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梨花成雪》 第001章 与君初相遇 汐宫,一座深藏于西海底部的宫殿,其规模之大可以与凡间的城市相媲美。汐宫被先辈设下结界保护,宫中鲛人从出生起就被巫君施以封印,终生以人首鱼身栖居。 这一天,鲛人宫中女子正在一起织生绡,生绡这种丝织品向来很受凡间喜爱,遂鲛人以此为业。 一身黑裙的人鱼公主觉得纺织太无聊了,于是便转头对旁边的女子说: “你知道吗?传说,远古时期,天帝帝俊是无极瞬间的产物,是一头火性的三足鸟,娶妻羲和,生了十子和十二女,十子为太阳,十二女是为十二月。但他生性风流,家里放着有六界第一美人之称的羲和女神还不够,还常在外拈花惹草,娶了嫦娥,还有的人说他和娥皇也有点暧昧不清。” “虽然是天帝,可这也太花心了吧?” 旁边的女子附和道。人鱼公主一下来了兴致,又接而言道: “就是说啊,后来啊,听说嫦娥的丈夫后羿知道了这件事,一怒之下,就射杀了帝俊的九个儿子,留存下小儿子司烨,因为羲和的及时赶到阻止才没有惨遭毒手。自此以后,羲和便和帝俊决裂,独自带着司烨退居虞渊。而帝俊,在其九子被射杀后,便愤而离开天庭,自此不知所踪,曾听说,有人见过他以三足鸟的模样呆立在梧桐枝头遥望虞渊,但却不知真假。” “帝俊下落不明,后来众神推举紫薇大帝昊天接掌天庭,是为天帝,而天后呢,那便是大名鼎鼎的司海之神昭碧。据说他们的独子度辰上神是继祝融和共工两大远古上神陨灭后的上神之一,听说长得.....” 瑶琦一下子绯红了脸,两个拇指不停地对点着,然后双手捂脸,十分羞涩。旁边的女孩子忽然来了兴致,十分紧张地问: “长得怎么样?公主你快说啊!” 穿红裙的女孩用手推了推瑶琦,像是要把她推醒过来一般。正坐在纺车前织绡的雪沁听他们讲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不觉打了个哈欠,而这个哈欠,正好入了刚被摇醒的瑶琦的眼。 她一个箭步走过来,并一手夺过雪沁手中正在织就的绡,冷哼一声便用力撕扯碎然后直接往雪沁的脸上扔,纺车也因瑶琦的强力拉扯应声倒地,瑶琦指着雪沁的鼻子厉声问道: “雪沁,你这是什么意思?” 雪沁拾起零落一地的织绡物,站起身来缓缓说道: “我只是觉得,我们鲛人一族,一直避世,你说的这些天上的神仙,我们估计这辈子也不会碰见的,有趣是有趣,但是还不如多织几匹绡。” “再说了,如果北泽知道你又不认真织绡,而在这偷懒闲聊,回来他又得生气了,我也只是为你好。” 瑶琦公主气得直跺脚,扬手就是一个巴掌甩在雪沁的脸上,雪沁那如花般的脸蛋瞬间多了五条绯红的印记,但她打完后还不解恨,她仍气得发抖: “你别总是拿我哥来说事,仗着我哥的宠爱,不把我这公主放眼里了是吧?别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迷惑我哥,妖永远是妖,你再出色也配不上我哥,我父君是不会让我哥娶你的。” “我从未想过要嫁给北泽。” 雪沁捂着脸的手掌缓缓放下,正声道: “再说,我不是妖!” “你最好不要有嫁给我哥的想法,我哥岂是你攀得上的?还有你说你不是妖,不是妖为什么我们都是黑鳞只有你是银鳞,你一出生我们族中就出现乱象,水中珊瑚悉数灭绝,以前你没出生的时候我们就靠珊瑚来照明,现在所有的珊瑚都灭绝了,你出生的时候整个汐宫摇摇欲坠,你说你不是妖你是什么?”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妖。” 雪沁撂下最后一句话,转身欲走。却被旁边穿红衣的女子击中双膝跪地,转瞬身上的穴道也被封住,全身不得动弹。 瑶琦公主手中突然闪出一把利刃,在黑裙的映衬下透着清泠泠的光,她往雪沁的方向走来,那利刃冰凉凉地贴在雪沁的脸上。 “你说你这脸长得是够漂亮,本来我以前想把它毁掉的,可是我划过那么多次它最后都复原了。唉,真是可惜。” 说完她手中的利刃又从雪沁的脸上往雪沁的身上划拉。继续道 “既然脸怎么划都无济于事,那我就把你身上的银鳞刮掉吧!” 雪沁心中一阵恐惧,身上冷汗直冒,她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瑶琦会想着扒她的皮。 “瑶琦,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不能这么对我!” 瑶琦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我也是好心帮你啊,就像你好心提醒我要勤于织绡一样。你放心,既然你厌弃这身银鳞,我就替你刮掉,你也不用太感激我的哈!” 雪沁咬牙切齿地迸出两个字:“你敢!” 瑶琦公主冷哼了一声。 “我有什么不敢的。别忘了,我是公主。别说刮你的鱼鳞,就是要你的命,我父君也不会把我怎么样。至于我哥嘛,你放心,等他回来,你也就消失了。” 雪沁眼睁睁看着瑶公主那挥动的利刃刀起刀落,紫色的血液染了一地,一开始身上还会疼,肌肉会颤抖,呼吸时尤其疼得厉害。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疼晕过去的。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渴得厉害,也快要不能呼吸。 迷迷糊糊中有一带鳞的小物往她脸上蹭,给她不停地润着嘴唇。 “旁皮,是你吗?” 她口中的旁皮,是一条很袖珍的淡水小花鱼,旁皮的父亲是鲤鱼,母亲是河蚌。不知何原因,旁皮落入深海,被北泽所获,驯服之后,便被送给了雪沁。旁皮十分机灵,很讨雪沁的喜欢。 “雪沁姐姐,是我。北泽少君外出办事,旁皮力量太小无力保护你,才让你遭受了这番折磨。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回去的,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要睡过去。” 雪沁煞白的脸上冷汗直冒,搁浅在岸上,又被海风不停地吹拂,她又冷又疼,口干舌燥。总感觉自己已经时日不多,是快要去见自己的父母了吗?不然为什么旁皮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清,只是嗡嗡作响,视线中的天地也在不停地晃,看不清晰。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一和鲛人长得差不多的动物正看着她,但那动物没有尾巴,有着和鲛人差不多的脸,她看不清晰他长什么样。只是一袭白衣,向着自己的方向行了过来。 司烨看见西海边有一女子模样却带着鱼尾的人躺在沙滩上,汗珠挂在煞白的脸上,嘴唇早已没了血色,身上的皮肤没一寸是好的,紫血在她身上结成了血痂,也似乎仍有星星点点的血丝在往外冒。她明明是人,为什么长着鱼尾,长得那么美,为何却遭人这般报复,难道她是传说中的蛇蝎美人,所以才遭此下场?他想置之不理,刚想度步离去却被脚下的女子用手牵制住,她拉着他的衣服下摆说: “求你,给我.......水”。 他这时才发现跟在女子身边的一尾淡水小鱼,小花鱼说: “求你救救她,如果你能救她,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看来是一只成精的淡水鱼。司烨摇了摇手中的玉扇,道: “我不需要你的报答,我也不会救她。” 旁皮急了。在沙地上来回滚跳,地上的沙子纷纷起落。 “我看你仙气飘飘肯定是个神仙,居然是神仙,为什么这么小气,凡人有难,你为什么不能对她施以援手呢?” “谁说神仙就一定要救人,何况我从来都不救人。再说,她是凡人吗?她这个样子看起来倒像是个妖啊!” 雪沁听到“妖”字,瞬间心死如灰,为什么自己明明不是妖,全世界都认定她是妖,她拼尽全力吼出一声: “走!” “不用..... 你......” 最后一个“救”字拼劲全身力气也没说出。 第002章 相识在西丘 翌日醒来,雪沁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琉璃床上。她把身上的云被一掀,正要起来,却仍疼得直不起身。她眼睛定在掀被子的手背上,坑坑洼洼的手背上到处是紫色的血痂,她连忙把手心翻过来看,仍是一样。她把衣服撩起来看,胳膊上也到处是紫色的血痂,她正想撩凯裙子看看下半身,看是否也一样,结果裙子刚撩了一半,这时候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她掀裙子的力道太大,一下疼得龇牙咧嘴,裙子还没力气摆回去,司烨便端着碗褐色的汤水向床边走近,他以为她还没醒,所以也就没敲门。他看见躺在床上的雪沁此刻正龇牙咧嘴,表情痛苦不堪,模样倒是有几分好笑。 “你醒了。” 雪沁心想这不是废话吗?难不成你们神仙都是睁着眼睛睡觉的?但她只能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是你救了我吗?” 眼前的人没有回答她,他穿着一袭白衣,剑眉入鬓,凤眼星眸,这世界上既有如此好看之人。 司烨未回应她,她又想起昨日自己重伤搁浅在岸上,奄奄一息,来人也是一袭白衣,只是太过晕眩她看不清他的脸,今日一看,眼前的人比起北泽来甚至还要耐看几分,她一直以为北泽少君算是这天地间最好看的男子了,看来,以前自己真是坐井观天,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你们神仙......都长得这么好看吗?” 还没等他回答,她又快速说道: “对了,我叫雪沁,你叫什么名字?” 司烨端起药碗的手不禁抖了抖,心想妖就是妖,就是不知廉耻还甚能魅惑人心,他开口道: “你这小妖,不该问的别问。” 雪沁只能怯怯地“哦”了一声,瞬间偃旗息鼓。她知道是他救了她,但他既然没有承认,那么好吧,只能以后再图报答了。既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么,他说自己是妖那就是妖吧!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证明给他看,自己不是妖,自己是名副其实的鲛人。 司烨低下头来,手中的勺子缓缓地搅动着药,他吹了口凉气,然后一字一顿地说: “记住了,我叫司烨。”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刚刚不是说不该问的别问吗?为什么现在却又要把名字告诉她?神仙的脑回路真是异于鲛人。但他表面却依旧波澜不惊,并顺手舀了一勺药,吹凉了送往她的嘴边,苦得她眉头一皱。 这汤药她喝得并不好,他送到唇边的药不是往唇边流就是会呛喉。他开始生气,把送到她口中的勺子收回, “你是不是觉得苦,不想喝?” 雪沁直摇头,连忙解释: “不是的,是我从来没喝过这东西,而且我也没躺着喝过东西。” 司烨叹了口气,说: “起来喝吧!” 雪沁脸刷地一下子直接红了,她刚喝了药还盖着云被,觉得好热,但是不敢掀开被子,因为刚刚用力过度掀开的裙子还没掀回来。 “额,我,我,我.......” 她欲言又止。司烨看她绯红的脸,粉扑扑的,煞是可爱。然后心想,妖果然是妖。居然长得比自己的母神羲和还要好看几分,不过也不对,丑的妖他也见过不少,像她这般好看还真是没见过。 他看见她先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然后脸颊迅速飞红,眼睛对上自己的视线后就迅速移开,若是妖,为什么这么懂人性,还知道羞红了脸,他不禁感兴趣了几分,但她在床上躺了许久也并未起身,他心想再不起来喝,药都快要凉了。 “你怎么还不起来?” “你可以背过身去吗?” 雪沁小心翼翼地说道。司烨不胜其烦,但仍是很听话,背过身去不看她。雪沁伸手去拉那被自己掀开的裙子,手上的伤刮到被子更加的疼,此刻上牙深咬着下唇,疼得动也动不了。 司烨又是等了许久,此前手中的碗还有些许微烫,此刻却只有一丝的温意。可她仍似还是没起来,甚至一点没动静都没有,他回过头去,只看见她翻着下眼白表情凄惨像是疼晕过去的样子。 他实是搞不清她怎么这么多状况,只能无奈地摇头,叹道: “我扶你起来吧!” 他掀开云被,正欲要扶她起来,却发现她下半身破碎的碧罗裙被撩开了一半,半遮半掩,那紫色的血痂斑驳狰狞,此刻正裸露在外,他下意识地把云被翻回去给她盖上,厉声说道: “你这小妖,整天心术不正,我就不该救你。” 他起身便走,绝没有半分迟疑,只丢下雪沁一人在房中“唉哟,唉哟”地喊疼。 而住在汐宫的鲛人一族,此时并不安宁。 身穿黑裙的女子此刻正梨花带雨地瘫倒在地,一只玉笛正直直地横亘在她颈项之间,玉笛的主人此刻神色冷肃,正凝视着她: “瑶琦,我今天就杀了你。” 玉笛瞬间化成利刃眼看着就要刺破黑衣女子的喉咙,却被一道冰凌之光击中弹开,北泽回过头去,却看见一袭紫衣的父君正气急败坏地赶到自己面前并迅速地打了瑶琦一个耳光。 “胡闹!” 瑶琦抚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心中的忿恨委屈刹那间如洪水决堤,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对我?父君,兄长,全都容不得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北泽听完她的话,心中的怒火更是燃得更烈了些。 “瑶琦,你对雪沁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 原来,北泽从东海归来,寻雪沁不见,便问了身边的宫女,宫女畏惧瑶琦,只都遮遮掩掩的,全说不知道。 北泽无奈,只好用横笛召唤来了旁皮,最后才从旁皮口中得知,雪沁被瑶琦剃掉全身鱼鳞,并命红玉送至岸上搁浅。 北泽知道瑶琦一直嫉妒雪沁,处处为难她,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瑶琦会做出这样伤害雪沁的事来,他只道瑶琦只是一时顽劣,又基于自己是瑶琦的兄长,瑶琦也看得出自己对雪沁的情意,料想她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但万万没想到,她胆大妄为至于斯地步,他觉得自己之前太纵容瑶琦了,才使雪沁受到了伤害,若非父君拦着,他真的会忍不住把她杀了。 “我什么也没做!” 瑶琦矢口否认,北泽看着她那张如花般的脸,忍不住犯恶心,他冷哼一声,直道: “瑶琦,我现在真是越来越看不起你了。有胆量做事为什么没胆量承认,你以为躲到母后的宫中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我告诉你!你现在最好祈求雪沁平安归来,一旦她死了,第一个陪葬的就是你!” 说完北泽便破门而出。 第003章 司烨回虞渊 虞渊之畔,一袭白衣的男子缓缓而落,打开的玉骨扇在主人落地之后便安稳地合回掌中。盘旋在上空的凤凰看到男子后便拼命地拍打着翅膀,互相报信:“太阳回来了!太阳回来了!快去禀报神母”。 司烨快步向前,却被道路两旁走过来的花朵拦住去路,密密匝匝的小花簇拥着他,摆出一张张笑脸,痴痴地仰望着。 他刚抬腿,想跨步向前,身后便传来女子清脆的笑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小十二月。” 话音刚落,身后便飞过来一团梅花状的云。云光立定后从中走出来一个仙袂飘飘的女子,她的额心隐隐约约可见梅花印记,脸蛋如桃花般粉嫩,笑时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她一出现,众花皆隐匿退去。 “太阳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语毕,此时另一道光疾驰逼近,旋即幻化出一个美人来。双瞳剪水,眉眼如画,风起袖飞,青丝乱扬。 兄妹俩看见来人,双手作揖,“见过母神”。 “烨儿你回来了!”声音温柔得如春日之和风。司烨点了点头。 “听凤凰们说你回来了,我就赶紧过来了。” 羲和眼光上下左右来回巡视全方位无死角的打量着司烨,看得云扶在旁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我儿愈发显得清俊了。”然后露出特有的亲娘牌微笑,小十二月在旁不禁醋意大发。 “母神!我也是你生的啊!怎么关心和夸赞都给了太阳哥哥,分点给我好不好?” “你?你不给我闯祸就不错了。” “我怎么闯祸了?” “前几日树仙来过,你说你闯了什么祸?” 云扶这才想起几日前自己在虞渊打捞了些冰花鱼,听小花精们说加以树林里的红浆果烹饪味道极好,由于她也分不清到底哪种是红浆果,索性把森林里所有的红色果子都摘了,其中就包含一种名为月隐果的果子。月隐果结果初为绿色,后为黄色,渐为红色,继而变成紫黑色。她采摘的红色月隐果还差七七四十九天即可成熟为紫黑色的浆果,树仙原本的打算是待果熟后采摘制成月隐酿,送给王母作寿礼,这也是虞渊难得的珍品,要经一千八百年才得那么一盅月隐酿,结果被云扶这么一摘全毁了。云扶讪讪地一笑,耸了耸肩躲到司晔身后去了,反正只要有太阳哥哥在,母神再怎么动怒也不会发火的。 “母神,其实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想请小十二月帮我一个忙的,还请母神允许十二月跟我去一趟西丘。” 云扶听了忍不住高兴得要跳起来,可想想母神还在气头上只好紧紧地拽住司烨的衣角。羲和用眼角余光扫了云扶一眼,然后说: “她?闯祸精一个,能帮得上你什么忙?在虞渊就够让我头疼的了,我可不希望她再出去给我惹祸。” 云扶听完,生怕要硬生生地错过了机会,赶紧使出毕生的绝学——“撒娇”。 她快速走到羲和的面前,然后拉起羲和的手不停地揉搓,说: “母神,上次是云扶的错,这次我保证,我保证啊!一定不会拖累太阳哥哥的。你就答应太阳哥哥,给云扶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嘛!” 云扶看羲和无动于衷,甚至还背过身去不看她,她决定要发扬厚脸皮精神,继而不停地眨巴着眼睛说“求求你嘛!”“求求你了!”“母神,你就答应我嘛”。 司烨这时也说: “母神,都是些小事,小十二月肯定能胜任的,忙完了过几日我便把小十二月送回来。您放心好了。” 羲和心想云扶虽然喜欢胡闹,但是天天拘在家也不好,而且司烨向来稳妥,西丘也不是外界随意就能进去的,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安全隐患,便应允了。 “谢过母神!”得到羲和首肯,云扶开心得就要飞起来,她拉着司烨便要跑,生怕再晚一步,羲和就要后悔了一样。 看着两团云瞬间消逝了,羲和只是无奈,心想云扶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眼看就要到西丘了,云扶的心情尤其的好。 “我说小十二月,你怎么都不问我我要你帮我些什么呢?” “帮什么?每次不都是那些花花草草嘛?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把那些花花草草打理好哒,放心!放心哈!” 然后又是傻呵呵地直笑,永远没有烦恼的样子。也罢,等到了西丘她也就知道自己为何请她过来了。 雪沁自司烨离开后,便决定要出逃,毕竟在她眼里看来,司烨这人的性格太喜怒无常了,太变态了。虽然他救了她,可是貌似他也后悔救了她,不然为什么那天他会说“小妖,我就不该救你”之类的话,现在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也不知道自己离宫那么久,北泽回宫发现不在后会不会担心,还有樱离姑母,虽说她已经离开了汐宫,可她毕竟也是除了北泽外,唯一真心待自己的鲛人了,忽然有点想他们了。 不行!自己一定要回汐宫,一定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可不想在这安静地等死。 何况,既然那个人不想理她,那她还是尽早离开吧!她可不喜欢碍别人的眼,救命大恩,只能以后再报了。 她忍着疼痛,咬着牙用力把身上的云被扔下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秉住呼吸,使劲一滚。 “哎哟!” 应声倒地的同时,身上的剧痛袭来她不由得张口呼吸,结果不呼吸还好,一呼吸仿佛身上所有的神经都醒了一般,更加的疼了。 她只好开始给自己洗脑,不停地劝诫自己说要坚强,要忍着,回到汐宫就好了。 她伸出手正准备往前挪,结果这时门开了,进来一对男女,男的白衣胜雪,女的鹅黄素裳。 “你在做什么?” 完蛋了!她总不能跟他说她想逃跑吧? “额,那什么,在床上睡太热了,所以我想到地上来睡。” 不擅于说谎的她此刻涨得满脸通红,她不自觉地用手去摸脸降温。 不明状况,一脸八卦样的云扶跑到雪沁的面前蹲下,她端详着雪沁的脸,不禁赞叹: “天呐!太阳哥哥,这天地间,居然有人长得比母神还好看耶?” 雪沁刚想辩解自己不是人,但想想若说自己不是人,一会司烨又得说自己是妖,反正他们神仙的脑回路真真是异于鲛人的,所以,由她说去吧!自己心里知道自己不是人而是鲛人便好。 云扶的眼光继续由雪沁的脸上逐渐下移,她看见雪沁那碎掉的绿罗裙,虽然已不算完整,但看起来还甚是别致好看呢,要是自己也有一件这样的裙子就好了,正想着问问这裙子哪来的,结果当她看见裙子下遮盖的皮肤时,大喊了一声: “啊!丑妖怪!”云扶忽然捂住眼睛跳了起来,一蹦两蹦直蹦到司烨身后躲了起来。 雪沁忽然觉得很好笑,前一秒还说自己长得好看,下一秒看见自己遍体鳞伤的尾巴后却又反说自己是丑妖怪了。 第004章 埋土里疗伤 云扶万万没想到司烨请她来是为了照顾那个集丑陋与美貌于一身的妖怪,她吵着闹着要回虞渊,司烨却黑下脸来说既然自己主动应承的就要主动承担应承的后果,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太阳哥哥会说出这番话,她硬挤出两滴眼泪想搏同情,然而司烨却丝毫没有可怜她,无奈她只好目送自己的太阳哥哥离去,继而安心地回去端药了。 绕过绿廊,她径直地走向雪沁的住处,她越想越不对劲,太阳哥哥也真是,把那妖怪救回来不说,还一并把自己的住处也给了她,干嘛无缘无故对一个妖怪那么好嘛?她满肚心思攒在一起,感觉肠子都要纠结痛了。 好不容易到了雪沁的住所,看见雪沁正合着眼睛躺在床上,近前一看,雪沁却忽然睁开了眼,把她吓了一跳。 “你干嘛?” 雪沁早已习惯了她的一惊一乍,只是淡淡地说: “这应该是我问你吧?” “我干嘛?我来给你送药啊!我哥说你身上伤没好,动不了,所以让我来喂你喝药。” 说完云扶便端着碗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吹着汤药,雪沁心想,看来那个人也不是不顾她死活,心里莫名涌过一丝丝甜意。 “我叫雪沁,你叫什么名字?” “云扶!”她嘟着嘴不情不愿地回答。 “云扶,倒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对了,这些汤药对我不起作用的。我今天感觉没那么疼了,你扶我出去,把我埋土里好吗?” 药不起作用?埋土里?天呐,她该不会觉得自己要死了吧! 她再定睛看了一会雪沁,脸色微显苍白,手捂着嘴巴微微咳嗽。 云扶清咳了几声,咽了咽唾液,然后拿出大人的架子来,不停地劝慰: “你不要想不开啊,我哥既然说要救你,他就肯定治得好你的。呸呸呸,你才不会死呢。” 额,雪沁瞬间语塞,这些神仙的脑回路真是,她只不过想起之前自己被划破的脸,只要拿泥土敷一下就好,心想着也许泥土有利于她伤情的恢复,于是才想起让云扶把她埋入土里。 “云扶,你昨天不是说我是妖怪吗?” “啊,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别生气嘛,这个世界上嘴巴歹毒的人多的是啊,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云扶当下真是悔青了肠子,她虽然不喜欢她那奇怪别扭的鱼尾巴,可是她也从未想过要她死啊!雪沁看着她那渐皱的眉头,忽然笑了,这个云扶,倒是蛮好玩的,她忍不住告诉她真相: “不是的,我之所以让你把我埋土里,是因为泥土有利于我伤口恢复,才不是想着去寻死呢!你放心好了。” “真的吗?” “真的。” 云扶将信将疑,毕竟她从未听说过什么泥土能治病,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她说可以,那就姑且试试吧!她放下手中的药碗,飞速跑到园中挖了一个大大的坑,然后再飞奔回来扶雪沁慢慢地挪过去,等把雪沁埋到土里后,她已经累得躺倒在地半点力气不剩了。 她侧过头去看了一眼雪沁,躺在泥土里的她,正仰头看疏影横斜的梨花枝桠,那模样,倒是有几分好看。 “不行了,我要回去喝水了,我快渴死了,你乖乖在这躺着别动啊!” 她挣扎着起身,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园的梨花在风的吹拂下送来阵阵幽香。 司烨值班回来,回到房中看琉璃床上空荡无人,再顺着耳中传来的呼声看过去,小十二月此刻正躺在榻上呼呼大睡,她的脸上,身上既然还沾带着些泥土。 这丫头,人都不见了,她倒是睡得挺香。 司烨用手中的扇子敲了一下云扶的手臂,云扶“哎哟”一声抱着手臂醒过来,她摸着头,然后睡眼惺忪,当看清身边的人是司烨时,顿时醒了大半。 “太.....太阳哥哥,你回来了?” “雪沁呢?” 云扶心想这下完蛋了,看来又免不了挨哥哥骂了,早上把雪沁埋完之后自己渴个半死,便回来喝水了,喝完水又觉得时辰尚早,便在榻上眯了会,没想到眯着眯着便睡着了,至于雪沁,哦,对了, “她在梨林里。” 司烨转身便化作一道光隐去,只留下云扶在榻上发懵。 此时正值黄昏,天边的晚霞无心卷舒,满林的梨花疏影横斜,错落有致,如云如雪。 绕过梨花碎瓣铺满的小径,司烨远远地看见湖边的雪沁,她此时正枕在鲜花上,脖颈以下一身梨花缀集的花裳,淡紫色的发丝慵懒地散在地上,澄净的湖面上偶尔有几条跃出水面的鱼,也偶尔有那么两三只飞鸟掠过,拂碎满枝的梨花,晚霞的余光透过梨花林斜照在她身上,那画面,太过美好。 但,她的身上不是有伤吗?为什么会跑出来?难道是呆闷了?他脚步轻盈,不想惊扰到她,却发现脚下的泥软软的,他仔细一看,这些软泥还和旁边的泥土颜色不太一样,看着倒像是新翻的泥土,他蹲下身,用手扒开重重梨花花瓣,却发现,她居然躺在泥土里? 雪沁听到动静,睡了大半天的觉也醒了过来,但一睁开眼便对上了司烨那张正盯着自己看的脸,双颊便迅速飞红了起来。 “你,干嘛?要吓死我啊!” 她想拍胸口,却忘了自己身在泥土里,手动了半天却仍举不起来。 云扶刚赶到梨花林,远远看见半蹲在地上的司烨,她赶紧飞过去想要跟司烨解释,由于太急,飞到跟前时她都还有点摇晃不定,结果话还没开口司烨倒是先问起她来: “小十二月,你为什么把她埋土里?” 云扶说了个“我”字后就被雪沁打断了,雪沁抢着说: “是我让云扶把我埋土里的。” 云扶给雪沁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继续补充道: “对啊对啊,是雪沁让我把她埋土里的,她说喝药对她不起作用,泥土倒是有利于她伤情的恢复,我才费劲了力气把她埋在这的,真的。” 这又是什么逻辑?司烨听了有点头疼。 莫非雪沁小妖跟小十二月在一块后被小十二月给同化了?怎么会有人蠢到通过土埋的方式来治病,真有效果的话,那埋在地里的死人岂不是全都可以复生?不,她不是人,她是妖,这也许能解释得清她这一愚蠢的行径。 小十二月看司烨不答话,便小心翼翼地把雪沁身上的泥土刨去,好把雪沁扶起来,司烨看她刨得费劲,便用手中的玉骨扇一挥,瞬间雪沁身上的泥土消失殆尽。 第005章 度辰访西丘 云扶发现自那天土疗后,她的太阳哥哥便一天两天地开始不爱搭理自己了,早上看见他想和他说说话,刚到跟前他便转身走了,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他回来了吧,他又携一壶酒躺在梨花树上悠悠地喝,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他直接连眼睛也给闭上了,真是越发显得邪门了。 至于那个雪沁,也是古怪得很,如果是人,喝药不就好了,即便是条鱼,也应该放到水里去疗伤嘛,哪有埋土里疗伤的道理,弄得太阳哥哥到现在天天冰着块脸,自己一个人在这郁闷。唉!她叹了口气,拿手中的斗草不停地在地上划来划去,越发显得无聊了。 她双手扶着脸坐在门边发呆,心里想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便是——回虞渊!毕竟,她在这呆得可真的是够够的了。 天上的星亮倒是挺亮,就是有点少,再往天边看,貌似有一道蓝光往西丘的方向疾驰而来,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连忙起身,咦,确实是一道蓝光! 难道最近不只是太阳哥哥变得古怪,连天上的星象也开始变得古怪了?还是她自己看错了? 她再使劲揉了揉眼睛,想把眼睛擦亮些,好看得更真切,却在睁眼的瞬间,发现一个一身玄衣的男子已经立定在她的跟前并定定地看着自己,脸上还挂着一副迷死人不要命的微笑,拱手作揖: “有劳仙子容禀一声,度辰来访司烨日神。” 哦!原来是来找太阳哥哥的,她回了个礼貌的微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既然是帅哥,那一切好说,好说。 什么?度......度辰?她脑筋绕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总算捋顺了,试探地问: “请问仙君可是战神度辰殿下?” 度辰仍是微笑,继而彬彬有礼地回答: “正是在下。烦请仙子通报一下你家上神,度辰有要事相商。” 度辰殿下,那可是天帝的独子耶,何况长得让人挪不开眼,传一声令而已嘛,小事,小事。 “请殿下稍等,我这就通报去。” 她飞速跑回梨花树下,不停地唤着哥哥,但司烨似乎在小憩。 “喂,醒醒啊,太阳哥哥,有人找你啊!” 司烨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心想这又绝对是小十二月在整蛊自己,他才不上她的当呢,何况如此深夜,怎会有人上门造访。 云扶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叉着腰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真的有人找你啊!” “哦,对了,他说他叫度辰。” 听到度辰二字,司烨这才睁开了眼,但很快又化作一道光消失了。 云扶早已习惯了他的来无影无无踪,便怔怔地踱着步绕过绿廊去寻雪沁去了。 夜晚,萤星点点,虫鸣的声音时断时续,像是一首永远唱不完的歌, 度辰立于空庭之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格外的长。 “不知度辰殿下来访,有失远迎。” 司烨还是那个司烨,永远地一本正经,度辰早已习惯了他的套数,亦是拱手作揖: “小神今日来,乃是有事相求,还望日神成全一二。” “哦?” 司烨不知道度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手中玉骨扇时开时合,看起来倒像是在把玩扇子,他悠悠地说道: “帮忙是可以帮的,但是得有人陪我喝酒。” 度辰会心一笑,继而言道: “难道你就不好奇我要请你帮什么忙?” “你既然来找我,那自然是我能帮的,既然是我能帮的,又何必多此一问呢?快进来吧,先陪我喝一盅再说,已经好久没人陪我喝酒了。” 爽朗的笑声,穿过屏风,一条绿荫笼罩的板石小径,映着一片树影,歪歪斜斜地伸展开来。虽说是春季,但是西丘的天气自是与其它地区不同,故丛中多幽萤,萤虫被脚步声惊扰,飞散开来,宛如下坠的繁星,参差摇曳在空中。 两人躺在梨树上喝酒,相谈甚欢,酒逢知己千杯少,司烨今夜看起来尤显得开心,他的手指弹着酒瓶,仿佛酒瓶能弹奏出音乐来。 “你是说,你今日来,是找我讨要染料的?” “正是。” 原来,织女自从嫁给河申候后,便只顾着和夫君过二人世界,消极怠工,有道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这一年的光景里,空中片云难见,地下河流尽干,蝗虫肆虐,粮农颗粒无收,战争频仍,人民叫苦不堪。 天帝在未得道之时,曾是人间的帝王,爱民如子,织女的行径无疑触怒了天帝,但又因织女是天帝在人间时与凡人生的私生女,亦不好给外人插手,故这件差事自然而然地就交给度辰处理了。 度辰虽与织女不系同母所生,但妹妹毕竟是妹妹,便好心劝诫,织女却说要她织云也可以,但是天宫中的蓼蓝、茜草等染草皆悉数用光,而地上的染草经过这一年的炙烤也几乎灭绝,除非度辰能帮她讨要到染料,不然她也无法织染,自然也就造不出云来了,度辰左思右想,便想起了西丘来,西丘向来花草繁盛,就连天上极度罕见的玄光之翼都有,所以他就决定过来试试运气,而以上,便是度辰来访司烨的原因。 司烨心想自己昨天虽说值班,却也只是从东方走到西方,中途从未停歇,自己脑子中充塞的都是雪沁小妖和小十二月,还有她们那些荒唐可笑的行径,未曾料想,民间早已疾苦遍布,不免有些自责。 “我这西丘植物倒是很多,但是我并不认识什么蓼蓝一类的。” 正在犯难,结果花树下,小十二月推出一个人来,虽素衣素裳,但美貌天成,司烨定睛一看,这,不正是雪沁小妖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为何躲在树下偷听我和殿下的谈话?” 啊?殿下?雪沁懵懵的,她只是醒来发现自己伤好了,恢复了原形,便想出来走走,结果撞上了毫无防备的云扶。 云扶看见她的第一反应先是瞪大眼睛,那夸张的嘴巴简直可以塞下一整个鸡蛋,她诧异得要命,继而便兴高采烈地拖着她说要把这件奇事告诉司烨,所以就被她一溜烟地拐到树底下来了,不曾料想司烨和度辰正在喝酒,并喋喋不休,所以她们才没打断他俩。 “太阳哥哥,我们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是想带雪沁过来给你瞧瞧,难道你没发现她哪里不一样了吗?” 他又不是瞎子,他当然发现了,只是小十二月当着外人的面问他,要他如何回答?难不成说自己救了只小妖?以度辰的性格,他是万万不会信的。 第006章 雪沁织云锦 看到雪沁的瞬间,度辰整个人怔住了,他未曾料想到天地之间既有如此好看之人,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此时梨花送香,月影朦胧,他心里平白多添了一种言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司烨在旁看见度辰那直勾勾盯向雪沁的眼神,虽说自己心中明白度辰是正人君子,但不知为何心中总有种怏怏不乐之感,喝下的酒亦是醒了几分,说: “殿下,走吧!我们去寻染草。” 他跳下树来,满树梨花纷纷下落,拂了一身还满,他和雪沁擦身而过,却听见了她传来的一声冷笑,她的笑莫名地拉扯痛他的神经: “你笑什么?” 雪沁低头看着并玩着自己的指甲,不紧不慢地说了句: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说自己不认识蓼蓝,茜草一类的,估计最多也就认识梨花和栀子,这回却偏要自己带路去寻染草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认识咯?” 