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桃小妻》 001. 一觉醒来成小四 顺康十年,秋。 江南镇大户章家,开了一家食肆,日日人满为患,供不应求,生意做得十分轻松。 章家独有一子,性情嚣张跋扈,家里家外都如同横行霸道的螃蟹一样,人送外号“鬼见愁”。 章家大少爷已经娶了一房白氏妻子,但风流的毛病却没见好,尤为喜爱娇弱的美人。 这不,大少爷出远门大半月后,终于在初雪这日归来,还带回来了一个从黑市买回来的娇弱姑娘。而这姑娘似乎有意委身章大少爷,回程的这一路上,都在手段高超的暗暗引诱,若即若离,既没有失了身,还叫章大少爷流连忘返,信誓旦旦的承诺要纳她为姨娘。 回府的第一晚,章大少爷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如何也按耐不住。让人布置了红床帐暖,不管不顾的准备今晚正式吃大餐。 红床帐暖,衣衫凌乱。 本该是夫妻之间才有的行为,此刻正发生在名不正言不顺的主仆身上。 姑娘身上只剩亵衣,垂着眼睑,故作羞煞的模样“少爷,桃儿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 “好桃儿,乖桃儿,以后跟着本少爷,没人敢欺负你。”章大少爷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的拉扯衣衫,章桢长期养尊处优的皮肤,异常白腻,再加上肚大如箩,像极了一只待产的母猪。 被称做桃儿的姑娘知道,像章家这样的暴发户,最是讲究面子,她一个来历不明、身世不祥的小丫头,想要入府给唯一的少爷做姨娘,不可能那么容易,便想着干脆生米煮成熟饭,让章家不能拒绝。 而章大少爷自然也是知晓,想要娶桃儿做姨娘绝非易事,但事已至此,已经容不得他瞻前顾后的,美人在怀,岂能做那柳下惠。 且在他想来,纳姨娘只是兴之所至的随口而言,等要了这丫头的身子,这股子兴趣估计也就散了。 床上俩人你侬我侬的依偎在一起,床帐内的气温也随之升高,正当章桢意乱情迷之际,房门被一脚踹开,重重的打在门框上。 “不要脸的贱蹄子!” 随着一声怒吼,一名女子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数名丫鬟,齐刷刷的举着灯笼,瞪着眼睛将目光聚集在“依偎”在一起的俩人。 来人正是章大少爷的夫人:白氏。 “夫……夫人……” 章大少爷跟见鬼死似的,连滚带爬的推开莫芊桃,“你怎么来了?” 章大少爷横行霸道,只怕两个人。 一是他还没死的老爹,二就是这个明媒正娶的媳妇。 怕爹,是因为怕挨揍,老爹是这个家里唯一敢打他板子的人,每回动手都能打得他皮开肉绽。 怕媳妇,是因为他这个夫人,拿着鸡毛当令箭,经常找他爹告状,让他爹揍他个半死,简直气煞人也。 “我为什么不能来?我要不来,你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 白氏气得鼻子都歪了,回头对身后丫鬟吩咐道,“泼水,冻死这个浪蹄子。” 002. 肥头大耳的章少爷 章大少爷立刻哀求道:“娘子……使不得呀……娘子……” “你自身都难保了,还顾得给别人求情,赶紧跟我回去。”白氏揪着章大少爷的耳朵就出了房门。 莫芊桃被众丫鬟压制在床上,扯着嗓子哭爹喊娘,也没能反抗得了。 直到后颈被劈砍了一下,顿时失去了意识。 黑幕逐渐褪去,天色渐明。 瑟瑟冷风从没有关紧的窗棂钻入,厢房内流窜着一股强烈的寒风,将床幔和帘子吹得来回晃动。 莫芊桃打着寒颤,被活生生的冻醒,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早已麻木的四肢让她使不上力来。无力的扭动几下,她赫然发现自己衣着单薄,浑身透着刺骨的凉意,最重要的事,她此刻已经被红绳子五花大绑,不能动弹分毫。 莫芊桃吓得尖叫一声,抬起头来时,耳边传来了刺耳的声音。“这浪蹄子居然醒了,我还以为能冻死她呢。” 衣着华贵的少夫人白氏,死死的瞪了莫芊桃一眼,眼里充满了嫉意。 跟在白氏身后的姨娘绣蕊眨眨眼睛,眼里透着一抹精光,她佯装怯懦,往白氏身后一躲,“姐姐,那可使不得,万一相公知道了,我们被责罚怎么办?” 莫芊桃定眼来回瞧着二人,顿时拧起眉头,“什么鬼,穿成这样,快给我解开。”不待俩人反应,她又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厢房里还残留着章大少爷的用心布置,床头不远处是搁置洗漱根据的盆架,再往前是一张简陋的梳妆台,上面放着一个暗红色的妆奁子……这些只有在古装剧里才一的摆设,如今居然出现在莫芊桃眼前。 此刻,莫芊桃脑子里出现一个,十分不妙的预感,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她冲俩人嚷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帮老娘解开。” “姐姐……她……她不会是冻傻了吧。”绣蕊看莫芊桃冷静的模样,俯在白氏耳边低声说道。 白氏冷哼一声,“冻傻了更好,直接卖给村口的王傻子,刚好配成一对儿。” 绣蕊一听,眼睛顿时都亮了,她对白氏竖起大拇指,“还是姐姐有方法。” “那是,我好歹也读过几门书,到底是比那些野花野草强一些。”白氏高傲的昂起头,暗指绣蕊上不了台面。 绣蕊狠睨她一眼,不做声了。 白氏和绣蕊本是水火不相容的关系,两人还没分个高低,又冒出来个想要攀高枝的野丫头,二人这才联手一致对外,但联手是联手,却不妨碍时不时的岔一句。 莫芊桃看着俩人一来二回的,像在唱大戏一般,嘴角禁不住浮现一抹讪笑。 绣蕊眼尖,尖酸刻薄的瞥了莫芊桃一眼,“哟!快别装了,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贱蹄子敢勾引大少爷,也横竖落不得一个好下场。” 莫芊桃耐心也被耗尽,尝试做最后的挣扎,“你俩扯啥犊子,再不给老娘松绑,老娘就要报警了。” “报警?姐姐她说要报警?”绣蕊看向白芷,她没读过书,不知道“报警”为何意。 003. 白氏和姨娘的手段 白芷也是听得一愣愣的,顺势联想到莫芊桃的意思,应该是想找大少爷章桢帮忙,于是便鄙夷道,“早点断了你那点念想吧,你本是大少爷买来送给舅老爷的丫鬟,却不知道廉耻的勾引大少爷,这事闹得我们老爷都知道了,这脸上都没光了,大少爷子干儿都没理,哪儿还有脸来保你。”说着,白芷作势拍拍脸,一脸厌恶至极的表情。 莫芊桃愣了愣,但见白氏那副欠抽的嘴脸,顿时怒了,她耳尖的听到外面似乎有脚步声,立刻冲门外大扯着嗓门喊起来,“来人呀,救命呀,杀人了。” 话音未落,房门被“哐”的一声推开,一股强烈的冷风呼啸而来,莫芊桃被冻得一个劲儿大冷颤。 紧接着,身穿墨绿色衣衫的矮胖大少爷跑了进来,“你两个婆娘无法无天了,眼里还有没有老子。” 说完,章大少爷上前为莫芊桃解开绳子,并给她披上被子。 莫芊桃获得自由身后,在床上活动了下筋骨,低头躲开章大少爷心疼的表情。章桢一出现,莫芊桃立刻明白,此时正在上演捉奸戏码,而她自己显然是两个正主口中的小四。 想到这里,莫芊桃禁不住好奇观察大少爷的长相,这一看顿时让她有种食不下咽的感觉。 这章大少爷肥头大耳浑身的,油腻腻的像块五花肉。 白氏指着莫芊桃,气呼呼的说道:“相公,你忘了老爷是怎么交代你的?这个贱蹄子应该被拖去浸猪笼。” 见白氏提到老爹,章大少爷多少有些畏惧,他搓搓手,跺跺脚,腰杆都挺不直,“她是本少爷买来送去伺候舅舅的,如何处置还要问过舅舅,轮不到你两个妇人指手画脚。” “可是……舅老爷不是看不上这丫头吗?卖身契在我们手上,怎么处理还是看老爷的意思。”绣蕊眨巴无辜的大眼睛,适时的添了把火。 她早就打听过了,自打大少爷动了心思,就匆匆忙忙给京城的舅老爷寄了书信,说侄儿慰其辛苦,特地挑选了一名丫鬟择日送往京城添喜。 舅老爷那样严肃的人,直截了当的回信拒绝了,信是昨日下半晌才到的章家,要不然,大少爷也不可能敢动手。 莫芊桃听着三人的争执,顿时只有一个想法:要玩完。 莫芊桃活动完筋骨,便自行她裹着被子站起身,往屋外走去,房间里正在为她争执的三人,均被她视作空气。 莫芊桃站在门口朝外张望一会儿,顿时大惊失色,她当真是穿越了? “相公,你看她是不是傻了?”见莫芊桃一脸痴呆,绣蕊走到章桢身边,娇滴滴的说道。 白氏不想再和章大少爷废话,大喊一声:“来人呀,将她绑起来,关到柴房去。” 门外很快闯进来两个壮汉,要把莫芊桃带走。 “且慢,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少爷?”章大少爷怒斥一声,两个壮汉哆嗦一下,不敢再动。 “相公,她只是个身份不明的小丫头,您真要为了她,伤了咱们姐妹的和气嘛?”绣蕊连责备的话都能说得软糯动听。 004. 柴房里冷漠男子 白氏白了绣蕊一眼,正色警告道,“相公这样逆老爷,是想将老爷气死吗?” 听到“老爷”二字,章大少爷顿时蔫了。 “还愣着做什么。”白氏使了使眼色,两名壮汉架着莫芊桃往柴房去了。 莫芊桃整个人都懵了,她赶紧回过头,冲章大少爷抛了个媚眼,噘着嘴假意央求,“亲爱的,你快想办法救救人家。” 三人被她这一举动整蒙了,章大少爷痴痴的看着她离开,绣蕊和白氏咬着牙,气得直跺脚,心里暗自忖度:这个浪蹄子太不要脸。 莫芊桃被架着,拐过几道拱门后,进入一个破败的院落。 从里头传来了“咚咚”的劈柴声,推开院门,一股木材的香气扑鼻而来。 一个穿着黑布衣的男人,正躬着身子拿着大斧头,在树桩上一下一下的用力劈砍着。 原本静谧的环境,被莫芊桃一路的尖叫声打破,男人放下斧头,抬起头目光淡漠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救我……杀人了……救命呀。” 莫芊桃见人就喊,不停地挣扎,眼巴巴的朝布衣男人看去。这一看,莫芊桃整个人都要丢了魂儿,这个男人也太帅了吧! 男人一头黑亮的头发随意而慵懒的挽了个髻,垂下几缕随风飘荡,不算白皙的面孔上雕刻着分明的五官,高耸的剑眉,挺拔的鼻梁,以及看着极为薄情的双唇,此刻正挂着一丝讥笑,眼角闪着精光,给人一股冷峻的既视感。 尤其是敞开的衣襟往内,胸肌凸显,让莫芊桃经不住想伸手去触碰感受一下。 男子轻飘飘的看了莫芊桃一眼,继续忙活自己的,直到她被推入柴房,锁了起来,其中一个壮汉走过来,在布衣男子耳边嘱咐几句。 “她得罪了夫人,看好她,不要让她跑了。” 男子拧起眉头,有些不悦,“我不过一个劈柴的,其他事与我何干?” “好好好。” 壮汉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有姨娘罩着这小子,肯定得动手教训教训,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的瞪了男子一眼,检查了一遍门锁,确定锁紧了才离开。 男子看着壮汉离开的背影,眼中赫然多了一抹冷意。 “那个……帅哥……我快要冷死了,能不能给我弄件衣服穿?”莫芊桃趴在门边,撒着娇,希望能勾起男子的怜悯之心。 男子一怔,抬眼慢悠悠的睇了一眼莫芊桃,眼里的愕然稍纵即逝,他以为莫芊桃是想勾引自己,随即面色一沉,任着莫芊桃如何哀求,都仿若未闻,继续劈柴。 莫芊桃急得都快掉眼泪了,柴房内的门框缝隙很大,没有任何遮掩,她抬头就能看到有一大片乌云飘来,难道今天要冻死在这里吗? “那个……壮士,我要冻死了,你这辈子不会良心不安吗?帮我拿件衣服有那么难嘛?” 莫芊桃气急败坏的嚷着,不住的踢着门窗,直至喊得口干舌燥、声音沙哑时,感觉有一道黑影朝她逼近。 一抬头,正是劈材男那张肃穆的脸。 005. 寒冷的一夜 “你是乌鸦吗?实在聒噪。”劈柴男说完,他掏出一根细针,将柴房们轻易撬开,一步步的将惊恐的莫芊桃逼到墙角。 “你要干什么?”莫芊桃睁着大眼睛,第一次有了恐惧感。 劈柴男忽然露出坏笑,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屑,“你说呢?” “放开我,我们单挑。” 莫芊桃一副要干架的样子,是打算破罐子破摔,看劈柴男的大块头,她横竖是打不过的,但是好歹也要为自己找回一点尊严。 单挑? 劈柴男歪着脑袋,猜测着这个词的意思,很快便从莫芊桃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上看了出来,他笑了一下,从腰上抽出一块布条,毫不犹豫的将她不停叽叽喳喳的小嘴封住。 莫芊桃瞪着大眼,气急败坏的跺着脚,可又无可奈何。 劈柴男感觉耳根清净,分外的舒适,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往另外一间房走去。 莫芊桃看着他走近侧屋,关上松垮垮的门扉,从缝隙里可以看到他高高翘起的二郎腿,嘴里还叼着一根杂草,十分惬意的模样。 她气得上窜下跳,却无可奈何。 未到午后,天色渐暗,淅沥沥的雨水从屋顶的瓦片上滴落。 莫芊桃缩成一团,一阵阵冷意从脚跟窜到头顶,在从头顶窜到心里,她浑身发抖,牙齿撞击的声音也格外的刺耳。 “桃儿……桃儿……小桃儿……”章大少爷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莫芊桃以为是自己就要死了,这些都是临死前的幻觉。 没等到莫芊桃回应,章大少爷开始焦急,拍了拍门,“我给你带来了衣衫和被子,你说说话……” “给……给我……” 莫芊桃牙齿打着颤,说话也不利索,狼狈的躲在房门脚下,这个位置最能躲避寒风。 章大少爷急忙将被子和衣服从门缝里面塞挤进去,莫芊桃已经被冻得麻木,双手使不上劲,艰难的翻身,像毛毛虫一样蠕动前行,直到钻入温暖的棉被中才停止。 “桃儿……莫要害怕,我会救你出去的……”章大少爷临走时不放心的叮嘱。 莫芊桃有气无力的嘀咕一句,“救……你……大……爷……” 章大少爷匆匆离开后没多久,莫芊桃的门外忽然出现一个男人,手中拿着一件厚重的斗篷,站了一会儿便如影子一般消失了。 午后,一缕阳光穿破云层,直射大地,带来了一丝丝的温暖。 大树下,树影斑驳,如同细碎的光芒倾洒在劈柴男身上,他刚扛回来一堆柴火,正准备看看莫芊桃是否已经冻死时,忽然来了一群人。 他们打开柴房门,看到缩在棉被里的莫芊桃,以为她已经死了,用力拍了拍她的脸,苍白的小脸上顿时被打得红肿。 莫芊桃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面前好几位老妈子,立刻警觉的往后退去。 “你们要干什么?” “活着就好,带走吧。”老妈子一声令下,四个人分别抬起莫芊桃四肢就离开了。 “喂——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莫芊桃原本还犯着迷糊,被人一抬起,就立马什么都想起来了,现在不会是拖去浸猪笼吧?想到这里,她立马拼命挣扎起来。 006. 老爷和老夫人 “老实点,去了你就知道了。”老妈子冷哼一声,在莫芊桃脸上狠狠掐了一把。 她疼得掉了眼泪,随即哇哇大哭起来,“杀人了……” 随着一路的鬼哭狼嚎,莫芊桃被甩在章家大堂里,闲杂人等纷纷退下,把房门关闭了。 昏暗的大堂正中央坐着一男一女两位老人,女的看着面容消瘦,男的留着八字胡。他们神色肃穆,四双眼睛死死的瞪着莫芊桃。 莫芊桃猜这两位必定是章家的老爷和老夫人。 老人下面依次坐着章大少爷、大夫人白氏和姨娘绣蕊。 莫芊桃见着阵势,立刻盘腿坐在地上,做出一副苦哈哈的样子,大喊冤枉:“老爷,夫人,冤枉呀。” 尽管她根本不了解具体情况,但面对这种情形喊冤准没错。 “放肆!老爷夫人面前,休要打诳语。”白氏瞪她一眼,厉声阻止。 “冤枉你什么了?你倒是说说看。” 说话的是老夫人,手里挂一串佛珠,慢悠悠的问道。 “少爷喜欢我,我也喜欢少爷,我们两情相悦,何错只有?”莫芊桃一脸无辜,她刻意不去看大少爷肥头大耳的样子,她担心胃受不了。 “是呀,爹,娘,儿子喜欢桃儿。”大少爷点点头,听到莫芊桃说得这么直白,心里顿时乐开花了。 白氏和绣蕊气得直跺脚。 “你闭嘴,不知廉耻的东西。”章老爷指着儿子大骂一句,同时暗讽莫芊桃恬不知耻。 “暂且不提,你个贱籍和少爷如何谈得上两情相悦。单说,你在知道自己未来主子的情况的下,勾引主子的侄儿,做下这能毁掉我章家门面的下作勾当,拖出去浸猪笼都不足以赎罪。” 章老爷气呼呼的指着莫芊桃,凶狠得恨不得要吃人。 “不要呀,爹,舅舅他压根没见过桃儿,我们可以再买个丫鬟送去给舅舅。”章大少爷一听,立刻哀求出声。 “不许求情!”章老爷怒吼一声,吓得章大少爷连忙退了回去。 “为什么不能求情?上天亦有好生之德,你凭什么决定我的生死,难不成你觉得自己比天大不成?” 莫芊桃“咻”的一下站起来,手朝天指,身上忽然多了一股气势,仿佛自己就应该是天选之人,不该被凡人指点命运。 老夫人一听,立刻吓着了,她转动手里的佛珠,在章老爷耳边嘀咕了几句,章老爷脸色也越发黑得可怕。 他看了儿子一眼,既不忍心他过于伤心,也必须断了他的无稽念想,想来想去,觉得老夫人方才的建议可行。 “找个人给她嫁了吧,嫁得远远的。”老爷转头吩咐儿媳妇白氏。 白氏虽然觉得处罚太轻,却不好反驳,便建议道,“要不就村口的王傻子吧,虽然人傻,但至少不会打媳妇。” “就是,就是。”绣蕊一旁附和。 莫芊桃听着一群人给自己乱点鸳鸯,顿时瞠大眸子,一脸呆滞,反应过来后,她急忙朝章大少爷使眼色。 章大少爷会意,虽然胆子壮不起来,但为了佳人好歹一拼,“爹,桃儿她好歹跟您儿子……” 后面的话,他没好意思说出来,但是大家能会意,“这嫁给王傻子,别说你儿子,整个章家也没有颜面呀。” 007. 抱紧大腿 莫芊桃担心章老爷大发雷霆,急忙道:“老爷、夫人要是能绕我一命,我愿意留在章家,尽心尽力当牛做马的伺候,要是老爷夫人和各位夫人对我不放心,那就将我嫁给劈柴的吧。” 莫芊桃做了两方面的思考,要是嫁给傻子,指不准会不会将她锁起来,逼她生孩子。 嫁给劈柴男,一方面是想报复他冷漠的态度,那男人一副眉高眼低,瞧不起人的样子,应该是个好面子的人,要是娶了自己指不定得多憋屈。再者,那劈柴男十分厌恶自己,既然这般不喜,她就有逃脱的机会。 依眼下的情况,她还不清楚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也不敢贸然的逃离,先熟悉这里的一切,再走不迟。 那劈柴男的模样生得确实不错,养养眼还是可以的! “不可——” 绣蕊一听,立刻站出来制止,那劈柴的小田可是英俊得很,不能便宜了这个浪蹄子,她肖想小田许久,每天都费尽心思想与其接近,奈何那小田傲得很,谁的面子都不给。 “不可?”章老爷定眼看向绣蕊,盯得她沁了一身冷汗。 白氏察觉到了,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你和那劈柴的仆人有关系?” “你胡说什么?”绣蕊着急否认。 “那就这么定了吧。”老夫人拍板,发了话。 章老爷见状,坐在椅子上不住叹息,章大少爷急忙递去茶盏。 莫芊桃好似看电影一般,一愣一愣的,她这是没有事了? “跟我来。”白氏冷眼一瞥,便带走了莫芊桃。 回到自己的院子,白氏往主位上一坐,散发着高人一等的气势。 既然章家两位老大都发话了,白氏自然不能再拿莫芊桃怎样,但莫芊桃知道,这皮肉之苦应该是少不了的。 “给我跪下!” 莫芊桃一个激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牙妥协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当这个白氏是个死人吧,这样想来跪得也情愿一些。 “给我将这贱蹄子绑起来,狠狠打。我倒要看看,这满身伤痕的新娘子会让夫家如何作想,这一身都是耻辱的标记,全当是我送你的嫁妆。”白氏讥讽的笑了。 “老爷夫人善心饶桃儿不死,您再用酷刑惩罚,那就是枉顾老爷和夫人的好生之德,老夫人可是信佛的人,少夫人您不要给老夫人添罪孽。” 莫芊桃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一脸正色。 白氏见她拿老爷夫人压自己,气得站起来就是一个耳光,“下作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 莫芊桃在心里深吸一口气,继而挤出一张笑脸来,“夫人你可误会了,桃儿哪儿是威胁您呀,桃儿这都是为您好,才这样说的。您想想,老夫人那副宅心仁厚的样子,她要知道您背着她……该多难过。” 说完,莫芊桃小心翼翼看着白氏,深怕她表情有变。 “好一张伶牙利嘴。” 白氏看盯着莫芊桃那张脸看,看得她心里发慌,。 “长得倒是一幅柔软娇小的样子,难怪少爷会为你倾心。不过,我今儿个把话撂这了,这章家只要有我一天,你都妄想爬上来。” 008. 被所有人瞧不起 “是、是、少夫人威武。”莫芊桃点头哈腰,十足的狗腿子形象。 白氏收回打量的目光,转头对贴身丫鬟春喜说道:“带她下去,换身衣服吧。” 春喜得令,带着莫芊桃去了下人居住的地方,刚一进门便被春喜从后踹了一脚,差点摔得一脸狗吃屎。 莫芊桃转过头,怒吼一声,“你——” 话还没说话,便察觉到环境不对,立刻改口:“春喜姐姐,你这是干嘛呀,咱们都是下人,干嘛要这样不团结。” 春喜一把将她推开,一脸鄙夷,“我是下人没错,你可是下作之人,不能混为一谈。” 莫芊桃立刻呛声,“哟!说得你自己多高尚似的,不也是在主子面前点头哈腰的狗腿子,狐假虎威的做样子给谁看呀。” “你……”春喜想不到她居然敢反唇相讥,顿时被气得语塞。 “我什么我,见不得自己主子受委屈呀,弄得跟自己被欺负似的,你怎么不先可怜可怜自己,看看兜里有几个钱。” 莫芊桃双手叉腰,全然是一副悍妇的模样。 春喜被骂得哑口无言,转头一想,似乎也是这么一会事儿。 躲在角落观察的劈柴男,章家人口中的小田,收到风声,本是赶来和莫芊桃这个疯子理论,没想到目睹了这么一出戏。 这女人就是个不好惹的悍妇,这样的女人能娶?可是家主有令,他一个劈柴的,有女人肯嫁应该沿街敲锣打鼓了,怎么该有拒绝的念头? * 天色渐暗,一轮圆月挂上枝头。 忙了一天,莫芊桃准备入睡,一屁股刚坐下,立刻好似被电击一样弹了起来,她发现被褥全是湿哒哒,如同刚在水桶里捞出来一般。她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准备去找对房的丫鬟算账时,一个黑影子将她拦住,并捂住了她的嘴。 来人正是小田,他将莫芊桃拖到一颗大树下,然后好似要吃人一般瞪着她。 莫芊桃一愣,猛然想到了什么,“不是结婚前不能见面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说完,她冲小田暧昧的眨眨眼。 小田一听,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紧接着就是一句“呸!谁要娶你呀,你还要不要点脸。” 莫芊桃无所谓的耸耸肩,“不娶就不娶呗,那你还来找我干嘛?” 小田神情一僵,“我……”总不能说,他来找莫芊桃让她想办法把这门亲事退掉吧。 “想让我去退婚呀?”莫芊桃又不傻,自然能猜到他的想法,便伸长脖子,认真的注视他,忽然,好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感觉他今天晚上特别的帅。 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打量着小田,面对这样的美色,看得她自己整个人心情都好了大半。 莫芊桃的话,戳中了小田的内心,可是高傲的他怎么可能承认,头一甩,不屑道:“你配不上我。” 莫芊桃咯咯笑了,“那你觉得谁配你适合?春喜?还是别房的丫头,还是说姨娘绣蕊?” “你这个疯丫头。”小田见她口无遮拦,立刻拧紧了眉头。 009. 你就等着娶媳妇儿吧 “你要不想娶,去找老爷老夫人呀,找我没用,我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呢,不过这事十有八九是改变不了的,你就认命吧,一个劈柴那么挑剔干什么?”莫芊桃说到这里,倒是提醒她自己了,她左右端详小田,感觉他并不像个劈柴的,虽然他整日打扮得凌乱不堪,可仔细看来,他应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气质,应该不似外表看上去那般简单。 见莫芊桃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小田立刻警惕起来,“我们今晚见面的事,你不许告知任何人。” 莫芊桃点点头,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就算小田没有提这个要求,她一样会守口如瓶,要是说出去,这章家人指不准会说她半夜私会男人,如何的水性杨花饥不可耐。 两人打成协议,各自封口。 目送小田离开后,莫芊桃差点忘记自己出来的目的,于是她一转头,又风风火火的朝对门的厢房去了。 那房门上了门栓,莫芊桃推不开,便悄悄的想办法将门栓一点一点的移掉了,她端来一盆水,对着床上两人春喜和秋红,嚷道:“你们怎么可以让我独自睡湿床,大家一起享受才是好姐妹,好闺蜜呀。” 说完不待两人反应,她便一盆水泼道秋红床上,转身要对付春喜时,她已经抱着被子缩到角落去了,“不是我做到。”说完,她指向秋红。 秋红一懵,没料到春喜这样轻易将自己出卖了,顿时怄火得很。 “好吧,我原谅你了。”莫芊桃脑回路转得飞快,两人压根跟不上她的节奏。说完她就自发爬到春喜床上,要和她分享被窝。 春喜见状,十分不乐意,“这是我的被子。” 莫芊桃怒瞪她一眼,“别小气,谁让你们使坏的,我没给你泼湿,是我大度,你懂吗?” 懂?懂什么?强占被了窝还有自己大度?春喜一脸问号,但想到她彪悍的行迹,春喜也无言反驳。 两人挤在被子里暖和极了,气呼呼的秋红看着两人挨在一块亲密无间,仿佛她才是那个挑拨离间的多余人,她两腮鼓鼓的,气红了眼眶。 秋红转身打开衣柜,将里面厚重的棉衣全部取出来,重新补到床上,可终究不如被子暖和。 没多久,莫芊桃开始和春喜暗中较劲,争抢被子。 “秋红小姐姐……” 莫芊桃探出小脑袋,朝秋红招招手,让她带上自己的衣物,三人窝在一块相互取暖。 秋红狐疑的看向莫芊桃,眼里充满了不信任,可最终还是敌不过现实,她硬着头皮钻了进去,仨人紧贴身体睡在了一起。 莫芊桃邀请秋红,并非是心软同情她,不过是想建立革命情谊,好让她们日后少给自己找点麻烦,虽然俩人打心眼里瞧不上她。 莫芊桃也心知肚明,就这副身体的真正主人,做出那档子事来,还真没脸让人瞧得起来。 莫芊桃也是在这晚了解到,她所在的地方是锡兰国的一个乡村小镇上,而章家正是古钱镇大户人家。她这具身体的主人来历不详,只知是章桢外出游玩,在黑市买了带回来的,莫芊桃能获知的信息,基本为零。 010. 二手货带来的耻辱 翌日,阴雨绵绵,飘起了雪花。 白芷通知莫芊桃成亲的日期已经定下来了,莫芊桃自行查了查黄历,成婚当日并不算是个大吉的日子,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只想着快些熟悉环境,好脱离苦海。 “水凉了,再给我烧一壶吧。”白芷敲了敲桌子,想着法子刁难她。 除了皮肉之苦,莫芊桃真心不将这点小伎俩放在眼里,她笑盈盈的应下,转身出去给白芷从新烧水。 天寒地冻的能坐在炉子边上暖和一下,也是十分惬意的,莫芊桃如斯想着。没料到一个拐弯,又“遇”上劈柴的小田。 “干嘛?”莫芊桃见小田皱着一张脸看着自己,她便不爽的回睨了他一眼,继而窝在炉子边上暖手。 小田负手而立,仰着头一身傲气,“我是不会娶你这种不干不净的女人。” “哦。”莫芊桃反应平淡。 小田本想刺激她,没想到莫芊桃油盐不进,没脸没皮,小田觉得眼前看似娇小的莫芊桃,简直是这几年遇到的,最最极品的女人。 “你——”小田握紧拳头,气不打一出来。 “得了,你想当天鹅,我还不想做癞蛤蟆呢,真以为自己是块香馍馍呀,像你这么冷血的人我可看不上,真是白瞎了你那张脸。”莫芊桃忽然转变态度,对傲娇的小田一顿冷嘲热讽,可惜他根本听不懂莫芊桃在说什么,只能靠猜,反正总不会有句好话就对了。 小田阴着一张脸,出言警告,“你会后悔的!” 莫芊桃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神,顿时一惊,已十分确定他并非仆人那样简单。她心头一骇,开始打退堂鼓。 “我虽然是个不见得光的丫鬟,我要是死了,你难免会被说让克妻,像你这样不吉利的人,章家未必能留你。” 小田想不到她脑子转得这样快,顿时想为她这张能颠倒黑白到小嘴儿鼓掌。 见小田脸色清白交错,莫芊桃知道自己赌对了。 担心当真将他惹恼了,莫芊桃又急忙劝说他,“嫁娶不过是个形式而已,你何必太在乎,拜完堂又没人盯着我们洞房,就我这小身板,你还怕我强奸你不成?” 莫芊桃话一说完,小田涨红了脸,暗忖这个女人太不要脸,连洞房这样的字眼都能随便挂在嘴边上,简直是羞耻到了极致,成亲这般庄重的事,她都能随随便便当儿戏,难怪章家仆人会在背后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干嘛?我都说得这么直白了,你脑子转不过弯吗?”莫芊桃翻了翻眼皮,一脸嫌弃。 “你——简直不可理喻。”小田憋了一肚子气,拂袖离开。章家仆人鲜少见小田出来走动,一见他出现在回廊上,便向他投去幸灾乐祸的眼神,还假意“恭喜”他娶得娇妻。 “莫芊桃那模样俏呀,我们这群莽汉子是没你那个福气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娶上一房媳妇呢。”伙房的老张,一见着小田,立马上前搭话,露着一口大黄牙,笑得极其猥琐。 小田冷眼一瞥,“滚——” 老张脖子一缩,小声嘀咕一句,“装什么呢,小王八羔子。”随后无趣的离开了。 011. 卑贱的二手货 其他人见小张吃瘪,便也不敢随意和小田寻话。就在当天晚上,老张家养的鸡被人尽数偷光。 另一边,正当莫芊桃对着满天雪花发呆时,老爷身边的仆人金驹驼着背,笑嘻嘻的朝她走近。 “芊桃,帮少夫人烧水呢。” “恩。”莫芊桃未看他一眼,懒洋洋的回了一句。 金驹走上忽然抓住莫芊桃的小手,一阵摩挲,“这天冷的唷,将这小手都冻冰凉了,要不,我帮你暖和暖和吧。” 莫芊桃一把将手抽回,反手揪住金驹手指,恨不得掰断,“帮你个狗腿子,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打老娘主意,是不是想挨板子了?” 莫芊桃臭名远扬,这府里的男人们都觉得她个随便的女人,加上她模样又俏,都对她想入非非,忍不住想上来蹭点便宜。 反正章桢不敢要的女人,以后也肯定进不了章家做正主儿,正巧莫芊桃也是个浪荡得女人,一来二回谁都不吃亏。 金驹只当莫芊桃拉不下脸来,于是忍着疼,一阵哄劝,“哎哟,疼,快放手,好妹妹快放手,哥哥给你买好吃的。” “吃你个大头鬼,你要再敢动老娘一根毫毛,你看老娘怎么收拾你。”说着,莫芊桃抓起一根没有燃尽的柴火,往金驹胯下一甩,金驹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往雪地里跑去,噗通一下趴在地上,像鱼一样在来回翻滚,嘴里还不停地叫嚷着粗秽语言,莫芊桃只当没有听到,提着开水就朝白芷的院落而去。 金驹要是敢追上来,她便会用开水对准他,泼他一脸,让他这辈子都做个没脸的人。 “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偷懒了?”白芷上下打量她一圈,开始漫不经心的对她挑毛病。 “开了个小差,去了趟厕所,还望夫人不要见怪。”莫芊桃也不着急否认,干脆顺着她的话说,导致白芷也拿她没辙。 也幸得白芷还算是个讲究体面的文明人,要是个大蛮主子,莫芊桃这未出嫁的几天怕是难熬了。 “把院门外的雪都扫了吧。”白芷挥挥手,没打算找人帮忙她。 “好呢。”莫芊桃答应得十分愉悦,没有半点不乐意和犹豫。 这足足两百多平米的地方,就一个丫头片子扫起来也是够累人的。 莫芊桃却想着累是累了点,能避开与白芷正面接触也是好的。 莫芊桃天黑才扫完雪,正好白芷点名她今夜守在外面值夜,一想到这度日如年的日子,马上就快要结束,莫芊桃禁不住想掉眼泪…… 可这……也仅只是开始而已。 是夜,月色朦胧。 莫芊桃提着灯笼坐在坎坡上,把玩地上的积雪。 她所在的城市从不下雪,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雪花的存在,落在掌心的冰凉的,眨眼睛化成了水滴,一滴、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到掌心,和雪花融合在一起,她本来以为已经消化来到这具身体的事实,可现在想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尤其看到天上那轮明月,让她克制不住思恋的情绪,眼泪也随之决堤而出。 “你在哭?” 一个高瘦的身影从大树旁钻了出来,缓缓走到莫芊桃面前。 莫芊桃猛地瞪了他一眼,满腔的怒火正愁没地儿发泄,他的出现正好撞枪口上了,莫芊桃开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他反唇相讥,“你是鬼吗?怎么阴魂不散?半夜三更的孤男寡女的,你要不要脸呀?” 被莫芊桃劈头盖脸得一顿臭骂,小田顿时黑了脸,原本看她哭得楚楚可怜,他便犯浑的想去安慰一下,这不出现还好,一出现她当将自己当成了出气筒。 小田黑着脸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悍妇。” “我不知道好歹?还是你另有所图?我知道你不想娶我,你以为我就乐意呀?没事别出来碍我眼。”莫芊桃擦干眼泪,转过身背对小田,瘦弱的身体因为哭得太过伤心,而止不住的颤抖,看着十分可怜。 小田叹息一声,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你到底意欲何为?或许我可以帮你。” “帮我?”莫芊桃回过头来,冷笑一声,“你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你不会是想将我骗走,然后杀人灭口吧?”说道这里,觉得这样的事情十分不可能,便顿时警惕起来。 小田十分愕然,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就是一个十足的坏人形象,根本不值得信任。 也是这个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信任可言,尤其他们在对方眼里都是来历不明的人。 他没有在说话,转身离开了。 莫芊桃回过头,冲他嚷道:“你就乖乖的洗干净,等着娶我吧。” 小田脚一滑,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疯女人……” 他今晚过来的目的,并不是劝说她,要不是见她掉眼泪,或许……这个时候,她应该是躺在地上的,查不出死因的死人。 * 两日后,白芷出资为莫芊桃置办了一套款式简单的红色布衣,算是送她出嫁了,之后她暗地理吩咐身边的丫鬟,将这件事散布出去,好体现她少夫人的宽宏大量,只有拥有她这样胸襟,才适合做未来的章家女主人,那小家子气的姨母,压根上不来台面。 由于俩人的身份特殊,无父无母,便直接跪拜了章桢和白芷,并从他们手中接过红包,被送人仓促洞房。 “桃儿……” 莫芊桃听到章桢用十分不舍,和哀怨的声音在唤她。未免让白芷心生嫉火,这晚上她无时无刻,不在躲避章桢火辣辣的热切目光。 还没走远,莫芊桃就听到白芷大声呵斥章桢的声音,并用“骚狐狸”来形容自己。 所谓的婚房就在堆积柴火的院子里,随便的腾了一间出来,排放了两根红烛,挂了红色的纱帐,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大床,就剩下桌子和两张椅子,另外还有一个暗红色的破箱子,用来放置衣物,条件简陋的很。 莫芊桃被送入洞房后,满脑子都是小田那张沉默寡言的脸。 想到小田一次次拒绝,并警告她的凶狠模样,莫芊桃开始担心,他会不会趁着月黑风高,又是孤男寡女的,会对自己做些泄愤的举动。 想到极有这个可能,莫芊桃打算用美人计,先下手为强。 小田本打算睡另一边的柴房,奈何实在太过寒冷,他便想去莫芊桃那儿取一些被褥。 推开门,红色的尽头处,莫芊桃姿态妖娆的坐在床上,小露香肩,柔情似水的眸子里充满了魅惑,娇羞的面孔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随着一阵冷风进去,她咬紧的牙关,开始打颤。 “哐”的一声,小田面露惊悚的神情,好似见鬼一般一溜烟的消失了。 …… 色诱失败…… 莫芊桃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脱下红布衣,洗了把脸,坐在床上,斜眼看着外面的斑驳的竹影和月光,她知道小田是不会再出现了,如此也好,她也能好好的睡上一觉。 另一边,小田躺在枯柴上,满脑子都是莫芊桃方才放荡模样…… 小田禁不住心脏突突直跳,半晌后,他小声嘟囔一句,“疯婆娘……” 天一亮,这事被绣蕊姨娘身边的丫鬟打探去了,于是这本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便成了章家人人都能谈论的笑话。 洞房花烛夜,连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柴夫,都不愿意去碰一下的女人,足以说明这个男人有多瞧不上她,这女人又何等的卑贱。 这日小田出门运柴火,莫芊桃也照应跟在白芷身边伺候着。 白芷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几朵小白花,別了一朵在她头上做装饰,莫芊桃立刻觉得膈应,她一个现代人都知道家里死人才带白花,白芷这样明目张胆的往她头上带花,无非是讽刺她过上守活寡的生活。 “小田,是个不错的男子,模样也周正,你可要懂得珍惜。”白芷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将手中另外几朵花给碾碎了。 “夫人的话……奴婢记下了。”莫芊桃低着头,佯装乖巧。 见她自称奴婢,白芷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回屋去了。 * 出了古钱镇,偏是密密麻麻的树林子,林子周围住了不少猎户,以及砍柴郎。 小田钻入一户围着竹篱笆的木头房,屋里的主人正看着手中的书卷,见他出现,便邀他坐在对面,来了一壶热茶。 “查得如何?”穿着一件灰色毛氅,头上带着绒边小帽。 小田与该男子先是师徒,之后才是上下级关系,无人时两人以师徒模式相处,氛围倒是轻松许多。 小田摇摇头,一脸严峻,“章家伙房根本不让外人进入,店门关闭后伙房内早已收拾干净,没有半点痕迹,就连他们自家伙房也没有亦是如此,一般人也进不得。” 男子闻言顿时陷入思考。 “我断定问题必定出在章家伙房,若是无事,怎会如此小心翼翼隐蔽,根本不可能是外界所说,担心被人偷窥了秘技。”小田十分笃定得说着。 “可有能收买的人?”男人坚信只要是个活人就一定会有弱点,没有买不通的小人。 “徒儿进章家的时间尚短,加上他们都十分谨慎,并不好拉拢。”小田低下头,因自己没能尽快完成任务而感到焦虑。 012. 钻进房中的老鼠 “不急,这件事为师会再安排人手去查,你静候吩咐便是。”男子放下茶盏,似乎还有思虑。 小田见状,顺势问道:“朝廷是否还有其他安排。” “办完这件差事,你便退隐一些时日,等时机到了,为师会再做安排。” 男子说完,小田立刻了然,定是有别的大案子,等待他去差办,需要再给他安排新的身份。 “章家有一处院落,种着一种奇怪的植物,枝干细长,只开一朵花,花瓣圆润饱满,瓣数不多,颜色由深至浅,色泽多变。”出来匆忙,小田并未来得及摘上一朵,他只能通过语言来形容。 男子托腮,无法想象中出花瓣的具体模样,“寻个时机,带出来给为师瞧瞧。” 小田点点头,两人简单的交代一番后,小田带着斗笠出来时,恰逢遇上漫天的大雪,雪花接二连三的落下,几乎能迷了双眼。 见状小田不敢逗留,拖着一板车的柴火往林子外走去。 此时章家。 眼看雪约下越大,莫芊桃冻得直哆嗦,干脆放下手里的活儿,回到屋里点燃柴火放在炉子里暖暖手脚。 这时,一个身影蹑手蹑脚的跨进房内,小心翼翼的探手探脑,“哟,小田儿不在呀。” 莫芊桃一听是伙房的老张,顿时反了反眼皮,暗怼他明知故问。 “哟,取暖呢……”老张越靠越近,近到莫芊桃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莫芊桃拧着眉与他保持距离,“你找小田吗?他出去了。”停顿一会儿,她又正色道:“以后进屋请敲门,毕竟是私人地方。” 老张可没心思与她说这些,手一伸,一把握住莫芊桃沾满柴灰的手,“来,爷给你些温暖。” 莫芊桃一惊,急忙抽回手,指着房门道:“给我滚出去。” 老张木愣愣的朝门口看看了一眼,忙不迭的将房门扣上,“行了,你是个什么货色,章家人都知道,咱就别装了,小田他不懂得怜香惜玉,咱老张来,怎么能让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娘子睡冷床呢……”说着,老张那张满是褶子脸,堆满了淫邪。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莫芊桃想不到老张这个老淫虫,居然敢这样明目张胆,她顿时一惊,从小板凳上跳了起来,“我看你是犯浑了。” “一会儿试试,你便知道老张我宝刀未老,还雄赳赳着呢。”老张步步紧逼,莫芊桃紧着眉头,脑子转得飞快。 “是呀,章家人都知道我水性杨花难道你想跟我一样出名吗?”莫芊桃抓起一旁的木棍,朝老张挥舞。 老张托着下巴,呵呵一笑,看莫芊桃的眼神,恨得一口将她吞下,“届时,我便说你新婚遭冷落,受不住内心空虚便勾引于我,你看看大家伙儿信谁。” “你真无耻,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还想这些龌龊事,我看你死了就该下地狱。”莫芊桃指着老张鼻子似警告,也似诅咒一般的骂着。 老张是个迷信的人,加上年纪大了,总是对生死有忌讳,不喜欢常被人挂嘴边,一听这话顿时就黑了脸,“老子是可怜你,来给你解闷,你居然不识趣,那就别怪老子粗鲁。” “老淫虫,你要敢碰我一下,我让你再也上不了女人的床,你信不信?”莫芊桃用木棍指着老张胯下,意思已经很明显。 老张看她细皮嫩肉,不过一个弱女子,说这些话不过是吓唬吓唬人而已,老张见她佯装镇定,眼神却显得十分无助的模样,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啃一口,“小美人,老张我来了。” 莫芊桃眼疾手快,见老张护住胯下的手一松开,立刻就是一棍子向前捅去。 “喔——”老张握着疼痛部位,连连哀叫。 莫芊桃趁着老张分神,悄声无息的往房门边上移去。正当她要打开房门时,头发被老张一把抓住,顺势往后一扯,她整个人重重摔到了地上。 老张面目狰狞到看着她,手中还紧紧攥着她的被扯断的头发,对上莫芊桃惊恐的大眼,抬腿就给了她一脚,“不知好歹的疯女人,你这是想把老子整废了。” 莫芊桃被踢飞到桌脚下,痛苦的呻吟,老张就势扑上来对莫芊桃发泄恨意的一阵拳打脚踢,打得莫芊桃嘴角鼻孔全是血,他依然不解气,只因,莫芊桃刚刚那一棍子下来,他整个人都蔫了,如果不从莫芊桃身上讨回点什么,他总觉得不够解气。 此时的老张,脑海里已经浮现许多专门折腾的女子的想法,他打算一一在莫芊桃身上实行,确定想法后,他上前扑倒在莫芊桃身上,先是一阵毛手毛脚的。 莫芊桃被打两眼冒金星,整个人晕头晕脑浑身没力,她不愿意去看老张那张让她反胃的嘴脸,闭紧双眼她用力叫喊,那声音仿佛撕裂一般的破碎。 莫芊桃所在得院落处于偏远柴房,一般不会有人经过,这院子空落落的,冷风一吹,声音也就消失无踪迹了。 莫芊桃本以为自己逃不过,她恨不得敲晕自己,好失去直觉,就在这时,房门被“哐”得一身踹开,头带着斗笠,身上披满雪花的小田回来了。 “老畜生,你吃豹子胆了,老子的女人你都敢碰。”说着他抬起脚,对准老张的屁股用力踹了下去。 他和莫芊桃拜过堂,不管是否有夫妻之实,外人看来他们俩人就是一对夫妻,老张对莫芊桃起歪脑筋,那就是没将他这个男人放在眼里,这是挑衅他男性尊严的问题。 老张被踹得一个趔趄,头着地翻滚了一圈,抬头一看,是看不清面容,身形俊硕的小田。 “你……你……你怎么回来了。”老张指着小田的手指在轻微颤抖。 “我怎么回来了?”小田冷笑一声,冲到老张面前左右开弓,打得他鼻青脸肿,半天缓过神来。 先不说小田平时力气如何,就他天天劈柴使的那劲儿,用来对付老张,他绝对承受不住三下就下地见阎王了。 要是换平时,老张绝对活不到第二天,小田握着拳头的手一紧,他极力说服自己冷静下来,他在章家还有任务没有完成,他不能因一时的气愤,坏了大局。 “小田,兄弟饶我一条狗命吧,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老张大门牙已被打掉,满口的鲜血,讲话还漏风,他自知不敌,连忙求饶。 小田冷哼一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东西,看我今日怎么收拾。” “是她?是她勾引我的,与我无关。”老张指向地上,衣衫凌乱,满脸鲜血的莫芊桃。 小田定眼一看,顿时气不过的又给了老张一记飞脚,“满口胡言乱语,干脆敲掉牙齿拔了舌头吧。”说完,小田转身找来一块石头,朝老张脸上跃跃欲试。 老张被吓痛哭流涕,一个劲儿抽自己大嘴巴子,“我不该,我的错……” 慢慢恢复神智的莫芊桃,伸了伸手,用尽全身力气,拽了拽小田的裤脚。小田一惊,猛地一抬脚一放下,正好踩在莫芊桃的手背上。 “你……大爷的……”莫芊桃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句,随后又道:“扶我起来。” 小田将她扶起之际,诧异她小身板居然这样结实。 “棍子递给我。”莫芊桃吩咐一句。 小田虽然不情愿,但见她脸上挂彩,便也不计较了。 接过棍子,莫芊桃冷哼一声,“你不是想做那档子事吗?你不是还雄赳赳吗?我让你从今天起再也不能做男人。”说完,她不待老张反应,一棍子下去,老张脸色苍白,尖叫一声晕死过去。 小田将晕厥的老张丢出柴房大院门,耳旁似乎还回响着老张的哀吼声,想到莫芊桃方才一棍子,动作又快又准又狠的,他禁不住感觉胯下一疼,“果然是个悍妇。” 回来时,莫芊桃正坐在一块缺角的铜镜面前,整理自己的伤口。 小田一愣,以为她会哭爹喊娘的哭上好一阵,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淡定。 莫芊桃看着铜镜里小田的倒影问道:“有碘酒吗?” “何物?” 莫芊桃叹息一声,耐着性子又道:“酒,有吗?” “你要酒做甚?”小田以为她心里憋屈,想借酒浇愁,对于这样的排解方式,小田十分的不认可,所以愣在原地,眉头紧锁。 莫芊桃将铜镜往桌上狠狠一掷,脾气就像被点着的火苗,“噌”的一下四处乱串,“你眼瞎呀,自然是用来消毒呀,还能做什么?难道喝酒自杀呀?” 小田被她骂得一愣一愣的,随即也火了,“老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恩人的吗?” 莫芊桃抬手用力往桌上一拍,猛地站起来,她立刻感觉两眼发黑,整个人摇摇欲坠,小田见状猛地大跨一步,伸手将她接住。 手中的莫芊桃轻飘飘的,羸弱的就像一张纸,小田有了片刻失神。 “救命恩人?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结婚当晚将我独自留在房内,让章家人都觉得你瞧我,至于让那老淫虫那样嚣张?”莫芊桃咬着牙,浑身疼的不得了。 莫芊桃的话,让小田无从反驳,他不知道还有这一层关系,于是一本正经道:“你若想让我留宿,可直言。” 莫芊桃气得直想吐血,随即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当夜,小田未在离开,而是在房内打了个地铺,他也是担心莫芊桃被老张打出内伤,半夜会有突发情况。 013. 都怪相公太生猛 莫芊桃那一棍子下去,老张基本可以断定从此后,便是个废人了。他被伙房的伙计抬回去的,半夜里实在疼得受不了,才请了大夫,大夫一看那肿得拳头大小的物件,立刻断定老张废了。 老张一家子对他做的那些事,一直羞于启齿,自个儿没理,也不好来找小田和莫芊桃麻烦,这时表面上是不了了之,可老张本就是个善嫉之人,这回吃了大亏,他是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冷风吹得院落的枯丫枝嘎嘎直响,破旧的老门就好像随时都会垮掉一样,寒风一个劲儿往里窜。 莫芊桃睁开浑浊的双眼,许久才缓缓清明,随后劈柴的声音一下接一下,十分有规律的传进房内,她掀开被子,一阵扯皮戳肉的疼,让她禁不住咧开牙,发出“嘶”的一声。 劈柴的小田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斧头进来时,看到莫芊桃正捂着脸就像是牙疼一般,另外一只手拿着铜镜不住的照着,“这要我怎么出去见人呀,整个脸都肿成猪头了。” 小田一听,嘴角抽了抽,忖度道:与章桢厮混时,也不见她羞愧,怎地脸受伤了就一副恨不得找地洞钻的模样。 小田想不通,莫芊桃这个悍妇脑子里都装些什么东西,他站在远处,面无表情问道:“可要喝水?” 莫芊桃急忙点点头,在心里暗骂他不醒目。 小田端来水,直接递给莫芊桃,奈何她浑身酸痛,连抬手的劲都没有,她狠狠的睨了小田一眼,怒道:“你喂喂我不行吗?” 小田脸一红,别别扭扭的嚷道:“你……你……真不知羞。”说完将那碗清水放在床沿上,转身要离开。 “羞你大爷,老娘都要死了,喝口水不行吗?”说完,莫芊桃居然红了眼眶,小田更看不懂了,昨日都不见她落泪,怎会喂一口水就湿了眼眶。 见她这样,小田也不好矫情,僵硬的伸出手臂,将瓷碗递到莫芊桃唇边。 莫芊桃张大嘴,咕噜咕噜的喝了个见底,润了口舌后,她才注意到小田此刻的模样,像是被自己蹂躏了千百回一样。 莫芊桃顿时怄到不行,恨不得抬腿给他两脚,“你好歹是个男人,就不能爽快点,一脸被强暴的样子矫情给谁看。” 小田对她这番话瞠目结舌,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就像台蒸汽火车一样气呼呼的,“你、你、你一个妇人,怎能这样说话,成何体统。” “有句话说的好,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这算哪门子江湖儿女?”莫芊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明白这个年代的男人怎么这么迂腐。 江湖儿女?一听到这四个字,小田整个人都变得异常肃穆,他如同鬼魅一般瞬间移到莫芊桃面前,两人几乎都能鼻尖碰鼻尖,“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忽然像犯人一样被人审问,莫芊桃自然也不爽,两人怒瞪着双眼,谁也不服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能知道你什么破事?再说老娘压根也不在乎你是人是鬼,还是有其他目的,反正都与我无关。” 小田瞪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戾气,似乎随时都有想杀死莫芊桃的冲动,莫芊桃一惊,忍着疼痛往床脚缩去,“喂!你不要乱来,我现在是个病人,我脆弱得很,你想做什么与我无关,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也没有兴趣知道,你不必凶神恶煞的想杀我灭口。” 见莫芊桃露出怯懦的神态,以及她那双清明的眸子,明显写着无辜与委屈,小田不知怎地,他低头叹息一声,警告道:“以后不要再乱说话。” 莫芊桃依然是无辜状,她懵懂的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小田指的“乱说话”,到底包括了哪一些。 “还喝水吗?”小田忽然变得体贴。 莫芊桃先是点点头,继而想到他刚才要杀人的眼神,又迅速摇摇头,莫芊桃现在哪儿还敢指挥他做事。 小田一声不吭的出去打了碗水回来,动作十分自然的送到她嘴边,莫芊桃却不敢喝,装作若无其事的躲闪着。 “这碗水无毒。”小田冷不丁的提醒一句。 莫芊桃尴尬的笑了笑,随即牵扯到伤口,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最后,那碗水,莫芊桃依然没有碰触过,被搁置在一旁受着冷落。 孤男寡女的,小田不好在房间内逗留太久,便又去院子里劈柴了,这时,正好看到在门口来回踱步的绣蕊。 “哟!劈柴呢?”绣蕊挤着笑脸,妆容十分精致。 小田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若是眼神能稍微停留一会儿,便会发现,绣蕊今天穿了一件新的袄子,红彤彤的绣着白梅,煞是好看。 “新娘子呢?在赖床吗?”绣蕊张望过后,正准备直招给小田,让他修理修理莫芊桃时,莫芊桃推开房门,一手扶着墙壁,一手端着空碗出来找水。 她每走一步,浑身都好像散架一般,这时耳边传来绣蕊都声音…… “我跟你说啊,新媳妇儿可不能这么惯着,你看她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肯定不会干农活,你得……” 绣蕊话还没有说完,便注意到步履蹒跚的莫芊桃,她定眼一看,顿时被她分不清五官的样子吓到了,若不是那身衣服和瘦弱的小身板儿,她当真认不出来是莫芊桃。 “呀——”她掩着嘴,往后倒退一步,想不到小田下手居然这么狠,这是要往死里打。绣蕊来回扫了二人一眼,感觉十分诡异,她说不出是庆幸莫芊桃和小田过得不好,还是对阴沉的小田起了畏惧心理。 “这怎么打成这样了?”绣蕊难以置信的问道。虽然在她心里莫芊桃这个浪蹄子早该浸猪笼了,可一看到被打到分不清真容,心里还是犯嘀咕。 小田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莫芊桃正佝偻着身子,端着碗动作迟钝缓慢,就像被人蹂躏千百遍一样,小田下意识的遮住眼,不想去看她此时的模样。 “姨娘来了?您看我这个样子,也没法给您请安了。”莫芊桃站在原地,可怜巴巴得说着,转而,朝小田娇嗔道,“都怪相公,昨夜太过生猛。” 绣蕊听完,顿时差点惊掉下巴,“得了,我还有活儿忙。”说完,绣蕊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小田捂着胸口,一脸受了内伤的模样,“你这个疯婆子,成天瞎嚼什么。你出来干嘛” 莫芊桃晃了晃手里的碗,一脸无辜,“口渴呀。”小田之前放在桌上的水,她总就不敢喝。 “你可真会挑时间。”小田瞥了她一眼,转身继续劈柴。他担心时常与着疯丫头呆一块,自己心脏会承受不住自己。 莫芊桃冲他背影吐了吐舌,便又溜回房内了。 绣蕊离开后,将莫芊桃被打的事,说给了身边仆人听,“你们是不知道,她那张脸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看多一眼都瘆得慌。” 绣蕊讲得绘声绘色,仆人也听得聚精会神,纷纷感叹平日沉默寡言的小田,居然在那方便有暴力倾向,莫芊桃当初还不如浸猪笼,死了一了百了,这隔三差五的一顿揍,当真是生不如死。 一时间,原本被章家丫鬟讨厌的莫芊桃,身份翻转,成了让人怜惜哀叹的可怜女子。 并不时有好奇之人趴在柴房院门口,假借关心的名义想一探究竟,可惜每次只要一看到小田那张冷脸,丫鬟们都做鸟兽散了。 “抬起头来,把将面纱摘了,让我瞧瞧。”白芷端坐着,居高临下看着莫芊桃。 “那个……我这个……不好看,怕吓着您。”莫芊桃小心翼翼瞄了白芷一眼,佯装怯懦。 隔着面纱,白芷隐隐约约能看到她眼睑下有一块青紫,“你再难看的时候,我亦见过。”白芷意有所指。 莫芊桃一抬头,立刻装无辜,“哎哟,少夫人,您可就别损我了。” 这一抬头,白芷能清楚看到,她原本白皙的脸蛋,此刻挂满了乌青,白芷顿时一惊,“这小田看着老实,想不到下手这样狠。” 莫芊桃猛地点点头,“就是,就是,我这跟进了虎口没什么区别。” “这日子还长这呢,兴许有一天他就不这样了。”白芷用手帕掩住嘴角的笑意,她本无心取笑,只是莫芊桃这张脸着实滑稽。 “谁知道呢,我这过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呀。”莫芊桃低下头,假装擦拭眼角的泪花。既然大家都相信她身上的伤是小田干的,那她顺道卖个惨也未尝不可,反正这些人一天到晚都想着欺负自己,有人帮她们解恨了,自己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哪怕是假装的同情,她们也会稍微收敛些。 白芷叹息一声,“你回去吧,养好伤再来伺候着吧。” “少夫人,人好,心好,模样好,我要有少夫人一半的胸襟,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只有像少夫人这样有胸怀的人,才能撑得住章家这样的大门面。”说完,莫芊桃竖起大拇指,连连做着点赞的手势,还不等白芷谦虚一番,莫芊桃像做贼一样,离开白芷的大院。 014. 瓦棚里的秘密 白芷看着她一溜烟儿的消失了,不禁怀疑她是否有事瞒着自己,便暗中吩咐春喜跟去瞧瞧。 莫芊桃沿路返回柴院,这时小田正在灶膛前烧火,一个大铁锅子,放置在用泥巴堆砌成的灶台上。 莫芊桃进门时,小田正往里丢柴火,一脸幸灾乐祸,“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吓着少夫人被赶回来了?” “是呀。”莫芊桃努努嘴,满不在乎。 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吓着谁呢。莫芊桃在心里暗想。 就这一天,小田家暴男的称号被坐实了,而他自己全然不知。 * 一轮金色明月高高悬挂在树梢,夜空下是一片寂静。 小田穿着一身夜行衣,和夜色融为一体,他好似飞燕一般跳上墙瓦,动作极速快如猎豹。 他找到一间瓦棚,四面密封,空气不大流通,十分的闷热,感觉好似完全与外界隔离,不属于同一个空间一般,里头种着的植物已经全部结果,还有一些生长慢速的才刚开始凋谢,按理说这个季节不应该还有这样娇嫩的花朵绽放,大抵是瓦棚与外面隔绝了气流,这些植物才能在这样寒冷的季节生长自如。 小田钻入植林中,他将花朵掐断,放进一个黑色的小布袋内,随即蹑手蹑脚的换个方位,重复同样的动作。 大概采集了小半袋子,他才满意离开。正打算跳出棚外时,忽然听到有脚步声。 小田急忙躲到暗角,细细一听是章老爷和管家的声音。 “这批果子结了多少。”章老爷说话间有些气喘还掺杂着几声咳嗽。 管家提着灯笼,有些忧心,“老爷,你还是进去看看吧。” 随着两人的进入,棚内升起了微弱的亮光。管家将灯笼举高,贴近植物的果实。 章老爷凑近一看,直摇头,“确实不太好,这植物本不该在冬季开花结果,能长成这般我已是满意,这些零零碎碎的果实,应也足够我们维持一段时间,只是原本答应要卖出的货,怕是要照价赔偿了。” 管家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最近镇上有些对食肆不好的传言,要不关店几日?” 章老爷摇摇头,“不可,若是不开业,这群疯子不得砸了我招牌。” 管家建议道:“可否减少计量?” “早该减少了。”这时,老夫人独自一人提着灯笼出现了。 “夫人,你怎么来了?”章老爷一惊,回头看到自己的妻子,她布满皱纹的脸上,覆盖着一层郁气。 “你打算种这些东西到何日,收手吧,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是给桢儿积点德吧。”说道这里,老夫人激动得手发抖,手腕上的佛珠也跟着上下颤动。 章老爷面色一沉,“这是你不该来的地方,送夫人回去吧。” 管家喏下,搀扶着老夫人离开。 临走时,老夫人嘴里一直念叨着佛经,那低沉的音调对章老爷来说,就仿若魔咒一般。 章老爷杵着拐杖,提着灯笼在瓦棚里大致的看了一眼,敲落了几个未成形的果实后,迅速离开。 小田回到柴院后,悄声无息的钻入房内,刚褪下一身黑衣,莫芊桃却摸着黑起来了,黑暗中她丝似乎看小田的影子在晃动。 “劈柴的,是你吗?”莫芊桃有些畏惧。 未免她闹出动静,小田清了清嗓音,道:“是我。方才出去饮水了。” 莫芊桃睡床上,而小田一直都在打地铺,只要小田弄出一些声响来,莫芊桃若是浅睡状态,必定能听到。 “赶紧睡下吧。”小田催促着,却不知刚刚褪解衣物时,将小布袋落在何处。正好这时莫芊桃点燃了烛火,房间内一下子又来亮光。 莫芊桃惊讶道:“罂粟果?”她一眼就看到落到地上的小布袋,从里面滚出一颗罂粟果,十分醒目的躺在地上。 她想不到这个小地方,居然会有人种植罂粟。 小田将袋子拾起,走到她面前,正色问道:“你认识这个东西?” 莫芊桃点点头,立刻警觉道:“你要用这个东西来干嘛?炼制中药,还是拿去害人。” “这东西能害人,亦能入药?”小田一脸狐疑,他只当时莫芊桃在胡诌。 “凡事都有两面,你居然不知道这是罂粟果?那你摘来何用?这东西服用过多可是会上瘾的。”莫芊桃揉着惺忪睡眼,着急上茅房。 上瘾?小田听道关键词,他思考一阵,想要细问时,发现莫芊桃已经不在了。 待她回来时本以为小田已经睡下了,谁知又冷不丁的听他说了一句,“你怎会认识这个东西?” “知道就是知道呀,哪儿有那么多原因,而且,这个东西并不是人人都可以种植的,我刚才说过了,这东西能害人,服用过多会上瘾,很多小摊贩喜欢放果壳在饭菜里,这样可以让客人吃上瘾,而且只吃他们一家的,吃别人家的都没味儿了。” 莫芊桃根本不知道小田摘回来的果子,是章家人种植的,只当是不知情的人种来欣赏而已。 小田听完,不在出声,两人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小田一大早便出去门了,他去了树林的篱笆院,找到那个依然披着大氅的师父。 “这便是上回提到的果子。”小田将小布袋放在桌上摊开,露出里面大小不一的果实。 师父是第一次见到陌生的罂粟果,他放在手中瞧了瞧,闻了闻,看不出有什么端倪。 “据说……这东西能入药,也能让人上瘾。”小田将从莫芊桃哪儿得来得消息,告知男子。 师父一听,感觉有几分悬乎,“还有这种东西?” 小田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质疑,他自己本身也是不相信,所以觉得师父不信,也是能谅解的。 “确实很悬乎,带回去让人着手查查,应该能查出些端倪来。” 男子将布袋封好,放进了一个小匣子里,“我已安排人手暗中帮你调查,若是有进展我会通知你。”师父最后交代一句后,小田便起身离去了。 * 再说那伙房里的老张,只从被莫芊桃变成废人后,便鲜少回章家帮忙了,成日不是躲在屋子里,就是跑镇上的勾栏院,花点银子找个女人发泄心中怨气,久而久之,连勾栏院也不愿意迎他入门了。 他只好换个发泄的法子,不是进赌坊,就是在酒馆子讨酒喝,没日没夜的这么闹了一阵,人都老了好几十岁。 章家知他身体出了状况,便支付了一大笔酬劳给他,大有让他安度晚年的意思。 “今日个手气真他娘的背。”老张从赌坊刚出来,黑这一张脸,往地上啐了口痰。 “大兄弟,钱财散尽了才是转运的开始,你霉运到头了,应该接着堵上几把。”从赌坊了里追出一个黑壮的大汉子,摸准老张意犹未尽,越输越想赌的性子。 老张听着话,是极为顺耳,立刻搓着双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继而想到自己口袋空空,立刻就搭耸着脑袋,十分无奈。 汉子见状,立刻迎了上去,教唆老张再进去赌几把,“我看老哥你不是运气差的人,你看你面色红润,似要转运了,我这里有点小钱,你只管拿去赌,输了算我的,赢了咱们对半分。” 老张一听,喜了,“还有这等好事?” “老哥不瞒你说,老弟我略懂面相,所以……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我也不敢这样糟践银子,咱也不富裕。”汉子将钱袋递上,这一举动,对老张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老张拿着钱袋子,咬咬牙,又回去了,汉子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老张原本不报什么希望,哪只还真被那汉子说中了,手气好的不得了,没几下子就开始翻盘了。 “老哥,差不多就行了,我们走吧。”大汉及时叫停老张。 老张杀红了眼,哪儿肯就此罢手,“再来一把,最后一把。” 大汉已经留意到两人此刻周围,已经围着赌坊打手,只得让老张输了两把之后才得以拖着他离开。 “老弟,你这是作甚?你不是说我会包赢吗?”老张拿着钱袋子,掂量掂量轻重,之后十分不悦。 “老哥,我也是为你好,你要再赢下去,咱们可出不来赌坊了。”大汉说着,并暗示老张朝赌坊看去。 老张这一回头着实吓了一跳,赌坊外立着三个高大黑壮的男人,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俩人,老张顿时觉得背脊发凉。 “谢了,老弟。” 随后两人走到一颗大树下,将钱袋里的银子各分一半,老张为了报答汉子的慷慨解囊,两人找了一家食肆,准备喝酒吃肉庆祝一番。 “去章家食肆吧,据说哪儿的菜肴堪称人间美味。”大汉竖起大拇指。 老张一听,眼神变得飘忽,他犹豫道:“换个地儿吧,章家食肆过于红火,现在去怕是没啥吃的了。” 大汉点点头,拍了拍老张肩膀,“都听大哥安排。” 两人去到食肆后,相互介绍起来,老张也得知大汉全名叫秦汉,家住与江南镇有一湖之割的绵夹村,家中养鸡养鸭就是没种田,平日里就靠他给人算命挣些小钱,一家人生活稍显拮据,这才想去赌坊试试运气。 015. 舅老爷来了 秦汉这一席话说到老张心坎里了,老张家也不富裕,全家只靠他一人在章家上工维持生活,另外还有三个游手好闲的儿子,媳妇娶不娶得着不说,日日想着花天酒地,这点倒是与老张本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俩人有了共同话题,总觉得心里头有许许多多的话,终于找到人倾诉。 “老哥,为何不继续在章家做工?”秦汉几口酒下肚开始放开话题。 老张叹息一声,“身体不行了……” “据说在章家做工能赚不少钱,老哥你看我年轻力壮的,是否能将我介绍进去,到时候绝对不会亏待老哥的。”秦汉拍拍胸脯,十分豪爽。 老张一听,实在为难,喝了一小口酒,说道,“都说张章不分家,可我始终还是个外人,再者想进章家帮工的实在太多了,并没有那么容易进,章家人也排外。” “听老哥你这个一说,这章家很是神秘呀。”秦汉凑到老张耳边问道。 老张点点头,正色道:“莫要再问章家事了,被人听去了对你我都不好。” 秦汉点点头,不再追问。 * 小田一回到柴院,便被莫芊桃揪着问问题。 “那果子呢?你给谁了?这都是能害人命东西,你可别不听,在我们哪儿普通人不可以种植这玩意儿。” 莫芊桃想了一个晚上,总觉得这事不对劲。 小田觉得好笑,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道:“你都自身难保,还有空想别人?” “我现在活得好好的,不用你操心。倒是你自己不要做些违法犯罪的事。”莫芊桃一脸正色的提醒,听得小田一头雾水,她又道,“你若将这东西传出去,要被人提炼成了“牙鸟片”,便会被人写进史书里,成为祸害一代人的恶魔,到时候连你的子孙后代都不得安宁,连坟墓都是被人唾弃的地方。”莫芊桃朝他挤眉弄眼的一番威胁,小田依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她在夸大其词,而且形容得绘声绘色,小田听着感觉十分滑稽。 “这植物本就少见,你却甚是了解,若说要被人提炼去害人,那首当其冲的必定是你。”小田对莫芊桃有诸多猜忌,加上她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实在让人难以信任。 莫芊桃跺跺脚,十分气馁,可转念一想,自己忽然出现在这个时空,指不准哪天又忽然回去了,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也碍不着她什么事,她又何必劳心费神。 想到这里,莫芊桃心情好转,她头一甩,哼起了歌儿,“你的晚安……是下意识的恻隐……我留至夜深……治疗失眠梦呓……” 小田听见歌声,越发觉得她的思维方式让人摸不着头脑,只是低头嘟囔一句,“疯婆子。” 莫芊桃听说白芷给春喜赏了好吃的,转身去找春喜讨吃的,恰好春喜今日并未当值。 “春喜小姐姐……”莫芊桃趴在门边,笑的十分谄媚。 春喜翻了翻眼皮,“你都嫁人了,还管我叫小姐姐,你知不知羞。” 这是莫芊桃穿遇后,听到人们对她最多的形容,听着听着习惯了,没什么感觉。 “没羞没臊的我最可爱了。”莫芊桃冲她暧昧的眨眨眼,讨好的意味十分明显。 春喜知道她的来意,将一个麦芽色的纸袋子往桌上一掷,“拿去吃吧。” 莫芊桃快步上前,将袋子翻开一看,原来里面躺着三颗蜜饯儿,顿时没了兴致。 “怎么了?”春喜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以为她嫌少,又道:“少夫人本就没给我多少,这可是我嘴边抠下来的,你爱吃不吃。” “我不爱吃这些。”莫芊桃叹息一声,坐到圆凳上,摇晃着脚丫。 春喜一听,放下手里的活儿,惊讶道:“你从前吃过?这可是舅老爷从京城带回来的,不是人人都能吃到的,你这个丫头,也太不识货了吧。” 舅老爷?舅老爷是谁?莫芊桃在脑海里搜寻记忆。 春喜见她一脸迷茫,又道:“你忘了?少爷本来是想将你送给舅老爷的,奈何你自己不争气,偏偏跟老爷……” 春喜说不下去了,她羞于启齿。 莫芊桃一愣,耸耸肩感觉有些无趣,转身要走。 “喂——你真不吃呀?”春喜晃了晃纸袋,十分诧异。 莫芊桃摇摇头,不说话的走了。在回廊的拐角处,遇上坐在凉亭边上嗑瓜子的绣蕊,绣蕊一见莫芊桃嘴角便扬起了一抹不加掩饰的讪笑,冲莫芊桃挥了挥手帕子,“上哪儿去,瞧你一天天闲得,跟没事人一样。” 莫芊桃只当没听见,疾步离开。 绣蕊气恼的站起来,手中的瓜子顿时抖了出来,“站住——”。 她身边的罗云追了上来,一把拽住莫芊桃,恶狠狠得说道:“姨娘叫你呢,你是耳朵聋了吗?” 莫芊桃回过头来时,脸上挤满了笑脸,“罗姐姐,我耳朵好得很呢,刚刚想事儿呢,没听到有人叫我。” 罗云冷哼一声,眼珠子都要斜上天了,“得了,跟我过来吧。” 绣蕊细细看着莫芊桃那张脸,恨不得拿块放大镜凑近了看。莫芊桃脸上红肿已消退,可淤青还在,乍眼一看,还是十分显眼。 绣蕊见她这等惨状,心里十分高兴,她从内心散发出来的愉悦感,让周围的人明显感觉到,大家都不言而喻。 她暗自庆幸,当初决议让莫芊桃嫁给小田是正确的。 “姨娘可有事?”莫芊桃僵直的站着,就好似动物园内的猴子被人参观打量。 绣蕊正琢磨着找点事儿为难她,眸光一抬,正好看到章桢和舅老爷吴穆赟。 章桢大腹便便与气质非凡的吴穆赟站在一块,犹如云泥之别。人都是喜欢欣赏美好的事物,此刻路过的仆人,以及绣蕊均被吴穆赟吸引,懒看章桢一眼。 待两人走近,绣蕊才回过神来,脸上竟然飞来了红霞。 “相公——”绣蕊招招手,吸引章桢和吴穆赟的注意。 莫芊桃一听,顿时梗住了脖子,她极不情愿与章桢见面,寻思着找个理由躲开,可绣蕊哪儿能让她称心如意,一把拽住她,拉到章桢面前,她先是朝吴穆赟欠身施礼。 “绣蕊见过舅老爷。”绣蕊微微一弯腿,不敢再去瞧风度翩翩的吴穆赟。 吴穆赟颔首浅笑,迷得众丫鬟面露娇羞痴迷之色 章桢一见莫芊桃,全部心思便都飞到她身上了,只要稍微看一眼,便会发现莫芊桃脸上得淤青,“你这是怎么了?” 章桢一把拉着莫芊桃的手臂,完全克制不住自己关切的目光,也没有顾及到有旁人在场。绣蕊见状,轻咳一声,提醒章桢注意影响。 “谢少爷关心,我没事。”她经打着呢。 莫芊桃往后一退,本想与章桢保持距离,怎知一下子倒进了吴穆赟的怀里,一股幽淡的香气,让吴穆赟一愣,近些日子他鲜少于女子这般接触,软玉在怀的感觉让他忘记反应。 莫芊桃被陌生的气息包围,猛地回过头,正好对上吴穆赟的探究的目光,莫芊桃一惊,急忙跳开了。 “浪蹄子,见了男人就受不了。”绣蕊不顾章桢警告的目光,压低声音咒骂一句。 莫芊桃自然听到了绣蕊的谩骂,她现在犹如被千丝缠身,哪能再给自己招惹麻烦,随即低下头寻借口要离开。 “少夫人吩咐的差事还没有办好,我先离开了。”说完,她学着绣蕊弯腿施礼后遁了。 “都不知道姐姐怎么管教下人的,居然这般粗俗无礼。”绣蕊瘪瘪嘴,一脸不屑。 “让舅舅见笑了。”章桢整颗心都随着莫芊桃的离开,飞到九霄云外,显得心不在焉。 “她脸上怎么回事?”吴穆赟纯属好奇。 “哎!她呀……”绣蕊正想开腔。 被章桢怒喝一声,制止道,“不要当着舅舅的面嚼舌根。” 绣蕊嘟囔道:“可是……舅老爷……他也好奇呀,而且舅老爷又不是外人……” 章桢顿时无言以对。 “那野丫头才嫁人,就被相公给揍了一顿,据说结婚当晚,她男人连洞房都不愿意入……而且呀……据说她男人有……”绣蕊的长舌一时收不住,被罗云扯了扯衣袖,再看看章桢那张震怒的脸,才恍然察觉自己失言。 她一个妇道人家,居然与男人谈论这些,实在是有为纲纪常伦。 “滚回你的院里去。”章桢板着脸,大吼一声。 绣蕊吓得连忙拉着罗云跑开了。 “让舅舅见笑了,都怪我平日没有管教好。”章桢连忙笑着赔不是。 吴穆赟忽然来了兴致,直言问道:“方才那丫鬟怎么回事?” 章桢一愣,笑脸僵硬,“这……我还真不了解,我那个姨娘疯疯癫癫的,嘴里也没一句真话。” 吴穆赟一听,也便不再过问了,俩人开始谈论京城一些有趣和新鲜事儿。 和章桢聊完后,吴穆赟去了佛堂寻自己的亲姐姐——章家老夫人。 两姐弟相差三十来岁,吴穆赟是吴家老来子,从小被捧在手心,被家人如玉珠一般呵护着。 “你这一去京城数年,还记得回来看看我这个家姐?”老夫人敲着木鱼,显然有些不悦。 吴穆赟笑了笑,如同三月暖阳,“家姐永远都是家姐,怎能说忘就忘。” 016. 心思古怪的人 “爹娘去世后,我这又当爹又当娘的,日日为你操心,你要识趣便娶一房夫人,让家姐省心吧。”老夫人叹息一声,盘坐到蒲团上。 吴穆赟往她对面的蒲团一坐,俩人面对面看着,他苦笑一下,“知家姐为我操心,我这不就回来了。” 老夫人瘪瘪嘴,一脸嗔怪,“该成家了,别让你侄子连生子都抢在你前头,你也不怕人家笑话。” “我在京城为官,是非多,不方便携带家眷,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倒也自在,若是哪儿我闯祸了,也不必担心祸及妻儿。”吴穆赟说着自己心里的顾虑。 老夫人一听,又是一声叹息,人人都羡慕她夫君能赚钱,唯一的亲弟弟在京城为官,也有依仗,殊不知爬得越高,越是胆战心惊。 老夫人继而联想到瓦棚那块,几乎就要枯萎的植林,始终是缠绕在心尖的隐患,担心这件事一但暴露,必定会影响自己弟弟的仕途。 “家姐,可是心中有事?”吴穆赟见老夫人忧心忡忡的,心生不安。 老夫人摇摇头,“见你平安我也就安心些了,我们姐弟改日在聊吧。” 吴穆赟点点头,不再追问。他知家姐必定是有苦难言,若不是怎会这般欲言又止。 回到暂住的清幽小院里,吴穆赟依然不放心,他便命随从暗中探查着其中的古怪。两日随从只告知章家伙房极为隐蔽,以及那瓦棚里种着罕见植物。 吴穆赟便打算趁着天黑去瓦棚里瞧瞧真伪。 柴院这边,莫芊桃趁着当值的晚上,想摸清楚章家情况,她提着灯笼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并避开了晚上当值的其他仆人。 章家除了伙房有人轮流看守外,其他地方管理并没有那么严防,这也是莫芊桃感觉奇怪得地方,她先是在伙房溜达一圈,门外守着几个壮汉,在喝酒逗乐,里面似乎还有炊烟在袅袅升起。 这夜班三更的,莫不是在熬制酱料什么吧?莫芊桃如是想着。 章家占地面积广,可实用面积就那么点儿,估摸着半小时,莫芊桃已经逛完了整个章家,她隐蔽在竹林中,见有伙房的仆人朝远处黑暗的地方走去,手中还提着竹篮子,莫芊桃以为只是偷了伙房的食物,想找个无人地方美餐一顿,可不一会儿那仆人便回来了,手中的竹篮子变得沉甸甸的,似乎已经没被填满。 莫芊桃满腹的疑惑被挑起,她灭掉灯笼,挂在了竹林中,便朝刚才仆人的方向而去。走了没多久,便见到有一处阴冷的瓦棚,外面守着两个喝得烂醉的壮汉。她隐隐感觉这个地方不太寻常,继而想到小田拿回来的罂粟壳,她便有了想一探究竟的冲动。 莫芊桃虽然感觉奇怪,为什么两边当值的仆人都在饮酒,可她并没有将这事放进心里。 她本身就较为娇小,想要从这两个趴倒的醉汉身边溜进去,也是很轻易的事情。 瓦棚里黑漆漆的,特别阴冷,借着昏黄的月光,不需多费力,她便能看清一束束耸起的罂粟。 同样看管严谨的伙房和坐落在远处的瓦棚,这两者的联系不言而喻,莫芊桃紧着眉头,低语道:“种这么多罂粟,真是丧尽天良。” 她不敢多停留,悄声无息的又回到了竹林里,当她取下挂在竹枝上的灯笼时,一个黑影闪过,紧接着一把亮晃晃的匕首紧贴她的喉咙,“不要出声,随我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得没有温度,不待脑子一片空白的莫芊桃反应过来,便拉着她往暗角的假山处走去。 她背抵着冰冷的石头凹凸不平的尖角,刺得她整个后背不大舒服。 “你去瓦棚所为何事?”男子问道。 莫芊桃听着男人的声音,却看不起他的模样,他就像一个没有实体,漆黑的影子。 “我……”莫芊桃怔愣得看着你团影子,说话都不利索了。“我就随便看看,没人说过瓦棚不可以进去。” 男子手一抖,差点划伤莫芊桃的脖子。 “你知道我进去过瓦棚,这么说,你也进去了?那你去瓦棚为的是什么?”莫芊桃直愣愣得反问着。 黑衣男子没想到她居然想将自己往沟里带,随即转移话题,“你可知瓦棚里种的是什么?” 莫芊桃眨了眨,天真的大眼睛,问道:“我不知道呀,是什么呀?” 男人闷声一笑,决议给这狡猾的小丫头一点小小的惩罚,手中的匕首稍稍一用力,在莫芊桃喉咙边上划出一道血痕。 莫芊桃只觉脖子一凉,有湿热的液体流出她立刻往后一躲,后脑勺撞到石头上,晕了过去。 一瞬间,男子以为莫芊桃在装蒜,他还没真下手呢,怎么自己就先晕了。 * 莫芊桃醒来时,正好天色微亮。 温暖的阳光普照在白茫茫的大地上,雪花银光闪烁如细碎的珍珠一般剔透。 “醒了?”吴穆赟放下手中书卷,走到莫芊桃身边。 莫芊桃一惊,猛地转过头,对上吴穆赟打量的目光,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瞠目结舌的像看到鬼一般,看着吴穆赟。 “是你?” 吴穆赟点点头,没打算辩解,这倒是让莫芊桃不知该如何应对。 吴穆赟从桌子上端来一盘东西,递到莫芊桃眼前,“饿了吧,吃吧。” 莫芊桃一脸狐疑看向那盘中“食物”,居然是罂粟壳,情急之下她手一扬,便将盘子打翻。 吴穆赟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一派轻松的模样,“没关系,还有呢。” “我不要吃,我是不会吃这些的。”莫芊桃一个劲儿往墙角躲去,“你再过来,我就要叫人了。” “那就要看看我们两个,谁的动作更快。”说着,吴穆赟又掏出了匕首,威胁的意思显而易见。 莫芊桃眸色一沉,“我说与不说,你都没打算放我离开。” “你若乖巧,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皮肉之苦。”吴穆赟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平静的如一滩死水,仿若刀口舔血,不过是吃顿饭那样简单得事。 “我要是有什么闪失,我相公肯定会追根究底,你才来府上没几日,我就出意外了,你觉得自己会不会有嫌疑?”莫芊桃给他说清厉害关系,尝试让他打消杀人的念头。 吴穆赟微微一笑,“也仅只是怀疑而已,我不会留下任何证据,至于你的相公……再娶个填房,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莫芊桃眉头一紧,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一觉醒来成了小四,为了保命,又将自己嫁了个身份不明,莫名其妙的男人,直到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没有一件顺心。 反正横竖都是死,莫芊桃干脆心一横,双眼一闭,道:“那你杀了我吧。” “那我便慢慢折磨你,直到你气绝而亡。”吴穆赟说得风轻云淡,可莫芊桃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说不害怕绝对是假的。 她明白,这是一个杀人不需要复出任何代价的世界。 莫芊桃“咻”的一声站起来,浑然一身无所畏惧的气势,她不耐烦道:“反正老娘在这里活得不自在,大不了一拍两散,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吧。”末了,她看向一脸愕然的吴穆赟又道:“我要死了,不会再有人知道那植物的用处。 吴穆赟听完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他走到圆桌旁坐下,继续翻看书籍。 不多事,进来一个男人,在吴穆赟耳边嘀咕了几句,莫芊桃猜想两人应是在谈论关于瓦棚植物的事,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吴穆赟便将视线转又移到她身上。 莫芊桃抬头挺胸,毫无畏惧之色的瞪了回去。 男人退下后,吴穆赟开始目不转睛到打量莫芊桃,眼神里传达出来的含义,让莫芊桃猜不透,只能停止腰杆与他对峙。 “这些植物,都进了章家伙房和食肆,最后都被吃了镇上普通百姓的肚子里,我可有说错?”吴穆赟不再逼迫她,而是选择了较为温和得方式。 莫芊桃一听,也明白事怎么回事儿了,难怪章家食肆能屹立不倒,全靠瓦棚里种植的罂粟,可章家人又是如何得知罂粟的作用?又是谁给的种子? 见她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这什么。 “你是章家的舅老爷,你去问问老夫人不就什么都明白了?逮着我一个小丫鬟算什么事?”莫芊桃翻了翻眼皮,说完这番话,她感觉吴穆赟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吴穆赟点点头,“说得也是。” 说完,他便转身出门了,留下一脸茫然的莫芊桃度日如年。 他前脚刚踏出去,莫芊桃后脚就趴门边偷望着,门外居然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莫芊桃坐回圆桌前,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她恍然明白,吴穆赟是想试探自己,嘴巴是否牢固。 吴穆赟是章家舅老爷,自然帮着章家,加之莫芊桃又识破了章家秘密,虽然占时保住性命,这她这个脑袋终究不太牢固。 莫芊桃站起来来回踱步,她现在脑海里浮现最多的想法,便是如何从章家逃走。 017. 大义灭亲 吴穆赟离开院子后,去了佛堂,找到正在念经的老夫人。 老夫人一听脚步声,便知是自己的弟弟来了,她放下木鱼,转过身平静的看着他。 吴穆赟面色凝重的坐到她对面,“过几日我便要走了,家姐不打算多与我聚聚吗?终日窝在这个小佛堂里,也无甚意义。” 老夫人一听,十分不悦,“佛主在上,休要胡言。”随即,她察觉不妥,一向谨言慎行的弟弟,怎会说出这番大逆不道之话,“你今日是怎么了?” 闻言,吴穆赟便开始直言不讳道:“吴家只剩我们姐弟两人,若家姐还当我是亲人,便与我说实话吧。” 老夫人面色一僵,“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见老夫人面色苍白,吴穆赟内心有些挣扎,“我指的是……瓦棚里的植物,家姐没有需要向我说明的吗?” 老夫人依然咬着牙,不松嘴。 吴穆赟只得讲明厉害关系,“若是姐夫用了不正当的手法经营食肆,这事一旦被人揭发,我在京城的官位保不住不说,怕是整个章家都将有牢狱之灾。家姐成日吃斋念佛,不就是希望得到老天的一丝怜悯吗?劝姐夫趁早收手,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万一有人走漏风声,传到了京城到时将永无翻身之日。” 老夫人一个惊颤后,将吴穆赟领到佛堂隔壁的厢房,泡上香茶后,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向他一一讲清楚。 原来,八年前,章老爷在南景国的一个小边城突发疾病,而后被一个名巫医救治,因章老爷生病后食不下咽,巫医为了延续他的性命,便用那果子日日熬制汤药给他近食,慢慢的章老爷病好如初,却离不开那口汤药,巫医便将种子给了章老爷,让他在家中种植一些,日后若是感觉无味,可自行熬制。 章老爷也因此嗅到商机,便开了食肆,让一家人的日子得以苦尽甘来。 可八年过去了,章老爷对那一口极为上瘾,每天都必须要食到,若不然脾气会变得异常暴躁。 “如此说来,这东西长期服用能使人上瘾?所以,章家食肆才会生意红火?” 事情的真相,与吴穆赟猜测的出入并不大。 难怪那丫头,不死活不肯吃,想必对着植物十分了解,一个小丫头为何会懂? “那个叫莫芊桃的丫鬟是何时来府里?她之前是什么身份?”吴穆赟放下茶盏,神色凝重。 老夫人眼珠一转,心想这个弟弟又再给她出难题,顿了片刻,她道:“那个丫头是桢儿带回来的,卖身契还在白芷哪儿,你问她作甚?” 说完,老夫人禁不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禁开始怀疑他是否知道了什么。不管怎样绝对不能让吴穆赟知道,莫芊桃原本是他的人,后来被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给搅和了。 吴穆赟自行添了一盏茶,随后摇了摇头,关于莫芊桃的话题便被终止。 不需要去问章桢,吴穆赟也知道,章桢必定对莫芊桃一无所知。 “你可有何良策?”老夫人显然是着急了。 “让姐夫称病,先关闭章家食肆,继而散尽家奴,搬离江南镇躲避风头吧。”吴穆赟敲了敲桌子,早已想好对策。“家姐打算如何说服姐夫?” 老夫人沉凝片刻,拍桌而起,“总不能让他害了桢儿。” 吴穆赟离开后,他的随从李俊儒俯在他耳边不放心的问道:“若是章老爷一意孤行怎办?” 吴穆赟目光一脸凛,没有半点犹豫,“大义灭亲。” 018. 被口水淹死 莫芊桃回到白芷小院时,白芷和春喜都显得有几分惊讶,春喜更是挑眉直言道:“不是去伺候舅老爷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莫芊桃一脸茫然? 她什么时候被分配给了吴穆赟,这不是又给章家仆人逮着机会,好继续编排自己。 “倒是小看了你。”白芷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春喜瞥了她一眼,仿佛她是一个肮脏的物件儿,“都嫁人了,还不知检点,真不知羞耻。” 莫芊桃顿时明白,吴穆赟是在想方设法,修理自己。不需要他出手,章家仆人用口水就能将她淹死。 这是不费一兵一卒,将她往死里逼。 幸好她不是遵从妇德的女人,要不然,在这个世道真没法活。 莫芊桃知解释无用,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柴院,在门口遇到了身上还挂着白霜的小田。 小田一见着她,眼里赫然腾着怒火,转瞬间被鄙夷不屑的眼神代替。 “你我如今可是名义上的夫妻,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莫芊桃叹息一声,魂不守舍的了进去。 小田本以为她是回来收拾东西,马上就回离开,没想到久等她不出来,便直接闯进房间,想看看她整什么幺蛾子。 屋内,莫芊桃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一脸无助与惶恐。 “你这是做什么?”小田冷漠的眼神,让莫芊桃心里越发憋闷。 “我想离开章家,你能帮帮我吗?”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虽然他们是对假夫妻,可多少有些恩情在吧?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莫芊桃没人值得信任的人,甚至连个说真心话的对象都没有。 小田一愣,捕捉到她眼里稍纵即逝的慌乱与畏惧。 “你可是有把柄落在吴穆赟手上了?”小田脑子转动飞快,将所有的事情串联一块,便想明白了。 “我昨晚误闯瓦棚,被吴穆赟发现了,他虽然放我回来了,可我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对我动手。” 她不知道和小田说这些是否真正确,眼下她已经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期望小田能帮到自己。 小田一手托腮思考,“如此说来,吴穆赟也知道瓦棚的事?”末了,小田目光一转,又问道:“他为何没有直接杀了我?” 莫芊桃摇摇头,随后将自己晕倒,在吴穆赟院里待了一夜过,之后遭遇了他严厉逼问和试探,继而整个章家人都知道她没有好好当值,背弃丈夫,一心想着攀龙附凤去勾引舅老爷。 如今章家人对她鄙夷的不得了,莫芊桃便猜想,吴穆赟是想利用身边的人向她施压,让她在章家活不下去。 “显然他低估你了。”小田听完,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莫芊桃抬眸看向他,眼中的孤寂与落寞,让小田表情变得僵硬。 “谢谢夸奖。” 生死攸关,他居然还能开自己玩笑,这个年代的人对死亡看得如此淡漠? “吴穆赟可知道那植物得用处?他昨晚居然没有杀你,应该不会贸然动手。”小田感觉事情变得有些复杂,盘算着如何与师父交代 019. 不安分的小丫鬟 “我一个小丫头,在这里无亲无故的,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他哪天觉得我没有存在的必要,便也就可以下手了,先是让章家人厌弃我,下一步便可以动手,章家人只会觉得我是没脸待下去,自己跑了。”莫芊桃垂着眼眸,黯黑的眸子里,没有半点亮光。 孑然一身,孤立无援,便是她此刻深切的感受。 小田见她低落,提醒道:“没有卖身契,你哪儿也去不了。” 莫芊桃猛然抬起头,“我可以去偷。” 小田坐到她身边,专心为她出主意,“时机未到,你如今只有待在章家才安全,你若是偷偷溜了,走不了多远便会尸首分家。” “你的意思,我要逃跑了,反而正好合了吴穆赟的意?我一出去他正好方便下手?”莫芊桃惊诧不已,想不到吴穆赟心机这样深沉。 小田点点头,主意到她眼睛下的一圈乌青,“你休息一会吧,我就在外面守着。” 面对他难得的温柔,莫芊桃有些不适应,“真的?”小田闷声一笑,想不到自己在她面前,居然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小田出去没多久,回来时,莫芊桃缩在被子里睡得香甜。 想到她方才还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这一转身就睡得跟猪似的,果然是不操心的人。 小田摸摸鼻子,感觉有些好笑。 趁着莫芊桃熟睡后,小田将一张纸条绑在停歇在窗外的鸽子腿上,随后将鸽子放飞。 若是不是担心莫芊桃小命不保,他不会冒险让人前来接应,只会趁着运送柴火的机会外出汇报情况。 此时,他似乎忘了,自己之前也有想取莫芊桃性命的念头。 很快,当晚便有人来接应小田,那人蒙着面,跪在小田面前,等待他的命令。 “大人可将植物查出来了?” 蒙面人正是与小张出入赌坊的壮汉:黄平贵。 黄平贵摇摇头,“查不出任何线索。” “告诉大人,京城来的侍郎大人,亦在着手调查此事,恐再生事端,你将此事禀告大人,我将等候大人命令行事。”小田负手而立,背朝着月光,让黄平贵看不清他的模样。 “侍郎大人,可是有参与其中?” 小田摇摇头,“据说所知,他应是不知情。” 黄平贵诺下后,便消失在茫茫色月中。 * 客院。 夜静更阑,一缕缕的寒风在院落,卷起来枯叶打着转儿飞舞。 吴穆赟的房间内,还闪动着烛火。 一个黑影穿着裘衣,提着灯笼进去。 “那丫鬟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入章家之前的任何信息均是无法查到,不过……”说道这里,李俊儒有些犹豫。 “不过什么?” “那丫头原本是章桢从黑市买来送你的……那丫头回柴院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了。”话未说完,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吴穆赟面色。 后来的事情,吴穆赟大概也能猜到,莫芡兮生得娇俏,他了解侄子是个好色成性的主儿,到了嘴边的肉,哪儿有松口的道理。 想到还有这么一点迂回的故事,吴穆赟禁不住勾起了唇角,随即转回正题,“章老爷那边情况如何?” 020. 撞破大少爷的好事 “如大人所料,章老爷并不同意大人的提议,与老夫人大吵了一架后没多久,开始变得狂躁,直到吃下那果子做的汤,才得以平复。”李俊儒弯着腰如实告知。 吴穆赟顿时紧了眉头,他转过身,打开窗户,一股冷风徐徐进入。 “大人,下一步该怎么做?” “准备笔墨,我要向京城修书一封。”吴穆赟忽然转过身来,神情变得肃穆。 李俊儒一惊,想不到他这样果决。 “那个丫头如何处置?”李俊儒担心留着莫芊桃始终是个隐患,毕竟她知道关系整个章家生死存亡的秘密。 吴穆赟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继而道,“先留着兴许有用。” * 一觉睡醒,莫芊桃全身舒展的生了个懒腰,继而下床走了出去。 小田正灶膛前烧水,见她神清气爽的走出来,暗忖她跟猪似的没心没肺。 想到自己守了她一夜,小田顿时心有不甘,随即命令道:“去前院讨些茶叶来。” 莫芊桃努努嘴,“不去。” “你确定?”小田挑挑眉,有威胁之意。 莫芊桃瞪了他一眼,小声得嘟囔一句,“喝得你满口大黄牙。”说完,她就蹦跶着离开了。 经过落满枯叶的荷塘,她遇见了正在偷偷调戏丫鬟的章桢。 章桢一见着莫芊桃,立刻摆正了姿态,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哟!这不是我前些天买来的女奴嘛。” “少爷,你可别这么说,她都……说不定,有天还真能做你舅娘呢。”丫鬟勾着嘴角,笑得十分欠揍。 两人一唱一和的,十分默契。 莫芊桃漫不经心的横了两人一眼,内心十分不屑。 “见过大少爷。”莫芊桃微微俯身,神情恭谦。 其实大家心里都敞亮着,先不说她和吴穆赟这些无中生有的传言,都是吴穆赟自己存心搅和,单说莫芊桃纵使手段再厉害,也不可能做章桢舅娘,吴穆赟虽不是出生名门,可好歹也是一大官,怎么可能会自降身份娶她,撑死也不过是个小妾。 “不敢当。”章桢黑着脸,眼里充满了厌恶。 “奴婢还事,就不妨碍大少爷了。”说完,莫芊桃欠身要离开。 “站住。还没做主子呢,就开始装模作样了?本少爷也是你能敷衍的人?”章桢身躯一震,抖掉了丫鬟挽着他的手臂。 丫鬟见状,退到一旁,全然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莫芊桃回过头,一脸平静的看着章桢那张涨红的脸,她百无聊赖的拉长声线,“奴婢可不敢,奴婢得少夫命令来取茶叶,不想撞破少爷好事,不如就此别过,相安无事?” 章桢一怔,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为了捍卫自己身为主子的尊严,他立刻怒声道:“你这个死丫头,居然敢威胁本少爷,看本少爷怎么收拾你。” 他话一说完,“啪”的一声,莫芊桃脸上立刻感觉到火辣辣的一阵疼。 “来人呀——大少爷杀人了——奴婢什么也没有看见,奴婢不是故意打扰大少爷的。”莫芊桃忽然捂着脸哭喊起来,顺势躲到路过的仆人身边,佯装惶恐。 021. 姐弟两人的抉择 被莫芊桃这么一闹,章桢百口莫辩,尽管他确实背着白芷和丫鬟私会。 “你闭嘴!”章桢怒吼一声。 那丫鬟见事情败露,急忙挽着章桢寻求保护。 正好被闻声赶来的白芷见着,那脸顿时黑得跟锅底一样。 白芷咬着牙,笑盈盈的走到章桢身边,贴着他耳朵说道:“相公,你这眼光真是让我着急,如今怕是头母猪来了,你都想看两眼吧。” 那丫头将这话听的真切,一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章桢被嘲讽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便将那丫头推到一边,保持距离。 “夫人,你莫要听这个疯丫头胡说。”章桢指着莫芊桃想要辩解,顺道将所有人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好让他自己能躲过一劫。 白芷一把捏住章桢耳朵,“你跟我回屋。”末了,看向那丫头,“你也过来。” 章桢怒瞪围观的仆人一眼,小声求饶,“夫人,好多仆人看着呢,你好歹给我些面子。” 白芷如风卷残云一般,将一群人带离,莫芊桃也正好松口气,同时也暗自责怪小田,不该将这个差事交给自己,否则她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挨这一巴掌。 回到柴院,莫芊桃鼓着腮帮子,也不给小田好脸色。 “这是怎么了?”小田眼尖,一眼看到她脸上的红印子。 莫芊桃瘪瘪嘴,“章桢打的。” 小田放下手中活儿,一脸正色,“他为何打你?” “人家是少爷,想打谁伸手就来,我一个奴才哪儿有拒绝的权利。”说着,她横了小田一眼,“都怪你,要不是你让我去前院,我也不会平白挨个耳光。” 小田十分意外的没有嘲笑她,“我去蒸个热巾给你消肿。” “去吧,去吧。”莫芊桃挥挥手,姿态好似女王一般。 佛堂。 咚、咚、咚、木鱼的敲打声,一声接着一声,十分有规律。 “家姐。”吴穆赟的出现让并不让人意外。 老夫人睁开眼,请他入座。 “你都知道了?” 吴穆赟点点头,“姐夫如今有瘾难戒,再拖下去,我也保不了你们,我已经收到消息,京城已经派人着手查办。” “京城那边怎会知道。”老夫人面色一怔,不得不怀疑,是自己这个亲弟弟想要大义灭亲。 “好几个月前已经有人去京城击鼓,状告章家食肆。”吴穆赟不紧不慢的告知真相,“那人的弟弟接触章家食肆两年有余,原本是个性情温和之人,在这两年间,逐渐转变得暴躁易怒,后来举家搬迁至京城后,因为日日挂念章家食肆,却得不到缓解,最后活活饿死,其兄便因此对章家食肆疑心。” 老夫人听完后,顿觉重心不稳,随时都有晕倒的错觉,吴穆赟见状,急忙将她搀扶。 “你为何不早些与我说。”老夫人急到双眼泛红。 吴穆赟一脸无辜,“家姐你从未与我提及过此事,若不是我此次来探望你发现端倪,你怕是会瞒我一辈子。” 老夫人心急,怪错人也不自知,她伸手指了指门外,一脸愤怒,“都是那个杀千刀的害人。” 022. 章家的暗潮汹涌 “家姐带着桢儿和家眷离开一些时日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老夫人知事情已无回旋余地,若是不走,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可她心中依然有些不忍丢下章老爷。 “我再去劝劝他。” “家姐,带着桢儿,今晚就走,莫要走漏风声。”说完,吴穆赟将一个白色包裹递到老夫人面前,“里面有些盘缠,足够你们用些日子,等一切安稳我会再派人去接济你们。” “阿赟,当真要如此?”老夫人唤着他的小名,希望能唤起他的怜悯之心。 “至于桢儿那边我会去安排,家姐你待在这里莫要离开,到了晚上会有马车来接你们走。” “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老夫人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心里一阵纠结黯然,想到那章老爷,心里有气又恨,却始终放心不下。 “家姐,莫要再胡思乱想,更不要再有妇人之仁,能保住你和桢儿一家,已经是我最大的限度了。”吴穆赟站在老夫人面前,浑身散发着一股疏离寒意,让老夫人心惊。 “在京城当官数年,到底是不一样了。”老夫人冷笑一声,明知自己不该责怪他,可她就是克制不住自己。 “家姐,你好生歇息。” 吴穆赟并不在意她如何看待自己,丢下一句话后,离开了。 老夫人呆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竹叶,随着寒风不住地摇晃,她整颗心就像飘落的枯叶,下不着地上不沾天,十分不安。 想到方才吴穆赟离开的决然背影,她忽然有种感觉,曾经那个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再也不会出现了。 “一切可安排好了?” 吴穆赟从佛堂出来后,面色不佳,李俊儒见他这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入夜后属下会潜入章少爷屋内,将他与少夫人,及仆人迷晕,趁着夜色将他们抬到府外接应的马车上。”李俊儒有条不紊的说着计划。 “章老爷那边可办妥?”吴穆赟环视一周后,将视线转移到李俊儒身上。 李俊儒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保准他一觉睡到大天亮,半夜绝不会转醒。” 两人回到客院时,赫然发现院里多了许多面生的仆人。 吴穆赟递给李俊儒一个眼神,告知他无需理会这些。 以李俊儒的身手,完全能避开这些仆人,将章桢顺利劫走。 * 一夕之间,章家少爷少夫人以及老夫人全都消失不见。坊间传闻有许多,仆人也趁家主不备,聊得绘声绘色。 “前天老爷发病了,一气之下将老夫人气走了,据说老爷这病不轻,一直也不听老夫人劝告好好吃药控制,老夫人一气之下带着少爷和夫人走了。” 少夫人这一走,春喜顿时也闲了下来,心里慌的不得了,便拉着秋红开始瞎聊,“你说少夫人说走就走,也不带个仆人伺候,总感觉怪异。” 秋红噗嗤一笑,“你还是担心子干儿吧,你从前可是一等丫鬟,眼下自己主子跑了,你指不准会被派去干什么粗活呢。” 023. 舅老爷被囚禁 春喜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喃喃自语,“少爷为何独独带走了少夫人,却将姨娘留下了?会不会是走得匆忙不太方便?” 白芷一走,绣蕊独大,成日在府上耀武扬威的,好不威风,连带秋红这个在跟前伺候的丫鬟,等级一下拔高了许多。 秋红自然乐见其成,在府上过得美滋滋的。 “你说少夫人不会是被劫走的吧。”春喜忽然咋呼一声,吓得秋红手一抖,怒道:“胡说什么呢你,被旁人听了去,传到老爷耳朵里,你还想不想活命。” 秋红端着架子,训斥春喜。 春喜瘪瘪嘴,不太高兴。 “放心吧,少爷肯定很快回来的,他那般宠爱姨娘,若不是离开时日短,亦或是走得匆忙,不会不带姨娘的。” 春喜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心里一直犯嘀咕。 两个丫鬟闲聊完之后,春喜去主院里想看看章老爷那边是什么情况,不料走到半路就听闻,章老爷在发脾气,将院里的东西打砸了大半,依然不消气。 就在这时,吴穆赟来了,他举步生风潇洒出尘,让路过的丫鬟纷纷递来仰慕之情。 “姐夫,何事这般恼怒。”吴穆赟自行落座,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姿态十分倜傥。 章老爷怒瞪他一眼,给管家递了眼神,让所有的家仆将他和随从围住。 “你将桢儿和夫人送哪儿去了?”章老爷拍桌而起。 吴穆赟目光一转,神情十分淡定,“家姐不是因为和姐夫闹架才离开的吗?怎会与我有关系?” 章老爷本就心情不佳,顿时被他这番言词激得面色铁青,“你若不将他二人交出来,你也别想离开我章家大院。” 吴穆赟眉头微紧,“姐夫这是要囚禁我?” 章老爷一愣,有片刻犹豫,吴穆赟好歹是朝廷官员,当真要囚禁他,怕是会惹不少麻烦上身,可转念一想,这些都是家务事,与旁人无关。 “我只是留你做客而已,待你家姐回来,一解相思之苦,你可自行决定去留。”章老爷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吴穆赟露出一抹浅笑,“我还有要务在身,不便多留,今日前来也是特意请辞。” 章老爷朝两边的仆人暗示一眼,“侍郎大人乏了,送他回客院歇息吧,准备上好茶点伺候。” 李俊儒一听,立刻挡在吴穆赟面前,呈现保护姿态。 吴穆赟站起身跨到李俊儒前面,安抚道:“无碍。”转过头又对那些仆人说道:“我自行回去便可,不劳各位费心。” “跟上。”章老爷横眉怒目的瞥了众人一眼。 回到客院后,吴穆赟又给京城修书一封,他提到自己被囚禁章家,需要朝廷派人来救助。 “届时朝廷派人过来,我会主动请罪,皇上也会念及情分,以及我对朝廷衷心的份上,不会让我受到太大波及。” 吴穆赟早已想好对策,只待时机成熟。 “就算官位不在,大人只需蛰伏数年,便可官复原位。”李俊儒如是想着,禁不住感叹吴穆赟计谋无双。 末了,吴穆赟拿着书卷,斜躺到椅子上,开始醉心其中。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显得悠然自得。 024. 各怀心思 柴院。 只从章家三大主子消失三个后,整个章家上到老爷下到仆人都十分的懒散,仆人连干活都不那么积极了,成日聚在一起聊着章家八卦打发时日。 “白芷走了,吴穆赟哪儿也没让你去伺候着,你就不怕闲出毛病来?”小田看着她那慵懒的模样,再看看自己面前一堆柴火,心情十分不悦。 莫芡兮用墙角的杂草编织花环,继而又开始把玩落叶,她一边对叶子吹着气,一边漫不经心说道:“这看似风平浪静的,不过是狂风暴雨要来之前的假象罢了。” 小田露出一丝痞笑,佯装一脸好奇“来跟爷说说,你一个小丫头都知道啥?” 莫芡兮翻了翻眼皮,“章家要变天了。” “此话何解?” 睇了小田一眼,莫芡兮没好气道:“明知故问。” “虽然我不懂你们这边制度,可章家种哪些害人的植物,总归是要受到惩罚,一旦有人揭发,被坑害的老百姓必定揭竿而起,章家这些年必定害了不少人。”莫芡兮双手交叉,说得头头是道。 小田看着她绘声绘色说着,没有搭腔。 莫芡兮话匣子开启,一下子收不住,随即又神秘兮兮道:“老夫人、章桢、白芷这三人肯定不是自愿离开的。” 小田点点头,饶有兴味,“那植物真有你说的那样厉害?” 莫芡兮面色一正,“你是不是查到什么?”末了,她想到章家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儿,觉得自己还是装无知较好,“我胡诌呢,你信吗?” 说完,她为自己这些前后不一的解释,感觉尴尬。 小田并没有追根究底,他一早就收到消息,吴穆赟已经通知朝廷章家利用罂粟谋取利益,并坑害百姓的事。 如今就等着朝廷派人前来彻查,到时,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这次案件牵扯到神秘罕见的植物,十分棘手,若不是吴穆赟忽然出现,这案件不知会拖到何日。 至于,吴穆赟是否清白,还有待查证。 “章家现在这么乱,吴穆赟也被囚禁了,我是不是可以趁乱逃跑?”莫芡兮小声嘀咕着,被耳尖的小田听了去,“先不提卖身契的事,你身上连银子都没有,你能何去何从?” “那你借我些。”说完,莫芡兮就朝他伸出手去。 小田挑挑眉,视而不见的离开了。 吴穆赟被“囚禁”半个月之后的某天,京城来人了,章家食肆立刻遭遇查封,伙房里的伙计一连带走了好几个人。就连整个章家的仆人都被圈禁,没有允许不得私自离开。 柴房的小田也在这天忽然消失了,他悄悄给莫芡兮塞了一张纸条,让她留在章家稍安勿躁,几日后,他会拿着卖身契回来寻她。 可莫芡兮哪儿待得住,趁着章老爷和绣蕊被送压牢房,京城来的侍卫清点章家家业时,她便想着能浑水摸鱼,带走一些值钱的东西变卖,等离开章家时以备不时之需。 说到底,她还是信不过小田。 025. 小田死了 侍卫们都忙碌好几日,早就困乏,她便趁着天黑,弓着腰,像一只小老鼠贴在墙壁,避开所以人视线,在不同的院落里面转悠。 转移到白芷院落时,她忽然想起,好似见白芷在院角的大树下动过铲子。 她在角落里捡了一块破碎的瓷片,开始动手挖了起来,丝毫没有察觉从柴院离开后,,就一直被人尾随,而这个一直跟踪她的人便是吴穆赟的随从李俊儒。 他眼看着莫芊桃在黄土里挖差不多一炷香时间,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挖出一个裹着灰布的瓷碗,里面装着响当当的铜钱,不用细看,李俊儒也知道她必定喜上眉梢。 还不等她将铜钱捂热,李俊儒便捂着她口鼻将她拖到杂草密集之处。 “你干什么?”莫芊桃捂着灰布,惊魂未定。她本以为李俊儒是来杀她的,见他眼中并未杀气,也稍稍松了口气。 “你现在还不能离开。”吴穆赟从黑暗处走出来,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高贵气质,就好暗夜里的流光,将四周的黑幕驱散。 莫芊桃看呆了,感叹他是个奇男子。 若是放在她从前的年代,她会毫不犹豫的倒追,但是,想到他的阴险狡猾,莫芊桃打了个颤抖,立刻收敛了神情。 “我、我没说要离开,不过是闲来无事四处逛逛。”说着,莫芊桃便开始若无其事,好似欣赏风景一般,四处张望。 “如此便好,可你得守规矩,没有命令你是不能出柴院的,若是被误杀了,可是连个收尸人都没有。”吴穆赟脸上挂着淡笑,可嘴里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冷意,让莫芊桃浑身一颤。 小田不见了,她若是死了,确实连个安葬的人都没有,转念一想,即便他在,也未必会将自己好生安葬吧。 尽管心里充满了畏惧,莫芊桃依然挺着腰杆,吃软不吃硬,“你想让我做什么?” 吴穆赟笑意渐深,“到时你会知道的,所以,你最好是安分些,不要像你那个死去相公一样,身首异处。” 身首异处? 这句话就想重锤一样,狠狠地敲打在她心上。 小田死了?怎么可能? 莫芊桃双腿一软,双肩开始颤抖,内心彷徨不安,“你说谁死了?” “你若需要验证我便带你去,尸体都已经发臭了,就丢在瓦棚附近。”吴穆赟看着她变幻莫测的神情,感觉有趣极了。 “是你杀的?” 莫芊桃声线有些发抖,她说不上对小田是种什么样的情感,来到这个世界后,每天与她接触最多的便是小田,两人更是摆乌龙的拜了天地…… 吴穆赟嗤笑一声,眼里有几分挑衅,“你可要为他报仇?” 莫芊桃瞪着眼珠子,表情甚是僵硬,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实在太渺小脆弱,报仇二字对她来说犹如千斤重担,一旦拿起便不可能轻易放下。 莫芊桃抿着嘴不说话,平静的表情下,掩藏这一颗倔强的心。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莫芊桃冷不丁得还击,下巴翘得老高。 026. 临时公堂 吴穆赟不知为何,感觉心情十分的舒畅,“老天爷忙着呢。”说完,他感觉玩得差不多了,便让李俊儒将莫芊桃送回了柴院。 冷风在院中不停地呼啸,在空旷的院子里四处乱串,好似在追赶野兽一般。 莫芊桃独自一人面对冰冷得柴院,心里十分的寂寥,她开始想念与小田斗嘴的日子。推开那破旧的房门,一瞬间,月光投下的错觉,让她以为小田还在屋子里待着,待看,清眼前的事物后,莫名的恐惧感让她变得焦躁不安。 此时,整个章家对她来说,就好似爬满毒蛇猛兽的牢笼,她无时无刻不被恐惧笼罩着。莫芊桃环视破败得房子一周,感觉继续待下去她整个人都会窒息,正巧,她跨出房门的时候,在朦胧的月光下,雨滴如细碎的毛絮般落下。 莫芊桃拿起摆放在木块上油伞,赫然伞已经破得不成样子,气恼之下,她便去了从前和春喜一块住的下人房。 春喜和秋红正围着火炉子取暖,虽然已经入春,却并不比下雪时暖和多少。 两人一见莫芊桃蹑手蹑脚得进来,立刻不给她好脸色看,尤其是这几日在章家横行的秋红,龇牙咧嘴的,对莫芊桃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 莫芊桃自己拖了个圆板凳坐在她两对面,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再瞪我了,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们还不如多想想怎么自保。” 莫芊桃一句话,让两人陷入沉思,原本舒缓的气氛,顿时变得焦灼起来。 “哎!怎么一夕之间就变成这番景象了,你们说大少爷他们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所以才匆匆离开。”春喜挑了挑碳火,站起身将房门关闭。 莫芊桃担心吴穆赟神出鬼没,便不耐烦的将春喜的谈话打断,“行了,自己心里得有杆秤,不要张嘴就瞎说,门外可是有不少侍卫。” 秋红一听,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十分不自在。转眼间莫芊桃脱了鞋,便往她被褥里钻去,她急忙喊了一声,“那是我的床。”说完,便急忙起身去拉拽她。 莫芊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秋红感觉自己太过小题大做,“能睡一天安稳觉,就是美好的一天,好日子不多了。” 莫芊桃使坏,有意吓唬两人,无非是不想让她们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 翌日,依然是阴雨绵绵的天气。 京城来的命官将章家厅堂临时布置成了公堂,先审了章老爷和管家,章老爷先是满口胡言,直到吴穆赟出现,亮出在伙房收集到的罪证,以及其他同伙的供词,章老爷是如何也抵赖不了,加上章老爷这些天,都被人看守着,许久没有碰那植物,一见到吴穆赟手中的罂粟果子,顿时就开始流哈喇子,所有的谎言也就不攻自破。 吴穆赟是章桢的舅舅,连章家仆人都牵扯其中,吴穆赟如何也是洗不脱嫌疑。 他站起来,从命官拱手行礼,“本官这次来章家,本是想探望家姐,没想到居然发现这惊天秘密,本官身为朝廷官员,没能管制好身边人,实在有罪,我已经将此事上书皇上,任凭皇上发落。” 027. 不靠谱的人证 “皇上已将此事告知属下,让属下公事公办,还请大人不要怪罪。”命官也站起来朝吴穆赟作了作揖。 “给侍郎大人看座。” 一侍卫走出来,顺着给吴穆赟端了椅子。 吴穆赟也没有推辞,大大方方的坐了上去。 “本官此次返乡发现家姐郁郁寡欢,便对章老爷起了疑心,继而在调查中发现了章家瓦棚,而那晚上在瓦棚内的还有一名小丫鬟,那丫鬟对着那些植物一直念叨着章家如何害人,本官当下以为是其他食肆派来的奸细,便将那丫鬟拉到一旁质问,那丫鬟支支吾吾的说了一些关于那植物的药性,本官当时并未当真。”吴穆赟半真半假的说着,语气十分沉重,大有怒其不争,却不得不压抑情绪去维持体面的样子。 在场的丫鬟和侍卫,听闻他这番话,纷纷感叹他不幸,摊上这么个姐夫,怕是要断送仕途。 “本官十分担心家姐会因郁成疾,便时常与家姐交谈,希望她能告知真相,没想到家姐悄悄带着侄儿逃离章家后,才留书给我告知真相,在家姐离开后,章老爷便将我一直囚禁于客院中。”说完,吴穆赟便让李俊儒呈上老夫人的书信。 信里的内容大致是指控章老爷种植罂粟,害人害己,老夫人早就想将其揭发,因受到威胁,不得不忍气吞声,故而萌生了离家念头,并为此部署了一年多。 命官将老夫人前后字迹进行了对比,确认是老夫人字迹没错。 “大人,可还有人证在?” 吴穆赟朝李俊儒递了个眼色,李俊儒不多时便将躲在被窝的莫芊桃带上公堂。 “台下何人?报上名来。”命官浑厚的声音,在莫芊桃脑海里犹如一枚炸弹,随着惊堂木刺耳的响声,她跌坐在地上,顿时感觉脑子都炸开了,懵懵的不知该做何反应。 “说话。”命官大喝一声,浑身散发出来的威仪让整个厅堂安静的,连蚊虫飞过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 “莫芊桃。”莫芊桃愣了愣身,全然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 命官见她不庄重,顿时有些恼怒,便又将声音提高了几分,“何许人也?” 