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衷》 分卷阅读1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 《情衷》作者:指环/你可知我情衷 现代微虐年下,大导演渣攻x老师受 (相差六岁),he 文案 他们到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家,收拾房子,做装修,修整花园,填补家具,俨然极认真地过家家。 又出来见了朋友。如此折腾一番,费时又费力,以后,应是再也没有回头路。 宋承忽而想起一句话,说二十岁的爱情,如日出之阳,三十岁的爱情,像日中之光,四十岁的爱情,如秉烛之明。 他抬起头,看见月色混合走廊边灯笼里微弱的光,投散下来,碎在这一片小小的人工荷塘之上。 那就好像是他的爱情。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不伦之恋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承,徐准 第 1 章 宋承二十岁的时候,徐准十四岁,成天在课堂上望着宋承发呆,别的学生在底下指着他模样窃窃偷笑,唯有刚刚大学毕业的宋承不介意,他性格温柔又有涵养,见着在课上走神的学生,顶多不动声色敲敲课桌,暗示提醒一下,不会做故意点名让学生站起来难堪的事。暑假来临前班里布置了作业,一个假期过去,别的学生规规矩矩地交作业就是交作业,唯有徐准不同,他交上来给宋承看的作业上,满满地写了三大本,全是情书。 宋承二十一岁的时候,徐准十五岁,初三升高中的关键时期,几本情书的事传得满校流言,在那个封闭保守的年代,校长亲自打电话到徐准家中。没想到这小子直接跑回去,当面告诉他爹,他喜欢上了他们老师,还是个男的。徐准在家被他父亲罚跪,连跪了一天多滴水未进,小城镇风声传得很快,宋承听闻,前去帮徐准求情,被徐父抡着木棍赶出来,棍子打断了宋承的腿,徐准扑上去哭着喊不准打宋老师,你该打的是我。脾性正直刚烈的徐父气极,直接将孽子撵出家中。 无家可归的徐准被宋承捡了回去,上世纪九十年代小乡镇中学破旧的教工宿舍,下雨天还会漏雨。宋承带着腿伤继续做他那份教书育人的工作,有时凌晨在办公室批改学生试卷,改到一半想起徐准正在屋里睡着而屋顶上有个漏还没补,便拖着伤腿赶回去给徐准赌漏挪床去。小屋窄小,只容得下一张床,和简单的锅碗瓢盆,徐准盖被睡床,宋承便睡了一整年的毛毯和案桌。 宋承二十二岁的时候,徐准十六岁,考上了省城最好的高中,徐家父子间早已断绝关系,宋承那点微薄的工资,要继续供养徐准念完高一、高二、高三。宋承鼓励男学生早恋,还公然供养学生,将人接到家里同吃同住,那几年名声坏极。市里本来已发下的上调通知,经学生家长和有心的其他老师一闹,又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徐准高一还好,老老实实读书,到高二那清纯如水的暗恋开始变得急躁起来,一周里有两三夜要偷偷翻墙出来给宋承电话,反反复复念叨的就是些谈情说爱,从心血里淘出来的风花雪月,少年心事,“宋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这么喜欢你,你就不能变得稍微喜欢我一下?”到高三,干脆管不住自己躁动的身体,月假回镇上的时候,一个劲地往宋承衬衣扣子下钻,“宋承宋承,你做的晚饭真好吃,我写完作业了能给我亲一个不?那我上月月考得了年纪第一呢,晚上我要睡你的床。你也要在床上。” 宋承二十四岁的时候,徐准十八岁,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徐父早已病逝,这荣光他分享不到。宋承把所有积蓄拿出来给徐准存了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存折交给徐准。临走那天前夜他们做了,宋承完全喝醉,徐准没醉,第二天早上起来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宋承收拾好徐准的行李,送他到车站。徐准站在月台上拥抱了宋承,他说,“宋承,我会对你好的。” 徐准居然能考上这么光彩的学校让宋承在中学和镇里的处境好了一点,这么多年过去了,何况宋承平素为人很不错,对待学生、对待家长,态度细致温柔,渐渐也积攒了一些信任他的人。他又长得周正,作为老师,职业也凑合,这么大龄还未婚,算是罕有,渐渐有人来帮他说亲。宋承在电话里偶尔跟徐准提到这些,徐准那醋意隔着电话听筒都能将人耳朵烧着,“宋承,你是我的。” 宋承不承认,也不否认,很沉默。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很清楚了,徐准是gay,而他不是,他们俩都知道他不是。 但宋承还是会默默地给徐准充掉每个月打长途的话费,然后等待徐准下一通电话的来临。 宋承二十八的时候,徐准二十二岁,大学毕业。自大一那年后徐准就没回来过了。从大三那年开始,渐渐地开始音信全无。宋承也念过大学,虽然没有徐准的大学那么好,但是大致也知道大三大四应该都在做些什么。也许是实习太忙了,也许是找工作太累,宋承体谅着,克制着自己打电话和写信的次数。后来电话也常常不能接通了,有接起过一次,还是徐准室友接的,告诉他徐准很忙,常常出去实习,看起来不缺钱,过得很好不用担心,还有了只新手机,而这个手机,一直放在宿舍很久没用过了。 宋承挂掉电话。那只旧手机,原本是在大二那一年他省下自己几个月生活费给徐准买的。 徐准的号码后来就停机了。写信过去,也不见有人回信来。宋承辗转致电找到了徐准的大学班主任,以徐准家长的名义,了解到徐准一切平安之后便挂掉电话。毕业季那个夏天他盯着徐准学校网页守了几天,看到毕业生名单里徐准的名字才安心。然后最后给那个不知道徐准还用不用的银行账号,打了一笔生活费。 又六年过去,宋承三十四岁。有人给他说亲,女方是学校的另一个老师,听说性格不错,只是相貌不怎么样,站在衣着寒酸却仪表堂堂的宋承面前脸红得不行,羞羞答答的。这次宋承没有拒绝,挑个日子摆酒结婚了。 再过两年,宋承三十六岁,徐准三十岁。媒体上到处都在登新生代实力导演徐准新片又创票房奇迹的消息,宋承在吃完早点的摊子旁捡到路人丢下的报纸,看到上面徐准张扬又帅气,春风得意的脸,旁边一众由他一手捧红的男明星女明星,衬托他好似众星捧月。 宋承放下报纸,起身离开早点摊。他想啊,这就是他的一辈子了。他宋承的一辈子,不是徐准的,徐准的一辈子才刚开始,前面有大好前程、前程似锦。而他宋承的一生已经差不多快完了。 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 第 2 章 宋老师的日子最近有些不好过,因为从当地的市镇小报到街坊巷里,都在谈论一件事,大导演徐准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2 要回来了,听说从市里通到镇里最新的那条公路就是大导演出资修的,徐准在外面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全国皆知,现在衣锦荣归,受市长之邀,要回来给市政府新建的广场剪彩来了。至于会不会回到他们这小小的镇上来,还不可知。 知道他们过去那段旧情的人也还很多,其中不乏有准备好了嗑瓜子看戏的。无论怎样,人人表面上对宋承是恭敬了些,连校长在视察时对宋承态度也殷勤了很多。唯一不大高兴的大概是宋承那个老婆,沈知书本来也家贫,嫁给宋承这样同样处境寒酸的男人,不过是为了圆一个少女的梦。结婚两年才知道这男人中看不中用,两年里非但碰她的次数寥寥,多次劝他通过走关系努力争取调到市里,他也不愿,显然是一辈子就准备这么窝囊的活着,没什么志气。沈知书这两年来是越看宋承越不顺眼,平时家里灶也不开,完全各过个,不管宋承吃住。她自己成天在外面处着,好上了镇上的超市老板。 她闹宋承也随她,毕竟当初她要嫁的时候也说好了的,宋承自认不是有权势的男人,给不了她许多,一份中学教师的有点清贫的安稳的生活,就是最大限度了。她若愿意,宋承每个月的工资扣掉基本生活费用后,也全数交给她,弥补一点宋承的歉意。可是后来夫妻生活还是不谐,宋承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但他想肯定全都是自己的问题。每次给功课跟不上的学生开完小灶,回到家,看到妻子那张熟睡的脸,便生不起亲近的欲望,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好在这些年教工的宿舍也算是扩建了,家里能容下两张床,妻子睡一张,他睡一张,宋承带徐准时苦惯了,也不觉得十分难受。 外人在言语些什么他都不放在心上。他也本可以作为一个教学成绩优秀的教师正常地升迁、提职,清清白白受人尊敬地过完一生,可自从捡了徐准之后,便算是在流言里过了小半辈子,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而今人们再说些什么,也与他宋承无关了。 他便一直这么很有些辛酸地活着。除了一点少少的来自学生的爱戴,基本上都黯淡着。有学生说宋老师的日子,清苦得像苦行僧一样。 徐准最终还是没有回来。听人说他带了好些助理,住在市里最好的酒店里,还有省里下来的文化部官员陪同,出入都有市长相邀。这些他们小城镇的居民都当故事来讲,宋承也就当故事来听,顺耳听过,听完就忘。那只是个与他不怎么相关的陌生人。直到有一天下来接宋承的车队浩浩荡荡在他们学校门口停了半里路,鞭炮声噼里啪啦响得整个镇上都知道,正在上课的宋承才被惊动,正待推开窗看到底什么事打扰了他学生上课的注意力,校长陪着镇上的一些小官僚就已经进了教室门,二话不说拉着宋承就往外走。 宋承在接待室同校长以及那些他叫不出名字的小官员们理论了半天,说他还有学生,在上课,实在走不开。奈何学生在他眼里重要,在校长和一心只求政绩的官员们心里根本不算什么,陪着笑叫来几个人,不由分说,直接把他按上车了。 车队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市里,宋承晕车,坐得想吐。下车时脸色苍白,看不大清眼前的路。头顶的太阳照得他眼花,摇摇晃晃走进酒店大厅,抬头往四周望一圈,徐准就坐在二楼的咖啡座上,转头和人说些什么,好像没注意到他。宋承还要自己走上楼梯去在他面前坐下,那旋转楼梯十分绕,宋承一脚一步,扶着扶手也险些摔倒。他这一假摔惹得旁边官员大呼小叫地惊叫起来,好像极为代宋老师心疼似的。徐准这才回头注意到宋承,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一顿,从椅子上起来,下来扶宋承。 他这一举一动好似定下了风向标,于是先前全都没看到宋承的众人在一瞬间眼尖起来,纷纷凑上来照料德高望重的宋老师,端茶地端茶,送水的送水,照料亲爹都没这么殷勤。 徐准拉开椅子看宋承坐下,随后自己也坐下,找服务员叫了两杯咖啡。咖啡上来徐准先啜饮了一口,他前一晚被文化部的几根老油条灌得宿醉还没完全清醒,得先解解酒,见宋承只是在那木然坐着,一口没动,揉了揉额头问道,“宋老师怎么不喝?” 宋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喝不惯。” 这个开场白挑得不好,徐准这才想起来他们小城镇兴许是不兴喝这个的,宋承又十之八九过得辛苦,更不可能去买咖啡来喝。扬手待要再叫,宋承道,“不用了,你说完我就走,还有学生等我上课。” 徐准身上那点娱乐圈的浮华气息顿时好像就消退了一些,他脸色一滞,道,“是,你还有学生要上课。”气氛就此沉默下来。旁边人正笑着,眼看这不对劲,纷纷往楼下走了,在大厅里聚集起来,红光满面地相互恭维、聊天。酒店中午安排了宴席,文化部是一心想着忽悠徐准给他们省里拍一部地域宣传片,诚意摆得十足,都跟着徐准下到市里来了,显然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市里这些人就更是懂得锦上添花趁热打铁。都是一帮在名利场冷暖里打滚过后修成的妖孽。 徐准夹着烟朝那楼下景象看了一会儿,烟雾袅袅,将他一张典型成功男士的脸烘托得叫人迷惑。片刻,徐准视线转回对面的宋承身上来,说,“我只是早餐的时候提起宋老师,说想要见见你,没想到下面的人弄成这样排场,叫你难堪了。” 宋承喉结涌动了一下。他抬起头去看徐准,像看一个遥远的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徐准长大了,成熟了,变样了,是个男人了。若不是他们方才在酒店门外指着人告诉他说这就是徐准,宋承十有八九会认不出来。现在才有一点机会好好看看他,然而怎么看,还是陌生。 在那对视的片刻,徐准也已经打量完了宋承。以他一个导演挑演员的专业眼光来看,宋承不老,皮肤骨骼都比同年龄段的男人状态要好,只是脸色苍白,头发也有些灰白了。唇上没什么血色,身材倒是好,只是不怎么讲究的休闲服一身,在这样辉煌的酒店大堂里头没什么风采,徒然显得捉襟见肘。 刚才旁边有人拍宋承马屁说他德高望重,显是不明就里,凭着这半头白发,估错了宋承的年纪。 两人相对,好像也没有办法再说些什么,只有无尽的沉默,这是岁月的声音。徐准便低头下去等那烟都烧尽了,烟头险些烫到他的手指,他将烟屁股戳到玻璃缸里按灭,丢开,片刻,抬起头道,“宋承,”宋承坦然无惧地对视徐准的眼睛,听徐准说完那下半句话,“对不起。” “徐准,江部长说省委有急事要走了,我们去送送他,”宋承听到蹬蹬的上楼声,和喘气声,有个人影轻快地跑近他们这咖啡桌跟前来,是个极俊气的男孩,约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3 莫二十来岁,很年轻很张扬,在宋承见过的这一帮牛鬼蛇神里面,他似乎是唯一一个可以直呼徐准的名字的人,“徐准,听到没有,走了。” 徐准有些被捉奸的尴尬似的站起身来,宋承便知道自己也该走了。他来时没带任何东西,起身站立时也是空手,临走前看徐准还是望着他,觉得徐准有点可悯,便说了最后一句话。他道,“我还是习惯听你叫我宋老师。” 徐准本有些期待的脸色骤然变化,然而他身边那男孩瞟了宋承一眼,神情很是急切地拉着徐准要走,嘴上不停催着。徐准就被那男孩以及随后跟上来的官僚们半推半送地簇拥着下楼了。宋承独自摸着扶手走下楼梯,他方才坐了一会儿,然而感觉晕车带来的眩晕还是没有过去,加上一整个上午滴水未进,实在身体有些不适,刚出酒店门口,就扶住旁边花坛的雕像,躬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第 3 章 这终究只是一出别人的戏,与宋承无关。连半途闯进来打搅他们谈话的那个男孩都比宋承像主角。戏演完了也就完了,再怎么哭天抢地,失去的年月也补不回来,而活着的人还要活着。 宋承回家后病了两天,医生说是胃病不太巧赶上晕车症一起犯了,得注意饮食,好好休养,不料他还未去请病假,校长破天荒主动给他批了,还好言好语劝他休息。宋承惦念两个升学班的成绩,在教工宿舍躺了一天多,爬起来带病去教课。 这期间沈知书并没有回来照料他一顿饭。离婚的事两人早就提过,宋承做不来和妻子撕破脸扯皮拉架的事,她要什么都随她,也免得害了人一辈子。只是沈知书大约是不会在这个敏感时期离,明眼人都知道,看徐准这把宋承接过去客客气气礼敬的架势,只要他的客气里哪怕有一点真心,那么对宋老师金钱上的酬谢,估计就不会少。沈知书得等到了这笔钱,才能安安心心离婚。 宋承对于身边发生的这一切都没多大反应,他现在见到谁感觉都差不多,心里冷冷淡淡的,麻木得很。学校每天清晨响起的早课铃声,在他听来,像救赎一样。他只有每天听到那铃声,从黑暗和噩梦里睁开眼,起床,简单地洗漱,然后收拾好屋子和自己,拿起公文包出门,踏进教室那一刻,看到学生们坐在课桌背后,或朝气蓬勃或睡眼惺忪的脸,心里才能真正有一点亮堂起来。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课文由他朗诵着总像是在低叹,一句句读来,非常温柔。他带学生读完一段,转身到白板上安静地板书,白板笔快要没水,在塑胶板上蹭出滑稽尴尬的声音,有男孩在下面捂着嘴偷笑起来,宋承顶多也就敲敲讲桌,而后转回来站直了身体,清清嗓子道,“这句诗的意思是……” 学校的年级主任敲他教室靠走廊的窗玻璃。宋承放下白板笔,先讲完了课文,吩咐学生接下来把上节课发的阅读材料读掉,才在学生好奇的眼神里,不紧不慢走过去,打开门,“何老师有什么事。”宋承的教学业绩是学校的顶梁柱,年级主任向来对他还是比较和蔼的,“宋老师啊,你看校门接待室来了位先生,看样子,像是徐导演那边来的人。”他见宋承脸上还带些病色,眼神里也透出厌倦模样,便转而道,“你要是不想见,那我去帮你说个不在,不见也好,我看那人,也不像能好好说话的样,年纪轻轻的,态度却不小……” 何主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承也就知道了老主任的难处,他也真不可能让这么老的老教师去到徐准那边的人那里受气,回身挥了下教鞭,镇住身后那帮牛鬼蛇神状捣乱的毛孩子,转回来说,“还有学生在,我上完课再去,麻烦何老师转告了。” 不巧这天下午宋承刚上课金城就来了,因此窝在接待处等了硬是四十来分钟,等得一肚子火。他本来屈尊下架来这一趟就够糟心的,何况还要与一个他轻视的人进行一场拉低身份的谈话。自从与这穷乡下的破落老师宋承见面,这一个星期,白天在外应酬时还好,夜里私下相处时,徐准跟被迷了心窍似的,好几次心不在焉神不守舍,看得金城烦都要烦死了。现今这影视圈,要论捧人造星的能力,谁的话都没徐准的话管用。自己可是板上钉钉地要进徐准下一部戏,做男主角,可徐准的心只要有一点不在他身上,那下个月戏真正开拍时,剧本镜头和制作团队还怎么时刻围绕他转,好让他做最光彩夺目的男主角? 宋承推门只见个男孩一脸怨愤地坐在接待室沙发上,坐姿不是很工整,沙发边上一个手提包,扔得远远的。面前茶水一口未动,上面不见有热气冒出,已经凉了。他走到男孩对面的沙发,坐下来,“这位先生有什么话要说。” 他们上周在酒店已经见过面了,金城以为凭着两人之间的相互厌恶,用不着再做什么自我介绍。他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抱膝,开门见山道,“宋先生,你和徐准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次我来的目的也很简单,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谁都没有办法,你就放开徐准,还他一个和所有普通人一样的,轻轻松松心无牵挂的人生吧。” “……”他这么直白反倒让宋承无语。和徐准的那点事,是宋承守了一辈子的秘密,从前徐准还在的时候,若要出门在外,他总是将徐准管教得规规矩矩,一点暧昧出格都不能有,所以即使连镇上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何实质,现今就被一个十五六年后忽然冒出的金城这样不当回事地说出来。宋承想,究竟是时代不同了,而今男人和男人之间,也能在光天化日下就相互为男人争风吃醋、毫无挂碍了。 “我没有去找他,”宋承想了一会儿,抬头说,看到金城有些的惊讶表情,接着说道,“是他主动派人来找我。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愿意去。我只栽培徐准到大学毕业,徐准大学毕业后就和我没有关系了。他的成功或者失意,都是他自己的事,我不沾他一分光,也不受他一分辱。他是人生也是他的,他可以轻松地过,如果他自己要在自己心里存些挂念,那和我也没有关系。所以你还是请回吧,我不认识你,不欢迎你无事生非,前来打扰我的生活。” 他说话会抬起头直视对方,尤其是长篇大论说教的时候。大约是常年给学生做思想工作,挣出来的毛病。这让金城很不习惯,他可不想与宋承交心,更不想接受来自宋承的教育,在他来之前的设想中,这种底层的小教师活该老老实实听他说什么就点头应什么,哪想到还有自卫反击的。 金城不高兴了,他倒还是个单纯没有心机的人,不高兴直接写在脸上,他觉得这宋承怎么牙尖嘴利的,一点也不像镇上街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4 坊说的那样老实本分。他知道自己说不过这男人,再多费唇舌也是枉然,便站起来,从边上拿起手提包道,“宋先生,人要知道自重,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怎么可能还和徐准大导演在一起。这些钱你拿去吧,你放心,我不会再来了。” 他往两人中间的茶几上搁了三匝钱,看厚度,约莫有三万块。放下后看宋承脸色不像满意,又拿出两匝,统共五万。 宋承盯着那钱,脸上阴晴未定,不知怎么金城觉得这小小接待室里忽然变得挺吓人的。想想宋承再怎么也是个三十六岁远未到暮年的成熟男性,而他只是个不事运动被娇养惯了的小明星,又是乡下不知道法治怎么样,因此撂下了钱只想赶快走。正打开门时听到宋承在身后叫,“你把钱拿走。”声音吓了金城一跳。他才不缺这几万块钱,平时所用的一盒进口化妆品差不多就这个价。握紧手上提包,头也没回,狠狠推了下门出去了。 金城坐轿车溜得快,宋承在气头上,等冲出来找金城早不见人影。他返回接待室,脸色阴沉地冲案上那钱看了半晌,从办公桌里抽出个档案袋,把几捆钱扫进袋里,憋着一身的火气出校门往银行走。地址宋承是知道的,那天徐准与他见面的酒店,收款人因不知道那男孩姓名,就写了徐准。填好汇款条,在银行职员探寻八卦的目光里往学校宿舍走的时候,天早已开始黑下来,镇上路灯亮起。 那灯光昏暗,照得前路渺渺茫茫的,加上小镇街景破落凋敝的现实,使宋承满心的气恼里添了几分伤感。他做了近二十年教书育人的事,从来都是言传身教,教给学生的都是清清白白做人的道理,没有一句违心之言,因此自问还没有低贱到泥里去。如今他只庆幸父母双双早逝,用不着看到他二十来年后,因为个男人,而遭受到这样荒唐可笑的耻辱。 第 4 章 同城汇款的速度很快,第二日徐准尚躺在酒店床上,拨电话给两人叫早餐,接待员便问前台刚收到张寄给徐导演的汇款单,汇款人是一位署名叫宋承的先生,要不要随早餐餐车一起送上来。金城洗完澡,穿着浴袍走到套房的餐桌前,刚坐下,看到搁在盘子旁边醒目的汇款单,脸色就变了。他知昨天出去的事瞒不过徐准,此时再装不知情也无用,因此只是咬了嘴唇,眼泪汪汪地抬头看向餐桌对面。 “行了,擦掉你的眼泪。”徐准自回来后就没有一天好过,这时也没了吃饭的心情,从餐桌托盘里摸出打火机,站起身来,靠着桌子边缘点烟。他从前喜欢金城的长相,觉得他哭时有种青春少年不谙世事纯净的美,在镜头下尤其有感染力,现在只觉他多事而且可憎。“你对他说了什么?” 金城只是垂头默默抽噎不说话。徐准看得心烦,一拍桌子,“说了什么?” 金城被吓一跳,赶忙说话,说的话也破碎不成句子了,“我对他说,对他说……”见徐准抽出嘴边烟头气势汹汹朝他走来,一闭眼喊道,“说我爱你!” “我真的只是爱你……给那些钱,是希望宋老师生活能好过一点,自你走后,他过得那么苦……我知道你心里也很难受的,你在晚上我睡了之后都一个人偷偷起来抽烟,一抽就是半夜……我很心疼,不想你这样,才在昨天去帮助宋老师的,对不起,你原谅我……” “少跟我演戏,”徐准打断他大段大段台词似的对话,这圈子里的人都是这样,恨不能时时做主角,把人生活成一场大戏,动辄要生要死,缠绵悱恻,台本写得比剧本还好,其实都是利益交缠,里面没有一句真心。徐准觉得真是够了,金城越啼哭他越是烦心,他们自己这些人污秽不自知也就罢了,还要闹到宋承面前,害宋承更加看他不起。 他从没想过能和宋承再在一起,也没奢望过宋承能原谅他,只是想最后告别的时候,在宋承心里,他不至于落得那么不堪,能稍微保留一点点尊严。 金城不敢说话,闭嘴了十几分钟,只是一直不停呜呜地哭着,以提醒徐准他的存在。他装得这么嫩,徐准若责骂他好像显得以大欺小,何况是床上的人,因犯下这一个过错就苛责太狠,会显得过于绝情,因此只是心情躁郁地在套房里走来走去。徐导是大忙人,酒店房间里座机一个接一个响,他跟人通话的时候语气十分不好,吓得金城在旁一愣一愣。说起来徐准今天比平时还更忙,早上连着几个见面会,中午下午要出去为他们省的形象宣传片做野外考察,晚上酒宴应酬,事多得很。 “下午考察完之后的事都推掉。”向来不怎么以盛气凌人的徐准今天跟吃了火药似的,他助理在另一端诚惶诚恐,“可是……”“我说推掉。”徐准挂掉电话。又拨了几个号码联系下午的车以及司机。随后穿好西装,准备出席早上的媒体见面会。西装换好后他习惯性地想给宋承打个电话,预约下午的见面,准备按下第一个数字键才发现自己没有宋承的号码。 当初进入大学,看到一个那么不一样的世界,这个世界是从前那个被困在家乡的单薄少年倾尽所有之力,也完全所不能想象的。他知道自己有才华,有野心,因此想要得到这一切,也认为自己应该得到一切。在选择追逐自己的雄心壮志以及未来的功成名就飞黄腾达的时候,他就把这个家乡以及与家乡有关的一切都忘了,宋承是第一个被遗忘的。 如今,怎么可能还记得宋承一串小小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宋承是不是一直守着从前那个号码,没有换过。 金城看他站在话机边持着话筒持久不挂,微微探出身去,含着眼泪试探性颤颤悠悠地问,“你还生我的气吗。” 徐准摔下电话往外走,金城盯着他背影不死心地问,“那下个月开机的戏……” 徐准皱着眉回头刺他道,“难道还少了你的吗?”金城便安心了,见徐准像是要摔门而出的样子,忙擦掉眼泪叫住他,“徐准。”徐准身影已经十分不耐,听他道,“晚上我炖好你最喜欢喝的鸡汤,在房间里等你。早点回来。” 徐准停顿一下,终究是重重地关上门出去。 金城在宋承这种男人面前硬碰硬不大行,在徐准这种男人面前撒娇扮软卖萌一套一套的。由此可见徐准和宋承是两种多么不同的人。他心知只要吃得住徐准,宋承自然也没什么难度,便很是放心地放徐准出去。他有什么不放心的,他放心得很,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这两人如果隔着这么大的地位和生活差距,还能在一起,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话。 一时冲动去找宋承是他蠢,他蠢过之后就聪明了,牢牢攀着徐准这棵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大树,他自信在未来没有自己得不到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5 的东西。至于那些有关徐准拍一部新戏就换一个新主演来迷恋的传言,他从来没有信过。至少徐准上部戏的主演,在他面前总是微笑着,一个僭越挑衅的字也没敢对他说过。 徐准一上午忙了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他早饭没吃,胃疼得不行,就从冰箱里取了几瓶酒来镇。喝得醉醺醺的,端着杯酒就进媒体见面会了,还抽烟,媒体见面会上环绕他三尺以内都是烟雾缭绕,酒气扑鼻。即便这样也没吓退那帮记者,举着话筒一个两个跟狗一样扑到他面前来,问新戏,问隐私,问对下部戏的新主演观感如何,哪怕是同性,是否也仍会像以往一样生出一段暧昧,什么都问。徐准也记不太清自己说了些什么,他这几年是观众的宝贝,媒体的宠儿,随口诌些什么都有人信,更会有记者忙不迭地用铅字写下来。不过电影公司和他自己都一直对他很放心,因为他自出道起,在观众们面前一直就是这么副烟酒不离身,遍迹花丛,玩世不羁的天才导演形象,现在观众普遍有点贱,还就好这口,觉得特真实。 徐准打着酒嗝坐在角落里看他们在投影上给记者放新戏的预告片,他心里搁着下午与老师见面的事,难受,以为喝了酒能好一些,结果喝了更难受。见面会开在这里也是行程实在凑得紧,挪不开,没办法。记者们自然也对为什么要长途迢迢赶到这么个地级市开会充满了疑惑,好在徐准公司财大气粗,车马费发得足,经纪方对外只解释道这是取景场地之一,并未提到这还是导演家乡。 见面会平安开到尾声,记者们陆续离场,闲杂人等准备进来清理桌椅的时候,忽然有个声音闯进徐准那酒意昏沉的脑袋里来,“徐导演,您的新戏是关于关于少男暗恋的青春期故事,而新戏的其中一处场地也特意选在了这里,请问,这是不是意味着您的新戏带了些您个人的自传意味呢?场景选在您家乡,是否也是为了展现您回报家乡的拳拳赤子之心?” 徐准一条烂醉的手臂靠在椅背上动弹了一下,还没应声,他公司此次随行的另一个老总脸色就沉下来了,好在这人离发言台隔得近,没有用话筒,是直接对着徐准问的,因此听到的人并不多。老总低声耳语保安带了人出去隔离,然后亲自掳起袖子下去做封口工作。 一旁徐准看见这忙忙碌碌的样,夹着烟冷笑一声。他虽然醉,可醉意顶多有三四分,还至少有一分是装出来为了躲开那些苍蝇一样的记者。面上是醉了,可心里清醒着,像他们这种在名利场混的人,哪敢彻底醉倒。他看着吴总紧张成那样就觉得非常讽刺。在这种事上,公司都得替他藏头掖尾,可见他是一个多么彻底的混蛋。几小时后还要去见宋承,在宋承面前,他更直接是个混蛋到永远不可能再被饶恕的混蛋。他的人生,可他妈真是太可笑了。 第 5 章 徐准在回秋华镇的车上接到了公司最高的陈总电话,陈总说,“徐准,玩够了就回来吧。秋华镇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公司才懂你,才知道你是谁。那里太小了,容不下你。” 陈总和徐准是隔了二十来届的校友,对徐准这个学弟有知遇之恩,他的第一部戏就是由陈总拍板决定投资并亲自监制的。结果处女作收获十亿票房,震惊整个电影界,那一年收获的奖杯、庆典宴会与男男女女的爱慕无数,从此徐准算是彻底赢得了这个圈子的准入资格,那也是徐准人生最辉煌的时刻。徐准与陈总互相扶持,现在是影视界最大的几对腕儿之一,徐准再怎么也不敢挂陈总电话,忍着头疼,按着听筒只道,“我知道。只是还有些事没完,我处理完了,很快就回去。” 陈总那边多年拍档,对他还是很放心,叮嘱两句就挂掉,这边司机回过头来,“导演,您要去的学校到了。” 金城只是个尚未发迹的小明星,到了学校也没什么人认识,而徐准莅临这间小小的学校就是件大事。校长听到门卫报告,马上亲自下办公室来接,徐准站在门口跟校长说了几句,拍拍校长的肩膀,校长便又带人退了回去。这个校长不是当年的校长,但也听闻一点当年的事情,徐导演前来解决自己的私事,他若是派一堆人摆一堆排场打扰,反而不美。 他这时再回到母校感觉已经大不一样了。这间学校在徐准的回忆里很不美好,又大,又黑,又冷,和家人决裂、父亲病逝,都是在这间学校里发生的。只有宋承那间小小的宿舍在少年的记忆里是唯一的温暖去处,那时他觉得那屋子里的一切都那么温馨又圣洁,尤其有宋承在的地方,宋承是唯一的光,宋承垂头坐在哪里,就会让哪里显得微微发热发亮。 这么想着,他来到那宿舍前,敲响了门,宋承正提前享受周五下午的假期在淋浴喷头下洗澡,以为是给他送打印试卷的老师来了,忙擦干手,上半身裹了条浴巾,套条内裤就上。开门见到徐准一时呆住,头上还顶着一头脸的洗发水沫子,顺着脸颊流下来。 宋承洗澡是不让人看的,尤其不准徐准看。徐准忙转过身,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徐准了,又颇尴尬地转回来。这期间宋承已经掩上门,花了一分多钟,回屋收拾好了,才重新打开门,放徐准进来。 徐准现如今这一身气度踏进这小屋来叫蓬荜生辉,宋承往后躲开一步,然后任徐准自己好像头一遭到这来似的慢慢参观,他擦了擦头发洗了手到饮水机旁等待烧水倒茶。本来在正常情况下宋承是怎么也不会同意和徐准见面的,但现在这种情况,宋承也就不想说话了。披着一身不洁的洗澡水被撞见了,全身都不对劲,怎么还方便竖起气势来,赶人出去。 宋承的小屋变了,多了些在徐准走后添置的家具,多了台电脑,没有电视,而且面积变大了些,多了块可以读书写字的小地方,以及可以洗澡的卫生间。结婚时学校为了表示关心,把隔壁的两间宿舍也给了他们夫妻,凿墙打通后,就扩至三倍大,终于能摆些新桌椅,容下两张床,大喇喇地摆在靠墙的正中,一扇屏风挡不住,徐准看了,觉得刺眼。 他以为自己早忘了,没想到还都记得,宋承屋里原本有什么,哪个角落放着什么,他都记得。连从校门口绕到宋承宿舍的那条不算短的小路,也分毫不差地记得。 徐准背着手看完,转身,现在他比宋承略高点了,原来连宋承也不过只是个很小的需要人保护的脆弱的人,根本没想象中高大。他看着宋承,觉得可惜,又看看宋承背后墙上挂那张硕大的结婚照,道,“你结婚了。” “结了好多年了。”原本没有设想过两人之间还能在这屋里有番对话,但既然徐准都平平淡淡开始了,宋承也就平平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6 淡淡接下去。和沈知书的婚事虽然不和顺,但他不想说给外人知道,也没刻意说明是前年结的,没必要,只是一笔带过。说着水开了,他便给徐准去倒水,他虽然结婚了但妻子根本不回来,过的是单身汉的生活,平时根本没什么客人的,因此水杯少得可怜,想了想都不干净,便用自己的杯子给徐准倒。 徐准接过水杯捧在手心里,他作出低头瞧那水的样,一双腿脚便显得有点局促,似乎不知道该往哪处放,宋承拉张椅子给他坐下,自己踱了两步,坐到平时备课和改试卷用的书桌前的椅子上。 徐准坐下来,捧着杯子并没有喝。他这时候心里千头万绪都是感慨,低头见个水杯也要生几句感慨。宋承以为他不认识这个杯子,其实他记得的,这么多年来,还是那只从前老搁在宋承书案上的水杯,没有换过。宋承是个长情的人,东西用惯了,哪怕再不好,也不会丢。 放假了学校很安静,隔壁一排宿舍的老师都离开,就宋承一个把学校当家的常年住在这里。也没有学生的吵闹当背景声,安静得过分。两人在冷板凳上坐了十来分钟没人说话,徐准是瞧宋承,宋承把眼神挪开,冰冻住一样的眼珠子,不知道在看向远处什么地方。 徐准心知自己若不开腔,宋承是永远也不可能主动跟他说话的。他想了想,看着宋承道,“宋承,谢谢你。” “谢什么。” “那时我喜欢你,想跟你亲近,为这跟你闹了多少回,你也没觉得我龌龊恶心。” 这话让宋承转了一下眼珠正眼来瞧他,打量了一下说,“你不恶心。”徐准心头一跳,随即又听宋承转而说道,“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徐准知道宋承愿意维护的是那个时候的徐准,现在这个徐准,宋承不想评论,连多看一眼也不想。他也知自己一副客人的样子,捧着宋承的水杯,坐在这里,实在讨人嫌,但他就这么一次见面的机会了,远不想这样就结束,这时他肚子响了,这么尴尬的声音,宋承又不看他,只当没听见。徐准便厚着脸皮说,“宋承你吃过晚饭了吗。我们找个地方去吃饭吧,喝一顿酒。”见宋承脸色似要有变,马上接着道,“你陪我吃一顿吧,我一天没吃过饭了。” 这仿佛回到多年前,徐准还像个年幼的学生一样在宋承面前等待老师的裁决。他等了快一分多钟,以为自己等不到了,没想到宋承居然动身,抓起钱包跨到门前拧开门,转头道,“走吧。” 对你好的人会一直对你好,被你利用的人会永远被你利用,有些人哪怕再恨你,你待在他身边,还是会感到舒服,因为他心里有过爱,再怎么也不会让两人相处的场面变得很难堪。你要是示弱说一句饿了,他也会放下片刻前嫌,真心实意带你去吃顿饭。徐准走在路上就想踢自己,想自己怎么就这么不是人这么是个混蛋。他想,要是晚十年,在一个能显得他不那么像个混蛋的地方,遇上一个像宋承这样的人,他就是不要脸,耍着赖,也要缠上他,和他在一起。 到校门处司机从车里探出头来,问他们去哪里,要不要送一程。徐准摆摆手,掏出钱包给司机付了晚饭以及停车在镇上休闲的零花,嘱咐一阵,随后一路小跑赶上在前面自顾自走着的宋承的脚步。若是娱记看到赫赫有名的徐大导这般伏低做小丧失形象的场面都要惊呆,可徐准有什么办法,在宋承面前他可不就跟仍然十几岁似的,哪里都别扭。 饭馆就在学校南边一个十字路口边,宋承是熟客,老板很热情,也有些闭塞不问世事,见着徐准最近掀起这么大风浪的也不认识,只是乐呵呵地听宋承报了菜名前去炒菜。菜炒得很快,徐准坐在桌前琢磨着怎么再次同宋承开口对话,他还没想出来,菜已经上来了,同时上来的还有碗筷和雾腾腾两碟热饭。宋承拿起筷子点头开吃,徐准只好也执筷而食,一肚子的话又憋了回去。 吃了几筷徐准想起来方才说好的宋承要陪他喝酒,这是个好由头,正待张嘴,宋承已经抬手,用方言跟小老板简单地交待道,“酒来。”水酒应声而至,徐准一看,正宗的高纯度白酒,烈得很。 既然上了酒徐准也就没那么多废话了,他给宋承倒了小半杯,再给自己斟满,一杯一杯又一杯喝个不住。宋承这种埋头苦吃的也不禁被对面过于豪爽的动静惊动,一手握上徐准方才给他倒的那杯酒,一仰头准备干了,徐准的手掌按到他酒杯上来,“你别喝。”肌肤相触徐准很快把手又收了回去,眼光闪烁有点不自在地说,“伤身。” 徐导嗜酒,估计除了宋承和这里的小老板不知道,全国皆知。他这些年在酒精里泡大的,喝到胃出血痉挛也不管不顾,还是要喝,倔得很。 宋承停下筷来,“徐准,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喝酒的。” “你送我上大学那天前夜,”接着他就趁宋承酒醉扒光了宋承的衣服了。徐准回来这趟是哪儿都不顺,好不容易宋承愿意跟他接上话,后面跟的还是这么让宋承糟心的事情。 果然宋承沉默了。接着吃饭。他这趟带徐准来还真就是来吃饭的,吃完饭账单也没让徐准付成,宋承直接唤来小老板说记在他账上。 徐准觉得今晚自己就像个纯粹的窝囊废一样始终在惴惴不安地在等待宋承给他个痛快。宋承跟小老板谈话,他就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着,奈何方言他离开秋华镇太久了听不懂。直到宋承跟小老板的什么事情说完了,才转过头来看他,接着方才的话题道,“那时候你就不醉。” 徐准回,“我没醉过。” 宋承背对饭馆大门坐着,徐准面对他,看到门外暮色,越来越浓,知道时间快到了,也就越来越绝望。耳边听得宋承居然还回话给他,那便意味着他连十几年前那一晚的事也不介意了。也许宋承根本就忘了,从来不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也对。宋承他,原本就不是gay,原本是个哪里都不给他看,要趁着酒醉,才能近身一次的正常男人。 第 6 章 门外传来汽车响动,随后门口停了辆黑色轿车。司机下车怀里揣着个纸袋,他要是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估计会心惊胆战,徐导演活得真是像报纸上说的一般肆意洒脱,连这种东西都敢放心让他一个交情不深的小司机去拿。可是徐准嘱咐得轻松,司机也就没当回事,只是站到徐准身边,将纸袋交给他,“导演,您的东西到了。” 徐准道了谢,请走司机,待小老板识眼色地上来清干净了桌子,四周的车轮声都安静,裁开那档案袋,将一众票据卡证都倾倒出来。 “这是两千五百万。” “这是你在秋华镇以及市区的房子,车。”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7 “还有户口,不知道你想去哪里,就暂时没有替你办。你要想搬到哪里都可以,尽管跟我说,出国也成。” “宋承,我知道这些都不够补偿你,我知道的。你要是看不上,觉得钱少了,或者我给迟了,都可以说出来。小金的事也是我该跟你说对不起。宋承,你不欠任何人的,是我欠你太多。可是你拿着,是我一点心意,我除了这个,其它什么都没有了……” 徐准余光看到宋承脸色越来越冷,就越说越小声,“我,我怕方才若在你房间里拿出来,你不会要,才让司机送到这里……” 不要再怪他在宋承面前不像个男人了,他就是不像个男人,从少年时起就是这样,要靠得那些装出来的天真,说些胡话,表演幼稚、独占欲、孩子气,才能换得宋承理他一眼。如今宋承这混合了冷漠与蔑视的目光刺得他心里火辣辣的疼。其实跟宋承明明白白地说哪怕一句掏心的话都很需要勇气,他徐准,没有那样的勇气。 在宋承面前,他抬不起头来。 小饭馆原本不做晚上的生意,灯不太亮,一下就照得徐准那投在地上的影子晃晃悠悠的,像时刻想要从他身上游离开去。徐准坐在宋承对面,摊着手,垂着头,一下就小了好几岁。 宋承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个徐准,在他心里徐准是有理想有志气的好少年,不是如今这副被现实腐蚀得千疮百孔还缩在他面前装可怜的脓包样。 “我不认识小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想来你说的小金就是他。”宋承没有往那对票据看一眼,给自己往酒杯里倒了杯水,仰头喝掉,酒杯重重一砸,“你这样,和他有什么区别。” “你算清楚从前总共花的学费是多少,全都还给我。食宿和其它的算了,算不清,我也不要。” 这是赤裸裸直接打到脸上来的羞辱,宋承的话并不如何尖酸刻薄,但就是每个字都往徐准脸上扇,扇得他疼。他也知今天这谈话尽了,没有脸再继续多待下去,把一直提在手上的空档案袋往桌上一拍,道,“宋承,我不是爱钱,不是像新闻里写的那样。可是只有那些生活,拍电影,做其他事,它们才能让我感觉到我存在,你知道吗?就像你受我所累,不得已待在这个地方这么多年,难道你甘心?” 宋承仿佛是终于被他这番话惊住,抬起头来沉沉看了他一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分是酒是水,一并喝掉。“本来是不甘心,”他吐着些酒气说,“后来想到,到哪里都是教学生,都一样教,没有差别,就没什么不甘心了。你要真感到自己存在,觉得幸福满足,又何必来寻求我的认可。” 哗的一声,徐准推开那堆字纸站起来,“东西我存到你们市商业银行的保险柜,密码是你的生日,我已经跟银行的人打好招呼,我的签字也放在那里,你若想要,随时可以去取。我知道你不想要……天晚了,宋承,我送你回去吧。 宋承也没废话,抓起钱包跟小老板打了声招呼往外走,徐准的司机跟在他们后面,亦步亦趋地鸣笛问要不要载一程宋老师,徐准冲他挥手,然后让司机回去饭馆内处理掉那只档案袋。半路宋承停下来,在街边摊贩买了些水果。徐准也就停下,肩并肩站在旁边。 他知他为这些水果付钱宋承也不会要,因此只好在旁边什么也不干地干站着。他也只能最后陪宋承这么一会儿了。 回宿舍的路在徐准少年时期的记忆里十分漫长,这会儿居然一会儿就走完了。徐准嫌它太短,但终于走到宿舍门口时,也松了一口气。檐下有盏感应灯,两人脚步声将它触动,宋承借那灯光,摸钥匙开门进去。里屋的灯没有打开,因为徐准站在门口拦住他,不让他再往屋内走动一步。 从宋承宿舍内传来的寒冷黑暗的意味让徐准窒息。他现今已经无法想象这样的屋子还能住人,宋承十几年来,就住在这样的地方。他感觉好多年来自己的心好像是被水泥封住了,如今才被宋承居所内这番景象敲出条豁隙,他把老师困在这么间破旧的房子里十多年,十多年从不敢回过头来看他。他以为自己的良心已经为此受到折磨,付出了代价,却没想过这十几年落到宋承肩上,便是实实在在所受的苦。从他进入大学被外面的精彩世界迷惑,心里再没有了宋承的那一天起,一直到如今,一天也没有少过。 “宋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徐准一直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可现在那错误才开始真正刺痛他心。不能开灯让宋承见到自己这么没出息的样子,他也只有在黑暗里才敢说出这番话,“当年我做下的事,对不起你,我知道没有办法再回头。”宋承没有什么言语动静,只是肩膀微动,想要挣开他,被徐准死死按住,“可是如果有可能,宋承,我拿现在所有,来换你一次原谅我的机会,以后再也不对你做这样的事。你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就这么原谅我,能不能原谅?” 宋承摸索着找到徐准手掌,将它从自己肩上卸下来,把徐准推出去,转身,关上门。徐准在外面很站了一会儿。宋承没有开灯,在黑暗里坐了好久,月光都透进来,也仍然能听到徐准在外面低低啜泣吼叫的声音。 等到徐准的脚步声响起,学校围墙外车轮声碾过,宋承依然在自己床边上那么坐着,昏暗中不能视物,他像个盲人一样摸索着找到徐准出门时随手搁在旁边桌上的水杯,手指摸上杯口,抖抖索索摸了半晌,眼睛里在月色里反起水光,稍后低声,嗫嗫嚅嚅地道,“不能原谅。” 那是他的一生啊。 第 7 章 得知徐准在宋承那待了很久,还一身酒意神情委顿地回来,德顺传媒的陈总特意又给徐准打了电话,徐准原本学的是理工,进这行当导演是陈总一手发掘和栽培起来的,从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一路奋斗到中年才有这么片天下,陈总相信徐准分得清孰轻孰重。果然徐准在电话那头应得好,连夜公司大巴装箱了所有的摄制器材和所有胶片,第二天就带团队上车转飞机走了。 在机场徐准借洗手间出来的间隙给宋承打了电话,他离开前特意命人拿到了宋承的手机号码。新片的筹备出了一堆本不应该有疏漏,身后候机室里的金城担心保不住主角的位置,又在跟他哭,闹得他心烦,他只有在离开这个地方前最后听听宋承的声音,哪怕听宋承骂他几句,心里才能有一点安宁。 宋承正在电脑前准备第二天给学生上课的教案,听到手机铃响,接起,“喂。” 那头是徐导略带紧张的掺着些拙劣演技的声音,“宋承,你吃饭了吗。” 宋承未作声。 徐准料到是这样结果。回来见宋承本就是一出他自导自演的戏,宋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8 承早已从往事里脱身了,只有他自己还沉浸在负罪感里出不来,一点不甘心又一点不甘心地一点点粘着宋承,厚起脸皮缠着他。 “我要走了。省宣传片因为赞助出了问题,官方决定先搁下来。下半年我开新戏,杀青了之后要出国,参加纽约一个电影学院的讨论,之后要在国外闭关调养,潜心写个新剧本。”徐准那么有条理地说着,一件一件跟宋承交待,仿佛这真的很重要,让宋承知晓他的生活。 他的生活高在云端上,和宋承隔得很远,并没有因此看低宋承的意思,反而有些自信不足。徐准握着听筒喃喃道,“宋承,你别多想,我不想打扰你。我只是,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徐准在宋承面前总有很多个“只是,只是”,总是做下了那些事情之后才为自己做解释,这些拖沓的言辞让他一点大导演的风采都没有,反而显得懦弱无能。宋承也不想再像个老师一样去责备和教训徐准,徐准爱怎么过都与他无关。现今徐准要走了,前来跟他道一声别,宋承心里也没过多感慨。只道,“徐导演多保重。” 一句话挑得徐准鼻头险些酸涩起来,“嗯,我多保重。”等了许久不见那头有回音,自己主动建议道,“那我先挂了,宋承。” 电话里的嘟嘟声已经响起来,是那边的宋承先挂掉的。 金城抱着自己的背包,坐在候机厅贵宾区的软沙发上,见徐准终于讲完电话回转身朝他这边走过来,嘟起嘴,“你又去找宋老师了。” 这种混合了埋怨的娇嗔让徐准浑身一愣,他刚跟宋承通完话,沉浸在宋承的余音里出不来,第一念头是宋承可从来不会这样对他。 为新戏开拍他挑了金城到身边,谁料在这种娘娘腔的美少年身旁待得了,连正常男人说话该是什么样,他都快不适应了。 徐准对金城再怎么生出嫌隙,在下部戏拍完之前是不会表现出来的。金城是他选中的男主角,他得好好照顾他,守着他眼里至少还有的这点纯真和不知世事。他们俩关系原本降到冰点,在昨晚金城守到凌晨给他热了一碗鸡汤之后便缓和了些,徐准是个自私但不冷酷的人,面对金城示弱,总能生出些许怜惜。此时刚道别了宋承,没什么心绪,说得也平淡,“打完这次就没有下次了。你好好读完你自己的剧本,其他的不要管。” 金城以为徐准这是向着他,便有些得意地道,“宋老师的生活好一点了么?你给我的零花钱还有一些,等我们回主景场地了,我可以给宋老师寄去……” 徐准觉得这小演员真是满嘴胡扯,当下不悦道,“你别想去惹他。”看金城又泫然受伤要泪淹飞机场的样子,语气缓和一点说,“离他远一点,他生起气来,把你整个吃掉。” 金城破涕一笑,“我不怕,有你保护我。” 贵宾区没什么人,飞机又实在等不来,金城歪歪头靠在徐准肩头睡着了。徐准心内烦乱如麻,握着手机神经质地手指发抖,随后犯起职业病,也偏头打量起身上梨花带雨的美人,琢磨镜头打到这张脸上,该取哪些角度。 他选金城,自然是因为金城有些特别的地方。哪怕金城肚子里其实是个再无知浅薄不过的人,凭着这皮相,无忧无虑的青春光彩,眼神里透出来的表现力,观众也会觉得他好,会喜欢看他。反倒是如宋承那样,闷不吭声一辈子,哪怕做了再惊天动地的付出,拍成电影,也不会有人去为他感动流泪。观众都是小孩,只爱吃糖,只爱看那些完美的人演绎虚假的爱情,轻飘飘的孤独,戏剧化了的生死。你若给他们吃点真实的东西,稍微掺上一点现实原有的苦涩之味,他们会怨恨,会骂你。 每个人都幻想自己是王子和公主。没有人希望自己在电影院里看到故事都是如宋承的一生,这般清冷、凋敝、苦涩、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但其实每个人就生活在其中的现实。 第 8 章 大导演一走秋华镇陡然冷清下来,只有名人走后留下的余荫还在秋华镇流传。听说新翻新的公路是徐导演出资修的,还修了所新的幼儿园,镇上的中学也得了一大笔钱,听闻已经找人着手设计图纸,过完了年就准备旧楼翻新。 宋承哪怕不看不听,然而这是个信息时代,自从徐大导演到秋华镇来过一趟后,就连学生也在一刻不停争着告诉宋承徐导演又做了什么。 徐准果然如他在电话里对宋承所言一样马不停蹄前去拍了新戏,报纸电视网站上起初一片期待,几个主要演员的照片和片场琐事爆料展开得也很有序。后来却慢慢传来新戏摄制不顺,导演和主演关系紧张,许多爆料说多人多次目睹徐导在片场发飙,对主演不满意,扬言要撤掉换新主角,但一波三折,最后金城都还是好好地回来,继续拍。 这是个小成本文艺片,一个多月摄制就结束了,因为前期炒作做得足,马上就可以趁着关注热度上映。有人说这是徐导最清新的片子,也是在片场表现最暴力的一部片子。发布会上记者举着话筒追问,有关两位焦点人物片场关系不和的传言是不是真的,徐准不耐烦就装烟鬼,熏走记者再说话。反正也不怎么在乎自己抽烟的镜头上电视,在烟雾缭绕中,笑对摄影机款款而谈,“哪有这样的事。他是我独一无二的男主角,从来没有变过。” 炒手将这段视频转到各大网站上引得粉丝尖叫,这么个文艺类型的励志片还要找卖点,自然就只能是卖纯卖基卖腐,卖长得不错的才子导演同美少年间的暧昧传言,目的就是让青春期的小孩领家长去看,未成年成年的小姑娘们,纷纷领着男朋友进去看。你以为他们在电光声色光影缭乱里散发的是魅力,其实都是生意。 徐准等首映宣传做完,甩掉金城就出国了,他在摄制过程中本就对这部电影积累了越来越多的厌恶,因此对票房怎样漠不关心。最终公司管财务的吴总打越洋电话过来不太满意地说实收票房尚可,两亿三千多万,算徐准所有作品里可以打六七十分的。同时传来的,还有金城成天到公司总部闹着找他的消息。 徐准满不着边际地跟吴总闲扯几句,最后扔下一句话挂掉电话,“你们看着办。” 他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短片导演时就这么傲,现在更差不离。一公司高管围着他团团跟保姆似的。 业界大佬们背后评价起徐准这个人来,都说这年青人是真有才,但也真混蛋。 外界风云不关宋承的事,他连休息时间看场电影的余暇都少。妻子沈知书短暂回来了一趟,翻到宋承的账户一分钱没多,在家里恼羞成怒,摔盆子砸碗不消停。宋承受不了出去暂住躲避。后来沈知书不知从哪里打听出来有街坊见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9 过有人给宋老师送钱,是宋老师自己没要,更是见天指着宋承的脊梁骨骂他没出息。世上夫妻反目情人陌路,多半都是为个钱字。 金城最终搭上徐准他们公司里一个看过他电影,对他还有点同情心的高管,送了点贿赂,要到徐准在国外的住址和电话。德顺传媒原本有人时不时看着他,与他做思想工作,与徐准有过关系的明星演员多了去了,大家都是懂规矩的人,戏拍完也就散了,没有像金城这样看不开的。奈何金城铁心,有天趁所有人不注意,一趟飞机至纽约,找到徐准所住的公寓门前。 徐准只带了手下几个编剧到纽约来,参加电影学院论坛,一边交流学术论文,一边和编剧合作写下个电影的新剧本。他专业起来是很忘我的,日子过得公事化,连闲余泡夜店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谈有什么风流韵事性生活。 公寓内打扫的阿姨带着防护口罩去应门,隔着铁栅问清了金城的名字和来由,回去附到徐准耳边转告。徐准挥手,“让他进来。”金城谢了阿姨进去,沿途地上散落一地的a4打印纸、场景素描和手写稿,几只老烟鬼云山雾罩,将好好的公寓污得不像人住的地方,唯独徐准抱着瓶酒躺在里面,还挺标新立异。 金城一身年轻人的休闲时装,打扮得挺亮眼,像个正在飞速蹿红的明星样。见着徐准,先不说话,只是捂住口鼻难受似的咳嗽了几声。徐准从单人沙发里坐起,从地上捡起只玻璃杯给自己倒了杯酒,道,“老徐,老姜,麻烦二位带着小王小李先出去。烟灰缸也带出去,怕你们待会要用时找不见。” 几个中年编剧都是自出道就跟着徐准一起干,跟着徐导打江山的交情,徐准什么荒唐的事都见过,此时见怪不怪,有序离场,其中有个年纪小的编剧,还勉励似的拍了拍金城的肩膀。 阿姨走时拉开了窗帘还开了窗,一屋子难闻的烟味渐渐散去。等人差不多走完,金城琢磨着差不多可以开始演戏,低头做出眼泪垂睫的模样,“……徐准,你还要我吗。” 徐准开门见山,“我不需要你这样在片场连一份盒饭不好都要责骂后勤组的演员。” “那次的事是,”徐准手势打住他。他转而哭着又道,“我可以改……只要你以后……” “不,我们没有再合作的可能,以后的路你自己走。”徐准的酒快喝完了,酒意上头,看到金城就想起围绕这部戏前后发生的所有不堪的一切,如今看到金城不高兴,他更不高兴,用过的演员就像用过的保险套,见着了心里只有事后的厌恶,是绝对不会再想起曾经的欢愉的。“回国去吧,这里还有别人,不要把自己弄得太难堪。” 说着还真拿起电话给金城预订起了机票。 金城的爱和恨还都挺真实,不知是不是演出来,大踏步受了很大委屈一样走出去,“徐准,你这个混蛋,你会后悔的。” “很多人都对我这么说过。” 徐准心情不好,他只一点好处,从来不因心情问题耍大牌,心情不好时也照样工作。与几个创作能力审美能力相当的编剧们一起工作到半夜,然后出去吃夜宵喝酒。老同志们从来不八卦小同志的感情问题,聚在一起只讲一个字,喝。徐准喝了一天,这时也依旧不要命似的喝,最终把老编剧们都灌倒,自己还没醉。叫出粗车送人回家。夜宵的油腥在胃里和着酒精起腻,他揉着胃在车上吐了半纸袋,司机帮他打开窗户透气,他看着窗外夜景,觉得空虚。 他的生活就是这样,俗套的三流电视剧台词反复上演,麻木而且无谓。多少人从他这里拿了十倍百倍的好处,还争着说恨他,最终也不可能拿他怎么样。唯一有资格对他说这句话的人,却从未与他恶言相向,连一点与恶毒和恨意沾点边的话都没对他说过。 他此时却恨不能拿所有来换宋承一句我恨你。 第 9 章 宋承与妻子的矛盾愈演愈烈,婚是早晚要离,但这离婚的过程中间又掺上了拖延扯皮各种为难羞辱。沈知书一个人闹也就罢了,她身后还有个外遇对象超市老板,更是泼辣大胆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物。眼看宋承态度很坚决,要钱没有,要命大家一起上警察局,知道针对他是怎么都没用了,沈知书回家找超市老板一合计,最终想出来离婚手续先暂缓,沈知书以宋承妻子的名义,代表宋承找徐准要这笔钱。 两人从网上找到了德顺传媒公司的办公室电话,对方经理跟他们好说歹说也不管,一口一个叫徐准出来,大家一起把这事说清楚来。 在公司那边看来,宋家夫妻就是一伙的,他们也怕把姓宋的两口子惹急了,宋承最终把徐准这段见不得光的陈年往事捅到媒体上去。因此缓兵之计暂时把沈知书安抚下来后,一天三次电话来问宋承的意思。口气遮遮掩掩,最后才问道宋承到底要多少钱才能封口。 宋承一手按着电话,另一手按在平时写字的书桌上,那手在发抖。“我知道了。我妻子的事我来处理,不会再来叨扰贵公司,谢谢您来电告知。” 那边将信将疑,连声说着宋老师不用太辛苦,有什么难处和公司方面沟通,公司帮忙解决,有事常联系,最后祝了声新年愉快,打着哈哈把电话挂掉了。 宋承放下手机收拾好书桌上的笔记本和笔,关了电脑,出外到自来水下继续洗菜。宋承是南方人口味清淡,在蒸笼上蒸了一条鱼,煮了一碗鸡蛋汤,再炒一锅青菜就准备下饭。炒着炒着执锅铲的手抖起来,抖的幅度剧烈竟按捺不住。宋承索性把锅铲往灶台上重重一摔,那锅青菜打翻在地上,溅起的热油烫着了手。 宋承在房里,一个人静静地站立了五分来钟。随后重新收拾好房间,结婚照之类该扔的都扔了,致电叫锁匠进家里来换锁,拿上新钥匙,他换衣服出门前去镇上超市找沈知书。 “这五万块权当最后一点补偿,你嫁给我这两年吃了一些苦,我同情你。女孩子除了钱,名声也很重要,你父母都是老实人,不知道你在秋华镇闯下这样的声誉,我替你瞒着,逢年过节记得回去看看他们,下周离婚手续办完之后,我就不再代你去了。五万是我的底限,以后再来找我或者徐准公司的麻烦,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宋承早就活得没什么意思了,这个倒不怕,你们自己看着办。” 超市老板伸手去摸那张存款卡,他毕竟贪财怕死,不敢与爆发的宋承硬碰硬,徐准公司那么大一个集团,他普通小老百姓,其实并没有真正指望过能从对方身上捞下多少。而沈知书只是安静地望着对面男人,怔怔地流下泪来。那是宋承,她少女时代向往过的梦。只是后来她离开他了。她有她的苦楚,她也不得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0 已,贫贱夫妻百事哀,她不知道宋承究竟是怎样,才能熬得住那样的生活。 宋承回到家,重新做了一顿饭,一个人静静地吃了。他是老师作息规律,平时又经常锻炼,身体倒没什么问题,只是从前照料徐准的时候有段日子长期营养不良,胃部落下点小毛病,得稍微注意下饮食,简单地来说就是得记得多吃饭。 刷完碗筷他听到隔壁老师宿舍传来电视节目的声音,里面的人用吵闹的声音相互喊着新年好。他想明天就是新年了,自己居然不知道。日子一天天地过,每个日期重复着上一个日期,时间对他来说早就没有任何意义。这辈子做过的坏事似乎并不多,遇到的好人却少,所见的尽是些忘恩负义,寡廉鲜耻。他是命运是他自己选择的,怨不了任何人,只是难免觉得人生无谓,沉重透顶,叫人看不到什么快乐希望。 宋承是个干脆的人,当晚就给徐准公司回了电话,后来以防万一,还是得和徐准打声招呼。 家事不谐,闹到外人头上去,宋承这么注重名誉的人,脸上也觉得没有光彩。 徐准走前给宋承留了好几个电话,说怕宋承有事找他找不见,他要是为了躲记者手机关机,那就打电话给这几个身边的人,总可以找得到他。宋承自然是没有直接打给徐准,打给了徐准身边的助理,想来叫人转告一下也就够了。谁想接通的那助理是个刚工作不久,对谁都挺热情乐呵的人,一听是宋承就咋呼开了,对手机嗷嗷叫,“宋老师好,宋老师元旦吃饺子了没,您等着我这就去叫徐导接电话……” 徐准那点破事从没刻意瞒过谁,在徐准身边待的,稍有点心的,都能打听明白。因此助理捧着电话就去找徐准,乐呵呵跟做媒似的,“准哥,电话。” 徐准忙着,概不见客,也不问是谁,“挂了。” 助理嘿嘿一笑,“宋老师打来的。” 徐准没想过还能有宋承主动给他打电话的一天,早知道那句“挂了”就该掌自己的嘴。从地上一堆角色和场景设定的速写稿里爬出来,到门边拍下助理的头抢过电话踢他出去,关上门动作一气呵成,“喂,宋承,我是徐准。” 宋承听到电话那边声音,后来又听徐准话音里喘着气,不知道徐准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接个电话还跑跑跳跳,三十岁的人了。平静道,“打扰你了。” “今天休假,不忙。” 徐准忐忑不安地等着回音,而宋承那边很安静了一会儿。徐准便试探问道,“宋承,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也许地位变了身份变了,看人的感觉也不一样了。自从回去秋华镇一趟后,徐准一方面知道自己欠宋承的还不清,在宋承面前抬不起头来,另一方面又觉得宋承是个弱者,十分需要人保护,非常脆弱。 “徐准,我不是女人。” 徐准又受教育了。他是真的有点怕宋承,但也是真想保护他。 “我爱人不懂事,前段时间对你们公司多有打扰。她姓沈,还有位开超市的老板姓吴,他们以后如果来找你,你不要管,我来处理。” 他话音未落,徐准急忙道,“我知道,他们做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宋承这是在为自己老婆做下的事承担责任,而徐准却忙不迭将宋承和他老婆撇得挺清,态度比宋承还要急切,实在叫人无语。 徐准天天盼着,两人好不容易有了一次通话,讲得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照旧不断的沉默与冷场。徐准不怨谁,他知道这还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因此默默地守着,宋承不说话,他就陪他不说话。宋承沉默久了,正想挂掉电话,“那多保重,”那边徐准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来,硬是忍不住了一定要说似的,“宋承,新年快乐。” 宋承当时就掐了电话。 徐准捂着手机,心里好似针刺。他知道宋承肯定是又恶心他,生他气了。可是宋承太冷了,在徐准面前,整个人就像被冰冻住,没有感情一样。这让徐准看着就想去温暖他,让他高兴一点,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 在徐准的认知模式里,总以为他和宋承这辈子能说说话的机会,统共也不会有几次,用掉一次就少一次了。因此宋承主动打来电话,无论滋味是苦是甜是酸涩,对徐准来说都像嗑药,嗑一次能嗨好久。 “准哥,准哥,徐导,手机你还还给我不?” 助理那个话篓子估量二人打完就回来了,徐准开门把手机递还给他,助理看徐准全身散发的感觉,有些叫人可怜,便随口说道,“导演,听说宋老师离婚了。” 徐准还想着宋承,一时没反应过来,“离婚了?” “都那样了哪还能不离,”助理是真心觉得宋承也挺可怜的,和宋承一比,徐准这点可怜简直就不算什么,云泥之别,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宋老师在家里想必不容易。” 徐准心想你怎么不早说,早说,那刚才我在和宋承通电话时……好像也不能说些什么。难道还能疏导,安慰。在宋承面前,无论他讲些什么,都是些四不像。 助理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能把徐准说征住了,心中只想圆场,“徐导,宋老师离婚了是个机会,您也别想太多,多陪陪老师,争取让他心里这事早点过去。” “这事还能过去?”徐准知道这是助理是顾及他的脸面,没有直接地说“争取让宋老师早日原谅你”。可他是真的从来没有往助理所说的这个方面想过,顿时觉得新奇,“宋承还能有原谅我的那一天?” 助理眼看徐准有要跟自己深入讨论的意思,往顶头上司的私人感情问题里掺和是职场大忌,哪怕是作为朋友,遇上了夫妻情侣间不和,外人也是不方便说很多的,当下只是呵呵笑道,“怎么不能啊。有句古话叫沉舟侧伴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你和宋老师可能现在遇上个坎,哪天一不小心就绝处逢生了呢。我看宋老师人不错,电话里声音也好听,有空您多表示下关心问候,老师八成不会太跟你计较。” 他无法跟徐准把事情往深里真里说,只能凭着天性里的一点乐观,引导徐准把事情稍微往光明里想想。说完就脚底抹油,溜了。 那天之后徐准放下手里的工作,叫公司阿姨来把房间里满地的草稿文书收拾、整理好,随后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工作室,谁都不见,独自想了很多。 他从前没往深里介意过宋承结婚的事,顶多觉得刺眼,但想到宋承本就不可能是他的,结婚之后变成别人的了,更加遥不可及而已。现在宋承离婚,正式恢复单身生活,他这样清白正直,性格妥帖周到,模样又还好,虽然年纪稍大点,但往后找个不介意的能好好在一起过日子的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岂止没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1 有可能,宋承简直天生就能招人喜欢,就是为好好居家过日子而生的。这么一想,在徐准眼前仿佛就立刻出现了一年多后宋承重新结婚,手牵娇羞的新娘,两人相知相惜,一起迈出人生新一步的样子。到时候他徐准就彻底被宋承抛到脑后了,再没有脸出现在宋承面前,打扰他的生活。想到这里徐准觉得不能接受,他觉得心里很疼。 他可真怕在未来自己这艘船还沉着、树还病着,而宋承身边早已千帆过尽、枯木逢春了。 在他心里他是要在这圈子里混一辈子的人,从没想过结婚或者找什么伴,到老到死也是单身,逢场作戏,没有真心,不需要去爱人。他喜欢而且适应这样孤独的生活方式,这是他的命。可是只要宋承一天不谈恋爱,一天活得忧郁寡言,徐准就能抱着一点微妙的心酸和苦楚,自欺欺人,觉得未来还有点空间,人生还有希望。 如果有天宋承真的又谈恋爱了,结婚了,找了个和他同样不错的人,从此幸福地在一起了。那对独自被抛下的徐准来说,才是世界末日。 第 10 章 徐准在这星期剩下的几天里天天找他那个助理徐幼,旁人都看出来不对劲,说小徐这是要火啊,上位啊,徐幼又搞笑,徐准一命人把他拎过来,就在工作室里嚎叫,“昂,准哥,你想跟我搞基呢。我愿意我媳妇儿不愿意啊,您可怜可怜,我回家还得跪搓衣板。” 新年刚过,新戏筹备工作已至尾声,近期大家没什么事比较轻松,闹得工作室里欢声笑语的。 周日的时候徐准请大家吃了顿迟来的新年饭,他酒量好,被所有人联合起来撂也没撂倒,反而是他自己一手干翻了几个,然后绕开工作室其他成员,单独去敬徐幼。 徐幼看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身边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是个说话的时候。也没接徐准那酒,单独端了碗饭菜,跑到包厢一角坐下,吃着,“准哥,您不拍电影不写剧本,三天两头找我喝酒,我媳妇儿都吃醋了,她问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徐准给两人一杯一杯地倒酒,一打红酒在包厢沙发前摆了一排,自己先干了一杯,“小徐,你进来工作室一年多了,也看到我们自己团队是什么氛围。大家在一起拍电影,就跟家人一样,都是兄弟,相互扶持,掏心掏肺。今天找你,就想听你说说宋老师的事,这回不准躲我,你尿遁跑到包厢外去,我都把你逮回来。” 徐准这几天不太忙,休息时间足够,估计是为了宋承才没睡好,眼周布下阴影,看着还挺可怜的。他望着徐幼认真说,“你思路开阔,和薇薇也生活得幸福,在感情问题上认识比我深。说的很多话,我从前都没有想过。” 徐幼一仰头,“这就是一个三观正常的人和一个三观扭曲的人间的区别,”说着拿起杯酒也干了。 都这样了徐幼也不好意思再打太极,他只是为人稍乐观积极,不是真没心眼,不然还怎么在娱乐圈里混。和徐准这样的领导偶尔交心,拉近关系,总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准哥你和宋老师之间的事我知道得不多,我们工作室自己人知道准哥平时的为人,不会怎么评判你,但这事如果叫不太知情的外人看来,总归是你对不起人家。” 徐准看这还委婉着呢,顿时往徐幼嘴里又灌了一杯。他知道自己在感情上混了很多年,根本上是迷茫糊涂的混球一个,这时候是真需要点来自别人的指导与帮助,“小徐说得有道理。尽情说,千万别对我客气。” “按理说两个人感情之间的事,除了那俩人自己懂,别的人谁也不懂。可我只知道喜欢了一个人就要去追,不喜欢了就踹,只要踹完了别后悔就成。我说准哥你心里对宋老师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若是还觉得对他有愧,放心不下他,那就回去找老师认错,认完错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不想在一起就离开。不要又离开了宋老师,又天天惦念,大老爷们,哪有这样不干不脆的。” “我已经认过错了,”徐准手上灌酒不停,声音微沉下来,“宋承不肯原谅我。” 徐幼快喝高了,说话嗓门也高了一度,“那就是认错力度不够!” “准哥,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大家都是兄弟,明天我酒醒了你可别找我麻烦。你对宋老师的态度也是我们大家心里的一根刺很久了。这事,往极端里说,你就是当代的陈世美,该被铡刀斩的驸马爷,现今又没有包公来审你,没有街坊巷里万人唾骂你,你还有回乡重见秦香莲的机会,怎么就不想着找宋老师求一个机会,来改过自新,破镜重圆呢?” 这话说得真是有些太重了,说完徐幼被酒罐得热乎乎的脑袋都凉了几分,知道这便是今晚所能说的最露骨的话了。但头还是晕,只好接着说道,“准哥您这个人虽然在感情问题上不太行,但工作的时候,对我们都很好,跟几个演员谈恋爱时,对人好起来,也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要不公司总部怎么成天聚着一堆要上去找你麻烦。” 他瘫在沙发靠背上快不能动弹了,脊梁骨软软地往下滑,趁着最后一点清醒,闭着眼喃喃说道,“您对别人都那么好了,怎么就不能对宋老师也好一点呢。” 徐幼本质上是个小男人,大导演身边的小助理,只想守着饭碗和媳妇儿好好过日子,那天晚上对徐准说的话,即便是出于一腔义愤,事后想起来还挺后怕的。因此在工作室有段时间就躲着徐准,徐准见面了拍拍他肩膀,都要夸张地跳起来,跟防贼似的。惹得一工作室这几天就成天看他们笑话,当个工作之余的逗乐。徐幼观察了几天也不见徐导有真跟他生气,要前来计较的样,不由感慨导演还是个能容纳批评,挺大度的人。这样的人要是能理顺自己,以后真和宋承好好过日子,也不算害了人家宋老师。 徐准沉静了几天,决定还是得由自己首先迈出这第一步,不然就像助理那天喝酒时所说的,不干不脆,不像个男人。 这时都已经快一月中了,宋承和妻子离婚的手续已经办好,转眼再过二十几天,就是春节。小镇节庆过得早,别人每家每户开始盘算年货,宋承则除了出去上课,以及采购必要生活用品,都待在家里,不是趴在案头写字,就是开了电脑打教案,生活平静而落寞。 学校调来了几个从上面学校来的交流援教的新老师,都很得力,学校的意思是想让这些优秀教师来带毕业班。正好宋承最近越来越感觉心力不支,便辞掉了两个毕业班的授课,因此工作轻省许多,略有余暇。 接到徐准电话的时候宋承正提了一袋水果和杂货在街上慢慢地往回走,距离徐准回来也有小半年了,他此时再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徐准的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2 电话号码,也没了当初翻江倒海一样狂躁怨恨的心理,仿佛胸腔里一股愠怒平静地消散了。他只当那是个不认识的没什么联系的人。“喂,我是宋承。” “宋承,我是徐准。”徐准这次来电声音听起来有感情了许多,踌躇一会儿,居然还有些期待似的,问,“你还好吗。” “还好。多谢你挂念。”徐准这么热脸凑上来,宋承还真拉不下脸来直接给人递过去个冷屁股。他有自己的涵养和处事的态度,与一个人隔阂再深,也不会去刻意让人难堪。尤其现在心境略有不同,整个人有平静许多。 徐准见宋承态度果然软下来,便觉得由自己主动出击果然是有效的。只要找对了方法,宋承也再像以前想的那样不可触碰,宋承一直就是个对他很容易心软的人。“那身体还好吗,我记得你工作很累,要多休息,不要经常熬夜了。” “还好。我昨天推掉两个班的工作,轻松多了。”宋承说完这话其实心里也有些发凉,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徐准的话,还和完全不相干的徐准说这些。他八成是寂寞太久了,身边连一个可以说说话聊天的人都没有,连工作生活遇上什么琐事,都没人可分享。 宋承声音好听,好不容易不太冷淡地跟徐准多说了几个字,说的还是生活里的细节,徐准捧着听筒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也不能说是很高兴,但就是听着那简单一句话,跟仙音似的。 他站在窗前抓紧手机像个十几岁的少年,“我知道。” 说完这话徐准往自己脸上揍了一拳,他知道什么呢。这样一来,宋承多半会觉得他不太聪明,说起话来没头没脑的。 宋承提着东西放缓走路的脚步,他全部的重心无意识转移到耳边那只小小的手机上。他听着远方那个人的关心、期待、失落、愧疚、雀跃、无意识说出些傻乎乎的话,徐准的脸在眼前一点一点地生动起来。哪怕这个人犯下了错,做下他不能原谅的事,但时刻怨恨着一个人,为一个人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事都感到恶心,也太累了。 宋承在一瞬间觉得自己是想和徐准说些话的,但都已经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何说起。 第 11 章 徐准见宋承沉默,以为又是像以前一样,自己稍微僭越一点,表示一下对宋承的关心,宋承就感到厌恶恶心,不愿理他。他早习惯了,此时只害怕好不容易和宋承建立起来的这点联系又断掉,“宋承,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真的很想关心你,你即使不想要我的关心,不想听我说话,也别挂掉电话,好吗。” 街上没什么人。宋承握着手机,独自站在那街上,站了好一会儿。果然也没挂掉电话。 徐准就跟吃了糖似的。他知道宋承人好,可没想到宋承人好成这样,居然现在也愿意对他好,顿时甜得,往电话里呵呵一笑。 他虽然在某些方面混得不行,但毕竟年青,有精气神,做人的底色是明朗的。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出声来。 “宋承,还记得走时我跟你说的吗。现在新剧本已经写好了,要赶明年夏天的档期,两周后就得开拍,这两周要谈投资商,管演员试镜,带技术组到国外买新的大型摄影机,还要管新建的摄影棚,春节之后能休息几天,过完年之后,事情更多。”徐准怕宋承不耐烦听,一口气说完不带喘的,随后才慢慢地,有情似的说道,“自从离开你,这几个月来,我都很忙。” 他不知宋承能不能听出自己的意思。这是徐准在企图往宋承心中树立一下自己的形象,表明自己工作认真,是个优秀青年,还算有点可取之处。他也就这点优点能拿出来夸了,便很懂得利用,一点都不放过。 同时还有一层极度幽微曲折的,暗示自己并没有时间出去乱搞的意思。 同时引出下面的话题,“宋承,你愿意,也跟我说说你的生活吗。” “我,”宋承听久了,徐准年轻的声音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他握着电话转身看清周围的事实,清冷的街道,孤凄的傍晚,忽然觉得喉咙里十分难受,呼吸都困难,“我的生活……” “宋承,你怎么了。”徐准拉下窗帘,正想给自己点支烟,找张单人沙发坐下来慢慢说,这时连烟盒一起打翻,手忙脚乱的,“你别哭,我错了,我知道我自己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他后悔自己挑动宋承说这样的话。他只想见到宋承快乐一点,不敢去看宋承的痛苦。 徐准以为宋承在哭,其实并没有,宋承只是常年过于压抑,这时喉头微梗咽。但无论如何,他们这通电话的缘分也尽了。最后宋承听到徐准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好像他宋承是个玻璃做个物品,很容易碎裂,“那,我以后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不会打扰你,只是想常问问,你过得好不好。” 宋承是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好字的。沉默了一会儿,借由这沉默向徐准表明了自己并没有恶意,便挂了。 徐准放下电话,独自站在工作室内,对于触动宋承伤心,后悔得不行。但对于最后那个保持联系的要求,他只当宋承是肯了。 徐准总是这样来撩动宋承的世界,花一个下午,几小时,见一面,满足一下他自己想见面的心理,或者几分钟,一通电话,说几句无关紧要的慰问,然后就离去。宋承起先对徐准这种看似温暖关心实则冷漠入骨的作秀充满了尖刻的怨恨,但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连恨也做不到了。 这世界冷漠无情,各人都活在各人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关心他。除了惯例般的教学,这一个星期以来,徐准是唯一主动跟他有过交谈的人。 哪怕那是一个他再也不想与之有所交集的人,但是他来了,前来问一句宋承,你的生活到底怎么样了,这就好像路边一条肮脏凌乱的流浪狗,前来偶然地舔了舔宋承的手掌,居然也让宋承觉得人生有一点温暖,想要眷念和珍惜。 宋承想,原来他自己,已经可怜到这种地步了。 那天晚上徐准做梦梦到宋承,宋承一个人,坐在多年前那间属于他们的小屋子里,昏暗的一团灯光从宋承手旁散发开来,那光线好似来自一幅拉图尔的画作,沉重,黝黑,就算有一点光亮,照亮了宋承凝重的侧影,也徒然叫人伤心。 他想说宋承你不要难过,我会对你好,我过来陪你。然而他发现自己走不动,他被宋承锁在门外,他的双脚像被水泥封在地里。他走不过去,他没有勇气。 徐准在梦里第一次发现自己是那么混蛋,他为着自己的懦弱与退缩,怕宋承变,怕宋承老,怕宋承对十几年后这个不堪的徐准伤心失望,便无情地将老师锁在了那里,一年,两年,十年。他从来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3 不肯打开自己的心,让自己推开门去看看,宋承在真实的生活里过得有多苦。而这一切的苦,全都是由他亲手造成的。 徐准枕着一地凌乱的稿纸醒来,他躺在他宽大的导演工作室地铺上,想,如果还有可能,他愿意扛过来全部所有宋承的痛苦。 第 12 章 宋承最近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时常感到喘不过气来,心力交瘁,身体被耗尽,但独自去球场打篮球,几个小时也不会累。上课的时候走神,说着说着,想不起自己上句说了什么,学生好奇带了些关心的脸在他跟前晃,他想叫出他们的名字,却想不起他们是谁。 宋承想给自己请次病假,这么多年他总共也没请过几次病假。但时日已逝,徐准带来的影响力变成昨日黄花,校长脸上带了些为难地说,“宋老师请病假我们当然是肯的,只是宋老师却拿不出病历来,前一阵宋老师刚辞掉两个班的课程,全校里就数宋老师的教学任务最轻松,这时候再无端请病假,别的老师怕是会有意见……” 宋承甚至都没有听完校长在说什么。等他回过神来时,他正在给自己做晚饭。便盯着那切菜刀,和自己的手腕,看了很久。 这种自杀倾向困扰着他。他知道自己身体健康,没什么毛病,但还是特意去医院检查了下。又上网去查询这种心理症状是否有解,但网上的答案无非就是那样,多喝水,多运动,症状严重时找专业人士治疗。 宋承就放下这事了。小乡镇没有心理治疗的支持,何况他也不认为自己需要什么心理安慰和辅导,他们这种单身男老师的生活一向就过得很粗糙,没有什么精致可言。日子还是和以往一样,正常地吃饭工作睡觉,不会死。 徐导最近的生活春风得意,临近年关,别人都倦怠,他好像格外有精力。摄制团队里大家都在问,“徐导最近怎么了,跟吃了春药似的。” 跟徐导同姓的助理徐幼这时就哈哈一笑,他想起上次自己对徐导演说的一番话,要是真能起到作用,成就一桩姻缘,也是好事。 徐准见着徐幼态度也挺开朗,带几个技师从国外买摄影机回来,还特意带了礼物给徐幼那未见过面的小女朋友薇薇。 “昂,准哥你要记住你是个搞基的人,不许勾引我媳妇儿嗷。” 徐幼个人的小剧场又在团队里闹开了,在场的都笑看他,徐准向来对身边人出手大方,临近年关了,人人都有礼物,年终奖更是厚厚一叠,没人对徐幼羡慕嫉妒恨。 工作室叫的外卖到了,大家叫小徐助理一起吃,徐幼戴上帽子准备出门挥手秀幸福,“不用了,我媳妇儿等我回去吃。” 出门前很有成就感地拍了拍徐准的肩膀,“准哥,无论你和宋老师之间有没有结果,以后都找个人定下来吧。你看这大过年的,谁给你包饺子呢。 徐准正从怀里掏出电话来准备打,这时扭过头来又从桌上抽了一叠年终红包塞给徐幼,“给薇薇带回去。”转头继续忙着拨宋承电话去了。 这一礼拜来徐准和宋承联系不断,他食髓知味了,若不是怕宋承烦他,真想天天打,“宋承,宋承,我从德国回来了,带了些礼物给你。” 人宋老师好好的名字,他非要叫上两遍,好比狗吠总是得连着叫上两三声。怕宋老师年纪大了耳朵听不见似的。 礼物是徐准很花了些心思挑的。他不敢像给身边工作人员的那样随便到商场扫些贵的奢侈品,只敢买些价钱不高,在国内难买到,贴心实用的。徐准穷得只剩下钱了,因此分外怕宋承在这点上嫌弃他。 “前两天有时差,没敢给你打电话,怕打扰你休息,”徐准其实一开始自信很不足,但后来感觉宋承好像还挺乐意接到他电话的,有时他问宋承些什么,宋承还回话。因此在宋承面前也就大胆了些,“宋承,今天小年了,我们这边工作室里在分外卖的饺子,你也给自己煮些好吃的吧。” 宋承那边声音有些杂,徐准听得到灶台声。稍后宋承告诉他自己在煮面条,徐准接着问那菜呢,宋承回答说是昨天熬的鸡汤。 从前徐准读书的时候宋承就时常买整只鸡来煲汤给徐准喝,热热的很是温暖心扉。这时徐准也想起那鸡汤的好了,同时更加深切认识到自己到底有多白眼狼,忙不迭道,“对,你身体太虚了,需要补补。光喝汤也不行,给自己多烧几道菜。” 说得好像徐准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真知道人间烟火是怎么回事似的。小时候他住在宋承家里读书,宋承连一个碗都没让他洗过。在关心人这种事上,徐导演资历尚浅,但宋承也就这样听着,反正他对徐准忽然爆发给他打电话的热情这种事,并没有当真。 徐准的热情总有消散的那天。在此之前,宋承也就像徐准自己建议的那样,把徐准当个会说话的活物,陪聊的工具。还好徐准识眼色,在给宋承打电话时从不会说跟感情沾边的话,宋承心情平和,和徐准的关系也就维持得还不错。 谁想徐准蹬鼻子就上脸了,他真像条狗似的哈哈了几句,然后说,“宋承,我加紧忙完手头的工作,再过几天,到你这里来过年吧。”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更不想和我朝夕相处。可是我真不想让你一个人过年。你恶心我、讨厌我也好,至少我是个活物,热乎乎会说话,还能帮忙做家务,陪在身边,有比没有强。你就把我当条狗,让我存在就行了,不要管我。宋承,我常年单身,知道一个人过年是什么滋味,现在你离婚了,谁来照顾你呢。” 第 13 章 徐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能跟宋承一起过年,然而念头都是一个赶着一个,说完他也挺佩服自己的想象力的,居然这都能想到。然后就挂了,此后几天也没有给宋承再打过去,他怕宋承会直接地拒绝。 宋承的生活太冷太苦了,他想给予宋承一些东西,然而不知道能给予什么,怎么给。这是他第一次生出这么单纯的念头,和别人一起过年。不是为了上床,不是圈子里其他明星为了从他这里取得利益交换逢场作出的戏,而只是想单纯地,去靠近一个人身边,陪陪他。 也并不是说去了这一趟他就变成好人了,他知道这还不够,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远远不够。但至少得有一个机会能让宋承试着与他接触。助理那天说的话他都记着,可他与宋承间的一切……都得宋承愿意让他近身了,才有可能。 年二十九的晚上,徐准在休息前花了小半夜,收拾行李,整理打包给宋承的礼物。三十那天匆匆给电视台录制了几段拜年短片,给守在工作室外敬业的狗仔队们扔了一大袋红包,挂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4 上墨镜就直奔飞机场了。飞机从北边一直飞到南方宋承所在的省,要七八个小时,租车开到秋华镇,另外三四个小时,清早出发,刚好赶在晚上七八点前到达。 自从小年那天徐准撂下电话后就音信全无,直到三十也没什么联络过来的动静。宋承便并没有将他要回来过年的事当真,以为只是徐准的幼稚病又犯了,一时冲动,说着好玩。 秋华这种小镇十分重视年节,从年前一个多星期起就有了过年的氛围,还流传着放鞭炮的习俗,三十早上门一开,满街都响起噼里啪啦,火药味和爆竹的红纸在空中飘扬。大家都在过年,宋承虽然一个人独身无牵挂,但性格比一般普通男人很少些邋遢,并不想将一个年过得凄凉凌乱。提前一天收拾好屋子,从镇上买了些鲜花装点,三十早上,再早早地起来煮饭。他从母亲那里继承了烹饪的手艺,给自己做一顿干净丰富的年饭,不在话下。 然后煮完饭了,所有的菜都煮完了,还是没有事做。只得回到书桌前,去读书,做学习笔记。 徐准在外面敲门时大概是八点多,宋承趴在书案上睡着了,觉中隐隐听到校外镇上居民电视机里的春节联欢晚会,而后是有人叫他名字,那声音跟电话里听到的有些不一样。宋承便醒来,坐在书桌前,敲门引发的震动从他脚下传来,让人感觉是梦。 睡觉时书页在他脸上刻出些印痕,脸颊上还沾了墨水,宋承不知道。走过去开门,外面背包站立的人似曾相识,质地良好的西装背心衬衣,俨然青年才俊。三十岁的人了,但还是有着很明亮的眼睛,仿佛满眼都是见到他的热忱,“宋承,我回来了。” 毕竟是新年,徐准这样热闹,宋承也不方便再一直死气沉沉,阴着脸,徒然让人觉得他心胸不够开阔,小家子气。 然而他也热络不起来。只好打开门,默默地去给徐准搬椅子,倒茶,开空调,烧热水,给徐准准备干净脸盆和毛巾,洗脸洗手,换拖鞋。 徐准一天的旅途劳累都被热茶热水和触目所见温暖整洁的房间给泡舒服了。他胸口堵塞,有热流要涌出。他知宋承心中不想对他好,甚至厌恶,可还是周全地为他做下了所有的事,这是宋承的为人。对别人好,对宋承来说,是一种习惯。 可是他真的治不了宋承心中有多苦,只好利用宋承对他的这点好,继续粘着宋承,缠着他,期盼宋承能在他的陪伴下开怀一点,少一些孤单寂寞。 “吃过饭了吗。”宋承出去倒掉徐准用掉的脏水,回屋来问。他说这话时并没有看徐准,徐准自回来后一刻不停盯着他,那眼神看谁谁都会不舒服。 徐准想到宋承居然还要给自己做年夜饭吃就很高兴,“没有。”那眼里期待宋承给他做饭赤裸裸的。 宋承对徐准这种……这种叫人不知该怎么说他的人无语了,他没有理徐准,转而收拾饭菜。这顿年夜饭他做了一天了,然而自己只是早上喝了碗粥,中午吃了点饼干水果,没有心情去尝自己所做的饭菜。 宋承把折叠饭桌摆出来,铺上张过年用的崭新的桌布,徐准此时脱了外套换了拖鞋,撸上衬衣袖子,作尾巴样跟在宋承后面,企图帮忙弄碗碟。他身形高大,且只要不刻意在记者面前做出那副烟鬼酒鬼的堕落样,正经起来,身上就有股年轻人的鲜活生猛劲。嘴上说得好,“我帮你搬碗和盘子。”生龙活虎地在房间里走起来,几次要撞碎东西。 宋承唯一想的就是徐准不要在他面前碍眼,可连这徐准都做不到。他忍着愠怒把刚才搬出来的椅子搬到饭桌旁,“坐下,”徐大导演就坐下,把自己当驯狗。 徐准赶路一天挺饿了,除夕夜是团聚与和解的时刻,此刻无论他和宋承之间有什么问题,他都只翘首盼着吃饭。而宋承在灶台边安静地忙碌着给他做东西热东西,对徐准来说,就已经很足够。他知道这不是个真实的家,宋承可能永远不会再敞开心怀,接纳他,可此时他情愿假装,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这就是家一样。 