司烨倒过步来,停在她身边,侧过来的脸几乎快要贴近她的脸,她感觉自己的脸如火灼般,又怕众人看见 自己难堪,便迅速转过身去,说 “我并不认识什么染草,但我知道除了植物染料,矿物染料也是可以用来织染的,而且,矿物染料比起植物染料来,色彩更丰富绚丽不说,也更持久耐看,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说完她便低头去找石头,司烨看见她蹲在地上便忽然觉得好笑,在他眼里看来,她的行为及其荒唐可笑,她既然幼稚地以为石头能提炼出颜料来织云彩,他倒是要看看雪沁小妖要如何收场,他又飞回树上,双手枕着头,慢悠悠地躺在枝桠上喝酒了。 云扶看见雪沁在找寻石头,便也跟着帮她寻找,她虽然不认识什么石青,白云母,朱砂一类的,但她却十分聪明地以雪沁为参照系,雪沁捡什么样的石头她就捡什么样的石头,不一会两人捡的石头就堆满了石桌,雪沁还用裙子兜了好些五颜六色的石头。 雪沁把彩色的石头倒在石桌上,开始对这些石头进行粉碎处理,度辰虽对雪沁的做法也无十分把握,但仍尽力帮助她,他看她粉碎研磨这些矿石十分吃力,便施了法力帮她通通处理好,但是分级和精炼仍需要雪沁自己单独操作,由于历时较长,坐在石凳上的云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度辰因为实在帮不了雪沁太多,他又没办法像司烨一样躺在梨花上喝酒,也不能像云扶一样趴着睡觉,他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做,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甚是好看,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能遇上这样的女子。 雪沁的脸上沾染了些矿泥,度辰便想伸手去帮她擦拭掉,但手刚伸出一半,他又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合时宜,便怔怔地站着,此时树上的司烨却跳下树来,度辰尴尬地把手缩了回去,司烨刚走到雪沁身边,雪沁却忽然高兴地跳了起来,并重重地踩了司烨一脚,疼得司烨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不过她却浑然不觉,她丝毫未留意到司烨正在靠近,只是嘴中不停地说道: “大功告成了!” 云扶被她的声音一吵,也直接醒了过来,大功告成了?云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再仔细看了看桌面上的成品,可不是吗?这些颜料的颜色可真是好看,既鲜艳又细腻,若是用来做胭脂,想必是极好的。 雪沁使出巫咒,织了几个袋子,然后又把这些颜料通通封进了袋子里,一袋袋地绑好,毕恭毕敬地送到度辰的手上。 “殿下,给!” 度辰接过染料,低头看见她那澄澈如秋水般的双眸,柔声地问: “你知道我是谁?” 他心中跃过一丝欢喜,但雪沁却只是摇了摇头, 说“我不知道,只是听见云扶和司烨都叫你殿下,我便跟着叫殿下了,我也不知道你们神仙的称号和辈分,司烨和云扶既救了我,便是我的恩人,所以你有求于他们,我能帮,自然是会尽力的。” 原来如此,是他自己会错意了,他一下黯然,按她的意思似乎她不是我们神族同类,可又为何隐隐地透露出仙气来?此时司烨插话: “你如何能证明这些染料能织染云彩霞锦?” 雪沁料定司烨会如此问,但这些都难不倒她,她在汐宫的时候就已经能织出云锦和彩虹,只要是天地间可织造物,她都能织出来,区区云彩算什么? 她默念巫咒,手往染料上一点,一拉,旋即手中便托出七彩云朵来,云扶直接看呆了,她从不知道雪沁如此厉害,他们神仙眼里的七彩祥云,在她手上只不过就是那么一点,一提,一拉,一化,一托,仅此而已。 度辰对雪沁越发显得好奇了,只是苦于时辰不早了,他仍要回天宫复命,只好退后几步,作揖告辞: “今日谢过仙子,小神先回天宫复命,改日再登门言谢。” 雪沁只是点了点头,她在想他们神族的人礼数一套一套的,看着就头疼,直到度辰一一拜别了他们三人离开了,她才缓过神来。 司烨刚刚被她重重地踩了一脚,她却浑然不知,直至司烨走至她的跟前说: “小妖你还挺有本事的。” 雪沁心里隐隐掠过一丝甜,她嘴角微微上扬,司烨本打算看着她出丑,最后自己再想办法收拾她的烂摊子,却不曾料想她完美地解决了此事,况且,度辰临走时还露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这些全出乎他的意料。 司烨看着雪沁,心里想的是以后不要与我和云扶以外的神仙来往,尤其度辰,可话到嘴边,说的却是: “你的伤既已无碍,那你也该回去了。” 雪沁呆在原地,司烨曾看过她粉色绯红色甚至嫣红的脸,但却从未看过如此际般煞白的脸,她的笑容渐渐褪去,脸上有一种说不清的凄然,她冷冷地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去。 而司烨,立在原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绕过绿廊,走回房间,原本填得满满甚至有时还会七上八下的心,此时却全空了。 眼看时辰已到,他也只能转过身去,化作一道光往东方的方向飞去,只留下云扶在原地跺脚叹息。 第007章 司烨现真身 雪沁越想越生气,司烨这块大冰块,真是有够讨厌的,做什么都是不领情,现在倒好,连逐客令也一并下了,走就走!她这就回汐宫去,再也不要呆在这个鬼地方了,更不想见那张冰川脸。 她气得要命,回到房中,想收拾行李,打包走人,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最后只能捧着脸坐在床上发呆,一丝悲凉直涌心头,唉,打从出生到现在,至始至终她都是孤家寡人一个,无父无母,无兄无妹,亦无半分家产,真真是有够寒酸的。 转念一想,虽然那大冰块对自己是有些恶劣,可好歹也算救过自己的性命,算了,我一鲛人跟这不得道的仙有什么好计较的,由他去吧!更何况,云扶对自己也挺好的,算了,看在云扶的面子上,就原谅他吧!做鲛人要大度! 云扶目送司烨飞往东方值班后,便想着回自己的房中继续睡觉,毕竟,昨晚趴在石桌上那是一点也没睡好,当她路过雪沁的房间时,看见她房门敞开着,她回想起太阳哥哥叫雪沁回去了,她自己心里还隐隐不舍,便想跑进屋去跟雪沁说说话。 雪沁此时半倚靠在床上,看见云扶来了,便招呼她坐下,云扶小心翼翼底试探: “雪沁,你真的要走啊?” 雪沁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云扶心里莫名一悲,眼圈红红的,似乎下一秒就要下起雨来,雪沁看她低落的模样,自己心里亦有几分不舍。 “云扶,你说你喜欢我穿的裙子,临走前我给你织些裙子,就当作是我送你的礼物好不好?” 云扶听见雪沁要送自己礼物还是美美的裙子,这才高兴了几分,然后千恩万谢地对雪沁表示感激。 “对了,雪沁,你不带着鱼尾巴的样子真是好看。” “其实,我们鲛人,除了受伤和月圆之夜外,其余时间和人类是一样的,一样的生活习性,一样的生理构造,一样的喜怒哀乐,你看见我的鱼尾巴,而没有看见我的双腿,是因为我当时受了重伤,现在伤好了,今天也不是什么月圆之夜,我当然看起来就像个人了。” 云扶听她这么一说,暗暗惊奇,心想这天地间还有这样的生物,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想继续问她些关于雪沁身世的事,但看雪沁低头织绡,都不曾抬眼看她,她自己也实在是困得受不了,便跑回房间睡觉了。 雪沁织了一整天,眼看着日影渐斜,日色将晚,她才停了下来,她把织就的衣物一件一件地折叠好并摆放整齐,想起身要走,手还不停地摸着一件雪色的衣裳,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喜欢,想着这是第一次给男子织衣裳,她不觉脸烫心直跳。 她推开门,天空早无盘旋的飞鸟,兴许已尽数归巢,暮气四起,整个西丘显得极其静谧,她忽然想再看一眼梨林,便度着步缓缓地往梨林的方向走去。 她行走在梨林里,此时梨林之下奇石斑驳,芳草秀美,百花绕膝,暗河里时而跃出一道道白光,混合特有的晚间的清寒,以及那风过花草摇动的声音,都在这静谧的傍晚具象,并显得格外的清晰。 她看见雪白的梨花树上趴着一只黑色的鸟,毛绒绒的样子很是可爱,此时它正闭着双眼,似乎在做梦,它那黑色的绒毛下有着三只红色的小爪子,背上还有几根彩色的羽毛,真是有够特别的。 她踮起脚尖把它抱下,搂在怀里,满脸的爱怜。 “你这么晚还没回家,在这梨树上睡觉会不会觉得冷?”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怕你冷,抱着你给你温暖,你长得好可爱,看你一身黑,我给你起个名字,就叫小乌好不好?” 她满心欢喜,觉得这只小乌的手感好好,忍不住多摸了几遍。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啦!” 她心里觉得这只小乌好乖,她好喜欢,忍不住亲了小乌的小小脑袋,云扶出来寻见雪沁,看见她正在抱着太阳哥哥的真身在亲,她吓得尖叫,然后赶紧双手遮住眼睛,又忍不住移开手指偷看两眼,只见雪沁瞪大眼睛地望着自己。 司烨值班回来后,心想雪沁既已完愈,再去看她,总觉得不是很好,而且今天也已经跟她说过让她回去了,自己实在想不出来以何面目去见她,而雪沁住的房间本来就是自己的,既然不能去见她,也回不了自己的房间,就干脆一如既往,在外面寻根枝桠睡了得了。 但他忘了他的雪沁小妖伤好后,已经会行走,若是以前,即便露出真身小十二月也知道它是司烨,但是雪沁小妖并不知道,所以才会抱着他又摸又亲。 云扶看到雪沁瞪大的双眼之下,自己怀中抱着的哥哥既然一副淡然的样子,她便气急败坏地说: “雪沁,太阳哥哥,你们!” 她又羞又恼,然后又不敢回头再看,他们俩是不是欺负她还小?她想想就生气,然后撒腿就跑了,留下脑神经不够发达的雪沁呆立在原地,只感莫名其妙,她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小乌: “太阳哥哥?司烨回来了吗?” 司烨在雪沁的怀里伸了个懒腰,继而又慵懒地睡了,雪沁被云扶弄得莫名其妙,便把小乌放回原处,直接追上去想跟云扶问个究竟。 结果刚到云扶房间门口,就听见云扶又吵着闹着要回虞渊了,雪沁只觉得头疼,她走进来,问: “云扶,你这是怎么了?” “你和我哥,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我哥回虞渊找我来照顾你,我生怕照顾不好被他骂了,你说要埋土里我就埋土里,他生我气至今。” “早上还叫你回去,今天晚上却又在一起搂搂抱抱玩亲亲了,你们这对疯子,我不要跟你们玩了,再也不想跟你们呆下去,我要回虞渊,回去找母神!” 雪沁完全不知道云扶在说些什么,但仔细一想,好像前面说的都没错啊,可是万万没有在一起搂搂抱抱玩亲亲啊。 “云扶,我今天都没有见过你哥,你是不是误会了?” “你确定你没见过他?你刚刚不是抱着他还亲了他一口吗?” 雪沁只觉得烧脑,她什么时候抱过他亲过他了,实在是想不通,云扶也感觉出了异样,这才想起来外人从未见过司烨的真身,雪沁认不出也是情有可原,看来是自己气糊涂了,现在看雪沁一脸懵的样子,云扶反而觉得有几分好笑,她忍不住拆穿。 “你刚刚抱着的那只三足乌,是我哥的真身。” 什么?司烨他的真身?居然是一只三足乌?而刚刚,自己既然抱了他?还亲了他? 第008章 拥雪入怀中 雪沁不曾料想到司烨的真身既是一只三足乌,她原以为他只是一个不得道的小仙,结果却从云扶口中得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日神,看来,瑶琦所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他白天消失不见,不是为了避开她,而是为了值班,他每天从东方走到西方,一走就是一天,从不停歇,他就这样,一走就是几十万年。 雪沁莫名替他感到心疼。 她又重新走回梨林,想去寻司烨,却发现司烨已不在梨花枝桠上,她伸手拂过梨枝,却只感觉到冰凉,梨花隐隐约约透着一丝丝幽香,让她忍不住忆起自己深埋土里醒来时与司烨四目相对的场景,她不敢继续往下想,只好松开紧握的梨枝,打算退去,却在转身的瞬间撞到了一堵墙,她抬头一看,那熟悉的胜雪白裳,主人墨色的双瞳正低低地看着她: “你来这做什么?” 原来是司烨,她忙退后了两步,回道: “找你。” “哦?” 她看见他喉结微动,但表情仍是清清冷冷的,很是淡然,她在想,若他不是张冰块脸,那该有多好。 “谢谢你救了我!我现在痊愈了,也该回汐宫了,我想临走前来和你拜个别,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 司烨低头看她,梨花月下的她此际显得尤其冷艳,但神情却有些黯然。 他转过身去,走了几步,顿住,继而又走回雪沁的身边,说: “你不认得路,我送你回去。” 他没有挽留,没有迟疑,雪沁莫名心伤,她强抑内心的波澜,说: “那,我要去跟云扶说一声吗?” “不用了,她自然会知道的。” 雪沁心里一阵失落,她心中曾反复练习过离开的场景,却不曾料想到离别会这么猝不及防,既然连道别都来不及言说,司烨看她落寞的样子,莫名感觉心疼。 “过来。” “嗯?” 司烨示意她靠近,她缓缓地移到他身边,不知他想做什么,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她不禁感到脸红心跳,司烨不容她多想,便带着她飞了起来。 雪沁害怕,下意识地赶紧环住他的腰,等到她反应过来时,瞬间又涨红了脸,直接抽开紧紧环绕住抱着司烨的双手,却忘了自己在高空之上,手一抽开她就直往后仰并摔了出去,司烨见状,迅速飞回去接住了她。 司烨仍是拉过她的手,说: “抓好了”。 她一下就学乖了,死死地抱住司烨,丝毫不肯松开,又因为太过尴尬不敢看司烨的脸转而往下界看。 月光之下,一片黑寂的大地上露出星星点点的灯光,这些灯光就像黑地上开出的暖花,摇曳点缀着朦胧的夜。 “日神,底下是人间吧?人间的夜色真是好看。” 她以前总是幻想着做一只会飞的鲛人,因为志向过于远大,以至于遭受到同类的嘲笑,现在自己真的在夜空中飞了,还看到了人间的夜色,这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她好想跟司烨说这是她第一次飞翔,第一次看见人间的夜色,她侧脸去看他,却看见他的青丝在风中乱扬着,他的脸,棱角分明,剑眉入鬓,凤眼星眸,高挺的鼻梁之下,桃红色的唇似乎微微带着些笑意,异于日常的冰冷。 她发誓一定要好好记住今晚,记住今晚的月色,记住拂过身际的风,记住星辰之下温暖的万家灯火,记住在旁边紧紧护着她的神。 而司烨却从始至终未发一语,只有她一个人寂静的空欢喜。 她远远地看到月色之下那翻涌着的银光,一大片一大片的涌动着,从南到北,未曾停歇,她知道那片涌动着的银光之下,便是自己的家乡——汐宫,她一想到要回去,心中很是不忍,便不自觉地把头贴在他的背上,眼睛略有些潮意,却怕司烨看见,只好强忍回去。 司烨飞到了岸上,把从身后环绕住他的手扒开,转身低头看着她,一如既往地平静: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往后多保重。” “谢谢你!” 她好想说,我会永远记得你的,但是看他淡漠的神情,即便说了,他应该也不会往心里去,她仰望着他,心里涌过一阵又一阵的悲伤,她是多么的不甘心, “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她痴望着他,想等他回答,但她没等来他的回答,只等来一声巨响,平静的海面上,一个身穿水蓝色的男子破水而出,径直地飞到她的跟前,并且没有丝毫迟疑地将她拥入了怀中,可她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来人说: “我在这等了好几天,你终于回来了!” 北泽抱着她,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司烨看见他眼里的万千柔情,心下顿时黯然,他只觉得原本轻飘飘的仙体此刻重如千斤,让他不知该如何迈步行走,他也不知道他们最后说了什么,只知道北泽在对他表达谢意,然而,谢意对他而言,全是身外之物,就像,他日日照拂天地苍生,万物对他的感激一般,他从不需要这样的虚名,而他想要的,兴许这辈子都触摸不到。 时间过得可真快,几天前她遍体鳞伤,他抱着她飞回了西丘,现在,她完好无恙,他送了她回来,她仍是以前的那个她,可是他终究很难再一如往昔。 本来,他今晚可以将她变成一块石头或者一片树叶拽在手上的,这样携带起来会方便好多,可是,他有着自己的私心,他想让她陪自己看一看这漫天的夜色,所以,才会拉着她一起飞,当他看到成片的银光粼粼之时,他知道,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云扶睡醒后发现雪沁和司烨都不在西丘,并只好蹲在谷口等着,当她看见司烨只身一人飞回了西丘,便迎了上去: “太阳哥哥,雪沁呢?” “她走了。” “走了?” 白天不是还在这织着衣裳吗?怎么我刚睡醒了她就走了?而且,连声招呼也不打吗? 但看着太阳哥哥一副丢了魂魄的样子,她心想问什么估计也是问不出来,他们大人之间的事,她还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烧脑。 第009章 送卿荡月舟 雪沁重回汐宫后,总觉得哪里隐隐的不对劲,可是自己又说不出来。 比如她在海底找寻织绡的颜矿,自己刚刚蹲下还没来得及寻找,身边那稍有眼色的女同伴便纷纷把采好的颜矿都拿来送给她了。 又比如她准备洗菜做饭,菜刚拿出来,还没来得及洗便又被身边的女同伴抢走了,女同伴还笑着对她说让她等着吃就好。 莫名其妙对你好,非奸即盗。这里面,肯定藏着个大阴谋,可是,自己内无父母相持,能力也一般,他们到底看中了自己哪一点?这样的奇景,真真是难见,简直比海水倒灌还要难见。 不过,不管了,对自己好,总比对自己差要来得强吧! 她百无聊赖,便在汐宫中到处游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碧螺宫,她看宫外无人,宫门深掩,便觉得奇怪,因为碧螺宫门平常都是敞开着的,宫中女主瑶琦,就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她的宫殿。 她往前走,敲了敲门,不久门便吱吱呀呀地被打开了,门中走出来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 红玉以为是送饭的来了,结果一开门看见是雪沁,便生气转身,回到屋内,直接伸手拉过门就想关上,雪沁见状,赶忙将门推开,结果她这一动作惹怒了红玉,红玉说: “雪沁,你不要太过分,赶紧滚,别让公主看见你。” 雪沁不明所以。瑶琦听见争执声,便走过来看个究竟,结果发现门外立着的雪沁,妖果真是妖,她的伤,竟然全好了,而且没有半点疤痕,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想关心了,只冷冷地说道: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如果是,你可以走了。” 她直接命令红玉把宫门锁上,门合上的瞬间,她仍气得发抖。 从小到大,雪沁处处忤逆她,她听了宫中的传说,觉得雪沁是个不祥之物,便开始处处针对她,还处心积虑地想除掉她,所以才会有剔鳞之举。 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想除去她竟会惹得父君、兄长大怒,自己被罚禁足抄书,她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明明是为着鲛人一族考虑,最终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外界皆传言自己是个心狠手辣的鲛人,就连之前反复对自己献殷勤的坎离亦在听见传言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这辈子的名声,算是全毁了。 在她被罚禁闭的那段时日,她的父君曾来看过她,他告诫她说,鲛人一族是背负着使命存活的,而这使命,便是护雪沁周全,所以,不杀瑶琦已是莫大的仁慈,她听完,瞬间心死如灰。 她原以为的不祥之物,原来才是鲛人存活的全部意义所在,整个汐宫皆为她而活,她觉得这简直就是个笑话,她之前以为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鲛人,甚至还是个会给鲛人一族带来灾难的鲛人,结果她却是整个汐宫的重点保护对象,原来的散养,也不是不重视她,只是为了保护她,她不明白自己的祖先为什么要保护这么一个鸡肋对象,只是为自己身为鲛人的身世而感到可悲,并为自己的父君和兄长没有对她产生半点的怜悯而感到可悲。 雪沁吃了个闭门羹,觉得自己也太自讨没趣了,在原地逗留片刻后,便转身离开,却远远地看见往自己方向走过来的北泽,他满脸忧心地说: “你怎么自己跑到碧螺宫来了?瑶琦没为难你吧?” 雪沁尬笑地摇了摇头,心想怎么可能,上次是因为被点了穴位才被她欺负好不好?北泽如释重负,叹了口气说: “那就好,走,我送你一件礼物。” 北泽宠溺地摸了摸雪沁的头,然后牵过她的手,一路拖着她往汐宫唯一的观滟湖边走去,雪沁几回想甩开,但是越挣脱却被他反握得越紧,最后她便放弃了挣扎,任由北泽握着。 直到到了观滟湖边,北泽才停了下来,他指着湖边停靠的一艘木舟说: “雪沁,你快看,那是我送你的礼物。” 雪沁看向北泽所指的地方,那横亘在湖面上的一大块木头,说好看也不觉得很好看,也不会动也不会跑,她实在想不明白北泽送她这么一长块的木头做什么? “啊?礼物?额,那是什么?” 北泽牵着她的手,拉着她便径直地往舟上走,舟看起来虽然粗简,但坐上去还算宽敞,这么一想,好像再怎么不济,这木头也可以当个坐具啊不是? “这叫舟,我在凡间的时候,看见有女子在荷塘荡舟,心想你也没坐过舟,所以在你不在的这些时日,我就自己动手给你做了这么一艘舟,等你回来。” “对了,你可以给它起个名字。” 北泽划着桨,舟到之处,水光潋滟,她忍不住想起那天司烨带她在空中飞的场景,那晚的风,那晚的海,还有那晚的月色,仿佛就在眼前,只是,她却再也触碰不到了,也许此生,再也不会遇见。 “就叫荡月吧!” 他们的汐宫被结界封住,深藏海中,根本就见不到月,也见不到太阳,所以起名荡月,也不过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虽然明知鲛人神仙永远两隔,但她总是忍不住将身边的事物和天上的事物相关联,好确保他们之间似乎仍有联系。 “荡月,名字挺好,那以后这小舟就叫荡月舟了。” 雪沁点头说好,然而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致来,北泽发现她自从回来后,便开始闷闷不乐,心里不禁隐隐感到担忧。 “雪沁,上次的事,我真的没想到瑶琦会对你下手,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了,也保证,以后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雪沁看向北泽,这些时日不见,他似乎又显得好看了些。说来奇怪,鲛人一族,男性都奇丑无比,唯有北泽,长得超然不俗。 他那雪色的发,正慵懒地披散着,护额之间镶嵌着一枚水滴状的蓝宝石,墨绿色的双瞳,黑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极了蝶翅,肤白唇红,但他的眼神隐隐之间透露出隐忧,她伸手覆上他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紧紧握住。 “北泽,谢谢你。” 她的语气极其客气,让北泽有点不知所措。 “雪沁你是在怪我不去找你吗?我回来的当天发现你不在,便到处找你,却找不到你的行踪,我召唤来旁皮,旁皮说你被一个神仙救走了,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路神仙,父君召唤了水魔兽,却只能探知你并不在四海之内,我猜你是被天族中人救走了,想去寻你,父君却不让我去寻,说我法力根本上不了三清境,只让我在宫中等他消息,结果你回来了他都没回来。” “我没有怪你。救我的人虽是天族中人,可他并不住在天宫之中,所以商洛君上寻不到我也算正常。” 只是她不敢想象商洛知道真相后会作何遐想,但从北泽口中得知,鲛人一族都挺担心她的,她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暖意。 第010章 相思入梦深 荡舟回来,雪沁一路上皆沉默寡言,北泽多少有些不适应这样的雪沁,感觉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仍是忧心,直问: “雪沁,从你回来后,你就没怎么笑过,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雪沁一下子警惕了好些,忙摇头。 “心事?没有啊,我能有什么心事啊?” 呵呵,怎么可能有心事嘛,而且,即便有,也打死都不能说好吧? 北泽见她欲盖弥彰的样子,料想她肯定是有什么心结,但他并不清楚具体为何事,但雪沁既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再勉强。 “对了,樱离姑母知道你失踪后,很是担心,你既已回宫,明天我带你去见她吧!” 雪沁只点头说好,反正北泽熟悉得很,不说话也不会显得尴尬,她也实在是不想说话,便一言不发默默地行着,直至抬头看见自己的住处,才停下来对北泽说: “我到了,你回去吧!还有,今天谢谢你。” 她转身的瞬间,手却被北泽拉住,北泽一用力,她没站稳,直接摔入了他的怀里,他似有意而为之,紧紧地抱着她不放,并附在她耳边说: “我知道你不开心,我不想你整天只知道点头和摇头,这不是我认识的雪沁。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来接你去看姑母,看完姑母我再带你去人间走走,散散心,可好?” “好,我答应你,但是,北泽你能不能放开我,你附在我耳边说话,我觉得耳朵有点痒痒的。” 北泽听她那么一说,便立即松开了她,松开之后,还不忘用手替她揉了揉耳朵,最终还摸了摸她的头,他似乎很喜欢摸雪沁的头。 雪沁想不明白现在的北泽犯的什么抽,动不动就是把她抱入怀里,估计是年纪越大就越返老还童了吧?她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然后朝北泽摆了摆手,说: “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 北泽目送她走进小屋,直到雪沁把房门关上后他才离开。 而西丘,夜色早已充分浸染渗透每一个角落,月明之夜,总是能勾起人异样的情思,某些情愫,如同春雨过后的嫩苗,正在某人的心中潜滋暗长。 西丘自雪沁和云扶离开后,便愈发显得静谧了,静到能听见花落的声音。 司烨从来都不是一个怕孤独落寞的人,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有些不适应。他依旧携了一壶酒,倒躺在梨树上慢慢地喝,只是他再也没有用手指在酒瓶上弹奏的兴致。 西丘的宫阙楼台有十二处,但他目光遥望的只有覆华宫,那座他腾出来让雪沁入住的覆华宫,多少个夜晚,他都宿在梨花枝桠上,遥望着它。 “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他想到她离去之时问自己的话,便又低头闷了一口酒,此时梨花已谢,东风尤寒,黑黢黢的枝桠横斜,一轮孤月,弯弯地静挂在苍穹之中,显得格外的寂寥。 与天空孤月相对的覆华宫,此刻却灯火通明,虽然宫中空无一人,只是,他不忍熄灯。似乎,灯亮着,那鲛人就还在一般,虽然他也明知,她已不在,他似有些醉意,把手中酒瓶一放,便双手抱头,枕在枝上,这一夜,尤显得格外的漫长。 第二天一早,北泽便如约而至,他到小木屋后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应,料想雪沁应是没起床,他便坐在门外的阶上静静地等着了,只是为了让她多睡会。 雪沁昨晚一直辗转难眠,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静下心来满脑子都是司烨,而且心里总是发闷,好在做梦的时候,梦见自己还在西丘。 她确实被门外的敲门声扰醒,可她丝毫不愿意醒来,她还想继续做着身在西丘的梦,但梦断了,任凭她再怎么苦心经营,梦都接续不上了,她不甘心,她想重新入梦,便集中精力地想着西丘,结果想着想着自己就清醒了,她硬生生地被梦挡在了门外,再入无门,她只能叹息着起床,略带惆怅,继而想起门外敲门的罪魁祸首,她便生气地朝门外扔了个枕头。 北泽听见声响,知道雪沁起床了,便走近门边,等着她开门,结果她并没有如他期许的那般,过来给他开门,他只好又在门上叩了几下,才听见屋内行来的脚步声,一会门便开了,他看见负气抱拳在胸前的雪沁立在门内,略带起床气地说: “你就在门外等着,给我半柱香的时间。” 说完后她直接用把门给关上了,把北泽挡在了门外,北泽只能继续回他的阶上坐着,等着。他心想,都这么多年了,雪沁一点也没变,起床还是有起床气,所以当雪沁开门凶他,弯腰去捡枕头后便把门关上了,这一系列的动作落入到他的眼中,他并没有感到一丝的惊讶。 他又继续等啊等啊,直直等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雪沁才不慌不忙的开门出来。 “走吧!” 她一声令下,他这才起身。 雪沁似乎对白色特别钟爱,司烨记得从小到大她都爱穿白衣白裙,今天亦是如此,一身白色的纱裙,只在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打了一个淡雅的结,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肌如凝脂,气若幽兰,未施粉黛,但却足于使天下女子颜让三分。 北泽怔怔地看着她有些出神,雪沁在他面前摇了摇手,他这才反应过来,雪沁问: “我脸上有花吗?还是我能开出花来?” 北泽微微一笑,揽过她的肩,簇拥着她往前走,说: “你本身就是一朵花,甚至天地间所有的花都不及你美。” “你巫力这些时日迟迟未涨,是不是都被这厚脸皮的功夫给取代了啊?” 北泽只是笑笑,他的雪沁,明明长着朱唇皓齿,说起话来却牙尖嘴利的,不过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即便她把自己说成天底下最无赖之徒的,但只要她仍在自己身边,仍能如今日昨天般牵她的手,拥她入怀,他便心满意足。 第011章 曲中最爱梅花落 传言,汐宫一族的圣女靖玄产下雪沁后便与世长辞,至于她的死,至今都还是个谜,雪沁心想樱离姑母既是母亲靖玄嘱托抚育自己的鲛人,应该见过自己的母亲,也应该知道自己母亲是怎么死的,所以她对樱离软磨硬泡了几万年,只是想得知母亲的真正死因,她不相信自己真是克母命。 但樱离从始至终都是守口如瓶,直到樱离和其女碧玉脱离汐宫前往洞庭湖之时,才肯对雪沁透露出些许实情。她说圣女靖玄生雪沁的时候,她自己本人并不在靖玄身边,因为她当时也正在生产,确切地说,雪沁和樱离的女儿碧玉是同天降生,也正因为这个原因,靖玄便托商洛把刚出生的雪沁托付给樱离代为照应,至于靖玄具体去了哪里,在忙什么,以及最后是怎么死的,她全然不知。 雪沁想起樱离离开汐宫的那天,对她说的另一番话: “雪沁,虽然我不是你生母,但这几万年中,我一直把你当做我女儿看待,所以,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我将离宫,以后也不再是鲛人,逝者已矣,我希望你不要再去追究你母亲的死因了,过去的就让它做烟云散,我相信你母亲也会希望你健康快乐,你是她的全部寄托也是她最大的眷恋,所以,你必须好好活着,听懂了吗?” 雪沁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一时点头,一时摇头,樱离临走时热泪盈眶,她对雪沁有着万般的不舍,但她也只能携着碧玉离去。 雪沁听族人说,她长得很像自己的母亲,只是,她对自己的母亲一点印象也没有,她也不知道“母亲”确切指的是什么,族中鲛人皆有父母疼爱,只有自己是个特例。她常因为怕热而踢被子,半夜经常被冷醒,也常因为一身银鳞,受尽族人排斥,只有樱离,会轻轻替她捏好被角,会在月圆之夜,现鱼尾之时,背着她游走,会在她嫌弃自己一身银鳞的时候,想尽办法给自己染成黑色,虽然终究染不上,但也决不放弃,从始至终,笨拙地对自己好。 她舍不得樱离姑母离开,可是姑母也有自己的家庭,她不能自私地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她怔怔地看着姑母和碧玉离去,直到院落里再也没有她们的身影,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自己,她忽然心痛如绞,她弹跳起身,迅速打开房门,追了出去,一直追着跑到了汐宫的结界,可是姑母她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想撞破结界,可即便撞到头破血流她也没能将结界破开,最终,还是被寻来的北泽发现,被拦腰横抱回去的。 洞庭之畔,北泽携雪沁缓缓降落。楚天辽阔,远处青峰迭起,雾岚深笼,红蓼一湾纹缬乱,芦苇半江随风舞,洞庭之景,别有一番风味。 北泽牵着雪沁,飞入水中,手中的裂云笛瞬间射出无数道光,光影最终汇聚形成一个圆形的透明屏障,把他们与水相隔开。 “北泽,你这裂云笛都可以当成避水珠用了。” “你喜欢吗?” “喜欢。” “那我将裂云笛送你可好?” 啊? 雪沁本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他既然会当真。 “别,你别再送我东西了,你送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何况,裂云笛一直陪伴在你左右,你能吹一手好曲子,也能将它运用得出神入化,送我,我只会使它蒙尘而已。” 北泽停下,眼神里满是宠溺,他又伸过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但是不说话。 雪沁心想完蛋了,北泽该不会是因为自己礼物没送出才会这样笑而不语吧?自己是不是不经意间又伤到他的心了?她慌忙道: “其实,我不让你送我裂云笛,是有原因的。因为,我很喜欢你吹的《梅花落》曲子,你把裂云笛带在身边,一可防身,二可法斗,三可吹曲给我听嘛!” 雪沁扳着手指,为自己能列举出一二三点,条分缕析而感到高兴。 原来,自己吹过那么多的曲子,雪沁最喜欢的却是《梅花落》,北泽默默记下了,只点头说好。 “以后只要你想听,我随时都可以吹给你听。”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言为定。” 雪沁伸出小尾指北泽便很配合地和她拉勾勾,两人各生欢喜,雪沁为自己圆满拒绝并解决北泽送裂云笛一事而感到开心,并暗暗赞叹自己真是太聪明了,简直天上有海中无。