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匪妻》 第一章 表妹上 “你就是昨天跟着表哥回来的女人?” 梨树下,慕思君正悠闲的喝着茶,听着这句语含轻贱的话,眉头一皱,“你又是谁?” “哼,我是小侯爷的表妹,亲的。” 来人年约十六、七岁,着一件嫩绿色的百褶纱裙,模样倒是生的娇俏可人,就是眼睛就些吊顶,仿佛长在了脑门上,此时被几个丫环婆子围在中间,煞是威风。 慕思君笑了笑,“原来是表妹呀,既然如此,那你该叫我一声表嫂才是。” “呸,不要脸。”曾巧娘气得脸都红了。 她昨日出外游玩,今天早上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表哥回来了,还带了个女人回来,瞬间火气就上来了,急匆匆的领了自己院中一帮人打上门来。 她倒要看看自家表哥那般风流倜傥的人物,看上的会是怎样一个惊世绝艳的大美人。 没想到在她眼前的,居然是一个双腿有疾,连路都不能走的瘸子。 “谁是你表妹,你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女人,以为用卑鄙下作的手段攀上我表哥,就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呵呵,也不看看自己到底配不配。别怪本小姐没有告诉你,我表哥可是马上就要当驸马的人,将来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但凡你对他有半分真心,为了他着想,都应该早早离去的好。” 慕思君,“……” “你看看你,论长相,论出身,有哪一点比得上大公主,更何况你还是个瘸子,连路都不会自己走,听说昨天还要我表哥抱你下车,巧娘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若是表哥当真娶了你,只怕我们侯府会成为整个京都的笑话。” 慕思君,“……” “就凭你这样一个废人,如何配得上我们威定侯府?如何配称一声威定侯夫人?还想嫁给我表哥?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别说老祖母不会答应,就是巧娘我也万万不会让你如意的。” 慕思君真的没心情喝茶了,静静的看着这位表妹气急败坏的骂人。 心说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不过就是抢了一个男人而已,被人一路追杀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清静了一晚上,这一大清早的,还要被人指着鼻子骂。 她这样不出声,倒让曾巧娘得了意,吩咐身边的丫环递了个钱袋过来。 “呐,你要是还有些自知之明,趁早自己滚蛋,本小姐看你是个瘸子也不容易,赏你些银子回乡下去吧。” 那丫环也是一个极会损人的,将银子重重的放在桌上,轻蔑的一笑,“想必你这种乡野出身的人,肯定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吧,拿好了,可别让贼人偷了去哟,到时候凭你这双腿怕是追都追不上呢。” 这位还真是大手笔啊,光听着声音,就知道那袋子里头装的银两数量不少。 慕思君点了点头,“表妹你真大方。” 曾巧娘得意的‘哼’了一声,丫环接话道,“那是自然,我们威定侯府上可没有小气的人,你若是乖乖听话,以后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第二章 表妹下 慕思君‘噢’了一声,继续说道,“只不过,你一个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是如何得了这么多的银子?” 曾巧娘眼珠子一转,“我……” 在场之人谁不知道,现在威定侯府上管事的她亲娘高夫人啊,随随便便拿个一、二百两的银子那是常事,可是这话却不好当面讲明白,认真说起来,这些都是侯府的银子,并不是她们的。 慕思君对她的面露难色故做不见,认真的问,“难不成是你自己去外面做了营生?” “怎么可能?” 曾巧娘的脸又红了,未出阁的姑娘哪里有自己做生意的道理,被人知道会招笑话的。 “那就是你偷了这侯府的银子。” 听到这,曾巧娘才算是明白了,这人明显就是在胡搅蛮缠,之前说的那些不过是把她当猴耍呢,曾小姐生气了,忍不住‘呸’了一声。 “真是给脸不要脸,本小姐好心来劝你,你居然敢胡说八道污蔑我们侯府,来人啊,给我掌嘴。” 丫环刚才就想帮腔,可是没找着插话的地,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表现自己忠心的机会,哪里能错过。 迫不及待的撸起袖子,上前两步,甩手就是一巴掌。 就听‘哎呀’一声惨叫过后,慕思君还好好的坐着,打人的丫环却连连后退。 就见她额头冷汗淋漓,惊恐的托着自己的右臂,“啊啊啊,我的手臂怎么了,好疼啊。” 她这般痛苦,反把众人吓了一跳,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场几人面面相觑,却只看到各自慌乱的眼神,这是见鬼了吗? 谁也不知道这丫环是怎么受的伤,就连她自己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伸出了手,还没靠近人,就觉得掌心一疼,整只手臂的骨头仿佛要被人一寸寸折断似的,疼得她冷汗直冒,嘴里控制不住的直哼哼。 丫环害怕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得泪眼涟涟的看向曾巧娘。 曾巧娘的脑子更加想不清楚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保命要紧,赶紧寻了个粗壮的婆子身后躲藏起来,“你到底对小桃干了什么?” 一只灰色的貂儿从枝头落下,在慕思君肩头蹦了蹦,然后冲着众人得意的‘吱吱’叫了两声。 “呀,灰……灰色的老鼠。” 众人这才想起刚才好像真的有一片灰云从眼前飘过来着,只是速度太快,没人注意。 曾巧娘缩在后面咬牙切齿,“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居然敢放小畜生咬人。” 她话音才落,就见一双绿豆大的眼睛突然出现在眼前。 大眼对小眼之际,曾巧娘先是一愣,然后才想起自己才骂过这畜生,一想到小桃那痛苦的表情,她的腿马上就软了。 “啊啊啊啊啊啊,老鼠啊,不要咬我。” 话音一落,人已经跑出了老远,临到院门口的时候还拌了一下,差点没摔个狗啃泥。 慕思君实在忍不住,‘噗呲’笑出声了。 灰貂也挺高兴,趴在慕思君怀里冲着主人呲了呲牙。 “好啦好啦,”慕思君抚着灰灰的皮毛,“知道你今天表现不错,再奖励你一颗错骨丸吧。” 第三章 负伤上 经此一事,这个偏僻的小院终于迎来了一天的清静。 慕思君捧了盏茶,看灰灰在院子里头躲猫猫,小家伙一向自在惯了,自己就能玩的不亦乐乎。 五月的阳光透过枝叶间的嫩黄洒落,温暖的气息熏的人昏昏欲睡。 慕思君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想,上一次这样的悠闲散漫是什么时候来着? 她怎么记不起来呢? 仔细算算,好像也没有多久,只是这半个月来连番奔波,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人产生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慕思君暗自思量,若是没有遇见那家伙,这条路走下来不知又会是何样的风景呢。 可惜这样的偷闲时光很快便被人打破了。 下午被她派出去做事的丫环春秀回来,差点没把她给念晕过去。 这丫头打小就随着慕思君一道长大,最见不得她被人欺负。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白天的事情,被气得七窍生烟只恨不得打上门去。 又因为憋着这口气,导致了她直到晚上还愤恨不已,一边整理着床铺一边还在替慕思君打抱不平。 “依着我说啊,她们就是看你孤身一人好欺负,下次我在的时候,看他们谁敢。” 慕思君被她念了几个时辰,头都开始疼了,只得连连点头,应声附合,“是,是,是,还是我们春秀最厉害,以后你别出门了,整天守着我吧。” “小姐你打什么马虎眼啊,”春秀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想想咱们在山寨的时候,几时受过这样的气,小姐你以后可别再手下留情,若是那个什么表小姐再来犯贱,就让灰灰咬死她得了。” 灰灰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吱吱’叫了两声,见没人理,又埋头继续抱着慕思君手中掰碎的药丸啃起来。 慕思君无所谓的笑了笑,“她不过是心里头有她那个表哥,才跟我这拈酸吃醋呢,难不成要我为这种事情跟一个小姑娘置气?为了个男人不至于。” 这话听着可不是更让人生气么。 春秀恨不得将牙齿咬碎,“我早就说过了,这个小侯爷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还骗咱们说家里头只有一个祖母,结果还连带着几个表妹外加一个什么大公主,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些高门大户的人啊,都不是好人,要不咱们还是……。” 话还没有说完,房门突然被人撞开。 春秀大惊,“哪个混帐东西不想活了,半夜跑我们房里来?” “别,别,别,”千十四搀着一个人跌跌撞撞的闯进来,看着春秀挥起的大棍急急辨解道,“别动手啊夫人,是我,我是十四啊。” 春秀大棒在手,管你是谁,“你又怎么样,别以为你是侯爷身边的人,就敢……” 她现在怒气中烧,就想找人出出这口心头恶气,正要破口大骂之时,却见被千十四搀着的那人,摇摇晃晃的直奔慕思君而去。 “思君……”百里诚诺唤了一声之后,仿佛力气用尽,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慕思君的肩头。 第四章 负伤下 千十四一愣:哎呀妈呀,侯爷不是晕倒了吗?这又是演的那一出啊。 春秀:什么玩意?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慕思君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被一个高大的身形所笼罩,紧接着有如千斤重石便压了下来。 这人全身裹夹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熏得人眉头直皱,眼瞧着那两人还在那傻愣着,慕思君怒斥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把手啊。”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将人弄到床榻上躺好。 慕思君记得这人早上出门的时候,自己还特意提醒过他,有伤在身切莫再与人动手,没想到晚上回来就成了这个半死不活的德性。 看现在这个情况,怕是旧伤口又开裂了吧。 这人怎么就是不听话呢,若不是因为这伤是为救自己所造成的,慕思君真的不想再管他了。 看着百里诚诺毫无血色的脸,慕思君一声长叹,“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又跟人动手了?” 千十四擦了擦脑门上的一层薄汗,“咱们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贼人,守卫司的人又没有到,我们人手又不够,所以……。” “明知他有伤在身,为何还要让他涉险?” 虽然受苦受伤的不是自己,可是这也造成了她许多的麻烦,慕思君平生最怕麻烦。 对于这样的指责,千十四无话可说,让主人受伤只能说明做下属的无能,这事确实是他们能力太弱,否则也不需要侯爷出手相助了,“夫人说的是,是十四无能,十四以后一定勤加练习,精进武艺。” “算了。”慕思君想了想,她也犯不着替别人调教属下,更何况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那个,”春秀刚刚才在背后说过这位侯爷的坏话,现在就看他倒下了,心虚的问,“侯爷他没事吧?” 不会真死了吧,难不成自己是个乌鸦嘴吗? 百里诚诺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薄唇更是没有半点血色,明显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慕思君伸手探了探脉相,还算平和,又摸了摸额头,有轻微的发热,症状都不太严重,会晕倒可能是因为受伤以来一直没机会休养,身体有点虚,只要晚上不要再起高烧就好了。 “无妨,应该就是伤口开裂而已,你们去给我打盆热水,再把药箱带过来,我要给他重新处理一下伤口。” 百里诚诺曾经中过一只毒箭,伤口离心脏处极近,现在那覆着伤口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濡湿了,大片大片的鲜红色看得人触目惊心。 春秀忍不住别开脸去,这位侯爷还真是血厚,平常人若是按他这样折腾小命早就没了。 慕思君小心翼翼的处理好伤口,然后用纱布重新包扎好。 做完这些,她就很明显的感到有些累了。 只得不自觉的揉按太阳穴提神,现在这个破身体,果然还是容不得她任意妄为啊。 春秀看在眼里,有些担忧,“小姐,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我跟十四看着就好了。” 千十四也顺势点头,他们家侯爷对这位夫人可宝贝着呢,万万不能让她有什么闪失。 第五章 抢药上 到了后半夜,外面不知何时开始落起了小雨,雨滴打在窗棂上,滴滴答答的。 慕思君原本睡眠就浅,这一惊醒便再也没了睡意。 屋子里静悄悄的,春秀和千十四都趴在桌边睡着了。 唯见床上躺着的百里诚诺满脸潮红,呼吸急促,竟然不知何时发起了高热。 “春秀,”慕思君一声低喝将两人唤醒。 千十四初醒还是一脸的迷茫,再看到百里诚诺的症状,瞬间给吓得清醒了。 眼看着一番冷敷热敷之后,温度不降反升,百里诚诺都开始说胡话了。 千十四急了,“夫人,还有其它法子吗?这要是再升会不会把人给烧坏呀。” 慕思君也犯了难,以她手上仅有的几味药很明显控制不住,可是这高烧若是不降又万分凶险。 若要快速降温,唯今之计,只有用羚羊角可解了,最好是雪山羚羊角。 这一味药磨成粉末之后,对付发热有奇效。只是这三更半夜的却不好找,别说寻常药铺没有,就是有只怕铺子也早就关门了。 千十四急得团团转,半天才想起,“我记得当年咱们老侯爷还在的时候,宫里头赏了好些个珍稀药材,说不定里头就有这雪山羚羊角呢。” 春秀,“那还说什么,快去取来呀。” 慕思君略做沉吟,“若是有,那自然是好,只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平常都放在哪里?” “一般都是放在府库了,我现在就去拿。”千十四说完,便不再停留,转头立马去了库房。 百里诚诺脑子都烧迷糊了,整个人云里雾里的,好似又回到了那个颠簸的马车里。 眼前是一盏暖黄的灯,和一个容颜清丽的女子。 窄小的车厢里头,慕思君的眼睛里映着烛火,清清亮亮的望着他,见他醒来眼神中有藏不住的欣喜。 他还记得她帖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很是冰凉。 慕思君只是探一下温度,促不及防的就被他一把拽进了怀里,顿时无语,可是还得顾着他胸前的伤口,不敢用力挣扎。 “小姐?”春秀举着冷帕子一脸蒙,请问我还要继续敷吗? 慕思君眼下无比的尴尬,低头又听见百里诚诺在说着什么,慕思君心头微怔,愣在了当场。 因为那句话她之前就听过,那会他们刚从猛虎寨下来,就遭遇了莫名其妙的追杀,若非百里诚诺护着,她一个废人怕是早就死几回了。 甚至到了后来,百里诚诺为了救她还曾身中毒箭,也是几日几夜的高热不退。 那个时候,他也紧抓着自己的手不放,止不住唤她的名字说, “思君……别怕……” “思君……别怕……” “思君……我不会让你守寡的……” 听他反反复复的都是思君两个字,仿佛这两字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字眼,能吟出一朵花来一样。 慕思君并不怕守寡,因为她并认为这段为了摆脱大哥大嫂而成的婚事,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可是她一直也没弄明白,这个人明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为什么在生死关头还是愿意舍了性命来救她? 每每想到这些,都会让她的心头一软。 第六章 抢药下 千十四跑了一趟府库,连门都没有摸到就被赶了回来,回来又看到那两人抱做了一堆。 这小厮先是一愣,然后方才明白了一件事,为何他家侯爷拼死拼活都要跑到这里来,原来意义在此啊。 慕思君难得的红了脸,缓缓的坐起身之后方才问道,“怎么样,拿到了吗?” 千十四摇头,“没有,我连府库的门都没有进,那个看府库的黄婆子说药材珍贵,没有高夫人的命令谁来都不能给。” 慕思君眼神一冷,“你没说是侯爷让你去取的吗?” “我说了,但是那婆子就是不同意,她一个妇人,年纪又大,我实在不好跟她过多纠缠。” 这样一说,好像还有些道理,慕思君略作沉吟,“那你有没有去找高夫人讨要一个手牌之类的东西?” 千十四一声冷哼,说话间都带了些怨气,“我去了,可是她院子里早就落了锁,也不给通报,所以我只好回来看看夫人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 春秀呵呵一笑,“哎哟哟,哎哟哟,瞧瞧你们这府上啊,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做主呢。” 被她这么一说,千十四的心情更沮丧了,“高夫人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咱们侯爷要什么,她就给什么,不知道为何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慕思君暗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是鸠占鹊巢,客大欺主罢了。 原本这是别人的家务事,不归她管,可若是妨碍她救人,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春秀你跟十四一道去,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进府库找到药,出了问题本小姐给你担着。” 春秀眼睛一亮,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指只要能找到药,大闹一场也是可以的? 她这样跃跃欲试,千十四反倒犹豫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要不夫人你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出府去外面药铺找找?” 高夫人再怎么说也是侯爷的姨母,若是真的闹大了,对谁都不好,还会让侯爷左右为难。 慕思君眼刀一横,“我没有其它的办法,再迟一分你家侯爷就多一分危险,要是你不想去,就在这里等着给你家侯爷收尸吧。” 这话出口,千十四吓得直哆嗦,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瞬间跑了个没影。 可惜管府库的黄婆子脸一横,说什么就是不让进。 “没有高夫人的令牌,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让进,什么小侯爷老侯爷的,老娘不认识,你们两识相点,哪来的给我滚回哪里去。” 春秀这丫头跟着慕思君久了,一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更何况她还记着白天自家小姐被欺负的仇呢。一听这话哪里还能忍得住,一脚就踹翻了黄婆子屁股底下那把椅子。 “你个老蠢货,吃着侯爷家的大米,跟我在这里耍什么横呢。” 黄婆子一个屁股墩摔在地上,差点没哭出来,她自打管了这府库的钥匙,从来都是被人讨好巴结的,更加不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这无疑是捅了马蜂窝了。 就听一声震天响的哀嚎,“你个天杀的贱蹄子,居然敢打老娘,老娘跟你拼了。” 第七章 黄婆子 黄婆子是市井出身,骂起人来,那是要有多难听就多难听,若是你靠近些,还能喷你一脸的唾沫星子。 一顿呼天抢地的鬼哭狼嚎,把千十四唬的一愣一愣的。 这真的是太难为人了,他宁可去上阵杀敌。 对于这样不要脸的老太婆,春秀就比较有经验了。早年在山上跟着慕思君收帐那会,有些老太婆更横,都是土匪窝里出来的,敢拿刀出来跟你拼命,照样还不是被她给打发了。像黄婆子这样干嚎不掉眼泪,又不敢动手的,春秀半点都没有放在眼里,只管夺了钥匙就直奔库房。 搜身的时候,摸到这婆子的裤腰带,春秀也不浪费,直接扯了拿来绑手,然后还嫌不够,又扒了她的裹脚布来堵嘴。 眼看着黄婆子被自己的裹脚布熏的白眼直翻,春秀心里这口气总算是顺了。 千十四都惊呆了,心说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啊, 这丫头这么凶,谁还敢娶? 两人运气也算好,府库里还真找到了那味雪山羚羊角,将其刮下细碎的几片然后碾成粉末,加温水吞服,再配合着冷敷,百里诚诺的高热果然就渐退了。 慕思君的手还被他紧攥着,哪里也去不了,只得倚在床边,看着手中装羚羊角的盒子暗自发呆。 宫里头赏的东西连包装都极其精美,这盒中凹进去的形状,也清楚的表明这里头放着的,就是一根完整的羚羊角,可惜现在却只剩了半截小拇指大小。 这味药其实并非产自南济本土,而是来自于北方,因为来源的不稳定,所以市场售价极高,就是普通的羚羊角也得是中上之家才能用得起,而雪山羚羊角则更显珍贵。 取用之时,只需指甲盖大小就能见效,所以就算是这府上全部人都算上,十年八载也用不了这么多。 再则,若是家里自用的话,一般人会选择拿药刀刮片比较省时省力。而这上面却有很明显的、被刀割断的痕迹,这表示是被人整块切下来的。 看来这府上啊,不止是鸠占鹊巢,还有蛀虫呢。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就有人找上了门。 “春秀,出去看看。” 慕思君使劲的揉了揉太阳穴,睡眠太少使她不太能集中精神,门外的喧哗声更是让人心烦。 趴在桌边的千十四小声嘀咕了两句,他有点担心会不会是昨晚的事情被那婆子给告了。 想了想又闭上了嘴,反正说了也没人听他的。 昨晚上府库被抢之后,黄婆子就去了高夫人的芙蓉院门口候着了。等到天亮,高夫人梳妆打扮好了之后,才有人将她领进屋子。 黄婆子熬了一宿,又哭的眼泪鼻涕糊一脸,手腕上还带着伤,那样子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其实春秀绑的不严实,这婆子没两下就挣开了,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若是不把自己弄的惨一些,只怕高夫人会扒她一层皮。 果然,就见高晓兰还没听她说完,便气得打碎了那碗熬了一整夜的美容养颜粥。 第八章 芙蓉院 “哪里来的不要脸的脏东西,也配在我侯府上撒野。” 高夫人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这种没名没份,就敢跟着男人回家的野女人,因此连这女人叫什么都没有兴趣知道,又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不值得她费神。 可是这女人居然还敢欺负到她头上,那就万万不能忍了。 身边的秦嬷嬷小心的陪着笑,“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一个野女人不知道自己的斤两而已,哪里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 “哼,”高晓兰哪里能这么好消气的。 之前巧娘那个丫头被羞辱,她还可以故做大度,斥责自己女儿不该自降身价打上门去,现在连府库都敢抢,这是摆明了不把她放在眼里啊。难不成是百里诚诺那小子特意安排来抢她的管家权的不成?不然哪个女人敢这么大胆。 高晓兰想到这个可能性,脸色很明显的一沉。 “多个大事啊,夫人要是生气,老奴我便去将她拿来随夫人处置,让她看看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秦嬷嬷惯会讨好,高夫人斜乜了她一眼,“你可别说,说不定人家是正经的侯爷夫人呢。” “哎哟,”秦嬷嬷笑了,“夫人你倒是看看哪家的侯爷夫人是见不得人,只能关在小院里头的。” 这样一说,也有道理,真是来当个家的,就该在进门的第一时间通知大家,这样才明正言也顺,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肯定不是好货。 更何况,他们威定侯府上这个侯爷夫人的位置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一想到这些,高晓兰又瞬间宽心了,不过她掌了这么多的侯府,可不能让平白被一个黄毛丫头羞辱,这让她颜面何存。 哼,这事不能算了,她要给那个不知好歹的野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秦嬷嬷带着一大帮子婆子耀武扬威而来,本打算先给对方来个下马威,谁知道在这里叫了半天的门,连一个应答的人都没有。 她在这府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仗着受高夫人宠爱,一向作威作福,从来不曾被人这样轻慢过,眼下遭受这样的待遇,还哪有什么好语气。 “慕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家高夫人只是想请你到花厅一叙,把昨晚上府库被盗的事情说清楚,若是你再不出来,老奴我就着人报官了,真闹到官府,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可别怪我威定侯府没有给你脸。” 还是没反应,秦嬷嬷彻底失去了耐心,吩咐身边的人, “你们上去给我把门撞开,今天就是用绑的也要把这个小贱人给我绑到夫人面前去。”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女人,也敢在侯府耍横拿乔,真以为躲在里头不出来,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两个壮妇应声上前,正准备动手,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春秀站在门口,“大清早在人家门口鬼叫什么,我们小姐还没梳洗呢,等会。” 然后‘砰’的一声,门又给关上了。 秦嬷嬷气得脸都绿了,她没想到自己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居然就这样给打发了。 第九章 不要脸 秦嬷嬷怒气上来,也不招呼别人,自个冲上前来,就将门一把推开了。 屋子小,一眼就看到了头。 床榻边,慕思君正在喂百里诚诺喝药。 秦嬷嬷的腿一下子就软了,“老奴,老奴给小侯爷请安。” 作死啊,怎么没人跟她说,侯爷跟这个小贱人住一个屋啊。 侯爷回来几天了谁都没能见着面,怎么偏偏就给她在这里撞见了呢?这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百里诚诺的声音冷如寒冰,“滚出去。” 秦嬷嬷再凶,也不敢在他面前耍横啊,哪里还敢逗留,灰溜溜的带着人跑了。 看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慕思君也懒得再做戏,将药碗递到百里诚诺手里,“自己喝。” “……” 不带这样的,这女人怎么能这么快就变脸呢。 百里侯爷心里苦,早知道就不赶那个秦嬷嬷走了,至少还能多享受一会,被细心投喂的感觉真的好啊。 慕思君假装没看见他哀怨的表情,转动轮椅离开了。 昨晚上照看了一夜的病人,根本没有睡好,现在她要去洗漱一下睡个回笼觉。 千十四凑过来‘嘿嘿’一笑,冲着自家侯爷竖起了大姆指。 百里诚诺完全没懂他这笑的意思,“怎么,你这小子昨天干什么坏事了?故意来讨好侯爷我?” “咦,侯爷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十四我是真的佩服您啊,连晕倒在夫人屋子里头这招都想得出来,是真的高明,实在是太高明了,您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啊,有个人进来就将别人一把扑倒,然后死抱着人不撒手呢。” 百里诚诺陷入了沉思中,“我昨晚上抱了吗?” “抱了呀,不止抱了,还没有被夫人打,您说您是不是进步了。” 一想到之前他家侯爷每次凑上去,就被夫人一巴掌拍回来的惨样,千十四都觉得好笑,所以这次没挨揍,真正是可喜可贺。 百里诚诺昨晚上烧的糊里糊涂的,哪里知道自己到底抱没抱到,回味了半天,死活想不起不被慕思君拒绝的拥抱是什么滋味。 不过不要紧,至少说明卖惨这招是有用的。 慕思君简单的洗漱回来,发现百里诚诺居然又躺下了,一股无名火瞬间直冲脑门。 “侯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睡的是谁的屋子,躺的是谁的床?”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明明都已经无事了,还赖着不走,不要脸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若是她双腿完好,真恨不得将他直接踹下去。 百里诚诺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虚弱无辜的可怜劲,挣扎着起身,拉着慕思君的小手帖近自己的额头,怯生生的说, “思君,你瞧瞧我是不是还有些发热,怎么我还是觉得脑袋有些晕呢。” 千十四站在一边,浑身直哆嗦,大男人装得娘们叽叽的,真让人受不了。 慕思君,“……” 见她不说话,百里侯爷又担扰的问,“思君,你脸色不好,是因为昨晚上太劳累了吗,辛苦你了,要不要上来同我一道休息一会?” 第十章 线索 百里诚诺说话的语气真诚有加,特别是那双眼,满是柔情蜜意,仿佛下一刻就溢出来一样。 慕思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双眼,那眼中包含的情绪太多,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想逃,想逃的远一点,再远一点的。 可是手还被他牢牢的攥在手心,就在她即将爆发的那一刻,门外突然进来了一人,是千十三。 百里诚诺这次回来也算是轻装简行,就带了两个随身的小厮,一个十三,一个十四,都是可靠之人。 千十三本来和千十四一起,昨天跟着百里诚诺一块出的门,只不过遇袭之后,被安排去了守卫司的刑房查看审讯结果,因此现在才回来。 他这一脚跨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太对,一抬头又瞧见十四在冲他使眼色,一时间那半条腿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好。 “侯爷,既然你们有正事要谈,思君我就不打扰了。” 千十三的到来,让慕思君得以在这窒息的气氛中解脱,她动了动,想把手抽出来。 百里诚诺却纹丝不动,“你又不是外人,不妨事的。”说完转头问千十三,“怎么样,有结果吗?” “……” 慕思君彻底放弃了,她对这样不要脸的人没有半点办法。 千十三比起千十四来,要更稳重一些,完全无视那两个之间的拉拉扯扯,平静如常的从怀中拿出一方绢布,“这是习司丞命我带回来交给侯爷的。” 绢布上不过是一团模糊的纹路,只能隐约看出来是个圆形。 百里诚诺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就是你们折腾一晚上的结果?” 昨晚上他们路遇歹人,与其说是遇,不如说是陷阱更好一些。 被人一路追杀至京都,却毫不反抗,从来不是百里诚诺的风格,因此他以自己为饵,借守卫司之力,布下了这出埋伏之计。 却没有想到得到的居然是这个结果。 千十三也挺憋屈了,辛苦了一夜可以说是毫无所获,“是属下无能,只是那几个家伙嘴巴硬的狠,重刑都用了也没撬出半个字。” “不怪你们,”百里诚诺神色微敛,“除了这个,还有其它线索吗?将你们审讯的过程仔细道来。” 昨夜刺杀他们的那几人被拿下之后,就被直接押进了守卫司的大牢。 守卫司的职责本就是负责京都安全,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敢怠慢。 更何况百里诚诺早就跟司丞习文定打好了招呼,进了大牢之后立刻安排人连夜审讯。 没想到审了一夜,还是一无所获。 好在其中一人在之前的打斗中受了伤,扛不住重刑当场断了气,才让守卫司的仵作借验尸的机会,在那人肩胛处发现了一处被炮烙涂抹掉的圆形标记。 于是便命人将标记的形状拓下,让千十三带了回来。 按照习文定的推测,这帮人嘴巴如此严实,最大的可能性不是买凶的杀手就是被豢养的死士无疑。 百里诚诺看着绢布上的模糊一团,脑中毫无头绪。 第十一章 高夫人 如果是请的杀手,那买凶之人定然是实力雄厚,可是杀手组织一般是招募为主,就算是自己培养也不会做标记,这就说明是死士的可能性非常大。 而养死士,就不仅仅是需要钱财那么简单了,从挑选到培训,都非一朝一夕可成。 如此看来,想他死的人,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世家大族,其它人没有这样的实力。 南济开国并不久,哪里有什么强大的世家大族,若是皇帝要杀他,也犯不着来阴的。 所以,到底是谁想杀他又不想暴露自己,还要将死士的标记给抹去呢? 百里诚诺想了想,将绢布还给千十三,“你拿着这绢布去找一下福东楼的闵公子,让他帮着打听一下,另外给全州的许大人去个信,让他查一下东齐那边现在的情况。” 慕思君对着这图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听他这话里头的意思,眉头一皱。 “你怀疑杀你的是东齐那边派过来的?他们为什么要在南济境内杀你?而且他们是如何得知你的消息?” 千十三已经接了任务出门去了,千十四骄傲的接茬道,“夫人您还不知道吧,我们侯爷可是全州兵的副统帅,回来之前刚打退了东齐的一万大军,还在战场上射杀了他们的领兵大将。若不是如此,边防如此吃紧,侯爷哪有时间回来啊。再说这东齐军吃了败仗,能不恨侯爷吗?” 关于东齐这个邻居,慕思君还是有些耳闻的。 听说东齐的新任皇帝是个极有野心的家伙,而他的外祖家更是世代武将出身,所以朝内主战派已然崛起,隐隐有大规模对外开战的趋势。 全州,作为南济与东齐交界的第一门户,早已全城戒备,两国之间多年经营的商贸通道也渐渐关闭了。 慕思君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这个人不仅仅是个世袭的侯爷,还是个手握重兵的大将,看来传闻说威定侯是个纨绔子弟之言有误啊。 她到底是走了什么鬼运气? 