风崖,崖边一袭烈烈红衣,若风中之火,倚游连忙停了下来。 夏侯迁恍若未觉,并没有看他们一眼。君奕尘急急抓住他问道:“如心呢,恶龙把她带到哪里去了,你把如心还给我,还给我!” 夏侯迁任他晃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状若癫狂。倚游叹道:“我是该叫你夏侯大哥,还是莫老板,亦或是神农君。” 夏侯逸似哭还笑:“什么莫老板,神农君,都不是我,只是我的一个皮囊罢了。我每到一个地方就换一张脸,到底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我自己都快分不清了。直到那天遇见如心,我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君府看似对她很好,其实是把她当做君奕尘的药养着罢了,前脚将如心接进府,后脚就去抚州程府提亲。而你呢,还没等过门就占有她,你们君府,一个个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君奕尘颤声道:“你装成神医,骗着我父母挖了如心的眼睛,你才是狼心狗肺。” “无知小儿,”夏侯迁冷笑道:“你的眼睛,的确只有换眼才能医好。再说,若是不换眼,如心怎么会对你们恨之入骨,心甘情愿随我离开呢。我想把她藏起来,只有我能看到, 可是你们为什么一个个出现,一个个地打扰我们,让我们不得安宁。” 他指着倚游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95 道:“你不过是她捡来的,她凭什么对你那么好,好不容易将你甩开,你为什么一直追到了落霞城。若不是我在说书的茶馆里碰见你,如心又要被你们抢走了。” 君奕尘恨不得将他晃成筛子:“谁要听你这些话,如心呢,如心在哪里?恶龙不是你们养的么,它把如心带到哪里去了!” “哈哈,如心。只差一点,她就会嫁给我了,她就是我的了。可是她不见了,不见了。哈哈,哈哈哈。” 倚游眼见夏侯迁越来越癫狂,不复往日的斯文温和,心中复杂难言。双手结印,念动清心咒,夏侯逸赤红的双目渐渐恢复,身子向下栽去,要不是君奕尘眼疾手快拉住他,他已落下眺风崖。 笃笃的马蹄声踏破了海风,当先一名穿着鹅黄劲装的少女翻身下马,奔至夏侯迁身旁。 倚游道:“他没事,只是情绪太激动,晕倒了。” 万俟霖铃舒了口气,拿起脖子上的竹哨吹起来。清脆的哨音响彻海面,崖下却迟迟不见动静,她俯瞰平静的海面,眉头深深。 “姐,精于泅水的人都带来了,要现在下海么?” “恩,周围的溶洞也要探查,一发现恶龙和新娘子的行踪,立刻来报。” 北野梦令领命,临走前说了一句:“姐,这不是你的错。” 风言风语没有使她在意,姐妹的闻言细语却让她热了眼眶。梦令才办完爹爹的丧事,听说她有事,就赶过来帮她。万俟霖铃抬头看天,白色的海鸥飞翔盘旋,似乎永远自由自在,永远没有烦恼。 擎天塔高达数丈,本是城主会议聚事之地。如今突然拔地而起,伸出了四肢在城中肆意破坏,怎不叫人惊悚恐惧。 闻人霁目睹眼前混乱,方知侍卫所言属实,惊诧道:“擎天塔是北野亲自督造,怎么会变成这样。” 夏侯逸不答,凝神闭目,放出仙识探查擎天塔周围,一瞬之后,他睁开眼睛道:“擎天塔顶端有一个小隔间,里面有一个墨衣人在操纵擎天塔。” 闻人霁听了怒道:“我倒要看看,是何人与我双姓城有仇!”言罢平地而起,如一只展翅大鹏,抟扶摇而上,移动的擎天塔发现了他,扭了手臂去擒,这类似巨人的东西,居然出人意料地灵活。 闻人霁借着身形左突右闯,却迟迟冲不破擎天塔的十指关,一怒之下,直直冲向迎过来的大掌,就在大掌即将握住他的那一个瞬间,以掌心为着力点,折身向上,稳稳落在塔顶。 夏侯逸瞬息之间,已来到闻人霁身后:“小心有诈。”闻人霁凝气于掌,隔空劈开小门,门块应声碎裂,露出黑洞洞的房间。闻人霁皱眉等了一会儿,喝道:“何方鼠辈,给我滚出来。” 没有人应声,夏侯逸笑了一下,施施然走入。一扇新门忽地从上降下,将光亮死死封住。 一切陷入黑暗当中。闻人霁灌注真力再次劈向新门,四周木屑簌簌落下,门却纹丝不动。“深海陈铁?” 夏侯逸道:“使用蛮力,会让擎天塔与我们同归于尽,只有找到机关,才能出去。” 一声嗤笑如水滴入井,划破了黑暗。“谁?”闻人霁道。 “死到临头,夏侯公子还是那么淡定,真是难得。” “死到临头?”夏侯逸道:“此话怎讲。” 那人笑道:“这间屋子,藏有一千零一枚细如牛毛,淬有剧毒的金针,只要我一摁下机关,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你费这许多功夫,不会就是为了要两条命罢。” 那人顿了片刻,道:“不想死的话,就告诉你爹,立刻在擎天塔下,向众人宣布,将城主之位和印信传给我。” 闻人霁怒喝:“你这贼人,想得美。” “好。” 闻人霁呆了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好。” 墨衣人似乎也没有料到夏侯逸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犹豫道:“你莫不是在筹划什么?” “我何必呢,”夏侯逸道:“夏侯尊从小就对我娘不闻不问,就连她病危,也没有回去看她一眼,我心里对他的恨,并不比你少。此外,我已得道成仙,跳出红尘。双姓城由谁做城主,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闻人霁惊疑不已:“逸哥儿,你怎么这么想,你娘的事,的确是大哥亏欠了你们,可是这么多年来,尽管你在外修仙,他仍是十分看重你,有意将城主之位传于你。” “三叔别说了,他的心里,永远只有他自己。” 墨衣人闻言,思量了一会儿,道:“姑且信你一回。” 夏侯逸道:“你不放我出去,我怎么告诉夏侯尊。” “少给我耍这些把戏,夏侯尊已经来了,你朝东走十步,摸到一根小管子,你只要朝它说话,声音自然会往下传。该怎么说,你可想好了。” 夏侯逸笑了笑,拔开管子上的木塞,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父亲,告诉城中所有人,四叔回来了。” 屋里陷入短暂的死寂,闻人霁道:“逸哥儿,你在说什么?” 夏侯逸向着屋梁之上道:“我说得对不对,四叔。” 闻人霁惊掉下巴:“你四叔已经死了,丧事小令都办完了。那么多人亲眼见到他被犼烧成了灰。” 夏侯逸道:“当日四叔坐在喜龙身上,众人只见火光一闪,喜龙就被烈焰灼烧,只是为何还没烧到龙背,四叔就不见踪影?” 闻人霁皱了眉。“擎天塔是四叔亲自督造,要在里面设什么机关,没有比他更容易的了。”夏侯逸顿了顿又道:“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外人只知道我娘早逝,却不清楚我娘病逝那天父亲有没有出现。我提起娘病危的旧事,你不问真假就相信了,这说明,你早就知晓这个外人不得而知的辛密。” 墨衣人没有答话,黑暗中只听到一声极轻的弹声。隐藏在屋里各个角落的毒针喷射而出,若暴雨梨花,金蚕丝雨。短促的两声闷哼之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一盏残灯倏地点亮,映照着一张蒙着黑布的脸,那人从梁上跳下,提着灯走进倒在地上的两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要怪我狠心,只怪你们不识好歹。” 说罢,从袖中摸出一只瓷瓶,慢条斯理地拔出塞子倾下,电光火石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96 之间,地上一人突然身形暴起,翻转之间扼住了他的脖子和命门,另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捏住瓷瓶,道:“化骨水,四叔,你好狠的心。”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闻人霁怒道:“北野,多年的兄弟,你这是为什么?你可知这几日,大哥日日借酒浇愁,小令更是以泪洗面。谁都没有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北野桥口中嗬嗬有声,闻人霁稍稍减了一分力,北野堂吐出一口气,喑哑笑道:“呵,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闻人霁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 “这么多年,苦活累活都被我们包了,他却高作安乐椅坐享其成,就凭他年纪居长?我就不信,你们没有怨恨过,我只是做了你们不敢做的事情罢了。” 闻人霁道:“大哥善于掌控全局,且有容人之量。他并不比我们容易,只是你看不到罢了。” 北野桥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顾不得闻人霁掐着他的手,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只会比武的大老粗,也就只有你能说出这种没脑子的话。” 闻人霁道:“没脑子的人是你!你有脑子,怎么会勾结魔教害自己人,怎么会操纵擎天塔去威胁大哥让出城主之位,怎么会用化骨散化去你的兄弟和侄儿!” 夏侯逸道:“敢问四叔,要是你登上了城主之位,面对不服的人,你要如何处置。” 北野桥脱口而出:“不服一个杀一个,不服两个杀一双,见的血多了,他们自然就老实了。” 夏侯逸摇头道:“这就是你不如父亲的地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血腥残暴只能镇压一时,不能永久,一旦民众的愤怒达到顶点,便会迸发出惊人的力量,而你,就会从城主之位上被拉下。” 面对夏侯逸的反驳,北野桥不怒反笑,他越笑越大声,神色渐渐疯狂:“我不甘心,城主的位置,为什么我做不得,论能力,我比夏侯尊强上千倍百倍。若不是瑶焰那贱人背信弃义,我断不会功败垂成。万万没想到,你们竟躲过了我的毒针。” 闻人霁道:“这有何难,逸哥儿已得道成仙,他只需设个结界就可以抵挡。” 北野桥微笑道:“仙人确实难办,毒针无用,不知道这千吨的火药如何。” 一丝淡淡的硫磺味钻入鼻尖,夏侯逸眉头一拧,暗道不好,双手急急结印,北野桥看他终于紧张,开心地哈哈大笑。 “大伯,大伯。”北野梦令几乎是小跑着过来,澹台雪莲扶了她一下,才不至于摔倒。北野梦令顾不得多人在场,扯住夏侯尊的袖子,道:“您派人来说爹爹还活着,他在哪里?” 夏侯尊转头看她,眼窝青黑,脸上毫无血色。这个孩子,才十几岁,就要面对这么残酷的事实。夏侯尊闭了闭眼,道:“他在擎天塔上。” 北野梦令望着擎天塔,道:“爹爹没事,怎么不回家,跑到擎天塔上去做什么,擎天塔怎么活了?” 夏侯尊道:“这就要问问你的好爹爹,我的好四弟了。我一直奇怪,当年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爆发一场大瘟疫,场面一度失控。