何许人也? 莫芊桃眨眨眼,双手一摊,“我也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还不待命官发怒,吴穆赟瞪了她一眼,“不想挨板子就老实些。” 莫芊桃耸耸肩,白了他一眼,也不看看是谁害她被人莫名其妙架到堂上来的。 “我是章桢从黑市买来的,在这之前的事我记不清来了,据说那些人贩子会给拐来的少女,吃一种药,吃完之后少女们什么都会忘记,只剩下一个名字而已。”莫芊桃看他们的架势,知道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别说那命官,就是吴穆赟也不会放过自己。 “那你是如何得知那植物的药性?”命官横眉冷目,依然怀疑莫芊桃是否脑子不太正常。 “我在黑市的时候听人说起过,那个时候我才到黑市没多久,暗中听见他们谈论过,所以知道一些。”莫芊桃说着,时不时偷瞄吴穆赟一眼,就怕自己的回答让他不满意。 028. 章家事件结案 “这么说来,黑市也有这东西?”命官摸了摸下巴,寻思着是否将此事禀告皇上,继而去黑市一举查办。 莫芊桃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见过一次,当时他们都十分稀奇这果子,是否有大量贩卖我就不得而知。” 命官定眼看向莫芊桃,问她是否在瓦棚见过吴穆赟,并遭遇劫持。 莫芊桃用余光瞥了一眼吴穆赟,见他端坐在椅子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心里顿时恨得牙痒痒。 也是在这时,她才明白吴穆赟留自己活口的目的,狠狠地睨了他一眼,暗骂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说话!”命官大人感觉莫芊桃心不在焉,有藐视公堂的嫌疑。 莫芊桃低下头来,答,“是。我确实被侍郎大人劫持,并询问了我关于罂粟果的作用,当时侍郎大人并未尽信,审了我一个晚上,并逼迫我食用罂粟果。” 她一说完,方才还为吴穆赟叹惜的丫鬟们,心思又转变了,并小声嘀咕起来。 看不出来平日里态度温和的侍郎大人,背地里居然这样阴狠。 吴穆赟听着这些碎语,抽了抽嘴角,立刻解释,“本官不过是吓唬这小丫头,加以试探,并未真正让她食用。” “侍郎大人对章家瓦棚种植的植物,事先并不知情?”命官目光游移,方才吴穆赟提供了老夫人的书信,已经为他洗脱了一半嫌疑,加上莫芊桃更加有利的证词,吴穆赟的被彻底洗白了。 莫芊桃心有不甘,小心嘀咕一句,“他知情不知情我可不敢断定。” 命官全当没听见,惊堂木一拍,开始结案。 章家食肆将永不能开张,没收全部家产,老夫人知情不报,本该入狱受刑法,但考虑到其年纪大了,并未参与其中,便暂且作罢,这判决多少有些水分,均是看了吴穆赟面子。至于章桢和他那两个媳妇,日日只知享乐,没收了全部家业,已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 命官又再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莫芊桃听不懂得话,语毕后,走到吴穆赟身边作揖请罪,“属下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大人原谅,幸而大人已洗脱嫌疑,并无连带之责。” 吴穆赟摇摇头,连忙谦虚应对。 再后来章家没有参与其中的仆人被全部遣散,这其中包括莫芊桃,命官也没有特意去查证她的话,而是顺水推舟的卖了个人情给吴穆赟。 到了晚上拿到卖身契的丫鬟和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唯独莫芊桃的卖身契就是寻不到,她不得不怀疑,是吴穆赟在从中作梗。 客院里,守卫甚严,莫芊桃只好拽住出来找宣纸的李俊儒。 “我要见你们家大人。” 李俊儒一愣,“你就不怕死?” 这么一说来,莫芊桃倒真有点怕意了,她双手叉腰,“那你就当是完成我临死之前的夙愿吧。” 命官还未离开,吴穆赟绝不会在此刻动手,日后若是有人心存疑虑,再翻查此案也是不得而知,以吴穆赟那样谨慎个性,暂且不会伤害她。 029. 做个暖床丫鬟得了 李俊儒一直觉得莫芊桃行为怪异,与平常的姑娘大相径庭,如今看来她不只是奇怪而已。 见李俊儒不说话,莫芊桃催促。 此时的吴穆赟正对着窗外的竹子,描画丹青。 莫芊桃被李俊儒顺手丢到了地上,她站起来拍拍屁股,“大人好有雅兴,看大人神采奕奕,晚上应该没有失眠的烦恼,可我就不同了,一到晚上,我就睡不着……” 不等吴穆赟询问原由,她便好似说相声一样,自说自话,“为什么睡不着呢,我呢,为大人你担心呀,这夜路走多了,总会碰着鬼的。你说你……杀了人,晚上还能高枕无忧,这心里素质得多高呀。” “你想说什么?”吴穆赟未看她一眼,依然专注手中的笔画。 莫芊桃知他道行高,自己未必吓唬得了他,便转回正题,“我的卖身契呢?” “可找到她的卖身契?”吴穆赟转过头去问李俊儒。 “未见。” 莫芊桃差点急得跳脚,“别装了,肯定是你藏起来了,不然为什么人人都有,就我没有。” “若不然,你自己去找找?”吴穆赟瞄了她一眼见她双颊绯红,当真是着急上火。 莫芊桃对他的话满腹怀疑,“真的?” “送她去少夫人院中。”吴穆赟难得的闲情逸致,全被她搅和了。 “是。”李俊儒领命,揪着莫芊桃就消失了。 一阵晕眩,落地时,莫芊桃脸上有枝叶刮破的痕迹,她捂了捂脸,恶狠狠的瞪了李俊儒一眼,“你怎么回事?不知道女孩子的脸宝贵吗?” 李俊儒被她用手指戳着胸口,问得一愣一愣的,转念想到自己任务已经完成,便不与她纠缠。 莫芊桃还未训够,李俊儒就消失了,她气呼呼的开始在院中大势翻找。 白芷的院子几乎空了,但凡值点钱的玩意全部都被搬走,莫芊桃要仔细着找,也不需要花多才时间。 最终结果是她依然没找着。 李俊儒回到客院时,吴穆赟已经放下笔墨,他披上狐裘,看着外面萧瑟的景象。转而狐疑的看了李俊儒一眼,眼中充满了疑问。 “那丫头指责我弄花了她的脸,我便先行回来了。” 闻言,吴穆赟表情有了轻微变化。 “可需要属下拿药膏过去给那莫丫头?”李俊儒跟随吴穆赟多年,他的心思李俊儒自问十分了解,方才他微微拧眉的模样正好被李俊儒捕捉到。 吴穆赟摇摇头,“随她去吧。” * 那日离开柴院后,莫芊桃再也没有回去过了。回到她霸占了好几天的仆人房,便看到春喜正在收拾东西。 “你也要走了?”莫芊桃心里有些不舍。 春喜点点头,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阿牛哥来接我了,我要回家成亲了。” 莫芊桃僵着脸,笑了笑,“恭喜你呀。” 春喜见她神情落寞,便问道:“卖身契还没有找到?” 莫芊桃叹息一声,很是苦恼。 “要不,你就随舅老爷回京城得了,只要你伺候得好,做个暖床丫鬟不成问题。”春喜劝说着。 030. 侍郎大人的新衣裳 莫芊桃一听这话,十分不悦,若不是想到春喜即将离开,她必定当场发火。 “要不,你别回去了,咱们俩一起去给那王八羔子暖床得了。”莫芊桃冷眼一睇,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春喜顿时变了脸色,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可没你那本事。” 莫芊桃坐到床上,看着春喜忙碌的身影,自己却陷入了恐慌之中,刚才春喜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吴穆赟很有可能想偷偷将她带去京城,好时时刻刻看护她。 此时的莫芊桃,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猜想中,连春喜何时离开她都未察觉,直到窗棂被石子儿砸得“哐哐哐”直响。 本以为是调皮的鸟儿在作乱,她走到窗口,双手叉腰,准备教训那吵闹的鸟儿,怎知她刚走到窗边,便飘落一张泛黄的纸。 莫芊桃一把接过,打开一看,猛然瞠大了眸子——这是她的卖身契。 她终于可以恢复自由身了,再也不受任何人的约制。 惊喜过后,好半天她才起了疑问,这张卖身契从何而来?又是什么人送来给她的? 她隐隐感觉应是熟悉的人,可除了小田,还有谁会这么帮着他?吴穆赟亲口说自己杀死了小田?难不成他根本没有死? 想到吴穆赟的所作所为,她觉得就这么仓皇而逃,太过便宜他,临走前,她必须要让吴穆赟吃亏一回。 她原地跺脚,脑子迅速运转。 莫芊桃先是收拾好了一些随身物件,发现自己除了从白芷院里挖来的钱袋外,根本无甚物件,如此倒是落得轻松。 她悄悄的寻到吴穆赟凉晒衣物的院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笔墨,尽情的发挥想象,在他清一色素白的衣衫上,大剌剌的画上了奇形怪状的大小乌龟,直到满意才扔下笔墨离开。 另外一边,吴穆赟确实没有打算轻易放莫芊桃离开,本就是有意为难她,甚至有带她回京城的短暂念头。 到了傍晚,李俊儒帮他取回衣袍时,满眼看到的都是乌龟。 踌躇一会,他有些怯意,不敢想象吴穆赟离开时,穿这些衣袍会是什么样子。 回到客院,吴穆赟见他神色不自然,细问之下才知道衣袍全部被毁,不用查问,他便知道肯定是莫芊桃所为。 “那丫头是否已经离府。”吴穆赟看着那堆涂满乌龟的衣袍,他只觉得莫芊桃幼稚得可笑,也难为她挤压了一肚子憋屈,才想出这样的方法,一泄满腔的愤怒。 李俊儒再次回来时,确认莫芊桃已经偷偷溜走了。 “莫不是找到卖身契?”李俊儒满腹疑问。 吴穆赟轻笑一声,“或者卖身契一早就在她手中了。” 李俊儒依然是一脸狐疑,若真如吴穆赟猜测那样,这个莫芊桃也太神了。在命官下令没收章家全部家业时,他便奉命去取莫芊桃卖身契,奈何就是没有找到…… “属下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李俊儒立刻请罪。 “罢了。”吴穆赟挥挥手,不甚在意。 两日后,吴穆赟离开章家,回了京城,见过他的人都拍着马屁,只道侍郎大人穿着当下最新款的衣裳,继而,还有了不少跟风的暴发富和贵族。 031. 路遇奇怪老妇人 来到这里后,莫芊桃第一次踏出章家。 她好似脱离的牢笼的燕子,整个人腰不疼了,腿不酸了,精神棒棒哒,一双好奇大眼不住的四处张望,外面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十分的新奇。 但凡是个女人,不管身在哪儿总是要让自己美美的。莫芊桃在章家这些日子,那些灰头土脸的装扮已让她十分厌倦,便走近布坊购买了一匹颜色鲜亮的布匹,订做新衣服。 在江南镇待了三日后,她已经开始厌倦,想去别处看看。 偶然从茶馆听到,有一处叫浔晶天的地方风景美得如仙界,莫芊桃掂量了一下荷包,感觉应该可以支撑自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便想着去看看,打听到具体地址后,她便画了个地图,方便自己找寻。 离开那日,莫芊桃换上了新做的一身朱红色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褪掉一层皮般焕然一新。 “香水百合,七彩飘逸衣裳,七彩世界感动世界……”莫芊桃骑着马儿,心情愉悦得无以言表。她怪异的歌声立刻引起了路人侧目。 莫芊桃并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 出了江南镇是一片幽深的树林,莫芊桃必须在天黑之前走出这片林子,若不然容易遇上野兽。 巨大的树木已经发出新芽,粘粘在枝头,像个嫩油油的小花苞,一路走来倒是春意盎然,景色美不胜收。 “姑娘……你可以带带我吗?我的马车坏了,马儿也跑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唤回来莫芊桃的注意力。 她低头一看,一个穿着打扮都十分普通的老妇人,她眼角的鱼尾纹深得好似被刀刻的一般,一双眼睛看着到是十分精神。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我与同乡租的马车在这片林子里坏了,其他人都走了,就剩下我这个走不动的老婆子了,姑娘你行行好,带上我吧,等进城后我会给你些银子,以作报酬。”老妇人言辞真切,让人难以拒绝,加上莫芊桃一听到报酬二字,双眼顿时就亮堂了,有利益诱惑,何来拒绝的理由。 莫芊桃本想让老妇人坐前面,可她坚持要坐在莫芊桃身后,说是坐在后面有个支撑能更稳当一些。 不一会儿,莫芊桃就感觉不对劲了,老妇人双手一直圈在她腰上,那双手不住的在腰部磨蹭,让她十分不适应。 “你挠我痒痒了。”莫芊桃扭扭腰,回头提醒老妇人。 “不要意思呀,姑娘,我第一次骑马有些害怕。”老妇人沉沉的笑了。 莫芡兮总感觉有些诡异,却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 “要在这样会让我拉不住缰绳,我们两个都得摔下去。”莫芡兮厉声警告。 老妇人连忙赔不是。 落日斜阳,天空被红色的彩霞覆盖。 “前面来人了,避开他们。”老妇人忽然掐住莫芡兮的腰肢,疼得她大叫一声,莫芡兮压根没有看到周围还有别人,她这一身尖叫,反倒让老妇人得不偿失。 很快就有三个穿着打扮一样的男子骑着马,赶了过来。 032. 出门遇险情 他们全部带着斗笠,细看之下甚至还蒙住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楚模样,显得十分神秘。 “姑娘,你没事吧。”其中一个人男子拽着缰绳朝她靠近。 莫芊桃笑着说无事,随后,怒瞪老夫人一眼,“你要再不安分,我就要请你下去了。”话一说完,她立刻感觉到一个尖锐,没有温度的物件抵在自己腰上,紧接着是老夫人警告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莫芊桃张嘴顿了顿,背脊开始发凉。 “你们从哪里来要去哪儿?”男子又问道。 “我们是母女,在江南镇买了一些物件,急着要带回去呢。”老夫人笑着开口,完全不给莫芊桃缓和的机会。 “是呀,妈……呃……娘您坐稳了,我们快到了。”莫芊桃在威逼下,开口说话了。 男子围着两人查看了一圈,似乎并没有发现异样,随后举出一张告示,里面画着一个模样俊秀的男子。 “可有见过此人?” 莫芊桃摇摇头,猜测这三人应该是捕快,而他们要捉拿的人,若是无误,必定是她身后经过乔装的老妇人。 “没有,我们忙着赶路呢。” 只要稍微留心,便会注意到莫芊桃动作有些僵硬。 “这林子不安全,你们快些离开吧。”男子说完,甩着缰绳和另外两人一同策马离开了。 莫芊桃的马儿在原地打了个转,有些找不着方向。 “拉起缰绳,迅速离开。”老妇人恢复本音,那是属于男子独有的粗犷嗓音。 莫芊桃只能听从指挥,“好汉,我好歹帮了你一把,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那男子把脸贴在莫芊桃单薄得背上,一手轻轻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小娘子模样可真俏呢。” 莫芊桃面色一僵,猛地朝马肚子踹一脚,那马儿呼啸一声,飞奔起来,男子没来得及拽住她,便被甩了出去,好半天爬不起来。 莫芊桃一想到被一个陌生男人,揩了一路的油,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出来,见他倒在地上挣扎,腹部有鲜红色的液体流出,知他是受了伤。 莫芊桃本想上前补上几脚,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打消了念头,就在她掉转头打算离开之际,那男人忽然双脚离地,腾空而起,一把拽着莫芊桃扑倒,并一同栽下了马。 “小娘子你可真还狠心,打算就这么丢下我扬长而去吗?”男子喘着粗气,将莫芊桃脖子箍得紧紧的。 莫芊桃尖叫一声,吓得脸色苍白,脖子被牢牢禁锢,她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别动。”男子双唇泛白,再次掏出匕首的动作,明显不够方才利落。 莫芊桃只盼着他失血过多早些晕过去,“你……你……松……手……我不……逃……” 男子在江湖飘荡多年,怎么会轻信一个小丫头片子,“逃?你若敢,我便一刀刺死你,咱们黄泉路上好相伴。” 他话音一落,一道黑色影子闪过,男子便被震飞数米远,噗的一声,噴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这时刚才离开的三名捕快出现,另外两个飞身过去架住了,伪装成老妇人的男子,另外则护在莫芊桃身边。 033. 身份不普通的男人 那两个男人将“老妇人”扔上马背,对莫芊桃身边得男人问道,“这回多亏你了,不知你之后有何安排,何日才能再见。” “会有相见之日。”说完他朝两人拱手告别。 莫芊桃的马受惊,早已逃得不见踪影,缓过神来,她立刻朝眼前的男人道谢,继而细细打量他,他将帽檐拉得很低,根本无法分辨她的五官,莫芊桃能感觉到男人肯定不是身份普通的捕快。 “上马!”男人命令一身,率先跃上马背。 经过刚才的事情,莫芊桃哪儿还敢随便和陌生男人乘坐马匹。 见莫芊桃不为所动,男子便吓唬道:“眼看就要天黑了,你莫不是要留下喂野兽?” “少侠,我看你武功高强,我一个弱女子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要不,你将马留给我,你可以留在这里打些动物皮毛,然后拿到市集变卖,必定能获利不少呢,你觉得我这个主意如何?”莫芊桃说得理所当然,若是贪利的人还真能被她给说动了。 男子挑挑眉,“这等好事,我便不与姑娘相争了。”说完,他甩着缰绳打算离开。 莫芊桃一听,顿时急了,“喂,你怎么能这样。” 男子颇为无奈的叹息一声,继而摘掉了斗笠,“上马。” 待莫芊桃看清男人的面容后,表情立刻转忧为喜,激动的心情让眼神都为之亮堂起来,她正想开口说话,却被男子捂住了嘴,继而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能让莫芊桃如此心喜,除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小田不会有其他人,若不是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莫芊桃当真会以为自己撞鬼了。 莫芊桃刚上马,便下起了太阳雨,雨势来得凶猛而突然。虽然已入春,天气阴冷得很,即便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也承受不住这个季节的雨水。 “前面应该有间古刹,我们进去住一个晚上再离开吧。”小田指了指前方。 莫芊桃眨了眨眼,由于激动的情绪还未平复,她禁不住朝小田后背紧贴过去,“都听你的。” 小田浑身一僵,用手肘撞了撞她,“离我远点。” 莫芊桃在他后背拍了一把,“你浑身臭烘烘的,老娘没嫌弃你就不错了。” 两人嬉闹一会儿,那布满青苔的古刹逐渐显现,两人躲进去时,身上的衣服几乎湿光了。小田卸下外衣以及斗笠面罩后,那张英俊的脸庞暴露在烛火下。 两人各自换完衣服后,面对面围着火堆坐下。 莫芊桃一双好奇的眼睛,不住的打量小田,换下那身灰布衣后,他整个人往哪儿一站,浑身透出的气质便能让人眼前一亮,“吴穆赟说你已经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以为我只是普通的仆人而已,根本没用料想到我会假死。”说道这里,小田还记得吴穆赟那日对他下手的冷酷神情。 “他为什么要杀你。”莫芊桃想不通吴穆赟要杀他的理由。夏淳沣不经意透露的话语,让她隐隐感觉,他身份兴趣并非普通捕快。 034. 他叫夏淳沣 小田身子一斜,往身后那堆杂草上躺去,“略施小计,他以为我也知道瓦棚植物的秘密,便想着除掉我,如此正好顺了我的意。” 莫芊桃不解,“吴穆赟小心谨慎得很,狡猾得像条蛇,怎么会轻易被你刺激到。” 小田被她的形容逗笑了,眼里多了一道光芒,“这正巧也是他的弱点。” 莫芊桃似懂非懂得点点头,嬉笑道:“我就说嘛,你哪能那么容易死,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你这祝人长命百岁的话,也真够特别的。”小田眼里含笑带着些痞气,并无发怒的迹象。 “只有乌龟才能活上千年吧?”莫芊桃掩嘴一笑,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小田冷眼一瞥,她便止住了笑意。 内心纠结一会儿,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其实你真名叫什么?” 小田拿着酒葫芦的手一顿,随即又笑开了,仿佛刚才那个摆出冷眼的人,并不是他,“告诉你也无妨,爷叫夏淳沣,你可记住了。” 莫芊桃见他一脸傲娇,禁不住瘪瘪嘴。 夏淳沣? 这名字还不错。 轮到夏淳沣发问,他收起嬉笑,一脸正色,“卖身契我已经给你了,为何你还不去寻着亲人。” 亲人? 想到这两个词,莫芊桃目光变得暗淡,“我忘记了从前,根本不知道亲人在哪里。” 小田眸子一眯,眼里透着一道精光,看得莫芊桃浑身不自在。他观察莫芊桃一会儿,想看穿她是否在说谎。 “你是如何打算的?” 说到这个话题,莫芊桃盘腿坐在杂草上,似乎准备发布长篇大论,果不其然,她开始絮絮叨叨的讲了许多夏淳沣听不懂的话。 夏淳沣揉了揉眉心,急忙打住,“停!简明扼要。” 莫芊桃悻悻然得收回了一肚子话,继而将目光转向面前燃烧的火堆,“走一步看一步呗,据说有一处叫浔晶天的地方风景十分美丽,我打算先去看看,然后找个地方做小工,攒点钱再去下一个地方。”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居无定所,在夏淳沣看来,莫芊桃的想法有些奇葩,他一脸困惑,“你这是打算做流浪汉吗?” 莫芊桃也不争辩,“你有更好的安排吗?” 夏淳沣被她抛出来的问题难倒,“找个好男人成亲吧。” “呸!”莫芊桃十分不给面子的睇了他一眼,“老娘当初不是嫁你了?就在白天还差点被那个流氓给杀了。你跟我说嫁人靠谱吗?男人靠谱吗?” “你……”夏淳沣想不到她反应居然这么激烈,“和你成亲的小田已经死了,再说,那不过是形势所迫,你和我都没当真,不是吗?” “我和你是不是拜堂了?怎么能说形势所迫呢?”莫芊桃嚯的一下站起来双手叉腰,毫不留情的与他对峙。 她并非想纠缠夏淳沣,而是,十分不喜他急于与自己撇清关系的态度。 夏淳沣也不恼,见她气鼓鼓的样子,禁不住像逗弄她,“你就这么着急想做我的夫人?” 035. 脆弱的是人心,还是不争气的身体 莫芊桃脸一热,整个人像火烧屁股似的跳起来,“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 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夏淳沣心情十分舒畅,嘴角的笑意爬上了眉梢。 “没有便好,我可不是你能肖想的人。”说着,他一脸傲娇,气得莫芊桃七窍生烟。 两人隔着火堆嬉闹了许久。 古刹外是断壁残垣,黑压压的大树,以及如墨夜色。 冷风不住的朝缝隙里钻着,发出“呼”的声响,没有门扉,两人只得各自窝在角落,缩卷身子。 “你可有要去的地方?” 莫芊桃的声音很轻,同时也泄露她内心的落寞,她开始担心自己会被丢下。 两人萍水相逢,发生了许多乌龙事件,他也帮了她许多,让她不好意思开口,再求夏淳沣什么。 许久等不到夏淳沣回应,莫芊桃以为他已经入睡。 明天他们就要各分东西,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想到这里,莫芊桃睡意消失,或者她更担心自己未卜的前途。 看着门外黑漆漆的树林子,似乎随时有可能窜出一只猛兽,莫芊桃忽然感觉害怕,她转过身想避开害怕的一切,却正好对上夏淳沣幽暗目光。 莫芊桃一惊,好似受伤的小鹿,急忙避开眼神。 “干嘛?连背影都美得让你一不开眼吗?” 夏淳沣嘴角抽了抽,随即道:“我要去寻奶娘,陪她过一段清闲的日子。” 莫芊桃干笑一声,“挺好的。” 第二天清晨,树林里弥漫着大雾,蔓延的水汽将火堆熄灭,屋内四处都挂满了水珠,包括莫芊桃身上。 夏淳沣整理一下衣物,不见莫芊桃有动静,连这唤了她好几声,她依然是侧躺身子隐隐在发抖,夏淳沣立刻伸手往她额头探去。 “真会给爷找麻烦。”夏淳沣嘴上虽然在埋怨,可关心的举止却未停止,他将莫芊桃打横抱起,丢在了马背上,随后他跳上马飞快的朝宗澜城而去。 莫芊桃醒来时,已然是在陌生的环境里,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浓烈的中药味。视线转了一圈后,她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的夏淳沣。 她浑身乏力,嗓子干涸的几乎要冒烟,见前方的圆桌上放着茶瓶和水杯,便想努把力站起来倒口水喝。 怎知她一站立,立刻感觉头晕目眩,双腿一软便要栽倒,听到动静醒来的夏淳沣,飞快冲上前一把将她接住。 “我想喝水。”莫芊桃十分虚弱的说出自己的需求。 夏淳沣将她小心翼翼放回床上后,才为她端来了水杯。她急忙接过,一饮而进,随即因为呛水而不住的咳嗽。 夏淳沣拍这她的背,动作十分轻柔。 停止咳嗽后,莫芊桃整张脸都是通红的,顺了好半天的气,才缓过来。 “既然醒了,就把药给吃了吧。”夏淳沣恢复平日状态,他在角落里取出已经煎好的中药,递到莫芊桃面前。 应是猜到莫芊桃会以太烫为由拒绝,夏淳沣又道:“温热喝下去最好,若是等到凉透了,那便是苦不堪言了。” 036. 生米煮成熟饭 莫芊桃点点头,不一会儿就将药迅速喝下了。 “你已经晕睡两日了。” 夏淳沣话音一落,莫芊桃肚子十分配合的发出咕噜。 “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他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莫芊桃这才注意到身上穿的衣服,不在是之前那套,心里顿时警惕起来,待夏淳沣回来时,莫芊桃瞪着他一脸不爽,“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夏淳沣头也未抬一下,“你倒是想得美,我让客栈里的丫鬟帮你换的。” 想得美?这厮嘴巴真够毒的。 感情她要真被吃了豆腐,倒还成了福气了。 莫芊桃冷哼一声,嘴角撅得老高。 “吃饭。”夏淳沣已经自行开动了,莫芊桃闻着菜香哪儿还顾得与他闹脾气,立刻端坐在桌前准备先填饱肚子。 两人在客栈又过了一日,莫芊桃虽然还是鼻塞无力,但病情已经有所好转。 “明日我便要启程回去了,房钱我已全部支付,你放心的多住些时日,等身子养好再走不迟。”夏淳沣冷不丁的一句话,让莫芊桃胃口全无。 自知耽误他许多天时间,莫芊桃开张说了句硬邦邦的:谢谢。 夏淳沣又不放心的嘱咐她,“浔晶天地势险要,并不是普通人能去观赏的景点,往南走会暖和许多,那边新鲜的玩意儿也多。” “姑娘家还是待在安全的地方最好。”夏淳沣放下碗筷,语气忽然变得沉重。 “安全的地方?我跟你倒是觉得十分安全。”莫芊桃眨眨眼,顺势说道。 夏淳沣见她面色苍白,感觉那张执拗的面容下,隐藏一颗孤单无依的心,夏淳沣顿觉心里有些沉重和紧绷,他不知为何会这般。 片刻后,夏淳沣语气疏离的说道。 “孤男寡女,终究不方便。” 莫芊桃一声轻笑,”猜到你会这么说,亏你还是江湖儿女,居然这样迂腐,当初拜堂的时候,也不见你这般坚持。” 一听她翻旧账,夏淳沣不乐意了,立刻痞笑着反唇相讥,“我可是提醒过你多次,莫要肖想我。” 莫芊桃冷哼一声,不再与他交谈。 “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出去买些物件。”夏淳沣说完,面无表情的准备离开,他不曾察觉莫芊桃此刻用好似盯着猎物一般眼神瞪着他。 “喂!你过来。”莫芊桃不知何时回到床上,身上用被子紧裹着。 夏淳沣一愣,以为她不舒服,便急忙跨步过去了,怎知才刚靠近床边,便被莫芊桃一把拽住,栽倒在床上。 莫芊桃不想与他分开,脑子一堵,想着干脆生米煮成熟饭,夏淳沣就再也不能拒绝自己了。 她动作迅速的将夏淳沣压在身下,伸手去脱他的衣服,奈何那些衣服穿得繁琐,她根本摸不着门路,这一着急便开始汗流浃背。 夏淳沣本想挣扎,见她猴头猴脑的,根本找不到地儿下手,便冷眼看好戏的任她折腾。 “你这是为何?” 莫芊桃立刻做出风情万种的姿态,勾引道:“这不明显吗?与你坐实夫妻关系呀。” 037. 抢人的傻子 夏淳沣一听这话,立刻将她推开,正色道:“莫要胡闹。” 莫芊桃捂着被撞疼的额头,埋怨他那一身衣服实在太难脱。 夏淳沣见她好似一只凶狠老虎趴在床上,不甘心神情里,还有几分懊恼。他不懂着疯婆子脑子里都装了一些什么东西,但一想到她曾经也对章桢也做过类似的事情,脸色顿时暗了下来,他朝她甩了个脸色,闷不吭声的离开了。 他先是给莫芊桃买了些,路上吃的零嘴儿,随后去布坊为她选购了一件狐裘,回来的路上,他脑海里都是莫芊桃穿着狐裘时俏丽模样。 夏淳沣满心欢喜回到客栈,却发现莫芊桃已经离开了,她留下极其简单的几个行字:我走了,有缘相见。 夏淳沣一看那纸条,脑袋顿时发懵,呆愣片刻,他拿起包袱,双脚不受控制的朝门外而去。 不管莫芊桃要去向何方,她都必须得出城,夏淳沣一定要在她出城之前,将她找到,若不然,兴许这一别,便是一辈子。 夏淳沣坐在马上,满腹疑问,连他自己都解答不了。 为什么要去找她? 找到之后,又将如何? 若是找不着呢?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夏淳沣便感觉十分烦躁。 * 路途遥远,莫芊桃购买了一匹新马,坐上马背,她目光四处游移,看什么都感觉无趣,心里好似缺了一角,整个赶紧空落落的提不起劲来。 出城后,她便晃着马鞭,漫无目的的在草地上如同散步一般行走,马儿吃着草,也十分的悠哉。 斜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 眼看要入夜,这回离开,莫芊桃身上得包袱也多了,重了,均是厚重的衣物,以及赶路的干粮。犹记刚出章家世,她身上只带着银子,如今身上的行囊几乎塞满。 马儿不知是饿久了,还是骨子里就较为懒散,一直赖在原地不肯走,无奈之下莫芊桃只得跳下马,准备将马儿拽走。 她刚下马,身后便传来极速的脚步声,莫芊桃一惊,回头时,便被一个粗麻袋套头盖住,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来人,只听那人欢喜雀跃说道:“俺有漂亮媳妇了,赶紧带回去给爹瞧瞧。” 莫芊桃一听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憨气,听着不太正常。 “放开我!救命呀!”莫芊桃没想到刚出城便遇上了人贩子,这世道也太不安全了。 男人将她扛在肩上,对她的呼救声不为所动,反而是一直兴奋的叫嚷着,就好像在炫耀自己心爱的小物件。他不停的奔跑着,颠得莫芊桃几乎就要呕吐。 “救命呀!抢人呀!” 莫芊桃不知道自己的呼救是否有用,可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男子也并不介意她惊慌失措的表现,满脑子都是有媳妇,晚上可以洞房了。 一听到洞房的字眼,莫芊桃的挣扎更加剧烈了,逃过了章桢,伙房小张,不会栽在这傻子手里吧,想到这里莫芊桃浑身都绷城了一条线。 夏淳沣这边在城中找了一圈,都不见莫芊桃踪影,心里的失落让他越发犹豫,就在这时,他听到巷角有人在耳语。 038. 和傻子成亲 “那傻子不会真的去掳走人姑娘吧。”说话的男子,皮肤黝黑,下巴长满了胡渣。 高个男人一听,顿时嬉笑起来,“可是你指使他的。” “那姑娘一看就是外地人,我们这乡里小镇的,就没这么俏的姑娘,要真被那傻子抱走了,倒是可惜了。”说着,他摸了摸满是胡渣的下巴,笑得有几分猥琐。 “要不,咱们去看看?说不定能正好劫个香。” 两人越说越不顾忌,直到夏淳沣冷着脸出现。 “你们口中的姑娘生得什么模样,穿着什么颜色的衣裳?”夏淳沣冰冷的声音,犹如平地惊雷,吓得两人脸色僵硬。 两人打量夏淳沣一眼,继而面面相窥,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夏淳沣可没那个耐心,怒吼一声,一拳砸在墙壁上,轰隆一声,砸了个洞出来。 方才还大势谈论的两人,顿时结结巴巴的开始回答他的问题。 两人一说完,在抬头的那一刻,夏淳沣已经消失不见了,他跳上马儿,朝城外而去。 远远的,他只见着了一匹悠哉吃草的马儿,以及马背上的包袱,他上前取过,便朝城外不远处的村庄而去。 莫芊桃被那傻子扔地上时,已然天黑,那傻子一家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缓过来后高兴跳脚。 “老天保佑,宗儿终于有媳妇了,还是个俏生生的人儿。”那妇人拍着大腿,情绪十分激动。 另外一个中年男子也是面露喜色,他对傻子嘱咐道:“你这媳妇可能不带出去让人瞧见了,不然非给你抢了去。”未免夜长梦多,他又对妇人说道:“给宗儿准备一下,今晚就洞房。” 莫芊桃一听,自然不乐意。 洞房!呸!想得美。 “你们都疯了吧,我可没同意。” “你会同意的。”那妇人转头看向莫芊桃时,表情变得阴冷。 那一家子将目光齐刷刷聚集到莫芊桃身上,就好似在漆黑洞穴中,伺机而动的毒蛇。 莫芊桃一个惊颤,感觉这一家子都不太正常,她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你最好乖乖待着,不然有你苦头吃。”中年男子恶狠狠的警告一句,便让老夫人拿来粗绳子,将莫芊桃手脚全部捆绑。 她想不到自己运气居然这样差,刚出牢笼又进虎穴,这次遇上的麻烦,显然比之前的都要棘手很多。 妇人去布置新房,男子则去准备拜堂的必需品,剩下那傻子不停对着莫芊桃笑着,连流淌的口水都顾不得去擦拭。 莫芊桃试着去傻子沟通,“乖,过来给我松绑。” 傻子呵呵一笑,摇了摇头,“俺爹说了,要是你想跑会打断你的腿,让你再也走不路。” 莫芊桃一听这话,猜这一家子,应该不是第一次掳走女孩。看他们方才得架势,已然是非常熟练的,连喜房的布置品,都能随意找到。 不会是在劫难逃了吧? 莫芊桃在心里哀嚎一声,十分不甘。 那两人回来时,妇人手中拿着红盖头,男子手中拿着细长的红烛。 莫芊桃见状,不由得又紧张起来,便壮这胆子警告道:“你们这是强抢民女,是犯法的。” 三人各种忙活,对莫芊桃的话充耳不闻。 039. 她是我媳妇儿 妇人吩咐一句,傻子便过来为莫芊桃盖上盖头,继而强迫她半跪在堂下,准备直接拜天地送洞房。 “喂——你们不能这样。”莫芊桃惶恐至极,情急之下乱投医,她仰面朝天大吼一句:“谁要能救了我,我便以身相许。” “你若早些这么说,我便不来了。” 人未至,声先到,除了夏淳沣还能有谁。 莫芊桃一听着声音,眼泪哗哗直流,脸上尽是泪痕和灰尘,“王八蛋,你怎么才来。” “若是嫌我来得迟,我现在回去陪便是。”夏淳沣想到莫芊桃不告而别,心中有些怄火,说完,扭头就打算回去。 “别走——”莫芊桃哀求一声,因为情绪激动,加上泪水未断,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夏淳沣浑身一僵,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也暗自责怪自己,这个时候还跟她较劲,实在不够爷们。 夏淳沣猛然转过身,如鹰隼一般的目光,无比犀利,那傻子被直接吓哭了。 妇人一把抓住莫芊桃的头发,将她往自己身边拖着,想要以此胁迫夏淳沣。 “啊——好疼。” 莫芊桃禁不住低呼一声。 夏淳沣看在眼里,怒在心中。他本想劝说几句,但看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善茬,便也不想在浪费唇舌。 他动作迅猛的一把抓住那傻子,一手掐住他脖子,傻子顿时吓得大哭小叫的喊爹娘。 “放开她。”夏淳沣冷眼一瞥,让妇人和男子心惊不已。 “大侠,你千万不要伤害宗儿,我就这一个儿子,我没有恶意,就是想给宗儿讨个媳妇,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妇人见势不对,立马开始诉苦,抓着莫芊桃头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夏淳沣昂起头,手猛的一紧,“你抓的姑娘是我媳妇。” 那妇人一听,立马松开了手,拉着男子向夏淳沣认错。夏淳沣无心听他们狡辩,将傻子推开后,把莫芊桃拉进来怀里,他没有察觉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妥当,一心只想捍卫自己的“东西”。 “大侠,多有得罪了,我们以为……”男子叹息一声,心中惋惜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 “不必多说,你们一家本就心术不正。”夏淳沣搂着双腿发软,一直在抽噎的莫芊桃回到马上。 “我要报官。”莫芊桃恢复理智,对着门口一家子,颤巍巍得说了一句。 “娘,我媳妇是不是又没了。”傻子哭嚷着。 妇人握着傻子的手,生怕他的太过伤心,不住的安抚着。 “姑娘行行好,放过我们一家三口吧,若是有一天我们走了,担心宗儿留在世间无人照看,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男子急忙追上去,将马堵住,同时也下了狠心,若是说不通,便直接将两人杀人了,随即朝妇人递了个眼神。 妇人会意,便拉着傻子上前,道:“我们知错了绝不会下次。姑娘你就放过我们这回吧。” 莫芊桃肯定他们不是初犯,只觉说多无益,便对夏淳沣说道,“我们走吧。” 040. 无心责备 男子见说不通,与妇人互通一个眼神,便一同拉住两人的脚踝,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莫芊桃直接栽下了马,而拽着夏淳沣得妇人被他抬脚踢飞了。 傻子和男子控制住莫芊桃四肢,忽然出现的一把菜刀,明晃晃的抵在她脖子上。 “今晚你们都别走了,留下来陪我们一家子吧。”男子沉着嗓子说着,大有破釜沉舟的势头。 傻子一听,立刻高兴的拍手,“太好了,爹爹,我喜欢漂亮媳妇。” 夏淳沣见状,抽出一旁的木棍,朝那父子俩狠狠地抽打。 夏淳沣恶狠狠的说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紧接着,木棍如雨滴一般落下,纵容两父子穿着厚重的棉衣,依然感觉一阵阵深入骨髓的疼痛。 妇人见状,连滚带爬的上来将那傻子护住,“莫要打我的宗儿。” 妇人和男子抱在一块,将傻子庇护在两人身下的空位,当真是像宝贝一样疼惜着。 莫芊桃不忍在看,撇过头道,“你疼惜自己的儿子,被你们掳走的姑娘也一样是有爹娘疼爱的,你对其他人可有过怜悯之心。” 两人再度回到马上后,莫芊桃在夏淳沣耳边嘀咕一句,两人甩着缰绳扬长而去。 “爹娘,着火了。”傻子趴在地上,指着院门惊慌道。 近些日子,气候较为湿冷,前院的火再大烧不到中院去,加上最近阴雨绵绵的,火势很难做大。 这些张牙舞爪的火苗,不过是对这家子小小告诫。修护院子都够他们忙活一阵了,这些时日也不敢再作乱,届时让官府的人留心这家子即可。 两人一马,在黑暗的树林里,缓慢的行走。 “你可有不适的地方?” 夏淳沣担心她身上有伤,不敢触碰她,更不敢加快马速,就怕弄疼她。 “我头疼。”莫芊桃摸了摸凌乱的头发,她感觉头皮都被撤掉了。 夏淳沣借着月光,注意到她头发似乎稀疏了不少,“不打紧,未伤着脑袋便好。”话锋一转,夏淳沣开始追究责任,“你为何不告而别?” 听到这话,莫芊桃立刻气鼓鼓的说道:“你就差直接说嫌弃我了,我还不能有点尊严的离开?” “现在知道错了吗?”夏淳沣漫不经心的转移话题,就是不与她深究嫌弃与否。 一想到方才得事,莫芊桃又禁不住得哭了,这一哭,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下来。 夏淳沣才察觉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恨不得直接抽自己大嘴巴,“莫再哭了……再哭村里娃娃都被你吓着了。” 夏淳沣明明是想关心她,担心她哭坏了身子,这话一出口,倒像在嫌弃她哭声难听。 莫芊桃侧过身,哭倒是不哭了,对着他胸口,就是几记拳头,夏淳沣一个劲儿喊疼,“哎哟,哎哟,看你生的娇弱,想不到劲儿可真够大的。” 莫芊桃翻了翻眼皮,“别装了。” “入夜寒露重,将这裘衣穿上吧。”夏淳沣顺势将自己为她购买的狐裘拿了出来。 莫芊桃细看之下,是女款的,顿时有疑问,“这是谁的?” 041. 舍不得分离 夏淳沣本想佯装随意大度,禁不住又摆出一副傲娇的面孔,“路过买的,你若中意,送你也可,不必道谢。” 莫芊桃嗤笑一声,“我不要。”说着,便要脱下来还给他。 她的拒绝让夏淳沣觉得没面子,“不许脱,为何不要。” “男女授受不亲,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干嘛平白无故接受你送的衣服。”莫芊桃脑子清醒得很,夏淳沣之前一直有意无意的与她保持距离,不就是用的那一套,男女有别的迂腐话术,此刻,莫芊桃便要让他尝尝那滋味。 “可是……”夏淳沣语塞,继而面色一怔,干脆唬道,“反正不许脱。” “你真幼稚,我不要还不成吗?”莫芊桃挣脱不开,好气又好笑。 夏淳沣急了,“莫要冻生病了,再給我惹麻烦。” 莫芊桃不吃这套,“反正你也要走了,也麻烦不到你。” 夏淳沣沉默了,一只手依然按在她肩膀上,就是不允许她脱下来。 莫芊桃挣扎一会儿,无效,干脆放弃。 莫芊桃抬起头看着夜空中,那轮皎洁如珍珠的月光,声音也变得缥缈,“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不喜分离的场景。”莫芊桃淡淡的说了一句。 夏淳沣也不再多言。 两人到达驿站时,莫芊桃已经睡着。 夏淳沣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温度并无异常,随即松了口气,幸好没有发烧,在这荒凉的驿站中,要寻个大夫可是十分的艰难。 夏淳沣为了避嫌,将她抱回房间后,对小二说他们是兄妹关系。 兄妹? 这话一出口,倒是给了夏淳沣灵感。 翌日,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多日的潮湿寒冷,终被旭日驱散。 莫芊桃起床时,已经是日照高头,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满屋子里都倾洒的日光,暖洋洋的气息让她顿时陷入慵懒状态,若不是那刺鼻的中药味,她还真能再睡一会儿。 “莫再睡了,该喝药了。”夏淳沣得声音冷不丁的响起,顿时打消了莫芊桃全部睡意。 懒懒散散的走下床,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嚷道:“是你将我抱上床的?” “城门已关,我们只能在附近驿站歇息。” 夏淳沣估摸着大概需要一刻钟时间,才能到达驿站。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莫芊桃本身身子没有好全,经过这一番折腾,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没有半点精神。 不等夏淳沣开口,她率先说道,“也是恰好路过吗?” 夏淳沣要说的话,都已经被她说完了,感觉到她情绪不对,夏淳沣再度语塞。 “这一带不安全,我们还是结伴走一段吧。”夏淳沣摸不清自己的心思,他唯一能确定的是…… 他不放心莫芊桃独自离开。 “我可请不起你当保镖。”语气一转,莫芊桃面上多了几分笑意。 夏淳沣顿时也送了口气,“我见你衣裳不多,便特意给你买了件御寒的狐裘,没想到回到客栈你已经离开了。” 说道这里,夏淳沣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失落,他本幻想着莫芊桃见到这件狐裘会十分的心喜,显然是他想得太美好,事情也完全超乎了预期。 043. 结拜?呸! 夏淳沣点点,“恩,可沉了。” 莫芊桃瘪瘪嘴,将那冒着热气的中药,端起来麻利的一饮而尽。 夏淳沣看着她眉头都不皱一下,顿时有些诧异,继而看着她有些失神。 日光下,莫芊桃皮肤白皙得几乎呈现透明,脆弱得就好似个瓷娃娃一般,离开章家大半个月,她眼看着变瘦了,夏淳沣十分不喜她现在的模样,恨不得她能一夕之间胖十斤。 “太瘦了。”夏淳沣小声嘟囔一句。 莫芊桃猛地回过头,“什么?” “我们结拜吧。” “啥?”莫芊桃眨眨眼,心里犯糊涂,“你是不是说错,是成婚,不是结拜?” 夏淳沣递给她一个蔑视的眼神,“你我二人以后兄妹相称,你也不必四处流浪,随我回奶娘家。” 夏淳沣说这话时,十分自信,自认是给莫芊桃莫大的恩赐。 听完,莫芊桃冷漠的看着他,随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僵硬的笑,“你他妈想得美,谁要做你义妹呀。” 夏淳沣被她骂的瞬间变脸,眉头拧成了凹陷的川字,“你骂人。” “就骂你了,怎么滴,臭不要脸。再说,你好似也对人说了,我是你媳妇,难不成你有和妹妹乱亻仑癖好?”莫芊桃开始口不择言,她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就好像当初夏淳沣拒绝和莫芊桃成亲时,是一模一样的。 “你……胡说什么?”夏淳沣面色涨得通红。 这个女人说话太不知检点了,可他偏偏做不到对她恶意相向。而且他不得不承认,莫芊桃被自己带歪了。“我……你一个姑娘家,单独在外面实在太过危险。” “你休想高攀我。”莫芊桃不依不饶得,以同样傲娇的方式惩罚夏淳沣。 夏淳沣脸色铁青,望着她高高扬起的下巴,他叹息一声,“收拾一下,走吧。” 夏淳沣动作十分自然的将狐裘披在她身上,无他想法,就是想看到莫芊桃穿身上。 “热。” 外面阳阳高照,莫芊桃不愿意再穿。 * “你要陪我去哪里?” 晌午的阳光太过猛烈,莫芊桃带上了帷帽,将那张俏丽白皙得面孔遮挡在白纱之下。 “不知……” 莫芊桃忽然想到夏淳沣提及结拜的事,忽然有些顿悟,“结拜需要准备什么?” “你若愿意,我们就现在就可结拜,对着太阳起誓。”夏淳沣一听,立刻来了精神。 “晚上吧,记得请我吃桌好的。”莫芊桃趁机敲竹杠。 “那是自然的。”夏淳沣顿了顿,喉咙忽然有些发紧,心里也泛起一股苦涩,他没想到莫芊桃忽然就同意了,这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到了夜晚,两人入住了一家农户,夏淳沣给了农户一些碎银子,嘱咐农妇晚上准备一桌酒席。 不多事,两人在院子里,对着皎皎月光以及诸天神佛起誓。 莫芊桃见夏淳沣郑重其事的端起小酒杯,双膝跪地,忙不迭的将他扶起,“我们来点不一样的结拜模式吧。” 044. 自找的累赘 “不一样?”夏淳沣眼眉一挑开,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思。 莫芊桃教他举杯对着月亮,将杯中酒洒入地面,而后,莫芊桃紧紧拽住夏淳沣的双手道,“好了,礼成了,以后我们就是兄妹了,生死不相离,痛苦不嫌弃。” 夏淳沣被她整懵了,“成了?” “哥哥。”莫芊桃甜甜得唤了他一声。 夏淳沣感受这指尖传来的温暖,顿时发愣,他心中本有疑虑,见莫芊桃这般殷切,他也不好继续持怀疑态度。 “结拜是喜庆的事,不需要那样严肃,只要我们日后能相互扶持比什么都强,沣哥哥你说是不是。”莫芊桃继续给他洗脑,并对他做了个比心的手势。 “好……好吧。” 莫芊桃拽着他手臂,来回摇晃,“沣哥哥,快叫人家妹妹。” 夏淳沣眉头一紧,别扭将手臂抽走,“正常一点。” 莫芊桃耸耸肩,“沣哥哥,咱们开吃吧。” “桃儿,你多吃些。”不知为何,夏淳沣就是叫不出那个妹字,他感觉脑子里占据了太多杂乱的思维,有些绕不过弯来,只希望这顿饭快些结束,他需要冷静头脑。 莫芊桃注意到他魂不守舍,禁不住偷笑了一下,之后开始劝酒,奈何夏淳沣酒量好到不行,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气息都不曾紊乱。 几杯酒下肚,夏淳沣一夜好眠。 莫芊桃趁着他睡着后,偷摸着烧水洗了个热水澡,她趴在窗台上看着明月,怀念在现代被自己摒弃许久的吹风筒,那个时候她为了方便和贪睡,剪了一头帅气的短发。 对着明月一声叹息,她庆幸自己之前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身边的朋友亦不多,若不然,她得因为想念家人,日日以泪洗面。 另外一边,熟睡中的夏淳沣做了个梦,梦中瘦弱的少女执意牵着他的手,牵引他走在密林之中,他一直在询问少女是何人,少女未回头看他一眼,一直走着…… “沣哥哥,吃臭豆腐吗?” 少女猛然回头,嘴里塞着鼓囊囊的食物,撑得整张脸都肿了。 夏淳沣惊诧一声,顿时被吓醒。 梦中是莫芊桃那张脸。 ……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莫芊桃跳了进来,“早呀,沣哥哥。”说着她便往夏淳沣耳旁別了一朵小红花。 夏淳沣嘴角一抽,将那花取了下来,他感觉今日的莫芊桃有些过分欢脱,不知道她脑子在想什么折磨人的法子,或者都只是他的错觉。 “别闹,出去等我。” 莫芊桃不解的看向他,“你没穿衣服吗?需要我回避?”说完,莫芊桃暧昧得瞅了他一眼。 夏淳沣扶额,不耐烦的下逐客令,“出去。” 莫芊桃灰一溜烟的不见了。 夏淳沣收拾完毕后,见莫芊桃站在一辆马车前,他立刻有不好的预感。 “沣哥哥,咱们买辆马车呗。”莫芊桃笑盈盈的说道。 “你我二人骑马便行,无需马车。”夏淳沣面无表情的拒绝,他觉得自己和莫芊桃结义金兰,纯粹是自寻烦恼。 045. 心疼心疼你妹子吧 莫芊桃指了指自己的脸,模样十分委屈,“你看,你妹妹我的脸,经过昨日的风吹日晒,皮肤变得又黑又粗糙。你也不心疼心疼。” “就是,就是。”那卖主在一旁附和,“你妹子生得好模样,可别给糟蹋了,姑娘家还是得好生呵护着。” 夏淳沣嘴角一抽,看着莫芊桃矫揉造作,恨不得将狠狠打她屁股。他怒瞪莫芊桃一眼,警告她收敛一点。 莫芊桃知道他要面子,当着外人面,他也就只能丢几个眼色罢了,不会将自己怎样。 “可以吗沣哥哥?”莫芊桃眨眨眼,十分期待。 夏淳沣眼眉一垂,开始掏钱,又用只能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买元了一句,“真是麻烦精。” 出发后,莫芊桃自发坐到马车内嗑瓜子,嘴巴还不停地说些夏淳沣根本听不懂的话,不时掀开帘子看看风景,或者哼着小曲,总之是悠闲得的不得了。 而夏淳沣则在外面吹着风,头顶着烈阳驱赶马车,没多久他实在被莫芊桃聒噪的声音吵得心烦,便寻了两块布条堵住了双耳。 说了一会儿,等不到夏淳沣回应,她也感觉无趣,便干脆靠在一边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便被一阵激烈的晃动抖醒,掀开帘子,注意到马车专门往凹凸不平的地方行走,顿时明白,夏淳沣是要整蛊自己。 平时,两人骑马走在不平滑的地方,不会有太大的感受,偏偏她坐在马车里,稍微有些凹陷便会颠得难受。 估摸两刻钟后,她实在承受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便冲夏淳沣嚷道:“大哥……求你行行好,把车停了吧。” 夏淳沣耳朵被堵住,根本听不到她说话。 没一会儿,莫芊桃便在马车内吐得七荤八素的,整个人都蔫了。 夏淳沣察觉不妥,是因为他闻到一股气味儿,掀开车帘,果不其然,马车内几乎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夏淳沣将马车停在一汪小河旁,莫芊桃也得意下车喘口气,顺道清洗一下身上的污渍。 “你是故意的吧。”恢复力气后,莫芊桃开始质问他。 如此明显的行迹,否认不是他的风格,也不会傻到承认,他干脆靠大树,双手交叉,对她的不满充耳不闻。 “你也太阴险了吧。”莫芊桃拍着胸口,欲吐的感觉还没缓过来。 夏淳沣挑挑眉,道:“马车可是你让买的,我可没逼你坐。” “你——” 夏淳沣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心里乐得很,尤其是嘴角挂着一抹讪笑,突兀得让莫芊桃感觉怄火得很。 “说你是麻烦精,还真没说错。”夏淳沣继续火上浇油。 莫芊桃干脆往石头上一坐,“我累了,没力气,走不动。” “那你就待着吧。” 夏淳沣毫不在意的往马车方向走去。 莫芊桃担心他真会丢下自己,急急忙忙的嚷道:“你别忘了,你可跟我结拜了,我是你妹妹。” 这对昨日刚结拜的兄妹,瞬间成了仇人。 * 槐岚村。 四面环山,村民们大多数靠种植茶叶为生。 围绕在槐岚村的山势并不险峻,而是连绵起伏错落有致,每一座山都能流出一道清列的泉水来,故而村子周边又多几道潺潺而流水,最终汇聚成小河。 进村需要经过一道年久的青石路,路边上种满了琼花,一到花开的季节,风景美不胜收。 进村前,夏淳沣在镇上的市集购买了好几匹布料,准备给奶娘做几身新衣裳,还有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滋补药材。 村里的孩童一见有马车驶来,料到是离家的人,回村探亲来了,便跟在后头,想讨喜好处。 没一会儿,马车便停下来了,夏淳沣跳下车给跟上来的孩童分食零嘴儿,孩童心满意足后,纷纷跑开了。 莫芊桃跟着跳马车,环视一周,环境与她想象之中,还是有很大出入。 奶娘家虽说不大,却十分的别致,一眼看去并不像年久的老房子,应是刚修缮过不久。 夏淳沣拉开门环,里面并没有上门栓,之后他将马车直接开了进去,没多久一个老妇人听到动静,便从卧房出来了,老妇人一见是夏淳沣,顿时开心得合不拢嘴。 此人偏是夏淳沣口中的奶娘:夏莲枝。 046. 农妇夏莲枝 “是沣儿?沣儿怎么来了?”夏莲枝神情激动,上前握住夏淳沣的手,亲昵得很。 莫芊桃见夏莲枝虽然一头银发,可精神头儿十足,背部挺得直直的,没有半点佝偻,身子骨自是硬朗,她猜测夏莲枝应不超过六十五岁。 “奶娘,近来身体可好。”夏淳沣搀扶这她坐下。莫芊桃也跟着他身后,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奶娘。” “这位是?”夏莲枝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专注的打量起来。 “桃儿见过奶娘。”说着她用余光瞄了夏淳沣一眼,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我是沣哥哥,刚过门的媳妇儿。” 夏莲枝一听喜了,看着她点点头,道:“长的跟仙女似的,就是太瘦了。”随后嘱咐夏淳沣要将她养胖一些,圆润了才好生养。 夏淳沣顿时百口莫辩,他正想着措辞解释,莫芊桃又拿出身后的礼品,递到夏莲枝面前,殷切道,“奶娘,你看我和沣哥哥都给您带什么来了,你可喜欢。” 莫芊桃热情的拉着夏莲枝去看礼物去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们能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我已经知足了。”说着,夏莲枝居然开始流泪,“终于盼到沣儿成婚了,我心里实在高兴。” 莫芊桃贴在她耳边,说道:“奶娘您千万先别高兴,我和沣哥哥会留下来陪您一段时日,日后要麻烦您的可不少,就怕您嫌我们烦,着急赶我们走呢。” “当真?” 莫芊桃点点头,“我怎会骗您。” “那太好了,我去杀只鸡,今晚给你煲汤喝。”夏莲枝一边拉着她,一边拉着夏淳沣,最后将两人的手,交织在一起,“哎呀,真好,真般配。” 夏淳沣几乎是夏莲枝带大的,为了照顾他,夏莲枝一生未嫁,膝下没有半儿半女。夏淳沣母亲因不甘愿嫁给他的父亲,多年来心里都十分郁结,故而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待见,才会让夏淳沣一直跟在奶娘身边。 夏淳沣自然也是极其看中夏莲枝的,不然也不会这般挂念她。 看着莫芊桃和夏莲枝交谈甚欢,他感觉自己倒像个无关紧要的人,颇为无奈的笑了笑,得呢,他先去杀鸡吧。 夏莲枝年纪大了,在村里没有茶园,平时很少出村,几乎就靠着养殖的鸡鸭和村民换些食物,再不济也能用银子从邻居手里买。 而且,夏莲枝识字,经常帮村里人纂写书信,大家都十分仰仗她,时不时会给她送些食材过来。 总得来说,夏莲枝过得还是不错的。 夏淳沣杀好鸡,夏莲枝便开始张罗晚饭,趁着空档,夏淳沣拉着莫芊桃打算狠狠教训她一顿。 “你为何要骗奶娘?”夏淳沣目光犀利,显然是真生气了。 莫芊桃一脸无辜,“我没有骗呀,我们确实拜堂成亲了。” 夏淳沣语塞,面色随即又沉了几分。 “好了,你不要生气了,你看奶娘多开心呀,你要有了心爱的女子,大不了就说我们和离了呗。”莫芊桃自知理亏,连忙讨好卖乖,“我不会耽误你娶妻生子的。” 047. 口头契约 “你这是为何?” 莫芊桃低下头,道:“说出来你可能觉得好笑,我一个孤身女子,活在这个世间,若是一直不嫁人,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与其被人当怪物一样看待,弄得自己也不愉快,还不如挂上人妇的头衔了事呢。” “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你总有一天要嫁人的。”夏淳沣十分不能理解。 莫芊桃笑道:“你不想让我留下来陪奶娘吗?你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吧,可是我可以一直留下来,你忘了,我没有地方去。” 听完这话,夏淳沣又禁不住的心疼她,只要一道密函下来,夏淳沣便随时要离开,奶娘年迈总是需要有人伺候着,莫芊桃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对你不公平。” 与夫家和离的女子,在世间生存的难处,夏淳沣不是没见过,若不是达官贵人的千金小姐,怕是一辈子都难嫁了,后半辈子都将鳏寡孤独,就好似夏莲枝一般。 “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总算有个地方给我待着,我已经满足了。”莫芊桃根本不在意这些。 她虽然满不在乎,可夏淳沣做不到,他不能不仁不义的让莫芊桃就在这里贡献自己的一生,他需要好好安排一下。 炊烟袅袅,菜肴生香。 “桃儿,你可得多吃点,养好身子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夏莲枝不住的给莫芊桃添菜。 她也顾不得形象,狼吞虎咽起来,夏莲枝见她赏脸,心里别提多高兴,比吃进自己肚子里还要满足。 夏莲枝的慈祥和关怀,让从未体会过关爱的莫芊桃,有些伤怀。夏淳沣将她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不明白她一个没心没肺的疯丫头,怎会如此感性。 夏莲枝想着两人舟车劳顿,必定需要好些休息,便道:“沣儿,奶娘总是期盼着你能回来,你的卧房我也时常打扫,你们今晚可以安心入睡。” “辛苦奶娘了。” 天寒地冻,莫芊桃不忍让老人家触碰冷水,便自发洗了碗筷,打算早早收拾好,睡上美美一觉。 夏淳沣一听入睡二字,便知今晚两人将共处一室,脸色不由显得有几分沉重。 莫芊桃带着困乏之意,进入卧房后,因眼前的装潢为之一亮,简单而温馨,一点都没有许久无人踏入的清冷感,不得不说夏莲枝对夏淳沣十分用心。 关上房门,夏淳沣从她身后出现,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警惕,“我睡床,你睡软榻。” 莫芊桃丢了一记鄙夷的眼神给他,“你一个大男人,还有没有一点风度?” “风度为何物?”他拍拍床褥,“都不及温暖的被褥。” 莫芊桃努努嘴,方才还说对不起她,转眼就成过眼云烟了。 夏淳沣嘴上说得狠绝,还是给她在软榻上铺上了厚重的棉被,一坐下软软绵绵的好不舒服。 “舒服。”莫芊桃十分满足,像小猫一样在棉被上来回蹭了蹭,感觉像躺在软绵绵的云朵里。 夏淳沣看了一眼,禁不住笑了。 见他看自己,莫芊桃故意吓唬他,“看什么看,怕我强奸你不成?” 048. 正妻位置还未捂热呢 夏淳沣一听这话,立刻沉着脸将吹灭蜡烛,继而睡去,不再理会她。 两人一夜好眠。 原本持续了多日的好天气,在两人回村的第二天,又开始阴云密布,一眨眼间,便落下蒙蒙细雨。 一大早,夏莲枝蒸了热气腾腾的包子,在厅堂等着两人用早饭,想到两人奔波数日,夏莲枝不忍打扰,便开始喂鸡赶鸭的,忙活起来。 “起床了。”夏淳沣粗鲁的踢了踢软榻,将还在睡梦中的莫芊桃惊醒。 莫芊桃坐起身,懒洋洋的伸着懒腰。 两人一同进入厅堂时,夏莲枝身边多了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裳,打扮漂亮入流的小姑娘。那姑娘见着夏淳沣得时候,先是一脸惊喜,随后注意到莫芊桃,眼里顿时多了一抹惊愕之色。 “淳沣哥,好久不见了。” 姑娘一走进,亲昵的拉住夏淳沣手腕。莫芊桃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衫布料并不太精致,甚至有些粗糙,款式倒是十分的新颖。 夏淳沣点点头,不动声色的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位姑娘是?”莫芊桃出声提醒所有人,她如今可是夏淳沣名义上的正妻,当着她面,就敢么直勾勾的勾引她老公,也太不将她放眼里了。 不等夏淳沣开口,夏莲枝便乐呵呵道:“这位是芸卿丫头,沣儿不在的日子多亏了芸卿丫头隔三差五的来照看我这个老婆子。” “相公,那我们真的好好谢谢芸卿姑娘了。”莫芊桃特意将“相公”二字,咬字极重,她偷瞄芸卿一眼,果真见她一脸惨白。 “这位是小嫂子?淳沣哥是何时娶妻的,我尽都不知道。”芸卿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失落,神色也十分难看。 “不打紧,我们才成婚没多久,今日个知道也不迟。”说着她挽住芸卿的手臂,一脸热络,“既然来了,便一起吃个早餐吧。” “是呀,芸丫头吃完早餐,再陪老婆子聊聊天。”夏莲枝附和着。 莫芊桃看得出来夏莲枝十分喜欢芸卿。 芸卿神色落寞,她深深看了夏淳沣一眼,目光很是缱绻,眼神里投射出浓烈的情感。 “不了,我一会儿还要去送茶叶。”说着她面容苦涩的朝夏莲枝笑了笑,“改日再来看您。” 夏莲枝拍了拍她的手背,是安抚也是不舍。 “芸丫头,是个好姑娘。”夏莲枝看了夏淳沣一眼,意有所指。 莫芊桃一愣,这是要当着她的面,给夏淳沣推销新媳妇。她与夏淳沣本是假夫妻,若是夏淳沣也有意芸卿,她是绝不可能阻止。 “奶娘,我与桃儿新婚不久,我如今很满足。”夏淳沣正好寻着莫芊桃当借口。 莫芊桃眉头一挑,顿时明了,面上浮现出甜笑。 夏莲枝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随即欣慰的笑了,“也是,是我着急了,你们才成婚不久,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沣儿哪儿能分心到其他女子身上。”随后,她有对莫芊桃说,“希望你不要怪责奶娘,起初儿我本以为芸丫儿会嫁给沣儿,可沣儿总是木楞楞,总是不上心,现在看起来是未遇着克星呀。” 049. 花银子的欲望 莫芊桃一笑,心里不大舒爽,她觉得夏莲枝没有表面上那般好相处,虽然她把话说得明了,可就她这样喜欢乱指鸳鸯的个性,怕是日后不会消停。 不过,她也暗暗佩服夏莲枝,思想如此传统的女人,居然会为了照顾夏淳沣而终生未嫁。 “奶娘说笑了,相公他这个人喜好分明,别人不能轻易说动,一切都随相公的意思,只是……”莫芊桃两回看了两人一眼,“奶娘您是好心为相公着想,想多个人伺候相公,可芸卿姑娘未必愿意做小呀。” 夏莲枝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是我老糊涂了,尽没有我想到这层。” 莫芊桃连忙安抚,可心里终究不是滋味。 翌日。 想到会在这里住些日子,家里多了两个年轻人,也不好再从邻居哪儿借东西了,夏淳沣便又骑着马车带着莫芊桃往镇上去采购物品。 出了槐岚村,一直往东走,有条幽静的大道直通曲南县城。 莫芊桃本以为是个普通的小县城,不想,一过城楼,里头粉墙黛瓦楼宇飞檐,景象却与她想象中,有十分大的出入。 宽阔的道路上,两旁不时有叫卖的小贩,一眼望去是排列有序漆红的楼阁上面,悬挂各类坊店的招牌以及飘逸的旗帜。 人们步伐充容,仿若闲庭信步,姑娘们衣着鲜亮飘逸,打扮得十分美丽,路过的男子举止儒雅,谦和有礼。 夏淳沣见她四处张望,一双眼睛不停地滴溜溜的转动,禁不住逗道,“乡巴佬。” 莫芊桃不以为意,继续睁着好奇的大眼四处探视。 两人在一颗大树的亭台下,停下脚步,夏淳沣拿出一包钱袋,放在手中掂量掂量,随后递给了她,“去买些你喜欢的,晌午我们在这里重聚。” 一见钱袋,莫芊桃立刻挤眉弄眼朝他欠欠身,“爷,您忙去吧,奴家会在这里等着。” 夏淳沣一个寒碜,着急忙慌的离开了。 正常女孩家喜欢的东西,莫芊桃毫无例外,无一不喜欢,她先是买了胭脂水粉,再到叉宝首饰,又想到自己这一身衣服穿了许久,应该换件新鲜点的,继而又去了布坊,看中的布匹一样没有落下,当真一点都没有为夏淳沣省着。 眼看双手快捧不住了,荷包里的钱还响当当的,似乎一直在催促她不断消费,于是她开始寻了个茶馆歇脚,顺便慰劳一下自己的肚皮。 迎来茶馆。 果真如其名,门口迎宾的店小二十分热情的送往迎来。 茶馆里有个小台子,上面端坐着一位姑娘弹着琵琶,唱着小曲,神态多变。 莫芊桃也就凑热闹图个新鲜,她点了一些精致的小茶点,准备打发时间。殊不知,在茶馆的二楼,有两双眼睛,正隔着小轩窗盯着她。 “大人,可要将她掠上来?” 说话的,正是李俊儒。 吴穆赟因章家事件,自行请罪后,被贬到曲南县城当地方官。曲南镇是个好地方,这里百姓生活安康,位居重要的地理位置,更有着独立经济条件支撑着,皇帝到底是看重他的。 吴穆赟“唰”的一下,将扇子甩开,继而漫不经心的摇摇头,“大可不必。” 李俊儒点点头,继续为他烹茶。 050. 遇见瘟神 穆赟喝着茶,目光时不时的转向莫芊所在的位置,脸上更是浮现若有似无的笑意。 “可需要属下去调查一番?”李俊儒最似懂得察言观色,他能看得出来吴穆赟原本抑郁的情绪得到舒缓。 吴穆赟未回话,他便当做默认。 “下去吧。”说完,吴穆赟摇着扇子,慢悠悠的下楼去了,李俊儒快步跟上,见他走在莫芊桃身后停下了脚步,随后,对着台上唱曲的姑娘说的一句,“赏!” 他一句赏,身上的李俊儒连忙上前掏银子,同时,也成功引起了在做所有人的注意。 莫芊桃回过头来,想看看身后的土豪是谁人,余光一瞥,差点尽数将嘴里的茶水喷出,她捂着嘴,垂下头恨不得钻桌子底下去,她猛的垂下头也不敢出声,就好似鸵鸟一般,深怕会被他发现。 吴穆赟觉得自己有些无聊,如此这般,不过是为了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如今如愿以偿,他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妙不可言。 待李俊儒将碎银子赏给姑娘后,两人甩着衣袖离开了。 莫芊桃好半天不敢回过头去看,直到一曲结束,她才瞄了几瞄,确定吴穆赟离开后,她还是很惶恐,那模样跟见鬼没啥差别。 他怎么会在这里?不会是来专程抓自己的吧?莫芊桃自问自己没那么大面子,兴许一切都是巧合。 心里虽然有了结论,可她依然是后怕的,贼眉鼠眼的沿路返回,深怕又和吴穆赟撞见。 回到亭台,夏淳沣已经等候多时,当看到双手捧满物件的莫芊桃,暗自惊叹她的购买欲。 莫芊桃却慌慌张张的正好与他迎面撞上,她吓得尖叫一声,互顾不得掉落的心头好,转身要跑,夏淳沣一把将她拽住,“大白天的见鬼了?” 莫芊桃一听声音,恨不得立刻投进他的怀抱,并且她也这么做了,一把倒在夏淳沣怀中,“相公是你呀,刚刚吓死我了。” 怀中的馨香让夏淳沣脑子一懵,愣了半刻后,急忙将她一把推开,就好似怀里躺着的是一只刺猬,莫芊桃也因为他忽然的暴力,被推倒在地,摔得两眼冒金星。 “你——”莫芊桃正欲发怒,才察觉自己已经引起不少人注意,为了不让自己太过丢面子,她一派优雅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语气柔缓的说道,“相公,你这是作甚,奴家都摔疼了。” 夏淳沣整了整衣衫,一身正气,“正常一点。” 莫芊桃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经过这一小段插曲,她便将遇见吴穆赟的事给忘记了。 两人欢欢喜喜的回到槐岚村,夏莲枝已经准备好午餐,她倚在门边等候,一见马车出现,赶忙迎了上去。 两人陆陆续续从马车内搬出不少物件儿,夏莲枝一件件接过细细查看,并怪嗔夏淳沣乱花银子,夏淳沣笑了笑,未说其他。 “呀,怎的又买了这些钗宝和绢布……”夏莲枝眼中一转,瞠舌道,“居然还有绸缎。” 051. 讨婆婆欢心 光看这些布缎的色泽,便知是女子所用。莫芊桃从她表情里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上前搀扶她,“奶娘,您说这男子哪儿懂得给女子挑选心头物,上次相公给您买的布匹,颜色太过老气,我便想着重新给你挑一些来做夏装,反正都是要穿的,也不浪费。” 言下之意,都是为夏莲枝买了,怎么也不好继续责怪她乱花钱了。 夏莲枝面上有了丝笑意,“儿媳妇有孝心了。”随即瘪瘪嘴,“好看是好看,可我也用不着这么多。” “无碍,正好给桃儿做两件,让你们婆媳两都都周周正正的。”夏淳沣适实的插两句嘴,莫芊桃禁不住在心里给他竖起大拇指,赞他十分上当。 “这珠钗都是小姑娘戴的,实在不适合我这个老婆子。”夏莲枝随意的翻看了一下,面上尽是嫌弃。 “奶娘,你可年轻着呢。”说着,莫芊桃便下手为她挑选,最终夏莲枝被她一句句恭维征服。 “好了,先吃饭吧,这些细件儿,一会儿再整理。”夏莲枝邀着两人吃饭去。 简单的四菜一汤,味道都还不错,莫芊桃是满意的,夏淳沣一连添了三碗饭。 借着吃饭的空儿,夏莲枝瞄了两人一眼,说道:“霜打过的白菜最是美味。” 夏淳沣点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这些都是芸丫头送来的,一路走来,那小手都冻红了。”夏莲枝漫不经心的见缝插针。 莫芊桃在心里做的个鬼脸,冲夏淳沣道:“相公,芸姑娘这般有心,我们一会儿得空,寻些今日买的礼物送过去吧。” “一会儿你去吧,我打算松松土,在后院栽种些青菜。”夏淳沣一早就打算好了。 饭后,便去找邻居借了松土工具,开始在后院布置分化面积。 莫芊桃挑了一些款式新颖的珠钗,以及布匹,朝芸卿家走起。刚出门没多久,便下起了毛毛雨雨,原本有些泥泞的路面上,更是难行,所幸路途也不算远。 经过一座小拱桥,河对面开着一片黄色或粉色相间的不知名的小花朵,乍眼一看,成片成片的犹如花海一般美丽。 跨过花海,有一座小牌坊,一抬眼便能看到芸卿家的住址,到不是因为距离近,而是因为身处这在农家小院里,芸卿家的装潢显得特别突兀。 莫芊桃早知芸卿家境不简单。 她上前敲了敲厚重的大门,不一会儿芸卿款款而来,她开门瞬间见是莫芊桃,便扬起头垫脚往她身后看了看,“淳沣哥呢?” “他有事儿忙,我就一人来。”不等芸卿请她进入,她便自行跨了进去,原因无他,就是身上拿来的赠礼太重,她需要歇歇脚。 钻入红色大门内,里面铺就这碎石路,她一步步走入厅堂内,芸卿跟在她身后,倒像是个客人。 莫芊桃坐下后,开始打量屋内的布置,虽然说不顶好,但在这乡村里已然是奢华的。 “你来所为何事?”芸卿不耐烦的坐到她对面的位置,甚至不愿意为她倒杯茶水,又见她四处张望,在心里鄙夷她是个没见过世面得乡下女子。 052. 拉拢可疑小三 “渴了,可否借杯水喝?”莫芊桃不急不躁的说着,偏是要磨她不耐烦的性子。 芸卿本想拒绝,可转念见她送来了礼,自己连杯水都不给,显然说不过去。 莫芊桃冷不丁的补了一句,“淡茶即可。” 芸卿听完,直翻白眼。 “我和相公不在的这些日子,多亏你时常去照看奶娘,所以,今日我与相公准备了一些谢礼,希望云姑娘笑纳。”莫芊桃放下茶杯,将礼品摆放至桌面上。 芸卿瞄了一眼,她根本不差这些,故而兴趣缺缺。 “谢谢你了,我和夏奶奶挺投缘的,照看说不上,老人家总是喜欢有人陪着说说话,我又是个话痨,正好一拍即合,你不必特意来谢我。”芸卿漫不经心说着,第一次见面时,好歹称呼了她一声嫂子,眼下没有旁人在,她也懒得虚与委蛇。 莫芊桃知她瞧不上这些东西,可礼物都给送来了,岂有再返回之理,她笑了笑,开始恭维道:“芸姑娘可真贴心,难怪奶娘喜欢你。” “那是。”芸卿晃着手帕子姿态傲慢。 莫芊桃噗嗤一笑,芸卿立刻变脸,“你笑什么?” 莫芊桃没有回答,拈起一支珠钗道,“据说这支桃花钗,整个曲南县城仅这一支,是宫里的小丫鬟偷拿出来卖掉的,本是供宫中贵人使用。” 芸卿目光一转,最后停留在珠钗上,眼睛顿时亮了,她轻咳一声,压制住内心的喜悦,硬是将自己伪装得十分矜持,“也还行。” 莫芊桃见有戏,便走到她隔壁坐下,开始说恭维的话,“是吧,我觉得这钗子贵气得很,十分附和芸姑娘你的气质呢。” 芸卿端着姿态,整了整发髻,“是吗?” 莫芊桃立刻殷切道:“我给你带上。”说着,便给她带了上去。 芸卿掏出一面小镜子,左左右右的来回看了看,心里是满意的,“你眼光还不错。” “主要还是芸姑娘你生得模样好,这些东西不过是锦上添花。”莫芊桃顺道开始推销自己带来的其他礼物,芸卿也一一接下来,两人不知聊了多久,眼看天色暗了下来,莫芊桃这才想起回家。 临走时,芸卿又给她在院子里摘了些蔬果,莫芊桃也不客气,直接道谢接过。 芸卿目送她离开后,感觉她其实也并太讨厌,或许还是可以相处的,于是,便动了给夏淳沣做小的心思,连她自己都被这个念头吓到了。 早些年她爹在京城当差,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可跟这些乡野村妇比起来,是足足高了好几个档次,若是给人做小,只怕会给家里抹黑。 如此想来芸卿还是有气,如何能料到居然会被莫芊桃捷足先登,她绞了绞手帕,转回屋去了。 莫芊桃本想先拉拢芸卿,以免她和夏莲枝联合起来给自己添堵,这才又是恭维又是夸赞的,只是没想到完全适得其反了。 刚过拱桥,莫芊桃便与一手撑着油伞,一手提着灯笼的夏淳沣撞见了。 053.迂腐无趣之人 “你可还记得回家?”夏淳沣瞄了她一眼,将油伞往她身前一推,为她遮去了大部分的细雨。 “相公可是为我担忧?” 莫芊桃本不在乎这点雨水,转念想到兴许这是个偷美色的好时机,便往他身边靠了靠,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不知这雨一忽儿会不会下大。” 夏淳沣对她的心思毫不知情,他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空,感觉雨势似乎有些骤急,便又主动与她贴近了些,两人之间的气氛难得温馨。 “你怎么不问问芸卿姑娘都和我说什么了?” 夏淳沣耸耸肩,只道:“姑娘家的话题我不敢兴趣。” “你可真无趣,不明白芸卿姑娘为啥就看上你。”莫芊桃感觉他是个极其迂腐无聊的人,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夏淳沣忽然正色问道:“你觉得是为何?” “可能觉得你这副皮囊还不错吧。”莫芊桃托腮作思考状。 夏淳沣也不恼,轻笑一声,“庆幸你还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莫芊桃闻言,顿时一脸愕然。 这只在夸她?还是在贬她? “哟!你还乔上了?” 莫芊桃想趁着气氛好,顺势在往他身上贴一把,可偏偏他忽然大跨一步,莫芊桃身子一歪,倒在了泥地里。 夏淳沣领着一个泥人回家,顿时将夏莲枝吓了一跳,“怎会这般模样?” 夏淳沣看向她滑稽的模样,道,“娘子担心我淋着雨,追上来时,不小心跌落泥坑。” “桃儿你也太莽撞了,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夏莲枝掩嘴一笑,不想再看她脏兮兮的模样。 莫芊桃知此时的形象确实有些失礼,便一步作两步的消失了。 趁着莫芊桃不在,夏莲枝便想和夏淳沣说几句贴己的话。 “沣儿,我们先吃吧。”夏莲枝看着他的目光,赫然像个老母亲般慈祥。 “奶娘若饿了,便先吃吧。”夏淳沣坐下后,开始喝起小酒来。 夏莲枝知他是想等莫芊桃,看到莫芊桃放在一旁的蔬果,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继儿开始动手收拾起来。 忙完后,她坐到夏淳沣对面,“沣儿多久未去看过夫人了?”她口中的夫人,指的是夏淳沣的生母。 “我如今不方便回去探望她。”夏淳沣如实说着,即便没有束缚在身,他仍然不愿意去探望生母。 夏莲枝知他在寻借口,叹息一声,“她纵然万般不是,可终究是你的生母。” 莫芊桃收拾完一出现,便听到两人在谈论夏淳沣的生母,莫芊桃顿时感觉疑惑,想到他当奶娘好似亲生母亲一样对待,莫芊桃本以为夏淳沣生母早已不在人世。 既然在世,又不愿意相见,莫不是有什么纠葛误会? 夏淳沣感受到莫芊桃的气息,便对着她所在的方向,冷面说道:“吃饭吧。” 入席后,夏淳沣和夏莲枝两人沉默寡言,显得有几分抑郁,若换作旁人必定是食不知味,可莫芊桃不是一般人,加上她已经肚子饿到好似打鼓一般,自然是填饱肚子为大。 054.心生嫌隙 晚饭过后,雨已停止。 夏淳沣回到卧房时,莫芊桃正坐在他床上摇晃着双腿,他立刻警惕起来,“你要作甚?” 莫芊桃白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一个小女子不成。” 夏淳沣嘴角带着一抹讪笑,有意与她保持距离,“你可不是一般的小女子。” 他的意有所指,莫芊桃是明白的,不过,她项来不在意这些,尤其是他面前。 莫芊桃无所谓的耸耸肩,内心有些犹豫不决,她知道夏淳沣不会喜欢自己去探知他内心的秘密,而他的身份,从前的过往都是一个谜,关于他的一切,莫芊桃已经不止满意现状,她想知道更多。 她讶异自己居然有这样的想法,若是换作普通人,她会直言不讳的去问,可面对夏淳沣…… 她怯懦了。 直觉告诉她,知道得越少越好。 “你可是有话要说?”夏淳沣捕捉到她脸上未及时掩盖的困惑。 莫芊桃冲他忽然一笑,如同暗夜绽放的昙花,夏淳沣顿时看得有些恍惚。 “今晚我想睡床。”她拍了拍柔软的被子,顺势便躺下了。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根本不容夏淳沣拒绝。 “灭蜡烛吧,我困了。”莫芊桃背对着他,声音懒洋洋的充满了诱惑。 夏淳沣呆看她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软榻上充斥着她身上独有馨香,让他一个晚上辗转反侧,睡得十分不踏实。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早早醒来了。 而莫芊桃其实也睡得不太舒适,直到半夜才真正睡着,于是她一觉居然睡到了晌午。 这举动自然引起夏莲枝不满,她好几次想来叫醒,均被夏淳沣拦住了,只说她昨日受了些风寒,身体有些不适。 这一举动,在夏莲枝看来,夏淳沣疼他这个媳妇儿,是疼到骨子里去了。 得了,恩爱也好,她还可以早些抱孙子。 夏莲枝只得这般安慰自己。 昨日的雨水,让原本松软的泥土,结陀成糊状,好在今日是个大晴天,经过太阳的炙烤差不多恢复常态。 夏淳沣独自一个人,往土里埋放种子。他本想去询问莫芊桃喜欢何种瓜果,又不忍打扰她睡觉。 一忙起来,全神贯注的忘了其他,连莫芊桃何时出现的尽都不知道。 “我饿了……”她拍拍肚皮,看夏淳沣十分专注,又道:“你在种什么?” “你喜欢吃什么,我便种什么,如何?” 夏淳沣迎着阳光,站起身,笑得十分温和。 他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莫芊桃看得有些发痴。 “你种的我都喜欢,就是不知是否能长出不来。”莫芊桃连花草都没有打理过的人,压根不懂种植物。 夏淳沣拍拍胸脯,放下豪言,“那你可要瞧好了,爷,保准你几个月后有好吃的。” 两人相谈甚欢之时,夏莲枝沉着脸出现了,她手中拿着半只宰杀过的鸡,似乎刚从伙房出来。 “桃儿身子可好些了?” 莫芊桃不明所以,依然点点头,“谢奶娘关心,好些了。” 055. 姚姐儿 “肚子饿了吧?”夏莲枝本以为她是想睡懒腰,故而佯装身子不适,这会儿一见着,发觉她确实面色不太好,心里的疑虑也顿消。 莫芊桃摸了摸肚皮,强忍着饥饿道,“不大有胃口。” 夏莲枝一听急了,她将来可是要给沣儿生儿子的,怎么可以随性磨坏了身子,“我煲了半只鸡,你过去吃口新鲜的。” 莫芊桃装为难,却又不好拒绝,点点头朝伙房去了。 “你这媳妇太瘦了,凡事不能太惯着她,都惯出坏毛病了。”夏莲枝一边帮忙,一边责怪他,顺道也埋怨了莫芊桃。 瘦这点他是承认的。 懒也是事实。 好像也没惯着吧…… 随着思绪被媳妇儿子带入,好一会儿,夏淳沣才猛然清醒,他已经完全将自己带入丈夫的角色之中,甚至有些沉溺。 夏莲枝见他神情飘忽,禁不住唤了他一声,“沣儿?” 夏淳沣将那些杂念摒弃后,思绪有些纷乱,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一头钻进伙房的莫芊桃,忽然听到院门外有动静,便放下碗筷走出去看看。 门外站在一个衣衫陈旧,黑壮不修边幅,约摸而立之年的女子,她手中提着竹篮子,里面放着一块猪肉和几根萝卜。 “是桃儿吧?”那女子冲她颔首。 莫芊桃一愣,将门推开,“你是?” 她想不到才短短数日,居然有人能叫出她的名字,想来是夏莲枝在外有与人提起过。 那女子笑了笑,“我叫莞姚,来找夏奶奶的。” 两人一凑近,莫芊桃立刻闻到莞姚身上的肉腥味,气味着实有些浓烈。 “奶娘在后院,你坐着歇会,我去唤她。”莫芊桃想着正好能避开,却被莞姚一把拽住。 “我自己去即可。”莞姚一点也不认生,放下竹篮子,便朝后院去了。 不多时,莫芊桃便听到两人打招呼的声音,她饥肠辘辘的,没听得太仔细。 “家弟数日前寄来了一份书信,还请夏奶奶帮忙看看。”莞姚将那封沾满油污以及猪血的纸张递给夏莲枝。 两人坐在后院的竹倚上,将书信展开。 “哟,恭喜你了,姚姐儿。”夏莲枝看完信,立刻冲她道喜。 莞姚一听,迷糊了,“何喜之有?” 夏莲枝乐呵呵道:“你那弟弟在外面娶媳妇了。” 莞姚一听,立刻高兴的跳了起来,“定是有爹娘在天上庇佑。” “你弟弟在外有家,怕是迟早会与你疏远了联系,若不然,你也考虑考虑,与那杀猪汉的事儿?”夏莲枝开始劝说。 莞姚摇摇头,避而不谈与杀猪汉的事,“我家弟会回来看我的,这些年我又当爹又当妈的将他抚养长大,他如何能忘了这番恩情。” 不待夏莲枝再说些什么,莞姚便要离开。 莫芊桃在前院眼看她匆匆离开连书信掉落都不曾得知,便急忙追了上去。 “嗳!姑娘,你信掉了。” 莞姚走得急匆匆的,压根没听到莫芊桃说话,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将她追上。 “我叫你呢。”莫芊桃将信让她手里塞去。 056. 未嫁的老姑娘 莞姚还未回过神来,信未接住,掉到了水坑里,莫芊桃急忙捡起,这才注意到信中的内容。 “呀,你弟弟结婚了呀,恭喜恭喜。”莫芊桃顺口说了出来。 莞姚一惊,道:“你也识字?” 识字很奇怪吗? 莫芊桃点点头,她儿时练习书法,均是写繁体字,这封书信字体写得好似蚯蚓一般,要认出来多少有些费劲。 “你跟我来。” 莞姚好似发现新大陆一般,一把抓住莫芊桃就往子干儿家方向走去。 莞姚推开竹子做的院门,一股强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随后,莫芊桃看见院中悬挂这好几只脱光毛的死猪,周围摆放着猪血,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内脏,乱七八糟的气味混合在一块,让人闻着实在难受,莫芊桃禁不住掩住鼻息。 “你这也太不讲究了。”莫芊桃环视一周,禁不住说了句大实话。 莞姚尴尬的笑了笑,“你随我去后院吧。” 两人去到后院看着也不太周正,四处都是淤泥,可比待在前院舒服太多了。不远处还种植着一片片的青菜,翠绿翠绿的像嫩芽儿。 莞姚搬来一张凳子,抽起一旁发灰的手帕子,在凳子上胡乱擦拭几下,“你坐会儿,我去烧壶茶来。” “嗳,你别走呀。” 莞姚风风火火的,莫芊桃是叫也叫不住她,干脆坐下来欣赏院里的风景。 不一会儿莞姚端着水壶出来了,倒了杯水给莫芊桃后,她自己便半蹲在原地开始打量莫芊桃。 莞姚发自内心感叹一句,“你长得可真俊,别说在村里,就是县城里都没有见过比你美的姑娘。” 莫芊桃噗嗤一声笑,“谢谢。那邀我来所为何事?” 莞姚依然半蹲着,垂着脑袋,似乎有些惆措。莫芊桃见她面上飞来两朵红霞,便知定有难言之隐。 “你是有事相求?”莫芊桃见她有几分耿直,便觉得没必要与她来虚的。 莞姚点点头,眼神忽然亮堂了,“我这里有几封信,还想请你帮忙看看……” 她话还未说完,莫芊桃便接道:“放心吧,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说完,她就后悔了,只是普通的家书也就罢了,若还掺杂了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不是自寻麻烦。 眼看莞姚兴冲冲的将放在精美盒子里的书信拿出,莫芊桃不忍拒绝了。 新里的内容是一名男子在倾诉忠肠,念了没一会儿莫芊桃觉得不对劲了,她抬起头来正色道:“那男人已有妻儿?” 莞姚红着脸,默认了。 面对你情我愿的情形,莫芊桃也不好说什么,见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莫芊桃也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看了一会儿,她感觉信中的男子既不老实也不安分。 莫芊桃大致能看出,信中男子惧怕老婆,不敢与莞姚多来往,只能书信传情,偏偏正妻管的紧,日常活动的资金十分紧缺,每一封信中都有提及银子不够用,无法给莞姚购买心仪的礼物。 “他时常给你买物品?”莫芊桃看得一头雾水,搞不清这两人到底处于何种关系中。 057. 老姑娘的情书 莞姚一听,立刻翻箱倒柜的找出男子送的礼物来,同样都放置在精美的小匣子里,小心翼翼得呵护着。 匣子一打开,莫芊桃本以为多少会有一些珍宝,没想到全是一些,看看上去十分陈旧,且不值钱的物件儿,堆积在一块,杂乱的分不清到底有何用处,甚至还有奇形怪状的小石子儿。 看到这些莫芊桃更加凌乱了,“你时常接济他,他便送你这些?” 莫芊桃心想,打发叫花子也不至于如此。 莞姚将匣子收好,“这些都是易郎精心挑选的,虽然值钱,好歹也是一份心意。” “包括那些石头?”莫芊桃十分不解。 莞姚察觉到莫芊桃似有瞧不上的意思,便凝着脸,正色道:“只要是他送的礼物,我都会如视珍宝,没有贵贱之分。” 见她有些恼怒,莫芊桃觉得可笑,她方才完全是在替她担心,如今看来人家似乎根本不领情。 “那你便好好存放着吧。”莫芊桃拂了拂衣裳,站起身要离开。 莞姚手一伸将她拦住,“你可是要回去了?” 见莫芊桃点头后,她又道:“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 “我刚刚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也不知道你的任何事情。”说完,莫芊桃推开她的手臂,直径朝前院而去。 见她莫芊桃满不在意的模样,她感觉自己受到轻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她嚷道:“不就是识几个字嘛,瞧把你能耐的。” 莫芊桃就不明白,怎么自己帮人还帮错了,反惹一身骚,“你若不来寻我帮忙,我还真不觉得自己有多能耐。” 一句话说得莞姚顿时蔫了,想来莫芊桃从头到尾也未说过一句不中听的话,想来都是她自己太过敏感。 “那个……我不是有意的,我从未给人看过这些书信,信的内容都靠基本靠自己猜测。我原本想找夏奶奶帮忙的,我知道她一定会嘲笑我,并且,会将这件事说给全村人听,我只能信你了。”莞姚有些着急,说话开始语无伦次。 莫芊桃看得出来她十分在乎和易郎的感情,甚至有些痴狂。 “你一人住吗?” 莞姚点点头,“爹娘去世后,原本弟弟和我住一块,后买来他出了县城当伙计,好几年都是我一人居住。” 想到她一人要养猪卖猪,还有打理菜园子,也是够累的,难怪她一个女孩子家,居然打扮的如此邋遢。 为了表达歉意,莞姚从院子里拔了好几根萝卜要送她,她若不要便显得矫情了。 “出来久了,我该回去了。”莫芊桃请辞。 莞姚心里惴惴不安,担心她会记恨自己。 莫芊桃回到家中,双脚刚踏入院门,便见到堂屋有一抹粉紫色的身影,她知那人定是芸卿。 “你可舍得回来了?”夏莲枝一见着她,便开始板着脸冷嘲热讽。 说来也是,一觉睡到日照三更,午饭都未吃完,又跑出去晃荡了,换作是她也不会高兴。 “让奶娘担心了,是我的不是。”莫芊桃充满歉意的笑了笑,转头看向芸卿。 058. 纳个二房如何 “芸姑娘来了,今天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她冲芸卿颔首,恭维的话张嘴就能说出来。 芸卿与她已经与打过照面,两人也算熟悉了,加上莫芊桃总是一副亲昵的模样,芸卿也很难排斥她。 夏莲枝看着两人一来一回的,十分热络,倒是惊讶得很。转念一想,也是好事,若是日后芸卿和夏淳沣能成事,那也是和睦的一家子。 这时,夏淳沣从后院进来,将手中的锄头在一旁,看向莫芊桃时,眼里明显有责备之意。 “你可回来了,你对村里还不熟悉,无事莫要乱跑。” 莫芊桃也没恼,冲他撒着娇,两人相处的简直不能再和谐。芸卿见状心里不是滋味,若她真嫁给夏淳沣做小,这家里还能有自己的位置吗? 可她为什么要甘于做小,以她的家世做正妻也完全没问题。 夏莲枝连忙安抚的拍了拍芸卿的后背,意识她稍安勿躁,她原以为莫芊桃是正经人家出生,方才与夏淳沣一番谈话,才知莫芊桃宛如孤儿一般的身世,还不知道是从哪儿窜出来的野丫头。 夏淳沣与生母关系不好,与家里人与十分疏离,夏莲枝是他唯一看中的人,怎能让他这般随意的娶个埋汰人的媳妇儿。 想到这里,夏莲枝脸色更重了些。她拉着芸卿坐到自己身边,与她亲切的好似母女两,转头对莫芊桃道,“我与芸丫头在这坐会儿,正好说说话,你可能做晚饭?” 莫芊桃心里是拒绝的,但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自行晦气,便笑盈盈的应下了。 坐到灶膛前,不知该如何生火,正当她一筹莫展时,夏淳沣出现了。他往莫芊桃身侧一坐,轻而易举的将柴火点燃了。 “你去哪儿了?”夏淳沣将周边细碎的枝干丢进灶膛内。 莫芊桃将洗好的米,倒入大铁锅中。“莞姚家。” “莫要瞎跑,这是乡下地方,你若是不见了,我亦无从下手。”夏淳沣提醒的话语,带着些关切,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莫芊桃心思在别处,盖上锅盖后,开始着手准备其他食材,“你怎会过来?奶娘没留你陪着说话?” 夏淳沣不甚在意,“我一个男子,留下来不太适合。” “你奶娘瞧不上我,准备给你找二房呢。”莫芊桃余光瞥了他一眼,想观察他的神情。 “我见你与芸卿关系处得不错,娶个二房回来陪你也挺好。”夏淳沣露出促狭的笑意。 莫芊桃一听,立刻双手叉腰,怒眼圆瞪,“我现在还是你媳妇呢,我不许你娶二房。”莫芊桃一副捍卫自己地位的模样,早就将两人之前以夫妻相称的协议,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见她急得跳脚,夏淳沣眉头一挑,存心想逗她,“那得看你表现了。” 莫芊桃摆出一张充满威胁的面孔,继而手做剪刀状,“你要敢,我就让你做不了男人。” “疯婆子。”夏淳沣立刻红了脸,“你日后若是再嫁人,哪个夫家会受得了你这般。” 059. 上山摘菌子 我就不要嫁好了,我可收留你一辈子。”一句类似承诺的话,从莫芊桃嘴里说出,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日后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就夏淳沣这等美色摆在眼前,她都拿不下了,日后哪儿还有信心与别的男子一起。 明知是句玩笑话,夏淳沣依然因此而雀跃,这本该是他要逃避的事情,他如今的身份实在不适合成家,不得不将心里的那点念想掐灭。 另外一边,满心算计的两人,悄悄钻进了卧房里。 “芸丫头,你与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夏莲枝也懒得遮掩,芸卿的心思她看得明白。 “夏奶奶,你说什么呢?”芸卿绞着手帕,一脸娇羞。 夏莲枝叹气一声,“实话与你说了吧,我压根看不上那丫头,我本就属意你做我儿媳妇的,怎料被她捷足先登。” “淳沣哥,他对我似乎无意。”说道这里,芸卿神色为之黯然。 她与夏淳沣相识并不深,只从夏莲枝离开夏家搬回乡下,他时不时会来陪上一段时日,那会儿芸卿才注意到他,也许是一见钟情吧,此后的无数次午夜梦回数,都有他朦胧的身影,这让芸卿深陷在孤独的单恋之中,无法自拔。 “无碍。只要有我这个老婆子一天,我便会想办法让沣儿娶你做我儿媳妇。”夏莲枝信心十足,给了芸卿不少动力和鼓舞。 夏莲枝认为夏淳沣最是听她的话,这些年从未忤逆过自己,不过是娶个二房而已,他一定会顺从的。 “真的?”芸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整个人都随之有了神采。 “只要你信得过我这个老婆子,那可就要有耐心。”夏莲枝拍拍胸脯,眼里满是精光。 两人达成协议,便开始沆瀣一气,想着办法刁难莫芊桃。 当晚,芸卿留下来一起用了晚饭。 * 连续好几日阴雨绵绵,空气十分的潮湿,本该是开春的好日子,却因四面环山,加重了湿气,成日里阴阴郁郁的十分的沉闷。 山林里挂满了露珠,黏糊糊的气候,正好助长了菌子的生存环境。 夏淳沣背着竹篓子,领着媳妇准备去山里摘采一些野菌子晚上煲汤喝,没想到刚到山脚下便遇上了芸卿,她面容经过精心修饰,衣着更是花俏,哪儿有半点进山的样子。 “呀,是嫂子和淳沣哥呀,怎地这样巧。”芸卿捋了捋鬓角垂下的几缕发丝,担心风大吹乱了发型。 夏淳沣朝她颔了颔首,之后便不再说话了。 虽说都在一个村里,可并不见得会如此有缘。 “我和相公要进山摘些野菌子,你呢?”莫芊桃浅笑问道。 “我正有此意。”芸卿忙不迭的接道。 不待莫芊桃开口,夏淳沣率先表示质疑,“你能认野菌子?” 芸卿一愣,想不到夏淳沣这般不给面子,也好,正好让她多个借口随行,“自然没有淳沣哥在行,正好可以跟在淳沣哥身边长长见识。” “我们也能多个伴,你说呢相公?”莫芊桃似乎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她摆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惹得夏淳沣心猿意马。 060. 做妾也得有耐心 未免莫芊桃继续作怪,他僵着脸提醒芸卿一句,“山路湿滑,我一个人无法看护你们两个,你自干儿当心着。” 三人缓缓踏上山路,他走在最前头,莫芊桃在中间,两人很自然的扶持着前行,芸卿因为穿着太繁复,一路上被树枝和藤蔓勾乱了发丝,还有衣衫,加上林子里落下的雨水,她妆也花了,衣鞋也脏了,心里已是十分烦躁。 抬眼一看,自己居然被遗忘在最后,气得直跺脚。 反正已经狼狈不堪了,她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假装崴脚。 “哎呦喂!淳沣哥,我起不来了,你快拽我一把。”芸卿捂着腿,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莫芊桃主动往她身边一靠,“我来看看崴到哪儿了?”说着,便动手掀开她的裙子,夏淳沣见状急忙躲开视线。 芸卿立刻慌了,急忙躲避她的魔抓,两人推搡了一会儿,还是被她一把按住,在整个腿部位置,上下不住的摩挲,惹的她禁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看来是无碍,你若走不动,不如我送你下山吧。”莫芊桃不动声色的想让离开,以免她不断制造麻烦。 芸卿站起来跺了跺脚,强挤出一丝笑意,“舒缓了许多,我这背篓子还空着呢,怎么着也得采些东西回去不去?” 莫芊桃拍了拍夏淳沣背后的竹篓,面上有些无奈,“说来也是,我们竹篓子也还空着呢。” 芸卿知她有责怪之意,立刻笑着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嫂子对不住呀,都被我给耽误了。” 两人一来二回的敷衍了几句,一转头,夏淳沣早已不见踪迹。莫芊桃这才想起,方才似乎听他说了一句:让两人都下山的话。 如此说来,她们两人都被夏淳沣抛弃了。 芸卿没好气的朝莫芊桃横了横眼,心里暗暗埋怨她碍事,“我要去找淳沣哥。” 莫芊桃微愕,想不到芸卿当着自己的面,毫无顾忌的透露自己的野心。 见她一身衣服被勾得凌乱不堪,莫芊桃觉得继续这么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何况夏淳沣已经走远了。 “你们孤男寡女的走在山里,不怕被人看了笑话,你便去找吧。”莫芊桃冷这面丢下一句话便自行下山了,所幸上山的路未走多远,下山的路还不算难走。 前不着夏淳沣,后不见莫芊桃,芸卿忽然感觉这山林里,寂静得可怕,死气沉沉的似乎能将人活吞。 “哎!嫂子,你等等我。”芸卿急急忙忙的朝莫芊桃追去,怎知一抬腿儿,跟凸起的树根绊了一跤,整个人连滚带爬的下山去了。 芸卿至从在山上吃瘪后,心里一直闷闷不乐,满腹委屈的只能找夏莲枝倾诉。夏莲枝本坐在后院摘菜,一听芸卿哭哭啼啼的,暗暗埋怨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让她意外的是,莫芊桃素日看着柔软,想不到也不是个软柿子。 “莫哭了,这不是还有我在嘛。”夏莲枝被她哭得心烦意乱。 芸卿抹了抹眼泪,努努嘴,“好不容易才能和淳沣哥一起上山呢。” “你这着急忙慌的性子可得改改了,若不然,如何拿的住沣儿。”说着,夏莲枝便端着竹筲箕进伙房去了。 芸卿愣在原地,眼里尽是焦灼,想到夏莲枝的提醒,她稳了稳,让自己看起来庄重一些。 随后也跟去伙房,诚心向她认错,“夏奶奶,方才是我太着急了,你莫要往心里去。” 夏莲枝是个通透的人,立刻对她又是一顿安抚。 061. 一心做妾 曲南县城。 在一条不算宽敞的小道两旁,均是占地贩卖的小摊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将此地渲染得无比热闹。 不管有无需要,都让人禁不住探着脑袋,往里好奇的瞧上几眼。 “莞姚,今日的猪肉可新鲜?”买肉的大娘,指了指悬挂的一块猪肉,笑得十分亲切。 莞姚一听,立刻放下砍刀,将肉取了下来,放到大娘面前,“大娘,你好眼力,这肉新鲜着呢,今日儿刚宰杀的。” “得,全给我了吧。”大娘是个爽快人,拿肉丢下银子,转身去看别的了。 大娘一离开,莞姚的视线顿时开阔,正好瞧见从衙门出来巡逻的易郎。他穿着一身官服,看着威风凛凛,莞姚顿时眼睛都看直了。 见他身边没有别人,便朝他挥了挥手,那易郎立刻弓腰快步过来,活像一直过街老鼠,他压低了嗓音说道:“大街上,你小点声。” 莞姚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倾慕,在旁人看来模样普通的易郎,在她眼里形象是无比的伟岸高大。 莞姚娇笑一声,面上是一片绯红。 易郎见她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不懂半点隐藏,心下不敢多呆,便冲她做了个拇指指腹摩挲食指的动作,意欲缺银子花了。 莞姚立刻会意,伸手从褂子里取出一沾满猪油的钱袋,悄声无息的递给了他。 易郎拿在手中掂量几下,面色多有嫌弃,似乎是在嫌少。 莞姚冲他挥挥手,表示自己只剩这些,易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莞姚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痴。 早市过后,莞姚拖来的两头猪还未卖光,便想去食肆寻口水喝,怎知在食肆门口看到易郎带着一家老小正在吃午饭。 看着易郎为妻儿夹菜,体贴入微的模样,莞姚心里一阵酸涩。尽管这不是第一次碰见,可心里的难过依然让她整个人沉甸甸的,犹豫片刻,她硬着头皮,坐在一张四角桌前,正好与易郎一家,隔桌相望。 “小二,来碗水,和一碟葱油小菜。”莞姚身上银子不多,也只能点这些了。 小二听完,瘪瘪嘴,嫌弃莞姚寒碜。 易郎一听到莞姚的声音,那张国字脸顿时煞白,并一直朝她挤眉弄眼,希望她识趣的离开。 莞姚已经三十好几,一直未能如愿嫁个如意郎君,正因为如此,她承受着全村人的流言蜚语,以及不友好的打量和试探。 时不时便会有人去她家中,以关心为借口,试探她的秘密,一个嫁不出去的女人,连勾栏院的姑娘都能看不起你。 莞姚对易郎别无他求,只希望他能早日说服正妻,将自己娶进门做小也没关系,她一定会尽力伺候公婆。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离开时易郎一家已经不在了。她结账后,落寞的离开,没想到在暗角处被易郎拽住,拖到了隐蔽的角落。 “易郎!”莞姚含情脉脉的喊了他一声。 他急忙将莞姚的嘴捂住,一脸气恼,“你今日怎地这般不懂事?” 062. 下河捉鱼 莞姚懵懂,“易郎,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见着我和吴秋月在一块,你就应该自觉回避。”易郎将她抵在石墙上,怒气未消。 “你就这般怕她?那你还如何娶我入门?”莞姚捂着胸口一阵害怕和难过,眼里尽是迷茫之色。 闻言,易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忽然转变态度,安抚的在莞姚双肩上拍了拍,“稍安勿躁,我会处理好的。” 莞姚抬起眼,眼中已氤着水色,“已经三年了。” 见莞姚似乎有反驳之心,也没有了从前那股乖巧劲儿,易郎顿时虎着脸,“你可是在怀疑我对你的用心?” 莞姚一愣,生怕再惹怒他,“易郎,你多心了。” 见她软糯,易郎也暗松一口气,将她抱在怀中,本想好好安抚一下,没想到被她身上那股猪腥味熏得呼吸困难,只好作罢,掩去眼里的厌恶之色,又搓了搓鼻子,“你放心,不需要多久,我一定会娶你进门的。” 莞姚点点头,依然是怏怏不乐。 待卖完全部猪肉,已经是晌午,正好是烈日当空之际,早上出来穿着棉褂子,一到这个时辰便汗流浃背的,将她身上日积月累的气味,全部蒸发出来,就好似浑身笼罩着一股臭气的虫子,走哪儿都留下一股浓烈的气味,路上的行人禁不住对她指指点点,颇有微词。 她自身没有半点感觉,也嗅不到任何气味。 回来的路上,她遇上在山脚河道里抓鱼的莫芊桃和夏淳沣。 “瞧那边,在你身后呢。”莫芊桃站在岸边指挥着。夏淳沣站在浅河里,手中举着树杈,全然是一副狩猎者的姿态。 “你别叫嚷了,鱼儿都被你吓跑了。”夏淳沣抬眸瞪了她一眼,大有埋怨的意思。 莫芊桃双手叉腰,毫不客气的回击,“承认你眼力不好很难吗?” “呀,气候一暖和,连鱼儿都活跃了。”莞姚抓着树枝朝河岸边走去,一眼便能看到清澈的河面上有鱼儿在跳跃。 夏淳沣一见她,便收起一脸的嬉笑,正色道:“姚姐。” 莞姚颔首一笑,“淳沣,可抓到鱼了?” 莫芊桃抬手指了指扔在树底下的两条大黑鱼,“吶,全在这儿呢。” “哇,好大的鱼。”莞姚看着那两条黑大的鱼,一脸艳羡。 夏淳沣从河里出来,拎起其中一条递给她,“拿一条回去煎着吃吧。” 莞姚不客气的接过道谢。 “你怎么了?”莫芊桃察觉道她眉宇间凝着一团愁雾,禁不住关切的问了句。 莞姚垂下眉,神色哀戚。能让她露出这副模样的,除了她心心念念的易郎,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莫芊桃一席话,也让夏淳沣看出了莞姚的异样,想到她平时豪爽大咧的派头,和此时的状态大相径庭,便猜想她是否遇到什么麻烦。 “姚姐可是有何事不顺心。” 莞姚摇摇头,拎着鱼转身走了。 “你为何对她如此上心?”莫芊桃瞟了他一眼,似有不满。 063. 不知节制的后果 夏淳沣勾起嘴角,笑得有些玩味,他知莫芊桃心里着急在意,便越是想要逗她。 莫芊桃提着裙摆追上去,“我问你话呢。” 夏淳沣回过头,晃了晃手里的鱼,“让奶娘炖个鱼汤吧。” 莫芊桃知问不出来,又被那鱼晃动带娃尾巴,甩了一脸的血沫子,心里顿觉怄火。 到夜晚入睡时,莫芊桃依然霸占着床不肯下来,夏淳沣连拉带拽的将她按在软榻上,奈何她就好似一块黏皮糖,身材娇小又会钻空子。 “夜深了,你莫再闹了,一会儿将奶娘吵醒了。”夏淳沣立在床边上,伸出双手,阻挡莫芊桃这只四处钻空子的小鸡。 莫芊桃双手交叉于胸,仰着下巴,一脸傲娇,“哪对夫妻不是夜晚才闹的,如是白天也闹未免有伤风化。” 夏淳沣立刻了然她的意思,对于她那些没羞没臊的话已然有了抵抗力,可还是免不了想数落她,“姑娘家说话庄重些。” “我顶多也就是个悍妇,已经嫁给你了,就不再是姑娘了。”莫芊桃摇头晃脑的,满不在意,眼见夏淳沣松懈,她立刻扑了上去,夏淳沣未来得及抓住床沿,被她一把撞到了床上,只听哐当一声,那床顿时震得四分五裂,腾起了薄薄的灰尘。 夏淳沣未免伤到她,立刻翻身压在她身上,遮挡落下的木屑。 奶娘闻声赶来,推开房门便见夏淳沣在上,莫芊桃在下,身子被棉被遮住,只露出两只白嫩嫩的小脚丫,奶娘“哎哟”一声,在大腿上拍了一把,“你们两个也太不知节制了。”之后站在门口,直接对莫芊桃表示不满,“沣儿这几日都消瘦了,日日顶着两个黑眼圈,若是被人看到了,背后还不知怎么说你这个做媳妇的不懂事呢,哪儿能天天这么折腾。” 夏淳沣脸皮薄,被奶娘这么一说,顿时脸都热了,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想反正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奶娘,不是我不节制,相公他这般勇猛,你让我如何劝阻,若是不从,怕是有失妇道吧。”莫芊桃捂着被子,一边强忍笑意,一边装怯懦的说出歪曲事实的话。 “沣儿你悠着点。”奶娘闭眼转头,不想去看那场面,挥挥手,提醒一句便离开了,临了还不忘给两人关门。 莫芊桃爬起来后,忽然被夏淳沣抓到软榻上躺下,只见他一张脸涨得通红,“没羞没臊的疯婆子,我可不是那庙堂里的老和尚。” 莫芊桃一听这话,乐了,这是在对她进行回击了? 她从夏淳沣暧昧的眨眨眼,“你想如何?” 夏淳沣见她毫无惧色,心里毛毛躁躁的多少硬不起来。 “怎么了?不敢了?”莫芊桃主抬起手臂,勾住他脖子,一再挑衅。 面对夏淳沣这等美色,她已经肖想了许久,先不去想未来如何,若是能一夜情深,兴许也是不错的体验。 眼见莫芊桃媚眼如丝,极力做出一副充满魅惑的姿态,夏淳沣心里开始退堂鼓。 064. 再遇吴穆赟 “怕了?”莫芊桃噘着嘴问道。他的注意力也随之转移到她水润的唇上,顿时感觉性感极了。 片刻愣神过后,他居然神差鬼使的低下头含上了那两片柔软。莫芊桃心中一喜,将他脖子勾得更紧了。 两副身躯紧紧相贴,他能感觉到身下莫芊桃玲珑的曲线,如此一来,他自诩一项不错的定力,就此瓦解。 “唔……”莫芊桃亲呤一声,难以承受他全部的重量,便伸手抗拒的推了推。 这一推,夏淳沣彻底醒神了,他好似一直逃窜的老鼠,迫不及待的将自己掩藏起来,此时,他显然无处可去,只能窝在软榻里,用被子将自己匿藏起来,一遍遍的责备自己,居然如此禁不住诱惑。 被子被夏淳沣全部卷走,已经被吻到情迷意乱的莫芊桃,面对他忽然的撤离是一头雾水,“喂?你……” “别打大爷的注意,大爷我可不是随便的人。”夏淳沣愣头愣脑的来了一句。 他不是随便的人?意思是在说自己随便咯? 莫芊桃正欲发火,却又决定没底气,只好咽下到嘴边的话。 “你想冻死我?”莫芊桃心有不甘,用力揪起被子一角使劲的扯了扯。 夏淳沣好似一座大山一般,纹丝不动。 刚消停的两人,又陷入了被子争夺战,直到夏莲枝来敲门提示,才安静下来。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两人均未休息好,早上起床眼圈周围乌青乌青的,因此受了夏莲枝不少白眼。 夏莲枝一会儿拉着夏淳沣说教,让他保重身体莫要虚耗,之后又责备莫芊桃不懂为夫君的健康着想,只知贪图享乐。 莫芊桃听着,也应着,就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没往心里去。 让她在意的是,夏淳沣开始躲着她。 夏莲枝见状,觉得是个好时机,便时不时的让芸卿往家里跑。 这日天气好,阳光万里春风送爽。 莫芊桃觉着日子无趣,加之夏淳沣得躲避,她更觉得无所事事,便百无聊赖的坐着村民的马车去曲南县城。 在街上吃了当地早餐,又开始漫无目的的逛了起来,不多时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唤她,回头便看到莞姚在猪肉档口朝她招手。 莫芊桃兴冲冲的跑过去,感觉新鲜得很。 “今日生意可好?” 莞姚放下砍刀,擦拭手中油污,“如往常一般,不算好也不差。” 想到她一个女子,起早贪黑身边没个帮手,莫芊桃想到自己正好无事,也可以搭把手,于是便进去档口,开始大声的帮忙吆喝起来。 “卖猪肉咯,卖猪肉咯,新鲜得猪肉咯,过来瞧一瞧看一看,便宜卖。”莫芊桃吆喝得起劲。莞姚看直了眼,想不到她居然这样放得开。 莫芊桃生得好模样,这一吆喝,便引起了路人注意,来的均是男子,只为细看她一眼,买猪肉不过是个幌子。 不多时,这猪肉居然成了香馍馍,来购买的人将整个档口堵得密不透风,眨眼间猪肉便卖光了,莞姚也得以早些收工。 莞姚问道,“你从前卖过东西?” 莫芊桃笑了笑,甚是傲娇,“没有,第一次,还不错吧。” 莞姚着实意外的很,也让她对莫芊桃改变了看法,原本以为她只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想不到居然这般厉害,丝毫不逊色她这个卖了多年猪肉的老手。 “今日多谢你了,一会儿我请你去食肆。”莞姚拍拍胸部,一副土豪的样子。 莫芊桃咯咯一笑,“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去了食肆,莫芊桃点了好几样菜,莞姚担心超出预设本想阻止,却又碍于面子不好说什么,看着一盘盘端来的菜肴,表情也跟着不自然了。 莫芊桃也是这时借故,离开了一小会儿。 饭菜上桌,香气四溢,莞姚看着禁不住咽口水,可想到这顿饭要花不少银子,她顿时失了胃口。 “吃吧,我已经结过账了。”莫芊桃说着,给她夹了块牛肉。 莞姚一听,不乐意了,“说好我请的,你可是瞧不起我。” “我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我就是自己嘴馋,想邀你陪我一起吃,你可别多想。”担心伤她自尊,莫芊桃急忙安抚。 莞姚嘀咕一句,“说好,我请客的。” “留着下回呗。”莫芊桃拍了拍她的手背,挤眉弄眼的将她逗笑。 莞姚本不是矫情之人,很快便释然了,两人这一餐饭量大得惊人,五盘菜全部一扫而空,两人心满意足,准备离开之际,一个声音在耳旁响起。 “数月不见,食量见长。” 莫芊桃听着声音,莫名的感觉熟悉,猛的一回头,便对上吴穆赟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莫芊桃立刻好似受到惊吓的小鸡四处乱扑,吴穆赟看着总觉得带着莫名的喜感。 莞姚见莫芊桃十分的慌张,也跟着紧张起来,眼看她要开溜,吴穆赟朝李俊儒使了个眼色,李俊儒身体一闪,立刻出现在莫芊桃面前,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拎了回来。 “两位公子这是为何?”莞姚立刻站出来维护莫芊桃,她见两人穿着举止应是有身份的斯文人,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这样。 吴穆赟漫不经心的看了莞姚一眼,朝莫芊桃问道,“你朋友?可需要她留下来陪你?” 莫芊桃疯狂摇摇头,“你我乃私人恩怨,与旁人无关。” 她的回应让吴穆赟十分满意,便拉着莫芊桃进了包间。莞姚开始不愿离开,莫芊桃不断给她使眼色,莞姚才咬牙离开。 莞姚出了食肆,自然是去寻夏淳沣,而此时的夏淳沣被芸卿缠得脱不开身。 “淳沣哥,你等等我。”芸卿跟在他后面,一手扶着树,一手提裙摆,好不狼狈。虽然有了上回经验,她这次穿着轻便许多,可终究跟不上夏淳沣步伐。 夏淳沣回头淡漠的看了一眼,捡起一旁的长树枝,递到她面前,“抓住。” 芸卿虽然不悦,还是抓住了树枝的另一端,夏淳沣在前面拽,芸卿在后面拉,两人就这么走了一会儿,芸卿忽然松开了手,因为她感觉自己好像个需要人引路的瞎子。 芸卿不是傻子,她知道夏淳沣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这让她十分不满。 芸卿停下脚步,开始发脾气,“淳沣哥,你也太冷漠了。” 夏淳沣抬起头见红日已经染红了天空,便道:“你再磨叽,天黑都下不山。” 芸卿听这话,并未露出着急的神情,反而有些窃喜,“若是下不了山,有淳沣哥你陪着,我也不会畏惧。” 怎知,夏淳沣回过头将树枝留给她后,直径的往前走了,“你莫要多想,我不会留下来陪你,天黑之前我得下山,那树枝你便留着抵抗豺狼吧。” 芸卿面色顿时清白交错,她愤恨的跺跺脚,急忙追了上去。她不明白了,她虽比不上莫芊桃漂亮,可也是村里有名的一枝花,配他夏淳沣绰绰有余,他怎就这般瞧不上自己,芸卿是越想越气,可心里还指望着他带自己下山,便又服软了,“淳沣哥,方才是我不对,你莫要生气。” 夏淳沣充耳未闻,极速的脚步让芸卿难以跟上,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连蹭破的鞋子都飞脱了。 她原本以为没有莫芊桃在,夏淳沣会对自己好一些,眼前的情况大大出乎她的意外之外。 “淳沣哥……”芸卿拼命挤出一滴眼泪,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真是麻烦。”夏淳沣不难耐的深吸一口气,一把将她拽气,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拖着她往山下而去。 夏淳沣并不是对女人无动于衷的莽汉子,换作是其他人,他不会这般对待,他一直不喜芸卿,从前还可以和她虚与委蛇,可这些日子她目的越来越明显,这让不喜被人算计的夏淳沣十分的厌恶,这才想让她吃苦头受些教训。 两人下山后,天色渐暗,芸卿以怕黑的理由,想让夏淳沣送送自己,夏淳沣则要求芸卿先送自己回去,芸卿以为他松动了,便跟着他回去了,怎知道到了门口,他取下悬挂在门前的灯笼,递给了芸卿。 “这是何意?”芸卿立在门口,一脸不解。 “你不是怕黑吗?大可提着灯笼回去。”夏淳沣说完,哐的一下关上前院门。 芸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越是这般不解风情,刻意保持距离,越是让芸卿发狂想要将他占为己有,这已经和情爱无关。 夏淳沣前脚刚进屋,莞姚便出现了,她拉着夏淳沣着急忙慌的说道:“芊桃,在县城被人绑架了。” “什么?”夏淳沣以为自己听错了。 莞姚慌张的跺跺脚,一双手攥得紧紧的,“你媳妇在县城的食肆里被人绑架了。” 夏淳沣总觉得是莫芊桃的恶作剧,心里存有狐疑,“为何不报官?” 报官? 莞姚这才反应过来,当时为何未直接去衙门,想到这里莞姚十分的自责,她当时吓坏了,一心只想着尽快找夏淳沣帮忙,“我不知道,当时并未想起来,你快起找找吧,这天都黑了,三四个时辰过去了,还不知道人还在不在。” 夏淳沣听出了异样,见她面色不好,神情异常的紧张,他立刻拽住莞姚问道:“她如今在何处?” 065. 输了的脱衣服 莞姚摇摇头,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今日中午的事,她或许还是食肆里吧。” 