他和宋承的家。宋承一直就是他唯一的家,自从离开宋承以后,徐准就再也没有过家了。 第 14 章 别人家普通小老百姓吃饭时都放个春晚,至不济也放个音乐电影,听个声响。宋承屋子里很安静,他从来不看电视,再说电视和几件其它值钱些的器具,但凡能搬走的,除了宋承的办公电脑,在离婚时都被沈知书搬走了。没什么电器可开的。 徐准很喜欢这种安静,没有外界的打扰,只有他和宋承两个人,这让徐准能在他臆想的二人世界里待得更久一点,在那个世界里,他和宋承一起吃着一顿普通的年夜饭,而宋承不抗拒他,他也从未伤害过宋承。 “几点休息。” “嗯?”徐准沉浸在他的理想中没有回到现实。 他一声不响就回来让宋承胸中翻起波涛,宋承不是个暴力的人,可是他此刻只想把徐准揪过来按在地上打一架。如果不犯法,杀了他都可以。然而最终宋承局限于他的自我,任何出格的事都做不出来,反而还对徐准更温和了些,“你要几点休息,我去热洗澡水。” 你不能把这个在屋内自如地吃饭讲话的人当作徐准来看,若是当徐准来看,宋承会想杀死他。你只有把他当一个陌生人来看,一个陌生人千里迢迢,惦记着过年来看望你,终究是有些心。宋承好多年都是一个人独自过,早忘记有人陪伴的滋味,此时这个年过得既陌生,又有些感谢。 只是如果陪伴他的这个人不是徐准就好了。 徐准俨然把自己当这个家的男主人,好像有义务要去照顾宋承。“我没事的,陪你守完岁再一起睡吧。” 随后他很快醒悟到这个“一起睡”,怕宋承生气,恢复了那副狗样,“我不是……我们同时去睡,有两张床。” 宋承不语。两人继续低头吃饭,吃一半,在头顶灯罩摇晃下,徐准伸手去够对面宋承的脸,宋承冷冷躲开,抬起头来直视他。那眼神十分寒冷,仿佛想变成冰刃,杀了他一样,注视着他。 徐准有一瞬间为宋承居然会这样看他而震惊,然而他迅速想这是早该想象到的,收回手,镇定下来,“你左边脸颊上有墨水,我以为是个虫子。” 宋承偏头,似去吃饭。只说了两个字,“抱歉。” 那顿本来美味热腾的饭菜在徐准嘴里顿时变得十分难以下咽起来。徐准想,结束了,他一厢情愿的想象都结束了。在现实的世界里,最终他收获的来自宋承的不是爱,而是恨。 这段插曲过后,徐准就再也不闹腾了。那个最近以来一直由所扮演的欢快的、厚脸皮的,一切围绕宋承转的哈巴狗形象,再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5 也支撑不下去。因为他终于明白自己这样做究竟掩盖了些什么,他以为装傻充愣逗宋承开心就好,其实一切都只是他自己在自欺欺人而已。 他只是不敢去承担责任,不想去看到十来年前他所犯下的错,对宋承所造成的真正伤害。他以为这叫做脸皮厚,实则只表明了自己内心的冷漠。 宋承的饭菜很好,空调温暖安静,加上个简单的电火炉,以及宋承特意拿给他的毯子,这个年徐准过得并不难熬。宋承收拾掉吃剩的饭菜,将碗筷丢到洗碗池里泡好,回来烤了一会儿火,随后对上火炉边取暖的徐准,漠然地道,“你若想上网,书桌旁的电脑可以用,没有密码。” 徐准摇头,他一年到头在野外跑着,没有网瘾,“不用。”稍后又想起来似的,突兀地加了一句,“谢谢。” 宋承没有回他。 桌上的小时钟慢慢地指向十点,宋承到洗碗池边洗碗,徐准取下腿上毯子,蹭过去。与其说他也想洗碗,不如说他只表演了一下自己帮着洗碗的意图,因为实在洗得不太像话。宋承把他推开。 徐准退到离宋承一步远的位置,站在一旁,目光静静集中于宋承白皙干瘦的手指在泡沫碗碟里沉浮。他以为宋承不会再理他了。没想到宋承一边洗着碗,对他说,“回去烤火吧,你不是能做这些事的人。”语气丝毫不严厉。 徐准怀着满心对宋承这个人的感慨回到火炉边上去,宋承让他心酸又感慨,他就觉得自己变了,变懂事了,从今往后,真是再也不想让宋承伤心一分一毫。 宋承洗完碗,回到这小屋里唯一的炉火旁来。两人围着一台电暖器,不近不远坐着,一起盯着那火光,慢慢地数一分一秒,等待旧年过去。 新一年的钟声敲响时,外面齐声响起鞭炮,徐准伸手拿起一直搁在地上桌腿边的盒子,递给宋承,“我给你带了礼物。宋承,新年快乐。” 第 15 章 当夜睡得平和。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张宋承用的,一张沈知书用过的。宋承睡自己的床,让徐准睡的是沈知书的床。宋承在一起烤火时有提前问过徐准介不介意,徐准当然答不介意,但趁宋承在屋里走动时,转过头去往那床看了好几眼。 宋承注意到了,打开热水洗完澡后,在关灯前,主动躺到了沈知书的床上。 徐准洗完澡出来看到宋承在床位安排上这转变,愣住。已然在台灯映照下熟睡的宋承没有想到,他这小小举动,竟让徐准躺在他的床上,大气也不敢出,就此乖了一整夜。 大年初一这一整天徐准都过得晕晕乎乎的,当然不是喝酒喝晕的。说起来徐准这趟出行跟往常一样,行李箱里除了三四套换洗衣物,其余四分之三,都塞满了拆开包装的一瓶瓶便携威士忌。然而等到达了宋承身边,他却发现自己不想喝酒了。 连手机也调成静音,刻意在宋承面前避开自己大忙人的形象。公司或者几个投资方有急事找他,他也只是出去匆匆说几句,一两分钟内解决问题,随后回到屋内来,什么也不干,就陪安静的宋承安静地待着。 宋承看书,他就看宋承。 当然,有时候为了掩饰自己在看宋承,也是要拿本书在手边的。 他不太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说起来,除了年少那段对宋承的记忆模糊结局不堪的爱恋,这么些年来他再也没有体验过真爱。此时也不觉得这就是谈恋爱。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正常,很理性,一点也没有有违常理的地方。 他只是,一刻,一刻也不想让宋承离开自己的视线。 午饭后太阳出来了,太阳很好,从外面到屋内渐渐升起一种明亮的暖,照得人慵懒又舒心。宋承按照自己从前独居的习惯,在屋里向阳的窗边收拾了张躺椅,铺好毯子和棉被,自己偎依进去看书。见徐准果然又饥渴的狗样盯着他,很是向往的样子,以为徐准觊觎的是这张躺椅,便掀开被子下地来,到一旁柜子里取出另一把折叠躺椅,原样给徐准也收拾了一把。 东西都是当初和沈知书结婚时置办下的,很多日常家用的东西,都是一式两套。当初也未必不存了宋承和沈知书两人对未来一些美好的愿望。从来都是成双成对,才像人间夫妻。 一整天两人没怎么说话。徐准不再刻意撩拨宋承说话,也不再像除夕那样,笨手笨脚地在宋承面前找存在感,仿佛一夜之间变得安分得很。只是偶尔宋承熬汤缺个勺子,或者写笔记需要个书签,徐准甚至能在宋承之前,很快找到然后递过去。 这倒仿佛是显得他心里终于真的有了宋承一样。 除夕时没有喝酒,今天晚饭时宋承就取出自己泡的梅子酒,煮热了,两人伴着酒菜相对喝了几口。他是老师,不方便染着酒味去教学生,偶尔想喝点时只能拿这种清淡的酒水解渴。对徐准这种在纸醉金迷里泡大的老酒鬼显然不够味,但是他喝得很开心,也没想过取自己背包里的威士忌出来。现在他只想把那些东西藏得越远越好,免得宋承看到,又联想起他在外面过的烂泥一样的生活,觉得他不成个人形。 徐准现在觉得生活就应该过成宋承这个样。具体说不出是怎样,但总归是像宋承这个样。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觉得宋承永远是个干净高贵的人。宋承独居时也能把自己过成这样,他做不到,他没有那种能力。他从里到外都被名利腐蚀得千疮百孔,溃烂得一败涂地。 晚上多喝了几口,徐准躺在床上,他知道自己从来不醉,此时却觉有些热意上头。 宋承洗完澡出来,一套蓝色睡衣,掀开被子,安静睡下。今天徐准没有闹,他心里没有起伏,平静,很快就可以进入睡眠。却不知道相隔一张床头柜的距离,隔壁床的被子里,徐准胸腔上下起伏,唇间紧张地呼出气音。 “宋承,”宋承都快睡了,耳中听得背后床上徐准传来的声音,“对不起。” 宋承扯上被子蒙住头闭上眼。 “我对你说过好几次对不起,你大概已经听腻了吧,可是我还想再说一次。宋承,对不起,从前我忏悔给你造成痛苦,可那只是口头说说而已,我感觉不到。” “我感觉不到你的痛苦……我不知怎么被迷住了心窍,选择不去看,不听,不想知道你这些年发生的一切。我害怕你会怨恨我,害怕我自己承担不起你的怨恨,害怕面对事实,事实就是无论我有多少钱,无论我嚣张堕落成什么样,无论我对外面所有人多好,有多少人爱我,恨我,受到我的影响力。我也依旧只是个背弃了我最不该背弃的老师的,忘恩负义的人。” “对不起,宋承。你知道你给我喝你酿的梅子酒,给我收拾躺椅,甚至还帮我掖被子的时候,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6 我有多感动吗。我没想过你还能这样对我,直到现在,我对你的,依然比不上你对我十分之一的好。” “我是个混蛋,宋承。可是你愿不愿意相信,我会对你好,只要你愿意,从今以后……” “徐准,”宋承打断他,“你长大了。” “嗯。”徐准觉得自己反而变小了,他像从前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一样,躺在宋承的床上,满心都是对宋承的仰慕,满怀期望地,等待着来自宋承的裁决和指示。 “不再是小孩子了。” “所以?”徐准不解地问。 “所以,”宋承走下床来,走到他的床边,掀开徐准的被子,跨开一条大腿,骑到徐准腰间。徐准表情先是疑惑,而后有些心跳加快,眉间微热,而后变成惶然,最后他看到宋承一张平静的明晰得过分的脸,和一双宋承的手,就那么狠狠地,饱含怒意地,对着他的脖颈的脉搏掐下来。 徐准本能地想要挣开,他用双手去掰宋承肩膀,随后往下捋,企图叫宋承放开。宋承不去管他,只顾死死按住,他用膝盖将徐准腰间顶痛,徐准拿起一旁床头柜上台灯,想用台灯去砸宋承的头,可是又放开,台灯掉到地上,灯光落到地上,室内变得灰暗。 宋承摸起床头柜上另一把徐准用完了没有收好的水果刀,抵到徐准喉间,低低说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你以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宋,”宋承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宋承的手在发抖,他的刀在徐准喉间戳了半晌也没戳出个眼来,最后徒劳无用扔掉。徐准被他卡了许久也没有窒息,宋承不掐徐准了,宋承打徐准,他打人的经验甚少,扬臂落拳蹬腿全都凌乱没有章法,徐准双手绕到宋承背后抱住他,两人翻滚在同一张床上,彻底地扭打起来。 在每一次宋承以为自己平静下来的时候,徐准都相当负责任地反反复复撩拨起他的恨。徐准永远不知趣,永远要犯错,可是既然他已经老实了一天了,那么他为什么不能完整地好好地继续老实一次,让他能平静地至少睡上一夜呢?为什么不能,这个长大了的徐准他妈的为什么就不能? 宋承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扭曲,他想那一定非常狰狞。他很抱歉让徐准看到自己这样的一面,可是他没有办法,他见到这个叫做徐准的人,就想杀死他,让他痛苦。徐准永远有很多人爱着保护着,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痛苦。他好想时间能退回十六年前,把徐准换成他,把他换成徐准,让一切重来一遍,他要亲手给徐准写上那封挤满了三大本作业纸的情书,他要日日夜夜对徐准说爱你恋慕你,他要在别人冲上来要打断徐准的腿时以自己的身体挡上去,他要无家可归,被徐准捡到,然后用六年的时间注视他,心里眼里只有他,趁他酒醉侵犯他的身体,掰弯他,把他变得不男不女,最后再在之后的十年里彻底消失。 然后还要回来。先是耀武扬威,春风得意,再是一身虚伪,满怀眷念,最后还要回来哭着回来对徐准说对不起,我忘记了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然后徐准才能知道,什么叫做痛,和苦。 第 16 章 宋承不记得最后是怎么结束的,他想伤害徐准,但是又不可能真的杀了他,最终只能落得不伦不类,虚弱和有心无力被徐准也看出来。到后来,徐准也不反抗了,只是躺在枕头上,任他揍他,打他,他还记得徐准说话。徐准一边不闪躲,一边看着他眼睛,抚上他手,对他说,“宋承,我陪着你好不好。你一边恨我,我一边陪着你,好不好。” “我这辈子什么都不再要,放开一切。你尽情恨我,你恨我多久,我就陪你多久,好不好?” 宋承先是觉得徐准说话实在烦,后来听进了心里去,那些话杵在他心里,刺得过痛。他便都停下手,望着身下作肉垫的徐准,怔怔地流下泪来。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哭,一个男人哭起来,虽然无声,却会让你觉得惊天动地,心都要碎掉,因为那就是全世界最让人伤心的一天,那就是世界末日。 “别哭,别哭,”徐准抱着他,上下抚摸,安抚着宋承的脊背,说,“宋承,我全都陪着你。你只是,太孤独了……” 至深夜两人就睡着了。宋承睡在徐准身上,凌晨三四点时醒来,觉得冷和不堪,便抱着被子重新睡回旁边的床上去。徐准没有发觉,他年纪轻,睡得沉,跟死猪一样。 第二天宋承比徐准早起,他生活极规律,凌晨六点半起床,洗完了两人的衣服,做好了早饭,徐准才醒来。他下床洗漱,发现像前两天一样,一切洗漱用具都已经摆好。看宋承面容,像湖水一样,丝毫看不出昨晚他们之间,刚发生了那么摧折心肝的事。 吃早饭的时候宋承中途放下喝粥的勺子,说,“抱歉,昨天我过分了。” 他这样行为已经可以去警察局,本应主动提出来,然后看徐准想怎么处理。可是他没有提,他知道他说了徐准也不会报警。 算是在徐准这样比他年纪小的人面前,利用徐准的心理,任性了一次。 徐准道,“没事。老师早饭吃好,多吃点。” 宋承居然觉得,徐准当然应该说没事,徐准要是敢觉得昨晚有事,他这时候亲自拿菜刀去宰了他。 随后惊悟,他还是个男人的时候,从不会生出这种心理,做出这种行为,居然将自己所承受的一切命运,都归咎到另一个人身上,还觉得理所当然。是徐准,是徐准和十来年前那个肉体接触的夜晚,把他从心理上变成了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一个怪物。 宋承在阳光明丽、空气清净的大年初二的早上,好不容易轻飘起来的心情,又沉了下来。 秋华镇只是个和全国千万偏僻乡村类似的闭塞小镇,徐准生活在顶层世界,居住在随时随地有美男可以搅基的大同世界里,不意味宋承也是。他当年因为收留一个徐准,什么都未做,就已经受尽了那个不太开明年代里人的耻笑和冷眼。他心里对同性恋这事敏感。 而且也只跟徐准做过那么一次,那夜居于人下的快乐和耻辱都深刻得叫人不能忘怀。当然后来就算是被徐准彻底抛弃了。在这种情况下,宋承接受起同性恋身份没有点异样感,才怪。 “宋承,我来帮你。”徐准主动请缨戴上墨镜去帮宋承从街上买了点水果鲜花和蔬菜,这时回来看到宋承在换煤气罐,也踩着运动员似的步伐跑过来,要帮他。 宋承没有刻意加快也没有刻意减慢手上的速度,在徐准跑过来之后不到几秒钟就换完了。最终徐准只帮到他一点点。 徐准摸摸鼻子,全身向外散发着光和热一般,对宋承笑,“宋承,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7 从前你好辛苦。”又说,“对不起。” 那一晚仿佛将时间拉长,一分钟变成一年,将很多事情都改变。自从宋承把心里的事揭开一些以后,徐准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有活力和行动力起来,变得热情四射。他和宋承在一起,就有无尽的温热感,和明亮的感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知道那不是怜悯,不是同情,甚至也不是负罪感。是爱。他心里洋溢的爱,终于被宋承揭开。虽然暴力了点,是以拳打脚踢的方式。 但是想到,作为男人,他居然把这么清白正直的宋承弄哭了,顿时很有作为男人的成就感。很快又感到这种成就感是不对的,他怎么能这样幸灾乐祸呢,他要将宋承好好地珍惜起来,好好地保护他,爱他,不再让他被害受伤。 但是还是很有成就感。 他知道,宋承也爱他。 “不用说对不起。”宋承一句话让沉浸在单相思里的徐准愣了,接着听宋承说道,“你有感触一次就要说对不起一次,你也稍微顾虑一下,我听到这些话,会是什么心情。” “是。”徐准乐呵呵地觉得自己总是被宋老师教训,他好喜欢。“宋承,我是喜欢你的。” 宋承简直不明白好端端的,徐准到底是为什么忽然要说这话,跟作孽似的。 找对了戏路,徐准就知道这戏接下来该怎么导了。他现在就是最大的反派,宋承就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的男主角。逗男主角开心是反派的天职,当然,不再是从前为了逃避责任的那种逗,从心里得好好爱他才是。 过了三十以来秋华镇的天气是越来越好,到初二下午外面暖和得可以穿单衣。宋承带徐准去墓地拜祭了徐准病逝的父亲,两人沿路返回时,见到湖边山水不错,便找一旁渔民借了两根鱼竿,戴起草帽钓鱼。 渔夫都劝他们赶紧回家走亲戚过年去,说湖水刚解冻,哪有什么鱼。宋承瞧了一眼徐准不说话,在徐准满身满眼的无辜中两人继续坚守阵地。其实这都是徐大导演想出来的浪漫主义的主意。他就想跟宋承在各种场景下都待一会儿,何况外面也不冷,晒晒太阳,有利于宋承身体。 现在宋承一下子就变成千疮百孔的破布娃娃,哪里都需要他徐导亲手照顾了。 赏着湖水,两人闲聊。“宋承,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三十六,过完年三十七,没什么打算了。读书,教学生,老了领养老金。” “你这么爱读书,没想过读个学位?” 宋承望着湖水有些沉默。他读书是为自己而读,爱读书,没想过拿来换什么。还真从来没想过再去考个学位。 也许是自己始终将自己困在这个小镇里,心小了,能看到的世界自然也就小了。 宋承把话题转向徐准,“你呢。” “我还是一样,拍电影,希望老了能有一堆自己拍的电影看。” 还有,娶你,你可比电影好看多了。不过打死徐准也不敢将这话在宋承面前说出来。 钓了一会儿他们便不能钓了,因为渔夫将他们赶走了,念叨好好的娃娃不在家里待着过年,跑到这里来喝水腥味。宋承跟老渔民应承完,领着徐准起身跑路,徐准跟在后面,像认真用胶片录电影一样,一步一步记下宋承走路的背影。在他眼里宋承依旧那么好看,好像这么些年没有变老。但仔细看,发中其实已经有了衰老的痕迹。 第 17 章 徐准这天早上起来,就着宋承给他准备好的毛巾牙刷洗脸刷牙,喝着早饭,出门看到正在晾衣服的宋承,见到宋承被晨雾微沾湿的头发,在水龙头下润湿的手指,以及迎风招展的他徐导一排衬衣……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家里没有洗衣机,住下这几天以来,宋承一直在帮他手洗衣服。 而且,里面还有他的内裤。 徐准还颇猥琐地张望找了一下自己的内裤,然后捂住两眼当没看见,装不知道。在之后的几天里,他都继续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让老师每天早上清早起来,亲自用手给他洗衣服。 别跟他说良心,在这件事上他没有良心,他的良心被狗吃了。 他只是一想到宋承瘦长的手指曾经隔着搓衣板,轻轻揉搓在自己沾湿的内裤上……就忍无可忍地勃起了。他又是导演,视觉想象能力极好,甚至都为这一幕想好了草图,宋承坐在板凳上,面前是水盆和搓衣板,灯光应该从他侧面打过来,模仿春天明亮而暧昧的光线,然后宋承开始洗衣服,借着搓衣板,揉搓一条内裤的那里,摄影机应该如何轻缓地进来,低低地扫过宋承锁骨,衬衣下面敞开的第二颗纽扣,配乐是呻吟声…… 尤其是在夜里,他和宋承虽然分睡,但也就隔着一尺来距离的两张床。呼吸声彼此都可闻。偏偏眼前又能一刻不住地看到这么多图景。他僵硬着身体,大气都不敢出,一动也不能动,怕自己的秘密被宋承发现。 早上更是难受。早上他要借故赖床,等宋承起了好一会儿,才敢起。宋承便会以为他幼稚病又犯,又拿看狗的眼神看他。 徐准被这种不间断勃起的问题困扰。他觉得家里虽好,可天天住也真受折磨啊,折磨得跟极乐天堂和无间地狱合体了一样。 他以为他老师就天生贤惠的命,成天任劳任怨泡在冷水里给他洗衣服。这天宋承终于忍无可忍了,“徐准,进来。”徐准正在外面偷偷摸摸和几个投资商谈钱,一听宋承唤他,急忙按掉进去,刚进门,一坨熟悉的事物向他飞来,“自己洗。” 徐准正委屈老师今天怎么这么凶,不帮我洗了……闻见气味不对,打开内裤,上面一大滩异常鲜明的男子痕迹。 “我接个电话。”这时他就又有电话了,团起手中内裤,捂着刚被自己关掉此时根本没可能响动的手机,一步步溜退出去。 宋承坐在板凳上望着宿舍门口徐准身影消失的那一小块空地方,厌恶得皱眉。 他不是没见过徐准时而在门外打完电话,然后望着晾衣竿上那一排内裤,发呆的样子,只是徐准不提出来,他不便直接地提出让徐准自己洗。毕竟徐准是从外面大城市来家里住的客人,他只当他生活自理能力差,又幼稚,不知道让别人给他洗贴身衣物,有多无礼。 可徐准现在这样明知内裤上沾了不洁的东西,还扔给他洗,彻底把他当煮饭洗衣的保姆。宋承隐隐反思也许是自己心理太过敏感,可他真觉得,徐准这行为,就好像露阴癖一样,直直把自己一条男性内裤,甩到他的脸前。 他自己也是男人,却厌恶见到男人那玩意,尤其不想见到徐准的生殖器,和勃起遗留下来的液体痕迹,觉得非常恶心。 徐准以为自己天天对着宋承意淫的秘密被老师发现了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8 ,不敢再妄想,乖乖夹球缩卵,老老实实亲自动手洗了两天内衣裤。那骚包的名牌内裤被凉水一泡缩成软软的布条,搓在他手心里,虽然干净没什么气味,但也觉得怪恶心。他对着那脸盆肥皂水,就痴痴地想啊,怎么落在宋承手里,一切就显得那么不一样了呢…… 徐准沾了过年特殊氛围的光,在宋承简陋的宿舍里,度过了如梦似幻的几天。一拖再拖,拖到第十天的时候,公司最高老总陈仕权,亲自打电话来问,徐大导演,这赶暑期档的新戏,还要不要拍了。徐准才开始有了一点收拾行李打包滚球的念头。 他叫好了前来接他的出租轿车,去跟宋承道别,此时宋承正收拾完上午的家务,擦干净手,坐在取暖器前的板凳上,例行休息。他每天都要有这么一小段休息和发呆的时间,有时徐准从外面进来,他也仿佛看不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那眼神微愣,一身的烟笼寒水,被忧郁困住和锁住的模样,叫人不能释怀。 徐准走过去,在老师面前半蹲下,“宋承,我要走了。” 宋承隔了一会儿,才听见方才徐准在自己面前说了什么。愣着摆头,而后问道,“你还吃饭吗。” “现在就得走了,公司给订的机票,是晚班的飞机。” 话虽这么说,但在徐准收拾行李和打包换洗衣物的时候,宋承还是系上围裙,利落地给徐准热了锅鸡汤,一碟青菜,切了盘水果,简单收拾了,叫徐准坐下在饭桌前吃午饭。他们乡镇吃的蔬菜饭食原材料都是从周边农民集市上买来的,真正的纯新鲜无污染,简单炒炒,味道都比城市很多大餐厅,一味加香料撒香精、令人味同嚼蜡的饭菜要好。 午饭只有徐准一个人狼吞虎咽了三大碗。宋承没吃,他依旧回到板凳上坐下发愣。 学校围墙外出租车的鸣笛声响了,徐准拉起箱包出门,临行前走到宋承所坐的板凳边弯腰抱了抱他,“宋承,我不会再让你受苦的。” 宋承此时才发完呆结束,推开他站起来,“我送你。” 徐准说不用,但宋承还是送他到校门前,看着他上了车。多少年家里没来过客人了,而他待客从来就这个礼数,一分都少不得。 徐准所在的车的车轮就这么开走了,没有一点留念一样。徐准摇开车窗从窗户里向他招手,宋承没有回招回去。他看着徐准没有太多感情,只觉是个从自己家里离开的陌生人。 他只是到现在都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往事太深,却深得好像只刻在了他一个人的心里,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独自那么恨着,还要耻辱于在恨里面被压抑的爱,被折磨得多少年都从阴郁里走不出来。而徐准表现得太过温暖,太过光明,在十几年后简简单单带着从外面世界里染来的一身光华忽然而至,好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些热情和热度,真的能够拯救他一样。 他想,他需要谁拯救呢。他自己都快要救不了自己了。 第 18 章 宋承没有把徐准跟吃饭喝水一样轻易许下的诸多承诺放在心里,他的日子没有受徐准影响,照旧该怎么过怎么过。学校生态越来越恶劣,校长的见人使脸色利欲熏心赶走了几个干了十几年的老师,稍后来了几个新教师干了不到几天就辞职,教师的办公室里人心骚动,这一切宋承充耳不闻,跟没听见一样。 这学校还能待就接着待下去,实在不能待了,凭他宋承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教学业绩和经验,也不是没有地方可去。 徐准自回去之后被陈仕权押着狠干了几天活,一个多星期后才有空给宋承打电话,照旧说了一番自己近阶段的安排,“新戏是今年的重头戏,要赶档期,时间紧,演员试镜出了问题……投资商中途要插小蜜进来……有几个不好惹。还有段在瑞士的场景,全体演职人员办护照签证都要好几个月。”他这真是把宋承当妈,连工作上的抱怨都一并讲给宋承听了。 宋承改着手头的作业没回他。徐准不知道自己这层报告老师我很忙不会出去乱搞的意思宋承能不能听出来,他也就当宋承听出来了,继续说道,“前天给你邮寄的东西收到没。对了,最近新戏要炒作,报纸上写我的东西会很多……你不要信。” 说完也不等宋承回答他东西到底收到没,就因不敢听宋承对报纸上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有什么想法,胆怯地挂掉电话。 宋承放下电话,去拆手边书桌上邮递员刚放下的包裹。重重叠叠塑料泡沫包裹下,是一套挺好玩搞怪的餐具。徐准这才离开几天,就不断地寄东西过来,有时宋承一天能收到好几个包裹。先后收到了一张按摩椅,一小堆书,一个写字用的笔记本,还有一套家用的台灯,都是些不花钱的小玩意。 徐准是真的不会买东西,想讨好宋承,告诉宋承自己时刻在惦记着他,又不敢在宋承面前显摆他的钱,只好不时给宋承寄些自己在街边商店里随意看到的商品,借着这些送给宋承的小玩意去骚扰他,真是幼稚又搞怪,不伦不类的。 拆完了包裹,宋承转身坐到电脑前,打开显示器,点开了他很少浏览的跟教学无关的几个门户网站。徐准不说还好,一说宋承还真想起去看看,首页上几个跟徐准相关的链接,点进去,都是些有图有真相的徐导和演员眉目传情啊,演员耍大牌被徐导斥责啊,传徐导新年失踪与某明星海边共筑爱巢啊,配上徐准那张一脸醉相,一看就是在酒色里沉迷久了的脸,还真有点可信度。 宋承关掉网页,想,看来徐准在外面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徐准的日子可真是过得一点也不好。演员媒体投资商,个个都瞅准他徐准一年一部的年度大戏,纷纷想扑上来切他的骨头,割他的爆料,啃他的肉,这也就罢了,回去之后他还时常被间歇性勃起的问题所困扰。尤其是在洗澡后睡前,想起宋承的晚上,要不就一宿睡不着,要不就一宿做春梦。醒了睡了眼前都是宋承,宋承的手指放在他浸湿的内裤上,拈起他又热又烫的那件物体,轻轻揉搓……便觉腹下一团虚火灼烧得厉害。 徐准只怕自己再过几天,两颗肾都要烧没了。 他不知道宋承现在是到底有没有点想和自己谈恋爱的意思呢?当然徐准觉得是个人类只要用智商想想,就知道这不可能。可他偶尔放弃一下自己的智商,幻想下在未来世界,宋承愿意接受他,和他在一起,给他做好吃的饭,回家后还给他陪睡的模样……就觉得下半身硬得不行。 他觉得这些天里,成天前来他工作室摄影棚里试镜的大小明星,全都不太顺眼,都长得不太好看。看起来,都比不上表面一身正直纯洁的宋老师,却能叫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9 人觉得那么欠操,想干。 很快离过年已有一月有余,演员试镜的工作一直拖着没有完成,徐准心头火烧火燎,又欲望得不到满足,耳下痘都长了一颗。他离开宋承身边时间久了,胃口也变大了,不仅跟宋承要通话,还跟宋承要视频。宋承才不管他撒娇耍赖,只追问道好好的,忽然要视频聊天做什么。徐准可不敢说要来对着撸,只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装作一往情深模样,宋承我很想你,很想见见你……宋承却觉得没什么好见的,一口回绝。徐准郁闷得抱着电脑灌了一大杯酒,抽了小半包烟。 宋承还在以多年前师生禁忌的纯洁心情看待徐准,哪怕是对现在是徐准伤心失望,也没把徐准往很坏处想。而徐准已经像个在花丛混迹多时的成年人一样,估算起宋承的性魅力和性价值了。此事在现在的徐准看来很简单,照目前看来,只有宋承才能解决他下半身和上半身的所有问题,往后的日子,就是他徐准继续伏低做小,好好表现的日子。最终目的就是但求宋老师一睡,为了这,他做什么都愿意。 他原本对宋承敬畏得很,一点亵渎念头也不敢有。可这几个月不敢碰宋承,同时也不好意思去碰别人,他要是一边跟宋承说着让我好好照顾你,一边去碰了别人,就真成禽兽了。到如今,苦果都上来,下半身一盘虚火越烧越旺,烧得他理智都要退却,顿时性幻想起来,也就无所顾忌。他在深夜里一次次想着宋承全身赤裸的样子入睡时,总算明白,自己就是想要宋承,想要宋承给自己洗衣,给自己做饭,到夜里把宋承脱光了,叫宋承躺到自己身边,陪伴着入睡。别再说什么我对不起你、我愧疚这十几年来对你欠下的债、求你原谅我,那都是虚的。自己在宋承面前努力这几个月,最根本的原因,仍然只不过自己想要现在这个宋承,想要重新追求他而已。 现在想来徐准觉得自己在过年那几天的表现简直纯洁不可思议。还对宋承说什么“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就好。”早知道,他就应该珍惜机会,把宋承扒光了上掉,正着上,反着上,撩开了一条大腿上,在哪里都上一遍……徐准承认自己想宋承,想得都快走火入魔了。 色心壮人胆,在熊熊欲火驱使之下,他顿时觉得宋承也没有那么可怕,其实只不过肉体凡胎。只要自己真心实意,好好悔过和表现,完全可以追求得回来。 第 19 章 徐导前一阵因演员试镜不顺朝剧组成员很是发了一顿火,搅得剧组气氛空前紧张。其后这位导演却好像不知吃错什么药,心情奇迹般地好起来,此后接连钦点了几个众人不太能想象得到的演员,叫来一试镜,果然是黑马。整个剧组围绕这点进展迅速张罗成型,不出半周,已经可以开拍。 做导演倒并不是像大众想象的那样,成天坐在高脚架上,演员不好了骂演员,摄影不好了骂摄影,欺男霸女,呼来喝去就成。一个导演,要让整个剧组成员愿意为你做事,还要让人家心甘情愿为你把事情做好,没有那么容易。对人的指挥能力领导能力和场面调度能力都是极大的考验,然后才能精准地实现每一个电影需要的画面与细节。与其说是艺术,不如说是劳心劳力,劳动精度要求极高的技术活。 徐准那在金融公司当打工仔的大学校友兼好友来看他,笑道,“我要有你这本事,自己开家公司,招几个得力的人,坐着吃一辈子,稳赚不赔,风险稳定。不比你拍电影好,一年到头拿着健康在耗,拿着运数在赌。” 徐准正躬身钻到黑布笼罩下摄影机后仔细查看镜头效果,等协助摄影师将他想要的明暗调整合适,才回过身来,往容思予手里塞了支烟,调侃道,“天生劳苦,没有你们做白领的命。” 容思予低头笑笑,他知徐准这是客套话。徐准与他是同学,两人在大学里是最好的兄弟,一起毕业,当初也一起雄心勃勃,说要各自做出一番事业来。到而今同学少年都不贱,虽说容思予自己也不算太差,在金融公司做个年薪两百多万的小小分析师,可直到他爱上个明星,才察觉出这社会地位与财力的差距来。 与徐准这样的人只怕更不能比了。 “听说你们剧组缺个男配。” “嗯。” “你觉得剪秋怎么样。” “长得不错,戏还行,只是缠人了点。” “他还缠人?”容思予脸上神情黯然几分,只怕是在徐准面前才缠人吧。 徐准这才从摄影机后直起身来看他,“怎么,他来找你跟我说情?” 和自己最好的兄弟讨人情这种事,容思予也是头一会做,此时羞愧得快要抬不起头来,“你若觉得合适,可以找他来试试。” 容思予也是个纯粹的好人。与徐准是大学同学,隔一堵墙的两间宿舍里进出常照面的舍友,在学校里他和徐准是最早出柜的几个。两人看彼此都有点“隔壁宿舍的那个gay”的意思,后来发现相互搞不起基情之后,就放心地做起了兄弟。他说话徐准得答应,“成,你哪天有空,带他来试试。” 徐准这个人对兄弟向来大方,只是见容思予眼看要为个明星陷下去的样子,不由出言提醒道,“和这个圈子里人结交你也要小心保护下自己,免得以后受伤。” 容思予见徐准都看出来了也就不伪装了,摊手无奈道,“我怕他看上的是你。” 一不小心睡了自己兄弟的老婆,这事可就大了,徐准吸了口烟,认真回想下,这剪秋是自己上上部戏的男主角,但外界传言的徐导演与自己每部戏主角都发生过关系其实并不属实,这个剪秋,自己就真没睡过。当下拍容思予肩膀,“兄弟看上了就放心去追,你说的这个我还真没睡过。” 荣思与听到自己最好的兄弟并没有勾搭自己喜欢的人,脸色终于亮起来,握着手里的烟,一脸的期待与跃跃欲试。徐准看着好友有些过分开心的脸,心里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当天晚上徐准照例和宋承通话,表面是问候日常,实际在徐导演心里,是说尽了对宋老师的绵绵情话。宋承似乎扛不住他越来越猛烈的攻势,在电话里,有一两句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把徐导演给美得。现在是宋承骂他他都巴不得,更别提是惹宋承生气,能隔着电话,使劲意淫宋承那张冷如冰霜的脸上,染上一层恼怒的好看样了。徐导演心情正爽,第二天,容思予带剪秋来剧组报到,徐准定睛一看,操了,还真是个冲着自己来的。 从年前到年后这好几个月,徐准一直拼命让自己忙于工作,强迫自己一点性生活也不能有。出去参加个晚宴,看到那些大庭广众之下就往自己身上靠,企图上位的明星,是深恶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20 痛绝。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他现在真是一点错误也不能犯,但凡有一次把持不住,报纸绯闻会写出来,让宋承看到,这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到那时,他会觉得自己真的配不上宋承,纯粹只是管不住下半身的禽兽一个,从此,再也没有脸去追求他心中冰清玉洁的宋老师了。 剪秋是偶像剧出身,这两年渐渐混到电影圈来,因为长得太好,身上脱不掉偶像剧气质,演技不被业界认可。唯有徐准一个觉得他戏不错,招来演了次苦情男主,票房还行。剪秋因此红过一阵,略带神秘感的忧郁美男形象经营得好,现在仍然红着。 这次见面,他一身民国戏服装束,穿得像个禁欲的学生会长,背着手,走到台阶上坐着抽烟的徐准面前,似笑非笑。 徐准顿时生出一脸愁苦,跟个流氓地痞似的,坐在地上抽闷烟。 容思予满脸期待地看着二人,一个是他梦中的情人,一个是他现实的兄弟,希望这次会面,能让剪秋得到这个角色,从而能让剪秋开心一点。这边厢徐准和剪秋一对上眼,剪秋侧过头,“思予,我和徐导要试戏,你先出去吧。……谢谢你的帮忙。” 容思予应声而撤。瞧得徐准皱眉,又猛抽了口,“你将他迷得挺好。” 剪秋不屑跟人谈论容思予,一偏头微笑道,“金城让我代他向徐导问好。” “你跟他还是一伙的。”徐准大力往台阶上戳灭烟头,“也对,你们一个经纪公司的,是我没想起来。” “我们都关心着徐导,”剪秋一步步走近来,弯下腰,“徐导可别有了新人,就把我们给忘了。” 徐准一脚往剪秋剪裁精良的中山装腹中踹去,“滚开。”他妈的大庭广众之下就敢摸他下体,这群乌烟瘴气的明星越来越不要脸了。 “徐导还真是找到真爱了,性情都不一样了。”剪秋松开手,退一步而立,掸去身上灰尘,重新恢复了风姿。 剪秋对上徐准就是个跟踪狂加偏执狂,从第一面起就是这样,徐准哪还敢跟他发生关系,几次投怀送抱都拒绝,拍完片,立马把这么个糟心玩意儿给忘了个干净,跟忘掉金城一模一样。如今徐准只恨自己脑袋一时短路,居然让自己最好的兄弟又把这人给领了回来。 其实他睡过的或者没睡过的人都太多了,当初全没放在心上,现在一时要回忆起谁性情不好、谁人品如何、谁该躲着,还真有点困难。 徐准站起来,到片场中间石桌上给自己倒了杯酒,“你听金城说了什么。” “他那么蠢,自然该说的全都说了。”剪秋见了徐准像是没有脊梁骨似的,冷艳高贵的形象全不顾了,只管往徐准身边贴来,“徐导,别去爱人。你既不爱我,就不要再爱上别人。不然,我们会恨你。” 徐准跟扯橡皮人似的,一把将剪秋从自己耳边扯掉,甩开,“尽情恨。这圈子恨我的人这么多,难道还少了你一个。” “你以为你的过去可以一脚撇清,你以为有真爱了,就能改变你过去曾是个怎样的人?” “徐导,你和我们是一样的人。别以为找了个初中老师还是学生当救生圈,就能洗干净上岸,总有一天你的过去,你在这圈子里所沾染的一切,全部都会反噬回来。” “我很害怕,”徐准自打娘胎里生下来就没怕过谁,十几岁就敢与生父断绝关系,从此只认宋老师一个做家人,这一生做尽了胆大妄为的事。不耐烦向剪秋说道,“现在你可以走了,滚吧。试镜结果我会告诉思予,你不适合这个角色。” 剪秋笑得一点也不像会关心失不失去一两个角色的样子。“徐导,你若是真爱上他,我就让你失去一切。我们走着瞧。” 第 20 章 容思予是个纯粹的好人,虽然性格有些懦弱,但陪着徐准在宋承、性向与前途的挣扎间,度过了痛苦难熬的大学四年。徐准不想去伤害他,因此只是简单地跟容思予交待道,剪秋外形太亮眼了,不适合自己这部有历史感的年代剧,自己会帮剪秋在其他导演的戏里,另谋个角色。 容思予高兴地答应下来,连声说着好。最后挂前,还在电话里说道,徐准,好好吃饭,别成天喝酒,把胃泡坏了。 惹得徐准这种不习惯被人关心的人连声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泡你的小明星去吧,剪秋那个人不可深交,不过能弄来给你睡睡还是不错。 容思予说你放心,我知道两头轻重。最后哪怕和剪秋的事不成,和你的兄弟情也还在。我永远站在兄弟你这边,剪秋也不能插足。 徐准挂掉电话,想,你要是连这点轻重都分不清,我徐准也不会选你来当这么多年朋友。 徐准这种人,天生能感知到谁会对他好,谁会对他好一辈子,看准了,然后凑上去,一击必中,死死抓住,再也不放开。 当初大学时遇上容思予,后来出道遇上陈仕权,都是这样。徐准的一辈子,简直命定了一路得贵人相助。 谁帮了他,他就以十倍百倍的利益回报给谁。徐准是知道感恩的。 除了他最该感恩,如同半个亲生父母一样,付出自毁前途代价,付出爱,一手将他养大的那个人,他深深地伤害了他。 直到现在,也没有弥补和回报回来。 徐准这边闹得热热闹闹,宋承那里过得冷冷清清。在徐准新戏拍得热火朝天的期间,守在家乡勤恳教书的宋承身边发生了一件事,事情不大不小,但也足够颠覆他这种依赖一间小破中学为生的乡镇教师的生活。 他们这边万年平平安安,没旱没涝的南方小乡镇,居然地震了。听说是受西南边地震带影响。学校的建筑物密集,教学楼倒没有倒塌,不过学生的一整排校舍倒了。还好是在白天,没有出事。 自从几年前的大地震之后,地震再加上学校这俩字,现在是全国媒体的敏感词,镇政府千方百计遮掩,也没挡住媒体曝光的决心和力度。心疼自家孩子的秋华镇的居民更是聚在校门口和政府门口,追问校舍是去年乡镇居民集资捐款新修的,为什么会倒。这事惊动上层,命人追查下来,结果牵出了中学校长和镇长相多年来相勾结,侵吞捐款的腐败案。 案子和宋承没有关系,但有一点影响是明显的……学校办不下去了。宋承得另谋个新工作。 这些事他并没有告诉徐准,他从没把现在这个徐准说过的话真正放在心上,也没什么徐准是颗大树,是座靠山,一切要靠徐准的想法。宋承是三十六七的成熟男人,靠自己养活了自己半生,信奉自食其力的道理。除了在晚上要照顾几个因校舍倒,父母出外打工,没处住,在他家栖宿的孩子,在白天,宋承都一刻不停地给市里其他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21 学校打电话,询问空缺职位。 市里本来教学资源饱和,空缺的位置不多。加上宋承这边一整个学校的老师有如惊弓之鸟,都在谋出路,争这几个位置就更加困难。有一批老师决定南下去广东私立学校闯闯。宋承和其他几个思维活络的年轻老师,不想这么贸然离乡而去的,聚在一起讨论了一下,决定先上网求职。投递简历时宋承原本没抱多大期望,没想到没隔两三天居然收到了回音。 这封来自大城市一所新办学私立学校的邀请,就是宋承目前所能谋得的最好职位了。宋承坐在电脑桌前,对着屏幕上言辞恳切,各种简介和信息都给得周全的邮件,有些心动。然而考虑到其他一些事情,又有些犹豫。 媒体报道有延迟效应,一个多星期后,才在卫视新闻上播报出来。其时小助理徐幼的小女朋友薇薇正坐在沙发上吃巧克力磕瓜子,听到新闻,一时没注意,只道,哟,又一处地震校舍倒了,这回比较给力,还查出来了。一会儿重新听了几次地名,才拍着沙发,把徐幼喊过来,“幼幼,你快过来看,新闻上这地震的地方,是不是宋老师他们那儿啊。” 徐幼这么八卦的人,回家自然是跟小女朋友把他们工作室顶头徐导演那点事,从头到尾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八了个周全。以至于女朋友听地名都能想到宋承。把他叫过来一看,得,还真是。 徐幼忙给他们导演打电话,“准哥,徐导,您这一阵有没有联系宋老师啊。” “打了啊,宋承没回。他这一阵好像挺忙,没空接我电话。” “呃,准哥,有件事得跟您说,宋老师家乡那边,好像,好像地震了……” “什么?”徐准一瞬间心都抖起来。他们戏拍到中途,发现剧本有漏洞,要做大修改。此时全剧组演职人员正围坐在一个厅里,开新剧本的试读会议。开到一半,徐准这个座首的导演推开椅子站起来,同在场的说了声对不起,直接跑出去给宋承打电话去了。 宋承这一阵都在考虑换工作的决定,心事重,电话响到第十来声,他才接起来,“喂,我是宋承。” “宋承,我是徐准,家里地震了?你有没有事,啊?” 他若有事,难道还能这么镇定地住在家里接电话。徐准这显然是听说宋承可能有恙,大脑的血一下涌上来,把智商都刷没了。 “我很好。多谢你挂念。” 徐准靠在会议室的墙外握着电话手抖。此时他才觉出来宋承对自己到底有多重要。宋承身上系着他的一辈子,他对未来活法的全部打算,在他刚对人生重新有了一番想法,想要和宋承好好重新来过的时候,老天保佑,可不能让宋承就这么没了。 “那学校呢……听说学校倒了,有什么打算吗,要不要到我这里来?” “不用了。”宋承一口回绝,“我已经找到了新的工作,看起来比现在这份好。也是做老师,在另一个城市。” 他拒绝得过于干脆,一点考虑一下徐准提议的想法都没有。徐准的心就这么沉下去。 “好的……找到新工作了当然好,我以后会经常抽出空,来看望你……你的新工作在哪呢。” 宋承难得地犹豫了一下,顿了顿,还是道,“a城。”这也就是他一直在考虑,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最终接受工作邀请的原因。 徐准一颗刚掉下去的心,陡然转变成突突的狂喜,这操他妈的生活总是一上一下玩弄他的心跳,现在好了,连老天都在帮他。 宋承所要来的,正是他所在的城市。 第 21 章 现在私立学校繁多,并不一个个全都是贵族初中高中的意思,有时候有些持有自己独特办学理念的校长出来单干,满足教育市场里越来越多样化的各种需求。也算是对公立学校所能提供的刻板单一教学资源,一种有益的补充。 宋承因徐准之事而消沉到底,放弃脱离小乡镇的愿望,郁郁过了半生,但在专业上,是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求的。每年所带班的单科成绩,在市里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教育网内部也有很多他参加各种教学比赛的教案和视频展示,可谓资料齐全。 再者他的学历也拿得出手,十几年前的大学生,比现在值钱得多。若不是凭空冒出一个徐准,与他搅和了这么多年的孽缘,宋承按照正常的步调升迁上去,凭本人的教学水准,再抓住一两个好机会,可能现在早被调入教育局,端上研究员的铁饭碗了。 私立学校要求的就是实打实的业绩,刚出茅庐的师范大学生哪懂得教学生,只有宋承这样教学经验丰富又年富力强的老师才真正受欢迎。虽然是来自下面小乡镇,但现在教师队伍里仍然坚守岗位,没有被城市纸醉金迷风气败坏,有师德的,正是这样一批人。那私立学校校长也是年轻时从小县城一路奋斗上来的,对宋承这样的人没什么偏见,反而生出爱才之心,格外信任和欢迎。 徐幼开车载徐准从投资商的酒宴里出来,快抵达火车站前,徐准又喊他停车。一路上这徐大导演因为即将要见着宋老师而紧张得不行,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紧急叫停车无数次了,徐幼都懒得说他。此时借红灯停下方向盘,把胳膊往后面座椅靠背上一靠,“大导演,又有什么事儿啊?” 徐准拧开瓶水,喊小助理把这瓶水全泼到自己脸上。一边带着醉意振振有词,“喝酒了,脸红,有酒味,宋承不喜欢。” 嘿。徐幼才不管他脸红不红。他只管乖乖办事,往万人瞩目的徐准导演脸上使劲泼凉水,泼得还挺爽的。 宋承为这趟新工作特意染黑了头发,看起来年轻不少。徐准很高,而他比徐准只矮几公分,宽肩,窄腰,穿起衬衣来十分风流。此时时间已至五月,火车站外一两株暮樱姗姗迟开,宋承拖着一只大行李箱,肩上两只背包,在那樱花树下略显吃力地向前走,迎风吹动头发和衣裤,画面极有生活感。 “宋老师!”徐幼瞄着人,随即打开车门,向广场对面树下的宋承跑去,“我是小徐,徐导身边的助理,平时常接您电话的那位。”小徐快步跑路帮宋承搬行李,边搬边从兜里掏出名片递给人家,“宋老师以后多关照。” 宋承双手接过那名片,认真读了,放进钱夹装好。他正想说不用,行李不多我自己来搬,不料小徐助理已经扛起他两只背包,一溜烟地往辆黑色轿车边跑。宋承只好拉起箱子跟上去,迎面从车边冒出个人来,也是一身衬衣,捋起了袖口,指间夹着支烟,靠在车旁,温和地朝他一笑,“宋老师,宋承。” 宋承手中的箱子被返回来的助理抢走,抬到车后备里去,宋承只是微微朝那边看了一眼,随后转过头来,望着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22 对面近在咫尺,一两步路之隔的徐导,轻声说道,“徐准。” 一行三人上了车。其实在昨天的电话里宋承原本说不用,他已经联系好了学校和租房那边,到时下了火车,自己打车过去。但徐准一个劲推说a城风沙大,空气污染重,宋老师人生地不熟,拖着行李在外面走一趟找打车,只怕都折腾出肺病来。无论宋承愿不愿意,他明天都会带车,亲自来火车站广场面前守着他。眼见徐导这么无赖,宋承只好由他去了。 宋承在车里连声道谢,搅得小徐助理不好意思,“宋老师您不要这么客气。宋老师想要先吃饭呢,还是先找地方住宿?”他坐在驾驶座上转着方向盘,熟练地问。 别瞧他只是个小助理,这种时候,还得由他撑场子。自从上了车,向来在外人面前瞧着可精英可体面的徐大导演,一个字都不敢说,一个屁都不敢放,规规矩矩坐在后座宋承身边,安分得很。 a城的风沙和污染真是有点大,宋承才到不足半小时,嗓子就有些不适,“先去面试。”咳嗽了几声,补充道,“我和校长约好了,校长今天有空,待在学校,等着看我试教。” “先去药店给宋老师买点清喉和润嗓子的药,”徐准一直在躺宋承身旁闭目佯装不存在,此时发话,“要教课的话宋老师嗓子不舒服怎么行,影响老师发挥。” “好嘞。”小助理应声答道,转起方向盘直奔另一个路口。宋老师坐在车上,冲旁边转头问道,“你喝酒了?” 徐准面不改色地撒谎,“没有,没有。中午同事聚餐,在他们那染了点酒气。”说着打了个酒嗝,那眼神发亮,脸色更红了。 宋承也不管他怎么狡辩,只想徐准终究是永远不会选择在自己面前说真话。没有回答他,只在徐幼下车时一起出去,回来往徐准身上,扔了几盒解酒和护胃的药。 徐准抓住那几盒药,低了头,像个犯错被抓的小孩子,“你刚到这边来,我就让你关心我……” “感谢你到车站来接我。”徐准话音里的那一点亲密意味马上被宋承打断。接着又道,“徐准,你对我的照应我都感受得到。过去发生的事你不要再介意,我也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在努力地忘掉过去,你也忘了吧。对你对我都好。现在你肯对我付出些心意,一路照应我,我很感激,就当你是朋友。”这些话听得徐准惊讶,他抬起头来,望着身旁离自己手边不过一尺来远的宋承,两三分酒醉,让他显得眼神微湿,正待张口喷吐自己饱含的一腔情意,对这人说些什么,听得对面,宋承又补充道,“普通朋友。” 第 22 章 宋承只有在徐准面前才是冷冷的,把自己的一切全都锁住。一到课上,面对了他所钟爱的学生,那状态全开,声音清润,举止温柔,将一堂普普通通的诗词课,真讲出了那么股诗情画意。 校长坐在教室后排听得连连点头,他们这私立学校并非高端,针对的是有一般经济能力的普通城市白领,不愿让孩子从小学初中就接受升学压力荼毒,想让孩子在低龄阶段,认真接受点素质教育的。如今这宋承教学水准高,形象气质也好,正是他们目标家长群体所需求的老师形象。校长如同捡到宝,当天就要定下合约,约定这学期作为临时代课老师,先试教一个月。生怕他跑了,还连连承诺,等暑假一过,下半年新学年开始,马上就让他带正式的班,领全额工资和员工福利。 宋承想到自己三十七了,为养老金着想,也没太多可挑剔的余地,在城市工作虽然花费大点,但省着点用,也比在老家能存下来的多。这学校占地面积不小,校舍宽敞明亮,体育馆篮球场电脑房实验楼一应俱全,工作环境看起来靠得住,当下点头签约。从教课到签约一气呵成,徐幼原本以为要陪宋承在学校耗尽一个下午的时间,哪想这么顺利,一个来小时就办完了。和宋承相关的一切事,总是少去几分烦杂,叫人感到妥帖。 “现在我总算明白,导演你怎么会被宋老师迷得神魂颠倒了。我家薇薇遇上宋老师这样的人,恐怕也只会选他,不会选我。”徐幼陪徐准站在教室后门,完整听宋承上完了一堂课后,有些感慨。 废话。宋承上课要没有一番特殊的魅力,你们导演我十几岁时能迷上他?再者宋承给我当媳妇儿还差不多,哪里还轮得到你媳妇。徐准抱着手臂,重温了一遍宋承当年带学生的风采,心里百感交集地戴上墨镜,一拍小助理脑袋,“走,给你们宋老师开车去。” 徐幼上车,“宋老师坐火车这么久,又上完一堂课,累了吧。是打算先去吃饭,还是先去酒店住宿?” “不用了,我在网上预订的租房房东,就在这附近,一会正好见面,待会我把东西放到他那里去,今天就在那住下了。” “还是先去吃顿饭吧。忙了一下午了,你也该饿了。”徐准虽然就坐在身边,但跟宋承间依然好像距离很远似的。一动不动地望着轿车前方,说话。 “不用,要是房间里的东西乱,我看着也不舒服。我下午和晚上把房子都收拾好了,再出门自己吃饭去。”宋承声音柔和下来,充满感激,很客气地道,“今天感谢你们辛苦帮忙。” 他是很礼貌,很得体。可听在徐准耳里,这就意味着在宋承心里,是把他大导演徐准,和一个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打杂的小助理放在同等地位。忙了半天,连宋承一句单独的感谢都没捞着,徐准心中吐出一口老血。 宋承租住的地方很近,就在学校旁边,也很便宜,一个月租金一千一百块钱。一看就是那种一心工作,不太介意物质享受的男人所会做出的住宿选择。之所以这么便宜是因为前身是那种由老式集体宿舍改建的筒子楼,一踏进去,一股各家炒菜的辣椒油烟味、洗衣房的水腥味,和婴孩尿片奶粉澡堂味。 徐幼虽然家里没大钱,但也从小是在城市工薪阶层人家长大,没住过筒子楼。本来要维持他家导演身价,该由他这个小助理帮着忙上忙下搬东西,可他帮宋承搬着搬着,也就和他家大导演一起,站在楼梯口,不动了。 宋承没理会这一大一小俩徐站在过道上,瞧他独自在屋内收拾东西,那种看贫民窟似的眼神。他早到而立之年,一介大男人还愁没个栖身的地方?只是这最初迁到城市来的一个月,各种要买要添置的东西多,他又刚离婚,被前妻剥去大半家财,手头活钱要省着点用。暂时找个有张床能睡的地方,等以后事业有起色,再换也是一样。 “行了,你们回去吧。陪我耗在这里一天了,耽误你们工作。今天让小徐助理辛苦了。”宋承放下怀中的几个箱子,走到水龙头旁冲洗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23 擦干了手。特意直身而立,向徐准道,“徐准,谢谢你。” “不用谢。”徐准像是仍然被眼前贫穷景象震惊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沉声道,“天色也晚了,你记得吃饭,吃过饭就早点休息。” 徐幼跟在徐准后面跑出楼去,“导演,导演,您就这么走了啊?” 徐准没空理他,大步向前走,使力拉开车门上了车,再把车门砰地砸上。 徐幼自己出自小康之家,工作后跟在徐准身边,见惯了富贵繁华,此时真是被宋承所住地方条件之艰苦震惊住。又见徐大导这个鸟样,心里不是味,他初入社会,还保有几分真性情,当下也不太忌讳什么领导不领导了,一仰脖嘟嘟囔囔道,“您随手包养过的几个小情当初住的别墅都比这好几百倍。现在还是在认真追求宋老师呢,导演您就忍心看宋老师住在这里吃这种苦。” 徐准心里也烦着呢,一拍车门喝道,“下车。” 徐幼便下车。身后徐准又拍车门,大声吼,“没让你下车!你打开车门锁,让我下去。你开车到前几天的中介所,我让你找的房子,接着去找。” 徐幼是个上道的人,麻利上车开锁,“好嘞。导演放心,马上给您找到。”回头又道,“只是我看宋老师不像会愿意受人恩惠的样子,您要真买了,确定他会住?” “你先买,别管。回头找工作室报销车马费。”徐准踢开车门站在外面五月的晚风中给自己套西装外套,一腔怒火,不知向谁去泄,“这辈子,我要是让宋承再住一次那种地方,我还算是个男人。” 第 23 章 说找还真当天晚上就找着了,因宋承学校本身地处的地段不算太好,地价不贵,户主又急着出手,是故总面积九十平的二手房,打个折刚好一百万。徐幼小小也是个大导演助理,又在娱乐圈里混的,手头必须有备用资金。当即拿着工作室的卡刷卡付账,钥匙都拿到了。 徐幼回头找他们导演邀功,夸口自己办事的能力,说这房子面积不大,环境幽静,上班交通方便,临近集市,生活便利,正是经济又舒适,宋老师这种单身男人在a城上班居住的不二之选。 徐准没空听他废话,拿了钥匙,批了张条到财务那里领加班费,便把人踹下车。一路开到宋承所租住的楼前。 傍晚时宋承见徐准一声不响闷头就走,以为徐准是嫌弃他所住的地方贫贱,不愿与他相处,想了想,觉得这对于徐准现在的大导演身份来说,也合情合理。心里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别人看不上,可他仍然要住。这就是他目前所能负担的生活,自己没什么可嫌弃自己的。 一转眼徐准和他那闹腾的助理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宋承没空吃饭,仍然在房子里面弯腰清洗着墙壁和地板。行李都没空拆封。这环境实在差,与在老家住的宿舍都比不上,他直起背来摘下手套擦汗,正想到一旁水桶边冲洗拖把,一留神撞见门口处站了个人,借着楼道昏暗的灯光,倚靠在门边看他,不知已看了多久。 “这房子怎么没电。”徐准打破沉默,首先问道。 “房东说没想到还会有人来住,电闸坏了一直没修过。我明天找电工来修。” “不用了。我来帮你。”徐准回应道。他说着帮忙,实则迈步向前去抓起宋承放在地上的两个背包,扛到肩上,再拉起宋承的拖杆箱,一径快速下楼往车旁走去了。 他行动的速度太快,宋承都目瞪口呆,没反应过来,徐准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了。他忙甩下拖把,摘下清洁打扫用的鞋套,追着徐准消失的方向跑出去,“徐准,你想做什么?” “抢劫,”徐准锁上后备箱,回身朝宋承不可拒绝似的说道,“宋老师,难道你在家里吃过这种苦吗?这里不是你该住的地方,跟我走吧。” 车钥匙在他手里,牢牢掌着。宋承做不出近身跟他去抢的事,只得大力拍着轿车后备,“徐准,把行李还给我。” “宋老师想在这里打架?”宋承本来看徐准心里就有火,这时被他做下这种事,说打还真挥拳就上。徐准一边躲闪着,牢牢抓住宋承手腕,把他往车里带,一边进行言语威胁,“宋老师今天打了我,明天记者就能写得每份报纸每个网站都是。我是个混蛋,全国人民都知道,无所谓。可宋老师今天第一天工作,就与人暴力冲突,被校长和学生看到了,怕是不好吧。” 车子七拐八弯,往东边绕到学校东门外一片小区居民楼前,徐准下了车,抓了宋承手腕,强把他拉上楼去。宋承要是真有心反抗,也不会像个弱女子似的任由他牵制,可徐准还是那一套肢体强制加上言语威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时刻提醒宋老师不要与人拉拉扯扯,想想自己的体面和规矩。 这真是秀才遇到兵的无力感。宋承被强行扯上三楼,站在防盗门前,眼看徐准拿钥匙打开了门锁,一套清雅洁净家具齐全的单身公寓展现在他面前。“徐准,这房子我是不会住的。” “我知道你不会住,你租,我租给你。”徐准一只钥匙握久了,充满金属味和汗味的手掌前去捂住宋承的嘴,“宋承,当初你要我还给你学费,我一直厚脸皮没还。现在这套房子,我买下来给你,所有产权是你的。你如果不想要这房子,那我们就算把这房子让你租下来。你为我付那么多年的学费,难道还抵不上在这住个十几二十年的租金?” 宋承掰开他手掌还没答话,徐准一连串歪道理又扫射出来,“宋承,我知道你为人脸皮薄,做不出向我讨要还钱的事,只向我要了学费。可是我们真要算起来,那些大头的生活费,医药费,零花钱,宋承,你自己想想,你这么多年给予我的,难道还不值一套房子?” 徐准只敢把这些钱款上的费用一一列举出来,尚不敢当面提及,宋承那么多年,对他所付出的感情。一提起,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人。 宋承没想到徐准今天能急风烈火似的把往事全都再提起一遍,他本来以为那些都过去了,自己要开始新的生活,也宽慰徐准要忘记过去,不要再对他心怀挂念。然而此刻听徐准一桩桩一件件罗列出来,他才察觉出那些伤心和心痛的感觉仍然存在着,永远不会老去。宋承脸上神情一变化,徐准心里就疼起来,让宋承想起那些年自己做下的糟践事,让宋承伤心,他实在不愿,一咬牙,发狠道,“宋承,这房子,就是我的姿态。你每天下班回家,看见这房子,就仿佛看见我跪在你脚下。你住进这里面,就是时时刻刻让我跪着,提醒我犯下的过错。” “你不是恨我吗,那你就住进来吧。这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好。你在家里都没吃过这样的苦,凭什么来到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24 了a城,还要住那种地方?” 宋承推开他,坐到房子中央沙发上,垂头想了半晌。这事儿其实根本不用这么煽情,徐准要是一开始就理性平静地提出,用未归还的学费抵租金,这建议听来还挺靠谱。宋承只是个好人,并不是圣母,他自己也要吃饭穿衣住房子,食人间烟火,仔细考虑过后,八成会觉得可行,然后答应。可现在徐导演为了能让宋承住进来,什么招数都使,这么一通自责自贱的话说下来,倒让宋承心里过意不去。 “徐准,”宋承开口了。徐准原本在气氛紧张里僵硬地等待老师批复,这时应声点头,“啊。”宋承拍拍沙发,“你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来。” 徐准垂头丧气坐过去。 “徐准,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你做的很多事。你觉得我矫情也好,觉得我气量小,放不下过去也好,可有一天你要是死了,别人把你的命给我拿来,我也会要。” 徐准心里有如针刺点头,“我知道。”宋承恨他就恨成这样。 “可士可杀不可辱。我们老家也有这样一句话,说宁可杀了一个罪大恶极的男人,也不要去在言语行为上侮辱他。哪怕是死刑犯,也有自己的一份尊严在。以后你不要再说出这样自轻自贱的话,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不喜欢你,讨厌你,恨你,可我也不希望你跪下。”宋承按照自己说话的习惯,直视对面一张案桌之隔的徐准,一字一句沉着地说,“你站起来吧。” 徐准坐在沙发上,扬手把自己眼角那点湿意抹去。其实他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只是工作生活在那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圈子里,需要永远装作自己还年轻。这时沧桑感一旦上来,挡都挡不住。在所有人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利益牵扯而唾骂他,恨他,骂他乌龟王八蛋,恨不能永远给他戴上手铐脚镣枷锁,叫他认罪。他凭着心底的那点倔强,打死也不认。而这时候,只有宋承一个人,他最对不起的那个人,还在关心他手铐戴得累不累,在那些脚镣束缚之下,自己是否还有尊严地站着,站得还好不好。 “宋承,你说得很对。”徐准现在想抽支烟了,摸了半天点着,往后靠到沙发上,平静地吐了口。他现在已经不太知道宋承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全部都很对。成年人其实不需要什么精神洗涤,偶有那么一个触动灵魂的片刻,也必须很快要让它过去,遗忘掉。这是成年人间相处的法则。感动和感激的时刻过去了,而眼下,只有解决宋承的切实困难,哄骗实在已经变成他心肝宝贝的宋承住进这所房子里,最为实在。 徐准最后一次请求道,“所以,你还是住进来吧。” 第 24 章 宋承点了头后,徐准年轻力壮,腿脚轻快,很快就帮宋承把行李全搬上来安置好了。彼时天色实在已晚,两人饥肠辘辘,宋承取了钱包,说要请客。没开车徒步走到小区外,找了家规模挺大,看上去干净、人气挺旺的大排档坐下。 座位临窗,窗边三面人声来来往往,服务生穿行,确实挺热闹。徐准点了个火锅,一打啤酒。宋承点了几盘肉和素菜,两人就着酒,边吃边聊。 徐准喝酒比吃饭多,且嫌弃不是烈酒喝不惯,一罐完了,还想再来一罐。宋承伸手把那些罐子全部拨到一边。“徐准,你的胃没到医院检查一下?一下午没见你填过东西,现在也不好好吃饭。” 徐准眼见酒被抢走了,闷头干掉杯子里最后一口,“吃不下。” “每个月我都被助理带到医院看一次,医生的话每次都差不多,说情况不算太好,也不太坏。我这圈子离不开酒,只要还能喝,就继续喝下去。” 宋承埋头吃了两口饭,想了想,问,“家里有人照顾你吗。” “没有。”徐准一直按捺着,抱着一点微漠的希望,装作在面前那几盘菜里面挑挑拣拣,不经意,亦不去看宋承,“我房子都是理财师打理的,前几年炒房产时买的,现在都卖了。如今平时就住工作室,打扫有阿姨,吃饭有外卖。酒瘾上来了……就去冰箱里找一大桶喝掉。” 宋承仔细看了看他实在有些不太健康的脸色,犹豫着,终于说道,“徐准,你要是实在受不了,想喝烈酒的时候,就到我这里来吧。我给你做顿饭。” “好的!”终于得了宋承一句承诺,徐准答应的话音应声而落。随即发现自己实在回应得有些太快,握紧筷子盯着宋承,惴惴又无辜地道,“我不是装病来骗你的,我的胃情况都是真的。改天到你家来,给你看病历。” 宋承不计较这些。他只是实在看不下去徐准这种有些自毁的生活方式,出于朋友,也该提醒一下,别真闹出大病来。“胃不好要好好养着,找个人来照顾你。我看你平时在电话里说得都挺忙,以后不要那么忙,多休息,抽出点时间,找个保姆,或者谈个朋友。” 我想谈的就是你。徐准败下声来,他目的达到,不需要再装可怜了,也没法在宋承面前和他讨论什么谈朋友之类的事,只得闷头扒饭。 这顿饭吃了大半个小时,渐渐歇下。宋承招服务员买了单,并没有马上离席,用瘦长的手指敲击着桌上结账的单据,犹豫着道,“徐准,你要是觉得我这样,一边说着不喜欢你,一边接受你出租房子的好意,一边说恨你,一边还说可以做普通朋友,觉得我这样,有些矫情做作,虚伪可笑的话……那我们就算了,其实,我也……” “我知道,我不觉得你虚伪或是怎样。男子汉大丈夫,谁没个落魄失意,需要朋友救济的时候呢?况且我欠你那么多钱,一直没还,现在这个房子给你住,不算什么。”徐准三言两语将宋承负面消极的自我念头打住,然后作出真诚模样,满目真情实意,对宋承说道,“我也没奢望过和你发生普通朋友之外的关系。完全不敢在你面前说出口,我现在就是喜欢你,就是想要重新追求你。” 徐准简直厚脸皮又无赖到不行了,嘴上说着不敢说,其实实际还不是说出来了。还板着脸,对宋承装无辜。宋承朝他摆手道,“徐准,你别这样。” 宋承真的是心里有些纠结。他是耿直的人,察觉到徐准和自己间的不对劲,便没法憋在心里,不吐不快,“坦白说,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你对我的付出,我看得到。我说了是做普通朋友,可你现在这样对我,给我这么多东西,其实是有些过分了。我不是虚伪的人,我心里都知道。只是实在没有办法去回报你。徐准,我很抱歉。” “不,不用抱歉。”徐准现在是终于把宋承弄到了自己身边,弄进了自己的房子,还能坐在一块儿,好好安静吃顿饭。此时最害怕的,就是宋承一个人在脑袋里想这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25 些有的没的,然后从心底里将他推得更远,“宋承,你不要想太多,一切都交给我来解决。你只要学会试着相信我一点,不要预先把我一棍子打死。从现在到以后,你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在旁边慢慢看着我,我为你做了多大事,对你用了多大心,你都看着。等到最后,觉得能对我下出个结论了,再决定该怎么处置我,好不好?” 宋承不傻,知道这样的对话若发生在两个男人之间,那就是近乎于表白了。他现在不能接受这种表白,可也难免觉得这种承诺过于美好,十分温柔,让宋承这种多年没有接触过任何善意的人,感到心动。 徐准仿佛在拿未来可能会实现的那些爱与温柔诱惑着他,劝诱他放弃过往,选择投降。而宋承在人与人之间实打实的关爱面前,从来就没有任何抵抗力。 他的一生被过往打上了死结。而现在,那个曾经掏空了他的一切的人,回到他身边来,嘴里吐着酒气,眼里含着水光,温柔地对他说,让我来解开这个结。 宋承觉得自己是个自私而脆弱的人,而且贪婪。他在寒风里冷得太久了,现在便格外经不起诱惑。 宋承最终躲避着徐准灼灼如狼似的目光,有些自我厌恶,又有些软弱地道,“徐准,你没有义务对我好,不要勉强自己……可只要你这些话是发自真心,只要你愿意,那么以后,你好好对我,我自然也好好对你。” 徐准长达半年之久的努力总算达成一点成果。如今这番循循善诱,宋承果然上钩,虽然没有明确地确定恋爱朋友关系,但也算是订立了某种契约。他此时心情激动难以言状,靠过去握上宋承的手就道,“我知道……宋承,谢谢,谢谢你还愿意接受我。我会对你好的,你就好好地看着吧。” 却不料这些画面都被一台相机拍进了胶片底。 第 25 章 徐导这一顿饭吃得美得很,不仅打消了宋承对住进自己房子所产生的负面想法,还借宋承对他盛情好意感到不安的机会,趁热打铁,劝说宋承试着敞开心扉,接受自己。最重要的是宋承居然还点头答应了。而且之前神来一笔,装病装可怜,骗得了宋承以后亲手给自己做饭吃的机会。 简直多重收获,多重好礼。徐导送宋承回完家,开车回工作室的路上,听着音乐,不禁感叹自己这一路来顺风顺水,真是花间的一名回头浪子,情场的一员骁勇猛将。 这一切都要感谢老天,把宋承生成这么一个,表面看起来坚硬冷淡,内心里柔和得一塌糊涂的人。因为只有对着这样一个宋承,他徐准如今才能求得一个赎罪的机会,混蛋了三十来年没心没肺的人生,如今才有了一点点靠近家、靠近爱,从而再次被宋承捡起,被宋承拯救的可能。 他想,他也是时候安定下来了。不然真像去年小助理问的那样,徐导,这大过年的,谁来给你包饺子呢? 他在心里默默感叹世界上居然有这么个被自己喜欢着的人,从前居然一直被自己刻意遗忘,没有发现。面对车灯前的茫茫夜路,百感交集,接着就听到手机震动,摸起来一看,宋承发来邮件。说仔细算过,徐准那些年的学费抵押合同上所签的几年租金,仍然有些不够。这房子看起来很贵,宋承在邮件里认真地问,不够的钱是否可以慢慢还,如果需要利息,可以按照银行利率来算。 嗐,他还他妈的算利息。宋承这点一分一厘也不要跟他算清的钻牛角尖性格,让徐导砸了方向盘。他想,你还,你再还,到时候,我把你整个人都娶回来,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看你那时还找谁还钱去,怎么还。 这天之后,徐导很安分了一阵。宋承有新工作要展开,十分忙碌,而徐准怕自己一闲下来,会去找宋承冲动犯错,因而跟劳模似的,把自己往死里折腾了半个月。顶头的徐导一刻苦,下面的人更不敢偷懒,一个个有如陀螺,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新片进度惊人,一转眼,片子已经拍了一半,而时间已经快要到六月了。宋承因为尚不属正式老师,提前放了暑假。 这一个月来徐准和宋承就这么朦胧着,暧昧着,你对我好一点,我对你好一点,然而始终没有什么过于直接的进展。有些事情不可说,有些事情不可戳破。徐准虽说是个在努力悔过的人,可也是个男人。你非要拿鞭子时刻抽他,却一点粮草也不喂,也不现实。宋承那一晚的那一点头,好像什么也不代表,但好像又什么都代表了。至少表示宋承明白,他知道徐准这是要追他的步调。然而他还是点头了。这就让徐准心里敞亮起来,觉得未来有了盼头。 别的都可以不给。至少得给人一点期盼的由头。这样,一段由徐准单方面展开的浩浩烈烈的爱情攻势,才能长久。 你若非要说这是宋承使出来的,成年人之间的心机……好像也是,好像也不是。徐准要追他,他受不了那种温情诱惑,点头首肯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错。反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你情我愿,别人也没处说去。 六月徐准带整个剧组飞往西南影视城取景,怕宋承放暑假了,一个人待在家里不自在,便使唤徐幼把宋承骗了来。理由很简单,徐导病了,胃出血躺在医院里,全剧组人员围着徐导像哭丧。徐导躺在病床上醒来,第一个喊的名字就是宋老师你,宋老师你快过来救救徐导吧…… 宋承将信将疑,但报纸上都这么写了,小助理又实在嚎得可怜,便接受了小助理给订的飞机票,连夜飞过去。 助理徐幼挂掉电话,坐到影视城古建筑门槛上,嚷嚷道,导演,我觉得我不纯洁了,不再是一个纯洁的人了。这几天帮着您在宋老师面前讲的谎话,比从前一整年在我媳妇儿面前扯的谎都多。 徐准老谋深算拍拍小助理的肩膀,小徐啊,最近薇薇是不是想要那个什么欧洲明星演唱会的门票,你没有门路买上。跟着徐导好好干,薇薇这一年的演唱会门票,徐导给你包了。 小助理顿时非常有干劲地起身,给拍一整天片累了的徐导端茶倒水去,徐导,我觉得我又恢复了纯洁了。 徐准靠在门口抽着烟,遥想着即将到来的宋承,自忖道,用钱收买人心这种事,他早就干的驾轻就熟,炉火纯青,一点让人不自在的感觉都不会有。 只是对宋承这样用钱换不来的东西,才真是束手无策,怎么碰都舍不得,一点办法也没有。 第 26 章 自从弄明白自己一颗破胃可以换来宋承关心以后,徐导就越来越大牌了,装起病来一点良心危机也没有,有恃无恐。片场忙,连宋承来的那天,他也没空躺在病床上装着,仍旧别着个麦克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26 ,在工作人员围绕下指挥来指挥去。宋承下出租车,在路人指引下进片场,徐准回头看到,也只是取下耳麦,朝宋承微微一笑,“来了。” 宋承也就冲他一笑,“来了。” 徐准就觉自己今天还讨了个笑,挺好。 然后徐导就接着该干嘛干嘛去了。宋承三四十的人了,生活能够自理,被几个场务帮着找到导演休息专座,谢过了送来的饮料水果,坐下从桌上拿起份杂志,安静阅读起来。小助理看这场景,以为警报解除,依样画葫芦,也跑到宋老师跟前卖乖,“宋老师来啦。” 宋承一身忧郁气息在大热天六月的阳光下也融不掉,寒冰似的眼神,从书报杂志里抬起来,看了看徐幼,那里面好像有点笑意,又好像没有。 助理哭丧着脸去找领导,“导演,导演,宋老师记恨我帮你说谎,不再相信我了。” “你确实是对宋老师说了谎,他不相信你顺理成章,我有什么办法,”徐大导演把助理当枪利用完,一转眼将自己撇得挺清,而后又调教小助理,“喏,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这下午你什么也别干,就到旁边看着宋承。宋老师饿了渴了,或者需要什么,都来告诉我。宋承是个好人,见到你还关心着他,对你的气也就消了。” 坑爹啊这是。助理没什么办法,他现在是彻底卷进导演和导演夫人这点事,就等着哪天导演把这事给解决了,心情好点,也能开开眼,看到他在电影界的其它才能,给提职加薪,铺个好前程。 徐幼跑到宋承身后的阳伞下头坐下,他有时候也不靠谱,不一会儿,小徐助理的嗓门就在整个片场响起来,“导演,宋老师坐久了腰酸,过来给宋老师揉揉肩。” “导演,宋老师读书久了口渴,过来给宋老师倒杯水,再削个水果。” “导演……” 导演丢下一场地忙碌的演职人员,走过去摘下他帽子,往他脑袋上狠狠扇,“你就这么给我办事啊。” 助理挺无辜,“那还能怎样办啊。” “宋老师是个要面子的人,脸皮薄,你这一叫唤,全剧组的人都在看他。”徐准有些狠狠地说道。助理一抬头,果然整个院子里都朝这边投过来很多眼光。而宋承握在杂志边缘的手指,一直停靠在方才的地方,半天也没有挪动过。 徐准走过去恭恭敬敬给宋承倒了杯水,又亲手把宋承头顶阳伞更撑大了些,“飞机坐累了吧?片场条件差,你先熬会。晚上我开车送你到酒店住宿,好好休息。”绝口不提自己那根本不存在的病情,躺在病床上大口吐血全剧组围着哭丧的感人经历。 宋承对徐准的人品没抱太大指望,不过觉得来时在路上的一腔担心都白费了。可彼此年纪都这么大,为这种事生气也不现实,听着片场嘈杂,坐了一会儿,起身出门。助理跟出去,“宋老师去哪?” “找户附近的居民,借厨房给你们导演做饭。” 临近下午,超市供货不足,能买到的新鲜材料不多。不过受影视城带动,周边村民家境都挺好,待人热情,厨房干净。宋承做事透着股清爽劲,三两下切完菜蔬下了锅,不多时,一盘菠菜,一碗南瓜羹已经烧好,绿豆米饭煮上,莲藕排骨汤在压力锅里炖着。做完停下来洗手,见助理一脸想吃的样子,用剩下的菜和肉另给他做了几样。 在去见徐准之前,两人先吃点填肚子。助理坐在厨房小板凳上扒着饭问,“宋老师准备在这边多待一阵呢?” “不了,过两三天我就回去。”宋承长途旅行劳累,没有心情吃饭,取了碗汤斜靠在灶台边喝着。 “为什……”小助理正想发问,随后恢复了智商,敲着自己脑袋,把自己的问话连同宋承所做的可口饭菜一起咽下去。 “他的病到底怎么样了,”宋承泡在从身后厨房小窗斜射进来的阳光里,注视着助理道,“说真话。” 一个身心正常的普通男人,活到三十七八,本来就该挺有气场的。宋承并未因为自己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乡镇小教师,就失去这份气场,反而在任何人面前,都能不卑不亢。此时语言神情都平静,但小助理硬是在心里抖了一抖。 “其实导演在这件事上没有真的骗您……徐导的胃虽然现在看上去还好,但是再在圈子里这么喝下去,离再次住院的时间也不远了。”徐幼莫名觉得自己无论是在宋老师面前,还是徐导面前,都挺弱势的。 “我知道了,”宋承看看手机时间已到饭点,提起打包收拾好的食盒带助理往外走,“徐准的生活起居有人照顾吗?明天我写一份菜单给你,你交给他,让他注意饮食,尽量照着上面的吃。” 助理心道徐导那种人会听我们的才怪。只有在宋老师您面前才乖得跟个中学生一样吧。 吃了一顿宋承送来的饭,徐准容光焕发,满场张罗着找人借车,好先送宋承回酒店休息去。一旁副导演便提议正好今天的拍摄任务都已完成,不如集体放半天小假,徐准这种对放假比掏钱要抠门得多的领导,可不会准许副手趁机讹他,邪邪地笑着回绝。然后送完宋承回来,跟吃了春药似的,一进门就纠正了好几个不对的机位,满场走动,挽起袖子呼来喝去,明骚得不行。 晚上他有几项导演开出的支出要找财务对账,要穿过几个主演的休息室,其中有个男三号瞄准他就凑上来,“导演,抽支烟?”说着就要靠到徐准胸口上点火。徐准一手挡住那烟,连烟带人往身外推出去,“哟,这可千万别来,你们导演现在收心了,不玩这个。” 说着继续踩着忙碌脚步穿堂往前走,傍了这么多实权人物,还是头回被拒绝,更没想到会被花名在外的徐准所拒绝的男三号有些愕然,回头问道,“他真不玩了?” 一旁的女角从化妆镜里完整目睹这一幕,想着撞到这么个基佬导演,她们这些女人没地方讨到好,这些做鸭的,原来也没从导演手上讨到好去。当下描眉画眼,嗤笑道,“谁知道。” 第 27 章 宋承来得匆忙,轻装简行,随身除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内裤,就带了一本考研用的英语书,和一本笔记。第一天里由徐准的小助理陪着,在影视城附近转了转,剩下两天,都闷在酒店埋头写读书笔记。拍摄基地里其他人的日子都过得热热闹闹,唯有他的日子过得怪清净,有点凄凉。他一个人,不远万里,来到这陌生之地,不太亲近人,甚至也拒绝徐准。徐准半夜披着浴袍来敲宋承房门,找酒店客满的借口,想要到宋承房间里蹭住,谁知见着了宋老师,还没开口,门就砰地一下被关上。 宋承对徐准称病骗人这事归根到底是有点生气,不发作,但是积在了心里。兼之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27 又大半夜被敲门声吵醒,是个人都有火。生气之余,难免对徐准失望,觉得徐准在他面前做事,总是任性冲动,小孩子脾气,不成个模样。 没想到过几天还真发生点事,让宋老师见识到这个当年一直在自己面前乖巧的学生,脾气火爆的一面。 徐准被老师拒绝,也没表现出气馁。他情场老手了,知道自己眼下这种状况,本就不该期望太多,也就是去撩撩宋承而已。宋承这种冰山,追起来都是这样的,经得起敲打但经不起撩,撩拨多了,冰山也有融化的一天。 他依旧早晚到宋承房间报到,和宋承聊聊天,电影的进度和片场的趣事,什么能聊得久就说什么。等宋承态度软化下来后,对宋承说的过两天回a城去的事绝口不谈,只是提出让宋承有空跟他到片场转转,成天一个人闷在酒店里不好,去片场至少能晒晒太阳,听个人声。 宋承想想觉得这建议可行,就答应了。其实现在这种过于自闭的生活,宋承自己也受不了,他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心理上确实有问题,因此心里还是有些积极的自我改变与自我救助的愿望。 宋承一答应来,徐准便每天亲自开车接送,下车时那脸上笑出来的褶子都倍儿多,看得全剧组人一愣一愣。徐准把自己的座椅和遮阳伞划下的小块休息区让给了宋承,给老师读书和学习。宋承中午给徐准送完饭后,拿起书往那一坐,一坐就是一下午,平时没人敢坐的导演专属座椅被占,居然没人来撵人,导演本人态度还倍儿殷勤。这其中异样,很快就惹得全片场暗中议论起来,跟徐准本人不太熟的摄制组成员,纷纷交头接耳打听。而宋承专心看书,充耳不闻,成了整个忙忙碌碌的场子里一道安静也惹人注目的风景。 徐准的电影都特别招记者,两三天就是一拨记者顶着烈日来探班,见全场最大牌位置上埋头坐着的人,还以为是明星,或者这电影未被公诸于世的神秘角色,要去采访。被徐准三言两语拦住,用身体拦在宋承面前,保护着老师不让他上镜。 他现在守着宋承也守出点味道来了,心里自足得很。哪怕对宋承还是什么也不能做,但这大夏天里,宋承就是一道心理上的冷饮。在拍片的间隙,往那看一眼,心里便觉得凉快,舒畅,能教人从一众大小演员制片人投资商的勾心斗角里,短暂地脱出身来。 徐准把存在感消失多时的小助理叫来,指着大院外一辆挨一辆,攀比意味甚浓的一排豪华轿车,“看见外面女演员用的保姆车没,去,给你们宋老师也照样,租一辆。” 小助理看了看阳伞下面一直专注读书,水都很少喝一口的宋承,纳闷道,“租是没问题,但租来了,宋老师肯住吗。” 徐准拍徐幼的头,“跟了我这么久还是不会办事?别跟宋承说是我租的,就说电影公司福利,大家都可以用。机灵点,往车里多备些汤水饮料,我怕老师中暑。” 徐幼看着导演淌着汗液、成天在大太阳下晒黑了不止一个色号的侧脸,感叹导演如今对宋老师确实还算用心,比一个军官手势得令,“好嘞。” 日子若是能永远这么平静地过下去……在影视圈这种是非场里,是不可能的事。或者说在徐导演如今的生活里,动不动就有人利益谈不拢,闹到他面前来撕逼扯皮才是常态。下面人怎么闹,以徐导如今的身份地位,原本都不必理会。但是影响到电影拍摄进度和出片的质量,徐准就不能忍了。全剧组围着两个演员辛苦工作了三天,就为了掐准时间和角度,拍好夕阳西下那点景致,谁想到这两个演员闹不和,直接闹到了电影里来,连ng几十遍不说,到第三天时,直接两人都翘掉工作,在化妆间吵了起来。 徐准带着几十上百来号人在外埋伏好了机位和道具等了半天,莫名人还不来。过会儿副导急匆匆挤到徐准身旁,在徐导耳边低声汇报,短短几句话,丝毫没敢添油加醋,但徐准已经火大,一捋衬衣袖子,带了几个助手,撞开人群,直奔主要演员化妆间而来。 “谁开始的,谁吵的?” 徐准这一声喝,化妆间里顿时安静。吵架的两位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导演带来的人围观了,那事主之一的男三号为人有点娘娘腔,又小家子气,兼有金主撑腰,此时虽不敢跟徐准顶撞,但也做足姿态,朝一旁不和的女演员哼了一声,随后摇肩摆臀,直接往大门口走,被徐准一只咖啡杯摔到脚下来,“我倒要看看你还想去哪!” 那男三号吓了一跳,一只脚迈出了仿民国老建筑的木质门槛,一只脚还在房子里面,那咖啡渣溅了他一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涨得通红。徐准气势汹汹走到他跟前来,劈头盖脸一顿训,“吵什么吵?全剧组一百多号人,饿着肚子等你们拍完了吃饭,你们倒好,这么段戏连着拍了三天,丝毫不反省,最后还给我翘班。真把自己当成上帝,真以为自己大牌到剧组没了你就不行?” “没有点职业精神,不尊重剧组的劳动,不尊重自己的工作,把电影当成结交有钱人的玩物的,就趁早给我滚蛋!这样的演员我徐准不要,要走就赶紧走,出了这个片场,我倒要看看这样演员,以后这个圈子里还有谁敢要!” 徐准说到最后,一手指着门外,声色俱厉,压制得男三低头瞪脚尖,不敢放一个屁,就怕自己真说出一个字来,惹气头上的导演不高兴,从此永远滚蛋了。这一行里下层看上层脸色是很厉害的,今天他要是被圈里顶尖的导演徐准给扫地出门,那么以后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剧组敢再启用他,基本就相当于被封杀了。 全场极端寂静,只剩一片白茫茫冷乎乎沉默围观的众多眼睛。徐准看得心烦,只觉这片场里就没一个顺心的,国内现状也就这样,要找一个两个有敬业精神,肯十年如一日钻研电影的演员太难。他松松衬衣领口从门口出去透气,人群自动为他让开条道,徐准低着头散发着怒意往前闯,也不看前面有什么人,不留神撞上个肩膀,徐准一挺身将那人撞走,沉下声没好气道,“让开。” 不料那人被徐准胸劲撞退几步,没有让开,又提着保温饭盒朝大门口走来。徐准抬头,这才发现是他老师宋承。一腔怒火都消散,顿时心里还有点紧张。而宋承也不理会他,提稳饭盒,从人群分开那条小道走进他惯常给徐准摆饭的演员化妆间去,把盒子往仿古红木桌上一扔道,“过来吃饭。” 徐准面上立即松散下来,一弯腰一咧嘴,“好嘞,马上就来。” 围观人员是亲眼见证了自己家大导演在一秒钟内变脸,简直就是所谓翻脸比翻书还快,纷纷在心里骂了声尼玛。奈何导演面上气都消了,又兼宋老师送来的那小灶盒饭盖子一开,熏得整间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28 屋子香气四溢,众人便捡了导演这个得来不易的便宜好脸色,纷纷选择性失忆掉一刻钟前化妆间里发生了什么,收工散场,往偏厅场务那里领十五块一份的廉价盒饭去。 一时间偌大个房间转瞬满了,转瞬又空了。只剩徐准和老师宋承两人,一旁还有方才吵架的另一当事女演员,徐准不骂女人,她方才便没有直接挨训,但是也知道那怒斥里有她的份。女人都娇贵,尤其是女演员,董雪清此时也不想吃什么盒饭,坐到化妆镜前,用纸巾小心地越过眼线抹着眼泪,发出凄凄惨惨呜呜的哭声。 第 28 章 辛苦一天,全剧组此时都在热火朝天吃晚饭了,满院都是食物香气,徐准也在宋承单独的养胃小灶下吃得欢。稍后,那女演员助理也进来,先是紧张地往徐准宋承这边看了一阵,见徐导演埋头吃饭不理她,才大起胆子,走到董雪清身边,把一份一次性盒子装的盒饭,和一杯用来涮油的热茶水,摆到化妆镜前,“姐,咱吃饭吧。” 女助理说完,有些怯场地转身走了。女演员抹了眼泪,待眼前清晰了点,往化妆台上看,几根光秃秃的青菜,一只鸡皮翻出的硕大油腻的鸡腿,她一个身价摆在那的女演员,又不是没红过,没被人捧过,到如今虽快过气了,可保养也是每日要做的功课,谁要待在这艰苦剧组里,吃这些破东西。顿时又委屈哭泣起来。 那哭声呜呜像是刻意造作。徐准倒是能不管不顾,什么也不能影响他一个壮年男子剧烈劳动一天后的食欲,在一旁狼吞虎咽,可宋承坐不住,他除了自己前妻外,没有多少与女人打交道的经验。手脚刚一动弹,徐准便沉着嗓子道,“让她哭。”一边说,一边还从饭盒里捡了块冬瓜吞到喉咙里。 徐导演这是事关电影,发起火来,连宋承的面子也不给。可刚好也凑巧,别人都怕徐准,就宋承一个不怕。他起身从桌上捡起副本打算给自己用的干净碗筷,从徐准没动过的那只汤盒里,倒了一小碗汤,端过去走到女演员面前,“这是我给徐准熬的养胃的鸽子汤,用滤油勺过了油,他还没喝过。” 宋承这话说得毫不热情,但也算尽到了对待一个饿肚子陌生人的礼节。女演员跟宋承不熟,别扭着点了点头,无声收下了。徐准在这两人身后冷眼看着。等宋承回身又转来,预备把红木方桌上其他饭菜也匀出一份,徐准扑上去,把宋承专程给他做的所有饭食用两个手臂护住,断续嚷嚷道,“这是我的……凭什么……” 宋承用汤勺敲徐准胳膊,再用清冷的眼神,把表现得实在不像话的徐准给逼退回座位上去。分好饭菜,一碗一碗端到董雪清面前。董雪清也是个有几分骨气的人,不敢明着报复徐准,但此时看见导演吃瘪,她还就敢与他对着来,一咬牙擦干了眼泪口红,当着徐准面,低头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徐准本来是想当着宋承面教训这小明星几句,挽回他一点身为导演和男人的面子。此时见她这样,也被气笑了,“这点演技好好发挥到戏上,年末金像典礼,我亲自上台,给你颁个最佳女配角。” “这圈子里乌烟瘴气的事,还少你掺和一脚?有空与人争闲气,不如多读读剧本,跟场里的老编剧多讨论讨论角色。”有宋承在中间这么一调和,徐准此时心里也不太生气了,端起剩下那半碗他后悔没有一开始就喝掉的汤,品了一口,心情更加舒畅地道,“你要是真的一无是处,你以为我会选你。” 董雪清虽然埋头吃着,可五感一分钟也没有停过感知徐准那边的动静。此时听闻徐准三言两语,居然有和解的意思,而且还出言给她指了条明路,顿时心里就不郁结了,手里揉成一团的皱纸巾擦掉眼角的泪,又擦了擦嘴,一仰头骄傲道,“得了也不要你颁。”转头朝宋承乖乖一笑,敲了敲饭盒,“宋老师,你那个滤了油的鸽子汤,还有没,我想再来一碗。” 一个女人若真记恨起你来,她不仅要砸你的场子,毁你的胶片,还要吃你的饭菜,抢你的男人。董雪清便是这么典型的一个女人。她觉得自己作为个女人,从十几岁开始在圈里一路混上来,靠的还不都是男人。如今自己行将三十,快要过气,半个月前与半包养半真谈的金主男友又分了手,正是处处不顺。接的这么个戏,又是个男人戏,全剧组只有她一个女演员,活在一堆男戏子中间,比活在一堆女人中间困难十倍。导演又是个基佬,不会宠她。在片场里日子辛酸得很。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宋承,既对她好,能满足她女主角受宠心理,又能拿来牵制徐准,看徐准吃瘪,何乐而不为。