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六零甜军嫂》 第1章 原主竟是小姑姑! 1960年。华夏国。 冬天一下雨,眠崖村就更冷了,尤其是今年一整年,村民的日子都很难熬。 从三月开始,村子的田地里出现春旱,眠崖村几万公顷的农作物受到灾。 好容易挨过了春,夏季又遭受洪水泛滥,洪灾过去,又闹蝗灾,天灾人祸,防不胜防。 于是秋天的时候,眠崖村开始陆陆续续死人:有饿死的,有得瘟疫死的,还有莫名不知道原因惨死的…… 一时间,人心惶惶。 墨西,是眠崖村的村长,平时操持着村里的事物,村子今年无收成,他肩上的压力很重,瞧着外面的雨,思绪感慨万千。 “大。”韩翠花抱着墨雄,欢天喜地从外面回来,手里扬着张大饼,“今天咱们,终于能吃上饭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张饼?” 墨西皱着眉问道。 “我把墨凉那丫头卖了——”韩翠花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不觉得羞愧。 “孽障!” 墨西义正严辞,手里的拐杖啪啪啪地落在韩翠花身上,“凉子再怎么说,也是你身上的一块肉,也是我们墨家的孙儿。你再穷,也不能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混蛋事!” 墨雄见到母亲被祖父打了,嚎啕大哭,弄得墨西的心情很烦躁。 “一个女娃娃,能做啥子。” 韩翠花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正将来也是泼出去的水,与其在泼出去以前,不如赚口粮吃。” “你……” 墨西颤抖着手,指着韩翠花说:“你知不知道,现在方圆几百里,还能有口粮的,都是什么人!你这是把凉子往火里推!” 韩翠花抱着墨雄,冷笑:“大。您还真是村长的位置坐得久了,老糊涂了吧?” “那墨凉真是我身上的肉吗?墨城死了那么久,我替他养了那么久其他女人的娃。在这种闹饥荒的日子,换张饼吃,也不算亏吧?!” 说着,掰开了一小半,送到八岁的墨雄的嘴里,耐心地哄着:“我的乖乖儿啊~不哭不哭,阿娘瞧着心疼啊。”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 ——海城军区—— 顾离城,华夏国唯一一个一位仅师长就授予少将的解放军军官,也是华夏国最年轻的少将。 方才,若是他晚到一步,这个姑娘,肯定被那恶霸玷污了。 “……维安……” 墨白嘴里呜咽着,“……救我……” 世界是漆黑的。 墨白怎么也没想过,自己辛苦考上的大学,被堂妹墨绿顶替了名额。 而自己的奶奶韩翠花,为了让妹妹有嫁妆,将她毒哑了,合着叔叔,一起把自己卖给了隔壁村里的老光棍,那老光棍不仅经常毒打她,而且还带着其他没有媳妇的,一起占有她。 离世前,看着那些恶心的老男人们趴在自己身上,她好恨…… 此时,顾离城的好兄弟叶修团长,过来报道,“城哥。我已经查清楚了,这位同志的姓名叫墨凉,今年十七岁,被母亲韩翠花,卖给了那个恶霸刘三。” 十七岁么。 顾离城下意识地伸出手,如果小白还在,现在也这么大了。 自己怎么也不相信,他的小白,嫌贫爱富,要给他退婚,还留下什么让他娶自己的妹妹墨绿的混账话。 上一世,自己作为顾维安,还没有找到她问个清楚的时候,就莫名地死了。 从1983年魂穿到1960年,他的叔叔顾离城身上。 墨凉。韩翠花。 男人的俊眉紧锁,对着叶修说:“那个韩翠花,是不是眠崖村死了丈夫的?” “对。”叶修应着,“这寡妇韩翠花在当地村,特别有名。” 此时床上的女人,幽幽地睁开眼睛,瞧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还有盯着她看的兵哥哥,挠了挠头发,“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墨同志。” 顾维安倚在窗前,“你别紧张。” “这是海城军区,你母亲韩翠花把你卖给了邻村恶霸刘三,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等等! 母亲韩翠花?和祖母一个名字? 墨凉…… 那不是自己姑姑的名字吗? “……” 墨白用左手揉着脑门儿,“现在是什么日子?” 叶修以为顾离城救过来的姑娘,可能受到了惊吓,很好心地解释着,“1960年12月10日。” 1960年! 墨白望着窗户那张陌生的面孔,这个身体是墨凉的! 她居然从1983年,魂穿到了自己小姑姑身上! 第2章 渣奶不知道“闺女”其实是“孙女” 说起自己这个墨凉小姑姑,祖母说闹饥荒的那些年,小姑姑败坏了眠崖村的名声,被村子赶了出来,兴许早就死在外边了。 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嘛。 墨白揉了揉太阳穴,简单地回顾了一下六零年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维安仔细打量着墨凉,方才她嘴里那句——“维安”,让他心里已经有了疑惑,现在看着墨凉的小动作跟墨白一致,加上一开口就问年份,在他心底几乎可以肯定,墨白与自己一样,魂穿了。 得知这个信息的时候,顾维安显然很高兴。 “城哥。” 叶修打断了顾维安的回忆,“小墨同志说,她想回家去。” “回什么回——” 顾维安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感觉到叶修跟墨白的异样的目光,他又恢复了顾离城平日说话的腔调:“眼瞅着天儿,并不怎么好,小墨同志今晚就留在大院。” 话语刚落,墨白饿得肚子咕噜噜地叫着。 她有些尴尬,幸亏正赶上饭点,顾维安示意叶修去食堂带些东西回来。 叶修点头,从桌子上拿起陶瓷缸子,约莫是十分钟后,又回到了房间。 “今儿个赶巧,能吃上苜蓿。” 墨白认得苜蓿,那是一种饲草,一年可以收割两茬,属于上乘的野菜。 现在眠崖村正处于闹饥荒的时候,庄稼没有收成,又想着填饱肚子,不得不靠野菜和挖树皮充饥。 “小墨同志。” 见墨白皱着眉毛,顾维安以为她是初来乍到,有些不适应,于是开口道:“现在这菜虽然是生的,都洗干净了。” 叶修倒是不客气。 正所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按均分完后,叶修一屁股坐在不远处,直接吃了起来。 早些年还能吃上菜窝头,眼下不要说是他们这地方,就连华夏国中心粮食库存都非常薄弱。 简单吃过以后,叶修还有工作,带上门,房间只剩下顾维安和墨白。 经过刚刚叶修的一番介绍,墨白对此少将也有了充分的认识,还未等她感谢救命恩情,顾维安从口袋里掏出一粒糖,递到她的掌心。 在这个人人闹饥荒的年代!他竟然还有糖果这么奢侈的零食! 似乎能看懂墨白的心思,顾维安不自然地轻咳几声,“这是上个月Cuba访问的时候,决定进口的。” “前阵子,我被上面叫去兰城谈话,李营长送的,应该还没坏掉。” 兰城,是华夏国的首都。 即便是在自己死亡的八三年,墨白都没有去过首都。 她摇摇头,将糖果重新放到顾维安手里,“这太奢侈了。我不能接受顾师长的美意。” “本来糖果就是女孩家吃的,你身体虚弱,多补充些糖分。” 顾维安越看这个墨凉,越能确定是他的小白,过去他送给她什么,她都拒绝,嘴里蠕动着唤了声:“……小白……” 外面雨太大。 墨白没有听清顾维安说了什么,只是屋外一声嘹亮的嗓音:“顾师长,上面派人喊你去兰城。” “小墨同志。” 顾维安态度很强硬,将糖果强行塞进墨白手里,“这些天你就住在大院,等我回来后,再送你回家。” 可是,墨白哪里又是乖乖听话的人,留下一张纸条,感谢了顾离城师长的救命恩情。 第二日,天放晴,墨白就趁着部队值班人员不注意跑出了大院。 好在,家还是记忆里的那个家。 墨白一只脚刚踏过门槛,韩翠花抱着墨雄,在后面就骂道:“你个小赤佬,回来是做啥子?万一刘三找到家里来,你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 转身,记忆里的祖母倒是年轻了不少,但还是那张刻薄尖酸的模样。 小姑姑。 你放心。 渣奶欠你的,我一并帮你收拾了。 想到这里,墨白莞尔一笑,亲切地叫了声:“阿娘。” 第3章 喜获空间 韩翠花看着面前这个“闺女”,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以前在家里,墨凉倒是低眉顺眼,还会在她忙着做活的时候,帮她照顾着墨雄。 现在的墨凉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总让自己背后的脊梁骨发寒。 隔壁村刘三,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恶霸,也不知道这个丫头片子,怎么逃出来的。 “娘(凉)。” 墨雄说话带口音,经常“n”和“l”分不清。 墨白想到二十二年以后,渣叔和渣奶将自己毒哑卖掉后,唇角勾起了一抹坏笑,接了句,“哎。” 韩翠花果然因为墨白占墨雄的这个小便宜,刚要甩手一个巴掌,就被墨白单手抓住了手臂。 这小丫头,什么时候手劲那么大了?! 韩翠花将墨雄放下,嘴里骂骂咧咧着:“小混球!硬渣斤!(占小便宜)” 看着渣奶正揉着自己发红的胳膊,墨白想上一世,渣奶一言不合就拿自己出气,若不是父亲临终前告诉自己要善待长辈,她怎么会一忍再忍! 这一世,墨白寄生在姑姑墨凉身上,一洗往日的愚孝,扬着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阿娘。弄啥子嘞?幺弟不是喊‘凉’么?” 韩翠花头次,在一个十七岁的丫头片子这儿,吃了闷亏,气得她只能咧着嘴,“抓紧搁外边看看,有没有野菜类的挖来!不然,中午你那个老不死的爷爷,又要碎舌头了。” 墨白也不想,跟着韩翠花待在同一个地方。 提起自己的曾祖父墨西,墨白只记得上一世,祖母一直说他的坏话。 不过父亲那边有另一个版本,早年墨家是个大家族,墨西因为跟兄弟们分家产闹了纠纷,跑到了眠崖村,一路带着村民们搞起了生产,后面群众口头商议,推选上了村长。 1960年的冬天,是很难熬的。 墨白从土炕底下拿出割野菜用的镰刀,发现墨雄正盯着自己。 “瞪什么瞪?”墨白恶狠狠地低语:“信不信,我削你啊?” 奇怪的是墨雄,表现得并不像是五岁的奶娃,他的目光里没有恐惧,反倒咯咯笑了起来,“阿姐倒是生得白嫩。” 这是五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么? 墨白心里一咯噔,怕不是渣叔也魂穿到了1960年,不过的是她那会儿没出生,而渣叔已经五岁了。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镰刀,“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阿姐。” 墨白猜得不错,这墨雄在1982年因为荼毒自己的侄女一案被警局落实,枪毙死刑以后,也来到了1960年。 其实,一下子年轻了二十二岁,还有个方便之处——就是自己仗着年龄小,掀开农妇衣服时,还能不被打。 墨雄一脸色相看着自己的养姐,本来还可惜她被卖掉,现在看她逃了回来,心里真是高兴。 反正不是自己的亲姐姐,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墨雄刚想着伸出恶爪探上墨白的胸|部,忽然门口传来自己曾祖父墨西的声音:“凉子。” 墨白抓着镰刀,冲出令人窒息的房间。 自己刚出生时,曾祖父就不去世了。所以看到坐在门槛抽烟的曾祖父,墨白的心情很激动。 说是烟,这年头连饭都吃不上,又哪有烟呢。无外乎,就是几垛黄草根,连着纸卷起来烧着放在鼻尖,过过瘾罢了。 “曾……” 墨白及时收住到嘴边的称呼,顿了顿,“爷爷。我马上就去外面挖野菜……” “坐下。” 墨西示意墨白坐在身边,“凉子。爷爷对不住恁大,也对不住恁娘……” 他布满老茧的手,哆哆嗦嗦从兜里取出半张饼,“今儿个天冷,咱爷俩就坐在这儿晒晒阳光。别去了,爷爷这里还剩下饼……” 看到这张饼,墨白就想起在海城军区叶修说得那些话,韩翠花为了自己能填饱肚子,卖了自己的闺女。 她实在难以下咽,摇了摇头,“爷爷。您吃吧,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呢? 墨西眼角浸着泪,他倒是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爷爷知道,你昨儿个在刘三那里受了委屈……” “爷爷。” 墨白冲着墨西笑了笑,“我没事的。昨天海城军区的顾师长救了我……” “真是万幸啊。” 墨西悄悄地收起泪水,拍了拍墨白的手,“爷爷给你个东西,以后留着防身用。” 说着,又从兜里取出一枚鱼形吊坠,挂在了墨白的脖子上,“凉子。这可是你太爷爷那里传来的,上阵杀敌,挡了不少血灾。” “谢谢爷爷。” 墨白还是把饼还给了墨西,“这饼,您还是留着自个吃吧。阿娘让我挖野菜,待会儿她若是回来,见我坐在这里,一准儿又要骂了。” 韩翠花的火辣脾气,眠崖村皆知。 墨西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天下黑前,就快回来。” “好嘞。” 墨白扛着镰刀,经过村子里其他户人家。 这年头,村民因为没钱买棺材,死了人就拿着干草盖上,而没有干草的,就直接晾在那里。 她低着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鱼形玉坠,再一抬头,面前的空间,发生了改变。 第4章 用回忆换了土地 墨白原本在眠崖村通往北山的那段泥泞小路上,现在忽然置身在一片绿油油的麦田地,不远处还有一汪灵泉,正当她震惊于面前的此景时,一辆冒着烟的东方红拖拉机呼啸而至。 从拖拉机上,跳下一只很可爱的小粉猫。 墨白见过猫,可没见过粉色的。 她想,也许是哪个大户家里,用染料给它涂抹的。 这猫也看着她,不多会儿,幻成了人形,是一个五六岁左右的粉头发的小女孩,很漂亮。 一开口,就直呼她的名字:“墨白。” “你是谁?” 墨白现在寄生在姑姑墨凉的身上,所有的人都以为自己是墨凉,这个女娃娃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不用紧张。”女孩子笑着对墨白说:“我是小鱼儿,真身爱吃鱼,所以起了这个名字,是守护这空间的灵兽。” “空间?” 墨白不解。 “你的曾爷爷,不是给了你一块鱼形玉坠么?” 小鱼儿给墨白解释着:“那个鱼形玉坠,就是眠崖村通往空间的媒介。” 眼看着越解释,墨白脸上的疑问越多,小鱼儿的身体悬浮在半空中,“看到我身后的这片土地了么?” “嗯。” “这片土地,可以帮你熬过饥荒。”小鱼儿眯着眼,勾起右手的食指,“不过天底下没有免费的餐食,你要用我认为等价的东西来交换。” “当然了,虽然灵泉永不枯竭,空间环境风调雨顺,但是要想保证这片土地一直能不断口粮,还需要你自己去打理。” 六十年代,若是能够自己丰衣足食,算得上奢侈。 墨白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小鱼儿。反正从1983年魂穿到1960年,她作为墨凉,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 “可是我好像……”墨白在脑子里思考着自己能用什么换这片宝地,最后还是咬咬唇:“没有什么能够和你交换的东西——” “没有吗?” 小鱼儿漂浮空中,围绕着墨白转了个圈,随后笑嘻嘻地从墨白身上取出了一枚晶石,“你愿意,用这个交换吗?” 粉色的水晶石上面映着顾维安的脸,过去和顾维安一起快乐的时光,一一浮现在面前。 “这个是——” “你跟顾维安所有的回忆。”小鱼儿单脚落地,手拿着粉色的水晶石,“用回忆来换土地,如果你觉得可以,那么交易,从现在开始生效。” 也许,很多时候的感情,错过就是错过。墨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顾维安。 现在只身在吃不饱,穿不暖的世界,如何解决生存问题,是最为重要的。 墨白点了点头,“我愿意。” 面前一束强烈的白光,刺得墨白睁不开眼睛,当她再次醒来时,旁边放着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 小鱼儿双手抱臂,“不必感谢,这是今天高兴,我送给你的。如果你以后在这里做得好,空间也会升级。” “一级是农场,保证吃饱;二级是养殖场,保证有肉;三级是裁缝店,保证穿好;四级是车行,保证交通;五级是家具店,保证生活;六级是电器产品,提高生活;七级是书店,满足精神。” “等级越高,得到的东西越多,而且空间会越变越大。” 墨白捧起身边热乎乎的米饭,“我还是不太懂,你为什么要帮助我做这些。” “就当是我还你祖辈的恩情吧。” 小鱼儿挥了挥手,“时间不多了,你该回去了。记得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空间将会倒塌。” “我知道。” 墨白点头应道。 “下次挑个时间来做农活。”小鱼儿又恢复了猫形,“只要用手触碰玉坠,就能进入空间,但是每天的时间只有五个小时,超过时间你不能完成任务,会永远地被留在空间里。” 听起来有些可怕,但是经历过生死的墨白相信,没有什么难题,是通过勤劳的双手奋斗,解决不了的。 在她答应了小鱼儿的要求以后,自己又回到了眠崖村的东口。 此时,天已经下了黑。 墨白小心翼翼地将米饭揣在怀里,这碗米够她和曾爷爷吃好久了。 此时,一个中年大婶见墨白回来,拽着她的胳膊,就往村口走,“凉子。你快跑!” “怎么了?” 墨白一脸懵。 “刘三上恁(你)家,寻恁来了!现在把恁家能砸的东西,全砸了!正堵在门口,等恁来呢。” 第5章 恶霸刘三 “婶儿。” 墨白不知道她姓啥,为了不暴露自己不是墨凉,就统一称呼。 “我不能走。” 她摇头,“我要是走了的话,爷爷怎么办?” 这中年大婶姓王,平日村子里都喊她王嫂子。 早几个月,王嫂子的男人和孩子,都死在了这场饥荒,就留她一个人守着村子。平日靠给乡长做长工,捡上几口剩饭,熬着苦日子。 眠崖村的人迷信,凡是一家人里死了丈夫又死了儿子的,这媳妇儿,准不是好东西。就在他们嚷嚷着,要烧死王嫂子这个不详的女人时,是墨西出面调停了此事。 王嫂子感念墨家,从乡长家里做完活,看到这刘三趁着黑来墨家滋事,就特地到村口等着给墨凉报信。 “婶儿。对不住了。” 见墨白跑回墨家,没拦住的王嫂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那背影,痛苦地直拍自己的大腿。 此时的叶修,因为墨白从大院跑了的事情,来眠崖村寻人。 在汽车上,他无意间从车窗外,看到在地上抱着头懊恼的王嫂子,连忙叫司机停下车。 他走到王嫂子面前,“这位同志。你有什么难处,给我们干部说一说,都可以得到解决的。” 王嫂子抬头,借助月光,将墨家的事情娓娓道来。 墨白一进院子,就看见曾爷爷在被拴在木桩上吊着,屋子里满目狼藉。 她顾不得旁边看着的人,连忙走过去,替墨西解开绳子。 “……凉子……” 墨西被打得十分虚弱,被墨白搀扶着,背靠着木桩,“恁王婶儿,是没通知到恁么……?” “……快走啊……” 墨白咬唇,摇了摇头,“我不走。您受伤了,咱们去镇上的医务所去瞧一瞧……” 屋子里传来沉重的脚步,伴随着啪啪啪鼓掌的声音,“好一出,祖孙情深的戏码呀。” 墨白转过身,为首的那个贼眉鼠相的男人就是刘三。 今儿正午,曾爷爷告诉自己,这隔壁村的刘三祖上有个爷爷叫做刘七,是有名的匪帮头子。在早些年战乱的时候,他爷爷的名字,与鬼子并列,掠杀强夺,无恶不作。 村子里的人,光是听名,就吓破了胆。 虽然刘七已经不在人世,但是之前的势力,尚有遗存。 作为孙子的刘三,趁着闹荒的时候,将那些过去势力的后辈们,聚集一处。白日因为有海城军区的人,时不时走访乡村,所以他们经常选择晚上,出来作恶。 上次,刘三差点儿就将墨凉弄到手了,偏偏半路杀出个顾离城,英雄救美,还把他送到警局。 好在,刘三的哥哥,在执法队混口饭吃。批评教育了一顿,当晚就把人放了出来了。 这次,刘三打听得清楚——顾少将被上面叫去了首都兰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带着几个兄弟趁着夜黑,来墨家闹事。 墨家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刘三仍不解气,韩翠花抱着墨雄躲在角落里,见到墨凉回家来,韩翠花就指着院子里的人说:“三儿,恁瞅瞅,姨真没骗你吧?就那个死丫头自己跑的……” 煤油灯下,映着墨白倔强的小脸,刘三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才一日不见,这个姑娘,更有味道了。 “小凉子。” 刘三一脸淫|笑,“来来来,让哥哥好生瞧一瞧。” 墨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刘三步步逼近,说着,这油手,就攀上了墨白细嫩的手,“怕什么。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你是我三儿的媳妇。” 刘三带回来的那几个小兄弟,也都呵呵地笑着。 “翠花姨,恁还甭说,这凉子长得可比恁年轻的时候,俊俏多了。” 刘三指了指墨白身上的衣服,“翠花姨。恁说这都入了冬了,俺家的凉子,还穿得那么少,以后冻坏了身子,还怎么生崽子?” 韩翠花赔着笑:“三儿。姨家这生活条件恁也看到了,吃都吃不上,哪里还讲究啥衣服。” “刘哥。” 刘三带来的一个小弟谄媚道,“谁不知道,恁家有穿不完的皮袄,现在带着新媳妇儿到家里,哥几个还能闹闹洞房。” 墨白紧紧地攥着手心里的镰刀,若是刘三真要强抢,她绝不会示弱。 刘三吹着口哨,伸出胳膊想要搂墨白,却被她闪开了,男人明显脸上挂不住。 而刘三的跟班连忙打趣:“刘哥。这新媳妇儿,还知道害羞哩。” 人群里,传来阵阵不入耳的调笑。 在木桩边的墨西,艰难地开口说:“老三儿。凉子还小,不懂事,恁别给她计较。” “计较?”刘三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哥儿几个谁不知道,我刘三喜欢的就是这带种的姑娘。” 刘三语落,就要强吻墨白。却被高举着的镰刀的墨白,划伤了脸颊。 第6章 斗智斗勇 刘三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血珠从面颊滑落,“靠。” 说着,就想要甩墨白一个耳光。 墨西护孙女心切,从木桩晃晃悠悠爬起来,恶狠狠地朝着刘三的胳膊咬了一口。 “臭老头。” 刘三吃痛,单手抓着墨西的头发,“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接着,就把墨西甩在地上。 刚刚已经遭受到一顿打的墨西,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再爬起来?瞪着不甘的双眼,五指微拢着沙土,嘴里喃喃道,“……凉子……快走……” “爷爷!” 墨白拿着镰刀,想要跟刘三拼命,谁知刘三这次学聪明了,找了几个小弟,将墨白包围。 “你们不要过来!” 墨白担心墨西,老人岁数大了,在这样一个饥荒的年代,还遭了打,身体肯定吃不消。 “呦呦呦。” 刘三的几个小弟吹着流氓哨,“这新媳妇不服管,我们哥几个帮刘哥治治!” 墨白挥了挥手里的镰刀,嘴里威胁道,“看到你们刘哥的脸了吗?谁再靠近一步,就是刘三的下场。” 不提这茬,倒也罢了。墨白一提,刘三的脸都绿了,手指挥着:“她一个小娘们能折腾啥出来,一群窝囊废,忘了爷爷们当年是怎么骑着大马占山寨,抢媳妇的了?你看看你们——” 这帮土匪们的子孙,年轻气盛,受不得挑唆,其中一个叫王四的,单手就把墨白手里的镰刀夺了去,然后嬉皮笑脸道,“小媳妇儿。你手里头还有啥,都拿出来秀一秀?” “哎呀。四啊。”胡刚咧着嘴,“平时说你傻,你还不信!万一,人家小媳妇给你掏出个红肚兜,你敢当着刘哥的面接么?” 几个男人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墨白扮作可怜的模样,说话声调也变弱了几分,“刘哥。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你要娶进门的媳妇,怎么由得你这帮野兄弟调笑?” 刘三眯着眼,不知道墨白心里盘算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人现在嘴里的话,都不是真心的。 “哥几个陪我闯荡那么多些日子,说说媳妇怎么了?” 墨白听出刘三口气的奚落,别说是刘三,就是眠崖村的人娶媳妇,也不会把女人当回事。 “刘哥。” 墨白软糯糯的嗓音,听得那叫身处在墨家血气方刚的小子们一个心尖热乎,“老话说得好,媳妇儿就像你的脸,旁人若是说你媳妇,不会是在打你的脸吗?” 这话,是墨白胡诌的,而刘三的面上,明显有了表情变化。 “呵。翠花姨。” 刘三鼻尖里发出冷哼,“你倒是生了个会说的女娇娃!” “三儿。” 韩翠花从屋子里捡了件墨凉的衣服,用手硬生生地扯了块布下来,“这凉子嘴不得好。以后带到恁们家,好好管教管教。这布,恁别嫌孬,拿去擦擦血。” 刘三接过衣布,上面还有少女的淡淡的体香,他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凉子。哥几个调戏你,是他们不对。但你让我在哥几个面前,失了面子,这个事,等我回到刘家的炕上,好好给你理顺理顺……” 而后,伸出手,就要搂着墨白的肩膀准备离开墨家。 说时迟,那时快,墨白逮住机会,就往刘三的裆部狠狠地踢了一脚。 刘三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玩阴的,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当场眼泪疼得都落出来,指挥着手里的小弟们,“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绑也得把这个娘们,给我绑回刘家村!” 第7章 叶修被打 叶修顺着王嫂子指得方向,沿着泥泞小路,摸到了墨家。 幽暗的煤油灯在风中摇曳,彰显着紧张的气氛。 “快住手!” 叶修本来想说,光天化日之下,几个大男人围着一个弱女子,像什么样子!后来想了想,现在是晚上,说光天化日不太合适。 “哟。” 缓过劲儿的刘三,看着叶修,在一旁吐了口恶心黄痰,“这饿着肚子的日子,英雄救美的,跑出来得不少。” 叶修今天没穿军装,刘家村的人没见过他,以为是哪里跑来的野小子。 方才那个叫胡刚的,拍了拍叶修的肩膀,“干哈呢?就恁这小胳膊肘子,还能上天啊——” “同志。” 叶修不着痕迹地将胡刚的手挪开,“现在是文明社会,能用语言调和的事情,绝不要动手。” 叶修的话语刚落,刘三的一众兄弟全都笑了。 “这说话,跟那早些年,私塾教书的先生似的。”胡刚挑眉,“四儿,你跟这位傻子说说,那私塾教书的先生,最后落个什么下场?” “饿死了!” 墨白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叶修身上,小跑到墨西身边,搀扶着他起来,并打算借着哄笑声带着墨西去镇上的医院。 叶修出身城市,这次上面让他下乡,学习学习劳动人民身上朴实的精神。 这段时间,他倒是见了不少善良的村民,胡刚这种,算是给他上了一课。 “先生育人,德高望重。你们应该学会尊老爱幼,而不是像现在强迫|妇女和老人!” 胡刚掏了掏耳朵,顺手将恶心的耳屎粘在叶修的中山装上,“关你哈事啊,这是我们家刘哥和他媳妇的事情,你出来插上一脚,是几个意思啊?” 叶修一直忍着自己暴躁的脾气,对待没有识过多少字的村民,应该好好给他们做思想工作,而不是暴力解决问题。 叶修拿出手帕,将胡刚拿份恶心的耳屎擦掉,“同志。看你的样子,像是白日里执法部门的,说话办事,咱们都遵循法律原则,万万不能执法犯法啊!” 胡刚一听叶修的话,笑得眼纹都出来了,“今儿个,爷爷就告诉你,在这里,我就是法。” 墨白本以为叶修会撸起袖子,跟这帮土匪们的后代干上一架,事实上是她想多了。 到了这个时候,叶修还企图给他们上一堂政治课,刘三听的不耐烦,直接从院子里抄起一个瓷盆丢了过去。 不偏不倚,那瓷盆直接落在了叶修的额头上,很快磕出了皮子。 “叶大哥。” 墨白这个称呼一出,刘三的脸色沉了沉,未等墨白反应过来,一个耳光扇过去,“臭瘪三。还未嫁给老子之前,就给老子带帽子!” 叶修嵌住了刘三的手臂,语气冰冷,“别动手打女人!” 刘三今晚吃了很多亏,定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冲着底下的小弟们吆喝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抄起院子能有的东西,就开始给老子打回去啊!” 胡刚为首的小弟们蜂拥之上,毕竟寡不敌众,你一拳、我一拳地打在叶修的身上。 叶修很快被打得鼻青脸肿。 “小子。”刘三用手指勾起叶修的下巴,“敢在我面前逞英雄救美,挺带种!” “同志。” 叶修揉了揉鼻翼,“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这样霸凌村民、强占妇女,势必会送进去关上个几年!” 胡刚闻声又乐呵起来,“四儿,今儿个总算找到一个比你还傻的人了。” 眠崖村情况特殊。 早在四年前,镇上的监狱就被撤销了,之前关着的犯人,都被移交给西瓜农场去进行劳动管教。 如今遇饥荒的日子,庄稼颗粒无收,交不上粮的一些人就从农场偷偷地跑了。 而胡刚,就是其中一个。 “你也不打听打听哥几个是谁?” 胡刚扇了叶修几个耳光,“敢在我大刘哥这里撒野,当真是活得腻歪了!” 叶修闭上眼,脸上的伤痕,触目惊心。即便是双手被人用绳子绑住,口气依然很平淡:“同志。语气不要那么狂妄,否则等我的人都到了,难看的是你们。” 刘三一众人只当叶修是脑壳儿被驴踢了,人傻,干脆也就不再理会。 墨白护着墨西刚出院落,刘三的话从身后徐徐飘来,“小媳妇儿。好歹你的情哥哥还在这里,现在就走了,连我都觉得有些忘恩负义。” 第8章 羞辱 墨西摇了摇头,额头上的血还未干涸,眼前的视线有些浑浊,他心里挂念着自己的孙女,“凉子……甭管我……” “爷爷。” 墨白拍了拍墨西的手背,示意他放宽心。 防身用的镰刀已经被刘三收去,墨白眼球转得飞快,迅速想着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三儿。” 还未等墨白开口,韩翠花落井下石道,“墨凉这丫头脑壳儿尽耍小聪明,眼瞅着就赶天明了(天要亮了),你趁着黑抓紧把她带回去。” “翠花姨。” 刘三在墨白身上吃了几次闷亏,总得要个说法,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脸,“恁这闺女,怕就怕不服管啊——” “这怕啥。” 韩翠花笑着说,“家里的家伙什(东西)那么多,不服从管教的时候,你就打!这女人身上的刺儿啊,久而久之就被磨平了。” “应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毕竟将来整出个什么事,也是在父母的应允之下的。 刘三上前几步,钳住了墨白的小脸,力度之大,几乎就要把墨白的下颌骨捏碎,“第一次在刘家村的黄土丘,老子要办你,你不从,跟着海城军区的那个顾离城跑了,让老子脸上无光!” “第二次,长本事了,敢用镰刀刮伤老子!” “第三次,又整出一个野小子,还学会踢老子的命根子。” 墨白涨红着脸,想要咬刘三做反抗。 已经对墨白有了防备之心的刘三,及时将墨白丢开,这才给墨白喘气的机会。 对付这样的人,不能够用强,只能够服软。 “……刘大哥……” 墨白还没顺过气,说话断断续续地,“……我不懂规矩……您行行好……” “凉子。” 这么一个尤物在求着自己,刘三的心神不由得荡漾,“恁刘哥也不是多么不明事理的人。” 刘三边说,又吐了口恶心的浓痰,“领导都说了,犯了错,不能一棍子打死,得给人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墨白心里一颤,知道刘三话里有话,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善罢甘休。 “现在,我给你个机会。” 刘三抬起下巴,“把衣服脱了,让老子检查检查你还是不是处子身。” 被羞辱的墨白,强忍着泪水,不让它们从眼眶脱落,“刘三,不要欺人太甚!” “哈哈哈哈哈。” 刘三露出猥琐的笑容,冲着他一帮小兄弟们乐呵着,“瞅见了么?说老子欺负人嘞~” “脱!” 墨雄上午没能得逞,这会儿看到刘三想当众折辱墨白,带头鼓掌起哄,“脱!” “呦呵。” 刘三把墨雄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有意无意地冲着韩翠花说:“翠花姨。恁这闺女不如儿懂事啊。” “那是。” 韩翠花怕墨雄祸从口出,找了个理由将墨雄抱到了屋内,并嘱咐他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因为看热闹出来。 墨家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刚刚被打的叶修,现在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元气,“你们这样对待妇女同志,一定不会落个好下场。” “大兄弟。” 胡刚啪啪几下,又抽了叶修几个嘴巴子,“我们下场咋个样?你也不看看你自个都成什么样了!” “还愣着干什么?”刘三单脚想要踢墨白,却被她巧妙地避开,“得。” 刘三揉了揉鼻子的灰,亮出他满口黄牙,“老子改主意了。” 第9章 一忍再忍,忍无可忍 眠崖村这季节的天气,反复无常,黎明时落了雨。 海城军区大院的赵营长撑着伞,拍了拍叶修的房门,“叶团长,开会了!” 叶修在大院,一向起得很早,敲了好久的门不见有反应,赵营长决定开门瞧一瞧,“我进来了哈。” 心里揣测,没准儿叶修是生了病。 赵营长没敢耽误,推开门,床上的被子,工工整整地被叠放在墙角。而屋内,空无一人。 此时,孙连长从对面的屋子走出来,“赵营,你怎么在叶团的房间内?” “眼瞅着要开会了。”赵营长皱着眉毛,“这叶团人呢?” “从昨晚上出去说是找顾师长的媳妇儿,到现在都没回来。” 