夏淳沣神情顿时变得肃穆,“你可还记得那两人模样?” 莞姚由于太过紧张,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夏淳沣也没有耐心等下去,一把拉着她往外走,“你和我一同去。” 夏莲枝担心他的安慰,急忙追了出来,可就是劝不动他,两人坐上马车摸着夜色朝县城去了。 入夜的村庄格外的寂静,一连串的马蹄声显得十分响亮,泼墨一般的黑夜,好似一个巨型山洞,前面藏满了虎视眈眈的怪物。 夏淳沣点燃马车上的火把,光火不住的摇曳,映得他神态越发凝重。 “淳沣,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个人?”莞姚指了指不远处的白点,晃晃悠悠的不太正切。 夏淳沣心急如焚,并未注意到其他,就连莞姚在说话他都没有听到,脑子里全是对莫芊桃的过往的回忆,以及提到嗓子眼的担心。 “是人。”莞姚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想让夏淳沣停车,奈何夏淳沣就是没有理会。 莞姚伸长脖子,从窗口探出头去,正好看到莫芊桃那张疲惫不堪的脸,不知道她是认出了马车,还是夏淳沣。冷光一怔,随即有气无力的追了上来,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跑得过马车,一眨眼便被绊倒了。 “是芊桃。”莞姚从马车内钻出来,用力摇晃夏淳沣的手臂。 夏淳沣一个惊诧急忙调转马车头,看到她娇小的身子匍匐在地面上慢慢爬起来,夏淳沣难以掩饰内心焦虑得心情,直接跳下马车,开始上下打量她,她身上似乎完好无损,没有半点伤痕,夏淳沣不禁有些质疑,“你,是人是鬼?” 莫芊桃瞪了他一眼,一把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去,“你摸摸。” 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好似绸缎一般的触感,让他有片刻失神,未等他缓和过来,莫芊桃便对他一顿臭骂,“你为何要估计装看不见我的?我要回不来了,你是不是就少了个累赘。”说着便用小拳头袭击夏淳沣胸口。 夏淳沣一把将她抓住,语气里充满了溺宠,“力气还蛮大的,看来没有吃亏。” “你!”莫芊桃想到自己抹黑从县城走回来,一路上受了不少惊吓,如今他还要对自己说风凉话,她霎时克制不住委屈的情绪,眼里哗啦啦的落下来。 夏淳沣见状,下意识的将她搂在怀中安抚,换作平时莫芊桃指不准会想着办法揩他油,可眼下她是真的伤心难过的。 被当成透明人的莞姚,看着两人来回拥抱推搡,不知该不该提醒他们还有旁人在。 “我又饿又困,腿都要断了,你还取笑我。”莫芊桃擦干眼泪,一把将夏淳沣推开,她自己惯性的往后一仰,差点又被绊倒,夏淳沣演技手快将她接住,“怎么回事,你可快与我说说。” “更深露重,回去再说吧。”莞姚禁不住提醒一句。 想到还有帮人在,夏淳沣将被电击一样,一把将莫芊桃推开,身子一歪,她便栽倒在地,待他心虚准备去扶一把时,莫芊桃恨不得指着他鼻子骂娘。 显然对他事后的补救毫不领情。 回到马车上,夏淳沣将自己的身上的外袍脱给了她,以免她受了湿气生病,她则是有气无力的靠车窗口,神情漠然。 回到家后,莞姚一路跟着担惊受怕,也是累到不行,便没有留下,直接拐弯回自己家去了。 夏莲枝一见两人回来,顿时送了口气,继而用怪异的眼光审视莫芊桃,转念又想到两人还没吃晚饭,便折回伙房准备热食物。 莫芊桃回到屋内,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夏淳沣十分贴心的准备了热水给她泡脚,当她撩起裙摆时,夏淳沣才注意到她腿上有许多淤青和红肿,“为何会有这些伤?”他顾不得男女之别,抓起她的脚踝为她轻缓的按摩。 莫芊桃也没有推迟,脸上有些愠怒,“我抹黑走回来,本就在路上吃了不少亏,后来又被你推了一把崴了脚。” 闻言,夏淳沣沉默了,直到夏莲枝来敲门,唤两人吃饭,才打破沉闷的气氛。 “桃儿,莞姚说你被绑架了,我这被弄得糊里糊涂的,到底怎么回事,你可有受伤?”夏莲枝一双凹陷的眼睛盯着她直看,生怕错漏了什么。 她一连串的问话,让莫芊桃不知从何说起,夷由一阵,道,“腿受伤了。” 夏莲枝也跟着踌躇了一会儿,接着问道,“你……可有被欺负?” 莫芊桃许是饿晕了头,张嘴道:“欺负呀,怎么没被欺负……”话未说完,她察觉夏莲枝脸色不对劲,立刻又道,“奶娘您误会了,我只是腿受伤了,其实我没有被绑架,只是遇见故人,顺道开了个小玩笑,那个故人相公也认识的。” “是谁?”夏淳沣为她端了碗热汤,刚从厨房走出来。 “吴穆赟。”莫芊桃不愿意当着夏莲枝的面,提及太多过往,便直接报了名字,夏淳沣立刻会意,也不再多问。 可夏莲枝这关也不容易过,她怎会轻易相信莫芊桃只字片语,一双泛着精光的眼神,片刻不离的观察着莫芊桃,让她十分的不自在。 “吴穆赟?可是男子?你已是妇人,他为何要与你开这般伤你名节的玩笑。” 莫芊桃一门心思扑在吃饭上,对着难以解答的问题,干脆避而不谈,夏淳沣未免引起更深的误会,便帮着解释,“她口中的男人,亦是我的好友,他这个人就是喜欢开玩笑,不会有恶意,改日我会去拜访他,奶娘你莫要多想,桃儿是否有事,我作为她的相公怎能不知。” 夏莲枝这才作罢,只是她心里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一有机会便想着从莫芊桃口中探出话来。 夏莲枝本就瞧不上莫芊桃,加上又遇上这不明不白,损伤名节的事,另到她对莫芊桃越发不喜。 吃完晚饭,莫芊桃摸着圆鼓鼓的肚皮,好似孕妇一般回了卧房。 夏淳沣本打算下山后将床修好,结果接到莫芊桃不见的消息,他一着急上火,床也没时间修了,往凳子上一坐,他已经做好听故事的准备。 莫芊桃坐下后,先是打饱嗝,之后暗示他为自己倒茶水,几经折腾,她终于在夏淳沣的期待下徐徐道来。 * 今日中午,她被强行带往食肆二楼后,吴穆赟清退了一干人等,房内徒留二人。 “你想做什么?”莫芊桃站在窗口的位置,似乎随时准备跳下去自保的势头。至从见着他后,她一颗心由始至终都保持着警惕性。 吴穆赟围着她慢悠悠的走了一圈,一双狐狸眼不住的上下打量她,“你以为我会对你如何?” 莫芊桃假意放松,往凳子上一坐,笑道,“我以为你想邀我喝茶叙旧呢,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没有为难我的必要。” “说得好。”吴穆赟一拍扇子,撩起袍子坐到她对面的位置。“疆域广袤无垠,你我能再次相遇实属缘分,何不畅饮一杯呢。” 喝!喝!喝!喝你个大头鬼呀,莫芊桃最讨厌的便是饮酒了。 莫芊桃碎心中厌恶,可笑得一脸谄媚,“喝酒太老套了,我们换个新玩法,怎么样?” “你有何建议?我乐意奉陪。”吴穆赟摆出一副兴致盎然的神情。 “我们玩词语接龙吧,输的人脱一件衣服,直到脱光为止。”莫芊桃心里不停的打着算盘,若是吴穆赟输了个精光,她便可以从二楼跳下去,到时吴穆赟就算想追,也是有心无力。 吴穆赟有片刻愕然,他怀疑是否听错,“你方才可是说脱衣服?” 莫芊桃肯定的点点头,继而挑衅的睇了他一眼,“怎样?你莫不是对自己没信心?” 吴穆赟听完,依然觉得不可思议,他感觉新世纪的大门被开启,他对男女之间的相处模式,又有了新的看法。当下便决意抛弃自己儒雅的包袱,他架起二郎腿,准备和莫芊桃大干一场。 莫芊桃手往桌上一拍,气势非凡,“白旄黄钺。” 吴穆赟双唇未开,有些错愕,这才刚开头他便接不下去了。 看来是小瞧了这个小妮子。 眉头紧锁的思索一阵,眼看莫芊桃要拍板宣布他输了,他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赌徒心态作祟,吴穆赟一拍桌子,他就不信这个邪了,“再来。” 虽然输了,可依然端着架子。脱下外袍的瞬间,他反倒像个在战场上流干鲜血的战士,浑身有股势不投降的气势。 在守在门外的李俊儒,听着你这两人奇怪的对话,以及吴穆赟不断拔高的音量,心里暗暗吃惊,一项谦逊文雅的大人,居然有这般放得开的时候。 “雨后春笋。”上一把莫芊桃赢了,故而开局的依然是她。 吴穆赟犹犹豫豫的说了“笋头卯眼”四个字,莫芊桃差点被蒙骗,两人为此吵闹了一会儿,最终依然是吴穆赟输了。 066.自己媳妇自己疼 不知过了多久,莫芊桃口干舌燥的,用余光瞄了他一眼,心里十分不爽他居然穿了这么多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备而来。 相比莫芊桃的急躁,吴穆赟显得十分淡定,哪怕是输了,他依然一副淡泊的样子。 一来二回的,又是好几个时辰,莫芊桃眼见天色渐暗,心里更加焦虑,吴穆赟也趁着她分神之际,搬回了几层。 莫芊桃见状开始耍赖,两人又开始纠缠不休的争论起来。 “我要回去了。”莫芊桃不耐烦的拍桌而起,迈步朝门外走去。 守在外面的李俊儒困乏许久,故而反应也跟着迟缓,莫芊桃走出门外下楼梯后,他才反应过来,大步一跨又将她拎了回来。 再次与吴穆赟四目相对,他眉宇间盛满了笑意,莫芊桃心里的火苗蹭的一下燃烧起来,“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吴穆赟佯装不解,“叙旧而已,你不必多想。” “叙旧?”莫芊桃冷眼一睇,“叙你个大头鬼呀,你问过我愿意看到你这张脸了吗?有这么一厢情愿的叙旧的吗?” “你不愿意?”吴穆赟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又倒打一耙,“那你为何不拒绝?我以为你乐意之至。” “你!”莫芊桃气极了,怒瞪着双眼,看着他老神在在的模样,恨不得冲上去咬两口。 她深吸一口气,稳定自己的情绪,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她,她又不是狗,干嘛要往吴穆赟一身铜臭味的身上扑。 “我要回家。”莫芊桃鼓着腮帮子,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会被他拒绝。 “请便。”吴穆赟弯着唇角,做了个请的动作。 莫芊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反应极快,一溜烟的冲了出去,这回李俊儒并没有拦她,莫芊桃回头狠狠的瞪了主仆二人一眼,骂道,“你神经病呀。” 继而,没有片刻停留的离开了。 莫芊桃消失后,吴穆赟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噜的喝了一大口,继而深深喘了口气,感觉喝酒都比不上跟她聊天来得痛快。 “就这么让她走了?”李俊儒十分费解。 “不然呢?留她吃饭?”吴穆赟拿起桌上的扇子,站起来朝门外走去,“回府。” * “说完了?”夏淳沣的一起略显不快。 莫芊桃点点头,“完了。” 夏淳沣听完后,全部的关注点都在脱衣服的字眼上。 “你居然随随便便就要和男子赌脱衣服?”夏淳沣面色一沉,黑得好似碳一样。 “这不过权宜之计嘛。”她瘪瘪嘴,嘟囔了一句。 夏淳沣是生气的,连带神色都变得十分凝重。 夏淳沣不吱声,莫芊桃感觉气氛变得压抑,便又道,“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嘛。” 闻言,夏淳沣只能是无言叹息。 “他这般行迹是为何?”夏淳沣猜不透。 莫芊桃打着哈欠,“戏耍我呗。”说完,她便呼呼大睡了。 夏淳沣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不禁暗忖,这疯婆娘,心也太大了。 夏淳沣举着蜡烛,朝她慢慢靠近,内心经过片刻的挣扎,他悄悄掀开莫芊桃的衣裳,查看里头我是否有其他伤口。 白皙的脖颈,在他缓慢的动作下逐渐显现,夏淳沣却不敢多看一眼,勉强查看了她胸脯以上的部位,确定没有任何痕迹后,他在安心躺在她身侧睡下了。 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翌日,莫芊桃起床时,夏淳沣已经不在了。 夏莲枝的声音透过薄薄的窗户纸,钻进了莫芊桃耳朵里,她嘴巴一直在嘀嘀咕咕的,将物件敲得叮当响,就是存心不让莫芊桃睡个懒觉。 莫芊桃推开门,不见夏淳沣身影,“相公呢?” “沣儿,是个男子汉,身上有不少重担,哪儿能天天待在院里陪你。”夏莲枝毫不掩饰的冲她甩脸色 一大早莫芊桃便被夏莲枝不停地数落,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夏莲枝是刻意将夏淳沣支走,好让她吃些苦头。 若是换作旁人,莫芊桃早就不给面子的顶回去了,可偏偏她是夏淳沣最在意的奶娘,莫芊桃不得不挤着笑脸赔不是。 夏莲枝一脸正色问道,“你与我说实话,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奶娘您既然有了怀疑,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昨晚上我已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相公说清楚了,您可以去问问他。”说完,莫芊桃便去伙房找吃的,结果夏莲枝没有预备任何早点给她。 “不干活就想有吃的?”夏莲枝冷不丁的追上来,对着她就是一通冷嘲热讽。 夏淳沣一不在,就要寻着机会虐待她,这夏莲枝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相公说我身体弱,不适宜干农活。”莫芊桃垂着眼眉有些委屈。况且夏莲枝除了后院养的鸡鸭,以及夏淳沣帮忙种植的瓜果外,压根没有农活可言。 “你就仗着沣儿疼惜你,才敢这般胡作非为,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可不允许有这样的懒媳妇。”说着她指了指后院,“后院长了许多杂草,你去清理干净了。” 莫芊桃刚进后院没多久,莞姚便来了。 “今日怎地没去镇上卖猪肉。” “借你的福已经卖光了。”说着莞姚便撸起袖子,帮起忙来。 莫芊桃抬起头四处望了望,未见夏莲枝人影儿,便凑到莞姚身边,神秘兮兮问道,“你家可有吃的。” “你还未吃早饭?若是不嫌弃馒头清粥还有一些。”莞姚十分愕然,心里猜测可能是婆媳关系出了矛盾。 莫芊桃趁着夏莲枝不在,便去了莞姚家中。 “妹子,姐问你一句话,你可别怪姐多事,你可是和夏婶子闹别扭了?” 莫芊桃点点头,眼里没有半点波澜,就好似谈论旁人一般,“昨日的事,让奶娘十分不高兴,对我诸多猜忌。” “昨日到底怎么回事?”莞姚亦是觉得这事不太寻常,见她吃得欢,跟没事人一样,莞姚心里的疑问也消淡了,一般女子真遇到毁清白的事,绝对不会这般淡定。 莫芊桃眼睛骨碌一转,道,“我与你说,你可别告诉奶娘,免得她操心。” 莞姚立刻竖起耳倾听。 “其实那两人是我相公的债主,他们找不着相公,却把我给逮着了,将我困在食肆里威胁恐吓,都是为了逼迫相公还钱,他们从前本是要好的友人,没想到最后因钱反目。”说着,莫芊桃露出惋惜的神情。 莞姚信以为真,帮她添粥的同时,也不忘劝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得劝劝淳沣了,莫要因此失了好友。” “我也是这么说的,相公可能也有自己的难处吧。”莫芊桃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话。 吃完饭,莫芊桃便回去了,远远的便看到夏莲枝倚在院门口和同村的一个大娘在谈论着什么。 一见莫芊桃出现,那群大娘便自觉散开了,看着她的目光就好似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般,种种迹象说明,夏莲枝方才是在与人数落她。 夏莲枝面色极重,冲她翻了个白眼,嚷道:“你可算回来了,谁家媳妇像你这般游手好闲东游西荡的。” “今日个太阳猛,您快别在这站着,回屋去吧。”说着,莫芊桃便搀扶着她进屋去了。 夏莲枝本想继续寻茬,被她软语关怀的态度弄得措手不及。 “后院未拨完的杂草,午饭之前要清理干净。”夏莲枝脸色稍霁,却依然端着长辈架子。 “我这就去。”说完,她便直径朝后院走去。 夏莲枝又朝她狠狠的睨了一眼,转身坐到一边捻菜去了。 傍晚时,夏淳沣风尘仆仆的回来了,給莫芊桃带回了许蜜饯儿,自然也少不了夏莲枝那一份。 “怎地看着黑了?”夏淳沣微微蹙眉。 闻言,夏莲枝将目光转向她,隔这一段距离,她都能感觉到那目光传递过来的威胁。 莫芊桃摸摸脸,“后院杂草太多,我便修正了一下。” 夏淳沣了然,莫芊桃是个十分懒散的人,若没有夏莲枝命令,她是决计不会主动干活的。 “可收拾干净了?” “嗯。” “太阳大的时候,记得带个帽子,莫要晒花了脸,走出去吓人。”夏淳沣揶揄的话语,带着些关切。 “这村里谁家媳妇儿是细皮嫩肉的,也就你这么宠着。”夏莲枝没好气的怪责一句。 夏淳沣抿嘴一笑,“我何止疼媳妇,我还疼奶娘。” 一句话,便将夏莲枝逗乐了,夏淳沣偶尔的卖乖,抵得过莫芊桃说上一百句恭维的话。 吃完晚饭,莫芊桃收拾好碗筷,便进房了。 夏莲枝则拉着夏淳沣在厅堂说话,她拿出上好的茶叶,与夏淳沣分享。 一缕缕白烟袅袅飘起,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 夏淳沣呷了一口,喟叹道,“好茶。” 夏莲枝笑盈盈的点点头,心满意足看着他喝下,才不觉得好东西被浪费。 “这茶是芸丫头送来的,老婆子我都不舍的喝,这丫头着实有心。”夏莲枝缓缓步入主题。 “明日我让桃儿送几件像样的首饰过去,权当回礼了。”夏淳沣垂下眼睑,眸子里盈着不满。 夏莲枝并未注意到他的神态,看着那在杯里打着旋儿的尖芽儿,又道,“你应该知道云丫头中意你。” 067. 老娘不伺候了 《夭桃小妻》067. 老娘不伺候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8. 卖猪肉的小娘子 月色沉沉,四周寂静得有些空旷。 回家不过几步路而已,夏淳沣足足走了两刻钟。 “怎地就你一人回来了?桃儿呢?”夏莲枝拥上去,朝他身后看了看,随即一脸失落。“桃儿可是不愿意跟你回来?还是我这个老婆子亲自去道歉请她回来吧。”说着,她便提起灯笼往外走。 怎知夏淳沣忽然一排桌,嘭的一声,吓得她心肝一颤。 “奶娘你莫要去寻她,这般不懂事的媳妇,还是让她在外吃些苦头吧。”说完,夏淳沣拉着她坐下。 “这……都怨我不该与桃儿置气,沣儿你明日去镇上买些桃儿喜欢的玩意送去,再哄哄她。”夏莲枝自责的哀叹一声,得逞的笑意从面上飞快闪过。 夏淳沣毫不在意,反而嘱咐她,“夜深了,您快些回屋睡觉吧,不许理会这些小事。” 夏莲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地回屋去了。夏淳沣回到房间,里头似乎还萦绕着莫芊桃身上淡淡的幽香。他将视线转移到新置办的床上,上面还放置两套为她订做的衣裳,本想今日给她惊喜来着,没想到回到家中居然是这般景象。 天色微明,如同薄纱般的尘雾缭绕在四周,让人视线看得不真切。 莫芊桃起床时,莞姚已经将猪屠杀完,她顺手帮着将死猪一同抬上板车排放好。 “三只会不会太多?”莫芊桃十分惊讶,要知道这是莞姚平时三日的贩卖量。 莞姚哈哈一笑,“只要你跟着我寸步不离,保准能卖出去,咱今日中午还能打打牙祭。” 莫芊桃虽然对自己没甚信心,但一听到打牙祭,顿时有了干劲,也不枉费她跟着起早贪黑的。 关上院门,莞姚牵着牛绳,两人并排前行。 “赚够钱咱们换头马吧,这牛太老走起来太笨重。”莫芊桃实在受不了这头老牛行走的速度。 莞姚摇摇头,“它跟着许多年了,我可舍不得将它丢弃。” “辛苦多年,你便当它该歇息了呗,放在家中养老如何,换头马儿走路快些,我们也可以睡懒觉。”莫芊桃嘻嘻一笑,主要是打着睡懒觉的注意。 莞姚闻言,伸手搓了搓她额头,没好气道,“你呀,说穿了就是想多睡一会儿。” 莫芊桃窃笑一声,两人走在薄雾里,继续谈笑着。 不多时,一抹橙光驱散了雾气,天色逐渐明亮起来。踏进城门,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待两人开了档口,吃完早餐后,行人慢慢多了起来,小贩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唯独莞姚这一口档口,今日的出奇的安静。 莫芊桃撑着手臂,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还不时打这哈欠。 莞姚伸手拍了她一把,“打起精神来站好咯,马上就有客人了。” 莫芊桃揉了揉睡眼,站了起来,这是莞姚忽然开腔对着人群嚷了起来,“卖猪肉咯,新鲜的猪肉。” 莫芊桃见状连忙帮着叫卖。 慢慢的,客人接二连三的围在档口前挑选猪肉,手中捻着猪肉,一双眼睛也不住的在莫芊桃身上打转儿,当真是男人看了流口水,女人看了会眼红。 人都是喜欢热闹,见莞姚档口多客人,便都好奇的集聚过来,叫嚷着要买猪肉,一时间,这猪肉居然成了抢手货。 “生得这般俊俏,怎地出来抛头露面了?”买肉的大娘对着莫芊桃瞧了又瞧,总是没有按耐住好奇心。 大娘一说完,围着的男人们立刻留着哈喇子起哄了,纷纷表示可以将莫芊桃娶回家家中,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再也不用起早贪黑。 莫芊桃只是笑了笑,劝说他们再买一些猪肉回去,男人们既然都夸下海口,自然是不能在她面前丢了面子,便开始将剩下的猪肉哄抢了去。 这还不到中午的时间,档口就空了,莫芊桃便她使了个颜色,借口离开了,独留莞姚一个收拾着。 男人们等不回莫芊桃,便都散了。莞姚正好便赶着去与她会面。两人将银子分完后,莞姚开始心不在焉的四处观望起来,莫芊桃一门心思想着打牙祭,并没有察觉她的变化。 “我想去衙门府看看。”踌躇片刻后,莞姚一咬牙红着脸说了出来。 莫芊桃霎时明白,她是想去看看易郎。 “你去吧,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莫芊桃指了指前方布坊,本想在那一处等她,怎知她羞答答的,硬是拽着莫芊桃作陪,“我就远远瞧上一眼便可。” 莫芊桃担心她希望落空,便提醒一句,“今日他可有当值?” 莞姚低着头道,“去碰碰运气呗。” 两人来到衙门口,远远的便看到两头威武神气的石狮子。 “你去帮姐看看他在不在里头呗,若是在,我便去瞧一眼,若是不在,我们便走。”莞姚像做贼一样躲在大树底下,探头探脑的。 莫芊桃白了她一眼,直呼上当。 难怪莞姚会拖她过来,一来是想让自己帮着打马虎眼,二来又可见着易郎。 “去嘛。”莞姚轻哄着。 莫芊桃顿时好奇,什么样的男人会让她这般着迷,问清楚易郎的外貌特征后,便跨着步子朝衙门走去。 她走三步两回头,便哎哟一声,直接扑到路人怀中。 “唷!这般着急忙慌的,可是那日在酒肆未曾尽兴?” 那调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惊得她浑身一颤,急忙捂住了脸,准备原路返回。 “来则是客,俊儒带客人回府邸喝茶。” 此人正是吴穆赟,他现是曲南县城的父母官。他没想到不过才数日,便又遇见了她,而且还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李俊儒听见吩咐,便堵住莫芊桃的去路,“姑娘请随我来。” 莫芊桃依然捂着脸,压着嗓子道,“你们认错人了,这里是衙门,你们莫要欺负我一个小女子。” “怎能说是欺负,我不过是想请莫姑娘喝茶而已。”吴穆赟晃着扇子一脸无辜。 莫芊桃见骗不过去,双手叉腰,整个人挺得直直的,“呸!谁要喝茶了,你要再戏耍我,我便喊非礼。” “这位姑娘说有人非礼她,将这位姑娘带进衙门问问清楚。”吴穆赟忽然话锋一转,对李俊儒吩咐道。 “来人。”李俊儒对衙门口守着的两名衙役叫了一声。 衙役便过来将莫芊桃带了进去。 莞姚见不对劲,立马追了上去。 “这是作甚?”她警惕的看着这群人。 “你是她的朋友?一起进来吧。”吴穆赟挥了挥扇子,面上始终挂着一抹浅笑。 莞姚见他面容端正,气质非凡,一时竟愣住了,回过神时,人已经进了衙门。 “既然是莫姑娘的朋友,自然便是本官的朋友。”吴穆赟端着架子,提醒两人自己的身份。 莞姚本觉得他眼熟,可一听他是衙门里的官,立刻便摇头否决,她不可能与这些有身份的人,有过任何交集。 莞姚被请到隔间喝茶,正好遇到准备去巡逻的易郎,正好又见四下无人,莞姚便拉着他诉起相思之苦来,转眼便将莫芊桃我的一干二净了。 莫芊桃往椅子上一坐,十分粗鲁的翘起二郎腿,她就是要膈应吴穆赟。 “普洱茶如何?”内敛的吴穆赟,脸上依旧挂着一成不变的笑意。 莫芊桃全当在自己家,一点也不客气,“什么贵,就来什么吧,我不挑的。” 她这一举动,让房内伺候的丫鬟都十分的惊讶。 “那便去取前些日子,皇上赏赐的龙井来吧。”吴穆赟甩了甩衣袖,看起来十分慷慨大方。 李俊儒应下,随后一个丫鬟上前准备为两人烹茶。 “上回与姑娘道别后,便让我心生期待,没想到今日又重逢了,实在是缘分。姑娘何不留共用午餐?” 吴穆赟姑娘长,姑娘短的,听得莫芊桃头疼,这表面的客气实则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莫芊桃露出假笑,不停晃着二郎腿,“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这个在吃方面还是蛮挑剔的。” “洗耳恭听。”吴穆赟神情惬意,对着茶盏吹了吹气,一缕青烟四处飘散。 “鲍参翅肚什么的随便来点吧。”莫芊桃甩甩手,说得十分随意。 吴穆赟眸光微闪,惊愕的神情稍纵即逝。他闷笑一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知道这些。”随后他转头看向李俊儒,“可能如她愿?” 李俊儒硬这头皮道,“属下这就去办。”说完,他转身去了库房,里面放置均是名贵的药材以及食材,几乎都是当年在京城得皇上看中赏赐的。 想不到自己所有无理要求,吴穆赟都一并应允,她心里开始打起鼓来,这也太好说话了吧,莫不是想毒死她? 莫芊桃的被害妄想症又犯了。 吴穆赟细细的看了她一眼,亲自为她斟满茶,“你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许还是有不满意的地方?” 莫芊桃目光一横,“我开心的不得了呢。” 吴穆赟满意点头,“如此便好。” 莫芊桃十分看不惯他风轻云淡的模样,于是壮着胆儿假装不经意将面前的茶几全部打翻,只听哐的一声,瓷片碎了一地。 069. 御赐茶盏碎了 旁边伺候的丫鬟,见状禁不住倒抽一扣了凉气,她惊呼一声,随即时间仿佛静止。 “啧啧啧,这瓷器可都是御赐的呀。”他一脸惋惜,用扇子敲了敲桌子。 一听这话,莫芊桃在心里大呼不好。 吴穆赟看她不在说话,便继续用沉闷的气氛给她施加压力,想逼得她主动认错。笑看着莫芊桃多变的表情,感觉十分有趣。 “这……”莫芊桃尴尬的笑了笑,“对不起呀,吴大人,我不是有意的。”她站起身,拍了拍膝盖,“要不,我去买一套赔给你。” “且慢。”吴穆赟扇子一收,唰的一声响。 “作甚?”莫芊桃回过头时,神情略微怯懦,一双眼睛好似小鹿一般无辜的让人怜惜。 吴穆赟拾起一块瓷片,“既然是御赐的,自然是天下仅有的,你从何处去寻一套来赔我。”他话一说完,李俊儒回来了,他又道,“俊儒破坏御赐宝物该当何罪?” “死罪。”李俊儒将着两字咬得十分重,莫芊桃就好似被一口铜钟撞击了胸口,顿时有点承受不住。 她捂着胸口,仿佛身体受到重创一般,“以咱们的关系,不该如此吧。” 吴穆赟挑眉,一脸为难,“我们的关系,貌似……” 并不太熟悉。 莫芊桃献媚道,“貌似什么呀,我们已经能坐在一块谈天喝茶,已然是十分好友的状态,一会儿还要一起吃午饭呢,你说是不?” 吴穆赟回看李俊儒一眼,问道,“鲍参翅肚可准备好了?” 莫芊桃一听,急忙挥手,“不用了,方才不是个调节气氛的小玩笑而已,切莫当真,随意吃点什么便可,无需太名贵。” 吴穆赟叹息一声,道,“这般可是委屈你了。” 莫芊桃陪着笑脸,感觉脸部都要笑抽了,“不委屈,不委屈。” “打扫干净,直接处理掉。”吴穆赟朝丫鬟吩咐一句。 一听这话,莫芊桃顿时来气了,哪儿有这般处理御赐碎品的,分明是他在戏耍自己,莫芊桃心里恼火得很,恨不得抓花吴穆赟那张笑脸。 她讪笑一声,讥讽道:“想不到你这官当得还挺闲。”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吃完午餐后,吴穆赟便放她离开,倒是莞姚居然被易郎缠住了。 “你是何时结识吴大人的?”易郎想不到她居然能与吴穆赟一同吃午饭,这下对她可是刮目相看。 见易郎对自己态度转变,较之从前殷勤许多,不过直肠子的莞姚并未打算隐瞒,“我并不认识他,他是与桃儿相识,我不过是借光罢了。” “喔……”易郎拖长了尾音,神情里有掩不住的失落。“我还想着你怎会有这般本事。” 莞姚低下头,藏起眼里的悲伤,“今日能与易郎相见,我已十分满足。” 易郎仿若未闻,专注力一直在别处,“那个叫桃儿的姑娘生得倒是不错,你多巴结点。” “为何?”莞姚猛地抬头。 易郎嫌弃的睇了她一眼,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恨不得将她浑身那股傻劲儿全部敲走,“你怎这般痴傻,你看不出来吴大人对她上心吗?即便成不了事,光吴大人这份心,那个桃儿日后便吃不了亏。你巴结着自己也能讨倒不少好处。” “噢。” “日后你要是进我门,也能帮衬夫家不少。”易郎乐呵呵的打着主意。 他这一席话,让莞姚十分失望,只是除了易郎她不可能有更好的选择。 莫芊桃和莞姚各怀心思的回了槐岚村,还未进门,便见夏莲枝就这么大剌剌站在大太阳地下侯着,生怕邻居看不到一般。莫芊桃知她这是在演苦肉戏,她这么一站,村里人少不会在背后戳她脊梁骨,说她是欺负婆婆的恶媳妇。 “奶娘,您来了,快进去坐着吧。”莫芊桃亲昵的挽住夏莲枝得手臂,拖着她往前走,夏莲枝浑身僵硬,显得十分被动,她本想一见着莫芊桃便跪下认错,恳求她回家的,没想到她居然将自己按得死死的,根本不给任何机会。 莞姚一心想着与易郎的事,不想参与过多夏家家世,便自行回避了。 莫芊桃为她到了一杯水,继而直言道,“奶娘,你大可不必如此。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这般折腾,要让相公知道了,该心疼您了。” 夏莲枝扬起下爸,垂着眼眸一脸厌弃的看着她,“与你相比,沣儿自然在意我多一些。” “你想让相公娶芸卿姑娘,你可去跟相公讲,何必为难我,你要有本事便逼着我与相公和离,哪怕相公会因此不愉快,您也不会有半点在乎吧。”当下,只有两人,莫芊桃也不跟她来虚的。 她的直白让夏莲枝恼羞成怒,“就你这般粗鄙的个性,那点儿配得上我沣儿。我想让他再娶,又何错之有,怪就怪你自己不争气。” “配不配的,相公都已娶我,旁人再来说三道四,也只显得多余惹人厌烦。”莫芊桃满不在乎的摸着茶杯,完全不将她的话放心上。 夏莲枝气得拍桌而起,“你说谁惹人厌?我回去便让沣儿休了你。” “请便。”莫芊桃坐个送客的手势,紧跟着追到门口,大喊一声,“奶娘,我知错了,你莫要逼着相公休我。” 莫芊桃这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惹得夏莲枝顿时黑了脸,“你休要胡言。” ”方才可是你说要让相公休我的,我纵容万般不好,可与相公一直恩爱有加,奶娘你怎能棒打鸳鸯。”莫芊桃趴在门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夏莲枝被整得措手不及,只得急匆匆的往家里赶。回到家中,夏莲枝气得将碗柜里的瓷碗,狠狠往地上一摔,便开始气呼呼的开骂,大约几刻钟之后才消停。 到了傍晚,夏淳沣回来时,身后拖着一板车的竹子,手臂上也被竹子割破了好几处。 “怎地砍了这些竹子?手都割伤了。”注意到他手上的伤痕,夏莲枝心疼得紧。 夏淳沣抬起头,一脸不解,“奶娘不是说要用来做夏天用的床和椅子吗?” 夏莲枝这才想起之前逼迫莫芊桃上山砍竹子的事,她尴尬的笑了笑,“人老了,许多事都不记得了。” “无碍。”说完,夏淳沣便将板车内的竹子,一根根的搬到院子里的空旷地方。 夏莲枝担心他累着,连忙给他递了一杯水,说道,“我让李大叔来帮帮忙吧。” 夏淳沣坚持,“我自己能行。” 待夏淳沣忙完后,夏莲枝开始哀叹,似乎不太开心。 “奶娘可是有话讲。” 他这句话正中夏莲枝下怀。 夏莲枝立刻十分苦恼的说道,“我方才去找过你媳妇了,任着我说尽好话,她依然不愿意回来了,哎,奶娘无用呀。” “就当她在外头玩几天吧,总会回来的。”夏淳沣不急不躁的态度,让她心里不没底。 怎的看着自己奶娘被这般欺负,也无动于衷? 眼下来看,夏淳沣并没有太过偏袒自己,这让夏莲枝心生不安心。 莫芊桃不在后,两人相处起来总觉得话语少了许多,时常都是缄默状态,尽管夏莲枝不断对他嘘寒问暖,可感觉远不如从前。 吃完晚饭,她见夏淳沣离开,手上还拎着几斤烧肉,还有一个包裹,便随口问道,“沣儿这是要去何处?” 夏淳沣也不相瞒,直言不讳道,“姚姐家。” “早些回来。”夏莲枝看着他离开的背景,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 夏淳沣出现时,莞姚和莫芊桃正在准备晚饭,清清淡淡的两碟小菜摆上桌,不见半点荤腥。 “怎的就吃这些?”夏淳沣将肉摆上桌后,便自行落座了。 莞姚打趣道,“为的不就是等你这块烧肉呀。由镇上回来后,我们两人都困乏了,一觉睡到方才才醒,这不,就随随便便整了点小菜填肚子。” 莫芊桃嫌弃得看了那块烧肉一眼,道:“你咋又来了?” 夏淳沣轻笑一声,“看不上这烧肉了?”还不等她回答,他又从背后取出一个包裹,“给你做的几套新衣裳,你也应不会欢喜吧。” 莫芊桃立刻眼神都亮了,态度也随之改变,“快,拿过来给我瞧瞧。” 夏淳沣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本想继续逗逗她,莫芊桃缺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包裹抓住,带到了自己胸前。 眼见花色都不错,莫芊桃想到莞姚身上没有一件新鲜点的衣裳,便挑选了一件能与她肤色相匹配的花色,“姚姐,这衣裳你穿着应好看。” 这本是夏淳沣送给她的衣裳,莞姚怎好意思要,便挥着手拒绝。 “姚姐无需客气,试试看也不碍事。”夏淳沣知莫芊桃用心,便与她一同说服莞姚。 “是呀,姚姐,你说咱们合伙卖猪肉这事,本就是我赚了你便宜,我如今还住你这呢,你还要这般与我客气,实在是让我羞愧。”莫芊桃一番话说得十分诚恳。 莞姚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拿着衣裳到房间试穿。 070. 喧闹的家事 《夭桃小妻》070. 喧闹的家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71. 奶娘的阳奉阴违 夏淳沣今日也算见识到夏莲枝的胡搅蛮缠,若是换作旁人他无需搭理便可,可这撒泼的人,便便是对他有养育之情的奶娘。 围观村民越多越多,他们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无理,好似什么都知晓一般,全部都对夏淳沣加以指责。 夏淳沣的好脾气算是消耗到了极致,他怒吼一声,“滚——”犹如一记闷雷乍响,骇得很心头一颤,均止住了声音。 夏莲枝见状,连忙稳住心神,之后淡定的劝村民离开,芸卿察觉有风雨欲来之势,便也跟着悄悄离开了。 “沣儿……”夏莲枝依旧是一手拿砍刀,一手拿着砧板的强势姿态。 “奶娘您去歇会吧。”夏淳沣紧着眉头,说了句打发她的话。 “沣儿……奶娘都是为你好呀。”说着,夏莲枝老泪纵横,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怎会是为我好,这本是违背我意愿的事,我心里作何想,奶娘你可了解过……为何奶娘你要这般一意孤行。”说完,夏淳沣不再看她一眼,便摔门而出。 “沣儿你去哪里?” 她追出去时,夏淳沣已经不见了。 夏莲枝整个便跟失了魂似的,她忽然有种感觉,联系着她与夏淳沣之间的某条线,就此断开了连接。 夏莲枝顿时懊悔不已。 * 莞姚家旁边种植着密密麻麻的几排杨树,笔直的枝干,就好似顶天的巨人一般。 夏淳沣站在杨树下,眸光能穿过小窗,看到里头熟睡的莫芊桃。 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他便从半掩的窗户里爬了进去。 眼看就要天黑,夏淳沣猜她这几日累得够呛,若不是也不会在这个时辰还能睡得如此香甜。 睡梦中的莫芊桃总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她,能感受到那目光柔和缱绻,故而,她并没有马上乍醒,而是辗转了好几回才醒来。 “呀!你是鬼呀。”莫芊桃惊叫一声,一手不停地拍着胸口。 “我若是鬼,你岂能安然无恙。”说着,他将脸慢慢凑到莫芊桃面前,“你可有见过我这般英俊的鬼?” 莫芊桃一听,猛地往他头上撞去,额头撞击的声音,尤其的清脆,只是这下把莫芊桃疼坏了,她捂着红肿的额头,瞪着他一脸不爽。 “你来干嘛?” 夏淳沣伸手本想为她揉揉额头,缓解疼痛,怎知她反应迅速的避开了,这条件反射的动作,让夏淳沣不大高兴,于是一手勾住她后脑勺,稍微用力将她往自己跟前一拉,伸手轻轻的给她揉上了。 莫芊桃呆愣的看着他,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不住的四处打转,最后停在面前这对湿润的嘴唇上,她情不自禁的将脑袋往前一伸,双唇紧贴在一块,而后,他们体会到双唇触碰的柔软感觉。 两人均是一愣,莫芊桃不等他反应过来,直接往床脚躲去了。她看着夏淳沣的目光充满了防备,甚至有些惊恐,就是没有女人该有的羞怯。 夏淳沣露出一抹讪笑,“倒是机敏了不少。” “托你的福。”说着,莫芊桃便从床上起身,准备去摘菜做晚饭。 夏淳沣看着她越发消瘦的背影,心中有些堵涩,可唇上还残留的余温,让他内心燥热不已。 夏淳沣大有留下来蹭晚饭的意思,只两人一项吃得清淡,他便去别家买了只烤鸡和烤鱼过来,准备给了两人打打牙祭。 莞姚笑嘻嘻的拿出两个空瓷碗,将鱼和烤鸡装盘,“哟,还是淳沣疼媳妇儿,我也能跟着饱饱口福了。” 夏淳沣暧昧的睇了莫芊桃一眼,“如今疼媳妇的夫君可不多了。” 莫芊桃扯了根鸡腿分给你莞姚,之后冲夏淳沣挤出僵硬的笑脸,“是呢,我得多幸运呀。” 夏淳沣露出坏笑,并迅速抢走她准备送入口中的鸡腿,“知足便好。” 莞姚噗嗤一笑,“你两可真逗趣。” 饭后,夏淳沣便让莫芊桃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去。 她并不知今日发生在夏家的小插曲,以为夏淳沣是想领她回家,训词她中午不该对芸卿泼水的事。 “为何要突然接我回去?” “你既是我的媳妇,自然得跟我回家,怎能一直打搅姚姐?”夏淳沣眉头一挑,带着几分轻佻。 莞姚将桌上的残渣收拾干净,随即离开,“我没关系的,不过说到底是你们夫妻间的事,你们商量好咯。” 莫芊桃目光一斜,不大高兴,语气哀婉道,“我哪儿有家呀。” “还有,今天中午的事,我不会道歉的,你也别想拉我回去,好和奶娘轮流责备我。” 夏淳沣安抚道,“放心吧。没有的事。” “可……我不想回去。奶娘不喜欢我。”想到夏莲枝前后两副面孔,莫芊桃心中十分排斥,回去后,若还是一样的结局,又何必重蹈覆辙。 夏淳沣知她心中所想,“收拾东西去吧,一切有我呢。” 一切有你? 她被奶娘修理时,怎不见他维护? 莫芊桃翻了翻眼皮,“说得跟真的一样。” 劝说不动,夏淳沣只能将夏莲枝大闹的事,告知莫芊桃,言语间隐含着失望与痛心,发生这样的事,夏淳沣要比她难受太多。 夏淳沣也是不想再惯夏莲枝脾气,拉着她要统一阵线。 “你不怕气着奶娘呀。”说归说,莫芊桃已经开始动手收拾东西,转念一想,这样便回去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夏淳沣见她停止动作,一脸的纠结,很快便猜到她心中所想,于是便以布匹珠钗诱惑,成功将她拐回了家。 夜风习习,送走了晌午的闷热,丝丝的凉爽带着阵阵花香,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两人回来时,夏莲枝正苦着脸,坐在院门口发呆。见两肩挨着肩出现,夏莲枝原本阴郁的神态,顿时变得一脸愕然,但很快被嘴角勾起的笑意,一扫而空。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说着夏莲枝又再红了眼眶。 莫芊桃不明白她这说来就来的眼泪,是因为夏淳沣回来了,还是掺杂了博取同情的原因。 “奶娘。” 出于礼貌她还是唤了夏莲枝一声。 “嗳,好孩子。”夏莲枝来回看了两人一眼,“可吃过晚饭了?” 夏莲枝想起还放在灶膛上,热有余温的饭菜,她自己一口都没有动过。 夏淳沣神情淡漠,“我们吃过了。”说完,他便准备给莫芊桃烧洗澡水。 厅堂内只剩下婆媳两人,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既然都回来了,何不大度一点,这是莫芊桃唯一的想法。 “出去了数日,过得不太好吧,看你都瘦了。”说着,夏莲枝摸了摸她的手,犹如初见那般平易近人。 莫芊桃正想道谢,又听夏莲枝讥笑一声,“闻着你身上这股味儿,也知你必定过得不好,也是,又不是自己家,怎能舒心如意的。” 这是几个意思? 夏莲枝一席话夹枪带棒的,若不是之前发生过争吵,莫芊桃也只当她是在关心晚辈而已,如今听来却觉得刺耳得很。 莫芊桃在心里冷笑一下,与她周旋,“让奶娘操心了,是我的错。可我这身的味道,那是发家致富的气味,更是劳动人民的气味。” 夏莲枝嘴角抽了抽,全当她是在风言风语。 回到久违的卧房,里面均是自己熟悉的摆件,还有冒着热气的大木桶,雾气氤氲,隐隐能看见里头洒满了花瓣,莫芊桃点点头,对夏淳沣的表现十分满意。 这些都是她与夏淳沣争取得来的,算是回家的交换条件吧。 她试了试水温,便褪下衣裳,进去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 雾色迷蒙,露珠莹润。 一缕浅浅黄色的光线,透过厚厚的云层以及尘雾,如同纱布一般影影倬倬的若隐若现。 莫芊桃起身时,夏淳沣在床上睡得正酣,她本不想惊动他,怎知一推开房门,他便醒了,睁着一双幽深的眸子看着她,“你要去何处?” 莫芊桃略带歉意的看了他一眼,“我要去卖猪肉了。” “和莞姚姐?”夏淳沣顿时睡意全无,他掀开被子那架势是要帮忙的样子。 “是的,我先不跟你说了,一会儿姚姐等着急了。”说完,莫芊桃便匆匆离开了。 夏莲枝亦有早起的习惯,眼看着莫芊桃的身影从前院消失,心里充满了怀疑。 待夏淳沣起身后,她便开始试探。 “桃儿呢?怎的不见她?我给她煲了乌鸡汤补身子呢。”她假意四处张望。 夏淳沣拿着小铲子,正准备去山里挖些野生的田七,“她天未亮便出去了,兴许到了晌午才会回来。” “她这是出去作甚?” “许是帮忙姚姐去了。”夏淳沣丢下一句话,也朝山里去了。 见他这般不上心,夏莲枝也不好说深了。 曲南县城。 眼看便要过端午了,今日的县城,似乎尤其热闹,不算窄小的马路上,成群结队的群人,就连骑马的商人,都不得不来行走。 “卖包子咯——新鲜的包子——” 莫芊桃站在猪肉档前,远远看着对面热气腾腾的两大笼包子,双眼眨也不眨,就差流口水了,“要不,卖两个包子吃吧。” 莞姚怪嗔的睨了她一眼,笑道,“瞧你那副馋猫样,快去快回。” 072.吴大人决意娶妻 “好呢。”话音一落,她的影子便一溜烟儿的不见了。 “老板,两个肉包子。” “老板,两个肉包子。” 另一个声音,与她的话语重叠在一起,莫芊桃转过头,便看到吴穆赟依旧拿着他那把破扇子呼来呼去的,那模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当真是迷倒万千少女。 “怎么是你。”莫芊桃的面部表情,以及说话的语气都成分说明了她对吴穆赟的厌恶。 吴穆赟晃了晃扇子,对店老板说道,“今日的包子我全要了。” 莫芊桃狠睨他一眼,瘪瘪嘴十分不屑,“老板,给我两个肉包子,其余的留给他撑死算了。” “嗳,您的包子。”老板正要递給她,不料被吴穆赟半路劫持。 他低声一笑,“你若要买,得问我买了,眼下这包子全是我的。”说着,他将一定银子往桌上一摆,老板眼神顿时都亮堂了,笑嘻嘻的拿起银子,让两人自行商量。 “你可真够无耻的。”莫芊桃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被他抢走的肉包子,就好似一直等待老鼠出洞的小猫。 吴穆赟眉头一挑开,眼里尽是笑意,“比起你印在我衣裳的乌龟,我已经客气许多了。” 提到这茬,莫芊桃蔫了。 她斜了吴穆赟一眼,气鼓鼓的走了。 吴穆赟冲跟在身后的李俊儒暗示一眼,李俊儒立刻抬脚跟上莫芊桃的脚步,一同来到猪肉档口前。 “我家大人,让你每日往衙门送一头猪过去。” 莞姚一听,扯开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我说这眼皮咋一直跳呢,原来是有生意上门呀,只是这每日一头猪,你们大人能吃完吗?” “我们大人心善,这猪是专门买来给衙役打牙祭的。”说着,李俊儒将视线锁定在莫芊桃身上,之前她嘴里一直在嘟囔猪头吃猪脑的话,这是在骂他家大人呢,随即,晦暗不明目光变得复杂。 “我看着吴大人气质就不一般,我这眼光看人一项很准。”莞姚开启马屁模式,说得一套一套的,全是跟莫芊桃学的。 莫芊桃看着李俊儒转身的背影,干笑一声,“好了,别再拍了,人都走了。” 回到府邸,李俊儒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为吴穆赟铺好笔墨纸砚,却不少心将墨水滴到了纸上。 “你可是有话要说?”吴穆赟埋首在白纸上,用毛笔轻轻勾勒出竹子的枝干,笔法苍劲有力。 “那属下便得罪了。”李俊儒深吸一口气,沉重的模样就像要上刑场一般。 “莫芊桃她配不上大人您,她在槐岚村已经再嫁人了,这般不贞洁的女人,给你暖床都不配。” 吴穆赟目光一凌,猛地抓起桌上的砚台,狠狠地砸了出去,砚台飞过李俊儒耳边时,削断了他几根发丝。 “我的事与你无关。”说着,他抓起还未画完的画,揉了个稀巴烂。 犹豫小会,他终是无法掩藏内心的不甘,“她的夫家是什么人?” 李俊儒用余光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多少是伤心的,“普通的农夫。” 沉浸了半晌,吴穆赟心中有些烦乱,“普通的农夫如何能驾驭得了她。” 吴穆赟到底是上心了,若不然,不会与人这般比较。 “大人,您也该成家了,尚书府的二小姐……您看?”李俊儒想起那位温柔的女子,虽然有些娇弱,重要的是模样周正,家世匹配。 吴穆赟往椅子上一坐,一副倦态,细细想来想想李俊儒的话,他觉得自己近些日子着实荒唐。 “交给你安排吧。”最终,他还是松动了。 目的达到,李俊儒便退了出去。 吴穆赟的目光穿过窗外的竹林,看向不远处的荷塘,里面绿油油的荷叶好似一把巨大的伞,清风一过摇曳生姿。 可他已无心专注风景,满脑子都是莫芊桃已再嫁的事,一想到她身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他便极度的发狂,内心的不甘,让他甚至埋怨莫芊桃过于随意。 想到对她花的那些心思,吴穆赟忽然有了报复的心理,这才想着娶房媳妇,借此刺激莫芊桃,偏要让她后悔不可。 在吴穆赟心里,好似他这般优质的男人,莫芊桃不可能不动心,或许只是不自知。 * 莫芊桃不时会亲自送猪肉到衙门,奇怪的是大半个月都没见着吴穆赟,她也乐得自在。 恰逢端午,夏淳沣陪着她一同卖完猪肉,之后两人打算买些好酒好菜回家过端午。不想遇见县城里举行大型划龙舟比赛,一下子便绊住莫芊桃好奇的脚步。 “我还未见过呢,带我去看看吧。”莫芊桃拉着不敢兴趣的夏淳沣往人群里去。 见她兴致满满,夏淳沣实在无法开口拒绝。 两人来到人群密集之处,站在高高的河提上,看着河中排列整理的龙舟,只等着号角一响,他们便击鼓朝前划桨。 往树荫下一坐,莫芊桃打开瓜子,等待比赛开始。 “坐在台上的可是县官?” 夏淳沣站起来望了望,模模糊糊的感觉甚是熟悉。 莫芊桃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可不就是吴穆赟嘛。” 夏淳沣一听,立刻便要拽着她离开。 “好端端的,你怎么了?”莫芊桃紧着眉头不解,随后想到在章家时,吴穆赟可是以为自己亲手杀死了夏淳沣,今日要是两人撞见了,指不准惹出什么麻烦来。 想到这里,莫芊桃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怎会这么蠢笨。 两人很快坐上马车,踏上回槐岚村的道路,看着一路上高矮不一的大树,莫芊桃心里有些内疚,“对不起,所幸走得及时,他应未看到你。” 缄默片刻后,夏淳沣忽然说道,“他已经注意到我们了,让李俊儒跟了一会儿,不久前才离开。” 莫芊桃顿时觉得发怵,“那如何是好?” “无碍,他查不到到我任何的过往,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夫,你放心吧。”夏淳沣不甚在意,他甩着缰绳继续驱赶马儿前行。 虽然他说无碍,可莫芊桃心里终究难以放下,希望不要害了他才好。 “吁——到了,下车吧。” 夏淳沣率先跳下马车,伸出手等着搀扶她一把。 这时,夏莲枝的声音飘了出来。 “怎地回来晚了?” 她知夏淳沣一项守时,这般回来晚了,定是莫芊桃作妖。 夏淳沣不急不慌的为莫芊桃开脱,“多逛了几圈,花了些时间。” “赶紧吃饭吧。”夏莲枝迎着两人进了厅堂。 莫芊桃老远便闻到饭菜的香气,一落坐,满桌子的鸡鸭鱼肉,顿时让她垂涎三尺。 “哇,好丰盛。”她双手合十,趁着夏莲枝没注意自己,迅速的夹了几筷子送入口中。 夏淳沣瞧她像只馋猫,偷偷摸摸的样子,十分的滑稽,便紧着眉头,露着坏笑,敲了敲桌子想吓唬她。 怎知她十分警觉,知晓被戏弄后,便冲夏淳沣张牙舞爪的以示警告。 “来,粽子来了。”夏莲枝从蒸笼里取出数个大粽子,往两人碗中分别放了一个。 莫芊桃分到的是红豆馅的,夏淳沣是猪肉馅的,莫芊桃轻咳一声,之后朝他递了个眼神。 夏淳沣会意,便于她交换了粽子。 夏莲枝本有意将红豆馅的给她,又见她这般举动,心里十分的不高兴,暗骂她一句狐狸精,便闷声吃饭了。 饭后,莫芊桃拎着粽子去了莞姚家。 直从她离开后,莞姚的生活越发随意,正好她提来了粽子,能填饱肚子便又是一餐。 “你和夏婶子最近相处还好?” 莞姚狼吞虎咽着,眨眼间,居然将三个大肉粽子全部吃光了。 “她如今对我稍微好些,不过是看相公的面子,她心里到底还是不喜欢我的。”莫芊桃摇头晃脑的说着,似乎并不将这些琐事放心上。 可莞姚还是为她担忧的,之后与她说了许多自己未曾有机会用到的婆媳相处之道。 莫芊桃听了咯咯直笑,“她既然不喜欢我,我再讨好也无用,反而显得掉价,况且……等我有钱了,追着要讨好我的人定能排到县城上去。” “像咱们这样卖猪肉,又苦又累的,利润着实也不太高,光靠咱们两人还能发家致富不成?”莞姚不敢去想发大财的,从和莫芊桃合伙之后,她生意确实好了不少,手上也有了闲钱,也没以前那般劳累,她已是知足。 莫芊桃一脸正色道,“难不成你打算买一辈子猪肉?” 她的话,让莞姚满脑子都是问号,“不卖猪肉,我能还能靠其他的活儿养活自己?” “我已经有了别的想法……到时候还需要你帮忙。”莫芊桃说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 之后,在莞姚接二连三的探问下,她终是松了口。 她告知莞姚自己想做一些吃着方便的小零嘴,但绝不是蜜饯那般单一,况且,有些人也不那么好吃甜食。 莞姚听完,觉得可以尝试,便想寻一日不卖猪肉,与她一同琢磨。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色彩绚丽,染红了半边天空。 073. 求而不得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色彩绚丽,染红了半边天空。 莫芊桃那手中拿着几根青菜苗,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一人窝在院角鬼鬼祟祟的朝里头张望。 “是芸卿姑娘呀,好久不见呢,怎地在外头贼头贼脑的。”莫芊桃眉眼一开,脸上挂着若有似无得笑意。 芸卿一怔,顿时红了脸,“你说谁贼头贼脑,我看你才不正经呢。” 莫芊桃扬起眉,毫不在意,“我不正经,也从未躲过人家墙角呀。” 芸卿指着她鼻尖,恼羞成怒,“你强词夺理!” 莫芊桃一把抓住她伸长的手指,用力一扳,芸卿立刻疼的哇哇大叫。 在院门后听到动静的夏莲枝,立刻出现将芸卿护在身后,“这是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沣儿娶了个悍妇。” 芸卿顺势可怜兮兮的抹眼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莫芊桃无所谓的笑了笑,就好似听到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一般,“我可是您的儿媳妇,您怎么总帮着外人。” 夏莲枝理直气壮的拍拍胸脯,全然一副正义者的姿态,“老婆子我帮理不帮亲。” 姜还是老的辣呀! 莫芊桃禁不住想为她这番话鼓掌。 “怎地这般热闹?” 夏淳沣背着一竹篓子的药材出现了,他目光来回扫了三人一眼。 一对二的阵势,瞬间了然。 夏莲枝用力掐了芸卿一下,芸卿忍着疼,眼中顿时泛起水雾,她正想说什么,又被夏莲枝使了个眼色,顿时止住了嘴。 “淳沣哥……”她软糯的唤了一声,随即豆大的泪珠落下。 “这时为何?”夏淳沣目光未在芸卿身上停留,转而看向莫芊桃一脸不解。 经过上回的事,夏莲枝学的更谨慎了,她拉过芸卿,让她将受伤的手指展现出来。 “芸丫头手指都肿咯,快随我进去敷药。” 夏淳沣了然,故意虎着脸对自家娘子道,“早知你是个悍妇,你可能收敛些?” 芸卿和夏莲枝互看一眼,这哪里是在责备,分明是在打情骂俏。 夏莲枝狠狠睨了莫芊桃一眼,便帮着说了几句好话,打了圆场。 “我这儿媳妇脾气有点急,你莫要见怪。”夏莲枝干笑一声,用余光看了一眼恢复常态的夏淳沣,知他不会因此追究莫芊桃。 想要让他对莫芊桃心生厌恶,怕是得再拖拖,日积月累便成了不能忽视的问题。 “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呀芸姑娘。”莫芊桃顺势道歉,并拉着她进去敷药。 “你想与我说什么?”芸卿斜眼一瞟,僵在空中受伤的指头,不敢伸到她面前哪儿还跟让她帮着上药。 莫芊桃一把抓过,狠狠一掐,“我想说呀,你一个好端端的姑娘,为何成日惦记别人家的男人,你害臊不害臊?” 芸卿收起羸弱的神态,面色骤变,“你凭什么教训我?你就是上不尊敬长辈,下不守妇道之人,还有何颜面留在夏家。” 随即吃疼的收回了手臂。 “好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莫芊桃冷笑一声,撸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仗势,“我这般没有颜面的人都被留下来了,偏偏你清清白白的姑娘却求而不得,你说是不是很讽刺?”说着她斜眼一睇,倒是想到个法子羞辱她,“不过,你也可以试着先爬上沣哥的床,生米煮成熟饭我便也阻止不得了。” 说完,她便笑了,想到之前在驿站时,自己也这般逼迫过夏淳沣,奈何他丝毫不给面子。她与芸卿不同,她不在乎所谓的妇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太多的道德约束,可芸卿这个曾经的名门之后便不一样了。 她们在乎脸面。 芸卿怯怯的往后一退,怕她会与自己动手,嘴里却仍然在叫嚣,“你当初莫不是就靠这法子让淳沣哥娶了你!” “我与你淳沣哥那是两情相悦,情不自禁,岂是你能相比。”莫芊桃笑得一脸得意。 “你无耻!”芸卿气得不轻。 “我从来如此,你当真是非夏淳沣不可,明日我便去你家中,说服你爹娘,让你做小又如何?”抓住她的软肋,莫芊桃百试不爽。 一听这话,芸卿立马就蔫了。 她爹是如论如何也不会允许她给人做小的。 “嗳,你别走呀,还没上药呢。” 见她拂袖而去,莫芊桃拿着药瓶假意追了上去。 * 天色渐暗,夜幕下是闪烁的繁星。 沐浴完,两人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点点星光,喝着小茶,谈着心。 “真是奇了怪了,这芸卿就跟中邪一样,对你当真是不一样,这般痴情的女子,你就不动心?”莫芊桃轻轻晃着蒲扇,驱赶蚊虫。 夏淳沣撩了撩额前的发丝,继而道,“爷我气质非凡,这足以说明她唯一的优点,便是眼力好。” 莫芊桃放下蒲扇,僵硬的鼓掌,“说得极是。”话音刚落,她便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夏淳沣敛去嘴角笑意,正色道,“你可有其他看法?” 莫芊桃冷眼一瞥,“也有可能是她眼瞎。” 夏淳沣一愣,接着垂下唇角点着头,道,“似乎有几分道理。” “那,你又是为何?”夏淳沣脸上转眼挂着坏笑,看着她的眸光不怀好意。 莫芊桃耸耸肩,一脸惋惜,“没得选。” 两人贫了好一会儿,莫芊桃才收起笑意,“你若无意,便让她死心,免得耽误了她。” 说到这里,夏淳沣也十分犯难,“我曾与她说过,可她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可是你语气太过游移,让她觉得有机可乘。”转念一想,又觉得芸卿太过认死理,搞不好就是过不了这坎儿。 夏淳沣想到莫芊桃被关柴房那晚,对他的评价,便调侃道,“我这人心肠最是强硬,你应是知道的。” “说来也是……”莫芊桃正准备回击时,便看到树林里飞舞着散发绿光的萤火虫,她兴奋的站起来,一手撑在窗沿上,另一只手想去接捧那闪烁的亮光。 “你喜欢这?”夏淳沣不明白,萤火虫在她眼中居然这般稀奇。 说着他手臂直直伸出窗外,收回时能从他指缝间看到微弱的光芒。 莫芊桃见状着急了,“放开它们。” “这是为何,你不是喜欢吗?”他手一松,萤火虫便飞了出去。 “在我家乡,已经看不见萤火虫了。”这是她第一次见证萤火虫的存在。 她的话让夏淳沣感觉很荒谬,到了夏季不过是寻常之物,竟被说得如此罕见。 “你一直未与我说过,你家乡在何处?” 莫芊桃甩甩手,“说了你也不会信。” “你还未说,怎知我不会信。”他直直的站着,颀长的身影挡住了皎洁的月光。 莫芊桃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身上细微的变化,他似乎有些恼怒。 “怎的忽然问这些,我对你许多事亦不了解,可从不曾追问你。”莫芊桃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为了能结束这个话题,她只得挑夏淳沣不爱听的话说,尽管知道这般敷衍会让他不悦。 果不其然,他转身便回床上去。 莫芊桃关上窗户,蹑手蹑脚的躺到软榻上,两人也不再有言语。 * 吴府。 一辆暗红色的车辇,缓缓驶在吴府大门前。 看门的仆人见状,立刻出门迎接。挂着绳坠的帘子被掀开,里头坐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妙龄女子,她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踏进了吴家大门。 白衣少女便是尚书府的二小姐——凤榕溪,次行为的是终身大事。 “属下有失远迎,还请二小姐恕罪。” 来人,正是李俊儒,他因为衙门里有些棘手事耽搁了一阵,错过了亲自迎接凤榕溪的机会。 “你们家大人呢?”丫鬟茗研睁着一双好奇的小眼睛四处张望,奈何不见吴穆赟身影,她便眉眼一横,不悦道,“这可是我们家二小姐第一次来,你们家大人就这般怠慢?日后可还得了?” “茗研!”凤榕溪出声阻止,她拽了拽茗研的手,提醒她不要乱说话,尽管她心中因此落寞。 “无碍,吴大人忙要事要紧。”她不露声色,装着大度识礼。 李俊儒心下十分满意她的聪慧懂事,这样的识大体的千金小姐,日后一定能成为吴穆赟的贤内助。 “衙门最近事多,大人一心为国为民,连着好几日都未好好歇息,这天一亮便又出门了,到这个时辰都没能闲下来吃口饭。”李俊儒帮着吴穆赟挽回形象,好让凤榕溪对他能多些崇拜与爱慕。 凤榕溪一听这话,哪儿还能细细想来,只觉心疼得紧,连忙吩咐丫鬟,“茗研,将我来带的补品拿出来,我要亲自为吴大人煲汤。” “小姐!”茗研急了,这才第一次来,就为吴穆赟下厨,说出去也太掉价了。轻轻晃了晃凤榕溪手臂,提醒道,“我的小姐,你多少端着点。” 凤榕溪面上一红,心意已决,“还请李大人带路。” 李俊儒一听,激动就差叫凤榕溪一声:夫人。 茗研见说不通自家小姐,便气呼呼的白了李俊儒一眼。 074. 温婉的凤二小姐 凤榕溪入住别苑后,午觉睡醒,也不见吴穆赟回来,她端坐在椅子上,面色不佳,心里不停地在为吴穆赟找借口。 “怎么回事,我得问问那个姓李的去。”茗研看不得自家小姐受委屈,说着便要出门,刚到门口就和吴穆赟撞了个正着。 凤榕溪在屋内听到动静,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拽紧手帕,心情十分的紧张。 “小姐,吴大人来了。”茗研提醒一句。 凤榕溪立刻站起身,忽然被裙摆绊了一下,差点摔跤。茗研眼疾手快的将她扶起,转头吩咐道,“将汤端来给吴大人喝。” 茗研离开后,凤榕溪朝吴穆赟欠身施礼。 “让二小姐久等,实在失礼。”吴穆赟垂下头,面露愧色。 凤榕溪这才敢抬眼看他,一年多不见,他竟又英俊了许多。 担心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她又迅速转移了视线。 彼时,吴穆赟也在打量她,凤榕溪一点也没变,还是那般美丽端庄,只是,看在吴穆赟眼里,总觉得她不够灵动。 说道灵动二字,吴穆赟脑海里便闪过一莫芊桃那张俏生生的面孔…… “吴大人公务繁忙,并无失礼之处,反而是我前来叨扰,实在唐突。”说着,凤榕溪便垂下眼眸,两双手用力搓这手帕,那帕子就要被绞烂了。 久等不到他回应,凤榕溪抬眸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只见吴穆赟眸光缥缈,眼神好似穿透她,看的是她身后的人。 凤榕溪猛的转过头…… 身后空无一人,她不竟怀疑是自己多心。 两人缄默之际,茗研端着碗盅回来了。 “大人快尝尝我们家小姐的手艺。” 吴穆赟回过神,已嗅到汤水味儿,顿时感觉饥肠辘辘,也顾不得烫嘴,一勺接一勺的喝了个精光,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茗研和凤榕溪看了心头甚喜,全当他是对自家小姐也有爱意,若不然,不会这般给面子。 茗研朝凤榕溪递了眼色,之后竖起大拇指,凤榕溪便掩最羞涩的笑了。 “研儿,再去给吴大人换一盅来。”凤榕溪挥了挥手帕,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茗研得令,欢喜的离开。 “二小姐,平时可有何喜好。”吴穆赟让李俊儒取来茶,打算专程为凤榕溪烹壶茶。 凤榕溪眼眉都有掩不住的心喜,她嘴角一直挂着淡笑,却让吴穆赟感觉疏离,就好似壁画中生人勿近的冷面美人。 说到底,吴穆赟还是觉得她不及莫芊桃那般生动有趣,心里才会对她百般挑剔。 凤榕溪腼腆的笑了笑,将手帕上绣着的荷花展示给他看,“我闲来无事便喜欢绣荷,平时也不怎么出府邸,便跟着家里姐妹习字舞墨。” 吴穆赟一脸赏识,“尚书大人果然会教导,竟将二小姐教得这般温文尔雅。” “我亦知你平日喜爱画竹,或是钻研棋艺,我虽不太懂棋局的精髓,也不懂画竹技巧,只望能一睹吴大人笔下的风采。”说着,凤榕溪转身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笔盒,递到吴穆赟面前。 吴穆赟忽觉眼前一亮,整个人有了神采,“这可是名匠所造的紫狼毫!” “正是。”见他心喜,凤榕溪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两人交谈了好一阵,眼看到晚饭时间,便又换了个地儿共用晚餐。 晚饭过后,各自回了小院,准备歇息。 “大人和凤小姐相处的可还好?”李俊儒愉悦的心情不加掩饰,回到院里,更是对吴穆赟殷切的不得了。 吴穆赟冷眼一瞥,兴趣缺缺,“好与不好,你不也一直在一旁看着。” 李俊儒摸了摸后脑勺,笑得有些尴尬,“这凤二小姐,当真是知书达理,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 说着,他竖起大拇指,“实乃良人也。” 吴穆赟依然沉这脸,让人猜不透,“你对这凤二小姐倒是赏识得很,可需我与你说媒。” 李俊儒一听,脸上煞白,急忙告辞。 “慢着,那日与莫芊桃一起的男人可是他的相公?”连续忙碌了数日,吴穆赟倒把这茬也忘了。 李俊儒一愣,想不到他会重提此事,郑重的点点头,“是,此人便是夏淳沣。” 他眸光稍抬,”我怎看着眼熟。” 李俊儒迟疑片刻,道,“与章家柴院的小田如出一辙。” “小田没死?可是同一人?”吴穆赟原本侧着的面孔,猛的一转头,目光变得犀利。 他当时可是亲自探过鼻息,不可能被小田蒙混过关。 “属下调查过,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夫,之前在京城当过差,并无可疑之处,兴许只是过分相似而已。” “真有这般巧合?”吴穆赟并不是不信李俊儒办事能力,而是感觉诡异。 莫芊桃两次嫁人都嫁给了一模一样的男人?当真是缘分的玄妙,还是刻意安排? 看出他的疑心,李俊儒便道,“属下会在继续留意,大人放心。” * 客院里的紫薇剩开得正艳,粉粉的碎花瓣包裹着黄色的花蕊,就像妖娆多姿的少女,霎时诱人眼球。 茗研提着灯笼陪着自家小姐赏花,她觉得凤榕溪这兴致来得突然,“怎的白天不来,这天黑乌压压的看得并不正切。” 凤榕溪抿嘴一笑,她怎好意思说,为了等吴穆赟出现,她寸步不敢离开,就想第一眼便见着他。 见她窃笑,茗研脑子里闪过一道光,瞬间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思。 “小姐,可是在想吴大人。” “你觉得吴大人可好?”凤榕溪一想到白天与他相处的画面,心里喜不自胜,从前他们鲜少有机会能这样面对面的近距离交谈。 “我觉着好不好都无所谓,小姐你也心意已决,若不然怎能一份书信,便背着老爷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来了曲南县。”说着,想到凤老爷那张肃穆的脸,禁不住打了寒碜,一股寒意由心而生,她搓了搓双臂,面色泛白,“若是让老爷知晓,非得扒了我一层皮。小姐,你可莫要让我胆战心惊了。” “好了,我知你最好了,我的小研儿。”凤榕溪笑着拉起她的手,没有任何架子。 “若是小姐能与吴大人幸福长久,我这条小命也算死得其所了。”茗研叹气一声,当真是要去赴死的感觉。 “呸!你莫要瞎说了,你可是要跟在我身边一辈子的。”凤榕溪贴在她身旁讨好卖乖。 茗研瘪瘪嘴,立刻纠正,“是您和吴大人一辈子,可没奴婢什么事。”说完,她便抽身跑开了。 凤榕溪羞得满脸通红,朝她追去,“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凤榕溪本是借着探亲的借口出的远门,中途折返来了曲南县,她家中长辈对此毫不知情,一个待字闺中的娇小姐,居然能有这般胆大的行为,足以见她对吴穆赟用情至深。 借着朦胧的月光,她想起了初见吴穆赟的情形,他举着温文尔雅,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让她十分倾心。 一年多未见,他变得更加内敛,也更让她难以抗拒。 凤榕溪不后悔这般莽撞的举动。 * 槐岚村,夏家。 “咳咳咳,回来了?”夏莲枝慢悠悠的看了她一眼,目光里隐含着不满。 “看你整天忙东忙西的,也没做个啥,我们家也不需要你在外面抛头露面,你这是何苦?” “苦?”莫芊桃摇摇头,“我没觉得苦。” 夏莲枝深深腕了她一眼,“虽然我指望你为沣儿传宗接代,可你晚上也太不知节制了,成日闹到半夜,你可是想让沣儿变成短命鬼?” 莫芊桃一听,差点笑了出来,这两天他们时常聊天打趣,故而入睡晚了些,想不到夏莲枝居然有听墙角的习惯。 “我也说来着呢,可相公血气方刚,就是不听呀,我这身子也经不住折腾。” 她这番话,说得夏莲枝老脸一红,愣是没接上来。 “沣儿这般努力,不就是为了你能早日怀上,可见你这肚子得多不争气。”夏莲枝斜眼看向她平坦的小腹,大有瞧不上的意思。 莫芊桃一手托住下巴,“可不嘛,我寻思着,是否因为相公身体不太好。” “你胡说甚?”夏莲枝一拍桌,恼羞成怒,“休要胡言,只能是你不争气,关沣儿何事。” “他不给力呀!”莫芊桃坐到椅子上,来回摇晃双腿,还抓了把瓜子放在手心。 一阵劲风吹过,杀气腾腾而来。 “莫芊桃!”夏淳沣沉这着脸出现,他若再不回来,这疯女人指不准会将他说成不能人事的宦官。 不过是今早偷吃了她一个茶叶蛋,竟在背后将他说得如此不堪。 见他面色不善,夏莲枝立刻见缝插针,“自己儿媳妇光知道宠着,如今却纵容得这般无法无天。” “我要上茅房。”说完,莫芊桃便灰溜溜的遁了。 男人的某项功能被质疑,这是严重伤害了他的自尊,夏淳沣怎会轻易放过她。 到了夜晚,夜深人静之际。 夏淳沣坐在床上,目光幽深盯着正在翻找衣裳的莫芊桃,而她对此好无察觉。 075. 擦枪走火 “明日穿这身浅黄色衣裳如何呢?”她专注的自说自话。 夏淳沣忽然头脑一热,“不穿更好看。” 莫芊桃一愣,看向他时,一脸的惊悚,“你说啥?你是认真的?” 虽然感觉尴尬,也不是自己的作风,夏淳沣已经是进退维谷,他猛的挺直了腰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 他嘴角未勾,一脸邪气,“你不是说为夫实力不行,让你无法有孕吗?不如,我们今晚便试试?” “真的?”莫芊桃眨巴大眼睛,一脸兴奋,要知道她垂涎夏淳沣美色已久,不就为了等他就范。 说着,她便冲到夏淳沣身侧坐下,“是你先脱还是我先脱?” “你……不矜持一下?”这发展已经超乎夏淳沣预期,他想着莫芊桃也该自持一下,这也太…… 他已不知该如何应付,感觉掉进了自己的狩猎坑。 “为何要矜持?你这般秀色可餐,我都快忍不住将你一口吞下。”莫芊桃半真半假的说着,随后伸出舌头,沿着唇边舔了一圈,当真是恨不得一口咬下。 夏淳沣一个激灵,浑身冒冷汗,“你……”随即他正了正声,“为夫癖好诸多,你可要最好心理准备。” 莫芊桃眯着眼,摆出性感的模样,随后伸出食指贴在他唇上,“嘘!莫要多言,春宵一刻值千金。” 说着,她一把按下高她两个头的夏淳沣,一双嘟起的粉唇狠狠地贴了上去。 夏淳沣脑子里紧绷的神经线,顿时崩断了。 脑子里好似搅浆糊一般,双手也不听使唤,他一把按住莫芊桃的后脑勺,将她翻身压下,压抑多时的情绪,在顷刻间犹如出闸的洪水,来得又快又猛烈。 两人缠绵了好一会儿,呼吸紊乱,衣衫半解之际,夏淳沣才霍然清醒。 按照惯例,夏淳沣应该一把将她推开,可不知为何,看着她动情的面容,夏淳沣心中居然舍不得这一刻的温存。 “你?为何不将我推开?”莫芊桃忽然抽身,一双清明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夏淳沣只觉面上一热,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炸开,连滚带爬的整理好衣衫,好似见鬼一般的离开了。 莫芊桃怔愣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不知该哭还是笑,她来不及整理自己,便追了上去,在井口边上,找到了不断朝自己泼冷水,浑身湿哒哒的夏淳沣。 “你这是作甚?”莫芊桃一脸不解,“好像你吃了天大的亏。” “可不,你乱了我心神。”说着,夏淳沣对着自己兜头就是一桶冷水。 莫芊桃不屑的翻了翻眼皮,“您如此清高的之人,怎会因为我这等凡夫俗子动容。” “是够俗的。”夏淳沣冷哼一声,明明是在气自己定力不够,可说出来的话,反倒像在讽刺莫芊桃不知廉耻。 莫芊桃立在原地,浑身一僵,面色霎时变得暗沉,“难为你成日与我这般俗气的人共处一室了。” 说着,她便转身回去了。 夏淳沣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好半天才察觉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在原地来回踱了踱步,双脚不受控制的朝卧房而去。 推开门时,他发现已被栓上了,夏淳沣趴在边上听了听动静,耳边传来莫芊桃砸枕头,骂猪头的话。 “不知好歹的夏淳沣,想娶姑奶奶我的人,从天黑排到天亮了,就你这个脑子,生在福中,不知福。” “……” 啥?想娶她的人很多? 夏淳沣眉宇间腾起一股怒意,他忍着脾气敲了敲门,“桃儿,开门。” 莫芊桃不做声。 “你方才说有许多人想娶你?这里头包括谁?隔壁老李?还是河对面的张娃?”夏淳沣在脑海里搜寻着可疑身影,最后得出了结论,“他们……都不如我。” “呸!哪儿有人比不上猪头的道理,你就是个迂腐的猪脑袋。”莫芊桃对着门口那抹身影横了一眼,心里怒意难平。 “那猪脑袋若是生的英俊,是人是猪又有何妨?”夏淳沣露出坏笑,他似乎已经能想到,莫芊桃龇此刻牙咧嘴的模样。 “呸!”莫芊桃鼓着腮帮子,又朝门边丢来一记枕头。 “沣儿,夜深了,在闹什么呢?”夏莲枝抹黑清理完夜壶,便听到两人吵闹的声音,提着灯笼走近一看,夏淳沣浑身都湿透了。 “沣儿,你这是怎么了?快进去换身衣服。”夏莲枝用力拍打门框,对莫芊桃的不满又加深了许多。 莫芊桃本想硬气着点,就是不开门,怎知夏莲枝拍门声越发大。 “好了,奶娘,我去侧屋睡吧。”夏淳沣未免两人矛盾加深,便自行退了一步。 夏莲枝急了,“侧屋杂乱不堪,如何能住人。” 莫芊桃闻言,冷哼一声。 有什么不能住的,他还睡过柴房呢。 夏淳沣颇为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奶娘,您回去歇着吧,我和桃儿闹着玩呢。” “再这么下去会生病的,玩闹得有分寸。”夏莲枝转身又冲门内的莫芊桃嚷道,“再不开门,我便撞门了。” 莫芊桃立刻站起来,若是撞出个好歹,她即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呀。 悻悻然的,她只得去开门。 嘎吱一声,夏淳沣见缝便钻了进来,莫芊桃面无表情的回坐到床边。夏莲枝本想进来数落她一顿,但被夏淳沣眼神制止。 平日,夏淳沣换衣裳必定会避开她,今晚见她怒火上头,不便说什么,动作快速的脱下外面的罩衣,余光瞥见莫芊桃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看。 “非礼勿视!你可懂!”夏淳沣一着急,面色涨成了猪肝色。 莫芊桃捂嘴,咯咯一笑,好似赚了多大便宜一般。 夏淳沣愕然,想不到这么轻易便让她笑开了,早知这般,他是不是应该多些在她面前宽衣解带? 呸! 胡说什么呢。 夏淳沣猛的就给自己抽了一耳光。 “这是你向我道歉的方式吗?”莫芊桃惊愕的张着嘴,感觉这仗势有些过于隆重了。 夏淳沣闻言不好反驳,便躲进了屏障后面,纵容有了障碍物,他依然能感觉到莫芊桃虎视眈眈的目光。 一瞬间,他很迷茫…… 这个疯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可看够了?”夏淳沣再度出现时,已经调整好思绪,论脸皮他是不及莫芊桃,唯一能比她强悍的,只有这身空无用处的武力。 莫芊桃嘴巴一撅,又恢复到生气状态,不过较方才已经缓和了许多,“空有一身臭皮囊。” “是吗?”夏淳沣摸了摸下颚,带着坏笑慢慢朝她靠近,“或许你还应该发现我别的长处。” 别的…… 长处…… 莫芊桃脑袋一歪,随即捂住脸,目光朝他胯下游移,“天呀,你好色情哦。” 夏淳沣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同时,胜负欲也被激起,在莫芊桃戒备的目光下,冲了过去一手伸到她胳肢窝里,开始不停挠痒痒。 …… 很快,莫芊桃举白旗投降。 * 晨光熹微,雾色未明。 莫芊桃在山里摘了些野花椒,两刻钟不到,便踏着松软的土地下山了。 回来的路上,阳光已从云缝里钻出来,驱散了莫芊桃一身的湿气。 进门后,她直接去了伙房,遇见正在包饺子的夏莲枝。 夏莲枝横了她一眼,“天未大亮,你便上山了,可是准备夜里又想法子折磨沣儿。” 莫芊桃本不想理会,可长此以往,夏莲枝只会当自己是软柿子捏,于是,心一横道,“你年纪大了,莫要事事上心,夫妻间的情趣你怎会懂。” 夏莲枝将火钳子往地上狠狠一砸,一张脸气得铁青,“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莫要时常动怒,会伤身。” 天地良心,莫芊桃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 可夏莲枝听着更像是诅咒,“你这个毒妇,沣儿怎就看上你了。” 她双手往大腿上一拍,准备就地撒泼打滚,莫芊桃眉头一紧,“您莫要无理取闹了,若是被相公看到,只会让他为难。” 夏莲枝立刻想到,夏淳沣之前说要搬县城住的事,便忍着一口气,对着莫芊桃啐了一口。 正好,这时莞姚来了,正好看到这水深火热的一幕。 “这……” “姚姐来了,快过来。”莫芊桃若无其事的接过她手中三只脱毛的鸭子。 莞姚朝夏莲枝尴尬颔首,“夏婶子。” 夏莲枝冷哼一声,“成日见你们在一块,不知在瞎混些什么。” “夏婶子瞧您说得。”莞姚硬着头皮,扯出一丝笑意,尴尬的神情十分明显。 夏莲枝这是在莫芊桃哪儿没有赚到便宜,转头寻莞姚晦气,偏偏她又是莫芊桃邀来的人,这是摆明不给莫芊桃面子。 “我们去后院吧,哪儿有泥巴灶膛。”说着,莫芊桃便拉着莞姚往后院去。 夏莲枝在背后气得直跺脚。 后院种植的蔬果已经全部生长出,绿油油挂着晨露,就好似一朵朵饱满的绿花儿,煞是好看。 “妹子,你怎与夏婶子这般说话呢。”莞姚紧着眉头,对她的做法表示很不理解。 “要一击致命,她才会长记性,知晓我并不好惹,若不然,她时常挑衅我,到最后气极在忍不住破口大骂,那不是更难堪。”莫芊将鸭子拆开,分别将鸭脖子,鸭锁骨,鸭脚和鸭头放置在不同的碗中,看莞姚依然茫然的看着自己,她又道,“我与她之间并无大毛病,她一门心思的看不上我,是觉得我配不上相公,若我不是她儿媳妇,我们会相处得很好,毕竟,她确实是个值得让人敬佩的人,只是被逼急了,将我当做了仇人。况且,她一心只想让相公听从她的安排,鲜少问相公的需求。” 076. 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莞姚听得一愣楞的,想不到莫芊桃看得这般通透,她的担忧倒是显得多余。 两人忙活了好一阵,夏莲枝硬是没喊她吃饭,反而是闻着阵阵香甜卤味出现在后院。 “我说怎的没去吃早餐呢,原来自干儿在开小灶呢。” “夏婶子不是你想的那般。”莞姚急忙想解释,却发现貌似说不清。 莫芊桃递了一根鸭翅给夏莲枝,就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来,您也尝尝。” 夏莲枝横眉怒眼的,本想挣扎矜持一番,却不想那香气实在浓烈,送至鼻尖,已经让人垂涎三尺。 夏莲枝用两指一捻,小咬一口鸭肉入口,微甜麻辣咸香,口感十分丰富,紧接着来了第二口,到第三口时,她被辣得舌头发麻,却依然不忍丢弃,将剩下的全部吃光。 莞姚看着夏莲枝的窘态,禁不住偷偷掩嘴笑了,“夏婶子感觉如何?” 夏莲枝瘪瘪嘴,十分不情愿的说了句认同的话,“还不错吧。” “要不要再试试鸭脚和鸭脖?”说着,莫芊桃分别给她递去不同口味的。 夏莲枝分别尝了尝,“鸭脖子这个辣度还是能接受的,这个不错。”说着,将瓷碗一并端走,临了,还不忘数落莫芊桃几句。 莫芊桃没将她那点小傲娇放心上,转头与莞姚分析口感,两人商量一阵,决意明日带去县城衙门给其他人尝尝鲜。 翌日,曲南县城。 夏雨骤急,雨声轰隆,落在地面上,能溅起一个小坑。 莫芊桃一手撑油伞,一手提着食盒出现在猪肉裆前,只见那头猪除了缺了根后腿,其他地方地方都完好无损,见着情况,便知下雨天生意不好做。 “你可算来了,快帮忙吆喝吆喝,若不然,今日这只猪怕是要拿回家了。”莞姚见她出现,如见救星。 莫芊桃将油伞放到一旁,便钻进了档口,其他摊位早就收了,留下的小贩懒懒散散的,和街上稀稀落落的人群一对比,显得越发清冷。 不多时,耳边传来马儿的呼啸声。 一个穿着华贵的妙龄少女钻了出来,在丫鬟的搀扶下,打着油伞,朝这边走来。 “小姐,你有必要亲自出来买东西吗?”茗研略有埋怨,她总觉得自家小姐付出太多,就怕那人心中越发不屑。 凤榕溪丝毫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侧过身朝她笑了笑,“吴大人最近太辛苦,我想亲自给他调养调养,这些都不过是力所能及的事,何须斤斤计较。” 茗研叹息一声,她家小姐养在深闺十多年,不太明白人心的复杂,终究还是太单纯。 莫芊桃和莞姚看着主仆两人款款走来,两人心里不禁嘀咕,这是哪儿来的娇小姐。 “她那身衣服可真好看。”莫芊桃的专注力在凤榕溪雪青色的衣裳。 而莞姚却是被凤莲溪的气质所折服,情不自禁投去了艳羡的目光。 “美女,买猪肉吗?今天猪肉剩得多,可以随便挑选。”莫芊桃不忘招呼她过来。 “挑?”茗研似乎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词,她家小姐从来不挑东西,要买必定是全包。 凤榕溪似乎也嫌弃那猪腥味刺鼻,站在离档口三步远的距离,停住脚步,随后指了指那头猪,“买走吧。” “是。”茗研朝身后仆人吩咐一句,便留下一锭银子走了,临走时,凤榕溪深深看了莫芊桃一眼,只见她看着那锭银子出神。 凤榕溪掩嘴一笑,到底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小家子气得很。 “看什么呢?”茗研问道。 “想不到一个卖猪肉的居然都生的那般娇俏,让人看着好生羡慕。”凤榕溪掀开帘子,又朝莫芊桃看去。 “小姐,你胡说什么呢,但凡是好人家的姑娘,怎会出来抛头露面,你这番比较反而自降了身段。”茗研叹息一声,禁不住又怪责道,“我看小姐你是出来久了,都忘了自己是千金之躯了。” 凤榕溪见她一本正经的说教,禁不住咯咯笑了,手中的帕子始终没有离开唇边,“说得也是,美则美却终究拿不上台面。” 茗研点点头,两人将话题转移到吴穆赟吃食方面。 另一边,还在收拾档口的两人,迎来了八卦消息。 “你们可知刚刚买猪肉的那娇小姐是谁?”卖鸡肉的芮姑忽然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 莞姚一笑,“我哪儿知道她是谁。” “看着就是千金小姐的模样,莫不是和吴大人有关?”莫芊桃心中有谱得很。 这整个曲南县城,除了吴穆赟能摆谱端架子,其余的一干人等,即便再富贵也不会这般高调,除非是个吴穆赟有关系的人。 芮姑手一拍,连连夸赞,“要不是我常说你聪明来着,你这心里倒是跟明镜似的。” “所以……她是?”这关系图还不太明确,莫芊桃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她呀,是吴大人未过门的媳妇。”芮姑小声说完,便悄悄溜回去了。 莞姚和莫芊桃互看一眼,心里无甚想法。 “吴大人年纪不小了,是该娶妻了。”莞姚嘀咕一句。 莫芊桃没有吱声,只想着,有了媳妇,是不是会少给她制造点麻烦。 随后,两人去到衙门,将卤制的鸭子尽数分了出去,如愿获得大部分好评,给两人增加了不少信心。 吴穆赟来到衙门时,见衙役们吃着东西,满嘴的红油。 “这是何物?”吴穆赟指了指食盒里的东西。 易郎见状,连忙推到他面前尽数拿去孝敬他,“这是那两个卖猪肉的小娘子送来的新鲜玩意,大人您快尝尝。” 吴穆赟盯着瞧了一会儿,眉头一挑,拿起一块含在嘴里咬了一口,那皱巴巴的神情,就好似吃苍蝇屎一般,一口便吐了出来,“这……味道甚是古怪。” “大人不爱吃?”易郎看着感觉惋惜不已,他可是忍痛割爱呀。 眼下便开始琢磨着,如何将剩下的再拿回来。 吴穆赟瘪瘪嘴,没有说话,反而是提起那食盒,朝门外走去。 易郎着急了,“大人,这是作甚?” “如此难吃的东西,自然是拿去扔咯。”吴穆赟大步一跨,不给易郎话说的机会。 易郎伸着手臂,一副要抓抓不住的模样,心里也是肉疼得紧。 * 吴府。 “咦!大人回来了?”开门的仆人一见是吴穆赟,不自觉的露出惊讶的神情。 愕然他居然这么早就回府了。 吴穆赟点点头,本不想搭理,可依然忍不住回了一句,“今日无事。” 回到院中刚落坐,他整打算开启食盒,却被一声通报止住了动作。 “吴大人,我们家小姐邀请你去客院共进午餐。”茗研不卑不亢的出现,朝他欠身行礼。 吴穆赟放下手臂,内心叹息一声,犹豫一阵后,提着食盒又去了凤榕溪住处。 “大人手中是何吃食?”茗研见他舍不得离手,心里好奇得很。 吴穆赟本想留着四下无人时独享,虽然这味道让人难以下口,却很是回味。怎想茗研这个丫头没有半点家教,忽然冒冒失失的出现了,这下要藏着掖着,倒不合适了。 吴穆赟淡然一笑,“届时你便会知晓。” 茗研只当是他专程买来讨好自己家小姐的。 一进客院,便闻到淡淡的食物香气,若是换平时,吴穆赟必然胃口大开,可那食盒已经率先一步闯入他的心里。 “大人,可是先来点汤?今日炖的是排骨猪肝汤。”凤榕溪一见他那张俊颜,便禁不住羞红了脸,垂下头,连正眼都不敢瞧上一眼。 吴穆赟也不客气,“那便有劳二小姐了。”他知若是拒绝,这二小姐会结结巴巴的一脸委屈。 “还是奴婢来吧。”茗研不由分说的拿起汤勺,阻止自家小姐没完没了的“倒贴”行为。 吴穆眉头微微一紧,眸子里蕴起的不满在转瞬间消失。 当着吴穆赟的面,即便凤榕溪觉得不妥当,也不好当面训斥,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朝茗研使了个眼色。 凤榕溪那张笑脸,在吴穆赟眼看起来,傻里傻气的没有半点大家气质。虽然,有着各种不满,可吴穆赟是何许人也,即便帝王面前说违心话都能面不改色,心不惊的大红人。 “今早下雨,市集收摊早,只买的些猪肉,我便想着法子多给你做了几道菜色,变换一下口感。”说着,凤榕溪将自己的拿手好菜,递到他面前。 她的话提醒了吴穆赟,将食盒打开,“我这里有些新鲜玩意儿,不知合不合二小姐胃口。” “这是……”凤榕溪看着那一块块呈现暗色的鸭肉,感觉这道菜既奇怪,也掉档次,脸色顿时太好看。 既然拿出来了,凤榕溪不好驳了他的意,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那股辛辣味刺得她连连咳嗽,便朝茗研挥挥手,让她将盘中的鸭子全部倒掉。 “二小姐不爱吃呀?”吴穆赟急忙护住,“那实在可惜了。” 看着吴穆赟面不改色一块块吃完,凤榕溪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暗暗感到懊悔,顿了顿,她本想再尝一口,可吴穆赟呈现出来的保护姿态,让她根本无从下手。 077. 粗俗的乡野村妇 她这一举动,确实让吴穆赟越发厌恶她,只觉她太过娇作挑食。 “我平日饮食清淡,不太吃得惯辛辣的食物。”担心给他留下不好印象,凤榕溪连忙解释。 “无碍,是我考虑不周。”吴穆赟让仆人舀了一碗汤给她漱口。 察觉到他的贴心,凤榕溪瞬间释然。 暗暗再看了那食物一眼,心里不禁狐疑是谁人能做出这般古怪难吃的东西。 吴穆赟虽然每道菜都有尝了口,可细细观察便能发觉他对一桌子的菜无甚兴趣,不过是给面子而已,因为那食盒里的鸭子已足够他饱肚。 吴穆赟感觉待客院甚是无趣,寻这借口离开,凤榕溪本想留他坐会儿喝口茶,可他去意决然。 他这一走,客院顿时安静下来,一切都显得了无生趣。 凤榕溪看着院子里玉兰花,面色沉闷。 “小姐,这是怎么了?”茗研轻唤她一声。 凤榕溪一声叹息,“你说……我方才那般,他会不会觉得我太……” “哎哟,我的小姐,您在他面前怎这般没自信,您可是尚书府二小姐,多少权贵子弟等着受你青睐,你何必为个小小县官,这般患得患失。” “我爹说了,吴大人一直受皇上赏识,虎落平阳不过是占时的,过些时日定会官复原职。”凤榕溪说的信誓旦旦,足以说明她对吴穆赟的崇拜之情已深似海。 “是了是了,这天底下的男子都不及他吴穆赟就对了。”茗研看着凤榕溪深陷其中,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在茗研心里,大抵是瞧不上吴穆赟这样的小官,奈何她家小姐不争气,一头栽了进去就没想再出来。 “好了,你莫要在我耳边叹息了,出去给我买些甜口的回来。”凤榕溪吩咐一句,茗研只得悻悻然离开。 * 吴穆赟脚步疾快,回到院里时裤脚均湿,还沾上了泥巴。 推开房门,他面上布满了寒霜。 “这是怎么了?”李俊儒想不通,怎么吃顿饭还吃了一肚子的气? 吴穆赟翘着二郎腿,内心十分烦躁,“你安排个时间将凤榕溪送回去吧。” 李俊儒一惊,“就这么送回去?这可使不得呀,大人!”他已经分析好厉害关系,想着对吴穆赟加以劝解。 “捯饬些贵重的物件儿,让她带回去,再安排个媒婆上门将这亲事给定了吧。”吴穆赟知事已至此,是万不可能变更的。 “这事……可要告知皇上?” 吴穆赟摇摇头,整个人看着没有半点生气和喜意,“无需,我如今一个小官,成亲的是大可不必劳烦皇上,凤榕溪是尚书府的二小姐,长幼有序,她姐姐已被皇上指婚,她自己的婚事应是家里可做主的。” 见他已经想通,李俊儒很是欣慰,尽管他看着不大开心,也不喜凤榕溪,可日子还长着呢,以后变数谁也说不准。 李俊儒离开后,整个院子里仿佛只剩下吴穆赟一人,他能听到自己均匀的呼吸声。 一头靠在手臂上,他脑海里竟然都是莫芊桃的身影…… 隔天,凤榕溪便得知此事,她心里沉甸甸的不大开心,她出来不易,本想多留些日子。 “你们大人这是何意。”茗研双手叉腰,似乎随时可能掀了府邸瓦顶。 凤榕溪十分失落,眼眶也起了水雾,“你们大人……可是不喜欢我。” “小姐莫要误会。大人是想早日娶小姐过门,这不,已经着手安排媒婆择日上门求娶小姐。”李俊儒急忙解释,连哄带骗的说了好些吴穆赟看重她的话。 说得那叫天花乱坠,让人凤榕溪主仆喜上眉梢。 “你说的都是真的?” 幸福来得太突然,凤榕溪总觉得不真实。 “这能有假嘛,我可不敢胡编乱造。”李俊儒摸摸后脑勺,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量你也不敢。”茗研冷哼一声,也是为凤榕溪感到高兴。 说服两人后,李俊儒忙前忙后的准备礼品,又是安排琐事,连着好几日见不着人影子。 凤榕溪离开的日子已经定下,离原定计划推迟了三日,只因李俊儒着手准备的礼品,还未全部到位,凤榕溪也正好乐见如此。 要知道,两人这一分离,得成亲之日才能再相见,少说也得三个月呢。凤榕溪本想这些天儿,再与吴穆赟亲近些,奈何就是寻不到他踪迹,只好怯生生来到衙门府去找他。 正好,今日送猪肉到衙门的人是莫芊桃。 “小六子,快来帮忙。”莫芊桃冲门口的衙役喊了一声。 小六子便放下手中水火棍,过去搭了把手。 “今日太阳大,怎的是莫娘子来了?”小六子知她平素最怕晒黑,今日来虽然带了斗笠,可到底还是闷热得很。 “姚姐生病了。”莫芊桃十分无奈。 两人进入伙房后,闲来无事,便开始插科打诨。 “今日这头猪比平日都要肥大许多呀,莫不是发财呢。”小六子调侃着。 莫芊桃叹息一声,逐儿笑了,“承你贵言。” “不是说要转做别的生意吗?怎的还这么劳累。不见你相公帮忙。”吴穆赟不在,衙役们的好奇心顿时也毫无顾忌的冲了出来。 “他呀,面皮太薄,再说这是我和姚姐的生意,何须他插手,我可不愿意分一杯羹给他。” 她说完,大伙儿都笑开了。 偶经过伙房的吴穆赟听闻熟悉的声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想来也有好些日子不曾相见,平时不觉,此刻忽然感觉思恋倾巢而出,让他内心难以平静。 双脚不受控制的倒了回去,此刻,莫芊桃正从伙房出来,与他撞了个照面。 “许久不见,你可还好。”吴穆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里流淌着缱绻爱意,甚至来不及掩饰。 莫芊桃一愣,有片刻失神,“你是哪根筋不对?”说完,看着吴穆赟一本正经的样子,她觉着自己刚才的话十分无理,继而咳嗽一声,尴尬说道,“我……老样子,你呢,最近衙门里挺忙的吧。” 吴穆赟点点头,忽而伸出手,在她鼻尖上掐了一把,莫芊桃大叫一声,将他推开,“神经病呀!你掐我干嘛。” 吴穆赟阴恻恻一笑,“看你这张脸,像饼一样,忍不住捏一把。” 饼? 居然形容她是大饼脸! 简直气煞人也。 “你这个大猪头,我这张可脸是经过风吹日晒,好不容易才保存下来的脸孔,精贵的很,掐坏了你如何赔?”莫芊桃在自己脸上小心翼翼的摸了一把,以示自己平日对着张脸的呵护。 吴穆赟听完,不恼反笑,心中搁置多日的郁结,顿时一扫而空。 前来寻他的凤榕溪看到这一幕,只觉心中一阵抽搐,难受得紧。 不待茗研出声捍卫她的地位和尊严,她自己便轻轻唤了一声,“吴大哥。” 他们如今已经确定了婚嫁之事,改口唤声大哥并不为过。 “凤小姐来了。”吴穆赟眼中诧异之色,骤然闪过。 凤榕溪将手帕递到唇边,逐儿浅笑着,“我们都要成亲了,你怎喊得这般生疏。” “是我的不是。”吴穆赟不动声色的表示歉意,随即亲昵的唤了她一句。 莫芊桃待立在原地显得乍眼也多余,她抬脚要走,却被凤榕溪叫住。她漫不经心的扫了莫芊桃一眼,就好似睥睨着路边杂草一般,这让莫芊桃感觉自己在她面前卑微得好似尘埃,心中顿时腾起不悦。 “这位是?” 凤榕溪对她是有映像的,那日在档口卖猪肉的女子。 “一介草民,不足为人道,我还要赶回去卖猪肉呢,恕不奉陪。”莫芊桃感觉到了深深的敌意,直觉告诉她走为上计。 “见着我们家二小姐还不行礼?”茗研冷哼一声,堵住莫芊桃去路。 这是要冲她摆谱? “敢问你们家二小姐是何许人也?”莫芊桃最是受不得等级压制的气,她身子一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茗研的火爆脾气在尚书府还知道收敛些,这一出门鼻孔都朝天看了,更别提莫芊桃让她家小姐伤了神,自然得想着法子好好整治。 “我家小姐是尚书府凤老爷的嫡出千金,岂容你这乡野村妇造次。” “不敢不敢,不知是哪儿惹恼了千金大小姐,还望恕罪,我这一个乡野村妇实在上不得台面,何须与我计较?”莫芊桃不卑不亢的说着,余光瞥见吴穆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计较与否,可是你说了算的?”茗研趾高气昂的样子,像极了被人踩着尾巴的小狼狗。 “自然是千金小姐说得算,我等贱命如同蝼蚁一般,如何处置不过看小姐一句话,不过这不明不白的,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人了,况且这曲南县最大的官在此,我又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家尚未说一句,你一个奴才再此叫嚣,实在给你家温婉的千金小姐丢脸。”说话间,莫芊桃未在看茗研一眼,一双清明的眸子,在吴穆赟和凤榕溪来回转悠,就是不让吴穆赟有置身事外的机会。 078. 一肚子的怨气 “吴大人如何说?”茗研咄咄逼人的样子,丝毫不收敛,当着吴穆赟的面也没有半点惧色。 “我亦不明白,这村妇是得罪了你,还是得罪了你家小姐?”吴穆赟冷不丁的问道。 茗研一个怔愣,这吴穆赟不给自己发难嘛。 说得罪自己,可她不过是个奴才,哪儿来那么大架子。 若是说得罪小姐,岂不是有损小姐在他心中的形象。 正当她犯难之际,凤榕溪开口了,“研儿无甚大错,不过一心维护我,至于这个村妇也不过是稍显粗俗而已,研儿与我久居闺阁,鲜少见生人难免会不知所措。” 莫芊桃微张着双唇,对这表面看着娇柔的千金小姐,有了另一番的见解。 凤榕溪巧舌如簧,先是以茗研忠心护主为她开脱,而后,又埋怨莫芊桃素质不够,才会让自己的丫鬟看不过眼,皆因两人平日接触的均是家世显赫,知书达理的人。 莫芊桃忍着一口气,对凤榕溪笑了笑,“小姐果鲜少出门,说明见识不够,你可知纵然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他一日三餐都是我们这些粗鄙的乡下人劳动所得?你如此看不起人,是否想过绝食抗议。” “我并无此意。”凤榕溪面色一正,急于辩解,她看了看吴穆赟,眼眉里尽是委屈,“吴大哥,我不太会说话,你快帮我解释解释。” 同样对凤榕溪感到惊愕的还有吴穆赟,她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木讷,反而像是被礼法禁锢久了,知晓如何隐藏自己真实个性,或许,是在深宅大院求生存,长期积累下来的自保方式。 “明日的猪肉让莞姚来送吧,你就别来了。”吴穆赟略带责备的睇了莫芊桃一眼,将她赶走。 莫芊桃心里一乐,屁颠屁颠的欠身离开了。 眼看莫芊桃身影消失,茗研急了,“吴大人可是有心偏袒?” 吴穆赟面色未变,嘴角依然挂着淡笑,“你要因此责怪一个村妇,只会给你家小姐丢脸,日后你也会随嫁到此,言行举止都得得当。” 吴穆赟的眸光隐隐透着一抹寒光,犹如冰刀一般刺向茗研。 她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心尖,顿时浑身一颤,心里慌了神。 再抬眼时,见他依然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仿佛方才刚才那一番冰寒刺骨都是她的错觉。 “都是我管教无方,让吴大哥笑话了。”凤榕溪已经恢复常态,眼眸里掠过忧伤的情绪,嘴角挂着苦笑。 “无碍,日后你嫁过来,我们有许多时间磨合。”吴穆赟的笑容让凤榕溪感觉如沐春风,顿时,驱散了心里所有的不愉快。 “方才那位姑娘是?”凤榕溪趁着他态度转变,表明自己依然对莫芊桃的身份耿耿于怀。 吴穆赟若当真喜欢她,便不该对她有所隐瞒和欺骗。 “她是档口卖猪肉的,倒是嘴甜得很,前些日子为了给衙役打牙祭,便让她每日送头猪过来,这一去二来的便熟了。况且……”见凤榕溪一直巴望着自己,他故意顿了顿,掉她胃口。 “况且什么?”凤榕溪迫不及待的追问。 “她已经嫁做人妇。”说完,吴穆赟转身去向了别处。 凤榕溪察觉他今日对自己的态度不一样,似乎更亲切了些,故而没有察觉他的落寞。她追上吴穆赟将自己憋了一肚子的话,想与他慢慢说道。 以免她起疑,吴穆赟便随她去了,凤榕溪逐渐尝到甜头,越发不舍离开。 * 夜静更阑,清风徐来。 凤榕溪拿着吴穆赟送给自己的扇坠子不停地把玩着,拿起又放下的摆放了许久。 “小姐,早些睡吧,这东西又跑不了。”茗研看着自家小姐傻笑个不停,担心她这么痴狂下去,伤了身子。 “你说,若是我们迟几日再离开,吴大哥是否会同意?”凤榕溪转过身,趴在床上,依然将扇坠握在掌心。 茗研冷不丁道,“若不然,小姐你过完年再走吧。” “真的?”凤榕溪咻的一下弹起来,满心都是期待。 “小姐,你先回家与老爷交代一番,再说其他想法吧。”茗研不得不提醒她,见她顿时变得颓然,茗研又道,“早些定下婚事,早日一姑爷长相厮守。” 一听姑爷二字,凤榕溪顿时羞红了脸。 “我们还不曾嫁娶呢,你怎的这么快便改口了。” “快吗?小姐您莫不是一门心思就等着他娶你了,跟你一比,奴婢一点也不快。”茗研憋嘴,毫不留情的将她拆穿。 槐岚村。 林间萤火围绕,雾色漫漫。 莫芊桃坐在窗口百无聊赖的晃着腿儿,忽觉树林里吹来的风染上了些寒意,立刻便将窗门关上了。 这时,耳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接着哐当一下房门被推开,夏淳沣拿着一大包衣裳,走到她面前。 “你为何最近都穿着我儿时的衣裳。” 那些衣裳都是奶娘给他做的,一直保存完好放置在箱子里。 莫芊桃漫不经心的掀开眼皮,没觉得有多大事儿,“我最近要忙活的事太多,总不能穿我那些漂亮的裙子吧,多格格不入呀,反正,你儿时那些衣服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尽最后一点使命。” “你……”夏淳沣摊开衣裳,让她看清上面的油污和血迹,“不知道你还以为你去杀人了,弄得血糊糊的,你想吓死奶娘嘛。” “所以,我打算直接扔掉的,可她偏偏要洗,我拦不住。”莫芊桃说道这里,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皱起小鼻子,似乎她比任何人都要委屈可怜。 夏淳沣只看了一眼,便迅速转开视线,他担心自己再看多几眼,会直接跪地求原谅,可他……貌似并没有做错什么。 叹息一声,他十分无奈的说了一句,“奶娘,在屋里头哭着呢。” “那你快些去安慰安慰。”莫芊桃作势将他推了一把,之后,掩住鼻息,她倒不是存心想让夏淳沣走,而是,那一身衣裳气味太大。 夏淳沣一听,感觉好气又好笑,“你才是始作俑者,最应该道歉的是你。” 若是她去了,夏莲枝那双眼睛不得将她腕了,一想到这里,她都禁不住打寒碜。 “你才知害怕,丢这身衣裳的时候,怎就没想到?”夏淳沣忍着笑,故意吓唬她。 “哎哟,我的好相公,你快去帮我哄哄奶娘吧,我知道错了。”莫芊桃噘嘴撒娇,可怜兮兮的表情更是让他心疼。 “我哄又何用,本是你做错事,惹奶娘不快,你何不快些去哄哄,省得生了嫌隙。”在夏淳沣心里对错划分的很清楚,尤其一个是媳妇,一个奶娘,帮谁都说不过去,这个时候就靠个理字。 嫌隙? 不是早就有了嘛。 未免落人口舌,莫芊桃还是去了。 这出门,莫芊桃这才察觉正下着毛毛细雨。敲了三下房门,门便打开了,一见是莫芊桃,她立刻横着眼,转身坐到椅子上,看都懒看她一眼。 “奶娘,你莫要生气,我不知您宝贵那些衣服,我不是有意的。”莫芊桃上前为她倒了一杯茶水,以尽讨好之意。 “我看你是存心想气死我这个老婆子。”夏莲枝依旧鼓着嘴,楞是不去看她一眼,那杯茶水自然也被冷淡在一旁。 莫芊桃挑挑眉,十分的无辜,像哄小孩一样,脸上堆满了笑意,“我为何要气死您呀,您是相公喜爱的奶娘,亦是我的奶娘,你若不在了,我可连饭都吃不上呢,所以呀,您要好好活着,保重身体,才能与我对抗到底不是,再说了,您还没有抱上胖孙子呢。” 夏莲枝神情微微有些松动,继而将桌子一拍,“那你也不知道争点气,早些让我抱孙子。” “好呢,我现在就回去和相公加把劲。”莫芊桃没皮没脸的顺势来了这么一句。 夏莲枝听完整个脸都僵了,正欲开口教训她,只听她又道,“奶娘,你先喝口茶,那些衣裳如何清洗都回不去了,你若着急上火那便得不偿失,明日个我让相公去县城再挑些布匹,回头给你和相公在做几身衣裳,算是弥补了,您看如何?” “这些日子我在县城卖猪肉挣了些钱,我自干儿掏银子,不会花相公的钱。”知她心中的顾忌,莫芊桃便直觉将话说圆满咯,省得到时又给自己按个名头,说她只会败家乱花钱。 “不是奶娘说你,你平日还是得庄重些,这钱不管是谁挣的都是辛苦钱,不能由着性子花。”夏莲枝端着茶,总算浅尝一口,这事勉强算过去了。 只是,好不容易被她逮着机会,她不得好好数落数落莫芊桃,不然,这心里始终不得这个坎儿。 夏淳沣久等莫芊桃未回来,便猜到定是被奶娘困住了。思忖一会儿,他决意再等等,还是需待奶娘泄光怒意。 夏莲枝似乎要将这几个月,对莫芊桃所以的不满,一股脑的全部宣泄出来,拉着她责备许久,莫芊桃寻了好多借口,均是糊弄不过去,无法,只得任由她说到满意为止。 079. 奶娘说想抱孙子 “咚咚”几声轻缓的敲门声,将昏昏欲睡的莫芊桃拉回现实。 “奶娘是我。” 夏淳沣的声音对莫芊桃来说,犹如救世主一般,让她瞬间回魂。 夏莲枝明白,他是来接自己媳妇的,到底还是媳妇重要,好在她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便朝门外的身影睨了一眼,冷漠道,“进来吧。” “奶娘夜深了,当心露重。”夏淳沣手中拿着一件薄的披肩,顺手给夏莲枝披上。 因为他的贴心,夏莲枝总算露出了微笑。 “得了,带你媳妇儿回去吧。”夏莲枝打着哈欠,挥挥手,催促两人离开。 一踏出夏莲枝的房门,莫芊桃整个人都处于放松状态,她伸了伸懒腰长吁一口浊气。 夏淳沣禁不住逗趣道,“怎的好似出大牢一般。” “可不是嘛。”莫芊桃眨眨眼,眸光暧昧,“看来我平日没白疼你,还知道来救场,算你有良心。”说着,莫芊桃好似捞月亮一般,手伸的长长的,想去触碰他那张俊脸。 指尖一热,他居然没有躲避,这到让莫芊桃稍微有些不知所措。转念一想,他这是等待宠幸节奏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踮起脚尖就是一吻。 “奶娘说等着抱孙子,你今晚可要加把劲。”暧昧的睇了他一眼,那如狼似虎的眼神,让夏淳沣立刻清醒,惊慌的转过身,与她保持一段距离。 “胡扯!” 莫芊桃瘪瘪嘴,“怂货。” 怂货? 夏淳沣停住脚,剑眉一横,星眸一冷,“我可是个禁不住刺激的人。” 莫芊桃一个激灵,已察觉到危险气息,果不然,夏淳沣将她往肩上一甩,直径扛回了房间。 莫芊桃一惊,被害妄想症发作。 不会是感觉被伤了自尊,想杀人灭口吧。 “冷静点,不要乱来。” 夏淳沣将她掷到床上,邪魅一笑,“冷静?冷静了还如何与你玩闹?你莫不是期待已久吗?” “期待你个大头鬼呀,是我宠幸你,不是你对我毛手毛脚的。”说着,莫芊桃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占据上风。 折腾了许久,莫芊桃一直在与他纠结上方位置,而他被莫芊桃撩火了,来势汹汹的火苗从胯下窜到脑门。 “这般如何得趣。”他掐住莫芊桃下颚,迫使她与自己指视。 莫芊桃双颊一热,娇滴滴的嗔了一句,“坏蛋,你好有男子气概哦,我好喜欢。” 夏淳沣双臂一软,结结实实的落在她身上,只听她哎哟一声,直呼,喘不过气。 “三番四处挑衅我,你可知错。”夏淳沣喘着粗气,将她转过身,以后背面对自己。 “错?”莫芊桃一懵,随即大声哭泣,“哎呦喂,是我错了,我不该勾引你,奈何我就是这般惹人犯罪让人垂怜呢。” 夏淳沣一愣,狠狠对着她屁股拍了几下,“让你耍滑头。” “喂!你真打呀?”莫芊桃慌了,挣扎着要起来,可惜她那点力量不过是蚍蜉撼树。 夏淳沣甩了甩头发,身子一歪,十分无力的躺在她身侧,“夜深了,睡觉吧。” 莫芊桃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这是…… 同睡一床的节奏? 她是无所谓,只是夏淳沣一项贞烈得很,怎会忽然就被征服了? “完事了?”莫芊桃言语间,尽显失落。 夏淳沣一翻身,两人侧身而对,“你还想如何?” “美色在前,你就不心动?”莫芊桃做了个撩人的动作,诱惑至极。 “莫要再诱惑我。”夏淳沣忽然正色提醒,随即拉了拉她裸露的衣襟,一副百毒不侵的模样。 莫芊桃顿觉无趣,翻身睡下了。 夏淳沣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以及身上淡淡的馨香,着实难以入睡。 睡梦中的莫芊桃,一个翻身,搂紧了夏淳沣的腰肢,另到他呼吸一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软玉在怀,他禁不住在莫芊桃柔软的手臂上摩挲几下,感受到滑嫩的触感,心里顿时痒痒的。 手指不直觉的往上移,直到快要触碰她面颊时,夏淳沣及时止住了动作,他忽然感觉自己这样的行为很是猥琐,很吸一口气,理智提醒他将莫芊桃推开。 手掌一贴上她的细腰,夏淳沣忽然感觉不舍,干脆一咬牙,将她一把搂住。 莫芊桃一头撞在他胸口,迷迷糊糊的嚷道,“夏淳沣……你这个王八蛋。” 闻言,他脸色一黑,颇有几分无奈,苦笑一声,搂着她沉沉睡去了。 翌日醒来,两人均是腰酸背痛的,各种不适,尽管如此,夏淳沣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然贪恋上了她身上的气味。 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分床睡过了,虽然每夜,夏淳沣都得与她斗智斗勇,还要忍受她的毛手毛脚。 痛并快乐着,大抵便是夏淳沣的感受吧。 曲南县城。 太阳被掩盖在厚厚的云尘里,四周紧密的不透一丝凉风,天气是闷热得很。 街道上人们摇晃着蒲扇,丝丝点点的清风带来些清爽,巨大的榕树下还有晃腿乘凉的老人。 “你打算买啥什么物件儿讨好奶娘?”夏淳沣思及她从前购买的东西,没有一样能讨得夏莲枝欢心,不禁有些担忧又是吃力不讨好。 莫芊桃托腮思考一阵,随即信心满满道,“从前那都是花你的钱,所以她开心不起来,说到底还是心疼你,可是如今我自己有钱了,买什么她都会欢喜的。” 夏淳沣浅笑一声,“如此便最好不过。” 两人先是去了布坊,挑了上好的绸缎,继而在药铺买了价值连城的补品,几乎花光了莫芊桃这段时日储蓄。 好在她卖猪肉之前,已在白芷那位挖得了第一桶金,若不然,想做别的生意,怕是会一时周转不开。 “购买这些东西,我可是几乎花光了自己的钱匣子,你可知如何办?”莫芊桃目光一斜,正经八百的提醒他。 夏淳沣伸指戳向她额头,脸上尽显宠溺。“就你鬼点子多。” 这时,一辆马车缓慢的驶来,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掀开车帘子,她四处张望,“小姐,我们是否需要买些手信回去送给老爷夫人,还有远方亲戚?” “吴大哥已经随了许多礼,我们挑些出来赠礼便可。”凤榕溪吃着蜜饯,心里依然不舍与吴穆赟分离,心里顿时沉淀着酸甜苦辣。 “呀!那不是哪个卖猪肉的粗鄙村妇嘛。”茗研目光一定,眼神锁定对街身穿茜色衣裳的莫芊桃,那颜色在人群之中尤其扎眼。 “换了一身衣裳,倒是更换了个人似的,我差点认不出来了。”茗研对她上下打量,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凤榕溪一听,立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透过窗帘的缝隙,她看到如同凤尾花般的女子…… 远远的,凤榕溪看得不太真切,她似乎还描眉画眼了,这一打扮,倒是更显得出众了。 她立在人群中,身材虽然不算高挑,那张白皙的面孔尤其让人生怜,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霎时诱人,小鼻子端端正正的悬挂在两颊处,菱角小嘴儿微微翘起看着好似红苹果一般。 “还真是不一样了……”凤榕溪目光一转,注意到她身边高大却稍显瘦弱的夏淳沣,两人站在一块倒是一对璧人。 “身边男人可是她相公?” 茗研望了望,注意到两人言谈举止间,确实有几分亲昵,大致能看出两人的关系。 “许是吧,想不到一个这粗鄙村妇的相公,倒是仪表堂堂,配她当真是可惜了。”茗研朝莫芊桃所在的方向狠狠地睨了一眼,想到那日的嚣张气焰,心中已然愤愤不平。 凤榕溪灵机一动,冲茗研挥挥手,继而贴在她耳边交代几句,茗研便含着窃笑叫停了马车。 茗研风风火火的朝莫芊桃走来,不耐烦道,“喂!那谁!” 夏淳沣最先注意到她,见她面色不善,故而没有搭理。 感觉受到忽视,她双手叉腰,直接嚷道,“说你呢,卖猪肉的。” 一听这话,显然是在叫莫芊桃了。 她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对上茗研那张嚣张跋扈的脸。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姐身边的丫鬟呀,瞧你那模样眼睛都要斜到天上去了,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多大的主儿呢。”莫芊桃沉沉一笑,不急不恼的。 “胡说什么呢。若是在我们尚书府,像你这般口无遮拦,必定会被拔掉舌头。”茗研说着,做的个把舌头的动作,那凶横恶煞的模样,就像是调教惯人的老嬷嬷。 莫芊桃摇摇头,还以颜色,“你方才唤我是卖猪肉的,我可是有名有姓,你这般粗俗无礼,当真连我这个村妇都比不上。” 茗研恶狠狠的回瞪一眼,差点忘记正事。 一直紧拧眉头的夏淳沣,本不想出声,可眼前这个小丫头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着实让人恼火。 “你若再对我家娘子出言不逊,你便将你甩到对街去。”夏淳沣往前一站,一副捍卫娇妻的模样,继而抓住莫芊桃的手,递给茗研一个警告的眼神。 茗研只觉浑身一冷,居然被他的气势所骇住,让她瞬间清醒。 080. 凤榕溪的挑拨 “壮士莫恼,我家小姐托我给你娘子送了样东西过来。”她朝莫芊桃看了看,不敢再与夏淳沣有任何的眼神接触。 “我与你家小姐不相熟,送礼就不必要了,我一个村妇怎敢与小姐高攀。”莫芊桃一脸狐疑,心里隐隐觉得不会是好事,便直接拒绝了。 茗研双手一伸,掌心躺着一枚折扇,“这礼物本是吴大人送给我家小姐的随身之物,今日便转赠给你,我家小姐实乃一番好意,你既已经嫁人,就莫要乱想了,收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吧。”说完,便转身朝马车走去。 “且慢。”莫芊桃追了上去,又觉着与这丫鬟说再多也无用,不如去找她主子来得干脆利落。 还未等接近马车,她便被侍卫拦了下来,夏淳沣见状急忙上前将她护住。 莫芊桃对着掩藏在车帘内的凤榕溪,以不容回绝的口吻说道,“是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车帘子里没有任何动静,侍卫依然拦着,周围路人见着架势,便围观起来。 最总,凤榕溪还是僵持不过,“放她进来。” 莫芊桃闻言,毫不犹豫的抬腿跨了上去,夏淳沣却在身后一把将她拽住,意示她不要进去。 莫芊桃给了他一记安心的眼神,头也不回的钻了进去。 车帘子一开,凤榕溪正端坐着吃着蜜饯,她眉头微微一挑,满不在意的睨了她一眼。 莫芊桃欠身行礼,以免她以此寻自己的错处。 她将折扇交出,“不知道小姐这是何意?” 凤榕溪茫然的抬起头,“茗研未与你说清楚吗?” “我想听小姐亲口与我说。”莫芊桃将折扇放放置在座位上,好似遇到什么不吉祥的物件,着急脱手。 “我一项心善,给你留个物件,算是让你日后有个念想。”她抿嘴浅笑,怀中不知何时居然坐了一只白猫。 “念想?何念想?”莫芊桃托腮思考一阵,“这么说吧,好比你怀里的猫,不管它如何捣蛋,你都会觉得无比可爱,可在我看来还不如一块猪肉值钱,而且,我虽然是个卖猪肉的,可我并不爱吃猪肉。” 猪肉? 在她心目中无比伟岸的吴穆赟,居然被她比喻得比猪肉还廉价。 凤榕溪嘴角一抽,摸着猫毛的手一抖,没能控制住力道,惊得猫儿从她怀中逃开了。 “一把破折扇,你舍得割爱,我还看不上呢。”说完,莫芊桃便掀车帘子走了。 她知凤榕溪本意不是在送她折扇,不过是看自己与夏淳沣在一块,想来挑拨两人夫妻关系。 一声闷雷过后,马车逐渐远去。 夏淳沣眼尖,见车甩出了一样东西,便趁着莫芊桃不注意拾了起来。 “要下大雨了。”夏淳沣看着天边飘来的大片乌云,顺手将油伞拿出。 “我们快些回去吧。” 两人也坐进了自家马车内。 夏淳沣一边甩着缰绳,一边问道,“方才那两人看着像官家女子。” “貌似是什么尚书府的二小姐。” “你为何会招惹这些人。”夏淳沣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太过纵容她,才会让她胆大如斯。 “你应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我们只是平民百姓,遇见这些人都避着些。” 莫芊桃一脸正色,“我知道呀。” “她招惹我的,她自己当宝的东西,以为别人也会觉得是香馍馍,我才不稀罕呢。”说着,莫芊桃取出一个鸭梨,放在掌中揉搓几下,便塞进了嘴里。 夏淳沣直愣愣问道,“你们在争东西?” 莫芊桃摇摇头,也不打算隐瞒他,“那千金小姐据说是吴穆赟的未过门的妻子,小心眼多着呢……” 之后便断断续续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夏淳沣听完脸比锅底还黑,“你应知道该与他保持距离,他心机深沉得很。” 莫芊桃对这句话是认同的,她钻到车外,将自己未吃完的梨递到夏淳沣面前,讨好道,“吃梨吗?” 夏淳沣瞥了一眼,被她咬得坑坑洼洼的梨子,没有半点胃口。 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她用梨子堵住了嘴。随即她感受到夏淳沣杀人的目光,她笑了笑,显得是十分怂包,“梨是不能分开吃的。” “你……可对吴穆赟有意?”想到她好色的模样,夏淳沣忽然有些不放心。 