因此之后这几天,董雪清简直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加倍地缠着宋承,比徐大导演缠人的功力厉害十倍,要到宋承的手机号码,只要宋承决定今天不到片场来,就抽出大段空闲七八遍地给宋承打,向这么个圈外人倾吐苦水,自己在剧组里,是如何被一群死男同性恋们排挤。 宋承就怕缠,遇见这么个能缠人的也没办法,人家又是个女人。因此徐准都没能耐将他一天十几个小时地锁在片场,现今硬是被董雪清给做到了。这是个男人戏,女配角戏份少,空闲多,闲时就坐到宋承身边陪宋老师聊天唠嗑讲笑话。导演专座旁边,有几个被遮阳伞罩着的闲散座位,供导演和人谈事用,向来没人敢坐,这时董雪清也就敢了,大摇大摆坐下。戴着墨镜,咬着吸管,喝着宋承给徐导演炖的绿豆莲子汤,惬意得很。 她自从抓住了宋承,日子才开始终于好过一点。虽然说起来落魄了一点,但过气明星的日子就是这么时刻要受人冷眼的。宋承是她的护身符,有宋承在身边,场子里才没人敢欺负她。 董雪清身边唯一的女助理性格胆小怕事,有些担心,“姐,咱们这样对徐导,会不会不太好……徐导怎么说,也是现今圈子里没人敢惹的大导演,自从您和沈先生分手,我们可就没靠山了……” 董雪清白了她一眼,“有靠山又怎么样,那刘小明仗着自己有金主,不把剧组放在眼里,还不是照样被徐准吼?”吸了口绿豆汤,接着说道,“你跟着我也要长点心。难道你没看出来,徐导满心巴结的那个宋老师,其实根本就不待见他?只要是宋老师来了,我们这些下面的人在徐导手里的日子就好过些。可我看那宋老师,只怕是待在徐导演身边一分钟都不愿意。如今我把宋承一天十二小时锁在片场,徐准只怕是求爷爷告奶奶,都找不到人帮他这忙。我给了他这个人情,他感谢我都来不及,还敢当着宋承的面来惹我?” 女助理当然不敢与她争辩,但自己埋头想了想,就徐导演见到宋老师后,那放下导演身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29 段,满身讨好,全身气质都跟着年轻好几岁的模样,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她们能想明白,自然还有其他人也能想明白。那天在化妆间的这点八卦,很快在片场传开,都知道导演那天狠削了这女演员一顿,后来关系莫名和解,甚至给出的戏份还有增加,小道消息说,是托徐导演身边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宋承的福。于是不出一天时间,自以为心明眼亮的一个个,便都来找宋承,宋承本来从初到剧组那天起,遭徐准给的面子就大,这时面子就更大了。无论认不认识的,都随大流,一口一个宋老师,叫得欢。 成天被一堆人围着客套,一有空就围着他要送珠宝和补品,打扰得宋承没法学习。宋老师几次抬头,想从人群里找到徐准,同他说说这事,可是徐准这人蔫儿坏,平时有事没事就围在老师身边转转,这时就硬是躲避着宋承视线,不靠近宋承周身三尺以内。 他是巴不得有人帮他缠着宋承,一天到晚地骚扰宋承,叫宋承不会再想着离开他,不会再主动提起回a城的事。因此才不会良心发现地过来,帮他老师解什么围。 第 29 章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心思算计,加上徐导在背后的蓄意操纵,林林总总就形成了一股合力,统加起来,客观上所催成的后果,就是让宋承在影视城停留的时间,凭空比原计划长了近半个月。半个月后,剧组在影视城这边的镜头基本录制完成,大班人马准备转去瑞士取雪景,而宋承也要回到a城,自己工作的私立中学,作为暑期加班的教师之一,给学生开素质拓展夏令营。 离开前一天,财务拿着出国报销机票及食宿的人员名单找导演复核,徐准大手笔一挥,就想把宋承也给弄进去,费用由他这个总导演亲自来报销。他这是追人追得太过嚣张直接,毫不避忌周围人会怎么看,手段简单粗暴得人财务老先生的眉毛都跳了跳。徐准哈哈大笑拍着老会计肩膀,一边给宋承打电话,喊老师跟他出国去避避暑。他老人家最近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来什么,很是春风得意。岂料宋承那边态度明朗,毫不拖泥带水,第一句话就直接表明了不去。 来这么个普通人很少会来的拍电影的城市照料徐准一回,对宋承来说已经是很难得踏出的一步。当时是看连报纸上都报道了徐准病情,可能真的很严重,助理又嚎得厉害,实在叫人担心。如今没什么理由,徐准还想撺掇他跟着出国,未免有些扯太远。 宋承在电话里冷静又条理清楚地列出了很多原因,仿佛没有感情似的,说了一堆。什么签了暑期加班协议,要回去学校,给学生开夏令营是其一,要在家认真复习,准备明年的考研是其二。徐准都没认真听。他挂了电话,方才在电话里刻意给宋承做出的爽朗笑声,瞬间冷下来。这是第一次,一向顺着他的老师,对他所做出的提议,没有任何回转余地直接拒绝。徐准重重拍了拍老会计肩膀,往审核名单上签了字,转身一屁股坐到旁边一张简陋的道具板凳上,闷头抽烟。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有些过于贪心,仗着老师是个老好人,就可劲地欺负人家。也许是被宋承宠久了,就有些被宠坏了。可宋承上次表态虽说愿意试着放下心结,但在实际行动上,进展仍然龟速,远远赶不上徐准索求的速度。无论是在事业上还是感情上,徐准都是个贪婪到狂妄的人,宋承也许是好不容易才克服了十几年的心理障碍,终于能够给予他这么一点,可徐准从前得不到还好,如今尝到了一点,便只想狂风暴雨般向宋承进攻过去,向老师索求更多。 老财务目这一幕年轻人的小小悲喜剧,不知道该说什么,戴上眼镜仔细又核算了一遍,抱起公文包走了。徐准一个人在那抽烟,旁人都不敢靠近,过了很久,他把烟头掐灭,摁到地上,叹了口气。他徐准就是个极端自私的人,哪怕当年事大部分都是他犯下的错,到而今与宋承相处起来,两人中心理包袱更小的那个,也还是他,不是宋承。他很自私,甚至都自私到,让一心只想彻底夺取宋承的行动力,彻底战胜了因当年事,而对老师所产生愧疚感。 徐准的斗志是无法因这一点挫折就被浇灭的,他想,宋承这次不给,便不给,下次,他自然有让老师心甘情愿给他的办法。 最后一天,顶着夏季炎热紧锣密鼓赶进度这么久,终于能够休息一小晚,明天又要去瑞士这么个清凉地方,大家伙的心情,都有些劳累过度后的放纵。平时再怎么勾心斗角,因一件略上镜些的服装颜色就暗地里斗得死去活来,但归根到底还是二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是年轻人,就有年轻人特有的不羁和青春感。几个事业正处在上升期,性情还保留着一份明朗的一线主演一商量,决定发动全剧组,开着各自的房车保姆车越野车,到影视城郊外去露营野餐,在出国前好好挥霍一晚上。 宋承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剧组里个个都是人精,徐准给宋承面子,他们便要变本加厉地给宋承面子。捧起人来,把你夸得跟朵花似的,仿佛不去便是惹下多大罪孽。最后宋老师被簇拥着,和董雪清以及她助理一起,上了那辆徐导特意为他租来的,号称剧组“公用”的保姆车。车载的小冰箱里被塞了一篮子冻鸡翅和烧烤酱料,一路碾着郊外土路,颠簸着,到达露营现场。 徐准没在同一辆车上,一来他始终惦记着那天在化妆间的一饭之仇,不待见跟董雪清共乘,若是见到董雪清没羞臊粘着宋承的样子,徒然把自己鼻子气歪。另一方面,人徐导是敬业青年、业界精英,心思也不在吃这点醋上。此时正忙着跟摄影师合作,偷偷摸摸猥琐地记录现场镜头,大家脸上都带着妆,身上还穿着服装呢,不能浪费。即使后期用不上,也可以用做dvd花絮。 野外其实毫无景致,只是一帮演员明星们平时在水泥丛林里待多了,看个土疙瘩都觉得新鲜。又都在娱乐圈里混着,玩起来极放得开。徐准好不容易忙完,跟摄像道声辛苦,领着一直跟他忙碌、没空玩乐的几个工作人员,过来演员们聚集处,取烤肉和啤酒吃。刚凑近篝火处,就听见那边人堆一阵起哄,像是在按圆圈顺序,一个一个轮流灌酒。宋承也被灌,他虽沉默寡言,身上却没有那股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气,只是年纪稍大,注意养生,叫人换了罐不冰的常温啤酒,拧开拉环来一口气喝下去。 傍晚的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宋承仰脖露出喉结,下巴上流下些透明的水痕,他一口喝干,再抬手给自己擦掉。徐准背着手,微眯着眼,在人群外看着,就看着这一幕,丝毫不想上去干涉。只是等宋承喝完一罐,被一帮好事者簇拥着,又要强按着灌下第二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30 罐时,徐准轻咳一声,人群为他分开条道,徐导走进去,站到宋承身边,扫视一圈,“都够了啊,悠着点灌,宋老师是教书育人的人,跟咱们这些人不一样。”说着揪住一个仍然试图往宋承手里塞酒的小配角耳朵,“老实点。你几岁了,成年了没?才十七八就被他们带坏了,好的不学,学这个。” 喝酒在这圈子里算什么尺度,十几岁童星顶不住压力,抽烟的打架的,或者做更肮脏事情的都有。小男配不以为然,朝这啰嗦的以酒鬼形象知名的导演吐了吐舌头,乖乖取回啤酒罐子,钻回自己经纪人身边坐好。人群见着导演到来,先是安静了一阵,随后马上爆发出一阵更猛烈的欢呼声。这时大家都已经玩开了,而且都是一帮人来疯,越是遇见权力大的、平时不敢亵渎的,就玩得越疯。徐准马上取代宋承,成了人群的中心和焦点,一个两个围上去,嚷嚷着“既然宋老师来不了了,那徐导就代替宋老师给我们来一个呗!”“来一个来一个!兄弟们看在徐导面上,放过了送老师,可不能再让徐导给趁机跑了!”“就是!圈子里谁不知道徐导酒量出了名的好,怕什么!” 在国内喝酒是一种文化,更是桩少不得的驭下的手段。徐准此时被围,也拿出了他作为名导和领导的气度来,概不推辞,一杯杯一个个,口里说着漂亮的场面话,手中也应酬得干脆潇洒。只可惜宋承辛苦给他熬汤煮饭,好不容易养得有点起色的胃,这一晚过去又要废掉了。 宋承不太习惯人群吵闹,兼之和徐准这么近距离相处,心情复杂,默默走到一旁烧烤架前,随手捡了几串牛羊肉来烤。他们那边酒已经灌完一轮,正要找点新的乐子,有眼尖的瞄到宋承躲到一旁摸鱼,立即叫起来,“徐导晚饭还没吃吧?刚好宋老师在烧烤,干净也给徐导演喂一个呗!”唯恐天下不乱的混子们立即跟着嘶吼起来,拿一次性木筷瞧着啤酒红酒瓶子,快喝红了眼了,“喂一个,喂一个!” 徐准被推到宋承身边,抬眼瞅了瞅他宋承,一下捏扁手中易拉罐子,状若挺老实憨厚地笑。他在这边厢怀着自己那点不可说的小心思,使劲在宋承面前卖乖装纯,奈何一旁的围观人士都来自一个十分彪悍的圈子,起着哄,直接举着宋承胳膊,就把宋承手中的肉串往徐准脸上戳。有那么一瞬间,徐准几乎以为宋承会和他们这群人翻脸,没想到宋承只是垂头朝炭火架子上那些烤肉看了一会儿,长腿略踏出一步,不动声色地用肩膀撞开了那些不停拉扯他的胳膊手掌,自己弯腰从桌下的餐具袋里拉出一只盘子,一双木筷。宋承瘦长有力的手指,挟着筷子跟削泥似的,将烤肉从铁签上利落地削下来,再从旁取出几片柠檬,挤了汁液,洒到烤肉上。递至徐准面前,“吃吧。” 徐准接过那盘子时,刻意低了头,叫旁人看不清他表情。交接的时候,两人碰到手了,那静电交流让彼此指尖都跳了一下,随后像电光火石一样,赶紧错开。旁人不了解这两人关系实质,只觉得这俩相互递个烤肉,居然都挺暧昧的,一敲杯碗瓢盆,纷纷又吼起来,“宋老师真贤惠!”“宋老师太贴心了!”“宋老师跟徐导定下来什么时候办喜事啊,一定记得请兄弟们过去喝酒!”徐准抬起头来,用筷子一个个戳他们的脑袋,“宋老师也是你们能闹的?赶紧给我滚,一个两个流里流气,叫宋老师看了心烦。” 围观人群一哄而散。他们甩开导演和导演媳妇小两口,自己围到篝火旁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而且是带荤的那种。徐准看着实在不堪入目,怕宋承见着了,对他们这圈里人想法更加不好,搁下烤肉,带宋承走到一边,稍微清净点,两个人凑近了说话能彼此听见的地方, 对宋承道,“他们……刚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徐准很快又摆手反悔道,“当然不是叫你完全别放在心上,只是……只是有些话,我怕你听了,心里难受。” 宋承抬起头来,“嗯?”他实在不知道徐准指的是哪些话,徐准身边的人,对他和徐准的关系,误解太深了,平时牵线做媒的肉麻话一句一句往宋承耳朵里灌,宋承听多了,完全不像徐准这样敏感,差不多已经麻木。 徐准有些愣。他没想到自己听在心内有些介意的那些“办喜事喝喜酒”之类的话,也以为宋承这么内向敏感的人,一定会介意,没想到宋承完全没放在心上。“就是,就是他们说的那些……”徐导说着说着,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喝喜酒之类的话题羞耻度太高。他咬牙转而道,“宋承,你信我会娶你吗?” 他低着头,不敢看宋承表情,只是使劲瞪着地面,好像瞪着那个当年的自己,“小时候我就说过,长大娶你。” 宋承倒是很大方直视着徐准,眼睛里亮晶晶的,“小时候说过的话怎么能当真。你小时候,不是也没想过自己能在外面闯出这么大的名堂,做上这么大的导演。何况……我们两个里面,又没有一个是女人,有什么娶不娶的。” 徐准有些愕然抬起头来,“宋承,你是不是还在怨我?” “我不怨恨你。”宋承很干脆地答道,走到一边,借着暮色找了块平整草坡,坐下来,“我们不是说好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你千万别让它过去!”徐准打断他,这谈话的倾向越来越危险了,让徐准有些惶恐。他真是被宋承宠坏了,即使再怎么欺骗宋承,耍心机、利用身边的人来捆绑宋承,宋承也会容忍他,原谅他,还照旧给他做饭,对他好。徐准活在宋承用修养、忍耐与自持给他铸造的蜜糖罐里,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危机感,“宋承,我知道过去的事留在你心里,只会让你痛苦,可是,那是我和你唯一的联系了。你当我自私也好,我一直就是个这么自私的人。我宁愿你恨我,也不希望你忘记那些事,彻底忘掉过去,从而忘记我。” “你有什么痛苦,从来不跟我说。其实过去的事如果让你痛苦,你完全可以发泄出来,发泄到我身上。你看电影电视剧里那些女孩子遇到了十几年后重逢的负心男朋友,哪一个不是对他们拳打脚踢,又踹又骂。我宁愿你像她们那样对我,也好过现在这么平静,一个人默默地承受所有。” “宋承,痛苦没有必要一个人憋在心里,痛苦是我们两个人可以解决的事。尤其你的痛苦还是我亲手造成的。我不像你想的那么幼稚和没用,你看我能管这几百号人,接手好几亿的摊子,就差不多算是能证明我自己。老师,我不再是当年那个只懂得寄生在你身上,吸干你血汗的无知学生了,你偶尔,也依靠我一点吧。” 徐准说完也拿出了气势,直接坐到宋承身边来,不容拒绝的架势。“徐准,”宋承扭头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31 看他,直呼着他的名字,徐准不知道他将要说什么,全身气息崩紧来准备应战。却只听宋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怨恨你。” “你刚才对我说的这些话,我很感激……可是我说了不会再恨你,就不会再去恨你。哪怕恨的感觉还在心里残留着,可是那已经不再是我的主要问题了。” “徐准,不要太在乎我的感受,我原谅你,不原谅你,都不再重要了。我很想原谅你……你看我自从搬来a城那天,与你谈话后,一直在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没有再像过去那样,任性冲动,给你太多脸色看。可是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你撒撒娇,就能把一切都给你的老师了。” “徐准,在小徐打电话叫我来影视城的前一天,我去精神病医院找医生检查过,诊断结果,是中度抑郁症。” 这是宋承第一次对徐准坦诚自己的抑郁症状,十分痛苦,也十分脆弱,语气和神态却轻描淡写。因为太出乎意料了,所以徐准足足愣了一分多钟,然后才问道,“老师,那你有接受职业的心理治疗吗?” 宋承摇头,“在老家的时候就发现了。那时在镇上,没有什么治疗师可找。” 徐准握起老师手,“可以治的!一切都是有办法的,你看你现在说出来,我们就知道问题在哪了,然后一起想办法去解决。老师,你相信我,我来帮你,陪在你身边,无论有什么病,咱们都能治好的。” 宋承摇头,“我不相信你。”把手也从徐准灼热的掌心抽出来,“徐准,咨询那天,医生和我谈了很久。医生在诊断书上说我的症状很明显,问题也很典型,我患病的根源就在于你。” “徐准,你责怪我对你冷淡,不理不睬。可你要相信,老师是从来不想去伤害你的,只是老师现在,只是个病人而已,自己都对自己没有什么办法了。” 第 30 章 宋承一直以来对待徐准的别扭与疏离,现在徐准都找到了解答,原来就是这么个答案。他为宋承感到痛心,明明做错事的责任全都在他,到最后却总是由宋承来承受所有伤害,这不公平。但是生活什么时候公平过。生活有时简直是戏剧化到可笑的。在你经历了兜兜转转,无数年迷茫糊涂、不像人样的人生,终于意识到最开始的那个人才最正确,想要将他重新找回,而那个人刚好也永远不会伤害你,对你十分温柔。就在你怀着对未来的光明期待,对幸福的渴望与幻想,以为一切都可以过去,一切都能重新开始的时候,却猛然有一大根当头棒喝下来,一大盆凉水浇醒你,让你蓦然知道,已经发生过的事,永远不可能就这么过去。过去种下的因,终究还是要结成苦涩的果。 往事在宋承心里落下了最直接也最深刻的病症。这不再是徐准赖到宋承身边,凭借宋承对待他的那点情意与不忍,耍耍赖、撒撒娇就可以混过去的事。过去的徐准,仍然还是有些太天真。 那其实都不是什么疾病,那是惩罚,与报应。生活归根到底又是公平的,一报终究要还以一报。病虽然生在宋承身上,可徐准觉得那是惩罚,惩罚的是他徐准。 为什么就不能把一切都落到他徐准身上来呢,如果这样的话,徐准心里还能好受些。可为什么就偏要绕过他,分毫不去动他,还要优待他,给他一切,然后反而去欺负宋承这么一个明明从没犯下什么错的人。难道命运也欺软怕硬吗? 宋承跟徐准坦白之后,两人就一起闷坐了好久,直到回去都没有再说话。徐准闷头想着自己的心事,沉默而强硬地扶宋承上车,等车驶回酒店,又扶宋承下车,直接牵着宋承返回房间。这一路上他连走路都不太利索,反复撞到了好几回桌子和柱子。 旁人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徐导自从野餐回来就不对劲,一直皱着眉,生人勿近的气场,便不太敢再靠近徐导和宋老师这两人身边。就连董雪清也不再敢仗着自己的小姐脾气,到徐准面前再去挑衅。回去上车的时候,她想跟着上宋承那辆车,被徐准冷冷一眼,直接扫下车来。 宋承一路被徐准搀扶着,没说什么话。取房卡刷了电子锁,扶着房门,准备回浴室洗漱,临了前对徐准说,“徐准,回去休息吧。我知道对于身边的人患上抑郁症,别人多少会有些异样的看法。可你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这话也许你不爱听,可老师也是人,也会伤心。” 他这话说得十分倦怠,简直是在求徐准,不要这么赤裸裸地流露出那种态度,非常伤人。徐准听了,猛然惊醒过来,摆着手道,“不是的,宋承,你误会了。我……” 宋承倚靠在门框上,就用那种眼神看着徐准,显然对徐准接下来要说出的话,豪不期待,反而有种深深的防备,时刻防备着徐准,会再使用任何言辞或行为来伤害他。 徐准满腔想要辩解自己并没有歧视宋承的话,忽然就说不下去了,深深地陷落到喉咙里,吐不出来。宋承脸上渐渐转为漠然,当着徐准面,把房门关上。 徐准若有所失地在宋承房间门前站了好一会儿。走廊里来去的,都是他们剧组的人,或者隔壁剧组的人,总归都是他们圈子里的,一个两个,都知徐导大名,躲在视线死角处交头接耳,互相传递着八卦和探寻的讯息。 徐准没有空去管别人怎么想,他凌乱烦躁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惊悟过来,猛力地去锤宋承房门,“宋承,你等我,等我把工作推掉,陪你去治疗。你哪怕不相信我也没有关系,总归我会用行动陪着你,让你看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隔几天的报纸娱乐版上,迅速出现了徐准导演因情生倦,想要退出影视圈的小道消息。 徐准回房独自抽闷烟。当天凌晨,和德顺传媒顶头的老总陈仕权通了话,说要推掉在瑞士为期一个半月的工作,派熟悉自己工作风格的几个副导去指导,自己在国内远程遥控,理由是个人私事。陈仕权哪能不知道他,他的私事还不就是那个叫宋承的中学老师。脾气一上来,当即在跟其他军二代的德扑牌桌上,把徐准批了个铺天盖地。 他们这些身份敏感的军政二代,为了避嫌,大多投资的都是些影视娱乐产业,赚些不会触动当权者神经的逍遥钱。把握娱乐业命脉的几个顶头老总,往深里一计较,多半小时候都在一个大院里长大,平时私交还不错。聊天唠嗑打牌时相互比起业绩,陈仕权因为晚年发掘了一个徐准,在牌桌上作起谈资来都格外风光,平白挣了好多面子。 徐准是陈仕权的忘年交,亲手发掘和提拔上来的得意门生,晚年功绩簿上最光辉的一笔。两人亦父子亦朋友。奈何孩子大了总是养不住,尤其娱乐圈,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32 稍微有个明星或者导演,养大牌了声势壮了,最后总是脱离公司,自己开间工作室出去单干。徐准这一两年,也渐渐有脱离德顺传媒控制的倾向,在背地里搞的那些小动作,陈仕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面上说着行业规律如此,对徐准的选择表示理解,只是心里终究不悦。 而徐准现在为了这个宋承所做下的事,要美人不要江山,在陈仕权这种事业心重的上位者看来,简直就是不靠谱。他向来看不起宋承那种贱民,只对徐准这种出身不好但才华出挑的,有一两分另眼想看。此时觉得什么时候,宋承这种出身低微小民也敢来跟他陈仕权抢人了?一个老年人即将失去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那种嫉妒心是很可怕的,陈仕权甩掉手里的扑克牌,敲着牌桌上精致的软毯,撂下狠话来: “一年才一部的重头戏,四五个亿的大投资,德顺传媒、乃至整个华语电影圈今年最重大的大事,公司信任你,这几年才把一直担子都放到你肩上。你说不干就不干了,行业里的名声你还要不要?这些年公司培育你就为这个结果?就算是翅膀硬了,觉得德顺容不下你,想走人,你也给我做聪明些。徐准,今天敢直接撂下几亿的挑子闹失踪,明天德顺就敢给每一家电影公司发通告封杀。他们都说我陈仕权老了,都是借了你徐准的势,才能有今天的威风。那我就让他们看看,到底是谁在倚仗谁,我虽老了不大管事,但让你在国内这个圈子里找不到饭吃,也不过多费上一两句唇舌。” 徐准在那头很沉默了一会儿,约有四五分钟,才一字一句对陈仕权说,“我知道了陈总。是我一时冲动,虑事不周全。瑞士的事您放心,等片子都剪好那天,我还是照旧,带几瓶酒,约上其他几位老总一起,大家一起在公司聚聚,看看片子,顺便谈一谈。”声音极其平静。 娱乐圈对徐准来说不仅是个娱乐的圈而已,它更是生意场。生意场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徐导是多么玲珑的人儿啊,对自己的利益算得门儿清。他知道总有一天,自己得和这个一手提拔了自己的恩人摊牌甚至决裂,只是还不是现在,不是在自己根基还不够稳的时候。尤其自己从前无家一身轻,现在却有了个宋承作为软肋,需要顾虑。 陈仕权是真发了狠火,也是真在借题发挥、小题大做。在瑞士的戏只是取取那里的风景,拿来做个片尾而已,完全可以交给副手处理,再者有徐准远程指导,根本不会出什么事。但是现在陈仕权因这一点小事就对徐准摆出这种态度,让徐准有点感觉内外夹攻的意思。内有宋承的病需要操心,外还有陈仕权以及德顺传媒与他多年宿怨需要处理。 他与陈仕权之间向来是表面和睦,被媒体冠以称号金牌搭档。陈仕权哪怕从前几年起不再亲自给他做制片人,但也很少对他直接地表示不满。而今这一发火,徐准便知道,后路得加紧速度给自己和宋承准备好。摊牌的那一天,也许比他构想得还要快地,过不了几年,就要到来了。 第 31 章 第二天大家伙都在收拾出国的行李,酒店早餐长桌前难得就徐准跟宋承两个人。徐准简略地跟宋承说,对不起,公司的安排出了点问题,这趟瑞士必须得去,等我回来,再来陪你。 宋承听了,没什么反应,他坐相很端正,一勺一勺慢慢地喝着粥,其间说道,“你别说话,让我好好吃完这顿饭。” 宋承又嫌恶他了,可这个徐准真没办法再为自己解释。他昨晚将宋承门锤得震天响,貌似下了那么大决心,亲口许下的诺言,现在又亲口反悔。哪怕宋承本身对徐准承诺下的事从来没有多少期待,但换成任何一个人,难免都会觉得他这人说话当放屁,没有一点信誉可言。 尤其以前他还对宋承说过,可以放弃一切,什么都不要,只守在宋承身边,陪伴着他。如今还不是为了一部电影就丢下生病的宋承,飞去遥远的国外。在现在看来,这放的简直就是一个臭不可闻的屁。 徐准不再说话,等宋承吃完,默默给人递纸巾。宋承垂眼瞄着那纸巾,手背青筋跳了两下,终究没接。 他们的关系本来维持了好几个月的和风细雨,尤其来影视基地这边后,宋承总是被一堆人围着,生活不怎么寂寞,偶尔脸上还能带点笑。谁想到只经历了昨天一晚,和今天早上,两人的关系,便又降到了冰点。 吃完早饭宋承回房间收拾了下背包。他那几件少少的行李用一个背包装也就足够。他给自己预订了打折机票前往a城,剧组一大拨人要直接登上国际航班飞往欧洲,大家便在机场分离。一伙人送宋老师,大家虽然看不懂昨天晚上他和徐导在闹些什么,但此时也都挺热情地招呼宋老师离开。宋承和他们一一挥手致谢,最后董雪清过来,一把抱住他,把头靠到宋承肩上,“宋老师。”她像个十分需要爱的小姑娘似的,死死粘着人家,宋承不习惯外人的肢体接触,暗中推了两下,没推开,又有全剧组人都看着,得顾忌这小姑娘的面子,便停下推拒,应了一声。听她继续说,“宋老师,我不知道这些天来,你究竟是怎样看我。可是我们这样的人……偶尔也有一点真心。” 董雪清紧紧地抱住宋承,避开外人耳目,贴到宋承耳边,极低声地说,“宋老师,你是个好人,对我好,我便愿意跟你说一两句真话。你要是信我,就听好,把这些话记在心里。宋老师,你要是,你要是真打算和徐导演在一起,真觉得徐导是个不错的,能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人,那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 “宋老师,如果徐导是个异性恋,至少我们这些女人,是绝对不会想要嫁给他。这些天来,看着宋老师对我这么好,我其实心里真的担心你,你这么单纯,把什么人都往好处想。其实我们圈子里的人,没有什么人是真正值得被往好里想的。徐导对人好起来,确实很容易迷惑人,可是他从前对待别的人,未尝没有这样好过。宋老师,你还是多了解了解导演在这圈子里的过去,再做决定吧。别轻易就被他骗了。” 宋承听了这些话老半天没作声,董雪清就仗着自己最后的一点任性,死赖着地又多抱了宋承一会儿。一个女人对于另一个一直关照自己、又从不产生邪念的同性恋男人是很容易有好感的,她确实在宋承身上感受到了那种毫不存私心的关怀,自从进入圈子后很多年没有再感受过,觉得非常眷念。 他们一俊男一靓女在这上演蓝色生死恋,差点连登机都要延误。宋承是被董雪清作出的可怜样引发了同情,觉得给人抱抱,对人付出一点安慰,没什么,又不存在什么男女私情,而董雪清则纯粹只是想在自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33 己踏上重新走红的漫漫征途之前,最后放纵一回。抱久了,从身后人群里传来一阵喧哗声,董雪清从宋承颈间抬头,只见徐准挂着两个黑眼圈,脸色极臭地,直直地朝向他们走来。董雪清挑衅的眼神和中指都没来得及出,就已经被徐准跟扯小鸡似的扯开,凭借男性臂力,将她甩到一边。 徐准一直冲撞着宋承向前走,把宋承撞得退后几步,撞到身后墙壁。徐准便伸出双手去紧紧地搂住他,凭借他一介学生如今长大成人后略高的身高优势,将宋承死死压在墙上。那拥抱很紧,与董雪清软绵绵的撒娇不同,手臂箍得十分用力,手掌按得宋承肩背生疼,两人胸膛紧贴,十分男人的抱法。 “老师,”徐准也选择了这么一声称呼作为开场白,然后略低头贴到宋承耳边说,“你只是我一个人的老师,不是别人的。” “徐准,你先放开我,”宋承十分不客气地拒绝道,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准打断,徐准的日子实在也很不好过,尤其经历了昨晚之后,一夜没睡,内心所想的事太复杂,如今只想在离国前好好爆发一阵,在宋承身上发泄出来,“老师,无论她跟你说了什么,别信她。” “我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人。无论报纸上怎么写,圈子里怎么传,新闻照片的像素拍得有多高,那都不是我。老师,你要相信我,无论我过去对你做出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我都不是个多么坏的人。” “所有的人都叫嚷着要我相信他们,我却不知道还能再相信谁。徐准,说实在,我有些后悔昨晚跟你说那些,让你的心理包袱有些过大了。”宋承见挣脱无效,便拍了拍徐准的肩膀,声音很沉稳地劝慰道。“走吧,你的飞机要延误了。你还当我是你老师的话,那我祝你一路顺风,无论发生什么,至少先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再平平安安地回来。” 徐准张了张口,宋承的关心让他胸口一热,“宋承,我其实……”然而最终也说不出什么。宋承已经给了他这种情况下所能付出的最大善意了,他有什么资格还不知足,总想从宋承身上索要更多呢。 最后他只是强硬地用蛮力维持着那个大庭广众之下拥抱的姿势,低声对宋承耳语道,“其实我是害怕任何一段你不在我身边的时间,害怕你在我不在的时候,独自展开新的生活。所以才要千方百计把你困在身边。现在想来,是我自私了。这几天……你给我做的饭,都很好吃。我会记着的。” “宋承,无论你还相不相信我,以后所有的事情,我都仍然会为你做。我和以前不一样了,你等我回来,再好好看着吧。” 宋承最后反而是先目送他们进了国际航班安检口,随后才慢慢往自己国内航班的方向走去。这十天半个月来过分吵闹的生活算是结束了,余下的安宁和平静,全都归属宋承一个人。徐准和他身后那个过于梦幻的圈子,给宋承带来了冲击,让宋老师原本安定有序的生活一再脱轨。如今回归原样,他心里感觉到有些轻松。 过去的事情宋承不愿再去想。他知道自己在徐准的事上,未免有点贱。说了要放开过去,试试对徐准好,又在实际行动上实在没法放开手脚。控制不住对徐准的关心,徐准骗一骗他,他就心甘情愿上当。被骗来了,却又想方设法掩饰自己那点情意。躲避跟徐准接触,不愿意告诉徐准自己在想什么。徐准被一时冲动蒙住了眼,称他一声老师,认为老师做什么都是对的,宋承却觉得,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在处理徐准这件事上有多卑鄙。 他从前是个很干脆很果断的人。而现在不是了。他厌恶自己在徐准的事上拖泥带水,态度粘稠,不像个男人,可是却没有办法。徐准向他抛出橄榄枝,他自私地想靠近,又软弱地忍不住躲避。过去十几年无法忘却的旧恩怨化成痛苦,化成抑郁症,缠住他,将他彻底变成一个被毁坏了的人,叫他无力在任何事上,作出明晰有力的决定。 他可能确实不再完美,在很多事情上做得都不够对,不够好。可是谁来理解一个这样痛苦的人呢。 暑期夏令营的工作很快展开,宋承原来是语文数学英文都教的,进入这所学校后,由于其它两科的教师队伍都已满员,便只单教语文了。语文在夏令营里没什么好补的,一天就一节趣味阅读课,很轻松。同时由于形象气质在一众老师里打眼,宋承还被安排去接待家长,每周一三五,给家长开如何有效展开家庭教育的讲座。 这天下午他就只一个座谈会,不到三点就结束了。几个在学校里资历尚浅的青年教师和他一起留下来,帮年轻的实习教师整理桌面上散落的字纸资料。收拾完一行人结伴回办公楼,准备在那里放下公文包,换掉制服,再一起走到校门外的公交车站。路上遇见一群学生在操场上学习打篮球,叽叽喳喳很是热闹,就都停下来,饶有兴趣地隔着铁丝网看了一会儿。 学生跟小鸡仔一样四处乱跑,你撩撩我,我撩撩你,跑得太好玩,学习怎么打篮球好像倒成了次要部分。等他们疯完,中间体育老师吹了声哨将人分组,队首的孩子一人从旁边渔网里抱了个篮球,紧张兮兮地站着,一脸郑重地听体育老师说着规则,似乎是要做游戏。 体育老师朝这边铁丝网看了看,一秒钟就把网外一群围观他的同事给卖了,“很好,大家表现得都不错,这么快就学会了投篮的基本动作。再练习五分钟,哪个小组进步大,老师就帮哪个小组,把现在防护栏外你们最喜欢的老师叫来,和你们一起做游戏!” 学生都欢呼起来,上课的热情更高了点。他们这种以素质教育为卖点的私立学校,向来注重师生关系,严格要求老师对待学生必须十分温柔。因此学生们听说老师要来和自己一起玩,不但心理上不抗拒,反而还挺期待的,刚比完一轮,有个小男孩就蹦起来,抱住体育老师腿,仰头问,“老师老师,我们是不是该领奖励了?” 高健摸摸他头,低声笑骂道,“小兔崽子。”随后转身吹哨,朝全班同学问起来,“你们都喜欢谁啊,想让谁来帮你们打比赛?” 小孩子眼尖手快,还真纷纷跑到铁丝网旁边,跟菜场挑萝卜白菜似的,认真地挑选起来,“小花老师!”“小梅老师!”“宋老师!”这挑得太热闹了,高健也就带笑跑下场,拉开铁丝防护门,作出邀请手势,“诸位,一起来吧。” 他是这学校里的体育组组长,省篮球运动员出身,后来因伤退役。身高一米九五,比徐准还高五公分,五官因为略黑,又顶着下午两三点种炙热的太阳,看不出长相如何。倒是一身结实的肌肉,跑起路来虎虎生风,骨骼宽大,肤色古铜,在阳光下,汗水从脖子以及肱二头肌往下滑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34 下来,闪闪发亮,非常性感。 第 32 章 被学生点名的全是一堆语文老师,其他科同事吃醋,说这是长相问题,争不过。我们这些不受宠的老师要伤心地走啦,走啦。挥挥手,还真就走了,毕竟都赶着下班回家。 老师们平均二三十岁,一人被一堆学生牵到一个组里,宋承年纪稍大,戴上哨子到一边做裁判。后来也被高健拉下场,被小孩子们用沾满灰尘的小手推着,一起投篮。这一节课宋承玩得很开心,他也并不是消极避世,不能融入社会,可是兜兜转转,最后算来,宋老师露出笑容最多的时候,还都是在学校里,和小孩子待在一起的时候。 临近下课女老师们告辞,学生也在高健一声令下,由班长和体委带着,回教室等班主任组织放学。高健一人留在篮球场收拾器材,宋承跟在旁边拖网兜,尽点同侪情谊。高健一双大手,动作灵敏,转手一抄,那些篮球便纷纷从地上起来,再扔进宋承兜里。两人一起拖着一大坨篮球,往器材保管室走,路上高健说了几个笑话,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说,“可惜我今天晚上还要开暑期工作总结会,不然下班了请宋老师一起去吃个饭。” 宋承对这人也有好感。他刚来学校,根基不稳,也需要多结交几个同事,点头道,“下次有机会一起。” 说着高健手机响起来,催他到会议室报到,说几个校董都等着了。高健通完电话,朝宋承摇摇手机,抱歉地笑。他一排干净整齐的白牙,笑起来跟黑人牙膏广告似的,特别爽朗,侧面说明了这人家教好。那笑容简直有些闪花宋承的眼睛,他低下头,指了指地上巨大的篮球网,“那这个怎么办呢。”转念想到,“你先走吧,我帮你送到器材室。” 高健摇头,“不用,”抬头有些玩味地看了看宋承,问道,“宋老师平时锻不锻炼。” “还行,”宋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如实回答道,“我身体还不错。” “那就听我口令,”高健迈出套了专业运动鞋的光裸健壮脚踝,前脚微下蹲作出跑步姿势,“预备,跑。” 好像一阵风刮过,路过的行人纷纷转头看,他们两个男人,一个穿着深蓝色篮球衣,一个穿着黑白西装,携手拖一大只鼓囊囊巨型到荒谬的篮球网兜,跑动起来化成两抹截然不同的色彩,在这香樟树繁茂的绿色主干道上,却又怪异地和谐。就那么一气不停,跑了七八百米,一直到终点器材室,才停下来。 宋承在器材仓库外扶着膝盖喘气,他的衬衣汗湿,西装都皱了。高健这种专业级别的却很自如,入内把篮球交还给看守老员工,拿着签字板出来,一边签名一边笑看这个肺活量明显不太够用的宋老师,“下次跟我跑步,我给你带身专业的运动服,你看你衣服都乱了。” 宋承抬手背擦了擦脸颊流下的汗,抬头看他,“下次?” 高健被那目光看得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我没别的意思。我们做运动员的,书读得不多,但知道多锻炼身体,人才能活得有精神的道理。”交接完从仓库门出来,凑近宋承身边,看了看宋承那张比一般人俊朗,但总像笼罩着一层阴郁的脸,又忍不住补充道,“也才能活得高兴点。” 像高健这样愿意对人付出热心与善意,在一般人看来,可能只是个比较好相处的同事,只有像宋承这样经历了世事沧桑,又从心理上十分需要外界支持因素的人,才知道那是多么难得。一个忧郁的人,说实在,其实就是时刻在散发着负能量,在当今这个社会里,其实是很少能受到别人的欢迎与尊重。大部分人都支付不起那个美国时间来聆听你的伤痛,理解你的疾苦,而是只会凭借第一印象就否定掉你。宋承很深刻地知道这一点。忧郁症是个富贵病,他其实不太有什么资格能病得起。他还要工作,还要吃饭,还要凭自己为人处世的本事来养活自己,因此一直在努力改变自己的抑郁症状。 a城消费高,心理治疗师的费用,一个小时就五百多块,凭宋承现在的经济条件,顶多能保证每两周去一次,其它时候,都得自己摸索着调整。这时候像高健这样的同事与朋友,便发挥了十分大的帮助作用,宋承开始主动积极地参与同事们每天下班后的聚餐,周五晚上的娱乐活动,周末偶尔一起登山、联谊。高健为人大方,又手脚勤快,管钱管事都靠得住,听说是学校下一届内定的人事主任,最经常参与组织这些活动,一来二去,与宋承越走越近。 宋承正在案桌前批改学生的作业,接到高健电话,“喂,宋承,晚上学校外联组织我们有空闲的老师跟隔壁市一中老师打友谊赛,你去吗。” “我很想去,但是手上还有学生的作业,以及下学期准备在期刊上发表的论文没改完。” “那你别太累了,早点休息。我待会走前,把学校发的两箱福利水果给你搬上来。” “好的,麻烦高老师了。” “别那么客气,叫我一声高健就行。” 宋承对高健一直以老师相称,高健总坚持以两人年龄差不了几岁的缘故,让他直呼其名,奈何宋承一直改口不过来。高健具体是三十三四还是三十五六岁,学校同事间好像一直没人深究过,只知道他未婚。一般像高健这样,又不歪瓜裂枣,不缺胳膊少腿的正常男人,到三十多岁还没结婚,必定有什么方面不正常。可宋承硬是从没往那方面想。他这一生就见过徐准一个gay,硬要算,还可以加上从前徐准那个小明星男友金城。他的观念还停留在封闭的十几年前,做gay是羞耻的,要被人嘲笑的,需要时刻压抑和隐藏自己。哪能想到在a城这样的大城市里,同性恋者多到遍地都是。 宋承挂了电话,掩上书,出书房走到客厅饮水机前,给高健预先泡了杯药草茶,搁在冰箱里冰好。又到卧房的柜子下面取出客用的消毒毛巾,拿凉水打湿,挂到一旁。他就是在这些事上比较龟毛,强迫症似的,需要把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徐准小时候取笑过他贤惠,但这也是性格使然,没办法。 等了十来分钟门铃响了,宋承从沉思里回过神来,擦干手走去开门,“辛苦你了,这么热天,帮我们一户户搬到家里来……” “等谁呢?”门外却是一身精良西装革履的旧学生徐准,他放开手中行李箱,面上神色有些疲惫,风尘仆仆,眼神因为见到宋承而发亮,“老师,我回来了。” “……”宋承没想过门外站的是这么大一个意外。徐准在瑞士时照例隔几天给他打一个电话,但从没说过什么时候回国,如今一声不响就回来了,还直接把行李箱拉到他家门前,显然是想给老师一个惊喜,顺便趁着刚回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35 国,理直气壮到老师家蹭住。宋承又不笨,对徐准这种心思,稍微一想就能参详明白。……只是这脸皮实在有些过厚,叫宋承这种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老老实实的厚道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承还在犹豫,徐准已经快步进门,把行李箱拖到鞋柜旁边安放下来,脱了自己西装外套,只穿着件夏日制衬衣,扯松领带。那西装一脱一屋子里全是男人汗味,显然徐准这一路长途飞行下飞机,再直奔宋承家,被国内炎热的天气折腾得够呛。 他像是某种大型犬类,用那样眼神望着宋承。宋承在满心的省略号中,弯腰从鞋柜给这人翻出了拖鞋,到客厅沙发前摆好,招呼他坐,“先坐下吧,我去书房拿客厅空调的遥控器。” “谢谢,”徐准左右张望这房子里比刚买来时变动了很多的装修,一点都不认生。看完了,跟个主人似的到沙发前坐下,手臂摊到靠背上,倾吐疲劳似的长舒一口气,“还是家里最好。老师平时操持家里辛苦了。” 宋承拿遥控出来调低客厅温度,监督沙发上的徐准换鞋,把换下的鞋捡到一边收好。又拿衣架给徐准挂西装外套,进进出出中,他很是心不在焉,其实是有些龟毛地在想,冰箱里那杯药草茶,此时到底应不应该拿出来给徐准。拿吧,到底那是为高老师准备下的,待会高老师好意帮他搬东西上来,连杯消暑的凉茶都喝不着,到底不太好。不拿,冰箱里就预备着冷饮,却不拿给明显快被外面酷热天气热坏了的徐准,又显得有些绝情。 纠结这些根本不算事的小事情算是宋承的一个毛病。毛病虽小,可总能很认真地困扰住他。 宋承还在阳台上给徐准晾衣服,他倒不是天生老妈子命,不伺候谁就不舒服,只是徐准笨手笨脚生活不能自理,双手抱胸,悠哉靠在阳台纱窗门边,望着那升降晾衣架,愣是说太高科技了,自己不会用。 门铃响,宋承扶着晾衣举杆想说我去开,徐准已经显摆自己腿长,快步跑到客厅,去打开了门。一个高高大大肤色黝黑的男人,垂头往肩上扛着两只由塑料筐篓着的纸箱,看也不看前面何人,直直就闯进来。徐准让到一旁,宋承此时也从阳台赶到,招呼高健,“放到客厅地面上就好,其它的我来。” “不用,这箱里有水,沉,我给你扛到你想放的地方再放下。” 宋承只好把他引到厨房的冰箱前。高健撂箱子落地,顺手还帮宋承隔开了果箱外面捆着的塑胶绳,解开来给宋承看,难怪这么沉,里面是满满两箱子保鲜膜包装,又拿凉水在外浸泡降温的荔枝。 冰箱就在眼前,宋承顺势打开上层取出了水,递到高健跟前。又拿来冰镇毛巾,叫高健擦汗。高健给许多老师都搬了东西,都是放下就走,没在一户停脚歇息,也实在很累很热了,擦干面颊脑袋,大口喝着清香带薄荷味的茶水,靠在厨房的毛玻璃隔板门旁,与宋承简单地聊起来。“这是王校董托他在广东认识的果园老板,特意给我们学校老师空运过来的,嘱托大家趁时令赶紧吃,吃光了还有。王老说东西不算什么,只想表达对大家一片心意。” 宋承拿毛巾擦指尖沾上的水,低了头也很随意放松地与高健闲聊,“学校福利一直不错,改天要好好谢谢王老。” “谢什么。老头子就是看我闲在家就不舒服,使唤我给他跑跑腿。” 高健不是聋子不是瞎子,进来宋承家这么久了,用眼角余光也能注意到大门边角落里站着个人。直觉告诉他最好把那人忽略掉,托着空茶杯,随意闲扯了几句,转头对宋老师道,“对了,周六还是去爬山?我帮你看好了副专业的爬山器具,带手套和护膝,免得你下次又伤到腿。” 还没等宋承答话,徐准已经从大开的防盗门口大步踱到宋承身后来,一手抓住了玻璃隔门边缘。宋承原本就靠在那门边低头站着,这么一借位,便好像是徐准从后面搂住了他一样,问道,“老师,这是谁?”垂头贴到宋承耳边,似真似假地抱怨道,“既然来到了家里,就是客人。客人都来了这么久了,老师也不给我介绍一下。” 高健在宋承心里甚至根本都与同性恋挂不上钩,根本不是情人,又何来什么情敌关系。宋承心中光明正大,是以根本都想不到为什么徐准在自己同事面前,忽然幼稚病又犯了,这样阴阳怪气的。在外人面前小幅度推开徐准,用冷冷的表情教训他规矩些,转身朝两人介绍道,“高老师来家里这么久,我都忘了,是该介绍一下,这位是高健高老师,在学校的同事。” “这是徐准,我的……我从前的学生。” 第 33 章 徐准现今在娱乐圈呼风唤雨,比一般的明星还高调些,上至高端商务周刊登满对他正儿八经的深度采访,下至坊间小报流传着各种绯闻艳事消息。电影宣传期,更是时不时上电视露露脸。是以高健这时一看到人正脸,就想起这人是谁来了。最开始还有点不能确定,平凡寡淡的宋老师家里,陡然藏着这么个全国性的名人,有点叫人吃不消,听宋承介绍了彼此姓名,才真正确定下来。 一般普通人见着个名人明星之类的,都有些异样表现,至淡定也会寒暄两句,给孩子要个签名。不过在宋承面前,高健就是不想给徐准这个面子。装毫不认识,与徐准握手,“徐先生好。” 徐准装模作样,拿出他在生意场上那副专用来唬人的精英范,与人根本不进行实质肢体碰触地握了握手,“高先生。” 宋承只想敲他脑袋。什么高先生矮先生,拿腔拿调,乱七八糟。徐准这陡然的不懂事起来是怎么回事。宋承有时也有些希望,徐准有一天能长大一点,至少在他学校的同事面前,稍微给他这个老师一点面子,对人放尊重些。 两个男人眼光碰撞了一下,再迅速错开,投射到房间里不知名的地方,没有人继续说话。本来宋承和同事聊得挺好,遭徐准这一掺和,陡然冷场,气氛莫名尴尬。徐准不但丝毫没有冷场小王子的负罪感,貌似还搅和得挺开心的。还一手从宋承手肘下方绕过去,暗地里从底下,紧紧抓住宋承衬衫衣袖,好像生怕宋承会因此跑了。 宋承真是拿这人没办法了。他反手抓起徐准,提拎到一旁角落,训斥起来,“徐准,我知道你现在是大导演,成功人士,可能会不太在乎我们平头百姓的心情,这都是人之常情,能够理解。可是做人的礼貌总不能全丢掉。老师从前是怎么教你的,现在你有身份地位了,就可以不好好对待家里的客人了吗。” 徐准委屈得很。奈何他前科太重,稍一犯事,宋承心里的天平自然是完全偏向别人,一分一毫也不会移向他。他又吃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36 不得醋,从来都是别的演艺圈里的妖妖孽孽,为独食那点利益争着来抢他,他顺水推舟逢场作戏,什么时候需要用真心去为别人吃过醋,去抢过别人。可是又没法对宋承说,“他是个坏人,对你不怀好意,你看不出来?”生怕自己这一点破,宋承对那姓高的,没什么意思,也要变成有意思了。 徐准一梗脖子,倔强道,“我很有礼貌。” 顶撞得宋承直接说不出话来。 他们这边小剧场,那边高健却实在不能等。看样子他今天和宋承是没法好好说话了,他还有别家的货要送,不如就此下楼去。他一路都从厨房都走到了门边,宋承的全部心思还在徐准那里,对他这么大个移动物体,完全视而不见。还正被徐准捉着手腕,拉拉扯扯。高健不得已咳了一声,“宋老师,那我先走了,我们改天再聊。” “高老师慢走,下次,”宋承望着门口,话还没说完,徐准已经又从后面缠上来,一连串胡扯打断他,“老师,你刚才跟我说的,我没听清。晚上我们到底是在家里吃呢,还是出去吃。若是在家里吃,那我这就开车出去买菜。” 高健挥挥手带上门走了。宋承回身看了徐准一眼,对徐准能胡搅蛮缠到这种地步,简直不可置信。徐准知道老师必定又对自己失望,可是他不后悔。男人之间,尤其是他们男同性恋之间,抢男人,就是这么原始本能,动物习性,赤裸裸的。你争我夺,所有潜藏的对手都要掐死,一点机会的苗头都不能留给对方。他心想老师,我若在意你一时心情,在你面前听了你的,任由你和人勾勾搭搭。有一天你真被人抢走了,那我就真是活该哭去吧。 宋承对现在这个长大后变得一点也不听话,一点也不可爱的旧学生,真是无语了。张了张嘴,又不想再去教训他,首先自己没那个资格,其次对徐准也太过苛刻。瞪着徐准不知该怎么办。谁料等高健一走,徐准一直梗着脖子别扭强硬的态度,忽然就服起软来,跑到玄关抓起柜台碗里的钥匙,套上鞋,说,“老师,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我这就出去买菜。”皮鞋蹬蹬下了楼。 留下宋承几乎是有些愕然地坐在家里。这世界变化快。难道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从刚才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基佬们混杂在这世上千千万万的男人堆中,有如灰熊掉入了狗熊堆里,彼此间相互辨识度很高。何况高健这种基得这么明显的。扛着东西往宋承家厨房里一站,再加上那眼神气场和说话态度,徐准就可知他是gay。至于到底是不是看上了自己家这位,徐准原先还不确定,三两句交锋下来,已经猜个八九不离十。而且就算不是,那么徐准觉得自己抢先在老师脚边撒泡尿划定地盘,也不会有错,俗话说得好,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他现在真是一点风险也赌不起。半路随便杀出个路人甲乙,能在宋承心里刷出的好感度和信任值,都比他高。片场随便一个发盒饭的外卖小弟说个笑话,都能把宋承逗笑,而这一点,他徐准至今还做不到。 这危机感和不安全感都不是闹着玩的。所以也不能怪他攻击欲望过剩。 徐准在满心老师要跟别的男人跑了的被害妄想里,跑下来得非常急,冲出来逮着高健,一通威逼利诱陈情讲理,然后很快就遭到了报应。他在办完了正事,然后顺便低头往菜市场赶时,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这社区菜市场在哪里。又不敢这时回去,怕回去早了,宋承仍然还在气着。腹中咕咕叫,他忍着那饥饿,在外胡乱溜达,衬衫又皱又脏,粘在身上被汗水泡得湿哒哒,天快黑了看不清脸,别人视他作无业游民。最后在社区小角落一个粮油副食店,买了一瓣儿蒜头,几根大葱。转眼见电子秤旁边还有未售空的半捆青菜,几个西红柿,赶忙要来,这才保证了这一趟“买菜”回去不太丢面子。 回宋承家已是七点多,天都快黑了。到家也不需要敲门,宋承开好了门在等他。等了太久没等到人,便重又回到厨房收拾碗碟。等徐准回来时,就见宋承开了头顶一只照明灯,革命老同志状随意披着外套,抖着肩部和手部,在水池边刷一只旧炖锅,旁边马赛克贴瓷台子上,堆满了两大坨已经洗好的杯子和碗筷杂物。 徐准没脱鞋直接进门,慢慢转到厨房,摸摸鼻子,把作业交上去,不动声色为自己撒谎,“老师,天太晚了,商店都关门,买不到什么好菜。老师你放心我不挑食,咱们将就着吃吧。或者到外面吃也成,我现在就去开车。” “……”宋承都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可是气都气过了,此时只能觉得这人白痴得可爱。他张了张口说,“徐准啊。”叹了口气。 徐准低头翻着购物袋里那几片可怜巴巴的菜叶,一片两片三四片,“其实青菜炒大葱也挺好吃的,我喜欢。” 宋承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刷好的炖锅塞进下面柜台里收好,擦干手,把手钻进外套袖子里面去,“走吧,我带你出去买菜。” 在下楼前宋承把旁边灶台上他刚才加热好的八宝粥给徐准喝了几口,填填肚子。徐准这个破胃让宋承一直很纠结,他既然从前帮着照料了一阵,此时就没法再视若无睹地任由它继续败坏下去。前几天刚好想吃点南方风味,照着家乡做法,自己煮多了粥,此时就当喂狗。 买菜路上宋承一直很柔和的,没对徐准说什么重话,也没有再拿出老师的模样教训徐准。徐准蹬鼻子上脸,一看安全警报解除,登时就又开始挑战宋承的下限,一路上不停地问着老师这个楼叫什么,那个公车站怎么走,在哪里有停车位。嘴里还说着,这不是先熟悉熟悉家里的环境,为我以后以后常回来方便嘛。我把这片摸熟了,以后偶尔出来帮老师打个酱油,就用不着老师再费心给我指路了。 宋承听了,无语的表情更重。还是只有那个最常用的句式与徐准这种人最相配啊:懒得说他。 晚上一是徐准的胃不能等,二是宋承也没有做满汉全席的心情。跟行军打仗似的在二十分钟内将所有食物端上餐桌,宋承自己只喝了几口汤,就去收拾家里。徐准真是饿坏了,在桌上咻咻的吃着,这时就显现出男男谈恋爱跟男女比起来的好处,在外面约会时就餐还好,在家里把大门一关,无论餐桌上吃相多脏多乱都没人管。总算他还能从狼吞虎咽里分一点神智来给他老师,“老师你不饿啊?” 宋承摆摆手,“你自己吃吧。”他从得了抑郁症,食欲就一直维持在很低的限度。 徐准对宋承为什么不大爱吃饭的真相浑然不觉,他只当他老师从小时候就比一般男人秀气,吃得少。 徐准的皮鞋将地板踩得脏脏的,需要擦干净。徐准长手长脚,方才又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37 碰乱了几件桌椅,需要重新摆正。还有阳台上宋承自己的衣服得收拾,晚上洗澡的用品,等等。等这一切都弄好,家里重新恢复得井井有条,厨房那两箱搁在地上一直没动过的荔枝,便格外显眼。宋承朝那看了一眼,心里感到被狗啃了一口。找了张折叠椅坐到冰箱旁的地上来,拿起裁纸刀和水果枝剪,套上手套,开始拆箱子里保鲜膜包装下的荔枝。 荔枝一个个又大又圆,握在手里冰冰的发凉,在夏天闷热天气里很是舒服。不得不让宋承想起,高健平时在学校照顾同事的好来。对还在吃饭的徐准问道,“徐准,你对高老师到底有什么看法。” “啊?”徐准听到不大喜欢的名字,噎了一下,同时为了在宋承面前好好表现,迅速地扭曲了一下自己的良心,含糊道,“就……挺好的人。”但说出了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违背自己的三观,又别别扭扭地补充道,“但是我不喜欢他。” 宋承见他还是一句话打三个马虎眼,嘴里没一句实在,叹道,“徐准,我不是想就今天的事小题大做,指责你什么,只是高老师真的是很不错的人,你错待他了。” “呵呵。”还好宋承不怎么上网,不知道每一句呵呵背后都是一句什么。其实徐准也不想在宋承面前骂娘,就是觉得挺嘲讽的,他可没兴趣为高健说话,尤其在今天下午有单独详谈一番,套出了高健话以后。“老师,我知道你对人认真,很珍惜你的朋友。可是有些朋友,对你不怀好意的,交了还不如不交。” 宋承剪了几个荔枝丢到一旁准备好的水盆里。看那荔枝漂浮起来,沉下去,怎么说呢,忽然有点伤心了。他觉得那几个荔枝也就像他的人生一样的,漂浮上来,沉下去,找不到定点。“徐准,你还小,不知道真实的平凡人的生活。又任性,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凡是你不喜欢的,都要从我身边毁掉。可是老师的人生是有限的,时间也是有限的,我就剩下这么一二十年可以工作的时间,如果未来生了大的病,还要更短。能做的事和能遇到的人,都有限得很。你如果又像从前一样,不喜欢哪一点,就要毁掉。徐准,你要是毁掉了,那以后在老师的人生里,就真的再也没有这些东西了。” 他这番话带点抑郁病人接受心理治疗的风格,发散得很。徐准却奇异地听懂了。毕竟他由于职业原因眼界开阔,经历的又多,人生的况味他是懂得一点的。但是懂得又不像宋承那么深。他此时最主要感受到的还是宋承有多让他怜惜,从椅子上下来,到宋承身边,蹲下,控制住自己想抱抱老师的欲望,对宋承说,“老师,你总是把我当成从前那个小孩子,可是我已经长大了,我觉得我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不可取。而且老师你看,我不是也控制住了自己,完全没有对那个高老师做什么……” “不要想太多了,也不要对人生太悲观了。老师,你不是还有我吗,我可以照顾你。你现在是不接受我,当有一天你接受了我,说不定你会发现,自己不再需要他们,发现我比他们,都要好得多呢。” 徐准的话带着鲜明的劝慰性质,还有点哄骗劝诱的效果,总之真真假假,说真话时真心实意,说谎话也不带眨眼。宋承闷着头,盯着那些荔枝在盆里转来转去,徐准这些话他听多了,没办法再产生第一次听时的感动。忽然想到一点,抬起头来,问,“徐准,你是不是就希望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徐准愣了。他看着宋承明亮又忧郁的眼睛,几乎是本能般地说道,“为什么不能?” 第 34 章 宋承偏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着徐准,那眼神好像在问,你是认真的?等从徐准天然而又带点茫然的目光里检测出,徐准真是这样想的,宋承就不大想再理会这样的一个人了,推开他,起身往毛巾蹭干了手,一手抓起一个旁边清空的纸箱子,大步向阳台走去。徐准被推得往后仰,手按在地砖上,随后醒悟过来自己很可能无意间说错了什么很重大的话,起身来撒开脚步,很快地追上去,“不是这样,宋承,你听错了。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算我是那个意思,”徐准赶上宋承,一把将人手臂扯过来,“可是你也要听到我话里好的方面啊!老师,只有我做你的朋友不好吗?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其他人。其他的人,你都不要去看,更不要去想。你这么好,不需要再去想他们,他们都是坏人。” 徐准凑近了宋承,小心翼翼站在客厅通往阳台那一级台阶的边上,一点一点地进行轻声劝诱和哄骗,催眠一样,“他们都是坏人,会伤害你,这是个很恶劣的世界,老师,你一直处在学校的环境里,教的都是十几岁的学生,过于单纯。你不知道,这个社会,和从前我们在一起时所生活的那个社会,不一样了。所有人都很危险,很多人过分贪婪。” “可是老师你不要害怕他们,他们敢靠近你,我就把他们撕碎。老师,你想想,从秋华镇来到a城,你身边的一切都变化了,只有什么是没有变的呢?只有我了。从前我们在一起,能过得很好,以后照样也能过得很好。有我在你身边,保护你,其它一切的事和人,都不重要。你为什么还要去关心他们?甚至因为他们来指责我?” 说话间,徐准悄悄又往宋承身边挪近了一步。他一句一句,一条一条,理直气壮,显然丝毫不为自己的占有欲感到愧疚,也不为自己从今以后,可能扼杀一切围绕在宋承身边的东西而感到羞耻。宋承之前苦口婆心对他剖白的一番话,他听到了,有过一些感触,然后却又全部遗忘掉。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只看得到自己和自己的欲望,凡是他想要的,就必须想方设法得到。不想要的,再怎么毁掉也无所谓。 而且现在这个徐准,比起从前那个无依无靠、只好赖在宋承小窝里卖萌撒娇的徐准,更有智慧和见识,更有权势,更有力量,因此也更加变本加厉。 徐准不愧是情场老手,在这么一番长篇大论为自己申辩顺便对宋承洗脑的期间,造势也造得很好,顺着方向再往前一步,就可以接吻。可宋承就那么用直勾勾的目光,盯得徐准,硬是吻不下去。 徐准抬手摸了摸宋承短发边缘,不能碰到头发,便只好摸那轮廓边缘。“老师,别害怕我。你是想和我在一起的,只是需要再多一点时间,再多一点时间就好了。”那语气志在必得。 宋承看他跟看怪物一样。好一会,回过神来,径自去从阳台衣架上,扯下之前挂上去通风的衣物,砸到徐准头上和怀里,“你快去洗澡。今天晚上早点睡觉。睡在客房。一整晚都必须待在房间,把门锁紧,再也不要出来。”千万别再出来吓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38 人了。 “哦。”徐准又恢复了那副很乖的模样,抱着衣物老老实实往浴室走。 宋承光盯着那背影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忍不住又叫住他,“徐准,你们那个圈子里的人,都像你这样吗?” 徐准回过头来,疑惑地问,“哪样?” “没什么,你去洗澡吧。”宋承挥挥手将人撵走,仰头收拾起阳台上其他衣物。这是第一次,成了年的徐准,在宋承面前表明自己的爱情观,还掺杂了其它一些观念,内容在宋承听来,十分扭曲和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徐准自己居然浑然不觉。 有病没病都是相对的。也许跟正常人相比,他宋承确实是有病,需要为此而感到羞耻痛苦。可是跟徐准这样的人一对比,宋承顿时觉得,自己似乎病得也没有那么厉害,至少在很多想法上,比徐准这种所谓的正常人,要正常许多。 显然两人在爱情观甚至人生观的磨合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徐准因常年在外出差,时差对他没有任何负面影响,反因为宋承家很让人安心的缘故,沾着客房枕头,倒头就睡,第二天早上起来,更加生龙活虎,拉着宋承要到外面去走走。宋承也想在周六的早上休息一下,便同意到外面吃早餐。小区因为靠近好几所学校,早餐店面摊点不少。两人挑家干净的坐下,徐准来了份大碗拉面,宋承来a城不久,还没有被同化,仍旧保持在南方的饮食习惯,点了碗酒酿,一只葱花卷。 徐准这次学乖了,上赶着由他来买单。找零钱的时候一角白色纸片从钱包露了出来,徐准便索性把那东西抽出,搁到宋承面前,“对了,上次我在瑞士给你打电话,你不是说,现在帮你治疗的那个医生,相处得不太好?我跟圈中朋友打听,帮你另找了一个,他是我朋友。咳,朋友的朋友。这是他的名片,我前一阵在欧洲遇到他,就顺便帮你要了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宋承拿起那名片看,是国外一所很有名学校的博士,现在看起来,是回国发展,身兼数职。既在大学的心理中心做主任,又兼任一家医院的主任和临床治疗师,同时还是宋承不太懂的一个全国性注册医师协会的秘书长。 宋承把名片放回桌上,将信将疑地抬头看徐准。 徐准不知为什么被那么干净纯粹的目光逗得有点想发笑,趁宋承还在琢磨、注意力不集中,扯下纸巾悄悄给宋承擦嘴。“放心,纯粹是因为我打听过,大家都说这个医生比较好,我才给你推荐的,不会跟我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而且我听说做这一行的行规都很严格,难道我的黑手还能跨这么远的界,伸到人家头上。何况人家这么高的资历,难道你还能怀疑,他身为医生的职业操守?” “就是资历太高了,感觉不太合适。”点的配餐的花卷送来了,宋承埋头咬了一口,“我可以自己再找。” “你再找一个,又像你上次电话里跟我说的那个一样,简单粗暴地对待你,那怎么办?我虽不懂治疗,但好歹知道那都是特别隐私的东西,你又病着,还能经得起几次来自医生的伤害?而且我都帮你约好了,就在今天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他同意先和你见见面,简单地聊一个小时时间,然后你自己再做决定也行。” “怎么都已经预约好了?而且你现在才告诉我?”宋承有些急躁了,放下手中勺子和筷子,对徐准的专横和独断感到生气。徐准怎么可以又这样? “好好,是我做事时没考虑周全,又让老师生气了。那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他预约取消。听说人家也很忙的,我都是提前一个月帮你预约,才定下来。你今天不去,人家专门腾出的这一个小时工作时间,可就平白受耽误了。喂,杨医生啊,我是徐准,上次跟你说的……” “徐准你别说了,”宋承起身越过桌面按住徐准手,“我去。” 徐准邪邪一笑。老师纯得跟只小白兔似的,丝毫不会怀疑别人说谎,他说什么就信什么。想让老师顺从他的心意,去他选定的心理医生那里做治疗,还不容易,三言两语就搞定的事。只是老师最后那俩字,怎么听起来格外有些愤怒意味,跟骂人话似的。 第 35 章 接到徐准电话时杨兴华正在在学校坐班,便让徐准直接带人到大学的心理咨询中心里见他。徐准扶着方向盘一个急转弯,幸亏临时跟杨兴华打电话通了声气,不然他就直接开到杨兴华和人合办的那精神病医院去了。差点在老师面前露馅。 杨兴华和徐准是校友,而且在读书上比较有志向,不像徐准这类人,仗着自己有才华,捞张毕业文凭就离校,到社会上去闯。他是一直专心读到了博士,在国外念书期间认识徐准,经常和他们那一大帮人,在暑期租辆破车,沿着山脉,自驾一两千公里。 博士学位拿到后杨兴华便回到了a城母校,也就是徐准的母校。所以宋承今天,是第一次来到徐准的学校。 来到a城后也有一些比较空闲的周末,宋承自己有坐地铁在城里到处转转。这所大学作为旅游景点之一,原本也可以过来看看,但一直被宋承刻意避开了。 约定时间是十点,他们吃完早饭就到八点,加上路上堵车的时间,到时便只剩半小时。一进咨询中心宋承就开始脸色发白,徐准以为那是早饭没吃好的原因,急忙冲到外面匆匆买了一瓶水,一盒牛奶,几个热包子。学校卖给学生的都是价格才几块钱的经济型食物,买不到什么好吃的。 宋承咬了一口包子皮,就着矿泉水吞下去,其它都塞回徐准手里。然后两手交握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地面,嘴唇微红,脸色惨白。把徐准着急得抚摸着老师背,前前后后地察看问他,“怎么了?胃痛啊?我现在给老师你买点药去?” 宋承难受的时候格外不想听到徐准声音,低喝道,“别说话。” 徐准是真着急。即使闭了嘴,也一刻不停地没止住往宋承脸上瞧。 前几次在医院的治疗给了宋承不太美好的回忆,以至于他一进这样的地方,就开始紧张,脸色也随之变化。被接待女老师带离徐准身边之后,感觉马上好多了,女老师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请他坐到办公桌前,填一份咨询前的调查问卷。 整个咨询中心都很忙,很多张嘴,喁喁的说话声此起彼伏,但是又听不清具体在说些什么。布置倒是很温馨的,淡色和模拟自然界的彩色,令人愉快,咨询室里面也是十分舒服的真皮软沙发,窗帘拉紧,低垂着。 宋承一笔一笔填完了那份厚达十来页的问卷,字迹十分工整好看。等他填完,时钟刚好也指向十点,杨兴华推开咨询室的门,送一位咨询者出来。随后便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39 走到咨询办公室门前,“是宋承宋先生吗?” 宋承放下笔,“是的,我就是。” 杨兴华长得不太帅,但是那种助人的气质十分好,声音好听,比宋承声音还要略低些。他丝毫不客套,但是周身的感觉仍然让人感到友善,“耽误你久等了,请跟我到咨询室来吧。” 杨兴华真是十分忙,一个小时时间都难得抽出来。本来学校的咨询中心是主要服务在校学生的,在公务时间帮徐准这个忙,已经算有些破格了。匆匆领宋承坐下,然后解释了句又推门出去,走进接待办公室,女老师翻阅了宋承的问卷,计算了下总分数,打在上面,递给杨兴华,杨兴华看了看,了解了大致情况,重又推开宋承所在咨询室门,走进去。 “宋承,你身体还好吗。” “还好。” “睡眠呢。” “能睡得下去。” “具体是什么质量,一天大概睡几个小时。” “七小时左右。” “食欲怎么样。” 宋承终于摇了摇头,“不太好。” “宋承,我看了你的问卷,你在这上面说,自己想过自杀,是吗。” “想过。” “用什么方法呢。” 宋承比出右手两根修长的手指,递到自己左手手腕前轻轻一划,“割腕。” 杨兴华沉默了。咨询室里出现一小段语音空缺。“那你会去做吗。” “应该不会。” “为什么。” “我是个男人,总得活着。”宋承一直端坐的姿态稍稍放软下来,“而且,自杀死后,也进不了我们家祖传的墓地,不好跟我父母葬在一起。” “我看了资料,上面说你父母早逝。” “是。” “他们去世的时候你多大。” “刚上大学。” “那时有什么感觉。” “太久了,记不清了。” “最近是经常会想到他们吗。” 宋承点头,“想,经常想。” 杨兴华点头道,“宋承,我听说你已经主动到医院进行过专业的精神咨询。你是关心自己的心理状况的,对自己的情况,其实也很了解,是吗。” “是。” “那么你觉得你的问题是什么呢。” 宋承再度摇了摇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他的喉头涌动上来,但是他不准备去张开嘴,说出那两个字。仿佛那会极端艰难,让他感到痛苦,“徐准。” “就是陪你前来治疗,现在在外面站着的徐准吗?” “是的。” “你爱他吗。” “我不能说。” “你可以的。” “我……”宋承喉结滚动几下,“我不能说。” 两人一起沉默了一分多钟。杨兴华一直维持着一个友好而端正的坐立姿势,注视着宋承。 宋承在杨兴华温和不带任何评判的视线中败下阵来。他向前躬身,双手手肘搁到膝盖上,两手交叉顶着自己下巴,“杨医生,你知道吗。” “我在。” “在我们,在我们老家那里,不像在a城。在那里,时间过得很慢,没有空气污染,也没有网络。一年到头,听不到什么吵闹声,更不会有人离婚。那里虽然冷清,闭塞,却也保守,忠诚。老师会主动把家庭困难的学生接到家里住,照顾一日三餐,不需要什么住宿费。镇中心十字路口上摆摊卖菜的农民,见到你今天钱没带够,就会让你明日再付,再主动抹掉你的零头。” “听起来非常好。现在还是这样吗。” “不是了。从九九年起风气就开始变了,十几年……什么都足够改变了。” “可是那时候,大家都是一样的,一双老人从民政局扯了一张结婚证书,就要放在客厅里,结婚照后,供起来,供一辈子。死了以后,要和寿衣一起带到坟墓。在那时候,大家都是这样的,无论结不结婚,认准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哪怕那个人不好,老年以后开始生病,残疾,或者丧失劳动能力,那也是不会有什么变心的可能,始终都要凑在一起,互相扶持,过完一辈子。” “那时候,我以为,我和徐准之间,也会是这样的。”宋承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可是他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得。” 杨兴华从旁边玻璃圆桌上抽出纸巾递给宋承,宋承谢绝。他闭上眼问道,“一生一世是那么艰难的事吗?在我们老家不是。别人都能做到的事,为什么徐准他不能做到?别人都能无论生生死死,凑在一块,过完一辈子,为什么徐准就是不可以?徐准离开了,离开了那么久,为什么他还不回来?” 室内完全地沉默下来。很长一会儿,只听宋承安静地道,“杨医生,我想要单独的几分钟。” “好的。在墙上有钟。宋承,你可以看看那个钟,我就在门外,五分钟后就回来。” 杨兴华推开门,扶着门把手,闭上眼,极缓慢地呼出了一口气。徐准就坐在走廊长椅上,见着杨兴华出来,赶过来问,“兴华,他怎么样?赶紧去把你监控录像调出来,给我看看。” 杨兴华一手拦住徐准,他还沉浸在自己病人的案例里,出不来,感叹道,“这是一个很古典的悲剧。” 徐准一心只想要咨询录像,跟杨兴华多年兄弟也不用客气,拉着人就往隔壁办公室走,杨兴华把自己衣袖抽回来,“徐准,你们这些做电影的人,是不是特别觉得自己能够不把道德当一回事。” 他振袖道,“宋承今天来找我了,就是我的病人。我有我的职业操守。” 徐准满脸的焦急也不是作假,转过来朝杨兴华道,“兴华,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会这么关心宋承了。我关心他,是真关心他。你就帮帮我,这难道不也是在帮他吗。” “我话还没说完,”杨兴华整理着自己衣装,操着他那口好听的普通话慢条斯理道,“不过我会征求他的意见,看能不能在治疗进程中,慢慢把你也加进来,作为协助治疗。毕竟你也算病人家属,是他的病灶之一。” “这不是帮你,这是我身为一个专业医生,出于有利于他治疗的角度作出的建议。宋承目前的态度很配合,对治疗没有什么抵触情绪。不过如果他说不愿意,我肯定要尊重他。” “好,兴华,多谢了。我回去就让助理把龚祖铭在美国的地址给你发过来。” 杨兴华是很专业的,为病人解决问题的时候便不再关心其它的事。他看了看手表,“好了就到这里,时间到,我要回去看宋承了。” “宋承,我知道你到五院进行过专业的治疗,你在那里治疗的情况不太好,但是我还是要在这里,说一下我个人对你的诊断。我诊断的结果,你确实是患有抑郁症。至于这个症状到底有多深,没有你想象的深。宋承,你的情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40 况很典型,也很常见。很多抑郁病人都是在某些方面,作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付出,只不过你的付出,尤其让人动容和觉得可惜。” “宋承,我能够怎么帮助你呢。” 宋承咳嗽清了一下哽咽的嗓子,“在五院的治疗,结果不是太好。”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那里的医生……无法交谈。难以沟通。” “那你愿意接受来自我的帮助和治疗吗。” 杨兴华身上的学院气质是宋承所熟悉和亲近的,今天一小时的聊天也简单有效,宋承点了头,“我愿意。” “好的,那这个周末你回去好好想想。下周一我的助手会与你联系,确定治疗的时间和频率。以后来治疗的时候,你还是会让徐准陪着来吗?” 宋承摇头,“我自己可以来。” “那么你介不介意我在今天找徐准谈一谈。你放心,有关你的情况我不会多说,只是和他沟通,稍微说一下要如何对待和看待你的这个治疗。” 宋承没有拒绝,“您决定就好。”他比医生还守时,首先注意到墙上的时钟,“十一点,时间到了,谢谢您。” 第 36 章 宋承出去换徐准进来,侧身而过的时候徐准首先注意到人微红的眼眶,一关上门,就朝杨兴华埋怨道,“怎么把人弄哭了?你们这些心理医生,是不是不把病人弄哭,就没法有成就感。” 杨兴华没法反击徐准,毕竟他刚刚才攻击了徐准作为电影人的道德观。他摇摇头,抛开兄弟情感,很快恢复了专业姿态,“徐准,你心理上没有像他那么大的问题,你要多帮助宋承。” “我当然很想。可是目前还很难靠近,”徐准站在这小小咨询室里到处转了转,想象了一下宋承垂头坐在沙发上的姿态,坐下来,“摸一片衣角都难。” “以我的观察,他现在应该不是很拒绝你的靠近,虽然有时情绪上会有一些爆发,是吗。” “这倒是。” “你看不出来,他这是在向你释放求救的信号。他内心有良好的自我救助的意图。很希望有人能帮他。你跟我说过他主动去寻求专业治疗,以及平时刻意结交朋友,都是在积极地寻求援助。这个时候你就特别重要,徐准,不要放弃他。有时候我们无心多做一件事,多说一句话,都是对病人痛苦很大的减轻和救赎。” 徐准点头,他认真时也能很认真。今天一上午的毛躁表现,只是实在担心宋承的情况,关心则乱。“我知道了。那你现在有什么建议。” “至少带他多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填补一下这么多年,你们两人相隔两地,不了解彼此生活所造成的空缺。” 宋承坐在走廊长椅上有些担心这医生会和徐准说些什么,毕竟他和医生之间的信任还没有建立得很深厚。不过见只过了一两分钟,徐准就从那咨询室出来了,应该也说不了太多东西,便放下心来。在他心里,他对徐准有什么感情,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他过去对徐准是怎么想的,对徐准曾抱有怎样的期待,这些期待破灭之后自己怎样痛苦,徐准都不需要知道,知道了也没有用处。 徐准出来时脸上表情很轻松,宋承便放心地知道医生果然没跟他谈自己的事。徐准见宋承在有些小心翼翼地观察他,挺可爱的样子,乐了,低头朝长椅上的宋承安慰道,“没事,医生就跟我说,要多尊重和理解你的病情。”说着蹲下来仔细瞧宋承的脸, “哎,怎么还是哭了,不想让你哭的。” 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东西,宋承把徐准买来的那一堆东西,除了矿泉水留下外,其它全扔了垃圾箱。杨兴华太忙了又投入了新的工作,宋承便找接待老师帮忙简单地转达一下告辞。然后和徐准一起出去。 徐准带路,到校园内一家咖啡厅里两人简单吃了午饭,随后徐准非要拉宋承一起在学校逛逛。宋承因为有心结,不想知道徐准的学校到底是什么样子,徐准蛮力拽着他往前走,“既然来了就逛逛。” 他们学校南边都是非常破的宿舍楼和教学楼,要看风景,便只有一路往北走。徐准一路给宋承指着这栋楼是自己当年上什么课的地方,那栋楼是自己当年的宿舍。这趟出门他没带墨镜,又净往人多的地方钻,在路上有些学生疑惑地盯着他的脸,一个劲地看,看了一会儿犹豫地问,“这是我们学校出去的那个导演吗。”徐准冲她一笑,然后登时就被人围了起来。 人群一挤过来,徐准条件反射般牵住了宋承的手。他担心宋承安全,也害怕两人被人群冲散。好在人都围成一堆,给他们做了良好的掩护,徐准提高声音叫道,“不签名,不签名,也别合照,同学们理解一下,今天是我私人休息时间,回学校这一趟,只是单纯想陪陪朋友。”有学生带笑意调侃道,“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徐准敲那孩子脑袋瓜子,“嘿,你说呢。”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名片盒,一盒名片很快被一抢而光,徐准让学生们无论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徐导在业界有这个名声,对于自己母校的学生,向来是很信任和大方的。 全程宋承被人群推搡着,像一滴水被水流簇拥着融进了大海里,只有徐准牢牢握着他的那只手,让他感到一点安定。人们热爱徐准,因此对于就站在徐准身边的他视而不见,他的存在被徐准的光芒轻易淹没。宋承能感觉得到,徐准对于这所学校十分有归属感,一到达这里,像是回到了家一样。也许这里对于徐准来说,就是家吧,当年他一进入这所大学,一进入被这大学围墙所围成的精英的世界,便真正找到了自己的归属,他属于这里,属于年轻野心和梦想,然后便将远在远方平凡的宋承,和宋承那间晦暗的小屋,轻易地遗忘。 宋承很想问问徐准,在老家徐准住了五六年的那间宿舍,对徐准来说,又算是什么呢? 这学校学生有种同类惺惺相惜的志气和傲气,徐准说了不拍照,还真就没人拍照,徐准表示名片发完了没有了,也没人尾随他们。徐准一直牵着宋承走到他们方才吃饭的咖啡厅旁边拐角,然后像牵这么一回手是很寻常的事一样,很自然地松开。转而去理宋承的头发和衣领,亲密地叮嘱道,“怎么衣服都被他们蹭坏了,下次老师记得抓紧我的手,人群拥挤起来是很危险的。” 宋承心里一抖,这说得好像他们会有很多个这样的下次一样。 徐准趁宋承不留神就把自己方才那只握过宋承的手背到身后,激动得狠狠抽搐了几下。今天居然还趁乱在大庭广众之下牵了回手,挺好。 徐准告诉宋承,这里是国际学生的宿舍,当年他们和一帮留学生混熟了,就时常越过保安混进去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41 ,借厨房自己炒菜和煮火锅吃。那里是他们学生打网球的体育场,徐准在这里遇见了启发自己走上导演之路的旁边北影的一个电影爱好者。那边是他们当年比较集中进行上课和考试的一栋楼,徐准有一次打工回来,十分疲累,晚间考试还没开始,就靠在楼梯口睡下了,后来睡过了二十多分钟,不是被路过老师叫醒,差点要挂掉一门。 他本身口才好,在大学演讲才能出众,后来走上社会,应付一帮牛鬼蛇神,口才就磨练得更好。此时拿来跟宋承谈往事,谈心,自然也不在话下,十分顺溜。 走着走着,就到北边风景最好的一个湖边。徐准停下来,凝望着宋承说,“老师,当年我特别想把你接到这里,然后在这里吻你。” 这湖边夏风如沐,杨柳如画,行人如织,波光粼粼。有许多纷繁的柳絮从空中飘落,被吹到行人脸上,像是从天际落下来的游丝,十分叫人向往。 宋承望着徐准那在湖光山色中显得年轻俊朗的脸,心中有一点点动容。在咨询中心那一小时的倾吐和交流,也让他终于稍微有了一点敢于开口。便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去做呢。” 徐准笑了笑,那笑里居然有种悲伤意味,“老师,你信不信,当年不止是你一个人,其实我也很痛苦。” “我当年在学校有一个特别好的朋友,是我隔壁宿舍的男生,叫容思予,他陪我度过了在学校的四年。老师,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他,我在学校里面的日子,整整四年,从来都很痛苦。所以后来我一拿到毕业证,马上就离开了学校,我们学校保研非常容易,本科毕业就不再继续往下读的人很少,我当年成绩好,完全可以自由选择保研或出国,可是我没有。我觉得没有办法在校园环境里继续生活下去。因为我只要一待在学校,就会想起,是老师辛苦工作挣来的钱,将我送上了大学。” “我觉得对不起你,背叛了你多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那些年我每天晚上打工回来回到宿舍,在宿舍楼前,望着天上的月亮,想起在老家的你,就觉得非常痛苦。” “一直到后来,直到去年我回去找你之前,我只要坐飞机,飞过你所在的省上空,我都不敢朝下面看。因为一看到就会想起你,想你一个人在家里过着怎么样的生活,根本不敢去想。我也不敢去找你,不敢去还钱,因为我怕看到你多年之后变成的样子,怕看到你嘲讽我,蔑视我,或者忘记我。只要一想到就会锥心似的痛。老师,我不是没有心,这些年,我的良心也遭受着折磨。” 徐准脸上线条那么硬朗,他没有哭也不会哭。可是宋承的眼睛里却代他泛起了隐约的湿润。他望着徐准,张口,一点恨意都没有,甚至是有些温柔地问道,“既然你觉得这么痛苦。那么,为什么,你还是要这样对我呢。” 徐准握拳,开口,“因为我,那时候,确实是已经决定了放弃你。” “因为我已经决定了要放弃你。老师,我痛苦的,不是我即将要做出的选择,会对你造成的伤害。而是我已经做出了选择,这个选择是背信弃义的,是不正确的,和不道德的,而且它还会深深地伤害无辜的你。所以我觉得痛苦。” 宋承摸着徐准的脸庞,一字一字地跟着徐准重复道,“因为我决定放弃你。” 因为我已经决定了要放弃你。 多么简单的理由,多么有力的回答。 有力得即使它在心上凿出那么深那么重的伤口,血都滴下来了,它却仍然能够那么一脸骄傲,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杨柳风拂在人的脸上,有如轻柔的治愈。宋承的心沉浸在被徐准言辞所唤起的微微的伤痛里面,此时好像被吹动,语气和缓地接着问道,“那你和我在一起的那些时间,就不再算什么了吗。” “不,算很多。简直太多了,数不清。”徐准斩钉截铁又很诚实地回答道,“可是这世上有另一些东西,在当时的我看来,要算上更多。” 第 37 章 37. “其实,在当年,也完全可以有让我和那些东西共存的方法。老师是通情达理的人,又不会去阻止你,不会去干涉你的梦想……”场面忽然微妙地扭转,徐准气势这么盛,而宋承则变得躲躲闪闪,有些懦弱。他甚至想为徐准辩解,只为也许能从徐准口里听到,一句两句不那么残酷的话。 而徐准的年轻气盛,一往无前,坚持要将所有真相都赤裸裸揭开,“不,老师。你太单纯了。你以为我会为自己辩白吗?你以为,接下来,我会把我过去所追求的那些东西,描述得十分美好,十分高尚,以此来为自己洗清罪责,来证明我当年有不得不放弃你的理由吗?” “当年的情况,根本就不是这样。我像个从未沾过酒精的人,为名利和虚荣所醉倒,当我清醒过来,想起你,觉得痛苦。而更多的时候,我是醉着,把你完全地遗忘掉。你从前是我捧在手心里,最珍爱的宝贝,可是后来,等我长大成人,进入另一个世界,在那里随便一件东西,价值都超过你。我推开那门走进去,从此就彻底将你遗落在门外了。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我曾经怎么对你,这个词叫做弃如敝履。 “不是,当年的徐准不是这样想的,你也不是徐准,你不是他。当年他正直、聪明、善良、有理想,是我宋承教过的最好的学生……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未经过世俗考验的正直和善良有什么价值呢?那只不过是一种不谙世事的蒙昧状态罢了。” “你不是他……” “我就是徐准!这原本不是个美好的世界,我他妈的就是个坏人!老师,你为什么不肯相信呢?当年我伤害你,没有理由,因为我就是要选择要去伤害你。当年我背弃你的爱,因为你的爱在我看来就是一件可背弃的东西。当年你在秋华镇遭受恶意和排挤,其实也丝毫不是你的错。而是因为人心就是那么坏,他们自己冷漠和封闭,就见不得身边人有一点点的超群和不同!” “付出了不会得到回报,爱了不会等同地被爱。你无辜,却平白受难。你深情,然而在这世上,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深情都是错付。老师,你睁开眼来,看看真实的世界,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踩着别人的伤口和尸体向前走,真正停下来悔过,并为此付出了代价的人,又有多少呢?” “醒过来吧老师。我知道那些被伤害的人,他们既爱又恨着,其实非常贪婪,沉迷并依恋于自己的痛苦。他们不能理解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天真又清高地拒绝接受它。而在他们心里,没有什么能够弥补自己所受过的伤害,因为他们索要的不是金钱或地位,而是时间,是时间能够重来。重来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42 到事件开始之前,他们遭受的所有不公正对待,必须都得到修正,然后他们才可能真正得到满足。他们以为自己要的不多,可是这简直是世上最贪心的事,因为人没有办法穿越到过去,时间根本就不可能重来!” “你再沉迷在那些被伤害的情绪里,过去所遭受的,也不会得到弥补。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已经过去的事,永远不可能从未发生。你不愿意看清这一点,让自己始终活在过去,最终陷入抑郁。可是真的,这一切,全都不值得。” 徐准慷慨激昂的演说里面有一种激情,他自己都觉得陌生。这种激情可能最终指向的是一个不利于他的方向,然而他觉得自己好似鬼迷心窍,看着宋承那么痛苦和脆弱的脸,就没有办法,必须为宋承指明方向,让宋承不再迷茫下去。哪怕这些话最终损害的是他自己。 而宋承只是看着他,从面上浮现出一个凄楚的笑。“徐准,我记得,从前那个徐准,永远都把我放在第一位,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家庭,不要自己的学业,他的世界里面只有我。他对我付出的,永远只有纯粹的仰慕和依恋,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我。” “那都不是真的。”徐准感到不忍,但他必须砍下这最后一刀,“你照顾我,我依恋你,那只是在一段时间内存在过。后来它就碎了,再也找不回来。再后来,它就只是你一个人,这么多年,自欺欺人的幻觉而已。” 宋承踉跄着后退两步,退到背后那棵柳树上,靠着它,微笑道,“徐准,你真是毁掉我了。” “你把我这么多年来,赖以维生的美好回忆全都毁掉了。你从根上毁掉了从前那个徐准留给我的最后一点温暖。这些年,我就是靠着它才撑过来。徐准,这是你的报复吗。我做了什么,值得你这样对我呢。我究竟是什么时候伤害过你,值得这样的报复?徐准,你还要我怎么办呢?” “老师,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不要为我痛苦,我不值得。” “那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心存执念的人,哪怕眼睁睁看他堕入无间地狱,他所承受的痛苦,也好过你过去告诉他一句,不值得。我宁愿自毁,也无所谓,不要这一辈子的幸福和快乐,也无所谓,永远抑郁下去,都无所谓。