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欢谢》 分卷阅读1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1 书名: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文案 忽然想讲一个 归隐谋士和江湖刺客 的故事 当然了 也可以简单的说成 老奸巨猾 和 下三滥的 你争我夺到底谁上谁下的互黑历史。 (好吧其实只是我又手痒了忍不住还想继续写武侠…… (话说……似乎我已经得了一种『几个周不写点武侠就浑身难受』的怪癖到底该怎么破啊。 (古物默默躺地掰笔杆中……_(:зゝ∠)_ 文案: 「知你饮苦如酒,多年话少情多。」 cp: 温浮祝x谢常欢。(听小天使跟我讲说名字放在前面的会是攻?【官方cp不可逆(严肃认真脸 注: 本文走 探险开地图 + 偶尔美食出没 + 阴谋诡计 + 庙堂与江湖之争。 好了大概能剧透的就以上这些? ps:看的人多就能日更,看的人不多就只更榜单要求的字数啦。←(这句讲真,谢谢谅解。)(另,谢绝盗文,谢绝扒榜。) 最后,敬请须知: 文中可能会不定时出没一些奇葩角色,但那是我为了部分剧情需要才设立的。 跟作者我本人实际非常正直的三观以及幸存的节操并不挂钩。请注意二者区分。 所以请不要试图调戏作者君。 另,诸位在阅读文章时若产生不适,劳烦请快快点击右上角x按钮迅速自救逃生。 多谢配合。=w= 毕竟我只是单纯的想将脑海里的这个故事讲给合胃口的人听罢了。【转笔杆托腮。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恩怨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浮祝,谢常欢 ┃ 配角:聂白,江墨,苏衍,谭谌,秦娘,顾生,季子佛,等等等等…… ┃ 其它:强强,天作之和 ☆、第一章。 「一更雨漏烛花残。」 「二更席宴欢客散。」 「三更……三更……」 温浮祝持着竹筷敲杯的手顿了顿,视线扫过细雨斜湿的窗棂,放空了会儿,终于还是落了一声轻咛的「叮——」。 扔下了筷子,他拢袖而立,声音依旧温和淡然: 「小二,劳烦你来结账吧。」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衣袂翻飞的声响,紧接着便是一声装模作样的叹,「啊呀啊呀,温老狐狸你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明明受我所邀,我这个主人还没到呢,你这个客人倒要先走了?」 温浮祝无奈立住步子回头,果不其然就见对方正腆着他那一张狐狸脸笑的张扬。 谢常欢有一张太喜笑的脸,这人严肃起来还好,有那么三分正经的模样,可偏偏天天挂笑,这人一旦笑起来那便了不得了——微微上挑的眼梢便更加上挑,抿成一线的薄唇便更加凉薄。 初次见到谢常欢这个人的时候,温浮祝吓得差点打翻了一箩筐的游鱼——活生生以为自己在偏僻小河溪旁遇见了传说中的那些个狐狸精。 还是个男狐狸精。 可这个狐狸精偏偏喜欢称自己一句「温老狐狸」。 简直没有天理。 何止没有天理,简直岂有此理! 「谢常欢,你……」 温浮祝这边刚你字读了开头,眸光就有点愣住了,随即出手如电的去捉谢常欢拿筷子的手腕。 谢常欢岂能这么简单就随了他的愿,微一弓手,二指灵活一转,眼瞧着仍旧是那单手托腮闲散的夹着花生米吃的模样,手下却没差分毫的倒转了筷子堵着了温浮祝的手心。 温浮祝不躲不挡,只腕子又微向旁侧一晃,好像上一个眨眼他手还在自己手腕左边,下一眨眼便立即不见了,接着迅疾如电的从他那宽大袖袍的下边又伸出来了,谢常欢眨了下眼,并未再躲开这一下,被他捉住手腕。 白底黑墨的袍子上,赫然一抹触目惊心的暗紫血斑。 「啊呀!」 谢常欢抢在温浮祝出口询问之前先咋呼了一下,接着倾过茶盏来毫不在乎的泼在自己袖子上,搓了搓才发现晕开了一大片茶色,跟尿了似的,那血渍暗斑也没褪的干净,还不如不擦呢!一气之下索性「刺啦」一声,横断了袖子。 温浮祝刚掀起前摆准备落座的动作一僵。 面若冠玉的男子眉头很糟心的跳了一跳,「常欢,世人都知道你是个断袖,但你也不用处处费心费力的证明,你还真是个断袖。」 谢常欢不理会他的奚落,只是咧了嘴继续笑眯眯着,径自冲远处直打瞌睡的小二招了招手,「来来来,账算他头上,再来你们店里的招牌杏花春两壶,然后把这几盘菜重新上个热乎的。」 直到杯盘重整,谢常欢自己狼吞虎咽的吃了个七七八八后,温浮祝这才惆怅开口,「常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你邀我来这儿的。」 「是啊。」又夹了一大筷子菜,谢常欢一口咽下去了,这才拿着筷子点了点周围残破不堪的空桌,「你别看这家店面破,但这家的杏花春,是我游历江湖以来,喝过最好喝的一种酒了。」 言罢又想起甚么似的,忙拍开了另外一坛未开封的,欠了身越过一桌的汤汤水水,一掌拍在桌边,一手便将酒堵在了温浮祝嘴边,谢常欢依旧笑的欢畅,「温兄,你也合该着尝尝。」 尝尝? 温浮祝忙侧了头,躲开他就堵在自己面前的手腕,淡笑了句,「你别闹了,我喝酒上头。有甚么事你直管说就好。」 「温浮祝。」 谢常欢的神情忽然严肃了些。 「今天是我生辰。」 温浮祝那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慢眨了几下,尔后不动声色的在袖子中轻抖了下手腕,扣了一枚暗器在手心里,眼睛慢慢移向了窗边。 连绵细雨仍旧在下,漆黑的夜里连星子都见不着一点亮。 「你知道今天下雨了么,常欢?」 谢常欢仍旧死死将酒堵在他嘴边,闻言直接乐了,「我为了赴约可是连奔了几千里啊,淋了一道的雨过来了,怎生会不知?」 「那么你可是知道下雨天多半都是伴着打雷的?」 「欸?」 「在这种时候说谎话更是容易遭雷劈的,我是为你着想啊,常欢。」 「老温……今天真是我生辰。」谢常欢挫败的揉了揉眉心,还没等着继续解释解释,便觉得温浮祝忽然伸手搭上了自己肩头,接着自己便被他迅疾的按到了座椅上,未及抬眼,这人就身手干净利落的飞出了窗外。 金戈裂帛之声倏忽一线入耳。 谢常欢侧耳倾听了会儿,暗道了句这老狐狸比自己都更像个杀手,这才又继续摇晃着酒壶笑,拿过温浮祝刚才握过的筷子去敲茶杯壁,慢声道: 「一更雨漏烛花残。」 「二更席宴欢客散。」 「三更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2 ……三更无边杀意寒!」 语毕单手从腰间一抽,一柄水色软剑如龙吟出鞘,谢常欢卷过桌上那最后一坛杏花春,又随手抛下了几锭碎银,踏着薄线雨丝猛追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6-28最新公告: 悬灯终于完结啦=w= 接下来更新大概会以常欢谢为主。 专栏还有其他文连载,短篇也会不定时掉落,有感兴趣的自己去戳啦。 专栏地址如下: /ohor.php?authorid=1246526 古物谢过喜欢我文的看客们=w= ******* 另,我原先忘在最开头这章说了,古物我写文只要是发上来的章节一般不会再做剧情的修改。 所以若看到我原先的章节又更新了,那么一定是在捉虫而不是伪更!如果剧情有修改的话,我会标注出来(修)的字样。 ****** ☆、第二章。 世人都知道,谢常欢是个杀手。 是个非常出名的杀手。 当然,并不单单因为他是个断袖,也不是因为他还是个长得很好看的断袖。 而是,天下悬赏榜里,他一般都是那个稳占了第一行醒目大字的杀手。 因为他实在太招恨了。 惦记他的人不计其数。 可谢常欢曾这么大言不惭的同温浮祝讲过,「排这个悬赏榜的那人大概是想睡我,要么就是想让我睡他。没办法,我身后的追随者实在太多太多了。」 前几句温浮祝不敢苟同,但这最后一句,温浮祝觉得,真的还是十分有道理可言的。 他和谢常欢认识了十来年,这十来年里,向来聚少离多,而每次吃饭,往往也都是谢常欢来约他,只不过他俩好像从来没有一起吃过一顿稳定的饭。 温浮祝在自己的茶渡小筑里无聊时,未曾不是会将此事拿来打发打发时间一般的想想,想想——谢常欢这十来年杀手生涯是怎么过来的,睡觉时被人追杀,吃饭时被人追杀,便是连逛花楼时也要被人追杀。 对了,说起花楼这个事。 谢常欢跟大多数正常的杀手不一样,他不止不无情,他压根就是多情。 江湖上也有人言——谢常欢根本不是个断袖。 因为他逛花楼。 他逛花楼便算了,还写过酸诗追求过花魁娘子,想为她赎身。 只不过那时候温浮祝在他身边。 人家出落的一副世家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怎么瞧都是可托付终身的样子,谢常欢一嘴油腔滑调,姑娘是风尘中见多了的性情中人,当众将酸诗扔回了他脸上,「呸」了他一句便提着裙摆,细腰慢扭一步三摇的上了红木小楼。 独留谢常欢啊呀啊呀的捧着自己的心血在原地急匆匆的直打转。 打转了半晌忽然得了旁的姐姐妹妹们提点——原来都是这个臭男人老在自己身边可供比较,人家姑娘早就是看中了这个来了偶尔会和她琴瑟和鸣一曲的温润公子。 气的谢常欢忽然便扑过去拽住了温浮祝的袖子,一把便将他从二楼雅座揪到了展厅里,抢走了一干姐姐妹妹的乐器,谢常欢咚咚咚的击了三声大鼓,大着舌头举起了自己紧紧抓着温浮祝的手,「我告诉你们,我谢常欢其实是个断袖!身边这人就是我睡过的……」 话未说完便被温浮祝冷静沉气射过去一片细密的银针中了身,封住了哑穴不说,后背还挨了一片连绵的针雨。 温浮祝起先没明白谢常欢是要干嘛,毕竟这人疯癫惯了。 没想到疯癫到如此地步。 温浮祝他是个隐士,还是个小隐隐于野的隐士,所以江湖上认识他的人并不多。 此刻倒也哗然一片。 二话不说的打横抱起忽然没了言语还傻呆呆一样顿住的谢常欢,温浮祝咬牙切齿的将这辈子最不擅长的轻功用到了极致。 出楼不到片刻,谢常欢已经冲开了周身穴道,可这人却偏偏依旧不动不言语,仍由自己死沉的身子被温浮祝艰难的抱着。 横越了两条溪流,温浮祝匆匆攀上了一个小山丘,二话没说撒手一抛。 滚滚澈水里是噗通一声清脆,接着便是一声混了水声的,「啊呀……噗噗……温浮祝你……咕嘟……」 然后便没了声响。 可祸害能这么轻易的死了倒好。 偏偏这人第二天依旧一张笑眯眯的狐狸脸,笑的何其欠扁,「温兄,昨夜是我喝多了,无心戏言,戏言,你莫往心里头去。」 温浮祝只低头看着茶盏中浮叶浅笑,「常欢昨夜说了甚么不曾?大概我也是喝多了,竟然连只字片言也未曾记住。」 谢常欢摸着鼻头笑的更尴尬了,「那甚么……都没记住便是最好的,不过,你能先帮我把后背上的针取了出来吗?你是半逆着穴位扎的,我若是自己来,总怕伤了筋骨。」 「好说。」 直到将银针重新收回一个小竹盒中盖紧实了,温浮祝这才装模作样的拢了袖子道,「我先前跟你说过,我喝酒上头,你偏不信。你瞧,我现在不仅杯盏酒量便能上头,上了头还容易耍了酒疯伤人。」 「这真真是在下的不对了,在下日后,一定一定不迫着温兄喝酒了。」 「如此甚好。」温浮祝倒转着手中竹盒玩的起劲,一脸讳莫如深的笑意。 谢常欢也笑的四平八稳,同样一脸的高深莫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於是……你这又是不怕我喝酒上头了?」 「杏花春,一壶而已,你可别这么没用。」 「常欢,我一杯也能醉的。你还是莫要迫我了。」温浮祝摇了摇手中竹盒,将其重新收回袖袍里,低下头去翻着刚才那三个追过来杀手的尸体。 谢常欢一抖清光剑上的血迹,又就着雨水冲了冲,并未着急收,又急匆匆缠上了温浮祝,「嗳呀你别扒拉了,一群杀手而已有甚么好翻捡的?」 眼瞅着温浮祝不理他,谢常欢急的提着酒壶团团转,「老温,今天真是我生辰!你我二人认识十多年之久,我可曾迫过你一次?今朝便算祝我一回,让我尽了个兴不成吗?」 「不成。」 温老狐狸回答的斩钉截铁。 他不喝酒,是有缘由的,但暂时,他不能把这个缘由告诉谢常欢。 「温浮祝,你知道这人活在这世上,最无趣的事是甚么吗?」 「是喝酒没人陪。」 「是过生辰的寿星央了别人赏脸,这人还偏偏不肯赏脸。」 「是……」 「你既然知道,还这么扫我的兴?」 「常欢,」温浮祝揉了揉眉心,「你早就骂过我是天下第一等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3 无趣之人了。」 「无趣,温浮祝你当真无趣。」 想了想大概是气实在生的太过,谢常欢索性一甩手,愤愤将手中这满坛的杏花春砸在了一旁石块上,转身便一展袖袍,看似要走了。 温浮祝又扫了尸体一眼,无奈之下施展他那算不得太入流的轻功去追谢常欢。 绕过几匝密林便已经丢了目标,温浮祝拢了袖子踩着忽然漏了半张脸的月稀薄影有点无奈。 原地思索了会儿,温浮祝忽又展颜一笑,飞快的向自己的小筑方向赶去。 ******* 等着温浮祝拖着湿透又干透的衣服赶回自己隐居的那个小竹林时,天色已经有些微亮的架势了。 谢常欢一口口灌着难以下咽的茶叶,翘着腿坐在廊檐边边儿上,瞧着温浮祝那一身狼狈的模样回来了,便抖起了脚,咧起了笑,「老温,你的轻功别说二流了,三流都难见得你能排的上名次。就你这样的,暗器无双又怎样?知不知道暗器和轻功真配合起来了,那才叫真正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温浮祝掩上了门扉,不去管他的奚落,径自回了房间准备找干净的里衣也去沐浴下的时候,才发现衣服被翻得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底裤也被人找了出来,而谢常欢就穿着一套干净的纯白里衣,赤着脚散着发,浑身上下看起来舒爽的不得了。 倒也不知他现在穿的里头那条是不是自己的……咬牙切齿的扭回头笑了笑,温浮祝随手捡起一套散在床上的,一边擦肩而过谢常欢,一边淡淡道,「後来又来了两拨,你在我身上动了甚么手脚?」 谢常欢是个杀手。 还是个很不入流的杀手。这也是他招恨的一部分原因。 比如他武功虽然很好,可他却偏偏喜欢用毒、用暗器。 温浮祝一直觉得,谢常欢能缠上自己,大抵便是因为自己是个很厉害的暗器行家。 「我把偷来的东西放在你身上了,」谢常欢伸手准备摸温浮祝的头发,刚想搭上又忍不住啧啧了几声,「瞧瞧你脏成甚么样子了?我都不忍心下手碰,你还是先去洗洗吧,洗完了出来我再拿走。」 温浮祝有点不好的预感,「我一会洗头时不会洗掉了?」 「那我陪你一起洗好了!」 「你找死么?」三柄淬毒蓝光的锋芒已抵到自己的腹部。 谢常欢眨了眨眼,啊呀了一声,随即往后一蹦,有点惊恐的指着温浮祝,「你这完完全全的近墨者黑啊!竟然连你也开始用起毒来了!」 眼瞧着温浮祝大概是气大了,不理自己径自往后院走去了,谢常欢又不依不饶的跟了一段路,皱着鼻子怪声怪气道,「我昨晚原本没想将它放在你身上的,想着……你若是陪我喝了那坛酒,我就拿走它,接着继续南下的。可你偏偏没同我喝。」 温浮祝「嗙」的一声关上了竹门。 谢常欢靠在门板旁继续喋喋不休道,「老温,你我相交十来年,我本是不想把你也拖入这趟浑水里的,总觉得,我谢常欢生平寡言少情,寥寥一生也就寥寥一生吧,能得你温存了小半世,走时也可了无牵挂了,所以便想将这坛酒同你喝下去,觉得,哪怕此事不成,也能死而无憾了。」 「可你偏偏昨晚不肯喝,我便有着这个遗憾,有了这个遗憾,我便不想走了。想了想,只好将你一起卷进来了。成的话咱们继续逍遥快活天涯,不成的话也能在一起做一对亡命鸳鸯……」 温浮祝在听到谢常欢第一句那个『寡言少情』时就差点笑出声了,他寡言少情?他寡言少情?! 越听后面越瞎扯淡。 正想爆呵一句让他快闭嘴吧! 一张嘴却成了一句变了调子的「——啊!」 「啊呀!美人莫怕,我来救你!」 似乎便是要等着这个时机,谢常欢直接踹开了门板,匆匆奔到了水桶边便要跳进去。 可真要跳了才发现水里头哪有人呐。 滴滴水珠纷纷砸在了竹桶边缘,「咻」的一下又顺着桶壁滚进了水里,层层荡开了微波,晃开了水面里那一双素白修长的腿影。 青丝乱缠,眼波微荡,未来得及全套上的衣服只好胡乱缠在了腰部,其他□□在外的身子并不显得羸弱,反而肌肉线条紧实,锁骨也精致。 ——啧,真是个美人,除了这美人现下脸色不太好看。 谢常欢撑着桶壁笑呵呵仰了头,顺着温浮祝凌在空中滴着水珠的脚,目光又越过他穿着薄薄外衣勒在房梁上的屁股,绕到了平坦的小腹,胸膛,以及那人葱白的手臂,骨节分明的手指中捏着的几不可见的银针,以及银针中插着的…… 谢常欢不由自主的吞咽了口唾沫,神情显得有些紧张道,「老温,手下留命呀。」 「留命?」温浮祝好心情的晃了晃夹针的两指,银针尖尖上插起的那只肥嘟嘟的虫子便也跟着晃晃悠悠颤颤巍巍的,看的底下的谢常欢心都快蹦到嗓子眼儿了——这笔买卖成不成,这只虫子可是大关键! 「你把它还我,咱们有话好好说成吗?」 「好说。」 温浮祝显得异常平静,接着便松了手。 谢常欢其实到现在都没摸得透温浮祝的脾气,到底是吃软还是吃硬的,不过他现在倒这么简单的就松了口,下意识让谢常欢觉得事情不妙。 眼下来看,这感觉是对的。 那银针的下坠随度未免太快,简直有一种要将虫子钉入地底下的架势了。 谢常欢一想着一会可能要眼睁睁看着那银针飞快的射入地底,尔后那虫子被撸了串一样的「叽——」一声不能跟银针一样轻松的钻入地底,而被冲力挤压的弄出浓稠的汤汁来——光想想这个销魂的场面,他就直犯恶心的不想上前去挽救。 可他还是扑上前去了,就在以一个十分不雅的狗□□一般的姿势趴在地上,想用内力一手在底下往上使内力顶起银针,一手捏拿住虫子的时候,谢常欢这才看见这根银针早已淡定的停在了半空中。 温浮祝翘着二郎腿,依旧没穿好衣服,单手托腮,单手跟操控傀儡一样又动了动伸在半空中的手指,凌空水珠滴滴而落,点滴就湿了谢常欢一脸,而那银针也就随之轻动,虫子「哔叽」一下,从银针上滑下来了,恰巧落到了谢常欢的手心里。 「这『毒愈』我还是识得的,也自知它的价钱昂贵,绝不是我能赔得起的,还是还你好了。」 像是察觉到谢常欢的不解,温浮祝先开口做了解释。 被银针划出一线伤口的『毒愈』,很快便渐渐愈合了伤痕。 谢常欢从袖子里摸出温浮祝惯常藏针的小竹盒,将『毒愈』扔了进去,并没舍得抹去脸上的水滴,只笑眯眯的转身欲行了,刚抬脚,又猛的一回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4 头,发现温浮祝完全没有脱掉衣服再重新泡进水桶里的打算,这才摸了摸鼻子万分哀怨的开了口,「对了,老温,昨夜的酒钱是我垫的,你可要记得你还欠了我一桌酒钱呢……」 又摸了摸腰间,又掏了掏袖口,谢常欢摸出一个小锦囊来,那锦囊一看花式做工还是个女款的,他双手直接毫不留情的扯开了,「嘀灵」二声清脆,俩铜板可怜兮兮的在地上滚了一圈,这才滚回了谢常欢的脚边。 「看吧,我真没钱了。」 又挠了挠头,谢常欢继续揣着一张狐狸脸笑的讨好,「老温,要不你包了我吧?」 「可千万别。我还没如此好的胃口。」温浮祝也眯起那双桃花眼来笑眯眯,眼中倏忽射出一线寒光,「现在给我立马滚出去,我要沐浴了。」 「好吧,我就在门口,你要是水凉了要添热水甚么的,叫我。啊对了,你这水桶刚才泡过虫子了吧,我要不先给你换一桶……」语毕便像是要去提了桶往外走。 温浮祝甩了三根银针过去阻了他的步子,「我一点也不怕虫子。若这只不是有价值的『毒愈』,我可能会考虑将它煮了吃,或者烤了加作料。」 「好吧。」谢常欢微微收了笑,怂拉下脑袋,十分不情愿的往外挪了。 将踢坏的门板重新按回了门上,谢常欢这次不敢靠着门坐了,只大大咧咧的坐石阶上了,嘬了嘴开始吹哨子。 吹了有半晌,听着里面水声哗啦啦又响了半天,忽然寂寂,温浮祝开了口,「你刚才说的『此事不成……』是甚么事?你这次接了笔甚么买卖?」 「啊呀,这事便是想同你一度欢宵不成罢了,这件事想必你也是早就心知肚明十分清楚的,我想上你的心思,昭告天下都昭告了无数回了。」 就差得意洋洋的在脸上贴着个字条——我谢常欢生平只求一睡温浮祝。 温浮祝咬着牙根笑了笑,「我问你正经的。」 「昨晚那坛杏花春,其实是叫我下了药的。别说一坛,你就是小喝一口,一晚上也任我为所欲为了,可你偏偏一脸堂堂正正的清明,男子汉大丈夫也能睁眼说些甚么『我喝一小口也会上头』之类的扯淡鬼话……」 「谢,常,欢。你这次到底接了笔甚么样的买卖?」 「老温,我若是说了,你能让我在此行有命去、无回前,了了睡你这个心思吗?」 语毕透板而出无数锋利银针,谢常欢却早在温浮祝动手前一秒狂奔至百米开外了。 唯留那人张狂又肆意的「哈哈」笑声,笑的异常欠抽,「你好好洗吧,我不闹你了,你出来了我再仔细同你讲一讲。」 声音又是自屋檐上传来的了。 「温浮祝,此行你若是舍命陪我这个君子了……」 声音又传自窗边,「我可是会认为,你也是喜欢我的了。」 声音又传回门边,「你看,咱俩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你没心上人,我心上人便是你,再耗下去四十多了,那时候都老头子一个了……你倒不如现在就从了我吧?」 「好啊,那你现在便进来吧,咱俩好好做一场。」这句话未免接的太过从容,连话音里都是能听出压了笑的。 温浮祝他这人时常揣着一张温温和和客客气气的笑。 可只有谢常欢知道,这人可一点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好脾气的。 披着羊皮的狼,披着猪皮的虎,披着人皮的怪物就是说的温浮祝那种心狠手辣的角儿的,咽了口唾沫,又咽了口唾沫,谢常欢明智的住了脚,毕竟他知道,温浮祝要是忽然也佯装很开心的配合起自己的玩笑了,那自己就离成为马蜂窝的那一天不远了。 因此谢常欢只是在门口「哈哈」了几声,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老温你还是好好洗澡吧,我真的,真的不闹你了。」语毕便飞快的施展起他那轻功逃窜回里厅了。 毕竟此去路途遥远,前路凶险难料,若是能有温浮祝在陪……着实不算太寂寞。 又勾起嘴角来笑了笑,谢常欢毫不客气的躺在了温浮祝的小竹床上,一开始可能叫竹条编制的小床还不太舒服给硌着了几下,猛的摇晃了摇晃,寻思着这床真不结实,一点也不适合那甚么甚么后,怀揣着一肚子的龌蹉心思,谢常欢平静的打起了小鼾。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约客下扬州……共饮杯中酒……」谢常欢打着马又绕着温浮祝转了两圈,尔后「哒哒哒」的跟在他马匹后慢吞吞转悠,「不对,遇到你就只能是独饮杯中酒了。」 温浮祝叫谢常欢骑个马都能不停的晃悠给晃的眼花,未等着揉揉眉心,便觉得身子被人往前推了一推,接着腰便被人勒过了,手中缰绳也被人夺走了。 谢常欢将下巴卡在温浮祝肩窝里,一手绕过温浮祝的腰拽着俩人屁股下共骑的这匹马的缰绳,一手拽着了自己那匹好马的缰绳,淡淡道,「欸,我骑得太累了,跟你挤一匹成吗?」 你都挤过来了我现在还能摔你下去不成吗! 温浮祝头痛,只抿着嘴不说话。 这里还好是荒郊小路,没甚么旅人来往,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他得考虑考虑要不要把谢常欢扎成个马蜂窝然后架火上烤起来吃了。 「老温。」 「嗯?」 「你,你可是自愿陪着我走这一趟的……我……」 温浮祝冷声发笑截断谢常欢忽然带了点小羞涩情愫的话头,「要不然呢?我难不成眼睁睁看你去送死?」 顿了顿,又像是十分不解,「谢常欢,你这是怎么了才接的这笔生意?要钱不要命了?」 「啊呀!」谢常欢咋呼了一声,索性双手抱紧了温浮祝的腰,因了手中缰绳晃悠还牵的旁侧的马猛的一扭头,险险双双撞上,谢常欢将脸从他肩窝里拿出来,贴在了他后背上,发音闷闷的,「还不是因为你么!」 「因为我?」温浮祝不由自主拔高了音调,怎么就又能和他扯上关系了。 「因为老温你比我有钱呐!我得辛辛苦苦赚够了老婆本,才能娶你……啊!啊啊!别摔我下去,我不闹了不闹了!!!」 谢常欢单手按着温浮祝的肩膀在空中乱窜了几下,这才重新落回了他身后,可刚才手中缰绳已经脱了,自己那匹马虽是好马,现下却傻呆呆的原地站着了。 这样也挺好,他就有借口和老温一匹马了。 可温浮祝却忽然一倒肘撞了他肚子一下,尔后自己一拍马头,激的自己□□这马飞快的奔跑起来,自己则悠悠的落回了原先谢常欢的那匹马上。 谢常欢匆忙之下重勒马停下,在原地继续转来转去的等温浮祝。 走了这许久僻静小道也快到了头,马上要拐到阳关大道上去了,谢常欢从袖中摸出个面具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5 自己带着了,又抛给了温浮祝一个,这才敛了笑,当先严肃的走了过去。 温浮祝也戴好了面具,慢慢悠悠重新在他身后跟上了,才听得谢常欢在前面忽又拖长了调子,漫不经心道,「不过……老温啊,你……你明明不入世的,钱又是从哪儿来的呢?那么多?」 温浮祝眸光中水色倏忽一颤。 握缰的手也不由自主一僵。 「欸~我要是能有你那么多钱,我也不至于踏上这亡命奔途了。」 温浮祝缓缓在内心吁了口气,这才淡声道,「你哪只眼看见我有钱了?家底儿都翻出来为了给你做路上盘缠了……」 顿了顿,这才咬牙切齿补充道,「谢常欢,你当真那么穷?!」 穷到这次来找了我,请了我一顿饭之后,就剩下俩铜子了?! 我信你才怪! 「啊呀,」谢常欢十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甚么,上上笔任务薪金挥霍在一家酒楼里了,上笔的……则挥霍到花楼里头去了。」 又像是想起甚么,谢常欢下了马急匆匆扑到了温浮祝的马边,双臂一挥便抱紧了温浮祝的小腿,「老温,你可要相信我啊,我只是去花楼听听曲吃吃饭看看美人解解馋,真的没和她们做过甚么的!我的处子之身还为你保留着呐!老温!你相信我啊老温!」 一时间被他抱住了腿,想踢他踢不得,另一只脚又跨在马身另一侧,温浮祝现下就是想抖袖子甩他一脸暗器也得先掂量掂量在大街上是不是会引起旁人注意,因此只好咬牙切齿道,「你先松手!」 「好好好,我松手你可不准踢我。你也快点下马,我饿了!」谢常欢一指旁侧金碧辉煌的酒楼,「就这家!」 ******* 温浮祝很惆怅。 因为谢常欢点了很多菜。 完全不像是两个人能吃完的样子。 而且他要一路往南,这才走了不到半截路…… 犹豫了下,温浮祝略微拍了拍谢常欢的肩,「你先继续点着,我去对面钱庄一趟。」 谢常欢对着菜谱还在琢磨,闻言也只是嗯嗯啊啊的敷衍了,便继续专心对着菜品钻研。 捏了腰间一块佩饰,温浮祝穿过路中央,走进了对街一家店铺。 「老板。」 修长如玉的二指轻轻夹着了一块通体幽黑的墨玉。 「我要当了它。」 柜台后伸出一双苍老的手,将那玉反复的掂量来、拿捏去,这才犹豫了下,给出了一小叠钱票来,「就这些,爱拿拿,不拿走。」 「谢了。」 温浮祝接过那叠银票,转身便要出门。 眼风微扫过柜台一角,持着扫帚扫地的小厮依旧兢兢业业,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也抬头往这偷看了一眼。 温浮祝从善如流的微微点头致意一笑,目光淡然的便又朝对街走去。 柜台后的老者握着手中玉又看了会儿,这才用力一碎,片片墨晶灿然而落,唯中间保护的纸笺依旧纯白无损。 只匆匆扫了一眼,那柜台后的老者已瞬间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举步回了雅间,温浮祝在推门之前便知晓了屋内多了一个人。 此刻抬眸望去,正是一个白衫少年,生的微有些单薄,脸颊也消瘦,一双眼却堂堂正正的清亮,跟谢常欢那双时常冒着精光的眼完全不一样。 凝步一顿,温浮祝还未待开口,便听靠在窗户边的谢常欢咋咋呼呼的回过头来了,「老温,你怎么来的这么慢,菜都上了一大半了。」 语未毕他又早已切身过来拉住了温浮祝的手,直将他往座位里带,「你不是先前疑怪我为何要点那么多菜么?便是为了敲这位苦主的。」 旁侧的那个少年人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早已习惯他这个师父这么没谱没调的,此刻却比他师父有正形多了的起身一抱拳,「这位便是温前辈吧,晚辈聂白。是……」 「是我路上无意中捡着的一个小财主。」谢常欢哈哈的断了聂白的言语,此刻只管将桌上的所有酒菜尽数往温浮祝这边划拉,还将筷子堵到了他手里,「你不用理他了,我就是叫他过来付钱的,老温,你路上是不是已经很饿了?来来来,快尝尝这家酒店的菜,我告诉你啊,我先前来过这家酒店,他们这里的炸素鸡真是……」 「谢常欢。」温浮祝不由得有点头大,拦住谢常欢的手,淡声道,「我还没和这位小兄弟打个招呼呢。」 等着谢常欢在一旁托腮撑脸的看这俩人客套完了,看着温浮祝似乎是有开动的意思了,他这才又来了精神,这盘菜夹一下,那盘菜叨一筷子的,不消多时便在温浮祝面前的小碗里堆出了一座小山。 温浮祝不由得有些头疼,又轻轻侧头低道了一句,「我有手。」 谢常欢咬着筷子头牙疼,但是看温浮祝的脸色已经很糟糕了,便讪讪的坐远了点,自己去吃他自己的了。 温浮祝之所以脸色有点糟糕,他只是在想,谢常欢这个人,怎么可能有徒弟。 或者说,杀手怎么还会有徒弟。 据他的暗渠所了解,如今江湖上所存的杀手,大多都是各自拉帮结派的——譬如『荼蘼』、譬如『山河』,像谢常欢这样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团队,老是自己独来独往而战战成名的杀手,甚是少见。 兴许谢常欢说的是对的,那个排悬赏榜的人想睡他,才把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到这么一个尴尬的位置——毕竟,排在谢常欢之后的杀手,不是荼蘼的人、就是山河的人,都算是有各自协助支撑。正道那群江湖群熊便是想要动手,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个儿能不能搬得动这两大杀手集团。 可同样——江湖人根本不知,『荼蘼』和『山河』究竟是相对的,还是相扶持的。 像是想起些甚么旧事,温浮祝忽然在心底啊了一声,难怪刚才听这少年的名字如此之耳熟,竟也是榜单上最后挂吊尾那个,记得……江湖人称甚么——小白白无常。 「怎么了老温?」 「没甚么。」温浮祝摆了摆手,自己也不再去想这些事,静静的吃起了饭。 如果没记错的话,聂白是归于荼蘼的,也就是说,谢常欢其实也是荼蘼的? 「老温,老温!」 「嗯?」温浮祝慢咽下这一筷子菜,有点不解的抬起了头。 「我刚问你呢,此次路途邪恶,我有几个以前一起跑江湖的朋友想一同赚个此行财路,你介意多几人同行么?」 「多多益善。」温浮祝笑了笑,冲面前的少年也轻轻点了下头,已算是对此番路途上相互打点致意。 这时候聂白倒啊呀了一声,有点不可置信的起身道,「原来温前辈也是要同行的?」 转过头去又是一脸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6 不解,「师父你不是说这一笔买卖太过险恶,只坑我和秦娘的么?怎么倒舍得把你老相好也坑进来了……」 聂白这话没说完,温浮祝一口鱼刺卡在了喉间,一瞬间脸憋得通红又发不出声来,只得急急的拿了茶去送。 欠身抬袖去勾茶壶的时候,已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冲谢常欢抛了一根银针过去,堪堪封住了哑穴。 待得自己把这口茶咽下去了,这才一招力收回银针,抬起一张淡定的脸来笑的温和道,「我二人的关系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你不要被你师父片面之词给误导了。在下……真不是断袖。」 谢常欢这时候解了哑穴,也不急着去争辩甚么,反正这人早晚是他的,此刻只笑眯眯的勾了笑,那话头去扰他分神,「那么,老温你为甚么从来不近女色呢?」 茶渡小筑里,谢常欢是常客。 没有奴仆,没有随从,干净冷清的自成一隅天地。 他就寻思着,这人过的,是得多寂寞呐。 遇见温浮祝之前,谢常欢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个断袖。 遇到温浮祝之后,谢常欢觉得,自己一定要把他也掰成断袖。 不为别的,只为当日溪水旁,匆匆错眸一瞥,他便已成了自己心口上浓抹嫣红的朱砂一点。 温浮祝拿了茶盏笑意幽幽,「我就算不近女色,那也不代表我就是个断袖。谢常欢,你收了这个心思吧。」 谢常欢在一旁继续笑,丝毫没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继续乐呵道,「老温,你无非就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温浮祝拿眼风斜扫了下谢常欢,重新提了筷子去吃饭。 别说,谢常欢这人对吃饭这一口还是蛮有研究的,若不是他每次挑的菜都十分合自己的胃口,还特别好吃,温浮祝觉得,他大抵是不会为了他的邀约就轻易出了自己的茶渡小筑。 筷子尖落在透白肥美的鱼身上,微拖一小横,平行这往下一小块距离又一横,再卡在一左一右各束了两道,一小块鱼肉就轻巧的滑了下来。 再滑着那鱼肉在肥美丰鲜的鱼身旁侧浓汤里一沾,裹了一层晶莹透亮的淡黄汤汁,温浮祝放进嘴里品了一品,眉头便渐渐松开了——正经不错。 又微抿了口茶送下舌尖的这丁点回香味,温浮祝准备提了筷子去试其他的菜。 房门这时却又被人敲了敲,褐色衣服的小厮拖长了油腔滑调——「客官,你们要的西湖醋鱼来啦!」 温浮祝一愣,若这会儿上的是西湖醋鱼,那他刚才吃的是甚么? 不由得便拿了眼去看谢常欢,却见谢常欢似乎在对着窗外愣神,完全没听进那小厮话的样子。 门扇被人轻轻推开,进来的只有一位小厮和一位大厨。 那鱼身很长,汤汁又满,却仅仅只是拿扁平盘盛的,看起来十分容易就不小心滑落盘外了。 温浮祝眉头微微一皱,还未等出手帮忙拿扶一下,便见那大厨不知是手滑,还是怎样,忽然便将这整盘菜倾了出去。 好在温浮祝跟着谢常欢吃饭吃多了,已经吃出一种平常心来了,左脚微微一使力,提前早就先踩着了的桌布蹭的一下便秃噜到了地上,谢常欢的二郎腿也收了回来,这一收腿的同时恰巧把桌子也给掀了,直蹭蹭的灌着内力便向那二人袭去。 场面混乱中只听得聂白一声叹气。显然是这种情形他也见过不少。 少年人瞬间抖出袖间暗刺开始了左右招架,谢常欢和温浮祝则各自毫不给面子的一前一后相继跃出了房间,独独留他一人善后。 半柱香后,谢常欢带着温浮祝落到了一处溪水旁,眼瞧着温浮祝有转身立马要走的样子,便不由分说急匆匆去拉了他的手,「老温,你不要我了?」 「谢,常,欢。」温浮祝冷冷的拂开他的手,「我就想静静的吃一顿饭而已。」 谢常欢眨眼,伸出一根手指头可怜兮兮的指着自己,「那我呢?」 「我去吃我的饭,你给我留下暗记,或者把你提前要定下的路线给我,我一路追随你们过去,到了最后地点碰面。」 谢常欢这个人太随性了,他只说在某个时限前取回那东西来便好了,却从不走平常路,几乎是想到哪儿去哪儿的。 倒也不知他是怎么次次卡着任务结束前,给雇主办到杀了甚么人、或者取回了甚么物什的。 真是奇哉怪哉。 「老温,你仅仅因为一顿饭就要抛弃我了?!」谢常欢不可置信的拔高了声调,「就一顿饭?!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顿饭来的更为重要?!」 温浮祝揉眉心,「已经是很多顿饭了……」又转开了话头道,「我们还是分开走更能清净些,你也清净,我也清净。」 「明明就是你更清净了好吧!」谢常欢一把愤愤的摘下脸上面具,就知道这破东西不管用,别人该怎么找上门来,还是能怎么找上门来。 像是气不过,又一把上前去愤愤摘了他的面具,可看到面具下那一张暂露郁闷之色的脸时,谢常欢又有点不忍心。 「是我给你添堵了……」 「没事。」温浮祝缓缓叹了口气,拢了袖子笑了笑,「我就是想,好好的,吃顿饭,而已。」 「那我要不叫了聂白去陪你吃吧。」 温浮祝继续笑,「随意。我会记得带一份回来给你的。」 语毕忽又抬头看了看天阴沉色,漫不经心道,「似乎又要下雨了。你找好要下榻的地方了么?」 谢常欢眉目一挑,他早就挑好了,只等着—— 「先说好了,我一人一间房。要不我就不陪你南下了。」 「温浮祝你……你……你当真无趣。」 「我宁肯无趣也不要大半夜的被人骚扰,如此一来便会没了精力去应付第二天的追杀。」 「你……你真是……」谢常欢咬了咬牙,又怕温浮祝真的抛弃他再走了,毕竟他这一趟也是叫了旁人同行,刚才先引了聂白过来,就已经怕他不开心了,更别提后头还有几个在候着的。 「对了,你甚么时候认识的聂白?」 「怎么?」谢常欢咋呼了一声,「你该不会是看上了他了吧……老温,你其实就是想抛弃我的吧?」 温浮祝扶额,若论打岔的本事,谢常欢认了天下第二,便无人能再是第一。 不由得沉了嗓音,「只是对你会有徒弟这事挺震惊的。毕竟……你每次来都是跟我讲些外界趣闻,从未听你提起过这件事。」 谢常欢眨眼,眼瞳里满满的不解,「因为这不是趣事呀。」 又绕着温浮祝转了一圈,「我被迫收了个徒弟,这事传出去都要被别人笑话了,在自己心上人面前,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抖落出来?」 「那怎么也没见你将这事作个郁闷事同我讲讲,让我好来劝慰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7 一下你?」 谢常欢愣了愣,摸着下巴半晌才道,「老温你这是在吃醋?」 「并没有。」温浮祝吓得忙摆手。 「你这就是在吃醋。」 「真的没有。」 谢常欢伸手便挑起了温浮祝的下巴,一双笑眯眯的狐狸眼忽然正经起来,认认真真的瞪圆了眼睛,死盯着温浮祝的那双桃花眼道,「那你现在老老实实看着我,再告诉我一遍,你没在吃醋。」 温浮祝有点愣住了。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人那双吊梢眼竟然是可以瞪的这么大这么圆的。 黑瞳白仁,深情不深情,真意不真意,都统统映的一清二楚。 便是连他瞳仁里自己错愕的那副表情也再清楚不过。 「我……」 没有二字还没说出口,便被他忽然抬手捂住了嘴巴。 「你仔细想一想,再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难道真的没有吗? 茶渡小筑十二载无为光阴。 寂静成一个活死人。 为的是甚么,只有他温浮祝一人清楚。 说是隐士不过是避世的由头,本以为终日与浮云野鹤翠竹闲渡余生,却偏偏有人趁夜而来兴至叨扰,叨扰一句—— 「兄台可是曾与在下在哪里见过不曾?我瞧着兄台甚是眼熟。」 「不曾。」 「当真不曾?」他啊呀啊呀的叹息道,「那我大约是在前世认识过兄台吧。」 直把对方惊得捧着鱼竿连连后退,心说荒山野岭,忽然蹦出了一个长得像狐狸精的男人跟你说这些话,你不害怕么? 抖了抖袖袍,温浮祝扣着了几枚暗器在手,眼波定定的想看看他还能再说出甚么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胡言乱语来。 「一定是缘分到了,才让我来与公子共续前缘。」 这人忽又化作了疯癫的戏腔,咬音字字婉转咿咿呀呀的便唱读了出来。 温浮祝瞬间往后再退一大步,手中鱼竿也扔了,双手皆扣暗器。 他忽又哈哈大笑,转了一脸的严肃清明——「兄台又知否,在下其实是个断袖?」 温浮祝二话没说甩了他一脸暗器,接着转身便逃。 他笑呵呵提了他钓上来的游鱼,不洒分滴水的便把他堵回了家门口。 皎皎月华下这人笑的一口白牙灿烂,「兄台放心,我谢常欢绝不是那般强取豪夺的人。」俯在他耳旁,一字一句淡淡吐息道,「我看上了你,我希望你也能看上了我,这般两情相悦了……我才会想着要将你怎样怎样,所以你现在——大可不必这么害怕。」 是提了鱼篓比他都更像主人的一步步踏入房门,好像比他还熟悉这里的构造、深谙院中的景致。他步步悠闲,空门大开,笑眯眯道,「厨房在哪儿?我看这鱼新鲜,恰巧我又会做鱼,要不要尝尝?」 「不必。」 拢了袖子仍旧站在门边不肯进的温浮祝认认真真又将面前那宽肩窄腰的男子盯了几眼。 谢常欢。 原来他便是谢常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聂白搜着他师父留的暗记寻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他家那很不要脸的师父将温前辈压在了树干上,一手卡着他的腰,一手捏着他的下巴,不知道是在干吗还是在干吗的。 深觉此事十分儿童不宜的聂白犹豫了下,又犹豫了下,还是后背着他们站定了,想等着他们办完了事再叫自己。 可没想到自己这边腰身刚扭,便听得自家师父忽然爆呵了句,「臭白你傻是不是!空门就这么留出来给别人?」 鬼魅般飘忽的速度上前去便是一个爆炒栗子,「我告没告诉过你,哪怕站在你身后的是我也不行?做杀手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你还做个屁的杀手。」 「哦——」聂白拖长了调子慢悠悠旋回了身子,尽量不去看温前辈脸上的表情,只抬了头觑他师父,「所以啊师父,我们现下是继续吃饭招杀呢,还是……我和温前辈慢悠悠赶路,您自己个儿先引了追兵逃命去?」 「去你娘的逃命。」谢常欢骂骂咧咧了一句,「那些明明是我的追随者。」 大言不惭完了便回头又拽了温浮祝一下,温浮祝正在擦自己刚才险险沾了血的暗器,就算没沾血估计也破他一层皮了,这一下被他拽的一趔趄,暗器直掉在了地上。 谢常欢俯身想为他捡起来,他却糟心的摆摆手,「不要了,太脏了。」 谢常欢摸了摸鼻头,将温浮祝扯到聂白那边去,「好好带你师娘去吃饭,我晚上再来找你们。」 语毕便当先身形一晃,蹿出去了。 聂白先是对他师父那十分厉害的身手钦佩了会儿,觉得真是适合逃命用的一等一技法,在温浮祝抬步慢吞吞当先走了几步的声响后又回过神来,匆忙抬脚去追,「温前辈要吃点甚么?松花鸡蛋清汤羹和酒街烤鱼成不成?」 温浮祝步子一顿,「你……」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甚么的。 「我师父天天念叨您爱吃甚么,便是出趟任务卧个房梁,也跟我讲『你那个温前辈曾经吃饭时是怎样怎样小口叨的、喝茶时又是如何如何滤了好几遍只肯喝清盏稍减浮叶沫的,哪怕是睡觉时……』呃……咳。」聂白明智的住了声。 温浮祝眼中水波微晃,倒是像想起甚么趣事来,并不在意少年人忽然停下的尴尬,大大方方道,「我是和他一起睡过觉的。」 就在燕子楼回十三寻那里。 十三寻是个趣人。 同理,养着趣人的地方,自然也不可能无趣在哪里。 可温浮祝偏偏是个无趣的人。 他无趣归无趣,却不是不知趣。 所以不想当众让谢常欢难堪,温浮祝从善如流的接过了十三寻敬来的所有杯酒。 一杯接一杯的清酒泉酿,入口质感稠厚却不滞喉,回甘却不辛辣。 只是终归有了醉意。 觉得宴席终归能有散时之韵,温浮祝在这最后一杯酒里,倾了足量迷药。 青衣摆袖,举杯从容,就着月华灼眼也不过像是忽盛了淡盏辉光,熠熠而烁。 谢常欢眼睁睁看着他白皙的喉头微动,仰头一饮而尽了这杯酒。 温浮祝有一双太过水色的眸子,便是在静静盯着某处发愣时,也好像有波光潋滟打转于他那双艳丽的桃花眼中。 怎么看怎么叫人心动。 可这人放下杯盏,摇摇晃晃扑进自己的怀里时,温热吐息尽数扑在耳旁,夹杂着那句再再可怜不过的——「谢常欢,你可不许趁现在做对不起我的事。」 他揽着他臂膀苦笑,笑的咬牙切齿的附在他耳旁一字一顿道,「我谢常欢是爱用下三滥的手段不假,可我断不会对你用那些个法子。」 理顺他散乱在耳旁的鬓发,谢常欢犹豫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8 在三,还是忍不住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温浮祝,你今晚且先放心睡吧,以后总有一天……我是会要你心甘情愿躺在我身下的。」 再後来呢…… 再後来的事情就变得很微妙了。 大浪淘沙也不过一瞬之事,多少人又仅仅只是一瞬之光? 江湖与庙堂实质上并无任何不同,都是个江山倍有才人出的地方罢了。 一代换一代,一叠更一叠,最后能在刀锋尖尖上立住脚的,便仅仅是那最圆润的一颗珍珠。 只可惜,十三寻并不是。 他是块顽石。 传闻朝堂中曾有一暗杀组织,名唤『封墨』,其下所有刺客杀手各伺不同,最为管辖江湖事的,便作——『羽鸦』。 这一任帝王坐的无非是傀儡之权,天下人都知刚立国时,那人无非是一个才年仅十二岁乳臭未干的小破娃娃,实权全落在了国师江墨的手里,故而有人言罢——「封墨」便是由国师组织起来的暗中帝国。而燕子楼,便是由『封墨』管辖下的『羽鸦』抹杀其留存在历史上的痕迹。 燕子楼着火的那天,温浮祝正在茶渡小筑吹笛。 随手剔了旧竹做的笛音本就喑哑,吹了没几声便彻底没了声响,在手里倒转了几下便是当暗器抛出去也嫌不雅观,只好随手弃到一旁懒得再续新竹,无聊又寂寂时拢了袖抬头望月,却见湛蓝天幕上星子黯淡,呼啦啦一阵黑鸦飞过,带着十二月冷冽的再不得的烽火。 明眼人都知,这是隗昇帝国一举推翻旧政顺带吞并了南方边陲小国后的又一新策——国师江墨的野心,实在太大太大了。 於是乎有自知之明的江湖侠客纷纷自保,要么老老实实封了刀枪回家种地喂猪,要么投奔朝廷管辖之下的『慎独』——区别于锦衣卫,并不保护大内王公朝臣,而是单纯的来这里挂个名,依旧可以做你的大侠,救你的江湖苍生,可唯一不同便是——你并非是个真真正正的自由身了,而是要归朝廷管辖的,必要时,还得听朝廷调令。 因此,这一举推出后,许多侠客也选了第三条路——归隐。 当然,归隐的前提是,你得有钱。因为你既不想养猪,又不想拿朝廷的银子脏了手,没点名气的还好,换了套不装潇洒的粗布麻衣去改行端个茶倒个水也可,那但凡有点名气的,除了易容重混人世,便只能干喝着西北风等死。 所以谢常欢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温浮祝究竟为甚么会这么有钱。 温浮祝其实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谢常欢为甚么还敢如此张扬。 『荼蘼』和『山河』现今的动静也都小了,并不是朝廷饲养的那群刺客杀手不想杀他们,而是不一定杀的过、再加上同为杀手,行踪各自飘忽,亦不好追寻下手。除了谢常欢那个明目张胆的倒霉蛋,除此之外,几乎很少听说有荼蘼和山河的杀手同羽鸦打杀起来,因此朝堂也只好暂时性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又绕回了一个最初的问题,在最初江墨刚操控那个傀儡帝王颁布了这个消息后,江湖人本是没怕的——毕竟江山代有才人出,只要高手统统联合起来,还怕朝廷的打压不成?说句不怕落头的话——便是反了那又怎样?!那又待如何?!现今天下谁人不知,这年轻的小帝王能坐上一国之主的位置,不也是靠的他身后的那群掌权傀儡造反而来的结果么! 可其一是江湖人低估了高手大侠们的心态——各自清高,各自扫着家眼前的那一丁点雪。 尤其是不知怎了,在这个消息刚传出不久后,就有好几个江湖上的大侠纷纷投奔了『慎独』。 慎独慎独——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却不知是他们中了邪、还是从这句话里悟了道,笑其贪生怕死也罢,唾其见钱眼开也好,总之江湖名流一塌大半,剩下那一小拨便已是云逐流散,成不了甚么大气候。 江墨曾同如今的小帝王苏衍这么讲过——「想要推翻一个帝国很容易,想要推散一盘人心也很容易。帝王得靠人心聚,否则散沙如盘脆碎地,轻易而已。」 小小的少年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表示不解其意。 黑袍黑发的阔肩男人长身而立,眉梢微挑眼风冷厉,他立在帝王寝殿旁的海棠花下,掐了一朵又一朵,越掐越快,越掐力道越狠,眨眼间落了一地海棠,他又忽然怔神,垂眸俱是冷寂,「是不是你太傅在这里,换成他讲,你便能明了了?」 苏衍不敢应声,只是拽着自己的衣角轻轻搓弄。 世人都说国师江墨不好,说他邪佞,说他独揽大权,说他玩弄帝王之心。 可苏衍知道的,江墨叔叔人其实很好,太傅也曾这么说过。 太傅总说,这个帝王的天下,有人做了忠臣,便必得有人做了奸臣。 无论为忠为奸,你只要知道,我和江墨都是为了你这个帝王苏衍铺就天下,这便成了。 後来来年开春笑植海棠的时候,太傅又曾言,「他是舍不得我作奸人。可实际上,我却是要比他狡诈千千万万倍。」 撂下这句话,种完海棠花后,太傅便失踪了。 除了隗昇帝国一日比一日更稳的大业,一天比一天更牢固的夯基外,再也寻不到那个笑执卷喜躲回廊上偷懒的太傅了。 自然也就看不到那个黑袍提剑的国师哪怕把自己忙成了一只脚不沾地的陀螺,也要旋着身子偷溜回寝殿一趟趟去戳这个懒虫,「这书你还能不能教了?不能教就尽早请辞,休得误人子弟。」 往往说的太傅一张脸不红不臊,只掷了手中书卷当暗器瞄他,「江墨,你知道我们夫子如今缘何身体依旧健朗,牙口也好么?」 国师江墨顶着他那一张看似精明的面容暗自思索了半晌,喉头滚咽了几遭也不敢给出最为笃定的答案。 面前这人却施施然的起了身,伸展了下手臂,又扩了扩肩肘,这才拢袖浅笑而立,拖长了声调道,「因为他从不多管闲事。」 语毕弓腰拾取刚才砸中江墨而落了地的书本,「咻」的一下便又当石块掷了出去,连连引了金渠河中十多个水漂,这才一页沾一页的浸透了满纸,将甚么狗屁圣贤满腔之乎者也尽数污成了连片晕墨,沉沉如晦落,这金丝装帧的书笺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如此浮重,「噗通」一声坠入河底,惊得游鱼一阵乱蹦,姹紫嫣红瞬间炸无数水花满满。 他这才像是舒了口气,冲远处在廊下习字的苏衍道,「阿衍,我且问你,我刚才这一举里,你悟出了甚么?」 苏衍眨眨眼,深谙太傅恐怖的性格,遂从容马屁道,「尽信书不如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9 无书。」 太傅哈哈笑仰了一张脸,去看江墨那瞬间五颜六色交汇的尴尬面容,伸出葱白的指尖,颤悠悠指着苏衍道,「瞧见没,这小子当真孺子可教也。如此有慧性,还需得我提点甚么?」 还需要提点的多了去了! 当先便要教他如何躲着你这个太傅! 上天入地也寻不出第二个这般没谱没调的人了,江墨只恨不得一剑捅穿眼前这个祸害。 可也正是这个祸害,曾与自己言之凿凿,「江墨,护好苏衍。」 护好苏衍、护好苏衍、护好苏衍…… 这还用得他说么? 让苏衍存活下去、不仅仅是存活的好,还是让他当上隗昇帝国之主的意义,纵使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俩也永远不会忘。 不止他俩不会忘,夫子也不会忘,葬于地底的大哥……更不会忘。 只是江墨没想到,那个祸害留下这句话,竟是为了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温浮祝吃饭的速度着实很慢。 恰如师父所言——像甚么王公贵族家出来的那种特别讲究的公子。 但是也正如师父如此这般的夸奖,聂白深知师娘为甚么不喜欢和自家师父一起吃饭了。 因为他速度太慢,跟师父在一起吃饭,哪里像是聂白陪他卧房顶时匆匆解决的速食——三两口一吞咽,完事,管饱。 绝不是将大把时光统统浪费在剔鱼肉身上的。 直到夜幕上抖挂起无数星子,趁着那鱼凉了发腥前,温浮祝堪堪停了筷子,拿过一旁绢巾擦了擦嘴,尔后就在聂白以为他们可以走了的时候,温浮祝竟然又提了筷子去戳那鱼骨头,挑那稠脊髓。 聂白寻思着,他师父现在肯定在心底开骂了,也肯定好误以为自己把师娘拐跑了。 像是瞧出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沉不住气,温浮祝笑言了句,「你莫急,我将这鱼骨头剔好了咱们就能走了。」 聂白不解,却也不敢多开口问。 不知怎了——别看师娘总是一副文弱的模样,脸上也时常挂笑,虽然不是自家师父那浮夸的笑容,只是唇角好像一直有微微抿起个弧度,却也让聂白有点怕。 就是有点不自在,好像所有心思在这个人面前都藏不住似的。 是他一垂眸长睫微掩满眸水色时,乍然又忆这人眼中水波微荡之姿——像醉酒,醉他自己,亦醉看客。 却也像是饮茶,总以为三分醉了,没想到秉承的却是十三分的清明。 秦娘和自己说过的——万物皆有个度,如若一个人太过或是太不过,前者不是祸国妖孽,便是璞玉无瑕,后者不是逍遥隐客便是顽石无光。 聂白是听不懂这话的,寻思了很久也不知秦娘是怎么得出了这个奇葩的结论。在心头上颠三倒四的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去问了问师父,师父便反问他,「你觉得你十三叔是个甚么样的人?是一块发不了亮的臭粪坑石头,还是一块亮晶晶的大金钻。」 聂白「啊」了一声,一瞬间便懂了。 他後来将这个道理用在了许多他所见着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身上。 可唯独对于温浮祝这个人,他拿捏不定。 第一感觉,温浮祝明明该是前者,是璞玉无暇。 可偏偏多了几眼凝视,便觉得这人是顽石无光。 无论无暇还是无光,这都不是聂白要考虑的范围,因此他只是秉持着师父教他的原则——能别说话就别说话,咱能装哑巴就不必非得装傻子。 因此聂白也只是微微点了头,示意前辈想怎样就怎样,他只默默帮忙打个下手便好。 直到温浮祝提了这个小食盒慢悠悠跟着聂白晃到了谢常欢所在的酒楼后,已经十分的月上中天了。 聂白从来没有想过,师父没骗自己的——温前辈的轻功,果真不过尔尔。 因此心下忽又有点小庆幸,觉得——自己好像还不是那么差劲的。 因为师父曾说自己的名字能挂上那悬赏榜,纯属布榜那人忽然打了个瞌睡,错划了十多号人的名字,才将你提上来了吧。 只听得聂白一张小脸青红相交,想了半天也只能怔怔的在原地空张嘴「啊……」原来是这样的么。 可秦娘却说师父只是为了打击自己让自己不懈怠的,今日瞧见了温前辈,聂白便又觉得,师父果真是为了打击自己才会那么说的。 温浮祝沐浴完出来后就瞧见谢常欢已霸占了他的床,一边剔着牙还一边打了个满是腥气的饱嗝,笑的那叫一个心满意足——「谢谢啊老温,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不过……你还带了那么多鱼刺回来做甚么?」 谢常欢指了指小食盒旁侧一个干干净净的小袋子,他去找聂白问过了,是温浮祝在酒楼里拿筷子一点点剔下来的小刺,直接交由大厨洗干净了这才装着带回来了。 只不过谢常欢寻思着,他应该不是打包回来叫他把这些也吃下去的。 「可作毒,亦可作暗器。」温浮祝擦了擦仍旧湿漉漉的头发,「我怕路上暗器不够用了。石子那东西随身携带太多也不方便,刚才吃饭时瞧见这鱼刺晶莹剔透,骨头又硬,倒觉不错。」 谢常欢闻言却像是听了甚么了不得的话,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便奔去桌边揽了温浮祝,「老温,一路上你不用出手太多,这些尾随而来的杀手好解决,只是到了最后要取东西时,只念你能多帮忙提点下,多一个人便多一双眼睛……你也不用怕别的,我在这儿,还要你出手做甚么?」 「你给我松手谢常欢,」温浮祝双手都按在头发上,想起身没起的来,被他两臂抱着死死的勒回怀里。 「你身上一股腥味,我刚洗完澡。」 「好吧。」谢常欢不情不愿的松了手,「我原本也刚洗完澡呢。」 顿了顿,眼瞧着温浮祝只穿着一件薄薄单衫又坐远了,谢常欢忍不住巴巴的跟上前,却也不敢离太近道,「老温,多谢你的宵夜。」 「嗯。」 「嘶——你听没听过一句话?」谢常欢的调子忽然变了起来。 温浮祝继续淡定的擦着头发,头也不抬道,「暖饱思淫欲,我听过的。」 谢常欢一瞬间想出口的话又尽数堵回喉间——这就是他为甚么喜欢叫温浮祝为温老狐狸,因为他实在太擅读人心了。 「那你有没有听过另外一句话——」 「甚么?」 这回轮到温浮祝讶然。 「夜深情急时,当值透死忘生事?」 一字比一字咬音更晦沉,沉沉如暗中催生暧昧情氛。 语毕便一个闪身扑过去抱住了温浮祝的腰,再一个旋身又回到了榻边,二话不说将人往床上放了,急匆匆便要去拉扯他的衣服,吻他的唇。 温浮祝不着恼,单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10 指划过刚才未来得及放下的手中木梳,齿齿独飞,根根凌厉的冲谢常欢脑门扎去。 谢常欢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本以为他刚洗完澡,身上肯定是不会带甚么暗器之流的了。 情急之下一个闪身翻下床,谢常欢揉着差点闪着的老腰摇头连叹,「温浮祝,你这个人当真无趣。这种时候了……你还能找着利物作暗器。」 言罢倒是识趣的转身悻悻出了房门,待到旋身要关时,恰看的背对着他跪在床上的温浮祝脱了身上罩衫,皎皎月华下,身子便也像是镀了银一般,熠熠发着光。 他不由得又拿不动腿了。 温浮祝只是嫌这身衣服刚刚被他扑过来沾着了腥味,本意是重换一件新的好尽早躺下休息呢,微微扭身却瞧得谢常欢竟还没走,倒不知傻了还是怎的,只屏气凝神的眼睛也不眨。 温浮祝笑了笑,毫不介意的将身子半扭回来,腰身上那漂亮的脊线便立马更加明显,身前淡红也借着暗色遮掩,若隐若现,并着那水色薄唇同眼中波光潋滟,咬音一字比一字用力,吐息一次比一次清晰,却统统都不诱人。 何止十分的不诱人,简直是十分的不讨喜—— 因为他说,「谢常欢,哪一天你肯心甘情愿的在我下面,哪一天我就真能让你碰了我。」 谢常欢也笑,笑的十分用力,有点咬牙切齿的趋势——「老温,我再送你一句话可好?」 「甚么?」 温浮祝从善如流的脱了衣服,也不怕谢常欢看见的,径自去翻新衫。 「夜深情急时,当做云雨翻入梦。」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谢常欢飞快的替他拍上了门板,多看一眼也不敢的便蹿远了,独留一线尾音,「这句话,送你,亦送我。」 讽刺我只能在梦中上了你?还是讽刺你只能在梦中抱了我? 温浮祝轻轻笑了笑,他向来不是个做梦的人。 他想做的,总有一天能做到。 重新翻出件新衫松松垮垮的罩上了,温浮祝没急着睡,径自坐到桌边给自己泡了壶浓茶,待得滤水的过程似乎太过漫长,眼波静静的瞅着茶流,滤了个三巡,他忽然住了手,略微低眉眼神温柔的晃了晃壶中茶,声音也淡淡轻轻的,「谢常欢,想当初可是你先招惹我的啊。」 又像是忆起与这人初逢模样。 荒村野境,仲夏风凉。 他袖袍微展偏偏若蝶,踏暮野四合侃侃而来,笑揣了一张狐狸脸,嘴巴咧的都快到天上去了,张口便是滑调油腔——「兄台可是曾与在下在哪里见过不曾?我瞧着兄台甚是眼熟。」 许是从小就不爱圣贤大道,君子礼仪;偏生爱词曲话本,民间奇谈,刹那便以为自己入了甚么仙鹤无虞之境,逢了那荒野勾魂狐精。 错愕之下却连生平十分自矜的镇定都忘了些许,险险顺着他的话头溜了下去。 忽要出口前便已找回三分灵台清明,端起一张严肃的脸,板板正正学了七分夫子的肃严,「不曾。」 内心却小鼓乱敲——似是见过的,大抵便是梦里吧? 直到这人反客为主的入了小筑,提了鱼篓,比他自己都更像主人的进了屋里,开门见山毫不掩饰的大言不惭道,「兄台放心,我谢常欢绝不是那般强取豪夺的人。」 难怪他眼熟。 倒不是真平白无奇的凭空做过有着他的梦。 而是曾经看过这人肖像几回,又听过他办的那些许惊世骇俗之事,所以才在心底微微有了些印象。 以至于曾经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只是温浮祝一直未曾料到,自己原本想去殷殷结识的男子,竟是上来就对自己存了这份心思的。 起先是真有点不适应,寻思着这人怎生,怎生如此…… 在内心如此了半晌却找不着丁点下文可续,却偏偏将自己的坏脾气一压二二压三的对他容忍下来。 想当初刚入学堂的时候,他是看起来最文弱最好欺负的那一个,又因天生喜静,不是未曾被同堂学子嘲笑过像女娃娃。 温浮祝总是能不动声色的叫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跪下,让他们瞧瞧,谁才是女娃娃。 小时候连怀揣着猥琐心思摸过他手的人都能叫他长大后一个不落的记着给心狠手辣的整了回去——摸左手的剁左手,摸右手的剁右手。 却不知怎的,却偏偏忍了谢常欢在自己身上摸过来,摸过去。 便是有时被他占个一两下便宜,温浮祝倒也不觉得有甚么的。 ——这么多年下来了,他已经搞不清,现今这是种习惯,习惯使然才容忍他,还是本就在当日初见之外,除了惊喜外更多的是惊悚,但大抵是因先前对这个人怀揣着的敬佩心思远远的留存了在心底,才会这么默许他一次又一次的得寸进尺。 只不过谢常欢果真如他所料那般怂——十年了也不过得寸进尺到仍肯把这话挂嘴边说说,摸个手,揽个肩,抱个腰,吻个额头……这般事他温浮祝倒可大度的由他做了主,但是真涉及到这床上之事了。 温浮祝深觉,如若自己这次再忍下去,那么将来一定没机会翻身了。因此关于……谁上谁下这件事,他一定得是在上面的那个。 因为谢常欢这人实在太没皮没脸。 所以,他断不能再如此容忍下去。不然哪怕再十年他也咬咬牙陪他耗下去了,直耗到他妥协。 眨眼一想,其实已经过了三个十年了……十年里,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 却从未有一个,能如谢常欢那般,在层层雪片纸笺里劳得他亲自费心挑拣,搜他的事迹,追他的行踪,让他如那日午后闲憩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催去办公时,随手一抓读了匆匆两行,便叫他眼前一亮,一亮至竟觉此人性情相投,文武相契,大抵是——半生江湖相许,老来可渡白头。 能浮出这种想法来,倒也叫温浮祝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起先不过是觉得这人,这人活的像是真正的自己,随性、安然,笑饮江湖酒,生杀意气夺罢了。 却在每一次百无聊赖的筛选无趣又无用的消息之时,怀揣着一二分妄得此人行踪的心思。 每每看到了,便觉得这一日并没白过。 若是没看到,便觉这日复一日的何其索然无味啊! 阳春三月里听得这人曾去清清河边草上抢了稚童鸟筝,哄骗他们哥哥能给你们放的更高更远,却乌拉拉的全都缠进了自己手心里,放了半晌一个不小心,倒了尽数挂在了树梢上缠绕一堆,勾也勾不下来、解也解不开去。只好拿着先前杀人放火的买卖薪金,轻功一现的卖了更好的风筝回来悉数还光。 自己却在树下仰着脸啊呀啊呀的慨叹金银如流水,孔方兄还真是不愿同自己认下这个朋友。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11 暮雪十二冬听得这人用两笔任务薪金买了大堆不像是给人吃的药材,然后在马市上溜溜达达了近半月,放着千里踏雪不挑,偏偏从一老丈手里拿三筐口粮换来了一匹病弱小马。 尔后消息便算是断了线头。 起先只是觉得这人做事太无厘头罢了,却不知怎的一件比一件更让他抓耳挠腮,想知后续,便时常揣了袖子坐在窗前静待时光荏苒,信息再临。 可一气从暮雪寒冬等到了春末夏初,也再等不得这人片缕消息。 总觉得他许不定是死在哪场任务里头去了,兴许尸骨全无,自己一个毫无关系的人,虽然动用力量去挽他个全尸也没甚么不可,可总归是找不到最好的托词,便只能浮躁一时沉静一天的耐着性子,寻思着,再等等看吧。 他向来是个不怕等的人。 然后,消息终于来了—— 烈阳六月天,这人烂醉在赌坊里,先是将财银悉数散尽,最后输的底裤都没了,被人扒的一干二净抛到了街上。这人还犹自醉着甚么「大、大、押大!」赌坊打手笑话他,「兄台,衣服都押进来了,你还拿甚么赌?再输了赔老婆不成么?」 「钱,钱……我还有钱……你们知道我是谁么?!」这人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来,捧着酒坛大着舌头,「老子可是谢常欢……」 话音未落便瞧见从坊里飞出了一干打手——谁不知这人是悬赏榜上的第一名?值钱的不是谢常欢这仨字,也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名字后紧跟着的那一串数字。 因此,谢杀手裸着身子狂奔了三条街一时成为千古流传的佳话。 十三寻曾经在酒桌上还常拿这事笑话他,言辞切切间奚落不假,听出来更多的却是熟稔。 後来又是金秋十月寒,北地却当先入了冬,他一路踏了匹不知甚么品种、却速度无比惊人的烈马,一路马蹄声声如战鼓擂脆,毫不留情的便踏碎遍地金光熠熠,名利傍身,一路风火璀璨的就奔至了北地冰原。 一页纸笺不够叙述他是如何同那匹比主人还疯癫的野马怎么就风风火火恍恍惚惚的去了北地的。 素手执页,缓翻而过。 只一行大字—— 然后听说这人骑着马撒了欢的在薄冰上乱蹦跶,步步踏银光,碎碎听冰裂,紧接着——双双落水。 只把温浮祝看的神情恍惚,险险不能自已。 一瞬间好像又回到稚时学堂,他顶着一颗机智过人的脑子,不肯学三书五经,不肯效先贤仁义,偏生爱大家摇头晃脑跟着夫子齐读君子之行时,偷偷藏了小画本于课桌里津津有味的翻着。 那时候大哥便次次抓自己,抓一次敲手心一次,这边委屈的抹了眼泪认了错,一扭头该怎样还是怎样,只气的他们统统为自己的将来忧心。 也正是如此,温浮祝从小才没学的好轻功。 因为他们都不教。 总怕自己会了点轻功,连学堂都不上了,镇日屋顶揭瓦,树下弹雀,河中摸鱼,草中埋兔的…… 等着後来一起撑过隗昇最飘摇的时候,温浮祝已经老了。 排兵布阵,攻克南境陲风,又接连吞并周边绵延小国,扩展版图,大收疆土——等着他再回头的时候,已经过了学轻功最好的年纪。 更何况,自觉此生江郎才已悉数用尽,浮生且过后,他忽然就有点倦了。 譬如——他现在是可以再度下河摸鱼,屋顶掀瓦,只是,终归是难寻当年欢乐。 这话曾在五年前,他彻底在心底认同谢常欢之后,拿出来同他讲过。 谢常欢哈哈大笑,那时候他肩膀中了一箭,笑起来能扯着伤,他却还偏偏笑个不停——「所以老温你这是在羡慕我?羡慕我自由自在,羡慕我在想要做甚么的时候,便能立马去做?」 「大概是吧。」 那时候夏夜风凉,天空上星子一闪一闪,他俩并排躺在屋顶上,离的天空太近,好像一伸手便能摘下几颗来在手中摸匀摸润。 谢常欢清了清嗓子,风淡淡刮起二人青丝,在空中纠缠不休。 温浮祝只听得他轻声反问,「那你怎么不知,许不定现在重新下河摸到的鱼,会比当初你抓到的鱼更大?更漂亮?於是你会有更多乐趣呢?」 一瞬间愕然。 不及开口反驳甚么。 便听得旁侧这人吸着刚才由笑扯着的伤口嘶嘶笃定道,「温浮祝,你哪怕有了这个念头后,也一定没有真的去实行过。」 确实……如此。 因为先前已经在心底否定,找不回这个乐趣了。 却忽然被他捉住了手腕,短促了句,「起」,便匆匆翻身下瓦。 温浮祝轻功没他好,猝不及防被他扯着了,差点摔下去,这人却似是早有所料,旋身回抱了他一下,「啊呀啊呀,可惜在下现在一只臂膀受了伤,怕是抱不动你,不然我刚才又有便宜可乘了。」 言之凿凿的一张脸,却不见得甚么亵渎神色,有的只是满目的温暖欢喜。 直到被他像赛风似的拉出去狂奔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这是……」 「我这是领你去摸更大更美的鱼。你该不知道吧,离我们这边大约八个城镇的距离,有一条非常澈的小河,那里头的鱼都特别大,也特别漂亮。当然最重要的,是它们味道十分鲜美。」 温浮祝只知道拼着全力跟着他的脚速,让他负担不要过大,闻言却不由自主啊了一声泄气,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反问,「八个城镇?你这大晚上的……」 「我这大晚上的,便是要领你狂奔八个城镇,去摸一尾鱼回来的。」 「常欢,我没你那么好的轻功……」 「你不肯跟着我的速度试试,怎知一晚上你便奔不过去?我倒是忘了先前用了几个时辰了……」顿了顿,又忙扯了一脸忧郁之色的他道,「嗳呀,你快甭想了。我敢打赌,你过了今夜,不用今夜,便是一两个时辰,可能这股子劲头就消了,那时候哪怕你奔去了,摸着鱼回来了,也没现今这刻更期待。」 他一边抓牢了他的手带他狂奔,又一边朗声大笑道,「温浮祝,你终于肯有趣了一次。」 回过头来又促狭了一张脸,「所以有时候不是你小时候没做成甚么,长大了便做不成甚么了。也是得看这股子新鲜劲头的啊呀……!」 那夜他俩没去得成。 只因谢常欢太过在意回头开导他了,而又没注意他自己脚下的诡异步速,这一扭脸的过程身子却不带停歇的蹿出了十丈远,一不留神便撞上了身前树干,便是温浮祝有心拉他一把,提醒他一声,也没来得及插得进嘴去。 朗朗月华下,谢常欢捂着额头蹲在树下默默揪草,独留温浮祝一个人在旁侧捧得肚子笑弯了腰。 简直也恨不得学那些个江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12 湖豪客,性至随意放达的捶胸顿足仰天狂笑,可温浮祝毕竟是温浮祝,只能一边揩着眼泪,一边捂着肚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又怕谢常欢实在觉得太丢面子,笑的乱抽抽的顶着满眸水色去安慰拍他的肩,「常欢,没甚么的……我并不笑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再笑一会儿就不笑你了……哈哈哈哈……不行我忍不住……哈哈……」 最后是笑脱力的倒在他身旁,谢常欢依旧一脸惆怅的捂着额头望天——说真的,他现在低头头晕,还被温浮祝笑声震得耳鸣。 那年二十五,温浮祝活了人生小半载,头一次笑的如此酣畅淋漓,兴尽而归。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及至天明时忽然来了场急雨。 谢常欢当时正好和聂白在外面整弄马车。 下意识一个飘忽回到客栈想去老温的房间里避一避雨,未及效仿一回那采花大盗如何如何破门破窗轻佻而入,却见那窗扇忽得被人从里头拉开了。 谢常欢一个刹步不急,径自猛扑了进去。 温浮祝也是一大愣,下意识只知接住他。 却不料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他这边一时没心下准备,再加上谢常欢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子的身量,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温浮祝连连往后退了四五步,直至后腰撞到了桌边才堪堪没双双一起栽倒地上去。 谢常欢双手仍旧牢牢缠着温浮祝的脖子,双腿也夹紧了他的腰,这时候才装模作样的抹了把虚汗道,「吓死我了。你说咱俩要是刚才一起摔地上去了……这事传出去得多叫人笑掉大牙啊!」 「你还不从我身上下去!」 温浮祝气急,先不提这事怎么就会传了出去,便是他摔地上去又怎么了?不就是为了证明他轻功好么?倒也不晓得自己刚才是怎么了不舍得将他直接摔地上去,此刻只得一抬肘捣向他腹部,一路顺着硌人的骨头磕在了硬邦邦的胸膛上迫他赶紧下去。 谢常欢这才松了腿,却没松手,下意识使了力气将他往桌上按去,单手也顺着摸上了他的脸颊。 温浮祝叫刚才磕在桌边的那一下治的整个后腰都震的疼,此刻被他使力一压,疼不必多说,一下子竟然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一路飙着麻痹使力,连口气也没喘的上来,浑身忽然使不上丁点力气的软了下去。 「你别闹……」 缓了两大口方才缓得下刚才这股子瞬间失了感官的茫然片刻,温浮祝找回气力后冷声训他。 「刚才伤着了?」 谢常欢口吻很轻,一手也从他脖颈上滑下来,滑到了他腰后替他揉捏着舒缓疼痛,慢声道,「其实你腰不好也没甚么的,我腰好便行了。」 温浮祝无奈侧头,这人嘻嘻哈哈的,一大早起来就能开始寻思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真是太没皮没脸了…… 是单手又缓缓划过他眼睑的细腻触感,谢常欢叹了口气,在温浮祝爆呵出第二个松手前当先收了手,「怎么脸色这么憔悴?」 温浮祝撑着桌边缓缓起身,「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啊呀,莫非是在下没有相陪在侧,老温你空房寂寞空虚难耐空……」 「因为要防着你骚扰。後来夜雨又下,我轻功不如你好,自然就得提了十二分的心神来从雨中辨别是否有天外来客、你这个惹事精又有没有暗自偷偷摸过来对我动手动脚。」 谢常欢眨了眨眼,毫不给面子的批评道,「老温,我来了你也听不出的。你那内家功夫真的十分的不入流。」 温浮祝笑,「有多不入流?再怎么不入流,不照样能招架得了你?天下第一的杀手,也不过尔尔。」 谢常欢亦笑,「我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他不对刚才那番话做些评价,只是继续柔声道,「我的意思是,既然那么不入流,你还不如尽早洗洗睡。因为我下流,可不是对我喜欢的人下流。同样因为你是我谢常欢喜欢的人,所以我才会处处尽心尽力的护着你。夜雨声中脚步难辨,再如何难辨,我也得时时刻刻担心着有没有人打我心上人的美色主意。」 像是看温浮祝不理他,谢常欢忍不住又过去殷殷切切道,「老温,以后你尽管放心睡便是了,我会护着你的。」 「你?」温浮祝挑眉,「你是个跟徒弟都说『哪怕是师父站在你身后,你也不能把空门露出来的』人,你叫我放心……」 「喂!」谢常欢不满,「徒弟和心上人能是一样的?」 眼巴巴又去抓了温浮祝准备倒茶的手,贴着自己胸膛按紧了,「这点心意,你还分辨不出?」 温浮祝就势一个渡鹤掌按了下去,吓得谢常欢一个闪身在空中翻了两翻,想翻出窗外又忆起外面正雨时,只好匆忙收脚,尴尬的扒着窗框立住了身,「好了老温……我也不闹了……你也别喝茶了,我本就是来知会你一声该走了。」 顿了顿,又神色古怪道,「这次身后跟的有些棘手,背后灵一样。还是你和聂白先走,我处理处理再来。」 温浮祝持着茶杯的手一顿,停了半晌这才抬头,「你多加小心。」 ******* 「统统都是羽鸦?」 「是。」 「嘶,奇了怪了。我们抢了荼蘼的生意,怎么说也该是荼蘼的追来,怎么当先追来的会是羽鸦?我一路上都不知处理了几拨扁毛畜生了。」谢常欢围着炉火转了转,「按理说不应该啊,羽鸦没必要跟我们过不去。他们明明知道我们不是省油的灯。」 「是。」 谢常欢又背着手原地绕了几圈,没头苍蝇似的乱晃了几个转身就也一把奔去桌边提了茶水准备来醒神,刚待要喝又顿住,不由自主拔高了声调,「怎么连你也在喝隔夜茶?」 「还有谁在喝?」一身黑衣老汉模样的男人停下解剖尸体的手,左右四顾望了一番不由觉得背后更是发凉,「我,我咋还没瞧见再有人呢……」 「不是,他不在这里。」谢常欢这人看起来再怎么不着调,不像是那种喝茶会有一大堆穷讲究的人,可茶叶是不是隔夜的,这点他还是辨得出来的。多少也是因为温浮祝有爱茶的癖好,因此他算是投其所好的四处找人了解了些,所以那日他去知会老温先走的时候,看他那床铺没像是睡过,衣衫也是穿戴整齐的,还不待自己扑进去便先张开了怀抱……那时候,温浮祝桌上的茶壶嘴是湿的,茶杯里也有一层湿痕,而那茶叶,便是泡了一晚上的大概。 谢常欢虽然不讲究这个,但是也觉得热茶更好喝,再加上在这冰库里呆久了浑身都想找个人赶紧抱着取取暖,除了现下飞快的奔至扬州小院落找着温浮祝外,他啥也思索不进去。 谭谌听闻这话却更觉惊恐了,他现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13 在不在这里,那他莫非刚才在这里喝了杯茶走了?因此吓得站起了身,撂下了手中小刀便想往外走。 谢常欢这时候倒是回了神,伸手去拦他,「你干啥?」 「常哥,你知道的,我怕鬼……」 「你怕鬼你还天天和尸体打交道?!」谢常欢不由自主的喊出了声,「你又从哪里听出来有鬼了啊?!」 匆匆在脑海里思索一遍自己刚才分神时的答话,谢常欢一拍额头,「我说的是我老相好,前天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在喝茶。嗳呀我跟你讲这个做甚么。你给我老老实实呆这儿快剖,我要结果,你赶紧的!」 「常哥……」谭谌这又才戚戚然的回去蹲地上继续扒拉了,一边扒拉一边又忍不住道,「这尸体已经是四五天前的了,你干嘛不要最新运来那批的,独独要这三个?」 「废话,我杀的我不知道怎么死的?当然是我没杀的才叫你帮忙啊!顺道也试试毒愈能不能对付死尸上的毒。对了,是用毒杀的吧?」 「嗯,暗器造出来的不是致命伤,伤在其上的毒。我还得等几天看看那些个麻雀和老鼠的反 应,才能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吧,一有消息了直接找我,别找小白。」 「知道。」 谢常欢转身待走,又停步回头,「那个,你们近来也小心点,别跟羽鸦打上交道。」 谭谌一愣,「为甚么?又不惧他们。」 「我怕是有人伪了『羽鸦』。」 「甚么?」 「这事不简单,我总觉得能跟我最后拿到手的东西也能牵扯的上。这次咱们毁个规矩,拿到手瞧瞧它,若是有一丁点不对……我们就还是按老规矩来。」 谭谌刚喝进嘴里醒神的隔夜茶一口喷了出去,「常哥,说的你好像哪次并没有毁掉规矩似的。咱不道德就不道德,咱真小人就真小人,别能不能一本正经的装着你和个君子似的?」 谢常欢眨了眨眼,「这个,人难免有好奇之心嘛,再说了,若不是因为如此,我也撞不破你上次叫我替你去添香楼偷得那个小包袱里,竟然装的是云音姑娘的肚兜……」 「喂!你……」谭谌一个激动的刚站了起来,便瞧见谢常欢呦呦呦的怪了调子,伸出手指远点着鼻尖道,「谭谌你可千万别激动,你一激动这张脸就得崩坏了,易容术还有待提高呐!小子嫩的狠!」 语毕一踏飞檐,身形如鬼魅的踩着冰壁「咻」的一下便已无影踪。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小白丢了。 一开始知道这件事,谢常欢本是不忧心的。 可随即紧跟着知道温浮祝也丢了的时候,谢常欢就疯了。 温浮祝他的功夫,只不过贵在一字『诡』而已,实际上并不入流,只不过得了这人脑筋转的十分之快,又心思敏捷,故而有时亦能同自己这般下三滥的人堪堪做个平手。 缓攻少人的情况还好说,若是人数多了,又是连番急攻,他暗器总有用竭的那一天,剩下的若要靠内力去杀搏,势必便要以借力打力,能躲则躲的方式。 若真能一举歼杀一二流高手,那多半是侥幸钻了个空子,或者对方干挺着不动让他打的。 前者定是老天忘开眼,后者则是走了狗屎运。 而隔了小百里地的聂白和温浮祝,恰巧就在走狗屎运。 此刻他俩仍旧静伏在草丛里,谁都未再动。 就在刚才,他俩寻着谢常欢重新发来的暗记想要换新路走的时候,一拨杀手忽然行至,其中还夹杂了个一顶一的高手。 温浮祝不急不躁缓扣了一手鱼刺,冷眼漫观全场,暗放冷箭一般的迅疾无比刺刺袭喉而去,按理说喉咙中卡了个刺并没甚么要紧,又不像插了把匕首封喉,可那群杀手还待往前走个一两步,却纷纷倒地不起,无任何其他怪态,睡着了一般。 而那顶尖的高手自然不可能中了温浮祝这个鬼把戏,本是已经躲开了那暗刺,可不知是被周边同伴的忽然躺地吓着了,还是太过惊愕而不可置信,竟然一时愣在了原地。 聂白这时候短芒已至,一柄透腹,再遵循着他师父老人家的教导——「就跟你吃面时,筷子伸进去,嗳嘿~这么一扭,一转,再哗啦——一声□□就成了。」 兴许是当初师父那碗羊杂汤粉里的辣椒油放的太多,红艳艳鲜亮的太过,随手一搁搂便是一连串羊肠羊肚杂碎的浮浮沉沉不停,活像案发现场似的,因此这事对聂白造成的心理影响一直很大,搞得他有好几年都没再吃过羊杂汤,可同样,他把这个技巧记下来了,还记得一清二楚,一天比一天清晰,一天比一天难忘。 像是惊诧于少年太过血腥又狠戾的手法,温浮祝往后微退了一步,还是冷不丁被溅上了一下摆的血渍,这才忍不住开了口,「小白啊……」 啊字尾音不待落,他连忙伸手往后一拉聂白,三支冷箭侧袭而来,竟是还有人在埋伏! 互相换了个眼色已俱分散而藏——明知敌多己少,再分头已是走了险招,可又恰因了刚才敌人在暗己方在明,温浮祝这一举只是为了给聂白换得更大的逃跑空间。 他俩分散而伏,一动未动,刚才那放了冷箭的人也一动未动。 不知周边是否还留有如此龟息之术出神入化的敌手,聂白一时间既是心急想去找温浮祝,又是忧心这群人怎么又盯上了他俩了? 