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分卷阅读1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1 《公主殿下》doer 文案: 我是个公主,我有个心上人,可是我的心上人似乎和我的伴读有一腿,心塞塞。 注:如上第一人称。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我,我的吃吃 ┃ 配角:我的亲戚朋友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我是个公主,要紧的是,我是个富强国家的公主。打小父皇就常与我说,除了他上朝坐的那个位子,没什么是我想要而他不能给的。 其实,这话拢共也就说了三次,之后父皇就再也不说了。以至于我现在有些事要求他,总也没机会开口。 父皇第一次说这话是在我四岁和他同天的生辰宴上,当时他喝得有点多,面红似火,像个石榴。我正唆着手指,盯着尚书家的小女儿,垂涎欲滴。 听到他这话,我就用湿答答的手指过去:“吃。” 年过五十的尚书正在逗闺女,父皇乐呵呵地让福喜子给拉了过来。于是,生辰宴后半,尚书家小女儿的脸蛋蛋就在我的魔嘴之下度过了。 自那以后,父皇好长时间凡见尚书必然一脸尴尬,也再没在尚书面前秀过我这个女儿。 父皇第二次说这话,是在我十四岁同他一起的生辰宴上。 他的脸还是像个石榴,我看着尚书家小女儿瘫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期期艾艾地道:“女儿,想和吃吃玩儿。” 自打小时候那一回以后,我与父皇就常私底下叫人“吃吃”了,这是我俩的秘密。 父皇总也不说话,我偷偷抬眼觑了下,见他一副荆轲赴秦的姿态干了一杯酒,然后让福喜子去找尚书说这事:“都是女孩子家家的,自该多相处相处。” 六十岁的尚书吹胡子瞪眼睛,老大不愿意地瞅着父皇,父皇假装和儿子说话,尚书老人家就开始瞅着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偷吃了些父皇的胆子,一低头假装吃果子。 不一会儿,一圈好看的裙摆子停到我眼前,那声音一出,我都忘了自己吃的什么果子。 吃吃说:“蔺瑶玉见过公主殿下。” 听听,吃吃的名字多好听,蔺相如的蔺,瑶山之玉的瑶玉。 那天,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当时一激动就把菜碟子打翻了,自己满身的油脂肉块,心里十二分委屈,看着她就撇嘴哭了。 父皇捂着脸冲我旁边的宫女摆摆手:“快带公主回去……换一身衣裳。” 等我换好回来后,吃吃已经走了。我就坐在那里不高兴了一晚上。 父皇第三次说这话的时候,就是现在。我琢磨着用怎样的开篇做引,才能自然地不至于吓到父皇地说出来我想要说的。 这一琢磨,我的眼神就不自觉往吃吃那边瞟,心里简直愁坏了。 老尚书立刻坐直身子,颤巍巍把他家小女儿挡起来。 我叹了口气,转向父皇,在他如临大敌“你不要开口”的脸色下,开口道:“女儿想嫁给自己的意中人。” 父皇的脸立刻变成“你竟然有意中人?!”进而又发展为“父皇竟然不知道?!”再成为“你竟然不告诉父皇?!”最后是“父皇着实很有些伤心。” 我急忙解释:“父皇女儿的意思是,想要自己挑驸马,自己挑选出来的驸马自然就是女儿的意中人。” “不成。”父皇轻蔑地笑,“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的鬼点子?” “父皇冤枉!”我殷勤地给他捶着小腿儿道:“女儿打小在这高墙之内,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过是想趁此机会也出去看看罢了。父皇若是不准就算了,就当女儿从没提过。” 说完,我就用看骗子的眼神看着他喝酒吃肉。然后,他噎住了,喝过福喜子倒的水,才终于答应。我赶紧提意见:“儿臣到底是个女孩子家,选驸马这等事总有些羞,想着不如就当是游玩,带上几家大臣家中适龄的女儿一起,这样一来,路上也有说体己话的人,还能彼此商量。若是有对眼的,父皇一并给赐婚,既是成全美好姻缘,又显得皇恩浩荡。父皇觉着如何?” 父皇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一拍手,命福喜子记下,转头就去办。 我矜持地吃了口果子,往老尚书那边瞄,见他正被人请酒,于是放心地往边上移,这一下目光正对上我家吃吃。我一激动,把核给咽了。 喝了口茶压压惊,我小声问福喜子:“吃了荔枝核会不会拉肚子?” 福喜子摆摆手:“公主殿下不必担心。殿下小时候爱吃荔枝常带核一起吃的,后来被陛下看到给纠正回来的。吃了不打紧,怎么进去怎么出来罢了。” 我点点头,诚恳地给福喜子提了个意见:“公公就说答案就好,其余的不必多言。” 福喜子捂着嘴笑笑:“奴婢晓得了,殿下说的是。” 第2章 第 2 章 启程日子定在三天后,念念和诵诵作为贴身婢女正在忙着张罗给我带的东西。 我就坐在边上吃果子看,心里一句一句过夸美人的诗词歌赋,记不得就问伴读蓉蓉。 蓉蓉是个才女,这是整个大煦都知道的。作为蓉蓉的爹,翰林苑的杜博士每次见父皇总有些沾沾自喜的滋味。 我是十分瞧不上的。 不过蓉蓉就不一样了,人长得美,声音也美,性格温婉,知道的又多。 中途父皇来了一趟,嫌我带得多,又以家国百姓说了一遭。我怕他反悔,一口应下,把东西减去好多,最后扯着母妃给我新做的衣裳说什么不同意:“书上都说,见美人而倾心,怎么父皇这里偏就变了?” 父皇扯过去:“那都是见你的皮囊,慕你的皮囊。你难道不想你的意中人慕你的心吗?” 有道理。我指着被父皇扯坏的地方:“父皇再赔我一件。” 父皇立刻丢手,说什么日理万机得走了。 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让念念和诵诵把时兴的新衣裳全拿出来,只留下几件以前的旧衣裳。 出发前一天,打听消息回来的福喜子命人跑来告诉我说:“蔺姑娘最喜欢吃莲蓉糕。” 因此我连夜把好多首饰拿出来,带上了许多做莲蓉糕的材料,又让做莲蓉糕最好的嬷嬷过来,连夜口述教授。 为什么不带上呢?因为父皇说不能助长我的奢靡之风,只让带两个厨子。我总不能一路吃甜点,心里有忖度着能够亲手做给吃吃的话,必然可以一改她对我的往日印象。 第二日要起早,我强撑着眼皮和一众莺莺燕燕与父皇大臣告别,都没来得及瞅吃吃,上了车就睡得昏天黑地了。 到中间的时候,车咯噔了一下,我被吓醒了,转头四处找床帏,听到帘外告罪声才反应过来。 念念正在外头呵斥,我睡得头疼,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2 让诵诵把她拉回来,然后继续走。 结果这一走就睡不着了。 我由着诵诵给我揉脸上压出的印子,时不时隔着纱帘往外望。 这里山高林翠,鸟鸣蝶飞,风景倒是好得很。我让念念把护卫的韩承灏喊过来。 韩承灏骑着马和马车并排走,我隔着帘子问他到哪儿了。 “刚出皇城不远,快到江安了。” “……我们走了多久了?” “快两个时辰。”韩承灏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道:“公主殿下如果累了,可以随时休息。” 休什么息,走了快半日,还在父皇眼皮子底下。我推开诵诵,拉起帘子:“不休息,继续走。” 韩承灏大概被我的美貌惊了一下,然后才转头趋马离开,都没有说“是,公主殿下。” 车子又往前不多远,车队后就传来吵吵声,我立刻让念念去打听。 过了一会儿念念回来说:“杜小姐身子向来弱,大抵是坐车太久受不住,吐了。” “杜小姐?哪个杜小姐?” 念念冲我翻了个白眼:“就是蓉蓉。” 说实话,念念翻白眼真丑。我不告诉她,让她去找韩承灏停车,然后下车安慰我的伴读去了。 毕竟是我的伴读,我如果显得不够关心,不知道吃吃会怎么想我。 是以一下车,我就快步奔过去,一边叫:“蓉蓉蓉蓉,你没事吧?” 几家小姐正被扶着下车,见到我就忙不迭行礼。 我一边摆手,一边走,一眼看到几家小姐围在中间的蓉蓉,还有怀里抱着蓉蓉正在喂她水的吃吃。 晴天霹雳!扎心窝子的铁铆钉哟!我恶狠狠咬了咬牙,没忘开口道:“免礼!” 三两美人站到半截颤了颤,我走过去低下头问:“如何了?” 我心里想,要是好了就赶紧起开别搂搂抱抱的,要是不好也赶紧起开别擦擦喂喂的。 蓉蓉小脸惨白惨白的,有气无力摇摇头,我立刻看向身边的诵诵:“把太医给请过来!快!” 请太医的功夫,蓉蓉已经缓过来了,被吃吃扶着向我柔柔弱弱请了安,告了罪。我心里头欲哭无泪,又赶紧去扶她:“不打紧不打紧,蓉蓉先上车,等太医来了瞧瞧。” 然后,我就看着吃吃把她扶上了车。 我不舍得瞪她俩,只好转身瞪着终于来了的老头子:“我看您老身子骨不太壮实,这一路受得了吗?” 老头子摆摆手,声如洪钟:“公主殿下说笑了,殿下八岁那时候还骑过老臣的脖子,一起逛了圈御花园,老臣都不带喘的。至于这点路程,殿下放心,老臣还是受得了的。” 我的脸烧得火辣辣的,又听他开口道:“殿下这脸怎么了,是出疹子吗?不对,殿下三岁出过——” “老头子!”我盯着他,心想他要再敢多说一句,我就让父皇治他的罪:“看你的病,别多嘴!” 说完我扫视一圈,其他人一脸“我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啊?”龚太医摆摆手:“老臣没病,但是殿下真的不要老臣给看看这脸吗?讳疾忌医是不成的……” 还好,蓉蓉及时开口:“龚太医,我有些晕车,您能想个法子吗?” 龚太医这才过去看她,诵诵走到我旁边欲言又止,我暂时不想搭理她。 龚太医絮絮叨叨一大堆,最后道:“……就掐着这两个穴位就成。” “多谢龚太医。” 龚太医捻着胡须走了,我扭头就看到吃吃正拉着蓉蓉的小手,蓉蓉还有些害羞。 扎心窝子,真扎心窝子!我不想看,别过去脸跟她俩说话:“蓉蓉没事就好,我们先歇歇再走。吃——吃点东西。” 韩承灏很快安排好,在一条小河边铺席搭帐,带着几个小兵下河捕鱼去了。 这时诵诵跟我说,我脸上还有睡觉时压出来的印子没消干净。 诵诵,你就是那个铁铆钉。 我站在树下,任诵诵继续给我揉脸,看十几个莺莺燕燕中,吃吃正在给蓉蓉递水。我想背诗,可想了想这次准备的尽是些诉衷情的,于是咂摸咂摸嘴,只能看着了。 那边已经把鱼烤上了,几个官家小姐还尝试跟厨子讨教手艺。 我转身准备去做莲蓉糕,结果韩承灏就蹭了过来,低声道:“河里头发现了一具男尸。” 第3章 第 3 章 此时此刻,面对一群娇生惯养的宝贝疙瘩,我得拿出公主的架势来,冲韩承灏招招手:“把那些鱼都撤了。” 韩承灏回头看看兴味盎然的小姐们,有些为难。我恋恋不舍瞅了眼我的吃吃和蓉蓉,视死如归道:“就说,本公主不喜河物,闻不得这个味儿。让御厨去拿车上的食材。” 韩承灏点点头,我想了想与他道:“尸体先捞出来搁远点儿,你先着自己手下人验验,再去找这附近管事的过来。” 韩承灏转身先让人把鱼扔了。 我估摸又有一顿糟心事,和诵诵赶紧躲到大石头后面。 韩承灏是个能干的,不一会儿就找来了,抓抓自己的脸才开口:“都扔了,御厨也另置了菜谱……是属下考虑不周,举动轻浮了。” 