赵营长给叶修上好门锁,抓起墙角旁放着的雨伞,“这样,你先去开会。我到外边去看看,叶团去了什么地方?” “行。” 赵营长撑着伞,走到海城军区大院的门口。 今天是哨兵小李值勤,他站直了身板,对着赵营长敬了个军礼。 “小李。” 赵营长将伞头娜了个肩膀,“昨晚叶团上哪里,有记录吗?” “报告。” 小李又敬了个军礼,“叶团昨晚赶去眠崖村,说是去寻顾师长的未婚妻。” 眠崖村。 想到上次,底下人报道周围受灾最重的几个村名单之首。 这赵营长的眉毛,拧得更厉害了。 因为落了雨,加上天打了明,刘三一众将阵地从院子转向了屋内。 墨白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墨西就要跑,可被机灵的胡刚看见,立刻叫嚷着,“刘哥,恁媳妇又要跑。” “跑是吧?” 刘三一个箭步,冲上来抓着墨白的头发,“刚子。把木棒给了老子拿来,让老子好好教训教训这不服管教的婆娘。” 胡刚颇为狗腿地将木棒递到刘三手里,刚要打下去,却被墨西咬住了腿,刘三吃痛,这墨家老小都是属狗的么,见人就咬? 刘三的木棒猝不及防地落在墨西身上,“村长大人。别怪老子没有提醒你,是你屡屡敬酒不吃、偏偏吃罚酒!” 叶修一忍再忍,到忍无可忍,身为军官,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老百姓受到伤害?这下,索性释放出本我,挣脱了绳索,大声喝道,“住手!” 在叶修来眠崖村以前,墨西就被打了一顿,现在这把老骨头又遭了顿打,嘴巴不住地咯出血来。 胡刚有些后怕,毕竟自己是从农场跑出来的,如果再因为犯了错被抓进去,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声线紧张,额头上也密密麻麻地冒出汗:“刘哥……不会闹出人命来吧……?” “闹什么人命?!” 刘三毕竟是经过场面的人,“瞅你那点出息,这老头就吐了几口血,又死不了。” 墨白担心曾爷爷的身体状况,扶着躺在地上的墨西,“刘哥。能不能先让我带爷爷去镇上的医院看一看身体?等我回来了以后,再由着你处置?” “呵。” 刘三轻笑,“谁能担保,你会不会又跑了?” “同志。” 说话间,叶修已经撂倒了胡刚那群人,他一身正气地走到刘三面前,“强迫妇女,殴打老人,破坏他人财产,这三大罪,去执法部门那里报道吧?” “你开什么玩……” 那个“笑”还没说完,刘三转过身,就看到他的一帮兄弟呲牙咧嘴地,躺在地上喊疼。 第10章 栽赃 刘三自从上次被顾离城揍了一顿后,心里落下了阴影,他后退几步,手抖,出卖了他的心虚。 看来对付这种刁民,不采取强硬的措施就是不行。 本以为叶修不过是哪里跑出来的楞头小子,看到面前倒地的兄弟们,刘三深知自己又遇上了练家子。 “欺软怕硬”这个词汇用在刘三身上,刚刚好。 他一个重心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方,刚好抓到了镰刀。 “叶大哥!”墨白急切地唤了声:“小心。” 刘三在叶修面前挥着镰刀,大声吼道,“你别过来!” 在叶修看来,刘三现在的样子,有些滑稽。 院子里传来汽车的声音,刘三见有人来了,将镰刀一丢,慌张地跑在外边,嘴里嚷嚷着:“打人啦!打人啦!” 来的人正是赵营长。 没弄清楚状况的他,见到刘三,还以为是普通村民受了欺负,“同志。您别急,有啥子困难,讲出来,我们都能帮助您。” 见赵营长穿着一身军装,刘三立刻猜出他是海城军区的人,连忙道,“屋子里有个男人,抢我媳妇,伤我兄弟,还把我家给砸了个稀巴烂……” 赵营长的目光变得沉重,心理上也对此事进行了重视,他吩咐着后面的随从,“进屋子里看一看具体什么状况,然后带着受伤的人员去附近的医院去诊治。” 随从对着赵营长敬完军礼后,小跑步进了墨家。 墨白正和叶修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墨西抬出屋子里,刘三都没等二人开口,直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爷爷啊!你怎么伤得那么重啊……” 边说边抽自己几个耳光,“都怪三儿没用,抵挡不住那个男人的力气……” 即使脸上有乌青,赵营长还是看出了那人是叶修。 “叶团。” 平日赵营长因为叶修在工作上总给自己提意见,所以一直对他耿耿于怀,“您这是……” “这位老大爷受了重伤——”叶修示意随从搭把手,“得马上送去医院救治。” 叶修脾气急躁、火爆,以前团里面跟着一起作战的人,都是知道的。 “先别送什么医院了。” 赵营长现在是逮住机会,就要拉叶修下马,“您是不是应该好好汇报一下面前什么情况?” “我没功夫给你解释。” 叶修的为数不多的耐心,早被刘三那一帮弟兄用光,“老人耽误不起时间。” 赵营长用余光瞄了眼墨西,看样子伤势不轻。他也怕闹出个什么人命,连忙叫随行人员用汽车把墨西送上医院。 墨白想要跟着一起,被赵营长拦下来,“你就是那个跟叶团,要跑的女同志?” “你说什么呢?” 墨白对这个穿军装的赵营长第一印象并不好,她实在不知他这个问题是依据什么。 “赵大牛,你别乱说!” 叶修虽然一头雾水,但也不想让赵营长误会。 “我乱说吗?” 赵营长拍了拍刘三的肩膀,“同志。你别怕,将你知道的看到的都说出来,还真是我们叶团的问题,我们海城军区绝对不包容!” 如此,迷雾也被拨开,原来是这刘三恶人先告状。 刘三怎么也没想到叶修是这么个身份,眼下自己已经走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顾及的。 于是他哆哆嗦嗦地指着叶修道,“……是他……打了我爷爷还砸了我的家……” “就连我媳妇……也被抢了……” 刘三虽然眼里闪着泪花,可是墨白总觉得他在笑。 第11章 审讯 “你说什么呢?!” 墨白立刻反驳,“明明是你打得我爷爷……” 刘三捕捉到赵营长面部表情的变化,立刻说:“我媳妇一心想跟着你们叶团走,她的话,信不得。” 随行人员问完了屋子里的基本状况。 “报告!” 赵营长示意随行人员说下去,“里面的人一致指控,是叶团长打了人。” 此时的韩翠花从屋子里跑出来,装疯卖傻,“凉子啊!平时恁爷爷对恁不错!恁怎么就下那么黑的手,把恁爷爷打成了那么样啊——” “我可怜的大啊!” 说着说着,就在地上开始打滚儿。 韩翠花的演技,连刘三都为之叹服,也不喊翠花姨了,直接上前作势拍拍韩翠花的后背,“阿娘。您还有我呢,以后三儿帮忙撑着这个家。” “你们——” 叶修手指着韩翠花和刘三,气得直咬牙根儿。 “叶团。” 刘三那边有一众人指认,赵营长露出小人得志的嘴脸,“有什么,到局里说一说吧?” 眠崖村附近没有警局。 这年头,人们能吃上饭,比什么都强。所以即便谁家挖了野菜被抢了,也不会找警察解决,下一次,自己再抢回来就是。 想要去警局,也只有去海城里了。 刚刚送墨西去医院的司机,现在开车又折回墨家。 赵大牛示意他们看好叶修,以防他再一个冲动,畏罪潜逃。 “不用劳烦。” 叶修冷冽的目光扫在赵大牛身上,“希望到了警局,赵营长不要太难看。” 若是以前叶修说这话,赵大牛兴许心里还会犯怵,毕竟平日里叶修与顾离城要好,而顾离城一路官职之升,他即使眼红,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 现在,顾离城被上面叫去兰城谈话,这叶修也没有了靠山,刚好可以借此机会,扳倒他。 汽车上一行人,各怀心思。 海城的警局,有些年头,大部分都是以前参加过战争,退下来的一些干部们。 “赵营长。” 汽车刚停在门口,门卫小汪便认出来了他的车,“您今儿得空,是来找孙局打个牌局?” 听着这语气,平日赵大牛没少来警察局走动。 “咳。” 赵大牛咳嗽几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去通知孙局,眼下有个棘手的事情,需要他来审。” “好嘞。” 趁着门卫进去通知的功夫,赵营长对着副驾座的叶修说:“叶团。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也想相信你是无辜的,所以待会儿你有什么问题给孙局说。咱们干部,要守法,不能藐视法规!” 叶修扯了抹笑容,声音很淡,“那就有劳赵营长一番苦心了。” 孙局长听说赵营长带着人来审讯,就知道这个事儿不小。 看到押着的是叶团,简单了解了所有情况以后,孙局长额头上冷汗直流,“赵营。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我打个电话,请示一下上面,该如何处理。” 审讯室的长椅都是冰的。 墨白朝着手心哈着气,然后捂住了自己被冻得发红的小脸。 孙局把事情简单地报告了上级,吴军长一听叶修拿着职权去抢人媳妇,还打老人,直接向孙局长下了命令:“他叶修就是日子过得太顺!现在,立刻停了他手里的职,让他去农场体验一下生活!他做出这么个事,若传出去,整个军区都蒙羞!” 第12章 军人间的承诺 挂了电话以后,孙局不敢耽搁,连同着墨白一起,把叶修送去了西瓜农场,也算是给顾离城一个面子。 冬日里的风很大,雨一直落个不停。 去西瓜农场的这段路,可没有坐汽车这样的好运气。 墨白淋了雨,鼻子禁不住打喷嚏。 “小墨同志。” 叶修解开了中山装,虽然有些潮湿,但也披在了她的身上,能遮住一点雨是一点雨。 “都是我连累了你。” 墨白摇头,这么一抖,雨水从头发丝顺下来,“叶大哥。若是说连累的,是我才对。” 她现在的心思,并不去西瓜农场,而是在墨西那里。也不知道,镇上的医疗水平怎么样,曾爷爷又没有好一些。 叶修以为墨白担心以后在农场的生活,拍了拍胸|脯做担保,“小墨同志。你不要害怕,到了农场以后,我不会让人欺负你。” “你……”墨白的柳眉凝成川字,“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明明才见了两次面,他为何对她这样好。 叶修挠了挠后脑勺,大概是没想着会这么问自己,其实,之所以对墨白的事情这么上心,缘于顾离城临走前的嘱托。 他虽出身城市。 但七岁那年,鬼子屠了陵城,城市像是被血冲刷了一样。二十三年前的隆冬,顾离城不过长叶修三岁,两个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成为活着的,为数不多的幸运儿。 后来,一路北上,叶修与顾离城相互扶持,打了许多的胜仗,从乱世到和平,情谊深厚。 如今,恰逢饥荒年,这里的情况最为特殊。 顾离城心系群众,频频走访兰城,希望得到上面的重视。 叶修活了三十年,还是头一次,见顾离城对一个姑娘那么上心。 何况那样骄傲的男子,这辈子没有求人办过什么事。 唯独这次,临走前让他好好照顾这个小墨同志。 在炮火连天的岁月里,顾离城也救过叶修数次性命。 恩情大于山河,他总要还。 “为什么吗……?” 叶修的嘴边噙着笑,目光应该是穿过墨白,看到了顾离城,“这是军人之间的承诺。” 墨白不知道叶修说得是什么承诺,送他们去西瓜农场的营兵是赵大牛的人,态度恶劣:“少说话,都老实点!” 雨还在下,直到到了西瓜农场前,墨白和叶修两个人都没再交流。 墨白很小的时候,听眠崖村的老人说过关于西瓜农场的事情,可当真的站在西瓜农场的面前,才知道八十年代的生活,有多幸福。 这片盐碱地上,若说住的地方,就是被搭席的棚子,且四面八方都漏着风。 他们来得不巧。 从去年初粮食供应降为每月减少十斤,每天只有五两粮,由于粮食骤减,导致了本身吃不饱的人们,更没有力气去做农活。 春天做活的少了,加上天灾,到了冬,别提还有什么收成。 营兵把墨白和叶修交给了西瓜农场的小队长后,就回去了。 “叶修团长?”小队长说话蛮横无理,轻笑奚落,“来到西瓜农场,就要忘掉自己身份!这里只有普通群众叶修,没有什么团长!” 此时,一个女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郑队长,不得了,刑不行一家子撑不过今天了。” 那个姓郑的小队长嘴里嘀咕了句,“他奶奶的。这西瓜农场,怎么一天到晚,老是出事情!” 墨白和叶修被晾在雨中,直到一个老爷爷走过来,对着他们说:“今天天气不好,不用做活,新人去棚子那边,等发话吧。” 第13章 西瓜农场 墨白和叶修,被分到了农业第七小队。 而住的地方,男女同志分别是两个大棚,中间用高高的围墙作为分界线。 两个人相互告别后,墨白去了西边的大棚。 大棚挡不住风,几位面黄肌瘦的妇女同胞,正并排坐在一条长凳上取暖,见墨白走进来,也不觉得稀奇,反而吆喝她过来坐。 “你们听说了吗?” 有妇女的地方,往往极容易有话题。 “刑不行一家人今天没撑住,翘角了(死了)。” “这是这个月,第六次死人了吧。” “那可不,俺已经三天没饭吃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谁说不是呢。” …… 听着这群妇女唠嗑,墨白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下意识地摸了摸那被咯得地方,是一碗米饭。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她差点儿都忘了自己还有空间。 虽然米饭已经冷去,她还是从怀里掏出来,“我这里还有口粮,大家都相互分着吃吧。” 在西瓜农场,不要说是米饭这么奢侈的东西,现在食堂里要是有野菜和树皮,都太新鲜了。 几个妇女同志眼里发着光,能来西瓜农场,多少身上都有些问题。 所以,谁也没有问这碗米的来源,她们哆嗦着干裂的唇皮,甚至带着怀疑,“……真的能吃吗……?” 墨白点头。 即使都处于饥饿的状态,大家还是按米粒平均,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吃过饭以后,刚刚说自己三天没吃饭的大姐,当场就跪在了地上,抓着墨白的手臂,“大妹子。真谢谢你啊。” 墨白连忙把她扶起来,“大姐。您快起来,别这样……” 此时,农场巡逻队的人走过来,冲着她们喝道,“干嘛呢?干嘛呢?” “郑队长。”跪在地上的大姐也算是老江湖了,当下起来说:“这不是今年收成不好,我们求求老天发发善心,等来年,天好人好……” “行了。行了。” 郑队长的腰身别着警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都老实点,珍惜今天不干活的机会。” 等郑队长走了以后,那位三天没吃饭的大姐拉着墨白的手,自我介绍了番:“我叫陆美静,来农场四年多了。要不是刚刚,你给我们大家一口粮,怕是跟刑不行一家子一样,都撑不过这个冬了。” “我叫墨凉。” “凉子啊。”陆美静扯着墨白的胳膊,“以后在农场,有姐护着你。” 忽然,心底滋长出一份感动。 重生在一个饥荒的年代,虽有刘三那样的恶霸,和韩翠花那样的渣奶,但总体来说,墨白是幸运的。 她遇上了海城军区的叶团长,遇上了一心向着自己的曾爷爷,还有现在农场的大姐们给她科普着这里的知识,热心肠地相互帮扶。 这些,都让她很感动。 “凉子。”陆美静看着墨白眼角的泪水,“你哭啥子嘛?有啥子难处,给姐妹们说说?” “……我……” 她不能说自己作为墨白的遭遇,不过墨凉与自己境遇相似,就把自己如何被卖,恶霸如何颠倒黑白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凉子。” 其他吃了米饭的妇女,眼角湿润了起来,“以后这大队就是恁家,俺们都是恁的家人!” 虽然冬日阴雨绵绵,大棚内又漏风,但墨白的心是暖的。 第14章 梦里有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不知不觉,夜黑了。 队长过来交待了明天的任务,女同志们盖着湿哒哒的黄草,进入了梦乡。 墨白似乎又回到了恢复高考的第三年。 她在考场写下最后一道题后,伸了伸懒腰,检查确实没有其他错误,才趴在桌子上,等待交卷。 明明是夏日,墨白的手脚冰凉。 至于,能不能离开墨家,就全靠这次考试了。 墨白怔怔地望着试卷上自己的名字,陷入沉思。 她的父母,早些年没熬过饥荒,只剩下她,跟着祖母一起生活。 祖母韩翠花并不待见墨白,觉得像她这种拖油瓶,还学人家文化人,总瞎折腾。 “女娃娃读啥子书,家里那么多农活不去做,揭不开锅咧。” 韩翠花每次见墨白学习,总拿着家里自制的鸡毛毯打在墨白身上,重复絮叨着这么一句话。 所以,墨白都是趁着忙完农活清闲的时候,在田地里看着那些——妹妹不愿意看的书。 墨白的婶婶,嫌叔叔墨雄放着农田不耕种,只知道调戏村里的那些有些资色的寡妇们,每次和墨雄吵架后,都会遭到墨白叔叔的毒打,最后忍无可忍,跟着下乡的一个干部好上后,跑到城里去了。 不过,因为放心不下妹妹墨绿,经常会往村子里寄一些衣服和学习用品。 婶婶走之后不久,叔叔很快败坏光了家底,连家都赔了出去,最后只能带着十七岁的妹妹墨绿,投奔在奶奶家。 他们眠崖村,重男轻女的思想很重。 偏偏墨家的后辈,只有墨白和墨绿两个女孩。 用奶奶的话来说,老墨家的香火,在她手里断了。 嗡嗡嗡。 交卷的闹钟响了。 墨白收起回忆,背上妹妹嫌弃不要的麻布包,跟着考生们走出考场。 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人,站在考点门口砖瓦墙外。离老远见到墨白,冲着她挥挥手,“小白。” 墨白刚想要回话,她那打扮得像天仙似得妹妹,跳上了男人车子的后座,“顾大哥,你是特地来接我回村的吗?” 顾大哥? 墨白似乎认识,又似乎并不认识,无论她如何想,她都不知道他是谁。 那个叫顾大哥的男人,外表俊朗,只听妹妹墨绿坐在那辆大杠梁上问:“顾大哥,你怎么不骑车啊?” 姓顾的男人声音冷冽:“你先下来。” 墨绿两条腿刚落地,只见那男人跳上车子,一溜烟儿骑走了。 “顾大哥……” 墨绿急忙追过去,可是小短腿,哪里能追的上姓顾的自行车呢。 墨白甩着两条大辫子,伴着微风,躺在绿油油的麦田上,阳光暖暖的。 一想到再过几个月,录取通知书到了以后,自己就能够离开眠崖村,墨白的心情总是好的。 她的后脑勺枕着锄头,很惬意地哼着自编的小曲儿。 “小白。” 是刚刚考场外,那个姓顾的男人! 只见将大杠梁停在田壑上,径直走到她面前,看着墨白秀发上的几根杂草,伸出手替她摘掉。 “过几日,我就要去部队了,你出去念书归念书,不许看其他男生。” 墨白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不知道为什么,冲着那个姓顾的男人笑了笑:“说得就好像,我能考上一样。” “我信你。” 一句我信你,让墨白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第15章 噩梦 梦里的画面,转换到了高考通知书下来的那天。 墨白考了海城市最好的师专。 韩翠花难得舍得宰一只母鸡,亲自下厨熬制一碗鸡汤,递到墨白面前,“小白真出息,咱墨家这辈,总算出了个大学生。” 祖母的一番话,弄得墨白怪不好意思的。 毕竟自己只是想考上学以后被包分配工作,尽早儿离开墨家。 现在,祖母十七年来,头次那么关心呵护自己,反倒让墨白觉得自己心胸狭隘了。 那个年代,中专比高中要值钱。 也许祖母觉得自己过去没什么出息,才会平日给她吃馊掉的剩菜剩饭。 墨白没喝过鸡汤,夜里肚子不舒服,醒来去厕所。 无意间,听到祖母跟叔叔在东屋里头嘀咕:“没想到墨白那个丫头片子,还是块学习的料。” “娘。俺可听人说了,上师专不但不要钱,学校里头还给补助!毕了业还能分配工作,这可是个铁饭碗!” “小声点儿。”韩翠花扇着自制的蒲扇,“这样的好事,放绿儿身上,不好吗?” “娘。你的意思是——” 墨白咬着唇,向后退时没站稳,踩在家里的锄具上,发出声响。 韩翠花吆喝一声:“谁搁哪里的?” 墨白连忙小跑,回了自己睡的杂货房。 直到叔叔墨雄来了句:“没准儿,是哪里的野猫乱窜的。” 墨白才将那颗提到嗓子眼里的心,慢慢地放回肚子里。 第二天,祖母将昨日没有喝完的鸡汤,重新热了热。 “小白啊。” 待墨白喝完以后,韩翠花满脸堆着笑容:“恁妹妹学习不好,当姐的,是不是得帮着点?” 墨白想起了昨天夜里,她偷听到的话。 韩翠花也知道昨晚是墨白,于是也不藏着,直接挑明:“你把这上学的机会,留给绿儿吧?” 墨白蠕动着喉咙,想要拒绝,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鸡汤被我下了哑药。” 韩翠花的声音,如鬼魅,听得让人恶寒。 “待会儿恁叔找辆车,把恁送到北山上,跟人家好好过日子。” 墨白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甚至跪在地上,求着韩翠花,她愿意把师专的名额让给墨绿,只要韩翠花不把自己卖掉。 从小,村子里的长辈都说,北山上有狼,会吃掉不听话的孩子。 而北山上住着的,都是找不到媳妇的光棍们,靠着打猎发了家,但为人大都凶残。 早些年,村子里也有卖女儿去北山,多数都有去无回。 “小白。”韩翠花拿起陶瓷的杯子,抿了口水,“恁要是一直搁在村子里,难保不外露恁妹妹顶了恁的事情。” 墨白很努力地想发出声音保证,可是唔啊唔啊的,怎么也说不出来。 凭什么,妹妹可以占了她的上学名额以后,还要把卖了她的钱用去当嫁妆? 墨家没有男娃,断了香火,还要区别对待。 直到,墨雄把墨白拉到深山,想要提前尝尝鲜时,墨白才知道,原来只有墨雄是韩翠花亲生的,小姑姑和她的父亲,都是爷爷小老婆们的孩子。 如今想起,前世最好笑的是在自己被渣叔凌辱时,买她的那个老光棍救了自己。 墨白本以为老光棍是个好人,却没想到自己只是从一个坑,跳到了另一个坑。 “凉子。” 陆美静在摇晃着墨白的胳膊,“快醒醒,该做活了。” 墨白睁开眼,自己身处在西瓜农场的大棚里。 既然重活了一遭,回到了1960年的冬天,那就好好地作为墨凉生存下去。 第16章 这位女同志是? 冬日里下完雨,天就更冷了。 墨白在陆美静的带领下,去了农场的中央。 广播里正在播报着:“粮食少了怎么办?这难不倒西瓜农场,农忙的时候多吃,不忙的时候少吃,天灾的时候野菜、树皮都能填饱肚子......” 墨白还处在昨晚的梦境里,没清醒过来,手上一紧,陆美静正拉着她,关心道,“凉子。昨晚你把米饭都给了我们,自己不饿么?” “静姐,我不饿。” “唉。” 陆美静松开了墨白的手,看着面前一片贫瘠荒芜的土地,叹了口气,“眼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生产。” 墨白打了个喷嚏,她没有棉袄,只是单薄的蓝色长褂,昨天从海城到西瓜农场的时候,叶团长送给自己的中山装,被郑队长收走了。 本来还打算等到天晴的时候,给他找个机会送过去的,可惜了事事不如意。 正还想,该要说些什么话,来安慰陆美静。不远处,一个男人推着自行车进了农场。 “那个是王队长,专门负责农场运作的......” 陆美静偷偷地指着那个男人,对墨白介绍。 昨天还对着他们凶神恶煞的郑队长,几乎是小跑过去迎接,站了个标准的军姿,“王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郑队长。” 王队长将自行车摆放好以后,双手背在后面,“我要再不来的话,你这队还有人吗?” 想来是昨晚处理邢不行一家子的时候,走漏了风声。 郑队长连忙赔笑,“哪里,哪里的话。” 王队长每日的工作——是过来视察各个小队的工作。 在郑队长的陪同下,他走进帐篷,陆美静才想起刚刚叫墨白起床的时候,忘记叫丁香。 果然,王队长进去的时候发现还在睡的丁香,稍作不悦:“这就是你底下的人?” 郑队长脸上挂不住,从腰间掏出警棍,砸在丁香的身上,“起来了!起来了!别仗着天气不好,不做活就做懒惰分子!” 丁香并不是不想起,只是发了烧,眼皮子沉重,睁不开。 “看来,你郑队长的棍棒底下,倒是出不来一个能听话的人啊。” 王队长不咸不淡地说:“我可是听上面的人传话来——不久后,那位就从兰城带来救济粮。如果发配到你这,底下的人都像这位女同志一样,恐怕还要整出几个邢不行!” “起来!” 郑队长被数落地抬不起头,手里也没个轻重,那棍子砸在丁香身上,疼得她直掉泪。 周围看热闹的很多,可是上前帮忙的却没有。 倒不是说西瓜农场的人心冷漠,只是这个年头,能少一件事算一件事。 待在这里久了,有家的,都想着回去,尤其是在华夏国各省市受灾比较严重的时候,上有父母下有儿女的,谁还会在这样的关头惹上一身腥。 “她生病了!” 墨白的声音,在这群沉默的人里,显得格外响亮。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病人?!” 陆美静连忙拉了拉墨白的手,她压低声音,“凉子。别惹事......” 枪打出头鸟。 “这位女同志是——” 王队长盯着墨白上下打量。 郑队长应道,“昨儿个海城警局那边刚送过来的,叫墨凉。” 王队长第一次见墨白。 过去西瓜农场的女同志们,因为吃不饱,营养不良,大都没什么精神。 不过这个叫做墨凉的,精神气倒是怪足,长得白净,红红的小脸蛋,惹人怜爱。 第17章 跑 王队长装作一副体恤丁香的模样,抄在背后的手,也拿到了前面,对着郑队长指指点点:“这位小墨同志反映得对啊,情况都不了解,怎么能够用武服众呢?来西瓜农场的同志们,都是来洗掉了过去,重塑新思想的。我们不该搞特殊对待......” 郑队长听得一脸呆相,平日里不见王队长这么官腔,这次,怎么就那么好说话? 只见王队长挥了挥手,继续吆喝着:“来几位女同志搭把手,我们把丁香同志一起送去城里的医院,可不能耽搁了病情。” 墨白看着人群里低声细语的妇女同胞们,知道她们肯定不会主动,主动抬起了手臂,“我去吧。” 陆美静平时属于西瓜农场的包打听。 她可是听其他小组的人员说了,这王队长平时人模狗样,实际上背地里滥用职权,糟蹋了不少有姿色的姑娘。 西瓜农场的人,大都是能少一事,算一事,忍着不声张。 陆美静怕墨白也惨遭王队长的毒手,于是举起手,“我也跟着一起。” 郑队长这才搞清楚状况,王队长八成是看上那个叫做墨凉的了,不过那姑娘长得却是水灵,也不枉叶修拼命跟人家普通村民抢。 他凑到王队长的耳朵上,嘀咕着:“那个墨凉,可是叶修的人。” “叶修?” 王队长的脑海里,浮现出整日跟着那位后面的人,表情也凝重了许多,点了点头,“我自有分寸。” 丁香被墨白跟陆美静前后抬了出去,走出西瓜农场,两个人停下来,问王队长,“王队。您看,没有交通工具……” “谁说没有工具。” 王队长拍了拍自己的大杠梁,“这个不就是吗?” “小陆同志。”王队长咂咂嘴,“你快把丁香同志扶上车子的后座,然后在前面骑上车子,我跟小墨同志在后面扶着,这困难,不就解决了吗?” 乍一看,这种提议确实没什么。 可是在路上走了没几步,墨白就觉察出王队长对自己毛手毛脚。 比如,他会莫名地将手覆上墨白的手,嘴里感叹:“劳动人民的手,就是白白嫩嫩的啊……” 墨白别扭地抽开。 她不傻,自然知晓王队长的意图,于是勾起唇角,淡淡地回应着:“王太太的手,不是更白嫩么?” 王队长一愣,显然没太懂墨白说这话的意思。 只听墨白继续说:“人们不是常说,成功的男人后面都有个能干的媳妇儿。王队长这么有为,王太太肯定比我们这些劳动人民,更加出力……” 墨白字里行间都带着嘲讽,坐在前面的陆美静没忍住,禁不住笑弯了腰。 车子有些不稳,丁香差点儿掉下去。墨白慌忙扶着丁香,给她摆正了位置。 而王队长被呛得,脸涨成了猪肝色。 “来到西瓜农场,就得老实听领导的话,别逞嘴皮子功夫!” 以前,墨白听村子里的老孙头讲过六十年代的一些事,每次提到农场,老孙头总是心有余悸,“小白。你记得,那些干部,都惹不得。” 虽然当时不理解那句话的深意,现在看到王队长滥用职权,语言轻佻,怕是再说上几句,就会照成不可避免的局面。 她冲着陆美静喝道,“静姐,你蹬车子快一些!丁香姐烧得越来越厉害了,我在后面准备跑了!” 第18章 把空间当了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虽然叶修还在农场,但是墨白一心记挂着被赵营长送到医院去的曾爷爷,扶稳了丁香,加快了脚程。 陆美静在农场待久了,好容易出来,感受着自由的气息,脚下的蹬子,也骑得飞快。 瞧着王队长的大肚子,就是平时缺乏锻炼。看着三个女人一溜烟儿,消失在自己的眼里,可真是又气又急。 追了不到一分钟,王队长就闪了腰,气喘吁吁:“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 可视线里,哪里还能看见墨白和陆美静的影子。 等到了医院,陆美静跟着墨白将王队长的车子放在了门口,才想起自己兜里没有钱。 “凉子。这可咋办?” 陆美静在医院犯了难,墨白的兜里也没有钱,眼下丁香的病是耽误不得的。 “你先把丁香姐带进去,我去筹钱。” 墨白嘱咐着陆美静,“要是医生问起就诊费,你先打马虎,说家属很快就回来。” 对于陆美静来说,墨白整个人像是个猜不透的谜。 先不说在这个饥荒时期,她能够拿出白米饭,再者现在大家都身无分文的时候,她居然能够筹到钱。 心里头,说不怀疑,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不过也只有听信墨白的话,先把丁香安顿了再说。 墨白一路小跑,走到大街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终于,在医院一公里外,看到牌楼上写着“典”字,她走了进去,“老板。能换些钱吗?” 这家典当的老板姓胡,透过木栅栏上下瞧着墨白,“你用啥子换?” 墨白取下脖子上的玉,“你看,这个怎么样?” 老胡摸了摸墨白手里的玉,掂量了下,是有些年份了。看着面前这个姑娘岁数不大,于是故意皱着眉毛,“你这玉,值不了多少钱的。” “您能最多能出多少?” 老胡压了价格,左手伸了个二,“这已经是很高的价格了。” 墨白脑子里在换算,六十年代的钱跟八十年代钱的区别,可惜她的数学不太好,觉得两块钱应该是笔大数额。 “行。” 墨白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对着老胡说:“这玉,您可替我要保管好了,等着我过阵子就来赎。” “要得。要得。(好)。” 等着墨白走了,老胡连忙从木栅栏后面探出身来,悄悄地把当铺关了。 陆美静在走廊已经等了很久,见墨白走过来,“钱的事情解决了吗?” 墨白从怀里掏出刚刚用空间换来的钱,“够么?” “够。”陆美静从墨白手里抽出一元钱,“刚刚诊费花了九角八分。” 说着,便去小窗口缴费去了。 墨白坐在医院的长廊上,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时代,想要活下去,不光要有粮,还要有钱。 正策划着如何发家致富时,一记奚落的女声从头顶传来:“我当是哪个扫把星呢?” 墨白抬头,对上了韩翠花的视线。 “凉子。恁不是搁西瓜农场做工吗?” 韩翠花正在给墨西办理出院,海城军区给报销了医疗费用,还给了墨家一笔抚恤金,韩翠花准备拿着这些钱给墨雄存上。 “……奶……” 墨白及时收住了到嘴边的话,冲着韩翠花笑了笑,“阿娘。我能去看看爷爷的么?” 这笑,让韩翠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19章 墨凉不是韩翠花亲生 “阿娘,是觉得冷吗?” 墨白瞧着正打着寒颤的韩翠花,是不是因为亏心事做多了,才会觉得心虚。 “这冬天刚下完雨,能不冷吗?” 韩翠花揉了揉鼻子说道。 大概人总是把第一印象看得很重。 哪怕日后相处,发现这个人,后面并不是自己第一印象认为的那样,根深蒂固,早已经植入在自己的心上。 墨白因为前世的自己的经历,对韩翠花的印象,自然先入为主。 加上自己一穿越回来,就经历渣奶把自己的女儿卖了换张饼,对韩翠花的印象越来越差。 她在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不过还得去证实,她说:“阿娘,我有个疑惑,搁在心里憋很久了。” 韩翠花盯着她,也在心里活动着,这个丫头片子,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句子。 上辈子,墨雄之所以敢对自己动手动脚,是因为她的父亲,不是韩翠花所出。 不是不恨,也不是为韩翠花洗白,只是从小看韩翠花对渣叔和妹妹的态度,墨白心里都比谁都明白,再糟糕的母亲,也会有偏爱自己的骨血。 “我不是您亲生的,对吗?” 因为无血缘,所以在二选一做抉择的时候,会被区别对待。 韩翠花笑了笑,“既然恁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凉子。” 韩翠花将刚刚退的医疗费,揣在了裤兜里,“有时候,摊上了的都是命,恁不认,都不行。” “那爷爷呢?” 刚刚韩翠花的小动作,被墨白尽收眼底,“爷爷是长辈,他受了伤,你不光忙着颠倒是非,作伪证。现在,还要私扣他的医疗费——” “俺养了那个糟老头,也有些年头了,不说功劳,苦劳也是有的。” 韩翠花为人自私,刻薄,恐怕只有墨雄能够入了她的眼,“凉子。俺跟恁落句实话,用恁换饼,俺从来没后悔过。” 墨白将指甲潜入肉里,隐忍着韩翠花的话,上辈子自己还苦苦哀求面前这个女人,求人是最窝囊无能的体会,这一世的自己,绝不会开口求韩翠花做任何事情。 “你把我卖了,需要粮食,这话我没得反驳。”墨白只是气不过,“可你拿着爷爷的治疗的钱,是做什么?” “这不是恁个丫头片子管的事儿——” 围众的人越来越多,韩翠花怕落人口舌,预备溜走。 “你别想跑。” 墨白拽着韩翠花的胳膊,“把钱留下来。” 来医院就诊的人,开始对着这对“母女”指指点点。 而最不落好的,是王队长碘着大肚子,走进了医院,上气不接下气地在走廊喊:“墨凉!” 韩翠花见机行事,反抓着墨白的胳膊,对着王队长说:“同志。俺闺女从农场想跑,被俺抓了个正着,恁看着怎么处理好。” 墨白用力地挣脱,加上韩翠花本来扮演的就是那种柔弱的角色,一下子摔在地上,兜里的一分钢蹦和纸票都掉了出来。 这个时代的人们,并没有见钱眼开,即使掉在地上的硬币到自己的脚底,也都捡起来交给失主。 就在大家伙把钱摞成一起给韩翠花的时候,墨白截胡。 “凉子!恁别欺人太甚!” 韩翠花顾不得自己在假装,从地上爬起来,伸出手,“把俺的钱,给俺。” “这是爷爷治疗的钱!” 墨白转身去小窗口,准备再把费用缴上。 第20章 绝地反击 王队长拦住了墨白的去路,语气也不像刚刚那样和善,“墨凉。恁斗胆抢老子的车子,斗胆逃跑,今天还抢恁娘的钱,眼睛里还有没有个法了?” 墨白冷哼,一味地示弱,只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很好欺负。 逃避,向来都不是解决任何问题的好办法。 在这个年代,女孩子的势力向来单薄,不能硬拼,只能靠智慧谋取。 借用着王队长先前对自己的那丁点儿好感,墨白说话时,故意带了点嗲气。 