而北泽,却为雪沁喜欢自己吹笛及彼此有约而感到开心,他甚至已经在脑补吹笛的画面,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之夜,他吹笛,雪沁于梅花树下翩跹起舞,若哪天这场景真能如愿,那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樱离姑母早早地就等在凌波宫外,当她看见一个透明的圆球裹着两个人往宫中行来,细看发现是北泽和雪沁,心中直涌上一阵欢喜。 “雪沁,北泽,你们来了。” 二人看见候在宫外的妇人,身材丰腴,衣着整齐素净,朴素无华,脸上挂着和蔼的笑,让人感觉十分可亲,雪沁见是樱离姑母,便快步上前,拉过姑母的手,不停地往自己的脸上搓。 “姑母,我好想你。” 樱离的眼眶有些泛红,这几百年间,她对雪沁又何尝不是牵肠挂肚,她左右上下地打量着雪沁,还让她原地转了一圈给自己瞧瞧,生怕她哪里伤着了或者是形容消减了,直到她确定雪沁安全无虞她才放下心来。 “我听说瑶琦伤你,我整日担心,没事就好。昨天旁皮寄来尺素书,说你和北泽今天会来,我就在宫外等着了,我们进去吧!姑母带你去看看我的小外孙女。” 雪沁满口答应,挽过樱离姑母的手便往凌波宫中行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叫北泽赶紧跟上,北泽实属无语,明是她和姑母走得太慢,自己有意落在后头,她却回头反复催促自己。 但,雪沁好像又和以前一样了,他嘴角轻扬,心中略感欣慰。 第012章 等我有脸且有皮 樱离的女儿名叫碧玉,和雪沁同岁,几千年前因去人间贩卖生绡而得遇洞庭青鱼,后她每次去人间的时候都能遇见青鱼君,久而久之,两人便情愫互生,私定终生。 根据汐宫的规矩,碧玉执意要嫁青鱼,便要自行断尾,说是断尾,其实与死无异,传说,若能熬过八十一天的断尾期,待伤口愈合后,鲛人便能重生为人,但从古至今,那些为爱断尾的鲛人,终究是没见过谁能熬过这八十一天的期限,别说八十一天,十天半个月都没见有哪个鲛人能熬过去,几乎全部的鲛人都血尽而死,少数的鲛人,实是忍受不了断尾之痛,自行了断的也不少,所以从那时起,雪沁就觉得,情并不是一个好东西,尤其是与外界外族产生感情,但碧玉执着,不听其母规劝,固执的行了断尾之邢。 碧玉行断尾之邢的那天,雪沁也在房中,她也不知道碧玉怎么舍得对自己动手,只是出来看时,那满地的鲜血触目惊心,她便吓得逃离了小屋,结果却看见,樱离姑母长跪于商洛巫君宫前,并一跪就是数日。 有一晚,雪沁迷迷糊糊中感觉黑夜中有什么亮光在晃,她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确实有亮光,便好奇挣扎着起身,靠近门透过门缝她看到碧玉横陈在外厅地上,鱼尾尽断,黑血尽凝,早已奄奄一息,但她身后却有着数丈光芒,雪沁顺着亮光的方向看去,一身紫衣的商洛巫君立于厅中,身边跟着九头九尾于一身的黑花巨蛇——水魔兽,它正缓缓地向碧玉靠近,朝碧玉脸上缓缓吐气,它吐完气后瞬间通室的荧光晃得雪沁直睁不开眼,她只好以手遮眼,等到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光影消退殆尽了,而地上的碧玉,也已恢复成了人形。 她心里诧异万分,遭受断尾之邢的碧玉既然没死?恍惚间,她又听见商洛君上对樱离母女说,我已解除你们身上的封印,以后你们皆会以人形现世,不再是鲛人。我会对外宣布你们母女的死讯,但我们鲛人一族避居深海万世,不与外族联姻,作为巫君,我本不该救碧玉,但樱离你既对雪沁有恩,如今便算功过相抵。自此以后,你们与汐宫,再无瓜葛。 语毕,商洛便带着水魔兽,化作一道光消逝了,而樱离母女,则相拥对泣,又怕外界听见,连哭都很小心翼翼。 第二天,她便听见汐宫之中鲛人皆传碧玉熬不过断尾之痛的死讯,而樱离姑母则因为痛失爱女,也选择了轻生。因鲛人一族,全族信仰商洛巫君甚过天地间的一切神灵,巫君既已宣布其母女皆亡,自不会有人去质疑。为了姑母和碧玉,雪沁虽然知晓事实的真相,但她并不会傻到将此事宣扬出去,而且,她也明白,即便她宣扬出去,鲛人一族,信她的只有北泽,至于北泽,他们之间除了后来遇见的司烨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 雪沁十分感激北泽私自带自己来洞庭,她原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樱离姑母了,却不曾料到北泽一直替她关注着姑母,还通过旁皮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消息传送给姑母。 再见碧玉,她已不似当初的少女模样,而多了一种妇人的气韵,她怀中抱着一个裹得紧紧的新生儿,雪沁就前一看,肉肉的小脸蛋,半眯的眼睛,薄而红润的小嘴唇,正对着她傻笑,她的心一下子就酥了,说: “好可爱啊,她叫什么名字啊?” “她叫小可。” “小可,让姨抱抱好不好?” 碧玉笑着把孩子抱过来给她。原来小孩这么小,她感觉自己不是抱孩子而是捧孩子,小可软软的,她有点害怕,感觉一团肉捧在手上,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小可也在她怀中哭闹不止,她顿时六神无主,又赶紧把小可抱回给碧玉,结果小可一到碧玉的手上便不哭了。 “小可偏心,这么小就知道偏向自己娘亲了。” 她目光所到之处,北泽摇着头在笑,姑母也在笑,她真想找个洞给自己钻进去。 “孩子小时候都黏娘亲的,何况你又从来没抱过孩子,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所以也就不会哄了。” 雪沁听姑母这么一说,觉得挺有道理。 “也是哦,不过等我以后有孩子了自然就有经验啦!” 话说出去,自己才感觉说错话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既然说这样的话,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北泽偏在这个时候不停地瞄自己的脸,她转过去他的脸就跟过来,再转过去他又跟过来,她又羞又恼,北泽只是伸手覆盖上自己的手,然后说: “你想要孩子?那你给我生一个可好?” 她重重地踩了他一脚,然后站起身来便快步往宫外走。此时樱离姑母和碧玉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觉得又甜又尴尬,北泽倒是一如往昔,他不慌不忙,站起身来,双手作揖。 “姑母,以雪沁的性格,她估计是羞到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我先去追她了,改天再跟她过来看你,告辞。” 樱离姑母点了点头,说了声好,你去吧!北泽便快速地追了出去,刚到凌波宫门口,却看见雪沁似有意在等自己,他不自觉地放慢脚步,走近她身边,雪沁见他越靠越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北泽,你变了,你变得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北泽只是在一旁傻笑,他越笑雪沁便越是生气,她忍不住握拳捶他,却被他死死拽着双拳十分珍惜地放入怀中,并把她整个人拉入怀抱,暖暖地抱着她。 “我怎么没脸没皮了,你说你以后有孩子了就有经验了,那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要个孩子吗?既然如此,何不考虑考虑我,况且,汐宫除了我之外,难不成还有更好的鲛人值得你考虑?” “我,我.....” 雪沁再次被他恼到了,但北泽看她又羞又恼的样子只觉得好甜,抱在怀里更舍不得松开,雪沁又狠狠剁了他一脚,使劲推开说: “我真要生孩子,也不会给你生,你这整天没脸没皮的,再说了,汐宫没有,不代表外面就没有。” 北泽听她说完,瞬间觉得心伤,他只是真情流露,在她眼里看来却是没脸没皮,甚至还萌发了在外面找的想法,她若不喜欢自己这样,那他以后少说就是了。 “那就等我有脸有皮,我可不希望你受那断尾之邢。走吧,我带你去人间散散心。” 第013章 于人间重遇度辰 夜市上,来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人群中,一对璧人相伴而行。男子一身水蓝色的锦袍,墨发高高束起,形容清冷如仙,令人惊艳。女子上着雪色春衫,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回眸一笑,世间再无颜色可言。 雪沁看见行人都盯着自己看,甚至个别人嘴角还流了口水,脱帽的男子头上的发少得可怜,光秃秃的就像秋冬季节被风刮跑树叶的树干,顿足的男子好似又有些跛足,行路艰难仍不忘对她傻笑。难道?世间的男性都长这样?那,也太丑了吧?她赶紧将视线移开,却刚好对上北泽的眼,北泽关切地问: “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盯着我看,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在哪里?” 雪沁心想到处都是啊,北泽你看不出来吗?她眼皮抬都不曾抬一下,便随手乱指。 “你说那些女人吗?哦,你放心,她们看的是我,不是你。” 啊?什么?她顺着北泽的手指看过去,确实不少行走在路上的女子对着他娇羞掩着嘴笑,她再看之前脱帽和顿足的男子,只看见脱帽的男子被一个怒气冲冲的女人提着耳朵走了,顿足的此刻正坐在茶摊上悠悠地喝茶,这,转变未免也太快了,她即便想说刚刚确实有人在盯着自己看,现在也没了证据了,她瞬间便蔫了。 北泽此时却显得无比开心,还朝看他的女子挥手打招呼,那收到回应的女子便一副欲生欲死的模样,雪沁被气到,她万万没想到人间的女子如此不矜持,她和人间的女子不相熟,不好说什么,但旁边的北泽自己却是管得着的,她又狠狠踩了北泽一脚,北泽那全方位无死角的脸瞬间便一副龇牙咧嘴的惨状。 “雪沁,你,你,你能不能换种折磨我的方式,我脚都快被你踩废了!” “你什么你?你再不安分,别说脚,我连你手也一并剁了。” 北泽料想雪沁应是吃醋了,脚上虽痛,可心里却涌上一丝丝的甜,要不是来人间,他都不知道雪沁竟也会对自己上心,他心情愉悦,便做了一个深呼吸,结果却闻到一股甜香,他心想雪沁从未吃过人间的小吃,便对雪沁说: “我去给你买点小吃,你乖乖呆在这不要乱动,我很快就回来,等我。” “好。” 北泽转身便去给雪沁买小吃去了,街上到处是茶坊、酒肆、面店、果子、下饭鱼肉鲞腊等铺,他给她挑了些旋炒栗子,又发现临铺的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貌似看着也很不错,便也一并给她买了些,等他拎着买的糕点和果子回到原点找雪沁的时候,发现雪沁消失不见了,他瞬间便六神无主了,问旁边的店家有没有见到,店家忙着做生意,根本无心顾暇,她究竟往哪走了,北泽只好一路寻去。 雪沁在原地等北泽,她以前以为人间的人都长得十分好看,不然为什么那么多的鲛人前赴后继的为着这些人类甘愿受断尾之邢,可当她到人间第一次看到的男人都是那脱帽没头发,顿足却跛足,容貌也甚是丑陋之人时,她心里便凉凉了。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如果人间的人类长得比鲛人还丑,鲛人不可能会爱上人类的才对,毕竟鲛人一族看中皮囊的十有八九啊,她想想刚刚看北泽的女子,好像有那么一两个也长得还行,她再看,旁边的摊点,坐在摊前吃面的男子,虽说衣服旧了些,但是脸看起来也干干净净的,并不十分丑陋。 她的目光又往别的地方看去,在一个专门卖扇子的摊前,她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白裳的男子,正拿着一把扇子在把玩,她虽看不清他的脸,但感觉他的身形和司烨的好像,她忙追过去看,结果她刚走几步那男子便交了钱把扇子拿走了,她慌忙跟上去,无奈街上来往人太多,她跟着跟着便跟丢了。 她落寞万分,转身风过一阵清寒,倒是把她吹醒了几分,她心想司烨怎么可能在人间,他现在,应是在西丘。她再看周围的景物,一片冷清,已全然没了闹市的繁华,看来自己已经跑出了闹市,心想北泽找不到自己肯定会担心,但她又不认识路,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一个偏巷。 偏巷寂静无人,黑森森的,偶尔有几只拍翅而过的乌鸦,发出惊人的惨叫声,两侧的房屋,窗牖尽毁,蛛网在月光的照拂下透出渗人的丝丝银光,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不禁感到害怕。 她迈着腿往前移,结果一阵狂风过来,自己瞬间被风卷起,浓沙迷眼,瞬间她感觉自己被怪物抱住,等风沙过后,她一睁眼,却看到抱她的怪物满嘴獠牙,浑身鳞甲,正对着她憨笑。 “小娘子,你长得这么美,送给河伯他肯定会喜欢的。” 怪物满心满脑想的都是跟河伯领赏,它正要加速飞行,却不期身后有剑气逼近,它吓得赶紧把手中的美人一扔,回头时已被承影剑击中,它甚至连来者何人都尚未看清便刹那间便灰飞烟灭。 雪沁被怪物扔下,她心想如此高空摔下去肯定必死无疑了,但转念又想想,死了也总比掳了去好,便十分看得开的把眼睛闭上了。 度辰见穿山甲把女子抛下,他赶紧飞过去接住,在看清女子的脸时,他怔住了。 “是你?” 雪沁感觉声音好听又耳熟,睁开眼一看,既然是司烨的朋友殿下,她瞬间便抱住他的脖子, “殿下你来得太及时了。” 因人间的上神是司烨,所以人间的所有地盘皆是司烨的管辖范围,他听说最近河伯的手下穿山甲总是在夜晚强掳民家少女,投至河中送给河伯,便将此事禀报给了天帝。河伯后羿因曾射杀九乌,得封上神,但他虽于天地有功,射杀的却是前天帝的儿子,且其封神后趾高气扬,不把众神放眼里,遂得罪了众神。而天地间又不能缺了太阳,司烨为天地苍生,不记私仇,勤勤勉勉,每日照拂天地万物,对比河伯,简直就是仁德备至,故深得众神称誉,甚至众神曾因司烨而几次三番地给后羿难堪。天帝头疼,遂找了个借口把后羿贬为河伯,主管人间水务。河伯不满天帝的安排,遂领旨上任后,便开始胡作非为,先是霸占了洛神宓妃,后又命手下穿山甲于人间遍寻美女送至宫中任其寻欢,且其又私自与魔界往来,暗中勾结,天帝触怒,命度辰料理此事。度辰计划等夜晚穿山甲出来后先将其击杀,给河伯一个警告,却没想到穿山甲掳来的女子竟是雪沁,这让他又惊又喜,惊的是,他若晚来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喜的是,他日思夜想,重访西丘都不复再遇的雪沁竟会在此遇见,他望向她,低问: “你还记得我?” 第014章 北泽送出水苍玉 北泽看西南上方有剑光,便迅速移位换影过去,抵达之时,看见一个一身玄衣的男子正抱着雪沁,他的裂云笛瞬间便飞将过去,还未靠近男子,男子似有所觉,他回头之时承影剑便幻出无数道剑影,团团把裂云笛围住。 “来者何人?” 度辰冷冷地逼问,北泽却压根不想跟他废话,直道: “把你手中的女子放下!” 雪沁闻言,回头一看却是北泽,便忙扯着度辰殿下的衣袖说: “殿下,他是北泽,我们汐族的少君。” “你们认识?” 雪沁认真地点了点头,度辰方把承影剑收回,北泽见他还尚未把雪沁放下,脸不禁绿了,正要发怒,却看见度辰抱着雪沁飞到自己跟前,继而再缓缓将雪沁放下,度辰说: “初次见面,度辰唐突了,还望少君见谅。” 明是自己先出的手,他却主动先认了错,北泽竟不好再发作,雪沁见状,忙作介绍。 “北泽,殿下是司烨的朋友。我刚刚遇到怪物了,是他救了我。” “殿下?” 北泽有点迷糊,雪沁想做解释,可是她也只知道他叫殿下而已,其它的一概不知,瞬间气氛显得好尴尬。北泽摘下身上携带的水苍玉,交至雪沁的手里,直言: “你把水苍玉带在身边,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可不希望出现第三次。” 而且让北泽很不爽的一点是居然两次都不是自己救的,而是外人救的,而且这两次救她的人,都长得气宇轩昂,气度不凡。雪沁接过水苍玉,瞬间又把它塞回北泽的手里。 “水苍玉是你的护命符,我可不要。” 水苍玉?这个少君手里怎么会有水苍玉?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度辰心中满是疑问,又听见北泽说: “你若是乖乖听话跟在我身边,我不用给也可以,但我刚跟你说让你在原地等我,你为什么走了?” “我,我……” 她想回答他是因为自己误以为看见了司烨才走开的,但当下她却说不出口,也不敢说,只能硬生生地鳖在心里。 “我的巫力足够自保,倒是你,一条命都丢了两回了,你把水苍玉带在身边,一是为了防身,二是你有危险我可以随时感应到。” 度辰看二人僵持不下,便从中劝道: “仙子,你便收下吧。别辜负了少君一副美意。” 北泽在旁边听见度辰从中帮忙规劝,心中一阵感动,莫名对度辰多了几分好感,雪沁见左右拗不过,便只好收下了,只是她感觉这辈子欠北泽的是很难再还得清了。 “对了,上次走得过于匆忙,还未来得及答谢仙子。” “我说过了,那都是小事,何况你今天还救了我。” “仙子上次送度辰染料,度辰回去复命,父帝十分喜悦,言及要当面答谢仙子,度辰领命,于是度辰便再次赴西丘想寻仙子,结果仙子已经离开了,本以为就此错过,却不曾料想得以在此遇见,实属幸事,不知仙子可否随我去一趟天宫?” 雪沁还未来得及表态,结果北泽第一个不同意。 “我们汐族,向来不与外界往来,何况送染料只是小事一桩,不足殿下挂齿。况且,今日殿下救下雪沁,已是莫大的恩情了,北泽在此谢过。日后殿下要是有用得到北泽的地方,还请吩咐。只是今天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北泽拉过雪沁的手,正准备离开,却被度辰拦住。 “少君何不问下仙子的意见再做定夺?” 北泽只觉好笑,因为他觉得问了也白问,雪沁肯定会跟他回去的,但有外人在,他便只好装模作样的问了句: “雪沁,你意下如何?” “好啊!我随殿下去天宫。” 北泽万万没想到她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他也不理会在旁开心直笑的度辰,直拉过雪沁,低声问: “你去天宫做什么?你别再胡闹了。” “我没去过嘛,就去看两眼就回来,好不好?” 实际上是她觉得去天宫也许能撞见司烨,不然她也不想去。 “若是我父君知道了,他肯定得重重罚你。” “你就跟商洛君上说,我留在樱离姑母那了,不就好了,何况你又送了我水苍玉,我不会有什么事的,就看两眼,我保证,看完我就回来,你放心。” “我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 北泽还是隐隐约约感到不妥,可是又知道雪沁的性子执拗,只好无奈地说: “那你明天就回来。” “我尽力。” “就要明天回来,明天我到岸上等你。” “那好吧。” 得了应承后,北泽才放心地让他跟随度辰离去。 度辰看他们商量已定,便近前说: “请少君放心,我会照顾好仙子的,就此别过。” 北泽看他缓缓作揖,便也回了一个礼。 度辰和雪沁的光影很快便消逝在天尽头,北泽还呆在地上愣愣的,总感觉自己的心随着那一道消逝的光影扑腾一下全空了,若是己意,他是万万不会让她去天宫的,哪怕只是呆上一时片刻,但若是雪沁的意,他从不忍心逆了或拂了她的意,即便真不合己意。 雪沁为自己再次在天上飞而感到开心,虽然这一次不是司烨带着自己,但她好喜欢飞翔的感觉,不禁感慨道: “我要是只小鸟就好了。” “为什么会想做小鸟?” “因为飞翔的感觉真好。” 度辰心想,是仙人甚至是稍微得道的凡人皆能驭术飞行,如此看来,雪沁果真不是天族中人,那么雪沁会是什么人?如果不是天族中人司烨为何会出手救她,还带她回西丘?还有那北泽少君为何会有水苍玉?水苍玉他曾在古书中见过,水苍玉和断玉钩皆为水神共工的法器,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被降为罪神,流放于穷极之地,后共工畏罪自尽。传言水苍玉和断玉钩亦随着共工的陨灭而消逝,可北泽少君为何会有水苍玉?而且,他还信手便给了雪沁仙子?他还在出神,雪沁又问道: “殿下,你可曾见过司烨?” 第015章 雪沁首次到天宫 雪沁问完度辰后方觉得后悔,她自己得蠢到什么程度才会问度辰最近有没有见过司烨这样的问题,这不摆明着告诉别人自己在想司烨吗?想到此,她脸颊又迅速绯红了一大片。 度辰先是怔了怔,然后不慌不忙地说: “见倒是常见,毕竟日神每日中午都会在天宫值班。仙子可是有事找日神?” “哦,倒是没什么事,只是顺口一提罢了。” 雪沁心想,既然司烨每天中午都会在天宫中值班,那么她来天宫,也许明天中午就能见到他呢,想到此,她就莫名地兴奋,度辰也只是以为她喜欢飞翔,所以才会一路那么开心。 也不知飞了多久,雪沁隐隐地看到星河之上那渐渐显露出来的巍峨殿阙,那大门碧沉沉的,像是用琉璃和宝玉造就,两边摆着数十员手执兵器的元帅,表情肃穆。不知名也不知谢的百花怒放在云层之上,雪沁看了,只觉得好喜欢,她以前在汐宫很少见鲜花,都是北泽从外地采摘带回给她的,去了西丘之后第一次看见百花,才知道鲜花如此之美,但眼下的花,却又要比西丘的还要好看几分,她盯着鲜花看着出神。 度辰拉着她的手,刚到南天门,守门的将领便通通弯腰以手抚膺行礼,齐声道: “参见殿下。” 度辰直摇手免礼,众神的声音倒是把雪沁吓了一跳,度辰拉过她的手,问:怎么了? 她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她的眼神看了一会那些魁梧的神兵,转瞬便又回去注释着刚才的那些鲜花。 “你在看什么?” 度辰问,雪沁指了指: “那些花儿,好漂亮。” “你喜欢吗?喜欢我让仙婢送些到你住处。” 雪沁莞尔一笑,继而摇头, “它们开在这里就挺好。” 她可不希望度辰成为第二个北泽,动不动就给她送东西。度辰牵过她的手,从众神兵当中走过,众神当即让出一条道来,当他们看见一黑一白宛如眷侣的二仙走过之后,从不八卦的他们忍不住聚集在一起讨论。 “那仙子是谁啊?怎么这么漂亮?” “度辰殿下从未对哪个仙子青睐半分,今晚却携着她回来,莫非.....”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第二天,天宫便传开了,说昨晚度辰殿下带回来了一个绝艳的美人,他们双双携手路过,度辰殿下还想送美人鲜花,美人却娇憨一笑,婉拒了,后来他们又双双携手回了澄鉴宫,那美人,昨晚也宿在了澄鉴宫。 第二天一早,雪沁迷迷糊糊中感觉房外有什么声音,便起床出去开门,结果一开门发现外面立着四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仙女,全是粉色仙裙打扮,她们一个手上捧着脸盆盛着水,一个捧着衣服一类的,还有两个捧着些盒子什么的,她也没看明白那是什么,众仙子看见雪沁开门,便齐齐行礼拜过雪沁,其中一个领头的仙子道: “见过仙子,我们是奉殿下之命前来给仙子梳洗更衣的。” 额,天宫中有这么多规矩么?早上起来还需要仙子来伺候?雪沁尴尬的脸上呈出了一个尴尬的笑,继而又略带尴尬地说: “你们去伺候殿下吧,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四个仙子不约而同地掩嘴笑了,仙子们想的是还没过门就先想着殿下了,雪沁却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只是又听见领头的仙子说: “殿下从不用我们伺候,何况他此时已经在花园里等仙子了。” 啊,已经在等她了?雪沁听言,忙招呼她们进来,她可不希望别人等她。众仙子见她招手,便一个个跟着进去了,感觉眼下的雪沁虽不懂天庭礼数,倒也十分可爱,她们中的一个仙子问: “敢问仙子如何称呼?” “哦,我叫雪沁。” “雪沁,这个名字好特别。” 雪沁想说当然特别了,但是也因为这个名字她一直受族人歧视,雪沁雪沁,一头彻头彻尾的银鳞鲛人,雪才不是说她肌肤胜雪呢,只是说明她的外观或说她的银鳞如雪而已,但这是天宫,她什么都不能解释,为了瞒住自己鲛人的身份,在度辰问起之时,她也只能说自己来自汐宫,她是汐族之人,至于汐宫汐族,即便他们去查,也查无可证,除了司烨和云扶,她没有瞒也并不想瞒。 雪沁看她们往自己脸上又描又画的,感觉好不适应,只问: “我可以把脸上的这些颜色洗掉吗?” 给她画眉的仙子也乐得自在,说: “可以啊,我也觉得这些胭脂俗粉画上去反而掩盖了你本来的天生丽质,不画反而显得更好些。” 然后又不停地感叹: “雪沁仙子,我要是有你这样一张脸就好了。” 雪沁只是笑笑。梳洗罢,她跟着领头的仙子先去花园见度辰,一路上凤凰翱翔,锦鳞微动,池中之水清澈到若无波澜她还以为是空气,凡间相继辞去的花在天宫中却常年花开不败,甚至一夜一时都不曾闭合过,只是静静地开着,她看到百花丛中有一石亭,亭中书着“倚虹亭”,再放眼望去,远处烟波之上,隐隐约约可见一道卧桥,琉璃光转,形似彩虹。 亭中公子一身玄衣,墨发银冠,那双动人心魄的双眸正低低地看着棋盘,墨眉如剑,红唇如樱,一袭玄衣与青丝迎风而舞,衔着棋子的手指纤长,他听到来人的脚步声,便把头抬了起来,一看是雪沁,他莞尔一笑,说: “雪沁仙子,请坐。” 雪沁听言便落座下,度辰把手中的棋子放下,而后挥了挥衣袖棋盘便隐匿退去,又挥一挥衣袖,桌上倒是多出来许多精致的糕点和新鲜的水果。 “哇,好神奇。” 雪沁用手去摸了摸水果,发现这变出来的水果既然跟真的一样,她也不顾忌度辰的眼光,拿了一个桃子便咬了一口,很甜很好吃。 “殿下,这变出来的果子好好吃。” 度辰听见又只是轻轻一笑,雪沁在他眼里看来真是一个特别的精灵,他柔声地说: “你觉得好吃就好,这个酿春糕也不错,你可以尝尝。” 雪沁接过度辰给的糕点,往嘴一送,只觉得很香很甜,原来天上的东西这么好吃,她一下吃了好多,度辰全程温柔地笑着。旁边的仙子见了,艳羡的嫉妒的不一而足,她们一开始以为传言是假的,直到早上度辰殿下命她们端水伺候雪沁洗漱更衣看见雪沁后,才知道传言非虚,而现在,看度辰眼里的宠溺,这些暗恋度辰的群仙们,不免芳心碎了一地。 第016章 跟着度辰叫父帝 用过早点后,雪沁又接过仙婢奉过来的茶,她看见那茶的颜色很像之前司烨喂自己喝的汤药,再看一下度辰,他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提着茶盖正在浮着嫩绿的茶梗,往杯子里吹了几口凉气后,便幽幽地喝起茶来,雪沁心想,原来神仙都这么变态,这么苦的汤药,度辰既然可以喝得如此心旷神怡,她又低头瞥了一下自己的茶杯,那颜色象征着的苦意令她不禁眉头深皱,度辰见状,问: “怎么了?” “额,殿下,这个可以不喝吗?” 度辰把茶杯给了旁边的仙婢,并未回答只是问她: “雪沁仙子不爱喝茶?” “不爱倒算不上,就是不怎么喜欢,上次日神给我喂的也是这个,好苦。” 度辰一下反应不过来雪沁在说什么,日神给她喂茶?好苦?度辰心想茶是有点微苦,但不至于苦到让人皱眉才是,雪沁看度辰不接话,撇了撇嘴,端过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咦,好香,而且,好像还蛮好喝的。 度辰正在出神,抬了下眼皮却瞥见她端起茶杯就喝,刚刚那皱起的眉头倒也渐渐舒展开了,她说: “是不是天上的东西都比较好,我上次在西丘,喝过这个,只觉得好苦,不过度辰殿下这杯,倒是蛮好喝的,很香。” 她把茶杯捧在手心上,淡淡地笑,一身粉衣,面若桃花。度辰的眼神不禁漾出了几分柔情,说: “司烨的茶,度辰也喝过,品种虽异,但也属宫中难觅的佳品,但是茶的种类很多,不知道雪沁仙子在西丘喝的具体是哪种。今天仙子喝的是嫩玉雪芽,若是喜欢,度辰宫中还有一些,可送仙子。” 雪沁在汐宫中从未喝过茶,所以她听司烨说要给自己送一些嫩玉雪芽的时候,她以为是像茶一样的液体,她觉得那样抱着回去挺沉的,便连忙婉拒了。 度辰回头看了看日影,心想天帝也该散朝了,便直起身来,说: “时候也不早了,雪沁仙子,走吧,我带你去见父帝。” 雪沁点头。站起来跟在度辰身后,绕过花园,走出澄鉴宫,又经过了兜率宫、弥罗宫、琼花宫等宫,复穿过了几重宫门和几座殿阙,但仍旧没抵达度辰说的目的地。 她和度辰在玉带桥上行着,来往的众仙皆行礼让道,她刚走过去,就听到背后的窃窃私语,说什么 “果然长得很漂亮,难怪把度辰殿下迷得神魂颠倒” “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路神仙”云云...... 她顿足,想听仔细些,却被度辰叫道: “雪沁仙子,跟上。” “哦,来了。” 她快步迎上,近前,抓住了度辰的衣袂,随后绕到他跟前说: “殿下,你可以直接叫我雪沁吗?因为我毕竟不是仙子啊?叫仙子,总感觉怪怪的。” 确实怪,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是神仙,司烨叫她小妖,而度辰却叫她仙子,她提起两个半握的拳头,轻轻地敲打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度辰看在眼里,觉得这个小迷糊可爱极了。 “好啊,那我就直接叫你雪沁,那你也别叫我殿下,就叫我度辰。” “额,我还以为你就叫殿下。” 度辰没忍住笑,那看来她是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度辰拉过她的手,径往凌虚殿行去。 凌虚殿外,值守的神兵看二仙行来,参礼后便把门打开了,厚重的门后,远远地看见一中年男子轻捻着胡须端坐,手中拿着奏折,度辰拉雪沁往里走,行至约莫三尺的距离,度辰拱了拱手拜道: “见过父帝。” 天帝挥了挥袖,手中的奏折瞬间消逝,他抬起头,双目炯炯有神,说: “度辰你来了。这位是?” 天帝上下打量着雪沁,六界既有如此美丽的女子,他却怎么从来不知道。 “启禀父帝,这位是上次给织女送染料的雪沁。” 度辰拉了一下雪沁的手,雪沁心想是不是也让我参拜?然后她弯腰拜道: “雪沁见过父帝。” 度辰听见她说拜见父帝,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天帝一早听到宫中传言昨晚度辰携了一绝艳的女子回天宫,那女子还宿在了他的澄鉴宫,今日又见两人牵手而来,料想传言非虚。 只是天宫规矩森然,度辰又是十几万年的单身汉,从未见度辰对哪个仙子上过心,这个名叫雪沁的女子既然叫自己父帝,虽然节奏快得出乎他意料,但他还是藏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是天帝,儿度辰又作为自己的接班人,多少于礼制不合,他琢磨了会,说: “雪沁仙子不用多礼,上次小女的事多谢仙子相助。仙子如此仁义,不知可否再帮小女一事?” “父帝请讲。” 度辰的脸时红时白,原来雪沁不仅不知道自己是谁,就连眼下的天帝也不知道是谁,她该不会以为殿下事像名字一样的称号,父帝也只是一个像名字一样的称号吧?可看她的神情,她好像还真是这么认为的,可他眼下也不好纠正,再看父帝的神色,似乎也无半分怒气,度辰正在犹豫要不要替雪沁纠正,又听见天帝说: “是这样的,小女昨夜和其母神说,她已有孕在身,不想太过操劳,希望能找个仙子替她织云,我曾听度辰说,仙子不但会造染料,也会织七彩祥云,这是真的吗?” 雪沁认真地点了点头,天帝微微捻了捻须,笑得很暖,他缓缓地说: “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雪沁仙子代小女织云,不知仙子意下如何?” 度辰充满期许地望了她几回,但雪沁只是挠了挠头,然后说: “这个,我得回去和我的族人商量一下,商量好了我再答复你。” 天帝也不勉强她,只是说好。度辰从未见过父帝对谁这么纵容过,其实他又何尝能明白,天帝既是过来人,见他如此上心地对一个女人,心想必然是动了真感情,所以才找了一个借口想把雪沁留在天宫中,但天帝心想,雪沁尚未婚嫁就宿在澄鉴宫,对她名声肯定不好,刚好织女有孕,就让她替了织女的仙职,一来入住织女的遣云宫,和度辰的澄鉴宫挨着,朝夕相对;二来又为雪沁谋了个一官半职,对她的仙途发展也是极好的。至于其它事情,就等水到渠成了,只是年轻人又怎能理解老人的煞费苦心? 度辰本还想参奏一些其它事情,但眼下雪沁在这凌虚殿的表现让他很是忧心,他以宫中还有事情要处理为由,匆匆地辞了天帝,天帝也不多加阻拦,便由他携着雪沁走了。 出了凌虚殿,雪沁还在问: “度辰,刚刚那个父帝,他是什么人啊?” 第017章 始知度辰为帝子 度辰只道雪沁只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天上的天帝按理说应该是听过的,可她的表现无疑她是一概不知的,度辰只能无奈地问: “你们汐族都不知道天宫众神吗?” “我们汐族向来不与外界接触,除了偶尔去人间外,其它族群我们都不是很了解。对了,之前瑶琦好像说过前天帝帝俊与羲和月神生了十个儿子,司烨是最小的一个。” “还有呢?” “还有就是生了十二个女儿十二月,帝俊风流,喜欢拈花惹草.....” “除了前天帝和前天后,还有没有提过其它的天神?” 度辰静静地看着她,她想了一会,许久才“哦”地叫了一声,回答道: “瑶琦还说现在的天帝是紫薇大帝昊天,天后是司海之神昭碧,还有他们有个独子,叫度辰上神。” 绕了这么一大圈,终于绕到点子上了,度辰长舒了口气,他也没继续问她,只是含着笑,雪沁看他笑得莫名其妙,又想了想,忙问: “你也叫度辰?那你是上神吗?” 因为她实在搞不清他们神仙的称号和名字一类的关系,度辰看着她那满是疑问和惊讶的脸,一字一顿地回道: “我是度辰,群仙都称呼我为度辰殿下或度辰上神,殿下和上神都只是个称号,而度辰,是我真正的名字。” “哦,原来你就度辰上神。那,刚刚房间里的那位是?” “殿中的那位,就是你说的紫薇大帝也就是现在的天帝昊天,他是我的父亲。” “啊?我还以为他叫父帝!原来,他是你的父亲啊?” 她既然跟着度辰叫天帝为父帝,额,她此时羞得无地自容,回头又不是,往前走又不是,又不敢抬头看度辰,重点是,她两腿发软了,正觉尴尬,却一阵凉风袭来,她抬头看,一个从未见过的美人正缓缓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那美人,一头乌黑如墨的秀发挽成一个扇形高髻,头上、耳边、颈项、手上皆穿戴讲究,身上穿着金色烟罗纱用五色金丝线绣着朝阳拜月飞腾的五彩凤凰,下束金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手挽金色绣罗纱,妆容更是精致无比,她的美,美得端庄,美得大气,有一种雍容华贵之姿。 雪沁还在发愣,度辰却迎了上去,拱了拱手作揖道: “见过母神。” 天后娘娘只是温和地笑着,眼里流露出的爱意和天下的母亲无二。 “免礼。” 天后感觉度辰后面跟着什么人,侧头一看,却是个女子,虽是一身素粉,也无半点粉黛,但却有一种自然天成的气度,美得超然脱俗,让人看起来十分养眼。 “这位是?” “这位是雪沁,织女之前的染料就是她送的。” “哦,原来是她。” “度辰昨日在凡间遇见雪沁,她当时被河伯的手下劫掳,度辰及时赶到,方才将雪沁救下,心想父帝曾想见雪沁,便问了雪沁的意见,昨夜才将她上的天宫。” “看来,这个雪沁仙子和你还挺有缘的。” 天后浅浅一笑,雪沁只是静静地站着,她也不好意思插话,又觉得不说话太尴尬,当下说不是,不说又不是,度辰看她不十分自在的模样,拉了一下她的衣袂,她才抬手揖了一揖,做足礼数,缓缓道: “雪沁见过天后娘娘。” 天后看她弯腰,低头顺眉的模样,倒是也十分喜欢。 其实,她在来凌虚殿的路上也听到天宫中的仙子在窃窃私语,几个仙子说得正是兴奋沉迷之际,丝毫不知道天后娘娘就在她们的身后,天后听她们说: “你们知道吗?昨夜啊,度辰殿下带回来一个如花似玉的仙子,那仙子昨夜还宿在了澄鉴宫。” “竟有这样的事?” “真的吗?” 