印象中这人明明只是个偷鸡摸狗的贼,被灰灰咬了一口之后也毫无反抗之力,转瞬间这身份差距就如此之大了。 百里诚诺见她怔怔的望着自己,心情份外的好,伸出手理了理慕思君鬓边的碎发。 “怎么样,是不是没有想到你的夫君我会这么厉害?” “确实没想到,早知道你身份如此尊贵,我当初就不该找你的。” “说的什么话,”百里诚诺生气的捏了捏慕思君的手,“既然我们已经是夫妻,自当荣辱于共,没有谁尊贵谁低贱的说法。” “再说了,其它人能悄无声息的进到你的屋子里不让人查觉吗?我们俩啊,这就叫做天赐的缘份,躲不开的。” 眼看着慕思君一脸的淡然,露出了一个字都不信的表情,百里侯爷又一次受伤了,为什么有女人会对甜言密语完全免疫呢。 可是这样的四目相对,在旁人的眼中却刺眼的狠。 这恩爱秀的,千十四不得不别过头去,他没脸看呀,他希望有人来救救他。 所以在看到门被打开时,千十四恨不得上去给来人送上一个拥抱,但是一看到春秀那张脸,他瞬间缩了回来。 那个凶丫头,他不敢抱。 春秀跑的发丝都乱了,“不好了,小姐,那个高夫人找上门来了。” ………… 再说秦嬷嬷回到芙蓉院,将事情与高夫人一说,一屋子的人都吃了一大惊。 曾巧娘同妹妹一道在高夫人房里用早膳,一听说秦嬷嬷见到了百里诚诺,眼睛都亮了,“真的吗?表哥真的在诺园里头?” 她故意忽略了百里诚诺跟谁在一起的事实。 高夫人一声冷笑,“你这么用心做什么,他又不曾将你放在心上,你再用心还不是白废力气。” 她这个女儿是真的傻,都到这份上了,还在自欺欺人。 曾巧娘嘴巴翘起老高,“小时候表哥对我那么好,他不会忘记巧娘的,再说我见过那个女人,长的又普通,还是个瘸子,表哥怎么会看上她。无非是看她可怜罢了。” 关于慕思君是瘸子这一点,早在曾巧娘昨天回来之后几乎就人人皆知了,因为越发不将她放在眼里,可是秦嬷嬷早上所见也非虚啊。 难道这百里诚诺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不成? 曾绣娘轻轻的搅拌着碗里的燕窝粥,“母亲可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要不要女儿去帮您走一趟。” 高夫人没接话,她只觉得这个侄子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去了边关几年,连个信都不捎回来,难得回来一趟,还半夜三更的进门,跟作贼似的。 更离谱的是,还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直接安置在自己院子里头。 这京都里头,谁都知道大公主对百里诚诺的心思,所以高晓兰对于他敢这样乱来,十分的不解。 又想到他特意派小厮来传话说,不许任何人去诺园打扰,保护的这样好,又不光明正大的说明那女人的身份。高晓兰当真是想不明白了。 话说回头,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来拜见她这个长辈? 再怎么说,她也是他的亲姨母啊。 自打百里诚诺那个短命的娘去了之后,都是自己在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若是没有她高晓兰,就凭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怕是早就被那班奸滑的下人给欺负死了。 想到此,高晓兰才想起一事,命人传了黄婆子过来,“你老实回答我,昨晚上他们去府库拿东西,有没有提到小侯爷?” 黄婆子心说坏了。 秦嬷嬷一看这婆子眼神躲闪,气愤不已,上前狠狠给了她一耳光。 “你个撒谎成精的老狗,既然人家提了小侯爷,你为何不让她拿,还敢来夫人面前嚼舌根,害了老娘今天在侯爷面前没脸。” 黄婆子昨天被打,今天又被打,老脸更显难看了,一边嚎一边说道,“夫人啊,不是老奴我不说,实在是因为老奴我真的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啊。夫人你看咱们小侯爷身边几时有过丫头,那个打人的却是个凶丫头,所以老奴当时才不信啊。再说那库里都是夫人的宝贝,没有夫人的命令,老奴我就是被打死也断不会放一个人进去的。” 这话倒是实情,百里诚诺从小身边侍候的就全是小厮,高晓兰曾经送个了丫头给他,结果不到半天就被赶出来了。 秦嬷嬷都被她堵得没话说,高夫人更是被逗笑了,“看不出来你这个老东西还是个忠心的,这样一说,倒是我们冤枉你了。” 黄婆子不敢接这个话,只顾着一个劲的磕头,“夫人别折煞老奴了,老奴只是做份内的事情。” 既然他们是打着小侯爷名义去的,再去问罪就不占理了。 秦嬷嬷心里一百个不服气,“夫人,这事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 “哼,”高夫人一声冷笑,“要是就这样放过她,以后这府上还有咱们呆的地方吗?” “那咱们得怎么办?” 高夫人起身,“既然我的好侄儿回来了又不愿来见我,我这个做姨母的便去瞧瞧他吧。” 曾绣娘也跟着站起身,“娘,绣娘也好久没见过表哥了,带我和姐姐一道去吧。” 曾巧娘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可是她刚刚又被高夫人说了一通,不敢再提,便怂恿自己的妹妹提出来,果见高夫人没有反对,顿时心花怒放,终于能见到表哥了。而且这次有高夫人撑腰,她就不信那个姓慕的还敢放老鼠出来咬人。 春秀原本在后园中打水,听到这个消息连水桶都没拿,便一路小跑着奔了回来。 惊的灰灰这只小貂‘嗖’的一声钻进慕思君怀里,吓死貂貂啦。 慕思君无语的安抚着灰灰,“来就来了,你慌什么,” “哎呀小姐,”春秀平缓了呼吸,扯出个笑容来,“昨晚上你不是说,出了什么事情都由你担着嘛。” “所以你就跟人打架了?” 春秀嘟了嘟嘴,“那能怪我嘛,谁让他们白天跑来欺负你来着,再说了,你说那话的意思,我还以为是故意让我去找场子呢。” “呵,你倒是理由真多。” 百里诚诺神情一冷,“昨天白天谁来过?” 他都已经交待过不许任何人进诺园,居然还有人敢无视他的命令而来。 春秀‘哼’了一声,“还不是你那个亲爱的表妹,跑进来莫名其妙的骂了小姐一通,什么野女人,什么不知廉耻,真不知道你们这种大户人家,怎么教出这种没教养的小姐来。” 眼瞧着百里诚诺的表情越来越冷,慕思君喝斥道,“春秀,闭嘴。” 人家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多少是要点面子的,慕思君都担心百里诚诺等下气急败坏,拿春秀那个丫头出气。 这种内宅事情,百里诚诺身为男子,确实不太方便出面,于是便唤了小厮,“十四,去山寿堂请祖母。” 千十四有些不解,“不是说老太太礼佛还没到出关的时间吗?” 第十二章 婆媳? 百里诚诺的祖母,一向有礼佛的习惯,寻常是不许人打扰的,再加上他这次回来的匆忙,所以至今还没有见过她老人家。 “没出关也给我请出来,就说我给她带了个孙媳妇回来,相信她老人家会很开心的。” 慕思君,“……” 见到千十四领命去了,百里诚诺也起身穿衣,既然来了客人,他也不好继续躺着,礼数上说不过去。 慕思君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我并不需要这个身份,我们不是说好了待安全之后,我就离开吗?” 百里诚诺穿衣的手一停,他们之前有个约定,内容是只要查出来到底是谁想害他们,并且将来人一并铲除、确认安全之后,她便可以离开。 对于百里诚诺来说,这原本只是个缓兵之计,没想到她居然时刻都记着。 百里侯爷有些受伤,“这个身份方便。你也看到了,那事急不来,你怕是还要在这府上多住一些日子,有个正大光明的身份不是更好么。再说了,就算大家都知道了又如何,不过是一纸休书的事情,反正你又不是没写过。” 休书,慕思君确实写过一封,那是在他们刚下山那会。 她原本只是打算成亲让大哥宽心,好同意她下山,才指了这个人来拜堂,为了不担误他的终身幸福,又在下山之后写了一封休书给他。 只是没有想到,追兵太凶,他们没来及得分开,百里诚诺便为了救她而负了重伤。 那样的情势下,于情无理,她都不能走。 更何况那帮人见过她与百里诚诺在一块,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当时的她也不会选择离开。 慕思君虽然是个废人,还是惜命的。 拖拖拉拉之后,便进了这侯府。 百里诚诺见她咬唇无言,心中又有些许心疼,“别咬了,我不勉强你,到时候你若真要求去,我总会有办法的。” 慕思君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总会有原因的,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 百里诚诺倾下身,双手抵在轮椅上,“我若是说我喜欢你,你信吗?” “不信。” 慕思君笑了笑,他们才认识多久,哪里有资格谈什么喜欢不喜欢。 若是说这其中有什么阴谋或者诡计,她倒有几分相信。 感情么?她半个字都不信。 更何况,他是堂堂的侯爷,想娶什么样的人没有。而她却是一个瘸子,谁都不愿意娶的废人。 除非……。 慕思君想起,不知是谁说过,皇家的那位大公主好像对百里诚诺有些心思。 若是他真娶了公主,总不好再去边关让公主独守空房吧,别说公主不乐意,皇帝都不会让自己女儿受这样的苦。 这样看来,他把自己带回来的原因就很清楚了。 如果只是被利用的对象,慕思君反倒自在了一些。 她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她利用他保护自身安全,他利用她避婚,彼此利用谁都不吃亏,到时分开也能互不拖欠。 “不信便算了。”早料到她会如此反应的百里侯爷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反正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你会信的。然后顺手提了个脚凳过来,坐到慕思君脚边。 “我手有些不方便,你帮我束个发可好?”也不管别人答不答应,他先把姿势摆好。 慕思君本想拒绝,但是见他都这样了,也不好推迟,不过她是真的有些担心,“我没替别人束过,怕束的不好。” “没事,只要是你,什么样我都不嫌弃。” 他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却把旁人听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春秀早在千十四离开的时候,便极自觉的站到了门边,前面有些话她没有听见,这句却是实打实的传到了她的耳朵,只觉得一股子恶寒直窜脑门,当即往外又跑了两步还觉不够,一路直接退到了院子门口,正好清静了还可以观察来人的情况。 慕思君心中已有定论,只觉得好笑。既然是演戏,她来配合演这一出又有无妨,于是欣然的拿起妆台上的桃木梳。 百里诚诺的头发养护的很好,乌黑透亮,泛着健康的光泽,慕思君小心翼翼的打理着,一时间房间里头静悄悄的,任风吹来发尾轻扬,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昨天我表妹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以后她们若是再来,你可直接打出去便是。” 慕思君对着他如墨的长发有些爱不释手,随口答道,“没关系,反正我昨天也弄断了她身边一个小丫头的手,相信她以后也不敢来了。” 百里诚诺,“……” 我是有多傻,才会担心她被别人欺负,这个女人可是连他都敢下毒的人啊。 见他不说话,慕思君反问道,“你跟你的这个姨母家关系不太好吗?为何你从来未提过她们?” “想知道吗?”百里诚诺‘嘿嘿’一笑,“这可是我的秘密,你若是想知道,叫一声夫君来听听,我便告诉你。” “那我不想知道了。” “嗳,别这样嘛,啊……”百里诚诺急的一转身,扯到了自己的头发,痛的一声哀嚎,又乖乖的坐了回去,酝酿了半晌才接口说道, “我母亲过世那会,我还小,家中事务都是姨母在操持。一开始我确实心存感激,后来有一天,我发现她在我父亲的饭食里头下药。那天的日子我记得特别清楚,我母亲的头七还未过,父亲还在守堂守灵。原本我以为她是担心父亲的身体给添的补药,直到我听无意听到她跟她的婢女说的话,我才知道原来她是有着那样心思的。从此以后,父亲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了。” 慕思君大致懂了其中那些让人犯恶心的过程,“你为什么当时不揭穿她?” “我母亲临走的时候,特意跟我交待过,说姨母过得挺艰难,让我照顾她们一些。” 慕思君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母亲,真是个善良的女人。” 百里诚诺笑了笑,“有时间,我带你去见见她,相信她一定会喜欢你了。” 带上玉冠之后,百里侯爷就更显英俊了,就算如慕思君这样冷情,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生了一幅好相貌。 百里诚诺开心的拿了镜子来看了看,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惹得慕思君都笑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爱照镜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你第一次为我束发,自然要多看两眼的。古人说为妻画眉是件夫妻乐事,我看这为夫束发也可以算做一件夫妻乐事才对。” 情话满的让人无法分辨,慕思君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倒是被他突然靠近的脸庞给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百里诚诺拿起桌上的螺子黛,对着慕思君的脸就来了,“来,今日我也要学学古人风雅,为妻画一回眉。” 他兴致勃勃,慕思君难得的情绪崩溃,正在纠缠之际,春秀从门外跑进来,“来了,来了。” 百里诚诺头都不回,“来了就来了,你这么激动是为什么?” 他现在只想给慕思君画眉,其它的都不放在心上。 慕思君见他还不肯放过,慌得抓住他的手,“别闹了,还有正事呢,等下你姨母过来怎么办。” 春秀真的没眼看了,急得捂着脸转过身去,“这光天化日的,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啊。等下高夫人过来了可怎么办。” 见到慕思君难得的害羞了一回,百里侯爷终于妥协了,“行吧,那我们下次再好好画。” 慕思君终于松了口气,转头问春秀,“高夫人到哪了?” “估计都到院门口了,你们可快点吧。” 慕思君终于听出了这里头的不对劲,这丫头的声音听着有点慌,“春秀,你在怕什么?” 听着他们该是完事了,春秀才敢靠过来,“哎呀,小姐,这可是高夫人啊,是现在侯府的当家人呢,我想起说书的老太爷们讲过,深宅大院的夫人们都是很厉害的,一个眼神就能杀人,我现在不就是有点小害怕嘛。” 慕思君‘噗嗤’一笑,“她就算要杀人,也只会先杀我,你怕什么,更何况还有侯爷在呢,侯爷会护着我们的吧。” 春秀一脸的不相信,“小姐你到底懂不懂啊,现在可是婆媳关系问题,更何况前面就结下梁子了根本不好收场,再说那可是侯爷的亲姨母,他要是两边都不帮,我都谢谢他了。” “什么婆媳关系?”慕思君一脸蒙,一个姨母算哪门子的婆婆。 “那小侯爷的娘不是那个啥了嘛,这家里头既然是高夫人在管,那可不是婆媳嘛。” 虽然那句婆媳关系让人有些小窍喜,可是百里诚诺还是有些为自己打报不平,“你这个丫头,能不能对你家姑爷我有点信心。” 高夫人带着人跨进院子的时候,百里诚诺正好推了慕思君出来,春秀被抢了推椅的工作,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顺便冲着他的背影挥舞了几下拳头发泄怨气。 第十三章 怼她 这院子本就是诺园中一个偏院,场地不大,等到高夫人领着两个女儿进来,顿时就挤满了。 对比起对面的一群莺莺燕燕,他们这边三人明显就有些气势上的不足。 百里诚诺上前给高晓兰行礼,还没开口,手就被高晓兰给一把拽住了。 “瞧瞧我们小诺,军营里头很辛苦吧,瞧瞧你黑了又瘦了,姨母看着是真心疼,都跟你说不要去全州,不要去全州,受苦了吧。你个傻孩子,真是不听话。” 百里诚诺敛眉低首,“让姨母担心了。” “你说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来见见姨母,自从你娘去了之后,姨母一直把你当亲儿子看待,怎么就不知道姨母有多想你呢。” 百里诚诺眉头一皱,慕思君在一旁听着都有些不自在,这位高夫人还真是司马昭之心,半点也不藏着掖着呀。可是看对方那一群人的表情,却没有一个觉得这句话不妥,好像是司空见惯一般。 慕思君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占了别人的宅子还怪人不懂礼数的,难怪百里诚诺几年不愿意回来。 春秀小声的骂了一句,“真不要脸。” “哎呀,娘,你一直跟表哥说什么呢。” 旁边曾巧娘见高夫人只顾着自己说个没完没了,迫不及待的拉着自己妹妹上前,冲着百里诚诺盈盈一拜,“表哥好,还记得巧娘和绣娘吗?” 几年不见,她的表哥还是一样的英俊潇洒,因为在军营里头历练的缘故,整个脸的轮廓更显刚毅了,肩膀好似也宽了一些,让人看着更加有安全感了。 曾巧娘单单是看了这几眼,脸上都染了些红晕。 百里诚诺退后二步,“两位表妹好。” 高夫人看在眼里,冲着秦嬷嬷笑道,“瞧咱们小侯爷,年纪大了倒跟妹妹们不亲了,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爬过树呢你可还记得,我们家巧娘啊,可是天天念着你这个表哥呢。” 曾巧娘红着脸扯了扯高夫人的袖子,“娘,你瞎说什么呢。” 她这样故做姿态,深怕别人瞧不出来似的,惹得众人好一番哄笑。 曾绣娘还故意过了刮了下脸,“表哥你瞧,我姐姐害羞了呢。” 一家人聊得热热闹闹的,谁都没有去理会旁边还有两个格格不入的人。 春秀附在慕思君耳边说道,“小姐,这儿好像也没咱们什么事,不如我们回屋里去吧。” 慕思君点了点头,看着别人一家子开开心心的,确实没什么意思。 她们俩正准备走,抬头瞧见百里诚诺正朝这边走来。 春秀,“哎呀,看来是走不了了。” 百里诚诺将慕思君推了过来,“姨母,表妹,还没跟你们介绍,这是诚诺新娶的夫人思君。岳丈家中离京都甚远,因此成亲时没来得及通知你们,本来想等到祖母出关再一并通知大家的,既然姨母特意前来看望侄儿,诚诺也不好再藏着。” 高夫人,“……” 曾巧娘,“……” 一众人笑容僵在了脸上。 慕思君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姨母好,两位表妹好,思君的双腿多有不便,还请姨母恕思君失礼之罪。” 高夫人眼角都没动一下,依旧笑着看向百里诚诺,“小诺,不是姨母说你,你都二十好几了,做事也该有些分寸了吧,随随便便带着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子回来,就说要娶她为妻,你让姨母我怎么办,还有老太太,她老人家会怎么想?” 这样赤果果的无视让曾巧娘很是得意,昨天在这里受的委屈终于讨回来了,她想看看慕思君会被气成什么样,一抬眼正遇慕思君也正望过来,四目相对,对方还回了个浅浅的笑容,这让曾巧娘很不是滋味,凭什么她还笑得出来? 就听高夫人继续问道,“你知道这姑娘芳龄几何,你们的生辰八字看过了吗?可相配?她家中家世如何,可配得上你这个威定侯的身份,身体如何,是不是个福薄的?这些你都清楚吗?再则,你如今的身份可不低,婚事岂能由你私自做主?皇上会同意吗?” 百里诚诺笑意都没达眼底,“姨母说错了,我与思君已经成亲了。” 意思是现在只是通知你一声,并不是询问你的意见。 这话差点没把高夫人给噎死,她是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说了半天,百里诚诺语气居然这么不善,看来这小兔崽子翅膀是真的硬了呀。 秦嬷嬷连忙上前堆了笑脸,“小侯爷,您别怪老身多嘴,自古以来,这儿女的婚事都得父母做主,高夫人也是太过关心您的缘故,要是哪句不中听,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是啊,”高夫人缓过一口气来,亲昵的拉着百里诚诺的手,“小诺啊,别怪姨母说话难听,你还是太年轻了,这婚事哪里能由自己做主的。你可知道,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你若是真心喜欢这姑娘,姨母我可以做主让你收她为妾,只是为免旁人说闲话,要等你大婚之后才能给她身份,暂时就先安置在你的院中,你看怎么样。” 高夫人觉得自己这样退让,对于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来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姨母……”百里诚诺有些不耐烦,正要开口,慕思君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然后推了轮椅上前唤了一声,“高夫人。” 不是她想出头,实在是对于这些女人们翻来覆去的话她听得腻了。而百里诚诺还是太过坦荡,说不出更恶毒的话来,让她觉得不够痛快。 高夫人其实早就打量过眼前这个瘸子,长的确实不是天姿国色,身体有疾更是很大的缺点,唯一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她身上一股子沉静的气质,这在这般年轻的小姐、姑娘们身上极为难得。 高夫人识人不少,自知这是个不好相与的女人,心里顿时起了警觉,整了整衣领,“姑娘可是有话说?” 慕思君听她前面那样施舍的语气,现在又端出一幅当家主母的样子,心头冷笑不止。 “正是,既然夫人在安排小女的去处,可否听思君说两句?” 高夫人刚动了动嘴,‘不’字还没说口,就听她又开口说道,“不瞒夫人说,小女家中乃是平民出身,确实配不上威定侯,但是我与小侯爷当初也是拜过天地的,既然我家中人都知晓,就算不得是私奔,您说是不是?” “再则,小侯爷承袭爵位已久,又在军中历练,皇上都没有说他一句太年轻不懂事,怎么到了您嘴里就跟一个孩子似的,您是瞧不上皇上的眼光吗?” “至于父母之言,这府上什么情况您该清楚吧,就算是长辈表达反对,也该由老祖母来说明才是,您又不姓百里,有什么资格反对呢?莫不是在我们府上住得久了,忘记自己是姓高的吧。” 这牙尖嘴利的,不把人气死都不带停的,高夫人听她说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唬的秦嬷嬷连忙上前帮她顺气。 曾巧娘更是气得满脸通红,“你个不要脸的臭女人,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娘。” 慕思君挑眉问道,“噢,不知道我哪句话说的不对?还请曾小姐指证。” 曾巧娘怎么知道哪一句话不对,总之惹得她娘生气,就是别人的不对,“你不过是个来自不明的野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勾引我表哥,现在还想气死我娘。总之我警告你……” 她正在义正言辞的声讨,突然瞧见灰灰从慕思君怀里探出头来,一时间小桃那疼的要死要活的样子就浮现在眼前,吓得她把后半句话给忘记了。 百里诚诺脸色一沉,“想不到几年不见,表妹这嘴倒是越来越伶俐了,连表嫂都敢骂,倒是叫本侯刮目相看。” 他一发威,曾巧娘本就被灰灰吓得闭了嘴,现在更是委屈,眼泪哗哗的往下掉,说话都带了哭腔,“表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任由别人来欺负我和我娘。” 这姑娘本就生的秀气,哭起来更是好看。 慕思君笑道,“诺,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瞧小姑娘哭了吧,看你怎么收场。” 曾巧娘一听她叫的这一声‘诺’,哭的更大声了。 高夫人缓过气来,喝斥了一声,“哭什么哭,你可是正经人家出身的小姐,动不动就哭,像什么样子,切莫失了身份。” 慕思君一听这是话里有话呀,“高夫人果然是教女有方,就是不知道那个‘野女人’,‘狐媚子’,‘勾引’这些是跟谁学的,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总是将这些挂在嘴边不好。” 高夫人,“这是我们家的事情,就不劳姑娘你费心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好歹您也是小侯爷的姨母,她是小侯爷的表妹,我自然是要关心一二的,更何况你们现在住的可是威定侯府,若是在外面也这样乱说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们侯府家教不好呢。丢的也还是侯爷的脸,您说是吧。” 第十四章 祖母 高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一种寄人篱下的卑微感打从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这种感觉,自从她那个短命的姐姐死了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了。 她一直以为侯府是她的,却被一个来了才两天的野女人给狠狠的打了脸。 “小诺,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亲人啊,自从你娘走了之后,我小心翼翼的打理着侯府,小心翼翼的照顾你,你现在长大了,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你娘若是泉下有知,看到她的儿子这样对待她唯一的妹妹,你就不怕她心寒吗?” 眼看着高夫人神色灰败,声泪俱下,在场众人都觉得心有戚戚焉,用一种很莫名的眼光去看这位年轻又陌生的小侯爷。 对待亲姨母都这样,那他们这些下人的下场不是更惨嘛。 秦嬷嬷抹了一把眼泪,“小侯爷,老奴也是看着您长大的人,高夫人为了侯府所做的一切老奴都看在眼里。您,您可太会寒人的心了啊。” 百里诚诺无言了,高夫人至少在打理侯府上,真的让人无法反驳,尽管她最后打理着就把侯府打理成了她自己的产业,而自己也确实做不到现在就赶她出去。 见他表情纠结,慕思君不说话了,今天这事,怕是会不了了之。 一下子弄哭了两位主子,其它的丫环婆子脸色也一个比一个惨淡,场面顿时沉闷了起来。 曾绣娘一边安慰着姐姐,一边还要搀着母亲,这位话最少的表小姐脸色非常的难看,“表哥,你怎么能任由一个外人来污蔑我娘呢,你也不想想,这些么年,若是没有我娘,这侯府会成什么样,若是没有我娘,你怕是连口热汤都喝不上。还有老太太那边,也都是我娘一直在照顾,怎么到了这位姑娘嘴里,全都成了坏事了呢?若是我娘是个十恶不赦的,当初侯爷又怎么会将你托付于她。还有这位姑娘,才进了侯府的大门,连什么身份都没有,就想把我娘赶走,无非是看侯府家大业大,想揽权捞一笔吧。” 高夫人听了心里更难过,“小诺,你若是真有这样的想法,想把管家之权收回去,你直接跟姨母说,又何必说那些扎心的话来伤我们的心。不管怎么样,在姨母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侄儿。” 春秀悄悄在慕思君耳边嘀咕,“这位表小姐,倒是聪明啊。” 慕思君深以为然,这母女三人之中,这个小的估计是这里面最有头脑的。 只是今天这个场面啊,有点不好收场,还得百里诚诺说两句好听的哄哄人才行。 不过按照慕思君的想法,今天本来也只是打算出出气而已,至于其它的与她无关,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而且这府里从上到下,恐怕全部都已是高夫人的人,若是真要整顿,得要花好多心思。 于她而言,没半点好处。 眼瞧着人家母女三人哭的凄凄惨惨,百里诚诺又始终没有任何表示,慕思君担心了,总不能让她们一直这么哭吧,于是拽了拽他的手,想让他来收个场,却反被他一把握住,挣脱不开。 春秀双眼朝天,这位侯爷真的好不要脸,人家在哭,他在秀恩爱。 高夫人也很尴尬,再哭下去,眼泪都快干了,若是还没有人给个台阶下可怎么得了。 索性解围的人,让他们等的并不太久。 百里家的老太太,一听到千十四的话,迈着小脚飞也似的赶了过来,人还没到呢,声音便先到了。 “快,快,快,快让老婆子看看我的乖孙儿在哪里。” 随着越来越近的拐杖落地的闷响,一位满头银丝的老人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老太太身穿一件百字寿图衣,拄着一根乌金龙头杖,很是慈祥的走进院子。 一时间,众人纷纷行礼。 高夫人心头一喜,老太太来了,定会替他们出这口恶气,将这个野女人给赶出去的。 百里诚诺率先迎了上去,几年未归,祖母身体康健,是为人子孙的福分。 他这里撩了衣袍正要下跪,就被老太太给拦住了。 老人家盯着他看了半天,再开口时已是满脸的泪痕,“好,黑了也壮了。” 百里诚诺眼眶一红,“是孙儿不孝,几年不曾回来看您老人家。” “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有心为国效力就是最大的孝顺。”老太太抓着他的手使劲摇了摇,“你呀,跟你爹一样都是好样的,都是我们百里家的好儿郎。” 听这老太太话里头的意思,像是个明事理的。 慕思君也终于明白百里诚诺之前一直没表态的原因,原来就是在等这位老人家呢。 高夫人上来挤了个笑脸,“咱们小侯爷是个有担当的,不枉我们心疼他这一场。” 老太太瞧了瞧高夫人红肿的双眼,“你这是怎么了,孩子回来该是高兴的事情,你哭什么啊,老身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也辛苦了,将咱们侯府打理的这样的好。” 高夫人,“老太太说哪里的话,姐姐和姐夫既然将这诺大的侯府托付与我,晓兰必定是要尽心尽力的。” 百里诚诺却没有再多加理会,将老太太搀到慕思君的面前,“奶奶,这就是您的孙儿媳妇。” 慕思君,“奶奶好。” 春秀,“老太太好。” 老太太年纪虽大,精神头倒是真的好,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慕思君,然后开心的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想不到我这个不靠谱的孙子这回眼光倒是真是不错。” 曾巧娘一听很不服气,一个瘸子还叫不错,这是什么眼光啊。 亏得她妹妹绣娘在边上将她拉住,否则她真的要上来跟老太太理论一下了。 高夫人在听到这话之后,更是心头一冷,原本以为老太太会看不上这个野女人,没想到居然还得了青眼。 当真是个老糊涂,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来了一个女子,身份背景一概不知,就敢乱认孙媳妇。 再一想,今天这事不太对,老太太明明还没到出关的时间,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过来,还特意选在自己也在的时候呢,这不是摆明了做给自己看得吗?这肯定有问题啊,一定是有人叫她来的。 莫不是百里诚诺那个臭小子真的想收回这侯府? 高夫人思前想后,越想越心惊。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侄子居然待她如此心狠。 再一看那边其乐融融的祖孙俩,高夫人更觉讽刺,这一老一少以前用得着她的时候就天天讨好,现在看她不顺眼了就算计着将她一脚踢开,真正是恶毒。 百里诚诺一听不乐意了,“奶奶,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孙儿我哪里不靠谱了,要夸她您就大胆放心的夸,但是您也不能损我呀。” “哼,你靠谱不靠谱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老太太没好气的说,“你也不看看别人家的娃娃都生了一堆了,就你还一个人瞎混。” “……”这个百里诚诺真心无法反驳。 这祖孙俩相处的方式太过可爱了,其中自然透露出来的亲情更是让人无法忽视。 难怪当初百里诚诺说自己家中只得一个亲祖母,果然是亲祖母,没错了。 老太太一把把百里诚诺推开,走到慕思君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让人好一阵的不自在。 老太太问,“丫头啊,告诉奶奶,你叫什么名字啊。” 百里诚诺,“她姓慕,名叫思君。” 老太太问,“噢,原来是小君君啊,跟奶奶说说,你今年多大啦?” 百里诚诺,“她今天二十。” 老太太问,“那小君君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没有。” 百里诚诺正要答话,就吃了老太太一记孤拐,“你个臭小子,奶奶我没有问你,你不许抢答。” 百里侯爷心里苦,“您还是我亲奶奶嘛。” “闭嘴。”老太太举拐起来,“信不信我再给你一拐。” 慕思君莞尔一笑,“奶奶,思君家中并无亲人在世了。” 老太太一听,上前一把就将人搂在了怀里,“哎哟哟,这可怜见的,放心,以后奶奶就是你的亲人,这侯府啊就是你的家。” 慕思君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切给吓得怔住了,半天没敢动弹。 自打慕思君有记忆起,她便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至于其它的亲人,更是听都不曾听过。跟他最亲的大哥虽然也亲,却没有这样亲切过,也不可能这样亲切的待她。 对于母亲、外婆、祖母这类女性亲人的形象,在慕思君心中实在是太过单薄了,她从来没有跟他们相处过,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滋味,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百里诚诺看着慕思君惊恐的表情,忍不住乐了,“好了,奶奶,你看你也太热情了,把我的小君君都给吓坏了。” 老太太一看慕思君的表情,嘿嘿一笑,“小君君你莫怕,奶奶我啊是最好说话的,从今往后,你只管好好在这里住下,快点养好身体,给我们百里家多添几个胖小子哈。” 说着话,老太太又将自己左手的一只白玉镯给退了下来,“小诺那个臭小子没有跟我说,奶奶我也没有提前准备,这个呀就当是奶奶我给你的见面礼。” “呀,”曾巧娘惊呼一声。 第十五章 白玉镯 那只白玉镯可是老太太最心爱之物,她讨要了好久都没能得手。 老太太还说这是要传给孙媳妇的,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正妻之位,所以才断了念头。没想到老太太就这样给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娘,你看他们也太欺负人了。”曾巧娘委屈的眼泪又下来了,靠着高夫人哭个不停。 连一向少言的绣娘都有些吃惊,谁也没有想到老太太出手会这么大方,那个镯子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在场众人都知道,因此才更加震惊。“娘,那个镯子……” 高夫人一想到这个侯府都怕是快没了,这两个没用的女儿居然还在意这些小物件,心中更是气愤,“没出息的东西,还怕没人能收拾得了她吗?哼,等宫中的那位知道了,有她的苦头吃。” 想从她的手里抢东西?简直是痴心妄想,就算老太婆认她又怎么样,一个瘸子,她高晓兰也不再怕的。 曾巧娘瞬间就明白了母亲话中的意思,赶紧抹了眼泪准备安排人去送信。 