韩翠花心里一咯噔,这跟上次对刘三的套路是一摸一样的,但是男人偏偏都是死脑筋,容易吃这么一套。 “王队长,您说得那都是哪里的话啊,可是折煞我了......” 墨白边说,还以手遮起面来。 大肚子的王队长以为墨白是在害怕,揉了揉鼻子,“今儿个这件事也不算大,恁若是跟着我出去,单独确认自行车有没有损坏,我会适当地不再跟你们郑队长告发你......” “那还真是谢谢王队长啦。” 墨白岂会不知道,王队长肚子里在打得什么鬼算盘? 她利用女人的娇弱,骗取着王队长的同情,“百善孝为先。我得先给爷爷缴完爷爷的费用,才能跟着你去看看自行车啊。” 王队长心里不免有点小得意,刚刚无意间触碰的那双手还真是软,不过这个墨凉,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甚至比农场那些女人看起来更好对付,于是应许了墨白的说法。 韩翠花眼看自己到手的钱就这样被墨白截胡,心里自然是千万个不痛快的,可是那个王队长看起来,就不像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憋得这股子气,她只能往肚子里咽。 墨白交完费后,有些不放心韩翠花会不会二次给曾爷爷退住院费用,让王队长作为见证人,强制性地让韩翠花给医院写下保证书。 一切的事情都完结以后,王队长眯着眼,“小墨同志。你看,事情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处理,我们是不是该去外边看一看自行车,有没有......” 墨白攥着手里的注射针,唇上漾着阴森的笑容,吐出两个词:“可以。” 原来,刚刚缴费的功夫,墨白问小窗口的同志,顺手要来了麻醉剂,就是防备王队长对自己图谋不轨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医院。 王队长装模作样地摆弄着自己的自行车,“看来,这车子还是完好的。不过啊——” 说话间,他挺着肚子,要扑过来的时候,墨白亮出了明晃晃地针头,对准王队长的胳膊就是一扎。 麻醉药是打了进去,但是距离药效发作还有段时间,墨白的做法,无疑是激怒了王队长。 眼看着自己要被王队长欺身过来的时候,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挡在了墨白的面前。 打了麻醉的王队长,显然有些神智不清,嘴里呜噎着,“哪里来的小瘪三,别妨碍老子的好事。” “好事?” 男人的声音不带温度,“王小火,看来你应该改个名字,叫大火才对。” 墨白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只是觉得很熟悉,可是叫不上什么名字。 “身为生产队的队长,平日里,你就是这样对待妇女同志的吗?” 墨白听着男人的话,心里想,大概是遇上,跟叶修一样的好人了。 “管你啥事——” 王队长晃晃悠悠地,由于重心不稳,在顾维安面前,摔了个大跟头。 第21章 我顾离城保证完成任务 墨白咬着唇,如果不是面前这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在,她肯定是要借着机会,狠狠地踹上那个王队长几脚。 “同志,谢谢你。” 她垂着头,对着突如其来的男人致谢。 “小......” 顾离城现在的身份特殊,贸然说自己是顾维安的话,恐怕会吓到墨白。 男人上前,缩短与墨白的距离,而墨白连连后退,兴许是刚刚的王队长让她产生了畏惧,于是顾维安向墨白敬了个军礼:“小墨同志,你不用紧张。有关这王小火的行为,我会向上面打报告,革去了他生产队队长的职务。” 顾维安没曾想,他不在海城的这些日子,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当自己回到军区大院,组织会议时,没能看见叶修。若不是散会后,恰巧听赵大牛跟几个新兵蛋子扯皮。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在他不在的时候,被诬陷成这样。 当即,顾维安就去了吴军长的办公室,请求重新调查。 “小顾啊。” 吴爱党对顾离城这次去兰城的事情,很是看重。见他进来,就立刻从座位上起身,用竹篓暖壶倒一杯热水,捧着陶瓷杯子递过去,“先喝喝水,暖暖身子。” 顾维安摇了摇头,谢绝了吴爱党的美意。 既然顾离城没有接受,吴爱党也就没怎么再坚持,倒是自己珉了口热水,算是润了嗓子:“上面对咱们海城的情况,怎么说?” “兰城已经同意,为我们海城批下受灾的供销粮,确保受灾的每一户,不再被饿着。” 吴爱党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深沉,“眼看今儿,是受灾的第二年。各村落大队和公社,都等着这救济粮过日子呢。前些日子,刘家村那边出现的抢粮事件,当地派出去维持秩序的几个干部,都受了伤。” “民以食为天。”顾维安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老百姓只有在吃饱、喝足的前提下,才能保障不发生那样的事故。” “这样。”吴爱党伸出右手的食指,算作是下达的命令,“小顾。此次上面运来的供销粮,一定要确保安全抵达海城。” “是。”顾维安敬了个军礼,“我顾离城保证完成任务。” 吴爱党拍了拍顾维安的肩膀,“好了。没有其他的事情,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一路颠簸,也够辛苦的。” “首长。” 顾维安并没有立刻离开。 “还有什么事?” 顾维安低着头,“顾离城有事,向组织报告。” “说。” “关于叶修的事情,这其中有误会。” 听到叶修的名字,吴爱党的眉毛拧成了结,“我知道你跟那小子在抗战期间,是过了命的交情。但是他抢人家普通群众的媳妇儿,打伤了老人,是不争的事实。” “若说叶修抢人家的媳妇儿,这件事,我也脱不了关系。” “小顾!”吴爱党提高了声贝,“叶修已经送去了西瓜农场改造,你不要意气用事,自毁了前途!” 顾维安露出苦涩的笑容,“首长,我不是意气用事。叶修抢的的那个媳妇,是替我顾离城抢的,那墨凉,是我看上的女人。若是你执意不放人,那把我一并送去农场好了......” “......你......” 吴爱党被顾维安的话,噎得没顺过气来。 其实这些天,他也有思考,叶修为人正直,若是说他贪于美色,吴爱党倒是不相信作为一个优秀的党员,这点自控能力都没有。可那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让他承认自己做错了决定,倒有点儿拉不下面子。 第22章 小墨同志,不用怕 “顾离城请求上级,给叶修同志正名的机会,并且将孙局长把墨凉同志送去农场的事情,重新做深入调查。” 吴爱党不是第一天认识顾离城,不过相对于从前来说,现在的顾离城似乎越来越固执了。 “顾离城请求上级,给叶修同志正名的机会,并且将孙局长把墨凉同志送去农场的事情,重新做深入调查。” 顾维安又重复了一遍。 吴爱党怕顾离城真的在这里扯着嗓子喊个百八十遍的,摆了摆手,“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然后跟着其他的同志再商量商量,你先回去等消息。” 西瓜农场里面都是什么人? 出了吴军长办公室的顾维安自然是等不及的,当天下午就去坐着汽车去了西瓜农场。 因为天气的缘故,西瓜农场里的农活很少,第七小组的郑队长正窝在草堆睡觉。 顾维安的气场很足,一位巡逻的拦住他的去路,“干嘛呢?干嘛呢?这儿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能够进来的吗?” “我来找叶团长。” 顾维安穿着便装,巡逻的以为他是西瓜农场哪位人的穷亲戚,态度蛮横,“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最近,都没有开放探亲的时间。” “把你们的负责人叫出来。” 顾维安杵在那里,坚持不走。 围观看热闹的不少,而叶修没参与其中,在农场的日子虽然不长,但是让他体悟到了被小人落井下石的这种憋屈感。 巡逻的想用武力恐吓,却被顾维安单手钳住了肩膀,当场巡逻疼得直求饶,并按照顾维安的做法,扯着嗓子喊,“郑队长,有人来闹事!” 睡得正香的郑队长忽然打了个激灵,揉了揉睡眼,握好了身上的警棍,走出去,“哪个不长眼的在我的地盘......” 顾维安转过身,松开巡逻的肩膀,望向郑队长,“郑斌,别来无恙。” 说起这郑队长,早年参加抗战的时候,曾是顾离城部下的一个兵。 顾维安与墨白不同,虽都是魂穿,他却继承了原主顾离城上一世的全部记忆。 “这才几年,翅膀都硬了,打算起飞吗?” 郑斌连忙站直了腰杆,立正敬礼,“报告。112师332团郑斌,正谨遵顾师长的教导,报告完毕。” “教导?” 顾维安冷笑,“我可没教导出你这么优秀的兵。” 郑斌低头哈腰,“顾师长,要知道你来这里——” “废话不必多说。” 过去郑斌是什么样的德性,顾维安因继承顾离城的记忆,自然是清晰明了,“你应该知道,我这次是为谁而来。” “叶团长正在维修住宿的棚子。” 在郑斌的带领下,顾维安才与叶修碰上头。 顾维安看着周围居住的环境,眼眶不由得湿润起来。 他们男人,两万征程的路上,一路都苦了过来,所以西瓜农场的住宿条件,倒也算不上多么艰苦,只是苦了小白。 两个人寒暄了约莫几分钟,叶修说:“城哥。你赶得不巧,小墨同志跟着生产队的王小火,送一位发烧的女同志去镇上的医院了。” 顾维安甩下一句:“你的事情,我已经向上级汇报,相信很快调查清楚。” 在叶修的惊诧中,顾维安像一阵风一样走了。 好在,这一次,赶得巧,在王小火做出混蛋事情之前,顾维安及时制止住了他。 “小墨同志,不用怕。现在,你是安全的。” 第23章 同志,请你自重 墨白对面前这个中山装的男人没什么印象,但看样子,他认识自己。 可是自己并没有继承小姑姑的记忆,所以不知道那个男人在之前,跟自己的小姑姑是什么关系。 “我没事。” 她摇了摇头,看着昏倒在地上的王小火。 大概是冬日,医院最近接诊的病人很多,墨白看着倒在地上的王小火,“同志。既然你认识这个王队长,就先把他带回去吧?” 说着,转身就要进医院探望曾爷爷。 “小墨同志。” 顾维安心急,拽着墨白的胳膊,“你要去哪里?” 墨白弯下眉毛,这个人既然认识自己,又认识生产队队长,可能是农场的人,她甩开顾维安,“同志。请你自重。” 顾维安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毕竟她一个女孩子刚刚经历过那些,对自己会反感,也是很正常的。 “对不住。” 顾维安连连道歉,“我没什么意思。” 墨白勾起唇角,漾着好看的梨涡,觉得面前这个中山装的男人,倒是有趣。 “你放心。” 她说:“等到我确定了爷爷没事以后,会跟你一起去农场的。” 来医院之前,顾维安也听说了这段时间墨白遭遇的事情,他嘴笨,不知道说出什么话能宽慰她,最后到了嘴边就成了,“你知道,我不是坏人的。” 他是不是坏人,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墨白全部的心思,都在曾爷爷身上。 冬日的阳光,似乎添上了一些温度。 顾维安忽然觉得,墨白好像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这样。” 他顿了顿,“等我把王小火送去警局以后,再来接你。” 这句话,在墨白的耳朵里,听成将王小火安顿完后,就把她送去农场。 农场,迟早要回去的。 不过,依据时间的轨迹,她只需要再稍微忍几个月,西瓜农场就会被废除。 她点了点头。 顾维安心底哪怕已经感受到小白对自己很冷淡,也都认为这些是合情合理的。 眼下重要的,是处理好王小火的事情。 他拖着倒在地上的王小火走进医院,对着小窗口的医生说:“同志。请问哪里可以打电话?” 小窗口的医生指了指医务处,顾维安点头致谢。 虽然这一路,他拖着王小火很扎眼,旁人也会觉得,他不过是在帮扶着身体有恙的兄弟,很少言论。 墨白根据护士的指引,来到了曾爷爷住的地方。 好在,墨西的伤,没有伤及内部。 加上这些年,他一直锻炼着身体,虽然上了年岁,比起一般同龄的老人,要健朗许多。 墨白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触碰着睡在病床上的墨西。 “……是凉子么……?” 墨西大概感觉到了有人进来,幽幽地睁开眼睛问道。 “嗯。” 墨白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爷爷。您好些了吗?” “唉。” 墨西的语气,还是很虚弱,“凉子。俺身上没啥子病了,住在医院,得花不少钱吧?” 家里面已经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钱住在医院里? 墨西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墨白连忙扶住墨西,“爷爷。钱的事情,您不用担心,海城军区的领导们,替您付完了呢。” “唉。” 墨西叹着气,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枯手,抓着墨白的手说:“……爷爷真是没用……” 第24章 顾师长的电话 “爷爷。” 墨白摇头,急忙道,“您不要这样说自己。” 虽然不知道过去的墨西是什么样子,但是自从墨白重生以后,在墨家感受的唯一的温暖,就是曾爷爷。 他虽然话不多,但是处处都是维护她,墨白能够感受到,这位长辈是实打实地爱自己。 “凉子。” 墨西年轻的时候,因为姊妹弟兄总是嫌弃他是父亲跟寡妇生的孩子,所以在父亲去世,几个弟兄闹着分家产时,来到了眠崖村。 老人提起从前的时候,眼眶一片湿润,“爷爷以为,既然都是阿城的娃,翠花不会那么区别对待。这才几年,那当晚娘的本性,就暴露出了呦!” “爷爷。” 墨白的心境与墨西不同,“我没什么。倒是您,要好好照顾自己。” —— 等到前面的几位同志唠完嗑,顾维安才等到了电话,他转了几圈办公桌上电话,对着听筒道,“我是顾离城。请给我转接海城警局的孙局长。” 海城警局的孙局长听到秘书上报的电话,赶去值班室,抓起电话道,“喂。我是孙亮。” “老孙啊。” 顾维安的声音刚落。 孙亮的态度立刻转了个十八弯,“顾师长。” “生产队子弟们的表现,你这个当警察局局长的,平日里都不关心吗?” “……那个……” 孙亮的额头冒着汗:“顾师长,这件事归大队党支部,不归我这里管啊。” “那个王小火,以前可是你的兵。” “哎呦。”孙亮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也非偶然,他用笑容缓解尴尬,“顾师长。” “现在都是和平年代,各兵也都有自己的事业,怎么能再拿出作战时期的那一套呢?” 顾维安神色严肃:“你不要给我打马虎。这王小火犯了错,你竟浑然不觉?” “顾师长。”孙亮揉了揉眉心,“我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头处理文件,哪里有功夫知道外面什么事情啊?” “纸上功夫有什么用?!” 顾维安的声音洪亮,“你应当去西瓜农场去实地勘探,瞧一瞧你以前底下的兵,做了多少混蛋的事!” “西瓜农场实地勘探?” 顾离城的身份特殊,他之所以能够如此快速地升到现在这个位置,不光是自身的努力,也有陆司令员在背后撑腰的缘故。 孙亮连忙对着听筒说,“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我现在马上去。” “慢着。” 在孙亮要挂断电话时,顾维安又添上了一句,“王小火现在在镇上的医院,非礼女同志的事情,被我当场抓了包,你看看怎么处理?” “我马上跟西瓜大队的人联络。” 挂了电话以后,孙亮长舒了一口气,扶着电话,心里有些忐忑,又转动了几圈电话,“帮我接一下西瓜大队的大队长钟平。” 西瓜农场这几日因为出现饿死人的事件,引起了海城日报的注意。 大队长钟平正忙着招待着海城日报的记者刘广坤,后面的会计员小李上前两部道,“海城警局的孙局长说待会儿,要来进行实地勘察。” “这么突然?” 钟平心里慌得不行,一面是海城日报,一面是海城警局,两边都不能得罪。 “钟队长似乎很忙?” 刘广坤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如果不方便的话,留我一个人四处逛逛也行。” 第25章 为什么不分家呢? 钟平虽然心里焦急,权衡之下,还是决定先去陪着孙局长勘查活动。 “小李。” 临走前,钟平还不忘交待,“你去陪着刘大记者。” 刘广坤拿着相机,围绕着西瓜农场,四处拍摄,边走边问:“我记得当时,你们是从善水那边移过来的吧?” “是啊。” 小李心思单纯,并不知道刘广坤在给自己挖坑。 “你们刚来西瓜农场的时候,这边一个个还是地窝子(注:一种在沙漠化地区较简陋的居住方式。详见百科),是吧?” “对的。” 回忆起几年前,小李穿着军绿色的大衣,扛着铁锹,那时西瓜农场还没有绿林,大队长钟平就给自己安排了七号瘩,周围都是沙土。 虽说现在是饥荒年代,但好歹能看见绿。 听到小李眉飞色舞地讲着那些,刘广坤禁不住点点头,“当时西瓜农场,还受到了兰成点名表扬,绿化方面是搞得挺不错的。” 再苦的日子,都熬过,所以才会再经历磨难的时候,战胜它。 孙亮刚从汽车上下来,西瓜农场呼啸而过的风,让他不由得裹紧了自己蓝色的棉大衣。 “孙局长。” 钟平连忙上前迎接,“您今儿个,怎么想起来西瓜农场?” “王小火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孙亮跃过寒暄,开门见山道。 “他?” 钟平的眉毛拧成川字,“又犯啥浑事了?” “以前也有过?” 孙亮的这声质疑,听起来可不算悦耳。 钟平对于王小火骚扰西瓜农场妇女同志的事情,也略有耳闻。不过碍于,他是孙局长以前的兵,所以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这事儿……” “他犯浑,你也跟着糊涂?!” 孙亮背着手,严肃批评着钟平,“顾师长亲自抓了现行,而且碰的还是他好兄弟叶团长的女人!” 钟平额头冒着汗,“孙局。那叶修不都被首长革职了么?我觉得……” “你觉得!你觉得能有什么?”孙亮面部表情随着情绪的变化,很狰狞,“老子都要被那个混小子丢了饭碗!” 顾离城在海城的势力,已经超出了钟平的想象。 明面上,吴首长是上级。可是有拿主意的时候,连吴首长都要问问,顾师长的意见。 顾维安挂下电话后,又安排了几个子弟兵将王小火带去军区,等待着组织们商议结果。 在病房里,墨白拉着墨西的手,“爷爷。你有没有想过,跟着阿娘分家?” 她虽然穿越到墨凉身上没多久,但是韩翠花怎么对待墨西的,都被墨白看在眼里。 墨家一共三房一院,主卧被韩翠花母子霸占,伙房留给墨凉,茅房留给了墨西。 如此不孝的恶儿媳,墨白实在不懂,为什么墨西还是坚持跟着韩翠花一起住。 “凉子啊。” 墨西摇了摇头,“恁还年轻,不懂分家的后果。” “爷爷这些日子以来,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像恁那么大岁数的时候,若是忍一忍,弟兄妹的闲言碎语,也不至于脚要伸进土里了,还在背后被人嚼舌根!” 那面子,就那么重要吗? 墨白没开口反驳,她重活了一遭,对于【愚孝】相当敏感。 倘使韩翠花是自己的亲奶奶,她所做的一切,虽然都是出于爱墨雄,她的处理结果至多是冷处理。 因为是亲的,她虽然生不养,可你不能不仁不义。 而现在,韩翠花与自己毫无血缘,还处处欺压自己,那就怨不得她用自己的手段去维护跟墨西的权益。 第26章 决定 小时候时常听人家说,晚娘不疼孩。 墨白和韩翠花隔代,直到长大后才意识到,奶奶对自己,跟对墨绿不一样。 七十年代底,眠崖村因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生活质量变得比往日富足许多。 墨白从小没吃过肉。 奶奶总是告诉自己,墨家很穷,好在,墨白也不是那种伸手要吃、要穿的孩子。 虽然在学校里饿肚子的时候,也会羡慕那些手里有饭票的同学,但是能够接受新知识,对于墨白来说,已经很幸福了。 墨绿跟自己不一样,会从家里带饭,穿得像个城里的大小姐。 有时,一些革委会干部的后代,欺负墨绿,把猪肉故意挑出来,丢在地上,“墨绿。你们家的家庭成分,是不是虚报了?你怎么能吃上肉呢?” 那是墨白第一次,见到猪肉长什么样子。 她咽下口水,冲着欺负墨绿男生嚷嚷:“我们家成分怎么虚报了?我可是根正苗红的贫农出身!” 现在,回顾过去,真是又傻又蠢。 你掏心掏肺换来的,不过是对方的变本加厉。 小时候,墨绿做错了什么事情,总是会推到墨白身上,受到体罚、挨训的往往是墨白。 奶奶从来都不会问究竟是谁的错误,无论墨白怎么辩解,受到的惩罚只会多不会少。 如此,回忆起当年,能在韩翠花的偏见下,考上师专,真要感谢自己的婶婶。 “凉子。” 墨西一连喊了好几声墨白,“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爷爷。” 像是做出了一个决定,“等你身体好了,把韩翠花母子赶出墨家吧?” 你若是不仁慈的时候,不要想着别人还会感恩戴德尽心伺候。 “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墨西被墨白出言不逊的话,气得直咳嗽。 “爷爷。” 墨白起身,连忙拍了拍墨西的后背,给他顺着气,“韩翠花那样对你,你还要留着他们母子?” “翠花再不济,也为墨家留下了血脉。” 母凭子贵吗? 她的曾爷爷,还真是善良。 “凉子。” 咳嗽止下去的墨西语重心长地说:“大姑娘家的,往后,可不能再说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话啦。” 他拍了拍墨白的手,“若是因为这件事,落下口舌,毁了名声,以后嫁人可怎么办?” “那我就一辈子陪在爷爷身边。” “那可不行。” 墨西慈祥地笑着,“我们凉子,一直跟着爷爷身边,不就成了老姑娘了么?” “老姑娘就老姑娘。” 爷孙俩正乐呵呵地唠着嗑,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氛围。 墨白回过头,看到了刚刚在医院,那位中山装的男子。 “墨爷爷好。” 顾维安的军姿,站得笔直,向墨西敬个军礼。 墨西这些日子,正愁着给墨凉说门什么样的亲事,面前刚好有个现成的,模样也俊朗。 小伙子看人的心事藏不住,墨西也是过来人,一眼就能知道那个男人对他们家凉子有意思。 “你是——?” 墨西边打量着顾维安,边问。 “爷爷。” 墨白怕墨西误会,连忙道,“他是西瓜农场的人。” 一听到西瓜农场,墨西对顾维安的态度明显变了许多。 “墨爷爷。” 顾维安不等墨白招呼他,自己走进病房,并且相当自来熟地坐在了墨西的面前,“我不是农场的人。” 第27章 可我也是农民的儿子! “哦?” 墨西的语气,带着些怀疑的成分,“不是在农场的话,你是干啥子的?” 顾维安主动上前拉着墨西的手,“墨爷爷。我是海城军区的顾离城。” 海城军区姓顾的并不多,墨西的神情,不由得变得凝重。 “......那你......” 墨白听到顾维安的介绍,从凳子上站起来,“你是跟叶大哥,是一起工作的同志?” 顾维安言语间充满醋意,“只认得你叶大哥,几日不见,就不认得你顾大哥啦?” 墨白仔细地想了想,面前这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从一开始之所以会认识自己,兴许是叶大哥曾经说起过自己。 瞧着墨白一脸懵懂的模样,顾维安爽朗地笑了笑,“好啦。我不逗你了。” “凉子。” 墨西往上挪了挪,指了指不远处的暖壶,“你去外边,给这位顾同志打壶水来。” “不用。不用。” 顾维安连忙站起来,“墨爷爷。我不渴的。” “凉子。” 墨西没理会顾维安,又喊了一遍墨凉的名字。 “我这就去。” 直到墨白拿着暖壶走出病房外很久,顾维安像丢了魂儿一样,重新坐在墨西的身边。 “顾同志。” 墨西轻咳了几声,拉回了顾维安的神智,“啊,墨爷爷。” “中意我们家凉子?” 顾维安没想到墨西竟是如此直白,在部队里一向威风凛凛的自己,倒有些害羞了,“墨爷爷。我是个军人,所以不会欺瞒群众。” “的确,就像您说的那样——” 他的俊脸泛着红色,“我对小墨同志,是实打实的心意。” 语落,顾维安脑海里浮现出1970年的春。 父亲与自愿上山下乡的知青们不同,他的处境,跟现在的叶修相似。 兴许,墨白都已经不记得。 那时的顾维安,被一群干部的孩子污蔑偷了场子里的鸡,嚷嚷着要罚他去厂长的办公室罚抄宣传文。 就在自己孤立无助的时候,是墨白拿着红薯,封住了那些调皮捣蛋的纨绔子弟的口舌。 墨白或许不知道,就在年幼的她跟着比她高了一头的男孩子们谈判的时候,她神采飞扬的模样,烙在了顾维安的心房。 “顾同志。” 墨西的呼唤,将顾维安拉回现实,“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您尽管说。” 顾维安的态度端正,虚心聆听着墨西的话。 “我不同意,你跟我们家凉子处对象。” 见顾维安疑惑,墨西继续道,“您是干部,我们普通家庭,攀不上您的权贵。” “墨爷爷。” 顾维安从座位上站起来,“可我也是农民的儿子!吃的用的,跟你们的都是一样的。” 墨西听到顾维安如此真挚的话,倒被逗笑了,“你说你是农民的儿子?可知道庄稼怎么播种?遇到虫草害如何处理?每隔多长时间施次肥?” “……我……” 顾维安的情商再不济,也懂得是墨爷爷在刁难着自己。 “种田,可不比你们在战场摆弄枪杆子。” 墨西的右手捋了捋胡须,“顾同志,你是个好同志。只是我们家凉子……配不上你。” “您说的那些,我都可以学的!” 顾维安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墨白已经接了壶水走进来。 “爷爷。” 墨白首先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墨西,“您先喝水。” “爷爷不渴。” 墨西摇了摇头,“留给顾同志喝吧。” 第28章 贫穷促使人奋斗 墨白将水递到顾维安的面前,“同志。您喝水。” “谢谢。” 顾维安接过墨白递过来的热水,指尖微微地传递的电流,密密麻麻的爬上了心房。 方才,顾维安处理王小火的事情时,墨白与墨西说起西瓜农场,可是墨白很担心韩翠花随时过来闹事。 像是能够看穿她的心事,顾维安将喝得见底的陶瓷杯子,放在桌子上,“小墨同志。墨爷爷我会派专门的人来照看的,你且放心。” 窗外虽然有风,但因为有阳光,所以暖暖的。 西瓜农场这里的气氛,却高度紧张。 “孙局长,我看这件事情,全按照顾师长的意思来。”钟平心里打着算盘,“虽说顾师长让您来西瓜农场实地勘探,肯定是在考验您的决心。” “你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孙亮点点头,摸了摸下巴,“这样钟队长,你马上写给我一封关于王小火的检举信,我带到海城军区。” “孙局长是想着......” 钟平没有明说,两个人相互对了下眼神。 孙局长走以后,底下的同钟平讲,记者刘广坤已经走到了第七小组。 郑队长因为顾师长的突然袭击,正动员着组里能动的人修住宿的棚子。 “这位是,海城日报的刘记者。” 小李同郑斌介绍着。 “你们组平时空闲的时候,都忙些什么?” 郑斌搓了搓手,“跟家里面写写信,跟同志们一起探讨未来的新生活。” 刘广坤环顾了下四周,感慨道,“光你们组就分了千亩地,将来上面来了救济粮,靠着这点人能弄成吗?” “西瓜农场的同志们听说上面发粮,干劲肯定比年头的时候足。贫穷促使人奋斗,抱着决胜的心,就没有完成不了的任务,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有这个干劲,很好。” 刘广坤边说,边做着记录,又象征性地拍了几组照片。 偏偏,这个时候,第八组修理棚子的一位同志倒在了地上,几位农场的负责人忙着把人抬走。 刘广坤紧跟在他们后面,两个人拖着一个戴眼镜的老大爷,吆喝着,“让一让!” “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就听说,西瓜农场出现饿死人的情况,可是空口无凭,现在看到奄奄一息的大爷,出于记者的本能,拍完照以后,他问道。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嘀咕了句,“是不是前些日子,吃了草籽的缘故?” “什么情况?” 钟平送完孙局长走了过来,看到倒在地上的人,“这不是老徐么?你们几个抓紧搭把手,把老徐送去医院......” 话还没有说完,刚刚拖着老徐的两个人手一打滑,人倒在了地上。 刘广坤伸手探过去,这徐大爷已经没有了呼吸。 钟平的脸变得僵硬,那些忙着修大棚的人也都停下手里的活,扎堆儿凑着脑袋过来看。 “都别看了。” 还是隔壁小组的郑斌跑过来,前不久他刚处理完邢不行一家子的事情,对饿死人的事情比较有经验。 “你们手里的活,都忙完了吗?” 被郑斌这么一说,其他人各自散去。 第七小组走过来两个人,给第八小组的人一起搭手,将老徐抬到了农场后面的黄土坡。 随后拿着铁锹,象征性地往老徐身上盖了些土,像没事人一样地折回农场。 “这是第几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第29章 重视 小李刚想要接话第七次,被钟平递过去一个眼神,他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 “刘记者。马上就到饭点了,不如我们去——” 西瓜农场若不是因为海城日报来了人,这发饭的时间也不会那么准点。 “都停了手底下的活,吃饭了吃饭了。” 各小组在小队长们的带领下,从住宿的地方拿来属于自己的饭缸子,排队等发饭。 最难得的是,还能喝到疙瘩汤,虽然不多,农场的人也都能解解馋。 钟平特地嘱咐发饭的师傅将最底下的都留给刘广坤,等到大家各自都端着大锅里盛出来的疙瘩汤后,又散去找空闲的地方吃饭。 刘广坤接过碗,”你们农场平日里都吃这些吗?” “这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钟平为难地应着,“原本想着去附近的几个村,问问村民们借点粮食。老天爷不乐意,大家今年都没什么收成。” 刘广坤望着疙瘩汤,心里不是个滋味,他将碗递给小李,“让食堂的再烧点水,给大家匀匀吧。” “刘记者。” 见刘广坤起身要走,钟平上前握住他的手,“我实在是惭愧,上面给了我权,我却没能力治理。” “钟队长。”刘广坤将手从钟平的掌心中抽出,“你放心。” “等我回到海城,会将这里的情况如实地反映给上级。” 临走前,刘广坤还不忘嘱咐着:“像徐同志那样的状况,你们也不能做简单的处理。你也知道处理不当的话,很容易得传染病......” “刘记者说得是。” 钟平吆喝着小李,“马上找几个同志进行火化处理。” 冬日多风。 从农场出来的刘广坤不敢耽误,他转去报社,将所拍摄的资料,做了一番整理以后,送去了海城军区。 吴爱党从秘书手里接到材料,立刻召集各部门进行会议。 赵大牛这两日因为顾离城的回来,低调了许多。在会议中,他有模有样地记录着吴爱党的讲话。 “顾师长人呢?” 散会后,吴爱党清点人数的时候,才发现顾离城没到位,“赵营长,你到门卫那里去问一问,搞清楚状态以后,马上把他给我找回来。” “是。首长。” 赵大牛心里虽然不爽快,但因为是吴爱党的指示,今天当值的小丁只说顾师长去了西瓜农场。 又是西瓜农场? 开会的时候也是西瓜农场,现在这顾离城又是西瓜农场。 —— 挂过点滴的丁香逐渐恢复了元气,她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陆美静的手,“静啊。谢谢你。这诊治病的钱,回头让我家老徐,当了手表还给你。” “你要谢的不是我。”陆美静解释道,“是凉子帮你垫付的医疗费。” 丁香叹了口气,“那凉子是个好姑娘啊,只可惜摊上了那种娘。” “这也许就是命吧。” 陆美静感叹道。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病房内,墨白正依依不舍地向墨西告别。 “爷爷。你好好照顾自己。” “凉子。”墨西有些不放心,“凡是,不要冒尖,不要给领导顶撞。” 倒是顾维安向墨西打包票,“墨爷爷放心。我会照顾小墨同志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病房。 在走廊处,与陆美静和丁香不期而遇。 “凉子。”陆美静上前关切道,“那王队长,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 墨白摇了摇头,而身旁的顾维安接了墨白的话,“王小火的事情,我已经报给组织,一定不会让农场的妇女同志们,再遇到类似的情况。” 第30章 把那块玉赎回去 “这位是——” 陆美静指了指身穿中山装的顾维安,墨白想起他在病房内给曾祖父的介绍,“他是海城军区的人。” “军区的人啊。” 陆美静对军人这一职业有着天生的崇拜,加之顾维安外形俊朗,她以手掩面,遮住女孩家的娇羞,“同志。你可曾婚配?” “不曾婚配。” 顾维安深情地望着墨白,学着自己在书上看到的那句话,“余生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离。” 丁香跟徐墨是抗战时期结下的革命伴侣,身为过来人,一眼就看出这位军人对墨凉有意思,连忙扯了扯陆美静的胳膊。 “丁香姐。” 墨白并没有注意到顾维安火辣辣的目光,她的关注点在丁香身上,“你的身子没什么事情了吗?” “打过针,又吃了医院护工送来的饭,好了许多。” 墨白点了点头,走出医院的那段路,一直在心里盘算着,今后该如何在农场生存。 “呦。”四个人的面前停着一辆绿色的越野车,赵大牛从车窗探出脑袋,“顾师长,您可让我好找。” 原来,赵大牛在西瓜农场没有找到顾离城,直到问了叶修,才知道顾离城去了镇长的医院。 陆美静听说兵哥哥的身份,又忍不住偷偷地看了他一眼。 而墨白一看到赵大牛,就想到他不明辨是非,没留下什么好脸色。 顾维安上一次都没跟墨白说过几句话,就去了兰城。他知道自己身份的特殊,但还想着跟墨白多待上一段时间。 许是觉察出墨白与赵大牛有过节,丁香主动出来调节气氛,“凉子。我听静说,这医药费是你出的,这个年头,你哪里弄的钱?” 墨白指着医院后面的街道,“我拿爷爷的传给我的玉佩,在典当那里换来的。” “那可怎么行?”丁香不想欠下人情,她慌忙取下手里的玉镯,“眼下你丁姐手头紧,手上值钱的也就是这出嫁的嫁妆。