几个仙子在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天后清咳了几声,仙子们回头看发现是天后娘娘时,吓得直扑通跪倒在地。天后没发作也没作处理,竟径直地走了,只留下原地的仙子在那惊魂未定。 天后觉得这样的传言无疑不利于度辰和雪沁,但当下传言也已经传开了,悠悠众口,从何堵起,同为女人,她也只能好心地劝雪沁: “仙子不必拘礼,我听说昨晚仙子宿在了澄鉴宫,说句仙子不爱听的,你尚未婚嫁,这传扬出去对你的名声终究有损,我膝下就度辰一子,他整日在外头,我在宫中也属寂寞,仙子若是愿意,不如随我去了紫霄宫,和我作个伴,可好?” 雪沁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天帝让她织云,天后让她留宿在天后的宫中,一桩一桩的,真是奇了,天庭都这么好客的吗?但想了想昨日与北泽的约定,她面露难色,说: “多谢天后娘娘美意,只是我昨日答应了族人,今日要回族中,所以今夜就不宿在天宫了,还望天后娘娘见谅。” 度辰又接着说: “母神,雪沁初来天宫,对天庭礼仪并不十分了解,度辰宫中亦还有其它事,度辰想先携雪沁回去料理,改日再去紫霄宫拜访母神。” “也好,那你们先去吧,我也还有事要找你父帝。” 度辰和雪沁双双告辞,昭碧看二人离去,心想:“度辰这孩子,像是怕我吃了她一样”,她微笑地摇了摇头,这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度辰和雪沁再天宫行着,天宫中的美景四时变幻,甚至一日当中都无穷变,当下,天宫中碧色的池水浮起朵朵睡莲,睡莲的花盏连绵,倒像是洁白的云絮暗绣了一层莲花纹,度辰因雪沁在旁,便觉此时一切皆动人可爱,但雪沁却无心赏花,她心里牵挂着的都是那个摇着扇子或“啪嗒”一声收起扇子,永远冰着一张脸的司烨日神,她也不知道他好在哪,只是很难忘掉。 度辰看见雪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 “雪沁,你是想说什么或问什么吗?” “我只是还不想回澄鉴宫,还想四处走走,因为我晚上就要回去了,我挺喜欢天宫的,所以想多看几眼。” 其实她内心深处想的是想见一下司烨,却又不好直接问司烨在哪当值,既然度辰说中午他会在天宫,那到处逛逛也许就能撞见。 “你要是喜欢,便应了父帝,到天上来替了织女的仙职,只是,又怕你太辛苦,因为织云这项工作其实和司烨司日的工作差不多,也是一天都要在天上来回走动的。” 哇,原来织女的工作这么好?雪沁欢喜得直摇头: “不辛苦,不辛苦,我喜欢。” 她的反应倒是完全出乎度辰的意料,难道,她想留在天宫陪自己,度辰心下窃喜,顿了顿,继而柔声地问: “你真喜欢?” “喜欢啊!” 第018章 你让少君伤心了 她为什么不喜欢?度辰说织云的工作和司日的工作差不多,那岂不是说她可以陪着司烨值班了?这么好的事情她又怎会不喜欢?她心下狂喜,回头便直接扯住了度辰的衣袂,说: “我们现在就去西海吧,我要跟北泽说我要到天宫来织云,让他再帮我在君上面前圆个谎。” 度辰未曾料想她会这么着急上来和自己作伴,他愣了几秒,继而眨了几下眼睛,不自然的神色一下子舒展开来,微微笑着说: “哦,这个不急,我们可以晚上再去西海。” “怎么会不急呢?现在就走。” “你确定?” “确定。” 那好吧,度辰颔首答应,两人行至南天门的时候,雪沁看到云海深处,似有司烨的影子,她再认真看,似乎又没了,度辰见她没跟上,便停下来等她。 等她走到度辰跟前,一只火红如烈焰般的凤凰匍匐在地,翅膀张开,并朝雪沁叫了几声。 “这是?” “火凤凰,它在跟你打招呼,以后你就是她的主人了。” 度辰没忘她昨晚所说的话,她喜欢飞翔,但她又不是仙,所以便把自己的坐骑送给了她,他深谙这只凤凰的习性,若真有什么危险,它也会冒死护住雪沁,就像护住他一般,他轻轻抚着火凤凰的凤头,火凤凰貌似很享受这种爱抚。 雪沁也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凤凰背上的鳞毛,这手感,滑滑的,感觉真好,她又忍不住想起之前在西丘摸小乌的场景,一下笑得眼角弯弯,眼神无比温柔。 度辰看她的模样,心想她应该是十分喜欢这只凤凰,便也十分开心。 “雪沁,你坐上去试试看。” 雪沁点了点头,轻提着裙角,跨坐了上去,刚刚坐定凤凰便振翅飞了起来,从未乘坐过凤凰的她多少觉得有些摇晃,深感不适应,正不知所措,火凤凰翅膀一震,她感觉自己都要摔了,却不期有一双手从身后紧紧地将自己环住,她回头一看,度辰那英俊帅气的脸,眼角似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突然觉得心乱如麻,坐在这凤凰背上她不仅没有感到愉悦,反而感觉如坐针毯。 “雪沁,你要学会自己驾驭凤凰,我会在旁边看着你的。” 说完,度辰便松开紧环的手,飞升起来,雪沁抬头想看看他,但只看到了度辰模糊的影子尚未看清凤凰便左右摇摆不定,完全失控,她又不禁感到害怕,生怕自己摔了下去,这么高的高空,摔下去,肯定惨烈。 她都不敢往下看,凤凰一震,她整个上半身直直地往前一摔,紧紧贴伏在凤凰的背上,她发现这个姿势好像还挺稳的,便也不顾形象地趴在了凤凰背上,双手亦死死地搂着凤凰,她感觉这样还挺舒服的。 度辰在上空看着,只能叹气无奈,但转念一想,雪沁这姿势,虽不甚雅观,但也总比驾驭不了强吧。 从九重天下来耗费了大半天,到了西海,已近黄昏,雪沁心想早知道听度辰的话就好,晚上再回来,先把饭吃饱了再说,也不至于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的。 她用手指打了个骨哨,轻轻一吹,召唤来了小旁皮,小花鱼看见她回来了,高兴地在沙地上跳来跳去,扬得沙粒纷纷起了又落。 “雪沁姐姐,少君昨天就食不下咽了,还好你今天回来了,不然他可能会活活给饿死。走吧,我们回宫吧!” 小旁皮等着她和自己一起回宫,可雪沁却一直呆在原地,丝毫没有动,良久,才蹲下身,对小旁皮说: “旁皮,你可以帮我把少君叫来吗?我有事找他。” 小旁皮虽然心下疑惑,但仍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样子呆呆萌萌的,继而转身便游走了,雪沁在沙滩上缓缓地踱着步,她背着手,来来回回地走了三四趟,北泽才破水而出。 她看到破浪而出的北泽,脸上一抹如花地笑容静静地绽放。 “雪沁你回来了。” 北泽第一眼看见的是雪沁,继而才发现她身后跟着的度辰,他见是度辰,心想应是送雪沁回来的,昨天自己心里七上八下,还怕度辰会对雪沁图谋不轨,今日见他亲自送雪沁回来,倒觉得自己冤枉了人家,便也一改日常冷漠,主动拱了拱手作揖。 “见过殿下,谢谢殿下送雪沁归来。” 度辰只是拱手还礼,却不言语。 雪沁绕到北泽跟前,侧脸去瞧他,不停地眨着眼睛笑,以北泽对她的了解,她摆出这样的神情,准没好事,果然,还没开口,雪沁便说: “北泽,你再帮我个忙呗!” “要帮什么忙,回汐宫再说。” “我就是不想回汐宫嘛,所以才让旁皮叫你上来的。你帮我个忙,在君上面前替我圆个谎,就说我在樱离姑母那长住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到天上去织云彩。” “天上云彩自有织女去织,即便织女不在,也会有其它神仙去织造,唯独不缺你,你又何苦劳心劳力?” 天上不缺你,人间不缺你,六界也不缺你,但是汐宫缺你,北泽心里如是说。 雪沁仍是不想放弃,她坚持要到天宫织云,便说: “我今天见过天帝,他说织女有孕,让我替了织女的仙职,到天宫中织云,我上次在西丘,听见司烨和度辰聊天,说织女有一天没有织云,然后人间便闹了饥荒,引发战乱,我不希望再有这样的惨剧发生,我虽然巫力低微,但你也知道,世间万物只要带丝的,我都能织就,别说是云了。” 北泽很生气,他侧过脸去,深吸了一口气想平复一下心情,可还是忍不住要生气。 “天宫中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向来不与外族接触,难道你忘了汐宫的规矩了?再说,六界苍生与我何干?我没那么大的责任,我的责任,只是护你周全。你明白吗?” 雪沁无解地看着他,北泽心里觉得好累,她好像不论自己怎么劝说都没有用,因为下一句她就说: “我不管,我就要到天上织云。” 他生气,一个箭步走到她跟前,拽过她的手,却被她挣脱甩开,北泽真的生气了,可是还是尽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他不想也不忍对雪沁发脾气。 “雪沁,你别闹了,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不跟!” 两个字干净利落,斩钉截铁。 北泽凝视着她,那往日柔如桃花的脸此刻却有着磐石般的坚决,他没再拉她的手,只是将头低下,眼前一黑万物黯然,他鼻孔间透出的微弱气息沉重到让他感觉已承受不起,额上的发丝还粘带着海水的湿,水珠滴在脸上,像是新鲜的泪,他此刻显得尤其疲惫,海风吹过,他的衣袂飘飞,水珠乱坠。 呆立在一旁的小旁皮见北泽一副悲痛无言的样子,心里不禁隐隐地跟着痛,她跳到雪沁的脚背上,不停地踩来踩去还重重地碾了碾,只是由于它的体积过小,就连蓄意报复也不过只是平常的挠痒痒而已。她双眼噙满了泪水,对着雪沁哭诉: “你让少君伤心了,旁皮以后不要你了。” 北泽听不见旁皮和雪沁说了什么,只是临走前他看了度辰一眼,那一身玄衣的如玉公子,气质与世无双,她想去天宫,会否是因为他? 第019章 得知鲛人族秘密 雪沁看着北泽和旁皮消失于海中,自己停在岸上万分委屈,以前的北泽不是这样的啊,她也不知道今天的北泽是又犯了什么抽,作为一个男人,动不动就生气,这点气量,唉!而且,她也没说以后就不回汐宫了,他怎么就生气了呢? 雪沁回头看了一眼从头至尾皆一言不发的度辰,风拂过他的青丝,柔柔地拍打在脸上,但他却面无表情,似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许久,才开口道: “北泽少君,似乎很在意你。” “对啊,他很在意我,我自小无父无母,就他和姑母对我最好,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这么生气。” “若换作我,我可能也会生气的。” “为什么?” “你自己想想,走吧,回天宫吧!” 语毕,盘旋于天空中的凤凰又飞了下来,雪沁待它贴近身边才坐了上去,和从天上下来一样,她仍是紧紧地贴着,死死地搂着凤凰,只是往上飞的感觉和往下飞多少有些不一样,往下飞她只感觉心里空空的,觉得害怕,可是往上飞就不同了,满满的安全感。 也不知道北泽生自己的气会生多久,虽然自己让他帮忙圆谎,可是以前自己闯祸让他帮忙圆谎也不是没有过,难道他是生气自己离开了汐宫?应该是,不然也不会在自己说了到天上织云后他就变得生气了,看来只能过段日子再回汐宫和他解释了。 她回头看,度辰紧紧地跟在凤凰身后飞行,原来驭术飞行,是这么帅气的一件事,她多么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说飞就飞。 北泽回到汐宫后,整个人就像丢了魂魄一样,显得蔫蔫的,坐在厅内,只是单手提拳拄着脑袋,眼睛斜斜地看向门外,不多时,门外出现了一袭紫衣,商洛巫君走了进来。 北泽也没站立,只是坐着,商洛觉得他今天有些异样,就问: “你今天是怎么了?还有,雪沁有没有消息?” “我今天见到她了,她说久不与樱离姑母相伴,想在那多留一段时间。” 商洛巫君来回踱步,许久才说了句: “也好。” “雪沁既留在洞庭湖,你要提醒她月圆之夜万事小心,别在外族面前显现了原形。” 北泽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了声“好”。 商洛巫君手上变出一副万年寒晶融合淬炼而成的连柄双钩,他走近北泽,然后拉起他半垂的手盘开后把断玉钩交至他的手中,说: “你的巫力一直在第七境域迟迟未升,正好雪沁这段时间不在汐宫,你也该静心修炼才是。你去闭关吧!我给你的断玉钩是先辈留下的,它有助于你巫力的提升,也是十分精良的法器。若你巫力能提及到第八境域,就能召唤水魔兽,亦能解除族人身上的封印,你若能提升至第九境域,则能随心所欲运用水系法咒,六界诸水任你调动。至于第十境域,目前还是个未知谜,父君我,至今都尚未入境。” 说完,商洛巫君重重地叹了口气。 “父君你刚说什么第八境域,能解除族人身上的封印?” 商洛巫君望了他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族人身上有封印?”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商洛巫君不停地叹气,仿佛有着一重又一重的心事,他在想要不要告诉北泽,又在想到底又该告诉他些什么,他看得出来北泽对雪沁的感情,所以,他内心在纠结要不要把当年的事情全盘托出,最终,他决定了,只告诉他自己作为水神后世的部分真相,至于雪沁的,只字不提。 他挥了一下长袖,一阵狂风直接把门卷上,商洛意味深长地看着北泽说: “其实我们鲛人一族,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鲛人,而是被封印的人,或者说是被封印的人神。” “什么?” “我们的祖辈,是水神共工,他是北方祖巫,当年,祖神因与火神不睦,遂两人决战于苍梧之巅,最终,祖神兵败而怒触不周山,以致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日月星辰皆西移;地不满东南,江河泥沙皆逐东南下。 当时天崩地裂,狼奔豕突,世间生命流离失所,甚至因此而丧命,故祖神被将为罪神,本该遭戮,得女娲娘娘求情,而被流放于穷极之地,后祖神自愧于女娲娘娘,自戕,元神尽毁,女娲娘娘炼石补天,耗费大半生修为,又于羽化前散尽功力将我们水神一系悉数封印于海底汐宫。” 商洛巫君越讲越沉痛,似是不愿意回忆,北泽也是第一次听说祖辈的故事,他原以为自己是鲛人,还以为这是一个特别的种群,原来,这个特别的种群,祖先既是北方祖巫水神共工。 “我原以为,我们鲛人一族是因躲避战乱而被神仙封印于海底,我一直以为,那封印就是那结界。” “那结界是女娲娘娘设下的,真正的封印......” 商洛巫君意识到下一句话就要提及雪沁,故而不敢再说,而北泽以为,那封印既不是结界,那就是族人身上的鱼尾巴了,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女娲要把族人变成这样一个半人半鱼的模样,他想再问,只是商洛巫君看起来甚是疲惫,他拍了拍北泽的肩膀,说了句: “你好好闭关修炼吧!” 北泽没有言语,商洛叹了口气,准备离开,走至门槛处,却停了下来,背对着北泽说: “上次瑶琦伤害雪沁,我已经警告过她了,她以后也不会再恣意妄为了。父君也看得出你对雪沁的感情,如果以后你们成亲了,父君也算了了桩心事。但是,在成亲之前,我希望你好好闭关修炼,不要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毕竟,父君也已经老了,父君之位,以后势必要你来继承。作为水系一族的君上,我希望你不要耽湎于儿女情长,而荒废了君业。父君言尽于此,希望你不要让父君失望。” 第020章 倚树却把梅花嗅 雪沁和度辰到达天境之时已是深夜,南天门的守将看见二仙款款而来,又个别神将还以为出现了幻觉,碍于天庭戒律森严,神将不敢直接拿手揉眼睛,便只好不停地眨着眼睛,结果发现还真是度辰和那绝艳的女子。 他们齐齐作揖拜过二仙,这场景恍如昨夜,等二仙一过,这些神将也管不了那么多清规戒律,全附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又来了。” “是啊,这仙子真是有办法。” “看来殿下这次是难过美人关了。” 云云...... 第二天,整个天宫都在传度辰和雪沁的秘辛,这桩密辛对于他们这些神仙来说,真是太刺激了,一个是单身了十几万年却从不垂涎于美色的黄金单身汉,一个是不知哪路神仙的神秘女子,一个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一个清水芙蓉,自然天成,这样的组合,怎能不引得这群单了几万年、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年的男神仙、女神仙浮想联翩? 扫地的仙娥说雪沁是住蓬莱仙岛的青帝的私生女,因青帝和天帝的关系极好,所以度辰才能得见雪沁,两人暗通款曲;炼丹的仙童说雪沁是人间某个不知名的小山里的小花精,因为遇到了度辰下凡,被度辰相中,所以才带上了天庭......说得有板有眼。 这些话,终究是让司日的司烨听见了。司烨心想,度辰这小子,竟有这样的风流事?自上次来西丘寻雪沁不见,这小子就像消失了一样,再听见他的消息,竟然是这等秘辛? 司烨拎着把扇子便施施然地跑去了澄鉴宫,正看见度辰坐在倚虹亭内自己下棋,他“啪嗒”一声把扇子收回,撩了一下裳摆,踱进了亭内。 度辰微微抬眼,见是司烨,便微笑,说: “我这正愁没人陪我下棋,结果日神就来了。请坐。” 司烨亦只是淡淡地一笑, “哦?其实,我是来找你喝茶的。” “茶水是有,就是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九重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殿下的茶,司烨的酒。” 说完两人皆会心一笑,继而谈笑风生,喝茶下棋,好不痛快。 度辰举着白子拄着脑袋,正在犹豫不决,司烨与他小心求证,道: “我听说殿下连续两夜皆带了个绝艳美人回天庭,那美人还宿在了澄鉴宫,可有这等韵事?” 指间一枚白子落下,度辰抬头望向他,问: “哦?日神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你自己四下走走便知。” 度辰心下也清楚七八分,他倒不在意外界怎样传扬,只是不知道雪沁会作何反应,正怔怔地出神,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会脚步声又没了。 雪沁刚起床梳洗完毕,心想和昨日一样,来倚虹亭找度辰,因为实在是饿,想到昨日的酿春糕她就馋得要流口水,便小跑过去,结果在离倚虹亭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就看见了坐在亭中的司烨,她万万没想到司烨会来此,她心悸得厉害,一下慌了神,便赶紧收住脚躲到了梅树底下,又因为梅树太瘦,只好伸手拉了一只横枝挡住自己的脸。 结果梅花太香,惹得她喷嚏连连,她不停地揉着鼻子,度辰看见,眼底浮过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里满满的爱怜。 司烨听见声响,也没太注意,但瞥见度辰那眼底的笑意,便也回头看了一下,结果发现那站立在那梅花树下一袭粉衣的女子,那张脸,像极了雪沁小妖,他又仔细看了看,那张脸,不是雪沁小妖又会是谁?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他不是已经送她回了西海了吗?她又怎会,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而且,那传言中宿在澄鉴宫的美人,难道是她? 雪沁知道自己暴露了行踪,便也不再躲,但也不敢再小跑活胡蹦乱跳,安安分分地行至亭中,落座,继而一言不发,气氛显得极其的尴尬,三人各怀心事。 良久,雪沁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度辰挥了挥衣袖,棋盘隐匿,继而呈现出她昨日最喜欢的酿春糕,还有几个仙桃果子。 她手刚拿了块酿春糕,就听见司烨说: “殿下对雪沁真是尽心,连三千年才结一次果的蟠桃都当做寻常水果给她吃。” 三千年?雪沁瞪大了眼睛,继而猛咽了一下口水,继而很果断地把手中酿春糕放下,拿起蟠桃就咬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暗暗称赞: “感觉确实很好吃呢。” 司烨朝她翻了个白眼,度辰却只是浅浅一笑,道: “我前夜去人间捕杀河伯的手下穿山甲,当时雪沁被掳,我将其救下,之前父帝因染料一事一直想面见雪沁,我征得她同意,遂携了她上天宫。父帝又说,织女有孕,请雪沁代为织云,故雪沁从明日起,将会替代织女,纺霞织云。” “据我所知,雪沁非我族类,她除了会织云外,其余仙术一概不知,如若令她列入仙班,司掌仙职,恐怕难免服众。” 雪沁暗暗捏了把汗,司烨所说确实在理,但度辰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他手里捏了只蟠桃,低着眉转着把玩,继而放下,答道: “雪沁是否非我族类,现下言之过早,毕竟,七彩祥云不是一般的神仙能织就,她若无神族血统,又怎能织出云锦,至于其它仙术,她若是有神族血统,练就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度辰所说,其实一直都在维护自己,雪沁心里明白,只是,她确实没有神族血统,她的母亲,是鲛人一族的圣女,是名副其实的鲛人,而父亲虽不得而知,但鲛人一族向来不与外联姻,只有碧玉是个例外,所以,她心里默认自己的父亲也是一尾鲛人,毕竟,如果父亲是外族之人,母亲不可能不受断尾之邢,而一旦受了断尾之刑,也就没雪沁什么事了。 她看向度辰,眼神复杂,她心里既感激,又觉得有愧,她不知道度辰为何如此信任她,可是,身世这种事,她也无法左右,而且她也从未为鲛人这一身份后悔过。 第021章 我到底低估了你 三人正各怀心事,皆不发一辞。此时一个小仙官行来,见了三人便拱手作揖,禀道: “度辰殿下,天帝请您前去灵虚殿议事。” 度辰微微颔首,看了雪沁一眼,和司烨拱手拜别,随后便化成一团光影消逝。 原来,他们神仙,都会移位换影,昨天度辰带自己去见天帝,没有直接移位换影过去,眼下看来,似乎是在照顾自己感受了。毕竟,自己是个连隐身术都不会的人,更别说移位换影了。她心下一阵惆怅,长长地叹了口气,再抬头,却看见司烨正在盯着自己。那一汪秋水、灿若晨星的双眸,一旦瞥见,她总是会忍不住陷进去。 “你来天庭,究竟有何目的?” 他的言语冰冷,她能有什么目的,她只是单纯地想见见他,或者不单纯地想天天见到他,仅此而已。司烨见她不言语,继而言道: “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但是天庭不适合你。” “你怎么知道不适合我?” 度辰摇开了扇,说: “我刚刚和度辰说的话,你都没听见吗?你非我族类,本不该出现于此,你以为织女就是简简单单的织云而已吗?”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轮不着你来管。” 她生气地甩了一下袖子,顿时衣袂飘飞,微风袭来,倒显得轻盈无比。 司烨没再言语,雪沁心里一阵委屈,自己明明上天庭来明明就是为了见他,可他貌似并不情愿见到自己,她多少有些心灰意冷,再抬眼望他,他根本就没有看自己,她觉得自己留在这里简直就是个笑话,便抬腿想走,结果刚迈步,就被他的玉心冰骨扇挡住去路。 她望向那玉骨扇背后的主人,可他头低低的,侧着半张脸,发丝遮挡住前额甚至眼眸, 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冷冷地说: “我到底是低估了你,我本以为你虽是妖,可是单纯善良,可我没想到,你和其余女子,并没有本质的不同。” 语毕,扇收回,随后便化作一道光消逝于她的眼前。 他到走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只留下她怔怔地呆立在倚虹亭边。 度辰到达凌虚殿内,天帝正在翻阅《仙籍录》,见他进来,便扫了度辰一眼,说: “我听说,昨晚你又把雪沁带回天宫了?” “是的。” “雪沁应许了织女的差事?” 度辰颔首称是。天帝微微捻须,然后把手中的《仙籍录》一挥,《仙籍录》便稳稳地飞至度辰掌中。 “我刚翻阅了《仙籍录》,可却找不到雪沁的名字,为父问你,雪沁到底是不是我族同类?” 度辰早料到有天父帝会如此问自己,便拱手答道: “求父帝明察,雪沁是否为我族同类,目前还言之过早。” “哦?” “实不相瞒,儿臣上次去西丘,见到雪沁,心想她既能跟日神往来,又会织云彩,所以儿臣料想她必然是个仙子。当时急于回来复命,并未曾细细打听雪沁的身世。后于人间再遇,得知雪沁生于西海,长于西海,自幼无父无母,得族人照顾养大,并未曾到过天宫。儿臣正在秘密调查,请父帝再给儿臣一点时间。” 天帝听后,心下疑惑,她若是神族中人,为何《仙籍录》未见录?若非神族一脉,又怎能织出云彩?他背着手来回踱步,良久,才回道: “雪沁既是生于西海,长于西海,你大可跟你母神打听打听。” “儿臣正有此意。” “对了,河伯的事,你最近要盯紧些。” 度辰闻言,便拱了拱手,说: “儿臣领旨。父帝若无其余事,儿臣便先行告辞了。” “去吧!” 度辰回到澄鉴宫,看到雪沁正坐在倚虹亭内捧着脸发呆,他立于她身后,可她竟丝毫不察,他便清咳了几声,雪沁闻见,转过头来,看见是他,一下子就蹦了起来,笑道: “度辰,你回来了。” “嗯,日神呢?” “走了。” 走了?度辰撩起下裳,直接坐到了石凳上,雪沁也跟着落座,雪沁抬眼看度辰,不怒不喜,只是平静地端着茶杯喝茶,她的拇指握回拳中又弹出来,然后又握回去,良久,她才鼓起勇气说: “度辰,有件事,我觉得我应该跟你坦诚。” 度辰把茶杯放下,那剪水的秋瞳正看向她,问: “什么事?” “其实,早上日神说的是真的,我真的不是你们神族同类。” 度辰未曾会料想到她会说,反问: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因为,因为你一直都很信任我,我不想辜负你对我的信任。” 度辰提起茶盖,缓缓地浮着杯中碧绿的茶梗,缓缓道: “出身这种事,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天庭虽有很严格的神仙体系,但是我父帝算得上一个开明的帝君,也不见得就墨守成规,而且,你身上有没有神族血统还不一定。” “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别想那么多,相信我就好。对了,母神说以后你就住在遣云宫了,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度辰起身,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他心里挺开心的,雪沁倒还是有点迷迷糊糊,快行到遣云宫之时,却看见一身火红衣裳的女子,笑容妖冶,她本欲进宫,看见二人行来,便索性等在门外了。 度辰牵着雪沁走到她跟前,正想进去,却被她伸手挡住。 “度辰殿下,带着新人也不把我们这些旧人放眼里了。” “你算哪门子旧人?” “那既是都是新人,为何不让我们两个新人相互认识一下?莫非,你怕我吃了她?” 说完,红衣女子便“哈哈”地大笑起来。雪沁心想,她见到的宫中的女子都对度辰礼让三分,眼下这个仙子却有点不同,正疑惑间,度辰介绍道: “雪沁,这个是月神离朱,是南帝的女儿。” “月神离朱?月神,和日神有什么关系吗?司烨叫日神。” 离朱听见她说司烨,心里一阵激动,然后伸手就抓住她的手腕,问: “你认识司烨?” 第022章 一见如故的离朱 离朱问她是不是认识司烨,她“啊”了一声,手很不自然地撩了撩前额的发,略显尴尬,说: “见是见过几面,但我跟他不是很熟。” 虽在自己的心中司烨再熟悉不过了,可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在极力否认自己和司烨有关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离朱又问: “那你觉得日神这个人怎么样啊?” “额,不怎么样。” 确实不怎么样,天天一张脸,死臭死臭的,还没半点人情味,想想就讨厌,就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记挂着,她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怎么样?雪沁你的眼光也太高了吧?像日神这样风流倜傥,法力无边的上神你既然说不怎么样?我估计天宫中的女仙要是知道,都能每人一口唾沫淹死你,不,谴责死你!” “可他终究是块木头啊!要说长得好,度辰殿下也不差啊,怎么你们眼光都那么差......” 她还想说下去,却忽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发现度辰与他们不足十米的距离,不知度辰有没有听见,她又不自觉双手捂着脸,只感觉微微地发烫。离朱一副完全看穿一切的表情,长吟了一声“哦”,然后笑着说: “我说你怎么对司烨不上心呢,原来是因为度辰啊!哈哈。我这个表兄,与你倒也算得上是般配。” 离朱瞥了一眼站着十米开外的度辰,暗自开心,雪沁却心下疑惑。 “表兄?” “对啊,表兄。你说这个度辰也真是,我这么重要的人他怎么就不提前给你介绍介绍呢?还得我主动说出来。唉!是的,他是我表兄,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他的母神天后娘娘与我母神是姐妹,他又生得比我早,所以他就是我的表兄咯!” 说完,离朱又“嘻嘻”地笑着,雪沁却完全理不出个头绪来,只能摇头道: “你们神仙,关系还真是复杂。” 离朱却不停地摆手说, “其实也不算复杂,我教你个办法,以后跟着度辰叫就好了嘛,我还听姨母说你跟着度辰叫姨丈为父帝呢,以后他叫别的神仙什么你就跟着叫就好了,准没错。不过你叫天帝为父帝,还挺有远见的!佩服!佩服!” 离朱说完还竖起了大拇指,却臊得雪沁一脸的红,她慌忙解释道: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我起初并不知道度辰的父亲是天帝,我错以为天帝的名字就叫父帝,真的!” 雪沁摆出一副“你听我说”的急切表情,离朱却完全一副看得穿的样子,扬手示意雪沁别说: “雪沁你就不用再解释啦!我懂,我都懂。” 一边说一边拍着胸膛说,还不停地点头并眨着眼睛,完了,雪沁心想本无意为之却在她眼里看来是别有居心,想到越描越黑,雪沁赶紧岔开话题,说: “司烨是日神,你是月神,然后度辰是上神,你们这些神仙都是怎么称呼的啊?” 离朱听了,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她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小迷糊呢。她耐心地解释道: “司烨是日神,是因为他是司日之神,他的职责呢,就是司掌凡间一切光明,如果没有他,你猜这个世界会怎样?” “怎样?” “就是一片漆黑啊!笨啊你!” 离朱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前额,点完后心里一阵开心,她忽然觉得这个叫雪沁的女子有点好玩,雪沁“哦”地应了一声,又很不自然地摸了摸头,离朱又继续说: “我是月神,就是司月之神。日神,月神都是仙职。但是上神不是仙职,而是荣誉,所以你叫度辰为上神并没有错,但他的实际仙职是战神,而职责就是维护天庭的长治久安。” “哦,原来是这样。” “其实司烨也是上神啊,而且,除了司烨和度辰外,天地间还有一个上神,那就是河伯后羿,不过这个说来就话长啦!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跟你说,反正我们都在天宫中,有的是机会见面。” 说完,离朱冲雪沁笑了笑,雪沁心里莫名涌上了一股暖意。她多少是有点喜欢离朱的,可能是因为自幼在族中被孤立惯了,碧玉是一个可以完全忽略不计毫无存在感的鲛人,若不是她为了青鱼君受了断尾之邢,鲛人一族兴许都不知道有这么号人存在,而瑶琦,向来对自己就敌意明显,不十分友善。西丘遇见的云扶,虽对自己也极好,可自己心里终究把她当成妹妹来看,倒是离朱,给她一种朋友的感觉。她忽然抓住离朱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说: “请问,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吗?” 离朱一开始被她吓了一跳,可听到她的请求心里一下子挺开心的。她重重地点头,答道: “当然。” 然后两个人互相瞧着彼此笑,这种感觉,倒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度辰看见相谈甚欢的两人,此时正笑得前俯后仰,心下羡慕。 但是看了看日影,便几个箭步走了过去,说: “既然都住在天宫,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我们也该带雪沁去看一下她的住处了。” 度辰领着雪沁往殿中走去,离朱故意在身后留开一段距离,她心里确实喜欢雪沁,心想如果她能和度辰在一块,也是美事一桩,便想给二人多留点空间,玉成好事,然后她心中还不停暗暗地给自己赞叹:“离朱啊,你真是太懂事了,这么好的表妹,度辰要上哪去找?”一边想,一边嘻嘻地笑着,仿佛吃了蜜饯一般的甜。 等绕过长廊,进了内殿,雪沁看殿内的设计,自己倒是蛮喜欢,殿内有一个侧门,侧门拐进去,既然有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花香,这种香气很是熟悉,推门窗一看,窗外竟有成片的绿萼梅,她心里忽然喜欢上这个地方了。离朱绕到她跟前,问: “怎么样?可还喜欢?” “喜欢,尤其窗外的绿萼梅,感觉好美。” 离朱在一旁,努着嘴说: “我辛辛苦苦布置了这么久,结果你却喜欢窗外的那几朵破梅花?” “离朱你的意思是,这个房间是你替我布置的?” “当然,不然我没事跑来遣云宫干嘛?” 第023章 度辰为雪沁守夜 原来,天后娘娘嘱托月神离朱将遣云宫布置一番给雪沁入住,所以离朱才会出现在遣云宫,雪沁得知缘由后一阵感动。 等到夜晚,离朱已经去值班了,度辰也已经回了他的澄鉴宫,偌大的遣云宫只有雪沁的影子和她相随。 雪沁在遣云宫中来来回回地逛,她未曾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会住进如此大的房子,这遣云宫大到足够容纳自己、樱离姑母一家、北泽、司烨、度辰以及离朱,可是眼下只有自己只身一人,如果大家全都住在一起,那该多好。 她逛着逛着,便逛累了,心想反正也没有外人在,索性纵身一跃,直接躺倒在梅林底下,背后的草软软的,月影朦胧,风吹梅影动,绿萼吐蕊,淡淡清香沁入心脾,她感觉舒服极了。 如此良夜,可惜无人与之共赏,她忽然有点想念北泽了,以前北泽有什么好的东西都要送给自己,有什么好的景致都要带着自己去看,可是自己执意要上天庭来,逆了他的意,也不知道他还要生自己的气多久?北泽啊北泽,你到现在还在生我的气吗?气消了没有? 她拿出北泽送给她的水苍玉不停地把玩,水苍玉在月光底下折射出淡淡的碧光,再仔细看,她仿佛看到一个女子正向自己行来,女子的身后似乎还跟着水魔兽,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女子给她一种十分熟悉又温暖的感觉,她想走近那个女子,可是不论怎么努力,自己和那女子之间就是隔着一条跨不过去的冥暗云河。 司烨到达遣云宫时,已月上柳梢,他听说雪沁住进了遣云宫,便想过来看看她,结果刚落地,就看见雪沁躺在梅花树下,花瓣落在她的鬓上,衣上,可她却丝毫不察,他走近她,却发现她似乎在抽泣,脸上还有鲜明的泪痕,像是在做什么噩梦,他刚想唤醒她,却听见有人在唤“雪沁”,他警觉起身,旋即化作一道光匿去了。 