可是你怎么能告诉我,不值得?” “徐准,这再不是小孩子的游戏了,这是老师死守了的大半生啊。你从前再怎么任性,我都可以不管。可是你现在一句不值得,你把老师的命都给抽空了。你知道吗?” 宋承到最后根本无法正常地站立。这是一个彻底被摧毁和被击溃的人的表现。他感觉自己胸骨和肋骨好像凭空被抽掉了,胸闷,气短,心脏疼痛,剧烈地头痛,脸色一阵一阵发白。在这湖边就不仅仅是学生了,还有来路纷杂的游人,举起手机,对着他们一阵拍照。徐准脸色难看地朝路人一顿吼,差点砸了几只手机,后来他拿自己西装蒙住宋承的头,搭起宋承一条手臂到自己肩上,扶着人跑了一路,到停车位去。 迅速地插钥匙打火,“老师,你有没有怎么样?我送你去医院。” 宋承在后座喘着气闭目养神说,“回家。” “老师,听我的,去医院!” 宋承摆手道,“回家!” 还好路上没有堵车。徐准一路半扛着宋承上楼,从宋承兜里掏钥匙开门,宋承一回到公寓,便摸摸索索撞进自己卧室去,把门一摔,任徐准怎么拍都不再打开。徐准最后想起来自己拿着钥匙,拧开门锁进去,见宋承躺在床上,空调被只盖了一半,空调都没打开。未拉开窗帘的黑灰房间,以及深色的床单和枕头,衬得他脸色分外苍白,那脸上有些湿意,徐准一摸,全是汗水。 宋承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了,似乎要陷入昏迷。徐准拉起他手,宋承眼眸半开,从里面透出一点微弱的光瞧着他,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徐准,徐准,你真是毁掉我了。” “我知道,我知道。快点醒过来然后惩罚我吧。”徐准有一搭没一搭陪他说着话,一边打电话,辗转打了好几个,才找到在a城可以前来上门应诊的私家医生。在等待医生到来期间,徐准简单地打了一盆水,拧干毛巾给宋承擦脸上和身上,听着宋承一声赶着一声痛苦的呻吟声,这才知道原来电视剧里演的照顾伤病桥段根本不作数的。 因为是借用的是徐准一个朋友的黑卡服务,私人医生响应速度十分快,二十分钟就上门了。到床边一番仔细地量体温测心跳过后,说病人的身体没有大问题,只是由于营养不良,加上心理状况持续低迷,而引发的轻度低烧。 医生走后,徐准一个人在床边继续给宋承擦身。从宋承发烧直到现在,全程他都毫不慌张,顶多按电话时手指有些有些凌乱,其它时候,尤其应对私人医生的时候,简直一丝不苟,井井有条。这是他和宋承之间的应急预案。从小时候起,一直就是这样,只要宋承一软弱无措下来,他就反而长大,然后代替宋承,成了为家里遮风挡雨、顶天立地的那个男人。 宋承刚才上半身已经清理过了,但是由于期间又出了一遍汗,就得又擦一遍。反正徐准干这活跟清理瓷器一样的,干得很殷勤。他用常温的湿毛巾,一遍遍仔细擦拭宋承瘦削的手指,顺便跟宋承聊天,“老师,有时候,我觉得你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傻乎乎,被伤害了,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懂得自己可以同样地伤害回去。还要跟在伤害你的人身后,眼巴巴地问,为什么你要伤害我呀?” “其实哪有什么理由,这世上的恶,以及坏人的坏,都是你不能理解的。老师,你太纯了,没有办法进入我们的世界。你这样,如果没有人照顾你,你要在这个世上怎么生活下去呢?” 宋承已经听不清床边不停骚扰他的人在说些什么了。他意识陷入昏迷凌乱,嘴里喃喃地说着话,附耳贴到他嘴边,却又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徐准伸出手捏了捏宋承的脸,趁乱欺负老师,然后有些悲伤地嘲笑他,“傻瓜。” 到半夜徐准醒来,眼里布满血丝。看看手表是凌晨3点,宋承陷入熟睡,额头发烧也不再持续,看样子,一时半会,是不会醒来了。打电话给助理徐幼,叫他过来代为看会人,自己披外套出门,约了容思予去喝酒。 第 38 章 约的是一家清吧,没有什么妖妖艳艳,纯喝酒的地方,从前徐准谈工作的时候常带人去。容思予一进来,就盯住了吧台边这个点还在喝酒的唯一的客人,低声惊呼道,“怎么弄成这样,哪个性烈的明星把你从床上踢下来了?” “去你的。”徐准给老友点了杯鸡尾酒,记在自己账上,“宋承病了,我得照顾他。” “唔,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43 我也听说业界有名的徐导最近为个中学老师收心,什么玩法都不参与,变身好男人。” “别开玩笑,”徐准将一支飞镖朝他扔过去,“我现在不是开玩笑的心情。” 容思予到吧台边与徐准隔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凌晨三点打电话把我吵醒,还能有什么好心情。要不是今天周末,我就真不会来了,这么多年,也就我肯一直当你的人形垃圾桶。” 徐准摇了摇头,没有理会他装傻活跃气氛,从手里喝了口烈酒道,“思予,从前我们是不是一直都觉得自己特别无辜,特别正确。哪怕做了伤害人的事,我们也不会责怪自己,而是仍然相信,我们比这世上大部分人都要好,都要高贵,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容思予听到这话,想起从前,自嘲地轻笑,“呵。” “思予,我现在才想明白了。从前我们觉得自己没有缺点,是精英,是天之骄子,是完美的人,值得上天对我们特别优待。所以做起事来,哪怕会伤害到那些向我们有所索求的平凡人,也百无禁忌。今天我才明白过来,我以为我们不是那样的人,其实我们就是那样的人。我们就是自私、以自己为中心,从来只知道索取,永远不会为自己感到羞愧的,一群卑鄙的食肉者。” 容思予拍了拍情绪明显有些低沉的徐准的肩,“徐导今天良心发现了啊。不过这些,你到今天才知道吗。我每一天都被生活和现实虐,早就醒悟过来了。只不过这类私人人生感悟的东西,我从前说了,你也不会信。只会当我矫情。” “思予,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徐准把自己手头的烈性伏特加一干而尽,“原来大家都长大了,只有我没有。” 容思予安慰他,“也不是。你仍然是我们中间最好的。很少能有人像你,很少有。”转而想起徐准半夜前来喝酒的原因,问道,“话说回来,你和宋承之间怎么了?搞得凌晨一个人喝闷酒,跟我说些这么苦闷的感慨。” 调酒师送过来一打新的加冰伏特加。徐准转着手里小巧精致的酒杯,要把那杯口瞪出个洞来,“我今天,把他带到我们学校,对他说,为我痛苦,不值得。” 容思予咝地一声像牙痛,“怎么对他说这种话,听起来,可不像是追人的正确方法。你这样告诉他,只会把他推得更远。” “我知道。可是那时不知怎么了,自己都觉得是鬼迷心窍。你不知道,那时,看到他那么痛苦的眼神,嘴唇都抖得发白了,我觉得不忍,原本以为自己为了追求人,会咬死了一辈子也不说那种话,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觉说出来了。” “说的时候,其实我自己也在随之慢慢地觉醒。我觉得自己好像在今天,不,是在今天下午,学校那个湖边,看着站在湖边的他,才真正清醒过来。觉得从前自己在他面前,简直像个小丑。我确实是说了不利于我的话,这很违背我本性。不过仔细一算,这反而可能是,我在他面前,做过的唯一正确的事。” 容思予哑口无言。他毕竟没像徐准和宋承之间这样爱过,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和衡量他们的感情。 徐准继续喝酒,继续说道,“容思予,你不知道。我在今天才发现,原来我站在他面前,只要多说一句话,只要随口多说一句话,就可以击溃他。原来我对他那么重要。而从前,我居然一直以为他不爱我。” “或者,我以为,他至少没有像我爱他那样爱我。” 徐准推开全喝空了的酒杯,一阵乒乓声音,他把额头枕到自己前臂上,像每一个酒醉失意的男人一样,像自己多年的好友问道,“容思予,我从前,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呢?” “徐准,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不爱你?” “他在我面前,冷冷淡淡的……碰都不让我碰。我那时候,不懂爱情,或者说,只懂我自己充满了自私占有欲望的爱情。我以为他高不可攀,离我十分遥远,没想过,他会在心里这样深切地记住我。” 这说得倒真像是海誓山盟一生一世的经典爱情一样。容思予倒听得羡慕了,“你能有他,很幸运。” 徐准颓然地把脸隔着手臂贴在吧台上,喉间发出沉重怪异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在笑。但是光听着,都让人觉得十分难受。 这一顿酒一直喝到4点半酒吧打烊。其实到最后只有容思予一个人在喝,徐准趴在台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想别的什么。等调酒师和服务生都走过来,轻声唤他,徐准惊起身,条件机械般地套自己西装外套,“好了,走吧。我先送你回家,顺路去和记给宋承买早饭。” 容思予瞧了瞧徐准一夜之间青色胡茬都冒出来不少的憔悴脸色,有些惊异地道,“你还是不放开他?我以为你对他说了那样的话,是要放手。” “思予。我和宋承之前,不存在什么放手不放手的问题,而是我的人生,从此以后,只有他这一条路可走,没有其它可能了。”徐准一边干脆利落地大踏步走出去,拿钥匙遥控开车门,一边回头朝好友道,“思予,从前我和我们那帮朋友一起游戏人生,以为全世界都可以被我们踩在脚下,什么都那么容易得到,就什么都不珍惜。到而今,我究竟又收获了什么呢?” 他们这些夜猫子成群的电影人,在漫漫加班和连夜不眠不休讨论工作的职业生涯中,早就摸清了哪些餐厅是可以通宵营业的。徐准到城东他们最常叫外卖的和记买了小汤包,牛奶玉米面小馒头,鸡茸粥,想想又转道到旁边一家不出名的小店面,买了宋承爱喝的甜米酒。他回去后,拆了食物外包装,从宋承橱柜里翻出两个保温饭盒,把东西一件件都搁到里面温着。 被临时唤来代班照顾宋承的助理徐幼站在徐准身后,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自己身为一个吃喝拉撒什么都管助理,此时应该帮忙。可是徐准这一趟回来,周身那一种冰冷沉默的气息,叫徐幼不敢张口。 弄好一切,徐准叮嘱徐幼,“好好照顾他,医生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到早上七八点他平时生物钟的时间,就该醒了。如果没醒,就把人叫醒,喂他吃几口早饭。我不在这几个星期,你就在旁边照看着他,别让他发现。如果需要,租宋承楼下的房子来住也可以,房费我报销,另外支付你一点五倍工资。” 转身又看了看徐幼那张明显透着年轻稚嫩的脸,叹口气道,“算了,我还是再另派个别的人来。” 徐幼从痴傻呆里回过神来,一步步跟在徐准后面追问,“导演,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你和宋老师之间没事吧?” 徐准就快要进入宋承卧房,一手扶着卧房门框,一边微微侧过头来,低喝道,“出去。” 徐准关上房门阻绝了助理,走到宋承床边,坐下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44 来。“老师,我现在才发现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我耽误了你这么多的时间,在过去给你造成的伤害,再也弥补不回来。” “我以为我可以的,其实那根本是我过去太天真太幼稚,直到今天下午跟你说那一番话的时候,我才在自己心里想明白,原来真的弥补不回来。” “老师,你为什么这么傻,这么多这么好的年华,就肯白白让我耽误呢?” 这些话宋承都听不到,他仍旧静静地睡着,像是死了。昏黄的台灯从他床头照过来,一直照到床尾,宋承搁在淡青色空调被外面的瘦削的指尖,就成了唯一的几个亮点。像一排整齐椭圆的黄豆。徐准伸出自己手,从那一排指尖上,一溜地划过去,又顽劣地扯了扯宋承修长的无名指。他盯着那一直陪伴宋承活了三十来年,仍然空荡荡的无名指,心中一痛,忽然扑上去抱住宋承脖子,压在老师身上,把滚烫的气息吐在宋承脖颈边,一遍遍地说,“我求求你,你不要放弃我。” 出来的时候小助理只见他们导演眼睛有些湿润。在那之后,徐准就消失了三周,他忙碌地指挥着新电影的首映,再也没有回到宋承位于城东的房子。这三周,他有一种很多东西都在流逝的感觉。跟宋承相关的一切东西,仿佛都成了一捧沙,他徒然地想要收紧手指,把宋承捧在自己怀里,可是那海沙仍然要流逝。他握不住,捧不了。 第 39 章 宋承病了三天。期间他挣扎着起来,给自己打了请病假电话,然后看到房子里呆愣愣坐着的徐准的小助理徐幼,感谢了人家,客客气气地把人请出去。宋承虽不与人深交,但也不与人结怨,学校的同事们又都是老师,人际关系单纯,因此宋承在学校人缘还是不错的。听说宋承病了,纷纷打电话发短信来询问他。有几个同事甚至下班后打车,提着点粥和水果来看望了宋承。 这些电话短信和来看望宋承的人中,始终没有出现高健的名字。 宋承休息了三天回到学校,病还没好全,但已经可以接过代课老师的班,正常教课,学生们还都挺欢迎他的,特意给他送上了一张小贺卡。宋承又偶然从旁人嘴里听到,高健这几天带学生在外地参加运动会,并没有回来。 宋承给高健打电话,“高老师,这件小事原本想当面对你解释,但你这些天都不在学校,只好给你打电话。那天,你在我家里见到的那个徐准,对你有些误会。你心胸比较开阔,别跟他计较。他就是这样的,一旦不顺自己的心,就开始耍小孩子脾气。” 高健从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里有些苦笑,“宋承,那天后来他下楼来找我,在我面前,条分理晰,威逼利诱,一条一条,讲起话来清楚明白得很,我都说不过他。我可看不出,他哪点像个孩子。” 高健毕竟也是三四十的人了,有时讲起话来也挺厉害的,在宋承面前,杀人不见血,伤徐准于无形。 “……”宋承微愣住,抓着电话道,“是,是我的错,不该为他开脱。他那样对你,原本就没有什么理由。我代他向你道个歉。” “你不必代他道歉,”高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宋承,那天他下来找我,说的是我和你的事。” “宋承,你别挂电话,听我说完。原本现在就对你说这些话,是早了些,但是既然徐准那天,有胆找上我来跟我挑明,那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忧害怕的。反而怕我若是太顾及你的感受,始终把这些话憋在心里,始终不说,有一天徐准找到你面前,帮着我说,还对我一番添油加醋,语言攻击,那就真晚了。” 宋承听出高健这话里弥漫的对徐准的硝烟味,犹豫了下,但还是说道,“你说,我不挂。” 高健在那边握着电话无声笑了笑,他都能想象出宋承在另一边皱眉和点头的样子。宋承这人,说起来,一直就挺乖的,对人没多少戒心,有时别人说什么,只要说得动情动理,他就会听进心里。他顿时行动力更高涨了些,苦情和深情一起出击,“你本来也不知道,这本来也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你这么纯,我怕你接受不了,一直以来,刻意与你维持的,都是比水还淡的君子之交。但是既然徐准那天都看出来了,那我也就没法在你面前再装下去。宋承,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觉得,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可能,进行深一步的发展。” 这就真是有点太为难宋承了。他心思纯白如纸,从没对自己同事起过邪念,这时猛然听到这么猛的料,心下口中都是哑然。他正使劲握着手机琢,磨着不好说的话呢,就听高健那边行云流水似的,滔滔不绝连声道,“当然,感情是很慎重的事。宋承,我们都老大不小了,若要在下半辈子找个伴,一起搭伙过日子,定下来,可选择的机会已经不多。我遇上你,算是我个人很珍惜的一份缘分,所以才一直不敢轻举妄动。说起来有些可笑,前一阵,我感觉有把握追上你的时候,跟我家里都说好了,说有时间,就领你回去,给他们看看。” “宋承,你就当看在我家人的面上,帮我个忙,千万别在这时候,别在这通电话里,就回复我。也千万别在今天之内,就草率地拒绝我。你想想,你这么不经过慎重考虑,就出于对我的恐惧,和对未来的不信任,直接拒绝掉我,那我可就算是失信于我家里,要让头顶几老和我年幼的小妹,都失望伤心。” “宋承,我开完运动会,再到广东出一趟差就回来,这几个星期,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高健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高健这战斗力简直太厉害,一番话说得技巧太圆融了,晓之以自己一直对宋承暗恋的一腔深情,动之以两人年龄渐大,需要找个伴安定下来的现实道理。同时还扯上自己家人,既暗示表明自己已征得家中同意,不会有其他同志结伴时,那么大的家庭压力,同时又让宋承这种生性最怕连累外人的人,背上了一身亲情债。 他在a城这种大城市出生长大,从小见的经的就多。家中也算有些家底,受过的教养一直不错。因此说起话办起事来,简直让宋承这种一直生活在乡村单纯环境里的人,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这件事沉重地压在了宋承心底。高健在电话里把这事说得这么郑重,还无形中进行心理暗示和催眠,反复强调,逼迫宋承不得不也慎重起来,仔细地考虑它。宋承本来病还没好,就贸然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连日的劳累,再有高健忽然甩到他头上来的这么个事,一起统加起来,身体便有些受不住。请光了年假,回到自己家里,缠缠绵绵又病了几天。 那一阵之后宋承的精神奇迹般地好了起来。他保持每周三次的频率,去找杨兴华,积极地接受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45 治疗。杨兴华提点助理,主动给宋承少报了一部分每小时治疗价格,在宋承可负担的经济范围内,竭力给宋承提供专业的帮助。同时也在宋承自己的要求下,不再联系徐准。 时令是夏季,可在宋承那里却像是春天。他仿佛春天里的杨树,经历了寒冬的打击,如今终于看开,便抓住这一点点的喘息之机,拼命抽条。他每天晚上绕道到小区旁中学体育馆长跑和打篮球,运动得多了,新陈代谢加快,骨骼和脸庞都好像变得年轻。有一天他早起站在镜子前,发现自己不再需要用染发剂,也能自然地长出黑发。 同事们都调侃说,宋老师最近逆生长啊,是不是到美容院做了什么男士美容。有隔壁学校的女老师,在交流讨论会上,对宋承一见钟情,私下偷偷拜托宋承同事给他递情书。宋承认真而郑重地拒绝了她。女老师来学校找到宋承,约他去咖啡厅,在宋承面前,哭花了妆容,“我不够好吗?你心里已经有其他的女人了吗?”宋承身体坐得端正回答道,“不,我拒绝你是因为,我是个同性恋。” 转眼到夏末,再过一阵就是期中。宋承他办公室的同事,商量在繁重的期中工作之前,大家出去放松放松,发动了好几个办公室,凡是四十岁以下的年青老师,一起参加。选定地点在工体一个量贩ktv,提前从网上打印了团购券,分摊下来十分经济。 老师们都是一帮勤恳老实工作、攒钱养家买房的普通青年,在ktv这种地方玩的花样也不多,宋承坐在包厢沙发的角落里,和人下跳棋,旁边一帮年轻的男女老师们,嘻嘻哈哈聚在点唱机旁点唱。如同当今大部分年轻人一样,老师们一多半都是陈奕迅的粉,宋承竭力不去听他们唱歌的声音,把精神集中到下跳棋,但“一生一世这肤浅对白”这几字仍然见缝插针似的钻到他耳边,每次都刺得他心中一痛。 偏生这歌热门,版本又十分多,国语版粤语版现场版翻唱版,翻来覆去被人轮着点唱,宋承就被迫听那歌词,在包厢内响了一遍又一遍:谁人又相信,一生一世这肤浅对白?来吧送给你,叫几百万人眼泪流过的歌。一曲完了,有人见宋承始终拈着棋子,像听歌又像走神,起哄道,这种经典老歌宋老师应该会吧,宋老师给我们来一个。宋老师不要再推辞啦,你看大家都唱完,只差你了。 宋承接过话筒起身,包房里伴奏跟着响起。他粤语不标准,接近普通话,声线倒是好,但走的是圆润动听的风格,跟原唱差别太大,便更像是用心,将那歌词,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难说唱得好不好,但当他唱到,我唱出心里话时,眼泪会流,要是怕难过,抱住我手。旁边一个一直跟着起哄跟着笑的小姑娘,忽然就站起来,抱住了他手。 宋承将靠在他胸前一边发抖一边流泪的年轻女孩抱到怀里,接着唱,我只得千言万语,放在你心,比渴望地老天荒更简单,未算罕有。 谁人又相信,一世一生,这肤浅对白。他和徐准之间,是徐准的肤浅对白,是他的一生一世。这年头谁还相信一生一世地老天荒呢?这只是个古典的悲剧而已,不副合现代人的时宜。又不是在古代,不是在生生死死,都可以拿来编造唱词的戏里。没有带了妆的名伶,守候大半辈子,化作望夫石,最后挥舞水袖匍匐倒地,临死前,凄切地高喊一声,“郎君啊……”这只是在现代,在二十一世纪,谁也不必对谁的人生负责,谁要为谁守候一生,便只是谁自己犯下的错,自己犯下的贱。他和徐准之间,原本就没有谁欠谁。只有两个男人在不合适的时间里相遇,一个年少轻狂,一个情衷错付,最后只落得看客一声“不值得”,一个破镜无法再重圆的故事而已。 将我漫天,心血,一一抛到银河。谁又能再去相信,一生一世这样肤浅的对白。来吧就让我唱给你,这叫几百万人,为之眼泪流下过的歌。 高健刚从外地出差下飞机,听闻宋承和学校一大帮同事聚在工体唱歌,便急忙赶了过来,一推开房门一股酒气和饭食气味扑面而来,他扫了扫包房内景象,“怪热闹的啊。”接着便目标明确地朝宋承招了招手,“宋老师,你跟我过来。” 宋承拍了拍扑在自己怀里哭得不成模样的女教师背,将她过渡给别人,自己转交了话筒,推门出去。 高健说,“宋承,你刚才在唱歌,我都听到了。你唱歌的模样真好看,从以前开始,我就想,你应该轻松点,放下一切,只专心地像今天这样,和同事们聚在一起唱唱歌,做让自己快乐的事。” 宋承说,“高健,我们在一起吧。” 高健接过宋承伸出来的手,一把握住,“好。” 第 40 章 这是一段很普通的办公室恋情,平淡,但是真实。确定关系的第二天,他们就找到了交往的感觉,宋承从此以后,再也不用辛苦早起骑自行车去买早饭,高健会从家里带来老母为一家人亲手做的粥和面食,在宋承到达学校之前,搁在宋承办公桌上放好。作为回报,宋承在晚上会亲自下厨,请高健吃一顿不算丰盛,但看得出是用心准备的晚餐。高健在上完课之余的休息时间,会披一身沾满汗的球衣,大摇大摆走进宋承办公室,“你们宋老师呢?”若同事指出他们二人关系不匪,高健就会很大方地答道,“我找宋老师打球,宋老师是我球友。别看他手长腿长,长了副会打球的聪明样,其实球技比长相差得远。笨手笨脚的,每次我让他两球,他还能输我十个八个。” 话语间那种若有似无的暧昧和亲密,每次都让旁边默默喝水的宋承脸颊微微发红。 确定交往不到一周,高健就对宋承提出了同居请求,初听到这个建议时宋承十分惊讶,但是想了想,就点头答应了。因为真的彼此时间都等不起。又不是二十来岁,有大把的青春,可以用来挥霍在初识、定情、吵架、磨合等全套环节上。在他们这个年纪,为节省时间和精力着想,有的只是简单和直接,一旦关系确定下来,那么中间步骤,能省的通通省略。 一般家庭的子女,若是到三十五六还没结婚,父母都该急成什么样了。高健父母虽然接受了儿子是个同性恋的事实,但是对儿子伴侣久久不能固定下来,也是同样心急。 两人仔细讨论了下,最后由高健坚持着,让宋承搬进了高家公寓,和高健父母以及小妹住在一起。搬进去之后才发现高家家底比想象的要好一点,家里住的是学校旁边一个挺昂贵小区的独栋别墅,家人也都是知识分子出身,对宋承很热情。他们家是学校的投资方之一,一向操心教工福利、给老师送过很多东西的那个王校董,便是高健的老外公。高健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46 在学校已经积累了一年多经验,明年准备转干人事,干得好,通过董事会一致同意,应该就是下任的校长。 而远在a城的另一边,徐准同样忙碌。他的日子过得十分痛苦。一方面,他为治疗宋承抑郁症,逼迫宋承承认为了他徐准伤怀,不值得,也就等于变相逼迫宋承离开了自己。加上助理拍到的那些照片,和传来的那些消息。每天晚上,光是翻着宋承和另一个男人同进同出的亲密合影,嫉妒夹杂着悔恨灼烧起来,就够徐准抱着酒杯喝一壶的。 另一方面,他和陈仕权以及德顺传媒之间的关系也需要诸多修补。陈仕权毕竟是提点过他的恩师,好聚也要好散。即使最后大家撕破脸,徐准也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工作,以确定最终摊牌不会给自己工作室造成多少损失,更不会因此影响到自己甚至是宋承的未来生活。 在电影首映前一天徐准提着绝密样片,在几个高层的陪同下,去德顺办公大楼内部的贵宾影音室,给娱乐圈最顶层的几个老总做私人试映。这是德顺多年来一直有的习惯,也是徐准能和陈仕权好好聊聊,缓和彼此关系的一个机会。不料却在那里见到多时不遇的人,当年的偶像剧二流男星,如今大红大紫的电影演员兼歌手剪秋。 剪秋脸上似乎是做了微整形,纹了唇线,割了眼角,看起来更加不像人类。他亲密地依偎在在场唯一的女老总脚边,那蜷伏在沙发旁,乖乖巧巧却又顾盼生情的模样,还真像一只活的男狐狸精。能参加这么机密的只允许六七人在场的试映会,说明他和那女老板的关系已经不一般。 说到陈仕权这边,陈仕权对徐准只是一时积攒下来不悦,徐准又不真是他儿子,再说亲生父子还有明算账的一天,儿子翅膀硬了,要跟他这个做父亲的分道扬镳,也是天底下最普遍不过的事。徐准这些年为公司立下的汗马功劳不少,公司在他身上的投资,早就以百倍计的收回来。与徐准签的合同,在明年就要终止。合同都快到期了,公司再卡着不放人,一个劲地为难徐准,也说不太过去。加上徐准又机灵,抓住这次试映机会,和陈仕权谈了一个往后十年内德顺占有优先权相当高的合作协议,陈仕权脸色也就缓和下来。对徐准在合约期内,持续供养手下那个独立工作室,并带领着它进军国际,不断发展壮大的行为,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许在这诸多理由里面,还要加上这片子,确实拍得不错。在座几位平时从不与文艺沾边的老总,都看得入迷。华语电影圈市场正处在复苏期,蓬勃发展,这几年冒出的新人不少,但能将“叫好又叫座”五字演绎到这个份上的,圈里也只有独一个徐准了。 陈仕权老了。他当年有一腔蓬勃的野心,从那个年代过来,又出身于那样的家庭,想要为国家发展文化软实力,却没有赶上国产电影的好时候。如今看着理想能由徐准这样的年轻人肩挑着实现,内心深处也是有些惜才和欣慰的。 徐准收拾好样片,亲自填写和糊上了保密封条,交给旁边的公司高管,让他们监督胶片由几个保安护送回储藏室。老总们时间金贵,再好的电影看完也是迅速离场,放映厅内陆续没人了,只有剪秋无声无息,鬼魅似的凑过来,“徐导演好专业呀,方才放电影时看都不看我一眼,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徐导的时间也很值钱,他自己的日程安排和电影产品制作线都排期到两年后了。好不容易忙完了这阵,腾出点空来,收拾完了公文包就要去看宋承,没空与不相干的人多纠缠,抬头对保安跟撵垃圾似的道,“送这位出去。” 其实徐准的指令还真让保安有点为难,一方面徐准在公司是什么地位,他的话不能不听,另一方面,就凭剪秋今天傍上的那女老板,普通保安也真不敢动他。好在剪秋自己为保安解了围,两臂一张推开旁边的彪形大汉们,妖孽似的贴到徐准耳根。“听说徐导和徐导的那位中学老师刚分完手,中学老师马上就另觅新欢了。老师爱了徐导总共有多长时间,三个月,四个月,五个月?然后就分手了。徐导的真爱,原来就值这些个价钱。” 显然剪秋一直对徐准和宋承的那点八卦有跟进,而且跟进得还相当紧密,连前不久宋承和高健在一起了都知道。这一点刚好是徐准目前最暴跳如雷的地方,他心窝窝上的那点伤口,最伤的就是宋承和别人在一起了,而且为了宋承的抑郁症考虑,自己还不能马上就把人给拆散。 “剪秋,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自己现在走上的是一条邪路。你从这条路上能得到多少,失去多少,最后是不是选择自毁,都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提醒你一句,肉毒杆菌可以多打,但你至少得记得住,自己还是个男人。” “徐准,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你以为自己就很高贵,很安全吗?我做梦都想着怎么毁掉你,你猜,我一共梦到了多少种方法?” 徐准这辈子最不怕的还就是威胁。他这种性格不容许自己的成功建立在依附于别人的基础上,向来享有的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打下来的事业,心安理得的很。从实力到人气,以及能调动的资源,都不掺一分水。有时俯瞰整个行业圈,也时常有些自大地感慨,居然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就连陈仕权现在也无法将他连根拔起,一个两个明星的威吓,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徐准收拾好东西头也不回地走开,“那我欢迎你尽情做梦,梦醒了,你才知道,这江湖究竟是谁的天下。” 第 41 章 包养、整形、潜规则上位,谎言、欺凌、被欺凌与报仇,爱而生恨,求而不得,剪秋是这个圈子一切阴暗面的化身,也是被这个圈子彻底毁掉的人。有时候徐准一想到这行业里多的是剪秋这样执迷堕落的疯子,就更加迫切地想回到宋承身边,在那里他才能够呼吸。 然而宋承身边的位置却早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徐准胳膊肘搁在方向盘上,车停在宋承楼前,旁边小助理不停咔嚓咔嚓吃着零食,打乱了满车厢的爱断情伤气氛。徐准叹了口气,扯过徐幼手里零食,问道,“兴华怎么说?” “杨兴华医生说宋老师的治疗很见成效,宋老师已经主动提出了减少治疗的频率,以后每个月去一两次就够了。” 徐准憋着一肚子嫉妒的怒火,很有些急躁,“那就是那病好得差不多了?” “没……”助理在徐准面前向来很没有气场,偷觑了徐准一眼道,“杨兴华医生让我告诉导演你,人又不是机器,被毁坏了,哪有用工具修修就能好的。” 说话间,他们等的人就已经到了。先走进小区大门的是高健,他两手提着菜,从包装袋看来有蔬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47 菜,鱼,整只的农家鸡,肩上还扛了一大桶色拉油,全身上下大包小包,显摆自己体力值一样。宋承跟在他后面走进来,手上倒是空空什么也没有,只是怀里抱着两只巨大的玩偶,实在是太巨型了,一只大型泰迪熊,一只大型黄鸡,将他整个人满满地都挡住,只从玩具间缝隙露出张脸来看路,让那脸显得更小。 “好男人啊,至少懂得不让宋老师拎菜,体谅宋老师辛苦。”徐幼跟看电视剧似的,边啃零食边评论道。浑然不知旁边徐准脸色更深了一分。 中途宋承脸还是被玩具挡住,看不到路,在路旁地灯柱上绊了一下,徐准看得关切,砸了一下方向盘,奈何他此时在车里。此时就在人旁边的高健注意到伴侣要摔跤,及时往宋承腰上扶了一把。 宋承停下来,有些不适应高健碰触,后退一步,抬头对高健说谢谢。为了表示感谢的真心,脸上微微浮现出笑意。高健低头注视宋承,奈何两手都满的,没法去触摸他脸颊,只好简单说了句,谢什么。两人继续往所居住的公寓楼走。宋承抱着巨型玩偶的背影,还是怎么看怎么滑稽。 眼看着人家夫夫俩就要走上楼去,进而登堂入室了,助理回过头来看了看脸色越来越不好的自家老板,“导演,你想怎么办啊。” “杀人。”徐准脑中就记住宋承方才脸上那个笑,把方向盘都快捏碎了。听到助理问话,更加烦躁。 助理是个二缺,听到这话还真为徐准担心起来,“导演,杀人在天朝可是违法犯罪的行为啊,你不会不知道吧。” 徐准十分后悔自己今天怎么带了徐幼来,这孩子自从跟女朋友薇薇的婚事确定以后,就幸福得明显智商欠费。把车载柜里剩余的零食全扯出来甩徐幼怀里,“吃你的,再吵就给我下车。” 他们这番打闹仿佛被宋承感知到。他就站在自己公寓楼的楼梯口前,停下来转身,“我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我。” 高健帮着朝周围看了看,除了四处公寓楼前散停着的七八辆车,四周都没人。那些车也都是很大众化的牌子,看不出有特别的地方。“我看没有。是不是饿坏,眼前出现幻觉了。赶紧上楼去,我下厨给你做饭。” 平时无论在高健家里,还是在宋承这边,都是宋承帮着做饭。这回两人说好了在宋承这边歇一晚,帮宋承收拾收拾多日不住的家里,顺便尝尝高健的手艺。没想到高健厨艺居然真的非常好。而且做得干净利落,不到四十分钟,一桌子羹汤菜饭就摆满了。宋承被按到桌前先填肚子,剩下高健一个人在厨房内挽起袖子炒最后一道油爆虾。宋承嚼着饭菜,张望到厨房玻璃隔板门后那很是健壮可观的背影,心想像这样的男人,没有过去是肯定不可能的。然而宋承丝毫不想去计较。谁不是有过去的人呢,放开了也就放开了。 吃完饭高健很积极地收拾了餐桌,连刷锅洗碗的活都包揽了。平时不干家务的男人,一旦忽然这么勤劳起来,必有所求。然而宋承看不出来这一点。他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惯了,便以为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活该像他自己这么勤快的。 吃完饭宋承坐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啃了几口水果。然后趁高健忙碌间隙,去收拾高健的客房,顺便收拾了自己的卧房。这间卧室已经很久没有人睡过了,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窗外翻滚的晚风吹进来,窗帘轻轻扫在地板上,很有些寂寥意味。宋承便靠在那窗沿看了会儿风景,风景都是旧风景,带些久别重逢,许久不相识的惘然。 高健从他身后走过来,单手就想揽住他,宋承感觉到那气息的靠近,不着痕迹避开。他转过身来,面向高健,“高健。” 高健低头欲吻。他很享受自己和宋承之间这个身高差,在之前就设想过,若是发生性关系,在床上会很和谐。 宋承在记忆里只和十七八岁的英俊少年徐准做过这种事,这么多年来清心寡欲,此时对象陡然置换,还置换成这么大个的一个黑皮肤男人,前后反差也太大了些。他光是同性恋的自我身份认同都构建了才没多久,做这种事,心理上更是完全没有准备。拉起高健手,认真地解释道,“高健,太快了。我们交往才不到一个月。” “我知道。”高健放开他,重新直起了身,“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说完高健就走了,继续去厨房清理生活垃圾,叼着根烟,自得其乐。他对于这一次不能占有宋承确实不是很在意,虽然宋承是很好的欲望对象。他是那样一种知道沧桑和世事是怎么回事的男人,无论在哪个方面都已经被生活磨练成熟,无论在什么事上,都有着很深的技巧。爱情也不例外。在爱情的交往中,他要是得到了什么东西,没有多少欣喜,因为早就已经体验过。不得到,也不会很可惜,因为看透了,所有的爱情都一样,也就是那么回事。 然而他又算得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什么时候该得到什么,一桩桩,一件件,全都算得很清楚。就像他知道宋承早晚会让他得到一样。 这样的人,说实在,是世俗中难得的良伴。相亲中最为受欢迎的那种结婚对象。因为他们工作能力养家能力和生活自理能力都及格甚至优越,而且知情、识趣、麻烦少,若要一起生活,不会给彼此增添什么困扰。然而宋承却感到有些心冷。 他现在算是彻底放开那个有关徐准的一生一世的梦幻,全身心投入世俗,想要为自己挣得一份平凡的幸福了。然而等体味到了这一份平常人能拥有的爱情,又觉得,离自己想要的太远。相濡以沫、相守一生,守着一份平淡的生活过完一辈子,这对宋承来说,是没有问题的。他对于一切都没有要求,唯独对爱有要求。生活可以平淡,然而要是连爱都淡漠起来,那对宋承来说,才是真正不能接受。 为了修补自己在身体接触上太过冷淡给两人之间带来的裂痕,宋承主动到厨房提起了被高健扔满的垃圾袋,“我出去倒垃圾。顺便给你带条戒烟糖?家里伯母和小妹都不是很赞同你抽烟,还是为她们着想,少抽点好。” 高健叼着烟回过头来,对他点了点头,“好。” 这种没安装电梯的老式居民楼都没有太多层数,宋承家就住在三楼,因此宋承在卧室窗前和高健所做的事,从楼下汽车里往上一望,用肉眼就清晰可见。宋承+高健.rmvb,这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小电影,至少徐幼就挡住眼睛,完全不敢看。他怕万一看了宋老师和人亲热画面,以后长针眼不说,还有万分之九九九九的几率,是旁边导演会在一秒钟内从驾驶座上跳起来,杀他灭口。 徐幼用眼角余光瞄到旁边那只死抓方向盘的手背上,蓝紫色肉筋都快蹦出来了,这不是烦躁气闷到快成杀人犯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48 了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徐幼戳戳一旁座椅,“诶,导演,你看那边从楼梯口出来的人是不是宋老师。” 还用得着他说,宋承的背影是什么样,化成灰,徐准都认得,在见到人出来的第一刻,就下车,摔了车门,往宋承公寓楼那边走。徐幼舒一口气,艾玛可算把这尊神给弄出去,他方才憋在车里一分一秒数自己生命还能剩下多少倒计时,快难受死了。 徐准是那种恩威并施青年才俊型的老板,平时和手下一帮员工其乐融融,没有代沟或者架子。但真正教训起人来有多威风,徐幼也是深刻地见识过的。至少现在看徐准发怒,像他们这种炮灰,是完全不敢惹他。如果不是工作需要,恨不能躲得离这人越远越好。 宋承单手提着一大袋沉重的生活垃圾,摇摇晃晃,走得有些吃力。还未走近社区垃圾站前,从旁伸出一只手,将他猛地拉了过去。 宋承一路被抓到旁边一栋居民楼下,等拖动速度缓下来,一把挣开那人,“徐准,你干什么?” 干什么?徐准想一把火把他买给宋承的那房子烧了,让他在里面和人勾勾搭搭!但这话徐准知道自己可千万不能说,要是说了,他在宋承心里就真成禽兽了。他看着明显拒绝着自己、一个劲往后退的老师,把拳头往旁边电线杆上一砸,有些气苦地冷笑道,“老师,你离开我,就是为了这样糟践你自己吗。随便找了个人,就和他在一起……他也配?” 宋承本来性格平和,生气的尺度比一般人低些,要是徐准只是普通地从身体上拉扯他一把,宋承还不见得特别生气。但是听徐准污蔑自己的伴侣,不禁就有些真正气恼,“徐准,注意你说话的言语,我和高老师是平等自由恋爱,没有什么配不配,糟践不糟践。” 他还扯到恋爱了,还平等,还自由。徐准只觉得这六字一刀一刀往自己心上戳,登时拒绝承认,“你和他到底有什么恋爱可谈的。你和他谈恋爱,还不就是为了躲我?” “你……”宋承只觉得徐准如今变得不可理喻,他握紧手上不断往下滑的垃圾袋,那塑料袋口勒得他手指痛,迎面正对着傍晚灼热的夕阳,晒得他脸上汗都快流下来,更加觉得不堪。有些失望地对徐准道,“徐准,你真的想错了。” “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呢。我会因为想躲你,或者想逃避过去,就去利用另外一个人的感情吗。” “徐准,这句话我可能之前没有对你说过,那现在我就当面对你说一次。之前我确实是和你说过要好好相处,那些承诺,在如今看来,是不能兑现了。我很遗憾,感到很对不起你。可是现在我已经下了决心要放开你了,也有了新的可以生活在一起的人。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找我了。” “你没有!”徐准现在就有这种感觉,要让他去承认宋承其实已经放开了自己,还不如去要了他的命。他一瞬间觉得眼睛有些刺痛,胸口也有如遭受猛烈的重击,他想靠近宋承,去猛烈地摇醒他,让宋承明白自己刚才究竟说了多么荒谬可笑的话。“你告诉我你没有。” 宋承看着徐准眼睛发红向他走过来的样,其实是有些恐惧如今这个,已经长大成男人的徐准。他随着徐准往前踏的脚步,不断后退,一直退到身后墙上。“徐准,我真的已经放开你了。这是件很好的事……对你对我都好。你不要太难过。” 这像是什么话呢。到如今还要他去安慰徐准。而且这场景,徐准背对夕阳,在四周燥热的空气里,流露出的那一身伤痛,居然也显得叫人去安慰他,确实是很理所应当一样。 “老师,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你究竟说了多么可笑的话。让我没法放开你,却又主动放开了我,把我弄到这个地步的,全都是你。你还有什么资格,叫我不要难过?” 徐准把一只手臂撑到宋承脸旁边的墙上。宋承不太确定徐准接下来想要做什么,只是很确定必定是自己不会喜欢的事。他被困住不太能动弹,只好举起手中垃圾袋往徐准肩上砸,想叫徐准让开,不料徐准却反手抓住他手腕往外一甩,宋承被甩到外面。那些垃圾也随之散落开,纷纷掉到地上,在血红色夕阳照耀下,下了一场肮脏拙劣的雨。 生活垃圾都是宋承专门用小塑料袋,分类包装好了的。此时落到地上一包一包,待会捡拾时,场面不至于太污秽。徐准火热的视线就在宋承身后看着,盯得宋承肩膀和脊背发热。他快步蹲下去,捡起地上那些塑料包裹,自尊有种微妙地受辱。这让他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叫徐准的,如今已经面目全非的,只会一再让他难堪的人。 宋承背对着徐准,蹲在地上身影缩得有些小。从前在未成年徐准心里,老师是那么高大遥远又美好的人,如今却已经被岁月,摧残成这样小小的一只了。随意就可以被自己欺负。徐准忽然有些为宋承觉得不忍。他心里难过,为什么宋承总是要被自己欺负呢?被欺负了,还一声不吭的。总是像今天这样,默默地蹲到地上,把那些垃圾,重新地拾起来。这样的宋承让徐准很想推。很想把人推倒了,按在地上做一些残忍暴烈的事。 “老师,我只有这一个方法,可以让你记住我。我知道你现在和他在一起,我决不祝福你们。我只希望,你哪怕和别的人在一起,在别的人身边,也一定不要忘记我。”他弯下腰去,一把推倒宋承,将老师按到地上,压住老师双腿和两只手臂,找准老师脸,猛烈地舔咬起来。 宋承的感受是自己忽然之间好像被一只巨型又凶恶的野狼狗扑倒啃咬了,从轻微头晕里回过神来才发现这是徐准,与之厮打,挣扎着自卫。都是三张以上的成年男人,一个要是真不愿意,另一个也没法强求很久。何况徐准也从来不会有决心,真正去使用暴力从肉体上伤害宋承。纠缠了不到四十来秒,宋承狼狈地踹开人,从地上爬起来,地上很脏,他衬衣背后,和头发上,都沾满了灰尘碎屑。 “徐准,你让我有些失望。” 徐准起来,用衬衣衣袖擦掉自己脸上沾的灰尘和口水,“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让你失望。”那目光里,竟然还有意犹未尽的感觉。而且像是有很多的话,要对宋承说。 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宋承是一个字也不想再与徐准多谈了。他收好垃圾,带到社区垃圾站的小红砖房子前,放进去摆好。回头不带什么感情地看了看站在空旷背景里,同样狼狈的徐准,一言不发地返回自己公寓楼去。 助理徐幼隔着车窗贴膜,看得都目瞪口呆了。他在呆愣之下给自己女朋友薇薇打电话,进行现场直播,没想到在今天,有机会目睹导演和宋老师之间,这么一场劲爆激烈的言情戏。女朋友矫正他,这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49 在如今有个专业术语,叫bromance,或者叫搞基。她也是那种典型的年轻女孩子,知晓徐准和宋承之间的事很久了,十分八卦,听得意犹未尽,一个劲地催徐幼继续往下讲,徐幼抓着手机说,“呃,后来啊,后来就没有了。徐导演到现在都还在大太阳底下站着呢。一个人,孤零零的。太阳快落山了,他在那,晒半个小时了都。” 许久之后徐准身形才重新移动,朝停车位这边走来。拉开车门上车,解开衬衣衣扣,躺在后座上,孤独地休息。全车厢里弥漫的都是他汗水灰尘和伤痛气息。助理利落地下车,切换到驾驶位,“导演,我开车送你回酒店休息会儿?” 徐准挡住眼睛,疲惫地道,“不用了,回工作室,晚上还有几个会议,和前一阵没忙完的结余工作。” 助理利落地发车点火,心想,像他们导演这样的人,在外人眼里风光是风光,可是私底下最真实的生活,还未必真有那么好过。 第 42 章 徐准今天来的目的没有太多,单纯博存在感,用苦情的话唤起老师一点同情,让老师不要沉浸在和别人的小世界里,就忘记了去想他。同时也是为了缓解,好几周不见面的思念之情,天知道他把自己一个人困在工作室里,想人快想疯了。至于其它的,为了给宋承一个心理上的缓冲期,暂时还没法对高健之流做太多。 他的痛苦是真的,他在宋承面前的表演也是真的,然而在痛苦的同时,脑中想的和手下做的,一件也没有少,更是真的。这是他的一点好处,不管犯下了多大的过错,无论面对什么样的艰难状况,都因为年轻,因为内心里本质上的那一点明朗,而精气神十足。哪怕跌倒了,受伤了,再爬起来,所需要的时间,也远比一般人要短。往往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布置好了往后很长一段时间的策略,然后坚定不移地向前走了。 他和宋承在行动力上,简直像是两个极端。所以往事这么重,这么痛,患上抑郁症的也不是他,只是宋承而已。 当天晚上宋承一回到家,便收拾衣物进了浴室,身上实在是被徐准蹭得太脏,没有办法。洗完澡一身清爽地出来,和在阳台上侍弄花草、打电话的高健招呼一声,便进入自己卧房,顺便把房门也关上。 徐准今天强吻时用上了点心机,没舍得咬出血,却也如狼似虎地,当真狠狠啃了老师一嘴印子。这点印记足够在情侣之间造成某些很尴尬的场面。所以宋承在洗浴完毕后,就借口早睡,一个人跑到房间躲了起来。 高健在阳台上通完电话,回来看到宋承紧闭的房门,一愣。虽然宋承刚才和他解释过,今天出去采购了一天很累,想早点睡。但他在心里还是有些微微的介意,有谁会在夏天里,才八点多的时候,就睡觉的呢。 他敲宋承卧室,得到许可后拧开房门,握着把手,站在门边,“今天怎么睡这么早。” 宋承把脸往被子里埋,遮住嘴唇上深重的痕迹,他不想和高健说自己遇到了徐准的事,更不想让徐准影响到自己和高健的现实生活。“之前和你说过,逛街太久了,很累,想早点休息。” “那你好好休息。对了,明天还是回家里去?你刚才下楼,圆圆给我打电话过来,说很想你。” 宋承点头,“嗯。顺便把今天买的两只玩具给她带回去。” 高健点点头,“宋承,这些天帮我照顾我家人,辛苦你了。”关门转身离去。他大概真的是体育老师,做事决不拖泥带水,连门关上的声音都十分干脆。 他离开后,宋承一个人在黑暗里待了半晌,呆呆地抚摸着自己嘴唇,使劲睁眼仰躺着,难以入睡。徐准扑过来时的体温和气味,到现在仿佛还存活在他的皮肤里。那是一种赤裸裸的被侵犯的感觉,十分不好,但也足够叫人印象深刻,足够去打乱宋承心绪。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难免因此而想到过去,想到现在,想到未来。 高健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陪伴他。他只好独自想了一会儿,然后觉得,过去大概是真的过去了。如今再见到徐准,自己心里,居然没有太多伤心和痛苦被唤起的感觉。 他知道那是抑郁症在身体里一点点消失的迹象。他觉得这很好。从前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一直没有想开呢,硬是让自己耽误了自己大半生。 宋承埋在被子里,轻轻地敲着自己的脑袋。真是傻啊。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人总是要向前走的,如果过于遗世独立,拒绝和整个社会一起向前走,拒绝进步,一直停留在十几年前凄风苦雨的记忆里,强迫自己过着苦大仇深的生活。那么,生活过得再怎么可悲,也只能说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吧。 宋承觉得自己身上,果然还有很多毛病需要改。现在又有个伴侣需要负责了。为两个人的长远计,以后想必要列个单子,把这些毛病,一一地都改正过来才好。 另一边徐准也完全无法入睡,堆积如山的工作,首映和预期票房的压力,宋承今天傍晚被他欺负时,那伤心和失望的脸,一切全都飞速地向徐准涌来,让他大脑一刻不停运转,完全没有办法卸下一身沉重,自如地去休息。当天晚上只睡了两个多小时,第二天在影院外走红毯时,头疼、胃痛,脸色发青。本想带几个工作人员从大众视线里一闪而过,没想到现今记者进化成狗,一个先叫出他的名字,眨眼一群就全都围上来。问了一堆傻问题。追究花边八卦、刺探大尺度隐私,现今娱乐记者提问普遍就这水平,庸俗而且无聊。有个记者举着话筒,一脸花痴,充满期待地问道,徐导,你个人的形象在大众眼里一直不错,请问是不是有雇佣专业造型师?这么浮夸荒谬、充满了不专业精神的问题,可真是触到徐准的不悦点上。他捂着胃部,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胃药,跟酒醉似的摇摇晃晃点着那记者话筒道,“我有没有造型师。难道你以为,我这身西装,居然可能是出自一人之手。我比这满世界的娱乐明星还要注重个人形象。我有三代裁缝为我工作,每天出门前,花费工人总劳动时间,要超过五百个小时……”旁边工作人员慌忙拦住他,对记者进行更深一步的讽刺和胡扯。 这种程度对记者们来说不算什么,能在行业里做出来的都是抖m。一堆吵嚷声里,抓紧最后时间,问了几个潜规则传闻,然后又有人问起,近期网上流传出来的,徐导在x校x湖边打人的照片,是不是真的。照片中被蒙住头的男性,和他姿态好像有点暧昧,请问是什么关系。这问题比较敏感,众人一时都安静下来,等待徐准回答,或是拒绝回答。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以为会是拒绝回答。岂料徐准一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50 转身,握住那记者话筒就表白道,“我喜欢他。”众人一愣。身边工作人员擦了把汗,忙以徐导喝多了为由,准备掐掉采访。徐准锲而不舍道,“你们在网络上都写了,微博上都传了,当着我的面,却又不敢说。这么明显的事,我今天就给你们说出来,你们明天就去写到报纸上,去召告天下。就说我徐准喜欢他。我喜欢他,所以才想要保护他,原本不该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徐准最后是被一帮保镖扛着手臂架走,公关跑过来处理记者,对外只说导演是喝醉了,最后那问题的回答当不得真,你们看他之前答的几个问题,不也是颠三倒四,醉意满满。徐准听得公关在不远处八面玲珑,一句一句为自己扯谎,虚假说辞加上封口红包,不禁觉得反感。他知道公关的麻烦都是由自己不负责任造成的,也知道自己本质上和他们一样,为了那点钱和名,把说谎当家常便饭。但还是反感,反感于这个行业,反感于他自己。他在今天,对自己工作的本质,尤为感到恶心。走到离开记者和摄影镜头的地方,抠住领结,剧烈地呕吐。旁人捂住口鼻离他远远,只觉得这人虽然名头大,但也真恶劣,在公共场合放任自己烂醉如泥。 徐准也就在这种时候借酒装疯,能释放一下自己心里的伤口。他在宋承面前必须伪装自己,可在其他不相干的人面前,就有种特别的想伤害一切人的欲望。尤其有时候醉意深了,便觉得生无可恋,觉得自己只是个被抛弃的人。宋承抛弃他了。所以这世界让他不舒坦。哪里都让他不快活。 他喜欢宋承。他想对世界吼出来这句话,让全世界,都知道求而不得有多么痛苦。 好友容思予带来礼物恭贺他新片大卖,助理顺手把撒酒疯的徐准交给他。容思予给他倒了杯热水,拍他背,“好啦,drama queen。电影拍多了,就真以为全世界都围绕你一个人转。” 徐准完全不尊重这个圈子,所以刚才在外面,表现成一团人渣和烂泥也无所谓。如今休息室里没有外人在,徐准也就不装了,漱完口喝了口热水,扯下领带直截了当地道,“烦。”名利场上的一切事都让他觉得烦。哪怕他从前如鱼得水。 容思予摊手说,“你要是真不想放开他,那天就不该跟他说那种话。把他困在过去的世界里,至少在那个世界里,他只有你一个人。” “我不能真看着他死了。”徐准单手按着额头,止不住酒劲泛上来的头疼,“你不知道……那一阵他病得很重。兴华说,他有自杀倾向。” “我再混蛋,也知道那时候该放开他。难道我还能真的自私一辈子,然后眼睁睁看着,他被我的自私逼死吗。” “那现在他活过来了,你又颓下去。”容思予不敢恭维地戳穿他,“你现在这个状态,可真不怎么样。” “他活过来才是我的机会。”徐准说着说着,自己居然还振作起来了,把水当成酒,去和好友干杯,“就当是壮士断腕,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 43 章 那之后徐准跟容思予提到剪秋,简单地提了一下,是在德顺传媒大楼里遇到,顺便隐晦地暗示道,剪秋现正被x影视风头最盛的女老板,也就是董事长夫人所包养。x影视前身是家排名靠前的商业地产公司,旗下院线遍布全国,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作为权势夫妇,各自都玩得很开。 要说容思予各方面都还算不错,在普通人里算个优秀人才。只是一进这纸醉金迷的圈子,和那些大老板大总裁大明星之类的对比,就有些不够看。而且气势太弱了,一看就不是能降住剪秋这种妖孽的人。 如今听说剪秋又攀高枝,容思予也没表现出太惊讶。只是苦笑了一声,自嘲道,“你是不是也以为,我和其他人一样,看上的是他的长相。所以觉得我这人特别肤浅可悲。” 难道剪秋除了长相,还有其它值得被看上的吗。徐准在兄弟面前,不想说兄弟情人坏话,只好简单地开解几句,“别多想。他要是最后走上死胡同,估计全世界只有你还能看到他的好。到时你若还愿去拉他一两把,也算是积德。” 容思予走后休息室安静下来,徐准含了解酒丹,独自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没几分钟,首映礼主持人敲门,喊他出去讲几句话,他就出去,讲了几句话。下台后接着还有酒会,这就纯粹是为艺人提供勾搭金主的场合,对徐准这样人来说,完全不重要。众人从影院侧门往后台涌,他从另一个方向离开,路遇几个相熟的投资人,一起勾肩搭背,胡扯了几句。匆匆告辞,去停车场。 他在a城漫长的堵车路上耗费了两个多小时,开到宋承楼前。宋承今天在高健家,不会回来,他知道。助理传到他邮箱里的那些照片,已经完全能够说明宋承每一天的状况。他只是想在这里守着,不是为了看到宋承,什么都不为,就想在这守着。不然,他要是回工作室,那么满脑子想到的便只有工作,然后彻夜地难以入眠。 至少在这,他还能趴在方向盘上,就着昏暗的车灯,以及车窗外茫茫的夜色,打一会瞌睡。 徐准囫囵睡了一夜,到第二天清晨被座椅硌得腰酸背痛,也没见宋承回来。他在心里冷笑一声,心情疲惫而麻木,开车到路边,喝了碗热豆浆,然后一路开回工作室。工作室一进门长桌上摆满了各种拿来给员工看着玩的首映日票房数据以及媒体评论,徐准叫阿姨来,把这些垃圾都扫了。自己跟个门神似的,窝在大门边软沙发里,睡了一个多小时。 他下属知道老大最近一直情伤,光那个皱眉歪头的睡相,就可瞧出老大心情真是不太好。中午出去吃饭时,还特意给他带了份外卖回来。徐准醒过来,吃了两口,丢开,无论是做菜的餐厅,还是帮忙买外卖的人,都不如宋承知他口味。又抽了一支烟提神。然后在这一整个下午,以惊人的精力,飞速指挥好几个助理一起合作处理完了,他工作信箱里积压好几天的近千封未读邮件,还抽空打了十好几个电话,与几个近年新兴、刚组成影院联盟、急需优质放映内容来与其它影院展开差异化竞争的院方,讨论了一下在未来几年进行排他性合作的可能。 工作人员朝他竖起一双大拇指,“老大神速。” “老大不干活,怎么养活你们。”徐准披上外套,叼着烟,在空调房来回走。跟老干部视察小兵似的,一个个点名教训。“前两天,跟德顺的人蹭飞机去美国,你私下买的那台机器,花了多少钱。还有小丸子,偷偷报名参加在好莱坞的大师课,连裤子都被人偷了,飞回来的机票钱都没,光屁股在旧金山大街上哀嚎。最后还不是工作室派人,去把你们给接回来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51 ,顺便报销了听课费。”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你们这个花钱的态度。我不把钱当回事,辛苦挣钱回来,跟供老佛爷似的供养你们。你们也就真把自己当皇太后娘娘,不把老大的心血和血汗当回事。你们花的,那不是工作室的钱。你们喝的,那都是你们老大的心头血。” 徐准越说越生动形象,仿佛简直已经把自己的心肝肺都掏出来,喂给这群小吸血鬼吃。谁想吃他老人家的那颗黑心呐。下属们光是用舌尖想想那滋味,都一个个呲牙咧嘴,感到十分地疼。 徐准是空中飞人,有时在晚上把工作室当酒店睡,在白天就消失不见,全世界乱飞。除了电影后期制作期间,少有在工作室真正长时间落脚。每一回来,和下属们感情联络得都还不错。今天有几个正在a城里跑,帮工作室出外差的,还特意赶回来,给他们老大敬敬烟,磕磕头。然后等下班了,一群人假模假样,围着徐准不走。徐准挥舞三角架撵他们离开。 等人都差不多走完,朝一旁角落里,一直一言不发,等着他的副手挥手,“走,我请你吃顿饭去。” 副手叫谢东,名片上就印着谢东俩字,其它头衔一概没有。对于电影,说实在,还没有工作室随便一个两个技术人员精通。可就凭他能管工资,除了这点钱之外,还管着工作室一应其它所有事,底下人就都知道,这是徐准为未来开公司,预备下的高级管理人才。无论在现在的工作室,还是老大跟他们承诺好了的,在老大三十五岁前会开张的那间独立电影制作公司,这个谢东,都会是手握最大实权的二把手。 徐准说请谢东吃饭,吃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西北特产的羊排肉抓饭。店开在大学城附近一个七拐八弯的小巷子最里口,店门前有点脏,招牌亦不显眼。进店了,墙上挂的菜单,据说出于名家之手,龙飞凤舞三行字:本店出售羊肉抓饭。素抓饭,xx元,肉抓饭,xxx元。不要饭的一份肉,与肉抓饭同价。 其它一应水酒概不销售。渴了顶多给你提供点自制的马奶子,以及新疆产的库尔勒香梨,都是正宗当日空运来的,十分清新凉快。 a城是文化中心,奇奇怪怪的店多,就像这样饭食粗糙霸气,店主又冷艳高贵的,一般还都特别受人追捧。往来食客如云。 饭上来,徐准首先把自己面前盘子里几大块金黄油润的羊肉都丢给谢东。他嫌那玩意儿膻,不爱吃。可他知道谢东,西北人长了副江南相,平时看起来清心寡欲,什么都不爱,偏偏就好这一口。 徐准就扒了几口胡萝卜米饭,吃得差不多,把一旁空调调大些,开始抽烟。说正事道,“我们那个计划,最多能提前几年?” “你要提前,倒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是要考虑到钱,还有风险。” 徐准抽闷烟道,“我知道缺钱。”一转而开始想筹钱的法子,“现在暑期档这个片就是我给德顺拍的最后一部片了,最后这个季度,没有新电影。让几个助理重新整理一下我的全部工作邀约,从前咱们因为电影而推了的,报酬在七位数以上的,都给接上。” “还有,我个人账户上,还有一两千万。理财顾问那里,应该还帮我拿着不少股票,你去找他问问,在年底出出血,都给卖了。” 谢东停止了扒饭,“你还真动真格的啊。不过那些都是优良资产,有几家新公司,还是你当初赏识他们会在行业里有作为,一手扶起来的。你要是舍得下脸,大可以不用卖,直接去找他们借钱。” “我有什么舍不下脸的。”徐准掐灭烟头,从谢东公文包里掏出几张文件纸,和签字笔。对着那几张纸琢磨了一会儿,提笔往纸上画了两个圈,“这两家,可以借。其它的,现在就已经有点靠不住,以后更不用谈。生意场上不讲什么交情,趁现在还能卖个好价钱,都卖掉。” 谢东啃口水果,仰头闭目算了一下那数字,够了八九成,最后还差一成,都得靠徐准,在剩下这几个月里,以一人之力给赚回来,“那你今年最后这个季度,可得要多接点活。” “放心,德顺这些年不是一直把我当狗操。这点工作强度,我还不在话下。” 谢东是个上道的人,徐准说了要干,他就去想这事该怎么干。想完了,才想起来问原因,“怎么忽然这么急。我们从前不是讨论好,等你在业内根基再稳点,资金也宽裕了,再另行准备开公司的事。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你现在这么匆匆忙忙,急功近利,我怕风险会成倍地往上升。” 徐准道,“从前跟你说过的。我在家乡,有个老师,我想和他在一起。” 谢东喷出一口饭,“一怒为红颜啊这是。”转而很不首肯地回答道,“我倒不知道,你的自我,已经膨胀到这个地步了。反正,你要是为了这么扯的一个理由,把整个工作室的未来拉来给你陪葬,那我会怀疑你这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工作室这么多年,一个人才一个人才地往里攒,攒成如今这个健全的体制不容易。到时候遇上了风险,其他人有没有怨言,我不敢说。你从前养得起他们,以后就算破产了,估计也给他们开得起工资。可是我帮你操劳起这整件事来,我自己心里,会头一个不乐意。” 徐准又想抽烟了。他伸手到烟灰缸里摸出那截烟头,仔细看了看,确实不可抽后,才又放下。对谢东道,“你不知道……不是我没时间,也不是我想要急功近利。是他的时间,实在等不起。我老师今年三十七,明年,就三十八了。” “我从前为他想得太少,说句不好听的,就跟皇帝召幸妃子一样,想起他时,就去找一阵。满足够了,就丢开。这都是我从前太混了。从未想过,若是两个人长久地在一起,会是什么样,会存在哪些问题。” “我最近为了他,在上部电影收尾时期,把这些问题,一一地都想了一遍。才发现,要是真在一起了,光凭我们两人相差太多的生活方式,以及我这个一年到头忙得不见人的工作量,就是聚少离多、注定分开的命。” “他今年三十七了……我每次一想到这个数字心里就抽疼。我的根基要多稳才算稳呢?难道要等到我四十多,他五十多岁,我爬上这个圈子顶端,再没有人能阻拦我。我才能再捧着花,去找他,对他说,我爱你?那我就真是,坑了他的一辈子,坑得他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 “人的一辈子不长,我能对他好的时间,不剩下几年。因此我从现在开始就得转型,此后每一年都要抓紧,能为他腾出多少时间,就是多少时间。谢东,咱们是兄弟,不用讲太多场面话。在未来的一两年里,新公司一定很难,不过你要相信你自己,你也要相信我,更要相信我们亲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52 手攒下的工作室,里面都是我们所信任的人才。我们俩对这个行业既然有自己的看法,那么早晚都是甩开一切牵制力量,自己出来单干的命。早出来,晚出来,有什么本质区别?更早点实现自己的理想不好吗?何况我们知道彼此的才干能力,自信自己就是行业里最顶尖的人才。既然这样,那么,在未来,随便遇上一点两点困难,难道还有你我所不能克服的?” 再说下去,徐准就要搬出刘备劝关公的那一套老套驭人术了。做了四五年兄弟,谢东哪能不知道徐准,赶忙打住他,“行行,不用说了。你的爱情很伟大。我替你们家宋老师,感谢你。” 转眼想了一会儿,忽然还是替自己觉得憋屈。“你就可劲糟践我吧。德顺在过去七八年里把你榨了个干,接下来这几年,你就得使劲把我榨干是不是。得,谁叫我一辈子,就是给人做副手的命呢。我感谢你八辈儿祖宗!” 第 44 章 徐准这边正疯狂敛财,准备开公司,转型做制片人和董事长,忙得风风火火,宋老师那边,也没闲着。他和高健的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平平淡淡,简简单单,但就是欠缺了,舌尖上至关重要的那么一点滋味。宋承埋头想,这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他自己琢磨了半星期原因,把这事归咎到一个字上:性。 都活到这个岁数,早不是不知人事的小孩子。不用别人说,宋承也知道自己性冷淡。这真是天生的冷淡,没有办法。若是旁人心怀恶意地揣测一下,那么大概会想,也只有宋老师这种,在性上确实冷淡到底的人,才能一心一意,为了一个人苦守寒窑这么多年。 如今宋承来到a城,有了新的伴侣,生活环境大不一样。他听人说,现今都市生活节奏快,一般情侣认识一星期内,有一次彼此印象都不错的约会,此后保持每星期都一起约会、购物、游玩至少一次。一个月后,请吃一顿比较高档的晚餐,然后上床,基本算是很标准的步骤。 宋承在心里感叹,现代人的爱情真是快,自己果然是块老朽,跟不上时代。对比这个时间表,他推算了下自己和高健,然后发现这段时间以来,高健和自己不对劲的原因所在:一个多月了,两人至今没有上床。而且由于宋承总是拒绝,至今吻都没让高健吻上一个。高健那些失望的脸色,宋承当时虽不作回应,但都记在了心里。他想,自己也不可能一辈子永远不和高健做那种事。既然这是现今,大家谈恋爱都必须要做的一件事,那么就做吧。 他甚至主动从网上查了男同性恋之间上床的方法和注意事项。不想在回到高健家后,用高健的电脑查,留下痕迹让高健看到,于是在午休时间,用办公室的电脑,浏览这些网页。 “宋老师,怎么还没有去食堂吃饭呢。”同事刚吃完饭,从楼下走回办公室来,满面春风地说道。 宋老师面不改色一一关掉那些页面,把自己抄录好的床上知识小纸条,轻推进抽屉里。在同事走过来之前,清理掉全部作案痕迹,然后才把手伸到办公桌下面,用纸巾,反复推拿手掌心的汗。 同事走过来倒水,越靠近,宋承额头面颊上,就越是一点一点地泛起红晕。同事以为那是热的,还摸了摸宋承额头,奇怪地道,“办公室开着这么大的空调,宋老师居然还会怕热,是不是在发烧啊。”其实跟怕热发烧都没多大关系。 刚才在网上看到和认真抄录下的那些东西,对宋承来说,还是有点太过于刺激了啊。 今天高健要加班,下班后,宋承就破例主动去找了一次他,“高健。” 高健站在国旗台上为学校换校旗,听到宋承喊他,回过头来。 高健人如其名,又站在台阶上,太高了。宋承走近一点,叫他,“你低下来。” 高健弯腰。宋承看了看左右没人,就走近旗台,往高健脸上稍微碰了一下。 高健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吻了,原来这就是宋承的吻,干净得根本察觉不到一样。他一把将宋承扯上旗台,看着他,脸上泛起愉快的光。 宋承这时才琢磨出点,两人确实是在谈恋爱的意思。他觉得自己今天做的事很露骨,不太好,但看到高健高兴,仿佛真的沉浸在爱情里的样子,自己也慢慢被感染得高兴起来。也许别人谈恋爱都是这样吧,是自己从前一直太封闭,没能为高健做到。“晚上七点前能下班?” 高健拉着他的手,点点头,“七点。” 宋承仍然不习惯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的,退步走下了旗台。“晚上你去我那里,我回家做好晚饭。还有些话要对你说。” 高健不知道自己和宋承都这样熟了,宋承还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的。但仍然点头道,“好。” 宋承回到家后利落地点火做饭,他特意花心思,做了比平时多出一倍的菜,也许是为了消磨时间。等菜做完,刚好七点还剩半小时。他拆掉围裙,进浴室淋了浴,换好衣服出来,听到手机响起。接过电话,一边和高健闲聊,一边换鞋下楼去接人。 高健殷勤,在小区大门外就给宋承打电话了。宋承挂掉电话,又顶着太阳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看到高健。难怪这么多时不见人呢,原来是在社区的水泥篮球场旁,被人拦住了。缠住他的,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孩子。 男孩身高一米七三左右,比宋承矮,和一米九五的高健之间有着非常明显的身高差。他们在那一大一小,一高一低,一黑一白,从远处看,画面非常醒目。宋承就停下来,在远处看了一会儿。男孩率先意识到宋承目光,回过头来,年轻气盛,挑衅地朝宋承比了个手势,然后跳起来,冲高健唇上吻一口。高健忽然被吻,显然有些惊讶,随后推开他,朝男孩之前的方向看了看,见宋承在那里,便朝宋承笑了笑。 高健不甚在意地抱着男孩,陪着说了几句,准备要走。男孩不放人,钻到高健怀里。高健只好又停下来,笑着,抱着人,对他说了几句不知什么话,男孩忽然又抱住他腰,跳上去,一连串,吻了好几口,从侧面看,舌头都露出来了。 高健被亲了没什么恼怒的感觉,他脸上一直就有种明朗的开怀,觉得这孩子清新讨喜。摸摸他的头,跟摸个小宠物一样,然后离开他,朝宋承这边跑来。 高健跑动的身影在晚上的太阳底下显得那么干脆利落,脸上的表情也很开怀。这反而让宋承感到迷惑。高健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高健停到他跟前,背对太阳。宋承说,“高健,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没有任何问题啊。”高健困惑,随后想起来刚才那个孩子,向宋承解释道,“如果是因为刚才那个小孩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53 ,那你不必介意。那孩子表白了,我没接受,只是觉得他还挺可爱的,以为你看到现今这么有活力的年轻小孩,也会开心。你知道的,我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不会出轨。” …… 仅仅是让自己用嘴唇稍微地碰一下高健,宋承都是很在乎的,要慢慢地做心理准备很久。他却没想到,高健可以随意地去吻人。他觉得很不可理解。 其实要说错……高健也真的没有什么错。他只是和现在很多饱经沧桑的中年人一样,喜欢,但不太爱。对于很多东西,都没那么在乎而已。 加上确实和宋承观念不同。 那男孩在背后看了这对峙的两人一阵,见这两人始终不动,觉得没什么意思,腋窝夹起篮球走了。迎面的太阳光刺得宋承眼睛痛,他略侧过身,对高健说,“高健,从前我在老家乡下,有过一个前妻。结婚前,我对她说试试,然后却没有很努力去试。因此得到结果,不是非常美好。我觉得很对不起她。这次,我就再也不想对不起你。因此我为了我们,想要很努力地去试。” 高健晒黑的脸上浮现惊讶,“宋承,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认真……” 他好像意识到自己和宋承之间将要发生什么,摊开手试图为自己辩解。“我以为,你经历了过去那些事,对爱情会看得很淡。也是抱着跟我一样,凑在一起搭个伙,过日子的想法……” “……”宋承这才发现自己和高健,对这段关系的看法,原来一直就存在差异。高健从前对宋承说,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宋承相信了。却原来,这种话,高健自己是不信的。宋承一手还插在自己的休闲裤兜里,指尖摸到里面硬硬的安全套包装,觉得不堪。“高健,你回去吧,今天晚上,我想好好想想。” 高健想去抓他手,“宋承,你听我说……” 宋承远远离开他,“不用了,这几天,我们都好好地想想。” 高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看宋承越走越远。他也开口去大声叫了几次宋承的名字,可是宋承不应他。不紧不慢地回到居民楼里面去了,身影消失掉。高健便知自己至少今天是无望,这件事等过两天宋承平静下来了再解释。转身走出小区门外,拦出租车回了家。 宋承握着钥匙,去开门。一路上他都提着钥匙,听着那串钥匙,互相敲击,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听着听着,直到真地走到了自己家门前,反而不想去开门了。其实他觉得自己也没有很伤感,只是胸口被堵住,有些沉重。这让他不想去开门,不想进去。只想在房子外,靠着门,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 宋承背靠着自己家房门坐下,一个人在地上坐了十来分钟,两手搭在膝盖上,没有多少表情。徐准等了一会儿,等不住了。从上一层楼梯显形,慢慢地走下来,在宋承面前蹲下,膜拜似的,很珍惜地抚摸上宋承脸,“老师,他伤害你了吗?” 第 45 章 宋承一瞬间有种自己真地被抚慰的感觉,然而最终他只是挥开手,“你别碰我。” 徐准收回手,搭到自己膝盖上。老房子的楼梯间都很窄小,蹲两个大人就显得局促。徐准窝在宋承跟前,跟条大狗一样的,一个劲地瞅着宋承,眼里充满了珍惜、怜悯、不舍。 他知道宋承的弱点,所以才敢在宋承面前这么直接地放肆自己的感情。宋承是那么敏感的人,别人眼光里有什么,从心里怎样对待他,他都能感觉到,而且必须有所回应,没有办法去伪装不知道。果然,过了一会儿,宋承又对他说,“你也不要这样地看着我。” 徐准别过脸去,很快又伸出手来,跟盲人摸象似的,在宋承身前摸索,最后抓起宋承左手。宋承正待甩开他,就听徐准说,“不许我碰脸,那握握手,总可以吧。” “握手麽,朋友和朋友之间,也有经常这样的。老师,你要是连这都拒绝我,不会正是说明,你对我心里还有鬼吧。” 宋承想了想也就没再拒绝他,再三地去拒绝一个人,很累,而且显得自己把自己十分当回事,有矫情之嫌。这反而让徐准脸色垮下来。宋承现在这个风轻云淡的姿态,正是说明了心里没鬼。果然在宋承心里,两人之间即使像这样牵着手,也不会发生什么,比豆腐还要清白。 过会,楼道里宋承声音响起,“徐准,谢谢你。” 徐准揣摩宋承心情好了点,迅速把脸转回来,瞧着宋承,有点调戏人的心思,“谢什么啊,纯情得跟中学生一样的。这种安慰人的招数,在现在这个年头,也就对老师你,还能有点效。” 宋承听他这么说,脸上一热,这么大人了,被人握着手安慰下,就觉得感动,确实挺幼稚的。他身体轻微动弹,徐准忙扯住他,“老师,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我……” “徐准,你回去吧。”宋承拦住徐准往下说不合适的话,“其实你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来陪我。是我不好,原本在刚才就应该让你离开。”再怎么说,他和高健还没有正式分手,为了尊重对方,主动避嫌仍是必须的。 徐准受了打击,跟没受过一样,晃了晃脑袋振作起来,“我知道我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可是老师,你有没有发现,每次你需要关心的时候,除了我,还有谁会陪在你身边呢。” 这是徐准的方法。在目前还远远没有办法和宋承发生什么大尺度的进展,便只好时不时地在他面前出现,装得再纯情也无所谓,只要这些手段对宋承有效就行。要纠缠他,用若有似无的温情来诱惑他,折磨他,一步步地软化他的心志。 果然过了一会徐准又磨磨蹭蹭,想要挤到宋承身边去。还一脸理直气壮地对宋承说,“凭什么只有老师才可以靠这扇门,我也要靠。这么蹲着很累的。” 那你就靠去吧。宋承甩开手,一起身,迅速地插钥匙拧锁开了门,把自己弄进去,然后把徐准锁在外面。 徐准被关在外面也不恼。干脆装成小孩子一样,靠在宋承家门板外面,拿手背一下一下敲门,跟宋承闹,“老师,你怎么了,你放我进去啊。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坏事,又不是大灰狼会把你吃掉……” 两人都不明说,可两人之间就是能有那种默契。宋承知道,那是徐准故意在逗自己开心。他背着手,站在客厅里面,听了好一会儿,脸上浮起笑意。然后摇了摇头,进厨房给自己煮粥。 煮一小碗粥的时间很快,灶上炉火滋滋。宋承一边喝着粥,一边竖起耳朵,听外面动静。楼梯间里从吵闹慢慢地安静下来,许久没再有新的动静。宋承便以为徐准走了,端着粥碗去开门,没想到徐准依旧依靠在他家门外,差点要栽倒进来。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54 “咳,”宋承有些尴尬地道,“不如你进屋来喝碗粥?” 没想到徐准摇头,“不,我得走了。” 他说要走,身体却迅速地挤进来,拥抱宋承,宋承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熊用四个爪子紧紧搂住,那熊的体温高得发烫。徐准说,“别动。老师,你就让我这么抱一会儿不行吗,就像朋友之间一样的。” 宋承想说你别骗我,朋友之间没有这样的,徐准却已经重又放开他。“老师,你都不问我这趟来为什么来找你吗?” “其实我这次来,跟我上次来的目的,是一样的。”徐准说着,居然还十分恬不知耻地舔了舔嘴唇,显然他自己很清楚,上次来时自己对宋承做了什么。“老师,我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我只希望,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能够记住我。” “嗯?”徐准这思维太跳跃了,宋承有点跟不上,他手里还捧着半碗红豆粥,摇头愣了愣。 “老师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会不在吗?”徐准眼里映出自己这个有点呆的老师,忽然靠近垂头,没节操舔了人家一大口,“因为我要离开你很久很久了。” 说完他就挥手走了,一个大老爷们踩皮鞋下楼,声音响嗒嗒。宋承独自站门口,一直目送他背影消失。然后没拿粥碗那只手,扬上去碰自己的脸,那里脸颊唇上,都还残留着徐准刚才弄上来的,略微发凉的口水。 他粥也没心情喝了。下午还给高健做了一桌子菜,亦没心情吃。宋承关门回屋,把碗搁上餐桌,立在客厅里,独自想了一会儿徐准,又想了一会儿高健。然而想得更多的,终究还是高健。 桌上饭食都冷了,色泽有些变老,在客厅不太亮的灯光下结出一层微黄的油彩。宋承把手伸到兜里摸出那几个安全套,走进厨房全都丢到垃圾桶里。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荒唐天真的旧梦。 到周末宋承约高健谈分手。两人坐在咖啡厅彬彬有礼地彼此对谈,相敬如宾。高健一方面觉得宋承不可理解,一方面试图挽回,“宋承,你听我说,我真的不会出轨的。我只是没想到,你对我会这么认真。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对那孩子幼稚的举动,笑笑就是……” “高健,其实并不是那天那件事的问题。”宋承回答他,“这几天,我自己也想了很多。关于我们的关系,我一直就有些东西想不明白。之前我以为是性的原因。交往一个月,还没有做爱,对你来说很不能忍受。我也努力过,想要和你发生进一步关系,但在那天,看到你和那个男孩,我忽然就明白了。既然我们在一起时,约定好的时间是一辈子,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努力去追赶,别人那些速食爱情才会有的,那么快的步调呢?” “我本身是个性格特别慢的人,做什么都慢,而你做什么都快。我一直在追赶你的步骤,但是仍然赶不上你。这让我觉得很累。我的感情经历虽然不多,但是也知道成年人之间的感情,最重要的,就是没有必要去勉强自己。” 高健说,“是,这一点,是我从前没有注意到。宋承,我理解你的辛苦。可是现在你说出来,以后我就会改了。而你再仔细想想,除了这一点,我们的差异真的就有这么大,大到,连以后在一起生活都不能了吗?” 宋承抬头看了看高健,很显然高健把“在一起生活”和其它某些事是分开的。而对宋承来说,那是分不开的。 他说,“不,我们分开其实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你从来没有说过很喜欢我,是我自己会错意,从你身上期待太多了。” “高健,你是个很好的人。我和你说我有抑郁症,你也没有嫌弃我。这段时间我们交往以来,你付出了很多,帮我从心理上调整到了一个比较好的状态,认同和接受了同志间相互做伴侣的生活。你帮我度过了一段非常困难的时期,同时也是我到a城以来交到的,第一个真正的好朋友。我很感谢你。” “可是,其它的……我觉得我们可能真地没有办法再相处下去。” “那就分手吧。”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宋承既然已经这么不愿意,高健也就不再多作纠缠。他一直是个很干脆果断的人。买了水单起身,临走前,和宋承握手,“宋承,谢谢你肯给我这段时间。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在在意些什么。” 分手过后宋承的生活彻底平静下来,再没有人在周末拉着他去攀岩,去爬山,晚上买一堆菜回来,相互比赛着做饭。高健在对于某一个具体的人上,没有强烈的激情,却在如何将具体每一天的日子过好上,充满了规划和热切。这一点是宋承所欣赏的,他觉得是自己不知足,放弃了这么好的一个人。同时又隐约感觉到,自己和高健分手,可能是命中注定,不得不如此。高健陪自己度过了那么艰难的一段时期,那时身边没有个人陪着,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撑下去,而自己却还是选择离开了他。大概自己这种老古董,和周边的世界,始终是有点格格不入。他希望高健能找到比他更好的伴侣。 这时已经是九月,天气十分凉爽。盛夏的那些伤痛、纠结、燥热都成为往事,宋承身边不再有了高健,重新恢复单身一个人,反而可以更集中一些精力,去专注准备明年的英语研究生考试。 宋承没有期待过自己一次就能考过,所以一来到a城,就自己买了全部书和资料,在工作之余慢慢地复习。要是考两三次,直到四十岁还不能考上,那就是真的不能考上了。而关于万一考上了之后,到底要不要从现在的工作辞职,宋承早已下定决心。在a城工作的这两个学期,让他知道了自己教学水准到底有多少斤两。a城这种大城市的公立学校他肯定插不进去,至少在私立里面,老师们签的约一般都不长,就凭自己的能力,还是很好找工作的。而且就算在a城找不到,他对大城市又没有什么执迷,完全可以去下面的二线城市找。 最重要的是,对宋承这种理想主义的人而言,哪怕丢掉一份比较好的工作,损失一点比较有保障的钱途,去读一个可有可无的英语系研究生,在常人看来,这种代价完全不值得的去付出,但对宋承来说,就完全值得。他只是想能圆自己的读书梦。 说起来,他的研究生梦想说起来还是去年春节时,一次聊天中被徐准点醒的。而自从上次与自己告完别后,这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一通电话或者短信也没有。宋承有时想起他,不再把他当作一个必须去仇视,或者怨恨的人,甚至偶尔还挺想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有次在搜索框里打徐准的名字,最新的新闻都是好几个月以前,有关徐准最后那部电影。 不再有什么男男女女的花边,不再有什么深夜酒醉的照片。宋承猜想,徐准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55 现在,大概也过得很好。 第 46 章 宋承可能是使用搜索的时间不对,没看到后来,网络舆论上渐渐升起的一股对徐准的非议。徐准最后一部电影的票房早就卖完,明年农历新年一过就要解约,因此德顺传媒现在,也不怎么爱费心帮徐准遮掩。徐准从前和各色男女传绯闻的照片,酒醉打记者,或者在母校湖边打人的照片,反反复复有人提起。有关徐准在家乡和一个中学教师的暧昧同性传闻,也一直有人在网上说。然而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没有多少硬料,而徐准形象一直就不是什么道德模范,向来比较有争议性,时不时冒出几个人来黑他,大家都习惯了。 受舆论大环境影响,徐准最近一直生活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与零碎口风中。就连在摄影棚给某家知名奢侈品集团旗下的酒庄拍广告,也能听到现场有人口角。 “他当初出道时,不是放话说,二十年内不接商业广告麽。如今这十年都还没到呢,哼,言犹在耳。”这支广告是从好几年前厂商就开始联络,想借用徐准一部很卖座的电影里,男女主角高贵优雅的形象,拍一支延续电影格调和故事内容的广告,以帮助这支酒打开大陆市场。能为这么高端的牌子代言,对自身形象有利不说,这种国际品牌给的酬劳,向来也十分高,因此男女主角自然早早就点了头。只是始终差徐准。然而这种广告的灵魂人物就是电影的总导演徐准。要是不由徐准来执导,换个其他导演,那不就成了山寨货了吗。就奢侈品行业这种爱惜羽毛,在细节上吹毛求疵的广告宣传风格,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做这么跌份的事情的。 徐准拒绝接活,酬劳一个劲往上升到天文数字也不接。这个广告久久不能成拍,女主角都快蹉跎老了,因此对徐准十分有怨气。 “快别这么说。你以为他忽然决定接这支广告,是为了一时贪财?你也不想想,他最近这么动作频频,到底是为了什么。业内都在传,徐准这是为自己的工作室明年转型电影公司做准备。等明年和德顺解约,他自己公司一挂牌,妥妥的徐导变徐总的步骤。到那时,他就真往上爬到另一个层面了,你现在这么骂他,小心被他记住。”女演员经纪人低声劝阻她,在徐准面前还是低调些。 “要不接就永远别接,大家一起拖到死。说了二十年不接商业广告,如今还不是为了钱就把自己立过的誓给忘了。有什么好得意的。”女演员刻意扬高了声音,说给对面和摄影师讨论细节的徐准听。她依旧不太能咽得下这口气。早一天当这支红酒代言人,她就能早收获多少好处,在她看来,自己这都是被徐准给耽误的。 这刻薄刺耳的声音抬得细又高,只要在场都能听得很清楚,一时都尴尬地停了手,偷偷观望导演脸色。徐准正托着下巴,凝神琢磨下一个画面该怎么改,此时思维被打断,转头看了看,说这话的是个女人,也就完全当耳旁风。回身继续和摄影师以及场景速写师讨论。 他现在确实爬得还不够高,时而还能被小人环绕,因此今天才能听到这番抱怨。他没那个美国时间,和这些人争闲气,只是把它当成对自己的一种激励。 徐准可能真的和普通人不同。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最终的目的地在哪里,知道自己凭自己的本事,最后能站得有多高。因此在抵达最高殿堂之前,遇到几个纠缠不休的露水情人、几个半路背弃他的合作伙伴,或者其他侮辱和损害他的人,这些平常人会在意的事,徐准都不会去在意。他只把他们当成过客。你见过一列疾驰的高速列车,和铁轨旁一两颗小花小草计较的麽? 摄影棚内工作人员看导演脸色平静,自己身上也顿时轻松。很快又跟随徐准的指挥,投入了接下来的工作。而女演员经纪人只是看着手下艺人摇了摇头,拿脾气这么骄纵的明星没有办法。 总有一天,这些被金主老板和粉丝们捧在手心的女明星们会明白,世事没有那么天真。这个世界永远是才干和实力说话,而不是脾气和架子说话。徐准一个行业内风云人物,国内外除了奥斯卡外,奖项全都拿齐了,软的硬的保障都有,背景人脉全齐,简直生活在云端,日子比他们安稳闲逸得多。他都能一刻不停地始终想着往上走,为了自己的事业,暂时地放下身段。