你快拿着去换回来......” 墨白将玉镯还给丁香,“丁香姐。这是你的嫁妆,怎么能随便换呢?” 正当两个人相互推搡时,陆美静痴痴地看着顾维安。 “赵营。天色已经不早了。三位女同志回农场不安全。” 一直沉默的顾维安,忽然开口道,“你先将她们送回去。” “可是吴首长那——” “吴首长那里,等我回去自然会写报告。” 赵大牛只好对着顾维安敬了个军礼,按照他的吩咐,将墨白她们送回农场。 临走时,陆美静还冲着顾维安挥手,“顾师长,我下次探亲的时间是元月,我家乡里没了人,你能作为亲人来看我吗?” 不知道是风太大,还是有心人故意忽略了这段暧昧的话,顾维安没有回应陆美静。 与他们分道扬镳之后,顾维安并没有直接回军区,而是去了医院后面的典当铺。 “老板,我想请问一下,今天是不是有一个姑娘,拿着玉佩来典当?” 胡老板眯着眼,心里隐约觉得不安,“没有。” “哦。是这样。” 顾维安掏出自己身上的小红本,“我是海城军区的顾离城。” 胡老板瞧着上面的一寸黑白照片,以及身份证明,额头上正冒着汗,“是有个姑娘来典当,但是我没坑她。” “同志。”顾维安笑了笑,“您别紧张。” “我来,主要是想把那块玉啊,给赎回去。” 第31章 我不认识你 老胡胆子小,也怕那玉不太干净,从抽屉里找到墨白典当的鱼形玉佩,透过小窗口递给顾维安,“军人同志。这玉,那个姑娘跟我换了四块钱。她说过阵子还回来赎,都是完好无损地存着呢。” 顾维安将身份证明连同着玉佩一起放进内兜里,掏出了四块钱,“谢谢你了老板。” 等到顾维安走了以后,老胡拿着钱在心里还乐呵着,真是一对傻男傻女。 天已经上了黑色。 赵大牛将三位女同志送回农场,准备让司机发车回军区。 他们还没有关车灯,从不远处跑过来一个男人,司机小汪看得比较清楚,“赵营。那不是顾师长吗?” 按照赵大牛的心理活动,是想着待会儿自己先到军区,到吴首长面前打顾离城的小报告。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是想,无法落到实践。 “顾师长。” 赵大牛假惺惺地说:“我刚正跟小汪商量着去寻你,赶巧你就来了。” 顾维安没有理会赵大牛,而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墨白身边,“......小白......” 墨白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凉子。” 丁香比较识趣,拉着陆美静的胳膊,“我跟静先回去,你与顾师长好好聊着。” “顾师长。” 赵大牛好心地提醒道,“满打满算,我出来也三四个钟头了,吴首长找不到你肯定急了。” “我心里自有分寸。” 方才一路跑得急,顾维安没顺过气,“你在车上等我三分钟,我跟小墨同志说几句话再走。” 赵大牛悻悻地上了车。 “你刚刚叫我什么?” 墨白很好奇,为了确定自己不是幻听,她问着顾维安。 四下里没有人,顾维安才笑着拉起她的小手,“小白。是我。” 墨白向后退了退,她并不认识面前的这个男人,顾维安觉得是自己过于唐突,松开她的手,从兜里取出被她典当的玉佩,“是这个吧?” “你是怎么——?” 墨白的疑惑,越来越多。 顾维安用手弹了下她的脑门,“傻瓜。我是维安啊。” 墨白脑子飞速地运转,可是哪怕是前世,她都没有认识一个叫做维安的男人。 “对不起。” 墨白垂着头,“我不认识你。” 莫非她是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吗? 顾维安做出详细地解释,“我顾维安,从1983年魂穿到了我叔叔顾离城的身上。” “这么巧吗?” 想不到在这个饥荒年代,还有人跟自己一样魂穿,“我也是1983年魂穿,不过是我姑姑墨凉身上。” “小白。” 顾维安还想着跟她更多地寒暄,赵大牛让小汪按下喇叭,有意提醒着顾维安。 男人从兜里抓了一把糖,“这些你拿着。等我回来,再同你细说。” 墨白捧着手里的糖果,望着远去的汽车,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忘记问那个叫顾维安的男人典当的钱什么时候还他。 糖果,在这个年代,可真奢侈啊。 墨白数了数个数,均分的话,应该是够她们组的人吃了。 这些日子,她还没有吃过一顿饭,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透过月光,橙色透明的硬糖泛着一种叫做希望的辉煌。 “干嘛呢。干嘛呢。” 是农场夜晚巡逻的人,拿着铜手电筒打在墨白的身上,“哪个组的还不睡觉?” 墨白一下子被晃了眼睛,手里的糖果不知道掉在了什么地方。 算了。 大概就是真的没有吃福吧。 第32章 不是忙着去谈情说爱的时候 墨白回到第七小组住宿的大棚,老远就听到阵阵哭声,随着北风呼呼地吹着,显得格外凄凉。 “凉子。” 陆美静见墨凉走进来,将她招呼到一处,低声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怎么了?” 墨白将刚刚顾维安送的糖果,递给陆美静,“这些,你拿去跟丁香姐她们吃。” “别先说糖果了。”陆美静悄悄指了指大棚的某个角落,趴在墨白的耳边说:“徐大哥今天没撑住,翘脚了。” 墨白顺着陆美静手指的方向望去,丁香正哭得撕心裂肺,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丁香。 生老病死。 每个人都有隶属于各自不同的命运,但凡熬过了那些苦楚,再回首看这黑暗糟糕透了的一切时,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难过,是暂时的,不可一味地伤怀。日子是好或者坏,人总要撑下去。 墨白不懂得宽慰别人,可她知道什么叫审时度势。 若是此时将这碗鸡汤递给丁香,只会惹她的反感,倒不如让她自己慢慢地想通,自己走出这片阴影。 没有谁能够真正的治愈谁,伤口经过岁月,会留下疤痕,但心若是释然,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夜里。 西瓜农场的人都睡了。 墨白听到窸窣的声响,透过月光,看到丁香走出大棚。 她也悄悄地起身,跟在丁香的后面。 西瓜农场因为今年毫无收成,加之早些时候,农场的人饿得不行,偷偷地杀了几棵树,所以植被稀少,沙土很多。 夜里风很大,结合着沙土,吹进墨白的眸子里。 “凉子。” 方才还在墨白前头走的丁香,就在自己闭上眼睛等风沙过去的时候,莫名地转到了墨白的身后。 “......我是担心你......” 被抓了现行的墨白支支吾吾道。 “我知道你的一片热心肠。” 比起睡前歇斯底里地痛哭,丁香的心情平复了不少,“既然出来了,就一起送送老徐吧。” 听农场的人说,今天老徐被抬到了农场后面的黄土坡,但因为城里来的记者对钟队长说腐尸容易传染,所以他们简单地做了火化的处理。 这一路,风沙那么大,夜里又黑,上哪里去寻残骸。 “凉子。” 丁香似乎感受到墨白的踌躇,她停下脚步,“你若是怕了,冷了,可以先回去。” “不碍事的。” 墨白摇了摇头,尽管农场的风吹得她的小脸发紫,她还是咬着牙说:“这大晚上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好吧。” 丁香没再说话,主动牵起墨白冰冷的手,将她放在自己还算温暖的腋窝,继续往前走。 —— 顾维安随着赵大牛一起回到海城军区时,吴首长办公室的灯仍然亮着。 见顾维安走进来,吴爱党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今儿个组织会议的时候,你人在何处?” “......我......” 没等顾维安回答,吴爱党站起身,用手指着顾维安说:“我来替你回答。” “你去了西瓜农场,见了你的好兄弟。然后还去了医院,给人家小墨同志的家属,添了不少麻烦。” “首长,我那怎么是麻烦呢?” 顾维安并不服气,“和平年代,我还没有自主做主婚姻的权利了?” “你看看——” 吴爱党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现在是十分特殊的时期。”吴爱党的食指点了点办公桌,“不是忙着小情小爱的时候,无论何时,身为军人就要优先于国家的利益。” 第33章 人小墨同志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吴首长的一番话,羞得顾维安脸红。 “小顾。” 见顾维安杵在那里,半天沉默,吴爱党捡起办公桌上的材料,“你看看这个。” “这些是?” 顾维安越往后翻,手越抖,“西瓜农场?” 今日他去的匆忙,倒没怎么仔细观察。 这个年头,吃不上饭的人有许多,黑白照片上有小字标注:“看到农场的同志们每日的伙食量,我实在是坐立不安。广坤于1960年冬。” 吴爱党拍了拍顾维安的肩膀,“我知道,你钟意人家眠崖村的墨凉。我也问过老人家的意思,说是小墨同志,对你没那方面的意思。” “......她......那是因为......” 顾维安语调起得有些高了,这会儿咳嗽止不住。 吴爱党给顾维安顺着气,“因为什么?” “难不成人家女同志,还是因为女孩家的娇羞?” 顾维安想,自己总不能将把墨白魂穿的事情说出去。 他现在这种身份,都来不及跟她说上几句话,于是道,“不是。首长。我们现在聊得是西瓜农场的事情,你怎么聊起其他的了?” 吴爱党被顾维安这么一说,咳嗽了几声,遮掩着自己的不自然,“我是让你知道,现阶段,什么最重要。” “上一次,我去兰城的时候,已经将这件事报给中央,领导们都很重视。” 顾维安面色沉重,将照片和材料放在档案袋里,递给吴爱党,“检查组的同志们,应该会随着这次供销粮一并来到海城。” “那就好。” 吴爱党点点头,“这样。你马上回去,准备准备迎接工作。” “是。”顾维安敬了个军礼,“首长。” —— 夜色正浓。 虽有月亮,但云层诡谲,多了分凄楚之味。 “……就在这里……” 丁香蹲在地上,用手拼命地挖地上的黄土,“……他们说老徐就埋在这里的……” 墨白站在月光下,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悬在半空中,最后又缩了回来。 她只能静静地站在风中,由着丁香去发泄情绪。 折腾到后半夜,丁香凌乱着头发,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凉子。” 丁香的声音很哑,“我跟你徐大哥,一路是苦过来的。” “当年,鬼子进了我们丁家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墨白就站在丁香的旁边,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只听丁香继续道起从前:“就在鬼子对我……” 丁香没有细说。 墨白心里清楚她指的是什么,蠕动着干裂的唇,宽慰道:“……都过去了……” “是啊。” 丁香眼角的泪滑落在墨白的手背上,“都过去了。” “要不是你徐大哥,一个枪杆子毙了那个挨千刀的老猢狲,我也就被人糟蹋了。” 往事的一幕幕,浮现在丁香的面前。 “后来,我就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丁香的嘴角漾着淡淡的笑,“俺娘嫌他是个当兵的,说是跟着他会受苦受累。可俺不在乎。” “从岭南到陵城到兰城,几万里的路程,俺都跟着他,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走了下来。” 丁香瞧着墨白,用手背擦干了眼角的泪,“你徐大哥嘴笨拙,这辈子都没跟我说上过几句脸红的话。但我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墨白虽然没有接触过徐墨,仅凭着丁香的介绍,心里头也能够揣摩出个大概轮廓。 第34章 往后的日子,都会好起来 “丁香姐。” 墨白闭上酸涩的眼,唤着她的名字。 这丁香的身体,还没好利落。若是继续再在这寒夜里待着,一准儿会落下病根。 她深深地往肺里吸了口气,然后才说道,“徐大哥的事情,我听得很难过。” “妹妹说不出过于体恤的话,但是略懂些人世的哲理。” “你跟徐大哥的情谊,感天动地,相互扶持走过了许多年。”墨白咬着唇,“生死有命。活着的,要珍惜这份来之不易。” “……我想……” 最后墨白缓缓地睁开眼,月色打在两个人身上,“……徐大哥在天上,也不愿看你难过吧……” 古人最讲究夫为妻纲,丈夫待你好,是福。若是待你不好,是难。 后来民国废缠足,妇女同胞们,逐渐有了自己开口选择的自由权利。 直至现在,男女平等,不分尊卑。女子应当一扫过去的陈旧思想,学着自尊、自爱、自强、自立与自信。其中后三者,最为重要。 古时丈夫是天,而今妇女也能赶上半边天。 “凉子。” 丁香毕竟年长那墨凉十几岁,人生的道理,岂非不明白? 她心里难过归难过,却也知道,以后的日子,哪怕一个人,也要好好过下去。 “我懂你的意思。” 虽然丁香没了丈夫,但是自己应当自强,而不是沉湎于过去,无法自拔。 如此想得通透后,丁香拉起墨白的手,起身时,腿有些酸楚。 两个人回去住宿的路上,晃晃悠悠地,相互间扶着彼此,唯恐摔着自己。 夜已经很深了。 顾维安还挑着煤油灯,认真地伏案写着报告。 警卫员小李透过窗外,看到后很心疼,他敲了敲顾维安的房门:“顾师长。整个军区大院,就您的房间,灯还亮着的。早点休息吧。” “不打紧。” 旁人不知道,但是小李清楚。顾师长要是忙起来的时候,时常连觉都不睡。 “今天按我当值!我就在外边守着你!” 这话刚落,顾维安才停下手里的笔杆子,抬起头,看小李倔着脸站在门外。 他起身,将身上的军大衣解下来,披在小李的身上,“外边天寒。我用不得你守着,早点回去吧。” “不!” 早在刚刚顾师长给自己披上军大衣的时候,小李的眼圈都红了。 “男子汉,还学人家姑娘落泪么?” 注意到小李红着的鼻子和眼睛,顾维安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擦一擦,把自己弄得利索了!身为子弟兵,哪能轻易就掉泪珠子!” “顾师长教导的对!” 小李接过手帕,用力地擤了下鼻子,然后手背抹干了感动的泪,“等我落了晚班,洗干净了这帕子,再来还你!” “你拿回去用着吧。” 顾维安回到房间,继续伏案,就明天召开的会议,标注了重要的几点。 等到全部整理完以后,天已经打了明。 小李虽然在外边站了一夜的岗,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醒一醒!” 顾维安拿着整理好的材料,拍了拍小李的肩膀。 “……顾师长……” 小李连忙挺起腰板,瞧着顾师长眼底的黑圈,“您一夜未睡?” “我跟着吴首长还有个会议要开。”顾维安并没有责怪小李的偷懒,“现在是白日了,快回到你的房间,好好睡一觉吧。” 第35章 争执 小李点点头,将身上的军大衣还给顾维安后,对顾维安说:“那顾师长。我先走了。” “去吧。” 顾维安摆了摆手,他拿着手里的报告,有几个争议的地方,须得等着与吴首长做商议。 他的心情很沉重,走过长长的走廊,徘徊在吴首长的门口,手悬在半空,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小顾。” 吴爱党正要出去,刚拉开门,就看到正在门外踱步的顾维安,“这么早?” “吴首长。” “刚好。”吴爱党热情地揽着顾维安的肩膀,“我正要去吃早饭呢。一起?” “不了。” 顾维安将昨晚整理的材料,递给吴爱党,“首长,这几处,你瞧出什么来了么?” 吴爱党望着顾维安交上来的材料,也全然忘记吃饭的事情,“小顾。这件事情,除了报给了我们军区,还有什么地方知道?” “此时海城日报的刘记者,应该已经抵达兰城。” 闻言,吴爱党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他立刻吩咐秘书组织开会。 接到通知的赵大牛,满脸不乐意,不过他也只能再秘书小汪面前发发牢骚:“怎么最近又开会?” 小汪将之前吴爱党的话重复给赵大牛:“首长说,有问题的时候,摆到桌面上去讨论,然后规定几条,问题就能得到解决。” “解决?”赵大牛自嘲道:“西瓜农场的问题,开了这么多次会,又得到解决了吗?” 小汪胆子小,听见赵大牛说这种话,立刻惊慌道,“赵营。日后这样的话,你还是少说一些,免得会被人拿去做文章。” “今日我只同你一人说起,若是被旁人知晓。那便是从你的嘴舌里抖出去的,能做文章的只有你。” 小汪瞧着不远处走过来的顾维安,有了些底气,冲着赵大牛说:“我端得正,也不屑于嚼舌头!首长说了,开会的目的就是解决当前发生的问题。每件事情都有其矛盾性,我们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马克思的原理,你倒是记得清楚。” 此时赵大牛,也看到了不远处走过来的顾维安。 “磨磨蹭蹭什么呢?” 顾维安皱眉,“会议就差你一个人了。” “顾师长。” 赵大牛心气高,被年纪轻的顾维安矮了个头衔,心里总是不舒服。 “昨天开会的时候,你不还没有来么?” 他傲慢地走在顾维安的前面,扬了扬手里的表,“小汪给我的通知是八点,现在才七点五十。我这样,还不算晚吧?” “赵营。” 顾维安冷冷地扫了一眼赵大牛,“如果在战场上,敌人会由得你晚来就放你一马吗?看来这些年,将你变得越发贪图安逸。” “顾师长。” 赵大牛被噎得脸红,“你可别血口喷人!” 小汪夹在两个人中间,眼看着双方的气焰正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声喝道,“都不要吵了!首长都还等着开会呢。” 赵大牛丢下一句,“谁稀罕吵吵闹闹。” 顾维安同小汪走在后边,他与小汪讲:“今早之事,不必对首长报告。他这几日都忙着农场的事情,已然很是疲倦了。再将这琐事告诉他,只会让增添不必要的负担。” “可是顾师长……”小汪咬着唇,犹犹豫豫道,“……刚刚……明明就是赵营在无理取闹啊……” “你记得。” 顾维安语重心长地说:“男儿心胸要宽阔,同时在这样欺软怕硬的人面前,也要学着硬气一些。” 第36章 你喜欢那个顾师长? 顾维安的一席话,小汪听得似懂非懂。 其实,若在八十年代,顾维安可能悟不出这些见解。 自从自己魂穿在叔叔身上,加之在六十年代经历的种种,顾维安就觉得身上的担子很重。 推开会议室的门,军区的几个干部,都坐在圆桌旁。 “小顾。”见顾维安进来,吴爱党不过随口了一句:“怎么叫人的,反倒落在了被叫的后面?” 小汪想要替顾维安辩上几句,但是被顾维安用眼神制止了,顾维安笑着说:“人有三急,首长还是开始主持会议吧。” 话题,就这样被顾维安一带而过。 “前些日子,小顾去了兰城。” 吴爱党将手里的材料放到桌子上,对参加会议的人说:“兰城方面,对西瓜农场的事情,很是看重。” “今天下午,检查组的各位同志,和着供销粮一并来海城,务必要保证粮食的安全。” 吴爱党看到正开着小差的赵大牛,扣了扣桌子,提醒道:“赵营长。” “是!首长。” 被提到名字的赵大牛,吓了一跳,从位置上站起来,“我保证完成任务!” 吴爱党顺势给了他一个台阶,“那这件事,你就跟着小顾一起准备吧。” —— 西瓜农场今天很热闹。 不知道从哪个人嘴里传来的消息,说是从明儿起就有粮吃了。 墨白望着农场欢呼雀跃的人们,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救他……” 一声微弱的女声,在墨白的耳朵里传来。 “谁?!”身后的陆美静,原本想吓唬墨白,结果反倒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凉子。”陆美静大口喘着气,拍了拍胸|脯,嗔怪道,“你干嘛叫得那么大声!” 刚刚那个声音,是幻听吗? 墨白认错态度良好,拉着陆美静的手,“对不起哈。” “算啦。” 陆美静从兜里取出昨晚墨白给她的糖果,放在阳光下,糖纸闪着耀眼的光,“你说那个顾师长,是不是喜欢你?” “啊?”墨白一恍惚,“我不知道的。” 他跟她,除了共同性,都是魂穿,然后都认识叶修,似乎就没什么交集了吧。 “凉子。” 陆美静剥开糖纸,将糖果塞进嘴巴里,“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现在的墨白,对于感情这一块,到没什么想法。 她满脑子都是如何劝服曾祖父跟祖母分家,然后带着曾祖父在这个年代,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你喜欢那位顾师长?” 墨白问得直白,陆美静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哎呀。凉子。你的心,怎么跟那明镜似的。” “那还真是让我给说中了。” 陆美静将糖纸小心翼翼地放在兜里,她拉着墨白的手,“好妹妹。你认得顾师长,撮合撮合我们呗。” “……我……” 不远处的叶修,恰好听到姑娘家们的私语。 他原本是想着,给墨白说一下顾维安的好话。可眼下的情势,光是自己的好兄弟对人家有意。 “我们不熟的!” 墨白眼尖地看到身后的叶修,招呼了声:“叶大哥!我们组的陆姐姐中意你们军区的顾师长,你看看能不能帮个忙……” 傻妞。 (来自作者以及叶修被别人的官方吐槽=V=) 叶修真是替他那同样傻的好兄弟,感到着急。 第37章 长舌妇 “城哥有喜欢的人。” 叶修耸了耸肩膀,无奈地对墨白说:“小墨同志。这件事,我做不了他的主。” 陆美静多少有些尴尬,这个叶修,明摆着是在拒绝自己。女孩家的脸面薄,她气鼓鼓地跑走了。 “也不知道,供销粮什么时候到农场。” 墨白望着有些阴沉的天,琢磨着应该是要下雨了。 “小墨同志。” 叶修性格直爽,很多事情,不会藏着掖着,“我有问题要问你。” “您请说。” “你对城哥的感觉是什么样?” 墨白被叶修问得语塞,她不自然地搅着手指,“啊?什么怎么样嘛。” “你不必给我打马虎!” 叶修把话摊开,“我平日最抵制女同志吊着男同志胃口的歪风!” “明眼人,都能看出城哥对你有意。” “今天,你就跟我讲明白,对他是什么个态度?也好过让他日后,空欢喜一场。” 叶修一连串的话,让墨白气得身体直颤抖,“我本以为你们军区的干部,各个都是明事理的人!现在看,你也是颠倒黑白的那一类!” “我与顾师长不过见了一次面,哪里就成了吊胃口?我这就去找队长来说说理。” “你明明跟城哥见了两次面的。” 叶修拽着要走的墨白,心直口快:“你怎么能这样忘恩负义?要不是城哥救了你,你不知道怎么被刘三迫害呢!” “你松开!” 墨白甩开叶修的手,“你简直无理取闹!” “明明救我的人是你,你若是不想承认,也犯不着将功劳摊到顾师长头上去。” 农场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叶修和墨白各执一方。 “城哥……他跟你说是我救了你?” 叶修听到墨白的话,松开了手,把意思听得岔了,气愤地说道:“他可真是糊涂!” 天空忽然飘起了雨,农场巡逻的吆喝着大家抓紧回各自的棚子里。 “小墨同志。” 分开前,叶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对不住。” “方才我语气恶劣了些,城哥就是太憨厚了,不太会表达自己。” “叶大哥。” 墨白打断了叶修的话,“你是我的恩人,我心里念着你。想着有一日,我还要还你这份情谊。” “……小墨同志……” 叶修只当是顾离城在夜里救了人家姑娘,不好意思,救留了他的名字。 “……其实救你的是……” “您是想说顾师长吗?”墨白打断了叶修的话,“他是个好人,你也是个好人。” “以后等我赚了钱,会还给他的。” 叶修越听越懵,最后还是想着算了吧,自家兄弟的事情,还是不要乱搅和,等着他自己回来跟人小墨同志说清楚吧。 “你们在干啥呢?” 巡逻的队员吹了吹嘴巴里的口哨,“都抓紧回去。” 待回到棚子里,墨白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她听到陆美静正跟着一起住的丁香嘀咕着:“丁姐。你觉得凉子怎么样?” “很好的一个姑娘啊。” 丁香姐说得很客套。 “唉。”陆美静拉着丁香的双手,很委屈地说:“我觉得她真的是太有城府啦。” 因为陆美静是背对着墨白,加上棚子里其他女同志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也没人提醒,她也就不知道墨白已经来了。 丁香是正对着墨白,所以当她一进来,就想着跟陆美静说,却被竖起中指的墨白嘘声制止了。 第38章 三个巴掌 陆美静添油加醋地描绘,“你还记得海城军区的那个顾师长吗?” “嗯。” 丁香看着墨白敷衍道。 “我瞧着凉子跟顾师长熟悉,就想着让她帮忙撮合着。” 陆美静越说越气,“她一定是老早就知道顾师长中意她,然后还在叶团长面前,看我的笑话!” “静啊。” 丁香轻拍着陆美静的后背,“我觉得这当中有什么误会。” “误会?” 陆美静嘀咕着:“你还不知道凉子魅力有多大吧?左一个叶团长,右一个顾师长。就连之前生产队的王队长,不是也很中意她吗?” 她越说越过分,“之前,凉子自己不也跟我们说吗?她娘把她卖了,这年头晚娘都不会卖孩子吧?也真能扯,就是来骗同情的。还不知道自己苟合了多少男人,才被送进来……” 啪啪啪。 墨白的掌声在陆美静身后响起,正背后嘀咕的陆美静转身看到墨白后,瞬间不吭声了。 丁香刚失去过丈夫,昨晚的事情,让她与墨白的情谊更深切。加上陆美静背后说人坏话,本身就是不对,她于情于理都会偏袒墨白。 “静姐姐真是生得一双巧嘴。”墨白冲着丁香笑着,她望着陆美静,“怎么不继续说了?刚刚不是讲得很精彩吗?继续啊。” “方才是说到我苟合来不少男人,来的农场是吧?来啊,继续说……” 陆美静以为墨白属于那种很柔弱的姑娘,毕竟看她做什么都是傻里傻气的,没想到她跟争吵起来时,墨白是如此咄咄逼人。 “你不说了?” 墨白嘴上噙着笑,“你不说,我来说。” “陆美静。” 墨白没有称呼她一声静姐,而是直呼其名。 “几天以前,我记得某个人吃了我给的白米饭,还哭着下跪说要感恩我。” “如此感恩,可真是领教。” 陆美静抬起苍白的脸,咬着牙,“你厚颜无耻!” “那也比不得背后做长舌妇,心无感念之人的皮子结实吧?” 陆美静被噎得说不出反驳的句子,撸起袖子,就想要甩墨白一耳光。 却被墨白单手紧紧地抓住了胳膊,另一只手打在了陆美静的脸上,“这一巴掌,是替你父母打的,敬你毫无感恩之心。” 陆美静挣扎着想反抗,她嚷嚷着:“墨凉!你就是个泼妇……” 啪。 又是一个巴掌。 “这第二巴掌,是因为你的嘴巴无德,坏了我的名声。同时也要告诉你,我能给你一口粮,也能让你全吐出来。” 陆美静被墨凉打得两眼直冒金星,当初陆美静之所以会来农场,也是因为自己这张阴损的嘴。 啪。 “最后一巴掌。”墨白揪着陆美静的头发,“刚好要坐实你给我泼妇的名号,也算不枉费彼此相识一场。” 三个巴掌下来。 陆美静的脸已经红肿着。 今天她吃了这么多闷亏,在棚子里肯定待不住。 于是陆美静从床上跳下来,穿上鞋子,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凉子。” 望着手还在抖的墨白,丁香上前握住她的手,小声道,“今日因你冒尖,出尽了风头;他日这陆美静,肯定将你记上。” “我不怕招人恨。” 重活一世,神挡杀神,不能白活一遭。 丁香只觉得墨白还太年轻,别看棚子里其他人都在做着彼此的事情,若以后遇上什么事,都会被做文章。 第39章 寻 墨白的床铺靠在棚子口,她瞧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陆美静还在外面,挣扎了许久,墨白还是决定出去寻她。 丁香将墨白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笑了笑,想着这凉子还是年轻。虽说身上带刺儿,可也没把善良的本份失去,见好就收,不做得理不饶人的事,整体还算不错。 从兰城到海城要路过一段山路,因为天气的原因,加之驾驶员对这段路不是很熟悉,最终导致三辆装有供销粮食的陕汽的军用越野,被困在北山隧道口,过不来。 赵大牛撑着伞,水流已经没过他的小腿,他大声地对顾维安说:“顾师长,要不先安排车里同志回军区休息?” 毕竟是从上级来的同志,让人一直在车里坐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谁也不能担保上面怎么发落。 顾维安思忖了片刻,同意赵大牛的想法,两个人和几个子弟兵,一起将围困的同志从车上给解救出来。 “离城。” 这次兰城派来的,是监察部部长李爱国。 他一见到顾维安,就上前热情地拥抱,“上次陆司令老人家还埋怨着你走了以后,也不给他打上一通话。这次一听说我来,大包小包的东西,让我给你拿来!” “最近我正忙着农场的事情,一时忘了给他老人家报平安。” 拥抱过后,李爱国亲切地道:“离城啊。算起来,咱们弟兄,也好些日子不见了。怎地今日,不见叶团和你一并过来?往日,他不是同你最是亲近。” 未等顾维安说出叶修遭到小人颠倒黑白,发配去农场的事情,赵大牛倒是接了这个话茬,“叶团长最近正忙着搞生产,没时间呐。” “这小子——” 李爱国爽朗地笑道,他拍了拍顾维安的手背,“跟着你,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我们军区跟农场的干事,已经做好接待的工作。” 赵大牛的攀龙附凤的小动作,早被李爱国看在眼里,不过不放到台面上明说。 “你们几个,站在隧道口,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守好群众的供销粮食。” 赵大牛有模有样的对子弟兵们道,“等到明日天晴,便可以直接绕着北山,到海城啦。” “是。” 子弟兵们听着赵营长的安排,齐刷刷地站成了一排。 雨仍然没有停的意思。 陆美静因为被墨白甩了三巴掌,觉得没脸在棚子里待下去,就趁着午后看守不严,溜了出去。 墨白若不是在农场外,看到了陆美静丢下的物件,也不敢确任她跑出去的猜想。 农场前面不远处,是北山。 墨白因为前世,对北山的阴影很大。可是若是陆美静出了什么意外,她自己也难逃其咎。 今日你出了口恶气,可那人因你出了什么危险,原本是你的理,也都会被悠悠之口,扭曲成作恶的人。 墨白顾不得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小跑步去了北山。 而另一方面,顾维安一行人抵达西瓜农场。 “前些日子,广坤同志的材料都交到了中央。”李爱国语重心长地说:“领导们都很记挂着西瓜农场啊。” “是我没用。” 钟平丧着脸,他弯下眉毛,几欲跪在地上,被一众人服气,“是我辜负了领导们的期望。” “也不能怪你。” 李爱国环顾着一片荒芜的西瓜农场,由于下雨,地里面坑坑洼洼的积水很多。 第40章 断后 “天灾人祸,谁能算得准呢。” 李爱国感叹着。 赵大牛对着钟平使了一个眼色,钟平立刻会意,脸上堆着笑:“李部长。您从兰城来,这一路辛苦了。” “谈不上什么辛苦。” 李爱国不喜这些俗套话,他叹了口气,“若说辛苦。就是苦了还在隧道外边守着供销粮的弟兄们。” 钟平忽然想起上一次,孙局长来西瓜农场的时候,与自己说得那些话。 “李部长。”钟平主动进言:“还是由着我去亲自守着吧。你有所不知,附近的村民因为没饭吃,之前还出现了抢粮事件。” 他的话刚落,顾维安的表情也变得凝重,因为此事首长对自己交代过,“还是我去吧。” 赵大牛与钟平相视一笑,他们老早就盘算好了一切,也知道这样的事情,顾维安定不会放手不管。 “李部长。” 顾维安说:“你与赵营长和钟队长在这农场先歇着,我去看看供销粮食的状况。” 李爱国还没有开口,顾维安已经冒雨跑出去老远,“你们看看离城这个急性子!” “部长放心。” 赵营长用胳膊肘子捣了一下钟平,“待会儿,钟队长会带着农场几个得力的同志,随着顾师长一起去。” “对。” 钟平连连点头,“我马上就找人安排。” —— 墨白走到北山隧道口,停了下来。 不远处,几位解放军同志正在把守着三辆卡车。 墨白想,那大概就是兰城运过来的供销粮。 “同志。” 她走上前,对着其中一个子弟兵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姑娘,扎着两个马尾辫,穿着的蓝棉袄……” 墨白形容着陆美静的模样,子弟兵思考了一会儿,“是不是她的眼睛很大,穿着红色的裤子?” “是的。” 墨白点头,“你知道她往哪里去了吗?” “好像去山上了,我看当时哭得还挺凶的。” 墨白用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北山的视线,才逐渐清晰。 陆美静的红裤子格外扎眼,她正往山上走着,可是由于暴雨,北山上冲下来许多的泥沙,出现山体滑坡的现象。 “陆美静!” 墨白扯着嗓子对着那个身影大喊:“你快回来!山洪马上爆发了。” 水流湍急,几欲从山上降下来,陆美静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一时间腿软地倒在地上。 眼瞧着自己马上就被来临的泥浆埋没,一个黄绿色军装的男人上前将陆美静给带到了墨白面前。 是他。 子弟兵们提前唤出了墨白心里的称呼:“顾师长。” “都上车。” 这山洪如果下来,他们的粮食一定保不住。 “可是,这种路,是怕开不出去啊。” 年龄较小的子弟兵为难着。 “我来。” 顾维安先载着墨白上了其中一辆,这车子若是会开的人,这种泥洼地也能够通行。 子弟们看着顾维安如何驾驶,学会后,去另外两辆车上。 “你们先开。” 顾维安看着泥石流即将冲下山,冲着前头的子弟们道,“一定要保护好供销粮食的安全!” 子弟兵们不敢耽搁,加快了车速,按照顾师长的指导的步骤,顺利地开出隧道口。 “会害怕吗?” 顾维安刚救下陆美静,俊脸上还有被些泥沙,“会不会后悔,跟着上了我的车?” 墨白也不知道,刚刚的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坐上了顾维安的车。 耳边传来轰隆隆地泥流声,本是亮着的洞口,募地黑了。 第41章 这里又没有外人 隧道口的洞口被泥土和石头封住,黑得看不见人。 “小白。” 顾维安在黑暗里,抓着墨白的手,“别怕。我在。” 好像以前,也有人给自己讲过类似的话。 墨白想,或许是哪本书上的男主人公说的吧。 “在我心里,你就像供销粮一样,我一定会守好你们的安全。” 墨白的耳边,又传来顾维安的碎碎念。她的小脸,被顾维安这句话,臊得很红。 天底下,哪会有男子,将女子比喻成粮食。 好在山洪将前后的洞口都埋住,黑黝黝的隧道里,顾维安瞧不到她的害羞。 “你把手松开。” 墨白的声音软糯糯的,这也是顾维安无论何时,都最喜欢的。 