度辰走进梅林,拂过梅枝,却发现雪沁正躺在梅花树下,手半握着一块玉佩,脸上全是泪痕,他轻轻地推了她一下,雪沁方醒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伤心,醒来还是忍不住在抽泣。 度辰把她揽入怀中,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问道: “怎么睡这里?做噩梦了?” 雪沁只是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梦中的女子给她一种无法名状的悲伤,度辰轻轻地把她抱起,她手臂紧紧地环绕着他的颈项,这样的姿势多少有些暧昧,若是以前,她肯定会臊得脸红甚至跳起来,可是今天,她除了感觉伤心外,其余一无所觉。 度辰把她抱回房中,轻轻跨过门槛,径直向玉床行去,当他俯身把她放下的时候,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两人又靠得十分紧密,紧密到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呼吸的气息,他强抑自己的心潮暗涌,把她轻轻放下后,拉过云被给她盖上并轻轻捏好被角,继而起来,背过身去,柔声地说道: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雪沁没有回应,度辰回头看她时她已经侧着身向着里侧睡了,他第一次感觉到心疼,眼底尽是疼惜。 他放心不下她,出门后只轻轻地把房门轻掩,然后直接坐在台阶上,夜凉如水,只身伴月,他守着她,一守就是一夜。 翌日,雪沁睡醒,只觉得微微地有点头疼,推窗一看,已万分明朗,心想完了,自己又睡过头了。 她匆忙洗漱完毕,打开却发现离朱站在门外,手里还端着一碟酿春糕,见她出来,便说: “你醒了?我早上碰见度辰,他说你还没睡醒,让我去他那给你带了点酿春糕过来,说你爱吃。” “啊?” 离朱迈着腿直接跨进了殿内,把酿春糕放到桌上,然后问: “你和表兄什么状况啊?我听说他昨夜一宿未回,该不会是宿在你这了吧?” 雪沁朝她翻了个白眼,然后摇着头说: “你整天都想些什么啊?” 雪沁只是迷迷糊糊记得度辰把她抱回了房间而已,但她清楚的记得把她抱回房间后他便走了,可是面对离朱,她真的不敢说度辰把她抱了回来,不然,又不知道这天才少女,能臆想出多少令人叹为观止的奇事来。 度辰一早便去了紫霄宫,天后正在修剪花瓶里的梅枝,见他进来,一脸疲惫的样子,直问: “听仙婢说你昨晚没回澄鉴宫,你去了哪?” “上次父帝命儿臣彻查河伯,儿臣昨夜去了凡间。” “以后这种事情,尽量交给疾风和蹑影去料理吧!” 天后知道他昨晚去了遣云宫,但她没有想到一向诚实的度辰既然也会撒谎,而且撒谎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孩子,也知道藏心事了,她也不挑破,任由他去了,但是如果她知道她的宝贝儿子昨夜并不是躺在遣云宫的床上,而是坐在门外守了一夜,又不知道她会做何感想。 “对了,母后,你可曾听说过西海海底的汐族?” “汐族?” “嗯,雪沁说她是汐族之人,住在汐宫,她们族群都住在西海的海底,不知道母后了不了解这个族群。” 汐族?天后司掌海域多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一个族群,她心下疑惑,便把手中的剪子放下,对度辰说: “司海多年,母神从未听说过也从未发现过有这么一个族群,你随我来。” 绕过屏风,映入眼帘的是悬挂在架上的无形幻镜,天后左手食指和中指两指并拢,随即往无形幻境一指,顿时无形幻境便开始变得有形并且有声有色,能清晰得听见海浪澎湃的声音,镜内出现了东南西北四海的海域,天后指着左边海中的一处宫殿说: “这便是西海,据我所知,西海除了青龙一族外,并没有旁系,雪沁既能织出云锦,断非虾兵蟹将之辈。而神仙脉系,皆会有详实的登记,收录在《仙籍录》中。这幻海镜乃父辈所创,中间修修补补耗费了多少万年,就是为了将所有海中地形和万物皆收入其中,方便后世打理,不可能出错。《仙籍录》没有雪沁的记录,而幻海镜中也没有雪沁所说的汐族,雪沁她,会不会撒了谎?” 度辰直摇了摇头,说: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不会撒谎的。有可能雪沁连自己的身世都不十分清楚,请母神再给儿臣点时间,儿臣会调查清楚此事的。” 度辰拱了拱手,告了辞。天后昭碧心里只是放心不下,知子莫若母,她真怕度辰会陷进去,如此看来,也不知道让雪沁上天庭来司云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只是感觉到不安,总觉得一切都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第024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雪沁见到织女,是在与度辰一起用过午饭之后,当时他们二人正踱着步在倚虹亭上行着,一个一身玄衣,满脸柔情,一个素衣素裳,淡极最艳。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所谓神仙眷侣,大抵不过如此。 织女被河申侯搀着,手扶在圆滚滚的肚子上,看见二人,满脸的艳羡,她等在桥边,待二人款款而至才开口说道: “兄长好福气,竟觅得如此佳侣。” 说完浅浅一笑,媚而不失端庄,雪沁不知天宫众人为何一致认为度辰喜欢自己,度辰可没说他喜欢过自己,从始至终,只有北泽说过喜欢自己,难道神仙体系喜欢不是用嘴说的?正恍惚间,只听见度辰说: “雪沁,这就是织女。” 其实不用他介绍,雪沁都知道她是织女,因为她喊了度辰叫兄长,还肚子那么大,用膝盖都能猜得出来。她微微弯了下腰,主动点头示好。织女看她眉目如画,顾盼生辉,倒真是个自然生香的大美人,许是做了母亲的缘故,她看待万物的神情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她柔声道: “雪沁仙子,初次见面,倒是比织女想象中的还要动人几分。走吧,父帝和众神还在凌霄殿等着我们呢。” 父帝?在等着我们?雪沁心下疑惑,却被度辰携着化成一缕烟飘了起来,等她立定,侧头一看,已经到了凌霄殿外,而织女和河申侯此刻也走了过来,度辰往殿内走,示意她跟上,她便跟着进了大殿内。 殿堂之上正中间坐着那日拜见的天帝,天帝旁边坐着天后,其余众神皆分列跪坐在殿内两旁,她扫了众神一眼,既然没有一个认识的,不过也算正常,自己毕竟初来乍到,但众神可不这么想,他们一个个打量着她,仿佛在品着画或赏着花一般,只觉得赏心悦目,美艳动人。 她又不免觉得尴尬,正不知该看向何处是好,却扫到高阶上白衣胜雪的司烨,他的手指微卷着发尾,随后往身后一摔,发丝轻轻跌落,但他却丝毫没注意到她,她略显尴尬,便低着头躲到度辰身后。 “儿臣见过父帝,母神!” 度辰、织女、河申侯齐齐拜过天帝,天帝手一挥,示意免礼。度辰趁旁人不注意扯了一下雪沁的衣角,雪沁连忙弯腰拜道: “雪沁见过天帝,天后。” 天帝心中虽然觉得不如父帝好听,但觉得雪沁也算识大体,便微笑着挥了挥衣袖说: “雪沁仙子免礼。今日召集众神和雪沁前来,乃是商议雪沁替代织女司云一事,织女有孕在身,实不宜过度操劳,经织女荐举,拟请雪沁代为司云,不知众仙家意下如何?” 底下一片喧哗声,司烨眼皮抬了抬,看到雪沁躲在度辰身后,再看度辰一脸紧张的模样,倒有几分不像他,度辰既会为了他,而自乱心曲?他端起玉爵,喝了一口酒,只觉得平常温醇的酒今日倒像是多了几分烈度,太白金星从座位上起身,缓缓下拜道: “天帝,雪沁既替织女司云之职,还请雪沁仙子自证具备足够的司云资质。” “准奏。” 天帝也只是听度辰说雪沁能织云,可未曾见过,他也没有万分的把握雪沁能织出云锦来,但他相信度辰。 司云的资质?雪沁心下疑惑,虽不是很明白,但是天帝都允了,看来自己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那雪沁,就献丑了。” 司烨放下手中的玉爵,并信手在爵上敲了几下,他似乎很喜欢敲击盛酒的器皿,对比丝竹,尤胜几分。他望向雪沁,她衣袂飘飞,扬起的纤手宛如春日之柔荑,云丝缠绕于她的指尖,丝丝分明,他见过形状的云,可却从未发现云有丝,但此刻她的手中,那宛若蚕丝般缕缕分明的云丝已被她团成了霜白色的云,晶莹剔透,透着些许寒意,蓬软松绵,再无半点丝缕的痕迹。 她信手一挥,霜白色的云瞬间多出了许多颜色来,也多出了好些云簇,她又将抛将出去的各色云朵收回,置于掌中,顿时七色聚,祥云成,她轻轻往上一托,七彩祥云便飞升至她的上空,笼罩着她,而她,置身于刚织就的云海,宛如一朵生长于云波之上的白莲,她的白衣和云朵相互印衬,倾国倾城的容貌又折煞世间多少名花。 她浅浅地笑着,度辰亦浅浅的笑着,底下众神又开始议论纷纷,暗中传递密音。 “厉害啊,连织云都能织得那么好看,难怪殿下会被她迷得七荤八素。” “这个雪沁真是不简单。” “感觉她和殿下站在一起还挺养眼的啊!” 云云...... 天帝心中大悦,但表面仍是克制,倒不如天后心中欢喜脸上也表现出欢喜。 “众仙家可还有异议?” 顿时宫殿内雅雀无声。雪沁心里一阵紧张,她也不知道具体需要怎样才算符合司云的资质,她只是将自己所能驭用的巫力都使了出来,她此刻表现就像一个卖力表演的小孩在等待着长辈的肯定般,模样乖巧,神情紧张。 坐在司烨之前的南帝伊耆此时打破了沉寂,他声洪音朗,说: “伊耆以为,雪沁仙子具备足够的司云资质,可替织女司掌仙职。” 底下又有一小众的神仙,一个接一个地拜道: “臣附议。” “臣附议。” ...... 雪沁悬着的心最终放了下来,她露出舒心的笑,抬头瞥了一眼度辰,他那唇语分明在说:“干得漂亮!”她心下一阵窃喜,却又怕别人听见或看见,把所有的喜悦深藏于心,表面极力表现出风轻云淡,却不料这一幕都端坐于上方的天帝尽收眼底。 天帝宣布: “从今日起,雪沁替织女司掌仙职,封司云仙子。” 众神纷纷道贺,太白金星觉得雪沁来路不明,直接让她位列仙班似乎不妥,他正想起身参奏,却被南帝拉住,南帝端着玉爵劝道: “太白,来来来,喝酒。” 南帝硬是生生把他拽住,太白用力挣脱想往外走,却被南帝一手扯住重重摔在了坐席上,南帝还摆出一副手误心里有愧的模样,叫唤道: “哎呀,太白啊,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嘴里道歉道得情真意挚,内心却在欢呼暗喜,太白明知南帝有意为之,却有火也无处发,他头刚往上冒就被南帝按回去,南帝一副甜到齁的笑容,手执玉爵不停地给他灌酒。 另一边,度辰示意雪沁拜谢天帝,眼下尽是欢天喜地,只有司烨一人,听不见喧嚣,只感到寂寥。 第025章 同样物送不同人 西丘一如即往的静谧,甚至有些寂冷,天上一钩弯月,树上一壶清酒,酒边一个醉汉,梨枝半倚。 在黑暗完全笼罩的夜,月亮的皎洁之光铺天盖地地倾斜下来,月神乘着云马急奔而来,红衣如血,墨发挥舞,她的手指间闪耀着一如弯月般洁净的光华,肌肤白嫩如玉,眼睛深邃而细长,体态轻盈,资容艳绝。 但他的眼睛仿若无焦距般,轻易绕过她,低下头对饮着壶中的酒。她轻轻移到他身边,想夺过他的酒壶,却被他紧紧拽住。 “月神不在天庭当值,跑到西丘所为何事?”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有劳惦记,若无其余事,请回吧!” 司烨下了逐客令,月神“哦”了一声,却心有不甘,一步一回头,却看见他又低头饮了一口酒。 “日神,多饮伤身……” 但司烨却完全没听见一般,直接携着酒消失了,月神望着光秃秃的梨花枝桠怔怔的出神。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天宫,回到天宫之时已月上中天,桂影斑驳,整个天庭都在休憩,只有玉兔蹲在地上,静静地等她。她把毛绒绒的玉兔抱在怀里,一圈一圈地绕着天宫走,司夜几万年,她从未感觉哪一夜有如今夜般难熬,银河璀璨看不到尽头,东方迟迟未见白,她抱着玉兔呆呆地伫立着,伫立着...... 雪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了个大早,推开窗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顿时觉得心旷神怡,遣云宫真是个好地方,她为自己能住进来而感到欢喜。匆匆盥洗完毕,捧着昨晚织就的白裳开开心心的开了门,却发现身著玄衣的度辰坐在阶上,近前一看,浓黑细密的睫毛紧紧贴着下眼睑,呼气如兰,睡着了?度辰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她轻轻地挪了挪脚,坐到他旁边,动作极柔极轻,但晨风吹来,飘起的衣袂还是扬到他身上,他缓缓睁眼,迷糊中看见旁边的女子,他赶紧揉了揉眼睛。 “雪沁?你醒了?” 雪沁点了点头,问度辰: “你怎么坐在这睡着了?” 度辰昨晚去了趟魔界,回来后便到了遣云宫,担心雪沁一如前晚遇到梦魇,便守在门外,却不知不觉睡着了,雪沁见他不言语,便把手中的衣服交给了他,并拍了拍手以示轻松的说: “本来我还想给你送过去的,既然你在这,那就直接给你好了,省得我再跑一趟。” 度辰接过,看了看,问: “这是?” “我给你织的衣服。” 度辰又看了一眼衣服,似雪的白,这是雪沁亲自为他织的衣服?他似乎很开心,连眼角都笑得弯弯。 “额,不行,我还是要跑你宫里一趟的,因为我饿了,我想吃酿春糕。” “好。” “衣服你要试一下,合不合身。” “好。” …… 紧接着,整个天宫都在传着这样一桩秘辛,那便是他们穿了十几万年玄衣的度辰殿下突然换了一身白裳,并且听说这衣裳还是司云仙子亲手织的。 众神仙一听,有的艳羡有的惊叹有的流泪,自己单了别说十几万年了单了几十万年也没见谁给自己送过衣服,更别说亲手织了,而天宫中那些心有所属的女神仙,都在偷偷学着织一种名叫雪绡的丝织品,好送给自己心仪的对象,一时,雪沁的遣云宫门庭若市,她已经不愁吃喝了,众女仙给她带来了各色美食,就是为了求一门手艺,她也乐在其中。其中一个仙子说: “雪沁,明天就是月圆之夜了,明晚你到琼花宫了,我种的诺神花明晚可以采来滤酒,到时候请你喝一盅我们宫的乐神酿,可好?” 在旁的仙子听闻后都纷纷表示雪沁有口福,据说乐神酿喝后会助长神力,多少神仙想喝,但多少神仙连一口都喝不上,琼花宫的仙子倒是大方,请雪沁,一请就是一盅,喝完少说也能增进千年的神力,所以众仙子艳羡不已。 雪沁听到月圆之夜后,便开始有些魂不守舍了,明晚,便是月圆之夜了吗? 送走了群仙后,她整晚难眠。 司烨值班时,看到度辰著一身白衣出了南天门,正心下疑惑,却听到来往的仙娥窃窃私语,才知道那是雪沁所赠。原来,她织的衣服,能送自己,亦能送度辰,而且,还是同样的颜色,可笑的是,她临回汐宫时,还问自己喜不喜欢她,看她最近和度辰的种种,喜不喜欢这句话,应是也问过度辰了吧? 云层之上,火凤凰驼着雪衣素裳的她缓缓而降,她的发丝宛若有生命般,在空中飞舞却又丝丝落回她的肩上,胸前,环绕在她的周身,纤纤擢素手,云朵在她的掌中,精妙无双,扬起的面容,有桃之粉嫩,有莲之脱俗,增之一分太艳,减之一分太淡,那一双深邃而又澄澈的眼,像是可以勾去仰慕者的魂魄。 她似乎看到了司烨,驭使火凤凰往司烨的方向飞来,近前轻轻道了声安,声音温柔好听。 但司烨一如往常的冰霜脸,豪无表情地从她的身旁走过,眼见他就要消失,她急呼: “日神!” 他顿足,极轻的鼻音里混合着满满的不屑, “有事?” “今晚,请你带我回西丘好吗?” 司烨站在原地一言不发,雪沁的心顿时凉了一截,她的指尖在掌中掐出了极深的一道痕,她眼神里的光慢慢黯淡下去,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那光又慢慢集聚。 “如果你今晚肯收留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司烨冷哼了一声,继而蔑笑道: “我认为,向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妖,根本不具备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他以为她虽是妖,但充满灵性也富有人性,所以自她走后,他一直宿在梨花枝桠上,从未回过覆华宫,只为了能保存住她存在过半点气息哪怕是痕迹,但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一个妖,一个求男人收留过夜还给男人允诺的妖。 第026章 跟随司烨回西丘 司烨竟说自己是个水性杨花的妖?他怎能,如此说自己?不知道,她的心里会痛吗?她的眼泪没有迟疑的决堤,可他从始至终都背对着她。 “你不愿帮我就算了,为何还要用言语激怒我?” 为何自己满心喜欢的人,既是这样一个凉薄之人? 清泠泠的泪向下低落,她驭使凤凰驶离。 伫立在云端的司烨,回头看时,乘坐在凤凰背上的背影已渐渐消没于云海。 入夜,她把自己反锁在遣云宫中,女仙过来拜访,看见紧掩的宫门后便都离开了,又听说度辰今夜亦不在天宫中,今夜又是月圆之夜,如此良辰,许是约会去了。 她潜缩于玉床之上,怕听见声音,也怕外界听见自己的声音,她蒙过头,又觉得被内太黑,她便摸索出水苍玉,水苍玉透出幽幽碧光,恍惚中她闻到一丝丝淡香,再接着她便睡着了。 梦中,她见到一个女子,一袭绿罗裙,正在满是鸢尾的山上翻找着什么,她的墨发慵懒地披散着,鲜花织就的花环戴在头上,她的手指有着某种神秘的光洁,点过的鸢尾花苞竟开出了紫色的花,她笑时满山的鸢尾花都跟着微微摇动。 她似乎听见某种声音,回头看时空中降下一团白云,云中走出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她微笑着向他跑过去,却顿时天崩地裂,一条巨蟒蹿了出来…… 她正想看清楚,却感觉梦境塌了,她醒了过来,再看水苍玉已黯淡无光,而房间似乎有人闯了进来,她透过云被的缝隙看见一线之间,一袭白衣的面容清冷如霜。 “是你?” 司烨缓缓转过身来,云被之下的雪沁终于翻开了被,露出上半身来,淡紫色的发似海藻般披散着,墨绿色的瞳孔透着澄澈的光,肌肤比日常还要雪白几分,能清晰明朗地看到皮下的血管。他走近玉床,雪沁下意识地往里躲,他将她身下的云被一掀,一尾银色的鱼尾巴尽露在他的眼前。 雪沁上次从西丘走后,云扶曾对他说过,雪沁只在月圆之夜和受伤之时展露原形,白天她央求他带她回西丘时,他也未曾多想,等回到西丘月上枝头时才想起云扶对他说过的话。 “你是怕度辰发现所以才让我带你回西丘?” 掀开的被子被盖了回去。 “我们的宫规,不能在外族面前显露原形。所以,我确实怕被天庭的人发现我是异类。” “我可以带你回西丘,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雪沁听后心里觉得开心无比,别说一个条件,即使他开出一百个条件她都答应,只要他肯在月圆之夜带她回西丘。 “我的条件就是请你以后离度辰远点。” 他回头看见她眼中的光渐渐消退,眼神空洞,似乎很哀伤,但她并没有过多的迟疑,很快便用一种极轻柔的语调回复了个“好。” “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你和度辰不是同类,度辰贵为殿下,以后是要继承帝位的,他的天后,必然也不是个寻常仙子,更别说,非我族类的你了。” “你说的这些和我与不与度辰往来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很要好的朋友。” 朋友?睁眼说瞎话。 “整个天宫都在传你和他的秘辛,你还亲手织了衣服送给他,你若不是别有居心,为何这般处心积虑?” “我送他衣服,是因为度辰对我很好,我除了织造,其余什么都不会,我织件衣服给他怎么了?” 司烨觉得自己真是没法跟她解释,寻常女子别说送件衣服给未婚男子,即便送个手帕,都算是定情的信物,他也想不明白度辰和天帝天后究竟是怎么回事,度辰不遮不掩,无所畏惧,可是贵为天庭帝君的天帝,却也睁只眼闭只眼,他真是有点看不懂了。 他没再跟她争论,只是把她变成了一块手帕,放进了袖子里,雪沁躲在他的袖子里,隐隐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知道日神身上用的什么香料,倒是蛮好闻的。 要不是袖内空间太窄,让她在他的袖子里呆一辈子她都情愿。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到西丘时已月上中天,司烨把她变回了原形,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她显得无比的开心,把白日里司烨说的什么水性杨花的妖一类的统统抛诸于脑后,司烨说: “你还是住原来的地方吧!” 她点头说好,却迟迟呆立于原地,不见移动。她恢复原形是鲛人,她没有双脚只有鱼尾巴,又不在水中 ,她总不能当着司烨的面一蹦一蹦地蹦回去吧。 “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哦,我觉得今晚的月色挺好,想多看一会,日神你先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值班,今夜谢谢你带我回来。” 司烨也没理会她,化作一道烟便消失了。她看司烨走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她很快又被另一个问题难住,那就是她是要一蹦一蹦地蹦到覆华宫去呢,还是摔倒在地滚到覆华宫去呢? 如果一蹦一蹦地过去,那鱼尾得疼死,如果直接滚过去,门槛她就上不去,无奈,她只好蹦一段路滚一段路。 司烨在梨花枝桠上,看见她连滚带蹦的模样不禁感到好笑,他终是没法置身事外,只是飞到她的跟前,看着她略显尴尬的脸,说: “起来吧,我抱你回去。” 听完,她的脸蹭地一下就红了,他既然说抱自己回去,她动作别扭,可还是很听话的撑起身来,向他的臂弯倚去。 西丘太过静寂,以至于自己那加速跳动的心声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她略微显得尴尬,躺在他的怀里,修长的臂弯紧紧地环着司烨的颈项,司烨心下觉得她环得过紧,以至于自己连呼吸都不是特别顺畅,她的发丝被风刮起,柔柔地拍打在他的脸上,微微的痒,可两人似有默契般,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这夜,只有拂过梨枝的风,只有漆黑夜空璀璨的星云,在响,在具象。 第027章 太阳竟是烨的心 她又睡在熟悉的琉璃床上了,莫名有点小兴奋,琉璃床啊琉璃床,今晚我就交给你啦!她开心地在床上来回滚动,当下岁月如此静好。而他,仍枕在梨花枝桠上,只是没再喝酒,守着覆华宫安然入眠。 他踱着步走向自己的房间,手正准备扣门,刚伸出手却开了,雪沁从里面走了出来,过了一夜,她又重新恢复了人形,那淡紫色的发又重新被墨发所替代,她身上的鱼鳞也已隐退殆尽,一袭白裙飘然逶迤,遮挡住的下身早已不见了鱼尾。她看到他,先是惊讶他既也不约而同地起来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语调轻柔地说: “我刚好想过去找你,我记得你总是在天未亮之时便要到东方去当值,我除了织云,还不会其它仙术,所以,还需要你带我一程。” “走吧!” 他没再把她变成手帕,只是携着她飞了起来,她又忍不住想起司烨送她回西海的那夜,她抱着他,隐隐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这种味道,像是他身上独有的,她在想,即便自己哪天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了,但是只要这种味道还在,她便能在人群中嗅出来,她在心下想,干脆把这种香味定名为“司烨香”好了,只是,她又感觉到自己的脸微微的有些发烫了,最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怎么了,一旦靠近他心里就会跳得很乱,无法控制的乱。 她记起那夜,有璀璨的繁星,有万家的点点灯火,有暗潮涌动的银浪,有窥不到尽头的海,但这一次,却只有一片寂黑的天地,她什么也看不见,除了眼前的司烨。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司烨携着她一直飞到了最东方,他把她放到了云层之巅,云层之下,是一望无际的蓝海,此时海面平静,只有海风隐隐拂响,再无其余有声响或有颜色的生物。 司烨从云层之巅飞起,玉心冰骨扇在他的手中飞出,微微地透出玉色的光,司烨像是在施展什么咒术,逐渐地,他的身体散发出耀眼的光,那光芒太强以至于她适应不了只好以袖挡眼,她极力地将眼睛睁开,眯成一条缝,却看见,一个大火球从司烨的胸前分离出来,那火球逐渐升空,刹那间便把天地照射穿透,天,亮了。 司烨飞回到她的身边,看见她一脸的错愕,欲言又止,问怎么了。 “你,你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太阳?” 司烨心想她应该是看见太阳从自己身上分离出去,才如此问。她的手此刻却伸到他的身上,刚想触摸却被司烨紧紧握住。 “没有人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吗?” 雪沁直直地摇头,男女授受不亲是什么意思?她扬起脸来,一脸疑惑地问: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的身体里能藏住一个太阳。”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继而转身背对着她,沉默,良久才说道: “在外人眼里看来,它是太阳,但事实上,它是我的心脏。” 她又是一脸错愕,心脏?既是心脏为什么能分离出身体?还挂到天空之上当太阳?神仙的脑袋,真真是异于常人,她叹息一声直摇头说: “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会把我的心脏挂在天空上,它既是我身体的一部分,那么我就会好好保护它,不然万一它被鹰叼走了怎么办?” 司烨听后只是笑了笑,像她这样的小妖,又怎会理解何为天下苍生? 他的九个兄长,和他一样,都是将心悬于天地,给众生光明的神,到头来却遭设计以至于九个兄长被射中心脏而身陨神灭,他也曾怨恨过,痛苦过,并且想要报复过,只是,当他看到人间疾苦,六界动荡,波澜横生,他终究没有办法置身事外,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何况兄长的死也与众生无关,所以,他又将心悬于天地,昭示日月,即便险象环生,即便身陨神灭,但他都执着无悔。 “所以你注定成不了佛,只是魔。” 雪沁没再搭话,她既不想成佛,也不想成魔,她觉得她现在的状态就挺好的。 司烨“哗啦”一下抖开了扇子,一个人怡然自得地扇着风,雪沁在旁忍不住插话道: “太阳既是你的心脏,那你会不会觉得把它放在身体里很烫?” 司烨转过身去继续扇扇子。 “还有,你把心脏整个放出来,你为什么会没事,人没了心脏不会死吗?” 司烨摇了摇头,继续扇他的扇子。 “日神,难道你就没遭人恨过?那些恨你的人难道就没有人想把你的心脏毁掉?” ...... “我说你,是不是应该去布朝霞了?” 她撇了撇嘴,“哦”地答应一声,旋即静静地坐在云巅之上织云纺霞,只是眼睛会久不久地偷瞄一下司烨,就说织云这项工作还不错吧?可以跟着日神一起值班,还可以这样正大光明地偷瞄他,想想就觉得开心。 她开心地手挥下一朵又一朵的云花和霞锦,她别出心裁地一改往日云霞的颜色和形状,织出了她所见过的所有美丽景象。 三两成行游园的姑娘,正赏花赏得开心,其中一个穿绿衣的女子抬头仰望天空时,那缤纷绚丽的霞锦,完全将她的目光牢牢吸引住,她用手急拍了拍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指着天空的云彩说: “姐姐,快看,天上的云彩好漂亮。” 姐姐仰望天空时,看见那蓝天之上,白色的云朵有牡丹状,有菡萏状,有白鹿状, 有鲤鱼状,也有仙女状...... 美得令人移不开眼,她心中也暗暗惊奇,毕竟二十多年间,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云。互殴的两人握手言和,争吵的情侣也泣下沾襟相互拥抱…… 司烨看见空中的云渐渐变了形状,再看雪沁,她的手中出现的云如梨花般朵朵飘飞,又如梅树般赫然挺立,她甜甜地笑着,笑得眉眼弯弯,无比的温柔,透过云层看人间,多少人牵衣顿足,只为欣赏这纯美如画的霞云。 司烨眼角似有笑意,眼看他将要动身继续西行,雪沁却一声“司烨”叫住了他,风簌簌地在耳旁吹拂,把她说出口的声音吹送得极柔。 “以后的月圆之夜,可以都带我回西丘吗?” 他没有说话,既没答应也没否定,只是背着手往西行去。 第028章 独入魔界廿四境 天呈暗色,大地流火,地表上的河流冒着热气,流淌着恶心的血液,惊心动魄,使人昏眩,这里寸草不生,处处可见猩红的山岩,黑色的壁石,古铜色的魔兽在此中出没,形态丑陋,时而露出青色的獠牙,空中时不时有黑色的巨鹰掠过,闪着锐金色泽的利爪。 度辰的脚下全是累累白骨,这些白骨看见有生物进来,前仆后继地往他脚下涌来,死死地拽住他的脚踝,令他动弹不得,承影剑气出鞘,幻化出无数的光,竟把整片魔域照亮,这些光泽所到之处,累累白骨悉数灰飞烟灭,度辰从始至终都尚未出手,心想,魔界廿四境,亦不过如此。 他腿刚抬,鼻尖闻到一股浓重的魔气正铺天盖地而来,不好,他回头看时,身后竟慢慢现出一道巨大的魔兽,目露凶光,满嘴獠牙,它举起蹄子往地上一震,大地龟裂,那狂霸的威势让所有的飞禽走兽都为之颤栗…… 度辰的身影微动了动,旋即翻身腾跃于空,手中承影剑随着他体内迸发出的气流,飞速地插向魔兽的心脏,魔兽看似笨重却轻巧地躲过了剑击,但这一剑已完全将它激怒,它的口中开始喷出熊熊焰火,火焰集聚形成一个火球径直地往度辰方向袭来,度辰顿时使出水系法咒,漫天的雪浪腾挪跌宕扑灭了在场的所有魔火,还把魔兽淋得喷嚏连连。 飞旋于空的度辰此时却换过招式,那浩瀚澎湃的剑劲犹如撕裂空间般,直接撕向魔兽,顿时只听见一声惨嚎,承影剑重重地插向魔兽的心脏,魔兽顿时倾身倒地,刹那间便灰飞烟灭,而承影剑,依旧剑身光洁,似乎从来都没启用过。 此地不宜久留,度辰纵身一跃,飞往无月潭,无月潭深不可测,但水波不兴,看似一湖死水,潭周只有怪石耸立,黯淡无光。七星剑,可是沉藏于此?他手掌运出法力低低地探着,想倾耳听回声,看雪饮剑具体的藏身方位,尚未听见回声便听到一阵诡谲的笑声,不多时,有四人飞身将至。 四人中间的女子,一头直垂腰间的淡紫发,简简单单地披散着,并无过多的装饰,她的五官精致立体,没有一丝的瑕疵,她的皮肤略显苍白,红唇鲜艳欲滴,嘴角微微上翘,好似要勾走好色者的灵魂,她邪魅的眼中波光流转,似是要全部看见她美貌的灵魂也要深陷其中,她就是魔界唯一的公主,魔界的明珠——浮笙。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她的声音轻柔好听充满诱惑,眼睛仍是柔情无限但是手中不知何时已使出了离情环,双环已经朝度辰飞去,却被度辰的承影剑击挡应声掉地。她狐媚一笑,身边的侍女已飞出去迎敌,她盘腿坐于空中,双手一放,一把上好的独幽琴已架腿上,低眉信手细细弹,琴声幻化出无数的利刃,纷纷刺向度辰,却被度辰翻身躲过。 她倒也不急,又换了一首曲子,众女听到琴声后变得亢奋异常,如若说一开始这些女魔见度辰皮相好而手下留情的话,现下受琴音的蛊惑,各个都下了死手,前仆后继不要命地往度辰杀去,度辰之前还显得从容,如今却也不敢再轻敌,提着承影剑就迎了出去,打了十来个回合,终于厮杀殆尽,弹琴的美人却仍是心有不甘,操琴越操越急,顿时,琴音幻出千军万马,各个身披铠甲,度辰心下一惊,但很快又恢复冷静,他也不再恋战,手上的承影剑早已没了影子,“铮”地一声魔女手中的琴弦被剑气挑断。她挥一挥衣袖,古琴隐匿不见,她飞至他的跟前,衣袖刚想缠上度辰的颈项,却被承影剑割裂,她娇叱: “你赔我裙子!” 度辰目光却避开了他,她又假意摔倒,想扑向度辰怀中,可是度辰却如霜般冰冷,从始至终,都对她漠视不理,浮笙倒是起了兴致,这个男人,竟然和其它男人不一样,既然打也打不过,诱惑也诱惑不了,她索性懒得动了,懒懒地半躺在空中,风撩起她的下裳,修长的细腿之下竟然未著鞋子,光着的脚丫上演着极致的诱惑,她狐媚一笑,自是风情万种。 她眼睁睁地看着度辰探向无月潭,单手吸起无月潭之水,浊浪排空,一把银剑从潭底飞起,度辰飞过去抓住雪饮剑,其余潭水悉数落回潭底。 “你到廿四境来,就是为了这把雪饮剑?” 度辰未言语。 “这把雪饮剑虽声名在外,但毕竟是把女剑,你大费周章跑到廿四境来寻一把女剑,却是为何?” 他寻这把女剑,是因为雪沁三月后,将会与天宫中的新晋众仙比试仙术,仙术的笔试中,有一项就是比试剑术,雪沁送他衣服,他也想送雪沁一件礼物,而当下最好的礼物就是眼下的这把剑,他眼底透出淡淡笑意,浮笙看在眼底,莫非,他是有了心上人?为了心爱的女子而只身赴险? 第029章 雪饮背后的故事 离朱赶紧跑到度辰的跟前,扒开他的袖子一看,一道丑陋的疤痕触目惊心。 “度辰,你这怎么伤的?” 雪沁之前都没留意,只是看见度辰走过来了,她看到离朱掀开的手臂,不禁眉头微皱,她拉起度辰的手便往殿内跑去,离朱站在原地觉得莫名其妙,问: “诶,你拉着度辰跑什么啊?” 雪沁没回答她,只是到了殿内后,她便把度辰按在了凳子上,又匆匆跑到妆台前捣鼓些什么,离朱跟了进来,看见她正端着一盆清水,拿了瓶药便坐到桌前给度辰清理包扎伤口,离朱斜倚着门,看见度辰一副很是受用的脸,心里忍不住鄙视他,切,什么人啊这是。 “喂,你跑哪去了?为什么弄得那么狼狈,还受伤了?还战神呢,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离朱一脸的不屑,眼神轻蔑。 他右手掌心向下,雪饮剑亮了出来,明晃晃地晃到了离朱的眼,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是为了这把剑而受的伤?” 度辰把剑搁到桌上,对雪沁说: “这是雪饮剑,送给你的。” 哦,原来如此,难怪他会受伤,原来是为美人折腰,寻剑赠美人,啧啧啧,她从未发现这个木头脑袋既然还是个情种。 “送给我的?” 雪沁疑惑。 “是,再过三个月,你就要跟新晋的众仙比试仙术,仙术中,有一项就是比试剑术,所以我才寻了雪饮剑送你。” 雪饮剑?离朱一下飞到了雪沁的跟前,把雪沁吓了一跳,雪沁正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见她瞪大眼睛,深情夸张地说: “雪饮剑耶!” 离朱不停地把玩着雪饮剑,这质地,这品相,这手感,简直不要太好。雪沁不知道这把剑有什么稀奇的,只是看见离朱喜欢就任由她把玩了,离朱看她满不在乎的样子,顿生宝珠蒙尘之感,叹息一声说: “雪沁啊,你是不知道这把剑的来历。这把剑原是魔界女魔君离忧的佩剑,由我们仙界的东君所铸造,东君司掌人间春色,把人间所有的美景皆熔铸其中,只为着在魔界看不到斑斓色彩的离忧能倾心,唉,可惜啊!” “可惜什么?” 雪沁好奇。 “魔界不似我们神界,魔界众魔皆只耽湎享乐,他们无视规则,所以离忧喜欢的是从小倾慕到大的兄长,她并不喜欢东君。她的兄长呢,又是一个极度荒淫,极度残暴的魔头,远古神魔开战魔界战败后,他的兄长便不知所踪,她寻遍了六界,却音讯全杳。” “那这个离忧,也算痴情。” 雪沁不知为何,对这个离忧产生了怜悯之心。