这有什么的,父皇年纪一大把还轻浮呢,这小孩子真实在。我问他:“尸体呢?” 他立刻正色道:“属下找人验过了,男尸脖颈处有一勒痕,并背部一处箭伤。系被人用绳索勒住,又一箭致命,而后推入河中。” 他有些不同寻常的犹豫,我琢磨着道:“尸体想必有碍观瞻,本宫就不去了。这里是何人管事?” “河属江安,归江安令。” 嗯,我记得父皇说过,贵公子们都在江安等着。那么,“吃过饭歇歇,去江安。” “等等!”我叫住韩承灏,“尸体先给他运过去,务必午时送到江安令的饭桌子上。” 我确定我没看错,韩承灏临走前看了我一眼,并且带着惊恐万状。过来送饭的念念坚持说没有,我怀疑她是不是看上这小子了。 虽说不看,我到底没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拉上诵诵,偷过去猫了眼,当晚连饭都吃不下去了,还发了一夜的噩梦。 因此我不免庆幸没拉念念同去,不然她现今服侍我时,必然不会如此担忧揪心,不定还会嘲我一通。 “这里便是江安城了。” 我顺着韩承灏的话去看,江安与京都相邻,也算是天子脚下,市场繁华,黎民众多。 我们走得快,江安令没来得及接,一路进城后,我叫韩承灏着人安排小姐们住地事宜,命他带我转脚往江安令的府上去。 “按照原定计划,到了地界,我们在城内停一段时日,然后坐船从江安河南下,路上随时可以靠岸。” 韩承灏的人回话已经安排小姐们住下了。 我瞅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3 着地上跪着的江安令,随意点了点头。 其实这事与我无关,可只要想到我父皇,想到我还没与父皇说得话,我就不得不管一管。显出我这个女儿的能干和与众不同来,做事开口便会好办些,父皇常这般告诫我。 江安令吃得是不错,我拿筷子拨了拨嗅着挺香的糖醋鲤鱼问他:“这是从哪条河里捞上来的?” 他不说话,浑身抖成了筛子。 “本宫最讨厌说话不回的人。” 他一下子就磕在石板上,连哭带喊着“饶命”停不下来了。 我一惊,急忙转向念念问:“我刚才说出来了?” 江安令的话多得不行,嗓子还大,吵得人脑壳疼。眼看着已经磕得头破血流了,我赶紧让韩承灏把他拉起来道:“你怕什么?我不过是个公主。” 我若是个皇子,那吃吃……唉!想到这里我便忍不住叹气,谁知道我一叹气,江安令又扑通跪下了。 我怕他哭,指着他喊道:“闭嘴!” 他总算是消停了。 我语重心长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几顿吃不下饭,脸色不佳,有些消瘦罢了。本宫还好些,若是让吃吃看到——” “咳咳!” 经过念念一提点,我急忙收口道:“你把这尸体查清楚了即可。” 晚间的时候,韩承灏来跟我说了句话,由此我晓得这尸体扯出来的事是个极其麻烦的事。 这尸体是追星楼楼主的弟弟。 追星楼,楼如其名,高可摘星辰,江湖庙堂均沾,八角铃铛八角挂,帮人办事无所不成。 听说追星楼楼主是个绝色大美人,唯一的弟弟是心尖尖的宝贝。 我头疼地捂住脸:“韩承灏你捞什么不好怎么偏偏把他捞出来了?” 韩承灏不说话,我忽然想到个自认绝妙的主意,一拍桌子:“送给追星楼,让追星楼去查,让江安令不要管了,改日上船。” “……是。” 之后,我将诵诵叫来,问她打听得如何了。诵诵不负我望道:“晚间吃了些从家中带来的莲蓉糕,又进了些许茶水,其余的便没有了。” “吃得这样少?”我得琢磨琢磨,“她是不是也病了?让老头子快去给瞧瞧?” 念念闻言就拦住了诵诵,转头怼我:“就你知道!就你关心!人家府里带出来打小侍奉的丫头都没你操得心多!” “话不能这么说,公主难免要有大胸怀。”我问诵诵,“她家丫头还说什么了?” “说自家小姐好似有些不舒坦,但忍着不让说,听说明儿要乘船,就早早歇下了。” “这不能行!父皇打小就与我说,人得了病,要及早找大夫,不能忍着,会坏掉的。”我瞅着念念,“本宫好歹是个公主,总不能因此落人口舌,传出去刻薄不体恤的名声,叫我怎么嫁人?” 念念有模有样地“哼”了一声:“瞧瞧我家公主,这‘不过是个公主’的降损话,也是从这张嘴里说出来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可谁让念念是母亲房里的丫头女儿呢,又从小侍奉我十分尽心。我晓得她总是不会害我的,可谁知宠着宠着就成了这副样子,以后可怎么嫁人哟! “诶哟诵诵快听听!”念念把诵诵拉到跟前来,“自个儿还‘一片真心照沟渠’呢,倒先惦记起别人来了!” 毁了,我又给说出声来了:“念念,蓉蓉好歹是本宫的伴读,本宫怎么着也该去瞧一瞧。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 我把诵诵往她身边一推,转身就跑,直到跑出了院子,跑到守着的韩承灏面前。他行了礼,问我要往哪里去,一副保驾的姿态。 我摆摆手,想到蓉蓉和吃吃,就忍不住闹心又惆怅地叹了口气:“本宫自个儿走走。” 一路打听着过去,我顺便打听了吃吃的住处,其实我也就打听打听,不过去。 谁知蓉蓉与吃吃竟挨着,和我却隔了十万八千里。我一进去,还没来得及说话,蓉蓉身边的青黛就叫着行了礼,一面笑道:“正巧我家小姐刚刚和蔺尚书家的姑娘提过,公主殿下这就来了。” 我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然后就见里头俩人并玉一般走出来,齐齐准备行礼。 我快步上前,总不好只扶蓉蓉一个,就连着吃吃一起扶了一下。这一下恰恰挨着半截袖子半截手腕,我也顾不得气吃吃说要早些休息却又来找蓉蓉这回事了,背着手进去,都不敢用扶她的这只手去端茶杯。 蓉蓉问我:“殿下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喜事?”我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还早着的事情。”说着我就忍不住心喜:“但这一遭,本宫总是要去做些事情来成就这一桩喜事的。” 哪里蓦地传来一声“咔哒”,我看过去,吃吃正不紧不慢地挪着茶杯,垂下眼,一副我佛慈悲的样子。 可真好看。 我不敢多看,赶紧又看向蓉蓉:“蓉蓉,我就是来瞧瞧你。” 蓉蓉对着我笑:“有一个殿下,又有瑶玉。蓉蓉福气至此,如何敢不好起来?” 我心里琢磨着这两个字,一阵牙酸。我就知道!她们准当有一腿!我的伴读!和我的心上人!有一腿! 第4章 第 4 章 我噌得站起来,走了两步,被蓉蓉叫住:“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蓉蓉哪里说错了,或者招待不周?殿下如何突然就变脸了?” 我胸脯起伏几阵,半个字吐不出来。倒教吃吃抓住了空,呛道:“殿下想必听着‘瑶玉’两个字气不顺。” 对!我点点头,接着就见吃吃甩袖走了。我连衣裳边角都没摸到,只容得说了个“诶?” 蓉蓉追了半步又停下,转身看着我。 “看本宫做甚?”我莫名其妙,“她怎么说走就走?” 蓉蓉问我:“殿下为何听不得瑶玉的名字?” “本宫就是听不得。”我总不能说我醋你这般喊她。 蓉蓉摇了摇头:“时候不早了,殿下也该回去休息了。蓉蓉身体无碍,也要准备休息了。” 我点点头,走出来,路过吃吃院子的时候忍不住压着嗓子朝里喊:“你走什么?是觉得我来这里碍你俩的事了?我就来!我就来!我是个公主!父皇与本宫说过,这天下除了皇位,本宫要什么都给我!你也一样!” 里头的门一下子打开了,我吓了一跳,来不及看,转身就跑,一直跑到屋子里关上门,才得空拍拍自己砰砰跳的小心肝:“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本宫说得不大,没听到,铁定没听到!” 念念瞅着我:“殿下做甚亏心事了?” “这说的哪里话?”我就着诵诵端来的水洗了脸,问她:“你今日问时可晓得她们带了多少莲蓉糕?” “莲蓉糕隔夜就不好吃了。”念念接过话,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4 给我洗脚:“殿下是公主,蔺姑娘也是尚书家的千金。” 收拾好,把念念诵诵赶到外间休息,我百无聊赖躺在床上,刚合眼,就被一阵毁天灭地的动静吓醒了,嗖得坐起,就见自个儿屋顶破了个洞。 有个仙女飘香带乐地落下来,一步步走到我跟前,然后抬着我的下巴,冷着脸微微侧首端详。 因为离得近,我借着从房顶落下的光看到她两侧鬓边有两团火焰似的纹路,一直烧到眼角。 我心里是生气的,我好歹是个公主,不能失了皇家的脸面,于是拍掉她的手——没拍开。 她捏着我的下巴,话说得客气,手却一点不客气,仅仅露出的那好好一双眼愣是盯出了刻薄的味道:“听说公主殿下驾临,追星楼薛霓裳有失远迎。” 哦,这个我晓得,追星楼,薛霓裳,绝色大美人。她遮了半张脸,绝色不绝色看不出,不过鬓边的那两团火焰看着倒很是有气势。 我挺有自知之明地安分坐着,忍着疼道:“本宫倒觉得薛楼主有失近迎了。” 她停了一下才松手,站直道:“公主殿下送得礼重,霓裳自然不敢怠慢,连夜躬身亲自来谢,倒是霓裳思虑不周了。” “深夜破顶而入,搅人清梦,何止思虑不周,根本就是没有过过脑子。”父皇常与我说,不论文谈武论,皆要出其不意,先发制人。 谁料那薛霓裳闻言也不着恼,反倒轻轻巧巧笑了声:“那霓裳明日再来拜会公主殿下。” “……”说好的“敌方必反应不及,若趁此追击,必势如破竹”呢?父皇骗我。我回道:“薛楼主惯做随心随性之事,想来就来。” 她客客气气奉承了几句,就带人又飘香带乐地走了。 我披上外衣,走到外间看着昏过去的念念诵诵,叹了口气,隔着门对赶过来的韩承灏道:“你从此不要叫韩承灏了,叫黄花菜凉吧!” 之后我吩咐韩承灏:“这种事情没什么可紧张的,不必打扰其他人,给我准备个屋子即可。” 我想了想又把他叫回来:“不用特意独立出来,就和其他人一般就好。我看蓉蓉那边好像有空屋子?” 韩承灏当即应声而去,很是上道。 我琢磨着如果念念真看上他了,也不是不行。 之后我打发韩承灏赶紧准备船只,明日一大早就走。 念念和诵诵刚移过去就醒了,念念扒着我的下巴看了被捏出印子的地方许久,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我倒是不怎么生气,开了一条窗缝往外瞥着。 邻院纱窗显出一个剪影,接着灯就灭了。 我有些意犹未尽,赶在念念发现之前关了窗,躺在床上,如何睡不着。 因睡得晚了,我起得有些迟,心里有些埋怨诵诵不叫我,原本还想着早上和吃吃来个偶遇。这下好了。 念念在旁边替她说话:“殿下昨晚睡得那么晚,诵诵也是一片好意。” 我看着她道:“不,这不是好意不好意,是懂不懂事,听不听话。” 我觉得我说这话时必定威严冷酷得很,谁知念念翻了个白眼,转头安慰诵诵去了。我不高不兴地用过膳,拖着脚步往外走。 当看到刚好出门的吃吃时,我突然想通了,诵诵也是心疼我,想让我多休息。这样好的婢女,着实不多了。 吃吃冷着小脸要跟我行礼,我怎么舍得,心肝儿颤地免了,正琢磨如何打破这相对无言的处境,蓉蓉就来了。 我顿时有种见了救兵和敌人的矛盾,结果吃吃看了我一眼,转头就对蓉蓉点点头。 看两人眉来眼去一阵,我更觉糟心,自个儿一个人走在前头,把昨晚念的什么“形影相吊”“茕茕孑立”之类的默了一遍,然后就在众人相迎中上了船。 