莫芊桃专心挑着瓜子吃,压根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便又再问了一次,这可把夏淳沣为难坏了,支支吾吾的半天问不出来。 莫芊桃伸出脑袋一看,但见他双颊通红,便没好气道,“你干嘛一副憋屎的模样,有什么不能痛快一些,磨磨唧唧的。” 夏淳沣的羞涩和闷骚居然被她形容得如此难听,这叫他情何以堪,顿了顿,夏淳沣装作若无其事说道,“那吴穆赟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长得是不错,人模狗样的。” …… 这是已经有想法了? “人家都要娶妻了……”夏淳沣心里不是滋味,又别扭说,“你现在是我娘子,莫要乱来给我丢脸。” 莫芊桃瞬间了然,说来说去,是担心她被吴穆赟美色所惑,做出格的事情。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老娘也是挑人的好嘛。” 闻言,夏淳沣稍稍放心,原本郁结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刚回到家中,只听轰隆一声,天色迅速暗沉下来,接着豆大的雨滴落下,砸在瓦片上噼啪直响。 “回来的可真及时。”夏莲枝笑盈盈的走过来,接下夏淳沣手中捧着的东西。 莫芊桃咳了一声,他顿时会意,拉着夏莲枝坐下,开始为莫芊桃邀功,说她是如何用心挑选礼物相赠芸芸,逗得夏淳沣直乐呵。 夏莲枝倒是乐了,莫芊桃荷包空了。 这雨一下便到了夜晚,大雨转成了毛毛细雨。闷热多日,经过雨水的冲洗,终于迎来了丝丝清凉。 两人躺在床上天南地北的聊着,不一会儿,夏淳沣忽然说道,“莫要再去卖猪肉了,你若缺钱我会给你。” 莫芊桃咯咯一笑,“好,不卖了。” “当真?”夏淳沣想不到她这样爽快。 莫芊桃一早就不想卖猪肉了,不过是一直没有等到好时机,加上县城的好商铺都被占了,才会一直拖着。 今早,她又在附近查看了一番,寻到了好去处,便打算这几日着实准备开个小铺子。 莫芊桃乖巧的点头。 她的听话,让夏淳沣十分满意,看着她俏生生的模样,又忍不住逗弄她,“算爷没有白疼你。” “唷!那往后就指望爷疼惜奴家了。”说着,她顺势往他怀里拱了拱。 夏淳沣一个翻身躲开了。 到了后半夜,两人又不知不觉的搂在一块,身体紧贴着,姿态十分和谐。 也许是习惯了,夏淳沣居然一夜好眠。 * 许是飘了整夜的雨,这天早上醒来,空气也变得格外清新,由院子里传来了阵阵的青草香。 “你若在赖床,奶娘又该责备了。” 夏淳沣醒来已久,贪恋着她身上的香气,久久抽不开身。 两人本是相拥而眠,随着莫芊桃几个翻身,被子也已经扭得不成样子了,几个大动作的翻动,让她衣裳稍显凌乱,小露着香肩,看起来极为讠秀惑。 夏淳沣不受控制,伸手在她圆滑的肩头来回摩挲几下,莫芊桃眉头一紧,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他担心继续在这么下去,自己会变得难以克制,便掀开被子抽身出来了。 身边忽然没了温度,莫芊桃翻了个身,便转醒了。 她刚刚睡醒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的慵懒,加之睡眼惺忪的媚态,透着极大的诱惑,夏淳沣只觉口干舌燥,浑身不自在。 不敢再看她一眼,便灰溜溜的离开了。 莫芊桃穿好衣裳,便出门去寻莞姚了,正好在半路遇上芸卿。 “瞧你这身打扮,还真是让人眼前一亮。”芸卿说话酸溜溜的,听着格外刺耳。 原本她是这村里最会打扮的女子,莫芊桃最近的势头完全将她赶超了,这让她十分的不舒服。 “谢芸卿姑娘夸奖。”莫芊桃学着文人作揖行礼。 芸卿则是双手一环,睨了她一眼,“瞧把你嘚瑟的。” 莫芊桃只当没听见,踏着欢快的步子离开了。 站在院门外,莫芊桃便看到莞姚将家中的屠杀痕迹已经全部清理干净,那猪腥味儿顿时也淡了许多。 “呀!这大变样了。” “妹子,你来了。”莞姚放下手里的活急忙开门。 “怎的拿了这么多东西。” 莫芊桃将东西放在桌上,道,“这天儿下雨,不好出门办事,我已经有看中的铺位,明日天气好了,便去租下来,简单的装潢一下,择吉日便可开业了。” 莞姚点点头,有些愧疚,“这些天都是你忙里忙外的,我都帮不上什么忙,可是辛苦你了。” “怎会帮不上忙,我还指望着你给我配料,运货呢。”莫芊桃想起自己拎过来的东西,“姚姐,咱们现在不卖猪肉了,你是不是该捯饬捯饬了?” “这……我已经习惯这般了。”莞姚不爱打扮,怎么随意怎么来。 081. 与诱惑同眠 “这可不能习惯,咱们女人天生就应该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倒不是为了让你那些男人赏心悦目,装扮好看了,自己的心情也会好上许多,你不是一直想嫁人吗?那你得先推销自己不是?先给自己来点妆点。” 莞姚噗嗤一笑,“你这一套套的,说得我都听不懂。”随即目光转向她带来那些衣裳和妆点,也是明白她的苦心。“得,那你给我打扮打扮吧。” “就是嘛,这天底下哪儿有不爱美的女人。”说完,莫芊桃便拉着她端坐着,为她细细描绘起来。 莞姚是不习惯的,一直咋咋呼呼的不停,不是痒就是不适,折腾好一会儿。 好不容易化完妆,莫芊桃又给她挑了一件适合她皮肤的衣裳,给她换了。 “以后,开铺子可是需要门面的,不能再随意了,能捯饬一下自己多好呀。”莫芊桃将她拉到一面大铜镜前,让她好好欣赏欣赏自己。 “哎呀!妈呀!太吓人了,这还是我嘛。”莞姚先是一乍,捧着自己的脸左右看了看,之后便开始动手卸下这身装备。 “你这是作甚!”莫芊桃按着她的双肩,将她牵引至铜镜前,“你好好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可是美上了许多。你那眉儿,那眼儿……” 莫芊桃的话好似吹眠一般,听得莞姚昏昏欲睡。 耳边是她喋喋不休的话语,铜镜里是陌生的自己,莞姚细细的端详着,看多几眼似乎……还不错。 ”你教教我如何施粉黛吧。”莞姚捂着脸,略带羞涩。 莫芊桃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看她犹如思春少女一般的神情……或许她还能抢救一下。 于是两人一个上午都坐在一块探讨穿衣打扮。 莞姚审美的大门被开启,随之而来的好奇心,便好似开闸的洪水绵延不绝。 问题多到,让莫芊桃压根回答不上来。 “媳妇!”夏淳沣的声音突然响起,两屋内得了两人均是一愣,不知道他何时进来的。 “你可吃过午饭。”夏淳沣带着一丝痞笑,目光往后一转,看到了焕然一新的莞姚,紧接着对莞姚这一身的装扮由头到尾的赞美了一番,羞得莞姚是面红耳赤。 莫芊桃听着却有些吃味,“我可不知你这么会夸人。” “爷,我满腹经纶,况且来自肺腑的话,又何须措辞,不过是手到擒来罢了。”夏淳沣挺直腰杆,开始自夸。 莞姚闻言,乐到不行,“你们夫妻二人,莫要在逗我了。” “他夸赞你好看,说明我有双巧手,也是在变相夸我呢。”莫芊桃未免她尴尬,继而生拉硬拽的也将自己赞美了一番。随后她冲夏淳沣翻了翻眼皮,道,“我饿了。” “姚姐也还未吃饭吧,不如一同去我们家吃点吧。”夏淳沣想起自己是来请莫芊桃回去吃饭的。 莞姚点点头,将家里又再整理了一下,三人便往夏家去了。 此时的夏莲枝正坐在院中的梨树下乘凉,她嘴里絮絮叨叨的和芸卿数落着莫芊桃种种不是。 比如房事要强,家里的活儿不爱做,专门喜欢抛头露面,再者便是前几日糟蹋了夏淳沣儿时的几件衣裳。 芸卿听得脸红心跳,十分咋舌。 想到夏莲枝对莫芊桃诸多微词,她心中有些戚然…… 若有日,她真嫁给了夏淳沣……夏莲枝是否也会对自己百般挑剔? 然而,这并不是她需要深入思考问题,她一心想要入夏家门,其他的事,容她后再想吧。 “哟!芸卿姑娘也在呢。”莫芊桃热络的招呼一声。 芸卿站起身来做了做样子,很快便注意到莞姚,她眼里顿时充满了诧异之色,“这……姚姐今日看着可真漂亮,这身绣花的衣裳也是别致得很。” “这都是小桃妹子给我捯饬的。”听到赞美,莞姚也是满心欢喜。 可这话传到夏莲枝耳朵里,便让她不高兴了,自家媳妇儿,成天无所事事的去接济别人,显得自己多能耐似的,还不如多干点家务活来得实际。 “打扮打扮总是好的,兴许还能嫁个好人家。”夏莲枝哪壶不开提哪壶,将莞姚瞬间僵了脸。 芸卿见着,暗暗发笑。 “先进屋吃饭吧。”夏莲枝点到即止。 围坐在餐桌前,夏莲枝讨好的给莞姚加了块肉,只道她自己一个人平日也辛苦,得多吃点。 其次,给芸卿和夏淳沣都意思意思的都夹菜,偏偏到了莫芊桃这儿便没了动静。 她看准了夏莲枝伸出筷子,为了挽尊,她急忙捂住自己的饭碗道,“奶娘不用了,我自己来。” 夏莲枝嘴角一抽,正想毫不给面子的拒绝,莫芊桃早就想好对策,“奶娘,您早上不是说煲了乌鸡汤吗?怎的不见。” 夏莲枝一愣,干笑几声,“老糊涂了,我现在便去端出来。” 夏淳沣难忍笑意,借故帮忙离开了。 夏莲枝压根不曾忘记还有乌鸡汤这回事,因放了不少名贵药材,故而生了小心眼儿,本想独留给夏淳沣补补身子的。 “你瞧瞧,你那媳妇儿嘴真碎。”夏莲枝揭开锅盖,看着里头冒着腾腾热气的一锅子汤,不禁心生忿怨。 夏淳沣嘴角一直挂着笑意,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我自己也喝不了这些。” 夏莲枝还能说什么呢…… 小声的骂了一句,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夏淳沣将汤锅子端了出去,原本还横眉鼓眼的,一落座,便像川剧变脸一样,表情迅速转换。 天气一好转,两人便将县城集市拐角处,一小铺子给盘了下来,并商量着装修事宜。 考虑到整条街的装饰都以红色为主,莫芊桃便想着来些不一样色调,反而更能惹人注目,灵机一动,想要了马卡龙色。 她这主意一出,连着木工都被这大胆的想法惊讶了,莞姚本是不同意,最后经不住莫芊桃三寸不烂之舌的游说,只能点头同意。 因为用色大胆,还未开张便惹起不少关注,原都以为是新颖的裁缝店,到了挂上牌匾,开张之日,才算真正揭开了庐山真面目。 漆金牌匾上刻着五个大字——珍饕卤鸭店。 “口气倒是不小。”路人伫足观察。 莫芊桃和莞姚两人穿着一样的定制衣裳,由于配色和店铺的装潢大相径庭,自然也是十分的醒目。 “今日只要在铺本买够三袋鸭肉,便可赠送鸭娃娃一对,送完即止。”莫芊桃和莞姚一便派发宣传文字,一边喊着宣传口号。 这般叫卖的方式已然是十分大胆,而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她们还有免费试吃,每人的分量不多,但足够尝到味道。 试吃的鸭肉一端出来,只是眨眼的时间,便被抢光,只留下一地残骸。 第一天的生意不大理想,来买鸭肉的大多数,是冲着那手臂大小,表情搞怪的鸭娃娃来的。 莫芊桃也不着急,时日还长着呢,慢慢来。 * 第一天开业,莫芊桃是忙得连水都顾不上喝,这一回到家,端着茶壶便不住的咕噜咕噜往喉咙灌,整个人是又累又乏的。 “可需要我去帮忙。”见她如此劳累,夏淳沣隐隐感觉不是滋味。 莫芊桃摇摇头,直接往床上一趴,“要不?你帮我按摩按摩呗。” “这……”夏淳沣犯难了。 “不该亲也亲了,不该摸的你也摸了,你还有啥好纠结的。”莫芊桃就不明白了,这人怎会如此迂腐,死守最后一条防线的意义又在何处? “我……不会……”夏淳沣坐到床边笑得有几分尴尬。“要不……你教教我。” 莫芊桃一愣,脑子停顿一会儿,继而开展绮想的篇幅。 夏淳沣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她已垂涎许久,就是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借口,可以能与之接触。 “好呀。”莫芊桃顿时来了精神,那猴急的模样,就差流哈喇子了。 夏淳沣自觉翻身趴下,莫芊桃在他背上拍了拍,假意按了几下,随即眸光暧昧一睇,“你穿着衣裳,我按不动。” 夏淳沣这回没有扭捏作态,直接宽衣解带。感受着莫芊桃手软的小手在后背轻抚过,动作时而轻缓时而用力掐捏。 夏淳沣趴在软榻上,一脸享受,嘴角情不自禁露出得逞的笑意。 可不多会儿,他感觉不对劲了,莫芊桃力道越发软绵,指尖好似在跳舞一般,在他后背不停的撩拨。 夏淳沣憋的一脸通红,连后背的肌肉都变得紧绷。 “放松。”莫芊桃又拍了他一把,扬起的手还未放下,便被他拽住一个翻身压下。 他贴近莫芊桃的耳朵说道,“换我了。”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传入耳朵,还带着一股湿热的气息,惹她一个激颤,浑身竖起鸡皮疙瘩。 夏淳沣正准备下狠手之际,莫芊桃忽然大喊一声,“我要脱衣服。” 夏淳沣慌了,“我手劲大,你无需脱。” 她压根没有理会,脱掉外面的罩衣后,便等着享受按摩。 夏淳沣长吁一口气,生怕她将自己脱得一件不剩。他本是真心想为她减轻疲劳,怎的,按着按着自己便开始心猿意马,越发心不在焉。 082. 我怎会中意你 她察觉不对劲,扭着脖子,转过头,问道,“你能好好按吗?” 夏淳沣一声不吭的穿上鞋子准备出门,却被莫芊桃一把拽住,“你上哪儿,还没按完呢。” 夏淳沣猛然转身,便被莫芊桃勾住脖子,她正眯着双眼,笑得想只狐狸,“你跑什么……”不等他反应,主动送上双唇。 夏淳沣本就剩余不多的制止力在瞬间被瓦解,犹如被点燃的火苗一触即发。两人纠缠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门外传来夏莲枝一声尖叫,夏淳沣才猛然抽身。 他逃命一般的走了,莫芊桃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不发一眼的看着他离开了。 当晚,夏淳沣未再回来,听夏莲枝说他去了县城办事,兴许要一段时日才会回来。 黑夜如墨,无星无月。 风吹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 “胆小鬼。”莫芊桃暗暗的时候一句,她独自躺在床上,想到和夏淳沣那些事儿,心里略微烦乱。 翻身大字型的躺着,感觉床上空荡荡的。平时两人睡在一块,翻来覆去的还略嫌拥挤,今夜只剩她一个,却又是如此的孤寂。 莫芊桃忽儿的无病呻吟,不过也就持续了一小会儿,大概一刻钟时间她便陷入了沉睡。 * 另一边,夏淳沣踏着月色,赶往曲南县城。 找了间客栈,叫来了一壶酒,打算一醉方休。 小二见他独自一人,担心他喝酒闹事,便时不时借故过来瞧两眼,见他只喝闷酒却不发一言。 “客官,可是有烦心事?”小二谄笑的面孔下,隐藏着一颗八卦的心。 烦心事? 他那点事儿,倒是算不上烦心。 只是心里苦闷罢了。 他如今身份特殊,不应该让自己陷入儿女私情里,他是个随时可能送命的人。 “你可娶妻?”夏淳沣莞尔一笑。 小二摇摇头,略带羞涩,“不曾,但有心仪女子。” 夏淳沣举起酒杯,“如此,我便祝你能得偿所愿,与心爱的女子白头偕老。” 小二了然,原来是为情所困的情种,“我看公子生的俊伟不凡,竟也会为情生愁?” 夏淳沣一杯酒入喉,俊脸开始泛红。 小二见他不再说话,便识趣的走开了。 稍微泛着醉意的夏淳沣,本以为能一夜好眠,不想少了软玉在怀,竟显得十分清冷。 恰逢卤鸭店开张的第二天,莫芊桃为了招揽生意,特意邀请了衙门的衙役当托儿,排队购买卤鸭,借此营造出好吃到供不应求的假象。 初步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不愿意尝试的人,连眼一看都厌恶,愿意一试的人,大部分都都是赞口不绝。 莞姚也因此松了一口气,她生怕将自己多年的积蓄付诸东流。 只从开了卤鸭店,莞姚日日都有按照莫芊桃的要求,将自己好生装扮,因此也惹得易郎多看她几眼。想到易郎近些日的温柔体贴,莞姚心里当真是比吃了蜜还甜。 “小姚儿……”易郎躲在角落偷偷唤了她一句。 莞姚好半天才从思绪里回过神来,从易郎的方向一瞟,立刻堆满了笑意,顺手拿了一袋子鸭脖子递给他。 “加辣的,定合你口味。”莞姚红着脸,娇笑着。 易郎递给她一记,你最懂我的眼神,两人一来二回的眉目传情。 “干嘛呢,拿自家东西讨好情郎呀。”莫芊桃冷不丁的出现,冲她笑得暧昧。 被当成抓包,莞姚顿时面红耳赤好一阵,“妹子,你莫要取笑我。” “瞧你那张小脸甜得齁鼻。” 莞姚捂着脸躲开了。 对街的暗角处,种着一颗大杨树,夏淳沣隐在其中,一双黢黑的眸子瞬不瞬的注视着忙碌的莫芊桃,他好次迈开腿想过来仔细瞧瞧她,却怎么说服不了自己。 这时,闻声赶来的吴穆赟,摇着折扇不动声色的出现了,见一众衙役围在卤鸭店前吃得不亦乐乎。 “味道似乎不错?”他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让衙役们差点噎着,急忙放下手中的食物端正姿态灰溜溜的朝衙门去了。 吴穆赟停在原地环视一周,直接朝莫芊桃招招手,意识让她过来。 她瘪瘪嘴,一脸不乐意。 “你拉着衙役帮忙做托儿,可是虚假买卖。”吴穆赟走上前,在她耳边冷声提醒一句。 莫芊桃的表情瞬间有了变化,将面前几袋鸭肉俏俏推向他,贿赂的意思很明显。 他顿时笑了,得意之色稍纵即逝,“我为官一项清廉,你可是要断我前程。” 莫芊桃笑脸一僵,“哪能这般严重,你可真会说笑呢。” “本官从不说笑。”吴穆赟平日里,脸上都挂着虚伪的笑意,今日却是异常的严肃。 莫芊桃也不敢胡来,准备将鸭肉取回时,却又被他拦住了,一双大手正盖在她小手上,两人均是一愣,莫芊桃本以为是意外,准备抽回时,却被他拽住手指…… “你……吃我豆腐?”莫芊桃简直难以置信。 吴穆赟在瞬间察觉失态,可他并没有慌张,而是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手心发凉,莫不是体寒之症。” 莫芊桃狠狠腕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口中有气,可是肠胃不适。”吴穆赟挑衅的意思更甚。 …… 这是说她口臭呢。 莫芊桃也是受不得刺激的人,也不顾人多,直接按住吴穆赟的脑袋对他深吹一口气,“臭死你活该。” “你这疯婆子!” 吴穆赟破天荒的红了脸,丢下银子迅速离开了。 莫芊桃双手叉腰,正品尝着胜利的滋味。殊不知,夏淳沣在远处攥紧了拳头,气得面色铁青。 杨树下那抹身影来势汹汹,浑身笼罩着一团黑雾一看便知者不善。 “咦!那不是淳沣吗?怎么得空来了?”莞姚原本端着一盘鸭肉,准备分袋装满,一转眼居然看到了面色阴沉的夏淳沣。 莫芊桃顺着她的视线看起,果然是夏淳沣,想到他连夜逃走,莫芊桃心中的火气难以下咽,转过身直接无视他。 “今日生意可还好。”他朝莞姚问道,可一双眼睛未从莫芊桃身上离开过。 “勉勉强强吧。”莞姚注意到夏淳沣看着莫芊桃的目光,好似蕴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顿觉异样,再看莫芊桃爱答不理的态度,瞬间明白这两口子是在闹别扭。 “桃妹儿还未吃午饭呢,这会儿也不忙,要不你们小两口先去填饱肚子?” 莞姚识相的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我一会儿自己去吃。”说着,她便放下抹布,进了隔间。 莞姚朝夏淳沣使了眼神,夏淳沣便跟了进去,生拉硬拽的将她扯了出来。 “怎的,与自己的相公吃顿饭就这般为难?我看你与那姓吴的倒是相处得不错。”夏淳沣沉着脸,心里一阵酸溜溜的直往上冒泡。 莫芊桃也是一肚子的火,两人均是杀气腾腾,怎可能三言两语将矛盾化解。 “你见着我不也跟见鬼了似的,你可当过我是娘子?你莫不是忘了,我们可是协议夫妻。” 夏淳沣眉头一紧,顿时感觉挫败,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教,如今他是连吃味的资格也没有了? “那你为何三翻四次勾引我?”夏淳沣想到昨晚的事,心里依然忍不住悸动。 莫芊桃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想跟他一夜情?可能吗?既然发生了关系两人的身份也会因此弄假成真。 她对夏淳沣动心了,许久之前便已经有了爱恋,只是……不愿意去深究罢了,况且夏淳沣时常提醒她,莫要为他动心,莫芊桃怎好率先承认自己的心思。 神差鬼使的,莫芊桃还是禁不住问了一句,“你可中意我?” 原本怒剑拔张的气氛,因为她这句话,就好似迎来了一场灭火的大雨,让夏淳沣顿时冷静下来。 “我……怎可能中意你,你莫要肖想我。”说着,夏淳沣想抽自己嘴巴子。 莫芊桃听完,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你可是生气了?”夏淳沣将她拦住,憋了一肚子的衷肠无处诉说。 “生气与否与你何干?” 她身上的温度降到了冰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夏淳沣心理堵得慌,他生怕自己忍不住便说出了内心真实感受。 “生气会长皱纹。” …… 他居然这般不识趣,倒是让莫芊桃开了眼界。 “反正长不到你脸上去。” 两人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 槐岚村,夏家。 “这女人没本事,就是留不住男人。”夏莲枝开启了对莫芊桃的日常数落模式。 夏淳沣不在,她说话越发的没顾忌。 莫芊桃低头吃着,只当是蚊虫飞过。 “你定是与沣儿闹脾气了吧,若不然,他怎舍得丢下一家子事儿离开。”见她不为所动,夏莲枝敲着碗筷,惹得莫芊桃心烦不已。 她瘪瘪嘴,心想,好似夏淳沣从未离家过一样。 只要寻到由头,便对她一阵辱骂。 “自己男人都不回家了,你居然还能吃得下。”夏莲枝见她油盐不进,冷笑一声,干脆将碗筷往桌上一掷,盅碗在桌上快速转动几下,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083. 糟糕的婆媳关系 莫芊桃将碗筷往桌上一搁,抹了抹嘴,“我男人跑了,我都不操心,你急个啥劲。” “嘿!”夏莲枝瞠打眸子,倒抽一口气,“怎么说话的,你还有半点女德吗?夫君不在了,你居然与婆婆寻晦气,我要让沣儿休了你。” 莫芊桃甩甩手,满不在乎,“您若真有本事,便让夏淳沣休妻吧,又何必日日与我置气,处处挑刺,我又何其的无辜。” “你你你——滚!”夏莲枝气得胸脯起伏不定,看着莫芊桃的目光仿佛上辈子是杀父弑兄的仇人。 莫芊桃心一颤,想不到她这般仇恨自己,“我也是打娘胎里出来的,凭啥平白无故的要被你数落,成日看你脸色,再说这吃的住的都是夏淳沣给的,我不欠你什么,你有什么脸在我面前摆谱?” 夏莲枝气得浑身发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你看我再不顺眼还是得憋着,不然,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她捂着胸口,好似喘不过气,随时都会晕厥,莫芊桃并不理会,反而眸光一横,“这屋里除了夏淳沣,谁也不能赶我走。” 夏莲枝气得哭爹喊娘,又想故技重施,莫芊桃先她一步嚷了起来。 夏莲枝吓得急忙捂住她的嘴,乡下人最怕被人背后嚼舌根子。 莫芊桃略施小惩,夏莲枝气黑了脸,连着好几日不曾进伙房,吃食都是莫芊桃从县城酒肆,或者莞姚家里拎回来的。 夏莲枝想开了便吃点,想不开便在房里继续生闷气儿。她本不是蠢人,便日日拉着芸卿往家里跑,当真是比亲闺女还亲,目的就是要恶心莫芊桃。 莫芊桃也不省油的灯,她冲芸卿招招手,面上挂着浅笑。芸卿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逐木讷上前噘嘴挑眉,“你有何事?” “我说你是真蠢还是天真。”莫芊桃贼兮兮的让她靠近一些。 芸卿虽摸不着头脑,却天生对她反感似的一个劲儿冲她翻白眼。 两人交头接耳的靠得很近,莫芊桃能感受到身后,夏莲枝投射来的目光,刺得她背脊发凉。 “你对夏淳沣一往情深,应直接在他身上寻找突破口,为何要在奶娘身上浪费时间,她若真有办法,你怕是要等成老姑娘了。” 芸卿眼珠一转,她知莫芊桃说得有几分道理,却不想轻易被她利用,故而,站得离她稍微远了些,“我与奶娘投缘,并无掺杂利益关系。” “我是不忍你继续做无用功,加之你人情长,便好意提醒你,你若能看开便最好不过。” 她煞有其事的说着,全然一副好言相劝的姿态。 若不是知道她那些惯用伎俩,芸卿差点就信了。 她若无其事的回到夏莲枝身旁,好似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 “那骚狐狸方才与你说了什么?”夏莲枝自然想刨根问底,想到芸卿平日温顺,应不会隐瞒她。 “嫂子她……”芸卿怯怯的看了一眼莫芊桃远去的背影,似乎难以启齿。 夏莲枝一跺脚,“你大胆说便是,老婆子我承受得了。” 芸卿垂下头,犹豫了一阵,用蚊喃一般的音量说道,“她说……您左右不了淳沣哥的决定,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翻不了什么风浪了。” 夏莲枝一听,捂着胸口直喘气,“这个杀千刀的,我是做了什么孽,怎会摊上这样的儿媳妇。” 芸卿连忙假意安慰。 * 三日后,夏淳沣回来了,原因无他,想媳妇想得紧。尽管他知道,莫芊桃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没办法,还是得好好哄着。 他回来,夏莲枝最是开心,一个劲儿的想着怎么给他补身子,好似他出门这几日受了苦难似的。 也暂且将于莫芊桃的恩怨放在一旁,两人态度不冷不热的无甚话语。 夜晚,莫芊桃一个霸占了整张床,没有给他留一个手臂的位置。 夏淳沣心里无其他想法,维持现状即可。可心里还是隐隐有了危机意识,生怕莫芊桃被人勾了去,明知自己太过自私,可他……放不下,尤其是见她与其他男人举止亲密后,他心里更是抓心挠肺的难受。 “能给我些时日吗?”夏淳沣叹气一声,走到床边执起她的双手。“你应知道我是个没有自由身的人,兴许哪日我便忽然消失了。” 他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让莫芊桃猛然清醒,他的若即若离,全因他心里的顾虑。 “你……可能辞职?”莫芊桃想到他生活不易,风里来火里去,心里便感觉沉甸甸的不是滋味。 辞职? 夏淳沣托腮思索,大概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我已有此打算,不过得过些时日。”夏淳沣如是说着。至从对莫芊桃动心后,他便有了隐退的想法,只是隐隐感觉对不起师父多年的栽培。 “你可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何人?”莫芊桃想到他在刀口添血的日子,哪儿还能继续与他置气,心疼都还来不及呢。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紧紧拥抱在一起,夏淳沣忍着对她的愧疚,说道,“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在你心里只需要知道我是你相公便好。” 话已至此,莫芊桃也不再多问。 这夜,她躺在夏淳沣怀中,任他对自己轻吻爱抚,缓解多日的思恋,只是唯独没有将她真正占有。 晨光乍现,今日个先起床的是莫芊桃,她推开夏淳沣沉重的手臂,翻身起床,而后,注意到他睡着的样子,像个天真孩子,忍不住在额头上亲了一下,这一亲可不得了…… 夏淳沣忽然醒来,眼底蕴着精光与笑意,“一大早,你便这般急不可耐?” 被抓包的莫芊桃面色一窘,转过脸想躲开,却被他一把带进了怀中,两人又腻歪了好一阵子,直到莫芊桃身上留着许多痕迹,夏淳沣才心满意足的收手了。 夏莲枝在厅堂等不到两人出来,眼看饭菜都凉透了,不得已去瞧了瞧门,夏淳沣打开门时,夏莲枝嗅见了一屋子的淫靡气息。 夏莲枝挥挥手,一脸厌恶,“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躲在屋子里搞得乌烟瘴气的,还知不知羞。” 夏莲枝状似在责备夏淳沣,实则在怪莫芊桃不知节制,磨坏了他身子。 “奶娘,您先离开,我们稍后便出去。”夏淳沣一句“奶娘”叫得夏莲枝心头甜丝丝的,面色也逐渐如常,临走时,她朝屋里的莫芊桃睇了一眼,大有警告和炫耀的意味。 莫芊桃戳了戳眉心,有些发愁。 “怎么了?”夏淳沣坐到她身边,一脸关切。 莫芊桃颇为无奈,“奶娘十分厌恶我。”两人相互确认了心意,莫芊桃认为有必要向他坦白自己和夏莲枝水深火热的关系,至少让他有心里准备。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夏淳沣为她整理了额前细碎的发丝,说得很是真诚。 “兴许,奶娘的委屈比我多些。”莫芊桃玩弄着发丝,心里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 “那,你可怨恨奶娘?” 莫芊桃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十分不解,“我怨恨她作甚?只是觉得有些可笑,人老了心气却很高,她认为我配不上你,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说到底都是自己拉不下面子,觉得我不能给你添光加彩罢了。” 夏淳沣听完,禁不住仔细了瞧了几眼,“我倒是小瞧你了,想不到你居然这般通透。”继而,轻刮她鼻尖,搂在怀里好半天不舍的松开。 “我这人没什么大智慧,自以为的小聪明倒是有些。”莫芊桃躲开他的狼爪,扭了扭腰,“快松开,你再这么抱着,我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莫芊桃作势吓唬他,实则担心夏莲枝久等。 “好似我这般玉树临风,也难怪你心痒难耐。”夏淳沣露着痞笑,心里打着歪主意。他那张脸在莫芊桃面前越放越大,随之,扑面而来是他身上的气息,莫芊桃便知躲不过他好似狼狗一般的啃咬。 夏淳沣撤离时,莫芊桃双唇红肿,纵然她面皮被锅底还厚,也不好这般出去见人。 难得见她面上飞满红霞,夏淳沣禁不住多看几眼,从前时常被她戏耍的郁结心情,也被全部消散了,剩下的只有满足感。 “我会与奶娘说清楚,若她依然不认你,我便带着你私奔如何?”夏淳沣眼底堆满了笑意,可他说话的语气,竟让人听不出个虚实。 “私奔?我才不要跟你私奔,我的卤鸭店才刚起步,我可是要赚大钱的人。”莫芊桃全当他开玩笑。 私奔是弱者的选择方式,按现在的风俗来说拜堂便是夫妻,既然是夫妻,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为何还要私奔。 两人又是一阵嬉闹,在莫芊桃的催促下,他才依依不舍的跨出了门。 走过小道,拐了个弯,便看到夏莲枝正在后院摘果子。 “奶娘我与你话说。”夏淳沣从不爱弯弯绕绕,他搀扶着夏莲枝坐下,自己搬了张椅子坐到她对面。 夏莲枝已察觉不妥,看着他满面春风的样子,她猜测是被吹了枕边风。 “你想与我说什么?”夏莲枝大概能猜到他想说什么,记忆里两人已经有段时日未坐在一块谈天。 084. 维系关系的纽带 “自从我回来后,奶娘可开心?” 夏莲枝毫不犹豫郑重的点头。 “可您不喜欢桃儿?”夏淳沣眉目依然,没有动怒或不悦的神情。 夏莲枝苦笑一声,继而拍着大腿喊冤,“我哪儿能不喜欢她,只是希望她能改改脾气,日后为你分忧,也能为你开枝散叶,教育子女。” “她那般性子着实难改,未免她时常让你生气,我便带着她去县城住吧。”夏淳沣旧事重提,掐住了夏莲枝软肋。 “沣儿,奶娘怎舍得你走。” 夏莲枝拽住夏淳沣的手,既担心又着急。 “奶娘,我已经娶桃儿为其妻,便决定此生不负她,若她得不到奶娘欢心,我大可休她,也不能让奶娘日日不快,而我自己终生不娶。” 夏淳沣说得信誓旦旦,夏莲枝却听得胆战心惊。 “我知奶娘想让我娶芸卿,可我本就对她无意,又何必拖累人家姑娘,奶娘又如何忍心。” 他的话,让夏莲枝哑口无言。 他这番话语,说穿了是想让夏莲枝接受莫芊桃,若是不接受,和离也可,只是他将选择孤独一世。 夏莲枝听得心里十分难过,纵然再不喜欢莫芊桃,她也不能让夏淳沣孤独一辈子。 “奶娘明白了,只要她端端正正的,老婆子我不会说什么,就怕她不守本分。” 见她哭泣,夏淳沣心里也难过,他不忍心将话说狠,可是话赶话的,不该说的也说了,“她的性子我亦是了解,奶娘不必多心,是我高攀了她,她亦能与我相配。” “说穿了,你们才是一家人,我不过是个招人嫌的老婆子,哪儿能挑三拣四。”夏莲枝是伤心的,她从前一直不愿意认清事实,可如今现实已摆着眼前,她不得不擦亮眼睛去看。 一听这话,夏淳沣只得急忙解释。待两人聊完,已是晌午。 * 莫芊桃今日未往县城去,便是莞姚自己一个人卤制贩卖,忙里忙外的,直到天黑才回来。 一进村,她便去寻了莫芊桃,商量着每日都要出入县城,十分不方便,干脆在城中置办一间小宅子倒是能方便许多。 莫芊桃早有此想法,夏淳沣却不同意,他担心莫芊桃会因此与吴穆赟靠得更近。 最后合计一下,还是决定购买宅子,只是莫芊桃依然住村里,每日由夏淳沣接送,而莞姚可住县城里,若遇刮风下雨的时候,两人也能有去处。 天色渐暗,莞姚前脚刚走,芸卿后脚便跟来。 她手中拎着一个竹篮子,里面溢出淡淡的香气,“夏奶奶,还未吃晚饭吧,我带了些东西,给你们添菜。” 她将篮子里的碗端出来,“我们家今日来个帮工的厨子,做了好一些酱肘子,便想着拿些来给你们尝尝。还热着呢。” 夏莲枝不动声色的瞟了夏淳沣一眼,不敢随意做决定。 不想,夏淳沣接过芸卿手中的酱肘子,邀她一同吃晚饭。芸卿欣喜不已,以为夏淳沣对自己态度转变,便急忙应下。 刚一落座,芸卿便感觉不对劲,这一家子相处得十分和谐,和以前简直云泥之别。 “桃儿,你多吃些,养好了身子,才能给沣儿生个胖小子。”夏莲枝不住的给莫芊桃夹菜,那一脸的关切,看得芸卿感觉不真实。 莫芊桃欣然接受,“谢谢奶娘,您也多吃一些。” 芸卿当即明白,这是场鸿门宴,她借口饱肚离开。 “夜黑了,你随我去取灯笼吧。”夏淳沣放下筷子,也不打算留她。她本想拒绝,可迫于形式,只是被动接受。 “我是个从一而终的男人,从未想过要纳二房,你是个好姑娘,应嫁个好人家。”夏淳沣看着她,说得语重心长。 芸卿听得直翻白眼,“淳沣哥莫要说这些虚话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呗,想娶我的人多了去了,没啥了不得的事。” 说完,她便提着灯笼黑脸离开了。 夏莲枝心里对她是愧疚的,连忙放下碗筷追了上去。 “对不住了芸丫头。”说着,夏莲枝眼眶竟湿润了,“是沣儿配不上你,也是他没福气。我也不该对你夸下海口,耽误你这些时日。” “夏奶奶,您莫要自责,最重要的是您日子过得舒坦。”她顿了顿,心里升起了好奇,“您为何忽然改变主意了?” 夏莲枝苦笑着,“这家已经轮不到我做主了。” 芸卿叹息一声,捂住夏莲枝干枯的双手,“夏奶奶,你莫怪我多嘴,这时日还长着呢,你又何苦为难自己,淳沣哥只是一时被迷惑,您在他心目中依然是最重要的。” 夏莲枝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快回去吧。” 她笑了笑,眼里溢满了关切。就在转身之际,她神情突变,满脸均是愤怒与不甘。 夏莲枝胃口全无,她没有回到饭桌上,而是回屋抹泪去了。 多好的芸丫头呀,怎地就没这个福分。 夏莲枝是怄得捶胸顿足。 饭桌上的两夫妻亦有些食不知味。 “快吃吧,我一会儿去看看奶娘。”夏淳沣见她无甚胃口,不住给她夹菜。 莫芊桃眼前的饭碗,堆得好似小山一般,更是感觉无味,“奶娘心里不舒坦,你好好哄哄吧。” “她不过是占时不适应,很快便会好,这些日子你多讨好点。”夏淳沣担心她脾气太过刚烈,便不放心的提醒。 吃完后,莫芊桃收拾餐桌,夏淳沣带着食物与找夏莲枝。 他刚踏入房间时,感觉气氛有些沉闷,夏莲枝也并不愿搭理他。 心里明显还憋着郁气,夏淳沣嘴甜如蜜,不消一会儿,便哄得夏莲枝有了笑意。 “你儿时就是比别的哥儿皮。”夏莲枝怪嗔的睨了他一眼,想到他日日跟在身后,甜甜唤奶娘的日子,夏莲枝哪儿还能继续跟他置气,始终是她亲手带大的,心里还是很疼极了他。 * 珍饕卤鸭店名声已经传开,生意也逐渐上轨道。两人便在离店铺不远的胡同口,置办了一间清雅的小院子。 易郎得知后,便时不时前往院子里与莞姚幽会,他本不屑这般,眼看莞姚跟变了个人似的,日日都是那般明媚娇俏,他越发心痒难耐。 加之,见她如今有能耐会赚钱,或许,可以尝试着说服家中母老虎,将莞姚娶回家当二房。 一想到身边围绕着大小两房,他心里便美滋滋的,两人独处是,他便毛手毛脚的十分不老实。 “易郎,你莫要胡来了。”莞姚双颊绯红,被他撩拨的难以自控。 “怕啥,反正你迟早是我的人。”易郎摸了把嘴,面上有些得意。 “你我这般,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莞姚心里有道跨不过的坎儿,难得与他相处融洽,莞姚即便是拒绝,心里对他也多少存了分愧疚。 易郎本不是有耐心的人,见她这般拖拖拉拉的,就是不肯成全自己,面上便有了怒意。 “你都三十大几了,还端什么端,老子肯碰你,是你天大的福分。”易郎按着她双肩,一副不得手誓不罢休的样子。 莞姚一听这话,满心的欢喜瞬间被泼头冷水浇灭,一股凉意透彻心底。 “你是这么想的?” 易郎察觉她有恙,长期被她惯出来犟脾气,就是不愿意低头认错。 “那勾栏的姑娘都知道讨好男人,你那副样子装给谁看。”易郎不去在看她那张幽怨而惊愕的脸,临走时,还在地上啐了一口,以示嫌弃之意。 莞姚浑浑噩噩的看着他离开,直到泪水模糊视线,她才转头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她内心的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话…… 男人太没良心了,终究是信不过。 * 吴府。 “大人,京城那边已经来消息了。”李俊儒手中拿着信,神情有些激动,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想等他开口问,继而将这份喜悦传达出去。 吴穆赟翻着卷宗,神态慵懒。 久等不到他回应,李俊儒坐不住了,“大人就不好奇?” “能有何喜事,不过是凤同意结亲了。”吴穆赟依然提不起劲来,余光瞟见茶台上剩余的几块鸭肉,心思早不知道飘向何处。 “大人早就猜到了。”李俊儒垂头耸耳的有些失落,这般大的喜事,他家大人,居然无动于衷。 “只不过尚书大人,要您亲自登门提亲,过去的媒婆已经被打发回来了,大人打算何日上京城提亲。”李俊儒已经迫不及待,当真是比自己娶老婆还要着急呢。“可需我着实准备聘礼?” “你看着办吧。”吴穆赟合上卷宗,揉了揉眉心,感觉心头总是萦绕着一股郁气。 他想起那日在卤鸭店的事,那个叫夏淳沣的男人与莫芊桃的话,零零碎碎的他有听到一些。 两人是协议夫妻? 那便是没有夫妻之实…… 为何没能早些知道。 “大人?”李俊儒鲜少见他这般心不在焉的,其他事情他能帮忙办妥,可终究是他自己娶妻,总不能帮着圆房吧。 察觉到自己思想觉悟不对,李俊儒在心里抽了自己几个大耳巴子,暗骂自己胆大包天。 在李俊儒回过神来,准备再说道两句时,吴穆赟已经不知去向。 085. 媳妇招人惦记,算不算冤情 集市上,除了落雨天清冷,基本都是人潮涌动。所幸,人流不算集中,不至于太过拥挤,加上已是晌午,相较与晨市开时,已算是清净。 “大娘,您在加点就差不多够分量,能获赠一个鸭娃娃,您看这娃娃多喜庆呀,家里有小奶娃子,肯定喜欢的。” 莫芊桃将鸭娃娃取出,放在大娘面前,让她细细打量一番。 大娘摸了摸,似乎觉着手感不错,便犹豫小会儿又再凑了点数,最总结果让两人都欢喜。 吴穆赟坐在茶馆二楼的窗口,远远的看着莫芊桃忙碌的身影,摆放在面前的茶水已经逐渐转凉,他一口未入喉。 “哟!这不是吴大人嘛,可要听听小曲?”店小二眼尖,立刻凑前伺候着,想讨些赏赐。 吴穆赟丢下碎银子,“找个会弹琵琶,声音如黄莺出谷的。” “得了,您稍坐。”小二欢喜下楼去了。 很快,一穿着素雅的姑娘款款而来,芊芊手指拨动琴弦,声音犹如潺潺流水。 这时,忽然一个黑影闪现,惊得那弹琵琶的女子手一颤,一个错音十分突兀的显现。 “退下吧。”吴穆赟挥挥手,女子垂这头离开了。 那影子不请自来,大步一跨,坐到他对面。 吴穆赟眸光一转,看清对面那张脸时,眼中的愕然稍纵即逝,若不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气势,他当真以为是小田起死回生。 世间真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对这点吴穆赟一直持着怀疑态度,可就是查不出异样。 既然对方身份不明,他便装装糊涂也无妨。给那人添了杯茶,他缓缓道,“你寻我可是有冤情?” 来人正夏淳沣,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有个贼人总想打我娘子主意,这可算冤情?” 夏淳沣话有意有所指,直戳吴穆赟胸口,虽知理亏,可吴穆赟是也许人也,纵横官场数年,怎会被人三言两句的指责,弄的面有愧色忏悔不已。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处之泰然。 夏淳沣眼里覆上一抹冷意,“敢问大人,若遇此事该如何处理?” “先不说本官尚未娶妻,不懂这些家长里短,再者你家娘子若是性情温和,或许是你当家的不够贴心,若你家娘子天生这般,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吴穆赟喝了口茶,分析得头头是道,仿佛这里头当真没他什么事。 “吴大人这般年纪未曾娶妻,便知指责妇人错,亦或是丈夫的错,偏偏就是那不知寡义廉耻的贼人无错?” “我寻思这城门口的李寡妇倒是与大人您性情吻合,说不定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夏淳沣把玩着手中的瓷杯,漫不经心的说着磕碜人的话。 谁不知道那李寡妇是个有名的荡妇,连那勾栏院里的妓女都不如。这般随意便就被他给乱指给了吴穆赟,他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 被乱点了鸳鸯,还是那般不耻的女人,吴穆赟顿时拍桌而起,端起了官架子,“大胆!” “大人若平日也这般胡乱断案,枉为父母官。”夏淳沣冷哼一声,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两人直视对方,眼中均是暗潮涌动。 “是否枉为可不是你一人说得算,我既受之皇命,也无愧于心。你若存心找茬,我便命人将你带会衙门好好审查。” 夏淳沣往前一立,正色道,“如此也好,让这里的百姓都看看他们的父母官,是何等龌龊之人。” “休要胡言,你可有证据?”吴穆赟有双幽深的眸子死死的瞪着他,眼里盛满了杀伐之意。 夏淳沣眼珠一转,察觉到他手中似乎隐藏暗器,心中防备之心更甚。 他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这扇子是当日凤榕溪准备转送给莫芊桃的那把,先是被莫芊桃硬塞了回去,后面又被凤榕溪泄愤似的丢出了车外,正好被夏淳沣拾了起来。 “不知这把扇子能不能算作证据,其实证据与否并不那般重要,这事若是闹得人尽皆知,那凤二小姐不知能否如愿相嫁。若对大人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可名声总不能不要吧?”夏淳沣一记冷眼,嘴角勾着一抹坏笑。 吴穆赟双眸一紧,杀意更甚,他悄悄的用两指一弹,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飞出,直射夏淳沣脑门。 “唰”的一声,夏淳沣眼疾手快的将折扇展开,正好挡住飞来的暗器,他惊愕道,“好阴毒!” 两人摆好架势,大战在即。 这时一声河东狮吼传来,“夏淳沣——老娘忙得昏头转向的,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喝茶,快給老娘滚下来。” 随着莫芊桃叉腰一声大呵,楼上准备干架的两人,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他递给吴穆赟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即消失了。 吴穆赟握紧拳头,狠狠在桌上一锤,那桌脚应声断裂。 眨眼间出现在楼下的夏淳沣,被莫芊桃揪着耳朵,走进了隔间。 “桃儿,当着外人面,你能否给我些面子。”夏淳沣揉着发红的耳朵,用商量的语气恳求着。 莫芊桃眸光怔怔的看着他,似乎有些害怕,“你不是时常提醒我要离官家远些吗?为何你要去招惹吴穆赟?”她将方才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明白两人何时结了仇怨。 “闲聊几句而已,你莫要担心。”夏淳沣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除非吴穆赟从此不再招惹莫芊桃,若不然,与之一战,不过是迟早的事。 “闲聊几句?我可没瞎,你是否有事瞒着我?他那人阴险得很,你莫要胡来。”莫芊桃怎能不紧张害怕,吴穆赟好歹是这里的父母官,两人眼下不过是农民而已,如何与官斗。 “知你是关心我的。”夏淳沣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见他笑得这般没心没肺,莫芊桃气不过的抬腿,狠狠的往他脚上一跺。 夏淳沣立刻夸张的跳起脚来,这般做作演技,不过是想让莫芊桃多心疼自己一会儿。 京城,尚书府邸。 吴穆赟派遣的媒婆被凤老爷打发了,话里话外都是要让他自己带着家眷来提亲,否则,这事就此僵着,吴穆赟本不将这事搁心里,只要将凤榕溪在吴府住了大半月的事散播出去,凤家自当颜面无存,可他从不喜欢明面上将事情做绝。 “小姐,老爷已经将您禁足了,您如今安心等着姑爷前来提亲吧。”茗研见凤榕溪总是寻着空子往外溜,生怕在她惹出什么事端来,自己也免不了皮肉之苦。 “吴大哥许久没有给我回信了,我要去问问清楚,是否被爹爹扣押了。”凤榕溪一项较为冷静,没想到因为一封久等不来的书信慌了神,更何况吴穆赟到底有没有回信还是未知之数呢。 “小姐,你私自去了曲南县已经让老爷震怒不已,老爷才责罚你没多久呢,就莫要去火上浇油了,全当心疼心疼奴婢,行吗?”茗研近乎请求的话,总算让凤榕溪动容。 自打两人主仆两人,从曲南县回来后,凤老爷子便没给过来两人好脸色。尽管吴穆赟已经被贬谪,可只要一朝回朝,那必定是风光无限。 可这回朝之日,也是了了无期,谁知要等到什么时日,凤老爷只能跺脚埋怨自家女儿不争气,将自己一生给赔了进去。 这门婚事,凤老爷纵容千般不愿意,奈何抵不过凤榕溪自降身价。 千里迢迢跑去曲南县与人私定终身,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他得被朝堂上那群老匹夫笑掉大牙。 “研儿……你说吴大哥会不会变卦了?”凤榕溪着急的直绞手帕。 茗研听她絮絮叨叨的,一会儿担心这,一会儿担心那儿,当真是疯魔了。 “小姐,你在继续这般,我便要请个方士进府看看您是不是魔怔了。”茗研头疼得紧,只盼吴穆赟早日出现将凤榕溪娶了去,她日后再也不敢随意嫌弃这官位低的姑爷了。 凤榕溪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走到院中那一株株的茶花边上,看得发痴,“他莫不是遇到意外了?” 茗研听了,竟无言以对。 就在凤榕溪为了一封信弄得整个人神叨叨之际,小厮前来通报,曲南县那边来信了。 凤榕溪简直欣喜如狂,想她在府上她端着姿态活十多年,心头被牢牢可上了大家闺秀这四个字,也从不敢表露自己真实情绪,这是第一次这般肆无忌惮,表现自己的喜怒哀乐,实在太疯狂了。 她小心翼翼打开书信,信中吴穆赟已表示会择日上门提亲,需她耐心等待些时日。并捎上自己的生辰八字,目的便是想让凤老爷先行过目,确认两人八字是否吻合。 看完信,凤榕溪久久回不过神来。随后执起笔,又不知道如何书写心中激荡的情感,担心被吴穆赟取笑,思来想去一个晚上,她回了几个大字。 一切安好,我等你。 * 曲南县。 泛黄的树叶被雨水滴落,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均是被突如其来的大雨给驱散了。 “这一落雨,多少有些凉意,怎的不穿件厚衣裳。”莫芊桃拿着一件薄披肩搭在莞姚肩上。 087. 城中飞贼作祟 李俊儒从马车内跳下,面色微沉,“五只卤鸭!” 莫芊桃不明就里的被人甩了脸子,嗤笑一声,“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来讨债的。” “卤鸭全部卖完了。”夏淳沣瞥了他一眼,一脸不悦。 李俊儒一听,急了,朝两人身后指了指,“我看后面还有好些呢。” “都被其他客人预定了。”夏淳沣笑着,可眼里带着戾色。 莫芊桃看着也不出声,这李俊儒平日见着自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借机让他长长记性也是好的。 李俊儒知两人存心想修理自己,顿时气得面色通红,“怎可能,你既然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客为大,怎这般嚣张。若是不想做生意,便让衙役封了。” “大人这是要欺压我等平民百姓?你家吴大人可知此事?”她冷眼一睇,给李俊儒施压。 听完,他便蔫了苦着脸,急忙道歉,“从前是我多有得罪,还望莫娘子大人大量,莫要与我计较。今日是我们家大人上门提亲的日子,你看能不能将恩怨放一放。” 莫芊桃心里冷笑一声,正准备打圆场。夏淳沣缺已将鸭肉全部包好,并放到他面前。 她一个做生意的哪儿真能与官家较真,除非她这生意不想做咯。 “祝李大人和吴大人一路顺风,也祝吴大人能如愿娶得娇妻。”夏淳沣一听吴穆赟要去提亲,心情瞬间大好,说吉利话的同时,还附赠了李俊儒好几块鸭脖子。 李俊儒回到马车内时,吴穆赟正在闭目养神,一阵清风灌入,他冷不丁道,“可是吃瘪了?” 李俊儒摸摸后脑勺,“让大人久等了,那莫娘子太过记仇,想办法刁难属下。” 吴穆赟睁眼轻声一笑,逐掀开车帘子,远远的瞧了一眼,但见夫妻二人站在档口说笑,他眼中顿时蒙了一层阴霾,眉头轻微拧紧,甚是不悦。 他周身散发的气息让李俊儒心跳如鼓,生怕有什么差错惹得他更加不快。 为了调解气氛,李俊儒轻笑一下,半开玩笑的说道,“估摸着,这些日子凤小姐该等着急了。” “着急了,她也得等着。”吴穆赟眉梢一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透露出凤榕溪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是是是,凤小姐有大家规范,必定也不会因这些小事与大人计较。”李俊儒抹了抹额头的虚汗,不敢在随意搭腔。 风过无痕,唯独那雨水滴沥沥的一直未曾停歇。马车在雨中缓缓驶去,知留下四溅的水花。 夏淳沣嗤笑着,不正经的来了句,“怎就忽然去去提亲了,他要娶何人?可是村口的李寡妇。” 莫芊桃睇了他一眼,“你瞎说什么,他要娶尚书府的二小姐,是正经人家的姑娘。瞧你这心眼小的,连我一个妇人也不如。” “爷的媳妇被人调戏了,还不许爷记仇?这可有道理?”夏淳沣怒瞪她一眼,可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气势,分明就是在唬人。 她一听不乐意了,必须得捍卫自己在花痴界的地位,“胡说什么呢,我能被人调戏?从来都只有我调戏别人的份。” 夏淳沣冷面,眸子眯出一道细缝来,“除了我,你还想调戏谁?” “就你……我都没能调戏成功,何况是旁人。”说道这儿,莫芊桃瘪瘪嘴,是懊恼的不得了。 夏淳沣最是听不得这些话,想着她是否又不安分老实了,两人便开始四两拨千斤的打嘴仗。 最总,是莫芊桃败下阵来。 她打算晚上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 * 是夜,沉重的黑色铺天盖地而来。 因为连日的雨水,道路泥泞,两人只能留在小院处过夜。 下雨天,让人变得慵懒,在酒馆吃了晚饭,听过小曲,才慢悠悠的回了别苑。 莫芊桃一路上都在为明日能否开铺而担忧,因为道路实在难行,鸭肉是否能顺利到达都未曾可知。 “你若是担忧,我回去看看便是,只是我不放心你一人留下。”夏淳沣双手压在脑后,在软榻上敲着二郎腿,那模样与莫芊桃如出一辙。 她正欲说什么,正好有人敲门。 门一开,是村里的小郭来捎口信了,告知两人明日鸭肉会迟些送来,让两人莫要担忧。莫芊桃这才松了口气。 回过身时,夏淳沣正慵懒的靠在床边,冲她抛媚眼儿。 莫芊桃眸光一瞠,差点没把肺给咳出来。 “一会儿有你苦头吃。”警告完后,莫芊桃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朝他扑去,就在眨眼瞬间,他便不见了,一抬眼儿,他居然窜到了房梁上。 “你属猴子的?给老娘下来。”莫芊桃指着他,恨不得自己也长对翅膀飞上去。 近些日子,他是越发的贫了,常常是让莫芊桃哭笑不得,倒像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怎敢下去,你不得变着法子修理爷呀。”明明是认怂的话,他却应生拽出来几分傲气。 莫芊桃也是没辙,干脆一咬牙,“你自己玩吧,我要去找老秦给我煮完面去。” 夏淳沣以为她在唬自己,怎知转身不见了影子,他无声叹息,紧跟着追了出去。 这小娘子也太不经逗了。 夏淳沣这般作想时,完全忽略了自己欺负莫芊桃不会武的事实。 追着自家娘子,在屋顶跑了半天,最终还真见她坐在老秦的面档前,已经抽出筷子,急不可耐的等候着。 纵容还下着毛毛雨,依然没法阻挡她一颗吃心。 难不成这口面,比她自家夫君还可口? 夏淳沣不服。 “老秦,给我来一碗和我家娘子一模一样的面。”他往莫芊桃身边一坐,来势汹汹。 莫芊桃一惊,诧异他动作极速,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你不忙着爬房梁吗?怎的来了?” 房梁? 老秦竖起来耳朵细细听着。 夏淳沣急忙捂住她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面来呢。”老秦咋呼一声,不露声色的看了两人一眼,禁不住探问道,“这天色都暗下了你们夫妻怎跑出来吃面了?” 老秦这摊子迎来的都是赶路客,鲜少有附近邻里光称。 这下雨天的城门一关,这里头便宛如一座死城,加之近日飞贼作祟,一如夜更是半点生气。 “我这娘子嘴馋得很,若是不让她吃饱咯,她能念叨一个晚上。”夏淳沣咬着筷子,一脸痞笑。 莫芊桃伸出手肘,狠狠地撞击他一下。 “噢!”夏淳沣捂住胸口,吃疼得紧。“娘子……你弄疼我了。”他本想撒撒娇,但见旁人在,脸皮始终有些挂不住。 老秦哪知他们心里那些事儿,叹息一声,打算收摊。 莫芊桃腕了他一眼,忽然转变态度,凑到他跟前一脸关切,“相公,你没事吧,我不是有意的,过来我给你揉揉。”她伸出爪子对准一脸窘迫的夏淳沣。 “我已经无碍了。”他擒住莫芊桃的手,不许她再胡乱动作。 老秦见两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心里犯嘀咕。 这两人也太不知羞了。 老秦直愣愣的看着两人将面碗吃了个底朝天,似乎等了一个晚上那么久。见两人抹嘴要离开,他动作速度的开始收拾起来。 这大剌剌的赶客行为,让两人心照不宣,放下碎银子,转身和月色融为一体。 * 再回到小院,两人都累了,洗脸漱口一阵忙活。刚一躺下,她便开始动手动脚的不老实。 夏淳沣往她手上一拍,狎笑着,“莫要调皮。” “你不就喜欢我这般吗?” 黑暗中两人瞪大双眼,仿佛隔着一层层纱,视线朦胧的看着对方。 喜欢她这般? 好吧。 夏淳沣不能昧着良心否认,闷骚如他,自然也不愿意承认。 一到这个时间,他便开始扭捏作态,而莫芊桃却总是一副饿狼扑食的状态,两人身份就好似调转了一般,分不出男女。 莫芊桃依然不知轻重的撩拨,这种戏码几乎每晚都会上演,时间一长,她难免会怀疑夏淳沣是否真不能人事,或许是有什么心里阴影造成的。 她虽然瘦了些,可身材还是不错的,只是平时裹在衣裳里,不大看得出来而已,再说她容貌吧,那也是上等的。 而面对她这样完美的女人,夏淳沣依然能坐怀不乱,她怎能不怀疑自己的相公无能? 莫芊桃忽然停了手,他便不习惯了,翻身看着她若有所思,“怎的不动了?” “你……不会……是阳痿吧。”一番话出口,莫芊桃觉得自己诚实得可怕,这祸从口出的例子,已经见证了不少,为何要头脑发热。 夏淳沣自然听不得这些话的,脸上一阵青白交错,尽管她看不真切,却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夏淳沣前后的变化,此时的他,就好似含了一肚子怒火的噴火龙,一张嘴能让她瞬间化为湮灭。 “不早了,睡吧。” “想睡?”夏淳沣双眼一眯,透着危险气息,“看来是爷平日太过宠溺你,才会让你这般无法无天,说些诋毁自家夫君的话,我能不能好好做个男人,就看你这副身子中用不中用了。” 啥意思? 莫芊桃不明白。 086. 薄情男人借口多 她似乎才察觉到莫芊桃出现在身后一般,手一抖,顿时有些惊诧。 “你这几日是怎么了?如此心不在焉的?”这般问话时,莫芊桃已察觉定是和易郎有关。 “无碍。”说着她就开始忙里忙外的,片刻也不给自己闲着。 莫芊桃抢过她手中的活儿,道,“我来吧,你去喝口水。” 她也没有拒绝,走到档口前,看着雨滴发呆。 “小姚,干嘛呢。小姚?”易郎躲在暗角唤着她。 莞姚寻声望去便见易郎猫着腰,站在不远处贼眉鼠眼的,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一见着他,莞姚多日积压的情绪翻涌而出,她端起一旁的水桶,直接朝他泼去。 “滚!” 易郎只当她在发泄小情绪,继而嬉皮笑脸搓着双手道,“我看你这鸭肉,今日卖得不怎样,要不给我拎几袋儿,我拿回去分给一家老小打打牙祭。” 莞姚怒眼一瞪,“你可真是个好相公,好爹爹。” “那可不是。”他手伸出来指了指,暗示莞姚给自己拿大包的。 莞姚正欲动怒,又听他说起甜言蜜语,“等过些日子你进门了,我也不会亏待你的,你可莫要太劳累,等过门后快些给我生个胖娃娃。” 一听迎娶她过门,莞姚心里的火顿时被浇灭,“此话当真?你到底何日才娶我?” “你总是这般着急,再等些时日,放心吧,我还能骗你不成,我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呀,再说我心里有你,你能不知?”易郎凑近了,悄悄抓住她的手,来回的摸了好几把。 莞姚内心纠结得很,到了这个地步,她是越发不甘心,总想着再忍耐些时日,他一定会将自己娶进门。 趁着她失神,易郎悄声无息的拿了几包鸭肉便要走。 “站住!”莫芊桃忽然出现,一把将易郎揪住,“这没给钱就想走呀。” 面对这样的情形,莞姚尴尬不已,易郎这般作为已不是第一回,平日里莫芊桃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莞姚心一横,“给了银子再走吧。” 见她不帮自己,易郎顿时蔫了,看了看莫芊桃,又摸了摸荷包,“我今日个没带钱,下回吧。” “姚姐听你骗,可我不吃你这套,你今日不掏银子可以,但你必须得有句实话。”想要莞姚这几日的郁郁寡欢,莫芊桃觉得必须要帮她一把,虽然易郎并不是良配,好歹也能让她心里有个数。 易郎担心滞留太久会惹人注意,便想着尽快打发算了,“明年吧,最迟明年。小姚我是一定会娶的。”反正说谎话也不用负责任。 莞姚一听这话,总归是心喜的。可莫芊桃不放心,拿出笔纸让他按上手印。 易郎哪儿肯,不住朝莞姚投来求救的目光。莞姚窘迫的不得了,总是受不了他不停的哀求。 “妹子,我看算了吧,他都这么说了,就暂且信着吧,按下这手印子,回家若是被他媳妇看见了不得闹翻天,那才更不好办呢。” “就是,就是。”易郎迫不及待的应和。 莫芊桃双手叉腰,“按个手印都怕被媳妇发现,你被媳妇压制的死死的,还敢说娶姚姐,我看再等多十年你也未必能成事。” 她一席话,让两人沉了面,莞姚一直活在期待中,这句话难免让她无所适从,亦犹如当头棒喝。 见莞姚不出声帮自己,易郎摸摸鼻子,“我如今是真有心娶她,她这般能干,我想家里那位应也不会反应太过激烈。” 他这句话里透露出太多信息,莫芊桃有些消化不了,更何况陷在局中的莞姚,更是难以理由他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莫芊桃在脑海里将他这句话分一下:原本没打算娶,后来见着莞姚会赚钱能吃苦,这才有了想娶回家的念头,目的就是想让家里多个能供吃穿的财神爷。 想到这里,莫芊桃十分的气愤,她看了看莞姚,见她面色无恙,自己更不好训斥什么,想来她心里是清楚的。 莫芊桃离开后,莞姚一把抢过易郎塞满怀的鸭肉,一脸厌恶的驱赶他,“滚!快给我滚!” 易郎一头雾水,方才还好好的,况且他都已经说了会娶她,怎还这般拿乔。 “怎的,你还长脾气了?”易郎瞬间冷脸,“不过开个间小铺,就这般目无夫长,我看你是没吃够一个人过日子的苦头。” 莞姚闻言,眼眶一热,心里一阵酸楚。 这些年过去了,易郎纵然万般瞧不上她,她都忍过来了,可易郎并没有因此有所改变,反正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转身拿起扫帚,对着易郎一阵乱挥,“滚!快点滚!在不滚我便要拿热水泼死你。” 易郎担心惹人瞩目,便怒瞪她一眼,骂了句娘,转身走了。 莫芊桃听见她的抽噎声,便拿了手帕递给她,“不管他如何看轻你,你都莫要看轻自己。” 她说的话,莞姚也仅只是听完点头而已,犹如吹过耳旁的风,不留任何余温。她有自己的想法,一个人孤身女人,长期被人另眼相看的滋味她受够了,即便知晓这个易郎不是个好东西,可已然是她竟有的救命稻草,若是放弃她便只能等着淹死。 “你若不适,今日便早些回去吧,反正也无甚客人。”担心她憋坏身子,莫芊桃逐劝说她离开。 莞姚抹了抹泪,“淳沣今日可会来?” “一会儿便来,你先走吧。” 莞姚回隔间取了一把油伞,“我今日回村去。” 她走了没几步,又折了回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妹子,我想去京城看看我弟弟。” “近些日子也不太忙,你打算去几日?我让相公帮着些。”莫芊桃倒是十分能体谅她的心情,但还是禁不住提醒她一句,“有些事旁人帮不了你,你还需自己振作些,咱们还有生意要做呢,可不能就这么颓废了。” 听到这话,莞姚面色有愧,她拭了拭泪,“姐这副样子,是不是忒丢人?” “咱们女人总归是要比男人重感情的,男人那都是不可控的,只有手中的银子才能安保自己的生活,才能让自己活得如意。”说莫芊桃老调重弹,惹得莞姚有丝不快。莞姚垂下眼眉,她只当莫芊桃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哪儿能真正明白自己的苦楚。 莫芊桃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道,“前些天村口的胡姐姐说想去京城看什么亲戚来着,要不你两个一块儿去,一路也好有照应不是?” “我回去问问,妹子莫要为我操心了。”说完,莞姚再度踏入雨中。 * 昨日个下完雨,今日温度便骤降了。 一大早起来莫芊桃便多加了件衣裳,与夏淳沣刚进城门时,便看到有官府的人,正在贴告示。 贴告示的人,正是小六子。 “怎的一大早便出来贴告示?” 莫芊桃隐隐感觉有棘手之事,果不其然,小六子叹息一声,颇为无奈,“城里近些日子来了一伙飞贼,行踪诡异,好几户人家都被偷了东西,你们也当心着点。” 一听飞贼的字眼儿,莫芊桃情不自禁的回看一眼马车里堆放的上百只煮熟的鸭子,心里不禁担心。 小六子又再交代两人几句,随后便朝档口走去。 “若不然,这几日便不要开铺了吧。”夏淳沣十分不放心。想到她日日天微亮便赶着出门,有时生意不好,得入夜了才能回村,这叫夏淳沣怎能不担心。 “姚姐因为心绪不佳,去京城寻弟弟解闷儿去了,我这不开铺又是为哪般,若不然你便留在小院里陪我住上几日吧。” 夏淳沣一愣,正色道,“你可忘了方才的告示,怎还敢住小院里。” “这不有你在嘛。”莫芊桃努努嘴,语带娇嗔。 见她这般娇俏,夏淳沣趁着四下无人,冲上去偷了个香。 莫芊桃卤完鸭子,出来开铺时,门外又下起了沥沥细雨,她禁不住嘟囔怪责了几句。 “怎的又下雨了,这还让不让做生意了。” 话虽这般说,闻香而来的,还是大有人在。 夏淳沣在前门当着掌柜的,送往迎来的都是姑娘,看着俊逸的夏淳沣,眼里都是星星。 他忽然明白,莫芊桃让他来帮忙,不过是想让他出卖色相,得益的她能满载而归。 “哟!卖得不错呀。”莫芊桃出来时,看到人群刚刚散去。姑娘们举着各色油伞,就好似河面的浮萍。 他面露得意之色,“爷就是掌柜的一把好手。” “如此甚好,今日便交给你了,我出去四处逛逛。”莫芊桃放下抹布便要离开。 夏淳沣眉头挑开,不紧不慢道,“如今的姑娘都生猛得很,你当真放心留你相公一人在此?” “我相公定力好得很,怎可能随便被莺莺燕燕勾了魂儿,再说了,就我这般国色天香的,我相公也看不上普通女子。”莫芊桃娇笑一声,两人开启日常逗趣模式。 夏淳沣闷声一笑,不动声色的往她小手上摸了一把,“你这人不仅不经夸,还自满。”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铺头的柳树前,身后跟着仆人小厮,还有三架货物,均用红色的绸缎做了装饰。 088. 来呀!快活呀! 身下的人咯咯的笑着,让夏淳沣茫然…… 这又是哪般? “你想如何?”莫芊桃直径脱下外衣,肉眼可见若隐若现光洁胸脯,以及圆润的双肩。 他粗气一喘,“看来把你胆儿养肥了。” 抛出暧昧的小眼神,莫芊桃毫不遮掩自己期待的神情,“来呀!快活呀!” 夏淳沣脸一黑,瞬间有一股认输的冲动,可男人的尊严不允许,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 床上的事儿,他并非不乐意,只是顾虑太多,不敢随性而为,眼下被怀疑不能人事,他应该选择刚到底才是。 她最是受不了夏淳沣每每这个时候都磨磨唧唧的个性,干脆一个翻身骑了上去,“你到底行不行呀?” “……” 夏淳沣愣了住了。 莫芊桃头一低,就是一阵疯狂的啃咬,夏淳沣根本招架不住。 两人犹如踏入泽地,拥抱在一块越陷越深。衣衫尽褪,肢体交缠,淫靡的气氛充斥着四周……只是又在临门一脚时,夏淳沣忽然又没了动作,莫芊桃正欲发作。 “嘘!有人。”夏淳沣手指了指房顶,压低了声线,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莫芊桃贴在他胸口的手掌一紧,心中又怕又气,居然又被人坏了好事,还被听了墙角了?可真够龌龊的。 想来,她心里十分的不舒爽。 夏淳沣浑身滚烫,莫芊桃连一根手指都不想与他贴近,兴趣全无,推了推他,气呼呼道,“让开。” 他这才缓缓从她身上移开,用被子将她裹得紧紧的,生怕被人看了去。好似宝玉一般,不能让人窥探到半点光华。 夏淳沣浑身光裸,不方便形事,加之莫芊桃又在身侧,被人惊扰了春宵的仇,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不知过了多久,确定没有旁人的气息后,夏淳沣坐起身窸窸窣窣的帮莫芊桃穿好亵衣,继而抬眉往房顶上瞧了瞧,他本想跟去看看,又担心是采花贼的调虎离山之计,便硬是按下心中的郁气,转身搂着自家娘子睡觉去了。 翌日一早,院门便被人拍得啪啪直响。 夏淳沣披着外衣去开门,门外聚集着官府的衙役还有夏莲枝,以及提供鸭肉的老郭一家子。 夏淳沣顿时眸光一怔,心生不安,“可是发生何事?” 他都来不及请人入院,便立在门口直直的问了句。 夏莲枝抓着他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昨晚来给你们捎口信的小郭,在城门口被人用剑刺死,丢在了城门口的一草垛子里。” 夏淳沣一听,知事态严重,便让几人进屋说。 再之后衙役也进门了,询问了些事情的经过,以及是否发现可疑人物,最后均是无果。 因吴穆赟去京城提亲,衙门无人,这事未抓捕到可疑人物之前,只能这般悬着等他回来处理。 初步怀疑是飞贼所为,因为那捎口信的小郭,身上已被搜刮干净,没有半点值钱的东西。 因此事,莫芊桃也没少被人埋怨,虽说不是被她直接杀害的,可人是为她办事而来,对她多多少少多有怨气。而她本人自然时愧疚的,便关了好几日的铺子,花钱将人厚葬,又请来方士做法,望他能放下冤屈,早日投胎为人。 “可与那日房顶偷窥之人有关?”发生这事,莫芊桃心中是慌乱的,好几日午夜梦回都不得安生。眼看着好不容易圆润些的身材,又日渐消瘦了。 夏淳沣难以断定,“他必定有嫌疑,正常人哪能半夜上瓦顶。” 见她害怕,夏淳沣心疼得紧,将她搂在怀中,亲了亲额头,“莫要害怕,有爷在任何人伤不了你分毫。” 夏淳沣的安抚很有分量,至少让她内心有了依靠和慰藉。 夏莲枝本是村里有声望的老人,因此事,也没少造人白眼,她也有一肚子的怨气没处撒。 莫芊桃就不明白了,这飞来横祸,不该是那那丧心病狂的杀人犯吗?怎地好似,人是她杀的一般,她全然成了别人的泄愤对象。 而今,是有苦难言。 夏淳沣劝她这些日子先待家里,莫要随意走动,她也是听话的。 * 据说京城街道两旁的种满了柳树,娉娉袅袅的垂着枝叶煞是好看。就好似少女的发丝,轻柔而飘逸。 莞姚也是亲眼见证过,那一排排随风摇摆的柳枝。她拎着家乡特产,一路走来不甚好奇。这儿姑娘美,小伙儿高大帅气,穿着华贵也十分的潮流,就连面上的妆容也十分的特别。 她手中拿着地址,时不时便拉着人问了两句。不多时,便在一颗巨大的垂柳旁找到了莞笙的住处。 这间宅子似乎长年没有修缮,外形看着有些破败,房顶边沿的瓦片有烈碎的痕迹,墙壁上还染了灰斑。 立在门外她便听到里头有个妇人在骂着什么,身边还有奶娃的哭声,以及捣弄的水声。 莞姚悄悄推开半掩的门扉,只见里头坐这一名妇人,正在挥舞棒槌清洗衣物,身边还有一个小奶娃子,被放在铺就着一张薄被褥的地面上。 内心一个惊颤,她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抱起地上的奶娃子,张嘴便埋怨起来,“怎地将我小外甥就这么丢地上。” 她凭着奶娃的容貌,以及两人成亲的时日来断定,这娃子必定是自己亲弟弟的。 她许早便收到莞笙的信,提及成亲的字眼,只是成日忙忙碌碌的,没有第一时间找人帮忙看信。 可转念一想觉着时间上还是对不上…… 她心里开始犯糊涂。 “你谁呀?”妇人一惊,将手中棒槌抓得紧紧的。 莞姚这才察觉唐突,将哭闹的奶娃抱在怀中哄了哄,“是弟妹吧,我是莞笙的姐姐:莞姐。” 怎知,妇人眼中全然是不屑,探着头往门外瞧了瞧,“哟!是穷乡僻壤来的姐姐呀,不会是逃荒来的吧。” 逃荒? 她日子过得好着呢。 莞姚环视一周,不动声色的回击,“好歹是天子脚下,怎的这般落魄。” 妇人啐了一口,“落魄?我这可不比你乡下好上许多?你就吹吧!” “有客人来了?”黑瘦的莞笙肩扛着麻袋出现了,定眼一看,背影甚是熟悉,不确定的唤了声:家姐? “嗳!”莞姚急忙迎了上去,开始上下打量他,“瘦了!” 那妇人一见莞笙回来了,丢下手里的活计,抱回奶娃,狠狠地睨了他一眼,“你回来得正好,娃娃饿了,我要去喂奶,剩下的衣裳你给洗了。”说完,那妇人便进屋去了。 “那是你家婆娘?”莞姚朝屋里指了指,心里纳闷得很,怎的面色这般重,两人才第一次见面而已。 莞笙尴尬的笑了笑,放麻袋,拉着莞姚往一旁坐下,“岚卉就是这般性子,家姐不要见怪。” 莞姚点点头,“都是一家人,我怎会怪责。”说着,便要动手帮忙洗衣服。 莞笙是如何也拦不住,知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相公,你进来。”岚卉冷呵一声。 莞笙立刻点头哈腰的进去了。 随后,从屋里头不断传出争吵的声音。 她估摸着两人过得不幸福,若不然,不会吵闹自此,况且那岚卉一脸的怨气,隔着好几米远都能看得到。 莞姚帮着洗完衣裳,莞笙便着手准备晚饭。又听岚卉掐着鼻子嫌弃院子里一股子鸡屎味儿,转身便对莞笙吩咐,让他杀只鸡一会儿煲汤。 莞姚一听不乐意,她这些鸡崽儿还小得很,长大些便能下蛋,待老了吃也不急。 “妹子,这都是小鸡崽呢,你若想喝鸡汤,我一会儿给你卖一只去。”她笑盈盈的看着岚卉,身上自带一股气的淳朴气息。 岚卉面色一窘,听她说这话,好似自己多嘴馋似的。岚卉在未嫁之前,家中开了间药铺,生活还算得意,可惜是个庶出,得不到家中照应,这才稀里糊涂的与莞笙发生关系,察觉有孕才勉强同意嫁给莞笙,怎知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连喝口鸡汤都奢侈。 狠睨了她一眼,“说得好似我缺这口鸡汤喝似的。你这带来的又是鸡又是鸭的,不就是给人吃的吗?难不成留在我院子,拉屎推成山不成?” 莞姚本就笨嘴拙舌,跟在莫芊桃身边后,倒是学得精乖了些,可到底还是不如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她怎的也得给莞笙留些面子。 “一会儿我来打扫,保证不惹弟妹烦心。”转身拿着扫帚,开始整理院里的犄角旮旯。 面对岚卉的僭越和嚣张,莞笙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忍气吞声。看着莞姚忙碌的身影,他心里已经有驱赶她离开的念头。 他一个堂堂男子汉,在家中居然这般抬不起头来,被自家姐姐瞧见了,说出去总是丢面子的事,再说,他也不愿意莞姚留下来被岚卉使唤。 见莞笙看自己,憋得一张脸通红,莞姚大概知道他心中所想,投给他一记安慰的眼神,道,“你媳妇如今是功臣,给咋们莞家生了个胖小孩,我乐意伺候她。” 089. 无能的一家之主 说道这里,莞姚又想起岚卉想喝鸡汤的事,便放下下手里的活,转身出去就拎了一只鸡回来。 晚饭时,岚卉见着满锅子的鸡汤,甚是心喜,便对莞姚的态度稍微好转了些。 “家姐,还知买只鸡给我补补身子,哪儿好似你这般无用。”岚卉瞪了正在带娃的莞笙一眼,眼中充满了忿怨。 自家弟弟被这般嘲讽,莞姚心里怎会好受,连忙打圆场,“弟妹你误会了,这鸡是莞笙让我去买的。” 岚卉冷哼一声,瞟了一眼流虚汗的莞笙,眼神传递的信息,不言而喻。 莞笙身上压根没有多余的零花钱,他有没有钱让莞姚去买鸡,岚卉是在清楚不过的。 莞姚有心维护,她也不好将话说死。 入夜后,莞姚被安排在和夫妻俩有一墙之隔的对门。不知是隔音不好,还是岚卉有心,她耳边传来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深怕她听不到一般。 “你可知你家姐为何而来?若是来投难,你连我们母子两都难以养活,还来个家姐,这日子还过不过?” 奶娃娃放在摇篮中哇哇大哭,岚卉丝毫没有动容,而是拉扯着莞笙,不住的嚷叫。 莞笙没有任何动静,只听她在闹着。 不一会儿,莞姚房门被敲响了,她知肯定是莞笙来了。 “家姐,你可睡了?”莞笙声音有些发颤,泄露了他心底的焦灼。 莞姚不忍为难他,打开门直言道,“你放心,姐不过是想你了,才过来看看,并不是来投难的。” 莞笙叹息一声,他从前需要靠着莞姚养活,如今,成家了,自己腰杆挺不直,还连累家姐受累,怎能不让他有愧。 “家姐这些年过得可好?” 莞姚一乐,笑呵呵道,“我现在已经不卖猪肉了,开了家卤鸭店,生意还算不错,生活也无忧,你无需替我操心。” 这时,墙壁那边传来一声轻咳。莞姚知岚卉必定贴耳听着。 “如此便好……” 莞笙垂下头,大抵是失落的,他居然还不如莞姚混得好。 这一觉悟,让他越发感觉羞愧。 莞姚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为何是这般情形。” “说来话长。”莞笙眸光不时转向墙壁那边,似乎隔着障碍都能看到岚卉张牙舞爪的样子,他心里禁不住有些畏怯。 “岚卉本无心与我成亲,没想到我……一时没忍住破了她的身子,更巧合的是,没多久她便怀了生孕,她家中给她置办了一间小铺子作嫁妆,可就在前些日子生意不好,被我全赔了。”莞笙双手捂着额头,好不懊恼。 “不怪她看不起你你怎能将人家嫁妆给赔了?” 这事上,莞姚也不好帮他说话,一家之主做到他这个份上,着实够窝囊的。 “好在她为你生了个儿子,你一日不翻身,这气你就得受着。” “家姐……”莞笙敲门诉苦的目的并不单纯,加之方才莞姚说自己过得好,他内心也就没那么煎熬了,这借钱的事便可顺理成章的说出来。 磨磨唧唧许久,莞笙一直没有寻到机会开口借钱,另一边的岚卉沉不住气了。一手抱着泪痕未干的奶娃子,直接冲进来了。 “家姐,我看你是个豪爽的人,我就不跟你来虚的了,我开始本以为你是落难了来投奔我们的,你也别见怪,实在是我们家这情况,温饱不济的,我也没办法,你只有这么一个亲弟弟,自然事事得为他考虑,如今我们已经有了娃,这……不也得为娃娃考虑考虑。方才听你说日子过得不错,我便寻思着能否找你借点钱,好让莞笙东山再起,若是真成了,你日后也多个依靠不?”岚卉句句话掏心掏肺,看似合情合理,实则一心想让莞姚当个冤大头,若是不从,倒是莞姚不对了。 “弟妹你说的没错,我孤生一人,身上银子在多,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哪怕让我拿出全部的积蓄给他,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只是……他好歹是一家之主,你生为贤内助,切莫要再打击他自信,以免他一蹶不振,如此一来,便得不偿失了。”莞姚想着失点钱财是小,可莞笙必须得有个男人的样子,能担起这个家,而她作为家姐正好在这个时候借机帮他一把。 听完,岚卉眼神都亮堂了,只要给钱什么都好说。 “那是自然的,他始终是一家之主,我也不能时常左右他,但凡他硬气一点,我和娃娃也不至于吃苦,若家姐能帮他一把,我自然也是敬他的。”岚卉瞟了莞笙一眼,见他那副畏首畏尾的样子,十分的厌烦。许是想到莞姚能接济他们,心胸顿时也放宽,这才想着应该给娃娃擤擤鼻涕。 看着莞笙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打心底的难受,自己捧在手心的弟弟被人这般轻贱,而这人还是自己的弟妹,她也不好说太多。这个时转身掏出钱袋,才是最为实际的。 沉甸甸的钱袋子往桌上一房,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将绳子解开,“这些是我所有的积蓄,你们莫要嫌少才是。” 岚卉一把抓入怀中,毫不遮掩贪婪的欲望,“已经不少了,谢谢家姐,家姐的大恩我们一家会铭记于心。”岚卉欢喜的不得了,睇了莞笙一眼,“还是家姐疼你,还不快道谢。” 莞笙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他实在无言面对莞姚。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日子还得靠你们自己好好过,我也只能做这些了。”说完,便催促他们散了,莞姚敢了好几天的路,一来便帮着做家务,实在是累乏。 躺在硬实的木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都是小莞笙跟在自己身后,甜甜的唤着:家姐。 这些年来,她勒紧裤了腰带,即便为难自己,也不舍得让莞笙受丝毫的委屈,怎的娶了媳妇,居然被奚落至此。 想到这里,莞姚禁不住掉下眼泪来,自觉对不起死去的爹娘。 * 秋风萧瑟,花叶飘零。 入夜后气温骤降,莞姚躲在被窝中瑟瑟发抖。翌日便感染了风寒,可依然硬挺着起身给两人做饭,怎知岚卉见她不住咳嗽,担心会传给娃娃,便催促她躲避起来,莫要害了娃娃。 她本想留多几日,猛然发现,交出钱袋的自己,没有半点用武之地,便收拾好东西明日离开。 莞笙已察觉她的心思,家中这般情况,着实不好挽留,只怕时日长了莞姚会被当做仆人对待,毕竟岚卉跋扈的个性摆在那里。 “家姐……” 面对无私的莞姚,莞笙自惭形秽。 见他伤心,莞姚以为他是不舍与自己分离,便道,“你若实在舍不得家姐,我便留多几日,这一别还不知何日有缘再见。” 莞笙双手一颤,已然是无言以对。 见他面露难处,莞姚半晌才恍然大悟,他并没有留自己的意思,内心一阵翻涌,莞姚感觉心里不是滋味。 “家姐,我对不住你,本该我照顾你的。”说道动情之处,他流下了眼泪。 莞姚似乎看见那个时常对自己哭鼻子的小莞笙,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家姐,不会让你为难的。” 一身叹息,掩不去心里的悲凉。 莞姚离开这日,吴穆赟的车马刚好到京城,这日恰逢刮着大风,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吴穆赟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凤老爷不会让他顺利提亲。 果不其然,车马到了门口,凤家大门紧闭,就是不开门。 吴穆赟不急不躁的坐在马车内指点江山,李俊儒也无可奈何,建议吴穆赟要不去看看后门可能入客。 “我是来提亲,他若是想让我从后门进,丢脸的只会是他凤家。”他敲了敲车窗,提醒马夫一句,“找个驿站住下吧。” 这时,茗研不知从何处钻出了,“姑爷这是要走?” “咱们是来提亲的,这亲还未提成,怎会轻易离开,请研姑娘回复你家小姐,让她务必安心等待。”李俊儒探出头来,做了吴穆赟的代言人。 茗研郑重的点点头,面露喜色。 凤府别苑。 凤榕溪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衣裳,是按照眼下京城最流行的款式做出来的。此时,她捣弄着瓷瓶里的几株鲜花,专心致志的听茗研说话。 “吴大哥当真这么说的?”凤榕溪眸光一转,神情十分激动,手缝处还扯断了一片叶子。 “奴婢还能骗你不成?”茗研调笑着,见自家小姐高兴,她也便高兴。 愉悦的心情还来不及慢慢沉淀,她转念又想到别处,“爹爹打算何时放吴大哥进府,不会端个七八天吧,那吴大哥不得着急呀。” 茗研一边给她按着肩,一边分析这其中道理,“小姐,这可是您的终身大事,端着点准没错,亦能让夫家对你上心些,不是?” 她忽略了凤榕溪压根听不进这些道理,满脑子都是担心吴穆赟会因此不满。 “若不然,我去同爹爹求求情,你觉如何?”她已经陷入自己的臆想,旁人似乎很难说通,茗研也知话语再多,不过是浪费唇舌。 090. 待嫁之女 得,遇见着吴穆赟,不知是她家小姐的劫难,还是人生的另一段升华,总之,是让人不安心的。 茗研如是想着,手下一空,察觉凤榕溪不见了。 沉重的吐了口气,她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凤榕溪许是被情爱冲昏头脑,可她不傻,她知凤家儿女最需体面,她如此贸贸然去找凤老爷,不过是自寻晦气,可她坐不到坐视不理。 见茗研追了上来,她便吩咐道,“将吴大哥送我的那套名贵茶具带上。” 凤老爷爱喝茶,这不是什么秘密,他口味挑剔,鲜少有能入口夸赞的,对茶具更是有收藏的喜好。 眼下,她就是要对症下药,探探自家爹爹的口风。 她一出现,凤云雷便不给她好脸色看,自家精细养活了十六年的女儿,居然学会自觅郎君,全然不将他这个父亲的威严放在眼里,并做出这等有伤风化的事,让他如何不痛心疾首。 “为父不是让你留院子里反省吗?怎的擅自出来了,莫不是这府上没人能拦得住你?”凤云雷唬着脸,已猜到她的来意。 凤榕溪上前欠欠身,自带温和有礼的气质,“父亲莫恼,女儿前些日子得到一套茶具,今日特意拿来给父亲瞧瞧,看是否能有幸得父亲青眼,也算女人对父亲聊表孝心。” 凤云雷鼻孔噴出闷气,大有瞧不上的意思,“你能拿出些什么好东西来,为父多得是这些玩意儿。” “那可未必,父亲真不想看看?据说整个锡兰国为数不多的珍品。”她知凤云雷项来嘴硬,又是迂腐之人,不逗逗他焉能屈服。“既然父亲不大有兴趣,那我们便撤回吧。” 看一眼也不会有失体面吧? 凤云雷安抚自己,就瞧一眼。 他一双眼睛不住的往茗研手上捧着的木盒子上瞟,恨不得干脆瞪个眼窟窿洞出来。 那盒子最终还是被打开了,凤云雷将茶具放置在桌上,仔仔细细的查看了好几遍,又拿着手中摸了摸,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父亲可还满意?”凤榕溪看着他这般模样,倒像是有些爱不释手。父亲满意,她便能受恩惠,此时正好巴结一番。 她脑海里正寻思的好话,只听凤云雷叹息一声,将茗研屏退了,这充满了墨香的房间里,只剩下父女两人。 “为父知你是为吴穆赟而来,若为父不这般给他难堪,只怕他日后会轻贱你。你当初独自去曲南县城寻他,便已然放低了姿态,原本我们凤家是他吴穆赟高攀不上的门户,我怎能便宜了他。”说道这里,凤云雷有些咬牙切齿,也怒女儿不争。 “本该你娘与你说这些,奈何你娘去得早,你两个姐姐也早已出嫁,本想再留多你一年,陪在为父身边有个说话的人。” 听到此处,凤榕溪禁不住落下眼泪。她怪责自己太不懂事让父亲操心,她一门心思想嫁给吴穆赟却没有体会到父亲的艰辛,她实在不孝。 凤榕溪不知哭了多久,眼睛都哭得红肿,就好似两个大核桃一般。 “莫再哭了,为父也跟不了你一辈子,借此机会考考那吴姓小子的耐心,你稍安勿躁。” 凤云雷终究见不得自家女儿落泪,这不过一会儿,便将计划和盘托出。 女大不中留呀…… 风老爷今日感慨颇多。 * 槐岚村。 莫芊桃待在家中,好多日不曾出门。 没想到今日居然有人惦记她了,这好端端的居然好送礼上门来了。 夏淳沣本不想让她见客,深怕外人说句不中听的话,伤害了自家娘子脆弱小心灵,恨不得将她围个水泄不通的保护在屏障内,听不到任何流言蜚语。 夏淳沣与莫芊桃并排而坐,一双冷眸充满了警惕性,“不知郭大叔找我家媳妇所谓何事?” 养鸭的郭叔面色发黄,一副发愁模样。 “前些日子真是对不住了,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我们实在伤心,也没顾及到其他,还望莫娘子多多见谅。” “是呀,你们家小郭多好的一个孩子,你们知杀害他的人是丧心病狂的贼人,这坏人还在逍遥法外呢,你们应该振作一些与衙门的人多多走动,探探虚实,切莫让小郭在泉下得知也不得安身。”莫芊桃言下之意无非是提醒老郭,不要觉得自己好欺负,拿那贼人没办法,就往她这里撒气,完全是没有意义的事。 老郭垂下头,叹息摇头悔不当初的模样,“是我糊涂呀,才会做出这般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如今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两夫妻顿时明白,老郭那一院子无处安放的鸭子,失了销路,这才是他登门道歉的目的。 夏淳沣递给莫芊桃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眸光变得沉重,“谁又不是呢,小郭出事后,我们将所有的积蓄拿出来给小郭厚葬,如今日子也不好过。” 说着,莫芊桃顺势做出一副好不凄惨的样子,垂下头哀哀戚戚的,就差直接掉眼泪了。 “我们失了钱财都是小事,只是凶手如今还逍遥法外,小郭泉下应是不得安生的。”夏淳沣扼腕叹息。 听到这话,老郭简直无地自容,他觉得自己当时真是鬼迷心窍了,不断联合乡亲们压榨夫妻二人,只是得到了一时的好处,却硬生断了自己的财路。 “都是我的错呀。”老郭捶胸顿足的,又开始一番自责和反省。“我们两家可是被那贼人累惨咯,我思来想去,如今这般落魄的情形,搞不好正好着了贼人道。” 他假意思索,“莫娘子的卤鸭店,还是得继续开着,县城里人多眼杂,指不准能探到什么得力的消息,能助衙门早日破案,再则也不能耽误做生意不是。” 莫芊桃始终是一副提不起劲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家里死人了,“小郭遇害,我心里成日乱糟糟的,终日里食不感味寝不安席,实在难过,哪儿还有心思继续开铺子。” “还是得想开点,这前面水都要漫上来了,咱们必须要及时调头才行,不能直接往水坑里钻呀。”老郭身份转换极快,这下倒反过来安慰人,只是那双昏暗的眸子里充满了算计,这是商人的本质,可老郭实在不够高明,弄得两家都不得安身,损人不利己。 “我媳妇最近情绪低迷,加上我们囊中羞涩,实在没有多余的钱去购买大量的鸭子。”夏淳沣眼珠一转,有了别的考量。 沉默片刻,老郭一咬牙一跺脚,道,“你们看这样可否……”他又在搓了搓手,“我院子里的鸭子如今也没啥精神,估计是被养老了,你们若是不介意便将这些鸭子全部拿去烹了,若是赚钱了还我本金即可。” “这可使不得。”莫芊桃连忙挥手拒绝,实则,心里暗搓搓的发笑。 “是呀,我们怎能乘人之危,实乃非君子所谓。”夏淳沣与自家娘子配合默契,两人一个甩手一个摇头,纷纷极具正义感的拒绝。 “不不不,此话差矣,我们本该同舟共济,不分彼此,尤其是伤心落寞的时候。”老郭劝说了两人许久,从早上一直到了晌午,茶水都唤了几壶,废了好一番口舌才让两人“动容”。 老郭离开时,撞到了院门口的锄头,惊得停歇在树梢的鸟儿四散。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夏淳沣冷笑一声,转身看向一脸窃笑的莫芊桃,“爷演技如何?” 莫芊桃反手一个点赞,随即恢复正容,“小郭死的不明不白,老郭生为他的叔父,竟只想着乘人之危,这小郭也太可怜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这个恶人不也被你折腾得够呛。”夏淳沣狎笑着,连带自家娘子也骂了。 “我这个恶人,身旁还有帮凶呢。”翻了翻眼皮,敢说她不是好人,那他也别想清清白白的。 “所以,咱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一辈子就黏糊在一块。”夏淳沣冲她暧昧一笑,悄声无息将她与自己拉进些,他这行迹就好似调皮的坏小孩。 她原本并不想关掉卤鸭店,一来确实是手头资金不够,二来是担心老郭带人闹事,她铺子的还算繁华,经不得闹腾,人口繁杂,一传十十传百的,还她还不知被说成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这生意也无需做了。 方才她也留了个心眼,与老郭签了一纸文书,就担心他事后反口不认账。 “这老郭太过小心眼,怕是成不得大事,反而会拖后腿,借个机会寻个可靠的养鸭人,便将他换了。”男人的思维逻辑好比一条直线,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和顾虑,少了许多妇人之仁,他的话也坚定了莫芊桃的决心。 心头大事得以解决,两人也松了口气。 他知道卤鸭铺对莫芊桃的重要性,这段时间也跟着急上火的。 “如今心可宽了?” 他贴近莫芊桃的耳朵,一股湿热的气息,激得她浑身一痒,起来无数鸡皮疙瘩。 091. 钻狗洞会情郎 将他一推,一本正经道,“少跟我黏糊糊的,一道关键时候就蔫了。” “……” 他也不想这般虎头蛇尾,细细想来,自己这般行迹难免会被她胡乱猜想。 “你……就这般想占有我?”憋了半天,夏淳沣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莫芊桃眉梢一挑,“占有?我武不敌你,顶多就是给你灌点药,将你强奸了。”说完,抿了抿嘴,觉着可行。 夏淳沣脸一黑,觉得她诚实得可怕,想到她那些不顾世俗的行为与言论,他心里一寒,料定这事她能做得出来。 “你休要胡来。”他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可他能拿这个小女子如何?含在口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掉了。 怎知,莫芊桃脸色一变,“呸!老娘对你没兴趣了。” 咚一声,夏淳沣胸口受到强烈撞击。 * 京城,尚书府。 院子里一对喜鹊停在枝丫上,不停地叫唤,好一会儿才离开。 凤榕溪手臂撑着下巴,一双眼睛漫无目的的四处转悠。 “小姐,燕窝都摊凉了,怎的还不喝?”茗研拿着绣架,瞟了一眼那碗已没了热气的碗盅,禁不住提醒一句。 凤榕溪这才察觉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碗燕窝,此刻怕是已经凉透了。 “奴婢,再去给你热热。”见她心不在焉,茗研便想着一会儿盯着她喝下。 她这才悠悠转神,问道,“吴大哥,今日来了吗?” 茗研如实回答,“来了,照旧送来了礼品,老爷依然没有开前门。” “燕窝无需热了,我想去见见吴大哥。”凤榕溪冷不丁的一句话,差点惊掉茗研下巴。 “小姐,此时正当避嫌,你怎可有这种想法。” 茗研感觉听到了惊世骇俗的言论,她不禁怀疑吴穆赟是不是哪个深山野林窜出来的妖媚子,将她家小姐心魂都给勾跑了。 “何须避嫌,我们都要成婚了,无需这般谨慎。”凤榕溪脑子里是吴穆赟的身影,连带眸子里都是星星。 “小姐!”茗研急得跺脚,至从凤榕溪迷恋上吴穆赟之后,她总觉得自己这颗脑袋时刻都在摇摇欲坠。 凤榕溪仿若未闻,直径推门走了出去,继而走到墙角下,开始琢磨如何脱离这堵障碍,好出去与吴穆赟相见。 茗研紧贴她身后,不敢离开,生怕一眨眼她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自己哪怕有九条命也不够搭进去。 “小姐,您行行好吧,就念在奴婢在你身边伺候多年,让奴婢活多几年吧。”茗研快急哭了。 凤榕溪转身,忽而露出明媚的笑脸,她提起裙角飞快朝某一处跑去,伸手拔开厚重的杂草,一个透着亮光的洞口逐渐显现。 她打量一下洞口的大小,欣喜不已,“我们从这里出去,快去快回,爹爹是不会发现的。” 这是她儿时发现的洞口,从前贪玩出去过几次,时日长了,便忘记了,这洞口便被杂草给堵了,若不是老天帮忙,她兴许后半辈子也找不着出口。 一阵无力感,让茗研感觉自己魂儿都飞走了,她恨不得跪下给凤榕溪磕头,求她放自己一马。 就在她哀叹自己小命不保时,凤榕溪已经从洞里钻出去了。 她仰天长叹一声,急忙跟着钻了出去。 尚书府家二小姐,为了见心仪的男人一面,居然从洞口里钻了出去,这是她今年见到最荒唐的事,就不知吴穆赟见着凤榕溪会是什么表情。 为了不给凤家丢脸,吴穆赟此次入住的是京城最好的客栈,里头入住的客人均是贵胄子弟,要么就是朝廷里的高官。 导致吴穆赟也多了许多不必要的应酬,日日除了每日必须得去凤家门前侯着外,都是和友人聚在一块吃酒应酬。 凤榕溪到了客栈,寻了半天没有寻到人,十分的失落。 既然出来了,茗研也不好让她失望而归,担心她没见着人会不会晚上又溜出来了,于是下楼找掌柜的问话。 好在吴穆赟生得一副好模样,想让人记不住都难,三两下问话,便知了他去处。 茗研在客栈后院找到守在屋外的李俊儒,招招手,让他进去通报了一声。 两人见面时,没有凤榕溪想的那般美好浪漫,吴穆赟也不大热情。 吴穆赟知她必定不是光明正大出门的,就凤云雷对他的态度,就不难猜出凤榕溪是偷摸着出来的。 “你是如何出来的?” 凤榕溪没有等到吴穆赟的深情问候,反而是冷面呵斥,这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我……”凤榕溪垂下眼睑,眼睛干涩泛红。 愚蠢! 吴穆赟目光一凛,想不到她这般不懂事,若是被凤云雷知晓,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只剩半条命,当然,这并不是他关心的。他在意的是凤云雷会否因此事继续刁难自己,或者气极了弄个鱼死网破,一纸御状递到皇帝面前去。 吴穆赟往椅子上一坐,已然恢复平静,“你这般贸然的跑出来,若是被尚书大人知晓,只怕你我成亲之事会更加受阻碍,你可有想过?” “吴大哥,你说的我都想过,可我担心你被拒之门外,会郁郁寡欢……我担心你。”凤榕溪还有后半句没说,她怕吴穆赟没有耐心,调转头就回曲南县了。 这才着急忙慌的想着出来探探口风。 吴穆赟站起身朝她靠近,一身淡淡的茉莉花气息若有似无的萦绕在周身,另到她有些失神。 他放柔了嗓音说道,“你莫要为我担心,凤大人点头是迟早的事。” 只要你不添乱便行。 “你可有不高兴?”她怯生生的抬起头来,眼中蓄满了泪水,只是轻轻一眨眼,眼泪便滚落下来。 吴穆赟纵然得心烦,还是伸手平静的为她拭了泪水,“莫哭!我不打紧。” 凤榕溪依旧疑心。 看来是不打消她的念头,她是不会相信。 吴穆赟脑子里浮现了一个邪恶的念头,既能让凤榕溪安分,又能让凤云雷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见你哭我心疼得紧。”说着他蹲下身,动作轻柔的抚摸她的脸庞。 凤榕溪没觉得他的转变突兀,反而是心跳加速,心里期待与他贴近一些。 她已经被迷惑了心智。 “吴大哥……”她甜甜的唤了一声,心里激动不已。 吴穆赟手指轻缓的移动,指腹停在她唇上摩挲,“叫我穆赟。”他深邃的眸光,逐渐变得缥缈,仿佛眼前的人不再是凤榕溪,还是那个冲自己斜眼鼓脸的莫芊桃。 如此一来,也便没了任何顾虑,反而让他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凤榕溪情窦初开,不知道男人明明不爱,却能伪装成一副爱惨的模样,若不然,怎能如此难以自控。 她如何也想不到,这天被吴穆赟占了身子,而她只是欲拒还迎,半推半就的将自己稀里糊涂的给了出去。 未与吴穆赟之前她是个顶顶好的姑娘,而这番却把自己糟践了,以至她的后半身都活着嫉恨与痛苦之中。 初尝男女之欢,总是痛苦的,她咬着牙,留着泪,不愿意哼一声,就怕惹他不满意。 见她哭得伤心,吴穆赟便吻去她的泪水,仿若珍宝一般呵护备至,可她全然不知,自己竟然是个替代品。 * 茗研在屋外久等不到她出来,戳着手心,心中焦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是有违常伦,还滞留了这般久,茗研难免会胡思乱想,她担心凤榕溪头脑发热做傻事。 正欲敲门提醒,却被李俊儒拦下来,“这是为何?” “为何?你家吴大人枉读圣贤书,再这般待下去可是要坏了我家小姐清誉?”茗研与他推搡起来,单凭她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撼动一身武力的李俊儒,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你莽莽撞撞的,可是要让你家小姐难堪。”李俊儒冷声提醒一句,更是让她一头雾水。 “你家小姐定是思念我家大人多日,难免会有些情不自禁,你这丫头要是胡乱敲门,反而惹主子不快不说,还让你家主子感觉没颜面。” 茗研歪着脑袋,被他说糊涂了,“所以……他们在里头作甚?” 李俊儒嘴角一抽,兴许是盖棉被纯聊天吧。 “自然是做不得越举的事儿。”他觉得这丫头蠢得可以,有此可见,凤榕溪得智商也高不哪儿去。 他完全没有料到,凤榕溪不过是在吴穆赟面前,才丢了智商,做起当家主母来并非难事。 眼看着天色渐暗,茗研实在等不下了,正欲敲门之际,吴穆赟神清气爽的将房门打来了,一股淫靡的气息扑鼻而来,空气里似乎好残留着欢爱过后的痕迹。 李俊儒一眼便知,两人在屋内发生何事,只是没想到吴穆赟下手这般快很准。 茗研这个傻丫头虽然感觉怪异,当着这些人面不好多问。 “进去伺候着吧。”吴穆赟说完转身走了。 伺候个鬼呀,她得赶紧将小姐待回府。 进屋时,凤榕溪端坐在床边,双颊发热,茗研见着满床的凌乱,顿时惊呼一声,“小姐!你们!” 092. 委身求全 凤榕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羞得抬不起头来。 茗研双膝一软,咚一声跪下了,她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感觉天都要塌了,自家小姐还未出嫁,便和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这要让老爷知道,非拔了她皮不可。 茗研往地上一趴,嘤嘤嘤哭了。 这可将凤榕溪吓坏了,她本想伸手去搀扶,一弓腰便摔到了地上,她浑身疼得难受,没有多余力气爬起来,主奴两人在房间里弄得好不狼狈。 “小姐你为何这般想不开。”茗研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一了百了。 想不开? 对于凤榕溪来说这并不是想不开的事情,她和吴穆赟迟早会融为一体。 看着她兢兢战战的样子,凤榕溪只觉这丫头欠调教,“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晓这件事,你若继续哭哭啼啼的,回去被察觉怎办?”说这话时,凤榕溪全然忘记自己双腿已经无法正常行走的事实。 好半天,茗研才回魂,她眸光就犹如一滩死水…… 凤榕溪看着气极了,甩手一个耳光过去,“这还没死呢,怎么就跟要了你命似的。你是我凤家的丫鬟,怎这般沉不住气。” 茗研又是一个恍惚,抱着凤榕溪大哭起来,“小姐,奴婢是心疼你呀。” 心疼? 她何时沦落到需要一个奴才心疼。 凤榕溪忍着怒火不发,全因不合时宜。 天色已暗,主仆两人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互相搀扶着准备回府。不料刚出客栈大门,便遇到了管家,两人被双双压制回府。 凤云雷屏退所有人,堂上只留下茗研一个丫鬟。门窗紧闭的厅堂里,顿时暗得好似地府阎罗殿。 “你就这般等不得了?为父在为你精打细算,你却恬不知耻的自寻轻贱?”凤云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恨不得撬开她脑瓜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爹爹……我……我……这一眨眼五六天过去了,您再不让吴大哥进门提亲,会被人说闲话的。”凤榕溪嘴上是怕凤家丢了颜面,实则她心里虚得很,就怕被凤云雷发现端倪。 “颜面?你与他私会时,可有想过自己的颜面?”他猛的一拍桌,空气里的尘埃也跟着一阵抖落。 凤榕溪鲜少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心尖儿颤了颤,随即颤巍巍道,“女儿……女儿迟早要嫁给他不是?你时常教导女儿以夫为天,女儿……这才向着他,当然也是向着爹爹您,希望你们能搞好关系,以后吴大哥也能与我一样孝敬您,才不至于生了嫌隙。” “这么说来,你竟然都是为我着想。”凤云雷颓然的往椅子上一坐,霎时感觉自己老了,管教起儿女来都显得力不从心。 他将眸光转移到瑟瑟发抖的茗研身上,她这女儿总归要嫁,身上留不得半点伤痕,而这个不懂礼教的丫鬟,少不得一顿毒打。 “来人,将茗研这个丫头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他怒吼一声,门外的人推门而入,一道明亮的光线射了进来,刺得茗研双眼发疼。 “老爷饶命呀,茗研知错了,以后一定尽心伺候小姐,不再有越举行为。”茗研跪倒在地上咚咚磕着响头,撞击地板的声音,让凤榕溪听着都感觉不寒而栗。 这五十大板下去,她焉能有活命?这时的茗研还稀里糊涂的以为自己能苟延残喘。 “爹爹,都是女儿的错,你责罚女儿吧,茗研不过是奉命行事,是被女儿拖累了。”说着凤榕溪便冲去,将茗研护在身下。 “我便是要让你的奴才受过,你才会长记性,她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中,是被你亲手断送的。”凤云雷说着,缓缓朝两人走进,这才注意到她脖子处有一块红印,那是欢爱过后的痕迹,凤云雷怎会不知道。 “你——”轰隆一声,凤云雷感觉好似被一道闷雷击重,身上的力气刹那间被抽干了,一个趔趄重重栽倒在地上。 “爹爹——”凤榕溪急忙过去搀扶,却被一把推开。 “你不是我凤家的女儿,我凤家没你这等恬不知耻的女儿。”凤云雷一口气没提上来,眼皮一翻晕厥了。 凤榕溪唰的一下站起身,有条不紊的吩咐下人去找大夫,又让人帮着将凤云雷扶上床榻,继而看向满脸泪水,还在死亡恐惧边缘徘徊的茗研。 “下去吧,今日不用当值了。” 茗研猛然抬起头来,眼中尽是惶恐。 见她没有反应,凤榕溪眉目一紧,吩咐其他婢女将茗研带了下去。 * 夜深人静,冷风呼啸。开窗看明月,只见朦胧一片。 茗研心里说不上是平静还是焦灼,发生这等事老爷是决计不会放过她的。 小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她需要给凤家上下一个交代…… 她闭上眼睛,一行清泪落下…… 小姐,茗研再也不能伺候您了,愿您和吴大人白头偕老,若用她一条小命,保小姐清白,纵容是死也无怨了。 扯下床头的纱幔,悬挂在房梁上,矮凳子一踢,双脚悬空挣扎两下,一切都回归平静。 到了翌日晌午,凤榕溪吩咐仆人去寻时,却得来一个惊天消息:茗研悬梁自尽了。 这对凤榕溪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她从未想过要茗研死,她怎就这般想不开…… 她知这并不是掉眼泪的时候,凤云雷还在卧床,家里兄弟均不在,如今她得独当一面,将整个尚书府搭理得井然有序。 冷静过后,吩咐仆人将茗研厚葬,提拔碧园为自己的替身婢女。这一夜之间,整个尚书府有人欢喜有人忧。 凤云雷卧床后,府上的一切都有凤榕溪把持,正门被开启,吴穆赟如愿跨过尚书府的大门。到了厅堂却只见凤榕溪不见凤云雷,他顿生疑窦,“尚书大人呢?” 凤榕溪双目噙泪,支支吾吾的好不伤怀,“爹爹……爹爹他……” 吴穆赟眼里多了抹清明,定然是凤云雷察觉到了什么,这才气得直接卧床不起。得逞的笑意从他嘴角轻轻划过,不留一丝痕迹。 他假意安抚,又请了相熟的名医重新为凤云雷诊断,关切的举动就好似对待至亲一样,让凤榕溪感动不已。 临走时,担心凤榕溪应付不来府上大小事务,便将李俊儒留下协助。 吴穆赟做滴水不漏,他这般紧张关爱,凤榕溪又怎能想到这一切不过是他布置的一个局。只是凤榕溪失了心智,才会这般没有防备。 三日后,凤云雷苏醒,他拒绝见任何人,只丢下一句话,择日完婚。 凤榕溪想着既然是择日,凤云雷必定会给她挑选黄道吉日,她只需耐心等到即可,怎知到了晚上就有人来传口信,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下个月初一。 算不上顶好的日子,但也不差,她知道凤云雷此举是对自己失望透顶了。 “怎这般快。”连碧园都觉得不可思议。 凤榕溪悄声无息的抹了抹泪,“快些也好,要拖下去随时会有变数。” 碧园不知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何事,虽察觉不妥,也知深院宅府中有许多因好奇而引起的杀身之祸,故而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一切准备完毕后,吴穆赟又带着大队人马赶回来曲南县。 马蹄啼嗒,马车摇晃。 一路上山清水秀,景色撩人。换作平时吴穆赟怎么也得题字一副,可今日个他全然没有心情,不知是否因为少了来时的那口鸭肉。 “属下一直有个疑问,大人并不是好色之人……为何会忽然……”李俊儒面色通红,想着如何措辞显得不那么猥琐。 吴穆赟冷笑一声,撩开车帘子透气,“凤云雷那个老顽固将我拒之门外多日,朝中已有不少人知晓此事,累我不被不少同僚笑话,我不过是略施惩戒而已。” 李俊儒一个怔愣,还是有些心惊,他项来是知吴穆赟手段了的,只是凤云雷已年迈若是心脏不好,怕是得一命呜呼。 “您就不担心,将凤云雷气出个好歹,会让婚期推迟?如此不是得不偿失。” “他为官数十年,没能在朝堂上被下破胆子,反而在我这坎儿过不去?那便是命数,再说凤榕溪那个一头热的女人,早已巴不得将自己给我了,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她心里指不准乐开花了。” 李俊儒惊叹,占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还能说得这番不要脸的话,这天底下也就唯独他家大人了。 “这……凤二人小姐,貌似并没有大人说得那般蠢笨。”李俊儒想到她在府上当家雷厉风行的模样,可想而知并不简单。 吴穆赟十分不屑,“一个被情爱冲昏头脑,甘愿堕落的女人,如何不蠢笨,日后嫁到我吴家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摆件而已。” * 槐岚村,夏家。 莞姚回来后,陆陆续续听热情的村里人讲述卤鸭店经逢巨变,心怀不安的赶往夏家的路上,在院门口便闻到了卤鸭的气味。 进屋时,夏莲枝在厅堂喝茶,夏淳沣和莫芊桃在伙房卤鸭子,她来不及打招呼,便直接去了伙房。 093. 被猪油蒙了心 “咋回事呀?妹子,怎么听说卤鸭店没了?”她一路风风火火的,出来时,周身似乎还围绕着尘土。 莫芊桃一愣,怎会料到她这么快就回来,顿觉诧异,“姚姐!怎回来了?” 莞姚哪儿顾得与她寒暄,上去便夺去她手中的锅铲,将她带到椅子上坐下,“你快与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实在不行我们再回去卖猪肉如何?” “姚姐,你莫着急,看你这一头大汗的。”莫芊桃说着便要去取手帕子来。夏淳沣见状担心莞姚着急上火,便将寻手帕的事,自行揽上身。 “妹子,你可是存心逗我?”莞姚黑着脸,拽了她一把。 莫芊桃抿嘴一笑,便将这事的前前后后与她细细说了说,听完后,莞姚十分的感概,“想不到那老郭这般无情无义,平日看着倒是可靠之人。” “这事谁又说得准,多少亲兄弟为了钱财反目成仇,钱这东西最是能见证人心,只是这好端端的一个小伙,就这么没了,着实让人惋惜。”她还在为小郭伤心,纵然是赔了钱财,可还是换不来一个大活人。 莞姚也跟着叹息一声,“哎,小郭子还未娶妻呢。” “幸得未娶妻,若不是一家老小该如何是好。” 两人一阵哀叹后,话题转移到莞姚身上。 提到这事,莞姚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可偏偏她又算不上外人,说出来兴许多个出主意,于是,她将自己在京城的遭遇里里外外的,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 “你可想听听我的看法?” 莫芊桃见她说道这事,眉头都紧了几分,而且,话里话外都透着对莞笙的疼爱之意。 “你这只知给钱也只能帮一时,总有一日钱是要花光的,倒时怎办?你弟媳还不是该给的眼色不会少给?说到底还是得他自己争气。” 莞姚点点头,认同她的说法。 “你应该看看莞笙的长处在哪儿,在以此去挖掘他的能力,多少会有一番作为,也好过这般吊着不上不下的,活得不像个男人。”两人相熟,莫芊桃说话也是直白了些,好在莞姚也是个直肠子的人,从未与她计较过。 她这番话,倒是提醒了莞姚,“莞笙之前都是喜爱做木工来着……” 说风雨是雨,她立刻让莫芊桃帮忙修书一封给莞笙寄去。 莫芊桃觉得此法不妥,“你这信,怕是没到莞笙手里就被弟媳给毁了,她决计不会让莞笙如此冒险从头开始的,你应该以利相诱,先骗他回来,在细细商量此事。” 一听这话,莞姚激动得拍起手来,在莫芊桃面前来回踱来好几步,之后握住她的手,说着感谢的话。 莫芊桃禁不住又笑了,见她兴奋的样子,好似这事就成了一般。 好不容易安稳了情绪,便开始与莞姚商量明日开店的事。莫芊桃打算弄些新品,不止是鸭肉而已,要逐步的转变,莫要像从前那般依赖老郭的鸭子。 这事,莞姚是赞成的,莫芊桃在她心中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听她的话准没错。 由于明天有新品上架售卖,莫芊桃忙到了后半夜,匆忙洗完澡,眼看天色透出微微的亮光,她知自己该出门了。 夏淳沣心疼她一夜未睡,便在马车内铺就了厚毛毯,好让她能小歇一会。随身要带去的卤品都挂在了马背上,导致马背沉甸甸的,路程也慢了下来。 “还是相公对我好。”说着她便探出脑袋,在夏淳沣侧脸上吧唧一口。 想到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儿,导致两人已经许久没再亲热过,哪怕就是同睡一张床,他都在时时刻刻关心着莫芊桃的情绪。 他发现莫芊桃看似没心没肺的,关键时候却又是个操心的命,就看事她有没有往心里搁。 夏淳沣不经夸赞,一脸自豪,“对自己的婆娘好,是理所当然的。” “你若欢喜,我能对你更好。”说着,他眸光变得暧昧,似乎已经在脑补对莫芊桃做羞羞的事。 “瞧你能耐的。”换做平日,莫芊桃怎会放过调戏他的机会,只是今日是在太累了,她需要休息一会。 看着她闭眼躺下,夏淳沣将软被子盖在她身上,便驱着马车朝县城去了。 前些日子,卤鸭店死了梢信伙计的事,大部分人已经知晓,有人嫌晦气,也有人聚在一块说着流言蜚语。 但凡免费的送吃的,一般人都不会计较,哪怕方才还一脸嫌弃,要回避的人,还是按耐不住贪便宜的心里,结结实实的塞了一大块鸭肉入口,之后别别扭扭的说了几句还不错的话。 这不过是个过渡期,莫芊桃并不担心无人光顾。倒是莞姚显得尤其急躁,连带面上也染上了几分躁气。 莫芊桃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抚,“今日份的若是卖不出去,咱们便全部拿去分给衙门的弟兄吧,让他们跟街坊们说说好话。” 莞姚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门庭冷清,莫芊桃越发掩不住困乏之意,便回小院里睡觉去了。 这些日子镇上不太平,夏淳沣也不方便她一人待小院里,便也跟了去。 不多时,铺子门口忽然来一位两手牵着娃儿的妇人,她立在门口眸光不善的对着莞姚打量。 莞姚一眼便认出她来,那人是易郎的媳妇:罗红云,她身边牵着的是一双儿女。 “你是莞姚?”她目光十分犀利,就好似婆子在打量未过门的媳妇一般,看得莞姚心里发颤。 “是,是我。”话一出口,她才发觉自己舌头都打结了。 罗红云冷哼一声,“我当是什么天仙人儿呢,能诱得易郎动心,如今看来姿色也差了些,人也不算年轻,看着到时候实诚。” 这话,莞姚听着不知该笑还是哭,愣住半天不说一句话。 “看你这样,莫不是个傻子吧,我们家可不养傻子。”罗红云噘嘴继续挑毛病,一双眼睛泛着精光,朝铺子里四处看着。 她身边的小男娃,咯咯一笑,提醒道,“娘,傻子怎会做生意?” “你们这是作甚?”莞姚面露不悦。 看罗红云那高人一等的姿态,不像是来撒泼的,倒像是来巡查自家产业的主子。 “你不是想进门做妾吗?我这做大婆的不得来测测你是何许人?”罗红云睨了她一眼,眉梢一挑,尽是嫌弃之意。 莞姚忽而一笑,“那你可还满意?” 罗红云没接这茬,反而是对铺子里的食物感兴趣,“听说你是与人合伙开铺子,这铺子里打底是你做主还是旁人做主?你们两个到底谁说得最大?” 她指了指莞姚身后挂着的鸭子,道,“那边那只鸭子全给我了,我装回去给易郎打牙祭,全当是你做妾的一点心意。” 张口闭口做妾的,莞姚听着十分刺耳,心下厌烦之际,也很是犹豫,还没进门呢,这家子便这般剥削自己,并不是个好势头。 “磨蹭什么呢,动作快些。”罗红云不耐烦的催促。 许是近日杂事多,她一门心思都想着多赚钱,好接济莞笙,自己的事儿,竟也不那么着急了。 她将脸一板,“要鸭子可以,你得给钱呀,再说,我何时说过要进你家做妾。” 罗红云一愣,指着莞姚骂娘。 “去去去,别妨碍我做生意,要不然,我就上衙门找大人说道说道。”莞姚将抹布往台面一掷,十分不耐。 罗红云担心她当真会断了易郎前程,便牵着大大小小,灰溜溜的走了。 她一走,易郎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钻了出来,面色沉沉的走到她面前,狠狠一拍桌,“你怎么回事,数日不见本事见长,若不是你苦苦哀求,我会去说服罗红云,让她同意迎娶你,你这可是要拆我台。” 被劈头盖脸的一阵痛骂,莞姚只觉脸上沾满了他的唾沫星子,恶心的很。 “我何时说过的话你可有证据?就你一个小衙役,我怎会看得上你。”莞姚心一横,学莫芊桃耍无赖的样子,已有了七分精髓。 “你你你……”易郎哑口无言,气得面色铁青。 “得了,回去吧,莫要让人瞧见了,当你是个笑话。”莞姚挥挥手,不甚厌烦。 易郎鼠头鼠脑的四处张望一下,见不少人投来好奇目光,便也不好闹下去。 “日后你莫要反悔,你都快成老虔婆了,还嘚瑟什么呀。”易郎有一肚子诅咒的话语未敢全部说出口,只敢冷嘲热讽,戳她心窝子。 莞姚冷眼一睇,好似驱赶蚊虫般,驱赶他,“你走吧,莫要碍眼。” 易郎美梦破碎,他本想着从莞姚身上捞些好处,让一家老小多个养活的人,为此他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说服罗红云,怎料到莞姚临时反悔。 