而这一次,各堂都有人入魔,只有扶桑堂幸免。” 北野梦令愣住了,没有发现澹台雪莲掐着他的手越来越紧,这两句话的每个字她都听见了,她却一点儿也没听懂。 此时,一直肆虐的擎天塔突然不动了,万俟功喜道:“三弟制服了--” 轰隆一声,巨大的擎天塔突然爆裂开来,离得近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吞噬,巨大的火球转眼就到近前,却在离夏侯尊毫厘之间生生顿住了,像是有一张无形的网将它兜住。 可怕的冲力将周围的人都震飞,一人悬在半空中,飘然若仙,他口中念念有词,极力控制着暴怒冲撞结界的火龙。无形的网缓缓升起,他湛目徒睁,双手结印向外推出,将结界推向东海。 巨大的火龙呼啸着掉进海中,被浩澜的大海吞没,只听得一声巨大的闷响,海水溅起三尺多高,落下后,无数鱼虾的尸体漂浮在海面上,浓重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远远有海族之人探出头来,夏侯逸上前去,与它说了一会儿话。他点点头,沉了下去。 原本擎天塔伫立的地方,只剩下零星的残片。闻人霁落地,将肩上背着的人贯在地上。那人死猪一样摊在地上,双眼无神。北野梦令扑过去道:“爹爹!” 他无神的眼睛动了动,周围的人一个个跃入眼帘,他越过北野梦令的黑发,看到了一袭清透的碧衣。 记得緑罗裙,处处怜芳草。 身着碧衣的澹台雪莲察觉到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往后退,被闻人霁拢在怀里。他喉头一动,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爹爹!爹爹!”最后的最后,他听到的是北野梦令撕心裂肺的哭声。 三天之后,双姓城恢复了平静,夏侯逸与倚游在海岸,送别君奕尘父女。 三人走了一段路,君奕尘回身笑道:“千里送行,终须一别,两位止步罢,船夫已经等了很久了。” 倚游道:“你今后如何打算” 君奕尘捏了捏忘忧的手,道:“当然是要把无心找回来,一日不见,我就找一日,一年不见,我就找一年。就算一辈子穷尽在这大海之中,我亦会不停地找下去。” 夏侯逸与倚游默然。三人辞别,忘忧上船之前,忽地松开了爹爹的手,跑回来,抱住了夏侯逸和倚游。 倚游不免有些伤感,搂着忘忧道:“要好好听爹爹的话,一发现娘亲,就告诉爹爹。” 忘忧狠狠点头,一抹眼泪,向着君奕尘跑过去,上船行得远了,还在朝夏侯逸和倚游摇摇招手。 回到城中,倚游依旧默默的,夏侯逸捏了捏她的手,道:“还在伤感?” 倚游瞥了他一眼:“没心没肺。” 正说着,冷不防撞到了一个人,倚游正要道歉,一抬眸看见斗笠下熟悉的面容,撑大了双目:“顾,顾将军。”又看向一旁,道:“江--” 顾瑛宁止住倚游,道:“姑娘认错了,这里没有什么将军,我与夫君只是一介平民,打猎为生罢了。” 夏侯逸道:“夏侯想请两位喝杯茶,不知两位可否赏光。” 江渊亭笑道:“恭敬不如从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97 命。” 晴海川。 倚游为其他人斟了茶,感慨道:“我以为宁姐姐和江大哥都去了,没想到能在双姓城碰上。” 顾瑛宁与江渊亭相视一笑,江渊亭道:“我们身在地府之时,也未想到,会有一天重见天日。” 顾瑛宁道:“我们在阴间住着,有一日阎王爷苦着脸把我们找过去,说天帝知道了魔族取魂魄,祸乱人间。而我们阳寿未尽,特地准许我们重回阳间。” 夏侯逸微笑道:“经过重重磨难,有情人终成眷属。” 江渊亭道:“如今我们一家虽然生活清苦,却也其乐融融。对了,倚游姑娘与夏侯公子什么时候成亲,这杯喜酒,我们是一定要讨来喝的。” 倚游不自在地看向一边,夏侯逸道:“快了,到了那一日,喜帖一定奉上。” 江渊亭哈哈大笑,顾瑛宁道:“来了多时,我们该告辞了,襄儿此刻应该睡醒了。找不到爹娘,他会着急。” “这有何难?”夏侯逸手指一动,对面已没了人影。 倚游道:“容湛上仙的仙法,用得越来越纯熟了啊。” 夏侯逸道:“我的净衣决还未熟练,想试一试。” 倚游抱住前襟,怒道:“休想。” 门外传来两声咳嗽,两人停下了嬉闹,看向门外。 几日不见,夏侯迁瘦了许多,几乎是淡薄的一个影儿。他走进来,淡淡道:“二弟,父亲让我来问,你何时回仙界?” 夏侯逸道:“自然是要等大哥成亲之后。” 夏侯迁得了答案,也不多话,径直走了。倚游叹道:“他还是答应了和万俟姑娘的亲事。” 夏侯逸道:“父亲将城主之位传给了万俟妹子,大哥娶万俟妹子,百利无一害。” “这一对,不知是缘是孽。” “多年之后,自见分晓。”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即将进入最后一卷。虽然这篇文扑街,但是我喜欢有始有终,努力完结不弃坑!给自己加油! 第六卷 诛仙伏魔 第70章 第七十章 “你这人,原来躲在这里偷懒呢。” 盖在脸上的书被拿开,倚游拿手挡住突然来到的光线,懒懒答道:“这话本真是无聊,情节老套得不行。” 涟若没好气道:“你这是来陪我的样子么?” 倚游道:“昭茗上仙一来,你们的眼睛就黏在对方身上了,我这个摆设只好走了。” 涟若面上一热,道:“我的婚服你开始织了没?” 倚游哀嚎一声,道:“姑奶奶,你就别催我了。这段时间为了赶制三殿下的婚服,我不知道吐了多少血,三套,三套呐!要不是织女和玄女帮忙,我就猝死了。” 涟若道:“好吧,我让你休息几天。” 倚游笑道:“多谢你,姑奶奶。涟若上仙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涟若瞪她一眼,忽叹道:“真没想到,三殿下也会为了一个女子,顶撞天帝天后。” “她救了三殿下的命,”倚游淡淡道:“不知道她的选择是福是祸。” 涟若道:“三殿下同时娶一正妃一侧妃,真是热闹,听说那位侧妃和你有些交情。” 倚游道:“在凡间的时候很玩得来,她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子。现在却总是发呆,说了几句话就开始神游。” 涟若道:“大概是落下了心疾,又怀了身孕的缘故。” “涟若仙子,之梦仙子,容湛上仙来了。” 涟若朝倚游挤挤眼睛,倚游没理他。 很快,青竹般的身影缓缓走进,微笑道:“聊了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涟若打趣道:“她不是和我聊得开心,而是听见你来了才开心。这么快就办完了差事,看来百花宫真的很闲。” 夏侯逸笑道:“今天有一位故人完劫,我和倚游约好了去看他。” “行了行了,走罢走罢。我身体不方便,就不送你们了。” 倚游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施施然随夏侯逸离开璃虹宫。 乘上云头,倚游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夏侯逸道:“应该刚刚到南天门,我们现在去刚刚好。” “司命星君是不是躲起来了,怕文曲星君找他的麻烦。” “他可淡定着呢,”夏侯逸笑道:“就是了解文曲星君内敛温雅的性子,他才敢把命格写得那么曲折。” 倚游顿了一会儿道:“说来也奇怪,我这次下凡归来,还是没有经历天劫。师父总说快了快了,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弄得我的心总是悬着放不下来。” 夏侯逸道:“有我们护着你,不怕。” 倚游心中一甜,垂下眼眸。 不一会儿,南天门近在眼前,门前一个文秀的青年人独自站着,手里捧着一盆兰草。 听到身后有动静,青年人回身望来,露出一个书卷气的笑容:“之梦仙子安好,容湛上仙安好。” 倚游脱口而出:“君--文曲星君,别来无恙。” 文曲星君笑道:“历劫归来,感慨良多。” 倚游道:“后来,你找到如心姐姐了么。” “没有,我整整找了十年,依然没有她的下落,后来得了一场急病死了。” 夏侯逸道:“不,星君,你已经找到如心了。” 文曲星君愣了愣,笑着举了举手中的兰草,道:“容湛上仙说得对,我找到了。” 倚游道:“可惜她报答完你的恩情,又变成一株无知无觉的草了。” “有一个新的开始,未尝不好。”夏侯逸淡淡道。 “对,我会等着她一点一点修得人身,千年万年,我都可以陪着她了。” 倚游脑子里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吞吞吐吐道:“要是它一不小心修成男身怎么办呢。” 画风突变,文曲星君只觉得某处一紧,差点将兰草抖落在地。 夏侯逸默默走到倚游身边,低头道:“回去把藏着的话本全部交出来,一本也不许留。” 倚游道:“哪里还有啊,我都全部还给涟若了。”夏侯逸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她败下阵来:“好罢好罢,不看就不看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98 。” 文曲星君微笑道:“两位,我还要去轩辕宫复职,咱们过后再叙。” 倚游忙道:“对了,你走了忘忧呢?” “她自有她的缘法,我病重之时,将她托付给了顾瑛宁和江渊亭的儿子,江襄。”文曲星君看了一眼夏侯逸,又道:“寻找如心的时候,我陆陆续续听到了宣国的一些消息。苏长晔当上了宣皇,虚设后宫,独宠皇后,我走的时候,他们已有了三个孩子。” 夏侯逸笑道:“大家过得都很好。” “是,”文曲星君笑道:“我先回星宿殿了。” 倚游奇道:“你不是要去轩辕宫么?” 文曲星君有些不好意思:“我先把如心放好,天帝天后威仪赫赫,我怕她害怕。” 倚游莞尔,文曲星君拱拱手,乘云去了。 浩澜宫中,独坐冥想的东方帝君忽地睁开了眼睛,胸中灼热的火焰焚烧着他的眼眸,一会儿变碧,一会儿又变成黑色。东方帝君的表情不断变化,分裂成了两个人,自言自语。 “濯砚,你这是要做什么?你的魂魄还在我体内养着,需要慢慢复原。” “呵,你这次伤得不轻啊,面对馥茫徒然收回真气,逆了心脉。多少年了,你还是那么心软。” “我看着他长大,他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那么地府里那两个魂魄与你无亲无故,你为什么管他们还阳的事情。帮你的小徒儿做完未竟之事?” 沉默片刻,东方帝君哈哈大笑:“你永远这样,永远难成大事。” “濯砚,我暗中救你,是尽朋友之谊。你复原之后,忘了过去,找一处山水美地逍遥度日罢。” “我知道,我答应过你,还有最后两魂,你什么时候帮我拿回来,那两个人,都在天上呢。” “今夜帮你取回一魂罢,这样,你就是剩下最后一魂了。” “好,我困了,睡了。”另一个声音渐渐隐去,东方帝君的眸子恢复正常。他叹了一口气,化作一道暗光向星宿宫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最后一卷,耶!曙光在眼前!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五日后,天帝三子大婚,娶东海龙王嫡长女敖嬛为正妃,散仙诗浇为侧妃。