有世家公子结队在旁拜见,念念就在旁边和诵诵一起小声报名:这个是哪个,那个是哪个。 我本没放在心上,但有三人不得不留意,分别是王尚书家的幺子王安楚,稱州白家的白贺之,京都郑氏一族的嫡孙郑晗旸。据说,王安楚风流意气,六艺精通;白贺之清辉朗朗,工于诗书;郑晗旸倜傥疏阔,武艺高强。 我特意让诵诵问过这三人的住处,得知男女并不在同一艘舫上的时候松了口气,却又听说吃吃和蓉蓉相邻的时候紧了口气,在知道自己住吃吃隔壁的时候,彻底安心了。 一上舫,我就催着韩承灏点人开船。 画舫很快离岸,推着碧波绿水,览阅繁华远去。 这艘大舫很是精致,还配了舞姬乐伎。 我一入内,就被一屋子的美人吓了一跳,赶紧转头看我家吃吃洗洗眼,然后才放心走进去。 我心里感慨江安令好生通晓人情世故,决定回去跟父皇探讨一番。 第5章 第 5 章 入夜的时候,大舫已经飘出江安地带,我松了口气,回去开宴。 这期间我偷摸把自己做的一块成型的莲蓉糕混进了糕点盘里,然后特意交代过送菜的婢女如此两句。 等开宴后,我瞅着菜果糕点一样一样摆上吃吃的桌子,被念念踢了下,赶忙低头擦了擦嘴角,却发觉没有口水,顿时怒道:“你踢我干什么?” 念念撇了撇嘴问诵诵:“你瞧见咱们殿下的眼珠子了吗?” 我不理她,自己去掰了个荔枝吃下,眼角就瞥到吃吃转到了糕点盘子,然后挑挑拣拣盯着那块莲蓉糕嗅了嗅。 我不敢眨眼地觑着,心想:你倒是尝尝啊! 吃吃又嗅过又看了许久,其后才小心翼翼吃了口,脸有些微妙,一抬眼朝我看过来。 我一下子又把核咽下了,只是卡在中间不上不下,赶紧找念念给我倒了杯茶。 喝茶的间隙,我又瞅到吃吃转身跟上菜的婢女说了些什么,然后,然后她就笑了! 我一万分保证,她笑了!虽然不大能看出来,但对于看了她十多年的我来说,脸上哪里怎么了,还是一眼能够看出来的。 然后她就把莲蓉糕吃了,还对婢女笑。真是岂有此理! “殿下莫把杯子咬碎了,会伤着自个儿的。” 我猛地看向诵诵,委屈道:“她怎么能这样呢?” 恰此时一曲毕,众人拍手赞叹,我借着声响,狠狠把杯子放下了。 蓉蓉站起来道:“这曲子不错,不知先生可否出来一见?” 那边痛痛快快撩起了帘子:“可见可见,只怕公主殿下不愿见。” 我瞧着那张脸,噗得一声把茶水尽数喷了出来。 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在我四岁唆着吃吃的脸蛋蛋一晚宴之后,从座位上爬起来,小短腿噔噔噔跑到我跟前,瞅了瞅吃吃的背影,问:“好吃吗?” 也是这个人,在我十四岁换完衣裳后,在我身上嗅了嗅,问:“倒你身上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5 那盘菜好吃吗?我闻着挺香的。” 还是这个人,在我前几日的生辰宴上,自己吃了个荔枝核,问我:“我怎么觉得没什么味道,难道要嚼碎了吃吗?” 这个只知道吃的玩意儿,是大煦的附属国,异国的公主,统共来了三次,每次跟我搭话都没离开过吃字。 而我,在她第一次的问话中就晓得,她在觊觎我的吃吃。 这吃货行了个礼道:“看来泉泉想得不岔。” 我接过念念递来的帕子擦过嘴:“克尔泉,你什么时候学会弹琴了?” “叫我泉泉。”她直接走到我面前,我拦下了韩承灏,看她把我盘子里的菜抄起来吃了,仔细品了品,忽然道:“你这衣裳不是你十四岁的生辰宴上穿得吗?我记得你还倒了盘顶好闻的菜在上面。”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心里想着要怎么弄死她。 吃吃站起来问道:“你是乐伎?” 我忙睁大眼睛看过去,心道,吃吃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别说,这吃货其实长得还挺好看,就是脸有点肉嘟嘟的,身段也好,穿得衣服虽然暴露,但万一吃吃喜欢呢?这吃货个子还比我高,还会弹琴。我越想越觉得不妙,得赶紧把她弄走才行。 她转过身面向吃吃答道:“非也。” 吃吃又问:“那是客?” “不能是。”我脱口而出,她要是客,不就能相人,也能被人相了吗? 克尔泉扭头看着我:“只怕公主殿下不会请。” 吃吃紧接着道:“那便是不请自来。” 韩承灏应景地率众扶住刀柄,咔哒了一声。 克尔泉直接坐在我的桌子上,翘起二郎腿,许久盯着吃吃道:“我是来相亲的。” 这一夜没有赏月观海听涛的相对绵绵,也没有情诗交付的真心一片。 我站在船头,吹着凉风,忍无可忍道:“你再如此,本宫便瞒着父皇偷偷弄死你!” 克尔泉不再揪我的头发,胳膊搭在船舷上:“我说错了什么吗?还有,你父皇没给你做新衣裳吗?你怎么还穿着那件——” “克!尔!泉!”我阴森森盯着她:“我要把你推进海里。” “我会游水。” 我转身就走,她没追上来,遥遥地喊:“你小时候都叫我泉泉的公主殿下!” 泉个天涯路远,从此不见面。 所有妄想吃吃的人,都别指望我会叫她的叠名。 我正小声絮叨,抬头就看见吃吃倚在窗边,眺望夜海的模样。 真是……真是……我转头对念念道:“本宫想作诗。” 念念“呵”了一声,她这种打小不习字的人,怎会明白我这种读书人的心绪? “伊人凭栏处,清月自留歇。”我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这是蓉蓉说我做过的最好的诗了。 诵着这句,我就想起来十四岁那年生辰宴入宴之前,吃吃一个人在屋子外望月的情形,和今日何其相似! 记得父皇曾说过,才子配佳人。 我越想越觉得高兴,瞅着吃吃,心里头乐开了花。 吃吃显然听到了我的诗,然后低头看着我。 父皇说过,接下来便必然——她回去了。 吃吃看了我一眼,然后皱了一下眉,就回去了! 我一腔的心意尽数碎成了面渣渣,芝麻粉粉。 我伤心了许久,才忽而想起来一桩事,让人把宴上伺候吃吃的那个婢女又叫了过来,坐在外间问她:“你看蔺姑娘今日宴上可还……合心意?” 婢女一脸笑意:“蔺姑娘高兴得紧,好像尤其爱殿下做得莲蓉糕。不过,合心意倒是合心意,蔺姑娘大概没吃好,晚间时房里的姐姐去要过吃食。” 没吃饱?这是头等大事。我站起来来回走着,想着道:“莫不是我做的莲蓉糕太美味,她吃其他的吃不下?” “咳咳!” 我用劲儿斜了念念一眼,指着诵诵:“不许笑!” “若果真如此……”我点点婢女:“你下去吧!” 等人走了,我让念念去把做莲蓉糕的家伙什拿来,撸起袖子上阵。 这一次做好,已经是戌时了。我顾不得许多,端着几个歪瓜裂枣跑到吃吃门前,看到里头的灯已经灭了。 我有些难过,吹了会儿风,自个儿又端着走到船舷上,看着黑漆漆的河水。 “公主殿下这是在赏河?”克尔泉走到旁边,直接抓起一颗莲蓉糕就塞嘴里了。我阻止不及,听她道:“模样差了点,味道还是不错的。” 我“嘁”了一声,眼见她又要去拿,急忙抱住托盘。她却冲我身后摆摆手:“哟,相请不如偶遇。公主殿下这里有莲蓉糕,你们要不要尝尝?” 我扭头就看到吃吃正和蓉蓉走过来,吃吃看到我,脸色立刻就拉了下来。 蓉蓉走过来问:“我记得殿下说这次没带甜点师傅。” 我心里千般委屈,抱着盘子道:“嗯。” 克尔泉又拿了一个吃,我也不好意思阻止,万一被吃吃以为我是个小气的公主,那多不好。 蓉蓉看了看,忽然笑起来:“那这想必是殿下亲手做得。瑶玉,你要尝尝吗?” 读书多就是不一样,一眼就看得出这莲蓉糕出自我手。我不敢去看吃吃,木木盯着眼前乌漆抹黑的水,听她冷笑了一声:“公主殿下听一听瑶玉的名字都难受,瑶玉还是先走一步。至于亲手做的糕点,瑶玉无福消受。” 这人说话间就走出好远,蓉蓉只来得及对我打了个礼,就追了过去。 等人走了,我瞅着把最后一块糕点放嘴里的克尔泉,拿盘子直接扣她脸上:“你个没出息的吃货!” 时辰不早了,我得睡了。父皇说,女孩子要早睡早起,否则小小年纪就会变成皇祖母那个样子,我觉得可怕。 至于伤心,梦里继续也是一样的。 第6章 第 6 章 第二日一整天,我除了用膳,其余的时候全用在了逛船上。只可惜,我竟没与吃吃碰上一面,只远远看到几次克尔泉。她不是在吃,就是在准备吃,我一见转身就走。 入夜时,隐约可见河里飘着零星的河灯。我命人取了来,见上写着诸如“某人平安康健”之类的祝语。 韩承灏说听说稱州有过谷节放花灯的习俗,我要他仔细说,他就摇头不知了。 念念插嘴:“那边的舫上有稱州的名人,到地界要作东道主的。殿下何不叫来问问?” 我觉得有理,让韩承灏去叫。不多时,我瞧着自那边过来个人,眉眼倒是周正。 我等他行了礼,才晓得这是稱州白家的白贺之,于是让诵诵将河灯拿与他,让他给我说道说道。 “在稱州,有个传说。相传上古时,有天神降临,从此划开一道长河,点黎民百姓活在两岸。某时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6 ,上界大乱,流燹人间。” “日月不行,万物夭枯,白骨卧水千里,魂魄被缚恶潭。天神遍体鳞伤落在此处,面见此景,重开长河,手拖莲花,写经照灯送之。每一具尸骨得一朵莲花,念经成字,捏气亮烛。渡完千里之后,天神倒地成山,环绕稱州。时值谷节。” “自那以后,稱州每至谷节,便会燃灯给故去的亲人,以乞魂魄安宁;亦会为天神燃灯,以示感恩。久而久之,谷节就不限于此,可为故人燃灯,可为活人燃灯,也可为……”白贺之笑了笑,道:“心上人。” 最后三字说到了本公主的心坎坎里。我问他:“这做灯有甚说法吗?本宫见好多都不一样。” 我说着让诵诵把捞上来的其他河灯一并给他,白贺之有些为难地看着我道:“河灯本是寄托之意,公主殿下请将这些河灯放回去吧!至于河灯,在下可以为公主殿下做。” “你会?” 他点了点头:“是。” 我立刻让诵诵放回去,念念根据白贺之说得准备好了材料。韩承灏搬了桌子椅子后,我就坐在边上,跟着白贺之的动作比划。 白贺之是个顶不错的人。他不像父皇,总嫌弃我笨。因为父皇的缘故,我已经很少动手去做些什么了。 这个河灯做出来,听白贺之的话,还是挺不错的。 我偷偷往上写了吃吃两个字,又想了想,写上几个字,然后用长杆放了下去。 看着河灯越飘越远,混进那些越来越多的河灯里。我转头对白贺之道:“你若是看上了谁,尽管开口。本宫好歹是个公主,为你助助力总还是可以的。” 他笑了下,捧手道:“那——” “那贺之就先谢过了!”这句话罢,旁边舫上转来一人,手里还提着酒壶,远远朝这边一拜,朗朗道:“王安楚见过公主殿下!如有惊扰,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王尚书家的幺子?” 那人转到灯笼下,我才看清楚,听他应了声:“正是。” 身后吵嚷起来,有屋子里的小姐们出来看河灯。 两岸的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我转过脸,正对上侧舷二楼吃吃的视线。她却没有立即收回去,我一时也舍不得转开,看着她的脸在昏黄的影光下有些模糊。 蓉蓉在她旁边说了什么,她点了下头,就侧首回了句,之后回屋了。 又待了不久,我趁着夜风,让韩承灏靠岸。 大舫还未动,韩承灏立刻带人将我围在中间。 其他的小姐们也被保护起来。 我瞧着这人簪花带香得从天而降,立在几尺之外。白贺之在我侧首捏紧了折扇。 我叹了口气,道:“薛楼主好手段,拆房子捞河灯,样样精通。” 周遭一片惊呼,韩承灏捏紧了手中的刀——唉!不是我说,韩花菜,你觉得你拿刀有用吗? 那边薛霓裳只一笑:“不敢不敢。” 