送走两人后,莞姚心里并不好受,不明白为何当初那般执着易郎,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这时,一个身材壮硕,面容和善的男子,走到铺前问道,“姑娘,这鸭肉的做法甚是奇妙,可否告知做法?” 094. 夫妻之实 莞姚一听乐了,这可是独家秘制,怎能随意说与人听。于是,她也将这话直白的说了出来,后又觉不妥,便转移话题。 “听公子口音不像本地人。” “我姓萧名顾钦,京城人士。”说着,他上前对着莞姚拱了拱手,一派温和有礼。 他这一行迹倒让莞姚觉着自己稍显粗俗,窘迫的笑了笑,拿了几块鸭肉送到面前,让他再尝几口。 萧顾钦大大方方的接过,随后叫来随从,一口气买了许多。 莞姚暗暗吃惊,“买这些哪能吃的完,莫要浪费才是。” 萧顾钦眼中多了抹诧异,想不到她这般耿直。随即笑了笑,“姑娘放心,不会浪费,我拿回京城赠友人。” 莞姚面色一红,不好再说什么。 本以为是萍水相逢,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第二天他竟从马车里跳出来与莞姚道别了。 莞姚从京城回来后,就没空闲好好收拾过家中事物,见着生意不太好,便将店铺交给了夫妻二人,自己留在村里捯饬家务。 “怎的不见莞姚?”易郎这几天天天都来店铺守着,就是不见莞姚身影,不知她是否有心躲避。 莫芊桃把玩着手中坠子,正眼都不瞧他一下,“你一个有妇之夫,成日里来盯梢怕是不合适吧。” 易郎怒瞪她一眼,也着实拿她无法,转而将目光投向夏淳沣,“你看看你家娘子,成日里开嗓子就是呛人,你也不管教管教。” 管教?如何管教? 莫芊桃不管教他就不错了,他怎敢胡来。 偷瞟自家娘子一眼,夏淳沣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家娘子是娇纵了些,可话糙理不糙呀。” 得!妇唱夫随! 易郎觉着没劲,摸摸鼻子走了。 “见着他,气就不打一处来。”莫芊桃将坠子让桌子上一搁,接着丢一记白眼。 夏淳沣撩了一把额前的发丝,自带风流倜傥的气场,“见着为夫,你可开心?” 莫芊桃咯咯一笑,不太给面子,这时,她眼角余光看着有一队车马缓缓驶来,不用做多猜想,亦知定然是吴穆赟回城。 车马在不远出停下,李俊儒惯例下车给吴穆赟买了鸭肉。 “你们家大人何日完婚?”夏淳沣忽然来了好奇心。 李俊儒大大方方的回答,“下月初一。”反正迟早都要宣布的事,没什么好遮掩的。 夏淳沣又再说了恭喜的话,殊不知,此刻坐在车内的吴穆赟正用一双冷眼瞪着他。当眸光转向莫芊桃时,寒光瞬间好似化成了水。 “他回来便好……”莫芊桃表情变得凝重。 夏淳沣听着话,感觉刺耳得很,“如何好?” “但愿他能尽快查出杀害小郭的凶手。” “……” 好吧,是他以小心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吴穆赟回到府邸屁股还未坐热,便有一大堆公事等着他处理,而首要急事便是杀人作祟的飞贼。 此事,衙门的衙役均是毫无头绪,只等吴穆赟出现寻个法子,将这些恶人揪出来。 连日赶路,他都未曾好好休息,而今夜注定是无法歇息的。 * 小院。 昏黄的烛火不停地随风摇曳,偶尔溅起些火星子,忽明忽暗的先是飞舞在落下。 忽而女子暧昧的声音响起,打乱了一室的宁静。 “莫要叫了,教人听了去成何体统!”夏淳沣的声音十分生硬,不知是因为浑身紧绷的原因,还是脑子里展开了旖旎画面,总之,在莫芊桃面前,他压根做不到坐怀不乱。 莫芊桃趴躺在床上,露出光滑的后背,上面害残留着夏淳沣手指印,她闭着眼睛,娇滴滴道,“你按得十分到位,老娘很是舒服,看赏!” “那娘子准备赏啥?”夏淳沣已然十分期待。 “赏你再给我按一会儿。”说着,她往腰上拍了拍,“就这儿。” 夏淳沣叹息一声,这诱惑太大,实在无法拒绝。 按着按着,夏淳沣越发心猿意马,手下也没个轻重,猛的一个用力,莫芊桃便尖叫起来。 “你就这般怨恨我?我可是你亲亲娘子。” 他好似触电一般,急忙缩回双手,放在胸前,像一只求抚摸的小奶狗。 莫芊桃见状,禁不住噗嗤笑了。 “亏你自诩英俊潇洒,看你这服模样哪儿有半点,当初在章家那股的嚣张劲儿。” 说着,伸手在他英挺的鼻梁上掐了一把,夏淳沣立刻学着她的模样尖叫起来,那怪模怪样的,惹得莫芊桃捧腹大笑。 “自诩?难不成你觉得为夫不够英俊?”他在脸上摸了一把,自我感觉良好。 不待莫芊桃戏弄他两句,便被执起双手,被送至他唇边,他态度真诚道,“莫要看其他男人,只有为夫才是最英俊帅气的,得我一人,你必定是八百辈子修来的福分。” 猛地将手抽会后,莫芊桃白了他一眼,十分不给面子,“你怎不说我是那下凡历劫的神仙,遇到你这么个糟心的货。” 他继续将厚颜无耻这四个字发扬光大,“若真让你糟心,那便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只有你独份。” 完了! 莫芊桃警钟大响。 夏淳沣被自己带坏了……这脸皮渐长。 见莫芊桃好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他顿时舒心不已,初尝胜利的滋味,他得再接再厉才行。 “你!睡软榻去。”莫芊桃手一指,冷脸下命令。 “怎么可以,为夫这般秀色可餐,你何以不心动?”说着他扯开衣襟,露出浑厚的肩膀,以及腹肌。 莫芊桃目光一定,好似受到牵引,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倒是让夏淳沣不好意思了。 衣裳合拢之际,又被她粗鲁的扒开。 “让老娘探探虚实。”说着便将冰凉的小手贴到他小腹上。 夏淳沣愣是哼了一声,一股透心凉的感觉窜到了头顶。 她好似捏馒头一样,不住的在他身上来来回回的抚摸,夏淳沣感觉胸肌都要被磨平了。他为自己方才宽衣解带的行为后悔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夏淳沣被她折磨得精疲力尽,迷迷糊糊间就要睡着,忽而,耳边传来一句话。 “不如将你就地正法吧。” 一个激灵,夏淳沣猛然清醒,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有人抓住了他那要命的东西… 如此这般,不如从了吧。 让夏淳沣意外的事,她居然还是个夂卜子…… 这下他进退维谷,感觉下不去手。 莫芊桃疼得哇哇大叫,一个劲儿的将他往外推,嘴里不住嚷嚷着,“王八蛋,你来真的呀。” 难道不应该吗?夏淳沣犯糊涂了。 “你居然是完璧之身……” 她明白夏淳沣的意思,咬着牙不吭声,她哪儿知道这副身子居然完好无损。随即动作变得十分轻柔小心,仿佛身下是易碎的珍宝。 这一夜,两人折腾了许久。 翌日,院门一开,官府便来人,将夏淳沣带走了,说是吴穆赟有话要审问。 昨夜闹了半宿,她浑身不自在,压根没力气闹。 “无碍,我去去就回。”夏淳沣笑着安抚她。 她自然不会傻到,以为吴穆赟不过是想请夏淳沣喝茶,抬脚便跟了上去。衙役们与莫芊桃相熟,也没有让夏淳沣难堪,只是象征性的夹挟着他。 衙门里,吴穆赟端坐高堂,衙役们朝下方一字排开。惊堂木一响,他惯例问道,“台下何人,为何不下跪。” “本人夏淳沣,不知所犯何罪,请大人先行赐座。”夏淳沣直挺的立在中间,就像一棵屹立不倒的大树。 吴穆赟面色沉重,端着官腔,“近些日子,城中有飞贼作乱你可知?” 夏淳沣点点头,“不知此事与草民有何关联?” 吴穆赟又道,“小郭遇害当晚,有人见你屋顶走动徘徊,便向本官禀告,怀疑你与那飞贼有关联。” “笑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莫不是城中稍稍会武的都有嫌疑?为何偏偏只抓我一人?”夏淳沣冷眼一瞟,眼神里传达出来的不屑之意,刺得吴穆赟浑身不痛快。 “来人将面摊老秦带上来。”吴穆赟冷斥一声,目如鹰隼。 老秦沾着满身面粉出场,看了相隔有段距离的夏淳沣和莫芊桃一眼,眸光没有半点神采。他交代当晚见着夏淳沣从房顶跳下,轻功了得。当下便被产生了怀疑,况且,他说自己最近一次见着小郭,也是从两人的小院里走出来,当时,小郭面色不太好,似乎与两夫妻有吵架的嫌疑,因此,他对夏淳沣的怀疑也是有根可寻。 莫芊桃在一旁听着,总是沉不住气,不禁怀疑是否有得罪过老秦,或者老秦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老秦,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为何要颠倒黑白,当晚我与相公闹了小脾气,他才会追着我出现在你的面摊中。”随后,她推开守门的衙役冲了进去,对着吴穆赟欠身行礼,“单凭老秦一面之词,便判定我相公是飞贼,未免有失公允,且……百姓悠悠之口怕是会影响大人的仕途。” “你莫急,如今是有人向本官告发本官这才提案公审,此事是虚是实本官自有定夺,你稍安勿躁。”吴穆赟不急不躁,反而安抚莫芊桃,瞬间让围观的百姓对他赞许有加。 095. 夏淳沣入狱 “民妇护夫心切,还望大人见谅,若是大人没有其他人证物证,我们一会儿还得开铺,这生意是一天都不能耽搁的。”莫芊桃态度十分温和,若不是亲眼见证,吴穆赟只当是在缥缈梦中。 “无碍,本官岂会与你一妇人计较。但这案子不能不明不白的就结了,不是?”他大度得很。但夏淳沣这事儿,性质不一样了,吴穆赟是个瑕疵必报的人,怎会轻易放他回去。 “上证人。” 惊堂木一响,一名身材瘦小的男人猫着腰出现了。 “草民是打更的薛青,小郭死的当晚,约摸二更天,草民见着有一抹身影从两人住的小院子里窜出,至于身形……”他歪头打量夏淳沣,继而指了指他,“就好似他这般。” “二更?”夏淳沣猛然想起,当晚他已察觉有人趴伏在屋顶上贴耳听着,只是不放心莫芊桃一个人留在房中,才未追上去。 两人交换一记眼神,夏淳沣道,“二更时,我与娘子已经卧在床榻上,并未出门。” “当时,我与相公并未入睡,两人在一块谈天,之后,相公便悄声告诉我房顶有人,我当时十分惧怕,不敢让相公离开半步,故而并不知当晚到底是谁在听墙角。” 莫芊桃一口一句相公,让吴穆赟感觉分外刺耳,他眸光一沉,犹如覆上一层薄冰。 “你与夏淳沣为夫妻关系,因此你的话不足以为证。”吴穆赟放下惊堂木,看了一眼围观的百姓,低下似乎有了私语之声。 他翻开两人的证词看了看,又道,“再者,你们发现可疑之人,为何不前来报官,明知城中有飞贼作乱,却不为所动,听着着实牵强。” “既然我家娘子的话,不足以为证,方才那两人也不过是片面之词,可有见我亲手杀人?又或者如室行窃?如此断案未免太过草率。”夏淳沣隐隐察觉,吴穆赟是在公报私仇,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他居然大剌剌的将自己宣到公堂之上,意图已然明显。 夏淳沣如何会想到,当晚小郭会遇害,若是有先知,他必定会追出去,这事确实考虑不周到,他无话可说,更不想辩解什么。 “本官也愿意相信你是清白之人,如今因飞贼之事,城中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哪怕是空穴来风,本官也是宁抓错勿放过。你暂且在牢房里住些时日,那飞贼必定会再次犯案,届时本官也好还你清白,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家,无人再敢拿这事说笑,且不是两全其美。”吴穆赟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气得莫芊桃牙痒痒。明明是桩无头案,他还偏拽着夏淳沣坐牢,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简直无耻。 莫芊桃冷哼一声,这段的什么案呀! 谁会无聊到趴在自家房东偷窥! 她眸光来回扫眼两位“证人”,感觉十分诡异。 “既然大人一心想关押草民,草民无话可说,单凭大人处置。若是能助大人一臂之力,将那贼人拿下,也是草民之福。”夏淳沣朝莫芊桃看了一眼,似有让她隐忍的意思。 他抖擞精神浑然一身正气,有着无所畏惧的绝心,全然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随后衙役上前,准备将他请往牢房。 “且慢!真相未明之前,若有人敢对我相公私自用刑,就算是天王老子,民妇也一定追究到底。”莫芊桃往前一跨步,浑身透着强烈一股强悍的气势,让人愕然。目光一转,她正色的看向堂内所有人,似乎是想记住他们的模样,好秋后算账。 她这一行迹,到让堂内的人心生畏惧,生怕被她暗箭所伤。 好在,她不会武,若不然真将这衙门府给闹个翻天。 夏淳沣临走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无非是提醒她莫要胡来。她知此刻必须要冷静,想到夏淳沣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独自品尝孤寂寒冷,她心里便一抽抽的难受。 转念又想到,他之前还睡过柴房,想必牢房也会很快适应,如此一来,她亦安心不少。 退堂时,她拦住了吴穆赟,“今日一见大人,便觉得大人英明神武气宇轩昂,浑身透着一股子贵气,着实让民妇折服。” “你断然不是来夸赞我的。”吴穆赟心里跟明镜似的。 莫芊桃寒暄一笑,“吴大人气质斐然,民妇这才忍不住一再夸赞。” “你若为你丈夫的事而来,我们无甚好谈,你走吧。” 尽管莫芊桃舌灿莲花,吴穆赟依旧不给她好脸色,还一直摆臭脸,这并非他一贯作风。 “大人心明眼亮,应知此事蹊跷。”莫芊桃如此磨人,不过是想探探口风,想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她猜测,吴穆赟要么做做样子给人看,最后依然找不到凶手,便就此落定。要么他表面看着稀里糊涂,背地里已经开始查办。 吴穆赟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侧脸一转,便是要离开。 “不许走!”莫芊桃瞪着两眼,一把拽着他的衣袖。 “胡搅蛮缠,成何体统!”吴穆赟紧着眼眉,迅速抬头看了一圈,见无人注意这才放心。 莫芊桃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想他婚期将近,最是需要保持良好形象的时候,如此一来,便有恃无恐,“单凭两个眼瞎嘴拙的莽汉子,你便判我相公入狱,这也就是在曲南县城才敢这般胡来,或是换做其他地方,你迟早会被口水喷死。” 她喷字咬音极重,吴穆赟只觉好似忽然迎来了一阵毛毛雨,他不紧不慢的抽出帕子,将沾满唾沫星子的脸一番擦拭,依然不为所动的朝阁楼里走去,莫芊桃寸步不离的跟了进去。 阁楼里堆放了好几层的书籍,一本本陈旧的书籍,散发着腐烂的墨香味儿。 “在章家你还欠我一个人情,若不是我当时出来给你作证,你还不知要经过多少折腾。”既然威胁他听不进耳,那便说说报恩的事吧。 “你可知被你画花的那些衣裳,虽然岁月久了些,可都是进贡给皇家的上等绸缎制成,你即便为奴为婢一辈子都不可能偿还。” 一提这茬,莫芊桃蔫了。她自觉无趣的笑了笑,有些狼狈,又道,“你这书可真多呀。” 吴穆赟没有搭理她,一阵寂静无声过后,尴尬的气氛有所缓和。 “你被谪贬至此,一定无时无刻不想着,能官复原职吧,若不是你也不会卯足劲去娶尚书府小姐。” 她话还未说完,吴穆赟猛的回过身,瞪着她,眸光沉浸如水。 “你知道的太多!” 莫芊桃无法判断他是否在生气,直到她目前感觉不到任何戾气。 干笑一声后,她又开始装糊涂,“我这人呀,一会儿记性好得很,一会儿又糊里糊涂的。”话还未玩,她便是一脸苦恼的模样,“我一个妇人,不能眼看自己的相公含冤入狱,我是愚笨得很,还劳烦大人指点一二。” “你既然相信夏淳沣的清白,便等那贼人再次犯案,便可洗脱嫌疑,你稍安勿躁。”吴穆赟整理完书籍,便用手帕擦拭了一番,朝门外走去。 坐以待毙?这不是她的风格。 “那贼人有听墙角的习惯,必定是个浪荡不羁的登徒子。” 吴穆赟听完,眼眉一开,心里暗暗对她赞许。 “大人只需细细核查案发后,频繁出入勾栏院的男子,便能显出端倪,大人又能破获此案,也能受上头重视,何乐不为呢?” 吴穆赟淡淡一笑,“还是你替本官想得周到,若不然你也别开卤鸭店了,跟在我身边出谋划策吧。” 莫芊桃听着话,大有软禁的意思,着急忙慌的,她将头要成了拨浪鼓。 “啊!我该回去开铺了。”说着,她便一头转了出去,好似没有带眼睛一般,直直的撞到了门框上,接着便是她的一声哀吼。 吴穆赟听那声音,知她肯定撞得不轻,本想去凑近看看她的伤势,她却好似见鬼一般的躲开了。 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铺子时,莞姚正在里头忙活,一见莫芊桃出现,便将她拉进来隔间。 “我怎么听说淳沣被抓了?” “确有此事。”莫芊桃摇头叹息,面上一扫阴霾,已经没了在衙门府时的凝重。 她这副样子,反倒让莞姚不知所措。 “到底怎么回事?淳沣呢?怎么没有回来。” “他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莫芊桃将事情的原委告知她。 莞姚脑子好似搅浆糊一般,楞是半天回不过神来,“这吴大人办案如此草率?” 她猛的又咋呼一声,“这事可千万不能让夏婶子知道,她不得着急死。” “这天地下哪有儿不透风的墙,即便你我二人不说,这来往的人如此之多,难免不会遇到多舌之人。”她话音一落,透过隔间的小窗子,远远便看到夏莲枝步伐蹒跚的走了过来,她急忙出门去迎接。 夏莲枝一见着她,便激动得浑身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怎怎么怎么回事?沣儿到底怎么了?” 096. 绞尽脑汁 “你莫要着急……” 她话没说完,便被夏莲枝截断。 “我怎能不着急!” 莫芊桃朝周围看了一眼,“人多嘴杂,进屋说。” 莫芊桃又再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这一来二回的讲得口干舌燥,还得忍着倦意安抚夏莲枝。 夏莲枝坐了一会儿,她实在放心不下夏淳沣,便拖着莫芊桃要去衙门府找人申冤。 “沣儿都入狱了,你怎这般不着急。”夏莲枝拍着大腿,对她一顿埋怨。这让莫芊桃十分无奈。 “我方才已经去寻过吴大人了,眼下他对我是厌烦得紧,若是在愣头愣脑的去找他,岂不是自寻晦气。” “寻晦气我也要去。”夏莲枝是关心则乱,大有不管不顾豁出去的意思。只是,这般冲去衙门府无理取闹,压根起不来什么作用,反而被治个扰乱公堂的罪,更加得不偿失。 莫芊桃是好说歹说,终于和莞姚一起劝服了夏莲枝,她虽然不再无理取闹了,可就像没有定魂一般坐立不安。 * 莫芊桃离开没多久,吴穆赟便回了自己的府邸,李俊儒一直紧随其后。 看着他端坐在主位上,李俊儒立刻吩咐丫鬟烹茶,随即偷瞧了他几眼,“那莫娘子虽然滑头,可话里确实有几分道理。” 吴穆赟面色如常,看不出喜乐,已然是十分深沉的模样,“不急。” 他不急,便是想让莫芊桃着急,若不然,人生乐趣何来。 “可是……若是贼人再次作案如何是好?”李俊儒并不知道自己主子那点特殊癖好,只觉得他变得不够严谨,毕竟若是案件落定,对他回京复位是有帮助的。 “加派人手巡逻……另外,勾栏院暗地里也派人去查查,莫要走漏风声。”吴穆摩挲着手中的扳指,脑子飞快运作着。 “若是发现可疑人物,切勿声张。”吴穆赟抬起头,慎重的提醒一句。 李俊儒退下后,管家给他送来了京城寄来的信件,他打开大致的瞧了一眼,里头尽是凤榕溪在倾诉相思之苦。 他心里冷笑一声,这个女人看着端庄秀气,实则不知廉耻,难怪凤云雷会被气得晕厥,养出这般女儿换作是谁也别指望会长命,迟早得气死。 他将信随意放置在茶几上,继而,自行添了杯茶。 * 小院。 夏莲枝被送回小院后,便一直唉声叹气,不得安生。 “奶娘,您先喝口水。”担心她着急上火气坏身子,莫芊桃急忙递了碗水过去。 她眸光一横,伸手便将茶水拍翻,好在水温不高,莫芊桃躲避及时,也未被溅起的碎片伤到。 “你对沣儿可有过半分真心?他如今赶上牢狱之灾,就连莞姚也跟着着急跳脚,唯独不见你惊慌。”夏莲枝开始摸眼泪,一直念叨着夏淳沣可怜,如今入狱了竟没人能帮得了他。 “着急可有用?”莫芊桃丢下一句话消失了。 她回到铺子与莞姚交代两句,便回去换了衣裳躲在衙门附近,一直暗中观察。 一直到了入夜,才见着李俊儒从里头带了几个陌生人出来,莫芊桃看着他们步子整齐划一,猜测应该是换了着装的衙役。 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就怕被李俊儒发现,跟了约摸一刻钟时间,见他们走进了挂满红灯的笼阁楼里,门口的牌匾上刻着几个大字:春花楼。 春花楼再往前走几步,穿过一个小巷子,里头整条便都是烟柳巷子,里面清一色的全是醉酒耍滑的男人。 莫芊桃在原地滞留了一会儿,便拐了好个圈,又换了衣裳,又买了吃食才回的小院。 站在院门口便听到夏莲枝的咒骂声,以及莞姚安抚的无措之声。她立在原地觉得头疼不已,轻了轻嗓音,“我回来了,还没吃晚饭吧。” 一见她回来,夏莲枝火气更大,“沣儿还在狱中受苦,你让我如何吃得下。” 莫芊桃往凳子上一坐,漫不经心的打开食盒,“你若不吃饭,那偏是慢性自杀,还不如一刀抹在脖子上来得痛快,若是相公出狱了,您又不在了,那才是人间悲剧。” 她这一番话,惊得莞姚下巴都合不拢。夏莲枝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谁家做媳妇的这般诅咒婆婆的,莞姚你来评评理,她这像话吗?”夏莲枝这眼泪是说来就来,那开闸的洪水也不过如此。 “这……”莞姚不好评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呀。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别添乱了好吗?我这不正在想办法嘛,关键时刻我们得团结一致呀,不能抱团呼天抢地,痛哭流涕的吧,那才是给相公添堵呢。” “是呀,夏婶子,小桃妹子说得在理。”莞姚瞬间站了莫芊桃的队。 莫芊桃过去搀扶了一把,将她带到桌边,“先吃饭吧,这事我已经找人暗自去查了,你先放宽心。” 好似轻哄小孩一般,夏莲枝终是平静下来。 入夜后,莫芊桃去了莞姚房中,她将头上镶嵌珍珠的桃花簪子取了下来,交到莞姚手中。 “姚姐,我知你眼下厌恶易郎,事到如今我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所以务必请你帮我这个忙。” 见她这般诚恳,莞姚心里一时发慌,“妹子,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我想让你帮我哄哄易郎,若是城中出现贼人偷窃,无论多晚务必告知我。让他对这我窗户口掷石子儿,以防万一还需要用石头堆砌印记,不管何时我推开窗户便能知晓一切。这簪子是他的酬劳。”说着,她又拿出一枚镯子,“若他做得好,我会将这镯子给送给他,当做事后谢礼。” 她知莫芊桃已是囊中羞涩,若不然不会将自己的妆点当酬劳,“妹子,我所有的积蓄都给了莞笙,钱方面我帮不了你,但这个忙,我义不容辞。” 听她这么说,莫芊桃会心笑了。 “你等他来找你便是,莫要主动去寻他。” 莞姚愣住,不解道,“为何?淳沣的事迫在眉睫,我一会儿便去找他。” 莫芊桃慢慢道来,“不用,你若是主动找他,便是你求着他帮忙办事,可若是他先来寻你,便是他在讨好你,这两者意义不同,效果也不一样,后者更心甘情愿些。” “他若是不来找我呢?”想到那日,对易郎的冷脸,以及他平日那般自负,怎可能来找她,莞姚无甚信心。 莫芊桃十分笃定,“他一定回来找你,他见着你开了铺子,有赚钱的能力,他怎会轻易放手。” 这回,莞姚被点通了。 见她不出声,莫芊桃以为自己这话伤着她了,连忙解释,“我并非说易郎对你全无意,我方才说的只是一方面的原因。” 莞姚无所谓的笑了笑,“我从前傻,如今可不傻,好歹跟在你身边有些日子了。” 莫芊桃只当她在夸赞自己,两人打趣几句后,便各自散去了。 回屋前,她不放心的去夏莲枝屋瞧一眼,站在门口见里头隐隐透着昏暗的烛光,便知她定是无法安睡,叹息一声后,她终是没有勇气去敲响那扇门窗。 * 阴暗潮湿的牢房充斥着腐朽的气息,忽明忽暗的烛火不定摇晃,好似在示威一般,警告着生人勿近。 莫芊桃出现时,夏淳沣仿若早就有了预知,他盘坐在枯草上,好似修炼的老者,丝毫不在意周身恶劣的环境。 “好几日没吃饱饭吧?我带了些吃食给你,奶娘本来也想跟来,我担心她情绪起伏不定伤了身子,这才一人来了。”莫芊桃揭开食盒,将里头的食物一盘盘取出。 夏淳沣看着她不做声,心里头一阵暖流淌过,他从不知莫芊桃居然这般会心疼人,看着似乎还有那么些贤惠。 半天等不到他回应,莫芊桃这才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你为何这般看着我。”说着她,迅速转移视线,不想去看他那张长满胡渣的脸孔。 夏淳沣轻笑一声,移到缝隙处,张开嘴等待她投食。一时间牢房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夏淳沣轻轻的咀嚼声。 忽见夏淳沣手腕处有一道浅红色的印子,猛的抬起头,郑重问道,“他们可是对你用刑了?” 夏淳沣摇摇头,转移话题,想和她逗趣,“这饭是奶娘做的吧,味觉上已然没有你做的那般丰富。” “说什么呢你,我问你他们是不是对你用刑了。”莫芊桃面色一沉,扔下碗筷,“我去找他们吴大人评理去。” “爷还没吃饱呢。”夏淳沣见她气势汹汹,又道,“回来,这是我不小心自己弄的。” “真的?”莫芊桃不相信。 夏淳沣伸长了脖子,让她再往里看看是否还有伤口,“方才与你逗趣呢,来,让爷好好看看你。” 这几天,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夏淳沣满脑子都是对她的思恋,当真是想的抓心挠肺,浑身不舒爽。 好不容易将她给盼来了,自然得仔仔细细瞧瞧。 “没正经。”莫芊桃白了他一眼,不知怎的居然感觉双眼酸涩,但又不想当他面哭哭啼啼的,惹他心烦,逐,转身自己偷偷抹泪。 097. 吴大人的告白 “你莫要着急……” 她话没说完,便被夏莲枝截断。 “我怎能不着急!” 莫芊桃朝周围看了一眼,“人多嘴杂,进屋说。” 莫芊桃又再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这一来二回的讲得口干舌燥,还得忍着倦意安抚夏莲枝。 夏莲枝坐了一会儿,她实在放心不下夏淳沣,便拖着莫芊桃要去衙门府找人申冤。 “放心,他要做个百姓爱戴的好官,决计不会草草结案,他在等待时机。”夏淳沣越说越神秘。 “何解?”聪明如她,居然还有参不透的事? “这件事若是闹得京城有人知晓,在皇帝发怒之前,他便能将贼人抓住,且不是大功一件,可不比自己悄声无息就解决掉来得更有意义?”说着,他就追着那双飘忽不定的筷子去了。 莫芊桃哦了一声,豁然开朗。 她从未见过夏淳沣这般好胃口,一顿饭吃得腻腻歪歪的,直到狱卒出现将莫芊桃请走,夏淳沣才依依不舍的看着她离开。 狱卒见两人关系好,禁不住开口调戏了几句,均是被莫芊桃白眼打发。 出了牢房没多久,穿过一道月牙门,便听到吴穆赟一李俊儒在商量着什么,细听之下原来是在商量婚嫁事宜。 “大人,凤小姐又来信追问您为何一直未回信。”李俊儒的嗓音在吴穆赟面前,永远会压低几分,故而莫芊桃一下便能听出。 “模仿我的字迹给她回封信,告知我公务繁忙。”吴穆赟听到有关凤榕溪的事,便掩不住的心烦,如今还没上门就这般不懂事,上门后日日纠缠夫君哪还得了。 李俊儒虽然觉得不妥,依然还是应下来,他似乎从来不会拒绝吴穆赟的任何要求。 许久之后,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她便放心的走了出去,在几株桂花树下,她看到吴穆赟一身月白色的袍子,仿佛从云端天宫里走出来的仙人。 她本想着趁他不经意的离开,怎知脚步还没有跨出,便被吴穆赟叫住了。 “据闻,你那家卤鸭铺子近些日子经营的不太好。” 莫芊桃呵呵一笑,“听大人这意思,是要借钱与我?” “你身上那些簪子和镯子,应是够你支撑一段时日。”吴穆赟转过身,面相她。 莫芊桃愕然,想不到他连这些事都知道,一种被人窥探的感觉,让她心生不悦,“不知大人有打探人隐私的癖好。” “我只觉得,你就那鸭子卤得不错,若是干不下了,你可还有维持生计的法子?”他似笑非笑的说着,不知是有心八卦,还是在取笑莫芊桃。 “谢大人关心,大人婚期快到了,民妇祝大人夫妻恩爱,早生贵子。” 莫芊桃话里的疏离感,惹得吴穆赟不快,一股焦躁感猛然升起,“你应是知我对她并无爱意,为何还要假意祝福?” 莫芊桃愣住,这些日子祝福他的人多了去了,也不见他这般与人对峙,合着是看自己好欺负? “大人若嫌不好听,只当民妇未曾说过。”莫芊桃察觉他情绪不对,着急想脱身。 “谁都能与我说这番话,可偏偏你莫芊桃不行!”他眼里腾着怒意,好似一头正欲扑食的豹子。 莫芊桃被他这一激烈反应弄得一头雾水,“你发什么神经,你疯了吧。” 疯了? 吴穆赟冷笑一声,他大抵是疯了吧。 他听不得莫芊桃一口一个:民妇。她本该是章桢送给自己当暖床丫鬟的…… 她本应该是他的。 想到这里,吴穆赟的嫉意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火,“若是当初我应允了章桢你便是我的人,届时你还会这般大度吗?” “大人,你是不是病了,怎么尽说胡话。”莫芊桃急忙躲避他。 “胡话?”吴穆赟心里好似针扎一般疼,“若没有遇到你,我何须如此。” 莫芊桃被逼到了墙角,面对这样的情形她心里还是有些发颤,“说得你多专情崇高一样,即便你身边有无数的暖床丫鬟,这尚书府下的小姐,你一样不会落下,这不都是你的野心作祟吗?” 她脑子有些发懵,吴穆赟这是在向她表白?这行为既可怕更不靠谱,还是保持距离得好。 听到这番话,吴穆赟是伤心的,想不到自己的感情,被她说的一文不值,震怒之余,想将她占有的欲望更加强烈。 眼神接触的到一刻,莫芊桃察觉到他的龌龊心思,便冲他背后喊了一声,“小六——忙什么呢。” 吴穆赟一惊,立刻与她保持距离,莫芊桃便钻着空子跑开了。 回去的路上,她脑子还没能转过弯来,压根不敢相信方才那凶猛的人是吴穆赟。这人人前人后也太不一样了。 * 雨水泠泠,敲打黄叶,落了一地秋意。 莞姚坐在铺口绣花打发时间,她这双砍猪肉的手,如今却用来绣花,她自己想来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不一会儿,她便坐得四肢发麻,一站起身便看到易郎那张讨好献媚的脸,她佯装镇定,“你可是要买鸭肉?” 易郎笑得没脸没皮,“我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 莞姚笑了笑,没说话。 “这些天生意不好做吧。”易郎悻悻然的摸摸鼻子,感觉她并不想搭理自己。 “不好做,也得做呀。”她叹息一声,十分无奈。 易郎凑上前,神秘兮兮道,“依我说,你干脆和莫娘子分家算了,你看她家眼下的情况不太妙呀。” “是吧?我也有这想法,只是眼前有件事始终放不下呀。”莞姚叹息一声,似乎颇为苦恼。 易郎一听,该他表现的时候到了…… 打发完易郎后,铺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位久违的客人:萧顾钦。 他的出现让莞姚十分的惊讶,大半个月不见,他还是一派谦和有礼的模样。 “萧公子!” “叫我萧大哥吧,我已经快四十了,实在担不起公子这个称呼。”萧顾钦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莞姚咯咯笑了,“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听闻县官大人要结婚了,届时必定会来许多达官贵人,我带着几个亲信过来看看,是否能借此机会赚点小钱。”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上面堆积着好几个箱子。 莞姚一听这话,似乎嗅到了商业转机,兴许卤鸭店能借此机会翻身。 “我这里好几个弟兄没吃饭呢,我看你今日卤鸭也不多,不如就全都给我了吧。”萧顾钦一如初见那般豪爽大气,这般帮衬自己,莞姚倒是不好意思了。 “萧大哥,我知你有心帮衬,可这只能是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还是我们自己想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才是最重要的。”莞姚这番话说得诚恳,萧顾钦越发能体谅她的不易之处。 萧顾钦道,“拿给我吧。回京城这些天,我时常想念你们家的卤鸭,既能帮衬你,还能满足我的口腹之欲,何乐不为。” 路过的行人见莞姚将店里的鸭子,全卖给了萧顾钦,连忙贴过来在他耳边说着闲言碎语。 “你是外地人吧,我们当地人都不会在此卖鸭肉了,他们家惹了人命,人都坐牢去了,着实晦气呀。”大娘提着一个竹篮子,里面放的都是清晨购买的青菜,还挂着水亮亮露珠。 “大娘你胡说什么呢,淳沣的案子还未定呢,你怎知他便是杀人犯,再则,死的也是帮我们干活的伙计,我们才是受害者,大娘怎能这般说话。”莞姚气不过,板着脸冲了出去。 大娘缩了缩脖子,埋怨莞姚太过凶恶。 “你在我铺子门口碎碎叨叨的说这些话,才是不吉利,换作其他人可没这么好说话。”莞姚双手叉腰,脸色涨得铁青。 萧顾钦见状哈哈一笑,对那老娘道,“即便你说得都是事实,便要累及旁人?那岂不是赶尽杀绝咯?这可人道?她一个姑娘家若是被闲人的口水坑害了,那大娘你是否也成了十恶不赦之人?怕是出街都会被人掷鸡蛋吧。” 莞姚被他得比喻逗乐了,气氛也随之缓解。 大娘鼓着腮帮子,骂萧顾钦不知道好歹,直接拎起竹篮子一步作两步的离开了。 萧顾钦一手拎着鸭子,一边冲路边行人喊着,“大伙儿过来瞧瞧——” 行人见萧顾钦块头大,以为他是来寻晦气的,便围过来准备吃瓜。只见他撕了一块鸭肉入口,点点头笃定道,“好吃,没毒。” 他憨态可掬的模样让行人忍俊不禁,他随即又道,“可有人想尝尝。” 人群里有不少人吃过他们家的鸭肉,只是,眼看着她们落难了,人们开始七嘴八舌说着风凉话儿,即便想买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怕人家看了笑话。 “我看你馋得很。”萧顾钦指了指人群了一个胖男人,动作麻利的撕了根鸭腿给他。 人们见他这般大方,纷纷涌了上去,萧顾钦一口气分食了好几只鸭子,末了,还有人拥簇上来,萧顾钦又道,“我至京城慕名而来,怎能全部送与你们,我自干儿还有一群兄弟等着吃食呢。” 098. 娶得娇妻 京城人士也好这口? 路人惊呆了! 都说京城是潮流集聚之地,所有新鲜好玩的物件首达之地。 居然是京城人士喜欢的东西,便相当于是度金身一般,瞬间高大上起来,买回家冲人显摆显摆也未尝不可。 如今想买,没了,明天请早。 莞姚终是吐了一口浊气,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当然,这不是她个人的功劳,多亏了萧顾钦。 “萧大哥,你看何日得空,上我哪儿坐会儿,我好酒好菜备着。”莞姚感激的不得了,想不到他看着斯斯文文的,既然这般有男子气概,说话做事样样通透。 “今日我要安顿兄弟们,明日如何?” 莞姚点点头,两人约好明日相聚。 莞姚是第一次,遇见萧顾钦这般伟岸有担当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居然这般维护了自己,想到这里,她心里禁不住产生了倾慕之情。 目送萧顾钦离开后,莞姚便关了铺子。 回到小院时,只有夏莲枝呆坐在院子里,等候着什么,一片落叶飘过,她缓缓转移视线,似乎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 这些日子,她是眼看着苍老了。 “外头凉,怎不回屋去。”莞姚想搀扶她,却被拒绝。 “我要等沣儿回来。”夏莲枝固执依旧。 莞姚无法,只得进屋拿了件披肩给她。 “莫芊桃呢?怎的终于不见人影。”夏莲枝沉着嗓音,听得出来情绪不大好。 “淳沣出事了,她正忙着四处托关系呢。”担心夏莲枝对莫芊桃产生误解,她只能这么说,而且莫芊桃确实在四处打探。 “她一个外地人,有何关系可托的,莫要背着淳沣做出格的事才好。” 她嘟囔一声,莞姚瞬间语滞。 这是多大的仇怨呀,居然这般诋毁自己的儿媳妇。 晚饭的时,莫芊桃回来了,莞姚便与她说了今天的趣事,并打算明早多做些卤品。 “比起平日的分量多增加一半即可,无需太多,抢不到的东西,越是能激发购买欲。”饥饿营销手法,莫芊桃略懂一二。 她这话说出来,莞姚是惊叹不已,连连对她竖起大拇指。 “夏婶子对你不太理解,你一会儿是否需要去哄哄。”莞姚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说趣事,连夏莲枝未出来吃完饭都没注意。 这一提起,莫芊桃也察觉到她未用餐,立刻端着饭菜去房间了,敲了好半天门没人应,担心她出什么事儿,莫芊桃便让莞姚撞开了门。 屋里,没有一丝光亮,莫芊桃将晚饭塞进了莞姚怀里,转头去寻火引子。 等屋里亮堂起来时,见夏莲枝侧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动静,莫芊桃当下便跑去探了呼吸,好在她呼吸还算平稳。 “我去请大夫来看看。” 莞姚抬眼看了一下天色,“快去快回。” 被夏莲枝这么一吓,莫芊桃又是忙活到了半夜,接着和莞姚一起卤菜卤肉的,转眼到了天亮。 月光渐渐隐末,云尘里透出浅薄的光亮。 推开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两人紧了紧衣裳,将做好的食物放在马车上。 “妹子,你进屋歇会吧,我一人去便是。”莞姚见她眼睑下一片乌青,又见她面色不佳,想到这些日子她为夏淳沣的事,四处打探追踪,没有一天睡了好觉。倒下来一个夏莲枝,不能再让莫芊桃也跟着熬病了。 她确实困乏得紧,嘱咐了几句,便回屋去了。 好在今日的生意着实好了许多,莞姚一人忙得够呛,可心里却是喜滋滋的。莫芊桃不知是有心灵感应,还是凑巧,来时,铺门口聚集好多客人。 多了个帮手,很快便将今日的分量售空了。莞姚急忙着手买菜买肉,准备犒劳萧顾钦。 萧顾钦谈谈吐风趣举止优雅,,却又带着一股江湖豪气,莞姚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男人,心里免不了悸动,多看一眼便又觉得自己匹配不上,只能劝说自己收起那些小心思。 “我看萧大哥气质非凡,祖上可都是经商的?” “我祖上是卖艺杂耍出生,后来我爹遇上我娘,我娘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便让我爹学着做生意,这才转行经商。”萧顾钦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即露出畅快淋漓的表情。 莫芊桃悄悄看莞姚一眼见她目光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崇拜,便朝萧顾钦敬了一杯酒,“萧大哥,怎不带嫂子来凑个热闹?” 萧顾钦垂下头,掩去嘴角苦涩之意,“我那娘子也是命苦之人,已经过世十多年了,只留下一双儿女给我。” 莞姚和莫芊桃听完,唏嘘不已。 “触及萧大哥伤心事了,真是对不住了。”莫芊桃自罚三杯。 萧顾钦挥挥手,抬头时,已然不太在意。 “这些年你又当爹又当娘,一定很辛苦吧。”莞姚一想到那画面就心疼得紧。 “如今儿女都长大了,早已娶妻嫁人,眼下我也是清净的自由身,煎熬的日子总算跨过去了。”他苦笑着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他话虽说得洒脱,却隐隐透着孤寂。 莫芊桃借故去看夏莲枝,走开了,餐桌上徒留两人。 “萧大哥,你多吃些,少喝点酒。”她嘴上劝解着,心里禁不住跟着哀哀戚戚的,好不难过。 萧顾钦笑了笑,将话题引到莞姚身上…… * 吴穆赟娶亲的日子将近,加之小郭遇害的事,还没有结论,城中巡逻增多了数十倍。 昨日夜里,莫芊桃收到易郎传递的信息,说是已有可疑对象,但如今没有十足证据,担心打草惊蛇,所以官府没有任何行动。 眼下城中来了许多京城的达官贵人,她不信那贼人能沉着安耐住自己的贪欲,若贼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也正好逐了吴穆赟的意,如此一来他也可以当着京城人士威风一番。 转眼见珍饕卤鸭店也成了当红食铺,两人每日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当天的食物全部卖完。 这日,两人刚关上铺子,易郎便疾步跑了。 “这是要收摊了。”易郎冲莞姚笑得暧昧,见她不搭理自己,又道,“吴大人让我只会一声,让你们这三日都莫要开铺了。” “什么?”莞姚立刻跳脚,“为何要关我们的铺子。” “你误会了,吴大人的意思是,让你们将所有的吃食都送到他府上去,他可以用款待宾客,亦能做伴手礼。”说道这里,易郎的笑容都要咧到耳根了,仿佛这钱有一半进了他的口袋似的,这心思是打的响当当。 莞姚急忙捂着胸口,惊呼虚惊一场。 “回复吴大人,让他安心,我们一定办得妥妥的。”莫芊桃做了个OK的手势,心里一阵窃喜,她本在苦恼,吴穆赟娶亲的日子,如何潜入吴府探查,想不到这吴穆赟居然“雪中送炭”来了。 “这吴大人平日看着高高在上,其实也是吃个五谷杂粮的凡人而已。”莞姚想到吴穆赟啃鸭脖子的样子,禁不住乐了。 闻言,莫芊桃也禁不住浮想联翩,之后两人互看一眼,便咯咯笑了起来。 成亲当日,整个曲南县城都沉浸在喜庆之中,入眼的红色从城门口一直延绵到了吴府。整个吴府张灯结彩,宾客满堂。 守在门口的小厮,丫鬟个个面带笑容,一派喜庆之色。 莫芊桃和莞姚一直在伙房里忙活着分盘,装袋,连头都没时间抬一下,眼看着天黑,寻思着去喝开水,不知怎地一抬头,居然是一阵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莞姚惊呼一声,身边的丫鬟也纷纷上前帮忙。 “可以帮忙请个大夫看看吗?”莞姚见面色苍白,一直流冷汗,顿时担心得紧。 丫鬟们十分犹豫,今日是吴穆赟娶亲之日,这会儿叫大夫上门恐怕会惹不吉利。 而且,今日宾客多,她这般模样出去,让人瞧见了,也是不行的。最后,只得想个折中的办法,先找个下人房让她歇息,晚些并宾客散了,若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便去请大夫。 如今,也只能这般,莞姚力气大悄悄将她送进下人房,见她呼吸平稳,才放心离开。 前厅锣鼓喧天,喧闹之声不绝于耳,莫芊桃睁开迷蒙的双眼,猜测是应是新娘子要入门了。 凤榕溪早一天时间便到了曲南县,直接入住在客栈内,等着第二天被迎进门。 迎亲的队伍,停在吴府大门口,媒婆将花轿帘子掀开,新娘在丫鬟碧园的搀扶下缓缓移出马车,最后落吴穆赟后背上,完成进门的仪式后,进入厅堂准备拜天地。 吴穆赟已没了双亲,唯一的姐姐,还是戴罪之身,也不方便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只能拜祭提携吴穆赟的恩师。 拜完天地,一身喜服的凤榕溪被送入洞房。 新房里,灯影灼灼,摇曳的红烛衬得满室旖旎。隔着红盖头,她能隐隐约约看见贴满室的,大红喜字儿。 “碧园……”她轻轻唤了一声,许是浑身都充满了期待,想要一会儿便能与吴穆赟同塌而眠,她连说话的声音都柔得能滴出水来。 099. 洞房花烛与谁共眠 碧园候在一旁,身子一颤,“小姐有何吩咐。” “什么时辰了?”她的声音很轻,若不细细听来,只当是蚊虫飞过罢了。 碧园凑近了些,回答她的同时,也担心她饿着了,“小姐,可需要吃点东西,姑爷可能有一会儿才回来。” 凤榕溪摇了摇头,镶嵌在盖头上的珍珠,撞击发出声响。“我今天美吗?” “小姐,自然是最美的,若不然怎说姑爷有眼光呢。” 尽管碧园这话里奉承的成分较多,可她听了还是欢喜的。 她搓了搓手中的红帕子,心里好似打鼓一般,方才趴在吴穆赟后背时,她感觉自己幸福极,此生了无遗憾了,以后的日子,她一定好好帮他搭理好这个家,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似看出她的紧张,碧园安抚了几句,倒了一杯水给她。她担心会毁掉妆容,笃定的拒绝,因为,这夜,她要将完美无瑕的自己,呈现在吴穆赟面前。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一群仆人端着盘子,鱼龙贯入。 咯吱一声惊醒了站着打瞌睡的碧园,她扭头一看,凤榕溪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连盖头都已经落下了。 她急忙推了凤榕溪一把,“小姐,姑爷回来了。” 凤榕溪一个激灵,顿时弹了起来,连发髻上的珠钗都落下了,她急忙自行带上盖头,怯怯的唤了句,“相……相公……” 吴穆赟一身酒气,看着她的眸光游移不定,显得十分迷离和恍惚。他缓缓朝她靠近,一手拖住她的下颚,铺面而来的酒气熏红了她的面颊,“相公,我们该喝合卺酒了。” 合卺酒? 他似乎有些犯糊涂…… “京城客栈我们已经饮过合卺酒了。” 一听他提到两人在客栈苟且的事,凤榕溪立马就慌了,她拽着吴穆赟的手,“相公,你醉了。” 她揭开盖头,朝碧园使了个眼熟。 “小姐……还有仪式呢!”碧园看了身边围着的老妈子一眼,不知该如何决断。 “怎还叫小姐,应该叫夫人了。”其中一个老妈子提醒道。 “都出去吧。”吴穆赟发话了,他往床上一倒,整个人懒洋洋的。 “这礼还没完呢……”老妈子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吴穆赟瞪得浑身不自在,逐而领着一群人离开了。 事情转变得突然,完全没有按照她预想的发展,尽管心中失落,一想到自己从今往后便是他的夫人了,心中多少是安慰的。 凤榕溪用清水沾湿帕子,走到吴穆赟跟前,“相公洗把脸。” 吴穆赟一个鲤鱼打挺,吓得凤榕溪将帕子震落在地上,她看着精神抖擞的吴穆赟,一脸不解,“相公这是为何?” ”繁文缛节太多,你我今日都累了,早些休息吧。”说着,他站起身卸掉了自己一身的装备,凤榕溪见状连忙过来帮忙,却都被拒绝。 见她茫然,吴穆赟笑了,“外头那些宾客,酒量好得很,我差点回不来,不装装样子,他们怎舍得放我离开。” “我让碧园去备碗醒酒汤。”终究是心疼他,凤榕溪也顾不得他这晚上奇怪的举止。 “不必。”吴穆赟一把将她拽住倒在床上,沉重的头饰立刻摩擦生响,那声音就贴在他耳旁划过,让他感觉刺耳得很,便不动声色的将她推开了,“换衣裳睡觉吧。” 她十分听话,站起身卸掉了头饰,以及身上的大红衣裳。吴穆赟今日对了一天的红色,本以为她褪下衣裳后,能缓解视觉疲劳,怎想她连肚兜儿都是红色的。 “相公。”她声音极致柔软,就好似那绵软的棉花一般。她那张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好似讨赏的小猫一样,十分主动的往他怀中钻去。 吴穆赟将她一把揽住,如同例行公事,十分粗鲁的占有了她。凤榕溪从他空洞的眼神里,看不到任何情感,下身传来的疼痛,让她眼泪一直往下掉,她一声声唤着相公,吴穆赟却充耳未闻。 完事后,她疲惫不堪,转眼睡下了。吴穆赟却穿好衣裳起床推门而出。李俊儒正在门外毕恭毕敬的候着。 “可有异向?” 李俊儒朝后院看了看,“方才在从后门进来一大夫,进了下人房,其他一切如常。” “下人房?”一般丫鬟生病自己咬咬牙,便挺过去了,除非是大病。“你务必留意着。” 李俊儒应下后便离开了,吴穆赟独自一人去了书房。 入夜请来的大夫,确实是为给莫芊桃看看诊,那大夫虎头虎脑的,让人感觉十分不靠谱。开药时,他并未亲自手写,而是推托说手腕受伤,写不得字,要么自己记住,要么自己写在纸上。 他这一举动,让莫芊桃起了疑心,待开完药后,他便匆匆离开,之后便借故上了茅房,将送他出去的小厮打发了。 莫芊桃忽然晕厥是真的,只是没有想象中那般严重,她自己稍作休息,便逐渐恢复正常,后面都是装病来着。 一路尾随大夫到了树林子,看着他如厕一直未出来,便知他指不定溜往什么地方去了。 莫芊桃恨不得自己有四双眼睛,深怕找不到这贼人的位置,着急忙慌之中,她压根没有察觉李俊儒一直在她身后,回过神时,她差点吓掉半条命。 慌慌张张的,她将那大夫的事告知李俊儒,“眼下不知道他会窜去何处……”说着,她忽然灵机一动,“你们家大人的礼品都搁哪儿?他兴许去了那处。” “你先去书房寻我们大人,我现在便带人过去。”李俊儒留下一句话要走,莫芊桃不同意,是怕李俊儒不用心,最终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你就不怕那贼人取你性命?你可会武?”李俊儒懒与她细说,见她露出惧意,转身就不见了。 她按照李俊儒的指点,顺利找到书房的位置,见里头有人影晃动,她来不及顾及礼教,直接推门进去,忽而,又是一阵晕眩感,踉跄一步,倒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 “你怎会在这里?”吴穆赟有片刻失神,见她面色不佳,禁不住开始担心她身体,“你可是有何不适。” 莫芊桃浑身乏力,一双眼睛倒是瞪得圆溜溜的,十分用劲儿,吴穆赟担心她再瞪一会儿,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莫要瞪人。”说着,一把将她抱起,放在椅子上喂了水,才逐渐缓过来。 “那飞贼进你府邸了,伪装成大夫的模样,大抵是去了库房,李俊儒已经带人过去了,他让我来通知你一声。”莫芊桃连气都顾不上喘。 听完,他神色变得肃穆,将自己的披肩脱下来,盖在她身上,“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莫芊桃如何愿意,一把拽住他,“带我去。”话一说完,她便又觉着两眼发黑,猛的一下栽倒在他怀中,也嗅到他身上的脂粉味。 “莫要投怀送抱。”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可心里舍不得她抽身。最后是莫芊桃将他推了一把,无法,他只得点了莫芊桃的穴道,让她在这里待一会儿。 出门时,他锁紧了门窗,以防还有人里应外合的闯了进来。 他先是让人围着府邸,佯装打更的查探一番,确实有发现一辆可疑的马车,相信应是里应外合的同伙。 就那贼人往墙外掷赃物时,将其余几人一并抓获,可谓是罪证确凿。 一群人忙活完后,已经是后半夜了,吴穆赟提着食盒,步伐极速回到书房,见着面色依旧苍白的莫芊桃。 “你觉得如何?”吴穆赟大步一跨,将她至软榻上。 为何方才离开时,不将她放软榻上?让她供着腰僵硬的坐了两三个时辰。莫芊桃提出疑问。 “若是有贼人误闯,见你一人独自躺在此处,你猜是否会引人遐想,亦或者直接当回采花贼。”他解开穴道后,莫芊桃身子一软,浑身虚得很。 “可饿了?”他关切说着,将食盒放在软榻上,取出里头精致的食物。 确实饿得慌,点点头后,吴穆赟便将饭菜送至她嘴边,让她避无可避。 “我自己来。” 吴穆赟悻悻然的放下筷子,与她一同吃了几口。 她吃着吃着,忽而问道,“你没下毒吧。” “我若想解决你,何须大费周章的下毒。”吴穆赟不紧不慢的说着,仿佛捏死只蚂蚁般简单。 生病的人,本就胃口不大,莫芊桃饿了一天,也就吃了那么了几口而已。 “我要回去了。”莫芊桃不喜与他单独在一块。 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吴穆赟道,“天亮后再走,难保还有贼人潜伏在附近。” 一听这茬,莫芊桃蔫了,保命为大,自己的小情绪先收起来吧。 “今日是你成婚的好日子,你应该和新娘子在一起。”莫芊桃嘟囔一句。 她一句话,让吴穆赟心头多了一丝烦乱,此时红烛对应,囍字贴窗,让他产生了错觉,仿佛他娶的人是莫芊桃,而不是凤榕溪,就方才那句话将他带回了现实。 100. 潇洒出狱 “你可是想知道我们如何洞房花烛的?” 莫芊桃一愣,这一板一眼的吴穆赟是想调戏她。可她莫芊桃不是“普通”女人,从来只有她调戏人,还未曾被人调戏过。 “男女房事,套路也就那般,有何稀奇,莫不是吴大人有不一样的玩法?”说着,她暧昧的睇了一眼,忽而,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吴穆赟听完这句话,表情都崩直了,黝黑的眸子里蕴着点点星火,似有发怒的迹象。 莫芊桃这才察觉,方才的话,对于这个沉静寡言,呆头呆脑的吴穆赟来说,应属惊世骇俗的言论。 过了,过了。 尴尬的笑了笑,她艰难的站起身,“你继续吃,我四处看看,还没见过古人成亲呢。” 吴穆赟不露声色的看着她朝红烛走近,又听她说,“这成亲的红烛,竟与普通的红烛不一般。” 手臂一般粗大的红烛上,雕刻这两只鸳鸯,栩栩如生,霎是好看。 “你与夏淳沣成亲时,连根像样的红烛也没有?”吴穆赟一愣,心疼她的同时,也为她不甘。 “两人心意相通便可,再说我们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 “是吗?”他神情变得淡漠,并未戳穿她与夏淳沣是协议夫妻的事。 莫芊桃努努嘴,也不再搭话。 她背对着吴穆赟,能感受到他那双眸子一瞬不瞬的正盯着自己,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太阳高升,在大夫确认莫芊桃无碍后,吴穆赟才放她离开。 独自坐在书房内,看着她当方才落座的位置,心里是千头万绪。回头想来,他竟不知自己是如何安耐住冲动,竟没在她唇上留下一吻。 想到这里,他最近禁不住泛起苦涩笑意。伸手掷笔,在画卷上留下莫芊桃美丽倩影。 窗外传来小鸟叽叽喳喳的欢快叫声,屋里的凤榕溪才察觉身边没有了吴穆赟的身影,更无人催促她起床,坐起身细细想了想,兴许家中无她需要请安的长辈,故而也就随着她去了。 她坐起身没多久,便听到门外老妈在小声嘀咕什么,她这才猛然想起关键事,于是,忍着疼痛她咬破手指,用力挤出鲜红的血液,滴在那块白色的绢子上,营造成初夜落红的痕迹。 确认没有错漏后,她开门将一群老妈子迎了进来。老妈子拿着染血的白绢子,兴高采烈的走了。 丫鬟伺候着洗完脸,她便端坐在铜镜前,等着碧园为自己梳妆打扮,“你可知相公去了何处?” 她摇摇头,一睁眼也没见着吴穆赟。 说曹操,曹操就到。吴穆赟穿着一身白袍,精神抖擞的进来了。 “娘子睡得可好?” 凤榕溪微微一笑,想到昨夜孟浪,羞涩不已。 “相公,你起身也不叫我,竟让我睡了这般久,简直羞死人了。” 他轻笑一声,走到凤榕溪身侧,为她挑选了一支簪子,别入了发髻内。“无碍,府上没有那么多规矩,你若闲得无聊,平日在府上立立规矩也行。” “相公可放心我?”凤榕溪望着她,眼神里满是崇拜。 “自然。” 两人一起食过早饭后,吴穆赟便大张旗鼓的回衙门审案了,这事一传出,许多宾客都惊愕不已,昨夜,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贼人便被他悄声无息的拿下了,不得不让人佩服他的雷霆手段,以及这府邸深严的守卫。 审案时,堂外多了许多京城人士围观。 被抓的四人中,其中一人是当日指证夏淳沣鬼鬼祟祟的薛青。 他说,夏淳沣被抓后,本想留着他当替死鬼,奈何没有扛过诱惑,正好昨晚吴府丫鬟找来寻大夫,让他们一行人机会。 他们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库房偷取贵客送的礼品,想来吴穆赟一时半会儿也察觉不到少了物件,四人也打算干完这一票收手,去别处,哪儿会想到被抓了个正着。 围观人群,听着纷纷指责这伙人利欲熏心,若不然怎敢在吴穆赟结婚当天生此邪念,不但膈应了新人,也冲撞喜气。 吴穆赟审案时,思维清晰,有条不紊的表现,博得了人群的好感,结案后纷纷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一看似普通寻常的案子,很快被传入了京城,被人添油加醋的说得绘声绘色。 城中多数人去围观吴穆赟断案,挂满红段子的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忽而冷清了许多。 夏淳沣从狱房出来,习惯黑暗的眸子,有些不适应,缓了缓,再抬眼时,便见着在不远处等待的夏莲枝和莫芊桃。 吁了口浊气,他顿时来了精神,加快脚步的上去,冲两人露出洁白的牙齿。 夏莲枝上下瞧着他,生怕错漏了什么地方似的,眸光一转,见他灰头土脸的,顿时哭了。 “沣儿呀,我的沣儿,这些日子你吃苦了。” “奶娘,我在里面挺好的,不信你看,吃得好,我面上胡渣子都生得黑黝黝的。”夏淳沣嬉笑着,没正形。 “你尽胡说。”夏莲枝笑了,嗔怪的睨了他一眼,拉着他左瞧右看还是放心不下。 “眼下相公回来了,便一切都好,我们先回家去去浊气。”莫芊桃担心她哭下去没完没了,一会儿引起人围观就不好了。 一听她说话,夏莲枝就不给好面色,“沣儿入狱就没见你紧张。” 天地良心,她为了让夏淳沣早些出牢狱,熬得大半个月都没好好休息过。 在大街上争辩,也毫无意义。 “奶娘,我饿了。”夏淳沣适时转移话题。 这话一出口,夏莲枝立刻将他往小院里带,“莞姚做了好些好吃的等着你呢。” 回到院里,莫芊桃先是用艾叶给夏淳沣泡了澡,随后,让他穿上夏莲枝给他新做的衣裳,大有让他焕然一新的意思。 饭桌上,莞姚说了昨晚在吴府发生的事儿,其中包括莫芊桃因病生智,找到贼人的踪迹的事。 夏莲枝听得是一愣楞的直摇头,或者说是难以置信。 “太冒险了,万一遇到危险怎办?你忘了我与你说过的事吗?吴穆赟一定是慎重查办此案你无需操心。”一想到她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夏淳沣便高兴不起来。 “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况且谁能保证吴穆赟哪儿,就保准不会出差错?”提到这茬,莫芊桃便有些气恼,他在狱中观天下,而自己身在其中,马虎不得。 “莫恼了,先吃饭。”莞姚担心两人争得面红耳赤。 夏淳沣懊恼得很,怎能与自己媳妇争辩,况且,他才刚出狱,应该好好慰劳莫芊桃这段时间艰辛才是。 想到这里,夏淳沣立刻挤出笑脸,“娘子莫恼,都是我的错,是我不会说话。” “知错便好。”说着,她也笑了。 只有夏莲枝横着眼,十分不愉快。 她疼到心坎里的夏淳沣居然对自己媳妇唯命是从,她如何能不糟心。 午饭后,莫芊桃实在困乏得很,便进屋睡觉去了。夏淳沣便一直陪着夏莲枝说着话儿,她是一肚子的怨气,找不到倾诉的人,如今夏淳沣完好无损的坐在她面前,她正好絮叨絮叨。 可说来说去,都是夏淳沣不爱听的话,话一说完,他总是能为自家媳妇开脱,夏莲枝也觉得无甚意思,悻悻然的回屋去了。 得了空闲,夏淳沣迫不及待的溜回屋,看着莫芊桃那张熟睡的脸,一双手不停的抚摸着她的眉眼,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见她如此有担当,不似那些娇弱的娘子,夏淳沣便也放心了,但愿以后日子平淡,也能让她顺遂些。 * 明亮的月光参透密密匝匝树荫,落下斑驳的光影。院子里的桂花树,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幽香,点缀了这夜的恬静和美好。 轻轻的呢喃细语从门扉缝隙里飘了出去,清风一过,如同迎风的沙子,破碎得听出任何音调。 莫芊桃窝在夏淳沣怀中,两人坐在床沿上,享受着静谧时刻。 “这段时日,你辛苦了。”夏淳沣贴在她耳边,不急不缓的说着。 莫芊桃躺在他宽阔的胸口,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夏淳沣心里还有许多的疑问,例如,她昨晚在吴府都经历了什么。莫芊桃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她说道,“吴穆赟担心我坏事,将我困在书房内,到天亮才放过我离开。” “他……可有欺负你?”夏淳沣搂着她的手臂,猛然一紧。 摇摇头,莫芊桃看着他长满老茧的手掌,“他这人心机深沉,每走一步都有思量,又怎会对我做出格的事。” 夏淳沣面色沉了沉,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落下一吻,眉眼里尽是对她的疼惜。 “莫要再这般胆大了。”说完,便将莫芊桃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缓缓脱去衣衫…… 他打算一解多日的相思之苦。 他对莫芊桃从来都是呵护备至,今夜也是这般,动作极致的温柔,生怕她会因为疼痛而皱一下眉头。 莫芊桃却受不得他这般磨磨唧唧的,翻了翻眼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些日子是被妖怪吸光了精气,怎的这般虚软无力。” 101. 痴缠女子 虚软无力?夏淳沣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 后半夜,莫芊桃因为这句话付出“惨痛”得代价。 “给我生个闺女吧。”夏淳沣浑光着膀子,一身臭汗。 “生儿生女又不是我说的算。”她伸手将夏淳沣推了推,却发现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继而可怜兮兮道,“我腰都要被你折腾断了,你就放过我吧。” “方才可是你觉着为夫虚软无力的,怎的又怕了?”夏淳沣是知节制的,这不,挑着眉眼故意逗她呢。 “是我的错,我不懂事,瞎说呢。”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认错便是。 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最是让夏淳沣心动,捧着她的脸狠狠地亲了几下,只是一眼的媚态,便让他感觉到一股燥热,在小腹和胯下流传,顿时翻身下去了,生怕自己安耐不住。 忍着他身上的汗臭味,莫芊桃一夜好眠,许久没有睡得这般踏实。 另外一边的新婚夫妻,可没这般激情四射。凤榕溪面独守着空房和月光,她端坐在床沿,面上精致的妆容还没有卸下。 “你再去催催姑爷。”她朝碧园不耐烦的挥挥手,心里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她才刚过门,吴穆赟便忙得不可开交,日后若是回京复职,越发神龙见尾不见首了。 “夫人,是否催得太紧,姑爷和李大人一直在书房讨论公事,若我贸然的一再打扰,怕姑爷会对夫人您不满。”碧园擦了把汗水,心里虚得很。 “好个没眼力见的李俊儒,这公事从早到晚的没完没了。”凤榕溪一拍桌,一肚子的怨气。 “夫人先歇息吧,您得先养足精神,才能好好伺候姑爷不是?”碧园安抚着,心里暗暗惊愕,就凤榕溪这个痴缠劲,怕是迟早让吴穆赟生厌。 昨夜月光皎洁,没有半朦胧之色,今日一大早的,居然下起细雨。 碧园撑着油伞,和凤榕溪游走在花丛中,一股股的冷风见着缝隙,便一个劲儿往里钻。 花园尽头是一座四角亭子,李俊儒正坐在里头等着凤榕溪款款而来。 “俊儒见过夫人。”他行着礼,感觉凤榕溪面色不善,逐变得小心翼翼。 “碧园,换壶新茶来。”凤榕溪支开碧园,依然未给李俊儒赐座。 “不知道夫人有何事吩咐。” “吩咐?”凤榕溪一记冷眼,“我怎敢吩咐你,这府上能吩咐你的,怕是只有你家大人了,我这才刚入门,你又怎会给我面子。” 李俊儒听着话不对劲,似乎怨气几重,到底是个莽汉子,摸不着女人的心思,“俊儒可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请夫人指点。” “我与你家大人早已私定终身,这其中始末你应是清楚的,你可是打心底里瞧不起我?”凤榕溪神色一转,拧着眉头,已然是个可怜女子的模样。 这话说的,李俊儒心惊不已,知道太多的人总是命不长,关乎到女子声誉,他更是不敢胡言,“俊儒不知道夫人所言何意?可是俊儒平日说话没有分寸,得了夫人?我这便去向大人请罪。”说着他便要踏出亭子。 “慢着!”她冷呵一声,想不透李俊儒怎这般榆木脑袋。 “我问你,我这刚入门,人生地不熟的,正是需要你家大人指点之时,你为何日日缠着他谈论公事?你们衙门当真这般忙,还是你有意给我下马威。” 这话说的李俊儒着急了。 哪儿是他事多,分明是大人日日缠着他喝茶打趣呢,他一个随从怎能拒绝主子意。 关键的时候绝对不能卖主,他是有职业操守的人。 “夫人误会了,俊儒就是个下人,得亏大人赏口饭吃,怎敢给主子找不顺心,这些天着实忙得很,并非大人不想陪伴夫人,当真是抽不开身,还望夫人多体谅,过些日子缓过来便好。”他硬着头皮说大话,之后,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好话,均是吴穆赟如何想念她芸芸。 凤榕溪总算被哄开心,放他离开。 回到衙门,他好似霜打的茄子,整个人没有一点精气神,这妇人的怨气当真了得,每日闲在家里念叨着夫君,想想他竟觉得女人这生物有些可怕。 “上哪儿去了?”吴穆赟摇着扇子,面上好似凝结了冰霜。 得,刚哄完他家夫人,眼下又要来哄他。 “被夫人给绊住了。夫人说属下日日纠缠大人,另大人没有时间在家中待着。”李俊儒直言不讳,他应能猜到吴穆赟心思,无非是对凤榕溪既没耐心也没兴趣,可眼下还是得做做样子不是。 “妇人的事你少理会。”想到那缠人的凤榕溪,吴穆赟是心烦得很,可偏偏要与她假装恩爱,他如何能不烦。 少理会?李俊儒很是无奈,人家都寻上门来了,只怕在过些日子要对他家法伺候了。 “可……夫人……似乎闷得很……” 追根究底还是要给她找点事儿做,省得她日日痴缠。 吴穆赟定了定神,“给我物色一下,过些日子娶两房姨娘回去,给她打发时日。” “这……夫人她如何肯?”李俊儒浑身一颤,担心凤榕溪会拔了他的皮。 “多两个人伺候她不好吗?”想到那热闹场景,吴穆赟阴恻恻的笑了。 李俊儒却觉得自己大难临头…… “如今风声渐平,我寻思着将家姐接回,安置在附近村落里,亦好能时常照应,好平复她心中的郁结。”吴穆赟忽然话费一转,想到章家那几口余留之人。 “可是要属下着手去办?”李俊儒还是有些担心,会对他的仕途增加不平。 似看出他的心思,吴穆赟道,“眼下情况不一样了,我已和尚书府挂上关系,旁人轻易不会去碰触禁忌,即便是被人发现,我亦有话可说。” 吴穆赟忽而想到前几天的书信,便道,“前些天听说白氏难产过生,你帮着在乡下物色一个家世不错的女子。” 见他已经想好对策,李俊儒便不再劝阻,想到院里的那方夫人,他还是不放心,“大人还是照看着点夫人才是,属下见夫人痴狂得很,担心她做事不顾后果。”想到凤榕溪一脸的憋闷和委屈,李俊儒总觉着她有些疯狂。 他淡然回了一句,“我心中有尺度。” * 这夜,冷风袭袭,呼啸的风声刮断了枯萎的小树丫。气候一日日转变,莫芊桃和夏淳沣两人,每夜都是肉贴着肉相拥入眠,两具火热的身躯足以抵挡外面的寒风冷雨。看着身边熟睡的人,而他却被窗外的小鸟叫声惊醒,恍惚间,披上外衣,又为爱妻掖好被子,才缓缓开门出去。 开门便见,一只白色的鸽子停在房梁上,他腾空而起,抓住那只鸽子,抽出绑在腿上的信条。 是师父来信,邀他去京城一聚…… 因为这封信的到来,夏淳沣开始变得焦灼,他知道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天一亮,他与莫芊桃匆匆告别后,骑着马去了京城。 莫芊桃看着他离开的背景,心里莫名其妙的开始变得慌乱。 近些日子,气候多变,早晚地面冻的结冰,到了中午又是艳阳高照,一日三个季后变幻,让人着实承受不住,家中接二连三的有人咳嗽染风寒。 这日,莫芊桃生病不在。萧顾钦又来拜会莞姚了,临走时塞给她自己在京城的住址,让她有需要便过去寻他。 莞姚看着他离开,心里黯然不已。 就在转瞬间,她看到了前来寻自己的莞笙。她叫来莫芊桃两人合伙说服莞笙,打算重新布条出路,若不然,这压抑的苦日子怕是没有尽头。 莞笙见自家姐姐生意做得这般好,便想留在这里学些生意门道,日后开个小铺子养家糊口。 可他压根不是做生意的料,这点莞姚十分清楚。 “那便试试吧。”莫芊桃狡黠一笑,让莞姚十分不解。随后覆在她耳边道,“让他吃些骨头亦好。” 莞姚会意,之后两人什么脏活累活都留给莞笙,莞姚看着心疼,可一想到他在家中的待遇,便也作罢。 她这个弟弟若是再溺宠下去,怕是永无出头之日。 “姚妹儿……”易郎不知是从哪个树洞里钻出来的,看着莞姚笑得贼兮兮的,身后还不知藏着何物。 “嗯?”莞姚只闻声音,未看他一眼,她双手托腮,神态痴迷慵懒。 她脑子里,如今全是萧顾钦的风度翩翩的身影,哪儿还有易郎一星半点的位置。 和易郎那段过往,是她不谙男女之事,产生的错觉而已。 “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易郎一脸神秘,以为她也会满心欢喜。 莞姚不甚耐烦,挥了挥手里的绢子,兴趣缺缺。 “你就不想看看?”想到平日只要有物件儿送她,都立刻喜上眉梢的样子,易郎免不了失落。 “石子?还是哪儿捡来的小玩意儿?” 易郎有些尴尬,笑了笑,打马虎眼,“瞧你说的,我能送你那些?”看了看她描绘细致的眉眼,他心里顿时痒痒的,“今日妆阁子里来了一批新货,我便挑了支精致的簪子给你。” 102. 京城来的催命符 “哟!是吗?”她觉得稀奇得很,这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居然舍得花钱给她买东西,实乃一大奇闻也。 易郎从盒子里,取出一支带有流苏的花簪,用双手捧着递到她面前。莞姚拿起来瞧了瞧,“款式还不错拿回去送给你娘子吧。”说完,便将簪子推回给他。 “你不喜?”易郎找不出她不喜欢的理由,但凡他送的莞姚都不会拒绝。“我给你换个款式可好?” “不必了,你以后若是来买吃食,我便会与你说上两句,若是来聊天的,我便不奉陪。”莞姚神色平淡,无悲无喜就好似说着别人家的事。 易郎愤然,“你这是要与我划清界限?” 她满不在乎的点点头,易郎气不过,又对着她臭骂几句后离开。 莫芊桃在一旁看着,对莞姚的表现着实惊愕,“早知道萧大哥就该早些出现,省得你泥足深陷。” “莫要取笑我。”她抿了抿嘴,脸上飞来两片彩霞。说完,她面色一正,向莫芊桃剖露心声,“遇到萧大哥,什么才叫真男人,他是那般威风有气度,京城必定有许多女子为他着迷,我是配不上他的,能守着他的影子过一世,也是值得。” 莫芊桃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我看未必,说不定好事将近。” “何解?”莞姚急了,追着她一个劲儿的问。 * 茶楼里,凤榕溪主奴二人端坐在其中,她看着莫芊桃那张娇俏的脸,表面上是不屑,心里却含着嫉意,“之前被抓的便是那村妇的相公?” 碧园顺着她的视线往前一看,“奴婢偶尔听府上丫鬟说起,应该十之八九的错不了。” “据说婚宴当日,姑爷还选了她们家铺子里的吃食做伴手礼,如今她们铺子里的鸭肉可是响誉京城呢。”碧园将自己打探的小道消息一并告知,殊不知凤榕溪听闻这些,心里越发嫉恨。 见她不说话,碧园猜不透她的心思,便道,“要不,奴婢给你买点来尝尝?” 凤榕溪面色一沉,“你到底是不如茗研。” 一听这话碧园整张脸都夸了,急忙跪地认错。她这一跪越发惹人注目。 回到府邸,凤榕溪便开始借机修理碧园,她明明是跟前的大丫鬟,每日过得却连那扫堂的下人都不如。 她知自己得罪了凤榕溪,却没打算祈求原谅,许是她多心,她觉着凤榕溪这般霸主,日后必定有苦头,还不如早些脱离苦海来得清净,她眼下就指望着凤榕溪能将她打发回去,换个别的丫鬟来代替。 凤榕溪并没让她如愿,而是将她留在身边做粗使。转头修书一份回娘家,又给她安排了贴身丫鬟。 * 夏淳沣刚到京城这日,便遇上一场雪。细碎的雪花恍若雨点,落到地面转瞬融化。 他顺着熟悉柳叶印记,找到师父袁涑仁的落脚地,一间简单的门户,与其他人家无甚区别。他进去时,门口守着两人,朝夏淳沣颔首后,便将里屋的门推开放他进入。 “属下参见阁主。”他毕恭毕敬的行礼。 袁涑仁邀他落坐。 面前的暖茶飘着缕缕青眼,他被迷了双眼,眼前的事物都看不真切了。 许久之后,屋里子忽然暖和起来,一个婢女放下火炉便离开了。 “师父,还是这般畏寒。” 袁涑仁暖了暖手,“在尧王刀下逃生的人,没有一个不畏寒。” 夏淳沣还是首次听到说起尧王。 话匣子打开,他又道,“当年玄机阁本是尧王所有,后来尧王有了夺嫡之心,他利用不知情玄机阁的众弟子,赶往皇宫逼宫,半路遇上勤王,也就是当今皇上,两人在中途厮杀,我们一群玄机阁的弟子,也是在当时才得知真相,千钧一发之际,是为师带领了众弟子选择了正道,这才保住玄机阁得以延续下去,为师也因此被尧王刺骨刀砍中,得了寒症。” 正道?何为正道? 若是当初尧王逼宫成功,那邪道也成正道了。 见夏淳沣失神,袁涑仁又道,“为师与你说这些不过是想让你知道,世间之事瞬息万变,今日是主明日或许是仆,只有抓住眼前的时机才是最重要的。” 夏淳沣动了动面前的茶杯,终究没有喝下。 “为师知你有退隐之心,可你正值盛年,正当是拼搏之时,如此且不是可惜。”袁涑仁挽留他的意思相当明显。 “若说可惜,独是辜负师父的期望。”夏淳沣寥寥几句话表了心意。 袁涑仁叹息一声,“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为师至今还记得初见你时,你父亲不过是个畏首畏尾的小官,而你却是一身的韧劲,与你父亲大相径庭。” “我父亲为人谨慎,无甚大智,却也保了一家平安。”他没有任何不悦,与袁涑仁有不同的看法。 “既然你心意已定,为师也不拦你,只是如今玄机阁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候,你当真能弃而不顾?”他摸了摸胡子,稍显沉重。 夏淳沣猛然抬头,“此话何解?” 他面色凝重,喝了口茶…… 当今皇帝有个极其宠爱的妃子:容妃,容妃膝下有一之叫:翰林,排行老七。皇帝本有意立容妃为后,然这些年眼看着翰林七皇子,长得愈发与他不相似,加之宫中忽起流言蜚语,让原本对旁人没信任感的皇帝越发疑心,他怀疑翰林并非是自己的亲生子。故而想派遣玄机阁弟子入宫查探。 夏淳沣听完,顿时紧了眉头。 此事关乎天家颜面,不管是非空穴来风,天家的尊贵自是不容亵渎,但凡知晓此事的人,怕是无一活口。 见他不说话,袁涑仁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他语重心长道,“兹事体大,牵连甚广,其他人为师均是信不过,唯独你或许能为玄机阁寻获一线生机。” 这突如其来的重担,让夏淳沣错愕不已,眼下他是进退维谷,不接受亏对师恩,接受他便亏对亲人。 “为师别无他法,还请你一定答应,此事过后,我一定还你个自由身。”袁涑仁说得信誓旦旦,其实两人心中清楚,应下此事后,是否还有以后都难说,从此,每日仰望的太阳都是一种奢侈。 “何日入宫门?”夏淳沣总是无法拒绝。 “除夕过后吧,到时宫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家眷,届时给你安排新的身份,亦容易蒙混。”袁涑仁显然已经盘算好了。 出了小宅门,夏淳沣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此刻,他恨不得自己长了对翅膀,立刻便能飞到莫芊桃身边。 * 曲南县,吴府。 “夫人,姑爷说落雪了,给您送来人人参鸡汤,让您暖暖身子。”新来的大丫鬟欢袭端着碗盅进来,嘴上挂着甜甜笑意,看着便是个喜庆的人儿。 一听这话,凤榕溪放下手中的绣架,眼中溢满了期待,“他今晚可回来。” 欢袭笑了笑,靠近她道,“姑爷这般呵护夫人,若是得闲必定会回来相伴。” 她脸上笑容更甚,怪嗔的睨了欢袭一眼,“就你嘴甜。” “奴婢不过实话实说而已。夫人快趁热喝吧。”说着她伸手揭开了碗盖。 见新仆旧主相处和谐,站在一旁的碧园内心平静,没有表情。 凤榕溪刚喝完汤,吴穆赟便踏着小雪进来了。一阵寒风吹来,凤榕溪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卤鸭味,心下立刻沉了几分。 “汤可还可口?” 她擦了擦唇边的油光,笑着点头,“相公如此用心,自是可口。”之后,细细看了吴穆赟一眼,不死心的问道,“相公可吃过午饭?” 吴穆赟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绣架瞧了瞧,开始称赞她的绣工。 “相公若是喜欢这样式,明日我往你衣裳上绣些可好。”听到几句夸赞,她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夫人在府上必定很寂寞吧,我亦时常无空陪伴,如此想来多有自责。”说着,他便满目愧色。 凤榕溪以为他听到了什么风声,笑了笑,急忙道,“无碍,我从前娘家也是这般过的,时日长了一切熟悉,便都缓解了。” 随后话题被转向别处,凤榕溪本以为此事过去,没想到隔天,吴穆赟便在书房,与一个女子手握手的写字画画。 下仆人告知时,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带着一群人来到书房,里头隐隐传来悦耳歌声,她稳了稳神,缓缓将房门推开。 “相公好兴致。”她目光落在唱曲儿的女子身上,见她眉目清秀,一副小家碧玉的乖巧模样,感觉不到半点威胁。 那女子一惊,匆匆对她行礼。 “夫人怎么来了?”吴穆赟一脸愕然,随即邀请她落座听曲。 “没有打扰打相公和这位姑娘才好。”凤榕溪面上始终挂着笑容,她转头看向那名女子,又道,“不知姑娘贵姓。” “民女谭翠红,不知夫人想听什么曲子?”她落落大方的施礼,没有半点畏惧之色,倒想是见惯了这些场面。 凤榕溪思索一阵,朝吴穆赟走去,“相公爱听的,我都爱听。” 吴穆赟便随意指点了曲目。 103. 官家的暖床丫鬟&芸卿婚事有着落 “是个有才情的女子。”凤榕溪见着她细眉细眼,端端一坐,便是一副仕女图。 “大人和夫人琴瑟和鸣如胶似漆,让人好生羡慕。”翠红话锋一转,一双凤眼直勾勾的看向吴穆赟。 “为夫见夫人日日无聊憋闷,亦是心疼得紧,你看着翠红如何?为夫看着乖巧懂事,若不然将她留下来伺候你我二人,你也有个伴?” 他一说完,翠红立刻露出喜色,察觉凤榕溪正在打量她时,立刻又敛去神色。 作伴? 凤榕溪不明白,吴穆赟为何要这样膈应她。她身边不缺作伴的姐妹,她有欢袭有碧园,谁人不能陪着说话,偏偏要共侍一夫才能说贴己话? “你先退下吧,我与相公商量一下。”她睨了翠红一眼,将她支开。 下人们都退下后,凤榕溪神色悲戚,“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相公不满意?” “别说傻话,你做得极好,你日日为府上的事情操劳,我亦是想有人为你分忧,况且也能陪陪你说说话不是?面对那些丫鬟婆子们,你如何能说贴己话?”吴穆赟打着关心的幌子,自己纳妾,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让凤榕溪分分神,莫要成日打自己的主意。 再者,翠红也不是什么善茬子,两人在一块正好“热闹热闹”。 “相公!”凤榕溪是敢怒不敢言,在他面前,她必须得柔美和善的,才不至于在形象上让人产生落差感。 “你放心,我自是疼你多些,你才是我心尖上的人。”吴穆赟不知是否熟能生巧,如今,说起情话不过是信手拈来,这都拜凤榕溪所赐。 她不过才进门两三个月,吴穆赟便张罗着纳妾,这事要传出去她凤家哪儿还脸面,若不是看吴穆赟神情谦和态度诚恳,她当真以为吴穆赟是在和自己怄气。 “可……可……”说着她急得掉眼泪,“相公,你当真没有嫌弃我?” 吴穆赟又是一阵轻哄。 见他态度坚决,凤榕溪也不好固执,“相公若是中意,便让她暂且做个暖床的丫鬟吧。” 一人退一步,吴穆赟没有理由不答应,抱着凤榕溪一个劲的称赞。 凤榕溪也想通了,既然吴穆赟执意,自己为何要去触碰逆鳞,所幸顺着他好了,反正以后这种事多得去了。 只是那丫头能不能留得住,便要看她本事了。 * 莫芊桃想不到,夏淳沣短短数日便回来了。 他一见着自己,就跟蜜蜂採着花蜜似的,粘着就不放手。 从前还知道端着些,这一回来就大变样了,在莞姚和莞笙面前都没遮没拦的。 莞笙想着他回来了,那些脏活累活便有人可以分担,怎想到他压根不管事。 这数月来,卤鸭店生意好到同行极嫉妒,每日都是早早开铺,早早卖外关铺,空暇的时间多了许多。 夏淳沣架着马车,车内坐着吃着果子的莫芊桃,开始旁敲侧击,“你去京城所为何事?” “从前的老伙计,家中突发急事,我便过去慰问一番。”夏淳沣歪着脑慢悠悠说着,那老伙计可不是当今皇上嘛,家中突发急事也是事实。 她头一侧,靠在车窗口,看着细碎的雪花,心生不安,“你上回不是说离职吗?事情可成了。” “此事急不得。”唇角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意,他打算隐瞒到底。 咚的一声,一粒果壳砸在他头上,蹦落到地面上,夏淳沣摸摸脑袋,不知自己是何处得罪于她,“作甚?” “你可有有骗我?”莫芊桃依然不大相信。 他狎笑着,“哪敢。” 回到村里时,夏莲枝穿着厚厚的棉服,倚门等候,她身边还围着几个老娘们,一起在谈论什么,待马车靠近时,那群人便坐鸟兽散。 夏淳沣从京城给两人带回不少好东西,分配也很平均,自问没有失偏颇,可夏莲枝依然不太高兴。 “范大娘家都两小子了,昨日个她大媳妇又怀了,看着脉象一准又是个小子。”夏莲枝说完,便只剩叹息。 两人了然,还不待夏淳沣解释,莫芊桃便翻了翻眼皮,冲他嚷道,“奶娘想抱孙子了,你还不争气点,这事我一人能行呀。” 争气点?是指他还不够卖力吗? 夏淳沣给了她一记暧昧眼神,“今晚收拾你。” 夏莲枝轻咳一声,老脸一阵尴尬,逐儿将矛头指向莫芊桃,“莫不说你肚子不争气。” 她拍拍皮肚,“我这肚子好着呢,每个月月信还算准时,应是相公那东西质量不行。” 实则,她月信并没有那么准确。 “胡说什么呢,沣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比别的娃儿壮实,他好得很。”夏莲枝为他争辩着。 这并没能另他开心,一堂堂七尺男儿,还需要奶娘来给自己证明实力,这……而且,这两个女人旁若无人的讨论他那方面,完全没有顾虑到他尴尬的处境,这让他很不开心。 “嗳!奶娘你看着衣裳的花色如何。”说着将夏莲枝拉到一旁,让她分分神,之后,又回过身,将一锦盒递给莫芊桃,“娘子快看看这簪子如何。” 分散两人的注意力后,夏淳沣长吁一口气。 而此时的莫芊桃浑然不知,晚上有更大的刑法正在夏淳沣的酝酿之中。 午饭过后没多久,芸卿来了,拎着一个竹盒子,上头绑红绸缎。 “哟!这……莫不是芸丫头要成婚?”夏莲枝眼中布满了诧异之色。莫芊桃也是一惊,竖起耳朵细细听着,并朝她道喜。 芸卿点点头,有意窥探夏淳沣的神情。 “对方是什么人家?”夏莲枝想着,这村里几百口,无一人与比夏淳沣媲美。 芸卿可不就等她问这茬嘛,下巴微扬,面露得意之色,“虽然是个落难的商户人家,据说有亲戚为官,眼下过得也是富裕,自是不可多得的好人家。” “最主要还是要对你好,其他的都重要。”家世是比不过,那就比比为人处世吧,夏莲枝如是想着。 “我也是这么想的,人也是不错的,看起来老实巴交,模样也很是周正,与淳沣哥不相上下吧。”她话里话外都透着满足感,还能嗅到一丝炫耀的味道。 这下,夏莲枝不信了,家中富庶,还能对她好,长得也足够英俊,这世上真有这般完美的男子,若是有,必定也不会瞧上她一个乡野村妇。 夏莲枝才不听她瞎掰。说白了也就是见不得人好,她假意笑了笑,“那敢情好呀。” 芸卿知她心里发酸,并不打算就此收手,她将盒子上的红绸缎解开,里面躺着一水儿的珠钗玛瑙。 “呀!这么多呀。”莫芊桃佯装惊愕,让她内心愈发膨胀。 “你说我们这乡下人,哪能一次见着这么多金闪闪的宝物呀。”说着,她摆出一副视金钱为粪土的模样。 “瞧你这马上要做富家娘子了,气质大变样了不说,连眼界都开阔了呢,看你如今也瞧不上这些玩意儿,是拿来送给奶娘的吧,你还真是个记恩的人,奶娘对你那是一个真心实意。”莫芊桃心里有盘算,马屁此时不拍更待何时。 “这……”芸卿面色一僵,立刻笑开了,“我自是会送给夏奶奶。”转头对夏莲枝道,“夏奶奶,你可随意挑。” “随意挑?我以为你这全是给奶娘的呢。”莫芊桃还嫌不够,不住煽风点火。 芸卿嘴角一抽,“奶娘两袖清风惯了,怎会好似你这般俗气,原本这般俗气的身外物是不堪赠与奶娘的。” “这么说来,芸卿姑娘还有更好的留给奶娘咯?瞧这你这口气,和从前就是不一样了,食得五谷俗气是自然的。”莫芊桃狎笑着,使坏的模样如夏淳沣如出一辙。 “淳沣哥,你管管你媳妇吧。”芸卿气得直跺脚,转而拉着夏莲枝讨好去了。 夏淳沣轻捏她鼻尖,嗔道,“调皮。” 芸卿拉着夏莲枝吹了好一会儿牛,才满足的离去,那一盒子的首饰不过是个点缀,压根就没给夏莲枝什么值钱的东西。 “一个贬谪的罪臣之女,有什么好嘚瑟的。”夏莲枝朝芸卿远去的背景,深深腕了一眼。便开始一直骂骂咧咧的,没个停止。 “还不知道嫁的是人是鬼呢。”夏莲枝说着,看了夏淳沣一眼,心中暖意顿生,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好儿郎,说到还是芸卿没福分。 见两位曾经的盟友因为这些小事闹翻,莫芊桃亦是觉得好笑。 * 到了夜里,雪是越下越大,屋顶的积雪已是薄薄一层,未曾化去。 两夫妻躲在被窝里,相互取暖。 “芸卿的婚事,你可以吃味,她当初可是卯足劲要嫁你呢。”莫芊桃一只小手,不停在他胸口画着圈,还不时顺着肌理来回的摩挲。 “我这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专情,一但认定一个女人我便不会再喜欢上其他人。”他摆出喟叹可惜的模样,莫芊桃白眼一翻,觉得他没正经。 “吃味也没关系,人家已经有亲了,你想再多也无用。”说着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104. 凤榕溪秀恩爱 “你就这般喜欢给自己的相公欲加罪名?看我如何惩罚你。”夏淳沣将自己冰凉的手掌按在她温热的脸上,冻得她哇哇大叫。 莫芊桃不甘示弱,从被子里爬起来,坐到他身上,开始挠痒痒。她知道夏淳沣胳肢窝最是敏感。 约摸一刻钟之后,两人闹够了,夏淳沣也安耐不住心中火焰。 “奶娘说想抱孙子,你看要不要生一个?”她暧昧的看着夏淳沣,等着他点头认同,怎知他摇摇头,说眼下不是时候。 不是适合? 怀孕还得挑个黄道吉日不成? “你认为何时合适?”莫芊桃感觉自己还是太年轻,尤其又是创业期间,不适合生孩子,她不过是想摸清夏淳沣心里的想法。 “你这身子骨,还需养好再说。”夏淳沣一句话打消她全部疑虑。 眼下,她确实需要调理好身子。在这医学不发达的年代,搞不好生个孩子真会要了她的命。 夏淳沣见她心不在焉,便想着法子逗弄她,指尖从脚板心窜入,惊得她倒抽一口气。总算将纷乱的思绪收回,全新投入这场畅快淋漓的欢爱之中。 翌日,雪已经停止,日照三更两人才起床,连铺子都未赶着去开,大抵是对莞姚姐弟放心的。夏莲枝最是不喜她终日懒洋洋的,自然免不了责怪。 莫芊桃却满不在意,只与她说忙着造人,激得夏莲枝一阵面红耳赤。 她对莫芊桃的总结只有四个字:恬不知耻。 用过早饭后,夏淳沣便将莫芊桃塞进马车,说要带她去看深山雪景。她一听不乐意,闹着要下马车。 “雪景有什么好看的,这一眼望去的雪还不够看吗?冷死人了。”她搓搓手,对夏淳沣一脸不满。 夏淳沣本意是想多陪陪她,怎知她这般不解风情,“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她手朝屋里指了指,意思很明显,想回被窝里去。 “不怕奶娘又指责你?”夏淳沣目光一斜,似有吓唬她的意思。 她莞尔一笑,“所有呀,你得陪着我,要骂也是两人一起骂。” “为夫明白了,你是想……”说着,他眸光变得暧昧起来,“昨夜你可尽兴?” “胡说什么呢。”纵容是莫芊桃想到昨夜的事,也是面红耳热,羞愧的要抬脚踹他。 夏淳沣钻进马车内,一脸正色,“如今,你我都有空暇,我便想陪着你四处周周看看,省得临老了数落我,被子孙们看了笑话。” 莫芊桃没想到,他想得这般长远。 “你若不想出去,我也不强迫,一切随你意愿。”若都是他一厢情愿,那还有何意义?一切都随他家娘子的意思。 走走就走走呗。 莫芊桃忽然想起,附近貌似一片杏树林,此时应该是金灿灿的一片美景怡人。 于是,两人驱车前往山后的杏树林。道路蜿蜒十分难行,加之大雪铺地,道路打滑,并不好行走,迫不得已,两人将马车拴在一处,穿上厚厚的披风下车行走。 本以为杏树林人迹罕见,没想到雪地上留下许多来来回回的脚印儿。 “看来此处还是风景绝佳之地。”莫芊桃看着地上深浅不一的脚印,禁不住打趣,毕竟道路难行,能进入一探美景的人,必定是慕名已久,亦或充满闲情逸致的文人雅士。 遍地的杏叶,远远看着,好似成群结队的小黄鸭子,在雪白的地面上不时随风跳跃。参天的大树遮挡了白云和阳光,仿佛天与地之间只剩下白和黄色。 莫芊桃仰头看着,宛如置身神话里的仙境。夏淳沣许久等不到她说话,便瞧瞧站在她身后,在她腰上挠了一把,吓得她立刻躲避。 夏淳沣立刻扑上去,却被一记雪球扎扎实实砸在脑门上,一抬头便对上莫芊桃那双充满狡黠笑意的眸子。 “好呀,居然偷偷对我使坏。”雪花还是太冰凉,夏淳沣不忍让她沾身,便直直的追了上去,两人在雪地里嬉闹了许久,丝毫没有注意到隐在深处,有一座凉亭,端坐在其中的是凤榕溪以及吴穆赟的暖床丫鬟翠红。 “那边可是卖卤鸭的两夫妇?”凤榕溪不确定的指了指不远处奔跑的两人。 碧园探头看了看,“是那两夫妻。” “这大冷天的也不怕冻着。”说着,她伸手用树枝拨了拨面前的小火炉。 翠红心下生疑,“想不到夫人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缘居然这样广。” “我们夫人为何和善,才会注意到这些小门小户的家子。”欢袭很知维护自己的主子,这不过才两三句,她便知道出来抬架子。 “你可觉着冷?”凤榕溪笑得和煦,转而让欢袭给她递了件衣裳。 翠红稍作犹豫后穿上了,她偷偷瞄了凤榕溪一眼,猜不透这冰天雪地的,她为何会带自己出来赏雪看杏。 “夫人是否该回去了?若是一会儿下大雪,怕是不那么容易走了。”欢袭一直在身后陪着,不停的搓手取暖。 “不急,见着朋友,我邀他们过来叙叙。”继而,转身吩咐欢袭以雪化水烹茶待客。而碧园便去邀请夏淳沣夫妇。 莫芊桃虽然没见过碧园,但顺眼一看,还是能注意到穿着华贵的凤榕溪。她本不想去,可夏淳沣不知作何打算,硬是要拽着她过去寻晦气。 “想不到夫人还记得我们夫妇,实属草民荣幸。”夏淳沣对她落落大方的行了个礼,莫芊桃也随他之后欠了欠身。 两人落座时夏淳沣将自己的披肩,垫到莫芊桃屁股下面,与她将冰冷的石头隔开,也是在这时,他注意到凤榕溪座位上垫着柔软的蒲团,而她身边的女子:翠红,穿着单薄直直的坐在冰凉的石凳上。 凤榕溪没有露出为难之意,爽快的给两人看座,这道让莫芊桃满腹疑问,随即也注意到她身边,低眉顺耳的翠红,只见她面青口唇白,似乎不太舒服,便问道,“这位是?” “她呀!”凤榕溪掩嘴笑了,“她眼下是我们大人房中伺候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府上的姨娘,她弹得一手好瑶筝,让大人欢喜得不得了,我也甚感欣慰。” 翠红朝两人颔首。 莫芊桃不知她这是唱哪出,特意叫她过来,莫不是炫耀吴穆赟马上就有小妾了?这对她这个当家主母来说,未必就是什么好事,顶多就是讨个温雅娴熟的好名声,那不就等于打碎牙齿和血吞。 “还是多得夫人照应,翠红才有机会服侍大人。”翠红立刻将功劳推回给她,就仿若被惊到的小鸟。 “翠红的瑶筝弹得是极好,当真是让人绕梁三日,要不?你给他们夫妻来一弹?让他们也悦悦耳。”凤榕溪面上挂着笑意,暗里却是想膈应人。 一来暗骂夏氏夫妇没见识,一个府上没有名分的暖床丫鬟都能让他们开眼界。 二来是提醒翠红自己的出生,日后不要有僭越。 莫芊桃看着当真是为她的手段暗暗称快,这凤榕溪表面看着知书达理贤良淑德,明里暗里整人的招数不少,没有半点深闺大院小姐的天真与豁达。 见翠红已经拿起瑶筝,夏淳沣做出一副恭敬不如从命的样子,“那我等听听,助长见识呗。” 莫芊桃笑了笑,很是不在乎。 便给翠红一个发挥的机会,反正那玩意儿她也听不懂,若是换做钢琴还能听听。 指尖缓缓拨动瑶筝,可翠红表情略显僵硬,弹奏的速度很是迟缓,她的手指已经冻僵了,眉头微微紧了紧,她硬着头皮没有停止。 “好了。”凤榕溪忽然出声叫停,面上察觉不出丝毫不悦。 “奴婢失礼了。”翠红心头一颤,感觉好似置身冰窖,没有一点温度。 “翠红,不是我说你,夫人的朋友在此处呢,你怎么能这般轻慢了客人,莫不是因为大人不在,所以连繁衍都不屑了?”欢袭总是那个最懂得察言观色的,她说出来凤榕溪想说而不敢愿说的话。 “无碍,我夫妇二人就是图个新鲜,本就不是什么文人雅士。”夏淳沣适时解围,全当听不明白欢袭话里讽刺夫妻两人是粗人,压根听不懂五音十二律。 “欢袭,莫要胡言乱语。”她轻斥了一声,继而又道,“见笑了。”说完茗了口茶,眉宇间带着得逞笑意。 “这天寒地冻的,夫人怎想起出来赏雪。”莫芊桃看着她显摆,看腻歪了,便将话题转到别处。 她搓了搓手心,笑得有几分羞涩,“相公原本也是不放心我一人出来的,又担心我在府中憋闷,便叫了些家眷陪我出来逛逛,四处瞧瞧,这不,出门居然还捎带了许多糕点生怕我饿着似的。” 莫芊桃眉头一挑,怀疑吴穆赟是否想将她打发出去些日子,这才派遣仆人送吃食,茶点样样不落下,然而,她却会错意。 想到极有这个可能,莫芊桃便禁不住笑了。 “你在笑什么?”凤榕溪厌恶极了她此时面上的笑意,好似在讽刺自己一般。 她顺嘴说道,“羡慕夫人有个好郎君。” 105. 怀孕了怎么办? “难道你郎君不好?”夏淳沣自认对她千依百顺,明知她说客套话,可听着依然刺耳。 他这话一说完,两人又开始瞎闹起来。看得凤榕溪在心里直翻白眼。 “人人都说羡慕我郎君好,可他也只是对我好而已,换作旁人兴许不是这般。”凤榕溪开启炫夫模式,一张嘴便是停不下来。 后来是莫芊桃佯装肚子疼才逃开。 看这里两人落荒而逃的背景,凤榕溪心中不甚得意,她觉得自己打赢了一场胜仗,殊不知,莫芊桃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眼看她心情好了,翠红心里感觉怪异的很,可她没心思去深究,恨不得立刻钻进温暖的被窝。她出门时,压根不知凤榕溪会来这样冰冷的地方,连衣裳都没能加多一件,便被她拽了出来。 翠红在心里埋怨自己太过大意,才会被她带出来又羞辱,又是挨冻。 就这么陪着走了一遭,翠红就此落下寒症,每逢落雪她总是离不开火炉和被褥。 * 回来的路上,夏淳沣担心她冻着,一直不断给她搓手,并将她带入自己的披肩内,为她挡住风霜。 直到看到熟悉的马车,两人一同钻进去缓了好一会儿,才驱车离开。 “你明知道,她这般性子,你为何还要拖着我去受罪。”莫芊桃不解。 “让她知我们夫妻恩爱,便对你放心些,省得她看谁都像情敌。”说完,他自己便哈哈笑了。 莫芊桃听着无趣得很。 回到家中,夏莲枝煮了火锅,正好给两人暖暖身子。就这简单的一餐火锅,让莫芊桃满足的不得了,兴许,这便是最简单的幸福吧。 经过今日一事,莫芊桃再也不打算下雪天的四处闲逛,身体实在经不住扛,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开铺吧。 第二天,莞姚带着莞笙去找木工的活计,希望能让他寻回些记忆,再好好思考一下以后的方向。而不愿离身的夏淳沣,被莫芊桃支开买零嘴儿去了,铺子里便只剩她一人。 不过时,吴穆赟行同鬼魅一般出现,他站在门口,挡住了直吹她面部的寒风。 她先是一愣,随即眸子一掀,看清面前来人时,她直直往后跳了一下,“你怎么来了?”见吴穆赟面无表情,她又觉得方才得反应太过夸张,便稳了稳思绪道,“怎的不叫李大人过来买,还劳烦你亲自来一趟。” “我不是来买卤鸭的。”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吴穆赟心情有些乱。 好几个月不曾见她,心里想得慌,这才神差鬼使的跑来铺子里,一解相思之苦。她还是老样子,没胖也没瘦,窘迫的时候憨态可掬,使坏的时候娇俏可人,脑子里一浮现她的笑容,他便感觉魂不附体,他变得不像自己。 “那……你是来干嘛的?”见他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莫芊桃心里慌得很,灵机一动,便道,“昨日我见着你夫人了。在杏树林赏雪呢。” “噢?”吴穆赟反应平淡,夫人二字,从莫芊桃嘴里说出来,他还是感觉十分的陌生。 恍惚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已经娶妻…… 可也不妨碍他喜欢莫芊桃,等事态稳了,将她骗回家中做小妾也是有可能的,反正她与夏淳沣适协议夫妻。 莫芊桃见他表情变得飞快,压根不知道他将心思动到自己头上,若是得知他有此想法,必定拿着卤鸭使劲敲他脑袋。 “你不买,别妨碍我做生意呀,走来走开。”莫芊桃像赶苍蝇一样驱赶他。 “我平日也没少帮衬你,你就这般驱赶我?”吴穆赟想不到她翻脸这样快,当下十分无奈。 “那你今日为何不帮衬?若是不帮衬又无事,我还不能请你走?还得陪你聊上两句解闷?”她理直气壮的反驳,让吴穆赟无言以对。 “你家中有夫人,又有丫鬟,谁还能让你闷着。”莫芊桃一句不经意的提醒,让他顿时笑开了。 “你莫不是吃醋?” 莫芊桃语气一滞,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她不过是提醒吴穆赟,家中娇妻空虚,若是得闲,不如回去陪老婆自在。 莫芊桃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伸了伸手,将他往外推,“走走走,赶紧走。” “先给我来两斤鸭脖子。”吴穆赟气定神闲的往后一退,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 莫芊桃定眼一看,他那副模样与他家夫人倒是有五六分相似,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转身给他称了鸭脖子,随即不耐烦的甩甩手,“快走,快走。” “你打发叫花子呢?”吴穆赟不高兴,眉头一紧,恨不得上去掐掐她的小鼻子,“若不是章家出了那些事儿,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啥?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的又拿此事来说,有完没完。 “行了吧,说得你好似多深情似的,你若喜欢我,为何又是娶妻又是暖床丫鬟的,我听了都觉得害臊。”虽然,她莫芊桃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这看着碗里吃着锅里的行为,放在哪个年代都会被人鄙视。 “我就知道你必定是吃醋了。”说完,他乐颠颠的走了。 什么情况? 她脑袋一歪,满头都是问号。 不多时,夏淳沣回来了,他将零嘴儿往莫芊桃面前一放,一声不啃的走了。方才吴穆赟和莫芊桃的话他都听到了,若是换做从前,他会毫不犹豫冲上去理论,要么直接动起手来,怎的也不至于独自生闷气。 眼看离开的时日将近,目前他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完好无损的回来,理智告诉他应与莫芊桃划清界限,可他终究自私得舍不得放手,哪怕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手,只是他不确定,自己单方面的想法,是否会给莫芊桃带来无穷的后患。 不多时,又下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夏淳沣穿过风雪,再度出现。彼时,他面色如常,看着莫芊桃的眸光晦暗不明,甚至有些复杂,唯一不变的是,肉眼能见的拳拳爱意。 “你方才去何处了?” 他笑了笑,道:“有东西落下了,便去取了回来。” 莫芊桃并未疑心,打开他买来的零嘴儿,愉快的吃了起来。 “若当初不是与我稀里糊涂的拜堂了,你可会喜欢上旁人?”夏淳沣的矫情并不突兀,只是莫芊桃太过稀里糊涂,才会没正视过此问题。 “这可说不定,你怎会忽然这么问?”莫芊桃这句大实话,再度让夏淳沣陷入纠结之中。 她这人看到帅哥迈不动腿,可是浑身傲骨,是个不愿意做舔狗的人,即便是再心意的男神,若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也决计不会倒贴半分。 可夏淳沣不同,他是个闷骚的主儿,明明喜欢,便便是要端着,越是这般倒越显得他在男女感情方面纯粹可贵。 “不过……最终你依然是落入我的囊中了。”莫芊桃撩动五指,一幅猎物在手,在劫难逃的摸样,“缘分不是?” 她这么一说,夏淳沣便释然了。 过程不最要,最主要的事,眼下她是他的女人。当初她还差点做了章桢小妾呢,不也一样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一会儿,爷带你去吃好吃的。”他拍拍胸脯,看着十分康概。 莫芊桃一听,双眼发亮,立刻欠身道:“谢谢爷,那奴家便要敞开肚皮吃了。” “平日也不见你有多斯文,再能吃也不长肉,白搭。”他故意打趣,心里倒是希望她能长胖点。 “你懂什么呀,姐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她扭扭腰,自信十足,光芒四射。 这句话他认同,若不是,他怎么会被她带沟里呢。 * 小院。 风雪满天,狂风骤起,抬眼的白雾茫茫,让人迷了双眼。 这日实在太冷,冷到莫芊桃都不愿意起床去开铺,昨夜连鸭子都未卤制。两人窝在床上许久,夏淳沣不厌其烦的拉着她来回上下折腾,莫芊桃几乎累到晕厥,心里咒骂几句,即便这厮技术真好也不带这么坑人的,待会儿,她若是能下床行走,便是她体质好。 哐哐哐,连续几声响动,房门被敲响。 夏淳沣起身开门,便见莞姚暧昧的让室内探了一眼,随即将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你们加把劲,我等着抱侄子呢。” 在屋内听到声音的莫芊桃嘴角一抽,心想:莞姚被她带坏了,居然调戏到她头上了。 夏淳沣面色窘迫,急忙将莞姚打发走了。 “缠着我折腾许久,到头来你倒是脸红心跳的不好意思了?我倒成了那个勾这不放手,不知节制的荡妇了。”她双手叉腰一脸不爽。 别人家是坑爹,他是坑老婆。 “都是为夫的不对。娘子饿了吧,快些吃点东西吧。”他殷勤的将食物递到她面前,看着她一口口吃下,才暗自松了口气。 吃着吃着,莫芊桃忽然来了一句,“我要是怀孕怎办?” 一听这话,夏淳沣好似打了鸡血一般,“怎办?此等好事,理应普天同庆。”说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眸光变得深沉。 若真如此,他还舍得离开吗? “怎么了?” 106. 母凭子贵 “你若真怀孕了,我哪儿也不去了,陪着你和娃儿,日日游山玩水,好不快哉。”最主要的是,他还能喝点儿小酒。 哪儿也不去?他原本打算去那里?莫芊桃心中忽然有了猜忌。 想到他从京城回来之后,奇怪的举动,莫不是又有了新的任务,他夜晚无法入睡的焦灼神态,莫不是此次任务险峻无比? 忽然的灵光,让莫芊桃无法适从。 “想什么呢?” 莫芊桃摇摇头,不愿意捅破窗户纸,一来不愿意面对现实,二来,不想他想法设法的去骗自己,与其这般,不如当做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只是,莫芊桃万万没有想到,他这次的任务实乃九死一生。 将她往怀里揽了揽,夏淳沣心中是有苦难言。 * 吴府。 “去给老爷温壶酒来。”凤榕溪一声令下,欢袭得令离开。 碧园候着一旁准备传菜。 不远处,吴穆赟领着包裹如粽子的翠红款款而来。 今日是她设宴,如何想到,吴穆赟居然会带着,上不来台面的翠红出现了。 她也不恼怒,笑盈盈的邀请翠红落座。 翠红摇头婉拒。 “夫人让你坐你便坐。”吴穆赟瞟了她一眼,有安抚之意。 再不顺从,倒显得她矫情了,这坐与不坐之间,她都将凤榕溪得罪了。 “传菜吧。”凤榕溪漫不经心看了翠红一眼,见她穿的这般厚重,心里暗暗发笑。 一顿饭下来,翠红食不知味。吴穆赟关切得很,“可有不适?” 她摸了摸肚子,微微含羞,“早餐吃多了些,如今还涨肚呢。” “看茶。”凤榕溪盯了她肚子一眼,隐隐担心她有孕,“我这里有些高山绿茶,甘甜不涩口,你喝着暖暖身子。” 翠红谢过,却被她盯得不自在。 “怎的穿这些,可是炭火不够用?”凤榕溪总是一副贤良好相处的摸样,这让翠红十分不自在,心知她不好伺候,可每每如此,越发让人不好发作。 “夫人厚待我,只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惹了寒症,让夫人笑话了。”翠红垂下头,神态谦卑,倒不是怕了凤榕溪,只是身份等级不容僭越,许多事都是有心无力,加之吴穆赟最不屑枕边风。 “什么笑话不笑话的,都是一家人,何须见外,相公你说是不是?”凤榕溪细细的睇了他一眼,眸光里传达的爱意,让旁人看着都觉得刺眼。 “夫人宽以待人,蕙质兰心,为夫深感欣慰。”吴穆赟一如往日对她赞许有加。 而凤榕溪已不在满足相敬如宾的状态,她需要吴穆赟无时无刻对她展现出关怀和爱恋。 “我记着夫人阁中有许多阿胶桃凝,眼下翠红身子不好,若不然分些给她调理调理。”吴穆赟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翠红手上摸了一把,试探她的手温。 凤榕溪的只觉浑身一僵,掀开眼睑瞧见翠红欲拒还迎的模样,她心里好似在泣血。这狐媚子不过模样清秀,弹得几首瑶筝而已,怎的就能让吴穆赟高看她几眼。 亲自给吴穆赟斟茶后,凤榕溪道,“那是自然的,翠红身子养好了,才能更好的伺候相公,既然,翠红这些日子身子不舒爽,相公你还是等她养好身子吧。” 吴穆赟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向翠红,寻问她的意见,这等于丢了个难题给她,好似她多难缠一般,若是推开了吴穆赟又担心他日后冷落自己。 于是,她硬着头皮,笑道,“但凭阿赟做主。” 阿赟? 凤榕溪感觉自己气晕了,她与吴穆赟是明媒正娶,只有那日在驿站欢好时,才唤过一句“穆赟”,之后便没有再亲昵的称呼过对方,这狐媚子来了才没几日,就这般会使勾人的手段。 尽管凤榕溪掩饰得极好,可同意身为女人,而且还共侍一夫,翠红怎会不知她的憋屈。这般刻意为之,不过是想提醒这位当家主母,吴穆赟在意自己多些。 凤榕溪气得牙痒痒,却不好发作,偏要装作温顺的样子。 “我会先让碧园炖好了,端去给你,如此一来,你便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炖才好吃了。”凤榕溪大有让她长长见识的意思。 吴穆赟冲她一笑,道,“还是娘子心细。” 换来他一个笑脸,一句赞美,俨然比什么都值。 “多谢夫人,但煲汤这事怎敢劳烦夫人跟前伺候的大丫鬟,这且不是折煞我,我从前见人烹制过,也是略懂,我自己来便是。”翠红面上笑着,可心里却在发颤,她担心凤榕溪给自己下毒。 “如此也好。”凤榕溪神色淡然,转头吩咐欢袭去将阿胶和桃凝取来。翠红接过之后,便被吴穆赟打发走了。 “天凉了,夫人多保重身体。”吴穆赟见她穿得不多,便嘱咐仆人选几匹布料,给她做新衣裳。 见他心里有自己,凤榕溪多少感觉安慰,但翠红却是个让她感觉膈应的人,也是她过不去的坎儿。 “相公也是,日日在外头奔走,可一定注意防寒。”凤榕溪浅笑着嘱咐,见他一脸惬意的喝着茶,便红着脸说道,“相公,我嫁过来有些日子,街边那卖珠钗的不过结婚一月,便怀上了,你看我们是不是?” “这事只能是顺其自然,眼下要到年关,要忙活的事儿也多,待明年再说吧。”一说到生孩子,吴穆赟便想着兴许让翠红先怀上,这府上便热闹了,届时,他当个甩手掌柜且不是更好。 凤榕溪话里话外,都是想让他多进自己屋里走动,如此一来受孕几率不也高了。可她是个大家闺秀,说不了直白话,只能是点点头摆出乖巧的模样。 “马上要过年,府上该筹备的你上些心,这些日子应是要辛苦了。”说着,他站起身朝雪地里去了。 吴穆赟对她不冷不热的,保持着疏离感,完全没有她未嫁时的情深款款,这让凤榕溪十分焦灼,“去!看看大人上哪儿去了。” 她指挥碧园前去窥探,碧园面上应下了,慢悠悠的跟着身后,保持着一定距离,生怕被察觉。 待碧园回禀,吴穆赟单独进入书房后,凤榕溪一颗浸满醋意的心,总算占时放下。 “那狐媚子如今指不准想着快些有孕,好早日给相公做妾室呢。”凤榕溪放下梳子,说话的口吻带一股浓烈的酸味儿。 “夫人莫急,我看她又瘦又干煸的样子,估计不好怀,上回不是让她染了寒症吗?我听大夫说染寒症的女子,越发不好怀呢。”欢袭拿过梳子,动作轻柔的给她疏理。 “当真?”她立刻便笑了。 欢袭为她从新挑的珠钗,没入她发髻里,“这都是大夫说的,奴婢哪儿能编出来诓您。” 立在一旁的碧园,将两人和谐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却始终未放下回老家的念想。 * 槐岚村。 “铁牛说他媳就是时常喝醪糟鸡汤才有妊娠的。你多吃些,冬天就数玩意儿最是暖身体。”夏莲枝絮絮叨叨说着,给她碗里盛了满满一碗。 莫芊桃在心里发笑,喝个醪糟鸡蛋汤就能怀孕?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不孕不育之人。 她尝了口,五官立刻皱成一团,“太甜了……” “喝!喝光咯。”夏莲枝虎着脸下命令。 夏淳沣不忍看媳妇那张苦巴巴的小脸,借故将夏莲枝支开,端起她面前的醪糟一饮而尽,独留下一碗零散的鸡蛋片儿。 她这才漫不经心的将碗里的鸡蛋,一片片塞进嘴里,夏莲枝出来时见她吃得欢,心下满意。接着,拉着夏淳沣一起围坐在桌边,向他们说着,与周围邻居打探来的生子经。 这一遍又一遍的,听得莫芊桃耳朵都出茧了。她家相公倒是听得乐淘淘的,就好似在听发财之道一般。 不知道说了多久,夏莲枝忽然提到月信之事,莫芊桃细细想了想,貌似月信推迟快三个月了,因月信时常不准确,她心里也是没谱。 正巧的莞姚这时出现了,说想做点过年穿的新衣裳,想让莫芊桃帮着参考一番。 她的想法与莫芊桃不谋而合,她正好想寻个大夫看看,便欣然同意了。夏淳沣取来马车,将两人送到了县城。想着今日便不回了,明日在县城开完铺子再回。 “妹子,我看你面色不太好,可是没有休息好?”莞姚一眼瞧出她气色不佳。 可不是嘛,日日夜里被夏淳沣折腾得下不来床,换作是谁气色也好不起来。 见她神情变幻莫测,莞姚噗嗤笑了,“莫不是淳沣心急抱娃娃了?” “他心急不心急的我不知道,奶娘倒是热心得很,恨不得亲自帮他一把。”想到夏莲枝着急抱孙子的模样,莫芊桃便觉得喘不过气来。 莞姚一听,咯咯笑了。 “说什么趣事呢?”夏淳沣听到车棚里的笑声,禁不住好奇。 “说你不争气。”莫芊桃抿嘴一笑,故意想要逗逗他。 “我又如何不争气了?”夏淳沣十分无辜。 “我这肚子没气色,便是你的错。”她也不是真心想要孩子,不过斗嘴逞快而已。 107. 大夫说阴阳不协调 夏淳沣双眼一眯,看起来晚上是被折腾的不够,才会这般质疑他的能力。 “你确定?” 确定?莫芊桃瞬间将头摇成拨浪鼓。这头要点下去他回头指不准如何折腾自己。 干笑几声,“没!呀——出太阳了,难怪觉着暖和许多。” 马车上的另外两人均被她的怂样逗笑了。 到达县城后,先是帮着莞姚挑了好些花色不错的布匹,见着不远处有间药铺,莫芊桃才说想去看看大夫。 “你哪儿不舒服?”夏淳沣一听说她要看大夫,立刻紧张起来。 莞姚禁不住一笑,“何须紧张,说不定,是有喜了呢。” 这话夏淳沣听着欢喜,立刻凑到莫芊桃跟前,“当真?” “我又不是大夫我怎知。”莫芊桃心里打鼓,回头对莞姚怪责道,“姚姐你莫要瞎说,一会儿让他失望了,你可得请吃酒。” “这都是小意思。”莞姚捂住嘴,自知失言,这事儿自然是留有悬念,才会让人感觉惊喜。 双眸浑浊的大夫,一边摸着老长的胡子,一手割着纱布给她号脉。莫芊桃看着他不住发颤的手指,隐隐觉着不靠谱。 良久过后,老大夫嘴里才吐出一句话,“人体讲究阴阳调和,失之其一不可,尤其女子最是需要注意,若不然,面色不佳是小,不孕不育是大,你还需耐心调理,拿方子去取药吧。” 莫芊桃一愣,这是在说她内分泌失调呢?还能不孕不育?她顿时僵了脸,拿着方子转身要走。 “为何不去取药?”夏淳沣生怕她有个好歹。 莞姚也跟着着急,“就是。” “我心里有数呢,我这月信本就不太准,回头我自己煲些鸡蛋党参汤喝就好。”莫芊桃满不在乎,心里却想着号脉就能诊断是否有孕?她对此保持怀疑。 夏淳沣却觉得这病,可大可小,不能马虎,更不能由着她性子来,便拿着药房子取药去了。 “这大夫不靠谱。”莫芊桃拉着莞姚先出了药铺。 “这大夫出名着呢。不过我看你今日无甚精神,食欲也不大好,会不会真有妊娠了?只是时日尚短瞧不出来罢了。”她虽未怀过孕,可见过不少有孕相的人,故而才有此猜疑。 “不太急,稍等一段时日自会见分晓。”见她面色沉重,莞姚以为她也心急要娃娃便开始安抚她。 “无碍,这事自然是强求不来,我也没有那么渴望。”眼下,莫芊桃这具身体堪堪十八而已,无需着急,一切水到渠成。 档口飘来的一股鱼腥味儿,熏得莫芊桃连忙捂住口鼻,几乎要吐了出来,她急忙拉着莞姚躲开了,“今日这鱼腥味也太重了。” 莞姚顺着鱼摊望去,见与平日无甚差别,心下狐疑她是否因为体弱才会这般敏感,谁知一回眼看她,竟是面目苍白。 “妹子,方才那大夫的话,有几分道理,你得上点心。”莞姚轻抚她的后背,用绢子给她驱赶腥味。 莫芊桃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并嘱咐她莫要与夏淳沣提及方才的事。 接下来的几日,夏淳沣逼着莫芊桃补身子,日日不是乌鸡汤,就是骨头汤的,莫芊桃一闻那汤水味儿就不自在。 她自己也不确定,是否真的是身子出问题,总感觉周围有刺鼻的气味,而夏淳沣却什么都嗅不到,反而觉得她心浮气躁太过敏感,如此一来,好像真是她身子出问题,才会这般情绪不稳定。 “娘子,光喝汤也无甚作用,你还是得吃肉。”夏淳沣也不许她偷懒,一顿饭下来刚顾着盯莫芊桃吃饭,自己却没吃上几口。 “还有数日便是除夕了,你可有礼物要送我?”她做无辜装,不露声色的将话题转移。 夏淳沣不得不虎着脸逼迫她,眼见这些天她食欲不振,细细一看,竟是瘦了些。 “先吃了再说别的。” 莫芊桃故意将肚皮鼓起,“再吃肚皮要撑大了,你不怕别人笑话你有个胖老婆?” “若你真能养胖,我也无所谓,谁爱说说去。”夏淳沣在她鼻尖落下一吻,便不再逼迫她。 吴府。 一大早的,碧园便通传翠红来了,一直在门外侯着。凤榕溪当下生疑,她平日见着自己只能躲就躲,今日怎的自己撞上来了? “让她侯着吧。”凤榕溪描着眉,全然不将她放在心上。 欢袭覆她耳边提醒一句,“若是被大人知道唯恐不妥吧。” “我自有思量。”凤榕溪放下螺子黛,端起茶水喝了口,随手拿起绣架子。 既然送上门来了,哪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约摸半柱香时间,凤榕溪才在欢袭的搀扶下,缓缓站起来,“走吧,出去看看。” 门外,尽管翠红穿着笨重的棉衣,依然冷得瑟瑟发抖,凤榕溪见了,嘴角多了抹轻笑,她不急不缓的上前,拉住翠红的手,“让你久等了,没冻着吧?欢袭这丫头怕打扰我歇息,硬是没有通报,方才刚睡醒便得知你来了。” “打扰夫人休息是大,我多等一会儿又算得什么。”翠红欠欠身,双膝微微发颤,显然是扛不住了。 “快进屋吧。”招呼了一声,凤榕溪领她进屋,随后烹了壶热茶给她暖身子。“看你这小手都冻红了,相公看着会心疼的。”说完,她招呼园提了暖炉过来。 翠红表情僵硬,每每一听到凤榕溪提及吴穆赟对她的好,她总是会浑身打寒颤,“夫人说笑了,大人心中最记挂的是夫人,什么好用好看的,第一个往夫人房里送了,我不过是不入阁的丫鬟,怎能得大人看中,这岂不是折煞奴婢吗。” 凤榕溪在心里冷笑一声,暗忖道:心里拎的清便好,就怕过得稀里糊涂的。 她也不着急询问翠红是否有事相求,反而是拉着她开始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任谁看了,都觉得凤榕溪好相处,没有架子,家中有这般好的主母把持着,旁人都会少些苦头吃。 眼看着就要传午饭了,翠红耗不过她,便垂着眼眉,道:“过几日便是除夕了,我爹爹还在茶馆说书,我想着要不送他老人家回老家算了。” “若不然,让你爹爹进府过年亦可,你与相公通报一声。”凤榕溪依稀知道她所求何事,便故意周旋着,没有直接挑明。 翠红摇摇头,“我能进府邸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如今我身份尴尬,怎好让爹爹进府,我想着留些银子给他,让他回老家置办田地安享晚年。” “尴尬?”凤榕溪愠怒,眸光直直看着她,“伺候相公莫不是你的福分,怎会尴尬?” 翠红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跪了下来,“奴婢不会说话,夫人莫怪,实在是因爹爹这些日身体多有不适,奴婢才来叨扰夫人的。”