因为聂白深知自己挂名的是『荼蘼』,也就是说身后有一个庞大的杀手集团是撑着自己的,这帮来客也不知是不是羽鸦,哪怕不是羽鸦,是旁的杀手刺客,也断没有敢上前截杀自己的道理。 若说盯上了温前辈,那便更加不可能,温前辈是个隐士,顶多和谢师父走的近一些而被人记住……可正如温前辈在人前一直冷言的那般——「他和谢常欢并不是那种关系。」——有人信了有人不信,不管信了还是不信,都没必要杀了温浮祝吧?难道杀了温前辈好让师父难过?还是只是想抓他来威胁师父送命他们好以此拿了赏金? 层层绕绕的一时间思索过好多可能,毕竟杀手的本能,和他所接受过的训练,都让他知道——温前辈刚才那一举动,是让自己先跑,去搬救兵。 如若这群人只是为了抓温前辈来威胁师父的,那么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将他怎样,因此,他刚才是思索过走的。 可真打算偷溜了,才发现现今的情况十分不好说走就走,这般一犹豫的停住了脚,又忽然寻思到——他们的行踪很隐蔽,之前除了师父有大摇大摆的出现过才引了杀兵一路追至南下,也叫师父把那群杀手的尸体弄妥了,如今他已经消停了三四天,连个影儿都抓不到,于是这群人又是从哪个渠道盯上了他们?还是说……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14 一直有人暗中跟随,却迟迟未曾打过照面? 聂白也不由得有些郁闷。他其实有一项十分讨谢常欢欢心的能力——过目不忘。 因此此刻左右无他计可脱身,聂白索性一面调整着呼吸继续埋伏着,一面在内心过着这几天遇见的人,哪怕是那日在酒楼中的小厮和大厨杀手也让他顺着面庞细细理了一遭,并没有甚么特别眼熟或相像的,倒是那日温前辈在酒楼和他单独吃饭,大概是因为温前辈生的实在太好看了,因此引的旁侧一桌的人一直在毫不掩饰大大方方的盯着他瞧。 温前辈剔了能有两柱香时间的鱼骨,那人便持杯眨也不眨的盯着温浮祝瞧了能有两柱香的时间。 那人的面目……乍一看也不像是易容过的,而且顶着两腮酡红,一看就是醉酒了的模样,聂白当时还心惊了一小阵,就怕这人真是个登徒子过来放浪甚么的。好在那人行为很是配得起他那身看起来十分华贵的衣裳,因此只是一直远观,最后幽幽的收回了目光,自顾自又重新斟起了酒。直到他们走出了酒楼,那人仍就自顾自醉着,眸光又盯到老板娘身前去了。 这般细细一想来,竟没有甚么人是在这短短几天内打过二次照面的,这么说来,是当真有人追踪功夫如此出神入化,片分马脚也不露,还是自己想多了? 难以思索此刻被困窘境的缘由,又寻不到突破口,聂白不由得内心有些小郁闷,若是师父在这里就好了,定能有法子闯出去的。 ——因为谢常欢的思维实在太不同于常人了,次次出其不意,每每剑走险招。无论甚么境地,皆能化险为夷。 大概是因为了解了温前辈武功并不算得太好,而对他有点江湖上人的瞧不起眼了,这边内心尴尬又急,正惶惶难持之间,忽听的袖袍悉索之声。 未及短刺向声音发出地猛扎,便是一声冷厉的,「快撤!」 三尺开外忽作火海,连绵灰烟统统呛鼻入喉,聂白连翻了几个身退出林子外才大惊——温前辈轻功本就没他好,他万一…… 正发着呆呢便觉脖颈被人一按,下意识抬手反击却见宽大竹青袖袍滑过他的衣领,是温浮祝! 温浮祝气的头疼,谢常欢那个心有九窍的下三滥怎么能有这么乖蠢的徒弟! 好在聂白反应的够快,随着温浮祝飘飘然的走了没几步便换作他反手携了温前辈一路狂奔。 直到觉得甩脱追杀了,聂白停下来忙上前去检查温浮祝的身体。 温浮祝刚歇口气呢就觉得自己身子被人摸了摸,下意识往后大退了一步,心说果然还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这聂白怎么跟他师父一个德行,上来就动手动脚。 似乎是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到温浮祝那略微蹙起的眉头聂白才啊的一声住了手,有点局促道,「我只是怕前辈您受伤了……」 温浮祝摆手示意没事。 聂白不能真上前去检查,便只能拿眼猛瞄他,希望能看出好与不好来。 看了半晌一点伤痕不得,便是连烟熏的灰迹也没有,不由得忍不住开口道出了心底事。 温浮祝一愣,「这还是常欢的东西。」 言罢从怀间摸出一个小竹盒,「你师父那个下三滥,不就是经常用毒用药的吓唬人么?」 聂白又啊了一声,这个……此话不假……可是师父经常做些吓唬人的小玩意出来,却也没见得给过自己这个东西。 不由得便又多看了两眼,温浮祝似是瞧出他心中所想,索性伸手递了过去,「还有小半盒,你拿着玩吧。刚才那药粉一出来,是带着火焰颜色的,而那烟雾本就是这药粉的本来面目。刚才只不过瞅准个大风的时机,吓吓他们罢了。」 聂白连连摆手,示意这东西他要不得,温浮祝却没多放在心上,转手从腰间掏出另外一个小盒子,摇了摇是清脆的铁器相撞声响,「我有了暗器在手,也不需要这药粉了。」 将竹盒硬是抛到了聂白手里,他这才又低下头掏了掏衣袖,嘟囔了句,「刚才要不是一时情急掏错了,我也记不起他曾经还给过我这么好玩的东西来。」 重新整顿了下,把几个暗器盒子在袖中藏好了,又顺道掏出几根银针来束进了发带里,温浮祝神色如常道,「走吧。」 二人又行了约莫一二个时辰的功夫,温浮祝忽又当先开口,「小白,你知道刚才那群人是甚么人吗?」 聂白抬头,脸上也有些许疑惑之色。 温浮祝瞧见他这副模样便觉得他也是不知了,因此也只是自顾自摇了头叹,「看来此行必定不得安生了,本以为和他分开走就没事了,却没想到已被盯上了。」 顿了顿又怪道,「搞不懂,凭甚么我也会被盯上?实在是太欺人了。」 垂下头去又是一幅寂寂神色,看样子真是郁闷的不轻。 似乎是知道温前辈是从『世外桃源』里长大的,不像是他们这群从小就刀锋舔血的人那般粗犷,更别提不认识师父之前他兴许连杀生都未做过,此刻十多年相伴简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师父刷新了眼界,偶尔尝这没命狂奔的滋味还好说,当做个新鲜。可这日后继续要天天这般了……聂白不知怎的,看着温浮祝静静垂眸的那一双波光潋滟的眼,忽然就有点不是滋味。 别看聂白也是个杀手,实际上,他也有情。他们的杀手集团,不同于那些冷冰冰的杀手,好多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直到……被逼做了杀手。 似乎是又忆起到底是因为甚么才促使他们踏上了这条不归路,明白他们背负的甚么使命,聂白的眼神一瞬间又坚定起来。 只是可能因为身旁这人早晚有一天也会融入到他们这边的家庭来,或者他们大家庭里的师父要跟着这人走了出去…… 越想越五味杂陈一瞬间竟不知刚才忽然对这人有了的好感又化入哪里去了。 索性低着头再不说话,只默默看着手心里的这个小竹盒,一步步的慢跟着。 是了——温前辈也能寻着师父的暗记了,毕竟师父也教他识了怎么读暗语的法子。也就是说,不必自己引路也可以。 郁郁之气忽而堵在喉间,又忽而沉如心田,聂白只是将手中的竹盒越攥越紧,好像只有这般使力握住了甚么,才能将心底的一些话统统压回去,而不是将它们蹿出来。 其实聂白很想问问温浮祝。 问问他,你如若不是断袖,为甚么还要勾着谢常欢不放。 他若是不喜欢谢常欢,那么自家师父对他那么好,岂不是、岂不是吃亏的很? 可自家师父却天天笑眯着一张脸道,「老温他无非就是害羞。」 言罢又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肩道,「小白,我把他真压身底下的那一天,我会告诉你的,你不必如此替为师着急。」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15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谢常欢并没去找他们两个。 而是在约好的地点,原地不动的等着。 这是他和温浮祝多年来的一种默契。 再加上,他信温浮祝足可保全自己。 只是一转眼又过了五天,照样音讯全无。 那天谢常欢一起身,忽觉院中多了两人呼吸,急匆匆奔出去看,才见是秦娘,一身黑衣寡妇扮相,身后头跟了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正是那日装成老翁的谭谌。 秦娘也未料到谢常欢奔出来的速度如此之快,惊乍了片刻,忽的眼风一转,风情自是不用多说,「你相好出事了?」 「小白也丢了。」 谭谌和聂白并不熟,说实话他之前和谢常欢也不熟,是一直单独跟着秦娘的,从小也是秦娘一手把他拉扯大的,因此黎叔一去世之后,谭谌更是直接将秦娘当做了自己的亲娘。 故而此时只能继续尴尬的立在当场,并不表态,想先看看秦娘是作何反应。 秦匀先是怔了一怔,随即立马反问了句,「他俩现在都不在是不是?」 不等着谢常欢做回答,便急匆匆推了谭谌往屋里头走,「快快快,我瞧这几日天热了,路上又赶,才让他把易容摘了。正好他们俩人还没回来,让谭谌再易上。」 谢常欢翻白眼,「不是他俩回不回来,是他俩不一定能回得来啊!」 「你是不信你那老相好啊,还是不信小白?」 ******* 「这孩子怎么处理?」 「甚么怎么处理?」温浮祝忙伸手将倒在地上的聂白又往自己这边拉扯了一下,「等过会儿药醒了,我带回去便是了。」 廊外弦月压的正低,却偏偏锋芒凌厉,江墨缓缓侧了头,盯着温浮祝看的又有些清怅起来。 「你……」 「我会回去的。」温浮祝拿着药一点点处理着刚才杀手的尸身,半晌不见他有回音,不由得笑了起来,「其实看你来了……便觉得我不回去也没甚么打紧的,若不是阿衍有了能力,你这个原本忙的脚不沾地的国师又怎么会有闲心四处乱跑。」 「呵,温浮祝,这话你倒说对了,没你误人子弟,阿衍一天比一天更上道了。」 「如此一来,我不回去也没甚么的。」将尸体统统处理没了,温浮祝这才收了药瓶,拢了袖子站起来,一起来还有些发晕,忙闭眼了几下,这才恢复过来。 江墨原本还是要骂他的,可看到他这副样子也不由得有些心软,调子却没见得柔和几分,依旧是当年那一板一眼的模样,「你是不是晚上又没有……」 「江墨,没事的。」 江墨却不听他的言语,径自走到地上,一把拖起昏沉的聂白,扒开他的嘴巴便又塞了一颗药丸进去,接着便急匆匆拖了温浮祝的袖子往里屋走,刚推门进去扫视了一眼并没甚么特别舒适的床,只好沉声了一句,「也是的,这是个甚么破藏身的地方?」 「以前又不是没在这种地方睡过。还当你真娇贵成如今的国师江墨了不成?」 温浮祝眼中促狭灵动,一语提醒了他们三人的童年稚事,也化柔了江墨刚才想要训他的心思。 似乎知道江墨是想要做甚么,温浮祝指了指院外,「你把那小孩也先放进来吧,总归地太凉了……」 江墨现在简直是争分夺秒,匆匆的将聂白又放进屋里,还给他找了点茅草垫着了,这才又坐回了床边,按着温浮祝的肩膀叫他睡觉。 温浮祝笑,刚待要阖眼,又听得江墨似乎是忍不住多想同他续一下这些年没有彼此相照应的片刻,第一个字出喉间还是哑了音的,带着点前几日小雨的淅沥怅然,「你……你说你这些年没我在身边,怎么熬过来的?」 「江墨,你也太不要脸了,」温浮祝笑了笑,心说自己自从认识了谢常欢之后,身边好像所有人都有了『不要脸』那可供挖掘发展的层面,「没了你我可以找苏衍暖床,再不行蹭夫子的床,再再不行还能睡大哥的棺材旁……怎么着没了你,我也是能找地方睡着的。」 温浮祝有个极少被人知的怪癖,这怪癖并不是一生下来便有的,而是後来他们为了隗昇站稳霸主位置之时,忽然患上的。 起初有这个病症的时候江墨正忙得就差一天天吐血三升恨不得先身先士卒了,又强自撑着精力去找温浮祝,那时二人也无非皆是少年,少年意气少年锋芒,却偏偏他憔悴了一张脸坐在里屋对着一盘棋局发愣,桌边候着一碗浓茶。 江墨问,「你怎么了?」 温浮祝笑,笑的淡然,「偶尔失眠罢了。」 江墨哦了一句,便又去忙他自己的事,那时候夫子也忙,大家都忙。 後来隗昇稳妥妥的算是在这块版图上立起来了,寝宫中却多了一个半夜神出鬼没的游魂,苏衍首当其冲。 ——他的太傅跟别的太傅不一样,他的年轻太傅天天大半夜的来查他功课。 功课没做好便罚着不许睡,可往往苏衍做着做着就能又睡过去了,有一次他连做梦都是太傅讲的那些,「……廉以养德,淡以明志,静以修身……」后头甚么的又给忘了,便一下子吓醒了,赶忙便要去翻书,刚要动才发现太傅不知何时也趴在桌上睡着了,眼睑下是一片惨淡的乌青色。 宣太医也来看了好几次,便是当初夫子亲手带出来的鬼医顾生也来亲自检查过——身体无恙,可他就是睡不着。 江墨有一次训完兵回来路上又瞧见顾生了,忽然省起这事,便急匆匆去寻了温浮祝。 朴素的院舍里他披着衣衫笑容依旧淡然,「没甚么,就是不想睡了。」 再後来便听说他试过藏棺材里睡。 可那种小地方……一不留神就活活睡死过去了。 一想想当朝一等一的谋士竟是叫自己活活憋死的,江墨光想想此事便觉是奇耻大辱……大哥没了又怎样?!伙同夫子和苏衍一并能让温浮祝绝了这种奇怪的心思。 温浮祝也觉得他们骂得对,叫自己憋死实在太委屈了,况且他温浮祝当初能真做了大哥嘱咐的那些话,不也是凭着一口气撑下来的么? 因此眼瞧着帝国微有飘摇趋势,他便一日不能离位。他要好好活着,为了隗昇,为了苏衍。 於是在江墨不忙的时候还好,他去找他睡,实在不行,在苏衍功课没做好或者有要事没办好需得熬夜的时候,他便去找了苏衍。若这二者都不行,他就再厚着脸皮去求夫子施舍半张床位出来。 夫子笑骂,「都多大了,你还像个小孩似的?」 温浮祝只乖乖做低伏小,摸着鼻子讪讪的笑,可真等着夫子应允了,整个人便像是得了天大赦令,急匆匆奔去了床榻,倒头便要眠。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16 有一天夜里忽然起了惊雷声响,温浮祝一个短暂的小眠未及深沉便被惊醒,一想着早上要处理的大堆事务,索性翻了榻尽量轻便的走,可还是一不小心就惊动了夫子——这个臭老头,当初若是肯多教自己轻功一些的,自己也不至于功夫如此之差,起个身下床还怕扰到他了。 温浮祝一直不大爱来扰夫子就是因为,自己可能会打扰到夫子休息。 夫子已经近百啦,可他们都还希望夫子长命百岁的,虽然眼下来看他身体依旧健朗,牙口还特好,可不知怎的,温浮祝就是心底过意不去。 可夫子比他更过意不去,粗糙干枯的手搭在温浮祝头顶半晌,也不过是轻轻拍了拍,他那幽默风趣的夫子好像头一次如此沧桑,如此惆怅,他听得他道,「浮祝,苦了你了。」 「没有。」他回的干净利落。 是真的没有,为隗昇,为苏衍,他能尽心尽力到这种地步,他心里头畅快的很,好像能找着点自己欢喜的江湖义气,便是失了点睡眠又怎了,有甚么的? 可顾生却毫不留情的跟他讲过,「温浮祝,我可告诉你,」这位大爷抬了衣摆,架着二郎腿,挂上了满脸的刻薄,「凌辰前那熬得是夜不假,过了辰时候,熬得那可叫血。」 温浮祝拢袖淡笑,不冷不淡的哦——了一句。 他打心底是瞧不起顾生那种人的。 可以说他是——最对不起夫子,最对不起大哥的那一个。 隗昇最困难的时候不见得他伸手支援,隗昇最动荡的时候他天天醉生梦死,等着靠自己和江墨把隗昇硬生生撑起来了,他竟然开始有了点像是要回来的迹象。 江墨怎么看这个人温浮祝不知道,但是温浮祝知道自己打心底里并不喜欢这个人。因此他的话也统统不曾往心里去过。 可苏衍跟顾生走得近,大概便是因为江墨太冷血,自己太无情,所以这小兔崽子才能和顾生那个更好交流的走的近了,於是也不知怎的添油加醋一说,就把苏衍给吓着了,觉得太傅还是睡觉最为重要。 因此——成天介大白天的就看着温浮祝在补眠。可毕竟不比夜里头安静,所以苏衍也一直想要夫子在晚上正常的合该着休息的时候,也能睡得着。 可他却不知道的,温浮祝要的就是不安静,能让他眯一会他就很满足了。 因此在温浮祝的世界里,要他放心的休息只有两个法子——要么保持清醒的眯一会,要么彻底昏迷。 其实,若有江墨在,他起先也是可以放心睡的,毕竟二人从小一同长大,跟了同一个夫子,学的同样的知识,後来又一起扶持隗昇。 敢问这么多年来,有甚么是彼此不曾知晓的? 「没有,统统没有。」这话放到二十岁之前问温浮祝,他亦可这般斩钉截铁回。 可後来……他觉得此法也行不通了。 因为温浮祝越来越明白自己的那颗心、深知他自己本该是归属于哪里的,所以他才想离开这里。 是了,江墨说的不假,隗昇若有难——他温浮祝一定是二话不说就回来伸以援手的,可隗昇若没事…… 若没事的话,江墨足以护得了苏衍。 那自己没有继续困于此地的必要了。 那时候他一袭月白袍子,时常半夜游荡于宫墙深院,不时驻足于廊景深深,只为看那青石宫墙借了银月几笔,复点星浓,而那碎银星光旁就是偶拥其光悄然静绽的无声海棠。 许是那夜太美好了。 也或许是手上执的几页罚写是苏衍刚刚才赶上来的,字迹越后几页越潦草,倒不知是拿手还是拿脚写的了,可那一句「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却写的工工整整。 小孩儿递过来罚写的时候还似乎带着点希冀的眼光,还特特将此页叠在了最上头,以为仿了先贤的咏颂海棠,便能是投己所好,饶他三日清闲了。 温浮祝无奈低头笑,却也忍不住又翻了翻。 笔迹稚嫩,连下笔也透不过宣纸,端的是绵软无力…… 温浮祝的眼神不由又荡了荡,夫子当年也是因此训过自己的,他说,「浮祝,你下笔太轻了,这样不好。」 他不解,轻挑了眉,微瞪了眼,「这又有甚么不好?我的字迹难道不够潇洒?」 「就是因为太轻,故而潇洒的太过了。」 似乎是想多言,又似乎是不知该如何论道,夫子的手搭在他肩膀半晌,看着那时候无非才十二三岁的小娃娃,终归也只是轻拍了几拍。 这件事困扰了温浮祝很久,甚至有段时间还特意去观了江墨写字。 江墨的字很沉,力透纸笺,可是握笔时却不见得多么用力,跟自己的好像别无二致,也不知怎地被他写出来的字便是那么那么的深沉。 江墨被温浮祝盯得久了也生疑,於是问其故。 温浮祝眨眼,「夫子嫌我下笔轻。」 江墨冷哼,「夫子是怕你太飘忽吧。」 於是话题就此打住,趁互相干起架来之前先各自冷静冷静。 苏衍後来也是问过的,温浮祝那时候却只是轻轻苦笑,「小孩子哪里来这么多为甚么?事事若求缘由问因果,那你这帝王之位还能做的下去?知道自古以来甚么帝王能立足吗?是让我,是让江墨以后都猜不透你的心思,是让我和他这些为人臣子的,得日日夜夜难以入眠的思索你的一举一动是为了甚么,而不是让我们回答你该做甚么、要怎么做。」起先几句说的凌厉,还把苏衍吓得有些怕了,温浮祝不由又缓了情绪,淡声道,「我要你以后下笔认真,用力去写东西,你听着便是了。毕竟你现在还小。如果十年后你还需得事事这般问我。那我先劝你一句,苏衍,你还是尽早的回家种地喂猪去吧。」 那时候温浮祝的话语虽然刻薄,可是脸上的神情却带笑,眼神里也满是柔意。 只不过,眼睑下那片灰青色便更加惨淡了。 苏衍有点难受,太傅说的对,他若是能早点担当起自己的责任来,他也不至于那么累了…… 於是私下里不止一次的问过江墨,为甚么不能在棺材上钻几个孔呢,这样不怕太傅憋死,太傅也能在晚上睡好觉了。 江墨却只是苦笑,声音淡的好像落在地上的稀薄月影,「你难道没发现么?」 「发现甚么?」小小的帝王眼瞳里满是不解。 「他喜欢说梦话。」 可他偏偏是个最说不得梦话的人……因为他是帝国的谋士。 若要问是谋士那又待如何? 谋士就是一个国家暗地里的脊梁,隗昇想要百战百胜,那他温浮祝就必得先知己知彼。 所以,他是一手掌握天下所有信息的暗渠之主,是隗昇暗地里的幽冥之手。 对于让温浮祝知道自己这个缺点,江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17 墨是悔的。 因为是他先发现的。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自然也不乏幼时穷困,争抢过同一床被子。 就那么一小点的房间可供睡觉,他和温浮祝分到了一起…… 小时候也没觉得甚么,连温浮祝也没觉得甚么,甚至于……江墨之后都忘记自己曾经当笑料的在吃饭时爆过他的糗事,可温浮祝偏偏记着了这一句话,还一记多年。 他从小就被定为谋士。 可他注定永远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谋士。 因为他的缺陷,是对于一个谋士来说,最为致命的缺点。 他刚离宫那阵子不久,就被江墨给找到了。 微抬袖,温煮茶,梅花方落,初雪乍起,他第一句开口便是——「江墨,我现在睡眠好多了。」 一句话便堵得他无法将『跟我回去』这四字同来路愤懑一起混着怒腔吼出口。 是啊,他只是被逼的、被逼的太需要休息一下了而已。 江墨深知苏衍和隗昇对于他们当初的那个小团体来说的意义,因此他向来不怕温浮祝不回去,再加上苏衍没了他的谆谆误导已经开始步上了正轨,暗渠也差不多叫他全给揽了下来,他回去……只要稍加提点一下不对之处便可以了,也无须像以前那么劳累。 再说了,重要的信息怕由梦话出口而叫旁人得知又怎样?温浮祝若是不愿搬来同自己睡,那自己现在也能揽了他的活计,虽然做的不如他那么细致……可眼下隗昇太平的很,旁的小国也没有小蛇吞象的心思,哪怕真有不懂不解之处,大不了劳他费心提点几句便是了。定不会如当初初建隗昇的时候,让他日日夜夜算计思索个不停,而生怕晚上睡觉时泄露个一二句关键出来。 若是他愿意同幼时一般同自己再共榻而眠,那,那还惧甚么心思被外人知晓呢?他江墨并不是外人啊。 於是江墨起先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忍着他在外漂了,可没想着他越漂越不靠谱,这次虽是他先联系了自己,但他又差点受了伤,这让江墨有点坐不住了。 其实,江墨不知道的,温浮祝之所以会选择离开这里,自己去单独隐居只是为了更好的休息罢了——这个答案,他只想对了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醒: 古物我最近进入考试增多阶段。 尤其是这学期在最开初我一时脑抽还选了一门十分高难的学科算作给自己挑(作)战(死)…… 故而《常欢谢》这文停更几天。(←放心时间不会太久就能恢复更新。 ******* 悬灯依旧随榜更无障碍。 好了要交代的就这些啦=w=。祝大家看文愉快。 (ps:听说收藏涨多会让作者君感到心情愉悦于是掉落更多更新。←我讲真。 ☆、第十一章。 温浮祝一觉醒来只觉得灵台一片清明,浑身也舒适的不得了。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如此舒爽的一觉了。 倒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昨晚睡前的那点破釜沉舟的心思——起先他会因为注意上谢常欢这个人,这件事,而恐惧在睡梦中一不小心将心底事抖落出来,故而想逃避江墨,逃避苏衍,逃避夫子。 但也不知怎了,在昨晚终于见到江墨之后,温浮祝反而忽然能大方了些。 起先倒也不知自己忽然这么小家子气的不愿让他们知道这丁点猥琐心思是怎的,但昨晚他只想着——如果不小心真把谢常欢这个名字说出来了,那么大不了起来后便同江墨老老实实的交代便行了。 ——他着实有意揽谢常欢回去。 羽鸦若得谢常欢之助,绝不能还是如此软肋的模样。 隗昇若能得谢常欢之陪,那他温浮祝便更加可以放心苏衍的未来。 而且……大概也都是年纪大了,温浮祝隐隐有些觉得,谢常欢这一次接完买卖,真的就会收手了,然后和自己死磕俩人的人生大事。 故而自己决不能入他那狼窝。 怎么想都是把他拉到己方才对自己是更为有利的。 骂自己自私便自私吧,自己甚么都可以让着他,独独关于谁上谁下这个问题……不可由他。 因此,用官阶压他也好,把他拉到自己这边迫他孤立无援只能听自己的话也罢……无论怎样,他其实打心底还是希望能和谢常欢一起继续嘚瑟江湖的。 所以,将此路默默在心底悄无声息的铺开来去,温浮祝寻思着,找一个帮手替自己把谢常欢揽过来,或者让别人能从旁侧打点下,都是极好的。 可他没想到,他昨夜真的安稳沉眠了一晚,甚么梦话都不曾开口。 一开始还有点惊疑,毕竟他是一周有五夜都能碎碎念着梦话的,倒不知甚么鬼运气,昨夜竟然真的闭嘴安静了一晚。 「当真没有?」他披着衣服绕着正在摘佩玉的江墨,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江墨伸出去的手一顿,眼神变得微微有些不可捉摸起来,「难道这不是件好事?你在纠结甚么?」 「呃,没甚么。」温浮祝摆了摆手,接过玉径自去看地上的聂白。 估摸着时候,药效也该散了。 「温浮祝,你记得有空回去看看夫子和阿衍。」 温浮祝十分难为情的停下了手中动作,「我不是在纸笺上同你讲了吗,此行一路南下。最终地点还未定。定下来了,我再告诉你。必要时兴许还得要你伸以援手。」 江墨蹙眉,「跟江湖人走的那么近有甚么意思?就像你前几次或拉拢或逼迫入了『慎独』的那几个,其实还不如我们自己培养出来的羽鸦更好。」 「可别我们。『羽鸦』是你和顾生培养出来的,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 似乎是想起顾生和温浮祝的旧日恩怨,江墨无奈摇头笑,「我要不还是找人暗中跟着你吧?反正已经有一拨人暗中追着你们了,再多一拨想必你那几个江湖朋友也发现不出甚么不对。」 「他叫谢常欢。」温浮祝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忍不住多嘴了一下,甚么江湖朋友江湖朋友的,他也是有名有姓的好不好。 「我知道他叫甚么。不就是个江湖人么?」 温浮祝一愣,心说原来是江墨根本没将此人放在眼里,索性江湖人一大归类就给分进去了。 也是,这人在他眼里是谢常欢,可在别人眼里基本就是个叫做谢某某的,心下称呼他一句谢杀手便也是在抬举他了。 双手横抱起聂白,温浮祝擦肩而过江墨时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江墨。」 「嗯?」江墨抱了几捆木柴,跟温浮祝隔了大约有三四步。 「就算你如今娇贵成一国辅臣,你也不要忘了,我们最初坚守的信仰是甚么。」 江墨眸光一滞,不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18 知缘何温浮祝忽然开口就讲了这话。 可他思索了半天想不通透,想问问他时,却听他只淡淡道了句,「你点你的火吧,我带着聂白先走了。」 ******* 「追杀你们的也是羽鸦?」谢常欢自温浮祝平安回来后就一直单手抓着温浮祝的手臂,便是忍不住起身绕圈圈的时候,因了拉扯却也绕不得,於是经常性说几句话忽一起身,想起自己手中携着谁了,又不得不坐下。 看的温浮祝都替他憋屈。 未曾不是暗地里迫他放手,可两人单手在桌下小交缠了十几招之后,温浮祝往往得先认输。 不是他会输,而是他实在抹不开忽然掀了桌子的那面子。 尴尬归尴尬,可比起这人起先想抓着自己的手,现在只是抓着了袖子已然算是好多了。 「倒不知道是不是羽鸦,不过看起来比较像。荼蘼和山河的杀手出来都没有那么特别训练有素的感觉——我是说,有点那种士兵的感觉。」 聂白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回来后一直特别口渴,说几句便得连灌好几大口茶水才能继续往下接,只听得一干人抓耳挠腮的。 秦娘有心问问温浮祝,却被谢常欢先堵了回去,「老温他又不是江湖人,他能分辨个甚么。」 温浮祝侧瞄了谢常欢一眼,淡声道,「我倒觉得小白说的很有道理,虽然荼蘼和山河的杀手也是经过一些训练的,但不像是前几天追杀我们的那些杀手那么……那么……特别的一板一眼。」 眼风又微微一转,温浮祝想起甚么似的冲聂白道,「小白,你们训练的时候有甚么具体的路数吗?可以略微展现出来比较一下的……」 聂白摇头,「我在荼蘼学到的都是些基础,基础的套路……像杀、刺、偷袭之类的都是比较有共同之处的,後来跟着我师父学的比较多,就比较活了,所以我身上应该没甚么太多可供参考的。而且杀手训练的时候,一般还是隔开的时候多,尤其是基础会了之后更是分开练每个人的专攻,所以我也难以一见别人的招数。不过还是能感觉到的,正如温前辈所言,他们的招数略微有点生硬,有点一板一眼的那种感觉。像是军队训练出来,然后挑了几个更灵活的更不死心眼的,才来弄成了杀手。总之……总之不像是真正那么不要命的杀手似的。」 聂白这一长段话说完了又猛的扑到桌边去喝水,一杯接一杯的咕咚不停。 听得谢常欢在一旁呦呦呦的怪声怪气,「小傻白,瞧瞧你说的,都快赶上你是师父了。」 「哪敢在您面前造次。」聂白忙连连猛摇手,还是觉得渴,索性直接捧起壶来喝。 这时候秦娘有点坐不住了,也起了身走到了聂白身旁,「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回来这么能喝水?」 眼风有意无意,又斜扫过温浮祝,「这有点像中了蒙汗药之后的副作用啊……」 秦娘这边话音刚落,聂白便点了点头,「是啊,最后追杀来的那批杀手实在太下三滥了,上来直接把蒙汗药当暗器洒的……」 他这边话未说完,谢常欢就嗷嗷怪叫起来了,「臭小孩兵不厌诈你懂不懂?!撒蒙汗药怎么了?我告诉你,真玩起狠的来,我直接撒合欢药出去坑对方!」 秦娘直接忽略他,又有点急的抓过聂白的手,看似在把脉,口头上也不停,「那你後来怎么回来的?」 「温前辈带我藏了一夜。」 温浮祝此刻早已拢袖站起来了,微微点头朝秦娘致意,「我当时跟聂白并未藏身在同一处,但是二人相距也算不得远,因此能察觉到他那的动静。加上我也是擅长用毒的,故而对迷药还是有些许熟悉,一察觉到不对,就赶过去了。」 秦娘的柳眉微微一蹙,「你当时不和聂白在一起?」 温浮祝微微点了点头,敛垂了水色的眼眸。 「啊,是这样的……」聂白挠了挠头,似乎也不知该怎样开口解释才好,总觉得秦娘有点误会温浮祝了,大概是温前辈又救了他一次,所以聂白倒是又放开了点先前的厌弃,「温前辈轻功并不好……所以我们两人分开,他是试图以他自己来诱那群人追踪他,而让我逃跑回来搬救兵。」 秦娘略微点了点头,又冲温浮祝笑了笑。 这个女人已经不年轻了,可身上反而有一股子更加勾人命的风韵,有点妖里妖气的,可她那一身纯黑的寡妇打扮……本应是更加说不清难道明才对,却偏生叫她又穿出一股子肃穆来。 此刻这一笑,忽然让温浮祝有点不自在,像是有点在自家夫子面前的感觉。 只又匆匆低了头,摆出一副谦恭的模样。 「那……温公子既然也常用毒,身上不常备迷药的解药吗?」 透澈水波中心猛然一聚缩,轰然便掀起波涛无数。 温浮祝慢慢的抬起眼来,唇角挂出个略带苦涩的笑容,「这个……晚辈还真不太常备这等解药。」 因为他用迷药,是为了让自己睡的更深沉。 解药是有的,可解药一般在江墨手里。 最初那时候,顾生不肯回隗昇,温浮祝为此初涉药理,拿自己当了试验品。故而一开始并不是掌握的那么完全,记得有一次足足把自己迷昏了三天整,倒把江墨苏衍他们一干人等吓得魂先快没了。 因此,既然他要迷药是为了让自己睡着,又何须再把自己唤醒。 倒是秦娘这么一问,让温浮祝觉得自己那脑子真是放空太久了。或者说,他以前习惯了当幕后,当那个最罪恶的黑暗之手,只需去算计别人便好,忽剌巴一下子被人扯到台前来了,要同别人一起演戏了,这才还保留以前老习惯的话——实在太不该太不该了。 秦娘也笑了笑,眼睛里忽然多了些责备,看起来却更像是关爱的意味,「年轻人,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常欢本身心就不细,你心也不细的话,将来这日子怎么过?」 一句话说的温浮祝脸『腾』的一下红了。 总觉得,总觉得两个男人之间产生这种情愫本就,本就……若是在小辈面前那腆个老脸,卖个老甚么的估计也就得过且过了,总是靠辈分也能压他们一下不敢乱语的。 这,这忽然多了个前辈,还是如此宽宏大度的说出口,只说的温浮祝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刚想开口说些甚么别的扯过去这事时,才觉脑子忽然有点懵,舌头也有点打结。 正有点尴尬,就又听秦娘轻笑了一声,「温公子,要不你先出去透透气吧,我也正好有点话想单独问问小谢。」 温浮祝忙点了点头,应声出去了,也没去管谢常欢留不留他。 真待着踏出这门槛,叫门外小凉风略微一吹,他这才醒了点神回来——这秦娘倒是个人物,三言两语直接拨乱自己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19 的心,还来不及招架便又将自己哄了出来,只怕是还提防着自己并非『同类人』。故而有些事是得单独询问谢常欢的。 谢常欢回头会不会同自己讲到底是甚么事,温浮祝倒不担心这个。 他担心的是,他们不会接纳自己。 又往门阶下迈了几步,温浮祝索性走远了,打算走到院门口站着好了,未料想刚走几步,旁侧小屋忽的门扉一开,出来了一个面目五十多岁老汉打扮的男人。 怕也是谢常欢的同路人。 瞧见那人朝自己这边望过来了,温浮祝忙低头压下自己刚才略显愁苦之色的脸,抬起头来时眼中水涡已盛上微薄笑意,他点了点头,刚打算拱手抱拳打个招呼,却见对方那脊背好似忽然间略挺了下,整个人的面部表情也有点僵。 温浮祝拢起的袖子刚准备抬起,又顿在了半空中,他略微歪了歪头,水色满满的眸子极其慢的轻眨了几下,尔后噗嗤一笑,「你露馅了。」 语毕便径自转了身,自顾自去他的院门旁不惹嫌了。 怕是跟谢常欢相处时间久了,自己竟也带了他那一二分讨打的脾性了,若放着以前,他断是不会这么调皮去揭别人短的。 低下头来又略微琢磨了一番,心说要不是自己刚才要抱拳拜识,他一时出门又没心理防备,应该也不会是这么轻易就叫自己识破的。 如此料想,那也应是个年轻人。面相虽是掌握老人家的感觉了,可心态心理还没拿捏的准。 刚想到这儿,温浮祝忽又一愣,心说谢常欢将来老了能是甚么样呢?那人怕是永远也不会有『老』这么一说吧?天南地北的跑,天南地北的飘,他那人心性太不定,倒是不知怎么就肯将拴着他自己的线交付到自己手里了。 又低下头略微伸展开自己的那双手,温浮祝微拢微合了几下,终于还是落了一声轻叹。 能操弄风筝的,究竟是手中线,还是空中风? 他手中拴着的,又何止是谢常欢这一条线?隗昇的将来,到底也是牵在他的手里啊。 似是想到以前曾询问过夫子的话,温浮祝眼波忽又空寂了一阵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恢复日更=w=时间定在上午9点。 ******* 再就是我这阵子有点小忙然后码字时忘记在word里码完就顺道备注上了【因为我有时候灵感大爆发码字时能一下子就码出好几章来,于是思路太专注跟着剧情和逻辑往下顺下去时就忘记了随手把引用的备注敲上了。。。(再加上我手头还有别的文在更),然后扔了存稿箱君后我就做甩手闲人了= =,现在懒得再回头挨章找是引用在哪章下了,就在这里凭着记忆一起说一下了啊。(orz原谅我这个老古董记性越来越不好了,我尽量争取下次记得能在引用到的那一章下顺手标注上。) 1.前几章提到过一句咏颂海棠的: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原句来自苏轼(北宋哒) 题目就叫《海棠》 2.慎独——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出自《礼记·中庸》 当初看礼记的时候,看到这段就很喜欢了,所以借先贤几分灵气拿它来在文中做了个组织的名字。 这段话讲的意思是: 道这个东西,一刻也不能背离的;可以背离,就不是道了嘛。君子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小心谨慎,因为他们知道会有没有见到的,担心害怕,因为他们知道会有没有听到的。隐藏的会没有见到,细微的会没有察觉,所以君子在独处的时候会谨慎行事。(摘自百科。) 文中其他几个组织名字荼蘼,山河,←这俩不用解释了吧,我觉得这俩词眼在平日出镜率也蛮高的了。以至于 封墨,羽鸦,后面还有个 暗探部队叫纸烟 纯粹都是我瞎掰出来凑数好听的了。 各位一笑而过就好。=w= ☆、第十二章。 「想甚么呢?」 温浮祝一收神思,忙摇了摇头,低道了句,「没甚么。」 谢常欢眨眼,一把又拉过他的手,溜溜达达的就将他往外牵,「我们出去溜溜。」 温浮祝下意识回头了一眼,「不太好吧……再说了大晚上的出去……」 「我想叫你出去就叫你出去,哪来这么多有的没的顾虑?」谢常欢又猛拽了一把,将温浮祝拽至与他肩齐平的地方,俩人一起默默走。 静默走了小半晌,温浮祝一使力气挣脱开他的手,淡声道,「我刚才只是觉得我们两个随便就走出来,给他们带来的困扰太大了。有可能被原本就跟踪我们的那批人发现,也有可能……」 「老温。」谢常欢痛苦的揉了揉脑袋,「我说你能不能甭想那么多,欸不是你这好奇怪啊,你到底成天介脑子里都装的甚么,想来想去的,累不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能有路,船到桥头也自然能直。你提前想老天它下不下雨做甚么?」谢常欢伸手去戳温浮祝的胸膛,一下戳一下的将他步步逼退至身后抵着了树干,「你需要做的就是拿一把伞在身边就成了。再说了,伞没拿也有我呀,脱了衣服也能罩着咱俩一起躲雨。」 深夜林草寂寂,听不得虫草低鸣,只瞧见面前这人一双水色眼眸轻轻荡荡,盛了好大一盏天河碎银。 嗳呦卧槽真是要了血命了。 谢常欢又一掌拍回自己胸前,他觉得他要是再这么紧紧盯着无言认真看着自己的温浮祝,他就得脑充血先英年早逝了。 忙一把又双手掩面,谢常欢嘤嘤嘤的就蹲到了地上,扭捏了半晌又扒下一只手来去扯温浮祝的下摆,「老温你怎么这么好看,你不知道你认真盯人看的时候也可温柔了……」 「快闭嘴吧你。」温浮祝一抬腿直接将谢常欢撩地上去了,反手扑喽了几下后背蹭上的树干灰,就稍微猫下了腰,似乎在静静倾听着甚么。 刚凝神了不到一秒,小腿肚子忽被人一抓一使狠力一扯,就有点不由自主的往后趔趄,下意识反手再去推谢常欢,却觉腰间一滑,这人已翻身到自己身前来,二话不说将自己又往地面压回去了。 「噗通」一声尘屑四溅,谢常欢得意洋洋的坐在温浮祝小腹上,「刚才那是野猫过去了,这周边再没甚么人了,你别紧张,有我在呢。」顿了顿忽又正色道,「你刚才也不对……身后空门不该就那么留出来。不过没关系,在我面前没关系。可也就仅仅在我面前没事,在其他人面前断不能随意露出来。」 谢常欢忽又压弯了身子,凑过脸去,小小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20 声道,「我那些朋友也都是些亡命之徒,到时候路上……你不用太管他们,只紧紧跟在我身后便好了。」 「你给我起来!」温浮祝半撑着身子,试图将他甩下去,「谢常欢,我武功没那么差,仅仅是轻功差罢了。真殊死搏斗,不一定鹿死谁手。」 谢常欢笑,抬掌便去拍他肩侧,「那好,我们现在就来较量一下吧,你要是输了……我一会儿就在这把你给办了!」 「你发甚么疯?在这里?」 温浮祝下意识蹙了蹙眉,地好脏……刚才被他扑的那几下就已经让温浮祝决定回去要洗个澡再坐在桌边发愣了,心思刚想到这儿,他不由得脸忽又红了下,甚么鬼,怎么忽然就跟着这个败类的思维走下去了。忙又正色回来,一挺腰一扭身将他掀了下去,刚起身拍拍身上灰打算再训他没几句没正经,却瞧见谢常欢正呲牙咧嘴的大叉着腿坐在地上,表情很是怪异。 「怎,怎么了?」 「我的老天爷呐,老温你腰上别的甚么,刮死我了。」语毕便要起来脱裤子。 叫温浮祝扑过前去按住了他的手,「不是你先别急着脱……」 温浮祝有点无奈,他腰上能别甚么?又不是匕首? 「好疼好疼,流血了流血了,完了完了可是在那个地方啊……温浮祝你这是谋杀你后半生的幸福……」 「你先给我闭嘴!」 温浮祝不解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去撩他下摆,伸手在他大腿内侧摩挲了几下,又揪着裤管仔细对着月光瞧了瞧,连个布料都没划破,流个屁的血! 刚想抬头怒吼他,却不知怎么,头顶忽然被他按住了,还在温柔的抚摸着,声调也听起来十分怪异,「嗳~对~乖~就是这样~啊~爽~」 温浮祝慢慢抬了眸子,看见谢常欢那一脸自我陶醉的模样,既是恨的想揍他,又是被他气的想笑。 想了想,还好自己蹲着,二话不说突然给了他一个扫堂腿,本以为铁定能叫这人摔着,却见他凭空一跃,接着凌空又翻了两翻,像只大鹞子一样的在空中倒滑了一下又轻飘飘落了地。 「你真是……」温浮祝抬手略微指了指,又略微眯了眼,不再续话头,但语气里警告意味已足够明显。 可是警告往往是没用的,手还及得放下来,身子还未完全站起来,温浮祝又被谢常欢那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脸给震着了,还未暗道句他的轻功果然越来越出神入化了,便觉腰间一紧。 谢常欢甩着手中玉佩往后倒退了四五大步,「刚才就是这么个东西害的爷爷我差点……咦,这是个甚么玉啊?」 忙又往左侧移了几步,谢常欢举起这块通体透黑的玉对着月华照呀照,「这是块墨玉欸?」 又歪着头猛盯了半晌,谢常欢忽然重重一叹气,「这是块赝品呀老温,你若是喜欢这种东西,我去找我玩这个的行家友人来给你弄块好的,你该不是叫谁骗了去吧。」 温浮祝在内心无奈一笑——这玉本就是假的,只不过也须得看客能有一双火眼金睛才能瞧出不对来,这玉本就是江墨用来做联络通信之用处的,若真次次都拿真的墨玉去做,隗昇便是有几个帝国的金库也不够他俩败得。 想当初刚和江墨敲定了这个联络方式的时候,他俩还曾乐呵着玩了好久,碎了一院子的灿然墨晶,尤其是在夜里头看,那碎晶的地景也成了黑,便只有璀璨的发亮,像天上的星星在眨眼。 那时候的夏夜,也是如此之凉。 那大概是自己拖着江墨这辈子做的最不靠谱的一件事了。 因为深知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是甚么,所以他和江墨的童年,一直比其他小孩儿更短。 如此这番想来,好像只能浓缩成那么一个傍晚赏碎晶的光景了。 之后的一切都很快啊,像场梦。 竟然一眨眼,隗昇也立了有十年之多了,当真可喜可贺。 如果能牺牲小部分人的快乐,而换取构造大部分人的乐景,那么他和江墨是会去这么做的。牺牲的,也快乐。 「我知道它是假的。」 温浮祝漫步走上前,一把夺回这块玉佩,「正是因为是假晶,所以它碎开后,就会太亮了。星星点点璀璨一片。若是恰逢白天,还值烈阳,那当是一大片趁手的好暗器。若是在有河海的地方,借着水光反映,亦是能晃的对方难以招架。总之用处多多。」 谢常欢空摆着原先还持着玉的姿势,张大了嘴,连连后退了好几大步,「老温,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有我这个下三滥的范儿了!果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温浮祝只斜睨了他一眼,懒得再同他疯言疯语下去,只自顾自重新将那玉佩吊起了,栓回自己的腰间。 手未及放下,又听得谢常欢奇了一声,抬眼看去这人又咋咋呼呼的往后猛退了一大步,搞得温浮祝还以为自己身后有甚么索命勾魂鬼之类,再度不解转回头来,只听得他怪道,「老温,我发现你一套山清水秀的衣服,挂着这个玉,是怎么挂怎么也不得劲啊。这个玉颜色太重了,未免太深沉。」倒不像是你的风格。 这一句谢常欢想了想,并没说出口。 温浮祝彻底重新将玉在腰间绑好了,这才一抖袖袍,重新拉了拉最外罩衫的衣襟,两片暗刺锦绣压灰绿前襟重新板正了,一左一右胸前垂下来,刚好盖过腰间挂饰。 谢常欢又在心底叹了一声——他家老温穿甚么都好看!呃……不是,不是这个,是难怪他刚才还奇怪他啥时候买的玉,原来是之前大概就一直有,叫他衣服藏得好没发现罢了。 不过连块暗器玉都得这么藏头露尾着……谢常欢伸手揩了揩眼角,努力做出一副不屑脸的神情来。 温浮祝懒得理他,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走近了又顺手替他拍了拍,拍过屁股时狠狠一掌,吓得谢常欢先往旁侧蹿了一步,那架势哪里是拍,那得是劈啊!於是忙摆手说他自己来,这般闹腾完了,看那样子他是想回去了。 谢常欢拿脚尖碾着石子玩,有点小郁闷。老温这个人就是太害羞了,回去了更是甚么便宜都没得沾了,在这种黑灯瞎火小树林里……你说难道不是就该合着做点甚么才对吗! 「老温!」谢常欢又振奋了精神,兴冲冲跟上去吼了他一嗓子。 「嗯。」温浮祝回答的温温和和,接着不等谢常欢开口,继续拿捏着刚才的声调说,「他们好像并不太喜欢我。」 月华于丛林中间歇而落,一边明一边暗的,映在他忽然顿身回头的脸上,隐隐看去倒像是潜了几滴月明,「常欢,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很无趣。」 谢常欢刚才还起的一些奇奇怪怪的心思此刻又全被温浮祝这几句压了调子、似乎是在求安慰似的的语气给打消了,只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21 大跨步上前去歪着头瞧他,「可你跟了我,不就能有趣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的孩子们加油哟! 祝你们都取得理想的成绩可以去自己喜欢的大学~ 加油!!! =w= ☆、第十三章。 又是一宿枯坐至天明。 温浮祝这才揉了揉有点发涩的眼,窝在床榻里面准备阖眼小憩一会儿。 昨晚本是很容易就诱着谢常欢说下去的。 告诉他,自己在这里,只有他一个罢了,他们好像也不太喜欢自己,毕竟自己无趣。 所以将来……能不能换他跟了自己走。 可是只是在谢常欢反问出了那句,「可你跟了我,不就能有趣了」之后,温浮祝一抬眼恰好瞧见谢常欢那双狐狸眼又瞪圆了的时候,就突然有点不忍心诱他说下去。 怎么说呢,谢常欢那人像是翱翔在漠北的孤鹰,别看他朋友这么多,哪里都能有得以遮掩躲藏的去处,哪里都有门路,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将鹰关在鸟笼里是一件很可耻的事。 同时,也是一件很挫败的事。 温浮祝深谙此道,所以他一直舍不得让谢常欢将他的『以后』,悉数葬在自己身上。 毕竟可供他飞翔的地方,将来就只能有隗昇的那一片高墙大院里头去了。 温浮祝终归还是要为隗昇卖命的,就像是他会不辞而别——真正的告别是悄无声息的,可他除非是死了,但凡只要还活着一天,他就有一天还是隗昇的人,是护着苏衍的太傅,是夫子座下最得意的一名谋客。 他当时之所以会逃离朝堂——其一是因他也确实想休息休息,找个没人的犄角旮旯,好好睡上几天。二是,他怕在梦中喊出一个陌生的,叫他们生疑的名字。 其实温浮祝还是留了一手的,做了个另外防备,他在这之前,曾告诉过那个排榜之人,「我瞧着近日连报,这人挺活跃的,虽然暂时看来对隗昇无害,但是这么去扰乱江湖秩序也不太好。」 「所以,主上的意思是……」 「嗯,让江湖上的人也多帮忙抓他回来,想必也是不错的。至少省我们的人力物力了。」 可没想到布榜那么久,谢常欢依旧常欢笑,几乎没觑见几个能真把他押回来的。 同样,这个名字在庙堂里出现的时间久了,苏衍和江墨一干人等也渐渐产生了免疫,尤其是江墨——江墨甚少管江湖事的,他多是修军术兵法,想的都是怎么去攻克别国这等在男儿眼里看起来才能更加建功立业的伟事——故而谢某人是谁?哦,好像是个杀手甚么的。 这等江湖不入流的下三滥之人,又不是甚么名门大侠……便是後来被温浮祝各种手段使尽招来的那个几个最终入了慎独的侠客,实际上也没入得江墨眼里头去。 可温浮祝还是不太放心,所以最后索性搬出来了独自隐居。 总以为,他稍微休息个一两年,就调整过来,回去继续误导误导苏衍,让他成个没用的小傻子也挺好的——你只管坐你的无忧帝王,护好你的一方百姓,其余脏心烂肺的事,统统由我和江墨为你挡了去便好。 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到底还是遇见了谢常欢。 在隗昇的那十年里,他後来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为了逮捕他,却统统抓不到。 没想到自己打算略作休整了,等休整好了亲自去把这人抓回隗昇的大笼子里,让他陪自己一起葬了青春,一同关在这片看不到出口的天地时,这人竟然又出现了。 你说缘分妙不妙? 你说造化有趣无趣? 温浮祝统统不知,他只知道,遇见谢常欢之后,他莫名的不想回隗昇了,想陪他在江湖上浪下去。 可同样,因为他深知自己的归宿,知道将来隗昇万一出了甚么事,他是必须要二话不说回去护着苏衍的,故而他不想再瞒谢常欢甚么了。 之前会瞒着,一是因为……只当他是登徒子那般,无非看见个美人,调戏调戏,然后新鲜劲头过了也就过了。 却不料,这人一纠缠就纠缠了长达十年之久。 况且,这十年里……温浮祝自然活了近三十岁,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识辨不出一个人心真不真来。 真,当然真。 这世上竟然是真的有一见钟情这种东西的。 这到底是怎样一档子几吧事啊! 温浮祝在辨别出谢常欢的真心后,忽然就忍不住在心底爆了一阵粗。 毕竟他之前曾猜想过自己老年来的境遇——大抵是要晚年凄凉的。 因了他的那个坏毛病,他将来不可能娶妻子,自然也最好别近美色。故而他是不敢奢求有甚么人能相陪最后的。 一开始不也是未曾存了坏心思想要托江墨陪自己一起出家,後来想想,欸,何苦呢。就像是人长大了总得会有离家的,他们不可能一直像小孩子那样缠着夫子,也自然不可能他和江墨一直是最初时那种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尤其是这人同自己相陪长大,温浮祝後来有一天忽然深思,以后叫江墨陪着吧? 接着就狠狠在心底恶寒了一把,把自己恶心的大半宿没睡得着。 况且江墨又没有自己这种坑爹的臭毛病,将来他取个媳妇也不怕晚上说梦话抖落出甚么大事去,因此……何苦拖着别人一起下地狱呢。 可没想到…… 忽然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了。 欣喜是不假,他自然开心的不得了。 只是……只是因这人活的太自在了,故而温浮祝一直舍不得让谢常欢栽在他的手里。 但又为甚么,忍不住收牢了手中线呢? 大抵是人其实都是还有私心的。 「我也想能有你陪着。」 这是他当初同谢常欢南下时给出的答案。 温浮祝空眨了几下眼,拽过薄被来蹭了蹭,慢慢的调匀了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谭谌你记着了么?最后是到这个城镇的这里落脚。」 秦娘又指着小牛皮卷上的一小处红圈特意点了点,看到谭谌再度点了头,这才比较放心的收了东西,回头去看谢常欢。 谢常欢又换回了他那一身极具标志性的白底黑墨的袍子,如果不去细瞅那张狐狸精一样的面容,单单从背影和侧面来看,还是带着那么点侠客味道的。 嗯,不太像是个杀手。 此刻这人虽是临窗含笑的,却突然没了那份惯有的轻佻笑容,只让人觉得莫名的有点忧愁。 「常欢?怎么了?」秦娘微微有些不解,莫名觉得他今儿个是有点不太开心。 因为不能和温浮祝同路么? 「没甚么。路上还劳烦秦娘你多顾一顾小白了。」 「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22 好说。」音未落,秦娘又笑提了一声,「才两天的短行程而已,你担心个甚么劲儿?便是他……」 「两杯茶的功夫瞅不着我都难受的慌,还两天?」谢常欢忍不住又拔高了声调,寻寻默默的又蹭了回来,老老实实的作了个揖,「秦娘,我还是想同你打个商量,不然……还是我和老温一路吧。」 把他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纵使我们这么多年相陪的杀手亡命生涯过来了。 可就是深知我们都是一群亡命之徒,所以才怕发甚么个甚么事儿的时候……你们不顾他。 「那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跟来的,到底是为了谁?我和谭谌露面不多,更何况谭谌还有多个面容可叠,这时候我跟聂白走,你独行,我让谭谌去陪了你家老相好,这般一来,谁路上中了暗招不就能一清二楚了么?」 谢常欢又甩了甩袖子,垂着头又慢慢踱回了窗边。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早知道不跟秦娘提这个法子的——毕竟一开始想这个法子的是谢常欢,他常年被人追随惯了,也就习惯了。可这忽然让温浮祝也被人盯上了,他就有点不自在起来。 觉得自个儿碗里的肉——好吧,虽然他知道这块肉时常的不好意思,但他明白温浮祝对自己也是有那种喜欢的心思的,所以他一直不怕这块肉跑了,觉得就是个时间问题,早晚能叫自己吃下去。 这般忽然被别人也觊觎上了,谢常欢不知怎了,就觉得浑身的不得劲。光想想别人来闻个他碗里的肉味儿他也浑身上下难受。可也恰是如此,谢常欢也想快点抓出来,到底是谁盯上了温浮祝,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牵连他被盯上了,还是他本身的原因被盯上的。 毕竟他原先问过温浮祝,钱到底哪儿来的,这才知道他有几个暗器的门路,跟几个打铁铺子的老板也熟,因为他的暗器锋利,又好,故而有时候会从他这里订做一些……这么一想来,他其实倒也不算是个真隐士,瞧瞧,钱那是那么好赚到手的呢?如果是因为暗器的原因被别人盯上了……谢常欢觉得有点挫败,自己养活一个温浮祝,别说一个,十个也能养活的起,他好静便好静吧,他想怎样便怎样,缘何还得要劳他出去也赚一份辛苦钱呢? 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谢常欢寻思了一下,忽又匆匆旋身往温浮祝的房间去了。 ******* 谢常欢刚准备推门的时候温浮祝就已经警醒了,只不过听出了是他的脚步,因此温浮祝依旧窝在床上,没动弹。 谢常欢一个高儿蹿到床前去,一掌拍上温浮祝的屁股,「老温!起床啦!太阳晒屁股了嘿!」 「我知道。」 因为他们并没有告诉自己何时动身,也没有将此程最终目的地抖落出来,再加上有了昨晚那一幕,温浮祝也不愿多讨嫌去问,只管按照自己的规律来休整好,说走时就陪着他走便是了,也正如谢常欢所说的那般——『备不备伞不要紧,我在就成了。』 温浮祝这时打算掀被起身了,谢常欢却突然蹬掉了靴子扑床上来了,还正好扑在温浮祝刚刚半转过来的身子上。 肩膀一瞬间同他那硬邦邦的胸膛相撞——「嗙」的一声后,是俩人共同倒抽了一口凉气的「嘶——」 温浮祝又努力一扭身子,试图把谢常欢给扭下去,这人却忽然双手绕过自己脖颈一缠,牛皮糖一样黏上来,看来一时半会儿是甩不掉了。 只好放软了声音哄他,「你先下去,你不下去我怎么起来。」 「我忽然又不想叫你起来了。你和谭谌下午动身也行。」 「嗯?」温浮祝不解,略微抬了眼去望他。 谢常欢的眸子也十分专注,「先不提这事……先说说你吧……听人家说孕妇嗜睡那是肚子里养了个小宝宝,老温,我还没对你做甚么呢,你怎么就……」 「你给我下去!」 温浮祝还以为能听得谢常欢说出甚么接下来的行程之类,没想到这人一张口又是这些有谱没谱的,忙心下丹田气一沉,一掌灌着内力从被子里打出将他掀了下去。 谢常欢刚打算再度嬉皮笑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就觉得脖间一紧,温浮祝一把拽着他衣领,又将他从地上给半拖起来了,那一双水色的眸子也很危险的眯起,口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恶劣,「谢常欢,我告诉你,我就算也存了想将你压在身下的心思,那我也是将你当个男子来对待的。你一天天的说你喜欢我,是喜欢我长得文文弱弱的像个女人,供你讨个新奇罢了,还是把我同样当做一个男子,是敬我佩我这人的行事作风,欣我喜我这人的脾性风格,才同样爱慕我的?」 谢常欢一愣,心说他只是想开个玩笑罢了,又不知道温浮祝一瞬间想到哪儿去了,怎么会突然这么火大,忙也正色了一张脸,「老温,我没将你戏为女子的意思……我就是看你最近好像一直很累好像一直在断断续续的睡觉……我才……对不起老温……我,我没有那个意思的……」 谢常欢的舌头都有点打结了,一段本该是真心流露的话却说得断断续续的,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了,不用温浮祝揪他领子,他自己就先巴巴的把脸凑过去了,可怜兮兮的问,「老温,你,你最近是不是遇上甚么不开心的事了?」才这么迁怒于我的…… 以前虽然知你这人无趣,但是也不至于连个小玩笑都开不起…… 好吧,也可能是今次我说得着实过分了些……欸不对!老温刚才那最后一句……也是爱慕我的意思?不行不行,有点脑充血了! 谢常欢忙甩甩头把刚才问温浮祝那类似『告白』的『气话』抛之脑后,先得想想老温这是怎么了才对! 又忙在心底匆匆滤了一遍最近的事,倒是难找到一件让谢常欢觉得难不对温浮祝心意的。唯一有一次照顾不周的,大概便是他和聂白出行被追杀的时候。 还是那时候发生了点甚么别的事? 「老温!」 谢常欢又猛的嚎了一嗓子,吓得温浮祝赶忙松了手,他一开始只是有点气谢常欢刚才那句话那个比喻罢了,虽然知道他不是真心将自己喻为女人,只是想表达他觉得自己睡的比较有点多罢了……可是大概是因此想到一些其他牵牵绕绕的事,让温浮祝一时有点忍不住脾气。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这一句拔的声调极其高,温浮祝下意识往后撤了下身子,心说谢常欢是不是偷师了狮子吼之类的功夫,要了老命了,一句话吼得都快掀了房顶似的,而且还问的、问的这么让人尴尬。 「甚么甚么事?你忽然抽甚么风?」温浮祝下意识有点心虚,可面上仍旧端的四平八稳的,刚才的严厉之色也未退下去。 看着温浮祝仍旧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23 是这副表情,谢常欢也不免有点觉得实在太小题大做了,於是只好讪讪道,「没有,我是觉得你大概是有心事睡不着……又怕你受了甚么委屈藏在心底不肯同我讲的……你原先说的对,我是怕他们不肯接纳你,但我更怕你受了委屈。」 温浮祝垂眸不愿同他直视,只淡笑了句,「你想多了,可能外面的床太不舒服,这几天又是一直在奔波,一时有点没适应的过来。你不用担心我,我若是感觉糟心,一定不会给你留面子的当场就甩脸走人。」 谢常欢一听这话就又乐了,瞧见他似乎心情是不错,又磨磨蹭蹭的自己也挨床边坐了,伸手捉住了温浮祝按在床边的手,慢慢摩挲磨蹭着指缝对插着指缝扣紧了,瞧见他对这个也没反抗,这才又得寸进尺的欺身过去,小小声,十分小小声,像是唯恐吊人胃口的气氛营造的不够,还偏要挑眉仰头静静的小盯他半晌,这才又挤眉弄眼的压低了声凑过去,「你说……这里的床难道不比你那竹条编制的小镂空床舒服多了?睡你那床我都跟睡竹子上练轻功似的,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把你床给压塌了。再说了,你那床睡觉时不得时时刻刻担心自己摔不摔的下去,这种实心的床不怎么着也比你那床稳实多了?」 温浮祝挑眉,看着距离自己脸侧不过一指之隔的谢常欢,眼波微荡,「所以你想说甚么?」 「你还是有心事瞒着我。」 谢常欢一扭身,一条腿也跪上了床边,用另一只暂时没抓住他的手去戳他的心窝,一下赛一下的轻挠慢点,「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心里头有别人了?」 这一句说的十分怨妇,还阴阳怪气的,似乎是他故意捏着嗓子一般,听得温浮祝再想装严肃也装不了,忍俊不禁的低了头,一边笑,一边推搡着他往床下去,「你快给我起开吧,一大早不被你吵死就被你气死了。」 谢常欢一个小如来掌扣在了床边,死死的扒着榻沿儿不肯往下滚,情急之下只得拿屁股去撅温浮祝,「我不下去我不下去我就不下去!!!」 「你不下去你想干嘛?」 谢常欢两眼冒着精光的回过头来,「你让我亲一下我就下去!真的,就一下,我就不闹了。」 「赶紧滚。」温浮祝笑着一个侧身踢,把谢常欢踢下去了,自己也跟着翻身下床了,然后就开始拾掇被子,两手刚揪着角还没来得及对叠起来,腰就又被那人强劲有力的小臂给缠紧了,谢常欢不依不饶的噘着嘴凑过来,温浮祝下意识倒肘抵着他胸膛迫他伸不过头来。 白皙的手臂上已经可以明显的看得到根根青筋暴起了,胸膛与肘部的相交处也互相摩擦颤抖个不停,俩人下了死命不动声色的较量着——不比内力了,就比实打实的气力,看谁制得过谁。 头发丝都开始出现明显大幅度的晃动时,温浮祝眼神忽然跳了下,接着门口便是三声温和有礼的「咚咚咚」。 一时有点情急,温浮祝打算拼着内力将他迫开,却觉肘部压制的地方猛然一空。 这一下还顾虑着门口的事,收力不急整个人便向谢常欢那个方位晃了过去。 等着要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这人笑眯眯的伸展开自己的怀抱,笑眯眯的瞧着自己主动『投怀送抱』,手里被子不及放下,不能抽手给他一拳便算了,还得眼睁睁看他笑眯眯的『嘟』了上来。 「呗儿……」的一声响亮,还溅着口水四溢。 温浮祝也不叠被子了,单手拍在谢常欢的脸上将他往一边推去,单手揪起里衣袖子擦了擦脸,便要走去门边给来者开门——听那脚步声,像是谭谌的。 秦娘的脚步声带着点女子独有的落地轻飘,三寸金莲微一点地跟不小心踢着了一个十分小块的石子般让人不太注意。 小白的脚步声虽然也常常隐藏,但刻意的成分太明显了,不如谢常欢那般特别自然的融合万物而堪至无声境界。 谭谌的嘛……倒让温浮祝觉得不像是个杀手,他的脚步声不像是经过特训的杀手那般那么让人有辨识性——当然了,这种辨识性也是因为温浮祝知道杀手如何训练的一个初步流程,才会有此初级的认知,但是谭谌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平常练武的,所以下步的时候就像是刚开始学武时扎马步那样,得沉,得稳,得叫对方一个扫堂腿过来你仍自岿然不动。 走过桌边的时候还寻思着这人的奇怪。 等着要去开门了,温浮祝便心下了然了——也是,谭谌主攻的是易容,一个五十岁的老汉若有谢常欢那么轻飘无声也不应该,这般处处彰显自己的脚步声,反而更易叫人放松警惕。 「温前辈,我……」谭谌刚抬起头来,准备说明一下来意,一眼扫到屋内风景,眼睛骤然猛睁了一下,往后瞬退一大步,这一大步退的未免太匆忙,还有点趔趄——刚才温浮祝在心里夸他脚步沉稳的那些统统成了废话,只瞧见他脸腾的一下五彩缤纷,只匆忙跟咬着舌尖了一样道了句,「那个……原来常哥也在这儿,那应该是常哥跟你说了……我,我先不打扰,告辞告辞。」 语毕跟见着鬼了一样连滚带爬的就远了。 温浮祝疑惑的很,觉得自己那精明的脑子第一次有点转不过弯儿来了,这才万分不解的回了头去—— 「谢常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还在考试期。 不出意外周五再恢复日更速度。(也有可能提前。=w= ☆、第十五章。 温浮祝简直要对此人不要脸的功力叹为观止了。 可他仔细想了想,现在绝对不是观止的时候,他也得赶紧跑才对。 可是转身欲出门了,才发现自己身上也不过仅着一件里衣,就这么出去了……外面还都不是熟人。再加上谭谌刚才已经飞速的吓跑了,估计聂白他们也都知道是怎么一档子几吧事了。 温浮祝这一时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只能痛苦的将头抵在门框上,双手也死死扒着门框——他总怕自己忍不住现在一个回头甩手将那个正玩在兴头上的人扎成个马蜂窝。 就在刚才,估摸着就是谭谌刚进来的那时候,这人无非就是从自己嘴边揩了个油,然后就,就可耻的……属禽兽的吗这么一个小动作也能让你硬的起来! 温浮祝听得身后悉悉索索又带着点吞咽口水的声响就有点无奈,再加上……刚才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那个部分也不该是那么庞大的样子,那里鼓鼓囊囊的一堆是怎么回事啊…… 莫名有点不好的预感,反正都是男人,谁没见过谁啊,谁不知道这么清晨起来的一回事啊,温浮祝由得谢常欢霸占了他刚睡过的床开始那甚么,便准备四处搜寻他的外衣,好披着出去透口气冷静冷静。 不过…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24 … 外衣呢…… 「谢,常,欢。」 「啊~」 「你在床上看见我外衣了么?」 「嗯……看见了……啊~好爽……」 是在床上吗? 温浮祝不得不回头再去找,没想到一回眸恰好看的谢常欢正牢牢的盯着自己,看见自己回头来还特别满意的笑了笑。 舌尖轻轻扫过齿尖,再湿透微启的唇,谢常欢断断续续道,「不能真上了你……还不准我借着甚么其他的东西来安慰一下自个儿么?」 甚,甚么鬼…… 因为不太敢看现在这么诱惑模样的谢常欢,温浮祝又忙扫了眼风去看窗外,心下却在不断思量这话的深意,忽然说这么一句是怎么回事。 床榻上的动静越来越大,伴着谢常欢那十分讨打的意淫:「老温……把腿再打开点,嗯,对就是这样……让我进去……」 「我保证不会弄痛你的,老温……」 「啊~老温,好爽~你别夹我那么紧……」 「啊啊啊啊老温~老温!!!」 接着温浮祝就听见谢常欢一声十分满足的叹息,和紧接着叹息未落地时又乍响的爆笑声……眼前倏忽青色一闪现,温浮祝下意识寻了这颜色用目光追去,就瞧见谢常欢十分开心的从自己裤子里抽出了一件十分,极其,特别,眼熟的青色衣衫,尔后重重往地上一摔。 这衣服真真是十分眼熟啊。 温浮祝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这衣服上那一滩白色的可疑物也十分让他眼熟啊。 温浮祝下意识又握紧了拳头。 强忍着怒气抬眼看去,就见着人一条腿屈着,一条腿弓着,一手悠闲的系着腰带,一手侧搭在床头柜上,因了身子微扭缠的衣衫紧随,衣衫包裹下的肌肉线条便也异常明显。谢常欢此时还意犹未尽的一遍遍舔着唇,一双狐狸眼满意的眯眯着,搞得他好像还真就上了自己似的! 起先只是觉得这人没皮没脸罢了……没想到能无耻到这种程度……我,我……你…… 温浮祝克制紧闭着牙关半天,还是忍不住爆呵了一句,「谢常欢!你是打一出生就把你的脸面还给你爹娘了吗?!」 「估计我是在娘胎里时就把脸皮还给他俩了。」谢常欢从善如流的接过话头,好心情的舒展起眉头,看着温浮祝头顶上好像都冒出青烟了。 又突自摇了摇头,「老温……我真的好舒服啊……光借着你的衣服,想想你如果躺在我身下……我就受不了了……不行……你的被子枕头也借我用用……」 看着他似乎还真有再来一次的架势,温浮祝一手抓过桌上茶杯捏碎了,片片分扣了当暗器就发出去,招招索命,片片刺骨,无一留情,全都是冲着要害去的,还统统是朝下面射的。 吓得谢常欢忙裹了被子满屋子乱窜。 但是能被逼的一直这么被动就不是他谢常欢了,似是知道他死穴在哪里,谢常欢一个就地打滚抓过刚才那被自己借以肖像成温浮祝的可怜衣衫,急匆匆便又要扑过去替他穿上。 只看的温浮祝大喊了一声「天呐!」,忙停止了将手中的最后几块碎片甩出去的动作,只单手冲谢常欢猛摆,「你别过来……你别!」 谢常欢眨眼,堆着满脸的嘚瑟笑,将手中的衣衫在他面前抖来抖去的,「我不能过去?!我不能过去?!老温你不能让我过去?!」 一句比一句调子拔得更高,这分明就是有意为难了。 「脏衣服放下、放下!!!你放下再过来!我不拦着你了!!!」温浮祝毛都要炸了,他有洁癖,尤其是床上用品甚么的,衣服这类贴身的也肯定是…… 「我放下?你当我傻你叫我放下就放下,我一放下你铁定要拿剩下的暗器扎死我了!」 近身搏斗也不一定就是你次次赢! 温浮祝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刚想反驳出口,又想起这人一旦拿着这件沾了他的那甚么的衣服跟自己搏斗,自己肯定打不过……自己是压根没勇气出手。 只好痛苦万分的又道,「这次我放你一马,你也放我一马,君子说话算话。」 语毕温浮祝当先一摊手,将手中茶杯碎片悉数扔到了一旁。 谢常欢也匆匆放下了衣衫,急切的蹦过去便拉过他的手来看,「你说你情急之下找别的跟我玩成不成?我还真能伤了你?倒是你次次下狠招,对别人也狠对自己也狠,刚才被没被茶杯片扎着手?我瞧瞧……呃……老温你……」 一柄薄如蝉翼的东西忽的抵在了自己胯下。 谢常欢猛的眨起了眼睛来。 这次换到温浮祝笑意满满,拖长的语调带着说不清的漫不经心,「谢常欢,你知不知道,不止空门不能随意露出来留给别人,跟一个暗器师走得太近,也是容易没命的。」 谢常欢也堆了满脸笑,「老温,我命可以丢,但是我下面这个命根子丢不得,你别冲动,你说你这一冲动,你下半生的幸福全没了啊!」 温浮祝勾起一边唇角来继续笑,「知道人和禽兽最大的区别在哪儿么?人贵在有自控能力。但我瞧常欢你不太能管得住自己。甚么东西是碰的甚么东西是碰不得的,不如还是割下来,叫我替你存了吧。」 「别介啊老温……」谢常欢委委屈屈的瘪了嘴,软了身子便不怕死的要往温浮祝身上靠,「你舍得么?」 「我怎么……」 我怎么舍不得这几个字未续的完全,温浮祝眸光却倏忽一颤,收了手中暗器,又推远了谢常欢,便急着低头去匆匆整东西,大概是脑子里还有点乱,温浮祝拿被子包了那衣服,起身四顾了一番好像没甚么可放置妥当的地方,谢常欢这时又巴巴的凑过来了,一把夺过被卷,小小声道,「秦娘又不会无缘无故忽然推开你这个大老爷们的房间,你紧张个甚么劲儿?」 语毕门口便响起三声十分温和的敲门声,语气也是温和的,「常欢,你该走了啊。不然两天后你到不了的。」 哦好吧,虽然这话的意思听起来一点也不温和。 温浮祝却在一旁拉过凳子坐下了,只双手搭在脑门上,不知怎了,他就是觉得莫名头疼——他们怎么就知道谢常欢一定是在自己屋里的?! 「哦对了秦娘!」谢常欢又嗷了一嗓子,兴冲冲拉开门追去了,「我若是现在就走了,这……这被子里有件衣服你看你能帮着洗……」 正当谢常欢努力摆出一副十分难为情的模样想低下头时,就瞧见温浮祝的轻功似乎也有所提升,二话不说也「唰」的一下追出来了,一巴掌呼在他下巴上捂紧了他的嘴,温浮祝一面将谢常欢往屋里托,还一面维持笑意冲秦娘打了个招呼。 直到似乎是听得秦娘的脚步走远了,温浮祝这才开了口,「谢常欢我告诉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25 你我这件衣服不要了你……唔。」 谢常欢趁着温浮祝一掌打过来之前又忙闪远了,笑嘻嘻的放下手中东西道,「我知道你不会要了,那就扔这儿吧。我一会儿会让谭谌给你送件外套来,他易容常备的家把什很多,几件衫还是送的起的,虽然可能料子没你身上的那么好。」 眼瞅着温浮祝似乎是又有要生气的架势,谢常欢又更加柔了声调,「好好好,我跟你讲正事也不闹了。下午的时候谭谌回来找你,你俩一路走,我自己一路,小白和秦娘……」 「你是想要分批引开追杀我们的人?」 咱媳妇就是聪明! 谢常欢在心底还未来得及自豪一把,就听得温浮祝略微沉吟了一声,「如果……我们同时都被人追了呢?」 「那得恭喜你了。」谢常欢装模作样一抱拳,「上了我这条贼船,只好和为夫我一起亡命天涯了。」 语毕刚待跳窗,便觉下摆被人猛的一拉扯。 谢常欢下意识扒住了自个儿的裤子,看清是温浮祝不是旁的甚么东西不小心挂到了自己,这才眨了眨眼,「老温你扯我裤子干嘛?」 你若是想看无须扯!我直接脱!简直求之不得! 「谢常欢……」温浮祝的神色很是严肃,「我怎么突然觉得,这好像才是你的目的呢?」 「甚么?」谢常欢继续眨眼笑。 有时候有个太聪明的媳妇也不是一件特别好玩的事。尤其是这媳妇心思还转的太活络,时不时哪一句话略一点拨,他就能旁的侧的一瞬间想到许多其他有的没的的事情上。 不过……那天同时去追杀聂白和温浮祝的,可真不是谢常欢这边的人。 「老温,有时候啥事甭想那么多,累不累啊,就全当挑战了,该杀杀,该打打,该整整的。我得先绕远路引得我的追随者走,就先不陪你唠嗑了啊~两天后见,到时候请你吃青州的弥河银瓜,别客气~」 青州? 怎么又绕回去了。 不是说好的一路南下么? 温浮祝心下虽存疑惑,却也没问出口,只是淡定的走到窗边,刚想给他一掌祝他一路顺风,却瞧见这人似乎是提前感应到自己的小心思,嘻嘻哈哈的就跑远了,温浮祝无奈摇头,慢慢阖上了窗户,重新坐回了桌边刚想再给自己添杯茶,眼风一扫扫到地上那件皱皱巴巴的衣衫了,忽的便停下了手中一切,单手托腮,单手持着茶杯,对着那件衣服满脸的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谭谌和温浮祝并没如约按照下午的时间段走,他们走的时候,夜色正浓。 并没有穿甚么夜行衣,走甚么密林路,俩人只是各牵了一匹马,溜溜达达的就踏上了官道,哪里繁华,便偏偏往了哪里去。 还恰巧是来时南下走的那条原路。 谭谌其实心里挺急的,原本他们预留出半天的时间,只是因为常哥说他相好好像还没起床,再加上谢常欢是要自己绕路去引诱那群盯上他的人,秦娘和聂白走的是正常时程的路,中午就出发了,他和温浮祝则走最便捷的一条路。 光从这路线排布,就能瞧得出常哥有多仔细着他家老相好了,生怕夜长梦多出个意外的。 可没想到温浮祝这边不急不躁,又拖沓到了晚上才出发,这让谭谌有点小忧心起来。 温浮祝慢吞吞的跟在谭谌后面走着,看着前面谭谌时不时回头看自己一眼自己有没有跟丢的,就想笑。 犹豫了会儿,还是轻轻道出口,「谭谌,易容一术,贵在易『心』,但我知道年轻人心浮气躁是不可避免的,只不过你若定下来你将来若要走易容一途,知道自己的定位、目标,那就更要修炼这种沉稳的心态。」 语毕忽又想到江墨,觉得江墨是很能胜任这种心态的,这个人十分的沉稳老练,但是吧……後来苏衍跟自己咬过耳朵根,说是——江墨叔叔其实是反应迟钝才这样的,并不是他真的沉稳。 温浮祝後来有心观察了一阵子,搞得他那阵子没事走到无人角落回想起江墨迟钝的一切反应就暗搓搓的能笑上半天。 谭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温前辈……我是觉得,我们这样走下去,走三天也走不去的。」 「去晚点不是也挺好么?我这人宁肯晚到,也不愿赶早。」 谭谌又讪讪的扭回头去,只觉得怪怪的——先前秦娘同常哥说过的,如果温浮祝不配合怎么办,常哥斩钉截铁的回,「他不会的,他很听话。」 如今来看…… 心思刚想到这儿,谭谌忽然打了个激灵,心说温前辈会不会是故意在慢吞吞走的,他们已经被盯上了?毕竟常哥说过了,温前辈很听话的……常哥应该不会骗自己的。 呃……又或者是,常哥其实在打肿脸充胖子? 也不对…… 谭谌虽然不太懂男人怎么会喜欢上男人,也不太懂男人怎么上了男人,但是在脑海里不知怎么牵牵绕绕的比划了一下谢常欢和温浮祝的身高、体型、长相、气场…… 等等等等的思量考虑之后,谭谌觉得,温前辈应该是被压的那一个。 但又觉得,常哥也没太硬气到哪里去,估计哪怕是在上面那个,也是怕老婆怕的厉害的那种……所以真有可能他是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怕媳妇,才如此说的? 心下刚对这个有了点定义,便听得身后声响急了些。温浮祝催马上前,微动口型道,「前面路口左拐,然后奔马。」 这一句明明说的很轻,几乎是擦着自个儿的耳朵根就那么轻飘飘的没了音,也似乎只是气流微微擦着口唇带出的一句臆想,但不知怎的,谭谌忽然听得出一股子发号断令极其果决又严肃的意味,便像是听得甚么天恩浩荡的宏令似的,只觉心中一禀,满心清明,也不知怎的,没在心中多想,自然而然的就顺着温浮祝的命令去做了。 匆匆牵引马头过了左路,一眼望去忽然又变作了类似郊外的小路丛,谭谌一拍马屁股便带着□□坐骑飞快的狂奔起来。 温浮祝眼神也不由得一亮,其实他一开始是没把握叫谭谌这么听自己的话,只是他们从一开始离开了那最先暂住的小院不久就被人盯上了,自觉跟过来的是几个高手,温浮祝不敢随意讲话揣测对方的来路,只好先引得谭谌陪自己走繁华大路——明明这种地形对于双方来说都不擅于伏击,可温浮祝是最擅长利用周边一切可利用的来观察己身这边的情况,故而慢腾腾绕了一圈就已经心下稍微有了数——对方来人实在太藏头露尾,似乎还在忌惮着甚么,如若是江墨派来的人,铁定已经在刚才同样机敏的想办法同自己略微打个一二招呼了,所以他这才放下心来,叫谭谌往旁侧走,好一会儿解决掉这几个跟屁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26 虫。 毕竟,他温浮祝可向来不是这么好脾气的人。 你都让我不舒坦了,那我就直接让你们这辈子再也不用想舒坦这回事。 ******* 「常欢,你怎么不吃?」 温浮祝好心情的挽了挽袖子,大大方方的一屁股紧挨着谢常欢坐着了。 眨眼已是两天过小半。 谢常欢原本是急的要死,以为他们又出了甚么事,被小白和秦娘强行按在桌边等了又等,就在差点要暴走的时候,隔大老远就瞧见温浮祝那一套山清水秀的罩衫顶着一张温和笑意的脸同谭谌慢踱而至眼前了。 第一眼瞧到,谢常欢的左眼就不由自主跳了一跳。 秦娘也算是松了口气,当先拉过谭谌,「路上可是出了甚么事不曾?你们怎么晚了小半日。」 「是在下的错,在下自作主张,晚启程了半日。」 语毕温浮祝一作揖,将腰板一弓到底,再抬起脸来时亦是满脸的歉意。 好了,话头说到这儿,势必就要问——「你缘何晚启程了半日?」 「晚辈洗衣衫了。」 「洗衣衫?」 「对,忽然舍不得丢了这件罩衫了。」 「哦,好吧……」秦娘不知道温浮祝这是甚么怪癖,但是只要平安来了就好,估计路上躲追杀也是劳累的,此刻一拖沓到了晚上,倒不如先吃个团圆饭甚么的,以后的事还可再商量。 像是看到他们并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温浮祝显得心情尤其好,一面先提了筷子,彬彬有礼的叨了一筷子青菜到谢常欢碗里,「常欢,一路上肯定是你被追的最惨吧,来,快多吃点饭。」 调子是要多柔有多柔,搞得聂白都察觉出不对来,少年人半咬着筷子尴尬的瞅着坐在对坐的师父和温前辈,心说是不是谭谌……易容成温前辈了?不不不,不对,这也不对,谭谌大概学不出来这么恶心人的模样。 「老温……」谢常欢受宠若惊的捧起了碗,下意识往旁侧移了移身子。 他左眼皮抽的更厉害了。 温浮祝现在身上的那件外罩衫,确实就是他那天拿来肖像成他然后那甚么甚么了的那件。 温浮祝默不作声,只拿眼温柔的注视着他,「吃啊,你看我做甚么。」 你好像个变态了有没有啊! 谢常欢莫名有点心惊,还是下意识拿筷子大口扒起饭来,一边扒一边不时的侧头瞧着温浮祝。 温浮祝看他开始吃饭了,这才显得自己十分『贤良淑德』的拿过筷子去夹菜管自己的肚子。 谭谌和秦娘是最先吃完饭的,像是受不了这种气氛,吃完了便立马走了。 小白估计是饿的有点狠了,还迟迟的没离桌。 谢常欢寻思了下,反正小白不像谭谌那么薄脸皮的人,跟着自己不要脸也应该习惯了,故而将他当了空气,往温浮祝那边侧了侧,含着筷子低声道,「老温。」 「嗯?」 「衣服……你洗了?」 温浮祝施施然吞咽干净嘴中最后一粒米,这也才俯过了身子,凑到他脸边,眼睛牢牢盯着他,一字一句慢吞吞道,「我,亲,手,洗,的。」 许是他眼中水波荡的太厉害了,也或许是他水色的唇在自己眼前轻启轻合时还带着淡淡的米饭香甜,谢常欢盯着面前这张面如冠玉一本正经清清明明的脸,却忽的说出了这种话…… 这种暧昧不清却一语微点只指的他俩人能懂的事…… 还有外人在场…… 不知怎的谢常欢心跳的乍然快了几下,一张老脸也忍不赘腾」的一下红了。 光想想温浮祝如果亲手洗沾染了自己那甚么的衣衫…… 谢常欢眼皮又抽搐了一阵,匆匆丢了筷子,「我,我出去一下,你们先吃着。」 「你去哪儿。」 温浮祝一抬手扯住了他衣袍下摆,「老老实实坐这儿吧。我饭还没吃完呢。你不在我身边,我没法就着下菜。」 「老温,你……」谢常欢又揪了揪通红的耳朵根子,心下已经猜出了七分他这是在干嘛呢。 在报复呢! 因此自己也忽的扭捏了一下,变了调子道,「怪不好意思的。你真讨厌~才两天不见,净讲这些肉麻的话。」 温浮祝握着筷子的手猛然一僵,心说这么快就被他看破自己的奸计了,但是刚才不要脸都不要了……能败在这一时吗! 於是强自撑着嘴角继续微笑道,「那是,你都不晓得,这两天没见到你的夜里,我是如何的辗转难眠。」 「老温……」谢常欢从善如流的掀了下摆,一个侧跨又坐回了温浮祝身侧,将整个下巴又抵到了他肩窝上,呵着气道,「那我们今晚……」 「咳,那甚么……我也吃饱了,我先撤了。」聂白匆匆一抱拳,逃命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气氛彻底古怪起来的房间。 