我问她:“你不去查你弟的死因,怎么还有空来赏河灯?” “那河灯你若是喜欢,也不能给你。”我随手一指白贺之:“这位是打小稱州长大的白贺之白公子,心灵手巧心还美。你若是要学,倒可以让他教练。” 我瞅见白贺之身子一颤,接着薛霓裳从手下姑娘手中拿过那河灯看了一眼,不知是否我的错觉,只见她似乎僵了一瞬,而后笑道:“公主殿下好嘴皮子,好书法,好文采。” 这厮要阴我。 我吸了口气,道:“薛楼主远来是客,念念倒茶。” 韩承灏看我,我冲他摆摆手:“把人都带进去。” 他没动,我看着他的个子又吸了口气,让他转过去。他这次听话了,我往后退了半步,猛地朝他踹了他一脚,骂道:“滚!” 这下,我总算明白,父皇为何总爱生气了就骂人,忍不住就踹了。我现在觉得舒坦多了,可以心平气和地和薛霓裳坐下喝茶了。 “君山银针。”薛霓裳可有可无啜了口。 “错了。”我打心底里不想让她舒坦,指鹿为马道:“特供白茶。薛楼主的舌头不太好。” 她又啜了口,放下杯子笑了笑,让手下姑娘将我的河灯放在了桌子上。 我恨不能将灯盯个窟窿,一把火烧个精光,兀自嘴硬:“就是特供白茶。不信薛楼主问问念念。” 念念抬脚踢了我小腿一把,薛霓裳瞧着念念,满眼的不怀好意:“这位是?” 念念冷笑了一声,我有些惊吓,念念竟然会冷笑。 薛霓裳真真好肚量,浑不在意地把茶喝完了,往那一搁:“特供白茶,味道不错。” 我瞧着念念没有动的意思,于是道:“不错也没有了。父皇赏我的,本就不多。本宫是个小气的人,薛楼主海涵海涵。” 薛霓裳回道:“好说好说。” 我琢磨着是迂着来还是背后来,就见念念去拿灯,薛霓裳一伸手拦住了,眼波流转,带着两鬓的火焰都仿佛烧起来。 这厮在使美人计! 念念一手拍开我的脸,一手直接就被捏住了。 我倏地抓住了那只手,俯身凑到薛霓裳跟前去:“你搂着什么心思,也不该将念头动到本宫身上。” 薛霓裳的眼睛总算是瞪大了,慢慢松了手,念念直接就朝边上倒去。我伸了下手,没抓住,就见自对面翻身过来一道影子将她接了。 那人使了个巧劲,看着手脚不沾地把念念推到了诵诵手里,然后道:“郑晗旸。” 我微一颔首,让人去找太医,回身直接将桌子掀了。 薛霓裳躲得快,像道影子闪到我眼前,被郑晗旸挡下。 我瞧着两人眨眼百招,趁机将自己的灯一脚踹进河里,回头冲旁立着的那两小仙女道:“本宫生平最厌要挟,回去告诉薛霓裳,本宫在稱州,不见她不会走。” 两人相视一眼旋即飞离,我叫韩承灏把郑晗旸喊回来,告诉他:“你若是相中了谁,可以和本宫说说。本宫虽做不了主,助助力也还是可以的。” 那边王安楚“噗嗤”一声,背过身。我有些赧然,听他清清嗓子道:“郑小帅还不快谢公主殿下?” 郑晗旸正在拧衣摆,闻言抬手朝那边掷了几滴水。王安楚开扇截住,摇了摇头。郑晗旸这才抱拳道:“晗旸先谢公主殿下,不过这等事,当如白兄所言:‘需求诸己,而不可求诸人。’” 我觉得有理,那边王安楚“啧啧”了几下,没说什么。诵诵这时跑来说,念念无碍,只是手腕青了。 这场过了,吃吃随蓉蓉过来了一趟,我有些委屈,却见吃吃看都不看我。等她们走了,我一个人坐着,想到吃吃对我的种种,忍不住叹了口气。 此路坎坷,任重而道远。 第7章 第 7 章 翌日下了舫,白天由白贺之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7 作东道主安排相关事宜,一切妥当后,已经晚间,我坐在稱州第一楼,喝着小果酒,赏着小灯花,等薛霓裳。 稱州第一楼正对第一街,楼高视广,是以我这一等,就瞧见了站在安心桥上的吃吃。 吃吃不是和蓉蓉一同去逛街了吗?我猛地看向念念:“你撒谎!” 白贺之说过,这安心桥也是有来历的,相传河两岸有一对男女,彼此心喜,奈何无法相见。 我觉得奇怪,不是有船只吗? 白贺之说让我不要较真,不过是百姓流出的故事,用来给后辈闲话而已。 总之就是,两人各自努力,然后搭建了一座木桥,两岸的交流也多了起来。可是木桥并不结实,后来两人的子孙又搭建了石桥,取名安心桥。 名字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寓意,听说在桥上等自己的灯流过桥下的时候,可以找到自己的心上人。 因此,我让郑晗旸帮忙在拥挤的人群中开道,勉强算是直奔吃吃而去。 可就在踏上桥的时候,我的一只鞋子不知被谁踩去了。念念和诵诵急忙低头,也没找到。 我有些伤心,念念在嘈杂的人声中大声劝我不要去:“殿下这样有失体面,也显得对蔺姑娘不庄重。” 可这人挤人的,谁会去看脚底下呢?我假装没听到,“啊”了几下,就撇开她往前走。 吃吃盯着桥下的灯,也不动。我急忙跑过去,在隔着几人的时候站定,想等她抬头时扮作偶遇的模样。 可她就是不抬头。 不知哪里来的力道,我一下子被推出好远,转头发现和郑晗旸他们也隔了好远,于是摆手。可我的手还未摆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巴,身体软绵绵之前,我就记得这帕子香得很,还有些呛,准当是廉价香料。 待我醒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我坐在一顶软轿里,隔着被风吹开的帘子,就瞧见一个人站在安心桥上往下看。 我掀开帘子,发现安心桥上已然没了人影,只剩下一些热闹过后的废弃物。 那个人也不扭头,就专心往下看,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发梦,可手心又被指甲掐得疼。 等我走上去,不由跟着看了眼下头的流灯。她这时才扭过头来看我,蒙着面纱,也不说话。 可这两鬓火焰还能有谁?我脱口而出:“薛霓裳!” 她摆手命人抬了轿子离开:“醒了?” 我“哼”了声,看她没有说话的意思,径直往桥那边走,于是提裙疾走两步跟上去。 父皇曾说过,两国交战,敌情未明,则以静制动,将计就计,见招拆招。 而找我的人至今未到,不是被绊住了,就是还不知道他们的亲亲公主殿下已经丢了。 故此,我欲言但止了。 她放慢了脚步,等我一起,过了桥,又顺着河堤走。 盏盏河灯顺流悠悠过桥,粼粼波光泛滥漫漫折波。 薛霓裳一言不发,只往前走。我便跟着,时不时数数河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岸边河灯只两三盏时,她方才住脚,伸手一托。 旁边飞来一道黑影,将件物事搁在她手里,又点了火折子引着,翻身隐进夜里。 薛霓裳走到河边朝我招招手,等我上前,就弯腰把河灯放进去了。 我偷眼觑了一下,只依稀见到“安乐”二字,想是许给什么人的。 等她直起身,我就别过眼,作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问道:“薛楼主这灯是点给谁的?” 她看了我一眼道:“心上人。” 心上人,这三个字被她含在嘴里念着,如同沾了蜜糖的糕饯,齁得发慌。 我于是便不由想起我的吃吃,想起今日被扔了的花灯,想起吃吃对上我时那副冷淡的模样。 事到如今,我的情诗一句都还未念出去。 薛霓裳带我走远了,折回第一楼才道:“公主殿下,我只这一个弟弟。” 来了。我扭过去看她,等着下文。 “仇人无论是谁,我都势必要追查到底的。” 我捏着衣角紧了紧:“合该如此。” 薛霓裳伸出手来:“既然公主殿下也晓得这个理,那便交出来罢。” “什么?”我看着她,不明所以。 “家弟身上的箭被掉过包了,公主殿下还要再明了些吗?” 薛霓裳看着人的眼神带勾子,我冒了冷汗,搓搓裙子,不说话。她忽然又道:“我原想不把你扯进来的,你非要掺和一脚吗?” 这是什么意思?我抬头看她:“你打算要做什么?” “这不是我打算得了的。”薛霓裳给我倒了杯茶,推过来:“也不是公主殿下打听得了的。” 她弟弟被韩承灏捞起来时,背部折着个箭头。我当时没去仔细瞧过,不过韩承灏拿过来时,我倒是一眼认出来那是二哥的东西。 不是我眼睛好,其实我眼睛也不错,父皇尝说,他家女儿这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瞧着心痒痒,想要什么东西,只肖盯着他一看就成了。 扯远了,我之所以一眼瞧出来,那是二哥的东西,还是因为箭头是个鎏金的,上面还骚气地勾了个花,不用仔细瞅我都知道花心刻着他的名——冀。 于是我就叫韩承灏换了普通的箭重新射了一遭。 当时没旁人,薛霓裳怎么知道的? “因为伤口对不上。”薛霓裳看着我道,“生前受的伤和死后受的伤,是不一样的。” 我晓得我估摸又不小心说出口了,有些赧然地啜了口茶,磕在桌上,肃容道:“薛楼主可将这东西要到手中的后果思量清楚了?” “自然。” “这未必就是个解扣,不定是个烫手的山芋。”我眯着眼,全力端起自己公主殿下的派头来威胁她:“但在本宫手中就不过是个金疙瘩。如此,薛楼主还要吗?” “金疙瘩也得费力兜着。再则,既然事关追星楼,便注定它不能只是个金疙瘩。”薛霓裳冷冷一笑,两鬓的火焰要着起来般:“公主殿下放心,再烫手,追星楼也能拿得住。” 父皇,我说不过她。我有些委屈,小声说她坏话。 我平日在宫里没少做过失体统的事,次次都是推二哥头上,然后哭唧唧跟父皇替二哥求情。父皇为此总夸我重情重义,二哥更每次都没把我供出来过。 不仅能让我逃脱父皇的制裁,还能让我得夸奖。便是冲这份情谊,我也不能把箭头交出去,故此干脆一横心:“我就是不给!” 薛霓裳一边眉毛一下子挑得老高,往旁边一伸手。我就见到了被我扔掉的花灯。 因为它实在太丑了,还被我扫了一下。我以为早就沉河底了,没想到现下竟又被拿了出来。 薛霓裳拿着开始读上头的字:“‘依依脉脉两如何,细似轻丝渺似波。月不长圆花易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8 落,一生惆怅为伊多。’致吾所慕之人,吃吃。” 我绷着脸,觉得自己脖子都要烧没了,听她问:“吃吃是谁?” “驸马!”我恼她恼得厉害,自然没好气:“未来的驸马!” 薛霓裳一顿问:“你不是觊觎蔺尚书家的幺女觊觎了十多载吗?” 我一惊,拍着桌子站起来:“谣言!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她垂眸拿指肚在茶碗上沿了半圈:“不是吗?” “自然不是!”我坐下道:“我与吃吃自小便是两情相悦的,哪里有什么觊觎之说。” “卡拉”一声,她直接捏碎了手里的茶碗,站起来冷声道:“公主殿下给是不给?” 我被唬了一跳,心道这薛楼主提起一出是一出,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不给。” 她一掌推翻了屏风,我自在一片狼藉中安稳坐着,有意提醒道:“这是锦屏,价值——想来追星楼应该也不缺这几个银钱。” 父皇说过,越是紧要时刻,越要不慌不忙,最好再评判几句风景,几句美人,几句风花雪月。 这里几样都没有,我只偷听二哥好像提过追星楼没几个钱。 薛霓裳的脸色也看不出来,只道:“那我亲自去拿来。”接着她就拍了拍手道:“送客。” 我瞧见她扬袖甩了什么,面前一阵香气,想来是迷香之类,总之之后我就两眼一抹黑了。 第8章 第 8 章 等醒来时,外头便是天光大亮,我已经在屋子里躺着了。 想到薛霓裳的话,我只觉得那箭头留着是不合适了,于是翻出来装进香包里,想着抽空叫韩承灏给溶了才好。念念刚好推门进来,见我起了,接过诵诵手里的面巾就往我脸上抹,一边还说:“殿下总算醒了,快些收拾。