说着,她便红了眼眶,那娇柔的样子,纵容是女人看了都经不住生出几分怜惜来。 “你为何不去求相公,他必定会满足你,何须与我哭哭啼啼的。起来吧。”凤榕溪眸子一瞟,眼里容不得下作之人。 “男主外,女主内,奴婢这些破事哪儿敢去找大人说话,找夫人也是不应该的,只是,奴婢实在没办法。”她用绢子拭去眼角泪水,心里充满了愁绪。 凤榕溪勾嘴一笑,有几分得意。 果然是来求人的,将自己比得好似尘埃一般,倒也是个聪明本分的人。 翠红瞧瞧瞄了凤榕溪一眼,见她叹茶神情悠哉,心中顿生忿怨,她垂下眼眉,提醒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时日长了,才能见真章。 “是个明白人。若是不应允,倒是我的不是了。”凤榕溪做惋惜状,摸了摸她冰凉的脸蛋,“相公为官清廉,俸禄不多,眼下过得也是紧巴巴的,若不然,你也无需这般愁苦无奈,我见你可怜,便贴补一些私房钱与你,只是……” 她顿了顿,看着翠红的眼神暗沉无光,让她心里发毛,“咱们吴府眼下就是这样的情况,你若是觉着悔不当初,便另寻其他人家吧。” 翠红眉头一紧,眉宇间腾起了怒意,她不过是想来讨几文钱,便被她端着架子夹枪带棒的数落,甚至还拿逐住府邸的话来吓唬她,尚书府是何等的能耐,居然养出这种面善心恶的大家小姐,当真是让她开了眼界。 “夫人严重了,我若是悔不当初,便不会来求夫人,夫人方才也说了,我若是直接去找大人,还来得快些,可这后院始终是您做主不是?若因这些小事让大夫所有不快,甚至产生误解,那便是奴婢说话方式不对,奴婢这便去向大人请罚。”翠红咻的一下站起身,朝屋外走起。 “站住!”凤榕溪冷声一喝,表情变得凝重。“我何时说过不给你,你如今还是个丫鬟,若是有日当了妾室,是不是更要与我斗气?” 这话里,翠红听出了几分委屈,顿时讪笑道,“你为主我为奴,如何斗气也是我没理,夫人又何须忧心这些事儿,您可是当家主母。” 言下之意,她这个主母当的没有半点气量和自信。 108. 相思过后是别离 “你——”凤榕溪鼻息一重,赫然有了怒意,可就在转瞬间,她忽然笑了,“你果然是伶牙俐齿,难怪相公欢喜你。” “夫人过奖了。”翠红腰杆挺的笔直,仿佛之间那个卑躬屈膝的身影,都是凤榕溪的错觉。 “欢袭,将我柜子里的珍珠银钗取来。”她回到位置上,已恢复常态。 “夫人,那可是你的嫁妆。”欢袭着急了,狠狠地腕了翠红一眼。 “少带一样饰品,也无碍。何况翠红都要上门来了,全当赏赐她伺候相公辛苦了。”凤榕溪仰着下颚,睥睨着她,好似看着小猫小狗,更像是在打发叫花子。 翠红点头谢过,感觉晦气得很,若不是担心吴穆赟不悦,她一早便问他要了,如今竟受这般气,也是窝火得很。 走出院门,翠红沉着脸,朝地上啐了一口,心里恨得牙痒痒。她本朝自己的小屋而去,忽而想到了什么,便加快脚步。 * 花园里已被白雪覆盖,只有枯枝垂在上面,看着有破败之景。在往前一些,便是一片竹林,吴穆赟得闲,便喜欢来此处画竹。 上回在杏树林被凤榕溪一番折腾,如今她弹琴的手指都不如从前灵活,想到这些,翠红恨得几乎要咬掉自己的牙。 将瑶筝放膝盖上,僵硬的拨动琴弦,缓缓几声,听着竟有几分凄然。 “我果然是不中用了,以后如何弹奏给大人听。”翠红站起身,开始自说自话,她拈来一片落叶,又道,“叶子呀叶子,我如今这般不中用,大人是否会厌弃我?” “我与你说这些作甚,你一片叶子,怎会懂得人间悲喜哀愁,我若是你也好,自是少了些愁苦。”说着居然掉下眼泪。 不远处的竹林,两道身影立在凉亭内,对着满园的竹子书写诗意。 “翠红在抹眼泪呢,大人是否要去看看?”李俊儒伸长脑袋巴望着。 “你若好奇,便去好生安慰吧。”吴穆赟不咸不淡的丢下一句,他心思全部沉浸在画卷之中,不多时,他便有了发现,他明明画的是竹子,怎的越画越像个女人,而画中已见的轮廓,显然是他心心念念的莫芊桃。 “大人,这不好吧……”李俊儒摸了摸后脑勺,努力安耐住好奇心。 吴穆赟未说话,而是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竹子,那密密匝匝之间,居然钻出一抹朱红色的身影。 “阿赟……你都好些日子不来看我了……你是否将我忘了……” 吴穆赟一怔,有些魔障了,“没忘……怎敢忘……” “大人你说什么?”李俊儒见他神色缥缈,心思显然已不在画卷中,在低头一看…… 这都画的什么鬼! 李俊儒就不明白了,一个女人而已,何至于如此大的魅力,让他神魂颠倒,“大人,您该收收心了。” “出去吧。” 丢下一句话,他便消失了。 出去的路正好被翠红堵住,吴穆赟总不好在在家飞檐走壁,总是得过翠红这关,何况她掐准了自己会路经此地。 “红儿,怎在此处哭泣?”吴穆赟走上前,一脸关切。 翠红先是一惊,随后匆忙的擦拭眼泪。 “奴婢并不知大人再此,多有打扰了。”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你为何事哭泣,可是有人欺负你,我为你做主!”单看这一幕,吴穆赟当真是将翠红疼到骨子里去了。 “都是奴婢自己不争气,怨不得旁人半点。”说着,她倒在吴穆赟宽阔的胸口,哭得越发不能自控。 “莫哭莫哭,快与我说说。”吴穆赟一边轻抚她的后背,一边将她往屋子里领。 回屋后,翠红将向凤榕溪要银子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她观察吴穆赟的神情,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说到底也怪不得旁人,能进府邸伺候老爷,我应知足才对,怎会心生妄念,这般不知好歹冲撞夫人。” “怎是妄念!你如今是我的人,谁人能苛待你,即便是夫人也不行,不过是几文钱的事,怎么搅和成这般。”吴穆赟摸着她的小手,似乎也不大痛快。 “奴婢哭了会儿,又与大人说了会话,心中舒坦许多,都是奴婢的错,成日里冒冒失失的,不能体会夫人难处,大人,您应该责罚于我。”拉着他的衣袖,左右摇晃,虽是讨罚,可那娇滴滴的模样倒像是讨赏来了。 “我怎舍得责罚你。”他从怀中掏出钱袋,尽数给了翠红,“将你爹爹安顿好,给自己买些布匹,做新衣裳。” 翠红喜出望外,“谢谢大人。” 吴穆赟离开翠红的小屋后,并没有马上去找凤榕溪,而是出了府门,朝集市走去。他本以为在卤鸭店能见着莫芊桃,怎知铺子早早便关了。 越是见不着,便越想见,他绕了一圈,来到小院门口,往里探了探,只见莞姚在院子里,指点莞笙做事。 “怎不叫上你媳妇来过年。”莞姚可想她小侄子想得紧。 “岚卉会娘家去了。等我赚钱了回去,她比什么都高兴。”莞笙手中拿着墨斗,对着木头点墨。 “如此也是好的。”莞姚心想,只要这个弟弟能争口气,比什么都好。 “何人在门口鬼鬼祟祟的!”莞笙眼尖,一抬眼便见着一抹影子在门口徘徊。 吴穆赟本能反应要躲开,许是做贼心虚,他一抬手居然将那门扉撞歪了,哐叽一声…… 眼下只能尴尬杵着。 “吴大人!”莞姚十分惊愕。“可是有事?” 他稳了稳神,“我看他做着木活,感觉十分有趣。” 莞姚心下狐疑,“纵然是觉得有趣,您也不能砸坏我们家门不是?” “这……我看着感觉甚妙,逐激动了些。”吴穆赟自知这说法很是牵强,可他是当官的谁人敢置喙。 莞姚干笑两声,对莞笙说,“吴大人觉得有趣,你便给他表演表演?” 表演? 他一个做木活的有啥好表演的。但人家是官,他总得意思意思。 吴穆赟嘴角一抽,“我忽而想起衙门还有事。”话音一落,旋风一般消失无影踪。 “哎!别走呀,门还没赔呢。”莞姚小声嘀咕一句,心想若是莫芊桃在,必定拉着他让他修好门才给走。 “这吴大人怎这般古怪。”莞笙看他来去如风,感觉怪异得很。 “他呀,一直都是如此。”莞姚又再朝门外看了一眼,便和莞笙进屋去了。 * “左边一点,对,再高一点,不对不对,太高了。”莫芊桃仰着头,指挥夏淳沣贴春联,奈何他动手能力实在差,总是贴得不准确,莫芊桃恨不得自己冲上去贴。 “娘子,你可能好好指挥?”夏淳沣跳下来,一脸无奈。 “我见你心不在焉的,可是心里有事。”她瞧着夏淳沣就感觉不对劲。 他坏坏一笑,“我想着一会儿奶娘会做什么好吃的,你可要多吃些。” 一听这话,莫芊桃立刻皱巴小脸没了心情。见状,夏淳沣莞尔一笑,“娘子,最近变得多愁善感了,不过一顿吃食而已便能吓得面色苍白。” 她瘪瘪嘴,若有所思,“若换作你日日被逼迫吃饭,你也受不了,就跟上刑似的。”积压多时的不满,让她变得易怒。 夏淳沣察觉不对,立刻上前安抚。磨磨蹭蹭的许久,在夏莲枝的催促下,两人才贴好院前的春联。 吃午饭时,夏淳沣破天荒的没有给她夹菜,反正是让她自己选了爱吃的,夏莲枝无甚话语,默默一低头吃自己的。 不一会儿,她看向莫芊桃,道,“看你家娘子似虚不受补,这几日瞧着也没长几两肉,反倒是看着养娇了。” 夏莲枝心里是有气的,日日好吃好喝伺候,不长肉也就算了,反而,看着越发没从前精神,每回一上饭桌就跟上刑似的,夏莲枝看了怎会高兴。 “这段时日辛苦奶娘了,我以茶代酒,进奶娘一杯,谢谢奶娘这些日子的关怀照顾。”她笑盈盈的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夏莲枝也就意思了那么一下,唇瓣碰了碰茶碗边沿。 “照顾不照顾的,就是生疏了,我本指望着你给沣儿生儿子呢,也不全然是为了你。” 莫芊桃听了,笑意更甚,又再谢过。 “赶紧生个孩子才是正事。”她一直不显孕像,夏莲枝便一日着急。 “吃饭,吃饭。”夏淳沣及时转移话题,才避免了这场逼孕的闹剧。 天色渐暗,暖阳留下的余温,逐渐散去,气温骤降,冷得人都不愿意跨出门外一步。 莫芊桃和夏淳沣早早就窝在床上,嬉闹起来。 “大夫的话,你得放在心上,莫要自作聪明。”软玉在怀,夏淳沣打心里的不愿抽身离开,可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为何忽然说这些?”方才还在耍闹,摇身变得一本正经,这一转变让莫芊桃愕然。 圈着她腰部的手一紧,他缓缓说道,“莫要多想,就是提醒你,身体为大,不可任性。” “知道了。”莫芊桃嘴上乖巧,却全然未放在心上。反而是对他这些天莫名的黏糊,感觉不太安心。 109. 空房冷床 “你可有事相瞒。” “瞒?自然有……”夏淳沣话未说完,有意调她胃口。 莫芊桃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你方才喝的那碗茶,水里先前浸泡过枸杞。还有,我让奶娘给你做了好几个蒲团,以后就走哪儿都带上一个,不要让小屁股着凉了。还有……不要总是因为小事,着急上火对身子不好……”夏淳沣似乎在瞬间被夏莲枝附体了,说起话来语重心长,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 “你……什么情况?”莫芊桃感觉听到临终遗言,心里惴惴不安。 见她面露惊愕,夏淳沣知若是在郑重其事,她很快便能猜出一二,于是他一口轻咬上莫芊桃的耳朵,开始不正经的调笑,“从前对你不够好,爷眼下良心发现,想对你好些,瞧把你吓的,傻样,说不定过了今晚,爷就回恢复常态了,你可要珍惜眼下。” 莫芊桃只是看着他,无甚表情,她感觉夏淳沣的话,十分无趣,便没了继续聊下去的欲望,随即盖上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睡觉吧。” “你困了?”夏淳沣似乎意犹未尽。 奈何她蒙着被子就是不出声,夏淳沣只得使出杀手锏,将捂热的手伸到她咯吱窝,猛的用力挠去。 “喂!你烦不烦。”她本想发怒,却抵不住痒意,咯咯的笑了出来。不一会儿,她便又开始揉眼睛,夏淳沣也不忍见她这般。 “真困了?” 她点点头,直接靠在他怀中闭上双眼。 就在她陷入沉睡后,夏淳沣依然瞠着一双眸子,犹如黑暗里觅食的夜猫。而他的食物,显然便是他怀中的娘子。 他的修长的手指抚摸过莫芊桃的面颊,再穿过她披散的发丝,动作十分的轻柔。他提醒自己记住这份触感,也许日后再也没有机会去感受。 一旦有这种丧气的想法,夏淳沣便会及时打住,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全身而退。只因,他舍不得怀中的人儿伤心泪流,更舍不得隔着黄泉路永不相见。 黑暗中,他执起莫芊桃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为夫会很快回来你莫要着急。” 说着他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并在她耳畔提醒,莫要垂怜其他男子的美貌,要时刻记住,自家相公才是最英俊的。 夏淳沣一个晚上都在低语,他心里有太多的放不下,更多的是离别前的不舍。 天色微明,今儿个是除夕…… 莫芊桃起床时,夏淳沣保持着她入睡前的姿势,她一愣,“你怎这般精神?” “见着你,我便有了精神。”夏淳沣一改往日傲娇风格,张嘴便能吐出绵绵情话。 “得了,我饿了,我要吃早饭。”说着,她掀开被子,好似饿了许久一般,顾不得穿件褂子便出门了。 夏淳沣急忙抬脚跟上,深怕她伸手去碰触冰凉的东西。 “怎这般着急。” 她这般行迹与以往不同,素日都是饿着肚子也要睡觉,今日像是被饿鬼催促醒来一般。 夏淳沣为她蒸了馒头、饺子,这些都是她从前不怎么爱吃的,眼下却是狼吞虎咽,一口口吃得扎扎实实。 若不是昨夜同睡一床,夏淳沣当真会怀疑,她是否中途出去干了重活儿。 “可好吃?”见她胃口这般好,夏淳沣漱完口也坐她对面吃了起来。 她慌忙点点头,顾不得回句话。待她吃饱后,才满足的摸着肚子缓缓抬眸,见夏淳沣看着自己笑得暧昧,她抬头嗔道,“你笑啥?”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孕了。”夏淳沣讪笑着,若不是大夫确诊她并无受孕,此时她吃饱饭的慵懒摸样,夏淳沣已然会将她当做孕妇看待。 怀孕了? 这句话,让莫芊桃陷入沉思,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自己是否与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她并不爱吃,今日却觉得无比美味,兴许是饿着了? 可也不光只有这一点,她变得更加慵懒,时而胃口不好,时而食指大动。她是个毫无经验的人,只能从月信和这些林林总总的变化里来判断是否有孕。 “还有几快鸡翅,你可要吃?”夏淳沣忽然在厨架上见着昨日剩下的食物。 莫芊桃眨眨眼,毫不犹豫点头,“吃。” 她能吃,这比夏淳沣自己吃近肚里,还要让他有满足感。 “好吃,一会儿再做一些吧。”她舔舔嘴唇,十分回味。 “你可还能吃?”这下,夏淳沣便开始担心她肚子是不是生虫了,可今日除夕,县里的大夫估计都回家团圆去了,哪儿还能寻来给她看病。 “缓缓还能吃。”她笑了笑,就像个等吃的小孩。 时间过得飞快,在夏淳沣想要抓紧最后一点温存时,天色又渐渐暗了。 吃过晚饭,四周响起了炮仗声,一时的热闹,让人忘却了这里从前是个静谧的小村庄。 半夜里,莫芊桃感觉身侧少了点温度,迷迷糊糊的伸手摸了摸,身边已然空无一物。她惊得坐起身,夏淳沣早已不知去向…… 莫芊桃在床上枯坐了一夜,她不知该去哪儿寻他,又或者能猜到他可能会去的地方。想夏淳沣兴许是抹黑出去走走,天亮便回来了…… 直到,太阳升起,房门被敲响,还不待她开门,夏莲枝便拿着一份信出现了,“沣儿怎么半夜走了?” 走了? 莫芊桃一个怔愣,“走了?不回来了?去了何处?” “你是他枕边人,你竟都不知?”夏莲枝气愤的不得了,“这大过年的,他能去哪儿?”说着她将手里的信递给莫芊桃。 展开信,夏淳沣的笔迹清晰可见,他告知夏莲枝,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他不在的日子里,忘两人能和睦相处。 既然,给夏莲枝留了书信,总少不了她的,果不其然,那信在床脚静静躺着。 信的内容大同小异,比起夏莲枝那封多了许多柔情蜜意,以及不放心的叮嘱,他让莫芊桃莫要寻其他男人,反正寻到也是徒劳,完成任务他自会回来,到时少不了对她屁股一顿打。 莫芊桃将信攥得紧紧的,不让她抢了去,也只与她念了信的大致内容,并未提及夏淳沣在信中的油嘴滑舌,以及那些没营养的玩笑话。 “任务?何事这般神秘。”夏莲枝不能理解,总感觉她知道实情不愿意和自己透露。 “你的疑问正是我想知道的。”莫芊桃神情冷淡,夏淳沣才走了这一会儿,她便感觉度日如年。 “你是他媳妇,你什么都不知道?谁信?” 莫芊桃冷眼一瞥,“相公不是让我们和睦相处吗?他既然不愿意如实告知,必定是有苦衷,该我们知道的迟早会知道,不该知道的,反而惹是非。”一席话说完,她恨不得给自己鼓掌,在夏淳沣心里必定也是这个理吧。 房间里的两人都沉默了,夏莲枝浑身僵了僵,哑着嗓子道,“你还未早饭吧。” 莫芊桃这才发觉自己饿得浑身失了力气,一抬腿儿差点就地晕厥,夏莲枝眼疾手快的扶了吧。 缓了半晌,莫芊桃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 “你可觉着如何?我去给你请大夫。”夏莲枝还是忧心的,总不能让夏淳沣知道,他前脚刚走,媳妇就跟在后头出事了吧。 “我是饿了。”她依然感觉虚弱。 夏莲枝一听这话,眼神亮了几分,连忙进厨房做了蛋花汤,煎糍粑。端着饭碗进房时,莫芊桃双手在轻微的发抖,一看到吃的,端起蛋花汤顾不得烫嘴,便咕噜噜的喝了起来。 看着她狼吞虎咽,夏莲枝眼角笑意更甚,心里虽然不是十拿九稳,可看她这般应也是错不了。 这下夏莲枝可乐坏了,立刻进伙房开始忙活起来,待莫芊桃摸摸肚子感觉没吃饱之际,她又回来了,手里端着红烧鱼和一碗白饭往莫芊桃面前一放,很是殷切,“吃,趁热的。不够吃我再给你做,你平日不是爱吃红烧排骨,还酱肘子嘛,我一会儿给你做。” 她这一举动,让莫芊桃摸不着头脑,“奶娘够了。” “真够了?你可别把我孙子给饿着了。”她乐呵呵的笑着。 孙子? 哪儿来的孙子? 谁生的孙子? 见她一脸糊涂,夏莲枝大腿一拍,“你不会连自己怀孕了都不晓得吧。” 她自己都还不确定呢,怎夏莲枝就这般火眼金星,莫芊桃依然死要着牙,“奶娘你误会了,虽然我这些天胃口好的有些突然,但应和怀孕无关,前些天去找大夫把过脉,大夫也说我没怀孕。” 她一听,顿时惆怅了,转眼间又笑了,“无碍,那月信可来了。” 莫芊桃觉着还是说清楚得好,省得到时候惹一身腥,“我月信一项不准,虽然已有三月未来,也不敢保证就是怀孕了,奶娘您也别多想,免得空欢喜一场,那我可大罪了。” 夏莲枝也不说别的,一个劲儿催促她快吃,“这冬天的鱼最是可口,你尽管都吃完咯。” 莫芊桃听着,心里一阵发虚,她这要是没怀孕,日子可就难过了。 110. 宅院里的女子 饭后,她坐在窗口,看着夏淳沣仓促间留下的书信良久…… 她早该有所察觉,奈何都被夏淳沣给糊弄了过去,想到这些天他的一举一动,莫芊桃禁不住为他担心,他那么一个冷静自持的人,必定是遇到棘手事了吧。 想到这里,她开始坐立不安,心情十分的烦躁,不知何时开始,她的情绪容不得不愉快的事沾染,若不然,立刻便会变得无比焦灼。 他这一走,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少了抹人气,可偏偏四处都有这他的影子,让人思恋越发深刻。 白日里还好,一到晚上,莫芊桃总是心乱恐慌,她不得不承认,她想念夏淳沣的怀抱,以及他喋喋不休的话语。 * 曲南县,吴府。 “夫人,奴婢刚刚在前院打探到,大人赏了翠红一栋宅子和酒馆。”欢袭贴在凤榕溪耳边,告知她这一消息。 凤榕溪放下手中的珠钗,紧眉思索一阵,“你可是听错了,一个暖床的丫鬟,何以馈赠这些。” 欢袭端来一碗腾着热气的温水放在她面前,“应是没错,就不知翠红是使了什么法子,让大人这般优待她。” 凤榕溪端起漱漱口,“定是诉苦了呗,这后院的事都是我做主,相公怎能随意掺和,这日后还让我如何持家。”想到这里,凤榕溪十分气愤。 “夫人莫恼,这送都送了,咱们就大度一会,下次若再这般,夫人大可有由头说事。”她帮着出主意。 缄默一会儿,凤榕溪知欢袭的建议是对的,她应该忍忍,可她一想到吴穆赟对翠红居这般好,她一刻也忍不了,哪怕眼下正过着年。 “我要去找相公说理去。” 她领着人刚出院门,便撞见吴穆赟了。 “娘子这是要去何处?怎的面有怒意。”吴穆赟第一次见她这般,心下好奇得很,这笑面佛居然还有发怒的一天。 “斗胆问相公,可是馈赠酒馆和宅子给翠红了?”她端着神态,好似审案的官员。 吴穆赟点点头,没有片刻犹豫。 凤榕溪只觉胸口堵着一口郁气,快要将她憋死,“相公此举为何?你应知道后院这些女眷的大小事务应该都是我打理。” “夫人若是不满意我送给翠红的那些身外物,我取回便是,只是……为官者应信守承诺,我这般言而无信岂不落人口舌?”吴穆赟四两拨千斤,将话题推给了她。 “这……”她有片刻的迷糊。 明明说这后院的事,怎么就扯到为官之道? “翠红之前因为她爹爹的事来找过我,我当时赠给她一支珍珠宝钗,已然足够她爹爹回去添置房地,相公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夫人莫恼,此事我略知一二。”吴穆赟看了看四周,领这凤榕溪和奴仆回了院里,两人清茶一盏,面对面的坐下。 “相公专宠那暖床的,传出去可不好。”她一口一个暖床的,话里的嫌弃之意已然明显。 吴穆赟笑了笑,“娘子怎知我独宠她一人?” “这……”她顿时窘了,吴穆赟事事都想这那狐媚子,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何须逼她说得直白。 “为夫,也没少宠你,但凡有名贵之物,首先便进的你院子,娘子怎能这般健忘?就不怕伤了为夫的心?”他慢条斯理说着,看着凤榕溪变幻莫测的表情,心里却是一片冷意。 凤榕溪一听这话,慌了神,连忙开始讨好他,“相公莫恼,是我不懂事了,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送翠红的那东西,你这般不情愿?为夫自认偏颇你一些,再者我乃一家之主,做的任何事情自然是有度量的,你何须这般,反倒看着小家气了。”吴穆赟面上挂着浅笑,嘴里的指责,也是不痛不痒的,可偏偏凤榕溪在乎他在乎的要命,一听这话顿时面色煞白。 “相公,我知错了。”她垂着头,露出委屈神态。 吴穆赟站起身,来回踱步,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审视她,“你错了便是我错了,日后谨言慎行。” 她连连点头称是,生怕吴穆赟因为这件事厌恶她,这一着急还哭了出来,吴穆赟听着心烦,便匆匆离开了。 他一走,凤榕溪便开始疯狂的打砸物件,“那狐媚子竟敢在背后指责我,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挣,别忘了我才是这府上的主母。” “夫人,消消气。”欢袭着实吓了跳,嘴里安抚着却不敢上前,生怕溅起的碎片飞到脸上去。 “消气?我如何能消气?”她眸光一凛,又道,“倒是小瞧了这个狐媚子,不报这个仇,我焉能消气。” “这还得从长计议不是?”欢袭喏喏说着。 “院里人多嘴杂,夫人闹出这般动静,大人知道了对夫人更是不利。”碧园看着满地的残骸,心里暗忖这凤榕溪莫不是疯了,怎么忽然变得好似泼妇一般。 一提到这茬,凤榕溪立刻冷静了,纵然再生气她也不能这般失了仪态,她可是尚书府的二小姐,论身份地位,岂是那些走街卖唱的戏子可比的,她不过是赢得一时,往后日子还长,她有的是时间与她耗着。 “欢袭换装。”她神色凌然,一个旋身,坐到铜镜钱,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方才歇斯底里的人,并不是她本人。 这日夜里,莫芊桃忽觉腹痛难忍,隐有液体从腿间溢出,摸黑去趟茅房,但见两腿间有星星点的红色液体,便以为是月信来了,当下没有做更多处理。 怎想那液体只是流了一会儿,便没了动静,可腹痛却不时发作,她这才发觉不对劲,连忙敲了夏莲枝的房门。 夏莲枝提着灯笼出来,见她面色苍白,心下一惊,“怎么了?” “我腹痛……”她捂着肚子十分痛苦。 夏莲枝惊得一怵,连忙将她扶住,“快去床上躺着,我这去寻懂行的老妈子来。” 可这夜深人静的上哪儿去寻懂行的人,莫芊桃估摸着天快亮了,还不如驾马车去县里碰碰运气,这大过年的乡下人都讲究吉利,眼下,她便是那不吉利的人。 “驾车去镇上我怕你受不得颠簸。”夏莲枝见她这般,若还猜不出来,那便白活一辈子了,现下她最担心的是腹中胎儿不保。 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去县城碰碰运气,莫芊桃执意往县城去,“去县城找姚姐,她在县城又不少相熟的人,必定能帮忙。” 莞姚为人热情,从猪肉摊到卤鸭店,识得不少有野路子的人。夏莲枝只能妥协,敲了邻居门找了个会驾马车的男子,直接往镇上去了。恰逢城门刚开,一路到了小院,夏莲枝是急得满头大汗,可这时莫芊桃忽觉肚子不疼了。 不疼了? 莫不是她孙子没了? 夏莲枝慌到不行。 在莞姚找来一女大夫,将她带到房间查看一番,又在把了脉相。 大夫出来后对夏莲枝道,“体弱,需保胎。去药店抓几副保胎药,后续还需多滋补。” “这么说肚子里的娃儿没事?”夏莲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见大夫点头,她立刻开心的带着四方拜了拜,感谢老天爷赐子恩典。 大过年的,许多铺子都未开门,莞姚只得挨家挨户都敲药店门,忙活一个上午才买齐了所有的保胎配方。 小院里,莫芊桃躺在床上,面前摆放这鸡汤以及各种吃食,看着都是大补之物,她饿急了便吃两口,尤其那鸡汤,上面漂浮着一层黄油,喝多了总会反胃,更何况夏莲枝压根不让她下床走动,这是要活生生将她保成大屁股。 “药煎好了,趁热喝吧。”莞姚端着药碗进入,见夏莲枝含笑坐在一旁,一瞬不瞬看着莫芊桃吃着东西,心里暗暗替莫芊桃感到压抑。本是喜事,教她这么看管几日,孕妇怕是会受不了,于是,她说道,“若不然,让小桃妹子就留在小院里吧,在县城里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能及时找到大夫,您说呢,夏婶子。” 夏莲枝正有此意,逐点头同意。 幸得留在了小院,有莞姚陪着,时常可以下床走动,若是还留在乡下,怕是日日都要与夏莲枝“兵戎相见”。 “我当初怎么说来着。”莞姚笑得一脸得意,“我就说你肯定是显孕相,你家奶娘都没我这般有眼力,若是淳沣知晓你有孕,必定开心的不得了。”说道这里,她面上笑意一滞,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无碍,幸得他还不知我有孕。若是早知了,他必定不会离去,如此一来反而耽误他了。”莫芊桃笑得有几分勉强,她能感觉到夏淳沣对此次行动的重视,他临走那几天的语气,虽然总是带着调侃之意,可能听得出来十分的沉重。 见她没有过多伤怀,莞姚便放心了,“到时候给淳沣修书一封,告知喜事也可。” “嗯。”莫芊桃轻轻一个点头,包含了许多无奈。“我们上街走走吧。” 莞姚犹豫思索,如今保胎呢,出门不大合适,可偏偏不忍心拒绝她,想到她这些天受的苦,她一个旁人都觉着心疼,她觉得莫芊桃与自己一样,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111. 头顶的青青草原? 莞姚伸头四处看了看,确认夏莲枝没有留意,便带着她溜了出去。 时隔数日,莫芊桃终于踏出院门,虽然被包裹成了粽人。一路走来,莞姚都好生搀扶着,生怕她磕着绊着,这般小心呵护,也让莫芊桃失了兴致。 “去茶馆听书吧。”莫芊桃沉闷多日,难得出来,怎能轻易打退堂鼓,能多逗留一会便是一会。 茶馆。 “话说女娲娘娘补天后,便用神泥捏了两个小人,这两小人便是一男一女……”说书的摇头晃脑侃侃而谈,台下的人们听得津津有味。 莫芊桃感觉十分不幸,一进茶馆便听到这些对于她来说,是老掉牙的故事,她越发不开心,坐在椅子上一手托腮,显得十分无趣。 “小桃妹子,若是无趣,我们便回去吧。”莞姚有些着急,她这还担着风险呢。 “我肚子饿了,想吃东西。”莫芊桃眼珠一转,这个要求总不会拒绝吧。 叫来小二,她开始磨磨唧唧的点菜。 莞姚叹息一声,拿她没办法。 “这红烧排骨欠点火候。”莫芊桃甚是挑剔,挑剔完了,还不住的往嘴里塞。莞姚只当没听到,自顾自的吃着。 “饭量又渐涨了?” 一个突兀的男声音出现,让吃饭的两人均是一愣。 莫芊桃听这声音感觉熟悉,一抬头,果然是鬼见愁吴穆赟,她顿时噎住,连连咳嗽。 “呀!怎的面色这般差。”吴穆赟十分愕然,一双眼睛盯着她,浑身上下的打量,细致的不愿意错漏一丝。 “没钱花,心情不好,自然面色差。”莫芊桃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便借词敷衍。 听完,吴穆赟来了兴致,在她隔壁的位置落座,莫芊桃这才注意到,他身边还跟着翠红,他页也没忘照顾身边人,虚虚拉了一把,翠红便也坐下来。 数日不见,翠红看着少了许多世俗之气,倒有几分深院贵妇的气质。 “我可是听说你那卤鸭店营生不错。”吴穆赟一招手,小二端来一壶好茶。 “那都是别人眼红说的,我与姚姐栉风沐雨,都是辛苦钱,只够勉强养活自己。”说着,她递给莞姚一记眼神,莞姚立刻会意,冲吴穆赟点点头,以示凄苦之意。 吴穆赟沉沉一笑,“瞧把你们给苦的,若不然,这铺子关了算了,入我府里帮工吧。” “我们都是粗俗的人,放纵惯了,进你府邸只怕不断惹麻烦。”莫芊桃心头一颤,差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吴穆赟点点头,认同道:“说得也是。” 莫芊桃嘴角一抽,接着一道清亮的笑声,顺利转移了两人的注意里。 见他们看向自己,翠红立刻用绢子掩住了嘴,知失礼,她悄悄看了吴穆赟一眼,垂下眉,一如初见温顺的摸样,好似方才发出笑声的人不是她。 吴穆赟端起茶碗,要向她进茶,被她不留情面的拒绝。 “怎不见莫娘子相公。”翠红已经四处望了许久,没有看到相似人影。 关你屁事! 莫芊桃心中烦乱,忍着脾气没出。 “噢,淳沣有急事去了别处。”莞姚担心她得罪官家,急忙插了句嘴。 “去往何处?何时回来?”吴穆赟没有克制住激动情绪,一句话脱口而出。 寡妇在家无人看管,他也能寻着机会,偶尔调戏一番。 他从不知自己如此邪恶,许是夺了凤榕溪初身那回开始吧,他显然有些放纵自我。 “与你何干?”莫芊桃似乎察觉到他的坏心思,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莫娘子,你怎能与大人这般说话。”翠红的声音十分软糯,没有半点威慑力。 莞姚见状也立刻呵斥莫芊桃,完了之后,还不忘给她开脱,“桃妹子身体不适,眼下又有孕在身,孕妇的脾气总是古怪一些,大人您多担待。” “有孕?谁的?”吴穆赟面色一怔,说这话的语气,就好似自己被绿了一般。 不是说是协议夫妻吗?怎又怀孕了? 吴穆赟感觉自己受到欺骗,心中又气又恨的十分不愉快。 “噗!”莞姚一口茶水尽数喷出,溅出的水珠子落在另外三人脸上,她在挂满水渍的嘴上抹了一把,开始怀疑这个吴大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自然!自然是淳沣的。” 难不成是你的? 想到这,莞姚猛的抬起头,看向吴穆赟,他面上蕴这失望与悲愤,她明白了,这吴大人怕是早就对莫芊桃有意了,如今在吃飞醋呢。 这可是不得了的事,她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替莫芊桃感到惴惴不安。 既然莞姚都看出来了,翠红本不是笨人,自然了然于心。 吴穆赟按着满腔怒火,又看了一眼颓唐不安莫芊桃,心里一阵抽搐,“你……我请个大夫给你看看吧。” “不用,不用,我们已经看过大夫了,大夫说桃妹子要保胎静养。”既然知道他的心思,莞姚生怕他做什么出格的事。 吴穆赟又再点点头,欲言又止,见她那副没有精神的摸样,心里还是心疼她的。 “保重身体。”深吸一口气,吴穆赟站起身离开了。 翠红急忙抬脚跟上。 “桃妹子?怎的了?”莞姚见她一声不吭的,担心她心里憋事儿。 她摇摇头,站起身,“我们也回去吧。” “嗳。” 两人结账离开,在回小院的路上,买了好些梅子。 “我看那吴大人奇奇怪怪的。”莞姚不好说得太直白,大有试探的意思。 “当官的自有一派作风,无需理会他。”吴穆赟虽说过喜欢她,那不过一时兴起的占有欲,莫芊桃知莞姚所想,可这事怎能说得明白,反而是越说越让人迷惑。 回来的路上,吴穆赟面色沉沉,不发一言。翠红看着也不敢随意出声。 回到府邸,便于吴穆赟分开,自行回了须弥院。她本以为吴穆赟心情失落,有一阵子不会来寻自己。 夜里她准备睡下时,吴穆赟突然来了,一开门,吴穆赟便醉醺醺的闯了进来,对她一真疯狂的肆虐。 翠红哪儿知道他居然会这般疯狂,平日看着倒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即便下身传来剧烈的疼痛,她依然不敢出声,看着他那张充满戾气的脸,连一句让他温柔些的话语都不敢说。 她没有片刻的享受,不知过了多久,吴穆赟终于停下动作,翠红眼皮一翻晕厥了过去。 * “这套品红色的衣裳如何。”凤榕溪站起来,姿态优雅的走了一圈。 欢袭点点头,“夫人穿是极好。” “总得挑件合适的去送给那狐媚子,省得又说我刻薄了她。” 这刚做好的衣裳颜色都好看得紧,凤榕溪拿在手中,难以取舍。 “若不然就这件乌色的吧,好看是好看,就是沉闷了些,送给翠红刚刚好,正好提醒她莫要太招摇。”欢袭指了指挂在架子上的衣裳,一门心思的为她出谋划策。 “还是你主意多。”凤榕溪夸赞着,实则她自己早有主意,只是不方便从她嘴里说出来罢了,欢袭这主意出得及时。 “将衣裳都收拾好,相公那几件,晚些他应会来取。”凤榕溪挥了挥手,旋了个身躺上了软榻。 冬日里,她待屋里时十分的慵懒,当然这是不为外人道的秘密。 ”这衣裳何时给翠红送去?”一切忙完后,欢袭立在她旁边随时候命。 她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这会儿便送去吧。” “是。” 她拿起衣裳准备出门之际,凤榕溪又嘱咐了。 “该说什么都知道吧。” “奴婢明白。”欢袭窃笑着离开。 到了翠红须弥院,目带嫌弃的打量一周后进去,在门口见一个姑娘在扫地。 “你是哪个院里的?” 她的面孔新鲜,欢袭不曾见过。 那丫鬟眨眨眼睛,“奴婢是院里新来的丫鬟,名叫:欣垣,在此伺候谭夫人。” 谭夫人? 妾室都没当上,就敢让身边的奴婢称呼夫人? “翠红是给大人暖床的丫鬟,品级也就比你高了些,你这般巴结着叫夫人,不怕折煞她?”欢袭是大夫人房里的,到底气势就不一样。 欣垣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什么,奈何她一个新入府的丫鬟,哪儿能知这些杂事,“姐姐,奴婢第一日入府,不懂事,还望姐姐海涵。” “方才的话,你可要记住咯,莫要再犯第二回。”她冷眼一睇,直径朝屋里走去。 翠红坐在屋里,将欢袭的话,听得真真切切的。 她冷哼一声,好个仗势欺人的野丫头! 嘎吱一声,欢袭推门进入,见翠红在里头端坐着,她笑了笑,“眼下有了丫鬟就不一样了,好歹得空闲了。” 翠红不急不恼,道,“那是,怎的也是个做主子的人了。” “哐”她将衣裳往她面前狠狠一搁,表情略显僵硬,“我们主子那叫菩萨心肠,这不,让我给你送来了新衣裳,你摸摸这料子,怕是你从来都没穿过的。” 淡淡的瞄了一眼,那老气的花色,让她紧了眉头。 “替我谢谢夫人。” 欢袭双手一搭,“别介呀,改日你得当面酬谢,不是更有诚意?”围着她转了一圈,又道,“你这屋子虽然节俭了些,可也是我们夫人精心安排的,你得放在心上。” 112. 一夫二妻,两头打转 “欢袭姑娘说得是。”翠红低下头,很是顺从。 “这衣裳想要穿着好看,还是要看与人气质是否搭配,方才夫人还说要将从娘家带来的衣裳赐与我,我觉着也不合适,夫人那衣裳都贵气高端,我一个小丫鬟穿着倒先得怂头怂脑的不像样。翠红你说是不?” “自然是。”她没有反驳,一直这般顺从,反而让欢袭感觉没劲。 “这衣裳花色温和不争不抢,很是适合你。” 说完,便摇头摆尾的走了。 翠红静坐着,面色铁青。 同样是丫鬟,照理说她还高出欢袭一些,凭什么她时常对自己趾高气昂的,她算个什么东西! “那个……娘子……我就叫你娘子可好。”欣垣直愣愣的,但也看出来她怏怏不乐,她转眼注意到翠红面前的衣裳,“呀!这衣服真漂亮,就是花色太老气。” 翠红面色顿时又沉了几分。 她如花般的年纪,怎能穿这身老气横秋的衣裳,连个蠢丫头都能看出端倪,可见这凤榕溪安的什么心思。 “将衣裳收进柜子里吧。”翠红冷声一出,欣垣立刻缩了脖子。 这吴府的人,都有些喜怒无常。 她以后得更加小心。 欣垣如实想着。 就在欣垣收拾时,翠红又心烦意乱的将衣裳扯了回来,“算了,算了,搁这儿吧。” “是……”欣垣偷摸着瞧了她一眼,见她横眉冷目盯着那衣裳,猜测她肯定是对衣服不满意,自己刚好撞枪口上了。 端坐一会儿,翠红总觉着一口气堵在心头舒展不了,“给我换身衣服吧,大人昨日送来的那套。” 换上衣裳后,翠红领着欣垣往凤榕溪清河院去了,院名听着寡淡了些,可比她那须弥院好太多。 院里站着丫鬟婆子,忙活着修剪枯枝落叶,打扫厚重的积雪。 个个见她过来,都不拿正眼瞧她。 翠红不禁感叹,当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呀。 进屋时,凤榕溪正坐着喝燕窝。见翠红来了,便邀她坐下,也来一碗,翠红婉拒。 翠红早有先见之明,一会儿喝了她的燕窝,还指不定那什么话来讽刺她。 凤榕溪依然固执己见,“喝吧,若是让相公知晓,你在我这里连一碗燕窝都喝不少,该责怪我了。” “大人怎舍得责备夫人。”翠红话虽如此说着,还是迫于现实浅尝了几口。 “大人可是提倡勤俭节约,莫要浪费。”凤榕溪敲敲桌子,提醒一句。 “奴婢疏忽了。”翠红一饮而尽,逐见她嘴角露出一抹轻笑,当即嫉愤交加。 “新衣裳可还满意。”未见她露出愤怒的神情,凤榕溪是不甘心的,便要寻着话羞辱她。 翠红点点头,一脸感激,“很满意,谢谢夫人体恤。”说着,她站起身打了个转儿,“这身衣裳是前些日子大人特意让人做给奴婢的,大人看着如何?想必大人也往夫人这里送了好些衣裳吧。” 凤榕溪眸色一暗,冷笑一声,“大人与我是夫妻,自然会先往我这里送。” “那是,若不然,怎说夫人和大人情比金坚。”翠红眼中盈着笑意,那日是吴穆赟与她一同去挑选的布匹,怎可能会有凤榕溪一份,不过是想看她说谎话挽尊而已。“这花色还是当日我与大人一起挑选的,当时竟不知大人何时给夫人也挑了,且不论这些个,大人这眼光是真好,好几套都衬得光彩照人。” 凤榕溪怎听得这些话,狠狠腕了她一眼,“我们夫妻间的事,何须与你一一说来,说到底你不过是后院伺候的,始终上不得前厅,即便你明艳四方,也只能是在这后院之中。”她站起身来回打量她一眼,“大人眼光虽好,可我怎觉得还是我送的那套适合你,穿着才不显俗气。” 翠红面色一僵,没有讨到好处。 “奴婢还有事,就不叨扰夫人了。” 凤榕溪看着她生腻,手一挥,“欢袭送客。” 翠红没走几步,便回头道,“既然大人提倡节俭,夫人日日如此奢华,恐有不妥。”她睇了睇那碗燕窝,唇角挂起笑意。 “放肆!哪儿有奴才提点主子的,你这般轻贱人,若是寻到大人那边你也说不过去。”欢袭适时站出来维护主子。 “大人?大人这几日怕是心绪不太好呢,夫人还不知吧。”翠红知她在意吴穆赟在意得发狂,若想扳回一局,自然得直戳痛处。 看着她轻飘飘的离开,凤榕溪心里都怄出血来了,这些天光顾着想辙对付她,全然将吴穆赟给忽视了。这样想来,她也好几天不见吴穆赟的影子。 “夫人,莫要生气,可别中了那狐媚子的奸计。”欢袭急忙将那碗碍眼的燕窝端走。 凤榕溪忽然面色大变,站起来甩了欢袭一个耳光,“可忘了我交代的任务?” 她忽而的举动,吓得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个个面面相窥的,没人有胆出声安抚。 欢袭捂住脸,急忙跪下,“夫人,大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奴婢无法,实在难跟进。” “如此说来,还是我的错,我应该给你想法子咯?” 凤榕溪目光深冷,欢袭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急忙垂下头不敢多看一眼,“是奴婢的错,奴婢办事不利,请夫人责罚。” “我便罚你一个月的工钱,你可服。” 欢袭一脸哭腔,“服,奴婢服。” “把眼泪给我擦干咯。”她冷眼一瞥,提着裙摆便往屋外走去。 “是。”欢袭知她应是要去书房寻吴穆赟,便抬脚急忙跟谁。 碧园也眼疾手快的拥簇而去。 “一院子奴才没个有用的。”凤榕溪实在是气急了,才会失了端庄。 此时,静坐在书院的吴穆赟一身酒气。 他被揉碎的宣纸包围着,面前也放着一张画卷,上面描绘着莫芊桃甜美的笑颜,他伸出手,僵在空中犹豫一会儿,最终颓然的靠坐在椅子上,神态颓唐不安。 “大人……这是怎么了?” 尽管他不言不语,李俊儒也能猜到七八分。 “大过年的,被两位夫人看到可不太好。” 吴穆赟嘴角多了抹嘲讽笑意,“如何不好?那凤榕溪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至于翠红,也不过是需要仰仗我的身份过日子罢了。” 他能看得透彻,李俊儒自然是高兴的,可见他这般萎靡不振,李俊儒担心日后会影响仕途,正欲在开解一番,便有仆人通报凤榕溪来了。 “收拾一下。”吴穆赟立刻恢复常态,好似方才那无精打采的人并非他自己。 他的转变让李俊儒有些不适应,愣了一会儿,才动作迅速的收拾干净,而他自己也将动作麻利的将面前的画卷盖上。 门一开启,一股酒香迎面而来,凤榕溪稍稍一愣,眸光停留在双颊泛红的吴穆赟身上,他的眼神已然没了往日神采,凤榕溪只觉得心头一紧,疾步走了进来。 “怎地?可是出了何事?” “京城友人送来一壶好酒,不知不觉的便贪杯了。”他笑着,可笑意全然未达眼底。 不知怎的,凤榕溪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冰冷的寒意,一时间她有种错觉,那个在客栈里与自己情不自禁得吴穆赟,都是假象,眼前的他才是真的。 内心一阵发颤过后,吴穆赟牵着她的手,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忙于政事多日未能与娘子相见,为夫可是想念得紧。” 一句话打消了她所以的顾虑,她羞答答垂下头,“当真?” “我可骗过你。” 见他说话动听,凤榕溪便壮着胆儿问道,“今日个,翠红来寻我,我见她那一身衣裳着实漂亮,后来得知是相公你亲自挑选的,相公可是要厚此薄彼?” “瞧你这飞醋吃得。”吴穆赟溺宠的笑着,转头吩咐李俊儒去库房将上好的料子,全部拿出来给凤榕溪挑选。 存放在仓库里的物件儿,都是顶顶好的,岂是翠红那身衣裳能比的。 凤榕溪当下心满意足。 “还是相公对我好。”说完这句话,凤榕溪羞得都不敢拿正眼瞧他。 从书房离开后,凤榕溪是高兴得合不拢嘴,满脑子都是方才的柔情蜜意。 “奴婢觉着大人今日有些不对劲。”欢袭忽然说了一句,让凤榕溪当场冷下脸来。 “胡说什么呢!你一会儿去准备一下,相公今晚会来我房中。” 被她这么一呵斥,欢袭不敢出声了,她最好奇的还是大过年的,吴穆赟哪儿那么多政务帮,可她不敢与凤榕溪说。 * 一眨眼,三个月过去了,这是她怀胎的第六个月,胎相渐稳,人也圆润了不少。 夏莲枝总算松口,让她可多走动走动,并再三嘱咐她不能去人多的地方,可她除了卤鸭铺还能去哪儿? “总算有些孕相了。”莞姚摸了摸她凸起的肚子,多少有些艳羡。“那些粗活重活都包在我身上,你就在一旁看着。” “那怎么行。”莫芊桃觉着自己没那么金贵,而且,前期多运动,能帮助后期生产。 113. 就要当爹了 在这个医疗技术不发达的年代,生产之事也出不得任何岔子,她得先让自己强壮起来。低头了看肚子,感觉十分恍惚,这孕也是怀的稀里糊涂,她也不得不去接受。 想到那是和夏淳沣的爱情结晶,她心里还是甜丝丝的,也比以前着紧了许多,不管去到何处,总得先护住肚子,这已经是潜意识的动作。 “若你做不到,这铺子你日后也不要来了。”莞姚虎着脸吓唬她。 没办法,她还得先稳住莞姚,好生给她灌输健康理念,当然,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 天色渐暗,两人关掉铺子,回了小院,平日是回去就有晚饭吃,今日个夏莲枝回村去了,便没了做晚饭的人,。 莞姚能将就,莫芊桃可不行,如今可是两个,正是需要补营养的时候,莞姚便撸起袖子去杀鱼。 这时一只灰白相间的鸽子落在窗口,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盯着莫芊桃,她愣了愣,忽然明白了什么,急忙冲过去在鸽子腿上找到一张信条。 任务完成,鸽子扑棱翅膀飞走了,拦都拦不住,来信人是压根没想让莫芊桃回信。 “娘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一切安好勿念。” 简单的几个字,让莫芊桃湿了眼眶…… “死鬼……你可知你就要当爹了。” 她低下头,摸着肚子道,“儿呀,你爹爹就知道欺负我,日后你可要帮着我。” 眼泪一滴滴落下,融在衣襟上,留下一块块暗色印记。 你可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完成任务,我等着你…… 莫芊桃在心里默默祈祷。 * 皇宫,紫稔宫。 一个侍卫装扮的男子负手立在月光下,在月光的映照下,他浑身好似披着稀稀疏疏残雪,浑然透这一股清冷。 “袁侍卫,想家呢。”一个与他同样装扮的男子出现在他身后。 “怎能不想。”被称做袁护卫的男子,便是进了宫门的夏淳沣。 “咱们一年还能跟随御前出去个一两次,可这宫女丫鬟婆子就惨了,又多少不是老死宫中。”男子有感而发。 夏淳沣显然没被他带入,目光依然盯着月亮。 见他没有反应,又道,“莫想了,你可知老张今日个跟着允王出去喝花酒去了?” “允王怎会带上那小子,若是容妃娘娘知晓,责罚下来可是要他的小命。”夏淳沣入宫时间不长,只知容妃宫中管理松散,尤其是对他们守在宫外的护卫,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怎么搭理。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再说这容妃日日忙着梳妆打扮,照看皇子,哪儿能分心到我们这群憋坏了的莽夫身上。”说着,他猥琐的笑了。 他至打入宫以来,未曾瞧见过容妃正脸,唯一一次隔着河道远远的看了一眼,雍容华贵的模样倒是让想忘掉都难。 “我自是不会说,日后这些事你也莫与我说,免得拖累与我。”夏淳沣面色沉沉,转身离开。 那男子怔愣的看了他背影一眼,若不是听说他有后台,压根瞧不上他。 夏淳沣进入时日断短,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接触容妃,他便想着是否能先从七皇子翰林身上下手…… 翌日,春光正好,微风不燥。 翰林皇子刚从学堂下课归来,遇见在大树下偷懒的夏淳沣,他手中拿着一直竹编的蚂蚱,甚是惹人心奇,加之,翰林从未出过宫,自然一下被吸引了目光。 “你这手上是何物?拿给本殿下瞧瞧。”四岁的翰林看着威风凛凛,已然有了皇家气派。 “还不呈上来给七皇子瞧瞧!”太监小廉子油头粉面,细眉细眼浑身散发着一股阴气,到与这宫中大小太监相差无几。 夏淳沣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逐上前行礼,“紫稔宫奴才袁宏叩见七皇子。” “你是紫稔宫的?为何我不曾见过你。”翰林接过他手中的蚂蚱,好奇的翻看着。 “奴才刚进入宫不久,殿下未曾见过属下,也不足奇。”说着他指着翰林把玩的蚂蚱又道,“这竹蚂蚱也是民间玩意儿,皇子还是第一回见吧。” “本殿下平日见的都是珍宝,怎瞧得上这些个东西,不过是贪个眼生罢了。”说着,他用力一捻,蚂蚱便被他捏烂了。 夏淳沣想不到这七皇子个性这般别扭,已然有一股不可触犯的威仪。 “殿下说得是,这些个不值钱的物件,怎入得殿下眼。”夏淳沣话里透着恭维之意。 小廉子一听,目带鄙夷的睨了他一眼,那一脸的矫情让人生腻。 “本殿下眼下要去习武,你未时过后去紫稔宫寻本殿下。”说完,他扬起高傲的头颅走了。 夏淳沣看着地下那只被揉碎的蚂蚱,暗暗觉得好笑,生在天家的子孙,在个性方面较为强势,多多少少都有让人感觉难以接近。 他们天生没有朋友,也不该有朋友,注定是个孤家寡人。 未时已到,夏淳沣站在紫稔宫外当差,没有要去找翰林的意思,入夜后,翰林面色沉沉的出现了。 “你为何没去找本殿下,可是因本殿下人微言轻。” “殿下误会了,奴才以为皇子不过是一时兴起,且奴才还在当值期间,实在走不开,还望殿下体谅。”夏淳沣是笑非笑的模样,像个市井泼皮。 翰林一阵恍惚,觉着他这人倒是十分新鲜,一点不似宫中这些个古板怕事,又迂腐的宫人。如此想来,翰林便对他有了偏爱之心。 还不等,翰林开口说话,夏淳沣又道,“若不然,奴才下回捏个糖人给殿下赔罪吧。” “糖人?”翰林眼神顿时亮了。“那就居然还会捏糖人?” “奴才不才,只会捏小鸡崽子,还望殿下莫要嫌弃。”话是说得谦虚,可脸上却盈着几分得意之色。 翰林笑了,随即轻咳一声,“小鸡崽儿,确实不够威风,也罢,本殿下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夏淳沣连忙拱手道谢。 就这么一来二回的,夏淳沣与翰林便相熟了,两人时常趁着无需当值的日子,躲在树林或角落里摆弄些稀奇玩意儿。 “这木人见你雕得栩栩如生,不如你给我母妃也雕个吧。”翰林拿着与他一般模样的小木人在手中爱不释手。 “万万使不得,且不说我与容妃娘娘男女有别,若是被人发现恐有私相授受的罪名,容妃是尊贵之躯万不能毁了一世英明。”夏淳沣一脸正色提醒。 翰林恍然大悟,“本殿下果然没看错人,袁宏你果然是忠心之人。” 到底还是个孩子,没有成年的复杂。 “与你在一起,比跟书院那些迂腐的太傅,在一块有意思多了。”说着他眨了眨清澈的双眼道,“若不然,你日后便跟着我吧,我与母妃说说,她必定会同意的。” 夏淳沣摇摇头,“殿下还小,对喜好并不清晰,待殿下大些,若还瞧奴才顺眼,再让奴才跟着你也不迟。”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语,便让翰林冒出了星星眼儿,眼里的崇拜之意俨然十分明显。 从他出生那一刻开始,便无人与他掏心置腹的说过几句贴己话,而且他并非人人都服,唯独夏淳沣除外。 “殿下,您该回书院习字了。”他提醒一句。 翰林立刻蔫了,深深看了夏淳沣一眼,叫来小廉子,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他这一走,夏淳沣整个人都松懈了,这些天可真是憋死他了,日日人前人后装模作样,实在累得慌。揪起地上一株野草,含在嘴里吊儿郎当的,身子往后一仰,翘起二郎腿,开始摇晃起来。 看着与宫外一样的白云蓝天,他心里无趣得紧。这宫里吃得好穿得好,就是活得不够恣意,无甚意思。 * 曲南县。 正值五月中旬,正是春花烂漫之际。 气候宜人,风景优美,随之心情也变的轻松愉悦。 “我看这肚子圆挺的必定是个男孩。”夏莲枝每回见着她肚子,都经不住露出慈母般的微笑。夏淳沣还未离开时,两人还水火不容,不想因肚子里的小娇气,居然转变了关系,实在是奇妙。 两人走在河堤边上,看着岸边的鲜花野草,飘零的柳絮,以及在河面上撒网的渔人。 “无论男女都好。”莫芊桃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若是女儿更合她心意。 夏莲枝心里更期待是个孙子,不过也不着急,这胎儿如果是孙女,总还是会再生的。 “可想吃鱼?”夏莲枝望向河面,心里打起鱼的注意。 莫芊桃点点头,立在原地等夏莲枝买鱼归来。 “呀!这不是莫娘子吗?数月不见这肚子都鼓起来了?不是听说你夫家已经离开数月了吗?”那声音极柔,若不是这句话连讽带讥,当真是让人生厌不起来。 莫芊桃眸光一转,见是穿着华贵紫衣的凤榕溪。 想来,这县里能与她这般说话的,除了凤榕溪必定不会有别人。 “见过夫人。”她欠身行礼,不急不躁。 见四下无人,凤榕溪也没必要维持假象,便道:“你相公去了何处?”她也有一颗八卦好奇的心,既然遇上了定然得问得清清楚楚。 114. 高贵的市井妇人 “谢夫人关心。至从怀孕之后记性就不大好了,经夫人您这么一问,我还当真想不起来。”莫芊桃笑得有几分羞涩。 这样的话,凤榕溪怎会相信,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 “这估摸着有六个多月了吧。”凤榕溪眼珠一转,直勾勾的打量她的肚子。 孕肚已显,莫芊桃最是受不了那不怀好意的眸光,将两手放在肚子上摸了摸,不知是为了安抚腹中胎儿,还是自己。 按照末次月信来算,应该六月有余,可莫芊桃并未打算告知她,“祝夫人和大人早日喜得贵子。” “你这肚子看着还是小了些,若是没有六个月……这腹中胎儿亲父还真有些说不清。”这番话说出口,凤榕溪自己也十分诧异,这酸溜溜的话里,充满了嫉妒。 “夫人您真是操碎了心。”莫芊桃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正好夏莲枝从河堤上走了上来,也不知方才的话她听到了多少。 “天色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莫芊桃欠欠身,拉着夏莲枝离开了。 “方才那人可是县官夫人?”夏莲枝看着有些面熟。 莫芊桃点点头,心里有些不爽。这凤榕溪是条疯狗吧,堂堂千金小姐,说话居然这般粗俗无理,而且每回见着自己都跟见了情敌似的,就这般性子,吴穆赟平日是如何承受的。 “今日个清蒸如何?”夏莲枝一切随着她的口味来。 “好。”她有些心不在焉。 “下个月芸丫头成婚,届时我得回村里一趟。”夏莲枝忽而想起这事而来,便提前嘱咐她几句。 “芸卿姑娘与我好歹有些交情,我与你一块去。”莫芊桃纯粹是好奇她那个完美的如意郎君,到底是何方神圣。 “嗳。” 此时,依然立在河堤边上的凤榕溪,直愣愣的看着远方,她忽然发现那个闺院淑女的形象离自己越来越远,许是时常与翠红斗气的原因,她居然变得市井粗鄙。 她从前可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欢袭……你觉着我是否变了?” “夫人……”欢袭很是为难,这话就好似陷阱一般,让她进退维谷,怎样也是要往里跳的。 “夫人从前在府中做小姐,无需操持后院杂事自然是秀外慧中恬静怡人,如今做了大房夫人,有些魄力和手腕也不为过。”说这话时,欢袭捏了把汗。 “你说大人会喜欢从前的我多些,还是现在的我?”想到心上人,她整个状态又转变了,羞怯的模样,仿佛回到未出阁之时。 她这般瞬息万变的个性,让欢袭为之咋舌。 回到吴府,她兴冲冲的与吴穆赟说着今日见着莫芊桃的事。 “这女人怀了孕,哪儿还有往日神采。她那肚子估摸有六七个月大吧,看着像是行走的河豚,还是太瘦了,面色也不好。” 吴穆赟面无表情听着,没有搭腔。 “据说她相公走了好几个月,会不会是想抛妻弃子,一走了之?自家娘子都怀孕了,数月不见踪影的甚是奇怪,世风日下有担待的男人都不多了。”说着,她想到自己挖苦莫芊桃的话,禁不住笑了,去年看着她和自家相公恩爱,眼下她自己一个人却是孤苦伶仃的,当真是今日不知明日事。 “你笑什么?”吴穆赟听出她的笑声里,有幸灾乐祸的味道,顿时觉得刺耳。 “我……”凤榕溪收起笑脸,“相公若是不爱听,我便不说了。”她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我打算让这些天纳翠红为妾,将你对门的院子腾出来给她吧。”他并非是在于凤榕溪商量,而是下达命令。 这让凤榕溪措手不及,实在太突然,之前没有任何预兆。 “这……相公为何忽而有此决意。”凤榕溪不明白,顿时紧张的揉着绢子,垂着头像个待嫁小姑娘。 而且,他不容置喙的口吻,着实让人诧异。 “突然吗?带她进门不就是为了这日吗?”搁下茶盏,他冷淡的反问。 “一切听从相公吩咐。”话已至此,她只能应下。 吴穆赟离开了,未看她一眼,就怕泄露了内心对她的厌恶。 回到书房,他叫来李俊儒。 “你去查查夏淳沣到底去了何处?是生是死。” 李俊儒道,“为何要查他?” 夏淳沣生死与否,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你今日废话甚多。” 他冷声一喝,李俊儒才注意到他面色不佳。 “是。” 房门被轻轻关上,他取出暗阁里的画卷,细细的看着,伸手缓缓的抚摸,就仿佛那人就在眼前一般。 “你若过得好,我心有不甘,你若过得不好,我却又心疼得紧……你让我如何是好?” 说着,他拳头一紧,重重落在桌上,逐咬牙切齿道,“该死的夏淳沣。” 殊不知因为他一句话,清荷院里那位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欢袭,你说大人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这般横眉立目的,可是我嘴笨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凤榕溪着急的来回踱步。 “夫人……兴许是大人衙门上琐事,与您无关。”至从被她打过一次后,欢袭日日提心吊胆,生怕惹她不快。 “胡说!肯定是我……肯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她晃晃悠悠的嘴里不停说着自责的话,欢袭看着心中越发害怕。 “夫人,您冷静一些,方才大人还交代要办的事儿,你可还记得。”碧园看不过眼,不知道她这失心疯的模样要维持到何时。 凤榕溪一愣,立在原地细细想了想,随即开始砸东西,“必定是那个狐媚子作祟,惹得大人对我不满,这个杀千刀的翠红。” 她气得胸脯起伏不平,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好像取人性命的修罗,让人看着心头发怵。 “你们一个个也不是好东西,都看我笑话是吗?” 丫鬟们惊愕的模样,深深戳到她的痛处,她可是尚书府端庄的淑女,人人都仰慕她,尊敬她,可这群丫鬟却用陌生惶恐的眼神看着她。 就好像她是魔鬼。 “夫人……奴婢们都跟你从前邸来的,自然事事向着您,不管你多生气,这翠红赐院子的事,还得办得漂漂亮亮的,以免落人口实。”碧园不得已硬着头皮提醒。 凤榕溪这才木讷的跌坐在地上,一脸垂败。 * 晚风吹起,伴随着零星雨滴,在朦胧月光下,仿若瑶池仙人溅起的细小水花。 两小丫鬟头靠头,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碧园比欢袭要稍微年长一些,之前欢袭忽然被提拔做了大丫鬟,还在她面前沾沾自喜呢,可经过白天一事,她心里是怕急了。 “碧园姐……我……我怕……”憋了半天,她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我知道。” 相比较之下,碧园却冷静许多,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你……可是早就知道夫人她……她这般……狂躁?”欢袭感觉自己像掉陷阱里的兔子,心中彷徨得很。 “我问你,夫人从前在尚书府可会这般?” 欢袭摇摇头,“不曾,那个时候夫人还未出阁,说话都不敢大些声,气质优雅宛如明月一般。” “那你说,夫人为何忽然变成这样?”碧园又道。 “这……夫人总是因为大人的一个眼神,一句话不当的话而生气发怒,那模样好似会吃人一般。”想来欢袭还觉得害怕。 “没错,就是这个理。”碧园忽然就给出了结论。 理!什么理? 见她一脸茫然,碧园道,“这事情的关键还是在大人身上,我们日后多些提醒夫人如何讨得大人欢心,大家都可以保平安了。” “可大人的心思谁猜的透。”反正她欢袭是猜不透。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知晓,大人不会轻易和夫人撕破脸皮,最终还是得哄着。”话说到这个份上,碧园都嫌自己嘴多,开窍与否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两人在此谈论当家主子的事,已经是大逆不道,若还不知收敛怕是迟早折在这里。 “睡吧,你一忽儿还得去当值。”碧园提醒一句。 “恩。”欢袭点点头,强迫自己闭上双眼。 碧园翻了个身,脑海里忽然浮现茗研的面孔,心头一怔,貌似凤榕溪这些不正常的举动,都是直打茗研死后开始的。 * 清荷院对门是清婉院,占地面积大相径庭,只是较之清荷院稍微年久些,到无甚大不同。 凤榕溪命人花了两天时间将院里,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还摆放了许多雅观漂亮的盆栽,着实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吴穆赟领翠红来看院子,翠红高兴的走了一圈十分满意,于是,向凤榕溪欠身道,“麻烦姐姐了,日后你可一定要常来我院里坐坐,我好答谢你。” 凤榕溪看了吴穆赟一眼,“大人和妹妹满意便好,这些事本该我来处理。” 翠红知道她心里必定难过得紧,一点也不介意雪上加霜,最好是能让她气得吐血,好疏解一番郁气。 “相公,这般唤你,我还多有不适。”翠红将头往他肩头,轻微侧了侧,让两人看着更亲昵一些。 115. 锦园纸鸢飞 吴穆赟道,“爱如何唤都随你,不过我更爱听你叫我阿赟。” 凤榕溪站在两人身后,气得牙痒痒,她也想像翠红这般小鸟依人,可她做不出来,如今能与吴穆赟正常对话,已经是她最大的限度,要知道从前她都不敢抬眼瞧吴穆赟。 “日后为吴家开枝散叶的事,还得指望妹妹为我分担一半了。”凤榕溪为了挽回形象,不得已降低身份讨好她。 “那是自然的,姐姐与我一同伺候阿赟,我们理应相互照应。”翠红点点头,依然是谦卑的模样。 “见你们一个知书达理,一个温和谦顺,为夫便放心了,你们能和睦相处,我吴家才能万事兴旺。”吴穆赟露出欣慰模样,实则满心不在意,不过是给她们施加压力,让她们暗地里斗,莫要时常麻烦他。 “眼下妹妹有了自己的院子,可是要好好庆贺,我命丫鬟们备上酒菜,好好畅饮一番如何?”凤榕溪这个建议倒是十分贴心,翠红顿时“感动不已”,连表了好些感谢之意。 晚些时,三人坐在一块吃了午饭,那画面看着真叫一个和睦,相互夹菜,喝酒聊天,欢畅得很。 人潮一散,回到各自院里,仿佛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凤榕溪坐在摇椅上,看着对面院中摇曳的烛火,她提醒自己一定要耐住性子,隐忍不发,她越发显得大度,翠红才会对她慢慢失去了防备。 “今晚……可是相公的洞房花烛夜呢。”她低语喃喃。 欢袭闻声也不好说什么,端了碗茶水给她,便默默立在一旁候命。 * 京城,皇宫。 太阳东升,淡薄的亮光似给整座皇城度上一层金粉,又好似普照的佛光,透着丝丝暖意,同时也让人内心回归平静。 在这皇宫里当差的,应属侍卫和禁军轻松些,每月都有休沐之日,也不用像宫女和太监那般,人前人后的伺候,唯一不当之处,就是规矩多,私下不得随意与女性接触,哪怕一个眼神。 今日,夏淳沣正是休沐之日,他本想寻着几个要好的坐一块聊天打探消息。 “袁宏!你在哪儿?”一个孩童的声音在屋外想起,无需多说,他知道必定是七皇子翰林。 闭上眼睛本不想理会,怎知这皇子傲气得很,直接便推门进来了。 此时,夏淳沣正四仰八叉的躺着,一听他进来,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还睡着呢,快给本殿下起来。”说着翰林便跳上床,任身后的小廉子如何也拽不住。 不消一会儿,夏淳沣好似挺尸一般,坐了起来,冷眼一眯,“殿下何时变得这般不知礼数?” 翰林一愣,眼中多了抹怯意,“我……我就是……想让你陪我玩。” 小廉子愤怒的看着夏淳沣,有气不敢出,谁让他将七皇子收拾得贴贴服服的,亦是没了往日脾性。 “你今日无需去书院?”夏淳沣一脸狐疑。 不管翰林如何的贪玩,他都必须提醒他,一切以学习为重,想要玩闹都得习好功课,翰林还偏就服他。 “我已经像父皇请示过了,今日可以随母妃去锦园放纸鸢,可将你带做随身侍卫。”说到这事,翰林一脸兴奋。 夏淳沣笑了,“你应知我不能与女眷靠近。” 翰林拉了拉他的手臂,道,“你只需要负责保护本殿下的安全,其他的事与你无关。” “包括放纸鸢?”夏淳沣故意逗他。翰林立刻瘪瘪嘴,已然不大开心,他伸手将翰林整齐的头发揉乱,“殿下屋外稍等片刻。” 锦园原本是太医院的太医种植名贵草药的地方,因地方宽敞也供人玩乐。 到了锦园,容妃的车马早在外等候,见着翰林与夏淳沣一同出现时,眼里的愕然一闪而过。男女有别,夏淳沣只是悄悄看了一眼,未做停留。 容妃排场很大,不亏是皇帝宠爱的妃子,连她身边的宫女太监,都将眉梢抬得高高的,看着便是高人一等。 连奴才都有这般气势,更别说容妃本人,许是施了脂粉,她皮肤白皙透亮,两颊处的腮红点的恰到好处,双唇红得好似朱砂一般,她的气势不在妆容,而从骨子里透出的浑然天成。 “奴才袁宏叩见容妃娘娘。”夏淳沣始终垂着头,恪守做奴才的本分,天家的容颜,不容窥探。 “我从前竟没见过你,倒是听翰林多番提起。”容妃声音轻缓,话里似乎还透着可惜之意。 “今日奴才能有幸前来护娘娘和殿下安全,实在是祖上集福。”他依然跪着,却与别的奴才卑躬屈膝,低眉顺耳的模样不一般,他正气凛然,倒是显得有礼有节不卑不亢。 “起来吧。”容妃缓缓一抬手,手腕上的玉镯与金饰晃得他刺眼。 夏淳沣站起来,身材笔直,足足高了容妃一个脑袋。翰林高兴的拽着他往里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锦园,只点了四个侍卫近距离保护,其余都隔离一段距离。 丫鬟们将茶点取出,放在凉亭里的石桌上,又动作麻利的给四边凳子垫了蒲团,容妃静坐在其中,拉着翰林嘱咐他注意安全,莫要离得太远。 “孩儿知道,有袁宏跟着孩子,母妃大可放心。”说着,他冲夏淳沣调皮的使了眼色,夏淳沣立刻应和。 容妃笑了笑,忽然将视线转移到夏淳沣身上,深深的一眼,不知有何深意。不待夏淳沣琢磨,翰林便拉扯这他跑开了。 “你说这纸鸢若是飞到天上去,宫外的人能看到吗?” 纸鸢还未起飞,翰林已经在期待它翱翔,兴许是想让纸鸢代替他看看宫外的世界。 “那可未必。”他上前比划着,“这纸鸢太小,宫外人哪有这般好的眼力。” “做个大的可好。”一双充满童真的目光眨巴看着他。 他将双臂敞开,好似画圈一般,豪气道,“下回吧,下回再来,我一定给你做个更大的。” 翰林一听乐得不得了,对他得崇拜又深了几分。 今日风大,不一会儿那黑白相间的纸鸢便飞了起来,翰林把控着绳子一抽一放的,玩的不亦乐乎。 就在他得意忘形,准备自夸时,一阵狂风吹过,不过才刚飞起的纸鸢,便落到地面上,半节翅膀没入草丛里。 到底是小孩子,这么一点打击便着急了,神色也变得哀怨。夏淳沣将纸鸢拾起安慰道,“这阵风过后再放,无需恼气。” 他点点头,接过纸鸢,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炯炯有神的眸光里已然是期待。 夏淳沣本想忽视背后灼灼目光,可容妃这大剌剌的打量,让他不禁多了许多猜想。 莫不是知道什么?当真知道什么内情,不应该这般淡定,而且还让翰林与自己接近。 片刻的凌乱过后,夏淳沣也想通了,敌不动我不动,反正他本就做着九死一生的事儿。 从锦园离开后,他刚回到屋里,便有赏赐到了,倒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件儿,不过是得了一份殊荣,让同行高看一眼罢了。 紫稔宫。 一阵淡淡的檀香,从莲花造型的香炉里,丝丝缕缕的飘了出去,气味浓淡相间,平添了几分雅致。 容妃一手托腮,看着翰林的目光缥缈,“林儿,多吃些,今日可累着了?” “母妃,我不累,我今天很开心。”翰林还沉浸在白天锦园里欢乐的气氛之中。“至从皇兄封王出宫后,我便没了玩伴,今日有袁宏陪着,我觉得十分开心和满足。” 生为天家人,也有着许许多多的苦恼,听翰林这么一说,容妃心里不大好受,“难为我儿了。” 眼下的后宫,妃子多而子嗣少,只因皇帝体弱难以成孕,许多进宫三十多年的妃子,均是膝下无子,因无依无靠的心中焦灼怨恨,却也只能憋在心里无处发泄,谁人也不敢去戳皇帝的痛处,除非是真不想活了。 皇帝至此只有九名皇子皇女,其中皇子三名,剩余的六位都是女子,是至开国以来,子嗣最少的皇帝。 “母妃见你甚是欢喜那袁宏,可有原由?”容妃忽而转移话题。 一听到袁宏的名字,翰林眼里全是星星,“他会的很多,全是我未曾见过的,他看似没规没矩的,却有一副难得的侠义心肠,看着像个威风凛凛的英雄,比起书院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教书先生,他更像个真正的男子汉,孩儿也想成为他那样的男人,日后可以保护母妃。”末了,翰林又说了一句,“袁宏他并不喜待在宫中,和我一样,他不喜欢守规矩。” 不喜欢守规矩? 越是这样的男人才越有魅力。 容妃眯着眼睛,进入遐想,“林儿别说傻话,规矩乃天家的根本,是威仪所在,你……”她眼珠滴溜一转,压低声音道,“若你日后能继承大统,必定是威仪万千,所以,这规矩断不能少。” “母妃……我……我想做个游侠……”翰林见容妃似乎心情不错,便壮这胆子说了出来。 116. 宫闱乱 “母妃……我……我想做个游侠……”翰林见容妃似乎心情不错,便壮这胆子说了出来。 容妃只当时童言无忌,她咯咯笑了笑,随即责备道,“林儿莫要胡言,这些日子你玩心太重,这可不好。” 翰林沉默的低下头,他不过堪堪五岁而已,容妃便以给了他过多的压力与期望,希望他能在黄帝面前多多表现,日后也有依附,亦或继承大统都是有帮助。 之后,两人便没了交谈,待翰林吃晚饭,容妃手把手的交他练了几个字儿,便将他起哄睡着了,她唤来嬷嬷,将翰林抱了下去。 翰林一走,她身子一斜,慵懒的躺在软榻上,听着小曲儿,忽而,一阵若有似无的风铃响起,她便屏退了所以宫人。 她站起身,警惕的向四处望了望,便走到隐蔽角落,按下暗格,一扇隐蔽性极好的机关门,在瞬间开启。 取来一盏小宫灯,朝黑暗处毫不畏惧的款款而行。 没走几步,她便察觉不妥,“为何未点灯?”话音刚落,一阵木樨香从昏昏暗暗的角落里隐透来,她被包裹起其中。 “死鬼,还玩情趣。”她嗲着声音,让闻者浑身一酥,开始对她毛手毛脚起来。 那人托起她的下颚,见她眉眼都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特有的风情,与那些少妇全然不懂,是时间沉淀出来的魅力。 兴许是这点,让男人尝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无法忘记,明知她是个荡妇,却偏偏爱惨了她放荡的摸样。 “若是没这情趣,你可还来?那糟老头体虚气弱,怎能满足于你。”男人语带嘲讽,双手亦不老实。 一听他提到那人,容妃顿生不满,本欲发作,奈何他十分能撩扌发,两三下便氵军身虚车欠成一滩水…… 云雨过后,两人躺在室内唯一一张软榻上,此时,四周已亮起烛火,室内亮堂了,放眼望去,尽放置许多让人脸红心跳的趣味玩意儿…… 此处乃是容妃的销魂窝。 “新来的侍卫和林儿走得近,你可有调查过?”话锋一转,男人步入正题。 容妃用绢子拭了拭额头的汗水,并未将此事放心上,但依然敷衍道:“文官袁天侃的幺子,因为是庶出,平日无人看管,在外头野管了,他本不愿意入宫当侍卫,也是迫于父命才应允了。” 男人眸光里充满了邪气,“你可莫要见他生的俊美,便掉以轻心。” “那哪能呀。”容妃有些尴尬,将他推开整理好衣衫,“这宫里可四处都是你的眼线,你还有何不放心?” 容妃这个女人太过好色,须知色字头上一把刀,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容易被人拿捏,他只信自己。 “莫要将林儿逼迫的太紧。”想到五岁的翰林,小小年纪,便背负重任,叫他如何的忍心。 “林儿这些天心都玩野了,从前有你陪着玩耍,如今来个袁宏,让他又活跃起来了,你得空便去看看他,他挂念你挂念得紧。”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最疼爱的,纵然望子成龙,心里还是疼惜得紧。 “眼下诸事不便,日后再说吧。”说着,他在散落的衣裳里找出一块镶嵌金玉佩的腰坠递给容妃。“这是我送给林儿的。” 容妃接过一看,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心里立刻起了贪欲,“何时送我一块?” “林儿还是个孩子,无人关注他的吃穿用度,你是妃子便不一样,若是其他宫妃探见了,有心查来路,你又该如何解释?”男人站起身将衣裳穿戴整齐。 “莫要给我惹些不必要的麻烦。”男人冷眼一瞥,霎时让容妃感觉置身于冰窖之中。 这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还柔情蜜意,这一转眼就开始言语威胁。 “那老头眼下情况如何?”猛一抬头,他又正色问道。 容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眼线众多,这些事又何须问她。 “还是老样子,脾气倒是越发暴躁,时常疑神疑鬼吹胡子瞪眼的,吓得我与林儿都不敢与他多靠近。” 想到那不好伺候的主儿,容妃纵使嘴甜如蜜,也免不得时常在他哪儿碰一鼻子灰。 “上任多年,无甚作为,怕是要载入史册遗臭万年。”男人冷哼一声,脑海里浮现出母亲最后的叮嘱,以及临死前的面孔,他顿生气得拽紧了拳头。 说完,男人举着灯缓缓离开了。 关上暗门,容妃回到软榻上,想到男人那张充满戾气的面孔,依然感觉心有余悸。 * 紫稔宫的院子里种植这两棵高大的槐树,此时正是开花之际,自然也少不了槐花宴。皇帝饮食清淡,下朝之后便留在此处用了碗槐花粥。 皇帝的挑剔宫人皆知,今日个却对容妃宫中的槐花粥赞口不绝,吃好了,皇帝自然心情愉悦,便留在紫稔宫看着翰林背诗写字,一展父爱关怀。 难得皇帝这般和善,翰林胆子也大些,接连讨了不少赏赐。 “容妃秀外慧中,又将朕得皇子教养得这般好,理应看赏。”说着,皇帝大手一挥,便有赐了许多珠宝。 容妃立刻跪下谢恩,尽管对他一身的中药味不满,依然能装作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尽心讨好尽力伺候。 “皇上若欢喜,臣妾日日照做,让宫人给你送去。”方才煮粥时,她已烫伤了一截手指,想到日日都要这般,心里百般不愿意。 偏偏皇帝应下了,“朕的妃子中,还属你最贴心。”皇帝用他干扁的手在容妃手背上摸了一把,皱巴巴的肌理,让她蹙了眉头。 “皇上您对我们母子这般好,臣妾自然也是事事念着皇上您。”容妃长着一双凤眼,在眸光流转之间,不经意的流露出魅惑之态,皇帝看得心猿意马,奈何实力有限,平日与她亲热都是靠药物加持,可日久总是会伤身,久而久之便也寡欲了许多。 皇帝伸手偷摸着在她臀部狠掐了一把,随即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了乾凛宫。 容妃轻揉着臀部,目送他离开。随即转身取来檀香,放在香炉里,驱散一屋子的中药味儿。 皇帝已经不年轻,长期浸泡在中药里,掩盖了身上的一股老人味,靠近些还是能闻到,每每容妃一闻那气味就受不了。 待气味逐渐消淡,容妃命人将夏淳沣传了进来。 “抬起头来。”上回看得不够真切,容妃瞠着眸子,打算仔仔细细的看一回。 夏淳沣抬起头,他感觉自己好似一块猪肉一般任人审视,却又不能有半句怨言。他目光一直,与容妃四目相对,最总不知是容妃春心动了,还是怎的,她率先移开了视线,面颊上还透着一抹红晕,这让夏淳沣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容妃打底打的什么主意。 “在宫中可还习惯?” 垂下眼眸,夏淳沣敛去眼里情绪,继而道,“承蒙娘娘和殿下关照,奴才过得极好。” 一阵寒暄过后,不过半刻钟左右,容妃便放他走了。 * 槐岚村。 今日是芸卿成婚的日子,夏莲枝与莫芊桃提前一日便回了村,还捎带着些彩礼。夏莲枝也讲究排场,加之芸卿从前也是她属意之人,更加不会轻待。 两人带着彩礼,一大早便到了芸卿家中,与她娘家人为一列。此时,芸卿还在闺房之中梳妆打扮,莫芊桃便跟着去看了看,但见她坐在铜镜前,似乎在发呆。 “恭喜呀,芸姑娘。”莫芊桃站在她身后,为她端正了珠钗。 芸卿猛一回头,便见着她突兀的孕肚,顿感惊愕。莫芊桃一直在县城里待着,也较少走动,故而,村里知晓她怀孕的人不多,加之芸卿忙于婚事,不知也不出奇。 “我也得恭喜你,马上就要给淳沣哥生个胖小子了。”说到这茬,她心里还是禁不住酸楚。 莫芊桃摸了摸肚子说道,“今日过后你便为人妻了,我便祝你与夫君白头偕老,恩爱绵长。” “呀!他在动,看来是个调皮的家伙。”芸卿顿时被她的肚子乍现的胎动吸引,好奇的不得了,居然隔着衣裳都能看得明显,当下便觉得女人孕育之事十分神奇。 “我亦觉得是,应是与他爹爹像些。”一想到父子(女)两人同框的画面,她心里便期待得很。 随即话题被转移到胎动,以及怀孕的艰辛上,芸卿虽然没有经验,想到以后也要亲自体验一番,便拉着她坐下来聊了起来,一直到亲友传话,新郎官来接人了,便整理衣裳带上盖头等待吉时一到,便出门往男方家中而去。 莫芊桃也不好继续逗留,便提着裙摆离开了,到了院子里正好看到一身红衣的新郎官,从马背上跃下,远远看着那新郎官身形肥胖,与芸卿口子俊美的男子,相差甚远。 身材不好,也不代表不英俊不是,说不定脸好看,她视线从新郎官身上移开,望像他五官,这一看着实吓一跳,这可不就是那阴魂不散的章桢! 莫芊桃脑海里有片刻空白,旋即转身躲开,正好夏莲枝出现,手中端着好几只碗碟,正在摆盘,她见着莫芊桃便顺势喊了她一声,让她帮帮手。 117. 章桢的指责&迎亲闹剧 莫芊桃大腹便便,在人群中已是扎眼,她硬着头皮摸着肚子佯装不适要离开,没想到适得其反,夏莲枝见状立刻紧张的不得了,“桃儿,你可是肚子不舒服。” 这可是夏淳沣的第一个儿子,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她立刻搀扶着莫芊桃往门外走去,想去寻个有见识懂医理的村民。 “夏家媳妇儿,莫不是要生了吧。”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犹如平地惊雷,村民诧异的眸光纷纷涌来,莫芊桃瞬间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莫芊桃——”章桢惊讶得合不拢嘴,视线转移到她肚子上时,他的心情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好你个不要脸的荡妇,从章家逃出来后,居然还怀了野种。” 莫芊桃面色一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诋毁自己,他这是连自己脸面都不想要了,想来,他从前就是个猪脑袋,会做这样的事也不出奇。 “你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你。”显然她这句辩解,显得十分苍白。 夏莲枝面色肃然,走到章桢面前道,“新郎官何出此言,她是我夏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新郎官说这样的话,是想逼我们孤寡妇人走绝路吗?” “我章桢指天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若有虚假,天打五雷轰……”他做发誓状,一双鼠眼瞪着莫芊桃满是不怀好意。 “慢着!我与你素未谋面,你为何要这般?”她挺直了腰杆,搭耸着眉毛让自己看起来更委屈可怜,可心里却十分的害怕,眼下夏淳沣不在,她纵然满身都是嘴也说不清楚。 章桢抖着肥肚,比莫芊桃看起来更像个孕妇,他指着天,宛如正义使者的模样,“我今日就要当众拆穿你伪善的嘴脸,让你夫家看清你是个什么样的野女人。” 一阵晕眩感袭来,她感觉无力的很,她朝夏莲枝看去,希望能从她的目光中得到一丝安慰,可她错了,夏莲枝的目光满是怀疑。 众人的一脸幸灾乐祸,均是在等着看好戏,没有一人想来阻止这场闹剧。 她知道…… 这回是死定了…… “今日可是你成婚,你应去迎新娘子,这可是你们家乡迎亲习俗?我还怀着孕,经不起这玩笑。”莫芊桃心里好似打鼓一般。 章桢冷哼一声,义正言辞道,“她从前是我章家买回来的丫鬟,却不似表面那般安分守己,还多番勾引于我,我娘菩萨心肠,,且饶了她一命,并将她许配给了劈材的家奴,怎的又来此处勾搭汉子了?还搞大了肚子。” “乡亲们莫要听他胡言,这事怎是他一人说得算的,有何证据?”这事她是万不能承认,若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是呀,莫娘子眼下孤零零一人,你可别乱说。”一个声音响起,是曾经受过莫芊桃恩惠的人,她顺势投去感激的眼神。 “是呀,此等大事,不可妄言。” 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帮着她说话。 而夏莲枝不发一言,面色黑得可怕,不管此事真实与否,她都不会相信莫芊桃,加之上个月在河堤上,凤榕溪那夹枪带棒的话,已然成她心中的一根刺,她本想等生完孩子再做计较,没想到这么快有人出来说三道四。 坐闺房里的芸卿,一早便听到动静,若不是多有不便,她早就冲出去探情况了。 章桢猖狂的笑了,看着面色苍白莫芊桃,他又道,“你后背有一粒黑痣,我可又说错?” 夏莲枝一听这话,便冲了上去,抬手给了莫芊桃一个耳光,“你这不要脸的荡妇,可怜我沣儿对你是百般呵护,你简直丧尽天良。” 这些日子,都是她在伺候莫芊桃,她后背有没有痣,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这一耳光打得莫芊桃两眼冒金星,想到夏莲枝这些日子对她的好,她总觉着应该只是想为她解围而已,可这眼里都冒出的凶光,演得未免太真实了些。 “奶娘……”莫芊桃捂着脸,看了她一眼,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脱身,这村子里她是待不下去了。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夏莲枝气得直跺脚,老脸也挂不住,便气呼呼的走了。莫芊桃紧跟上去,却被章桢一把拽住,“你莫想逃。” “逃!你以为自己是谁?审案的判官!你们章家当年可是坑害了不少人,想让我都抖搂出来吗?你这身肥肉不都是用坑害村民的钱,将你养出来的?你凭什么理直气壮的?你爹爹是怎么死的你要我当着全村人说一遍吗?”莫芊桃怒眼圆瞪,大有玉石俱焚的气势,“你他妈的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那副德行,就跟那行走的野猪似的,我能看得上你,做你的白日梦去吧!呸!” 章桢被她噴了一脸唾液,“你……你……这个疯女人。”就是拽紧了她不松手。 她眸光一横,抬脚就往他胯下猛踢一脚,章桢哀吼一声,捂着裤裆倒在地上翻滚。章家就没亲戚了,这迎亲队伍都是请来的邻居,自然也不会对他在意,都在前后拥挤的看好戏,章桢打滚好一阵,一伙人才想起帮忙将他扶起。 此时,莫芊桃已经趁乱逃跑了…… 芸卿听到章桢得惨叫,很快便坐不住了,她穿着一身红衣,不顾阻拦的跑了回来,一入眼的便是章桢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他原本就长得不好看,这下更是丑得……丑得好似一陀臭狗屎…… 芸卿是这般想的…… “这……这是作甚……”今日她成婚,怎会是这般景象,看着章桢痛苦的样子,她当下十分纠结,到底还要不要嫁…… 若是嫁,他是否还能人事。 若是不嫁,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众人皆知,她日后还能嫁得出去? 都怪莫芊桃这个女人,她与自己是上辈子有仇吗,为何要这般坏她好事。 “莫要再鬼哭狼嚎了!”她怒吼一声,“你回去请个大夫看看吧,成亲之事择日再说。” 章桢一听,哪儿能同意,可他眼下疼得紧,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先回去看看大夫要紧。”一个声音在耳边提醒一句。 “走……走……走……扶着我……轻点。”章桢挥挥手,也顾不得礼节,直接扭过头朝院门口走去。 芸卿懒看他一眼,回到闺房,将东西乱砸一通,“莫芊桃你这个贱人!贱人!”眼前的物件,仿佛都成了莫芊桃的代替品,她一件件往地上狠狠地砸,一直到屋里子都砸得稀巴烂依然不解气,转身拿起枕头,狠狠地在床板上敲打,“不要脸的臭女人,怀孕了都不消停,先是抢了我淳沣哥,眼下连那头肥猪都不放过,岂有此理!”她絮絮叨叨的骂,可不管怎么骂终究无法解气,这事情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得有个说法。 作为芸卿的父母,事情发展到这幅田地,他们也很是为难,长辈多是顾及家族颜面,至于女儿的幸福…… 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而芸卿却有了别的算计,夏淳沣被带了绿帽子,他与莫芊桃自然是过不到一块去,到时候他说不定便能发觉自己的好,然后两人顺理成章的成为一家人。 “我……不嫁了!”她鼓足勇气说出了心声。 就这一句,顿时原本紧张的氛围炸开锅,吵闹声此起彼伏,闹得不可开交。 家中长辈无非是顾及颜面,息事宁人。芸卿定了心,咬着牙就是不松口。 “眼下是他章桢与莫芊桃不检点,与我何干,我和淳沣哥都是可怜人,老天自然会有安排的。” 芸卿一句话,让长辈们明天她的心思。 只是…… 往后的事,谁说得准。 * 莫芊桃大着肚子,行动十分不便,她避开人群,想回县城里去找莞姚,走到一半,被尾随而来的夏莲枝拦住了。 “奶……奶娘……” “别这么叫我,我受不起。”夏莲枝冷着脸,盯着她肚子看,心里似乎在盘算什么。莫芊桃摸着肚子,生怕她要对腹中胎儿下手。 细细想来,又觉着不太可能,她平日里时常抚摸莫芊桃的肚子,还会唱小曲给小淳沣听,决计不会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下狠手。 “跟我回去,莫要再外面丢人现眼。” 莫芊桃拧了拧眉,很是犹豫。 “你肚子里可是我们夏家的种,我怎能容你大着肚子,去会别的野男人,肚子里的娃儿必须在我眼前看着。” 见她不为所动,夏莲枝又道,“你莫要想自己一个人走到县城里去找莞姚,你做出这等有辱门楣的事儿,还要与其他人说道说道?你大肚子走远路,你不怕辛苦,我还怕累着我孙子呢。” 是的,路途遥远,单凭她两只脚,怕是要走到天黑。眼下有肚子里的傍身,如何也得生下来再与她计较,夏莲枝断然不会在这时候对她下毒手,何况,夏淳沣不在,她一个奶娘如何能决定自己的生死,此刻震怒也就装装样子,唬唬人,不会太为难她。 心里虽然有思量她还是提醒自己也得当心这点才是。 最终,莫芊桃还是随她回去了,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夜过后,她经历了永生难忘的噩梦……醒来便是物是人非。 118. 沉塘 回到屋子里,莫芊桃坐在床沿不敢入睡,生怕一眨眼,屋里子便出现夏莲枝的影子,她如今怀着孕,自然是劳累不得,却不得不防备着所有人。 “莫要害怕……妈妈不会有事……” 兴许肚子里的胎儿感受到她的惶恐不安,在腹中不安分的一个劲儿踢脚。 她来回摸着肚子,安抚着。 “莫要调皮了,明天一早妈妈便带着你离开这地方,再也不回来了。”小手上下来回摸了好几圈,胎动才平复下来,莫芊桃本担心胎儿有不适,沿着肚子摸到不知道是屁股还是头部所在的位置,她轻轻按了按,胎儿轻微动弹了一下,又回归平静,她这才舒了口气。 窗外的夜色十分沉重,重得好似她此刻快要黏合的眼皮…… 方才不觉得犯困,怎的一眨眼间,便昏昏欲睡,这一闭眼,她心里的警钟大响,可已是无济于事…… 第二天,眼睛还未睁开,耳边便传来的许许多多的声音。 “这……肚子里的孩子何其无辜……若不然,等孩子生下来再办吧。” “无辜?这个野种哪里无辜了?怨就怨他不会投胎吧。” 是夏莲枝的声音,冷漠得近乎无情。 莫芊桃一个冷颤,猛然睁开双眼…… 人群乌央央的,无数张陌生的面孔,他们用写满鄙夷、幸灾乐祸,甚至还有捎带些同情的眼神,直勾勾的打量这她。 莫芊桃感觉身上已经被射成了千疮百孔。 “你们这是做什么?”她恍然发现自己四肢被绑,并困在一个竹笼里,笼子中间系这一根粗麻绳,顶端套着一根长木棍子。 这是要将她沉塘!! “做什么?你这个贱妇活着就对我淳沣的耻辱,对我夏家的耻辱,今日我便带着父老乡亲,一同将你这个贱妇沉塘,省得你再去祸害别家。”夏莲枝神情激愤,口中的唾沫都溅飞了老远。 “你疯了,我还怀着身孕。”事已至此,莫芊桃依然不敢相信,夏莲枝会来真的,她以为夏莲枝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好让她日后安分一些。 毕竟她肚子里的胎儿,是夏淳沣的亲生骨肉,不看僧面看佛面。 “身孕?你不提这茬,我兴许还能饶了你,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你肚子里的野种,你这是想坑我淳沣一辈子!”夏莲枝气到不行,冲过来对着竹笼子便是几脚,莫芊桃见她好似疯了一般,连忙伸手护住自己的肚子。 “是不是夏淳沣的孩子,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人此时在外地,你怎么瞒着他,伤害他的妻儿。”莫芊桃觉得发疯的不止夏莲枝,还有这群冷眼旁观看好戏的村民。 这时,一个老者走来,是槐岚村的一村之长。他摸了摸发白的胡子,看了莫芊桃一眼,“可惜,可惜呀,康庄大道你不走,便要走歪门邪道,这村里容不下你,世人眼里也容不得你。” “村长,要不等淳沣回来再说?好歹孩子先生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被看戏不怕事大的村民给喝止,便再也无人敢为她说一句话。 “你们草菅人命,我既没杀人犯法,也没人坑蒙拐骗,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若是我有错,也理应交给衙门处置。”莫芊桃慌了,若去到衙门她必定还有一线生机,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妙,并非她三言两句便能说清。 “去了衙门,我们整条村的名声都会被败坏,这事本该由我这个村长处理,你就安心上路吧,带着肚子里的孩子,黄泉路上好作伴。”村长低声说着,黑黄干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好似地府判官,简单几句话便判她下油锅一般。 “不——你们这群疯子——放我下去——放开我——”她尖叫着,疯狂扭动身子,激烈的情绪感染到腹中胎儿,也一并与她一起拳打脚踢起来。 “抬下去吧。”村长一挥手,两名汉子一前一后的挑起木棍,扛在肩上往河里走去。 “停下——求求你们放过我——不管如何求你们先让我生下孩子——我知错了——”她撕心裂肺的叫喊着,猩红的目光里,不断有泪水涌出。 她的痛苦尖叫没人有理会,眼看到了河边上,那泛着白浪的河面上,就好似通往黄泉道路上,绽放的白色彼岸花。 “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不得好死……”她哭喊着,目光一转,看向夏莲枝眼神,充满了恨意,“你这个蠢妇!我诅咒你日日被噩梦所困,我的鬼魂会在梦里喝你的骨血,你死后无埋骨之地,直到虫蚁咬碎你的尸身,永坠地狱受刀山油锅之苦。” 莫芊桃的诅咒,让夏莲枝浑身僵硬,好似魔魅一般,不断的在她耳畔回响,让她手脚轻微的开始打颤。 “夏淳沣你在哪里——你快出来——你老婆和孩子快没了——”她心里强烈期盼着夏淳沣能从天而降,救她们母女(子)水生火热之中…… 可此时……除了她自己的回音,没人给她响应。 咚的一声,水花四溅,连人带竹笼一同沉入河底。 “我儿莫怕……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眼泪和河水融入一体,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这一定是个噩梦…… 梦醒一切都好了…… * 章桢迎亲发生的闹剧,吴穆赟这日才刚刚得知,听闻他下体受重创,吴穆赟便带着大夫进村给他看病。 “猪脑子!”吴穆赟冷眼一睇,看着章桢好似垂死挣扎般的模样,心中十分不耐。 “莫不是你,白芷也不会难产而死,桢儿也不会因为续弦之事,被人折磨成这样。”吴氏抹着眼泪,心里本就对他十分责怪,眼下又出现这样的情况,更是让她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若不是我带你们离开,兴许,你们活不到现在。”一直备受吴氏折磨,吴穆赟只得翻脸提醒。 “舅舅……娘……你们别吵……我要有个三长两短,那莫芊桃也活不下去……”想到这里,章桢还是解气的。 被他那么一闹,他就不信村里的长辈还能让她安然活下去。 “你说什么?”吴穆赟转过头,鹰隼般的眸子盯着他。 章桢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迎亲那日,我见着我们家从前的丫鬟……莫芊桃……”生怕他想不起来谁是莫芊桃,章桢又道,“就是那个嫁给柴房仆人的……那个淫贱女子。” “你将她怎么了?”他怒吼一声,打算他啰啰嗦嗦没有重点的话语。 “我那日见着她,肚子都挺得老大,这个女人水性杨花,我便告知村民她是个什么样的贱人,肚子里的孩子指不准是谁家的野种……” 看着吴穆赟那张腾满怒意的面孔,章桢支支吾吾的不敢再说下去,愣了愣他觉得兴许是自己多想了,便又洋洋得意说道,“这样的女人在村里可是会被沉塘的,她怕是在劫难逃。” “混账东西——”吴穆赟怒不可遏,深吸一口气,一拳捶在床板上,那床便应声垮塌了。 他疾步出了院子,李俊儒急忙跟上,两人一同往槐岚村赶去。 约摸半刻钟左右,他已在途径路上听了一些零零碎碎的话语,拼凑起来大致意思,便是莫芊桃已经被沉塘了,眼下肯定是死得透透的。 他来到事发地点,人群还未全部散去,河边上还静静躺着一根被丢弃的木棍。 “那个女人呢!”他疯了一般,抓住过路的人。 李俊儒见状立刻上前阻止,他冷静的问道,“你们这今早可是有人被沉塘了?” 村民茫然的点点头。吴穆赟如同旋风一般冲到河边,没有片刻犹豫的跳了下去。 “大人,切莫冲动。”李俊儒是拉不住也拦不住。就吴穆赟方才悲愤凄然的神情,他便知道接下来还会有更疯狂的事发生。 吴穆赟就这么跳了进去,河水清澈见底,除了绿油油摇曳的水草,还有畅快游玩的鱼儿,别无其他。可他不死心,眼下不过是七月天,河底还是冷得很,他好似感觉不到刺骨的冰冷,一双眼睛四处扫描,不愿意错漏任何地方。 “大人,万万不可。”见吴穆赟探出头来唤气,他急忙跳下去,要将他强拉硬拽的往岸上拖。两人疯狂的举动,已经引起不少人围观,纷纷猜测,此人是否为莫芊桃的姘头。 李俊儒将他拽不回来,只得沉到水里陪着他一块找,不知过了多久,河边上围满了人群,对着河底两人指指点点,说着难听的风凉话。 李俊儒一直在保存力气,趁着他精疲力尽,慢慢往河里沉下去之际,将他一把捞了起来。 上岸时,人群将光线遮得掩饰,李俊儒察觉来者不善,“你们想做什么?” “你们与那荡妇是何关系?”村长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一双发黄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审视着两人。 “荡妇?你说的可是莫芊桃?她有名有姓,谁准你用这般粗秽的言词唤她的。”吴穆赟用尽力气将李俊儒推开,猛的站起身浑身湿哒哒的,一双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此时激愤的情绪。 119. 那女人的姘头 “还真是姘头。”村长一阵指挥,让人将吴穆赟也绑了一起沉塘,算是对两人的开恩,日后在地府或许能相遇。 “我看谁敢!” 李俊儒大步一跨,挡在他主子面前,丝毫不马虎的捍卫主子的尊严,“你们谁敢动他一下,便是与朝廷为敌,袭击县官罪名可不轻。” 一听是县官,众人都蔫了。面面相觑之后,谁也不敢再做出声,聪明些的都悄声无息的逃开了。 “这……你说你是县官便是县官,你有何证据证明。”老村长也急了,若是拿不出证据来,沉塘是必然的连带他身侧的跟班也一并处置,免得夜长梦多。 吴穆赟从怀中掏出腰牌,“你可认得?” “草民有眼无珠,竟未将大人认出,还望大人赎罪,大人既然来了,进我屋里喝口淡茶吧。”村长目光变得暗淡,快得难以捕捉的惊慌,眨眼消散无踪。 “哼!见风使舵的老东西!”吴穆赟上前对着他胸口狠狠踹了一脚,老村长倒在地上顿时踹不过气来。 看热闹的人,谁也不敢多说话。 “大人……大人饶命……” “草菅人命,是谁给你的权利?”说着,他眸光一抬,眼里多了抹狠戾,“你们都是帮凶,谁也逃不过,都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刁民。” “大人尚且需要断案才能处刑,你们居然私自便将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拖去沉塘,这可是藐视当朝刑法与铁律。”担心吴穆赟将私人感情暴露太多,李俊儒不紧不慢的将话扯正。 “这……这……草民亦是觉得残忍了些,可那夏家的婆子非得要这着狠手,况且,像这等下作的女人,村里在几百年前就有沉塘的铁律,故而……故而……”村长不动声色的将夏莲枝拖出来顶罪。 夏家婆子! 夏莲枝! 吴穆赟如何能想到,她最终死在自己婆婆手中。 这老婆子简直丧心病狂。 她临死之际该是多么的惶恐,以及绝望。 一想到这里,吴穆赟感觉自己心脏好似被人揉碎一般,痛得他呼吸困难。 见自家主子,已经沉溺在痛苦之中,李俊儒只能代替他发言,“她可不是下作之人,她有恩于我们大人,你们竟如此随意便给人定罪名,简直目无王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加派人手下河给我捞,哪怕是剩下骨头渣子。”吴穆赟一拳头狠狠落在树上,关节处流出温热的献血,冷眸一眯,他的目光好似吃人的老虎,“将夏家那个婆子,以及村长押送衙门。” 这些事,李俊儒显然一个人忙不过来,若是回县城里找人,一来一回也得耽误不少时间。 “你、你、你……跳河里给我去找,办事得力,大人兴许会免了你们的罪刑。”之后又找了几个看着聪明的,“你们几个去将那夏婆子压来。” 安排好事宜后,李俊儒便劝抚他,让他回去歇息,会有好消息传达。 好消息?眼看太阳就要落山,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无非是找到尸首。 一联想到那画面,吴穆赟感觉自己几乎就要发狂…… “啊——啊——”他怒吼着,满腔的愤怒,好似一团浇不灭的怒火,炙烤着他,让他感觉痛不欲生。 若是,他当初不顾一切世俗眼光,强行将莫芊桃留在自己身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大人……”担心他过度悲伤,李俊儒一个闪身,将在他后颈处劈了一下。 * 夜色漫漫,抬眼是一望无际的黑,四周幽幽静静,与他彼此的心情形成强烈对比。 猛然,一束光线乍亮,吴穆赟眸光猛然一紧,看见一脸关切的凤榕溪。 “谁让你点灯的!”他怒吼一声,凤榕溪惊得连蜡烛都掉地上了。 “相公……你怎么了?”她吓得一脸哭腔。 “李俊儒呢?可回来了?”一边问话,一边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整理着装。 “他……我未见着。”说着话时,凤榕溪已经流下眼泪,“相公你到底怎么了?你这副样子,让我感觉害怕。” “相公,夜已深,你要去哪里?”凤榕溪立刻追上去。 “几更天了?”他有片刻茫然,抬起头看看如同圆盘一般的月亮,禁不住想到最后一次见莫芊桃的情形。 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子时……”凤榕溪话音落下许久,他都不曾有反应,直到李俊儒出现,他立刻快步迎了上去。 “如何?”吴穆赟的声线在颤抖,他心中在害怕,不管答案如何,他竟都没有勇气听下去。 见李俊儒就要张嘴,他立刻伸手阻止,“罢了,罢了。” “大人……”李俊儒诧异他居然这般患得患失,转身对凤榕溪拱手道,“夫人,我有公事像大人汇报,还请夫人回避。” 凤榕溪看了一眼吴穆赟,见他没有出声挽留自己,便默默退下了。 “大人,附近的河流都找遍了,没有找到尸首。” 这句话无疑点燃了他心中已经熄灭的希望,眼神里顿时有了光彩,“如此说来,她兴许还活着。” 李俊儒也不敢保证,比较她一个孕妇,手脚又遭捆绑,生还的机会很渺茫,李俊儒疑心她是否被野兽叼走了尸首,可这话,他不敢告知吴穆赟,就怕他情难自禁行迹越发疯狂。 得知这个消息,吴穆赟的思路在瞬间变得清晰,“夏家那婆子可压在牢房?” “是的,眼下怕是已经晕过去了。”李俊儒想到回来的路上,那夏婆子一路哭爹喊娘,泼皮的不得了。 一想到夏婆子,他便感觉耳朵疼。 “大人还有几个时辰,还是休息一会儿,明日好审案。”李俊儒亦是困乏得不行,眼下走两步,他都觉得双腿发软。 “你先行歇息去吧。”吴穆赟挥挥手,转身负手而立。 临了,李俊儒又道,“章少爷哪儿是否还需要换别的大人去瞧瞧?” 他气息变得沉重,缓了缓,咬字极重得吐出几个字来,“无需理会他。” 看着李俊儒的背景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他随手取来一件单衣披在身上,便抹黑往书房走去。 嘎吱一声,房门开启,他拿出莫芊桃的画像,察觉上面居布满了许多折横和污渍,想来是平日生闷气不经意间造成的痕迹,如今想来,真是恨透自己的粗心大意。 着笔在画卷中细细的修改,不知不觉天色渐明。 他拖着疲倦的身子,一脸胡子拉渣的往衙门府去了。 堂上夏莲枝和老村长缩着身子,似乎在轻轻颤抖。 眼下知道害怕了?当成沉塘时,怎就不怕天道轮回。 “你们两个人伙同村民,将莫氏沉塘可是事实?” 惊堂木一响,让跪着的两人惊诧不已。 “是夏婆子先将自己儿媳妇迷晕了,放进竹笼子来找我主持沉塘事宜,我一个村长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稀奇的事,之后又被夏婆子言语蒙蔽,这才做了糊涂事儿。”老村长想得清楚,他要将所有责任往夏莲枝身上推。 夏莲枝瞠目这眸子,指着老村长开始辩解,“你胡言乱语什么,这主意也是你出的,你说不能让莫芊桃给整个村抹黑,必须要将她沉塘以儆效尤。” 这话里孰真孰假,吴穆赟并不想去深究,他要的就是两人狗咬狗牵扯出更多的人,一并为莫芊桃报仇。 “莫氏若是犯事,只有衙门处理,你们将我这个县官置于何地?可是要代替我审案?”他已经将个人情绪掩藏,将这荒唐的事件往朝政上拉扯,此事涉及天家权威,传出去才不会让人觉得他为了一个村妇小题大做。 两人接连磕头道歉,说了好几句日后不敢再犯。求饶没多久,夏莲枝开始数落莫芊桃放荡无耻。 “综上所说,你可是亲眼见证?一个陌生人的胡言乱语,便让你下狠心杀死自己的儿媳,还有未出世的孩儿,你是愚昧还是有心公报私仇?” 夏莲枝脸色惨白,一双布满老茧的手,不住打颤。 为何会信? “那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民妇不得不信。” “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儿媳妇?那万一……那人是故意滋事呢?”吴穆赟知她害怕什么,便估计拿话唬她,这无疑比直接杀死她来得更加煎熬。 “不可能……”她低着头,将衣服攥得紧紧的。明显她此刻已经开始动摇。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后背的痣便是最好的证明。 夏莲枝忽然想到了什么,忽而抬起头来道,“民妇不懂大人何意,此番是要与那个荡妇伸冤?当初您夫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微微的愕然过后,他道,“噢?我夫人如何说的,你且说来听听。” 这里头还能有凤榕溪什么事?那女人日日与谭翠红斗得死去活来的,还能出去整什么幺蛾子。 “上个月,民妇可是亲耳听到夫人询问那荡妇何时有的身孕,原话是这么说的‘若是没有六个月,这腹中胎儿亲父还真有些说不清’这其中的意思很明显了,当时,民妇并未往心里去,如今看来还是您夫人有先见之明。” 200. 最毒妇人心 夏莲枝目光一横,反正横竖也是讨不到好处,她已半截身子入土,还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莫芊桃临死前的诅咒,她还不禁不住心尖打颤。 “传夫人入堂。”吴穆赟横眉冷眼,想不到这凤榕溪居然是个长舌妇。 不一会儿,凤榕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现了,端着仪态,倒是贵气十足。吴穆赟先是给她赐座,又关怀备至的铺上了坐垫。 问清来由后,她惊愕得合不拢嘴,继而一脸无辜道,“你一个老妇人心思怎这般多,我与你家莫娘子较好,说话便是随意了一些,你怎会想得这般不堪入耳,可怜那莫娘子还怀着你们夏家骨肉呢……”说着她眼眶湿润,已然是动了恻隐之心。 这句话说得夏莲枝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说到底还是她的错了,怎么不说她凤榕溪自己嘴碎。凤榕溪翻嘴挑舌的本事,让夏莲枝大开眼界。 “你——”她被气得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开玩笑,一个娘子的清誉就被你一句玩笑葬送了?” “大胆!不得对夫人无理!”李俊儒站出来不冷不热的训斥一句,他捍卫的是自己的主子颜面,并非是凤榕溪。 “无碍!她也是个可怜人。”凤榕溪叹息一声,已然是一幅慈悲心肠。 “眼下人也死了,也无人能证明她的清白,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个老妇人。”夏莲枝心一横,牙一咬,反正贱命一条。 先前吴穆赟打算让她一命相抵,如今想还是太便宜她。 眸光一转,他看向抖如筛糠的老村长,“你可还有话要说?” 老村长一愣,恍惚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刻道,“草民作为一村之长,夏莲枝既然找了草民,草民也不能坐视不理不是?我这村长当得也是为难,夏莲枝平日只是喜欢为难她那个儿媳妇,穿小鞋是常事,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找个村里人来问问,从前草民想着家长里短的闹不出什么大事来,怎会料想到她寻个不知廉耻,勾三搭四的罪名将自己儿媳妇沉塘,草民也是被蒙蔽了。” “如此说来都是夏莲枝不分青红皂白,与儿媳妇结怨已深,才让她变得如此恶毒?故而,莫芊桃是否当真与其他男人有染,亦无查证之处?”吴穆赟顺势将这滩泥巴越搅越稀,不露声色的想让夏莲枝抗下大部分的责任,“既无证人能证明,那此事便是莫须有。” “莫须有?”夏莲枝冷哼一声,狠狠腕了他一眼,“当真是官字两个口,大人不也没证据,证明那荡妇是清白的。” “可我也没假手于人,做杀人放火之事。”吴穆赟眉眼一挑,看着她好似霜打的茄子神情。 他知夏莲枝不怕死,他要让夏莲枝发至内心对莫芊桃愧疚,如此这般才能让她品尝到比死更难受到滋味。 夏莲枝确实蔫了,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人影子,她便道,“有人可以帮我证明。” 她说的人便是章桢,吴穆赟自然也知道,只是章桢瘫在床上,若是找他来,必定得闹出一堆事来。 “压后再审。”吴穆赟朝李俊儒递了个眼神,两人心中已有盘算。 * 夜色沉沉,雾色漫漫。 密密匝匝的树林里不时有影子在晃动,显得越发阴森可怖。 “大人,已经办妥。那具相近的尸体是个死刑犯。”李俊儒至他身后出现,毕恭毕敬的向他请安。 “吴夫人那边大人不去安抚一下?”想到吴夫人冷漠的态度,李俊儒隐隐感觉他们姐弟的关系,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吴穆赟摇摇头,萦绕着浅薄月光的身影,显得十分孤寂,“不必要了,她不会原谅我。” “再见亦不知何时。”他担心自己的主子日后后悔,禁不住又提醒了一句。 “照料好他们。”吴穆赟丢下一句话消失了。 他本想这如今章家事件已经平复,想留吴氏和章桢在身边以作弥补,怎想到章桢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只会坏事惹麻烦,他不得不再一次将两人遣走。 至于章桢的伤……就在看他自己造化了。 已渐浓,清荷院烛火依然通明。 凤榕溪坐在妆奁前,不停的摆弄着当初吴穆赟送她的扇坠,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半夜三更,烛火闪烁忽明忽暗的,映照在她脸上,显得有几分阴森。 见她还没有入睡的意思,欢袭禁不住催促,可一见着她那张森暗的脸,顿时吓了一跳,“夫……夫人……夜深了该入睡了。”欢袭也担心,她入睡太晚气色不好,翌日摆臭脸。 “睡?我兴许是心情太好,居然毫无睡意。”她顿了顿,摸着肚皮又道,“去伙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我饿了。” “是。”应下后,她提着灯笼往伙房去了,心里不住犯嘀咕,到底何事让她如此开心,至从进吴家后,还未见她这般。 这大半夜的伙房自然是无人的,至于吃食估计也剩下茶点馒头了。 “已是深夜,你为何不在主子身边守着。”吴穆赟的声音乍响,惊得欢袭连灯笼都提不稳。 “什……什么人……”夜黑风高,欢袭本就害怕得紧,一时也没将声音的主人认出。 一阵风扑面而过,吴穆赟落在她面前。欢袭急忙欠身,“奴婢见过大人。夫人饿了,让奴婢去寻着吃食。” 吴穆赟愕然,顺嘴问道,“她还未入睡?” “夫人说心情好,兴奋得难以入睡。”她如实告知,并没想到其中有许多弯弯绕绕。 心情好? 这般凑巧。偏偏是自己情绪不佳时,她却开心的睡不着? 难不成……和莫芊桃有关。 吴穆赟迅速沉下脸,“你去给夫人寻吃的吧,我过去看看她。” “奴婢去通传一声。” 让他自己一人过去,欢袭还是不大放心,若是惹出些麻烦来,就怕凤榕溪寻个理由责备自己。 “你去忙吧。”吴穆赟不由分说的离开了。 欢袭愣在远处,犹豫一会,想着凤榕溪见着他应十分开心才是,怎会责备自己。她苦笑一下,觉得自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吴穆赟步伐极轻,房门被打开时,凤榕溪以为是欢袭回来了。她满脑子都是莫芊桃惨死后的愉悦感,顺带联想到那难吃的卤鸭,此时想来居然还有些怀念那滋味儿,张嘴笑道,“那女人死了,日后若是想吃卤鸭,怕是难了。” “夫人不是不好那口吗?”说话时,吴穆赟已经悄声无息的立在她身后。 “相公!你怎来了?”凤榕溪又惊又喜,立刻站起来迎他。 “见你还未入睡,便过来瞧瞧。”他转身坐到床边,凤榕溪立刻贴上去,动手解他衣裳。她想这已经入夜,吴穆赟此时出现必定会留宿,她要维持好贤良淑德的模样,自然得伺候周到咯。 吴穆赟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夫人因何事开心?” “喔?相公来了我便开心。”凤榕溪打着马虎眼。 “今日审案你也在,可有何感想。”吴穆赟也不拆穿她,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一切都显得十分随意。 怎知凤榕溪圆滑得很,看着的眸光满是关切,她软糯糯的说道,“相公平日审案,定是十分辛苦的。” “还是你最懂事,知心疼人。”说着他站起身,与凤榕溪保持距离。 从前是他小瞧了凤榕溪,眼下看来她滑头得很。 “这都是应该的,相公对我好,我理应心疼相公。” 她没有察觉到,吴穆赟身上微妙的变化,而是跟了上去,“可要洗把脸。” “我还有事,今晚睡书房,夫人早些歇息。”吴穆赟丢下一句话便走了,凤榕溪愣了半晌,不明白他此番前来的目的。 来回踱了踱步,想不出所以然来,往床上一坐,脑子里又有了别的想法,兴许是念着她的好,想她了,这才过来看了眼。 欢袭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盘刚捂热的酥饼,凤榕溪看着却没口味了,眼下她最想吃的是莫芊桃做的卤鸭,说来也怪,人生前活着的时候,她不喜,人死了她倒是胃口都变了,细细想来觉得有些渗人,一时间起了鸡皮疙瘩,便匆匆钻进被窝睡下了。 翌日。 莫芊桃被沉塘之事,从新开堂。 原本证人章桢人应该上堂提高证词,没想到传来的消息竟是他畏罪自杀。这下可把夏莲枝惊住了,章桢的母亲吴氏带着他留下的证词,来到堂前。 证词的内容大概是,章桢从前与莫芊桃相识,早起暗自倾心,却遭遇无情拒绝,没想到再次重逢她已嫁做人妇,顿时起了报复念头,关于她后背有痣的说话,不过是偷听来的,只是没想到她婆婆会对她如此狠心,想来犯下这等罪孽,他自己也是罪不可赦,日日饱受煎熬,干脆悬梁自尽。 那吴氏说完之后,夏莲枝整个都懵了,当即在堂上痛哭打滚,“不可能——你们都诓我——不可能——” 她发疯了一般的叫嚷,浑身不住的打颤,抓着假吴氏的手不松开,“你为什么要诓我?是你——是你,对不对,一定是——”她指向吴穆赟,眸光凶狠的又道,“你一定是莫芊桃的姘头,所以才会找人来骗我,你们都不是好人,欺负我一个老婆子。” 201. 牺牲色相 “堂上公然辱骂县官,来人给我掌嘴!”李俊儒一声令下,衙役们上前将夏莲枝架住,扬手左右开工,赏了好几个耳光。她被打得脑子发懵,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我看你是疯了,才会这般胡言乱语。”吴穆赟目光犀利,好似刀刃一般深深扎在夏莲枝心上……难道她真的错了…… “啊——”她仰天大叫一声,情绪十分激动,“你们都疯了……哈哈哈……你们疯了……”她疯狂的笑声好似,风沙扬起的尘土,在落地之前戛止,随即眸光变得坚定,她猛的朝前一冲,用力将头撞向柱子。 她忽而的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阻止,只听咚的一声,她应声而倒。 “务必救活她!”吴穆迅速站起来,走过去探她的鼻息。 许是在牢房呆了两天,她也没甚精神,这一撞,也只是额头肿起而已,并无大碍。 吴穆赟庆幸她还有一口气,要这么死了,太便宜她了。 莫芊桃沉塘一案,宣布结案。村长等一干涉案人员,均被判入狱一至两年不等。而夏莲枝因情况特殊,加之又昏迷,只等再斟酌处置。 入夜时,夏莲枝醒来了,却显得不那么正常,一个人在牢房里风言风语的,不时啃这柱子,或者用头撞墙。 吴穆赟知晓后,便让村民将她接了回去,让她自生自灭。不管她是装的,还是真疯了,只要她活着便日日都得受煎熬。他将夏莲枝送返一事,引得了百姓赞誉,称赞他最是能体恤民情。 * 京城,皇宫。 紫稔宫里槐花簌簌落下,满地坠满了青白色。 夏淳沣守在宫门外,看着飘然的花雨,忽觉心脏一阵阵的刺疼,直到他疼得脸色苍白,浑身冒汗,才告假寻刚到太医院学习的学医帮忙诊断。 学医直道他心悸无甚大碍,开了止疼的药方子,嘱咐他休息几日,学医前脚刚走,容妃后脚便领着翰林出现了。他本想好生休息一下,这容妃一来,他又得装得正经八百的样子虚与委蛇。 想来竟比他忽来的心悸,还要让他烦躁些。 小翰林提着一个盒子补品,别别扭扭的递到他面前,“给!” 夏淳沣一愣,看他小脸红扑扑的,知他定然是在害羞,淡笑着接过给他道谢。这下翰林面色更红了,他急忙抽回手跑了出去。 本以为容妃也会跟着追出去,可她没有,“这三天你就无需去当差了,好生歇息吧。” “谢娘娘关心。”他朝门外看了看,心下有几分着急,两人这般共处一室实在不合适。 见她不走,夏淳沣便寻思着找借口出去,与她避开。容妃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与他贴近,夏淳沣惊得立刻往后一缩,刻意保持距离。 怎料容妃忽然咯咯笑了,“你怎这般惧怕我。” “娘娘乃七皇子之母,自是得敬畏着。”说着他垂下头,保持恭敬的模样。 “如此这般,就有些无趣了。”容妃啧啧嘴,似乎失了兴致。 “娘娘莫要戏弄奴才,奴才胆小得很。”