慕思君非常不适应这样的亲厚,更何况在她心里,自己与百里诚诺也并非是真夫妻,按理说这个厚礼她不该接,可是见到百里诚诺在旁边不住的眨眼,只得双手接过,“多,多谢奶奶。” “嗳,乖。” 打从就记忆起,慕思君就是孤伶伶一个人,义兄虽说待他也极好,但是男女有别,不曾太过亲近。今日被老太太搂在怀里的时候,老人家身上那好闻的檀香味让她有片刻的恍惚,她想着若是自己有母亲,有祖母,是不是也会待自己这样好呢。 慕思君头一次,对亲情产生了一些渴望。 “我的小君君,你在想什么呢?”百里诚诺见她回来后,就一直盯着镯子看,好奇的问。 慕思君将包着那白玉镯的绸布移了过去,“我在想,这东西太过贵重,我受不起,你还是好好收着吧。” “奶奶亲自给你的,我怎么能要回来。”百里诚诺随手将东西推了回去。 “那是她不知道我们的真实情况。”慕思君又将东西移过去。 “哎哟,”看着这两个人在这里让来让去,春秀实在是忍不住, “我说你们两位别推来推去了,如果真的都不想要,不如给春秀我吧,这么好的成色,指不定能卖好多钱呢。” 慕思君冷眼一扫,“闭嘴,给我出去。” “噢,”常常会因为说错话被赶出门,春秀这丫头也是可以上天的存在。 千十四正偷着乐呢,就听百里诚诺,“你,也给我出去。” “啊,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千十四又一次见识到了,他觉得自己是真倒霉。 行吧,你们夫妻卿卿我我,我们外人不好在场。 百里诚诺看着这镯子,“真实情况就是,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哪怕你明天就休了我,今天我们还是夫妻,这镯子是我奶奶当年的嫁妆,说是要给孙儿媳妇的,所以你必须收着。” 慕思君,“原来如此,难怪你那个表妹今天哭成那样。” 百里诚诺顺势将白玉镯套到慕思君手上,“看,你戴起来真好看。” 慕思君笑了,“你还真不怕哪天在当铺里头看到这只传家宝啊。” 听得百里诚诺嘴角一抽,“既然给你了,就是你的物件,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也是我没本事,留不住人。” 可是我绝对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好吧,”既然东西收下了,总要给点回报人家才行的。 “你能跟我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吗” 慕思君抚着镯子,心说府外的事情可能帮不上忙,府内倒是可以帮你做一回恶人,把该清理的都清理出去,只看他想怎么做了。 百里诚诺沉吟片刻,“保护好你自己。” “嗯?”慕思君一愣,原本还以为他会发表一番高谈阔论,说一下自己打算如何抓那些想杀他的人,再说一下想让她如何把高夫人等人赶走,还侯府一片清净,没想到却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 百里诚诺慎重的点点头,“你今天逞了这一时的口舌,虽然痛快的为我出了气,但是有人肯定心里不痛快,后宅阴私我虽知道的不多,但是那些层出不穷的下作的手段我还是听过的,我担心她们会想方设法来害你,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做,保护好自己就好。” 他说的还真是实情,老侯爷是因剿匪有功封的威定侯,在此之前也不过是个军中武官,因此家中关系特别简单,只有一妻一子。不像别的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也因此,后宅那些手段对于百里诚诺来说,都只是听闻,不曾亲见。 慕思君虽然是个废人,却不傻,她自问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因此有些不以为然。 “我知道你聪明也有些手段,自认为谁都欺负不了你,可是我还是很担心,所以平日里有事一定要记得找我,知道吗?” 他言语中透出的真诚让人无法反驳,慕思君原本带笑的脸沉静了下来,“好,我答应你。” 百里诚诺不知为何,突然很想抱抱眼前的这人,又怕吓着她,思前想后还是做罢了,“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此时正是午后时分,高夫人从诺园回来,直接砸碎了一整屋的瓷器,噼里啪啦的声响一个中午都没有消停,眼看着午时都过了,一个厨房的小丫头怯生生的跑过来问要不要传午膳。 气得高夫人大喝一声,“给我抬出去,杖责二十然后拖出去卖了。” 那丫头本来就是个低贱的烧火丫头,被大伙硬拉活拽的推到芙蓉院来,守门看院的因为高夫人没吃饭,也都挨着饿呢,就顺手把她放进去了,没想到倒霉催的就遭了这一场灾。 顿时吓得跪倒在地,头都要磕出血来了,“夫人,夫人,你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可是高夫人却越听越心烦,“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点给我把她弄走,低贱的东西没来由污了我的眼。” 也不知道骂的是谁。 秦嬷嬷小心谨惧的陪着笑脸,“夫人,就算再生气,这饭还是要吃的,否则伤了身子不是更让那起人趁心如意吗。” “他们做梦,”高夫人咬牙切齿的又扔了一个琉璃瓶,“本夫人在这里经营良久,可不是他们想收回就收回的,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真要逼得我走投无路,他们也一个别想活着出去。” 一想到老太太临走的时候还拉着她和慕思君的手,说什么以和为贵,说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那不就是明摆着要替那个贱丫头出头吗?那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她高晓兰做一家人。 秦嬷嬷凑上前来,“既然夫人有这个心,老奴这里倒有一计。” 第二天的早上,慕思君早早的便出了门,她向来是不爱出门的人,只不过老太太命丫环过来请,她实在不好推迟,只得带了春秀和千十三前往。 出了门才发现诺园中凭白增了几个守卫。 千十三解释道,“昨日侯爷说近来总有人闯进来打扰夫人休息,便安排增加了守卫,以后诺园非通传不得入内。” “侯爷有心了。” 原来百里诚诺是真的在为她的安全着想,不止将千十三派到自己身边,连守卫都增加了。慕思君虽然觉得这样有些小提大作,但心中还是充满感激。 诺园出来,便到了威定侯府的花园。这园子虽然小,景致倒是不错。 正是春夏之交,园中各色鲜花绽放,又经昨夜的一场雨,枝头树梢带着清冽的香味,空气分外的好。 灰灰按捺不住躁动,一直跳个不停。这小家伙对山野有一种近乎寻常的热爱,慕思君看拦不住,也就放手随它去了。 眼看着一团灰影如闪电般掠过眼前,千十三虽然早已经见识过了,还是很吃惊,“夫人,你这样放它出去,不担心伤到人吗?” 那可是只毒貂啊。 春秀,“放心吧,灰灰知道分寸的。” 经过一个拐弯处,迎面突然出现一人拦路,千十三神情紧张正要拔剑,就见那人‘扑嗵’一声跪倒在地。 “夫人,求你救救我。” “你是?小桃?” 慕思君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眼前这人可不正是前几天跟着曾巧娘来她院中找事的小桃嘛。 几天没见,这丫头完全大变了样。 之前飞扬跋扈的神情早就没有了,一张脸惨白如雪,嘴唇干裂,散乱的发丝中间还杂着几根杂草,像是几日未曾梳洗过一样,看起来很是凄惨。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小桃膝行了几步,哭诉道,“夫人,曾小姐她真的好狠心,因为奴婢的右手废了不能做事,就想着把奴婢发卖出去。夫人您救救我吧,我家中父母年迈,每个月都等着我拿银子回去养家,若是真的被卖了,不止我生不如死,连同我的家人都会被活活饿死啊。求夫人您行行好,发发慈悲收留我吧。” 第十六章 小桃 “哼,”春秀一脸的不高兴,“小姐,你别理这个人,昨晚上就到咱们院子外面闹,鬼知道她是真心还是过来使坏的。” “嗯?昨晚上你见过她?怎么没听你说起?” 昨晚上下大雨,慕思君让春秀去给百里诚诺送药,免得他再跑一趟,万一淋雨就不好了。回来的时候听到院外吵闹,就去看了一眼,这个丫头吵着闹着非要见慕思君一面,若非临时增加了守卫,否则还真让她闯进来了,知道她是曾巧娘的人,春秀觉得自己没多送她一脚,就已经算是良心发现了。 “有什么好说的,她那日助纣为虐,今天成这样也是她应得的。” 小桃急的眼泪都下来了,一个劲的拼命摇头,“不是的,这位姐姐,我那日也是逼不得已,小桃只是一个下人,若是不讨曾小姐欢心,我这日子也没法过啊,谁知道曾巧娘那样狠心,见我没有用处就想将我给卖了。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来求夫人,都说夫人心善,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哈?谁跟你说我心善?”慕思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再说,我凭什么可怜你,你家小姐做的很对,没有利用价值就该丢啊,你还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慕思君说完,便命春秀继续走,将小桃晾在了当场。 小桃一愣,这位夫人怎么是这样的人,不止没有一点同情心,夸她心善她还不高兴,当真是不好相处。可是她也不能这样就回去啊,又膝行了几步,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夫人,小桃虽然手废了干不了力气活,可是小桃在府上呆了几年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听说夫人要接管侯府,一定需要一个熟悉的人了解情况的对不对,小桃愿意知无不言,为夫人尽一份心。” 接管侯府这事可真不能乱说,春秀和千十三神情都一冷。 慕思君笑了笑,“是谁跟你说的我要接管侯府?” 小桃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是也只能硬撑,“不是小桃瞎说的,昨天高夫人从侯爷的院子里出来之后,发了好大的火,现在整个侯府都传开了。不信您可以去问问其它人啊。” “原来如此啊,高夫人真的很生气吗?” “小桃不敢有半句假话,听说高夫人房间里头的摆设全部都碎了,今天还抬出去了几箱的碎瓷呢。” 慕思君想了想,“小桃啊,你之前说的话有几分道理,这样吧,你先去把自己洗干净,然后去诺园门口等我吧。” 小桃一听喜出望外,又朝慕思君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方才离去。 春秀,“小姐,你干嘛听她的,那一看就是个骗子,指不定打什么坏主意呢。” 千十三也附合道,“十三认同春秀姑娘的说法,还请夫人三思。” 慕思君笑了笑,“既然你们都看出来了,为什么她还要拼命的留下来?肯定是有什么计划的。既然她们想玩,我们就陪着玩一玩不好吗?反正就算没有小桃,也有什么小花小草之类的。” 千十三想了想,“夫人是打算静观其变?还是想着将计就计?” “我什么都没想,主要是看她们怎么想。反正也是无聊,打发打发时间也挺好。” 山寿堂那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东西。 老太太常年与佛为伍,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慕思君皱了皱鼻子,她不敬佛,所以也不太喜欢这种味道。想着老太太若是跟她谈一些佛学,她真还担心会聊不到一块去。 好在老太太开口闭口说的都是百里诚诺。 老太太是真心疼爱这个孙子的,屋子里一箱一箱的全是他小时候的衣服和一些小玩意。讲起那些陈年往事来,老太太更是如数家珍,慕思君听着也有趣。 比如说他十岁的时候偷跑出学堂去游玩,还要曾家小姐替他瞒着,结果回来还是被她母亲打了屁股。 比如十一岁的时候学骑马,因为嫌自己的马小师傅又不肯换大的,偷偷剪了马儿的尾巴,被抓了还美其名曰说要拿来做毛笔,差点没把师傅给气死。 再比如十八岁的时候曾在京都的风华盛会上一举成名,与当朝席相的女儿并称京都双杰。 一桩桩一件件,慕思君仿佛跟着他又长大了一回,她才发现原来别人的幼年是那样的精彩,不似她的幼年,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轮椅,只得整日里呆在屋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老太太抓着慕思君的手拉扯了半天,最后望着她却是一声长叹。 “唉,当初听闻他父亲在军中病逝的消息时,我正打算给他议亲,谁知他却一声不吭的去了全州,这一去居然这么多年了,头两年逢着年节还会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后面几年却是连音讯全无。老婆子我啊,也不是担心他一蹶不振,我就是羡慕别人家都有重孙孙了,我这个老婆子还一个人孤零零。不过现在好了,看到你呀,我就有指望啦。” 前面的话听着都正经,后面这话让慕思君好一阵无语,敢情您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呢。 这老太太也真是心宽,只要是个孙媳妇就成,还真是半点不挑。慕思君想了想,百里诚诺也才二十有六,怎么就把老太太急到了这个份上了呢? 老太太‘嘿嘿’一笑,“小君君啊,奶奶我也跟你交个底,别看这侯府这么大,其实我们家也并非什么富贵之家,只不过是诚诺他爹命好,拼了个爵位回来,光宗耀祖自然是好,可是进了这京都啊,万事都要讲个规矩,反倒人不自在了。老婆子我啊,也就是个乡野的老婆子,若不是年纪大了走不动,真的想回老家去看看我的那帮老姐妹们,去跟他们说说话,那样的日子过的才叫舒心啊。所以奶奶我呀,也不看你是什么出生,只要是诚诺他真心喜欢的,奶奶我都不反对,老婆子只希望你们俩能好好的,把日子过好就行。” 这样体己的话,倒是让慕思君意外了,也许老太太是担心她的出生不好,所以说这些话来安慰。又或者有其它的什么原因。总之这样明事理的老太太,真的太少见了。 慕思君心头一暖,“谢谢奶奶,我知道了。” 尽管他们并不是真夫妻,慕思君想,自己只要在侯府一天,一定要让老太太高兴一天才行。 她甚至有些羡慕百里诚诺有这样一个好奶奶,只盼着若是自己也有这样一个亲人就好了。 “傻丫头”老太太指了指她的额头,“跟奶奶还说什么谢谢,见外了不是。真要谢啊,就多生几个小孙孙给我抱抱,我这个老婆子就这么点盼头了。” 又来了又来了。 晚上百里诚诺回来,听说她去了山寿堂,还特意过来打听。 彼时慕思君真在吃晚饭,便命人也给他盛了一碗。 百里诚诺看到小桃,神色一正,“你什么时候又请了个丫头,你身边若是缺人,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找些可靠的。” 这意思不就是说小桃并不可靠嘛,小桃脸色一红,没敢回嘴。 慕思君笑了笑,“你不认识她?她原本是曾巧娘身边的人。” “噢,”百里诚诺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没有再说话。 用完了饭,其它人都走了,百里诚诺突然凑过来笑道,“你胆子可真大,不怕玩蛇被蛇咬吗?”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方式,把慕思君的轮椅拉过来,然后双手撑在扶手上,就仿佛把她圈在自己的视线里一样,最关键的是,无论他靠的多近,她都无法躲避,动弹不得。 慕思君往后躲了躲,一股子男性的气息还是扑面而来。她想推开他一些,手又被抓住了。 百里侯爷很是不要脸的‘咦’了一声,“你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慕思君,“……你就不想知道小桃跟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你先离我远点,我就告诉你。” “那如果我不想知道,是不是可以再近一点。”百里诚诺笑着又靠近了几分,彼此间鼻息已近可闻。 慕思君眼一闭,手上一用力,正想让灰灰上去咬他一口,突感眼前的压力消失了。 百里诚诺一脸笑嘻嘻的望着她,“算了,不逗你了,说说吧,今天跟奶奶聊了些什么,还有小桃,她又说了什么?” 慕思君才觉得自己居然冒出了一层薄汗,她在紧张什么?她在害怕什么? 借着喝茶的机会,她才堪堪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今天奶奶跟我说,她想快点抱上孙子。” 她话音才落,百里诚诺一口茶哽在喉咙,差点没被呛死。 慕思君见他咳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笑问,“你想知道我们还谈了什么吗?” “咳,咳,”百里诚诺摆了摆手,“免了,你还是说说小桃到底说了些什么吧。” 慕思君从善如流,“小桃说,大公主要来了。” 听着这三个字,百里诚诺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第十七章 没来 片刻之后,百里诚诺又恢复了那般笑嘻嘻的模样,“你说大公主啊,若是公主殿下真的要来,到时候我这个侯爷是不是必须得在场?” 慕思君将他的神情变化一一收入眼中,问道,“关于这位大公主,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话吗?” “大公主是当今皇上的长女,是皇上登基之后,皇宫里头出生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备受宠爱,她母妃因为难产而死后,由皇后教养长大,性格嘛有些骄纵,怕是有些不好相处,不过没关系,等她来的时候,咱们按规格做好,让她挑不出错处便是。” 这答案,牛头不对马嘴。 慕思君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冷冷的说道,“百里诚诺,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可惜有人完全对这股冷意视而不见,发觉两人之间的距离靠近了一些之后,更是心猿意马的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 “小君君,你我都已经是夫妻了,干嘛总是叫全名,显得那么见外,你可以叫我小诺、夫君或者诺,都是可以的。” “……” 慕思君不耐烦了,“你老实告诉我,大公主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怎么了,你吃醋了?”百里诚诺的脸浮现出一丝藏不住的笑意。 “嗤,”慕思君将两人之间暧昧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我呢,只是不想因为你的处处留情,而莫名其妙的对上皇家。而且你说她还是一位得宠的公主,我一介平民女子又怎么敢与她作对,只怕到时候整个南济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所以我决定提前跑路了。” “你是认真的?”百里诚诺万万没想到慕思君就这样打了退堂鼓。 “当然是真的,”慕思君抚着灰灰的皮毛,认真的想了想,“一个男人而已,我犯不着拼了自己的性命去跟公主抢。” 看着她的表情是不像是在说假话,百里诚诺无言了,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女人能这么放得下,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久,难道就真的半点没将他放在心上吗,怎么有这么没有良心的女人啊。 百里侯爷的内心、自尊心都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他需要安慰,于是倾身上前,不管不顾的将人一把抱住,任凭她无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不许走,本侯爷不同意,你哪里都不许去,你既然抢了我就要对我负责。我奶奶都认定你是孙媳妇了,你忍心她老人家难过吗?再说我那天去见皇上的时候,就已经将我与你已经成亲事情禀告过皇上了,你别想跑,跑哪里也都是我百里家的人。” 慕思君挣扎了半天,反倒被他越搂越紧,又听说自己已经在皇帝那里挂了名,直接气笑了,“那我还真是得多谢你啊。” 早早的就帮我四处竖敌。 “不谢,其实你也完全不需要担心,有什么事情为夫与你共担,不就是个公主嘛,大不了这几日我哪都不去,就守在这里陪你等着她来,看她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慕思君‘噗呲’笑了,“你若是真有办法,也就犯不着拉着我来演这一出了。” “咦,夫人说的是哪里的话,有了你,我就没有想过再娶别人,所以你可千万不能丢下我。” 情话说的满分,简直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晚上春秀铺床的时候,发现慕思君还在那里愣神,关心的问,“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慕思君正在思考一个将情话脱口而出的人,他的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或者说,眼前要面对的事情这么多,于她而言,得到和付出是不是都值得。听见春秀问起,灵机一动,问道,“春秀,你说侯爷这人如何?”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春秀放下被子,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既然小姐问了,春秀我便认真跟你说道说道,侯爷这个人,满嘴的好听话,油腔滑调,依着我看啊,他根本就不值得信任。” “你这个丫头,对他印象这么差吗?好歹他不是也救过我一命吗?” “那也是因为他我们才会遇险啊,如果只有我与小姐,谁会来杀我们?” 慕思君笑了,“你这样说,好似也有几分道理。只不过按你这样说,一开始我就不该选中他才对。” 春秀一愣,“那就怪李月婷,心眼太小,容不下你。” 李月婷是慕思君的大嫂,当初若非她逼得太急,以肚中孩子威胁,慕思君也不至于就选中了百里诚诺。 主仆两说完,各自都笑了。 这世界上的事情啊,总有其前因后果牵扯不清,若是要认真的追根溯源起来,就真如那黄婆子的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了。 不过都是如那人所说,天意罢了。 笑完了,春秀好奇的问道,“不过侯爷跟大公主倒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就是又一个曾巧娘而已,只不过身份尊贵,他不好直接拒绝,所以才将计就计与我成亲,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拒婚了。” “哇,那不就是在利用小姐你吗?小侯爷可真坏。哼。” “是啊,是挺坏了。” 春秀看着自家小姐的表情好像并没有一丝生气的迹象,“算了,小姐打算怎么办就怎么办,春秀我都听小姐的。” 说完,继续铺她的床去了。 慕思君想,我能怎么办呢,不过是被人推上舞台,不管戏好戏坏,总要唱完这一出的。 谁知到了第二日,一天的风平浪静却着实让人有些意外,这就好像你绷紧了绳索却没等到那命定的一刀似的,让人心绪无法平静。 等到了第三日的下午,大公主依旧没来,倒是出了一件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的事情。 灰灰是只比人还闲不住的貂。经过了这几日的摸索,已经可以自由自在的在侯府里头玩耍了。 这天的下午,这个小家伙不知道从哪里领了只白猫回来。 那猫体型比灰灰大很多,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有的交集,慕思君她们发现的时候,就见灰灰骑在这猫的头顶,威风凛凛的指挥这猫儿一步步走进屋子。那得意的小样当时就惹得她们大笑了一场。 这猫纯白如雪,四肢奇短,走起路来像一团雪白的毛球在移动,十分的可爱。就连慕思君都爱不释手,春秀更是喜欢的不得了,和小桃一块逗玩了一下午。 她们是玩的开心了,却不知道外面已经闹翻了天。 原来这猫是老太太的爱宠,慕思君去的那一日,猫被抱出去散步了,所以没见着。 现在失踪了,听说老太太都急出病来了,整个侯府也被掀了个个。 等到慕思君得到消息,将猫送出时,老太太身边的花婆婆抱着猫直接就哭了。 虽然花婆婆没说一句重话,可是看到高夫人一脸的兴灾乐祸,还是让慕思君心情不很爽快。 所以晚上百里诚诺邀她到酒楼散心时,一惯懒得出门的慕思君还真的就答应了。 夜幕已经降下,大街小巷的灯光亮起,将整个行都点缀的五彩斑斓,街上行人如织,十分的热闹。春秀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热闹,忍不住的掀帘去看,叹道,京都果然是京都啊,单单就是这夜晚的繁华喧闹就非他们小城镇可比。 这丫头也是可怜见的,因为要随身侍侯慕思君,都没有什么机会外出,别说大城市了,连他们山下面的小镇都没去过几次。 百里诚诺握了握慕思君的手,“你们若是喜欢,等再安全一些,我可以经常带你们出来游玩,京都还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值得一去的。” 春秀眼睛都在发光,“真的吗?那就谢谢侯爷了。” 她这还是头一次,感觉这位侯爷没有那么讨厌了。 他们此行要去的地方,是京都比较有名的酒楼,名叫福东楼。听闻威定侯要来,老板特意安排了一间临湖的房间。 开窗便是一弯如柳叶的湖面,晚风习习,迎风送爽,湖面上有画舫数只,还有若有若无的丝竹之声从画舫传来。 远处是京都最富盛名的万佛塔。一应景色俱在灯光掩映之下,分外妖娆。 百里诚诺想是常来,对这些景物如数家珍。 慕思君认真听着,没有回应,对于一个身有残疾的人来说,再近的风景都是远途,她也只能听听罢了。 桌上摆的是福东楼的名品菜肴,酒也是本店特酿的二月柳,喝起来绵长入口。 慕思君各自都浅尝了一些,发现味道确实不错。只是她疑惑了,这次过来真的就是吃饭这么简单吗? 不多时,果见门外来了一人。 那人面容清俊,手持一柄折扇,腰悬一只翠绿的竹笛,见之有如沐春风之感,只是在见到慕思君时表情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自然。 百里诚诺一见那人,立刻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对方,两人一饮而尽之后,方才介绍道,“思君,我与你介绍,这位便是这福东楼的老板,闵知艾闵大公子。” 闵知艾向慕思君行了一礼,“大嫂不必客气,叫我知艾便好。” 慕思君笑着还了一礼,“见过闵公子。” 第十八章 席若晴 若慕思君记得不错,前几日百里诚诺应该有提起过这个闵公子,所以今晚上为何而来,她自然就清楚了。 果不其然,闵知艾落坐之后,很快便说起了关于那个死士身上印记的事情。 按闵知艾所说,这个图案实在太过模糊,所以并没有太大的价值,唯一可以判定的就是这些人绝非南济国内的力量。 他的手下对比了国内国外、各大势力的标记形状,其中带有圆形标记的不下五家,一时之间也无法确认到底是出自哪家的手笔。 但是闵知艾另外提供了一个更有用的消息,听闻东齐国内因为上次的战败起了内讧,有主和派想来与南济和亲。 百里诚诺也很意外,“你是说,和亲?” 这打不过就认怂和亲的态度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是的,和亲,而且东齐的三王爷已经到了南济国内了。” “这么快?” 这个消息让在场众人都大吃一惊,为何这样重要的消息,南济军中一点消息都没有。 慕思君略做沉吟,“目前我国境内暂未收到这类消息,是不是表示这位三王爷是微服入境?” 闵知艾眼睛一亮,称赞道,“大嫂果然是思虑敏捷。” “闵公子过誉了,”慕思君浅笑,不过就是随口分析而已,有什么好值得称赞的。 百里诚诺沉着脸轻咳了一声,“据我所知,这位三王爷是东齐当今皇帝的亲兄弟,年纪应该在二十上下,尚未娶妻。若是派来和亲的人是他,他为何不公开行程。再则他一个邻国皇族,悄悄潜入我南济,只怕是居心不良啊。” 闵知艾,“这位三王爷听说早已有了心上人。” “有了心上人自然是不愿和亲的,那他潜入南济到底是为了什么?” 闵知艾折扇打开摇了两摇,“那就要回到这件事最开始的主因上面去了。” 为什么要和亲,因为战败。为什么会战败,败在了谁手上,败在了百里诚诺手上啊。杀了他,既不用和亲,还可以进攻整个南济,多好的一桩美事。 “原来如此。” 百里诚诺与慕思君视线相交,查知对方已了然在胸,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慕思君,“可是,现在能证明那些杀手就是这位三王爷的手下吗?” “不能,”闵知艾摇头,“这位三王爷从未与南济打过交道,而东齐皇家的暗卫标记并不是一个圆形,除非你能证明三王爷另外养有死士,但是这位三王爷年方二十,他不可能在自己孩提时期就能想到如此周全。” “那他身边可有其它势力?” “有的,他的外祖家乃是东齐的文人领袖,一门清贵,是百年的世家,从未听说有养死士的说法。” 慕思君浅尝了一口二月柳,“这位三王爷,倒是有些意思。” 闵知艾认同的点点头,“在下也觉得这位三王爷的经历颇有些趣味。” 看着这两人谈论的似乎很投机,百里侯爷有些不太高兴,硬生生的插了一嘴,“所以现在的结论是那些杀手是三王爷派来的可能性很大,对吗?” 闵知艾点了点头,“可以这样说吧,但是没有证据。” 百里诚诺,“知艾,你能确定这位三王爷现在已经到了京都吗?” “我虽不能确定这位三王爷本人是否在京都,但是他的手下却是实实在在的到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想办法把他抓出来便是。” 慕思君一直认真的听着讨论,不知不觉竟饮完了一杯酒,原本一杯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没想到这个酒居然后劲很足,只得告辞出来透透气,让春秀推着她到湖边缓解一下头晕。 眼看着她出了门,闵知艾脸色瞬间就换了,口中更是‘啧啧’有声。 百里诚诺给他酒杯添满,“有话就直说,别摆出一张高深莫测、阴阳怪气的脸,你知道我不吃这套的。” 闵知艾笑了,“想不到几年不见,你的口味变得这么特别了,我明明记得你以前只偏爱温柔娴静的女子呀。” 百里诚诺一脸的不置可否,“偶尔换换口味有什么所谓。” “啧啧啧,我还以为你是在军营里头呆太久,饥不择食呢。” “闭嘴,我可不是那种人。” “哈,你是哪种人我还不清楚吗?不过这位姑娘倒真的有些特别,特别的聪明,我看她双腿不便都有些心生怜悯,反观她自己倒是从容的很,一点都不自怨自艾,单单就这一点,换做是我只怕都比不了。” 百里诚诺一挑眉,“怎么,你看上她了?想跟我抢?” “我可没有你这样龌龊的心思,只不过见她可怜,希望她不要被人利用,到时人财两空未免太过凄惨了些。” ‘利用’两字让百里诚诺举杯的手一停,后又若无其事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闵知艾继续说道,“话说回来,她跟席若晴明明就是两种人,你是怎么挑上她的。” 话音才落,就听‘啪’的一声,杯子被人重重的拍在桌上。 百里诚诺面如冷霜,闵知艾却还是不怕死的摇着扇子。 好半天,百里诚诺方才一笑,“不是我挑得她,是她选中了我,怪只怪她运气不好。我倒是真没发现,什么时侯闵大公子居然这么懂得怜香惜玉了,对着仅仅见过一面的女子都这么关怀。你有这个闲心不如去天香楼解救一下无知少女吧。” 闵知艾,“若是威定侯请客,在下自然愿意奉陪的。” “你……” 百里诚诺有点想打人。 闵知艾的脸色突然就严肃了,“不是我故意提她,只是有人传信几次,非要见你,我无法拒绝,所以还请好友你见谅。” 这下百里诚诺是真的无言了。 很快门被打开,一个身着黑斗蓬的纤细身影走了进来。 兜帽落下,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几年的深宫岁月没有让她的脸染上半点风霜,反倒多了些成熟的风韵。 百里诚诺和闵知艾各自后退了几步,低头行了一礼,“见过晴妃娘娘。” 俄后闵知艾便识趣的退到了门边,顾门去了。 席若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百里诚诺,还是记忆中一样的眉眼,宛如那年他们在风华会上相遇时一般,风姿俊朗,神采飞扬。 “听说你回来了,我就想来看看你,这么多年未见,小侯爷还是这般模样,半分都未曾改变。诚诺,你,你还好吗?” 她说话的声音悠扬婉转,久不曾闻,却熟悉的仿佛刻在了骨子里,让人的心也跟着为之一颤。 百里诚诺没有抬头,“晴妃娘娘说笑了,劳您惦记,微臣一切都好。” 听见这么生疏的言词,席若晴眼神明显的一黯,走近了几步悄声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当年不该入宫,可是我……” “晴妃娘娘,君臣有别,还请您恪守本分,至于过去,微臣已经忘记了。”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席若晴双眼一红,“我就是,我就是……” 对于年少时藏在心中的少年,席若晴有很多话想说,可是闵知艾就在一边,她又无法言明,一股无言的委屈涌上心头,眼泪顺着脸庞滑落。 “我就是太久没见你,总想着看你一眼才安心,到底是我鲁莽了。” 听着她语含哽咽,百里诚诺忍了忍,轻声叹道,“娘娘,请您回宫去吧。” 席若晴怀着万分的期待而来,万万未曾想到会是这样的境况,心中越发难过了。 “你真的,真的连句话都不肯跟我说吗?”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两声扣门声。 屋内的人顿时一阵惊恐,闵知艾出声警示,“有人来了,娘娘快点离开吧。” 百里诚诺神情一冷,“知道是什么人吗?” 闵知艾摇头,“不清楚,人数很多,脚步很杂。” 席若晴吓得浑身发抖,若是被人发现后妃私会外男,不止她,只怕是连她席家都会被连累。 她还是那样的胆小,百里诚诺心情很是复杂,“既然害怕,娘娘又为何要这样做呢。” 席若晴早已脸色雪白,紧紧地攥着百里诚诺的胳膊,“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我还以为不会有人发现的。” 此时门外又响了几声扣门声,闵知艾催促道,“诚诺,来不及了,你先带着人离开,不管怎样,不能让人发现,否则我们三人,一个也跑不了。” 说罢,启动其中的暗门将两人送了进去。 这边的暗门刚合上,那边的大门就开了,就算闵知艾见惯了大场面,也不由得惊出一声的冷汗。 慕思君不解的问,“闵公子这是怎么了,这屋子里很热吗?” 环顾四周,又发现少了一人,“咦,百里侯爷去哪了?” 闵知艾故做潇洒的将折扇打开,“是啊,好久不与诚诺切磋,刚才小试了一把,所以就出了点汗,至于你家侯爷嘛,被我打飞了,估摸着一时半刻怕是回不来了。不如我们在这等他一会可好?” “哈,想不到闵公子居然如此幽默。” 第十九章 酸涩难言 慕思君吹了好一阵的冷风,头虽然还有些晕眩,人却不糊涂。想也知道百里诚诺定然是有什么事离开了,留闵知艾在这里打掩护呢。 当下也不拆穿,回到桌边自顾的又倒了一杯酒。 春秀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谨记着自家小姐的教诲,也没有当场发作。 