王母娘娘大喜,着天帝天后设宴,与众仙家同喜同乐。 魔界,通天洞 。 子长老在洞前走来走去,道:“不是说今天出关么,怎么没有动静。” 寅长老翘着兰花指,对着小菱花镜修眉毛:“今天离明天还有三个时辰呢,等着呗。” “不会出什么差错罢。” “呸呸呸,说什么呢,我们准备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有差错?” 皲裂的大地忽地传来一声闷响,顷刻又不动了,子长老还没跨出一步,整个通天洞突然爆裂开来。子长老和寅长老身形一动,瞬间退出去几丈。乱石飞舞间,一位红裙丽人懒洋洋地伸了伸懒腰,眉间一点火焰印记,分外夺目。 子长老喜道:“公主魔功成了!” 瑶焰活动了一下筋骨,道:“困了几个月,闷死我了,魔兵练得怎么样了?” 公主该不会是要立即出兵罢?子长老盘算了一下兵力,道:“可以随时出战。” 瑶焰拍手笑道:“好呀,把魔界好好装扮一下,我要去把昀崖找来成婚。” 子长老张了张嘴,道:“公主,昀崖已经大婚了。” “昀崖大婚?”瑶焰的秀发忽然无风自动,飞扬着散开,眉间火焰印记荧荧发亮。子长老和寅长老惊觉脚下烫的惊人,连忙悬空飞起。那黑沉沉的大地,竟慢慢变软变烫,隐隐成流动之势。 瑶焰公主的怒气,竟使得存在了上万年得通天洞化为岩浆!子长老惊惧之下,呐呐道:“就在昨日,他同时娶了一位正妃和一位侧妃。” “昀崖,你又负我,你还是负我!”瑶焰仰天长笑,眼角流出血红的眼泪:“谁敢嫁给昀崖,我要去杀了她!” 子长老还未说话,眨眼之间,瑶焰已消失在面前。通天洞的土地平静下来,又恢复了黑沉沉的颜色。 子长老急得扯袖子,道:“糟了,公主一个人去了仙界。”又看寅长老,他正在整理被乱石打乱的长发。子长老气得仰倒:“你这厮,刚才怎么不劝劝公主。” 寅长老道:“刚才是谁没眼力见,告诉了公主实情,害得公主怒气大发?我还凑上去,找死吗。” 子长老道:“不告诉实情,难道要骗公主?到时候死得更快。” 寅长老简直懒得理他:“公主现在神功大涨,鲜有对手,只要把人抢过来,大不大婚有什么要紧,何必告诉公主,惹她不痛快。 好了,你也不用担心,现在的公主,怕是有实力和天帝一战了,我们只需马上点兵,攻上天界,为公主保驾护航就好。” 子长老一想,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又想到公主孤身一人,忙忙地拉着寅长老点兵去了。 三殿下大婚,天帝天后摆了七七四十九日流水宴,供天界仙家欢饮。庆罗仙官趴在茂林中的八仙桌上,呼呼睡得正香,梦里嫦娥仙子摇曳舞姿,对着他微笑,他伸出手去,眼看就要碰到嫦娥仙子的裙摆,耳上忽然窜来一阵揪心的疼痛。他叫起来:“谁呀,快松手,松手!” “昀崖在哪里?”庆罗仙官挣开眼睛,迷蒙中看见一团火焰,急得又叫:“来人呐,来人呐,走水了。” “快告诉我,昀崖在哪里?”火烧一样的疼痛终于使庆罗仙官清醒过来,他看清楚了眼前之人,吓得双腿直抖:“瑶,瑶焰公主。” “我再问你一遍,昀崖在哪里?” 庆罗仙官道:“昀崖殿下自然在梨霞宫。” 耳上一松,庆罗仙官捂着耳朵连退几步,瑶焰气道:“连句话都说不好,留着有什么用。”素手一挥,庆罗仙官顿时化成一摊熔浆,沉入底下。瑶焰得意地笑了笑,往东南方向飞去。 密林中,有人目睹了庆罗仙官的惨状,哆嗦着悄悄离开。 梨霞宫正殿。 “殿下呢,殿下又去哪里了,是不是又去了那个贱人那里。” 仙侍道:“王妃娘娘稍安勿躁,殿下是被天帝天后叫去叙话了,没有去侧妃娘娘那里。” 敖嬛歪在榻上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99 ,道:“我知道,你们都在看我的笑话。” 仙侍忙跪下道:“王妃娘娘,多心了,仙婢们不敢。” “嘴上不敢,心里想着呢,”敖嬛捂住脸,喃喃道:“成婚一个多月了,他一次也没有在这里过夜,我哪里不好,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她入主梨霞宫,从东海带来的亲信丫环都被天后娘娘叫去学规矩了,一个熟悉的人也没有,更谈不上替她拿主意了。母亲的劝导历历在耳,她却实在没法装贤惠了,这太难太苦了。她成年只有一百年,放在龙族里,还是个千疼百宠的小公主,哪里受过这般冷落? 冰凉的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来,仙侍见状,急忙低声劝慰。宫外忽地骚动起来,空气中涌动着热气,一名仙侍尖叫着跑进来,喊道:“王妃娘娘,不好了,魔族杀进来了。”话刚说完,她就变成了一滩岩浆,骨碌碌地在地上冒着热气,将门前的毯子烧的一片灰烬。 敖嬛惊叫,从榻上爬起来,灼人的热气已到殿前,一位明眸红发的女子飘进来,眼睛在殿内转了一圈,道:“昀崖呢?” 近旁的仙侍道:“何方妖魔,敢在天帝三皇子的梨霞宫--”很快,她也化成了一滩岩浆。 “吵死了,”红衣女子揉揉耳朵。 敖嬛大惊,祭起法宝珍珠蚌,珍珠蚌大开大合,将红衣女子困住。她舒了一口气,还未跑出门外,珍珠蚌战抖了几下,炸裂开来,一只手抵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就是你,嫁给了昀崖?” 敖嬛骇然,这女子烈焰红衣,又几次询问三殿下,想必就是传说中痴迷昀崖的魔界瑶焰公主。以她的偏执,要是不想想办法,自己的命就不保了! 敖嬛睁着眼睛,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可怜一些:“我只是个摆设,他一点都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别人。” 瑶焰笑了:“东海大公主,我看起来很蠢么?” 敖嬛急道:“我说的是真的,一个多月了,他一直待在偏殿,从来不在这里过夜,你可以去问问其他人。” 瑶焰道:“偏殿住着谁?” “是凡间一个修仙的女子,叫诗浇,殿下娶她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 诗浇,她记得她。那个身穿鹅黄衣裙的女子,替昀崖挡了一剑。他们一定是在落海消失的那段时间,生了情愫。 嫉妒的毒液舔舐着她的心,她一把扔开敖嬛,飞向偏殿。偏殿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案桌旁的柜子上挂着一双虎头鞋,而床边,有一件未做完的小衣服,针法歪歪扭扭,很是笨拙。 瑶焰捡起那件小衣服,冷笑一声,小衣服在她手中化为灰烬:“跑得挺快,我倒要看看,你躲不躲的过!” 当!当!当! 绵远肃穆的钟声在天界荡开,这个声音她听到过。三百年前,父亲带着她进攻天界的时候,响起的,就是这样的钟声。 又要开始了么?好啊,大战之前,她要先把那个贱人杀了。 与此同时,带着诗浇向前疾飞的倚游,也听到了御敌钟的钟声,她松了一口气,道:“这下天界都知道魔族来了。” 一转头,看见诗浇面色苍白,额角隐隐有冷汗渗出,下了一跳,道:“诗浇,你怎么了?” 诗浇虚弱地摇摇头,仙胎一日一日汲取着她的灵气,她每日需要昀崖输送仙气,才熬得住,可是眼下,昀崖是顾不上她了。 隔着云雾,倚游看到前面有个高台,便降下云头,扶着诗浇靠在台柱上。 倚游看了看,道:“这里是诛仙台,诗浇,你是不是动了胎气,你的胎像一直不稳。” 诗浇道:“我还撑得住,我们快走罢。” 倚游道:“你这样不行,孩儿会有危险。” 诗浇道:“要是被瑶焰追上,我们都会没命。” 倚游道:“没想到短短几月,她就练成了九重魔功,着实厉害。我们先躲起来,等到昀崖殿下来找你,我们就安全了。” “他也许会来,也许不会来。我们还是躲远一些,”诗浇笑道:“他是帝子,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说话间,一道红光闪过,倚游脸色微变,念动真言,将诗浇变成一片叶子,藏在袖子里。 瑶焰公主显出身形,道:“怎么是你,那个贱人呢。” 倚游道:“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瑶焰公主,御敌钟声已响,就算你魔功练成,也不能对抗整个天界,还是速速离开罢。” 瑶焰嗤笑一声,道:“你以为这钟声是因为我,呵,告诉你,我们的十万魔族大军已攻上南天门。识相的,就告诉我那贱人的去向,我饶你一命。”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倚游心急如焚,袖子里的叶子刺了她一下,她安慰性地摸了一下袖子,道:“瑶焰公主,你心悦昀崖殿下,应该去找他,同是女人,你何苦为难诗浇。” 瑶焰道:“不是你们这些人勾引他,他早就喜欢我娶了我,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错。你没有在芙蕖山那场大火被我烧死,真该谢天谢地了。” 倚游心中隐忍的怒气和怨恨在胸中激荡不已,这恶女人,烧了她的故乡,杀死了她的父母,埋葬了她的初恋。竟然还要站在这里理直气壮地指责她。她很想祭出青绸,与瑶焰大干一场,但想起袖子里的诗浇,冷冷笑道:“瑶焰公主,摆脱视人命如草芥的你,才是三殿下的幸事。” 瑶焰正要发怒,听得天边一声怒喝:“瑶焰!”瑶焰一见来人,满身的杀气弱了几分:“昀崖,你来了。” 昀崖眸上飘着一层白霜:“你把诗浇怎么了?” 瑶焰道:“我还没见着呢,能把她怎么样。昀崖,他们是不是又逼你娶亲了?我帮你把那些贱人都解决了,你就不用烦恼了。” 倚游在身后指了指袖子,昀崖余光一扫,眉头舒展了几分:“魔族向天界开战,你我数百年恩怨,不如就着这里做个了断。” 瑶焰觑着他的神色,道:“你生气了?那你把她们都休了,我就不杀她们,还有,怀了的孩儿也不能留。” 昀崖怒极反笑:“娶她们是我自愿。瑶焰公主,多年的一厢情愿该结束了。”说罢,他双手平举。 天地之间,一白一黑两道光追逐而来,犹如光与影的两面,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00 落到昀崖的手上,融合成一把剑。 瑶焰幽幽地看着他:“真要打,你打不过我的。” 昀崖年少成名,六界众人多对他赞许有加,从来没有人轻视。瑶焰的这句话极大地刺激了他的自尊心。三百年前,他便打败过瑶焰。就算她练成了九重魔功,他也不见得会轻易落败。 “出手罢。” 瑶焰看他目光坚定,叹道:“好罢,你想打就打,但是你要答应我,我赢了你不要生气。” 昀崖紧抿了唇,举起承影。 瑶焰叹了口气,悬空飞起,眉间的火焰印记荧荧发亮,飘舞的秀发拧成两股火龙,向着昀崖飞去。 这简直就是小儿科了,软绵绵地没有力道,完全没有把昀崖的约战当回事,昀崖目光一冷,挥手就将两条小火龙打散。 承影祭出,风云突变,卷起的剑气将瑶焰震退三尺。 一丝血迹从瑶焰的嘴角流下,她擦擦嘴,不可置信:“你真的对我动手。” 昀崖不答,召回承影,剑尖直指瑶焰。 瑶焰忽地笑了,眼中的柔情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凌厉之气.