外头一大堆人都等着呢!” 我抽空把自己脸从面巾中□□问:“等着做甚?” 念念又把我拉起来穿衣服,梳头:“昨晚上白公子没说吗?谷节放河灯以后,便是春华宴。所有女子都要簪花赴宴,然后将自己的花送给心爱的男子。” 说白了就是花做媒罢了,我学着那日念念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念念给我簪了朵海棠,立刻打了我手背一下:“有失体统!” 我……我只得在心里默默翻了翻。 春华宴定在稱州第一楼正南的春华山上,因为稱州偏暖,因此虽是谷节,春华山却已差不多百花齐放了。 许多小娘子走着走着,目光就从花朵上移开,目睐顾眺。 我瞅着吃吃独自一人进了竹林,就急忙跟上去。 竹林越往深处,人越少,最后几乎只剩下我两个。 我快跑几步,从旁边绕了大圈,与之拉开距离,装作一早就在的样子,清清嗓子,高声诵道:“‘依依脉脉两如何,细似轻丝渺似波。月不长圆花易落,一生惆怅为伊多。’” 眼瞅着吃吃停下了,我又装作转身要走的样子,假意碰到她吃了一惊:“瑶玉?” 吃吃眼睛一撩朝我看过来,我觉得心都要化了,走过去道:“你我竟能在此处碰到,真是缘分!” “公主殿下说笑了,瑶玉不敢当,只怕是冤家路窄。”吃吃瘫着一张小脸,真是越看越可人。 “不窄不窄。”我正美美笑着,就听她道:“擦擦口水。” “啊?”我慌忙抄起袖子,一边瞅着她有没有嫌弃。 然后,就果然见她无比嫌弃地从怀里掏出手绢,替我擦了下,又扔到我手里,扭过脸,也不看我。 我赶紧擦过,偷偷嗅了嗅,然后揣怀里道:“这这真是过意不去,本宫,本宫回去给你洗洗。” 吃吃闻言伸手要拿回去,我正寻思说些什么。克尔泉就呼哧呼哧地走过来,冲我道:“我说殿下怎追得那般紧,合着是蔺姑娘给你带了好吃的。” 我瞅着就要露馅急道:“哪有?” “我看见你吃了两口揣怀里了。”她说着就要来搜,“先前蔺姑娘还喂你了,我都瞧见了。” “大胆!”我死命扒着自己衣裳,心道这败事的吃货,赶明儿就把她弄死了埋了了事,“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朗朗乾坤之下!你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最后还是被克尔泉把手绢扒拉出来掉地上了,她瞅着空荡荡的手绢很是伤心的样子。 “瑶玉身体不适,先回了。”吃吃把手绢捡起来,对我行了礼,走得忒快,说话间就拉开好远。 我半个字都未来得及出口,偏生克尔泉这吃货还道:“殿下竟然吃完了,那肯定很好吃的了。殿下小时候还总记得给我留着好吃的,现在不光不留了,教训起来还像我阿妈。” 说完也走了。 我独自站在竹林子里,心里想,书上说过,慕淑女,总是“道阻且长”的。 我回去碰到念念,揪着手里的花骨朵问她:“克尔泉怎么来的?” 念念把花从我手中拿出去:“是陛下给送来的,说是自小与殿下便玩在一起,就给送来了。” 我揪叶子的手一顿,摇了摇头:“不对。” 克尔泉去找父皇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想了想这次船上的人员名单,叹了口气:“克尔泉看来真是来相亲的。” 念念把叶子挡到一边,摆出如沐春风的笑来。 我有些害怕,就见她道:“白公子。” 我一扭脸,果不其然,白贺之正往这边走来,怀里捧着好多花。 我“啧啧”道:“白公子好福气。” “哪里。”白贺之捧了个手,夸道:“公主很适合海棠。” 念念出手,自然非同凡响。我想到自己的花还在头上,又想到刚才的事,顿觉伤心,结果转眼就见王安楚一手举着扇子,一手搂着衣袖,颇为不雅地跑过去,身后跟了一堆莺莺燕燕。 我与白贺之皆沉默一瞬,然后:“噗——” 午间,我偷偷唤了韩承灏来,命他找炉子,把箭头化掉。结果就在交接时,一阵风过,香气四溢。我心道坏了。 “抓住他!”我连跑了几步吼道:“生死不论!” 那边人还有心对我道了句:“我家楼主谢过公主殿下。” 韩承灏拔剑就上,众多侍卫如同草人,那人几番动作就走得无影无踪。 我气急了,抽出韩承灏的佩剑搁他肩膀直接划拉下来,扔到地上道:“滚!” 他也没去管伤口流血的事,拾起来剑抱拳走了。 二哥是父皇心尖尖的太子人选,我若是保住了他,这人命关天的情,由不得他不应我一件事。以后无论如何,也是一大助力。 现在,空了。 我将屋子里能砸得全砸了,最后坐在床边,慢慢静下来。 追星楼办事,以消息易消息。 薛霓裳这般,摆明了要对付二哥,能将消息捅给她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9 的,必然是与二哥相对的其他人,三哥四哥或者六弟。 三哥是个扶不上墙的,父皇本就不大看得上眼。四哥与我素来不合,六弟与我关系也是平平。 无论哪个,都很糟糕。 我喊了念念诵诵进来收拾东西,念念一见我就惊呼着跑了过来,诵诵转身又出去了。 我这才看到自己手心划开了个口子,许是中途砸东西不小心弄的。 诵诵拿来了伤药纱布,又带了两个丫头收拾东西,念念与我包扎伤口。 不一会儿龚太医就到了,进门就念叨:“这是怎么了?殿下小时候最怕疼,被蚂蚁夹一下哭了好几天,非得骑大马才止住。” 老头子一扯就扯远了,我急忙打住:“哎哟朽疼。” 中间不小心咬了舌头,说完就闭嘴了。老头子着急忙慌地起来凑到跟前看:“不该呀,这药用着不该疼的。老头子知道殿下怕疼,特意加了些药,不疼的。” 他小心地拿起药嗅嗅,眉毛揪成一团:“还成啊?念念再轻一点,瞅瞅殿下疼得都咬舌头了。” 我给老头子说得窘迫得很,听他道:“老头子听说晚些还要去放风筝?殿下这般就歇着吧?” 我连连点头,又想到韩承灏,于是道:“龚老待会儿去瞧瞧韩侍卫的伤碍不碍事。” 龚太医走了,我靠着床头,闭上眼。念念又把我拨到她怀里靠着,一边给我揉手指头。 不多时蓉蓉来了,还带着吃吃。 我看着吃吃愈加伤心,险些掉下泪来,急忙别开眼问她们来做甚。 蓉蓉说是瞧着龚太医来过,忧心我,于是过来看看。 龚太医一路回去,走得路多了。我问她:“缘何知道是来瞧我的?” 蓉蓉又道:“我和瑶玉打算去放风筝,想来唤殿下一同前往的。” 原来如此,想必和龚太医碰上了。我点点头:“你们去吧,本宫不大想去。” 我刚说罢,就听吃吃问道:“你手怎么了?” 我突然福至心灵,苦肉计!父皇好些妃子就是这般做得。 故此,我脸皱成一团,很是虚弱地靠在念念怀中道:“不碍事。不过是割破了条口子,也就这般长。” 我小心比了整个掌面,还觉得不够严重,又道:“我去了也是干站着,你们去吧!” 吃吃还没说话,蓉蓉一脸担忧问长问短,我都避轻就重地答了。 吃吃在一旁也不说话,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我吃不准就被念念掐了一下,于是“诶哟”叫出来,眼中瞬时蓄满了泪。 蓉蓉又是一阵紧张,吃吃看了我一眼就转开脸了。 我觉得自己的一颗红心都要冻死了,再来一下就直接碎成莲蓉糕那般的沫沫了。 结果她们也没去,就陪了我一下午。晚间吃过饭送走吃吃和蓉蓉,再换药时,伤口已经闭合了。 我想起来念念那一掐,直夸她有眼色。念念系了个花问我:“方才州官家的下人过来,欲尽地主之谊,请殿下赏脸明日的春华宴席,殿下去是不去?” “春华宴席?”我攥了攥手,还有些疼:“稱州谷节的把戏倒是不少。州官家有适龄的公子或是女儿吗?” 诵诵道:“大公子和小女儿皆是适龄之年,且未有婚约。” 我问她:“克尔泉这几日都在作甚?” 诵诵道:“女扮男装上街游玩去了。前日晚上没回来,翌日早间才见到,像是去喝花酒了。” “喝花酒?”若是教人知晓,是要嫁不出去的。我想了想道:“明日把克尔泉带来,与她说本宫要带她去吃玉盘珍馐去。” 翌日,克尔泉和吃吃她们一道过来,我惊见吃吃着一身与我颜色款式相近的衣裳,几乎同手同脚走了几步,才被念念一巴掌打在手心拍醒了,开口便问:“你瞧我俩般配不般配?” 念念故意问:“哪个?” 她是个肚子里揣坏水的,我扭头问诵诵。诵诵就笑:“般配极了。” 我心满意足点点头,听念念接道:“诵诵是个奸臣,尽说些甜言蜜语,不可信不可信。” 我当没听到,时不时喜滋滋地回头看吃吃一眼。 她们三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刚坐上轿子,克尔泉就过来说有秘密要告诉我。 我不稀罕,让念念放帘子。克尔泉就叫:“事关公主殿下的青梅竹马,真的不听?” 我意已决,亲自掀帘子道:“本宫青梅竹马一大堆,他们做些什么,本宫还要事事都关心么?” 恰巧吃吃路过,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意味深长,看得我内心忐忑,立刻就拉住了帘子,拍着自己的小胸脯道:“吓死了吓死了。” 念念噗嗤笑我,我瞪着她:“不许笑。” 第9章 第 9 章 车马闲闲晃到州官家,我下了车,受了州官上下一礼,就被引至宴席首座。 平日里常见父皇端着架子,开宴开会的,真是风光无限。真到自己才晓得,这就是个费劲活计。 往日由州官说的祝词,这次交给了我。所幸说完之后,便由州官女眷带着一众女孩儿家去了隔园。 州官家女儿是个温婉的,和蓉蓉很合得来,吃吃……也与其相谈甚欢。 我有些委屈地问念念:“她怎么就对我摆脸子?” “把核吐出来。”念念在我面前展开手,等我吐了,才继续道:“殿下也莫伤心,奴婢记得好似听说过,这人,在所慕之人面前,与其他人面前,是不同的。” “这是何意啊念念?”我让诵诵把我讨厌吃的海参并风猪片子给克尔泉端过去,听念念道:“还有那盘西施乳。” “对对。”我吃着果子很是好奇地问州官他内人:“稱州靠河,怎么海里的东西也有?” “这条河交通南北,常有带海货的船只来往,故此有海物。” 我表示晓得了,继续小声问念念。念念道:“这便是说,在蔺姑娘心里,殿下是与他人不同的。” “当真?”我绷不住要笑,那内人这时又道:“先前总是听说,今日一见方知,殿下与那位异族的公主果真情同姐妹。” 念念在旁接道:“殿下与克尔泉公主自小一同长大,情分自然非比寻常。” 我瞧着蓉蓉与吃吃并州官家女儿端着果酒,站在我眼前,一副敬酒的模样,一不小心又把核咽下了。 念念手还伸着,大概是我脸色不好得太过明显,她自然地拐了个弯,端起果酒递到我跟前。 三人举杯,蓉蓉先是笑道:“听闻春华宴席和果酒,可消病除厄。蓉蓉便以此为祝,敬殿下。” 我掩面喝了,接着是州官家女儿,也无非是些康健顺意的话。 最后是吃吃,我咂摸着念念方才的话,便掩不住激动些,盼着她说些“君心我心”的话。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10 吃吃捧袂举杯道:“席上三杯酒,一杯河灯飘向伊人知,一杯春华宴遇有情人,一杯天高地阔长相守。” 念念端起酒壶,为我俩连倒三杯。 最后一杯大概喝得猛了,吃吃双颊红得胭脂云霞般,眼中流光。我瞧着就觉得自己醉了,于是招她近些,拉着她的小手拍了拍道:“瑶玉待我之心,与我待瑶玉是一般的。” 我还想多拍会儿,哪料说完,她就抽手走了。 克尔泉在三人走后也凑上来,挡住我的视线,吃得满嘴油光地给我敬了一下:“愿公主殿下,吃喝随心。” ……倒也算是心意,我喝了。之后再有人敬,我便全抿一口了事。 这般下来,却也着实有些受不住,脑子里昏昏的,半途由念念扶我先走了。