只不过他们两人不过初见相见,还真没什么好谈的。 再加上慕思君并非是个健谈的人,不会没话找话聊,一时间房间内显得无比的安静,果真是在等人。 好在没过多久,便有人打破了这一方沉闷。 福东楼能在京都屹立不倒,自有它的生存法则,一般知情识趣的人,也不敢轻易的找上门来寻晦气。 今日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偏偏就有吃了那熊心豹子胆的人,领着一班衙役耀武扬威的上了门。 打头的身着官服,自称是刑部的大人,姓王,打着抓捕嫌犯的旗号扬言要搜福东楼。 对于这样的五品官,伙计可见得多了,趁着招呼客人的空隙。 一位跑堂的伙计,轻飘飘的抛了一句话,“你们可想好了,要是得罪了我们的客人,哪天人头落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往日里这话一出口,能吓退一半的人。 谁不知道能在这里吃饭的人个个非富即贵,背后指不定靠着哪位大佛呢,又岂是随便一个小兵能开罪得起的。 可惜今天不一样,这位王大人不知道吃了什么秤砣芯,非说看到嫌犯跑进了这楼里,不让搜就是窝藏朝庭钦犯。 这么大的罪名谁担得起,再加上老板也没有派人出来拦阻,伙计也就没有再拦,双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要搜就搜呗。 一班衙役一间间的搜过了,都毫无所获。 等到王大人带着人来到慕思君所在的房间时,看到闵知艾在此,心里就有了底了,看来人就在这间,没跑了。 王大人二话不说,立刻吩咐人将这间房内仔细检查,连个缝都不错过。 他今天可是背着任务来着,若是不搜出点什么来,只怕几方面不好交待。 里里外外,两眼就能看透的地方,自然是查不出什么结果的。 王大人眉头一皱,不应该啊,上头让他来查,不可能毫无所获,而且福东楼的老板还在这个屋子,这位王大人就算再蠢,也知道这间房定然有猫腻。 闵知艾冷眼看着他们将这屋子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好几遍,方才说道,“王大人是吧,您还真的好大的威风,不知道我福东楼是犯了哪条律法,是窝藏了哪位要犯,容得你这样大的阵杖。” 王大人一拱手,“还请闵公子见谅,只因近日刑部正在抓捕一位重要的钦犯,下官带着人追查到此便失了踪影,下官自然是相信闵公子的为人,定然不会窝藏罪犯,但是为了大家都能安心,同时也为了福东楼的安全着想,还请闵公子多多配合。” 他不卑不亢的说完这番话,看着慕思君主仆是个陌生面孔,继续说道,“另外,为了防止钦犯还有同伴接应,现在在场的一干人等都需接受问讯。陌生面孔更要重点排查。” 他话音才落,手下人就过来准备将人带走。 慕思君觉得今天这事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自己今日还有场牢狱之灾?春秀更是急了,握着椅背的手直冒汗。 “放肆,”闵知艾过来直接将人赶走,若是今日让人把慕思君带走,他姓闵的这张脸怕是没资格在京都混下去了。 “你知道这位夫人是谁吗?居然敢让她接受问讯,王大人你一个五品小官,到底是谁给你撑的这个腰。” 慕思君是不知道百里诚诺暗地里到底在做什么勾当,居然会惊动官府的人,但是她莫名被连累,心中着实有些生气,正要开口,百里诚诺走了进来,看到房中的情形还一脸的诧异。 王大人不怕闵知艾,因为他是个白衣,可是他却不得不对威定侯避让三分,连忙带着手下一帮人行礼,“见到侯爷。” 百里诚诺走到慕思君身边落座,顺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方才问到,“怎么了这是,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办的是什么公事,连本侯跟朋友吃顿饭都不得安生。” 他说话的时候,连眼皮都不抬,只顾着往慕思君碗里杂了一块鲜菇。 衣袖靠近的时候,突然一股子陌生的胭脂味窜入鼻息之间,让慕思君心神微怔。 “这……” 王大人原本还想着从这个陌生人嘴里问出点什么来,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威定侯的人,只得暗自倒霉。心说这一趟,只怕又是白废功夫了,回去还不知道如何向上头交待。 闵知艾折扇摇了摇,“侯爷若是再来晚一步,只怕夫人都要被这位王大人给带走呢。” 百里侯爷神情一冷,筷子‘啪’的一声落在桌上。 “混帐东西,本侯的夫人也由得你们轻贱,是欺我侯府无人么,你今天若是不说个清楚明白,明天本侯就去皇上面前讨个公道。” 当真是好大的官威,唬得在场众人一愣一愣的。 王大人腰一弯,“请侯爷恕罪,下官只是奉命追查钦犯,才会到此。是下官有眼无珠,未曾认出这位是侯爷夫人,还请侯爷高抬贵手。” 百里诚诺冷哼一声,懒得理会。 闵知艾提醒道,“王大人,我若是你,绝不会再开口,立刻马上带着人离开不再逗留,免得惹侯爷更加不快。” 王大人虽然心中不乐意,还是接受了闵知艾的意见,转头便领着人走了。 眼看着百里诚诺的脸色还有些难看,闵知艾好笑的说道,“不过是要狗,你还真生气啊。” 既然要应付的人已经走了,想必这顿饭的使命也该完成了。 慕思君淡笑不语的推着轮椅出门,她突然很想知道一件事,自己的利用价值到底有多高。 回程的路上,与来的时候相比,显得格外的安静。 百里诚诺不解的望着似已昏睡的慕思君,小声的问,“她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真喝多了吧。” 春秀笑了笑,“我们小姐啊,平常酒量就不好,以前在寨子里头的时候,逢年过节最多喝些果酒,从来不多喝,今天那酒可能是后劲太足,才喝了一杯就喊头晕,后面又喝了一杯,估计是真的醉了。” 百里诚诺凑近闻了闻,果然只有淡淡的酒气,可是看她脸颊却红了一片。 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想不到这人原来如此的不胜酒力。 笑声惊醒了醉酒的人,慕思君努力的睁着一双带着迷蒙的眼,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看清没有。 百里诚诺笑问,“头晕吗?” 慕思君缓缓的点头。 百里诚诺,“困了吗?想睡觉吗?” 慕思君又缓缓的点头。 这动作缓慢的跟被人操控的布偶娃娃似的,透着股子莫名的可爱。 百里诚诺说了一声,“傻,”然后将人抱到怀里,轻轻晃了晃,“想睡就睡吧。” 慕思君原本还有些挣扎,听他说完,竟然也乖乖的往他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之后,然后安然睡去了。 春秀原本还想笑话几句,一看这架式,转身望向了窗外。 她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这两个人,一下子高深的利用来利用去,一下子又亲昵的不得,也不嫌累的慌。 如果感情是这么复杂的事情,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一觉竟然出乎意外的好眠,等到慕思君醒来时,已到了第二日早上,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 慕思君坐在床边理了半天的思维,才记得自己昨天似乎,应该是喝醉了。 她没有想到醉酒居然能让一向浅眠的她一夜睡到天亮,看来以后对付失眠有办法了。 春秀早早便起了,听着里头的动静打了水进来。 瞧慕思君精神倒好,笑问,“小姐头还疼吗?要不要我给你去弄一碗醒酒汤来?” 慕思君摇头, 春秀,“看来侯爷说的果然没错,这酒啊,居然真的没有后遗症。侯爷还说了,小姐若是喜欢,他命人搬几坛回来放在院子里,小姐想什么喝就什么喝。” “你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和善了?” 慕思君在想,这丫头说的侯爷是百里诚诺吗?她以前不是很不喜欢他的吗?怎么才过了一夜,态度就变了? 春秀虽然不喜欢多想,但也不傻,她觉得自家小姐这说话的语气怎么怪怪的,“小姐,你怎么啦,你们不是都那样了嘛,我这……” 你们都搂搂抱抱了,我也不可能一直冷着脸对他呀,何况他那人其实也不坏。 “我们都哪样了?” 慕思君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提到百里诚诺心里会有涌起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这种情绪她以前不曾体会的,有些酸涩难言。 春秀是真不知道自家小姐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非要揪着话题一直扯,索性闭了嘴。 等到洗漱完,方才开口说道,“今天天气好,我在树下摆了茶台,小姐要去饮茶吗?” 按照往日,慕思君一定会同意的,闲坐饮茶,一向是她最喜欢的事情。 只是今天,却是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刚想拒绝小桃跑进来,“不好了,小姐,老太太的猫死了。” 第二十章 猫死了 春秀不明白,“老太太的猫死了,你为什么着急?” 这声‘小姐’听得慕思君很是别扭,对于小桃一脸天要塌下来的表情,慕思君也没看明白。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指那只白色的猫儿?怎么死的?” 春秀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昨天那只猫还过来跟他们玩了一下午,而且跟灰灰相处的还不错。 “噢,是那只可爱的白猫啊,怎么突然就死了呢,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毒……毒死的。” 小桃看着这两人渐变的脸色没敢大声说,“听说……听说今天早上就不见了,最后找着的时候发现都流着黑血,特别的惨。老太太现在还在哭呢。” 一想到昨天还生龙活虎的小猫儿,今天突然就死了,当真是让人好一阵的唏嘘。 春秀也很生气,“是哪个坏心肠的人,冲着小动物下手,真正是恶毒。” 小桃闻言,看了她一眼然后小声嘟囔了一句,谁也没听清。 慕思君问,“灰灰呢?” 难怪这一大早上的,总觉得屋子里头少了点什么,几人四下里一看,发现灰灰不见了。 春秀无所谓的一笑,“小姐,你怕什么,灰灰那个小毒物谁奈何得了它呀。” 她话一说完,瞧见慕思君笑的有些意味深长,直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似的,只是一时间又没有想到。转头看到小桃面带犹豫一直在小声的说着什么,便喝斥道,“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子。” 最烦这种磨磨叽叽的人了。 小桃一脸担忧的神色,“那个,春秀姐姐,高夫人那边有人说,是灰灰把老太太的猫给咬死的,我们要不要去把灰灰找回来啊,万一被他们找到打死了可怎么办。” 春秀横眉怒怼,“胡说八道,灰灰跟它无仇无怨的,为什么要咬死它。” “很难说啊,说不定它们一时玩闹,它就咬了团团一口呢,它只是个畜生,哪里知道什么轻重,而且我们都知道灰灰有毒啊。” 小桃觉得自己说的道理,自己跟那只畜生还不是无怨无仇,还不是被它咬了一口,废了一只手,于是理直气壮的回了春秀一句。 慕思君单手支着额头,“所以,你的意思是认定了那猫就是灰灰咬死的?” 小桃被她言语中的冷意吓得一抖,“不是……不是我,是高夫人的人这样认为的。” “看你这样义愤填膺,我还以为这个想法是你提的呢。” “哪……哪有,奴婢是小姐院子里的人,肯定站在小姐这一边,就算是灰灰咬死的,奴婢也不会在外面说半个字的。” 听听这说的可是人话,慕思君都被这丫头的沉不住气给逗笑了,你费尽心力的来一趟,尽想着弄死一只小畜生,这眼皮子可够浅的,也不知道是高夫人的主意还是她自己的主意。 春秀却没她想这么多,只听着一口一个就是灰灰咬的,瞬间就来了火,畜生怎么了,畜生相处久了可比人有人情味多了。上前对着小桃的脸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把慕思君都吓得了一跳。 这个性烈如火的春秀啊。 “我警告你,灰灰不会随便乱咬,它就是咬了也是那人该死。” 小桃也没想到这人说翻脸就翻脸,一点预兆都没有,委屈的正想哭诉。门外突然进来了一群人。 “哟,你这意思,是说老太太的猫该死了?” 话音一落,高夫人带着人进来了,旁边是一脸怒容的花婆婆,还有一个丫环抱着猫的尸体。 连尸体都抱过来,这是要算帐啊。 诺园的几个护卫一脸愧色的站到慕思君面前,他们可以拦着高夫人,可是花婆婆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他们没有收过拦截她的指令,而且这事闹的挺大,他们也不太好阻挡。 慕思君摆了摆手,让人先下去。 上次来,高夫人只在院子里呆了呆,这次好歹是进了屋。 屋里头陈设也简单,高夫人嫌弃的看了一眼,不够宽敞,没有她那个芙蓉院呆的舒服。 不请自来的高夫人掩着鼻子,左挑右挑,挑了个相对顺眼的椅子坐下,“哎呀,现在想见慕姑娘一面,可是真的难啊。” 慕思君,“嗯,侯爷怕人来人往的吵着我休息,所以管理的严了一些。来人,还不给高姨母上茶。” 高夫人笑了笑,还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呢,拿百里诚诺出来唬人,谁信? “不用了,我今天来可不是来喝茶的,”高夫人摆了摆手,“把你养的那只小畜生交出来,我们即刻走。” “小畜生?什么小畜生?” 花婆婆看着慕思君故做不知,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夫人,您来侯府的时间虽然不长,我们老太太可算是待您不错吧,这猫儿是老太太的心爱之物,您也是知道的,为这事老太太今天都哭一早上了,为何您养的宠物犯了事,您还跟没事人一样?老太太要是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这位老婆婆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慕思君倒是不好跟她硬来,“花婆婆,我的灰灰向来不随便咬人,我想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夫人,昨天老太太的猫儿就是被你的灰灰带来此处的,今天就被发现毒死了,这猫养到这么大从来没出什么意外,怎么偏偏就能这么巧出事呢?这说出去谁信?老奴我也知道夫人肯定不是故意命它乱咬的,所以请夫人将它交出来,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慕思君眉头一皱,这老婆婆不应该是个容易被人挑拨的人啊,怎么就信了呢,态度还如此强硬? 春秀听得一肚子气,早将慕思君之前让她人前莫开口的话抛在了脑后,“花婆婆,到底是谁造谣说是我们家的灰灰咬得老太太的猫,你们是有人看见了还是怎样。” 高夫人一瞬间的表情就跟偷腥的猫闻着鱼味似的,腾的站了起来,“瞧瞧,瞧瞧,到底是小地方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主人们说话哪有丫头插嘴的份,来人给我掌嘴。” 春秀顿时就知道自己这次是冲动了,当了那么多次的‘哑巴’怎么偏偏就这次没忍住了。 慕思君喝斥道,“我看谁敢。” 可惜根本没人听她的,秦嬷嬷应了声‘是’,上来就是一个耳光。 就听‘啊’的一声惨叫,众人眼光灰云一闪,秦嬷嬷当场就倒在了地上。 再定睛看时,灰灰不知道何时回的房间,落在了春秀肩头。 春秀感动的唤了一声,“灰灰。” 慕思君心说,这下是真的麻烦了。 小桃伸着发抖的手指向灰灰,“就是它,就是它。” 现在的情形与她上次被咬太过相似了,只不过秦嬷嬷没她的好运气,她只是失了一臂,而秦嬷嬷却直接倒地不起,像是昏迷了。 高夫人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过来查看秦嬷嬷的情况,看着跟自己相伴十几年的嬷嬷突然不醒人世,高晓兰急的双眼通红,再也端不起当家主事人的架子,一边命人去请大夫,一边冲到慕思君面前破口大骂。 “你看看你养的小畜生,无端端的就咬人,姓慕的我警告你,若是秦嬷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高晓兰跟你没完。” 花婆婆神情一振,“还不快给我拿下这个小畜生。” 慕思君眼皮子一抬,“不怕死的,你们就尽管来试试。” 几个跃跃欲试的婆子,听她这么一说,瞬间就萎了。 是呀,那小畜生速度那么快,他们刚才连它怎么咬秦嬷嬷都没有看清楚,又怎么抓它,不怕它全给咬死啊。 花婆婆看着人被她三言两语就唬住了,痛心的摇摇头,“太过份了,简直太过份了,老奴在侯府这么些年,没见过你这样胆大妄为,视人命为儿戏的女人,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当我们侯府夫人,我一定要告诉老太太去。”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慕思君也不怕再恶一点,“花婆婆,事情都没完,你往哪里去。”然后唤了一声,“灰灰。” 花婆婆脚程慢,才走了几步,再一看,那只小貂已经尾巴勾在了门栏上,见有人看过来,还冲着她‘吱吱’叫了两声,吓得花婆婆差点背过气去。 这个夫人太无法无天了。 慕思君懒得在管她,转身从床头的锦盒中拿出一粒药丸递给高晓兰,“将这个给秦嬷嬷服下,二个时辰之后用艾草泡澡,应该就无事了。” 高晓兰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我凭什么信你。” “随便,反正死的不是我。” 高晓兰挣扎了一会,还是将药丸给秦嬷嬷服下了,然后着人将她抬回自己的芙蓉院,可是门口有灰灰守着,谁都出不去。 就听慕思君冷冷的说道,“今天这事还没完,你们谁都别走。” 高晓兰眼下倒是明白了一些,这个姓慕的女人还是有些顾忌的,她还不敢随便在侯府杀人,于是高夫人神情又高傲了起来,“那你想怎么样,有本事就将我们全杀了。” 第二十一章 剖尸 剩下的婆子一听这话,全部心里发颤,只敢拿眼偷偷的去看慕思君,就怕她一个不高兴,就真的将她们全部灭口在这里。 慕思君笑容极淡,“我就算有这个想法,也不会在这屋子里头啊,不然我晚上怎么睡。” 高夫人抿嘴无言,原来她还真敢啊。 “我留你们下来,就是想证明一件事情,那猫并被灰灰咬死的。” 她现在说话完全没人敢质疑,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她,只差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几个字帖在脑门上了。 慕思君不慌不忙的命春秀去向侍卫借了一把配刀过来,开过刃的刀锋折射着明晃晃的光,吓得众人脸色比之前又白上了一分,都快成透明了。 “劳驾哪位愿意帮我个忙,把这猫的喉部割开?” 这谁敢啊。 花婆婆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抖,“我说夫人啊,这……这猫儿它好歹也陪了我们老太太几年,你还要将它割头,你未免也太狠了吧。” 这老婆子虽然反抗,却有些有气无力,看到了秦嬷嬷的下场,她哪里还敢有半句恶言啊。 “花婆婆,您难道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毒死的这只猫吗?” 花婆婆不说话了,她说这一句,也只不过是为了到时候老太太怪罪下来至少证明她表过态而已。 春秀看这些人都不言语,自己站了出来,“小姐,不如让我来吧。” 她从那个抱着尸体的丫环手中接过白猫放到地下。 灰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那只猫的面前,绕着它的尸体转了两圈,然后发出了几声呜咽。 慕思君把它叫回自己怀里摸了摸它的头,小家伙耷拉着脑袋,明显的情绪不高,好似在为玩伴伤心。 猫的喉管被刀切开流了一地的血,场面血腥的令人反胃。 慕思君上前仔细查看了白猫的情况,然后说道,“花婆婆,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的猫中的是什么毒,但是我能证明这绝非是灰灰所咬。” 花婆婆看都没看,使劲的点头表示,你说的对,你说的全对。 “你们看,猫的嘴巴到喉部这里都是黑色的,这是明显的身中巨毒的症状,并且这个毒还是从口部进入的,也就是说有人给猫喂了有毒的食物才会致死。” 有个不怕死的丫环看了一眼,高声叫道,“呀,还真是黑色的。” 慕思君继续说道,“刚才你们也看到了,灰灰若是伤人,都是直接用咬的,毒素直接作用到血液。所以如果是灰灰咬死它的,它的喉部根本不可能是黑色。所以你们明白了吗?” “另外如果想知道它到底是中了什么毒死的,我还可以切开它的肚子让你们看个究竟。” 众人故意忽略了她后面那句话,假装没有听见。 人家说大家闺秀连鸡都不敢杀,这个女人却是个看到流血连眼睛都不眨的人,看着就让人胆寒。 花婆婆颤着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是有人毒死猫儿?可是无怨无仇的,到底为什么?” “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呢,这个问题可能需要问问我们的小桃了。” 小桃早就被吓得神志不清了,一听提到自己,直接跪跌在了地上,“我怎么会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慕思君笑了笑,“小桃,你跟你的主人可能都不太了解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吧。老实说,我真的瞧不上你们那些鸡毛蒜皮的斗法,今天一只死猫明天一只死鸡的,好像大家等级一样,你也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跟小孩过家家似的,太没意思了。于我而言,真要斗起来,要么你死,要么我活。你明白吗?” 这些话每个字都明白,但是组合起来的意思就不那么明白了。 小桃还是胡乱的点了点头。 慕思君推着轮椅上前,捏着下巴强制她抬起头,可怜的小丫头被吓坏了,瞳孔紧缩紧张到了极点。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们不惹我,让我安稳过几天,说不定大家都好,如果你们让我不安生,到时候一定会死的很惨,说不定哪一天半夜醒来,灰灰就会出现在你的床头看着你呢。噢,不对,不是灰灰,应该是猫才对,你知道猫这种动物它是通灵的吧,你在它死前喂它吃东西,说不定它凭着这最后的记忆半夜会去找你呢。” 外面明明是个大晴天,经她这样一说,再配上地上猫的尸体,在人的心里凭空刮起了一阵阴风。 小桃直接被吓哭了,“对不起,小姐,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心啊,我的手废了,是个废人了,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一个计谋,我就想借着老太太的手,把灰灰给弄死。” 慕思君笑了,“不止吧,应该还想把我也一并给弄走吧。” “没有,小桃绝对没有这个想法,小桃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慕思君突然有些心烦了,为了一个那样的男人,不值得她事事去计较。 她松开手,“算了,我也懒得问了,花婆婆,你看这个真相您还满意吗?” 高晓兰没好气的说道,“慕姑娘,你就别演了,就算是小桃干的,也不代表你就清白,这小桃可是你的丫头呢。” “小桃来我这里方才二日,她若真是个忠心于我的,又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来,更何况,她之前可是在曾巧娘身边呆了几年的。” 高晓兰一听就急了,“你什么意思,知道我女儿好欺负,上赶着诬陷她。好你个慕思君啊,好你个小桃啊,绕了这么一大圈原来是想拖着我们母女三人下手呢。小桃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她怒气冲天的样子,好像自己真不知情一样,连慕思君都有些疑惑,或许这个事情高夫人是真的不知情? 也许吧,这事干的这么蠢,还真不像高晓兰这个年纪的人能干得出来的。 而且慕思君也累了,她不想思考其它的可能性了。 小桃一个劲的摇头,“真的没有,我就是心中有气,才想出了这么一招的,跟谁都没有关系。” 花婆婆看看这几人,也不知道该信谁,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事就是小桃干的,“既然这丫头承认了,老奴我这就带她去向老太太复命。” 对于这些人而言,能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高晓兰回到芙蓉院,将门关好之后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舒缓下来之后,连脚步都是虚浮的,若非曾巧娘扶了她一把,只怕能摔在地上。 曾绣娘看着高夫人如此,担忧的问,“娘,是事情不顺利吗?还是表哥回来发现了?您怎么……?” 她想问的是,您怎么这幅样子,跟见了鬼似的。 高夫人想了想,自己这两个女儿一直等在房内,并没有见到秦嬷嬷被担着回来,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一趟有多险了。 “看来咱们以后还是莫要再惹那个姓慕的为好。” 曾巧娘有很多的不服气,“怎么了,她不过是个残废,还值得娘这样害怕吗?” 高夫人接过曾绣娘的茶,缓了半天的情绪,“也许就是因为她自己是个残废,所以对别人更加的狠,她那个人估计也是心理有问题,刚来那天就让小桃跟她一样变成了个残废,今天又差点直接要了秦嬷嬷的性命。她就是个疯子,咱们以后别再惹她了。” 姐妹俩一听秦嬷嬷差点没命,都吃了一惊。 曾巧娘,“秦嬷嬷,她没事吧。” 曾绣娘,“若是如此,那这个人就更加不能留了。” 高晓兰没有回答曾巧娘的问题,眉头一皱问绣娘,“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曾绣娘,“娘您想啊,她这样凶狠,连娘都想着避让三分,那以后这侯府不就是她手中之物了吗?这侯府的管受家权,娘是不是也要双手奉上。” “可是为娘也没有办法啊,现在你们那个混帐表哥也摆明了是站在她那边的,老太太也向着她,我不躲着她,只怕咱俩娘仨会被赶出去啊。” “娘,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老太太和表哥不会喜欢这样凶狠地坏女人的。” 曾巧娘跟高夫人都没有弄明白,不解的问,“不过就是一只猫,更何况那猫也不是她下的手,怎么可能弄得走她。” 曾绣娘冷哼了一声,“谁说只有一只猫,你们忘了咱们之前定的后着了吗?” 高夫人一惊,“你是指……” 曾绣娘点了点头。 曾巧娘被吓到了,“妹妹,你们不是说,那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才会那样干吗?不是说如果小桃把我们供出来才那样吗?现在小桃都没有泄露半个字,怎么能这样啊。” 那可是跟了她好几年的人啊,不止听话还忠心,让她去做内奸她就去了,还因为替自己出头把手给废了,事发了也没有供出她们来,怎么现在连性命都要丢掉啊。 曾绣娘低着头没有说话。 高夫人仔细想了想,“好,就这么办,一个下人是没什么,可是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逼死她的女人心肠简直太歹毒了,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当威定侯夫人呢,绝对不行。” 第二十二章 出府 下午的时候,高夫人派来了个小丫头过来,说小桃被老太太赏了二十板子,给抬到了下人房,短时间不会再回来了。 慕思君当时正坐在梨树下喝茶,那屋子里头刚死了一只猫,虽然地上已经清干净了,但是还残留着一股子味,让她非常不喜欢。 春秀本来就对小桃没什么好感,听到这消息合掌一笑,“那可太好了,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不回来正好,我等会就去买个鞭炮回来庆祝一下。” 小丫头没敢接这话,都是下人,自然知道有些事情怪不得小桃,她根本就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 当然也不能怪春秀,必竟小桃干的这事本身就不怎么地道。 说到底,还是只能怪自己命苦。 慕思君觉得今天的茶没什么味道,问道,“小桃怎么样,伤得重吗?” 小丫头回忆了一下小桃被抬出山寿堂的惨状,眼眶一红长叹了一声。 “怎么可能能不重啊,屁股都被打得血肉模糊了,衣服也陷进肉里,小桃姐怕是半条命都快没有了。” 这句话说完,她才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太多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便离开了。 春秀还是有些生气,“小姐,你关心那样的人干嘛,现在这顿板子就是她活该的,你可别忘记了,她可是想要陷害咱们的。” 慕思君倒不是关心她,只不过小桃这个丫头千般不好,对主人忠心这一点还是让人佩服的,只可惜没遇上一个好主子。 “其实,小姐……” 慕思君回过神来,发现春秀扭扭捏捏的,笑问,“怎么了,怎么突然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 春秀很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今天真不该插话的,还害得秦嬷嬷差点丢了性命,这下跟高夫人结了仇,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对付你。” “没事,与你无关,就算没这一出,高夫人也不会与我相亲相爱啊。” 慕思君心里很清楚,本质上自己的存在对某些人而言,就是眼中钉、肉中刺罢了。 原先她还想着,为了那人斗一斗也无妨。 现在?不值得。 “何况这也怪不到你头上,要怪啊就怪灰灰,咱们一开始叫它的时候它不出来,我就以为它没回来呢,谁想到它突然窜出来呢。” 慕思君说着话,使劲拍了拍怀里灰灰的脑袋。疼得小家伙呜呜直叫唤,它这又是招谁惹谁了。 春秀小声的叹了口气,“其实我们要是想在这里长久的住下去,还是不要跟高夫人闹太疆比较好。” 慕思君无所谓的答道,“大不了就搬走呗。” 反正离开也是迟早的事情。 春秀不说话了,在寨子里头住地好好的,出来个讨厌的大嫂,逼着她们离开家。在这里住的也还行,又遇上一帮子不好惹的人。 她家小姐的命怎么就那么惨呢,像个无根的野草似的。 想要有个家怎么就那么难呢。唉。 晚上百里诚诺回来的时候,各门各院的灯都亮了起来。 一想到白日里朝堂之上东齐使者递上的国书,他就忍不住想跟慕思君说一说,可惜人才刚进府门,就被老太太的人直接给请到了山寿堂,看样子像是特意在等他似的。 百里诚诺在京都这些天,一向早出晚归,出门出得早,对府内的事情也是回府之后听人报告才知道的。 路上才听说老太太的猫死了,到了山寿堂便一阵连哄带撒娇,才让老太太重新展了笑颜。 百里诚诺,“奶奶你莫难过,孙儿都回来了,您干嘛还惦记着您的猫猫狗狗呢,大不了以后我天天过来陪着您好不好。” 花婆婆在一旁帮衬,“还是我们小侯爷最知道疼人了,您有这份心啊老太太就高兴啦。” 说完这话,花婆婆便跟老太太递了个眼色,看到老太太轻轻的点了点头,花婆婆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在了百里诚诺面前。 把个百里诚诺吓了一大跳,花婆婆可是老祖母身边的老人,她们两呆一块的时间比自己年纪都大。他哪受得起这一跪,连忙双手将人扶起来。 “花婆婆,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难处你可以直接跟我说,这样的大礼实在受不起。” 花婆婆还是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小侯爷,您千万莫怪花婆婆多管闲事,只是今天这事,若是不让你知道,只怕你将来都会被那个恶毒的女子蒙在鼓里。” “……” 这话听着不太对,百里诚诺眉头一皱,“出了什么事?” “本来死了一只猫也不是太大的事情,可是夫人她当场差点杀了秦嬷嬷,若不是当时在场的人太多,老奴我都怀疑她根本不可能救秦嬷嬷。而且不止秦嬷嬷,连她房里那个叫小桃的丫环,因为担心她报复也自杀了。唉,原本老太太只是打了那丫头二十板子,结果还是出了人命。” 一听到两条人命,百里诚诺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这件事情夫人确实是被冤枉了,可是她这样心狠手辣是不是太可怕了点。要知道我们侯府多少年没有死过下人了。她可是您的夫人,将来是要主掌整个侯府的,若是当夫人的这样狠毒,那谁还敢在咱们侯府当差啊。您可不知道,现在府上的下人连她的名字都不敢多提一句,一个个提心吊胆。唉” 花婆婆并不是高晓兰的人,她也断然不会撒谎去故意诬陷谁,连她都这样说,只能说这件事情是绝对真实的,而且还是当着老祖母的面,那怕是连她老人家也是同样的意思了。 若真如此,这个事情就真的难办了。 百里诚诺是真的没有想到,这才一天,怎么事情就到了这么恶劣的地步。 他眉头紧锁,“那依着您看,该当如何?” 花婆婆没有说话,老太太听了这一会,轻咳了两声,“孙儿啊,女子当以温柔娴淑为美,祖母可以不计较她的出生,但是却不能让她坏了你的名声啊。若是这后院失火,你在外又如何自处。这门亲事,你要不要再重新考虑看看?” “奶奶您说笑了,我与思君已经成亲了,还怎么重新考虑。” “那就将她送出去,我们在效外还有些田地,你就以养病为由将她送到那里去吧,既然你们已经成亲,我们侯府也断然不会亏待她的,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到老就是了。” 百里诚诺一怔,老祖母的言语之间那样笃定,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说服了。 老太太却有些不高兴,若不是今天花婆婆亲眼所见,她都不知道原来这个孙儿媳妇会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而自己的孙儿居然还想为这样一个女子说情。 老太太愿意尊重晚辈的意愿,可若是为了那样一个连着害了两条人命的女人,她老人家实在是无法认同。 夜又深了些,慕思君却还没有进屋的打算,春秀催了好几次,她都说再等等,也不知道她在等些什么。 还好这天已经进了夏季,晚风徐徐,倒也惬意。 百里诚诺回到诺园之后,习惯性的看向窗户,见没有那盏暖黄的灯透出来,心里好一阵的慌乱。 等看到树下的慕思君时,他又迟疑了。 老祖母在气头上,听不进去他的辨解,可是若是真让慕思君走,他又不愿意。 慕思君抬头瞧了一眼,“傻站在门口干什么,过来喝茶。” 这女人,就不会对他温柔一些么。 百里诚诺暗自吐槽两句,还是乖乖的坐了过去,接过春秀泡的茶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进屋里,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吗?” “那屋子里头,我白天刚杀了一只猫,总觉得有股子味,我不想进去。” 