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不客气了,反正擒住你到了魔界,你全都得听我的。” 瑶焰腾地飞起,身后烈焰暴涨,周围的气流变得炽热起来,搅动的热风能生生将人烫伤。倚游有些难受,退出诛仙台,设了一个结界将自己与诗浇护在中央。 昀崖单手挽了个剑花,灼热的气流在他面前打了个旋,回击向瑶焰。瑶焰目光一凛,脑后一动,忽地冒出一个青面獠牙的头颅,紧接着,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每个头颅的表情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包含着痛苦和怨恨。 在这层层叠叠青面头颅之中,瑶焰的容貌显得更加美艳,她妩媚地甩开挡在眼前的一缕秀发,道:“昀崖,你现在跟我走,和我在魔界成亲,答应生生世世陪着我,我就饶了天界众人的性命。” 昀崖冷笑一声,一丝凌厉的剑气,割断了瑶焰刚刚甩开的一缕秀发。发丝飘飘悠悠落地,瑶焰秀目突睁,眉间的火焰印记徒然大亮。 “哈哈哈哈,昀崖,你会后悔的。” 四周温度徒升,灼热的气流让结界之内的倚游几乎忍受不了。她念动真言,御起真气抵挡滚滚而来的热气。 才念了一半,只见一道红影鬼魅行来,倚游大惊,卷起青绸抵挡,红影飘忽,闪过青绸,将倚游扣住。袖间的叶子飘落下来,化为诗浇。 “瑶焰,你放了她们!”昀崖未曾想到,瑶焰一面催动魔功,一面□□拿住倚游和诗浇,是他疏忽了。 瑶焰娇笑道:“我看她们实在碍眼,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你的旧爱,一个是你的新欢。我很好奇,如果她们同时遇险,你会先救哪一个呢?” 昀崖挽了个剑花,刺向瑶焰:“休得胡来!” 剑气夹着强大真气破空而来,穿过瑶焰的身体,瑶焰娇笑一声,悄然无影。昀崖暗道不好,果然,扣住倚游和诗浇的红影凝成了实体,渐渐浮现出容貌,正是瑶焰。 瑶焰恶狠狠地看着倚游和诗浇,咬牙道:“和我抢昀崖,去死罢!” 倚游和诗浇身子腾空,不由自主地往前,向诛仙台掉落! 昀崖双手结印,承影一分为二,向着两个坠落的身影飞去。瑶焰冷笑一声,催动一个青面獠牙的头颅,挡住了其中一道剑光。眼看倚游与诗浇就要同时掉落诛仙台,那唯一一道剑光,环住了倚游。 她早该知道的,会是这样的结局。诗浇微笑,缓缓闭上了眼睛。她死了也好,再也不用纠结难眠,伤心失落了。 恍然间,诗浇想起那日,巨大的漩涡之中,昀崖紧紧地抱住她,脸贴着她颈旁的肌肤。也许下一刻就会死去,她却一点也不害怕。如果时间就此凝滞,那该多好。 后来,深海暗流将他们卷到了一座无人的荒僻小岛上。她伤得很重,一时昏迷,一时清醒。昀崖安置她在山洞内,自己在山洞外打坐,只有疗伤之时才会进来。 直到有一日,诗浇好了十分七八,昀崖进入山洞,看到了洁白无瑕的诗浇。诗浇忍着颤抖等待着,她知道,这是唯一且最后的机会。如果昀崖转头便走,她就断了念想,回虚渺峰去,当个女道士。 昀崖看了她很久,留下了。诗浇抱着他留了一整夜的泪。昀崖轻轻问她:“怕得直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诗浇没有回答,仰头吻住昀崖形状完美的唇。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同起同止,不管过去,不问将来,怎么快乐便怎么过。情浓之时,他将小岛变化为灼灼桃花谷,背着她走过一树树花开,或是带着她潜入海中,跟着鱼群游来游去。诗浇从未想过,高高在上的昀崖殿下也有孩子气爱玩的时候,日日主意不重样。他也许生性便喜欢自由,但是他的身份束缚了他。至于他与倚游的一段□□,是他对于束缚的一种变相反抗。 诗浇这样想着,就由着昀崖去,无论这段时光多么短暂,至少他与她,会有一段梦境般的回忆。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天界的人找到他们。她被带上天界,发现有孕。虚渺阁再也回不去,她做了昀崖的侧妃。 天界许多女仙嫉妒她,说她应该无限感激。她却整日对着冷冷的梨霞宫发呆。昀崖来看她,两人离开刻意经营的欢乐地,除了寒暄,竟无话可说,沉默之外还是沉默。 如今,一切都结束了。她抚着肚子,心里满是歉疚。孩儿,是母亲带累了你。 对不起。 一根竹节破空而来,带起一股清凉之气,倚游喜道:“夏侯逸!” 青袖翻转,竹节生长出细长的竹叶,将诗浇包住,引向夏侯逸。 “诗浇,你怎样?” 诗浇摇摇头,暗暗抹去眼角的泪。她回望诛仙台,不知怎么的,有些遗憾。 倚游脱了剑光走过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诗浇,她没有想到,关键时刻,昀崖选择救她。这让她以后,如何面对诗浇? 诗浇看出她的窘迫,微微一笑:“倚游姐姐,我们都没事,这就好了。” 那边昀崖捂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01 了捂胸口,压下刚才猛然涌起的刺痛,他作出决定那一刻,不知为何,痛彻心肺。诗浇的微笑,如钢针一般,刺痛了他的双目。 然而目前不是深究的时候,他对夏侯逸道:“带她们走!” 身后瑶焰高声道:“想走?我让你们走了么?” 昀崖沉下脸来,提起承影,与瑶焰公主缠斗在一处。 电光剑影之中,数个青面头颅呼啸而来,向着夏侯逸狠狠咬去。没想到正与昀崖殿下缠斗的瑶焰公主还有余力对付他们。夏侯逸眉头一皱,回身抵挡。 倚游要上前帮忙,夏侯逸密语传音道:“你先带诗浇去个安全的地方,她的身子不宜久留。这里我能应付,稍后南天门见。”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倚游想想虚弱的诗浇,照例将她变成叶子藏在袖子里。化作一道光,飞速来到了璃虹宫。璃虹宫似乎也知道了魔界进宫的事情,仙侍们面上都有些惶惶。倚游突然现身,面前端茶的仙侍差点吓掉了茶盏。 “涟若呢?” 仙侍答道:“昭茗上仙刚刚把仙子接走了。” 这个昭茗上仙,倒是紧着涟若,倚游回身往折雪宫飞去。折雪宫常年寒冷,整日整夜飘着雪,终年不化的冰雪挂在青翠的千年松柏上,形成了“雾凇吹雪”的奇景。此时倚游完全顾不得赏景了,降下云头。折雪宫里守卫重重,戒备森严。倚游上前道:“烦请通报一声,之梦仙子求见。” 为首之人板着脸道:“此时乃非常时期,无关人等不得入内,仙子请回。” 倚游正要再解释一番,昭茗从雪景深处乘云而来,道:“之梦仙子,是你?” 倚游心中一喜,道:“昭茗上仙,听说你把涟若接到折雪宫了,我找她有事。” “随我来,魔族入侵,我便加强了守卫。” 倚游了然,跟在昭茗身后,道:“昭茗上仙欲往何处?南天门么?” 昭茗上仙点点头:“父君和其他帝君拥着天帝坐镇南天门,与魔族对峙。这一次魔族倾巢出动,比三百年前更气势汹汹。明明只有两位长老和一个入魔的馥茫,不晓得他们哪里来的勇气。” 倚游道:“半个时辰前,瑶焰公主闯上天界,试图杀了昀崖殿下的侧妃,如今她和昀崖殿下在诛仙台大战,看样子,瑶焰公主似乎修为大成,十分厉害。昀崖殿下一人,颇有些吃力。” “竟有此事?短时间内宫里大增,难道--”昭茗上仙引着倚游到寝宫门口,道:“我得尽快将此事报与天帝,不便久留,涟若就在里面,仙子多陪陪她罢。” “你自去做你的事,磨磨唧唧作甚?” 寝居里传来涟若的声音,昭茗上仙轻声一笑,化成一道白光消失在天际。 倚游推门而入,念动真言将诗浇化为人形,诗浇脚下一软,差点站不住。 涟若捧着肚子出来,对倚游道:“你不来,我也想让人去请你。这是,侧妃娘娘?” 倚游三言两语将梨霞宫发生的事情说了,道:“诗浇留在你这里,你好好照看她。” 涟若点头,扶过诗浇的手,惊讶道:“侧妃娘娘手这么凉,脸色也不好。像是动了胎气,须得渡一些仙气给她护胎才行。” 倚游闻言,也不多说,双手结印,向诗浇输入灵气,源源不断的灵气似露水浇花,让诗浇有了力气,道:“倚游,好了,你去南天门罢,不必管我。” 倚游摇头道:“你太虚弱,我再多渡给你一些。” 一盏茶时间过去,细密的汗珠从倚游的额头上冒出,涟若有些担忧,动了动唇,忽看到地面上冒出一个冠子,喝道:“谁!” “莫慌,我是祈祉上仙。”冠子下是个憨厚可掬的小老头儿,他看着诗浇和倚游,道:“幸好幸好,来得不迟。之梦仙子,剩下的,交给本上仙罢。” 诗浇虚弱地唤了一声:“师父。”涟若道:“上仙好好的大门不走,怎么要用地遁之术。” 祈祉上仙嘿嘿笑道:“习惯了。再说,你们折雪宫现在守卫森严,进来须得好一番盘问,实在麻烦。” 倚游看诗浇的确面色好转,收了真气,祈祉上仙盘腿而坐,接着为诗浇渡气。 有祈祉上仙在这里,诗浇和涟若无忧了。倚游想了想,又拿出几颗灵丹,对涟若道:“这是先前天后娘娘赏给师父的,师父又给了我,涟若你拿着,她要是不舒服,你就给她吃一颗。” 涟若道:“你大可不必去南天门。” 倚游道:“师父和夏侯在那里。” 涟若只得道:“千万小心。” 倚游也顾不得答,闪身离开了折雪宫。涟若回身问:“祈祉上仙,你那徒儿,真有那么好?” 祈祉上仙得意道:“那是自然,本上仙教出来的徒弟,个个都是好的。” 涟若撇嘴。 倚游一路飞到南天门,那里早已开战,密密麻麻全是打斗的仙人和魔族。天帝端坐在高高的皇撵上,俯身注视着战况,大殿下与二殿下分护两旁,南方帝君轻蹙眉头,坐于下首。其余各位不参战的仙家,一层一层地站着。 师父和夏侯逸不在那里,倚游身形一顿,目光转到战场上。只见北方帝君骑着水麒麟与乘着九头鸟的寅长老缠斗,西方帝君手持戒尺,对上了子长老。而师父,与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大师兄馥茫僵持不下。 大师兄又被催动了么?倚游一折身就要上前去帮助师父,一只修长的手轻轻环住她,正是夏侯逸。 夏侯逸察觉了倚游的不对:“你真气怎么受损了?” 倚游老实答道:“渡了一些给诗浇。” 夏侯逸道:“你好好在天帝下首待着,我去。” 倚游抿了抿唇,飞身与高台之上,在百花仙子身旁站定。百花仙子摇着孔雀花做的团扇,道:“之梦仙子,你到哪里去了,再来晚一点,这大战就看不上了。” 倚游听她语气轻松,问道:“形势于我们有利?” 百花仙子以扇掩唇,道:“可不是,你看看,一半仙家还站着不动呢,不知道魔族人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上来送死。”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02 倚游不以为然,仍是神色凝重。场下,西方帝君一个戒尺打中了子长老的手臂,子长老吃痛,连连后退,众仙家轰然叫好。 大家得意之时,东南天空忽地燃起一朵红云,这朵红云越来越大,以燎原之势直烧过来。烈烈红焰之中,瑶焰公主催动火舌,卷着一人眨眼来到南天门。 天帝看一眼被卷着的人,神色徒变:“昀崖!” “什么?昀崖落在瑶焰手里?”天后打翻了茶盏。 知礼道:“千真万确。” 天后不安地站起身来,五彩裙裾流水一般划过光洁的大殿。知礼道:“昭茗上仙原本将昀崖殿下与瑶焰公主对战的事情禀告了天帝,天帝派了西方帝君坐下大弟子远令上仙率一对天兵前去援助,未曾想到瑶焰公主这般厉害。