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加上吃吃那几句话,我晚间做了个美梦。 梦里我站在月下,吃吃便穿着今日那身衣裳走过来。 我往前走了几步,搂着她,还把自己平日里背的诗全背给她听。 我记着她好像是笑了。 然而这梦实在太短,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她究竟笑没笑,就醒了。 念念给我梳妆时,我与她说了这个美梦。她却嗤笑我,由此,我决定半天都不理她。 上舫时,韩承灏在旁边候着,一点看不出受伤的模样。 那边一众稱州的莺莺燕燕喊着名字抛花丟帕的,把王安楚吓得躲船里头了。郑晗旸则时不时飞身翻跃用剑将要掉到水中的巾帕花朵给捞起来打到舫上去,一时又惊起一片尖叫。白贺之倒是极有教养地让人把扔在舫上的东西捡了,然后捧袂相劝。 “这稱州的姑娘可真是大胆。”我踱到屋子里,掀开纱帘瞧了瞧正指挥离岸的韩承灏:“看这样子,昨日韩承灏也该在的,怎么没见到?” “是在的。”念念左右检视一番道:“不过那时候殿下心里眼里都是美人,自然瞧不见。” 我正想反驳,又想起来晚上的事,于是“哼”了一声,没理她。 诵诵一会儿进来道:“蔺姑娘就在不远处的隔间,杜姑娘和蔺姑娘隔了两间,比这里要远些。” 我一喜:“这韩承灏是个有眼色的,你去找老头子要些本宫先前用的伤药,给他送过去。” 诵诵又出去了。 第10章 第 10 章 这一天到晚上,我冥思苦想许多找吃吃的借口,都不成了。因我想到了薛霓裳。 之后,我等诵诵回来,又让她去找韩承灏,另备小舟,南下改取道洛州。 二哥在洛州,薛霓裳不知想要作甚,可此事但有回环余地,我便得去一遭,多少也能露脸贴个好。 因是顺流,入夜时便到了。二哥应该是提前得了信,却假意不知。只洛州州官一副慌张的样子赶至迎接。 到了住处,我叫韩承灏去找二哥,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二哥准当会找理由不过来。于是我便跟韩承灏一同过去。 二哥在人前还知道给我留几分薄面,装作惊喜欲狂的模样,将我迎进屋子里,转眼就成了嫌弃,竟然不让人给我斟茶,咄咄逼人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良心话,二哥唇红齿白,模样周正,只可惜是个男人。 幼时我总当他是个姐姐,镇日当成宝贝疙瘩黏着,连沐浴都要一起。 现在想来,真是不堪回首,我一个如花似玉的花骨朵,跟着他这个小流氓到浴池边上,他直接脱了裤子,露出自己的小几几,把我吓得当场“哇”得就哭了。 自那之后,我再不把他当宝贝了。 他有些不耐烦:“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在这里的缘故,韩承灏早说了你有事改了道过来的。怎么现在哑巴了?” 我在心里记了韩承灏一笔。二哥说着又冷笑了:“在父皇面前不是能言善辩的,怎么,这次又有什么锅要背?” 我怒极:“我在二哥心里就是这种人?” 他很是惊疑道:“原来不是么?” 我板着脸:“事关二哥的前途,到底要不要听?” “不要。” 我正准备开口就噎住了,心里来回好久才冷静下来把人都支出去道:“二哥可知道追星楼最近出了件大事?” 二哥还是那副死样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极其愤怒地翻了个白眼,二哥很是吃惊:“天呐,你不过从京都出来这几日,究竟都学了些什么?念念都不管的么?” 我小心回头觑了眼,确认念念不在,于是坐下道:“薛霓裳她弟弟被人杀了。” 二哥一顿,我问他:“二哥的金箭头有多少?” “二十枚。都是以前不懂事时的闲心,耗时费力得很,便没有多做,后来就不用了。” 我将薛霓裳的弟弟之事与他讲了,问他:“这箭头现在可还齐全?数目谁可作证?” 二哥却是问道:“薛霓裳可还有说些别的话?”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没有了。” “我晓得了。”二哥说完又问:“还有别的事吗?” 我想了想道:“二哥要记着妹妹的好。” 他瞧我的眼神立刻意味深长起来。 我不等他说些什么,就赶紧告辞了。临走他又问:“薛霓裳之后还有去找过你么?” 说起这个,我也觉得不妥,薛霓裳堂堂追星楼楼主,即便因为弟弟之死而心痛,但亲自找来,与我三番两次说话,真正取箭头时反倒让个旁人来了,怎么想都想不通。 还是那句,我不过是个公主。她万万没有如此做的道理。 我摇摇头,二哥这时又道:“没有便好。你且游你的大舫,其他的不要再想。” 我只得点点头,这才觉出不对来:“这人真是死在了金箭头之下?” 二哥瞧着我道:“你不问这事,以后你有求于我的事,我也不问。” 我一听,爽快走了。 洛州邻近慈朱国,慈朱国便是克尔泉的母国。我只晓得,二哥来此,好似是要和慈朱国联合去打伏厥国,其中复杂得很,父皇说为我的脑瓜子考虑,就不与我多说了。 大概是觉得此处不安全,二哥命韩承灏连夜送我走。小舟虽小,却也设备完全,只是不如大舫安稳。 与吃吃分离的第一晚,虽然她总是甩我脸子,但仍旧想她。 我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就觉得小舟猛地一晃,紧接着外头像是打起来了。 诵诵出去看了眼就回来,从包袱里抽出把长剑:“殿下坐稳,有刺客。” 我竟不知诵诵原来还有这手,猛地看向念念。念念把我往身后一拦:“殿下别瞧了,诵诵是陛下安排的护卫,和奴婢不同。” 简直不可思议:“你说诵诵是男扮女装?” 小舟摇晃的幅度变大,我站立不稳,被甩出了蓬屋,眼前一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11 刀疏忽而至,又被挑开。 诵诵一把拉起我,交给念念。 真是好险!我心跳得飞快,转眼看到小舟旁边已经倒了几具尸首,有侍卫的,也有黑衣人的。 韩承灏那边已经受了伤,诵诵回头和念念目光一对,我心道要糟。果不其然,诵诵拉着我就跳下水里道:“闭气!” 我们一下潜入水里,诵诵身手灵巧,入水如鱼。 我们出水时,已经游出好远,诵诵拉着我一刻不停往前。我看了念念一眼,她的身影已经不大清晰了,在夜间像抹影子。 那影子一个趔趄,小舟上的灯跟着熄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乌漆嘛黑的,我也不晓得诵诵是怎么判断方向的,只是觉得自己一直被拉着往前。我听到诵诵深沉的呼吸声,脸被水浪一下一下拍着,又疼又凉。 等到我已经没有知觉的时候,我们终于上岸了。 诵诵让我坐在岸边,自己把周围搜了一遍,回来时抱着柴火。 生了火,诵诵将我的外衣脱了烘烤着,然后起身为我擦头发。 我看着那堆火,看了眼诵诵的脸,有些难受。那张脸的年纪分明与我一般大,与念念一般大。 我忍不住低下头,掉了一会儿泪,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梦里一时是念念被拉着给我请安的样子,那时候她小小的,粉嫩嫩的小团子般,跪在地上,绷着小脸与我说:“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一时又是她站在旁边板着脸劝我和蓉蓉学学问:“殿下想想杜博士每次在陛下跟前时,那副德行。” 我猛地惊醒,身上盖着几层外衣,诵诵正在河边捉鱼。 我看了会儿,又想到有次我养的鱼死了,父皇那时告知我,要哀而不伤。我为此哭了两个时辰,虽然晚间时念念还给我喝了鱼羹。 说起来那次生辰宴上,吃吃第一次与我说话时,我打翻的,好像也是一盘鱼脍。 诵诵没捉到鱼,见我醒了,湿了巾帕给我擦脸,又替我梳头,然后解释一番,将首饰都用自己的一件小衣包起来放在边上。 我叹了口气问诵诵:“你对这些人的来历,可有什么头绪?” 要知道我来洛州只跟韩承灏说过,又是临时起意,这些人却准备的如此周全,像是专门候我。 韩承灏,诵诵,念念……这一路来时是在水上,未遇到什么人,回去又没谁能躲得过二哥的视线与人暗中计谋。 “不是大煦人。”诵诵把烤干的衣服给我披上,又添了根柴:“他们用的是弯刀,这种刀只在慈朱和伏厥见过。” “慈朱?”克尔泉的母国?我摇摇头:“大概是伏厥惧怕慈朱和我大煦联手,故此生出劫人的法子来。” 诵诵挑柴的手一顿:“殿下。” 她看着我道:“二者唯一不同之处,便是刀柄的地方,伏厥崇狼,刀柄处常见狼头刻纹。” 我回望过去,见她从身后拿出柄弯刀来,那刀柄刻槽里还沾着一丝血迹,刻的只是寻常纹路。 我夺过瞪眼细看,上头找不出半个狼纹来:“兴许是栽赃。” 诵诵没说话。我自顾自道:“慈朱对大煦一向恭敬有加,此次伏厥入侵慈朱,大煦也出手相助。有什么理由?慈朱因何出此下策?只怕是伏厥的奸计。” “这里是何处?” 诵诵垂首道:“是个方圆不过百步的小岛,具体方位奴婢暂不知晓,要到那边的岸上去看看。” 我站起来看着茫茫水面的对岸,两边离得远,只能看到对面有房子。 诵诵先游过去,不多时就乘了艘小船过来。船家是个老人家,不像是大煦人。 诵诵告诉我,是慈朱人,生活在和大煦交接地带,气息相容,除了外貌,早已不分彼此了。 上了岸,诵诵先是与我找了饭馆隔间点菜,然后从包里拿出自己的首饰道:“殿下先用膳,奴婢去去就回。” 我不知她去作甚,也不好多问,就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诵诵回来,又带着我去客栈。 客栈的铺子有点硬,诵诵多铺了床被子才好些。里头不知道有股什么味道,诵诵打扫了一遍还是有味道,我只得坐在窗子前吹风,等诵诵的洗澡水。 沐浴过后,换了诵诵买的新衣裳,她与我说。这里隶属洛州,到镇上坐马车要半天时日。 我想了想道:“现在天色不晚,你去安排。” 坐上马车的时候,我对诵诵道:“我不是很难过。” 她掀了帘子看我,我摩挲着衣裳粗糙的料子道:“念念兴许还活着,因为我不是很难过。” 诵诵没说什么,点了下头,就放下帘子,继续赶车。我自语道:“亲近的人都会有所感应,父皇说过的。” 第11章 第 11 章 车子刚出小城就被拦住了。 我听到马嘶鸣的声音,掀帘一看,驾座已换了人。我拔下簪子朝那人后颈刺去,却被对方拿住手腕一折一搡,整个倒进车里。 那人抄出匕首扎在马臀上,马儿立即狂奔起来。 有人站在了马车顶上,我扶着坐好,就见马车顶被拆了,诵诵跳下来,和驾车的人短兵相接,招式看得我眼花缭乱。 这时不知从何而来一支飞箭,破风凌厉。诵诵被那人缠住不得脱身,生生受了这箭。 我几乎目眦欲裂,站起来高喊道:“住手!” 一阵长啸之后,对方几人迅速收手后退。 我瞧着从旁得得过来一匹枣红马,上头坐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手中挎着一把弓,勒马停在黑衣人后,捧手道:“得罪了。” 我扶着诵诵问他:“你是何人?” 他顿了一顿道:“克尔泉是我妹子。” 我晓得了,问他:“先前小舟上的人,安在?” 诵诵的呼吸虽极力压着,我还是听出来不对,这时对面那人又道:“公主殿下若是想见,更该随在下走一趟了。” “可。”我看了眼诵诵道:“你找大夫与她看伤。” 诵诵低语道:“殿下不可,奴婢不碍事。” 