夏淳沣脑子转得飞快,容妃居然这般自轻自贱,若是有意试探,大可不必她亲自动手。 容妃此举为何?难不成单纯的想诱惑自己?若真如此,她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胆小吗?我看你素日教训翰林的口吻,倒不像是个胆小之人。”她轻笑着,轻佻的用一指挑起他的下颚。 “奴才见七皇子伶俐,心下十分欢喜,故而僭越了,请娘娘责罚。”夏淳沣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然被逼到墙角,像个被人非礼的小娘们。 “生得如此俊逸,做个侍卫倒是可惜了。”容妃的语气像足了,长期留恋烟花场所,用花言巧语哄骗姑娘的孟浪男子。 她一刻不走开,夏淳沣便觉得度日如年。届时传出风言风语,他担心自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容妃请回。”夏淳沣站起身,亲自给容妃将半掩的房门打开。 容妃瞪了他一眼,那眼神虚软无力,倒像是在睨嗔。对上那无时无刻充满诱惑的凤眸,夏淳沣看得却是胆战心惊。 一声轻笑从耳边飘过,容妃甩这水袖漫不经心的离开了,连带身上那股淡淡的槐花香气,也一并消失了。 他独坐在房间内,心中的震撼已慢慢消失…… 关于翰林的身世,他大概已经猜中七八分。 宫中有许多岁数较大的妃子都未能给皇帝诞下子嗣,偏偏容妃运气好,不过二十便生下翰林,在这子嗣凋零的皇宫,已然算是丰功伟绩了。 只是…… 翰林的生父会是何许人也? 能在皇宫是无忌惮走动的,除了宦官便是王爷和皇子。 若是王爷还是皇子,那便是乱亻仑。 天家若真出了这般丑事,怕是让整个宗族一起陪葬也不为过,眼下局势纷乱,他自己怕也是凶多吉少。 眼下该想想如何自保才是。 一只鸿雁至空中飞过,发出高亢的鸣响,拍打着翅膀,留下一抹孤傲的痕迹。 袁涑仁立在大树下,双眸不时看向四周。在夏淳沣出现后,一股力道将他拉近,两人在瞬间消失不见。 “你可是发现了什么?”袁涑仁一脸肃穆。 夏淳沣直言不讳问道,“师父可想过若翰林当真不是容妃与皇上的子嗣,又该如何是好?” 袁涑仁眸子一瞠,随后摸着胡子恢复常态,“皇帝年纪了,改朝换代的日子要来了。”他说的高深莫测,夏淳沣似懂非懂。 “可是翰林的亲夫是谁?”袁涑仁转念问道。 “师父猜不到吗?”夏淳沣以为,他混迹宫中多年,除了皇帝无人知他玄机楼阁主身份,他对宫中大小事务,应比自己清楚许多。 “你是如何得知,翰林并非皇帝亲生子。”这事马虎不得,若是出现纰漏,得来的却是整个朝野的动荡局面。 “容妃水性杨花,皇帝体虚难成孕,这已然说明了一切。”想到容妃猛虎扑食的样子,他禁不住流冷汗。在这么被折磨下去,他怕是要减寿了。 见袁涑仁并不惊愕,夏淳沣脑子猛然闪过一道白光,“师父既然早知此事,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将我带入宫中?” 想到家中娇妻,以及年迈的奶娘,夏淳沣是气恼的,纵容是恩师也不能这般任意妄为。 “淳沣,为师并未有意为难你,七皇子的生父是谁,我还没有确凿证据,即便是有证据,也不能贸贸然的行事,为师实在无法,若是能轻易解决此事,我必定不会让你冒险。”袁涑仁一脸为难。 “听师父的意思,是要反其道而行?”夏淳沣不傻,他有人脉眼线,却依然按兵不动,必然是想着保全之法。 袁涑仁点点头,“方才我已说过皇帝年迈,太子之位还没有人选,等选下太子此事再议不迟。” 这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让夏淳沣眉头一紧。老皇帝满头的绿光,临了,还要传位给他带来羞辱的子嗣,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可事情是否会能按照算计好的走,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这个师父主意多,夏淳沣决定日后还是装傻得好,“若皇帝问起,又该如何回话。” “空口无凭,不管你如何说,皇帝终究会有疑虑,你若能周旋与容妃,此事且不是好办许多。”袁涑仁总算说出,让夏淳沣入宫的目的,这是赤裸裸的想让他牺牲色相。 他这师父也太为老不尊了。 夏淳沣讪笑一声,道,“师父年轻时亦是貌比潘安,如今是老了些,可韵味还在,师父为何不自己去试试。” 说完,他便甩着袖子走了。 袁涑仁怎想道他会来这么一句,顿时也怒了,指着他得背影,“嗳!你胡言什么!当心为师削你。” 他漫不经心转过头,“胡言?我看那容妃娘娘,口味重得很,师父老当益壮,该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袁涑仁恼羞成怒,捡起一块小石头朝他掷去。 这回,夏淳沣算是醒悟过来了,他这个师父压根不靠谱,这宫里还有许多秘密他都不曾与自己说。 日后,凡事他都得靠自己,如失态不妙,他便偷偷溜出去,从此再也不理会这些破事。 只是……他这个师父会心甘情愿的,放他离开吗? * 吴府,清婉院。 吴穆赟手中攥着京城来的书信,翠红瞧着他脸色道,“可是有好事?” 他笑了,“谈不上好事,意料之中。” 信中提到,他不久便能回京复职。 “我瞧着姐姐这些日子心情甚好,该是与阿赟你心意相通了。”翠红摆弄着荷花,将其一根根放入花瓶中。 “你怎知她心情好?”说道这事,吴穆赟脸上便蒙了一层阴霾。 翠红咯咯笑了,“姐姐这段时日,时常听小曲儿,还不时哼上一段,何曾见过她兴高采烈的。” 她知吴穆赟对莫芊桃有意,眼下人已经没了,他定然事伤心得很,偏偏凤榕溪这个没眼力见的,日日张大旗鼓的生怕人不知道她开心似的,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嘛。 眼下,她只有她稍稍吹着耳旁风,吴穆赟日后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202. 哀莫大于心死 “身子可养好了?”他一把将翠红拉到身边坐下。 “托阿赟的福。”翠红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两人贴得极紧,恍惚间,他似乎闻到了莫芊桃身上独有的气味,顿时有些迷惑。 “给我生个儿子吧。”他一句话有些沉重。 翠红听了喜不自胜,她好不容易弄来和莫芊桃一样的香粉,现在看来是奏效了,只要她能顺利生下儿子,纵然是凤榕溪也得礼让她三分。 之后的好些日子,吴穆赟都未曾踏足过凤榕溪的清荷院。凤榕溪全然不知自己已将他得罪。 * 离槐岚村几百米的远的地方,有几乎隐蔽在其中搞打猎为生的猎户人家。他们靠山打猎,靠水吃饭,生活也算无忧。 “大夫,一个多月过去了,她为何还不醒?”莞姚着急的来回跺脚。 大夫翻开她的眼皮,瞧了瞧,“怕是个活死人。” 活死人? 莞姚瞎蒙了。 “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大夫您可一定要尽力呀,她一个人怪可怜的。”莞姚一想到她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莞姚便悲从中来,原本郁郁不闷的心情顿时也烦躁起来。 可怜的桃妹子,怎会遇到这样的事…… “她这般心如死灰,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大夫说着,神色变得肃然,“我若不是看在你给的诊金高,我亦不会大老远跑这里来给她看病,你信不过我大可另请高明。” 说完,大夫甩手而去,莞姚是如何道歉也不管用只得缠着大夫再想想办法。 “一切都是命,看她自己造化,你找再多的大夫也不管用。”大夫扛着药箱子,一把将莞姚推开。 莞姚顿时瘫软在地上,欲哭无泪。 “大姐,这人还救不救?你说这么一人放在我屋子里,我总觉着……” 晦气得很…… 猎户苦着脸,很是为难。 “她只要还有一口气才,我就不会放弃,你放心吧,我不会少你银子的。”莞姚站起来,心里慌得很。如今所有人都以为她死,这样也好,就当她死过一回,以后的人生才能不前尘往事左右。 猎户叹息一声,走了。 她抹掉眼角的泪,走到床边坐下,床上躺着的人儿形同枯槁,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若不是还透着微弱的气息,说她是个死人也不为过。 莞姚沾湿绢子,为她擦拭面孔,忽而想起初见她时,是那般娇俏可人,一张白皙透亮的脸看着十分明媚。 怎地一眨眼,就是这副景象。 心头猛然一紧,莞姚想到一个月前偶尔救下她的情形,如今想来依然心有余悸。 那日,正巧在街上遇到大夫,说手中有安胎的良方,她便买了一副,想给莫芊桃送去,走到半路不知怎地忽觉心慌不已,便加快了脚步,没想到一崴脚落到了河里,正好遇上顺水流下来的莫芊桃…… 若是她再迟一会儿,一尸两命尸必然的。将莫芊桃从竹笼子抱出来时,她下体已被鲜血染红,缓过一口气后,她便一直疼得尖叫,当下孩子便保不住了…… 莞姚视线一转,停留在她平摊的小腹上,心里顿时悲恸不已,可怜的孩子就这么没了,但愿他能早些投胎,再找户好人家。 想到这里,她打算入夜后烧些纸钱过去,好安抚那可怜的小人儿。 “桃妹儿,我知你整个心已经沉入海底,可你到底还年轻,未来还长……我亦不知该如何劝你,只愿你能醒来,若淳沣知道你这般情况,必定不好过……” 提到夏淳沣,莫芊桃的手指轻微的颤动了几下,只是莞姚未曾注意到。 又说了会花儿,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来,莞姚便开始给她喂食米汤,之后对着她有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趣事,只愿一扫她心中的阴霾,能让她有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转眼间,墨色已经弥漫,莞姚本想着抹黑回去,可深山老林的终究不安全,便留在猎户屋中铺上草垛子将就一晚上。 天色微亮,莞姚被林间鸟叫激醒,揉了揉双眼,视线有些模糊。手往床上一搭,没有碰触到莫芊桃的身躯,她顿时一个激灵,站起身朝屋里环视一周,发现门扉半掩,便爬起来,一咕隆的冲了出去。 门外长着数十棵凌霄树,郁郁葱葱的相互攀着枝沿,垂下开满浅红色花朵的枝条,一朵两朵三朵合并在一块,探着枝丫儿好似少女柔软柔夷,煞是好看。 一个素白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立在花前,没有半点声响。她浑身笼罩一股悲怆,浓烈得能让人轻易被感染上悲伤的情绪,此刻,她心凉的几乎接近死亡。 莞姚定眼一看,确定是莫芊桃没错,生怕是自己花了眼,她立刻冲了上去,却发现她双肩在抖动,一双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来回得抚摸着,就好似肚子里的胎儿从未消失过一般。 “桃妹子……”莞姚感觉她就像个一碰就会碎的瓷娃娃,她收回僵硬得手,顿了顿,不敢再上前。 莫芊桃缓缓开口了,她得声音很轻,缥缈的如同沙尘,让她听得十分不真切,却能感受她内心起伏的情绪。 “每夜入睡时,我都被他压得踹不过气来,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好……有时……半夜会抽筋,甚至手脚麻木浮肿,不过……这些都无碍,你要他能健康的生下来,我吃再多的苦也无碍的……” 细细听来,莫芊桃的声音有些沙哑,许是眼泪枯竭,她眸子猩红,没有半点精神,“他调皮得很,一觉得饿,就立刻在我肚子捣蛋,吃饱了,便又安然的睡去了……就好似个混世魔王一般……他昨日还好似安安稳稳的待在我肚子里,怎么忽然就没了?” “妹子……妹子……你不要这样……姐害怕……”莞姚看着她,就好似一团逐渐消散,又在聚拢的青烟,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又担心她是回光返照。 莫芊桃缓缓转过身,双眸无神,面无表情,“是男孩还是女孩?”问完,她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肚子。 “男孩……也就比巴掌大一些……还看不出来像谁……” 想到那画面,莞姚亦是心疼的不得了。 听到这话,莫芊桃好似被人用千刀万刀狠狠的扎心脏一样,痛得无法呼吸。她扬起头,狠呼一口气,将堵在胸口的怨气全部吐出,可内心的痛处,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好似化作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还两个月他便能出世了,我甚至来不及看他一眼,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她仰头哀吼着,一便便用拳头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胸口,恨不得将所有的痛苦,甚至包括她自己一并揉碎,免得她日日饱受痛苦和煎熬。 “妹子……”莞姚悄悄朝她靠近,“妹子,你莫要这样……你还有淳沣,你可知淳沣去了何处?” 夏淳沣? 是呀!夏淳沣去了何处? 他的亲生骨肉被自己的奶娘活活祸害死,此时,他又在何处? 想到这里她觉得十分可笑,于是张嘴便笑了出来,那笑声里充满了酸涩和痛苦。她怎能这样自暴自弃,杀害她孩儿的凶手,还未得道惩罚,她怎能轻言生死,放任仇人在世上逍遥快活。 此刻,她心中起了杀念。 她站起身,朝屋里走去,莞姚紧跟其后,见她四处翻找,便问道,“你在找什么?” 莫芊桃一愣,用什么当凶器好呢,若受大刀无处藏身,只怕她还未找到夏莲枝便被人活捉了,又得受一次沉塘之苦。 她倒是不怕死,她怕即便是死也无法报仇。 她转过身,认真问道,“可有匕首?” “这……你要匕首做什么?”莞姚第一个念头,想着她莫不是要自杀?可细看她又觉得不像,因为她此时浑身散发着一股狠戾的气势,仿佛四处乱穿的火苗,随时都能燃成滔天大火。 “妹子,切莫冲动,我知道你想去做什么……夏婶子前些日子已经疯了。” 莫芊桃不信,好好的人怎可能说疯就疯,怕是为了躲避责任吧。 莞姚只她不会轻信,拉着她安抚了好一阵,说了些厉害关系,才让她慢慢的镇定下来。 “以你现在的身子,还不等进村便被人抓了去,而且,你现在虚得很,未必是夏莲枝的对手,你最是聪明的,难不成你就愿意这么随意搭上小命,做那些不靠谱得事儿?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再说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你得听我慢慢说完,我发誓绝对不诓你。” 听完这一席话,莫芊桃不在挣扎,她现下却是手无缚鸡之力。 莞姚将吴穆赟得知她沉塘之后,将一干涉事人等抓入衙门审案,以及大大小小的判了不少罪刑的事全部告知。 她说,夏莲枝是如何也免不了牢狱之灾,怎想到她得知误解莫芊桃时候居然疯了。 说到这里也是禁不住唏嘘。 “沉塘这样的陋习,已维持上百年的历史,县官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有人深究过,想不到这吴大人平日看着高高在上,居然能一反前制,闹出这么大动静来。”莞姚说着,似乎察觉到什么,继而看了看她,又道,“这吴大人……还真是有情有义。” 203. 行走的躯壳 是否真的有情有义不好说,搞不好都是为了回京城复职做准备,而她不过是吴穆赟的一个契机罢了。 转念想着,如此也好,让那夏莲枝日日在悔恨中度过,不比直接杀了她,更能让她痛苦嘛。她心心念念的孙子,就这么亲手折在她手里,想想也是可悲可笑。 莞姚扶着她坐到一旁,“桃妹儿,你好生休养,莫要胡思乱想,等身子好了再去寻淳沣。” “我眼下孩子也没了,再去找他做什么?”大抵是心如死灰,她一脸冷意,看得让人心惊。 “可是……可是……你们总归是夫妻。”莞姚觉着以夫为天这本不会错,虽然,想来这事确实膈应,可夏淳沣也无甚错误,亦不知情,最错的是,他不该离开太久,将自己的媳妇留给多疑的奶娘。 “我只要一想到他们夏家人,我便感觉呼吸不畅,恨不得将他们全部千刀万剐。”说这话时,莫芊桃胸部来回起伏,一口怨气堵在喉咙里难以疏解。 她原本以为自己对夏淳沣也是有恨意,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冷静下来后便会问自己,为何要狠夏淳沣,他在全然不知自己有子的情况下,胎儿还在腹中,便断送在他敬爱的奶娘手里,,他亦算是个受害者,想来他兴许会比莫芊桃更加心疼…… 可莫芊桃无法原谅所有人,她就是狠夏莲枝,也怨忿夏淳沣,她受够了这种失去的痛苦…… 这些本不该她来承受,是夏淳沣和夏莲枝将这一切带给她,让她好似深陷泥潭一般,日日都在痛苦里挣扎。 她早将夏淳沣那些身不由己抛到九霄云外,心里已然被恨意填满。 “可……”莞姚想好好劝说她,但见她眸光里的恨意犀利的好似一把利剑,莞姚禁不住打了寒碜,将一肚子的话咽了回去。之后,她不禁责怪自己太糊涂,怎能在这个时候劝说她,此刻她正心如刀绞,如何能听得进去。 “妹子,这事儿还是得让淳沣知道。” 莫芊桃面色又再冷了几分,就好似冻窖里的冰人,“此后,我亦夏淳沣再无瓜葛。” 这是要休夫?莞姚惊得合不拢嘴,只当她是在气头上,过个十天半月就好。 这世道,女人但凡离开了男人,都不会好过。 “妹子,先养好身子,其他的事日后再说。”说着给她端来一碗水,莫芊桃接过,一饮而尽。 “姚姐,谢谢你照顾我一个多月,眼下我想一个人静静。”说着,她躺下,又闭上了眸子。 莞姚应声出去了,心里想着,只要她醒来便好。 到了中午莞姚拎着两只鱼回来,她给莫芊桃炖了一大碗鱼汤,可她没有半点胃口,亦不想浪费莞姚一番好意,便勉强的喝了两口。 莞姚也没有强迫她,眼下她刚刚苏醒吃得太多,反而有害无益,就怕伤了肠胃。 “妹子,这外头还有人在寻你,等风头过了,我在带你离开。”莞姚心里已盘算好了。 她听糊涂了,问道,“寻我?莫不是都以为我死了?” “吴大人发话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不,一直再找不是。”莞姚收拾好碗筷,与她面对面坐着。 她半天没有回话,只是缓缓摸着肚子,好似魔障了一般。 莞姚笑了笑,微微有些尴尬,“你不在这些日子,铺子里的生意都减半了,大家都说这卤鸭的味道不如从前一般好,我这手艺是远不如你,你快些好起来,铺子少不了你。” “他们都以为我死了,我还能回去开铺子?”她淡然的说着,让莞姚感觉,她虽然身处此处,可心思早不知飞往了何处。 亦或说,只是个会行走,会说话的躯壳罢了。 “萧大哥给我来信了,他说我们可以将铺子搬到京城去,他会帮忙张罗铺子,我们人过去便行。” 好半天等不到莫芊桃回话,莞姚叹息一声,“妹子,你若是不愿意去我便一直陪着你。” “姚姐,你该回去了,若不然莞笙该担心了。” 知她不愿意继续聊下去,莞姚便悻悻然的站起身离开了,并嘱咐她一定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要到处走动。 莫芊桃点头应下,可心里全然未将她的叮嘱放在心上。 约摸傍晚时分,猎户回来了,远远瞧着莫芊桃立在凌霄花前,犹如鬼魅一般,他当即以为自己眼花,一想到自己杀过无数的鸟兽,浑身都是戾气,又何惧之有? 转头又担心,是死去的鸟兽来寻仇了。 “什么……什么鬼?”猎户拿着砍刀对准她的背影,硬生生的嚷着。猎户喘着粗气,好半天等不到她反应,握着砍刀的手顿时紧了几分,他对着那缥缈寂然的背影,蹑手蹑脚的走去,怎料“嘎吱”一声,脚下踩碎一根枯枝干,发出的清脆声响惊得莫芊桃一颤,猛然转过身,对上猎户那双惊恐眸子。 “你……你便是这家的主人吧。” 猎户心里怵得慌,好半天才缓过来,初见她时,她面色苍白浑身是血,那时她身材勉强算是圆润,这一起醒来活像个行走的纸片人,看得他好不惊慌。 “你醒了?我娘呢?”猎户慌张得四处看了看,感觉诡异得很,昨日还说醒不来,若不是已经变成妖精,将他娘也处置了吧。 “桩子,娘在这。”老大娘佝偻着身子,杵着拐杖出来了。 桩子见他娘完好无损,暗自松了口气。 “吓到你了?”莫芊桃神色淡然,目光呆滞,好似行走的木偶一般。 桩子愣了愣,紧着眉头甚是嫌弃,“你太瘦了,你要吃胖一些,我娘年纪也大了受不得惊吓。” “桩子,你怎能对姑娘这般无理。”桩子娘恼火的将打断,随即招招手将桩子拉到一旁说悄悄话。 莫芊桃对他们的对话不感兴趣,转过身继续对着面前葳蕤的凌霄花发呆。 桩子和他娘躲在草垛子后面,两人低语了许久,还不时将目光探向莫芊桃,待两人聊完后,桩子对莫芊桃的态度有了变化,连眼神都变得暧昧。 * 吴府。 “大人,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我猜那莫娘子……”李俊儒小心翼翼的瞄着他,后面的话不敢说出口,就怕激怒他。 吴穆赟双眼一眯,迸发出冷意,“你猜?你猜她已经被野兽叼走了?” “大人,既然您都猜到了,为何还一直要找?”李俊儒想不明白。 他走到窗前,侧身而立,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为何要找? 是不愿意相信她已经离世的事实,如此才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 他转过身,忽然说道,“不用找了。” 李俊儒心头一喜,暗暗庆幸他终于醒悟。 “我亲自去找。”吴穆赟丢下一句话消失了。 看来李俊儒还是高兴太早。 吴穆赟还未走出府门,便被凤榕溪拦住了,她今天打扮得十分妖娆,与平日的端庄大相径庭,这让吴穆赟有些不满。 这不满,也不今日才有的,早在数月便已积压下来,却一直隐忍这不便发作。 “相公这是要去哪里。”她抬起头,妆容细致,眸光生辉。凤榕溪本不屑这手段,眼看着吴穆赟日日往翠红屋子里钻,她一着急乱了方寸。 他不喜凤榕溪质问的口吻,漫不经心的一瞟,甚是冷淡,“夫人可有事?” 被他眼神一激,凤榕溪顿时有些退缩,不禁想到是否因为自己妆容不太合他意。吴穆赟立在原处等不到她回话,便道,“我有事出府。” 简单的一句话没有缘由,算是交代。 李俊儒怎会放心他一人去,就怕又是往河里钻又是往深山爬的,与其在府中等得坐立不安,不如跟这去还能搭把手。虽然心里认定他必定是白跑一趟,最终还是得悻然而归。 目送他离开,凤榕溪心中焦灼万分,手中的绢子几乎都要拽烂,记起他方才的神情,便不由联想到莫芊桃沉塘那日,吴穆赟浑身湿哒哒的回来,好似丢了魂一般。 当时,她以为出了案子,吴穆赟为了查案,才会那不顾自身安危,如今想到也不全是。 她思绪转得飞快,最终将全部责任推给了谭翠红,。 “走!去清婉院。”她带着几个贴身的奴仆,怒气冲冲的朝清婉院走去。 在院门口时,便看到翠红在院子里采摘花朵,她轻笑一声,道,“妹妹好雅兴。” 翠红放下手中的活计,朝她欠身施礼,“姐姐来了,快进屋坐,外头太阳大得很呢。” “妹妹摘花做何用?” “阿赟爱喝花茶,我便制些花茶,等天儿冷了,阿赟亦能喝上一壶好茶。”翠红不动声色的瞄了她一眼,又道,“我马上就好,烦请姐姐稍坐一会。” 不过是一句寒暄的问话,等来的却是让凤榕溪感觉窒息得回答。 “妹妹对相公还真是上心,那我便不打搅妹妹了。”说完,凤榕溪便又领着人浩浩荡荡的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清荷院里,凤榕溪烦躁得不停摇着蒲扇,心情好不烦躁。她本想去套套话,怎知便被翠红三言两句给激了回来。 204. 驭夫大法 她想不通翠红到底有什么过人手段,能让吴穆赟夜夜往她屋里跑,想了一会儿,她似乎明白了,难道是传说中的驾夫大法? 凤榕溪顿时脸红心跳,想入非非。她唤来欢袭,在她耳边嘀咕几句,欢袭立刻变得扭扭咧咧的好不自在。 “夫人……奴婢做不到。”欢袭脸红得跟涂了胭脂似的。 “这点小事你都做不来?那我留你何用?”凤榕溪说翻脸就翻脸,咻的一下站起来用手指直戳欢袭脑门子。 欢袭缩着脖子低着头哭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何上街去寻那驭夫大法,她压根不知道哪儿又得卖,这传出去她日后如何嫁人。 “奴婢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买那东西……” 凤榕溪翻了个白眼,转身坐到一旁,“听说那玩意勾栏院多得去了。” 欢袭一听,立刻颤巍巍的跪下,“夫人使不得,奴婢还未出阁,如何去碰那些东西,更何况是入勾栏院,求夫人饶命。” “闭嘴!”她冷呵一声,心里还在盘算着,欢袭是她的贴身大丫鬟,她怎能放心让欢袭出去烟花场所,甚至取购买淫秽物品,这样一来,不也是砸了她自己的清誉? 她不过是想让欢袭想想办法,可这小妮子话未听完就寻死觅活的,好似凤榕溪逼着她去死一般。 “我何时说过让你亲自去,你就不会想想法子?”凤榕溪狠狠地拍桌,感觉最近是诸事不顺,连身边的仆人也变得这般蠢笨。 “是……”欢袭依然畏畏缩缩的,没有半点能成事的自信,一旁的碧园悄悄扯了她一下,递给她一记眼神,欢袭才走到凤榕溪身边认错。 想到那驭夫大法,欢袭便觉得肩上压着千斤重担,今夜本需当值,可她已然没了心情,早早的请假在房中歇息。 “何须这般发愁。”碧园适时说道,“等明日个你带上面纱,上街中走一圈,寻个乞儿用银子收买咯,他自会帮你弄到,你亦无需担心被人见真容,更不用担心别人察觉牵连夫人。” “你说得轻巧,难保乞儿不会与旁人说。”欢袭噘着嘴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 “若是与人说了,他还如何独占份额,不得逼迫着与人分享。只要事成了,你没有暴露自己,任他事后与人说道也无妨。”话说到这份上,若是她还不会做,碧园亦无法子。 “碧园你比我聪明,要不……这事交给你去做呗。”按品级她高出碧园两个等级,吩咐她做事也不为过。 碧园一愣,顿时明白,她丫头心里有谱得很,不过是扮猪吃老虎,引她上钩罢了。 得!这闲事她本就不该管,都怪自干儿多嘴,惹麻烦上身。 * 山里的月光尤为皎洁,好似悬挂在夜空中的一盏明灯。 如李俊儒所料,吴穆赟一无所获,却贼心不死,一直逗在此不愿意离开,他只得陪着以天为盖地为庐。山中雾漫漫,透着一股阴凉,他不敢大意,不停地往火堆里加柴。 最后还是抵不过困意,睡下了。 奈何吴穆赟一直睡不着,直到了天色微亮,他才站起身准备去小解。 月光洒下霜雾,凉薄得让人感觉浑身发冷。吴穆赟穿过矮小葳蕤的植林,停在一棵大树下,忽而,一阵风吹过,一块带血的碎布落在他脚边。 他盯着那碎布许久,弯腰拾起…… “大人,属下感觉邪门得很,这天都快亮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李俊儒感觉渗得慌。一块带血的碎布,并不能代表什么,谁能确定一定就是莫芊桃的,若真是她的,只能说明她早已死在此处。 吴穆赟没有疑议,转身朝树林外走去。看着手中的碎布他有种直觉。而他的想法恰好与李俊儒相反,他认为莫芊桃一定还未死,于是心里有了另外的盘算。 事已至此,让人都以为她死了得也好,找到她,给她安排新的身份,届时也无人追究此事,他亦可顺理成章的得到莫芊桃。 李俊儒狐疑,“真不找了?” 他答应得太爽快,反而让李俊儒心生不安。 “明日入夜再来,眼下天要亮了,若是被人瞧见,会让人生疑。”吴穆赟心意已决,谁也不能撼动。 李俊儒似乎隐隐能察觉到他得想法,硬着头皮提醒一句,“莫娘子是不是还活着不好说,可她毕竟是有生孕,肚子里的娃儿若还在,那永远不会和大人亲。” “经过这一遭,她是否还怀着还不一定呢。”吴穆赟眼里满是精光,嘴上说的不在意,可心里却是痛极了。 这些太邪恶了吧!他早知自己的主子不是善茬,想不到他居然早就看透了。 只是…… 莫芊桃到底是生是死? 那只能看老天的意了。 天色微亮,两人在回府的路上见着一身黑衣得女子,悄悄潜入府邸。吴穆赟给李俊儒传递一个眼神,意识他跟上去。 最后瞧见那女子进入清荷院,李俊儒贴耳偷听,才知道原来是凤榕溪想要那什劳子的驭夫大法,这才将奴婢为难得藏头缩尾,不敢露出真容,更不敢白日行事。 李俊儒朝书房走去时,一路都很犹豫,不知道这话该如何与他说。此时,吴穆赟正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缓缓睁开双眼,眸光里沉浸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清明得好似深湖里泛起的涟漪。 “什么情况?” 李俊儒低着头,磨磨蹭蹭的不好意思说,“夫人……夫人许是……觉得苦闷无趣吧。” 他冷眼一睇,“有何不能直言。” “夫人在寻着法子对付您呢。”李俊涛面有难色,两人男人讨论闺房之话,实在难以启齿。 对付他? 吴穆赟眸光一凛,莫不是想着毒害他? “好个凤榕溪,当真是凤家调教出来的好女儿。” “大……大人,您误会了。”李俊儒汗颜,“夫人找的是驭夫大法……”说着,他抬起眸子小心翼翼的瞄了他一眼。 吴穆赟嘴角一抽,面上沉重道,“这女人看似端庄,实则疯得很。” “大人,可要……”李俊儒担心这传出去影响他声誉,便想着将碧园那小丫鬟给做了,杀一儆百。 他晃了晃扇子,十分疲惫,“随她去吧,我的面子是小,她凤家面子是大。”反正,去年上凤家提亲时,他没少被人取笑,也不怕再多那么一回。 “大人好生歇息。”李俊儒准备功成身退,又被他叫住了。 “将蒲扇送给谭姨娘。”吴穆赟明显闲事不够大,送翠红些小玩意,凤榕溪得知不得妒忌的发狂。 吴穆赟回府邸没多久,凤榕溪便得知消息,本一心想着讨好,便立刻炖了汤水打算送去。 凤榕溪殷切得很,将汤碗放置在他面前,便开始诉说这碗汤的来之不易,她手上甚至都烫伤了好几处,她伸出手想给吴穆赟瞧瞧,可他埋首在书卷中,就是不抬头。 “娘子,辛苦了,汤碗先放着。” 何意? 这是在驱赶她离开? “相公你可还在生我的气?”她瘪瘪嘴,委屈的模样甚至可怜。 许久,吴穆赟才抬起头,目光一定,似乎菜发现她一直都在。 “娘子,怎在此。”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困意来袭。 凤榕溪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相公说笑了,我一直都在呢。”说着,她立刻露出麋鹿一般的眼神,让自己显得更无害些,“相公这些日子甚是冷淡,可是我哪儿做得不好。” “娘子说自己做得不好,那便是为夫不够体贴。”吴穆赟不动声色的周旋着,他看似在自寻责任,可话里透着浓浓的疏离感。 “相公,你这么说反而让我无处寻错,夫妻本该相敬如宾,可你待我远不如未嫁之前。”越说,她发觉得委屈,甚至还红了眼眶,换作旁人大抵会心疼一番,可吴穆赟是清楚她伎俩的,这三言两句的,怎能被折服。 “眼下你已是我的夫人,亦是当家主母,我自然是要敬着、爱着。” 尽管吴穆赟已经摆出一副倦态,可凤榕溪根本没打算就此作罢。 “相公对妹妹百般呵护,可对我却敬着……我如何甘心。”她一脸的娇嗔,却不入吴穆赟眼。 他似乎有些无奈,揉了揉眉心,道,“你们如何做比较,你身份尊贵我自然得端着,她自幼可怜我便随意了些,这如何做比较,你们都是我屋里的人不分彼此。” 不分彼此?这话让凤榕溪十分气恼。 他亦知自己身份尊贵,怎能和一个戏子不分彼此,岂不是让她自降身份。 见凤榕溪鼓着两腮,他不甚在意,甚至感觉无趣,“今日我乏了,娘子自便。” “相公昨夜去了何处?可是遇着好事,见你心情好上了许多。”凤榕溪仍然不死心,或者说是有心想激怒他。 此刻,吴穆赟已然躺在软榻上,闭着眸子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相公既然乏了,我便不打扰了。”她咬着牙,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205. 天上掉下来的莫妹妹 在她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吴穆赟猛然睁开双眼,阴沉的眸子充满了戾气。 山林里,猎户家。 天色微亮的山林子,总是雾色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猎户娘:钱婆,一推开门,便见莫芊桃好似游魂一样立在凌霄花前,顿时被吓得后退一步,连连拍打胸口。 “我说你呀,都不睡觉了?日日在这里守着,能守出什么花来。”钱婆话里带着自责,接着无奈的叹息一声,“老婆子我年纪大了,禁不住你这般惊吓。” 她缓缓转过身,木讷的看了钱婆一眼,又再重复一一成不变的站姿。 “哎!你这般又是为何……你莫要觉得无望,兴许,还能再嫁个不嫌弃你的好人家。”钱婆意有所指,贼溜溜的眼神,朝坐在屋里的桩子看了一眼。 莫芊桃依旧不吭声,钱婆看着她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身子,隐隐感觉她是否还能生育都是未知之数。 “你可要养好身子咯。”说着摇摇头,去山里挖野菜去了。 桩子一直坐在屋里看着她,他感觉莫芊桃邪气得很,虽知道她有重创,可日日这般好似游荡的鬼魂,迟早得神经病,就算她不病,自己和母亲也受不了她这般死气沉沉的。 “喂——”桩子朝她嚷了一句。她没有理会。 “成天要死不活的,给谁看呀,你的仇人见你这样,心里不知得多乐呢。”桩子斜着眼,十分不耐烦。 虽然钱婆想让他将莫芊桃留在此处,给他生儿育女,可她这身材能不能生且不说,一想到与她夜夜睡在同一张床上,他还真怕莫芊桃化作厉鬼掐死自己,一想到她好似死人一般干瘦的脸,桩子便觉得胆战心惊。 刚见她那会儿,虽然面色苍白,可容貌还是挺美的,他这辈子就没见过比莫芊桃美的女子,好好的一人如今竟这般作践自己。 她依然一动不动的立着,当真好似死人一般,没有丝毫的气息。 “你这样子是死是活有何区别?你若当真觉得活着遭罪,便去那蛇洞里站一刻钟,保准大罗神仙你救不了你。”好不容易逮着数落人的机会,桩子这嘴就是收不住,他就不信,莫芊桃还真能再去寻死。 “我固然是想死,可也轮不到你撺掇。”她回过身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然后朝雾气中走去。她即便是自杀也会找个舒服的死法,她又不傻,为何要去那蛇洞。 “嘿,声音还挺好听。” 见她说话,桩子先是一笑,随即才反应过来她是想走,于是抬脚追了上去。 “嗳——你上哪儿去?” 莫不是真去蛇洞吧,桩子慌了神,他娘还指望着莫芊桃做儿媳妇呢,虽然是嫌弃了点,可好歹是个女人不是。 莫芊桃对这里不熟悉,林间的山雾弥漫对她这个心如死灰的人来说,压根造成不了任何得心里负担。 若能走,便走出去,若不能,那便原地躺着吧。 漫无目的的走着,双手习惯性的护住肚子,她总觉得肚子里的胎儿并没有离开自己,而是一直在某一处待着,或者一直悄悄跟在她身边。 她能清楚听到桩子追上来的脚步声,穿过郁郁葱葱的杂草,踩着枯萎的藤蔓。他越是追逐,莫芊桃便越是想逃。 “别怕,别怕,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她自言自语的说着,被一根忽然甩过来的藤条蹭花了脸,可她丝毫不在乎。 “你莫跑——回来——”桩子这才觉得损失大了,到手的婆娘居然被自己赶跑了,真是蠢得可以。 “你莫要再跑了,你还是留下来给我当媳妇吧,怎的也好过像个疯子日日自哀自怜的,你若喜欢娃儿,再生一个便是。”桩子以为自己是在劝说她,殊不知,她听到这些话心惊的不得了,只会跑得更快。 “当心林子子里的蛇虫鼠蚁,可毒得很,”这话也不是全然吓唬她,万一着了道,不及时医治,可真会死人的。 奈何她一身素衣,又瘦得跟纸片似得,一时间竟难以察觉她的方位,桩子是越追越急。 “小娘子——你等等我——” 桩子这下连肠子都悔青了。 莫芊桃本就无甚力气,若不是一身衣服帮了她,早就被桩子抓回去了。小产过后,身子也虚得紧,没跑几步便气喘吁吁的,浑身无力。 察觉桩子的声音越来越近时,她这才开始心慌,若是被抓了回去,她还不如立刻死了算了,倒不是为留住所为的清白,而是她已经受够了人世间的苦难。 如此想来,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前一冲,想一头撞死在眼前那黑漆漆的树桩上,怎料被人用手臂一把揽住,钻进了陌生人的胸口…… 她一惊,晕厥了过去…… 吴穆赟愕然的接住怀着呼吸急促的人儿,万万没想到,她就好似迷路的小鹿一般,撞进自己怀中。 当真是老天爷都帮着他。 这下撞见苦苦寻觅的吴穆赟,对于莫芊桃来说,不过是刚逃出狼窝又进虎口罢了。 桩子的视线已经适应了白茫茫的一片,此时,吴穆赟一身的黑衣倒显示十分突兀。 他随手拾起一根木棍,朝黑影冲过去,“什么人?”话音未落,他已举起棍子砸了下去。吴穆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棍子的另一端,用力甩了出去。 桩子顿时跌了个狗吃屎,抬眼才发现莫芊桃已经躺在陌生男人的怀抱中,想到自己都还不曾碰过,便被人这般占便宜,桩子十分不甘愿,“你是什么人,抢人家媳妇都抢上门来了。” 媳妇? 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错觉,以为是夏淳沣出现了,转念一想夏淳沣何曾有过鼠辈行迹,顿时便镇定下来。 “你媳妇?你也配?”说着一个耳光结结实实的落在桩子面上,还不待他反应,吴穆赟又道,“你若识时务,马上离开,我便饶你一条狗命。” “你——你——”桩子心里发怵,因看不清吴穆赟的面容,却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冷冽气息,桩子以为自己遇到取命的阎罗,顿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里,他使出吃奶的劲儿回走。忽而,一阵劲风从耳边啸而过,几乎是在是在同一瞬间,一股刺骨之痛传来,心脏被刺穿了个血窟窿,只是吸一口气的时间,他便歪头倒在潮湿的地面上抽搐几下后,便再也无法动弹了。 吴穆赟将莫芊桃一把抱起,才察觉她轻得很,心中一阵抽痛过后,缓缓跨步朝林子外走去。一直在林子外等候的李俊儒,怎会想到他家大人不过是撒泡尿的时间,居然还能带回来一个瘦骨嶙嶙的人。 “大人!”他惊讶上前,想去接过那人,却被吴穆赟不动神色的躲开了。 “是莫娘子?”看他大人小心翼翼的摸样他也猜到了七八分。 还真没死,到底是命硬的主儿。 一双眼睛在她身上瞟了瞟,瘦成这般,怕也只是苟延残喘。 “你先去找辆马车来,我抱着她慢慢往前走,你回头我们便能遇见。此事不能耽搁,务必在天亮之前找到。”他本来留在原地等待,可他刚刚才杀了人,自是不能久留。 原本两人来的时候,是一人一匹马,吴穆赟不忍她受颠簸,加上她眼下不适合露面,寻个马车来省不少事。 约摸半刻钟时间,李俊儒驾来一辆破旧马车,吴穆赟将自己的外袍子脱下垫在上头,继而,将昏迷的莫芊桃抱了进去。李俊儒则留在外套架车前行。 回到府邸,走的是后门,悄悄将莫芊桃放入书房后,便让李俊儒去找吃食来。 * 莫芊桃醒来时,约摸是晌午时分,正是烈日当空闷热之际。吴穆赟不时给她晃着扇子,怕她热着,扇了没一会儿,又怕冻着她。一会儿盖被子,一会儿又煽扇子,忙得不得了。 “你……可是阎罗王?”莫芊桃睁眼的第一句话,便让吴穆赟感觉不愉快。 不管如何,她醒来就好,吴穆赟笑了笑,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你觉得可像?” 这声音让莫芊桃愣了许久,之后木讷道,“那你是谁?” “我……我是你相公。”吴穆赟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话,他看着莫芊桃的目光充满了研究。 “不可能,我的相公不会长这般。”莫芊桃嘴角抽了抽立刻摇头否认,“我要回家了。” “这里便是你的家。”吴穆赟堵在门口,不让她离开,继而顺势道,“你什么都记得了?连你最爱的相公都忘记了,这让为夫着实心伤。你应该好生休养才是。” 说完,他打开门吩咐仆人去寻大夫来。 吴穆赟面上表现出来的痛苦,她好似未看到,自顾自的四处望着,最后坐到了床边。吴穆赟凑上前想要与她搭话,却被她一直躲避,不得已,吴穆赟将她逼到床脚。 四目相对时,看注意到莫芊桃的眸子里充满了恐惧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当下便心软了,“莫怕,我不会伤害你。” 206. 吴大人使激将法 “那你便放我走。”莫芊桃伸腿将他踹开,就凭她微不足道的力量,实在难以撼动吴穆赟。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能去哪儿?”吴穆赟也不拆穿她,反而是提醒一句。 “与你无关。” 她刚说完,大夫便来了,对着她左瞧右看的说不出所以然来,最后只道:太瘦了,要补。 补还不容易嘛,吴穆赟早就准备了一桌子好吃的等着她。 莫芊桃冷眼看着一桌子菜,无甚兴趣。这下可让吴穆赟着急了,好言劝说好一会儿,她依然没有动静。 他眼珠一转,命人取来铜镜,直面放在莫芊桃眼前…… 她摸着脸一阵恍惚,镜中人面颊凹陷,肤色暗沉,蓬头垢面,活脱脱就是个疯女人。至打苏醒之后她压根没有心思打理自己,更不曾照过镜子,这乍眼一望,她不愿再细看一眼,连忙捂住脸转过头去。 “感觉如何?”吴穆赟面上挂着笑意,明知故问。 莫芊桃狠狠地睨了他一眼,“你这是作甚?” “据说你从前很是在意自己的容貌,我想即便是失忆了,该在意的还是会在意吧。”他是笑非笑的说着,风轻云淡的模样让莫芊桃难以猜透他得心思。 “方才还说是我相公呢,怎么?转头就开始嫌弃了?”莫芊桃转过身背对他,不愿意以这副模样示人。 “我一直认为你的美不在容貌上,只因我对你欢喜,便觉着你美。”他的口吻轻松,并不显深情,反而像在说笑,可他又不是个会脱口说笑话的人,故而,这句话说完之后,他自己便觉着稍微尴尬了。 若是夏淳沣他一定不会这般说话,他会坏笑着说:嫌弃亦是无法,我便委屈一些成全你也无妨。 不知不觉她居然联想到夏淳沣…… 见她不语,吴穆赟便开始传菜。一碗腌笃笋便已让满屋飘香,更别提肉酿白菜、红烧茄子,豆腐虾仁…… 都是色香味俱全的菜式。 被饭菜的香气吸引,她禁不住看了堆满桌的菜一眼,只是一眼,便觉得情不自禁的咽下口水,不敢再看。 她本意志消沉,满腹苦闷,怎一进他吴府整个思维都混乱了。吴穆赟总是勾起她最敏感的地方,一会儿镜子一会儿吃食,她压根没时间沉淀在痛苦之中,全部的心思都用来与他虚与委蛇。 “虾仁十分得嫩滑可口,不错。”他摇身一变,已然成了美食家,每一道入他口舌的食物,他均是一一点评,说到夸张之处,顺道连伙房的厨师也赞美了一番。 “你为何要在这里吃?实在呱噪。”实则,莫芊桃担心自己受不住诱惑,这些天,她经历了太多,脑子里总是浮现过往的事,那一幕幕好似针扎一般刺在她心头,痛苦得让人食不乐寝不安,这才将一副身躯熬成了这般。 “你不吃不喝的,我担心你死在我书房里,那可不得看好咯。”他一边吃着,动作不紧不慢的,压根不受莫芊桃阴郁的气息影响。 两人就好似一边是晴天,而莫芊桃那边,显然是乌云漫漫的阴雨天。 此时,装失忆也无没意义,她干脆摆出生无可恋的样子,好让吴穆赟退避三舍,“那你就不该救我,何必自找麻烦,眼下放我出去还可弥补。” “救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娘子,既然你是我的人,我怎能随意放你流落大街,被人笑话。”他就连喝口茶,都能发出喟叹之声,好似喝着琼浆玉液一般。 莫芊桃恨不得捂住耳朵,可他话里将两人的关系形容得亲密,这是她所不能忍的,看来装失忆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我没记错的话,您夫人可是尚书府深闺的小姐。” 他低声笑了笑,心里暗暗期待着,若她真是失忆了,反而还是好事,如此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将她锁入自己的后院中。 “我心中有你,其他女人不过是明面上的,你才是我真正放心里的人。”失而复得的心喜,让他有一肚子讲不完的情话。 越是想说清,便越是说不清,莫芊桃早知他嘴皮子利索,只是没料想到他居然这般厚颜无耻指黑为白。 罢了,说再多也是浪费唇舌。 “我渴了。” 一说到渴字,莫芊桃才察觉自己似乎有两天未喝一口水,嗓子眼里干涸的都要冒烟了。 吴穆赟直接将整个瓷壶递了过去,莫芊桃本就不是矜持之人,接过便咕噜噜直往肚子里灌。 待她放下瓷壶后,书房里回归平静,吴穆赟吃饭也不吧唧嘴了。忽然没了动静,她便忍不住瞧了一眼,只见吴穆赟眸光深邃的看着自己。 莫芊桃迅速转过脸来,装作没看见。 “过来吃饭吧,即便是有心寻死,也得死得比常人漂亮些不是?”吴穆赟的话直击她内心,鬼使神差的她走到桌边,不受控制得端起碗筷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她吃饱后,吴穆赟才叫人收拾桌子,继而便离开了,临走是吩咐下人看紧些,莫要让人随意进出。 他这一走,无形中的一股压抑感随之消失。莫芊桃深吸一口气,在书房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这地方她去年来过去一次,那日正好吴穆赟娶妻。 推开窗户,竹影濯濯。窗口的大小足够容纳她钻出去,探了探头,不远处一个黑面仆人正死死盯着她。莫芊桃缩了缩脖子,退了回来,往软榻上一坐,忽然想明白了。 他居然要留着自己好吃好喝的伺候,那何乐而不为呢,再则,吴穆赟能容她,凤榕溪那个醋坛子也容不下,只要她在这一天,这后院起火是迟早的事,到时,吴穆赟焦头烂额的,只怕会将她赶出去。 她又再抬头看了一圈,感觉无甚趣事,便躺下看着满屋子的烛火,不知不觉的居然睡着了。 翌日,醒来时,吴穆赟放大的脑袋救抵在她鼻尖处,她吓得尖叫一声,立刻弹起来,正好脑门相撞,她几乎被撞晕过去。 这男人不光骨头硬,脑门也硬。 看着她额头高高鼓起的红肿,吴穆赟不禁担忧,“可觉着疼。” “废话!一大早的你贴这么紧干嘛,神经病呀。”莫芊桃被吓得不轻,她全然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鲜活。 即便是被骂,看着她能这般直诉心中不满,吴穆赟亦是高兴的。 “眼下已经不早了,你自己往外面看看。” 经他一提醒,莫芊桃才发觉已经是日照三竿…… 她居然睡了这么长时间,想来也有不可思议,除了睡梦中不断朝自己呼救的奶娃子,让她心中凄然,其他一切都好。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心酸得很。 她原本是想惩罚自己,可到最后她居然连这点都做不到,她真是个无用的人…… 见她又不说话了,吴穆赟便将命人连个赶做的衣裳送到她面前,先让她高兴高兴。 “我命人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可欢喜。”说完这句话,吴穆赟注意她双肩在轻微的颤动,用手指托起她下颚,只见她已经泪流满面。 “你……莫哭……若是觉着疼,我给你揉揉。”吴穆赟不知是哪儿做错了,是衣裳补不喜欢,还是因为撞疼了。 “你不要管我——你就随我去吧——我连自己的孩儿都保不住,我还有何用……”说着,她开始放声大哭。 对不起,都是我无用。 你本可以和普通孩子一般成才,可你连出身的机会都被人剥夺了…… …… 她在心里无数次的自责,道歉。换来的是,次比一次更深刻的内疚。 “为何我没有死去,为何还要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为何要对我这般残忍——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她的哭喊声越来越剧烈,门外的仆人贴耳听着,生怕有个万一,好第一个冲进去将自家主子救出来。 她哭花了脸,连嗓子都沙哑了,却依然揪着吴穆赟的衣裳,不松手。吴穆赟不忍心看她这样,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抚。莫芊桃却像发疯了似的要推开他,奈何他就是岿然不动,莫芊桃只得张嘴对他啃咬,用指甲他后背,狠狠留下一道道的抓痕。 只要她能解气,对于吴穆赟来说这都是小伤。 莫芊桃一直哭到没了力气,便松开咬着他肩部的牙齿,吴穆赟又再像哄小娃娃一般轻抚了几句,她便沉沉睡去了。 “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他低语喃喃,声音十分得轻柔。 方才莫芊桃的叫喊声,已经惊动了清荷院那位主子,她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书房外,因没有得到吴穆赟的允许,没人敢开门放她进去。 凤榕溪便一直在门外给仆人施压,“里头到底发生何事,你们可知?万一大人有个好歹,你们谁人能承担得起?” 仆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干脆低下头一致保持沉默。 见说不通,凤榕溪气不过,上前唰唰两下,开始甩人耳光,“你们都不要命了,我可是当家主母,你们怎能这样对我,简直目中无人。”她话音未落,房门便打开了,吴穆赟从门缝里钻出去,又迅速的将房门关上,生怕打扰了里头睡觉的莫芊桃。 207. 翠红怀孕 “夫人可是对我不满?”吴穆赟眸光凌厉,只是轻轻瞟了她一眼,便让她心虚的低了头。 “我是担心你,这屋里可是有别人?”她伸长脖子望了望,奈何吴穆赟遮得严严实实的,她恨不得自己这双眼睛有特异功能,能隔着窗户纸就能将里头看得真真切切的。 “待方便之时,夫人自会知道。”吴穆赟本打算隐瞒下去,没料到莫芊桃刚才会这么一闹。 “相公可是打算纳妾?”凤榕溪明明听到里头有女声,醋劲上头,怎能轻易被打发。 他淡笑着,“夫人若是想多几个姐妹,我也无妨。” 凤榕溪气得直跺脚,“相公……” “回去吧,莫要再闹。”说完,他便又回了书房。 吴穆赟居然为了一陌生女人,当着这些个仆人的面,警告她这个当家主母,简直气煞人也。他越是这般遮遮掩掩,凤榕溪便越好奇,里头的女人是何许人也。 “夫人,我们还是先离开吧,一忽儿惹恼了大人,得不偿失呀。”欢袭好言劝说,怎知凤榕溪仰手就是一个耳光。 “需得你提醒?”凤榕溪僵着一张脸,那一巴掌下去,她手掌心都在发麻,而欢袭半边脸早已肿得好似馒头一般。 待她发泄玩情绪,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领着婢女愤然离开。回来清荷院,她当着下人面便是一通打砸,从前,她多少还能克制,怎知被吴穆赟一激,将一年多来伪装的完美形象尽数瓦解。 一个翠红已经够她忙活了,这才多久,又来了一个狐媚子,这天下是没男人了吗?怎么都盯着她家相公。 越是这样想,她便越发的气愤,看谁也不舒爽。 “夫人,您这般也不是法子。”碧园颤颤巍巍的说了一句,实则,她就没想到凤榕溪这么沉不住气。 “噢?你可有高见?”凤榕溪冷面嘲讽。 碧园面色煞白,不知道自己这般往枪口撞是否正确,她心跳如鼓,说话带这些颤音,“若……若真是要来一房夫人,想必清婉院那位也不乐意,她二姨娘的位置还未捂热,便又来一房,她必定比夫人您还着急,夫人何不去试探一二。” 如今,两天有了共同的敌人,那便是朋友。凤榕溪一点就通,立刻一脸兴奋的站起来,要去翠红院里探探风声。 她这说风就是雨的个性,还真让人颇为头疼。 清婉院里,翠红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晒花茶,满院子的花香味,让人闻着心情也畅快些许。 “妹妹可真有闲情逸致呀。”凤榕溪一上门便是一番冷嘲热讽,任欢袭拉都拉不住。 她已养成这般习性,着实难以自控。此时,凤榕溪心里想着,这都火烧眉毛了,还能悠然自得的装给谁看。 “我一直如此,姐姐不知?”翠红瞧她风风火火的模样,已猜到她到自己院中的目的,无非是拉帮结派,想让自己做出头鸟。 凤榕溪尴尬的扯出一丝笑意,随即一阵嘘寒问暖的,可翠红并不热情,一时间气氛也变得好不尴尬。 “妹妹可知,相公金屋藏娇?”她眼眉一挑,话里尽是试探。 翠红点点头,将那干花翻动几下,便无甚表情。 “妹妹就不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让相公倾慕?”凤榕溪就不信了,同意身为女人她连半点嫉意也没有。 “能让阿赟倾慕,是她的福气,若是能进后院伺候着,也能为姐姐分担一些,如此也是两全其美。”翠红心里明白得很,她一个戏子如今能过得衣食无忧,全仰仗吴穆赟平日宠爱,怎会因小失大,去得罪吴穆赟。 再则,凤榕溪这般癫狂,是因对吴穆赟有爱慕,如今她已无需风餐露宿,还有仆人伺候,若在去整些幺蛾子,那便是自寻晦气。 她压根也不担心,有了新人,吴穆赟怕会忘旧,还有凤榕溪这个当家主母顶着,那新人即便入门日子也不会好过。 从前,凤榕溪成日里给她找不痛快,这再多个新人,她正好清闲些时日,坐山观虎斗。 “尽说些废话!”凤榕溪桌子一拍,又端起了主母的架子,恶狠狠的指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不知姐姐是何意?”翠红不与她争辩,干脆把话挑明了,若是凤榕溪敢当着众人面指使自己使坏,那她便敢找吴穆赟告状,也能在他哪儿博个好名声。 何意? 有些话若是能直诉,她何须拐弯抹角的。凤榕溪沉这脸,气得面色铁青。 “我能是何意?不过是来提醒妹妹,相公从前对妹妹宠爱,才有了妹妹今日奢华的生活,眼下要来新人,相公对你这份宠爱不知道还剩多少,若是那狐媚子手段了得,这家中不知还否有你的地位。” “阿赟项来公允……若是嫌弃我,必定是我做错事惹他生厌了。”翠红抿嘴一笑,风轻云淡的模样好似庙里无欲无求的老和尚。 凤榕溪瞧着竟觉得虚伪得很,若这能看得开,当初就不应该进吴府来,前后三翻四次的与自己作对。凤榕溪此时模样十分凶狠,全然忘记自己不断给翠红制造麻烦,逼得她狗急跳墙。 “你如此懂事,当个妾室倒是委屈你了。” 翠红低下头道“阿赟见怜,赏口饭罢了,别的不敢想。” 在清婉院碰了一鼻子灰,凤榕溪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她将这份怨恨转移到碧园身上,随手就给了她几个耳光。 “若不是你这贱蹄子出的馊主意,我至于这么狼狈!” 碧园二话不说直接跪下,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几个头,“是奴婢不中用,惹夫人心烦,请夫人责罚。” 磕头的声音犹在耳边,不曾散去,凤榕溪也没好继续惩罚她,她手指一伸,指了一圈,道“你们一个个,没一个中用的。” 底下人无一人再敢出声。 * 窗外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唤着,落在枝丫上,抖落几片摇摇欲坠的枯叶,最终落莫芊桃掌心。 每日看着日出日落,她的心境极为平静,算着日子,她已经被困在书房中八日有余。 “可是想出去走走。”吴穆赟坐在桌案前,抬起头来看着她透寂寥的背影,轻轻松松的猜中她的心思。 “你这府邸又有什么好走动的。”莫芊桃不屑于此,若是能让她出去,那才是不可抗拒的诱惑。 “你便当陪我出去走走如何?”吴穆赟放下毛笔,走到她身边。日日将她困书房,担心她憋出病来。 还不待莫芊桃回话,门外便有人来通报。吴穆赟打开门,见仆人领着一大夫来讨赏,细问一下才知道,翠红怀孕了。 好歹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吴穆赟自然是高兴的,便将莫芊桃给疏忽了。 房门哐叽一声被关上,莫芊桃原本平静的心,又因为翠红有孕的是被砸得支离破碎。她坐在椅上,目光涣散的看着四周,继而,又低下头来看向自己平摊得肚子。心境好似被激起的浪花,一下又一下的在心间拍打…… 她抓起一旁的茶杯,狠狠的往地上一甩,泪眼也随之悄无声息的落下。 这天,吴穆赟离开之后,便一直没有出现,她也正好落得清闲,便走到桌案边上,执起毛笔在白纸上落下修长而工整的字体。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这是她达不到得修为,此刻一笔一画的落下,便是提醒自己,若是做不到忘却心中的仇恨那便闹闹记住,日后时刻警醒。 夜深了,她在书架上取下一本佛经,仔仔细细的描绘到天亮,直到房门被人踹开,一道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 守在门外的仆人不便相拦,好歹是主母,态度太过强硬,只会吃力不讨好。 来人正事是凤榕溪,她双手叉腰,将那悍妇的模样学得入木三分。不顾仆人的阻扰,她站在中央大剌剌的打量莫芊桃,见她虽然五官端正,可气色不佳,人也瘦弱,并不像吴穆赟平素的喜好,当下便生疑窦。 “民妇见过夫人。”她不紧不慢放下毛笔,朝凤榕溪请安。 凤榕溪只觉她眼熟得紧,并未一下将她认出。她讪笑道,“瞧这小嘴儿,也是乖巧,你怎知我是夫人?” 一心想着探究她,未留意到她自称:民妇。 “这府邸,除了夫人还有谁人能这般明眸皓齿艳冠群芳。” 她这身穿打扮,乃至妆容,都不是莫芊桃感兴趣的,随口夸赞她几句,莫芊桃便觉得自己能少吃些苦头。 “你是何许人也?”凤榕溪一双凤眼细细打量着她,从头到脚一丝不漏。 “我不记得了,只知道是大人救我回来的。”她开始装糊涂,认不出她来便最好,“大人如此善心,想必夫人一定也是菩萨心肠。” 她的话,凤榕溪并未相信,盯着她看了许久,道,“你可是失忆了?可看过大夫?” “看过,大夫也无良药。”她低着头,看着没有半点精神,“我在此叨扰多日,实在无颜再麻烦大人了,不知道夫人可否带个路,我出去后,兴许能寻到一些记忆。” 208. 金贵的客人 这般普通的女人为何吴穆赟一直留着她?凤榕溪心中有许多疑问,可莫芊桃装得忠厚老实,让她多少卸下一些防备。 “这些天……大人与你在此作甚?” 莫芊桃转身取来桌案上得纸张道,“我得闲抄写佛经为大人和夫人积福,愿两位菩萨幸福长久,无灾无病,以表对大人的救命之恩,以及对夫人多日来宽宥,以示感激之意。” “你……真想出去?你可知大人对你是何想法?”凤榕溪来之前已经想好要好好修理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女人,怎的说了没两句,心里的火焰竟全部熄灭了。 “我是大人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大人兴许不想自己的努力白费,也是担心我无依无靠无处安生,故而,才让我留在此处。”莫芊桃一直未敢抬眼,生怕她看出端倪来,故而一直都是低眉顺耳。 “说来也是,大人为官清廉,说来也是惭愧,家中当真是个闲散人都难以养活。”凤榕溪顺势说着,两人也算一拍即合,一个是来来赶人的,另一个巧想溜走。 “碧园!”凤榕溪唤了一声,碧园畏畏缩缩的进来。 “夫人有何吩咐。” 凤榕溪端倪着莫芊桃,似乎想看穿她的内心,缄默一会儿,她咬咬牙,道,“将这个姑娘送出去,走后门。” 碧园惊慌,没有立刻应下。 守在外面的仆人听闻,立刻劝阻,“夫人,这使不得呀,若是被大人知晓,必定大发雷霆。” “这后院可是我做主。”她目光一横,已然下了决定。 “送出去。”又是一声命令。碧园不得不从。 “姑娘请随我来。” 她一直耸搭着脑袋,头发遮面,碧园也瞧不出她真实的模样,心里虽然生疑,却不能忤逆凤榕溪的意愿。碧园自觉做错太多事,眼下听命才是最关键的。 吴府的后门,莫芊桃是熟悉的,故而步伐极快,连碧园都难以跟上,也顾不得礼教抬腿追上去。“姑娘,你慢些。” 吴府的植林以竹子为主,目光所及均是苍劲笔挺的竹林,郁郁葱葱十分养眼。 “你慢些,你慢些。”碧园追得气喘吁吁。 眼看到了栓紧的后门,莫芊桃瞬间感觉看到了通过光明的大门,不由得又加快步伐。 守门的仆人,见两人你追我赶的,立刻拦在门口,生怕莫芊桃是逃跑的婢女。碧园不紧不慢的拿出凤榕溪的腰牌,“是夫人的客人,天色渐暗,我出门送客来着,麻烦开一下门。” 这对莫芊桃来说无疑是一道生门,一见门被开启,她立刻欢脱起来,快乐的蹦跶着。 “你要去何处?”吴穆赟的声音堪比那索命的牛头马面,吓得莫芊桃呼吸一滞,整个人被揪着衣襟隐隐的给拽了回来。 莫芊桃心中的鹊桥就此崩塌了…… 吴穆赟一路将莫芊桃拽回书房,凤榕溪坐在里头面色沉沉,她估摸两个方才发生过口角。 “她是我请来的贵客,夫人此举为何?”房门一关,吴穆赟准备兴师问罪。 “贵客?贵在哪儿?”凤榕溪也被激恼了,居然为了一个人陌生女人,与她这个正妻一板一眼的,他可还记得从前那些柔情蜜意风花雪月。 这么个唯唯诺诺的女人,能是什么贵客。她心里充满了不屑。 “但凡是我记挂在心上的人,均是我的贵客。”吴穆赟戳了戳胸口,较真的模样让凤榕溪恍惚。 “哟!相公这番话当真感人,就不知道这姑娘是何想法。”凤榕溪气愤的不得了,心里不断地涌出一股酸味儿,吴穆赟何曾与她说过这番情话,一个翠红没让她消停,又来一个野女人,这才几日便当着她的面,这般柔情蜜意的,简直气煞人也。 话音一落,她禁不住看向掀起这场风暴的漩涡,只见莫芊桃坐在一旁,事不关己一般,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姑娘,你到是说句话。” “啊?”莫芊桃转过头,直愣愣的看向她,随即挥挥手,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大人瞎说八道呢,夫人您莫往心里去。” 她说话的口吻,以及肢体动作让凤榕溪感觉分外眼熟,一道灵光闪过,猛然跳起来道,“你是莫芊桃!” “莫芊桃?莫芊桃是谁人?”莫芊桃睁着无辜大眼,看向两个坐主位上的男女。 “夫人胡诌什么,莫不是得了眼疾?”吴穆赟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威慑力,让凤榕溪不敢再置喙。 她深吸一口气,将一肚子的憋屈生生咽了回去,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听相公的口气,是要将这个已死之人留下?相公回京复职指日可待,难道甘愿为此断送前程?”凤榕溪目光一横,既然情理说不通,那便拿仕途说吧,反正横竖也要将他得罪。 “为夫自然是前程似锦,怎会无故断送?只要内宅安好,自然万事兴旺。”吴穆赟眸光一紧,已然有威胁之意。 凤榕溪是明白的,他是在威胁自己勿要多言,否则两败俱伤。想到这里她面色惨白,她们曾经可是恩爱夫妻,怎会沦落至此…… 怪就怪这世间妖媚女子太多,个个都卯足劲来诱惑她家相公。 “莫娘子痛失爱子,连自家相公亦不知取向,虽然捡回一条命,想必也是生不如死,十分悲痛吧。”既然撼动不了自家相公的决定,那便戳戳这些个贱女人的痛处解解恨吧。 不待莫芊桃反应,吴穆赟倒是先着急了,他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唇舌,才让她恢复些朝气,怎能轻易被凤榕溪搅和了,他面色一沉道,“你若无事便可离去。” 她眼神有片刻的嫉恨,随即笑开了,“我与莫娘也算相熟,见她无事我亦觉得欣慰,眼下无旁人,我们叙叙旧也未尝不可。” “不知夫人要如何叙旧?是想与我讨论夏淳沣的去处?还是我腹中孩儿的亲爹是何人?我要真告知你,怕夫人您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莫芊桃面上带着笑意,她遭遇的那些痛苦,她凤榕溪也是出了一份力的,莫芊桃怎会将她忘了。 “你——想说什么?”余光瞟了吴穆赟一眼,她心里惴惴不安,隐隐担心与她相公有干系。 “听闻夫人将府上打理得井井有条,倒是让大人少了许多后顾之忧,贤良淑德也不外乎夫人这般了。”莫芊桃笑着转移话题,话里含沙射影,让凤榕溪听着只冒虚汗。 “瞧你这话说得,这是我们后院女子的本分,既然嫁做人妇,也理应以夫为天。”说着,她笑看吴穆赟一眼,打算演夫妻和睦的戏码。吴穆赟也还算给她面子,冲她颔首一笑,“辛苦夫人了。” “以夫为天?”莫芊桃又笑了,却多了几分冷意,“大人,若想留下我,夫人可是不愿意?” 凤榕溪何曾想过她真想留下来,若是如此,为何方才又要骗自己放她离开?她猜不透莫芊桃心里作何想法。 “一切看你和相公的意愿,不过……我想着……你该时常为那未出世的胎儿祈福诵经才是,好歹结了果子,虽无缘来人间走一遭……可惜……可惜呀。”凤榕溪偷摸着瞄了她一眼,见她眸光泛起水色,才稍稍解气了些。 提及夭折的胎儿,莫芊桃如何也做不到坚强,始终是她身上的一块顽疾,深吸一口气,道,“作为娘的这种苦楚,夫人自然是不会明白的。” “为人娘亲不过是迟早的事,我只是替你担忧而已,经过上一遭,你身子必定有损吧。”凤榕溪将面前的小茶盅攥得紧紧的,如今这后院里是让她忧心得狠,翠红那个贱人怀孕了,还多出来莫芊桃这个狐媚子,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将自己相公得罪了,若是想同房,兴许还得等一段时日,可她全然失了耐心,一想到这些,着实让她感觉愁云密布。 莫芊桃将她当下情况看得透彻,而凤榕溪亦知晓她内心最深处的伤疤,便时不时以揭她伤疤为乐子,两人谁也较不出个输赢,都得不到痛快。 “夫人放心,我健壮得很呢。” 凤榕溪点点头,继而一脸慈悲,“如此便好。看你气色大不如从前,出去也是无依无靠,我亦是慈悲之人,怎能看着一活生生的人流落街头。” 当她是乞丐呢?这凤榕溪当真够尖酸刻薄。 她一脸愕然,一本正经的晃晃手,“我这人皮糙肉厚,只要想活着,便能过得好,况且,你家相公偏要留我,盛情难却不是?我也不好不给面子。”她将这茬丢给了吴穆赟,看他如何在两人之间做回旋。 吴穆赟却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何叫盛情难却,怎么听着好似在骂他犯贱?不管贱不贱的,这人必须得留下。 “称你是贵客,并非随口说说。留下必定好生款待。”说着,他将目光转向凤榕溪。 “应该的,应该的。”凤榕溪连忙附和,心里却怄得很。 随后,佯装轻松的打趣几句,便急匆匆的离开了,末了还留下碧园伺候着,莫芊桃也无拒绝之意。 209. 暗潮汹涌 她明白碧园不过是个眼线,她本就无所谓,随了她的意何妨不可。留个对吴穆赟来说扎眼的电灯泡,反而更能保她安全。即便,他饥不择食,兽性大发,看到碧园在性趣也会减半。 其实,以她眼下的姿容,她相信吴穆赟对自己性趣不大,一切都是求不得的心里作祟罢了。 “你好生歇息,一会儿便可传饭了。”吴穆赟看着屋外,已打算离开。 她未说话,一口一口的喝着茶,十分得平静。吴穆赟诧异,想到她方才还与凤榕溪斗嘴,这一转眼,便好似无事人一般,无喜无悲。 “多吃些,养胖些省得一阵风便将你吹走了。”他回头不放心的叮嘱,莫芊桃依然没有回话,待他离开后,莫芊桃开始打量同样不言不语的碧园。 “翠红有孕,以后你家主母可有得忙了。” 碧园抬头淡淡看她一眼,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觉着她不过也是个争风吃醋的女人,想从自己嘴里套点有用的话,凤榕溪纵然千般不对,可依然是自己的主子,这莫芊桃又算个什么东西。 “主母的事儿,做奴婢的不敢妄言。” 她咯咯笑了,好似看不出来碧园对自己极为排斥,“是个拎得清的主儿,比你们家主母强。” “莫娘子怎能说这些话折煞奴婢。”碧园轻轻一瞥,对她是厌恶的。 “虽说人无贵贱之分,可跪久了连站起来的勇气也失去了。”她低声说着,宛如蚊喃。 此番话语,倒是像在提醒自己,莫要忘记本心。 清婉院。 翠红依偎在吴穆赟胸口,她垂着眼眸,看着自己还平摊的肚子,心里也是万分的愕然,想不到自己的肚子居然这么争气。被凤榕溪压制半年多,总算疏解一口郁气,她禁不住想看看凤榕溪得知她有孕的神情,必定是十分精彩。 “你若有不舒服,便去夫人院子寻懂事的老妈子帮忙。”第一个孩子,吴穆赟到底是着紧些。 “这……我担心夫人会不高兴。”翠红往他怀中又缩了缩,一副小可怜的模样,让人觉得她平日似乎没少被欺负。 “夫人平日是威严了些,你莫要放心上,需知我对你是最宠爱的。”他嘴上说着情话,心中却毫无波澜,宛如一滩死水。 “那……阿赟可会一直待我好?”想到掩藏在书房中的神秘女子,翠红多少不大放心。 “自然,你可是我第一个孩儿的亲母。” 听他这么说,翠红便放心了,她如今有孕时常患得患失,其实,细细想来,只要她生下孩子,地位必定稳如泰山,又何须在小家子气与其他女子计较,想当初她也是这般进府的。 * 皇宫。 直打上回与容妃独处一室后,夏淳沣便一直与其保持距离,可同在紫稔宫,少不了接触容妃盼顾神情。夏淳沣一项定力不差,心中除了家中娇妻,旁人他是万万瞧不上,若换做其他男人,早折服在容妃风情之下。 一来二回的被夏淳沣无视,容妃气恼得很,继而不愿意顺从,那便是要吃些苦头。这不,转眼间容妃宫中少了珍宝,找到夏淳沣头上来了。 他站得笔直,随那些宦官在他身上摸索,他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回禀容妃娘娘,在袁侍卫身上,并未搜寻到珠宝。”一个太监弯腰拱手说着。 不多时又来一位更加年迈的,他搜查过夏淳沣卧房,均是未找到赃物,故而是同样的答案。 容妃无法,只得散去,临走时,深深看了夏淳沣一眼,让他禁不住打了寒碜。 容妃这回未能成功,还不指不定有多少招数等着他。 回到正屋,容妃面色沉沉的坐下,宫女汶绸便立刻跪了下来,“奴婢的确将那珠宝悄悄藏进了袁宏的衣裳里,请娘娘明察。” “如此说来,他倒是神得很,一早便知你要栽赃他?”容妃拨着葡萄皮,口吻十分轻佻。 “应……应是这样的。”汶妯过于紧张,想不到有其他的可能,便顺势说着。 “你可承认是因自己蠢笨,才会让他有所察觉?”容妃将一颗破损的葡萄掷到她面上,立刻染上一块紫色印记,随即掉落到地上。 “是奴婢办事不利,请娘娘责罚。”话已至此,早些认错,兴许处罚会轻些。汶妯还怀有侥幸心理。 “那便去金缕巷子请罪去吧。”一颗葡萄滑下肚,酸甜苦可口的滋味,让她面色稍霁。 “娘娘,不要呀……娘娘请给奴婢戴罪立功的机会……”汶妯声嘶力竭的祈求着。 宫人们皆知,这金缕巷子是宫女入不得的地方,那地方是天家专门用来奖赏宦官的,那些宦官早早失了命根子,心思变态得很,若得了机会进金缕巷子,各种变态招数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宫女被深深折磨死的。 都是些得了罪的宫女,生死已无人在乎。 “你若有命回来……再来戴罪立功吧。”说着,她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道华丽的身影,深深刻在汶妯脑海里。 容妃本无意治罪夏淳沣,不过是想以此让他警醒,面对强权只能顺从,过程是失败了,效果是一样的。 若说紫稔宫乃后宫风最佳之地,无人反驳,毕竟皇帝还算年轻时大部分心思都留在此处,自然也会为心爱的人花一番心思。 近一年多,他每每来到紫稔宫,都感觉恍惚,许多事情记得不真切,唯独留下来的这片景致,是模糊记忆里的最后一束光亮。 “这些年在宫中,可时常感到孤寂?”他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容妃双手修长手指在他身上软软揉按着,那手以蔻丹点缀,显得精致贵气,那是养尊处优的双手。 这后宫的女人,哪个见着他不是郁郁寡欢,心中充满了愤怨,唯独容妃,时常都是笑脸相迎,伺候得也极为周到。 也不枉费这些年对她的宠爱。 “皇上能时常来探望我们母子,怎就孤寂,再说了,臣妾还有翰林陪着,不是?”容妃笑吟吟的说着,一双手未曾停止动作。 皇帝坐起身,细细看了她一眼,正欲说什么,忽然,猛咳嗽起来,这一咳便断断续续许久,声音震得人耳朵发麻,听着似乎连肺都要咳出来。 “来人,传太医。”容妃见着,紧张的直搓手。 “无碍。”皇帝顺了口气,缓缓走到桌边,容妃急忙递了一口温水过去,皇帝接过一饮而尽,不多时,咳嗽逐渐平缓。 皇帝老了,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夜间还需要人搀扶着才能出恭。见他这般,容妃一脸不放心,心里明白他时儿不多了。 眼下连太子之位未定,这老狐狸还留着许多心眼儿,已经暗暗下了诏书也不一定。 他一共只得三子,翰林还小,必定不会传位与他。那便只剩下大皇子和五皇子角逐,大皇子是皇帝的嫡子,这些年一直过着韬光养晦的日子,算是蛰伏许久,论各方面势力,五皇子还是逊色许多。 老皇帝那张嘴不断地翕动着,容妃心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压根没注意到他说什么,随后在宫人的拥簇下离开了。 皇帝离开后,她便心神不宁,总觉着有风雨欲来之势。 等到夜深,她打开暗阁机关,进入甬道内等那人出现。约摸着两刻钟时间,那人带着一身桂花酒的香气,步履蹒跚的出现了。 他虽然步伐不稳,脸色通红有愠怒之意,眼瞳却是一片清明,“若非紧要,日后莫要随意进入机关内。” “你在装醉?”容妃眸光一挑,面上多了抹兴味的笑意。 “允王想套我话,进我府邸许久,一直拉着我饮酒,我若不装醉,他怎会让我离开。”那人慵懒的坐下,呼吸间尽是浓郁的酒味。 允王外强中干,表面最得势力,因个性残暴不仁又喜流连花丛,故而不太被看好。但三位皇子,各有劣势,允王不过是择期中,被迫无奈的选择。 “那人兴许活不长了……”容妃坐下后,神色有丝慌张,细看之下眼瞳里还闪烁着期待。 一听这话,男人立刻靠了过来,容妃便将中午皇帝剧烈咳嗽的事告知男人。 那男人听后,缄默许久。 “我见他咳得厉害,整个脸都涨红了,若是一口气提不上来……怕是……怕是……就会……”说着,她眼神里已然传递出兴奋感。 可那男人却是面无表情,不多时他唇角微勾露出一丝邪气,“他早已心力交瘁,这般苦苦撑着,怕是早就在暗暗地里有动作,我身边亦有不少他的眼线。”说着,他面色有是一正,“且拭目以待吧,他若是有心传位与我,一切水到渠成,若不是我,那便免不了一场恶斗,只是……我万不能背上弑弟的罪名,如此一来,倒显得我名不正言不顺。” “按尊卑之分,长幼之序,你怎会名不正言不顺。你不会是担心那皇帝老儿忌惮你,可你蛰伏多年,他对你还是放心的。”容妃未敢说深了去,就怕触及他的伤疤。 211. 投入湖中的石子 眼前这个男人,便是大皇子翰侗,生母乃前贤邕皇后,后被皇帝以霍乱后宫的罪名赐死,这件事至此便是哽在翰侗心尖上的一根刺,拔除不掉,每每想起依然刺疼。 那时的他不过堪堪十岁,贤邕皇后含冤而死,死得无比凄惨,那些过往画面,他依然历历在目。他勾搭容妃若全因情难自禁,并无半点报复的心思,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不过,翰林的出生既是个意外,也是蓄意谋划。 这些年,容妃越发不检点,宫中多出不少流言蜚语,让本就多疑的皇帝,早已心生疑窦,却一直沉着心思,默默盘算。 这般想到,倒是为难皇帝了。他虽然疑心,却不敢下狠心去查办,就怕连心中最后一块温柔乡也被捣弄得支离破碎。 见他又不出声,容妃担心他想到陈年旧事,自己也惹一鼻子灰,便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慢着?”翰侗唤住她,“多事之秋,一定要看护好翰林。” 郑重得点了点头,容妃提着宫灯消失了。多亏翰侗提醒,她应该多看护翰林才是。她以为翰侗得提醒,全是因为关心,殊不知,翰侗也是计谋深沉,打算在必要关头,以翰林作为要挟的筹码。 从机关出来后,容妃流了一身汗水,转身叫来宫女,准备沐浴更衣,怎料听到外头有打斗的动静,吓得容妃躲在浴盆里大气不敢出一声,心里也是为翰林着急,生怕他出什么事儿。 按理说宫中守卫森严,若非有人要造反,怎会敢在这里舞刀弄枪飞檐走壁。莫不是允王有动作了? 想来,她越发担心翰林的安危。 彼时,已听到动静的夏淳沣,自然是在紫稔宫内,先看护住了翰林,这么小个人儿,不该卷入这场纷乱的争斗之中。 “莫怕,有我在,必定护你周全。”夏淳沣牵着他的手,安抚着。 “我母妃……母妃……”他小手指向屋外,一心挂念容妃安全。 “你看去看看我母妃。”翰林着急的将他往外推。 他着实不情愿去容妃那绕着檀香气息的屋里。可翰林横竖还是个皇子,他的命令夏淳沣如何能违背,交代其他的侍卫将七皇子看好,他便朝容妃屋里走去。 此时,外面已经围了许多宫人和侍卫,原本就是月色不明的夜晚,人群一多更是看得模糊不清。 忽而一道鸦青色的样子,咻的一下,窜到了瓦顶,在瞬间又融入黑暗之中,快得让人捕捉不到一丝痕迹。 夏淳沣感觉耳畔一直有轻微的脚步声以及衣袖摩擦的声响,他大概能猜到那刺客身在何处。 他本是闲散之人,亦不屑立功建业,故而十分懈怠,平日当值也是装装样子,过得去便好。今夜也不例外。 “来人呀——有刺客——” 只听屋内传来容妃一声大叫,一群鲁莽的侍卫便踹门冲了进去,刚踏进门便被叫停脚步。 屏障内容妃的声音十分慌张,忽而,哐的一声一道鸿雁般的身影从窗外闪过,容妃尖叫一声,“抓刺客。” 侍卫们又立刻调转头出去了。 又听容妃道,“袁侍卫,你守在门外保护我。”说着,夏淳沣便听到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没多久,房门开启,容妃紧绷着脸质问,“林儿呢?可有看护好?” “请娘娘放心,七殿下安然无恙,此时,正在房内等候着。”夏淳沣垂着头,未看她一眼。他猜测容妃刚沐浴完,身上有着淡淡月季花香气。 “如此便好。”她抬头看向翰林所住的屋子,里头闪烁昏暗的烛火,一颗悬着的心,就此放下,“护送我过去。”她转身吩咐其他侍卫加紧防备。 翰林一见容妃,立刻上前要抱抱,这一抱便舍不得下来。他卸下厚重的包袱,恢复孩童的本性,在容妃怀中撒娇。 因情况特殊,在翰林睡着后,夏淳沣才准备退出去,却被容妃叫住了,一群宫女也向后退十步有余,个个垂着头站在一旁候命。 “今夜多得你守着林儿。” “奴才职责所在。”他依然是不卑不亢的态度。 “听闻你家中还未有妻儿,你如此血气方刚的男子,夜里必定很寂寞吧。”容妃半掩凤眸,风情无限。 他抬头看了一眼,低垂着脑袋的宫女,她们似乎见怪不怪,一个妃子能在后宫中这般横行无忌,着实让他费解,即便是靠着帝王宠爱,以及母凭子贵的骄傲,也决计做不到如此,除非有人纵容…… 思及此处,夏淳沣心惊得狠,若是有人纵容又何苦让自己来查翰林是否为天家子嗣?除非有更大的阴谋。 缄默片刻……他忽然有别的猜测,皇帝要查的是翰林生父是谁人。而方才出现的刺客不过是障眼法,皇帝是想试探躲在容妃身后的,是何许人也。 除非那人,压根不为容妃和翰林担忧。 夏淳沣只猜对了一半,皇帝的心思堪比茫茫大海,怎会随意被人随意猜透。 不过两三个刺客,肯定闹不出什么大动静,而皇帝也没有指望他们能翻云覆雨,不过是投入湖中的鱼饵,静待鱼儿上钩罢了。 见半晌没有反应,容妃想着他兴许是动容了,便一把挽住他得手臂,将头靠了过去。夏淳沣如遇猛兽,立刻弹开,垂下头道,“我已有心爱的女子。” 容妃要的不过是一夜贪欢,至于他爱谁与她无关。夏淳沣一本正经的样子,将容妃逗笑了,她猝不及防的伸手在夏淳沣脸上摸了一把。 这让夏淳沣感觉到了羞辱,他抓住容妃手臂,模样凶狠的将她逼到墙角,正色道,“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知礼义廉耻,容妃娘娘身份高贵,又是女儿身,想必这些道理都懂的。” “你竟敢羞辱我。”容妃美眸一横,迸发着怒意。 “奴才不过一个侍卫,贱命一条,可娘娘您不同,可是金枝玉叶,七殿下日后还要仰仗您,您若是走错路,亦或稍有差池,都会连累七殿下,这些事儿娘娘您可得琢磨清楚。”夏淳沣不过提醒她万事得先为翰林考虑,至于是否有威胁的意思,全靠她如何体会。 “既然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奴才,你便不应该忤逆我,入宫这些年,倒是见过不少如你这般铁骨铮铮的汉子,不过最终的下场都不太乐观……你可想过后果。”容妃自认姿色过人,浸淫宫中多年,看透了笼罩在奢华躯壳下,早已腐烂了骨血的内在,了无生趣的日子里,若不在找些让自己愉悦的事享受一番,且不是浪费大好人生。 她是无谓也无惧。 “横竖不过一个死字。”夏淳沣笑了,嘴角泛着一股邪气。 “浪迹过江湖的人,当真能将生死看开?你那心爱的姑娘也能放得下?”容妃的口吻满质疑,她眉头一紧,十分不适应夏淳沣浑身透着的凌人气势。 夏淳沣又笑了,“若娘娘舍得七殿下伤心,自然有许多法子让奴才死无全尸,只是……我可是得过赏赐的奴才,自然也应该区别对待,再者,我的父亲:袁天侃,那关不太好过吧,纵然他不过是个小官而已。” 容妃面色一僵,用力将他推开,整理好衣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随即又冷面道,“此时,应安全了,袁侍卫门外侯着吧。” “奴才遵命。”夏淳沣含着笑意,如愿退了出去。 “一个奴才而已,竟敢这般与我说话。”容妃咬牙走到床边,看着翰林沉睡的面容,顿时感觉十分的美好,心中怒火也因此逐渐平息。 隔天,紫稔宫出现刺客的事,传遍整个后宫,大大小小的人物,均出先聊表关心,连皇帝也赐了好些珍品以示安慰。就连允王也在晌午时分,过来走了一遭,偏偏是从前与七皇子交好的大皇子,只是简单的差人送来了慰问品,便没了下文。 夜里,容妃寻着风铃声打开暗阁,缓缓走了进去了,大皇子翰侗早再此等候,首先扑面而来的依然是那股熟悉的桂花酒的气息。 “你怎又饮酒了。” 翰林慵懒的抬起眸子,“若不是日日饮酒,我如何有借口不去探望你们母子。” “你何须这般小心。”容妃觉得翰侗疑心病,完全得了老皇帝的真传。 “那夜的刺客兴许与皇帝有关。”轻轻瞄了她一眼,大有嫌弃她头发长见识短的意味。 “怎能!”容妃大步向前,她着实想不通,若真是皇帝,他此举又是为何? 见她想不通,宛如榆木脑袋一般,翰侗又道,“兴许是允王也说不准。” 允王? “允王这么做的目的为何?” 容妃一脸问号,依然想不通。 “我猜测他许是想看看紫稔宫守卫如何,好摸底皇帝对你们母子重视成度,再则让你和林儿自乱阵脚,最好能吓得林儿一病不起,甚至痴傻,如此一来,他便少了个竞争对手。”翰侗有条不紊说着,他思维十分清晰有调理。 “这可是皇宫,他怎敢乱来。”容妃愕然。 212.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他一向如此,做出这等事并不稀奇,他应是知晓了皇帝身体状况,借此事刺激皇帝一把,看看他还有多少精力,也不是不可能。”翰侗本不想与她说这些,可她与自己到底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容妃若着了道,对他亦有不小的打击。 这回,容妃算是明白了,到底是嚣张跋扈惯了,这允王当真是胆大包天,老皇帝还未死,他就敢这般行迹。 容妃作这番思量时,完全忘了自己与翰侗苟且,不也是脱离了道德常伦,另人匪夷所思之事。 “你……”她看了看翰侗,眼瞳了浸满了怀疑,“林儿可是你亲亲儿子,他不过五岁,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威胁。” 想不到她居然能想到这一层,一点即通,反而省下不少唇舌,翰侗阴恻恻的笑了,“你能这般警醒我很欣慰,林儿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不会对他下毒手,可林儿也是你的儿子,你应知道该如何保护他。” 他一席话,让容妃顿时夸了脸,“他不过是个孩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他是个没有享受过童年和父爱的孩子,你怎能对他这般残忍。” 虎毒不食子,翰侗居然如此心狠。容妃禁不住有些气恼。 “他自然是掀不起大浪,可你不同,伺候皇帝多年,你是最让他上心的妃子,论话语权多少有些。”翰侗直言不讳得道出自己的顾忌,目的是希望她不要整些幺蛾子出来,若不然翻脸无情。 “我明白了……”容妃一脸颓败,她不想再与翰侗交谈下去,晃晃悠悠的扶着墙壁回去了。翰侗也未阻拦,这女人活得恣意妄为,都快忘记自己母亲的身份,他必须要给她提个醒,莫要因小失大,毁了自己也毁了孩儿。 这夜,容妃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早知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只是,没想到会浇到自己身上。 如今想来,翰侗的话也未必可信,刺客到底是谁人派遣的有待定论。往后她务必当心着点。 她一直以为只要得帝王欢心,便能在这后宫中活得畅快些,后来又有了她以为是最后依附的大皇子:翰侗,虽集荣宠于一身,倒头来依然是个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 男人终究信不过…… 天色蒙蒙亮,容妃才在惶恐中睡去。 * 玄机阁。 这是一栋守卫森严的阁楼,在暗红色的躯壳下,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这里经历过朝代的更替,历史的洗礼,到处已经呈现腐朽的状态。 夏淳沣多年未来,这里没什么变化,只是机关更加紧密了,许是他不适应了,竟察觉到了密密匝匝的窒息感。 桌案上的烛火闪烁,袁涑仁缓缓抬起头来,冲着无旁人黑暗处道,“你来了?” 已然被察觉,夏淳沣便跳了出来,对他施礼后,道,“许多年未来了,想不到居然还真能碰上师父。” “为何不走大门,你的令牌可畅通无阻。”袁涑仁怎会相信他这些胡乱捏造的话。 “毕竟面生,况且我刚从宫中出来,这般大剌剌的出现在人前于所有人都不好。”说着,他坐到袁涑仁对面,自行拿起水壶咕噜噜的喝了起来。 袁涑仁面色阴沉,“你还记得自己在宫中当差?我知你轻功了得,可这般随意走动,到底是谁让天家失面子。” “师父这辈子为了天家可谓是尽心尽力,让徒儿好生佩服。”夏淳沣始终笑着,让人察觉不到危险气息。 “为人臣子,本该如此。”袁涑仁放下笔墨,只当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 “师父忠心耿耿,最受皇上信任重用,师父可明白皇上心中所想?”夏淳沣毫不掩饰话题赤裸裸的试探。 袁涑仁闭上眼眸,歪靠在一旁,难掩一脸疲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他若真这般忠心,当初怎会随意倒戈。莫不是这其中还有未曾告知秘密,亦或两人之间有协议。夏淳沣脑子转得飞快,他立刻想到,当初,他不一定就是这玄机楼的正主儿,会临时倒戈是因为皇帝许诺他前程似锦,富贵荣华。 “我可是师父最信得过的徒弟?”他笑了笑语气轻缓,却隐含着魄力。 “你可是察觉到了什么?”袁涑仁猛然睁眼,话已至此,若在继续耍太极怕是会生了嫌隙。 “皇上可是早知七皇子非亲子?”夏淳沣也是明白人,若在试探下去,对两人的情分都是一种消磨。 眼下情况未明,既然是师徒关系,他还是愿意敬着。 沉默了一会儿,袁涑仁深深叹了口气,“此事,我本未打算瞒你,只是……少知道一些你便多一分安全。” 闻言,夏淳沣禁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徒儿愚钝,不知师父为何一定要让我入宫。” 问这话时,夏淳沣似乎能猜到,他是想让自己成为诱饵,好死时刻能监视容妃动向,得知她背后的秘密。 “你可知为何安排你入紫稔宫,而不是别的宫殿?”袁涑仁已然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殊不知早已败光好感,让夏淳沣无甚感觉。 这句话,对于夏淳沣来说,就是句废话,他耐住性子佯装谦虚,“还望师父指点。” “你当真猜不到?”袁涑仁浅笑一声,“也罢。容妃承蒙圣恩,却淫乱后宫已是当诛之罪,她自是该死,可不能以这个罪名去死,你可明白。” “不明白。”夏淳沣双手叉腰,一脸懵懂。想让容妃死,他应又许多的法子,何须特意安排自己入宫。 “……” 袁涑仁站起身,拨亮灯芯,“关键还不清楚躲在容妃背后的男人到底是谁,加之皇帝也老了,以后皇位传承,必定又是一道难题,皇上眼下不动容妃,也是希望有个人能多留心她的举动以及她暗地里都与谁人往来,以便随时做决策。” “师父的意思是,容妃背后可能涉及到皇位继承等事宜?”夏淳沣托腮思考,七皇子不过五岁,加之并非亲子,皇位自然轮不到他,剩下只有允王和德王,莫不是容妃已经属意的投靠对象? 袁涑仁抬头看向窗外,“夜已深你该回去了,以后若无命令,莫要随意出宫。” “徒儿遵命。”夏淳沣露出一抹痞笑,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方才与袁涑仁的谈话,他并未全信,未免继续深陷泥潭,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时刻准备找机会抽身。 * 曲南县城。 直打翠红怀孕后,当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各类补品堆积,几乎将屋子填满,日日有人好吃好喝伺候,身材便日渐圆润。 莫芊桃本不欲与吴府人多有接触,只是没想到翠红居然主动来探望自己,本以为是来寻晦气的,没想到她看到自己的第一眼,目光里充满了怜悯,这到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她与夏淳沣恩爱的画面犹在眼前,一眨眼间已是物是人非,她也变得这般憔悴。 翠红看着颇有感慨。 “这些日子可还适应?” “你如今有了生孕,怎好劳烦你来看我,更无需为我忧心。”莫芊桃腼腆的笑了,眼瞳无神。 “我眼下好得很,有肚子里的傍身,连清荷院那位也得忌惮我三分,至少不再像从前那般受气。”翠红说完,才察觉不对,急忙捂住嘴,一脸歉意,“对不住了莫娘子,提及你的伤心事。” 莫芊桃心中猛然抽痛一下,朦朦胧胧的,耳边似有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在重复说着让她坚强一些,那么一瞬间,莫芊桃感觉自己心都要碎了。 “你怎么了?” 见她面色苍白,颓唐的坐在椅子上,翠红顿时慌了。 “你稍等一会,我去寻大夫。”她急忙推开房门准备出去,莫芊桃忽然幽幽的唤住她。 “我无碍……只是有些伤神……”说完,她眼角有了湿意,浑浑噩噩三两月,是该让自己坚强起来了,不能让那夭折的胎儿在黄泉路上都为自己担忧。 “你若是需要什么,可与我说,回头我便命人准备。”翠红瞄了一眼,守在一旁的碧园,大有示威的意思。莫芊桃顿时明白,她也并非真心来看望自己,她说这些话句句针对凤榕溪,是想暗搓搓的气她一气。 似乎察觉到莫芊桃的心思,翠红窘迫的笑了笑,“我过过不少苦日子,在记忆里就没有养尊处优这四个字,所以,你的苦楚,我多少能体会一些,安抚的话说上一万遍,你亦是听不入耳,不管如何,过好眼下才是最重要的……”说着,她又看了碧园一眼,压低了声线道,“我看大人对你不错,你若能让他牵挂怜惜,以后日子也不愁难过。” “你……当真愿意与人分享自己的夫君?”莫芊桃诧异,她居然主动与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翠红一听咯咯笑了,“大人对我有恩,若没有他,我指不准还与我爹在为一日三餐奔波呢,只要大人觉得开心,我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的。” “你当真看得开?”她能感觉到翠红对吴穆赟多少是有爱慕之情。 213. 三姨娘?莫娘子? 耳边传来一声苦笑,又听翠红瘪瘪嘴道,“看不开又能怎样?难不成跟清荷院那位一样,日日疯疯癫癫的?我可不想那般过日子。” 碧园在旁边听不下去了,这时候她若不站出来给自家主子撑腰,日后主子可不得被人笑话死,“我们家夫人从小在府上受尽宠爱,生来贵气,难免执着一些,夫人才是这后院当家得,自然个个都得管束着,若不然,这后院里岂不是都翻天了。” “哟!瞧你这小嘴,我身边要有个好似你这般伶俐的丫鬟,我也无需发愁了。”翠红拿着绢子掩嘴一笑,全然未放心上。 “谭姨娘可真会说话,再伶俐奴婢终究是奴婢,哪能与贵人相比,谭姨娘的丫鬟自然也是各有各的好处和用处。” 到底还是跟在凤榕溪身边的丫鬟,知道用身份和等级压制人,明知翠红上不了台面,是因为从前戏子的身份,还偏偏要去戳人心窝子,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莫芊桃猜不出来她为何要这般咄咄逼人,大抵还是因为凤榕溪高贵的出身,让身边这些个丫鬟也自觉高人一等吧。 “你还来劲了不是?”翠红拧着眉头,双手叉腰,将腰杆挺得直直的。 忽而,一道玄色身影闪过,吴穆赟踏着清风而来,他面色肃穆,眸光冷冽,“你家主子就是这么打理后院的?连自家奴才都学会狗仗人势了,我看她这个主母是白当了。” 碧园没想到会给自家主子遭货祸,她一项冷静自持,今日个居然没经得住翠红一激,说穿她骨子里还是瞧不上翠红,才会般胆大妄为。 可是懊悔已然是无用,她咚一声跪下,“都是奴婢的错,请大人莫要责怪夫人,她一心都系在大人身上,还请大人莫要伤了她的心,奴婢愿意受任何责罚。” “她现在是你屋里的人,你觉着该如何处置?”吴穆赟忽然询问莫芊桃意见。 “此乃家事,再则,她冒犯的是翠红,如何轮到我一个外人插嘴。”说着,她提起裙摆走开了。 “掌嘴三十,下去找管家领罚吧。”吴穆赟已有思量,吩咐一句后,便将翠红往怀里扯了一把,“怎不在院里待着,跑这儿来了。” “阿赟,人家都被你养胖了,自然要多走动走动,再说我与莫娘子也见过几回,这不,过来打打照面。”翠红很会拿捏,就连小鸟依人的状态也是恰到好处,不会让人生腻。 吴穆赟拉着她一顿说教,让她好生养胎,翠红担心莫芊桃见两人卿卿我我的心里会不舒服,偷偷看了她一眼,瞧见她正在喝茶,神态也有几分慵懒。 “阿赟是来看莫娘子的吧,我便不多打扰了。”说着,她又嘱咐吴穆赟多些劝慰莫芊桃,哄着说好话,逗乐了啥事儿不能成。 吴穆赟郑重的点点头,有要去做大事的架势。 * “许多日未来看你,可还安好?”吴穆赟估摸着数日未见,莫芊桃也该挂念自己,加上方才自己与翠红那般亲昵,她也该吃醋了。 她漫不经心的站起来,转了个圈儿,“你可觉着我哪里不好了吗?” 见她眼中有了神采,吴穆赟心情大好,便禁不住开始于她耍贫嘴,“除了瘦了些,我看你哪儿都是极好的。” 莫芊桃捂了捂胸口,佯装郁结痛苦,“可我这里不好……” 吴穆赟以为她心脏不适,立刻正色朝她走过去,可她滑得想条鱼,不露声色的避开了。 “你若放我离开,我哪哪都好。”莫芊桃说这些有的没的,不过是想离开这栋宅子。 她话音落下,却没有受到响应。 “除了我这里,你没有地方可以去。”在吴穆赟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她依然无依无靠,出了府何日才能自食其力。与其在外辛苦劳作,还不如跟在他身边舒服自在些。 “你怎知我无处可去?”她瞄了吴穆赟一眼,只见他晃着扇子,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似乎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大善人。 “莫非……你要去寻夏淳沣?”吴穆赟眉头一挑,赫然腾起怒意。他吩咐李俊儒找过夏淳沣,可天大地大,就是没有打探到他半点消息,连他走寻不到的人,莫芊桃有怎会知道动向…… 难不成莫芊桃一开始就知道他去了哪儿? 想到这种可能,吴穆赟眸子里立刻覆上一层薄冰,神情变得无比清冷。 听到夏淳沣的名字,莫芊桃心脏还是会禁不住抽痛。 与他相亲相爱的画面,似乎已经是重生之前的事。 两人都未再说话,气氛顿时变得沉闷。 吴穆赟以为她是默认,立即提醒她,“你还不知吧,夏莲枝已经死了,死了好些天,只剩下一堆白骨,才被人发现。你与夏家闹成这般,还能继续与夏淳沣和好如初?我救下你,可不是让你这般自轻自贱的。” 死了? 莫芊桃脸上有片刻愕然,她并没有因此而释怀。 “真死了?”她感觉恍惚,有些不真实。 “可需要我领你去看看。”吴穆赟说着便站起身,拉着她往外走。 “死了就好,死了就好。”她低语喃喃,虽然不能释怀,但好歹为腹中胎儿报仇了。只是可惜她不能亲手手刃仇人。 待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吴穆赟拽到了竹林,她狠狠的在他脚背上踩了一下,白色的布鞋上留下一块乌色的痕迹。 “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不需要你拉我。” 吴穆赟哪儿想到她力气这般大,他是个有洁癖的人,受不得身上有半点不干净,顿时入触电一般,伸腿将鞋子在竹竿上刮了两下,将上的污迹蹭掉,那厌弃的模样就好似踩到狗屎一般。 “你怎这般粗鲁。” 跺了跺脚脚,他顿时也没了心情。 “你这番觉悟有点迟了。”莫芊桃莞尔一笑,感觉他此时的样子十分滑稽,他从来都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何曾露出过半点真性情。 这洁癖怕是他唯一的弱点。 吴穆赟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愤然离开。 莫芊桃独自在树林子转悠一圈后,又回了书房,她虽然没打算久留,可总住书房算什么事,那地方是吴穆赟用来办公的,这时日长了浑身嘴都说不清了。 她此时才想到这一点,显然已经太迟。走在院子里时,丫鬟仆人均用暧昧的眼神看她,甚至有人暗地里唤她三姨娘。 * 清荷院。 凤榕溪得知自己的婢女:碧园,在书房被吴穆赟命人掌刮后,情绪便十分的暴躁,并不时用言语诅咒碧园,还责怪她给自己丢了面子。 “夫人,你莫要着急上火,碧园姐姐虽然言行不当,可也是着急围护夫人的声誉不是?”欢袭慌慌张张的说着好话,唯唯诺诺的语气,像极了惊弓之鸟。 话音刚落,欢袭便迎了一记耳光。片刻恍惚后,她噗通一声,直直跪下了。 “夫人,请息怒。” “自以为是的东西。”凤榕溪怒瞪她一眼,又道,“口口声声维护我的声誉,你们这些下作的东西,有什么资格为我做主,这府里能为我做主的只有一人,可你们偏偏不长眼,将他给得罪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们都该死。” 一个死字,犹如催命符一般,惊得她浑身发颤。 “夫人……夫人……饶命呀……” “一群蠢货。”凤榕溪冷眼一睇,站起身朝屋外走去。她走到院门口,正好遇上往清婉院去的吴穆赟,便立刻迎了上去。 “相公。”她轻轻唤一声,声音好似汩汩流水。 吴穆赟对上她略显哀怨的眸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笑,“夫人这是要去何处?” 娇滴滴的腕了他一眼,面容羞涩,“相公明知故问,好些日子见不着相公,挂念得紧。” “此话当真?”吴穆赟一脸戏谑,悄无声息的朝她靠近了些。 凤榕溪扭捏作态,“那还能有假,就不知道相公是否也挂念我。” 他叹息一声,话锋一转,“夫人该花些心思管理好后院这些仆人。” 一听这话,凤榕溪便蔫了,心里对碧园更是恨得牙痒痒。 “相公,碧园这丫头平时被我宠坏了,一身的坏毛病,我也不怨谁,着实怪我疏于管理,碧园既然冲撞了相公和妹妹,那便随相公和妹妹处置,是打发出府,还是卖给人牙子,我均无怨言。”她说得恳切,生怕吴穆赟因此迁怒自己。 听完这话,吴穆赟蹙了蹙眉。且不说碧园是她娘家人,再则,也是个护住忠心的丫鬟,她居然轻易就给处置了。 这女人心也忒狠了。 她哪儿能猜到吴穆赟心中所想,只当他是觉得处罚太轻,于是,便横了横心,“若相公还不满意,就地处置我也没有半句怨言。” 凤榕溪此时得心情十分沉重,垂着眼眸不敢去看他,怎料耳边竟传来他低沉的笑声。 “夫人说笑了,碧园是夫人娘家人,如何处置夫人心中有数,况且并非大事,夫人不必介怀。” 214. 全当被狗咬 常言道:女人心,海底针。 当真说得一点没错,尤其是像凤榕溪这般喜怒无常的女人,这心眼更是比针眼还小。 这般善妒,日后该如何收场。 “不如,我陪相公一起去看看妹妹吧。” 既然知晓他是去看谭翠红,凤榕溪不好将他一个劲儿往自己院里拉,便想着干脆顺水推舟皆大欢喜。 可翠红并不喜她,见她出现,依然起身施礼,随即拉着吴穆赟说自己今日个不太舒适。 如此一来,吴穆赟自然全部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哪儿还能分心去顾及凤榕溪。 相比较之下,翠红和吴穆赟两人才像是夫妻,她到成了个外人。她用力绞着绢子,恨不得揉个稀巴烂。 “妹妹若是不舒爽还得多歇息才是,相公也莫要太担心了。”她见缝插针的说了句,言下之意,都该退下了,让翠红这个浪蹄子好好养胎,最好是吃得肥肥胖胖的,路都走不动,到时看她如何生产。 凤榕溪在心里一迭连声的诅咒着,恨不得将着世间所有恶毒的言词说个遍,她甚至想设个谭翠红的灵堂,好日日焚香诅咒。 如此想来,她整个面部都扭曲了,哪儿还有半分从前妍丽娇容、高雅气质。 “夫人在想什么呢。”她那模样看得翠红心惊胆战得,知她必定是一肚子坏水。 吴穆赟顺势望去时,她还未来得及收敛神情,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吴穆赟觉得她就是个疯子。 一个可笑的疯子。 她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我在羡慕妹妹你好生养呢,看你这孕像,多半是个胖姑娘。” “夫人,可要先回院里去,我陪翠红走动走动。”吴穆赟冷脸下逐客令。 凤榕溪咬着下唇,离开了。 吴府有一处风景别致的庭院,虽不似高门府邸的繁花似锦,却有一番独特韵味。开虽不常开,郁郁葱葱之间,点缀火红的枫叶,洋洋洒洒美不胜收。 “进府邸一年多,竟不知还有这等美景。”看着面前的景致,翠红有些感慨。 “你若喜欢,我便日日陪着你来。”虚伪的话说多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每当他回头,见着莫芊桃身影,才觉得那才是自己的心之所向。也许有一天他会厌倦眼前的生活,唯独她才是吴穆赟想要追逐的。 看着翠红满脸的笑意,他好似看到了另一个莫芊桃,可她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笑过了。 “我可不敢日日要大人相陪,若事妨碍大人办公又该如何是好?”说着,她朝林子里走去,并没有察觉到吴穆赟神情恍惚。 不过才走了几步,吴穆赟忽然又急匆匆离开。 他转头去到书房,见着了思念的人儿,她正端坐在桌案边书写,并没有注意到吴穆赟出现了。 “难得你竟有一手好字。”吴穆赟已立在她身后,正弯腰打量着她纤细秀气的字体。 “谢谢。”她回头淡然的说着,鼻尖一记轻轻的碰触,才让她察觉两人居然靠得如此近。莫芊桃神态自若,“离我远点。” 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让吴穆赟有些失神,明明欢喜的人就在眼前,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是如何克制住不去碰触她,不去释放内心渴望拥有她。 想到她前段时间的颓唐不安,吴穆赟还是有些犹豫,眸光一移,注意到她脖颈处,稀稀疏疏的发丝缝隙间,露出的白皙皮肤…… 一股湿热的气息贴近面庞,紧接着腰上一紧,她被吴穆赟从背后抱住。她没有挣扎反抗,而是,顿了顿,随即反问一句,“你这可是要乘人之危?” “我本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理应属于我。”吴穆赟说得理直气壮,却心虚的不敢去看她那双澄清却淡漠的眼神。 “得到我之后,你是否就会放我离开?这算不算交易?”她转过身直直的看向他,没有丝毫惧色或羞怯。 她的反应,让吴穆赟有些不知所措,“我会好好待你。” 听到这句话,莫芊桃咯咯笑了,她仿佛听到了男人亘古不变的谎言,哪个男人在骗女人上床前不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她笑得十分灿烂,艳得好似盛开的彼岸花,吴穆赟不傻,自然看得出来笑容里充满了对自己的不屑。 莫芊桃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句。 这回,吴穆赟有些恼怒,“我若只是想占有你,便不会与你多费唇舌,早些日子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这句话,莫芊桃十分认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自然可以随意要了我,虽然我对你没兴趣,可你执意如此,我也只能说服自己,让彼此都舒坦些,全当被狗咬了吧。” 她一个现代人,虽然没有那么强烈的贞操观念,可也没开放到谁都能上床的地步。 全当约了一场不尽人意的炮吧。 说着,她便自己动手开始脱衣服,却被吴穆赟沉着脸推开了。 这女人居然形容自己是狗,她看似顺从,可骨子里却倔强得很。 “怎么了?你不就等着我主动宽衣解带吗?你可要将我伺候好咯,若不然,我便出去说你不.举,说你阳.痿,说你……”说着她咯咯笑开了,一手勾住吴穆赟的脖子,主动将自己贴上去。 “说我什么?”吴穆赟一动不动浑身僵硬,鼻息十分沉重,似乎有山火爆发的趋势。 “说你……强奸我……”她面上挂着笑意,像极了开玩笑。可吴穆赟知道她是认真的。 “官字两个口,我亦可说是你勾搭我的,或许,你压根没有机会出去说道什么。”将她往床上一阵拉扯,顺利压在身下,就是一阵风卷残云般,热烈的轻吻。 莫芊桃不拒绝,不主动,随他欲为,反正一副残躯而已。 吴穆赟的亲吻带着强烈的报复心里,下嘴亦是十分的凶残,直到口中尝到淡淡的腥味,他才缓缓抽离。 看着她破损的唇瓣,吴穆赟还是心疼她的,温柔的舔舐残留的血迹,好似在疗伤一般。湿热气息一直在她鼻尖处萦绕。 “可还疼?”看着她唇上的红肿,吴穆赟懊悔极了,他埋怨自己没能克制住情绪,被她随意这么一激,便下了嘴。 “这点疼,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她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吴穆赟气恼极了,翻了个身,坐在床上,为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裳。 “睡吧,我不碰你。”一手往她腰上一揽,语气温柔得很。 莫芊桃见他不离开,似想与自己睡一块,她当即不爽,心里不信激不走他,“你这是作甚,要与我盖棉被聊天吗?” 猛然转身,一双幽深的眸子,凌厉得就好似夜里的豹子,“莫要在惹怒我,若不然,你必定会后悔。” 莫芊桃知他此时言出必行,毕竟是发情期的野兽,随意寻个借口便能发泄一通。 她惹不起。 各自退一步,安好。 翌日,阴雨绵绵,气温骤降。 吴穆赟在书房过夜的事,传开了。 清婉院里那位乐见其成,清荷院则是气得茶饭不思。让凤榕溪不开心便是翠红的乐趣所在。 茶几上烹着她最爱的碧螺春,可她此时全然没有喝茶的心情,面色一直阴沉。 “将碧园叫回来。” 欢袭不敢劝说,更不敢忤逆,硬着头皮出去找碧园。 “奴婢见过夫人。”她上前施礼,脸上的伤痕已经好了一大半,看来施刑的仆人并未下狠手。 凤榕溪没有马上问责,而是缓缓喝着茶,好似并未发现她的存在。凤榕溪越是这般,碧园便越发心惊。 待她一口清茶入喉,便又让欢袭添了些,似乎等了许久,才听她不紧不慢的质问,“你可知我为何让你留在书房里伺候?” 碧园听得胆战心惊,宁愿她好似发疯一般砸东西,大声的谩骂,可她偏偏这样冷静,反而,让碧园觉得不寻常。 “奴婢明白,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未能看好大人和莫娘子,才让他们……”一个未嫁姑娘如何能说得出口床笫之事,她羞涩的低下头,任凭凤榕溪处置。 她一个奴才,怎能阻碍主子寻欢,若凤榕溪要惩戒她方能撒气,她也认了。 “知错便好,你上回冲撞了大人,这回又未能好好完成任务,那便新罪旧罪一并算了吧。”凤榕溪放下茶盏,已经想好处置她的法子。 “不知夫人打算如何处置奴婢。”碧园想着自己好歹是娘家人,顶多受些皮肉苦,她纵然疯狂,总不会让自己以死谢罪。 “我已经联系好牙婆子,她会给你寻个正常人嫁了,虽然以后的日子穷苦些,若是你夫妻同心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凤榕溪说着无关痛痒的事,压根没有念及旧情的意思。 碧园瞠大眼睛,难以置信,“夫人……莫不是在于我开玩笑?” 凤榕溪从锦盒里取出一块青湛湛的玉镯子,递给她,“这便是我给你的嫁妆,不管如何去到夫家,他们也会敬着你。” 215. 正妻不如妾 “小姐——”碧园哀哀戚戚的唤了她一句,希望能让她念及从前的情分,“小姐,你不能这么对奴婢,奴婢好歹与你一同从京城过来的娘家人,哪儿有这般处置娘家人的道理,小姐……小姐你放过我吧,哪怕是赏奴婢一顿板子,将奴婢赶回老家也行,奴婢不要小姐置办嫁妆,甚至连工钱都不要,小姐,求你放过我……”碧园跪倒她脚边痛哭流涕。 欢袭在一旁看着,心里不住的打鼓,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便也不敢开口说句好话,只是一个劲儿跟着掉眼泪。 “说什么胡话。”凤榕溪蹙紧眉头,一脸不悦,抬腿将她踹开。“我对你罚也是赏,你都得受着,若不然,你当真要丢了一条命才满意?” 碧园颓然的倒在一旁,至今为止,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凤榕溪雷霆大怒,对自己下这般狠手,她知说多无益,可也不愿意任人宰割。 “未能让小姐在夫家过得安逸,是奴婢的错,让小姐得不到夫君敬爱,亦是奴婢的错,奴婢所作所为都是大错特错,只望奴婢离开后,小姐您一切安好。”她一字一句的忏悔着,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大柱上,继而深吸一口气,在屋里无人反应及时的情况下,一头撞向大柱,闷声一响,顿时溅起一地的鲜血,吓得丫鬟尖叫出声。 还是婆子们镇定自若,上前探了一下她的鼻息,抬起头直愣道,“死了。” 死了? 欢袭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身上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她爬到碧园身边嚎啕大哭。 凤榕溪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随即被欢袭的哭喊声刺得脑瓜疼,她揉了揉眉心,不耐烦说道,“哭什么哭,多大点事儿。”狠狠地白的她一眼,吩咐婆子们将浑身虚软的欢袭带了下去。 她瞄了瞄躺在鲜血中央的碧园,只见她身体还在微微抽搐,心里顿时也惊得不得了,迅速将视线转移,“贱丫头,临死都要给我制造麻烦。” 房间里,血腥味正浓,凤榕溪便转到侧房去了,并让人清理碧园的尸体。 正好对院问讯赶来,翠红还捎带了吴穆赟,两人来时,婆子正将碧园的尸首往外抬走,翠红见状,立刻躲到吴穆赟身后,吓得面色苍白。 “阿赟,死人了。” “莫怕,我在。”吴穆赟安抚她,转身让婆子将碧园好好安葬,莫要随意弃尸。 “相公,你怎么来了。”凤榕溪硬着头皮,出来迎接。 “姐姐,你这是作甚,我还怀着孕呢,正是需要积福之时,可你却在暗地里杀人,莫不是想冲撞我腹中胎儿?”一想到极有这个可能,翠红惊愕得合不拢嘴,继而拉着吴穆赟数落她心太狠。 “夫人,这是为何?”闻着屋里子透出了的血腥气儿,吴穆赟面色自然不好看。 他没想到凤榕溪处置下人这般果决,丝毫没有心慈手软,这手段根本不像个妇人。 “碧园那死丫头……”凤榕溪也是着急,支支吾吾的,话也说不清楚,方才镇定的模样荡然无存。 吴穆赟听着面色越发沉重,眉心都拧成了川字,“你若不能好好说话,便回屋好好冷静一夜吧。”眸光一转,他吩咐丫鬟,“送夫人回去。” “相公……”凤榕溪顿时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她被丫鬟请回屋中,坐在床沿边上,一直到天亮。 另一边的翠红也不好过,想到浑身是血的碧园,她感觉晦气得很,心里堵着一口气舒展不开,便对着吴穆赟不停地抱怨。 “她怎能这般行迹?那可是一条命。”翠红市井出生,今夜算是见识到高门府邸都是如何整治丫鬟,当真是命如草芥。 “杀人是小,冲撞我儿是大。”吴穆赟已然猜不透凤榕溪这个疯女人是何心思,居然没有半点顾忌便将碧园杀死。 翠红点点头,“姐姐也太心狠了,好歹是娘家人,怎能如此不顾情面。”她摸着肚子,心有余悸。 吴穆赟紧了紧眉头,不想再继续提那疯女人。便将话题转移到别处,继而陪着翠红说了会儿体己话,看着她熟睡后,吴穆赟心里沉甸甸的,他开始怀疑当初迎娶凤榕溪是否是个错误的决定。 这女人越发没管教,已经魔障了。 * 秋风起,原本绿油油的叶子,眼下逐渐褪色变黄。 吴穆赟坐在主位上,神色肃然。凤榕溪和翠红依次坐在下方的椅子上。 “相公,我本打算将她打发给人牙子,还给她准备了嫁妆,也嘱咐那人牙子为她找户正常人家,怎知她会想不开,我也是冤呀。”说着,她抽抽搭搭的,“相公若是不信,大可问问欢袭。” 欢袭依然心有余悸,站在一旁生硬的点点头,说话还带着哭腔,“大人,夫人并没有骗您,是碧园她自己死心眼儿,与无人无关。” 她话说完,凤榕溪目光横了横,“你哭什么?”欢袭顿觉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奴婢只是替碧园觉得可惜,夫人安排得圆满,是她无福消受。” 凤榕溪闻言,点点头,算是满意了。 在吴穆赟看来,欢袭的话更像是屈打成招。他实在不喜凤榕溪的面善心恶,虽然他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可从不落人口舌,留人话柄。她疯狂的行为,与吴穆赟的初衷背道而驰。 眼下他担心自己的清誉,终被凤榕溪毁于一旦。 “你应知翠红怀有生孕,府里见不得血光,你生为主母可有觉着不妥当?若你觉着累了,我便让翠红帮着你?”吴穆赟从未对她发过脾气,一直都是这么不瘟不火的,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更无法试探他的底线。 “翠红有生孕,自是操劳不得,这回是我思虑不周全,给妹妹和相公寻了晦气,若不然……便罚我半年月钱吧,相公觉得如何?”凤榕溪听腻了所有人拿翠红有孕的事儿牵制她,偏偏她肚子不争气不说,奈何吴穆赟也越发不待见自己。 如今细细想来,他似乎只对自己疏离…… “姐姐也不差这半年的月钱吧。”翠红抿嘴笑了笑,不阴不阳的说了这么一句。 她从娘家带来不少嫁妆,别说半年月钱,哪怕是扣三年月钱也影响不了她分毫。 “呀!妹妹这是何意?还是盘算起我嫁妆来了?”凤榕溪绢子一挥,满眼不屑。她有自足够的自信,知吴穆赟决计不会重罚自己。 过惯穷日子的人,才会时常惦记别人口袋里的银子,这翠红可不就是穷苦惯了嘛。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眼下我回京复职在即,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府邸瞧着,但凡被人捉住错误,莫说复官,不贬谪已经皆大欢喜。”他用轻缓的语气,说着沉重的话题。底下两人却听得心惊胆战,若真这般严重,她们这些后院的主子首当其冲。 翠红睨了凤榕溪一眼,埋怨她不安分过日子,成天整些幺蛾子,连带让她的好日子,都感觉摇摇欲坠,十分没有安全感。 “姐姐,咱们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呀。我知你从前是家中千金小姐,可这会儿已经是人妇了,不是?得一心为夫家着想,咱们女人之间那些小心思,就莫要搬上台面了。”翠红禁不住插嘴说了一句老掉牙的话,虽知会惹凤榕溪不悦,可她不吐不快。 “你算哪根葱,轮得到你教训我?”凤榕溪着实咽不下这口气,不过是个戏子,这么正经八百的,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她心里是瞧不上翠红,才会因为她的劝说起反弹作用。被翠红这么一激,她哪儿还顾得吴穆赟在场,压抑多时的情绪喷薄而出。 当即便指着翠红鼻子骂了起来,骂的那叫一个难听,吴穆赟听了直蹙眉,他难以想象从前温婉可人的凤榕溪眼下居然跟泼妇一般。 而翠红也没有料到她这么不加掩饰,硬是被她骂得一愣愣的,不知如何还嘴,也碍于吴穆赟在场,若不然,两人真能撕打起来。 “够了——”吴穆赟站起来,冷哼一声。 