你一个除了脸什么都没有,还能红几年都不知道的女演员,在他面前,又有什么骄傲可摆的。这么想不开,为了一腔虚荣争来斗去,难怪造诣也就是个普通一线明星而已。 广告得拍一出夜景,忙到凌晨一点才收工,助理开车送徐准去附近酒店下榻。徐准躺在后座迷迷糊糊睡着,忽然想起今天拍广告时,现场摆得满地都是的玫瑰花。顿时清醒一些,打电话给花店,订了恶俗的一千减一朵玫瑰,嘱咐在明天早上八点之前,送到宋承学校办公室。 助理在前面听着,顿觉自己牙都酸了。给宋老师,送玫瑰花?还送上近一千朵?“导演,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吧。宋老师,那哪像是会对这种追求方式感冒的人。”他跟在徐准身边时间久了,又时常为了徐准往宋承那边跑腿,渐渐也开始把宋承的事当成自己的事。 徐准朝后视镜瞪了一眼,“你懂什么,明天是宋承的生日。”倒头又往座位上睡下去,他最近工作实在排得太满,累得很。“明天去给宋承订一桌晚餐,送到他家里,别说是我送的,不说他也知道。再买几件像样的生日礼物,不要贵,要用心。” 他要是有这个时间和脑力,自然也就亲自去给宋承选礼物了,只可惜真没时间。而且在送礼这方面智商真的不行,从前每次给宋承买的东西,都被宋承当成笑话。 徐大导演发完话就睡死了。留下助理一个人开着车,面对a城茫茫的繁华夜景,想象在明天去为宋承上门送礼时,勤俭朴素的宋老师给他一开门,身后一千朵玫瑰花热情似火地盛开……呲,顿时牙疼得更厉害了。 宋承今天一进自己学校校门,就被各色眼光环绕。很多人指着他窃窃私语,语完了还捂嘴笑。笑得宋承背上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上下看了看自己出门前熨好的西装,确认上面没染上脏东西,也没被学生在后背贴恶作剧字条。仔细检查一遍,又摸了把自己脸,脸上也没有牙膏……拿紧公文包,快步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孰料自己办公室才是那万恶之源。宋承还没上楼,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鲜花气味。心内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办公室门反常地紧掩着,他一推门,门上几个大气球破灭,撒了他一身的亮金碎屑。全办公室的老师都聚集在门后,一起向他撒花瓣,“宋老师生日快乐!” 宋承面前跟变魔术似的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56 忽然出现了一辆蛋糕车装的一只厚达六层大蛋糕,同事们围绕那蛋糕车站着,脸上都是兴奋、跃跃欲试以及八卦至死的光。宋承当时就想当自己是走错了场景,转身拧开门欲走,被办公室几个小姑娘抓住,强行拉着走到蛋糕面前,点蜡烛、许愿、切块。 宋承被动地忙完了这一整套礼数,走到一旁喝水,看同事们一个个不顾为人师表,嘻嘻哈哈拿蛋糕相互抹脸。这才察觉出,满屋子除了气球彩纸略多,还有些别的地方不对。低头一看,地上、每个老师办公桌上,甚至办公室饮水机的角落,都摆满了白的粉的紫的,盛开的含苞欲放的,各色天然花朵。 那是徐准后来睡到半夜,在梦里忽然想起,一千朵玫瑰直接送学校,怕是会给宋承惹上同性恋传闻。他一想到宋承可能会因此在学校被人指指点点,就着急,凌晨四五点,自己不睡了,使劲打电话,吵醒苦命的助理。吩咐将玫瑰换成别的各色杂花,但凡人花店里有的,什么都来点。以亲人帮助庆生的名义,送到宋承办公室。顺便买点庆祝的彩纸、气球、蛋糕,和送给每位老师的小礼物。不能让人看出来有一点暧昧,但是又一定要铺张,争取将宋承办公室每一寸都摆满,将宋承办公室内每一位同事都讨好到。 他现在是一点也不害怕采用这些手段去骚扰宋承,一点也不害怕宋承因此而生气。甚至恨不得手段越嚣张越热烈越好。他想的是,既然在明年之前,自己都没法有时间陪在宋承身边了,那么这个博存在感的问题麽,自然是要狠狠地拼上了命地去博。他就是要靠这些嚣张、热烈又浪漫,最关键是一点都不靠谱的事,让宋承对他完全无可奈何。让宋承对他,气也生不出来,一点办法也没有。 第 47 章 诸如大学男生为了追女朋友,抱吉他在楼下自弹自唱,或者是像今天,徐准为了宋承生日,所做的事,这一类事件,就好像是降落到平常人生活里的小小奇迹,是庸常人生里的一抹点缀和亮色。每发生一桩,都能让人津津乐道好久。因此向来低调的宋老师,忽然在这天,成为了学校八卦的中心。女教师们排着队,咬着吃蛋糕的小勺子,围到宋承办公桌前,要听他讲,他和他那个“表弟”的故事。宋承没想到连具体的亲属关系,徐准都已经为二人编造好了。他又不惯当着人撒谎,只好含混地说,唔,表弟麽,确实是这样。我表弟年纪轻,不大懂事,做什么都喜欢冲动任性,不经过大脑,像个小孩子。 说完他就借上课匆匆离开,不理解自己同事们抱着那些花,对他诡异地笑些什么。不过仔细想来,好端端的办公室忽然变成了一大片花海,冷清枯燥的办公生活,忽然被那种愉悦的花香和甜美的生机所淹没,这事,确实还就是挺浪漫,挺引人遐想。 老师办公室这么大动静,连进来交作业的学生都注意到。因此宋承进教室时,学生们都一起站起来,高高低低青春期正发育的嗓子,一起嚎着,祝老师生日快乐。宋承抬眸一笑,招手让他们坐下。 在宋承三十七岁生日这天,发生的所有事,虽然他嘴上不说,可是一桩桩,一件件,还真没有让他特别糟心的地方。宋承又是那种,最愿意和整个世界都和和顺顺相处的人,因此很快就彻底地高兴了起来。进出和人打招呼,声音里都透着愉快,眼角眉梢,有如浸润春风。 “啧,宋老师今天好帅。”助理现在变身全能跟踪狂,把今天这个明显年轻了好几岁的宋老师,咔嚓用镜头拍下来,传到徐准手机上。 徐准接私人来电的那只手机,今天搁在杂物台上响了一天。路过有想向徐准献殷勤的,指着手机就想帮忙把那电话给递过去,“徐导,你手机响怎么不接啊。”徐准放下手里东西,打手势拦他们,“别动。”脸色多郑重,搞得路人也紧张兮兮,生怕自己碰坏了手机里,徐导的什么贵重物品。 铃声一声接一声,响得闹心,全都不是宋承来电的声音。徐准对着那只宝贝手机守了一天,一直守到晚上十点多,才接到宋承来点,宋承声音里安静,还透着股困倦,仿佛是即将要去睡觉,“徐准,今天的事,谢谢你。” 徐准干枯的嘴皮子抖了两抖,差点结巴。一扬手灌了一大杯水进去,咕咚一声下咽,才装作镇定回道,“不用客气。” 宋承那边虽然累,大概是闹腾了一天的缘故,情绪却好像挺不错,在电话里对徐准道,“改天我找个机会好好答谢你。你最近工作很忙?” “比平时忙点儿。” 宋承叮嘱道,“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徐准说,“好。” “那我挂电话了,你不要太累,早点休息。” 说完宋承就挂掉电话拉下枕头睡觉,他是真的很累,明天还要早起上班。而这边徐准却是对着空荡荡变暗变黑的手机屏幕,看了半天,才确认通话结束。他又想起助理今天传来的照片,点开收件箱,一张张看过去,选了两张角度最好的,设为壁纸和屏保。设定完,他捧着手机,跟捧着自己心上眼里最想见到的那个人似的,指指点点地道,“就知道你今天笑得最好。” 在那之后,与徐准的关系终于不再成为宋承的主要忧虑对象。他觉得这样很好,有种雨过天晴的舒心感。坚持不懈地去恨一个人、怨一个人,说实在很苦,他不愿意再去承受那种苦。至于其它的,他就像那种被逼着拉了三四十年沉重磨台的老驴子,实在从前受的苦太多了,到如今别人不去抽他,或者不主动地将胡萝卜塞到他面前来,他就不愿意再进一步地去动弹、去想。 他一直就是个有点偏被动型的人。可是对于一个过分容易相信,又十分容易受伤的人,除了用被动去减少与外界交互的几率,还有什么其它的自我保全方法呢。 高健行事从不拖泥带水,说完分手之后,两人之间就再也没有怎么碰到过,连在学校里也没有,徐准也不再来打扰他,宋承的生活安详宁静。每日衣食住行,他是行家,一个人就能将自己打理得很好。说起来,这还有很大一部分要感谢徐准,为他减免房租,让宋承在经济上宽裕了很多。他的日子又过得节省,覆盖掉食物与生活必需品支出后,每月剩下好几千块。前几天主动地到邮政局给前妻汇款,寄掉了其中一部分。剩下的,拿来购置了一台家用的二手电脑,又趁商场折价活动,去签下了一只新的智能机。 从前必须在学校蹭网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出于考研需要,宋承会时不时在家上网,看看新闻。偶尔也会变得过于寂寞,想要走出家门,去认识些什么人,最好是同类。哪怕不是出于感情或者性的需要,能互相交流一下作为同性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57 恋者的感受,或者只是单纯地说说话,他觉得,那也很好啊。 宋承有试过找网络聊天室,但是却找不到进入的途径,他又想起,有一款同志交友的应用,从前在高健手机里看到过,便自己也试着下载来装装看。打开页面输入信息,不到三秒,就有同在附近的gay响应,开口问身高体重三围和长度,然后很快又发过来张暴露下体的照片。宋承被刺激得脸通红,卧躺在床上,几近手忙脚乱,关掉页面。 他后来在复习考研,深夜寂寞的间隙,又偷偷登陆了那个app两三次。满目都是横流的肉色,不是在炫耀自己的身体,就是在炫耀自己新买到的奢侈品,或者新交往到的男友有多么高帅富。仿佛在这个虚拟世界里,人人都是一流大学毕业,顶尖公司工作,过着三天两头泡度假村,开宝马住豪宅的幸福生活。 宋承觉得这个应用软件有些不对劲,但是具体怎么不对劲,他又不大能说得上来。看了两三回,也就不爱去看了,干脆从手机里删掉。他是从这个应用里才明白,同志界到底是什么生态。也终于知道了,从前高健为什么感到无法理解他。原来,像自己这种玩不开的,根本是一点都不受欢迎的。 他从前一直觉得自己很好,很自信,觉得自己虽然贫寒,可是在做人上有自己的坚持,并不比这世上一切人差很多。现在世界观因为一款app而遭受打击,但也很快振作起来。首先他不相信软件上那些人真的过着那样的生活,其次,他再怎么说也是成年男子,又不是一二十岁,初来大城市的迷茫少年,轻易就被影响,感到自卑,或者被诱惑。 在这之后,宋承对男同性恋产生了一种稍稍恐惧的心情。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没办法在同志界,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了,要是实在找不到那就找不到吧。谁说平凡人的一生就必须得到幸福呢,爱情对大部分人来说就只是一道闪电,是暴风骤雨里那短短的一瞬。许多人的心只有在那一瞬间才曾被爱情照亮过,然后余下这的冗长琐碎一生,都是像宋承这样,平静而又抱着缺憾地活着。 第 48 章 随着年末逼近,徐准新公司也筹备得接近尾声。工作室里都是徐准带着谢东,一个人头一个人头攒下来的精英人才,好多都是被埋没在行业里,怀才不遇。因为国内对电影幕后技术人才的观念跟不上,重视没有提上来,又或者因为大公司人事复杂,仅凭一身技术本事,在职场竞争中难以胜出。这些人多年来被徐准劝诱着,蜷缩在徐准给他们盖的小窝里,本来就有委屈之嫌,这回终于听说工作室要从德顺的影响力下单拆出来,成立独立的电影制作公司,一个两个都高兴坏了,那眼里幽幽地冒绿光,跟多时不曾猎食的饿狼一样。 一屋人成天敲桌子敲碗装狼嚎叫,无心干活,徐准手一挥,提前两周多给他们放了春节假。然后等徐准把自己手头能挣钱的活都收工得差不多,打个电话,和谢东在他们常去的那家小饭馆碰了面。筹好的钱全都交到谢东手上,叮嘱道,“公司成立以后,会立刻就把你推到明面上。从此我退居幕后,你代表我们公司形象。名片上的头衔,全部都会重新印刷,你自己做好准备,尽快适应过来。” “我知道。”谢东埋头啃他那几块油腻腻的羊肉,都分不出身来看着徐准说话,“明年依旧大忙,你别沉醉在你那老师的温柔乡里,我打公务电话你都不接,就成。” “我跟他还没到那份上。”说起私人感情问题徐导就一肚子苦水。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这是向第几个哥们倾吐了,“到现在还只是碰了碰他的手指。” 谢东咋舌,“这也太纯情了吧……完全不像是你的风格啊。有什么打算,以后就一直这么演小中学生,拉拉小手就满足了?” “当然不是。”徐准答得利索,显然深思熟虑,“我今年提前给工作室放了假,顺便也给我自己放了假,就是为了春节能陪他回趟老家。” 谢东拍徐准胳膊,“有想法啊徐导。不不,以后得改口叫徐总,或者徐董。” 贫完了,仍旧掩饰不住一颗八卦的心,“那既然老师不让你碰,你这大半年,就真的一个人都没睡过……?” 提到这徐准不禁有些悲壮,两个大男人,谈起这种下限话题,向来也坦率得很,没什么可遮掩,“今年一整年,居然就这么熬过来了,我自己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还好今年工作忙,要是明年也熬上这么一整年,那我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我都想过了,实在不行,直接把他按到地上,强上了就是。他要是生气恼我……那也先上了再说,以后再赔上这一辈子,供他使唤。老子虽然是人渣,可人渣也要有性生活啊!” “禽兽。”谢东虽嘴上这么批语,但脑中不禁也随着想象了一下,自己如果和徐准一样,一整年都没有真枪实刀的床上生活……胯下的蛋不禁很真实地疼了起来。又同情又蛋疼地举杯,朝徐准遥祝道,“那我祝你马到成功。当然,要是能合x,最好还是就那么合一下……” 徐准的话一半是在哥们面前显摆男性雄风,另一半,也确实出自内心那点饥渴到不行的小火苗。清心寡欲的日子宋承能守得了,他徐准守不了。守个一年已经是极限,尤其是如今,年关将近,这身体自己懂得数日历,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什么都没法想,就想宋承,想得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腊月二十四是传统小年日,按照宋承家乡那边的习俗,后辈子女在这一天是要回到家族,到墓地给先逝去的前辈老人家们点蜡烛送亮。当然现在传统节日不再受到那么多的重视,很多人赶不及在二十四回家,也就渐渐地不再死守这一天。宋承虽然父母早逝,可却是大孝子,每一年都雷打不动要买好一堆香烛,去父母坟前看看的。徐准拿捏准了宋承的这个习惯,提前一个多月就和宋承讲好,说今年自己和他一块回去,给徐家老父亲扫墓。 扫墓是项重大传统,宋承不会在这上面拒绝他。于是二十四那天徐准早早来到宋承家门前,他自己除了衣服钱包其它什么也没带,轻松得很,一路帮宋承扛箱子搬行李,照顾宋承的晕车症状,等人吐完了,拿水给他漱口,又指挥出租车停到路边中餐馆,拿勺子一口一口喂粥给脸色苍白四肢发软的宋承喝,体贴周到得像变了一个人。 宋承这个晕车也是一阵一阵,概率病。有时完全不晕,有时就晕得昏天黑地,一步都走不动路。今天估计是出门早,赶得急,早饭没吃好,所以发作起来才格外厉害。一路上,徐准感觉自己好像陪护了一特大病号,还不能扛着抱着,不能往怀里揣着,只能以所谓“朋友之间”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58 的肢体亲近程度,把人从车上弄下来,扶到机场大厅里,找地方休息。所幸上飞机之后,宋承就不晕了,要了条毯子,靠在座位上,微微偏头睡着。 宋承乘坐的是经济舱,提前一个多月从网上订的折价票。徐准那时听了,嚷嚷自己生活不能自理,硬是闹着要老师帮忙,也要从网上一起订。忍受了长途飞行中经济舱的拥挤和气味,为的可不就是如今能坐在宋承身旁,看到他安静偏头睡着的这一刻。 下飞机后宋承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很快展露出娴熟的本地人姿态,带徐准换乘一列去年刚开通的直达列车。坐火车到达下面一个距他们家乡很近的二线城市,花了才不到一个小时,随后在市区吃饭,买好纸钱香烛,路边包了辆出租,长驱直达老家乡下。 出租把他们扔在坟山的山脚下就停住了,由于提前商量好了包的是一往一返,价钱又议得合适,因此司机停车在山脚下等他们,等得还是很乐意。宋承怕徐准多年不回来,忘了他们老徐家的墓地怎么走,下车后一路走在前面,给徐准开道。 农历十二月的天还是很冷,山间草木枯黄干燥,风一刮起来,满山呼呼作响。这一片傍山临水,风景清秀,是十多年前他们家乡很流行的一片墓地,然而近年火葬推广力度加大,大家都流行祭拜市民公墓,这片山上荒废很多。当然,没什么鬼气,只是人迹少了,原先平整的山道上,现今都长满荆棘荒草,看着有些凄凉。 宋承用力掰断旁边树上两根秃树枝,一根给自己,一根递给徐准,用来拨开干扰,方便行路。徐准个长手长脚,又目不斜视的,只顾自己一个劲走得虎虎生风,不太注意脚下藏的野草绊子,时常一个趔趄,惹得宋承频频回头看,叮嘱别摔着。 这种寒冷恶劣天气,又是许久不曾回来,不太熟悉的山路,就得靠两个人互相扶持着走。而且在这一路上,徐准热心地照顾了晕车的宋承很多,此时宋承也就投桃报李,多照顾徐准一些。 徐家老父的墓地很快就到了。这倒不需要宋承多废话,一近父亲碑前,徐准就跪了下去,恭敬给老爹磕几个响头,随后就着跪地姿势,利索地拆香烛拆纸钱。宋承捂紧外套在一旁看着,等到徐准磕完头,走近去,蹲下来,手里捧着帮徐准点燃的打火机。 两人都没有说话,徐准专注地将手中冥钱散开,一叠一叠地烧,火光渐渐升起,映红宋承凑得过近的脸。满山满野风声像是在哭,有一些要强硬地从两人间缝隙灌进来,吹熄那些香纸蜡烛。宋承蹲在地上,挪了两步,用自己身体将风挡住。 大半袋纸钱摊开到地面上很壮观,实际烧起来也用不了几分钟。徐准烧完拍掌起立,顺便把宋承也扯起来,宋承还沉浸在往事里,一时被扯得失去平衡,站起来有些愣,“什么?” 徐准指宋承身后,“那地方风大,你过来我这边。” 宋承看了徐准一眼,并没有如言踱到徐准身后,只是轻轻拂开徐准扯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然后和徐准距离,又隔远了些。 徐准见他那样,也不介意,只是望望四周景色秀美的青山,感叹道,“这些年我也想过回来,给他换块好点的墓地。给老徐家还健在的一户亲戚打过电话,他们都不同意,说人都死了,哪有还挪窝的道理。我后来想想,也对,老头子脾气爆,要真迁往公墓,被水泥封住那一小片地方,他肯定会嫌地方小,又硬,睡不舒坦。” “我本来就是不肖子,老头子都死了,我还去惊动他,只怕他在地下又要气得跳脚,越发要骂我不肖了。” 祭拜的全部过程用了不到一刻钟,而徐准一年也就来祭奠这么一回,回来这一趟不容易。于情于理,宋承都是要陪徐准在这边多待一会儿的。此时见徐准主动忆起从前,也就陪着搭话,神情很自然,“我记得你从前,最不喜欢的,就是被我强迫带出去,看望你父亲。现在也能放下父子间的隔阂,知道要在这里多陪陪他了。可见你现在,是真的长大了。” 徐准回过头来看宋承说,“我早就长大了,是你一直执着于从前那个孩子,在记忆里将他无限美化,觉得他什么都好,而我什么都不好。” 这话题又转回了宋承自己身上,宋承不愿多谈,抿上唇,把凝重眼神重新投向徐父墓碑。 徐准还真没混蛋到在这种场合还惦记着追人,用轻佻话语去撬开宋承心房。他只是在今天,纯粹地、特别想和人谈一谈自己的父亲而已。话一脱口,就止不住,“他到死也没原谅我,我那时就站在他病床前,他也不松口,不说一句两句让我回去的话,而我居然也只是跪了下去,却一句都没开口求他。” “现在想来,我年轻时候真是绝,十几岁,就那么狠心,连父子关系都做绝了。而且那时,我居然还觉得自己特别有道理。” “我心想我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我犯法了吗,一个人根据自己的自由意志作出选择,这又从哪里谈得上是什么罪呢。他却二话不说,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他作为老子脾气硬,我这个做儿子的,脾气跟他一脉相传,而且比他更硬。可我那时真没想过他会死,只是想着,等我这个儿子大了,有出息了,能靠自己的本事在这个社会上混得开,证明同性恋取向不是我身上的一个污点,只是我的一种选择而已,阻碍不了我什么。证明,我其实是个很优秀的儿子,很不错的人。到那时,我再提着好烟好酒,回来看他,再叫他一声爸。没想到这一声却是永远叫不到了,后来我等到的却是永别。” 徐准讲完扶着自己父亲墓碑很是沉思了一会儿,低头叫宋承看不清表情。宋承伫立在旁边想了一阵,揣摩着语气,劝慰他,“你也别太伤心。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父母的心总是向着子女的。只要你有这颗悔过的心,无论时隔多久对你父亲悔悟,都不算晚。” 徐准抬起头来盯着宋承,目光灼灼地说,“你真的觉得无论多久都不算晚?” 风围绕在两人身旁吹,衣袂响声簌簌,而徐准目光太过具有侵略性,让他整张脸和脸上神情都显得异样。宋承不知为什么忽然承受不住这对视,侧开脸,喉头打结,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第 49 章 回去山下乘出租车的路上,宋承对徐准说,“当年的事,我也有一部分责任,贸然把你领回去,客观上加重了你们父子之间的裂痕。你不要把错,完全归咎到你自己身上。我和你父亲,其实后来有私下谈过几次,我想等你们之间缓和了,找个时机劝你回来,他虽没点头,可是看那反应,对于认回你这个儿子,也不是十分抗拒,可能只是嘴上倔强,在心底最深处,还是存着这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59 一份念想。你不要过分自责,我当时是个成年人,而你只是个孩子,你父亲更恨的,当然是我。那时候你毕竟还太小了,我和你父亲,都没指望你能懂得太多。” 徐准送宋承上车,帮宋承关上车门,然后绕到另一侧钻了进去。落座前自我嘲笑了一声,“我们老徐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只因为我当时未成年,就可以抹去我应该负起的一切责任?老师,你不必太宽慰我,我真的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孩了。我知道一个人做错了事,做的事不适当,是不以这个人当时年纪大小、心里到底有没有苦衷和理由为转移的。” 他这道理倒是比宋承还要想得更明白,认错的态度也很坦荡。倒显得宋承一路上一直宽慰他、劝解他,十分荒谬。宋承也就闭嘴了,从背包里取出矿泉水润了润唇,靠到座位上闭目养神。 他能感应到徐准眼光在自己身上流连了一会儿,随后逼近过来,问道,“老师,在那一年领我回去,你有没有因此而后悔。” 宋承很有些诧异地睁开眼抬头,看了看徐准。他不会演戏,那眼里神色,很显然就是惊异于徐准居然会这么问。只见他很坦然地摇了摇头,仿佛一点也不需要因此而考虑一样,然后说道,“我不后悔。” 司机听他们谈了一路,此时也听出些大致门道来,咳嗽一声,扬手调高后视镜,后视镜里明明白白地照出后座两人神色各异的脸。这场谈话就此被打断。宋承闭上眼继续瞌睡,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心境澄明,睡得很香。只留下徐准一个人,手握成拳,狠狠锤了一下自己膝盖。他坐在宋承身旁,也没其它非分之想,只是在心底长久地叹息。感情的事,究竟付出得谁多谁少,爱得谁深谁浅,在刚才这一问一答间,已然显现得很明白。徐准想自己终究还是赶不上宋承,也许在情深这回事上,终其一辈子,他也无法再赶上宋承了。 先是祭拜完了徐准父亲,然后出租车才转道去宋承父母墓前,宋承这样安排,许是出于爱幼心理。他总是觉得徐准比他小,在很多事情上,都刻意让着徐准。只是在这回,出租车停下,徐准主动要陪宋承一起,进入宋承父母埋葬地时,宋承没有再顺着他。很坚决地将徐准拦在了外面。 宋承一个人进去,徐准和司机都下了车,靠在车外等。各自掏出打火机,就徐准兜里仅剩的最后一包万宝路,分着抽。天冷,风一吹,烟烧得快,饶是这样,全部抽完,也大概花了半小时。然后宋承出来了,眼眶是红的。徐准当时就迎上去,“怎么了?”没夹烟的那只手不老实,当着人出租侧司机的面,就想要去碰宋承脸,他统共没见宋承哭过几回,每回宋承一哭,便有些十分手忙脚乱的感觉。 宋承冷着脸不愿意被徐准碰,只是闻着难闻的刺鼻烟味,侧头冷声说道,“别抽了。”然后躬腰上了车。 徐准乖乖把烟灭掉,拉上司机站在风里,吹散了一身烟味,然后才跟着上车去,一路上没言语。 也许是年纪真的大了,这小半年来,早逝的父母的脸一直在宋承脑海里徘徊,这一点他从前在接受心理治疗时,就跟杨医生详细地谈过。如今回到家乡,来到父母坟前,心中自然更加难过。谁家父母不是对自己孩子的未来抱有满腔良好的期待呢,宋承父母虽然早逝,可在生前,也是万般期盼宋家这个唯一的念了大学的独子,能作出一番事业来,让家里变得好过点。可宋承这前半生一事无成,终究是为了一个外人,而将自己糟蹋尽净。他心中对于自己父母有一腔痛悔,哪怕在两老墓前长跪不起,也无法全部表达清自己的自责与愧疚。 出租车司机将他们送到旁边一个小城市,结交完这一天的车钱,就一溜烟开走了。这小城市徐准很陌生,宋承其实也不熟,两人就在这边待一晚,然后明天就启程赶往省城机场。徐准是从小娇生惯养的读书人,宋承不指望他生活能够自理,跟带孩子一样,领着徐准到路边超市,买了牙刷毛巾等生活用品,随后带徐准沿街找家干净小馆吃晚饭。点了三菜一汤,菜都做得很干净,透着小地方店家的朴实与诚心,只是宋承吃得少,两碗饭一上来,他那碗有一大半都赶到了徐准碗里。然后跟往常一样,略吃几口,喝了点鱼汤,就都放下。 吃完饭宋承坐在椅子上休息,他这一整天辛苦奔波,伤身又伤心,实在有些走不动了,给徐准指了旁边一家旅馆,教他去开房。十多分钟后徐准匆匆回来,手里拿着张房卡和开房收据,“旁边就是车站,老板说过年乘车中转的旅客多,只剩下最后这一个单人间了。” 宋承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拉起旁边行李箱,跟徐准往旅馆走去。 宋承回来时带了一只旅行包和一整只行李箱,自己的行李很少,塞的都是给老家这边故交和旧友捎带的东西,在白天回来的路上,都顺路给人分送完了。此时箱子里很轻省,进了旅馆房间,几分钟就收拾完。然后把分好的另一份牙刷毛巾扔给徐准,自己收拾好了衣物和浴巾,转到隔壁公共淋浴间洗澡。 洗完澡回来见徐准还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发愣,手里抓着毛巾和牙刷,仍未拆封。便以为是自己忘了交待澡堂在哪里,让徐准这种生活白痴又犯傻了。“浴室就在出门左转,一直走到拐角。快点去,现在里面还没人。老板说,到晚上十一点就停水了。”宋承交待完,系上睡衣,一身水汽地从徐准身旁绕道,踩着拖鞋走到床边去。 单人间果然很单人,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满满地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除了床就是一张简单的木制椅子,这意味着即使让另一人去睡沙发,都完全没有沙发可睡。床和座椅间隔得很近,宋承站在床边摊被子,身上微热的水汽混合皂角味道散发开来,让徐准一瞬间脸色就红了。 宋承扬起被子退后一步,身后几乎要贴到墙,和墙边坐着的徐准隔得更近。徐准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忽然抓起牙刷毛巾,和置换衣物,像个跳高运动员一样,一脚跨过大半张床冲出门去,“我这就去洗澡。” 一整个洗澡的时间,徐准的心,就像这公共澡堂里的灯光一样,忽明忽暗。他花十来分钟时间飞速地解决了个人卫生问题,其它时候,都套上睡衣,一个人坐在空旷澡堂的红木长椅上头,扶着额头发呆,自己是现在就回房去呢,还是等一会再回去。他知道在宋承心情这么不好的时候,自己居然发情是不道德的。可是方才他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听着走廊另一头传来的水声,想象宋承在里面洗澡会是什么模样。然后宋承进来,闻到宋承身上那股干净清爽的味儿,宋承头发和身上沾染的那点水汽一散发出来,他就硬了。裤子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60 隆起那么大一包,挡都挡不住。 澡堂里水雾渐渐散了,南方没有暖气,寒冬腊月,一个人在外面这么待着着实有些冷。然而徐准身上和心中火烧火燎,他在长椅上坐了十来分钟,终究坐不住,抓起宋承给自己收拾的洗漱日用包,中途路经洗衣房,蹿进去拧开自来水管,狠狠灌了一大口,然后又转身,对着墙壁一二三四五练拳击,等到两手十个指节都砸出血丝来,感到自己能觉出疼了,情欲淡了,才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睡衣,踱回屋去。 门没有关,推开门,宋承就躺在床上,当然,身上还盖着被子。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见徐准进来,往床边挪了挪腰,给徐准腾出地方,然后抬手臂到眼前,挡住忽然亮起的灯,疲倦地道,“你早点睡吧,我定好了闹钟,明天七点起来赶车。” 徐准没有应声,他全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的,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扑上去把宋承怎么样了。从去年过年到今年过年,他可真是活生生认真忍了一整年,如今宋承把自己洗干净了,就这么直挺挺躺到他面前。徐准可真不敢保证,自己在这么难熬的一整晚里,真的不会一时丧失理智,对老师做出什么有悖道德的事情来。 宋承拿手指挡住眼睛,翻了个身,像是睡着,呼吸声很浅。徐准走到一侧,掀开被子,慢慢躺下去。他的心跳得很快,血流得又非常迅速,然而身体却奇异地僵硬着,从头发丝一直僵硬到脚趾。躺了一会儿,宋承忽然又翻了个身,翻过来,面向徐准。床头的台灯昏黄地照着宋承的脸,那眼睑紧闭着,嘴唇微张,从唇间吐出的呼气声,撞到徐准肩头,像只微热的小爪子,一下一下撩着徐准。 徐准屏住呼吸,一手紧抓床沿,不确定这种煎熬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宋承的气味在徐准鼻头和舌尖弥漫开来,仿佛一张嘴就能尝得到,一伸手就能抓得住,可是他却不能伸出手去抓,不能张开口去吻。这忐忑持续了五分多钟,徐准就完全没法去思考了。脑子里的事情都是凌乱的,渐渐不能去想任何人或任何事,宋承的气味,呼吸,体温,将他围绕起来,无处不在,宋承整个人的存在让徐准无法自持。 旅馆为了节省成本,十一点停热水,热水一停走廊马上安静下来,徐准他们房间里更加安静。然后到十一点半,整所旅馆的电闸都关了,房里唯一亮着的台灯也熄灭。宋承劳累了一天,早就睡着,在黑暗里迷迷糊糊地做梦,梦里有头似狼非狗的动物,毛多得扎人,体温得烫手,一个劲往自己身上蹭。然后终于蹭上来了,再死死地压住自己,往自己颈边啃,那种被吞食的湿热感觉越来越明显,突破了梦与现实的边界,宋承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徐准死死地抱着,徐准一条腿压上来,顶在自己腰间,身体隔着被子压在自己身上使劲耸动,而脸正埋在自己脖子间。宋承从耳垂往下的大半张脸,都被徐准咬得又湿又痛,忍不住叫出声来,“徐准。” 徐准偷食的行为停住一秒,然后更加热情地凑上来,扳过宋承脸,与他舌吻。也不再隔着被子动作了,直接掀开被子躺到里面,另一手渐渐伸进宋承睡衣,越摸越下,一直摸到宋承内裤里。 宋承是镇定得完全不像话,一点也没有半夜被非礼的紧张感,只是平静地,推拒着吐出徐准舌头,还有些悲哀,吞下了自己嘴里混合的两人口水说,“徐准,做这种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徐准闻言一惊,撑起身来扯开一旁窗帘,借投射进来的月光看宋承脸。宋承眼中那一片黯淡将他吓住,为欲望昏了头的感觉忽然就消散了,也不顾自己还压在宋承身上,低下头去,手指抚摸着宋承脸问道,“宋承,你怎么了。” 第 50 章 宋承推开徐准坐起来,整理好被徐准弄乱的睡衣。他在今天从自己父母墓地回来后,那心情,说白了,就是跟死灰一样,惨白惨白的颜色。而今晚徐准对他的热衷,又让他想起过去多年来的等待与蹉跎,以及不久前,他与高健那段失败了的感情。总归到处都是失败。诸多事堆积到一起,让宋承感觉人生的千头万绪,全都撞上死角,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哪里才能找到出口。 徐准一直看着宋承动作,表情有些呆,他连自己衣服也忘了去穿好了,月光一照,露出一片胸膛,活生生一副被人刚从床上踢下来的纨绔大少模样。他张开嘴想要为自己方才的荒唐行为作点解释,“宋承,我,我是……” 宋承说,“穿上衣服吧。”边把床另一边椅子上搭的外套递给他,“南方没有暖气,小心感冒。” 徐准套上外套,两人借从窗户透进来那点银光,闷闷坐着。 许久,宋承说,“徐准,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父母的事。” “啊?”此时徐准就不是什么“做错事的小孩子似的”心情了,这是在罪案现场,实打实地被人赃俱获,判刑都是轻的,最坏结果,被流放被驱逐也有可能。徐准正忐忑自己能得个什么待遇,忽然听老师这么问话,有些愣,但还是很快把精神收回来,“没有。” 宋承低下头说,“我知道我自己在今天晚上是有些伤心过头,也知道在这种时候,跟你说这些话,也许根本就不合适。不过抑郁病人大概就是这样,一旦遇上什么事,很容易就想得过度。这些话我今天在自己心里想了一天了,只可惜杨医生不在。我是认真很想找人谈谈我的家庭,就好像你在今天祭拜时,会忍不住想要对我说起你的父亲一样。” 徐准抹了把脸,清醒过来。此时只要宋承不是想跟他算账,在他听来都是好事,因此猛力点头道,“你说,我都听着。” “从前你还小,我就从来没跟你说过,每到过年祭拜,也故意没有叫上你。但其实他们是在我上大学那年,一起出车祸去世的。家里其他亲戚拍电报到学校,告诉我这件事,之后整整半年,我都缓不过来。我总觉得我的性格是在那一年改变的,自从他们死后,就很少有真正遇到开心的事。尤其是在今年,杨医生帮我确诊了以后,经常会想到他们。” 徐准听着抓起宋承手,低下了头。宋承不是外面那些浮花浪蕊,不是徐准这些年在娱乐圈混出来的轻浮经验所能应付的,宋承但凡开口,所说的便都是十分真实和沉重的事。叫徐准觉出自己的轻薄,难以招架,只好轻声劝慰性地问,“想他们什么呢。” 宋承陷入回忆,没发现徐准的小动作,只是摇头道,“不知道。大概是自从生病了之后,就开始变得特别自我珍惜。所谓想他们,也不过只是想从前那段日子里,自己所受的苦。他们离开以后,还有后来,你一声不响地离开我的那一阵,都是我经历过的特别黑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61 暗的日子。” 这无异于对徐准进行审判,温柔地往徐准胸口捅匕首。也许宋承原意不是如此,但这番话说到最后,还是产生了这样的客观效果。徐准觉得自己被刺得有些痛,闭了闭眼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面很委屈,那时候你才多大,你父母死的时候,你才十几岁。后来我缠上你,让你背上同性恋传闻,你也才二十二岁。这么年轻,就要背负起一切。” 宋承居然被徐准这一番话说得有些动容。人确实都是自怜自矜的,当看到有人像你珍惜自己一样珍惜你,都会觉得满足和触动。何况是宋承这样很久没有体会过爱的人。他说,“没事,谢谢你。在今天这样的晚上,我也确实需要找个人陪,不想再独自一个人。” 徐准说,“宋承,过来让我抱一下吧。”说着张开了双臂,“过来,就让我抱一下,我不会再对你做别的事。” 宋承靠在床头,将头抬起来,黑眼珠里有些犹疑。然而他对待人终究是善意居多,后来还真就掀开被子,倾过去让徐准抱了一下。 徐准一把紧紧地将宋承搂住,在他耳边说,“我总是欺负你。从前是仗着我年纪小,就欺负你。后来是仗着你年纪老了,又来欺负你。” 宋承听了,半晌没言语。许久才叹一声,“徐准啊。”就着两人体温相贴的温度说,“只有你才能伤我的心。我父母死后,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伤心呢。” 徐准没有再回答,只是借着相拥姿势,在宋承察觉不到的角度,轻轻地偷吻宋承头发。 人生五味杂陈,回忆、往事、伤痛,与亲密感,常常混合到一处,组成人生里的某些时刻,叫人感觉到又温暖又苦楚。所以像徐准这样的花花公子哥,在二十岁到三十岁,游走在名利场的漫长时间里,不愿意去碰爱,也是有道理的。因为爱决不仅是美好的,有时它苦涩,甚至刺痛你,然而还是要走下去,就像命运。 有那样一种尖锐的怜惜与疼痛感,将徐准与宋承紧紧地联系起来,这感情胶着、沉重,然而也并不缺乏像此时一样,相拥而伴,相互抚慰的温暖。说歉疚有点太空了,说赎罪就更是虚的,徐准只知道,自己从今往后,与宋承是彻底牵绊到一处,想逃避都没有办法,说通俗点就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谁还能再离得开谁呢。 抱了一会儿徐准还没有想松开的意思,宋承觉得不合适,将他推远。徐准站起来扣紧外套往外走,临出门前宋承问道,“你去哪。”徐准单手抓门框,“去给你买点吃的,你晚上没有吃多少,刚才又被我吵醒了。” 然后回了一下头,望宋承说,“关于今天晚上的事,我还是想解释一下。我……我有试过去忍了,只是没忍住。” 宋承想了一会才想起来,这说的是之前他对自己进行性骚扰的事。自己有些过度沉溺于往事,居然把这茬给完全忽略了。顿时有些无地自容,等收拾好心情抬头,想说一两句让那骚扰事件尽快过去的场面话,才发现徐准身影已经从门边消失不见很久了。 这一晚滋味复杂,纠缠难解。徐准先是经历了与老师同被共眠,那样的艳情时刻,后来又在情动偷吃时,被宋承当头浇下一盆凉水,然后又听闻宋承说出那些话语,感情上受到冲击,从生理到心理,整个感觉都是凌乱的,必须得出去走走,纾缓纾缓。等回来时,贴心地给宋承带了碗水果粥,加上一小份煎饺和热牛奶。 宋承已经重又睡下,迷糊被唤醒,徐准拖了椅子坐在床边,伺候他吃东西,小心翼翼模样。弄得宋承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哪需要被这样照顾,吃一半放下调羹说,“你其实不用特意去买这些东西回来,外面冷,而且我也不算太饿。 徐准只是低声说,“吃吧。吃完早点睡。” 然后等宋承吃完,给宋承掖紧被子,自己就着那把椅子,拖个枕头伏在床边。宋承几次翻身,想要叫徐准上床,却莫名地,盯着徐准熟睡的侧脸,只觉自己再也开不了口。 第二天早饭时徐准比宋承精神好很多,显见这睡眠质量的差异。还一个劲给宋承点了许多早点花式,“多吃点,一会到车上又晕了。”在上出租前,特意跑腿买了晕车药,回来塞到车上坐的宋承手里,“你看,有很多事情你说出来,我知道了,然后我们就去想办法,帮你解决这个困难。你父母的事是这样,你晕车的事也是。不要总郁结在心里,什么事都不向我说。” 宋承谢谢他的好意,不过还是忍不住说出真相,“呃,其实,晕车药对我没有用。要不我早就给自己买了。” “谁说的?”徐准明显被噎了一下,然后梗起脖子四处挑衅,简直有些横地说,“我说有用就有用。” 宋承莫名被逗得想微笑,忍住了没笑出来。然后回程途中,从出租到飞机,一路上还真就神奇地再也没晕过。 第 51 章 回到a城后徐准顺理成章地蹭住进了宋承家里。至少徐准是厚脸皮得挺顺理成章的,而宋承也没有认真反对。宋承心里压着的,是这么件事:这房子说到底是徐准的,他思量自己在这住了将近大半年,度过了刚来a城时的困难期,已经很是受益。再长期地白住下去,总不是个事,以后总要找机会搬走。现在高健离开了,他自己一个人独居,再多个人,没什么不方便的。徐准这个房主在这时提出要进来住几天,言辞又很恳切,宋承也就不太好意思,认真拉下脸来拒绝。 反正宋承就是这龟毛性格,常常在鸡毛蒜皮小事上纠结和计较。其结果就是,每每让徐准有机可乘,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企图上得逞。 话虽这么说,可徐准也懂得见好就收。住进来这几天,蹲到电脑面前,处理他那堆积如山的工作邮件时间多,真正调戏宋承的时间少。他一工作起来就显得专注,安分守己得很。而宋承寒假没课,又值年前,每天只有一件事:做大扫除。从阳台到厨房,把家里每一个卫生死角,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有时徐准键盘敲累了,蹬着滑椅滚轮,从书房门缝往外,望到宋承蹲在门外客厅地上,安静擦地板那侧脸,还真瞧出了点岁月静好的味道。 从老家祭拜先祖回来后,两人关系仿佛又进了一步。他们俩关系一直就是这样,看起来似乎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进一步,但是真要说有什么进展,又完全谈不上。憋得徐准表面淡定无比,内心如狼似虎。 宋承现在眼一睁就起床来做大扫除,他做清洁的时间,刚好就是徐准认真工作的时间。其它时候,比如一日三餐,出门买菜逛超市,晚上出去跑步打篮球,徐准都尽量争取跟宋承腻在一块儿。宋承大概是被徐准缠习惯了,渐渐也就斯德哥尔摩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62 ,忘记这么被缠着原本有多不自然。有次徐准沉浸于工作,忘记时间,宋承临出门前,还主动地叫了他。 当时徐准转过头来看到抱着篮球的宋承,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摘下眼镜,倍儿贱地笑了一下,乐呵呵换上鞋,跟宋承出去。如果他有尾巴的话,估计当场马上就要快乐地摇起来。 社区下面就是一小块公用篮球场,宋承平时在学校的体操场锻炼,偶尔上课来不及,回家后就到社区这个年代比较悠久的小篮球场锻炼。地方虽小可是五脏俱全,旁边来来往往打球踢球的小孩子和年轻学生很多。 这么平凡的地方人们基本想不到会有什么稍有点名气的人物出没,徐准也就没费心遮掩,控着篮球满场跑来跑去。身体素质太好,脱到最后只剩一件衬衣,也不觉得冷。跑到三分线外大声喊宋承看他投篮,非常嚣张和肆意。 从前宋承跟高健也在这里打过球,高健作为专业运动员,时常会让着宋承,有时发生肢体碰触,试探一下宋承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愿,发现没有,马上点到为止。名义上是在谈恋爱,但举止间总有种彬彬有礼的疏离。但徐准完全不会。在宋承面前,徐准好像天生就不懂得边界两个字怎么写。跑动中磕着撞着宋承,仿佛完全不在意,有时会故意打破游戏规则,贴身上去跟宋承抢球,各种犯规小动作不计其数。 宋承在脑中这么一对比一走神,没留意到旁边飞来只充足了气的硬皮足球,将他整个脸颊撞偏,人也被砸得微微晃了一下。徐准当时就扔下球跑过来,“怎么了?”查看完了人没事,把球一摔,去找旁边跑来捡球的小兔崽子算账。把宋承汗颜得,扯着人胳膊试图把人给拉回来,“没事,只是灰尘砸进眼睛去里了,有些疼。” 徐准闻言跑到球场边,从他们带出来的运动背包里,翻出纸巾和未拆封的纯净水,照顾着给宋承擦眼。擦完了仍然把差点砸伤人的熊孩子扯过来,“过来给他说声对不起。”现在的熊孩子都牛掰大发了,撇了撇嘴,硬是不开口。徐准就夺过那足球三两把玩花式,几招把人家小孩子折腾得要哭,背着手走到宋承面前,眼一闭嗓门一扯嚎道,“对不起……” 宋承被这闹剧惊呆,“没事的,你把球拿走吧。”转头跟徐准说,“快还给他,徐准你多大?越活越回去了,跟小孩子计较。” 徐准扬起头说,“嗯哼,人生在世,就是要这么快意恩仇,恩怨分明。” 那脸上张扬的神色太过耀眼,难免让宋承想起从前像温吞水一样的高健。虽然温柔,但是却可以在这个篮球场里,毫无芥蒂地去吻其他人。他想,这两个人,高健和徐准,终究是有些很不一样。 三十那天早上宋承一醒来,就看到徐准立在床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早。” 卧室忽然冒出个大活人,这种鬼片既视感把宋承吓了一跳,“早。”抬眼瞧了瞧在一旁伺立的徐准,以及自己捂得不是很严实的睡衣,正准备艰难地掀开被子下床,徐准已经悠然拐了出去,“老师快起床来吃早饭吧。” 宋承穿好衣服到客厅,餐桌上摆了一瓷盆枸杞清粥,徐准守在桌旁,充满期待地看他,“我做的。”旁边还有虾饺、汤包、春卷、金银馒头,各色寿司拼盘以及凉菜,徐准摸了摸鼻子,“这些不是我做的。” 宋承执筷坐下来,正准备夸徐准两句,长大了,知道体谅家长的辛苦了,话到嘴边才发现不合适。 这顿饭总之吃得很诡异。吃完徐准主动要求刷碗,宋承拦住,“你煮粥也辛苦了,我来吧。”事实证明宋老师高瞻远瞩,后来徐准试图帮忙洗碗的脑残行为,再一次证明了徐导毁厨房的功力有多惊人。 徐大爷毕竟是来做客的,蹦跶累了就横到沙发上休息,宋承亲自收拾完餐桌,擦干地板,出来见到徐准正拆一副牌,表示要和老师一起打扑克。宋承摇手表示不打,徐准便又建议道,“那看电影?”把电视打开,调到电影频道,大过年的,频道里正在放一个挺热闹精致的歌舞大片,叫做九。徐准和宋承他们看到的这一段,正是片子里女主角,一个意大利大导演的妻子,唱着歌流泪哀嚎自己丈夫有多不忠,如何成天厮混在各色明星中间,风流多情。 按说这片子里所拍导演的生活状态,正是很多男人毕生梦寐以求的理想,在过节期间放这种声色犬马的片子,还挺吸引人眼球的。可徐准就跟那遥控器握在手里会烫人似的,靠在沙发上手忙脚乱把电视按灭,“谁拍的,这么烂。” 宋承笑看他摇了摇头,径自进入阳台,整理前几天洗完的床单和衣服。阳台上窗玻璃透过来的阳光明亮,一眨眼新的一年又来到了,这个新年和过去那个新年,过得很不相同。徐准和过去不一样了,宋承自己的心境也大有变化。至少,徐准现在是自顾自一头热,一头扎进了那种重拾初恋的纯情小男生状态,把自己烧成了冬天里的一把火,让宋承这种冷眼旁观的慢热派,觉得又好玩,又有点危险。 因为徐准这光和热度都太厉害了,至少对宋承这种久不见阳光的人来说,过于耀眼。你要是和他靠得过近,即使再慢热,说不定哪天也会引火上身。只一个倏忽,就把自己给彻底点着。 宋承到下午时操持家务累了,把椅子搬到阳台边上,裹被子里睡了个懒觉。徐准那个助理这小半年,时常跟蚂蚁搬家一样,一个劲往宋承屋里运送各种东西,弄得宋承做起家务来,工作量也大了不少。 睡醒了发现徐准也在,他把笔记本电脑也抱过来了,又拖了块地毯,盘腿坐地毯上靠墙,隔着消音键盘膜,轻手轻脚打字。能射进户内的最后一抹下午阳光,斜斜照进来,有一小块遗留在了徐准身边,素色格子印花地毯上。 宋承闭上眼睛,又睁开,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掀开被子说,“饿了没。”坐起来套上拖鞋准备要去做饭。 徐准埋头打字说,“别做,一会咱们出去吃。” 宋承回过头来想对徐准说,大过年的,全国人民年夜饭都没有出去吃的道理……可徐准已经盖上电脑,抓起车钥匙,利落地穿好外套,走过来牵宋承手,油门一踩就要杀出家门。 宋承半道叫停,回屋换了身衣服,换了鞋。重新落好门锁,回身撞上徐准有些紧张不安惴惴的脸,拍上徐准肩膀,叹了口气。反正他这辈子都在纵容徐准,也不知道总共纵容了有多少回,也许并不差这一次。 徐准仿佛受到鼓励,一路上把车开得倍儿顺溜,美其名曰享受a城一年只有一天的通畅交通,拧着方向盘,在车里大呼小叫。这是哪哪、那是哪哪、他和哪几个哥们在哪里发生过什么趣事,一件件都讲给宋承听,讲得眉飞色舞,头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63 头是道。宋承听了,除了感到好玩,还有有些羡慕,谁不羡慕年轻人的生机和活力呢,徐准虽然三十岁了,可总像个大孩子,永远变不老似的。 开了一个多小时来到城中酒吧街,徐准下车,拉宋承走进一家歇业酒吧后门。这是他们一帮朋友用来私人庆祝的地方,到场的大部分是各种原因有家不能回的单身精英青年,情侣只有少少几对。见徐准终于携带家眷来迟,一时都欢呼,十好几道香槟一起开,酒水洒了两人一身。 酒吧灯光都开了,音乐震天响,一进场那热烈气氛就潮涌到灭顶。大家不认识宋承,只是围绕徐准。徐准就笑着紧抓宋承胳膊,把在场的各位向宋承一一作介绍,这是谁,某投行的经理,这是谁,某高校的教师。轮到介绍宋承时,只说,“这是宋承,我很尊敬的老师。”可在场的朋友都心知肚明,这是徐准很正式的家眷,徐准来时,提前都打好了招呼。 大家都不想一个人在家过个苦闷年,又是这种相熟朋友间的私密聚会,因此都亲切自在得有如一家人。宋承许久没有被这么多人这么热情地对待过了,而且他们又真正都很快乐,都很优秀有礼貌,无拘无束、行酒作乐,真正是尽情享受大好年华。 宋承接连被灌了好几杯酒,然后一伙人涌到舞池里,十几个人,分散在能容下两百来人的大舞池里,三两聚在一起聊天跳舞。有几个手熟的,上去摸乐器。然后架子鼓声音一响,又有人自愿爬上台做了歌手。因为在场的都是三张以上,所以唱的基本没有2000年以后的歌,都是些十几年前的经典老歌。唱得不好,不是什么专业水准,但只要那些齐秦张信哲之类的,熟悉的歌词随嗓音一唱响,瞬间就带大家回到了最美好的青春时代。 酒吧老板在后面院子里摆了一长条自选餐桌,今年没有烟火令,政府允许民间适当燃放一些烟花爆竹,离酒吧近的一家广场,到点就有很绚烂的烟火表演。快到表演时间,大家都聚到院子里去看,徐准也来到宋承身边,问,“高兴吗。” 宋承眼周微红,脸上还挂着方才被人说话逗出的笑,仔细想想,他人生里稍微浓墨重彩些的那几笔快乐,都是跟徐准有关。酒意上来,也就干脆点头道,“高兴。” 徐准把手伸给他说,“来,我带你去看烟火。” 别人看烟火都在院子里,就着红酒烤肉和生鱼片一起看,徐准则将人带到了屋顶,说,“其实我还想带你去看日出,去赛道上飙车,陪你做很多其它事。不过我想到你还是最怕孤独,所以带你来到了这里。” 宋承想说我不柔弱,去哪里都不需要你带,不过还是很感谢,你为我做这些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方才被灌下的那几杯过量烈酒,让他嘴唇发麻,头也微微眩晕。靠在防护栏边把手搭上去,仍然有些站立不稳。 礼花在他们头顶炸开,一朵一朵迅疾地燃放了然后又消逝,是美好得不属于人间的景致。酒吧只有两层,屋顶很矮,从楼下院子里传来的欢呼声,可以很清晰地传达到耳边。他们只需要从防护栏上俯身出去,就可以看到院中情景。今天a城空气质量好,可以挤到户外畅快呼吸,一群人就着走廊旁的照明灯,把架子鼓和其它几件电子乐器都搬了出来,普遍喝多,敲着鼓弹着琴,嗷嗷狼嚎。 他们这群朋友里面异性恋不多,同性恋也不少,很来了几对同性情侣,珍惜这良辰美景,当场抱着相互啃咬起来,惹得围观人员举高手臂作大猩猩状喝彩。宋承斜着醉眼看了一会,就不想看了,转过身来背着栏杆,仰望头顶烟花吐酒气。 这种大型礼花表演十五分钟是一个高潮,前一轮刚歇过,后一轮又起,烟火划破夜空,尖锐的呼啸声刺得人心脏痛,然后砰地炸开,落下那满天绚烂,真是美好,美得让人想要落泪。整座酒吧,甚至整座城都被这些火花带动,光从那种让人动容的气氛,你就能感到,有千家万户,还守在这座城市里的很多人,都推开了门窗,陪你一起惊叹,一起喝彩。至最高潮时,徐准也已把宋承逼到了屋顶边缘,一个晦暗的小角落里,“宋承,你知道接下来,我想要对你做些什么吗。” 宋承似笑非笑地看他,打了个酒嗝,“我知道。” 徐准接着问道,“那你允不允许?” 宋承摇头道,“不允许。” 徐准抓住了宋承手,“宋承,不要再躲了,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无论有多怨恨我,你终究还是舍不下我。那就不要舍下我,好好地抓住我的手,以后这下半辈子,都和我一起过。” 深情是一种品格,不是每个人都能具备,有些人就是没有这样的品格,徐准是其中典型。他的爱也许终其一辈子都不会有那么深,但是真挚,明亮,热烈,就像这漫天的烟火一样,在激情迸发出来的那一瞬间,足够诱惑人心志,使人心荡神摇。 可是宋承推开徐准说,“徐准,我们两个人是不一样的。如果我答应了你,这就像拳击场上,让两个根本不同重量级的选手去打架,太不公平。我们两人放在天平两端的东西太不平衡,在这场比赛中,你要是输了,输的只是一瞬,我要是输了,输的就是一生。” “你看,我就是这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我这种人,其实挺没劲的,不值得你这么热烈地去追求,这么虔诚来对我。徐准,你很美好,哪怕你做错了事,你也是我养大的孩子,在我心中,照样很美好。你还有大把好人生,不值得浪费在我身上。我的感情和你的感情太不对等了,我的感情太重,会压垮你,那不公平。你永远觉得对不起我,背负着沉重的负担,不得不去对我好。而我永远患得患失,得到了你,又害怕失去你,始终没法百分百地信任你。这样的感情有意思吗?” “所以我们两个是真的不适合在一起。你今天来问我这件事,问我答不答应,我觉得,不是我应该好好想想,我很久以前就想过了,想得很透彻。而是你自己,仍然想得过于简单,应该回去好好再想想,我究竟该不该答应。” 徐准眼睛里原本有着非常张扬夺目的光,随宋承讲话渐渐熄灭。他被宋承虐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要不是内心质地坚硬,也许真的会哭出来。他望着刚刚毫不犹豫拒绝掉了他的宋承,真地有些想要控诉般地说道,“爱你就好像把自己的心放到刀山上,一刀一刀地磨。宋承,你以为你对别人都很温柔,其实你最残忍了。” 宋承只是望着他,眼里波光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徐准乍被拒绝,受不了,背着手想要下楼,走到一半忽然回转身来,抓住头脑中那灵光一闪,跑到宋承身边,抓起宋承手腕说,“可是就算,就算我们最终会因为不合适而分开,就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64 算你说的理由都很对,都很现实,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究竟想不想要这段感情?我不知道什么一瞬一生,我只知道,如果不能好好把握今晚这一瞬,我真的会从此后悔一生。你不相信我的爱也好,我不需要你现在就相信,只需要你在这一刻敢赌。我已经把我的尊严和感情,全都抛在你脚下了,那你究竟,又有没有这个胆量,愿不愿意,跟我赌这一生?” 宋承湿乎乎的眼珠盯着徐准,仿佛在思索,一直没有说话。忽然就笑了,一张嘴,那染酒的辛辣气味挺冲人的,“徐准,你以为我这些年来,都是为了什么?我早就开赌了,在十六年前,从我把你捡回家的那一刻起。” 徐准仿佛看见黎明最黑暗那一刻过后的曙光,满怀希望和不可置信,抖着身体紧握宋承手指,朝宋承靠近。两人最终接吻,宋承在徐准唇舌间,软软地呢喃道,“要跟我比胆量,徐准你还嫩点。” 第 52 章 那感觉就好像,你满怀期待去做一件可能没有结果的事,即使没有结果,但还是要孤注一掷,还是要去做。为此而马不停蹄准备了一年,依旧没有十足把握,最终验收时,你以为自己会失败,结果果然也是失败。可是失败了,最后,却仍旧有人愿意把你救上来,那死里逃生的感觉太好。徐准直接把宋承推到墙上,使劲按住了,没完没了去亲他。边亲边抓起宋承手,贴到自己胸口,“宋承,你摸摸我这里是不是跳的,我怎么感觉它快要爆炸了呢。” 宋承被徐准这一头热地吻着,吻得没法透气。在他看来,两个人之间热吻是很好的,他很喜欢。至于更多的,似乎就有些过于急躁冒进。然而徐准靠在他怀里,仰望着他说,“宋承,你让我尝尝,你得让我尝尝。我现在就好像掉进梦里,一秒钟都不敢把你放开,我怕你现在不让我做,就给了你机会,让你以后又可以反悔,从我身边逃走。” 说完又去吻他,因为过于激动,根本顾不上使用技巧,与吻技奇烂的宋承正好相配。两人牙齿和嘴唇经常磕着碰着。宋承也就松开手,由徐准去了,他纵容徐准的次数太多,简直没有底线。徐准把手伸进宋承衣服里面,轻吻着宋承嘴角说,“别怕,别怕,一会就好了。” 然后褪下宋承裤子,戴上套,抹了油,捅进去。具体怎么进去的两人都不太清楚,徐准只知道自己终归是进去了,然后眼神闪耀,说出来的,是很老套的男人初夜感想,“宋承,感觉到没有,我终于在你里面。” 他望着宋承,眼睛是湿的,身体是热的。不是他不想温柔,只是只有尽快地朝这个人的身体里捅进去,占有他,才能让他真切地感觉到这个人,是真正已经彻底属于自己。 “嗯。”宋承有些含糊地唔了一声,低下头,咬住徐准下巴。他不会叫春,只好极其小声地呼气。徐准粗壮的抽动,配合不间断落下的吻,像一针不断注入宋承心脏的毒品,温暖而引人沉迷。他对于性没有多大反应,唯独抗拒不了徐准的吻。从以前到现在,徐准一共亲过他很多次,玩笑般的,耍赖般的,不依不饶,要往宋承舌尖心上缠。宋承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其实每次那嘴唇一靠近来,都会止不住地心动。 人都只是人而已,不是雪人,也不是圣人,人心都是肉长的,是血肉筑成的。宋承这种节制感情又禁绝欲望的人,像一潭死水,也只有徐准能反反复复撩动他,将他拖入泥沼,用世俗生活的温暖蒙蔽他,诱惑住他,叫他不得清明。 因为是野合,这一小片角落里只有徐准的喘息声,下面的水声和撞击声,宋承全部神经用来忍疼,根本顾不上说话。不知怎么,还是被楼下院子里的人发现了。大概是大家都察觉到,他们两人已经避开人群消失太久。有几个眼尖又站在院中高台上的,发现他们两人在拥抱,远远地扔过酒瓶来骚扰,酒吧老板也跟着起哄,虽然看不见,但是凭着恶趣味大喊大叫,“你们做完了要负责给我扫屋顶啊,别撒得满地都是套套。” 徐准抚着宋承背,厚颜无耻安慰宋承说,“没事,他们只看得到我们在拥抱,看不到我们在做些什么。” 宋承忍得满头是汗,脸色发白,两腿发抖。在这个角落虽然避风,但仍旧有些冷,全凭徐准一腔热情支撑。热空气升腾起来,形成一个笼罩他们两人的小空间。宋承一条腿被抬高,露出来的皮肤靠徐准的双手和大衣遮挡,撞击间两人碰触得更紧密。他是很冷感的人,不热衷于做这种事,以为无非是让徐准在自己身上盖个戳,让徐准稍微有安全感一点,就够了。没想到徐准一进去就再也不出来,没完没了想要做下去似的。 徐准自己的情绪,也不太对,沉浸在那种嗑药般的快感中,只顾一个劲地亲吻和抚摸宋承。性亢奋和心理上的极度狂喜,让他失去感知其它事件的能力。尤其是亲嘴,亲得宋承舌尖都快碎掉。然后俯首贴在宋承耳边,魔咒一般反反复复说,“宋承,我好喜欢你。宋承,我没想到我们还能有这一天。宋承,以后你也让我做下去好不好。以后每一天,你都让我对你像这样做,好不好。” 后方终究是有些痛,然后慢慢地升起快乐。与徐准不停落在自己舌尖上酥麻的吻,相互呼应,冲击得宋承两腿发软,身体倚在水泥墙上,不住往下滑。他一把抱住徐准,哆嗦着嘴唇道,“好。” 徐准后来搀扶着宋承,顶着一帮人口哨起哄,豪气地在酒吧要了个单间。他一踏进有暖气的屋子,有了张床,又能脱衣服,简直如虎添翼。到后来宋承就记不得,自己到底是怎么睡过去,只知道第二天早上六点半,生物钟将他准点叫醒时,徐准还躺在他身边。在他们自己家里,宋承卧室的大床上。徐准把被子全踢到一边,宋承稍一起身,他就哼哼。宋承只好垫高枕头,从床上坐起来,把熟睡的徐准大半个身体,拖到自己腹部上枕着。 昨晚剧烈性爱的身体记忆犹在。宋承很不习惯,但那种燃烧自己,彻底释放的感觉叫人印象清晰。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理想化,又容易心软,在感情的定夺上,总是过于草率和天真。从前草率地决定和前妻结婚,后来轻易地和高健定下关系,而现在,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一次做错。 宋承想着想着,也想不明白,就决定推开徐准去洗漱。脚沾上拖鞋刚一下床,身后一阵大力就将他扯回去,“老师你要去做什么呢。” 宋承撑着疲惫的身体,抬眼去看徐准,不确定徐准到底是睡着没有,能不能听明白他说话。“徐准,你放开我,我要去洗漱。” 徐准也没睁眼,动嘴说了两句含糊的话,这就确实仍然是在梦里。只是不愿放开宋承。反而变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65 本加厉地把宋承拉下来,扯到自己怀里抱好。 宋承是很安静的人,性格被动,被这么弄,也没反应。贴在徐准胸口听了一会心跳,听卧室墙上的钟表一分一秒地走动,很久以后,再次跟徐准说,“徐准,你放开我吧。” 徐准张开眼皮看了看宋承,把宋承松开,也不知道此时他到底清醒了没,只是那脸上满满地写着“我不愿意”,宋承看得想笑,又有些心酸,从地上捡起被子,给徐准盖上。 徐准昨天在昏睡的宋承身上奋战到凌晨一两点,又开了一个多小时车,把两个人送回来,在浴室恋恋不舍地折腾了最后一阵,胡乱给两人洗了澡,才睡下,实在疲累得很。一直到早上八点才起床,宋承早已洗漱完毕,在厨房洗碗池边整理他一个人吃早饭剩下的碗碟。徐准从卧室探头,确定了人还在,到浴室略刷牙擦了脸,出来直奔厨房,从背后搂住宋承就吻,“在想什么呢。” 宋承洗碗的手一顿,没有答话。 徐准说,“宋承,你后悔了吗,不准反悔,不然我真会把你剁成一块一块吃掉。” 宋承说,“徐准……” 徐准把头埋到宋承颈间,“你别反悔。”他单手挡住宋承想要朝他回头看的眼睛,“别回头。我求你不要反悔。” “我没反悔。”宋承扯下徐准手,放缓了声音跟他说,“徐准,你先放手,我给你煮点吃的,不然你又胃痛。” 那之后宋承对待他非常温柔。徐准缠着宋承要求做爱,宋承全都答应。反倒是徐准自己不好意思起来,没爱过的人大概不会懂,把真心真正交到另一个人手上,任由别人去揉捏,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徐准害怕宋承会因此而伤害他。他有种自己那层壳终于被撕开的无力感,在某回又一次逮着宋承要求行欢之前,眼神躲躲闪闪,十分扭捏地说,“老师,你不知道我在外面是多么威风的人。我这么软弱的时候,全都被你看见了,你要对我负责。” 宋承凝望着徐准,眼神柔和得像一湖春水,“嗯,一直都在负责呢。”说着伸手去搂过徐准头,抚慰着他短发说,“别担心了,别害怕。” 徐准不说话,只是把宋承抱得更近一点,把自己顶进去,默默埋头抽动。他想对宋承说你别伤害我,别到最后才告诉我,你要辜负我的爱情。虽然我的爱不是什么宝贵的东西,和你的付出比起来一钱不值,但是那也是我的东西。你选定了就不要别后悔,别不要我,更别再离开我,别要完了我的爱,又把它一手扔到地上。 爱情像泥沼又像流沙,对徐准这种恋爱人格缺失的人来说,不但不安全,反而充满了危险。他好像一个没有地图的人,进入自己所不熟悉的领域,在茫茫沙漠上,一个人穿行。走了那么久,才突然发现,自己是真的已经陷进去了,从此以后,宋承想要毁灭他,是那么简单和轻易的事。 徐准那不安全感频繁震荡,抖得连宋承所住的这套小房子都快装不下,见天逮着宋承就发情。他憋了一年,身体里装的都是火山岩浆,随意一喷射出来都是要烫伤人的温度。宋承只模糊察觉出是为什么,却并不十分懂。只知道,徐准喜欢在做爱时,或者将近做完爱的时候,紧紧地拥抱着、深深地抚摸着他,一遍遍说,“宋承,宋承,你可真的不能再反悔了,不然我就杀了你,再把你吃掉。” 这时的宋承从来都会顺着徐准说,“别害怕,徐准,我疼你的。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连老师都不疼你,还有谁会疼你呢。” 徐准仿佛感受到了一点抚慰,可是还不够。在爱情里面他想要占有的太多了,怎样都不够。他心里有些事,大概真的没有人能懂,也就只有在做爱的时候,才说说真话,“宋承,你不懂。我真想,真想撕碎了你。又想要留着你,好让你来安慰我,让你知道我的不安和痛苦。” 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体热得跟个火炉子,很难让人想象到那里面居然能燃烧着痛苦。可是宋承被他压着,缠着,用那种看偶像一样的眼神崇拜着,心就软下来,变得一塌糊涂,“徐准,老师心里当然是很疼你的。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不会离开你,只要你好好对我,那我自然会加倍好地对你,我又不是你的仇人,为什么要去伤害你呢。你自己想想,两个人之间相处,是不是这个道理。” 徐准乍听到宋承那句近似表白的话,身体抖得像过电,差一点就要直接射在宋承体内。忍了一阵,恢复正常律动,沉下眼睛,主动拿起宋承手,低声地说,“你最好说到做到。” 宋承被徐准逗得,甚至觉得他有点可爱。宋承现在是真看开了,变成了爱与不爱都很坦然的人,在这条路上,比徐准领先了十好几年,所以对于初学者徐准的这些纠结迷茫,即使懂得了,也没法共鸣。还抽空火上浇油,去碰徐准下巴,调戏徐准,“像小孩子一样的徐准,要怎么样才觉得够呢。” 徐准没空理他,只顾围着他打转。往宋承全身上下,有肉的地方,揉捏个不停。他像是困兽之斗,内心焦虑惶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捏着捏着,把宋承手搁到自己头顶,有些动情地说,“老师,你摸摸我。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你选定的人,我是个混蛋,并没有多么好,可你照样也选定了,选定了就不准再放手,这是律法,是江湖规矩。” 宋承被强迫着摸了一下徐准的脑袋和脸,感叹道,“徐准,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徐准哽咽了一下,“我怕,”然后还很有些委屈和懊恼地说,“我怕你爱的只是从前的我。”他其实早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有关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也决定好了,决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向宋承退让,“老师,你要认清楚现实,我从来就不是那种人,以后为了你,也有另外一条路要走。是绝对不可能再按照你所期望的那种方式,去做人和做事,以后要是发生什么事,你不要为我伤心失望。” “我知道。”宋承说,“哪怕从前的那个你更好,更正直,善良,聪明,有理想,一腔要在这个世上做出一番事业的豪气。”他说着,看到徐准脸色微妙的变化,觉得有趣。看了一忽儿,才转而道,“可是我也不会强求你变成那样的人。” 宋承说,“如果选择一个人只是贪念他的好,跟拿着打分表一样,时刻要求他表现出最正确的一面,时刻要求他一定要比其他所有人都优秀,那还有什么意思。” “我当然比其他所有人都要优秀,”徐准很拽地说。才稍一安下心来,就恢复了生龙活虎,不等宋承回答就道,“老师,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既然我的缺点和错误,你都看得比我明白。那我是个坏人,没什么好喜欢的。可是老师你既然已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66 经这么喜欢我了……就要发扬,要保持。”扳过宋承来,亲了他一下额头说,“千万不要,再放我出去祸害别人。” 他自顾自地说完,接下来就完全不想去听宋承说些什么了。低了头吻住了宋承,一个劲地干。把自己深深地埋进宋承的身体里面,觉得宋承很好。宋承的身体,温暖得就像宋承的心一样。 时间最好就停留在这最好的一刻,他与老师达成和解,而未来的幸福生活还很漫长。 第 53 章 确定关系的头两天真是什么也没做,光干了。徐准这挫挫又弱弱的表现,也只在头两天才有。此后就彻底明白过来,自己曾经那样,究竟有多丢人。之后就更赖在宋承家里,一天到晚叫嚣,要洗清自己的黑历史。而洗清的方式,就是加倍在宋承身上找补。 宋承这就真是,正也要被折腾,反也要被折腾,怎么样都要被折腾。以他对徐准那个宠爱程度,徐准只要随便找个由头,然后扑到他身上,就可以开始撒欢。这就涉及到另外一个问题,身体承受能力。以他和徐准的身体素质,偶尔找一天出去跑上一万米马拉松,完全不会有什么事,不至于第二天下不来床。可是天天一万米一万米地跑下去,宋承就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不算轻的骨头,快要被折腾散架,终于还是忍不住求饶,“徐准,轻点,把我累垮了,谁给你做饭。” 徐准坏坏一笑,在运动中,抓起电话拨号,“老师,我打电话。要不就你打电话,”递到正在被干的宋承耳边,“叫他们送来。” 徐准这么肆意任性,弄得第四天早上宋承醒来时,真有些下不来床。他一看身边还熟睡着的徐准,忍着疼,细细挪动腰背,把枕头从徐准脑袋下抽出来,再用那枕头抵着徐准身体,一把将徐准掀下床。徐准初掉到地上,有些愣,他这正发美梦将老师吃下肚呢,怎么忽然就醒了,跳起来扒着床沿问道,“什么,怎么了?” 宋承盖着被子,只露出一张脸,吸气道,“徐准,我动不了了。” “啊,疼啊?”徐准抹了把脸,迅捷去抓床头车钥匙,忘记自己还穿着睡衣内裤就道,“别着急,我这就送你上医院看看。” 宋承头疼于徐准的说风就是雨,执行力过剩。把枕头栽到徐准脸上说,“这种事……哪还有上医院的。” 徐准抓住枕头,明白过来,想起他对宋承所做下的那些肮脏事儿,慢慢地脸就红了。“那,还是要上医院看看。你放心,医生见多识广,不会怎么看你……看我们的。要不我给老师你介绍个医生……” 他再说什么去医院的事,饶是宋承脾气这么好的,也要跟他恼。“别说了,”这么尴尬的情况,宋承也是头一次遇见,用手挡住自己眼睛道,“不用去医院,你先扶我下床吧。” 徐准得令,弯下shen去将宋承小心地扶起来,一路遵指示扶到卫生间,帮宋承取下毛巾和口杯,还殷勤地帮忙挤了牙膏。 师生俩挤在一个小浴室里对镜洗脸刷牙,一大一小,终究是有了年龄差异,那容光的区别在镜中看得分明,叫人叹惋。徐准对镜子里的宋承,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率先弄完,斜靠在墙上,抱手臂得意问道,“老师,我是不是很厉害。” 宋承咳嗽,嘴里的牙膏沫差点要吐到外面来。要一个老师在晨起后夸一个学生在床上很厉害,这羞耻度太高了,至少宋承这种时刻惦记着为人师表的,做不出来。他漱了口,取毛巾擦净嘴角,垂下眼睛对徐准说道,“徐准,你不要太过分了。” “唔,老师,我好害怕。”徐准在狭小浴室里转着脚步,慢慢转到宋承身后说,“老师真是口是心非的人,都让我做了,却不肯让我说。” “不肯夸我厉害,那亲一下总可以吧。”徐准仗着身高优势,从后面将宋承笼罩起来,摇着尾巴邀宠道。 “什么亲……不亲的,”宋承连说出这个字都有些不适应,轻声喝斥,“大早上,你就想这个。” 徐准慢悠悠地从宋承耳垂开始,然后一下子滑到宋承嘴角,在肌肤相贴间充满暧昧地说,“我从小就这样,只会想这个。难道你不知道。” 他这一说就让宋承想起那些年里,少年徐准对他充满了性意味的骚扰与纠缠。那时顾及徐准还未成年,同时也是怕带坏了徐准,总是冷脸对他,教导他要做一个时刻正直的人。其实在宋承心里,未必就没有真情动过。如今再看到镜中人,有种往事成真般的错觉。一时还真要以为身后这个徐准是虚幻,抱着珍惜般的心情,转过头,与徐准嘴对嘴唇,轻轻地,相互碰了一下。 那个主动的吻虽然轻,可是里面饱含的感情让徐准动容,待遇太好了,反而有些不习惯。他攥紧宋承腰侧的衣料,不放开宋承,有些忐忑地问道,“老师,你是不是,还把我当成过去那个人。” “没有,”宋承转过身来,捧起徐准脸,一寸一寸碰触这副多年来变化了许多的眉目、鼻梁和嘴唇,“我吻的是现在的你。” 一句话惹得徐准眉开眼笑,乐呵呵的,浑身洋溢着被驯服的那股乖顺劲,一个劲往宋承肩头身上拱。宋承抱住他,然后因为早饭前亲昵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忍不住又相互含住舌头,细细地亲了一回。宋承偏好的与人接触的方式,安静而文雅,一开始是嘴皮子相碰,然后才愿意把舌尖伸出来,轻轻地碰一碰,舔一舔,彼此湿润一下。最后才是步步深入,吮吸着味道纠缠,配合徐准探进衣物里抚摸的双手,只要是已经情动的话,亲到喘息也无所谓。 从卫生间一路到客厅的沙发上,两人都没真正分开。这纯粹是因为宋承自己喜欢这样,他不知道这对徐准来说,是一种深层次的勾引。徐准他们平时在欢场上都是见面就扒了衣服直接做的,哪有像这样认真而执迷地亲吻过,偶尔碰一下嘴角,都彼此嫌脏。如今被生涩如纸的宋承勾起瘾来,一发作就有些止不住,徐准还是第一次体验到那种心脏里面的情意都一丝一缕被吸出来的感觉,才亲吻十来分钟,这种灵魂相交合的感受,就已经胜过很多场做x。到最后,徐准趴在宋承身上,像条狗一样死死盯着宋承被自己舔得艳红的嘴唇下巴,“老师,你太厉害,我真是魂都要化在你身上了。” 这种时候徐准还叫他老师就挺让人不适应的,还夸他厉害。宋承别过脸,估计自己待会不会有什么再做饭的体力或者心情,拿起手机塞到徐准手里道,“先打电话叫早饭。” “昨天晚上就已经跟他们通知过了。”徐准嘟囔着,褪下宋承裤子,取了油小心抹到老师后面。他现在终于学会了不赶时间,因为已经吃过很多次,所以那种毛头小伙子一般的急躁心情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67 ,总算是缓解了一点。连个润滑扩张都要做个几十分钟,等到终于和宋承窝在沙发里厮混完时,一个懒洋洋的漫长上午,通常就这么被完全荒废过去了。 老师跟鸦片一样叫人吸了还想吸,徐准在身心俱足的状况下乐不思蜀,他把手机设了静音,常常把宋承弄睡着之后,才去处理接连十几通在一起的工作电话。一接起电话来,就低调闷骚地跟那几个亲近的人四处炫耀。他的副手谢东,被工作操得跟牛马一样的,对着电话跳脚骂娘,“徐准,你吗x。”骂完了还嫌不够,又开始攻击徐导的美满爱情与x福生活,“我x,你个人渣。一个人渣最希望听到的,就是你哪怕是个人渣也有人爱吧。” “诶嘿。”徐准为不吵醒宋承,站在阳台上,冲电话那头,貌似十分老实憨厚地应道。他这几天心情跟正过年的全中国人民一样,除了喜庆就是喜庆,乐滋美滋喜气洋洋,谁骂他,他都能两手一摊,呵呵地笑脸相迎。还试图为自己小小作下解释,“我这不是正在改吗。” “行了,谁乐意听你那些老黄瓜刷绿漆的纯情少男初恋感想。周一和德顺解约时你别忘了过来就行。”谢东恨铁不成钢,“有时老子真恨不得能分到宋老师一半魔力,能把你这个不成器的甩手老板吸引在工作室里一两天,帮我稍微分担点正事也好啊。” 徐准现在是幸福美满厚道男人模式,紧握电话在下属面前继续装怂,骂娘就只当没听到,“解约我当然记着,他这两天身体不好,我得一直陪他到解约前一天晚上再回来。对了,我让徐幼这两周都在景和斋给你订最贵的中餐外卖,到饭点安排你助理去收。” 谢东骂骂咧咧,终究还是把电话给挂了,这吃货。 处理完所有电话和邮件,徐准自己订的午饭也到了,在送餐服务员的帮忙下摆好盘,进卧房叫醒宋承进食之前,徐准拉把沙发坐到床边,很有些欺负地扯了扯宋承脸颊,“我虽从你嘴里套不出一句我爱你,难道还不能做得让你说出一句我好厉害好棒吗。” “谢东说得没错,一个人渣最大的幸运,就是知道哪怕自己是团烂泥也有人疼。”徐准摸起熟睡的宋承的手,数着那上面的指纹,低声对他一句一句地说,“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爱我,不敢相信你真的爱我。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你爱我,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事。” “老师,爱了一个人就要保持,就要长久地进行。这是我曾经犯下的错误,这是你教会我重新认识的道理,说到了就要做到,在我没有违约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你这么柔软和不知世事残酷的人,可千万不能再像我一样,一个人不负责任地跑掉啊。” 说完他俯身去贴住宋承面颊,搂住宋承脖子道,“你发现没有,我只有在你睡着了,才敢求你原谅我。” 表完白了徐准就把老师当个玩具,扯扯宋承头发,又揪揪老师耳朵,宋承被他弄得清醒过来,抬手挡住光,对他的顽皮深感到疲倦,“徐准,又想做什么。” 徐准凑过去把嘴唇贴到宋承洁净的额头上,“老师,该吃饭了。” 第 54 章 宋承近四十岁温暖成熟的肉体,叫徐准深深迷恋。只是他不是很会主动从做爱里面寻找快乐的人,他的快乐需要通过徐准精心的伺候,周到的服务,来慢慢地发掘,慢慢地给予。宋承身体在性事上这么挑剔的结果,就是导致他们每一次性生活的质量都高到不行。到离开那天,徐准明明说晚上走,却一直拖到深夜。他们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磨蹭些什么,明明都不是特别拖泥带水的人。可就是眷念彼此肉身的那种温暖,徐准总哄骗宋承说自己只要再进去一下,再进去一下尝尝味就好。可是一进去了,就压在宋承身上再也不肯起来。 老师真的说到做到,超级疼他,把什么都给他,明白了这点之后,徐准一步一步试探那种宠爱的边界,不断拓展让自己感到安全的疆土的范畴,致力于在宋承的从身到心都开辟出属于自己的地盘。这是他一个人的游戏,别人要玩他也不给,连宋承也不给。 “徐准,下来吧,不要再做了。”宋承实在有些快到承受极限,扯上来一下徐准不安分放在自己胸口的手指,低声开玩笑说,“你再做,我都担心你会腰椎间盘突出。” “好。”徐准骑在老师身上,低吼着射完了最后一发,翻身跪坐到宋承身旁,抓起床头水瓶仰头补水。 宋承看着昏暗的床头灯,对徐准说,“其实,除了这个,我还可以陪你做很多其它事。可以给你做饭,接你下班,吃完晚饭后两个人一起出去散步,再慢慢走回家。徐准,在一起,不一定需要全部时间,都拿来做这个。” 一席话说得徐准又心旌摇荡起来,他想,他老师怎么能这么干净,都三四十岁的人了,干净得跟个奇迹一样。 徐准滚动喉头喝完了水,喂宋承喝了几口,把水瓶扔回一边,半边胸膛还赤裸着,邪邪的,笑得眼弯弯,“老师,我就喜欢你这副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跟我说话,还干干净净的样子。让我感觉和你做爱,是一件特别神圣的事。”说着他观赏了一下宋承的裸体,又有点跃跃欲试,想把自己再度埋进去。 宋承真有些怕了这熊孩子,这种事他跟徐准也做了好几天了,最终也没有什么过于特别的感受,除了身体痛些、舒服些。怎么徐准就沉迷成这样。他现在就像那些家里有孩子玩网络游戏成瘾的家长,挺好奇和发愁,“你这毛病,是不是医学上有个症状,专门定义你这种成瘾症的。改天我们找个医生给你看看。” “……”徐准整个的男性尊严和办事能力都受到了否定,胯下中箭,十分地疼。吼了一声扑上去,玩命地弄他老师,“难道我像这样抚摸你,吻你,你感到不舒服?” 宋承被这热情吓了一跳。等适应过来,微红了脸,说老实话答道,“有点舒服。” “所以老师你只是做得少了,不适应而已。”徐准跟宋承较真起来,在这种事上,没有商量余地。一定要把宋承不健康落后的思想给扳过来,为自己以后多谋得一点幸福,为自己现在,多挽回一点面子。“男人像我这样有什么不好的,说到底,我这样的,还是老师一手养出来的,是老师的骄傲。” “别想那么多了,老师。你在床上还有很多潜力可供开发,我又需求大,我们两个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正好相配。” 宋承听徐准越扯越没正形,示意徐准搀扶他坐,坐起来摇了摇头,“我可不知道自己在性上有什么潜力,”说了一半,就没再说了。徐准说的潜力,他确实不懂,也不想去懂。他只是因为疼爱徐准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68 ,所以才愿意纵容他,放任自尊、身体,一切都贬值,然后交到徐准手上,让徐准当成玩具去玩。这种以身饲虎的心,也不知道徐准看不看得到。 他也不是不喜欢做爱。只是徐准每和他做一次,他就感觉到自己心上被狗啃缺掉了一口。总有一天,自己要被徐准啃得连残渣都不剩。宋承本以为自己年长这么多,又多经历这么多,在这段不知何时会终结的轻飘飘的爱情里面,应该很坦然很自如的。没想到终究还是不能够自如。 他却不知道,徐准也有这样的症状,而且比他严重十倍百倍。这博弈里没有谁输谁赢,只有一段无声的双向陷落。 缠绵够了徐准毕竟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一下床衣服一穿,他就恢复了平时那股精英范。真不能在宋承这连着一夜都待下去,他还要连夜在助手的合作下赶个声明稿子,供第二天的新闻发布会用。还有其它很多杂事要做。 宋承本以为徐准都走了,走了就走了,他一个人坐在卧室里,摸着身旁那人留下的余温,重新陷入黑暗。没想到过了二十来分钟,听到大门门锁响动的声音,徐准又回来,徐准现在已经有宋承家的全套钥匙了,一开门直闯进宋承床边,扔下手机平板和电脑包,张开双臂,“宋承,来再让我抱一下。” 第二天,也就是徐准终于结束自己长达七八年严苛卖身契,离开德顺传媒那天,德顺只做了场极其低调的新闻发布会,两方的发言稿都彬彬有礼十分书面,在多家媒体摄像机的镜头面前,握手拍照一团和气。但还是止不住市场信心跟青蛙跳水一般扑通扑通下降。直到当天收盘时,德顺股价应声而跌了整整八个百分点,蒸发市值以十亿计。徐准手下那几个小助理,一辈子都没见过一个活生生的活人能影响那么多钱,趴工作室大堂数了一天的零,带动得整个工作室都不淡定了。等徐准结束了在外面的杂事,一回来,纷纷扑上去抱住徐准大腿道,“老大,老大原来你平时看着像个冤大头很好宰,居然身子骨这么金贵,从今以后我们都要跟着你做牛做马,一辈子不改了。” “这也未必就是我一个人值这么多钱,”徐准冷静而清晰地跟他们一条条分析道,帮这帮比较单纯的技术人员看清楚行情,“德顺这几年只顾使劲压榨我这一颗摇钱树,在电影产业的其它方面不思进取,高层内斗严重,应对市场变动不及时,综合竞争策略疲软无力,扛不住新兴娱乐公司的冲击。连续好几年,净利润增幅都远低于市场预期,今天股民只是借我离职,爆发一下他们对德顺的不安和不满而已。” 谢东冷眼看着徐准在这装冷艳高贵精英老板,忽悠这群小的,也觉得好玩,跟在一旁闲闲帮腔,“不过你们看好了,你们老大以后的身价,比这只高不低。要巴结要讨好要升个官发个财的,都赶紧主动地洗干净菊花,为你们准哥献上啊。” “x,”徐准指着谢东笑骂起来,“我有人了,都别闹,你们老板娘凶起来可是很厉害的。”然后一挥手道,“好了,闲扯就到这里,都滚去做自己的事。我的合约既然已经结束,新公司马上就可以着手挂牌正名。今天晚上全体放假,没事的都跟我和谢总出去喝酒。” 他发话说没事的,那全体下属当然必须都没事,敲锣打鼓地跟着谢东这个财神爷一溜烟跑了,打电话联系租车公司。有几个敬畏谢东那既抠门又阴晴不定的脾气,趁徐准心情好,拿着自己在国外上课的几笔私人培训费用,蹑手蹑脚蹭过来找徐准报销。徐准大笔一挥,全都准了。下属跟他道谢,徐准说,“养了你们这么多年,难道是为在这种小事上为难你们。你们上课我是很赞成的,从前拿到的学位证只是个死物,跟着行业趋势不断地补充自己,才能把自己磨成最尖端人才。以后想要跟着我去国内外各大学院,去参加国际上所有论坛的,尽管跟我说就是。公司永远不会阻拦你们个人的进修和发展,只要对你们自己好,对电影好,就是对公司好,对我好。” 他和谢东合作紧密无间,谢东唱白脸,他唱红脸,把人心全都聚拢到他这边来,妥妥的。也许他天生就是这么博爱的人,喜欢做很多事。他喜欢做爱,喝酒,当导演,拍电影,对身边利益相关的人豪爽大方地施以恩惠,在花前月下风流潇洒地流连,也喜欢亲自带着自己一手养出来的兵,磨干净了利刃上战场,喜欢征服,喜欢获得,喜欢带着一腔地骄傲爬到世界的顶端,以此来证明,自己的骄傲从来没有错过。 他有时候想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永远不可能真正放下一切,一心一意很深沉地去爱人。 晚上聚众喝酒时,陈仕权从澳洲一个度假村打来电话,说,“徐准,我不服老,但我是真的老了,体力、精力、想法都跟你们这些年轻人不上,过去这么多年恩怨,你在发布会上说得好,说不计较。那我就不再跟你计较。只是你要记住,公司自签下你以来,就一直捧着你,虽然恩情都已经被你还回来了,可这份面子你总归是要给的。德顺这艘大船问题太多,未来几年在电影版块上,估计要很萎靡一阵,以后你在市场上遇上德顺了,能退让就多退让些。我把话放在这里,未来两年之内,不准你正面去削德顺锋芒,你应是不应?” “陈总,你放心,我当然知道分寸。”徐准当然不会被成功冲昏头,跑去跟人家这种背景厚底子硬的娱乐业巨头撕破脸,“不用您说,我也知道自己从出道到成名,泰半仰仗的是您的恩泽,这几年您和公司,对我是贵人相助,恩重如山。您和我这么多年,是交情也是恩情,我努力为公司工作,一半是为了公司,一半,也是为了报答您当年愿意提拔我,对我知遇。” 陈仕权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徐准故意把话说得这么重,说得德顺这些年对他真有多好似的,倒让陈仕权脸上挂不住。他比一般的红二代好点,基本的涵养和羞耻心仍在,不是完全不愿跟人讲道理。加上他们多年间那点类似父子的情谊,又拿来被徐准利用了一把。果然陈仕权在那头,想想这么多年来徐准一个人所撑起来的业绩,再想想自己手下那帮实干一点不会,内斗精彩纷呈的拉帮结派裙带党,内心呕出一口血,也就放下了。他终究是膝下无子,只恨徐准膝盖不能再软一点,始终不愿给自己当名义上的干儿子,接自己的班。叹口气对徐准说,“徐准啊,你也别太顾着我的面子,把你自己放得过低。我不是什么不明理的人,知道这几年,德顺确实是有亏于你。这样吧,过去的事,我给你定个调子,从此以后德顺上下,不论是电影部还是杂志部,电视事业部,一概都不会再对你多为难,这点你尽可以放心。” 这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69 么交易当然划算,总算为徐准初起步的公司,赢得了一点喘息之机。这点生存空间和机遇,可比未来两年间账面上少挣的那点钱宝贵多了。徐准盘算得当,应下这笔买卖,在电话那头不卑不亢地谢老爷子,顺便问问澳洲的天气,问候老爷子身体。陈仕权才懒得理会这么假的寒暄,只说,“这趟出去自立门户,你要真是能有所成,别忘了多回馈社会,做点公益慈善事业,也算是为我晚年积德。”说完挂掉电话。 谢东见徐准握着酒杯站在包房假山池子前出神,凑过来八卦说,“老头意向如何?” 徐准一仰头饮酒道,“老头一个人敲打德顺这艘船,这么多年缝缝补补,也不容易。” “还破船,还缝补,你吟诗呢你,”谢东被工作操得连瘦五公斤,脾气越急躁吐槽越犀利,“我不管你们泰坦尼克号上风景如何,我关心的是他对咱们工作室怎么看。是果断伸出手,打算弄死呢还是弄死呢还是弄死呢。” “在你心里我就这点本事啊。”徐准捏着酒杯,悠悠转过头来,“这么光天化日,就敢主动挑衅你老板的职业尊严,小心哪天一语成谶,菊花不保。” “屁菊花,老子是直男!” 徐准不知想起什么,笑得淫邪,“上过我床的直男还少。” 谢东大概是平时被徐准在精神上操习惯了,如今还真有那么一秒钟,用来设想了一下肉体被捅。然后捂住菊花,更加牢固地确立了自己的异性恋取向,毕竟不是所有男人都能接受同性关系。“瞎扯什么,小心我把这段对话录下来,传给宋老师。保管你在宋老师面前,再过一百年都是黑历史。”徐准在宋承面前,那副龟儿子样可真是万年难遇。谢东对宋承是真好奇,如今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徐准犯贱时,拿宋承压他。 徐准就是万年一副沾花惹草的性子,如今慢慢学着要收心了,别人都不敢再招惹,也就只敢偶尔调戏调戏,绝对不可能发生关系的那几个人,比如谢东。“嗯哼”了一声,想起宋承来,笑得倍儿甜蜜,“你尽可以拿录音去试试,你看看他到最后,到底是信你还是信我。” “啧,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谢东直男的心比较娇弱,跟徐准这种没节操的人讨论肉体搞基,真是惊悚得要起出一身鸡皮疙瘩。