离朱一听,甩了甩水袖,说: “唉,这算什么啊,她可从未放弃过找寻她的兄长,终于苍天不负,她在凡间找到了他。” “他们在一起了吗?” 离朱摇了摇头, “没有。再见到他兄长时,他兄长淡紫色的魔发全变白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驼背的老妇人,他们膝下已有儿孙,他兄长完全丧失了法力,尽管她在他的面前拼命摇手,可是他的兄长已经看不见她了。再后来,东君在奈何桥上寻到了她。” “奈何桥?” “你该不会连奈何桥都不知道吧?” 可她确实不知道啊,但也没好意思插嘴。 “东君见到她,苦苦哀求她不要轮回转世,她等了他的兄长一辈子,东君又何尝不是等了她一辈子?她自知辜负了东君对她的爱,可她也觉得活着太痛苦了,她求东君放过她,给她一碗孟婆汤,她想遗忘掉这一切。但是东君执着,执意不让她轮回。结果你猜怎么样?” “怎么样?” “结果她又回到了魔界,入了魔界廿四境,她把东君送她的雪饮剑沉入了无月潭的潭底。人间有语:‘我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她想若无月,便无相应的烦恼。所以,她沉了剑外,便去了魔界的三十六境,往生境。只是那一层魔境,并不能往生,而是有进无出,灰飞烟灭。” 说完离朱重重地叹了口气,情之一字,教人生,教人死,甚至可以教人忘记生死。度辰在旁边听得挺尴尬,他从未想到大大咧咧的离朱既也会有如此细腻的一面,他尴尬地咳了咳,却引来了离朱的注意: “所以你受伤是因为你去了魔界廿四境,对不对?真是不要命了,虽然剑没有封印,可是多少万年了,贪图这把剑都有去无回,虽说你是战神,但也不应该去犯这个险。” 他才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适合雪沁,想送给她,仅此而已。 “对了度辰,你刚刚说我三个月后有仙术比试?” 度辰重重地点了下头,离朱在旁边说: “你还是别去了,我感觉你会输得很惨。” “为什么?你不应该向着我的吗?” 雪沁莫名有点生气,离朱看她脸色不对,赶紧哄道: “是是是,你长得漂亮,多少呢,能迷惑住一些男神仙,可是不见得女神仙会对你手下留情啊,尤其是那个璇玑仙子,她恨不得分分钟砍死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她的情敌啊!” 离朱在想雪沁是真傻还是假傻?都在天宫混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打探一下敌情,万一哪一天度辰真的被哪个狐狸精给勾走了,她哭都没地方哭。 啊?情敌,莫非,那个叫璇玑的仙子她也喜欢司烨? “我可不会让她来砍我。” 离朱缓缓竖起了大拇指,说 “好!有志气!不过你貌似除了会织云以外,其余仙术皆一概不知,就连只凤凰都驾驭不了,天上众神说你是托了度辰的关系才当了司云仙子,光这一点,她可就恨死你了,所以,你保重!保重!” 雪沁只觉得烧脑,她拿起桌上的剑,抖了抖,感觉就是一把普通的剑啊,没什么特殊的,度辰和离朱只醉心于它背后的故事,却一点也不参考这把剑的具体实用价值,真是,交友不慎,难免被坑。 第030章 不愿收雪沁为徒 雪沁心下疑惑,仙术比试?离朱说那名叫璇玑的仙子分分钟能砍死自己?虽说自己不会定定的等着她来砍吧,可是,刀剑无眼,自己稍微不注意真被砍到了,即便不死自己也会露出个鱼尾巴,那苦苦隐瞒的身份岂不是露馅了? 她手不停地撩卷着发尾,不停地唉声叹气,跟在身边的度辰问: “你怎么了?可是为三个月后的比试而感到担忧?” “是。” 不担忧是假的。 度辰却只是柔柔一笑,轻轻“呵”了一声,声音低沉好听,他看向天际的视线拉回了雪沁的身上。 “你不用太过担心,你可以找个修为高的神仙拜为师父,让他教你剑术。” 修为高的神仙?上神的修为够高了吧?何况,万一教学的过程中自己不小心受伤了,鱼尾巴露出来了岂不是又得露陷。她咳了咳,一副经过深思熟虑的样子,缓缓笑道: “那.....我就拜日神为师吧!” 度辰听完又只是一笑,反问: “你为什么不拜我为师呢?” 他可以教她的,但她第一人选既然司烨,虽说自己心里难免失落,但自己作为主考官之一,为了避免别的神仙说自己徇私舞弊,让她拜司烨为师貌似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 她摸着头,有点为难的样子。 “逗你的啦!其实我是这次仙术比试的考官,所以,我并不能成为你名义上的师父,怕到时候你赢了别的神仙说我徇私舞弊,但私底下嘛,我还是可以偷偷教你几招的。” 他忽然把脸凑了过来,假装调皮的脸却俊俏逼人,他挨得太近,雪沁略显尴尬,她回旋身姿把裙子一抖直接坐到了台阶上,重重叹了口气,复捧着脸说: “你放心吧,我肯定赢不了,就我这仙术,如离朱所说,其它仙子分分钟能砍死我。” 她百无聊赖摇着雪白的水袖往自己的脸上扇风,度辰也跟着她坐了下来,风拂过梅枝飒飒作响,天空开始慢慢变成玄色。 “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 不好意思,她自己真的没有半点信心,她没搭话,度辰又说: “走吧,我带你去拜师。” 他把仍是一脸懵的她拉了起来,然后携着她就往西丘飞去,路上,雪沁一直不停地在旁边说话。 “度辰,现在那么晚了,去哪啊?拜师可以明天再拜啊!” “去西丘啊。” 正在司夜的离朱看见度辰携着雪沁往西丘的方向飞去,便也赶紧跟着飞了过去。 “啊?拜师可以明天再拜嘛!” “司烨对你貌似有很深的偏见,我担心不是我带你去,他会不收。” “怎么会?” ..... 两人前脚刚到了西丘,离朱后脚就跟来了,离朱看见两人正准备进门,赶紧叫唤了一声。 “喂,你们等等我啊!” 雪沁听见声音,回头一看却是离朱,度辰看见离朱跟来,顿时摇了摇头,说道: “你这时候不在天庭司夜,跑来西丘做什么?” 离朱吐了吐舌头,然后笑着说: “当然是跟着你们一起来看日神的啦!我自己来他总不见我,所以只好跟着你们来啦!” “女孩子家,这么没脸没皮的。” 离朱撇了撇嘴,度辰既然说她没脸没皮,要不是在西丘,说这番话少不了得讨她一顿打,但当下,为了司烨,算了,小女子不跟小人计较,她赶紧跑到雪沁的身边挽住雪沁的胳膊,说: “走吧!我们看看日神去。” 三人过了结界,跨门而入,一条蜿蜒的小路中间,一袭白衣飘飘,似已伫立良久。 “日神!” 离朱叫出了声,然后丢开了雪沁跑了过去,直直跑到司烨的跟前定定地抬头看他,那眼眸,似有世间万千春色。 雪沁一直以为离朱说喜欢司烨只是平常的喜欢,就像她喜欢北泽一样,只是平常的喜欢,可如今看离朱的表现还有她眼里的情意,她忽然心里百感交集。 “结界被破,我就猜到是你来了,可我没想你竟然带了两个女子过来,看来今晚没法痛快饮酒了。” 司烨假意嗔怒,度辰却只是一笑,不急不慢地说: “酒是可以喝的,只是不是我敬你。” “哦?” 司烨并不知道度辰为何携了雪沁和离朱同来,心下疑惑,度辰走近身侧问道: “想不想收个徒弟?” 司烨手上的玉骨扇一下打开,晃起的风吹得仙发飘飘,他微有笑意,回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散漫惯了,懒理天庭事务,何况收徒这种事了。” 离朱此时才明白了二人来此的目的,原来竟是雪沁要拜司烨为师?她心想,如果雪沁拜入司烨门下,那她以后岂不是可以跟着雪沁来西丘见司烨?时间久了,感情这种事嘛,日久生情嘛,万一哪一天,自己真成了雪沁的师娘呢!哈哈,想想就开心。 离朱赶紧把雪沁推往司烨的面前,说: “日神,其实收个徒弟很不错的啊,可以给你端茶送水,可以给你洒扫庭院,甚至可以给你做饭吃的啊!” 司烨冷冷地回了句: “我不缺人伺候。” 照离朱所说,找个仙婢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收个徒弟,之前自己也有仙婢,只是那些仙婢天庭除了观望他就是窥探他,他不胜其烦,就打发走了,反正他自己也能照顾料理好自己,如若招个徒弟,有着仙婢一样的喜好,还需要自己传授仙术,这得是多么赔本买卖? “你再考虑一下嘛,你不缺人伺候,收个徒弟的话,徒弟也可以陪你说说话不是?雪沁聪明又善解人意,我保证,她做你的弟子,你肯定会满意的。” 度辰和雪沁都感到不可思议,度辰是万万没想到这半路跟过来的离朱今天既然舌灿莲花,如此能说,雪沁则是万万没想到天天骂她笨的离朱今天既然破天荒地夸她聪明、善解人意? “若是别的神仙,倒也好说,但是她,我不收。” 司烨对雪沁的偏见也太大了吧? 第031章 没人能伤得了你 雪沁实在想不通司烨为什么不愿收自己为徒,虽说自己不是他族同类,也没什么慧根,但勤能补拙,自己努力练习,也不至于特别差吧? 度辰一早就料到司烨会不愿意收雪沁为徒,司烨是个特别怕麻烦的主,可是这样单独针对雪沁的话语他听起来多少有些不舒服。 “司烨,你为何单单不愿收她?” 离朱也感到好奇。 “你说她会织云,她就是我族同类?你骗得过众仙,骗不了我。仙术只能教神仙,不能教他族。” 雪沁莫名感到心伤,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神族之人,也见过自己的原形,他大可拆穿自己,为何不拆穿?她正含着怨望着他,他瞥见了她那幽怨和不解的眼神,心中隐隐不忍,只是他并不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毕竟,他不希望她以身涉险。 “你们回去吧!我明日还要值班,不送了。” 他转过身,一道光消匿遁去。留下不解的三人,度辰更是纳了闷,看司烨以往的表现,他原以为司烨对雪沁多少是有些不同的,但是今日一看,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度辰走回雪沁身边,劝慰道: “司烨不愿教你,我可以教你的,你别丧气。” 离朱在一旁也附和道: “是啊!度辰可以教你的。” 说完,她又拍着胸膛继续说: “而且,我也可以教你。” 离朱露出一副治愈系的笑容,雪沁心里涌上一阵感动。 回天宫的路上,离朱又开启她的无敌模式。 “我原以为,司烨看你长得漂亮也就收你为徒了,但没想到,他如此正直,既然不垂涎于美色,啧啧啧......” 雪沁听了,朝她翻了个白眼,可是她未有收住的意思。 “我刚刚还在想,如果你拜他为师了,你就可以天天见到他了,那样,我跟着你,也可以天天见到他,他教你仙术,我就给你们做饭,你练习的时候,我就跑过去跟他聊天,时间久了,说不定,哪天你都叫我师娘了。哈哈!可是,没想到,你这么不争气,唉!” 雪沁彻底无语,什么自己不争气,明明是某人压根就不想收自己为徒好吗? 度辰在旁边听了,忍不住替离朱感到尴尬。 “你一个女子,就不知道内敛些?天天向旁人兜售你的心事,这么有作为,为何不跑过去和日神说明了?” “我!我!” 哼,她确实很想和司烨吐露心迹,不,确切地说,整个天宫未婚的女神仙,过半都想跟他吐露心声,问题是,他听吗?要不是今晚和雪沁二人同来,她估计自己连西丘的门都入不了。 雪沁被一左一右吵得有点心烦意乱,无奈地说: “你们为什么碰到一起就要吵啊,我头都大了。” 两人最终沉默,飞回天宫时,远远地看见南天门外,天帝正在他们的前面走着,离朱看见了,吓得赶紧往后躲,天帝感觉背后有物,回头看见却是雪沁和度辰,以及扶在雪沁肩上的几只手指。 “出来吧!别躲了。” 离朱正才从后面慢慢地走出来,那极不自然的脸上硬是憋出了一副笑容,很是僵硬。 “姨父!” “离朱,你这个时辰不在广寒宫司夜,跟着他俩跑什么?信不信我治你一个失职之罪?” “啊,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一道烟溜走了。天帝缓缓地向二人走来,看雪沁一脸愁容,问向度辰: “你们这么晚才回来,去哪了?” “启禀父帝,我们刚刚去了一趟西丘?” “哦?” 现在年轻的神仙都喜欢聚在一起过夜生活了? “因为雪沁三个月后,要参加仙术比试,所以度辰想带她去西丘拜师。” “去西丘拜师?日神?” 度辰点了点头,又说: “但是日神不愿收徒,所以,度辰心想,干脆自己传授雪沁仙术,不知可否?” 司烨向来不管天庭之事,对于收徒这种事,他未肯接收也属正常。天帝微微捻须,来回踱了几步后,回道: “可以,到时候让南帝替你的位置做主考官吧!” 都是自家人嘛,还是可以放水的。度辰心里豁然开朗,拱手道: “度辰谢过父帝,若无其余事,度辰和雪沁就先告辞了,还请父帝早些休息。” 天帝挥了挥袖子,二人便一同离去。天帝已有几日不见度辰和雪沁,虽仙务繁忙,但今日看见二人感情甚笃,也就释然了。 度辰送雪沁回遣云宫,他看起来心情像是不错,步履轻快,不过还是会走几步便停一下等雪沁,雪沁绕到他的跟前,抬头望着他,低声问道: “度辰,我可以不参加比试吗?因为,我真的不想参加比试。” 度辰停了下来,弯下了头,脸对着她的脸,她的脸一下子就绯红了,她迅速移开,度辰好像很喜欢把脸凑过来看她,兴许是喜欢她一下就绯红的脸,兴许是喜欢她那张百看不厌的脸。 “为什么不想参加比试?有我教你,你就放心吧!” 九重天上,除了五帝和两个天后外,修行最高的要数上神了,甚至,随度辰年纪尚轻,只有十几万岁,但是法力并不低,这样的上神带着,她到底还担心些什么?还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法力有多高? 雪沁倒不在意输赢,她只是怕受伤,怕藏不住自己的身份,只是,她又没办法和度辰明说,她无奈地摇头,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了,度辰看她的样子,有点心疼,赶紧抱过,拥入怀中,轻柔地哄着,说 : “你作为新晋的仙子,肯定是要比试仙术的,只有你仙术提到一定等级,打赢了对手,你才能一步步晋级,先是仙,继而是上仙,再提为神,最后在神的基础上,努力突破,成为和我一样的上神。” 她猛地推开他,声音里全是不满: “我不要成为什么上仙,上神的,我怕受伤。” 度辰只是轻“呵”一笑,然后抱拳在胸,对她说道: “有我在,你怎么会受伤?你放心,没有谁能伤得了你。” 第032章 度辰替雪沁解围 遣云宫外,度辰紧紧搂着一身雪白的雪沁,满脸的宠溺,也不知道他们最后说了什么,只看到度辰不停地点头,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雪沁转身进了遣云宫,度辰伫立在原地,良久才离去。 司烨一直在琼树上看着,直到确定度辰已完全走远,自己才化作一道光影飞进了雪沁的寝宫。 雪沁回到房间,见夜已深,她便随手解开了上衣的纽扣,她上衣刚褪去一半,却听见身后有声响,她回过头去,司烨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吓得连忙掉转过头去,把刚脱了一半的衣服穿上,手慌乱地系着扣子,却因为过于紧张而迟迟扣不上,她怒道: “你为什么半夜潜入我房间?” 他看到她那裸露一半雪白高耸的肩,手轻轻一抖,衣裳重遮回原处,她背着自己良久才转过身来,头发微乱,凤眼星眸,有一种迷离的美感。 “我来,是为了回答你之前提的一个问题。” “我问过的问题很多,不知道日神具体所指是哪个?” 她的眼神淡漠,语气冰冷,透露出些许的不耐烦。 “你问我,月圆之夜可不可以带你回西丘,我想是可以的,但前提是你要答应我,退出仙术比试。” 为什么? “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着急,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他拒绝她的拜师请求,他让她放弃仙术比试,他答应她在月圆之夜带她回西丘,他到底在想什么? 雪沁望向他,他却轻易避开了她的目光,转身的同时,一道光影出现,她伸出手想触碰,可那道光影已消失殆尽。 她终于可以安心宽衣解带入睡了,却因为有心事,一整晚辗转难眠,而司烨,他并没有回西丘,而是一路走到东方,一人走完了漫长的下半夜。 第二天,她觉得自己困得不行,根本起不来,可是离朱却破门而入,掀开她的被子不让她睡,她又把被子抢回继续睡,几次三番后,离朱气得夺过被子扔到地上,她正才乖乖地起了床。 雪沁一边洗漱,离朱一边在后边跟着唠叨。 “我以为整个天宫,我就够懒的了,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比我还懒,唉,也不知道度辰看上你哪点。” 雪沁不胜其烦,把离朱推到门外,把门关了起来,离朱却穿墙而入,跑到她跟前说: “你还不快点收拾,等你布完云,今天都没多少时间学仙术了。” “谁说我要学仙术了?” 她一边穿鞋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离朱,什么?不学了?离朱还没反应过来,雪沁却站起身来往宫外走,看天边的光影,时辰已不早了,她可不希望中午的时候和司烨在天宫碰见,所以加快了脚步,却不期和一个迎面走来一身紫衣的仙子撞到了一起。 仙子旁边的仙婢微怒,嗔道: “走路也不长点眼睛,竟敢冲撞我们家仙子?” 雪沁手不自然地扶上额头,听到训斥后赶紧赔礼道歉。 度辰本在外等候雪沁,因有事才临时走开,回来听见争执声,看见雪沁一直不停地道歉仙婢仍是不依不饶的样子,心里一阵无名火往上升,他走到三人的跟前,紫衣仙子看见他过来,连忙弯腰拱手拜道: “璇玑见过度辰殿下。” 旁边的仙婢亦赶紧参拜作揖,度辰冷冷地问: “怎么回事?” 旁边的仙婢抢着回答道: “这个女仙,走路心不在焉,冲撞了我家仙子。” 雪沁望向度辰,急忙解释道: “度辰,我刚刚走得急,没看路,不曾料想......” 璇玑听见雪沁直呼度辰名讳,又看雪沁花容月貌,料想她必是度辰所熟悉的人,她正揣度着,却看见度辰拉起雪沁的手走到她和婢女的跟前,说: “我看不长眼睛的是你,璇玑仙子久居蓬莱仙岛,对天庭事物不甚熟悉,本殿可以不怪罪于你,但你这仙婢,以下犯上,今日看在仙子的面上,本殿暂不追究,还望仙子好好管教自己的仙婢。” 璇玑听完脸都绿了,头上冷汗直冒,只能头低低地应了声“是”。等二人走远,她才抬起头,回头就是给了婢女一个巴掌,婢女看着满面怒色的璇玑,心里虽万分委屈,却也只能怪自己没半点眼色,看那仙子素衣素裳,穿得比她们仙婢还普通,本想捧高踩低,没想到最后摔得是自己。 “仙子,我也不知道殿下会如此看重她,她是谁啊?” 一个天天呆在蓬莱仙岛的小仙婢又怎会知道天宫中的秘辛,即便度辰和那女子的秘辛在天宫已不算什么秘辛。她叫雪沁,一个来路不明,身份不明的女仙,一个让单了十几万年的度辰动心的女仙,她这次上天宫除了参拜天帝天后和太白金星外,就是想找机会见见度辰,她在脑中幻想了几万种和度辰相遇的场景,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始,这样的结尾,她愤愤地说: “我不杀你,但以后给我放聪明点!” 因为婢女的判断失误,导致度辰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她要夺走度辰的心,要重新扳局,肯定要比之前预想的难,但她又怎会轻易放弃,她是蓬莱仙岛最美的仙,也是蓬莱仙岛最聪慧的仙,她认定的事,哪能轻易更改?何况,雪沁既是新晋升的仙,三个月后肯定免不了也要比试仙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显露出自信而开心的笑。 度辰拉着雪沁走,雪沁心里忽然莫名有点小开心,转头冲他笑了笑,说: “度辰,谢谢你帮我解围。” 度辰听见心里很是受用,回以淡淡一笑,说: “你忘了我昨天说过的话了吗?我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而且刚刚你也解释也道歉了,但她仍是不依不饶,看来天庭的风气也该整顿整顿了。” 雪沁亦是柔柔地笑着,度辰陪雪沁走到南天门,看到她乘坐着火凤凰离开后,自己才转身下了魔界。 第033章 浮笙助度辰离境 魔界的石林着实杂乱,渐有飞禽走兽飞过,度辰来魔界多少趟,却从未发现有过半分亮丽颜色,除了空中偶然飞过的冷色调极光,时而呈现诡异的蓝色或诡异的绿色,还有的颜色便是那大地上跳跃着的红色火苗。 魔界三十六境,前三十境他都去过,据说三十六境,往生境有进无回,剩下的也就只有五层域了。听说河伯后羿和魔界往来频密,可他从未在其余三十境中见过河伯,看来,这余下五层境域要好好打探一番才是。 昨晚去的三十一境,倒也平淡无奇。按照惯例,他今天隐身飞进三十二境,刚入了层域,他便嗅到了淡淡的清香,他顺着香气寻去,芙蕖开了半塘,亭中一女子抚着古琴,周遭围了几个身着玄衣的男子,当度辰看到其中一个襟袍半敞,眼神迷离的男子后,他内心一阵激动,那便是他要找的人——后羿。 亭子不甚宽裕,酒酣后的后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抚琴的浮笙,眼中透露出倾慕者才有的光,同为男人的魔君完全看得出他眼光里的含义,但浮笙是他的掌中明珠,他又怎容许别的男人眼光轻易亵渎,他手一挥,旁边着红穿绿的女子纷纷捧着玉盏过来敬酒。 “来,贤弟,为了彼此的情谊。” 后羿心想哪有什么情谊,魔君不过是为了他的千秋万世,为了他的六界地位,而自己,一是为了眼前的浮笙,二是为了报以往的私仇,三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他脸上浮出浓浓的笑意,回敬了魔君一杯酒。 度辰隐身于芙蕖的露珠之中,只觉得这样的场合很是无聊,他伸手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天宫,那琴音却戛然而止,继而便听到浮笙那娇柔好听的声音缓缓说道: “父皇,上神,浮笙今天身体微恙,就先告辞了。” 浮笙直起身作揖,可后羿跟在她身上的目光却仍未疏离。浮笙脸上挂着笑,未有半分失礼,她挺直腰脊,身边的侍女缓缓跟着移动,后羿想拦住不让她走,却碍于魔君的情面,只能低下头来饮酒。 浮笙不喜欢这种场合,只是碍于她父皇的情面,才不得不出来应酬,她看得出后羿对她有意,她并不喜欢后羿,因为在她眼里看来,后羿和魔界中的男人没什么不同,都只爱女子姣好的皮囊,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她的父皇在利用他,她便只好欲擒故纵,陪他演戏。 走到石林之后,她隐隐感觉有人跟着自己,支开了侍女后,她转过身去,柔柔地说道: “出来吧!” 随后,一道光影立定在她的跟前,竟是那个在廿四境夺走了雪饮剑的男子。 “是你?” 眼前的人,之前在廿四境见到他时她已感震惊,而今却又在三十二境见到他,廿四境他连自己的琴魔都能破,现今又跟随入了三十二境,看来,绝非等闲之辈。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度辰听见她喊魔君为父皇,又听她自称浮笙,心想她便是魔界的公主——浮笙。他拱手作揖,缓缓道: “在下度辰,于魔界中迷了路,不想惊扰到公主,还望见谅。” 话语间,一阵脚步声紧随而来,浮笙拉着他,瞬间隐匿了起来,侍女们找到了石鳞,彼此打听着: “有没有见到公主?” 双方摇头,再到别的地方找找吧!侍女走后,浮笙轻拍了一下胸口。 她侧过脸去看跟在自己身边的度辰,容颜无双,气质超凡,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她怔了一下,随后说道: “走吧!我带你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送他走,上次在廿四境中,她没拦住他,让度辰把雪饮剑带走后,魔君便发了很大的脾气,毕竟那是魔界的圣物,他不信以浮笙的修为竟然抵不过,更何况,浮笙掌握着魔界的兵权,完全可以调动魔界诸军,但她把他放走了。 这一次,她不知他为何而来,但她深知他所说的迷路只是个借口,她想送他出去,只是不愿他被自己的父皇发现,若父皇得知三十二境有人闯入,估计他很难全身而退。 浮笙引着他,飞出了魔界,在魔界与天界的交界地带,度辰深深作揖: “多谢公主!” “你既能入得了魔界三十二境,就绝非等闲之辈,你不愿说,我也不多打听,但天界和魔界向来泾渭分明,为防哪天你葬身魔界,还请不要再踏入魔界半步。” 度辰心想,这次见的浮笙,与上次见的浮笙完全不像同一个人,她既如此说,度辰便答道: “天界与魔界向来泾渭分明,公主说得好,公主如此识大体,还望公主提醒魔君少跟后羿往来,小心被别有居心的人所利用。” 浮笙却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往心里去,毕竟,后羿在他父皇的监管之下,法力也在他父皇之下,各奔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但他既然认识后羿?那他究竟是什么人? 她看见他转身,飞向了九重天。她便也独自回到了魔界境中,她刚现身,旁边的婢女就一副激动到哭出来的样子,说: “公主,你可回来了,刚刚寻你不见,可急死奴婢了。” 她望了一眼原先芙蕖塘上的亭子,已人去亭空,改天有时间再跟父皇打听打听吧! 雪沁正坐在凤凰背上到处布云,司烨面无表情地在她身旁走过,她没说话,司烨也没说话,等司烨消失于云海,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真是越不想见偏偏越是撞见,以前想见还见不到呢。 她一回头,一张脸正对着她的脸,她一下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云直接抹到对方的脸上,云很快便飘散无影,司烨低声问道: “你很怕我?” “谁说的?我才不怕嘞!” “不然,为什么一副丢了魂魄的样子。” 拜托,她眼见着他消失于云海中了,正觉得一身轻松,回过头来,他却忽然出现于自己的面前,她完全没有一丝丝的防备,是人都会被吓倒的好不好? 第034章 度辰要离开天宫 雪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怕司烨,只是每次见到他心里都会慌乱。她双手不停地揉着太阳穴,脸涨得通红,他问道: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先是执意要来天宫,后是和度辰越走越近,现在还要参加仙术比试?” 他的声音充满磁性,却语势逼人。雪沁一时无言以对,正怔怔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离朱却从远处飞来,携着雪饮剑,招摇地交至雪沁的手中,说: “找你半天,原来你还在这布云。” 雪沁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她不愿接这把剑,也畏惧接这把剑的后果,但离朱却执意交至她手中,她越是不想让司烨看见雪饮剑,却越是吸引住了司烨的目光,司烨手掌仿佛磁石般把雪饮剑吸了过去。 掌中雪色长剑,薄如蝉翼,透露出冷幽幽的光芒,剑飞剑舞之际,散发出沁人的花香。 “你怎么会有雪饮剑?” “当然是度辰送她的啊!” 离朱补充道。原来如此,度辰对她,确实是够上心的,先是三千年的蟠桃当作寻常水果给她吃,为她争取司云的仙职,继而亲自带她去西丘拜他为师,虽他直接拒绝了,但度辰却又下了魔界给她寻了这把与“承影”“赤霄”“九尊”“无邪”“龙渊”“纯湛”“狂楚”“逐鹿”“含光”齐名的“雪饮”剑。 度辰竟然,为了她,只身涉险,去廿四境给她寻了这把挚情之剑,倾情之意,昭然若揭。 他手一扬,把剑送回她的手里,她双手慌张地托着他刚送回的剑,继而听见他说: “好好练你的仙术吧!好好练剑!” 他忽然觉得有点累,又继续往西行去。雪沁感到莫名其妙,他前一秒还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遵守约定,后一秒却又让自己练习仙术,司烨,是怎么了?而且,自己是该练呢还是不该练呢? 她正在思索着,离朱却一掌推上来,她的头受力后不禁往右斜了些,离朱嗔道: “我说你还愣着干嘛,嫌时间还长吗?” 她努了努嘴,低低地应了一声“哦”,跟在离朱的身后,离朱还不停地唠叨说, “都是因为你啦,我见到日神都没能和他说上两句话。” “以后你在他跟前,要多多提起我,也要多多给我美言几句哈。” 雪沁心中有愧的应了声“好”。 度辰刚回到天宫,便一溜烟地往遣云宫跑,当他看见梅花林中的二人,雪沁正跟着离朱学隐身术,他的心情变得格外的好。 她昨天还是很排斥学仙术,口口声声说不要参加比试的,今天既然主动练习了?一抹笑意浮在他的脸上。 离朱看见度辰过来了,便想开溜。 “度辰你来了刚好,你来教她吧,我要回广寒宫歇会,晚上还要值班,先走了哈。” 没有片刻迟疑,一道光束逝去,若天宫来个逃跑比试,兴许离朱还能拿上奖项。 他每天都想见到雪沁,也只有见到雪沁他才能安心,他看见她刚学隐身术,还不太会变,有时露个肩,有时露个脚,她隐匿于空气之中,对着自己显露的双脚喊: “咦,为什么这脚藏不住?” “因为你可能把咒语分解了,也没凝神聚力。” 她听到声音后,就变回了原样,走到度辰的跟前,跟前柔声地说: “第一天练习,练不好是正常的,你也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她听完点了点头,度辰总是让她感觉很暖心,他温柔地笑着,一脸美好,不知何时,他已填充进自己的心里,成为内心除北泽和樱离以外,最为温暖的存在。 “回天宫后,就先来看你了,我还有事要去见父帝,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目送度辰离去,雪沁的心里感觉好乱。她走回自己的寝宫,坐在床上怔怔地出神,北泽对自己好,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他就像哥哥一样,始终护着自己,虽然他总是没脸没皮,拿自己开玩笑,但彼此之间的熟悉感,从不让她觉得那份爱会是除亲情以外的其他情感。那度辰呢? 她不敢多想,双手敲打在脑壳上只感觉心里很乱。待她将头抬起,司烨已立定在她的跟前。 “你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 她摇了摇头,事实上,她并不知道他会来,她只是已经习惯了他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而已。 “我可以收你为徒。” 他的声音充满磁性似有魔力,雪沁怔了怔,抬头望他,他却背过身去。 “什,什么?你的意思是,你答应收我为徒了?” 他不言语。 “那之前,度辰带我去西丘拜你为师你却不肯收。” 他摇开了扇子,说: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若想跟我学仙术,从明天起,跟我回西丘。” 可是,昨晚度辰已经跟天帝说过他教自己了,她刚“喂”了一声想跟他说明,可司烨却早已隐匿遁去,这人,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真是可气。 她累极了,也觉得自己不论怎么想也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什么事情,明天起来后再说吧! 一觉睡到大天亮,她打着呵欠刚拉开门,发现度辰已经坐在台阶上等她了,他直起身,说: “走吧,我带你回澄鉴宫用早膳。” 雪沁听到“早膳”二字,心情大好,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笑着说: “好啊好啊!我已经好久没好好吃过早饭了,还是你的澄鉴宫好。” 眼前的小迷糊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只有吃能引起她的高度重视,他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变得无比的温柔,全没有带兵时的杀气,他陪雪沁走着,看雪沁的心情挺好,自己心里多少有几分不舍,但天命在身,却也只能和她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都有任务在身,所以,可能会离开天宫一段时间,你在天宫有什么事,可以找离朱。” “你要离开天宫?” 度辰顿了一下足,继而又往前走,答道: “嗯,最近四海不太平,不过我会尽快回来。我让疾风和蹑影给你准备了一下书籍,闲暇时你可以翻翻,遇到不懂的可以问问离朱,这段时间你先跟着离朱学仙术,其余的,等我回来再教你。” 第035章 司烨抱雪沁回床 雪沁跟着度辰吃早饭,度辰又让厨子换了几种口味的糕点,吃起来感觉还不错,但是度辰一直有饮茶的习惯,用完早饭后他仍是捧着一杯茶,悠悠地喝。 “对了,度辰,昨天日神跟我说他愿意收我为徒。” 嗯?度辰刚喝了口茶,听到雪沁说的话差点喷出来,呛茶的他手捂着嘴巴微微咳嗽。 “你是说,司烨答应收你为徒了?” 雪沁重重地点了点头。 “日神向来自在逍遥,懒管天庭俗务,所以上次你说拜他为师,我才带你去了西丘,原以为他多少会卖我点面子,但他竟不肯收你为徒。可怎么刚过了一天,他就改了主意?” “他那人古怪得很,谁知他怎么想的?” 雪沁闻了闻杯中的茶,雪芽透出沁人心脾的香,她悠悠地喝上一口,只感觉自己的骨子都要透出茶香来。等她把茶杯放下,却发现司烨已经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了,她吓得茶杯都端不稳,正要掉落在地,却被司烨接住,放回桌面。雪沁指着司烨说: “你,不请自来,背后偷听,小人行径。”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个君子。” “再说了,我也没藏匿,只是刚到,你若后悔,也可以不拜这个师的。” 雪沁气得直接翻了个白眼,度辰倒是淡定,只是微微一笑,说: “司烨什么样的人品,度辰是知道的。” 所谓的人品就是夜半潜入女子房间,背后偷听别人谈话?呵,雪沁心里略微不爽。 “度辰刚好有要务在身,等忙完,再去西丘看你们,雪沁,你就跟着你师父回去吧!天帝那边,我禀告一声即可。” 司烨直起身来,也没过多的客套,只是对雪沁说了声: “走吧!” 雪沁跟着起来,回头看向度辰,他的眼神温柔,她辨认出他的口型,分明在说: “我很快就回来。” 不多时日,天宫便传着这样一桩秘辛,那便是,向来不管天庭事物也从未收过徒的日神竟然收徒啦!一时西丘之外排队拜师的众仙队伍浩浩汤汤,但司烨却从未打开过结界,也从未接见过任何神仙。 更怪的是,一般的神收徒都唯恐天界群仙不知,都要举行特大仪式,不说摆上十天半个月的流水席,也得广发请帖请众仙一聚,凑个席,但是司烨既不举行仪式,也不对宣扬,只是去司命那登记了个名字也就了事了。 一时之间,众仙对他所收的徒弟颇感好奇,纷纷贿赂、套路司命,就为打听传言中司烨所收的弟子为何路神仙,司命一开始守口如瓶,防意如城,最终不胜其烦,便故意泄露雪沁的名字给身边的仙童,仙童跑出去一说,顿时整个天宫都沸腾了。 竟然是她!这个雪沁仙子,可真是不简单呐!刚上天宫就俘虏了度辰殿下的芳心,如今又拜日神司烨的门下,短短一个月,竟然能同时跟两大上神扯上关系,这手腕,也是够厉害。 离朱也是偶然间听见仙婢谈论司烨收徒的这个话题,才得知雪沁拜了司烨为师,难怪她昨日去寻雪沁只见遣云宫宫门深闭,她原以为雪沁是跟度辰下界去了,原来,竟是拜了司烨为师,跟着回西丘去了。 她心里难念埋怨上三分,却又高兴了七分,埋怨的是雪沁竟然没有告诉她这一喜讯,高兴的是她以后就可以假借去看雪沁的名义去看司烨了,嘻嘻...... 她给玉兔顺了顺毛,满心欢喜,本想直接奔赴去西丘找他们的,可是上次跟着度辰和雪沁去西丘,被天帝撞见,天帝虽没明说,可是自己失职在前却是不争的事实,若此次自己再偷偷溜到西丘去,被自己的父神南帝知道了,免不了要挨骂。 