他们都觉得,若不是这还横摆了一个大桌子占了一定的位置,谢常欢和温浮祝指不定是能就地干起来的。 等着聂白也走掉了,温浮祝剐了谢常欢一个眼刀,便起了身,看样子也是打算要走。 这次却换谢常欢抓住了他。 「老温……那甚么……」谢常欢揉了揉额头,这才将自己从刚才太甜美的梦里激醒过来,轻轻晃着他的手道,「那个,你若是很喜欢这件衣服,你跟我说,我替你洗了它。总觉得……嗳呀我是说我知道你对那种贴身的东西有点洁癖……我,你……你若下次有个那甚么……你告诉我,下次换我帮你洗。」 「你想的倒美。」温浮祝冷笑了一声,刚待拂掉他的手要走,忽又省起甚么似的,慢慢俯了腰身去瞧谢常欢那一张仍旧还微微发着红发着烫的脸,这般直勾勾盯了他半晌,看得他脸色潮红微褪又慢慢涨作了酱肝,这才略微有点舒展的扬了眉头,「原来你也能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 「呃……」谢常欢头大,是是是,老温说的没错,这件事,如果是别人他不会有甚么感觉,但是恰巧是温浮祝亲手洗掉了自己的那东西……不知道怎么了,这事一想想既让他有点羞愧又有点小激动呢! 「嗳老温!我这人其实也经常羞涩,经常不好意思的。每次都是在你面前。」谢常欢双手捂着脸又双腿夹着凳子前后『咯噔』了几下,一步咯噔一下的靠近了温浮祝,这才放下手又拿脸蹭着他的袖子心满意足道,「刚才你自己说的啥你没忘记吧?今晚咱俩……」 「我现在便要去沐浴。常欢若是等不及了,不如……」温浮祝慢慢扯开了自己衣领,也蹲在了谢常欢身前,微眯着自己的眼慢慢眨着,另一只手戳上他胸前,慢慢划起了圈圈。 谢常欢一个侧身迅疾翻下了凳子,「蹭蹭蹭」的往后猛蹿,靠到了窗边,单腿也反蹬上了墙壁,只等着一会万一暗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27 器甚么的万箭穿心时自己还能侥幸留个全尸。 温浮祝继续敛眉温和的笑,「常欢你莫怕,我的暗器全在路上用光了,此时手头没甚么东西能制得住你的。」 谢常欢又侧眼看了下外面天空,又双手互揣着袖子寻思了好大一会儿,这才十分严肃的抬起了头,找着点勇气面对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容易』剥个精光然后让自己就着一壶好酒下饭吃了的温浮祝,轻轻的发问,「老温,你知道前夜下了场雨吧?」 怎么会不记得,爷爷我一面应付着十来拨杀手,还一面在树林里脚踩各种泥潭。而能导致发生这种种令我糟心不已的事,全都是因为我上了你这条贼船,拜你所赐啊。 「那你也应该知道,雨天常伴着打雷吧。」 谢常欢一手扒上了窗框,看着面前这个不能来在他身上画圈圈索性就一边拉扯着领子一边在自己胸前画圈圈的温浮祝道,「那么你也该知道,妖孽在下雨天容易渡雷劫吧?」 欸? 「所以……老温你这莫不是成精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甚么?原来你们才是在路上被追杀最惨的那个?」谢常欢笑的猛捶桌子,一边笑还一边顺手扯过温浮祝那宽大的袖袍去揩眼泪,「说说吧小白,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上桃花债了?」 事况出乎他们最开始的预料,包括温浮祝在内,都未曾料想到,最后一合计在路上遭遇伏杀的次数后,竟然是聂白和秦娘最遭殃。 温浮祝和谭谌在路上遭遇了十来次,跟谢常欢差不多平分秋色,但聂白他们真的是被连番密雨一般的攻击了近一天,又用了整整一天才甩脱那群跟屁虫。 对的,是甩脱,不是反截杀。 温浮祝和谭谌顺利的把跟屁虫都反截杀了,谢常欢那边的虽然也比较多,但几乎是一被他发现就下意识的知道自己小命不保先行跑路了,他还惦记着今早过来赴约瞧见他老相好,就懒得浪费精力时间回头拦他们了。 倒是谭谌和温浮祝这边,估计是谁都没料想到,两个人都是这么狠的角儿,包括那群跟屁虫中虽然有几个高手,也让他俩联手给整死了,一点活口都没留。 谭谌也是在这一次行动里对温浮祝有点刮目相看了——这个人的手段完全跟他这个人的长相成反比。 於是也忍不住在桌旁多看了会儿温前辈。 这人无论动还是静,都是一副很闲散温和的模样,可若仔细瞧了瞧……倒不知是不是受先前那事影响太大,这会儿谭谌再一瞧温浮祝,便觉得他是一直很稳练的坐在那里,不单单是静,是有一种主宰过生杀天命后厌倦尘世的那种禅静之意。 只不过……看的时间久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哪怕同样身为个男人,却也想一直盯着这个男人看来看去,他有让人一直看下去的欲望,便是甚么事也不做,光盯着他发呆也很好,也很心静。 又忍不住再瞧几眼,恰巧逢了他抬眼想去寻茶杯,左手袖子还被谢常欢拽在手里,他也不去拉扯,只独独伸了右手去勾,可惜那茶杯离得比较远,还摆在桌中央,不得环顾下四周有没有也想喝茶水的人一并替他们满盏了,恰巧一凝目看见了对面眼睛黑亮亮瞅着自己看的谭谌。 倏忽弯了一双眼,撞碎整整桃花潭的平静,温浮祝一边敛眉,一边有点不好意思的将左手从谢常欢手中又抽了回来。 谢常欢回头瞧了一眼他似乎是想喝水,这才停止了笑话聂白,一边伸手大大咧咧拿过茶壶来了给他倒了一杯推过去,手下也没闲着习惯性的又抓牢了他的手,这才又扭回头去,「说说吧,你犯甚么事了?还是被『荼蘼』的人给发现不对来了?」 温浮祝本是尴尬的都想出门去了的,本以为有了昨天那一幕互相恶心对方还顺道把他们这群看戏的小伙伴也都给恶心着了,他今天就能更放达一些,可发现自己脸皮实在还是太薄了,瞧见谭谌他那么盯着,也不知怎地,就又不自在起来了。 可屁股还未及挪一寸,听得了谢常欢这话,他又一瞬间移不动了。 怎么回事…… 聂白不是挂名在『荼蘼』里吗?甚么叫被『荼蘼』的人看出不对来了? 「应该不能。」聂白也显得极其困惑,少年人现在脸颊上还有一道微薄的血杠子,是在前天不小心逃亡时划到的,「我在申请这次长假之前,他们还问了我下次何时归队出任务的时间。」 不及谢常欢再开口询问,聂白又道,「而且……荼蘼那边杀手一般都是在外的,大家很少有相互认识了解的,我觉得我休假这事,应该也就上头负责的人知道罢了,其他人应该不知道的。再加上我又不是像师父您这么大名气的,谁管我呀。」 秦娘听了这话二话不说就去敲了聂白一个爆炒栗子,「你说谁不管你了?」 「我就随便那么一比方……秦娘你别生气……师父你也别生气……」 「我生个甚么气?我是真不想管你。」谢常欢撇嘴,可也没在心下停止过思量,想了会儿还是问出口,「连个活口也没抓着么?」 「我毒伤了两个,那伤越颠簸发作的越厉害,最好是原地不动的疗伤。常欢你不是去拿蛊虫换下张图的么?拿到了看看在哪儿,我们还得再回南边不是么?这样的话,路上仔细点搜搜,兴许能杀他们个回马枪。」 「这倒不至于吧……」谢常欢摸了摸下巴,「他们若是有心,再怎么着都是能继续追来的,我们没必要为他们浪费时间。其实我原本对这事不太上心的,毕竟我和小白榜上都有名,被追杀是正常的,只不过怎么放着这么值钱的我不抓,全都去抓聂白了倒是有点奇怪。再就是,老温……恐是我连累你了,不然你不会被盯上的。」 温浮祝只低头抿着茶,不放声。 谢常欢又往这边挤了下,单手揽过他的肩,「是我不好。」 温浮祝状似随意的一边放茶杯,一边单手按在了他腿上,「我知你是无意的,我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没有怪罪我你灌了七成内力打在我腿上。」 「明明只有四成。」 「莫非是前几日我们双修大法成功了,於是老温你功力见长?」 「……」谁跟你双修! 小说话本看多了是不是! 温浮祝一甩袖袍,银针乱窜了一番迫得谢常欢坐远了,这才隔着他去问聂白,「小白,那你还记得追杀你过来的那群人,和那天一起追杀我们的是同一类么?」 「小白?」 聂白猛的一抬头,「啊……他们攻势太密集了,我只注意着躲了,没太注意这个。」 语毕便双手撑着木桌站起来了,「我太累了,先去休息休息。」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28 「你这不才醒吗……欸?这孩子……」谢常欢对着聂白的背影空吆喝了几声,又回过头瞧秦娘,「他怎么了?」 秦娘轻微摇了摇头,「估计是路上真累坏了吧,他跟着我肯定还是存了要照顾我的心思。你也知道的,小白独来独往惯了,带个人肯定不适应。他路上也出手救我的次数多。」 「他独来独往?」谢常欢翻白眼,「你不瞧瞧他跟我出了多少次任务,像块牛皮糖似的真烦。」 又甩了甩袖子,似乎是搞不懂小破孩心里想的是甚么,谢常欢只短促道,「再在这里休整一夜,我们继续南下,换条水路。」 语毕便扯过温浮祝的胳膊,将他拖出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分享一个暖心(胃)的故事(或许并不...)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上午我一直在外奔波= = 顶着烈阳还要提携着好重的背包,整个人快回到学校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呈化掉状态了。 因为又累又饿又热。我当时只想快点回寝室吹空调吃饭。于是懒得去食堂买饭了(毕竟都快走回寝室门口了。 所以我订了份外卖,然后一屁股拍在楼门口躲在树荫下略作休整。 反正当时周边都寂寂的,只有无声热气滚啊滚,也没什么来往的人。 结果,就在爹困的都快被晒睡过去的时候,远处来了一位骑着摩托车的老爷爷! 对!你没看错!!!是个老爷爷! 卧槽当时一瞬间就不自在起来——啊咧他家以前送外卖的不都是年轻人吗! 急忙从地上站起来,还被我自个儿携着的几个器材给晃得差点往后仰摔回去= = 当时就挺尴尬的,大热天,还是个老人家来送的外卖。 但是他一直笑眯眯的,凑近我的时候我看到他头发都白了。 (orz因为我是那种少食多餐的人....再加上胃口比较挑,所以我点了三份菜还有份鸡蛋羹还有份米饭=。= 这三份菜有一份是我想尝尝看是什么味道,另两份是以前吃过只不过是菜里面几种小食材我单独喜欢而已,并不是全喜欢吃的。【啊喂哥是个瘦子啊!是个瘦子啊!!我是我寝室最瘦的那个了啊!!我虽然每天都是吃的最多的那个可我确实是我们寝室最瘦的那个啊!!我并没有在拉仇恨啊!!可能只是我脑力劳动每天过多然后才会猛吃吃吃吃不停吧……(托腮望天。 来来来,话归正题—— 因为对方是个老人家,我觉得十分难为情,当时也不敢多看他,只拿了外卖盒就打算快点逃离这里,反正觉得有点压抑吧。觉得……自己当时在门口多走两步去食堂也没什么的。。。。 就在扭身这个时候,老爷爷把我叫住了。 “这些,你一个人吃的啊?” “……” 【我当时真的好想豪气冲天的扭回头去来一句:难道我一个人就不能吃这么多啊?!_(:зゝ∠)_(实际上这些我真的不可能全吃得下,只是每样都会叨几筷子然后选最合口味的开始吃吃吃.... 不过当时我在犹豫该怎么回才尽量让自己显得不像是个饭桶...(还好这个时间段周围没什么人啊不然我一定会找个柜子藏进去。(咻的一声变身成一件古代古董快藏起来吧嘤嘤嘤t t 就在我犹豫的档口。 老爷爷打开他的外卖箱又拿出了一盒打包米饭,“那个……我看你订了挺多菜才要一碗米饭,怕你不够吃的……你们这时候也都快考试了,都挺忙的,我看天天熬夜的也挺多的……每天晚上食堂都快关门了,还有急匆匆进去买饭的……年轻人学习是挺重要,也别累坏了身体。” ——很难说明白自己当时心里头的感觉。挺酸的。也特别窝心。 但我还是挂起了十分礼貌的微笑,斩钉截铁的拒绝,“不,不用了爷爷,这一碗米饭足够我吃了。” …… _(:зゝ∠)_ 嘛。 人生如此美妙,世上还是温暖的人占多数,是吧~嘿嘿嘿。 祝福大家一起愉快的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然后都不长胖,耶~=w=。 ☆、第十八章。 温浮祝不明所以,但是却也甚么都不多说,只顺着谢常欢的性子来,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默默陪着就好。 眼瞅着野草荒芜,枯木丛生,四处枝桠藤蔓漫绕,一步两步的一个不小心就能踩出巨大声响,惊起林中飞禽走兽一片时,温浮祝就有点无语了。 「你又想干吗?」 谢常欢一听温浮祝那跟训人似的调子也有点无奈,回过头来讪讪笑道,「老温,我在你眼里就是成天只想把你办了的那种人吗?」 「哦,你难道不想把我办了吗?」 一句话噎的谢常欢有点语塞,想,当然想!!!怎么会不想。 可现在,有个比把他办了的更重要的事得提上日程。 这事其实他早就想做了,但是以往他在茶渡小筑待得时间都不算久,就算待久了也都用来同他讲外界趣闻,叫自己见着的那些个新鲜事新鲜人的…… 若不是刚才秦娘那一番话,让他更加笃定了这番心思,他可能也是会得过且过的。 但是,现在不行了。 大家都是习惯了独来独往的人,这句话,有八分正确的。 毕竟在心里,他们每一个人大概都是独来独往的,一时要接受路上可能带着个『拖油瓶』,大家心理都会调整不过来,就算调整过来了,但是这个习惯也是日久天长的……还得慢慢改变适应。 「来来来,老温,站到这棵树面前。」 谢常欢随手捡了根枝条握手里了,冲他比划了下具体要站的方位。 温浮祝仍旧不明所以,可还是听话的站过去了。 拢袖而立,公子如玉。 谢常欢啧了一声,心说这人便是随便往哪儿一站都是这么一副要了人命的架势,真是……真是…… 「那甚么,我教你轻功。」 「啊?」温浮祝一双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你……教我轻功?」 「对,我教……啧,你笑个毛啊?」 「不是,常欢啊,」温浮祝语重心长的拉开了调子,颇有点当年教苏衍时的慈祥神色,「我们都不小了。别闹了。」 「你看看你这个人……我他娘说你甚么好。」 若是眼前这人换成聂白,他敢这么在没做一件事之前先自暴自弃的否决掉自己,那谢常欢一定先把他揍个半死才行。 有点志气没有? 有点朝气没有? 对呀…… 「老温,你别总是这样,这样对自己没信心嘛。年龄不是问题~对了,你看,我可以给你打个比方……我觉得我哪怕是七老八十了,也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29 照样干的动你。」 「滚。」温浮祝直接叫他气笑了,轻微抖了抖袖袍,转身便要走,他也想去休息休息,不陪他在这瞎胡闹了。 「滚甚么滚呀,嗳嗳嗳,你今天若是跟我学了,我一会儿回去的路上真滚给你看。你别走嘛老温~老温~你舍得把人家单独扔在这荒郊野外嘛~嘛~」 「谢常欢,你够了啊你。」温浮祝不理会他,径自淡定的迈着步子往回走。 「温浮祝。」谢常欢突然又严肃回调子,接着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其实你是不是怕我笑话你笨啊?还是你怕你自己根本学不好……」 「你放屁。」温浮祝头也不回,「激将法对我没用,你死心吧。」 「那你说,你怎么肯跟我学轻功!」 奶奶个熊! 老子这辈子连徒弟都是别人求我帮着收下的,杀人也是别人求着我帮忙杀的,活了三十多了结果现在却反倒要求着别人来跟自己学轻功了! 你当我…… 嗳~我还就是死皮赖脸的想求着你会了。 「老温……」眼瞅着这个等价交换的方法都没用,谢常欢有点挫败,温浮祝这个人就是有时候甚么事都不用做、甚么话都不必说,也能在某个方面把自己制的死死的人,「我说过的,此行真的十分凶险,我知道你功夫也好,但是你轻功不是硬伤吗?你也知道的,轻功和暗器真的配合的天衣无缝了,那么……你也能是天下第一了。」 「於是你这意思是,我轻功不好,还就配不上你这个天下第一的杀手了?」 「嗳呀,我没那个意思!」谢常欢刚想开口解释,忽然调子又拔高了好多,「天呐老温,你原先不会一直有这种想法吧,可千万别,你就算甚么都不会我也照样稀罕你。稀罕的简直要死了!」 温浮祝远去的背影倏忽一僵,接着肩膀忍不住抖了几抖。 谢常欢这个人有时候就是甚么都不用做,单独开开口就能让温浮祝十分头大的存在,比如说——他故意恶心人的时候。 眉头又跳了一跳,温浮祝强压着有点升起的恶心,笑的云淡风轻的回过头来,「常欢,你我都三十好几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该稳重成熟不说这些恶心你的话。」谢常欢忙窜过去携了温浮祝的手,一边在自己手心里拿指腹摩挲着,感受其下的暖意,一边强硬的将他往回拉扯,「但你瞧,你若是听了我的话学了轻功,我不也就不会故意恶心你了吗?」 「……」还是绕回来了。 「老温,听我一次,成不成?算我求你跟我学次轻功好不好?」 「……就算学了,也不是这么快就会的。」温浮祝犹豫了下,还是把心底话说出口,「其实我……我只是担心如果没学好你这个,又跟我原先的基础冲突了的话,可能,甚么都不会了。」 「你那么聪明,不会的不会的。」 谢常欢又抬出另一只还空的手忙拍了拍他的手背,内心默默腹诽道:你那点轻功基础跟没有有甚么区别,换做是我,我直接破釜沉舟的废了它来重新学更好的。 刚寻思到这儿,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谢常欢像是想起了甚么似的道,「老温,你喜欢扔旧东西吗?」 「啊?」温浮祝先是疑惑了一声,随即好像是猜到了他想说甚么,只轻笑了一句,「我并不是特别念旧情的人。我只是活到现在这个岁数,有点懒罢了。」 谢常欢一顿,随即有点哀怨的回过头来,用手点着自己鼻尖道,「於是你这意思是,你想和我以后一起过,也无非就是——啊,之前遇见这个人了,还蛮合胃口的,我又比较懒,就这样凑合凑合过吧。」 温浮祝学着他平常日子笑起来的模样笑眯眯的点头,「是呀是呀。」 谢常欢冷哼了一声,「好你个温浮祝,你哪里是对我存了真心的?你分明是对我存了懒心的!」 「那也存了颗心过去。」温浮祝只垂着眼轻轻笑,不想开口去安慰他貌似受伤的心灵。 真是的,也正如他说的那般,都三十好几了,也算尘海里小半载而过,一双眼也算看尽了点浮世之人,能连点心意都分别不出么? 也不知又想到甚么别的,温浮祝有点小得意——还好这人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怎样一天天于千万纸张的雪片里耐心搜寻他的踪迹。 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是让我认识你了。 「来来来,就这儿,你站好了,我刚开了天眼,得知此处是个风水宝地,你来借天地之气,听为师我颂念一段法诀,然后就可得道高升……」 「行了行了,你赶紧说吧。」温浮祝重新站回了谢常欢指定的地方,待到他刚要开口,忽又道,「那个,先约法三章。」 「嗯?」 「第一……别自称为师甚么的。第二……要教课就好好教课,别扯这么些有的没的的。第三……第三还没想好。就先这样吧。」 「好说。」谢常欢眨了眨眼,甩了甩手中树枝,清了下嗓子重开了口,「就这么说了啊,你呢气要稳,心要空,脚要活。好了,就这三点,来,你飞个我瞅瞅。」 「……」 「嗳呀,老温,我不会嘲笑你资质愚钝的。」谢常欢一把扔了手中装模作样想当教鞭的树枝,闪到他身旁去一把圈住了他的腰,然后单手从他两腿之间硬挤了进去。 气的温浮祝就想给他一掌——就知道不能信这人鬼话的! 「嗳嗳嗳卧槽你干嘛!老子这是让你有起步姿势啊!你想到哪里去了!」 谢常欢硬挨了这一掌也没挪窝,单手拍着他右腿内侧迫他往前伸腿,「你看看你,整天满脑子都在想些甚么?」 手却不安分的顺着下面直接摸到了小腹,谢常欢笑眯眯的拍了他肚子几下,「气要沉,别一肚子花花肠子。」 你,你…… 温浮祝气的一抬腿撞了他肚子把他撞到一边儿去了。 「现在补充第三条——你离我三丈开外,要教就好好教。」 「好好好,我不闹了,我们抓紧时间,你也好好学。」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腿……不是我说你,腿跟上啊,脚也跟上去。」 「天呐老温!」 「随心动随心走啊!!!」 「没事没事,你再试一下,反正我能接住你。」 「嗳呀试一下嘛~」 「……要不你先踏着这个树干借力,然后起步转俩树之后我跟上带你。」 「我不能一开头就带你,助力肯定要你自己来试下。」 「预备……起!跑起!!!你他娘给我跑起来啊速度加快!!!你那叫龟爬不摔下来才怪!」 温浮祝气喘吁吁的双手挫膝半蹲在一棵大树前,闻言更是想直接一飞刀过去让他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30 快闭嘴。 早都说了……自己轻功的基础太差了,他又想让自己尽快会成他那般境地,怎么可能啊,揠苗助长也不是这么玩的。 谢常欢递过去一个水囊,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瞅着他,刚想开口继续奚落他,一眼正好瞧到他仰头灌水,喉结微动,「咕咚」一声,下巴上有些微的水滴点点落入地底。 谢常欢忽的就有点羡慕起温浮祝脚下的那片土地。 想了想,不能这么便宜这块地,谢常欢忙拽了拽自己的袖子,蹭上去就给他擦下巴。 「你别靠我这么近,我身上都是汗。」 温浮祝一抬手推开他,自己又抹了把脸,发现应该刚才全叫他擦走了,一时间又无奈又想笑,「还要教吗?」 「教!怎么不教!你能比刚才快一秒我也算是成功了!」 温浮祝闻言垂眸笑,刚盖好水囊,忽然寻思过来这话好像并不是在夸奖他的意思,又只好瞪了眼去瞅他,不打算还他了。 谢常欢笑眯眯的一把夺过水囊,「再跑十圈我们再谈喝水的事。」 这个十圈,可不是围绕着小草丛十圈就完了的事,是能把周边的大树当了平地绕一圈回来才行。 可温浮祝路上需要的借助力实在太多了。 如果换成谢常欢,估计看不清他是如何起步的就踏上了树,接着飞一样的就只能瞧见树上迅疾闪过的影子了,许是他故意踏的声响足够大,听得好远的树干被『蹦蹦蹦』踩的直响,才能知道——噢,原来那还有个人在跑啊。 又踏过一个转角,温浮祝刚想抬脚点个树枝借力,谢常欢猛的从身后蹿上来,一抬腿阻了他的膝盖。 「嗙」的一声骨骼相撞。 温浮祝疼倒没大觉得,就是一瞬间有点慌,觉得自己马上要掉下去了,便打算一个后空翻闪过他好借力落地。 谢常欢也似乎是琢磨到他想做甚么,又上前了一步,紧紧贴在他身后,一手从背后绕过搭在他小腹上,拇指微微按中了一个地方——「稳气。感受这股气流,假象这气流撑得你还能继续往前滑。」 又是这人紧紧贴在耳旁的温热吐息,「不要怕掉下去,有我在呢。」 温浮祝微微闭了闭眼——自从十五岁时在夫子那把他该学的全都学会了后,他一直再未曾尝试失败的感受了。 以前,总是觉得『失败』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尤其是在江墨和顾生面前。 如今……温浮祝不由得又轻轻吐纳了一口气——他完全没有这种负担。 毕竟,现在见证他失败这种糗态的,可是他的谢常欢啊。 这个人不一样。 这个人是谢常欢。 谢常欢只看到温浮祝唇角似乎是勾起了一个浅笑的弧度,还没寻思过来这人连个轻功比小孩子都不如有啥可笑的呢,就瞧见他又往前猛蹿了几蹿,一下子蹿出自己护得住的范围了。 而!前面!根本再没有借力点了! 卧槽! 谢常欢二度紧跟而上——应该是温浮祝的极限了吧,在这铁定要摔。 果不其然…… 谢常欢一扭腰当先落了地,接着张开双手便打算接住他,却瞧见他又在空中猛的翻了三翻,身子往前一展像只风筝似的缓上缓下了几下,尔后袖袍微展,这才慢慢落了地。 啧…… 收个尾也要这么漂亮…… 「啊老温!」 谢常欢这边嘲讽他多秀这种一点也不顶用的华丽还没出口,就瞧他忽然有点失力一般直冲冲的要往地下跪。 忙一把过去拉住他,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好像被汗湿透了,脸色也苍白的厉害。 「你体力怎么这么不济?」 温浮祝软趴趴的挂在他身上大口喘气。 「你喘的这么厉害……让我有点受不了了。」 「滚。」 温浮祝笑着一把推开了他,顺手摸走了他腰上挂着的水囊,刚想灌又被他窜过来拦住了,「待会儿再喝,现在直接喝水不好。你忍会。」 温浮祝点点头,也顾不得脏了,背靠着一棵大树干站着刚打算休息休息,就见谢常欢又跟个猴子一样围着他上蹿下跳了起来。 「……你干嘛?」 「你是不是背着我暗地里偷偷做些甚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啊?」 「肾还好么。」谢常欢说着便要往那个器官的位置摸。 温浮祝抬袖隔开了,「发甚么疯?」 「老温你体力太差了啊。」 「……我昨夜没睡好。」 「你是这阵子都没睡好吧?」谢常欢害怕他渴的厉害又眼馋,把水囊藏到身后,背着手溜溜达达的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我记得有次跟你在茶渡小筑连打了三天三夜。那时候你精神头还挺好的。」 「……大概是老了吧。」 「瞎几吧扯淡,」谢常欢撅着下巴抬头看月亮,「去年还是前年?就那一年我好像只去找了你三天而已。结果三天你还全是在跟我打架。」 「……那是你讨打。」 「借个床位睡觉而已,都是男的,共眠一宿能怎么着了。」 「……可你是个断袖。」 谢常欢忽又蹿到他面前,鼻尖顶着鼻尖,单手按在他腰侧和胳膊的空隙里,借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声色喑哑道,「那你是不是?」 温浮祝低眉笑容浅浅,「……那你说呢?」 「你应该不是。」谢常欢微微侧了脸,拿鼻尖蹭了蹭他高挺的鼻峰,「你只是恰巧喜欢上我了。」 语毕便轻轻在他嘴角啄了一口。 温浮祝没有躲,只是将眼睫垂的更低。 谢常欢心里都快乐开花了,真是一幅乖巧小绵羊的姿态呀! 如果自己的腹部没有被一柄匕首抵上的话。 「如果我再亲你一口,你会扎过来么?」 「不会。」温浮祝抬起眼来,眼中暖色水意轻晃,「毕竟,我喜欢,上了你。」 「……喝你的水去吧。」谢常欢将水囊转到身前,迫得他不得不收了匕首,不然一不下心扎破了,他还能喝个鸟呀。 温浮祝在袖中微动手腕,将匕首佯装收起来,实际上只是转了个方向,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去接水囊。 可惜,小算盘自以为打的天衣无缝,谢常欢却似乎也猜透了他这个心思。 一手给他递水囊,另一只手便也紧跟着随上去按了他藏匕首的那个袖口,一脚也紧跟而去,微在他小腿处点了几点。 温浮祝下意识的便想抬腿抵,不想让他的腿挤到自己两腿之间。 却不料这人根本没这等龌龊打算,而是更下流的一脚扫了过来,哪怕身后有树干借力,一只脚照样能站稳,可惜他现在体力不支,轰然一下便歪斜了中心,要往地上倒去。 谢常欢自然不能真让他摔着了,用递过水囊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31 的那只手绕过了他脖颈,按住他匕首的那只手也环上了他的腰,拖着他慢慢倒了地。 温浮祝不能真扔了手中水囊,也不能真扎他一下子,此刻只好无奈道,「你又想干嘛?」 「你刚才想甚么下流事了?」 防我的招数竟然出了纰漏哈哈哈。 「……是你一直太下流了我才以为……不对,你究竟想干嘛?!」 「我没想干甚么。」谢常欢特别认真的眨眼,「老温,你下盘不稳。你哪怕下盘不稳,你也可以靠气息稳来震慑对手。毕竟打不过的时候靠气场吓跑几个也是不错的是吧?可你连气息也不稳。你也不要拿你精力不济来打借口。你从刚开始随我出来的时候气息就不稳。」 温浮祝微微敛目,「你起来,我渴了。」 谢常欢麻溜的从他身上翻下来,还贴心的把他拉起来,替他扭开了水囊。 看他喝了几口,颇有点学那江湖人故作豪放的直接拿袖子擦了擦嘴后,他噗嗤一声乐了,「我说老温……你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是练不好轻功的吗?」 「嗯?」 「心事太多的人。」 温浮祝侧眼瞅他。 「你别这么看我。我说的是实话。」 语毕原本还坐在地上的谢常欢也不知怎么忽然凌跃了半空,接着也不像空中有甚么有形的借力点,他却凭空一点、袖袍一展,又猛的蹿飞出去十丈多远,接着又一个翻身,更是往空中跃高了一层,这才像温浮祝刚才那般轻飘的慢着了地,落地时两脚还是微微交叉着,衣袖慢摆,他顺势缓缓盘腿神神叨叨的就在他对面落了座,尔后挤眉弄眼道,「看起来有没有特别的仙风道骨?」 「有。」温浮祝很给面子的点头,尔后又轻声笑着灌水。 他说的对。 心中有杂念的人,练不好轻功。 这是夫子也和自己说过的话。 在自己终于强忍不住内心的悸动,在自己羡慕着江墨和顾生能随着大哥满屋顶乱飞乱蹿的时候,他去求过夫子。 甚至险险要声泪俱下的当做武器,再赌个甚么毒咒,说些自己以后一定一定奋发图强,再不调皮捣蛋了。 可夫子只反问了他一句,一句让他今生以后的命运可能都会变化的话。 「将来你是想做隗昇的太傅,帮那些还在受苦受难的民众建立起一个太平盛世,福泽他们一生无忧,不让那些其他的小孩儿重蹈你们三人的覆辙。还是只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温浮祝?」 「你要做甚么,我都不会拦你。我只听你想怎么选。」 温浮祝那时候有点犹豫。 生平头一次十分的犹豫。 直到暗杀大军一次又一次的尾随而来,一波又一波的紧追不断——他生平从来没有如此这般的恨过杀手组织。 但却也是那一次的偷袭事情,让他下定了决心。 「我要成为苏衍的太傅。」 所以他没有必要让轻功多么的出神入化了。 他注定了要思虑万千。 他哪怕在轻功一途上花费万般思量,也够呛难成大器。 那时候名唤苏衍的小破娃娃在襁褓里啼哭的更狠了。 「大哥没完成的事情,我来替他完成。」 没有苏远山,就没有他温浮祝。 当年旧朝还在的时候,他差点是被抓去做了禁脔的那个——旧朝皇帝昏庸无道,私生活糜烂的一塌糊涂,百姓水深火热也不管。一天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在朝堂上看众爱卿们狗咬狗。 终于有疯狗咬到自己的太傅头上了——「听说前阵子因病请辞的温太傅是在说谎,只是他老来得子,那个漂亮的胜过女娃娃的小男孩儿被他藏得可深啦!」 像是终于知道爹爹为甚么一回家就遣散了家中所有奴仆,也像是知道他们为甚么要开始东躲西藏,可他哪怕被抓着带走了,他的家人仍旧难逃死罪——欺君之罪,还不当死? 只是,这究竟是又为了甚么才欺君呢……还不是因你昏庸无道! 刚被抓去宫里那夜他才六岁,好在天生一副好脑子,他哄这个皇帝,「你蒙上眼睛来抓我好不好~」 语调软软的,又糯糯的,听起来像是个十分美味的甜粽子。 一个才六岁大的小娃娃而已,能有甚么过人之处?除了细皮嫩肉点、长得更好看些罢了。 这个傻皇帝当真信了。 他二话没说翻窗而逃。 在宫中东奔西躲了五天,五天里他吃过泥土,喝过泔水,只是为了逃出这个深宫大院。 可这里实在太大太大了,就在他以为他自己要完蛋了的时候。 那场业火起的简直再不能及时。 他寻思着,老天开眼了,这是遭报应了。 可这不是报应,这是人祸。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苏远山其实原先并没看到这个缩在院子角落里的小娃娃。 他虽是朝廷中人,也知道皇帝有几个不好的癖好,但是这等丑闻——还搞到自家人头上来了,断不是他这种常年领兵在外的人能知晓的。 那时候他一身纯黑夜行衣,还蒙着面,完全一副杀手的打扮。 要不是角落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极其有气势的——「喂!救我!」 他许不定都会将这个小孩虚弱的呼吸给漏过去了。 直到把这个脏兮兮的跟个小泥猴一样的小孩抱在怀里了,苏远山想了想,把衣领扯了扯将他的脸摁在了自己怀里,然后便闯进了寝宫,暗镖瞬飞,鬼魅无影一般蹿到那个皇帝面前,一刀封喉,人头一扭,接着干净利落的踏着火光飘忽出墙。 在下手的时候,苏远山其实是差点愣住的。 他的怀里有和手心里一样温热的液体流过。 只不过手心里流的是禽兽的血,怀里流的是一个干净小娃娃的泪。 那时候连他都不敢置信,才这么大点一个小娃娃罢了,竟然还真能在这算的精英密布的地方藏来藏去那么久,又听闻他是靠甚么吃的喝的活下来了,他又是心疼——他媳妇的肚子也挺起来了,他也快是个当爹的人了,自然是看见甚么小孩子都眼红,恨不得抱在怀里哄着笑着,一开始他是都打算携了妻子在塞外定居下来的,管他那天高皇帝远的,不妨碍到自己的事就好了。可迫着他做了谋朝篡位这一举的,仅仅是因为——他听闻他的温夫子被这个臭皇帝赐了死罪,全家无一幸免。 苏远山最开始师从的也是温夫子,後来远行塞北,又结识了一位世外高人,自然就是後来温浮祝他们的夫子了。 恩师情永难忘,反正那个破皇帝也做不好这个位子,他又何须念得甚么当初同堂旧情? 温浮祝微微晃了晃神,想当初……他是旧朝余孽,可他却也是被推翻了旧政的人所救。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32 一代迭一代,一朝叠一朝,这个世上,没有甚么不是无常。 连世事都不过无常二字一笔可概。 如今想来,竟也是那么多年过去了。 那个男人笑起来时眼睛弯弯,左侧有一颗微微带尖的小虎牙,当初温浮祝还和嫂子肚子里的苏衍争风吃醋过一番,总怕苏衍一生下来,他们就不会再抱自己,再哄自己玩了。 只是苏衍更可怜,他从一生下来,就没有得过爹娘的怀抱。 好在,温浮祝他还是被大哥抱过的,还是被他宠过的,还是被他视为自己的孩子一般认认真真的抚养过的。 所以,温浮祝喜欢杀手——因为当初救了他的,就是一身杀手打扮的苏远山。 但是,温浮祝他也讨厌杀手——因为正是这种见不得光的暗杀职业,那些同他、同他一般的前朝欲孽才会仍将旧日恩怨深种的千里追杀不休。 …… 新的朝政,断不能再允许之前种种昏庸的事情发生了。 大哥本是不想做皇帝的,但也是因看不下去这种事再度发生,才会接了这个不情之请,也有了接二连三的新政。 可是既然有人反对这么肃清的新政策而闹事,温浮祝也不知怎了,忽然就很想当那只幕后黑手。 他们黑,他就比他们更黑。 他是从黑暗泥潭里爬出来的恶鬼,恶鬼跟恶鬼厮杀起来,拼的不过就是一字更『恶』罢了。 所以他不择手段,他要苏衍坐的稳这太平盛世,笑着看天下海晏河清。 他要之后所有人一听到苏衍这个名字,就想到隗昇,想到这个独一无二的光明帝国。 所以他後来恭敬的在夫子面前三叩首,「学生愿选隗昇。」 他自此之后再不仅仅是温浮祝。 他是天下人的温浮祝,他是隗昇的温浮祝。 又忍不住侧了眼风去瞧谢常欢。 ——常欢,别怪我,陪我一起困在隗昇这只大鸟笼里吧。哪怕你是烈鹰,我也只好折断你的羽翼了。 ——怪我也没用,我一点也不像看起来那么好欺负,其实……我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啊。 ——谢常欢,我一点也不想你是江湖人的谢常欢,我只想你是我温浮祝一个人的谢常欢。 ——就让我……做一次最懂世故的无耻之徒。 谢常欢还在那边喋喋不休的推销自己的轻功如何如何帅气,也可以如何如何华丽,「所以老温你要跟我好好学呐……唔。」 谢常欢猛的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 然后眼睛开始有点抽筋了。 这个榆木脑袋天下第一等无趣之人莫非开窍了? ——十多年了,十多年过去了,绕的谢常欢再厚脸皮,还是有时候觉得好挫败,觉得,温浮祝其实并不是喜欢自己的,只是他太寂寞了,又只有自己常常去找他,於是他便凑合凑合的允许自己待在他身边了。 ——可这个人今天头一次破天荒的先吻了自己。 谢常欢觉得自己简直要开心的疯了。 他就知道,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温浮祝他就是害羞,明明私下里只有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跟自己看他时,是一样的。 後来有一次他为了弥补上次遗憾,到底还是大半夜的扰他清梦,携他狂奔了八个城镇去河溪里摸鱼。 那时候那人挽着裤腿,自己嫌麻烦,他便耐心的蹲在自己身边替自己挽好了,前一秒还是满眼的无奈,后一秒随自己站进了水里,起先是装模作样四处盯着澈溪中的游鱼,後来就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撅着屁股猫着腰的背影发愣了。 啧,就知道哥光靠一个背影也能帅的迷晕他。 他当自己不知道,其实自己也没心思抓鱼啊,全借着月华微亮,瞅着水中他盯着自己发愣的面容去了。 那时点点碎银,浓月弯勾,跌落一整条银河碎溪也不及他眼中半分盛情。 他看自己,自己再佯装盯游鱼,殊不知……水中游鱼也盯傻了这两个同样玉树临风笑起来风流倜傥的男子——请问二位,到底还抓不抓我了?不抓我我先去觅小虾了啊。 …… 「这就完了?」谢常欢不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嘴角,「你吻个嘴角就走了算甚么啊?嗳我说你刚才是吻我了来着吧?嗳不是我做梦吧欸?」 温浮祝拍了拍身上灰起身,将水囊扭好了又抛回他怀里。 谢常欢索性躺地了,「不行不行,我刚才一定还没醒,我现在继续睡。」 「快点起来。」 「你就说你刚才是吻我了吧。」 温浮祝不自在的单手揉了揉脖子,顺势扭转开视线,「是啊。」 「卧槽那算甚么啊那也叫吻啊?你看我平日都是怎么吻你的……欸也不对,我平日还没吻够呢就被你逼开了!」 「……你起来。我休息好了。」 「起不来了。」谢常欢像只被人扔上岸的鱼一样在地上乱扑腾,「再来一次再来一次,你再吻我一次我就起来。」 谢常欢躺平了,直勾勾的盯着站在他身旁端着脸的温浮祝看的起劲。 温浮祝无奈,反正……豁都豁出去了,便跪了一条腿,极力的俯下了身子去堵他的唇。 轻点了一下就想抬头,却被谢常欢单手按住了后脑,险险给他猛的一磕头,好在头没磕的上,牙齿却碰撞到了牙齿,一瞬间磕的俩人都是一激灵。 谢常欢却不愿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只伸了舌头便打算撬他牙关。 温浮祝嘴里正麻呢,没想到这一下叫他轻松就探进来了,一瞬间还觉得被他堵了下嗓子眼,只恨得要合牙去咬他。 谢常欢却像是早有准备,早已从地上半跪起身了,一手卡在他下巴上迫他仰足了头,便又狠命的去吸吮,一点呼吸的余地也不留他,温浮祝一时间连口气都入不了,也只好顺从他从他口腔里吸气。 谢常欢对于温浮祝如此听话这一点简直欣喜极了。 下身也传来阵阵酥麻,谢常欢也飘飘然极了,尤其是浑身酥酥的,软软的…… 欸不对! 谢常欢一松手往后撤滑了好几步,离开温浮祝身上时还弹了下他的麻筋迫他收手,「老温,你比我下流。我还没动手呢!」 语毕为了显得自己有多清白似的,猛的又提了提裤子,更加系紧了腰带。 「我下流?」温浮祝笑呵呵的从地上也爬起来,「谢常欢,我告诉你你可别得寸进尺。」 扩了扩肩肘,温浮祝走到一棵大树旁,打算开始第二次练习,「我要是下流了,刚才就该直接拿匕首给你割了去。」 谢常欢在后面怪了调子呦呴呴的笑,还未等奚落他几句臭不要脸摸人家下面。 就见温浮祝忽然一搓手,回过头来笑的十分正经道,「手感还不错~」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33 谢常欢一张老脸忽又『蹭』的一下红透了。 「老,老温……」 「嗯?」温浮祝显得心情尤其好似的,连音调都听得出明显的上滑。 「你一定是成精了。」 「滚。」 谢常欢捂了捂脸,不用找镜子照他也知道他现在这张脸能有多红,可如果只让自己一个人陷入羞赧境地那就不是他谢常欢了,他就是那种死也要拖个垫背的,於是他只好强忍着羞涩道,「那啥……」 「嗯?有话快说,我要开始了。」 「你真讨厌~就喜欢在没人的地方对人家动手动脚,有本事你在有外人的情况下也对人家动手动脚呀~」 那样感觉多爽啊,光想想就好刺激! 「滚。」 温浮祝冷笑了一声,他可没他那么没皮没脸,再怎么说他在隗昇也是一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以往隐藏的比较深罢了……但,但这张老脸也想要啊。 又忙尽力摒除杂念,稳了一口丹田气,温浮祝只踩了一棵树干借力,接着就蹿远了。 谢常欢一看温浮祝脱离自己的保护范围了,也忙收了玩闹心思,一本正经的跟上去了——这可是他那害羞的老温,一想想如果他一会不慎掉落下来,自己一个公主抱把他抱住了,那他该多么羞涩啊! 对了,下次应该叫聂白来围观,有了外人,他不好意思也跟着自己一起下流,就只能让自己下流他一个人了。 欸……不过这样对少年人身心成长是不是太不利了? 下流惯了的谢常欢,生平头一次忽然把他那傻徒弟纳入考虑范围准备默默的权衡一会儿利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温浮祝沐浴完出来后并没急着回房,只是挑了个院落偏僻静的角落里,一边擦头发一边呆呆的抬头瞅着天空发愣。 风刮得有些凉,可又闷得厉害,恐是一会儿又要下雨。 这里的天气好像就这点不好,成天潮乎乎的,如果再逢雨季,一路上还需得这般隔几日就开始狂奔赶路的话,那着实让他有点不舒服。 纵使小时候吃过的苦也不在少数,撑起隗昇时遭的罪也让人叹而止步,但……已经过来十多年了呐。他在後来的这十年里也无非天天闲着没事浇浇花,钓钓鱼,泡泡茶,睡睡觉,这般修身养性的平静忽又要被打破……温浮祝垂眸下意识的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会儿,复又寂寂的抬起眼来——并不是说他现在不能陪谢常欢再吃一次这种苦头了,哪怕这种逃亡的日子会让他想到之前童年时一段很不好的阴影也没有关系,只是……只是在四下无人时到底还是会突然空寂一阵子,这种时候周边一切都鸦雀无声,屏息凝神好像也能融入到一种新境界里头去,听天空飞禽倏忽而过,一声如鸿高鸣;听林间昆虫千足暗爬,声声窸窸窣窣,可愈是这般寂静,也愈发听得自己心腔『噗通』震耳,一声赛一声震的他自己浑身发麻。 每跳一下,他便忍不住问自己一遍——为甚么自己就当真随他同行了呢? 是真的为了『也想有他陪着』,还是存了点……其他的心思? 温浮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他前几天的夜里,又有甚么资格去训江墨呢?又有甚么资格同他光明正大的讲出,「就算你如今娇贵成一国辅臣,你也不要忘了,我们最初坚守的信仰是甚么。」 初心不变这四个字…… 终究是敌不过岁月磨刻的。 连我都在变了呢,江墨。 温浮祝抬起头来,脸上肃穆更添一重——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思虑过往的每一个决策,每一个抉择,因为他错不得,因为他不得错,可是,如今回头看看,真的一点错误都没有吗?那这一次,他抛开隗昇,随他南下,究竟错了没有? 可无论错还是没错,他的本能却让他随着这个男人,轻巧的就走出了自己给自己画地为限的牢房。 有多少年了,未曾任性的让自己随心走一次了? 又似乎是想起谢常欢刚才在自己身边跳脚骂了一路的那甚么——『老温,你是不是心事特多啊?没事啊你有啥事你说出来我帮你分担下。』『也别怕路上有甚么闪失和差错啦……那是肯定的嘛,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啊?挨刀就去治啊好了再蹦跶呀~』『这个……好了老温我们还是说正经的,你别在心里盛太多事啊,你心里盛一个我就行了,嗳呀,是不是我太瘦了?所以占不了多大地方?那我回去多吃点,我尽量长成一个胖子,然后一屁股拍你心中央位置坐稳妥了,给你占得满满的,让你想不了其他乱七八糟乌泱泱的事情。』 「我看你就是最乌泱泱的那一个吧。」 自己那时候是忍不住这么笑骂他的,可是若归于一个人寂寂时,总是忍不住把他的话再拿出来思量个二五六。 是啊,这么多年了,他为了隗昇牺牲那么多属于自己个人的东西。 那为甚么,如今便不能为自己选一次呢? 慢慢放下了毛巾,温浮祝屏息抬步往回走,一脚刚踏上阶梯,便听得身后远方轰然一道惊雷乍响。 同时,心底有个比雷声还要炸他的动静嗡嗡不停,如刺青入骨锥心而刻——「学生……愿选隗昇。」 ******* 暴雨来的突然的时候,温浮祝刚刚扯过薄被躺下。 还带着清香的头发松松散散的铺开,眼睛未阖的完全,门窗便『嗙』的一声被撞开了。 当然,这人撞得太有技巧,第一声还让温浮祝以为是被烈风给刮的,这般刚待起身要去再合一遍,又听得一声怪了调子的『咦——』 原来是手中枕头被子太多,一时采花大盗没效仿的成,倒把自己给卡在窗扇里了。 温浮祝一眼瞧见谢常欢那个进又进不来,退又退不出去的姿势就想笑,索性施施然侧躺着,支起单只手托着脸腮,只一个劲盯着他的糗态不放声。 谢常欢气急,「你倒是帮我一把啊!」 不就是想哄我起身么? 温浮祝抬手拿过床头柜上的茶盏,二话不说灌了八成内力当暗器掷了出去。 「我……草……老温!我是叫你拉我进来,不是让你把我打出去!」 「你进来做甚么?回你屋睡觉去。」 似是知道这人到底想让自己起身干嘛——温浮祝他睡觉时不像别的暗器行家,为了藏一些东西在身上便得一层里衣一层中衣,他本身就体热,夏天一到的时候,他夜里睡觉时从不穿上衣,亵裤也是薄薄一层,怎么风凉怎么来。再说了,他的轻功不入流,但是不代表内力也不太入流,拿捏『气』的功夫他也算是半达巅峰,有时候空中随手抓一把无形之气,也能让他做有形暗器打了出去,虽然效果不如自己手中真能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34 握着甚么成效更好,但也能唬住对方一小阵的。至于飞花拈叶那种东西,都是他少年时玩的了。 谢常欢其实对此是钦佩过的,就像是他自己别看是个下三滥的杀手,可他的武器却是把十分正统的软剑,用这种高难的武器,还是个杀手出身——那么必须出招时一靠柔,二靠活,三靠出其不意。 当然了,这个出其不意,不仅仅指舞剑剑招的诡谲,同样也指剑气暗荡。 所以,谢常欢深知温浮祝其实还是有几把刷子的,不然也不敢真就这么放心的也将他坑进这次行程了。 「打雷了!打雷了老温!」 「我知道。」温浮祝仍旧温温和和的笑着,也不怕谢常欢看自己身子,神色平静的掀开薄被走到了窗边,然后伸手推着这个被团将他往外赶。 「……我怕打雷!我怕打雷!」 「你怕打雷……呃……」温浮祝眼疾手快的往旁侧猛闪了一大步,就听得窗外又是一阵『轰!』,接着那个大被团倏忽变形了一下,然后『咻』的一下扑到了自己床上。 谢常欢也没穿上衣,大概是刚才闹得太狼狈,把自己憋被团里了,现下一露出来,身上都有层薄汗,鼻尖上也挂了几滴,可却手下没停的依旧在忙活来忙活去——把温浮祝的被子往里放了放,接着从善如流的将自己的铺到了他的旁边,还非得紧紧挨着,连一丁点缝隙都让他上下对叉着一叠给贴合紧密了才成。 温浮祝抱臂倚在窗框那里,不肯往回挪一步。 谢常欢特大爷的拍了拍床榻,口气强硬道,「上来。」 这哪里有甚么害怕打雷的模样。 想了想,温浮祝还是回身关紧了窗扇,又把插销也拴上了,这才走过来翻身上床,尔后卷过那袭小薄被,侧身背对着他便阖了眼。 谢常欢继续以『害怕打雷』为由头,扔了自己的被子便要往温浮祝的身后挤。 身前的被子抓的再紧也顾不过来身后的,他温浮祝又不是在背后也长得手。 心下暗道一句不妙——刚才不该背对着他睡的,正面对打还能制衡一二,现下在做甚么都是悔,这人已经像块膏药一样紧紧的贴上来了,一只手还不安分的揽过了自己的腰。 屋外又是一阵电闪雷鸣。 谢常欢更是大手大脚的一条腿都横过来了。 简直把自己当成甚么能避雷的不成了? 「你离我远点,热都热死了你还往上蹭!」 「我怕打雷啊!」谢常欢的调子听起来都快哭了。 「你真怕?!」温浮祝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去,都三十好几的老男人了你怕打雷?! 「唔……你,你给我下去!」 就知道他不是真怕的! 谢常欢一下吻中了回头的他正得意洋洋笑呢,就见温浮祝大概是又想使力将自己掀下去。 可他忘记刚才练轻功跑了多少圈那么累了,也忘记他刚才又洗了个热水澡出来了,现下腿肚子不泛酸乏才怪呢! 果不其然,温浮祝刚想踹他一脚就觉得腿挺酸的,没抬得起来,此刻又被他板正了身子,还非得跟他眼对眼鼻子对鼻子嘴对嘴的,只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好在胳膊是好的。 温浮祝二话不说抬手就想打,可要落在他脸上又犹豫了下,只咬牙切齿的往他头上推了一把,将他那张笑眯眯的脸推偏,「给我起开!」 「我不能起开!打雷天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看顾好了你!」 「甚么?」 「打雷天容易劈妖孽的!你看看你这么妖孽!我多怕你一不留神被劈没了,所以以后每一个打雷天,我都要把你紧紧的抱在怀里!这样我们生能双宿双飞,死了还能一起化为焦炭!」 「你给我滚!」 温浮祝被他气笑的都快没力气揍他了,只觉得这人脑子里闲着没事都装了些甚么球球蛋蛋的玩意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给扔下床了,未等再过去点个穴定住他,便见他又可怜兮兮的两手搭在了床边边上,一脸的挫败相,「老温呐……你说我为了蹭个床位都把如此操蛋的理由给编出来了,你施舍我一回能怎么着?」 也不……怎么着。 温浮祝今晚也是累的够呛,只不过正是因为疲惫,所以他晚上更得提起十二分神思不敢深眠,如今这人若真是要跟自己合床一晚…… 「你睡你的,我保证不再扰你了。我就想和你待一块儿罢了。」 真是……懒得理你。 温浮祝眨了眨眼,伸手指着他鼻尖道,「这可是你说的,敢再来动手动脚,我就把你扎个透心凉挂门口做气囊。」 「好好好。」 谢常欢得了赦令,高兴的又一个翻身躺在了床边。一扭脸就是温浮祝那安静温和的睡颜。 啧……你说这人……长得怎么就这么讨爷喜欢呢! 又盯了会儿,谢常欢觉得温浮祝面向他睡他铁定要睡不着了,可明天下午又要启程赶路……精力必须充沛啊,谢常欢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得忍痛割爱一回,翻了身背对着他面冲着门睡了。 ——嗯……虽然看不到他,但是听着他的呼吸也很安心啊。而且,老温是不会想到要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所以身后留给他没甚么问题吧…… 谢常欢犹豫了一小下,还是尽快打消了『温浮祝能对他动手动脚这么不切实际』的念头,慢慢呼吸均匀了。 而在他身后的温浮祝却慢慢睁了眼,尔后眨也不眨的盯着谢常欢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胛骨看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古物在这里祝各位端午安康。=w=。 ☆、第二十二章。 「怎么还不睡?」 「你不也没睡。」 「那是因为你没睡,我好奇你为甚么没睡,於是我才也没睡。」 「你怎么不说是你怕我对你做了甚么,才提心吊胆的睡不着。」 「老温……」谢常欢翻了个身,又往前凑了凑,直到鼻尖擦着他鼻峰了,这才压低了声音悄悄道,「我是巴不得你能对我做些甚么呀。」 温浮祝冷笑,哼了一声便打算翻身。 谢常欢笃定这是借着暗色遮掩,这人被自己说破了心思不好意思才害羞转头了,於是忙伸了手去扳他的肩,不想让他背对自己。 却没想到他身上滑溜溜的,一下子差点还脱手,只好又使了力气将他扳回来了,可手下触感好得很,忍不住又摩挲了几下。 温浮祝不出声,只默不作声让他摸着。 「老温你锁骨这里也好舒服。」 「是好舒服,专门为你下巴生的。」 谢常欢刚顺着他肩窝摸了几下,还没等着把脸凑过去卡进去呢,听着这话就忍不住当先笑了起来。 「外面雨很大。」 「嗯。」 「有点冷了……」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35 「并不。」 「真的,你过会儿大概就冷了。」谢常欢不动声色的悄悄拽他被子。 温浮祝无奈,索性自己大方一回,当先掀了被子,「你要进来就进来吧。」 「好好好。」谢常欢忙不迭弃了自己的被子拱进来,死死的扒着了温浮祝。 「说实话,你是不是真怕打雷?」 「……并不。」这次换谢常欢体会了一把温浮祝常常的无奈。 又忍不住在他身上摸滑了几把——啧,这手感! 谢常欢在心里都快乐出花了,又忍不住试探性的在他脸颊上啵了几口,温浮祝也一概不作反应。 是的,温浮祝他压根没反应。 ……谢常欢有点无奈,自己一个人玩这么高兴有个毛用啊,想了想,忍不住摸黑捉到了温浮祝的手,将他的手强行按在了自个儿的胸膛上。 温浮祝不解,「怎么了?」 绕的谢常欢脸皮再厚,可这句话一出口还是觉得有点怪,可,可也断不是现在再能咽回去了,要不然多怂啊。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下流道,「老温,你也摸摸我啊。」 「……」 「老温?你咋没动静了。」 「……我只是在想。」 「嗯?」 单手一拍床榻借力,温浮祝猛然一个侧身踢将谢常欢踹了下去,正中小腹,「你还是给我在地上老老实实呆着吧。」 谢常欢欲哭无泪,刚刚不是气氛还很好吗…… 「老温呐……」谢杀手第二次不死心的爬上来了。 温浮祝正在卷他的被子,打算给他一并甩地上去。 谢常欢扑过来阻止他,「你……不是我说……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外面暴雨声还大,就算我们现在做了甚么,他们也听不清楚的……所以老温你这时候了还跟我瞎矫情害羞个甚么劲?」 「我是为你我人生安全着想。」 「啊?」 「你是个亲我一下都能硬起来的禽兽。我再摸摸你那还得了?!」温浮祝一巴掌呼在他脑后头推着他继续往床下走,「滚滚滚,进化好了再来和我说话。」 「老温!!!我不下我不下我不下……」 谢常欢死死抓着床边,就是不下去。 温浮祝无奈,说到底他也是三十好几的一个男人了。 关于云雨之乐……是,他从来还没尝过其中美妙滋味,但这不代表他没看过听过或者差点被尝试了这种滋味。 三十多年了,当初被救出来之后他心里其实倒没留下太多阴影,毕竟大千世界里还有许许多多其他有趣好玩的事等着他去发现。 可是他玩乐了没一年,就开始跟了夫子修学。 虽然一直偷着玩藏着玩也得了些许乐趣,但总归还是正经的时候多。包括後来长大了些许,他为了隗昇可以不择手段的时候,为了消息来源,为了打探情报,为了严刑逼供……他有太多太多奇奇怪怪的法子可以让那群人开口了,当然,其中也不乏用身体的手段。 江墨其实很是佩服过自己的坐怀不乱。 但自己的坐怀不乱都是磨练出来的——他原先救过一个青楼女子,在他还值少年时。後来那姑娘为了跟随他,心甘情愿的做他手中一枚棋子。 那姑娘名唤『芷烟』。 南境陲风不是现今世人传颂的那么好攻克的。 真的不是。 温浮祝其实一开始并没对江墨把陲风也吞并入腹的心思做甚么表态,直到他手里最得意的一个探子芷烟搭在了里面。 为了那一条无关紧要的消息……实在太不值了。 他那时候其实已经很疲惫了,成天介只想怎么睡觉的法子,可江墨却偏偏领兵在外,索性卷了铺盖去找了他——不就一个陲风么?!拿下便是了! 那段日子如果再回想起来,也是挺美好的。 夜晚风凉,他同江墨立在境墙边上,脚下是绵延了数十里的冷冽兵锋。 他坐镇谋策,他所向披靡。 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人,本就也能在某些地方心意相通。 铁马戎装烈酒入喉,谈帷幄再笑看烽火,说的也无非就是此般珠联璧合。 陲风攻下后,为了稳固政权,温浮祝又揽了一大批同芷烟那般的人。 男人也有,女人也有,小孩儿也有。 世人若求纸醉金迷,我便予你金迷纸醉。 世人若求美色倾国,我便予你倾国美色。 世人若求声色犬马,我便予你犬马声色。 怕甚么? 我统统不惧! 不敬天命,不畏生死,不屑私情。 你要甚么,我便能予你甚么! 但同样,落进了欲望陷阱里的人,又有几个堪得善终呢? 最初见他们用着靠身体的手段套话时,温浮祝也是会,会有时候暗地里难以自持。毕竟说到底他也是个男人。 如果这样,他便一定会先行离席,只等让那些人把搞到的消息回头再转告于他。 可是,总归是放心不下。 尤其是出过一次消息被私吞的乱子之后。 『封墨』其实不单单如世人所说,只有羽鸦。以前还有一支暗探部队,名唤『纸烟』,便是由温浮祝拉起来的一批人——到底还是存了点良心,要的本也就是青楼小倌楼里的一些人罢了,在选定这些人之前,他也会先暗中观察一阵子他们是不是当属能豁的出去的性子。 但是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他记得有一次领了一个孩子,十三四岁,清秀漂亮的很。 一直以为他是豁的出去的,可他却回了一句,「可我只想跟着你啊。我不想再给别人玩弄了。」 一句话气的温浮祝哭笑不得,他何时玩弄这群人的心思了? 他跟他们泾渭分明的很,感情线也划分的干干净净。他甚么时候叫这个小孩子喜欢自己了? 可江墨那时候总笑话他,「温浮祝,自恋也有个度,你当初若不是勾引他们,他们又怎么会跟着你来了。」 一句话气的温浮祝便要过去跟他干架——当我之前浪费睡眠时间,浪费人力物力的暗中观察他们两三个月甚至有的长达小半年,我容易么我?! 後来又苦口婆心了许久,也说不清心思撇不开关系,温浮祝很是无奈——他有点可惜,这个小孩适合练武,心思也活络,可惜不开窍。 世上永远没有强求来的感情,再说了,他堂堂正正一个男人,怎么就还能喜欢上同性了?这便算了,怎么就还能喜欢上一个小孩子?倒不知那群活在金钱欲望之堆里的人又是怎么产生了这种畸形的情感。 不解归不解,温浮祝却也只能继续无奈笑着佯装安慰他,骗他不会让他去做那些不情不愿之事的,直到哄到他睡着了,指缝间的幽绿银针倒倒转转了好几次,终于还是刺了进去。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36 ——他不能心软的。他一时心软,可能就要为隗昇日后埋下个天大的隐患,毕竟他已经把事情同这个小孩子抖落出去了。 也怪他一时太过心急。 也怪他太过笃定自己的内心揣测。 却远远未曾料到——他之所以能那么听自己的话,那么听自己的吩咐,那么誓死跟从,却只不过是为了能被『自己一人』所用。 真是可笑!他长得像是那么变态的样子么? 还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小孩子,心里已经将自己认定为一个玩物,不能拥有一个新的开始了? 所以,随着年龄越大,他手里的『纸烟』部队越壮大,他才更加佩服一开始认识的那位芷烟姑娘。 世间贵在有『知情人』,更贵在有『明白人』。 很多人活了大半辈子,实际很多事都明白不了,明白了,再怎么揣着糊涂装不明白又是一个学问。 芷烟也并非一开始就是青楼女子,家道中落,半路入了艺妓这条路,可因才艺双绝,又生的清秀出尘,多少人不想将这样的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乱世之中,终归是难逃权色二字。 所以说……有的时候,一个人太过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毕竟万物皆有度。 他当初拉她出水火之中——只是不忍。 花楼戏鼓声声,门前灯火昏黄染染,那时还年少的温浮祝一柄青色骨伞,暂入阁楼只不过是来避一下雨而已。 ——小破城镇里竟然还有如此妙音妙景,彼时倒也让他哑然了一番。 那时隗昇刚建,他抽空来了一趟近南之地,听夫子和大哥说过,这里是自己老家,原先繁华的很,战火几摧之后也甚么渣都不剩了。 又恰逢了天意哭雨,他只好又短暂小停一晚。 再救她出这里,是自己已经催马北上了小半月,心中却一直牵挂着那个世间奇女子,忍不住又猛的调转了马头往回狂奔。 他心里晓得这种感情的——不是喜欢,不是欢爱,仅仅是欣赏。纵使有了瑕疵的玉又怎样?让一个本该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姑娘沦落到这般境地,她不照样谈笑风生,她不照样活的风光无两?! 这般才艺、这般风华,拿到如今最繁华的都城岂还会是要被村中谁人放在身下可任意骑弄的?! 他气喘吁吁闯进她闺房里,拉了她的手便要往外带。 「你不该在这里。」 「那我该在哪里?」 一句话反问的温浮祝哑然。 他的三寸不烂舌竟然也会有僵掉的时候。 甚至,甚至那时候有点不自在起来——是因为体内还留存着那点江湖人的血性么?自己不该是困在庙堂那种地方久了,做不出这等荒唐胡闹事么? 後来她还是跟他走了。 她坐在马背上,头轻轻靠着他后背,笑音清浅,好似从未被那般乌潭之气所污染过,「公子说话还真是绝情,既然不喜欢我,救我做甚么?」 他只能木讷的重复,「你不该在那里。」 就像……我是不是也不该在隗昇的大笼里一样。 『那我该在哪里?』 是啊,那我该在哪里? 温浮祝那时候也忍不住在心底问了问自己。 他一开始伸手援救,真的就是不忍心她在那种地方,可是……又为何衍生了之后的许多事呢。 或许没有那个姑娘,也没有他的『纸烟』。 直到那日院落清清,她笑说,「温浮祝,你能不能,让我也为隗昇出一份力。」 「甚么?」他惊诧。 「隗昇建的好啊,终于把那个昏庸无道的臭皇帝给弄下去了,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沦落至此。可是……既然已经沦落了……」她忽又轻声笑起来,脚踝上拴着的银铃都比不得她浅笑音脆,「那我不如做一朵开在地底最诡艳的花好了。」 「我要为隗昇也出一份力。我要做暗中最诡异的那朵食人花。」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那么……就不要再继续心疼我。让我也活成乱世中的一种骄傲,好不好?」 「如果真能做点甚么的话……我觉得,纵使哪一天我死了,也可了无牵挂遗憾。」 像是敬佩她的果决,又像是敬佩她的心境,温浮祝头一次觉得自己那么那么的渺小。 月下海棠旁,她抱着琵琶晃着腿,唯独眼神定定的瞧他,一眨不眨。 直看的他终于忍不住轻轻点了头,「好。」 ——生平头一次开口应允的如此喑哑,如此撕心裂肺,如此无地自容。 是了,要成为暗中最诡异的那个弄权者,他温浮祝确实做得不够精准、不够完美,他需得有这样一支特殊的暗探部队。 起初也不是未曾觉过良心上的难堪。 可他是个谋士,他要为隗昇天下的子民而活,隗昇要百战百胜,他必得先知己知彼,所以他需要四面八方的消息,难堪便难堪吧,那群人……可能放在青楼里也发挥不出多大的作用,十来年后人老珠黄,还有谁会去喜欢?世人的真心又值几多量?如果在自己这里……倒是还能重新给他们造一条活路。 虽然这条活路,也同样的不大光彩,可是,至少他们以后有可以养老的地方了啊。 哪怕这个养老的地方,同样是一个看不见天日的鸟笼。 也不知又想到了甚么,温浮祝眼波倏忽一颤,只觉无形中一只手伸过来掐进了自己喉头,连呼吸一口都是在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压过心下一阵难耐的悸动,他温浮祝说白了到底也是个男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曾见着靠欢爱行名利恶心事的次数也不少,一颗心以为渐渐磨练的无爱无欲了,可偏偏蹦出来这么一个人……轻而易举的就能撩得动他。 真烦人。 温浮祝又猛推他一把阻止他第三次爬上来,後来索性拥着被子坐起了,单脚一跨踩在他第四次奋勇向前蹿的肩膀上,恶狠狠的一脚把他直接踩跪在地上了,「你给我下去。该滚哪儿睡,就滚哪儿睡。」 谢常欢眨了眨眼,倒不知温浮祝口气怎么如此强硬起来,可他明白自己现在真的是想抱着他睡的,哪怕甚么便宜也不占了,那也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走吧。 想了想,他忽然猛的一扭头。 温浮祝本以为他也要开始发难了,下意识便提了内力准备防他,没想到这人猛的一扭头接着就吻上了自己的脚! 似乎是看到温浮祝慌乱的收脚重心还不稳的往后摔,谢常欢得意洋洋的翻身上了床,一甩垂在胸前的头发,笑呵呵便一屁股沉沉压在了他小腹上,「老温……」 谢常欢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 顿住的同样还有温浮祝。 他现在是一动也不敢动了,生怕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37 让谢常欢看出自己一丁点的异样,可这人偏偏又坐的太不是位置了…… 「老温你怎么不说话了?脸色怎么也这么难看?你别生气了……我保证不惹你了,我就想好好抱着你睡一觉。」 温浮祝又忙屏气在体内游走了几遍内力,硬生生压下这股子难以启齿的情愫,这才暗自吁了口气,接着二话不说再掀谢常欢,「给我下去!」 谢常欢现在也开始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心说老温今晚上怎么了,如此反常,简直有点不正常啊。 这么一想便更加不敢随意离开他身边了——老温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欸?你说……万一忽然犯个急性病啥的咋整呢。 想了想又不敢太激他,只好磨磨蹭蹭的挨桌边去坐着了。 温浮祝卷了被子侧身,背对着他便懒得再开口训他了。 又过了一二个时辰,外面惊雷一道接着一道的闪个不停,窗外暴雨也一声赛过一声的噼里啪啦,这般环境音一嘈杂,谢常欢这个轻功出神入化再故意一调呼吸融入这等环境里……那他温浮祝可真是难以察觉了。 想了想,温浮祝还是回了头去,想看看他是坐在桌边睡着了么,他还没穿衣服吧……也别着凉了,还是赶紧起身把他骂回去才对,省的杵在这里俩人都不得安稳。 一回头就发现谢常欢正盯自己看的认真,眼睛也瞪得溜圆的,好像还有点疑惑,似乎是也没想到自己能回头瞧他一眼,顿时自己往后震了下,接着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身上就去抓茶杯喝水。 「你看我做甚么?」 谢常欢叼着茶杯猛摆手,含糊不清道,「没甚么。」 「那你紧张甚么?」 谢常欢只继续一个劲猛摇头。 兴许是刚才的闪太过猛烈了,也兴许是刚才的雷太过震人了,谢常欢也不知怎了,忽然心下就生出无边的感慨——他寻思着,如果将来他俩老了,在这种天气里,还能有这么一件破屋可供蔽身,那也是幸福的。 可正如窗外银闪之迅疾无常、窗外轰雷之不可预料,哪一场天灾人祸不让人肝肠寸断,心心欲绝? 於是他又想着——将来老了的话,他再怎么带的动温浮祝东躲西藏,他已经给他制造人祸了,那么再加上天灾,岂不是更累? 他的茶渡小筑既然能被自己误打误撞的找着,那别人呢?许不定这世上……还有第二个『谢常欢』呢! 因此一时心下又急,正惶惶然不可自得间,忽看的这人回过头来,瞅了自己这么一眼。 下意识便觉这人是担心自己光着膀子杵在这儿受凉了。 下意识便觉他想开口问自己要不要披件衣衫。 下意识便觉得……他有无边心事暗藏心底,却件件都都不愿同自己分说。 练轻功的时候便告诉过他了,不能心中有杂念,自己也想能替他分担些甚么。 可他呢,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自己拒之门外。 他是真的不懂么? 温浮祝,你这么聪明的人,当真不懂我在说些甚么? 「外面雨挺大的啊,老温。」谢常欢灌下一杯茶,压下心中揣测,尽量镇定的开了口。 温浮祝甩了床薄被给他。 瞧吧,他还是懂的。 知道自己说外面雨大,其实更想说的是夜里风凉。 自己光着上身坐在这儿喂蚊子,也是凉心的很。 接过被子后谢常欢又暗搓搓的磨蹭到了床边,然后开始蹑手蹑脚的往上挪。 温浮祝已经被他气习惯了,索性卷了自己的被子往里重重一滚,让了大半床位给他。 谢常欢看到了却急,忙回手将他揽,「下雨天别靠墙太近,潮的厉害。」 「说白了你就是还想对我动手动脚。」温浮祝垂眼看着谢常欢搭在自己被卷外的手,按得挺是位置的,正好是自己的胸前。 这次倒换谢常欢无奈了,将他往床中央拉扯,自己却紧挨着边直接侧躺好,然后像个树袋熊一样扒住了温浮祝,就打算真的不吵也不闹的休息休息了。 可他谢常欢不热温浮祝还热呢! 无奈之下又得费力挣他。 「我真没再做甚么别的打算……」谢常欢起先不解,看到温浮祝只是把被子卷堆起盖在了小肚子上,还慈悲的施舍了自己一个小角,好盖着肚子别着凉之后就又开心起来了。 温浮祝借着一道道银闪的光能看得见谢常欢呲着的那口白牙,头一次瞧见还险险吓的他一掌挥了出去,看清楚那是甚么之后又无奈,索性抬手覆上他的脸,「你快些睡吧。别闹了。」 「好。」 谢常欢扒掉温浮祝的手,却没舍得给他还回去,而是让它搭在了自己肩膀上,这次换谢常欢平躺,温浮祝侧躺又揽着他的肩了。 他不能让温浮祝的手蒙住自己的眼——黑夜中他听力会更好,他本身就是暗夜中的行者,可眼睛再覆盖上一个时时刻刻让他在意的东西,却又甚么都看不到,只会更抓耳挠腮的让他调动其他一切感官想感应身边这个人。 这样一来,他就更能听得他呼吸中的『杂』,他音中偶一微颤的不稳之息。 这让谢常欢有点怕。 一个正常的人,尤其还是一个习武的人,断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练武之人讲究的是甚么,就是一个精气神罢了! 所以有时候武功好的人,光是靠眼中精光都能震的敌手不敢上前来挑衅一二的。 哪里像温浮祝那样眼睛里时常盛着一汪子温柔的水意,待宰小绵羊一般? 「老温……」 谢常欢终于还是忍不住再开口,「你怕生老病死吗?」 「人之常情。」 「那我们是不是该争取在有限的时间里,多做一些有趣的事才能不枉此生?」 这人又想到甚么球球蛋蛋的事去了啊! 温浮祝在内心无奈——他,他已经彻底败给眼前这个人了,怎么着,合该着自己一大老爷们躺在他身边就一直让他蠢蠢欲动吗?! 这绝对不是对一个男人来说挂的上夸奖二字的意思。 温浮祝恨得简直想拍他一掌。 是了,拍他一掌让他长个记性,自己的床不是他耍耍疯撒撒泼就能蹭上来的。 还未待提气灌力,忽感受得到这人扭过头来,悉数温热扑面,耳语殷殷切切,在四下晦暗中拔根而生莫名幽暗情愫,温柔如缠身荆棘,刺骨刺肺又刺心,哪里不是这个人的暗芒悄藏?他听得他悄悄道,「老温,没遇见你之前,我也觉得生老病死皆是人之常情。可豁达纾解,可唾弃不屑,所以俱是不怕。但遇见你之后,我怕的很了。」 谢常欢慢慢咽下喉头骤塞的窒息之感,握过温浮祝的手,漫无目的的在他手心里一下下慢划着,继续小小声道,「温浮祝,你答应我……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38 从今以后,我们二人之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好不好?」 温浮祝一愣,心说怎么忽然起了这种话头,思索了下也没寻思出个二五六,但这么多年来行事处处谨慎小心的习惯却还是让他没立即回答,而是先反问了一句,「怎么突然想说这个了?」 「没甚么,只是一瞬间觉得,我是个杀手,行走于世间有太多的不定性,兴许今朝,兴许明日我就……」 「你在胡乱说些甚么鬼话?」 我是当今圣上苏衍的太傅,是隗昇的暗中帝国之主……怎么,难道还连你一个小小的杀手都护不住了?! 是了,别再多打其他算盘心思了,也别想着路途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慢慢迂回了,只待这次事一了,把他同自己一起困在那隗昇的鸟笼子里,这样一来咱俩谁也甭想逃出法网了,好不好? 「真没甚么……老温,我可能只是紧张过头了。」谢常欢忽又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侧过身去一把抱住了他,将自己下巴卡在他肩窝里,轻声道,「所以你如果哪里不舒服,甚么事不开心……总之统统一切让你觉得不对劲的事,都得第一时间告诉我好不好?我总觉得我们的时间太少了。」 不会少的,等着我把你关在鸟笼里,后半生悉数交付于我。 「大概头一次拖家带口的去出任务,哈哈。」谢常欢又笑,是啊,世事多么无常,但眼下,这个人在他怀里不是么? 跟着我是不是很亏?没法护你一世安稳,但是一起逃窜天涯,大概也是件很有趣的事吧——只要那个陪着我的人,是你。 再说了,老温又不是小孩子了,肯定也不会勉强自己做甚么过劳过重的事情,如果他真的不舒服……应该会告知自己的。 那他这是不是就是天生的体虚?没事的,自己可以多领着他吃点滋养的东西补回来嘛,嗯……再大不了……以后做起来的时候不让他那么累便是了。 又是一道惊雷伴闪,温浮祝借着光一瞅,倒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谢常欢眼里的精光比那闪都要亮了。 「你还没答应我呢,好不好?」 「……不好。」 「为甚么不好?!」谢常欢不可置信的拔高了调子,等等等等,这个人不会又要说些甚么再度划清二人界限的话了吧。感情这长达了十多年之久的骚扰依旧换不来他心软一回啊? 可是若他没心软,那自己现在又是躺在哪儿呢? 「因为……之前我已经答应过你,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啊?那又怎么了?」 「会陪你很久。」 「嗯?」 「久至葬你身旁,才能算数。所以,我们不会有生离,亦不会有死别。」温浮祝幽幽的叹了口气,不舍得破坏这个说不得暧昧却又谈不得净心的气氛,淡声续道,「好了别瞎想东想西了,快些睡吧你。」 「可是老温……」 「又怎么了?!」 「我觉得我大概现在得跑出去淋阵大暴雨才能睡得着了。」 「那就滚!」 谢常欢都感受的到自个儿嘴角触到他暴起的青筋了。 天地良心,他只是将脸卡在他肩窝里,嘴巴可没乱动,完全是温浮祝他自己激动了才导致血管暴起而让自己碰到的! 「老温……」 「……」 「你能将刚才那段话再同我讲一遍吗?我总觉得我没听够。」 「……」 「老温……」 「再不睡,就滚。」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温浮祝一睁眼的时候,正瞧见谢常欢横趴在他肚子上直呼呼的打鼾。 头发早已被他睡乱了,蓬蓬松松的炸着,看不大清面容,只瞧得出一个干净的侧脸。 他不笑的时候,是有那么几分认真劲头的。 倒不知嘴巴是怎么长的了,笑起来可以咧那么开,这世间里,也当真有那么多欢乐事么? 忍不住便伸了手想要去触摸他隐隐露出来微红还正湿润着的嘴角,替他揩干净这哈喇子,可千万别让它流到自己的身上来,手还未碰及,便被他横空抬起的手臂一阻,接着又狠命一扭,温浮祝猛的一压手腕,紧接着一转手,四指微勾又往上用力一弹一击,便要迫他放手。 谢常欢似乎也知道对方意欲何为,偏偏不让他制住,单手绕着已抓住的他的手腕一翻,顺着手背又飞快的一滑一转,掌根抵着了掌根,手心微蹭过手心,五指便也瞬间扣紧了五指,这才心满意足的弃了力道,半死不活的赖捂着他的手。 「既然醒了那还不起来。」 「我怕你揍我。」谢常欢这句话说得十分可怜,调子也拿捏的正好——他发现了,温浮祝有训人这个习惯的,自己先服了软,倒是能骗得他饶几分情面。 「为甚么我一早上就要揍你?」温浮祝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他大半个身子都被谢常欢横趴着压了大半宿,早压麻了,此刻虽然是一夜未眠,但是感官更显迟钝,一时倒感觉不出哪里有甚么不对来。 「就是……老温你要不要换条裤子?你还带了备用裤子么?没有的话穿我的吧……」 温浮祝一个挺身坐起来便要去掀谢常欢。 奈何一只手被他握紧了,只余下这一只手便使不上多大力气。 「谢常欢!睡觉流口水就不要满床蹭!」 「我没满床蹭!我就流着哈喇子蹭了你一圈而已!」 「你给我滚!我再带你睡一次觉我以后跟你姓!」 「老温别这样!那个……你先别激动……你看啊,既然下面湿都湿了,不如我们让它湿的更透彻怎么样?」 「这个主意是挺不错的。我让你全身上下都湿一遍好了。」 「欸?……妈呀救命!」 远处刚起了在院子里练气的谭谌一愣,就瞧见温前辈那房间也不知怎么了,一瞬间湿气好重,接着还不及反应,便看透门扇窗扉而出无数细密雨滴,滴滴狠戾点点夺命,那架势——他的内力并不是常哥说的那么糟糕啊!至少也是数一数二武林高手的地位啊!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他根本躲不过! 「老温有人!」 谢常欢跳窗而出就拉着谭谌往后又猛蹿了十来丈,可发现那被温浮祝摔碎了的茶壶中浮叶和碎片水滴甚么的灌了他内力击来的更凶狠,哪怕已远了这么久也不见得有衰弱迹象,他一个人能跑得动,可拖着一个傻了吧唧愣在原地的谭谌可能就躲不过了。 温浮祝忙又一收内力,愤愤对着窗外猛盯了几下,想了想早晚是能跟他算账的,这才一扭身去找新裤子了——该死,昨晚想了些甚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那么认真,竟然连被他口水湿了身都不曾感受得到?还是自己精力实在太不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39 济了,某些感官已经老化的如此严重? 顾生曾是拿这事很严肃的驴过江墨,原话大抵是这个意思——「你就看着吧,在水牢里或是为了迫降或是为了威逼利诱的那些有高尚情操有骨气的侠客们,叫『封墨』麾下行刑的那些人逼着长长久久的不能合眼,不许睡觉,且不提行刑折磨的法子,但冲之前这两点,又有几个是能撑到最后的?对,有,当然有,可你瞧,那不全是撑到死的么。所以你想想,温浮祝他这数十年如一日的不好好入眠不好好休息,最后能讨得个甚么好?既然自知自己的缺陷在哪里,不配当谋士就不必当,何苦把自己迫的那么累。」 「所以像你这般,隗昇最动乱最难支撑下去的时候,大家各自天南地北的飘摇就好了,不用去管天下苍生的死活,也不必去管苏衍的未来,是也不是?」 那时候的顾生一袭淡藕色袍子,笑起来总是带了那么几分浮云翠竹的闲淡,本质上来看,他和温浮祝骨子里那些向往平淡生活的某些理念还是能共存的,只不过就是搞不明白这俩人为何最终没能成为相知好友。 「我当初选的也是天下苍生。」 彼时宫墙深筑,这最后一只闲云野鹤终归也是飞回了这蔽日鸟笼。 江墨瞧见顾生没有个正形的靠在回廊上,闲闲淡淡的弹着手中食饵喂鱼,「只不过,是天下的天下,是苍生的苍生。」 「甚么意思?」江墨抱臂倚靠在殿门口,有些出神的望着宫砖月凉。 「隗昇是靠你们支撑起来的。可你们创造隗昇的同时,也创造了战乱。」顾生弹尽了手中最后一颗食饵,这才转回身来道,「好在并没民不聊生。得亏我们隗昇有这么厉害的一名谋客,有你这么厉害的一位国师。」 「可是……总有无辜的人会被战祸牵扯进去。」 「四海云游,天下为医。隗昇的人我救过,陲风的人我也救过,周边更多不知名小国的人,我瞧见了若是能帮忙,也是能去救一把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为了甚么。那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该多好。可心底总是会隐隐听到一个声音呼唤我,叫我回去。告诉我,那里好像是家。」 「可是江墨,我们的初心真的都没变吗?」 「自我踏回隗昇的第一步起,我就知道,这个鸟笼,我再也飞不出去了。」 江墨笑,「那你回来做甚么?自知温浮祝那一手暗探消息如此全面,他若是有心抓你回来,你早就插翅难逃了,如今他放你一马,你何苦要自投死路?」 「是啊,我何苦自投死路呢。」顾生一个翻身跃上了廊檐,静默的将宫灯千盏无边寂的景象收于眼底,这才轻的几乎不能再轻的叹了句,「那你就没曾想过,我为甚么要回来么?」 江墨摇头,「浮祝一走,我就要带起苏衍了,一天天的忙都要忙死了,哪里有功夫想你回不回来。」 「因为温浮祝离开了。」 「嗯?」 「所以……我才问你,我们的初心都没变过么?」 