头一甩灰溜溜要走,徐准发挥一个老板的职业素养,在他身后冲他叮嘱补充叫道,“德顺的事,别跟下面的人多说。一个两个都被我养得太傲了,让他们心头时刻压着德顺这杆秤,以后出去为人做事,才懂得低调点,不给我招黑。” 开个公司就这样。明面上说得好听是老板,实质操着老妈子的心。 第 55 章 当天晚上徐准又喝高了,甩开包厢一群人,独自躺到落地窗前一张矮沙发前,对天上一汪上弦月傻笑。 工作室几个女助理还是比较细心关照老板身体,把解酒药和水杯都摆到徐准跟前,随口问道,“又在想宋老师呢?” “嗯。”徐准那醉了酒的长相居然看起来还挺乖的,居然毫不避讳就点头。 “那就给宋老师打个电话呗。”女员工八卦起来,风格都更加温柔,给老板出谋划策,一个劲地想要把老板和同性恋人撮合。 “打着呢,马上就打。”徐准点点头,不知道是醉狠了,还是根本没醉,指着手机,含含糊糊地道,“让我再看一会天上的月亮。” 这思维奔放得常人无法理解,下属也就只当他是喝傻了,说胡话。给徐准收拾完了面前案几就走。很少有人知道,徐准是从来不醉的。 等她们走了,徐准把手机从茶几上捡起来,抱到怀里,抬起一根手指,慢慢地敲打。 天上月亮不好,空气污染浊重,可在染了一身酒气的徐准眼里,那小小的一弯,是那么明亮。 当你爱着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就会变成你心里的月亮。即使只是看得见,摸不着。但只要能远远地这么看着,就会觉得心里很美好。 宋承就是他心里的月亮。 徐准觉得自己这辈子居然还能把宋承这样的人把到手,嗯,不错。美够了,按电话去骚扰他已经睡下的老师,“宋承。” 还好宋承只是刚上床,艰难地眯起眼睛,用手挡住手机刺目的光,略微扫了下屏幕上亮起来的人名,接起来,“嗯。” “今天在家有好好休息吗。” 问得好像小男孩玩过家家,宋承耐下心陪他答,“还好,早上起得比较晚,中午出去做了按摩,顺便去体育馆锻炼身体,晚上才回来。” “按摩?”徐准在那边嘟囔道,“以后我给你按,不准再出去按了。” 宋承不语。徐准执拗起来,“说好。” “宋承,你听到没有,快答应我,说好。” 宋承说,“徐准,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被抓包了,徐准抱着电话装作不好意思起来,“嘿嘿。” “你啊……我跟你讲的话,说了你也不会听。”宋承拿他那破胃没办法。 徐准却半途插进来就问道,“宋承你想我了没?” 宋承被噎住,徐准却又说,“宋承,我想你了。” 这个无赖。宋承对自己学生的缠人功力又有了深一步的认识,“徐准,哪有这样的。这才第一天,你说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徐准摇头否定他说,“老师,你不懂。” “我今天,和我原来的公司解约了。” 诶?这宋承确实不懂。 徐准接着说,“那家公司,老师你可能不知道,是我们国内曾经做电影做得最好的公司,不过现在也就那样。不过我对它有感情,我的青春,我最好的八年都耗在那里打拼。后来和他们关系不好,一直想要解约,如今终于净身出来了,又觉得空虚。” “老师,你不懂得那种感觉,那就好像我这些年,都是在这种产业巨头的支撑下,做了一场纸醉金迷的梦。那样一种浮华,我到现在才明白,根本不是我的。那浮华其实也不堪一击,以后我自己也能有。当年以为很精彩很诱人的美梦,其实到现在看来,也根本算不上什么,用手指尖戳一戳就能破。而梦醒了,回头一看,心里头最重要的那个人居然还在。你居然还在我身边,像个奇迹一样。我都不知道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些什么好事,值得受这样的待遇,只觉得上天真地待我不薄,下半辈子,要加紧向一切人感恩。” 宋承不知道该说什么,徐准所说的离他的生活很远,他接触不来,更想象不到。只是凭着内心的一腔温厚,安慰道,“那你现在能这么想就很好啊。人到了一定年纪,才会明白,自己并不是孤立的。自己的一切成就,一切收获,说到底,都不是仅凭个人奋斗就能达成的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70 ,最重要还是社会各方面给予你的支持。所以很多人到了年纪,都会想要像你一样,给社会回馈一点什么。这都是很好的,你要向前看,鼓励你内心好的这一方面,不断发展。”他这说的倒与陈仕权异曲同工,只是宋承为人比陈仕权要纯善得多,说起这些来是真心实意。 “嘿嘿,”徐准握手机道,“其实老师你怎么不说,我最该感恩的人是你。”说着他的坏心眼又开始转动起来,对手机大声道,“来,老师你给我亲一个。” “……”宋承没理他。“那我给老师你亲一个,”徐准自顾自对着手机,啵滋一声响吻。没廉没耻,没羞没臊的。 亲完了,还对着窗外月亮,心驰神往地说,“老师你真是个好人,说大道理也是这么好听。真想现在就开车到你身边,把你抱过来,脱光了,去你楼下的院子里做爱。这次老师一定要叫给我听,我想听你叫床很久了。我要你叫得那么大声,叫到全世界的人,都打开窗户来看一看,你是我的,我徐准有多幸福。” “徐准,”这些轻浮的淫词艳语让宋承脸红,这是赤裸裸的当面意淫。弄得宋承这种万年冷感,心似古井水的人都轻微激动起来,抖着手指,对电话轻斥道,“胡说什么,你再说我就挂电话睡觉了。” 徐准那边好久没说话。宋承莫名升起愧疚,觉得徐准可能是在伤心。磨了一会儿,难得低声地,开口问道,“徐准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徐准听着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有种得偿所愿般的安宁感和幸福感。他知道今晚够了,自己借酒装疯,也就到这份上了,再去更深地欺负宋承,他自己也舍不得。对电话低低地,有情似的回应道,“这一阵都不会回来,工作太忙,时间不允许。你放心,只要有空我就会找你的,找到了你,就亲一下,真的就只亲一下,抱一抱。老师每天都要早起上课,我不会对老师做什么。” 宋承被他讲得脸更红了,徐准声音其实挺好听的,说起情话挑逗起人来最合适了。爱上这种完全没有廉耻之心的人,每一天对宋老师的道德观,都是一种强悍的冲击。“那你晚安……我睡下了,你也早点休息。”不适应这种心跳加快,匆忙按掉电话。 徐准等那通话余音结束,继续抱着手机,歪到矮沙发上,一个人独自欣赏外面窗户上贴着的月亮。宋承很好,可有时候人心里有一些孤独,必须是要一个人独处,才能沉淀下来。 他有时也会纯情得过分,并不是只有满脑子黄色思想。这样的夜里他有他的爱情陪着,并不需要去实质性地打碎别人的清净和安宁。只要跟赏这天上的月亮一样,遥遥地看着,远远地想着,有一个人叫宋承,此时已经在那个他们不知反复云雨过多少次的家里,安静甜美地睡着。那就很好。 第 56 章 宋承家养的迎春开花了,嫩黄色的,一小朵一小朵,配翠绿枝条,长得很充沛,明晃晃垂挂在阳台外面。都说这花是报喜的花,可宋承琢磨不出家里近期能有些什么喜事到来。他的日子照旧很平静,唯一和以前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每一天都过得挺高兴的。哪怕没有徐准前来叨扰,也照样过得很高兴。 日子充满了愉快,最关键是一点都不累,十分简单。他现在也就每天养养花,备备课,课余跑步打球锻炼身体,闲时去书店抱回几大本菜谱,对照上面拍得精美的大照片,一样一样琢磨。其实也未必就是为了做个万能的内当家,洗手作羹汤,填满徐准的肚子。就为他宋承自己的胃吃得愉快,吃得开心,难道不行吗? 徐准仿佛只是一个由头,一根将生活的颗颗水珠串起来的丝线,宋承喜欢上徐准,什么也不求,只要这样一个人存在着,让宋承觉得生活至少有个目标,有个积极向上的方向,那就很好。 宋承厨艺本来就不错,菜谱研究着研究着,更加长进,平时给自己做家常饭时,口味也挑剔起来。他吃不惯a城市场上的很多菜,觉得比起家乡农民种的口感差太多,尤其是卖的猪肉牛肉,尝起来跟塑料一样。最近新闻上食品安全事故频发,他有些担心,有次电话时,跟徐准聊起,徐准立马就吩咐了助理,帮宋承预订了城郊一家出名农场的有机蔬菜,乳肉蛋以及其它农产品。农场对待贵宾客户都是每天早上送货上门,宋承第一次被按门铃,开门取货时,吓了一跳。谢过了送货小工,提着那些菜和肉,感情有些复杂,他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徐准第二天就托人给安排好了。同时也产生了一种自己是被包养的错觉。 徐准那个经常跑过来跑过去给他送东西的小助理,吐槽他,“有没有搞错,这也算被包养?宋老师,你是不知道真正有钱人包养小情是啥模样。就我们徐导,从前那些黑历史里面,包养过的一大堆大明星小明星,在哪个身上花的钱,不比为您花的多。当然徐导现在是收心改好了,我不黑他。只是想提醒您,宋老师,您这个道德尺度也太高了点,以后跟徐导一起过日子,老这么斤斤计较,怎么成呐。再说徐导,不,现在应该是徐总了,我们老板那么有钱,随便帮您买点菜,算什么呢。” 徐幼这张嘴快而且贱,一连串连珠炮似的,说着不黑徐准,实质上还是在宋承面前,三言两语就塑造了一个典型的花心渣男形象。赶明徐准知道了,又要拧他耳朵,叫他二货。唯独宋承觉得徐幼天真爽利又贴心,在徐幼这小半年来热情的照顾下,渐渐地,一些日常上的事,都愿意跟他说。 “我跟送货工人问过,这些菜比市价至少贵五倍以上,天天这么吃,我经济条件承担不起。”宋承觉得小助理如果过于热心的话,也有些叫人头疼。他希望徐幼明白,自己是很认真地在拒绝这件事,“就算这按照你的标准,不算在被包养范畴之内。可是我有自己的经济能力,本来接受徐准提供的这套房子,我就已经很感念了,不需要再靠他养活。” “就,就一般平凡人家结了婚过日子,男方为家里买个菜又有什么了。爱惜羽毛也没有你这么爱惜的啊……”徐幼为宋承跑了这么久腿,已经完全把宋承的事当成自己的事,见宋承要推掉这些菜,还不高兴。撅嘴委屈道,“为什么总是要委屈自己呢。” 宋承被逗笑了,叫徐幼的名字,很温和地说,“徐幼,难道我是女方。” 徐幼被宋承笑得脸红心跳,手一挥道,“唉我也懒得管这些事。我让导演自己来跟你说。到时候导演扑在老师你的西装裤腿下,哭着求你收下这些菜,比我更肉麻难缠千百倍,宋老师你就知道,我现在劝你收下,是为你好了。” 徐幼这么直接地点破,叫宋承感到不好意思。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71 他没想到徐准平时对待他的态度,其实早都已经落在了外人眼里,而且落下个“肉麻”的评语。可他是个很诚实的人,无法欺骗自己。他沉寂了这么多年的心,对于徐准那些肉麻手段,缠绵的情话,就是有些沉迷上瘾,甘之如饴。 徐准在百忙之中得知了这么个事,想象了一下宋承大清早起来站在家门口,被一堆蔬菜围绕,皱眉苦恼的样子,暧昧地笑了。宋承这是闹别扭了,他老师别扭起来,他也挺喜欢的。反正现在是看对了眼,怎么样都挺喜欢的。吃完午饭外卖,到稍安静处给宋承拨电话,“连送菜这种小事,老师都要和我划清楚河汉界,下一步老师难道是要把我赶出家门。” “不是的,徐准……你,你想问题不要这么极端。”宋承组织着言辞,想要怎么跟他解释。 谁想徐准直接就道,“你不爱我了。” 徐准趁宋承愣神之际,再接再厉,千回百转地道,“老师,你从前可是最疼我的。” 呲,好歹他那一帮手下都还在旁边吸溜外卖的番茄芝士意面,徐导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很精分啊。一个休息室里的员工,有起哄的,有作呕的,各种嚣张,在徐准背后叫个不停。 宋承听不太清了,疑问道,“徐准,你那是什么背景音?” 徐准打开扬声器,把手机对准整个休息室转了一圈,他员工都聚在一起,爬桌上猴叫,“在一起,在一起!” 徐准估摸着等宋承脸红透了,才止住作乱的小崽子们,每天调戏宋老师一次,果然十分有益于身心健康。走到旁边一间没有人的办公室,推上门得意道,“听到没有宋承,这叫民意……” 迎接他的是一阵宋承手忙脚乱按掉的忙音。 徐准划掉通话,顺便用手指欺负地轻戳了一下,手机屏幕壁纸上,宋承被拍得挺好看的那张睡脸。有时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老师这脸皮到底是怎么生的,薄得也太好玩了些。 今天这送菜的事,最终就这么不了了之。其实只是一件小事,可小事也能折射出挺大的问题。徐导是多么玲珑的人儿啊,稍一琢磨就觉出其中关窍。他每天这么辛苦赚钱,可不是为了让他老师,一辈子窝在那个小房子里受苦。 有关他自己的社会地位和经济状况,宋承现在感到不适应没关系,反正他时间还多。温水煮青蛙,小火慢煽文火慢煮,总归有一天,是要让像宋承这样清高的人,都彻底地明白和接受过来,他男人究竟有多么强大。 宋承在三月考完了研究生考试,考试重压一卸下去,生活更加轻松,又买了一缸鱼回来,每天种种花养养鱼,练练书法和英文,加上打球锻炼身体,日子写意得,简直要让徐准这种觉都睡不够五小时的大忙人嫉妒。徐准心理极度不平衡,硬缠着宋承跟他视频通话来补偿他,宋承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无奈答应。虽说只是低像素肉体交流,可光从那小小的视频框里,都能看得出宋承气色是越来越好。徐准色心一动,就有无数的荤话枪林弹雨般向他老师袭来,宋承居然不再轻易脸红。他这也是被徐准每天两三通爱心电话给腻歪成这样的,这小子混账话多,如今宋老师已经能够做到,即使在上课时收到徐准的色情短信挑逗,也能只看一眼,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关掉手机屏幕,继续上课了。 等宋老师慢悠悠地学到第三本淮扬菜谱,徐准公司已经彻底走上正轨。兵分两路,一路外包自己这支战斗力过剩的团队,给外面的其它公司做幕后。另一路,也在为他们自己签下的导演编剧和一众主创人才提供施展空间,帮助他们拍摄电影成品,推向市场。他们公司人不多,东拉西扯总共百来人,可是凝聚力好,将办公室政治尽可能降到最低,收纳人才都达到国际级竞争力,又是徐准这种传奇人物牵头,一时间可谓虎狼之师,很快在业内闯出了名声。有商业评论周刊看好他们,专门写了好几篇分析性文章,以耸人听闻的标题,将它捧作是国内电影业界冉冉升起的新google。然后又着重以好莱坞为例,分析了一下国际形势,当今无论是在奥奖还是在票房上,像徐准这样的独立电影制作公司,都已经可以做到与巨头们平分秋色。 人们最起初只是张望徐准到底能做出个什么名堂,如今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了,明里暗里向徐准公司伸出的手越来越多,手上握着的,除了鲜花当然还有刀子。徐准收敛起一贯嚣张姿态,一手太极打得温吞帅气。一面含糊抱拳道小公司刚起步,混口饭吃不容易,大家给我个面子,不要捧杀。一面默默地动用公关手段,将一切相关媒体报道,全都压下去。 看这几年国产有多少烂片就知道,国内一般的电影公司,无论从理念上技术上还是响应速度上,与国外的专业团队,都至少落后二十年。而徐准和谢东所亲自挑出来的这支团队,可以自信地说,与国际水准几乎没有年龄差。这支队伍比从前德顺给他的,他带领着创下了几十亿票房的队伍,都不知要高精尖上多少倍。绝世名刃太利了也易折,因此当下大家都不得不低调行事。只等今年七月,公司第一部独立作品到院线上映,然后一战成名。 徐总现在是事业爱情两手抓,公司忙活累了还可以去欺负欺负宋承,翻了倍的春风得意,风流倜傥。也许他就是这样的人,天生精力过剩,如果要让他一心一意地只去做一件事,只去爱一个人,反而会损害他那种天赋的高能。 这种春风得意一直持续到当年的七月戛然而止。最终发生的事,其实也并不如何黑暗,并不意味着徐准这种应对世事始终过于灵巧和轻松的人,从此就困在了其中走不出来。但总归产生的结果,叫人感到有些沉重。 第 57 章 夏天越来越热,叫人烦躁,在公司第一部独立产出的电影成形前夜,徐准给宋承打了电话,照例一番油腔滑调之后,对宋承说,“宋承,我能拥抱一下你吗,就一下……” 宋承也照旧对徐准挺冷淡又挺温柔地说,“徐准,听话,安心工作,等你忙完了再来找我,我给你做好吃的。”哄小孩一样。 徐准在那头呵呵了一声,挂掉电话。 宋承待在家越想越不对劲,到底怎么个不对劲法,他也说不上来。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灵感应,情人之间的默契吧。徐准在电话里听不出什么异样,宋承也完全不知道今天对徐准公司来讲是一个怎样重大的日子,但就是莫名地为徐准感到焦虑。手中的书也看不进去,在台灯前坐了二十来分钟,起身去厨房,不到一刻钟,利落地收拾出了一个保温食盒,拿了张徐准给过他的名片,一路提溜着饭盒噌噌下楼,上了辆家门口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72 的出租车。 徐准工作的地点宋承虽然没怎么去过,但是叫出租车开到那儿,把名片往前台一递,居然也受到了挺热情礼貌的对待,可见这公司风气不错。由一个衣着打扮十分自由新潮的二十来岁小姑娘给宋承引路,带他去找他们徐总。一路上小姑娘热心地跟宋承介绍了他们公司,顺便询问宋承的名字,虽然宋承衣着普通,但能拿着名片来找他们老板的,肯定不是一般人。等听到宋承用好听的声音回答道,“啊,我叫宋承。”小姑娘眼神就变得有些奇怪。宋承摸了摸脸,心虚地说,“你认识我?” 岂止认识,他们那个传说中从未露过面的驯夫有方凶悍老板娘,在全公司上下流传了一两年的最火热八卦男主角,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这公司所在的院子里房间特别多,虽然是老式的a城大宅院,可是装修简洁,室内设计大方,用色以纯白为主,加点金属和钢化玻璃点缀,充满了现代气质。地上七扭八弯缠的都是电线,堆的都是器材,光负责收拾整理的工作人员和清洁阿姨就有十好几个。小姑娘一路护送宋承好似穿越热带丛林,待走到最后一个拐角,就不肯再跟宋承走下去了。只是指着走廊尽头那条道说,“宋老师你往走廊里一直走,走到头估计就能看见徐总了。徐总他……最近心情不太好,听谢总说,这段时间徐总闭关,公司上下,包括谢总自己,都不许去打扰他。说是徐总要一个人负责为公司第一部电影作最后拍板呢。” “噢,好的,谢谢你。”宋承跟她握手道别,只觉徐准公司招募的员工都不错,从前遇到的徐幼,还有刚才的前台,和现在身边这个小姑娘,都是挺善良的人。他一个人站在拐角楼,往那条被形容得幽深莫测的走廊里望了望,扶一下棒球帽沿,正准备继续往前走时,忽然刚才那跟他告别了的小姑娘,又跌跌撞撞地跑回来,一把撞到宋承身上,随后站定,跟宋承做了个现下年轻人流行的手势说,“宋老师加油!”又慌慌忙忙地跑走了。 搅得宋承一头雾水。这声加油是怎么回事。还有,他也并没有和这小姑娘说过自己是老师,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宋承顺着那走廊一步步走,走到尽头,果然在拐角那条纯白小道上发现了独自蹲着的徐准。一个人捂着胃,把脸埋到膝盖,背靠玻璃墙,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从手肘遮挡露出来的那一点面颊皮肤,可以看出脸色发白,满头大汗湿了黑发。虽然有中央空调,可从宋承所在的侧面能看到,汗水还是湿透了他衬衣,薄薄一块透明的布,紧紧贴到背上。 宋承默默在原地停下,在与徐准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把饭盒放下来。 “走开。”徐准听到脚步声,不耐地转了一下头,他视线低,只能看到一双教和一份饭盒,极力忍着疼,厌烦地道,“不是跟你们说了我不吃吗。” 宋承沉默了,他正垂头组织着语言,想自己该对徐准说,吃一点吧,对身体好。还是该和徐准说,幸好我猜到你没吃饭,在来时从家里给你带了胃药。 徐准见他还不走就真的很烦,他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持续了好几天了,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这时就不顾什么领导风度了,这是纯私人空间被打扰的厌恶和愤怒。抓起手边一只文件夹,就朝宋承砸去,“谢东到底有没有教过你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来找我?” 那只文件夹还挺重的,砸到宋承脚面上,惹得宋承退后了一步。徐准用余光扫到就这样还不能把人赶走,顿时一撑玻璃墙壁站起来,“哪个人事叫你来……”待抬起头看到棒球帽墨镜全副武装包裹下的宋承,身体僵硬了。 “呃,没有人叫我来,我自己来的。”宋承不知道该说什么,徐准这汗涔涔的模样真挺可怜,他想了一会儿,合情且合理地建议道,“要不我先走,饭盒和药留在这里,你自己在这再待一会。” 转身想离开,徐准从后面扑过来,十几米的距离,他一秒钟就扑过来了,靠近后一把死死牵住宋承手。头也不回,使劲把宋承往他原来蹲的那块地界儿拉,好像生怕宋承因此跑了。一边嘴里小声说话。宋承竖起耳朵听了一下,说的好像是什么,“老天拿你来折磨我。” 徐准把宋承牵到自己拿一小块地盘,又背靠墙壁蹲下去了。捂着胃,把手肘搁到膝盖上,低头一眼也看都不看宋承。 他是病人,正病着,病的时候就想老师过来照顾他,可是又不好意思开口。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宋承,本能地想推开他,又不想放他走,就好像生病的小孩看到了可以撒娇的家长,因此而变得更加暴躁易怒和别扭。 宋承只觉得徐准像条任性的猫狗一样,磨蹭磨蹭着绳子,把自己弄了过来,却又不理会自己。不明白徐准在搞什么,就好像今天那个忽然跑过来跟自己说加油的小姑娘,一样地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看来这代沟还真是有,大概年轻人的脑回路,真的和他的不同。 他枯站了许久也没见徐准有想要跟他说句话的意思,叹口气,重新返回去,立到食盒边。在想要弯腰提起食盒之间,忽然摘下头上的棒球帽和墨镜,对徐准摊开两手说,“你在电话里不是说要抱吗,过来抱吧。” 徐准将信将疑地瞧了宋承一眼,好像对宋承忽然这么温暖,感到不可信任。然而最终他还是想起来了这是他老师,他老师都不疼他,还有谁疼他呢。两腿一瞪跳起来扑过去,拦腰将宋承狠狠抱住。 宋承轻轻地亲了下徐准的耳朵,摸着他头发说,“徐准,你多大,我总以为你还是个孩子。” 徐准毫无廉耻,理直气壮,“我本来就是个孩子。” “我最近养了很多东西,”宋承说。养花啊,养鱼啊,都养得很上心。难免拿徐准跟他那些宠物对比,“你像是我额外养的一条小猫小狗。”可活泛,可闹腾,每天要为他担忧那么多心事。 他说徐准像条狗也就罢了,还加个小字,徐准好歹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可两人都不觉得彼此肉麻,徐准甚至还很入港地,认真跟他老师反驳,“见过我这么帅的小狗吗?” 宋承就笑出声来。他常年教书,声音底子好,笑起来也有种低沉的好听,在空旷纯白的玻璃走廊里低徊。 相互玩笑几句,把气氛缓和下来,宋承拉徐准到旁边地上坐下,特别强调,叫徐准别蹲着了,姿态太难看。坐定后,先喂徐准就温水吃了药。再打开食盒,把东西一样一样都摆出来,一小份一小份,照顾徐准慢慢地吃。 他带了今天晚饭时刚做出来的新鲜皮蛋粥和鸡汤,皮蛋粥煮得软,一粒一粒黑白分明,鸡汤煨得透,亮澄澄全是精华。把烧得烂熟的鸡肉都捞出来,选了几块能啃的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73 胸脯和鸡腿,额外用一小盅盛着。配餐的主菜是炸小黄鱼和素炒油麦菜,咸咸的很下粥,另外几碟淡口味凉菜,是他来前在路边超市临时买的,吃时让徐准搁在粥里裹一裹,再下咽,就不会闹胃痛。饭盒最底层是切好块的水果和糯米糕,米糕临时拿来凑数用的,徐准大概不会喜欢,偏甜,沾染了南方口味。 徐准好了伤疤就忘掉胃痛,食盒盖子一揭开,那饭食温热诱人。真他吗的贤惠啊,徐准深呼吸一口气,在心里感叹道,赚到了。宋承递给他竹筷和勺子,徐准一端起碗来,就狼吞虎咽。宋承在旁边看着都替他疼,“慢点吃。”到最后不得不强行掰下徐准手腕说,“别吃了,”夺过徐准粥碗,放在地上,“你跟我说会话,边说边吃,这样能慢点。” 徐准就得瑟了,老师疼他呢。连熬了几夜,青胡茬未修干净的下巴,有些坏坏的味道,“那我陪老师聊天,老师要负责喂我。” “……”这种无理取闹宋承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他低头收拾被徐准长手长脚碰乱的餐具,慢慢说,“还好我们上次去医院检查,你得的不是什么大病,胃病要靠养,我曾经也胃弱过一阵,后来自己慢慢地养好了。” 徐准继续占他便宜,猴上去,“你这不是正在养我。” 宋承推开他毛手毛脚,“别乱动,去吃饭。” 徐准就安静下来放缓速度吃饭,两人一块在地板上坐着,其实也没有说更多出格的话,但气氛里就是莫名透着股腻歪。饭至最末徐准放下筷子,推碗说,“其实我这几天是……” “我知道,”宋承说,“你工作忙,压力大,刚才进来时,给我带路的小姑娘跟我提过。” 徐准就吧嗒住了嘴。宋承把一包湿巾扔过去,徐准打开来擦净脸和手,盯地面,有些颓丧,卸下盔甲似的说,“宋承,我不是神。外面那些人,他们看我跟看神一样,以为我无所不能。可是我不是,我不是神。我也会害怕失败,无法确保事事都能成功,所有风险背负在我一个人身上,一切未来不可把握的不确定性,都让我充满了痛苦。” 他讲完还抬起头看宋承,用他那张在演艺圈里说不上特别英俊,但就是让宋承无法抗拒的脸,直勾勾地盯着人,好像是在问他,宋承,你明白吗? 当导演是个风险特别高的活,有点类似赌徒游戏,有时再怎么遵循市场规律都没用,卖不出去就是卖不出去,票房黑马或是万人唾骂,都只在一线之间。徐准又嚣张,过分透支了自己的张扬,这样的生活方式好像在高空走钢索,给他提供支撑的只有手中的电影而已,每一部都不能出差错,然后他才能有资本,继续与全世界对抗。 从前每拍一部电影,到最后剪辑定型之前,他都会习惯性崩溃一次,几要成为一种心理障碍。所以他次次要闭关,不见任何人。这回本不是他的作品,但他们签的导演和剪辑师一起在最后关头怂了,不敢背负起新公司试水之作的责任,硬是要把徐准这个挂名监制推上去把关。这导演只比徐准小两岁,却已经被徐准暗地里赞助着在国外电影学院培养了四五年,算是徐准的门生。闷头只懂拍片的文艺青年一个,对票房和市场实在没有信心。于是徐准便不得不亲自上阵,将那剪电影时崩溃性的痛苦又体验了一次。 这些破事宋承实在是不懂。他侧过头,收拾剩下的残汤冷饭。“你只是饿了。”对徐准说,“其实我的时间也未必要耗在这些汤汤水水上面,但是你会饿,要吃,又永远学不会做,那我就只好帮你多做一点。” “至于其它的……你要跟我说,我也不懂。徐准,你是从小就看着我长大的,我有几斤几两,你知道得很清楚。老师要是真的是很有本事的人,也不会一辈子只在中学做个初中老师。我出身不好,没有能力,没法把你培养成官二代或者富二代,对于你工作上的事,帮不上忙。” “当然,我更不是生来就喜欢照顾你穿衣吃饭。只不过现在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而已。”宋承收完碗,把这些话说完,抬头看徐准呆成个蜡像,像是傻了,摸徐准额头,又探手下去摸徐准腹部说,“你别笑话我。我活到这个岁数,脸皮很厚的,什么都看开了,说出来这些,不觉得丢脸。你肚子还疼不疼?” 徐准本来不言也不动,这时一笑破功,抓过宋承手说,“你那小样。”宋承久不被徐准沾身,这时从耳垂往下慢慢地脸红掉,徐准更加不肯放过他,“还说自己脸皮厚,我见过这些人里面,脸皮最薄,最不肯向现实妥协的就是你。” 徐准有本事把任何正正经经谈谈心的话题,都歪到暧昧色情上去。宋承一路没跟他说话,徐准把人送到公司门口,把提着的食盒交到宋承手上,十分压迫性地把宋承推搡到一边说,“宋承,今天连那种示弱没志气的话我都对你说出来了,我不再有什么了,你看我的骄傲,全都被你剥光,一点都不剩了,你再不要我,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经常在宋承面前,摆出这么个黏糊德性,烂泥糊不上墙。宋承早都免疫,见怪不怪道,“你想要什么。” 徐准看看四周,都是人,估计宋承肯定是不肯让他亲的,退而求其次,“那你给我抱一下。” 宋承用不着四处张望,都知道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捂住嘴低咳一声,按低棒球帽檐,摊开手臂道,“过来,别说话,也别乱摸我衣服。” 徐准其实根本没等宋承发话,就已经主动凑上去,手脚缠住人,闻到宋承身上轻微的香皂和汗水味道。他留恋那气息,于是就多抱了一会儿,果然没对宋承做什么多余的事,身旁人来人往的,也不避忌。 他只是在今天才觉出这段爱情真正的好。宋承像一所老房子,结构异常简单,没有豪华修饰,有些冷清,有些闭塞,你只在里面住一天,发现不了他的好。可是你要在那里面住上一年,五年,十年,住进他心里去,然后才能发现,这所房子其实是那么温馨,那么妥帖。 第 58 章 这大概就是他们爱情最好的时候,虽然仍然是聚少离多,但至少有了点沟通,有了点交流,在原本的基础上,又稍微贴近了一点,像是真正在谈恋爱的模样。 宋承其实一直就比徐准大,比徐准成熟,更比徐准衰老。而且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走洁身自爱的路子,生活过得有兴味,不空虚,有时言谈举止,比徐准还要潇洒。好歹也在公司大门口跟徐准黏糊半天,可告别时,干脆地挥挥手,然后转身坐上出租车就走了,头都不回过来看徐准一眼的。 徐准吃瘪的,站在台阶上,吹着夜风,冲那一溜烟远去的车屁股看了半天。直至看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74 不到,摸出根烟,低头点着的间隙,扫到大门柱子旁边藏了几个闲着没事干的实习生,大概是听闻了什么风言风语,跑过来围观他们真人秀。徐准抬手,招那几个过来,“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呢,要看就有胆量一点,正大光明地看。” “徐总,你们感情不错啊。”实习生都是大学在读,对老板没有那么多敬畏,围着徐准打哈哈。 “嗯。”徐准简略应付了一下,再没吭声。他心里藏着事,终究还是没有藏住,稍后转头,皱眉冲那几个实习生讨教道,“你们不觉得,他走的时候太干脆了点?” 徐准这个淡淡忧伤的语气,配合他那个落魄抽烟的表情,十分叫人蛋疼。人实习的自然只帮他说好话,“哪有,你们看起来感情还是很好的。” 他们是不懂得徐总心里那点芝麻绿豆大的事。爱情就是这么起起落落的,前一秒钟还在海誓山盟要死要活,后一秒钟又会计较他走时有没有回眸,有没有给你一个笑脸。真正陷进去了,里面的一分一毫都是让人担心的。徐准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一天这么为爱情所苦,真可谓少年风流老来报,处境尴尬,下场凄惨。叹了口气,掐灭烟头道,“都打车回家去吧,这么晚了,别在这待着,我这烟味大。” 然后背着手拧着眉,继续踱回自己办公室去,一边想,这聚少离多的日子不好过,横在他们中间的这么个问题,得早晚解决了才好。要不宋承这一天一个样,越变越淡然,虽然现在还说着喜欢,可哪天真把他给忘了,给放开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没办法,他徐总前科太重,不可能有安全感。真要谈起恋爱来,在宋承面前还能装装情圣,遇上任何事,都拍胸脯说我是你男人,可背地里仔细一考量,风流倜傥的面子就挂不住,他妈的到处都是担忧和烦恼。 这爱情也只是像块乳酪,表面色香味,认真切开来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又经得起几许风波干扰。 当晚徐准将样片封存入库,是披着西装,凌晨三四点趴在办公桌上睡的。没睡几小时,被一叠冰凉的文件摔到脸上砸醒,徐准皱眉抹脸,“怎么了?”清醒了点拿起文件一看,一沓厚厚的他和至少十几位不同男性暧昧接吻拥抱的亲密照片,“哦。” 他可镇定得很,谢东凌晨被公关的人打电话叫醒,赶了两个多小时从度假的郊区赶回公司来,同样倦怠,语气平静道,“昨天晚上十点左右爆出来的,现在各大网站都贴的是了。十年一遇的新版艳照门,联系网络公司删帖都止不住传播速度,估计从今天早上开始,就要登陆各实体纸媒和电视台新闻。准哥,这回你可是真红了,红得都快发黑了。” 照片上各男星都被拍得隐蔽,唯有徐准无论背影侧脸正脸都很好辨认。显然发布这些照片的人无意揭露娱乐圈滥交黑幕,只是冲着徐准一个人来。徐准一张张仔细看完了,闭上眼把这些照片里当时场景都过滤一遍,敲桌道,“多大事。” “怕只怕还有后手,一下子拉出十几个男星给你陪葬,这是大手笔。”谢东说,“别睡了,趁这段时间你仔细数数,想动你,又有决心有胆量敢动你的,在圈里总共有几个。” 徐准一摆手又睡过去,然后等谢东出去买了早饭回来,两人一起在总裁办公室吃了早饭。照常处理了些日常工作,等其他员工来上班后,叫了几个空闲的进来,成立专案小组,专门负责跟进各大有影响力的网站。职员一搜果然有许多成果,除了那些引起轰动的照片之外,这一夜间还冒出了数量众多的爆料帖,借着照片的东风,以圈内人欲言又止又神秘兮兮的口吻,爆料徐准这些年来在媒体眼中成谜的性向与私生活。其中夹杂了大量的人身攻击。 随着流出的照片越来越多,谢东站在那几个员工电脑屏幕后头,脸色也越来越差,摔文件夹道,“男的也就算了,你这一堆被捉奸的对象里,居然还有女人。那女人还是xxx,靠,我的女神,是可忍孰不可忍。徐准,你从前到底是有多乱?” 徐准捧着茶杯慢悠悠道,“别急,接着往下看。” 徐准这人就属于那种遍身都是黑点,生来一张嘲讽脸,什么都不太care,嚣张又傲慢,看着就有点引人想黑的欲望。然而真黑起来,却又无太多破绽可寻。在专业上找不出毛病,便只好往私生活上攻击。果然在接近中午时分,爆料人沉不住气了,在国内一家最知名论坛上,放出重磅炸弹:一盘长达四十分钟的上载性 爱录影带。录像的男主角们,这回没有打马赛克,一个是原本就知名度高,这两天来更是全国爆红的著名绯闻男主角徐准,另外一个,是从前在徐准电影红过一阵,后来因几乎拿不出作品而有些过气的清纯偶像男星金城。 那录像视频太不堪入目,满屏肉色加上露骨呻吟,才打开几秒钟,几个职员就面红耳赤地纷纷关上。谢东只觉自己跟了这么个坑爹老大,心都要碎了,“你还有更坑爹的料可以爆没?在京郊别墅那几个有名的常年吸毒群交淫乱派对,你都参加过没?限你在一分钟内,从实给我招来。” “当然没有。你也稍微长点心,”徐准喝了口热茶冷静道,“用脑袋想想,私生活的料爆到这种程度就算极致了。更猛的硬料,要牵扯到上层大佬,他们不敢爆。” 他说谢东没脑子,谢东就回刺他,“那是,我哪比得上您牛啊。全球被爆出性爱录影带的总共都没几个,而今你终于也加入这一俱乐部,从此在名人小黄片界排得上号了。” 他们这一来一往,互相损得挺乐呵,下面人以为这是火药味,不敢吱声。又对着电脑上那满屏幕的丑闻,打字的手都在发抖。徐准不得以敲桌把他们的魂唤回来,“都别愣着了,出去把所有人叫到会议室,抛开手头一切工作,全员加班一天,加紧联系电视台和平媒做专访,把长歌作为新人导演给推我出去。长歌不愿意去,也得去,跟他说是我下的死命令。把从前他在国外得的那些奖杯都搬出来,给媒体编个好故事,想尽办法竖起他这块招牌,再撇清这部片子和我的一切关系。小心点啊,长歌可是咱们公司的宝贝,我眼看着就快要是艘沉船了,以后他就是你们依靠着拿钱发奖金的金饭碗。” “我们之前给院方发的预告片上,这电影制片人挂的是谁?” 谢东举手,“我。” “那就继续挂你的名字。打电话联系后期制作方,把我从监制的位置上除名。” “这几天有记者打电话进来找我不要管,一律挂掉。不要对外放出任何通稿或消息,让网民的情绪先宣泄几天,下周我们再开新闻发布会。” “谢东留在公司镇守,把外联的那几个都叫回来,一会跟着我去跑趟院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75 线,谈档期延后。” “对了,必要时谢东狠心放点血,别舍不得花钱,在全国地铁,给长歌投放他个人的形象宣传视频广告,以励志为主题。别让外面公司做,我们自己员工比外面一般广告公司牛多了,这两天就辛苦点,尽快加班加点做出来。我沉了没关系,长歌是咱们公司的未来,公司好好培养了好几年的,可不能毁了。” 这几条吩咐完徐准就套上西装拿上车钥匙准备出门,他们公司的人,基本都是待了好几年,从工作室时期就被招进来,都属于业务技术比较牛的,但为人普遍单纯,没见过这么大事,有好几个眼窝子浅的,很快就要哭出来,扯着徐准衣角说,“老大,你不是艘沉船。” 把徐准逗乐了,一拍那下属肩膀,“这有什么好哭的,放心,我当然不是。” 第 59 章 一时间外面把徐准说成是片场恶霸、圈中败类,私生活十足混乱,依靠国内的导演中心制,一人独大,一手遮天,强上硬上潜规则演员,简直十恶不赦、一无是处。 但这也是网上抨击得厉害,以及几家明显被收买的纸媒在唱衰,其它的,尤其是圈内人,都暧昧地保持了沉默。 他们圈内当然是最好斗的,但现在的情况是,徐准身后的背景,以及致力于整徐准的人,所能调动的能量,看起来都不容小觑,因此虽然一架架黑乎乎的枪口都对准了徐准,但是一个个都忍得可辛苦了,风向未明,不好开火啊。 录像带另一男主角金城首先沉不住气,出来对媒体哭诉,自己一个脆生生小直男,是如何被徐准诱拐,而后被强迫带上了这条搅基之路。他本来走的是清纯可人美少年路线,市场主要集中在十几岁的在校学生,和需要靠消费少年偶像来发泄母性的都市女白领,既没演技又没歌艺,往哪方面发展都四六不靠,形象就是他的命。如今眼看连形象都快要保不住了,一着急,难免就要出来反咬徐准一口。 他这咬得毫无美感,反而引起大众质疑。本来当初电影宣传时候,他和徐准传绯闻传得挺开心的。后来在录像带里面,被徐准操得也挺开心的。而且这么私密的录影带,不是他们两人之一拍的,还可能是谁拍的。做都做了,如今出来摊手不认账,把自己洗得跟莲花一样白,也太挑战网民智商底线了些。 声明发布之后,徐准手下的几个得力人才,马上就找到了金城,一张金卡和一份国外私立大学录取通知书递给他,金城立马就把剪秋供了出来。从剪秋把录像带抛出去的那一刻,金城就知道剪秋不要他了,大难临头各自飞,他如今也顾不上剪秋这个同门师兄,利索地拿钱出国了事。 剪秋现在靠的还是x影视那红色背景深厚的女老板。弄明白这一点之后,徐准手下马上着手联系女老板,这年头的红n代们,不管自己爷爷辈出身多草根,秉承了那点祖荫,而今普遍都把自己当成贵族来对待。人家只派了一个代理律师出来跟他们谈,连律师也盛气凌人得很。 徐准也大牌,自个根本没出场,视频遥控自己律师和几个属下来与对方律师谈。属下都是有血性的人,见着人家那态度,几欲拍桌子叫板,被徐准拦住。徐准不大看得上他们娱乐圈经常搞的生仇死恨这一套,他给自己的定位,永远是官方每年把他们这些文艺界人士招在一起开个会时,在文件抬头上所写的那样,“青年导演艺术家”。然后从更本质上来说呢,其实连艺术俩字的边都沾不上,就是个生意人。 生意人解决问题的方式,都比较奇葩。再大的事拿到桌面上谈,也不过是谈生意而已。徐准隔着电话沉着带阵,当指挥手下取出文件袋里剪秋吸毒的照片后,对方律师脸色立即就变了,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后对徐准这一方态度立马就好了很多。 虽然剪秋因吸毒一事马上就变成了可弃置品,连给人当玩物的资格都不太够了。但他们那方该要的利益还是得要的。这就是明摆着是要欺压人,利益也要,面子也要,整了人也不道歉,反倒要伸出手来管人家要钱,比蛇吞象还人心不足。 但也确实就是这么个世道。 对方虽然点了头,这仗不再继续打下去,纸媒也在示意下纷纷收声,转而学术范地假模假样讨论起名人隐私权的尺度问题。只有在网上仍然吵得厉害,照片和视频仍旧到处流传。对方的意思很明显,他们撤是撤了,可是从前捣下的这烂摊子,拒不负责,留给徐准自己收拾去。 夹杂在这些乱七八糟的黑帖里,也有一些提到徐准在家乡时有和自己的中学老师传出过同性恋绯闻,一度还想要挑动网友人肉这位老师,声势搞得很热烈。但这条黑帖呢,一方面是时间太久,除非是当事人亲自出来爆料,否则空口无凭。又太清纯,与其它直接露肉的爆料相比,不够劲爆。另一方面,现在对各网站对人肉搜索平民也管得严。后来宋承前妻出面,发表了一份声明,表明自己丈夫恪守师德,在徐准上学期间,与徐准决无任何逾越尺度的暧昧行为,并保留上诉各大网站诽谤的权利后,这种有可能牵扯到宋承的网络攻击,才迅速地被删帖销声匿迹。 徐准看到宋承前妻这个声明之后,就打电话给了谢东,“你做的吧。” “嗯哼。”谢东点头。 徐准点名批评谢东说,“以后事都让我一个人扛着,别把他扯进来,他不喜欢。”然后在挂掉电话之前,又十分含糊地表扬道,“做得还行。” “擦,”一句话把谢东气得,在那边厢抱着电话,又要跳脚。 外面这些乌烟瘴气的事,宋承本来全不知道,他埋头教他的书,上课比较忙,平时办公室气氛也是忙碌而严格,很少有机会能停下来说说时下的新闻八卦,即使说了,宋承也不过心。而且自从和徐准这种名人确定关系之后,对报纸和新闻之类的,宋承尤为回避。 偶尔买份报纸看看,结果一打开就是那张和自己同床共枕过的脸,被狗仔拙劣的摄影技术拍得变形,又要被记者八卦臆测的语气评头论足指指点点一番,这感觉放谁身上都不好受。 结果他前妻给他打电话来,主动告诉了他这件事。宋承接到电话有些惊讶,听闻前妻沈知书所说的消息,居然十分镇定,远没有看到来电显示上出现前妻的名字那样惊讶。听完只是说,“知书,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多谢你之前给我汇款,你不知道,其实当年离婚的时候,徐先生就给了我们一大笔钱。后来又陆续给了我们几笔钱。如今我那口子的超市都开成连锁了,日子过得不错。”他前妻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年轻许多,确实是个生活安稳知足的成熟女人模样。 宋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76 承说,“终究还是我对不起你,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帮你。” “哪里的话,”沈知书说,“这次的声明,虽然有谢老板律师那边主动与我们联系,但说到底,也是我自愿站出来的。当初结婚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你和徐准之间那么多年里,从来没有逾越行为,只除了最后那一次。这是你说过的话,我相信你,你不值得在网上被那样抹黑。” 宋承变了,沈知书也变了。这些年其实大家都变得越来越温柔,也许是观念在变革,也许是时代在进步,网络的普及,信息流动更通畅,总之,早不复十几年前的凄风苦雨、苦大仇深。 宋承在心里感叹几句,最后跟沈知书问了声好,两人互相有礼貌地结束通话。 挂掉那通电话后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之后回到家,打开电脑查了查,虽然视频已经被和谐,但是照片都还看得见。而且从网上新闻的标题上,也可以看出是有性 爱视频流出。宋承自然是不会自添困扰,去刻意搜索视频来看。他也没有什么迁怒的感觉,这都是徐准的从前了,他分得很清楚,什么是从前,什么是以后。 只是宋承难免在心里对徐准感到有些失望,跟往常一样的那种失望。无论外面出了什么样的事,徐准从来不告诉他。而这次这种事件,怎么说,他自己也是有些相关的,又是作为徐准的伴侣,徐准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正式跟自己说上一句两句。 徐准如砍瓜切菜一般解决了自己这边的公关危机,可是唯独解决不了宋承,总是在犹豫着,犹豫着,借口自己忙碌,躲避开不肯联系宋承,结果铸成大错。 剪秋被保安跟丢垃圾一样丢出了那女老板的别墅,又被女老板丈夫派出的人,狠狠殴打和羞辱了一番。没有人再来管他,毒品让他的神经极其脆弱,很容易就失去理智,在绝望之下,对宋承行刺。 在那天,宋承回到自己家小区时,看到有个人腋下夹着一包东西,佝偻着腰走路,因为包着碎花头巾戴着黑墨镜,所以感觉挺奇怪的,像男人,又像是个女人。 那人似乎是向宋承这边看了好几次。等到宋承走近时,一把拉住他。宋承朝他看了一眼,感到奇怪,扶住那人有些抖的手腕问道,“同志,你需要帮助吗。”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利刀朝自己捅来。 剪秋毒瘾上来,没多少力气,捅的位置偏,看起来流了很多血,但是没伤到内脏。捅完他自己好像也被吓住了,一把将捂住腹部的宋承推倒到地上,还觉得不解恨,又上前去踢了几脚,抖着手,补了两刀。 第 60 章 那天正是徐准正式召开新闻发布会,地点选在他们圈里常用的一家五星酒店,记者塞满了整整一个大厅,举着话筒和摄像录音设备,听徐准宣布自己从此金盆洗手,退出导演行业。徐准站在镜头前,看起来和平时形象差不多,换了身正经黑西装,没有瘦点,也没有憔悴些,丝毫看不出身为黄片男主角的羞愧感或是低人一等感,只是很郑重,官方模样,一字字脱稿念着即兴演讲,表明自己退圈这事是真的,经过深思熟虑,不是在开玩笑。 他这圈退得是太干脆了,自己干脆脱身,把仍旧还义愤填膺,从愤怒里走不出来的公众们,一下子抛到了深渊里。让这一两周来轰轰烈烈的这场戏,陡然有种烂尾感。大厅里闹哄哄乱成一团,徐准也不管,说完就退下去,然后一律问题,都让给自己的律师来回答。律师上去只说“是”或“否”,其它过于偏激的问题,都淡淡一句请大家尊重法律的边界,否则我们将保留起诉和追究的权利。 到了后台,谢东跟他恭贺说,“恭喜你荣任gay界新一任最火辣性幻想对象,无数小零们都在微信上求种,各大黄片论坛,都在转发你的压缩包,众网友纷纷在回帖下面,惊叹徐导持久。”小黄片虽然被删了,可余韵仍在,挡不住网民在非法网站里暗地分享的猎奇心。金城在床上那么风骚的一个人,徐准握着人家腰啪啪狠干了四十分钟,最后大家居然也没看到他射,可谓勇猛。 徐准拱手点烟道,“同喜同喜。”对方脑袋不够聪明,黑他其实没黑到点上,性爱录影带这种东西,对女明星,或是做零号的男明星,可能会有很大损害,但这是个男权社会,对于徐准这种不靠私生活上位的实干人物来讲,亏不了什么。何况电影界向来与政界关系密切,他这是还没开始找人,真要找人出来帮自己摆平这麽个事,愿意出手保他的多了。 至于那些极端恐同的、锲而不舍人身攻击的,相信了挑拨煽动,以为徐准这种人就是娱乐圈最大毒瘤,欲除之而后快,不然就嚷嚷社会公平正义何在愤青的,一是徐准自身心理够强悍,不在乎,二是自然还有后续公关手段,是褒是贬都是关注度,这事先留着,不着急收尾,在以后好好利用一下,未必不能再捞回些本来。 徐准吸着烟,冷静地跟身旁几个助理一条条吩咐,其中重要的,着他们找几台平板打字记下来。助理给徐准倒了杯用来减压和庆功的香槟,徐准嫌太凉没喝。手机响了,出去接电话,然后一回来,可以很明显地看到,方才还那么运筹帷幄光彩照人的一个人,一下就垮下来。明明脸上也没有皱纹,头顶也没有白发,可就是能感觉到,这人周身的气息,转瞬间就老了十岁。 助理赶忙跑过去扶住他,“准哥,你这是怎么了。” 徐准招手道,“徐幼啊,辛苦你了,来,跟我去趟医院,照顾宋老师。” 徐准这预感很准确,多亏带了个徐幼去。到医院时,宋承仍然在手术台上,跟帮宋承打急救电话,并跟着救护车到医院,垫付了手术费的路人道了谢,又给人塞了张平时公关应急用的现金卡,派徐幼送路人走了,徐准一个人在手术室外走廊上等着。缝针估计是个慢活,要不徐准也不会等得那么焦心。出来后宋承仍然昏迷,麻醉药效没过,半天多后才醒来。徐准坐在病床边轻轻捡起宋承手,宋承裹在腹部一堆纱布和缝针线里面,轻度摇头,根本就不想见他。 徐准只好出去,等助理回来了,让助理和陪护一起,帮着处理病房内一切事宜。 剪秋伤人后走投无路,逃到了容思予那里,容思予听剪秋含泪带请求说完后,叹口气,打开家门,放剪秋进去。然后把人反锁在卧室里,当场就打电话报了警。同时,这种严重的刀伤,医院那边也是要报案的,两案一合并立项,警方很快就过来了。徐准作为和凶手和受害者两方都相关的,配合警方进行了调查。 这种伤人案简单的很,凶器都没丢,大喇喇在容思予家里放着。人证物证俱全,警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77 察当场就把人给带走了。剪秋在被套上手铐头套前,仍反复跟警察说着我要见徐准,浑然不见容思予在他身后,眼里那受伤的光芒。 连着两天之内宋承都没见徐准,徐准就在病房外面守着。其实宋承不想见还是占少数,更多的是没力气见。肚子上那么大几条伤口,动一动全身都疼,失血过多,大部分时候都昏迷着,唯一醒着的那点时间,要应付各种医疗程序都来不及,实在没多余身体能力,再拿去见徐准。 他身上犯的那些事,委托了几个朋友开的公关公司帮忙代理,慢慢地也就淡了。没淡的,徐准现在也没空去管。新电影跟院方都签好协议的,临时挪档期,激起很多不满,损失也比较惨重,但所幸公司还是开得下去。徐准守在病房外,料理好了一切琐碎事,到第三天警方联系他时,主动申请了去探视被拘留的犯罪嫌疑人。 剪秋坐在铁栏杆后面,徐准走进去,坐下来。明明是他先预约的见面,却反而问人家道,“有什么要说的,都说吧。” 剪秋仰起头,一副“我是受害者,我是被逼的”口吻,说,“我早就说过了我爱你,是你一直不相信。” 徐准又想摸烟了,奈何这是警局,摸不着,他也不想公然挑衅人家公检法的权威。倾身皱了皱眉道,“接着说。” 剪秋陷入回忆,“我爱上你,是我还在学院读书的时候。后来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跟你提过,可是你已经不记得了。当时学生会组织了一个沙龙,定期邀请社会上的名流,来学校与优秀学生见面。在那么多的成功人士中间,我一眼就看到了你。你那时比现在瘦点,没有这么壮,穿着牛仔裤,白衬衣,把袖口卷起来,指间夹了烟,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发表演讲。说两句,就笑一声,然后低头抽两口。我的座位离你最近,光闻着那烟味,都已经能幻想出被你强暴。” 徐准是带着满腔烦躁和怒火来的,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人对自己这么长篇大论犯花痴,愣了一下,才说,“我有什么可迷恋的,那都是资本运作的结果,剪秋,说正事。” 剪秋不管他,继续说,“你那时,还没有爬得像现在一样高,可是你身上,有些东西是那么好。英俊潇洒,年轻有为,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人。更重要的是,你对于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全不在乎,别人那么想拥有的东西,你轻易都拿到手了,然后完全不在乎。那股满不在乎的劲,很容易吸引天真又不知世事的学生。在我们那一届,新闻上还没有开始说你是同性恋,我听说有表演系的女生,在夜里,偷偷把你的名字刻在床底。” 徐准不耐地拍了拍隔离栏杆,可是他没办法堵住剪秋那张嘴。“在那时,我在心里嘲笑他们,不自量力。我觉得我比他们所有人都好,比他们所有人,都更有资格和你在一起。我立志要成为能够站在你身边的人。可是我最终没有成为那样的人。” “你的成功,让我们这些学生把一切都想象得太简单了,我们那时不知道,在国内就只能有一个徐准。不是所有人,都能复制你那样的经历,一夜成名,一帆风顺,一出道就有大公司捧,无论是媒体还是电影观众,都死心塌地爱你。 “你不知道我后来进了圈里,在一个老板又一个老板间堕落的时候,有多恨你。徐准,我那么需要救援,可是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为什么不来帮我?我把我的爱和真心奉献到你面前,让你踩在脚下,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正眼看我一眼?” 言至于此,剪秋很应景地哭了起来,无声地,流下很多泪,不太在乎形象地,用两手擦掉。徐准朝门边监视的哥们打个手势,表示对不住了,自己必须得抽两口。摸出根烟来点燃,长长抽了两口,叹道,“剪秋,你这个事啊……” 徐准在脑子里把这事又过了一遍,只叹道,“剪秋,你何至于此呢。” 徐准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从听闻宋承被刺入院的那一刻起,就真的老了。这两天面对任何人和事,很容易觉得悲悯,有种力不从心之感。即便是面对剪秋这样的人,他也居然能放下偏见和执迷,愿意认真地听他说说话。 如果他从前不是那么骄傲,不是那么不把世人放在眼里,眼里只看得到他自己。能够早点长大一点,成熟一点,抽出哪怕片刻时间,和剪秋简略地谈一谈,想必如今也不会是这种结果。世事为什么总是这么阴差阳错呢,总是要将最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付出最深重的代价。 徐准不语抽完一支烟,想了想,说道,“剪秋啊,你要是能更像个男人一点,有什么事情,直接冲着我来,就凭你做的那些事,我不会真和你计较。你看你从前在我面前这么嚣张,我动用过手段,打压过你没有。在我面前嚣张挑衅过的明星多了去了,我同情他们的处境,从来没有认真为难过他们。” “可是你不该去伤害他。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从前没有好好听过你说话,是我的错。可是你无端去刺他,这就不可原谅。就持刀行凶这件事,我会雇佣最好的律师,和检察方一起,一刻不停,数罪并告,诽谤、伤人、吸毒、赌博、聚众淫乱,一直告到法庭,对你处以最严厉的刑罚上限为止。” 徐准不紧不慢把自己的处理结果说完了,然后问道,“我对你的处置就是这样了,剪秋,你接受吗。” 剪秋笑了,“我以为你会买通了关系,进来打我或者骂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温柔。你别这样,我会再次爱上你。” “这不是温柔。”徐准说,“你欠宋承的我会一分不少让你还回来,而且只会还得更多。”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向来就这么心狠,这么无情。”吸毒已经快毁了剪秋了,他的瘾上来,手重新开始发抖,抬起头,用最后的力气,哆嗦望着徐准,“可是你的那个宋承,他知道吗?” 徐准起身披外套说,“别着急挑拨我和宋承,我和他之间,用不着你挑拨,自然就有一大堆问题需要解决。你要是在里面过得太闲,就想想容思予,他是怎么为你的,你又对他做了些什么。你以为你很无辜,可是在思予身上发生的所有事,已经证明了你自己。就像过去那么多年,宋承所经历的一切,最终证明了我一样。” “你和我一样,都是生来就不值得别人去爱的人,我们活在这世上就是害人。这是事实。所幸我已经醒过来了,剪秋,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努力悔改吧。” 第 61 章 剪秋是一眼一眼看着徐准走的,把他转身走路的每一步姿态,都刻到了心里。他知道自己这一生就是这样了,犯下了大错,然而并不后悔。他想起自己从前还是个学生时,在还没有遇到徐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78 准之前,也曾有过理想,有过意气风发的岁月,想要做活着的传奇。谁没有过这样的梦呢,想要做个好演员,做大明星,供千万人景仰。 可是后来那些梦想都一片片地碎了,也许是因为现实太残酷,也许是因为他自己天生就是这么一副自我毁灭型人格。总之最后只剩下有关徐准的残念,滞留在破碎的夹缝间,像碎镜子边缘反射出的最后一丝光亮。 现在徐准走了,那最后一丝光亮也不见了。 他的世界终于彻底黑暗了。 剪秋那几刀带着极其浓重的个人仇恨,伤口捅得开,宋承肚子上总共缝了几十针,肚子被捅破的后果,就是连呼吸都会痛,听说反反复复要疼足好几个月。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没有伤及内脏。 徐准在一切搞定之后,才回到宋承身边,这时宋承已经在床上躺了几周,恢复速度缓慢,平时除了被护士照料着做点康复运动,基本不太能够下床。 他给学校打了请假电话,暑期工作眼看是不能参加了,谨遵医嘱,得疗养整整三个月。然而大半月后,实在受不了,强烈抗拒在床上解决个人卫生问题,每天最大的斗争,就是宁肯死也要去上厕所。 徐准身高比较高,能透过门上玻璃孔,看宋承下床。慢慢贴着墙,一小步一小步挪动着走路,走几步吸一口气,花费十来分钟,走过那一小段距离,到卫生间,然后关门。一会出来了,又是慢悠悠地走,左右两位护士放开他,给他递过来一副双手拐杖,让他自己试一试。他笨手笨脚,不会用,最后险些摔到地上。虽然特护病房地毯都是很软很软的,旁边的两位护士也眼明手快将他搀扶了起来,但还是看得人惊心动魄。 徐准推开门走进去,跟护士一起,把宋承弄上床。等护士撩开宋承病服,做完腹部按摩离开,徐准坐到病床前,低下头,像捡垃圾一样,把宋承手轻轻捡起来。宋承再一次把他手丢开。 沉默良久,宋承开口,第一句话是,“医药费是由谁付的。” “我付。”徐准脱口而出。想了想又马上改口,“现在正在打官司,律师说等官司打赢了,所有费用由伤你的犯罪人来付。” 宋承听了摇头,徐准在他面前,也许永远都改变不了,永远都是这副老样子,嘴里没一句实话。 徐准说,“伤你的人,想必在警察做笔录的时候,你已经知道了。他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因为一些事,对我心怀不满,想通过伤害你来报复我。” 徐准感到很羞愧,他们圈里的破事和阴暗面,赤裸裸都展现在宋承前面了,一点保存面子余地都不留。继续对宋承说,“他现在已经被收押。要是你愿意,我给你把他弄出来也可以。你想在他身上刺几刀,把伤口原样返回去,也行。至于法律程序,我们自然有办法帮你去规避。” 宋承一激动腹部又被牵动起来,疼得皱眉,眼前发黑,汗水渗出来打湿头发。徐准忙碌给宋承倒水又擦汗,又想要按铃,宋承甩开他,“徐准,你还是从来都不会为我想一想。我这辈子也没遇到过这么黑暗的事,更没想到自己一个普通百姓,会遇上这种情节,戏剧化得跟演电视剧一样。走在路上莫名被捅,对于那样的经历和那样的人,是个正常人都会感到害怕,而你还想着要我去见他。有什么好见的呢,让我将那天的回忆再想起来一遍吗。” “你说不见那就不见。”徐准赶忙说,“你不见,我自然也有帮你讨回公道的办法。你不知道,这一阵,在我身上也发生了很多事。经历了这一番,我才算真正见识到了人情冷暖。人都是这样,跟红顶白,把场面弄得热热闹闹,真正出事的时候,没有人会在你身陪你。我只有你了,宋承。我现在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一百倍地,渴望能和你安定下来。” 宋承听了,把指尖的汗蹭到床单上说,“徐准,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到底还想不想和你在一起安定下来。” “什么,”徐准从宋承口中听见自己最害怕的事,很自然地不相信这是真的,“宋承,你再说一遍。” 宋承闭上眼睛叹口气说,“徐准,你不知道被刺那一瞬间的感受……你们以为刀伤就只是刀伤,现今医学这么昌明,普通器物伤是小事,只要把人救过来,没有死,就无所谓。可是对我们这些幸存者来说,那一瞬的茫然和恐惧,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一刻没有人在我身边,倒下去时,我以为自己会死。” “从前我觉得我对于你的感情,就好像飞蛾扑火,我试过抗拒,最终抗拒不了你,便只有接受。那时我想,不论我们俩的关系能维持多久,只要自己燃烧过了,那么之后,怎么死去也无所谓。可是经历过了这一次,被捅的这几刀,直到现在,我都能感觉到刀刃停留在身体里面的那种冰凉,有血从我下面捂住的地方流出来,眼前慢慢地黑了,像是整个天空,在大白天黑掉。是在那时,我才明白,我不想死。” “我还有这么长的人生,何不去做些让我快乐的事呢。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我以前过分地去追逐爱情,其实早已偏离了正常人的人生轨道。徐准,我是真的有些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从今以后,想去做一些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 “不……”徐准摇头说,“你没有想要离开我。你只是受伤了,心情沮丧,精神不够好。宋承,你只是一时间,对我有些心灰意冷而已。” “算是吧。随你怎么理解,但我现在确实是产生了这种想法。”宋承的声音低下来,“其实我感到很对不起你。但躺在病床上这半个多月时间,闲着没事,就会忍不住朝那个方面去想。人心的变化真的是很奇妙的,从前我也想不到,居然有一天,我会这么轻易就想要放开你。” 宋承将想要离开一个人的意愿表述得这么真实而清晰,这种真实感让徐准窒息。他仍旧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一下站起来说,“那就不要去想了,你现在好好养伤更重要。” “宋承,等你伤口养好了,身体没那么疼,不再连上卫生间都费劲的时候,对未来又会乐观起来的。我这一阵真是有些忙,而且你又不太愿意见我,所以就没有经常过来陪你。我知道我做得不对,以后我会常回来,还像我们以前那样,陪你看电视,读书给你听,好不好?” 徐准说完就准备要走,他实在没办法在这滞重的房间里面多待下去。宋承叫住他,“徐准。”徐准身体一僵,停下步来。 宋承慢慢地说,“徐准,你不懂……我快要老了。” “我工作忙,而且累。每天下班回到家,只希望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哪怕他像你一样,什么都不会做,只会坐在沙发上,陪我说说话,闲聊几句,那我就已经很满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79 足。哪怕我给他做饭洗衣服打扫房间,包揽所有家务,养着他,也无所谓,我自己心里愿意。” “可是这几个月以来,我们过的是这种生活吗?徐准,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只是我单方面地在照顾你而已,渐渐地,就有种感情要在你身上耗干的错觉。我们两个人拥有不同的世界,我无法融入你的,而你的时间也宝贵,腾出来花到我身上,实在可惜。你看,时间已经证明了一切,你我……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不合适,实非良配。” “不,”徐准背身站在宋承病床旁,西装外套下的手有些抖,“你让我陷进去,却又不要我了。你不能离开我,我们说好了的,这是律法,你犯了罪。” 第 62 章 宋承不是没有心的人,徐准这样,他也心疼。只是再多的心疼也抵不过心底的那种疲倦感,他的年纪大了,心也渐渐凉了,再受不得什么伤。如果说从前他以为爱一个人就是无止境地付出,那么现在他明白了自己不是超人,也会老,也会死,对一个人的付出,也会有限度。 徐准那种永远意气风发的人无法理解这种倦怠,他现在气血过头,满心都是被背叛的感受。全身发着抖,几乎要让人以为,他会在下一刻转过身来打宋承,可是他忍住了。那种可怜看得人心里寒凉,宋承想去劝慰劝慰他,说,“徐准,我也曾受过挫折。你看从前你伤害我那么深,我都走出来了,可见我不是个受害者,我懂得从过去的事里学到东西,然后成长。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我真正从往事里学到的话,那就是没有谁是真正离不开谁。你现在这副模样,我感到很抱歉,也感到痛心。可是我说的这些话,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我有什么可想的!”徐准扬手,原本该杵在床头的茶杯被打翻到地上,没有碎,咕噜滚了几圈,靠到墙角。 这股猛然爆发的劲吓到了宋承,他被徐准吼得头痛,皱眉道,“平静些。徐准,我们之间只是结束一段关系而已,不需要这么激动。” “宋承,”徐准道,转过身来冲宋承,又叫了两声,道,“宋承,宋承。在你眼里,这就只是一段关系结束而已吗?你以前对我说过的一生一世,说许我缠你一辈子,都是说着好听,哄我开心,都是假的吗?” 宋承一时被问得无言。徐准接着说,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宋承,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在爱情面前,其实是一个多么懦弱的人。你不知道我在面对你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这里会泛起的那种痛。我感到害怕,十分不适应,非常不安,不习惯把心底的一切情感都掏出来,去奉献给另外一个人。可是我听你的话,你告诉我这是爱情,那我就走下去,再没有安全感也要走下去,有时我都觉得自己迷路,而你却不来救我。现在,你又忽然告诉我,你不要我了,那你说,你再说说,告诉我,我应该到底朝着哪个方向,再继续走下去?” 宋承被震撼了。他没想到自己会让徐准这么激动的。可惜他这个状况也没法起身,不能正式地给徐准道个歉,“徐准,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宋承说,“其实,我自己的这个想法,也还很不成熟。原本想着,再多考虑一阵,再来跟你交流。没想到今天就给说出来了,时机可能太早了些,让你一时不能适应,对不起。” 这几声抱歉和对不起真是把徐准最狼狈的模样都快逼出来了。他抹了把眼睛试探到自己没有流泪,才有些气息不稳地说,“宋承,你把你自己,说得好像是这世上最善良最真诚的人,可是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最终都只不过是为了伤害我。” “这又是从何说起……”宋承只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错了,他们两人之间,一定有谁把什么东西搞错了。这个节奏明显不对,可是他又不是什么谈判专家,说不上来。 “这难道不是你的报复?因为我过去轻忽了你,那么多年没有回去找你,你心里怨恨我,所以现在,你要借着宽容和善良的名义,嘴上说着原谅我,永远不会责怪我,其实心里巴不得让我更深地陷进去,只等我像现在这样,完全地爱上了你,再也离不开你,你就可以把我的心,像过去我对你那样,狠狠地丢掉。或者是拿捏在手心里,踩在脚下,满不在乎地玩弄回来,啊?” “徐准……”宋承长吸一口气,仿佛不认识现在这个徐准一般,难以置信地抓紧了手中的床单,“徐准,在你心里,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不这样想那还能怎么解释你的出尔反尔!”徐准真是恼恨得想搬桌子砸墙。他看着宋承那张脸,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可是他必须说错,他那心里有如被砍了一刀,受了那么重的伤,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深地伤害他过,而宋承却不来救他,还想要离开他。所以明知不正确,明知宋承心里根本不是这样想的,也还是要继续说下去,像是一种变相的呼救。 “宋承,我不是……”对与错像一根刺,刺得徐准喉咙发痛,哑然张了张口,最终冷酷地说,“你看看你都把我逼成了什么模样。” “怎么是我逼的呢?”宋承只觉跟这人理不清,他也不是一味忍辱吞声的人,徐准再这样,任是再好的修养都有火,“徐准,我在好好跟你说话,你在做什么?”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了什么,可最后你又是怎么对我的!”徐准挥拳,一拳砸在宋承床边搁置药水纱布镊子的医用平板上。器具噼里啪啦撒了一地,宋承不相信徐准居然会做出这么没风度的事来,盯着那些散落到床上地下装满药水的瓶瓶罐罐,确定它们是真地快被砸碎了,陡然火起,转头和徐准置气道,“你这样,是在欺负我不能动吗?” “早知道我和你还有这么相互为难,将事情做到这么难看的一天,不如当时让那个暗恋你的人再捅深点,一刀捅死我。”他确实也是被徐准的冲撞气到不行,有些丧失理智。 “你,”吵架就是这样,到最后都不讲什么道理,比拼的就是谁更无理取闹。徐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宋承噎住,哽了一下,扭头说,“你别死,我去死,反正你也是生了一副铁石心肠。什么都没有办法再来打动你,我死了你才会相信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说完最后看了宋承一眼,带着满身怒意摔门离去。 徐准走后宋承就平静下来了,宋承脾气好,再气也气不了几分钟。而且这事他觉得自己确实有不当,时机没选好,不知道徐准会因此而变得这么偏激。冷静下来后,一个人孤零零躺在病床上,难免又想到冲动出门的徐准,想他情绪那么激动,怎么开车。一时间有些想拨电话过去,然而终究还是没有拨。 徐准终究还是不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80 能理解他,而他对徐准的感情那么复杂,最后还要落得一个被误解的下场。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人世间的种种担忧气苦,他简直都已经为徐准受尽了。 这场吵架最后堕落到幼儿园级别,死不死的低级话纠缠了一堆,都几岁啊。徐准和宋承两人居然完全被绕进去,硬是察觉不到。徐准是又生气又伤痛,开车在街上到处晃荡,好不容易停下来,摁下窗户抽支烟,没戴墨镜,被路人看见了,还要指指点点。最后还是开回公司,一直工作到很晚上。然后失眠,又走回了红酒加安眠药的老路。 徐准不因私事对底下人发火,但就目前这种情况,也挤不出个笑脸。成天跟个变态一样,黑着一张脸,在公司走来走去,空调从他身上吹过,都更变凉几度。 谢东来敲办公室门,“你怎么回事你,月经不调啊?” 徐准捡起桌面上镇纸朝门那边丢过去,石头材质的,那么沉,“滚。” 谢东蹦起来将那玩意捞到怀里,掂了掂分量,“好家伙,这是想谋杀亲夫?” 他不会看人脸色,嘴里没一句正形。徐准懒得理他,心烦意乱把烟头摁灭了,背靠到老板椅上不说话。谢东走近来,弯下腰,仔细瞧了瞧徐准那张臭脸,仰头捧肚子笑起来,“哈哈哈哈,我就说,姓宋的又给你找不痛快了吧。” “别跟我提他。”徐准居然出人意料地一挥臂,办公桌上一桌的东西杂物,全都被他扫到地上。 动静特别大,外间的员工都被惊动了,谢东快步踱回门边往外看了看,努嘴说,“没事没事,徐总跟我在做游戏呢。”一面关上门,重又走回徐准身边,在办公桌对面,拉张椅子坐下来。“吵架了?” 徐准不耐烦道,“他要跟我分手。” “这么快?”谢东惊异道,“我以为至少要过一阵才分呢。这也太短命了吧,当初爱得要死要活的,结果一转眼,连半年都处不到。” “谁跟你说我们过一阵会分的?”谢东这张乌鸦嘴,让徐准一下又暴躁起来,锤桌子锤墙道,“我跟他再过一辈子也不会分手!” 擦,这不是你自己刚说了,你俩要分吗。谢东在心里把徐准狂操一百遍,表面上,还是得给人作开解和劝导,“别激动,别咆哮,我这不是看出你是认真在苦闷,想进来给你逗个闷子吗。” “你当我几岁,”徐准觉得自己有这么个嘴贱皮滑的副手,有时也实在难熬,“你就想进来看看戏,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他跟我吵一场架,就够我受了,不需要再多出一个你来,给我添堵。” 被发现了呀,谢东讪讪。一扭头见徐准点烟,也要了根点着,塞到自己嘴上。调整了坐姿,准备擦亮隐形眼镜,认真来看这出戏。吸烟含糊道,“唔,就算我是为了看戏吧。可也有另一方面,我是认真想帮我公司的老总,来解决这么个问题。你仔细想想,我到底能不能在这事上帮助你?我既然能帮上你,那你是不是就有责任,必须得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是为了些什么原因,在闹吵架和分手呀?” 谢东这个逗三岁小孩一样的语气,搞得徐准特别憋屈,跟签了谢东的卖身契,当了谢东的龟儿子似的。可是憋屈完了,抬头朝谢东处看一眼,发现自己身边也就这么几个人,能讨论讨论这种私人性质的事。“我怎么知道,”徐准一捋袖子,怒气冲冲地说。想了想,又冲谢东道,“他不可理喻。” 谢东尽量避免预设立场,但还是忍不住想笑,“他怎么你了?” “谁知道,”徐准一挥衣袖说,“就在出事前一天,他还好好的,主动跑来公司给我送饭,你不知道那天我有多高兴,高兴得跟他妈二百五一样,工作到凌晨也睡不着,一个劲想着,等这部片子出来了,公司营业模式走上正轨,我就能稍微多抽出一点时间陪他。谁想等我一出事,他又受伤,处理完一切后我去见他,就什么都变了。” “你不知道他那个人,他在我面前,一直是个多么深情又长情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从前说好的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呢?原来都他妈是放狗屁。” “咳,”谢东咳嗽下,咋了咋舌头。没想到这两人私下相处,讲的情话居然还挺劲爆的,普通人在一起,哪有动不动就说什么一生一世的,看来还是古话说得好,事有反常即为妖啊。这么一想,便点头道,“那他确实还真是有点不地道的。” “他哪点不地道了?”听人妄议宋承不好,徐准又要翻脸。 擦。谢东毛了,掀桌子叫板,“徐准你他妈敢吼我试试?使脾气也要有个限度,谁惯得你那臭毛病,以为全世界都跟你那老师一样顺着你。”活生生喷了徐准一脸口水。 徐准那眉毛拧得,把脸都快撑破了,但饶是这样他也得老老实实受下去。一直以来他俩就是这么相处的,就算面上再像仇敌,可是彼此内心里都知道,吼完了放下刀戈,两人还是朋友。 谢东美美把自己老板喷了一顿,爽完了,悠哉悠哉想起个事。“对了,宋承受伤那事,我大致听你那大嘴巴助理说过,据说伤得还挺严重的。怎么样,人没事吧,现在好些了没?” “应该,”徐准说,“好多了,至少现在是能下床。” 谢东更毛了,“怎么说话呢,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啊?我怎么感觉我这个陌生人对他的关心,比你还要多呢?” “……”徐准吼着跟他说,“前一阵公司的事,网上的事,出了这么多事。财务账上的钱又不够,你他妈整天跟叫魂一样在我面前叫唤,我哪来的时间去见他?” 对这些理由,谢东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然后一下就残忍地戳破了徐准,“我看你不是没时间见,是压根就不想见吧。前一阵你那性感小视频在网上蹿红,您老表面上跟我们装得多淡定,其实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而在他面前怂了。你是不是怕见了他,他会去跟你算总账,要揭你过去这么多年老底?” “你这嘴能不能再损点。”徐准将一个玻璃缸朝烟灰抖得满地板都是的谢东砸过去。徐准其实是非常聪明的人,经谢东这么稍微一提点,自己心里早就想明白了。把气一顺,把心一横,就跟那烈士就义一样,梗起脖子对谢东说,“其实这事哪怕你不说出来,我心里也在后悔。世事有时阴差阳错,那一阵我犯怂,刚好他又受了伤,心里面纠结。我跟他又长久不在一块,不能见面,一来二去的,小事也给拖延成大事了。” 说着徐准还真恼恨起来,“早知他心事会这么重,被送医院那天我就应该通宵陪在他床边,他再努力赶我,我也不走。” 谢东呵呵地笑了,高贵冷艳气场全开,“你个怂货。他受了伤,那么小一点力气,难道还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81 能把你给推开?你居然被他轻轻一推,就转身走了,这就是你们说好了要爱一生一世的爱情?呵呵,就你这点胆量见识,以后出去,千万别给人介绍说是我老板,我嫌丢人。” “人身攻击要注意尺度啊谢总。”徐准敲敲桌子,转念想起这破事,又颓下来,“那你说我们现在这样应该怎么办。” 谢东说,“我不认识宋承这个人,更不知道你们俩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趟,原本是为了看戏,拿你消遣才来的。这种红娘月老角色,我才不愿去当,一个大男人给自己哥们当起感情顾问来,太雷。” 他坐下,不慌不忙翘起了二郎腿,“我只是听说那叫宋承的受了很重的伤,心里才有些感慨。” “徐准,你知道我这个人,是享乐主义者,好吃,怕疼,特别怕疼,从根子上来讲,没什么出息。我要是受了个鸡毛蒜皮的伤,哪怕只是在读文件的时候,手被纸张边缘划破了一道小伤口,我也能立马丢掉一切男子气概,和领导尊严,抱着我的大拇指,朝全公司上下哼唧半天。” 徐准嘴角扯开,神情似笑非笑,谢东抬手止住他那张臭脸,很有女王风范地说,“我知道你们每当这种时候,都想嘲笑我,可是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男人为什么就不能害怕伤害啊?肉体上的受伤,有时比精神上的还要重要。其实对大部分人来说,尤其是对像我这种不需要爱情的人来说,情情爱爱的,都是小事。生老病死,那才是实打实的大事。人都得惜命。你想,我要是被人捅了一刀,快死了,本来应最照应我的人却几乎都不在身边,你说我会怎么想?是个人都寒心呐。” “……” “我……”徐准沉默良久,说,“那他也不至于就因为这一刀给我判个死刑。” 谢东摇头吸烟出门,临合上办公室门前,又朝徐准看一眼,再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第 63 章 谢东觉得徐准不可教,可徐准觉得是宋承太难搞。谁知道他们这些人内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徐准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宋承说出来不就好了吗。何必去提分手。徐准觉得宋承太天真了,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分手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事吗?是随便就能说出口的吗? 人性都是这样。一个向来宽容的人,一旦决定不再宽容下去,便会遭受许多怨恨。 是在好几天后,徐准一个人和公司一群人在旁边一栋大厦旁的路边摊夜市喝酒,才在自己心里将这事琢磨明白过来。他看到的是一个小姑娘在大城市夜幕之下跟自己男朋友闹别扭,一开始好像只是很小一件事,类同于一顿饭到底应该是你买单呀还是我买单,你今天穿的鞋子颜色和裤子真的好不对路哦,之类。可是最后却就是能吵很大,小女孩都哭了,将男友手一甩,立在大马路上呜呜说,“分手!”男的不甘示弱,吼回去,“分手就分手!” 徐准喝得醉醺醺,一摔杯子,十个他们公司员工都没将他拉住。上去揪起那人就说,“别介,兄弟。我们是男人,媳妇闹别扭了,那我们做爷们的,就得哄着,劝着,哪有真跟自己媳妇过不去,相互比赛着置气的道理。何况他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吃个饭上个厕所都困难。宋承,我想通了,在这件事上啊,确实是我理亏,对你不住。” “什么乱七八糟的?”路人莫名其妙被个陌生人骚扰,然后被倾诉了这么大一通,何况徐准还在最后特别给面子地,吐了他一脸。a城人都特别厉害,皇城根下长大的,眼界心气都跟别地不太一样,管徐准是谁,就算他是天皇老子也得给个说法。后来是徐准身边围上了好多人,大家一起按着醉鬼徐总,又给人赔礼道歉,才把这民事纠纷给解决了。 经过这么一件事啊,徐准感觉自己这心里好像是明白了一点,又好像没有。关于爱情,他还有好多东西想不通。想不通就天天给宋承打电话,宋承的表现也很奇怪,一点也不像从前那个冰凉凉雪做的圣人了,接到徐准电话,有时还会特烦特气,“徐准,你不是觉得我就是为了伤害你吗?” 徐准跟调酒一样,一分明白里掺杂上七八分糊涂,再缠上一两分他特有的混蛋逻辑跟人纠缠,醉得七倒八歪,跟宋承顶嘴,“那你不是想报复我还能是为了什么?你他妈心里有什么名堂你不能直接跟我明说出来吗?宋承你是谁啊,你是玉皇大帝你也不能这么独断,这么独断就想跟我说分手。宋承,你知道我恨你吗,我真恨你。” “你恨我吧,”宋承握紧了电话低声说。他心里藏了那么多事他也没对徐准说过几个恨字。如今徐准这么轻易一股脑全说出来了。当温文尔雅遇上简单粗暴,宋承真觉得自己和徐准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他伸出手去摸也渐渐再也摸不到。“我做了一件不好的事,你就不再喜欢我,过去那么多情谊,在你眼里都消失不见。那你还不如恨我来得好,至少让我感觉,你对我的恨才是真实的,而你的喜欢,只是小孩子的喜欢,全都当不得真。” “那我才做了一件错事,你就说要离开我,”徐准以唱摇滚的态度吼道,“你以为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第一次通话不欢而散。此后次次通话,次次吵架。这俩在一起后从没对彼此红过脸,这一阵,却好像忽然变成了吵架专场。什么鸡毛蒜皮都拿出来说,两人方方面面的龃龉与不合,全都爆发出来,逼急了就一个劲说浑话:从前有次宋承接徐准电话接慢了,徐准便觉得宋承不在乎他,在那段他们貌似甜蜜的日子里,宋承从来就没有像自己这样患得患失过,可见心里从未在乎过他。而徐准总是不听宋承话,说了一万次,叫他不要抽烟喝酒,在背着宋承的地方,徐准照抽不误。宋承便觉得自己改变不了徐准,徐准丝毫不顾虑他身为伴侣,对另一个人身体健康担忧着急的感受,哪怕再过一百年,得肺癌化成灰烬,徐准也始终都是那个冷漠自私自我为中心的人。徐准冷笑,别说得那么关心我,你何曾真正为我想过,何曾真心想要去接受我,真正接受我和我的生活?我给你买个菜,你都要瞻前顾后,觉得受我包养了,这么清高自傲,这么想跟我在一切事上跟我aa制,划清界限,我做什么都得低声下气哄着你顺着你,这他妈是人过的日子吗?宋承说,徐准,把道理讲清楚。你尊重过我和我的同事没有?你当着我的面嘲讽他们,一心想让我没有一个朋友,这样心胸狭隘的人,叫我怎么去爱? 爱不了也得爱!徐准问:你的一生一世呢?你跟我说那句话的时候样子那么美,像个童话,可现实就这么磨损你?这才几个月,你就一点也不能再坚持下去? 宋承说,徐准,你是不是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82 觉得爱了一个人就要爱一辈子?你是不是吃准了我不会离开你,所以才对我这么肆无忌惮?我是爱了你,说过了些傻话,然后就得像个奴隶一样,一生一世捆绑在你身上,耗下去,到老到死都不得松开?这对我太残酷了,你为我想过吗。你要是再次离开我,我怎么办,我去自杀?徐准,你说过这是律法,可这是你制定的哪个国度的非人律法。 要飞蛾扑火也得飞蛾心甘情愿,可现在你看看我们成了什么模样,徐准,我不愿意了。 可是我愿……徐准被伤害,软弱的话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渣攻神逻辑泛上来:这么急就想把我推开另觅新欢,其实说到底还不是你心里对我的嫌弃和偏见从来就没有放下过。怎么,又开始怀念旧男友的好,想起你那个体育老师了? 你。宋承是真被徐准这无逻辑的冷嘲热讽弄得有点受不了,他是在为人处世上有一些美学追求的人,一辈子也没跟人这样撕破脸过,心灰意冷说:既然你觉得我是这么恶毒,一心想要报复你,又对爱情没有责任心的人,那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去找那个暗恋你的人吧,反正和你在一起过的人那么多,每一个都比我好。 徐准说,我就不找。你让我找,我就偏不找。凭什么我得去找,我一直以来兢兢业业做你的狗,做得还不够多? 噎得宋承,连声问,徐准,你有一点羞耻之心吗。 徐准答,及不上你无情。 你无理取闹!宋承急了,挂掉电话。 人都是这样,想的总是和说的有差别,说的又常常和做的有差别。徐准虽然领悟了一点道理:他是这个家里的爷们,他要让着他媳妇,不能和媳妇吵架。可是最终在实际操作上,他还是克服不了因宋承对自己提分手,从心里面汹涌而出的那种对宋承、对整个世界的恶意。 最后一件触动他的事,来自他那个多日未曾出镜的小助理。徐幼这几个月闷起头来陪女朋友,然后一声不响,忽然爆出特大喜讯,他要当爸爸了。一夜之间像是成熟许多,眼角眉梢,那个春风和煦劲。他主动申请调到了分公司一个清闲职位,收拾纸箱子搬走之前,来办公室见徐准。太忙,整天给老婆炖汤熬粥烧热水泡脚,很少有空去医院探望宋承,并不知道老板和宋承之间,爆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是乐呵呵跟徐准说,“准哥,你看我和薇薇之间的喜酒都摆好了。你和宋老师之间的事,什么时候办呀。呵呵,你们这时间也够长了,两年一转眼,我小孩都要有了。” 幸福的人身上那种光芒让徐准无法忽视。幸福不是一个神话,不是一个传说,这时代越来越轻,有多少人平凡地过着他们的小日子,不声不响实实在在地幸福着。不需要为另外一个人付出那么多,不需要经受任何人生的苦难与折磨。徐准便忽然想到宋承,他不想让宋承再承受那么多的苦难,不想让宋承再受那么多伤害。无论那是来自别人还是来自自己。他想,让宋承过得高兴一点,开心一点,是什么困难的事呢?自己对宋承的影响力那么大,很轻易就可以做到。而自己居然一直都没有去为宋承做到。 他想他要去找宋承道歉。不论这场旷日持久的争吵最初是怎么开始的,究竟是谁错得比较多一点,最终又让两人都得到了什么。他现在只是单纯地想去找宋承说一声对不起,然后拥抱他,告诉他,我错了,你哭出来吧。或者骂我。无论你心里有什么,都不要再苦了,让我一个人来代替你,将所有东西都承受下去。 第 64 章 当一个人的生命被感受为破碎的时候,他应该如何再去生活呢。 宋承现在就好像一片荒凉的废墟,地震了,没有人来管他。他一个人摸索,独自做灾后重建。 你在这世上方一日,他在自己那冰凉幽闭的洞穴中,说不定已经待了千年。 病痛极大地折磨了他,长期食用半流质和不甚精致的住院部餐点,让他整个人瘦下来,站在阳光下,显得飘忽。一身纯白的住院服,被他苍白地穿着,布料边缘的绒毛轮廓,在光中纯粹透明。这城市寸土寸金,住院部楼下有一小块极珍贵的绿地,自从能下床后,宋承就每天都下到那里看看。平常那片除了他和少数几个有闲心的大人,都聚集了一大群小孩子,相互间捉着衣服跑来跑去。有的小孩没有手或胳膊,有的小孩被家长放在轮椅上。 宋承站在一棵珍贵的移植老年桂树旁,细心摸了摸那上面肥厚的深绿色叶子,见周遭一片欢声笑语情景,心中也受到些许感染,轻叹道,“只有没受过伤的人,才会讥笑别人身上的疤痕。” 有个男声跟在他后面响起,“莎士比亚。” 宋承回身欲走,徐准拉住他,“我跟你读过一样的书,就让你那么不可接受吗。别把我想得太低,宋承,我毕竟受过极其良好的教育。” 徐准究竟是风流倜傥,熟知恋爱的各种礼仪。这次来见宋承,特意换了身西装,乱七八糟的胡渣简单刮下,一番修理过后,卖相太好,配上今天a城难得的头顶蓝天和脚下绿地,像个质地优良的花花公子。 宋承不想再来一番唇枪舌剑,刀戈相向。他天生不是好斗的人,厌倦了这种你杀我砍、彼此屠戮的争斗游戏。两个人之间就算现状再不堪,但毕竟从前好过,如今不该是这样。