她的嗓音很甜,墨白说:“我们这样未婚男女拉扯,会被说作风有问题!” “这里又没有外人。” 顾维安又嘀咕了句,但还是尊重她的意见,将手挪拿开。 车子的空间狭小,如果一直在这里,很容易缺氧。 “小白。” 顾维安喑哑着嗓子,对着身边的墨白说:“你摸一摸前面,有没有煤油火机?” 墨白因为被顾维安的土味情话,撩得耳根发烫,她一紧张,就容易出乱子,结果手摸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对不起。” 她如惊弓之鸟,迅速弹开。 “算了。” 好半天,才听到顾维安说:“我来找吧。” 他靠得她很近,奇怪的是,自己并不反感。 墨白的话没过脑子,突然冒出来句:“……他们都传……” “传什么?” 顾维安故意往他身上蹭了蹭,没想到他的小白,也会如此直接:“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 经过一番探索,顾维安其实已经找到了打火机,他为了多和墨白相处,假装还在找。 “……应该是开玩笑的话吧……” 墨白咬着唇,慢吞吞地说道。 “我跟墨爷爷说过,要娶你。” 顾维安说这话的时候,外面有一阵泥石流涌过,车身晃了一下,重心不稳的他,倒在墨白的身上。 “……你……” 墨白用力地推开顾维安,“……在胡言乱语什么呢……” “小白。” 顾维安的后背撞上了车门的把手,疼得嘶溜一声,“你这是谋杀亲夫。” 墨爷爷其实并没有同意顾维安的提亲,但顾维安暧昧的话,就像是墨西同意了他俩的婚事。 “肯定是你拿着官职压迫爷爷。” 墨白缩在角落里,像个炸毛的小狮子,“就算爷爷同意,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想着,她大概是误会什么。 顾维安没好气地笑了笑,“我若是拿着官职,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小白。” 见她好半天不说话,顾维安打开打火机,透过火光瞧到她气鼓鼓的小脸,“性子跟过去倒是没怎么变。” “我们过去很熟吗?” 他一口一个小白,叫得可真是亲切。 顾维安倒是没回答墨白的问题,只是幽幽道,“这辈子,我不会再让自己再有遗憾了。” 他推开门,跳下了车,车子里留着墨白一个人。 这个人是不是方才因为自己的话,受伤了? 不过他都是师长了,什么困难没有遇见过,应该不至于这么小气,就把自己扔在车上吧。 顾维安走到车子后面,好在之前备用的铁锹还在,他拿了两个,走回车头,拍了拍车门,“下来。” 第42章 塌方 透过火光,墨白推开了车门,准备跳下去的时候,顾维安将铁锹放到一旁,张开双臂,“别怕。我会接着你。” “我自己可以下来的。” 从刚才她就想对他说,不要总是觉得她是个怂蛋,她又不是那种会怕黑的女孩子。 “小白。” 顾维安的话,听得有些低落,“别总一直拒绝我。” 上辈子,她心里有他,他也知道她的处境,不能逼她太紧。 送她的东西,也都被妹妹抢去,顾维安瞧着,心里都为墨白难受。 小白去念师专前,顾维安对她说:“等你念完书,等我从部队回来,我到你家里求亲。” “我们家的出身,跟你们干部家里,不相配的。” 若不是知道她心里面有自己,顾维安准又要泛酸,他拉着她的手,“小白。以后不许说什么配不配!你都接受了新思想,现在是没有阶级的岁月。等我退伍后,就在海城里安一处属于我们的家,解决咱们的个人问题。” 等着我。 顾维安望着墨白的背影,默念道。 怀里猛然一沉,火苗灭了。 方才因为有一阵地动山摇,墨白跳下车的时候,直接跌进了顾维安的怀里。 “……顾师长……” 墨白赶紧从他身上跳下来,“……你要不要紧……?” 因上一世的原因,她对男人的触碰很是反感。 而今天,因为意外与顾维安接触了两次,墨白心里对男人的那种恶心感,竟诡异地消失。 “小白。” 顾维安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你若是把我撞坏了,可是要给我负责的。” 这个人,先前不在子弟兵面前很正经么? 墨白对顾维安的印象,一下子变得很差。 这隧道前后加起来有五六十米。 顾维安递给墨白一把铁锹,重新打开灯火机,没有了先前的不正经,“跟着我。” 两个人一前一后,抵达了隧道的前口,顾维安靠近刚刚他下来的土堆,外边已经没有了雨声。 火苗靠近沙土的缝隙,顾维安观察着火苗的变化。 墨白慨叹顾维安的睿智,若是堵住隧道口的土层不厚,空气会透过泥土产生流动的气流,火苗也会发生变化。 她屏住了呼吸,在顾维安一旁静静地看着,直到火光微弱地动了一下。 “太好啦!” 墨白笑着说:“好在这土层不厚,趁着还没有缺氧,我们快些用铁锹挖吧。” “先别急。” 顾维安嘘声道,“我们不能确定,外面是不是还有泥石流滑落,如果刚挖出一个洞……” 话还没有讲完,隧道上空的泥土疏松,“小白。” 顾维安一把将身边的墨白推出去,自己则被落下的泥石砸中。 如果按照叶修先前的说法,算起来,这应该是他第三次救自己。 “顾师长。” 墨白担忧他的伤势,“你有没有怎么样?” 隧道塌方,水流倾泄落下。 “我没事。” 顾维安咬着牙,“小白。咱们一起把进来的水流排出去,不能让粮受潮,这可是老百姓们等着救命的粮!” 这个男人,自己受了伤,想得却都是百姓的利益。 墨白的眼眶有些湿,她抓起地上的铁锹,点了点头,“好。” 幸运的是,外面停了雨。 顾维安做了个赌注,如果不出现第二次塌方,那就是自己赢了。 “小白。” 他低声道,“开始挖车子能后通过的出口。” 第43章 被死亡 早在隧道洞口被堵住时,陆美静就抓着子弟兵的胳膊,焦急地说:“顾师长还在里面呢,你们快去救人啊!” “不是我们不救,是顾师长下的命令是——让我们保护好粮。” 若是再耽搁下去,难保前方路况不出现什么危险。 子弟兵们虽然担心顾师长的安全,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确保粮食,先送去农场。 凭借着从顾师长那学到的技术,他们最终安全抵达西瓜农场。 “山子。” 已经停了雨。 李爱国见检查组的同志将粮食搬运进仓库,他的心隐隐约约地不安,“怎么还有一辆车没回来?” “……是顾师长……” 叫山子的那位同志哽咽道,“当时遇到泥石流,顾师长在后面断后,结果……” “结果是什么?” 李爱国急得眼红,“你快说!” “隧道塌方,堵住了洞口。” 从北山到农场,也足有十几分钟的车程。 钟平叫去的人,也跑了回来。老远,就扯着嗓子喊:“不好了!不好了!” 农场刚下过雨,积水挺多。 来的人因为走得急,慌慌张张地,重心不稳,就倒在了地上。 赵大牛扶起那人,只听他气喘吁吁道,“……顾师长……” “你们不是跟着顾师长吗?”赵大牛佯装生气,“怎么让顾师长落单,自个跑回来了?” “顾师长被埋进隧道,说不定已经死……” “赵营。”李爱国急着步子,打断正在数落农场社员的赵大牛,“顾师长被困在隧道,刚好雨已经停,你问钟队长再借几名同志,务必将顾师长营救成功。” — 顾维安在赌,赌外面不会有泥石流再流入洞口,上面倾泄下来的水不会打湿粮食,他与小白能够顺利出去。 大概是神听到了他心里的呐喊,顾维安赌赢了。 墨白的小脸脏兮兮的,没喊苦没怕累,抓起铁锹一铲子一铲子地挖。 好在北山的土层不厚,他们很快挖出了个大洞,足够卡车开出隧道。 “上车。” 顾维安扔下手里的铁锹,牵起墨白的手,“快一些。” 不用他多说,她也看得到隧道撑不了多久。 就在两个人将卡车开出隧道百米远,身后的隧道彻彻底底倒塌。 “顾师长!” 车子猛然靠着路口停下,墨白欣喜若狂地拍着手掌,“我们成功啦!” 是啊。 万幸地不能再万幸。 顾维安脑袋晕沉沉地,他的脸趴在转向盘上。 “你要不要紧?” 借着月光,她瞧到他苍白的侧脸,想起方才在隧道里,顾维安为了救自己,被落下的泥石压了双肩,黄绿色的军装上粘着血,却一直咬着牙,坚持着。 他为了保护国家的粮食,为了保护其他的战友们,为了保护她。 一直这样坚持着。 “……小白……” 顾维安虚弱地冲着墨白笑了笑,“……我没事的……” “……本来脸上就沾了泥,再哭就更不好看了……” 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给她开玩笑话! 墨白心里,将先前因为油嘴滑舌,给顾维安打得负分,偷偷地给划去。 “……我发现……”她咬着唇,说出的话轻飘飘地,传进顾维安的耳中,“……其实,你这个人还蛮不错的……” 会为了国家与群众,舍弃自我的利益。 在墨白的心里,顾维安的形象,高大了许多。 第44章 军港之夜 顾维安没有回墨白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害怕顾维安会因此昏睡不醒。 “顾师长。” 墨白鼓起勇气,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胳膊,“你没事吧?” 顾维安却还是沉默着,被墨白无意间碰到的额头,滚烫。 他在发烧! 墨白在心里惊呼。 因为在水里泡着,伤口应该被感染,加上刚刚用铁锹挖洞自救,顾维安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 “……顾师长……” 墨白的小手晃动着昏迷不醒的顾维安,“……你别睡……” 似梦非梦中,女孩家的体香,在鼻尖嗅着,是那么芬芳。 顾维安好像又回到了八十年代。 他知道墨白喜欢唱歌,特地从祖父家里带回一件奢侈的收音机。 那日她去上工,他推着大杠梁在后边跟着她。 街坊邻居们见到这个场景,碎嘴道,“不愧是人家翠花的孙女,年纪轻轻地,就搭上了顾参谋长的独孙!” “以后,你不许再跟着我了。” 墨白面子薄,丢下这句话后,跑得很快。 “小白。” 顾维安慌忙蹬上车子,拦在她的面前。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他扣着她,霸道地不肯松手。 这一路,她被他拖着,很生气,“今天我肯定会被扣工分的!” “我已经让猴子他们做的,帮你记上。” 顾维安扯着墨白来到了一个无人的高地,然后笑嘻嘻地说:“小白。你把眼睛闭上。” “你干嘛呀。” 墨白不喜欢欠别人的,今日猴子他们帮自己做活,以后肯定是要还上的。 “快把眼睛闭上,不然今天我就不让你回去。” 看到墨白乖乖地把眼睛闭上,顾维安一面从包里掏出收音机,一面念叨着:“我说不许睁开的时候,就不许睁哈。” “好啦。” 墨白重新恢复光明,视野里是一台收音机,顾维安噙着笑:“给你的。” “我不要。” 墨白推给顾维安,“这个太贵重,我不能收。” “小白。” 顾维安假装恼怒,“我特地从爷爷家里拿来的,不要是不收……不收的话,我就扔了。” (来自作者的备注:顾维安前世是高干子弟,所以比较纨绔。这一世就稳重了许多^_^) “那么贵!” 墨白踮起脚尖,伸手把收音机接过来,“你怎么能扔了呢。” 他吃准了她一定会心疼,所以才会说反话。 顾维安将天线拉长,调制了许久,收音机里才播放出苏小明的《军港之夜》,墨白将耳朵凑近收音机,声音悠扬婉转。 “小白。” 顾维安不经意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把这首歌学会了,日后唱给我听。” …… “顾维安!” 墨白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不知道叫了多少声,他的梦才被中断。 “……小白……” 顾维安的声音沙哑,“……我想听你唱《军港之夜》……” 他为何会知道自己会唱这首歌。 墨白不喜欢这种感觉,为什么顾维安对自己前世的事情那么清楚。 她已经想不起是谁送给自己一台奢侈的收音机,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一遍又一遍地学唱那首歌。 直到,墨绿摔碎了收音机。 祖母韩翠花拿着鸡毛毯子恶狠狠地抽在她的身上,骂她败家,风俗坏,让她在大队里抬不起头。 “好。”墨白收起这段悲伤的回忆,她闭上眼,“只要你睡,我唱给你听。” “嗯。” 顾维安顺势倒在墨白的肩上,听她甜美的嗓音唱着:“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 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海风你轻轻地吹海浪你轻轻地摇 远航的水兵多么辛劳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 让我们的水兵好好睡觉军港的夜啊静悄悄 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 睡梦中露出幸福的微笑海风你轻轻地吹 海浪你轻轻地摇年轻的水兵多么辛劳 待到朝霞映红了海面看我们的战舰又要起锚” … 第45章 既然回不到过去,不如抓住当下 这一次,钟平和赵大牛亲自带着人来寻。 离老远,他俩就听到了从未听过的歌曲。 赵大牛的表情很不自然,难道那顾师长还活着? 两个人各怀鬼胎,来到装有供销粮食的卡车前,方才的歌声戛然而止。 如果此时有个摄像机,赵大牛肯定抓住这个茬子,狠狠地把这个两个人J|Q证的据拍下来,由着武警部队好好地交给军区。 “赵营长。” 墨白认出赵大牛,她连忙将昏睡的顾维安扶正。 钟平轻咳几声,赵大牛才收回神。 “这顾离城怎么了?” 对于之前赵大牛不分青红皂白,墨白对此人无法产生好感。 “看不出来吗?” 赵大牛被墨白呛住。 在眠崖村的时候,他记得她最是软弱。刚刚如果自己没有听错的话,她是在奚落自己? 不过是个发配到农场的女同志罢了,成什么气候。 赵大牛冷笑:“我只是看出,你跟这顾离城有猫腻。” “顾离城是你能叫的么?” 眼下,顾师长陷入昏迷,一定要先速战速决。 由于前世,她的性格养成遇强则弱,遇弱则强。倒不是去说,她恃强凌弱,只是对待强者偶尔以柔克刚。 墨白向来反感以暴制暴。 她忽而想起,前世眠崖西头住着的那个李嫂子。公公未瘫痪前对她辱骂,当公公意外瘫痪时,李嫂子变本加厉摧残她的老公公,最后把老人活活殴打致死。 当警察带走李嫂子的时候,她嘴里喊着冤枉啊冤枉啊,你们没看那个老不死的没瘫痪前,怎么对我的,你们怎么能把我逮走啊! 六零年,华夏国的法律体系还未完全普及,因而导致了人们时常产生错误的思想观念。 “我今儿个,就叫顾离城怎么了?” 赵大牛气场倒足,对方一个丫头片子,他不信自个儿治不了。 钟平在一旁,没有说话,多碍于赵大牛的官职。 “赵营长。” 墨白下车后,将顾维安小心翼翼地扶下来,“不知道你刚刚那番话,传入纠察同志的耳朵里,会怎么样?” “冒犯比自己军衔还大的领导。”墨白脸上又挂着那张无邪的笑,“我想刚刚钟队长不是没有听到吧?” 只不过两三句话,就将赵大牛的气焰浇灭。 言语,永远比肢体,更能达到最直接的击溃。 “赵营。” 一直隔岸观火的钟平,这才出来充当和事佬,“顾师长伤的不轻,我看你先背着他去医院瞧一瞧,我开着车回去,顺便替李部长回传个消息。” 面对这个“和事佬”,墨白只是轻声酸道,“钟队长一直沉默,我倒觉得还会有更好的决策呢。” “哪里的话。” 他才是那欺软怕硬的主,是料定这墨白一定跟那顾师长关系匪浅,所以才不敢得罪。 赵大牛憋屈得很,横竖自己被一个女娃娃给噎着时,竟找不到理由反驳。 他心里想着,这一次,自己扳不倒顾离城,下一次,下一次,他肯定扳倒他。 直到将顾维安送到医院,他借故去厕所,转去了可以打电话的地方。 “帮我转接兰城军区的陆司令员。” 背着顾维安的这一段路,赵大牛心头又生了一计。 墨白在手术室外等了顾维安数个钟头,她双手合十,为那个男人祈祷。 并暗自起誓,自己要祛除顾虑,既然回不到过去,不如抓住当下。 第46章 离娘肉 兰城军区靠着首都,说话谈事自然比地方底气足。 “陆司令员已经睡下了。明日再来预约吧。” 生活秘书小丁刚要挂上电话,赵大牛慌忙说:“我是代表海城军区的顾师长传个话。” 说起海城军区的顾师长,谁不知道,那可是陆司令员身边的红人。 小丁的态度立刻转变,“同志。请等等。” 不多会儿,听筒那头就传来一阵威严的声音:“离城啊,你这小子,终于舍得给我通一个电话,是不是回去后忘记了我这个老骨头啦?” “报告。”赵大牛自我介绍:“我是海城军区的营长赵大牛。报告完毕,请指示。” “小赵啊。” 陆司令员对海城军区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印象,“怎么不是离城来接电话。” “顾师长和一位农场的女同志,为保护兰城过来的救济粮,受了伤……” “受了伤?” 陆司令员全无困意,腿上盖的军绿色棉被掉在地上,“要不要紧?” “方才已经出了手术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便好。” 陆司令员将掉在地上的棉被捡起来,重新盖上,“你让他平时别那么冒进,多注意身体。” “我不敢。” 赵大牛故意露出难色,“毕竟顾师长的军衔比我大……” “就说是我给你的权。” 就在挂电话之际,陆司令员越琢磨越不对劲,“小赵。先别急着挂。我问问你,那个跟离城一起护粮的女同志,是什么身份?” “身份?”赵大牛添油加醋道,“原先是刘家村土匪后代的孙媳妇,后来被军区的同志看上,现在……” 他故意讲得模棱两可,陆司令员倒是听明白了,“你说军区某位同志,可是之前跟着离城后面的叶修?” “……” 赵大牛沉默代替了一切,紧接着电话被挂断。 他将手摇电话放下,嘴角勾着阴冷的笑容。 陆司令员挂了赵大牛的电话,用手拨了一串号码,“我是陆国华。帮我转接海城军区的吴首长。” “司令员。”吴爱党正伏案工作,听到兰城来电,不敢耽搁,“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呢?” “我问你一件事,不许隐瞒。” “您说。” “离城是不是最近跟着西瓜农场的女同志,走得很近?” “……这……” 吴爱党的态度,让陆司令员心里有了答案。 “你不必替他遮掩。” “我劝过他,他的认错态度也是良好的,何况那位女同志也很明事理,对小顾也一直保持着距离。” “糊涂!” 陆司令员直接挂断了电话,生活秘书小丁看到陆司令员的脸色,连忙问道:“司令员。好端端地,怎么那么大火气?” “我当那小子回了海城,怎么就一通电话,不给我打来。” “原来,回到海城就找了个新媳妇。” 小丁垂颜,那顾师长也挺大胆的,毕竟兰城谁不知道陆司令员的宝贝孙女陆碧莲,都被许配给他做未婚妻,就等着下一步顾师长掉到兰城了。 “这当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小丁不敢妄言。 陆司令员气鼓鼓地吩咐着:“明天,你去采购站买些一条生猪肋条肉,四根葱和二斤粉条,对了再去要两包棉白糖。” 小丁记录着,写完之后,瞧着四大件,恍然大悟,“司令员是打算带离娘肉,去顾参谋那里……” “我就是要去给他敲个醒钟!” 第47章 顾参谋长 次日,小丁将陆司令员交代的东西递交到他的手里。 那顾参谋长自打转业以后,在兰城附近的三合村做起了村支书,不住在军区。 陆司令员坚决不让司机送,他冲着一干人摆了摆手,“都回去吧?我等到下午便回来了。” 司机小薛是个固执的人,横竖杵在那里不让陆司令员走,“司令员,放着车不舒服坐,干嘛要蹬两条轮子的?” “小薛!” 陆司令员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大家都知道,现在我们华夏国的革命事业上,遇到了困难。所以平日里,大家要提倡朴素作风!车子,是我们工人同志,一个螺丝钉,一块材料,慢慢累积而建造的。为我们这些干部同胞们啊,提供了不少便利。” “现在,我不过是去探访个老朋友。” 陆司令员见小薛的脸上开始呈现出愧疚的色彩,“用不着这些大场面的铺排。” “就是啊。”小丁也附和着,“薛师傅,您又不是不知道,陆司令员告诉我们要节约,不能够骄奢!” 最终,小薛不再执拗,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那司令员,昨夜儿刚落过雪,地上结了冰,您路上慢点。” 虽然华夏国大部分地区,受到自然灾害的影响,但全国也有部分地区在应对危机的时候,应对举措,处理得很好。 这其中,就包括了顾参谋长所在的三合村。 三合村的村民们性子纯善,团结能力强,在干部们以及村民共同的努力下,在受灾的第二年,村民靠着红薯以及与玉米棒子撑到了年末。 陆司令员抵达三合村的时候,与刚刚从大队回来的顾参谋长碰巧遇上。 “老哥哥。” 顾参谋长见陆司令员手里提留着一条肉,连连摇头,“这我可要,与你好好数落一通。” 这原本是陆司令员想要给顾参谋长敲个警钟,却没曾想自己先被他说教了一番。 “虽说三合村的群众们,没有吃不饱的情况,但这肉还是太奢侈了些。” 今早来得时候,陆司令员还告诫着小薛不要铺张,到了自己,却是疏忽了。 “你这个老小子。” 陆司令员将自行车停靠在村委会的门前,没有拿礼物的手,揽着顾参谋长的肩膀,“到什么时候,说出的话,都让我无法反驳。” “这样——” 到了屋子内,陆司令员将四大件放下,“你把这肉啊,糖啊的,都拿去给你们大队的师傅,让他今儿给大家煮肉汤,冬天了,暖暖身子。” “也好。” 顾参谋长点点头,他吩咐着大队长王亮将陆司令员带来的四件东西,都拿到大队的食堂里去。 等人走了以后,顾参谋长为陆司令接了杯热水,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老哥哥今天从军区来,不单单是过来吃顿饭吧?” “你啊。” 陆司令员接过陶瓷杯,暖了暖手心,“都到了这岁数,还是这么开门见山。” 顾参谋长也为自己倒了杯水,珉了珉,“是不是,离城那个混小子,在海城犯了什么错误?” “错误?” 陆司令员把陶瓷杯,放在桌子上,似乎感觉顾参谋长在说什么有趣的话,“你那宝贝独苗,可是优秀得很。” 顾参谋长听到陆司令员这番阴阳怪气,心里也知道顾离城定是惹出了祸端,声音清冷,“你不必用这种反语,我们还是摊开说比较好。” “顾建业。” 陆司令员的食指反扣着桌子,咚咚作响:“你不够意思啊。当年我们在民兵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第48章 婚姻应该有自主权 顾参谋长一口水差点儿呛着:“老哥哥,可是指的当年那个娃娃亲?” “那可不。” 陆司令员再次拿起陶瓷杯,喝光了所有的水,“之前你一直说,等着离城调回兰城,就跟莲儿举行婚礼。眼下人没调回来,倒是先在海城安了个小家……” 顾参谋长叹了口气,他十分为难道:“老哥哥,是你有所不知啊。” 此时,大队长王亮和生产队的孟珠,各自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肉汤,“陆司令,顾参谋,你们请用。” “三合村,每家每户都安排上了么?” 顾参谋长瞧着碗里的几片肉与香菜,侧头问道。 “那是自然。” 王亮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村民们分到肉汤,别提有多感念您。” “你们也都回去吃吧。” 孟珠甩着两条大辫子,应声道,“哎。那顾参谋长,你跟着陆司令员慢吃。” 说着,便跟着王亮一起走出门。 “你说说,离城这小子,也老大不小了,咱们像他这个岁数,小奶娃都能去打个酱油。” “甭打岔。” 陆司令员瞧着碗里的肉汤,“你今儿个都收了我的四大件,等到离城的工作忙完,马上跟我那闺女把婚事定下来。” “要是再拖一拖,姑娘的岁月可不饶人。” 顾参谋长听闻陆司令员这句话,刚刚喝进去的肉汤,卡在喉咙,他连声咳嗽:“碧莲是个好姑娘,跟着离城一同长大,也算是知根知底。我个人是没什么意见,不过老哥哥——” “不过什么?”陆司令员将碗里的肉汤一口干了,“顾建业,你心里头是不是有其他想法?吞吞吐吐,可不像你。” “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应该尊重一下,孩子们的意见?” 顾参谋长轻轻地吹着肉汤,等差不多的温度,他又喝了一口,这穷苦的日子过惯了,乍一喝点带肉的东西,还真是不适应。 “现在是自由的社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过去的一套说辞啦!” 顾建业的话,倒像是想退了这门婚事。 不说别的,那陆碧莲也是陆国华的心头肉,平日里虽然把性格养得娇惯了些,嫁给他们顾家,却也足够相配的。 “莲儿打小就中意你们家离城,他年少不还允诺过,等他从战场上回来,就过来娶亲,结果那人呢?” 陆国华愤愤不平,“若是真如他所说,为了华夏国的事业而奋斗,那边罢了。怕就怕他打着幌子,在咱们看不见的地方,提前安了家!” “老哥哥。” 顾参谋长顺过气来,“您别急,等着老二从学校放假,我让他去趟海城,瞧瞧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冬日难得的暖阳,倾洒落在墨白的身上。 顾维安已经被医生包扎好伤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方才曾祖父墨西,不知道从哪听说她来医院的事情,特地过来寻。 “凉子。” 因为顾维安的安排,墨西的精神气,已经好了许多,“爷爷有话跟你说。” 这房间有卫兵把着,墨西进不来,只好在外面给墨白招手。 “爷爷。” 墨白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走出去,“您找我什么事情?” 走廊人很多,墨西拉着墨白的手,去自己的病房。 “您身体好些了吗?” 墨白搀扶着墨西问道。 “已经好了太多。” 第49章 顾家的高枝,咱攀不起 墨白如释重负,从肺部轻轻缓缓地吞了口气出来,“那便是好的。” “好什么好!” 墨西坐在病床上,气得吹鼻子瞪眼睛,直发牢骚:“这些日子,我可是听得真真的。” “您听到什么了?” 墨白弯下眉毛,眼睛亮亮的,扬着下巴:“谁的闲言碎语,让我爷爷这样的愤怒呀?” “还不是刚刚在病床上,躺着的那位。” “凉子。”墨西拉着墨白的手,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你放心。爷爷将来,定会给你许个好人家。” “爷爷!” 墨白佯装生气的模样,“好端端,您说起这个做什么呀。” “你还真拿爷爷,是老糊涂了不成?” 墨西撇了下嘴,谨慎地环顾着四周,确定了没人听他们爷孙说话,这才说道,“这两天,我听着那外面守着的卫兵说,那位顾师长在兰城,已经有了心头好。” 不知道怎么,墨白听了这话,心里酸酸的。 自己怎么能因为被他救过两次,就会不知道天高地厚地认为在他的心里,她是特殊的存在呢。 顾维安身为一名军人,若是换了其他人,他也会奋不顾身地营救。 过去的不必多说,泥石流即将冲下来的时候,他不也一样去救了陆美静么。 “凉子。” 墨西在墨白面前,挥了挥左手,“我跟你说的话,你记在心里没啊?” “嗯。” 墨白整理了自己内心的活动,“我本来也没想着跟顾师长怎么样的。” “你记得就好。” 墨西将墨白的手放进他的掌心,并拍了拍墨白的手背说:“孩子,顾家的高枝,不是咱们平头老百姓能够攀得上的!” “撇开这些都不说。” 墨西自打听说顾师长有未婚妻以后,对他之前稍微有点的印象,现在也全部记上了负分。 “他的作风,就有问题!” “爷爷!” 这是墨白第一次,在长辈面前顶嘴,“您这是以偏概全,对顾师长做出错误的评价!” “……你这丫头……” 虽说以前,墨西觉得墨凉过于乖顺。他也很担心日后自己这个孙女,许给别人家做媳妇,碰上个什么刁婆婆和迂腐的丈夫,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现在倒是好,都学会犟嘴啦。 墨西瞅着墨白一本正经给自己言传身教的样子,又叹了口气,“我该怎么说你好。这人都没拿嫁妆来呢,你倒好,自己却先贴上去。” “爷爷。” 墨白咬着唇,话因为心急,说得打哏儿(断断续续):“……您这是……蛮不讲理……” “我哪里蛮不讲理啦。” 墨西捋了捋胡须,望着墨白,“今天,你给爷爷说说,是不是心里面,有那海城军区的顾离城?” “爷爷!” 墨白脸羞得通红,额头在这寒冬里竟生生地落下汗来,“你小点声。我没有!” “他顾离城向我保证过,说是中意你。”墨西故意提高了音调,“叫人,咋个不能说么?” 墨白想起顾维安在隧道里给自己的告白,小脸烧得很烫。 “爷爷。” 她润了润嗓子,“我对顾师长绝没有男女情感。我是心里敬重他,您没在身前,是没瞧见,顾师长为了保护咱们的粮食,这才受了伤……” “何况,你自己不都说了,顾师长是有未婚妻的。” 墨白顿了顿,“所以,我跟他,不会成。” 第50章 天作之合 十二月二十。 今们(天)是墨白,魂穿在墨凉身上的第十天。 这段时间,发生的许多事情,如今回顾起来,倒像是八十年代眠崖村口,每个周末播放的电影。 一台老式放映机,一块白银幕,二根竹竿。 全村的人都搬着自家的凳子,你一言、我一语,乐呵呵地讨论着影片里的情节。 墨白倒是觉得自己现在,倒是活在了画布里。 “但愿真如你所说得那样圆满。” 有卫兵用手敲着门,在门外道,“小墨同志在吗?我们顾师长醒过来,正找着你呢……” 墨白正准备扶着墨西躺下休息,应了外面一句:“这就去了。” “不许去。” 墨西板着脸,他这个孙女,怎么可能是那游走在花丛中的顾师长的对手。 “回去告诉你们顾师长,他若是愿意来,就自己亲自过来。” 听到墨西这话,墨白耳根子发烫,垂着头,小声道:“爷爷。” “凉子。” 刚躺下的墨西,正欲重新坐起来,“今天你要是踏出这个病房,以后就甭管我叫爷爷。” 墨白只好先顺着墨西的脾气,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好一会儿。 后来,实在是憋不住,这才站起身,准备趁着墨西睡着的时候溜出病房,谁曾想,爷爷居然闭着眼问:“做什么去?” “……没……”被抓了现行的墨白,尴尬地捂着脸,“……做什么……” “没做什么,值得偷偷摸摸地出去?” 墨西睁开眼睛,他是老了,但是目光却不浑浊。人活到他这个岁数,很多事情,搭眼一看,便知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 “……我想上厕所呢……” * “当真是这样说的?” 数十米外的另一病房内,顾维安问着刚刚那位传话的同志。 “墨老爷子的话,我们几个都是听得真真的。绝不敢把错误的信息,传给你。” 顾维安点点头,起身就要下床,几个子弟兵将他拦着:“顾师长,您就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们弟兄几个吧!” “你们这是做什么?!” 子弟兵小龙哽咽着嗓子:“顾师长。您都是为了保护粮食和我们,才受伤的。” “现在,不光是海城军区要对你进行表彰,兰城上面也要对您进行表彰呐。” “所以,请您务必要好好休养。” 顾维安眉头紧皱,语气带着不悦:“休养?!休养?!再休养片刻,劳资就要娶不上媳妇了。” 子弟兵们没听出顾维安这句话的意思,各自赞许道:“陆司令员女儿跟我们家的顾师长,肯定是天作之合。” “小龙!” 被顾维安提到名字的男人,还没收住脸上的笑容,“顾师长。有什么,您尽管吩咐便是。” “我现在需要的是,你把这些兵各自给我调整队列,不妨碍我去解决个人问题。” 尽管军区万千嘱咐,一定要看好顾维安。 小龙正对刚刚捣乱起哄的进行惩罚,殊不知顾维安已经溜了出去。 —— “上厕所,怎么能忍着呢?” 顾维安倚靠在门外,“小白。” 第51章 实打实的心意 “墨爷爷。” 这一声声的,叫得倒是亲切。 顾维安不请自来,坐在墨西的身旁,主动地拉起他的手,“您的身子,好些了没有?” 墨西没给顾维安好脸色,“还不劳烦顾师长的挂念。” “顾师长。”墨白杵在那里,急忙道:“我爷爷刀子嘴,豆腐心,您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 原本在隧道,自己还担心,若是赌输了,该怎么办。 顾维安不惧怕死亡,唯独惧怕墨白受险。 他深情地望着她,眼睑的情意,骗不了墨西。 可只要一想到这位顾师长,身上还有婚事,墨西就被气得直咳嗽。 墨白转身,想要给墨西倒一杯茶水,竟被顾维安抢先了去,“方才你不是嚷嚷要去厕所?爷爷这里,我来照顾吧。” “……” 墨白点了头,没作回答,却也自觉地退出了病房。 墨西对顾维安的误会很深。眼下这样的场景,也只有当事人亲自解除误会才好。 “爷爷。” 顾维安的俊脸挂着笑意,是很招长辈喜欢的那种笑意,他双手奉上刚接过的茶,“您喝口水,先顺顺气。” 墨西鼻尖发出冷哼,他单手推开了顾维安的陶瓷杯,“黄鼠狼拜年的心思,污秽得很。” 顾维安没有拿稳,茶水落在自己的身上,虽说没有滚烫,但也将衣服的大半浸湿。 墨西用余光瞄见,就等着顾维安与自己产生争执。 可是等了许久,那个男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依旧好脾气地换了杯水:“我知道。您是恼我,没照顾好小墨同志,身为长辈,您冲我发发火,没什么不对。” “……只是……” 他顿了顿,喉咙的气流往下顺,“不要为晚辈气坏了身子。” “顾师长真是抬举——我都是半只脚快伸进黄土里的老骨头了!” 墨西差点儿就着了顾维安的道,这个男人,兴许就是甜蜜劲儿,哄得自家孙女开心。 “墨爷爷。” 顾维安皱着眉,墨西酸了自己半天,他不是不明白,“您总该给我句痛快的话吧?这样不明不白的,就把我发落到了冷宫,实在是膈。” “上次。” 墨西索性把话摊开,“顾师长说看上我们家凉子,我也说得很清楚,你们的身份、地位悬殊太大,你给我打包票说自己也是农民的儿子,当时我念你一片赤诚,谁知道,不过是些华丽丽地说辞罢了。” “墨爷爷。” 顾维安的眉毛拧得很深,“您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什么,对我产生了错误的见解?” “顾师长在兰城的好姻缘,人人皆知,口口相传。现在却频频来找我们家凉子,简直是要让她在这风口浪尖上过日子啊。” 说到墨凉,墨西的老眼,抑制不住闪着泪花,“可怜我那孙女,自小命苦没了亲爹亲娘,好端端地清白名声,却又要被不良人糟蹋了去……” “墨爷爷。”顾维安瞧着病床上气得掉泪的墨西,连连替他抚顺着后背,“外面疯传的那些,都是假的。” “我对小墨同志,是真心实意,经得起岁月的考量的!” 第52章 黑白 墨西听完顾维安的一席话,像是冤枉了顾维安。 他扬起下巴,言语里带着质疑,“那你跟那陆司令的女儿,是什么关系?” “墨爷爷。”顾维安对天宣誓:“我跟陆碧莲半点关系也没有。若是我日后对小墨同志的情谊有半点虚假,就让我……” “行了。” 墨西终究心软:“横竖这件事,一个巴掌也拍不响,不是你的话,外头怎么传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也许是我爷……”顾维安立刻收住了嘴,“是我爸。” “不管是谁。” 