我摇摇头:“他们蓄谋已久,本宫到了这地步,总该知道谋的是什么,不济也该清楚谋事的有哪些。” 有个人走过来,马上那人道:“公主殿下不必紧张,请裹此布。” 一共两条,诵诵接过黑布给我蒙上,另一条大概是她的。 接着有人过来引路,那边道:“请。” 他们备了辆马车,里头不知道放得什么香,味道清清淡淡的,人一闻,就昏不知事了。 我醒来是在傍晚,克尔泉推门而入,招呼身后婢女放下几盘吃食,转身见我醒了,便是一笑:“看来刚刚好。” 我一见她,就想通了许多事,譬如为何我来找二哥回去时会被拦下,只是有些还是不明白:“本宫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12 若是不来找二哥呢?” 克尔泉摇摇头,捻起一块炸豆糕吃着:“公主殿下与二殿下亲厚,怎会在得了金箭头后还安坐流舫,南下游玩呢?” “你知道?”我万分诧异:“你如何会知晓?” “这可是哥哥亲自做得炸豆糕,殿下不吃吗?”克尔泉啜了口茶水,留下几块,又转战瓜子酥:“我去的比公主殿下见得要早。” “你见过那具尸体?” 克尔泉点点头,忽然笑了一下,留下几块瓜子酥,拍拍身上的碎渣,站起来:“公主殿下不饿吗?” 我闭了闭眼,问道:“念念他们呢?” “马上就来,不过诵诵身手太好,只能和韩承灏一样关起来了。”克尔泉说着迟疑了一下,“殿下是在生气?” 我看向她:“没有。” “是觉得被我出卖了?” “不,是本宫识人不清。” 过了会儿,有人敲门,克尔泉起身喊了声:“进来。”然后与我道:“公主殿下看来不高兴见我,我便走了。” 念念等人走后,合上门,走过来,不顾我的询问,仔仔细细检查了我一番,才松了口气。 我颇为无奈:“早说了无事,你怎么样?” “奴婢无事。”念念说着有些恨道:“没料到自小当作姊妹的人这般狼子野心。” 我拍拍她的手,心里也不免难受:“毕竟非我族类。” 想来还是我的吃吃好,虽然对我没有好言语,但至少是不会为着什么算计于我的。 翌日,我与念念在院子里探路,恰恰碰到克尔泉的兄长,他正拿着一提荔枝,见面就道:“听克尔泉讲,公主殿下极爱荔枝。” 念念接过荔枝,我又想起昨日克尔泉说的话来,不由狐疑,这厮,该不会是心悦我吧?那可不成,我心中已有了吃吃了——“诶哟念念你掐我作甚?” “……公主殿下不要误会,我原是要送给克尔泉的。”那厢摆摆手,忽而一顿问我:“吃吃?” 我掩面无语,简直想一头撞死,拉着念念转身就走。 走到半路,我想起一件事,问他道:“你何时放本宫回去?” 他微微一笑:“这事不急,现下在伏厥境内,我说了也是不算的。” “伏厥?”我不过睡了一觉,何以就到了伏厥?我立即怒道:“慈朱和伏厥未有冲突,这是你们的圈套!” 他眯了眯眼真正笑起来:“克尔泉说得不错,公主殿下的确不是个傻子。” 你才傻子,你五服之内皆是傻子!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骂人。 “过奖过奖。”我学着父皇平日里嘲讽大臣时皮笑肉不笑道:“慈朱的王子公主都在伏厥待着,两国关系看来匪浅。” 他愣怔了一瞬,旋即笑道:“小国寡民,不联合不足以震慑卧榻啖肉之饿狼。” “呵。”我十足十地冷笑了下,“作妖。” 躺在榻上时,我想,慈朱和伏厥想必不仅仅是以我换些眼皮子底下的浅薄利益。 现下无人知晓我在此处,人人皆知大煦的公主殿下带了一帮子佳人才子游舫作乐。唯一知晓的,也只剩下二哥。 我脑子醒了大半,二哥来此是以大煦之名与慈朱结好,并讨伐伏厥的。 二哥若是知晓我落到伏厥,必然有所掣肘,但未必不会查到慈朱王子身上。于慈朱和伏厥,这也不过一时便宜。 究竟他们打得什么盘算? 若是,若是慈朱伏厥联合了大煦的什么人呢? 我一阵心惊,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谁会这般大胆? 我睡不着了,起身把念念晃醒,让她陪我坐着。大概是有人陪着,我倒是有些瞌睡了。 第二日,克尔泉她哥带了伏厥王来接我,伏厥王是个色胚,瞧着我的眼神叫人恨不得把那双招子给他挖下来。还是克尔泉她哥说了几句,他才收了眼。 是个没脑子的,看来主谋逃不开慈朱的狼子野心。克尔泉她哥不定联合伏厥,有自己的小算盘。 往近一步想,这种小算盘便只能是慈朱国内的事情。一瞬,幼时父皇与我讲的那些强将造反,诸王纷争,储位交替的可怕故事全涌上心头。这样看来,我便是受了无妄之灾,做了别人想要垂钓下河的饵。 我不免看了克尔泉她哥一眼,他正说到以我作为要挟和二哥换了条件,现在要放我回去,韩承灏和诵诵也被放了出来。 韩承灏重伤,由念念负责照看,诵诵伤口明显没好,动作犹有滞涩,负责跟着我。来时人不算多,可走时只剩下四个。 我是个公主,我是个记仇的公主。 父皇曾与我说,善谋者,有亏在前,不吃大亏,纵使吃了,之后也必然千百倍报复回去。此事不可能善了,尤其是伏厥王和克尔泉她哥,他日最好别犯在我手里。 第12章 第 12 章 克尔泉她哥给了一张返程专用地图,还给了辆马车。马车实在简陋得很,我怀疑是纸糊的,坐下的垫子又小又薄,颠得臀疼。我不好说出口,只能一路不断换着姿势,时不时揉一揉。 刚到伏厥与慈朱大煦三国交界,二哥就接上了我,与此同时,另一拨人也找了上来。 我打开车帘觑了眼,二哥脸阴沉沉的,估计大概不是对我。那边克尔泉她哥撑着满弓照我道:“二殿下说话不算话。” 二哥道:“对付两面三刀之人,容不得言而有信。” 我这才明白为何这车厢做得如此粗糙,克尔泉她哥善射,这一下过来,便是躲在车里也无济于事。 虽不晓得他们拿我与二哥换了什么条件,但如今看来,二哥不过虚与委蛇。 已然够了,我身为大煦的公主,有些时候,便该做一个公主应该做的选择。 我深吸一口气,掀帘摁着诵诵的肩膀走出去。 “二哥,别来无恙。”我瞧着二哥瞪我的模样,一下就想到了小时候,想来他刚才阴沉的脸色果然是在对我,于是笑了笑,扬声道:“大煦之子民,可战死而不可屈膝与贼。二哥为我所做甚多,宁心中感动,却不愿因一己而误国事。而今,宁愿效——” “闭嘴!” 我一愣,愿效……后头要说什么来着? 二哥吼完便道:“你是又想到了什么要我背锅的馊主意?” 背锅?又?我怒极:“二哥这说得什么话,我何时让你背锅了?” “呵。”二哥一声冷笑道:“五岁那年你坐进泥潭里——” “啊啊啊啊啊——”我急忙打断:“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二哥一副嘲讽的嘴脸:“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大呼小叫,公主殿下,你的体统呢?” 我还没翻白眼呢:“阵前于我徒逞口舌之利,二哥,你的亲仁宽厚识大体呢?” 一支箭随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13 话音落的瞬间“咄”得射进我足前的地上,诵诵眼疾手快拉着我后退一步,又护在身前。 我探出头看那箭射得不浅,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 念念此时也站到了我旁边,我这才看到她和韩承灏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 “二殿下再不拿出点诚意,下一箭就指不定射在哪里了。” 那边有副将趋马凑近,不知道对二哥附耳说了些什么,二哥看着克尔泉她哥道:“慈朱王想必很是后悔自己生了两个儿子。” 克尔泉她哥以箭朝我比了比:“家事就不劳外人操心了。” 二哥脸色一沉。那边克尔泉她哥竟然又道:“二殿下想好了。我只念三个数。” 言罢他身后竟有一排弓箭手就位。这下非要成马蜂窝不可。 “三——” 二哥紧紧皱眉,一言不发。我晓得二哥这是气极了,又想不出撒气的法子,心中不免有些悲壮,鼓气冲二哥吼道:“二哥记得跟吃吃带句话,就说我心悦她!还有不要带我尸体回去了,跟父皇说弄个衣冠冢,首饰多陪葬些!” 二哥猛地看过来,当此时,只听“嗖——”得一声,密密麻麻的启弓之声以之为号齐齐响起。 我只看到二哥目眦欲裂地喊了句什么,就闭紧了眼睛。 预想中的万箭穿心并未实现,念念把我搂在怀里,我听到她的惊呼,睁开眼,就见一朵大红海棠旋转着将开在我俩近前。 浓香飘风而来,薛霓裳背对着我,大开大合间绞着缎带,一收一放,箭矢被卷着纷纷落地。 旁边四名侍女同样手持缎带将箭挡下。诵诵开先防了她们一防,见状便未再有动作,只站在我身边。 克尔泉她哥似是未料到这般情景,拉弓的手慢了些。 薛霓裳甩袖间飞身跃起,五指探爪而去。 我推开念念,正瞧得起劲,就被拉了一下,转头见二哥脸色肃然地看了我一眼,咬牙切齿道:“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那边薛霓裳已经擒住了克尔泉她哥,二哥想要带兵上前,却被拦下。 薛霓裳手下四名侍女寸步不让,其中一位抱拳道:“二皇子殿下请留步。” 我听得薛霓裳道:“二王子是没听清我的话?” 克尔泉她哥被抓着脖子,一动不敢动:“误会,薛楼主,我只不过是吓唬——” 他的脸一下子涨红,薛霓裳直接将他摔在了地上。 虽不清楚薛霓裳为何突然救我,但我仍旧不忘见缝插针地喊:“回去告诉那好色的伏厥王,本宫迟早要将他那双招子亲手挖出来!” 二哥被我吼回了头,踱步朝我走来。 我悚然一惊,听那边克尔泉她哥咳嗽着道:“不是我!我警告过他!” 紧接着就是一阵肉疼的叫喊。我没敢移开目光,看着二哥一步步走近,面上越来越难看。 接着,他问我道:“吃吃是谁?” 我抓着脸侧开目光,和看过来的薛霓裳正好对上,于是又急忙收回来,看着二哥的脸,欲哭无泪。 二哥又转向念念,我将她挡在身后:“二哥何苦为难我身边人。我说便是。”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只觉得好似周遭都因此安静了下来,于是有些羞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是妹妹的心上人。” 二哥想必被堵了一堵,也晓得我的意思,便没有再问。 另一头克尔泉带兵撤走,薛霓裳却留了下来,拿绢子直袭二哥。 二哥拿剑劈裂,侧身躲开道:“不知薛楼主此番是何意?” 薛霓裳道:“杀弟之仇。” “恐不止如此吧?”二哥道:“薛楼主方才与慈朱的二王子说,‘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一惊,薛霓裳还在这里头掺和了? “我不过跟他耍了次嘴皮子,做了回引荐人。”薛霓裳像是笑了,两鬓的火焰动了动:“有人以之为条件,送你的命。” 说话间,薛霓裳与她四名侍女顿时反戈,朝二哥这边攻来。 我与念念他们站在边上,倒成了唯一一拨闲人。 二哥暂时未落下风,可也不过迟早的事,我情急之下就要跳出,被他瞪了一眼。 二哥趁着空隙道:“今日你杀不了本王。” 薛霓裳脚步腾挪不疾不徐地款款靠近:“今日杀不得,便明日,总有一日,会杀得了。” 话音落,薛霓裳果然收手,由四名侍女簇拥着,脚铃一震,飘香而去。 二哥冲赶来的慈朱士兵头子点了下头。 我赶在二哥牵马过来扶我时问:“这是慈朱的大王子?” 二哥坐在我身后应声:“是。” 经过大王子身边时,二哥勒马微停:“他被骗了,追星楼根本没有插手,是伏厥王。” 对方谢过,便策马带兵离开。 