江墨眼神忽的一空,思索了一番抬起头来时面容已带了几分怒色,「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温浮祝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一开始,并没有存了想要辅佐苏衍的心思。我只想问问你,他辅佐苏衍的这十年来,可是教过苏衍一句治世之道、可是讲过一句实战之方?他温浮祝心思九曲,他是个战无不胜的谋士,你偏偏又是个战无不克的战神,所以你们两个凑一起就足以拼出个天下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可是,你们谁知道,他那个人心里头到底想过甚么呢?」 「顾生,我放你进这深宫大院,让你重新见着了苏衍和夫子,可不是为了让你大晚上的说些鬼话来挑拨离间的。」 「我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顾生笑着摇了摇头,「你好像很在意温浮祝。是因为没了这个谋士,你做事心下便没底了么?」 「怎么可能。」江墨冷笑了一声,可也忍不住在心里将他刚才的话拿捏了一遍——是啊,十年了,十年了他为甚么还不肯回来,休息,也该休息够了吧。 「江墨,你是该试着相信自己了。他温浮祝就算知己知彼,也不一定能百战百胜。」 「至少在我目前所知的一件事里,他就选错了一次答案。」 「甚么?」江墨索性也翻身到了廊檐上,面对面瞧着了顾生,一字一句笃定道,「你是有目的回来的。」 「对。」顾生继续不在意的笑了笑,「或者,换句话来说,我是不忍心看隗昇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现在尽数毁在他这个机关算尽的谋客手里,所以才想回来的。」 又扭了扭脖子转了转腰,顾生盯着宫殿中央看的起劲,「我也不想看到苏衍再度流离失所,也不想看到天下百姓再度遭受战乱。」 「江墨,我不奢求你会信我这一番话,你只要知道,我对苏衍没有存害心,对天下还存着怜悯之心便好了。只要能减少战乱,只要能别让百姓再度陷入恐慌——我甚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你不是行医之人,你见不着天下欢笑千千样,样样可相同,可天下病苦却万万种,万种不重样。你没见过的。你没见过在战乱中如何撕心裂肺痛失家人的哀嚎之声。」 「可我却听到过了……」 当初跟着夫子修学的时候,曾看到过些许有关战乱的记载,当时儿童心性,总觉得太过夸大太不真实,直到乱世之中眼睁睁瞅着了那些烽火勾芒之下的苟且事,才深知血海孽债,自古累累相欠,无一不真。 原来……身临其境竟然也是这么糟糕的一件事。 亏得当初少年时还心心念念的妄图真去体验个一二,可真等着体验到了,才发现……这天下之间,何人不曾冤? 孽海深沉,浮骨飘零,曾以为自己一身医术足可傲绝天下,但真放到了那般境地,他却可笑到连一捧水花都救不起。 入耳全都是孤隼悲鸣,家破人亡的裂心嘶吼,简直恨不得自己也失聪来换一二回心思冷静、走针沉稳。 顾生轻吸了一口气,慢仰起了头盯着湛蓝的天幕发了会愣,这才喃喃道,「就在隗昇仅仅用一夜时间就攻破了本可与之衡量的陲风那天。」 「那夜风很寒。」 又微微闭了闭眼,他不愿再回想下去了。 江墨倒是更淡定些,只是声音到底也带了几分深沉,「……为了稳固政权,有时候,这种事情无可避免。我并不是崇尚以暴制暴,只是……」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如果没有温浮祝,那么大概会死伤更多,得拼个两败俱伤还得最终靠天定谁的运气更好而吞并了谁。所以说,还得谢谢温浮祝,至少他收集的消息足够全面,人又那么诡计多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40 端,没让太多无辜之人继续处在那般境地。」 江墨并不应声,只是继续盯着这个小时候的玩伴不再开口。 顾生……是有点变了的。 大概他是他们之间跑天下跑的最勤的那一个,所以在他身上,能察觉到些许以前没察觉出来的东西,是他和温浮祝身上所没有的。 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甚么感觉。 江墨又静默的瞅了他两眼,忽然一个大跨步上前去猛的扯了他面皮一把。 顾生没想到江墨能做出这么出人意料的举动,在他的印象里,这人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做事,沉沉稳稳的做人,大概这么挑衅又不知所云的举动,全是温浮祝那个看似正人君子实际满肚子坏墨水的人才会干的。 「你做甚么?」捂着被揪痛的脸皮,顾生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还差点一个趔趄栽了下去。 「看看是不是有谁易容成你混进来了。」 顾生眨了眨眼,同他一起静默了半晌后,俩人一起哈哈大笑出声。 江墨先止了笑音,神色又恢复了点冷寂,「所以说,你告诉告诉我,温浮祝他原来哪一个判断失误了?会酿成再度开战的后果?」 「晚了江墨,已经晚了。这个决定是他十多年前就做出来的,我们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回溯时光,叫他重新做个更好的抉择?」 顾生也慢慢止了笑音,眼中泛出一股子严肃认真的劲头来,「但是,如果有人想再制造战乱,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去制止。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着看对方到底是甚么心思。」 江墨歪头,「浮祝虽然走了,这些年情报消息却也没断过,周边小国都不成气候,难不成隔着十万八千里远的国家还会想要来吞并我们?」 「江墨。」顾生又回头看了一眼宫中景致,看得出是有人细心设计打理过的,海棠花一束束的开,这种季候里,无风也能自醉。 就让隗昇一直保持这副静好的样子。 就让天下一直隐藏在波涛汹骸之下。 若有暴风雷摧,让他们挡了去便好。 再说了……他相信,如果这一次再有这样的判断来摆在温浮祝的面前,他断是不会再错选了的。 毕竟,他是温浮祝。 是夫子夸赞为举世无双的那名谋客。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去弥补温浮祝当年错判那一举的后果给如今造成的影响。」 江墨挑眉,顾生这小子,甚么时候话也开始弯弯绕绕起来了。 温浮祝当真错判了甚么不成么? 放眼隗昇,如今哪一个地方不是富饶繁华,百姓安居乐业? 他们给隗昇的子民创造了一个盛世天下,难道这还不够好吗? 都言人心不足蛇贪象,再富庶一点也没甚么必要,如今这个度就很让他舒服,所以他一直不再做些甚么别的了,怎么,如今听顾生这话,他们还是要再做些甚么的? 「……一个城土上生活的人民能岁岁无忧日日无愁,偶尔犯愁也是为些家长里短所犯,想必也是没甚么的,偶尔还能增进情趣。」 「嗯?」江墨不解,不知怎么顾生又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所以,如果有人想要推翻隗昇,仅仅是为了复仇,仅仅是为了荣耀,仅仅是为了一个冰冷冰冷的座位而已——这样的人,注定也成为不了好帝王!」 江墨眨眼,不知为甚么顾生忽又激动起来。 「到底怎么了?」 「没甚么。」顾生笑了笑,平复了心情,眼神定定的越过云层看至天尽头,「我只是,给我自己找了个必须心甘情愿困在隗昇的理由。」 「贪欲,永远让人不满足。」 「江墨,多庆幸,我们都还没变的那么恐怖。」 江墨笑,「浮祝他这个人最会拿捏『度』,最初隗昇杀赢了好几场的时候,我其实有点兴奋。最后是他拉住我的。」 微微敛下眼,向来以冷峻形象示人的国师江墨眼瞳里瞬逝过温柔之意,再抬起脸来时又是满目的锋利,他笑着捶了捶这个旧友的肩,柔声道,「顾生,欢迎回家。」 希望有一天,能瞧见我们三个共同立在城墙上并肩作战的景象,身前是绵延数十里的长灯锦旗,一面面上写的,统统都是隗昇二字。 还天下一个天下,救苍生一场苍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老温,还跟的上吗?」 「嗯。」 「真的真的还跟的上么?」 「……嗯。」 「不行我们就先停下来休息。」 温浮祝猛的一刹步子,晃得身边的谢常欢拉扯住了一棵身旁的大树环滑一圈才堪堪止住了身。 从树上俯观而望,温浮祝那一套山清水秀的衣衫依旧片尘不染,片水不沾。 眼下,他这十分淡定的老相好从容的撸起了袖子,伸出白皙却肌肉紧实的小臂,接着冲他朝了朝手,「来,下来,干一架。」 谢常欢猛摇头。 他刚才那点小破心思全叫这只老狐狸看出来了——就是故意问话那么多迫他说话泄气好停下来呗。 说实话,谢常欢是真有点怕认真起来的温浮祝,秦娘和谭谌都是骑马走的,他原本想再带带他轻功这才打算溜他,顺道溜溜聂白。 眼下聂白都没跟得上呢,温浮祝蓄着劲憋一路了,可偏偏这人性子又要强的很,谢常欢简直不知道该用甚么法子逼他停下来休息了。 又抱着树干往上蹿了两蹿,谢常欢一个劲在心里心疼呐——老温开始有黑眼圈了!别不是苦练轻功搞得难以入眠……这甚么……欲速则不达,他也没逼他的意思。只是让他能稍微提升点,以后能在路上好受点…… 「师父……温前辈……」聂白这时候才赶来,堪堪停在了温浮祝身旁,抬着头有点不解的看着在树上蹿来蹿去跟猴子似的师父,干嘛呢这是?又演示新的轻功?欸不是这甚么路数的轻功啊跑的好难看……呃! 不对! 聂白又凝目认真的看了一看,接着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远离了温浮祝。 这人眼下仍旧是闲闲散散的站在这里,只不过却不知从哪里射出了无数细密的银针,统统向自家师父杀去了。 如果说唯一有点不同的……那便是有风在吹扬他的发丝。 只不过幅度很缓。 温浮祝在聂白赶来的那一瞬就收了手,只不过风向对己方这边大为有利,他忍不住又暗地里溜了几回针这才收了手。 谢常欢这时候也松了口气,双手一拍树干又紧跟了一个后空翻稳稳当当的落地,「老温,你太不人道了,对我也这么下狠手。亏我还为你着想为你好。」 温浮祝只冷笑了一声,并不答话,尔后径自先往旁侧走去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41 。 「师父……我们甩秦娘他们好远了,要不要等等……的……」 「好好好,等他们。」谢常欢倒无所谓,这点量程对他来说小菜一碟,倒不知老温撑不撑的下来,此刻身形未动,嘴巴还得发声回应着聂白的话,眼睛却越过聂白死死的盯着走到了僻静小角落里呆着的温浮祝。 他在咳嗽。 谢常欢眉头一皱,解开腰间水囊便凑了过去。 温浮祝侧头瞄了他一眼,又略微收了目光,透过一树的日影斑驳,有点失神的瞧着漏阳。 「怎么了?少喝几口,润润嗓子,别喝多,毕竟你刚运动完,这个凉水不好。」 「真的只是单纯的刚运动完?」温浮祝原本还想骂,想了想,又何必呢,抬起头来一把夺过了他的水囊,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算是堵下心口忽升的烦闷。 「不确定是不是跟着我们的,反正半路没跟上来,可能跟错人了。你瞧,小白不是这都没事吗?」 聂白离的比较远,谢常欢又把这几句压得音比较低,因此他只是看到自家师父好像神神秘秘的凑过去在温前辈耳朵旁悄悄念咕了些甚么。 温浮祝扭紧了水囊,一把恶狠狠的砸回谢常欢怀里,又一把攥着他领子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同样低声道,「那到底是你徒弟。」 「可是别人并不知道。」谢常欢眨眼。 「所以你不怕毁了你的名声?拿自家徒弟去当挡箭牌带着情人私奔?」 「情人……这个称呼不大好,我们正大光明,我们是爱人。」 「滚你的谢常欢,」温浮祝一把将他推远了,继续冷笑着靠在树干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你少打岔。我早就问过你了。」 「问过甚么?」 「把我拖下水,让我感受追杀的过程,你却一直没怎么紧张,便是自己徒弟也能这么拿出去溜的……他好像又仅仅只是挂名『荼蘼』……谢常欢,那是不是也是你的朋友?」 我从未从你口中听到过的,你那些江湖朋友。 谢常欢眨了眨眼——啊呀!相好太聪明了的话,从某些角度来看真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呢,还是傻傻的好糊弄比较可爱。 「所以说老温,你这又是在吃醋我有些事没告诉你咯?」 「并非如此。」 「那是甚么?」 温浮祝笑了笑,慢慢起身附在他耳边,学着他当初逼问自己的语调道,「只是想知道你是如何瞒好了心事,还能心无杂念的将轻功运用到极致。在下着实佩服的很。」 语毕也不去管他作何反应,温浮祝上前去冲聂白招了招手,「我们往前继续走走,找找有没有茶铺。」 聂白愣了下,倒不知温前辈怎么忽然招呼起他来了,下意识望向师父,只瞧着自家师父一脸青白交错的立在原地,脸色着实算不得好。 吵架了么? 「师父……」 「你和他先去,我一会就到。」 虽然不明所以,聂白还是先跟上了温浮祝的步子。 又默默无言的行了小百来丈远,聂白看了眼身侧貌似并没甚么神采的温浮祝,小小声提议道,「温前辈,我们……还是稍微等一下师父吧?」 「你等吧。」 「呃……」聂白情急之下去抓住了温浮祝的袖子,「前辈你要一个人先走么?」 你一个人……欸呀我怎么可能叫你一个人先行…… 而且温前辈看着也不像不明事理的人,既然一路都被杀手追了,现下他武功又不是顶好的,那么若分散开了…… 「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弱。」 温浮祝轻扯嘴角笑了几下,大概是又觉得太过勉强,收了笑轻微摆摆手,「你等他就好了,我先去汇合地等你们吧。谢常欢他一时半会儿有些事跟我解释不清了,大概编理由需要一阵时间。」 真吵架了? 聂白有些尴尬,可一时也不想就这么放了温浮祝走,毕竟他要是在自己这里没了的,自己怎么跟师父交代啊…… 又垂眼看了看自己手下并没使力拽着的青色罩衫,聂白忽然间就有些犹豫——不知怎了,他也不太想温浮祝同他们一路。 并不像是能同路的人。 怎么说呢……以前听过来人讲过,将来要挑能互补的人才能成家。可聂白觉得这话不对,就得要找性格相投的才行,不然连个共同爱好兴趣都讲不通,那何必在一起呢。 而且到了现在……就觉得是自家师父在一腔情愿傻傻付出罢了,温浮祝这个人看起来城府太深,断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种隐士模样。 总觉得……这个人不好。 神思一晃已叫这人走离了自己几丈远,聂白情急,心下不愿归不愿,可不能真叫他走了,便忙闪身上前一把抓住了他肩膀。 温浮祝微一侧身滑肩,单手反按上聂白手指,一阵如电小流倏过,刺的他惊慌失手,再待下手已失了准头,温浮祝又伸展开手心搭住他手腕,拽着他胳膊把他反扭了一圈,就势按在了旁侧树干上。 到底还是空留了他一只手。 聂白明白这不是温浮祝在跟他打,但心下也不知怎了,忽然就挺不想回手的——寻思着,师父要是这时候赶来也不错。 温浮祝又一扯他胸前衣领,忽的一下便把他上衣扒掉了。 这一下让聂白有点没防备,一时拿捏不出温浮祝想干嘛了,顿时便想扭回身来,没被温浮祝制住的那只手也想再拍他一掌。 温浮祝只扫了这少年光洁如玉的脊背一眼,便松了手,闪退至一丈远,神情是前所未有冷淡。 「你等他吧。别管我了。」 「温前辈!」 聂白一时有点搞不清状况了——温前辈闲着没事扒他衣服做甚么?因此当下确实先被搞得有些懵了,等着想要回神去追,才发现那人已经没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你知道吗,顾生也回来了。」 温浮祝刚阖上不过几秒的眼又慢慢睁开,面无表情的看向了坐在桌边的江墨。 江墨任他这般盯着,也不再多作表态。 温浮祝又慢慢阖上了眼。 想了想,忽又半坐起身抓过了另一侧的枕头,想也不想的灌了八分内力便甩过去砸中了江墨。 江墨双手一展接着了这个枕头,抱在怀里呆坐了会儿,忽的也一起身到了床尾去,将枕头垫在身后,双手抱胸便也打算小憩一会。 他知道的,温浮祝和顾生真的是不对付。 两人也不知是如何就交了恶的,大抵也是小时候各自不懂事。 刚才听自己提了那么一句,大概已经是嫌弃自己指责他没回去,那个人倒是肯舍得回来了。 如果大家都能回来,那该有多好。 像以前一样,嗯……像以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42 前一样。 又不由得睁了眼,慢慢侧头去瞧他。 ——其实顾生说对了。他江墨……真的离不开温浮祝。他不在的每一个日夜里,他很多决策,都是拿不准的。 可事事若都要去烦夫子,那你便说说,他这三十多载春秋是白活了的么? 正好卡在这般一个不上不下的年纪,若是苏衍去问,还可侥幸借个少年由头,他一个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凭甚么再去张口闭口问他的老师,他的每一步对错呢? 因此总是隐忍着,反复在心里思量着事情的可解决性。 这可比他领兵在外打仗难多了。 往往案前一略作思量便是整整一宿,活生生能想的他出了一后背的冷汗,不动如钟。 可照样、照样拿不出一个最笃定的答案。 这边开了粮仓,便担心附近几个没实行此政的小城又会不会惹了争议;那边堪堪顾好了人心,刚清闲了不到半日便收到边城小国请求商贸流通的合作——是了,大家各自有各自的难处,何苦不多救济一方呢?可真若允了此政,便势必又要考虑进来的人员干不干净、带不带病、有没有其他居心……这般一思量下去便没有能止了的尽头,只搞得江墨头大如斗,恨不得也逃离这个地方——该死,真是见了鬼了,之前说好的,他不是就听温浮祝的就行了么!指哪儿打哪儿!例无虚发!他江墨是该活在战场上的,哪里是活在这种边边角角的杂事乱事上的…… 又盯着温浮祝温和的眉眼看了阵子,江墨不知怎了,忽然有点想要笑。 ——温浮祝是很适合待在家里的人呢。 而他们的家,就该是隗昇那个大殿。 又似是想到这人这些年流窜在外,没有自己在身边,估计是没睡过甚么好觉的。 这么一想,便更加开心的不得了。 说实在的,他江墨不敢没有温浮祝,温浮祝其实也……也不敢没有自己吧。 不敢去扰他清眠,江墨重新放轻了呼吸,只待着他自己自然醒好了。 ——温浮祝,回来吧,回来后,事情仍旧由我担着,不让你这么累了,只要你能在我身边,我就能更放心一点。放心隗昇的安稳,同时……也放心你个人的安危。 真是奇怪,外面世界有甚么好玩的?倒招惹得他这般不肯回来? ******* 「江墨。」 「我在。」 黑夜寂寂里,独他宽容温和的嗓音无边温柔。 「自那日草屋一见,你之后真的找人跟着我了吗?」 「没有。」江墨有点愣,站起身扩了扩肩肘活动了下坐麻的身子又坐回床尾,「之前有点别的事需要解决,我分了一拨羽鸦去追那个事了,还没调的活人手。」 话音刚落他忽又笑,「所以我这不是亲自来跟着你了吗?没敢走远,只围着你说的那个地点周边晃悠。反正宫里有顾生打点着。」 最后一句说的未免有些急,倒像是怕自己怪罪他放养了苏衍似的。 温浮祝笑了笑,也半坐起身,摸黑跪爬到江墨身边,这才盘腿坐好了,伸手拍了拍他大腿,「啪」的一声清脆,「江墨,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嗯。」 江墨微微侧了头,外头的月华之辉算不得亮堂,但哪怕借着这么微弱的光瞅着,温浮祝好像也是在笑的。 有甚么事这么好笑? 依这个人的性格来想……怕是做了甚么不好的勾当。 江墨眉头微微一紧,就怕温浮祝在外面惹上了甚么麻烦,此刻认真的洗耳恭听了起来。 「我想带一个人回隗昇。羽鸦若是得他之助……」 「不是等等,」江墨眼中不解之意更浓一层,「带一个人?你又看上了甚么青楼红院里的姑娘了?」 「……我这次看上的是一个男人。」 「哦。」江墨点点头,还好还好,不是姑娘甚么的,上次的纸烟姑娘……给江墨也留下了很大的影响,江墨觉得纸烟姑娘的活法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思维所能接受的范畴,可是若论实打实的讲一句,他在心底也是敬佩那个女子的。 她当得起一句乱世中的骄傲。 若是没她之助,隗昇真不能如如今这般稳稳当当的立着。 温浮祝轻描淡写的道了这么一句便打算带过,毕竟他并不奢求江墨这个脑迟钝的人能反应过来他这个看上了,跟欣赏哪个名门侠士的刀法剑法的『看上』并不一样,反正……日后把人领回来还能慢慢让他们融合的。 再不行……再不行就让谢常欢和自己在茶渡小筑过嘛,但是宫里头要是有事,他也能帮着处理的,常欢跟了自己,肯定也不忍心瞧自己应付的那么疲惫,从而也会援手一二。 嗳呀,无论怎样都好了,只要最后是有利隗昇的……只要不是太让谢常欢不开心的……毕竟这个人在哪儿都能寻到乐趣,许不定以后就常常打压欺负江墨而算个乐子了呢?许不定便有苏衍那个干净单纯的小傻瓜还能坐上王位而觉得新奇了呢?许不定便能跟自己的夫子下几盘棋於是便觉得有点棋逢对手了呢? 「但这个人比较难搞到手。」 ——他以前想着怎么把那些名门侠士逼的入了『慎独』时,也是这般用词。 因此江墨心中压根没多想他一开始那句『看上了』的意思,只觉得『慎独』那个队伍兴许又要壮大起来了。 不对,不是『慎独』,这人竟是要被入了『羽鸦』的。 奇怪……『封墨』的总统领之下,属『羽鸦』最为壮大,『慎独』其次,『纸烟』原先还好,後来在温浮祝离开后就已经慢慢消减隶属于纸烟的人了,尤其是这十多年一过,花容失色人老珠黄者比比皆是,得亏了有了隗昇这么个大地方,能分拨出几间别宫给他们做个养老去处。所以……这些年隗昇依旧能风调雨顺,便是有甚么其他消息,都是羽鸦多分担一二的。 此刻这人竟是一来就要入了羽鸦的,听那意思还是要他领着羽鸦。 不知怎了,江墨忽然有点不自在,觉得自己的地盘被侵占了似的。 而且温浮祝之前甚少管羽鸦的事……他所能跟羽鸦偶尔交流沟通上的点,也无法是手中情报收集到某个人如何如何了,可能对隗昇有害,消息行踪又是怎样,因此布榜一出,羽鸦四下分散皆作天外来客,千里暗杀如影追行。 如今这般忽的要拉一个他们这边完全不知底细,只温浮祝一人知根知底……好吧,他或许也不是知根知底,这,这究竟是怎么了。 江墨一瞬间回想到那夜顾生的话,一时间竟有些迷茫起来。 眼前这个人,便真的是他十年之前认识的温浮祝? 茶渡小筑十二载无为光阴,他温浮祝便也能那么甘心? 夫子总说浮祝他是想做一只闲云野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43 鹤的。 可夫子也说过,能当了谋客的人,心底又怎会不暗藏野心? 毕竟从另一种角度来讲,这人便是暗中的另一位帝王——或者,是比端坐于王位之上那人都要适合当帝王的人。 毕竟他们善于揣测人心,善于谋划布局,却偏偏还能在最正统的人面前,保住自己的命。 虽然苏衍是他们一手拉起来的,不像是最后会落的别个那些谋客国师的下场,可是…… 正如顾生所问——你可曾想过,温浮祝究竟想要的是甚么吗? 『初心未变』这四个字,向来需得有莫大的勇气担当。 自己在战场上尚且能杀红了眼,一时失控便可能造成更多杀伐,只不过那是因为自己的兴趣所在罢了。 他喜欢那种男儿豪气冲天万丈的时候,更喜欢漠北那边的快马钢刀烈酒。 那么……温浮祝的兴趣又是甚么?他面对他所执着喜欢希求的事物时,又会不会保持初心不变? 他又为甚么不肯在十年中认真的扶植过苏衍一回? 是了,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在内心回头思量了一把,思量着——在隗昇的那十年里,他布局谋策好后,为甚么不愿真教苏衍一些实打实的东西。 等着这人拍拍屁股做个甩手闲人走了的时候,苏衍落到了他手里,江墨才发现这傻孩子仍旧干净的跟一张白纸似的,甚么坏心眼都没有。 这……并不应该。 至少对于让隗昇稳稳当当的立下去来说,并不应该如此。 心思刚念及此,江墨便不愿再思虑下去。 他向来不是个喜欢思虑万千的人,更是因为在心底竟然对这个自幼时一起长大的玩伴而有了如此揣测,既让他心里头难堪,又更觉意乱心烦。 「你回来吧,温浮祝。」 「我是会回去的。」温浮祝又扭头看了眼窗外月色,寻思着一会是该去谢常欢之前指定的地方了,便在这里同江墨长话短说,「你等着我把那个人抓回来的。将他也带回隗昇之后,我心里也能有保底的了。」 温浮祝捏了捏眉心,跳下床去长长的吁了口气——是了,趁早把谢常欢弄回来,他就能早一天安心,他日后若为隗昇拿捏甚么主意,便更能放得下去心了。 毕竟——作为苏衍的太傅,江墨的伙伴,隗昇的谋客,他都不能有出错的机会。 可他在谢常欢面前,错了就错了吧,这个人总是会原谅他的。 「你在说甚么?」江墨有点不可置信,也紧跟着他站了起来——这个人究竟是谁?怎么会让温浮祝心下有底没底?换句话说……这个人竟然在温浮祝心底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位置,而他,竟然不知道。 『封墨』怎么会没有漏洞。 『羽鸦』都尚且有追杀不到的人。 『纸烟』一衰弱之后,隗昇是否还能如当初一般稳立? 光是这么一个人出现在了温浮祝的生活里,他竟然是不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他叫谢常欢。」温浮祝回过头来眨眼笑,「很熟悉的一个名字吧?」 「……是很熟悉。」 江墨也眨了眨眼,这个名字他着实熟悉的很,可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貌似……也不太重要。 「这个名字在隗昇的宫里出现过十五年了。」 原来自己竟是在十五年前便存了将他抓来的心思了。 结果十五年了照样无为无果。 啧,也真当得起人生一大败笔。 可这次不会了,甚么手段都用上……是了,在这个人身上,在这个自己十分欢喜的人身上,他哪怕用了『纸烟』的手段也没关系,总之得让他把余生悉数交付,青春一并同葬。 你瞧见了吗,这鸟笼遮天蔽日,可是没关系啊常欢,有你在的话,我不会觉得有多无趣。 做够了无趣之人,便恨不得将你的有趣全部转授于我,让我带你一起见识这天地广阔,岁月无常,无论发生甚么,统统有你在我身边,跑也跑不掉,飞也飞不了。 「是么,出现了那么久啊。」 江墨叹了口气,「你别告诉我,你十五年之前,就打算拉拢这个人,而且到了十五年之后,你仍旧没拉拢的回来。」 「话也不能这么说,」温浮祝慢踱至窗边,「我还从来没跟他提起过这等事。他这个人……比较特殊。」 「哦?特殊在哪里?」 「哪里都特殊。」 「……」江墨微蹙眉头,「所以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所以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彼时在酒楼里的麻衣大汉,也是这么一边扣着脚一边问着谢常欢的。 「他是一个十分害羞的人。」 谢常欢尽量摆出一副『一家之主』的嘴脸,如此高深莫测的回应这个汉子。 旁侧细腰蜂臀的女子轻嗤了声,软软的靠回了他家汉子身侧,「谢常欢,我看你就是在吹牛吧。瞧瞧,现在过了多久了?他怎么还没来?别是半路上跑了,或者……根本没在乎你的!」 「岑幺,我说你嘴咋呢欠呢,信不信爹大嘴巴子抽你啊?!」 谢常欢这边刚气势汹汹的撸了个袖子,坐在床上那麻衣大汉二话不说揪起脚底鞋便冲谢常欢砸了过去,叫谢常欢闪开了还是击中了身后墙壁,深深的一个大鞋印子,「冲我媳妇咋呼个毛!爹弄死你信不信!」 谢常欢一个闪身扑到床边,便要揪他衣领,「来来来,快干一架,我正愁没人干架呢!」 岑幺的白细胳膊又一缠毅风,「你别跟他计较,他就是看他老相好路上跑了心里头堵的慌呢。」 「我呸!我家老温才不是那种人!」 「得了吧,」毅风一把扯过岑幺,将她又往自己怀里搂了搂,故意惹得现在形单影只的谢常欢更加难过道,「他不就一个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爷们么,路上不就是发现我们其实是熟人,但是你没告诉他,还假装我们不是同路的杀手,然后被他发现他就气跑了么……」 「放屁!」谢常欢一甩袖子,一屁股拍桌边坐着了,猛灌了几口凉茶才有点郁闷的开了口,「你当你们是老几啊他为你们这群不相干的人生气?他是气我没说实话呢。」 他问过自己一遍了。 在青州那边。 问自己——这是不是才是自己的目的,拉的他一起上了这贼船。 其实老温不用故意拉,他也能跟着自己走的,毕竟这个人……嗳呀这人不就是老害羞么?实际上不也是一颗心拴在自己这儿的? 错就错在自己一开始没讲实话嘛。 不对,也不该这么想,自己一开始说的确实是实话——那时候跟在他身后的,确实不是老风和岑幺啊。 「老风……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哄媳妇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44 儿?」 毅风眨了眨眼,老实巴交的摊手,「我可不敢出去寻花问柳乱勾搭其他人,我一颗心全拴我家幺儿身上呢,这个问题,你还真问错人了。」 你他娘就瞎几吧扯淡! 我信你…… 欸…… 谢常欢愣了愣,心说,好像这倒是呢,这么多年了,毅风现在都越来越有隐退的架势了,起初是为了给岑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的,心说金盆洗手吧,别再造孽了,上天能让他遇见岑幺已经很不错了,可…… 可因为那次的事,逃出来已经很仓惶了,路上到底是没能护得好。 好在她仍旧平安就行了。 她还平安就行了。 若是老天惩罚他们,让他们这辈子也不能有孩子,那,那就没孩子吧。 她在就好了。 毅风这辈子没做过甚么大事,也甚少做后悔事。 但那一次的意外,是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过失。 忍不住又圈紧手臂,他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岑幺,我喜欢你。」 岑幺眼睛略抬,伸手就弹了他家汉子一个脑瓜崩,「又瞎想甚么了?」 ——老夫老妻了,都是多年的一种默契。这次陪常欢跑完这一票,他们就再也不入江湖。他们就真找个小地方隐居起来,打渔种田,安度余生。 过往造的那些孽……不可还,心有愧,但是,终究是做了。 就像是多年前的一个抉择,没有推翻重来一遍的办法,只有尽心尽力的去弥补那个错误所带来的一切后果。 「我说……我这么一个大活人杵在这儿呐!」 毅风冷声一笑,将岑幺塞进被窝里,紧接着一扯被子蒙过他俩来,直接忽视了谢常欢。 「我尼玛!!!」 谢常欢啐了一口,这俩不要脸的下三滥,得亏自己品质这么高洁的人能结交上了,简直拉低自己身份档次,当你俩畜生么当着外人的面也能这甚么那甚么的! 哼! 我等我家老温去! 径自踹开了房门也不给这俩不要脸皮的人合上,谢常欢气冲冲的站回了官道上——等着他家老温来了……他也…… 他也个屁啊他也! 先想想怎么道歉好了。 来了直接引见?说,你瞧啊老温,这便是一路上我让他们伪装成不认识的杀手一直跟在你屁股后头,然后特意训练你适应此行的我的伙伴们。 下场大概是被老温飞刀扎死吧。 那么换个方式—— 你瞧啊老温,这便是一路上我说的那些个杀手,被我抓来了,投降与我,拜倒于我个人十分高洁的品格之下,所以…… 够了够了,这么说的下场大概是尸骨无存。 那么……不如说…… ——你瞧啊老温,嘤嘤嘤我错了你原谅我吧你想对我怎样都行我真的真的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不对啊,这么说的有点不符合自己的气场。 谢常欢犹豫了下,怎么寻思都是最后一种更能让温浮祝开心的接纳自己的道歉,可是吧……总觉得这个诺承出去的范围太大。 自己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这话这么说出去,你说将来万一温浮祝从容接道,「行啊,那你趴好了,让我上一次吧。」 不不不,这肯定不行。 这绝对不行。 这……压根门都没有的事还想个蛋啊。 谢常欢痛苦的双手抱头继续蹲着跳来跳去——快想啊快想啊快想啊,到底该怎样让温浮祝原谅自己好呢? 要不然还是叫他俩藏起来?就死不承认这俩杀手是自己认识的? 欸?! 不对啊!!谢常欢猛的一拍脑袋站了起来——他一开始叫这俩人别跟他们同路出现,只到最后才现身,那是因为他怕他看到那俩一路花式秀恩爱而自己只能空对着老温流哈喇子啊! 於是现在问题来了,他究竟要怎样在看别人看的脑充血眼睛还红了的时候,心平气和的对待老温啊?! 温浮祝,你要不然真别跟来了啊! 不然我怕无心任务了啊! 欸,事情也不对啊,谁让这俩王八羔子出现了啊!你俩藏都不能好好藏着,秀你妹的恩爱啊!这下害我被老温发现了,发现便算了他还生我气了,生我气便算了他要是跟来了我还得一路忍啊忍憋啊憋! 会生病的好不好! 会闹出人命的好不好! 会…… 「谢常欢,你在这儿等我很久了吗?」 「啊!」谢常欢吓得一个高蹦远了,「老温你来了啊。」 温浮祝嘴角挂起一个柔和的笑容,「嗯,我故意来迟了些。」 「欸?」 「想多留点时间给你编借口。所以现在想来问问你,编好了吗?若是没有,我隔几日再来。」 清风拂面,夜色如许,月光柔柔荡荡下,只他一张面若冠玉的脸笑的闲散从容,大度温和。 「老温,你……」 你不生我气啦? 谢常欢犹豫了下,忽然就很没勇气问出口。 毕竟……老温上来便如此宽容自己,倒让自己觉得十分窘迫,不……不止窘迫,更加在心里头觉得欺负了温浮祝一般。 他喜欢欺负老温不假,可却不是这种真欺负着了这人,让他有点伤心有点难过有点郁闷。 他的欺负是俩人一起玩闹一般,恶作剧一般,心情还是愉悦的。 情急之下上前去抓着他的手,刚想跟他讲讲——要不你骂我吧,你打我也成,就是别这样,搞得我挺不舒服的。 温浮祝也反手握过谢常欢湿热的手心,认真的眨了眨他那泛着水色的眸子,薄月下更添清怅,他又微微倾身附在他耳旁,吐息轻轻搔挠着谢常欢的所有神经,他瞧见他唇齿微启,音色暖迸,「谢常欢,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可我在你面前编不出借口来。是了,那群人便是我找来故意跟着你的,时不时暗刺你一两回的,让你有点记性,好别那么不当回事了。此行真的凶险难料……我知你有两把刷子,但是,总怕你那闲闲散散的性子给自己留了空漏的时候,毕竟我这边大抵都是些亡命之徒,到时候他们若是只顾自己,我,我总归是放心不下你的……」 「可我不是有你吗?」温浮祝略微收紧了自己的手,关节勒到了他的骨骼,「没有『苫又怎样,我有你啊,常欢。」 谢常欢错愕扭脸,猝不及防便撞进他那双认真眼眸——桃花弯月,举世无双。 「老温,你……」 你怎么忽然如此,如此的让我难以招架了…… 谢常欢喉头无意识滚动了几遭,只知一个劲的也收紧自己的手掌,同他紧紧握着,向来能言善道的一张嘴,终於是在此刻丧失了所有言语能力,只觉那一刻……他们二人已经心意相通很久很久了,多年情深,再无须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45 旁侧多言。 我知你在。 你知我陪。 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这次竟是暂居在客栈里的。 可见温浮祝忽然捅破了谢常欢这么一个小阴谋,倒搞得他有多么的措手不及。好在只是稍作休整一晚,他们和聂白还有这新现身的两个杀手便要继续按照原路线赶去和秦娘他们汇合。 只是为了不显眼,温浮祝是後来自己去订的房间,谢常欢他们也各自分散的很远。 总以为进了屋子后,谢常欢怎么着也是该骚扰自己几回的,加上自己在白天耗轻功时之所以这么拼、这么累、这么让自己疲惫——那便都是因他提前找了江墨,知道谢常欢找了人尾随自己,还死不改口承认,因此温浮祝便也想借着这个由头好好让自己休息下。 反正是江墨在身边的,他能睡个安稳觉,何不把自己累到最极致,反得一时片刻的沉稳? 此刻再淡定从容的赶路而来,也没觉多疲乏,浑身上下都舒爽的很,自然也精神头饱满。 换句话来说,谢常欢便是今晚上再来骚扰自己,自己也足够有精力应付了。 可他竟然没来。 按理说这并不正常啊……光是那两个杀手,便不需要引见一下么?虽然温浮祝也很不想见他们。 他披着衣衫寂寂的坐在桌边,无声的对着窗外胧月发起了呆——他,他说不定已经睡下了吧。或许已经挖空心思的想了许许多多的借口了,可无非是不舍得再骗自己罢了。估摸着也是寻思累了,罢了罢了,想这么多做甚么呢,他爱来不来。 ******* 谢常欢空睁着眼坐在床边,死盯着桌角盯了半晌,也毫无丁点睡意。 他闷的压根睡不着。 倒也说不出这种闷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身体上的闷热,就是闷在心里。 温浮祝这个人已经无趣那么多年了,自己带着他便是想叫他快活起来,总想着此事一了,当初泉水之恩已还,他便在心里头得回了自己这个『自由身』,从此天高地厚海阔水深统统都与他无关,他只带着他天南地北的玩去便成了。 可没想到,原本是为了对他好的一个小举动,倒惹的他如此不开心,这天大的堵是自己给他添得,还偏偏是自己自招的。 你说糟不糟心? 糟心!可劲糟心了! 谢常欢现在满心就是悔,心说早知道让他们一开始出来就好了,路上大不了可以换为大家切磋切磋嘛,何苦何必呢这是。 这么一想又更难过,觉得真让温浮祝吃了天大的委屈,一时便更加心乱如麻,只一个翻身下床,开始拿了衣衫围着桌子转圈。 ——现在去找老温……他估计已经睡下了。而且刚才被他那一席话给麻的心底半天没缓得上劲来,脑子也不大能思考问题了,现在半冷静下来,自己倒忘问他路上有没有再出甚么事…… 只能眼巴巴的坐在桌边,死死的盯着窗外晦暗。 太阳快点升起吧,快点升起吧,太阳一出来就是天亮了,天亮了他也可以理所当然的去扰他作息了。 ……原来等一个人的滋味竟是这么难受。 可他竟然让温浮祝在茶渡小筑等了他十二载。 我出现的,是不是晚了些? 早些遇见你便好了。 「温浮祝……」谢常欢双手捂面,慢慢将自己缩成一团蹲在了小凳子上——他觉得,他很有必要偷他一件衣衫常备在自己身边了。 毕竟,长夜难熬,明月失辉,此时此地此景处,最是难为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老温,早。」 温浮祝一打开门,就看到外面蔫头耷脑的谢常欢。 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意,他话语温和,「早。」 谢常欢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又精神了点,大步向前迈了几步,左右看了下并没人,索性一把抱住了温浮祝,低声道,「我昨夜没睡好。」 温浮祝想了想,反手也回揽住他,后退了几步捎带关上了房门。 谢常欢半拖半就的挂在温浮祝身上,脚步紧着他的脚步往里走,却没想到温浮祝只是将他放到了桌边,「我给你泡杯醒神的茶,你就不困了。」 「……老温。」你怎能无趣至此。 我话可是都说到那份儿上了啊,你不该宽衣解带然后抱着我一起睡个舒舒服服的回笼觉甚么的么? 「我知道你在心里头想甚么,」温浮祝轻轻笑,眸光专注的盯着手中茶盏,「但还是正事要紧,让谭谌和秦娘等太久也不是甚么好事。而且……你这次的任务时限,究竟是多长?」 我这个皇帝都没急你这个太监倒先急起来了! 谢常欢无奈,接过茶盏品也不品的往嘴里一个劲猛灌,末了还装模作样用袖子擦了擦嘴,道了句,「好喝。」 温浮祝托腮坐在他对面,柔声道,「那杯才滤了一遍,本是要扔的,可你抢去的速度太快了,我便没拦住。」 「……老温,你大一早刚起来就戏弄我,你是不是还是生气的?」 还是被他骂一顿心里头能更爽啊,昨天被他弄那么一出,总觉得自己心下怪怪的,欠了他些许似的。 「没有。我没甚么气可生。」 兴许等我把你抓回隗昇那个大鸟笼里,让你见识了江墨苏衍夫子一干人等后,你会比我更恼羞成怒。 所以将心比心,我现在着实不该生甚么气。 「那……那我一会介绍你们认识认识?」谢常欢转着手中茶杯,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底气算不得足,但也到底是表达清了想表达的意思。 「不见。」 因为这两字并不符合谢常欢心中的预期答案,而老温这个人又一直脾气很好。刚才那二字咬音清晰,清清楚楚,断不会是自己耳鸣的错觉,故而谢常欢先是愣怔了下,随后还是有点不确定的开了口,「不见?」 「嗯。没必要有甚么正式引见的过程。你只要告诉我,他们两个叫做甚么便好了,这样打个照面打个招呼就行。想必……他们也是早就知道我的名字了。」 谢常欢摸了摸鼻子,嗯了声,思索了下这才开口,「男的叫毅风,女的叫岑幺。」 「代号?」 「老温……你怎么跟审犯人似的。」 「我只是觉得代号能比真名好记罢了。」 「那个……他俩现在没甚么代号了。都二十多年前江湖上的名人,现在早就隐退啦,只是这次帮个忙。」谢常欢低下头又寻思了会儿,这才续道,「大家都想过安稳日子,没必要再把过往的荣光或者黑历史都扯出来……」 「我知道了。」 啧,该死。 谢常欢简直恨不得扇烂自己这张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46 嘴。 怎么说呢,想把风哥和岑幺请出来,只不过是因为这俩真是老江湖了,而且这一笔雇主给的薪金足够分了,这俩人不又是刚好需要点金银财物的好去隐居吗,此行之前也答应过这对夫妻了,不会太暴露他们,所以他一开始也不想让他俩现身,只留到最后出来便好。 毕竟有约在先,他们这群藏头露尾的杀手,真名可能难以叫人知道,都是代号响亮罢了。 ——哪有像自己这样缺心眼的就叫谢常欢。 小白到底还有个江湖人称白无常的雅号呢! 要不自己下次弄个代号叫阎罗王? 不好不好,有点糟心…… 「想甚么呢?」温浮祝微微挥手在谢常欢面前晃了晃,「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们江湖人有自己的一套规矩。我不多问就是了。」 ——这两个名字已经足够我知道他俩是谁了。 ——是老江湖了。 ——不过并没有做过对不起隗昇的事,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谢常欢一愣,忍不住又伸手过去握紧了他的手,「老温,你真好。」 「因为我这个人无趣,便只能尽量让自己显得脾气好一些,这样才能融入你这个环境里不是吗?」温浮祝慢慢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敛眉去瞅桌腿,「可是常欢,算我求你饶我陋习难改,我终归不是……」 谢常欢忙抬手去捂了他的嘴,他是真怕他说些甚么我终归不是你的同路人这等刺心话来。 「只这一次,只这一次。」谢常欢接过话头,「这一次事成之后,独我一人带你天南地北的玩乐去,不会再跟其他人有来往关系。」 「当真能断的如此干净利落?」温浮祝苦笑,一段感情一段关系岂是一方拍拍屁股就能简单走人的,他有徒弟,他还有兄弟,他还有许许多多好玩的事。 是啊。 外面世界实在太有趣了。 哪怕肮脏,也很有趣,他俩自是个中豪杰,自是不怕这脏水泼身。 可你怎么不知我怕不怕你玩心太大,收不回来呢? 「呃……老温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啊?」 「你朋友终究太多,你又讲义气。要不然你瞧,这么一笔凶险的买卖,怎么还能请的动已经退隐江湖的人了?定是你当初做过甚么让他们感念的事,他们才如此劳心牵挂。谢常欢,我认识你的时候终归是有点晚了。你自己拼闯江湖的时候,难道就没欠下什么恩情债?」 ——欠过的。这是最后一笔恩情债。还尽了,我才能得心里头的自由,才能真正毫无忌惮的带你玩乐。所以你不必怕我再因甚么恩怨情仇而会抛下你又出江湖。 「谢常欢。」温浮祝的声音忽然冷了下去,「我知道有一句话问出口,会让你我都很难堪。可是……」 「那这一笔事成之后,我只陪你隐在茶渡小筑。」 温浮祝错愕抬头,谢常欢一双瞪圆的狐狸眼也慢慢又慢慢的重新弯了起来。 老温要的无非是安心罢了。 如果你正好需要的东西,是我恰好能给的,那我该多么庆幸,我是有甚么能给你的。 总觉得你一个人活在那种寂寥天地,不能说过的清贫,但也没有太欢快在哪里,可你恰恰又甚么都不缺,甚么都自足。 所以这么多年,我恨不得带你见识所有好玩有趣的东西。 ——温浮祝,你不知道的,当年溪水旁错眸一瞥,自你成我心头朱砂痣上一点之后,我是有多疯狂的去跟过往一刀两断,天天疯狂的奔波江湖,恨自己以前乱赌成性欠下一屁股金钱债,恨自己以前嘻嘻哈哈从来没做过几件正经事。之所以要这么拼命,便是想把欠下的恩情人情身外之物统统还尽。换自己一席干净自由之身,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到你面前,再像当年言之凿凿一句,「这位兄台,在下无名小卒谢常欢,瞧见兄台这块风水宝地甚是不错,若有空闲房屋可否借租几间,收留了在下?」 谢常欢又忍不住将嘴角挑了挑,所以他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老温竟然愿陪他出这笔任务时的心情了。 已知他无意江湖,更知他无意庙堂,那么……俩人躲着逍遥快活去,不也正经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一步跨马而上,温浮祝微扯缰绳,一调头恰逢上毅风的目光。 略微点点头算作致意,温浮祝从善如流的从他身边牵过谢常欢的那匹爱马。 ——因为谢常欢弃了马,转为带着他用轻功赶这路程的时候,也是引起他疑问的一个地方,之前就是先前的那些猜测,但也仅仅是猜测罢了。 当初待在宫里头的时候,他天天处理那些信息消息,很多事也是一步步推测而来。 往往事情就需要一个十分可疑的突破点。 ——当初能将前朝欲孽扫荡干净,全凭着温浮祝能不能寻得到这个突破点。 多少个日夜案前凝目不动,一坐便是成天成宿。 脑海里却要追寻至上下七八十年,甚至百来十年,死了身入了土的也有可能是线索,也有可能埋大患,指不定谁家家训便是要推翻当初那个叛将苏远山呢! 那时候皇帝的个人怪癖,真的不足以被天下人所知。但是谢他陋习多多,终归是能引起天怒人愤,终归是不会让苏远山最后真落得叛将声名。 如今把这种思来想去推测的习惯延续下来了,因此温浮祝才是在这轻功之行时彻底判定——身后之前跟着的那三拨人里,总归得有一拨是谢常欢的人。 不然他的马放哪儿了呢? 那可是他花费了心血,还花费了大量金银从一匹病弱小马喂成了如今的踏风烈马啊!没有几个江湖人是不爱马的。 这个道理,他温浮祝也懂。 所以必然有人替他照料着,他不可能随手就放哪儿了,他之前还骑着呢! 温浮祝之前并没想要迫他们现身,因为这样势必会让谢常欢难堪。 ——他之前都藏着掖着了,定然有不想告诉自己的由头,自己非逼他说实话做甚么呢? 可也正是这短短几日的心历路程有所改变吧,温浮祝换了想法。 这事……能给他造一个好时机。 造一个迫着谢常欢对自己心怀有愧的好时机。 你瞧,刚才他不就是亲口自己先说了,将来会随着自己走么? 可是若换做自己的把柄被他抓着了呢。 终归纸里包不住火的。 那三拨人里,一拨谢常欢自己的人,另外一拨便是羽鸦——就在他和聂白单独行的那天,恰巧撞上了羽鸦。 怎一个巧字了得。 真真是赶巧了而已。 那个『慎独』里的人恐是在隗昇里头瞧见过自己的,因此那一刻才会如此惊愕,惊愕之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47 下竟连抢招的先机都失了。 ——温浮祝本也没打算放他走。总怕他捅出甚么篓子来。结果没想到这人看见自己回头第一眼便已是呆了的,倒直接叫聂白解决了。 江墨说的没错,『慎独』,不止让江墨不放心,让温浮祝也不太放得下心。 这群人——心甘情愿的总是少数。 那些适合盘旋在漠北的孤鹰烈隼啊,有几个是会乐意当个金丝雀关在笼子里叫人觑瞧的? 数之寥寥罢了。 如果他这厢看见了,温浮祝绕他一命,故意放水叫他跑了,他回去后,会不会同别人说起这事?旁的人又能不能管住嘴,一传二二传百的说下去?当时情形险急,纵使他心有九窍灵思敏捷,也一时难以找到完全的同他交代了事情又不惹得聂白注意的法子——后头能跟江墨躲开聂白交流一场,那得亏来者是同样熟悉自己心意的江墨啊。 只不过以后的路上,追杀而来的羽鸦数量应是少了。 那日见了江墨,同他简言概括交流二三,已知彼此心下意。 但温浮祝一时也没料到后头的事情——顾生回来了,江墨索性带了几个平日的心腹羽鸦,亲自也装扮成一只扁毛畜生追着谢常欢和聂白跑了。 温浮祝总是怕在一两次迫不得已要交手的时候,不小心打了照面会笑出来的。 要亲眼见那个严肃又冷漠的人蒙着面、穿着黑白双色如令旗一般交织的衣服,抛弃了他的□□长剑,而是带着一把像自己这样时常防身的匕首来偷袭个一二,岂不是、岂不是有意思的很? 温浮祝其实并不是个无趣的人。 至少他喜欢捉弄江墨。 童年时期捉弄江墨是他在学堂枯燥修学时最有意思的事了。 好吧,夫子不让我河中摸鱼,草中埋兔,屋顶揭瓦,树下弹雀,那我就只好拿周围人下手了。 起初在小镇里的大学堂里头,有那些看着自己长得貌似好欺负便来欺负欺负的人还好说,温浮祝便可劲的整回去,也不用顾虑什么情分的事,偏偏要整的他们所有人抱头痛哭连连叩首。 那时候江墨就在一旁抱臂皱眉——「温浮祝,你真是太坏了。」 是了是了,不坏怎么能当得稳谋士。 後来他确认了自己将来就是要走谋士这条路,独独随夫子学一些治世决策之方,天天埋首古籍史册之中,那时候夫子教完了自己便去检查江墨的武功。 起先真没想欺负这人的——毕竟寒冬烈日时,他抱着暖炉在屋里看书,他便在外面顶着漫天雪花狂舞的一手让人眼花缭乱的□□剑法。 少年恣意,剑锋尚可化作凌厉意气,雪卷千里。 夏日炎炎时,他捧着西瓜蹲在树荫下翻册,他便顶着一头热汗倒挂在树干旁苦练实打实的真功夫。 瞧瞧,他已经够遭罪的了。 温浮祝吭哧吭哧完了西瓜,又舔净了最后一点瓜汁,这才把提前收好的西瓜子偷偷一个一个的都扣在了手心里头,只瞅着夫子去指点顾生草药搭配的时候,『嗖嗖嗖』的就去捉弄江墨。 力一定要拿捏的狠,方向还要故意拿捏的偏——擦着他的肩膀过去了,直接射入身后小草堆里。要么是故意弹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直听得『嘣』的一声再把那西瓜子弹射开没入泥里头。 总之……不让夫子发现自己做了些甚么就好。 那时候江墨发作不得,又顾念着自己要好好练功,只好瞪圆溜了一双漆亮的眼将他死死盯着。 「你给我等着,温浮祝,你等着!」 「好啊,我等着。」 晚上俩人肯定还要在院子里摔跤一通,必是污的彼此身上都是一堆泥这才堪堪罢手。 江墨起先没找着规律,又觉得这人身板不如自己,虽没有轻敌的毛病,但也几乎是要输个一二回的。 後来慢慢摸清温浮祝投机取巧的办法,便在他出手晃自己空门前实打实的将他恶狠狠的掼在地上,再一把跨坐上去,揪起了领子,提起了拳头,「服不服?」 「服服服。」这人赶紧敛下眉目撇下嘴角,眼瞅着便是要哭了的模样。 ——最不巧的便数着大哥开门泼洗脚水了,调子必然是十分之高之严厉的,「江墨?你又在欺负浮祝做甚么?!」 再然后,自己势必又是院中一夜马步,这人拍拍身上泥去冲个凉回房不用抢那床被子可以摆个『大』字睡的安安稳稳了。 …… 其实回忆也有稚趣可言的,那么常欢呢?他的童年又该多么有趣? 又轻微点点头和出了客栈走到马厩找毅风的那位女子算作打招呼,温浮祝就一脸风轻云淡的牵着马匹先行出门了。 ——谢常欢不想连累他们也被追杀,所以真没必要把他们从现在起就坑到同他们一路,虽然已经很快就要接近目的地了。 直到温浮祝一边思索着那第三拨杀手会是谁派来的,一边慢慢离去了,毅风这才也收了探究的目光,回了头去揽过岑幺便恶狠狠的啵了一口,「猜猜,他俩谁在下?」 岑幺的目光也现显出几分疑惑来,只微微咬着自己的红唇,并不说话。 毅风笑,「这小子是个狠角儿。我赌肯定是老常在下。」 岑幺瞥了眼毅风,继续不说话,眼睛又直勾勾的盯向了温浮祝骑着马又牵着马去渐渐离去的背影。 毅风也回头看了眼,发现温浮祝并没回头,独独是自家媳妇盯他看的入迷,有点不爽,将她往角落一按,恶意的顶弄了一下,「昨晚没折腾够你?还让你有心思……」 「老风。」岑幺一把拍开他,又追到门口盯着那个已经没的背影瞧了瞧,回过头来神色愈发凝重。 毅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也不闹了,上前去圈住她,轻声问道,「怎么了?别怕有我在呢。」 「这个男人……我好像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毅风一愣,心说这有甚么的,燕子楼里当初也有许许多多的人都见过他呢!他们以前也在燕子楼待过一阵子,那时候不就听说老常跟他勾搭上了么? 啧,谢常欢这傻屌也真是有够缺心眼的了,一瞧这种人能是他驾驭得了的么?一肚子花花肠子肯定的! 「我是说,我在没认识你之前,我好像就在哪里瞧见过他了。」 毅风愣了愣,随即浓眉一挑,「怎么,你也看上那小白脸了?!」 「这倒不是。我只喜欢你呀。」岑幺笑了笑,贴回了他的怀里。 不知道为甚么,她看到温浮祝的第一反应,是怕。 而越细思下去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她便越是慌。 总觉得那个看似温和的男人身上,其实暗随了滔天的杀伐。 ——前些日子一直随在他身后,当个背后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48 灵,也没怎么太认真瞧过正面,毕竟她都嫁人了,她还很中意自家相公,闲着没事去瞧别的男人做甚么? 但是刚才他同毅风对视的那几眼,莫名的便让刚才立在一旁觑见这一幕的岑幺有点心慌。 说不上来是怎么一回事,就是莫名的打怵。 那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还活在陲风的噩梦之夜里。 家破人亡,颠簸流离,又差点几落虎口,几入狼窝。 好在她从小随了师父,有身武功和□□可暂时保命。 小女儿哪里懂甚么国破之悲,她只怨家亡之恨罢了。 可正如师父临终前嘱咐的那袭话——乱世里,能好好找点营生过日子就行啦,咱甭去争甚么乱世中的巾帼,你瞧瞧偏偏要争风光荣耀的那些,最后能落得个甚么好下场?师父只念你啊……将来能找个好人嫁了,安静过小日子。 她的家就是师父。 师父没了就是家没了,说实在的她也不太在意自己是哪国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她只求有个心安的归处便好了。 所以她来到了繁华又安稳的隗昇。 一眼就瞧见了那个自她狼狈进城起就盯上她的汉子。 ——长得人模狗样的,估计也不是怀了甚么好心思。 握着最后一小包□□,她故意往深山老林里走,她着实不喜欢被恶狼盯上的感觉,不如诱的恶狼现身,一举弄死他。 跟了半晌,他磨磨蹭蹭的从边角处跳出来,丢了她一个小包袱。 怕是有埋伏。 她也不去翻检,径自再绕路回官道。 他又寻寻默默的跟。 终于在一处转角,他斜刺出来,伸手便提了她裙子一下。 她的锥刺也果断囊入他腕子里头去。 入骨鸩毒。 他强自用内力迫着此毒不入肺腑,一边怒吼着要解药一边骂骂咧咧,「老子那是看你屁股都露出一大半了好心给你提一下!看你蓬头垢面的好心给你弄点吃的!你倒好!狼心狗肺!」 这件事,很多年后叫岑幺拿出来问过,「你当时真的只是想给我提下裙子?」 「不是。」身边的汉子嘿嘿嘿的笑起来了,「不知道怎么了,老子这辈子见过许多女人,可你是第一个让我看了一眼,就想上了你的。」 「为甚么?我长得这么风骚?」 「不是。」毅风伸手抚上她的眉目,「那时候,你的眼里满是痛楚,可眼眉却又偏偏凌厉的很。」 让我莫名看着便也揪心的很。 ……「漂泊了大半辈子了。不如就找个顺眼的吧。」 「话说我顺你眼吗?」 「不顺,我喜欢常欢那样会讨人喜欢的。并不是像你这样就会做得。」 「……」毅风冷声笑,一下子翻身将岑幺压回身下,「那你就自认倒霉吧,我可不会像他那么哄人开心。我就会兽行~嗷呜~」 岑幺笑着去推搡他,推搡了几把忽又顿住,小小声揪着他耳朵问,「你说……万一,万一温浮祝并不是真的喜欢常欢呢?」 「嗯?」 「他们还没做过吧?」 「欸?」毅风一时间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儿,心说自己家坟还没圆呢,管别人家那烂死岗子干嘛? 「我总怕……」 「你不用怕老常吃亏。」 我打赌他吃定了。 既然已经定了的事,还担忧他干吗!自己引的孽,不得自己受了? 岑幺眨了眨眼,也不愿再续下去刚才的问题了。 她怕的是,温浮祝这个人真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比如说,她第一眼看到毅风的时候,虽然觉得他没怀好心思,但并不觉得他危险,反而,时间久了还觉得呆在这个人身边很安稳;第一眼瞧见十三寻的时候,觉得那人未免太爱闹腾,太爱酗酒,可知道了他的过往后,她便觉得这人其实也还不错,虽然不太懂他的抱负;第一眼瞧见谢常欢的时候……不,不对,不能说是第一眼瞧见谢常欢了,他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了,光是听些糗事便觉得此人有趣的不得了,更别提这人每年来燕子楼回这里同十三寻大醉几场的顽劣模样,一个年近三十,一个年近五十,倒最后却都像是小孩子一样赖地撒泼扒着酒坛死不放手。 可接近了温浮祝。 岑幺的第一念头就和她接了某些无法完成的杀手单一样——远离为妙。 那人绝非善类,她想。 作者有话要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出自《诗经?小雅?谷风之什?北山》 ☆、第三十二章。 温浮祝牵着马拐出酒楼,又往旁侧的林郊小道走了些许时候,谢常欢才从一旁蹿了出来。 双脚刚刚踩入马镫,谢常欢刚想献宝似的把油纸包在温浮祝面前打开,才发现位置不大合适,可手上又拿的东西,情急之下只好仅靠腰力一扭胯,迫的马头侧转,二话不说就往温浮祝那边挤去。 温浮祝忙一手按住他腕子——那架势,这不是要给他吃的,直接是要乎他脸上的。 迎面一阵热浪又夹杂着淡淡奶香四溢,温浮祝看了看不怎么在状态还频频回头的谢常欢,面容上浮起些许不解,「你叫我先走来这等你,是在顾虑甚么吗?」 谢常欢不再回头看了,急忙低头继续去拆这个油纸包,嘴里嘟囔着,「是呀,可了不得了!」 温浮祝当是因为自己也没有同那两个杀手打招呼,而导致他们也有些不乐意,才会让谢常欢故出此言,正在思索着怎么两厢安抚好的时候,就瞧这人又抓着油纸包中部开始往上挤呀挤,一个白花花看上去就软软的小包子忽的就漏了个头出来。 热浪又是一阵掀涌,从中央微微旋着的小豁口里瞧得见一点抢眼的明黄。 「你可不知道这家奶黄包在早上的时候有多难抢!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些的,这不给他们买不到了嘛,就不好意思让他们瞧见了,最后就买来这么一包,来来来老温你吃,我以前吃过的。」 「就为这个理由?」温浮祝调子不由自主拔高了些,他当一大早,他那么悄悄么么的潜了出去是有甚么其他事呢!没想到只是为了去买个吃食。 说实在的,温浮祝其实也是有点急着想明确好路线,这样一来就不用让江墨他们一直等待,毕竟江墨也该是有自己的正事要忙,总觉得劳他费心费力在后头或周边慢吞吞的跟,不大好意思。 而且这便算了吧……谢常欢走之前还特意神神秘秘的嘱咐自己去牵了他的马不用多向旁人解释,他都提前解释好了,只按时去他说的那个地点等他便成。 因此明白这前因后果一时之间竟有点哭笑不得,温浮祝无奈的摇了摇头,刚准备接过,想了想,又作罢。只凑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49 过头去,就着他的手咬走了一个。 当时俩人身侧正好有个小湖心亭,在这刚刚透蓝散雾的晴日里,那湖水便蓝得更加透彻,碧波亦晃得十分荡心,温浮祝低头凑近那一刻,却偏偏风起的也温和,发丝捎着谢常欢手指索索麻麻的就飘过了,直到这人重新直回了腰板引马悠悠前行,谢常欢还有点恍惚,只一个劲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垂着眼死死的盯着油纸包里的剩余小包子——你们简直好幸福啊!竟然是能被温浮祝这个人吃掉的! 又忍不住一瞬间想到安稳的以后,想着…… 茶渡小筑里是不是也有如此的晴空洗练,摆一张小竹桌,借一处竹林地,弄盘青葱豆腐,再并着几碟开胃小菜,早上嘛,早上弄壶清酒便好了,不要太烈的,老温铁定是能喝酒的,就算不能喝也可以慢慢培养嘛…… 「谢常欢,你发甚么愣?我现在一暗器过去取你首级你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你干的。你不都把自己交代出来了么?」谢常欢挤眉弄眼的忙一夹马腹,催的自己□□这匹不知怎的,自从见了温浮祝后就二不啦叽的快马赶紧跟上,「老温,好不好吃?」 谢常欢忙伸了手,急切的将奶黄包又往前递了递。 快快快让我抓着这个时机再多喂他几个!你们一定要争气啊都长得好吃点!!! 「还是你吃吧。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 「呃……老温你别怕我没钱,这些东西还是买得起的,我……」 眼瞅着谢常欢要开始解释,温浮祝更加不好意思,他,他确实是不太喜欢这个食物。 哪怕它很好吃。 说白了他是有点不喜欢吃甜食。 大概是……又能牵扯到一些过往回忆吧。 温浮祝无意的紧了紧手中缰绳,以前挨饿的次数也不在少数,尤其是大哥死后,夫子要带着他们几个小屁孩东躲西藏的时候。 那时候……其实他们也都在长身体啊。 江墨一直胃口食量都很大。 可是他们能找到的口粮很少,又不能像江湖人那般街头卖艺——这么显眼照样很容易就被盯上被发现。 因此那时候,一枚酸中透甜的野果子就能顶他们好几天的饭。 一开始自己并不知道便是连块带甜味的果子也都来之不易,毕竟有时候他可怜兮兮的往哪儿一站,都许不定有漂亮的大姐姐愿意直接施舍几块极其奢侈的糖豆给他呢。 所以江墨时不时的塞他一些带甜味的果子……温浮祝起先倒也没觉得有甚么不妥。 逃亡的那段日子确实遭罪,但是,他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全投入在过往史册、周边消息分析之中。 温浮祝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没有一个优秀谋客身上该有的品质。 他顶多有一颗太过活络的心罢了。 当初也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只不过靠着后天博闻强识罢了。 一个消息点发生在去年,他一开始可能只通过边角消息旁敲侧击出两三年前的,到後来七八年前,再到後来贯通古今,一瞬间想到无数有所勾连的可能性,便是连解决方法都能想到许许多多。 那时候也着实累,一整天桌边坐下来,一抬眼便看到江墨放在桌边的三枚野果子。 那时他只记得他们好像不太能吃得起饭。 但是并不知道,那几枚甜丝丝的野果子,就是江墨的晚饭。 直到一连小半月过后,温浮祝突然想到一个突破口,这才有点底气出了房门,犹犹豫豫要不要同夫子商讨下,却恰听得顾生在笑话江墨。 原委一瞬得知,不必旁敲也明前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些甚么。 自那之后,温浮祝就很不喜欢吃带甜味的东西,总觉得,入了口甜是不假,可回甘到心底,就涩的厉害了。 但隗昇建起来后,他却养成了买糖的习惯。 ……原来,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江墨也养成了买糖的习惯。总是时不时的还是会给他几颗,「知道你不喜欢吃,那便留着藏袖口做暗器吧。」 他不屑,「一不小心捂化了,还更易招蜜蜂。」 「我可没让你去招蜂引蝶。」 ——『纸烟』成立起来的那天,他同他一起坐在隗昇的宫墙之上。 那时候那人是用此话来笑话他的。 搞得纸烟能建立起来全都是靠着自己寻花问柳寻来似的。 你说气不气人?! 气人的很! 彼时金吾夜不禁,灯火灿辉煌,远处人海言笑晏晏,无数烟花轰然闹天。 他就那么猝不及防的伸过袖子来,大大的拳头握的很用力,觑得见青筋暴起,「温浮祝,为了庆祝你也建立起一个你的小组织,哥特意给你备了份薄礼。」 温浮祝阴森森的笑,缩在袖口中的手指微勾,勾下中衣里暗藏的一柄微长青锋,「甚么东西?」 怕不是甚么好东西,有多少年没好好切磋了,光冲着刚才那句占了便宜的哥哥称呼也是要打一架的! 「伸手。别耍心思,真的就是份薄礼罢了。」 温浮祝挑眉,偏偏不肯伸过手去。 他吃过亏了。 在江墨忽然有一天回整了他的时候。 温浮祝永远不会忘掉那一天,他刚步出苏衍的寝殿,苏衍还在门口同他道晚安,这边还未及回身替他关好房门,便听得身侧传来一句,「浮祝!」 这一声可谓是喊得十分响亮,夜里头清脆的就传出去好远,温浮祝当他是有什么要事,连忙侧了头去瞧他,然后就亲眼见着他从一侧廊下跳了过来,一手勒着自己的脖子,一手揽过自己的腰,腿再从后头一踹自己膝窝,『轰』的一声就被放躺在地。 然后这人就又开心的绕着宫殿继续锻炼身体一般的跑了起来。 温浮祝当时从地上慢吞吞的坐起来,有半晌都没太反应的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苏衍怯怯的从门缝里露出半张小脸,还涨红涨红的,估计是憋笑憋的。 温浮祝冲他招招手,「刚才你江叔叔他是在……」 「他是在和你闹着玩呐!」 温浮祝又恍惚的点点头,有点没从已经年近二十五的江墨反击第一回合中回过神来——至此之后,江墨的反整蛊计划就势打响。 你瞧,便是了吧,这人反射弧是有多长!自己都是小时候整蛊他而已的!再说了那时候不都是小孩子嘛,还喜欢恶作剧一下,结果这人都长大了,隗昇也安稳下来了,他竟然开始闲着没事就报复自己了! 深受其害的温浮祝觉得还是小心为上,死活也不伸出手去。 江墨无奈,这人真是思虑惯了,连做事也这么畏首畏尾起来了么? 罢了罢了,就当……之前喂了狼心狗肺的东西好了。 他又将拳头移开,凌空在墙门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50 上,这时一松。 五颜六色的小油纸包起来还微微透着彩的糖块噼里啪啦的便往下掉。 守城的将士不解,纷纷抬了头看去,只瞧得那个永远一身黑袍严肃的国师大人正皱着眉又指了指下面。 只觉得身侧好像刮过了一阵甚么小风,将士们再纷纷低头,只瞧见刚才那一地糖果又不见了。 奇怪…… 再度抬头想问问出甚么事了还是有甚么要交代的吗?这么一抬了,才瞧见那一袭浓墨乌黑和一袭淡隐青衫并肩远去的背影。 是国师又侧手一劈,从温浮祝两手捧着数来数去的糖果中夺走了五六,回头笑着再度往城下一抛。 将士们默默相对了几眼,这才有点确定这次是给他们的了,慢慢蹲下身去捡。 捡到手里又忍不住想笑——这就是传说中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谋客大人才想出来的把戏吧?怎么瞧也不是古板又严肃的国师大人会想到的主意。 笑了之后又忍不住细思此举,真是太小孩心性,虽笑归笑,到底也忍不住慢慢扒开这层小油纸,将糖果抛进了嘴里——他们真的真的太幸运了。有着最精明的一位谋士,有最厉害的一名国师,所以隗昇才会立的这么安稳,他们才会如此太平。 金吾不禁,他们还得守宫门又怎样? 他们这都是自愿来守的。 因为他们打心眼里还是欣喜自己能生为隗昇人的。 ——纵使世人几多污国师江墨不好,纵使世人几多骂他独揽大权,他们都不在乎,他们都愿意一条心的跟着国师江墨走下去。 其实他们真的不太在意谁在帝王的那个位置上,只要没有战乱,只要国泰民安,这就够了。 他们求得,真的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谢常欢有点小无奈——原来老温不喜欢吃这种东西的! 可是又舍不得他饿着肚子,毕竟这一路再往下赶,可能吃东西的时间就会被压缩至很少很少了。 当然,这个时间也得看身后那群跟屁虫跟的是紧还是松了。 又一口吞下去一整个奶黄包,谢常欢就瞧见温浮祝停了马,闲闲散散的回过头来轻轻挑了挑眉,「你吃那么急做甚么,也不怕噎着。」 「老温!」谢常欢现在觉得这奶黄包没以前那么好吃了,於是赶紧跟上前去再度游说他,「不如我们还是先拐回大道,我请你吃顿好的我们再走吧?」 「还是算了吧。」温浮祝看了眼天色,「你又想让秦娘他们等我们不成?这样不大好。」 嗳呀妈呀,你怎么顾虑这么多。 谢常欢险险要给他跪了,此刻只觉自己心急如焚的只想让老温多吃点东西,他不吃饭这怎么能行呢。 可是自己先前怎么就没发现他不喜欢吃甜点呢? 一想到这儿更懊恼,谢常欢不由得苦了脸垂下头去。 温浮祝倒是觉得好笑,头一次见着嘻嘻哈哈的这人有这么丧恼的表情,看在他眼里只觉甚是有趣。 再一想这人竟然全都是被自己扰乱了心弦,倒不知怎的,只把自己也想的心下一紧,带着点刚才入口的甜,又带着点从未尝过的鲜。 这股子新鲜的劲头便像是一支带了剧毒的利箭,一箭入心,自此五脏六腑全带了这人附赠的毒。 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因为他温浮祝从小就被定义为一个谋士。 所以他要万物不乱于心,万事不困于情。 当初隗昇初建,江墨纵横战场之时,温浮祝便端坐于空屋冷宅,眼角眉梢俱是冷静的盯着桌角布局。 ——若是江墨不慎战亡,他就只能用最拿捏不准的一个法子来试试撑不撑得起隗昇。 那个时候,他的心照样冷静。 江墨也知道的,也自是懂他这份『想给却不能给的感情,』身穿银锋铠甲的男人走出房门时声色依旧带笑,「温浮祝,你自管抛开我继续打你的算盘便好。我尽我所能活下来,你尽你所能,稳起隗昇。」 「好。」 他冷静的如此回。 他和江墨都是太理智的人了。 因为他们身上都背负着太过沉重的担子。 ——敢问真的未曾挂念过么? 伸手抓过桌角茶杯时不小心手颤,恐是这连续了小半月都没睡的好觉,身上无力可使,可眼睁睁瞅着那茶盏落地碎成连片细渣,也不是未曾惧过那些个甚么民间谣言,这是不是不好的兆头? 顿时心跳猛的漏了两漏。 呆坐了几眨眼忽又俯下身去拾那碎渣,借着这一二空档时间,把自己那常常要思虑过多的脑子放空一小会,真的就只是一小会儿罢了——阿弥陀佛不知说了几多,只求能见江墨平安归来。 纵使不凯旋,这个人能活着回来也足够。 把碎渣处理干净,重新端坐回书桌前又是一脸的堂正清明——若江墨失败,他温浮祝便得要第二个扭转局面的法子。 可好在,那时候江墨赢了。 温浮祝已经忘了自己那天是怎么迎接他回来的。 只是那日的感觉他永远不会忘——觉得自己这辈子好像突然就丧失了好多种情感。 运筹帷幄,决策千里。 他一个举手投足落子刹那间便定了一国人的命运。 纵使隗昇赢了又怎样,他照样觉得悲伤。 可这个悲伤他必须接纳,是他造成了陲风国境里所有人的悲痛。 必有流离失所,必有家破人亡。 ——这是战争不可避免的后果,同样,也是他温浮祝不得不磨练自己的结局。 所以温浮祝一直觉得,自己将来是不会喜欢上甚么人了。 他不喜欢提心吊胆的感觉,更不喜欢将情悉数用尽。 他仅有的温存,献给了宫殿里那个最干净的小帝王,献给了这个暂且还太平盛世的天下。 当初童稚誓言——『学生愿选隗昇』,一句话便知自己将来会有这般畸零下场。 却没想到,竟还可尝这人间至愉滋味。 温浮祝一时也觉得有点似是做梦,又有点惶惶不可自得。 总怕是一场自己一厢情愿的美梦,梦醒了,甚么就都没了。 可这个人真的不是自己小时候甚么荒诞话本看多了,而从甚么地角里化身出来的狐狸精,为了吸干净自己的一身元气就跑了。 这个人是真真正正存在的,是现下就骑着马怂拉着脑袋郁闷不已的杵在自己身前的,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吃甚么东西而就觉得愧疚不已的天下第一等大傻瓜。 温浮祝忍不住心下忽然涌上来的暖意,伸手去拍拍他的肩,「常欢,你不必这么事事为我忧心为我打算的。你在路上带的那些充饥粗粮,我也是能陪着你咽下肚的。没比这么精细的食物差在哪里,你不必如此。」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51 我不必如此?! 你看看你长得像是能吃那种东西的样子么! 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衣服料子! 你看看你的一举一行一言一动! 你…… 「老温。」 「嗯?」 谢常欢隔着油纸袋捏了会儿这最后一只奶黄包,将口中原本要秃噜出来的话又慢慢咽回了心底。 ——将来想让你跟我在一起,大抵太难太难了。除了对你好,好到世上再无第二个人能给的了我这般的好,除此之外,我真想不到还有甚么其他的法子,能让你心甘情愿的陪了我。 ——温浮祝,我怎么可能配的上你。我要甚么,没甚么。除了一颗对你动了情的真心外,我其实一无所有。 ——你不需要钱,你不需要权,你还不需要美色。你当真是隗昇第一的谋士,当真举世无双,当真……攻无可破。 ——而我呢,无非一介草莽罢了。 这样的差距,真是让人感到心累啊。 纵使你说你会陪着我。 可我压根想不到,我究竟有甚么能给的,是让你能一直久伴我,如我抓劳你这般弃之不能。 谢常欢轻微的闭了闭眼,晃掉自己想问出口的一些话——他知道,温浮祝身边原先有个人来着,那人还是个男人。 聂白後来也同自己讲过,当初他和温浮祝同时落难那日,似乎听得温前辈在跟甚么人交谈,只不过彻底清醒过来时,他们就已经回来了。 可老温说,他带他东躲西藏了一夜。 聪明点的,不该是永远也不会问出口,那个男人是谁不是吗。 可谢常欢总觉得自己似乎能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他们的事也多少知道一点,当然,就一丁点罢了。 又想到了一些别的事,谢常欢也不知怎的,一下子捏的太过使力,手指按的地方又比较低,温浮祝只瞧见那奶黄包『咻』的一声蹿了出来,弹到了一旁地面上,连着滚了好几滚,裹了一身的尘。 「怎么了?纵使我不愿吃它,你也不用这么拿它出气啊。」 温浮祝无奈的笑,这种好吃的东西,小时候对于他和江墨来说,都是奢望罢了——现在呢,现在这个国泰民安的天下里,是否还会有吃不上东西、老是饿着肚子的小孩子? 「老温……你还是吃东西重要。」 你好像本身就体虚。 温浮祝一瞧着他今天若是不吃点甚么,谢常欢恐是不会赶路了,那么必定会耽误更多时间,也累的兴许后头还跟着的江墨他们不能去办正事,思索了一番,只好倾了身子,轻笑道,「好了好了,今天让我领你吃点东西吧。」 「欸?」 「我给你露一手。」 温浮祝翻身下马,在地面上搜刮了一圈小石子,这才又骑回马上,冲他招招手,「来,你准备点菜吧,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只要是一会能闯进我视线,我都能一个不落的给你射中了做吃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 「老温……你确定……这个是能吃的?」 「……怎么,你以前没吃过?」 「听过,但是,并没打算去尝试着吃一下。」 「那你吃刚才那只獐子不就好了?」 温浮祝微微探身,将架在篝火另一侧的树枝又轻微转动了几下,这才一屁股又落回石块上,继续认真的仔细着手下事物。 此时天色将暗未暗,晦中透着最后丁点的白,再兼之身侧篝火暖光,衬得温浮祝这人是怎么瞧怎么好看,怎么对眼就怎么会被他的温柔晃了心神。 可这人偏偏在串一串虫子,你说恶心不恶心! 谢常欢简直要恶心死了! 再想着一会这人要吃掉这些东西,也不知怎了,他就有点浑身不自在。 「老温……你真确定要吃这些东西?这个虫子……」 「这不是虫子。」温浮祝第四次纠正他,顿了顿,又歪着头瞧他,「好吧……其实说它是虫子也不为过,但是这东西真的是能吃的,还很好吃。虽然我手头没甚么其他作料能给它增色,但是这么烤来也是蛮不错的。」 他以前和江墨饿的实在受不了了,几乎就是经常吃这种东西的。 可以说是大自然里但凡是能入腹的,他和江墨就没有甚么是没去尝试过的。 倒是这个该是经常风餐露宿的杀手,这时候瞎矫情个甚么劲? 温浮祝也不知怎了,童稚时那丁点坏心眼忽的又涌上来了,一个接一个的冒个不停——他一会儿铁定要让谢常欢吃到的!如此世间美味,如果未曾尝过,那简直少了一种乐趣可言啊! 谢常欢本是还想再劝一劝温浮祝的,只是忽瞧得这人微勾唇角一边手下干净利落的叉着蝉,一边抬起头来眼中水波微晃的瞧了自己一眼。 却忽然看的谢常欢右眼皮一跳。 全身倏的想要打个冷颤,觉得有甚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下意识便微退了一小步,去转着篝火上叉着獐子的树枝,一边转却也忍不住调整了下角度,面对面冲温浮祝坐着了——不知怎的,觉得这个角度能更安全,总觉得他一会要发难。 篝火又劈啪作妖了一二回,彻底静燃的时候,温浮祝施施然的抽掉了插了一串蝉的树枝。 谢常欢吸了下鼻子,尽量不去看他要怎么吃蝉,自顾自去撕了条獐子腿下来啃。 温浮祝倒不知怎了,虽然能察觉出谢常欢在抗拒这件事,但一想到一会他吞了蝉会是怎样一脸怂样,便忍不住故意去逗他。 隔了渐熄苗头的篝火,温浮祝晃着手中树枝在他面前乱颤,「尝尝。」 「不,不必。」 谢常欢果断回绝。 「你吃进嘴里了,便会慨叹世间怎有此等好吃之物了。」 「真不必。」 「常欢,你是不是怕虫子?」 「并不怕。」 「那为甚么不肯吃这个。」 「这是两码事。」 「哦~」温浮祝微高昂了调子又拐了一折渐落了音。 於是乎,他既然不是怕虫子,只是可能不敢尝试吃掉这个东西,所以一会扔进他嘴里,也是不会多惹他生气的。 温浮祝又寻思着,谢常欢这个人至少该不会是生自己气的吧? 却也不知怎了,忽然忍不住在内心将江墨同他比较了一番。 当然了,仅仅是从恶作剧这个角度来思虑会不会生气这么一说。 江墨是从小被自己整惯了,因此日久天长的只好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自己的整蛊。 同理言之,常欢早晚也是要适应自己的这种顽劣性子。 只不过,这么多年在茶渡小筑里同他言欢的时日,确实是没怎么真的暴露过自己的恶习。 温浮祝又咬下一只蝉来,一边静默的嚼着,一边不时的瞟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52 眼谢常欢。 谢常欢觉得这顿饭真是吃的战战兢兢,甚至就怕之前獐子被温浮祝剖肚塞了些调味的野果草味时叫他顺手塞进去了甚么不伦不类的东西,好在心惊胆战的吃完大半只獐子后,并没发现那些个球球蛋蛋的玩意。 而温浮祝那根树枝上原本串的密密麻麻的蝉也尽数清空了。 这人是得多可怕啊。 谢常欢走到一侧去消食兼带顺马毛,一边寻思起温浮祝吃东西的口味,不由得就在心底恶寒了一把。 这边刚顺了两下,便听见身侧有脚步声响起,谢常欢警觉的侧头去,只瞧见温浮祝在拾压在一旁石块下的缰绳。 两手空空如也,应该不会有甚么非逼自己尝试一下不可的心思。 谢常欢继续惴惴不安的顺马毛。 可屏气凝神了半晌也不见的温浮祝有其他动作,他也不喊自己的。 谢常欢忍不住了,狐疑的回过头去,只瞧见温浮祝双手拢着袖子,牵着缰绳,微歪着头一脸温柔笑意正看着自己呢。 谢常欢的喉头不由自主滚动了下。 那甚么……古人诚不欺我也,都言月下观美人总是别有一番韵味的。 总是……别有一番……让人想吻上去的韵味。 又想起这人刚吃过那甚么,谢常欢忽然又想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可是这样的温浮祝确实很诱人啊。 温浮祝的笑意加深一层,压低了嗓音略带沙哑的音色更加拨动谢常欢的心弦,「你老盯着我瞧甚么?」 谁让你一言不发站我身后的! 我不回头瞧你我瞧谁?! 本是想同他玩笑回去,却甚么也说不出口,一味的压着心底难耐的情愫。 