墨西坐起身,语重心长地对着顾维安说:“你若是实打实,想要跟我们家凉子在一起,先把家里的一切,都解决好再谈。” “墨爷爷说的是。” 顾维安又重新递上一杯茶,“谈了那么多,您口渴了吧?请喝水。” 这一次,墨西倒没有拒绝顾维安,一方面是对他的态度改变,另一方面也是自己确实口渴。 咕噜噜地喝到了杯底,墨西将盖子合上,把空杯递给顾维安,“凉子出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顾维安抱着空杯子,起身把杯子放下后,“我出去瞧一瞧。” * 原来墨白上完厕所后,正准备回到病房。 她担心,顾维安跟曾祖父会因误会,争吵起来。 墨白洗干净手,老远就见到韩翠花气势汹汹地抱着墨雄过来。 她并没有想要搭理韩翠花的意思,扭过脸,假装没看见。 “哎呦喂呀。” 这韩翠花的第一声,墨白并没有理会。 “哎呦喂呀。” 第二声时,已经有好心肠的路人走过来帮忙,“同志。你若是身体不好,我带着你去见医生。” “谢谢恁啊,同志。” 韩翠花对着好心肠的路人,点了点头。 “要不是如今这世道,还能碰上你这么个热心肠的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婶儿。” 好心的路人见到韩翠花这个样,多嘴问了句:“你的家人呢?怎么你一个人抱着孩子?” “家人啊——” 看穿韩翠花在演戏,墨白决定离开这案发现场。 “我女儿不认我啊。” 韩翠花瞧着墨白要走,高声喊了句:“苍天无眼啊!” 她把墨雄放回地面,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腿,“人家现在跟着海城军区的干部好了以后,就不认我这个娘喽。” 好心的路人疑惑:“婶儿。这自古以来,子女孝敬父母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你那姑娘发达了,怎么就忘了你呢?” “大兄弟。” 韩翠花心里早就有了腹稿:“你有所不知,早年俺跟俺那口子处日子的时候,一直没怀上。找人算过后,说是养着那姑娘,以后这屋子里,晚不了荣华富贵。” “富不富贵的没什么。” 韩翠花哽咽着:“只要能平平安安地,怎么都好。” “那个女娃,晓不晓得你不是她的亲娘啊?” 围观看热闹的人,挺多。 “咋个不晓得嘛。” 韩翠花用手背偷偷抹泪,“就是因为我不是她的亲娘,她就处处拿捏着我。” 第53章 隔岸观火 好心的路人,怜惜韩翠花的遭遇,认为错误的方,必定是那嫌贫爱富的养女,宽慰道:“婶儿。就算那姑娘不是你生的,你养她到嫁人,也总该挂念你的这份恩情啊。” 人们总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以及听到的,却不考量其背后的深意。 小时候,墨白就看多了韩翠花这幅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嘴脸。她甚至时常想,韩翠花不应该在眠崖村屈才,她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说辞,理应去那剧组里,说不定就成了一名角。 对付这样的人,你越是理会,对方就越是不饶人。 墨白手上的水已经干了,曾祖父那里,来不及耽搁。可就在自己远离韩翠花哭爹喊娘的现场时,被墨雄叫住:“阿姊,让俺好找。” 墨雄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足够走廊围观看热闹的人清楚的听到。 这位妇女同志在这里哭诉了半天自己的种种遭遇,那位故事中的养女就算听到了也没有上前,感情上是妇女同志陈述的都是正确的理论。 “你这位女同志,看着模样也不差,怎么做出这等子不孝之事?” 墨白被人群困住。 不明真相的人在大火的批|斗里,一人一个吐沫星子喷着。 “乌鸦反哺,羊羔跪乳,更有王祥卧冰求鲤,你怎地连个牲畜都不如?” 韩翠花虽然没念过书,但也能够听懂大概意思,瞧着给墨白已经扣上了个“不孝”的帽子,不如再添加一个“不洁”的标签。 “凉子啊。” 韩翠花拨开人群,走到墨白的身边,“俺知道,俺没有多少文化。” “可你也不能——” 韩翠花边说,边掉泪,哽咽:“......你也不可能......” 那位好心人瞧着韩翠花哭得顺不过来气,连忙拍了拍韩翠花的后背,“婶儿。您别急,有话慢慢说。今儿个,大伙都是你的见证人。” 韩翠花用手胡乱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大兄弟。谢谢恁。原本这些事,俺就是踏进棺材里,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可俺今天才知道,那丫头,她为了攀高枝儿......” “她分明都跟着我们隔壁村的三儿圆了房,还要隐瞒着那位海城军区的干部......” 韩翠花顺势坐在地上,抓着自己散下来的头发,双手猛拍大腿,嚎啕大哭:“凉子啊。你怎么能做出这档子污秽的事情来啊!我们墨家的门风全让你给丢没了!” 看热闹的,这下也算是听得明白,原来那位攀高枝儿的养女,不仅要割舍养母的情义,更是隐瞒自己破损的身子去为求富贵。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碎嘴了句:“也不知道海城军区,哪个干部瞎了眼睛会看上.....” 小龙出来找那位解决个人问题的顾师长,那顾师长人确实是找到了,正倚着墙壁,抱着手臂,瞧前面的群众正激烈地争吵着什么。 “顾师长。” 小龙上前瞧了瞧,过来汇报,“那群人说得太难听了,就算那个女同志真做了什么错事,也不该由着这么多人去批|斗!” 第54章 我就知道,她一定可以解决的 顾维安嘴角漾着淡淡的笑,小龙为人憨厚,不像赵大牛有那么多弯弯肠,“顾师长,都这个时候了,您还笑!” “你不必出手帮她。” 顾维安的目光幽沉,“她会解决。” “确切地说,她必须会自己解决。” 小龙不明白顾维安说这句话的意思,但他总觉得那么多人欺负一个姑娘,自己身为解放军,怎么能够袖手旁观,于是刚要上前去帮衬,却被顾维安拉了回来。 “顾师长!组织可没教你这样的软骨头!” “你是硬气。”顾维安唇齿磨合,“可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你替她出了风头,往后那些人怎么看她?你身为子弟兵,旁人自不敢多言,可她一个姑娘,名声就这样被糟蹋了……” “顾师长。” 小龙扫视着喋喋不休的人群,回过身子:“我不明白。” “那你可知道阿修,就是因为帮衬了几句,去了农场……” 叶团长的事情,小龙听说过,说是什么暴力|殴打老人,与群众抢人妻,才被…… “顾师长。”小龙垂头,声音也小了许多,“您是怕,我稍有言语的差池,就被人拿去做文章?” 顾维安望着人群里的墨白,顺着小龙的意思,“眼下正是个敏感的时期。” 小龙抬起头,跟着顾维安的视线,祈祷着那位女同志顺利逃过这场口水仗。 “我听了半天,总算是听明白。” 就在大家按着头,想要把墨白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送去警局断断公正时,她突然开口。 “韩婆子在医院又哭又闹,折腾了这样久,倒是不嫌口渴。” 既然并非亲生,也无养育之恩,墨白也不必对渣奶进行愚孝。 人群外的顾维安,嘴角正噙着笑。 许是顾师长在工作中一向严肃,小龙从未见过顾师长像现在一样柔和的眉眼。 最近军区都在传,顾师长瞧上了一位农场的女同志。吴首长气得不行,兰城那边好像今天有人就来传话。 看来,这谣言,应当是有了证据,才进行地传播。 “我就知道,她一定可以解决的。” 小龙听到顾师长的自言自语,继续看那位女同志如何脱困。 * 韩翠花几日不见墨凉,没想到这个丫头片子倒是尖锐了许多,这些天,她为了想从墨西手上拿钱,花费了不少心思。 今天也是在走廊,见墨凉从厕所出来,一哭二闹后就差个上吊环节。 “韩婆子口口声声说养了我许多年,明里暗里讥讽我为白眼狼,那我倒是想问问您,可知道我从小到大喜欢什么?” 韩翠花面露难堪,可是眼下如果她说不出个一二三,前头那么多铺垫,都会作废。 她的眼珠子飞速运转,半晌后答:“若是我说出你喜欢什么,你肯定要回答不是,那岂不把我诬陷成了说谎之人?” 墨白心里明白,与韩翠花这样的人争斗,必须把她所有的路都给堵死。 “既然韩婆子觉得这套说辞无法得到作证,那么您又是从哪里得知我与人圆房成亲,还勾搭了军区的干部呢?” 以她的矛,抵她的盾。 第55章 上风 韩翠花被问得语塞,所有看热闹的人把目光都扫向韩翠花的时候,她脸上明显臊热。 “婶儿。” 好心的路人,还以为韩翠花被墨白的口齿伶俐一时间吓到,“您别怕,那么多人都向着您呢,慢慢说……” 韩翠花在脑子构思着,该如何说,总归是得说些什么,才能把这闹剧给消停。 “韩婆子。” 墨白瞧出了韩翠花的心里的不安,她的眼睛直勾勾望着韩翠花,“怎么,现在说不上来了么?” “我忽然觉得特别有意思。” 墨白推开那位一直帮衬着韩翠花无眼的“好心人”,有理有据地陈述:“倘使我真的做了什么混事,辱没了墨家的门风,得有证据来说辞。” “可现在,横竖全凭韩婆子一张嘴,在这里颠倒黑白。”她渐渐地蹲下身子,与韩翠花的视线持平,“苍天白日里,我念你是长辈,哪怕您没尽过一天——为人母为人儿媳的责任。” “墨凉!” 韩翠花憋屈得通红,颤抖着食指指着墨白,“俺大没嫌恁是外头捡来的,打小家里面好馍片,好棒子,一口一口把恁拉扯到现在这么大。按道理,论年龄,这岁数的姑娘,都找婆家了。” “俺觉得不能让恁走俺的老路,得给恁找个命硬点的,家里头干净的,没那么多幺蛾子。这才把恁搁身边养着……” 墨白见韩翠花又开始如泼妇一样,毫无素质地发疯,墨白呵斥:“如果韩婆子所谓的‘养’,就是指在饥荒的时候,可以把我换成一张饼。那我真的要谢谢您……” 小龙还是第一次听人墙角,那么痛快,瞧着墨白把化被动为主动,他打心眼里为墨白感到激动 “嗯哼。” 顾维安轻咳几声,“小龙,你去205病房内,问一问墨爷爷有没有家里的钥匙,说你要回去拿当初韩翠花卖墨凉的字据。” 眼下,这墨家的人都在医院,家里面肯定是空的,而韩翠花那样的性格的人,断然不会将字据拿在身上。 小龙虽然不明白顾维安要做什么,但是顾师长的命令,他不敢不从,于是没耽搁就去了墨西的房间内。 墨西以为是顾维安回来,闻声就先问上了:“顾师长,我们家凉子,哪里去了?” 待人进来,小龙给墨爷爷敬了个军礼,“墨爷爷您好,顾师长让我同您拿家里头的钥匙,说是要找韩翠花同志卖墨凉同志的线索。” 听到韩翠花这个名字,墨西气不打一出来,关于这个恶儿媳,他有诸多的不满,“我随你一同去。” “……这……” 小龙只当是老人家担心自己会趁乱翻自己的家产,连连打包票:“墨爷爷,您放心把这件事情交给我们解放军同志去处理,家里面的东西,也不会少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 墨家家徒四壁,连毛贼都不怕进来,何况是为人民服务的解放军呢。 “你毕竟不知道那字据长什么样的,所以我同你一起去是最好的。” 小龙点头,走到病床前,扶起墨西。 第56章 真相,是经得起时间证明 顾维安虽然知道墨白可以解决,但也不想出现任何差池的错误。 他虽远观,但心一直记挂着她。 “空口无凭!” 韩翠花来了劲儿,吐沫星子都喷到了靠得近的几个群众。 一个人一直嚎自己的不幸,就像迅哥儿笔下的祥林嫂,聆听者终究会失去耐心。 刚刚帮助韩翠花的那个路人,显然有些不耐烦。 你说你养女这不好,那不好,可要你拿出证据的时候,你开始不吱声了。 然而养女说出你卖掉她的时候,只一味地说人家血口喷人。但是什么料都爆不出,不是乱污蔑么。 “口说无凭?” 墨白扯了抹讥笑,“当时若不是顾师长救了我,只怕现在在你面前的就是一缕幽魂。若是韩婆子觉得我在鬼扯,不妨我们一同去军区问一问,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 “就是啊。” 好心的路人被墨白带着附和,“解放军干部,向来都是最深明大义的。婶儿,你的苦,到哪里肯定会得到解决的。” 韩翠花哪敢去军区那边闹,污蔑军人,那可是大罪过! 她原本计划着在墨凉的面前撒泼一场,毕竟依照墨凉软弱的性子,到时候肯定会拿钱息事。 谁知道,这墨凉,怎么就跟换了个似的。弄得韩翠花,精心算计的一切,都尽数要落了空。 原本信任韩翠花的那些人,见她一直拿不出什么实锤,也都失去了耐心。 “哎呀,俺滴娘呀!” 韩翠花见没话说,猛然起身,腿部已经蜷缩泛酸,踉跄地摔在了顾维安的面前。 “韩婆子。” 墨白追着韩翠花,“你怎么说着说着就要跑了?刚刚不是挺理直气壮吗?” 看热闹的,都还没给个结果呢。 不过多数明眼人也看出了门道,那韩翠花一准儿没说实情。 顾维安蹲下身,唇齿间虽吞吐温和的言语,却让听的人感到恶寒:“韩婆子。我是海城军区的顾离城,不知道你刚刚说小墨同志勾搭的干部,是我哪一位同事?” 人群里有人认出顾维安,夹杂着欣喜道,“顾师长。您来断一断,这娘俩,究竟谁说得是真的?” “真相,是经得起时间证明。” 正当众人低声赞叹顾师长说出来的话,就是高端,小龙跟墨西已经拿着字据赶回了医院。 “……凉子……” 墨西拿着手里的字据,上面清晰的记载着:“眠崖村墨家韩翠花,将女儿墨凉抵押于刘家村三儿做小,换饼以后,绝不后悔。” 白纸黑字,众人看得真真切切,怪不得让拿出证据来的时候,韩翠花就说不出话。他们险些着了,这黑心肠婆娘的道! “翠花。” 墨西顺过气来,对着这瘫在地上的女人说:“就因为凉子不是你所出,这些年,你这样欺压她!她还是个未婚的姑娘,十里八乡,由着你把好好的名声给糟践了去,你平时对我这个老骨头使坏心眼,还对我这可怜的孙女……” 人们倒戈得很快,包括刚刚战队韩翠花的好心的路人,他首先对墨白道了歉:“同志。是我刚才欠了妥当,遭到了小人蒙蔽。你切莫往心里头去。” 第57章 把家分了吧 墨白摇了摇头,并没有得理不饶人,那韩翠花眼看形势不利,想要落荒而逃,却被眼尖的墨白逮住,她说:“韩婆子。既然你觉得冤屈,现在那么多公正的人儿都在,让他们同你做做主。” 此时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不必多说。 韩翠花眼看着,自己的奸|计就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找准时机,寻死觅活,“苍天是要冤死俺这个可怜的婆娘啊!俺自打嫁到墨家,就照顾着拖油瓶子。如今这一老一小,俺不指望人家能念着俺多少恩情……” “韩婆子的恩情,怎敢遗忘?” 墨白今儿个就学着韩翠花平日里的作派,“我们做晚辈的,日子苦点,倒也没什么。你若是非要拿‘孝’去编排,不妨问问你自己,这些年又如何照顾的爷爷?” “是。”墨白越说越激动,“你拿着寡母的身份拌着可怜,我爷爷被那刘家村的泼皮打得时候,你恨不得从屋子里给那泼皮,再拿个物件来助纣为虐!” 韩翠花在众目睽睽中,被逼得说不出来话。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墨家,墨凉在刘三面前扮作柔弱的时候,刘三就是着了这个丫头的道,于是比着葫芦画瓢,边哭边道:“俺没有恁那张伶牙俐齿,俺只能用死来证明清白......” 墨白抱臂,由着韩翠花滑稽表演,反正她又不会真的去死。 不过,群众里有胆小怕事的。虽然事情现在基本上已经听得明白,海城的白天里,讲的人,比外头那戏班子唱得更风趣。但是这年头,若是手上沾了血,就变成了个大忌讳。 原来那好心的路人姓林,今天来医院,不过为自己添点治理感冒的药,不想赶上了热闹。 他主动上前对墨白说:“姑娘,劝劝你娘吧,这娘俩哪有什么隔夜的仇。” “同志,您说这话真是有趣。”墨白冷笑:“先前口口声声一口一个养女地数落着,接着在我自证清白以后又道歉。现在呢,我这个养女又成了亲女儿?” “养大于亲,可若是连养都没养,哪里来的亲?” 韩翠花心里咒骂这群见风使舵的路人们,就在自己要一头撞上去的时候,墨白叫住了她。 她就知道,无论这墨白先前多么得意,现在还不是怕事闹大,准备拿钱息事。 韩翠花歪着嘴,脑子里都开始盘算,拿到那笔丰厚的抚恤金之后的生活。 “......你拦着我做什么......” 韩翠花总得把戏做足,“......不如让我死得痛快......” “没人拦着你。” 墨白揉了揉鼻子,“韩翠花,你要想死,我绝不拦着。” “凉子!” 墨西呵斥道,他似乎能够猜到墨白的下句话要说什么。毕竟这么多年,韩翠花虽然冷落他们爷俩,但是在眠崖村看来,墨家还算和和美美。 “爷爷。” 墨白抿着唇,目光坚定,“即便是您今天拦着我,我也要说。” 墨西气得脖子都红了,许久都没有说话的顾维安,在一旁搀扶着他,突然开口道,“墨爷爷。今天的事,你就大胆放手让小墨同志来解决。” 韩翠花瞧着这几个人一唱一和,心里头隐隐不安。 果然,那墨凉声音比北风都寒:“今天,难得那么多人在,不如先把家分了吧。” 第58章 说白了,她就是个孤女! 韩翠花没想着墨凉能说出这样的话,甚至又重复了一遍,“墨凉。你说什么?” 墨白又把分家的事情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她凑到韩翠花的面前,把声音说得很大,“这次不知韩婆子听到了没。” “俺又不聋。” 韩翠花掏了掏耳朵,现在还嗡嗡的,“这家是恁说分就分的?恁为了这家做了什么了?” 墨西毕竟是眠崖村的村长,面子薄,拽着墨白的胳膊,“凉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恁娘低头道个歉,这事儿就当不存在。” “面子就那么重要吗?” 这样的墨凉,是墨西所没有见过的。 “这房子虽然不是我的。” 墨白转向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理论的韩翠花,“但这房子就是你的吗?” 当年,韩翠花若不是看在墨城是村长的儿子,又怎么会跑到墨家跟人做晚娘? 不过前阵子那墨凉去了农场,她跟着村西头钱家的那个婆娘唠嗑,才得知道一个隐瞒十七年的大秘密。 原来,这墨凉也不是墨城的孩子。 墨城上个媳妇当年生完儿子以后,还想要个女儿,无奈身体不好一直没有怀上。 后来,在打猎的时候,墨城在北山脚下,从狼嘴里捡来的一个孤女,就是墨凉。 “就算不是俺的,也是俺大的。” 墨城是墨西唯一的儿子,如今他死了,这家产还不是会过继到她韩翠花身上! “既然你知道是爷爷的房子,那爷爷最有权力让人住在哪里。” 顾维安对一旁没主意的墨西道,“小墨同志说得不错,您的房子,话语权自然在您这里。” 墨西何尝不明白这个理? 以前儿子还在的时候,这个后来的儿媳妇尚且还会装着孝顺。自打墨城死掉,那儿媳妇将自己轰出主卧,赶到厕所。 他也不由得问自己:面子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韩翠花在等他做决定,墨凉也在等他做决定。 墨白知道自己的曾祖父仁慈惯了,所以又加了一剂猛药:“韩婆子能卖女儿,又怎么卖不了儿子。” 前世,父亲大概是遗传了曾祖父的善良,她那时候虽然小,但也听左邻右舍嘀咕着当年饥荒的时候,韩翠花能够顿顿吃得还算饱,是因为她卖儿子又卖女儿。 她自从魂穿在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姑姑身上,就没有见过前世的父亲,如果自己猜得没错,应该也是被韩翠花卖了。 “翠花。” 墨西满脸震惊,腿一下子瘫软,顾维安结实的臂弯接住了他,墨西抖着手:“凉子......说得......那都是真的......那蔓蔓的儿子,你同我说去了北方讨口饭吃,都是骗我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韩翠花知道今天这个墨凉,一准儿是什么都查(打)听清楚,干脆也懒得假装:“老头儿。现在你身边就我家雄儿一个亲孙子在身边,就算你要闹分家,首先这房子也是俺们的。” “......你......” 墨西喉咙涌出一阵热流,墨白慌张地扶住他,眉眼里都是关心:“爷爷。您先回病房休息,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吧?” 第59章 无比贪婪的嘴脸 墨西显然没能从韩翠花把自己孙儿也卖掉的消息,他指着那个恶婆娘的手有些发抖:“孽障啊!你简直……简直……” 墨白拍着墨西的后背,她很心疼自己的曾祖父:“爷爷,你放心把事情交给我吧。” “……凉子……” 墨西从喉咙咳出血来,他拉着墨白的手,“……爷爷……这次……听你的……” “爷爷。您放心。”墨白咬着唇,转身对顾维安说:“我爷爷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无碍。” 顾维安搀扶着墨西进病房,对墨白道:“都是份内要做的事。” 韩翠花瞧见墨西这站都站不稳的背影,心里头嘀咕:老不死的,还不快些嗝屁(死掉)。 “韩婆子。” 墨白清了清嗓子,调整好状态:“今天,当着大伙作为见证人,我们把家分了吧。” “要分家成。” 韩翠花巴不得,墨白和墨西这爷孙俩滚出墨家呢。 虽然现在处于饥荒年代,这房子是不动产,以后留给墨雄娶媳妇,岂不美哉。 “恁跟墨西那个糟老头分出去。俺就赞成。” 众人唏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婆娘。 “你想都别想!” 墨白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韩翠花的说辞,“这套房子是我爷爷的,不可能留给你这种人。” “那还提什么分家。” 韩翠花轻笑,用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脏土,灰尘呛得周围的人直咳嗽。 今天闹了这么一出,虽然没能如韩翠花所愿,不过墨西和墨凉也没好过。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容,正准备喊墨雄一起回家。 被墨白拦住了去路:“所谓的分家,是把你从这个家分出去。” 韩翠花这下明白墨白的意思,眼珠子瞪得想把墨白给吞掉,“恁是想把俺撵出家?” “俺告诉恁墨凉,这件事,恁想都别想。” “韩翠花。” 墨白闭上眼,唇齿间缓缓喷洒出又一条震撼人心的消息:“这墨雄压根儿就不是大的孩子。” 过往的一幕幕,如今回想起来,仍觉得不寒而栗。 绝大多数情况下,什么样的母亲,就培养出什么样的孩子。 八十年代的北山,那段痛苦到泪流满面的记忆,再次被提及。 墨雄企图非礼自己的时候,亲口对自己说他与她毫无血缘关系,不仅她不是墨家的人,他也不是墨家的人。 原来,那韩翠花自打勾上了墨城以后,瞧见前任的儿子,想着以后分家产的时候,肯定是要吃亏的。 但是墨城之所以跟前任再没生出孩子,是因为打猎的时候,遇上了意外,失去了做男人的尊严。 韩翠花为了在墨家站住脚跟,同乡长家的一个长工在道馆里发生许多不可描述的韵事。 后来,墨雄出生,还是个男娃。 墨城激动坏了,之所以给孩子取名为“雄”,言下之意是暗指他重振雄风。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除了当年的长工,剩下的就是韩翠花本人。 那长工早翘脚,自然不可能说出这件事。 韩翠花顿时感受到浑身一股恶寒。 第60章 不能乱了阵脚 “……你……” 韩翠花想要镇定,但是脸上的表情出卖了她,“……怎么知道那些的……?” 话刚从嘴里蹦出,韩翠花恨不得咬断舌头。 她这么一说,不就间接承认了墨凉那个贱丫头嘴里说得都是真的。 “若非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墨白讲出这些话的时候,倒是很沉得住气。 以前韩翠花还是自己祖母的时候,她虽然很刻薄,对自己也不怎么好,甚至说有些不可饶恕,自己只能隐忍着。 大概是没有了血缘这个沉重的枷锁,墨白才能够释放出本我,挺直了腰杆说话。 “韩翠花。” 墨白的瞳孔闪光,扫在韩翠花的身上,“即使不是亲生,你既做了小娘,理应安分守己!可你做了什么?为了保全自己在墨家的地位,你苟|且其他男人,生下不是墨家的子孙。困难时机,你卖儿卖女!更不要提,平时把我的爷爷安排在茅房!给他吃的都是那些……” 逐渐地,墨白有些撑不住,只觉得人性凉薄如此,别有一番凄凉。 可是她又必须说下去,她得做曾祖父在这个年代里强大的后盾。 “韩翠花。” 墨白讥笑,“如今,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脸面继续待在墨家?” “对啊。” 方才那位林姓男子也加入了墨白的队列,“你这婆娘,不孝不忠不洁,简直是丧尽天良!” “这种人,在旧社会,都应该被抓进猪笼!” “可不是么!” 韩翠花白这一张脸,自己的丑事如今摊在阳光里,她就是哭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再信他。 “韩婆子!” 墨白早在之前就已经写好了分家的条子,她从怀里掏出,又借来一支钢笔,“在这上面签字吧。” 白纸黑子的条子上写着【韩翠花与墨雄自愿放弃墨家的一切,并即日起离开墨家】,众人起哄:“要是我做了这档子事,都没什么脸面在村子里待着。” “那可不。” “韩婆子。” 其中一个路人还吹起了口哨,“你要是要点脸,就签字喽。” 最终,韩翠花在大家伙的言语逼迫下,没承受住压力,把名字写上了。 墨白动了动嘴,从重生到现在,好想终于做了一件大事情。 日后,曾祖父出院,也不必受着这婆娘的虐待。 他们的未来,都会好起来的。 正当墨白把纸条规整好,放回兜里。 墨雄踮起脚尖,抱着墨白的胳膊就是狠狠地咬了一口。 “你这个熊孩子!” 姓林的那位路人向来是非分明,“怎么能同疯狗一样,那么乱咬人呢?!” “真是随了他娘的性子。” 墨雄这个身体,毕竟年纪还小,不是成年男子的对手。 他被姓林的那位路人给拎起身子,扔在了韩翠花的身边,“韩婆子。你的孩子如果自己管不了,我来替你棍棒教育一番。” “不……用……了……” 此时韩翠花若是继续在医院待着,肯定是会被众人的吐沫星子喷死。 韩翠花自觉地抱着墨雄逃出了医院,不急,不能乱了阵脚。 她定会东山再起,与墨凉来日方长。 第61章 为何又说自己错了? 医院外,墨雄心里有怨,冲着他娘韩翠花嚷嚷:“阿娘。恁就由着那个丫头片子踩到咱们头上来么?” “俺滴小祖宗啊!恁小点声!讲那么大,不怕遭人听么。” 韩翠花抱着墨雄,四下看着没人,才舒了口气。 “娘。” 墨雄虽然身体是五岁,但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八。 他现在,最是担心以后的问题。 “那以后,咱们去哪里住?家肯定有人把(守)着。” 被一个十七岁丫头撵出家里,对于韩翠花来说,并不是多么光彩的事。 韩翠花目光阴沉,“当初为了防大郎哪天重回墨家,报复俺卖掉他的事。俺一早用钱给恁买下了光棍大老李的房,咱们等着老头儿翘角后,再回去要房子。” 能成么。 墨雄瞧着韩翠花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心里不由得犯了怵。 今儿,天气正好。 阳光暖洋洋地照进医院的走廊,看热闹的,也四处散去。 那位林姓路人,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同志。方才是我没搞清楚状态,就胡乱给你贴标签。真是对不住。” “不知者无罪。” 墨白声音冷冷的,“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病房去看爷爷了。” “同志。” 林姓路人兜里还装着玉米做的窝窝头,在这个日子里,能吃上饭都变得很难,何况还是那窝窝头。 “作为道歉礼,这个你拿着吧。” 墨白摇了摇头,将窝窝头推搡在他的怀里:“不用。你也是站在帮扶着人民群众的角度出发。这些东西,我要不得。若是你不愿吃,可以给还未吃上饭的同志们分享。” 林姓路人打心眼赞许——面前这位姑娘的思想崇高。 顾维安从墨西的病房走出来,瞧着聊得火热的青年男女,心里不是个滋味。 “小白。爷爷在叫你。” 若说往日,顾维安只有在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这样称呼着墨白。 现在忽然,就这样被当着外人面,被喊出来,墨白的心里,有一种谈不上来的滋味。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并不反感这种感觉。 林姓路人也瞧出墨白与那位男子端倪,冲着墨白笑了笑,他挥挥手,“同志。我叫林亭。日后有需要的地方,可以来咩咩大队就能找到我。” “小白。别让爷爷等着急了。” 墨白点了点头,随着顾维安一起进了病房。 “爷爷。” 顾维安万般没想过,墨白进了病房以后,直接跪在墨西的面前。 她的额头抵着指背,倒是看不到脸上是什么没表情,很快,顾维安便知道小白是在愧疚。 “冬天地上凉,又不是过年,你跪在那里,做什么?” 墨西的语气虽然看似关切,却也没有说让墨白起来的意思。 “是孙女错了。” 墨白抬起头,斩钉截铁:“但是孙女并不后悔,今日把韩翠花母子赶出墨家,是为了日后爷爷的晚年能够幸福安康。” “你既然是不后悔分家的决定。” 墨西从病房上坐起,右手指着墨白,“为何又说自己错了?” “分家在眠崖村是最破坏习俗的,爷爷是村长,却让孙女丢了面子,这是第一错。”墨白从肺里喷出一口气,继续道,“第二错。是墨凉并非墨家所出,这墨家若是要分家,轮不到孙女来做主。” 第62章 小白,疼吗? “第三错,我不该知情不报。瞒了爷爷,那么久。” 墨白每说过一错误,就磕一个响头,她的皮肤是那个年代少有的白嫩,三个响头过去,额头上已经有些乌青。 “罢。” 墨西起身,从病床上下来,双手将墨白从地上扶起来,“今天闹成这样,什么面子不面子,都不重要。” “是爷爷当年——” 他的声音哽咽,手也随着情绪抖动,“是爷爷当年,由着恁大,把那挺着肚子的韩翠花接近家。忍气吞声了二十多年,结果换来了.......” “......她变本加厉地欺压啊......” 墨白的眼角也湿润起来,她抱着墨西说:“爷爷您放心,即使我不是你的孙女,今后也会照顾你,对得起你的养育之恩。” “......好孩子......” 墨西拍了拍墨白的后背,“好孩子啊。” 等到墨西的情绪稳定以后,墨白送顾维安回他的病房,“顾师长,今天谢谢你把字据拿回来。” 老实说,顾维安实在是不爽,墨白跟那个林亭聊天的时候,哪里像与他这样的客气疏离。 “小白。” 他泛着酸,视线落在了自己受伤的手臂上,“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恩人,虽然也不是刻意让你报答什么,但是光是嘴上说说的谢谢,是不是有些虚?” 此话刚落,墨白的脸连同着耳根一样发烫。 “......你怎么老是这样......” 阳光下,女孩家的娇羞映在顾维安的瞳孔里,一下子失了神。 “......你以后......”墨白的声音软软糯糯,“......少说这些不着调的句子......” “除了不以身相许以外,什么合理的报恩条件,我都会答应你的。” 这是她,能许诺给他的最大的回馈。 可是顾维安八尺男儿,听得心里头失落,“若是换了旧社会,旁人家的女子早就以身相许回报了。” 虽是小声嘀咕,不偏不倚地落入墨白的耳朵。 她的脸愈加烫起来,“现在是新社会,我们都要接受新思想。而且,我们的奋斗目标——就是保证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顾维安望着她意气扬发的小脸,嘴角的笑意更浓。 冬日的暖阳,甜在顾维安的心房。 男人上上下下,把墨白都仔细瞧过了一遍后,他忽然抓着她的胳膊,“这伤口,是......” 方才他送墨西回去,倒是没有见到墨雄咬人的画面。 兴许是觉得此刻的顾维安太过于凶神恶煞,墨白心头一慌,迅速地把手臂从他的掌心抽离,“我没事。” “瞎胡闹。” 顾维安气急败坏道,“女孩家留不得疤的。” “反正我又不嫁人。” 墨白咬着唇,看着顾维安炸毛的样子,刚刚的那阵慌张,现在倒是换了种愉悦的心境。 “不许瞎说。” 顾维安拽着她,“咱们去找医生,到那边处理伤口。” 冬天来问诊的病人不少,顾维安看着医生忙乎地顾不得他们,干脆自己找来碘伏和棉棒,小心地对墨白的胳膊做了消毒处理。 而后,他抬起手臂,蘸着碘伏的棉棒,轻轻地涂着墨白刚刚嗑红的额头,听到她嘶溜的声音:“小白,疼吗?” 第63章 乌烟瘴气,该整顿整顿 墨白没有回答顾维安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小白,疼吗? 简简单单地四个字,竟然让她听得想要落泪。 已经有很久没有人会关心自己,疼不疼。 在八十年代,每每被祖母打在暗处的那些伤口,都会逼着墨白在睡前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说:“墨白。你要给你自己争口气。别人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呵护,而你有的只有你自己。你得学会忍耐,学会虚伪,学会坚强,这样才能咬着牙从眠崖村走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语文课堂上,很多同学谈起理想时,他们高谈阔论,说着自己要趁着改革开放的热潮,撸起袖子,大干一场。 老师问到墨白:“你的理想是什么?” “考上师专。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所有的同学禁不住笑出声来,甚至有男同学吹着流氓哨说:“墨白。你的理想,就那么浅显?” “好啦同学们。” 语文老师拍了拍手,做出总结:“小墨同学的理想啊,是脚踏实地的理想,同时也是极其容易实现的理想。我们通往理想的道路,是坎坷的,且处处布满着荆棘。可是我们始终要相信啊,我们的前途是光明的。既然有了目标,就要有恒心,坚持不懈为这份目标,而努力拼搏着。希望在未来啊,我们每一位同学,都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当年,就是因为这段话,让墨白对未来有所期望。 也是怀揣着这样的心,走进了深渊。 “小白。” 顾维安伸出手,想要捋顺她前额的刘海,却被她闪开了,“顾师长。时间不早了,您还是回房间休息吧。” 自己又说错什么了嘛。 瞧着墨白落荒而逃的神情,顾维安暗自懊恼着。 次日,听说了墨西跟着墨白要办理出院,自己也没耽搁,随着一起出去。 “墨爷爷。好巧。” 顾维安裹着绿色的军大衣,揉了揉鼻子,“你跟着小墨同志这是要回家么?” “等到安顿好爷爷以后,我就回农场报道。” “那......” 顾维安难掩心中的窃喜,开口有些结巴,“......刚好......顺带着一起走......” “不用了。” 墨白摇摇头,搀扶着墨西下台阶。 几个子弟兵看到这一幕,笑着嘀咕:“若我所说,顾师长肯定看上了小墨同志了。” “可不。你看顾师长现在都乱了分寸,话不成句。” 小龙倒是正经,数落着那些唠嗑的子弟兵:“顾师长为人正直,哪由得你们这样闲言碎语!” 子弟兵被小龙训得不服气,但在行动上必须服从着组织领导的话语。 小龙跑到顾维安身边,敬了个军礼,“顾师长,出院手续已经办理齐全。可我斗胆说上一句,还是希望您能留在医院多观察几天。” 顾维安心头烦闷,眼看着墨西爷孙俩就要离开,挥了挥手:“无妨。西瓜农场那些乌烟瘴气,是时候,该整顿整顿。” “兰城的李部长已经开展救援工作,将农场那些病情严重的人员,转去了市里的医院。” 第65章 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兰城军区当中,李爱国与顾离城关系最为密切。 自打顾维安魂穿到自己的这位爷爷认得干儿子身上,频频走访兰城的日子里,通过接触,也深感李爱国是一名正直的人。 “小龙。“顾维安吩咐着:“咱们先去西瓜农场,不能让李部长一个人忙乎。” 子弟兵当中有人多嘴,瞧着不远处那抹倩影,调笑了一句:“顾师长,你不等着小墨同志了?” 小龙刚想着要训斥几句,被顾维安拦着,语气柔和着:“你们一个个地,眼睛倒是敞亮。” “组织上怎么说——” 他顿了顿,重新戴正了军帽:“先大家,再小家。” 多嘴的子弟兵们出列请求顾维安惩罚,他摆了摆手,“这次且饶过你,若是我与小墨同志没成,你坏了她的名声,我自然会找你秋后算账。” 海城谁人不知,那顾师长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小龙也不由得为那位出言不逊的子弟兵,深深捏了一把汗。 时间就是生命,他们跳上车,没有耽搁。 来到海城那么多时日,顾维安还没有见过雪。 风顺着窗户吹进脖颈,有雪飘进眼里,顾维安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眸子里凉凉的。 “顾师长。” 小龙跃过他的身子,“我把窗子关一下吧,这雪一会儿大了,就冷了。” 等到他们抵达西瓜农场的时候,昔日的荒土已经被雪覆盖,世界是纯白色的。 小龙脱下自己的外套,想为顾维安披上,却被顾维安制止:“小龙,过几日,等天气好了,还要帮着农场的同志们做活。你的身体也很重要啊。” “可是顾师长,您刚受过伤——” 小龙咬着唇,执意要把外套给顾维安披上。 顾维安假装生气的模样:“我哪里是那样娇贵的人!不过是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倒是你们,太过于放大化。” 说罢,便将外套给小龙穿好,指着前面一群人,“咱们也去瞧瞧。” 前几天在医院里,刚看过韩翠花,没想到此时西瓜农场,也热闹得很。 北风猛烈地吹着,顾维安一行人走过去。 西瓜农场的管教干部,正召集大家训话,说是昨晚厨房失窃,丢了一些玉米的窝窝头,“你们忘记来西瓜农场的初衷是什么了么?难道一个个都不想着摘帽了么?农场那么多张嘴,每个人的量都是平均的!多吃的那个人,有没有想过因为你,其他同志就要继续挨饿。” 如同北风吹过,管教干部的话显得微不足道。 小龙已经打听清楚了基本状况,前阵子发的救济粮食,远不够同志们温饱。 这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偷窃的现象,举国受灾的岁月里,家人也不能给他们送来粮食。 这人好容易有了食物,还哪里顾得上什么摘帽,大家都心知肚明,没人去坦白,也没人去揭发。 顾维安瞧着张张在寒风中吹红的脸,语气沉重地说:“四几年的那会儿,我们也曾闹过饥荒。佩弦先生(朱自清)当时拒领那老美救济粮的故事,想必在场的各位也有所耳闻——” 第64章 纠正歪风 兰城军区当中,李爱国与顾离城关系最为密切。 自打顾维安魂穿到自己的这位爷爷认得干儿子身上,频频走访兰城的日子里,通过接触,也深感李爱国是一名正直的人。 “小龙。“顾维安吩咐着:“咱们先去西瓜农场,不能让李部长一个人忙乎。” 子弟兵当中有人多嘴,瞧着不远处那抹倩影,调笑了一句:“顾师长,你不等着小墨同志了?” 小龙刚想着要训斥几句,被顾维安拦着,语气柔和着:“你们一个个地,眼睛倒是敞亮。” “组织上怎么说——” 他顿了顿,重新戴正了军帽:“先大家,再小家。” 多嘴的子弟兵们出列请求顾维安惩罚,他摆了摆手,“这次且饶过你,若是我与小墨同志没成,你坏了她的名声,我自然会找你秋后算账。” 海城谁人不知,那顾师长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小龙也不由得为那位出言不逊的子弟兵,深深捏了一把汗。 时间就是生命,他们跳上车,没有耽搁。 来到海城那么多时日,顾维安还没有见过雪。 风顺着窗户吹进脖颈,有雪飘进眼里,顾维安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眸子里凉凉的。 “顾师长。” 小龙跃过他的身子,“我把窗子关一下吧,这雪一会儿大了,就冷了。” 等到他们抵达西瓜农场的时候,昔日的荒土已经被雪覆盖,世界是纯白色的。 小龙脱下自己的外套,想为顾维安披上,却被顾维安制止:“小龙,过几日,等天气好了,还要帮着农场的同志们做活。你的身体也很重要啊。” “可是顾师长,您刚受过伤——” 小龙咬着唇,执意要把外套给顾维安披上。 顾维安假装生气的模样:“我哪里是那样娇贵的人!不过是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倒是你们,太过于放大化。” 说罢,便将外套给小龙穿好,指着前面一群人,“咱们也去瞧瞧。” 前几天在医院里,刚看过韩翠花,没想到此时西瓜农场,也热闹得很。 北风猛烈地吹着,顾维安一行人走过去。 西瓜农场的管教干部,正召集大家训话,说是昨晚厨房失窃,丢了一些玉米的窝窝头,“你们忘记来西瓜农场的初衷是什么了么?难道一个个都不想着摘帽了么?农场那么多张嘴,每个人的量都是平均的!多吃的那个人,有没有想过因为你,其他同志就要继续挨饿。” 如同北风吹过,管教干部的话显得微不足道。 小龙已经打听清楚了基本状况,前阵子发的救济粮食,远不够同志们温饱。 这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偷窃的现象,举国受灾的岁月里,家人也不能给他们送来粮食。 这人好容易有了食物,还哪里顾得上什么摘帽。 大家都心知肚明,没人去坦白,也没人去揭发。 顾维安瞧着张张在寒风中吹红的脸,语气沉重地说:“四几年的那会儿,我们也曾闹过饥荒。佩弦先生(朱自清)当时拒领那老美救济粮的故事,想必在场的各位也有所耳闻——” 第66章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农场里也有家庭成分好的,知道自己的亲戚朋友肚子在这里挨着饿,有条件的,都寄过来食品。 那些收了食品的,也不敢太张扬,唯恐别人抢了去。都是藏着掖着,半夜等棚子里的人都睡熟了,就在被窝里头偷偷地咀嚼,更不怕自己咀嚼的声音太大,就被人听见,状告给领导。 无论是南边还是北边,通往农场的邮路,全凭运气。 有时间等了数月,好容易收到家里的食品,打开看,早就发了霉,却也不敢丢掉。 更多的是,大家把发霉的食物,拿到火上面烤一烤,去除上面的白毛,而后吞下,以此充饥。 我们总觉得,我们现在经历的一些小挫折,实在太苦。 倘使将我们的困难,与整个华夏国相比,又显得微不足道。 家里面有条件的同志们,毕竟是少数。 西瓜农场群众们纷争的话,臊得顾维安脸红。 即便是困难的时候,他们军区还有野菜可以充饥。 但是大部分的群众们,饿的时候,就是真的饿了。 正当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女声打破了僵局。 “我知道的!” 墨白面对着乌泱泱的人头,“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可是我们在场的,一定是有为父母亲的长辈,也有着为人子女的姊妹弟兄。” 众人将目光转向墨白,只听她继续说:“若在不久的将来,我们摆脱了饥荒,重回温饱。那如何鉴定我们做过的那些种种?” “而‘偷窃’,只会伴随我们终身。” 顾维安望着那个瘦小的背影,越看越是欢喜,他的小白平日里看着性格温温吞吞,总会在不经意间,给他们无限的惊喜。 “小墨同志说得对。” 叶修在人群里带头鼓掌,“若为父母,那便为子女蒙羞;若为子女,那便是为父母蒙羞。” 方才出头的几名同志,也纷纷从人群里站出来,各自做着忏悔。 “我们既要勇于认识自己的错误——”顾维安做着总结,“更要脚踏实地去更正它。” “请大家给我一些时间,我保证每个人在明年的时候,都能吃饱、穿好!” 顾维安想起再过上些日子,差不多到年底时,组织上会决定将西瓜农场的戴帽子的人,都纷纷派遣回原来的单位,并增加粮食定量。 管教干部又补充了几句,因为天气不好,让大家伙都散了。 “叶团长请留步。” 顾维安没有戴军帽子,落在他头上的雪全都融化成水。 叶修现在的身份,与顾维安还是保持着距离比较好。 上次顾维安走得匆忙,这哥俩还没有说上几句。 此时第七组的小队长过来清点人数,看到叶修后,正准备吆喝着让他回去。 顾维安对着小队长鞠了一躬,郑斌点了点头,小声道,“顾师长。我就给你跟叶团长破个例,不过两位也只能聊个十分钟,农场也有农场的规矩。” “我知道了。” 相对于顾维安的沉重,叶修倒是好说话。 郑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67章 只是个好人 叶修也有好久,没同顾维安好好叙叙旧。 这下雪天,若是能如过去那样喝上几杯酒暖暖身子,最是再好不过的事。 “城哥。” 叶修的鼻子有些痒,他活动了下五官,将那份不适压下去,“你跟小墨同志处得如何?” “你倒是有心思还关心我个人的事情。” 顾维安瞧着叶修的模样,比上一次见面又瘦了,他看着心疼。 “这些日子——” 顾维安的胳膊,最终落在叶修的肩膀,“你受苦了。” “算不上什么。” 叶修冲着顾维安没心没肺地笑着:“若我说,你可真是不够意思。” “?” 顾维安面上写着疑惑,一时间没明白叶修讲这话的深意。 “救人家小墨同志的不是你么?怎么跟人家还留了我的名字。” 叶修拍着顾维安的肩膀,“害得我好生误会。” “她跟你这么说?” 顾维安听着话不对劲,虽然在六零年代初遇小白的时候,他整治了刘三,把她救下,但是再遇她时,她就像不认识自己一样。 “不是你跟人家说,我救的么。” 叶修被顾维安的反问,弄得头脑发晕,“当时我横竖是气不过她吊着你,就跟她理论清楚。而且你不知道,我听见她让我跟你塔线别人的时候,真是活活把我气饱了!” “小……” 顾维安顺到嘴边的“白”收了回去,“小墨同志,当真这样?” “你不好意思问的,我替你问。”叶修扬起下巴,拍下顾维安身上的雪:“那日清晨,我问她心里有没有你。” 顾维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话也不利落,“她……那她……怎么说?” “她说——” 叶修故意摆弄玄机,“她说啊——” “她到底说什么了?!” 顾维安抓着叶修的胳膊,“你快说!” “城哥。” 叶修笑着摇了摇头,“以前打仗的时候,在村子里歇脚,那王大娘的姑娘也不比小墨同志差,许给你的时候,你怎个没答应?” “别打岔子!” 顾维安能确定,八十年代的墨白对自己的感觉,但是他无法确定六十年代的她。 他也不敢问她,唯恐问了以后,两个人连现在仅有的好感都没。 叶修还是第一次瞧见顾离城这副样子,若是被海城军区的那些人瞧见了,准会说上几句。 “算啦。” 叶修抖了抖肩膀,“她只对我说,你是个好人,我也是个好人。” “然后呢?” 顾维安满脸期待。 “没有然后了啊。” 叶修倒也想多说几句,让自己的傻兄弟能多乐呵乐呵,他毕竟平日在军区忙着海城的事宜,也是该有个人在身边陪着他,照顾着他日常的起居。 “她就没在说些别的?” 顾维安由期待变得失落,“只是好人?” 脑海里浮现出在隧道洞口独处的时候,她对他说:“顾师长,我觉得你这个人,还蛮好的。” 好的定义是什么? 是认为解放军同志好,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男人去看待的那种好。 顾维安的心情变得很沉重。 而郑斌抬起手腕,瞧了下时间,心一横,转身对着顾维安说:“顾师长,您看这时间……” 第68章 我们不会成的 “阿修。” 顾维安握住叶修的手,“既然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军区,你且再挨上几日的苦,我保证下次再来时,一定将你风风光光地带出去。” 叶修送别顾维安以后,与墨白不期而遇。 自打有了供销粮应急,西瓜农场的日子倒是比前几日好上许多。 “小墨同志。” 墨白停住脚步,转过身对叶修一笑。 “叶团长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叶修还为上次的事情道歉,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方才我跟顾师长说了几句,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希望您能原谅我。” 顾师长么。 不远处,汽车鸣笛的声音传入耳中。 墨白心里头有一丝丝的失落,但很快又淡了下去。 “小墨同志。” 见墨白许久没说话,叶修憨厚着笑着,“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没?” “问这个做什么?” 墨白注视着叶修,心里头奇怪。 “你别紧张。” 叶修搓着手,朝着掌心哈了口气,“我呀就想问问你,将来如果有机会离开农场,你想要做什么?” 又是一个关于畅想着未来的话题。 重生后的墨白,已经不会像过去那样,痴心妄想。 哪怕夜里梦到了什么,也会清晰地提醒着自己,这是梦,不可过度贪念。 于是墨白对叶修说:“我没想过那么久远的事情。” 叶修心里嘀咕着:这个小墨同志看着岁数并不怎么大,怎么老给他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 “你就没想过以后与什么人组建家庭,也没想着——” “叶团长!”墨白知道叶修与顾维安要好,她打断了叶修的话:“我知道,你是想让我考虑考虑自己的事,盘算着我跟顾师长。但是……” 有北风吹过,雪埋进眼里,墨白顿时失去了视线,“我跟他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 叶修用手遮着风雪,“他钟意你,并且三番五次地救你,若是搁置到过去,你嫁他百八十回也不够还。” “我知道。” 墨白垂着头,许久后才道,“他的恩情大如山,我是知道的。” “我同顾师长说开了,除了以身相许,他开出的报恩条件,我都会履行他。” 怕是只怕,顾师长那种痴情的人儿,就想着你那一颗真心去换。 叶修碎碎念叨着:“怕只怕,他最想你能以身相许。” “我们不会成的。” 墨白通红的小脸,让叶修不由得因为她那股认真劲儿上扬起嘴角。 “你怎么会如此笃定?” 叶修问道。 “顾师长在兰城已经订下了亲。从民国以后,华夏国就实行着一夫一妻制。”墨白缓缓道,“他为人刚刚阿不正,定会好好对待那位的。” 听着小墨同志这话,叶修倒是觉得有些酸。 “噗。” 他没绷住脸上的笑意,弯着腰,“抱歉。这我得给城哥更正,省得你还未听他说什么,就被你提前把路堵死了。” “城哥的那个婚事,都是上面的那两位老爷子撮合的,城哥本人都没见过那陆碧莲的。” 第69章 叶修恢复名誉 被叶修这么一解释,墨白的心境又发生了改变。 她咬着唇,命令脑海中的自己,去打消这个念头。 夜空中的鹅毛大雪,结合着北风,绕过煤油灯,顺势飘落在地上。 “小墨同志。” 叶修心想,她毕竟是个女同志,横竖在雪地里一直聊天,不干等着让她身子垮掉么。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在墨白回棚子前,叶修在背后嘀咕了句,“你记得城哥的心意。” 墨白的小脸有些红,小跑步,脚下的雪,咯吱咯吱的响着。 * 顾维安回到军区,顾不得身上的雪。 “离城。” 李爱国正与吴爱党正拿着吃着热乎乎的面条,见顾维安回来,立刻招手道,“我可是听下面的人都说,你出院以后,就跑过去西瓜农场了?” “是啊。”吴爱党让生活秘书给顾维安添上了碗筷,“小顾。你这身子还没利落,又去查工作。吃吃面条,暖暖身子。” 顾维安从西瓜农场那儿刚经历过一场会议,关于那句“大头还是你们的”雕刻在心里。 现在看看他们,竟然还在吃着面条。 顾维安的心如同被扎过,他们和人民之间是平等着,不应该如此区别对待。 李爱国瞧着顾维安端着个空碗,许久不动筷子,以为他是不喜欢吃。 “司令员特地让我给你捎来的,当时还夸你爱吃这个——” 顾维安垂着头,他闭上眼睛,仰着脖子,尽可能不让泪落下来。 “太苦了。” 半晌后,顾维安才开口道。 “吴首长。” 李爱国夹了一提溜面条,往嘴巴里塞,“你认为口感如何?” “小顾啊。” 对于兰城过来的人,吴爱党自然是顺着李爱国的意思来。 “这碗面还有许多,你尝一尝。” “我说得苦,是指外面还在饿肚子的百姓们!”顾维安提高了音调,“我们在这里喝着面条,人家就有可能在农场饿着肚子!” 他们何尝不知道。 只是被顾维安说出来以后,心里的愧疚之感,油然而生。 “现在海城各地市都已经安排了救济粮的活动。” 李爱国为顾离城剥了一碗面,“你若是身体饿垮了,还怎么帮助大家播种粮。” 顾离城缓缓地睁开眼,埋着头,把李爱国夹的那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离城。” 李爱国将凳子挪了挪位置,似乎想要“我知道,你心里想着的是什么?但是社会就是这样的,我们不能改变大的趋势,那就从个人做起。” 顾维安点了点头,趁着李爱国来海城,他问了句:“兰城这一次,主要是抗灾救援活动,其他的文件上还有什么指示?” “对于个别同志那些错误地宣判,也会借着这个机会更正它。” 顾维安听到李爱国的话,这才开口道,“叶团长是被人冤枉的,还请李部长在海城的这段日子,可以恢复他的名誉。” 他们认识那么多年,顾维安相信着叶团长的人品。 关于叶修的事情,李爱国在兰城的时候也有所耳闻。 “离城。凡事要讲究证据。”他沉思了片刻,“这样,我明天让几位同志随我一起走访,再仔细调查一番。” 第72章 好了伤疤,忘了疼 。 《重生六零甜军嫂》第72章 好了伤疤,忘了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0章 零余者 吴爱党的脸色不好,他身为领导,仅凭底下人当时的一面之词,就把叶修送去了农场。 这些日子,每每夜里,他总是睡不好的。 若叶修真是因为自己的那生气的话,他真是大罪过。 “吴首长?” 李爱党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想什么这样入神呢?” “啊。” 吴爱党回过神,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着,国家有你与小顾这样操心操力,真是吾国之幸啊!” 李爱国憨厚的脸上堆满笑容,“旁的不说,总得对得住自己的名字。” 他们一个爱国,一个爱党,表明了父母辈对自己未来的期许。 次日一早。 雪还没有停的意思。 农场的领导班子等不及,在广播里召唤着:“西瓜农场的同志们,西瓜农场的同志们,今天上午做工,有以下几点安排。” “几日前,兰城的领导们为我们提供了救济的粮食。可是我们绝不能坐吃山空!” “第一小队由孟楠带队,去南边,兴修水利。记住,这可是造福子孙万代、最有福气的事!” 墨白听到郑队长开始喊人,再加上外面的广播里已经通知到她们:“第七小队由叶修带队。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拿着农具,去外面种植萝卜与菠菜,这些我们来年都是要吃的,来不得马虎!” 等到丁香与墨白收拾好以后,广播里最后总结:“各小队要相互注意学习,不要产生争吵。” 陆美静打从北山回来以后,对墨白要顾维安救她的事情,非但不领情,还责怪她假惺惺。 对于小人,要敬而远之,否则犹如野草,燃烧不尽。 别看西瓜农场平日里大家都各自相安无事,叶修在来得第一日,就把事情摸得通透。 这里有劳动改造的人,也有知青下乡到这里的,互相瞧不上,是常有的事情。 这不,现在他们队与第八小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树枝,就在那里产生了争执。 第八小队的胡涂算是个零余者(详见郁达夫笔下的于质夫、以及王蒙笔下的倪吾诚),见到第七小队的男同志在那里烤火,上前去说:“从上工到现在,全在这儿烤火了,还不如人家妇女同志勤快。” “老胡。” 第七小队老高,平日最看不惯这些读书的人,嘴里嚷嚷着,“你读了那么多年书,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在这里做工。” “呸。” 胡涂拍着胸脯道,“你们这些人的思想,跟我们的思想是相同的么?!” “我们来这,是为了帮助华夏垦荒!是光荣且无比骄傲的大事情!哪里如你们这些,通过劳动,还无法改变自己的那份思想!” “……你……” 老高自然说不过胡涂,这样的争吵,并不是第一次。 叶修与第八小队队长王凯走过去平息吵闹,“大家今天难得上工,都是为了来年能够有个好收成,冬天天冷,你们伴着嘴的功夫,拿去在劳动上不是更好?” “还有老高啊。”王凯道,“你这烤火用的木材,都是从哪里来的?” 第71章 林亭 (作者的话:网卡,加上定时章节错误,盗版那边出现的问题,我没法修改,真的抱歉) 老高拍着胸脯,因为天冷,说话都是带着热气,他乐呵呵地说:“王队长,这木材都是由三组那边拿过来的。冬天冷,待会儿同志们热乎热乎,也好上工。” 胡涂冷笑,他十分不屑道,“思想有问题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有所出息。” “胡涂!你别给脸不要脸!” 老高气红了脖颈,眼瞅着两个人又要打起来,叶修上前主持着公道,“老高。你拿了三组编筐用的木条子,他们怎么做活?” “叶团。” 老高跟叶修住在一个棚子,知晓了叶修的遭遇与自己相似以后,在农场的日子,他们很快成为知己。 “你放心,我们砍的时候,还留着根,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还能再长。” “小人作派。” 胡涂又嘀咕了句。 之前顾师长来找过叶修,他们可是见证了两个人之间深刻的友谊,所以王凯于私,偏袒着七组。 “胡涂!你还真是糊涂!”王凯拿着锄头,刨着硬土,“这些年,华夏响应让知识分子下乡,劳动人民是最光荣的!你却用你读的书,来嘲笑劳动分子,岂不是糊涂?!” 七组和八组的男同志,闻声都乐呵着。 “老胡。王队长说得对,你真是糊涂!” “你平日里总喊着曲线救业,现在用你的所学的知识,把我们的荒地开出一片丰收的景色啊。” …… 大家纷纷调侃着,老高也得意洋洋,“臭老九(读书人、教书先生),你也开垦出一片景色来,让我们瞧一瞧。” “你们这些人,真是冥顽不灵,冥顽不灵!我同你们没话说!” 胡涂生气,拂袖正要离去,不料与一个戴着眼镜像书生一样的青年,撞了个满怀。 “同志。您打不打紧?(不要紧吧?)” 胡涂正气到没处发泄,手指着那青年道,“我是真真的屋破又逢连夜雨!也算是遭了殃。” 青年听出了他的指桑骂槐,明面上说自己不幸,实际上是在暗讽这不合规矩的人,他双手抱拳,笑着说:“水浒有道,不打不相识。如今咱们,像是不争不为友。” 胡涂听出,青年肚子里倒是有些墨水。于是,他抬起下巴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林亭。” 青年介绍着自己,“我是钟队长从咩咩大队过来勘探地质的。” “林同志。” 王凯见到林亭,激动地握着他的手,“刚刚组里的同志反映,这地硬,许是冬天冻住了。这不,锄头抛不动,见你来了,我们可就放宽了心。” 林亭的俊脸上堆着笑,他摇了摇头,“没什么,都是应该做的。” 说着,便蹲下身子,雪还在飘着,自然而然地,地就不可能化冻。 “你们今日,必须出工?” 林亭回过头问王凯,在得到肯定以后,他沉思了片刻,“最有效的方式,是烧热水,浇到地面上,等冻化了以后,用最快的速度,进行种植。” “不过——” 他顿了顿。 第73章 护犊 “你同她有过节?” 林亭低下头,问着墨白。 她本就因为前世的事情,不想着跟男人有过多接触,这个林亭倒像是天生自来熟一样,在医院的时候是,在现在的时候也是。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好。” 墨白的态度,让林亭以为她还是在生自己在医院的气。 “她那样刻薄,你要怎么处理。” 林亭母鸡如护护崽一样,把墨白拦在身后,对着陆美静说:“上面的领导,若是知道你随意污蔑女同志,定会开大会,去批|斗!” “你个小白脸。” 陆美静脱下黑布鞋,因为说不过,就要动手打林亭,“人狐狸精还没说话呢,你倒是先做起了英雄!” 这个林亭原本是地质队的,去年勘测豆浆油田,队员出了些意外,作为队长的他,难逃其咎,于是自动申请下乡,归到了咩咩大队里。 他正要揪着陆美静去找管教干部,被胡涂一把拦住着,“林同志。这小陆平日嘴巴是让人嫌了些,你别太在意。我回头说说她……” “老胡。” 陆美静娇嗔,“你怎么能够帮助一个外人呢?” “人家是什么身份?等到回带原单位,若以后遇上什么事……你咋个就不明白呢?!” 胡涂虽然情商低,但是智商可不低。 陆美静待在西瓜农场多日,学会了见风使舵的那一套。她先前会看上顾维安,也是觉得以后自己摘帽后,往后的日子能有个照应。 “方才是我的言语登不上大雅,林同志大人有大量,望您能海涵呐。” 陆美静的道歉的模样,在林亭的眼中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 “被你出言最重的,要数小墨同志。你理应先同她道歉的。” 陆美静心不甘又怎么样?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装作伪善的样子,对墨白说:“凉子。也怪我这张漏风的嘴,我这不瞅着你先前跟着顾师长,现在与小林走得密切,这才……” “总之,你别往心里去。” 墨白冷笑:“静姐漏风的嘴还是严实些比较好,污蔑我倒没什么,若是污蔑了军区的人,被人学了去。那可真要自求多福了……” 陆美静的气当时就上来了,胡涂捏着她的手,让她冷静。 但最后,陆美静还是没沉住气,气鼓鼓地跑了。 “小墨同志。” 林亭冲着墨白露出一口白牙,“真是没想到,每次见你都会遇上不同的惊喜。” “……刚刚……” 刚刚的墨白还像个小狮子,现在说话软糯糯地,“谢谢你了。” 与人交往,不刻意疏离,不刻意接近。 “谢啥呀。” 林亭挑了挑眉毛,“终究是我昨日在医院识人不清,还数落了你一通。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因为我这么个人,不值当的。” 墨白被林亭逗乐,她以手掩面,声线有些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那就好。” 忽然一阵风吹过,雪花进了墨白的眸子,她下意识地合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就看到林亭用自己的身体做了肉墙。 第74章 能吃亏是福 “……你……” 林亭怕墨白冻着,自己非但把大衣给自己,还帮助自己挡风。 墨白的小脸红扑扑的,她咬着唇:“林同志,你这样的热心肠,很容易吃亏的。” “小墨同志。”林亭瞧着墨白,眉眼间的笑意很足,“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能吃亏是福。” 墨白望着林亭脸上的纯真,她的心境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那般相信,能吃亏是福。 可是,她的吃亏,换回的是韩翠花的变本加厉。 无论身处何种年代,人定要学会明哲保身。 一次吃了哑巴亏,不能次次都吃哑巴亏。总得总结经验,如此才能够在下次面对这件事的时候,不再继续吃亏。 每个人看待事物的态度不同,因此处理的方式也不同。 墨白不能担保说自己的一定是对的,也不能说别人一定是错的。 她对着林亭点了点头,“现在这个年代,有存你这么心思的不多了。” 墨白说得是实话。 这个年代,大部分人都想着如何吃饱,他们甚至可以为了吃一口粮,而放弃着尊严。 坏的、糟糕的对立面,便是好的、优秀的。 顾师长是一个肯为了群众的幸福谋发展的人。 叶团长也是一个肝胆相照、有着侠义心肠的好人。 林亭性格憨厚,甚至说有些善良过了头,不能否定的是他的一片好心。 “小姑娘家的,说起话来,这样老城还行。” 林亭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皱巴巴的眉毛,却被身后的一道严厉的声音,吓得缩了回去,“你们在做什么呢?!” 刚刚叶修可是看得真真的,他们与厂长商议了一番,决定今日停工,等到天放晴了以后,再开始忙碌。 这一回来倒是好,城哥在军区正忙碌着,这边倒是绿到心发慌。 “叶团长。” 墨白转过身,瞧见的是叶修凶神恶煞的脸。 “你们商议出什么结果来了么?” 叶修没给墨白好脸色,认为她不自爱,明明跟着城哥都谈婚论嫁了,却还跟其他男同志拉拉扯扯。 先前陆美静跑过来找自己说墨凉的坏话,叶修不相信,现在眼睛骗不了自己,一个巴掌拍不响。 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你——” 叶修指着林亭,“跟我过来。” 墨白被叶修莫名其妙地晾在了一处,她正要跟过去的时候,被王凯拦下,“小墨同志。外头风雪大,我瞧着你小脸冻得也紫,其他女同志都回棚子里休息了,要不你先回去?我看叶团跟小林,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 — (作者的话:书城刷负分的天使,谢谢你们让小鱼儿第一次写了本3.2的书。等到下周哦,你们再接再厉,给我刷负分到1.2,我看看能不能成为阅文史上,第一个被你们刷负分到0的作者~负分的小可爱要加油哦!负分的你们要是能留下ID就好了,不枉费作者在这里每天熬夜写作!被情绪拉低的我已经看开了,随缘吧,就像文里哪样哪都有恶人,哪都有好人~) 第75章 叶修的忠告 墨白点了点头。 刚刚叶修的样子,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 不过她没有往深处想,只觉得叶修应该是瞧着天气一直不好,所以心情烦闷。 自己踩着雪,不过倒没有回棚子里,瞧着四下里没人,抚摸着脖子上冰凉的鱼形玉坠。 与外面风雪不同的是,这里面的空气,倒是温暖了许多。 小粉猫嘴巴里正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悠然自在地躺着晒太阳。 “小鱼儿。” 墨白轻轻唤了一声。 猫儿吓得竖起尾巴,见来的人是墨白才敢闭上眼舒了口气。 “墨白。” 粉红色的猫咪将嘴里的狗尾巴草丢掉,又幻化成为小女孩的状态,“你有好久都不来了呐。” “上次,你说我可以每天待五个小时做工——” 小鱼儿顶着粉红色的长发,“对的。你想要种植什么?我这里都可以提供种子。” 墨白面露难色,她自然是有些犹豫的,毕竟人一天凭空消失五个小时还好,但若是每天都消失的话,该用什么理由搪塞?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小鱼儿见墨白有些犹豫的神色,“你不是担心自己在这里的时间过长?出去的话,被旁人问起,不知道如何说?” 墨白在心里惊呼:它怎么什么都知道? 只见小鱼儿补充道:“在空间里,没有秘密。” “墨白。”小鱼儿又变成猫形,“这里的空间,跟外面不一样。” 见墨白仍然疑惑,小鱼儿跳到她的肩头,趴在墨白的耳朵上说:“在空间待五个小时,在外面也不过是一小时罢了。” * “叶团长,是不是厂长说,今儿个不能种菜?” 林亭以为叶修是同他说这件事。 “我看比起种菜,林同志倒是像去偷人。” 叶修自然是最袒护顾离城的那一个,加上他是个耿直的性格,喜欢有话说话,不喜欢藏着掖着。 也就是这种横冲直撞的性格,让赵大牛钻了漏子,有机可趁。 “叶团长!你这是哪里的话,我偷什么人?这个是青天白日,你怎可这样随意言语?” 林亭平日里也不过是钻研地质,哪里见得这阵仗,自然也是急了。 “我问你,你刚刚在干什么?” 叶修的眼神冰冷,扫荡过来,“你同墨凉拉拉扯扯地,像什么样子?!” “我们不过是正常交流。” 林亭心里坚信,身正不怕影子斜,就像那时在油田勘测,只有他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单位的人都在背后嚼舌头说,队员的失踪,肯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岁月可以证明一切。 来咩咩大队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对于未来,林亭从未放弃过期望。 “正常交流,需要拉拉扯扯?” 叶修最不屑这些人的信口雌黄。 “眼睛长在你的身上。”林亭的食指指向自己的太阳穴,“脑袋如何将眼里的东西,做出定义。旁人说得再多,也无法改变你的看法。” “叶团——” 林亭耸了耸双肩,仍是那幅云淡风轻的样子,“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气,但我想这件事与小墨同志,有着很大的关系。” 第76章 消失的墨凉 “别以你为你生得一张巧嘴,油嘴滑舌几句,就能全部翻牌。” 叶修的俊脸拉得臭长,“你的作风还需要继续考量。” 林亭第一次感觉得到——什么叫百口莫辩。 以前在地质队,小樱桃总是调侃自己说:“阿亭,你这样的性格,以后肯定要哑巴亏。” “去去去。” 那时他年轻,听不得这些逆耳的话。 