她叹了口气,转瞬又想,对了,上次雪沁给度辰织了衣裳,整个天宫都在效仿,据说效果还不错,那么,她也可以给司烨准备件礼物的嘛,想到此,她便十分开心,可转瞬却又十分苦恼,因为她并不了解司烨的喜好,不知道具体该送他什么好。 月夜之下,西丘一派静谧,雪沁坐在覆华宫里翻看着疾风和蹑影送来的书籍,看着看着不禁犯困,就拄着手扶着脸颊想打瞌睡,却不曾想自己真的睡着了。 司烨行至桌前,看她那睡眼惺忪,头低下来手又匆忙扶上去,扶上去又往下低的神情不禁莞尔一笑。 他把经卷匆匆卷起,弯下腰把她抱起,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胸膛,可她却浑然不觉,他轻手轻脚地把她抱回床上,拉上云被帮她盖好,又看了她一眼,那立体的五官此刻显得无比的恬静,长长的睫毛贴着下眼睑,样子比平日要乖得多。 他熄了灯,关上门,又飞回了梨花枝桠上,这几夜,他似乎睡得比以往香甜了。 雪沁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觉得到处黑黑的,应该是自己睡着了,虽是睡着了可总感觉哪里不对,这床不是之前睡的床吧?盖在身上的被子,似乎也轻得多,咦,自己睡在哪个方向? 她费劲地挤开了一条眼缝,偷瞄了瞄自己睡的地方,咦,琉璃床?哦,对了,自己在西丘,她这才想起来,随后她又安心地睡过去了,可没过几秒,她却突然惊坐起身。 我的天呐,自己居然在西丘,那么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因为自己的师父总是要天还没亮就去东方值班,她连忙爬起身来,匆匆传说鞋袜,点了灯,却看见桌上那合起的书卷,昨晚,她不是坐在桌前看书的吗?怎么会跑到床上去睡了?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额,衣服没脱就睡,身上穿的衣服还好好的,看来真的是太累了,累到记忆都脱节了,完全想不起昨晚的事。 桌上灯火的影子提醒她此时已是寅时,她拉开门,走了出去,可是她并不记得司烨住哪里。她这个徒弟,当得可真是有够迷糊的,西丘有十二处宫阙,可是夜阑之际,十二处宫阙除了自己所住的覆华宫,其余宫阙都黯淡无光,即便一座座宫阙寻去,也未必寻得见司烨。 她忽然有点沮丧,抬腿沿着阶下行去,却走着走着撞到了一堵肉墙,她抬起头,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第036章 司烨罚雪沁打扫 他的墨发微乱,精神似乎尚未收拾妥帖,还略带困意,但是眸子,却依旧明亮微微透出星光来,他低声冷语道: “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啊?她扬起的头往下落,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扶在他的胸上,她连忙把手抽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司烨?哦不,师,师父!对不起!” 司烨打了个呵欠,困意到底是消除了些,问道: “你起那么早做什么?” “哦,是这样的,弟子想着师父每天都要飞到最东方值班,所以特意早起想跟着师父一起去。” “可我一般卯时才动身。” 啊?这就有点尴尬了。卯时才动身,她寅时就起来了。他眼角余光瞥见她正定定地看着自己,问: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雪沁的手指了指他的脑袋,说: “师父,你的头上有东西。” 司烨顺手一摸,果然抓下一瓣白色的碎花。 雪沁极不自然地用手挠了一下脖子,脸微微泛着红晕,柔声道: “师父,既然还早,弟子给你梳头吧!” 她没等司烨回答自己就往覆华宫寝殿里走去,因为太过尴尬她也不知该如何化解,司烨本想说他们神仙,不必如此麻烦,毕竟,他们修炼的仙术完全可以帮助他们迅速料理这些耗费人力物力的琐事,只是,随她吧!反正时辰尚早。 他跟着进了寝宫,坐到她的妆台前,任由她手执梳子给自己梳理。她的手很轻很巧,他从不知道梳头是一件如此享受的事。雪沁望着镜中的两人怔怔地出神,司烨唤了她两声她都没听见。 “你在想什么?” “啊?哦,我只是在想,弟子住进来好几天,但却还不知道师父住在哪,我这弟子当得也是够迷糊的。” 她把他的发冠别好,手习惯地敲打着自己那有些迷糊的脑袋,司烨透过镜子看到她那渐皱的眉,问: “你想知道我住哪?”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司烨站起身来,说: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他踢腿向前,大步往外走,雪沁低着头在后面小碎步跟着,司烨停下雪沁却丝毫没留意,仍是碎步向前,撞到了肉墙后才知道司烨停下步来等她。 她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恍惚中只感觉到一阵明亮,她抬头看向光源,之前黯淡的宫阙此时全亮了起来,照得西丘明亮如昼。 “哇,好漂亮!” 她仰着头看宫阙,嘴角微带着笑。她从未见过西丘十二宫阙的灯景,她只见过月夜下梨花影动的西丘。司烨静静地看着她,她的侧脸有种好看的弧度,她的眼她的唇还有她握在胸前十指交叉的手,都是那般恬静美好。只是她那脸上的笑意在转身看向自己的瞬间便倏然而去,她似乎很怕他。 “西丘共有宫阙十二处,你住的是覆华宫,和覆华宫挨着的是凤麟宫和凌云宫,相对的是观滟宫,倚翠宫。至于其它七宫,名字我还没想好,你若喜欢,你就给他们各自命名吧!” 他又摇开手中的玉骨扇往阶梯上走,雪沁跟在身后,起名?师父说其它七宫任由自己起名字吗?她微微一笑,说了声“好。” “但是,我还是不知道师父你住在哪。” 他住在哪?这真是个好问题,只是他没法回答。 原本,他住在覆华宫,只是救她回来的时候太过突然,他便把自己的寝宫给了她,最后她走了可他习惯栖在梨花枝桠上了,也便没有搬回去,现在她回来了他又把覆华宫给回她住,仅此而已。他信手挥开了凌云宫的宫门,指了指,说: “喏,我住这。” 雪沁跟在他身后往凌云宫里走,脚跨过门槛只看到偌大的宫殿除了门窗就是地板,并无过多摆设,住这?没有床吗?难道?她用眼角余光去偷瞄了他几眼,他神情淡定,正悠悠地摇着扇子,竟不觉得这空荡荡的房间有半分寒酸,她小声嗫嚅道: “师父,这个宫殿连张床都没有,你该不会睡地上吧?而且,这个宫殿还有点灰。” “既然你觉得这寝宫如此不好,那你就重新布置布置吧,今日你也不用去司云了,留在这打扫吧!” 说完,一道光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喂,等等我啊!她喊了一声,回答她的只有无边的空气,她顿时感到沮丧极了,心里也懊恼极了。她自言自语: “要你多嘴,这下好了,罚在西丘打扫,还不如上天去布云呢?” 她撇了撇嘴角,对着不太灵光的脑袋敲了几下,哼哼几声后,又跑回覆华宫找来工具开始收拾打扫起来。 司烨隐身于空中看着她,看到她此刻已水袖半挽,手下一把大扫帚“唰唰”地扫起地来,他的嘴角漾出几分笑意后便转身离去。 雪沁把地扫了一遍,又把门窗擦了一遍,忙到中午,才算把寝宫打扫干净,可寝宫空荡荡的,没床没桌也没椅子,这可就愁坏她了,因为她既不会造床也不会造椅子。 她坐在阶前半捧着脸,拧紧的眉头在闻到一阵幽香后瞬间舒展开来,对啊,西丘的花草树木繁盛,为何不利用起来? 她跑到后园中,左挑右选,园中的花和树被她惊扰得无法安生,蛰伏的鸟儿也被她惊起,可她竟全然不觉,她只觉得今天西丘的风,来得格外频繁了些,以至于每每回头,她都能看到花叶摇动,甚至是有点不胜风力的摇动。她心下叹道: “唉,这西丘的风啊,和某神一样,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她把寻好的木头一段一段的搬回了凌云宫,又用雪饮剑把那些看似十分结实的藤蔓砍了一些,又敌不过群花的美色,亦采摘了些。她觉得木头不够平整,坐起来还不够舒服,就用雪饮剑一点一点地把木头削平,看来,这雪饮剑也不是一无是处嘛,起码可以拿来削个木头,她笑着拍了拍雪饮的剑背,心里很是开心。 她又把藤蔓编制成睡网,找了两根坚实的木桩挂了上去,继而又把鲜花混合云丝一起织入睡网中,这样,师父就可以躺在睡网上睡觉了,而且睡网沁满了云丝和鲜花,睡起来肯定舒服极了。 她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可是房间还是空了好大一片,她只好又织了好些云锦,洋洋洒洒地填充进空余的角落里,最后才心满意足的收工了。 第037章 西丘水滑洗凝脂 她实在是累极了,走出梨林见池水清澈见底,看了看天际也才黄昏,太阳既在空中那师父肯定也还未回,她忽然很想洗个澡。 她入了水,将挽起的发解下,开始慢慢清洗,待洗完头后,她又掬捧起水往自己的肩上、身上浇落,水顺着她结拜光滑的皮肤往下流,泛出朵朵结白的浪花。 池中上空飘落了一些红花,气味甚是好闻。但花落到水中便随着水向西流去了,已经飘散了好些。她忽然很想收集这些落下的花,然后编个袋子把这些花都装了拿回去给师父泡澡,想必师父也定然会喜欢这些花香的。 她游到池口,立在水中收集鲜花,一朵一朵地拾着,没多久花便盛满了大半袋,她捡拾得太过入神,以至于岸上出现了一袭白衣都浑然不觉。 “你在做什么?” 声音传来,她才抬起头往岸上看,司烨已立定在岸上,此时已背过她去,她顿时觉得尴尬极了,池中水清澈见底,她的身上一丝未挂,而刚刚为了拾取落花而游动了,衣服还在司烨的脚下。 “额,师.....师父,你回来了。” 在做什么?洗澡?还是说在给师父拾花泡澡?还等不及回答,司烨又淡声道: “把衣服穿上。” “哦,好。” 她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她甚至觉得那跃动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她缓缓地向那堆衣服挪去,但站在池底的她手不论怎么伸都够不着衣服,那堆衣服七零八乱地散在司烨的脚下。她在想要不要爬上岸,如果爬上岸,师父一不留意回头看见了怎么办?但留在池底,终究是拿不到衣服的啊! “师父,你可以帮我拿一下衣服么?” 说完她的脸一阵绯红,司烨却仍是背对着她,倒了几步去给她拾了衣服扔过去,她慌忙地接过,又慌忙地往自己身上套,等她穿好了爬到岸上,走到他跟前之时,她才看到司烨的眼睛并未睁开,全程禁闭着。她低低地唤了声: “师父。” 司烨才缓缓地睁开了眼,她浑身都湿透了。湿发像海藻般披拂着,睫毛亦沾带着些湿意,脸上偶有发上滴落的水珠,洗过的红唇似乎比平日还要红润几分,苍白的脸微微泛红,她的白色衣裙皆湿甚至有些微透,衬得姿态婀娜,司烨没好意思再看,只觉得有点口干舌燥,清咳了两声后,说: “回去换套衣服吧!别着凉了。” 她得令后瞬间便拔腿就跑,但没跑几步又折了回来,尴尬地冲司烨笑了笑,继而她又跑到她刚收拾落花的池口去摸出一袋东西,并拿着手中快速跑到司烨的跟前交给了司烨,她低声说道: “师父,这是徒儿给你采的落花,你可以拿回去泡澡。还有,凌云宫我已经收拾好了。” 他接过她送的花袋,淡淡地回了句: “嗯,知道了。” “那,弟子先回去换衣服了。” 说完,她便一溜烟跑开了。司烨拿着她给的花袋,解开绳结一看里面全是落花和花瓣,隐隐地透出阵阵清香来,拿这个来泡澡?果真是女人的思维。他直接把布袋扔向池中,水光四溅,惊飞了蛰伏的鸟。 雪沁回到覆华宫后,那激动的心还是久久难以平静,早知道师父那么早回来,她就不去洗澡了,也不知道师父有没有看到?呸呸呸,怎么可能没看到嘛,没看到为什么要转过头去?她顿时觉得羞愧难当,已没脸再见师父了。 她换完衣服擦了擦头发,正准备上床睡了,可又想到下午布置的寝宫还不知道合不合师父的心意,便又只好在睡衣外加了件衣裳披上,随意梳了梳头发,便往凌云宫走去。 当她到达凌云宫时,司烨正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站着,直到她披头散发地出现了,他才回过神来,问道: “这是你布置的?”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司烨心头涌过一阵悲凄,又问: “所以你把清风藤砍了,还顺便摘了些玄光之翼?” 她又认真地点了点头,继而问道: “原来这个花叫玄光之翼啊,这个花可真好看。” 司烨瞬间就不想说话了,清风藤也就算了,可玄光之翼是天宫都难寻的创伤圣草,五千年才能养成那么一株,结果她既然把玄光之翼摘来铺床了。 雪沁见司烨不说话,心想兴许师父还挺满意自己今天的表现的,便又十分乖巧地把木桩做成的凳子搬了过来。 “师父,请坐。” 司烨瞥了一眼凳子,看见雪沁那恭敬样,也不好拂了她的意,便撩了一下裙摆坐了下来。雪沁在旁问道: “师父,这凳子感觉怎么样?还不错吧?今天下午我用雪饮剑削磨了好久才弄平整的。” 司烨听完,竟觉得微微有些坐不住了,什么叫焚琴煮鹤?这就叫焚琴煮鹤。他强抑内心的波澜,淡声说道: “我觉得比试仙术,你未必能拿上名次。但若比试糟蹋事物的话,我觉得你绝对能拿第一。” 雪沁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一时点头一时摇头。 司烨叹了口气,说: “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今日就不练仙术了,明日卯时起身。” 雪沁听话地点了点头,看司烨十分疲乏的样子,便只好告辞了。 月夜之下,西丘带着某种圣洁的光,所有的树木和花草都披上了银洁的光,湖面如境,花影如梦。她看着月下的西丘有点轻微的出神。 她记得,汐宫也有一个湖,和西丘的观滟宫同名,叫观滟湖。北泽曾带她去观滟湖荡舟,还把荡月舟送给了她,可最后她惹北泽生气了,过了一个多月,也不知道他气消了没有?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从阶上起来时,她的跟前立着仙袂飘飘的司烨,那张脸,那双眸,在月光的映衬下,多了几许柔情。 “师父!” 一语未落,背后却多出个人影来,火红的影子站在司烨的身后,虽还没看到脸,但雪沁猜想来人必然是离朱。 第038章 和离朱渐生间隙 离朱刚落定,便看到一袭白衣的司烨站立在阶上,他的身后,头发披乱于肩的雪沁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她表情错愕地问了句: “离朱?” 司烨顺着雪沁的眼光,回头看了眼离朱,淡声道: “月神此时不在空中司夜,跑到西丘来所谓何事?” 和上次一样,仍是公事公办的口吻。离朱勉强地笑着,说: “离朱此番前来,乃是寻司云仙子的。” 她也没敢再多说什么,匆匆拉过雪沁就走,生怕下一秒就被司烨撵回九重天去。 “雪沁,你怎么披散着头发啊?” 雪沁尴尬地摸了摸头,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哦,我刚刚洗了头发,还没怎么干,所以就解开来晾了。” “哦,原来是这样。” 离朱看见刚刚司烨的眼神,落在雪沁的身上,有种异样的光芒,那种感觉,竟不像是师父看徒弟的眼神,倒像是.....她没敢再往下想,只是掌心向上,化出一盒糕点来,离朱把糕点交至雪沁手中,说: “月宫的桂花开了,我采了些,制成了桂花糕,带下来给你和你师父尝尝。” 她在天宫时想着能见到雪沁和司烨还挺高兴的,但到了西丘,看见雪沁披散着发在司烨面前出现,司烨看她的眼光对比司烨对自己的冷淡,她不禁凉心了几分。 “雪沁,你喜欢你的师父吗?” “当然!” 雪沁毫不犹豫地答道,离朱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雪沁抬头望了一眼离朱,看到她微微失神的样子,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她慌忙补充道: “哪有弟子不喜欢自己的师父的嘛,不喜欢为何要拜他为师。” 她想强调的是她喜欢他师父是正常不过的事,但是听者有意,离朱听完后只觉心寒透骨,雪沁捧着桂花糕一脸甜笑道: “离朱你真是太好了,既然记得我爱吃糕点,谢谢你。你放心吧,桂花糕我一定会转交给师父的,还会给你多美言几句的哈。” 离朱已无再多暇心去听,她勉强挤出了点笑容来,说: “那,你自己多保重,我先回天宫了。” 她抽回和雪沁紧握的手,转瞬便化成光影消失了。 雪沁捧着桂花糕往凌云宫走去,一路走一路在想,今天的离朱怎么怪怪的。等她进到寝宫后才发现司烨正躺在睡网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双目紧闭,似睡着的模样,她渐渐把脚步放轻,像是怕惊扰到他,但腿刚抬起就听见他问: “你怎么又来了?” “哦,离朱特地给师父做了桂花糕,托我带来给师父尝尝。” 她正准备把桂花糕端到桌上放着,却听到司烨说了句: “端过来吧!” 他翻身坐起,睡网仍在来回晃动,但神情异常的安然。雪沁“哦”了一声,捧着桂花糕端到他的跟前。他微抬眼皮,看见她头低低的,脸被长发遮挡着,从始至终未敢抬头看他,便问: “你很怕我?” “嗯?怎么会?” 她那微微抬起的头在触碰到他的视线后又低了下去,她只觉得此际心乱如麻,她一想到如此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何况早先自己的身子已被他看光光,她便觉得羞愧难当,脸一阵一阵地烧红起来。 “你既不怕我,为何不敢抬头看我?”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挑衅的味道。雪沁闻言,只能硬着头皮抬头看他,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灼灼,深邃的眸子耀出点点星光,高挺的鼻子之下,如樱的红唇似带着一抹狡黠的笑意,她终是没敢再与他对视,怕一不小心就陷入他的双眸里,她低下头来,只觉得好像身边有人烧了一堆柴火,自己在火堆旁边烤着,脸被烤得火辣,脖子也被烤得火辣,甚至浑身都被烤得火辣。她感觉自己有些呆不住了,正想着怎么圆场开溜好,此时司烨却伸过手来,她慌了神往后一退,手捧着的桂花糕洒了一地。 司烨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事实上他也不过是想拿块桂花糕。但自己刚伸出手去,她便吓得六神无主。 “师父,徒儿心想,这么晚了吃桂花糕会不利于消食,师父若喜欢,赶明儿弟子再给你做。夜已深了,师父早些休息。” 她慌忙地拾掇着地上的桂花糕,只觉得羞得无地自容,好在司烨也没有再说什么,任由她收拾干净离去了。 她一整晚都辗转难眠,一时哭一时笑,模样凄惨。 而九重天的广寒宫,离朱却仍旧抱着玉兔,在漫漫星河中站着,过往的一幕幕浮现于她的眼中。 她还记得孩提时自己淘气,总是惹得自己的父神南帝颇为头疼,南帝便把她送到天宫来,想让规矩森然的天宫好好地教化教化她,但她终不像度辰,可以躲在经阁里一呆就是一整天,她总是偷溜出宫,但不至于惹祸,直到有一天,她在瑶池附近遇到了一个人。 那天玉兔跟着她一起出逃,玉兔四处给她放哨,她在瑶池附近收着荷花上的凝露,想给自己的父亲南帝烹一壶清欢茶。结果露珠刚采了几滴,就全都消失不见,她心里觉得奇怪极了,一转身,却看到了一袭白衣,飘然若仙的司烨。 那时她还只是个一万多岁的小仙子,和人间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差不多,他从她的身旁走过,说: “若要采集朝露,便要早些来,不然日上中天,朝露便蒸发了。”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她记了一辈子。她从父亲口中得知那白衣少年便是司日之神司烨,她便立志要做一个和他站在一起的神仙。她一反常态,开始勤苦读书,开始修炼仙术,最终如愿以偿接替了司烨母亲的神职,当了月神。 她终于能和他站在一起了,他司日,她司夜,与天地同在。但让她难过的是,几万年间,他们只有黄昏时的简单照面,他从未多说一句话,也从未多答一句话。她就这样,等了十几万年。 第039章 冷幽进献锁妖塔 躺在床上的雪沁,眼睛还没张开,却感觉到了眼皮之外一阵强光照拂,她眯着眼艰难地睁开露出一条缝,偷瞄了一眼,只见司烨已坐在她的床边,她吓得直接坐了起来。 “师,师父!” 她剧烈地咳嗽着,肩膀也跟着抖动。司烨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只丢下一句: “给你半柱香的时间收拾,我在门外等你。” 她赶紧翻身下床,穿鞋,盥洗梳妆,又用了最快的速度奔向门口,司烨果真在那等着她,看见她过来,“啪嗒”一声收回来了扇子。 “走吧!” 他在前面大步走着,她在后面小碎步跟着。他化作一道光消逝了,雪沁在背后心急地喊着: “师父!你等等我!” 可是那道光并没有回来,再一次被抛弃了,连续起了两个大早,容易么?明天打死她也不会早起的。她整个脑袋耷拉下来,整个人显得蔫蔫的。 她调转头往覆华宫走去,走着走着却又撞到了一堵肉墙,她摸着头抬头看,司烨的墨发在风中飘着,神情淡然地看着她。她的心湖一下就漾荡开来,柔柔地喊了声: “师父!” 他拉着她的手飞了起来,吹过身际的风有些凉,她不自觉地往司烨的怀里钻了钻。 “你再乱动,可就要掉下去了。” 闻言,她迅速将手环住司烨的腰,脸紧紧地贴在他胸膛前,那张无精打采的脸此时正柔柔地笑着,她,正大光明地占着师父他老人家的便宜。 离朱从广寒宫一直走到了最东方,以往到达最东方之时,司烨已早早地到了,她总是不好意思出来见他,只是偷偷地看上他一眼,便回了天宫,可今天,那个司日的白衣上神至今仍未来。 她坐在云马的背上,手不停地给玉兔顺着毛,等了一阵,才看到从西而来的日神,只是,他并不是一个人,他的怀里,抱着雪沁,他的腰上,环着雪沁的一双手。她愣住了,玉兔从她的手上摔了下去。 司烨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雪沁也刚从司烨的怀里挣脱出来,她抬头甜甜地说了句: “谢谢师父。” 转身的瞬间,雪沁一脸的错愕,问: “离朱,你怎么来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司烨,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竟然没有丝毫的诧异或者不安,她怎么来了?她在怪她今日不该来吗?玉兔扑过来紧紧地拽住了她的腿,她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两人,问道: “为什么?” 一个是她爱了几万年的人,一个是她最信任的姐妹。她心冷如霜,等不来答案也不敢听见答案,踉跄地抱着玉兔旋即化作一道烟消逝了。 雪沁看见离朱一脸哀伤的消逝于云海,连忙转过身来,扯着司烨的袖子说: “师父,离朱肯定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 “误会我跟你......” 话说到一半,她连忙咬住舌头,没敢再说下去,司烨转过脸来,想听她把话说完,她嘴唇不停地动着,却没有蹦出一句话来,许久才说: “总之,离朱很喜欢你,她真的很喜欢你。她刚刚肯定是伤心了,师父,你不能伤了她的心。” “她喜不喜欢我,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你确定是我让她伤了心?” 他的话里有话,只是她这个小迷糊还未必听得懂,他的右手把玉骨扇抖落开来,踢开步子缓缓向前行去,只留下雪沁呆愣在原地,左右不是。 ————————分割线———————— 魔界的夜,似乎比白天要耐看几分。度辰隐身于群魔中,混进了噬魂殿,魔界起名爱用一些肃杀的殿名,这点让度辰很是不喜欢,比如明明是用来接待外界来使的宫殿,偏偏用噬魂来命名,又比如明明是用来举行盛大仪式的宫殿,偏偏用无生来命名。 度辰和群魔在殿中乱舞,只见奢侈豪华的宫殿中,魔君坐在宫殿正中间的宝座上,两边各有几个魔女在侍奉,这些魔女有的在摇着羽扇的,有的在敬酒,有的捧着水果,还有的直接躺倒在魔君的膝上承欢。而魔君宝座的两边,分列着魔君的儿子和女儿。 魔君的左手边有三个皇子,虽坐中间的皇子总是拿眼睛偷瞄魔君跟前的美人,但也只能和其它两个皇子一样,正襟危坐。而魔君的右手边,只有一个公主,那便是那天带度辰离境的浮笙。 一阵喧嚣声从宫外传来,度辰顺着声源寻去,只见宫殿外两行魔兵簇拥着两个人缓缓而进,其中一个是后羿,另一个他从未见过,但粉雕玉琢,倒像是个傅粉何郎,度辰心想,能与后羿同进同出,参加此宴集,必非常人。 “参见魔君。” 宋城王和后羿皆以手抚膺作拜见礼,宋城王手一挥,他的手下便将他准备好的礼物进献给魔君。魔君看见那礼物用红布盖着,便将红布一掀,一座绿色的宝塔耀着碧光,魔君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吩令下去。 “赐座!” “上酒!” 各色妖姬轮番上场,一时觥筹交错,笑语不断。 “贤侄果然英雄出少年,才一出手就给本座拿下了锁妖塔。” 宋城王只是微笑,朗声说道: “这锁妖塔,有后羿上神的一半功劳,若只是冷幽一人之力,断不能够将其拿下。” “锁妖塔到手,只要除了封印,我们魔界的兵力便能急速剧增,到那时,别说九重天,六界也要对我们俯首称臣。” 魔君的眼里透露出异样的光芒,稍有眼色的魔听见了便连即拜倒在地,嘴里喊着: “恭喜魔君!贺喜魔君!” 其余众魔亦跟着附和,一时声如雷动,度辰发现后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浮笙看,嘴角带着笑意,浮笙发现后羿在看自己时,便匆匆离席了。 后羿看见浮笙离席后,便也想脱身出去寻浮笙,奈何坐在旁边的宋城王热情太盛,不停地吩咐着身旁的妖姬去轮番给后羿敬酒,后羿如热锅上的蚂蚁,怕走晚了,美人不见了,便匆忙找了个托辞,说内急便溜了。 第040章 浮笙体中的女魔 浮笙离了噬魂殿,行在石林之中,只觉得心痛难忍,她抓着疼痛的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而她的脑袋也渐渐晕炫,耳边回荡起一个声音: “我的妹妹,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说完传来一阵妖娆的笑声,而浮笙自觉晕眩越来越重,眼前的视线已渐渐迷糊,她低声地唤了句: “沉璧?” 来自于她身体里的笑声越笑越大声,她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这笑声震裂了,而自己的整个身体像是被什么物体撞击般,失重地从高空往下坠落,终于,她失去了全部的知觉。 后羿自发现浮笙离席后,便托辞溜了出来寻她,当他走到石林,发现红衣紫发的浮笙正倒躺在地,心里不禁暗暗惊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快步向前行去,弯下腰抱起浮笙,正抱在怀里,只听见周遭有女魔的声音,喊着“公主”的称谓,他便抱紧了怀中的浮笙,化作一溜烟遁去。 他找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洞穴,只有洞口漏出一道光来,洞中空无一物,除了石头便是石头,他手一挥,四壁亮起点点星光,茅草也铺就出一张床来,他把浮笙放到床上,她那张妖孽的脸还有那傲人的身姿和优美的曲线,撩得他火急火燎。 他正替浮笙解着衣,解着解着,只觉得腰被人抱住,他看下腰间,一双玉手。他再抬头一看,身下的女子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一颦一笑,自是风情万种。而且那双玉手也正在给他解衣,他一下仿佛受到了鼓舞般,更是心急,便直接把浮笙身上的衣服扯开,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肤来。 宋城王宴上注意到后羿看向浮笙的灼灼目光,又看到浮笙走后后羿一直想追随浮笙而去,他并命妖姬轮番去给他敬酒,但最终还是被他溜了,他心系浮笙,便尾随后羿而来。 到了洞穴,宋城王看见后羿跪倒在床,身下一床的紫衣,那抹紫色,魔界只有一个人有,不知不觉间,他的拳头渐紧,手中的狂楚剑已然出鞘,击在洞穴的墙上,顿时泥沙纷飞,扑簌往下落,后羿看到那把剑后,心想是宋城王,自知理亏,便顾不得身下美人,连忙隐匿而去。 宋城王望了一眼衣衫不整的浮笙,那花容月色的脸渐渐被怒气填充,她的右手拄起脑袋,玉体横陈在床上,问道: “宋城王为何坏我的好事?” 冷幽听见她的声音,向床边走近,问: “你不是浮笙?” “浮笙”只是笑着,换了一只手继续拄着脑袋,柔声说道: “你这呆子,终算是聪明了一回。” 他的拳头向内握紧,“咔咔”地发出声音。他当然知道她不是浮笙,因为浮笙从始至终都未喊过他宋城王,都是叫的冷幽,而且,他的浮笙,是个洁身自爱,受魔界上下的公主,而不是主动扑向男人怀里的妖孽。他怒火中烧,横眉道: “你到底是谁?” 那插在墙上的狂楚剑飞至“浮笙”的面前,剑指着她的额心,但那额心之下的精致脸蛋却没有闪出丝毫的畏惧,她一点也不害怕,相反,她笑得比之前还放肆。 “有本事杀了我啊!杀了我,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浮笙。” 闻言,冷幽气馁了,只好将飞出的剑收回,她又开始诱惑道: “你不是一直很想得到浮笙吗?作为女魔的我,也没什么优良品质,只剩了一点乐于助魔,你那么喜欢她,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浮笙”妩媚地笑着,站起身来行至他的跟前,她将玉臂搭至他的肩上,盯着他的眼神勾魂摄魄,但宋城王只是一把将她推开,手仿佛磁铁般把她散落于床上的衣物一一吸至掌中,他冷冷地道: “把衣服穿上!” “浮笙”轻蔑一笑,冷言道: “做魔都做得这么压抑,宋城王,我真替你感到惋惜。” 她不禁想起刹魔来,那个俘获了她的心,但至始至终都未曾为她回过眸,明明是魔却神圣如佛的刹魔,心里仿佛如车碾过一般的疼痛。 “你压根就不配占有她的身体,你把浮笙藏哪了?把她还给我!” “浮笙”只是冷冷地笑着,良久,魅惑的她像发了疯似地咆哮: “这身体,本来就是我的!” 冷幽错愕地看着她,她那狰狞的脸上很快又转为可人的笑脸,她强抑着语气说: “不过,我还真该好好感谢你,谢谢你夺回了锁妖塔。” 那样,她就可以见到她的刹魔了。她时哭时笑,踉跄地来回走动,但也未停留,她很快便化成一道黑烟飞逝了。 度辰听到疾风的万里传音,便只好飞离了魔界,顺着声源飞到了西海。 “殿下!” 疾风拱手作揖。 “免礼,可有新的收获?” “疾风在西海底部巡逻了一个多月,发现这里既然有结界,而且规模还不小。” “带我去看看。” 疾风领着路,度辰看这区域确属西海海底,疾风所说的结界若非开天眼是断非能轻易发现的,度辰试着用自己的法力将眼前的结界打开,但他耗了十成的功力也未能将此结界打开。 若此结界里藏着雪沁所说的汐族,那这汐族也真是不简单,结界布得如此之大还如此缜密,就连作为上神的他都无法攻破,看来汐族里应该存在着比上神还要强大的神灵。若此结界里面藏着的不是雪沁口中所说的汐族,他不禁眉头一皱。 “疾风你留在这继续观察,打探消息。有什么异常再及时传音给我。” “疾风领旨。” 度辰似有所思,又问了句: “蹑影呢?” “他还在人间,观察河伯的动向。” “河伯都跑到魔界领功去了,他还留在人间做什么?” 度辰一时没好气,这个蹑影,跟个人都能跟丢。疾风静静的只是不答话,半晌,度辰又吩咐了句: “告诉蹑影,速去蓬莱岛监视青帝,看青帝是否有异常,有消息及时来报。” “是。” 第041章 师父你是魔鬼吗 西丘的夜异常宁静,雪沁一手拄着脑袋一手落在竹简上,她的手指从右往左,从上往下一列列地摸过去,但是她的眼睛紧闭,根本就没有睁开,那拄着的脑袋偶尔还会往下滑落。 她感觉鼻子有点痒,便揉了揉鼻子。揉完了还是感觉痒,又接着揉了揉,最后痒得忍无可忍了,她便睁了眼,起床气满满的她正准备发火,结果在看见她师父的那张脸时顿时就蔫了。 “师父!你,你怎么来了?” 咳咳,她有点不适应地咳了两声。司烨收起扇子坐到她的对面,缓缓道: “我若不来,你岂不是要睡到明天天亮?” “啊?师父,不是的,我刚刚只是在闭目养神,事实上我有在看经书的。” “哦?那你倒是说来让为师听听看,你都看了些什么?” 她沉思良久,然后说道: “嗯?我刚刚在看《述异经》。” “《述异经》,那,海外三座仙山,各叫什么?” “一个蓬莱,还有方丈和瀛洲。” “那,蓬莱岛的岛主是谁?” “青帝。” “那白帝管辖的范围是?” 这,师父不按套路出牌啊,而且《述异经》她都没见过白帝的相关记载,这个白帝,她还真的就不知道,他具体是何方神仙,更别说他管辖的范围了。她摇了摇头,细声道: “师父啊,弟子可不可以开始学习仙术了?弟子都来西丘好几天了,这些天除了看书就是看书,这样下去,三个月后的仙术比试,弟子会被别的仙子砍死的。” “砍死就做玄光之翼的花肥吧!” 司烨漫不经心地答道,上次她把他培育了千年的玄光之翼摘了,他心痛至今。 “师父你……” 这么没有同情心的吗?好歹她也是他的弟子啊不是? “你还是先把书看明白了再说吧!为师觉得,度辰给你的书还是太少,这样,明日为师再给你挑一些书籍来,你好好看看。” “啊?” “至于仙术,等你把书都看懂了,为师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教你。” 雪沁瞬间觉得心沉大海,司烨转过身去,手背在身后,就要踱步离去,雪沁连忙叫了一声“师父”,他转过身来,说, “对了,今晚把《述异经》誊抄一遍,明早交给我。” 啊?她如闻惊雷,再看司烨,他已消失在空气中了。她抄经书抄了一夜,她原以为抄完这本《述异经》就好了,结果第二日,司烨又命她抄了《灵藏经》,而且还给她搬来了一堆比她还高的竹简,堆在她的书桌上,就像一座小山丘。 更过分的是,她夜晚抄经便罢了,早上还要跟着去值班,真是惨无仙道! 她躺在床上,虽知此时已是寅时,可她压根就不想起来,何况十二月份的天,一旦盖了被,就很难再掀开被子起来。 她听见有脚步声,也知道来人必然是司烨,但她真的不想跟着他去值班,反正上次自己没去他不是还帮自己布云了吗?她紧闭着眼睛,就当作自己仍在睡梦中。 司烨听见她的呼吸声时快时慢,眼皮偶尔还会微动,心想:这小妖,竟然在装睡。 他变出一根纤草来,在她的鼻翼间来回撩拨,看她眉头微皱,忍得很辛苦的样子,不禁感到十分好笑。 他又把她的云被掀开,寒冬腊月,她身上只穿了一套单薄的睡裙,可她也忍住了,始终没动一下。 司烨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半途而废的神,他弯腰把她抱起,雪沁吓得直接睁开了眼,忙问: “师父,你抱我干什么?放开我!” “带你去值班。” 司烨抱着她飞了起来,她内心一阵鬼哭狼嚎,她的师父,肯定是个魔鬼,天天除了折磨她就是变着法折磨她。 “停下停下,师父,我还没换衣服也没梳妆,要去值班,你也得让我先梳洗梳洗吧!” 司烨听言,料定她肯定是醒了,便把她送回了房间,自己走到门外去等她。 雪沁一边换衣服一边哀声嚎叫,做个神仙怎么这么难啊?不都说快乐似神仙吗?呜呜……都是骗人的。 司烨看见她身穿一袭梨花白,精神似尚未收拾妥帖般走了出来,行至跟前淡淡地叫了声“师父”,一脸的幽怨。 “你对为师有意见?” 必然是啊!但话到嘴边,她说的却是: “弟子岂敢!师父为了司日每日卯时起,戌时归,废寝忘食,心悬天地,只是为了天地苍生,是真正的大爱。弟子赧颜。” 司烨听完不禁莞尔,问道: “你真这么想?” 雪沁僵硬地点着头。 “走吧!和为师一起去值班。” “哦!” 