他想这事自己有错,徐准也有错。然而如果非要去计较谁错得更多,那又是一个没完没了、让人心累的问题,倒不如一切都不去计较了。 宋承找了张公用长椅,自己扶着腰慢慢坐下,然后招呼徐准也坐下。他手里还握着一把方才别人家小孩给他送的薄荷糖,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嘴里也含了一颗,不忍心拂去别人的好意,刚才当着别人小孩的面剥开了,像个玩具一样,慢慢咬在舌尖吮吸。所以今天才一直没有开口跟徐准说话。 龟毛性格一发作起来宋承就格外难熬,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觉得不这样做就不得体。把右手摊开来,在身旁坐着的徐准面前,露出掌心里几个精致包装的绿色糖果,“呐。” 徐准受宠若惊从那里面摘了一颗,凑近一看是香草巧克力夹心的,嫌太甜,又丢回去,从宋承手上重新取一个。那银白边缘翠绿色的玻璃糖纸窸窸窣窣,滚来滚去,闪着太阳温暖的反光,挠得宋承心痒痒。长期不被外人碰触,身体过分敏感孤独,一个没忍住宋承就笑了。 这怎么居然还能笑了呢。今天这开局实在有点儿不可思议,过于良好,徐准受到鼓励,就大起胆子一把反抓了宋承手,牢牢地握住,不让他走开。每次主动开口跟宋承说话,都跟诱哄无知儿童一样,“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吗。” 宋承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83 摇头。他没心思再去猜徐准的心思了。 徐准望着他,四个字,“重修旧好。” 宋承摇头低声说,“那我们从前那些事怎么办呢。” 徐准问,“哪些事?”偏头瞧了瞧宋承在温暖阳光下的白皙脸色,主动进攻道,“宋承,你看我这么笨,情商又低,永远猜不透你。你不说出来,我就永远也不知道是哪些事。” 宋承再次摇头,此时他发现徐准说的有道理。自己应该把一切都说出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当一个人自己遭遇的不幸,或自己无意有意间亲手造成的不幸,远远超出了这个人自己的情感定义能力和道德审判能力,这时候,语言也无能为力。 “徐准,从前我是个特别有坚持的人,对人生有态度,对事物有价值观,然后还按着那个价值判断去要求自己,甚至去要求你,要时刻正直、善良、有正义感。可是现在我不能了,我被我困住,只清楚自己一个人内心的感受,然后被强迫按那样的感受去做事。有时我伤害别人,伤害你,可是我没有办法,痛苦在驱使我,让我没有办法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明白的,”徐准握住宋承手说,“当年我也有过这样的无力感。人生就是这样,让你苦痛,让你改变,让你在一些事的选择上,与其他人预期有所不同。别人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为什么不去走大家都认为你应该走的路。可是你就是要做出这样的事,就是无法走上那条正确的路。因为这是你的人生,因为你所经历过的一切,组合起来与众不同,要理解你,他们必须将你所经历过的原样体会一遍,而这并不可能。” 宋承摇摇头又点点头。徐准的话让他感到苦涩,连舌尖的糖都不能化解。他双手交叉,望着前方,感叹道,“所以人永远都这么孤独。终究是没有人,愿意完全站在你的立场上去想。” “可是我愿意!”徐准说,“你如果做了错事,别人都可以去指责你不正确,就我不能。因为我们俩之间,是这世上唯一的一对一的爱情关系。要是连我都不愿意彻底地为你着想,不愿意为你放下自己的自私和执迷。你做了让我不能接受的事,我首先想的不是去询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仔细盘查出你的痛苦。而是首先想着去评判你,进而指责你,背弃你,与你争斗。那还要爱情做什么?” 宋承无表情听着,眼里有些不对劲,是真的被感动到了。泛起湿意,然后又很快被镇压下去。这些话,他从前,是多么渴望能从徐准口里听到,如今在自己最不期待,最不意料的时候,却猛然之间听到了。这真是造化弄人。难道非要经历这一番风风雨雨,一个人才能真正成长。 宋承情绪波动,徐准便陪他安静待了一会儿。宋承又道,这回声音里面润泽好听多了,还隐隐有种高兴,“原来我们还是能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好好说话的。” “是啊。”徐准附和着说,然后努把力,让自己声音也尽量欢快壮实起来,问,“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来吗?我今天来,是因为我在前几天忽然发现,我一直忙于责怪你,指摘你,而有一件事,我一直忘记了问。” 宋承头一回把头转过来看徐准,眼神有些发愣。 徐准便离开长椅,跪地到宋承身前,跟求婚似的,专注看宋承,认真问道,“宋承,你痛苦吗?这次受伤,很深切地伤害到你吗?” 宋承嘴唇微张,愣了很久,而后才慢慢一字一句地道,“我很痛苦。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 稍后闭上眼,有些疼痛地说,仿佛这些字,是一笔一画从自己心里面抠出来,“连你都不来问我。” “……是,我没有来问过你。我只会无休止地任性,和你吵架,在你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最需要我的时候,不让你依靠。还摆出一副,比你更受伤更委屈的姿态。” “宋承,我懂你那天说的话的意思了。我对待爱情,终究还是不够成熟,还没有成长为可以让你放心交付一生的男人。” 说完这些徐准低下头,把手搭上了宋承腿,作出一个宗教上的祈祷姿态。两人在长椅这边窝成一团,从远处看,真的看不出这俩在做些什么,只觉一片和谐。 可是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画地为牢,将彼此困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是什么感觉。风轻吹过,只听宋承微凉的声音,叹息着叫了声徐准的名字,然后慢慢说,“徐准。你不知道,刚从昏迷中醒来最黑暗的那几天,我躺在病床上,想,要是有人肯来问一问我的感受,那么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可是如果一直没有人来,那我也只好和我的爱情分手。从此以后,一个人生活,没有什么不可以。” 宋承把有些扭曲,并不那么轻松的眼神重新投回到徐准身上,俯视着跪在面前的他,有些求救般的说,“徐准,这些你真的懂吗?” “我懂……”徐准很艰难地说,要说出这些话,跟逼他从嗓子眼里呕吐效果差不多。“我和你吵架那会不懂,是最近这几天才懂。” “可是我们不分手好不好?不能分手。分手了,你以后就真的连个责骂或者发脾气的对象都没有了。”徐准重又牵起了宋承手,千般温存,细心劝慰。 宋承叹口气,仔细想一会儿,发现彼此间最主要的隔阂已经消除了。而目前最大的困难是懒,懒得去想。便把手抽出来道,“其实也不是你的错。我太骄傲了。我们俩彼此都有些很不对劲的地方,你不愿放下你的自我,我又何尝愿意放下我的固执。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藏在心里,把自己当成个十分矜贵的人,等待着你来关心我,等着你自己去发现我所谓的苦衷。可是原本我就没有那么矜贵的,把自己放得太高了。又不是什么王子或者公主,哪来这么高的身价呢。” “你就是我的公主!连我都不愿意去关心你,你对我感到绝望,当然是很正常的事。”徐准瞄到希望的苗头,趁热打铁匆匆表白道。然后发现表忠心表得太赶了,说漏嘴,赶紧咳嗽一声,做止损。“当然,从身材来说,是王子。” 徐准那么热切,宋承被他逗笑。他今天真是破天荒心情好,笑得特别多。其实主要还是人本身想开了,不愿在任何事上纠结自己,或者让别人难受。 哪怕过去有伤害,有错误,也愿意大方承认,然后从错误里吸收。 谈了一会儿发现旁边好几个大人都以看同性恋的怪异眼光看他们。宋承平时跟徐准相处,从没觉有什么不自然的,这时才反应过来。匆匆拉徐准起来,给徐准拍膝盖上沾的草渣和泥灰,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不是又把自己当公主了?你这样跪在我面前,我都没有阻止,真是对不起,我像个女人。” 徐准一把按住宋承肩膀,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84 眼光里闪烁着非同常人的热情,就着俯身姿势,神秘兮兮道,“女人就女人,你不愿意去当,那就我来当。反正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咱们今天,必须有一个得当回女人,把这事给办了!” 那东西形状在徐准裤兜里鼓得特别明显。宋承一下子就浑身都不自在了,热潮席卷而来,他感觉这一刻全世界每一个人都在盯着他,盯着他跟另一个男人昏天黑地,甜言蜜语,没羞没臊,谈论戒指,指环,感情,谈婚论嫁。甚至根本都害怕去看徐准,他侧开脸,胡乱挥舞两手,一把阻住徐准试图从兜里把首饰盒掏出来的手,“徐准,你别这样……你,你做什么。快收回去。” 第 65 章 两人在草地上毫无尊严地扭打了一阵,旁边大人小孩围着他们指指点点,最后把保安给招来,挥舞电击棍,匆匆结束了这场光天化日之下骚扰住院病人的闹剧。宋承的护士也下来了,搀扶宋承上楼,回房给他做腹部按摩。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意识到,这实际上是一种非常性感的运动。至少徐准戴着墨镜,以家属身份倚靠在门边观看时,觉得自己莫名有点心跳加速。 护士清理干净了按摩膏,擦干净手,收拾完工具箱,交班出去吃晚饭。在此期间徐准也下楼,找了外头一家好些的餐馆,打包米饭和目前宋承能吃的几个热菜。待宋承捂好衣服,准备下床自己慢慢踱去住院部食堂领晚饭时,徐准刚好推门进来。 关上房门,把宋承床边附的折叠台拉起来展开,把一盒盒颜色清亮的外卖食物摆到上面,主动为宋承摆好了碗和筷子,“吃吧。” 宋承就一句话也不多说,默默地爬回床上去捡起餐具吃起来。在这种时候推拒或者废话都不正确,浪费食物而且还矫情。 吃到一半,等估摸宋承胃里填了些东西,不会太饿的时候,徐准坐在一边陪护椅上轻声问,“你是不是以为我真要跟你求婚。” 宋承舀汤的手一抖。 徐准把那应激的颤抖看在心里,过了一会儿,声音同样也是很低,渣渣地说,“我改主意了。我偏不求。” 徐准说,“我得把这盒首饰,和那句话,一起留着。好让你时刻提心吊胆,七上八下,好让你吃饭睡觉上厕所也不得安生。我得让你记住,我才是在未来,要把这首饰套到你手上的男人,而你永远欠我一句,我愿意。” 说完还倾身执起宋承搁在床边的那只手,跟个真的花花公子标准情圣似的,在那无名指空缺的位置上,吻了一下。 宋承的汤哗啦一下,洒了很多,洒到餐台上,和他原本洗得异常干净的病号服上。他跟触电一样,把自己被徐准吻到的那只手收回来,那沉默寡言,而又躲避肢体碰触的架势,有如在一瞬间患上自闭症。 徐准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凑过去,把宋承两手拉开,把筷子和汤勺重新塞回他手上,“傻了?”摸摸宋承额头见没事,又命令道,“接着吃饭。” 他这番言辞其实是针对刚才宋承那副死命抗拒婚戒的样子,找回一点面子。然而听在宋承耳内,又是另一番感受。宋承木着脸,面无表情,把饭一口口继续吃完,细嚼慢咽。徐准跟超级电灯泡一样的目光,就在一旁死死盯着。原本宋承是想着要问徐准吃过晚饭了没,碍于气氛所限,这时也再问不出口了。倒是等他放下餐具,徐准主动问了一句,“吃好了?”得到点头以后,态度很自然地把宋承剩下的饭菜一样捞了点,米饭全捞,一并都赶到旁边一只空餐盒里,狼吞虎咽下肚。 解决掉晚饭问题徐准出去丢垃圾,回来帮宋承开窗通风,又扶他到卫生间,洗手漱口。终于忙活完后,两人什么也没干,就回到病床旁,一正一侧相对无声坐着,没有任何语言交流。 坐了大概十来分钟,等太阳光渐渐散下去,屋子变暗起来。徐准发表感想,“其实我就在这陪你坐上这么一会,也挺好的。不知道以前是着了什么魔,鬼迷心窍,偏偏就最害怕到这个病房里来找你。” 宋承喉结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其实他想告诉徐准,你总是有这么多害怕的事,好像我是什么很可怕的恶魔,可是我又不会吃人。 然而这种话终究是包含了责备性,太过严苛。他不想对徐准说出来,否则便显得自己仿佛时刻在审判徐准,正常的爱情不该是这个样子。 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宋承的不自在和不自然,徐准终究不是脸皮厚如城墙,他还不想因为自己,而害得宋承一夜不能安睡。那就太不人道了点。在房间来回踱步一会儿,最终道,“那我明天再来。”然而走之前还是有些心意未了,“宋承,我能问你最后一句,为什么你在前一阵,忽然要跟我提分手吗。” 宋承沉默了一会儿,转头道,“你想要听真话?” 徐准点头说,“说吧。”稍后补充一句,“什么我都能接受。” 那宋承就点了点头,准备说了。没想到一开口是个问句,“为什么不可以分手。” 既然徐准要真话,那他就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我是正常地和人在谈恋爱,那我也就可以正常地和人提出分手。无论那个人是别人,还是你。徐准,别把我想得太高了,我不再是你记忆里那个有着无穷感情与无尽耐心的老师,我做过错事,受到了教训,明白了一生一世不好得到,而完美的爱情几乎不可能。你为什么认定我不会改变呢。经历过了这么多的失败与挫折,一般人都早就应该已经从童话里醒来,而且学会了要放低标准。” 标准线再低,至少也应该要保证自己能活着。如果爱徐准爱到有一天连命都会丢掉,现在为徐准死一次还不够,以后感情破裂,甚至还有为徐准自杀的危险。那么还不如现在就提分手。宋承虽然是心甘情愿为徐准犯贱的,可也只能贱到这个程度。更多的,要以爱之名拿命去作践,他头顶还有对他饱含期待的早逝父母,他舍不得。 徐准望着宋承,那震动的身形有如承受打击。低声道,“原来这才是惩罚。” 过会,浑浑噩噩地走到门边,扶着门把手回头又说,“宋承,我很后悔毁了你有关一生一世完美爱情的期待。” 这世上确实是有一些很天真的信念,与很天真的感情。一般来说所有的天真都应该被嘲笑。可是当有人愿意对你付出这样一种天真,你作为被选中对象,若像旁人一样去嘲笑它,轻视它,甚至出手去毁掉它……不要这样做啊。这是一种罪孽。 镜子破了也许还可以用胶水修修补补重新粘回来,可是有些最美好的东西,一往无前为另一个人付出一切的勇气,孤注一掷为另外一个人等待一生的决绝,坚信自己会与爱人相守一世的天真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85 ,一旦破碎了,就再也回不来。 一样为你从前所丢弃过的东西,你把它扔在地上,踩在脚下,埋在尘里。多年后想念起它的好,原路返回去,拾起了它,还指望它和最开始一样光洁耀眼如初。这世间没有这样如意的买卖。 是要花费一些时间,才能让那些自以为受上苍宠爱的幸运儿意识到,他们并不享有高于其他人的特权。这游戏很公平,命运有赠与就有回收,直至最终,收回一切。 没有人可以一直得到。你总要失去一些东西的,无论你是谁。 而失去了,就是永远失去。 第 66 章 徐准的离去带给宋承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忧伤,其实他是想对徐准说,不是,这一切都不是你毁掉的。你那时还那么小,终究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呢。是我自己,软弱自闭,纠缠不清。做下了这么多不明不白,糊涂的事。 分手亦不是惩罚,就算是惩罚,罚的也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机会,将这些话亲自对徐准说出口。 一两分钟后,徐准折回来,匆匆推开房门,“宋承,我不管你过去怎么想,现在怎么想,以后又会怎么想,你想的太多了,我管不了。然而你再难过,那都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想法而已,不是我们这几个月以来,在一起所过的,实实在在的日子。我只想告诉你,和你在一起很愉快,非常快乐,快乐得像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生活一样。我也自信这半年的交往,给你带来的,决不只有痛苦。” “我以前从来也没有告诉过你。这一两年来,我借口工作忙,做下所有的事,其实只不过是为了今后能有时间,能和你更好地在一起。” 说完这话徐准匆匆就走掉了,再也没有回头掉转来,看一眼宋承当时脸上的表情。 这之后a城天气都很好,徐准每天如约前来,好像一夜之间开了窍,再也没有摆出那么多逃避的借口和理由。他这么积极献殷勤,送饭煲汤帮宋承洗衣物洗澡。反倒让宋承渐渐不安起来。这心理有点难于描述。 他就好像,一个一辈子从来没有闹过事伤过人的良民,有一天,忽然忍不住重重地伤害了别人一下,之后越想,便越觉得自己犯下了罪。随时间越久,便越觉得自己犯下的罪状深。 他也不晓得自己提分手这事伤徐准究竟有多重。前一阵徐准一直在跟他吵架,成天把他气得饭也吃不下,根本空不出心思去心疼徐准。然而现在徐准改变路线,在他面前陡然装起二十四孝来,宋承便不知该怎么办了。 前一阵两人间弥漫的那股你死我活的火药味,如烟云消散。徐准忽然软了,宋承也就只好软下去。觉得,终究还是自己不正确,伤害了人,做错了事。这几天来,慢慢变得会看徐准脸色,有时还会主动留徐准,在病房内多坐坐。 天气转凉,夏天快要过去。病房内哪怕不开空调,也渐渐能有个宜人的温度。两个人仿佛再次有了默契,在病房里一块待着,守着那安安静静滴滴答答的岁月,也能品出一种无言的美好。大概都实在都不想再闹腾什么了,都想要安定下来,只盼有个机缘,能让这一切喧嚣飞扬的尘埃,都就此落定。 徐准工作上的事还是挺多,虽然时常来看宋承,可也不可能为宋承做到事必亲躬。然而现在对老师的重视又上了一个台阶,所以哪怕宋承已经快要出院了,派给宋承的特别陪护,又让徐准给多请了一个。 后来bbc有一个采访,经视频网站传到国内来,在网上吵得很红。新请来的陪护发现自己照料的是个名人家属,主动从自己平板电脑上翻出来,给宋承看。视频不大,可是平板画质清晰。采访者和受访者都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对答如流,很能给人以两人都学识丰富、涵养深厚的好印象。如果受访对象不是一两个月前,刚刚因艳照门而闹得满城风雨的徐准的话。 采访是在去年完成的,bbc爱好做中国专题,这种纪录片堆积成山,有徐准的这一集,直到最近才播出。从录像里可以看到徐准的英文很得体,口音偏英化,端庄大方,丝毫没有美语的油滑,最重要的是遣词造句十分优雅,与学者出身的中国史学家主持人,相谈甚欢。和国内媒体所塑造出的毁誉参半才子形象略有不同,在bbc的镜头下他异常单纯:机智,有观点,有幽默感。热爱自己所做的事业,而且还开朗健谈。 两人在法国一个小镇录像,吹着海风漫无边际地闲谈。那时应该是徐准刚参加完了一个电影节,他的作品被选中做开场电影。主持人便就徐准的那部开场作品聊了几句,之后两人花近半小时时间,简单回顾了一下中国自上世纪20年代以来的影像史,以及近30年来,中国电影在海外市场所取得的一些成绩。前面绝大部分都很学术也很平静,除了让人粗略知晓一下徐准确实是个专业上的优秀青年外,没什么爆点。真正让这段视频在国内飞速蹿红的,是最后五分钟。 当谈到最末,和徐准已经发展成某种哥们关系的主持人随口问起他未来有什么拍摄计划,徐准回答说,没有。主持人很惊讶,问这是否意味着他要在不久的将来结束自己的导演生涯,徐准说是。主持人在一开始是把徐准当作未来十五年内中国电影的领军人物来介绍的,此时听到这种出乎意料的答案,难免要接着问一句为什么。徐准想了想,对主持人说,因为一个人要专注于自己的感情。 他要是拍了电影,就没办法再去爱人。 生活状态、作息时间、周边环境,以及新闻舆论对自己私生活的破坏,徐准从各个方面都简单论证了一下,为什么做导演会对爱情产生妨碍。最重要的是,他说,拍电影的人,需要往一部电影里投入自己所有的时间、感情和生命,要在那一段时间里完全将自己掏空,投入一切心血,去拍摄一个无生命的物事。而他现在已经有了专心所属的爱人,要是再这样下去,对他爱的人来说,太不公平。 语言的气质不同,国语偏沉郁,讲起爱啊,感情啊,生命啊,这些词,会有种尴尬的虚假感。而英文则完全没有这种顾虑。为爱和家庭奉献,一切以家庭为中心,这在西方是非常受追捧的价值观。主持人听完徐准这一番话后,虽然仍有疑惑,但也不吝对徐准流露出理解,最后礼貌地与徐准握手,结束访谈。 不得不说,华语网民确实是在八卦这项技艺上有着非凡的才能……这视频红了。而他们只需要对比一下采访时间,以及徐准那些艳照小黄片的拍摄时间,再搜罗一下徐准绯闻艳事集中出现的年份,关于徐准近几年来的私生活,就能得出一个非常纯情的结论。一时间,各种真爱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86 论又冒出头来了,娱乐圈知名花花公子改邪归正,确实是个足够吸引人的好桥段,大家给徐准做了整整三页思维导图,将徐准从古到今的绯闻对象一一罗列,再一个一个作猜想与排除,力图以专业的娱乐精神,严肃的八卦态度,搞清徐导真爱,到底何方神圣。 对娱乐圈心存幻想,颇有追星族气质的年轻陪护,自从上次在病房内偶遇了徐准一回后,便特别喜欢缠着宋承问问题,“宋哥,你觉得徐准帅吗?”这,这叫宋承该怎么回答呢。“他……”宋承仔细想了想,搁下手中水杯,颇有些为难地说,“他还好。” “怎么能叫还好呢?”陪护生气了,“从前我妈在电视上看到了徐导演,就说这小伙子长得特别好。不像那些男明星,整容整得不像中国人,也不跟娱乐圈里其他人一样,喜欢穿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而是我们中国人最喜欢的,温温和和,周周正正的那种帅。您不知道,徐导那身万年不变的黑西装,差点引发我们大学时候女生,集体制服控了哎。” “只消看第一眼就知道,那是有钱有本事,可靠又混得开的男人。最适合让丈母娘招进来当上门女婿了。而且这回,我终于借给您做陪护的机会,见到了真人,没想到真人居然身高这么高的,更加分啦。” 宋承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以粉丝心态,在他面前,对徐准发这种花痴,觉得非常有趣。不禁好奇问道,“你真的觉得他很好,就算前阵子,报纸上登了那么多不利于他的新闻,还是觉得他好?” 陪护笑了,“哎哟喂,宋哥你是想说艳照门了吧?您可真文雅。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连这种词都不敢直说出来。”把宋承一通犀利数落完了之后,又道,“其实我们普通小老百姓,哪能有机会真辨别出,娱乐圈里这些名人,到底哪个好,哪个不好。又不是每个人都像宋哥你一样,能和徐导演沾亲带故。社会上信息这么不对等,还不是报纸上写什么,电视上播什么,网络上传什么,我们普罗大众就信什么。只不过我个人比较喜欢徐准,在影视圈那么一大堆人里面,觉得他最合眼缘,所以报纸上说他好话,我愿意听,说他坏话,那我可以选择不去信啊。” 脑残粉也有脑残粉的萌点。说到兴起处,陪护整个人被那种纯情小粉丝的特有的光所照亮,非常可爱。一个人能这么纯粹地去欣赏和喜欢另一个人,无论那个人到底值不值得她喜欢,都是一件很美好的事。看得宋承整个人精神一振。 他想,小陪护说得对,徐准确实是很好很好的。这么久以来,自己就像是一个黑暗的泥沼,用往事困住徐准,把两人朝泥潭里越拖越深,直至两个人都窒息。原来在外人眼里,徐准也有风采这么卓然的时候,徐准原本也可以,一直这么光彩夺目下去,丝毫不必被他勒得死死的,跪到他面前来,做那个永远负疚的、痛苦的、不断受虐的男人。 第 67 章 徐准戴着墨镜和鸭舌帽推门进来,破天荒撞到宋承在看电视。电视上放的,正是他那些桃色新闻。名人带色视频流出是极其低俗的恶性事件,广电发了明文,不准将其直接作为报道对象,但各电视台为了争收视率,仍然孜孜不倦地做着各种擦边专题,这一集娱乐新闻就花大力气,把疑似入了徐导集邮册上的那些明星,一一数了个遍。 宋承被护理陪着,做简单的康复运动。所谓康复运动,在徐准眼里,就是伸伸胳膊,伸伸腿,像小学生做广播体操。宋承守在窗户边继续做操,压根没看见他来,旁边的护理忙着照看病人,也没怎么理睬徐准。一老一小都很大牌啊。徐导便放下东西,摸摸鼻子,待在一旁,自觉冷场。电视里的女主持人打扮花哨,扭着声线,说各种含讽带刺的荤段子,叫很少看电视的徐准第一次感觉到,这种俗气的娱乐节目,是这么令人难熬。 然后终于瞄到广播体操做完了,立刻躬身上前,捡起遥控器按按钮,边按边嚷嚷,“这电视节目有什么好看的,哪有我真人帅。” 年轻护理忍不住笑出来。徐准扭头冲人家作了个充满了亲民气质的笑,又掏出钱夹来,抽几张票子,简单打发道,“小同志如果闲着没事,出去给我们跑腿买包烟……不,买几斤水果回来尝尝。” 于是接下来宋承就亲眼见证自己小护士红着脸捂着胸口跑出去了,连钱都忘记拿。不禁感叹徐准勾搭人的功力,真是十年如一日,日日见长。 徐准瞧到宋承今天脸色不错呢,就大着胆子走上前去,拎起宋承一只衣袖,看了看,咂嘴道,“胖了。” 宋承又不是瞎子。这种小心珍惜,又有点敬畏的态度,宋承是感觉得到的。当下觉得好笑,逗弄人一般,反问道,“我胖不胖有这么重要吗。” 徐准背手踱步说,“当然了,老这么瘦也不成啊。我还从来没见你身上有肉过,十分期待,有朝一日,你能在我手里变成个大胖子。” 他这话隐隐说得有点色情,好像宋承全身上下的肉,都被他看过摸过一样。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宋承脸有点热了,又怕自己直接地表现出来,徐准会觉得自己心思歪,不正经,爱多想。安静抽开手走到病房中央,打开被徐准关上的电视,重新听起来。 无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现在又是处于哪一种状态,可一对成年人之间,睡过跟没睡过,到底还是很不一样的。 电视机一亮徐准又得头疼了,这时段正是娱乐新闻扎堆,宋承拿起遥控器,连换了几个台,屏幕上播出的,都是相同那几张打码照片,主持人调侃的,都是这一阵最火热的那几个人名。“别看了,”徐准说,走过去欲捉他手中遥控器,“这都快到饭点了,你还看这个,待会吃饭不闹心啊?” “我想看,”宋承说,“请徐导演不要剥夺我的公民权。” “这有什么好看的。”徐准走到一旁站好,仍旧指指点点,忿忿不平,“我身上就那麽点破事,他们说的假的比真的多。你要真想听,我单独找个下午茶的机会,把我过去犯下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部坦白交待给你听。” “我,”宋承说,“我不想听。” 那低头不语的模样叫徐准愣了半天,然后才能从屏住的呼吸里喘出一口气,试探着问道,“宋承,你……你是不是吃醋了。” 宋承在小板凳上端正坐着,跟坐军姿一样,手里捏着遥控器,不说也不动。徐准看着他那个小媳妇的样,心里更痒,胆子大了声音也大起来,“宋承,你就是吃醋了。你知道吗,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无论是警察,还是我那个小助理,都没有告诉过你,刺伤你的那个人,跟我到底是什么关系。而你是怎么从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87 一开始就认定了,那个人是暗恋我的?” 宋承只有当自己不存在,是隐形,徐准提的问题,问的话,他全都听不到。因为这种话题让他无地自容,有些东西真要说穿了,那真会让一直保守又封建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徐准望着他,眼里已经燃起很明亮的笑意,跟个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的人,也正喜欢着自己的初恋小男生一样,指着宋承,大声地指控道,“宋承,你吃醋了!” 提溜着晚饭和水果的陪护就在这时候,一身战战兢兢地推门走进来。宋承一张老脸立刻红了,红了又白,白皙病弱的脸上,浮起一大片,那色块对比特别明显。他噌地从板凳上站起来,紧攥着遥控器的手指笼罩在衣袖里,微微颤抖,“你才吃醋!” 徐准忍不住了,咬着牙,从喉咙里怪异地挤出两个字,“抱歉,”然后在陪护惊吓的目光中,朝房内其余两人快速地点了点头,一阵风冲出门去。他知道自己可千万不能在这种时候憋不住笑,要不然宋承这么别扭固执的人,一个恼羞成怒,把他直接打死,判定为终身混蛋人渣,他可就真的完了。可是在这种时候,他也只能先快速冲出去,再反手摔上门,紧紧地靠到门背上,一手撑旁边墙壁,止住自己身体下滑,再用另一手按住自己肚子,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下来。 他觉得这事,闹得可真他妈太有意思了。更觉得人生,也着实太好玩了些。“你才吃醋。”看到没有,这四个大字,是他自己凭本事,从宋承身上得来的。原来过去他所做的一切,在宋承眼里,并不是什么都不是。他简直想吻它,想把它装裱起来、挂在墙上、每天每夜看上一眼。从此以后,忽然之间,为宋承所受的一切苦,一切累,守在宋承身边,专程用来自我折磨的所有委屈、怀疑、愧疚和不安,仿佛都烟消云散。往后剩下的这一辈子,他哪怕再去低头俯首,做宋承的狗,任凭宋承怎么折腾使唤,也值了。宋承即便偶尔跟他闹些小小的别扭,哪怕是吵架一时激动说要分手,又算得了什么呢。 徐准边笑,边锤墙想,爱情,他妈的,它怎么就能这么千回百转,比世上所有电影和电视剧的剧情,都来得还要更有意思呢。 第 68 章 宋承要跟他分手,列了一万条理由,说得头头是道,可徐准觉得,最后都比不上宋承这一分醋意,来得真实有情,有血有肉。原来缺失的那块拼图,正是在这里。只有掺上了最后这分醋劲,一切,最终才能凑成个合理解释,否则宋承之前罗列的一切理由,就算再苦情,也显得不够真实,都是牵强,都是虚度。 徐准在外头大笑,一扇薄薄门板叫他锤得砰砰响,挡都挡不住,传到屋内来,让宋承气压很低。小护士不明所以,只觉自己好像不小心撞破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在屋里磨蹭两下,把自己买回来的东西递给宋承,找个借口匆匆下班。等小护士出去,徐准将将止住脸上的笑,整理一下弄乱的西装,把拳头盖到嘴上咳嗽两声,推门进来。 此番再进门,他心境大不一样,整个人从信心上改变了许多。宋承躲他,他就主动快步挡到宋承面前来,说,“宋承,我刚才真不是在嘲笑你。你知道我怎么想吗?你是纯洁的。外面那么多人骂我,不依不饶给我贴上标签,撕下那些标签,他们就不再认识我。只有你始终知道真正的我,知道我扒了衣服是个什么德性,最后还肯为这么个德性的我,买单吃醋。” 他可真是花言巧语,巧舌如簧。又配上他那张神采奕奕的脸,宋承在他面前都是苍白的。只好张了张嘴,没甚滋味地说道,“是你理解错了,我刚才没有吃醋。” 哎哟,居然还学人家死鸭子嘴硬。怎么能这么可爱呢。徐准在心里,偷偷把宋承给舔了一口,面上眼睛亮亮的,含笑点头道,“是,你才不会吃我的醋。” 再否认就等于承认了,宋承真是左右为难,手脚往哪里放,都觉尴尬。握上门把手转身道,“不说了,我要出去散步了。你是在这里待着,还是跟我一起出去。” 散什么步,你晚饭还落在桌上没有吃呢。宋承这是纯粹的心慌意乱,连平时雷打不动的生活节奏,都给忘记了。徐准不动声色把宋承餐桌上未拆封的打包晚餐盒给抄起,一抬头朝宋承乐呵呵道,“就来。” 男子气概都是被激发出来的。宋承终于跟人家正常夫妻一样,七扭八歪地小媳妇了一回了,徐准就主动把自己代入雄性角色,然后自我感觉良好到不行。吵个架算什么,分个手算什么,那都是自己媳妇往刀子上抹了毒药,再抹了蜜糖的甜言蜜语,换了你,你媳妇拿了这么一把刀要朝你捅过来,那你就算快被捅死了,为了死撑面上那点人夫风度,也得忍着不是? 两人在医院后面那一小块花园绿地长椅上坐下。徐准把盒饭盖子一一打开,递给宋承说,“宋承,你因为吃醋和我闹分手,这事挺可爱的。你以前,从来也没有为我做过,我很喜欢。可是今后咱俩打个商量,闹可以,但是演技要差一点成不。别把这戏演得太真了,你怎么能跟我来真的呢?别的我都可以承受,只有这个我真受不住。” “……”宋承说,“我没有因为吃醋就跟你分手。” 徐准说,“你有。” 宋承说,“我没有。” 徐准说,“你就有。” 宋承低头道,“是,我错了。我孤独得太久,忘了自己还可以和别人交流,放任自己心里每一件小小的在意,纠缠复杂起来,最终生长成很阴暗的后果。” 徐准揽上他肩膀,“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是我一直享受你的关心和照顾,却从来忘记了去问你在想些什么,你感到快不快乐。” 闻言宋承特意侧过头来看徐准,对这个骤然变得对他好了很多的徐准,感到将信将疑,十分迷惑。 此后的一个星期过得飞快,两人都是简省了语言和心情,安静度日,一心等待出院。宋承自受伤住院以来,这段跌宕起伏的生活啊,总结一下,虽不像他们最初交往的那几个月一样,纯然全都是甜蜜和美好,但这样的日子才更真实,有盐、有醋,有滋味。 当然也有十分难熬的时候。可这就叫做磨。真心都是隐形的,即使两个人把心都掏出来,赤裸裸摆在那里,可不真正经历过一些波折和风雨,对方还是会看不见。只有一寸寸贴近了,互相厮磨,磨掉所有怀疑和不平,磨掉所有的不安和怨恨,磨得了就合,磨不下去就散。要是没有足够的爱,谁愿意这么痛苦地在另一个人身上耗干自己所有的心血和感情啊。只能庆幸,人心最终毕竟还是向着暖和善的,只要付出足够多的诚心和努力,慢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88 慢地,这事就往两个人所期待的比较好的那方向上走了。 徐准这两天着急帮宋承打理出院,甩手不管任何事,惹得独镇空闺的谢东很不满。因为有些文件是只有徐准这个老板才有的,有时他急用,不得不叫秘书打开徐准办公室,闯进去,把徐准电脑搬出来,翻半天,想要的文档还未必能找得到。打电话给徐准,徐准他妈的还一天到晚玩起低调闷骚,设个静音。谢东一忙起来,肝火就不太好,肺都快气炸了,什么玩意儿! 这天正好徐准从前那个私人助理从他们管视觉特效的分公司过来,谢东就把人招过来,帮忙找找。徐幼扑到徐准电脑跟前,极富钻研精神地一通捯饬,把徐准藏在电脑里犄角旮旯的陈年垃圾都给弄出来了。还意外找到篇让人十分意想不到的文档,文档设立时间很早,体积很大,看起来内容庞杂,起了个题目也正儿八经,言简意赅,叫做:宋承同志。 徐幼当即招呼谢总过来看,两个人头碰头,贴到屏幕跟前凑近了看。点开来,那里面内容还真挺让人震惊,切分出不同模块,按小标题,分别罗列了一年计划,五年计划,十年计划,二十年计划。跟做标书似的,各种表格,图标,未来房屋的设计图,咨询设计所的名称以及联系电话,徐准做导演时学会的手绘速写图和场景插画,全都粘贴在文档里面,做得规规整整,就文档本身水准来说,漂亮至极。即使拿出去炫耀,也丝毫不丢人,这就是他们大公司名人老板的公文写作水平。 两人更是目瞪口呆,鼠标上下滚了半天,才从这份光资产报表就七八张,充斥了各种数字、表格、数学公式和英文法文附注的文件里读明白,这份文档,是关于徐准导演,应该如何将宋承同志正儿八经地追到手,并且认认真真对人好的。 这真是理工男的爱情,诡异又有点儿情深。就徐幼这脑容量,花了好几分钟,才终于把整个文件的主旨读明白。等他一读明白,就差点从他们老板的办公椅上笑掉下去。谢东也是笑得烟都掉到嗓子眼里面去了,在旁边咳嗽着,捉住徐幼手,一个劲撺掇说,快,把这破落玩意儿给他们家姓宋的老师发过去。徐幼抓脑袋为难道,这个嘛,有点困难,我没宋老师邮箱啊。谢东说,没有邮箱制造邮箱也要上,徐准敢给老子玩爱美人不爱江山,把老子一个人扔在这破公司里受苦,老子就要让这成为徐准一生的黑历史,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横! 啊。徐幼懵懵懂懂,但是老总说的话他得听呀,在公司谢总可比徐总厉害多了。接下来他充分发挥自己人肉小能手的技术优势,硬是和谢总一起通力合作,找到了宋承所在私立学校的宣传网站,然后从网站上,找到每个老师工作邮箱,两人凑一起,叽叽咕咕,很是坏笑了一阵,然后谢总按着徐幼手,一贱,就点了发送。 正好这天徐准为了情趣,找了架轮椅,推宋承在楼下慢慢走。宋承不是喜欢晒太阳麽,他就主动表现,把宋承带到季末微温的太阳光底下晒晒。没想散步才不到一会,宋承手机响了,点开一看是新邮件,选中附件,刚开始还看不懂,疑惑自语道,“这是什么东西。” 徐准俯到他耳边来,帮忙一看,呛到了,这不是一年多以前,自己一时头脑发热,熬了一夜搞的那份策划稿吗,哪个良心被狗吃的把这东西给挖出来了。 手机屏幕太小,顶头太阳光又闪得厉害,这种似是而非的附件,半天看不明白,挺让人着急的。宋承又担心这是自己学校哪个家长发来的,怕误了人家的正事,仰头求助于徐准说,“你帮我看看,这是垃圾邮件吗?” 徐准正想扭曲一下自己的良知,哄骗他说是,这种垃圾邮件还是赶紧删了吧,留在手机里招病毒。话还没说,提示音又响,另一封邮件发送过来: “宋老湿,这是徐总给您写的保证书,请仔细审核,上面哪一条徐总没有做到,请务必要罚他跪搓衣板哦 o(∩_∩)o~” 还“老湿”,还“搓衣板”,还发网络表情卖萌。看得徐准火起,趁宋承愣神机会,走到一旁,拨通徐幼电话一顿乱揍。这小助理平时被他女朋友带的,相互间用这些网络元素卖萌,卖习惯了,没想到这种活泼又欠揍的语气,轻而易举就揭穿了他这个匿名发件人的真面目。 他教训徐幼时,从徐幼那欲言又止可怜兮兮的语气里,猜到谢东也在,而且还是主谋,于是又命徐幼把手机递给谢东,两人隔空互殴许久。 打完电话回来徐准觉得自己一地的面子都散了,跟碎面团似的散到地上,捡都捡不回来,哪里还能重新装到脸上去、再次面对宋承。谁想还没走近,就听到宋承压抑的低笑声,背对着他坐在轮椅上,对着手机,一边看一边笑,笑到肩膀颤抖。 下午太阳晒得宋承半边脸庞仿佛会发光发亮。徐准把宋承拖到旁边一棵大树荫下,顺手抢过手机,自己看了一会儿,也笑了。这份东西吧,怎么说呢,确实是腾腾地冒着股傻气,很傻很天真。然而自己当初写这玩意儿时,又确实很冲动很热血。哪怕时隔多日,现今的自己再次看到,也仍旧会被那份傻劲感染。 一转眼这么多时间已经过去了,上面写的东西,有些他已经做到,有些他过分地高估了自己,至今还没有做到。甚至有些原则,他当初自己给自己定下的,后来却在宋承面前,彻底地违反了,以至对宋承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让他感到后悔。 宋承坐在轮椅上仰望他,被徐准身后的太阳光刺得眯眼,问,“你不把这个向我解释一下吗。” 解释就解释,徐准将手机握在掌中轻轻一晃,他倒也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俯下身半揽住宋承身体,靠在宋承肩头道,“来,宝贝,我教你看。这是我们在未来的房子,目前图纸的完成度不太好,但是盖在海边,你应该会喜欢。” 往上翻,指那几张报表说,“这是我所有的钱。当然,现在大半都投进公司了,我们是新兴的独立公司,起步阶段风险大,等破了产,你就得跟我一起喝西北风。” 徐准结束了玩笑,匆匆补充道,“不过就算破产了我也养得起你。”又往下说,“这是我们以后到底要不要小孩。我找我们公司的统计师,一起计算了一下有一到两个小孩,对于男同性恋家庭来说,可能会有什么影响。 “这张曲线图,预测的是我们今后在一起的性生活质量……”咳,一说到这宋承就蒸熟成一大碗白米饭,热气都快传导到徐准脸上了。徐准一把握住宋承手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这块,我们就先跳过啊。假装我们两个住在一块儿,只需要亲亲小嘴,不需要性生活。” “接着往下看,”徐准厚颜无耻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89 继续地翻手机,“这是你如果不愿意放弃你的工作,我需要做些什么来配合你。在两个人都有全职工作的情况下,我如果想要把吵架频率降低到三到五年一次,有多大概率。” “微积分的地方都跳过……往后看。这是我当时打的草稿,粗略计算了一下,你在对我绝望的空窗期,因为一时寂寞而出去找男人,发生性关系和不发生性关系,分别有多大可能。当然,我计算失误,低估了你。没想到你行动会更快,没隔几天就吃窝边草,给我找了个四肢发达的体育老师。” “这是参考欧洲一个同性婚姻研究数据库,作出的已婚同志婚内性行为次数统计……”话还没完,宋承就拦住他滔滔不绝,侧身从徐准手中抽过手机道,“好了我知道了,既然这是垃圾邮件,那我就删掉好了。” 徐准趴在宋承肩头,慢悠悠看宋承删完了邮件,才说道,“我有原件哦。” 把宋承尴尬得,根本连自己有手有脚、能够走路都忘记了。用两手笨拙地划着两个轮椅,一直朝不远处,那明亮的太阳光底下滚去。 第 69 章 出院那天又生风波,有家濒临倒闭的八卦周刊铤而走险,为了挽救销量,拿最近最火的话题,徐准和他那个网络传言中钟情不二的真爱来炒,还违背新闻道德,直接爆出了宋承的姓名职业和住址。附有胡编乱造的知音体故事一大把,背影朦胧真人照一张。这种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现实版童话,果然收到极好的市场反响,成为当天网络热搜词之一。同时也将宋承身为中学老师普通平凡的生活,毁了个一干二净。 a城是大城市,信息传递得快,家长维权意识也强,为了孩子,没什么干不出来的。当天学校就接到了几十通投诉电话,强烈要求将宋承这种和娱乐圈性乱名人搅在一块,不明不白的男同性恋辞退。听那投诉声慷慨激昂,显然是搞不清概念,将同性恋和恋童癖混到了一处。 学校那边,声誉也实在受不起这么大影响。他们业绩再牛,毕竟也是靠家长和学校形象来吃饭的。加上宋承一连请了两个月病假,和学校的暑期工作以及新学期开学工作脱离太久,而且看宋承这个身体状况,就算以后回到了学校,也不一定能负担起和原来相等同的工作量。原本是块儿资产,转眼变成了负债,学校着急上火得很。表面上是和宋承商量暂时停职,实际那话里行间,句句是饱含了,想要把宋承劝退的意思。但为了字面上好看,还是婉转地安抚宋承,补偿工资和奖金一样不会少,希望以后能在解约合同上,叫宋承署上自愿离职。 宋承学校的每一位老师都很好,和宋承打电话,商量离职的人事主任,那语气态度,也同样很好。都是一群好人。可无数个好人联合起来,那种组织机构在利益攸关面前果断弃船的冷酷与冷漠,叫人心寒。果然一个童话般的世界是不存在的,尤其是在工作中,从来都是人情比纸薄,一剪就破。 宋承是在徐准的车上,在旁边徐准全力飙车躲避媒体围追堵截中,接到这通电话。他全程只“嗯”了几声,并未提出任何异议,接完电话就沉默不语。“怎么了?”徐准转着方向盘,转头问他。见宋承不对劲,捡起宋承搁在一旁的手机,翻了翻通讯录,猜出个大概。 徐准虽然心里为宋承不好受,但也并没有多安慰宋承。他还要开车,得在这种烦乱时候,顾着两人安全。要是这时再出桩车祸,闹出个一车两命,那可就真好玩了。他是要和宋承一辈子在一起的,顶着无数媒体的压力,也要在一起,而不是想叫宋承,去做中国的戴安娜。 原来宋承的房子已经不能住,围满了记者。当天晚上,是直接开到城郊一栋朋友的别墅。徐准朋友将别墅装修得很土豪很奢华,金碧辉煌,但是住进去却空旷,叫人感觉到冷。这也许就是他朋友一连买下了好多别墅,请无数工匠精装细修,却从来也不肯亲自进去住一住的原因。 宋承进屋,首先到浴室洗澡,然后出来陪徐准吃外卖。到晚上十点多时,宋承生物钟到点,徐准说自己还有事,宋承便点了头,一个人上楼去卧室睡觉。那身穿宽大睡衣的背影,怎么看怎么有股孤清意味。 到晚上十二点多,徐准的电话打完了,关掉沿路楼梯上的灯,走进宋承卧室,在那床边跪下。他实在为宋承感到太糟糕了,干得好好的工作,说没就没了。徐准还记得当初,他和助理开车送宋承去应聘,宋承站在讲台上试讲,那温和似水,却又光彩夺目的表情。也就是为了那一刻的宋承,所以这么久以来,徐准哪怕再吃醋再嫉妒,也始终没强迫宋承换工作,连提都没跟他提过。从前为宋承所珍视的东西,如今居然这么轻松就失去了。而且以后在a城,宋承只怕再也难找到同类教职。 半夜宋承醒来,模糊见到床边紧握自己手的人影,睁开眼摸上去,问道,“徐准,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徐准说,“因为你又为我承受了你不该承受的事情。我不能理解,不明白世事为什么要这么残酷,好欺负的人,就要一直受欺负。” 宋承教导他说,“徐准,千万别这么想。我不过是丢了工作,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就算以后不能再教书了,那也是我的命。还有其它很多工作,我可以去做。你不要为了我,而去怨恨这个世界。” 徐准固执地否定了他,“你那么热爱教书,不做老师还可以做什么。你这么说,只是不想让我对你感到同情。” 宋承见他这样,叹息着闭上眼。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徐准,你上床来,抱一抱我吧。” 宋承只想单纯地找个人拥抱一下,没想到徐准会错意,最后顺理成章地带动两人,发展到那种宽衣解带的关系上。还好宋承在床上极度冷感,被上了一下,跟被咬了一口,没什么区别。无论过程是怎么发生的,总归从结果来看,肉体关系的恢复,将两人又拉近一步。 徐准也实在忙,就算他想将宋承随身带着,去哪都泡在一起,但宋承受了刀伤的身体也吃不消,何况还晕车。没办法,给别墅添置了蔬菜水果和大米,请了两个签过保密协议的保姆,过来照顾他。保姆们都是由朋友推荐而来,在明星圈子里长期混过,照顾起宋承这种情况特殊的人来,很周到,一句话也不会向外面多讲。但即便如此,每次只要徐准从外面驾车回来,宋承还是会尽量避开温柔贴心的保姆,选择和徐准待在一起。 他只是忽然变得极度需要徐准,就像一个窒息的人需要空气,病弱的人需要水。他虽然像自己所讲的那样,并不怨恨这个世界,可是莫名所遭受的这趟无妄之灾,所引发的种种艰难境遇,工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90 作被辞,流离失所,仍旧会刺痛到他。 抑郁症是精神上的艾滋病。一旦患上,它会摧毁你身体里所有的防御体系,让你变得对痛苦极度敏感,没有丝毫自我防卫能力。即便最后号称治愈,但那也只代表患者已经恢复到能够正常地工作和生活而已。疾病的根子仍旧在身体里留存着,毕竟人又不是机器,哪有修修就能好个彻底。 徐准见宋承这样,心都快疼坏了。从前他只盼宋承能少独立一点,能更多一点粘着他,如今这愿望终于实现,却又发现还不如回到从前,那时候宋承远没有这么需要他,却也远比现在更为快乐。 他好像一个满身盔甲的骑士,武装好了一切,准备为宋承去上战场。可是都已经骑上了战马,才发现,原来自己没有敌人。那家八卦周刊只凭一期销量,根本无法弥补上亏损过大的资金漏洞。不用徐准出手,自己就已经垮了。徐准领着人查了又查,也未发现背后有什么更大的阴谋。情况很简单,只是社会大环境利欲熏心,宋承这种与世无争的圈外人,做了又一次无辜的牺牲品而已。 宋承在别墅里整整调养了两周半。等纸媒上风声终于平息,有关宋承的一切信息,也已经从网络上删除那天,徐准带宋承出去,吃了顿好吃的。把车停到车库,下车来打开另一侧车门,牵了宋承就往里走。半路上回过头来问,“今天怎么这么乖?” 宋承居然也没有别扭地反驳他,没有选择去把手挣开。 饭菜一盘一盘端上来,宋承安静一样样吃着,围绕在他周身的氛围,有点悲伤。徐准尽量扮个丑角逗乐,拿出从前在情场上的轻佻态度,把宋承当成自己看上的小明星小演员一般,开玩笑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吃了我的饭,就是我的人。从今以后就要跟我走,知道吗?” 宋承停下筷子,那么清亮的目光抬起来与徐准对视。两人同时微微愣了有一瞬,然后徐准首先受不住宋承那么看他,错开头去。 宋承便觉内心里面有点失望。大概只有天知道,在刚才那一瞬间,其实他是真的有点,想要点头答应徐准的。 吃完饭徐准把车从地下开出来,停在路边。超市就在不远处,两人便下了车,商量着去补买点洗漱用品。站在斑马线前等绿灯的时候,徐准主动把手搭到宋承背上,护着他。这时旁边有个同样等绿灯的汉子走到他们跟前来,朝徐准和宋承一人打量了眼,然后下巴一扬抬头问道,“请问你是那个拍电影的徐准吗?” “我就是。”徐准自从和宋承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又宣布退圈后,心态早已调整得极好。面对平常人的询问,他一般不多话,也不傲慢,只是平和与人交流,“你找我有事?” 那汉子打断他问话,抱起胳膊不屑道,“那难怪你这么没素质,搞同性恋的垃圾。” 说着还刻意淫秽地朝宋承斜飞了一眼,一口浓痰,直吐到宋承面前。 徐准甩开紧握他的宋承,走过去扳那人肩膀,“哥们,怎么回事呢。”那汉子也是身高一米八九,和徐准差不多高,体型很壮,穿t恤的胸口露出胸毛,典型恐同熊男,“看不顺眼的就是你,搞同性恋的垃圾。” 徐准一拳朝那人脸上挥去。好似两块燧石一碰就着,两人彼此都不甘示弱,在大街上,当众扭打起来。围观的人那么多,没有一个上前劝架的。宋承现在动一动身体就仍旧会疼,实在冲不进他们刀光剑影拳打脚踢的斗殴圈里,只好在旁一个劲劝阻道,“别打了。徐准你别打了。唉,你小心点,别打他脑袋!” 约莫打了有二十来分钟,再打下去双方连仅剩的半条命都快没了。也没有人报警。报警了只会对徐准影响更加负面,因此宋承也一直犹豫着,没有打电话。最后是巡视的交通警骑摩托过来,打量一下现场场景,从背后将熊男死死圈住,拖到一旁。宋承趁机把徐准拉开。那边的汉子仍在愤怒嘶吼,但显然体力已经不够,吼着吼着,就跪到了地上。徐准是一直站到最后,待到见那怂货跪了,哈哈一声大笑,随后扶着宋承肩膀软倒下去,脊背贴到地上,躺下来。 宋承屈下膝盖跟着跪下去,“徐准,你怎么了?” 徐准不顾额头衬衣上沾染的灰尘和汗,望着他笑道,“从前我十几岁,青春期时候,成天脑子里面不消停。自己给自己设计出好多假想敌人,很想要为了你,去和他们打架。今天终于实现这个愿望了。我打架的模样帅不帅?” 鼻青脸肿,一身土灰,帅个头。即便如此,宋承还是哄着他说,“帅,你最帅了。” 徐准满意哼声。随后又单手勾下宋承脖子,很大牌问道,“我赢了吗?” 暴力冲动,头大无脑,两败俱伤。打架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又有什么输赢可分的。宋承忙着查看徐准全身伤情,又摸出手机,准备给徐准助理打电话,关心则乱,口不择言道,“赢了,你赢了。”一边在心里着急,这才短短不到二十来分钟,怎么就能打成这个样子呢。 “诶嘿。”徐准颇得意又欠揍地,笑完了最后一下,然后就笔直地晕了过去。 第 70 章 前来帮忙处理这次打人事件的人虽多,过后呼啦一下全散了。到最后留在徐准床边的,仍旧只有宋承一个。他要负责给徐准换衣,打水,擦身,用棉签蘸了药水,一点点清理徐准胳膊手肘上,被护士所忽略的细碎小伤口。虽说是住院,能打营养针,但在喂食方面,仍然要操一下心。等忙完这一切,已至深夜十二点,远超过宋承平时入睡时间。他也就不睡了,把灯关掉,自己进洗手间,料理完个人卫生,出来后拉把椅子坐下,对着台灯,看一会儿书,又看一会儿,灯光下徐准那张泛黄的死人脸。 街头新晋蛊惑仔徐浩南同志啊,到现在还不醒。医生都下诊断说,只是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病,为何几小时持续昏迷,大概最近劳累过度,身体自动陷入睡眠。 可他这睡得,也太沉了点。连个哼哼都没有。也不懂得翻身,就像是死了。没来由叫人担心。 徐准美美休息了一整晚,第二天哼唧醒来时,宋承正在浴室洗手台前折腾。他还懂得在套裤子间隙,跟宋承闲聊几句,逗乐。然后穿戴好了,下床,一瘸一拐地走到浴室门边,看到镜子里那个脸上尤带水珠的宋承时,一下就愣了。 人要上了年纪,状态都掉得特别快。哪怕只熬一夜,第二天脸色也足够难看,神情憔悴,形容枯槁,一夜间,连头发都好像褪白许多。徐准什么都不怕,就怕宋承老。那些无情的流逝的年纪,好像鞭子,一鞭一鞭抽打在他心上,提醒他曾错失了,宋承所有最好的年华。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91 徐准凑近了,朝宋承背后贴过去,望着镜中人,忧忧郁郁地说,“我……” “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他也没有说具体指哪样,可也许两个人都知道是哪样。徐准一旦诚挚起来,黑眼瞳深到发绿,那表情诡异又有些认真,乖得像条被拔了牙的毒蛇。可就是这样一种人,其实最握不住,也最绑不了。说什么都没有用,到下次,他还是不会顾及你的感受,挣脱了你的手,为他坚持所认为对的那些东西,去打架,去揍人。 讲再多道理也没有用。 宋承就对着镜子,略摸了摸徐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然后将他拉下来,偏过头,凑上去,选中徐准肉比较多的那一侧腮帮子,极轻浅地,吻了一下。 亲得徐准全身抖两抖,他捂着脸,觉得自己那颗明明也不算太差,在圈里都排得上号的脑袋,当即就挂机失灵了。 宋承头一回主动在他脸上啃了一口,他妈的,这到底是代表什么意思呢,什么意思呢,什么意思呢! 那天所发生的尺度最大的事莫过于此,其它没有什么好赘述。这日子的基调终究是沉重的,前前后后,发生了太多事,叫人轻松不起来。徐总一颗纠结的少男心,就算再怎么因为一个吻而激动咆哮,面对这眼前的一大堆烂摊子,他也不好意思,再去过多执着于爱情。 毕竟两个人所失去的东西不同。他就算背了一身丑闻、艳照、违约金和银行贷款,因连爆发的负面新闻新增大笔公关和营销支出,电影档期被迫延后,造成账面资金不能按时回流,对他来说,都只算寻常风雨,靠时间和耐心就可以解决。而宋承要是失去了他那份教职,要面临的,却是整个生活的全盘崩溃。 他知道那份教书育人的工作对宋承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也许是他比其他人强的唯一一点。徐准觉得。所以他这段时间,除了忙公司的事,就是带着两个助理一起,翻遍全市所有中学黄页名册。教学行业内部黑名单传得快,愿意接受宋承的学校几乎没有。倒不是因为校方对宋承有多大偏见,这是个一比一百的问题,关键还在家长。就算有一百个学生家长都开明大度,愿意接受宋承,可只要有一位家长观念跟不上,不愿意,到学校去闹,也能闹个鸡犬不宁。在这风口浪尖上,没有人愿意担负风险。 退一万步说,就算徐准找关系,将宋承强插了进去,可校方会怎么看宋承,宋承的学生和同事,又会怎么对待他?以宋老湿那种除非被逼到悬崖上,才会出言反抗一两句的性格,徐准都可以想象得到,一个丑闻缠身的gay,若想要在学校里不受排挤欺负,几乎是不可能的。 让一个拥有一万块钱的人失去一百块,和让一个只拥有一百块的人失去这一百块,是很不一样的。这样的人生遭遇对于宋承来说,尤为不公平。徐准是从这件事上,才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样是个超人,原来普通人在媒体暴力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而生活若想要毁灭掉一个平凡的人,是这么容易。 宋承从没要求他做过什么。而唯一这一件因他而起、他应该去为宋承作出补偿的事,他没有办法做到。一个人怎么还能大言不惭、信誓旦旦,说自己能够去保护另一个人呢?全他妈都是扯淡。 有时徐准想得深了,想得烦了,会在宋承卧室隔壁,恶狠狠锤墙。砸完墙又扔掉烟头,在暂时向他朋友借来的那栋装修得傻逼兮兮、除了土豪奢华什么都没有的房子里,暴躁地踢箱子。 踢的劲很大,他以为宋承听不到,实则宋承都听到了。每天早餐时,坐在桌前,看着徐准脸色,都欲言又止。有一次终于忍不住,深夜跑到隔壁去敲徐准门,提醒他早点睡,“徐准,别为我的事伤神。我见惯了挫折了,不觉得有什么。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找,要是实在不行,那我也可以回到……” 徐准粗暴地打开门来捂住他嘴,“别说。” 他实在也是为这事躁郁得不行,直接将宋承按在墙上,狠狠艹一顿的心都有了。然而终究他只能乞求,哑下嗓音,跟宋承说,“别离开我。” 缘分是这样一种东西:当你身在其中,不知不觉,等到快要失去了,才觉出其中可贵。当初宋承能来到a城,本身就充满了巧合,像个奇迹。如今这一段缘分将尽了,上天要把这机缘收回,徐准才真正知道,失去两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一手撑着门,一手紧紧抓宋承手腕,“你要真想进学校,哪所学校你不能进呢。可是我怕你受欺负。” “像那天那次在大街上一样,遭受同样的侮辱,宋承,你不是很能承受闲话的人,你会把那些话听进心里去,我知道。” “咱不进学校行吗?不做老师,也照样有很多其它的工作你可以做。而且做得比从前更好,更高兴。” 徐准有些绝望地等待宋承回答,他这像是困兽之斗,知道等宋承一离开a城,那么就凭以后两人的工作忙碌程度,再加上异地,两人的关系基本算是死路了。要是以前,徐准还会自私地想,用心计手段,把宋承困在本市。可是前段时间吵架闹分手,在独自反省时候,徐准早就想明白了,他凭什么叫宋承等?凭什么叫宋承为了自己牺牲?就凭他自己的工作特别高贵,特别重要,特别能为世界创造产值? 这还是在国内,情爱观比较保守,传统思想鼓励献祭和牺牲式的爱情。如果是在国外,或者现在观念开放些的小年轻,情侣如果因为外部原因不得不异地的话,不到几周,肯定就会和平说分手。毕竟一个人,凭什么要为了另一个人而杀死自己那么多的时间呢,哪怕再爱也不能。在现代社会,是不会有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只有一分一秒都要抓紧的,现世的幸福。 第 71 章 人们都说爱一个人,就不能剥夺他的选择权。更不要拿道德,或者对方身上那种无止尽的温柔,来绑架对方,强迫他为自己付出。徐准想起自己从前,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居然理直气壮地朝宋承吼,“你的一生一世呢?”真是个混蛋。 而今,他第一次把什么都交到宋承手上,第一次把自己放到这么低,低到和宋承平起平坐,像两个平等谈恋爱的普通人,全心全意地等宋承来选。可是宋承只说,“我……” 因为手腕被徐准强握着,所以低下了头,语气是有点犹豫的。“我再考虑考虑。你先解决好你自己的事吧,不要为我顾虑太多。” 宋承觉得自己说的是大实话,他确实是这么想的:需要多考虑考虑,毕竟他放不下教书,那是他人生的意义。他也放不下徐准,并不是说,因为上次冲动莽撞地提了次分手,他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92 就彻底变成了另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在这关口人多事杂,宋承不想添乱,他习惯等一切都平静下来,再来就私人感情问题,认真作一个解答。那个解答他还没有想好,但肯定是很温柔的。不会让徐准太难受。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这几句话,钻到徐准耳内,被解读成另一番涵义。活生生,跟炖刀子割生肉似的,将徐总又多折磨了好几天。 外面恶性的公众舆论仍在继续,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又掀起了好几波新浪潮。毕竟这是好几年才一遇的艳照门,如果真的就这么轻松,让当事人都逃避了过去,那现实也太美好了点。之前已入狱的明星剪秋,雇佣人拍的那些照片,分批次有序流入网络。有好些跟徐准沾边的明星受到波及,娱乐圈明星群体要扔掉一些弃子,重新洗牌。徐准之前好几起旧闻被翻出,附加很多路人录像和摄影佐证,包括很久以前在母校湖边被拍下的照片,以及最近的一次当街打人事件。许多证据都表明徐导和宋承有关。宋承原先在媒体上,只是一个姓名,以及一个像素模糊的影子,如今作为徐准地下情人,正式浮出水面,而且还被配上了多张清晰侧面图。刊登正面照毕竟太挑战底线了,哪怕网媒,也并不太敢这么做。 从公司那边反馈过来的信息,是他们受到了多方来自电影发行渠道上的打压。之前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国内商业环境不够健康,尤其在垄断巨头已经长期存在的前提下,有野心有企图的新公司,在创业之初是很难站稳脚跟的。大佬的发声代表风向明了,有利益牵扯的大小媒体们,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明星们,便纷纷出来写软文发硬话。一切好似布景板上作背景的暴风雨,决意要来得更猛烈一些。 徐准倒没什么,有人要打压他,要把平静了好几年的影视圈,玩成春秋战国。那他就放下身段,一步一个脚印,陪人玩合纵连横。反正都已经发展壮大到这地步,谁也不能真弄死谁。资源他不缺,人脉他也都齐全,比的不过是耐心,和一招半式上的策略布局。年轻人创业,最不怕的就是这样的风浪,因为从一开始就已经习惯。本来就忙,如今只不过,是变得更忙而已。 只是时常会感到对不起宋承。隔三差五,在半夜回到别墅,一身酒气,醉醺醺地撞开宋承卧室房门,“宋承,我,我很后悔。但凡我当初做事能成熟一点,不是只想着我一个人,觉得怎么放浪随性都无所谓。今天你就不会受我所累,被打扰到这个地步。” 他现在深更半夜,打着酒嗝找宋承忏悔人生,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因为你要仔细一想吧,这事确实呕心。宋承跟着他,真是一点好也没沾上。还说是真爱呢,连个从前被他包养的明星小情都不如。尽赶上他最倒霉落魄的那些日子了。 “宋承,你不知道。今天,今天他们建议我去打官司,把你的名誉给告回来。他妈的,老子养了一群酒囊饭袋,净出些馊主意。这一套,在我们这个行业里,什么时候行得通过吗。这一行讲的是利益、利益、利益。只有我跟对面xx公司他们家老总,把这一仗打赢了,下面那些无关轻重的八卦小报,他妈的才能学会真正闭嘴。” “名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宋承,我怎么就能这么不在乎?你怎么就能这么在乎呢?而且在我心里,怎么居然就觉得,你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而是,而是应该有个好名声,被万万人都瞧得起,被万万人景仰。” 还好宋承没有低血压,起床气。在这方面性格太好。通常被吵醒,也就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做人形垃圾桶。花上十几分钟半个小时,耐心听徐准喝醉了酒,夹杂无数国骂的神神叨叨。等人啰嗦完了,再握上徐准手,说一句,“我没事的。”他向来自重于仪表,表情不多,语气也不丰富。发生了再大的事,也只会像现在这样,普普通通说,“没事。”可是眼里微微亮起来的温度,就是能让人感觉到,很温暖很坚定的治愈。 第 72 章 有些人也许不能陪你长相守,但却绝对可以陪你共患难,宋承就是其中典型。尽管后期越来越深陷风暴中心,可自从住进别墅以后,从未抱怨,从不惹事,未尝添乱。外面再怎么攻击,他也忍着,沉默得像个影子。徐准带一帮朋友回别墅来商议开会,饭桌上嘴一多,保姆忙不过来,宋承还会发挥身为一个病号的余热,带伤进厨房做饭。吃货谢东如今终于借机见了宋承一面,他像条狼狗,随意喂两盆吃的就养熟了。在食物的滋养下呢,洗去了从前对宋承的那些偏见,居然觉得这人还挺不错的。有时在饭桌上吃着吃着,吃到兴起,还会伸出大拇指,对宋老湿为人处事,赞上三个大字,“有节操。” 徐准一脚就把他给踹翻到桌子下面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就叫宋承给听见了。听着跟骂人话一样。 这边几家商战打得如火如荼,那边有关徐准的负面新闻也一件一件,爆得有条不紊。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事快到尾声了,所以咬人和黑人才来得特别猖獗。终于,徐准在街头打人的录像曝光,这算是在众多谣言里面,为数不多有图有真相,真能黑到徐准的硬料了,蜂拥而来的媒体记者,快要踏破了公司门槛。在公司逮不到人,便雇佣职业狗仔进行跟踪和寻找。那天徐准带了几个人,载宋承到学校,陪他将离职手续办完,出校门后,到附近酒楼吃饭。谁想这一顿短短四十来分钟的饭,消息居然能传那么快。到下楼时,一众人被堵在酒店旋转门出口。 旋转门不巧坏了,只留旁边窄窄一扇玻璃小门,供食客进出。围观路人大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门口堵得厉害,也喧哗得厉害。徐准朋友主动站到两旁开道,徐准自己摘了墨镜,熟练地把帽子扣到宋承头上,推开挡道的几个记者,强硬卡着宋承手腕,一步步逆流往外走。等到察觉一股大力往下一拉,宋承手指尖贴着他掌心往外滑出时,已经迟了。几个朋友帮着徐准,急匆匆揪开狗仔和摄影记者,排开地上凌乱腿脚,俯身去看宋承时,人已经不知被踩了多少下。浑身僵硬地躺在大理石地砖上,捂住腹部,满头大汗,一副想动弹而不能的模样。 人群躁动了二十几秒,然后才安静下来。有几个特别敬业的,尤在对着地面咔嚓,按闪光灯。徐准倚仗身高优势,把几台相机揽过来,折了他们的记忆卡,连同相机,整个砸到地上摔碎。现今狗仔的摄影器材都特别专业特别昂贵,有一两个,当即不淡定了,红了眼,想要找徐准麻烦。徐准一身的劲头,混不吝,五指摊开,转身推了那狗仔胸膛一下,又推第二下。眼看是要打起来的节奏,徐准朋友赶紧救场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93 。拦着他腰,把他和那狗仔分开。又把宋承从冰冷地面上扶起来,交到他手上。 徐准拦腰搂着宋承,让宋承靠他肩膀。他感觉宋承疼得呼吸都快要轻到不行了,隔好半天,才轻轻地抽一口气。冷下脸跟旁边人说,“把名字一个个全给我记下来,告他们伤害罪。”这话一出,又有人躁动,徐准冷眼扫回去,他一般不欺负这些底层的摄影记者,随便他们爱写什么爱拍什么,都从未将他真正激怒过,鱼不与虾争。然而在今天真是忍不了了,“谁拍了照的,就等着丢饭碗吧。” 宋承疼得说不出话,轻轻去碰徐准手指,提醒他快些走。徐准也不耽误,抱人上了车,直奔宋承上次住的那家私家医院。这要是个完好无损的健康人,也受不了这么被践踏,何况宋承肚子上还留着几道破伤口,炎症断断续续,从没消下去过,走路都感觉得到腹部有结块,恢复极慢。 还好医生说没事。经历了这种群体性踩踏,疼肯定是疼点,但伤口开裂和渗血,只影响到表皮,并未伤及内脏。给宋承换了药,又开了新的饮食调理单子,建议他在平时减轻一点心理抑郁和生活压力,继续休假调养。 这样的日子实在狼狈,又充满了恶意与侮辱,像逃犯,像囚徒。一来二去,宋承也实在是很累了,当天不想远道回市郊那栋空荡荡的别墅,更不愿住酒店,就地在医院病床上,昏沉睡下。迷糊间他感到徐准在自己床前来了又走,半夜睁眼,是被徐准吵醒。看到徐准,正砰砰地把他那些衣物和书籍往箱子里扔,嘴里念叨些什么,“老子受不了了。”仿佛正自己与自己较劲,火气很大。转身见到宋承爬起,走过来,匆匆把衬衫裤子给宋承套上,抓起刚草草收拾好的行李箱,扛起宋承一条胳膊,就往外走,说,“我带你去疗养。” 居然有人这么紧张他,宋承感到很过意不去啊。他是典型付出型人格,只许自己对人使劲付出,不许人对他好上一星半点,否则便会受不住。“没事,我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医生也说过,注意饮食和锻炼,多调养上几天就好了。哪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然而徐准沉着脸把他按到车上去,“在你心里有什么是大事?受伤了也不是大事,快死了也不是大事,在病床上委屈得想跟我分手,一个人背一身刀伤,孤零零没人陪,也不是大事。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什么事都他妈不够大,都不值得你亲口说出来。一辈子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到老到死了,都还是被人欺负的命,怎么办?也不是大事?” 宋承就闭嘴了。徐准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自动陷入暴躁模式,宋承自知说不过他,便干脆闭目养神,什么都不讲。 徐准在机舱另一头,敲键盘,和人用卫星通话。私人飞机是临时租来的,比民用客机小很多,但是清洁,干净。只是徐准浑身散发出来的那不讨喜气息,一身竖起来的毛和刺,看得人直想在机舱外挂块牌子:内有恶犬,旁人勿扰。 等到飞机快降落时,徐准走过来,在宋承膝盖旁边乖乖蹲下认错,“我刚才没想骂人。” 宋承摸他脑袋,原谅他,“我知道。” 因为事出紧急,一时也没太多地方可去,又没有办宋承的护照,不能出国。只好就近找个度假村先待着。这块地界原先是给老干部治病休养用的,占据了风景最好的一块海滨,后来盘给个人做私产。碍于老干部们仍在这里镇着,不好修建什么乱七八糟的娱乐场所,只好把环境拾掇得干净又亮眼。在白天开车从岭上走过,能看到大片平整的绿草地,用来给人散步,或者做即兴的高尔夫球场。旁边有水源,放养了几只闲散仙鹤。 再七拐八弯,越过一大片树丛,就是徐准这次所包下的房子,只有一层,但天花板高,占地面积宽阔,乳白色的整体建筑非常壮观,而且正对大海。一出门就踩得到湿润沙地,听得见澎湃潮声。 光天化日,孤男寡男,在这种环境下,不发生点什么不科学。可是宋承要养病,他首先要管住自己那个炎症始终消不下去的肚子,每天每夜为洗澡发愁。其次要管两个人的伙食,一日三顿外出就餐的日子,对他来说太堕落了,外卖再多吃一天都会吐。最后才能抽出些空闲,偶尔看一眼徐准……徐总苦巴巴。 刚开始几天,徐总还努力拿出自己花心,不,贴心好男友的模样,骑沙滩摩托,带宋承调戏管理员,从海岸线这头飙到那头。以为自己是二十来岁,满心只想反叛社会,初谈恋爱的混混小青年。一直到管理员愤怒地往他们家信箱里塞满无数封警告信;带宋承到有名的海景餐厅吃烛光晚餐,结果宋承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能吃海鲜一类发物;兴致勃勃推轮椅,带轮椅上的宋承,登上别墅旁被海浪蚀出的一座小悬崖吹风,感受一下海阔天空。然而那天天气阴湿,回来后,不到傍晚,被长期住院和各种药物搞得体质下降的宋承,就染上了感冒。 一系列波折让准哥很是受挫,愁眉耷耳,即便是宋承看了,也觉得好笑。到后来,见徐准实在忙,就顺水推舟,主动让这个精力过盛的青年,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尽管忙工作上的事去。 之后几天两个人一起宅下来,不再试图到处去跑。最常见徐准抱个笔记本,躺在户外沙滩椅上,聚精会神登邮箱看文件,而不太能吹风的宋承,在家里,穿件简单的白衬衫,发挥自己身为洁癖患者的优良素质,擦桌子,擦椅子,擦家中小吧台。估摸徐准什么时候饿了渴了,就亲自动手,给他切块三明治,打杯果汁。 第 73 章 远离媒体的打扰,卸去世俗谣言的压力,除了吃就是睡,这种生活听上去,似乎还真挺美好的。反正除了最开始几天,被过分热情的徐准折腾得有点感冒发热之外,后来那段时间,宋承精神头是彻底好起来了。有时徐准工作累了,回屋拿几杯苏打水或是饼干,路过客厅,能看到宋承很自在地横在沙发上睡觉。乌黑短发在沙发一头若隐若现,从沙发另一头,露出蓝色球鞋一角。 宋承衣服大多以简单的t恤衬衫仔裤为主,除了白就是蓝,海天一色,气象平静而开阔。那天徐准特意绕到沙发正面,跟动物园看耍猴似的,观看宋承睡觉。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等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就已经扑了过去。把宋承撞到地下,呻吟醒来,抱着肚子,转过身,脸贴住地板。 把徐准急得,直懊悔自己莽撞,拿了许多药回来,跪到地上。连声问宋承有没有事,就见宋承睫毛抖了两抖,睁开眼。 宋承,你怎么了? 宋承原本是不准备回答他,自个从地上爬起来了事。但禁不住徐准神情实在着急,又大力抓着他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94 ,催问得厉害。只好慢悠悠跟徐准说,你看不出来?我刚才在跟你开玩笑啊。 他脸上带着点无辜,还很带点迷茫。徐准是脑袋拐了好几个弯,才明白过来,顿时脸上那神情好囧。 有天深夜,又被宋承摇醒。这么深更半夜的,宋承不惜大力弄醒他,只为问一句,徐准,你觉得,睡在这样的房子里,跟睡在从前我们教工宿舍那间破旧的小屋子里,有区别吗?宋承问的表情挺严肃的,这问题又正中徐准愧疚点。一秒钟警醒过来,苦巴巴想了半天,以为这又是什么生死攸关的爱情考验,以演讲的口才,组织了一大篇话,正准备开始忽悠时,转头却发现,人家早已睡死过去。 头陷在洁白蓬松的枕头里,睡得非常香,连呼吸都没有,怪好玩的。可怜徐准便怀着这份愧疚又温柔,又有点骚动的心情,睡不着了一整夜。 宋承身上有种极度隐晦的傲娇和任性,平时极少发作,偶尔才拿出来流露一回。与他总体上老实巴交、沉默忧郁的性格形成反差,不知怎么,徐准就觉自己有点被萌到。他不确定,宋承到底是不是原本就想要撩拨他呢?当然,他觉得宋承肯定是不会有这份本心的,然而客观来讲,又确实是很撩人。从前的宋承哪有这么嗲。从前的宋承根本又冷又硬,像块滚不动的石头,僵硬而缺少风情。哪像现在,跟块儿牛奶果冻一样,柔软又柔和,让人想要一口吞下去。 于是徐总便又纠结了。从前宋承亲口答应跟他处对象的时候,都没将这么柔和的一面展现出来过。现在这个好像忽然变身一样的宋承,这么对待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什么意思呢,什么意思呢? 外面商战快打完了,徐准工作量陡然减轻。一堆人求爹爹告奶奶,喊徐准回去,徐准不回去。他宁愿在这里拖延时间,一天一天,无所事事,闲到蛋疼。也好过回到a城,去面临宋承最后的抉择:走还是留。诚然宋承在这里的日子过得无比悠闲,可是徐准心里压力很大,毕竟出了这么多的事,给宋承造成这么多实质性伤害,接连让他失去了一个人最值得珍视的健康和工作。自己在宋承面前,根本就没脸可讲,一点提要求讲条件的底气都没有。压力一大,徐总便又会去做出些很出格很二的事。比如这天,一身躁动,从早餐起,就开始嚷,说都过去这么久,徐幼儿子都快生了,宋承居然还不原谅他,他要去死。 说着说着还真就去死了。白衬衣配条花花绿绿沙滩裤,气势汹汹,站在海边,朝浪花,一个猛子扎下去。 宋承正在厨房里给两人做吃的,听到了,也从窗户口里看到了,但没理他。以为过会玩够了,这人就会自己回来。谁想过了好久,一个浪花打过来,海面上一片平坦,一个人影也没有。宋承丢下抹布,脱鞋,一手扶着矮窗框,踩着窗台跳出去,朝海上大声叫徐准的名字,没有人回答。 宋承便下水,走了好几步,踉跄开始游泳。游得不太好,兼带伤,磕磕绊绊的。他甚至感觉到连自己也快要溺水了,然而还是要坚持游下去。忽然水下一个有力的躯体浮上来,从背后抱住他腰。 宋承把徐准揍趴在海面上。待两人游到浅海处,站起来,拎起徐准一只脚,拖着尸体往回走。他是经历了这一番折腾,没什么力气,走得跌跌撞撞的,赤脚几次踩到长裤边缘。而徐准也不想再体谅他,不想再顺着他,只想装尸体。等到宋承终于走累了,放开他,徐准就躺在海滩上,撕开了胸膛被泡得透明的衬衫布料,大吼,“啊!!!” 破罐子破摔,颓废地把湿地睡出人形,朝海面和天空狼嚎,“宋承,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肯重新和我好呢?!!!!!!” 宋承气喘吁吁在旁边坐下来,推他,“我们不是早就已经和好了吗。” 徐准怀疑在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自己智商已经直线下降,跟不上时代,“什么时候?” 宋承便又习惯性说不出口。这要怎么讲,简直难以启齿。难道要他跟徐准说,从我们住在别墅的第一晚,你要跟我发生性关系,我没有拒绝。难道你看不出来吗,笨蛋,那就是我在诚心地向你道歉,同时也直接地表达出,自己对你的谅解啊。难道对于没有感情的人,我会主动去跟他睡吗。我又不是什么,会做出滥交举止的人。 这事就这么结束了,不需要收尾,也没什么好收尾的。一个人的伤痕累累,要另一个人的污迹斑驳才能与之相匹配。这世上最美好的事,也许并不是两个完美无缺的人彼此相爱,而是两个不那么完美的人,他们在一起真实地存在着,彼此的缺点和所犯下的错误,都恰好能够在爱的指引下,不断地得到原谅和修正。 徐准这个人是有点烦的,有时智商极低,尤其在有关感情的事上,要滞后好几天,才能反应过来。宋承这种极度冷感的人,都已经进入状态这么久了,他还一个人老神在在,不知在哪干嘛。好不容易等假期结束,在回程途中,他在牵宋承上飞机时,仍旧没有回过神来。站在登机的舷梯上,特意回过头,用那种十分欠揍的表情和语气说,“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说完不让宋承开口,生怕宋承那乌鸦嘴会说出些什么坏消息,打碎这美梦似的,急匆匆拖宋承往飞机里走。一边说道,“你可把我给吓坏了。” “以后再别这么吓我了,知道吗。” “你看,我做事情做得不合你意的时候,你抽我一鞭子,我就老实了。” “不过,你也别抽太狠。” 转头看了看宋承,又叹口气道,“唉,你还是抽狠点吧。” 到座位前站定,握紧了下宋承手,特意回身注视宋承,强调道,“允许你对我使用家暴,但不允许你跟我提分手,明白了?” 搞得宋承好无语。对这种焦灼得跟个跳蚤似的男人,怎样安抚都没有用。干脆就省点力气,罩上眼罩和毯子蒙头睡觉。任徐准一个人在那自导自演。谁知道现在的熊孩子烦人没有尽头,等飞机飞了一半,宋承沉入睡梦,睡得正香时,被一阵大力推醒。徐准凑到他跟前来,跟个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刑满释放的劳改犯一样,再度饱含期待问道,“这事真过去了?” 这要是个稍微有脾性的,此时都早已就脱下皮鞋,一鞋底把这孩子拍墙上了。可宋承做不出来,他有他的底线和气质在。便只是转过头,无奈地看了徐准一眼,把徐准膝上毯子给他往上推了推,偏过头闭上眼说,“别吵,睡觉了。” 那种严肃又正派的温柔,一路上把徐准的心,给勾得七上八下的。 第 74 章 度假休养那些天,虽然两人都说不出,具体做了些什么有意义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95 的事,但那边风景好,远离世俗喧嚣,就算什么都不做,躺在落地窗前发呆,也算是神仙般的日子。回到a城之后,整个花花世界陡然涌上来,重担如潮水般打到徐准肩上,将他和宋承又分隔远了一些。人就是这样,要活在世俗里,活在人堆里头。几乎不可能与世隔绝,单单纯纯地与人去谈个恋爱。学生时代或许还可以,到成年后就近于妄想了。 时间少了距离远了可徐准关心没少。他最近很有长进,按部就班做起好男人来,似模似样。尤其是还特别观察到宋承忽然变得不怎么出门了。这种细如毛发般的发现,对从前那个粗枝大叶的徐导来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徐导在发现这么个细节后有点纳闷。宋承最近对他态度很好,而且是越来越好,前所未有过的好。和其他人相处得,也不错,徐准身边人都评价说,宋老师看起来挺开朗温和模样,不像有什么自闭症忧郁症。怎么忽然就不爱出门了呢?喊他一起出门到酒店吃顿饭,甚至普通的下超市打个酱油,也不太愿意去。 他独自琢磨了好一阵,又特意去咨询了好几个朋友,才明白过来。像他们这样平时在媒体枪口底下横着走的人,自然是很少能体会到一个普通人,遭遇舆论暴力之后的感受。宋承虽然嘴上不说,也不会拿这事来责怪徐准。可终究他是被伤害了,在短期内,不愿意出门接受外界指指点点,是很正常的事。 好好的一个人,被折腾成这样,徐准也感到很心疼。一个普通人所拥有的东西不多,工作,家庭,爱情,健康,快乐,一件一件,全部都被他给毁掉了。从前他巴不得宋承辞掉工作,天天待在家里休息,被他养。而现在理想成为现实,他才觉出,这现实,远没有那么对味。 这天晚上徐准打包了参汤和饺子回去,把车停在他们新租的房子楼下,拎着东西,优哉游哉地预备打宋承个伏击。推开门果然见到宋承看书看累了,独自趴在书房案桌前休息。徐准轻手轻脚进屋,把外卖都倒出来放进微波炉里,又从冰箱取了几样蔬菜和水果,预备做沙拉。碗勺磕动间把宋承给闹醒了,推下徐准给他披在肩上的毯子,走过来帮忙。徐准和低头洗手的宋承寒暄几句,随后闪身进浴室。 洗完澡出来,正好宋承也刚吃完宵夜,站在水池前默默洗碗。宋老师现在洁癖是愈演愈烈,抱上去亲一口,全是漱口水的薄荷药味。徐准配合着宋承节奏,等到他碗都洗完,手也冲好,自己这边,也刚好将宋承上半身衬衣的扣子全解开。探进去摸一把,赞道,“这小腰裹的。” 徐准人忙事多,不可能24小时守在宋承身边。每天出门得早,有时凌晨四五点接到电话,从床上爬起来就滚远了,根本来不及帮宋承上药。宋承就托人从药店扯了特大号透气纱布,涂了药水洒上药粉,围自己腰结结实实裹一圈,又方便又防感染。他体型高挑匀称,腰身柔韧瘦长,半裸上半身,围上一圈象征脆弱的白纱布,在徐准眼里异常销魂。 在厨房玩真有点挑战宋承的耻度。宋老师一大把年纪了,又是很自重于身份的人,让他主动地在床上作出什么陶醉或沉迷之态,基本不可能。所以这一场性事,就是徐准单方面进攻,一厢情愿地非礼人家。宋承实在被非礼狠了,偶尔被欺负急了,才会主动回应一下。每到这时候,徐准就觉得自己特禽兽,特流氓,当然,也特过瘾。 把人折腾够了,徐准从地上捡起自己还未碎尽的一点节操,将宋承带到卧室,给人盖上被子。盖完习惯性伸手到衣兜里,想摸出包烟来抽,没摸着,这才忆起来自己已经听从宋承建议戒了。转身出门倒了两杯水,自己喝一杯,另一杯放在床头,顺便对宋承说,“出国去吧。” 宋承刚被重型卡车碾过一遍,裹在空调薄被里,浑身上下骨头都透着难受。伸手碰了碰床头那温热的水杯,又缩回来,脸颊又红又热,一时没听清,“什么?” 徐准就跟抽烟似的喝完了那杯平淡的白开水。侧身从衣帽架上挂的西装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a4纸,指给宋承看,“我把你所有的未来都写在这几张纸上了。” 纸张展开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宋承接过来,在腿上摊平,认真读了一会。上面写的很简略也很实在,无非是徐准站在他的角度,把他以后可能走的所有人生道路都模拟了一遍。得出的结论简单:徐准还是倾向于让他继续读书,考研,而且还建议他出国学习。 宋承拖了这么久都没和徐准说自己以后的人生安排,当然是因为连他自己都对未来感到茫然。如果没有徐准,那么一切都是很明晰的,他会尽快离开a城,找份不太累的临时工,然后一边工作,一边为明年的考试做最后一次冲刺。等到明年录取结果下来,再根据考没考上,另做打算。可谁知道现在的徐准会变得让他这么舍不下了呢。爱情是最大的变量,这是当初宋承躺在病床上万念俱灰时,所没有考虑到的。 徐准按遥控把窗帘降下来,坐到床边,在昏暗里冲宋承说,“你都脱产快半年了。就算要重新开始工作,也不着急这几个月。再说我也有工作,可以养家糊口。难道家里就缺了你这几个月工资?倒不如趁这段时间,努把力,一次考过了,以后咱们,就别再遭这罪。” “我向来觉得人生像赌博,要赌就赌把大的,要投入,就全身心投入。明年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开工作上的压力,别想那么多,也别想那么累。家里经济上的事,这不还有我呢。你就负责安心养病,放松一下心情,把这试赶紧考上,也就算完了。读不读书,虽然不是很重要的事,可这毕竟算你的一个梦想。咱们刚好趁生病这段时间,把这梦给实现了,以后老了回想起来,也没有什么遗憾。” 他说得倒轻巧。宋承握住水杯,低头踌躇了很久,徐准就在一旁闷头守着。一直等到外面夜景全黑下来,卧室里面黑透,才听宋承低声说,“要是考不上呢。”动作轻微地喝了口水,又说道,“那我就算完全浪费掉了这半年时间。我这个年纪,有半年完全离开工作岗位,在以后找新工作的时候,是大忌。” 徐准志在必得到不行,“怎么会考不上,上次不就差那么几分吗。”他自己从小到大一路学霸上来,做了中国最好的那一批学生,念的是最好的学校,毕业时也顶着优秀毕业生光环。之后又因职业原因,常年在大学体系和文化圈子里泡着,对整个学院体制,实在已经摸清吃透,熟悉到不行。更加没有什么担心考不上之类的敬畏心理。“你不是考西语系吗,有空我过来,给你辅导辅导,当陪练。好歹你男人我在国内外好几个学院,也都拿过名誉学位,办过讲座开过课,水平不算太差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96 。” 这话说得。听得宋承简直想狠狠揍他几下,把他锤扁。慢吞吞喝了好久的水,努力祛除了“你男人”这几个字给自己带来的不适感,才抬头说,“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想要什么,总是能轻易就得到。有好多人很努力,很认真,可就少了那一两分机缘,一辈子也考不上呢。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徐准被说郁闷了。脸色冷下来。精神状态从热情昂扬过渡到备受打击,只花了一秒钟。宋承也就不逗他了,把水杯搁到一边,赶忙说,“逗你玩的。你放心,我对明年的考试,肯定是比你更看重。你看,我现在不是已经每天在认真看书,为未来而努力了吗。” 宋承有这个斗志,徐准就满足了。一颗时刻担心宋承会离开a城、离开他,到别处去另谋职位的心,安定下来。他一高兴,就扑了上去,扑上去之后,便开始忙着做些别的事。也就忘记跟宋承说,其实那一两分机缘,他早就已经帮宋承给拾掇好了。上次跟着a城某家大出版社的领导,一起去探望这位领导的大学老师,徐准便趁喝茶间隙,跟老教授聊了聊宋承的情况。老爷子快退休的人了,对功名利禄没什么追求,只求在晚年能收几个肯静下心来听讲,老老实实做学问的学生。至于学生年纪大不大,以后发展会不会受局限,倒不在乎。 徐准综合素养是不低的,顺着老爷子的学术理念,天南海北扯几句,哄老人家开心,不在话下。又兼有老爷子的爱徒,旁边那出版社的领导帮忙说话,老教授一高兴,便也就答应了。只要明年宋承笔试成绩过线,面试答题不出意外,水平与录取研究生的平均水平持平,那么教授就愿意破除年龄歧视,破格收他至门下。 第 75 章 之后一阵,徐准往宋承身上扑的理由就更加多了起来,“你不是要准备考试吗,来,让我这个祖国的高材生,先给你辅导辅导。” 宋承长这么大,第一回见有人这么厚脸皮,自己称自己为高材生的。而且就算要辅导,也没有那种手脚并用的道理。可是他的花样没有徐准多,更不像徐准那么巧言令色,说一套的同时,还能做一套。于是便常常只能吃闷亏,任由徐准辅导着辅导着,就辅导到邪门歪道上去了。 宋承实在是不会来事,被欺压得一塌糊涂。好在这样乱七八糟的日子没有过太久,很快,全套手续就已经办好,送宋承出国的日子到来。