百里诚诺,“……” 他既没意外也没问询,很明显就是知道了这事。 慕思君笑了笑,“不止如此,我还让灰灰差点咬死了秦嬷嬷,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百里诚诺突然就明白她是故意在这里等着他的,等着他给她宣判一个结果。“不止,还有小桃。” “小桃?” 慕思君不解的神情让百里诚诺更加认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们说小桃是被你逼死的,对吗?” 春秀急着想要辨解,慕思君提前开了口,“她们说是就是吧。” 百里诚诺腾得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女人。 一股无名大火熊熊烧了起来,若此时身在战场,他只恨不得杀尽眼前贼寇。可是他不能,慕思君回敬他的眼神中没有半分的波澜。 这个女人,就不能对他有点信心吗?明明不是她杀的人,为什么要承认,就那么想要被讨厌?就那么想要被离弃? 不对,她就是想离开而已,从一开始,她就在反反复复的要求离开。 百里诚诺笑了,“很好,很好,你明说吧,你想要我怎么办,你说我成全你。” 慕思君也笑了,“哈?你是在问我,我想要你怎么办?” 春秀愣愣的看着这莫名其妙的对话,担心的叫了一声,“小姐”。 慕思君问,“是不是我要怎么样你都答应。” 百里诚诺,“对。” “好,我要离开这里。” 院中的空气突然一停,随即涌起了一阵让人胆怯的杀意,很快又消弥无形了。 “可以。” 第二十三章 闵公子 福东楼的后面,有处被层层翠竹环绕的小院,院子不大,几方小屋,前临柳月湖。 这天一大早,春秀刚起没多久,就瞧见远远走来一人。 这人她认识,前几日才刚见过,福东楼的老板——闵知艾。 闵大公子着一袭月白的长衫,手中提着一个很精致的食盒,迎着朝霞,愣是走出了几分儒雅的风彩。 “闵公子早。” 春秀有些不知所措,这一向不知礼为何物的丫头,端端正正的给闵大公子行了一礼,仿佛不如此虔诚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 闵大公子眼角弯成一个很温柔的弧度,轻声的问,“春秀姑娘早,昨夜休息的可好,大嫂起了没?” 春秀,“挺好的,多谢闵公子关心。” 慕思君听着声音从屋里出来,在轮椅上微微一点头,权当做行礼了。 “闵公子有心了,昨夜来的仓促,多有打扰。另外您这声大嫂我担不起,以后也切莫再叫了。” 不让叫大嫂,那就只能换一个称呼了。 闵知艾从善如流,唤了声“慕小姐。” 他倒是有些意思,不多问,连半点疑惑都没有。 昨夜慕思君主仆从侯府出来,千十四驾着马车不由分说的就将人送到了这里。 到了才知道,此处乃是人家闵知艾的私产,可是时间太晚慕思君也不好再多计较,只得先将就一晚。 今天早上才发现,这里掩在福东楼后面,倒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绿竹绮绮,浅水弯弯,景色十分怡人。 闵知艾将食盒摆到院中石桌上,又自觉的过来推慕思君,“谈不上有心,这院子本来是我用来酿酒的,平日极少住人,既然是百里侯提的要求,在下自然是乐意之至,只要慕小姐你住的舒心就好。” 听他提起百里诚诺,慕思君表情有一瞬的冷意,转眼又恢复了平常。 算了,都过去了。 只是原本对这院子八分的喜爱都淡下来了。 看来另寻住处的事情得加快速度,如果真寻不到先搬到客栈也可以。 总之要断就断的干净些,以后但凡与百里诚诺有关的人和事,越少牵扯越好。 慕思君可不是一个放不下的人。 既然主意已定,在简单用过早餐之后,慕思君便让春秀出去找房子了。 只是没想到,这位闵公子中午又来送饭了。 瞧见春秀不在,他还特意问起,慕思君随便唐塞几句过去,他也没有再问,倒是东拉西扯的就是赖着不走。 慕思君有些不明白了,这位闵公子到底是有什么企图。 就算是百里诚诺特意关照的,也犯不着他一个大老板亲自来送饭吧,早上送一次,中午又来?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慕思君看看自己,再看看闵知艾,前者怕是可能性很小了,至于后者嘛,她身无长物,又有什么值得他盗取的呢? 这位闵公子的动机,还真是让人疑惑。 闵知艾细数着京都的一些风物,却瞧见慕思君面露不解的表情看着自己,笑问,“慕小姐,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慕思君牵一牵嘴角,露出一丝礼貌的浅笑,“闵公子,您如此关心,倒是让人有些受宠若惊了。请恕我实在担待不起,之后送饭这些小事您就不必亲自过来了吧,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闵知艾笑容特别的亲切,“慕小姐你多虑了,我只不过受百里侯所托,必须要好好招待你。想必你也知道,威定侯可不是我一个小小的福东楼能得罪得起的,闵某人自然得亲力亲为,让威定侯看到我的诚意才行啊。” 行吧,慕思君不明白,为何京都的人个个都是戏精,个个都爱演戏,大家痛痛快快的把目的说出来不是更好吗?非要这么黏黏糊糊的,真没意思。 既然如此,慕思君便以自己需要休息为名下了逐客令。 等到了晚饭时间,闵大公子又来了。 慕思君已经懒得再计较了,有得吃就吃,有得喝就喝,甚至在他提议到万佛塔那边走走的要求也同意了。 既然有人爱演,她就看看呗。 万佛塔位于万佛寺中,与福东楼隔着一弯柳叶湖。 黄昏时分,晚霞落在湖面,一半是火红的艳丽,一半是清澈的湖水,分外的妖娆。 湖边的栈道上,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行于其间,温馨又惬意。 慕思君一度担心在她身后推轮椅的这人会在某个时刻一个失手将她丢到河里去,这或许才是他和百里诚诺做这些的本意。 还好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直走到万佛塔前的松叶林,她都是安全的。 不远处,僧侣的梵唱让人心静,空气中都流动着一股子檀香味。 慕思君揉了揉鼻子,她不喜欢这个味道。 闵知艾问她要不要去求个签,或者去大雄宝殿里头许个愿,都被慕思君一一拒绝了。 她一个不信佛的人,去了不是给佛祖添堵吗? 这万佛寺就是因为佛塔而出名,寺里头有没有万名僧侣不好说,但是佛塔里头供奉着万佛寺第一代主持的舍利倒是真的。 两个人沿着佛塔外围的松林信步而行,慕思君总觉得这位闵公子该是有话要跟他说的。果不其然,等了一会他终于开了口。 “没想到慕小姐居然不信佛,据我所知,我南济一朝,从皇家到平民,都是极爱理佛的。百里侯的老祖母就是个十分信佛的人,慕小姐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慕思君心说,我等了半天,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那闵公子信吗?” 闵知艾,“很巧,我也不信,但是我的母亲是个虔诚的信徒。” “噢,那闵夫人一定是一个善良的人。” “是啊,我母亲确实心善,每逢灾年都会开粥厂,初一十五也会到这寺里来添香油钱,可惜她信的了这么多年,她的弟弟还是没能找回来。” “……” 原本话到了这里,接话的人应该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事情,好让对方把这个故事讲完,但是慕思君并不想听故事,正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当这个倾听者的时候,闵知艾又开了口,“我第一次见到慕小姐,就觉得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慕思君‘噗呲’一笑,“闵公子下一句,莫不是想说我可能是你那不可能存在的表妹吧。” 就算你的舅舅失踪了,你首先得保证他没死,其次他还得娶妻,再其次还得保证他生的一定是个女儿,而不是男孩,这样的台词未免也太老套了吧。 闵知艾神情一变,抿嘴无言。 慕思君继续说道,“闵公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朋友妻不可戏,不管我与百里诚诺分开与否,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越界太多了吗?再则,我一个没身份没地位,还是个残废的女子,相信闵公子也断然是看不上的,所以你到底对我有什么图谋,说出来便是,若是计划得当,说不定我还可以配合一二。” “我真的没有,”闵知艾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她心里,居然是这样一个形象,震惊了半天。 “在下只是觉得慕小姐这样的女子实在让人佩服,除此之外,并没有其它的想法,还请你相信我。” 这话慕思君完全没办法相信,“我有什么值得佩服的?” “你一个双腿有疾的女子,却从没见你有过半分的自怨自艾,就非常值得人佩服了。若是换了我,肯定会颓丧、会绝望、会怨天怨地。可是你一直以来都是平静的、是从容的,仿佛这件不幸的事情在你眼中不值一提。你甚至敢与堂堂的威定侯并肩,你知道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吗?” “噢?” “威定侯,年轻的时候就在京都大有名气,他十八岁的时候参加风华会,与席相家的女儿并称京都双杰,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多少想着嫁给他啊,后来他父亲亡故,他承了威定侯这个爵位,更是炙手可热。凭他如今的地位,身份地位稍微低些的女子,只怕连想都不敢想,因为他们知道配不上。” 慕思君听着心里突然涌起好一阵的失落,原来百里诚诺这么好啊,看来自己确实是配不上。 “其实百里侯自己并不在意这些,可是那些被身份地位所累的女子,站在他身边会不自觉得露出怯意。相反你就不会,我那日看你与他相处的时候,那样自然甚至都没有尊卑之分,你们之间应该是平等的吧,这也许才是他之所以钟情于你的原因。” “钟情于我?” 慕思君突然想到,百里诚诺在福东楼私会的那名女子,当里闵知艾就在场,既然他都知道,是怎么说出钟情于她这四个字的。 真正是笑话。 闵知艾没有听清她语气中的揶揄,在她身后点了点头,可惜慕思君并没有瞧见,因为在她的面前,他们口中谈论的那人,正迎面而来。 百里诚诺的脸色非常的不好,仿佛要吃人一样的看了闵知艾一眼,“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闵大公子露出一个极其友善的笑容,还没开口,慕思君问,“百里侯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二十四章 心意 晚饭之后消个食,也能遇上百里诚诺,这样的相遇实在太过巧合了。 以至于回到住处之后很久,慕思君独自一人坐在院中,还在怀疑这是不是闵知艾的计划,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让她撞见百里诚诺与别人在一起?可是对方又不是个女性,撞见了又有什么用? 让百里诚诺撞见她与闵知艾在一起?可是看当时百里侯那怒火中烧的表情,好像也并不是。 或许真是个意外? 春秀回来,瞧见自家小姐还在发着愣呢,没好气的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 看她这表情,慕思君心里就已经有数了,一问她今天外出的成果,果然没有找到房子,倒是听说东齐的三王爷已经到驿馆了。 慕思君点了点头,“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今日在遇到百里诚诺的时候,他身边还有一位十分俊俏的小公子,便是那位久仰大名的三王爷了。 只是让慕思君意外的是,对他们一路追杀,好几次痛下杀手的三王爷,居然是这样一位漂亮地有些过份的小公子。 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爱的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东问西的。 只能让人感叹一句,东齐当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 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位三王爷在京都公开亮相之后,居然主动要求威定侯陪驾。 春秀‘咦’了一声,“是闵公子告诉小姐的?” 慕思君微微点头,没有反驳,并没有打算提自己外出遇到百里诚诺的事情。 “呀,既然如此,是不是代表我们解除危险了,难怪侯爷昨天肯同意我们离开侯府,原来是他已经知道了那个什么三王爷的事了。” 是啊,他是知道了,可是却并没有打算告诉你我,也可能觉得没有告诉的必要吧。 “这样看来,还是闵公子好一点,说话温柔,还实言相告,也不欺瞒我们。” 慕思君抬头看春秀,这丫头有些不正常啊,打小就没见她夸过什么人,怎么独独对这个闵知艾赞不绝口呢?不会是思春了吧。 春秀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不过也许是侯爷特意让他转告的呢。” 慕思君有些犯愁,若是春秀真的对姓闵的有意,她该如何帮她?万一对方没有意思又怎么办。 头一次,慕思君有了一种当家长的心情,愁的她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中天,柳月湖里的蛙鸣已经叫成了催眠曲,听曲的人却越发清醒了。 隐隐约约的听着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伏在她床头的灰灰猛得一下子跳了出去,然后又飞快的趴回原地。 这是? 按照灰灰的警觉,它只对慕思君身边极亲密的人放松,所以现在这是有情况但是来人很熟悉? 就在慕思君还未思索出来者是谁的时候,一个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床边,惊的她大声呼唤春秀,却无人应答。 就听空气中一声低沉的轻笑,薄被被人掀开,身边的床塌随即凹陷了一块,一个宽厚的胸膛靠过来,将她直接揽进了怀里。 月光透进窗户,隐隐约约间照出百里诚诺那张欠揍的脸。 就听他笑嘻嘻的说道,“别叫了,那个小丫头跟着你东奔西跑也怪可怜的,你就让她好好休息一晚吧。” 慕思君挣扎了两下,怀抱却越收越紧,一咬牙,“你对她干了什么。” “这良辰美景的,你担心别人做什么,放心吧,我就是点了她的昏睡穴,让她睡的安稳些而已。” 百里诚诺一说完,伸手点了点慕思君的小鼻子,“你怎么还没睡,是不是在想我,所以睡不着。” 慕思君,“……” 活了这么多年了,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百里侯爷的手不安份的摸了摸,“怎么才一天不见,你就瘦了,怎么不好好吃东西呢。” 慕思君,“……” 她真的很反感这种人,离开的时候明明吵的不可开交,再见又跟没事人一样对之前的事情只字不提,有些事情是你不能它就不存在了吗? 慕思君越想心越冷,“侯爷您自重,您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您这大半夜的闯入我房间,是不打算让我这个良家女子做人了是吗?” 百里诚诺依旧笑着,“你,慕思君,是我的夫人,我进你房间不是天经地义吗,谁敢说闲话,本侯剁了他的舌头。” “呵,”慕思君一声冷笑,“我昨天已经离开侯府了,与你再无关系,所以请侯爷立刻离开我的房间。” 她真的恼了,直接伸手使劲按在百里诚诺的胸口,那处伤口还在恢复期,疼的他当时就一哆嗦,松开了手。 慕思君趁机将人一把推开,然后把自己缩到了墙角。 “你这人女人,还真是狠心,居然下如此重手。” ‘呵,’慕思君笑道,“侯爷要是还赖在这里不走,我就让灰灰咬死你。” 灰灰听到自己的名字,在床梁上‘吱吱’叫了两声,算是回应了。 “你敢。” 百里侯爷一把将人拽过来,用身体压住,“怎么着,你还想谋杀亲夫啊。” 一阵颠倒之后,两人的姿势已经是非常的暧,昧了。 慕思君迎着他的目光浅浅一笑,“侯爷这个提议真不错,正好可以一试。” 谁知百里侯爷的口味太过与众不同,居然觉得她发狠的样子有些出人意料的美,控制不住的心头一荡,便俯身咬了上去。 慕思君只觉得唇上一软,随即脑袋便‘嗡’的一下,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从来没有与人如此亲近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行。 该回应还是该拒绝,拒绝应该怎么办。 百里诚诺的动作温柔的不像话,像一片翠羽慢慢的挠到人的心坎上。 慕思君只觉得这唇齿相缠的感觉,真的好奇妙,让人的心里好似炸开了无数的烟火,一股说不清是甜是喜的滋味涌上心头。 可是,这不对啊。 他为什么要这样,自己不是与他分开了吗?为什么还想做这样的事情。 这样不对啊。 慕思君回过神来,想要挣开,双手已被对方扣住,力气也比他不过,只得狠下心用力一咬。 很快一股子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可是对方明明很吃痛,就是死活不放开,最后居然将那股血腥直接推进了她的喉咙。 然后是一个吞咽动作直接入了胃。 百里诚诺这才放开,脸上的笑容灿烂,“你把我的血液吞进了肚子,从此以后我们便是血肉相连了。” “你是不是有病?” “是啊,你不在诺园,我彻夜难眠,得了相思病。” “……” 慕思君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赢得了百里诚诺在她唇上轻轻的一咬,“不相信我的话呢,这是惩罚。” “呵,侯爷说话哪句是值得相信的吗?” 百里侯爷陷入了苦恼中,一头埋进慕思君的颈间,闷声说道,“我每一句都是认真的,我只是怕说的太认真,把你吓跑而已。” 慕思君,“……” “我若是不喜欢,为何要千方百计的将你带到京都来,若是为了自己的伤势,京都名医到处都是,若只为了你的安全,大可以寻一处安全的所在,将你藏起来,何必非要到京都不可。” 表白来的有些促不及防,慕思君一愣,“你难道,不是为了避婚吗?” 这话听的百里诚诺都笑了,“避什么婚,避大公主吗?你是不是真的以为皇帝能左右我的婚事。是一个驸马对国家有用,还是一个将军对国家有用,这点难道皇上自己不会考量吗?” 这样一说,还真是。 这好像也不对,明明在山上成亲那会,这位百里侯还不愿意呢,怎么突然间就转变得这么快了呢? “可是你不是不愿意跟我成亲吗?” “哪有,我只是觉得进展的太快,没有什么思想准备。” “可是……” 慕思君还想问,直接被百里诚诺打断了。 “别可是了,你的小脑袋怎么想的那么多。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月夜中,他的眼睛闪亮,好像藏了一颗星辰在里面。 “你知道我那天救了你之后,是如何醒过来的吗?” 慕思君摇摇头,她只知道那时他中了毒箭,昏迷一天,短暂的清醒之后又是高烧不退。 “我其实是个并没有太多牵挂的人,总觉得这个世间没有谁非我不可的。” 慕思君想说,其实还是有的,比如老太太。 “可是那个时候,一直有个念头在提醒着我不能死。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你不止是会守寡这么简单,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这些都是因为我而造成的。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慕思君不知为何,声音有些哽咽。 “后来我睁开眼,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真的很高兴,高兴我还活着,高兴你还在。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在想什么?” “想什么?” “我那个时候突然想起,我们成亲那天,掀开盖头时,你的样子真的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我想余生与你一起,也是挺好的。” 第二十五章 秀恩爱 百里侯头一次敞开心扉,却没有见到对方任何反应,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说什么?”慕思君看着这人近在咫尺的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自在的将头扭到一边,“谢谢你。” 百里诚诺也没有想到自己一番表白,只换来了一句‘谢谢’。不死心的捧着慕思君的脸,“我要听的可不是这一句。” 四目相对,鼻息可闻,避无可避。 慕思君长叹了一口气,“你希望我说什么?这两天我也想了很久,才觉得当初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 百里侯愣住了,“我要听的,也不是这一句。” 慕思君,“原本我也以为你我之间可能有将来,来了京都才发现,其次并没有,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太少了。特别是我对你的了解太少了,你的家庭,你的过去,甚至连你的身份,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这话听着百里诚诺好一阵的心慌,突然就想紧紧的把这个人搂在怀里,“家里的事情我会解决的,就算她们不喜欢你也没事,我喜欢就好。你若是不喜欢住在侯府,我也可以带你去全州。至于我的过去,只要你想听,我可以讲给你听,只要你不嫌累,我们可以讲一辈子。” “一辈子?” 一辈子那么长,谁敢轻易的保证啊,可是百里诚诺点了点头,“嗯,一辈子。” 慕思君突然就笑了,双手勾上了百里诚诺的脖子,“百里侯爷,我劝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否则你就没有机会再反悔了。” 百里诚诺眼神坚定,“我想得很清楚,就是一辈子。” “很好,想必你也知道,我慕思君可不是什么温柔善良的女子,将来你若负我,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这张嘴,怎么就那么会威胁人呢,百里诚诺低头又咬了几口,“没有那个可能性。所以亲爱的夫人,今晚上我能在这里留宿一晚吗?” 慕思君突然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若是同床,岂不是要那个?吓得她心尖儿都一颤,“滚。” “滚哪去啊,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让我往哪滚啊。” 他这撒泼打浑的功夫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到底是把慕思君给逗笑了。 笑归笑,问题却还是真实存在的,慕思君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若是真夫妻,人家提要求本就是正常的,可是她还是有些心慌。 扭了扭身体,发现完全被压制了无法动弹,慕思君抬头,话还没出口,自己脸先红了一半,“那个,我还没有准备好。” 她怯生生的样子,还真是未曾一见,莫名的让人觉得可爱。 百里诚诺这才回味过来,忍不住笑出了声,“本来瞧着挺横一人,原来你也知道怕呀。” 慕思君不出声了。 这样娇羞的样子让人恨不得细细珍藏,慢慢回味,至于其它事情不急,都可以先放一边。 百里诚诺翻身在她身侧躺好,然后伸手把人揽入怀里,在额头印下浅浅的一唇,“别怕,我不会勉强你的,安心睡吧。” 慕思君从未有与人同床的习惯,本想说要不然你还是走吧,才抬头。 百里诚诺,“不许赶我走。” 慕思君,“……”行吧。 也许是心情太过甜蜜,长年睡眠不好的慕思君,这一觉醒来,居然已经是大天亮了。 春秀像往常一样,打了水进来准备给她家小姐洗漱。心里还想着这小姐是怎么回事,从来不赖床的怎么今天还没动静。 等到她将床幔勾起,才发现那床上居然躺着两个人,她家小姐正窝在一个男人怀里睡的正香呢。 再一看那男人,居然是百里侯。 这个大雷惊得春秀当场惊叫了起来,‘啊’的一声过后直接捂着脸从房里跑了出去。 慕思君被尖叫声唤醒,人还是迷糊的,半坐起来,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 旁边一只手臂突然又把他扯回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等她反应过来,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半天不敢抬头。 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与百里诚诺同床共枕了,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一定是昨晚上太晚了,大脑不清醒,一定是这样。 可是那人哪里是这样轻易就放过她的人啊,明知她害羞了,偏要看个清清楚楚,一根手指将慕思君的下巴勾起,一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嘴角还噙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慕思君被他看恼了,没好气的问,“看够了没有。” 百里侯,“不够,我们说好要看一辈子的。” 这情话满分的让人无力反驳,慕思君闭上嘴了,她甘拜下风。 等到闵知艾如往常一样送食盒过来的时候,这两人才起身出了屋。 正是人间六月,初夏季节,河水泛波,柳叶深绿,路边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屋后的竹林风吹叶清,既清爽又舒服。 闵知艾坐在石桌边打玩折扇,看着出来的这两人,面披霞光,神彩飞扬,忍不住指着百里诚诺就笑了。 “就知道咱们侯爷肯定熬不过三天,哎呀呀,真是可惜啊,堂堂的威定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终究是败在一个女人手里啊。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也。” 百里诚诺懒得理他这番知乎者也,将慕思君推过来之后,自己在她身旁坐下,各式点心挑了一些放到慕思君面前,自己方才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闵知艾不乐意了,“我说侯爷,您吃着我的,住着我的,怎么还连个好脸色都不给我一个,合着姓闵的是欠着您的债了还是怎么着。” 百里侯‘哼’了一声,“那我就谢谢你昨天特意过去气我那一场吧。” 听到此,慕思君才终于敢肯定,闵知艾还真是个好心,只不过好心办的事用料太猛了。 一想到东齐的那位三王爷好奇的问‘这两位是谁’时,百里诚诺回答‘一位是我的好友,一位是我的夫人’时,众人那揶揄的表情,慕思君就忍不住好笑,也难怪他来的这样快了。 就这一句话,就把闵知艾给堵住了,只能抬眼四处看了看,“慕小姐,今天怎么没见着你身边那位丫头?” 好像还真是,听到了那声尖叫之后,就再也没见春秀了,估计是觉得自己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给吓傻了躲屋里不敢出来了吧。 百里诚诺冷着脸,“叫大嫂。” 惹得慕思君掩嘴一笑,“她估计有事,等会就出来了吧。” 见到百里诚诺不高兴,闵大公子的心情才好了一些,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为了岔开话题随便找的一个由头,自然也不会深究,点了点头也没再开口。 慕思君方才想到一件有些严重的事情,“你今天不用再陪那位三王爷?” 现在这时辰可不早了,会不会耽误正事啊。 百里诚诺‘嘿嘿’一笑,“什么事都不及陪你重要。” 慕思君,“……” 闵大公子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内心受到了成吨的伤害,可是还得硬着头皮将这场天给聊下去,手中折扇潇洒的展开,问道,“这位三王爷是个什么情况,前几天在你还想着把他揪出来,转眼他就自己暴露了?” 一说到正事,百里诚诺整个人都严肃了几分,“我想正是因为他查觉到自己已经暴露,不如化暗为明。” “这样说也有几分道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按理说,他既然想杀我,就断然没有收手的打算,否则他就应该直接回国,没必要亲自送国书,这种小事一个使者就可以。我想他一定还会有什么动动作的,我这边自然也不敢松懈,只不过现在京都我能调动的人太少,还得让你这边多费心。” “习文定那边怎么说?” “守卫司主管京都治安,暗处跟踪这些事,我也不敢找他,他可是领着官职呢。” 闵知艾摇了摇折扇,“只要威定侯钱到位,我这里自然是配合的。” “噢?看来以后,闵公子在全州的生意是不用本侯照顾了是吧,也是,现在局势如此不稳定,哪里还有什么生意可言。”百里诚诺把玩着慕思君的手指,“夫人你看,这位闵公子啊本质就是一个商人,切忌以后莫要与商人谈感情。” 慕思君嘴角一弯,“与商人谈感情,多伤钱呀。这事不怪别人,怪你自己。” 百里诚诺,“夫人说的是。” 闵大公子的眼睛被闪瞎了,闭眼合扇缓了好半天,“是我错了,我只有一个请求,两位以后能不能别在有旁人的时候秀恩爱啊。” 慕思君有些好奇,“闵公子为何还没有成亲?” 按理说闵知艾与百里诚诺年纪不相上下,侯府里的老祖母可是挺着急的,难道闵家就没有人催吗? 闵知艾淡淡一笑,“我自幼家中就与人订了亲事,只是这些年一直没有找到人。我母亲不死心,所以就耽误了。” “想不到闵公子还是一位守诺之人。” 百里诚诺没好气的接口道,“你听他胡说呢,指不定每日里寻欢做乐,不想被束缚而已。” 这天是真没办法聊下去了,闵知艾起身抱拳,“两位,告辞,后会无期。” 第二十六章 长公主 日头渐升,夏天开始显现了一些酷暑的气息,还好此处竹风习习,倒是十分的清爽。 春秀那丫头是闵知艾走后方才出来的,瞧见百里诚诺时,还有些不高兴,“侯爷,您下次来能不能给提个醒,这让人撞见多不好呀。” 百里侯爷向来无事不可对人言,不解的问,“哪里不好?夫妻同床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慕思君,“……” 这人可真的不知道害臊为何物啊。 春秀,“……” 算了,转身给两人去取棋盘,棋盘取来搁下转身又回房了。 廊下摆着一坛尚未开封的二月柳,也不知道百里侯爷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 若隐若现的酒香勾得人根本没办法专心下棋。 一连输了好几局之后,慕思君将棋子一扔不下了,“侯爷,您打算什么时候走啊,您这一天天的难道无事可做了吗?不会一直呆在这里吧。” 百里侯爷一连胜了好几盘,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听她这样说,挑眉问道,“我在这陪你不好吗?” “不好,”慕思君斜眼看了看那坛酒,心说太不好了。 你说这人怎么就那么可恶呢,明知她酒量浅,还故意把酒坛子放在她面前。 她倒是想喝,可是有这个大尾巴狼在这里,她不好开坛啊,万一醉了怎么办。 百里侯‘嘿嘿’一笑,“可是我就想陪着你啊,我这个心无大志,夫人在何处,为夫便在何处。” 这话说的,他百里诚诺也不是一个因儿女私情因私废公的人吧,还是说想用这招让她回去? 慕思君疑惑了,“是不是侯府出了什么事情?” “侯府能有什么事。” 慕思君看他眼神中闪过的那丝不耐烦,‘嗯’了一声,“还是因为我的事情吗?” “你别瞎想了,”眼看着慕思君脸上笑容渐失,百里侯凑过来将人圈进自己怀里,“那个讨厌的三王爷你还记得吗?” “嗯。” 这声嗯太过乖巧了,百里侯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味道是甜的,方才继续说道,“皇上不是让我招待他嘛,过两天要在我府上设宴。” 慕思君红着脸没好气的回答,“那你还不回去安排,躲在我这里干嘛。” “这种宴会自有皇家人安排,要我操什么心。” “可是你不在场是不是也不太好?” 百里侯眼一横,“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也没我什么事,再说了谁敢说我。” 慕思君这回明白过来了,“是不是有你不想见的人?” 百里侯不答话,嘴巴闭成了一条线。 “我知道了,是大公主吧。” 看着这人猜到了还一脸兴灾乐祸的笑,百里侯忍不住上手捏了捏那张雪白的小脸蛋。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嗯?你男人被别人看上了,你怎么还这么高兴,我这夫人是不是有点点傻啊。” “哼,”慕思君废了老大的劲才将那双大爪子从脸上扒下来,“昨晚上是谁说自己会处理这些事情的。” 百里侯一点头,“夫人说的是。” 顺手又把玩起慕思君的长发,“其实我很喜欢这样的日子,就我们两个人,下下棋,喝喝茶,看看书,随便聊些什么。一天就这么慢悠悠的过去了,多好。” 慕思君笑了,“侯爷还没老呢,就想着过上七老八十的养老生活了。” “我这个人本来就没有什么野心,得过且过,能过一天就是一天。” “那你当初为何要去军营,我还以为你是有一腔热血报效国家,期待能战死沙场呢。” 百里诚诺一愣,“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想当寡妇啊,咒你男人死呢?” 眼看着他都发怒想咬人了,慕思君连连告饶,“对不起,侯爷,我错了。” 百里侯不依不饶,“叫夫君。” 慕思君,“夫君。” 这还差不多,看在她这么乖的份上,百里侯总算是放过了。 “其实我以前真觉得战死沙场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现在,我希望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你看你连出个门都不方便,除了我还有谁会要你,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谁来照顾你。” 前一句听着还挺感人的,后一句怎么听着满是嫌弃的语气,让人这么不痛快呢。 慕思君咬牙切齿的唤了一声‘灰灰’。 小家伙听着召唤蹦上桌然后看了两眼,又走了。 惹得百里侯好一阵大笑,“你瞧,灰灰真是机灵,知道我也算是半个主人,所以不听命令了。” 慕思君没好气的应道,“才不是,是你身上有我的气味……” 话还没说话,自己脸又红了,百里侯更是笑的不能自持。 一直到晚上,百里诚诺才堪堪离开,离开前问慕思君要不要跟他一道回府。 慕思君想了想,还是拒绝了,那府上的人与她现在,是彼此不待见,能晚一天回去就晚一天回去吧。 百里诚诺点了点头,“暂时不回也好,反正那府上闹心,等过了这场大宴再说吧。” 临走还趁着摸了一把脸,顺便在慕思君耳边说了一句,“晚些我再过来。” 威定侯府上,正是忙得人扬马翻的时候。 一听说皇帝要让他们家设宴款待东齐来的三王爷,只差把高夫人给高兴坏了,想着一定要让自己的两个女儿在那些贵人面前露个大脸才好。一面吩咐裁缝过来裁衣裳,一面又准备着安排人去京都的珠玉楼挑首饰。 曾巧娘看着她娘兴高彩烈的样,满脸的不高兴,她将来可是要嫁给表哥的,为什么在要那些贵妇人面前露脸。 对于她的傻,高夫人已经懒得再骂了,只把心思放在了绣娘身上,还好绣娘是个懂事的。 原本高夫人自己准备了人搭台子,还没等跟百里诚诺商量一下这个宴会要怎么办,宫里头又来人传话说由他们来安排,万事不用侯府管,这让高晓兰的精算盘一下子落了空。 