远令上仙,怕是凶多吉少了。” 天后道:“那个魔女估计练成了殷穹的魔功,难怪敢率魔族众人再次进犯天庭,走,带上伏魔鼎,我们去南天门。” “伏魔鼎?”知礼诧异:“它已经损坏,无法使用了。” 天后唇角一翘:“带着就是。”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昀崖三殿下被擒,大殿下与二殿下都望着天帝,天帝目光一凝,道:“瑶焰,你待如何。” 声音如潮水铺开,不怒含威。对战的双方听到天帝与瑶焰公主对话,收了兵器,分退两边。许多修为低微的魔族人承受不住天帝的天音,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忙捂住耳朵。 瑶焰涂得鲜红的指甲按在昀崖的面容上,轻轻拂过,昀崖偏头躲了。瑶焰公主念了定身术,将昀崖定住,这才得以将心心念念的容颜抚了个够。 昀崖在天界众人心中,犹如月下梨花,洁如霜雪,不可侵犯。如今见他受辱,心中愤懑,恨不得上前将瑶焰的手剁了。西方帝君先忍不住,高声喝道:“魔女,住手!” 瑶焰哈哈大笑:“我摸我的夫君,你们急什么?有本事,就过来把他抢回去呀。” “你!”西方帝君就要撸了袖子上前,一折玉兰花枝缠上他的手臂:“稍安勿躁。” 西方帝君看着南方帝君,愤愤退下。南方帝君越众而出,微微一笑:“男女之事,你情我愿,昀崖殿下与瑶焰公主,并不在此之列。” 这一笑如百花齐绽,彩虹映日,晃得众魔跌了兵器,痴痴地看着南方帝君。忘了身在何处,目的为何。 “哟哟哟,南方帝君一把年纪了仍未出嫁,这情爱之事,怕是不懂罢。” 众魔一激灵,方才惊醒过来,心有余悸,再不敢抬头看南方帝君。南方帝君美目一冷:“寅长老,三百年过去,你的指甲长好了么?” 寅长老笑意隐去,他如何会忘记,他留了千年的指甲,就在三百年前被南方帝君斩断,如今再次相见,分外眼红,合该新账旧账一起算。 “南方帝君斩了我的指甲,三百年来,利滚利,这代价可不小哟。” 南方帝君笑道:“可惜,我最不喜欢算账,这利息,不给也罢。” “你们说够了没?”瑶焰公主飘上莲榻,晃着两只白嫩的纤足,道:“天帝老儿,我呢,是个懒的,也不想打那么久。如果你率领仙界向魔界称臣,我看在昀崖的面子上,可以既往不咎。” 北方帝君怒极反笑:“好狂妄的丫头!不知天高地厚!”话音刚落,一根尖锐的冰凌直指瑶焰而去。 冰凌停在瑶焰三尺之外,化成了雪水。瑶焰竖起眉毛,额间火焰烈烈。无人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瑶焰已然到了天帝近前。 灼热的真气将脚下的云雾都凝成了滚烫的热流,低级的仙侍们还未反应过来,就化成了一滩血。众仙家大惊,忙忙念动真言,设置结界,隔绝热气。天帝大殿下和二殿下见势不妙,上前合力拦住瑶焰。 瑶焰丝毫没有把两人放在眼里,速度不减,径直往前冲。大殿下与二殿下对视一眼,念动真言,两股真气化为强大的气龙,咬向瑶焰。气龙所过之处,热流分离,气浪滔天! 瑶焰眼睛不眨,直直穿过气龙,看似气势恢宏的气龙徒然僵掉了一般,一动不动。大殿下和二殿下大吃一惊,提足真气催动气龙。只听得一声轻笑,瑶焰玩笑般飘身而上,在两只气龙的龙头处轻轻一点,两条气龙像日光下的泡沫,噗地碎裂了! 大殿下与二殿下遭到真气反噬,向后退了一丈有余,待要再上前。瑶焰已然在天帝面前站定。 “天帝老儿,你当初打败我父王的时候,可是得意得很啊,时隔多年,你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天帝浓眉一皱,旁边早有天兵天将围拢过来,护住天帝。 “碍事的家伙!”瑶焰红袖一拂,一干天兵天将只觉得肺腑一阵灼热,一看对方皆骇然,从脚下开始,血肉化成了浓稠的浆液,一点点流出。身体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倒在地上,直至完全融化。 瑶焰还未来得及笑话两句,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瑶焰一折身形,半眯了眼,才不至于被金光所伤。 重新缠斗在一起的仙魔双方被金光所摄,昀崖抬起头,心中震颤。沉寂已久的轩辕剑,终于出鞘了! 轩辕剑乃上古十大神剑之首,一直是天帝的佩剑。自轩辕剑认主以来,天帝只用过两次。一次是与濯砚,容华两位帝君争夺天帝之位,另一次是仙魔大战对阵魔尊殷穹。 这是天界之人,第三次看到轩辕剑。 轩辕一出,星辰暗淡,江河停驻,日月莫敢与之争辉。所有人,都怀着敬畏之心,看向天帝。 瑶焰目光紧锁,袖中一根长长黑色锁链,缠住手臂。 “戮仙链!”魔族众人惊叫,这是魔尊的兵器,以戮仙链对上轩辕剑,再合适不过了。两界的领袖重新对战,隐隐让人期待。本来瑶焰公主年纪尚轻,众仙未将她放在眼里。但她几招之内打退了大殿下和二殿下的合力攻击,连一直说笑的百花仙子都变了脸色! 戮仙链隐隐颤动,轩辕剑微微嗡鸣,两把兵器久未出世,似乎也兴奋起来。瑶焰之上,出现黑色的凤眼,冷冷注视着大地。而天帝顶上金云齐聚,光华灿烂。 一边是暗夜诡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03 谲,一边是金光灼目。仙人魔族都被这奇异紧张的景象吸引,目不转睛地等待着。谁也没有发觉,与馥茫对峙的东方帝君忽地矮下身子,吐出一口浊血。 夏侯逸将馥茫震开,扶住东方帝君:“帝君,您怎么了?” 东方帝君道:“旧伤未愈,我先到静处打坐一会儿。” 夏侯逸点点头,迎上再次攻来的馥茫。 东方帝君向前飞了一会儿,捂着心口降下云头:“濯砚,你要干什么?” “哈哈,”身体深处一个声音诡笑道:“我要看看热闹。” “回去,”东方帝君道:“你答应过我什么!” “抱歉,东方老友,日后得了空闲,我再向你赔罪罢。” “濯砚!”豆大的汗珠从东方帝君的额头掉落下来,身体里像有一只手攥住他的魂魄,系在袋子里。他被勒得越来越紧,而身体却越来越空。 “东方帝君,您怎么在这里?”一名仙侍问道。 东方帝君直起身子,甩了甩宽大的袖袍,转身笑道:“无事,我很好。” 仙侍并没有注意到东方帝君黑眸下隐隐流动的碧光,行了礼就要退下。脚下一软,像是陷入泥沼似得,动弹不得。身后的东方帝君倒悬着身体,降到她面前。 小仙侍唤道:“帝君救命!” 东方帝君笑了笑,隐藏的碧光泛上来,覆盖了整个眼眸。仙侍这才发现不对了,颤声道:“帝君,你” 声音如突然被剪掉线的风筝,倏然飘远,她眼睁睁看着一点蓝光从东方帝君的手心溢出,捏成丸子,喂进了她的嘴里。 东方帝君欣赏了一下她惊恐的表情,怜爱地拍拍她的脸颊,道:“再见了,小仙侍。” 行得一丈,身后传来了血肉爆破的声音,东方帝君伸展手臂,仰天长啸! 他濯砚,回来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瑶焰与天帝静静对峙片刻,红袖一转,忽然动了。 戮仙链如同一只冒着黑气的毒蛇,冲破金光盘卷而来,玉帝身形不动,金光之中,幻化出一个透明□□,那轩辕剑,竟也随着天帝,一分为二,不疾不徐地缠住戮仙链。 瑶焰冷笑一声,催动戮仙链,戮仙链身上的黑气涌动,渐渐变成了黄绿之色,煞气大增,几位法力低微的仙人抑制不住煞气,结界破裂,冲着撞向戮仙链,鲜艳的血液溅满了链身,如水入大漠,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戮仙链,在黄泉之水浸泡过。天帝眉头一皱,剑气徒然大盛,与戮仙链的煞气在空中相撞,强大的气流震得结界全部碎裂,仙魔众人倒退十丈之远。 倚游堪堪停住脚步,感觉到身后有人扶了她一把,她转头一看,行礼道:“天后娘娘。” 天后神色凝重地看着瑶焰和天帝的对阵,目光一转,落在被魔兵制住的昀崖身上,她单手如兰,大袖飘飞,一片华丽的凤凰羽毛一闪而过,转瞬之间,昀崖已到天后面前。 众魔兵愕然,瑶焰大叫一声:“昀崖!”收回戮仙链直扑天后。轩辕剑的剑光紧随而至,打散了瑶焰的束发金冠。 红丝飘落,一缕血从瑶焰的额头留下来。飞扬的发丝间,瑶焰放声大笑:“昀崖负我情,天帝弑我父。今日,我就要这仙界,从六界之中,永远消失!” 寅长老一听,心道不妙:“瑶焰公主倔性上来了,怕是要使出毁天灭地的一招了!” 子长老变了脸色,这一招极为狠辣,公主若是控制不好,怕是要被反噬得魂飞魄散。 还未来得及想出办法,瑶焰公主已双手反转,开始结印,额上血红的火焰印记渐渐发亮,最后如岩浆一般流动。无数面目扭曲的青色头颅从瑶焰的背后冒出,露出尖锐的獠牙,四下散开,见人便咬,众仙纷纷举起法器抵挡,奈何这头颅无影无形,不易杀掉。一旦被它们咬中,便会双目僵直,面色变绿,疯了一般攻击同伴。南天门,一时陷入凄风苦雨之中。 夏侯逸眉头紧皱,馥茫这里,实在是难缠。他无知无觉,不知疼痛,只知道无休止地进攻。他的命门,到底在哪里? 司命星君举起的轮回镜正好照过来,馥茫闪了一下眼睛。夏侯逸心头一动,一折身,惊鲵剑剑气如潮水铺开,直涌入馥茫的心胸。馥茫双手旋转,抵挡潮水剑气,不妨两根极细的银针,朝眉间刺来。 世间的声音瞬间远去,馥茫双手下垂,如断了线的木偶,直直栽倒。倚游唤一声:“师兄!”跑过去扶住了馥茫。 夏侯逸收了惊鲵,挥袖打散一只青色头颅,道:“总算制住了,等东方帝君回来,再想法子慢慢恢复他的神志。” 倚游点了点头,将馥茫扶到角落躺好。不远处,天后在替昀崖疗伤。这号称“仙界双君”的两人,如今都是狼狈之态。这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么? 北方帝君念动真言,将呼啸而来的青色头颅冻住,碎裂。青色头颅碎裂之后,抖了几下,又复合成原状。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抬头看去。只见一张张扭曲的脸不断地从瑶焰身后溢出,千千万万,竟似没个完,在这样下去,毫无休止,只怕许多人会力竭而亡。 天帝沉下脸来,□□化入真身,合为一体。他举剑一滑,轩辕幻化出千万道剑光,将青绿头颅一个一个定死,那些头颅在南天门柱之上,不甘地扭动着,面目越见狰狞。天后安顿好昀崖,上前行到天帝身边,道:“瑶焰的魔功已入臻境,普通仙法对她无用。” 天帝皱了皱眉,道:“为今之计,只能联合几位帝君摆下四季伏魔阵,将瑶焰诛灭。” 天后朝场下望了一眼,道:“东方帝君呢?” “来了来了。”东方帝君髯须飘飘,从远处乘云而来。天帝点点头,密音传语:“东方,西方,南方,北方帝君。结四季伏魔阵!” 四位帝君听令,撇了战圈,旋身而上。寅长老眼看四位帝君即将聚在一起,知道事情不妙,哪里肯轻易放过南方帝君。 南方帝君对着缠上来的寅长老春风一笑:“寅长老,我对你没兴趣,你还是回去照照镜子罢。” 寅长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04 老一抚眉眼,笑道:“我今日这妆容画的不错,还想和南方帝君切磋切磋,南方帝君别急着走啊。” 一柄孔雀花扇子忽然而至,隔开了寅长老和南方帝君。百花仙子盈盈而来:“寅长老想研究妆容,小仙愿意奉陪。” 寅长老嫌弃道:“哪里来的阿猫阿狗。”