这期间宋承犹豫过好几次,好几个深夜里,满腹心事地跟徐准说,要不别出去了,就在国内待着,不也很好吗。可是他耐不过徐准有那么多面,软硬兼施,一会装作嬉皮无赖,“不出去怎么行?现在a城房价这么离谱,越涨越不像话,你出国,还能给咱们家里省点房租费。”一会又握着他的手,眼睛里难过得像是快要滴出水,很沉重地说,“听我的,别在国内待着。我看着难受。”他实在是舍不得宋承出去,但也实在是心疼宋承,如果宋承继续陪他待在a城,就势必还要过一阵被记者逼得连门都不敢出的日子。好好的一个人,被折磨成今天这副摸样,说出去还是他徐准的人,像什么话。 出境那天徐准没有陪着飞出去,他留在国内还有些事,要过几天,才能到英国去看宋承。在机场惜别的那一点时间,其实是地球上最难熬的一两个小时。徐准甚至原本都不打算进飞机场,把车停在外面,急匆匆赶宋承下车,随后又赶了一大堆下属下车,让他们去陪宋承。谁知过了不到一分钟,他自己从车门钻出来,避开众人,拉着宋承,在航站楼前站了很久。 “我知道我的誓言就像是放屁,过去对你许下那么多承诺,都被我一一打破了,一个都没有实现过。可是我再跟你保证最后一次,等你回来,一切就都会好了,你会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宋承,你相信我。” 宋承左右看看往来行人,又垂头看到徐准在光下化日之下,拉着自己的手。问道,“你想要我相信你什么呢。我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你为我做的。徐准,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也不要太累。外卖凉了千万不要吃,要记得先放在微波炉里面,加热一下。” 徐准把车开到机场边缘,眼睁睁看着宋承所在的航班飞走,远望着那架飞机逐渐变成一只远去的鸟雀,消失在视线里。那天a城有难得的那么蓝的天,天上一朵云也没有。空荡荡,刺得人眼睛发痛。他忽然想到自己忙碌了这么久,其实最起初,不过是想要把宋承牢牢绑在自己身边,一刻钟也不让他离开。何曾知晓以后居然有一天,会大发慈悲,亲手把宋承从自己身边送走。爱情实在太能够改变一个人。他在不知不觉间,全然变换了另一副心性和模样,恐怕连他自己,此刻都已经忘记,自己其实原本应该是个,自私狭隘到不行的烂人。 宋承所落脚的地方是大学城附近的一座小镇,距离市区,距离几所大学,都很近,治安也好。住的房子是由徐准在英国的同学亲自联系的,入住过不少名人的老牌出租公寓。房东是个年逾古稀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住在大学城边,沾染了一身学究气。每天大清早起来,戴上老花镜,对着案上几块大部头就开始研究圣经。对东方文化比较感兴趣,接待来自中国的访问学者或是留学生,特别热情。 饶是这样,徐准还是不放心,光是有紧急情况时,可以找的在英国的联系人的电话,就往宋承手机里存了二十来个。后来又给他好几个在英国的同学塞了卡,拜托他们,不时去拜访拜访宋承,别让宋承一个人在国外太孤单。宋承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又不是什么长腿大胸的大美女,勾不起那帮学术男屌丝的兴趣。但在听说宋承做得一手好中餐之后,一个个涕泪交流、奔走相告。很快,宋老师公寓门前就不必再担心门可罗雀,反而是有点人满为患的意思。认识的,不认识的,甚至跟宋承跟徐准一点关系也没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全都跟着来蹭饭了。一度让邻居不安得以为撞上什么黑帮聚会,几欲报警。 徐准听说后,特意挑了几个周末飞过来,连着赶了两次,把这帮小叫花子赶走。有时伴侣太受欢迎了也不行。一个两个的,都仗着宋承人好,没日没夜,前来要饭。他们俩的二人世界还过不过了。 宋承还帮着外人说话,说徐准,他们人都挺好的,教我读书,还帮了我很多忙,你别吓着他们。把徐准给呛的。一肚子醋火没地方发泄,合着任何一个外人,在宋承心里得来的评价,都比他徐准要高。晚上耍大牌地点了一桌子菜,把宋承原本做给四五个人的分量,全给吃光了。吃完拉宋承到湖边散步。散步回来,锁上房门,搂上宋承就开始发泄。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97 徐准从背后按住宋承,拿毛巾擦了擦宋承额头上的汗,做完,还要不知廉耻地俯下身去问,“我厉不厉害。” 宋承脸色苍白,嘴唇鲜艳欲滴,快要被咬出血来。这种运动实在是过分消耗体力,徐准又跟台永动机似的,没个完。几乎是等徐准一抽身出来,宋承精神就被抽空,整个人虚弱得想要睡着了,颤着眼皮,喘着嗓音,低低地回了徐准一句,“厉害。” 徐准一腔的愤懑忽然就消失了。翻个身,躺到床上,抱着逐渐陷入熟睡的宋承,一个人数窗帘上漂浮起来的印花。他慢慢想,人毕竟还是要做个成熟的男人。不能只对着外人成熟,回到家,遇上自己的心爱的人,又开始无处不在地犯浑。还要自我狡辩说:我这不是幼稚,我在外面跟人拼事业的时候,可成熟了。可是如果成熟只是用来应付无关紧要的人,回到家,面对本来是最值得受到自己郑重对待的爱人,却始终不能成熟起来,这样的成熟,要来有什么用呢。 别人折腾他,那他就应该翻着倍地折腾别人去。回家来折腾宋承干嘛呢。宋承这么无辜。受欢迎又不是他的错。 宋老师比较有传统美德,在床上的时候,很配合。对床上的事,也从不会拿去责怪徐准。他想这种应该属于很私人的事吧,既然是私事,那么就没有过分一说。再说感情这回事就是你情我愿,愿打愿挨。真正定下心来和徐准好了之后,他很少替自己觉得委屈。哪怕有时候徐准做得过了,弄得他疼,他在事后好好跟徐准讲讲,划下条线来,徐准在有关他的事上,都挺有记性的,下次基本就不会再越过那条线了。 他便觉得总体来讲,徐准还是很靠谱,很让人放心的。没什么可抱怨的。两个人之间相处讲究的就是相互调教,相互磨合。没有谁在一开始,就是百分之百的适合谁。 快冬天的时候宋承把徐准召回身边来,亲手做蛋糕,煮长寿面,给他过了个生日。插蜡烛间隙,随口说了句,感觉这一年,徐准真正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让人能真正觉得,他确实有三十来岁,而不是从前一样,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徐准坐在桌前笑问,有我这么“大”的小孩吗。蜡油不小心滴上了宋承的手,宋老师对又老了一岁的徐总的无耻程度,表示震惊。 大方向划定了,日子怎么过都是甜蜜的。反正宋承就是这么个简单的人,徐准把自己的感情连带生活一起打包交到他手上,由他料理,如果没有外来因素打扰的话,基本上再过一万年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感情生活这么安稳,事业上徐准也没闲着。这小半年,有家跨国集团在中国的本土化政策遭遇失败,准备将中国区的业务分拆,清售完毕后,彻底退出中国市场。其中就包括传媒业务,里面有好些优质的媒体资源,市面上多家公司虎视眈眈。徐准和他的生意伙伴,以及全公司下属们一起努力,当了好几个月搬砖民工,总算是把这一块给收购了。收购完成那天,只觉得扬眉吐气。有时候人就得这么硬气。如果你曾经吃了媒体的亏,被媒体操了你大爷,那么就得更加发愤图强,有朝一日,自己去做媒体的大爷。 徐准,乃至他们全公司,对于无良媒体那些胡编乱造天花乱坠的报道都是有阴影的。再者,电影公司没有专属于自己的传媒势力,在目前这个市场环境下,基本不太能活。当然,徐准这么做,更深层的原因,也是为了保护宋承。这一点就不要展开说了,说了徐总会害羞。在公司基本上谁提起这事,徐总就削谁。 离考试还剩最后一个月,徐准抽掉宋承手中的教科书,租了架直升机,带他简单跨过一整个海峡,去欧洲大陆,周游列国。他的逻辑很简单,任何考试,考的都是平时的功夫,也不在这几天的死记硬背上。他对宋承有信心。与其继续闷在书屋里,把整个人都给闷枯萎了,还不如出去转转,考的科目是西方文学,那么多体验体验西方的风土人情,至少也没有害处。 这一趟,最终好似提前度蜜月。徐准的路线安排得好,周围的风景好,一路上,前去拜访的人,也都很好。定居在欧洲的华人知识分子们虽然流派各不相同,内部意见迥异,但彼此相处起来,总体还是很团结。而且大多很乐意见见现在国内的后起之秀,从徐准这样的新生代口中,了解国内现在正发生着些什么。他们从法国开始登陆,一直造访到南端的城市罗马,从西班牙首都广场的塞万提斯雕像,再到蒙田居住过的贵族城堡,所见的一切,全都令人心智开朗。 徐准一心二用得很开心。在白天,诳人带他们到附近景致好的地方,悠闲地转两步,请老前辈们,给宋承讲解讲解历史文化知识,传承一下有关西方文学的见解。到晚上,等有固定生物钟的宋承睡着了,他就拎上两瓶红酒,出门找人喝酒谈生意。一个月下来,宋承到底有了哪些收获,对他考学到底有没有帮助,尚不可知。不过徐准却已经签了十好几本小说,以及剧本的影视改编版权,替他们公司,又招罗了一大帮子辈分不低的资深学者,当文化顾问。 回国的日子定在考试前夕,这段时间以来,两人一直飞来飞去的太累了,约好了回国以后无论考成什么样,都什么也不干,就在家好好休息几天。那时徐准要了两杯威士忌,借酒精稍微放松一下神经之后,已在座椅上无声无息睡着。而宋承坐在飞机上看下面的世界,感觉像度过了两辈子,像在注视着,自己的前世今生。 第 76 章 腰腹处的伤口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愈合了,不止如此,自从回国以后,宋承精神恢复了一点,气质上振作许多。考完试后,似乎格外承蒙幸运之神照拂,很快找到了份家教工作。对方是一对高级知识分子夫妇带个儿子的新潮摩登家庭,经由在英国时候,一个吃过宋承饭的朋友推荐,辗转找到宋承这里来。宋承综合素养极高,又在正式学校待过,懂得国内应试教育那一套,做起家教,比市面上大部分兼职赚外快的大学生要专业很多。夫妇俩都是良善人,看宋承的眼光简单直白,不带任何妖魔化成分,只求这老师能真正做到认真负责,在他们出国时候,能帮忙好好管教自家的混蛋小子。 有了工作,宋承整个人精气神就提上来了,腰杆都硬朗许多。从前被徐准牵着鼻子走,那是因为对方盛情,有诸多好意,不忍拂去。再者,那时宋承从身体到情感上都比较脆弱,需要照顾,两人的关系亦微妙。如果徐准想要给宋承什么,宋承拒绝,拒绝的次数多了,那就好像是在故意伤害他。宋承不想去这样做。过去吵架时徐准那句,“给你买个菜你也要斤斤计较欠我多少钱,这日子还过不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100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00 里孤零零,过着敬老院的生活。看起来像是成功人士,但其实我的人生户头上,一分有价值的东西都不会有。我也什么人都可以睡,什么都可以去得到,根本不习惯去为另一个人付出。可是如果今天你不来管我,那么到现在,我还会是天天住酒店,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 徐准说完,身体微微地向前倾,仿佛是想抓住稍微站他前边的宋承,可是那手最终又放下。动静稍有点大,被宋承用眼角余光看到了,只觉人生非常苦。但偶尔又有些甜。 他一生爱来爱去,听从父母的教导,要做个好老师,做个好人。不断用善意与自己的怨恨相搏斗,像个强迫症一样约束自己,勉强自己,患上洁癖。在许许多多不公平的事情里面挣扎,然后还要遇上徐准。 徐准带着他,一起做了好多疯狂的事。把自己的学生捡回来住,做同性恋,学会爱人。徐准总在引诱他不断地失常,到最后,自己也忘了到底初衷为何。他的人生从此不再是铁板一块,变得软弱,错误,充满伤感,再也做不了楷模。可是那样反倒才像是真正活着。 如果有一天,日子到了,大家站在上帝面前,由神来收割。那么会发现,大家的灵魂,终究不会是平等的。有些人得到得多,有些人得到得少,有些人就是能够彻底占有另一个人的灵魂,比上帝还叫人无奈。这些都是命运的事,没有人能与之较劲。人生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游戏。可宋承却第一次发现,自己终于能够彻底接受这样的不公平,而那些凄苦憎恨的情绪,也终于可以坦然放下。他不是神,也会犯错,充满了缺点,很固执很任性,只要是自己选择的路,就会头也不回地走下去。哪怕到最后得到的只是很少一点点,也心甘情愿。 宋承说,“徐准,我不喜欢管你。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继续活在你多姿多彩的世界里。可是我可以给你收拾一张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让你回到我身边。这样你愿不愿意。” 徐准站在宋承身后,几次仓皇开口,发不出声音。然后就在连自己都没怎么弄明白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已开口,嫁了,“我愿意。” 第 77 章 互诉衷肠足够再写几千万字,因此就都略过,细水长流的日子对宋承来说才最真实。再过半个来月,宋承入学的事宜大致敲定了,徐准陪宋承走在大学校园里,刚拜访完宋承的导师,闲着没事,四处溜达。说起来,宋承导师是当年留过洋的老牌绅士,经历过好些风雨,到如今,历史留给人的苦痛都散去,只磨练出一副仙风道骨。不止他,好些老教授都是这样,尽管年纪大了,眼神却还是干净得像个小孩子,拄着手杖走在年轻人遍布的校园里,照样精神抖擞,劲头一点也不输给后辈学生。徐准跟宋承肩并肩,刻意保持着低调,偶尔向校园四处望望,就觉得,让宋承重新回去读书还真没错。这些人生来就跟宋承是一挂的。等到宋承老了,想必也会变成这一类,飘飘欲仙,眼神犀利的老头子。 徐准把自己的想法讲给宋承听,把背着手的宋承给逗笑,转头问,“那你呢。”徐准停顿一下,戴个墨镜摇头晃脑,“我啊,我以后就变成xx,xx,和xxx那样。”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人名,都是在全国比较知名的商界大佬,和徐准他们是朋友,有过生意上的往来,宋承有亲眼见过。少了媒体套给他们的成功人士光环,往现实里一看真人,普遍长得比较猥琐。秃头,啤酒肚,一副在酒色场里混久了的中年男人萎靡油腻相。徐准这么旗帜鲜明的人生定位,简直把宋承逗乐,特意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徐准,然后摇头,很肯定地道,“你不会。” “怎么不会。”徐准昂头,装得跟真的似的,“到时候老了,就轮到你嫌弃我。半夜里睡着,做梦都生气,一脚就把我这猥琐的糟老头子,从床头给踢下去。” 宋承笑得。徐准隔着黑乎乎的墨镜片,也能被那笑给晃花眼。他伸手把宋承拉得离自己近些,然后才松开。想,人还是得有个人陪在身边。就像他,如果没有了宋承,那么再好的良辰美景,都是虚度。相反,有了这么个人,哪怕只是陪他普通逛街景,也能逛出别有一番滋味。这是经岁月沉淀之后才能有的心情,是身边这些二十来岁、行色匆匆的年轻人,不太体会得到的。 徐准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让宋承每天多开心,多笑笑。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宋承感到不快乐,就害怕宋承老。老了,就真的爱不动了,连爱情这事本身也成了浮云了。宋承虽然面相上一点不显老,但至少心境挺老年人的,他再这么无欲无求下去,就离成仙不远了。有时那心态沧桑得,连徐准都替他着急。只好在生活每个细节上都为他多着想点,不让他累着。 刚好这一阵是七八月,宋承家教的学生都出国夏令营去了,宋承没什么事做。而且他老师做久了,有休暑假的习惯。徐准就商量,按照惯例,俩人一起出去走走。走了北边好几座城市,忽然转到南方一个省。这里面有个影视城,以前徐准每次来出差,都是下到影视城查看拍摄去,这趟却并不一样。因此去之前跟下面人都说好了,不接机,不设宴,低调处理。但下面一个摄制组的总负责人还是误解了徐准的意思,以为老板是来视察来了,那负责人原先在江湖上混,后来是被徐准发现并提拔上来,一直很感念老板的恩德。这趟借着报恩的名义,不远百里,亲自开车到机场来接。徐准见实在推辞不过去,便带宋承上车了。车上,那负责人好几次拐弯抹角,试探问徐准到底是来干嘛的。徐准也不说。他现在快修炼成精了,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不言不动,把下面人给吓得。还以为他们工作有了什么疏漏,又或者电影摄制计划又有变动。 徐准二人当晚在酒店住下,待宋承回房后,徐总在酒店大堂,拍着肩安慰那负责人:贵制作班底的工作还是很不错的,我这趟来呢,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不要想太多,更别把我放在心上。可世人都知道,天下的老板都是坑爹的。他越是这么说,负责人越是不放心。前天晚上刚回去,第二天早上又亲自来接,显是抛下自己的工作,甘愿给徐总当车夫,追随徐总左右,徐老板去哪,他就跟着去哪。 徐准也无法,吃完早饭,便邀宋承一起上车,随后指挥这下属,七拐八弯,一直开到城郊。他下属顶着这么热的天,鞍前马后,提心吊胆,连藿香正气液都一口没喝,跟着徐总跑了整整两天,一看这目的地,顿时脸都绿了,“徐总,你这趟来,就是为了……看熊猫?” 徐准咳嗽一声,宋承已经快速下了车,站到那动物保护基地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01 的门牌前,离他们很远。徐准便凑到下属跟前,俩人跟间谍通气似的,低声交流,“我爱人的爱好。“ 徐准回头望望宋承方才听到下属惊讶问话,此时显然很有些尴尬的背影,转身笑道,“所以我不让你跟着来呢。我爱人他……脸皮比较薄,不太乐意被人知道,还有这么个爱好。” 他下属也是个实在人,一听老板这趟来,确实没有坏心,对他们工作更没有什么意见之后,就放心了,溜得比兔子都快。徐准也大度放他走,本来麽,他自己就可以给宋承当司机,二人世界,没人打扰,更逍遥。之所以逗弄这下属这么两天,也是发现这么个人还挺忠心,因此抓来玩玩。 宋承喜欢大熊猫小熊猫各种熊猫喜欢到走不动路这件事,徐准也是偶然发现的。知道那天,他也是没有按捺住,抓住这点,把宋老师给狠狠嘲笑了一通。一没克制嘲笑狠了,给宋承同志留下了永恒的心理阴影。后来连动物世界宋承都不太看,在厨房做饭的时候,电视只要一播到那个跟熊猫有关的广告,宋承就会自动走过来换台。对于自己这么深刻地伤害了宋老师的小心灵这件事,徐准感到深刻的抱歉。他在家也做了诚恳的检讨,然后就起了心思,跟宋承商量,既然这么喜欢看,那暑假的时候,咱们就出去看呗。反正现代人的交通出行都很方便,这又不是旧时代,哪像十几年前,坐个长途火车都费劲。 宋承就这么被几只熊猫引诱动了。一路跟着徐准走南闯北,度过了非常愉快的半个暑期假期。徐准是真正的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他仿佛走到哪都有朋友,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认识的人总是一抓一大把,而且还都叫得动。听说徐准来了,无论手头有多忙,都热情赶过来见客,而且大部分是些肚子里有货的、很有趣的人,天文地理,什么都可以拿来当作谈资。一路以来,也许因为行程有点赶,会有些累,却从来不会无趣。 徐准在门外抽了半支下属给的烟,过了他久戒以来的瘾。随后掐灭烟头,挥手带宋承进入动物保护区。刚出生的熊猫崽子,软软的,黑白分明。工作人员让宋承抱它,才刚抱起来,就一个劲往宋承怀里钻。宋承轻轻碰触着小熊猫的头顶和背,小崽子极小只,衬得宋承分外高大,浑身父爱洋溢。抱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建议道给徐先生也抱会呀,才很舍不得地让出来,给徐准抱。徐准赶紧远远躲开。他才不抱这玩意。这种浑身毛茸茸,像没长骨头的东西,有什么可爱的。反正他们这种人是理解不了。倒是觉得宋承难得露出像今天这番表情和模样,好玩得要死。 毕竟熊猫也不是他们家自己养的,抱了几分钟,就不给抱了。工作人员把小熊猫从宋承身上取下来。熊猫崽子小小的一坨,小爪子搭在宋承肩头,可怜到不行。宋承那眼神就跟看儿子似的,舍不得分开了。徐准在工作人员好笑的目光中,伸手把宋承给拉回来,继续陪着沿山路往深山里走了一转,看够了各种野生动物栖居的形态,随后才开车载两人回去吃饭。 自从那趟亲眼目睹宋承亲昵过熊猫宝宝之后,徐准看宋承的眼神一直就有点不对劲。毕竟人家身上散发出来的这浓浓父爱光芒也不像是作假,闪得徐准浑身不得劲,老想找时间,跟宋承说说这子子孙孙的事儿。奈何总是寻不到这样一个机会。徐准小心翼翼的,有点完美主义强迫症,总是想将时机掐得无比合适。既能开诚布公地把这事给说清楚,又能不给宋承压力,不让宋承多心。磨蹭着磨蹭,就到宋承开学了。在回程前,两人特意去爬了附近一座有名的佛山,山上有座寺庙,可以捞来拜一拜。 徐准不信佛,可是他一心想给宋承改改运。在宋承他们老家是有点信这个的,沿农田一走,到处都是土地庙龙王龛。可是反对封建迷信的思想在乡下也很普及,宋承又是正经受过教育的人,因此他的意思是拜拜可以,但对于财物捐赠这一桩,可以捐一点,但不要捐很多。否则便有些变味了。 宋老师现在很有包养徐准的主人翁意识,自己默认着代捐了两人的份,又在佛前帮徐准许了愿。求佛祖保佑他这一生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待跪拜完毕,回头起身时,那混蛋小子却早已经跑得不见踪影。在山前山后转了两圈,才找着人。问徐准做了什么,他也摇头不说。 徐准陪着宋承一起下山。临出山前留恋地回头往寺庙地方向望了望。宋承感到有点奇怪,但他不是爱打探隐私的人,徐准既然已经表态不愿多说,他便也不再多问。 其实方才徐准是瞒着宋承,绕到一旁的香火薄上,偷偷登记了六万块,买他们两人在佛前一年香火。他知道宋承不喜欢他在日常生活中显摆这份土豪劲,可他是这么想的,这不趁俩人事还没正式开办的时候,先来拜拜佛,给佛他老人家送点贿赂。到明年,这一对男同性恋在佛前办婚礼的时候,想必佛他老人家才不会那么生气。 第 78 章 自从跟了宋老师之后,徐准的日常生活除了工作外,基本处于神隐状态。很少有人再在a城那些知名的酒色财气场合见过他,而绝大部分在正经场合见过徐准或者宋承的,都评价说他们俩过得不错。但是两人状态具体是怎样,日子过得到底好在哪里,却又并没有人能详尽说明白。 有个出道近十年,前几年大红大紫过,但近年势头开始不行的老牌一线男星透过媒体公开给徐准喊话,直接地表示对徐导有好感,欣赏徐准的才华,希望能够合作。这在最近的报纸上又成了爆炸新闻,无论有多少人多少公关手段为徐准洗白,但他毕竟还是算污点人物。这一年多来,借徐准炒作的小模特小明星不少,但大多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使劲浑身解数,只蹭得个标题党,点进去一看,并未有什么干料。这位男星可算是自徐准出事以来,愿意主动站出来,把自己和徐准联系到一起的最大牌了。面对外界的种种非议,那男星既不开记者会,也不在网上发文辩驳,好似对于诸多肮脏的舆论臆想,并不在意。态度奇怪得很。 刚好这段时间宋承身体不适,平时都不太生病的人,自从淋了场秋末的暴雨,忽然回家就开始咳嗽,感冒发烧不断。公司现在也走上正轨不太需要天天盯着了,徐准索性一口气休完两年年假,闭门在家,一心一意照顾宋承。公司找不到人,下面人没胆拿这种破八卦,去骚扰正在幸福安康小日子兴头上的徐准。公关部主管亲自敲开谢东办公室门,跪求谢总往徐准家里走一趟,同徐老板摸个底。毕竟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演艺界和别的行业不同,什么阴私事都能拿来炒作和互相攻击。他们得知道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02 ,老板到底跟那男明星有没有过一腿,如此,以后面对起媒体来,心里也有底数。 谢东对他们工作表示理解。点头应下来这闲差。在某个悠闲的午后,打电话确认徐准在家而宋承刚好不在后,便驱车前往,开进了徐准他们家所在小区。一进社区门有些惊讶,这环境说差不差,说好也不算太好。不说对于徐准这种人了,即便对谢东这种高级打工仔来讲,住进这样的地段,也算是有些自折身价。唯一可取的大概就是周边环境挺清静。谢东下车后,环顾四周,心头五味杂陈地吹了声口哨,抬手按响徐兔崽子家门铃。 里面人响应的速度有些慢,谢东知道宋承不在,很是粗糙无礼地一阵踹门,在外头骂娘,欺负徐准,“快点,别他妈磨磨蹭蹭的。背着宋老师在里头跟三儿偷情呢?”过一两分钟,大门匆匆打开,谢东看到徐准一身狼籍地站在他面前,迎着阳光,一头一脸的斑斓水珠,连眉毛都是湿的。白衬衣下摆沾了水迹,有些下垂,拧门把的手上一圈肥皂泡沫。 谢东瞅了半天,不知道这演的是哪出,“大白天的,你洗澡?”“洗衣服,”徐准忙碌地回答他。说着又要上楼,返回阳台接着洗,“有话快讲,没事就滚,宋承马上回来了。” 谢东知道自己捞不着什么好待遇,进了徐准家,向来是连口热茶都成奢求。不过还是很上道地缀在徐准屁股后面,跟他上楼,摇头,啧啧称奇,“啧,这在当初可谁想得到啊。你居然还有亲自洗衣服的一天。” 你别说,徐准自从跟了宋承之后,性格还真温和了很多,不仅戒掉烟,连没必要的脏话也少了。面对这番刻薄,也没怎么回敬。只是一屁股坐到小板凳上,顺便拖了盆衣服过来,老板范地指挥谢东,“来帮忙洗。” 身为堕落单身汉一族,管着好几百号人公司的谢总,大约已经有几百年没碰过沾有洗衣液的凉水了。他才不会帮忙去洗,哪怕徐准是他顶头老板,也不能。用手指尖轻轻拈着那几件脏衣服,装模作样,翻来覆去地研究。正准备做作到天荒地老时,门铃响了。家里并没有第三个人,这是宋承回来的信号,谢东便知自己得到了拯救。 宋承按了两声门铃,从通讯器里无人应答他,便以为徐准又因为工作急事出门了,掏出钥匙自己开门。推开门吓一跳,沿着一路水迹,一直走到二楼阳台上,推门就撞见两只雄性生物,同时蹲在地上,同时抬起头,眼睛一眨也不眨望着他。这下轮到宋承糊涂了,“你们在这里开会?” “没,”徐准很有范,只吐出了这一个字,而后继续埋头搓衣。倒是同样已过而立之年的谢总,一开口,就直白地向宋承告状,““是徐准在欺负我。” “你看看,这一地的水。他还想让我帮他洗衣服。” 辅以极端不屑的眼神用来鄙视徐准,鄙视完了,又回头望向宋承,意为:看看,你们家这男人。 宋承往后退两步,不知道该说啥,手往后捞,扶住阳台门把手道,“谢东是刚来的?有事要找徐准商量吧。不如到楼下去坐,我先下去给你们倒杯茶。” “别给他倒茶,”徐准在身后阻止他,根本不想让宋承因为谢东这种东西累着。“喝什么茶,他到我们家来,给他喝上几口自来水就算不错了。” “哎呀我就要喝茶,我见过的人都说,宋老师泡的茶可好喝了,我还一直没福气喝到呢。”谢东在一旁闲闲插腔,“这趟来,我还就真是专程来喝宋老师的茶的。”得瑟得不行,有点太过了,在洗衣盆内外不停晃荡的手指,无意间撩起一把水,打到徐准身上。徐准反应迅速,很快甩开手中刚拧干的湿衣服,回击了一下。谢东愣了,但也只几秒就反应过来,而后不甘示弱地抓起另一坨衣物,用力朝徐准挥去。两个都事业有成,身家不低的三十多岁成年男人,在阳台上掀起一场心理年龄约摸为七八岁的洗衣房大战。像是小学年代,男孩子间彼此打闹玩的那种游戏,幼稚得不行。 宋老师表示自己活了快四十岁,这是他见过的两个最无聊的人。无奈地隔着阳台玻璃门观战了几分钟,便就很正经地转身下楼,去厨房清洗刚从市场刚买回来的新鲜菜蔬。今天菜特别好,胡萝卜和青菜都水灵灵的很是喜人。等收拾到窗外日头颜色变红,快要黄昏时,宋承叫阳台上那两个熊孩子下来,在徐准帮忙开桌摆盘下,留谢东吃了顿饭。 这哥俩从洗衣房一直掐到餐桌上,饭后徐准主动提出要带谢东去瞧瞧他们家后院,看起来,也只是想换个地方继续掐而已。宋承独自一人默默收拾所有的餐具,没有去管他们。他感觉自己像是多养了两条狗,一顿饭吃饱了,一只便开始压着另一只,在草地上不住打滚。 谢东走的时候,颇有点火烧屁股的意味。还背着手,摇着头,叹着气,简直像个小老头。他这趟来,半为蹭饭,半为公事,还有一小半,是代圈内许多人,前来窥探徐准这小窝,究竟有何秘密。勾得那种工作狂也一休息就是好几星期一个来月,不见外客,亦不回公司。这趟走完,他总算明白了一点。 虽然并未直接目睹徐准和宋承在家有任何露骨言行,但这家庭自然有一种气质,简单直接,温暖明亮。就好似户外那些柔韧阳光,透过窗户与窗帘,照进室内地毯上来,叫人觉得天高云淡,日子悠长。就好像你如果在这样的家里待久了,便也会跟着浑身骨头酥软,肌肉疲惫,只想没骨气地往沙发上找个角落躺倒,然后也找上这么个人,搂在怀里,按部就班地结婚、成家、立业,从此沉浸在温柔乡里一样。 临走前谢东特意把徐准招出去,哥俩咬着耳朵,挤在门口,神神叨叨地说话。徐准比谢东个子高点,略躬着背,侧耳听了半晌,忽然转头朝宋承望来,脸上闪烁出一股复杂神情。很快又转过身去,匆匆和谢东说了些什么。 宋承从厨房窗口撞见这一幕,心无旁骛地想了想,觉得徐准肯定是又要出远门了。待老徐送别谢东,关上大门,回身路过厨房门前时,便很顺口地问了一句,“又要出差?”徐准没有回答他。只是漫步走到宋承身后,隔着宋承肩膀,瞧他戴着手套,双手一颤一颤,浸泡在水池里面洗碗。这家伙仿佛无所事事,随口夸了两句宋承刷碗技术好,忽而上前拦腰抱住他,低声问道,“你相信我吗?” 宋承同样也没有回答。 小区环境不错,窗外绿荫森森,偶尔传来一两声柔和的鸟叫。宋承垂着头,专注拭净最后一只白瓷碗,待所有餐具入柜,徐准强行摘除宋承手套,揽起宋承修长手指,甩干净上面水滴,放到一旁烘干机下,慢慢地旋转、烤干。再一把将宋承推倒在料理台上,胡乱摸开宋承衬衣扣子,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03 垂头吻住那胸口肉点,气势汹汹地咬了上去。 第 79 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徐准和谢东那天神秘兮兮,瞒着不让他知道的事,宋承很快从报纸上找到了答案。报纸是他研究生院的同学主动递给他的,这些同学大多都见过徐准在下班后来接他。或者两个人在下课间隙,肩并肩走在一起,悠闲地在林荫道上,来回压马路。连导师也不避讳宋承身份,在课上,常会愤世嫉俗地提到徐准名字,把他们这一辈后起之秀,作为当代文化商业性和世俗性的典型来批判。批判完了,还要点名问宋承意见。宋承为了恩师的面子,也不敢有什么异议。但如果身边不巧有徐准旁听,那厮便会闲得蛋疼,举手与老人对呛上一两句。一老一少,争锋相对,谈话间妙趣横生,时常引得小小的讨论型教室里,哄堂大笑。 两人的关系都已经这么公开了,媒体上胡编乱造的故事又实在太多,因此宋承新结交的这帮同学和朋友们,全都倾向于把报纸上的每日新闻,当作是笑话,主动收集来给宋承看。他们这么热心塞给宋承这些奇形怪状的剪贴新闻,似乎从未想过,是否会给宋承带来一些微小的困扰。 转眼时日又过,在十月有个全国性的小长假,宋承由于在学院可以调休,前后好几个周末加起来,居然凑出了一段不短的假期。徐准成功利用这段空闲,把宋承拐到东南边一处深山老林里,让老师陪他一起拍戏兼喂蚊子。两人拿日程表凑在一起核对过,如果不抓紧这一小段时间在一起,那么长假过后,宋承要陪导师到外地开讨论会,紧接着徐准要出国。一晃两个多月又过去了。 年轻人才觉得分别无所谓,而成年人只会在时间中越变越软弱。尤其是在事关爱情或亲情的方面,心越来越软,软得一塌糊涂,只有真正被年月所附带的沧桑刺痛过,才能切实体会到离别所赠给人的苦楚。 徐准本身的工作特别忙,宋承也忙。闲时徐准还总结过,觉得他和宋承的这些年月,可真是争分夺秒谈恋爱。 躲在深山里喂蚊子的生活平静而富于情趣。在从前这一块还没被划为自然保护区之前,有富豪在里面修建了极精致的复古别墅,后来就不怎么住人了,常出租给相熟的几个演艺界人士,供他们拍电影电视使用。徐准作为总制片人兼帮新导演喂奶把尿的实权监制,每天大概能抽出两三个小时滚回宋承身边,其中还要包括用餐时间。所以宋承在白天,都特别闲,除了早晨起床后,会认真研读几小时文献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全摄制组最闲的人。有次雨后独自出行,回来时,还带回了满满一背包蘑菇。 阵雨冲垮了公路边一座桥梁,阻断了盒饭车通行的道路。别墅地下室存有救急用的储备粮,几个场务小伙子临时抄起锅铲,瞎做出来的几顿饭半生不熟,惹得天怒人怨。宋承被临时请出去救场。这一救场,幺蛾子就来了。 有个九零后的偶像男明星,好吃懒做有点儿吃货属性,仗着自己年纪小,几乎天天跟着宋承到厨房里搅和。他偷吃不说,一边吃,一边还明里暗里出言埋汰亲手给他做出这些东西吃的人。问宋承,“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做饭啊?我姑姑从前也喜欢做饭,她是我们家做饭最好吃的人,可是因为老是做饭,后来熏得一脸油,皮肤发黄。后来被男人给甩了。” “哎,说真的,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做饭啊?男人不都是应该讨厌做饭的吗。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把做饭当成是爱好的男人。不过你做的饭还挺好吃的。你说,徐导演是不是就看上你这点啊?” 唠叨个没完。 宋承一直低着头没吭声。可是到后来,眼看天气这么热,旁边这人又这么烦,他终于是恼了。拿湿毛巾擦了手,把菜刀往砧板上一剁,一砧板的葱花都被他震得跳了起来,简短有力地回答他,“因为我喜欢做饭,我做饭好吃。” 那油头粉面的年轻偶像明星当时就噤了声,半截葱油饼还咬在嘴里,被吓得忘了拿出来。徐准此时正捏着片场里最后两包西瓜汁,道具师从冰箱里淘出来的,当时一众人谁也没碰,直接传给了在场子里地位最高的徐准。徐准又拿过来给宋承,预备给宋承解解暑。走至厨房门口,忽然听到这么段对话,顿时止住脚步。这小明星居然能把宋承都惹失态,在徐准看来,简直是个人才。 他背手驻足在窗外,颇存了些坏心思,等着听宋承第二轮爆发。可是宋承心里藏不住恶毒话,就这一句,对宋承来讲,已经算超常发挥了。他吼完这一句后,直接憋红了脸,再也说不出第二句,只好闷头,到案边继续切菜。而那小演员,不知该说他天然呆还是没心眼,居然也没出厨房,而是继续从兜里,抓了把瓜子出来嗑。 嗑瓜子的声音和宋承咚咚切菜的声音相映成趣,别墅四周绿幽幽,少有风吹进来,空气沉重,搅得徐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渐渐想起来,这演员是a城一家新经纪公司这一两年新推出的青少年偶像,来电影里不过打个配角,混个脸熟。当他的面很是乖巧,仗着自己九零后的身份,对徐准一口一个“大叔”,叫得欢腾。没想到在背后,是这么待人处事。 徐准当即折了回去,两包冰西瓜汁随手塞给路上碰到的实习编剧小姑娘。下午俩人碰头,在同一张小木桌上吃午饭的时候,试图把话题往厨房上引,想要从宋承嘴里,勾出中午在厨房发生的事,事后他处置起那小演员来,也有个由头。奈何宋承直肠子,硬是体会不到其中深意,关于中午在厨房发生的那桩小冲突,硬是一声没吭,还反过来问徐准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菜做得不合口味。 徐准对这木头人无奈了。到傍晚闲下来时,连理由都没怎么找,直接让他助理打电话给经纪公司,命人来领了那小偶像回家。 宋承是在两天多后,才从旁人口里,得知那个经常来骚扰他的小伙子,已经被驱逐出摄制组。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在此事中,扮演了一个不十分光彩的角色。 晚上徐准带全组收完工,回卧房推开门,看到宋承正在换灯泡。他站在深色漆木椅子上,头仰起,浑身肌肉的轮廓在灯光中分明起来,略微汗湿的衬衫紧贴着背。百合花仿古灯罩晃晃悠悠,里面包裹的老式白炽电灯泡,被宋承一拧,就亮了。满室光影摇曳,伴随着那昏黄的日常感,一下子就击中了徐准的心。 徐准一腔心思摇摇欲坠,主动提出要帮忙,但宋承显然不太需要他。带着绝缘手套,往四脚椅上站稳,继续做他的电工。徐准看了看,自己这灰头土脸,满身汗味,转到隔壁浴室去洗澡。待他洗完出来,宋承又进去洗。如此反复耽搁了半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04 小时,徐准才真正做成那件他想做的事。室内没有空调,扒开了睡袍,两个人身上还是热乎乎的,贴近了彼此一蹭,汗液就流下来,然而徐准觉得他的心更热,想把宋承按在床上,然后一口就吞了。 做狠了宋承会腰疼,第二天又要顾及面子,在全组人面前按正常作息早起,简直是受罪。所以徐准不敢做久,囫囵个半小时就撤了,接下来他得负责换床单,把脏物一起扔到洗衣机里。有时候他一个人站在洗衣机前,真觉得发泄的目的没达到,反而更像是养精蓄锐。他都怀疑自己哪天,会忍不住,把宋承给做死。 洗完床单回来宋承已经重新穿着得整整齐齐,那种刚做完的事后的尴尬,很快就淡了。他坐到床边,开始跟徐准不疾不徐地讨论起,白天在摄制组里听说的事。他觉得在那个九零后小伙子的事上,徐准采取的手段过激,没有必要。 徐准把宋承揽到床头上,认为出来混,不长点脑子至少也应该长点眼色,既然敢得罪人,就不要怕承担风险。 宋承觉得既然你和别人不同,握有一些权力,那么待人便应格外宽厚些。不要因为随意一两个小细节,就断人活路。 宋承这个性格真是让人着急。徐准说,你怎么不明白,我是为了你。 宋承说,我知道。可是你开掉他,有用吗? 其实那几天在厨房发生的事,对宋承来说,还算比较好承受。毕竟是当面直说出来的,胜在清楚明白。总好过在徐准看不见的地方,许多人都把他当成傍大款的成功案例,羡慕混杂了嫉妒,看不到其它,只看到徐准和他在社会地位上的差异,当面赞他男神,背后又换另一种议论语气。宋承是很珍惜声誉的人,长时间以来累积起来的这些琐碎细节,想必是让他有些在意。 “我没事。”宋承说,“我听人说真正内心安定的人,根本就不应该在意这些,我之所以还会在乎,大约是我自己心还不够静。” “正常人都会在乎这些,是你对自己要求太过苛刻,”徐准道。说着他下床把窗户撑到最大,束好窗帘,让晚风尽可能地渗透进来,回头对宋承说,“睡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赶走了小龙套,隔天替补演员到来,不巧,正是前一阵借徐准炒作,在媒体上闹得轰轰烈烈的大牌一线。宋承毫不知情,可耐不住片场人多嘴杂,没几天,就被一些热心人在饭桌上,“无意”间科普了这桩八卦。那爆料一出口,满桌人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两个,藏着掖着,借挟菜之机,偷瞧宋承脸色。其实那爆料人也未必心存恶意,大概只是个纯粹的好事者。宋承亦没有什么脸色,可摆出来给人看。他照常吃完饭,对众人说声再会,而后便跟往常一样,不紧不慢,走出餐室。 徐准出去了,大领导不在,大家难得轻松一刻,全都聚在饭厅长条桌上使劲吃饭。宋承早早吃完了,闲来无事,四处散步。从院中扶手椅旁一份展开的报纸间,一眼就瞧到那硕大黑字标题,“我对徐导演是认真的。”图片上男星五官极具线条感,单手摘下墨镜,对着镜头,风流地笑。 宋承独自一人,站在撑开的遮阳伞下,背着阳光,背着手,另一手抓住桌上那几页报纸,按住边角,仔细地翻。反反复复,翻了老半天。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些什么,也许只是在欣赏这个人,笑得好看。 第 80 章 徐准被拉到外面,参加地方上一个酒会,也即是俗称的拜山头。这对他们这种常年在全国各地流窜的人来说,比较重要,推不开。加上各种助兴和剪彩活动,一直到第三日,才回来。回来后照旧被各种琐碎工作缠绕,在茶休间隙,抽空给宋承打了个电话,关机。等到工作忙完了,再给宋承打电话,依旧关机。问了身边人,确定宋承没事后,才继续开会。开到晚上十点,旁边没跟着他一起出门喝酒的下属都有些扛不住,他才一身酒气地,回到别墅卧室。 为了不招宋承嫌,徐准尽力戒烟戒酒,已有好一段时间。这两天猛然被灌,在外面还好,能强撑着,一回来一放松,顿时就承受不住。大晚上开完了会,一身酒意都发散开来,几乎是拖着身体,回到两人所居住的那间卧室。又磕磕绊绊,乒乒乓乓,解开西装,到浴室冲了澡。换好睡衣,爬回床上时,一身的困和倦,什么都不想干,只想搂住宋承好好亲热一番。啃了半天,察觉到毫无动静,才用残存的那一点点智商想到,这个点,说不定人家早已睡着了。 但还是要继续啃。 宋承在半梦半醒间,抬手去抓黏在自己身上的那条八爪鱼。触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顺着往下,从眼睛摸到鼻子,隐约猜到是徐准回来了。然而他眼皮浊重,睁不开,只好动动嘴唇,轻声呼着气说,“徐准啊。”“哎,”徐准应着,然后下半身不知怎么居然也硬了起来,精神抖擞,整装待发,酒醒了一半。他感到宋承呼吸灼热,一下一下,喷到自己脖子下面。收敛心神,努力干活,很快把自己扒光了,顺便把宋承也给扒光了。在一片漆黑里面,搂着人,正疑惑,宋老师今天身体怎么特别好摆弄,结果他的幸福没有持续多久,下一秒,怀里人一歪头,又睡着了。 徐准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顽强的毅力,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坚持对宋承,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坏事。然后才颇不利索地滚下床,从地毯上捡起被子,爬回来,盖到两人身上。其实他也还醉着,脑袋不灵光。在睡前,还特意扳过宋承脸,指着人家鼻子,低声地数落,“你变懒了。” 然后才睡着。这一觉极为踏实,在睡里梦里,那滋味绵长,大约就叫做心满意足。 第二天宋承惊讶地发现,徐准居然比他早起。把自身收拾得人模狗样的,背对着床,站在墙边沙发前,正俯身去收拾散落在沙发上的文件和衣物。察觉到背后窸窸窣窣,回过身,精神很好地与人打招呼,“早。”“早。”宋承困惑地看了他一会儿,下床进浴室洗漱。出来时,发现被子已经叠好,餐桌上,甚至还准备了早餐。 宋老师完全不能理解徐准这种几天不见,小别胜新,跃跃欲试想要表现一下的心理。只觉徐准奇怪得很。他看那人在房间里东翻西扬,还以为是要找什么东西,用毛巾拭干了一下嘴唇,主动贴着徐准肩膀,凑过去,要帮忙找。被徐准连声推回来,按到窗边餐桌上坐好,“吃饭。” “房子就留给我收拾。好不容易放一趟假,结果你就跟着我来了剧组,除了吃苦,就没别的。我们在野外工作的,条件就这样,在生活水平方面,不是很高。你看你又瘦成竹竿了。这两天外面的桥修通,片场物资供应恢复正常,我昨天在酒店看到他们早饭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05 做得不错,就特意请大厨在清早做好了,连夜开车送过来。” 宋承低头一看,小桌上摆放的各色中式早点,白的红的,花样果然不少。他倒也不矫情,没说什么推辞的话,少言寡语的。从中选了碗白粥,默默端出来开喝。又从配菜点心里,拣清淡不油腻的小食,拈几块,搁到盘子里,坐端正了慢慢地吃。徐准一开始还担心他会不喜欢,后来见这吃相,心里一乐。他知道宋承是个什么德性,从骨子里矛盾好玩到不行。你以为他安于清贫,对物质全不在乎,实则他却特别看重每一个日子的活法,对于生活品质,挑剔得厉害。 只不过他定义生活品质的方式,可能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早上阳光很好,天气不热,树林里边空气干净。靠在窗边,沐浴在阳光下吃早餐的宋承很有礼貌,没发出任何声音。全房间里就剩下徐准,串着个拖鞋,啪嗒啪嗒,在房间四处溜达,毫不熟练地逞强做家务。一边收拾房间,一边絮絮叨叨,交待他这几天,在外面的行程,“酒会没什么好玩的……只是见着了几个老朋友。消息都很灵通……都听说我快要结婚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办事。我告诉那几个老家伙,你身上还带着伤,不适合出国做长途旅行。等再休养几个月,冬天过去,气候暖和了。明年春天,咱们就飞到d国去办……对了,你手机怎么关机?” 徐准胡乱打扫,瞎猫撞上死耗子,恰巧把抽屉抽开,床头柜里安静躺着宋承那只黑色男士手机。他弯腰取出,揣在手里,轻松地掂了掂。随口道,“昨天晚上我给你电话,想要叫你下来吃饭,都没人接。这地方,荒郊野岭,除了别墅这一小块,别的地儿,一连走出去十几里都难得遇见人。你手机不开机,万一要是发生点意外,我联系不上,那多危险……” 说着把手机拿到墙头充电器处,接通电源,给宋承充上。宋承想要去阻止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徐准为了展示贴心服务,刻意长长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十来张堵塞了收件箱一整晚的图片,一瞬间自动弹跳出来。全都是徐准在前几天,某个酒会上,同某人角度暧昧的合影。 徐准盯住那手机画面,仿佛是愣了。看了好长一会,才缓过神来。他这才意识到,这远不仅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简直是在打自己的脸。在他对宋承情意最好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这么些烂事,而且可以想象得出,这些事,在长期以来,是如何一直在骚扰着宋承。宋承从不怪他,可是他该如何自处呢。过往的誓言一下变成许多个耳光,往他脸上抽得滚烫。 事情发生得太快,宋承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立在窗边,愣了许久。后来才主动走过去,抽掉徐准手中的手机。想了想,忍着尴尬,低声说,“我不在乎,都忘了吧。” 徐准反正是披上外套匆匆出门。宋承望着那背影,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话,能说出来安慰他。今天这事他实在是没有预料到,谁又能想得到呢?徐准在今天早上,怎么忽然就变身成了家政小超人,不仅比他早起,而且还比他勤快。奇迹一样的。 第 81 章 整个上午,徐准在片场,都心事重重。那眉毛皱得都能拧毛巾了。这电影所启用的新人导演,正想着自己运气不错,能捞到徐准亲自来做监制。谁想运气还是不够,正撞在徐准心情不好的枪口上。徐准他老人家一不高兴,整个制作组就战战兢兢。越紧张越出意外,就在大家一个个都擦泪抹汗,暗自庆幸这一个地狱般的上午即将过去,饭点就要到来时,房檐上挂的一只道具铜铃,不小心砸下来,笔直砸在正杵在屋檐下方散发阴暗气场的徐准身上。道具铜铃锋利的边缘刺进衬衣,划伤胳膊,当即便流出了血。 临近收工出了这意外,整个制作组疲惫的精神都强迫振作起来,纷纷围上去,帮着查看伤势。该拿急救箱地拿急救箱,该找医生的找医生。还有人叫着,赶快去把宋老师给叫过来,陪陪徐准。徐准拦住他们。 被砸了这么重一下子,陡然一站起来,你不说,还真有点晕。徐准身体摇晃了两下,被众人扶着,坐到一旁台阶上面。顺手从地上捡起跟自来水管,也不理会众人劝阻,不管不顾地,撸起袖子就往胳膊上戳。等用自来水冲得差不多了,血将近流完,连同地上的血水也一块洗净,才把水管一扔。“好了,现在去把宋老师给我叫过来。” 宋承正躲在别墅小偏屋听课程视频,记学习笔记。因为早上发生的事太过尴尬,所以一上午也没怎么学进去。原本想着,中午吃饭时见着徐准后,好好跟他谈谈,谁想到等来的就是个小剧务同志,被野太阳晒得满头是汗,哑着嗓子,急急忙忙喊他出去,说是徐准流血了,受伤。人家这么着急,传染得宋承也分外急。等到了地方一看,正主坐在庭中矮台阶上,脸上还挂着笑。一手靠着膝盖,正悠闲地与众人谈笑风生。转头间见到他,立马就闭嘴了。 特别有眼色的后勤人员,此时开始有条不紊地组织大家领盒饭。待宋承穿过人群,踱到徐准身边时,院子里的人已经差不多快散光。刚好给两人腾出说话的地儿。宋承半跪到徐准身边,从旁边地上捡起急救药盒子,打开来,取出绷带和基本伤药。抬手去捉徐准胳膊,徐准那条受伤的老胳膊,还老不乐意似的,刻意躲着他。宋承垂下眼睛,把手指也撩开来,问道,“这是在冷战?” “不,”徐准老实地摇了摇头,“哪儿敢跟您冷战呐。” 他说着,不太情愿地把那条带红的丑胳膊伸了出来。“你不是不喜欢见血吗。所以刚才第一时间,才没让你过来看。” 宋承倒不知道徐准居然注意到了他不喜欢见血。这点他从来没跟徐准提起过,还一直自以为瞒得很好,徐准不知道。 “……我也不喜欢看你流血。”宋承低着头,思维慢吞吞的,半晌,憋出这么句话。 “以后别用自来水冲太久了。要是我在你旁边,就尽早叫我过来。” “哎。”徐准没甚意味地咕隆了一声。把身体转过来,侧身瞧宋承低着头,半垂着眼睛,专注地拿棉签蘸了消毒水,往他胳膊上涂涂抹抹。先小心清理掉血糊糊,再拿纱布和药用胶带,贴到上面包扎。伤口不深,长度统共还不到五公分,虽然流的血不少,可实际伤得并不重。但宋承依然做得一板一眼,毫不马虎。 清理完了,两人瞬间又回复到早上那种熟悉的冷场。宋承在旁边静静待了会,察觉到徐准还是没有跟自己说话的意思,便收起东西,转身准备走。被徐准大力扯回去,“领导,我坦白。” “老实交待完了,领导能给我来个从轻发落不?” 宋承在他旁边,找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06 了块干净台阶坐下来,“那要看这位同志你坦白到什么程度。” “这几天我在外面,没有做亏心事。”徐准说。顺便把走廊柱子下,他一早就准备好的报纸扯过来,往那照片人像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跟他也没有。” 第 82 章 院子四四方方,绕院贴了四道围廊,徐准和宋承就坐在最里头,围廊下的台阶上。虽然什么暧昧动作也没有,但就是能让人感觉气场,叫人知道,那不是兄弟,也不是朋友,而是跟天下所有的普通人一样,最为寻常不过的两口子。 这俩人中,徐准显然有点愁眉苦脸。先是不安地向宋承倾诉了一长串,教宋承沉默,思考了会,然后点头,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三句就把徐准给安抚下来了。徐准那脸色豁然开朗,跟拨云见日似的,给点阳光就灿烂。高兴了没一会儿,又转头去勾搭宋承。抄起地上映着绯闻对象照片的报纸,对人进行言辞调戏,无果。又不知从哪只裤兜里,摸出下属偷塞给他的香烟,厮磨着,非要让领导同意他抽两口。宋承被骚扰得脸色犹犹豫豫的,徐准这目的就达到了。其实他也未必真想抽烟,只不过想要借机会,看看宋承为他为难的模样。 这种心态就好像三年级的小学生,暗恋了坐在前桌的漂亮小姑娘,便一定要伸出手,大力去扯乱人家发辫。又贱又惹人嫌。可是对于片场餐厅中,那一群隔着玻璃围观得正起兴的闲适人群,恰好是新鲜戏码。亲眼目睹老板被妻管严,多解恨呐……人民群众喜闻乐见。 在那之后,两人感情越来越好了。至少在明面上,外人能看得到的地方,徐准总是做得周全得当,让想传闲话的人,一处把柄也捉不出来。搞得好些人都好奇,那天中午,宋承到底向徐准说了些什么,搞得徐总这么乖觉,这夫夫俩,一下就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其实那天,还真没发生啥大事。 徐准只不被宋承手机里那些照片刺激狠了,将自己古往今来所有的绯闻,真的假的,实的虚的,一股脑全向宋承报备了一遍。说的时候尤自心中忐忑,以为宋承会因此看轻自己。毕竟他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混账事迹,都是自个瞎折腾出来的,说出来,自个都觉得乱到不行,不像人样。如果宋承要对他生气或者失望,那也是他活该,应有此报,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一辈子背这心理包袱的准备。 可是宋承居然说,徐准,我原谅你了。说了原谅就是原谅,不是只在口头说说,却又在心里计较,为一件事纠结个没完。宋承觉得自己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更是个成熟独立的成年人。徐准这几年对他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哪些事是别人做的,哪些事是徐准做的,他能够分得清。日子应该是每一天都过得比前一天好,如此,未来才算得上是个令人期待的未来。他相信徐准不是那么差劲的人。哪些是从前,哪些又是现在,既然早已经划得泾渭分明,又何必再去旧账重翻呢。 徐准在那一刻异常震惊,很快平复下来。从此以后对宋承,又多了一分了解和敬重。现代人的感情冷漠而充满了怀疑,在他所处的环境里,更是人人都只顾着眼前的那一点欲望,只想得到,不想失去,只想记仇,从不原谅。爱要爱得不择手段,恨要恨得刻骨铭心,受一点点气氛羞辱也要记在账上,好日后得势了报复回来。连婚姻也变味成交易,道德和准则都是极遥远的事情。他何曾见过一个人,真正发自内心去原谅和热爱另外一个人呢?徐准只觉得,宋承的心像是一片秘密的深海,又像累积了千重的岩石,每揭开一层,都让他惊讶到震撼。 徐总严厉打击一切小三的政策雷厉风行,从那以后,宋承身边明显清净了不少。下半年一直平安无事,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点缀其中的激情来得频繁又常见,连幸福也变成寻常事,也许只有他们家的菜谱值得一题。在平时就是家常菜,应季时鲜蔬菜水果鱼类拿来烹炒煮汤做沙拉,该尝的鲜一样不落。顿顿都要有鸡鸭鱼肉排骨猪蹄做大菜,而螃蟹海鲜之类,一般是等两人得空了,或者约一个工作不太忙的想喝酒的晚上,到外面去吃。这还只是平时,等到周末,或宋承觉得最近有些亏待徐准,想要加倍对徐准好的时候,他们家的小饭桌上,会摆得放都放不下。有些菜需要提早花一个星期,甚至两个多星期就开始准备,这其中辛苦,宋承也不大跟徐准提,往往等到饭菜上桌了,徐准吃到嘴里,才能明白。 刚开始徐准还心里还存个疙瘩,他很心疼宋承。觉得宋承给的这待遇,太奢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奢侈。娶个这样的伴侣,比买上一堆豪宅,弄一堆奢侈品摆在家里,还要奢侈得多,自己何德何能。可是宋承坚持这样做。他认为现在人作息都忙碌,每天朝九晚五上班,日子过得和前一个日子一模一样,如果连每天的三餐也和前一天吃得一样,那岂不是成了机械人,生存意义何在。简直可怕。 中秋来时,宋承做了烤得十分酥软的鲜肉月饼,和徐准俩没吃多少,剩下的打包了拿去送人,居然异常受欢迎。搞得那几天,他们家门前天天一堆前来拜访的徐准的狐朋狗友,配上茶饮和宋承做的其它中式点心,招待得将将合适。 男人一过三十,好多便向着微胖界青年发展而去。可是徐准被宋承调理得,不仅没有这趋势,反而气色越变越好,精神头更足,走出去和人见面谈交际,一身的穿着举止干净体面,连眼神都跟着明亮了不少。公司人都调侃说徐总最近变帅了啊,有人料理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啊。徐准心情好时也会轻松惬意地把这些玩笑给开回去,说是啊,你们秘书处的小姑娘们神通广大,什么时候也去给我做块狗牌,要求不高,上面写上“此物有主”就行。省得我成天忙到不行,还要费心挡外面那些烂桃花。 秘书处的小姑娘们把脸躲在电脑后,咯咯地笑。话虽是玩笑话,可烦恼却是徐准的真烦恼,她们帮不了这个忙。现在人道德观念不比以往,娱乐圈里内幕交易更是稀松平常。一个个热情似火,无论是做小三还是讨一夜情,都异常高调,一个个真以为自己是红玫瑰似的,自信什么情侣都能拆散,什么家庭都可打破。扰得徐准烦不胜烦。 等到圣诞前夕,陡然爆出噩耗。圈里两位朋友,接连被确诊了hiv阳性。其中一位干脆地变卖了全部财产,直接出国疗养下半生。另一位接到病报后,把自己关起来,躲到房子里,一声不响地往静脉里注射了过量毒品。 死的那位是徐准朋友,徐准一个人,没叫任何人帮忙,主持操办了他全部的丧事。说起来,这位也很可怜。十几岁在硅谷卖专利卖了数百万美元,回国后自己开it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07 公司,赶在泡沫前高价出手,又是大赚一笔。之后做其它投资,也全都极为成功。可是有钱并不能缓解孤独,在酒精和药物里浸泡久了,自然而然成为派对动物,在女人和男人堆里打滚,消耗年轻,透支热血,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老,更不会死。他是徐准的挚交好友,对徐准和宋承这种稳定的爱情关系,极为羡慕,连带的,对于宋承也充满了热爱。有次在酒桌上喝高,兼抽叶子抽嗨,曾当着徐准面撂狠话,要把自己一车库的名车,送给宋承当结婚贺礼,谁拦着他,他跟谁急。被徐准一巴掌给抽了回去。 这样的人言笑晏晏,尚历历在目,说死就死了。宋承还记得,死讯传到的那天,徐准很受打击。当天下午他就出去了,然后到晚上才来了个电话,说不回家吃饭。宋承把饭菜原封不动放回冰箱,也没怎么等他,到九点多,自然而然睡下。睡了大半觉,隐约感觉到徐准回来,似乎打开床头灯,蹲跪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又轻手轻脚出去。 宋承下床用凉水洗了脸,时间太短,来不及热饭,便准备了壶热茶,先给他送过去。循着亮光推开书房门,只见徐准在书桌前坐着,台灯下,一张大红喜帖鲜艳夺目。旁边摆了厚厚一叠,那是他们结婚宴请的宾客名单。那张名单被徐准郑重其事地准备了小半年,毕竟是人生大事。每一位要宴请的人,徐准都一遍遍斟酌,反复修改。死去的那位一直在名单上排头几名。在当初,徐准曾满怀期待,一笔笔亲手写上去,如今却又要亲手划掉。 宋承在门后亲眼看着徐准用打火机引燃那张属于死者的喜帖然后烧掉,穿着西装的背影,在昏暗灯光下,显得异常孤独。 也许是老天都嫉妒他们顺风顺水太久了,那段时间,接连发生了好些不好的事。朋友死去,徐准要主持葬礼,公司的资金周转出了点问题,银行催着还贷款,弄不好,要影响下一期的借贷。而宋承被查出结石,要住院接受开刀手术。虽然只是个小手术,可是徐准如今冒不起一丝一毫失去他的风险了,因此也很焦心。宋承住院了,留下徐准一个人没人照料,乱糟糟像一条在a城流浪的狗。大部分夜晚,他都是在医院陪睡,偶尔回家拿一趟文件,在只剩他一个人的卧室里睡着,做梦梦到从前,那间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狭小教工宿舍里,宋承正靠在他身后,温柔地辅导他做功课。呼吸和语声都咫尺可闻,可是回首去抓时,转瞬成空。有时葬礼上死去的那朋友的脸,陡然替换成宋承的脸,墙上挂着宋承硕大的黑白遗照,冷冷注视着他,仿佛在嘲笑他这颠倒混乱,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的一生。徐准一个人站在灵堂前,棺柩上,压满了上千支白玫瑰。 宋承手术完睡了好长一觉,大概接连的病痛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好懒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他昏睡时候,就感觉有人一直在死死握着他的手,力气大到捏得他骨头疼。醒过来,徐准果然还在。宋承看着徐准,没有笑,也没有做其它多余的事。只是摸摸徐准头,温和地问他说,“年轻人,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一句话,虐得徐准眼泪都几乎快要落下来。 第 83 章 为了躲避记者,婚礼在欧洲中部一间葡萄酒酿得很不错的酒庄,低调举行。徐准在当地有定居下来的老同学,前年刚和老婆生了对混血龙凤双胞胎,长得跟两坨小奶油一样可爱,都两岁了,说话奶声奶气,走路东倒西歪。刚好套上白衣白裙,被父母打包送给徐准两口子,做婚礼上的吉祥物兼花童。 其他客人是主家包了两架私人飞机,专程从国内请来的。大部分宾客,是提前半年甚至一年多,徐准就已经和他们打好了招呼。有些甚至在不同场合,还不止说了一遍。显然,徐准是把这次婚礼当成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认真来操办的。宾客也便都很给面子,一个缺席的都没有。到真正婚礼举行的那一天,人来人往,将小小的葡萄酒庄园挤得人气满满,远望上去,有种张灯结彩的温暖。 事先说好了,不接受任何礼金或馈赠。仪式亦按照宋承喜好,办得极为简省。掐头去尾,真正行礼时间,总共不到三十分钟。在宋承的记忆里却显得极为漫长。他是在衣帽间换衣服时,才真正觉出自己有一点紧张。摸着领结,反复确认和踌躇。一条领带,怎么也系不好。对着镜子弄了老半天,还是放弃。出来时,听到等在外面的徐准冲他吹口哨。宋承更不安了,扯扯领口,好像那件狭窄的修身衬衣,逼得他喘不过气似的,“这好看吗。”徐准上前,大力把胸前那只领带结给他束正,“非常好看。”可是宋承并不相信他。他觉得徐准对于他所作的所有评价,总是不够客观正确。 徐准和宋承一起走过草地两排长椅中间,那条简短的绿色小道。然后一对儿孩子,捧着白球捧花,睁着明晃晃的大眼睛,带着一身无辜和懵懂,跌跌撞撞跑到他们俩跟前来。证婚人饱含真诚地说了些什么,宋承听不大清。只记得耳边嗡嗡许多声,然后证婚人陡然凑到他耳边来,轻声问,你愿意吗? 我…… 我愿意。 戒指交换完毕,一众亲友们都从长椅上站起,嗷嗷呜呜喝彩,吹口哨兼鼓掌。而徐准也在一旁站着不动,侧过身来,略低着头,就那么笑吟吟地看他。宋承略犹豫了两下,最终还是凑过去,往徐准脸颊上稍微碰了一小下。很快被徐准抓住,反扳过他头来,跟啃甘蔗似的,朝那嘴唇啃了一大口。 那个吻带给宋承的印象太过清晰。一直到吃晚饭,宋承好像都能感觉到,徐准在婚礼上强吻他时,那口水留下的湿润痕迹。像某种不洁不安,却又令人信服的证明。 婚礼后送完祝福,就有一小半因急事乘私人飞机回国了。大家都很忙。剩下有二分之一,表示愿意在庄园内多住一阵,呼吸呼吸乡下新鲜空气。徐准和宋承也就尽心尽力,热情招待。如是,在欧洲这边待了一个多星期后,两人才能继续旅行,前往其它目的地。徐准倒不赶时间,他给自己批的婚嫁是三个月。最起初向公司报备,当谢东听到这货结个婚居然需要整三个月时候,震惊了,只想掐住徐准这种不负责任的老板脖子,使劲问他,到底什么叫做男人的“事业黄金期”,你到底知不知道。却换来徐准跟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老子这辈子就结一次婚,连这都不能好好放个假,那自己开公司做老板,还有什么意义,人生还有什么想头,钱赚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够?” 从了良的男人们尽可以享受在情人面前一秒钟变情圣,扮演高大全伟光正的快感。却不想想其他人为他拼死打工,干活干到快要吐血的感受。这些万恶的老板们。谢东同志默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08 默咽下一口血。然后在欧洲庄园晚宴上,握着宋承手,声情并茂地向宋老师汇报了一桩又一桩徐总不为人知的风流韵事,深情感谢宋老师将徐准这枚在资产阶级糖衣炮弹攻击下腐化堕落的灵魂从浮士德深渊拯救出来。直听得徐准在一旁脸越来越黑,直至黑到像三月未刷的锅底。 晚上等客人都歇下了徐准回房,洗完澡出来,发现宋承套着浴袍睡在窗前躺椅上乘凉。乡下空气格外清洁,夏天的风带了草木清香,吹得窗帘飘起来,飘得满室都是。徐准对着凉椅上那剪影一会儿,走过去到宋承跟前,问道,你现在还相信我吗。 宋承从模糊中清醒过来,摸了摸徐准头上那一点短发,说,我只是觉得你很辛苦。我知道你近来时常做噩梦,有时半夜里醒了,又不想惊动我,就一个人下床,坐到床边沙发上看着我,偶尔看一整夜。从前我找不到机会跟你说,可现在我终于可以说出来了,你不要这样做。过得这么辛苦,完全没有必要。 蜜月快要收尾时他们来到亚洲南方一个佛教小国。这里毫不奢华,遍地都是顶着亚洲面孔的红衣僧侣,却朴实,干净。那泥土或者石板铺成的小路,踩上去叫人心里尤为踏实。圈里人都跟徐准说,这里可以祈福。徐准便特意在路线最后加上了这么一段,在回国前,拉上宋承,又上山去,拜了好久的佛,还了好久的愿。 第二天一早有人到酒店房间来敲门,请宋承去赴寺庙里一位上师的预约。宋承回身看徐准表示自己毫不知情,徐准挥手说没事我给你订的去吧。然后宋承还真就跟着那人,前去找上师待了一整天。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良药,是无情世界的感情。也许是那位仁波切和宋承特别合拍,原本预约的只是上午一小段时间,那天,仁波切却破例留宋承用了午饭,又额外再聊了一个下午。两人就“我执”,做了一下深入的探讨。宋承感觉更像是给自己做了场心理辅导。上师也说英文和中文,所用的词全都特别浅显,没有刻意在他面前传授高深的佛理。可是人家能言行一致,这就值得受到全世界人的尊敬。 一直到傍晚,宋承才回去,全天只是清谈,并未做任何体力劳动,可感觉比耕了一天的地还累。深一脚浅一脚,拖着疲惫身躯赶回酒店。进门被服务生带到徐准所在的顶层餐厅,惊呆了。徐准斜靠在一张圆桌旁,桌上好几只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他本人在袅袅烟尘中半垂着头,特别颓废模样。宋承走过去,拉张椅子坐下,慢吞吞问,“怎么了。”徐准回头见是他,眼睛惊讶地眯了一下。随后说,“我还以为你看破红尘,从此就跟着那老头子走,再也不会理我了。”宋承仔细对他那张脸看了一会儿,眼神里有些温柔也有些笑意,摇头说,“看不破的。”徐准心中有电流闪过。 他情不自禁地拿起那只夹烟的右手,不动声色捂到胸口,心想这人怎么长得,还真是天生的男神料子,就这么短短一瞬间,已经秒了自己一千来次。 回来后两人都晒黑了点,宋承休养良好,整体健康状况上了一个层次,而徐准身上多了点阳光和爽朗气息。除此以外,没什么变化。倒是婚后,徐准迫不及待地更新了自己的社交原则,少赴宴,少喝酒,绝不参加圈内各种花里胡哨的纯派对,周末至少保证有一天,能关掉手机,回家享受二人世界。他虽未一天二十四小时把宋承名字挂在嘴边,但拒绝下班后各种酒局饭局邀约时,总以手上那枚婚戒为托辞。偶尔在外喝高,和人比赛吹牛逼,又总是,“我们家媳妇,怎样怎样。”久而久之,大家便都以为宋承写作男神,读作贤惠小媳妇,可能还略带妻管严属性,如此,才把徐准治得死死的。 事实上这都是很严重的误解。宋承在家务上确实是一把好手,大概除了生孩子奶孩子,其它没什么不会。却并不代表他和徐准在一块之后,就死心塌地变成男版家庭主妇。宋老师其实可忙着呢。学业事业两手抓,家里还有个不省心的二货,无论哪头,都够他喝一壶。 结婚旅行花去太多时间,转眼一冬一春一过,研究生就快毕业。带他的老教授是个傲娇。每年招生时都说,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不比从前,读书早就不再为读书本身。你们中若有那种拿到了入学资格,却不好好读书,只想从我这里谋功谋利的人,那我建议你们趁早滚蛋。每到毕业季,却又总刀子嘴豆腐心,哪怕一大把年纪,也要撑着,亲力亲为,为自己学生谋条好出路。 宋承的情况老教授是知道的,年少时出身不好,父母早亡,日子过得比较苦。后来也一直在基层沉沦,未见得有什么大志向。本以为这个学生资质不好,怜其身世可悲,收他只当做善事。没想到收进来后,发现为人居然很不错。 后来老爷子年纪大了,每次出去做学术交流,总得有一两个学生陪同,宋承因为性格温和,做事细致,总是被钦点。师门中后来有人,将老师比作孔子,将宋承比作子贡,言其晚年受宠。大家听到了,都会心一笑。 正巧赶上最后一届关门弟子,老爷子大发善心,宋承拿到推荐信时,十分不敢相信。他小心翼翼地琢磨着措辞,想要不损伤老人家这番好意,“我年纪不小了,再读下去在学术上也未必有什么成就……”老爷子反而不乐意了,“怎么会没什么成就?你现在念的学校,跟的导师,在国内外,也不算太差!”转头又抛下一句,“别太看轻了自己!”一拄拐杖,转身哼哼地走了。 老人家就是这样,本来一番好心肠,非要说得跟闹脾气似的。宋承在自己老师面前,基本不可能有什么气场,弱弱地目送自己老师远走了。回家拿着这个推荐信,和徐准一商量,最后决定还是去读。所推荐的国外教授是老爷子在多年前的门生,论辈分,宋承得叫人家一声师兄。师兄不是白叫的,联系上后,对这个小师弟很热情,详尽地指点他办各种手续。 宋承的心理负担在接到通知书后减轻了很多。他是想通透了。现在读书也不为名,不为钱,纯粹因为自己喜欢。如果有可能,这个学位读完后,他还想换个方向,继续再读下去。生命不息学习不止吧。如此虽然有点学霸,但后半生,至少也算有了一点可以依托的追求。 事业也展开得顺利。a城有钱人多,高端私教市场这两年勃发。宋承学历不错,能力扎实,在教学体系内经验丰富,还有极旺盛的同情心,天生就是吃教育这碗饭的料。那些缺乏父母关爱的逃学的打架的中二少年,只要到了宋承手里,一个个毛就顺了,格外服帖。他们公司好几件最为棘手的案子,最后都是交给宋承来做,结果都受到了家长的好评。为此猎头偷摸找过宋承好几次,挖人价连着翻番地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09 涨。 几位老板和宋承是在研究生院认识的校友,私下感情不错。一开始,可能是因为徐准的名气,才注意到宋承。到后来,则完全是因为这人干的活,配得上公司对他的重视。宋承既是创业时就被招募进来的元老,又是台柱,婚讯传出后,董事会一度颇担心。宋承在和徐准结婚后,会不会看不上这种朝九晚五的工作,从此深居简出,不再出来干活。因此很做了一番挽留。不仅给宋承升职,减轻了工作量,同时让他分管一部分人事培训。又特意拉了宋承入股,招他做合伙人。 虽说只是小公司,但公司氛围好,上下齐心。经营管理和长远规划都做得颇有眼光,盈利状况良好。才第一年,就有了分红。宋承在年末,清点这一年来所有开支时,总算能喘一口气,感受到一点放松。现在他终于能凭自己的本事,在a城站稳脚跟,做个宽裕的都市白领。不仅供自己读书,同时还能很好地养活,他和徐准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这篇文,这次的更新又是看得我感动到想哭。” 每次看到这种评论,就觉得自己决定来写小说,真是做了一件特别美好的事。 不敢在原帖下回复了,只敢在这里悄悄说,虽然你看不到,但我很感谢你。 谢谢哦,你们每一句的鼓励都是我的正能量,激励我摆脱生活的泥沼,做一个更好的人。 =3=。 第84章 徐准为什么这么二,这真是一个问题。情人节他在公司签支票,为了学人家追赶时髦,装作很不小心,“顺手”从花店签了束进口染色玫瑰。结果下班开车去接人时,不巧赶上a城全国闻名的大堵车。直接导致人家宋老师怀抱一大捧蓝色妖姬,视线都有点被遮挡,步履蹒跚进超市买菜,再拎着公文包与购物袋,跟个行动不便的孕妇一样,进站坐地铁回家。 他一个满身书卷气的成熟男人,容貌好看,气质干净,首先就将他与大部分到了三四十岁,全身上下不修边幅的直男区分开来。然后又在这种特殊节日,独自揽着大包蔬菜杂物,怀抱玫瑰,与众人一起挤地铁。简直把“我是gay”三个大字写在脸上。一路上,收获许多窥探目光。宋承被看得极不自在,低头紧抓地铁扶杆,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侧过去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 徐准手机电量不足,只来得及通知宋承他遇上了堵车,然后便失去联络。怀着不能在节日与人尽早团聚的焦急心情,独自在方向盘上干熬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守到晚上七点多,才顶着一身风沙和雾霾,风尘仆仆回家。一进门,一如往常看到一桌菜,只不过摆盘较平时更为精致,花色也更丰盛。甚至餐桌两旁,还大方地摆了酒。他一时兴起送的玫瑰花枝,已经全数被修剪干净,灌了水,插在旁边一只大的立式青花陶瓷瓶中。他们家新养的狗,趴在窝里,见他回来嗷呜两声,撒完娇,懒洋洋复又睡着。一切都很静谧美好,唯独缺了至关重要的那个人。徐准站在客厅呼叫两下,没人答应,他沿屋里找寻一周,最后在楼上浴室发现宋承。全身上下,脱得只剩条内裤,腰单搭了条小浴巾,半只手挡着脸,估计是太累了,居然就那么直接在浴缸里躺着睡着。 他们家美男可是很矜贵的,平时穿衬衣,连最上一颗扣子都要系得严严实实,鲜少有这么大胆裸露,性感得叫人脸红心跳的时候。徐准觉得自己像个心脏病人一样走过去试了试水温,随后皱起眉头,发现这一浴缸的水,都快被宋承给泡凉了。俯身下去,在宋承颈旁亲密地啄了两下叫醒,“起来到卧室睡。” 宋承在睡意里迷迷糊糊地挣扎,略睁开眼来看到徐准,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然后又睡过去了。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徐准站起来望他,无法。弯下腰去一手拉起宋承,另一手从顶上壁橱抽了几条大浴巾下来,裹到宋承身上,往全身揉几下,将水擦干。最后才将人扛到卧室,空调温度略调高几度,盖好被子。 徐准不是坐怀不乱,做完这一切后把宋承压在床上,狠吃了点豆腐。忽然发现自己猥琐得跟圈内那些淫乱纵欲的老色鬼没什么两样。看了宋承那无辜的睡脸一眼,带着满怀犯罪般的禁忌感和羞耻感,关上房门,出去了。楼下那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宋承不醒,他便没有心思吃。独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全身上下,针扎似的难熬。取过平板来看邮件,灼热手指碰上冰凉屏幕,对着浏览器,发了十分钟呆,一封讯息也未尝看进去。最后他扯下领带,匆匆上楼,推开双人卧室门赶到宋承床前,亲吻落下去的时候,顺便用余光看了看墙上挂钟,八点整。便沉下声线,在宋承耳边诱哄道,“十点再睡?”说着,也不管宋承同意没同意,是醒着还是睡着,径自开动了。 第 85 章 一开始宋承没醒。待他醒来,发觉徐准压在他身上,就推徐准,想要主动。徐准一拍床垫,躺到一旁大喇喇展开身体,给宋老师机会。宋承翻身跪到一侧,用手扶住了,低头欲咬。因为不熟练,所以做得格外认真,像乌龟爬。徐准一手用力攥住床头柱,只觉那种慢条斯理的挑逗像是煎熬。起了一次身,宋承没弄完,起了两次身,宋承仍没弄完。徐准就忍不住,一把将宋老湿推倒在床上,然后转身向下直奔中心,做坏事去了。 徐准在床上力气很大,若是全部表现出来,会吓到人。初时好几次,由于过于急切,毛毛躁躁像个不懂得满足和收敛的小伙子,宋承实在忍耐不住了,就踹他下床。后来徐准在家面壁思过了一阵,想明白,反正人是他的,摆在家里也不会跑,可以慢慢陪一辈子,才开始静下心来,变得体贴。这种时候,就体现出男人观察敏锐,判断力强,头脑灵活,兼身手好的好处。和他睡一晚,虽然感觉上全是翻云覆雨,没有止境似的,但第二天早上起来,肩、肘、胯骨和膝盖处的关节,都不会有损伤。肌肉的撕扯都是刻意避开了的,每换新姿势,徐准都会低下去,细致询问宋承感受。反复地按摩和调整,有哪里需要注意,下次他都会记得。一般男人如果既要维持热情和硬度,又要不时中断,反反复复,折腾两三个小时,已经是很大的工作量。更何况徐准还能超常发挥,耐心引导宋承来开放自己,甚至主动一把。 有时候徐准犯二呢,也犯得别具一格。有次干着干着,觉得自己实在劳模,他走南闯北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种分分钟要死在另一个人身上的干法。不仅血液往四肢百骸里涌,智商也跟着降低,一边说粗话,一边强行把宋承拉过来,求宋承表扬他。把宋承逗乐了,一秒钟出戏,手从这人背上滑落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10 ,伸过去挑起徐准下巴,勾上来,垂下头,轻轻地咬一口。再含笑低声称赞他一句,嗯,劳模。亲昵之间,连呼吸声都温热可闻。于是徐准就认了。一边如狼似虎地扑上去,一边感叹自己这劳模命,生得实在好。 第二天宋承起得晚,等他洗漱完毕,从浴室出来时,徐准已经把家务早点一应都料理好。两人在餐桌上简略地闲聊几句,徐准陪宋承喝了一碗粥,然后转身出门忙自己的事。他背了一大堆工具,连工装和安全头盔也换上,到后院叮叮当当,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大约是修水管。宋承便到书房待了一会,挂上降噪耳机,安心地读自己的书,做学习笔记。快中午时叫徐准回来吃饭,两个人,吃了中规中矩的四菜一汤。吃完饭刷过碗后,宋承又困了,毕竟前一天晚上,体能消耗过度。陪徐准在沙发上待了一会儿,看了几盘徐准公司寄过来的,没头没尾,多国语言交杂的视频资料片,实在是看不懂。毕竟那是徐准工作上的事,与宋承专业无关。 他知道徐准是为自己着想,担心他进食过后马上入睡,对身体不好。可是徐准没有想过,强拉着他看这种东西,只会更加催眠。宋承坐在沙发上,眼皮一点一点往下沉。到后来就不管不顾了,低低叫了声,“徐准。”徐准回过头,只见他已经拉过一旁毛毯来,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缩在里面。长长的睫毛,就这么任性地直接垂下去,跟个小孩子一样的。 徐准盯着他老师那个佛陀样的睡姿看了好几秒,才相信宋承居然是真的睡着了。又好气又好笑,起身把旁边一侧沙发靠背推开,铺成一张简易的软床,又往一头堆了两个垫子做枕头,拍了拍,冲那边道,“到这里来睡。”见没动静,又提高声音道,“不然我就过来抱你了。”宋承方才动弹。他唯有在被别人抨击厨艺或惊扰睡眠时,脾气才不太好,此时虽面无表情,闭着眼,从一张沙发挪到另一张沙发上去,但徐准也相信,宋承此刻在内心肯定是不太喜欢他。 两个人过日子就是这样的。即便人家再嫌弃你,可你还是要任劳任怨地上楼去,取了薄被来,盖到宋承身上。顺便再把窗帘拉开,让下午的阳光,有可能斜射进来。宋老师现在身体不比以往了,再好的底子,经了几场大病,从身到心,连续不断地病下去,也会被折磨得虚弱。人的身体不像机器,坏了修一修就能好,即便每日锻炼,不停进补,依然会和从前有差距。这让宋承更为喜欢上晒太阳,和在太阳底下睡觉,按医生说,是可以舒展血脉。 人家都说老来小,老来小,可是宋承还这么年轻,就已经开始变小了。有时候那些天真的一面,完全暴露出来,与孩童无异。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反正徐准是为此感到胸中酸涩,他亏欠宋承许多青春。在阳光下,宋承睡着的模样,和平日里强装出来的那副忧郁男神样完全不同,看上去有股苍白但坚强的美。霜白面色,微红嘴唇,干干净净的高鼻梁,整体面部的轮廓是坚毅的,但配合皮肤上的少许斑点和杂质,看上去有点软弱,还有点无辜。有些人美得张扬炫目,不把人刺痛誓不罢休,有些人则美得沉默寡言。宋承属于后者。那面孔看久了,竟让人有些揪心,仿佛在诉说一个平静温柔的故事。 到了下午三点,徐准把宋承叫醒,他要送宋承去一位熟识的师兄家练琴。宋承但凡在睡饱后,就又会变回成另外一个人,而且患上失忆症,仿佛之前那个有点暴躁的坏脾气人格,从来没有在徐准面前出现过。换上到老师家学琴要穿的礼服,提上大提琴盒,从公寓台阶,一步一步走下来。徐准正靠在车外等他。等宋承走到面前,就伸手去接他的大提琴包,掂在手里量了量,问,“怎么这么沉?”宋承笑道,“主要是琴盒。”他笑的时候眼神没有避开徐准,而且背后刚好响起鸟叫声,四周庭院所种植的花木在a城二月回暖的天气里发出嫩芽,枝头几片绿叶,鲜亮欲燃。 徐准便不说话了,独自接过背包,绕路到车尾,把琴箱整个塞到后座。然后等开到学院面前,下了车,他也是率先拎上大提琴盒,一个人走在前面。 宋老师无事一身轻,与徐准隔了两步远,不紧不慢地在一旁跟着。他俩身高相差不多,都是一身素净得体的黑西装礼服,一前一后走在学院大道上,很有些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气势。绕过学校侧门,不时回头围观他们的学生和行人才渐渐少了。再往前,是几栋几十年前,国家分配给学院教职工居住的老房子。外表朴素甚至有些凋敝,可是一进门,就听见老式黑胶唱机播放的乐声,悠扬地传出来。 宋承到师兄家,跟随师母在业余学习大提琴演奏这回事,徐准本来是不知道的。他们俩虽住在一块儿,可平素过得很独立。徐准下班后若不按时回家,打电话向宋承报备,宋承决不会仔细追问他到底去了哪里。同样的,宋承在日常工作生活中发生了什么琐事,也不会巨细无遗地向徐准汇报。以至于,在学了一个来月之后,徐准才注意到,书房的陈列柜旁,多了只一人来高的乐器。 此后徐准便积极主动申请,要每周接送宋承上下课。他要接便让他接吧,宋老师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一味清高,对己对人,没有必要地过度严苛,不通人情,令人感到难以接近。他现在,在和徐准相处的时候,也慢慢地琢磨透了,有时候,懂得接受别人的好意,亦是一种惜福。 苦恋的人才执迷于那种一往无前的牺牲,而真正的爱是良性的互动与交流,爱需要有给予,也需要有获得,这是被爱着的人,才能细细体会出的道理。 宋老师原本想,让徐准偶尔接送一两次,逗小徐同志开开心,也就够了。徐准工作这么忙的人,肯定不能坚持长久。没想到徐准还真就坚持下来,尤其把上课时间从周五下午调整到周日下午之后,徐准送他到老师家签到打卡,更是认真,一次也没有断过,从宋承上次进医院动结石手术那一阵开始,算下来,到如今,已经有一年多。一年多风雨无阻。师兄和师母家每周日下午有个沙龙,宋承在里边温室花房里练琴,徐准就在外面,陪前来的院士学者们聊天闲谈。他本来在a城高校圈子里知名度就高,那张脸又能当名片使,为了名正言顺地接送宋承上课,硬是厚着脸皮,和这帮学术界的老爷子们厮混,不到几星期就混熟了。 有时宋承到外间帮授课劳累的师母拿茶点,还能遇到有德高望重的老年学者,像对待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孩子一样,招招手,亲切叫宋承过去问话,“你们家那个姓徐的小子呢,今天有没有和你一起过来?”都知道那个电影公司开得很好的姓徐的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情衷 作者:指环 分卷阅读111 年轻人是他家的,而且问话的时候,言语平等,态度自然,没有丝毫歧视,或将他们看作异类。 宋承不是很张扬的人,不期望他和徐准的关系人尽皆知。可是他所求的,也不过如此。没有人人喊打,没有无端的侮辱和歧视,他和他所爱的人,都能站在阳光下,平静地接受来自别人的尊重和善意。宋承便觉得,自己这一生到这里,已经算是有所圆满。这个世界太黯淡了,对于内心有七彩斑斓的人来说,远远不够。所以人还是要靠自己,向上走。如果你觉得自己不应承担来自社会偏见和习俗的伤害,不能忍受底层贫瘠的生活环境,那么就要自己努力,不断晋升到更高的社会圈层,不断结识到更好的人。总有一些人的善意会向你敞开,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的生活里面,已经全部都是光亮。 宋承老师十分有涵养,在指点宋承学习大提琴的时候,不拘一格,将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截了选段出来,用来给宋承作练习曲。亚诺斯塔克那版最着名的录音被用作示范,每次老师播放完毕,总是会问宋承感受到了些什么。宋承回答说,他感受到教堂与穹顶,从天窗透下来的光亮。年逾七十,已经快要拉不动琴的老师便点头,“是的,上帝总会把他的光亮带到人间,无论用什么方式,在什么时候。” 后来学习了一年多,宋承完成入门,老师也渐渐了解到这个学生背后的故事。有一次徐准还在外面,老师却停下琴,向宋承问起了他们俩的过往,问他们是如何走到一起。宋承其实不喜欢回忆过去,但因为是老师在问,便抽取梗概,极为简略了说了几句。老师听完后靠到扶手藤椅上,没怎么发表评论。半晌,伴着宋承反复打磨的琴声,喃喃地说了几句古语。“与其进,不与其退,唯何甚。人洁己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 大意是说,人们改正自己的行为,怀着期望前来见你,怎么能忍心用怀疑,来损伤这一种期待呢?我们做君子的,应该相信并且鼓励他们的改正,不要在过去的错误上,做过多苛求。你看,圣人都是这么说的,那我们做凡人的,还有什么理由,不温柔宽和呢。宋承便在那一个下午,十分受教。其实古人教给现代人的东西,大部分都很对。全都是特别优雅温和的道理。只是现代人追逐名牌扮出来的高贵,沉迷于奢侈品广告所宣传的优雅,已经不再能认识真正的贵重是什么样而已。 大提琴这个东西呢,十分难学,是一门很挑剔的艺术。学习一年,只是个入门,学两三年,才打好基础,四五年,方可演奏,有些人学了一辈子,也未必有所成。可能宋承就适合这种慢的艺术,精心打磨,千锤百炼,像有些大提琴演奏家一样,一辈子只研究一份曲谱。这种生活在别人看来很难忍受,可是却异常适合他。巴赫的无大组曲第六组曲里面有一支优雅的慢板,后来变成宋承的拿手曲目。大提琴是男人的乐器,光拉动琴弦,就需要很大的力量,属于内心里真正有内容想要诉说的人。尤其当宋承拉响的时候,琴音低沉,接近人声,旋律在空间缓慢爬升,构造出幻境,仿佛独自一人坐在黑暗里冥想,朴实无华,令人泪落。 徐准只听过一次宋承这样的演奏。那时候宋承还没有学成,连谱子都很不熟练,拉得断断续续。但因为有性灵在,依然是不受影响,很流畅的表达。从那以后徐准就再也不听宋承的琴了。宋承在家里,也很少再碰琴。直到后来徐准为宋承拍下一把很好的琴,真的很好,在拍卖行成交的消息刚传出来,即时就被媒体跟进,上了新闻的那种。宋承第二天收到琴时受宠若惊,而后和徐准商量,在征得徐准同意后,把琴捐给了国内一家很好的交响乐团。他用这么好的琴,实在是暴殄天物,用不着。 那之后徐准没有再逼迫宋承换琴,只是此后,每当宋承想要擦琴时,总是能在家里找到几块,好用又趁手的松香。 可是那都是很多年之后的事了,多年之后的事,有谁知道呢,连他们自己,在此时此刻,也是没有办法确定自己往后的命运的。所幸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争吵,纠缠,相爱,和好,在彼时,徐准还年轻,宋承也还并未老,一切都恰如其分,美好得刚刚好。在彼时,一个宋承上完大提琴课、从老师家出来的普通傍晚,甚至还没有落日。徐准看着宋承在阳光下向他走来,被晃得眼神都有点睁不开,然后垂眼扫到宋承礼服领口,很及时地提醒道,“衬衣的扣子开了。”宋承正打开车门,往后座里放琴盒,“什么?”徐准话音低沉,他并没有听到。徐准便不再多讲,径直走过去,帮宋承扣好。趁机偷袭。宋承先是往左右看看,再抬手擦了把脸,将徐准推开,有点不习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任性。徐准扯开车门,一把坐进副驾驶,再挪过去,顺便把宋承也扯进来,宋承想要说什么,可是徐准已经率先打开了收音机里面维瓦尔第悠扬灿烂的春之歌。二月春寒已过,天气开始回暖,在路上阳光很盛,风也没有,属于他们的车开得极为平稳,在未来属于他们的日子更无限长,这真是一个很好的,来得不早也不晚的春天。 end. 分卷阅读1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