若是由她们来办,宫里头肯定会拨些银子,现在怕是一个子都落不着了。 一想到此,高晓兰那原本火热的心就冷了一半。 曾绣娘安慰道,“娘,听说那位三王爷是东齐皇帝的亲弟弟,而且这次过来是带了双方和平休战的国书,若是咱们配合着把这个宴会安排好了,到时候皇上一高兴,肯定会有些赏赐的,您又何必在乎这些小银小钱呢。” 秦嬷嬷那日被灰灰所咬之后服了药,果然如慕思君所说恢复了,只是人看着还是不怎么精神,也笑着应道,“小姐说的不错,皇上赏的那些个东西可比银钱金贵,夫人你也别不高兴了,再说明日还不知道宫里头是派谁过来咱们府上呢,您可万万不能甩脸子给人看啊。” 听着这话,倒叫高夫人不乐意了,只觉得这个秦嬷嬷怎么回事,卧了一回床,连脑子都跟着被咬伤了似的,每日里说的话听得人很是不爽快。可是一看到她那惨白的脸,高夫人难得的没有回怼,只闷闷不乐的扇着扇子。 到了第二日,发现来的人是大公主之后,曾巧娘只差没把自己开心坏了。忙不跌的跟前跟后,趁着机会恨不得将慕思君做的那些个恶事都仔仔细细的说道说道。 大公主名叫长宁,生母是当今皇上在潜邸时的一个小宫女,可惜在生了长宁没多久就过了世,于是便教由皇后抚养。 因为她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一直备受宠爱,性格有些偏执和刁蛮,堪称是宫中的一霸。 自从在几年前皇宫大宴上偶遇了当里的威定侯之后,一直对他青睐有加,这已是整个京都人人皆知的事情了。 也因此这次她十八岁的生辰才会请求他皇父召百里诚诺回京。 没曾想居然半路杀了一个程咬金。 大公主得知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在宫中坐不住了,命人在宫门口堵了威定侯好几回,都因为他实在太过忙碌被拒绝了。好不容易借着这个办宴的机会来到威定侯府,哪里还忍得住。 先问威定侯哪里去了,回答出门了。去哪里谁也不知道,因为小侯爷的行踪从来不跟人交待,只有那位慕姑娘知道。 再问那个姓慕的人呢,回答前两天刚被连夜送走了。 这让大公主好一阵的憋屈,要见的人见不着,要打的人也见不着。一腔的热情和脾气无处发泄可怎么好。 曾巧娘站在一边小声的说,“公主别急,我表哥晚些时候总会回家的。” 于是大公主便真的耐着性子等到了天黑。 等到了夜幕四合,星辰渐亮,华灯四起。 等到了宫人一次次的提醒说该回宫了。 等到终于等不下去的时候,威定侯终于回来了。 听到那声威定侯回府的报告,大公主委屈的想哭,她堂堂一位公主,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百里诚诺已经拖到这个点回府,没想到公主还在府上等着,只得前来拜见。 立在阶下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时间已晚,公主是否需要微臣送您回宫?” “我……” 大公主也没想到彼此见面是这样的生疏客气,眼前的人容颜未变,却并不如她想象中亲切,开口就是要送她走。 第二十七章 夜谈 谁还记得那年皇宫夜宴,他将一盏兔子灯送给她的时候,眉眼是那样的温柔,语气是那样的亲切,与现在天差地别。 后来为了能见他,每年的年宴她都兴冲冲的跑过来,渐渐的却再也看不到温柔的他了。 再后来他连回都不回来了。 那盏兔子灯还被她好好的藏在房间,送她灯的人却已经变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公主走下台阶,“本公主听闻威定侯回来,到今未曾一见,今日特意在此等候,侯爷可还安好。” “多谢公主关心,微臣一切都好。” 眼瞧着威定侯还是那样冷淡,一旁的宫女忍不住出来帮腔,“侯爷今日是去了哪里,我们公主在这里等了您一天呢,可算是把您给等回来了。” “这……,微臣实在不知公主大驾在此,还请恕罪。” 百里诚诺又行了一礼,“不知道公主是有何事需要微臣去办,大可派人通知一声即可,何须劳您大驾。” 大公主憋了满肚子的话并没有因为见到想见的人而宣之于口,反而更加的憋闷,大声喝斥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宫女有些迟疑,“公主……” “滚,别让本公主说第三遍。” 百里诚诺也想走,“那微臣也……” 大公主,“你不许走。” 百里诚诺,“……” 少了那些宫人在场,大公主终于大胆了的又走近了一些。 百里诚诺正想后退,抬头却瞧见她满脸的泪痕,正在愣神的功夫,大公主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百里诚诺,“……” 想要将她推开,大公主连哭带凶,“你若是敢推开,我就死给你看。” 百里诚诺:不敢动,不敢推,不敢回应。 “公主,您这又是何苦呢。” “还不是都怪你,你为什么回来了不去看我,我派人找你,你也不回,你难道不知道人家有多想你吗?呜呜呜” 百里诚诺,“公主,您别哭了。” “我不,我就要哭,你知道我多委屈吗?” 百里诚诺,“那您能不能先放开我。” “我不,我不许你走。” 百里诚诺实在不耐烦,一把将人推开,“公主,您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微臣也已娶妻,请您自重。” 大公主冷不丁的被他推开,还愣了一下,几年前,他虽然拒绝,至少还不敢这样推开,是什么变了吗? 对了,是他有了妻子。 大公主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你并非不喜欢我,你只是喜欢呆在军营,怕当了驸马之后父皇不让你离开京都对不对,也是因此才拒绝我的对不对。可是我并不介意啊,我可以跟你去全州啊,你又何必非要娶个那样的妻子来作践自己呢?” 百里诚诺惊了,是谁告诉她自己是这样的想法的,这脑补的也未免太厉害了点吧。他一直没说明拒绝的原因明明是不想她难堪而已,仅此而已啊。 “公主,请您慎言,微臣配不上您,也没想过能配得上您,微臣与夫人非常的相爱,并非您所想象的那样。” “那你把她带出来我瞧瞧啊。” 百里诚诺,“……” “你带不出来吧,本公主知道,你的夫人是个乡野出生的女子,不止身份低微还是个残废。可是你却是朝庭重臣,有军功在身的勋爵,怎么可能会娶一个乡野女子为妻,你娶那样一个女子为正妻,你觉得会有人相信吗?你做这一切无非是想着怎么拒绝我吧。可惜这个女人她不争气,还因为心思歹毒被赶出府去了。本公主说的不错吧。” 百里诚诺,“……” “你说不出话来,就证明本公主说的都是真的,既然如此,本公主也绝对不会放弃。” 百里诚诺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噗通’一声给跪下了,“公主,臣之前未曾言明是因为顾及彼此的脸面,事到如今未免误会,臣有话说,臣对公主从未有过半点儿女私情,还请公主您另择良婿。” “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样的话太过伤人,也因此他之前并未言明,只希望借着长久的不联系好让她忘记,谁曾想却是事得其返。 百里诚诺早在收到皇帝的亲笔手书时就一愁莫展,可是皇帝的召令又不能不听,因此才在路上游山玩水,肆意耽搁,只盼着能出点什么事情,把这个日子糊弄过去,没曾想,天随人愿,还真就出了遇上了慕思君,遭遇了成亲这么大的事情。 大公主眼泪又下来了,“我不信,你现在说的每句话我都不信。你就是为了拒绝我故意这样做的,我不信。” 百里侯愣了,总觉得今天的大公主有些不对劲,虽然他印象中的她是有些刁蛮,却远没到如此癫狂的地步。 “我不信,我一定会让你娶我的。” 大公主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直在喃喃自语着向外走去,片刻之后就传来了她起驾回宫的声音。 百里诚诺的心头一片阴云密布。 诺园中,千十四正在焦急的等着,看到他回来,跟看到救星似的上前,“爷,大公主她……” “不用说了,我刚才已经见到了。” “那您怎么办,夫人那边怎么办?” 提到夫人,百里诚诺心头更是一沉,大公主这样疯魔,不会对思君不利吧,一想到此,他更是呆不住了。 慕思君刚躺在床上准备看会书再休息,屋中便多了一人。 “这么晚了还看什么书,对眼睛不好。” 百里侯毫不客气抽掉她手中的书,然后熄了灯,接着爬上床将人一把搂进怀里,“睡觉。”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那么腻歪。 慕思君都被他腻的没脾气了,“你不是说晚些时候再来吗?我怎么觉得都还没超过二个时辰呢。” 黑暗中也瞧不见表情,慕思君只觉得帖在腰上的手又紧了一分,直接帖上了一幅极暖的胸膛。 “我就是想你了,非常非常想。” 可惜慕思君一个字都不信,因为她在男人浑厚的气息中嗅到了一丝陌生的甜香,这让她十分的不快,直接扯了对方的衣领,“说,你今天又抱了谁?” 百里侯哑然了,半晌捏了捏慕思君的鼻子,笑道,“你是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 “快说,不然我现在就废了你。” 百里诚诺想到一件事,笑的更欢了,“你打算怎么废了我,你可要想清楚啊,我若是不能人道,最终受苦的可是你自己。” “……”可不是,人家还没洞房呢。 慕思君一下子没了底气。 脖子上的禁锢一松,百里诚诺反倒将人抱的更紧了。 慕思君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百里诚诺将头埋在她劲窝,呼吸着属于她的体香,一想到因为自己,可能会让她遭受到伤害,突然涌起一阵无力感。 患得患失,总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是不是所有在感情中人会有的心情,因为珍惜所以恐惧。 慕思君轻抚着男人的背,柔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为难?是关于我吗?” 百里诚诺闷声问道,“如果有天我保护不了你,该怎么办。” 慕思君,“那就换我来保护你好了。” “噗,”百里诚诺都被他逗笑了,“难道在你心中,我是这样无能的人吗?” 慕思君,“不是你说夫妻就该是荣辱与共的吗?谁保护谁又有什么关系。” 百里侯被她说服了,“是啊,我会拼命护着你的,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所以这二个时辰,到底是发生什么事,让你这样不安。” 百里侯酝酿了一下,方才说道,“我碰到了大公主。” “啊?她一直在侯府等你?” “嗯,” 慕思君突然有些感慨,“这位公主还真的是痴情的惹人怜爱啊。那你……” “我已经有了你,断然不是再想要别人,你别套我话了。” “噗,”慕思君笑了笑,捏着男人的下巴摇了摇,“夫君真乖。” 百里诚诺顺势抓住她摸了就想跑的手,“我这么乖有奖励吗?” “呃,这个……大公主既然在等你,她有没有说想怎么样,想嫁给你?哪怕你已娶妻?” “嗯,”百里诚诺点了点头,“不止如此,我觉得大公主今天的状态有些怪异。” “那你就娶她嘛。” “你认真的?” “假的,除非我死,否则你这一辈子都只能跟我在一起,这是你昨晚上说过的话。” 慕思君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有个问题,如果没有我,如果她愿意在家中等你,你可曾想过娶她?” “我认识她那会,她才十三岁,是个小丫头,我怎么可能那样禽兽,更何况我对她并没有半点儿女私情,怎么可能会娶。” “若是没有我,皇帝又逼着你娶呢?” 百里诚诺认真的答道,“我一直很羡慕我父母之间的感情,不因时间而淡薄,不因距离而分开。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想我会等,我不想因为一时的糊涂或者妥协错过最重要的那个人。” “既然如此,”慕思君抬头在男人唇上轻轻点了点,“我陪你,” 第二十八章 回府 第二天上午巳时左右,从福东楼驶出了两辆马车。 大街上,店铺买卖都开了张,人来人往的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马车里头更是热闹,虽说不是人挤人,倒也没什么空位了。 慕思君支着脑袋,看着眼前的三人,莫名觉得空气有些稀薄。看着这两人高马大的男人,让他们缩在这小小的马车里,真的挺为难的。 百里诚诺把人往身边带了带,一脸的不高兴,“我说闵老板,我只是借你的马车,可没说借你这个人,你跟着来凑什么热闹。” 闵知艾折扇一展,“侯爷你说的哪里话,我们是好友,这么多年未见,送你一程也没什么吧。” 春秀抿嘴一笑,“我想闵公子肯定是舍不得他那几坛酒。” 百里诚诺肠子都悔青了,怪只怪他多嘴讨要了几坛二月柳,本来是好意想着给思君助眠的,现在可好,还顺带着一个狗皮膏药。 “春秀姑娘说的哪里话,几坛酒有什么舍不得的,在下就是太久没见府上的老祖母,想她老人家了。” 百里诚诺一听,这人不止是要跟车,看架式还得进府啊,没好气的说道,“我家祖母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带了礼物没有,没带大门都不许进。” “那还用说,我闵知艾可不是那等不知礼数的人。” 他们两兄弟在那里逗嘴,惹得慕思君主仆两掩嘴笑个不停,这一路倒也不寂莫。 福东楼离着威定侯府也不远,没过多久就到了。 因为近几日时常有宫人往来,府门前增了不少守卫,皇帝还不放心,又调了一支守卫司的兵马过来。 马车落在门前,早就门人过来牵马,百里诚诺命人将后面那辆装酒的车直接赶到诺园去,才过来接了慕思君下车。 等到几人进了大门之后,那接车的门人,一个转身飞也似的往后院跑去。 芙蓉院里头,高夫人这两日看着院子外头忙忙碌碌的,却没自己什么事,心里很有些不痛快,一听说那个瘸腿的又回来了,当下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门房一哈腰,“夫人,那个叫慕思君的女人,又回来了。” 曾绣娘也是吃了一惊,这也太快了吧,这才几天啊,怎么就能杀回来呢,当真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而且生的还快,“你刚才说,她是与表哥一道回来的?” “不止,还有福东楼的闵大公子。” “闵大公子?” 这位大公子也是也算是京都地界有名有姓的人物。交流广阔,却不爱为官,但是与这京都的豪门贵胄都有几分交情,是个很吃得开的角色。早些年,她们的表哥百里诚诺在京都时,两人就是以兄弟相称,时常来府上坐客,后来百里诚诺去了全州,才渐渐的疏远了。 现在看来,这两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这才回来几日,这位闵大公子便又再次登门了。 结交这样的人自然是有好处的,只是听说他跟着慕思君一道,就让人不怎么乐意了。 跟那个女人在一块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不就是往日常来咱们府上的闵大公子嘛,闵大公子还带了一车的酒呢。” 高夫人冷哼了一声,“这位公子倒是知道不能空手上门的道理,只是如今咱们府上矜贵,也不是几坛酒就能打发的。” 曾绣娘一皱眉,“娘,您知道福东楼的酒可是外面都买不到的好酒吗?向来只送富贵人家。” 这丫头,怎么能这样不给她娘面子呢,高夫人脸一红,“既然这样,那你们敢紧着,把酒抬进库里去啊,正好,这次大宴啊还可以派上用场。” 门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个,侯爷已经命人把酒全部送到诺园去了,说是给那位夫人用的。” “什么?”高夫人气急攻心,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吓得秦嬷嬷敢紧上前替她抚了抚胸口,顺了半天的气才缓过来。 曾巧娘坐在窗边,幽幽的叹了口气,“看来表哥是真的很喜欢她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把人接回来。连奶奶的意愿都不听了,可见他这次是真心的。” 可是表哥既然把心给了那人,那她怎么办。 “你给我闭嘴。”高夫人心情不佳,只觉得自打小桃死了之后,巧娘这丫头也跟变了个人似的,说话做事总是不得她的心意,这一个二个的,都是来讨债的,侄子不肖,亲生女儿又蠢,也不知道将来能依靠谁去。 想了想,还是不行,转头吩咐绣娘,“你快点去老太太那一趟,就算她回来,也别让她好过。” 威定侯府是新晋的勋爵,封侯之后直接由当今皇上赏的宅子,至于这宅子的前任主人,听说是某位因贪墨而问斩的大员。这位爷能因贪墨而问斩,可想而知家中也得多有钱,因此这宅子修的也极大。 等到皇上赏给威定侯之后,侯府又因人丁少显得无比的空阔,当时的侯爷夫人,也就是百里诚诺他娘这才请了自己妹妹过来住,这样才不至于显得侯府太过单薄,没曾想,有人这一住就再也没走了。 因为之前老太太的那番话,所以这一趟回府,老太太那一关总是逃不过去的,将东西都在诺园安置好了之后,百里诚诺两人这才准备往山寿堂而去。 花园中新塔的戏台已经有了些轮廓,工匠们正在热火朝天的忙活着。 几人挑了条相对偏的小路走,因此正好将这侯府的风景摸了个遍,闵知艾一路细数着这些景致的由来,顺带普及一下这座侯府的历史,听得春秀连连点头。 “你这是来逛园子的吗?”百里侯没好气的怼了一句,这人当真是不识相,人家回家他跟着,人家见长辈,他也跟着。 你跟着就跟着,这悠悠闲闲的跟逛园子是几个意思,特别是看到慕思君还听得很认真,更是让人来气。“闵知艾你跑我府上来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闵大公子,“我当然是来看老太太的呀,不过你这园子在之前可是一处好风景,现在落到你手上,你看看这些杂草,再看看这个剪枝,当真是浪费了,无怪皇上不敢让你办宴,审美太过异常。“ 百里诚诺,“那你要不要去求求皇上将这座宅子转送给你?” “那道不用,解决这些问题,只需一位花匠即可,我认识一位极有手艺的匠人,明日就给你送过来如何?” 慕思君低头一笑,“我倒觉得侯爷的审美挺好的。” 百里诚诺心思一转,立刻便明白了,忍不住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 闵知艾憋屈,“唉,慕小姐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姑娘,明明他都这样了,你还夸。” 百里诚诺更得意了,“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夫人。” 山寿堂里,因为痛失爱宠,老太太这两日,身体一直有些不爽快,见到慕思君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慕思君才开口叫了声‘奶奶’,花婆婆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让几人出去。 “奶奶,别急,”闵知艾上前行了一个大礼,将带着的锦盒递了过去,“知道您心里头惦记那猫儿,侯爷夫人特意请我去万佛寺求了这套金刚经过来。” 老太太是个诚心理佛的人,就算再不喜欢慕思君,听闵知艾这样说,也不好再赶人。 只有慕思君心头一怔,她根本就没有做过这件事情,为何这位闵公子要替她办理这些? 锦盒打开,是一套金漆小楷手抄的经文,落款是法圆大师。 老太太好一阵激动,“这真的是法圆大师的真迹?” 闵知艾笑应道,“那还有假啊。这套原本是法圆大师早年的手抄经,一直放在手边,每日里随着大师参禅品香。法圆大师写经的时候本就不打算售卖的。若非夫人诚心请求,法圆大师哪里会舍得。” 老太太点了点头,看了慕思君一眼,“你有心了。” 慕思君浅笑应道,“奶奶您说哪里话,前几日是我太冲动了,因为不想自己受冤行事武断了些,还请奶奶原谅。” “不怪你,怪只怪那个丫头心眼太坏,想着陷害主人就活生生的伤了我的猫儿。可是你也做了太过份了些,怎么就能逼死她呢,猫儿是一条性命,那小桃,她也是一条性命啊。” 百里诚诺,“奶奶,那小桃并非是思君所害。” 老太太一惊,“不是她?可是花婆婆不是说是她逼迫的小桃自杀的吗?我们府上可从来没有虐待下人的事情,不是老婆子我心狠,实在是这样的恶事真的太过歹毒了。” 慕思君,“奶奶,真的不是我。” 百里诚诺,“奶奶,你想啊,思君到我们府上才多少天,她怕是连下人房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去逼迫小桃。而且小桃走的时候可是直接被压到这里来的,她们就算想提前做些什么也做不到啊。” 老太太想了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可是,可是花婆婆不是说小桃还留了血书,说就是她干的呀,不然那丫头怎么可能这样干。” 第二十九章 争取 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与佛有缘,慕思君只觉得荒唐至极。 老太太点了点头,再看向慕思君的眼神中都有了些许的温和,“你有心了。” 慕思君浅笑应道,“奶奶您说哪里话,前几日是我太冲动了,因为不想自己受冤行事武断了些,还请奶奶原谅。” “不怪你,怪只怪那个丫头心眼太坏,想着陷害主人就活生生的伤了我的猫儿。可是你也做了太过份了些,怎么就能逼死她呢,猫儿是一条性命,那小桃,她也是一条性命啊。” 百里诚诺敛了笑容上前,“奶奶,那小桃并非是思君所害。” 老太太一惊,“不是她?可是花婆婆不是说,是她逼迫的小桃自杀吗?我们府上可从来没有虐待下人的事情,不是老婆子我心狠,实在是这样的恶事真的太过歹毒了,我们侯府也断然容不下这样的人。” 慕思君叹了口气,“奶奶,思君可以对天发誓,真的不是我。” 闵知艾也正色的说道,“知艾也觉得,以侯爷夫人的人品,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 老太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看看手中的手抄经,她老人家是既疑惑又不知道该信谁。 百里诚诺,“奶奶,你想啊,思君到我们府上才多少天,她怕是连下人房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去逼迫小桃。而且小桃是直接被压到山寿堂里来的,就算她再怨小桃,想做点什么,她也做不到啊,她又不可能提前得知小桃想害她,您说孙儿说的对不对。” 老太太想了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可是,可是花婆婆不是说小桃还留了血书,说就是她干的呀,不然那丫头怎么可能这样干,这也太黑心了些。” 花婆婆也应声,“是啊,老奴可是亲眼看到那血书的,若是侯爷不信,老奴现在就将东西取来。” 现在明摆着侯爷要替慕思君正名,花婆婆可不想将那冤枉人的罪名揽在身上,说罢转身急怱怱的出了门。 等到花婆婆取来手帕交予众人时,果然看见几个歪歪扭扭的血字,“慕思君害我” 这…… 慕思君心说这丫头若非是恨我入骨,想用自己的死来最后一博,就是被人利用她的死来陷害自己了。 百里诚诺看着慕思君眉头紧锁,上前跪在了老太太面前,“奶奶,孙儿我绝对不信思君是那样的人,这其中肯定有问题,请奶奶给我些时间,让孙儿好好查清楚这件事情。” 老太太,“这……” “奶奶,孙儿相信自己的眼光,想为思君洗脱冤屈不假,但是孙儿更加想搞清楚我们府上到底是谁如此的歹毒,您诚心礼佛也知道性命可贵,难道就不想让小桃走的安详吗?难道你打算这样歹毒的人以后再继续害人吗?” 眼瞧着老太太一直不表态,百里诚诺有些急了,慕思君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太太的态度如此让人看不透。 闵知艾开口说道,“既然奶奶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就先走吧,等她老人家想清楚些再谈。” 说罢率先起身告辞。 既然他都这样开了口,慕思君两人也不好再说。 山寿堂门口,春秀与千十四正在无聊的踢着石子,见到他们出来,高兴的迎了上来。 春秀,“小姐,怎么样,老太太态度怎么样。” 千十四翻了个白眼,“你这个人真正是没眼色,没瞧见我们爷的脸上都没什么喜色嘛,肯定是不太好啊。” 百里诚诺推着慕思君,伸手在她肩上按了按,“无妨,奶奶她迟早会改观的,更何况,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可不是她。” “啧啧啧,”听得闵知艾好一阵的酸,“两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另寻地方再说可以吗。” 春秀正要回怼呢,听着这话,乖乖的‘噢’了一声,几人这才默不作声的回到了诺园。 闵知艾瞧着这园中一水的男守卫突然就笑了,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这么奇葩,连随身侍侯的的丫环都不用,这到底是为谁在守贞呢。 更好笑的是,最终居然便宜了慕思君。 这造化弄人的戏码,着实有趣。 百里诚诺将茶饮了一盏,看他笑的莫名其妙,好奇的问,“你笑什么?” 闵知艾,“我笑你这么多年了,这习惯还是半点没改。” 慕思君还在思索这个多年未改的习惯是什么,就听闵知艾继续说道,“不说这个了,其实我能理解老太太的想法。” “怎么说?” “老太太看得不是到底是谁害死了小桃,她看到的是自从慕小姐来了之后,侯府才开始死人。” 慕思君一笑,“这位说,奶奶还是位挺顾大全的老太太呢。” “也不能怪她,一般的大户人家里头,哪里没有一些肮脏事情呢,一个下人的死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歹毒的手段以前从来没有人用过,而现在有人用,是外来者触动了他们的利益。” “利益?”千十四立在一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担忧得看了自家侯爷一眼。这怕是前路漫漫啊。 “就算你这次讨得了公道,之后呢,这样的事情会无休无止的发生。老太太看得明白,若是你一直留在这里,说不定死的人会越来越多,说不定最后还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春秀一听,“他们敢。” “老太太让你离开,又何尝不是对你的一种保护呢,所以你也无须怨怪她,她老人家求的不是一时的对错,她求的是长久的安稳。” 慕思君听着彻底无言了,不得不承认,闵知艾分析的很对。 百里诚诺手无意识的叩着桌面,半晌问道,“闵兄可有解决之法。” “有啊,”闵知艾的洒脱在一屋子里的沉闷中格外的刺眼,“让老太太意识到慕小姐的重要性。” 千十四不懂了,“这要怎么让老太太意识到?” “那就要看老太太最重视的是什么了。” 百里诚诺站起身来,“我现在就过去一趟。” 闵知艾只是一提,万没想到他能这么坚定,微微有些愣神,问道,“你有把握?” “我若是没有,那恐怕其它人就更加没有了。”百里诚诺说完,拉着慕思君的手放在掌心握了握,“等我回来。” 春秀还没明白到底如何才让老太太明白自家小姐的重要性,就见侯爷人已经冲出去了,不解的问,“侯爷他这是去哪?” 千十四也是一脸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慕思君抚着灰灰的皮毛,看着眼前悠闲饮茶的闵知艾,她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位闵老板了。 “闵公子,你让侯爷去以命相博到底是为了什么?” 千十四一听就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什么以命相博?谁的命,侯爷的命吗?” 闵知艾在她审视的目光中,没有半点的不适,但也不答话。 慕思君了然的挥了挥手,让春秀和千十四去外面守着。 这话都没问清楚,千十四哪里肯走,再说他也不能让夫人跟另外一个男人同处一屋啊,孤男寡女的将来怎么说的清楚。 可是却拼不过春秀的蛮力,被强拉硬扯给拽了出去。 等到大门关上,闵知艾才笑应道,“若是连以命相博都做不到,他又怎么值得你回来为他拼这一场呢。” “他早就救过我一次。” “那不一样。那次是被外人追杀,这次对方是他的至亲。” 慕思君不置可否,“那又怎么样。” “当然不一样了,在此之前,你对他可有十足的信心,就算你的对立面是他的至亲,他都会站在你这边?” 慕思君咬了咬嘴唇,这个问题,她没有信心,可是这跟他闵知艾又有什么关系? “闵公子,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吗?我在帮你啊。” “帮我?” “对啊,我在帮你。我帮你看清百里诚诺这个人,是否是真心,是否可以值得托付。” 慕思君笑了,“你与我不过是萍水相逢,为什么要帮我?” “这个问题,早在万佛寺,我就回答过了,我佩服你这样的人,我希望你能过的好些。” “就因为佩服,你就花了高价去买法圆大师的手抄经,因为佩服,你不向着你多年的好友,反倒来帮我?闵公子,我不是三岁的小孩,您认为这样的理由会让人信服?” 闵知艾眨了眨眼睛,“可是我就是这样想的呀。你看看整个京都,都找不出一个跟你一样的人来,这样的你还不值得我佩服吗?” 慕思君:我信你才怪。 闵知艾继续说道,“而且以你的聪明,也应该明白,到目前为止,我至少没害过你吧。更何况,我与你无怨无仇,我又为什么要害你?所以就算我有其它的理由,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么说,闵公子是真的有其它理由了?” “是,我有,但是我不能说,我只能保证,绝对不会害你。” “既然如此,我便不再问了,”慕思君将茶盏端起,“思君以茶代酒,多谢闵公子今日为我所做的一切。” 第三十章 妥协 慕思君的表情带着恰到好处的诚恳,闵知艾虽觉得这声感谢来的太早,到底还是端起了茶盏。 双方杯盏即将碰触之际,却见慕思君手一松,茶盏落地,溅了一地的茶水。 千十四和春秀从门外冲进来,惊慌失措的问,“夫人,是发生了何事。” 慕思君在两人诧异的眼光中笑的有些淡然,“抱歉,闵公子,本夫人一时手滑,失了礼数。” 闵知艾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他不想看到这样的慕思君,他也不想听到这声‘本夫人’。 “闵公子,本夫人确实不如你手眼通天,可是现在这事,乃是我们的家事。所谓家事,自然是只有自家人才好商讨,外人若是横插一脚,当真是令人极其讨厌的事情。我想闵公子应该知道本夫人话中的意思吧。” 闵知艾,“……” “另一件,百里诚诺是我自己挑的男人,不论他是聪明还是愚笨,是天子重臣还是平民白姓,本夫人都容不得其它人算计他,不论你与他是何关系,都不可以。所以,闵公子若是还想认他这个朋友,以后还请好自为之。” 这话说的未免太绝情了些。 闵知艾愣神半晌,脸色方才恢复正常,“慕小姐果真与其它女子不同。” “这话我便当是夸奖了,不知闵公子可还有事,本夫人有些累了需要休息,” 慕思君笑意没达眼底,说完便唤了千十四过来待客,自己则转动轮椅准备去后堂。 话中逐客的意味如此明显,闵知艾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既然如此,在下也不便多打扰,告辞。” 闵知艾走了,春秀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位闵公子离去的身影带着一股子无名的悲意,让人心中顿升怜惜。不解的问道,“小姐,闵公子对咱们这么好,你为什么把话说的这么绝情啊。我看他走的时候心情很难过似的。” 慕思君看着这丫头,“我们与他,并无半分交情,他为什么要对我们这样好,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春秀还是不明白,“可是至少他现在也没有害过我们呀,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丫头居然不认同自己,慕思君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千十四,“夫人既然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况且闵公子是个商人,不是个善人,他做事肯定会有原因的。再说这这无缘无故的,他为何要帮夫人,与其将来被他利用,不如早些认清也没什么。” 春秀还是不死心,“那,万一人家是看着侯爷的面上呢?” 慕思君冷然,“他刚才撺掇侯爷去找奶奶正面冲突,你还觉得他是看上侯爷面上?” “啊……”春秀不敢说话了。 “春秀,”慕思君看向自己的丫头,“你我主仆一场,这么多年也多亏你照顾,若是你的立场已经变了,你大可以求去,我不拦你。” 这话出口,惊的春秀‘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小姐,你为何这样想啊,春秀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想法,” 千十四也连忙求情,“夫人,您这话是不是太严重了些,春秀她只是一时的思虑不周,并没有生外心啊。” “十四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可能生什么外心。”春秀这下是真的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是这样吗?”看着春秀一脸茫然的神情,慕思君觉得累了,这丫头以前对她是盲目的服从和信任,认为她所做所为都是对的,有时候,就算她不明白为何如此行事,却也从不怀疑。而现在她都已经站在外人的立场替外人着想了,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人心在悄悄的变化,连本人都不曾察觉,当真是可怕至极。 春秀很是委屈,“当然啦,我怎么可能生外心背叛小姐,我不是早就说过要一辈子陪着小姐的吗,小姐你怎么突然连我都怀疑了。” 慕思君俯身将春秀搀了起来,“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只是我讨厌被人利用,不管他出自何种目的,所以以后关于闵公子的事情,你切莫在提了,好吗?” 到底是主仆一场,慕思君有些舍不得。 “好吧,”春秀似有不甘的点了点头,她还是不懂为什么自家小姐要那样对待一个待她极好的男人。 再说百里诚诺,出了诺园,回到山寿堂,正好撞见曾绣娘与老太太谈话,还有花婆婆在一边侍侯。 谁也没曾想到百里诚诺还会回返,曾绣娘躲闪不及,只得上前行礼,“见过表哥。” 她言谈间虽然一派轻松,脸上却有些藏不住的尴尬,就好像背后算计人,又正好被那人听见似的。 百里诚诺,“没料到表妹会在此,倒是我失礼了,不该未经通传就进来的。” 花婆婆笑应道,“小侯爷几时这么客气了,来老太太屋子哪用什么通传。” 曾绣娘将团扇摇了摇,“瞧表哥这话说的,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失不失礼的,母亲时常教导我们,表哥不在家时,要多来陪陪祖母,尽些孝道。所以绣娘就来的勤快了些,若是打扰表哥与奶奶的谈话了,那才是我的错处呢。” 老太太一脸的欣慰,拉着曾绣娘的手说道,“绣娘在几个孩子中最是懂事的一个,我老婆子若是有这么一个亲生的孙女时时陪伴就好了。” 曾绣娘不好意思低着头,“奶奶,绣娘若是有您这样的亲奶奶才是绣娘的福气呢。” 早在这次的诺园,百里诚诺就发现了这位小表妹的能言善道,这次见她能将自己的奶奶哄得这样高兴,更加刮目相看了。 上前冲着老太太打趣道,“奶奶这样夸表妹,倒叫孙儿我惭愧了,以后孙儿定然天天都来看您,若是孙儿真的忙不过来,也会让思君过来多陪您说说话的,您看这样可好。” 慕思君的名字一提出来,屋子里头的气氛都为了一停。 这让百里侯爷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这位的人缘未免太差了些。 