两人又是这般相寂无言对视了半晌,谢常欢终于忍不住一甩手扔了缰绳,大步踏上前一把揽了他的腰一手按住他肩膀,唇便堵了过去。 温浮祝的笑意更深一层——兔崽子,总算是看动你了。 舌尖微勾卷起提前压进腔侧的半只烤蝉,温浮祝一面顺从的张开了嘴,一面干净利落的将其推进了他嘴里。 谢常欢原本还深情闭起的眼睛一瞬间瞪大瞪圆了。 刚想往后退。 温浮祝那只手却不知何时扣紧了他的后脑,迫他退不得。 倒是这干了坏事的人先撤了嘴,只不过没离的远,鼻峰仍能擦着他鼻尖,垂眼而望也是他低的不能再低的眼睫在月色清辉下投的那一面清淡阴影,呼吸微微扫面,顺着毛孔便钻入彼此肺腑,肆意交缠的名为诱惑的气息,连张嘴多喘一口都怕先行破坏了这个太过暧昧的『温度』,一瞬间便也不知先前入口了些个甚么东西。 ——不,不恶心的。 在他重新吻上来的那一刻。 第二次他先主动了。 谢常欢也忍不住笑。 ——好吧,虽然这东西看起来吃起来想起来都十分的恶心,但我敬你这次行了件趣事,便……便算作将功抵过罢。 直到二人都吻得气息微微有些不稳时,温浮祝当先放开了谢常欢,尔后想也没想的跨步上马。 一下子情绪还有点乱,一是没想到他那么从容的接受,二是没想到他也没有甚么太多怪罪的意思,倒让温浮祝有点不好意思,这么一不留神,便上的是他的马。 谢常欢恶狠狠的又将那半只蝉在口中一分为二,吞咽下去了一小块,觉得味道还是不赖的,不过还是没过的去心理上那关,此刻瞧见温浮祝的糗态,只嘿嘿嘿的发笑,「你上我的马做甚么?」 温浮祝一愣,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然后轻功一跃跃回了自己的马上,当先往前慢晃了两步。 谢常欢挑挑眉,也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心说嘴里这只蝉味道还能不错大抵是因为沾了老温的口水,此刻只催的马快步上前同他并排,侧着头一个劲张大了嘴伸着舌尖乱颤,含糊不清道,「老温,谢谢你的烤蝉。」 温浮祝牵引马头往旁侧移开,暗道了句不妙,总觉得谢常欢是会恶心回来的。 「你瞧你瞧,我又把它吃了一半,它现在变成甚么样的尸身了呀?是肚子还是翅膀留在外面。」 温浮祝扭跨,再度迫着马离远了他。 「老温老温……你快看看好告诉我呀,我自己看不到哟。」 「……吃个虫子你难道还要了解自己如何把它分尸了才能安心的吃拆入腹么?」 呦呦呦,终于炸毛了。 谢常欢狭长的眼尾一眯,上挑的更加厉害了,直勾勾的盯着温浮祝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这才心满意足的将这最后一丁点吃进肚里。 尔后继续一路跟着他,一路盯。 温浮祝只当他是还为刚才那事忿忿不平,倒索性坦然的让他盯着去好了。 可没想到又这般一前一后行了小半个时辰,这人忽的又仗着自己胯下是匹好马壮马,硬生生再度挤了过来,尔后倾着身子非将他那尖的足可当暗器似的下巴卡进了自己肩窝里,整个人也跟没了骨头似的软耷耷的靠在自己身上,呼吸轻吐,月下风柔,他轻声道,「老温……你以前有没有像刚才引诱我那般勾引过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这句话忽然便唬的温浮祝一愣,随后略微侧过了脸,脸颊无意间蹭过他头顶的黑发,忽的便像是蹭了一团乱麻在心。 「你甚么意思?」 ——我其实并没甚么意思。 谢常欢不愿这时候抬头看他,总怕两人忽的剑拔弩张起来。 於是只好继续盯着他衣领下微露的白皙胸膛看个不停,借以缓解心情。 ——十三寻曾经这么问过谢常欢,问他,「你就没有想过这个人的财路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他温浮祝是个隐士、本该没甚么金银来路,但是吃喝用度皆是不愁,一言一举也绝不像是为生计所困的人。 问题是,这人长得还、还…… 所以不止一个人曾私底下这么问过谢常欢,「你说他这个人是单独居住的,那会不会、会不会其实是被甚么人给包着的……毕竟有时候有喜欢玩弄公子这种癖好的,不可能真往家领吧。常哥你也说过他那个人其实身份很特殊,那么包着他的那个人,自然也不可能是甚么地位低的人。」 当时他听了这话总是要跟这群人干一架的,这么讲我老相好,你找打还是找死啊?! 可到底也是有几年去茶渡小筑的时候,未曾不是底翻天的找找看有没有甚么可疑的东西。 只要去了他那儿,他铁定是要把甚么都翻一把的。 没甚么特殊之处,只是一个人生活的迹象。 而且,那时候自己身上事还多,谢常欢每年总是不定时的去寻他。 次次都寻得到,偶尔一两回他不在家,那必定是到当日初见河溪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53 处钓鱼去了。 ——如果他真是谁人的那甚么的话,那总得有那人来找他、或者他和那人去了哪里的情况而不在家吧。 而且自己的行踪也太过飘忽,每次又不是商量好了去找他的,多是搞突袭的次数多。 所以谢常欢後来更加有底气揍他们了——说一次往死里揍一次,只揍的统统闭嘴没人再敢胡乱揣测这件事。 总以为自己其实已经足够了解老温了,可这次叫他陪着自己一出来,谢常欢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 便是连吃甚么的口味,也不曾多留心过。 起先总想甩脱自己那一身事,然后干干净净的站到他面前来——自己没有身后那一屁股的债,亦没有还不尽的恩情。自此之后我不再是任何人,我仅仅是你的谢常欢。 可你真的也仅仅是我的吗? ……一开始未曾不是信过老温他自己所言的,财路是来自于他的暗器流通。 可聂白那日回来后偷偷同他讲的话,到底像是一颗暗刺扎进了心底,驻了根不说,就恐其还会发了芽,自此愈长枝叶愈旺盛,倏忽间便遮天蔽日,遮住自己一颗本就辨不太清的真心,也再也无法停止下来猜疑。 尤其是,谢常欢知道的,温浮祝身边原先真的存在过那么一个人。 有时候也不是未曾揣测过——欸,那俩人是不是十多年前吵了甚么架?於是互相不搭理谁了?温浮祝也搬出来独居了?所以才叫自己找着了形单影只的他? 可怎么……又联系上了呢。 似乎也得知了自己缘何那么招羽鸦恨了——自己除了大赌伤身小赌怡情闲着没事逛逛花楼听听曲子捎带杀杀人放放火之外,他可真是压根没做一丁点要逆了隗昇的事情啊!凭甚么便要被羽鸦盯上? 简直莫名其妙!简直岂有此理! 说真的,十多年前他第一次遭受羽鸦的暗袭之时,他百思不得其解,後来被羽鸦轮番攻击的狠了,他就已经习惯成了自然,倒也懒得思索是为甚么了。那帮狗腿子,可能只是看不惯自己吧,反正自己又不可能真落在他们手里玩完儿,那自己且自顾逍遥好了,由得屁股后面一群追随者,有甚么的? 起先还寻思过,莫不是那个暗中情敌盯上了自己,可再仔细一想,时间对不上啊,十多年前,自己还没找着温浮祝这个人呢!那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吃的哪门子的鬼醋? 所以谢常欢也一直在说服自己,其实那俩人之间没甚么的,可能自己只是曾经做过些甚么让隗昇高层看不惯的事罢了。 如今其他消息一综合,又想起前些时日的事。 谢常欢就挺不是滋味的。 说白了,正如他前几年不敢老是烦扰温浮祝——那因为他自己身上带的事太多了,自己不是个清清白白的人,所以他才拼命的想把所有过往统统斩断,这才有底气一清二白的站到他面前去。 如今,真站到这人身边去了,才觉得,自己仍旧那么那么的渺小。 那么那么的,不可与之相配。 他谢常欢一生真没求过甚么别的,甚么事基本都是人家求到他门上来了,他这才又勉为其难的应下了,後来承了许多恩情,再到日后交友广泛,广布天下,实际都是一个顺其自然的结果,没甚么特别的争与不争。 所以他其实挺不愿掺和一些不干不净的事。 尤其是,在感情里面有杂质,他受不了这个。 此刻又转念想着——许不定羽鸦的人现在便有暗中紧随的、也许不定那个人也在屁股后头跟着,不知怎了,忽然猛的一抬头,顺着他的下巴颏便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接着双手也恶狠狠发力将他勒进自己的怀里,头一次带着点怒气去堵他的唇。 温浮祝没想到常欢这是又抽了哪门子的疯,只当他是刚才那只烤蝉吃后反过恶心的劲头来了,起先还顺着他,心说捋捋毛,别真生气甚么的。 可没想着这人手上使的力气真不带虚的,搞得温浮祝觉得自己整个后背都要被他勒碎了,便忍不住提肘克在他胸前,想要迫他松手。 忽然间舌间尝到了丁点血腥味。 温浮祝忍不住低吟了声,也带了点真动手的气力二度去迫他离开自己。 谢常欢被这一下抵的终於是后退了些许身子,只是又一个猛子扎回了温浮祝怀里,二人□□的马也被刚才的动作激的有些想要乱扬身子,此刻又扬不得只好一个劲刨地猛打响鼻。 都说马是通主人性子的,那匹马先是被谢常欢所救,後来又不知跟了他多久,此刻这般浮躁…… 温浮祝愣了愣,心说谢常欢倒也跟匹难以驯养好的野马似的,此刻也不愿细思嘴里的血腥味,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你到底怎么了?」 「温浮祝,我喜欢你。」 他发声闷闷的,像是个没抢着甚么糖吃的孩子。 温浮祝愣了愣,随即淡然一笑,声音柔的像今夜月下暖风,「谢常欢,我也喜欢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w= 跟大家分享个生活小窍门?(或许并不。。) 事情是这样的,咳~ 我前阵子出去浪的时候,为了赶早上一班高铁走的太急了,然后手上常带的一串佛珠忘在酒店了。。。 (其实在这之前我前前一阵子的时候就已经丢过一串我母上大人亲手给我串起来的桃胡。。。只不过那个是放在我背包里,而且很久之后我掏包才发现没了的。包挂袋位置比较偏,很容易被甩出去,而我单肩往上挂包的时候总喜欢帅气的一甩。←让你特麻痹耍帅)(母上我不要跪搓衣板你原谅我!) 于是当时就在过安检那时候,我一抬手才发现手上怪怪的,直到坐上座位了才“啊!卧槽!放我下去嘤嘤嘤!” t t然后车已经要开了,哪怕酒店就在高铁站旁边就5分钟我特么也来不及狂奔一趟了啊! 虽然那佛珠并不贵重,但当时看到很喜欢就立马买了,再加上。。。戴了一阵有感情了啊突然觉得它要落到别人手里或者直接被冲马桶了怎么办。 当时正好在和一个前辈联络安全问题,顺道就吐槽说这件事。 然后我这位前辈以一种“你是煞笔吗”的语气告诉我: 【——只要是全国连锁酒店,你去打电话前台,他们能找着,就可以邮寄回来给你,噢当然这个邮费得你出。】 对,要分享的就是这个技巧。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就我一个人能粗心大意到这种情况。 然而其实也并非全是粗心的成分,毕竟那天起来的有点晚赶路太急没来得及仔细检查。大家可能也会碰到这种囧的时候,这个时候你只要打回酒店那边就ok啦。 然后就是顺道报个平安,我的佛珠几经辗转现在已经重新回到我手上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54 啦=w=它一定很怀念我的体温。(佛珠拟人:我的主人是个自恋狂我好嫌弃他我才不要被他天天戴在腕子上摩擦摩擦~)【我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再就是提醒下大家放暑假了吧都,呵呵哒都得出去浪了吧都,退房前一定都给我好好检查一遍房门啊摔!活生生的栗子就在你们眼前!=w= 暑假愉快。 ps: 我才不会说我今天上游戏竟然领到了暑假礼包呢哈哈哈。 再就是我果然对年龄大的人有一种天生的膜拜感啊各种阅历都好棒,能及时把我这只迷途的小羔羊领回歧途……哦不,是正途。(毕竟我当时朋友圈里同龄人的回复都是“哈哈哈你个傻屌好粗心哦”“找得回来吗?”“找不回来吧。”“哈哈哈哈喜闻乐见。”“哈哈哈我也在酒店丢过东西。而且没找得回来。”【哈哈哈你们哈哈哈个球啊我摔!】“什么时候下高铁晚上副本来不来?”“号给我缺一暴力输出你不来我开你号顶上。”“丢了就丢了吧,你那玩意又不值钱。重新买呗。”【我日戴久了会有感情好吗!哪儿能说扔就扔啊!】“在外面浪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啊!游戏城走起!美食走起!”【……这个可以有。】) 【自以为在三次元里是一个足够严肃且正经认真的人,至少在同龄人面前装领导者在小朋友面前装前辈都足够担得起一本正经。 可现在仔细回想起当时在电话里交谈的那个语气又懊恼又是烦闷和我长辈在电话里那种沉声冷静的“你是煞笔吗”的语气真是形成了鲜明对比233】 印象最深的那句:→【“慌什么慌,佛珠没了又不是你人没了。”】 还好当时没打通我父上的电话,我觉得要是打通了父上电话,他的话应该就是 【“一点破事就让你乱成这样成何体统!”】 (不,等等,现在来看为什么我的长辈们都有鬼畜属性。。。)(扶额。) 再就是,当初写悬灯的时候,曾经写过: “失而复得”这四个字向来需要运气。 【当初是为了剧情顺口写了这句。但这句话对我印象也很深,因为牵扯到文中几个人一直在失而复得几个人的信任与情感。更多的是想注重精神层面。 【然后真的经历过这种事……才发现这四个字不止需要天大的运气,还需要莫大的担当。 感悟又深一层=w=嘤~ 祝各位暑假愉快哟~ ☆、第三十六章。 「所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温浮祝有点无奈,哪怕重新恢复常态的又夜行了小半宿,他在心底也思索不出谢常欢刚才那一举动的初衷到底是甚么。 果然呐,情之一字终归毁人。 连他竟然也开始有想不明白问题的时候了。 「没怎么。」 谢常欢也调整了会儿情绪,总归是不该怀疑老温的才是啊,可是有些话,他不问,他就不说。 他问了,他还不说。 你说气不气人。 又在齿间碾压了三四番,谢常欢到底忍不住又开了口,「老温,你先前遇见我的时候……」 「我就再没喜欢过别人。」 温浮祝可算是想明白问题的突破口在哪了。 此刻不等谢常欢问完,便已胜算满满的回过头来。 ——所以说,自己先前真是亏了他太多么?谁叫他那么没皮没脸的,总觉得这种勾心话不必说太多也能叫他安心相陪在侧。 毕竟他温浮祝并不是个太喜欢讲情话的人,有甚么事情,他也都喜欢身体力行的去证明。 所以说原先莫名其妙死在温浮祝手里的人,也适用此理,他们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为甚么会被盯上了,杀人的时候温浮祝也向来不喜欢和别人多作解释,亦不废话,他只证明结果。 可,可这般忽然要和谁人有了共遣余生的打算,温浮祝也觉得,自己的一些老习惯得改改了,偶尔说些甚么安抚的话好像也是必须的。 但心里晃过去但凡是能跟情之一字沾边的话,还要面对着这么一个跟自己一样的大老爷们说出来,温浮祝总觉得有些难为情。 ——我陪着你你陪着我便是了,纵使生死无常,纵使夏雨寒霜,我身边一直有你,你身边也一直有我,这不就已经够了么? ——好吧好吧,其实先前倒也没舍得让这么有趣的人同自己真就一同被栓牢在这遮天蔽日的鸟笼里。可现在,这人已经飞不出去了,自己还客气个甚么劲呢? 「那,那之前有没有人对你动过甚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有的。」温浮祝咳嗽了一声,再开口时莫名其妙便带了份严厉之意,哪怕唇角带笑也让听者浑身一寒,「还挺多。後来,那些摸过我左手的人让我剁了左手,摸过右手的剁了右手。还有个存了想猥亵我心思的,被割下脑袋喂狗去了。以上所言是比较常态下的情况,偶尔一二登徒子赶巧碰上我心情好了,我一般就拿他们试新作的暗器,或者试新配的□□药效了。」 温浮祝勒着马后退,退至与他并排的位置,然后施施然的伸展开自己的手臂揽过了谢常欢的肩,这才微侧了脸,略敛了眉,但这次绝不像往日那般温柔模样,好像这人终于把他温和的面具卸下,眉梢眼角俱是丝丝寒芒微敞,毫不掩饰这人的野心,亦不掩饰这人的狠戾,可他的话语却非得拿捏的极轻极轻,轻的像是在哄骗着婴孩入睡,「所以啊……常欢,现在你再告诉告诉我,你是不是特别庆幸,我还没把你剁细碎了去喂狗?」 「老,老温……不是吧你……」 「怎么不是?我唬弄你做甚么?」 谢常欢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瞬间便觉得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好似有万千锋芒蓄势待发。 自己一瞬间就透心凉的成了个气囊,可以撑个旗杆挂起来在风中飘呀飘了。 「我早就说过,你的那些朋友不一定看得惯我,我也融不进去。我这种人,看起来可能是长得像是会招人的那种,但是,我究竟是不是那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 「我不知道有人是不是跟你说了些甚么嚼舌根的话。」温浮祝声色一字比一字更哑,再也没有常日那种柔和之意,「你今天很是反常。你这么盘问我,也叫我很不开心。」 「这一路本是陪你南下的。说白了,是我想陪着你。我可没心思陪别人胡闹,亦没心情笑脸迎人。」 「所以,是不是我当初不出我的茶渡小筑,不陪你走这一路,我们两个能更和平共处些?」 得得得。 谢常欢一听温浮祝这么说便知他是生了气的。 又听见他不愿陪自己同路,更是心急,心说为甚么要怀疑他呢? 纵使这个人是有点隐秘暂时未同自己讲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55 开,那是不是跟他的特殊身份能牵扯上,所以才这般不能事事点明?兴许以后,就透彻了呢。他总归会有把一切同自己讲清的时候。 本来是想气势汹汹的问下去,关于那个暗中情敌的事的,可现在听温浮祝这么一言,便知就此打住才最为明智。 因此谢常欢强压下心头所有话,伸手去抓牢了他的手,「温浮祝,我不会让你后悔跟了我的。」 温浮祝冷笑一声甩脱他的手,「谢常欢,你还敢跟我玩声东击西这一招了。」 「欸?」 「是你跟了我,今早你还信誓旦旦同我讲些甚么将来随我呆在茶渡小筑,呵,好你个谢常欢,晚上便打算跟我说你今早全都是在扯犊子的?」 谢常欢一愣。 心说这人果然如老风所言的那般斤斤计较。 可是斤斤计较的他喜欢!这证明他是十分在意自己的,连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认真记住呢! 於是忙不迭改口,「是是是,我没后悔跟了你。」 ——这话一出口才觉有点情急,总觉得自己入了一个天大的套子,可诚如温浮祝刚才所言,他现在翻不了供了。 只好干瞪着眼摆出一副吃瘪相来。 温浮祝这才略恢复点当初的温和善意,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谢常欢,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我温浮祝那套规矩得改改了。」 「欸?!」 「比起你不放心我……呵呵,我顶多是看起来招人的样子,也都是别人来招我。我回敬他们,只不过处于自保罢了。不像是你,你净会出去招惹别人、所以从今天起,你让我看见你摸别人的手,我便回来剁你的手。」 「欸???!」 怎么好像搬起个巨大的石头直接砸死了自己的感觉啊?! 温浮祝内心冷笑,他身上是有很多谋客不能有的缺点,但同样,他身上也有作为一名谋客来讲,最为出色的优点——谁不知道,攻心为上这一说? 而谢常欢的那群朋友素质果然也太低了,自己长得像是个招人的样子,那他谢常欢就不像么? 谢常欢只不过比自己更咋呼更泼皮一点罢了,自己只不过习惯使然的喜静罢了。 怎的就要莫名被污水泼上身? 温浮祝其实到现在还存着点当初的小孩子心性——正如他愿做隗昇的谋客,只因当初那群人黑心,黑走了他的亲人、恩人,所以他才发愤要做比他们更黑的那个暗中黑手。 是了。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懂了那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永远只有恶鬼才配与恶鬼一斗生死,毕竟座上金莲都是要靠大智大悟去感化世人的,他们忍常人之不能忍,渡常人之不可渡,可他温浮祝甚少能忍,甚少能渡。他不相信这一套的——要怎么去相信?在隗昇的寝殿里夜会了一番梁上君子,你要信他是在这错乱纵横的弯曲小道里迷了路,还是更偏向于这人是为了甚么情报,抑或单纯夜袭? 并不是他真的就想去算计别人,而是他必须自封六欲七情,凡事做最坏的考量,布最能力挽狂澜的局。 他要做的,本也就是变成诡恶泥潭里最恶的一只厉鬼,他要去和那些黑暗厮杀,他成就一个大恶是不假,可若是隗昇平稳,他便又能及时压下自己的这股子恶。 所以,恶的最极面,亦是大善。 不过他从来不在乎自己究竟是善还是恶,正如世人所谣传之江墨几多不好,他也不怕将来有人会泼他些甚么脏水——那些同自己压根没有半点关系的人啊,他们的话,他又做甚么要去入耳呢? 清者自清,明者自明,他温浮祝一点也不喜欢去招惹别人。 但你若是招惹过来了,不奉还回去千百倍,我他娘便将头拧下来给你当板凳坐! 正是靠着这样心狠手辣的手段,所以得罪过温浮祝一次的人,几乎没有几个是能有命得罪他第二次的。 他这个人,一点也不喜欢给别人留后路。 此刻恰逢谢常欢自个儿作死,如此大好时机,他也一定不会给他留后路。 不将他后路挨个彻底的封死了,逼得他将来不得不随自己走,不得不跟他身边那群所有有的没的人斩断干净,他便以后也跟着谢常欢姓了! ——早就警告过你的,千万别招惹我。 你还偏偏不信。 这不,报应便来了。 「老温,除你之外,我之前也没喜欢过别人的。」 「哦,」温浮祝不冷不淡的应了,「那你就敢保之前没有喜欢过你的吗?」 「啊?!」 「虽然死者为大……但是你今晚让我十分的不开心,我也只好把陈年旧事拿出来同你扯一扯,不多说别的我後来认识的,只说先前的,再言句不敬语,当初十三寻有没有喜欢过你?」 「天呐你在想些甚么?!」 甚么球球蛋蛋的玩意啊十三哥为甚么要喜欢自己?!只不过是关系比较好的酒友罢了!酒友而已! 「喝醉了有没有同床睡过?有没有酒后乱性?毕竟你是个断袖。」 「不是老温你……想的有些过了……」 「我想多了?」温浮祝更是狠收臂膀,将他的脸迫的不得不可怜兮兮的抬起来仰望着自己。 这才又继续冷声道,「聂白又喜不喜欢你?」 「……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些甚么鬼啊!」 「谭谌喜不喜欢你?」 「……温浮祝你该去看大夫了。」 「秦娘喜不喜欢你?」 「老温我不喜欢女人。」 「那之后还有我从未从你口中听闻的那些个朋友弟兄的名字吧。」 温浮祝松开了谢常欢,将他一把推远了,这才转过头去,哑声道,「真若论起来猜疑,我猜你一颗心到底放不放在我身上,可比你猜我要累多了。毕竟我没甚么朋友。」 「你将来没了我的时候,你一甩身照样鱼入大海,有这么多颗水珠供你存活。」 「常欢,可我没了你的时候呢?茶渡小筑里,本就只有我一个。」 谢常欢疯狂的抓头发——他不该问的他究竟为甚么要问啊他为甚么要这么作死啊! 一句老温你听我解释还没出口…… 便瞧见温浮祝又微微扭回头来,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所以我是不会轻易动情的。」 我若是动情,千念皆输。 纵使我还要为隗昇出力,我永远也不可能把所有感情专注的投入到你一人身上。 但是我可以将我所有能给的,都给你啊。 可你呢。 你若是对我没有百分之百的信任,我又如何敢赌同你道出所有实情?! 毕竟……他温浮祝之前犯过一次错了啊。 当初那个小孩子。 也是他温浮祝一生的暗刺。 总以为……不会出问题的,可恰恰没想到,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56 问题便出在自己连想都没想过的,私情这二字上。 从来没想过那人会为己所用,仅仅是想被自己一人所『用』罢了。 后悔那么早同他讲出所有,后悔同他交代出各种背景,亦后悔,告诉他他的真正用途和作用。 那一次,温浮祝本也是十分笃定的。 可没想到乱子出的他措手不及,千万种预料猜测都未曾设想过如此局面,踉踉跄跄从他房间里出来时手上的银针几度落地。 最后还是江墨替他细心捡好。 他问江墨,「我是不是犯了一个很大的错?」 江墨冷静的反问,「你是指杀了本不该死的人,还是指你作为一个谋客,忽然做事情操之过急了?」 温浮祝一瞬间呆愣住,浑身血液慢凝出一身寒霜。 「温浮祝,你不能再是一个人了。」 那夜江墨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头,他比他高出大半个头出来,本也就是个大哥哥似的。 「我也不能再称之为人了。」 「你从选定抉择的那一天,你就有个代名词叫做罪恶。我便叫做战争。」 「从此之后,我们哪点能由己?」 「今夜你没有犯错,你消除了隗昇的隐患。可你其实也犯错了,你作为一名谋客来讲,最忌讳心浮气躁、办事操之过急。既然一开始你并没笃定,何苦同他讲清所有?」 温浮祝空张了几次嘴,也说不出甚么辩解的话来。 他笃定的,他笃定他一定能为己所用的。 可超乎了他的预料…… 他承不起他喜欢的感情,而这感情,若是一种隐患,那便十分棘手了。 死之一字,简直走了个最下策。 所以如今温浮祝迟迟的不敢同谢常欢讲清这一切,就是怕再一次重蹈覆辙。 他不能错的。 毕竟这个人,是谢常欢。 可,可一旦错了呢? 温浮祝浑身忽又一寒,好似又回到前夜雷雨间,身后轰雷炸响,一瞬劈透自己五脏六腑,六欲七情。 「老,老温……」谢常欢现在也觉得自己舌头有点打结了,更觉得好像前几日培养出的所有增进情谊的东西也都成了浮云,只怪自己今晚上的一时猜疑,竟还让他想到了源头出在自己朋友向自己提到的话头上,一时脑子里乱麻一团,两厢皆乱。 可乱归乱,也知道自己要牢牢跟上前去抓住他的手腕子,只一个劲的重复道,「你别多想了,他们是好朋友,不可能对我存了那种心思,我也自然不会对他们有那个心思。他们若是对我有那个心思,我也早就不同他们做朋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  7-14通知: 这一章完了后停更1-2天,才会恢复更新。 所以这两天不要等啦。 ☆、第三十七章。 谢常欢刚才那句太过慌乱的解释竟然还是带了点小孩子口吻的……不必多想也能知他方才有多慌多急,都语无伦次了。 温浮祝一瞬间便有点不忍心诱哄他说出更多将来能让他悔的肠子都青了的言论,故而最后只是略显宽厚温和的拍了拍他的手,不多说不多安抚却也不再多加出口犀利言语,径自默默同他相行无言。 谢常欢犹自惴惴不安,可是想多说甚么又怕再说错,惹了温浮祝更加不开心。 胯.下的马今日也不知怎了,燥的十分让人恨不得多抽它几鞭子,可现在他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呢,又怎么敢做出太多大举动来。 温浮祝倒似乎是瞧出点不对头来,下半宿浓夜月色更深了,竟还起了点薄淡林雾,他轻轻触了下谢常欢的胳膊,「你我策马吧。」 语毕竟也不管谢常欢的反应,当先一夹马肚子,激的它直愣愣便蹿了出去。 谢常欢一愣,他自己这匹自然是万中挑一亲自选出来的马,这般奔马输赢几乎一眼而论,怎么还会突然间要比策马这回事呢……在心底略作思量,他便也忙不迭紧跟而上。 眼前便是那人一袭月隐青衫穿梭于林间罅隙,光影错转,浓月浅淡,黑丝顺风而逆便遮了他半脸清寒。 温浮祝,你竟然也是有这种表情的。 这种凌冽的,从不被旁人所觑见的野心。 谢常欢也不知怎么了,忽然便勒马驻足,刹那凝练如柱。 ——他忽然想赌一把,赌一把这人究竟将自己看的有几多重。跟来的那些……是羽鸦吧。 温浮祝是个办起事来永远有无数备用方案的人,此刻谢常欢忽然不按常理出牌,他也从容不迫,只一牵扯缰绳引了□□马匹猛的高扬了前蹄、一声如洪嘶昂,接着他人也如箭影急蹿而回,脚尖微点树干,旋身带风,袖针暗涌。 又是一下子蹿到谢常欢身后的那棵树干上,温浮祝一手扼住那个刚才跟来的杀手脖颈,连血带肉的便直接掐下了他的喉头,接着连这点器官都不肯浪费的当做暗器,灌了九成内力又恶狠狠打在十丈开外处——那另外一个暗隐杀手,也被一击毙命。 朗朗月华下,这人拾起衣角来擦了擦自己手上血迹,温和的笑着抬了头,定定的瞧他,「为甚么不躲了?」 谢常欢尴尬,「腿,腿有点抽筋,刚才没迈的下马来。你知道的,我又不擅长马上搏斗。现在也抽的厉害,怕是也控不了马。」 温浮祝觉得谢常欢这个借口好笑,但是也不去戳破,只继续柔声道,「那我扶你下来,我背你走?」 「好啊!」 这倒回答的挺爽快。 直到将这沉沉的人架到了自己身上,温浮祝才想起刚才杀手尸体的事。 ——不会是江墨派来的,这是他和江墨之前就商量好的,毕竟若是自己人佯装攻来,兴许在聂白谭谌面前,温浮祝还能搜着法子避开他们而巧妙与之联系,但是在谢常欢面前,他必定要下狠手。这个情况之前就同江墨说起过,故而也私下约定好了尽量别在他和谢常欢一起走的时候他们佯攻。 如此这番想来,这群人不可能是羽鸦,那便是江墨之前提过的那些『伪』了羽鸦的东西。 倒不知有何居心。 温浮祝在内心粗略估量了一把,便渐收了这个心思,只是等到真去背起了谢常欢,温浮祝再想将他放下来,同他言几句,「你且等等,我去看看那群杀手再来」便显得太过突兀,说白了,温浮祝既然是个隐士,那他就不该是个多管江湖事的人,自然也没有甚么好由头去察看一番,又想起谢常欢生辰那天,就是因为自己翻查尸首翻个不休,才惹得他问了好几遍,最后气的索性摔了酒坛子走人。 ——若是真为了甚么物、甚么事,那该跟来的早晚还是能跟来的,故而温浮祝决定暂时放过这个线索,只背好了谢常欢,又让他牵好了马绳,默不作声的往前走。 又这般行了大概能有半个时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57 辰之多,谢常欢开始听得温浮祝的呼吸明显变成一种喘息时,仍旧半死不活的赖在他身上。 温浮祝也不让他下去,除了脸色更加潮红些,呼吸更加粗重些,双眸仍旧坚定的看着前方,借着月色隐照,他那一双水色眼眸中的柔意头一次冷冽的叫他不大敢真去相认。 ——原来,真的生气的老温,是这么吓人啊。 ——明明没怎么多动声色,却偏偏叫人畏惧的厉害。 「毒解开了没有?」 谢常欢不安分的搭在他肩膀另一侧绕着他发丝玩的手指忽的便顿住了。 「……你知道?」 「不然你真舍得让我背你这么久吗?」 身上的薄汗早已浸透了衣衫,后背同他胸膛紧密贴合的地方便更如沸石滚烫——滚烫的似是一人内力浑走不休所致。 「舍不得。」 谢常欢擦着他脖颈偷了个香,这才从他身上跳下去,单手也从自己大腿外侧一抹,手心里赫然一枚暗紫小针。 这便是他刚才赌的东西。 温浮祝眸光一凝,一把夺过这针,仔细瞧了一眼,恨得直直一掌凌空擦着他的胳膊便拍躺了身后大树,「谢常欢!你胡闹些甚么!你若这毒靠内力逼不出来呢?刚才想的甚么如此分心神,竟然没躲开?好在这毒不真是甚么见血封喉的东西……」 ——那两个暗伏杀手射来的毒针我躲开了,这根是秦娘给我的。 在这人面前耍了把小心眼,还忽悠的他上了当,谢常欢也不知怎的,挺开心。 尤其是这人还为他这么气急败坏。 温浮祝压根没料想到谢常欢会有能骗他的时候——以前刚接触那时候还时时刻刻堤防着这人,但自从打从心底接受他的那一刻后,温浮祝便放下了一点戒备。尤其是此刻生死关天,关乎到命的事情了,他缘何要闲着没事骗自己?骗自己甚么?总不可能是拿命来骗自己说些关心话吧? 简直可笑。 他谢常欢不可能是这么可笑的人。 因此温浮祝便只是心下暗自恨,恨自己只要是在谢常欢身边这人便必得有分神的时候,估摸着刚才俩人那似是吵架的片刻,自己又言重了些,他便怕的厉害了,才会一时晃了心神叫敌人钻了空子。 此刻刚想出口说些甚么『不然我们还是分开走,你告诉我最终目的地,我按时去汇合便是了,这样对你我路上都能更安全……』,这般循循善诱的话语第一字还未及出口,鼻端便忽已嗅得一二丝火药之味。 温浮祝浑身一僵,这是风捎来的气味……该死,倒不知江墨他们动没动身,眼下谢常欢在这儿,自己能找到甚么好借口追着这缕风气过去? 谢常欢也一愣,因为他有时候做点有趣小玩意也用过磷粉之流,故而此刻也是有点愣神,心说这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地方,怎么还能闻得到这种东西?而这种东西,又怎么会出现这里? 下意识便侧了眼风想去看温浮祝脸上的表情。 他……他是不是想去看看。 温浮祝心下急的厉害,这风只刮了这么一小阵,他只隐隐能抓着个大体方向,如果这时候紧随风向而去兴许还能有点收获,如果现下不跟去、回头联系了江墨再过来重寻蛛丝马迹,恐是晚了的…… 「老温,你闻到了吧?」 温浮祝微微点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点,「很奇怪啊。」 谢常欢也点头,「不如我们追过去看看?」 「不会耽误和秦娘谭谌他们汇合的时间么?」 「去看看又没甚么大不了,大不了瞅一眼就走呗~」谢常欢也说的很轻松,反正那风向是自旁侧吹来的,抻一头就走,他可不想看到温浮祝日后再托辞甚么借口不陪着他继续南下,反而老温孤身一人又绕回来独入陷境了。 也真是奇怪,他不是无意庙堂的么? 想归想,谢常欢还是不多言也不多表态,只尽量装出一份兴奋劲来,急匆匆的便翻身上马当先冲去。 温浮祝也松了口气,一跃上马,紧紧追着刚才那缕疾风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章。 顺着这条路又猛奔了近两里地,越往后路越窄,温浮祝同谢常欢迫不得已弃了马,打算步行过去。 好在谢常欢那匹十分的有灵性,叫他拍了拍屁股就滴溜溜的自个儿往回跑找小白了,独留温浮祝这匹拉扯的藏远了,拴在一棵不起眼的树上,这样也能给他们留条后路,等出来时俩人还可以共骑一匹再走。 拉扯过身前一堆藤蔓荆棘,俩人鬼鬼祟祟又穿过这个阴暗潮湿的洞穴,俏么声走到了光亮处。四下屏息感受了一番确实没甚么埋伏同其他的不对劲之处,温浮祝当先走了出去,这一步一踏出后,外面又是一片连绵山色。 奇怪,是两处相连起伏的山叫同一个洞给打通了么? 谢常欢这时候也跟出来了,同温浮祝四顾了一番,不等温浮祝开口,便已身形微动攀着山壁直嗖嗖的往上蹿。 又见他不知瞧到了甚么,接连飞跃了两棵树,尔后隐没在乱林枝桠里了。 温浮祝看的有些心急,心下破口大骂——你就算是好奇心旺盛也不是这么个旺盛法的! 他这般抛下自己先行探路了,这算甚么? 可那边谢常欢只不过是邀功心切罢了,心说老温想来看看,可能又顾虑自己在他身边——天知道他多怕温浮祝不愿叫自己掺和到他的世界里头去?所以他才这么迫切的想要打消他的一切疑虑,再加上,他确实也很想知道,这儿是哪儿。 只不过这半柱香的时间叫他越蹿越远,也叫他越蹿心下越没底。 「你倒还知道回来!」 现下作怒不得,温浮祝只好极力的压低了嗓音来骂——天知道他有多担心他一个人出了甚么事?为甚么如此冒失! 「刚才只是想看看这是个甚么地方,然后一气儿走太远了才发现……」谢常欢的眉目了也有半分凝重,「这能拐到我们要去的地方。」 「嗯?」温浮祝眉头也拧起来了,一时没明白过来是去的甚么地方。 「这里是个谷地。四周都是山,独它凹了进去,最前面那有条山路,是通向外面的……」谢常欢挠头,当初那张地图就他看见过,一开始还未觉如何,也没标注过这里有这么一个地方,因此他们一开始是要绕着刚才的那条山路绕一圈,这般走到这个谷地的唯一出路,再往前行进的。 没想到,忽然中间得了条捷径。 温浮祝愣了愣,随即反问,「你是说,如果我们今夜没发现这个地方,那我们就会绕着这个谷地周边的山路走一个大圆,然后绕到这个谷地的唯一出路又能同其他人碰着面是吗?」 「对。」 「那张地图……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58 」 「烧了。」谢常欢无奈摊手,「老温,不是我不想给你看,是我当时在雇主那边,拿『毒愈』同他换下了这个任务,他让我看完就当着他的面烧了。我现在只记得七七八八,就是记着最该走的路罢了。一开始地图上没标注出这个谷地的,我当时还在想真麻烦必须要绕一个大圈才能绕到那条小路上。毕竟那中间又有个崖隔开了,我们轻功再好也不是直接就能飞过崖去找东西的。」 温浮祝点点头,不多追究这个,只是在心下盘算着这个地方,究竟在前朝有没有甚么过往。大概是脑子放空了有十二年,他一时竟想不到这里有甚么特殊之处,此刻又被那时隐时现的火药味搞得心烦,索性不去想了——既然从这走也能走到他们要去的地方,那大不了就从这走罢!豺狼虎穴,趟一淌算了! 只是怎么同谢常欢说这事…… 「我瞧见前面有个小村庄,要去看看么?」谢常欢又往前蹿了几步,一脸的跃跃欲试。 温浮祝也没多想,毕竟这人以往行任务时便也时常想到甚么好玩有趣的便没影了,所以他之前才一直在心底无奈,这人究竟是怎么做到次次卡着任务时限完成雇主的需求?真是太没谱没调了。 此刻倒头一回感谢他这么没谱没调,温浮祝只揣着仍旧平静无波的一张脸,紧跟而上。 ******* 「你真也能在这种地方休息?」 「我怎么就不能了?」温浮祝笑了笑,单腿一别身下枝桠,又慢慢阖了眼。 「老温……」 「别逼我在这种时候揍你。」温浮祝睁开眼来又是满目冷冽,「你这么娇贵着我,是把我当做……」 「不不不我可没有这种意思。」似是想起上次不小心说了甚么惹他恼火,谢常欢这次可学乖了,只赶忙闭了嘴,弹开头顶上这沾露的小叶片,老老实实的扒着另一棵枝桠睡觉。 先前已叫他们折腾的过了午夜,此刻观察了一圈这个看似普通的小村子后,温浮祝和谢常欢共同决定藏在枝浓叶茂的地方猫过这几个时辰,等着黎明将起时,再佯作不小心误从旁侧那条陡峭小山路上摔下来的游客。 只不过……现在陪着他陷入这种窘境的,可是老温呐。 谢常欢觉得还是有点小难过,可又说不出甚么别的来,要怨只怨自己这个破职业……所以说日后赶紧甩脱了这个身份,只好好陪着他一起喝喝酒聊聊天看看月亮星星甚么的,也正经不错呐。 温浮祝……我真的不会让你后悔你喜欢上我的。苦就苦这一小阵子,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老丈……我们兄弟二人远游路经此地,结果我贤弟不小心失足从山路上摔了下来,这里放眼望去尽是崎岖小路,我又心疼他腿脚不便,便想知你们这儿有没有甚么可暂供借宿的地方,容我们兄弟二人叨扰一回?」 温浮祝只将整张脸埋在他后背里,懒得再暗地里拿针戳他。 今早一起来,温浮祝倒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近来又回到了当初那般夜不敢寐的日子,熬的太过晚浅眠,於是反而一乍醒之后虽会犯困一小阵子,之后却是更加清醒。 自己眼下正精神抖擞着呢,倒不知这人忽然犯了甚么抽,硬要背着自己走。 只不过这个借口还好,又瞧了瞧从这老槐树下到那小村前也不会多远,那他既然要装便从一开始装的像一些也挺好。 遂同意他的这个方案,由他背着一步步往前龟爬了。 但他也应该早就料到这人借了兄弟之由头,再光明正大的说些恶心话甚么的……倒是十分有可能的。 直到被这好心的老丈领到了一间构造十分奇特、还带着点清香的房屋里,温浮祝这才从谢常欢背上跳下来,只不过仍旧是『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桌边,坐下了。 从一开始,谢常欢想出这个借口来之时,温浮祝还很是疑惑了一会儿,「为甚么非要我装瘸的那个?」 「这样你就更能享受更好的待遇啦,有甚么事我也可以正大光明的照顾着你。」 温浮祝当时只拖长了调子噢了一句,一脸的高深莫测。 只不过真抡起养精蓄锐,观察周边这一点来说,温浮祝觉得他担了这个角也是不错,到底是能恢复点精力。但是,眼下有个更紧迫的问题困扰着他。 那就是——他俩之前为了逼真些,造出真是不慎从崎岖山路滚下来的效果,便也真滚了一遭的。 现下身上头发上皆是黄土泥垢,他得洗澡。 然后他现在是个『瘸子』,他的这个仁兄便必须得扶着自个儿一起洗澡了。 温浮祝挠了挠下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他暗算了一把。 只不过他倒不介意彼此坦诚相见,但问题是……他要怎么装个瘸子,还能不被谢常欢沾着太多便宜的去洗澡……这是个需要谋算的事情。谁知道周边有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自己?总得要装装全套才成。 彼时一条腿不能用,便只能靠手暗中打,再加上…… 不,不对。 温浮祝揉了揉眉心,他不是该来这里找那个火药源头的么?但是那个气味确实是消失在这里,也不能说是消失,至少让他偶尔还能闻着一二气息,只不过隐隐约约的,抓不牢实。 这般一想正事倒也不在意自己污了一身泥巴,只寻思着今夜必须得去暗探个一二回才行,要把这村子搞透彻。 亏着谢常欢玩心大,不然温浮祝倒也寻不出甚么太好的理由。 再加上……拴在那洞穴门口的马,估计也能引起江墨他们一行人的注意——如果他们跟来的话。 羽鸦果然不是最顶用的,自己果然也懈怠的狠了。 一个普通小村庄罢了,做甚么暗地里弄着些火药的东西? 正当温浮祝在寻思这些事的时候,眼波忽一猛聚,便忍不住悄然抖了袖中暗刺盯着了门口。 「推不开呀。唔。林哥哥林哥哥!门我推不开哟~」 「我来我来。」 这后一句动静倒是谢常欢的。 可先前那一句…… 等着温浮祝这边换回一张温和的眉眼盯着木门缓缓开启开合之时,便瞧见一个小娃娃嗖的一下钻了进来,还在死命的扒着门板,努力想把它推得更开。 谢常欢单手以内力抵着那个热气腾腾的木桶,单手又一使力,替那个小娃娃彻底大推开了门。 这时候身后头提着桶另一角的少年人也慢慢显现出模样来,眉眼平和,瞧着倒像是个与世无争的孩子。 谢常欢和他二人合力将这大水桶放到了中央,这才同他们道了谢,又打算给他们银两,那个少年人忙摆手,脸色也显现出几分羞赧,只一躬身抱起身下这个团子就赶忙往外面跑了。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59 谢常欢在身后哈哈的笑,也不多去强求他们真能收了这小费,直到重新合好了门扉,他这才扑到同样灰头土脸的温浮祝面前,怪声怪气道,「贤弟,就让为夫我替你好好沐浴更衣罢!」 这都一团甚么鬼关系! 温浮祝无奈笑,拦住了谢常欢伸过来的手,不冷不淡开口,「那少年人甚么来头,身上火药味好重。」 「啊呀,这可了不得了。他来头可大了!」谢常欢咋咋呼呼的分散温浮祝注意力,暗地里去勾他腰带,「你当真要听?」 「你可别告诉我这里就是一个卖烟花的小工坊。」 卧槽。 谢常欢搭在温浮祝腰带上的手一滞,「你简直是温神算,不不不,是神算温!你不如给我卜另外一卦,觑一下天命,我啥时候能上了你?」 温浮祝冷笑,俯下身来一把拽过他的衣领,同他唇间不过一指之隔,「你当真信了?!你瞧见这四处有做烟花的工具了还是……」 「套话就套出来了,你看刚才那俩傻小子,」谢常欢忍不住又往前去凑了一寸,唇齿微启便是擦着他的唇瓣微过,「一瞧就是十分容易被套话的样子。你若是不信,那大不了我们夜里出去看看有甚么不对。」 温浮祝点头。 眼见的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他还没眼见着。并不是说他不信谢常欢的言辞,只是他必须得亲自瞧一趟,这样好有一回自己的判定。 将来在此之上的抉择——比如说,放过这里,还是不放过这里,那都是只和他温浮祝一人有关系了,怎么着也牵扯不到谢常欢头上来。 这边这个决定刚想好,温浮祝看到面前那个大水桶后又是一愣,「你为甚么闲着没事将沐浴的东西搬来这个小房间?」 这房间着实算不得大,估计也就是一个供客人睡觉的客房,连个书桌位置都没有,只有个应是盛放饭菜的小桌子,也就是他眼下坐着的这个位置。所以这么大个的木桶一搬来,真是占去了大半的空间。 「我当然不想让他们瞧见你赤身裸体的样子啊!」谢常欢蹙眉,「这里的人基本都河里洗澡的……我这是好不容易央着他们烧开了一大桶水又兑了兑凉的,这才弄来了。」 「理由是不是我有病?」 「是啊,你有病!」谢常欢嘻嘻哈哈的应和着,「来来来,我的小病号快点将袍子拖下来,我这个温柔的大夫一定带你好好洗一次澡。」 温浮祝眼睛慢眨了一下,瞧了眼桶中澈水,眼中水意也更荡一分,「谢常欢,你当真要和我一起沐浴?」 「当然当真!」 此时大好时机,如若错失那他一定得悔死! 毕竟温浮祝肯定顾虑周围有没有人看着他们、他又到底是不是个真瘸子,这般一思虑下来,他就不能真敢同自己大幅度动手。 他不敢同自己大幅度动手……那就证明自己有机可趁…… 谢常欢正在这边美滋滋的打着算盘呢,温浮祝却糟心不已的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盯着开开心心的跟只小狗似的趴在他身前的谢常欢看了几眼,忽又一笑,忍不住暖声道,「常欢,你听没听过一句老话?」 「害人终害己。」 「欸?」 「同理,算计别人这回事呢,总是有一半的报应得反到自己身上的,伤敌八千自损三百,说的也是这个理儿。」 「欸??」 老温忽然说了些甚么东西,自己完全搞不明白了啊! 「一会你扶着我一起入了这水桶里……」温浮祝故意压低了嗓音,悉数温热直冲着他耳朵眼里头钻去,「我怕暗地里有监视我们的,所以我不能真抬起腿来踹你。同理……你便也真能对我做了些甚么吗?」 谢常欢阴险一笑,「水面之下,他们能觑见个甚么?总之这亏你是吃定了。」 「非也。不信你便同我一起下水。看看到时候吃亏的是谁。」 温浮祝唇角也慢慢、慢慢的勾了起来。 他温浮祝最擅长的就是利用周边一切可利用的作为利器,他是个暗器师,这话不假。但同样,天地万物,他也都能统统拿来成就他自己的『暗器』所为。 就包括温浮祝一开始跟从夫子学的暗器心法,就是以一个眼见、耳闻、手触、意气这四点皆作内力而消化。 後来大了些许,便是在他一日悟懂飞花拈叶又臻化至可在空中捏一股无形气作暗器而发之时,便是因瞧见了那句『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多年难想通之处突然有了突破点。 他是轻功不好,所以他只能借力打力,这是他的一个缺点,同样,也是一个优点。 那正如『水』一般,水能帮助万物,却不与万物相争,正如他可借天地之气做自己暗器,那也无非是『借』罢了,并非真化为己有,借完便还回天地自然,这么一想,便觉得眼界又开一层,心思又深一重。 所以,温浮祝这个人也时常如『水』一般存活。 那时刚想通这一点,便只觉自己是恍然大悟罢了,却没想着随着年轮越来越增长,眼界越来越开阔之后,这丁点最初的感悟,便给他带来了无数的福利。 正如此时、此刻。 心念意动之间,温浮祝便已从天地间借到了最能整治谢常欢的法子。 可这人还喜滋滋的像个二傻子,一直以为能沾到自己些甚么便宜了。 是单手抓着他身前之物使力疼的他呲牙咧嘴,又是单脚踩着他膝后窝上迫他跪在桶里,温浮祝贴在他身后,这次换他将脸卡在他肩窝里,小小声吹着气道,「怎么了常欢?山路上摔下来太痛了,一时见着热水有点浑身发软?」 谢常欢气急。 就刚刚、就刚刚,他将温浮祝先放进桶里,便打算慢点给他脱衣衫,毕竟他可不想叫甚么旁人看了去,虽然以他俩的功力现下都没感觉到周边还有人盯着,但是也得防备着周边是不是有甚么机关漏眼之流……再说了,哪怕不为外界情况想想,那自己给他脱衣服还可以增加情趣呢! 好嘛,都怪自己想藏好了这块肉,只让自己一人看到闻到吃到,这么一时给他弄完了,自己再脱光钻进去,才发现…… 水面上浮了一层泥沙了好不好!已经发浑了好不好! 若是澈水……那温浮祝肯定也不敢大幅度展了腿脚,但是竟然水面被糊上了…… 谢常欢第一时间还没寻思到这个层面上,满心满眼都是可以吃老温了,屁颠屁颠凑过去就被他一脚踹膝磕在了桶里,这人再佯装扶着自己甚么的…… 先机已失,更何况,那甚么甚么还被他捏在手里呢! 「贤弟……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你看我之前也没想对你做些甚么是吧,我就想给你搓搓灰甚么的,你这个手按得也太不是位置了。」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60 「噢?放过你?」 温浮祝挑了挑眉,这笔生意倒是可以谈一谈,毕竟第二桶水就是澈水了,那时候谢常欢铁定能搬回局面,没必要自己现在这么急着作死,反正来日方长。 「那我现在放过你,你一会儿也放过我?」 谢常欢微微侧头,狭长的眼尾上挑的更加厉害——这笔生意,嘶,不大想同他达成共识呢,更何况,又怎么敢笃定第一回合输的也一定就是自己呢?!兴许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呐! 温浮祝瞧见谢常欢一脸的傻算计模样,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好心提醒他,「常欢,我现在若是就地把你办了,你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一会还有没有气力反过来办了我。所以,我其实是在为你的身体健康问题考虑。再加上,我也不大放心就着这么脏兮兮的浑水办你,怕你一不小心伤口感染甚么的,这就不大好办了。」 又像是这么说还不够打动他似的,温浮祝忍不住拿唇轻轻擦过他耳畔,「我是在心疼你。这种情况,你认输较好。」 语毕又是恶意使力一握。 谢常欢身子忍不住又弓一层,咬牙切齿道,「好,我认!」 ——个老狐狸!不就一起沐个浴吗还能这么多算计!果然之前十三哥传授的方法是对的,下迷药,强上!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也就不能反抗了!反正老温脾气好! 也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在这事上他就不肯脾气好一回! 温浮祝松了手,瞧见谢常欢愤愤的也不搭理自己就趴到桶壁另一侧自顾自洗他的了,这才慢慢在心底吁出去了一口气——现在,他是真没工夫多跟他牵涉太多私情了,早点了绝心思,他好早点投入到怎么去着手分析这里的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谢常欢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出了名的下三滥杀手。 他喜用毒,又好投机取巧,能下毒毒死的,他就一定不眼巴巴凑到人跟前去捅他一匕首然后溅的自己一脸一身血,能一飞刀从远处毙命的,他也一定不眼巴巴的凑到人跟前去给人下药,故而谢常欢一直很光荣自己有这么个下三滥的称号,觉得对自己来讲是足可拿出去夸耀给自己徒弟听得。 可他现在突然有点恨自己下三滥是只能跟别人下三滥,跟老温他就不好意思下三滥了。 比如现下这桶澈水,老温那光洁如玉的脊背和圆润白嫩的屁股就在自己眼前。 然而,自己就只能这么看着……看着。 想了想,谢常欢索性也一背身,不愿再回头多觑一眼。 自己现下要是下手,那温浮祝就只能忍气吞声! 可他刚才放自己一马了,是他信自己应了他、就这局也会放过他的。 简直吃了一肚子的瘪! 可刚才那局势确实又没有逆转的可能性。 小心思刚愤愤的想到这儿,谢常欢又无力托腮发呆——你看啊,这周围应该是压根就没人在监视的!那么他若真去拼命动手动脚,老温也是能挡得住自己的,欸。 这一口丹田恶气还未及吐出去,便听身后水声微动,估计是他过来了。 他过来做些甚么?! 谢常欢不解回头,他已经够眼馋了,难不成这人还要十分恶劣的在自己面前坦诚的晃来晃去,就是让自己看得见吃不着? 温浮祝抬手轻抚上他的发丝,替他一遍遍理顺着,并不出声。 谢常欢一开始还挺享受,後来越无声越觉得这气氛贼吓人,不由的略微侧了头,让开他的手,「老温,你想干嘛啊你。」 「没甚么。」温浮祝也轻微摇了摇头,将他的青丝彻彻底底的铺好,这才轻声道,「你后背那里,刺了个甚么?」 「欸?」 谢常欢一愣,心说后背?他后背上有东西吗?大抵是刀伤剑疤之类的吧,自己向来不是个喜欢在自己身上弄点甚么印记的人,但听了温浮祝这话还是努力往前绷直了身子,再极力往回扭着头瞧水面,试图瞅出个一二不同来,不过瞅了半天也瞅不到。 温浮祝也有点愣,那夜里他以为是他眼花,又借着暗色晦明不清,一开始也误以为是刀伤剑疤之流,今日如此这般坦诚相见,温浮祝是真真切切的瞧清楚了,这到底是个甚么东西。 这个图案……这应该是个图案,只不过那东西刺的太不是位置,在肩胛骨侧,而谢常欢这个人骨锋又异常明显,那里皮肤纹路顺着微微耸起的骨锋一挺现,便拉扯开了这个位置,有点轻微的变形。 一开始以为会是甚么组织的图案,但是那日他扒了聂白,又没瞧见聂白身上有,倒也不知是不是刺在甚么别的位置,如今想来,倒不如问出口,瞧瞧谢常欢有甚么说辞,省的他多想东想西,说真心话,挺烦的。 只不过,谢常欢这反应好像并不是知道自己身上还存了个甚么刺青图案的样子。 温浮祝有些无奈,这傻子,难不成别人在他身上动了甚么手脚他也不曾知道的?还是当初在燕子楼那里打赌输了甚么的,随意刻刻画画的?但这位置选的又未免…… 温浮祝有些烦躁,心说他也搞不懂,为甚么他这么在意这个东西,或许是这刺青第一眼在他心底形成的那个图案让他觉得有点奇怪,也可能是单纯的因为谢常欢身上添了甚么东西是没经过自己同意的才生气…… 那是,以后这人身上若是敢多一丁点疤,自己也要在敢给他伤痕的人身上千百倍的讨回来! 我的人也敢动……恐是嫌自己寿命太长,活腻了自找阎王不成?! 谢常欢抓耳挠腮了半天也寻思不出自己后背上能有个甚么,让老温给他指了指,他才发现那玩意是卡在他左侧肩胛骨侧下的位置,呃,也就是说自己正好反手能勾到,比方说他自个儿直接反了左手去触摸,在反左手的同时,这骨头便也必得耸起,於是那个顺着骨锋的凹陷处,便恰巧有了这么一个刺身。 再加上自己这个人又瘦,骨锋明显,那刺青位置就更加隐蔽,按理来说不仔细盯着自己瞧应该是瞧不见的吧? 老温原来这么在意自己啊! 谢常欢一时心里又美滋滋的,刚想同他认认真真道一句不知道,刚开口就忽而化作了一声「啊!」。 「怎么?」 「呀!」谢常欢猛的一拍脑门,抬手太快还顺势泼了温浮祝一脸的清水,隐隐约约朦朦胧胧隔着袅娜的水汽倒觉得自己如处梦幻之中,「我想起来了,这确实是个刺青不假!」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 现代攻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7-17 16:40:16 现代攻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7-17 16:37:11 九息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61 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5-06-21 19:25:30 九息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5-06-21 19:25:29 现代攻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5-23 14:55:44 ☆、第四十一章。 「咳,那甚么……」谢常欢刚想解释,又忽然省起这事若是同他讲清楚来龙去脉,大抵又会惹得温浮祝不大开心。 ——他之前说对了,酒后乱性甚么的……当然这种事不会发生啦!而是在燕子楼里,大家喝多了闹腾起来行酒令输了甚么的,忘记轮到自己这儿被他们起哄要刺个甚么了,都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好像也没见着温浮祝。 脑子里这么一想便挺乱的,那时候大抵是谢常欢最醉生梦死的时候,成天介过的如梦如幻。 正如十三哥心底有抱负不能一展宏图,他心底也有愁闷无人当真可诉。 诉给十三哥?只会让他更加难过罢了,倒不如心事三千全压心底,只让自己抛给时间去消磨。 自己当真那么有趣? 并不是罢,只不过是实在想不到除了玩玩乐乐的混混日子,还有甚么办法纾解自己惊知噩耗的那片刻懵然。 说来也可笑,那时候一懵懵了十三年,直到收到秦娘一条消息,快马狂奔踉跄踏归途,日暮残阳昏黄如血,坟丘杂土,满目荒芜。 ——原来当初道不同不相为谋后,一转眼便已是阴阳两隔,再难相见,也永远没有机会同他正面交锋,同当年那般讥诮一句,敢问故人爱子平安否? 可好在,他找着那个小小的少年了。 纵使眉眼青涩,眼中带怯,却不妨碍眼风错转时一二分肖似于他的神情。 聂白这个徒弟收的他不情不愿,因为他一开始和聂锋真的是敌对的交情,那人拼了命的想要扣自己为朝廷效力,当初师门一别已是割袍断义,尊他一句师兄是客气,戏他一句敌手是亲昵,只是再如何亲昵也找不回当初寒冬炎暑习武时那股子热络劲了。 人长大了,总是有不同志向相择,你走你的大道阳关,我过我过的小桥独木,碍着谁了? 可到底是在天南海北四处游乐之时,听到师门消息时彻底讶然。 师父不在、便是连他这个阴险狡诈的师兄也不在了。 ——师父是家,真的,曾是家。 总以为自己一别师门,下了山浪荡去便已作天边孤隼,自此平生难会,惟敬平安。 却没想到,甚么都可以破的那么梦幻。 如灿影浮泡,不必轻触,便是呼吸大了一分气力,已是碎成万千过往梦缺。 这些事都过去很久了,久到谢常欢都忘记了自己是如何领着披麻戴孝的聂白站在破败的山头上,静悄悄的看落阳。 聂白是那场浩劫里唯一的幸存者。 师父哪怕已经归山那么久,不照样是叫敌手揪出来,恶狠狠的斩首示众? 那时候谢常欢就不明白了,为甚么、为甚么这个世上总有无数的人想要那份独一无二的荣光呢? 又为甚么,所有人都逃不开名利权色这四字箴言。 那事之后,谢常欢便也觉得自己一瞬间就丧失了许许多多的感情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聂白。 除了轻轻拍拍他的头,尽量显得自己更靠谱一些的柔声道,「别怕,你师父我在呢,都过去了。以后师父带着你吃香喝辣,玩遍天下。」 「仇、仇不报了?」那时候小小的聂白除了提着有点过于肥大的衣摆步步紧跟,便是时不时提出一些让谢常欢难以回答的疑问。 自此之后,大千世界万紫千红刹那开遍,哪里都能寻到乐子,哪里也都能赚到银子。 只是——他谢常欢也变成了多情中最无情的那一个。 因为他知道,人逃不过自己生来的欲。 陲风被灭是祸终。 隗昇新政是祸始。 若真要层层扒上扒下的论起来,上下八千年里次次都是轮回,回回都是因果。 这仇若要报、从何报、从哪儿报? 谢常欢不大愿细想这事。 只是师父仙逝,这事是一颗恶狠狠扎在心底的暗刺,拔不得,不得拔。 便只能让它一直刺在自己心里头,时不时蹦出个一二回于无人处隐隐作痛。 可他谢常欢也未曾料到,他竟然见到了一个能抗得过这股子『欲』的人。 ——财权名色,他统统不要。 这人的前生大抵是终南山一棵风吹雨打都不可撼动的翠竹吧。 可他竟然恨不得让这根翠竹折断在自己怀里。让日后万千祈祷子民都不可拜,只让它静静的待在自己怀里,恣意又自由。 可将宁折不弯的竹子折断有多无耻? 谢常欢自诩是个下三滥,可他也不是未曾在心底思虑了一把,能办出这种事来的人、得要多无耻才行呐。 他温浮祝就是适合被世人供奉的。 而自己大概也就仅仅适合隐在万千人群众,做一个最识时务的欣赏者。 只是……为甚么又忍不住还是死皮赖脸癞□□像吃天鹅肉一般的蹭上去了呢? 在最初刚缠上这人之时,谢常欢未曾不是在心底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把——因为自己下三滥,因为自己无耻,因为自己下流的不得了啊! 爱慕到……不能自已……爱慕到必须与他水乳交融、必须与他共攀癫愉、爱慕到……万千世界,凡尘三千,自此我忘我曾是哪国孤鬼,又会是哪里的浪客,我只是、只是想与你做一对最懂世故的无耻之徒罢了。 ——温浮祝,这个人,怎么偏偏就是你呢。正直的讨喜,又高洁的可恨。你怎么这么没弱点,这么攻无可破?! ——可也正是他没有弱点、他必须攻无可破。谢常欢就明白了,这人无欲无求的这么多年,究竟过的得有多无趣。 只要有趣了、那他如何做的成一名战无不胜的谋客? 可每每思及此,又是心底一阵难捱的阵痛,似是心底隐刺,又似是十三寻曾同自己讲的那句—— 「谢常欢,你插在那珠联璧合的二人之间,又算作甚么小丑角色?」 …… 「隗昇的国师若没有温浮祝之助,那隗昇也不可能立的如此之快、之稳妥。陲风不止败在大意了对方的『纸烟』,更是败在了唐锋身上。他纵使心思九曲、纵使计谋多端、纵使可以同那人有一拼的阴险狡诈,却统统比不过,隗昇的那位谋客他没有任何弱点。」 「温浮祝不止不近人情,同样,他还不近美色。」 彼时故朝已故、故人已殁,谢常欢又看得开,自是将自己活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无身份之人,他那时候缩在窗框里头只一个劲笑着闷酒,恍惚了半晌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62 ,又忽作朗声大笑,「那会不会因为他其实是个断袖?」 只把十三寻听得险些叫自己刚含入喉的这口烧酒给活生生呛死。 「你说甚么?」 「我说他兴许是个断袖,所以唐锋这里叫人钻了漏子,毕竟美人计不是对他不管用么,那指不定美男计其实就奏效了……你想啊,他一是被护着他的那个男人藏得很好,二是他又不近女色,所以说他说不定就是个断袖呢!」 十三寻愣了愣,觉得谢常欢的阅读能力已经超脱常人所能理解的范围,他不过是赞叹了一句那二人珠联璧合一夜攻破陲风的可取之处,怎么在他这里就莫名其妙变得被那个男人护着了?一时间思来想去还没太理得清这千头万绪,又听得那边两颊上挂着醉后酡红的人如婴孩痴喃道,「那个人、有趣、有趣、真是勾起我好奇心来了,我好像……已经喜欢上他了。」 「啊??!」 「十三哥、那人长得好看么?」 「听说很好看。」 「没事……长得不好看也没关系,一吹灯谁看见谁啊……」谢常欢摇摇晃晃起了身,还差点一头栽窗外去,又东倒西歪踉踉跄跄的站到他面前去了,这人忽的一下就抖出豪言壮志,「你们等着,等我把他压身下给你们报了仇的。」 「常欢,你在胡乱说些甚么?」 「你等着便是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听长辈们说过,真正的大将都是临危不惧,办事从容不迫,脾性温容宽和的人。 一直希望成为这样的人。却又觉得自己做不到。 然而。 在我觉得我能说出以下这个要感谢投雷的名字时。 我做到了。 【此处应有掌声。 【什么你们没看见我感谢了个什么名字? 【好吧不耍赖我还是贴上来了。 【我希望,你们所有看见的人,也都装作没看见。谢谢,只要装作没看见,我们就都还能是朋友。 【请维持好你们脑海中一直高冷威武严肃霸道古的形象。谢谢。 感谢:现代攻攻哭了古物受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07-19 11:22:08 ☆、第四十二章。 「你想知道这刺青哪儿来的?」 谢常欢忽然一扭身,一伸臂膀,一瞬间就改换了局面,换他把温浮祝控在桶壁上了。 温浮祝无奈,笑着替他撩了撩肩上的乱发,「别闹,这时候不适合闹。」 谢常欢只勾唇笑,慢慢将身子压近过去,单手绕过他的脖颈缠紧了,这才懒塌塌的挂在他身上,附在他耳边小小声道,「其实就是……我偏不告诉你!」 然后使力将温浮祝往水里头一按,他自己倒嘻嘻哈哈的一撑桶壁又跳出去了。 『哗啦啦』的又洒了他一后背的水。 温浮祝重新撑着桶壁浮出水面时,不用想也知道谢常欢这么着急先出来是为甚么——穿好了他的衣服,还能抢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可以给自己穿衣服了。 无奈又心塞的叹了口气,温浮祝觉得还是得顺从一回——那个夜里头第一次见着那刺青,以及第一眼浮出来与之相吻合的图案,莫名的让他心下一紧,有点不安。 只是哪怕二人杠了一下午,温浮祝到底也是没能撬开谢常欢的嘴。 顶多是一两句,「嗳呀当初刺着玩的。谁知道那是个甚么了,都好多年前的事。」 「老温呐……别纠结这个了,想想晚上吃甚么吧?」 又压低了声音非得趴的不能再近,「他们的东西也不一定能随便入肚,不如我打点野味来?」 「比起考虑晚上吃甚么,我们倒不如先摸清这房间构造。」 温浮祝问的太多也怕惹起他疑心,最后问的自己也烦了,索性一把将谢常欢推远了,让他别粘着自己,自己得好好的去把这里观察下。 刚才被他们领来的时候,温浮祝第一眼扫到这个构造时,心里就疑惑了下。 这谷地里居民居住的都是木板房,里面却又架的是竹床。倒跟傣族竹楼似的,唯一区别便好像是在外面又罩了个大木板架子。 奇怪,何必多此一举? 大抵是这么多年做甚么都希图有知根知底的心思,故而这里的房屋如此奇特……便让温浮祝忍不住希望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索一番。只不过碍于谢常欢在自己身边,自己定然是没有甚么清闲可言的。 只不过这底下空着的地方绝对不是用来藏火药之流的,这种地方这么潮,藏不住。 更何况若是生产烟花之地,怎敢老是用木板来造屋?不怕一不留神燃了一座便牵连了整个村庄? 又忍不住走到墙角处轻轻摸了摸,温浮祝寻思了一番,忽的便要起身向屋外走。 谢常欢看他思索的认真,刚才已经停了言语,现下也小小声的提醒句,「腿。」 温浮祝点点头示意他没忘,尔后就擦肩而过他了。 谢常欢伸在半空中原本想搀着他的手尴尬一滞,愣了会儿,又无声自嘲一笑,慢慢跟在了温浮祝身后。 佯装去外面透了一圈气,温浮祝就蹦跶回来了——这样突兀又体型巨大的木板……会不会是船体上拆分下来的? 隗昇周边连海的都是些小国,压根不成气候、那这种东西,是他猜错了,还是多虑? …… 「老温……我觉得你今晚应该有口福了,这里的人和你口味一样,比较喜欢吃虫子。」 晚上来送饭的竟然也是下午那两个大小孩,拿着又大又绿油油的叶子包了好几大包,那个小娃娃手里拿的是几个小白碟子,估计盛的是拌料之类的,温浮祝扫了一眼,脸色温和的同谢常欢一并道谢接过了,放到桌子上后又有点无奈。 他是真想尝尝这些东西,但是他知道谢常欢铁定是不会让他吃的。 暗搓搓的从怀里掏出几个原本的粗粮小饼来,谢常欢抛给了温浮祝一个,「忍忍吧,毕竟这是在外面,又拿捏不准对方来头。」 温浮祝点点头,仍旧不多话。 谢常欢看温浮祝竟然径自接过自己给的东西,尔后连细想也不多想的就咬下去一口,先是愣了愣,随后又蹭过去凑在他脸边说悄悄话,「你就不怕我下毒?」 温浮祝终于从思索问题的艰难过程中拉回一二分神思,眼风微斜,扫了他一个白眼。 「我若说我真下了呢?」 温浮祝又咬下一大口,单指揩干净嘴角残渣,这才同样微侧了侧头,先是瞧了眼这半昏不昏正映的他脸色半明不明的天,轻声道,「给我下的甚么,合欢散?那时候,是你吃的亏多还是我吃的亏多?毕竟狂性大发的是我、不是你。」 谢常欢猛的眨了眨眼,心说,这也对,要是真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63 使下三滥的手段,那也得冲自己下三滥。 温浮祝三两口解决掉这个暂且充饥的饼,尔后指了指桌上的东西,冲谢常欢道,「你一会想办法解决。我得再出去看看。」 谢常欢自然知道温浮祝不是指的让他去吃掉那些东西,而是让他想办法扔了或是怎样,只不过现下他要一个人行动? 「老温……你别一个人……」 我不一个人难道要你陪着我发现甚么不对的东西吗?!万一这里藏得真是些火药之流…… 该死! 如果现在在自己身边的人是江墨该有多好! 毕竟他不想打草惊蛇、他总怕谢常欢这个人太容易就飞了,他也怕……重蹈当初那个差点入了『纸烟』小孩的覆辙。 他不敢拿谢常欢赌。 如果谢常欢并不是、并不是自己所想那样,那么他把事情交代出去,如何同江墨交代,又如何同夫子交代?更如何同地底的大哥交代?! 一时间竟微微怕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袖中的勾芒,总怕有一天要针锋相对于这个人、这个他想要付出所有能给的感情的人。 ——谢常欢,你当真是能陪我的那个?那我该不该同你讲清一切?你对我又知道多少?我做隗昇谋客的那些年,知我者本应寥寥。 但……但当真就没任何人见过自己?怕是不能吧……你游历江湖那么多年,又可曾听过一两句污言江墨邪佞,污言谋客奸诈的肮脏言语? 下意识屈了两指抹过手心,温浮祝才发现,如若是关于谢常欢的思虑,便是这么一小会儿也让他思量了一手的汗。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代发:】 明天没更别等。后天恢复更新。 ☆、第四十三章。 谢常欢这句话出口自己也有点悔,瞧见温浮祝的眉头不自觉轻蹙了下,便已是恐他嫌自己烦了。 但是……自己是真的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行动。尤其是他现在还装成了一个『瘸子』,对方忽然再来敲房门,自己不在倒还好解释,那他又能去哪儿呢。 温浮祝那边也正烦着,心说估计是甩不脱谢常欢了,势必要带着他一起,可若真发现了火药之流,又如何给江墨他们留下暗记呢,又如何暗地里端了这里呢? 尤其是这里面有谢常欢是否通过这一举思索出自己并不是那么单纯的一个人,而有了其他的猜测,从而…… 正想的越来越燥,好像倏忽回到十多年前那一举判定时的夜里一般,温浮祝还未等在心底缓缓深呼吸几口气压下这口闷,就瞧见谢常欢忽然起身,挡在了自己身前。 门扉开合声只有一瞬。 谢常欢和温浮祝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 来人竟是江墨! 温浮祝惊讶归惊讶,可心底却瞬间冷静下来了——江墨都被逼的不得不现身了,那么一定出事了! 下意识拍了拍谢常欢挺的跟一杆枪似的后背,他柔声道,「这是我一位朋友。」 谢常欢「嗯」了声,就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 这般一让开,温浮祝才瞧见江墨并没有穿羽鸦那套杀手服,而是跟这里居民有几分相似的那种独居一色风格的衣衫。上身只不过在几个重要的部位有些许布料遮缠着,肩上又微微耸了几个木夹片儿似的类铠甲,下身也不过是一条短裤,腰身的地方也没有布料遮挡,这般一扫视,才发现他身上的肌肉虽然发达,但是……太无瑕了。 江墨身上的战伤无数。 以往顾生没回来的时候,多半是他在帐子里一边给他出谋划策一边羞辱他没用在一边替他上药的。 而且这人头发也不是像以前那般高高束着一丝不苟,而是编成了好几股小麻鞭子,这才又绑到了一起。 一时间倒觉得跟换了个人似的,却又好像是他认识的那个江墨。 下意识起身替他挪了挪身侧的凳子,温浮祝借着袖袍暗动已经抖了几枚暗器在手,也顺道不动声色的挡在了谢常欢的身前。 江墨看温浮祝那动作估计是让自己也过来坐的,可他只想跟他在角落处简单说几句就走——说来也巧,他混进来还没半天,他们竟然也来了! 随着这个男人铿锵有力的步伐一步步靠近,温浮祝也慢慢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是江墨不假! 因为他忽然冷静下来了。 以往曾抉择较乱时,只要江墨在自己身边,自己就好似能被他身上冷静沉稳的气场所感染,从而自己能冷静许多。这也是江墨身上跟自己多年培养出来的另外一种默契。 估摸着他身上其实是叫顾生拿甚么药遮挡住,倒怪自己刚才多虑。 江墨这般坐下来才有点局促,他是真怕自己一个人弄不好这事才要找温浮祝的,但是也知道身边这人估计就是他想拉拢来羽鸦的,只不过这人现在是外人,这是肯定的。 是外人,有些话就不好说。 又挠了挠头,江墨觉得自己现在貌似也有点闯祸了,这,这自己突然出现,让温浮祝回头如何解释?毕竟他这人做事,每一步每一举,都有他自己的考量在里面,自己熟悉他多年的习惯,任何事放手让他做,他只做最后替他指哪儿打哪儿的那个便好,实在不适合节外生枝。 温浮祝此刻也有点难办,他不想开口让谢常欢先出去,这摆明了像排斥他,解释甚么的以后回头再说也可以,但问题是,常欢现在好像也并没有出去的意思啊。 倒是自己刚才多虑那一举让江墨进来倒是个败笔了,刚才应该同他出去,只不过站在门口甚么的又更加不好动手——如若刚才是有人易容成江墨的话。 「那甚么,你们先聊着吧,我出去消消食。」语毕谢常欢便起身,慢腾腾十分拖拉的往外走去了。 ——老温会不会叫住自己呢?……如果他真的接纳自己的话,这种时候会喊住自己的吧。还是……旧爱来了就忘了新欢?哈哈,原来自己也有这么可笑的时候,是别人的新欢? 「常欢,」温浮祝忽然开了口,神色定定的看着那人好像故意挺得十分直的背影,「别走远了。」 「……噢。」 嘴上说着别走远了,可在心里却没放过听他脚步声,估摸着是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了,这才忽然压低了嗓音,气的一抬手就恶狠狠拍在江墨大腿上,「你突然蹦出来做甚么?」 「这村子……」 「真有火药?!」 江墨一愣,「你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如此浮躁?」 温浮祝揉了揉眉心,他江墨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和谢常欢到底是怎么一档子几吧事,所以才觉得自己一会解释起来很容易么?自己回头如何解释、如何瞒、又如何如何……光想想一会要思索这些事便已经要提前累的心力交瘁了,只是眼下的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64 问题更得要听他的答案。 然后他再决定最为重要的事。 「是火药。前阵子我不是同你说羽鸦分拨掉出去了一些人吗,就是为了追查这事,源头追查到这里来了。」 好了,谢常欢现在已经被扔出自己脑海里了。 现下来不及顾他了。 「哪来的?怎么发现的?最初在哪?现在……」 「等等等等。」江墨赶紧摆手,说实在的,温浮祝一旦进入审讯犯人的模式,连他江墨都忍不住打怵,忙将凳子又搬了一搬,江墨倾身附在他耳边小小声道了一句。 温浮祝听完后便忍不住微微后仰,眉头也挑了起来,「你听谁说的?」 江墨眨眼,「那你没有瞒我?」 温浮祝微敛下眉头,神色一派平静,「没有。但是出错确实可能在我。」 ——其实瞒了的,当年他就是因那事和顾生交恶。但是他温浮祝无论判对判错,都无须他人指点,哪怕落得再开战的后果,他也一并应了。不然他这辈子良心上也过不去。 ——隗昇他能护住,苏衍他也能护住,然而……芷烟也定要让她死而瞑目。 「你当时能出甚么错?」 温浮祝摆手,「眼下更重要是这个后果,怎么弥补?火药运来了?源头处截断了?」 「嗯,顾生先发现的,又让羽鸦着手这事,最后查到这儿来了,当初四面八方运来的,最后全集到这儿了。」 「藏在哪儿?」 「我现下只找到一小部分,不知道其他的……」 「并着羽鸦之前查探的,你这一晚上能摸个大概吗?」温浮祝的声色陡然低了下去。 江墨瞬悟其意,「你想一锅闷了?」 「必须都得死。」 管他有冤无冤,这是眼下最保险的一个法子。 可成败一举皆在于江墨今晚能否摸清这个大概排布、对的,不用摸清,只要个大概,这里地势极其好,从上头扔个火把燃了第一个炮仗,便不怕燃不了第二个第三个。 最好同时在灌内力打一打四周山壁,造个山崩假象成功的掩藏过去。 而在这之前,他和谢常欢必须走。 「准确来说你还有明天一个白天的时间。明天我就带他先走。」 江墨一愣,大概是以前排兵布阵的时候听惯了这人『我们』『我们』的,突然换了下这其中对应的人物,倒让他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可还好,江墨很快调整过来,只是还是忍不住问出口,「……这边都这样了,你还要陪着他继续南下?不行我叫顾生来下毒,直接把他扭回水牢里,之后你再劝他?」 「……」温浮祝愣了愣,刚才心思全在推断这个火药能从哪儿能瞒天过海的偷偷运来这么多年,一时间并没接的上江墨的思维,这般想过来了才有点哑然,心说别水牢了,动他一根指头自己都不大舍得。 要是能用强的法子,他早用了。 可谁让那个人是谢常欢呢。 「我说过了,这个人有点特殊。」温浮祝有点难为情,却也只能点到这里。 江墨仍旧一脸不解,尤其是现下这副陌生人的打扮,倒让温浮祝觉得他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真是个外族人听不懂汉语了,但也不想多说,只把他拉扯起来推搡的往外走,「快去摸清东西都在哪儿,这事我不管了。你能搞定?还是不能?毕竟我不能带着他留在这儿听响。」 「你哪怕带着他远走高飞了,日后听得这里山崩的消息,他也得怀疑。而且我一个人又点火又得拍山的,不一定来得及。」 这一句一点出来,温浮祝才忽然忆回上几句里,江墨说的那句『这边都这样了』,是啊,都这样了,他不得赶紧查源头、追寻其他事,然后稳住隗昇的局面? 这个苗头还好发现的早,能叫他们及时扼死……只是,自己到底是不能那么清闲了,同理……他再怎么陪谢常欢,江墨这边一己之力确实很难办到,真留他一人在这虎狼穴里,他也担心。 「羽鸦一个你也没带?」 「没带进来,我怕人数太多引起怀疑。」 「距离这里多远?」 「不算远,在这个谷地出口那里。」 「我明天和他出去的时候,正好能把他们叫进来……不对。」温浮祝一摇头,「出口出好出,好入么?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提前揪了一个出去的人,抢了他的衣服进来的,羽鸦之前汇报,那个男人是个单身汉,平常日子里也没甚么人关注的,只闷头工作。」 温浮祝眨了眨眼,「几分可信?你就这么大意的信了?」 「皆是亲兵,你放心。同你的芷烟妹子一样,这几只羽鸦里头若有一只折了,我也是能冲冠一怒为红颜的。」 温浮祝下意识侧过头揉了揉脖子,不想去和江墨对视。 当初他能为芷烟做到那个地步,一是因为替她不值,二是为了谢她相助之恩。 真若论起来他和她之间的关系,温浮祝倒觉得,能担得起一句男儿血性的义薄云天。 单纯的义气,也造成了他当初的意气用事。 不过没关系,都过去了。 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静观其变。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代发:】 常欢谢明天没更,然后这周的周六周日各有一更,下周一开始先停更常欢谢。一般下周四才能恢复常欢谢的更新速度。 因为我原本定的下周一也就是7.27号,晚上7点27准时开文《束魂令》【= =,如约实现当初诺言,7月底开文。】 嗯,所以从下周一我停更常欢谢几天是为了连更《束魂令》。 就酱紫。 =w= 谢谢各位看客。 ☆、第四十四章。 谢常欢溜溜达达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彻了。 也不知怎的,一推门正瞧见那个在灯烛下执卷眉目淡然的温浮祝时,心下原本泛起的那丁点烦闷又顿时烟消云散。 老温好像就一直是个这样淡然的人,淡然到万事虽过于心,却皆不留情。 所以谢常欢也一直担忧,担忧着……温浮祝不过是放空自己休息一下的这段岁时里偶然逢了这么好玩的一个自己,尔后,他该回哪里,又回了哪儿去。 毕竟这人是个『四大皆空毫无弱点』的人。 温浮祝总说怕自己是一尾鱼,一甩尾巴鱼入大海之后自己有万千颗水滴还可相共存活,可你知不知道,我想要相濡以沫的,便只有你一个罢了? 「不是叫你别走远吗?怎么还回来的这么晚。」温浮祝放下书卷,替他满了一盏茶。 若是他没走远,那么江墨出房门的第一瞬间谢常欢这个高手便也应该会发现,然后就会回来了,怎么会又在外面晃悠了那么久才回呢。 谢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65 常欢原本想交代他去干嘛了,结果一坐过来伸直了胳膊老实巴交的等温浮祝满上这杯茶才愣住了,瞧了眼干净的桌面,他诧异,「该不会那虫子全叫他吃了吧?」 「怎么会,」温浮祝有点想笑,他们都不敢随便入腹的东西他怎么会拿江墨去试,又觉得谢常欢能浮出这种想法来也是奇怪,面上却不就此多过纠缠,「你呢?去哪儿了?」 