百花仙子美目一瞪,她虽然不及师父貌美,却也是天界丽姝。追捧她的人不在少数。如今却被叫做阿猫阿狗,心里憋了气,冷笑道:“我是阿猫阿狗,而你不男不女,正好可以一战。” 寅长老差点气歪了鼻子。南方帝君抽身而去,与三位帝君汇合,天帝指间一划,金色结界将五人包裹在内,大殿下,二殿下,倚游,夏侯逸,昭茗在外守护结界。 天帝飘然而上,悬空盘坐。其余四位帝君成四方之角,双手结出反复的印记,周身上下,慢慢生出变化。 淡淡白光氤氲,星辰环绕着东方帝君;西方帝君真气凝成一只巨大威武的灋;北方帝君飞雪飘飘,冰塔节节攀升。而南方帝君依然柔美,青碧的蔓藤蜿蜒而上,一朵朵鲜花结出,含苞,绽放。单瓣,重瓣,多瓣;栀子,牡丹,兰草;粉,白,黄。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四季之境盘旋而上,在天帝座下交汇融合,九重天之上,云层翻滚,投下五彩之光,将天帝笼罩。天帝单手结印,在念出最后一句符咒之时,徒然睁开双目。五彩之光大盛,如潮水一般四处流溢,铺天卷地而来。所过之处,青色头颅烟尘一般消散。 瑶焰公主眉间火焰烈烈,咬破指间鲜血,滴在戮仙链上。戮仙链绿气蔓延,瑶焰卷起戮仙链,攻向结界。子长老,寅长老见状,一掌扫开对手,飞身对上守护结界的几个年轻上仙,为瑶焰公主开出道路。 毒蛇一般的戮仙链结结实实打在结界上,震颤了一下,天后目光一凝,施展仙法,加固结界。五彩潮汐继续流溢,青色头颅越来越少,瑶焰公主再次扬起戮仙链,这一次,用了十成功力! 戮仙链冲破天后凤羽的障碍,击向结界,天地在震颤,层云颠倒翻滚。结界像一个被敲破的鸡蛋壳,先是裂出一丝纹路般的缝隙,继而向下蔓延,四分五裂! 结阵的众人暴露在外,天帝与四位帝君面目平静,心无旁骛,只要再过一刻钟,伏魔四季阵大功告成,扫荡天界煞气。瑶焰公主魔功被破,只能束手就擒。 瑶焰冷冷一笑,戮仙链第三次举起。 静静地,瑶焰听到了剑入肉身的声音,她奇怪地低头一看,一截雪白的剑尖,穿透了她的胸膛。 “承影?”她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拂过剑身,喃喃道。 剑尖收回,瑶焰缓缓回身:“昀崖,你杀我?” 昀崖神色冷冷,眉目依然灼灼,是她初见时的样子。那时候,她与父亲置气,在三界随意游荡,无意中激怒了熟睡的上古神兽重明鸟,差点命丧爪下。是昀崖救了她。 昀崖打跑重明鸟的时候,也是这样冷冷神情,灼灼眉目。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魔界俊美男子众多,却无一人有这样的风华。 如今,昀崖的剑尖,对准了她,上面,还有她残留的血。瑶焰公主露出一个地狱红莲般绝美的笑容:“昀崖,你可知,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依然对你心心念念不能忘。可是今日,你要用承影杀我。” 昀崖道:“仙魔不两立,瑶焰,你不该再攻入天庭。” 瑶焰凄然一笑,捂着伤口大呼:“馥茫,馥茫,你在哪里,我好疼,好疼!” 每当她伤心的时候,她都会撇下众人,伏在馥茫的膝头上哀哀哭泣,虽然馥茫神色呆呆的,什么也感觉不到。但是每哭完一次,她又像重新活过来一样,充满力量。现在,她伤得狠了,馥茫在哪里呢?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动不动的馥茫歪歪扭扭站了起来,眉间的银针破体而出,掉落在地。他转动僵硬的脑袋,寻找着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 “瑶焰,瑶焰?” 承影平举,黑白光影交织,对着面前哀哀哭泣的女子,当头斩下!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地,走向结局。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一个高大的人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抱住了瑶焰。瑶焰的泪怔怔滑落:“馥茫?” 馥茫呆滞的眼里第一次有了神采,他低眉温柔,轻声道:“瑶焰,不怕,我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 瑶焰忽地一笑:“你这么俊,我怎么现在才发现。” 馥茫亲了亲瑶焰额间的火焰印记,将她的头埋进自己的怀里,抚顺她凌乱的长发:“小傻瓜。” 鲜血在两人身下聚成深色的水滩,倒映着相依相偎的身影。昀崖冷冷地手腕一转,承影再次斩下。 一簌细小的火苗在鲜血之中幽然燃起,迅速窜高,将相依相偎的两人吞没,承影触碰到火苗,再也前进不了半分,悻悻而回。火焰吞噬了瑶焰和馥茫,像一朵撑到极致的花朵,爆裂开来。 只要沾上一丝火星,登时烈焰加身,烧灼痛苦而死。火焰蹿上南天门柱,屹立了千万年的南海神铁轰然倒塌,砸中了无数痛苦倒地的人,哀嚎声不绝于耳。昭茗上仙试着化雪为水,扑灭火焰,谁知这火焰全然不怕,越浇越旺。昭茗心头一惊,他的雪水,连地狱红莲业火都不在话下,这,这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个青色头颅消散,伏魔四季阵大功告成,天帝与四方帝君面色舒展,渐渐收势。谁也没有看到,东方帝君的嘴角,忽然绽开一丝诡异的笑容。 真气由合至分,化成四股气流回到各个帝君身上,白光卷着星辰在空中顿了一下,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向天帝和三位帝君! 天后惊叫一声,天帝和三位帝君猝不及防,白光穿透身体,他们吐出一口鲜血,指着东方帝君道:“你,你做什么?” 东方帝君从阵中站起身来,背着手悬浮在半空,原本黑色的眸子,泛起碧色,瞬间充斥了瞳仁:“阳顼,好久不见。” 天后与三位帝君闻言,脸色大变。天帝不可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05 置信:“你,濯砚!” 濯砚深深微笑:“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已经陨灭了,哈哈,可惜啊可惜,我又活过来了,虽然还少一魂,但是无妨。等将我们之间的恩怨解决,我拿回便是。” 天帝道:“原来东方一直隐瞒孤,偷偷想法子让你重生。倒是孤小看你们的友谊了,当年孤与你和容华对决,东方隐身不现,孤就知道他心有戚戚。只是后来仙魔大战他花费了数千年修为为孤疗伤,孤便放下心防,未曾想到,他背地里作出这等事!” 濯砚哈哈大笑:“我与东方在洪荒之时便相知,一同游历江山大河,幽林迷谷,其中经历过多少生死,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你们旁人,哪里会晓得。” 天帝道:“东方呢?” 濯砚指一指胸口,道:“他在里面。” 南方帝君抹去唇尖鲜血:“濯砚,东方为人宽厚平和,善良仁慈。你夺舍,可有顾忌过你们之间的情谊。他费尽心力救你,你就这样对他?” 濯砚垂眸沉思了一会儿,笑道:“等我做完事,再向他赔罪。” 天后听着濯砚之语,看着被无名烈焰灼烧的众仙家,心里发沉。濯砚修为深厚,当初天帝与他对战,自身也受到重创。如今濯砚趁着天帝不设防伤了他的本源,这场对决,十分严峻。而这无名烈焰,得意大笑的魔族,需要立刻清理。 她抚了抚袖子,目光落在飞舞的青绸之中。为今之计,只有启动伏魔鼎了。她赐给倚游的昆仑露,应该已经渗入了她的奇经八脉。 一丝笑意从天后的嘴角晕开,她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青绸穿入魔族人的身体,倚游拭去额头上的汗珠,抽回青绸。这一场大战,在烈焰与灼烧中持续着,不知道何时能结束。咦?师父为什么悬在空中,与其他人说话,天帝和三位帝君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正疑惑间,只见夏侯逸从远处行来,问道:“你还好么?” 倚游道:“我没事,你呢?” 夏侯逸收了惊鲵剑,道:“给你看一样东西。” 倚游愣了一下,看着场中的局势道:“以后再看罢。” 夏侯逸牵过倚游的手,捏了捏:“如今形势紧迫,我不敢保证,还有没有以后,有样东西,我是一定要给你的。” “什么?” 夏侯逸手心一翻,一个精致的小鼎出现在倚游面前,夏侯逸道:“这是我娘留下的遗物,要传给未来的儿媳妇,你收下它。” 倚游抬首望进夏侯逸的眼底。平常目光清湛的眼眸,此时却云里雾里,看不分明。她想起两人在凡间经历的种种,内心柔软,伸手触向小鼎。 “倚游,住手!” 这一喝石破天惊,将倚游吓得一震,眼前的夏侯逸消失了,唯有那一只小鼎,褪去了精致,露出本来面目。 她的手,放在了伏魔鼎上! 夏侯逸大骇,飞身而上去挽住倚游的胳膊,却碰到了结界,再也无法潜进分毫。他回望前路,天后冷冷地看着他,目露警告。 倚游怔怔地看着伏魔鼎,一点点的仙气从她身上漫出,流入伏魔鼎,她想起几百年前,她的娘亲,将伤痕累累的手放在伏魔鼎上,只为求得一具仙骨,换心爱的女儿一世安稳。 伏魔鼎缓缓转动,熟悉的气息安抚着她,她知道,那是母亲的味道。回过头,夏侯逸焦急地在结界之外徘徊冲撞,不复往日的温和从容。她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幸福,却未想到,只是无限接近,却触碰不到。 一滴清泪滑落,滴在伏魔鼎上,伏魔鼎忽然停了下来,白光大盛! 灼烧的火焰遇到白光,像触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瞬间后退,渐渐缩小了范围,天后大喜,伏魔鼎,果然是对付魔族的至宝。 浑身浴血的子长老和寅长老惊骇不已,瑶焰公主已经陨灭,这伏魔鼎一出,魔族就要葬送在这南天门之上了!他们长啸一声,道:“我等魔族听令,撤!”、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今日,便是你们魔族亡族之时!”天后冷冷一笑,口中加速。 身上的力气慢慢流逝,倚游唇色苍白,冷意从脚脖子一直蔓延到头顶,一阵一阵的。正当她以为此命休矣,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伏魔鼎明鉴,倚游心有牵挂,不堪重任。诗浇愿意以自身饲鼎,生生世世,永不轮回!” 最温柔的语调,说着最决绝的话语。 倚游只觉得手心一松,被一股力量推出了结界,她只来得及看见诗浇飘扬的衣裙,如盛开的鸢尾花,绽放最后的风华。 “诗浇!” 昀崖无意中看到了这一幕,心里如撕裂一般,几乎不能呼吸。、 诗浇回身,昀崖看清楚了她的口型,她说的是:“永别了,我的昀崖。” 伏魔鼎急速旋转,白光铺天满地,魔族之人逃命一般躲避着,试图冲出重围逃离天界,换得一线生机。 匆匆赶来的祈祉上仙捶胸顿足,不住道:“晚了,晚了!” 一声清吟,从下界传来。 夏侯逸抱住飞出的倚游,皱了皱眉头:“这好像是虚渺阁的方向。” 