曾绣娘小心的问道,“我刚才听奶奶说,表哥你又把慕小姐接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思君与我,是拜过天地的夫妻,我接她回来也是天经地义的。” 曾绣娘眉头一皱,“表哥,表妹有句话,不知道当讲还是不当讲。” “既然有此顾虑,那表妹还是不用讲了。” 曾绣娘一愣,这表哥今日说话怎么语气那么冲,当真是近朱者亦,近慕者讨人厌。 老太太一看到曾绣娘受了委屈,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更加糟糕了,“哪里有人这样欺负妹妹的表哥,信不信老婆子我赏你几孤拐。” 曾绣娘绞着手帕,“表哥,就算你不喜欢,绣娘还是要说,表哥你明知道奶奶不喜欢那样歹毒的人,你为何还要将她接回来,惹奶奶伤心多不好啊。” 百里侯爷听不得这样的话,神情一下子变得的严肃了起来。 “表妹,即然你在此处,我有句话请你听清楚了,慕思君是我名媒正娶的夫人,我与她夫妻一体,誓不再娶,若是有人想要害她,就等同于害我,我定然与那人不死不休。” 百里诚诺说完这些,冷冷的看了曾绣娘一眼。 那冷意让人的心头升起了阵寒意,曾绣娘拿团扇掩了面,“表哥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又不是我要害慕……,要害她。” 百里诚诺又转向老太太问道,“奶奶,若是有人要害您的孙儿,请问您该当如何?” 老太太也是好一阵的迟疑,“你真的认定她了吗?” “是的,孙儿早已下定决心,要与她共渡此生,”百里诚诺说完,来到老太太脚边跪了下来。 “奶奶,孙儿知道她性子可能不怎么讨喜,可若是您给她机会,相处下来您就会发现她并非坏人。还有件事情因为怕您担心,孙儿一直未曾告知于您。孙儿回京都时,遭人追杀,若非思君,孙儿怕是早就命赴黄泉了,哪里还有机会来见您。” 老太太一听说他受了伤,吓得一抖,抓住百里诚诺的手一停的问,“你这傻孩子,怎么会受伤啊,伤到了哪里,严重吗?到底是谁要杀你,查出来了没有啊?” 俄后,便拉着百里诚诺上上下下的打量,恨不得将人翻来覆去的看个清楚。 花婆婆也是一脸的紧张。 百里诚诺连忙安抚道,“奶奶您别担心,已经没事了,你看孙儿现在生龙活虎的,不是挺好的嘛。幸亏遇上思君替我及时解毒,否则只怕孙儿再也见不到您了。” 一听这话,老太太连呼几声‘阿弥陀佛’方才静下心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曾绣娘担忧的问,“表哥,你可知道要害你的人,到底是谁吗?为什么慕……表嫂她刚好在呢?” 虽说话中有话,怀疑的却也合情合理。 花婆婆接口猜道,“是不是夫人她也刚好在附近做什么事情?” 再进一步猜测,就差直接说百里诚诺被人追杀与慕思君有关了。 第三十一章 一块睡 瞧这位表妹,可真正是玲珑剔透样的心思,一句轻描淡写就顺利的让人把两者联系在了一起,不由得不让人另眼相看。 曾绣娘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看向百里诚诺,“表哥,你这样看我,是不是绣娘说错了什么。” “没有,只是没想到表妹心思如此缜密,倒叫本侯有些意外了。” 百里诚诺答道,“要杀我的人,孙儿在回京都之后,已经协同守卫司的人查清楚了,只是这其中干系重大,还请奶奶见谅,恕孙儿不能实言相告。总之此事与思君无关,反倒是因为孙儿的原因,害得她差点几次遇险,孙儿心中着实愧疚。” 老太太虽然心有疑惑,却也知道关系重大几个字的意思,便也不再追问,“如此说来,思君这孩子也是吃了些苦头的,若是你今日不说,奶奶哪里能知道这些啊。” “于情,孙儿倾慕于她,于理,她对孙儿有救命之恩,所以奶奶,您不要赶她走好吗?孙儿求您了。” 百里诚诺说到动情处,眼中似有泪光闪动,让老太太的神情也随之暗然。 “奶奶我只有你这一个孙子,我们百里家也只有你这一根独苗苗,奶奶又何尝不想能有个得你心意的女子,能长伴你左右呢。” 老太太一声长叹,“如今你都这样说了,奶奶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只是啊,唉。” “奶奶您放心,孙儿一定还府上一个清静太平。” 这话听得曾绣娘心里头‘咯噔’一下,如坠深渊,这是要翻天的节奏啊。 她想不明白,短短两个夜晚,慕思君到底是使了什么妖法,让百里诚诺这样死心塌地的待她,甚至不惜拿命跟来老太太谈判。 一直到她回到芙蓉院,她都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该怎么办。 高夫人一听曾绣娘说完,整个人都慌了,“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那个臭小子不会任由那个瘸子对我们赶尽杀绝吧。” 高晓兰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里更加害怕了,离开了侯府,她们还能去哪? 曾家吗?至从她男人死后,她就被人赶了出来,这些年背靠侯府,早就瞧不上姓曾的人了,前几年还有几个谄媚的亲戚来讨好,都被她羞辱了一番,现在若想回去,怎么可能有她们的容身之地。 不行,她不能离开侯府。 高晓兰望着两个女儿,一个整天坐在那里唉声叹气,一个却是低头不语。 “要不我们去跟那个姓慕的道个歉,咱们和平相处吧。” 时间已到了中午,百里诚诺回到诺园,四下打量都没有见到闵知艾的身影,还有些意外,“闵知艾是怎么回事,居然不等我就走了?我还以为他会在这里蹭顿饭再走呢。” “人家福东楼的大厨手艺比咱们府上好,稀罕蹭你的饭?” 百里侯不乐意了,扯过慕思君的手使劲捏了捏以示惩戒,“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为何涨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来人,传膳,让夫人尝尝咱们府上大厨的手艺。” 惹得慕思君掩嘴一笑,“分明是有人饿了自己想吃饭。” 春秀也乐了,“小姐说的对。” 这主仆一唱一和,真让人语塞,百里侯转头看见千十四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没好气的骂道,“十四你怎么回事,看看人春秀,跟她家小姐多配合,你怎么也不帮着我点。” 千十四一指自己的鼻子,“又关我事?” “不然呢,十三都传膳去了,你站在这里还不帮着我点?” 千十四直接无语了,心说这位爷,您能不能每次在夫人面前,就表现的像个孩子似的,看着真别扭。 百里侯爷还真是的说到做到,叫上来的这顿饭无比的丰盛,比之慕思君前两天在府上吃的那些,简直是天壤之别。 什么桂花糕、千层酥、糯米团子、黄焖鸭、贵妃鸡、红烧鱼。一些说得上名的,说不上名的,整整十八道菜,摆了满满的一桌。 春秀惊呆了,头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所谓的权贵豪门之家的奢侈。 慕思君拿着筷子不知该如何下手,“这顿饭,是不是太丰盛了一些?” 百里侯爷亲自打了一碗芙蓉百合鱼丸汤递到慕思君手边,“难得你与我一道用饭,不丰盛些怎么行。” 站在门边的千十四拿手肘捅了捅千十三,“你小子可以啊,长脸了吧,瞧把咱们爷给得意的。” 十三挠了挠后脑勺,他其实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点的菜多出了好几样,只得跑到百里诚诺耳边嘀咕了几句。 “噢?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慕思君正喝着汤呢,疑惑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有人来巴结你呢。” 慕思君想了想,“我有值得让人巴结的地方吗?” 百里侯,“你是我的夫人,这还不够让人巴结吗?” 这人,夸自己夸的半点不脸红。 慕思君换个问题继续问,“是不是你今天在奶奶那里说了些什么,被有心人听了去?” 百里诚诺一听到这个问题,眼睛都亮了,连忙将自己的位子挪过去紧挨着慕思君,“小君君,你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 那表情与灰灰每次做了事之后得意洋洋、等待表扬的样子一模一样。 慕思君‘噗呲’笑了起来,“那你道是说说,你都跟奶奶说了什么,这些菜又是怎么回事。” “我跟奶奶说呀,我今生只娶你一个,要跟你过一辈子,若是奶奶真的要把你赶走,我就跟你一起走,你若是有什么意外,我就出家当和尚去,让百里家断子绝孙,奶奶没办法,只好答应了我的要求。所以以后这府上,你就是正经的侯爷夫人了,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慕思君脸一红,“你这样说,怕是奶奶要恨死我。” “不可能,我还告诉她,她孙儿这条命是你救的,我奶奶并非是不讲道理的人。至于这些菜嘛,原本十三准备的没那么多,多出来的听说是芙蓉院那边特意交待的。” 慕思君低头沉思了一会,“其实你大可不必听闵公子的主意,去找奶奶说这些。因为只要我厚脸皮一些赖在这里不走,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百里诚诺不知何时开始,喜欢把玩她的手指,此时将那十根玉脂一样的手指扣在手心,低声说道,“可是我不愿意你受那样的委屈,我想你堂堂正正的住在这里,不受任何人的指责,我想在这个府上,所有人见到你都恭恭敬敬的。” 慕思君眼眶有些温热,她不得不承认,闵知艾做得很对。 “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谢什么,我是你的夫君,为你做一切都是应该的。至于芙蓉院那边,你自己拿主意。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才经历了那样的感动,对于高夫人,慕思君反倒有些迟疑了,若是百里诚诺对自己没有那么好,她反倒会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可是如今,那毕竟是他的亲姨母啊,要不要放下之前的那段过节,她有些纠结了。 可是被人欺负了不讨回来,又实在不是她的风格,唉,感情累人啊。 向来很少受感情所困的人,思虑起这些来,根本无法平衡,以至于让她吃饭都吃不香了。 最终慕思君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我若是做出什么对高夫人不好的事情来,你会不会难过?” 百里诚诺支着脑袋看了她半天,然后笑了,“你刚才愁眉不展了一顿饭的功夫,就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是不是傻,我早就说过了,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还是说,你是在担心会伤害到我?” 慕思君抿嘴不言。 百里侯爷问,“你舍得伤我吗?” 慕思君脸又红了,情话这项技能她还没有学会。 虽然她一言未发,可是意识到自己被她放在心里这件事,还是让百里诚诺心头比蜜还甜,“这是你的家,所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有顾虑。” 一直到晚上快要入睡的时辰,慕思君才猛然发现一个问题,她现在住的,居然是百里诚诺的房间。 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下午的时候,有特意通知春秀把偏院收拾干净的啊。 春秀苦着脸,“小姐,侯爷他不让,他还说以后你都住这。” 慕思君只得又看向那个罪魁祸首,“回来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我还住偏院的吗?” 这孤男寡女的,天天抱一块睡,迟早会出事的呀,可是她真的还没有准备好。 百里侯笑的十分的欠揍,上前将人一把抱起,“你难道没有发现,没有我你连上个床都不方便吗?” 春秀在旁边小声的嘀咕,“其实挺方便的。” 结果话才说完,就被百里侯爷瞪了一眼,只得乖乖的出去了。 春秀有点小失落,她的工作渐渐的全被人抢了,她快要无事可做了。 房间里头,百里诚诺小心的将人放到床榻上,自己也顺势躺了下来,“你身为威定侯夫人,跟我分房而睡,岂不是又会落人口实。” 慕思君,“……” “要是你不习惯,那我们就去偏院睡也行。” “我们?” “对啊,我们,一块,睡。不然我会失眠的,” 第三十二章 跪下 第二日一早,百里侯便早早的出了府,听说是继续陪侍东齐的三王爷去了。 至于为什么前两天不用他陪侍,好像听说是这位三王爷有些私事要办,便推了二天。 慕思君起来用完了早饭,细细思量之后,才发现这其中有些微妙的关联。 百里侯爷趁着这两日的假期,办的事情全是关于她慕思君的。 也不知道该夸百里侯效率高,还是该说这些事情本就在他掌握之中,连日期都能恰好合适。 春秀和千十三进来,问要不要到园子里头走走。 慕思君想了想,园子里头正在搭戏台,人来人往的也不适合赏景,再说她也不是爱走动的人。 “十三,你去小桃房中查一查,看看她留下什么东西没有。” 春秀一听,问道,“侯爷不是说等这场宴会过去再查嘛,到时候府上人手由你调配,也方便些。” 自从取得了老太太的支持之后,百里诚诺就打算将慕思君的身份在府上说明,只是宴会在即,慕思君不想节外生枝,方才搁下了。 按照春秀之前连府库都进不去的待遇,现在想要调查小桃的死因实在是太难了。 “无妨,左右反正无事,十三有功夫在身,去下人房走一趟应该还是可以的。” 千十三略一沉吟,“夫人是不是担心到时候他们会将证据都毁掉,所以想提前动手。” 慕思君一笑,“这都过去几天了,估计证据早就被他们毁掉了,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调查完之后,辛苦你再跑一趟小桃家,看看她家里的情况,带点银子过去,就说是侯府给的抚恤金。至于该问些什么,想必你该知道的。” 千十三点头表示知道了,腿刚迈出去又转身退了回来,“夫人,侯爷说了,让我护卫您的安全,我若是离开,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侯爷会要了我的脑袋的。” 慕思君听着一愣,“我在府上呆着,连诺园都不出,会有什么事情,他不过就是大惊小怪罢了,理他干嘛。” 千十三挠了挠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转身出门去了。 春秀笑道,“侯爷对小姐真好。” “是挺好的,”慕思君想了想,好的都有些不真实了。 趁着无事,慕思君去了百里诚诺的书房,他这房中久不曾用,连一丝墨汁香都没有,砚台也已经干枯,架上堆着一些经史子集的书,慕思君随意翻了翻,有些乏味。 书台上有一只琉璃瓶,瓶中的残荷已经枯成了黑色的细条,一碰就碎,估计也是好几年前的了。 慕思君让春秀去洗净顺便去园中摘了条柳放进去,有风吹进来,柳叶随风轻摆,总算是有了一些生气。 主仆俩正在开心之际,院中突然传来了争吵之声。 慕思君面色一凝,春秀便点头出去。 诺园门口两个侍卫正刀剑相交,将一行人拦了在门外。 春秀出门瞧了几眼,只认得在门口大呼小叫的曾巧娘,至于那群身着统一服饰的少女,她一个也不认识。 于是回转到屋内答道,“好像是曾巧娘领了什么人要进咱们院子,侯爷安排的侍卫将人拦在了外面。” “领了什么人?” “嗯,一群长的挺好看的小姑娘,”春秀突然凑上前来,“她不会是想给咱们侯爷身边送几个美女吧。” “嗯?”慕思君被这丫头一脸的贼笑给逗乐了,“她一个未成家的小姑娘,给表哥送美女?你这想法倒是清奇。” 站在门口的曾巧娘,快被那两木头桩子给气疯了,“你们两个,居然敢拦公主的路,你们知道后果吗?信不信我让表哥砍了你们的头。” 两侍卫想起上一次放了花婆婆进园的那两个兄弟,现在还躺在床上呢,狠心咬咬牙,抵在门口寸步不让,“请公主恕罪,侯爷命我俩在此看守,特意交待任何人都不许入内,我等职责所在,若是让公主进去,侯爷定然不会饶恕,还请公主见谅。” 曾巧娘,“你们难道就不怕公主现在就砍了你们的头吗?” 两侍卫脸色大变,看了彼此一眼,面如死灰,“那就请公主现在就动手吧。” 左右都是死,他们也没有办法反抗。 曾巧娘骂也骂了,威胁也用上了,这两还是油盐不进,差点没给气死。 可是总不能让公主就这么呆在烈日底下吧。 只得转身回到树阴底下,对着大公主讨好的一笑,“公主,要不我们回花厅再等等吧,反正表哥也不在家,等他回来我们再来?” 大公主身边有个得力的宫女名叫锦儿,平日里就看不上曾巧娘的蠢样,上前行了一礼,“公主,不如让奴婢试试?” 说罢来到两个侍卫面前,“两位侍卫大哥,我们公主虽不是那样滥杀无辜之人,可若是让皇上知道你们将公主拦在门外,只怕是侯爷也保不住你们吧。” 两侍卫又互相看了一眼,没有答话。 “这样吧,我替两位出个主意,我们公主今天来,是特意来拜访你们夫人的,不如请两位替我们通传一下,若是夫人愿意见,不是皆大欢喜吗,你们说对不对。”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若是夫人愿意见,那就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曾思君和春秀还在讨论,曾巧娘到底是带了谁过来呢,就看见门口跑进来了一个侍卫。 “夫人,外面大公主说要来拜访您,您看,您是见还是不见?” 春秀,“你说,你说是公主?大公主?” 侍卫,“对啊,是大公主啊。” 慕思君也惊了,我的天啦,百里诚诺这是找的两个榆木脑袋吗?他们疯了吗连公主也敢拦着?“快将公主迎进来啊,” 然后转身让春秀赶紧去冲茶,却见春秀扶着轮椅的手直打抖,“小,小姐,你听到没有,居然是公主唉,居然是真的公主唉。” 慕思君抚额,这丫头傻了吧唧的,看来是指望不上了。“算了,你记得我之前交待的话,不论发生什么,等下不许说话听到没有。” 春秀还在抖,“噢噢噢,我知道了,我不乱说话。” 说话间,一群身着宫装的少女已经鱼贯而入,分列两行站好。 在她们站定之后,一位身着紫衣的宫女方才领了一位少女进入大厅,曾巧娘则走在了最后面。 少女年约十七八岁,柳叶细眉,丹凤长眼,顾盼之间颇有些风情,额前一点朱砂点缀,着一身烟霞色的长裙,走动时环佩叮当做响。 看这排场应是长宁大公主无疑了。 紫衣宫女便是锦儿,进来后先用手帕将太师椅擦轼了一遍,然后垫了一张锦布的软垫,方才请大公主坐下。 回头看到慕思君和春秀,锦儿冷声喝斥道,“大胆,居然敢直视公主,该打……” 话才说一半,春秀就吓得跪下了,“见,见过公主。” 慕思君一低头,心说这丫头平时那样横的劲都哪里去了。 锦儿话没讲完,瞧见春秀这样,得意的哼了一声,倒也没在计较,然后冲着慕思君问道,“你就是慕思君?” “民妇正是。” “你是什么品级,见到公主为何不跪。” 明眼人都瞧着慕思君坐着轮椅呢,如何下跪,慕思君眉头一皱,这位大公主果然是来找麻烦的。 曾巧娘在旁边掩嘴一笑,“公主,慕小姐的腿都废了,怕是跪不下去呢。” 慕思君,“表妹说的是,不如就请表妹代我行此大礼吧。” “我……,”曾巧娘脸一红,瞬间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表妹是不愿意吗?” 曾巧娘心里恨得不得了,又不想在大公主面前失礼,只能咬牙无言。 却听大公主说道,“我若是执意要你跪呢?” 慕思君笑了笑,“我听说公主一向宽厚,您连门口拦阻的侍卫都不计较,应该也不会跟民妇这个废人计较吧。” ‘民妇’这个两个字眼让人听着非常的不舒服,长公主盯着慕思君看了老半天,“怪不得有人说你牙尖嘴利。” “民妇不敢。” “可只惜侍卫是职责所在,情有可原,而你的膝盖分明完好,借故不跪,是不是轻慢于本公主。”大公主说完,唤了一声‘锦儿’。 锦儿神色一凛,“来人,教教慕小姐如何行礼。” 春秀一听吓傻了,急忙扑到慕思君身上,将人护住,“你们要对我家小姐干什么。” 此时此刻,哪里由得她做主,慕思君也没料到大公主会突然发难,只得奋力的将她推开,免得受自己牵连。 锦儿一抬手,过来几个宫女直接将春秀给拉走了。 春秀一着急,哪里还顾得上之前慕思君叮嘱的话,只管死命的挣扎,“你们放开我,不许你们这样对我家小姐。” 她本来就有些功夫在身,却不知道那几个宫女使了什么功劲,竟能将她治得死死的。 慕思君眼神一暗,没想到大公主手下居然还有这样的能人,看来今天这关难过了。 随即有人将她双臂抬起,像拖着一条抹布似的,将她拖到大公主跟前,“跪下。” 第三十三章 我敢 慕思君只是个废人,她的双腿根本无法站立,此时被人丢在地上,溅起的微尘喷了她满脸,早上梳好的长发被刚才的拉扯给弄得凌乱了,发丝从肩头滑落,无比的狼狈。 春秀在后面看哭了,“小姐……,小姐,你还好吗?” 曾巧娘将笑容掩在团扇后面,担忧的问,“哎呀,慕小姐怎么回事,赶紧起来呀,趴在地上多脏啊。” 慕思君望着地面好半天,突然就笑了,这样的画面是多么熟悉又陌生啊。 一个没爹没娘,腿还瘸的孩子。小时候总是被同龄的孩子欺负。他们把她拖到地上,然后拿腿踢,骂她死瘸子,骂她只吃饭不干活,让她滚蛋。她哭着喊着求他们不要打,却毫无用处。 还记得那天半夜,她一个人爬呀爬,想逃离那个山寨,又被大哥给捡了回去。 大哥说你出了山寨只会更惨,说不定直接就给饿死了,于是她努力的在山寨活下来,让自己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了,人必须要强大,才能不被别人欺负,她发誓一定不能再让别人欺负自己,任何人都不可以。 后来她真的做到了,她努力了十几年,让山寨所有人都怕她又敬她,却不想到了京都,又落得个人人可欺的下场。 凭什么啊,她不服,她慕思君不服。 就因为对方是公主,就可以任意妄为? 一双鞋尖镶着金珠的鞋子走到她面前,裙边的烟霞色很清楚的标明了来人的身份。 锦儿的声音在旁边冷冷的响起,“请慕小姐好好行礼。” 慕思君撑着手掌半坐了起来,仰头看向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对方也正看向她,嘴角噙着一丝很不屑的笑意。 “大公主当真是威风,若是百里侯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大公主的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转身拂袖坐了回去,咬牙说道,“就是因为你这种惯会做妖的人,百里侯才会一时不察,受你蒙蔽。不过放心,本公主今天就将你办了,相信百里侯终有一天会明白本公主的一番苦心。” 这话中的意思是要下重手啊。 春秀吓得面色发白,“你们要是敢伤我们小姐,侯爷回来不会放过你们的。” “几时轮到一个下人在公主面前大呼小叫了,”锦儿一挥手,旁边一个宫女顺手就给了春秀一个响亮的耳光。 也不知道下了多重的手,打得春秀脸上瞬间就肿了。 慕思君心中一痛,春秀跟了她这么久自己都没舍得打过,却不想今日受了这样的苦,一时间慕思君的心头如有烈火焚烧。 曾巧娘看着这凄凄惨惨的主仆俩,颇有些大仇得报的快意,忍不住上前看了两眼,大声惊呼道,“慕小姐,你怎么用这样吓人的眼光看着公主啊,万一吓着公主了可怎么好。” 一脸的小人得志,慕思君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这话倒是提醒了锦儿,今天公主过来本来就是来弄这个叫慕思君的女人的,锦儿对这一点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为了讨好公主,更加想要变着法的羞辱她了,大声喝斥道,“大胆的狗奴才,居然敢直视公主,这可是大不敬之罪,还不给我掌嘴。” 一个宫女应声上前,扬起的手掌正准备落下,却被慕思君眼中的杀意吓得一愣,再要有所动作时,又被人猛得一扯给推到一边。 “废物,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锦儿一向蛮横,哪里容得下他人迟疑,自己上前甩手就是一个耳光。 手臂伸出半途却被人给捏住了,慕思君反手将她一推。 锦儿被她推了一个趔趄,还有些不敢相信,“你居然还敢推我?” 身为大公主身边最高品阶的宫女,锦儿的地位可比普通人家的女眷要高多了,更何况这个慕思君连个正式的身份的都没有,打你就该受着,居然还敢反抗? 跟着公主来的人,全部都愣住了,锦姑娘发怒出手打人,居然还有人敢拦,这若是在宫里头,可是要杖毙的。 慕思君淡定的坐在尘埃里,仿佛坐在高堂之上,面对着一屋子的外人,却毫无惧色,“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推不得?就凭你一个狗仗人势的奴才,也敢跟我动手。” 这还真是大言不惭,反了天了,大公主怒急反笑,“她不是个东西,可也由不得你来作贱,来人啊,给我拖出去杖责二十。” 慕思君看着这位公主大人,眼神没有一丝温度,“我劝公主动手之前先找人问问清楚,否则等下出了多少条人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曾巧娘原本还等着看热闹,听她说起,脸色突然一变,跑到锦儿耳边嘀咕了一句。 锦儿半信半疑的看着曾巧娘,还似有些不确定。 又听公主说道,“本公主长这么大,还重来没有被人威胁过,今天倒是开了眼了,想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庶民也敢在本公主面前逞能。别说是你一条贱命,就是整个侯府今天覆灭,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来人,给我拖出去打。” 锦儿刚想说公主且慢,屋中变故突起,就听几声尖叫过后,治住春秀的那几个宫女突然倒在了地上。 一时间人人惊慌。 锦儿连忙过来查看,这几个倒地的宫女好像并没有什么中毒的迹象,她又疑惑了,这怎么跟曾巧娘说的不一样呢? 脱了禁锢的春秀连扑带爬的赶到慕思君身边,“小姐,你没事吧。” 慕思摸着她肿着的半张脸心疼的问,“疼不疼。” 春秀忍着泪摇了摇头,对比慕思君被人羞辱的模样,她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再说灰灰已经把那些人咬了,也算是替她报了仇了。 主仆俩还待细说,曾巧娘在那边就大叫了起来,指着慕思君肩头的灰灰,“就是它,就是它,就是这个小畜生,伤了我的丫环和秦嬷嬷。” 锦儿却比曾巧娘要沉稳得多,回到大公主身旁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一说明。 大公主一声冷哼,“你这些小把戏也只能吓唬吓唬那些没见过市面的平民百姓而已,不过是一只畜生,就敢在本公主面前卖弄。” 春秀将慕思君扶回轮椅上,看着自家小姐身上的灰尘,这丫头心里恨急了,回头愤恨的说道,“很快就会让你们知道小毒物的厉害。” 锦儿,“混帐,公主面前哪有你说话的地,信不信我让人打肿你的另一边脸。” 春秀也是豁出去了,撸起袖子做势要冲,“有本事你自己来,看谁打谁,人多了不起啊。” “你……”锦儿瞬间无言了,好半晌又得意了,“人多就是了不起。” 春秀哪里肯服,还准备冲上去再骂几句,被慕思君拍了拍手,方才作罢,乖乖的站在身后站好。 慕思君抚摸着灰灰的头,小家伙跟它的主人心意相通,全身的股肉紧绷,仿佛随时准备杀出去似的。“是不是小把戏不要紧,好用就行,公主你今日大驾光临,我肯定会让它好好的招待你的。” 大公主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你敢。” 为什么这些人都喜欢说这两个字? “你看我敢不敢,你今日折辱于我,不报此仇我慕思君誓不为人。反正我是活不了了,拉上你为我陪葬,也死得不亏。今天,你们谁也跑不了。” 慕思君说完这话,手中动作一停,灰灰便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就见一片灰云在房中四处流窜,速度快的你根本无法捕捉。 一开始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因为没有人能想到她能这样狠,等到反应过来想逃跑的时侯,又已经来不及了。 谁能追上灰灰的速度? 就听见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在屋内响起,宫女们开始一个个倒下。 恐惧在清醒的人心中像野草一样滋长。 片刻之后,屋中东倒西歪的躺了一片,还能站着说话的,除了慕思君和春秀,就只有大公主和锦儿了。 大公主吓坏了,好半天才大叫起来,“啊啊啊啊,你,你,你。” 锦儿更甚,明明自己害怕还要将大公主护在身后,又不知道何时自己才会被咬上那么一口。 没有什么比等待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了。 春秀将沿路的几个‘尸体’用脚踢到一边,慕思君转着轮椅过来,吱呀吱呀的声音跟催命似的,碾在人心上直发颤。 “公主,你看我敢还是不敢?” 锦儿看着已经回到慕思君怀里的灰灰,心头镇定了些,“你要是敢伤公主一根寒毛,百里侯爷也难辞其咎,整个侯府也脱不了干系,你可想好了。” 她倒是嘴硬,只是底气已经不足了。 慕思君笑的毫无畏惧,“反正我都要死了,哪里还能顾得了那么多。” 锦儿眼珠一转,转头冲着公主说了几句,一开始公主还不同意,过了一会,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那个,我们公主说了,只要你今天放我们走,也可以饶你一马。” 慕思君抚着灰灰,眼睛都不抬,“我不跟看门狗说话。” 第三十四章 公平竞争 居然敢说她是看门狗?锦儿一股子怒气直冲脑门,瞬间杏眼圆睁,只恨不得将这个瘸子给活剐了。 可惜那个瘸子却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大公主不情不愿的问道,“你到底想怎样,本公主可警告你,莫要得寸进尺。” 慕思君笑了,“公主就是公主,刚来那会就好大的威风,现在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居然还敢威胁我。” 大公主凛然应道,“本公主就是孤身一人在此,也是这南济的大公主,谁敢欺我。今日只不过是一时大意,真当我怕你不成。” “呵呵,”慕思君点头称赞,“了不起,了不起,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等下……”眼看着她怀中的灰灰眼睛都睁开了,似乎下一秒就窜出来了,锦儿连忙喝道。 虽然她知道公主就是这样的倔脾气,极少有屈服的时候,可是看看自己带来的这些人,看看眼下这个情况,却是非低头不可啊。 “慕小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何必咄咄逼人,非要争这点口舌呢,更何况大家心里都清楚,你若是想杀人早就动手了,之所以现在大家还能谈话,不就是证明你想和解吗?” 春秀站在慕思君身边,冷哼了一声,“你们想的可真美,我家小姐刚才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哪里会让你们那么容易就死。” 锦儿吓呆了,难不成要她们向她下跪不成,这也未免太胆大妄为了吧,居然敢让一位公主向平民百姓下跪?她受得起吗? 大公主‘腾’的站起身,“想要本公主向你下跪,做梦去吧。” 看到大公主如此激动,慕思君托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要一个公主跟她下跪,确实有点难度,可是如此轻易的放过她们,好像又不甘心啊。于是慕思君转头去问自己的丫环,“春秀,你看呢?” 春秀‘嘿嘿’一笑,“大公主到底是金贵的,就算她真敢跪,咱们也受不起,不如就让锦儿代跪吧,我听说书的人说的故事里头,那些个皇子们犯了事,老师都是处罚他们身边的人。所以让这位大公主的身边人跪应该可以。” 慕思君顿时觉得很有道理,“你说的对。” 大公主听得嘴唇都快咬出血了。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现在要锦儿下跪,跟要她下跪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若对方非要如此才能放人,那也只能委屈一下锦儿了。 大公主想着,只要出了这道门,定然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给碎尸万段。 锦儿看着大公主默不作声的样子,心里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当如何了,“要我跪也可以,但是你们必须答应只要我跪了之后,立刻放了我们。” 慕思君无所谓的应道,“你也可以不跪,那我就会想办法让你的主子跪,比如废了她的腿什么的,我呀,有的是办法。” 这话让原本还想讲些条件的锦儿瞬间就跪下了。 大公主心中着实不好受,唤了一声,“锦儿……” “锦儿没事,锦儿为公主做任何人都是应该的,就是为公主而死,也是锦儿的福气。” 这样忠心耿耿的人上哪里找,大公主感动的眼眶都温热了。 “啧啧啧,”下跪而已,又不是真去死,这主仆跟唱戏似的,演这么一出干嘛。 慕思君,“既然跪都跪了,再道个歉也没什么吧。” 大公主一愣,“你别太过份。” 锦儿一低头,“对不起,锦儿今天不该如此对慕小姐,请慕小姐原谅。” 慕思君,“不是向我,是我的丫头春秀,你今天命人打了她一巴掌,请向她道歉。” 锦儿脸色一白,向慕思君道歉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哪里还有向她身边的下人道歉的道理。 “小姐,我就不用了吧。”春秀好一阵别扭,仅仅是听着这话,她都有些不习惯,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平常不被人欺负就不错了,像锦儿和大公主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从前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哪里还能让她们给自己道歉啊。 慕思君声音一冷,“怎么,锦儿姑娘你不愿意?” “对不起春秀姑娘,是我错了,不该让人打你。” 春秀脸一红,这还是头一遭有人向她道歉呢,更何况对方身份还那么尊贵,想想都有些得意,不过这些啊,都是因为自家小姐厉害,否则她们今天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下场呢。 慕思君倚在椅背上笑了,“这样才对嘛,做错事了怎么能想走就走呢,这天底下真没这样的好事,哪怕是公主也不行。既然锦儿姑娘已经认错了,我慕思君也不是小气的人,请起吧。” 锦儿低头将满腔的怒火平复之后,才起身问道,“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别急啊,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两位呢。” 她说完话,春秀便上前将两料药丸递到锦儿手上。 “这是什么?”锦儿的脸色又一变,“你不是说要放我们走的吗?现在又给我们毒药是想反悔不成。” 慕思君,“人自然是要放的,只不过若是我没有半点准备,怕是两位前脚从这扇门走出去,后脚官府就会把整个侯府包围。到时候,我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大公主心思被人拆穿,怒骂道,“你真卑鄙。” “公主又何必生气呢,换做是你,想必也不可能这样就算了吧,我这样也只是想活命而已。” “其实大公主也用不着太过担心,这粒丹药虽然是毒药,但并非是马上就能致命,只要公主能放过我,我便能保公主安全。若是以后大家能相安无事,这颗药丸自然就失去了它的作用。