谢常欢摸了摸下巴,又抓耳挠腮的盯了温浮祝一会儿,这才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张皱皱巴巴的茅纸来。 温浮祝愣了愣,一扫眼瞧见上面不知道拿甚么勾勒出的地形便已明了,「你找到火药藏的地方了?」 「不知道是不是火药,面上摆着的是烟花的地方我全都标出来了。摸了一遍这里地形。」 这人怎么还纠着这里是烟花盛产地而不是火药藏匿处? 温浮祝一时懒得同他纠缠这个说法,接过后快速看了几遍,便准备出门去找江墨。 「他是谁啊。」 谢常欢细心的替温浮祝叠了叠这张纸,一边推给他,一边问出了口。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温浮祝顿了顿,又道,「我也就那么一个朋友而已。」 苏衍是学生,夫子是老师,所以都不叫『朋友』,至于顾生……温浮祝压根没有把他接纳入自己圈子的意思。 「你也有朋友啊。」 「瞧见我有朋友很惊讶?」 「瞧见你朋友要揪查是火药还是烟花还是甚么其他的事比较惊讶。他干甚么的管这么宽啊。」 「常欢,你信不信我?」 「……我怎么会不信你。」谢常欢索性趴回了桌子上,天知道他为了邀这个功有多累啊,简直把这辈子轻功耗到了一种极致状态,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着会不会被人发现,晚上又没怎么吃饱,眼下只想赶紧回来找个地方睡一觉,休息休息,可偏偏温浮祝又……罢了,自己刚才就不应该问出口的。 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污如草芥,又甚么可比的? 「信我的话,就宽容我几日,我把我过去的事和这个朋友的事,以后好好同你说一下。」 这个几日,大概是几十日——反正他们也快到目的地了,进入那个地方,把东西拿走了交给雇主手上,他们的任务就结束了。那么,温浮祝的任务就要开始了,强的也好别的也好,总之正如江墨那句歪打正着,先把这人绑回去再说,实在不行……让顾生下毒毒失忆他。 无论怎样都好。 尤其是今天这事一发生,温浮祝才感到从心底漫出的些许无力——他在那时,第一反应竟然是排斥了谢常欢,而是恨不得江墨在自己身边的。能有这个想法,那是因为江墨跟自己的出发点一样——都是为隗昇为苏衍谋事的。如若这么来想,谢常欢到时候接受了自己的职位还好,接受不了,直接下毒,毒失忆,然后重新培养。 ——谢常欢,我们着实半斤八两,你是个下三滥,而我对于我所执求的东西,也不比你高洁到哪儿去。 ——哪怕到时候心怀有愧,我也绝不想让你死,或者……让你离开我。 温浮祝忽又笑了笑,慢慢俯下身凑近他,伸手轻轻抚摸上他脸颊,「你辛苦了。」 音色太暖,眼中盛情太多,如水般静旋漫绕,刹那便呛灭了他所有感官。谢常欢眨了眨眼,也咧着嘴笑了笑,尔后不由自主的直起腰板来吻上他的唇角。 温浮祝只是略微蹭了蹭就当先偏开了头,「我先去送东西。」 谢常欢刚准备揽上他腰的手一顿,从空中慢慢无力的垂回身边,他尽量表情平静的盯着窗户,不去回头,声音中一二分戏谑之意,「老温,你不怕是假的么?」 一股冷寒忽然从心底陡升。 浑身血液也好似凝固在门边这一刻。 「老温……」谢常欢又软塌塌的趴回了桌上,「我们今夜先熄灯睡吧,且让你朋友做一夜无用功——他是不是今夜也要查探这里到底是甚么?明日他有了他自己的思量,再把我探查到的拿去和他核对一下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越说越苦涩,谢常欢咽下一口愤懑之气,这才又开口,「毕竟我可担不起一不小心害死他的责任。图是我探查的不假,但我也不敢保全都是真。」 也是啊,自己怎么会这么大意,如若真害了江墨…… 温浮祝头一次发现自己如此茫然。 刚才为甚么想也没想的便打算去找江墨了,是因为想快点带谢常欢离开这里,是因为想让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吗?还是…… 「他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谢常欢也不知怎了,越累还偏偏话越多,声音也一句比一句嘶哑,「若我打个不吉利的比方,今夜你拿着我的图去找了他,他也信了这图上的分布,尔后,他又不小心因此死了。你会不会杀了我来报仇?」 「你在瞎想些甚么?」 温浮祝起初刚听到这个比方是有点气的,一是气谢常欢没事找事,二是气这个情景——江墨和自己若是分散在不同处,两厢死了那便死了罢,如若他温浮祝在的地方江墨也在,那他俩必定战无不克。 这是多年来的一种信念。 并不是因为所向披靡的久了——而是这种一场场一战战赢下来的信念,已经让他俩越来越坚定彼此的磨合度。 不会的,永远也不会有那天——有他江墨在的地方,温浮祝就不会死;同理,有他温浮祝在的地方,天时地利人和还有万物皆可利用,怎么又会保不住一个江墨? 可常欢说的又没错。 忽然多了一个可以控制自己『心』、『欲』的外在因素呢? 一时便觉手上纸团似有千斤重,累的他手腕子再也拖不起这思虑——谢常欢问的着实巧妙,也着实问住他了。 会?还是不会? 「这跟你又有甚么关系?」温浮祝拼命理回三分清明,他觉得他一入这谷里头时就有点不清明了,「你给了我,到底是我去给了他,如若你这问题真成立,那么我该杀了我自己来谢罪,同你无关。」 「可你若没信我,自然就不会连累他了。」 「常欢……」温浮祝这边想安慰他稳他心神的话头还未起,便又瞧见他挺直了身板,目光坚毅的回过头来,似有暗火陡燃。 他听得他认认真真的问,「老温,不如我这么问吧,如果有一天我要杀了那个男人,你会不会替他杀了我?」 「为甚么想这么问?」温浮祝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但是这图纸怎么想都是不能先给江墨的,明儿早上要是瞧见了还可以如谢常欢所言那般核对一下,故而此刻慢踱回来坐到了他身边,不用劳他那么怒目圆瞪努力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来,还须得回着头这么费劲。 「就是想这么问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66 !」 温浮祝真笑了,忍不住将炸了毛的谢常欢揽进自己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你瞧,你终于体会到我的难处了吧。当初瞧见你和十三寻那么要好的时候,你当我心底没担心过?」 「可我领你见他了!还大大方方的介绍给你了!」 我这不是暂时不能领你见吗!如若最后你能理解,不毒失忆你或者直接毒傻你,让你仍能这么有趣不是更皆大欢喜么? 「那你还有个忽然蹿出来的徒弟呢。」 「你便没有么?」 「我自是没有。」温浮祝继续轻声笑,他有的是学生,可不是徒弟,所以这个问题他确实没答错,虽然故意拆分了意思,但那也要怪谢常欢自己没问好问题。 「好了好了,你别紧张那个人了,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你所想的那般苟且关系。常欢,你说了你要信我的,不是么?」 「嗯,信你。」谢常欢垂下眼,有点没有神采。 「我是之前有些事没同你讲清,」温浮祝轻吸了一口气,大抵是看这么没精神的谢常欢自己也有点不忍心,遂安慰道,「等着我把这火药的事弄清楚,之后再陪你完成好任务,到时候咱俩身上都没甚么负担和责任了,我们再一起理一理这事成吗?」 「嗯,听你的。」 温浮祝瞧着谢常欢似乎也是累极了,索性一使力气打横抱起了他,便准备将他往床上送,这般自己抱抱他之类的,也能是让他心情好些的吧? 可心下却又不知想到了甚么别的,温浮祝忽然又觉得这,这种感觉突又像是一种甜蜜的『负担』了,不知怎的,大概是江墨突然『杀』出来这一举,才让温浮祝觉得,自己竟然怕这样过劳过重的负担,而此时此刻,他除了想要呆在江墨身边,同这个从小故交好好絮叨分析一下一切可能,求个心安外,便是下意识的想要逃避谢常欢。 可瞧着这人现在的模样,他又偏偏脱身不得。 谢常欢现在也是累的很,懒得动弹索性就软软的窝在温浮祝怀里,可到底是个大男人的身量,等着温浮祝走到床边之后才恨不得暗自咬碎一口银牙——床是在上面的!下面是架空的啊! 他现在要继续装一个瘸子,还怎么将谢常欢抱上去? 索性扔上去好了…… 一手刚托到屁股的位置,未及使力便察觉到谢常欢有要动的意向,温浮祝下意识卸力,只以为他明白过来了,会自己上去,可到了才发现这人是想自己上去不假,顺道抓了自己衣领,将自己连拖带拽的也扑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这屋子里是有两架床的,头对着头,也就是说这每一个床的长宽差不多只能是一个成年人的身量,他俩、尤其还他俩都是大老爷们,完全塞不开。 温浮祝想了想,瞧着谢常欢的模样是懒得动了,便打算摸到床头那边,自己凌空爬到另一架床上,刚想走又被他揽住了腰,恶狠狠一使气力将自己往下拉趴了。 谢常欢将头埋进他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轻声道,「老温,陪我会儿吧。」 温浮祝无奈,自己难道像是个能趁他睡熟了扔下他跑的模样么? 这大热的天,塞得连翻个身都不易就算了,这人还得紧紧贴着自己。 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温浮祝淡声问,「我重不重?」 自己现下不能同他肩并肩平躺着,连背对背靠着也塞不下,只能这么上下贴着,跟烙饼似的。 「重,好重。」 谢常欢连发音都是闷闷的。 温浮祝双手在他身侧撑开了,减少点自己的分量——他是知道自己的,看起来轻飘飘的,实际上骨头沉的很,就像是当初玩摔跤,江墨能轻轻松松的把顾生扔远了,却永远也抛不远自己。顾生那时候还扯犊子说些是甚么江墨不舍得扔自己。去他娘的,江墨跟自己打起来哪一次不是下狠手、哪一次不是真较量?这个人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慢慢的,他俩便好像长成了时光中的另外一个『自己』。故而自己又怎么会喜欢上『自己』?当真笑话。 所以借着眼下晦暗的光色,温浮祝真的很想把谢常欢那颗心抓出来,问问他,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喜欢江墨,亦或者江墨喜欢自己呢? 想了想又觉得烦,温浮祝觉得自己的大脑只适合思考国家大事,一点也不适合想这种儿女私情,此刻撑得也累,索性抬了一只手迫他放手,自己一个闪身就跃到了另一架床上,轰然一阵摇摇晃晃后,到底还是稳住了。 谢常欢毫不给面子的哈哈哈大笑,「先不说一流二流的轻功,便是落了床能得这么大的声响,老温你也真是……」 温浮祝本还想丢他一撮暗针熊的他在床上也乱蹦跶了一阵子,可是听着常欢那调笑的语气也觉得无奈——罢了罢了,今天已恐是让他十分不开心了,现下他很开心,那不就很好了么? 「快些睡吧。明早就撤。」 「好吧。」谢常欢愤愤一拍屁股下的床——心说你干嘛不长的宽点!你瞧瞧你这么窄你还能□□么!不然的话老温刚才不会走了,铁定能和我挤一挤睡的了。 挤一挤……蹭一蹭……嗯……说不定就能把他在这陌生的地方给办了呢! 怀揣了一肚子猥琐心思,谢常欢就没怎么睡得着,脑子里一会跑过老温的影子,一会又闪过刚才那个男人的面容。 说句实话,他和温浮祝长得都不赖,但老温一看就是那种温文尔雅的人,自己一看就长得有些太过……太过狐狸精的模样了,倒是那个男人,英挺俊勇的一张脸,简直是怎么看怎么让他有想要刺他一匕首的欲望啊! 心思还在当时那人衣不蔽体而露出来的肌肉上打坏心眼时,谢常欢忽然耳闻了几声十分轻微的脚步响。 温浮祝也刹那睁眼。 「嗒、嗒、嗒。」脚步声猛然就洪亮起来,简直近如咫尺!而他们两个高手怎么可能在别人近如咫尺的时候才会发现?还有那会是甚么东西,刚才声音还微弱的像是几丈外,这么快就一点动静都没有的闪入他们房间里了?! 谢常欢几乎是在那耳边响起的脚步声第一刻起,就迅猛的一掀床帘接着飞快的蹿到了温浮祝的床上。 在黑暗中并看不见彼此,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心底都渐渐升起的疑惑和惊恐。 温浮祝先是一愣,尔后就开始忙强稳心神——刚才、刚才谢常欢起身蹿过来的那一刻,他能提前预察出他的动向,因为他们两个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放远了温浮祝可能是在他快近己身处才发觉,但这么近的距离…… 他怎么可能没听到有甚么人进来了呢? 他可压根没睡啊! 「嗒、嗒、嗒、嗒……」这个脚步声便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67 已经开始在房间里回荡不停了,并不算得太噪,只不过在暗夜里,就显得格外响亮。 这确实是脚步声不假,因为温浮祝都听出来很明显的趿拉着鞋在走的声音了! 谢常欢在第一时刻扑到温浮祝的床上后本就是直接压在他身上的,此刻更是略微挪动了下胳膊腿的,彻彻底底的把温浮祝护在怀里了,整个人像一只警戒的豹子一样,透过那细细密密钩织纹路的床帘,妄图看清楚在他们房间里走动的到底是个甚么东西。 温浮祝微微抬手,碰了碰他的手臂,示意他让开。 谢常欢在黑暗中只模模糊糊看到他似乎是挥了挥手,索性趴了自己身子,将自己的嘴堵在他唇上,微动口型道——别动。 别动你妹啊别动! 想了想,温浮祝也微动口型道——我暗器,点灯。 谢常欢愣了下,就在和他们近在咫尺、恐怕是就在他们两个床前走来走的那个人还是甚么东西的,仍旧在不停的晃悠来晃悠去,虽然他隔着帘子甚么都看不到,但是那个桌子的位置在谢常欢床的旁边,老温这时候发暗器,先得透过床帘,然后再靠内力或者气去燃了那灯烛、还是想趁那个人晃悠到那边的时候,一举刺了他再破体而出去燃灯? 第二种方法未免太冒险,谢常欢也不觉得温浮祝的内力能拿捏的这么稳,他气都不足呢,还指望着内力? 眼下只怕他受伤或者激怒了这个不明的东西,谢常欢觉得还是太过冒险,毕竟这东西进来的第一刻连他都没听出来!只当是在屋外!结果一口气都未来得及屏住,刚想仔细听听动静时,那声音竟然就是在他们床边响起的了! 所以他怕温浮祝受伤便立马冒死蹿出来了,只不过那时候他也趁机瞄了一眼,并没看到任何东西! 怕是那时候时机抓的不对,那东西正好走在视觉盲区了?毕竟他和老温这个床上本就是各自配了床帘,大概是居民怕这边潮湿湿地甚么的,防些蚊虫啃咬。但是那床帘垂下来,他就只有在二人床相距的那不足一个胳膊的距离飞快的向四周瞄一眼,但这样就势必看不到最角落里。 「快。」 温浮祝略微低声催促他让开。 谢常欢咬咬牙,心说管他一会是甚么的,大不了就开杀!而且还要趁那东西放出声音前杀了它! 温浮祝刚从发冠里掏出一根银针,又被谢常欢按住了手臂。 谢常欢微动嘴唇——我杀它。右。 温浮祝愣了愣,点点头,灯烛在左边也就是谢常欢床头旁边,所以他一会只需去靠内力迫针点灯,时机要拿捏着这个东西走到自己床这边的时候——也就是常欢口中的『右』字意所指,那时候常欢就会飞扑下去给他一暗刺。 想了想,温浮祝倒不急着点灯了,又从腰带上解下四枚暗器,他这边靠内力去点灯,同时也可以发暗器去打右边啊,只不过得看清常欢在哪里,别误伤了。 这般想着便又重新扣好了暗器,凝气前一秒——那声音竟然又没了! 谢常欢也傻了,他刚才虽然和老温有一直在沟通,但是也没有忘记分心神听那东西的脚步声传在了哪儿,只不过刚才是头初几下被震的厉害,他心腔跳的特快,故而被自己的心跳声影响的一直没分的清他们三个的呼吸各自在哪儿,毕竟那东西好像就在他们床边上晃来晃去。 这般一停下,谢常欢也过了刚才那么兴奋又刺激的劲,才发现——没有! 莫非那真不是人?没有呼吸? 谢常欢现下也急,简直恨不得扯掉这帘子看看外面到底是个甚么鬼,可如若不是老温还在他身下压着,就他自己一人的话,他铁定就这么无所顾忌的干了,但老温在……他总得为温浮祝那三脚猫的轻功考虑考虑——刚上床他还落脚没稳实一阵惊天动地响呢! 又屏气凝神了片刻,也再听不得任何响动,温谢二人也俱是无奈——你就怕是憋气也没有能憋这么长的吧? 还是刚才那压根不是人? 那又会是甚么东西在走来走去? 正当温浮祝觉得他再这么被谢常欢死死护着就快护得整个人都要热疯了的时候,那诡异的脚步声又响了!还正好是在右边! 谢常欢轻碰他手一下算作表示准备好了,温浮祝也一瞬间心领神会,二话不说弹出了那根银针去射中灯烛——他要靠着电光火石的那刹那凝气燃起它,这样他才能找到自己第二回扔暗器的方向。 如若来者是个高手,那么这个屏气也真是到了一定境界,既然听不出来,那索性不要听了,直接拔刀相见吧! 谢常欢在感受到温浮祝那针触到灯烛的一瞬便已拔出了腰间暗刺飞帘而出。 紧接着烛火微燃,屋内逐渐亮堂了起来。 温浮祝并没着急同他一般飞身出去,而是想借着这般透亮看清那东西在哪,他好继续暗中下黑手。 结果这般定睛去右边搜寻好似只瞧见光着膀子的谢常欢一个,他对面和周围也并没甚么特别的东西。 匆忙拉开了帘子想看的更仔细,却瞧见谢常欢冷声了一句,「你先别下来。」 「怎么了?」 温浮祝强压下心中不好的预感。 「没有东西!要么就是我下来的时候它不见了!」 温浮祝想也没想的飞身而下,将后背靠到他后背上,声音略带了一二丝调笑,「那你还不让我下来?这样胜算更大些。」 谢常欢猛翻白眼,你在床上离窗近更好跑好不好!你那功夫……欸! 可眼下他下都下来了,谢常欢一时叫他气的不轻,谁知道他还怎么笑的出来,可是想发怒又不得,只得更加强打起十二分心神去感应周边一切。 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挫败的时候,先前那东西靠近没听到便算了,之后自以为定了天衣无缝的计划,难道又扑了个空? 那到底是个甚么鬼东西啊! 谢常欢自诩自己杀手生涯二十多年,就没见着过甚么能出神入化到这般境地的东西。以前也未曾不是只身入险境看见过甚么奇奇怪怪的招数,也和东瀛那边的忍者交过一二回手,但是吧,那边的龟气功啊忍术之类的牛逼是牛逼,可谢常欢仍旧能抓着漏洞,这般神出鬼没的轻功和憋气法子,他简直闻所未闻!这便算了吧,那刚才是故意吓唬他们的?还是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才故意拖沓着出了声?此刻又将他们二人骗出来如猴子一般戏耍? 温浮祝也四处扭头看了看,可入眼的几乎没怎么有不同之处,他其实在进门时就在好几处放了暗刺,也把一些东西摆设给变换了一下,比方说他们睡前,他其实在床边下了一圈暗刺的,那东西刚才走的那几步,就没有一根扎上么? 谢常欢也是知道自己下过暗刺这么一说,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68 故而此刻也提到了这事,温浮祝便和他慢腾腾的又往床边移。 仔细定睛望去……竟然一个都没少。 奇了怪了。 温浮祝也叹了口气,「你先多看顾一下四周。」 语毕自己便蹲了身,去挨个的拾取,真等着都拾完了,温浮祝转着那银针又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没有血迹,仔细看看,倒似乎有点木屑。 怕是当初往下摁的时候用力过猛才沾上的。温浮祝重新靠回谢常欢的后背上,又对着自己的针发了一会儿愣。 愣着愣着,忽得一抬头,朝天花板上直射出了一枚。 一个极细极细的小圆孔瞬间出现,木屑也纷纷扬扬的往下扑簌了几小撮。 「老温……」 一句你在干嘛啊还没问出来,谢常欢脸色一变。 那是木屑……木屑里面还掺了磷粉……他闻出来了!虽然这木屑一直带一种淡淡的木头香味,但他还是辨别出来了!而且……刚才一入屋子时那个香气,莫非是为了用来混淆视听的? 「常欢,你说刚才,会不会其实是有人在屋顶上面走?」 因为他们的床一架起来,离得地太高,便距屋顶较近,那会不会是这个房间其实有甚么特殊构造,那个人根本没进来,而是在这个大木房子的上头走呢?是来撒磷粉的? 谢常欢闻言早已一翻身上床,他其实也不大信会有甚么高手是能叫他听不出脚步声来的,如若说这房间有甚么特别之处——呃,倒是他们一入这个房间就觉得它构造奇特,是否还有其他特殊之处再待考究。 一边套上了衣服,谢常欢一面跪坐在床上伸手触了触房顶,又轻微敲了敲。 果不其然,他在上头听着亦是觉四面八方而传,在底下的温浮祝也是略微四顾了一番,看样子也是抓不住这个音到底从何而入。 「恐是这房子构造和用材问题在作妖,刚才那人应该不是在屋里的。」谢常欢松了口气,将外衣胡乱系上了,便又下去找温浮祝,「倒是我们把我们自己吓着了。」 语毕又当先轻声笑起来,心说他自己一人的时候怕是不会这么忧心这么乱,但老温在自己身边了,自己果然…… 这边感念还没想完,便见温浮祝眉头一蹙,「那也不对,他们闲着没事大半夜来撒磷粉做甚么?」 江墨走错了?还是…… 心思刚想到这儿便觉浑身一麻,一口气像是顿在喉头,忽的便喘不过来。 这厢还没压下这股子突然来的憋屈感,便瞧见外面轰雷一般乍响,顿时一道明光冲天! 江墨! 温浮祝想也没想的就冲了出去。 ——果不其然,四处暗火乱飞霹雳作响,火势,已然起了。 谢常欢刚还准备抱会儿温浮祝让他稳下心来,没想到这还没趴过去他人就蹿走了,倒差点晃得他摔到地上去,此刻虽不知温浮祝到底为何如此心急,但八九不离十和那个男人脱不了干系…… 强自压下一口叹,谢常欢也起身追了出去。 只是这么一追出去,他才发现情势有多不妙。 但是这个不妙……又很巧妙的不是对『他们』不妙。 针对的,估计也仅仅只有被铁链子束缚起来的那一个男人罢了。 「我是棋!别过来!」 江墨猛的吼了一嗓子,示意温浮祝别再往前了——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温浮祝! 温浮祝也愣了一下,心说看这么多居民手持火弓长箭的团团围绕着被锁在其中的江墨,怎么瞧都像是他夜行失败被抓了,可听到那句熟悉的『我是棋』,温浮祝才一惊,心说莫非是自己被发现了? 这种暗语也都是他和江墨小时候定下来的,就像是隗昇撑起来的那几年里,他温浮祝之所以并不会被世人所知,那因为他其实才是他们要保的『帅』,虽然表面上,将帅之才都是江墨一人担了,但那一是为了护住苏衍,二是为了藏起他温浮祝。 此刻听到这人这么说,不可能是没有理由的。 若单纯是陷阱,他就说『有诈!别过来』就好了,做甚么要把这一句拿出来? 温浮祝一时间在心里头思量过了这些,也顿时凝住了步子,冷漠的回头望了一眼。 他和他的身后,是再没有人了。 可他身后,却有人的,那人便是——谢,常,欢。 自己刚才一路走得也很是隐蔽,几乎没叫人看到自己出了房门,江墨之所以会一眼注意到自己,怕是他就害怕自己上当受骗而一直紧紧锁着这个方向。 常欢? 温浮祝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说来也巧,江墨被锁在的那棵树,还偏偏是正对着他们这个房门的。 谢常欢听闻那个男人那么一吼,也是一愣,下意识喃喃了句,「老温……」 他这一句出口可谓也是引起了那边还在与江墨对峙着人群的注意力,有些许纷纷侧头回来,便只看见谢常欢张大了嘴,却再没发出甚么声来。 因为,他看到……温浮祝忽然蹿了回来,蹿到了他的身后。 现下如若回头,就会暴露老温。 可是……他又做甚么要闪回去?是回房了吗? 「啊……山!」 一个原本因谢常欢刚才的那句喃喃而回了头的人忽然又发现了山的不对之处——其上无数小石块纷纷掉落,虽未摇晃,但总觉…… 这边还没寻思完,便听劈天裂地几声轰响! 谢常欢这时候也终于找到由头回过头去,他是真担心温浮祝,只是这一眼,却把他看傻了。 只瞧见自己刚才还睡过的房板早已被拆卸,此刻直冲冲的如惊雷一般的直插.进了半山腰。 温浮祝在山底下又灌了十成十的内力一加劲,山谷的这边便开始有了山崩架势! 一瞬间明白他这是要做甚么,如果现下要救那个人……最好就是这样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於是谢常欢也趁那群人惊恐的望着这边时飞速的蹿到了前面——他记得,这边其实也有一个暗藏磷粉的角落…… 有人起先还忙着救火,眼下便只有顾得逃命的份儿了。 温浮祝匆忙赶回江墨身边时,原本那群还要嚷嚷着拿磷粉射死他的人都已统统不见了。 火海冲天里,是慌乱的奔走和可怖的嘶吼。 急三火四的想将铁链给他解开,找了半天找不到源头,亦没有甚么利器可划开,一点点磨的话那还真等着在这里烧死了! 江墨也一咬牙,「浮祝你走远点。」 「那你小心。」 「嗯。」 眼看着温浮祝退的比较远了,江墨稳了口丹田气,尔后硬生生靠着内力一挣——「嗙」的一声火花四溅,好在链子是断开了。 刚才不能用这个法子,只是怕那群人先行用火弓射死自己,毕竟这种缚身的东西可脱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69 、烧身的东西就没那么容易好躲了。 只不过这么挣开必然也要元气大伤一会儿不敢乱动,毕竟有一部分力气是打在自己身上啊! 江墨扶着树起身还未等舒缓一下手脚,寻条最容易出了这火海的路,便听得温浮祝又厉声了一句,「闪开!」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代发:】 明天晚上7点27分 开文日更束魂令了。 所以常欢谢这里到周四再恢复更新。 =w= ps: 以及你们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我应该正在往家狂奔的路途上。 最近被三次元里的突发事情忙的几乎脱不开身。 也是微醺。 ☆、第四十六章。 那两颗火球竟然是从江墨身后发来的,他就知道这里的人不可能都是那么单纯的!必有敢死队,就像是『羽鸦』那般不惧生死不畏天命! 可这边还未等抬步去拉扯远江墨,又有四颗火球从他自己的两个侧面袭来,一时间迫得他只能往后退,却左右脱身不得,亦不用提去拉扯江墨的事了。 江墨只看的温浮祝身后也有一串火球,本是想上前去拉温浮祝一把的,这般余光瞄见了周边才知大事不妙! 如果放在以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都好说,可是现在这里已经这么乱了,他们刚才一得顾忌脱身之法,二是地崩山摇哀嚎一片的,场面简直太混乱,他没抓得住这很轻微破坏了风声的攻击。 就知道他们的目的其实是温浮祝! 因为江墨他知道自己是压根还没出房门就被逮住了!这里的居民绝不是看到自己行凶或者暗探这里的地形才抓自己的! 只是自己怎么可能被发现行踪?莫非羽鸦里头有人出卖? 不可能! 他带的几个都是亲信……而且这群人看架势是密谋好了要对付温浮祝的!不然的话,哪儿能短时间内布这么严密又封死了退路的局?换句话说……这群人知道温浮祝要来!而自己只是突然撞见了温浮祝也来了的!连自己都是无意中撞见他来的,那更不可能是羽鸦去通风报信了!自己这边想不通,那就想是不是温浮祝那边走漏了甚么风声。 若论说有谁见过他们两个碰面……江墨很自信那一路没被人瞧见过,唯一瞧见的,便只有那个叫谢常欢的男人! 温浮祝此刻也想明白了江墨刚才那句『我是棋』的意思——这群人竟然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奸细就应该不是刚才站在自己身后的常欢了罢? 毕竟他刚才先入为主,以为是江墨的行踪被发现才被抓到那里用火器处死,这般一理清头绪,刚才那群人其实是装的?只等着自己一上前去救江墨时,一举杀了自己?他们并不知道江墨是谁?只当他是一个纯粹夜里行凶的『非我族人』? 心思刚想到这儿温浮祝又是一愣,他下意识想排除常欢的可能性,可无论怎么推,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哪怕是按照刚才的设想,那,那群人又缘何要针对自己?他们又缘何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心下闪过了这许多弯弯绕绕,他和江墨也早已心意相通——此刻既然救不了彼此出困境,那便看各自造化吧。 温浮祝虽闪身躲过身后身侧的火球,离得远了便立马忍不住偷发了把暗器去替江墨解围。 毕竟江墨现在应还处在反乏的疼中,浑身大抵是没多少气力的。 ——周边那些发暗箭的人又辨别不出在哪里,温浮祝想了想,索性一旋身向周边疯狂的甩了把暗器,接着打算切身回去搀江墨一把好快撤。 可没想到他还未等实行,有一个人却先替他这么做了。 虽然,他的第一反应是浑身冰凉。 那团火……江墨虽然能稳住身子,却避不过了! 谢常欢是刚把那个自己被自己绊了脚摔地下的汉子给搀起来了,他自己刚才也被一块崩石砸中了肋骨,现下也是力气时断时续的,只不过看他费事扒拉的,这人好像又对老温比较重要,便忍不住搭了他一把手,心说俩人互相撑着大概也是能站起来的。 没想到刚撑起来,他肋骨那又是一阵如电流惊过的疼,疼的一瞬间脑子还有些发懵,『嘶』了口凉气又忍不住一矮身子。 江墨也随之一晃动,那火球没有撞到他身上,擦着他胳膊过了。 温浮祝想也没想的脱下身上罩衫过去猛扑了几下,尔后趁着山彻底塌掉、那群人也彻底做了坑底冤魂之前,飞快的同谢常欢一并发力撑着他往出口跑了。 虽然道路已经彻底被堵住了,也拱起了一个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的小山丘,但温浮祝觉得这个高度他们还是跃得起的,便咬牙稳住了这口气不泄,想同他俩飞快的跃上去。 江墨此时也恢复了点气力,猛吼了一声,抓牢了他的胳膊,将他往上带——他太熟悉温浮祝的体力,极限恐就是在这里,况且他刚才还去犯傻的摧毁了山腰,虽有投机取巧的成分,但那也定然耗了不少体力,此刻如若在这里突然摔下去——顶多断只胳膊断条腿的,但是周围的山石滚下来,那就又是另一说了。 眼瞧着希望在即,温浮祝当先反身跳上,一手抖出袖中银丝暗线,往身后一甩连连缠住了三棵大树,尔后想也没想的就往自己胳膊上缠,借以此稳固身形,拉得他们两个也上来。 江墨此刻是有气力上来的,只不过没想到身侧这人倒突然失力一般,忽然就往下滑了将近有一丈,这还都是在温浮祝跳上山头去缠暗器丝线时没瞧见的,这般忽然被他拉了后腿,又想起刚才的猜疑,也不知怎了,他忽然想把他踹下去——毕竟他们这种人从小接受到的理念也是,困境中,先保全自己,再想想拯救同伴这回事;英勇这个词向来是给真正的英雄所留的,他们不能当英雄,想要护好隗昇,他们就必得是枭雄。 谢常欢此刻也在心底无边漫悔意,心说刚才倒不知自己回头瞧温浮祝怎样了、怕他出没出事就没大注意自己身边的情况,倒叫一个崩来的山石砸中了骨头,简直是飞来横祸!倒也不知是肋骨哪一根,又断没断的,怎么这么吃力呢,一口丹田气都聚不起来了。 温浮祝又拼着气力往后旋了三回身子,最后迫不得已将手指都缠上了暗器钢线,因为太过猛力的缘故,细细的那么一条钢线都勒紧了肉里,勒了满满一手的血,也不见得江墨和谢常欢能冒出个头来! 「在干甚么啊!」 温浮祝忍不住破口喊了一句,这一喊便是泄力三步,刚才的统统又成了无用功,险险自己也跟着再度栽下去。 「你快放手吧。」 谢常欢忍不住又低道了一句,他是真没力气了。 让江墨想要出手又改变主意的那一刻,是因为他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70 真的看到他上衣已经彻底漫了一圈血迹,滴滴答答的就在往下一个劲的滴血。 受伤不轻…… 这人总归是让温浮祝信任的……他能看重的人,不会看走眼吧?就算看走眼了,那最后也得要他亲自来处理。 江墨太知道温浮祝这人的底线了,他的猎物,没有自己替他咬死的机会。 如果越过了他的底线,江墨恐怕温浮祝是会头也不回的就甩手走出隗昇的。 温浮祝这般差点也被栽下去了,一眼瞅到了下面的情况,便险险吐血——江墨在脱谢常欢的衣服! 还未等他再吼一句脱衣服干吗!便瞅着那一件血色衣衫沉沉的往底下掉落,谢常欢胸前也是一堆血迹,看的他心猛的一揪,刹那便差点没握住手上的钢丝。 江墨脱他这染了血就变得十分沉的衣衫时竟然还摸出了一把匕首,这下可有办法上去了,想也没想的冲温浮祝道,「你一会只管接好了他,我有法子上去的!匕首!」 一语便知他意欲何在,但温浮祝又害怕江墨失手,正犹豫间,便觉得身下所拉扯重量猛然一轻,又猛然一重! 下意识又旋了个身放绳子,温浮祝也掏出护身匕首,恶狠狠一下子囊入地面,并没来得及去接谢常欢,只想稳住自己的力量,结果还没彻底轧进地面,便觉得身上所系着的那股子沉重的力量又没了,尔后是整个人被带的往回滚了几滚。 江墨是最后靠着踩着匕首奋力一跳跳上来的,那时候他内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没想到温浮祝还那么担心自己,看他狼狈的被自己带的在地上卷了几卷,便忍不住嘲讽道,「没用的明明是你好吧,还担心我做甚么?我们两个在一起,有做不成的事吗?」 温浮祝这般被他牵扯的滚了几遭,却忽然又没力气起身了,他的目光所及就是谢常欢身上那一滩血迹,倒不知是怎么弄出来的。 江墨倒是先他一步走去了这人身边,低下头探察了一番,低声道,「这样还没昏迷,也是挺厉害的,肋骨这里破了皮出了点血。」 「不是破口子?」温浮祝也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自己先喘了几口气,才有勇气走过去……这么多血…… 江墨闻言也愣了愣,低吟了一声,便忽然伸展开自己的手去抹他身上的血迹。 「这血……不是他的吧……」 温浮祝一瞬间血液都快凝固了,只健步如飞的向前走去,生怕谢常欢突然起身给江墨一匕首之类。 江墨倒是很淡定,他身上的那丁点不入流的东西全叫他刚才一股脑减重给扔了,唯一的匕首还留在了山崖上,他能怎么杀自己?张嘴吐暗器? 呃……也不是不可能。 江墨也下意识起身后退了一步。 如果说根本不是大出血甚么的,或者伤的走不了路,他刚才做甚么要忽然没了力气?现在还有点渐入昏迷的症状? 懵我们的? 温浮祝也想到这一点,略微同江墨交流了一眼,两人眼里俱是同样的疑惑。 江墨当先无奈,反正这人现在应该是昏迷了,如果没昏迷…… 想了想,为了安全起见…… 「那个……他……」江墨这边刚开了个头,就看到温浮祝出手如电的刺了一根银针过去。 好了,这下是彻底昏迷了。 江墨拱拱手,表示自己心服口服了,走到另外一棵树下休息,忍不住又开口去嘲笑,「这人不是你找来的么?怎么,你还怀疑?浮祝,多久之前就见你在那个小本子上一直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话了,这么多年过来了,你倒还没走出这个坎儿……」 用人不疑? 那这事论到当初那个小孩子身上又怎么说? 温浮祝也无奈,但现下也没力气太折腾,先让他昏了吧,他得休息会处理下伤才能想想他该怎么办。 只是刚坐下,他又坐起来,忍不住走到了江墨身边,「右胳膊吧。」 右胳膊是他拿枪的胳膊,伤不得,有伤也得第一时间处理。 江墨咳嗽了一声,笑道,「没甚么大事。」 「我看看。」 一面说着却也一面当先扯了过来,这里本就没甚么衣料防护,此刻早已焦炭一片,只不过这种程度的痛苦,江墨当时也没叫一句痛的,真是…… 从怀里打算掏出个小伤药瓶子,温浮祝这才发现蹭了自己一袖子一衣兜的血,正疑惑着血哪来的,倒换做自己的手腕子被他擒住了,话语了也透着一股子严厉,「疼的都麻木了?倒不知你自己的手还是在流血的?」 温浮祝冷笑一声,甩开手,「得了吧,咱俩也不过半斤八两。」 「你这手伤不得。」 「我手伤不得?」温浮祝一面快速的在自己右手上倒了些药,一面冷声回敬,「我是靠脑子的,你的手你的身子才是真正的伤不得。战神如果连身子都没了,你拿甚么去跟敌方打架?拿脑子?」 「行行行,就你脑子好。那你赶快想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吧。」江墨也累疲惫了,而且自己以前身上有伤也叫他上习惯了,此刻倒泄了气一般的一副大爷相,靠在身后的树干上,任由自己的胳膊被温浮祝搓来搓去——疼,真心疼,他刚才没吼出来是觉得当着谢常欢那人的面不好意思,可现下没吼出来是压根没气力了。说实在的,温浮祝涂得可比火烧上来那一瞬疼的要多了!他压根不是在涂,他明明就是在搓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v=: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7-27 16:35:59 九息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16:32:58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7-26 02:36:32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39:38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40:45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41:51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42:29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43:27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44:09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45:38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46:22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47:44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71 :48:22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49:24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49:55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50:23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52:22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53:31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55:12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55:48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56:24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57:12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2:57:39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3:00:10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3:00:47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3:01:23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3:02:08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3:02:42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3:03:25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3:04:20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3:05:00 網友一位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6 03:06:01 苏眠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23 18:21:29 伯爵.d.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7-19 11:22:08 (应该没漏的吧0.0) ☆、第四十七章。 温浮祝他手劲大的简直就是在公报私仇!毫无昔日同窗手足情谊好吗! 不就是抛了个天大的思索难题给你么!你倒是至于这么不动声色的折磨我! 江墨直到第二天醒来后,仍旧觉得浑身上下他处虽已无大碍,独独那胳膊简直是连抬都抬不起来,而温浮祝就那么直愣愣的坐在他的桌边,直愣愣的走神,直愣愣的发呆。 「怎么样了?」 「没事。」 温浮祝淡淡的回了句,换做垂着眼看桌上清盏。 江墨叹了口气,「那个人呢?」 「内伤比较重,外伤看不大出来,所以昨夜他有时使不上气力来,情有可原。」 江墨无奈,勾起个敷衍的笑容,「我有在向你问罪吗?你倒是急着辩解甚么?若是你找来的人……」 「江墨。你醒了就好,我想出去转转,就在门口。你有事可以叫我。」 「呃……行啊。」 江墨这边刚应了声,温浮祝便已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似乎多留一秒都是煎熬。 可真等着他也起床下地活动了活动,一推开窗子才发现这人不是回到那个叫谢常欢的杀手房间里,而是真的坐在回廊柱子上,淡定的继续发呆。 又瞧了眼这个回廊布局,不像是甚么客栈酒楼的,但莫名的眼熟,江墨也从窗户里跳出去,绕着周边又挑着尽量离温浮祝远的路,走了这么一遭才发现——难怪这里眼熟!燕子楼的旧址么!只不过现在是翻新了,重建了个楼,瞧起来仍旧挺空旷的,倒不知是谁重修的,又重修它干嘛。 他这边这么想着,便觉得身旁好像有一道目光,下意识侧了眼风看去,才发现那人并不是在看自己,只不过自己挡着他瞧温浮祝了。 是那个杀手。 江墨只对燕子楼有印象,可对燕子楼里的一干人等并没甚么太熟悉的,此刻忽的忆起这个人的杀手身份好像是温浮祝同自己提过的,便忍不住诧异了下。 但是却没深思这件事,毕竟当初燕子楼是温浮祝下令烧的——敌国余孽,亦有叛心,留之后患,存之无用……杀,无,赦。 而且这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他现下更在意的是——昨晚他莫非也晕了?他最后怎么来到这儿的?这怎么没印象?而且这里距离那边又有多远?不可能是温浮祝一个人扛得动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往这边走的吧。 一边想着,也忍不住往一旁略移了步子,别妨碍对方那么直愣愣的瞧温浮祝。 也真是奇怪,中了邪了?咋眼神都直了? 江墨退退退就退到了廊杆上,一个措手不及被晃了下,索性一屁股坐栏杆上了。 这一声动静不小,倒是把谢常欢忽看的回了神,轻轻朝他瞥了眼,谢常欢又默默回屋去了。 昨晚他醒过来时,是温浮祝疏离到陌生的一张脸。 ——他问他,「你是谁?」 我是谁? 我不就是谢常欢吗! 我还能是谁! ——他接着又冷静的问,「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谢常欢喉头梗咽了一下,忽然觉得,他这一句回答出口,他们自此就形同陌路。 所以,他有点虚弱的笑应,「你是我的老温啊,你还能是谁?」 ——「如果有一天,我不是温浮祝了呢?」 「甚么意思?」谢常欢真没听懂这句话。 「算了。起来罢,能走路吗?」 「能的,刚才那石头崩到我肋骨上,恐是直接砸出了淤血出了内伤,丹田气运到哪儿块就提不起来了,得需要冲一冲。」 是又陪着他静坐了大半夜,温浮祝担心着刚才被他故意搓的狠了昏迷过去的江墨,便忍不住想当先背起他,找个露水不重的地方。 ——江墨是得要休息的,他若是强行也陪他们撑一夜,他总怕他再发烧甚么的。 关于发烧这件事,温浮祝很是担心发生在江墨这人身上。 正如顾生所言,「那人多久都没发过烧了啊,除了小时候差点严重到烧死那一次……」 可正是如今有十来年没发过烧,温浮祝才怕他又突然烧起来,眼下顾生这个回春妙手隔着自己数千丈远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找谁去救? 他温浮祝可以没有江墨。 但是隗昇不能没有江墨。 好在那时候他刚撑起江墨,谢常欢像是已知己意。黯淡月影下的男人第一次脸上所有的表情都不生动,「我後来为了纪念十三哥,将他的燕子楼重修了,就在附近,我同你一起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72 撑他去吧。」 顿了顿,又轻轻补充道,「那里还没重建好,没甚么人的。我的朋友也没有知道此事的。」 温浮祝没有问他的朋友为甚么还不知道此事,亦没有问他为甚么要给十三寻重修楼,只是默许了谢常欢近身,同他一起撑着江墨。 我不能将情用尽,但这次我却要将我的所有押上,赌一局你的忠心。 毕竟比起江墨突然发起烧来这种病症,温浮祝觉得他们哪怕深入险境抑或陷阱,也有可谈判的机会。 可是这一夜安然过去,江墨醒来,那就证明他没多大事了,他的恢复力向来很强。当然,也有可能是上次江墨塞给自己的伤药曾是顾生配的,故而太过有效。 温浮祝脑子蛮乱的在外头吹了一天冷风,连晚饭都是江墨三催四请,後来索性拿了自己右手不便得要靠他喂饭才能吃好为由头,骗的他也进来吃饭。 只不过温浮祝这个人永远看起来温温柔柔,下手却残暴无比。 「你不是不能吃饭吗。」 「左手拿的了剑拿不起筷子了。」 「吃啊。」 「别,别塞了……我的天呐你心情不好拿我出甚么气?」江墨又赶忙一侧头躲过温浮祝直接拿勺子盛起的大半团米,感情这位公子爷吃饭都是论团论团的吃么? 「我自是知你这饭桶量,我没生气啊,我就想好好给你喂个饭。」 直惊得江墨四下乱躲,最后温浮祝气的懒得追他了,便又寂寂的坐回桌边对着一桌饭菜继续发愣。 直觉感受到这团气不是因自己才生的,但就是往自己身上出罢了,江墨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以往温浮祝吃了甚么瘪的时候,就得找自己发泄。但凡是他能直接回敬回去的,他一定当场就整回去了,何苦要后头同自己泄恨? 也真是,自己活了三十多了,长这么大了竟然还是他幼年时的出气筒。 瞧瞧,谁说自己脾气不好的?这么大个的出气筒你们瞧见过吗?! 「你到底怎么了?」 温浮祝又瞥了眼江墨,心说你个榆木脑袋,我现在若是说我跟那个杀手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你会不会直接吓到被饭噎死了? 此刻这种事情说不出口,那就更没得找人分析那一举的初衷——毕竟当夜事情发生之时,确实除了谢常欢泄露他俩的行踪外,再没人知道自己是谁、抑或江墨是谁了吧? 「对了。」 江墨忽然开口,吓得温浮祝一个激灵,但温浮祝此刻也顾不上骂他,只赶忙反问道,「怎么了?」 「昨天晚上,那群人抓我是在我出门夜行之前。」 温浮祝眨眼,有点不可置信,「你不是放火点炮仗的时候被发现的?!」 「对,所以我也奇怪。当时……欸?你干嘛?」 江墨这边还给自己费事费力的缠着胳膊上绷带呢,就瞧见温浮祝也从桌边起身绕到床边来了,尔后二话不说扒自己衣服。 「你扯我衣服干嘛啊?」 江墨半拖半就的抬起胳膊来想顺从他,可温浮祝扯得衣衫太快了,到底还是碰的他被烫伤的胳膊一阵激灵,这边还没反应过来,温浮祝便找回江墨那本身被烫焦了的半身衣衫,重新给他套上。 好在小麻花辫子还没拆掉。 又重新给他像当初初见面那般扎了扎,温浮祝退后了好几步,又从侧面端详了他好几眼,这才淡声道,「说真的,当时看见你的第一眼,我都不太敢相认。」 江墨虽然没搞懂温浮祝这是在干嘛,但还是下意识的觉得他在推测甚么,於是并不接他的话,而是反问道,「所以你想问甚么?」 「这身装扮羽鸦瞧见过?」 「嗯……有见过的,毕竟我劫人是在出口,他们也一直在出口那边等着。现下也不知道活着几只。」 语毕江墨倒先叹了口气,他倒是怕那帮傻孩子在山崩那时候冲进去找自己。 自己连带着温浮祝他们跑出来本就不易,更何况,他们又如何在那清一色的民族衣服中,找寻自己? 「你真的再确认一遍,都十分可信?」 江墨眉头微微一蹙,轻声道,「从隗昇还没稳定时就跟着我,到了现在,你说可不可信?」 可不可信? 对面厢房里还住了一个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痴情种呢! 十多年抵死纠缠、十多年推脱不得,那现在你怎么不问问我,我又敢不敢信? 想了想又是一股子恶气陡然从心底生起,温浮祝寻思着,真的,这种事里头若是谢常欢也有敢去掺和的成分在,他就一定亲手剁细碎了他去喂狗。 从怀里掏出伤药,江墨就浑身一顿,一句「我自己来」还没出口,温浮祝便已切身过来,『啪』的一声拍在他暴露在衣衫外的肌肉上,冷笑了一句,「你近些年倒也是爱美了,同顾生要了甚么霜啊粉的?还知道遮掩下自己吓人的一身疤了?我瞧着你本是不太爱惜自己身子的,那我一会给你上药下手重了,你也莫见怪……」 「浮祝,这不是遮盖去的,是真没了。」 温浮祝拔瓶塞的动作一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顾生,顾生说他前些日子得了个能愈合好伤痕的东西,他留着没多大用处,索性就给我用了。就是那个……叫甚么来着,反正是只虫子。除了驱毒,还能愈合好伤口的。好像……是叫『毒愈』来着。」 谢常欢本是想出来看看温浮祝有没有好好吃晚饭,以及这么晚了他还要呆在他房间干嘛呢,这里虽然没修好但是空房捯饬出三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昨夜老温就在那个男人的房间过一夜了——好吧,那个男人胳膊上确实烧的挺严重的,但是,但是照顾了他昨夜一晚今天怎么着也该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了吧? 正当他鬼鬼祟祟的蹿到窗外想瞧瞧他们到底在聊甚么这么晚了还不散去,却正巧看到那个男的裸着胸膛仰着脸坐在了床边上,而温浮祝正好坐进了他怀里。 他的手臂紧紧缠着他的腰,他的脸好像也与他的脸相叠在了一起。 吻了吗…… 呵呵。 谢常欢一时间心乱如麻,可内心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去质问甚么,而是躲! 几乎是下意识的拼着自己最快的轻功闪出了楼房,谢常欢茫然四顾了一圈,只觉得这里每一处景都十分眼熟、却每一处景色都十分陌生。 想当初他还站在这个莲池边上,信誓旦旦的同十三寻讲,「十三哥,你等着瞧,我早晚有一天得把他带回来压在这边好好做的。叫你们羡慕死我。」 可是……可是不必羡慕我了,那个男人一出现,我就甚么都不是了。 我本来也甚么都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八章。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73 「温浮祝,你怎么了?」 江墨此刻胳膊痛的狠,但更叫刚才温浮祝失力一般摔进自己怀里搞得一愣一愣的,他脸色还白的跟撞了鬼似的,这到底是怎么了? 温浮祝又在他怀里静坐了半晌,面容也呆呆的,心底却闪过了千万种糟糕的可能——最糟糕的,便数着苏衍出事了! 顾生那人擅长医术,便也必定擅长毒术,如果苏衍被下了甚么慢性毒,或者苏衍现在就已经在遭受苦难…… 想了半晌倒先把自己吓了一身冷汗,恍恍惚惚间便踉跄着起身,差点又一下子栽了回去,痴傻一般的就要拉门而出。 他得回去。 他得回隗昇。 苏衍若是出事了,那他温浮祝还活着做甚么? 他当初欠了苏远山一条命,苏衍便是他抵过的一条命。 苏衍不能出事,墓碑前曾信誓旦旦立言——「只要我温浮祝活着一天,便佑苏衍一天喜乐无忧。」 「浮祝!」 江墨又喊了他一嗓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温浮祝一时间也心乱如麻,得了江墨这么一喊,又回了点神,孩童学步一般又急急的往他身边奔去。 肩并着肩同他坐稳了,闻着这人身上熟悉的气息,温浮祝微微闭了闭眼。 十多年前,因那件事,顾生曾放了他一马。 难不成……十多年后,他仍旧要败北吗?仍旧要为自己一己之欲,而输的一塌糊涂吗?! 温浮祝啊温浮祝,亏夫子当初还尊你一句举世无双,你当真攻无可破,你当真毫无私情? 「江墨……」温浮祝都听得见自己音里十分明显的颤抖,嘴唇合合闭闭了好几回,才有勇气续完全句,「顾生知不知道,你来找了我?」 「不知道的。」江墨露齿一笑,「他压根不知道我去哪儿了,前些日子因为羽鸦接手了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我就同他讲要亲自出去瞧一瞧,尔后,路上中途又接到你的消息,便又来找了你。至于这个谷里头有火药的事,也是近些时日彻底敲定的,其实三年前多我就收到有踪迹的消息了,只不过当时零散,还借着烟花做掩护,有时候是外地杂耍团……总之跟了许久,终于在今年露出蛛丝马迹了。呃……你这样瞧着我做甚么?」 温浮祝眨了眨眼,一瞬间如释重负,既然顾生还不知道江墨同他已经见面了,这就还好办。 而且……这么多年没见,倒没想到江墨也是能顾起这种事的人了! 这,这简直让温浮祝他有点刮目相看。 「你终于拿脑子思考事情了,江墨,我真感动。」 似乎是眼睁睁瞅着这人长长的吁了口气,江墨怕他是真担心甚么担心过了头,此刻也懒得再讥讽回去,只小小声建议道,「其实你该试着去信一信顾生的,毕竟夫子也信他。他能回来……」 「『毒愈』,你刚才不是说了『毒愈』吗?」温浮祝蹲到江墨面前,双手按住了他膝盖,冷静分析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当初之所以要陪常欢南下,是因为最终地点是在南方吗?可是他第一次拿着物品去跟那个雇主换手中宝图残片的时候,就是用的『毒愈』。而且因那次换物之行,他还特意往北地奔波了一趟。」 「呃?」 「那东西,不可能在市面上常见吧……」 「说不定便是顾生经常让打探药市的羽鸦买来给自己的呢?」 「那你觉得那种东西,是会拿出去卖的多,还是自己留着用的多?」 江墨略一沉吟,有点底气不足反问道,「你也说了,那人是雇主,这般有甚么险情的任务不都是找着别人去做的么?就像是你那个想勾搭过来的苦力杀手。」 「就是因为他们一点也不敢深入险境!所以他们十分贵重自己的命啊!所以才会时时刻刻藏着一些珍品东西在自己身边以防不时之需!你当吝啬鬼守财奴这种词是怎么来的?倒像是谢常欢那般的杀手才是真正的坦坦荡荡来去不惧的!」 江墨愣了愣,一时间倒没搞懂他对那人的态度怎么又缓和起来了,此刻却也仍旧默不作声的思虑着。 温浮祝刚才那话的意思就是,这个雇主——是顾生。 按他的意思来想,这种百年难求的好东西、尤其还是药效这么特殊的东西,大抵都是散尽千金找人替自己弄来为自己所用,而不是费劲如此周折,自己再高价倒卖出去的。所以他因此而认定,谢常欢的雇主就是顾生。 或者换句话来说,这次可能南下一路……及到了最终目的地,可能最后要取的那东西,也是顾生想要的。 可这又能说明甚么呢?恰巧赶巧了?还是…… 江墨想透这一层也有点愣,假设温浮祝这么想就是对的,那顾生想要甚么,是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权财所不能满足的? 「你就没问过那个杀手,他最后要取得,到底是甚么东西?」 温浮祝眉头更拧一重,「原先没问是尊他规矩,现下……恐是也难问出来。但我总得要想想法子的。」 「呃,浮祝,如果说,当然啊,我是说如果……你这么想是错的呢?假如恰巧是有个二百五故意费尽周折高价倒出去卖了,又恰巧让顾生买回来了……」 「他买回来干吗?他能特意给你买的?他离开我们二十多年了江墨!」 江墨一愣,随即垂下头来苦笑了一下,声色也有点嘶哑,「浮祝,你也离开我十多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章。 这一句出口之后,屋内忽然就陷入一片死寂。 温浮祝空张了好几次嘴,却也说不出甚么反驳的言语来,只有无边的悔意自心底轻悄悄蔓延。江墨刚才那随口一谈,却亦是诛心一剑。 又想起刚才对江墨刮目相看的那些,这个人明明就合该着是在战场上肆意驰骋的猛虎,而自己却偏偏害的他也困坐于室、还要分担起自己的责任,那这种事情,比起折断猎鹰的翅膀来说,又何尝不是有过之无不及的无耻? 「江墨……我会回去的。我,我们这就回去。」 「回去?一起吗?」 「我总是怕苏衍出事,我不放心顾生那个人。哪怕你和夫子都放心他,我也要亲自回去确认一遍。」 「那他呢?」江墨朝谢常欢的房间看了一眼。 「一并带走。」 「一并带走?」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这个口气,像是要把人押回去,而不是很正常的『请』回去的意思。 「你没听错。」温浮祝的口气也忽然强势了起来,在江墨的印象里,他甚少有用这种语气的时候,便是当初惩罚苏衍,也一般都笑面虎一样的温温和和,只不过次次出口之后都让苏衍委委屈屈的找了自己或夫子去告他太傅一状。 当然了,苏衍就从没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74 有告赢过的时候。 「我这就去问问他,江墨你今晚能走吗?伤势……」 「没事,我向来恢复力好,倒是他,他受的是内伤,能受得了马上颠簸?」 温浮祝愣了愣,神色又柔和了些,但是并没多话,只默不作声的放下了手中所有东西,去了谢常欢的房间。 ******* 「你怎么才回来?刚去哪儿了?」 「去喝酒了。」谢常欢的步子还有些虚浮,「原先十三哥在燕子楼这边曾埋过几坛好酒,我先前一直没舍得喝,今遭突然来这儿又想起这事了,想喝就喝了。」 「你受了内伤,不该喝酒。」 「哦。」谢常欢敷衍的笑了笑,又没骨头一般的趴回桌边,也不往温浮祝身边凑,「你怎么想起找我了?」 跟他欢爱完了吗?想起我这个人来了? 「你的那个任务时限还有多久?」 「嗯?」 「常欢,我暂时不能陪你南下了。」 谢常欢打了个酒嗝,只觉那句话便如一桶寒冰当头浇下,瞬间就酒醒了一大半,「你说甚么?」 「如果你时限还有,劳你陪我奔波一趟如何?」 温浮祝看他这个样子定然不是去喝酒,是去酗酒的,倒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怀疑他搞得他不开心了,瞧着他这副作践自己的模样也有些心疼,不由得便想伸出手去,替他理一理鬓边乱发。 谁知道手刚伸出去,就被他『啪』的一声拍开了。 有点始料未及他反应这么大,而且温浮祝刚才为了缠钢丝稳身形,手上满是勒伤,本就疼的厉害,这一下更是疼的他有一瞬间麻木,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你究竟想怎样,温浮祝。」 谢常欢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我只一路往南。」 「常欢,这时候你别闹。你看,你也说了,你原本拦下这个任务,是为了能有大把的金银赚,然後来『娶』我不是吗?那我现在告诉你,你若是陪我去北边一趟,有比你南下任务的两倍……」 「温浮祝,你开甚么玩笑,你在逼我坏自己的规矩?」 你是个有规矩的人吗…… 温浮祝有点无奈,常欢清醒的时候断不会这么和自己说话的……说不定便是在燕子楼旧址这里又惹得他睹物思旧友,心情有些不好、又酗了酒……实在有点沟通不便…… 「常欢。」温浮祝调子更柔一层,「你听话,先陪我回北边一趟,我处理完事情,就立即陪你再回来好吗?」 「你又不怕秦娘谭谌他们都在等我们了。」 「我是不想毁诺,但你若执意赴约,不带上我便是了。」温浮祝也慢慢起身,轻声续道,「我若是处理完了事情,我也尽可能早点赶回来找你。」 谢常欢扶着门框站了会儿,压下喉头这股子想吐的劲头,这才稍微找着点勇气回过头去,「温浮祝,我难受。」 「嗯?」 「我恶心的难受。」 酒喝多了吗……早就告诉过他多少遍了不要酗酒,近些年虽然瞧见他有戒酒的架势了,倒不知今次又是犯了甚么抽。 温浮祝刚想往前走几步把他拉回房间里,算了等明天他醒酒了再说吧,眼下不能跟个醉了酒的疯子说话,无疑给自己找麻烦上身。 刚往前迈了没一步就看到谢常欢猛摆手,「你别靠过来。」 你一过来我他妈更难受了。 我现在看见你我恶心的难受。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甩不脱刚才那一幕,谢常欢不知怎么了,忽然就有点憋屈,眼眶也慢慢瞪他瞪红了。 温浮祝心里也『咯噔』一下,心说莫非是他知道了自己曾对燕子楼伸出过黑手?但是那件事至今都只是谣传是『羽鸦』做的罢了,外界拿不了准,更多的便是当初故意以讹传讹,讹上了朝廷的成分更多。老百姓自己心里有个数,江湖人自己脸上又有个嘴,他温浮祝知道自己不会露甚么马脚便成了。 不管怎么说,便是当初没谢常欢引见,温浮祝便也早就盯上了燕子楼。 一开始只不过是在那偌大又寂寥的宫殿呆的闲透了,掷暗器一样的往外弹着信笺,随手拈过探子递来的写有这个名字的纸笺时,却是一愣。 燕子楼回?燕子楼? 外界往往喊它燕子楼的比较多,可那时候『纸烟』却给了另一个答案: 燕子楼回。 这个回字既多余,又取得妙。 想当初他还和芷烟笑言,「莫不是取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意思罢。」 「如若是呢?」 「如若是的话,怕就不是一家单纯的酒馆了。」 隗昇立的好好的呢,你又能是谁家的王谢巢中燕啊? 一个字便引起了温浮祝的疑虑,一下子便也成功的勾起温浮祝的纠察之心——他那时候,真的太想太想脱离隗昇去找个好去处休息一下了。所以只要有一点点反叛之心,他也定要一锅闷,才可免绝后患之忧好给自己偷个半年闲。 却没想到,这闲是七八年后才可偷的、燕子楼也因了谢常欢,多存了几载春秋。 有时候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这二十多年因果一轮转,面临着如今再度飘摇的隗昇,温浮祝才深觉自己十多年前那一举动,当真错的无可再错。 顾生骂自己是骂的对的,当时自己哪怕肯听他一句劝也好。 可自己……倒是先把他气走了的。 又试问这么多年来,顾生当真做过甚么对不起隗昇,抑或对得起隗昇的事吗?温浮祝无法去想,同样,他也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是没资格说顾生甚么的。 现在唯一能求的,便是顾生千万别反叛了,但愿还是同他们的心拴在一起。 可自己十多年前的那一举呢?就不会让顾生怀疑……自己是叛了的么? 「常欢……」 温浮祝忍不住又开口唤了他一声,这种事若是也能随随便便就被发现,那他直接告老请辞便好了,还做甚么谋士,故而此刻又找着了点底,绝不会是因那件事露馅,眼下还是赶紧把谢常欢弄床上去,他再去和江墨想想其他办法才行。 谢常欢现下越看见温浮祝心越乱,想骂出口,想质问出口,可又怕一出口甚么都没了,索性又猛的挥了挥手,「你快走你快走,我想睡觉了。」 「好,我扶你过去。」 「不用,我能找着床,我没喝多,你赶紧出去吧。」 温浮祝愣了愣,也没多说别的,只闷声不响的出门去了,刚迈出去身后便『嗙』的一声合上了门。 他想回头再去叮嘱点,刚张嘴又觉得手上疼的厉害,算是反过乏儿来了,便也懒得多说了,径自又回了江墨那里。 江墨也是早就听到那边动静了,完全一个醉酒疯子吗,声音嚷嚷的也大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75 。 江湖上这群下三滥…… 真搞不懂就温浮祝怎么就能觉得这人是个有才的了,此刻倒揣了一脸看好戏的笑,瞅着温浮祝一进来便将伤药又掷回了他怀里,「赶紧上吧,我在这边都听得那一声太响亮了。」 温浮祝淡嗯了声,面色平静的给自己的手重新涂了涂药,尔后又坐回了桌边。 江墨一看那架势就无语了,「你又不睡?」 「你睡吧,好好恢复。我今晚大抵是睡不着的,那边一个醉汉,这边一个伤员,一旦被甚么人盯上了,你俩全要靠我拯救。」 江墨挑挑眉,觉得是理儿,而且他和温浮祝从来不用虚伪的客套,此刻大大方方脱了衣服,倒头就睡,由得他一夜静禅枯坐。 夜深时不知周边荒村哪里不开眼的鸟儿高鸣了那么几声,江墨倏忽醒了之后便瞧见大开的窗户外一漏阙月正明。 光明晃晃的泄进来,全洒在温浮祝身上,衬得他鼻尖上汗珠也更加晶莹。 就知道不能真信他当哨兵的,肯定不知心思又拐到思考哪件事儿上去了,如此专注,连自己醒了也不知道。 又忍不住睁大了眼将他仔细盯了会儿,江墨喉头微动,忽然想开口。 他有句话……想和温浮祝讲。 其实原本也没想通自己这层心思,直到前几天和那群臭小子在那个谷底那边蹲点,稍作休息的时候,听到一个胆子大的问他,「哥,你是不是喜欢温太傅。」 一句话把他吓得差点没拿好手中的果子,「甚么?」 他挑眉瞪眼,胡说些甚么鬼,他一个男的怎么会去喜欢另一个男的。 「嗳哟,不是,我就问问您看您还跟我急了……就,就那个纸烟里头有个小伶人托我问的,他说瞧着您看温太傅那眼神不一样,还一直想撮合你们在一起呢,这样太傅也就不会四处乱跑了。说实在的,我们有你领着,我们心有底,纸烟没了温太傅罩着,他们在宫里头又是属于养老的,光养老也怕被欺负着……所以您看您啥时候把太傅替他们绑回去?」 江墨那时候皮笑肉不笑,「你想吃军棍了。」 吓得那个小子忙又匆忙递了几个果子过去,「嗳呀喂您赶紧吃,这果子贼甜,成当我刚才放屁。」 江墨继续板着脸,「让我就着你的屁吃梨,你胆子不小。」 周边人又是一群嘻嘻哈哈,江墨索性捧着梨单独往一旁站远了吃。 自己看他的眼神……有不一样吗? 後来又不是没有揪过那个羽鸦来问清楚,「我瞧他的时候是怎样的眼神?」 「您温柔。」 「我这样子不温柔?」 「前天三十军棍打下来的时候,您说您温柔吗?」 「滚。」 「喳。」 「回来。」 「欸。」 「到底甚么样的眼神?」 「不大好说,要不您上街随便盯个小媳妇怎么看自己丈夫的吧。」 「……军棍五十。」 「……」 「您上街随便盯个丈夫怎么瞧自己媳妇的。」 「军棍仍五十。」 「……」得,我不说了。 可那之后,江墨却不是没在心底细思过这个事。但又觉得,细思下去有点怪。可是,可是还忍不住细思。 然后,然后他好像真就想明白了,自己竟然真的是喜欢他的。 这,这真是奇怪极了。 不过能有个人陪着也好,这么多年了,这么熟悉彼此,若是浮祝他不介意…… 嗳呀,这种事想想又不可能,温浮祝他这么多年了,早就跟四大皆空的出家人似的,他怎么还会有喜欢上别人这一说? 但是,但是以后清冷宫笼里头,他俩能互相做个伴扶持着苏衍,也是不错啊。 可江墨此时却没说这话。 一是看温浮祝在想事情想的太认真,他不会去乱打扰。 二是……现在不是时候。眼瞧着隗昇的政权开始有些不稳固了,家国大事放在前见面,儿女小情缘何要提?这个人难道能不回隗昇了吗?他早晚要回来的。 等稳定好这事再说吧,眼下更重要的,是现在这件件棘手的事,到底该怎么处理。 刚想到这儿江墨又是温柔一笑,反正浮祝在了,这些事由他全权负责思索,自己这个半吊子谋客没必要去节外生枝,只大胆的放开手,放心由他去做便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章。 「常欢,醒了么?」 「醒,醒了。」谢常欢一醒来的时候,就是温浮祝神色温和的坐在他床边,清晨的光太亮太明,清清爽爽的照在他那一套山清水秀的衣服上,恍惚就把谢常欢看的像是自己在做梦——梦中出现过无数次了,无数次在他那茶渡小筑里,自己也是这么毫无芥蒂毫无防备的醒来,揉揉眼,这个人许不定就是比他先起的,捧着茶坐在竹木小桌边,神色淡然的捧着书卷。 「大脑也已经清醒了么?」 谢常欢撑着床榻半直起身子,一边去抓旁边的衣衫,一边揉眼睛,「嗯。」 未料想衣衫没抓进自己手里,自己忽又被他按住肩膀恶狠狠扑回了床上。 谢常欢痛唔了一声,他内伤还重着呢,这一下子突然的袭击也搞得他浑身一泛酸疼。 「是我昨晚考虑太不周,你这一身内伤着实不该乱动,且安心养几天吧。」 你又要走? 谢常欢不想同他对视,略微垂过眼去,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 温浮祝忽然又恶狠狠的按了他肩膀一下,谢常欢忍不住有点恼了,「你干吗?」 「疼会儿你你就彻底清醒了。我接下来要和你说一件事。你听清楚了,一个字也不许给我漏。」 「嗯?」 「我是隗昇的谋士,当今圣上苏衍是我的学生,那边厢房的那位朋友便是如今的国师江墨,隗昇现今恐有难。但是怕是自己窝内反的乱更大些,毕竟隗昇家大国大,压根不惧甚么外患。」 谢常欢浑身不由自主震了一下,倒没想到温浮祝他突然这个时候抖落出来。 此刻倒也怕的很了,心说他跟自己说了这些,是不是接下来就要说……你只是一个区区杀手罢了,我们不可能同路的…… 慌乱中连呼吸都错,谢常欢喃喃开口,「老温……」 温浮祝瞧见他这个反应也放松了下,心说他大概原先是不知道的,不然此刻也不会如此震惊,此刻只是淡定的反问他,「你害怕我吗?」 「啊?」 「我可能做过许多恶。我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好的一个人。」 「老温……我,我还杀过那么多人呢……」 温浮祝温和的笑了笑,接下来的话还没开口,就见谢常欢又挣扎着起了身,慌张的像个孩子就一把抱住了自己,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76 「你别走,我求你了,你别离开我。我……我已经很努力了,但是我知道,我们可能……不是,我是说……」 谢常欢这边慌乱的请求还没讲完,就被温浮祝又轻轻推开了。 「老温……你别……你别这么对我……」 你别说回去就要回去了…… 十多年了,十多年他觉得自己简直可以不叫谢常欢叫温常欢了,自己的性子简直也从当初烂醉如泥嗜酒成性的一个人,为他做了多少改变,就是希望自己能甩脱所有以往的干系,干干净净的站到他面前去。 原来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能相匹配。 你永远是云雾缭绕的终南山上仙竹一棵,我是云海山下虔诚的跪拜者一个。 永远……也不能亲手去触摸。 也倒是。 自己若是能刺杀江墨就好了。 若是能刺杀当今圣上也好了。 隗昇若是没了,你又算得了甚么,你是不是就能跟着我了…… 「所以你能接受我这个身份吗?」温浮祝轻声的问出了口。 他推开谢常欢,就是要看到他的表情。 看到他眼里的真诚。 赌一把吧,在不想失去常欢的情况下,又想要保住苏衍的安危……兴许也是自己吓唬自己呢,顾生就是好的,就是不会对隗昇有害的,指不定便是自己多虑了。 谢常欢此刻有些麻木,也有些失控,我接受你这个身份,我怎么不接受。 从十多年前我喜欢上了你的时候,我就早把自己的人格尊严统统都抛弃了,我还要怎么去接受。 想着想着便不由得有些难过,谢常欢轻微摇了摇头,「你要和他走就走吧,不必这时候还再来羞辱我了。我是谁啊,江湖上出了名的下三滥,你们羽鸦多少次想抓我都没抓的着,曾经也有暗地里不少回去骂我用下三滥的法子整治他们的吧。」 谢常欢笑了起来,忍着身上的痛将温浮祝往床下推,「你赶紧和他滚吧,滚出老子的视线。」 笑着笑着又眼眶红了,谢常欢看着定定站在他床前,面容冷的像是另外一个人的温浮祝,轻声道,「我求你了,出去吧,给我点尊严。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把我当猴子一样耍呢。你需要我这种货色吗?」 你纸烟里有多少你玩弄不倦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花样层出不穷吧。 温浮祝倒没想到谢常欢还担心他和江墨有甚么苟且事呢,看着他现在小孩子一样的反应,既想笑又想揍他。 他今早跟江墨商量了一件事,於是他便过来想问问看谢常欢的态度。 没想到这人,这人竟然以为自己这么多年来是戏耍他的。 真是笑话,自己像是那么闲的人么,十多年了养条狗都比你省心呢! 此刻倒也不着恼,只淡定的冷笑了一声,揣着袖子往房间门口慢踱,声音也冷冷清清,「那好吧,你既然让我滚我便滚了,原本还和江墨商量了,让他先回宫,把苏衍送出来,让他来找我,我在这儿陪着你养小半月的伤,那时候苏衍也合该着赶来了,我就带着他陪你南下,当然了,我告诉你我的身份这些事,便是让你到时候替我护住苏衍。既然你不接受,你就留在这儿自生自灭吧。我和江墨一起启程往回处赶了。我倒也不怕你把我身份抖落出去,反正隗昇那深宫大院,我倒欢迎你们这样的杀手来给我练飞镖、给苏衍练警醒。」 谢常欢愣了愣,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没听懂。 「温浮祝,你说甚么?」 「走了。」 「老温!」 谢常欢急的也来不及穿衣服就往床下跳,没想到早上刚起来还带着点宿醉,没太站得稳,一下子摔地上又挫到了胸腔前,疼的半天没起的来。 正当他以为他错失了最后一次挽留的机会,老温已经走了的时候,眼前又有一双靴子在晃。 温浮祝心情蛮好的拍了拍他的头,「夏天热,地上凉,挺舒服的,好生趴着吧。」 谢常欢赶忙一手拽住他二度起身离去的脚,死死扒住,语气也急,「你还不快扶我一下!」 「当今圣上都未曾敢用这个语气跟我说过话。」 「温浮祝,你!我,我……我就这么对你怎么了!你就是我的老温,我他妈管你是谁!扶老子起来!」 温浮祝笑,这便对了,他若是因了这层身份对自己有所顾忌,那自己也会觉得难为情。 此刻瞧见谢常欢这个反应,也放了点心,这才佯装大发善心的将他拉了起来,尔后想也没想就又是打横一抱,直接跨出了院门。 谢常欢此刻肺腑俱疼,还被他吓得心肝也颤,此刻又突来这么一举,更加不知所措了,只茫然了一张脸陪他立在院子中央,「干,干吗?」 「江墨!」 温浮祝吆喝了一嗓子,江墨牵着马从院外绕回来,抱臂移在栅栏上轻声笑。 笑音依旧温醇,混着淡淡晨光,便像是不经意间温了一壶雪夜清酒,片刻啜饮片刻解忧。 是啊,这么多年了,他和温浮祝知根知底,早就熟悉了那样一个模子的温浮祝,却在今早黎明乍起时,像是遇见了另外一个生动的温浮祝。 从来未曾在他脸上见过那么有趣的表情,从没见他曾笑的那么开心,那个人的一件件糗事趣事,他信手拈来,简直比苏衍被他的恐怖太傅勒令着背写四书五经都要熟练。 想必是很多次想要同自己开口,可却一直顾虑着甚么,未曾说明吧…… 也是,浮祝这孩子,总是有太过顾虑。 所以他从来没有笑的真正开怀过。 为隗昇谋算的这么多年,他还落下了那么奇怪的一个病症。 甚至今早同自己坦言之——「在常欢身边我是不敢入眠,所以,我必须想办法把他拖回隗昇来了。此次南下是圆他一个能与我平起平坐的机会。你知道的,他本身就怀疑我的财路,故而这笔薪金任务太过吸引他,他必然是想走一趟的,兴许还能最后和那个火药的事联系上,倒不如我当作个暗线,仍旧陪他这一趟。一会儿我也会去和他讲明这一切,他若是接受了,你就先回去,想办法把苏衍弄到我这儿来。然后你再监视好顾生。只有跟他讲明,我才能叫他陪我一起护住苏衍,不然的话……」 「那你就未曾想过,他若是骗你呢?」 「眼睛。」温浮祝无奈,「我三十多岁啦江墨,不至于瞎到看不出一个陪在我身边十多年之久的人心真不真。若是,若是真不慎看走眼了……」 温浮祝愣了会儿,尔后声色平静续道,「我就亲手杀了他。」 江墨苦笑,「那个人如此有趣,又如此吸引你,你当真到时候下得了手?」 「呵,江墨,实话跟你讲吧,我陪他南下完之后,只要把他带回隗昇,我就要废他武功。」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77 「啊?」 「他进了隗昇那个大殿,他就再也出不去了。」 江墨又是一瞬了悟,「你对他都如此不放心,哪怕他不会说出去你夜半时的梦话……」想到这儿又摇摇头,「浮祝,你真是太坏了。我有点心疼那个小杀手了。」 「这算得了甚么?敢喜欢上一个谋客,光冲这一点,我倒也是佩服他的。再说了,别提是他,若是你敢有反了隗昇伤害苏衍的心思,我也一定拧下你的头来,悬城墙上挂他七天七夜,让天底下所有人都瞧瞧,这便是敢逆了隗昇反了苏衍的下场。」 温浮祝缓缓起身,盯着窗外的黎明看的眸光寒冽,「我要这天下海清河晏,我要苏衍他坐享这太平盛世。但凡敢逆者——杀,无,赦。」 江墨笑,果然,将浮祝困在隗昇这里,真是害他清苦了好多年,小孩子找着了一件合自己心意的玩具……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让着他的,再让他一回又怎么了。 再加上……确实自己给不了他这种开心呐。 那时候江墨刚从床上坐起来,瞧着站在自己身前背脊挺得笔直的温浮祝,忽然有点心酸,也忽然有点幸福。 ——只要你能开心,于我而言,这便已足够。 我们都是苦了太久的人了。 是吧。 浮祝……谢谢你。谢谢你,曾陪了我那么多年。 虽然我们以后还能相陪……但是,我仍旧是隗昇的国师,你依旧是隗昇的谋客。 至此而已,至此足够。 江墨又是朗声一笑,翻身上马,接着二话不说在刚刚被温浮祝放下站稳了身子的谢常欢身边『啪』的甩了声响鞭,吓得谢常欢一激灵,心说光天化日你们两个都衣衫整齐还笑的一脸禽兽样,就自己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站院子里,怎么着,是想抽死我以绝了我这个情敌吗?! 「谢常欢,我记着你的名字了。到时候隗昇见!好好陪着浮祝,你若是让我知道有一星半点对不起他的事……」 江墨又故作冷笑了几声,不再续上话音——浮祝的东西,浮祝有分寸。怎么着也轮不到自己替他做出甚么决定或提出甚么方案来。 於是又『哈哈哈』大笑着拍马就走。 独留谢常欢被他尾音还震得全身发寒,一定是自己没穿衣衫,所以早上太他妈冷了。 但是心里突然又有点美,被接受啦?他知道自己是温浮祝的正牌啦,哈哈! 温浮祝瞧着谢常欢那一脸傻样忍不住也嗤笑了一声,心说等着回了隗昇后你指不定怎么恨我呢,於是此刻只更想对他好,想了想忽又记起这人前几天就缠着自己在要自己的一件衣衫,此刻大大方方脱下来罩他身上了,「我们回屋吧,苏衍一来,我们就立即再启程,那时候你可要争气,别还内伤严重。」 「嗯嗯。」 谢常欢美滋滋的套衣服。 温浮祝看了看继续沉浸在幸福里的谢常欢忍不住又有点心疼,忽的一把扯过他胳膊,便吻了过去。 谢常欢一边系衣衫一边回应着他这个吻。 ——太好了,我们终于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 可是…… 对于越来越主动的老温呢……谢常欢发觉自己不仅开始招架不住了,还有点脊梁发寒,总之感觉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老温,要不我还是去接应一下吧,这周边都荒村野岭的,这里也不过重修起这么几间小房,他指不定找不到的。」 彼时谢常欢说出这句话来时,温浮祝正在一遍遍滤着茶。 按照羽鸦给的来信,当今圣上乃是今天酉时能到。 可现在吧,谢常欢捉摸着,那孩子恐是迷路了。 或者说,今下午先来送信的那个羽鸦叫谢常欢追着打了好远,最后又被谢常欢给摁在院子里恶狠狠的折磨了一通而耽误了教程? 当时这人毫不留情的就将江墨的那只亲信小羽鸦拉他屁股底下,一腚坐在石阶上,问他,「你以前追没追过我?」 那只羽鸦郁闷,知道自家温谋士就在里屋坐着,明明都听得到外面的打斗声,他好歹和谢常欢缠了几招呢,也没脱身得了,但温谋士既然没露面……也罢,恐是不能指望上的。