凤榕溪一个怔愣,转过头看向他时,只见他目光清冷,面无表情。那事不关己的神态,深深刺痛了她。 “相公,我可是你的正妻,你怎能容一个小妾,这般与我说话。”凤榕溪此时眼角泛着水雾,已然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方才那个气得连头发根都竖起来的女人消失了,乍眼一看,还是那个熟悉端庄的吴家主母。 翠红一见她出旧招,立刻咚一声跪下来,她看了看凤榕溪又看了看吴穆赟,可怜兮兮的样子显得十分手足无措。 “我本无意指责姐姐,不过是提醒几句,是我没有看清自己的身份,实则我关心则乱,生怕腹中孩儿有闪失。阿赟,你应知我宝贵我们的孩儿,所以……才这般口无遮拦……”眼眶一红,她看向凤榕溪,“姐姐你可能原谅我。” “……” 凤榕溪无言以对。 216. 姜是老的辣 “起来吧,动不动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吴穆赟往椅子上一坐,吩咐贴身随从烹茶。 让两人镇定下来后,吴穆赟才缓缓道,“夫人你有错在先,理应反省,若是觉得留在府上实在憋闷,便带着家奴回娘家吧,我安排完大小事务,也会上京,届时再去接你。” 他明面说得动听,实际却是想赶凤榕溪回娘家。这对凤榕溪来说,无疑是致命打击。 小脸一垮,怒眼圆瞪,一手来回指着两人,“好呀,你们合伙起来欺负我不是?我为了嫁给你,将我娘家人得罪干净了,连我最信任的婢女也因我而死,如今你觉着我无用了,居然这般对我,你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越说越不像话了,带夫人回屋去。”吴穆赟小酌一口,面上依然是无悲无喜。最终,凤榕溪被罚了一年月钱,禁足半年。 欢袭一人搞不定她,于是来了一群婆子,将凤榕溪连拉带拽的弄走了。 回到院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嘴里一念叨着吴穆赟没良心,身边也没个出主意的人。 就在她郁郁寡欢,愁眉不展之际,尚书府来人了,是从前在她身边伺候的田嬷嬷,除了茗研就是田嬷嬷与她最最贴心亲近。 两人一见面,凤榕溪便抱着田嬷嬷失声痛哭,“我可是尚书府的千金小姐,吴家的主母,他们着能这般对我,简直欺人太甚。” 田嬷嬷一听,脸色顿时不好,摸着她的头像哄孩童似的安抚,好不容易等她平静下来,她已经哭乏睡了过去。 “这般小孩心性,怎能掌好家。”田嬷嬷叹息一声,拉着欢袭问了原由,听完后,她是气得直跺脚,“真是糊涂。怎能任性妄为至此,你们这些小妮子,就是这么由着主子耍脾气?”她伸手戳了戳欢袭眉心,气得直喘气。 “嬷嬷,你怎来了?”见着她,欢袭心里是高兴的,至少身边多了个能在凤榕溪面前说得上话的帮手。 “我若不来小姐还指不准被欺负成什么样。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田嬷嬷横了横眼,又道,“你以为老爷当真不疼小姐了,若不是老爷找我来,我还真不知道小姐过成这般。” 欢袭将府里的情况陆陆续续的与田嬷嬷说了个遍,正当准备润喉之际,吴穆赟派人来唤田嬷嬷去吃茶。 思索一阵,田嬷嬷决意给他一个下马威,“老奴一路风尘仆仆,身上没个干净,就不去扫兴了。” 那仆人离开后,欢袭木讷道,“嬷嬷这般回绝大人,恐有不妥吧。” “有何不妥?本是他高攀了我们凤家,如今想过河拆桥,门都没有,我便是要让他心里有个数儿。”田嬷嬷双手叉腰,对凤榕溪是心疼得不得了。 不一会儿,吴穆赟又派人送来了吃食,并嘱咐田嬷嬷好好歇息。田嬷嬷这才缓和了神色。 “倒是个有眼力见的。”田嬷嬷轻嗤一声,拉着欢袭坐下吃饭。 “碧园那丫头呢?”田嬷嬷四处看了看,不见她人影,碧园素来机警,与自己交情不错,故而将她点拨给了凤榕溪。 一听到碧园的名字,欢袭立刻放下筷子,怏怏不乐,垂下头,豆大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怎么回事?”田嬷嬷立刻察觉不妥。 欢袭硬着头皮将碧园死去的经过,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嬷嬷,我也是害怕得紧,你说万一哪天……哪天……”她抽噎着,说不下去。 “闭嘴!如今有我在呢。”田嬷嬷拍了拍她的手,神色复杂。 欢袭点点头,多日的提心吊胆,总算稍微缓解。 凤榕溪醒来时,田嬷嬷正坐在床头看着她,“我可是眼花了?嬷嬷你真来了??”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嬷嬷在呢,有嬷嬷给你撑腰,以后无人欺负你。”烛光下,田嬷嬷布满皱纹的脸上,覆上一层慈爱的光晕。 两日后,田嬷嬷开始帮着整顿后院。 她先去对门的清婉院。 翠红是见过她一眼,虽然这两天她都避着人,连吴穆赟的面子也不给,可好歹住对院不是。 “见过田嬷嬷。”翠红不紧不慢的打了声招呼并未行礼,即便是尚书府的老嬷嬷,也依然是个奴才,意思到位了即可,若不然还真蹬鼻子上脸了。 田嬷嬷颔首,继而站得笔直,“我家小姐说,辛苦谭姨娘为吴家开枝散叶,故而让老奴带了些补品来给姨娘养养身子。” 翠红笑着谢过,随即给田嬷嬷赐座。 “我们家小姐还说呢,谭姨娘虽然出生不好,可她命好呀,眼下有生孕,看着是个有福之人。人呀,这辈子福气好也是有个头的,这一出生许多事都是注定了,福气满了也就这般了。”田嬷嬷一边喝茶,又给翠红举例子,说她身边有要好姐妹,嫁了好人家,还不知足,还偏要与主母作对,下场十分的凄惨。 “所以呀,运气好也抵不过出生好。”田嬷嬷放下茶盏,继而称赞翠红这院里的茶甘甜可口,看得出来吴穆赟对其重视。 话里话外都在劝说她知足,更要敬爱主母。翠红是耳朵都听出茧了。 “我也觉着自己运气不错,阿赟对我爱护有加,如今有又生孕,这份荣耀不是谁都能求得来的。”她摸了摸微微拱起的肚子,一脸满足。 田嬷嬷冷哼一声,“难道谭姨娘不以此为耻?你沾风惹草、目挑心招。莫不说我家小姐大度,若换作其他高门府邸,可都不会有好下场,被乱棍打死也不在小事。” “哎呀,田嬷嬷你说这话可真吓人。”翠红佯装害怕,急忙将田嬷嬷请了出去。之后只呼肚子疼。 这可将欣垣吓坏了,着急忙慌要请大夫,翠红也就随她去了,想着正好能吓唬凤榕溪主奴,杀杀那田嬷嬷的威风。 田嬷嬷出了清荷院,她又去了书房寻莫芊桃,一进门便开始上下打量她,继而开始点评,“模样倒是不错,纵然大人欢喜,可始终是个二手货,说出去也是丢面子。” 莫芊桃被说的一愣楞的,“你是何人?” “哟!差点忘了提醒你,我是你们主母娘家人,以后你得唤我一声田嬷嬷。”说着,她又转了一圈,“你呢,毕竟嫁过人,当个暖床丫鬟也勉强够格,可生孩子这事,你就万万不要想了,这不干不净的让人看了笑话。” “书房就不要在住了,挪到下人房去吧。” 继而,田嬷嬷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钱袋递给她,“这些呢,是你们主母的一点小心意,毕竟是伺候大人的人,不能寒碜了。” 莫芊桃大大方方的接下,放在手中掂量掂量。“谢夫人赏赐。劳烦嬷嬷带我去下人房吧。” 田嬷嬷愕然,怎想到她这么好打发,心下满意,是个识时务的人。 田嬷嬷这一出院子,先是惹得翠红肚子痛,继而将莫芊桃打发做了下人,吴穆赟自然是有怨言,可终究没说什么。 凤榕溪见田嬷嬷这般雷厉风行,心里称快的同时,也有些害怕。 翠红身体不适,田嬷嬷便代替被禁足的凤榕溪前去探望,正好看到吴穆赟也在。 她施礼完毕,一双泛着精光的眼神,上下端倪翠红,“怎的白日还好好的,现下就不适了?可找大夫好好查看过?” “自是看过,我这胎儿本就胆小娇贵,嬷嬷还总说些唬人的话,莫不是被嬷嬷也吓着了。”翠红看着十分虚弱,说话也是软绵绵无甚力气。故而这话听起来,也就似埋怨多些,并不像指责。 田嬷嬷不做解释,反问道,“大夫如何说?” 这下翠红不好夸大其词,支支吾吾的,“自然是要好生养胎,若是有大问题,可是说什么都迟了。” 田嬷嬷点点头,“那姨娘便好生养胎,我今日可是给您送了补品。觉着您和善,便随意聊了家常,你怎能说是被老奴吓着了,再则老奴可有说不中听的话?” “老奴说姨娘你命好,有大人呵护,有主母宽宥,可有错?”田嬷嬷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说得翠红无还嘴余地。 “我是小姐身边的老嬷嬷,在尚书府当差五十多年,自问礼教涵养都有大家气度和风范,老奴头一回去看姨娘便被这般诬陷,可想我家小姐这两年都过的什么日子……”说道伤心之处,田嬷嬷老泪纵横。 翠红也没料到说到最后竟是她的错,她只得拉着吴穆赟撒娇,“阿赟,你知我没那个意思。” 吴穆赟递给她一记我明白的眼神,随即,走去安抚田嬷嬷。 “嬷嬷莫要激动,这本是误会一场,加之翠红她身子本就娇柔一些,这才对你产生无解,待她好些了,我便让她给你赔个不是,如何?” 田嬷嬷见好就收,随即说了一些关切的话便离开了。 让欣垣送走田嬷嬷,吴穆赟便得闲喝了口水,“那嬷嬷从前有个姐妹在宫中当过几年差,她也学到不少手段,日后莫要去招惹她。” 217. 大鱼捉小鱼 吴穆赟没有任何责备,只是淡淡的提醒一句。 翠红委屈的不得了,“阿赟,我是真不舒服。” 递给她一记安抚的眼神,吴穆赟便轻飘飘的离开了。 出清婉院时,天色已暗,秋风阵阵有萧瑟之感。他踏着轻快的步子,去下人房找莫芊桃,此时,她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他本以为莫芊桃多少有些气恼,怎想到她居然如此惬意。 “看来你喜欢这更胜书房。”他冷不丁的出现,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默然。 莫芊桃头也没抬,转过身背对他佯装睡觉。他叹息一声,道,“整个府邸都已经将你当成了我的姨娘,你如此固执,只会让自己越发难过。” 莫芊桃不说话,将他无视。 吴穆赟甩甩衣袖,回去了。回到书房,又禁不住担心她未吃饭,又吩咐李俊儒给她送去吃食。 送去时,她并没有拒绝,而是愉快的接受了,末了还追问李俊儒,明日是否还有? 一时间,他竟无言以对,不知道是说她没心没肺还是……她已经把心给丢了? * 小院。 “姐,我……”莞笙欲言又止,虽然真像很残忍,可总得面对现实。再这么消沉小去,谁也不少受。 莞姚抹了抹眼角的湿润,“你可是想说桃妹儿再也找不到了?亦或者……早死了?” “姐,你也该想明白了。”莞笙亦是发愁,至从莫芊桃遇难后,卤鸭店没了从前滋味,连带客人也少了,每天生意也算勉勉强强,与从前是天壤之别。 正好早有计划去京城再探探商机,所幸影响也不算太大。 “多好的人呀,怎就这般命苦。”想到莫芊桃那张娇俏的脸,莞姚心里便觉着难受极了,“淳沣从前是个有担当的男儿,怎忽然就成了负心汉,家里老小不管,说不见就不见。” “姐,莫要想这些了。铺子关了,小院卖了,拿着积蓄去京城找萧大哥去,他肯定也能给我安排个好活儿。”一想到过些日子便能见着媳妇孩子,莞笙心里无比期待。 女人总归是情绪化的,莞姚一声喟叹,站起身收拾衣物。 “届时,莫要时常给萧大哥添麻烦,你可记住了。若不然,家姐以后再也不搭理你。”莞姚沉这脸,索性将话说开了,以免给旁人带来麻烦。 莞笙嘻嘻笑了,“我看萧大哥脾气好得很,他肯定不会嫌咱家事多。”说完,他笑得越发暧昧,“可见萧大哥对家姐你是十分用心。” “去你的,说话没个正经。”莞姚满脸通红,立刻羞涩的躲开了。 两人花了一个上午,整理好衣物,接着便领人参观小院和铺子,以低廉的价格卖了出去,彻底与整个曲南县城脱离了联系。 萧顾钦早就备好马车,在此等候数日,两姐弟终于交接完手上的事物,踏上去京城的马车。 “劳烦萧大哥一等数日,实在是失礼了。”莞姚显得十分有礼,与从前那咋咋呼呼的样子大相径庭。 “无碍,眼下生意都顺遂,我也无需时刻盯着,四处走动走动亦能活动筋骨。”萧顾钦笑得温和,让莞姚不敢直视,却又禁不住被他吸引。 注意到莞姚羞怯的目光隐含隐含着倾慕,萧顾钦笑得更甚,对他来说,莞姚就似一块璞玉,纯真得好似孩童。 “我已经给你们置办了院子,到时你们直接搬进去便好。”萧顾钦本想让莞姚住自己的宅子,想到她还是个未嫁的姑娘,名不正言不顺的,不能玷污了她名节,只要她去了京城,这事就算成了,到时候再下聘礼将她迎进府去。 她那儿知萧顾钦将如意算盘打得响,余光又在瞧了瞧他,只见他笑得好似一只狐狸。莞姚就仿佛进洞的小兔子,只能任人宰割。 “这怎么好……”莞姚觉得受他恩惠太多,一时不知如何报答。“萧大哥,你对我们姐弟实在太好了,日后但凡用得着我们姐弟的,您只管说。” “你若再与我客气,便是当我是外人了。”萧顾钦收起笑意,一脸正色。 他想不通莞姚怎就这般不开窍。心里有是一顿盘算,想着反正也是稀里糊涂的,还不如糊涂得彻底,干脆使个法子让她不能退缩,直接便从了自己。 至从在玄机阁与袁涑仁谈话后,夏淳沣变得谨慎许多,他时刻留意着紫稔宫的动向,以免发生事变。 怪异的是容妃这些日子鲜少出宫走动,日日在房间内作女红,人也沉闷许多。 允王倒是来了几回,大摇大摆的模样,不难看出他图谋不轨,这般行迹应是知道老皇帝身体垂危,才敢堂而皇之的拉帮结派。 皇嗣继承中,翰林堪堪五岁,自然被排除在外;至于德王,人木讷,亦无大志,虽不受待见,可好歹是嫡子,多少构成了威胁。 允王挺着大肚子,潇洒的甩着袖子,一路笑呵呵的步入紫稔宫,若不是身上那股俗世气息,以及眼角的戾气,便好似那布袋和尚一般。 “听闻七皇弟今儿个被父皇嘉奖了,据说是因为一声戏鱼图,可否拿出开给皇兄我开眼界呀?” 翰林在容妃眼神逼迫下,朝允王行礼,随即将头转向一边,很是傲娇,“那鱼是给有雅兴的人看的,若是皇兄看了,只怕会直接填入腹中。” 容妃闻言尴尬陪笑,“这孩子平日被我惯坏了。” 允王大笑几声,毫不在意,“皇弟趣致得很,小小年纪便知风雅趣事,都是娘娘教导得好。” “哪里,哪里。”容妃听得是直冒虚汗,“眼看就到中午了,留着吃午饭如何?” “甚好,甚好,娘娘宫里的糖醋鱼我也是想念得紧。即便娘娘不留口饭吃,我自己亦会厚着面皮留下。”允王看是个豪爽的性子,像个江湖莽汉,没有半点皇家贵气,与另外两个皇子有着天壤之别。 “能合你意便好。”容妃笑了笑,显得十分热络,心里却满是敷衍。 传饭后,三人坐在一块,对着满座是荤素合宜的菜式,均是心不在焉。允王一直对翰林赞许有佳,可他听了并不开心,一直被人当作奶娃娃对待,可他什么都懂,最是会看人面色。 就好比此时,他亲娘容妃,虽然满脸笑意,可心里却又另外一番思量,而他的皇兄,此番前来,必定不是刻意为了夸赞自己,吹嘘自家亲娘。 一顿饭下来,谁也没有率先捅破窗户纸儿,允王是个粗莽人,耐心有限,饭菜退下后两人坐在一块喝茶,翰林则在一旁研磨习字,同时,竖起耳朵细细听着。 “娘娘可知父皇……越发体弱了?” “有这事?”容妃佯装不知,摇摇头后有些将信将疑,“我看皇上他好端端的,你可莫要瞎说。” 允王抬头朝四周看了看,让宫女仆人离远咯些,继而压低嗓门道,“这事我怎敢胡说,父皇虽然强撑着每日上朝,可整个人病恹恹的,没有半点神采,为人臣为人子,我看着也是十分忧心呀。”允王拍拍胸口,一脸疼惜。 容妃闻言,立刻掉下眼泪来,“你是个有孝心的,皇上福泽深厚,决计不是轻易倒下。” 允王点点头,顺势说道,“我亦在府中日日念经为父皇祈祷,愿他长命百岁。” “是个好孩子。”抹了抹泪,容妃暗暗翻了翻眼皮。你若不是希望那老东西快些死了,你好夺位? 两人一来二回的,将虚伪二字贯彻得淋漓尽致。 “皇弟年幼,以后还是需要有人仰仗,父皇能长命百岁自然是好,若不能……娘娘就不为自己谋划谋划?”允王已经抛出橄榄枝,话里充满了诱惑。 容妃一声叹息,“我想着他好歹是皇子,待成年了随便找个地方封王过日子去算了,这宫是非太多,换个地方兴许还能活出一番滋味来。” “娘娘若是图个清静,并非难事,难就难在父皇的事儿说不准,娘娘若是瞧得上我,大可放心交皇弟交于我,我保证他能毫发无损的封土称王。”因允王拍拍胸部,仿佛他已经本只脚他上登云梯,继位之事是指日可待。 那份虚头巴脑的自信,也不知从何而来。 容妃不紧不慢的亲自为他添茶,“你有这份心已经足够了,我是个无用之人,这些年在宫中也没落个人脉什么的,身上到有些琳琅首饰,就怕不入允王眼。” 听了这话,允王不大高兴,一拍桌怒道,“娘娘在打发叫花子呢?我话已挑明,娘娘若是有他想,便是我叨扰咯。” 随着一声冷哼,允王踏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母妃……皇兄这是怎么了?”翰林眨着大大的眼睛,眼瞳清澈如湖面,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只是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尚且不深知罢了。 “林儿无需理会,母妃一定护你周全。”容妃语气轻柔,包含的决心却坚如磐石。 “母妃,我孩儿已经长大了,可以永远保护你了。”翰林稚用稚嫩的口吻,说着坚定不移的誓言。他此刻的模样,极了一个小小男子汉。 218. 鳏寡孤独 容妃被感动得一塌糊涂,顿时红了眼眶,“我儿真乖。” “母妃你莫哭。母妃可是打算助大皇兄登帝?”翰林一本正经的问着。容妃急忙捂住他的嘴。 “你胡说什么,你父皇还没死呢。” 提到他的父皇,翰林心里颇有感慨,只打出生,他见过不少阿谀奉承之人,在他父皇面前赞赏丰功伟绩,可眼下他就好似一颗随时会倒下的参天大树,即便顺从也只是做表面。 正当两人在倾诉母子情时,宦官来报,皇帝要召见七皇子。 此时召见,莫不是要将翰林推向风尖浪口?容妃惧怕不已,塞了好些首饰给宦官,想让他松松口,奈何他就是不吭声,容妃只得作罢。 目送翰林离开,她心里担忧的不得了。 出了紫稔宫,一道道高高耸起的红墙,让原本等级森严的地方,更显庄重压抑。 一只鸿雁呼啸飞过,翰林抬起头来深深看了一眼……他何时才能展翅翱翔,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穿过巍峨华丽的宫殿,以及景致错落有致的回廊花庭,翰林总算见到了据说已经是垂危的老皇帝。 他精神确实不大好,眼圈发黑,嘴唇发紫,双手不住的轻轻发颤。翰林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吓到了,眼泪止不住的留下。 “父皇……父皇……他们都说你要死了,父皇……你千万不要死……”翰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 到底还是个孩子。 “七皇子,你莫要在胡言了。”胡殄急红了脸伺候在老皇帝身边这些年,谁人敢在他面前说个“死”字,那可是大逆不道。 老皇帝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将七皇子拉进了些,“我儿……过来……” “可是你母妃与你说父皇要驾崩了?”皇帝看着翰林稚嫩的小脸,一时有些恍惚,他忽然看到某个人的影子。 翰林嘟着嘴,很是伤心,他先是点点头,继而又摇头,“是……皇兄刚刚说的……” 皇兄:允王? 那个口无遮拦的东西!皇帝在心里冷哼一声,继而摸着他的小脑袋又道,“你皇兄还说了什么?” 翰林不顾胡殄阻拦,坐到皇帝身边,拉着他的手道,“皇兄还说了许多……只是……您知道了会不开心的,父皇您一定要快些好起来,这样就不会有人敢欺负我,欺负娘了。” 老皇帝禁不住有些心酸,这里宫里恐怕他是唯一一个,真心希望自己好起来的人。 “父皇,您可要听太医话,按时服药,才会好的快,娘也是时常这么与我说,父皇您也要听话些。”翰林语气软糯,好似在撒娇,亦好似在安抚人,惹的皇帝禁不住眯起眼角。 多好的孩子,可惜不是他的…… “好孩子……告诉父皇谁欺负你和你娘了?”皇帝带着笑意追问,虽然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翰林摇摇头,“只愿父皇安好,一切便都好。” 看着那张白净的小脸,皇帝忽而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对小翰林十分的残忍,他的出生本就是个错误。 皇帝被逗乐了,赏了他不少小玩意儿。翰林临走时不忍打扰他休息,也怕自己这一走,再回头时他便不见了,于是,哭哭啼啼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那人儿一消失,皇帝便缓缓坐起身,面色沉沉,“允王这王八羔子,和他生母一个德行。”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允王?”胡殄细眉细眼的,说话间手作兰花状,带着几分娇娆。 “不急……”皇帝知自己年迈,确实在为皇位继承事宜操心,便佯装垂危诱心怀不轨的人主动上钩,加上之前安排在紫稔宫的刺客,便是想让他们相互疑心,所抛出的诱饵。 如今他唯一能指望的是德王,若不是允王横行霸道目中无人,这皇位断然是轮不到德王,皇帝亦知他为生母之死耿耿于怀。 可他子嗣凋零,眼下只有德王能胜任。 “皇上,您该吃药了?”胡殄提醒一句,将他的思绪带回。 药碗端起,眉头也未拧一下,便一口气饮尽。 改朝换代的时刻即将来临,朝局动荡人心不稳,大部分的臣子已经倒想允王一边,支持德王的人是少之又少,若是没他加把劲,单凭德王一己之力,皇位难以坐稳。 * 林回到紫稔宫时,便看到容妃焦急倚门等候。一见他出现,顿时顾盼生辉,立刻跑出来迎接。 “林儿,告诉母妃,你父皇都与你说了什么?”容妃为了整理了几缕凌乱的发丝。 翰林一个劲儿往屋里跑,想着寻口水喝,回头还不忘说道,“父皇说这是我们之前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母妃也不是外人。”容妃故意沉着脸吓唬他。他立刻伸手抚平容妃额间皱褶。 “母妃莫要生气,那是男子汉之间的秘密,母妃您就不要再问了。”他将容妃拉到一边,“您看,父皇赏了我好些吃的。” 既然得了赏,应是无大碍的,一想到他平安回来了,容妃也就没有再追问了,只是嘱咐他,非常时期莫要与人随意说话。翰林应下,可心里却是闷闷不乐。 这日天气晴朗碧空如洗,阵阵的秋风带着微微的寒凉在四处流窜。 锦园的纸鸢多如繁星,各色各样,拖着长长飘逸的尾巴,在空中来回摇晃。宫里宫外的皇亲国戚都聚在此处赏景吃茶。翰林一个人躲在树荫下看着天空中飞翔的纸鸢发呆。 侍卫立在在不远处侯着,未敢上前打扰。 “怎一人在此。”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翰林看都未看一眼,便怒气冲冲那人嚷这不要跟着自己。 “怎脾气这般大。”夏淳沣吹了一声呼哨,把玩着掉落在地面的叶子。 翰林猛的抬头,对上夏淳沣那张是笑非笑得面,面上忽然有了喜色,“袁宏,你来了。” “是容妃母妃母妃让我来寻你的。怎的有心事?”拍了拍他的肩膀,趁着无人注意,咻的一声,将他带到树梢上坐下。 “袁宏,为何这宫里人都带着虚伪面具?”他仰天长叹,很是无趣。 闻言,夏淳沣嘴角多了抹兴味笑意,“惜命爱财而已,你小小年纪怎这些烦恼,需知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问完这句话,翰林面上先是一喜,继而又垂眼耸眉,“兴许……等不到柳暗花明……”说着,他眼睛红了,“我父皇……我父皇……怕是命不久矣。” 夏淳沣立刻捂住他的嘴,“七殿下莫要胡言乱语,此处人多嘴杂,若是被人听了传到皇上耳里可是大不敬。” 翰林忽而扑倒夏淳沣胸口,嘤嘤哭了,“袁宏我怕……万一父皇没了,我和母妃该怎么办?我已经长大了,要学着保护母妃,不能在面前掉眼泪可是我还是很害怕。” “莫怕,我会保护你。”夏淳沣心疼他小小年轻要经受这些苦楚。 “那你也会保护我母妃吗?”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的问着。夏淳沣感觉上了这个小狐狸的当,伸手摸了摸下颚的胡渣,“容妃母妃母妃是皇上的妃子,保护她的人自然是军士将领,我一个小侍卫紧不得身。” “哼!你就是不想保护我母妃。”他撅气嘴,翘得老高。 “小机灵,可是有人与你说了什么?”不再于翰林纠结此问题,他想知道让翰林惴惴不安的主因。 翰林摇摇头,心里有话,却不敢直言,“我母妃母妃说允王想杀了我,上回的刺客也是允王派来的。可我是他的亲皇弟,他怎会杀我,就因为我可能会威胁他登位?” 夏淳沣手一抖,“这些都是你母妃对你说的?” “也不是全是,母妃只说刺客是允王派来的,我猜也是为了杀我……他们都说我父皇要死了,所以允王想串权夺位,但凡对他有威胁都会被杀死。后来计划失败,允王便时常来宫里拉拢我母妃,可我母妃不愿意与他沆瀣一气……你说他会不会对我母妃动手?”翰林是担心的不得了,立刻拉着夏淳沣要去保护容妃。 “七殿下放心,允王虽然横行霸道可也不敢任性妄为,今日所有显贵门户都聚集再此,他忙着搭线拉关系,无法分心对付容妃母妃母妃。”虽是劝说这,可夏淳沣还是将他放在草地上,便尾随他身后朝家眷的位置而去。 可此时容妃已不知去向。 密密匝匝的树林子,贴着红墙长满了干枯的荆棘,小巧绿嫩的花朵点缀期中,多了一份柔和。 此处因为荆棘密布鲜少有人来,两道高矮不一的身影一前一后的踏入此地。来人正是容妃和翰侗。 容妃找了快平坦的地面落脚,随后开始埋怨,“我衣裳都要划破了,为何选这般难行之地?” “允王可是去找你了好几回?”翰侗连寒暄都省下了,待无人察觉便直入主题。 容妃甩了甩绢子,心里怨恨他对自己只有利用,竟然连半分真情都没有。“是找我好几回,还许诺我保林儿一生无虞。” “你怎么说?”翰侗眸光一转,神色肃然。 219. 青天白日行苟且之事 “我能说什么,林儿可是我捧在心尖上的人,谁能保他我自然听谁的。”容妃不露声色的试探着,她话音一落,翰侗眼中充满了杀气,看得容妃心惊胆战。 他一伸手,狠狠掐住容妃细嫩得脖颈,“你可是活腻了?我现在就杀了你,再让林儿下去陪你们,这样你们母子俩就能永远在一块了。” “你……你敢……”容妃不相信他敢就地杀人,她好歹是个妃子,若是忽然死了,这事决计不会不了了之。她愤怒的看着翰侗眼珠子都快的瞪出来了,翰侗却没有松手,力道又大了几分,掐得她踹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一只鸟儿扑凌这翅膀飞过,翰侗猛然一惊,迅速松口了手指。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谋害宫妃。”容妃脖子处留下淤青,跌坐在地上不住的咳嗽,整张脸都涨红了。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死后我便会剥光你的衣裳,营造出你被强奸的假象,倒时你说不定还能因冤死受个封号,林儿也多个免死金牌,一举多得。”翰侗蹲下身,看着她青白交错的神情,心里一口郁气得以疏解。 “日后……安分一些……”简单几个字,却透着刺骨的寒凉,容妃缩了缩肩,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我是林儿的亲母,你不能这样对我。”容妃眼泪不住往下掉,未曾换来翰侗一点怜惜,他只是用冷眼睇了睇,没有丝毫疼惜。 “皇帝宣召过林儿,与他说了什么你可知?”托起她的下颚,迫使她与自己四目相对。 容妃慌张凌乱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林儿说是秘密,不愿意与人说。他不过一个小孩子,皇帝能与他什么,你莫要瞎想。” 翰侗轻嗤一声,“晚上带林儿来见我。” “你要做什么?”容妃急忙拽住他衣裳,正打算苦苦哀求。 “林儿是我亲子,只要你乖乖的,我必定不会动他,所以你得庄重一些,做事得想清楚前因后果,莫要在妄图试探我。”他目光冰冷,心里放着的永远是利益权贵。 容妃心中忿怨,若不是他行事乖戾翻脸无情,自己又何须这般。本以为翰侗转身离开了,真想到青天白日的,他居然伸出狼爪往她衣襟里摸去。容妃顿时惊慌失措的哀求他,换个地方,若是被人发现,无疑只有死路一条。 翰侗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看到梨花带泪的样子,心里便升起一丝异样的快感…… 翰侗就这么毫无顾忌的与容妃行了苟且之事。 回去的路上,容妃惊魂未定,抱着翰林坐在轿中心乱如麻。 “母妃,你身上怎会有大皇兄的气味?”翰林靠在她胸口,忽而察觉她身上的气味有些混杂,便直愣愣的开口了。 这话被守在轿子旁的夏淳沣听了去,便竖起耳朵偷听起来。 容妃佯装镇定,“林儿瞎说什么呢,莫不是太想念你大皇兄了?” 翰林一脸迷茫的看着她,在她警告的目光下,收住了嘴。 “母妃,你怎么了?”感觉到容妃身上传递出来的紧迫氛围,翰林也变得战战兢兢的。 看着他那张苦巴巴的小脸,容妃这才察觉自己吓到他了,“乖孩子,母妃没事。” 翰林一句无心的话,让夏淳沣脑袋有片刻的空白,就好似忽然降下的一道预警,让他隐隐察觉容妃和大皇子关系不简单。 可这名义上是母子关系的两人,除了有联盟互保之意,还能如何? 容妃下轿时,走动的姿势与以往不同,似乎没有从前那般协调,看了一会儿,他陷入沉思,直到被人撞了撞胳膊肘,才回过神来。 老张笑得猥琐,“你小子胆子越发大了,居然敢盯着宫妃屁股瞧。” 夏淳沣收敛目光,白了他一眼,“胡诌什么呢。” “你小子别给我装了。”老张依然姿态,随即也朝容妃投去龌龊目光,眼神在容妃屁股处游移不定。 到底谁人大胆,不言而喻。 “那容妃妖娆多姿却日日过着守寡的日子,这得憋得多难过呀。”老张摸了摸下巴,说着污言秽语。 夏淳沣知他是允王身边的人,说话的语气与主子如出一辙。 “你今日怎这般多言。”漫不经心看了老张一眼,猜测他必定也知道老皇帝命不久矣,才敢这般调戏宫妃,可他到底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容妃纵然再落魄,好歹也是天家人,且是他一个小小侍卫能觊觎的。 老张呵呵一笑,“我也是随口这么一说,你就当听个玩笑话。” 夏淳沣未再出声,目送翰林和容妃进入紫稔宫内。 * 今日的夜色似乎蔓延的特别快,只是眨眼间,天空便犹如泼墨一般。 “母妃,我困了,想回屋睡觉。”翰林揉着眼睛,双眼已经朦胧。 “睡吧,母妃抱着你。”说着,容妃唱起了曲调轻缓的儿歌。不一会儿,翰林便睡着了。 烛火忽明忽暗,衬的容妃疲倦的神态有些恍惚,屏退宫人后,她抱着翰林往暗阁里去了。 甬道暗长,与外界隔开,四周安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到,许是不适应,翰林很快便醒了,睡眼惺忪的,他看到了大皇子那张邪魅的面孔。 “皇兄……”他有些不确定。 “是我。”他淡然一笑,十分平和。 翰林坐起身,四处看了看,“这是何处?” “林儿无需知道,只是皇兄想你了,想看看你。”翰侗低头看着他,眸光里带着一些探究,几分关切,与看旁人的神色全然不同。 “真的?”这些日子经历的事太多,连他小小年纪也长了防备心,甚至还对这个平日与他要好的皇兄起了警惕心。 翰侗一脸真诚,“我何时骗过你。” 从前不曾欺骗,以后便很难说了,何况正是风起云涌之际,翰林亦时刻提醒自己,若想保护好自己的亲母妃,便要时刻保持冷静的头脑。 “母妃……我们回去吧。”翰林看了看容妃,她站在逼仄的暗角,看不清表情。许是母子连心,他能感觉到容妃紧张不安的情绪。 “林儿……可是今日累着了?”容妃急忙上前,将翰林带入怀中。 翰侗厌烦他们母子情深的戏码,那画面深深刺疼他,让他想起自己的母妃。 “大殿下,林儿累了,我们改天再叙吧。”她顺势拉着翰林往出口走去。 “慢着!”翰侗坐在软榻上,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他身影挡住了大部分的烛光,只有一双发着暗光的眸子,好似黑暗中等待猎物的豹子。 “大殿下可是有事交代。”容妃缩着脖子脖子,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 “林儿,皇兄问你,那日父皇找见你,可是说了什么?”翰侗不忍为难翰林,见着他戒备的样子,仿佛看见了孩童时的自己。 “父皇未与我提及遗诏,亦未提及将来是德王继位还是允王继位。我还小,不懂朝堂上纷争,我只要我的父皇好好活着。”说着,他便哭了,这些台词虽然是夏淳沣教他的,可也是说出了他的心声。 他不需要滔天富贵,遮天的权势,他只想在父母的疼爱以及呵护中成长。 “林儿,我是你的皇兄,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一定会保护你。”看着他清澈的目光,翰侗没由来得信了。想到他不过五岁,以承担了许多年成人都未承受的一切,越发觉得与他儿时的近况相似。 将翰林带来这个世界,并成为自己报仇的棋子,此刻,想来居然感觉自己有些残忍。翰侗苦笑一声,将他一把抱起,“皇兄送你回去。” 回来的路上,翰侗未在说一句话,看着他们母子两人出了暗阁,才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 吴府。 至打田嬷嬷来了后,这后院的风波着实平复不少。翠红也鲜少出门晃悠,更是有意避开与田嬷嬷接触。 即便凤榕溪被禁足,依然有田嬷嬷给她助阵。也倒没从前那么窝囊,好歹还撑着一口气不是。 而莫芊桃天天在下人房里,也没人给她安排个活儿,日日看着窗外的竹子发呆,或者听着闲言碎语,说她换着法子勾引吴穆,若不是田嬷嬷出现,指不准这府上又多了一位姨娘呢。 对这些不好怀好意的言语,她是不在意的,被吴穆赟救会来的那日,便注定她会被人说的十分不堪。 “哟!想什么什么呢?”田嬷嬷带着笑意出现了。 莫芊桃颔首回应,知来者不善。 “这些天呀,我听小姐说起你不少事儿,哎!是个命苦的人呀。”田嬷嬷垂头叹息。 “谢嬷嬷关心。”她显得有些平淡,眼眸流转间,已然恢复从前得风情,田嬷嬷一时也看痴了。 呆愣了一会儿,心里感叹难怪吴穆赟会不顾明节将她带入府中,只是美则美,却没有灵魂。 “大人好些日子没来看你了吧。” 莫芊桃细细想了想,又搬着手指算了算,一脸正色道,“嬷嬷你不提,我倒是给忘了,许是有几日吧,我也想不起来。” 220. 自请为奴 若不是见她迷糊,田嬷嬷当真以为她不过是装装样子,“既然进府了,对大人还是上心点,将大人伺候贴服了,日后有子也能做个正经姨母妃。” “谢嬷嬷提点。”她依然是一副兴味索然的模样。从前还说她不配给吴穆赟生孩子呢,今儿个怎的变口风了?莫不是为了她家小姐能讨好吴穆赟,降低了要求? 她知田嬷嬷是来探口风的,也无甚好讲,随那精明的田嬷嬷自己去算计吧。 “瞧你,还跟我客气啥呀,我们小姐也是为你着想的,希望咱们这后院里和和睦睦的,给大人省点烦心事不是。”田嬷嬷笑的一脸皱褶。 听田嬷嬷越说越深入,莫芊桃不乐意了,她本想随便听听,左耳听,右耳出的,全当打发她。 此事,若她再不说些什么,她这个暖床丫鬟得身份便被人坐实了。府上丫鬟如何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她是有口难辩,但田嬷嬷这边必须得说个清楚话。 “这可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掺和不了,况且,我与大人是旧相识,如此也只能算是府上的客人,但客人也没有白吃白喝的道理,嬷嬷可以给我安排些活计,就算抵过了,如何?” 田嬷嬷愕然,“你的意思还是大人一厢情愿了?” “你知我嫁过人,还怀过生孕,我本以为这辈子能从一而终,只是可怜我怀中胎儿,就这么没了……”说着,她一脸黯然失落,“我亦有自知之明,我这样的身份决计是配不上大人的,大人也只是可怜我赏口饭罢了。所以……嬷嬷,你大可将我当作这府里的下人看待,有什么活计尽管使唤我。” “你说的可是真心话?”田嬷嬷眯着双眼,细细观察着她。 莫芊桃点点头后,她便寻着借口走开了。 清荷院。 凤榕溪依然是怏怏不乐,数日不见吴穆赟,她心里念得紧,她不明白,这男人怎如何狠心,说将她禁足便禁足,甚至不来看一眼。 正当她充满怨恨时,田嬷嬷回来了。 “小姐,我瞧那莫娘子与你说得不一样。” 凤榕溪双眼一瞪,“如何不一样,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田嬷嬷摇摇头,看着她有些恍惚,“那莫娘子若真心想做个姨娘,那是轻而易举的事,老奴还是能看得出来大人对她上心的,若不是她自己不愿意,大人又温和如何强迫得了,故而,现下就是个同房丫鬟。” “……”凤榕溪沉默一会儿,“她之前倒是想过离府,奈何被大人捉了回来。” “小姐,你若想讨好大人,便帮着劝说那莫娘子,让她从了大人算了,大人一开心,您也不用被继续禁足。”田嬷嬷琢磨一阵,便出了这主意。 凤榕溪怎会同意,翠红已经让人感觉泥足深陷,再来个莫芊桃,她如何应付,迅速的摇摇头,“不行。” “那这事儿,小姐你就莫要理会了,随大人自己去吧。那莫娘子看着懒懒散散的,日日不就是在睡觉,就是发呆,看着也无甚大志。她甚至还自请做下人,问我寻活干呢。”想到莫芊桃慵懒的姿态,田嬷嬷忽然感觉自己似乎也困乏了,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凤榕溪一愣,“嬷嬷可是没休息好?” 想做下人的话,凤榕溪是听进去了,她理应成全莫芊桃。 田嬷嬷尴尬的笑了笑,将话题转移到别处。 在她离开后,凤榕溪叫来欢袭,对她贴耳几句,欢袭便出去了。 此时,莫芊桃正在屋子里,随意捯饬着。欢袭出现时,面色不善,她瞟了莫芊桃一眼,吩咐道,“你不是再寻活计吗?现在就随我来吧。” “我那不过是客套,你们能当真?”她方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打消田嬷嬷的疑虑,省得她成天盯着自己看。 她是吴穆赟硬拽来的,并非甘愿留在此处,更没有给他下人得道理。她猜想出主意的人是凤榕溪,必定不会是通透的田嬷嬷。 “什么?”欢袭想不到她居然这般随意,“那我可不管,反正夫人吩咐了,你必须得从着。” 莫芊桃眼珠儿一转,“哎呀!我肚子疼。” “……” 明知她使着小伎俩,可欢袭也下不来狠心,就怕到时候惹一身腥。 “你这怕是贵小姐的身子,丫鬟得命吧。躲过初一,你躲得过十五?”欢袭嘲讽着。 “说来也是。”她思索一阵,“要不这样吧,干脆把我给卖了吧。如此一来,也可以给你们府邸贴补点家用。” 欢袭感觉自己的三观被震碎了,她双手叉腰,一脸怒意,“你以为自己值几个钱?既然不想做丫鬟,那你装什么清高。” “我不是装清高,我是真懒。”莫芊桃一脸认真的解释,“而且,我是被强留在吴府的,我算是被你们大人软禁,回头我还得给你们大人做丫鬟婆子,这也太惨了。” “你……你可真无赖。”欢袭跺跺脚,“我看你不像肚子疼,赶紧跟我来,若不然我便让仆人抬你出去。” “抬?敢情好呀。”说着,她已经往床上躺下了…… …… “你可真不要脸。”欢袭气呼呼的,她也不敢真叫人来抬莫芊桃,这事闹大了,对吴穆赟也不好交代。 狠狠地瞪了莫芊桃一眼,她便回去了。凤榕溪得知此事,一时竟猜不透她在作何盘算,只觉她思绪变化太快,让人捉摸不定。 “这女人比清婉院那位还要厚颜无耻。”凤榕溪咬着唇,心里既无奈又气愤。 她打算好好想个法子对付莫芊桃时,被下人通传皇帝已下旨,宣吴穆赟五日后回京,命府里的丫鬟婆子们捯饬好随身贵重物品,安排好人员陆续回京。 莫芊桃得知消息时,以为自己会被留下,毕竟吴穆赟马上就要踏回青云路,她的存在只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吴穆赟来寻她时,已经被她准备好了衣物,“届时你与我,还有翠红一同离开。”他是打算留着凤榕溪善完后再回京。 “我不去。”莫芊桃无需思考,断然拒绝。 “此事由不得你做主。”吴穆赟知好言劝说服她,便直接下了命令。 莫芊桃抬眸,一双灵动如水光的眸子,狠狠地腕了他一眼,“你就是个强盗。” “若是能留下你,当回强盗又如何。”一瞬间,他便被莫芊桃那双清澈的眸子吸引,咚的一声,他好似掉入了深湖中,挣扎这喘不上气来。 “死缠烂打,可不是你的风格!”冷眼提醒一句,眼波流转之间竟让他不知所措。 数日不见,她已养好了身子,面色也红润白皙更胜从前,吴穆赟不受控制的朝她靠近,鼻尖轻轻碰触,淡淡的湿热呼吸喷洒在面部,吴穆赟感觉自己好似喝了一坛成年老酒,一下子……便醉了。 莫芊桃依然没有反抗,任他在自己唇上探索,待他将嘴唇移开时,莫芊桃面无表情说道,“你就不怕我影响你的仕途?” 吴穆赟愣道,“你那儿来的自信。” “……”莫芊桃无言以对。 “莫要高估自己,我仕途稳当着呢。”说着,他忽然爽朗的笑了,“你可是在为我担心?” “行了,够钟了,你可以下班了。”莫芊桃挥挥手,全当自己又叫了一次鸭子。 只是这鸭子无趣得紧。 虽然不懂何意,可吴穆赟明白,莫芊桃是在赶自己走。 * 启程这天,雷雨阵阵,道路泞泥。 莫芊桃与吴穆赟还有翠红,一同坐在车马内,她感觉自己像个几千瓦的电灯泡,是一闪一闪得发着光亮。 她冲吴穆赟翻了翻白眼儿,撩开帘子看着窗外飘洒的雨水。 “阿赟,你丢下姐姐一人,她会否不开心?”翠红摸着凸起的肚子,靠在吴穆赟怀中舒适得很。 “她既然是主母便应该担起主母的责任,这善后的事儿,最是适合她,她心眼儿细,必定不会将那些愣头愣脑的仆人叮嘱仔细。”吴穆赟看了莫芊桃一眼,十分有耐心的说着。 鬼话! 那凤榕溪不得气疯才怪。 莫芊桃如是想着。 凤榕溪会有怎样的反应,无需旁人提醒,吴穆赟亦是知道的,他不过是想将凤榕溪留多几日,缓缓她回京的日子,免得到时又给他惹麻烦。 而此时,呆坐在清荷院的凤榕溪,因为太过气恼,压根没将吴穆赟的吩咐放在心上,全靠田嬷嬷和欢袭四处盘点记册,还有时刻盯住这些个下人,莫要弄坏物件,亦或手脚不干净。 淅淅沥沥的雨水穿过纱窗,钻入屋内,留下一地的乌黑的印记,凤榕溪仿若无察,依然看着那雨水洗涮着叶子花瓣。 “小姐,这是作甚?莫要着凉咯。”田嬷嬷迅速拉上窗子。转头又见她垂头丧气,叹息一声,便将她带到一旁,烹了壶碧螺春。 “嬷嬷……你说相公他是不是不要我了?都怪我惹他生气了。”凤榕溪对自己无甚信心,眼神里也没了往日神采。 “我的小姐,莫要看轻自己,那吴穆赟怎么敢怠慢你,他可是高攀了咱们,单凭这点他也不敢冷落了小姐。”田嬷嬷见她这样着急得直搓手。 221. 回京复职 “可他为什么偏偏留下我……”她抬起头来,握住田嬷嬷的手,“嬷嬷你一定要帮我。” “按理说留下小姐,也无甚错,这事儿本不放心外人,小姐您是他的内人,这事在合适不过,所以您得干的漂漂亮亮的,给自己挽回些面子。”田嬷嬷提醒她,是该表现自己的时候了。可凤榕溪直愣愣的不开窍。 “小姐,你做事得周全些,如此一来,姑爷怎敢不进你这屋。需知有子万事吉呀。”田嬷嬷为她斟了盏茶,苦口婆心的劝说。若是在尚书府她便直接开口骂人了,可偏偏凤榕溪这失了魂的可怜没模样,让她心里难受得紧。 有子万事吉。 这句话她是认同的,她可不就是因为无子,才被谭翠红欺上了头,哪儿还有半点主母风范,若不是田嬷嬷来了,她真得将自己怄死。 眼下,她是毫无斗志。 见她稍微恢复些生气,田嬷嬷又嘱咐几句离开了。 * 到达京城这日,依然是雨水淋淋。 下马车后,吴穆赟便感慨新府邸风景别致,风雅之中不失贵气。 莫芊桃懒洋洋的,兴趣缺缺。眼下后院有许多事宜,都需等凤榕溪回京后在做打算。吴穆赟干脆让翠红、莫芊桃住了一个院子。一开始,他还担心翠红不愿意。 “我无甚意见,只愿莫娘子住的舒心。”翠红来回看了两人一眼,只吴穆赟打着如意算盘,以后省下不少跑腿时间,即可见着自己,又能瞄见莫芊桃。 “你若将我丢着大街上,我想我会更舒心。”莫芊桃看向吴穆赟,面上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意。许是觉得无趣,她想激怒吴穆赟。 “你可是想出去乞讨?”他眯了眯眼,打趣道。 莫芊桃轻嗤一声,“若不是你拦着我,兴许我已经是乞讨高手。你可是妨碍我发财了。” 他听这话的意思,莫芊桃宁愿去乞讨,也不愿意跟在自己身边,这让他有些没面子,正欲发作,翠红适时的转移他注意力。 “呀!这小家伙许是饿了,正踢人呢。”她捂着肚子笑了笑。 莫芊桃迅速往前走去,不愿意见那画面。 翌日,吴穆赟顶着绵绵阴雨上朝去了,他走的时候红光满面,春风得意。跨出翠红的絮萝院,他迅速收敛神色,变得庄重起来。 朝堂上不少旧人对他前呼后拥,恭贺他官复原职,久待京城的人都知道,此时并非复官的好时机,老皇帝命不久矣之事,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只是吴穆赟那边距离远,消息传递不够迅速故而并不知此事。 大家伙心里更明镜似的,新帝登基,前朝旧臣都是用来杀鸡骇猴的,吴穆赟在这个时候回京,莫不是老皇帝有所托付,不管如何,只要新帝登基,他便是第一个拿来开刀的。 大殿上老皇帝面色不济,话说不到两句,便开始咳嗽,断断续续的,最后连话也说不完整了,吴穆赟见状面色大变。 他一心想着官复原位,却没料到时局动荡,他这靠山有倾倒的趋势。 下朝后吴穆赟被留了下来,皇帝在胡殄的搀扶下,缓缓走了下来,三步一咳,似乎都快喘不上气了。 “吴侍郎,你终于回来了。” 吴穆赟能猜到他对自己有所要求,便上前施礼,“承蒙皇上抬爱,臣也算不辜负皇上的期望。” 皇帝点点头,有些感慨,“回来便好。” “微臣见皇上咳嗽的厉害,太医可有良方?”吴穆赟用余光瞄了他一眼,隐隐感觉有些蹊跷,转念想来他年岁确实大了,若真有个万一,也是无可厚非的。 “如你所见……朕已病入膏肓行将就木……”说着他又咳了一声,比之方才要轻缓了许多。 吴穆赟一听这话,急忙跪下,接二连三得说了好些吉祥话。 “朕自己的身子,最是清楚。”皇帝坐到椅子上开始大口喘气,胡殄在一旁看着,给他顺气的同时,一直用袖子擦拭眼角的泪。 “此番叫你回来,是有重任托付。” “微臣一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这几个字,吴穆赟咬字极重,他知不管同意与否,都没有选择余地,还不如痛快接受。 “朕有三个儿子,却没有一人让朕称心如意的,德王看似木讷,却蛰伏多年隐忍不发,应是憎恨朕许多年,至于允王不过是个粗鄙酒囊饭袋,成不了大气。” 他本等着皇帝继续说下去,可偏偏没有提到七皇子翰林,心里狐疑,却未敢主动提及。 “所以……皇上您属意的是……德王?” 皇帝没有立即点头,显得有些迟疑,吴穆赟知道必定是德王也不能让他满意,顿了顿,他不想知道太多秘密,便没有继续往下猜测。 “允王已经在四处拉拢官员,德王那边好无甚动静,越是没有动静,就越怕会有大动静,若他当真不在乎权贵,朕驾崩之后,希望届时你能拉他上位,让他安稳的端坐在皇位上,也算是朕对他的一些弥补。” “微臣亦想倾力辅助,可微臣一个三品官员,毕竟势单力薄。”吴穆赟还是有所顾忌,虽然此事由不得他退缩,但也不能毫无顾忌往前冲撞。 “是呀,谁又能想到朕会将如此重任托付给一个三品官员。”皇帝眸光一紧,将禁卫军的令牌递给胡殄,冲他点点头。胡殄便将牌子给了吴穆赟。 吴穆赟出大殿时,还是得了皇帝赏赐,虽然是个三品官员,但面子上还是给足了。在出宫的路上,他“遇上”不少官僚,围着他探口风。 吴穆赟均是打着哈哈,遇上那些没眼力见的,便直说,皇上的心事怎能随意揣摩。 出了宫门,李俊儒在马车前等候,见他出来已察觉他面色不对劲。 “可是朝堂上出了难题?” 他叹息一声,闭上眼,拖着长音说着了一句,“要变天了。” 回到府邸,他面上竟是愁云,与李俊儒直径去了书房,他往椅子上一靠,显得十分疲惫。 “皇上可是交代棘手的事儿?” 见他执笔,李俊儒立刻开始研磨。 棘手事? 他在心里重复一遍。 此等大事,皇帝又怎只留他这一条路,这暗地里兴许还有旁人能帮上忙,竟凭他单枪匹马怎能耗得过允王。 只是……另外的路子又会是谁人在指点? “确实是棘手事儿,不成功便成仁,若是失败或许株连九族。”说着他笑了,“好在我无九族可连累。”转念想到翠红腹中胎儿…… 他放下笔,决定应尽早做打算。 “你去找个隐蔽的好地方,日后我若有三长两短的,便将翠红和小桃儿送走,莫要牵连她们。”他肃这脸,脑子转得飞快,“若不然安置在邻国亦可,总之要保证百分百的安全。” “是。”见他这般警觉,李俊儒亦如临大敌。 想到日后有可能发生的变故,吴穆赟也变得格外珍惜眼下,整了整衣裳,打起精神往翠红的絮萝院去了。 远远的看见莫芊桃在榕树下荡这秋千,脑袋歪靠在一旁,看着阴阴郁的天空,也不知在想什么。待吴穆赟走到她脚跟前,她才恍惚的回过神来。 “你是鬼呀,走路没声的。” 至从在朝堂上接下重任后,他就觉得脑袋不那么牢固,被莫芊桃这么一说,他感觉好似听到诅咒,面上顿时暗沉下来。 “口臭的毛病又犯了?” 莫芊桃咻一声站起来,本想故技重施对着他一阵哈气,转念想到两人此时关系微妙,便蔫了回去,坐在秋千上开始前后晃了起来。 “你,走开。”莫芊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嫌弃扰了自己清净。 “如此时局动荡不安,兴许我不应该带你回京。”他话锋一转,带着些苦涩。 “很高兴你能有这番觉悟。”莫芊桃再次跳下秋千,走到他跟前,伸出手心像讨糖吃的孩童。 “这是作甚?”他不明白。 莫芊桃斜了斜眼,“给我银子呀,我现在就走,不用兴许了。” 见她恨不得马上就从自己身边溜走,吴穆赟也来气了,沉这脸道,“你这般有骨气,即便没有银子给你,你亦能过得好。” “不给银子?那你可就有点不负责了。”她眼珠一转,注意到他身上的腰坠,伸手一把夺过,“这腰坠看着青湛湛的,应该是个好物件儿。” 吴穆赟摇头叹息一声,拿她没辙。 “随我进屋去吧。” 她本不想理会,却隐隐察觉吴穆赟有些焦虑,想到他方才谈论朝局,顺势想到应是在朝堂上吃瘪了。 此事可大可小,她既然还住在吴府,便不可能独善其身,于是就随他去了。 一进屋,翠红午觉睡醒,正准备起来喝口水,正好吴穆赟来了,他从欣垣手中接过杯盏递到她唇边,继而来回抚摸她的肚子。动作轻缓尽显温柔。 毕竟是枕边人,翠红立刻察觉异样,随即忧心忡忡的问道,“大人可有心事?” 他立刻摇头否认,“莫要乱想,既然受得君恩,就要担君之忧,不是什么大事,无需担忧。” 222. 承君之恩,担君之忧 早上出去时还春风得意呢,这一回来,便好似霜打的茄子,莫芊桃已然是不信的。至于谭翠红只是点点头,表达自己心疼之意,便未将话题转移至别处。 “给孩儿取个名字吧。”吴穆赟看着她得肚子,眼神里带着几分期许。 翠红探究的看了他一眼,“你从前可是说不着急的。” “兴致使然,先想想也无妨。”说着,他站起身,在屋里子来回踱步,像极风雅人士要作诗时的清雅之态。 “若是姑娘便叫……” 他话还未说完,莫芊桃便撅着嘴,道,“吴呜呜……呜呜……” 她是要报复吴穆赟强拉着自己看他演情深戏码。 “你属狗吗?”吴穆赟白了她一眼。 莫芊桃回敬的睨了他一眼,将视线转移到别处。 “若是男孩呢?”翠红不想听到一可能是女儿这种话,她要杜绝所有的可能性。 “那便叫吴……” “吴所谓。”莫芊桃又抢话了。 “……”吴穆赟。 翠红亦是无言以对。 “我还可以取很多,你要不要听听?”她笑得一脸谄媚。 “比如,吴钱花……吴用功……”她乐呵呵的还有一肚子的名字没有说出口,却被他射过来的冷冽视线阻止,乖乖闭上了嘴。 “你,出去。”吴穆赟眉头一紧,甩着袖子,驱赶她离开。 “得呢。”莫芊桃兴高采烈的出去了。 入夜后,下人通传吴穆赟备好酒菜,邀请莫芊桃去庭院用晚饭。 庭院里有一栋悬着金银花的厅子,淡淡的香气盈满四周。随着摇曳的烛火,一朵朵的小小的花,好似星河坠落的光芒。 “翠红呢?”她四处看了看,落坐时才发现居然都是她爱吃的食物。 吴穆赟没有回答,只是道,“快尝尝,可合你胃口。” 莫芊桃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伸出筷子,认真的品尝起来,试吃完后,抬眼才注意他一直看着自己。 “你什么情况?”莫芊桃百分之百能确定是朝政出事了。 见他将话题转向别处,莫芊桃猛一惊,“莫不是要打仗了?” 一说到打仗,她脑海里便浮现出百姓流离失所,拖家带口逃命的景象。一想到那些凄凄惨惨的画面,她便感觉毛骨悚然,心里升起几分惧意。 “怕了?”吴穆赟轻笑一声。 “战争对于百姓来说,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收回那些满脑子血淋淋的思绪,她难得一脸肃然的说着正经八百的话。 听完句话,吴穆赟沉默了。 见他嘴角虽然挂着淡笑,却愁眉紧锁,内心已然是焦灼状态。 莫芊桃喝了口水,道,“据说皇帝年纪不小了,而且子嗣不多,想必这继位的事十分棘手吧。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几位皇子是龙是凤,还是未知之数呢。” “闭嘴。你一个妇人,怎能毫无顾忌的谈论政事,当心被腕了舌头。”吴穆赟冷声警告,是平日太迁就她了,才会让她这般无法无天。 “得,算我没说。”莫芊桃放下杯盏,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埋怨他好心当做驴肝肺。 “你……”想到自己邀请她来的初衷,显然并不是为了争执吵闹,便缓和了神色,说道,“你一个妇人不该枉自议论朝廷,眼下我们在京城,天子脚下,说话做事都得有分寸。” “你说得对。”她头也不抬,埋首在吃食里。 “……”又是一声无奈叹息,他对莫芊桃是无可奈何。 * 紫稔宫。 从前密布淫靡气息的暗阁机关内,经过数月的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已然变得失了趣味,甚至让人感觉暗沉沉的,一旦进入,便好似有种要入牢房一般的厌恶情绪。 翰侗躺在软榻上,一手撑着头,眸光慵懒至极。 狭长的眸子一抬,看得容妃浑身直哆嗦。 “你惧怕我?”他声音很轻,就好似落在湖面的水滴,柔软却带着些清冷。 她自然是怕他的,那日在锦园,翰侗是真想掐死她。一想到那画面,她整个人就紧张起来,进入戒备状态。 他招了招手,让容妃靠近些。 容妃双腿好似黏在地上一般,想挪动一下都十分艰难,她得战胜心里上的恐惧感。翰侗也没有催促,用犀利的眼神破势她缓缓移动过来。 “昨日和前日我唤你,你为何不来?” “我……我没听到……”她心虚说着假话。 “我看你是还未尝够皮肉之苦,居然敢爽约。”他眸光一凛,多了一抹狠戾。容妃吓得双肩一抖,“殿下,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女人的话从来不可信。”他长臂一伸,一把将容妃带入怀中,容妃惊呼一声,一颗药丸落入口中。 “殿下,你喂了什么?”容妃反应极快,她打算扣喉,将药丸吐出来,手还没伸到嘴里,便被翰侗拽住。 “放心,这不是毒药,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便会给你缓解的药物,若是不听话意志又不够坚定的话……”他停顿了一下,贴近她的耳朵,好似情人在呢喃,“兴许会被活活疼死……” 容妃心头大骇,声音带着些哭腔,“殿下……可是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万死不辞。” 翰侗满意的点点头,张嘴狠狠地朝她白皙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容妃忍着疼痛只是呜咽几下,不敢再发出声音。 “明日去找那老东西探探口风,问问他对继位之事的打算,还有那个皇恩正浓的侍郎大人,他兴许也牵着其中。”翰侗贴紧容妃的耳朵,冷静的下达命令。 “是……” 非常时期,关于继位之事,显然是个禁忌,若是话说不到位,怕是会白白断送一条性命。 “如何说话,无需我教你吧,多想想林儿,他还需要母亲的关爱。”翰侗还指望着她做大事,便警惕的提醒一句。 相信她绝不会蠢到连话都不会说,而翰林正好是她的软肋。 容妃从暗阁出来时,翰林已在屋外守着,还不待她开门,翰林便自己推门进来了,正好见容妃捂着脖子,俏脸立刻拧成了一团。 “母妃,你怎么了?”翰林一看便知她受伤。 容妃急忙关上房门,将宫人隔在外头,拉着他作噤声的手势。 “是不是大皇兄?”翰林皱巴着小脸,替容妃感觉委屈。 “胡说什么呢,与你大皇兄有何关系?”容妃面色苍白,着急忙慌的解释,一抬手撞翻了桌上的琉璃灯。 容妃立刻挡在翰林前头,防止碎片溅到他身上,“可有伤着你?” 翰林摇摇头,她又蹲下身去拾那些碎渣子,手指一碰到冰凉的物件,此刻刺穿指腹,滴落鲜红的血液,她仿佛察觉不到,继续一片片的拾起。 “娘,你流血了。来人呀。”翰林冲门外喊了一声,宫女踏着整齐的步子进入,一见容妃手指滴血,立刻拿来药膏给她涂上,本还想去唤太医,却被她阻止。 “你们都出去吧。”容妃稳了稳神态,端坐一旁,将宫人驱赶离开。 翰林趴在她腿上,愤恨的说道,“母妃,我知道大皇兄为什么要伤害你,他是不是也有夺位之心?还利用孩儿来要挟你?” “林儿……林儿……这些事与你无关,你莫要胡言多事,你还是个孩子,只要你能平安活着,比什么都强。”容妃禁不住流下眼泪。 多懂事的孩子,为何偏偏生在这皇宫里,被活活这么耽误着。 这看似是高高在上金贵的命,脚下却踏着白森森的骨血。而他林儿也非好命之人,若好命,怎会落到她的肚子里。 “母妃,莫要再当我是孩童,我有眼睛会看,有耳朵会听,你瞒不了我多久。”翰林看了看她脖子处的伤口,眼里顿时泛起水雾,“皇兄可真狠,将母妃你咬成这样。孩儿给你吹吹……” “母妃不疼……母妃真的不疼……”容妃将他抱在自己胸前,心疼的不得了,她埋怨老天不公,为何让才刚刚满六岁的翰林承受这些苦楚。 翰林太懂事,懂事得让她心疼。 最终,容妃依然没有松口,少知道一些,对他便多一分安全。 * 眼看就要入冬,整个宫里也多了萧瑟的意境。宫人们换上厚宫装,用笤帚打扫各处落叶。 翰林躲在假山洞里,闷闷不乐的朝河里踢石头,不时揪起身旁的野草,来来回回扯个稀巴烂。 “谁惹殿下不高兴了?领着奴才去杀杀威风。”夏淳沣嬉笑的声音响起,翰林顿觉安心。 他上下打量夏淳沣,见他胡子拉碴的越发不修边幅,“我可能信赖你?” “殿下是有事与奴才说?”夏淳沣立刻收敛笑意,坐到他身旁。 只听他叹惜一声,“我好像知道了一些秘密。” 夏淳沣笑了,“能被小孩知道的秘密,那都不是秘密。”说完,见他眼里有怒意,夏淳沣轻咳一声,恢复常态。 “我母妃昨夜脖子受伤了…是我皇兄咬的……”翰林直愣愣的说着,夏淳沣听完,脸色大变,急忙捂住他的嘴,“此话莫要再与人说起。” 翰林乖巧点头。 223. 探口风&交底 “你说的皇兄可是德王?”话说到这份上,他要再猜不出来,那便是愚钝了。 “你一早便知?”这回,翰林不淡定,以为夏淳沣知晓许多事,却唯独瞒着他。 “你方才到话让我联想到其他,串在一块便顿悟了,你可担心你母妃的安慰?”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夏淳沣感觉这整座皇城,四周暗藏杀意。那腐朽的人心,就似囚禁他的牢笼,时日长了,未免不被同化,可他到底还是个孩子。 “宫人们表面敬重我,不过是因为我是父皇的儿子,若我没了皇嗣的身份,又或者,父皇不在了,他们也会肆无忌惮的欺辱我,因为我手中没有权势。”翰林想的明白,容妃之所以受制翰侗,是因为容妃没有显赫家事,一个人单凭皇帝给的荣宠走到今日…… 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若皇帝没了……他自己亦会失去所有。 他这番话,让夏淳沣心惊,身在天家也有许多无可奈何,一个小娃子心思也是深沉得很呢。 见他失落着急,夏淳沣差点没忍住提醒他,皇帝的病,并没有看到的那般严重,不过是想让他们兄弟内讧的幌子。 “殿下放心,我一定会护着你。”在他额头上打了个响指,似乎就想看看他小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妃子与皇嗣之间本就隔这一层禁忌,德王居然会下嘴去咬容妃,要么这个德王有特殊癖好,要么……两人有了让人忌讳的关系。 容妃既被德王挟持,说明德王深知她的弱点,而翰林本就是容妃的软肋之一,若是单独用翰林的安危来要挟,容妃大可暗地里找皇帝诉苦,除非他十分笃定容妃不会去告状…… 夏淳沣捋了捋思绪,随即有了大胆的猜测,翰林的亲父兴许就是德王。 这事儿,十之八九不会错。 想到这里,他对翰林越发怜惜。 “我不需要人保护,我要保护母妃。”翰林心心念念得都是容妃,想来容妃受伤得事,给了他莫大的刺激。 “傻孩子,等你强大起来,便是容妃的护盾,容妃也无需战战兢兢过日子。”夏淳沣说这些是想教他自保的武功,怎知他思想压根不在这块。 “只有像父皇那样,才算是正真强大。”翰林一声喟叹,澄清的目光里蒙上一层向往。 夏淳沣见状乐了。小家伙心也不小。 “来,站起来,像个男子汉。”夏淳沣拉着他站起身,“先强身健体,才能坚定意志。要保护你母妃,你自己得要有点本事。” 翰本兴趣缺缺,被他来回几个招式逗弄,倒是探出了那么点意思。 两人便在假山内过起招来。 * 容妃熬夜炖了一锅清汤,待皇帝下朝后便迎着寒风,亲自给送了过去。 “这汤看着清淡了些,口感却是极好。”皇帝品了品,继而又道,“居然还有槐花的味道,此时,并非槐花盛开的季节,容妃是从哪儿寻来的槐花。”皇帝十分满意。 “在槐花凋谢时,臣妾早就晒干了花瓣,给您备着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槐花。”容妃娇笑一声。 “宫妃之中,你只是有心。”皇帝对槐花中情的程度,超乎他自己的想象,一盅子汤喝完,舒适的口感让他整个人都懈怠了。 “皇上可是困乏了?”见他眯上眼,容妃放柔声音问道。 皇帝睁开浑浊的眼眸,豁然清醒,“朕还有许多政事处理,容妃若无事便离去吧。” “皇上,您可千万别累着了,要不,臣妾留着给您按按肩,说会儿话,全当给您解闷儿,您若怕分心我便一直陪着,您要想起臣妾来了,回头就能看到。”容妃声音娇滴滴的,当真是能酥掉人骨头。 皇帝纵然老了,也是个正常男人,这么一支娇媚的海棠,就在眼前,他哪儿能坐怀不乱。可眼下不是时候。 他一个“病重”之人,哪儿还有力气去翻云覆雨。 “辛苦爱妃了。”皇帝坐直身子,拿起毛笔,翻开卷宗仔仔细细的审阅着。 一束束阳光,穿过窗棂,照射在冰冷的大理石砖上,一缕缕的清风拂动帘子,微微的起伏。屋里的青铜仙鹤香炉上,冒着淡淡的青烟,在光线的折射下,显得好似纱雾一般。 容妃感觉手指都快麻木了,抬头看着窗外柔和光线,心里猜测应要传午饭了。 “皇上,该歇息了。”容妃提醒一声,放下手臂,将掩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回来活动着。 皇帝茫然的抬起头,坐久了血液循环不通畅,没能一次从椅子上站直,容妃眼疾手快,抢在胡殄之前将他扶起。 “传菜吧。”皇帝下令。 不一会儿,宫女们鱼贯而入,手中托着精致的吃食,一碟一碟的,按照顺序,整齐摆放在餐桌上。 皇帝淡饮淡食多年,这餐也不例外。容妃已经许久未曾在他宫中用餐,看着小太监一一试吃过后,容妃殷切为他夹菜。 “爱妃,可能吃得惯。”皇帝看她一直在为自己忙活,关怀备至的举动,以为是饭菜不她胃口。 容妃浅笑着,脸上妆容精致,皇帝这才注意到她今日应是特意妆点了一番。 “能陪皇上吃饭,即便粗茶淡饭臣妾也是开心的。”容妃夹了朵鸡枞姑放入碗中,始终是笑盈盈的,可心里也不断在盘算,如何从他嘴里探出些话来。 “林儿已满六岁了,可是越发不乖巧了,他也是皇嗣,再这么贪玩下去,日后打发去边疆封王,省得留在宫中给后辈留下坏印象,那得多让人糟心。”容妃眉头紧锁,一副发愁的样子。 “爱妃不打算为林儿谋划更多?”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吓得容妃双腿一抖,立刻跪了下来。 “皇上恕罪,臣妾就是发发牢骚,别无他心。此生唯愿林儿安好。”容妃抹了把眼泪,说得真情实意。皇帝虚扶了她一把,两人又坐回到餐桌前。 “你亦知道,朕的身子是越发不中用了。朕也在为太子人选发愁。”放下筷子,皇帝一脸倦容。 这话让容妃立即竖起了耳朵…… “臣妾是个妇人,不能为皇上排忧解难了。”容妃垂着眼眉,很是顺从。 “你是朕的妃子,说不定还可以为朕出出主意,朕也想听听你有何见解。”若不是他紧锁眉头,容妃只当那是一句玩笑,亦或是在自己的试探。 “这……”容妃用绢子在唇角沾了沾,十分犹豫,“此事,臣妾怎敢妄言。” “此处就朕与爱妃,除了你我二人,不会有第三人知晓。”说着,他朝胡殄递了个暗示的眼神,胡殄会意,领着一干人等退下。 “林儿还小,理应排除在外,再则臣妾与林儿也无大志,自然不是上上人选。”容妃四两拨千斤,一来说明翰林无夺嫡之心,二来也表明自己心迹。 “允王霸气浑然天成,德王仁厚,两人各有优势,不相上下。”说着,她一脸为难的看向皇帝,“想必皇上想法与臣妾多有一致,才会这般苦恼吧。” “你说得没错,朕先前也是摇摆不定。”皇帝站起身,走到窗边,挡住了折射的光线。容妃看着他苍老疲倦的背景,心下十分好奇他到底属意谁。 “德王……如何?”他不紧不慢的丢出一枚带有暴爆炸效果的话语。 容妃听完,又惊又喜。待他回身之际,已经掩藏好内心的轩然大波。 “皇上您自然有自己的较量,只要是皇上的确定得事,必定错不了。”她笑着,走到皇帝身边,为他披了件褂子。 饭后,皇帝困乏了,容妃便欢欣雀跃得离开了。 胡殄目送容妃离开后,来到皇帝卧房中不放心的问道,“若容妃既非德王,亦不是允王的人,又该如何是好?” 皇帝让他胡殄搀扶着坐起身,“为了翰林她必定会依附一方。” “若依附的是允王,那允王得知皇上您有立德王的意思,允王若对德王起了杀心……奴才担心德王招架不住。”胡殄想到德王不争不抢风轻云淡的姿态,担心皇帝下了记猛药,让大好江山后继无人。 皇帝眸光一冷,有些怒其不争的气恼情绪,“若当真如此无用,死了也罢,即便当上帝王也不过是个让人唆摆的傀儡。” 况且他一直认为德王不过是表面得木讷中厚,实际是只会掩藏其锋芒的人。 听完,胡殄有些惆帐,若容妃是德王的人,注意说明德王隐藏之深,若真是德王到登基,他们这些伺候在老皇帝半辈子的奴才,怕是也要跟着遭殃。 他至今还记得贤邕皇后死去哪里的情形,以及德王悲恸得哭喊声…… 从龙祥宫出来后,她想到德王之前吩咐她去试探吴穆赟,可她压根没将吴穆赟放在眼里,不过一个小官,没有深厚的背景,更没有什么根基,皇帝纵然宠爱也不会随意托付什么…… * 紫稔宫。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容妃多等一刻,都觉得煎熬。用过晚饭后,她屏退宫人,悄声无息的进入暗阁中。 224. 春风得意 德王这天倒是精神得很,身上没有半点酒气,唯一让他情绪起伏的原因,是他诧异容妃居然这这么快便找了他。 “若是没有重要事,你可要准备接受惩罚。”他目光一转,看向手中正在把玩的物件儿。容妃知道那是惩罚女人的东西,她也就见识过厉害。 一想到那场面,都禁不住脸红心跳。 “殿下上回不是让我去探口风吗?”她丢下一句未说完的话,是想吊人胃口。 此时,关乎到德王是否能继承大统,他自然是被掉足了胃口,立刻站到她面前,浑身紧绷的等她继续说下去。 等待她回复都嫌漫长,德王迫不及待的追问,“可有眉目?” 容妃点点头,见他着急,便不在留悬念,“皇上他属意殿下你。” “当真?”非亲耳听到,他感觉难以置信。明明那老家伙一直忌惮他,怎会将皇位传给他? “自然是真的,我怎会骗你。”一想到他日后成了皇帝,自己与翰林也能高枕无忧,心里也跟着欢喜。 回头一想,德王又觉着,似乎哪儿不对劲。 “他怎会与你说?” 容妃脑子懵,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交代了一遍,关于翰林封王和与皇位有关的话语,被自动隐蔽。 德王来回踱步,总觉得有些蹊跷。 “允王残暴,若拿你与允王相比,自然是选择你要稳当许多。”容妃觉得此事无甚好纠结的,既然是皇帝亲口所诉,自然是错不了。 听她这么一说,德王亦觉得有些道理,但心里的防备未曾松懈。 “方才的话,你最好给我烂在肚子里。”恶狠狠的提醒容妃一句,他清楚皇帝既然能与她说道此事,这事估计也瞒不久。到时间允王必定会有所动作,他只等水到聚成,便可见机行事。 容妃颤巍巍的点点头,“我知道的。” 两人分开后,容妃从暗阁里钻了出来,许是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一抬头看到窗口倾洒的明亮月光,竟觉得有些刺眼,故而,她并没有留意到有个影子,此时已经窜到她身后,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抵在她脖子上。 那是一把细小的匕首,尖锐的足够能刺穿她的喉咙。 “什么……什么人?”容妃吓得不清,总觉得那刀刃上冒着寒气,惊得她仰着脖子往后躲,生怕伤到自己的肌肤。 “堂堂宫妃就这般与人厮混?” 男人沙哑的声音,钻入她耳朵里,顿时让她心都凉了半截,双腿不住的打哆嗦,脑子也不听使唤,想不出个应对的法子。 “你……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容妃支支吾吾得,想拖延时间掩盖事实。 “将暗阁打开。”男人一声命令,迫使她靠近机关,男人手中的匕首一刻也没有从她脖子上移开。 “这……好汉有话好好说,这暗阁是决计不能开启的,这会要了我的命。”容妃想到德王得手段亦是害怕的不得了,她如今是腹背受敌,只能拖得一时算一时。 “暗阁里可是德王?”男人用刀刃拍了拍她的脸,威胁的意思十分明显。 “你是皇上派来的人?”她捂着脸,感觉自己完了,这回怕是要死了,只是,想到小小的翰林,她心里是万分的自责和痛苦。 “此事,与林儿无关,他根本毫不知情,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求留我儿一条活路。”容妃禁不住哭了。 “不给林儿留活路的人是你,与德王私会,结党营私,都是死罪,再则,光翰林的的身世已经足够你死一百次了。”男人不再追问,而是直接将自己的猜测一股脑儿的说出,一双眼睛认真的审视着她,通过她的反应便能分辨出自己的猜测有几分真假。 “你……居然什么都知道了?”容妃惊呼一声,又掩面痛哭起来。“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杀了我吧。” “德王以何事胁迫你?”想到容妃脖子上的伤口,以及多日阴郁的神情,男人自然联想到她受人挟制。 容妃愣了愣,“林儿的生死……” “皇宫大内,一个皇子死了,怎能轻易了之,他能有如此大的本事?再者,那可是他的亲子……”男子摸了把下巴,暗暗惊叹这德王不简单。 “他一心想报仇,根本不会念及其他情分,林儿和我不过是他的复仇工具,他若想取我和林儿的性命自然是能用尽手段,眼下皇帝病重,没人能看护我们母子俩,我只能选择自保。”说道这些,容妃很是愤慨。她身边的男人没一个靠得住,她这辈子都被木家男人给毒害了。 根据容妃提供得信息,男人脑筋专得飞快。 允王自以为稳坐太子之位,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不知道逼急了,允王会不会拥兵自重,直接逼宫,如此一来,德王正好扮演救世主,既能解救皇城于危难,亦能博个好名声,日后这皇位也坐得稳稳当当的,即便没有皇帝诏书也无人敢说他名不正言不顺,更不会留下兄弟阋墙的诟病。 是个有计谋的人…… “德王若是称帝,你与林儿便是他一生都洗刷不掉的污点。”男人留下一句,让容妃警醒的话,便抹黑消失了。容妃压根没能看清他的容貌,甚至连他的手指都未能碰触一下。 他来无影去无踪,形同鬼魅。容妃是怔愣了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她第一时间开门叫来宫人,将屋里子的蜡烛全部点亮,随后不停地来回踱步,形态十分焦灼。 究竟是什么人,能在皇宫里自由走动?而且,这般驾轻就熟,想来是熟悉她宫中环境的人。 “今夜谁当差?”她灵机一动,忽而想到应该从自己宫中人着实盘点筛查。 宫女青梅一愣,旋即拿出册子,仔细查看。容妃便将这晚当差的人仔仔细细的盘查一遍,即便是那几个休沐的差使,也都被围在房里不给自由出入,直到她一个不落的查了个遍。 有余是自己宫里出事,亦担心被旁人起疑,她只说因上次刺客还未抓着,担心在闹出事来,便多了个心眼儿,宫人们将信将疑,即便有疑问也只能是憋肚子里,无人敢胡言。 容妃查到下人房时,正好遇见被遗漏的夏淳沣。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打着寒颤,衣衫不整,便质问道,“你去了何处?” 夏淳沣一见她身后浩浩荡荡的,顿时好奇的四周张望一圈,“奴才,方才去了趟茅房,这大半夜的是怎的了?莫不是娘娘丢物件了?” 容妃正在气头上,他居然旧事重提,这让她心里恼火得很,“闭嘴!谁人能证明你上茅房了?” “这……”夏淳沣支支吾吾的,冷得不住发抖,“奴才方才在茅房遇上御膳房的人,还聊了两句,娘娘可要去打听打听?” 提到茅房,容妃似乎还能闻到哪刺鼻的味道,顿时心烦意乱的撤走了大部分人马,随后吩咐青梅去求证夏淳沣是否说了真话。 夏淳沣回到屋里时,其他侍卫均被惊醒,都在小声嘀咕容妃怪异得行为。夏淳沣却是兴趣缺缺,翻了个身,打着呼噜睡着了。 三日后,迎来了初雪,这天正好是翰林年满六岁的生辰宴会。今日皇城里也多了许多前来送贺礼的皇亲贵胄。 紫稔宫里,更是热闹非凡。而生为主角的七皇子,却偷偷的溜了出来,找到刚值夜完,正在呼呼大睡的夏淳沣。 他知夏淳沣素日无甚爱好,就喜欢贪杯,这不,拿来一壶好酒,在他鼻尖处晃了晃,他便自己醒来了。 “小调皮!”夏淳沣带着溺宠的口吻,责备他是个捣蛋鬼。顺手拿过酒壶,接连咕噜几口,喝了个精光,“好酒哇。” 翰林见他还不解馋,继而笑了,“这可是外邦进贡的好酒,下回我再给你装些来。” “说话可得算数。”夏淳沣较真,随即想到今日是他生辰宴会,“你怎不在紫稔宫待着,今日个你可是小寿星。” 翰林叹息一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那些过往迎来的贵胄亲戚,面上都挂着虚伪的笑意,无几个是真心的,我也是看烦了。” “烦?”他眉头一挑,似有不喜,“你若想在宫里过得安逸,还得指望这些贵胄,切勿耍脾气。” “……” 听完,翰林沉默了,他确实不喜,甚至厌恶。“可我还是个孩子呢。”他嘴里嘟嘟囔囔的,忽然带着撒娇的语气来了这么一句。 夏淳沣顿时笑开了。 “是呀。你还是个孩子,可你心志可不低。”在他鼻尖处轻捏了一把,夏淳沣眼里蒙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与他相处些时日,翰林大致能猜到他心中所念,“你可是想你那心爱的姑娘了?”想着他看似没心没肺,将所有的心思都给隐藏了起来,内心十分的细腻。 “人小鬼大。”又是一声轻轻的责备,提到心爱的姑娘,他脑海里全是莫芊桃俏丽容颜。回想两人相似的过往,他这才发现自己念得紧…… 225. 夫妻恩爱一场好戏 “要不,我帮你向母妃告个假,让你回去一解相思之愁,或者直接把亲给定咯。”翰林盘腿坐下,给他出主意。 夏淳沣朝他挥挥手,“赶紧回去吧,莫要让你母妃担忧。” 提到容妃,翰林顿时也愁眉深锁,“我母妃最近好似变了一人……” “如何变都是你的母妃,比任何都关怀你。”他提醒一句,担心这小子发现了什么,从而对容妃产生厌烦情绪。 “母妃自然是疼爱我。她从前喜爱听曲儿,也喜爱妆点花容,可这些日子,她将从前的消遣拿落下了,日日揪着我习字书写……”翰林显得十分困惑,对容妃忽然的转变很不理解。 “容妃娘娘许是觉得你玩心太重,想将你纠正。”夏淳沣随口说了一句,心里清楚容妃这一变化并不突然,是真正在为翰林做打算。 “母妃必定有事瞒着我。” 翰林撅着嘴,十分笃定。“你说……不管是德王继位还是允王继位,他们都是不是都会杀死我母妃。” “此等为有人诟病之事,他们不会鲁莽动手。眼下你装作乖巧顺从,便可躲过一劫,你时常说的那些违逆之话切莫与外人道。你要懂得韬光养晦。” 翰林是懂非懂,依然慎重的点了点头,随即在夏淳沣的催促下离开。 * 吴府。 小雪纷纷扬扬的,铺满了一地。 凤榕溪的马车因为连夜赶路,加之雪水弥漫卡在城门口跑不动了。吴穆赟带着一群人马浩浩荡荡的去接人了,平日里他最是强调低调,今日个却是反常,只有李俊儒心里清楚清楚,他是多少看老丈人的面子,省得落人口实。 凤榕溪一眼便瞧见马背上风雅俊逸的吴穆赟,立刻眼睛都看直了,挤压一个多月的怨气,在顷刻间风消云逝。 “夫人一路辛苦了。”吴穆赟跳下马,笑脸相迎。凤榕溪也十分配合的迎了上去,两人站在一块,倒是一对璧人。 城里百姓见两人如此恩爱,众口相传,他们夫妻便成了许多未嫁少男少女艳羡的对象。 “曲南县那边都已置办妥当,请相公放心。”凤榕溪展现出许久不见的贤惠姿态,吴穆赟非常满意,他点点头,抱着凤榕溪上马先行回去了。 她踏进新府邸,在各个房子里都瞧了瞧,看着模样应是十分满意。 “这府邸不错,较之曲南县城的府邸,貌似大了许多,装潢亦是有大雅风范,亦不失奢华。”凤榕溪夸赞连连。 “我已经将夫人的院子空置下来,夫人安排好仆人便可入住。”吴穆赟显得十分贴心,另外还准备了热水,待她回去后,便能沐浴更衣,好好的休息片刻。 他这一举动,让凤榕溪找到还未出嫁时,那丝丝缕缕的缱绻与缠绵的感觉,顿时,不忍与他分开,生怕一转身,他又恢复冷漠的样子。 可又怕自己太腻歪,反惹他心烦。一时间左右彷徨很是为难。在她纠结之际,吴穆赟早已经不知道去向。 她索性开始打量起自己的新院子。 方才转悠了一圈,其他的院子里种树栽花,满院子郁郁葱葱都被零星的雪花覆盖,唯独她这个院子植林较少,却是一派富贵的景象,里头各件器具摆件都十分精致,款式也是相当新颖,相比较其他的院子,她这儿档次是高出了许多。 想到放才经过谭翠红的絮萝院,院子里种着五花八门的花草,雪一落下枯枝耸搭,白雪覆盖,那看上是萧条得有几分滑稽。 这样看来,她在吴穆赟心中还是十分有地位,怎是一个区区姨娘能媲美的,他表面对自己严肃,内心还是柔软,若不然,不会出城去接应,更不会留这么好的院子给她。 想到这里,凤榕溪心里美极了…… 不多一会儿,仆人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韵兰院里顿时热闹起来,凤榕溪在丫鬟的伺候下,已洗去了一身的疲惫。 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时,天色已经暗沉。她跨出屋子,正好见到田嬷嬷吩咐丫鬟将贵重物件摆放整齐。凤榕溪出现身上带着鲜花般的芬芳,身上散发的气场,与未回京之前截然不同。 她眼角眉梢竟是笑意,整个人焕然一新,是明媚也娇俏。 田嬷嬷看痴了,“小姐,怎么一回京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凤榕溪抿了抿嘴,宛如未出嫁之前,那个眼神羞怯,眸光却清澈灵动的深闺大小姐。 “嬷嬷,你去给他们安排住处,我去妆点一番,一会儿等着相公传晚饭。” “得呢。”田嬷嬷眼睛都看直了,仿佛在一瞬间回到了从前。 吴穆赟去接凤榕溪的场景犹在眼前,不过片刻光景,已经被传为佳话。想来还是因为吴穆赟对她忽然的殷勤,才会让她整个心绪有了变化。 吩咐完,凤榕溪便坐妆台前,细心的描眉画眼儿。 正如凤榕溪所言,吴穆赟很快便传饭了,凤榕溪领着贴身仆人,盛装出席。她身穿一套枣红色的衣裳,上面绣着一朵朵金梅,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贵气,裙摆飘逸尽显柔和之美,让原本冰天冻地的气候,忽然有了回温的错觉。 “姐姐这身,可真好看。”翠红挺着肚子施礼完,一脸艳羡打量着她。 凤榕溪虽然心有得意,可还记得田嬷嬷的嘱咐,逐儿朝翠红颔首道,“妹妹怀着孕,还要伺候相公,着实辛苦了,我看着这天儿也冷了,莫不然给妹妹选几匹好料子,做一身衣裳,全当慰劳妹妹的辛苦。” 翠红笑着谢过。 落座后,她发现少了莫芊桃。 “莫娘子呢?”说完,她立刻掩住嘴,懂事的改口道,“我说的是莫妹妹呢。” 她适是时的改口,照顾了吴穆赟的面子。论身份,莫芊桃不过是个暖床的,论地位有这无法跨越的阶级限制,如何也轮不到姐妹相称,不过是成全吴穆赟的面子罢了,再则,翠红当年做暖床丫鬟的时候,还是半个奴婢呢,还是做了姨娘才以姐妹称呼的。 “她呀?”翠红笑了笑,“是个不喜守规矩的人。” 不守规矩?那也得有人惯着。 凤榕溪美眸一转,狐疑看向吴穆赟。 他一愣,随即打马虎眼,“她稀里糊涂的,你刚回府,我担心她扫你兴致。” 这话明面上是在讨凤榕溪欢心,暗里确护着莫芊桃胡作非为。凤榕溪笑了笑,丢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敢情相公还是为我考虑了。” 话一说完,她便招呼仆人将菜上齐,随后笑看身侧那如明月清风一般美好俊逸的男人,“相公今日可否陪我好好饮一盏。” “一盏怎够,一壶才尽兴。”吴穆赟看向她,已命仆人备上美酒。 翠红见两人一开二回的,就是绝口不提对凤榕溪禁足的惩罚,这还剩下三个月有余呢,就这么让她蒙混过关…… 她正想提醒吴穆赟一句,忽而察觉到侯在一旁的田嬷嬷,朝自己投来不友善的目光。瞬间明白,京城是人家的地盘,连吴穆赟都变得殷切,可见是有所忌惮,可又怎能蠢到往枪口上撞。 思及此处,翠红挺着肚子站起身,要以茶代酒,进凤榕溪三杯。 “未能与阿赟一同出门迎接姐姐,是我不懂事了,还望姐姐莫要生气。”她举起茶盏,神态恭敬。 凤榕溪嗤笑一声,“你如今可是我们吴家大功臣,怎能让你受了委屈,再者你大着肚子多有不便,一切都以肚子里的胎儿安全为首要。” 两人女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虚与委蛇,吴穆赟觉得自己不说些什么,都显得不那么感人了。 于是他站起身,执着两人女人的手道,“见你们能和睦共处,我心里十分的安慰,我是何其幸运,能迎你们二位妻妾。” 这夜,吴穆赟顺理成章的去了凤榕溪的院子,翠红在欣垣的搀扶下回了絮萝院。一路上翠红都未说话,想到凤榕溪在宴席上的沉稳,她心里有些怕意。她担心凤榕溪又学会了什么新招,用来对付自己,若真这样她也是没辙,只能奢望肚子里这位挣点气儿。 回到院里,莫芊桃酒足饭饱,正坐在软榻上哼曲儿,均是让人听不懂的歌,可翠红立在门口静静听着,思绪有些恍惚。 “怎就你一个人回来了?”探了探头,见她身边除了欣垣并没有那抹颀长身姿。 “你可是失望了?”翠红往她对面一坐,她觉得吴穆赟心里应该最欢喜莫芊桃,因为得不到所以越在意。 兴许,日后可以拉着莫芊桃给自己做挡箭牌,让那凤榕溪少找自己麻烦。 莫芊桃自然不知她心里的想法,只觉得她一双眼睛看得自己心里发毛,一准没好事。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翠红笑了,“我在想你生得这般丽质,若是从了大人,定然没凤榕溪什么事了,阿赟平时对你虽然没怎么照应,可心里到底是最疼你的。” 听到这话,莫芊桃不太开心。她坐起身朝自己房子走去,临了回头说了句,“我从不碰有妇之夫,我对吴穆赟没兴趣。” 翠红窘迫一笑,喝了口水,也回自己屋去了。 226. 贞洁烈女 月色凉薄,白雪漫天,冷冽的寒风无孔不入,吹得人瑟瑟发抖,莫芊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还是被冻得坐起身来,起身一望,她才发现碳火早已熄灭。 裹着被子爬起身,加了些碳火又重新烧了起来。她坐在炉子旁暖了暖手,忽觉饥肠辘辘。本想忍忍算了,正准备回床上继续睡觉时,忽而闻到淡淡的鱼肉香气。 夜已渐深,不曾想还有人无心睡眠,并与她一样饿着肚子,抹黑起床整起吃食来。 来京之后,莫芊桃嫌少在府上走动,连伙房具体位置亦不知在何处,只能闻着气味寻去。 出了絮萝院,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她便后悔了,自责不该出门,这夜风刮得好似刀子一般,让她浑身发抖,可就这么回去,她又心有不甘。走着,走着,双脚一空,她倒头栽进了覆着薄冰的湖水里,咚的一声,一股刺骨的寒意让她浑身失去知觉,身上厚重的棉被拉着她往下沉,呼救的声音也被湖水淹没。 沉塘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让她慌乱的挣扎了一会儿,便慢慢往下沉去。 不知过看多久,她感觉浑身暖和了,睁开眼睛时,勉强晃悠着一个男人的裸背,正窸窸窣窣的找衣裳穿,在烛火的照耀下,他白的好似萝卜一般。 莫芊桃看痴了,由衷发出一声轻叹。那人立刻回过身来,正面对着她。 是吴穆赟,可莫芊桃无心欣赏他变幻莫测的神情,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两腿间…… “你可还满意?”吴穆赟本想装镇定,没想她面皮堪比城墙,一瞬不瞬的持续看着。 “满意不不满意的,不好说,得问问你夫人和姨娘才知道呢。”莫芊桃以轻佻的口吻说着,目光好似被钉住,片刻也没有从他胯下离开。 最终,吴穆赟羞涩得将衣裳穿上了。 “我又救了你一回,你可要以身相许?”方才败阵,这让吴穆赟不愉快,便想着激她一激。 经他这么一说,莫芊桃才注意到自己此时,全身赤裸得被包裹在被子里。 她迅速缩了缩脖子,恨得将自己埋进去,就在她躲躲闪闪之际,气氛开始变得暧昧。 “以身相许?”莫芊桃怀疑自己的耳朵,这老掉牙的话亏他说得出口,自己都替他脸红。“怎么想来都是我吃亏呢。” “你吃亏?”吴穆赟抖了抖月色衣袍,一脸不解。 “可不?你可是经历过两个女人,也不排除你之前便已经是情场高手的可能,可我这身子正俏着呢。”莫芊桃一脸不乐意,却见他与自己越靠越近,她身上除被子,也没有多余物件遮身,这让她十分没有安全感。 吴穆赟明白,她是在嫌弃自己经历的女人多…… 一时,他竟然不懂莫芊桃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 “你救我一命,我很感激,谢谢。”她顺道说了这么一句,显得彬彬有礼,道让吴穆赟不好继续开荤。 朝四周看了看,她感觉此处十分陌生,“这是哪里?” 他道,“我的厢房。” “将那袍子递给我穿上……”她指了指不远处悬挂的蓝色衣袍。 吴穆赟一个旋身,双手一摊,“自己去拿吧。” 她咬了咬牙,反正都被他看光了,继续矜持倒显得矫情了,于是裹着被子,她便伸手去取。 吴穆赟想到她身子本就不好,加之方才掉了冰湖,眼下自然是受不得寒气,立马将她按住,手一伸便将衣服丢给她。 “可需要我帮手。”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两颊上飘着两朵红晕,显得越发娇嫩可人,可他还是想让莫芊桃心甘情愿的将身子交给自己。 费了好大的力气抽回目光,嘎吱一声推开房门出去了。 他回来时,手上拿着两条烤鱼,而此时莫芊桃已经穿戴整齐,只是那一身衣裳穿她身上就好似唱大戏的,显得有些滑稽。 “之前烤鱼得是你?若是饿了你何须自己动手,轻唤一声,自然有仆人为你效劳。”莫芊桃不懂他怎忽然有了这份闲心。 “你闻到了?”看来他烤鱼的技术没有退步,他面上有几分得意。 莫芊桃白了他一眼,“那你可不是我救命恩人若不是你半夜烤鱼,我也不会走出去,更不会掉河里。” 这还能怪他头上去? 吴穆赟摇摇头,不知不觉的便与他她讲起往事,“幼时,家中父母虽然对我关关爱有加,可为了过日子常年在外帮工,家中只有家姐照顾我,家门前有一条小河,为了节省开支,家姐便日日下河捉鱼,回来烤给我吃……许久未尝家姐的手艺,起便想着自己动手试试。” “你家姐……去了何处?”她嘴里好不容易闲下来,才懵懵懂懂的开始追问。 吴穆赟摇摇头,一脸落寞,“你出事之后,我便将他们送走了,至于去了何处……我想家姐亦是不愿意见我的。” “章桢可废了?” 提到他家姐,自然会想到那害人不浅的蠢货。 他又是摇摇头,“兴许被你废了。” “已经算便宜他了,他应该被千刀万剐……”莫芊桃恶狠狠的说着,猛的发现吴穆赟神情有异,这才收住口。 好歹人家是叔侄关系,再则,她还吃着人家烤鱼呢,总不好把话说深了。 “还不解恨?”吴穆赟见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感觉分外可爱,情不自禁的嘴角多了一抹浅笑。 解恨?如何解恨……她经历了如炼狱一般的日子,谁又能真正体会? “你不在凤榕溪屋里吗?怎么?她没满足你?”她说话大剌剌的,没有半点顾忌。 “你可是要替她?”提到凤榕溪吴穆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还不如看莫芊桃噘嘴鼓眼来的有趣。 摸了摸嘴,她站起身,转移话题,“我吃饱了。” 他往椅子上一靠,眯着双眼,有些不怀好意,“可是要回去?”她这身穿着在屋里子待着还行,若是出去外面绝对是受不住的。 “怎的?你想给我暖床?”回头看他一眼,一脸的挑衅。 “乐意之至。”伸手将她一拽,一股淡淡的香气飘入鼻尖,拥着她身子的手臂一紧,动作迅速的将她带上床。 莫芊桃废了好大的劲儿,想从他铁臂里挣脱出来,奈何他纹丝不动,最后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而自己也耗光了力气,一闭眼便睡着了。 睡了一会儿,莫芊桃迷迷糊糊的感觉头晕脑胀喉咙干涸,浑身又疼又冷。她嘴里断断续续的发出几声呻吟。 声音很轻,但还是被吴穆赟发现异样,睁开眼睛,见她一张脸通红通红的,便知她必定在发烧,迅速从箱子里将厚厚的被子全部取出,又加了碳火,才让她有所缓解。 ”水……” 又是一声有气无力的轻吟。 吴穆赟原本在给她捂脚,一听她渴了,立马手忙脚乱的给她倒茶,转念有担心水凉,便将杯子放在碳火上炙烤了一会儿,才往她嘴边送去。 刚一碰触到莫芊桃的唇边,瞬间便将她柔软的唇瓣烫肿了,吴穆赟一心系在她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指腹上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 见她嘴已红肿,吴穆赟一咬牙,将杯子里的水含入口中,嘴对嘴的将水喂给了她。 莫芊桃迷糊,舌尖触到温热的柔滑的水,便不住的想吸取更多,用尽力气抬着头,紧紧贴向他,直到将他嘴里吸了个干净,却还觉得不够…… 这下,吴穆赟黑脸了,若不是她身上滚烫,他会以为莫芊桃在诱惑自己……他没有时刻考虑太多,一口接一口的喂着,直到到安静下来。 吴穆赟废了好大劲将她身子弄暖,几乎是忙活一整夜,翌日,天色微亮,他便出府去寻了大夫。 大夫诊治完后,后院里的两位夫人都知莫芊桃在吴穆赟的厢房里待了整整一夜。只是翠红很是好奇,他不是去凤榕溪屋子里嘛,怎半夜就与莫芊桃混在一起了? 想来,她也觉得好笑,凤榕溪知晓此事,必定气极了。只是……平日看莫芊桃无欲无求的,没想到背地里居然这么有手段。 看来,是她小瞧了。 莫芊桃接连病了数日,一直留在吴穆赟的厢房里养病。期间翠红也去看过她几回,送了些起眼的药材。 这日,她依然是晕晕沉沉的,耳边传来拿鸟儿清脆欢快的叫声,她估摸着,今日必定是个好天气。 不多时,人群的脚步声,惊得鸟儿四散。凤榕溪领着田嬷嬷和欢袭等人出现了。 这些日子都是吴穆赟照看莫芊桃,即便吴穆赟不在也会留个贴身丫鬟看护,大部分时候还是都是她与吴穆赟单独相处。 “妹妹觉得如何?” 凤榕溪一脸关切,她只带了田嬷嬷和欢袭进来,其他仆人都留在外头侯着。 莫芊桃浑身难受,没有半点精神,她朝凤榕溪微微一笑,“谢夫人关心,还是叫我莫芊桃吧。” 妹妹妹妹的叫,听得她感觉膈应。 凤榕溪啧啧有声,继而又是一声嗤笑,“都是自己人,你无需害臊,况且……你与相公共处一夜,也不是第一次了,何必……再装贞洁烈女。” 227. 欲拒还迎,手段高明 “就是。这欲拒还迎的手段,可真是高明呢。连我这老婆子都差点被骗呢。”田嬷嬷跟着生出大拇指附和。 莫芊桃实在连争辩都懒得。 见她目光飘忽,双眼无神,似乎并没有听见两人说话。 凤榕溪见她不为所动,心里气极了,被田嬷嬷拉了一把,提醒她注意分寸,她立刻又笑开了,“说到底相公是最疼你的,试问相公何曾亲自伺候过人,也就独你这份了,光这份殊荣当个暖床丫鬟着实委屈你了。” “那是,这莫……芊桃姑娘是有大志向的人,怎会一直屈就做个暖床的,这做姨娘是迟早的事儿,眼下怕是盼着肚子争气吧。”田嬷嬷跟着一唱一和,两人夹枪带棒的说道了好一会儿,语气尽是凉薄,若是换作别的女人,听着她们说些捅心窝子的话,兴许早就羞愤而死了。 她莫芊桃没别的长处,就是生了一副后脸皮。 主仆两人一通说道,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莫芊桃,却不知道在何时已经闭上双眼睡着了,她呼吸平稳,可见睡的安稳深沉。 凤榕溪狠狠睨了她一眼,不禁怀疑她是不是铁打的,居然油盐不进。 田嬷嬷朝凤榕溪使眼色,意识她该走了。凤榕溪气呼呼的甩着袖子出去。临了吩咐门口的丫鬟,多看护着点。 “小姐莫慌,那姓莫的翻不出什么风浪来……”田嬷嬷话还未说完,便被她的怒吼止住。 “都这样了?还翻不出风浪来?嬷嬷怕是老糊涂了吧。”凤榕溪翻了翻眼皮,心里恼火。 田嬷嬷面色一囧,想不到凤榕溪当众奚落她,顿时面色也不好,双手往袖口里一钻,面色也冷了下来。 “老奴是老了,帮不看小姐了,明日老奴便收拾收拾回老家。”说完,她便离开了。 凤榕溪看着她扬长而去,心里暗忖。这哪儿是丫鬟婆子,分明是一尊老佛。得端着敬着,半分脸色也看不得。 眼看连田嬷嬷都治不了凤榕溪,欢袭更是惶恐,田嬷嬷一走,她越发孤立无援,倒是凤榕溪想如何任性都无人劝得住。 “夫人,田嬷嬷一心想扶持夫人,她都是为夫人着想。”欢袭端茶递过去,望她能尽快消气。 “她做何想法,还需你提醒我?她这是倚老卖老。”凤榕溪端坐着气愤难平。本想着来了京城,吴穆赟对她越发好了,怎料半路翻船,被莫芊桃夺了彩头。 欢袭垂着眼儿,退到一旁。 * 这夜下起了小雨,雨水夹杂这寒风冻得刺骨。 田嬷嬷坐在火炉旁磕着瓜子,一粒接着一粒,动作迅速到像是是泄愤一般。 “嬷嬷,您消消气。”欢袭端来盘红枣糕上来,一脸讨好,“来尝尝我做的红枣糕。” “可是小姐让你来的?”田嬷嬷顿了顿,挑着眉毛怀着一丝期待问着。 欢袭踌躇,不知道该不该圆个善意的谎言。田嬷嬷跟个人精似的,只是片刻的彷徨便被她猜出一二。 “得了,你比你家夫人有心。”田嬷嬷将一手的瓜子壳丢入碳火中,一时灰烟腾起,烧得霹吧作响。 “婆子我老了,做起事来有心无力,只怕是要辜负老爷的嘱托。” “嬷嬷你可不能走,如连您都管束不了小姐那我们这些小丫鬟更是力不从心。您也不愿意看着小姐继续沉沦下去吧。大人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思,她时常无法克制情绪,理智的去处理事情,连碧园也是死得冤屈。”欢袭就差给田嬷嬷跪下,说到这一处,她便想到平日的委屈,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见她这样田嬷嬷无声叹息,她看着凤榕溪长大,在印象之中,她是个举止娴雅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礼德言容功样样拔尖。论才学气质,在京城贵胄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怎的变成这副样子。 见田嬷沉着脸,有些唏嘘。欢袭皱着小脸,苦巴巴的,“嬷嬷,你可不能不管夫人呀。若连你也放弃夫人那……那我只能去死了。” “好了,莫要时常将死字挂嘴边,晦气得很。你也看到了,她也不听我的劝说,老婆子我是受老爷嘱托才来的,如今事情办成这样,我也没脸待下去了,我会让老爷再找个有能力的人过来,你且安心。”田嬷嬷只得另寻法子,若不是看欢袭这丫头可怜,碧园又无辜惨死,她决计不再掺和。 “你在的这日,小姐较之从前好上许多……嬷嬷……”欢袭知她为难,可眼下她也是没了法子,况且田嬷嬷说的安排也未必能成。 “蠢丫头。”田嬷嬷没好气的白的她一眼,“若你家夫人不愿意让我离开,我如何能走?” 欢袭愣了愣,明白了,“一切好看她家夫人的意思,她说多无益。” 拜别田嬷嬷,欢袭便回了凤榕溪的住处,透过窗棂,她能看到凤榕溪恬静的侧颜,此刻,她正在作女红。 她进到屋子里,从箱子里找了件狐裘衣给她披上了。凤榕溪手指颤了颤,抬起头时,眼中的神采好似银河里的星星。 欢袭看呆了,随即反应过来,她将自己当成了吴穆赟。 若不其然,那神采在看清欢袭的容颜,即可飞散了。 “可见着大人了?”她的语气略显疲惫。 欢袭摇摇头。 “去看看他可是在厢房照顾莫芊桃,问问他今晚会否过来。”她低头忙活,未在看欢袭一眼。 无需问欢袭亦知道,吴穆赟肯定不过会过来,他已经守莫芊桃好几晚了。她得了命令,虽然明知结果时是如何,欢袭也得硬着头皮去问。 放在门口的油伞还湿哒哒的滴着雨水,欢袭将伞一撑开,细小的水珠顿时被抖起,密密麻麻的落了下来。 穿过迂回的回廊,铺着青石的小路,正好遇上打开房门,准备出来的吴穆赟,她施了施礼,脑子里想着合适的措辞,不一会儿她硬着头皮问道,“夫人说长夜漫漫,她有些畏寒,想问大人今夜是否会过去?” 吴穆赟只道,“我这里还有几套被子,你带去给夫人吧。另外再給夫人多添点碳火。” 欢袭进屋取棉被,见着莫芊桃坐在床上,裹着厚重的被子无聊的翻花绳,她自己一个人自然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只是几个简单的样式,看得欢袭直愣愣的,一直到被子落入手中。 回去后,她对凤榕溪说,“大人说他走不开,让奴婢带来了棉被,还领了碳火,让夫人今晚过得暖和。” 听到他还关心自己的话,凤榕溪虽然不情愿,但也得过且过了。 欢袭见她没有过激反应,暗暗送了口气。 此时,在吴穆赟的厢房里,莫芊桃不悦的看着他。 “你应该去看看你那位夫人。” 反正这几天,她看吴穆赟都看腻了,成天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已经审美疲劳。 “你可真没良心。”吴穆赟已经听出嫌弃之意,瞪了一眼这个没心肝的女人一眼,便去寻了口水喝。 “良心?这词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不匹配呢。”她毫不在意的挑衅着。 吴穆赟除了上朝外,他没有多余的交集,日日回来之后便在屋子里看护着她,这些日子也没少于她斗嘴。 虽然乐在其中,可这女人实在无法无天。 漫不经心的瞄了莫芊桃一眼,他说道,“咱们是同类,应该相互欣赏。” 莫芊桃冷嗤一声,“翠红肚子大了,你应该多看护她。” “你大可不必担心,她自然有专人看护着。”吴穆赟怎能对翠红那边松懈,他的第一个孩儿,必须平安降临。 “那咱们来论论朝政如何?”明知他不喜欢女人论政,可莫芊桃便要往枪口撞,当真是看他看厌烦了。 吴穆赟一听这话自然不喜,当即面色沉了几分。 “据说皇帝钟爱你。想必有重任委托与你吧。”她一点点的试探吴穆赟的底线。 她这话说的吴穆赟心惊肉跳,不由得怀疑她是否知道什么,亦或者她有特殊身份,这样想来吴穆赟不淡定了。 “你想说什么?”他敛去笑意,表情平淡得近乎冷漠。 想说什么? 莫芊桃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想着你在朝堂上日子不好过,若能为你排忧解难,倒是美事一桩。”她说得有几分得意,也不知道是哪儿来得自信。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吴穆赟毫不客气的嘲讽她。 这个女人戳穿他痛处,让自己着实没面子。 “我呢,还真不是个什么人物。不过嘛,立场不同见解必定有独到之处。”她并没有因为吴穆赟的话被打击,看着他那双深黑的眸子,没有丝毫惧意。 忽而,他笑了,笑得有肆意。 “你可是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来?”他挑着眉眯着眼审视莫芊桃,那眼神就好要看穿她一般。 他隐隐能感觉到,莫芊桃如此关心他在朝堂之事,应是怕被牵连。此时,正是多事之际,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想着明日个,便让李俊儒通个人脉,好好去查查莫芊桃的身世。 228. 来至老父亲的担忧 莫芊桃唇角微微一勾,带着兴味笑意,“那便是有……”她底下头,蹙了蹙眉,一脸沉思,“不过……你一三品官员,能有何重任呢?不会是临危之下的无奈之选吧……” 话说道这份上,吴穆赟面生更是无光,这女人话里对他尽是嫌弃与不屑。 见吴穆赟眼眸里明显有火苗在窜动,她立刻尴尬的笑了笑,“随口说说,不要较真。皇帝乃九五之尊,自然得好生伺候着,若不然,这一大家子都得跟着遭殃,想来你也是辛苦的。” 这就是打一巴掌,赏颗枣的典型例子。 “话多的人活不长,你可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冷眼警告一句,这屋子他时待不下去了,转身就往门外去了。 他一离开,莫芊桃立刻收敛笑意,心里有些沉重。倘若方才的猜测都是真的,只怕是好日子不多了…… 而且,吴穆赟看她的眼神,充满了警惕以及怀疑,俨然已经将自己当做探子,指不准明日就会将自己查个底朝天。 这屋里子没了吴穆赟的气息,她顿觉神清气爽,整个人都精神了,简直有不药而愈的势头。 * 这日,天色暗沉,只有薄薄的光线,从乌云缝隙里钻出来,朦朦胧胧的只有暗黄的色彩,在云层里被挤压着。 吴穆赟进宫后,才猛然得知昨夜里德王遇袭了。所幸受了些小伤,并无大碍。 “真是朕的好儿子呀。”虽与意料中的一致,可遇上兄弟阋墙,他大抵还是心痛的。“空有匹夫之勇,却无计谋实在难当大任。” 他早知允王如此,亲眼见证后,还是忍不住气恼的责备几句。 “允王有行动,如此说来,容妃可是允王的人?”胡殄好奇的问了一句。 老皇帝摇摇头,“她是德王的人。” 胡殄不明白了,“此话何解?” “你心里应清楚,何必装糊涂。”皇帝面色愠怒,不喜胡殄装模作样。 胡殄愣了愣,急忙道,“老奴看德王实诚,实在……实在不好做揣测。” 皇帝合上卷宗,喝了一口清茶,眸色一沉,“允王的精兵与皇城的禁卫军相比,还要厉害几分,那些将士都经历地狱式训练培养出来的,单凭德王那些守卫,已经够他死好几回了,可他只是受了皮肉伤,说明他早有准备。” 胡殄豁然开朗,“如此说来德王也是个厉害的,他这番……可是通过考验?” “不急。”皇帝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想一旁正在书写的袁涑仁。 “你安排那人,可查到些什么?” 那人? 袁涑仁知皇帝暗指的是夏淳沣。 这小子滑头,每回见着都是马虎眼儿,心里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他与七殿下交好,平日里只说七殿下与容妃娘娘母慈子孝,倒无甚特别之处,他一个侍卫不方便时常在紫稔宫内守着,加之皇城守卫森严,他也是只能看得表面……” 皇帝虽然未曾直白的承认过翰林未亲生,可他到底深谋远虑,却不曾为七殿下谋划什么,这让袁涑仁心里已有答案。 此事,应得胡殄、夏淳沣以及他自己知。 “若不是你们玄机阁的人都懈怠了?这些日子都查不出所以然。”皇帝将茶盏忘桌上一搁,瓷杯摩擦的声音重重敲打在他心上。 “皇上息怒,宫廷大内,这人再有本事也得按章办事,不是?若不然,容易被人察觉。”袁涑仁低眉顺耳,态度恭敬。 他知皇帝必然是等不及了。 皇帝正预备继续责罚,正好宫人通报吴穆赟觐见。他来得正好赶巧,既给袁涑仁解围,又转移皇帝实现。 皇帝朝袁涑仁递了个眼神,他便隐没进暗处去了。 吴穆赟朗朗而行,目不斜视,一路走到皇帝跟前下跪施礼。 袁涑仁在暗处看着,心里感叹他气质不凡,温润如玉,这般儒雅的男子当真能成事?他满心的狐疑。 “吴侍郎可是听闻德王遇刺之事赶来的?”皇帝轻易猜到他心中所想,给他赐座后,自己也坐到主位上。 他面色稍显沉重,“正如皇上所言,微臣确实在为此事担忧。” “无需放在心上。”皇帝端起茶盏吹了吹,缓缓凑到唇边浅尝一口。 他态度不甚关心。 这让吴穆赟一时拿不准注意,若是德王有个长短,那计划岂不是得暂时搁置?再则,太子人选是否会因此变成允王,而他这个掌握了两位皇子命运的三品官员又该如何自处? 想来他颇为太疼。 “皇上可是宁愿有盘算?” 皇帝浑浊的眸子闪过一道精光,“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小雨滴,无需在意,朕也想看看,德王实力如何,若是没有能力,江山交与他又有何用。” “您就不担心德王有个好歹?”吴穆赟看着亦是心惊胆战,况且德王是他许肯的子嗣。天家人当真是心大得很,确切的说……近乎无情。 “莫要小看他,再则……朕也未必一定要将皇位交到姓木的手上,贵胄中亦有许多有能之士,江山不缺人继承。” 这句话犹如惊雷击打在吴穆赟心尖上,若当真看的开,何必如此折腾,皇亲国戚之中确实不乏天之骄子,以他拙见允王和德王都不是最佳人选。 “皇上心系江山社稷,相信新皇必定能福泽万民。”他敛去心思,发出喟叹。 皇帝眼下只有德王一个人选,若是两位皇嗣都不靠谱,他是否能无私做出决断,全然是未知之数。 吴穆赟稍坐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离去时吴穆赟偶遇同僚,顺道聊了两句,之后便听说自己得老丈人此时正在锦园里吃茶看雪,心下觉得奇怪,这天寒地冻的,怎的还能赏景,于是想去看看。 在去往锦园路上,在一个水榭亭台的拐角处,他忽见一个身影飞快闪过。怔愣一下,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 那身影是夏淳沣。 他为何会出现在皇城,且此处接近锦园,他在探什么消息?又在为何人办事? 他本想追上去,却听见路过的宫人谈论起允王亦在锦园,吴穆赟立刻想到允王应该是在拉拢势力,他担心老丈人与自己不同路,届时若是失势会影响到自己的前程,便立刻折返往锦园去了。 此时的锦园大门紧闭,门口守着几个侍卫,相比允王平日的排场已经算低调。想到允王无所畏惧的行迹,吴穆赟亦不知他是胸有成竹,还是无惧无畏。 他还未走到跟前,便被侍卫拦下了。 “本官受允王邀约前来,不想来迟了。”他朗朗清清,笔直的站着。 侍卫打量他一阵,又问了他姓名,粗浅的盘问过后,放他进去了。 花厅里,一群人密密匝匝的坐着。允王立在中央口沫横飞。 他嘴角含笑,朝花厅走去,若无其事的一一施礼,“听闻岳父再此,本欲来拜访,中途亦听皇上提及岳父,说起淮城赈灾之事。” 凤云雷又片刻恍惚,随即一拍大腿,直道,“怎忘记了此事。老咯,无用了,该告官请辞咯。”凤云雷急忙对允王告辞。 他这话无非是想说,自己只想安享晚年,无意加入这场纷扰之中。 可允王也不是好糊弄的。 “父皇怎忽然想起此事,可需我与父皇说说情?”允王朝两人靠近,小鼻子小眼儿的,看着就是一脸的算计。 “怎好劳烦允王。”凤云雷留着虚汗。 “无碍。”允王说着便招呼来随从。 “如此也好,下官替老丈人谢允王体恤。”吴穆赟顺势应下了。 允王点点头,说着客套话,随即又改口,说明日再去说情,他自己心里也掂量得清楚,与皇帝到底没有多少情分能消磨。 临走时,允王提醒一句,“本王在此与各位官家闲聊家常,深甚是愉悦……尚书大人,可明白我的意思?” 凤云雷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吴穆赟顺利将凤云雷带了出来,两人刚出锦园没多久,凤云雷便暗暗朝他道谢。 做戏做全套,两人当真与皇帝哪儿走了一遭。 出了皇城,两人坐上同一辆轿辇。凤云雷本不喜吴穆赟,奈何他方才也算搭救自己,于是压低声音连连道谢。 “若不是你及时出现,兴许我便被禁足在锦园,左右是难以脱身。”凤云雷想来心有余悸。 吴穆赟心中一直有疑问,“允王怎会这般无法无天。” 凤云雷愕然,“你不知?” “可是因为他有自己的精兵?皇上对他也不曾管束,才会让他肆无忌惮?”吴穆赟觉得光这些理由有些牵强。 转念想到刚才皇帝说的那些话,似有磨炼德王的意思,所以才会对允王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下也明白了些。 “允王在外头有不少庄子,兴许富可敌国。”凤云雷声音很轻,生怕被第三者知晓。“这事儿,并无几人知晓,怕是皇帝有所耳闻。” 吴穆赟恍然大悟。 沉默一会儿,凤云雷禁不住问道,“我那不孝女儿,可给你添来麻烦?” “岳父若是挂念她,便随我去看看吧。”吴穆赟他瞥了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想必心里还是放不下。 229. 无厘头的试探 “她从小便被我宠坏了,偶尔有些小脾气,也无伤大雅,她当初不顾一切将自己给了你,可见爱你之深,还望你日后多加体恤爱护。”凤云雷叹息一声,有些愁绪。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这本是应该的,岳父何须见外。” 吴穆赟谦和的态度,像是给凤云雷吃看一记定心丸。 “如此便好。” 他总算稍微放心。 “田嬷嬷若是用不着,便将她请回老家安享天年去吧。”凤云雷当初派遣田嬷嬷去指点凤榕溪,是因她不知自重,担心她被夫家看不起,现在想来,应是多余了。 “无碍,田嬷嬷来后,夫人欢喜得紧,一切看夫人的意思。”吴穆赟笑着。心里却是想着其他,若田嬷嬷自己待不住,便让她们主仆自行去安排吧。 这事,他差不得手。 两人分别时,凤云雷给你了吴穆赟玉光青荧的佩环。他知道那必定是好物件儿,送给凤榕溪是想告诉她好好过日子,凤云雷永远是她的最大的依附。 下了车辇,原本清朗的天气忽而乌云密布,转眼间便落下淅沥沥的雨水。吴穆赟快步钻入府门,仆人立刻撑着油伞送他进了厅堂。 堂里多了两个陌生妇人,步摇金湛溢辉,穿着华贵富态。 那两人与凤榕溪坐在一处,聊天喝茶欢笑满堂。吴穆赟微微愕然,随即眼眸里蒙上一层阴霾。 他笑着走进去,凤榕溪与他介绍这几位妇人均是她从前未出阁时的好友,吴穆赟只是淡淡一笑,看似有些腼腆,实则是不悦。作为他的枕边人凤榕溪自然看得明白。 匆忙遣散好友后,她凝着脸坐一旁,“相公这是为何?” “多事之秋,莫要时常邀人来家中。”吴穆赟不愿意与凤榕溪多说,只是稍做提醒。在凤榕溪看来他是对自己不满,才会对自己诸多限制。 “相公若是对我有任何不满,大可直言。”凤榕溪鼓着腮帮子,十分不悦。 吴穆赟瞧了瞧她,若有所思。 她从前见自己含羞带笑的,这一回京城反倒涨起气焰来了。吴穆赟没打算与她深究,拿出凤云雷给的佩环,放在她面前。 “这是你父亲拖托我带给你的。” 她怔愣一会儿,用双手接过,眼里载满了无以言表的情绪。 “真的?真是我父亲给你的?” “夫人,若不信大可自己去问问。”吴穆赟对她的情绪丝毫不好在,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便转身走了。 回头便吩咐李俊儒将凤榕溪盯紧点,莫要让她与其他官家夫人接触,以免惹祸上声身。 “还有……小桃儿……”他木愣愣的说了一句。 李俊儒为反应过他何意,便问道,“大人何意?” “你去查查小桃儿在入黑市之前到底是什么人,务必查的清清楚楚。”吴穆赟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心情有些复杂。 李俊儒心下狐疑,犹记当年在章家已经查过她底细,怎的旧事重提。 “当年查过,并无不妥,为何又要重查。” “兴许当年查的时候出现什么纰漏也不一定,何况,我那时……心思也不全在那上面。”吴穆赟语气平淡,细看之下,目光游移不定,似乎有些焦灼。比起提及凤榕溪时,更能左右他的情绪。 “一定要仔仔细细的查。”他不放心的叮嘱一句。 李俊儒得令,消失了。 * 只打上回冲田嬷嬷摆脸色后两人便一直僵持着。这回出厢房便见着凤榕溪拿着一块佩环暗地里啜泣。 这一下子便心软了,立刻放下手中活计走过去,“小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姓吴的又欺负小姐了?” 转眼注意到她手中的佩环,顿时也跟着触景生情,眼角湿润,声音也随即哽咽,“这青玉佩环本是你娘贴身佩戴之物。后来……你娘没了,后来被老爷珍藏起来,如今这佩环辗转来到小姐手中,说明老爷还是十分疼爱小姐的。” 凤榕溪点点头,抱着田嬷嬷哭了起来。 想到凤云雷还在乎自己,凤榕溪心头一扫方才的阴霾,与田嬷嬷说起吴穆赟今日驱赶她好友的事儿。 “我看大人不是随意得罪人的性子,小姐你还是注意着点,这朝堂上的事儿咱们后院里头说不准,可得免去夫君的后顾之忧不是?小姐你日后还是多关心这点大人。”田嬷嬷抹了抹泪,好言劝说。 田嬷嬷来了两个多月,凤榕溪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这小姐日日就是争宠夺爱,对自家夫君的关爱是少之又少。 凤榕溪点点头,拉着田嬷嬷做到一旁,让欢袭端上茶点,以茶代酒像田嬷嬷致歉。几句好言好语两人便也好如初。 欢袭在一旁说不出心里是喜是忧。长此以往只怕连田嬷嬷都奈何不了她家主子了。 * 一连数日的银雪纷飞,地面已积了厚厚一个如粉末一般的细雪。 今夜月光分外皎洁,连树枝丫上悬着的冰条,都被映照得都透着光亮。吴穆赟在莫芊桃厢房门口来回踱步,那脚印儿深浅不一绕成了一个圈儿。 就在他彷徨之际,房间里内有了声响,他贴耳听了听,猜测这个女人必定是睡觉不安生,不小心跌落床了。 接着听她嘟嘟囔囔的嘀咕几句,便又没了响动。透过窗棂缝隙,看到莫芊桃缩被窝里,浑身包裹得密密麻麻,转身又睡得安详了。 吴穆赟心中顿起忿怨。 悄声无息的钻入房内,用防身的匕首在她脸上拍了拍,冰凉的寒意让禁不住有缩了缩脖子,恨不得将整个脑袋都塞进被子里。 吴穆赟知她日日被禁在府里,不可能与外界取得联系,故而想着试探一二。 本想掀开她被子,将她冻醒,思及她病好未痊愈,便只得作罢。 “哐当”一声,他撞翻了一旁的妆奁匣子,里头琳琅满目的珠串钗子一并落了下来。 她这才一骨碌的怕爬了起来,被那闪着寒光得刀刃刺了眼,顿时一个激灵缩到墙角。 “什么……什么人……要干嘛?” 她已然被吓懵了,加上还未睡醒,脑子里没有半点应急反应。 “我亦想问问你,你是谁?”吴穆赟变了声,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眸子。 这一问,让莫芊桃更懵…… 她是谁? 她是莫芊桃呀? “大侠你是不是找错人了?”莫芊桃纳闷了,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就这么莽莽撞撞的偷摸着进来了,未免太草率了。 “我找的就是你。”吴穆赟不敢分心,就怕一不小心被她给带偏咯。 “我就是这府邸的住客,你告诉我,你要找的是男是女?是不是姓吴?”莫芊桃眼珠滴溜一转,开始东拉西扯拖延时间。 “我若是找姓吴的呢?难不成你还能引路不成?”吴穆赟隐隐猜中她心思。 莫芊桃有些尴尬,随即乐呵呵的笑了,“你可真会读人心。” 吴穆赟听闻,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看她没心没肺的,吴穆赟顿时失了兴致。抽回匕首,他准备离开。 “好汉别走。”莫芊桃一把将他拽住,随即拿起妆奁里散落的珠串递给他,“好汉若是不嫌弃便收下吧。” “你可是有事相求。”吴穆赟知所求,可还是问了一句,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彻底没救了。 “你若要走,我送你出去,你若要杀人,我便带你去……”说着倏然一把将吴穆赟推开,大声喊叫“有刺客——来人呀——有刺客——”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不多时厢房便被围得密不透风。吴穆赟自知被她摆了一道,顿时也黑了脸。 他摘下面具,怒瞪莫芊桃一眼,见她正一脸幸灾乐祸,“一会在收拾你。” 他推门出去时,光线已经被挡住,根本看不清他得容貌。此时府里的侍卫将长矛和刀剑对准了他,就好似准备要宰杀牲口一般。 “是我——”他冷着脸,看着那群黑压压的侍卫。 侍卫们一愣…… 听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很快有人反应过来了。 “是大人,吴大人。” 众人顿悟。 他便迎着光线走了出去,脸上已染上暧昧之色,“都散了吧,莫姨娘在于我逗乐呢。” 众人再次顿悟……原来是闺房情趣。 众人散去。吴穆赟转头准备回屋子里。 莫芊桃眼疾手快,急忙将门堵住,不让他进来找自己麻烦。 可她那点力道,就好比小猫挠痒痒,哪儿能真正捍卫到自己。这不,他抬起脚一踹,那门便干脆利落的应声倒地。 莫芊桃二话不说,直接往柜子里钻去,转念又担心对着柜子一阵乱踢,又或者直接将自己抬去乱葬岗,于是,她在吴穆赟错愕的眼神中又钻了出来。 “这是干嘛呢?门都踢坏了,这是你自家门。”接着她拍拍胸口,一副慌张模样,“我胆儿贼小,你可别吓我。” “你胆小?”吴穆赟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何时认出我来的?” 见他没方才恼火,莫芊桃便走到床边,用被子将自己裹住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