似乎是在响应夏侯逸的猜测,一道红光直冲天界,朝着伏魔鼎的方向而来,冥冥之中,诗浇似有所感,抬头望去,一道红光逡巡着,漂移着,慢慢确定之后,朝她当头罩下。 倚游问夏侯逸:“怎么回事?” 夏侯逸目光移向祈祉上仙,祈祉上仙抖了一抖。子长老与寅长老正要逃回魔界,被这场景震住了。子长老道:“这气息,实在太熟悉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这是魔尊遗留在三界之中的一半功力!”寅长老接口道。 “魔尊当初真用了弥离术!好险,魔族希望尚存。”子长老顿了一下,道:“只是这魔功,怎么会寻投到这个女子身上?” 寅长老眼色明灭不定:“你还记不记得蒹葭仙子。”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06 子长老道:“当然记得,魔尊陨灭之后,她跟着去了,尽管怀着孕。等等,她怀着孕!” 寅长老定定地看着诗浇的方向:“瑶焰公主战亡,我们魔界,正需要一个新公主。” 祈祉上仙被夏侯逸的目光逼得无数躲藏,诺诺道:“徒儿,你老看着为师作甚?” “我早猜测诗浇身世不平凡,没想到竟然与魔界有关。” 倚游看了看夏侯逸,又看了看祈祉上仙,脑中灵光一闪,道:“诗浇曾说过,祈祉上仙是看到一朵芦花从九天之上坠落,然后顺着追过去,看到一座山峰拔起而起,耸入云中。蒹葭仙子正是芦花化身。难道诗浇是魔尊殷穹与蒹葭仙子的女儿?” 祈祉上仙闻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最终,诗浇的身世,依然要大白于天下。这个玉雪可爱的孩子,还是逃不过曲折的命运。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原来,当初祈祉上仙顺着芦花而去,在云雾缭绕的山峰之上发现一个弥留之际的女子,和怀里抱着的小婴儿。那女子以残余仙力渡给祈祉上仙,换得祈祉上仙抚养诗浇的承诺。 诗浇,诗浇,父母给她取这个名字,便是希望她的人生如诗般浇灌,无忧无虑。祈祉上仙将诗浇抱在怀里,这个小小的人儿,不知道自己一出生便没了爹娘,兀自睡得香甜。感觉到他的心跳,还往他怀里靠了靠。 从今之后,他便是这个小人儿的依靠。 回忆退去,祈祉上仙闭了闭眼,再睁开之时,红光冲开伏魔鼎,已完全融入诗浇的身体当中,诗浇一头黑发染上了些许红色,凌乱之中有斑驳之美。 诗浇一指伏魔鼎,伏魔鼎直直朝天后飞去。天后收了伏魔鼎,心有不甘。差一点,差一点,就成功了。下次再找人甘愿饲鼎,难上加难! 诗浇朝天后笑了笑,道:“对不住,本想结束这一切,未想到,世事难料啊。” 子长老,寅长老恭声道:“恭请诗浇公主回到魔界,统领魔族!” 诗浇眼睛绕过祈祉上仙,夏侯逸和倚游,落在昀崖身上。昀崖目睹了她转变的全程,也看清了她眼中的哀愁和失望,慢慢的变成一抹灰,随光消失,回归平静。 他的手往前伸了一伸,颓然落下。 诗浇了然一笑,飞身越过昀崖,来到子长老和寅长老身前,对着仙界众人道:“这次战争就此作罢,从此以后,仙魔两界互不往来,互不相犯。” 仙界此战也是伤亡惨痛,再加上濯砚帝君忽然复活。与魔界再僵持下去,十分不明智。天帝沉默着,诗浇也不等他答话,径直带了魔族众人离开,消失在南天门。 如今,心腹大患,只剩下了濯砚。 轩辕剑金光淡淡,等着与主人并肩作战。天后皱眉道:“濯砚,如今天帝受伤,你却毫发无损,这样对战,未免有失公平,贻笑大方。”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濯砚甩甩袖子,道:“那么我在仙界选一个人,顶替阳顼出站好了。如果他赢了,我就此沉睡,再不醒来。” 天帝扶须沉吟,现在他和三大帝君,昀崖都受了伤。剩下来的人,似乎都不是濯砚的对手。 濯砚等了一会儿,笑道:“阳顼,看你想得那么艰难,还是我自己选好了。”他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指着夏侯逸道:“就他好了。” 天帝眉间一跳,这容湛上仙虽然悟性极高,年纪轻轻就修得上仙之身,但毕竟成仙时日短,修为浅。不可能打得过濯砚。 倚游担心地握住了夏侯逸的手,天后已然冷笑道:“濯砚,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选了个年轻修为浅的人做你的对手,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不怕六界之人笑话?” 濯砚掏了掏耳朵,道:“你急什么,他手上可有上古十大神剑惊鲵剑呢,我却两手空空。再不济,我让他三招好了。多少年过去了,仙界都没有像样的青年才俊,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天后气得面色发红:“你!” 夏侯逸越众而出,施施然行礼道:“容湛上仙夏侯逸,愿与濯砚帝君一战。” 天后道:“容湛上仙,你不知深浅,不要轻易迎战。此事,须我与天帝徐徐商议。” 濯砚哈哈大笑:“徐徐商议,不如再举办个宴会,弄些茶点?我许久未吃过蟠桃了,倒很想请王母娘娘给几个尝尝。” 天后面色不虞,天帝道:“既然容湛上仙有这般不畏强敌的心志,迎战便是。” “陛下!” 天帝摆手道:“不必再说。”夏侯逸与濯砚对战,他恰好可以借此时间调养真元,等濯砚耗掉一些修为,他再擒下濯砚便是。 夏侯逸向天帝天后行了礼,一扬袖子便要上前,倚游忍不住出声唤道:“夏侯逸!” 夏侯逸回身一笑,如春水潺潺,倒影一片蓝天白云,万物青葱。众仙只觉得一阵清风拂面,身上的伤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濯砚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前容貌清湛,温雅风华的男子,暗自赞叹。不愧是拥有他最后一魂的人,皮囊如此出众。等他取了一魂,饶夏侯逸一命好了。 夏侯逸目视伤痕累累的众仙,心下恻然。仙魔之争,差点毁掉了仙界,而他心爱的倚游,差一点祭了伏魔鼎。一切,应该结束了。 现在,就差他和濯砚的这一战!若是他能赢,他就去向天帝讨个旨意,再也不让倚游陷入危险之中。就算赢不了,这功劳,也有他的一半。机会在眼前,虽然凶险,他没有理由后退。 惊鲵剑感受到了局势的紧张,不停地嗡鸣,夏侯逸抽出湛蓝如海的剑身,单手平举,淡淡道:“濯砚帝君,请!” 濯砚帝君道:“我说过,可以让你三招。” “不必。” 濯砚帝君眉头一挑:“年轻人,想清楚啊。” “不必。” “好!”濯砚帝君道:“好骨气。那么,我就不客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07 气了。”他双手向上一招,原本已经平静的九重天,忽地乌云滚滚,隐隐集聚着力量,只听得轰隆一声,一道巨大白色的闪电,俯冲而下,直劈夏侯逸! 有女仙子惊叫一声,夏侯逸面色平静,惊鲵剑在身前缓缓化了一个圆,圆形之中气流涌动,似有水纹层层荡开。白色闪电袭来,如同被一道网网住了一般,拢在圆圈之中,再也进不得半分。 夏侯逸轻轻一划,圆圈兜着白色闪电,顺着来时之路,呼啸而去。 濯砚目光一闪,双手接住白色闪电,一点点地压缩成小小的光球,倏地熄灭。 天帝天后的神色变了,他们没有想到,夏侯逸能轻轻松松接下濯砚的招式。这位年轻的上仙,短短时日修为大增,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唯有南方帝君和祈祉上仙轻轻点头。 百花仙子看着南方帝君,疑惑道:“师父,您笑什么?” 南方帝君道:“容湛上仙初初来到百花宫的时候,我就知道,他非池中之物。稍一点拨,便能融会贯通。果然,我所料不差。” 百花仙子摇着孔雀花扇,轻轻叹了一口气。怪不得夏侯逸初入百花宫,。师父就对他另眼相待,常常亲自指点他修行,让百花仙子这位大弟子心里酸溜溜的。如今看来,百花宫掌事之位,迟早是夏侯逸的了。这样也好,事务不沾身,她可以一身轻松,万事无忧。 那厢,濯砚收起了笑意,目光渐渐凝重。这一魂,似乎不那么容易收取呢。 夏侯逸以剑为笔,以空为纸,轻轻扬扬,作画一般。身前的气流变得湛蓝且透明,犹如海水轻轻涌动,初时涟漪点点,细纹微微;再看波浪层层,惊涛拍岸,最后汹涌澎湃,具山崩地裂之势。狂风呼呼,吹得众仙裙袂飞舞,几乎睁不开眼睛。 濯砚静静地等着,仿佛一只蛰伏在波涛之上的黑色大鸟。夏侯逸剑尖一收,指向濯砚,气流卷着狂风海啸,直欲将濯砚吞没。 濯砚两手成印,浓浓乌云之中,劈下数道惊雷,形成一道白色闪电屏障,挡住了狂风海啸。 夏侯逸折身飞旋,再次加力,海啸涌动加剧,将闪电屏障压弯。濯砚冷笑,长喝一声,闪电屏障硬生生又直了起来。一时间,海啸与屏障僵持着,互不相让。 倚游收了收被风鼓起的衣袖,暗自皱眉:濯砚帝君身具千万年修为,比拼内力,夏侯逸哪里是他的对手。只怕等夏侯逸内力消耗,濯砚帝君就要真正出手了! 一盏茶之后,濯砚帝君依然闲适从容,而夏侯逸的剑尖,开始微微抖动。倚游心道不好,果然濯砚帝君眉头一挑,双手一翻,白色闪电劈开海啸,击向夏侯逸,夏侯逸以剑为引,挽着剑花将白色闪电导向空中。 剧烈的轰鸣声几乎刺破耳膜,将天地映得一片雪白。白光过后,夏侯逸倒退了好几步,惊鲵支地,轻轻喘息。 濯砚负手道:“年轻人,你成仙才一段时日,修为如此精进,已是仙中翘楚。可惜了,可惜。” 夏侯逸平复喘息,正要再战,只听得一个威严的声音道:“濯砚,这恩怨,由你我而生,应由你我了结。”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二章!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濯砚回身笑道:“怎么,阳顼,看不过去,还是要自己出手了?” 天后担忧道:“陛下,您的伤。” 天帝道:“濯砚少一魂,我真元受损,算起来并没有谁吃亏。” 濯砚眉间一挑,若阳顼一开始就这么说,他倒还敬服阳顼几分。现在,呵呵,怕是让借助三位帝君修补了些许真元,才出来应战。 “阳顼,你别急,等我与夏侯逸决出胜负,再来与你计较。” 天帝看向夏侯逸,夏侯逸行礼道:“陛下,小仙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天帝成全。” 天帝道:“你说。” 夏侯逸道:“若是小仙能取胜,希望天帝天后,能保倚游一世安稳。” 倚游心中一震,心中翻涌不已,几乎落下泪来。她想起三百年前,她的娘亲,跪在天后面前,说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夏侯逸,你竟为了我,要去应战这一场几乎不可能赢的战役。 天后攥紧了手臂,袖中伏魔鼎的纹路摩挲着她,好一个痴情人。若是天帝答应,她今后,再也不能打倚游的主意了,只不过,想赢濯砚,无疑是痴人说梦。 天帝沉吟半晌,缓缓答道:“孤答应你。” 仿佛饮下几千年的精华陈酿,夏侯逸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倚游,千言万语凝结在一瞬间。 