於是此刻只好忙不迭摇头,「没有没有。」 谢常欢冷笑,「老子这么帅的人你都不来追?」 语毕又是一个爆炒栗子。然后他原封不动的又将这话问了一遍。 小羽鸦想了想,「我原先也追杀过你的。」 「草,老子这么帅的人你也舍得追杀?给我重新好好说!」 「对不起……」小羽鸦彻底苦了脸色,「我以前也追过你的。」 「草!我是有对象的人了你知道吗!不要来勾引我!不然他要剁我的手!」 语毕谢常欢十分开心的起身踹了踹他,把他踹远了,然后蹦跶着往屋找温浮祝,「老温老温,我没摸人家的手。」 「你是因这内伤在这小半月内好全了,就有精神嘚瑟了;还是没好全,就是想玩一玩。」 「呃……你别生气啊我又没动真格的。」 「我知道。嗯,你尽兴就好。我不权当没瞅见么。」 可现在谢常欢就觉得吧,别不是那小羽鸦真叫自己捶打那么两下给打坏了,於是回去报信迷了路,还是引路引错了地儿? 温浮祝此刻面上的不慌不忙也全都是装出来的。 自从江墨走的那一天起,他就没合得上眼。 转念便想着,十多年没瞧见过苏衍了,也不晓得他如今长做了甚么模样,个子肯定是要抽一抽的……又害怕他和他亲爹长得太像,温浮祝只担心自己以后再看他,会忍不住心底泛出点难过来。 这事曾叫他在江墨走之前,悄声的说给了江墨听。 彼时江墨撑着床沿儿有点无奈,思索再三,还是轻声出了口,「浮祝,阿衍若是长得不像远山大哥,那我们才该更难过。」 於是温浮祝一瞬间更惆怅了。 眼下到了忽然能见见这傻孩子没了自己尽心尽力误导的这十来年,又是否长做了另外一番模样? 「老温,你老滤茶干甚么,你都滤了一下午了。嗳呦你担心就直接说出来嘛,你不好意思去接他我好意思去啊,怎么说也是当今圣上,我……」 他这句话还未及讲完,便又是一顿,「我一会儿不用下跪吧?」 「不必,将他当做我的学生来看,而不是当今圣上。再说了,事情都是我和江墨处理的,关苏衍甚么事了。」 「那,那老温……当初有传言说燕子楼被灭,是封墨麾下的一批羽鸦所为……」 「一派胡言。」 温浮祝冷声打断他。 当初那是我下的令,自然不关江墨的事了,倒是後来你被追杀,却是羽鸦所为不假。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78 这几天谢常欢逮着机会不是未和温浮祝算过前尘旧账。 起先还借着内伤严重的由头,非拉着他陪躺自己床侧,盖着被子偷偷的一笔笔算。 温浮祝起先叫他闷的不行了,头晕乎乎的时候好几次差点说漏了嘴,好在后头谢常欢能蹦跶了,俩人一般就闲着没事一边喝茶一边细数过往每桩事。 到了,才发现—— 「我的天呐,你看我说的对了吧,布榜之人就是想被我睡的!老温,我知你常爱害羞,但是咱俩如今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就不必对我如此娇羞了。我会注意分寸的。」 温浮祝持着茶盏冷笑不停,「你原话不是,布榜那人想睡你吗?」 於是二人又得为这个话题纠结一番。 纠结纠结就纠结到了—— 「你竟然从十多年前就想抓我了?你想抓我干嘛啊你,我做甚么坏事了?」 「杀人放火,吃喝嫖赌,这还不该抓?」 「我并没有做对不起隗昇的事了吧。」 温浮祝垂下一双温眸,浅笑着放下了手中茶盏,「怎么没有,对不起我,便是对不起隗昇。」 「我那时候还不认识你呢,我怎么就对不起你了?再说了我干的都是血汗钱好不好,我怎么就对不起了?」 「嫖。」温浮祝湿润的唇轻启轻合,一句轻轻巧巧的便让谢常欢脑袋转不过弯儿来。 「我,我没有嫖……我对女人不感兴趣的。但是我又比较喜欢看美人,所以一般去青楼是听戏看……不对等等,我十多年前去青楼就对不起你了?温浮祝,你该不会是十多年前就……」 温浮祝不动声色的抬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他,「我若说是呢?」 谢常欢一捂心脏——卧槽,这幸福来的太他妈突然了。 「你暗恋过我啊老温?」 「你觉得是便是吧。」 我,我其实也暗恋过你的…… 鬼知道隗昇那战赢了不久后,天下太平盛景一起,你藏哪儿去了。 茶渡小筑得有多难找,天大地大的,他谢常欢就差掘地三尺了,却偏偏挖不出一个隗昇的谋客大人出来。 那时候真他娘是要多糟心有多糟心。 他为了找这个人,跑了多少笔跑腿单子了? 当时十三哥还笑话自己,「你不是刚打北边儿回来么,怎么不喘口气又往北边儿赶。」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追踪功夫差到如此天怒人愤的地步,於是只借着杀手单打掩护,「瞧见没,这任务薪金多,我还得去那边。」 十三寻毫不留情的嘲讽,「我怕不见得单单因为这个原因吧。」 谢常欢只笑眯眯的抛酒坛子过去,不再说话。 直到那日实在跑累了,而那个要刺杀的人还是个杀手,被他牵牵绕绕的都脱离了自己最初制定的截杀路线,好不容易干掉了那个杀手,谢常欢就饿的开始有点发晕。 连续好几天了,没怎么喝过水也没怎么吃过东西,都是杀手,都擅长追踪与发现敌人,也都擅长逃跑。 不如就给自己放个小假吧,於是谢常欢寻思着,先不着那个特别能藏得温狐狸去哪儿了,这哪里是属狐狸的,十三哥情报有误,这人是属老鼠的,会打洞不成么。 於是,他晕晕乎乎的去找溪水,恍惚一打眼就看到一个青衫男子靠石垂钓,只一个侧眼便让他心下一颤——好像,不必再走了。 也许是自己实在劳累过度,一个小跨步还没等切近,这人便先警觉的回过头来,不冷不淡的那么一瞥。 温浮祝,原来这个人当真就是温浮祝。 谢常欢一时惊喜交加,这般忽然一睹尊荣,才更觉那张帕子上的画像远不比真人来的更加疏离。 是了,就是这种态度,天生下来便是带着三分温和疏离的冷漠,合该着他便是终南山上云雾缭绕的仙竹一棵。 但是,不好意思啦,我想连根拔起,将他拔下山呢。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代发:】 这些话想了想,还是要说出来。 虽然我在文案里一直有说遇到不适的时候赶紧叉出去自救逃生。 但还是想在这里先提前【预个警】,常欢谢是be。所以怕虐的那些小天使啊,现在停手还来得及……我们下本见没关系的=w=,我下本古耽一开始有的灵感就是he,不像是常欢谢这里的be灵感【唔,这个一会会说到,因为我有想试图再写个he结局来,但是吧……】 说正题哈—— 我个人一直不太喜欢晋江文案上的规矩貌似就是要点明各种cp然后题材标签雷否虐否什么的……因为我一直觉得这没什么卵用。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你觉得雷的可能别人不觉得,你觉得虐的地方可能别人也不这么想。 甚至我一直说cp温谢这是我官方定的,还有个小混蛋一直跟我说她就坐等我写逆bsp;=。 而且……冷文专业户冷惯了,没想到这文会吸引到新的小天使,而且一来还都是真爱的架势……而我一上来就要告诉你们这是be……这样真的好吗。。。这,这其实让我很是汗颜的。。。。 说实话耽是被他们起哄要开的,我那时候正好又有点武侠的灵感,于是就写了= =。因为冷惯了就那么几个人看,于是我也很放心的都不告诉他们,只默默的开了…… 那时候只寻思着,最后如果会有看哭的反正也就那么几只啦,还都是从我旧文里跟过来的跟了那么久了……应该也不好意思冲我凶什么的。 事实会告诉我这然并卵。因为我现在所知道的范围内就有仨是低虐点大王,甚至有一个非常恐惧我的高虐点,但我每次开文她还每次必跟= =。←欸,真是拿你们这样的没办法啊。 尤其是现在看到有新的满怀欣喜大概以为会是he的小天使出现……也舍不得赚你们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唔,大概是嫌弃你们的鼻涕会蹭到我衣服上。)(←喂喂喂!) 好了不闹了,说正经的。 常欢谢这文的灵感,是我前阵子有天无聊翻了翻《史记》,然后看到一段再熟悉不过的话。(←那个成语就出自那段话) 然后,那成语的开头几句解释司空见惯,但是后两句震了我一下——我竟然一直不知道那个成语的解释后面还跟了这两句话的! 然后当时就觉得有点惊诧(因为我对古代东西都比较喜欢研究,闲着没事喜欢捧着古文看= =,那个成语真是太常见了啊而一提到这个成语大部分也都是给前面那几句话的解释,一直到看了史记才知道那句话说全了是这样的),接着就有了点灵感。【就把那个成语化作了一个图案←常欢身上的刺青。】 接着,那天下午我就蹲在宿舍阳台上,晃晃悠悠的就把这个故事想全了。 所以说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79 这个故事可以说是我倒着构思全的。 一上来由这个注定悲剧的成语想到一个图案,弄成了刺青设置在常欢身上,然后……【orz因为我现在还不想交代这个伏笔,我不大好说全,如果有勇气的跟下去那么就知道我的所有设定其实都是由一开始这个图案(成语)来的…… 不不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是……啊!乃们知道了这是我倒着构思的啊,由最后的悲剧结尾慢慢往前推出来了一系列的伏笔然后有了开头的故事,所以我哪怕是想再写个喜剧版的……总觉得从哪里断都不大是位置。 汗= =,要是正着往后推的我还好容易寻思着从哪里可以适当的断一下,然后分两支,一支走向he,一支走向be。 说实话前几天常欢谢都快码完时我为此不是困惑过的,心说到底要不要再写个喜剧版的。然后我又看了下我最近的日程安排……这个假期三次元事情比较多,然后突发事件是我的一个拿到墨尔本大学offer的友人因为一件很奇葩的事情要与这个学校失之交臂。真的是我听了那个事后都恨不得替他去日狗,简直不能再奇葩。但是转念又想想大概跟造化弄人这一类的也有关系吧,因为他这个人本身就足够完美,各方面条件也都绝对能超标,我们之前一直觉得他去墨尔本是妥妥的事,却没想到…… orz,所以这几天基本是叫喝酒,一个字去。 叫打游戏,一个字去。 叫闲着没事上天台……咳,这个得及时拉住他= =。 于是这几天我也浑浑噩噩的,有时候脑袋不大清醒就不想写东西。 也觉着陪他折腾着这几天自己是没精力再去写个喜剧版的了。 说实话在发悬灯那时候,有个一直潜水但是很有远见的亲大概预感出我走向不对,忽然露面了一次,而令我至今印象都如此深刻是因为她一上来就有在文下求说不要be,其实我挺怕这样的,因为这会令我十分难为情啊,尤其是在he无能的情况下。。。。(我能说悬灯我一开始就只想放到结局那里就停止吗。。番外是打算作为悬灯第二部一个个单独剧情的总领开头序章发的。。。而就是因为我当时看到了一条那样怕虐的评论←虽然她只露面一次,也不一定是一直跟我文的,但是看到了那样很诚恳的在求作者君不要be怕虐的孩子,我也真是十分过意不去。。。但悬灯那边是因为情况允许,反正第二部原本定的也是一盏灯笼一个小故事,都是单独没关联的,跟第一部剧情也没太大关系。除了会不定时有些第一部的角色穿插其中。所以我当时能把那个唯一有关的总领序章又拿回来做了悬灯第一部he的番外发上来。 但是,常欢谢这边你们憋想!憋想!!!这边情况不允许!!!我倒着推的这文断在哪儿都不合适!!原谅我智商低无法倒着断岔分支再掰扯个喜剧版的!!!最近精力也不够!!! 【而且我已经决定除非到常欢谢更完否则我一定不看我评论区了!你们求也没用!没用!!!憋求!!!我意已决!意已决!!!】 _(:зゝ∠)_让我强势这么一回谢谢(毕竟我可是霸道总裁高冷威武严肃古啊……) 那啥,我还是爱你们的!!!嘤~ 另,下本古耽(he,he,he是he!!!)我已经开始码了,只不过距离开文还有一段时间,因为没敲定最终题目所以也不打算先把那个存稿的设定开开,于是……怕虐的那些小天使我们下本见咯~我爱你们~(古物君做出了拥抱的动作=w=) ☆、第五十二章。 戍时过了足有一刻,谢常欢可算是听见点不一样的脚步声在院外响起了。 估计着是那小帝王来了。 又寻思了下温浮祝那性子,谢常欢侧眼一扫,只见他仍旧不急不慢的喝着茶,眸光未曾向院外多驻留一份。 装,你便可劲装吧,心里头肯定想见的不得了。 谢常欢寻思了下,自己合该着还是该欢迎一下,於是此刻也不管温浮祝拦不拦他,径自起了身向院外走去。 拱门外忽闪一袭暗色衣袍,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走来进来,明明像是个武将的体格,却不知怎么带了三分温浮祝身上那股子温和劲,他一跨进院来,便再不走了,只抬了一双晶亮亮的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一眼瞧见的那袭浅淡青衫。 温浮祝这时才佯装漫不经心的回过头去,只这一回头,只这一眼,便彻彻底底的愣住。 像,太像了。 若不是、若不是周边有羽鸦暗随发出了丁点没逃过他耳朵的声响,他都要疑怪,许不定是自己撞了鬼。 「阿衍……」温浮祝终于回过神来,缓缓起身,向当年招呼那个无非才十二三岁的小孩儿一样,招了招手。 苏衍先是朝一旁的谢常欢看了一眼,谢常欢也愣,心说这俩人,又没有激动的表示下,也不是不打招呼,这是做甚么呢…… 然后他眼睁睁瞧着苏衍几大跨步走了过去,又一步跨上台阶,想也没想的就冲过去抱住了温浮祝。 「太傅,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再找我了。」 「为甚么?」 温浮祝和善的拍了拍他宽厚的背。 原来…… 这个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比自己都要高了呢。 「因为顾哥说你不会回来了。」 「哦?他这么说的?」温浮祝轻笑了一声,松开了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眼,这才道,「我不过现在是有要事在身,没回得去罢了。」 语毕又看了院外的谢常欢一眼。 谢常欢搔着下巴无奈——心说这哪里是九五之尊的范儿,这是九五之尊爪下玩弄的那只小老鼠的范儿啊。 瞧见么,那只蹲在九五之尊宝座上的大花猫正不动声色的挥起了他的魔爪,和蔼的拍了拍小老鼠的肩头呢。 「江墨他有没有告诉你,你这次为甚么来?」 苏衍不出声,只点头。 温浮祝便也轻嗯了一声。 「舟车劳顿累了吧,你随我来,我们已经提前给你备了间屋子。」 谢常欢抬头望月——那甚么,这位真的是皇帝么,他在宫殿里是不是闲着没事就是为了去浇海棠的?对了,应该是浇海棠吧,就像老温在茶渡小筑种的那些似的。 当温浮祝先行迈了两三步下了阶梯,谢常欢也在前面准备指一指路时,苏衍忽然又快走了几步,一把拽过温浮祝的袖子,「太傅……你还能陪我睡吗?」 一句话便晃得前头的谢常欢平地一个大趔趄。 等等。 这事儿有点不对。 先不问老温以前和他睡过觉,光就现在这么大一个爷们了……仔细一算也合该着二十了吧,怎么着还得要别人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80 陪着睡?对了,当今圣上纳妃没有?啧……这等问题……他是个断袖自然不会关心了啊,如今想来应该早知道提前关心下的! 「自然啊。」温浮祝想也没想的就开口,「你来了这里,我难道能不亲自守护你的安全么。江墨都把你交给我了,我定然是每天晚上都会守着你的,你且放心。」 语毕也不去管谢常欢扭回头来满脸的错愕,继续稳声道,「常欢,一会儿得空再收拾间房子,给随行的那几个小羽鸦住一下。」 语毕又上前去亲切的拉了拉他的手,小声道,「放他们一马吧,算是卖我几分薄面。」 今天早上整那只是一时玩兴起了的,刚才听温浮祝那么一说,谢常欢才想起来,自己眼下也应该是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 毕竟伪了羽鸦的那批人,谢常欢也有所耳闻,便是连追杀都仿着正规的羽鸦军队来追杀的……此刻也明白不可能过多强求温浮祝晚上来同自己再共榻而眠了,顶多白天里聚一聚的时间多,但是眼下当着这位小皇帝的面儿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些甚么别的,於是也只是点点头,轻轻嗯一声就先走了。 还未等擦肩而过,就听苏衍又开了口,「你身上内伤已经好了么?」 哟,这一句不带名带姓,张口一句你,倒是多多少少带了点帝王气的,谢常欢也不去招惹,此刻只听话的停住脚,轻轻点点头,含糊道,「差不多好全了吧。」 温浮祝却听出了话外意思,「顾生听了此事,叫你捎了药来?」 苏衍一听他太傅那当先冷了七分的嗓音便觉得不妙,此刻只唯唯诺诺,「嗯,很好用的……」 「拿来给我。」 苏衍从怀里掏出一个很朴素的小布袋来,并不像是甚么帝王家那么金贵的东西。 温浮祝接手的时候也一愣。 可还是冷静的揣回了他自己怀里,已算作扣押下来了,这才又恢复了点常态,「常欢他内伤已经差不多好全了,不需要这个,我先存着。」 「常欢,你继续去忙你的吧,我先安顿苏衍。」 「成。」谢常欢挠挠头,朝屋檐上撮着嘴吹了几声,那三只羽鸦早已是把院落中的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此刻虽然很不喜欢谢常欢这么讨打的叫法,可碍着圣上和太傅的面子,还是很及时的现身了。 谢常欢一手搭过他今儿下午刚欺负过的那位小羽鸦,笑眯眯道,「来,由我亲自来领着你们进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三章。 苏衍跟着温浮祝进到房间后,他自己倒是规规矩矩的往床边坐了,腰杆也挺得溜直。反倒是温浮祝毫不客气的合衣往床上一趟,看样子便是要打算睡了,连多叙个旧也不愿开口。 苏衍看到这一幕却反而无声的绽了个微笑,这才是他的太傅。 他们不必多说,彼此也都懂。 江墨离开他回宫找自己的时候,小看也有近小半月,这小半月他跟那个还没被折断羽翼的人在一起,铁定是睡不好甚么觉的。 尤其是……太傅现在心事更重了吧? 「阿衍,你武功和江墨学的怎么样了?」 苏衍本是坐在桌边静静的打量着床上的温浮祝,倒也没想到太傅会急着睡觉又开始盘查起自己的功课来。 温浮祝看着苏衍同以前那般被自己问住时的模样就有点忍俊不禁,他现下虽然是困的要命、也想好好的睡一觉,可是苏衍功夫若是没有常欢好,那他也不必睡了。 「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 国师江墨那一身武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之霸,他若说跟他已学了个七七八八…… 苏衍微一伸手勾茶杯,顺势捏中了温浮祝忽然甩过来的一枚暗器,「太傅,您便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而且……我熟悉你的性子了,你刚才不那么问我就直接偷袭我,我躲不过的可能性更大些。」 「是啊,你也已经长大了。」 温浮祝也笑了笑,岔开这个话题,「那……你确定江墨都是跟你交代完了的?」 苏衍不放声,只笑着点头。 温浮祝有点无奈,好吧,这小子现在也喜欢装的这么高深莫测了。 刚躺下,还是不放心,又转回头来微动口型道,「如果我开口了,第一时间叫我。」 苏衍继续默声点头。 就此两厢寂寂。 等候一个人的时间总是太漫长,苏衍盯着床上那个眉目淡然的男子,忽然就有点不敢置信。 隗昇的宫殿总是太冷了,纵使门口绽了一树又一树的海棠。 可亲手栽种它们的人不在,那、那些海棠又是开给谁看的?开给宫灯空冷的大殿吗? 苏衍基本上每天都能看到那些花,也基本上对它们视若无睹。 可一定是那晚如今夜风凉,他当时顿了笔在思虑最为折中的法子,思虑了半天又觉得有些燥,一抬眼去,大开的殿门旁是一袭黑袍抱剑的国师江墨,他就那样无悲无喜的倚在殿门上,眼神直愣愣的瞧着前方,而在他们二人面前共同绽放的,便是一簇又一簇璀璨的海棠。 他不知道江墨在等甚么,可是那个时候,他们都有点不适应。 以往的夜里头,总是能瞧见太傅为了故意唬人一样,特特穿一袭月白袍子,三脚猫的轻功此刻也彰显了最大优点——拿个铲子去铲土还会因为越过院墙而不小心发出一声清脆的「噌」。 噌的一声便要引得江墨心惊胆战,以为不小心来了甚么不开眼的梁上君子。 要不然就是自己那时候还会被他们心疼,放着自己去早点睡觉,独独太傅一个人大半夜的手执卷立在自己床前,不动如松,活生生能把自己瞧醒。 「太傅……要上早课了吗?」 「今早我睡过了,我忘记给你上课了,所以我今天想给你补个晚课。」 「……太傅,消停会儿,睡吧。」 那时候的他,还固执的不肯说自己睡不着。 後来有阵子他又不闹腾了,听说原本是想找江墨教他武功,毕竟夫子年龄大了他不好意思去麻烦夫子。可後来问起江墨,江墨又摇头说不是,那几天温浮祝来找他是找了,只不过要么是在他院子里也栽花,要么就是泡他的茶,再要么就是霸占他的床,反正自己挺忙的,没说上几回话。 苏衍当时只好继续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嘴脸,内心默默道——江叔你就是个二百五,不折不扣的二百五。 当然了,这种话他倒了也没好意思跟他江叔再说清楚,说清楚——许不定当时就是太傅看你太忙了,他又不好意思开口,後来自己觉得再缠下去也没意思,於是就溜溜达达的又走了呢。 只是,他们都习惯了呆在同一个笼子里心甘情愿的当囚鸟,却没想到,囚鸟有一天还是可以飞出去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81 的。 更没想到……再度飞回来的囚鸟,会带着另外一只一起回来。 苏衍知道他太傅的心狠手辣,自然也不介意将来隗昇的大殿里面养一个废人,只要太傅开心便好了。 但还是有时会替江叔隐隐觉得有些不值。 他永远也忘不了有一年金吾夜不禁,又恰逢着鹅雪轻飞。太傅一袭青衫飘坐于梅树枝桠,口中玉笛轻响,国师江墨一袭黑袍紧随,□□舞动,意气刹那便席卷千里。 那时候,一切都显得太过美好。 於是,告别就显得更加仓促。 或者仓促的只有他们,接不准太傅扔来的招,他兴许是已经做了很久的打算和考量,然后信心十足的就走了。 ——当然,这个信心十足是,哪怕被找到,只要自己还不愿回去,那就一定有招还不被抓回去。 苏衍自认太傅是打不过江叔叔的。 这点太傅曾经也承认过,远距离还好,但是一旦被追上了距离,近身攻击之下输的一定是他温浮祝。 可是,太傅好像离宫才不到几天,就被江叔叔找到了。可是江叔叔领不回来。 所以苏衍那时候就更加佩服太傅了。 这事在後来让苏衍同顾生讲过,顾生一声嗤笑,「那是江墨也不想迫他回来。重点还是在江墨心软上,所以你该佩服的其实还是江墨。当然了,你不要以为江墨也会对你心软,他从小就只会对温浮祝一个人心软罢了。」 顿了顿,又古怪道,「其实,真若论起来,温浮祝没了江墨,他才是甚么都不是那一个。当初如此,如今……也是如此。」 苏衍不懂,他只知道顾大哥一直不喜欢太傅,所以有时候有了这样的说辞,他也不过加去揣测二人的过往纷怨。 江墨後来有次好奇,也是去问过的,希望能知道当年缘由,化解开他们两个人心底的陈年旧恨。 可顾生只冷静的告诉他,「不可能的。」 「纵使我信温浮祝,他也再不会信我。」 「江墨,温浮祝向来不是一个当谋客的料,当年他被迫揽了谋客这个位置,只不过因我更擅长医、你更擅长战,他处在了一个打不过你又毒不过我的尴尬境地,便只好认了去动脑子的差事。」 「可是当初夫子不是没给过他选择……他当时应该听从他内心本来的声音,当走则走的。我总怕,这么多年撑着他留在这里,全都是因一种莫名的虚荣——许是他爹本是前朝太傅,他也自认自己能担得起这位子,再或者是他觉得他要是离开就对不起远山大哥……这些其实都是没必要的。真若是个谋客的料,他当初就不会把这些考虑在内。因为他要谋算的时候,必须要抛开七情六欲。」 「江墨,说句实话,温浮祝他那个人,身上江湖义气太过重了。他是个重感情的人。」 「他重感情?」江墨终于能插句话了,此刻一开口调子便忍不住拔高,「他若是重感情,他会扔下隗昇跑了吗?」 可眼瞧着顾生的脸色又极是古怪,江墨忍不住追问,「当年到底发生甚么了?」 顾生的眸光闪烁了几下,似乎是很不愿意谈起这个话题,「你觉得,温浮祝能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 江墨愣了愣,似乎一触及当年事,顾生就会竭尽所能的去逃避,莫非要等他回头去逼问温浮祝吗?此刻倒也没放弃,还是先顺着他的话头答了,「这个……没有疑心也做不好谋客的吧,他要做的谋客又不是帝王位,他必定要多疑。」 「那你只要记住,他这辈子再也不会信我便好了。」愣了愣,顾生的面容上也浮起些许惨淡之色,「他不信我没关系,你若是还不信我,那,那我很害怕没人能挽救回温浮祝,重新稳下飘摇的隗昇。」 江墨无语,心说你跑了那十来年去做甚么了我们都不清楚,回来就让我们信你,连我都不敢信,更何况是浮祝。 想归想,又不大好意思说出来,毕竟他准他回了隗昇之后,江墨便已是默认信了的。 这没办法,一是隗昇那时候确实需要人护着苏衍,他才好有机会出来。 二是……夫子信。 这点很奇怪,夫子小时候好像最疼的就是顾生了,到现在十多年不见这个弟子影踪,倏忽一个沧桑男子赶回来了,他张口便说信你。 江墨很是不解了一阵子,若不是眼下这人真是他确认的顾生,夫子也体格健朗并没老眼昏花,江墨都要疑怪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可既然夫子信,那他江墨就也只好信。 可温浮祝信不信,那是他自己的问题,他相信温浮祝该有自己的判断。 但此次跟温浮祝交流过那些情报信息再回宫之后,江墨本是不想打草惊蛇,但总觉得,自己也该有相信自己的判断一回,於是果断去问了。 他去问那时候,约莫着苏衍已是被温浮祝平安接到了,纵使顾生真有甚么不对,想派人去截杀苏衍或者温浮祝他们,也不会得手。 只是,没想到顾生却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特意买来送你的啊,还能有为甚么?你若是哪天被身上旧伤缠的劳筋动骨,不小心挂在哪儿去了……是要逼着我去护着苏衍和夫子跳崖自尽么?」 隗昇的宫殿虽大,设计也足够巧妙,可再巧都巧不过温浮祝当初将隗昇立在了一个崖边上。 身后就是万丈天险,在外人看来是足够好的易守难攻之地。 可只有温浮祝知道,当初会挑在这个地方,便是害怕当初江墨不能凯旋,自己也撑不起隗昇。 那时候他就觉得,如果不成,他就护着苏衍……去死。 可好在那时候江墨凯旋了。 那条崖路也甚少有人知,顺着宫墙的上好凉砖大道,嫌少有人能拐去那边那条路,而且那条路之前还有另一个空置的宫殿留着,做了个掩护,按理说,顾生应该不知道,也应该不记得。 不过也说不定是他现在回来了,闲着没事把这里走了走,又想起来了呢? 江墨虽然又很愣怔顾生甚么时候这么清楚隗昇宫殿的布局了,甚至连这个被尘封了多年的小路都能记起?但是面上也没就这个话题多过纠缠。 顾生当时表情很错愕,又有点啼笑皆非的模样,搞得自己好像就是不该去那么问他罢了。 顾生也是笑完了才再着心底有点余苦。 心说,纵使他们现在接受了自己,也绝对不会是当初百分之百的信任,除了夫子和苏衍,又有谁会真心实意的信自己呢? 眼瞅着江墨又走远了,顾生忍不住又开口,「喂!」 「嗯?」 「我真的就只是觉得你需要那东西,而恰巧先前跟你借来那个替我打探药市消息的小羽鸦又发现了那么个好宝贝,我资金负担的起,就顺手买来送你了。没甚么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82 别的意思,我们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蚱蜢,你死了我们也活不久,就算不冲当初情谊,也请你信我医德。信我……利益。」 江墨点点头,「知道了,嗯。」 倒不像是在敷衍…… 顾生叹了口气,也懒得去多加解释了,可真等自己又呆坐回药庐,也停止不下心中的思量——是时间赶巧才让江墨那么问的,还是有甚么别的事?巧合吗?江墨为甚么要这么突然问自己?原先给他的时候……他就很理智的道个谢,然后就没甚么事了。还是温浮祝又和他说甚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四章。 「常欢,你确定现下已经全无碍了?」 「没事没事,你尽管放心吧。」谢常欢刚想翻身上马,又神情古怪的停下了动作,「要不你实在放心不下,咱俩挤一匹你带着我走?老温……你别那么看着我,我没想多,真的。我觉得咱俩一会儿铁定是能在马上做点甚么的。」 「是啊,诸如把你揍下去或者甩半路上这之类。」温浮祝不动声色的又紧了紧马鞍,然后冲苏衍招手,示意他上最好的这匹。 六匹马全都是宫里头带出来的,应该不会出甚么问题。 谢常欢原本还想再说几句调戏他的话,可看到温浮祝剐了个眼刀过来,就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甚么讨打话了。 谢常欢是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的,然后就是一只羽鸦紧跟在他后头,温浮祝走在中间陪着苏衍,押后的自然是另外两只小羽鸦。 走到晌午那时候太阳尤其烈,他们还是一路向南,南方气候更湿更热,老温又不是一个耐热的人,谢常欢很自然的就想回头问问温浮祝要不要休息会。 没想到头还没回呢,就听温浮祝说了句,「赶路便可。」 於是谢常欢也索性不回头了,只一个劲闷头往目的地赶。老温这么急……他就那么急着想早点敷衍完了自己,好回宫去吗?可是他又向他们介绍了自己…… 谢常欢心里有点乱,觉得事情好像都对;可又觉得,事情好像全都不对了。 正想着呢,忽然觉得马蹄声有点不对,谢常欢微一勒马,才瞧见温浮祝正停下来不知跟另外一个羽鸦说了甚么,那押后的两个羽鸦掉头就往回路赶了。 「怎么了老温?」 「没事。」温浮祝笑了笑,「我们走就好,他们一会就都追上了。如果前面有城镇,提前再买两匹马给他们备着。」 看来是急事? 谢常欢想问个清楚,可看温浮祝又附在苏衍耳边讲些别的话了,自然也不好再多说话,便只听着温浮祝之前的话,一个劲往他自己要去的地方赶便是了。 可是往前猛奔了几下还是忍不住回头——那种风轻云淡,一脸淡然却谋事万千的温浮祝,他真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他合该着被万人敬羡。 温浮祝此时也闲闲的收回了朝后瞧的目光——没甚么大事,他只是让那两只羽鸦顺道往那个山谷处走一趟的,只为了再查一遍漏子。 江墨的那几只亲信羽鸦当时都没有死在那场人为的『山崩』里头。 恰恰相反,他们在第一时间撤离了那个危险的地方,埋伏在周边,然后等彻底安静的时候,一是为了去搜寻他家主子,二是为了去补刀。 这种举动也都是温浮祝当初同江墨讲的,他坦白的承认自己不会训杀手,但是至少要有回头补刀的意识。 杀手,一听起来这个名字都是独来独往的多。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说的好像也都是这般神出鬼没的刺客。 可温浮祝当初就交代了江墨,最好两人行动,一人去杀,第二个去补刀——换句话来说,第一个不幸身亡,第二个还能补上。 但温浮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兴许便是自己脱离隗昇太久了,竟然放任了那么多奇怪又有威胁性的事情没发现得了,故而此事一出,他竟然有点慌,所以他想叫那俩人回头再看一眼,如果他们没回得来,那就更证明有事不对。 当然了,这种慌也可能是因为常欢有可能掺和进里头去。 所以温浮祝才忍不住先跟江墨他们坦白一层。 能让自己心里不这么乱。 罢了,且行且看吧,自认这么多年应变能力还是有的,温浮祝调转马头,准备跟上行程。 一扭脸恰逢谢常欢站在远处,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 温浮祝一愣,随后温和一笑,「走吧。」 谢常欢也咧开嘴笑了笑,「好,走啦!」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章。 天干物燥,烈阳如火,就在这般煎熬的情况下日夜兼程了四天多,谢常欢他们终于快到了目的地。 苏衍被温浮祝安排在了城镇的一家客栈里,三只羽鸦全都留守,唯有温浮祝陪着谢常欢去郊外小院同他们一行人碰面。 温浮祝在选客栈的时候也权衡了好大一会儿,最终挑到了这个看起来能最舒适,又最不劳他来回奔波的。 他已经同谢常欢说好了,他晚上会回来的。现在去同他们那边的人打个照面只是客套客套罢了。 谢常欢只当他是担心苏衍安危,虽未拦着,但心底也多少不舒服,再说了他又怎么放心老温一个人独行那小半路程再绕回去?羽鸦又不敢来太近,怕引起谢常欢他们那群杀手的反感,毕竟温浮祝现在就算是朝廷中人了。 『他竟是个朝廷中人。』 谢常欢是不大能接受这一点的,毕竟……他们以前的情报,不也接到的是——温浮祝无意庙堂,所以隗昇一稳定后,他就脱离出来了么? 「老温,晚上我还是跟你一起回去吧。」 「理由呢?」 「我就跟他们说我们晚上要办那甚么事,他们也不会怀疑了。」 「得了吧谢常欢,你脑子是被驴踢了。」温浮祝翻了个白眼给他,「我们晚上做那甚么事当借口,然后过几天你就能活蹦乱跳的去完成任务了?你不是说那任务很艰巨么?」 谢常欢刚想反问一句怎么不是你不能活蹦乱跳了,在下面的明明是你好不好! 可看着温浮祝一边流汗一边坚定往前赶路的模样,就又甚么都不想说了。 「你给我尽早把这个任务完成了。我就算谢天谢地了。」顿了顿,温浮祝又道,「我去了自然也不会不给你面子,你只按照我原先的讲,我不喜欢和其他人交流太多,住在那儿人太多会睡不着,所以我要找个更舒适的地方休息便行了。」 「好吧。」谢常欢看他意已决,便也不再多加劝,可是自己把他送回去了,他又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再回来,真是……大不了带着聂白一起去送他,嗯,这样也行!一会儿直接这么开口说,杀他个措手不及,他也拒绝不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83 了。他如若回去,铁定自己是要送一程的。 「再往前拐到这条偏僻小路上,就是了。」 谢常欢话音刚落,前面不远处便起了些袅袅炊烟,和着昏黄的夕阳落日一瞧,倒真把他俩衬的像是个跋山涉水仓惶而归的旅人。 温浮祝一打眼瞧见的便是那个坐在院墙上,两手反撑着墙瓦,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瞅着前方的聂白。 聂白走神走的太过了,反正一院子高手,他连那个跟他一般大、还是个坐在轮椅上的人都打不过,索性也不去防备着甚么周围了,只一心一意的吃饭点蹲在高处,寻思着他师父甚么时候回来。 信鸽是传信回来了,可他们却没说他们在哪儿、又遇到了甚么事。 自己若是去找找也是好的,可秦娘又不许自己乱走,幺姐也说师父不会出事的,只让自己放心便好了。可自己哪儿能放心的下呢。 多少年了,他屁颠屁颠跟在他后头走,走惯了。 这忽然要适应前面在没有他开辟的路,聂白不知怎么了,有点不想走了。 初见着师父的那天,日头也是这么弱的,放眼望去就是满目的昏黄,不刺眼,带着丁点暖和的温。 他那一袭水墨相间的衣衫策马疾奔而来,然后满院子满山头的找人。 找到自己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以后记住,你不姓唐,你只姓聂。唐家人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你也不是跟从这山里头厉害的人学习功夫。你从小就没有爹娘,你是个孤儿,你叫聂白,清清白白的白。我给你取得名字。你的师父只有我一个。知道了吗?」 语速太快,口气太急。 当时才七八岁的聂白一个字都没听得进去,恍惚的只记住了最后一句——我的师父只有你一个。 「傻白!」谢常欢一瞧见他那傻兮兮发呆的模样就恼,二话不说抄起路边一石块就砸过去了,「你他娘的又给我发呆!」 「师父我错了!」聂白仓惶的抬胳膊硬生生受了这一下,连躲都忘了躲,接着不是往院子跳,反而是往前一窜,飞快的向谢常欢奔去。 谢常欢被他那么热情的拥抱一下也有点愣,心说这傻小子,心心念念说要跟着自己当杀手——当杀手你敢有这么发愣发呆的时候?等死呢还是等死呢! 生气,还是生气,这孩子见着了自己就傻兮兮,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更傻,二乎八道的成天介,真是要了血命了,哪里来的这么笨的徒弟啊!师兄当初奸诈的简直跟温浮祝有的一拼,於是老狐狸能生出一只小白兔来? 谢常欢痛苦的揉了揉眉头,一把将聂白推开——他想静静,聂白这么傻是不是全拜了当初那位傻姑娘的功劳。 温浮祝此时也下马,立在一旁温温和和笑了一句,「小白。」 「温前辈。」聂白也规规矩矩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又着急去看他师父。 他前些日子做了个梦,一场很不好的梦。 ——那个梦境里,他的师父被扔在了一个黑暗的山底。没有人去救他。而推他下去的,就是温前辈。 「师父,你没受伤吧?」 「没有,我哪能受伤。」谢常欢大大咧咧摆了摆手,示意聂白不要问东问西了,便连忙转回头冲温浮祝道,「进去见见朋友?」 温浮祝也浅笑着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 说了不会去看评论区怕看到求我写he的 但是不代表我设置存稿的时候不会看到后台收藏数啊 啊喂它本身就没有几个然后这几天竟然开始直线往下掉啊= =。 成吧成吧说了be后你们就可劲给我删吧= = 心寒= =我们的爱情就这么肤浅吗就一个be而已啊本身收藏就少的可怜了啊还毫不留情的给我删 说好的会有真爱出现呢妈蛋我摔 下篇古耽别等,我近期都不想开。我要专心的等待我的真爱天使出现。= =+ ☆、第五十六章。 真等着这么一进院子里头去了,温浮祝扫视了一圈才发现,并没有甚么新朋友。 秦娘在院子中央架了个烤炉,谭谌和岑幺在一旁帮着忙,然后那个名唤毅风的汉子在一旁躺椅上四仰八叉的睡大觉。 简直……一派农家乐的景象。 秦娘闻声立马放下手头东西,反手往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水渍,一边同温浮祝笑着打招呼,一边就拉扯过了谢常欢,上上下下的将他拍了一遍,确认真没甚么事后才放了心,尔后调子二话不说拔高,「干甚么窝囊事去儿了?!晾着我们好意思?信上也不说清楚!」 这事谢常欢同温浮祝坦白了的,就是那夜他酗酒之前,先送了个信报平安,然后就去喝酒了。其实谢常欢那天心情十分的不好。可是温浮祝并没想到是他误以为了甚么才心情不好。 此刻倒也觉得他们这么担心情有可原,温浮祝也不过多揪着他先斩后奏送信这一举动不放,此刻只笑着冲谭谌和岑幺打了个招呼。 跟岑幺打招呼的时候有点怪,温浮祝温和的笑还不及更柔一分,那躺椅上的壮汉突然睁眼醒了,「幺儿,我渴了。」 「没长手?!」岑幺柳眉一挑,吹鼻子瞪眼的就回头去骂他。 「懒的动。」汉子讪讪的挠着屁股从躺椅上蹦下来了,蹭过去就揽她的腰,「那我自己去倒水,媳妇你喝不喝?」 这么一来温浮祝想打招呼便不成了,但是他心底也觉得有点怪,他刚进院子时他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不仍旧安心的假装在睡觉么?怎么这时候突然来这么一出…… 毅风一边去倒水一边往回走,他手也大,多拿了俩茶杯过来,也是满盏的,一边给温浮祝一边给常欢,「你俩都平安回来了就好啊,路上还以为被野狼叼去了呢。」 谢常欢翻白眼,「我俩加起来像是打不过狼的模样?」 「啧,我说的是以为你俩遇上狼群了呢,真遇上了,别说你俩了,你们十个加起来都只有藏得份儿。」 温浮祝一边接过一边笑道了句,「谢谢。」 毅风拿着剩下的两杯往岑幺那边走,又挠了挠屁股,他嘿嘿笑着回头道,「谢啥,都自家人。一会儿肉烤好了,我们一起吃,可惜就是现在不能喝酒。等任务完了后,我们好好闷几壶去。」 温浮祝脸色很尴尬的变了一下,然后摆出了一份真挚的羞赧模样,还未等开口便听谢常欢在那边道了句,「老温他喝不了酒,风哥你想拼酒找我来。」 毅风搬了搬椅子,拉到岑幺身边坐下了,一边给她递水一边嗯嗯好的敷衍过去了。 温浮祝微抿了一口,也不再多话。 谢常欢眼下也四处寻默凳子呢,赶紧也给老温搬一个,还有对面屋子里那俩是活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84 的还是死的,屁都不出一个的? 正当谢常欢觉得找不到凳子,唯一那么舒服的躺椅现在还被毅风占去给岑幺休息用了,谢常欢就恨不得趴地当个人肉板凳时,温浮祝早已找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靠着墙略作休整了。 「老温……」谢常欢准备将他往自己屋子里头领,既然那俩不想出来见就不见吧,反正他也不熟。 还未等蹭过去开口,便瞧见对面房门终於是开了。 温浮祝心下不禁一凉——那两个房中的人内力好高!他竟然一点都没听见! 出来的是一个老者,这么一看面容才有些熟,竟是谭谌常易容的那个模样,还好谭谌现在没易容,不然他得以为自己真撞了鬼。 那老者腋下夹了一条长凳,尔后『蹭蹭蹭』的就朝谢常欢和温浮祝来了。 温浮祝握着茶杯的手也一紧,这架势是来打架的,哪里是给他们板凳坐的。 可那老者走到他们面前就停下了,尔后将手中板凳放在了他们面前,指了指,就又默声回屋去了。 「子佛,你也出来见见人呀?」秦娘挑高了音唤了一声,换回房间里一声闷闷的,「我这儿有多余的板凳。」 然后就没了下文。 大概补全了会是——我这有多余的板凳,叫这个老伯搬出来,你们也坐吧。 温浮祝此刻心下更是一震,这少年莫非有透视眼的,怎么就知道他俩刚才没地坐? 这么一想才发觉是自己想漏了,他一开始虽然一进来就扫视了一圈,也扫视过那个房屋,但是因为没察觉到有人,再加上院子里都是常欢的朋友,他也不好意思多警戒甚么,故而扫了几眼便收了心思,此刻重新往窗那边瞧了一眼,才发现窗扇那边似乎是有一个少年影像,只不过瞧着自己看过来,他就赶忙收回了头,不叫温浮祝瞧见自己了。 温浮祝眨眨眼,有点闹不明白这是哪一出,但还是先毫不客气的坐下了,谢常欢也忙狗腿的同他挤在了这一条长凳上——有眼力劲哈!知道拿一个不拿俩。 大热的天还非得往温浮祝身上靠,还未等解释就听秦娘不好意思的朝温浮祝笑了笑,「那孩子怕生,小温你别介意。」 温浮祝忙摆手,柔声道「怎么会呢。」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觉得耳朵边痒痒的,谢常欢悄悄道,「那老者是个哑人,我们都喊他老哑,那少年腿脚不便,名字叫做季子佛。但是俩人功夫都挺厉害的。」 温浮祝微微点点头,又觉得谢常欢这么说出来实在不大好,尤其是他说那俩人功夫不错,那现下他背后这么议论人家,就不怕被听到么? 谢常欢却没大管这些,说实在的,他们这群跑江湖的,尤其还是一群玩命的,没几个是完整『身体』的,故而这些事在他们眼里都不叫事。 生死面前,还能有啥屁事。 所以谢常欢压根没觉得自己这么说有甚么不好,只一个劲的往温浮祝身后蹭,将下巴一个劲的找他肩窝卡住。 温浮祝微微偏了偏头,被他蹭的有些发痒,忍不住轻笑了声,这一声引得院中人都回头瞧着他俩,一瞧便是谢常欢两腿跨在凳子两旁,双手死死揽着温浮祝的腰,努力的将脸在他脸边蹭来蹭去。 非礼勿视。 岑幺和谭谌是最先回过头去的。毅风也嘿嘿傻乐了几声才继续和岑幺讲些其他事。 温浮祝再没敢看其他人表情,觉得很是尴尬,简直太难为情了,便忍不住暗地里戳了下谢常欢,迫着他直直退到了凳子那头。 谢常欢生气,心说你跟苏衍同床共枕还是怎么怎么的那几天我就老生气了,你现在好歹能陪我会儿了,这边都是我的人,你顾忌个甚么劲。 越想越气,索性用力往椅子这边一座,心说把温浮祝吓一跳让他更失态才好。 谁知道温浮祝却像是早有预料,在他努力往下压这一刻忽然起身了,倒是自己被晃了个措手不及,眼瞅着便要一个屁股墩摔地上。 温浮祝只是恰巧想起身离开而已,此刻倒没料到谢常欢如此小孩心性,好笑又好气的同时也不忘飞快的往前一伸手去拉他,别真让他摔着,毕竟他身上伤才刚好全。 只是太这么着急的一拉,便让谢常欢也吓了一大跳。 按照温浮祝以往的轻功速度来说,谢常欢觉得自己铁定要屁股痛上几天的。 没想到他飞快的切身过来,竟然拉住自己了。 连温浮祝都有些微微不可置信——是无意间经过谢常点拨那几下,快了些许的。再加上他太心切的想要拉住常欢,真害怕他一摔再摔出个什么事来。 谢常欢此刻也没了玩闹的心思,眼睛也亮闪闪起来,「老温,走走走我们去院子外面。」 一边走一边招呼聂白,「你看看这才叫徒弟,偷师偷得那叫一个聪明。小白你也快跟上,为师再给你们传授几课。」 温浮祝有点无奈,但又知道他要那个『师父』的面子,故而只是压低了声音道,「你伤才好,别闹,不适合动太多内力。」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了。」谢常欢忍不住啧了声,心说自己的内伤反正还可以有时间愈合,这几天还能再教教他轻功,让他提升的更快点,不是更好么? 此刻只大大咧咧跟捏猫一样捏住了聂白的领子,将他往院子外面牵,一边回头冲温浮祝认认真真道,「老温,信我。」 温浮祝愣了愣,随即温和一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七章。 一直练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谢常欢才准了聂白和温浮祝回来吃饭,说是吃完休息半个时辰继续。 反正累的不是他。 温浮祝自然是不大想的,他还得留着力气去护着苏衍,当然了,那是指的出了甚么事的时候,如果没甚么事,那便是苏衍护着他睡觉了。 那天在燕子楼的夜里,温浮祝其实是没能睡的。 他在说梦话的第一时间就被苏衍推醒了。 尔后三五次再度入梦,再度梦魇,再度胡言乱语。 苏衍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怪,还是附在他的太傅耳边,小小声的复述了一遍,「我是会废掉你武功的,常欢……你别怪我。」 温浮祝听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 他其实不大敢想他日后真付诸实践这句话的后果,常欢肯定是会生气,像个暴躁的小野兽一样胡乱扑腾一阵子,可也就一阵子,他就能开看了,毕竟他这个人比较能找到乐子给自己玩,自己又恰是他最大的乐趣所在,不是么? 他若是想做到在隗昇的宫殿里陪着自己,只有这个法子。 无尽的夜太漫长太寒冷了,温浮祝那时候默默拥着小薄被,忽然就觉得,他需要这样一个人,这样无所顾忌的陪着他。 谢常欢,我喜欢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85 你。 所以……我才要这么做。 真是个最懂世故的无耻之徒呢。 温浮祝忍不住咬牙在心底暗骂自己,可除了唾弃自己外,他又觉得,这样的才是真正的自己。 他是为隗昇而活的,或者,更准确来说,他是为隗昇的利益而活。 是一个不能有感情的人。 七情六欲全部自封之后,他必须成就到这个巅峰。江墨兴许是估错了的,他曾经笑言自己有个名字,叫做『罪恶』。远远不止这些,他还应该叫做『利益』。 凡事都得不计己命去考虑利益,所以,这也是十多年前——他缘何留了顾生一命。 因为他没有想到,他自认为做出的是对隗昇利益最大化的事,却叫夫子给否定了。 当年那匕首恶狠狠的□□去,却没穿透他的肺腑时,温浮祝就很困惑。 他一直以为,那东西会给江墨的,却没想到,最后在顾生身上。 顾生当时脸色惨白,似乎也没想到温浮祝真的会向自己下那么狠的手,纵使不念同门之恩,曾经也互相救助过。 冷月下他一双眼泛着铁光寒冽,「顾生,我再问你一遍,你为甚么会在这里?」 顾生痛苦的闭上眼,「夫子信我,你信不信?」 温浮祝冷笑了声,「信。你叫我缘何不信。」 自此之后,他俩对当年在陲风相遇之事绝口不提,只是顾生明白,大抵这辈子都很难让一个谋士心性的人,再信了自己。 「老温,你吃啊,光看能看饱啊?」 谢常欢又堵了一块肉到温浮祝面前,温浮祝收回神思,用筷子夹着接过了。 说实在的,他一直不愿去想当年事。 他纵使不信顾生,也该信夫子。 但是他又觉得那一举里面,实在,实在太复杂了。 当初夫子提议出来那个护心软甲算作给他们出师礼物时,温浮祝就觉得不大好。 因为这个软甲,只有一个,也就是说他们三个人中只有一个能得到。 温浮祝是个利益最大化的人,这东西,他其实原先都是使过苦肉计的,千方百计的想求来。 不是给自己,是给江墨。 江墨是最需要这个的人。 结果没想到,最后还是给了顾生。 温浮祝曾在师父私下找他谈论这个问题时就有点诧异——过往史册中,晏子二桃杀三士说的也无非是此般道理,师父缘何要独独找自己来问?他若意已决,自己再劝又有何用? 除了恭恭敬敬跪在师父面前,温浮祝认认真真道,「师父,这个东西,有最适合它的人,我觉得您不必要我的看法,您心中已自有定数。」 先前替江墨求都求了那么多遍了,他应该是三个人中最先知道这件事的,却也是最不敢声张的那一个。 除了有时候去江墨那蹭床的同时顺带翻翻东西,死活都没翻着。 後来又寻思着,估计是江墨也变聪明了,这事不能声张,不然让自己和顾生怎么瞧,因此便偷偷遮掩起来了。 温浮祝觉得这样也好,江墨成天傻乎乎的,除了对军事方面稍微有点头脑,对人情方面就是头驴。 他娘的,夸他是驴还侮辱人家驴了。 温浮祝觉得自己前半辈子简直为苏衍和江墨操碎了心。却没想到,竟然会在十多年前,他亲自去陲风抢回芷烟尸首时,又再遇见了顾生。 那一下他是真恨不得捅穿顾生。 除了叛徒、还有甚么解释? 让我信你这十来年你其实是我们派去陲风的卧底? 少扯淡了吧,陲风都是江墨和我临时定下要攻的好不好! 可匕首捅破了他的衣衫立时露出其下那丁点眼熟的金丝软线时,温浮祝就有点绝望了。 ——「浮祝,为师只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将来护好了穿这身衣服的人。」 他曾以为这个人,不是江墨便是苏衍。 用在苏衍身上有些浪费,毕竟他们都知道自己是十分护着苏衍的,便是不得这旁的提点,他也是誓死守护苏衍的人。 却万万未曾想到,这软甲,会在顾生身上…… 「顾生,我再问你一遍,你为甚么会在这里?」 「那你信不信我?」 温浮祝只铁青着一张脸,再不说话。 顾生轻轻叹了口气,单手握住他的匕首,将其往上移了几寸,「喉咙这里软甲保护不到,你动手吧。」 「滚。」 ——软甲护得不是命,是同门之恩、是夫子之信任。 我这一刀若是真封喉,那么,我割断的亦是师门之恩。 我做不到。 做不到为你一人放弃夫子、放弃苏衍、放弃江墨。 他们这几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却于无形之中缔结起了比血缘还要深深相印于脉络筋骨的关系。 所以,他放了顾生。 同时,他也知道,自己那一次其实是输了的——但凡是能教谋士去逞勇、更何况还被顾生知道自己是在泄恨的成分要多,那么血洗无涯山那一举,是要证明自己多失败才行?杀了那么多人有甚么用?泄恨了吗、开心了吗…… 不,统统没有。 如若说那天顾生不在,那温浮祝兴许还能心平气和一点。 便是因为那人又在,还恰恰知道其中一些门道,所以才更衬得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为了一己私欲,他输得……一败涂地……这么多年了,无涯山那一战他到现在都没有后悔,纵使留下一个余孽,那不是因为他忽然大发慈悲了,而是因为,那个余孽占了一半芷烟的血脉。 这一放行,冲的是芷烟。 十多年前那一举他兴许真的判错了,可也是从那一天起,他也发誓——自己再也不为私情所困。如若那一举放到现今,温浮祝可以咬咬牙狠心再同自己道一句,「统统不放过。」 可现今再回想起当年种种之事,温浮祝又会时常陷入一种奇怪的茫然里。 他当时想去信顾生,但是又不敢去信。 这难道对他来讲就不痛苦了吗? 这种如万蚁蚀心,觉得自己万一信错一分或者错信一分就要牵累所有人一同陷进无间地狱一般的感受……他难道就不会怕吗? 就像是……现在他面对常欢时经常涌现出来的感觉一样。 只不过眼下顾生有江墨看着,常欢若是真随自己回去,自己除了让他变成一个废人外,再绝无他法。 他不想天天活在猜忌之中。 他也想把他毕生能给的感情,统统奉献给谢常欢这个人啊。 这么想着便忍不住又抬起头来,瞧了常欢一眼。 只不过在想看常欢前一刻,便先和另外一双清澈的眼眸对上了,虽然那双眼睛的主人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何时来的?坐着个轮椅还如此神出鬼没?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86 温浮祝在内心无奈的小叹了口气,自己如今精力真是越来越不济了,连这个声响都没察觉到。 秦娘此刻倒是很热络的凑了前去,殷殷切切的招呼,「子佛,来,我还以为你连饭也不愿跟我们吃了。」 季子佛轻微摇摇头,示意不是,又指了指旁边一个地方,抬头看向那个老者。 那个老者笑呵呵的去落了座,便开始给季子佛张罗起饭来。 呃……他不是不哑么,怎么也不讲话? 谢常欢跟这俩人没甚么太深交情,只不过听说跟秦娘认识很久了,尤其是老哑,只不过因为他们之间接触交流不多,谢常欢现在哪怕奇怪,也不方便去开口问,虽然有想逗引这个少年说话的意思,但是被温浮祝轻轻按了下手腕,已算作拦下了自己去放浪。 呃,呃呃,那甚么,摸别人的手,回来要剁自己的手。 那自己去调戏个小孩子,他难道回来要拿针缝起自己的嘴来么? 啧,这飞醋也吃,真是……心底一阵又一阵暗爽啊! 不过还是不惹事了,听老温的,嗯,谢常欢这么想着便又重新去夹着烤肉片往温浮祝碗里堆。 窝在轮椅上这少年穿了一身枣红色的衣衫,兴许这套衣衫放在聂白身上能穿出几分活络劲,可落在了他那总归是挂了几分倦容的脸上,便显得有些怪异。 尤其是这少年坐的并不算近,好像有意要和他们隔着一定距离似的。 毅风他们对这孩子也不熟,虽然他们先来了几天,已经和他有了一定的接触交流,但是这小孩都在躲。 是了,这个看模样也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在他们眼里也无非是个小孩子罢了。 温浮祝又被谢常欢硬是塞了小半碗肉给吃的都快泛恶心了,此刻放下了筷子,便已作示意不吃了。 可聂白还在吃,谢常欢也随着聂白又扒了几口,然后提了壶茶和温浮祝坐到下午那个小长凳上,一边不时喝几口,一边聊些有的没的的事。 温浮祝简直都要疑怪谢常欢其实是没接甚么任务,就是糊弄着自己来玩的,可是看大家都在,也不像是糊弄的样子,此刻虽然想开口问,又觉得这么直接当他们的面问出来不大好,便也一个劲敷衍的嗯嗯,听常欢讲些趣事,一边等着聂白吃完饭。 这般无聊下来,温浮祝便忍不住稍微放放眼风。 偶一视线恰好不小心扫到了那个名唤季子佛的少年,就觉得他更在躲了。 躲自己干嘛? 温浮祝有点不解,莫非是之前见过自己?对自己有所怀疑? 谢常欢眼瞅着温浮祝越来越心不在焉,也发现了事情不对。 这般随着温浮祝的眼风望去,才发现那少年更是整个人连带着轮椅都往后挪了下,那老汉忽然着急了,拿着手中的碗筷『啊啊呜呜』的往他面前塞,示意他再吃点。 少年的脸上带着点薄红,轻微摇了摇头,便要回屋。 温浮祝刚才是察觉到常欢目光也移了的,自然是做了个旁观者看了全局,此刻附在了谢常欢耳边低声训道,「你盯他的腿那么久做甚么?!」 「卧槽老温,我除了你之外没对其他人动甚么心思的。」谢常欢心下一寒,心说这简直祸从天降,刚才那风起的有些猛,吹着他的衣摆笼出了他的腿型——呃,倒不是腿没有了的那种断法,大概就是腿天生不大好吧。 兴许遇见个名医还有法子的。 天地良心,谢常欢真的是刚才那几眼时,心思真的就想到这儿,完全没想些甚么别的好不好! 「老温……你要相信我……」 「你成天脑子里都装些甚么东西!」温浮祝忍不住咬牙切齿,他指的是那个意思么? 秦娘既然之前说了那孩子怕生,这般残缺弱点忽的一展露在大家面前——纵使他年纪轻轻也是各中高手又能怎样?不照样是个有缺陷的人?更何况在座之中,还有一个跟他年纪相仿却身强体壮活蹦乱跳的聂白。 怕是小时候为了练出身好功夫也吃了不少苦。 秦娘此时也随了那老汉一起起身,又拣了几大筷子菜,也不去敲房门,径自就闯进去了。 倒把温浮祝看的一愣,但转念一想,抛开男女之谈,毕竟他们混江湖的人女子也性情豪放爽落,便是从长辈的角度来看,也没甚么不对吧。 聂白此时也坐不住了,也知道自己只要杵在他面前就恐是让他有点自卑的,纵使自己前几天缠着他过招还输了他,但那也无济于事。 因为那时候那个少年小小声低道了一句,「你不必让着我。」 聂白无语,心说我真没让着你。 总之实在是太自卑一个人了,此刻也受不了这忽然奇怪的气氛,聂白放下碗筷走到温谢二人面前,轻声道,「师父,我们继续吧。」 谢常欢笑眯眯的好像未曾将刚才之事放进心底,去填了满盏后,提着茶壶溜溜达达就带着他俩又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八章。 「江墨。」 立在海棠花树旁的国师轻轻回头,眉头略微挑了一挑,显然是没想到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一个夜猫子没睡。 原来这个宫殿里,没有苏衍和浮祝后,就显得如此空旷冷清了啊。 顾生又略微扯了扯披在身上的衣服,笑容有些清怅,「你也失眠了?」 「没有。」 江墨微微摇头否定,「你怎么了?」 「我是失眠了。」 「那你给自己开几幅药,精力要保持好。」 「这小半辈子一晃而过,医人无数,医心不得。」 顾生眼神微微空了空,尔后叹了口气。 他为甚么、为甚么又要把这个难堪的问题再出口一遍? 当年同门情谊,便是如今夫子还在,他们已然这般难堪,还能再如何? 二度出口倒怕是再惹半丈疏离,可是不问……他又心慌的很。 温浮祝是个心病无救的人。 他既然不能让温浮祝信了自己,就必须让江墨信自己。否则……总怕温浮祝他…… 顾生的拳头又忍不住再度攥紧。 想当初,他本是要担了谋客这个位置的,因为医者无心。 他无心,他眼中痛苦见太多,他自然麻木,自然也够心狠手辣,更关键的是——他从来不意气用事,他身上没那些个草莽江湖气,但他同样也重情义,重的无非是他们这几个携手共创辉煌盛世之人的义气罢了。 可是,没想到温浮祝没走。 师父当时给了自己那份出师礼的时候,自己其实很是郁闷的。 ——温浮祝从小比自己玩心要大,师父看似表面上最疼的是自己,其实最疼的还是浮祝。 抉择到他这里时,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天下,不是隗昇的天下,是苍生的天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87 下。 可是师父同自己说,「如若浮祝不选隗昇,那你定要留下。」 「为甚么偏向于他?」自己那时候很不解。 自己是最先给了夫子答案的,可却被告知自己这个答案能否实现,得建立在另一个人选择的基础上。 那你做甚么还最先问我?! 顾生那时候心底不是未曾生过闷气的,也曾私下去找夫子理论过——「你这同晏子二桃杀三士又有何区别?夫子你真的不是在玩我们的?」 夫子玩没玩他们他不知道,但是他是从一生下来就随了夫子学医的。 听说自己是个孤儿,夫子随手捡到了。 那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直到——那件软甲到底是穿在了自己身上。 顾生那时候觉得自己要完蛋了,他温浮祝竟然跑了,那自己铁定要陪着他们开辟一场血洗的盛世,要他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陷于无辜的战害之中,他无法去救,甚至仅仅因为一个可笑的身份标签就不能去救。这么来想,他前半生的医术学的是有多悲哀? 更何况、他江墨从小就更喜欢和温浮祝混在一起,自己此刻若要和江墨联手,定然还有磨合期。 一件轻巧的软甲罩在了身上,无意间就罩了个千斤巨石一般。 你们谁爱要这件衣服谁要,我是不想要。 顾生那时候已经打算把衣服留下偷偷跑了。 却没想到,那夜月色也是如此薄凉,夫子轻轻同自己讲说,「顾生,你可以走了。」 「那这件衣服为甚么还给了我?江墨要上战场……他肯定更需要……」 「他的定心丸在他身边,他不会出事的。可你却没甚么可作防护的了。以后天下之大,四海为家之时……为师只愿你平安长在。」 迈出房门的那个背影好像还有点步履蹒跚,顾生以为他是会说有空回来看看的吧。 总觉得他停下来那一步,是要说这句话的。 可却没想到,夫子说的是,「出去了,就别回头了。」 顾生那时候并不知道师父的远见。 如今回来收到各种排挤,尤其是来自温浮祝单方面的敌意,他真算是领教了各中威力。 ——是啊,能回头的哪儿能叫岸呢;真是岸的话,当初怎么可能会离开。 可是,他既然已经回头、既然已经放弃了天下,只愿守着隗昇这一片天,那是因为……顾生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是救不了所有人的。 那何必不做个潇洒人,也利益最大化一次?隗昇子民的安静生活不该被打扰,尤其是,这个打扰如若来自于当初一个谋士的错误判断。 他当初……也不该那么任性的离开。 「江墨。」 顾生又清了一遍嗓子,慢慢松开了拳头。 「十三年前,温浮祝在无涯山上见到了我。」 「无涯山?!」 江墨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句,「你为甚么会在那里?」 「我去救人。你们攻陲风攻的太突然了,我当时已在陲风晃荡了三个月有余。那时正好有人请我去山上看病。我本是已要走了的,听了那病症比较奇怪,又恰巧去了……不巧的是那姑娘病症不仅特殊,还让我棘手,为了找全药,我就多留了一阵子。」 「温浮祝在那里瞧见了你?」 ——当初攻克陲风那天,温浮祝特意点出了那个地方。所以江墨印象深刻。 而更令他印象深刻的是……是那时候温浮祝面无表情的说,「那个地方你不要率兵过来。」 他从来不会去忤逆谋事时的温浮祝,自以为他是有甚么其他的交代在其中,反正排兵布阵这些他也都和温浮祝合计好了,几个羽鸦副将也都听明白了,就那么一个小地方……浮祝或许有其他用呢。 所以他也没多问。 直到当天夜里,他们凯旋时温浮祝还没按时回来,他急了。连笨重的铠甲都来不及脱,就想绕回那个地方去找他。 推门前一秒忽听得院子里有一重物落地声响。 他凝目。 觉得这辈子好像从来没认清过温浮祝。 没认清过……双目通红一身血染的温浮祝。更重要的是,他手中还提着一坛酒。 江墨当时都快吓坏了,以为他出了甚么事。 却没想到他很冷静的摇头,只把酒堵过来,「你也喝一口,喝一口忘忧。」 敷衍的喝了一口,江墨就准备扒他衣服,却没想到他忽然一蹲身,将酒坛放躺在地面。 轻轻拍了拍地,一张血渍遍布的脸上竟还能挂起以往温温和和的笑,「哥哥给你把仇报了,你好好睡吧。」 ——世人大多都传隗昇如何攻破陲风那一夜,排兵有多紧密,布阵有多精巧。 可无论多么夸赞的言语,统统不及江墨所知的消息更加惊恐。 ——温浮祝当夜就在他们率兵突袭攻破陲风的同时,一人血洗了无涯山。 从来不曾想过那个只肯飞花拈叶打打飞鸟猎猎野兽的人,忽然也会化作另一场战争里的修罗。 「为甚么?」他那时候这般问过温浮祝。 他这时候,又只能这般问顾生。 「没有甚么为甚么……大概就是我天生同他相克。所以他看到我在场的时候,很是震惊和恼火。」 顿了顿,顾生又叹了口气,隐下另外一些事,「我当时也没易容。反正都那么多年没见了……本未曾想到他会一眼认出我的。自以为那些年都没被你们抓着马脚。」 江墨挑挑眉,心说这倒不见得,可能只是温浮祝懒得找你了。 或者正如你当初回来那句——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那还浪费人力物力去捕只野鸟干吗,他们都更放心家雀。 「所以为甚么要和我说这个?」 「温浮祝当初为的是一己私怨。明眼人来看,你们当初完全没有攻打陲风的必要。边境邻国,又无敌意,碍着刚起的隗昇甚么事了?尤其是大家还旗鼓相当,难道不该握手言和共结联盟吗?!」 「或许是吧……但是是我当初提议要攻的。隗昇刚立起,我想的只不过是需要个杀鸡儆猴的例子,震慑他们一下,再说了,你是这般想,在我眼里,便觉得同自己力量可匹敌的国家紧紧挨着,是个隐形的火药,许不定哪里煽风点火一下就着了。比起天天担惊受怕,或劳累浮祝一直多分心关注他们的动向……倒不如趁胜追击,一举拿下。」 顿了顿,江墨又神情古怪道,「我自幼习的都是残忍的军术之道,和你们不同,尤其和你这个救苦神君一般的人不同。」 「顾生,这个天下,永远是留给强者的。你们慈悲我不拦着,但是我不能有慈悲这个感情。我若慈悲,便是隗昇的罪。」 「再说了,辛辛苦苦爬到最巅峰执掌生死大权的位置,难道是要我吃素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88 给他们看吗?」 「所以我说你没错……要怪只能怪造化了吧,谁让陲风该倒这个霉。」 顾生的眸光也黯淡了些,「就像是如果当时我在你身边,我铁定拦不住你。如若是温浮祝,他定有法子拦住。可却没想到……他同意了。」 「他当时觉得可有可无,打也行不打也行。後来他又坚定了主意,要打。」 「因为芷烟姑娘为了打探消息而折在了里面是吗?」 「你也知道她?」 顾生无奈的苦笑了下,「所以我说……温浮祝他就不该做谋士。他意气用事……真是任性的太过了。」 「你杀疯了,你唬不住任性的他、他又在气头上,更不想拉住杀疯的你……我是该谢谢他只认识过一个芷烟。要是有两个三个的芷烟那般人折在了任务里头,隗昇会变得怎样?隗昇简直就是□□了好不好!」 江墨无奈,「那一战之后我们就立马收手了。说了只是为了起个震慑周边国境的意思。」 顾生也叹气摆了摆手,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所以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想让你知道,那时候我和他在陲风相遇,真是个巧合而已。但是,可能在温浮祝心里,他却不这么想。」 江墨思虑了一下,心说按照浮祝那个性子,定然还是不信他的可能性大。 「当时我差点死在他手里,後来他看到我内里的那个软甲后,收手了。」 江墨愣了一下,「软甲在你身上?」 他一直以为那东西合该着是给温浮祝的,反正自己武功高强,他每次上战场的时候偶尔也会觉得有点胜之不武,毕竟对面就是一群实打实拼格斗技巧的,他还有内力。 倒是温浮祝,三脚猫的轻功烂的一塌糊涂,逃个命甚么的也屁用不顶。 尤其是他当初会放心的带着温浮祝叫他同自己一起上战场,那是因为温浮祝实在太淡定了,完全是一幅不惧生死的模样;再加上,这事他也不大好意思开口问。他不好意思开口问倒不是如温浮祝顾虑那么多,而是单纯的觉着,这会让温浮祝觉得自己在瞧不起他的功夫。 他不是瞧不起,他是真的就没把他那功夫看入眼去过。 却没想到,这东西最后竟然给了功夫足够好,还能自医的顾生。 不过现在倒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既然夫子会把这个宝贝给他,那么自有夫子的道理可言,自己是个习惯了听指挥指哪儿杀哪儿的人,懒得去想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我向你说这个,是希望你真的能信我。我近来总心慌,觉得事情也不对。我把我能说的都说了,你有没有甚么要告诉我的?」 江墨无意识的伸手抚了抚身旁的海棠,好像借着一二点轻柔触觉,就能觉着那个令自己感到安心的温浮祝还在身旁一样。 如若他在,他现在一定可以告诉自己,说,还是不说。 可是他不在。 那么就全凭自己一念之间了。 信……就彻彻底底的信?还是,仍旧带着三分猜疑?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这群磨人的小妖精,我吐槽了几句后收藏竟然又给我涨回来了0.0还比原先多了几个呢。 是新的还不知道会be的小天使啊,还是删收走人的那些又不舍得了欸? 好吧好吧,看在你们这么乖的份儿上……【喂! 下篇古耽大概就是叫《啸狼寒风霜》了。【托腮脸看你们。 不过存稿不算多,所以我连存稿设定也不想放出来,距离开坑还有段时间吧。嗯。。。。。【咳。 ☆、第五十九章。 「那你觉得,我该有甚么没告诉你的?」 江墨同顾生坐回了屋里,认认真真的对案分析。 这也是一场赌吧。 或许是顾生的某几句话戳中了自己的心窝。 他其实今夜真的不是失眠。 他是被恶梦吓醒的。 梦境里——谢常欢暗杀了温浮祝,一刀封喉。尔后那个人似乎又附在他耳边说了些甚么,表情很狰狞。温浮祝一张很平静的脸,一脸『我认了』的模样。 这让江墨很不爽。 不知道是不爽这个奇异的梦境,还是温浮祝的毫无反抗。 所以——他也是心慌的。 心慌之下总容易慌不择路,总容易,死马也当活马医了。 「温浮祝之前是怀疑我的,可你并没有。至少你对我说『欢迎回家』那时候,你是真的没有怀疑我。後来你莫名其妙又跑了,扔下我一个人带苏衍的时候,我觉得你也是信我的。你去见了温浮祝一趟回来后便开始真的猜忌我了。我想知道,除了他单方面的口舌之言外,有没有甚么奇怪的事情,是让你内心也偏向于他所说的言论?」 江墨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便有些懵,他现在倒忘了,原先他心中到底是对顾生有怎么个看法了。 反正豁都豁出去了,更何况夫子那么信他又那么护着他,自己何必这时候还硬要孤军奋战呢?故而也在一遍遍梳理近些年、近几天的事。 近些年的事不好讲,他江墨也不觉得顾生在回隗昇的这短短小半月余就能把过往全了解个七七八八,那便从近来想起说起好了。 「呃,好像是有个不对的地方。」 顾生闻言紧张的整个人脊背都忍不住挺直了,「哪里?」 「你给了我『毒愈』。」 「说了那就是给你用的……之前都跟你讲过了,你若是不小心被陈年旧伤带动的在战场上发作了,对我和温浮祝苏衍夫子能有甚么好处?你没了是我能领兵作战还是温浮祝能领兵作战?」 江墨挠挠头,心说苏衍现在估计可以,但是没必要劳累着『圣上』去御驾亲征。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知道……浮祝他想拉拢个人,正在南下的途上吧。」 「然后他的那个朋友要去完成的任务,就是先弄了个毒愈回来给了雇主。」 顾生一瞬间神情有些古怪,「所以温浮祝瞧见你身上伤好了,便跟你说了这些,你於是也对我产生了怀疑?」 江墨挑眉,「就是这样。」 顾生有些无奈,本是不想就此再纠缠,让江墨继续想下去的,可是还未等挥挥手示意跳过这个话题,却觉得一瞬如遭电霹。 为甚么……时间会那么巧……想当年无涯山一战,他放自己走之前,自己忍不住又苦口婆心了一遍,「你若真下了狠心血洗,那就一个都别留。」 温浮祝冷漠的回,「你管不着。」 你管不着。 是啊,自己犯不着看着他留一个余害在人间。 可是……这余害如若长大了,还记得当初事呢…… 江墨也被顾生的反应吓了一跳,眼睁睁瞅着他胳膊上一个接一个的鸡皮疙瘩往外蹦,神情也紧张的吓人,不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89 由自主放下手中茶杯,「你怎么了?」 「江墨……你实话告诉我,温浮祝去哪儿了。」 「他陪着那个人去继续任务,那人任务完了就会被他带回来了,估计到时候还要靠你弄几服药……呃,你这么看着我做甚么?」 「甚么任务……」 「不知道,对方是个杀手。浮祝也没跟我说清楚这回事,当初只是在信中寥寥提了几笔,他要一直陪着那人南下。」 「知道最终地点吗?」 「现在刚知道。」 「快去……不止苏衍一个人要出事了,温浮祝也要完了。」 「啊?」 顾生的脸色已完全变作煞白——他们竟然全都被算计了! 他便知道,当初自己该回来的……或者说,在闻风那个奇怪的消息时,在温浮祝还没陪着那人南下时,他就应该先回来告诉他的! 「到底怎么了?」江墨现在也紧张起来了,隗昇如今实力如此强大,周边灭了隗昇之后,便只剩下些边境小国,所以江墨一开始也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做甚么要弄火药来——你以为你能炸的完隗昇的国土么? 顾生深呼吸了几口,平静了下心情,「想当年无涯山一战里,温浮祝放了一个小孩子。」 「我当时没走,本想趁他不注意重新杀之灭口,可又二度惹恼了他。」 「我告诉他会留下祸患的。」 「可他……下不了手。」 「甚么意思?」江墨完全没搞懂顾生说的是些甚么了,怎么其中又能牵扯小孩子? 「芷烟,芷烟有个孩子。」 「那个男人弄疯了她,强占了她,然后在她生完孩子后,杀了她。」 「你当温浮祝原先为甚么要疯?为甚么一个温温和和的人会突然想到自己单枪匹马的血洗哪里?哈哈,你也以为……你也以为当时温浮祝很平静的在你面前说『好啊,我同意你的看法,我们还是去攻了陲风吧』这之类的话时,那么温和吗?」 「你是没见着那天如疯子一般的他!更何况……」 顾生顿了顿,想当年那件事,他还是想替温浮祝瞒下,那个举动真的是……让他难以启齿道明了。 温浮祝做了很疯狂的一件事,都言谋士攻心为上——他那一计,简直不能再攻心,也简直……不能再羞辱人。 那个谋士是活生生被温浮祝羞辱死的。 或者说,整个无涯山上所有人的脸面,都被温浮祝恶狠狠的羞辱了一遍。 如若站在盟军的角度上——顾生觉得该敬他一句诡曲心思。 可是站在一个平常人的角度上——顾生光旁观着,都觉得要疯。 如果那个被他刻意放走的孩子……如今还活着……还,还回击了回来的话…… 顾生痛苦的闭上眼,他也怕苏衍出事。 温浮祝出事那是他遭报应了。 可苏衍呢,苏衍是无辜的…… 虽然他也不希望温浮祝出事…… 「江墨!」顾生着急的站了起来,似乎想迈步出去,可又顿住,语气也急的很,「他们发现的那地方应该是藏宝地,传言说那里面有富可敌国的金银宝器。」 「嗯?」江墨忍不住挑挑眉,哼的这声笑里带了点不由自主的嘲讽之意——怎么了,大晚上的他们都睡不着觉於是来给自己讲故事听吗?闲着没事说这个做甚么? 「如若那宝藏谣传是真、还恰巧落到想复辟陲风的人手里……你当我当初做甚么要回来?便是先小道消息传来了这个,紧接着便又知道温浮祝离开了隗昇……」 顾生有点慌了,温浮祝他们现在恐怕是出事了! 想当年岑幺他们偶陷狼群困境时自己也在,说是自己救他们倒算不上,大家互救的成分更多,虽然他最后还是承下了这个情分……但是那东西他也就一直当个观赏品留在自己身边做个纪念……现下想来……那东西拿去或许还可以让她能放一马是一马!江湖人不都重义气么?! 江墨只瞧着顾生莫名其妙开始扒自己领子,白皙的脖颈上,用一条细细的小黑线栓了一只血红的小狼牙。只是……那脖侧的印迹又是甚么? 江墨眸光倏忽一凝。 顾生却没发现江墨的异常,只一个劲的想把这东西扯下来交付到江墨手上,「你带着兵、最好也带着羽鸦,然后拿着这个东西去温浮祝原本说的那个地方找他们,要快点!不然恐怕他们已经出事了……他们随行队伍里应该有个女子,大约三十来岁,长得很妖艳,她家汉子应该也在里面。那个姑娘当初欠我一条命……你去给她看这个……就说是……你干甚么?」 顾生不由自主后仰了下头,他现在整个脖颈都被江墨掐住了,他忽然对自己这么大怒意是怎么回事?苏衍他们都快出事了这人怎么又突然对自己动起手来了?! 能不能别耽误时间了!现在怕是已经入套了! 「你脖子上那是个甚么图案?」江墨忍不住怒吼了出来。 那个图案……竟然和温浮祝所描述的一样!谢常欢身上也有一个的!这绝不可能再是巧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章。 「行了,你便送到这儿回去吧。」 温浮祝又暗地里伸手阻了遍要扑上来的谢常欢,都俩爷们能不能别搞这么些有的没的,谁还要和他月下温柔的相拥一下,「赶紧回吧。」 「……老温。」 你咋还这么不近人情。 虽然身边杵了一小孩……但是他也知道咱们那甚么嘛,你不好意思个毛啊! 「快回。」温浮祝又这般轻声道了句,尔后头也不回的便准备往客栈里走。 晚上被他逼得又练了近两个时辰的轻功,连回来都是三人飞一般的赶路,这般一停下来,温浮祝才发觉他的衣衫简直被汗湿了又风干了再湿透,浑身黏腻腻的,难受死了,得赶紧去沐浴睡觉,保存体力,恢复精神才对。 「那你别忘了后天早上!准时啊!准时!」 语毕谢常欢便恋恋不舍的拉着聂白往回走了。 他特意为老温又留出一天的休息时间,再往下拖要过雇主时限了,后天是他们动手的最晚期限。 其实原先也不是未曾想过领着聂白在这儿住下,可是吧……聂白也是被羽鸦害惨了的榜上有名杀手之一,小孩子又不太懂事,万一回去说漏嘴还给老温惹麻烦,故而谢常欢虽然觉得不太尽兴,但是一想到自己趁着夜深人静再悄悄来一趟,倒也没甚么的嘛~ 尤其是还可以查房! 温浮祝,你若是敢跟那个苏衍甚么的同床共枕,呵呵,你给我等着吧! 若是捉奸在床,他就……他就…… 他就怎样呢。 谢常欢有点无奈,他也不能把老温怎样,更何况,他信老温不是那样的人,他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90 信。 ******* 温浮祝一进屋也没着急同苏衍打招呼,这个客栈里他们住的不是相连的房间,但是相距间隔也不太远。 回房时路过那些个房间,温浮祝还特意一边走一边下意识发了几个暗器——这其实也是他们的暗号之一,一个屋内正好听到倒水的响动,茶杯应是从茶托里不紧不慢的拿了三个出来放到了桌上,三声轻微的磕落之音。 这个便是羽鸦的房间了。 苏衍的房间索性连窗扇都大开着,估计就是在等着瞧自己何时回来。 坐在桌边凝目练字的少年好似从小就练就了一身三心二用的功夫,状似无意的重蘸墨,眼风微抬瞧见了他家太傅平安回来,又安心坐回桌边。 温浮祝也在心底无声笑了笑,先行去沐浴了。 等着一身清爽回来后,夜已经深了。 走廊上的灯烛也不过几盏飘摇,温浮祝摸黑走向了苏衍的房间。 本就是两人一间,他和他自是要住同一个屋里,那个看似要住温浮祝的房间,不过是空摆设而已。 房间里灯火也暗,苏衍换到了另一个窗户边下坐着,身后是这家客栈的别院。 一盏飘摇的小烛灯点在他跟前,旁边宣纸上墨迹未干。 温浮祝只匆匆扫了眼,也不多话,他的习惯向来是回来就睡觉,有甚么交代等他有精力了再说,不然总是怕精力不济的时候胡乱说些甚么鬼话,再误导大了。 想必苏衍也是早就习惯了自己的这套作风,温浮祝对着他的背影无声盯了两眼——这个孩子……总归是要有长大的一天,他的太傅也不可能永远护着他,如若有一天……自己和江墨都不在了、夫子也不在了……那他能依靠谁呢。 纵使不被世事无常所影响,哪怕只论生老病死这一说,我也自是会走在你前面的吧。 可是没关系啊,只要我温浮祝还有一天存活于世,你苏衍便是我这辈子都要护在羽翼下的帝王。 又擦了擦半个不干的头发,温浮祝心底苦笑了几句自己年龄一大竟然也爱作这般闲人感慨了,有点无奈,又觉得这是成长之必然,尔后也不再管这些情愫,径自倒头去睡他自己的了。 ****** 第二日月上中天之时,温浮祝才悠悠转醒。 睁眼前还有点迷茫,觉得浑身都快不是自己得了,真等着睁开了眼,瞧着窗户外的弯月又是一愣——醒了还是没醒? 若是醒了的话,身体为甚么动不了? 又试着略微勾了勾手指,他只当一开始是身体发麻,却没想到,不是单纯的麻,而是使劲多一分气力,便犹如针芒遍布,丝丝扎根入毛孔般痛人。 「阿衍。」 温浮祝无奈的开了口,江墨上次来不是未曾转告顾生的那些话——那些看似在关心自己的话。只是自己的身体得不得到保证跟他有甚么关系,反正他是不会让他去治的。 「你在喊我吗,温浮祝。」 那个坐在窗下的少年依旧没有变动位置,那盏飘摇的小烛灯也依旧点在他跟前,旁边宣纸上……朱砂色未干。 温浮祝心头一震,这个嗓音…… 借着明月辉光,温浮祝瞧见了那张略带病态般苍白的脸。 少年的脸上无悲无喜,亦没有当初的自卑之色。可他身上的衣服……却是苏衍的! 「苏衍在你沐浴的时候就跑了。」 少年从椅子上站起来,步伐淡定的走向床边,声音冷静无波,「你沐浴的那桶水,叫我提前下了药的,也不是甚么剧毒之药,加上常哥之前带你轻功那么久,你总归是精神懈怠了些,所以才能让我一击得手。