也就是因为耳根子听进太多的好话,导致了出任务的时候,听信了单把头的话,使得全队陷入了危险。 林亭闭上眼,往日的一幕幕,尽在眼前出现浮现。 他与小樱桃本,来是要奔向婚姻。 偏偏因为那场意外,让整个队只剩下他一个人。 初见墨凉时,觉得冥冥之中,觉得小樱桃好像又活了过来。 所以听到韩翠花当时控诉墨凉如何黑心肠的时候,林亭显然是愤怒的。但在得知真相后,他又显得是那样歉疚,恨自己的立场不坚定,生怕小樱桃会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他无德。 他何尝不知,那小墨同志与海城那位顾师长的关系。 医院里他还没瞎,自个儿也能瞧得出。甭说现在叶修对自己的态度,就连那顾师长在医院看自己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活活生吞一样。 风还在吹着,雪划在脸上的微疼,让林亭回过神来。 “叶团长。” 林亭睁开眼睛,言语居然带着几分硬气,“你如此不堪地编排我就算了,但人墨同志是个好姑娘,不能由你嘴里这样的污蔑。今天这样的话,我只当你是被冻伤,胡言乱语说的。” * 空间虽然比西瓜农场暖和,但终究还是冬日。 墨白思忖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小鱼儿。你那里有西葫芦的籽吗?” 粉猫伸出前爪,打了个哈欠,“有的。我给你找一找。” 不过是一分钟的功夫,粉猫又化成小女孩,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把西葫芦籽,递到墨白的面前,“这些够了吗?” 墨白点了点头,她记得之前上工时,花木奶奶教过自己种植西葫芦,播种前,得先让土壤保持湿润。 小鱼儿打了个哈欠,“天气你可以自己选择模式,包括你需要化肥什么的,都在那院子里呢。” 墨白长这样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神奇的地方。 天空是有表盘,提醒自己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钟头。 而此时云朵拼凑成一项指示:【任务一:种植西葫芦籽】。 墨白不敢耽搁时间,她将化肥倒入土壤,然后进行搅拌。 空间里有灵泉,刚好可以代替磷酸钙和草木灰的成分。 墨白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工作都做成以后,将种子埋在土里,最后盖上了薄薄的土。 * 午休的时候,郑斌开始例行抽查人数。 “3号床的墨凉呢?” 陆美静正困得眼皮打架,她摇了摇头,“你们寻人,可以去外边。墨凉现在应该不知道和哪个男人达官贵人,正卿卿我我呢。” “静儿。” 丁香拦着陆美静,她抑压低声音:“论当初,人家给你白米饭的时候,瞧着均分,满里面其实就是你吃得最多。” 第76章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 陆美静没吭声,自打墨凉来到西瓜农场以后,每个人都在帮衬着她! 是,老话是讲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她就是看不惯墨凉那幅施舍自己的样子。 陆美静暗自思忖,总有一天,她要嫁给顾师长,让墨凉对自己高看一眼。 有些人总是这样,容易自我膨胀,不懂得去感恩。 但这社会,并非人人如此,好的人也数不胜数。 墨白并不知道,自己在空间的五个小时里,外头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 顾维安在电话里听说西瓜农场今天要开始搞生产,没用军区的汽车,他跳上大杠梁,冒着雪前转去西瓜农场帮衬。 于公,上次他答应了农场的人,保证他们来年吃饱。 于私,他想见墨白,最近外头都在传他跟陆碧莲的事情,顾维安要亲口对墨白说,这样才能安心。 地面上因为下过雪,不太好走,尤其是北山脚下,结了冰,雪地滑。 打上次同墨白一起困在隧道,顾维安就在想,需不需要下一步等到农场的同志们恢复了元气,带着大家做一下预防的工作,毕竟挨得近,若是天气再不好,人们经过,还是一样的危险。 顾维安心里已经做了个计划,待他走到农场的时候,无意听到林亭与叶修的对话。 “你心里有数自然是极好的。” 叶修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不满,“总之,你记住。那墨凉是城哥的人,整个农场随敢打她的主意,先过了我这一关。” 顾维安禁不住笑了起来,他没能忍住,走上前拍了拍叶修的肩膀:“若是知道的,以为你是在维护我。可若是不知道的,反而觉得你是拿着我的军衔,在这里威慑同志呢。” 有关于林亭,顾维安也私下做了番打听,知道他未婚妻的遭遇,对他的态度也转变了许多。 这是男人与女人最大的不同。 他们不存在心结,有什么事情,利利落落地讲出来,实在不行,拳头打一下。 而女人表面上亲和,若是恨起来,牙咬得那是真真的。 郑斌听了陆美静的话,倒是慨叹顾师长有天也会这般人认不清,居然看上了个声名狼藉的女人。想当初,墨凉会来农场,可不就是拖着叶修一起来的么。 虽说先前在战争那会儿,自己路过村落时也尝过鲜,可以没像顾师长这般好脾气到,与自己兄弟共享一个女人。 传出去,那还不得摘掉他身上的闪耀星星! 好歹自己以前也在一个师,现下墨凉在自己的地盘消失,要不做做样子寻一寻,单说那在农场的那位叶团,就能把自己数落得服服帖帖。 * 墨白种植完西葫芦以后,天空上的白云显示着一句话:【恭喜宿主完成第一项任务,由于时间还有剩余,空间将赠送八百积分,希望宿主继续努力。】 小鱼儿瞧着这句话,有成了小女孩的模样,冲着墨白点了点头,“墨白,照你这种程度发展,没准儿等到西葫芦种植成功以后,你就可以升到二级了。” 墨白看了下空间里的时间,就快要五个小时,她想着虽然外边虽然才半个小时,不知道农场会不会突然查岗。 “小鱼儿。” 墨白对粉猫挥了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 小鱼儿人形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毕竟猫生性懒散,等墨白走了以后,它继续躺在草坪上,睡了起来。 * “城哥。” 叶修心里藏不住事,“我们正说着,你看上的婆娘,真是不道德!” “阿修。” 顾维安听到墨白被人说成这样,心里自然不愉悦,“得亏你还来了几天的农场,怎么还变成了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城哥。” 叶修也很生气,他们兄弟是过命的交情,现在就因为多了个墨凉,顾离城就这样跟自己翻脸,“你的心是不是蒙上猪心油!你不在农场,自然是不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你若是不信,大可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问问,就今天出工,她可是逮住了……” 啪。 若不是林亭就在两个男人的面前,他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顾离城!”叶修捂着俊脸,气急败坏:“你现在为了一个女人打我?你是铁了心的把自己的前程,毁在这么一个女人手里吗?!” 叶修不懂,那种失而复得的珍贵。 顾维安会打叶修,一则是因为他听进小人的话;二则他自己的女人,就算是兄弟也不能跟着乱嚼舌根。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 “顾师长。” 林亭为墨白做辩解,“事情不是叶团说得那个样子,我刚刚就是与小墨同志说几句话,被叶团误会了。” “我知道。” 顾维安冲着林亭点了点头,“先前我没了解小樱桃的事情,对你也有了偏见。抱歉。” “顾师长哪里的话。” 林亭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见顾维安身后的墨白,立刻道,“咱们还正说着呢,这不小墨同志就过来了。” “那你们先聊着。”林亭也不做多逗留,“我去厂长那里知会一声。” “成。” 顾维安对着林亭摆了摆手,“你去吧。” 方才进空间前,墨白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林亭硬给的大衣。 这会儿,她从空间出来,想着还给他。 两个人彼此正常的寒暄,在叶修的眼里倒像是偷人。 “顾离城。方才我说的你不信,现在呢?” 顾维安顺着顾离城的手指方向望去,横竖不过是小白将大衣还给了林亭,“只是还个衣服,有什么大惊小怪。” “况且,那林亭的未婚妻刚遭遇矿难,他也无心做出这些男女之事。” “竟然有这样的事?” 此时叶修倒有些气自己,盲目听信了。 ==作者的话分割线== 抱歉,最近每次都卡在晚上的时候更新,那时候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第二天醒过来时再改文,还是那句话,盗版那边出现的错误我没法修改。等到下个月天后完结以后,就会轻松一些。今天把两章合再一章里了~以后不会再受到被人评负分的影响,会继续努力的!不是有句话说得很好嘛——“那些杀不死我的,都会让我变得更加坚强!” 第77章 全农场的人都知道她是顾师长的媳妇 “所以我才说,你这样的急性子,什么时候能够改一改?” 虽然嘴上这么说叶修,顾维安看着小白同林亭互动,心里还会泛着酸。 待两个人寒暄完以后,墨白正准备回到棚子里,被顾维安叫住:“小白!” 墨白一下子被定格在那里,他怎么能这样轻易地叫自己的名字呢?! 叶修也觉得诧异,城哥叫得是谁的名字? 顾维安大步走过去,脱掉身上的军大衣裹在墨白身上:“往后要是冷了,就穿这个。” 她的脸,腾一下子烧红了。 巧的是,这一幕被那郑斌看到。 “外面风雪这样大,我当这小墨同志,去了什么地方呢?!” 郑斌的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原来是与顾师长在这里唠嗑。” “队长。刚刚身体不太好......” 郑斌嘀咕:虽然跟那丁香说得差不多,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兴许就被墨凉的谎话给蒙蔽过去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陆美静果真有几分道理。这个墨凉,确实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墨白抓着顾维安的军大衣,想要脱下来给顾维安,却被顾维安固执地按住了肩头:“农场可不能再有病人了!你快去进棚子里暖和暖和。” “小顾。” 西瓜农场的厂长梧桐听林亭说起他来农场的事情,连忙从屋子里出来,“这外头风雪那么大,怎么不进屋说说话?” 梧桐走到顾维安的身旁,看着他面前还站着个女同志:“这位就是弟妹吧?好看!像是以后能持家的人!” 墨白红着脸,想要辩解什么,顾维安却摆了摆手,“小白。你先回去。我们几个男同志对农场生产的事情,还要准备相关事宜的讨论,我断然不能做第一个带家属参加会议的人!” 顾维安的这句话,完完全全地将墨白和他的关系绑在了一起。 郑斌在内心里暗自庆幸着,得亏平时没做出对不住墨凉的事情,不然这会儿指不定被顾维安怎么记住呢?并且,现在依照顾师长从小墨同志转为小白的亲切称呼,都让郑斌觉得两个人的好事将近。 “小顾。你这就不地道了。” 等墨白走远后,梧桐用食指点着顾维安,“啥时候结的亲,怎么都不给我们说一说?” “还没。” 顾维安的俊脸微红,“等具体落实,哪还有不通知的到底。” * 墨白回到棚子里。 本是躺着的陆美静直接坐了起来,伙同着第七组的王丹开始指桑骂槐道:“丹啊。我上次给你讲的那个故事你还记得吗?” 王丹显然在状况外,倒是跟上陆美静这样跳跃性的思维:“就我说,有的人可有意思了。表面上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其实是背着咱们偷偷地跟军区的人见面,靠着那张脸,换了件大衣呢,还不知道自己的那点破事,全农场的人早就知道了呢。” “丹姐。” 墨白勾起唇,“你有没有听说过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故事?” 王丹并不想卷入两个人的喧嚣当中。 此时和事佬丁香站出来缓解氛围:“今儿天气下了雪,大伙儿趁着还没出工,就在被窝里好好暖和暖和。” 第78章 她不能够继续心软 本来被墨白的话噎着,就心里不痛快的陆美静,见王丹也没有配合双簧的兴致,自己索性掀开被子,走出了农场。 丁香瞧着陆美静的背影,叹了口气。 墨白其实想跟着陆美静,怕她出什么意外,她们争吵虽争吵,可万一陆美静想不开,那终究是一条人命,她良心上过不去。 刚要走出棚子,墨白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不对,她不能够再这样的心软。 之前在墨家的时候,原本以为像韩翠花那种把白的说成黑的功夫就已经够深,现在比起陆美静这张嘴来说,韩翠花起码表面上还会装作那幅慈眉善目的样子。 像陆美静这样的人,在自己没有占据上风的时候,肯定不会寻死觅活,并且自己屡屡救她,非但毫无感恩之心,于自己而言,不过是次次讨不痛快罢了。 墨白最终还是踢掉鞋子,爬上了自己的床。 * 顾维安和叶修两个人,在梧桐的引领下去了厂长办公室,临时组织了个小型的会议。 “这眼瞅着,马上这新年就要到了。西瓜农场的同志们,今年一年的精神气,都不是很足。所以明年第一天啊,我决定把大家聚在一起,过一个热热闹闹的节日。” 对于梧桐提出的建议,顾维安很是称赞,“如此一来,大伙儿对生产的积极性,也能得到提高。” “可具体,要怎么落实呢?” 郑斌面露难色,“要知道,现在的余粮已经不足,附近村民们的情况也不是特别充裕,若是过新年的话——” “小郑。” 梧桐听了他的话,点点头,“你说的很是在理。这个问题,也是我所想的。巧的事——咱们农场现在正有两名军区的同志,还有隔壁那咩咩大队的,大家相互帮助,我相信新年那个日子,我们都会有好的精神气。” 话到了这一步,顾维安倒是听出梧桐这只老狐狸的意思,农场有困难,大队和军区帮扶一下嘛。 倒是叶修,等到会议散了后,还停留在顾维安称呼墨凉为小白的思维里,没能跳出来。 “顾师长。” 临行前,梧桐拍了拍顾维安的肩膀,“这新年准备节目的事情,你看看能不能从文工团借出几个女兵,也增添增添节日的气氛。” 顾维安只是淡淡地笑着,那只老狐狸可是什么算盘都打点好了。若非今日碰巧赶上了他来农场,不然的话,倒是极有可能去军区里主动请求。 雪依然在下着。 叶修去送顾维安,路上,他一脸沉重。 “怎么了?顾维安问道,“从厂长办公室出来,你就这个样子?” “城哥。” 终于,叶修沉不住了,他道:“小白是什么人?” 噗。 顾维安爽朗地笑着:“就是小墨同志的乳名。” “什么?!” 叶修感觉自己最近频频闹出笑话,“那女孩家的闺名,不都是最后的末字么……” 说着,叶修心也有点虚。 确实,也有小名与大名不一样的。那小墨同志既然都把自己的乳名告诉了顾离城,证明两个人的关系比自己想像得要深。 “现在不困惑了吧!” 顾维安推着大杠梁,抽出左手落在叶修的胳膊上,“等回头解决完农场的事情,我就去墨爷爷家求个亲。事情成了以后,少不了你这个头号功臣的酒席吃。” 第80章 兰城来得贵客 叶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呐,城哥。我就送你到这里。” 顾维安似乎并没有走的意思,他把车子停了下来,冲着叶修道,“怎么,还打算继续在这里?” 叶修没太懂顾维安的意思。 “上次我同你怎么说的?” 顾维安笑了笑,雪花落在男人硬挺的鼻尖。 这叶修虽然性子直,但遇见事情,总是容易犯迷糊。 “上一次我便说过,下一次来西瓜农场的时候,就会风风光光地接你回去。” 顾维安好心地提醒着。 “……真的么……” 叶修激动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组织上终于肯相信,我是清白的?” “组织上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 顾维安用手拍了拍大杠梁的鞍座上的雪,“那天我刚说着,李部长马上就安排同志走访,信息得到的很快,兰城那边打电话,严肃批评了吴首长。” “现下艰苦时期,咱们也不必搞排场。”顾维安道,“你且暂且将就一下。” 什么排场不排场的。 叶修的眼圈红红的,横竖他也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如今听了这个消息,他竟然激动到掉下眼泪。 “……城哥……”叶修哽咽,“除了谢谢你,我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好。” “你少学外头讲你小嫂子的坏话。”顾维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我就觉得,对我来说,是最大的恩惠了。” “我们现在这样走,成么?” 叶修还觉得自己在梦里,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前些天,一些病重的同志在医院痊愈后,都各自回到了以前的单位。 叶修见人家走的时候,不是没有在心里羡慕。 他心气高,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的羡慕。 “刚才我们跟厂长商议新年的事情,一道把你的事情都说了说,你脑子里,却只顾着开车小差。” 叶修被顾维安说得面红耳赤。 他弯下腰,推着车子的后座,顾维安重心不稳,一屁股在到雪地里。 “你这小子,三十的人,却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顾维安随手抓了雪团丢在叶修身上。 算起来,他们好久没这么畅快淋漓地轻松。 不远处有一道女声,语气充满着关心:“顾师长,这大雪的天,你怎么能够躺在雪地里呢?” 顾维安抬起头,来的人是跟着墨白同组的陆美静。 叶修侧着身子,趴在顾维安耳朵旁边嘀咕:“她同小嫂子关系不是很好。” “顾师长。” 这个陆美静倒是很会给自己加戏,刚刚还是欣喜若狂的脸,现在一秒里花落雨,“上次,你北山救了我,人家一直想报恩呢……” 因为下着雪,陆美静的脸本身被风吹得就红,现在说着这样的话,更添了几分绯色,“顾师长,古代女子都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如今也没良配,不如……” “我是做了什么让陆同志如此误会?”顾维安似笑非笑,“若是这个世上,我救助的每个女子都过来用这种方式报恩,那我恐怕就要丢了军衔,也不够人数落的。” “陆同志。还请你自重。”顾维安斩钉截铁地拒绝着陆美静:“我虽没正式结婚,但心里头已经有了人。” 第79章 顾维安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陆美静 若是论从前,男子总要顾及着女子的面子薄,不太好直接把话说得太重。 现在顾维安直接明确地告诉自己不可能,陆美静的脸由红转白。 她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还是顾维安从雪地里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陆同志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回到住宿去吧。免得冻伤了,你郑队长还要找到我面前来理论!” 男人顺手拉起叶修,“叶修同志还要赶回军区写材料,就不同你继续聊了。” 陆美静望着远去的背影,这才后知后觉地起身,在风雪里大吼:“顾师长,是不是那天在北山,换作是任何一位女同志,你都会救?” 即便风很大,但是这些话还是清晰地传到了顾维安的耳朵里,他点点头:“是。” “那你说你心里有中意的人,可是凉子?” “是。” 赶巧,农场的钱师傅正在给广播收音,这些话清晰地在西瓜农场蔓延。 棚子里的墨白,听到顾维安告白的话,羞涩地将头埋在了枕头里。 这下,全农场的人都知道陆美静纠缠顾师长,被拒绝得很惨;全农场的人都知道顾师长心尖上的人,名字叫做墨凉,闺名是小白。 流言其实并没有蔓延开,它淹没在这场雪里。 * 顾维安与叶修回到海城军区,秘书小李冒着雪跑过来,险些因为地上的冰摔倒,“顾师长,你可算是回来了。” 在顾维安面前,搓着手:“叶团也一起来了?” “小李。”顾维安笑着说:“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慌慌张张的?” 秘书揉了揉发红的鼻子,“李部长刚刚没找到你,这会儿正发着火呢。” 顾维安离开军区的事情,没同警卫登记,想必是有什么急事。 “阿修。” 顾维安转过身对叶修说:“你先去写公示的材料,等天好了,咱们哥俩再好好叙叙旧。” “好勒。” 小李这会儿被风吹得脑袋有些发懵,他闭着眼,直打颤,顾维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李,以后晴朗的日子,要多加训练。这样才能更好地为人们做贡献啊。” “顾师长说的是。” 小李主动上前推顾师长的大杠梁,“我去给您停车,您还是别让李部长等太久。” 顾维安也不做过多的耽搁,转身去了军区给李爱国安排的房间。 咚咚咚。 顾维安敲着门。 直到里面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进来。” 顾维安才推门而入。 见到桌子上旁坐着的那个人,他定格在那里。 “离城。” 李爱国热情地将一杯热茶递过来,“你瞧瞧这整天忙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家兄弟都等着你,快要睡着了。” 面前这个人是顾洛寒,是自己在前世的父亲,同时,也是这一世,没有血缘的兄弟。 自己当了自己父亲的哥哥,如此狗血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顾维安不知道如何开口。 “哥。” 闻声,顾维安捧着茶杯的手抖了抖,热水溅在自己的身上,并不感觉到烫。 李爱国倒是了解氛围,“那你们聊着,我去看看叶修那小子的情况。” 第81章 让我同陆碧莲结婚,绝无可能 房间里只剩下顾洛寒与顾维安两个人。 不过还好的是,这顾离城并非顾建业所生。 “洛......” 顾维安回过身子,望着年轻的“父亲”,他一时间百感交集。 “大哥。” 顾洛寒爽朗的笑着:“咱们是许久不见面,怎么倒显得生疏了许多?” 顾维安难得见到年轻时的“父亲”露出这样的笑颜,在八十年代,因为下乡,他每天都是愁眉苦脸的,于是心情也跟着顾洛寒变得愉悦了许多。 “家里面都可好?” 顾洛寒拿起茶缸里的热白开,珉了一小口,“都还好,爸老念叨着你,不给家里面回个信。” “最近西瓜农场忙着置办新年的问题,所以一忙,便也没时间了。” “得。” 顾洛寒站起来,比顾维安稍微矮那么一截,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才我来的时候,这一路,可是听说了你的不少事情。” “?” 见顾维安面露疑惑,顾洛寒轻笑,“连我都隐瞒着,也太不够尽(不够意思)了吧。” “西瓜农场的人都说,你同那墨凉同志,好事将近?” 顾维安显然还没有从对父亲前后性格的转换中适应过来,他的眉毛拧得很深。 “大哥。” 顾洛寒也收起那份玩笑的心思,表情沉重,“我这次来,是因陆司令前些日子去了三合村,跟咱爸施加了压力。” “你跟小墨同志的事情,我想这海城一定有耳目。”顾洛寒见顾维安不说话,又继续补充道,“爸让我来见你,问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背弃信义的事情,咱们顾家可来不得。” “……爷……” 与墨白相似,魂穿的不好之处就是,你会记得你上辈子的所有的事情,面对上辈子的亲人,这辈分容易叫错。 虽然,大家毫无血缘,但是你还是没办法将他们当成陌生人一样对待。 “不。爸他老人家向来是最深明大义的。” 顾维安润了润喉咙:“想来是有什么短处被陆司令拿捏了。” “你猜得不错。” 顾洛寒重新坐回长条板凳,“前些日子,那陆司令去看咱爸。爸也是忙晕了,糊涂地把陆司令送来结婚的四大件,给三合村的男女老少都均分过去。吃饭的时候,陆司令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这才……”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道理,顾维安心里清楚。 敢情是顾参谋长下不了台面,这才要老二过来,曲线救援。 “若让我娶陆碧莲,绝无可能。” 顾洛寒就知道会是这么个回答,他笑着坐在凳子上给顾维安鼓掌:“这句话,你理应到陆司令面前说。不过,我只担心,那条老狐狸,怕是心里盘算着别的什么,应当不会同意你的退亲……” 横竖,那陆司令在军区也是极其在意脸面的人,可是自己刚刚和小白的关心近了一步,顾维安不肯放弃。 “算了,现在想那么多也是无意义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顾洛寒趁着茶缸的水还未完全冷却,咕噜噜地一口干了。 第82章 你又打我? “既然你想的明白,我便回去给爸说准确传达你的想法。咱们也好两手准备,以防对策。” 这几日,顾维安忙着西瓜农场和叶修的事情,已经许久没合过眼,眼下瞧着面前的顾洛寒,困得睁不开眼。 “最近雪比较大,隔几日再走也不迟。” 被顾维安挽留的顾洛寒,弯下唇角,“也好。等你再去西瓜农场的时候,我也见见未来的嫂嫂。” 窗外的风声嘶吼着,似乎象征着大事情的发生。 林亭冒着风雪回到咩咩大队。 队里的李凤同志见他回来,笑着说:“小林。你不是跟着西瓜农场的钟队长出去,怎么没被留下做工?这样快,就回来了?” 林亭的俊脸冻得发紫,他走进屋子,烤了会火,才算是缓过劲来,“这样的天气,出去,不是磨洋工(懒散拖沓)么?” “也是。”李凤穿着个大棉袄,相貌朴素的她,同林亭一样,都是有幅热心肠,“我见西瓜农场,就是觉得最近军区领导们走得频繁,这才做着表面……” “嘘。”林亭右手竖起食指,放到鼻尖,“凤大姐。你这打抱不平的话,若是被人拿去当成短处,以后的日子可就甭管平静了。” “瞧瞧。” 李凤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小林,还不是你,姐肯定今天要犯错了。不过——” “你啥时候,变得这样稳重了?” 想起林亭刚来大队的时候,他也像自己一样,眼里揉不进沙子,喜欢打抱不平。 “遇见一个姑娘,是她让我无师自通领悟到的。” 林亭的脑海里,浮现出墨白的模样。 * 陆美静一回到棚子里,就把她床上的东西,气得全部摔在了地上。 丁香从床上下来,她弯下腰,替陆美静拾起被子,“静啊。你这样属于破坏公共财产,若是让队长看见……” “看见就看见,现在老娘还有什么是怕你们看见的?” 被顾维安当场拒绝的事情,怕是全农场都知道了。 陆美静羞愤难当,尤其是看到什么事都没有的墨白,更是火气蹭蹭地上涨。 “墨凉。” 她甩开丁香,径直走到墨白的位置,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瞬间浑身的凉气袭卷全身,“你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你有病吗?!” 丁香没见过这样的墨白,虽然她知道她过得谨小慎微,一直隐忍着。 其他在棚子里的女同志见两个人又要开始口水仗,都颇有兴致地望着她们俩。 “你说谁呢?” 陆美静被墨白吼得有些懵,等周围的人都开始低声细语,才开始就只会哭。 “说的就是你啊。” 墨白一把从陆美静的手里夺回被子,“满棚子里,就属你在这里实在不清醒。” 陆美静看墨白指着脑壳,她咬牙切齿道,“墨凉,你别蹬被子上脸,你脑子有病,你全——” 那个“家”还没有说完,就被墨白一巴掌扇得火冒金星。 “你又打我!” 陆美静捂着肿得老高的脸,“墨凉。你给我等着,在想的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你打我……” 第83章 不是比谁会演吗?(加更) 若是旁人,兴许服下软,让让陆美静,她占了上风,讨到了便宜,自然见好就收,也不会再说什么。 不过,陆美静算是在墨白这里,上了黑名单。 墨白没有给陆美静留半点情面。 陆美静捂着红肿的脸,跑到管教干部那里,直接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宋干部,您可要为俺做主啊!” “……这……” 宋亮有些为难着。 巧的是,郑斌也在这里,大家正聚在一起,落实厂长开会时的精神。 “陆美静?!” 郑斌看到在地上撒泼打滚儿的陆美静,在各小队长们的面前,着实有些挂不住脸。 “郑队长!” 陆美静也全然不顾形象,指着自己的脸说:“你瞧瞧,那墨凉才来农场多少天,就把咱们队祸害成这个样子?” 宋亮站起身,主动将陆美静扶起来,“陆同志,你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都说一说……” “不用劳烦她。” 来得人是墨白。 原来陆美静刚走,墨白后脚就跟了上去。 不怕被蛇咬,却杜绝恶人先告状。 在韩翠花那里,墨白吃过亏。 果然不出其所料,陆美静刚想着颠倒黑白,就被墨白堵在了前头。 汉书有记,先发制人。 陆美静大概没料到,演戏的时候,还未开始,就被人打断。所以一时间,她不知道怎么操作,只能手扯着郑斌的裤管。 “这不是——” 宋亮对墨白印象很深,毕竟上次他管教底下的同志时,还是她与顾师长解决了当下的那个难题。 现在,农场的风气,比以前好了许多。这些,都离不开她同顾师长当时的那番言论。 他记得她叫墨...... 郑斌瞧着墨白进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小墨同志,这天挺冷的,你不在棚子里休息,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陆美静见郑斌如此见风使舵,口腔的肉都被她咬出了血,“郑队长,你看看我.....” “陆美静的脸,是我打的。” 不光是郑斌,连同着宋亮都愣住了。 西瓜农场的人会闹点小矛盾,也算不上什么稀奇。多数的人,要么私了,要么忍一忍,就这样过去。 但是承认自己打人的,倒是头一次见。 “小墨同志。” 郑斌的脑子转得很快,“话可不能乱说,锅也不能乱背的。” 倒是陆美静内心窃喜:墨凉就是个十足的傻子。占了上风又怎么样?占了上风,还不是脑门被驴踢了? “我说得句句属实。” 见墨白不像是在开玩笑,宋亮和几个小队长窃窃私语,最终派出宋亮为代表,“小墨同志。我能够了解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吗?” 陆美静刚一有点起来的苗头,就被墨白压了下去:“至于事情么……我想陆美静同志,比我更清楚才对。” 方才,占据上风的,一直是墨白。 现在,墨白忽然在占据上风的时候,把话题的选择权交给了陆美静,这让当事人的心里不由得虚了起来。 陆美静在墨白的身上吃了不少亏,谁知道这一次,墨白心里又在盘算出了什么主意。 “小陆同志,你放轻松。” 宋亮转身给陆美静倒了杯热水,“慢慢说说把你与小墨同志的矛盾点讲出来。” “是啊。” 墨白点了点头,“静姐。你同各位领导说一说,我为什么要打你?” 陆美静傻了眼,自己备用的台词,现在根本用不到。 原本是算准了那墨凉因为飞扬跋扈,再加上她打她的时候,棚子里的人,可都看到了,陆美静只需要抢先在领导面前,告她一状,等着管教的人好好地批评她,或者派到其他的地方,也算出了她心里的恶气。 但是现在看到墨凉追过来,肯定心里有了万全之策,陆美静不敢贸然行事。 她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一下自己,对着宋亮说:“宋干部,是我个人的问题,不是墨凉同志的错。” 墨白听到陆美静的话,心里一阵嘲讽,还真是城府深的女人!恶人先告状不成,转而就揽下了所有的错误,那委屈的样子,倒像是碍于墨白的压迫,似乎无形中透露——她陆美静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 “既然不是我的错,那你跑到这里来闹,是什么意思?” 墨白冷笑,她的目光直接扫过将陆美静伪装的面孔,被看穿的陆美静,手心正发着虚汗。 “……凉子……” 陆美静主动拉起墨白的手,“我呀,觉得天冷,这不是来做个热身运动么?” 热身运动跑到领导面前撒泼打滚,可真是有意思得很。 墨白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话到了嘴边,“静姐的热身运动,倒是特别。” 郑斌是个机灵的人,顺势找了个台阶,“这一个小队的,哪有不拌嘴的。如今说开了,就好。” 陆美静弯下腰,同宋亮等人认了错,“宋干部。是我不好,嫉妒心强,小墨同志为了规劝我,才动了手,您别怪她。” 好一个规劝! 墨白不着痕迹地将手从陆美静的掌心抽离,扮猪吃虎的姿态,她以前在墨家做的多了,这会儿居然眼角落了泪:“宋干部。” 为了配合陆美静的表演,墨白小声抽噎:“我也是冲动了,才会……” 宋亮是个实在人,学不来郑斌那种偏袒,他向来是站在有理的那一方。 这撒泼打滚一个陆美静,就够让他心惊胆战的,现在顾师长的女人也落了泪,那还了得?! 他的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没有手帕,也有其他可以擦拭眼泪的纸,只好尴尬道:“小墨同志。是不是你也有什么委屈和难处的?” “我一直……把美静姐当成自己的家人。” 墨白说得真切,连陆美静不由自主地被牵了鼻子。 “……但是……”她的话锋一转,“美静姐好像因为顾师长的事情,不太喜欢我。” 这句话一说,宋亮倒是明白了。 原来是两个女人争一个顾师长,这才闹成个样子呢。 他笑着说:“小墨同志,这是人之常情的事,你跟着小陆同志,把眼泪擦一擦。” 陆美静被墨白的话噎得死死的。 她这才知道我那个女人披着柔弱的外表,实则比她这点段位更高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