至于现在嘛,对公主来说服下也没什么损伤,所以公主可愿为我做这个保?” 大公主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不可能,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想要利用毒药控制本公主,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百里侯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一个恶毒的女子。” 慕思君,“……” “怎么样,你敢杀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是敢动手就早动手了,现在无非是想从我这里拿一些好处。实话告诉你,本公主就是现在死了,也绝对不会听你的摆布。” 看来这个公主还真不是傻子,这么快就回过味来了。 慕思君有些为难了,“不吃也可以,只要公主答应我两个条件,我便答应放了你。” “什么条件?” “第一,希望公主对今天的事情既往不咎,从此莫要为难我,否则我不介意今天的事情再重演一遍,到时侯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手下留情了。” 大公主沉吟了片刻,”好,我答应你。” “请公主以南济的国运和皇上的龙体发誓。” 大公主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举起手,“皇天在上,长宁在此立誓,今日在侯府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将不予计较,若有违誓言,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这是什么奇怪的誓言?怎么听着那样别扭呢,勉强凑合吧,若是再让这位公主改一改,只怕也是不能够了。 “我发完誓了,你第二条呢?” “第二条啊,”慕思君想了想,有了,“百里侯是我的男人,请公主离他远点。” 被她这样一说,就好像大公主是一个跟别人抢男人的女人一样。 大公主脸一红,“凭什么,他又不喜欢你,明明我也有机会,我不同意这一点,我要跟你平等竞争。” “嗯?”慕思君原来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很开放的心态了,没想到这位公主比自己还大胆。 “公主,我们已经成亲了,你要竞争什么啊。再说这天底下男人这么多,你为何非要盯着这一个。” “我不管,我就要跟他在一起。” 慕思君突然懂了为何百里诚诺说大公主有些怪异了,为什么提到百里诚诺,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前后态度差别那么大啊。 她这是着了什么魔啊。难道真的是深爱? 那自己要不要给她的深爱挪个位置啊。 春秀在旁边忍不住了,“堂堂的一国公主,居然抢别人的夫君,真正是不要脸。” “你懂什么,我们公主若是不赶紧嫁出去,就要被嫁到东齐去了。你以为是她想抢的吗?她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大公主,“闭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锦儿这才发觉自己情急之下,说的都是不该说的话,登时闭上了嘴。 慕思君眼睛一眯,“什么意思?谁说要将公主嫁到东齐去?为什么又是非百里侯不可?” 大公主冷哼了一声,“要你管,我就是喜欢诚诺哥哥,我就要嫁给他。” 再说千十三得了慕思君的命令去到小桃家之后,赶回来的时候发现大公主带着人在房间里,顿时被吓坏了。 对方可是那位蛮不讲理的公主,他家夫人那个脆弱的样子哪里是她的对手,千十三只在门边略作停留便脚不沾地的出门去找帮手去了。 收到信息的百里诚诺急怱怱的从外面赶回来,听到这一句话,差点没摔倒在门口。 再一看这房中东倒西歪的全是人,百里侯一脸震惊的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三十五章 败北 看到这样的场面,随后赶来的十三和十四更加震惊,“我的妈呀。” 早上离开时,还好好的一个屋子,怎么这会全是‘尸体’了? 其中一具,居然还是自家府上的表小姐,若不是他们熟门熟路,都要怀疑这是否是修罗场了。 再看看那些‘尸体’的服饰,他们懂了,只怕又是夫人所为。 千十三心说我真是白担心了,夫人可真是厉害。 千十四想的却是:夫人果然大手笔,连公主都敢硬杠,果然是拥有灰灰的女人,从来不令人失望,实在是佩服。 大公主瞧见百里诚诺进来时,还有些欣喜。转头一想自己来的目的,自己眼下的处境,又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明明是来欺负别人的,反倒被人给欺负了,于她的身份而言,这种事情本来就有失分寸,更何况现在还失败了呢,反而更加尴尬。 只得扭过头去,将脸隐在阴影里头,假装自己不在。 倒是慕思君跟个没事人似的,迎着进来的三人浅浅一笑,“你今天回来的怎么这么早?” 百里诚诺绕过地上的几个‘人’,绕到慕思君身边将她细细的一打量,还好没有怎么受伤,见到她完好无损,这心才算是彻底放下了。 就是浑身上下灰扑扑的,跟个小花猫似的。 百里侯拿袖口替她擦了擦脸,“怎么这么不小心,弄得一脸灰,春秀也不知道替你弄干净。” 春秀看到他们回来,底气更加足了,难得一次听这位百里侯爷的命令,乖乖的应声道,“我马上去弄。” 慕思君听着这样的数落,倒也没有半点不高兴,任由他帮自己清理,“这些都是公主赏的,我若是不受着岂不是更加失礼。” 适才大公主在他们进来时故意不现身,百里诚诺便也装做才知道有个人似的,“微臣不知公主驾到,接驾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大公主虽然觉得这两人如此恩爱的表现,是故意来气她的,可是心中还是像吞了黄莲一样苦,说不出是什么样的酸涩。 再对于百里诚诺对自己这样公事公办的语气,更加让人难受了。 百里诚诺继续说道,“诺园乃是微臣的住处,不知道公主是因为何事前来?还请公主明示。还有地上这些都是什么人,公主您带着这么些人到微臣的住处,似乎不妥吧。” 百里侯这样说,明显就是还在想着替慕思君出头。 可是现在这个事情,明明是她慕思君占了上风啊,大公主着实委屈极了,她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委屈都是在百里诚诺身上遭受的。 大公主想,凭什么要这样对我,不管我是来干什么的,现在倒在地上的全是我的人,凭什么要用这样质问的语气,是不是太过份了。 再看看百里诚诺跟慕思君对话的语气,那样温柔,这难道就是爱与不爱最直观的差距吗? 锦儿很替大公主不值,没好气的说,“怎么着,我们公主出门带些下人百里侯也要管,既然要管,不如管管这个坏女人,现在这些人躺在地上生死未卜,可都是她的杰作。” 春秀正好打了一盆水进来,听到这话差点没气死,“怎么会有像你们这么不要脸的人,刚刚大公主才对天发的毒誓,转眼你就反悔,啧啧啧,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锦儿,“那又怎么样,我们公主只说不追究,可没说不告诉别人,你们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啊。” 春秀突然语塞了,她才意识到,百里侯爷回来虽然是增加了她们的底气,也未尝不是增加了对方的底气。至少大家都知道,只有他在场,谁都不敢再下手去伤害任何人。 锦儿见她不言语,更加得意了,走上前来,“百里侯你回来的可正好,这位慕小姐在你的园中痛下杀手,竟然伤了这么多人,不止如此,她还想伤害公主,逼着公主服毒,逼着公主立毒誓,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该死。” 她将这些事情合盘托出,吓坏了春秀,就怕那位百里侯说出什么让人绝望的话来。 百里诚诺声音一冷,“锦儿姑娘,本侯希望你下次开口之前先想清楚,你口中的慕小姐乃是本侯的夫人,威定侯府也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诺园更是本侯的私人住处,你们带着人耀武扬威的来到本侯的地方,反倒恶人先告状污陷本侯的夫人,是觉得本侯软弱可欺吗?” 锦儿也没想到这个百里侯居然如此反应,“百里侯你居然如此是非不分,袒护一个敢对公主之敬之人,你可知道对公主不敬可是重罪,你就不要怕皇上将你满门抄斩吗?”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居然敢跟本侯如此说话,本侯可以看在大公主的面上不予计较,若再有下次,本侯不介意出手替公主管教管教,免得你不知礼数丢了皇家的脸。还敢妄谈皇上,皇上他老人家英明神武,又仅会听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摆布,可笑你居然不知道天高地厚,把皇权威议当做自己私权使用,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在公主身边,才会让公主行事如此乖张,明日我便将今日之事奏请皇上,看他如何裁度。” 锦儿愣住了,“你……” 慕思君惊了,今日才发现,这人的口才如此之好。 大公主也有些讶异百里诚诺如此能说会道,只是眼下却无心欣赏,看到锦儿被他骂得说不出话来,开口说道,“锦儿你别说了,既然我已立下誓言,今天的事情以后就不许在提起了,知道吗?” 春秀看着百里诚诺对自家小姐如此相护,感动的快要哭了,这么多年了,她家小姐终于有个人全心全意护着她了,真好。 百里诚诺,“现在,请公主解释一下,为何这些人会出现在微臣的园中,公主您究竟想做什么,公主您做的这些是否是皇上同意的,否则微臣明日定要问明皇上,我百里家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南济,而让公主如此行事。” “我……” 大公主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打算息事宁人了,百里诚诺居然还揪着不放,堵气说道,“好啊,那你去告诉我父皇啊,让他知道我为何要这样做,让他知道他的女儿今天在威定侯府上到底遭受了什么,看看他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哼” 眼看大公主摆出了一幅胡搅蛮缠的架式,慕思君连忙上前牵了牵百里诚诺的手, “此事就算了吧,我相信公主有她自己的苦衷,我也不打算再追究了。只是,我有一句忠告还请公主仔细听。不管是谁放了那个消息给你,她都是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还请公主不要再被有心人利用,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情来。至于我们之前的两个约定,也请公主好好想想。” 慕思君说完这些话,便命春秀为那些人解了毒。 也算是他们运气好,最近这两天慕思君的心情都不错,给灰灰喂的也是一些迷、魂丹之类的药品,药效虽强但不伤人,不消片刻,众人就悠悠转醒了。 此时这些人看向慕思君的眼神都多了些畏惧。特别是曾巧娘,看到连大公主都架不慕思君之后,整个人连精气神都抽空了,只恨不得她心爱的表哥压根就没有看到她,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千十四还在后面笑,“表小姐这是怎么了,后面有猛虎在追她吗?” 大公主眼神复杂的看了百里诚诺一眼,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转头对慕思君说道,“本公主的事情本公主自己有分寸,用不着你好心忠告。” 看来她还是没死心,慕思君想了想,也就随她去了。 待到人都走光了之后,春秀这丫头终于还是忍不住趴在慕思君怀里痛哭起来。 “小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呜呜,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若是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春秀我也不想活了。” 这丫头刚才是真的吓坏了,她几时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啊,别说是她了,就连慕思君也未曾见过,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只不过没有这丫头表现的那么明显罢了。 慕思君轻抚着她的背,任由她将情绪尽情的发泄之后,才轻轻说道,“是我不好,若不是跟着我来到这里,你也不会受这么大的委屈。” 春秀哭的鼻涕泡都出来了,“说什么呢,春秀是心甘情愿的,就是害怕自己能力不够,保护不了小姐。” 千十三在边上看着,也不免自责唏嘘,“不怪你们,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出去的,若是我在,也……” 慕思君接口道,“若是你在,我们怕是连个信都送不出去呢。” 千十三在边挠了挠头,“夫人,其实我们爷得信的时候差点没给吓死,但是回到才发现哪用我们出手啊,夫人你真的太厉害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公主这样说不出话来呢。” 经他这样一说,气氛才终于轻松了一些。 第三十六章 闲坐 进了六月之后,天气一直很好,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慕思君在廊下翻着一本闲书,旁边百里诚诺时不时的塞过来一颗葡萄,倒也是挺惬意的。 公主是离开了,百里侯却没有跟着走,按照他的说辞,反正都半路跑了,也懒得再回去,因为陪那个三王爷实在是太无聊了,不是看风景就是逛街,还不如在家陪夫人呢。 春秀的脸还微微有些肿,让她去休息这丫头还挺不高兴,慕思君想了想,也就随她去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春秀看着自家小姐与侯爷如此亲密,心里比蜜还甜,脸上的那点小肿又算得了什么。 慕思君平日里看书时,只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看,眼下旁边一个人总是喂她吃东西,院子中间还跪着三个,让她实在是静不下心。 在吃完了又一颗葡萄之后,她终于把书放下了。 实在是受不起这么殷勤的待遇。 百里侯一脸无辜的看向她,“怎么了,打扰你看书了吗?” “……” 面对着这样温柔似水的眼神,任是她慕思君再铁石心肠也说不出半点重话来,斟酌了半天的语气,“侯爷,十三他们也跪了这么久了,要不就这样算了吧。” “若非他们今日失职,你又怎么会受到这样的委屈。” “与他们无关,那两位侍卫大哥之前可是顶着杀头的罪,将公主拦在了门外,至于十三,若非他及时送信,你也不可能回来的这么快。更何况,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今天他们也尽力了,就饶过他们这一次吧。” “你能活着,不是因为他们,是因为你自己,若非你够狠,就算我来的再快,只怕你早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话说的,慕思君笑了笑,“虽然够狠并不是一个夸人的词,但是侯爷你这样说,我就听是在夸我了。现在能不能放了他们,我还有些事情要问十三呢。” 百里诚诺被她的厚脸皮给逗笑了,“算了,既然夫人求情,这次便算了。”转头对那跪着的几人大声说道,“你们三个起来吧,这次有夫人替你们求情,本侯便不追究了,若有下次,你们最好长点脑子。” 他一指那两侍卫,“特别是你们两,公主的驾也敢拦,是真不想活了吧。凡事要知变通,知不知道。” 那两侍卫跪了一会,哪里敢说不知道,狠狠点头之后便退下了。 慕思君,“你真的觉得他们听懂了?” “那能怎么办,我这提醒的已经够明显了吧,下次他们要是把皇上给拦下了,我真怕他们的脑袋当场就能落地。” 慕思君抚额,觉得那两榆木脑袋可能真的没有明白自己被处罚的点到底在哪里。 千十三起身过来给慕思君行了一礼,“多谢夫人。” 慕思君想了想,看着百里侯的眼神瞬间就不太对劲了,“今天可是我让他去找线索的,你现在罚他不听你的调派,是在提醒我不该乱用你的人吗?” 百里诚诺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吓得连连摆手,“怎么可能,我是想若是他不离开诺园,就能提前送信给我,我也能提前赶到,你就会少受很多的苦啊,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人就是你的人,哪里有不能调派的说法。” 百里侯说到后面,拉着自家夫人的手不放,“你怎么能那样想夫君呢,我可全都是为你好啊。” 春秀在旁边看着,憋不住笑了,“小姐,啊,不对,夫人,我也觉得侯爷不是那样想的,他都是担心你的安危呢。” 十三、十四却是实在没眼看了,自家侯爷这幼稚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慕思君将信将疑,“不是就最好了。” 其实这位夫人还挺好哄的。 百里侯拉着小手,心里松了一口气将话题岔开,“思君,你刚才不是说要问十三问题嘛,现在问吧。” 千十三,“夫人可是要问关于小桃的事情。” 眼瞧着慕思君点了点头,千十三继续说道,“属下今天去了下人房,他们说小桃当天死了之后,就被拉出去了。听他们说,小桃被抬到下人房的时候,人是昏迷的,但是伤势很严重,但是下人房您也知道,就是胡乱的上了点药,到了第二天早上,有人起来才发现小桃已经死了。” “怎么个死法?” “说是吞金。” 慕思君一愣,“吞金?她一个穷丫环,哪里来的金子?她搞那么大的动静,没人查觉吗?” “那间房,本来是个通铺,都是府上最下等仆役住的,当天晚上有两个人在值夜,还有一个老婆子在,只不过小桃伤的那么重,她就是一直喊疼也是正常的,所以也没人注意。自从那间房死了人之后,她们怕晦气,就把屋子里头小桃用过的东西都拉出来全烧了。” 原来如此,这人情冷漠本就是世态,慕思君哪里管得了这许多。“那小桃家中是什么情况。” “她家中确实不富裕,家中几个弟弟妹妹都挺小的,我去的时候她父亲还挺高兴,夸侯府大方。我问他尸体在哪,他说他压根没领,而且他还说……” “说什么?” “说小桃活着的时候,没赚什么钱给家里,没想到死都死了,侯府居然还给他们家送这么多钱来,也死的值得。” 百里侯一听,“混帐东西,这种人怎么也配为人父母?” 亲生女儿死了半点不难过,还拿着女儿的血汗钱沾沾自喜,这样的人就该被天雷给劈死。 “这么说,岂不是毫无线索。”慕思君拿出那份写着血书的手帕,目前看来,只有这一个线索了。 千十三白跑了一趟,又因此未能及时报信,心里也很沮丧,看到这帕子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夫人,有一个线索不知道有没有用。我当时在小桃家的院中,看到她的妹妹用树枝在地上写字,被小桃的父亲一巴掌给拍哭了,我记得他当时说的是‘一个赔钱货,学什么写字,有个鬼用啊’。” 春秀听了半天,气得快吐血了,更何况她自己也是个女儿身的时候,更觉得这样的事情可恶至极。 “这是个什么爹啊,简直太可恶了,女儿怎么了,女儿不是照样赚钱养家嘛,这个小桃的爹简直太不是个东西了。” 在场几个听了都默然,只得这个小桃真的太惨了,家中有个这样的爹,在府上又被人害死,没有一个人想着为她出头。 春秀长叹了一声,“她那个时候若是能安安心心呆在咱们院子里头,估计还不会这样惨死。” 百里诚诺虽然对这座宅子陌生,却从来没有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会有这样惨的事情,原本只打算替慕思君洗清冤屈,现在的心情却是无比的沉重,“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为她讨回公道,让她死得瞑目。” 慕思君看着那几个血字,“现在看来,就连最后这几个字都不是她写的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如果不是因为牵扯到旁人的利益,你甚至都不会对她有任何的印象,而那些害她的人却继续过的安逸享乐的日子,还有些人,只为粉饰太平,故意去无视这些惨剧的发生。 佛说众生平等,其实挺可笑的。 夜色已经降下,百里侯因为今天实在是闲的慌,早早的便呆在了房间里。 看着慕思君喂灰灰吃药,看着慕思君溶了一颗百毒丹来敷腿。 他看得津津有味,慕思君却有些不自在了,这就是她不愿意与人同住一个房间的缘由,总觉得不怎么方便,“侯爷你能不能一直盯着我看。” 百里侯,“我不盯着你看,盯着谁看呢。” 春秀一听这话,就明白接下来应该是透恩爱环节了,赶紧收拾好东西退了出去。 “……”慕思君,“要不,我还是搬到偏院去住吧。” “别呀,”百里侯将人一把抱起放到自己腿上,看着刚洗干净的两只纤细莹白的小腿,“我只是觉得有趣,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不看便是。” 慕思君坐在男人腿上,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也不是不喜欢,就是不太习惯。” “正因为不习惯,才更加不能分开住,住着住着就习惯了,我们可是要做很多年夫妻的。” 慕思君笑了笑,这人总是有一堆的歪理邪说。 百里侯伸出手捏了捏露在裤管外的小腿,问道,“疼吗?” 慕思君一愣,“你就是拿刀来割下一块肉来,它也没感觉。” 百里诚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来,因为这双腿看起来太正常了,若是不知情的人肯定看不出来它的异样,而慕思君之所以这么用心的保护它,其实她也是在意的吧,百里侯此时,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他突然的无言让慕思君有些疑惑,“怎么了。” 就见百里侯突然箍紧了怀抱,整个人伏在慕思君怀里,闷声说道,“我今天赶回来的时候,真的被吓坏了。我以为你……” 第三十七章 设宴 百里诚诺突然箍紧了怀抱,整个人伏在慕思君怀里,闷声说道,“我今天赶回来的时候,真的被吓坏了,我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 这女人,果然是口无遮拦,百里诚诺气得捏了捏她的脸,“不许胡说。” 原本压抑的情绪被她一句话就给冲散了。 “你说话一向这样直接的吗?” 慕思君窝在他怀里,笑的没心没肺,“你看我都这样了,还指望谁来保佑不成,若是真的有这种东西,我先毒死他替自己报个仇。” 百里侯被她逗笑了,“你别动手,我替你上去先给它一刀。” 慕思君单手勾着男人的脖子,眼角挑了挑,“你不害怕?” “没办法啊,谁让我娶了你呢,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些什么遭天打雷劈的话,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受着吧。” 百里侯说着话,将人抱到床榻上,自己随即在她旁边躺好。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叫什么妇唱夫随。” 慕思君得意的在男人脸上摸了一把,然后趴在他胸膛之上,吃吃笑了起来。 百里诚诺的脸突然又沉静了下来,“对不起,我没想到大公主会这样狠,是我回来的太晚了。” “我不是好好的嘛。” “是啊,”百里侯将人搂在怀里,把玩着她的长发,“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能别那么强悍,让我有机会表现一下自己。有时候,我又觉得还好你能自保,否则我怕是会悔恨终生。” 慕思君伏在男人胸膛上,听着声如擂鼓的心跳声,“如果有下次,我一定好好让你表现一下。” 还是一样的没心没肺。 百里诚诺被她敷衍到没脾气了,只得岔开了话题,“明天府上办宴,你想去看看热闹吗?” 慕思君被他胸膛的暖意烘得迷迷瞪瞪的,眼睛都半眯了,也没听清,随口应道,“热闹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睡觉。” 百里侯还想再问,低头一看,却见她已经睡着了。 想了想,不去也好,反正也没什么值得看的。 闵府内,小厮闵风提了个礼盒走进书房,“少爷,你要的东西。” 盒子里头是一套苏绣的长裙,闵知艾打开看了看,“明天一早送到威定侯府上,记得一定要亲自送到诺园,交给慕小姐。” 明日侯府大宴,想必她也没什么准备,这套衣裙是闵知艾特意找了人临时赶制的。 闵风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家的少爷要替别人的夫人操这个心。 “少爷,恕闵风多问,那位慕小姐既然已经嫁给了威定侯,这些事情就不该由咱们来办吧。” “你是想提醒少爷我,那慕小姐已经是个有夫之妇了吗?” 闵风一低头,“属下不敢。” “是我母亲让你来传这个话的吗?” “这……” 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少爷给看穿了。 闵风,“夫人也是为了您好啊。” “我知道了,我会有分寸的。” 窗外的月色正好,花影摇晃,闵知艾来到窗边展开手中的信。 那信的内容闵风也知道,是关于白天大公主到访诺园的详情。 就听他家少爷低声说道,“那样的他怎么能够保护你呢。” …… 第二日一大早,慕思君就接到了一个指名要她亲自接收的盒子,打开一看。 春秀忍不住夸赞道,“哇,好漂亮的裙子啊。” 慕思君支着下巴有些意兴阑珊,“你喜欢便送予你穿吧。” 她对衣服首饰这些没有半点兴趣,再漂亮的长裙也得走动起来才能展现它的美,于她于言,不是一种讽刺吗? “小姐……”春秀不敢动了,乖乖的把长裙放回盒子里装好。 百里侯的关注点却不在此处,盯着送盒子进来的千十三一阵盘问,“你再说一遍,是谁送回来的?” “是闵公子,他说今天咱们府上大宴,怕夫人没什么准备,所以特意备下的。” 百里侯眼睛都要喷火了,这混蛋几个意思,在他这儿抢人还是怎么着,但是想了想又忍下了。 “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就算不是为了这次大宴,你来京都这么久,也该置办些衣裳才是。” 慕思君眉头一皱,“我不需要这些。” 却被百里侯直接推到了屏风后面,“你可是威定侯夫人,哪里能不需要,更何况现在是闵老板送的,盛情难却,思君你就收下吧。” 转头吩咐春秀,“替你家小姐更衣。” 春秀美滋滋的应了声是。 眼下慕思君就是再不情不愿,也得换了。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尽管慕思君坐在轮椅上,给不了人亭亭玉立之感,但是当她换好衣服从里面走出来时,也着实闪亮了在场众人的眼睛。 一袭淡青色的长裙,仿如出尘的芙蕖般,再配上墨色长发,仅仅是随意的坐着,一股子清雅淡然的气质就显现出来了。 唯一缺少就是头上饰品少了。 千十四老实的一点头,“不得不说,闵公子的眼光就是好,这手艺,这颜色选的真好。” 千十三顺手就扯了他一把,使劲的猛摇头,“你不说话会死啊。” 经他提醒的千十四,看着一边侯爷的脸,风平浪静,没出什么状况啊。 千十三,“……”算了,作死你得了。 百里诚诺虽然心中有气,但面对如此美人他还真生不出气来。“确实好看,知艾的眼光向来不错。” 转身去取了一个珠宝盒子过来,从中挑了一只盘龙戏蝶簪插在慕思君头上,其它的交给春秀收好,“这是我母亲的遗物,我前两日才找出来,一直也没有机会给你,正好这次为你添妆。” 慕思君一愣,“这会不会太贵重了些。” 不怪她没有为人媳妇的自觉,只能说经验太少,而现在这个家又太不像个家了。 百里诚诺又将那只白玉镯拿出来套在她的手腕上,“你连祖母的白玉镯都收了,一只金簪又算得了什么。” 上次慕思君走之前将白玉镯留在了偏院的桌上,百里诚诺一直收着,这次正好一并还给了她。 慕思君抚着白玉镯,不知因何,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保管的。” 这边处理完,咿咿呀呀的大戏也开始唱了起来,看着时辰,宾客也差不多要开始上门了。 百里诚诺作为东道主,迎客这头一等大事他不能不在场啊,不舍的捏了捏慕思君的小手,“我该走了。” 他知道自家夫人不爱理那些来来往往的虚假客套,自然也不打算强求,迎来送往的也确实挺累人的,自己受着就够了。 “你虽然不爱热闹,今日也可以到园中随便走走,今天园子里头有大戏,请的是有名的戏班,可以去听一听,别闷着自己,知不知道。” 慕思君乖乖的点了点头。 百里诚诺,“另外,我今日也许有些忙,你若是有事就让十三来寻我即可。” 他再也不敢让十四呆在诺园了,这小厮太过老实,怕再出了什么状况,他应对不来。 眼瞧他跟个老妈子似的唠叨,慕思君笑了笑,“你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太阳渐升,园中也开始热闹了起来,戏台上不知道唱的什么,越过砖墙的阻隔飘进人的耳朵里。春秀的好奇心被勾起了老高,恨不得把脖子拉长了去看看。 慕思君今天心情不错,但是又觉得外面太过吵闹,便问十三道,“外头可有什么相对僻静些又能看戏的地方没?” 十三心思活络,顿时就想到了一处,将主仆两带了过来。 园中的假山后面,有一个花架,这个时节藤蔓的枝叶茂盛正可遮阳,因为是通往后院的路,跟前面离的甚远,也没什么宫人来往很是安静。不过一水之隔,就能看着戏台,远是远了些,好在能听清也能看清。 花架下一方石桌,还可供人休憩。 春秀打定了认真看戏的架式,将随身带的瓜果纷纷摆上桌。 慕思君看乐了,“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机灵呢。” 春秀一脸得意,“咱们既然来听戏,肯定好好听啊,空手听戏多无趣啊。” 瞧她,道理还多。 前面百里诚诺将东齐的那位三王爷迎进了府,至此宾客也差不多都到齐了。 女眷和男宾各自分开落了座,开宴,听戏,玩乐,早就有人安排好了,随处可见的宫人也随时听侯各位贵人的吩咐。 这让一向空落落的侯府,瞬间还显出了几分拥挤来。 高夫人看着这喧闹的场面,只觉得精气神都爽利了,她是没想到这样重大的场面,慕思君居然没有出面,不过想想也是,让那个瘸子推个轮椅出来待客多晦气啊,而且就她那一身打扮,也上不得台面啊。 旁边礼部侍郎的夫人黄氏小声问道,“听闻侯爷娶了个民间女子,是不是真的?” 从古至今,就没几个不爱八卦的,黄夫人虽然说的小声,但是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一时间,夫人小姐们个个竖起了耳朵,就怕少听了一句。 “可不是,我可听说还是个瘸子呢。” “侯爷到底是瞧上她哪点了,按说今日该出来迎客的,也没见着她呀。” “这位夫人真是说笑了,她一个瘸子迎得什么客,不是闹笑话么。” 第三十八章 谈资 《侯府匪妻》第三十八章 谈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九章 秘密 《侯府匪妻》第三十九章 秘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 情有独衷 《侯府匪妻》第四十章 情有独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一章 迷路了 《侯府匪妻》第四十一章 迷路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二章 舌战 《侯府匪妻》第四十二章 舌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三章 试探 《侯府匪妻》第四十三章 试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四章 温存 《侯府匪妻》第四十四章 温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五章 见鬼 《侯府匪妻》第四十五章 见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六章 谁是鬼 《侯府匪妻》第四十六章 谁是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七章 慕思君 《侯府匪妻》第四十七章 慕思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八章 疯了 《侯府匪妻》第四十八章 疯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九章 腻歪 《侯府匪妻》第四十九章 腻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章 假的 《侯府匪妻》第五十章 假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一章 过去 《侯府匪妻》第五十一章 过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二章 变 《侯府匪妻》第五十二章 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三章 计 《侯府匪妻》第五十三章 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 面圣 《侯府匪妻》第五十四章 面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 坐牢 《侯府匪妻》第五十五章 坐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 定 《侯府匪妻》第五十六章 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七章 抓 《侯府匪妻》第五十七章 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八章 较量 《侯府匪妻》第五十八章 较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九章 回家 《侯府匪妻》第五十九章 回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 算计 《侯府匪妻》第六十章 算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 访亲 《侯府匪妻》第六十一章 访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二章 男人之间 《侯府匪妻》第六十二章 男人之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三章 治腿 《侯府匪妻》第六十三章 治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四章 拜佛 《侯府匪妻》第六十四章 拜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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