倚游上前一步,唤道:“夏侯,我等你回来。” 夏侯逸深深点头,微微呼吸,道:“濯砚帝君,请。” 濯砚帝君点点头:“我倒是越来越欣赏你了,给你个痛快罢。” 夏侯逸一挽惊鲵,湛蓝水光粼粼,濯砚双掌握拳,五指之间,雷电闪烁。几乎是同时,两人动了。一蓝一黑两个光影在空中流转交错,几乎看不清动作。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过了几百招。 一时影分,夏侯逸唇边留下一丝血,濯砚目光一闪,就是此时了!他五指成爪,抓住夏侯逸的手臂,雷电所过之处,夏侯逸半身酥麻。濯砚眸光大盛,划破夏侯逸的手臂,缓缓念动真言。 夏侯逸面色发白,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挣扎,抽离。分骨抽筋的疼痛让他几乎要仰天长啸,耳边濯砚低低喝道:“出!” 一缕洁白的魂魄从伤口逸出,飘飘悠悠在夏侯逸与濯砚之间游荡,徘徊不定。濯砚道:“怎么,在别人身上寄存了数十年,就不认得旧主人了,这样依依不舍?” 那一缕魂魄颤了颤,在夏侯逸眉心碰了碰,似乎是在道别。触碰之后,迅速融入濯砚的身体之中,消失不见! 濯砚全身的经脉舒服地震了一下,真气畅通无阻。他放开夏侯逸,得意地仰天大笑! 夏侯逸以惊鲵支地,半跪下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08 来,额头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他回眸看了一眼被祈祉上仙拉住,不能上前的倚游,轻轻笑了笑。 如今,唯有这一条路了。倚游,对不起,不能陪你细水长流,共看晚霞孤鹜了。他一抚袖,周身真气动荡。一缕白色魂魄,再次从他臂间的伤口溢出。 倚游惊骇欲绝:“夏侯逸,你要做什么,快停下来!” 祈祉上仙面色凝重,拉住倚游道:“不可去,他现在分离自身魂魄,你一去,他立刻会散乱溢血而亡。” 倚游止不住落下泪来,声音哀哀欲绝:“夏侯逸,你怎么能在自作主张,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平安。” 昀崖默默地看着倚游,暗中掐起两指,口中念念有词。 袖中的伏魔鼎感受到了纯净的灵魂,在天后袖中嗡嗡而动。天后心中一动,扬袖道:“去罢!” 伏魔鼎缓缓转动,淡白光圈层层荡开,这无形中的召唤加速了魂魄的分离。夏侯逸只觉得一把钝刀在一点一点地剥离他的皮,将他的血肉一片一片地凌迟。他忍受着剧痛,念下最后一句真言。 身体忽然轻松,所有的痛苦一瞬间离他远去。他像一只落地的纸鸢,软软落地。二魂七魄悠然远去,飘向伏魔鼎! 面前是倚游绝望的容颜,他想伸手抚一抚,却动弹不得,他想说一句安慰的话,却说不出来。倚游能感受到他的冰冷,他却再也感受不到倚游的温暖。泪珠儿成串落在他的面颊上,他想,那应该是滚烫的。 视线渐渐模糊,他再无知觉。 倚游抱着夏侯逸,伏在他身上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心中一动,他的魂魄,把他的魂魄追回来,夏侯逸就能活了。 倚游目光骤亮,疯一般地站起来,飞扑向伏魔鼎! 奈何,还是迟了一步。 纯白的魂魄在伏魔鼎周围绕了一圈,如水滴入海,迅速渗入。倚游心痛欲裂,两眼一黑,从空中直直栽倒。昀崖飞身上前,接住了她。 伏魔鼎得了魂魄,周身古朴繁复的花纹活了一般,缓缓流动,濯砚从重生的喜悦中回过神来,看向伏魔鼎。 天后的唇边,已然泛起了志在必得的笑意。忽然,伏魔鼎发出一声长长的清啸,醇厚纯净的清气从伏魔鼎中激荡而出,瞬间铺满整个天界,避无可避。 众仙惊奇地发现,被青色头颅,无名火焰咬伤灼伤的躯体,经过清气的浸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散落在南天门各处的魔族尸体,被净化之后消失不见。仙家们惊喜不已,纷纷打坐,调和体内真气。 濯砚原本并不在意,但当他发现仙家甘之如饴的清气在腐蚀他的手臂之时,不可置信:“这,这怎么可能!我是仙界帝君,并无魔气。” 胸中,有一个声音缓缓道:“你身未入魔,心已成魔。” “东方,你醒过来了!” “濯砚,早在你杀死无辜的小仙侍的时候,你已坠入魔道。” 濯砚哈哈大笑:“不就是个鼎么,能奈我何!”他念动真言,撑开闪电屏障,试图将清气阻挡在外。 天帝负手一笑,闪电屏障仅仅闪了一闪,便如泡沫一般幻灭。濯砚倒退几步,清气的腐蚀领他的肌肤灼伤,溃烂,他碧色的瞳仁显出不可抑制的狠厉。既然天要亡我,总得把万年前的恩怨清理一番。 “阳顼!”话音未落,濯砚已到面前,天帝挥开轩辕剑,格挡住了雷霆一击。濯砚毫无停顿,回身再上。这一招一招尽了全力,完全放弃了防守。 三位帝君暗暗为天帝捏了一把汗,天帝却心念沉稳。他只要拖延时间,等清气侵蚀濯砚,便可获胜。然而,濯砚岂是那么容易束手就擒的。 白色闪电夹着惊雷呼啸而过,天帝握着轩辕剑的手被震得微微颤动,濯砚低低笑道:“阳顼,我一个人陨灭太寂寞,你也一起好了。”说罢,他飞身而去,死死抱住了天帝。 天帝不妨他会如此,荡起全身真气,试图震开濯砚,濯砚癫狂一般地哈哈大笑,闪电惊雷在他的丹田之中聚集,惊天坡地,炸裂开来! 天后大呼:“陛下!”众仙苍白了脸色,沉默不语。三位殿下和三位帝君向着浓重的烟雾中奔去,大声呼叫着天帝。然而,烟雾散去,一切皆茫茫。 濯砚与天帝,同归于尽! 织锦机无声地转动着,一点点的梦丝汇入锦缎,织成一个个似幻似真的图案。倚游面无表情地不停织着,不分昼夜,不知疲倦。 门外,涟若抱着心生的儿子焦急地徘徊,问长河道:“她有多久没有出来了?” 长河愁眉苦脸:“三个多月了,自从仙魔大战结束,仙子经历了情之天劫,飞身上仙之后,就窝在织锦房里闭门不出。眼看新任天帝的祭典要到了,浩澜宫群仙无首,这可怎么好?” 正说着,萤烛萤光在门外扬声道:“知墨仙官到!” 长河摇摇头,叹着气去迎接,这可是知墨仙官第三次过来催促了。天帝祭典,浩澜宫之主避而不见,这不知要降下什么罪责。 哪知道知墨仙官笑盈盈进来,问道:“倚游帝君还未出关么?” 长河苦笑,知墨仙官扬声道:“倚游帝君,知墨传天帝旨意,若是帝君出席祭典,容湛上仙,或可一救。” 织锦声倏忽停了,门打开,一身素衣的倚游立在门口,满是血丝的眼眸亮得惊人! 天界已一扫三个月前的颓然,焕然一新。无数瑞兽端坐在轩辕宫外,憨厚可掬。青鸾凤鸟飞舞鸣唱,在百花梧桐之间穿梭。倚游普一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是天帝亲封,最年轻的帝君。她与天帝旧时有情,不知道不久的将来,会不会更近一步。 倚游素着脸与众人行礼,便坐在一旁默默喝茶。涟若与昭茗说完话,凑到倚游身边,道:“倚游,斯人已逝,你要多多保重自己。” 倚游淡淡一笑,道:“冰儿呢?” 涟若道:“他呀,看见父亲就不肯抱别人了,也不知道昭茗的冰块脸有什么好看的。” 话音未落,只听得天官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梦貘小仙下凡记 作者:幽幽筠 分卷阅读109 唱喏道:“祭典开始,天帝天后驾到!” 倚游急忙随着众人站了起来。昀崖与敖嬛身着天帝与天后的金色红纹冕服,祥云雾霭绕足,一步一步走上祭典的千层台阶。西方佛光弥漫,阵阵梵唱悠远古朴。凤凰青鸾齐鸣,瑞兽前爪伏地,以示祝福和臣服。 当新任天帝天后携手踏上最后一道台阶之时,众仙跪伏在地,山呼万岁。接下来是冗长的祝词,还有王母,天后的谆谆教导。倚游多日未曾合眼,此时只听得昏昏欲睡。若不是涟若暗中掐了她两回,她就要在祭典上失态了。 当她第三次垂下头的时候,熟悉的声音穿入耳中:“到偏殿来,我有话同你说。” 是昀崖的声音,倚游一激灵,直起身来,周围的人都谈笑如常,觥筹交错,似乎没有听到。 这是传音密语。倚游站起身来,对涟若道:“我去走一走。” 涟若点点头,起身去寻昭茗和冰儿去了,倚游绕过人群,转过几个无人的长长走廊,进入偏殿。 眼前的情景让倚游十分惊诧。昀崖并没有高高在上地坐着,而是拿着民间孩童常玩的拨浪鼓,逗着怀中的婴儿。 昀崖头未抬,道:“诗浇从魔界将孩子送回来,你过来看看罢。” 诗浇的孩子?倚游心头一软,走上前去。昀崖怀中的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昀崖手上的拨浪鼓,那眉目,像极了昀崖,小小年纪便容貌惊人。 倚游想了想,道:“诗浇现在过得如何?” 昀崖道:“挺好,至少表面上是。对了,这个给你。” 倚游看着递过来的一个玉白瓷瓶,惊道:“养魂玉?” 昀崖道:“夏侯逸祭鼎之时,孤偷偷引了他的一魄保存下来。养了多时,不知他如何了。你拿去罢,今后,看你们的造化了。” 倚游几乎抑制不住心头的颤抖,跪下道:“倚游多谢天帝垂怜。今后天帝若有差遣,倚游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倒是不用,”昀崖对着困了揉眼睛的儿子,温柔一笑:“只是仙魔两界今后需要周旋,孤想了想,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倚游了然:“请陛下放心。” 两人相视一笑,多年之后,那份纠缠,终于完完全全离他们而去,他们面对彼此,心情淡然而宁静。 萤烛萤光在台阶下玩石子,看到倚游面露微笑,踏云归来,奔上前道:“倚游姐姐!” 长河板着脸开门道:“教过你们多少次了,要叫帝君大人,没大没小,让外人看见,要嘲笑我们浩澜宫没规矩。” 倚游笑道:“不急,慢慢改就是。” 长河看倚游心情大好,大着胆子问了些事务上的问题,倚游耐心地一一解答。末了,她道:“一个月后,我要闭关一段时日,无论谁来访,一律拒绝。” 长河恭恭敬敬应了。倚游回到织锦房中,看着将要完成的幻梦锦,目光沉沉。 一月后,长长的幻梦锦铺开,一个个熟悉的场景似真似幻,倚游轻轻地抚摸了一遍,将养魂玉瓶打开,一丝慢悠悠的纯白魂魄轻飘飘落在幻梦锦的卷首,沉了进去。倚游轻轻一笑,念动真言,魂魄离体,跃人画中。 脚才触地,便觉得身形一歪,倚游咕噜噜滚下山坡,好不容易站住,,一转身,只见路上停着一辆马车,拉车的白马毛色雪亮,一丝杂毛也无,呼哧呼哧喷着气,赶车的小厮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想必是被她滑稽的模样惊住了。 倚游定住了,几乎不能呼吸。 这时,一道声音从马车中缓缓传来:“枕流,怎么回事?”赶车的小厮回答:“公子,突然有个姑娘从山坡上滚——呃,摔下来,要不是枕流及时刹住马车,只怕要撞上了。” “哦?那姑娘现在如何?” “人没事,就在前面。” “我看看。”话音未落,两只白皙修长的手指挑开绣着翠竹的门帘,露出一张清俊的脸,他一袭青衫,盘膝而坐,身姿清奇。如雪中青松,月下玉竹。 “姑娘,你怎么样?” 倚游深深微笑:“小女子脚崴了,不知公子是否愿意,搭小女子一程。” 如玉公子笑如春风:“好。” 分卷阅读1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