不过你也不必怕,这真不是□□,就是个唬人的药效罢了。常哥当初想的,顾先生帮忙配的。」 温浮祝眉头一蹙。 他现在只担心……苏衍去哪儿了。 「真没想到,他发现的倒快,竟然让他溜了。」 那个名唤季子佛的少年落座于温浮祝的床边,似乎是想开口说甚么,又没再开口,只目不转睛的盯着温浮祝。 尔后,忽然伸手捏起了他的下巴。 温浮祝声色倒比他还镇定,「想怎样?」 季子佛又笑,甫一开口又猛咳了两声,脸色也更惨白一分,「我能怎么样,我便是现在叫一群人来轮了你,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你是谁啊,你是天下公认举世无双的谋客,之所以称的起谋客,那便是因为你不会被外物而影响自己。所以,对于你这种人,我只能叫你眼睁睁看着一群人去轮了常哥才能击败你,对不对?」 温浮祝心下猛的慌了两慌。 「可是常哥这么多年都在替我做事,我敬他是个哥哥……自然也不会做出这等蛇心狼肺之事的。」 「就包括你……」季子佛忽又倦怠一般的松开了手,也移开了目光,「我想到的不是直接毒死你,而是留着你,等苏衍回来。」 「你跟苏衍甚么仇?」 「跟他没仇。我只是跟你们的信仰有仇罢了。而他恰恰就是你们的信仰,是吧……」季子佛又痴痴的笑了几声,「温浮祝,我不会动你的,你放心吧。我倒还要谢谢你,当初,也留了我一命呢。」 若说温浮祝刚才还被身上麻痛搅的想动也不能动、搞得脑子里也浆糊一团,此刻听闻这话,忽然渗出一身的凉汗。 「甚么叫……也?」 「我是陲风的皇子。只不过因从小体弱多病,我留在无涯山上,唐锋叔叔教我功课。」 「哦……对了,他也不是真的姓唐。」季子佛俯下身,附在一动也不能动的温浮祝耳边,唯恐他听得不够清楚一般咬字清晰道,「他其实姓聂。」 只一句话,顿如五雷轰顶。 温浮祝一瞬间甚么都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一章。 「想当年无涯山上有两个年岁一般的孩子,你该放走的是聂白,该杀的是我。可巧的是,聂白出门去玩了,我自幼病重,出不得门,就留在屋里。你不该放我走的……温浮祝,你功课没有做好、信息也搜集不全,所以我一直怀疑,你究竟是怎么做上谋士这个位置的?为了一个女人意气用事去灭我大陲风……我陲风子民招你惹你、碍着你半分秋色了吗?」 「天下人都瞎了眼一般的敬你一句举世无双……」季子佛又咳嗽了几声,重新起身立在了温浮祝的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失了血色的唇轻启轻合,他听得他声无波澜问了句,「你配吗?」 我……不配。 如若是因此而害了苏衍…… 温浮祝强自镇定下心神,他说的也不一定是真,自己暂且要想的是脱身法子,不要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当年事…… 「所以你是为了他们来报仇的?」 「我是复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91 国,不是报仇。报仇这种事情……太没意思了。我们这群人只不过因共同利益而在一起。他们是想杀了你以泄你羞辱师门之恨,而我想做的,仅仅是复国而已。」 「你这种人杀了也太可惜,苏衍在你生命里燃了一盏希望的灯,我不想让你死,我只想瞧你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师门之恨?」 「常哥没有告诉过你吗,他师父……」 「你不必再说了。」 温浮祝闭了闭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 这里面定有真有假。 定……有真有假。 他应该冷静,他要先冷静下来才能去分析。 季子佛看着他那副已然浮出错愕之色的表情时,便也起了身,想了想,竟然选了个跟江墨平常爱坐的位置,擅自坐到了他的床尾,同他一起静默无声着。 温浮祝现在心下慌得很,可又因季子佛那么听话的默声而更加慌乱——如若这个少年真的狠下心来,便应该趁胜追击,揪着自己的耳朵把当初自己做的那种恶毒事……那种伤害常欢师门的事……好好的再复述一遍给自己听听。 可他就是仍旧那样惨淡的一张脸,比起即将要变成行尸走肉的自己,他倒先更像是一个已然麻木了五脏六腑的人。 「温浮祝,我想胜你很久了。在唐锋叔叔死的那时候,我就暗自发誓要替他报仇。」 「可是後来我才发现,你根本不配做一个谋士,我便没了赢你的必要。虽然……这一局你赢不了我,但我也没多大喜悦可言。」 「真倦啊。」 少年又痴喃了一声,「有没有觉得,其实我们都很可怜?」 语毕他又弓起身子缩在床尾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温浮祝看着那个缩成一团的孩子,心下忽然空白一片。 他觉得,那一刻他其实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更完后一般到周四之前都不会再有更新,别等。 别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另一篇文要更新啦……就酱。(惆怅脸 ☆、第六十二章。 倏忽一转眼便到了应邀赴约那天。 定的原本是中午,温浮祝便该去和谢常欢他们一行人碰面,然后一起去那个传说中十分险恶的地方。 可是……一直到了晚上,温浮祝也没等来谢常欢。 自己没去的话,他定然会放心不下回头来寻自己的,可如若,常欢真是跟他们一伙的呢? 温浮祝的喉头又滚动了下,他下意识的不想去信昨天季子佛说的那些话,要怎么去相信,信那人十多年来的抵死纠缠,全都是为了惑乱自己的一颗心,尔后……眼睁睁瞧着隗昇亡于他手吗? 苏衍……千万别出事…… 温浮祝又痛苦的阖上眼,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试图用内力解开体内的余麻——拜谢常欢传授轻功这一说,他的内力近来不止是有所小涨,并着他原本就从利万物而不善的『水』意所悟,短短几天对他来说便已是好几层蜕变,更何况,现下情势危机,更是把他逼到了一种前所未有希望自己内力能更好些的份上。 人的潜能总是无限的,尤其是在困境处,只要这个人还没放弃。 温浮祝从小就对这句话深信不疑,毕竟天助自助者。 他现在……谁都不能去信了,倒不如把己身上仅存的这丁点信任,统统用在自己身上。 哪怕是一只手能动,他也能发暗器…… 「太傅!」 「季子佛!」 客栈外忽然响起了两声同时的喊。 一声来自苏衍,另一声……是常欢的。 趴在后院外的江墨默默同谢常欢和苏衍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通过羽鸦指示,找到了他们的房间。 季子佛闻言倒是浅笑了下,少年人笑起来还带着他那个年龄该有的青涩,并没有去理会明明没绑甚么绳索,却偏偏困躺于床上的温浮祝,他和和气气的走到了窗扇边,先是瞧了眼明月,又看了看院内景象——四周应该是隗昇国师提前藏好了的兵马,院子中央立着的,便是单手抓着苏衍,单手拿匕首抵在他喉头的谢常欢。 「怎么了,常哥?」 「苏衍在我这里,你把温浮祝还我。」 「退兵。我们论我们的私人恩怨先,难不成隗昇一堂堂大国,这时候要靠蛮力和武力一起来对付我一个病弱之人吗?」 「老哑要是在这里,你俩联手压根不惧这些兵马。」谢常欢的眉头紧了一紧,他昨夜回去后就睡了整整一天之多,等着醒来的时候以为是第二天中午,心说还有一天才能见着老温呢,没想到已是第三天了!而他能知道这些,竟然是苏衍那小子来给他通风报信的! 谢常欢都不用听苏衍说甚么,只瞧见他来了就他妈的知道温浮祝铁定出事了! 却没想到,那人会是季子佛。就连南下这一路的雇主,竟然也是他。 或者说,他没想到,会是秦娘他们。 若说时间长久,他认识秦娘可是打小就认识了,若论情分,怎么也不可能是她们为了吞并财务来阴自己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跟他们有仇的,是隗昇。 「退兵。」 少年的脸色无悲无喜,只冷静的又重复了一遍。 谢常欢还想骂他几句,就觉得苏衍暗自揪了他一下,想了想便也压下了话头不去说了,倒是江墨跟苏衍一瞬心意相通,他要的就是这个时候! 整装的兵马一撤退必然有声响,即使再怎么训练有素,定然一二声错步会有。 他要的,就是这个微漏的瞬间! 在江墨趁机跃上房顶那一刻,谢常欢也挟持着苏衍飞身上了二楼,往他们那个方向走去。 「常哥,不要跟我耍心思。你把隗昇的这位小帝王放下,你带着温浮祝走就行了。」季子佛很客气的笑道,「毕竟我想杀的只有苏衍一个,跟别人没太多关系。我也不是你们那等杀手之流,不太喜欢乱杀人那一说。」 像是唯恐谢常欢不知道自己第一句话到底意欲何止,季子佛拉开了房门,示意他进来亲眼瞧瞧温浮祝到底是怎么了,别太放心不下。 谢常欢一眼扫见的时候心就慌了下,秦娘会的毒术实在太多,无论哪一种……他都解不开! 「解药不在我这。」 季子佛又慢腾腾踱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微润了下嗓子,眸光又一顿,似乎又想起甚么,又倒了一杯,「你叫苏衍是吧,你也喝杯茶压压惊吧。一会比武也好比文也罢,赢了我放你走,我季子佛会输得心服口服,你若是赢不了,我就杀了你,让我心满意足的回去复国好吗?」 少年人这些话说的不缓不急,听得温浮祝心里都是一阵阵的冒冷汗。 他不知道季子佛的功夫有多好,但是……他不一定现在听不到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92 江墨的动静。 换句话来说,刚才那一句『退兵』在温浮祝眼里更觉有诈,像是似乎要给个机会让暗藏的江墨飞身上来,也让谢常欢他好挟持着苏衍上来。 如若说那个名唤『老哑』的高手就暗藏在附近…… 江墨! 就在温浮祝心里刚想透这一点,就听到屋檐上轰然一阵乱响,接着院子里就是一重物落地声响。 谢常欢心下也一震,现下这种情形…… 不,无论是甚么情形…… 他都要保护温浮祝的安全……要保证的,也只有温浮祝一个人的安全罢了。 「常哥,你知道我行事作风的,我向来不是个下三滥。」季子佛又笑,「解药在秦娘那里,你把苏衍留下,带着温公子去找秦娘吧。」 谢常欢下意识的看了眼温浮祝。 温浮祝微蹙了蹙眉头,示意他不要。 他该带着苏衍走……因为季子佛确实守信,他要针对的,就是苏衍一个人。 多讽刺啊。 简直同当年气急败坏能在无涯山上想出那么下流羞辱他们法子的自己不是一个档次的。 自己,差了他好几阶都不止。 季子佛,我也记着你的名字了…… 「常哥。」季子佛的神情又开始有了点倦色,「我就问问你,你能做到放下温浮祝带着苏衍跑吗?不用我说理由,你都知道你不能。」 少年的眉宇间渐渐凝出一股凌冽之色,「哑叔不是喜欢久战的人,常哥你再思考一会,或是看温公子脸色一会,我就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做出甚么越格之事了。毕竟是我答应不动手伤其他人,他可没答应。他对你们隗昇所有人,都恨之欲绝。」 「别给他……」 温浮祝微微开了口,额头上已冷汗遍布,季子佛这人武功太高深莫测,苏衍只要落他手里,就活不了。 「别给他!」 谢常欢又看了眼温浮祝,心慌的厉害,深呼吸了一口后,他冲季子佛道,「你确定,解药会在秦娘手上?」 「秦娘难道没跟你说过,我是个甚么样的人吗?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多一份气力也不舍得往外使啊……毕竟,我本身也剩不了多少力气了。」 顿了顿,季子佛又自嘲道,「可我今天竟然废话了这么多。真不像是自己的作风呢……兴许一会儿心情好了,我还想再给常哥讲个故事呢,不过也不知道,秦娘是不是先我一步讲了这个故事。」 谢常欢心乱如麻,心说都甚么乱七八糟的,这时候还讲故事?他没空听故事!现下他就在心下衡量不停——刚才如果江墨在,他就算把苏衍推出去,他还知道江墨能给拉回来,可是现下江墨被缠斗起来了,自己也知道……苏衍一被推出去,就没活路了。 可苏衍真的重要吗? 铁定没温浮祝重要。 「阿衍是我的命……常欢,带他走。」温浮祝缓闭了下眼。 谢常欢若是真的站在他这边,而不是博苦肉计继续骗他信任的话,那么现下就该飞速带着苏衍走,毕竟季子佛不是讲信用吗?不是只想靠自己的力量去羞辱苏衍杀了苏衍吗?那他温浮祝现下就是安全的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到底还在迟疑甚么! 谢常欢内心也犹豫不决,心说季子佛这个人他不熟,他们这群杀手都是下三滥,谁知道他到底将不讲信用?!反正他想要的就是苏衍罢了!温浮祝大概在他心里排为杀之多余留之无用的地步,那他何必不把苏衍推出去,彻彻底底的保温浮祝安全?!这个小帝王又没甚么用,隗昇若想立着,温浮祝当帝王亦没甚么事啊!那苏衍就是个摆设好不好! 「苏衍!」 外头的江墨也吼了一嗓子,他知道眼下情势不妙,他们一开始预估有误了! 他们这边刚才趁着那段骚乱有人蹿上了房顶,没想到对方也有人! 面前这个老者约莫五十多岁的模样,内劲着实霸道的很,江墨自认这么多年来甚少有遇到能与他缠斗十招之上的人,没想到这个老者不仅能阻自己每一次攻招,还迫得自己不得不一直远离这个地方。 再这样下去就离苏衍更远了……他们万一还藏有高手呢?谢常欢当初的话又有几分能信? 再加上,最令人恨的便是对方行了君子之道!纵使客栈外是他们的兵马大军又如何?江墨从小习得兵术,自然不怕兵不厌诈,便是此时叫羽鸦上来群攻了这个老人都行,只要能顺利抢回苏衍,他没甚么做不出来的。 可这个老者的功力又让他担心了下,自己尚且与他堪堪平手,俩人也都没有互相交探出对方底线,那万一这个老者还有他招呢? 自己这边若是先动了手,破了这个规矩,温浮祝又如何,苏衍又当如何? 对了,浮祝他…… 正当江墨疑问温浮祝为甚么在屋内甚少出声,难不成真遇了甚么不测吗! 就听见屋内倏忽一声清脆的短兵相接音裂,尔后是温浮祝紧带着苏衍破门而出,厉喊了一声,「撤!」 江墨闻言二话不说又猛灌内力拍出去好几掌,暂阻了下这老者的步子,尔后头也不回的便紧随着温浮祝的步伐去了。 直到蹿出去近四五十丈远,连江墨都惊诧温浮祝的速度时,才发现他们已经停了下来。 周边那几只羽鸦也蹿了出来,只不过温浮祝冷着脸,喝令他们退回原驻地去。 ——如若信季子佛的话,那么隗昇的内鬼是顾生,但断不可能只有这一只内鬼与他接应。 再加上江墨刚才也看到了季子佛身上那件衣服是苏衍的,可苏衍现在还穿着这套,这衣服是他从宫里头穿出来的,那么宫里头必然有内鬼? 此刻羽鸦里或许还有不可信的,但是一抬眼看到那几只全都是亲信,还全都被温浮祝喝的一脸茫然立在原地,其中一个手上还拿着帕子似乎是想往前递,一时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或许是当初那批伪了羽鸦的人有不小心混进宫里头的,然后瞧见了苏衍穿的甚么衣服走呢? 江墨不想去信在场的羽鸦里会有背叛者,他们三个都是从毛头小子的时候就跟着自己一场战一场生死的拼下来的,一起上过战场的交情,怎么可能会有叛心?自己又亏待他们甚么了不曾? 还是真的也会被那宝藏带来的利益冲昏了头脑? 其中那只胆子最大的,也就是前阵子跟江墨开过玩笑还被他罚了军棍的小羽鸦是站在最前头的,帕子也是在他手里拿着的,此刻看温太傅眼神都冷的如一把剑扎在他心上,想了想本也是觉得委屈,可也不太好说甚么,一眼瞧见了自己主子立在后头,索性往旁侧回避了,路过时还是小声嘟囔了句,「温太傅受伤了。」 「浮祝,怎么了?」 「小伤,无碍。」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93 温浮祝回过头来冷冷静静的答,完好的那只手仍旧死死抓牢了苏衍的手腕,气力一瞬间大的怕是稍微懈怠一分他就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哟各位=w= 今天起开始日更,日更到结束。 早上10点22分22秒 爱你们=3= ☆、第六十三章。 江墨从来没有想过,谢常欢会有想约见自己的一天。 距离当初那场南下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长达一年之久。 这一年内,好像甚么都未曾改变,温浮祝回了隗昇继续做起了他的闲散太傅,顾生出宫不得也留着没用,索性死守着自己的药庐,偶尔炼炼药或是为了甚么难求的药材才偶尔跟他说个一两声,其余时候就很自觉的被他们默不作声的软禁着。夫子也从来不再开口过问国事,闲着没事自己提着鱼竿出去钓钓鱼种种野菜。 苏衍一天天在殿上忙的要命,晚上还要偶尔和江墨一起去看看训兵的情况。 如若说真有甚么不同,那便是现下坐在他面前看情报看的认真的温浮祝,无意识的伸出左手去拿了杯茶。 这其实也没甚么的。 只是他的左手小指,少了一节指骨。 江墨一直未曾逼问过他当时如何脱身又如何救出了苏衍,更不会去问那谢常欢怎么没跟回来? 回来后的温浮祝一直闭口不言那天的事,只先反问了他一句,「那富可敌国的宝藏是不是真?」 江墨笑,「你也眼馋了?」 「是的话我们现在就练兵,陲风会打回来的。」 再後来又是过了几个月,估计是被自己有时候这么静默的立在他跟前他也烦了,索性开了口,云淡风轻道,「你知道我内力其实不太如何的,当时情势紧急,我动作幅度太大恐是会被他发现,索性掰断自己一节指骨做暗器发过去了。毕竟虚射一缕气过去力量太弱了,不一定会迫得他必须松手。」 江墨很明智的没有去问这个『他』是哪个他。 就像眼下他又站在了温浮祝的面前,看到了那个残缺的地方,忍不住又移开目光,轻声道,「谢常欢来找我了。」 温浮祝抿了口茶,声色无丝毫波澜,「嗯。」 放下茶盏,他又平静的翻过另外一份情报,「他该是来下战书的。」 江墨看着那么平静的温浮祝,一瞬间觉得有苦难言。 想开口,至少他想开口解释解释,谢常欢不是他们那边的,他之前压根不知道这些事,苏衍当时找了他,他还保护了苏衍,随后自己赶来,他还和自己合计了要一起对付季子佛的法子——佯装把苏衍送出去,换回老温,然后江墨暗中再把苏衍救回来。 可是,当时情势太过紧急,谢常欢一时没太顾虑那个老哑的存在,他们也没料想到季子佛就想针对的是看起来好像根本打不过他的苏衍,而不是隗昇的暗中黑手温浮祝。反正当时知道温浮祝出事的那一刻,或许是被苏衍的话先入为主牵了思路,或许本身就是太过担心温浮祝,谢常欢便以为季子佛是要对付温浮祝的。 所以如今想来,虽已知这各中缘由皆是季子佛一手设计,但是当初也错估了形式,江墨便是拿这等解释在温浮祝面前替谢常欢开罪,温浮祝也好冷静的反问他一句,『那名唤老哑的高手不跟着季子佛,能跟着谁呢?』。 是啊,能跟着谁呢,就像是温浮祝一直护着苏衍,只有苏衍抛开温浮祝跑了的道理,哪有护卫当先离开了主帅的理由? 可你十多年前都有一声不吭闷头就跑的嫌疑举动,为甚么如今便不能信谢常欢也错估了一次形式呢? 「去啊,你还愣着干甚么?」 温浮祝略微伸展下懒腰的时候发现江墨仍旧傻愣愣的呆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有些郁闷——怎么,听说要跟熟人打仗怕了?对方短短一年之内训不出甚么好兵来,纵使有了大把金银可以招兵买马又怎样?除了到时候那个老者难对付,估计需得要江墨去死扛,自己这边护好了苏衍后,真论实际兵力素质,他们隗昇压根不会输。 可转念一想,温浮祝也不由得有点敬佩季子佛这个人,若论举世无双,若论果断勇敢,季子佛都是比他要高明一筹的。 当敬一杯酒。 只可惜,这杯酒我想来年他日,敬在你的墓前。 温浮祝微闭了眼,咬了咬牙,他不能再去想过往的事了,不然,又如十多年前那一次,彻底败北。 「浮祝……如果谢常欢到时候来杀,你能下得去手么?」 「我怕的就是谢常欢不来杀。」 温浮祝声色倏忽又冷了下去。 对方手里有一个制约自己的法宝——聂白,芷烟的孩子,聂白!!! 江墨倒是怔了下,不知道自己这一句怎么忽然换的温浮祝眼眶红了起来,不知是有哭意,还是恨的。 眼下又想起顾生前几天真挚诚恳请求自己的话,不由得有些打怵,但想了想,还是说出口道,「到时候……顾生说他也想帮忙。」 他怎么能不来帮忙! 如果我一直被聂白制约着,你又领兵前线,那苏衍岂不是就要被顾生护着了吗! 越想越气,越想这十多年过往哪一幕不是嘲讽,温浮祝也不知怎了,忽然猛咳起来,这几下还未咳完,忽然又歪头一旁,吐了一口血出来。 江墨有点慌了,上前去忙扶住他,「你……」 「没事,我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我没事的。」温浮祝摆摆手,顿了顿,叹气道,「你去拿战书吧。」 「还不到时间。」 「所以你本身来找我是为了顾生的事情?」 「……」江墨犹豫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温浮祝也犹豫了下,然后轻微摇了摇头。 「为甚么?」 江墨思索再三,还是只能出口这句,他发现他夹在他们二人之间,能说的永远只有这句话,就算不是顾生和温浮祝,哪怕是温浮祝和谢常欢之间,江墨能问的也只有这句话。 温浮祝想了下,眼神一瞬间有点空,又有点恍惚。 头先那倥偬几十年啊,如梦如幻,亦如真。 无涯山那一战是他的噩梦之始。 却不料,这场噩梦竟然真的有始无终。 人言常道冤冤相报何时了,而温浮祝便觉得,最后这一战,必定得有终。 不然,实在太难熬了…… 想毕便忽然往后颓废一倾,窝在了椅子里,闭目无言了。 江墨瞧他这模样似乎是不打算再同自己讲话了,想了想,索性提前出了门,去等谢常欢了。 倒是奇怪,他本不该这么大胆就独自赴宴的,但是与这次的敌手相交锋,奇就奇在……两边竟然都开始君子起来了。 按照江墨的想法,这是万万不该的。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94 可季子佛那边那么客气,打个仗还先下个战书,转念一想又岂不是在讽刺温浮祝十多年前突袭陲风的一举? 现下不是听见甚么坊间传言——有言隗昇这边谋士好的,说是陲风那边就是想不到当年那般奇招才要故意文文绉绉。 也有言隗昇这边阴险狡诈的。 江墨统统不管,不阴险狡诈你还打甚么仗?大家索性摆摆果盘上几壶好茶唠唠嗑化干戈为玉帛得了,真是所有谣言都起的莫名其妙。 可温浮祝心下却深感无力。 ——他是当真敬季子佛这个心思诡曲的少年人。他的举动旁人可能看不懂,但温浮祝却知道,那一招招都是响亮的一巴掌,明明没有动多大力气就不偏不倚扇在了他脸上,哪怕是装作不会疼硬生生咬牙受着了,心里头却还是能被余音震得发麻发颤。 只是千想万想,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真就应了这个小人的名号。 ——这一战里,常欢他也要夺回来。隗昇的大牢为你开启,你纵使逍遥,也必要在我的眼下逍遥。 当他这一年里未曾疯过吗? 怕就怕这个先招惹了自己的人……指不定便又和谁鬼混上去了。 他当初问他究竟是『敬我佩我这人的行事作风,欣我喜我这人的脾性风格,才同样爱慕我的?还是仅仅因为一套虚无的皮相,供你讨个新奇罢了?』 他当时怎么回的? 温浮祝竟然忘了。 又笑饮了一杯茶,温浮祝的眸光里慢慢凝起一股狠戾,他都未曾想到,那一夜他想着想着竟然垂下泪来。 「我不能给真心的,我若给了,万念皆输。」 可我……偏偏动情了。 谢常欢,谢,常,欢。 你怎么偏偏就招惹了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四章。 「至不至于啊?」江墨拿到战书那一刻简直哭笑不得,「连日期时辰都定的如此具体……我真是……我真是……第一次见过这样打仗的。」 谢常欢也笑了笑,一开口却忽然添了点沧桑,「温浮祝还好吗?」 江墨将视线从战帖上抬开,盯了他几眼轻声反问道,「能不好吗?」 「好就好。」谢常欢又笑,呲着一口白牙仍旧和以前一样,「到时候……我可不会手软的。你们可要护好了你们那个小帝王啊。」 语毕便摆了摆手,转身要走了。 江墨的视线先是在他腰间忽然多出了的酒葫芦上诡异停留了几秒,尔后看着他好像有点佝偻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道,「你这话……是在向我透露甚么吗?」 是想告诉我,到时候刺杀苏衍的真的会是你,而聂白就是要去制约着温浮祝的是吗?因为温浮祝……不可能对聂白下手。可你们怎么就真能知道,温浮祝同十多年前一样,仍旧对聂白下不了手呢? 「谢常欢,隗昇一直是欢迎你的。浮祝他这一年里……不是未曾……」 「别介江墨,」谢常欢立住身子,抬头凝了眼灿阳,盯得那日光发狠了,便觉着眼睛有点刺痛,索性垂下头来看着脚尖小石子道,「我跟他,不可能的。」 「为甚么?」 江墨一问出口就有点想自己先吐血三升,他这一年除了交代事情外,几乎和其他人交流的内容张口闭口就只能是为甚么。 为甚么为甚么为甚么! 这群人到底都发生了甚么,怎么就不能告诉他,兴许便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法子呢? 再说了,到时候真让温浮祝和谢常欢碰上了,他俩怎么杀? 便是温浮祝和谢常欢碰不上,自己和他碰上了,比内力还是比带兵? 这排兵布阵一环环想下去,竟然跟谁匹配到都是错都是罪,真是……这还怎么打?! 「没为甚么啦……」 「你若是被季子佛高价收买了,不如我也高价收买你一回怎么样,我……」 「江墨,别再说了。我能答应季子佛替他办事……是因我师门之仇。此仇不报,那我谢常欢简直都不配做一个男人。换谁谁都不能忍,真的。虽然我十岁多就离开师门自己出门闯荡去了,但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个道理还是懂的,我谢常欢虽然自诩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下三滥,但恩义这种东西也还是要报的。你回头也可以去摸摸温浮祝胸口,问问他良心都去哪儿了。」 高举起手挥了挥,谢常欢忽又顿住,「还有,我答应季子佛,是从温浮祝离开的那夜起」,说完了又当先自己嗤笑一声,心说解释这个干吗呢,真他娘没必要。语毕便身形一动,已踏着昏阳蹿出去好远。 江墨无奈,这一个两个的…… 他认为这场仗是打不起来的,纵使打起来,兵马实力悬殊显而易见,那季子佛一个小屁孩罢了,一年之内能带出甚么兵? 此刻也不多想,反正到时候一切听温浮祝的,便也慢悠悠回了宫里。 谁知道他这边走的不紧不慢,苏衍却快急疯了,可是碍着一国之主的面子又不能太慌太燥,江墨一打眼瞅见苏衍立在殿门外就知道他小尾巴要往哪儿翘了,此刻也加快了步伐,「怎么?」 「太傅把顾大哥拖去水牢了……」 毁了,要出事! 江墨赶忙吐了口恶气,温浮祝基本是对顾生处于漠视状态,这般忽然一趁着自己外出就找了顾生,还把他带去那种地方,别不是把他给拆了…… 此刻匆忙赶去水牢里,一脚还未及踏进去,就听得温浮祝那声音冷如寒潭,无起无伏,「狡兔死,良狗亨;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是这个意思吗,我没猜错罢。」 「……是。」顾生的声音也平静无波。 江墨的步子犹豫了一下。 温浮祝微微叹了口气,继续冷声道,「顾生,你去死吧。」 「浮祝!」 ******* 隗昇帝国立起的十三年末,起了这么一则流言: 正如『封墨』麾下有『羽鸦』、『慎独』、『芷烟』。 陲风帝国也暗起了一个杀手组织,名唤——『弓藏』。 领头的便是听说之前活跃在隗昇的一位杀手,曾经被羽鸦追杀了很久也没杀得了,名唤谢常欢。 重要的不是这个人,而是这个人好像和隗昇的谋客有一段不可告人的过往。 有人说他本是燕子楼回其中的杀手之一,因为燕子楼被隗昇的谋客烧了所以气急败坏跑了,也有人说他一开始就存心不良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尤其是在『弓藏』彻底散出了战时的消息,并且大言不惭道只攻隗昇一个,不会对周边小国下手之时——天下人对此都更加拭目以待,这一场仗,光是听起来也有意思的不得了。领边小国也都蠢蠢欲动,不是过来帮忙,大家就是想默契的围观一下,瞧瞧这仗是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95 怎么打的。 可是江墨倒没这么兴奋了。 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仗打不起来。 比起仗怎么打,他现在更担心温浮祝的情况。 只不顾温浮祝这几天都很忙,眨眼便还剩下一天开战了,温浮祝由忙变作了发愣,他从日落时手中便握了封信笺,那白纸上朱砂色泣目,一笔一勾一捺的锋芒都再熟悉不过,再熟悉不过的——敌国破,谋臣亡。 温浮祝垂下眼敛下眸中冷意,顾生……谢常欢……『弓藏』是前人之局,如同下棋一样,熟悉之人就着旧友之手还可再度纵横,如若,你只是一个如当初我那般的毛头小子呢? 人若总是在同一个坑里跌到,那他也没站起来的必要。 白驹过隙刹那弹指,温浮祝如今便是想回头看看过去的坑坑洼洼,也觉得,没意思透了。 人心冷过一次就再也不会暖起来,苏远山走的时候,温浮祝觉得自己就脱胎换骨成了另一个泥沼中的温浮祝。 恶鬼没有爬出地底的必要,阳光太净的地方不适合他们这些心生蛆虫的人站立。 他们只适合生存在阴暗的地方,不时的露出蹭满了腐尸粘液的爪子来,让别人战栗。 季子佛,温浮祝又在心底默念了遍这个名字,尔后一声嗤笑。 前几天针对顾生身上也会有那个图腾时,温浮祝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这是前人之局。 「唐锋十多年前便是我手下败将,就着败将再续一盘残棋,还有意思吗?」 温浮祝无意识摸过自己尾指残缺的那个地方,摩挲了能有一阵子,忽然又狠戾一笑。 有意思,当然有意思,有意思极了! 直到了夜里,江墨听说他又是一整天没吃饭,觉得这状态续下去不行,索性去敲他,「放心,我们赢得了。」 「周边有多少国在关注这件事?」 江墨不知道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只不过这事最近被闹腾的有些大,尤其是不知道谁泄露出去温浮祝和这个『叛了隗昇』的杀手是有点甚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他哪怕高居庙堂之上也听得了一些奇怪的流言蜚语,话说的也下流,江墨此刻不知道温浮祝问完这个问题是不是接下来会问『他们都说了些甚么?』於是便打算支支吾吾遮掩过去,毕竟那些话太不好听,也摆不上台面。 再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江墨不仅直觉这一仗打不起来,纵使打起来了,输的也一定是他们陲风。 短短一年之内就妄图说能训好兵吞了隗昇…… 怎么吞? 彼时江墨为了开导温浮祝,是将后头这心底话拿出来同他分析了的。 温浮祝却微微摇了摇头,「远不止这么简单。」 江墨又想到那个组织的名字和含义,叹了口气道,「浮祝,你放心,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江墨。」 温浮祝侧头看了眼窗外晦月,索性将那曾经的枕边人写着诛心话的纸笺去添了烛火光亮,尔后拉扯过屁股下的凳子,同江墨挥挥手,「竖起耳朵听好了。」 江墨也抬头看了眼窗外,「这后天就打仗了,你这时候不跟我谈布兵,要讲故事?」 「嗯,听了这个故事后,你就知道你打仗那天该怎么做了。我把这个心结说出来,我也便能肯定我心下该怎么做了。」 「那你说。」 就知道他不会是单纯无聊或者是纾解恐慌而讲的。 「十多年前,有一个人去血洗了无涯山。」 江墨听了开头倒茶盏的手就一顿,差点毫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此刻只当做自己不知道这故事的主人公是谁,尔后一边推了他一杯,一边抿了口。 温浮祝皱皱眉,将茶盏推开,将他凑到嘴边那杯也夺下来,「好好听着。」 「好好好,你讲。」 江墨无奈,放下茶盏时眸光又无意识的扫过他的小指,顿时一阵心悸后又移开了视线,尽量不再去注意这个。 「无涯山上住了一个谋客,那谋客叫唐锋,其实他真实名字叫聂锋,不过那个去血洗无涯山的人功课没做好,没探查出这些就将那个很珍惜的探子折了进去。唐锋是陲风的谋客。他的师父也在那深山上,他还有一个年仅十一二岁就自己出去闯天下的师弟,名唤谢常欢。」 江墨眸光一凝。 「然后这个人吧,他就比较郁闷。尤其是他後来知道,唐锋发现了那个探子的玄机,也知道那个探子接近自己不怀好意,尤其是他们山上有擅长使毒药这种下三滥手段的,他为了能让那个探子继续回去送消息,就给她下了慢性毒。那个探子叫芷烟。」 「是个很美的姑娘,性子也要强的很,她有一个很不称职的哥哥,这个哥哥说把她救出魔窟了,就再也不会让她受那种委屈,可这个哥哥为了自己能早点休息不想这些费尽思量的事,就偷懒了那么一小会儿。就这么一小会儿,她就傻了,她就疯了,她就被那个人强占了一次又一次,而她这个不称职的哥哥竟然就天天宁肯去闲的种些没用的海棠,也不愿多看她回报来的消息一次。」 「等着她这个哥哥发现这事的时候啊……已经晚了。」 「最后一封来自芷烟的情报,是唐锋写来的。」 江墨很艰难的开口,「写的甚么?」 温浮祝的喉头梗咽了下,微微摇了摇头,「很下流的话。太下流了。我当时简直要气疯了。」 「他把她弄傻了,又看中她的美色和身体,尔后发现她怀了自己的孩子……孩子生下来后,唐锋就把她杀了。」 温浮祝声色带了点嘶哑,住了一会儿,才重新吸了口气开口道,「所以後来就有了这个人去血洗无涯山的故事。」 「可这个人真的一点也不配做谋士呢。」 「因为他当时太生气、太气急败坏、太怒火攻心了。他当时是泄愤了,可是……」 又微微阖了阖眼,温浮祝这才续道,「他当时单枪匹马的闯了无涯山,然后手刃了那个躲在深山老林里传授他们为人处世之方的老师,又绑了唐锋,尔后召集了一干无涯山的人,跪在他们的大殿里。」 「那天的人真多啊,五百七十二个人呢,我杀到二百零一时,唐锋才同意做我要看的事。」 江墨的表情僵硬了下,说实话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温浮祝真正生气的模样,但是从小他就整人的把戏变化不穷……能令他那么恼火……恐怕不是甚么好事。 「我无意在一个小孩的书房里发现了他们老师的画像,足足有一人身量那么大,栩栩如生,真是生动极了。我把那画像拆下来,铺在了大殿里,叫唐锋跪在那画像上面,自.慰给殿里的所有人看。」 「噢,忘了说,他老师的人头就捏在我手里,他们那个殿也够大,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96 虽然五百七十二个人挤挤也挺塞得,但是转眼就被我砍躺了二百零一个人后,地方就稍微宽敞了些。」 「我当时说,我数一个数,他不做,我就杀一个人。」 「後来他妥协了,开始脱衣服脱裤子,他做。我一手提着他老师人头,一手拿着刀立在第二百零二个人面前。」 「我问他开不开心,舒不舒服。」 「他不回我,我又手起刀落。你知道的,人在气头上,尤其是那种不太常发脾气的人气头上,往往需要必要时得到必要的回应,不然总是不知道自己在做甚么。」 「他後来求我放过余下的人吧。」 「我说看到我满意为止,你先做着吧。」 「大概是这个举动逼急了其他人,有些人想要反抗。可是提前被我射中了毒针,也发作不得。我见他们那歪歪扭扭又呲牙裂目的表情烦,又去砍了几个。」 「最后,我看那画像上终于全被那东西污上了,我停了刀,挑起那画像拍在他脸上,问他错了没有。」 「他在我面前跪了好大一会儿,又给我磕头说,让我放了余下那些人。」 「我将他老师的人头扔在那沾满了液体的画像上,跟他说,舔干净了,我就放。」 「他骂我疯了。」 「於是我质问他,那你又让芷烟做了甚么?」 「他很愤怒的告诉我,她本身就是一个妓.女!」 「於是我很平静的告诉他,她在我眼里,只是我的妹妹。」 「唐锋那一句话又点燃了我,我不受控制起来,杀了他,又疯狂的去杀了剩下所有的活口。」 「最后一把火纵了无涯山的时候,我特意救出了那个我提前扔在一边的小孩,怕就怕自己到时候不受控制连他一起杀了。」 「我拿刀比划了他一阵子,心说,这么大点,砍死不费力气,虽然我砍人砍的都快没力气握刀了。你知道吗,利器钝了锋口,砍将血肉时拉扯半天拉扯不下来,也是麻烦的很,尤其是还要听他们的哀鸣。」 「可是那个小孩就那么怯生生的看着我,有点像第一次趁我迷瞪时成功偷走了我袖中糖果的芷烟。」 「我放手了,我对他说走吧。」 温浮祝痛苦的垂下头来,哑声道,「当时泄愤过后,没有悲也没有喜,只有恨,恨自己,不是恨自己去丧心病狂的血洗了无涯山,而是恨自己身为一个男人,想当年信誓旦旦出口的诺言,一字兑现不了便算,连她个全尸也护不住,还要遭人侮辱。我真是失败透顶……」 「你知道吗江墨……我後来重新对着信笺分析了下那时间,芷烟受苦的时候,我还偷着睡了场美梦,那一天真舒服啊,苦撑隗昇的头初那几年我唯一一次好觉,一睁眼醒来的时候是暖洋洋的下午,我还先不肯动弹,脚尖支着地点着那藤椅摇晃了几下,视线微晃就瞧见了身旁海棠轻绽淡香,开的真美啊……」 「然后,芷烟就没了。」 「所以才有了後来那天我连夜兼程赶去了找你,对你说,我决定了,我们还是攻了陲风吧。如若不是你那天没布好兵……说真的,我都怕我自己忍不住先提了刀去砍死唐锋那个王八蛋了。」 顿了顿,温浮祝又轻声笑了句,「你知道我为甚么会选择用刀而不是用我最擅长的暗器去了结他吗?」 不及江墨答,温浮祝又面无表情道,「为了羞辱。」 「他羞辱芷烟是为了羞辱我。谋士谁不知道攻心为上这一说啊。我知道当初我若是冲动去找了他算账,我就是输了,若论攻心我远不及他,甚至眼瞧着十多年前就埋好的这盘棋,我也远不如他。他都死了,你想想他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亲手叫我一把火烧成灰了,他的玲珑珍局还有个同他一般聪颖的少年替他下完。也真是……了不得啊。」 「只可惜,我向来不是个那般心思诡曲的人,我年轻时还容易冲动做事,但我知道我唯一的优点便是,我比他们更擅长应变。棋子是死的,唯有下棋之人是活的。」 「十多年前的这盘局啊,也该有个结果了,你说是吧。」 尔后温浮祝便又重新阖上了眼,窝回了椅子里,江墨看的他扶着座椅的手背上青筋微暴,想开口说点甚么,可又不知从何开口,他还有点没从刚才那故事里缓过来。 过了会儿,温浮祝忽又睁开了眼,神情空洞的望着前方,喃喃的又重复了遍,「那天的海棠,开的真美啊。」 又死气沉沉了好一阵子,江墨才找着点头绪,倒也不敢太大声道,「你说这是十多年前的局……为甚么,谢常欢他十多年前认识你,是故意设计好的?」 「他第一次见到我是在茶渡小筑。我很清晰的记得,那时候他抢了我一筐游鱼,轻车熟路的就把我堵回了我自己家门口,然后比我都更像那个屋子的主人,大摇大摆进了房门,虽然他的空门都留给了我,如今想来,竟是故意骗我信任在先的。」 「他为甚么会知道你是谁?隗昇初立的那几年,应没怎么有人瞧见过你的。」 「芷烟。芷烟她喜欢绣帕子,以前她没事干的时候,要么拔我的海棠,要么就扬言『要拿针扎我』。因为我虽把她带出魔窟,但是一不让她出去玩,二又不喜欢她不是要娶她,她当时还冲我嘲讽过,『那把我救出来做甚么,让我自生自灭去算了』。」 「我当时明白她说的都是闹着玩的,直到她有一天捧了个成品到我面前,让我夸她拿针扎出了一个狠心的『我』。那帕子……我本想给她没收的,可那时候她也没想替我分担些甚么东西,纸烟也都是后头几年才立起来的,时间一久,其他事情又多,我也就忘了这事。直到後来想清楚这一切,便已是算作无用功了。」 江墨心下也是一愣,心说温浮祝大概想清楚这些事,也就是前几天针对顾生那时候才想明白的……或者说,是『弓藏』组织的名号露出来时才想通透的。 十多年前谢常欢刚入茶渡小筑找着了温浮祝时,他只是怀疑,眼下,他终于有了个契机,将这份怀疑,验证成事实。 江墨叹了口气,「所以说谢常欢他们那帮人,早就知道你是谁,因为芷烟暴露过你的长相。」 温浮祝微微点点头,「十多年被人耍弄至如此地步,江墨,我傻不傻?」 江墨不可自抑的挑了挑眉头,无奈道,「可你不是说你眼不瞎吗?再说了,谢常欢他干吗不一开始就对你动手,非拖到如今?他或许,并不是同季子佛一样的初衷呢?他或许……」 只是想单纯的认识你? 想想也不大可能。 总之现在来想想,不大可能。 再说了……谢常欢他现在的初衷,大约是和季子佛统一的。 「狡兔死,良狗亨;高鸟尽,良弓藏;敌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97 国破,谋臣亡。」温浮祝高扬了一句,轻声嗤笑道,「杀了一个谋士有意思吗?没意思透了,要不然我在无涯山上,缘何要羞辱唐锋?」 江墨的神情又尴尬一层,此刻也反过乏儿来,喃喃道,「谋客……都言攻心为上……他们这一举真是……」 「季子佛是个人才。」温浮祝阖眼,「只可惜,我也不是个蠢材。这一次,我不会再输了。」 「浮祝……」江墨还待要开口,就听温浮祝的声色又冷静了回去,「后天那一战里,你只要记得,你死死拖住那个高手,其他的,我自有办法。」 「你有甚么办法?聂白若是来制约你……」 「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温浮祝了。」 江墨重重的叹了口气,也不再多加劝慰,只同他一起陷入无边的静默里。 作者有话要说:  狡兔死,良狗亨;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这就是我当初看到的那句。 文章里用了弓藏这二字作为组织名号。 但是弓藏实际上是个典故名,它的解释就是最开始上面那句话。 本出自《史记》 但是!弓藏 后来指 功成被弃 的时候多。 我当时只是看到这句话很有感触,后来有的灵感也只是围绕着这句话表面来发散思维的。 如果还有记得我前几章……有一章爆长的作者有话要说里唠唠叨叨了些什么话的孩子们不要被误导了。或者说不要被我这篇文带着走了,我这文里面完全没有体现功成被弃这一说= =,苏衍自始至终都敬他的太傅如神明。 嗯。【但是你们要记着弓藏这个典故实际上指的是功成被弃啊喂!】 【我在文里只是用了那句话的字面意思!】 【一定要分辨清!】 =w=分不清的拖出去打pp。 ☆、第六十五章。 烽火绵延不绝之时,正是个天光晴朗的大好日子。 这种日子,适合闲闲的提个筐出门垂钓,或者找片树荫晒晒懒阳,怎么着都不适合忽然开始舞刀弄枪。 而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双方之前竟然真的都在各自整装,直到战鼓敲响的那一刻,他们才忽然动起手来——与约定的时间不差分毫。 江墨是忍了好久才忍下自己带兵突袭过去的冲动,尤其是见着敌人就在眼前晃悠,却甚么都不能做。 这简直是他打的最奇怪的一场战了,说是演练还差不多。 只不过他并未因此掉以轻心。 他在这场战里头,没瞧见季子佛,领兵的是那个老者,这次不像上次两人手上都没兵器,只靠内力靠掌法,这般忽然马上兵戎相接,江墨才是心下一惊——竟是个老将的风范,一看也是浸淫兵书很久的各中能手。 温浮祝只带了一小撮兵马立在城门之下,前方是主力兵马厮杀,他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甚至他连那套盔甲都没穿,仍旧是一袭山清水秀的衣衫,与其说是上战场,倒不如说是看戏的感觉更多些。 旁边有些周边小国的高手,各自站在远处默契的作壁上观,因为他们也都知道隗昇的『羽鸦』行事之诡宗、隗昇国力之雄厚,指不定现在便有谁是暗中监视他们怕他们会出黑手的,故而他们谁都没有敢上来多掺和一份。 可看得久了又觉得……这简直是最诡异的一场战争了,君子到令人发指。 前方两兵主力交接了能有大半个晌午,直到日头渐落也没有堪分胜负的架势。 江墨也心下一惊,倒不是他们兵力雄厚,而是这老者才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虽然也有江墨故意压兵的成分在——羽鸦率领的几撮精兵都没上,他也只是试探一下水深,毕竟……重头戏该是在晚上。 如若『弓藏』的杀手组织也全是正午头蹿上城墙去刺杀苏衍的话——那确确实实今日不仅是最奇怪的一场战争,还是最奇怪的一场刺杀了。 温浮祝也等的不急不躁,眼瞅着暮野四合,晦暗将起时,一声冷箭裂帛忽然自旁侧袭来。 温浮祝挡也没挡,旁侧一只羽鸦伪的精兵便替他拿下了——正是先前同江墨关系很好的那只。 远处放冷箭的人也一愣,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便也不再放,静悄悄的回头去汇报这一情况。 夜色终于深了,圆月正明。 江墨在前方厮杀了一天都没往后退一步——这也是他和温浮祝早就商量好的,既然没法同实力上较量,那便从精力上较量好了!江墨正值壮年,那老者再怎么内力精湛,恐也是难以同他在马上厮杀一天整的,更何况,马上兵器相接的另一好处便是——谁都不好出内力,乱泄内力怕震着身边将士,无论是己方还不是己方的,一躺下去必定都是一片,马蹄再乱,战鼓再擂,谁还听得见谁的同伴呼救?周边不开眼的玩意再多,『哗啦啦』的踩下去定然就东倒西歪一片了。 更何况,陲风兵力本就不足…… 现下发现这点意识时已经晚了,正如江墨躲不开他,他也躲不开江墨的纠缠,此刻江墨虽然烦的都不想再挥他的□□了,可还是与他斗个不停,就是为了听温浮祝的话,让这个高手有不休息的那一刻。 温浮祝眼观着面前的局势,心下算了个七七八八,正寻思着针对自己的何时会来呢,就听见好几声冷箭齐发。 声音乱噪之时,必定有诈。 温浮祝忙稳了下心神,抓到那丁点不一样的微妙——正如他这边派江墨去阴了那个老人,他那是笃定季子佛也不可能错失让聂白来制约自己的道理。 故而此刻微一掏出怀中匕首招架住了,一眼瞧去,正是聂白! 少年人的表情很是狰狞,他一击没得手又立马二度缠上来,恶狠狠的呸了句,「温浮祝,你无耻!」 我无耻? 我当然无耻。 温浮祝微扯嘴角僵硬的笑了下,不再敢多深思别的,只一心一意的招架起聂白来。 旁侧的几只羽鸦也统统替温浮祝挡着暗箭,连绵箭雨同前方的厮杀声交缠一片时,那人踏着墙壁无影无踪往上蹿的声音便更加微弱。 温浮祝趁着招架聂白的间隙不动声色的偷射了发暗器过去,谢常欢一个回旋踩墙借力又翻了下来,躲过那枚暗镖,然后重新开始往墙上蹿。 几只羽鸦被周边连绵的冷箭也缠的脱不开身,现在虽然发现了有人在往上窜,可谁都没法分心神往回重看一眼。 正当谢常欢觉得这边防守太弱有点不大对头的时候,就瞧见城墙上也忽然放了两只冷箭,直嗖嗖的朝自己射来。 还未等抬眼看看那是谁,又是一连串暗镖飞至。 谢常欢忙一松手,重新落回地面,准备抄别的路。 上空忽然又是两声冷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98 冽的『嗖』声,带着一连串的烈火直通通的射向了前方。 此刻与陲风相缠了一天的兵此刻也算是接到了赦令,大家整齐划一的快速后退,城门也倏忽大开,一串骑兵又快速冲了过去,一看那架势便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那老者现在借着周边兵马躲避火弓散开了点地方,倏忽猛放内力震了下江墨,江墨虽然及时接招,但到底还是略差火候,竟被他震得手掌发麻,□□险险脱手。 好在他向来是习惯左手剑右□□的,此刻左手挥剑斜侧一砍,迫得那老者想刺过来的兵器又一抵挡,这般偷换了口气稍作休息便又重新搬回平局。 而谢常欢也趁着刚才那一瞬,钻进了城门爬上了墙头——果然,放箭之人是苏衍。 年轻的帝王脸上无悲无喜,此刻再放箭不得,索性一拔腰侧长剑也同谢常欢缠斗了起来。 毛头小子自然不可能同谢常欢这般老手抵抗,谢常欢也招招是杀招,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情。 太傅也同样警告过自己,不是在开玩笑,就是认认真真的要去对敌。 敌。 眼下抵挡一会儿还是能有的,自己也不能这么没用,再说了,季子佛不是才想杀了自己的那个吗?他人呢? 温浮祝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聂白的招数习自于谢常欢,自己又跟常欢交过手,再加上……温浮祝他最近内力也有提升,定然是不会落败于聂白之手的,但是包括聂白自己也明白,季子佛之所以会让自己缠住了温浮祝,那是因为,这里面就有自己能缠住他。 别人他兴许杀了或者躲了,可自己…… 他难道仍能做到不杀吗?就因为自己的娘亲是他结拜的妹妹? 战场上从无亲人! 聂白想着心下又更狠戾一分,再想着温浮祝让师父那么伤心,还对师父的师门,对自己的师门做出那等羞辱的事情,便恨不得想要把他撕成千千万万片! 此刻招数便更加狠毒起来,招招致命的冲温浮祝要害刺去。 温浮祝也赶忙屏了心神不再分心,只打算一心一意专注招架他,可这一下眼角余光忽然瞄到江墨那边的情形——季子佛来了! 一袭枣红衣衫的少年同温浮祝一样未穿盔甲,在战袍里便更加显眼更加突出,他飞身从远处树头上蹿下来,猛烈的一击便直接震飞了江墨手中利剑,那老者又是当心一掌,配合的天衣无缝,虽然江墨突发力扭身将自己硬摔下马,还是被擦了下边角打飞出去好几丈远! 温浮祝也急,猛力的拍出一掌暂时震慑了聂白,尔后飞身下马快速的蹿至江墨身边,同一时刻,一身羽鸦装扮的人也单手接住了江墨的利剑,顺手横劈一砍马腿,把那老者摔下马的同时恶狠狠给他了一剑穿心。 此刻倒也不急着拔剑,空着的那只手又是单手一挥凌空漫下一批粉末逼退了季子佛,尔后飞速的蹿至江墨身边,也来不及顾形式,想也没想就搭上了他的脉。 温浮祝又暗射出几枚暗器替这人挡开了身后想要刺过来的敌人,那人也抬头看了温浮祝一眼,微微点点头,「这里我来。」 聂白此刻也追身而上,匕首眼看着就要刺入刚起身的温浮祝身上,原本还闭眼的江墨忽然抬手又一横□□直接将他掀翻在地,而伪装成『羽鸦』的顾生又是一包粉末洒了过去——麻药而已,真的,他们君子我们也君子,都不用毒,用麻药。你们怎么在温浮祝身上弄得麻药,我就怎么还回去,大家都君子一回。 可正当大家都以为是要君子一回的,江墨因了在地上那个角度一抬眼却恰巧瞅到了城墙上缠斗的两个人,一出声虽哑却也凄厉——「苏衍小心!」 一旁终于解决了冷箭的羽鸦此刻也都全涌上来,刚才若不是江墨身手快躲开了要害,此刻便真的就被拍成尸体了,大家本是想来护住国师,此刻听了这一喊话更是心惊。 可真等抬头看去,又全都看愣了。 连江墨都彻彻底底的张大了嘴,说不出一句话来,犹豫了半晌,才迷茫的垂下头来,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六章。 「你们给我听着!都瞪大眼睛看看这背叛隗昇的下场,你们陲风弱兵还在做甚么困兽之斗?」 立在城墙之上的那人用内力轻道了一句,看似是个平常的语调,却空空荡荡的传出去好远,大部分人都被这话震了下心头,当真去看了他。 一柄漆黑如墨的□□没入城墙内大约有半个身量,而用它刺透的那个杀手的身体,亦被狠狠的钉在了城墙之上。 唯一看到那一幕的,只有苏衍和江墨。 甚至于连江墨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就在温浮祝刚起身,聂白刚刺过来,自己刚横了手中剩下的唯一武器想打弯这熊孩子的腿后,那熊孩子是倒地了不假,尔后自己的枪就脱手了。 他从来没见过速度那么快的温浮祝。 一个迅疾的起身之后凌空踩了好几个人,尔后手中暗器先至迫得谢常欢的匕首刺歪了一分,避开了苏衍喉头,紧接着,谢常欢往下翻身躲避暗器,温浮祝此刻却已逼近他身前。 江墨甚至那一刻看到了谢常欢回过头来的模样,只不过…… 那时候温浮祝手中的长.枪,已刺.入.他的身体,尔后直接入墙三分。 这……这……温浮祝他…… 此刻立在城墙上的温浮祝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冷冽,似乎是唾弃在底下看呆了的几人,他厉声道,「顾生,你还愣着做甚么?还不上来给苏衍上药?」 此刻季子佛的身形已隐没在士兵中,瞧不大见了。 「季子佛,你给我听好!」 温浮祝重新喊了话,「我隗昇不会有亡于你手的一天,我温浮祝也不可能有亡于你们『弓藏』暗杀组织的那一天,隗昇是你们陲风赢不了的,识相的就回去好好安分守己做人。」 「但是这个背叛隗昇杀手的尸体,我会于城墙上悬他七天七日,无论暴晒雨淋,都不拿下。我温浮祝也不会离开这里,但同样,我也不会让别人接近这里。」 「你季子佛不一直是想跟我认认真真的较量一场吗?」 「你说你针对的是苏衍,那是因为苏衍是我的希望,说白了,你想灭的无非还是我心中这盏灯。」 「我知道你们『弓藏』还有几个杀手没派上用场。我也不多为难你们,七天之内,但凡是你们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他的尸体,就算你季子佛赢了。我们私人的事,别扯上国仇家恨。这里只会有我一个人死守。」 「羽鸦也都给我听令,但凡是遇见陲风杀手者,不准阻,你们巡你们的逻,若是看见我同『弓藏』的杀手交缠起来,也不准上来帮忙一分。」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99 「我今日说出这等事,便是要天下人作证,你们陲风,成不了甚么大气候。你季子佛也压根甚么都不是。」 「唐锋十多年前败于我手,陲风十多年前灭于隗昇,十多年后,该是一样的结局,就还是一样的结局;该是覆不了的历史,就还是覆不了的历史。」 「但我敬你少年心思诡曲。虽然我这一场玲珑心事,也自待天成。」 「如今承了这天公美意,我温浮祝作为隗昇的谋士能亲手手刃这个叛徒,我心底无憾。」 「同样,我也想告诉你,只要我这个谋客有一天还不死,我便要天佑苏衍一直安然无恙,要他坐享这天下海晏河清。」 「现下,这一场战事没有打下去的必要,还想活着的兵我放你们走,不想活的留下来继续送命便可,你们自选。」 温浮祝话音刚落,江墨便听得护着他的顾生轻喃了一句,「温浮祝疯了。」 江墨此刻也茫然的收回目光来,不去看那个被钉在城墙之上的人,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是在做梦。 这场仗明明他妈的打得莫名其妙,怎么偏偏就有人死了呢。 第三天的夜里便天公不作美,起初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後来下的便有些大了。 风起的也有些凄厉,吹不动那个被钉在城墙上的人,却吹得动他的发丝和衣角,偶尔的飘那么一飘,就跟他秀轻功在自己面前晃得模样似的。 温浮祝立在城墙下的不远处,选了一个微微仰着头也不需要仰的太累的角度,就那么舍不得眨眼的望了他能有近三天。 三天内他没有合过眼,实在精力不济的时候就靠着墙角稍微松一松脚跟。 但也不敢懈怠大了,总怕这时候真被谭谌聂白他们将他的尸体抢走了。 说起这个又有点好笑,他少年轻狂时从来不擅长放狠话,年纪一大,竟然脱口而出就是那等诛心言语。 也是吧,伤透彻的时候才能更清醒点,不然就总觉自己是活在梦里。 小说画本看多了,这个人来与自己云雨一场,夺了自己玲珑心事一颗,尔后躲在哪片云彩后头嗤笑自己六神无主的痴傻模样。 江墨持着竹伞走过去的时候,就瞧见温浮祝正一脸茫然的抬头,眼神没有聚焦,不知道看的是谢常欢这个人,还是穿了心的那柄长.枪。 长.枪的末端近些年被自己磨的有些过于圆滑了,在这次打仗之前正巧让温浮祝瞧见了,他怕自己上战场时再脱手,讲完故事那夜他俩都睡不着,索性他就就着晦暗月色,替自己一道又一道缠着那黑布。 江墨当时还笑他,「你缠那么多道,鼓鼓囊囊的,是让我拿的住还是故意让我拿不住?」 密密麻麻的,一圈接一圈,压根停不下来,就像心事一样。 当时温浮祝讪讪的停了手,又摸了那长.枪一会儿,同江墨低声道,「到时候一定要拿住了。」 如今想来,他别不是那时候就会料到有今遭…… 所以,才会叮嘱自己一定要拿住了。 可自己竟然没拿住。 轻巧的就被他勾走,尔后二话不说的用来穿透另外一个人的肉身。 如今这黑布的头两遭圈松了,懈怠下两条垂着,风一吹的时候就跟招魂幡一样晃晃悠悠,雨一下的时候又彻底缠到了一起,看起来就死沉死沉的。 温浮祝当时就怕啊,怕那条绕了自己那么多心事的布太沉了,一不下心把常欢坠下来怎么办。 江墨叹了口气,将伞撑到他头顶上。 可过了会儿江墨就默默收了伞,同他一起淋雨了。 有时候一个男人的眼泪太难涌出来了,涌出来能好受些。 男人有时候也是想哭的,是吧。 但这玩意一听起来就太矫情了,所以他们大多时候都不大愿哭。 江墨同他静默的立了能有小半晌,被雨扫的都快睁不开眼了,可侧了头去,仍旧是温浮祝睁的大大的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城墙上那个飘摇的身影。 「你说他万一掉下来怎么办呢,」温浮祝察觉到江墨关心的眼神,当先玩笑纾解气氛道,「我还能二次把他扎城墙上吗。」 江墨也笑,笑了半晌又道,「温浮祝,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温浮祝又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仍旧没能压下嗓子里的哭腔,「江墨,你怎么就没拿住呢。」 语毕又难受的很,再度恶狠狠开口,「我那天夜里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让你握住了你的枪。剑被人震飞就算了,枪还拿不住。」 江墨也叹了口气,同他一起仰望着城墙上正被雨水一遍遍拍打的谢常欢,心说你倒好,到底是承了身边这人一句欢喜,可落到了自己这儿,二十多年前是出气筒一只,现在不过是变成了加大号的出气筒。 「是是是,怪我。」江墨又无奈的看了眼温浮祝,看着这人忽然又涌现当初如小孩子一般的表情,便也知道,他是难受的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温浮祝他太冷静了,他何时有哭过? 没有的,芷烟死的时候他都一滴泪没掉,除了拿到情报那一瞬,客客气气和和善善的同他道,「这样吧,我看我们还是攻打陲风好了。」 多么平常的一个语气,多么平常的一个举动。 尔后,等不来善始善终,便只能等到有始无终。 顾生现在也气,心说他一看不住江墨这人就也出去犯傻了。 温浮祝他就不配是个谋客,意气用事便算了,江墨现在连脑子也没了,他那个内伤严重,是能出去淋雨的吗? 万一季子佛有二次攻打过来的打算,他俩是都打算躺了让自己去前线吗? 算了算了大家一起死干净了好不好! 一个两个的就不能让他省省心! 还有夫子……夫,父亲……真是……如今想来自己小时候受到的那些特殊待遇都不是真正的特殊,到底是有偏爱所致,包括自己能远走高飞…… 也真是亏他瞒了这么多年,如此沉得住气,直到战期前一天才找了温浮祝他们说清楚。 顾生也解释了刺青是在无涯山上被起哄刺得,彼时行酒令,他本是不想去掺和的,毕竟他好像一直没起到太多作用,那姑娘身上的怪病症他一直治不好,本也就以为是个寻常山头寻常清修的人家,却没想到,他当然治不好了,他这边刚解开一点,那边她自己的丈夫就又给她毒回去了,体内慢性余毒存了近三年,顾生也没立时察觉的出来,谁曾料想这一场算计是从十多年前就开始,唐锋从那时候便知道了顾生的身份——请顾生的真正目的,便是留住他,熟悉他,然后在他身上到底是留下一个『明记』,让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身上有个甚么东西,但是被问起来,竟然又是无关紧要的大家起哄弄上去的。 一群大老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100 爷们喝酒而已吗,喝酒不闹事那还能叫酒吗? 故而……只要顾生身上有了这个刺青,他若再有回隗昇的一天,那便定然容易引起内乱。 不为别的,只为温浮祝当时态度不认真、同为谋客,他还必定生性多疑。 若论『弓藏』组织这一举会不会扰乱温浮祝的心,那么便是唐锋赢了。 因为,谋士不能被惑心,心一旦乱了,这个谋客基本就废了。 所以若论当时做谋客搜集情报的认真态度,温浮祝远不如唐锋。 他温浮祝除了有一颗擅长应变的九曲玲珑心外,他还有甚么? 哦对了,他还有个谢常欢来着,可现在也没了,被他亲手杀了。 开心了吗? 一边拿着药包一边出去揪江墨,顾生心下就止不住窝火——季子佛倒也是个人物,唐锋十多年前布下的局,都死了还能让他这个无亲无故顶多算是拜了个师门的后人补救回来,狠狠诛心一剑的就刺死了温浮祝。 温浮祝现在没死吗? 他不吃不喝不睡七天后估计也跟死了没甚么两样! 不救! 他不救了! 他才不救糟蹋自己身体的人! 那个甚么七天之约完全没必要,他倒也舍得让谢常欢的尸体风吹雨淋! 若是立时保存下来,他还能想想法子将他的尸体保护好,让温浮祝日后有个甚么可供想念的,七天后这人的尸首都成甚么样了,自己难道还能修复吗? 你们一个两个的,还真当我是救苦神君了不成! 「江墨!」 顾生一出城门就喊,倒也不过去傻的淋雨,他可冷静的很,才不像他俩一样疯。 此刻得了顾生这一提点,温浮祝倒也微微回过神来,冷声道,「江墨你是不该出来的。」 江墨刚想开口,就听温浮祝又道,「他们两个高手偷袭你一个,当时情势真的是亏你机敏身手矫健,不然你一定被一掌拍死了。」 「呃……」 「所以说他们是真想杀了你的。谢常欢当时也是真想杀了苏衍的。」 「呃……」 「我当时也是真想杀了常欢的。」 江墨只好闭嘴。 「最后我们几个都没折进去,折了他们两员大将,够本了。」 江墨拔腿就走。 温浮祝这语气就跟过往每一场战争胜利后,同他冷静的分析彼此的利弊得失时一样。 冷静的犹如涅槃真仙。 江墨受不了这个。 那个高手死得不冤。 可谢常欢…… 欸。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七章。 第七天结束后,仍旧没等来任何一个杀手。 温浮祝微动了动已经彻底麻掉的腿,路过城墙下时还愣了愣,揣了袖子抬头又仰脸瞧了他一会儿,心说,你不是朋友挺多的吗,怎么没来救你的? 尔后垂下头来又是一脸的不解,慢慢腾腾的继续往里头走。 顾生只瞧见温浮祝径自走过了城门,走进了甬道…… 然后,谢常欢的尸体就还那么大摇大摆的挂在城墙上。 旁边没有得令的羽鸦也不敢擅自去摘,谁都知道太傅的恐怖性格,此刻虽然觉得那杀手的尸体是太刺眼了,更加觉得,大概是今天的日头太过明亮才导致这么刺目。 顾生想了想,反正他都得罪过温浮祝一次了,倒也不怕得罪这第二次。而且他又不怕跟死人打交道,此刻上前去握住了那把枪,便打算拔下来。 却没想到没抽的动。 又拼着八成的内力试了试,察觉到这次能成,才动了手。 直到将这人已经软了又发臭的身子护住了,顾生也有点茫然——看得出来,温浮祝当时那一举,不是为了留他一命,就是要杀了他的。这得多大仇啊,灌了这么多的内力? 只是还等拖着这人再走一分,忽然眼角余光便瞟到丁点不对,顾生还未等警戒的回过头去,身旁已多了俩人,女子手中的匕首抵上他喉咙,「尸体还我们。」 顾生叹了口气,羽鸦虽已包抄过来,但顾生却摇了摇头,让他们都退下,顿了顿又补充道,「老熟人了。」 岑幺忽略这个老熟人,口气仍旧强硬道,「把常欢还我们!」 说着竟当先哭了起来。 顾生也难受,此刻倒也不怕他们杀了自己,只轻声道,「你们问问,温浮祝能让吗?」 「他刚才都没有将他放下来!」 顾生又摇了摇头,「岑幺,毅哥,你们回去吧。」 毅风刚才本是想趁机抢下来的,没想到顾生倒做了这一举,尤其是……他们其实早就来了的,只不过不想跟温浮祝这人打上交道。 怎么打交道? 谢常欢行动前认认真真同他们道,「你们谁都不许动温浮祝。」 「那怎么打?」 「我和小白去杀。」 「谁杀苏衍?」 「季子佛啊。」语毕又笑,谢常欢神情嘲弄,「你们几个啊,都是后补杀手罢了,这等功劳基本没你们的份儿,你们继续运银子去吧。」 本以为是这样的安排,却没想到…… 谢常欢当时竟然去刺杀了苏衍。 他们还想问问他,是季子佛後来又临时改的,还是你自己想去这么做的? 如果是你自己要这么做的,那我就算拼了命也要让温浮祝知道这件事,让他后悔死。 可没想到……常欢先走了,聂白当天就失踪了,季子佛在昨天夜里,也服毒自杀了。 他死前只笑叹了一句,「温浮祝,这杯敬你,当是举世无双。」尔后一饮而尽这杯毒酒。 怎么能不举世无双呢,如此心狠手辣,做事凌厉果断,断然不再是当初那个会意气用事的二流谋客了。 真真一流人物啊…… 只可惜,他温浮祝只是表面上赢了,实际上,这场攻心之战里,他季子佛亦没输。 「走吧,你们赶紧走吧,趁温浮祝还不知道这件事。」顾生又叹气,「他一会若是派羽鸦出来了,你们那时也不好脱身。」 顿了顿,又认真补充道,「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尸首。」 岑幺气的往地上一摔匕首,捂着脸就往后跑了,毅风心下也难受的很,两边为难,还能怎么办,只拍了拍顾生的肩,也不多说,也不敢看他双手勒住的尸首,只掉头去追岑幺了。 周边的羽鸦也摸不着头脑,顾生将软软的尸体彻底扛上肩,一边走一边同他们道,「刚才的事谁都不许去告诉温浮祝,倒是可以告诉江墨,但是江墨肯定也会说跟我一样的话。」 於是几只羽鸦就更茫然了。 顾生刚把尸首放好在药庐,就见温浮祝又晃来了,头发仍旧有点乱,衣衫也脏,眸光也没多大神采,瞧见了尸体倒是亮了亮,「你把他带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101 回来啦……」 顾生点头。 「我刚才忘了。」 顾生只盯着温浮祝的眸子,不为所动。 「烧了吧。」 然后温浮祝似乎是懒得再看那人一眼,又往外踉跄着走。 顾生寻思了会儿,忽然也学温浮祝那么奇怪的调子道了句,「他让我烧了你呢,谢常欢,地下有知就化作厉鬼去吓死他成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八章。 谢常欢的尸首还是烧了,温浮祝亲自去点的火把。 江墨曾经苦口婆心了很久,都被温浮祝一脸冷淡的拒绝了,「留着没用啊。」 「那他妈烧了就能有用了?」 「至少看不见不心烦。」 然后温浮祝就点了火,直接烧了顾生的药庐。 顾生那时候在寝殿照料苏衍,他脖颈上那一刀也已经快好全了,这边药还没上完呢,就听见后头起了打斗之声。 一拉开门去就是滔天火光,众羽鸦纷纷逻也来不及巡了,不是去救火,是去劝架——江墨和温浮祝打起来了。 顾生当时都无法形容自己那一瞬间的心情了——你们他妈的都在干甚么? 「我他妈的我也不知道我在干甚么!」江墨怒吼了一句,懒得再去和温浮祝缠斗,扭头就走。 温浮祝也收了招式,晃晃悠悠又往自己的房间飘。 那把火将顾生的药庐烧了个精光后,这年的第一场雪就下了。 重修药庐还要赶着这等大雪天自然是叫苦不迭,顾生虽然被他俩气的不轻,可也更是救人要紧——又病了一个,温浮祝。 那时候正好是谢常欢的头七。 顾生觉得该是自己的预言应了准,谢常欢化作厉鬼回来找他索命了。 也不是甚么大征兆,其实说白了还该是前阵子淋了雨他就有发烧,现几天烧的大了,有往死里烧的架势了。 顾生轻声的问江墨,「我能不救吗?」 江墨挑眉,「你能不救吗?!」 尔后他俩也算是不再说话,这几天谁的火气都大,还都莫名其妙。 苏衍脖颈上的伤好了一些后就又重新处理起事情来了,他们谁都不能倒下,更何况他想忙一点。 那天的一幕总像是一种奇怪的梦境,让苏衍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处在真实里——太傅杀了他喜欢的人。 可又像是在做梦。 闲下来的时候就发慌,就忍不住揪着给他上药的顾大哥不放,「谢常欢那个人呢?」 「谢常欢那个人呢?」 小半月余后天冷的要人命时,顾生刚忙完了那边又来照料温浮祝,窝在床上的人咳嗽个不停,一不咳嗽张嘴第一句便是这话。 顾生正犹豫着该怎么回。 又听那人轻声笑,「我烧了是不是?」 顾生便闷头去戳那药碳盆,不再讲话了。 隗昇十三年天最寒的时候江墨突然说要走了。 尔后摔了一小撮精兵和五万兵马还真就远扎边境了,自此三年内从未回过头来。 顾生寻思着,他大概也是受不了这样的温浮祝了。 苏衍近些年倒是越来越频繁的往他太傅这边跑了,怕是看不住他他再出了事。 只不过总归是忙的时候多,後来索性一咬牙一合计,拿链子栓床上算了吧。可那么个活生生的人,懂礼貌人又好,真能拴住了吗,真能舍得栓了吗。 顾生认命,又重修了个小药庐,就在温浮祝那冷清朴素的小房间边上,能闲着没事煎药闲着没事看他发癫。 其实这人倒也不是多发癫。 一般闲着没事拥着小被子坐在床上发愣的时候多。 偶尔自己来给他喂药的时候,他会疑惑的问问他,「谢常欢那个人呢?」 尔后不等自己答,就听他自己先回了这个答案。 有毛病,真是有毛病。 数着最受不了的便是大晚上的,他忽然穿着纯白的里衣赤着脚便闯出去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走,四处找火把。 顾生有一次在听那声音不对时就醒了,心说他这一次再烧药庐,那死的可就是他自己了,於是再度认命,搬出药庐,在他屋子里打地铺。 大半夜被他飞扑下床的身形震住,尔后恶狠狠的一脚踩中肺腑踩醒过。 只不过好在,近些年这种不正常的苗头越来越没有了,他举动也越来越正常了,有时候还清醒无比。 比如说又是一年寒冬腊月,顾生寻思着自己也快老了,不能老拿内力护着自己睡凉砖,大不了买个床支在这儿吧,这个举动还没做,第二天早上晴雪方歇,就听见那人冷声道,「顾生你在这儿干吗?」 顾生瞧他眼里又复了清明,只好支吾道,「来给你换药。」 温浮祝愣了愣,然后点点头,不冷不淡的哦了一句。 十二月大雪纷飞的时候江墨他们那边尤其冷,片片雪笺之中传回了江墨的一封书信。 拆开被小羽鸦贴心护了一路的『家书』,苏衍和顾生一起抻头瞧,那么大一张纸上就俩字——挺好。 你他妈倒不如不传! 三年了来一次信!一次就施舍俩字!真是! 但心底还是有些许兴奋的,苏衍留了那小羽鸦几天,提笔写了好久好久——比方说甚么太傅越来越清醒啦,大概也是走出那段阴影啦;宫里也都一切安好啦,江叔你甚么时候回来啊……之类之类的。 後来要让那羽鸦送走时,苏衍又临时改变主意,多留他一夜。 心说想起前几天太傅忽然同他论了会兵术之道,这本是江叔会给他讲的东西,没想到以前是太傅走了江叔担起他的责任,现在倒换着江叔走了太傅又担起他的责任了,这俩人也真是……太默契了! 眼下拿着厚厚的书信又提着笔想去找太傅,心说一定要哄着太傅也写两句话,指不定江叔看到了就想回来了呢。 刚跑出殿门就有羽鸦追出来想给他披狐裘,苏衍抬头看了眼天空中轻柔的鹅雪,开心的道了句不用,便又忙一鼓作气的往太傅那边赶。 太傅虽然清醒了,反而厉色的时候更多,自己若有些无知问题去问他,铁定是要挨骂的,问题是挨骂便算了,顾哥离得那么近能听到,回头总是要再笑话自己一些时日的。 便是明里上不笑,暗地里也肯定是要笑的。 因为太傅说话真是太狠了,对自己要求也太严了。 现下趁着自己还有这个开口的勇气,赶紧去再烦一遭他的太傅。 苏衍飞速的跑到了温浮祝这边,推门而入就被暖意袭面,可是四顾一番,太傅竟然不在。 又去药庐瞅了瞅,顾哥竟然也不在。 又往地上瞧了瞧,有两串脚印是往外走的,两个都差不多大小…… 苏衍先顺着左边的走,走了会儿发现是去顾哥的大药庐,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102 心下一愣,掉头便往另一个脚印的路途上寻。 雪越下越大,苏衍顺着那脚印一路走一路晃,直到他走到了那间空置的宫殿前。 殿门微开了一个小缝隙,只容一人钻身的模样。 若是温太傅的话,他铁定会心思缜密的将门缝合上不被人发现的,雪地里的脚印也该除去。 是吧……他太傅,可是聪明的很啊。 苏衍忍住心下泛起的苦涩,咬着牙硬着头皮往前寻,绕过了后门立在了一处空敞的地上,眼前便是万丈天险,如风决断。 这里常年不曾有人来,亦不曾有飞鸟途径,所以这块地上的雪便显得格外纯白,格外柔。 苏衍盯着那一溜串没入悬崖边上的脚印,忽然就不敢再想了。 寒风吹得忽然有些狠了,倏忽便吹散了他手中紧握的书信,染了墨的纸张『哗啦啦』的便纷飞作天边墨雪,再也不见。 ******* 「温尘难祝浮生义,谢却人间欢客常。」 ——《常欢谢》正剧终。 古物,于二零一五,八月零一,下午。 作者有话要说:  就写了一个番外0.0 下午14点22分22秒更上=w= 爱你们=3= ☆、【番外——多情囊。】 隗昇二十七年年末,宫墙高筑固如铁塔的宫殿里,迎来了最不开眼的一位梁上君子。 此刻这位梁上君子真是十分惆怅,因为传说中这间宫殿是隗昇护得最为严密的一处,按理说应该是有稀世宝物或者金银宝器的,可他现下绕开层层守卫闯进来了,才发现…… 空空如也,甚么东西都没有。 偌大一间宫殿里就中央立了个小桌,桌上似乎是供了个牌位,牌位前摆了个坛子,呃…… 他又定睛仔细瞧了瞧,那坛子旁边似乎有个小布袋软趴趴的放着!别不是好东西就藏在那里头? 还未等举步往前走,便听得角落里传来一声不冷不淡的劝,「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吧。」 他讶异了一下,这般吃惊的回过头,才发现角落里的椅子上竟然是坐了一个人的! 只不过四下晦暗一片,他看不大清这人的长相,而他之前之所以会放心大胆的进来,就是他完全没察觉到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的呼吸! 眼下保命要紧的同时,他也慌,毕竟他还不至于色盲到瞧不清这人穿了件甚么颜色的衣裳。 有点不自在,又不知道这位後来治国有方又神出鬼没的帝王怎么会大半夜的闲着没事自己守着这间屋子……又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呢,恍恍惚惚间便不知怎么了,特发昏。 屋外的羽鸦此刻也有点心惊胆战,心说这小子刚才速度太快了,绕着弯拐着圈就他娘蹿进来了,他们本是能拦住的,可他当时必然要拔出武器去拦胁,怎么说呢……今天这个时辰,不大是个适合发出任何声响来打扰他们家陛下的时候。 此刻正进退两难,便听得屋里的苏衍又和和气气了一句,「行了,把他带出去吧,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於是两个羽鸦模样的人便赶忙进来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的就麻溜把这个好运气的小偷给抓出去了。 今天是温太傅走的第十四年了。 苏衍轻轻从座椅上站起身,走向了那牌位,眸光落过那暗色锦囊时忍不住自己也一愣。 这锦囊是後来顾生给的,说是当时从谢常欢尸首上发现的。 拆开看了看,是一节苍白的指骨。 顾生一开始只以为这是个谢常欢随身带着驱毒避邪的——正如当初岑幺报他活命之恩的那个狼牙,也是带点这种功效,所以以为这个也是有这种用途的,可是凑到鼻端来闻了闻,又闻不出淬过甚么特殊草药的气味,顾生本是想自己留着研究研究的,反正谢常欢留着也没用了。 後来才想到,这指骨可能是温浮祝的。 又心下不无感慨,还好他娘的自己拿的早,不然被温浮祝当天一个回头的时间就失心疯一样的冲上来一把火烧了他整个药庐,所有的统统都化成灰了,混杂成那么一堆粉末,是要劳他费心费力的蹲下身捡寻个大半天,把你俩唯一有点联系的东西统统给分辨出来么? 这边一堆,那边一堆? 顾生当时真是很想也暴揍一顿温浮祝出口恶气的,可是这口气他竟然好脾气的给咽下去了。 只认命的将当日被那人丧心病狂化作一堆粉末的东西统统扫了起来,封进了同一个坛子,一直留存在这个屋子里。 後来这个药庐虽然建起来了……他也甚少来这儿,都是窝在小药庐里。 如今这大药庐便是彻底荒废下来,苏衍索性便将此弄做了一处墓,闲着没事了,就自己过来坐一阵子。其实也不是太常来,有时候想念的狠了,就过来呆一会儿,安安心。 手指刚想拂过那锦囊,苏衍又一顿,收回了手去,只轻轻叹了一句,便不再有其他动作。 谢常欢那时候又在想些甚么呢?当年太傅的暗器迫得他手中匕首歪了一分时,苏恒觉得自己耳边好像落了一声轻微的叹。 那声叹息实在太轻了,也太渺茫,他并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到了,或者那个人是否真的叹气了。 他只是看到他很平静的转过身去,等苏恒从恍惚中回过神思来,就看到那柄□□早已刺穿他的肺腑。 又静默的瞧了这锦囊两眼,苏恒倒是落了句实打实的叹,尔后推门走了出去。 毕竟……无论怎么说,这锦囊到底还是归谢常欢所有的。 那是一年寒雪刚融初开春,万物稍微活泛了那么一丁点的时候,谢常欢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带着聂白往北地狂奔了几千里。 小白走之前还特特带了好几把锋利的家把什,以为师父是要带着自己去做甚么难缠的任务了。 直到到了一座山脚下。 他问师父,「我们日夜兼程跑了那么久,是为了来这儿爬雪山的?」 「啊呀,就是要趁着这雪将融未融的时候,比较滑,这山头更难爬了,所以方能更显诚意。」 「甚么?」 「山上有座庙。」谢常欢拍了拍他的头,「你只当师父带你出来强身健体的便可了。」 聂白不知所云的茫然点头,同他一起往上爬山。 可真等到了那庙前,聂白就有点无语。 心说门口那棵大树上绑了一大堆红绳是怎么回事,那庙上又写着月老庙这又是怎么回事。 「好了,你自己转着玩玩哈,别丢了,师父要进去一会儿才出来。」 那时候几乎没怎么有人的,他又能转去哪儿玩呢。 大敞的殿门直对着院中央的炉鼎,熊熊燃烧着的三支香烛好像有种撑过了一整个寒冬的架势。 当时地上积雪也没化全,他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常欢谢 作者:古物先生 分卷阅读103 倚在那大树下,眼睁睁瞅着师父虔诚的在那蒲团上跪了一天。 看的时间久了眼睛发直发花,他就抬头去看天空中的红绳,红绳上有的垂了木牌,那时年少心性也不太顾虑这些,只随手抓了一个去看,看了之后又红了脸松了手,不愿再看下去。 暮野四合之时天终于昏了,天空中忽然又落了点细雪,特别柔,跌跌撞撞摇摇晃晃的往下落,有点像刚直起身子的师父。 可还未等他上前去搀扶一下,便瞧见殿门口的一个小和尚冲师父挥了挥手,然后师父不知怎了,呲牙一笑,接着很开心的就进去了。 聂白其实不大喜欢这套的,佛家人总讲究个看人诚心。但从别些方面来想——不论猜忌这一说,这里若是个真不吞香火钱的,单单看人诚心与否,聂白还能瞧得起他们一点;如若只是故意为难人罢了……聂白只能觉得这群人脑子有毛病,师父这样的尤甚。 待到谢常欢再出来时,手上就多了一个暗色的小锦囊,表情却比进去时都要得瑟。 聂白不解,「这是甚么?」 「治老温的。」 「怎么治?」 谢常欢斜睨了会聂白,忽又勾肩搭背的一笑,「徒弟,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很俗很俗的一句话。」 「……没听过。」 你瞧,若是老温在这儿,他定然能回得上来。 那便是—— 「多情总被无情恼。」 「温前辈无情,师父你多情?」 「那老和尚笑话我滥情,说我喜欢上的人又偏偏无情。」 「所以这个布袋……」 「欸,这怎么能是布袋呢,这玩意儿叫多情囊。」 「多情囊?」 「嗯,把我俩一些东西放进去啊……把我滥情匀掉一部分给他,把他的无情抽回一些来给我,这样我俩就……咳,你懂得啊~」 聂白终于忍不住耸肩笑起来,真是……甚么嘛,这种东西师父也会信。 再说了,师父又怎么像是一个滥情的人?倒是温前辈,只听起来便像是一个无情无心的人。 如今,聂白深夜梦回有时还会想起这段陈年往事。 那时候师父笑的特别开心,好像真的求得了一件如有神明保佑的利器在手一般。 却没料到,天予多情,不予长相守。 ——番外终。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代发:】 《常欢谢》更完了=w=,古物君正在努力的存下篇古耽稿子中…… 因为目前来看下篇古耽《啸狼寒风霜》(←这篇会是he。)存稿不多所以先不开。 于是接下就主更《束魂令》啦。 爱你们=3= 分卷阅读1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