从此,不论早上雪沁起不起得来,司烨都有各种法子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去值班,美其名曰:做神仙的,都得心系天下苍生,这是做神仙的基本操守。 经过接连将近十天的夜晚抄经白天值班的残虐后,司烨那具朽木终于肯教她仙术了,她兴奋异常,经常大晚上的不睡,在修炼她所谓的仙术,于是,司烨经常能见到学穿墙术的她头上撞了好几个包,或学飞行时衣裙被枝桠划破,甚至摔得满脸是泥。 第042章 靖玄又入雪沁梦 在修炼仙术之前,雪沁总以为,勤能补拙,只要功夫下得深,铁杵也能被她磨成针。但事实上,修仙这件事,还真不是勤能补拙就能修成功的事。 她额头上的大包小包方兴未艾,衣裙也不知道被枝桠划破过多少回,更令她备受打击的是,有次飞行时被枝桠划破了手臂上的皮肤,紫血外渗,那不受控制的人鱼尾巴瞬间便露了出来,身体重量的变化让她不可控地摔了下来,正在梨花树上喝酒的司烨不禁嘲笑出声来。 “我都说了,你是异族,就不要强行修炼仙术了,万一哪天仙术没修成,反倒成魔了。” 雪沁气得直接在他脚上剁了一脚,还使劲地碾了碾,他从未见过如此离经叛道的弟子,看向她时她还恶狠狠地说了句: “我没有你这样的师父!” 他还想说他没有这样的弟子呢。要不是看她在地上滚得可怜,他兴许都不会见怜地把她抱回房间,更不会给她止血包扎。 他此时仍是倚在梨花枝桠上喝酒,月下西丘,披拂着一层圣洁的银光。那个摔了无数跟头却仍不肯屈服的雪沁此时仍在修着飞行术,她在湖上来来回回地飞着,偶尔会“扑通”一声掉入水中,但她很快便游上了岸,继而又开始学着飞行。这样的小妖,认真的模样,他倒是从未见过。 她走至他的跟前,用双手把湿哒哒的上衣衣角以及袖子拧了又拧,水“唰唰”地往下落了一地,她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撩起前额的发,望向司烨,道: “总有一天我会练成功的。” 她跑回房间,匆匆换了套衣服又把司烨给她的经籍罗列铺开来,她发现有一册经籍说叫《元天经》,里面讲述了创世的神灵造物的故事以及如何造物的方法,她忽然很感兴趣,尤其是女娲抟土造人的故事,她认真地记背了下来,心想赶明儿一定要好好试一试,万一自己也能捏土造人那岂不是太棒啦,这样自己都不用亲自生宝宝了,想想就开心。 她一开始坐在桌前看经书,后来实在是坐累了,便把《元天经》抱到了床上,又怕夜太深,被师父瞧见了,过来赶她睡觉她便把烛火都熄了,然后把云被拉起,蒙过头顶罩住全身,再把北泽送她的水苍玉拿了出来,水苍玉投射出莹绿的光,照在竹简上,她兴奋异常,觉得水苍玉真是个好宝贝,比雪饮剑好用太多了。但看着看着,她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了。 梦中,她又见到之前梦过的那个女子,那场景,她也辨不出是个什么地方来,像是个洞穴,只是洞穴里有床,床的边上有一条娟娟细流,而那个女子,则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嘴唇苍白。 她想走近那个女子,却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她赶紧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但是她不论藏哪都藏不住,正焦虑万分,却看到来人像是没有见到她,只是径直地端着一碗汤药向女子的床沿走去。他低低地唤了声: “靖玄,起来,把这碗药喝了。” 那人白发金服,眉宇间透出一种英气来,虽不似上次在梦中见到的那名男子英俊,却也格外养眼,而且奇怪的是,她不知怎么,看到这个女子和他在一起会莫名地想哭。 他搀扶着她,她靠在他的胸前,微微抬眼瞥了一眼那汤药,有气无力地说着: “我......这是心病,什么药,都不顶用的,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靖玄,会好起来的。” 他抱紧她,她却突然大哭失声,肩膀一阵一阵地抖动,那咬在男子手臂上的牙齿印一排又一排,可是他却丝毫没有痛感一般,只是任由着她发泄。她心里莫名地难过,正不知所措之际,自己被人从梦中推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司烨已坐在她的床边,一脸地担忧,问: “又做噩梦了?” 她爬起来,手摸过枕边才知晓自己在梦中哭了,她嘴角还是不停地往下抽搐,看见司烨,莫名地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她还主动抱着他,手抚在他的背上,眼泪把他前胸的衣服沾湿了一大片。他的手伸在空中,不知是该抱她好,还是不抱她好,但她越哭越凶,为了安慰她,只好把着她,顺便给她理了理乱了的头发。她说: “师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每次拿着水苍玉睡觉,我都会做着和一个女子有关的梦,每次看见她,我都会很悲伤。” “水苍玉?” 雪沁从他怀里挣脱,然后摸出床上的水苍玉交至司烨的手中,说: “喏,就是这个。” 司烨看了看雪沁交至自己掌中的水苍玉,这一块玉佩,不是失传已久了吗? “水苍玉,不是已经随着水神的陨灭而失传了吗?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件东西?” 她摇了摇头,只说不知。 “这块玉佩,是北泽送给我的。在送我之前,一直都是北泽随身携带着的,师父说水苍玉已经随着水神的陨灭而失传了?会不会,这块水苍玉和师父说的水苍玉不是同一块玉佩?因为,我们汐族从来不跟外界来往,更别说水神这种天上的神仙了。应该不是同一块玉佩。” 司烨听完摇了摇头,说: “我虽没见过具体的水苍玉,但这块玉佩和古书描述的并无二致。何况水神陨灭后,水苍玉只是说失传了,并没有说水苍玉随着水神一起消亡。神灵陨灭而法器尚在的例子比比皆是,你手中的雪饮剑即是其中一例。” 雪沁听得云里雾里,司烨又说: “你说你每携带着这块玉佩入梦皆会遇到一个女子?是同一个女子吗?” “是的。” “都梦见些什么?” “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第一次梦见她觉得她和我之间有距离,我跨不过去,也看不清她的脸。第二次梦见她,看到她和一个男子在一起,背后蹿出来了一条巨蟒。这次梦见,梦到她在床上奄奄一息,有一个男子照顾她,就这些。” 第043章 雪沁触怒了司烨 司烨心想,水苍玉既是一块玉佩,必然不能当法器使用,最多就是随身携带用以装饰或防身。随身携带的灵玉,沾染上主人的气息,融入主人的记忆也不是没可能。可是,这块玉佩既是水神之物,怎么会到了北泽身上,而雪沁梦见的女子,又是谁呢? 雪沁见他颇有疑虑,便问: “师父,你在想什么?” 司烨把水苍玉交回雪沁的手中,问: “你说水苍玉在没跟你之前,一直都是跟着北泽的?” 雪沁点了点头。 “那,这个北泽他是什么人?还有他会不会使用水系法术?” 雪沁摸了摸头,想了会,答道: “北泽是我们汐族的少君,也是我们汐族未来的主君。他并不会使用什么水系法术,他只会巫术。” “巫术?你确定?” 雪沁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司烨心想,巫术乃是介于神系法力和魔系法力之间的一种力量,既可成神,也可成魔,而北泽修的竟是巫术,那么,雪沁一族,会不会是巫族? 他立起身来,在床前来回踱步,良久,才转过身来问雪沁: “你可以带我回汐族看看吗?” 她倒是没再点头,而是将头摇得如拨浪鼓般,面露难色,说: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们族规规定不与外族往来,也不准带外族回汐宫。” “那你为什么会出来?” 他好奇,她忍不住想说还不是因为你,但她只是用力地咬着嘴唇,没将心中话说出口,继而岔开话题道: “我们汐族,向来会织生绡,而且生绡在人间贩卖得很好,所以,每隔一段时间,皆会有族人带着生绡去人间贩卖,换一些物资回宫里。但是,我们汐族从来不与外族联姻的,若与外族联姻,便要.....” “便要怎样?” “便要受断尾之邢。” 她忽然安静了,心里莫名地难过。她抬眼望了一眼司烨,仍是冰冷如霜的面孔,她顿了顿,说: “所以,我们从不带外族回汐宫。” “嗯,我知道了,你再睡会吧,明天就不用去司云了,明天我替你。” 若是前几天,他这么说她会感到开心无比,可今天他如此说,她忽然感觉好难过,他想走,却被她叫住。 “师父,虽然我不能带你回汐宫,但是我可以带你去见北泽。” 他转过头来,看她手搀在床上,目光婉转。 “你还记得那条小花鱼吗?它是北泽送我的礼物,是被驯服的小鱼精,我可以召唤它,让它去找北泽。明天,我们可以明天去西海。” “好,你早点休息。” 他的脚步继续向前,不一会便消失于雪沁的视线中。 他回到梨花枝桠上,想着雪沁刚刚说的话,“我们汐族,从不与外族联姻”。原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并非只有天族会如此排斥外族。她说的断尾之邢,是怎样的一种刑罚?她若哪天,真的与外族联姻,是否能捱得过那断尾之邢?他又想起之前送雪沁回西海之时,那一袭水蓝色锦袍的男子,白发如雪,绿瞳深邃,凌厉的眼神在看见她时便如百炼的钢铁化成指尖的柔纱般,那种眼神,他至今难忘。 翌日,他如约黄昏后便带着雪沁到了西海,他与她相隔十米开外,他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只是心神不定。她吹了骨哨,不一会儿,海面上便游过来一条小花鱼,她开心地蹦了过去,蹲下身来,说: “小旁皮,你帮我叫一下北泽少君上来好不好?” 小旁皮淡淡地答道: “这次不是旁皮帮不了你,而是北泽少君自你走后他便闭关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所以旁皮也帮不了你。” 雪沁的眼神一下就黯淡下去了, “哦,北泽闭关去了?那,旁皮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来吗?” 旁皮缓缓地摇了摇头。看她不言语,就说: “雪沁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如果北泽少君出关看见你回来了,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我,我还回不去。” 旁皮瞥了眼站在她身后的男神仙,竟是第一次救雪沁的神仙。 “雪沁姐姐,你还不肯回来,可是为了报那个帅神仙的救命之恩?” 雪沁又摇了摇头,旁皮就觉得纳闷了。既然不是,为何还不回来? “以后我再跟你说吧,我要先回西丘了。” 她一步一回头地看着那被浪一遍一遍拍打着的小旁皮,虽然心中难舍,可还是奔向了司烨,小旁皮面带哀伤地看着司烨携着她消失于它的视线中。 一路上,她想跟司烨说话,可是看到司烨的表情就像被冰冻住了般,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可是不说话,又显得尴尬异常,她猛地咽了口唾液,鼓足勇气,说道: “师父。” “嗯?” “其实,离朱挺好的。” “哦。” 她又挠了挠头,很不自然地接着说: 她又挠了挠头,很不自然地接着说: “其实,你和离朱在一起挺好的。” 他忽然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问道: “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因为,因为离朱很喜欢你。” 他忽然生气了,没再继续向前飞行,径直地停立在空中,他转过身来,一双手扶在她的双臂上,面上微露出些许凶狠的光,不满地说: “她喜欢我?她就适合和我在一起?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 “我.......” “请你摆正你自己的位置,作为一个弟子,若不想被我逐出师门,就不要来干预我的私事。” 她被他吓到了,定定地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可他似乎气尚未消,雪沁的嘴角微微抽动地往下拉扯,她没敢再看他,怕下一秒,自己就忍不住泪目。 “为师觉得,之前太过纵容你了,所以,从明日起,为师罚你禁闭,好好呆在你的覆华宫抄写《清心咒》《无妄经》,直到抄明白为止。这些时日,你也不必到空中司云了,为师不想再见到你。” 第044章 度辰混进了汐宫 西海海底,疾风守在汐宫的结界处,不停地张望,当度辰出现于他视线范围内时,他弯腰参拜,还未说话,就被度辰扶起。度辰一脸急切样: “可有新发现?” 疾风的手抬了抬手,说道: “禀告殿下,今晨汐宫有人外出。” 刚说完,就听见有声音传来,度辰拉着疾风隐匿了起来。两女皆是缟衣素裳,三男黑衣长袍。五人飞至宫口,五人各自割了中指把指血滴入结界中,那透明的结界忽然变得有形状便从中裂出一道缝来,眼看着五人就要飞进去,度辰便舍弃了疾风,化作一只小蜜蜂附在其中一个女子的衣袖间,随着五人飞进了汐宫。 刚飞进汐宫,那结界口便封住了。度辰心想好险,还好跟他们飞了进来。只是他觉得奇怪的是,这五人割破手指后且现出了清一色的黑鳞鱼尾来,但上半身仍是人身。这是怎样的一个族群,似人非人,类妖非妖,他还真没见过。 “我们去寻水宗讨圣水喝吧!” 中间一个男人提议,其余四人变跟在他身后走了。度辰巡视了一圈汐宫,这座位于西海的宫殿,并不像其它海底的宫殿,倒像是一座人间的城市。结界把海水隔绝开来,汐宫内,有亭台楼阁,有茅屋竹舍,似有严格的等级之分。道路两边,有假山,有各色矿石,但是嫌少鲜花,若不是矿石色彩斑驳,终究单调了些。路上三两行人,和凡间的人类并无二致,但他们看到蹦在路上的人首鱼尾的五人并没有感到惊讶,而且还主动打招呼示好,这样度辰感到十分好奇。 五人寻着水源找到了一间茅屋,茅屋外有一个湖泊,湖上停了艘木舟。一白发老翁坐在湖边垂钓,听见声响回头略微抬了抬眼皮,说: “回来了?有没有带茶叶来?” 带头的男子从袖中取出来一包东西,白发老看见那包茶叶,便兴奋地舍弃了鱼竿,快步走了过来,他把茶叶接下。随后嘴里不知在念些什么,很快他的手中便出现了一瓶圣水,他把圣水交给带头的男子,捧着茶叶兴高采烈地走回了湖边,坐在石上继续他的垂钓。 男子接过他给的圣水,喝完后便恢复了人身,其余四人照做,亦皆恢复了人身。五人相继辞去了,然而度辰却没有走,他恢复了人身,站在原地。 水宗似有所觉,头也没抬,问了句: “你怎么还不走?” 度辰拱了拱手,说道: “留下来陪前辈品茶。” 水宗觉得这小子挺有意思,便转过头来瞄了他一眼,一身玄衣,五官精致,表情却无比地柔和。汐宫,除了他的侄儿北泽,他还从未见过有好看的男鲛人,难道是自己老了,都跟不上时代了?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 “我叫阿木,父母,在我小时候便过世了。” 水宗眼底闪出一丝心疼,叹道: “又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孩子,过来吧!帮我把这鱼篓搬回去,我今晚烧鱼给你吃。” 度辰听话地跑过去给他搬了鱼篓,跟在他身后,他虽然头发和胡须皆白,然而精神矍铄,步伐亦甚是稳健。 “孩子你家里可还有其它人?” 度辰摇了摇头。水宗拍了拍他的肩,说道: “老朽一把年纪了,也很久不再过问汐宫的俗事。别看这汐宫不大,但也有五万余人,像你们这些后辈,老朽可真是认不出你是谁的孩子喽!” “老朽一把年纪了,也很久不再过问汐宫的俗事。别看这汐宫不大,但也有五万余人,像你们这些后辈,老朽可真是认不出你是谁的孩子喽!” 说完便扶着胡须笑了。度辰跟着他进了茅草屋,看屋内摆设极简,但窗明几净,给人感觉很舒服。水宗接过度辰的鱼篓,便转到后面的院子生火做饭去了。 度辰心想这个水宗之前催生圣水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雪沁在西丘织云锦的模样,会不会,雪沁和这个水宗有某些关联? 他走到后院,看见水宗手上正将一个凸透镜般的冰块置放在地上,他口中念着巫咒,冰块的前端出现了亮光,正正对着冰心,冰心出现一个光点投在地上,水宗又将一些枯草放置在光点之处,又念起巫咒,瞬间,枯草燃烧起来,水宗满意地取了火苗放进灶中,做起饭来。 度辰觉得汐宫的一切真是太神奇了,见过水宗念巫咒催生圣水,又念巫咒燃起火来,便觉得雪沁会织云锦应该也不是什么奇事,难不成,雪沁真的不是天族的血脉?他靠近灶前,低头去帮忙看火,火在灶内燃烧得正旺。 “前辈法力真高强,请问前辈会织天上的云吗?” “天上的云锦?不会。” 水宗摇了摇头,用铲子翻了一下锅里的鱼。 “那前辈可知道,族中有谁会织云锦?” “我活了几十万年,从未听说过谁会织天上的云。阿木,你为什么问这个?” “哦,我只是感到好奇而已。” 水宗笑了笑,答道: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好奇心也是不小的,孩子,好奇心是件好事,不要让它泯灭了。” 他揭起锅盖,鱼香之味慢慢地散发开来,度辰觉得这样的鱼香味竟比九重宫中的饭菜还要多出几分香来,饥肠辘辘的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水宗看他眼馋的模样,笑着问道: “香吧?” “香。” 水宗满意地笑着,他忽然有点喜欢这个叫“阿木”的男孩,兴许一个人孤独久了,一旦有人陪自己说话,就会忍不住欢喜吧! 水宗招呼度辰进屋子里坐,自己正忙前忙后地摆碗筷,还特地取了一瓶陈年的佳酿过来,倒了两个小杯,他今天特别开心,度辰倒是多少有些难为情,自己混进汐宫来,碰到了他,他没怀疑自己的身份,还对自己这么好,他多少心里有愧。 “前辈,我擅长烹茶,饭后我给你烹壶茶吧!” 第045章 雪沁逃出覆华宫 西丘,月上中天。覆华宫的地板上满是树影,横斜错落,虽只是简单的黑白二色,却分外好看。雪沁拄着下巴望着树影发呆,她已闭门两日了。她的师父,真的没有再过来看过她。 她总不能这样一直呆下去吧?他可以不吃饭,可是自己却不可以不吃,她感觉都要饿死了。 她决定偷溜出去,便小心翼翼地移开了身下的凳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口,她轻轻地拉开了门,看门外一阵清明,心想如此深夜,师父必然是睡下了,便果敢地跨过门槛,再转身把门拉上,随后又猫着腰,准备向后园走去,好寻些果子来吃。 但人算往往不如天算,她刚走了两步,便看到那光洁的地面上出现了雪白的裙,她一抬头,司烨正低着头望着她,真是不想要偏偏来什么。她讪讪地笑着,转身便想跑,却被司烨横过来的手拦住了腰,他的力气之大,单手顺着她的腰线把她整个人拎了起来,他冷冷地问道: “这么晚了,你打算去哪?” 她双腿乱蹬着,却始终够不到地面,她求饶道: “呜呜......师父,求你把我放下来,快放下来。” 司烨这才把她放了下来,转过身去打开玉骨扇缓缓地摇着。雪沁瞄了他一眼,感觉他并没有注意自己,便又低下腰去,想开溜,结果刚跨步就被司烨拽了回来,还直接拽倒在了司烨的胸前,他低声道: “你还想逃?” “没有,弟子岂敢!哦,不不不,弟子的意思是,弟子从来都没有过离开西丘或者离开师父的打算。” 这样说好像也不对,怎么会说没有离开师父的打算呢,这不是说明了自己对师父别有所图吗?正想着到底应该怎样辩解才好,却看到司烨冷峻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使得整张冰川脸顿时柔和了许多。 “那你这么晚了还跑出来做什么?” “弟子,弟子两天两夜没吃东西,感觉好饿,所以想出来找点东西吃。” 司烨松开了手,轻轻地把她放下了地,说: “那你回房间等我。” “嗯?” 司烨也没再跟她多说什么,只是化成一道光消逝了。 人间常用一个成语“食不果腹”来形容生活贫困,饿得够惨。但,再怎么着,“食不果腹”还是有得吃不是?只是吃不饱而已!她倒好,连吃都没得吃,怎一个“惨”字了得。早知道就不要跟着来西丘了,留在天宫多好,天天有吃有喝的。 她唉声叹气地走回了覆华宫,她不想坐凳子上只想躺床上,要不是被子不能吃,她真的会把被子吃了,她捂着那空瘪的肚子,抬头望时,司烨已飞进她的寝殿,跟她说了句: “过来吃点果子吧!” 他把裙摆里兜着的果子抖落在桌上的时候,她忽然两眼放光,就像饿了许久的猫忽然看见了鱼一样,她快速地跑到桌前,拿起果子就是啃,全然不顾忌自己的形象,司烨是真的忘了,她需要吃东西。他本来还生着她的气,可一见到她当下的模样,气就忽然消了些。 风过树摇曳,飒飒的声音提醒着司烨外头有客来访,他也没看具体是谁,只是在覆华宫的四周又设了一道屏障,好把内与外隔离开来。 离朱自从上次清晨看见雪沁和司烨抱在一起后,便痛苦万分,她觉得肯定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是自己误会了,雪沁不是这种人,司烨这块冰了几十万年的冰块,不可能会这么快就被她融化掉了的,她不信。所以,月上中天之际,她还是想下来看看。 可是西丘寂寥无人,只有一座宫殿有光亮,她向着覆华宫行来,可是刚抬腿想上阶梯,就被弹了回来。覆华宫既然设了结界?为什么?她在外唤着“雪沁”,可连唤了几声终是没有回应。她又把西丘逛了个遍,可是偌大个西丘,根本不见两人踪影。 雪沁仍在吃着果子,总感觉外面有个声音在呼唤自己,那声音,似是离朱的。她看向司烨,问道: “师父,你有没有听到离朱在叫我?” “没有吧,你兴许是饿太久饿晕了。” 真的是自己饿太久饿晕了产生的幻觉么? “可是,我真的有听见啊!” 司烨没有回答她,她心下郁闷,真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吗?可又想到师父今天的脸色好不容易好了些,她也没敢继续缠着同一个问题问他,只好作罢。 “师父,《清心咒》和《无妄经》我都抄到能全部背下来了,师父,明天可以带我去司云了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她绕到他身后又是给司烨揉肩,又是给司烨捶背的,万般讨好。司烨抓住她的手,把她重新按回了凳子上。 “你坐着别动,为师经受不起你这般折腾。” “师父你带我去天上司云好不好?你不是说做神仙的,都要心系天下苍生,这是神仙的基本操守吗?如果弟子不去司云,人间岂不是被你的心脏烤干了吗?” “你真以为,你那司云的工作除了你别的神仙就干不了了?” “难道不是吗?” “那只是度辰想让你位列仙班的托辞罢了,为师也会织云,而且,即便为师不会织云,也可以请雨神布几场雨,不见得非要你到天上织云不可。” 司烨低着眉看着手中轻转的果子,全然不理会雪沁的表情,雪沁听完,顿时有点心灰意冷的,但她很快又恢复了理智。 “有道是在其位,谋其政。我既是司云仙子,便应该在天宫中司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司烨没料到她会如此说,他把手中的果子放回桌面,站起身来,握着玉骨扇,临走前,说了句: “那明日卯时见。” 雪沁兴奋得跳了起来,看着他远离的背影,不停地道谢: “谢谢师父!师父您老人家最好啦!” 司烨前一秒还在微笑,后一秒听到“老人家”后整个笑容就僵住了。 第046章 离朱和雪沁决裂 翌日,雪沁早早地就起了床,生怕晚了一步她的师父就不肯带她上天宫织云了。司烨领着她,她在空中飞着,心想自己不能再这样荒废下去了,不然哪一天自己又惹毛了司烨,又得被关在覆华宫面壁思过了。 一切照常,司烨又飞上去司日了,她坐在云巅布云。不久,云海之中走过来一格一身红衣的女子,她的双眼微肿,似乎刚哭过不久。 雪沁看见离朱款款而来,但是形影憔悴,忍不住担心,问道: “离朱,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我......你可以给我一炷香的时间吗?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雪沁回头望了眼司烨,他正向西行着,料想自己消失一时半会,他也是不知道的,便点了点头,离朱带着她飞回了遣云宫。 许久不回来,回到宫中前苑雪沁颇多感慨,虽然只离开了一个多月,可是感觉竟像是离开了一两年,其实对于离朱来说,又何尝不是。几个月前,也是这个地方,雪沁拉着她的手问:“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吗?”可如今,她别过头去,想起早晨看见雪沁和司烨抱在一起,想起昨晚覆华宫未灭的灯以及那闯不进去的结界。她做了一次深呼吸,吸入鼻腔中的的冷空气多少让她清醒了些。 “雪沁,你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不应该相互隐瞒,我希望你坦诚地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你的师父?” “我上次不是回答过你了吗?哪有弟子不喜欢自己师父的。” 雪沁心虚地答道。离朱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脸,拼命地摇头说: “不是那种喜欢,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我问你,你有没有对你师父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雪沁下意识地把手抽回,转过身去,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因为司烨才想着要到天宫中来,但她一直不确定这种经常想见到他,经常想和他说话的感情,是不是就是离朱口里所说的喜欢。她只知道他对她并不好,可还是忍不住想黏着他。 离朱看她转过身去不敢看自己,心下一阵黯然。 “你不说话,就是对你师父有那种喜欢了?” 仿佛被人捅破了心事,雪沁回过头来,看见离朱那微肿的双眼似乎噙着泪。 “为什么?雪沁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之前不是喜欢度辰的吗?我当时说我喜欢司烨你还没说我没眼光,可度辰刚走了一个多月,你就移情别恋了吗?” 雪沁拼命地摇头,她双手想去扶住离朱颤抖的双肩,却被她打落。 “度辰贵为殿下,不论人品相貌,哪样差了?对你又倾心,你跟他在一起,以后整个天界都是你的。你为什么要喜欢上司烨?司烨他是你师父啊!你们在一起,这是*,这是要遭天谴的!” 离朱越说越激动,雪沁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离朱泪落如雨,这段时间以来积压的怨恨和愤怒,一时之间全被她抖了出来。 “而且,你有没有顾虑过度辰的感受,有没有顾及我的感受!度辰为你谋了仙职,为你守夜,为你下魔界寻剑,给你他认为他能给的最好的东西。他为什么送你雪饮剑,那是代表“挚情”的剑,他是个死心眼的人,他认定了这辈子就是你了。你要置他于何地?”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拍着胸膛,用含混不清的哭声说: “还有我!我爱了司烨几万年,我爱他爱得很辛苦,我做了月神,以为能和他站在一起,可是我们只有交班时的简单照面,他从不拿正眼看我。我拿你当好姐妹,你却横刀夺爱,你居然喜欢上了你的师父?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 雪沁好想告诉离朱,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度辰,也好想告诉她,她真的有在师父面前提到过她,虽然自己心里很痛,希望师父能和离朱在一起。可是离朱走过来摇她,离朱哭泣得模样,让她心乱如麻,还带着疼痛。 “离朱,离朱,你听我说,我真的跟师父说过,真的,我跟他说过你和他在一起挺好的,他还因此生气,他罚我紧闭,真的。离朱,你相信我。” 但是离朱却丝毫听不进去,她那双哭红的眼睛此时犹如血滴,雪沁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离朱,她忽然觉得有点害怕。 “就到这吧,我没帮过你什么,你也未曾帮过我什么,从今往后,我就当我没有你这个朋友,我没有这样背信弃义的朋友。” “离朱,你别走!你听我说!” “离朱,你别走!” 可是她再怎么呼唤,再怎么想去扑她扯她的衣袂,她都走了。她忽然感觉很伤心,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司烨向西走,走路一会看见那一直跟在屁股后面的小跟屁虫并没有跟上来,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她便消失不见了?他心想,雪沁法力低微,在九重天,也就与度辰和离朱交好,度辰既已下了魔界,那么,带走她的人唯有离朱,若是离朱把她带走,那么不是去了广寒宫便是去了遣云宫。 他在广寒宫绕了一圈,没找到她们,他又飞去了遣云宫,只看到雪沁正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那双瘦弱高耸的肩膀跟着她的哭声起伏抖动,他站在她的跟前,她似乎看见自己白色的裙角,抬起那满是泪眼的脸,望了他一眼,随后便没有片刻犹豫站起身来并奔过来抱住了他。 “师父!师父!” 她边哭边喊,语气里满是委屈。他只好任由他抱着,她将自己的腰环得很紧,脸贴在他的胸膛前,泪水沾湿了一大片衣裳。他低声问道: “可是受了委屈?为何一个人躲在这哭?” 她拼命地摇头,眼泪和鼻涕蹭了他一身,要不是看她哭得这么惨,他真心会把她推开,因为有洁癖的他,多少觉得有些脏兮兮的。 第047章 终是对你动了心 早晨的遣云宫,一对男女相互搂着,要不是宫门紧闭,传扬出去又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波。 司烨把雪沁的手扒开,把她推离自己的怀抱,她刚站直又要扑过来,他又将扑过来环住自己腰身的雪沁推出去,结果她又扑过来。屡次三番,他终于累了,问道: “你要抱我抱到什么时候?” 她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她就是想抱着。司烨心想着还要值班,便把她用力推开,又怕她扑过来,便迅速掉过头去,转身想走。 他刚迈开步,身后的雪沁便朝着他扑了过来,双手环过他的腰,两手交叉叠放在他的腹部,就像给腹部打了个结,以防止他的身体从自己的手上溜走一样。她的头枕在他的背上,喃喃地说道: “师父,不要走。” 她那突如其来的扑抱让他先是怔住了,后听见她喃喃说着“不要走”他瞬间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动犹如海啸般袭来,席卷充塞进了他的全部心房。天上的太阳微微动了动,天地之间顿时显出五彩斑斓的柔光,大地万花争相吐蕾,枯木初萌,冰川始化,差了一个月的春天提前到来了。 司烨解开那扣在他腰间的双手,缓缓地转过身来,低头去看雪沁,那嫩如桃花的脸上,含情脉脉。这一瞬间,他忽然很想低头去亲吻她微微抬起的脸,他知道自己早已陷进去,早已万劫不复。他把她拥入怀中,捧起她那张令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在他的唇将要碰到她的唇之际,雪沁瞪大的眼睛忽然让他想起她之前说的“我们汐族,向来不与外族联姻”,“若与外族联姻,便要受断尾之邢”,他忽然又别过脸去,没再继续。 他那微带着沙哑的喉音说了句: “走吧,该回去值班。” 她跟在他的身后,见他一言不发,之前无比温柔的脸此时又恢复往日的冰冷。她也没再过多言语,她忽然很想做一个懂他的人,他想说话时,她陪着他,他不想说话时,她便也不说话,只是跟着他。 人间,那刚萌的芽、始开的花又重被冰封住了,回归了冬日的状态。一个拿着冰糖葫芦走在街上的孩子,看见自己的冰糖葫芦化了正要哭,结果冰糖葫芦的糖霜又回来了,一时又咧开嘴笑了起来。那站在冰上凿冰窟打算捕鱼的渔夫正凿着,忽然冰化了,掉进了水里,他迅速往上游,当他游到岸上时,那河冰又凝冻了,吓得浑身湿漉漉的他迅速往家跑,太邪门了。闺中女子,看着满是萧条的枝桠想着万木皆春的景致,当时萧郎尚未进京赶考,当时萧郎仍在身边,当时桃花人面.....萧郎进京之前,万般嘱咐,明年春日,我就回来。一定要等我!正想得动情,泪眼婆娑之际,却看到了陌上花开,枯木重萌,她震惊了,喜极而泣,快速奔向门口,只是门庭可罗雀,门外的树枝光秃秃的就像没营养的头发。并没有半分回春的迹象,再回头看庭内,依旧一副冷肃萧杀的样子。说好的春天呢?说好的春日将归呢? 而虞渊,羲和正在林子散步,见虞渊俨然有春日之景,以及那斜斜泼洒下来的五彩柔光,她不禁感到吃惊。难道?烨儿动心了? 羲和回到宫中,看到云扶还呼呼大睡,便推了推她,说: “云扶,快起来!” 云扶转过身去,继续睡。羲和摇了摇头,说道: “你哥动了凡心了。” “什么!!!” 云扶把被子一撩,直接坐了起来,看见羲和坐在她的床边,她伸出手去抓住羲和问: “母神,你刚刚说我哥动了凡心了?” 羲和缓缓地点了点头。 “嗯,刚刚林间出现五彩祥光,万花争相吐蕾,冰雪消融。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待这种现象,但是,据我司日月多年的经验,你哥,应是对某个女子动了心了。” “哇,那我岂不是快要嫂嫂了?” 云扶兴奋得撩开被子,跳下床来,她一边穿鞋一边对羲和说: “母神,我要去西丘看看,我想去会一会我未来的嫂嫂。” 羲和这次没拦住她,任由她去了,因为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这个单了几十万年的小儿子动了心。眼看着云扶把衣裳换好了,羲和吩咐道: “云扶,你去了切忌莽撞,别冲撞了你那位未来的嫂嫂。” “母神,还没进门呢,你就偏向她!我多聪明多乖巧啊,未来嫂嫂喜欢我还来不及呢,你放心,放心哈,我肯定会跟他们好好相处的。” 小十二月说完就要走,羲和把她拽住,说道: “云扶,你别急。你到了西丘后,要好好端详你这位未来嫂嫂的仙品,还有打听打听她的家世什么的,帮你哥多留意留意。” “啊,知道啦知道啦!母神你越来越爱唠叨啦!你这样下去还没做奶奶就老了。” 羲和一听到“奶奶”二字,露出了十分舒心的笑,那种感觉,仿佛明天她就要抱孙子了一般。 雪沁和司烨从东方走到了西方,又路过西海回到了西丘,刚过谷口,远远地就看到一身鹅黄素裳的小十二月向两人飞奔而来。 “太阳哥哥,你回来了!” “哇,雪沁,你也来了。” 小十二月看见雪沁似乎比看见司烨还要开心几分,她跑到雪沁跟前不停地看着雪沁,嘻嘻笑着,司烨对小十二月的到来感到莫名其妙,问道: “小十二月,你怎么来了?” 小十二月回过身来,然后一直拿眼睛往后瞄,却始终没见到人影,没理由啊,西丘也没见有人,那女子也没跟在太阳哥哥身边,难不成司烨哥哥把她藏了起来? “太阳哥哥,我未来嫂嫂呢?” 司烨和雪沁都感到莫名其妙。司烨问道: “什么未来嫂嫂?” “母神说,你对某个女子动了心,今天早晨母神看见......” 云扶正要说,却被站于她身后的司烨用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说,云扶不论怎么扒都扒不掉司烨的手,最后云扶只好使出一贯以来的投降手势,司烨才放开了她。雪沁感到好奇,问小十二月道: “云扶,你刚刚说的未来嫂嫂.....还有你哥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