第13章 第 13 章 二哥带我到大煦境内,等我沐浴用膳过后,又来问我吃吃究竟是谁。 我左右看看,先跟他数了一遍我的好,然后方才扭捏着告诉他:“就是蔺尚书家的幺女。” 二哥点点头:“哦,蔺尚书家的……幺女?” 我更加害羞,就见二哥猛地拍了下桌子,将我放在棋盘边上的点心都震掉了,还怒道:“不行!” 念念急忙收拾好,我让她重新拿一盘过来,问二哥:“怎么不行?吃吃相貌好,学问高,最最要紧的是,与我两小无猜,门当户对!” “你疯了吗?”二哥吼道:“就凭你嫁不出去,她娶不进门,就不行!” 我翻了个白眼,二哥指着我道:“瞧瞧你现在的体统!” “体统体统,整天就知道揪我的体统!” “行!我们不说体统,我们说吃——蔺姑娘,你怎么就给人家起了个这么恶心的名号?你身为公主的体——”二哥没说下去,我晓得他要说什么。 可是“吃吃怎么了?这是爱称!父皇都没嫌我恶心!” 二哥点点头:“对,说到父皇,怎么,你觉得父皇宠你,便会答应这事?” “我没有!”我冲他吼道:“所以才要拉上你帮忙啊!” “瞅瞅瞅瞅!”二哥轻蔑地看着我,“你哪件事不要我背锅?背不了也要抬一下。我就知道!无事献殷勤。” 我气极:“我要回京告诉父皇,二哥欺负我!” “去吧!”二哥忽然又坐下了,接过念念刚端过来的点心一口一个,拿水冲下去道:“我就告诉父皇你觊觎人家大臣的女儿。” “你!”我纠正他:“这叫两情相悦!” 念念咳了一声,我立刻转身:“你咳什么你咳什么?” “呵。”二哥又是一口一个,拿水冲下:“合着真是觊觎。” 我委屈地一把夺过点心:“你走!我再也不要和你说话了!” 这个糟心的站起来还嘲笑了我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14 一下:“啧啧啧啧,真是可怜见的。” 我塞了口点心,被噎住了。 念念递过来茶水,可我不想理她,自己坐到床上,抱柱一边流泪,一边艰难地往下咽。 翌日,二哥亲自把我送上马车,又挑了几名兵士,要我们从陆上走,还嘱咐我:“不要老是肖想别人是自己的心上人。” 本宫下辈子都不想搭理他了。 几日之后,我们终于和大舫汇合,舫上并未见到克尔泉。 夜间坐着乌篷船看州官安排的歌舞时,我瞧着和蓉蓉相谈甚欢的吃吃,只觉得心中悲恸不已。 “诵诵。”我说,“我想念诗,你知道什么离别悲伤的诗句吗?” 我不想跟念念说话,让她得偿所愿给韩承灏送老头子独家秘方去了。 诵诵摇头:“回殿下,奴婢不知。” “唉!”我一口气叹了老长,平日里甚是喜欢的佳人舞此刻看来,都觉得不美了。 念念此时回来了,瞧着简直得意的好似浑身都在与我说一句话:“我和我家灏灏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我心中怒极:“回京本宫就给你指个婚!” 念念大概觉得她和我毕竟不一样,她是和心上人互通心意的,而我是个单相思的,故此都不屑与我说话。我更加生气,直言指明道:“以为会让你嫁给韩花菜吗?哼,愚蠢的女人。” “韩花菜?”念念瞅着我问:“干他何事?” 看吧!人总是如此,一戳着痛脚就迫不及待跳出来了。我冷笑道:“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对他有意,镇日在本宫面前眉来眼去,是不是觉得可得意?” 念念翻了个白眼,我愈发肯定道:“你得意什么?本宫和吃吃之间的情谊岂是你们这种肤浅的爱恋能比的?” 念念把剥了个荔枝放我嘴里问:“那奴婢斗胆问一问,殿下与蔺姑娘的情谊是哪般的不同寻常?” 我把核吐她手心,一时僵住了。 念念又剥了个塞我嘴里,小声道:“那边蔺姑娘正瞧着殿下,殿下可千万稳住,当心说了什么有失体统的话。” 我险些把核又咽下去,窝在嘴里好一会儿。念念瞪大了眼睛,就要给我端茶。我摆摆手,把核吐到她手里,斜了她一眼:“你就非在我吃荔枝时说这些么?” 我冥思苦想许久,终于想到了句情诗,刚要清清嗓子背出来,就听念念道:“殿下别说了,蔺姑娘和杜姑娘撑着乌篷船去买糖吃了。” 我一扭头,可不是,吃吃还将自己手中一个糖人递给了蓉蓉。 我攥着念念的手,计上心头:“你去叫那卖糖人的糊个吃吃,上头加上我的名,送给吃吃。” 念念很是鄙视:“殿下指望一个糖人就收买了蔺姑娘的心?” “非也非也。”我晃晃手指头:“念念,这你就不懂了。吃吃一介尚书家的幺女,又能诗能书,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本宫便是将天下奇珍捧到她面前,也不会让她多看一眼。对这样的人来说,往往这些小玩意,才最最戳心。” 见她听得仔细,我兴头上来又道:“且父皇曾说过,民以食为天,心上人也是民,逃不过去。不然你以为,本宫为何要学莲蓉糕?” 念念不说话,我心下不免得意。 为了不让吃吃觉得我小气,我又让念念给蓉蓉也糊个:“蓉蓉那个就不必加名了。” 念念起身又回头问我:“殿下,蔺姑娘若是问起,要怎么说?” 我赶她:“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问出来就显得不美了,你尽管去。吃吃不会问。” 念念走后,我凑到诵诵跟前道:“父皇曾与本宫讲过,武功高强之人,总能听到寻常人听不到的细微动静,譬如隔墙有耳之类。这是真的吗?” 诵诵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大体上,可说是的。” 我顿时来了劲头,又凑近些,暗戳戳道:“你听听,那边吃吃和蓉蓉在说些什么?” 诵诵往那边瞧了瞧,便收回目光,也不说话。 我心道:难道这是觉得我太猥琐了?也是,父皇说过,习武之人总是有些傲气以及正气的。想来诵诵大概心里有些瞧不上我这主意,又碍着我的身份,不好明说罢。 我忧心地退回去,就听诵诵开口道:“杜姑娘问蔺姑娘糖人好不好吃,蔺姑娘没说话,杜姑娘又说台上的舞不错,‘不过没有你跳得好’。” 什么叫“没有你跳得好”?难道吃吃给蓉蓉跳过舞? “蔺姑娘说,‘过奖’。蔺姑娘和杜姑娘又说台上‘腿抬高了’,‘这里转个圈更好’。” 我瞧着念念把糖人送到了吃吃和蓉蓉手里,诵诵又道:“杜姑娘让念念替她向殿下道谢。” “唉那就不必了。”我摆摆手:“够了。” 诵诵不说话了,念念回来道:“杜姑娘向殿下谢恩,蔺姑娘——” 我忽然不是很想知晓,要船家直接摆桨回岸。 岸上遇到白贺之等人,我问他们做什么去。王安楚道:“‘努力加餐饭’。” 还真是真性情。 第14章 第 14 章 那厢有大舫过河,岸边挤了许多人。 我问那是做甚,王安楚开扇掩唇一笑道:“是花船。” “花船?” 王安楚点头:“殿下可听说过乐伎?” “听说过。”父皇与我讲这些时,曾被夫子听到,给训了一通,以后父皇就偷偷与我讲了。 王安楚大致说了一下,花船上都是舞姬乐伎,由一个妈妈头领着过州,通常每至一地,便会停几日,有风流才子掷金或物取悦船上的姑娘,得允后,妈妈头会叫船靠岸相请,此人便可上船过夜。 这有些意思,我扭头问念念:“你觉着本宫像不像那个妈妈头?” 念念面色一变道:“殿下!” 我自知失言,忙咳了声,王安楚等人则借故告辞。 念念立刻道:“殿下贵为一国公主,竟然自甘下贱,以花船妈妈头自比!如此将陛下娘娘至于何处,将大舫上的官家小姐们至于何处,又将自己至于何处?” 我急忙告错,连叫不敢。念念不依不饶,我只好拽了诵诵推过去,叫念念带诵诵也去加餐饭,毕竟诵诵为我受了伤。 念念闻言问我:“殿下去哪里?” “我去走走。”说着我就从她手中将灯笼拿——没拿过来,念念抓紧不放道:“殿下忘了上次的事情么?” “你难道忘了此番是谁救得本宫?” “二殿下说,薛霓裳此人行踪不定,难以捉摸,殿下不可因此而掉以轻心。” 我瞧着她不可思议道:“你竟然背着我跟他见过面,还说了这许多?” 念念于是不提,改口道:“殿下虽然衣着破旧,可这身行头到底贵气。奴婢与殿下换了可好?”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15 我思量也对,就点头答应,和她到住处换了寻常衣物。她为我绾发时又道:“郑晗旸郑公子身手不错,殿下既疼惜诵诵,不如让郑公子跟着,奴婢也好安心。” 我立刻叫韩承灏去叫人,被念念一路送到街上,和郑晗旸接了头。 念念仍旧没把灯笼给我,转而塞进郑晗旸手中嘱托道:“有劳郑公子看顾。” 郑晗旸道了声不敢,然后缀在我后头,倒是一句话不说。 乌篷船绕台邻近的街上很是繁华,我眼瞅着花船靠岸,请得竟然是王安楚。 结果王安楚却婉拒了,那边连请三次,王安楚皆是婉拒,花船于是退回河中。 我问郑晗旸,郑晗旸讲:“有时候,有些人就爱做些推辞故请的事,来标榜自己。因此,就有了三请之说。不过王兄自是不会去的。” “这是为何?” “因为王夫人不许。”说着郑晗旸笑了下:“怕有良家姑娘听了他的风流名声不愿嫁过去。” 我很是不解:“可本宫瞧着这一路,王安楚很是受那些姑娘们的喜爱呀?” 郑晗旸摸摸鼻子道:“殿下,风流的王公子和风流的王相公,终究是不同的。” 原来如此:“晓得了。” 那边乌篷船靠岸,吃吃一脚踏上青石台阶,回头朝蓉蓉伸手。 夜里的灯火通明,我看得也分明,只觉得那只手好似伸到了心里,抓得胸口疼。 什么吃了我的糖,便是我的人了。 花船上有琵琶女坐在船头,屈指弹起了琵琶。 这音调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就见郑晗旸忽然朝我身后问了好。 我一扭头,吃吃和蓉蓉略略行礼。蓉蓉道:“这不是那日克尔泉公主弹的曲子么?” 是了。我推着郑晗旸:“快去想法子将那艘花船拦下来,本宫要上船。” 郑晗旸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声“得罪”,便拦腰将我搂着,飞向河中的船头。 我刚想让他放我下来,别叫吃吃误会了,就落地了。 我心里憋着难受,抬腿踹了他一脚,见吃吃立在岸边,被人影挡得不甚清楚,目光确是朝着我的。 我又往旁边移了一步,无有瓜葛之心,可昭日月。 岸上立刻喧闹起来,几个打手掀帘走到船头,妈妈头跟在后头,郑晗旸横鞘上前一步。 琵琶声停了,琵琶女起身拦道:“这位是我的朋友,烦请妈妈与些方便。” 那妈妈头也是好说话的,交代几句,还给上了茶点,才带人走了。 我把郑晗旸支出去,坐在桌边。 琵琶女摘了面纱,朝我一笑,一样一样介绍起点心来。 我听得心烦,疾言厉色道:“你可知道你将本宫带到伏厥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克尔泉停下来,捻着点心不说话。 我看着她道:“你说你知晓金箭头的事情,却是到了稱州才出现,之后又料定本宫要去洛州。你自小在大煦长大,和自己的哥哥纵使是血脉至亲,也不该平白无故就帮着拦下了本宫。” 我深吸一口气道:“你是知道薛霓裳来找过我?” “殿下如今是从我这里问不出什么来的,等到了京都——”克尔泉笑了下,放下点心道:“到了京都,想必也就用不上问我什么了。” 我问她:“此话何意?” “现下,有这几许的功夫,倒不如听我说几句闲话。”她不理我,说话间反手抽簪,挑了挑灯花,侧首低眉顺眼道:“我的公主殿下,我有个心上人。你可知,我的心上人是谁?” 明明是个异族的公主,这许多年,倒是将我大煦女子的温婉模样学了十成十。可即便再像,也到底是个异族人,长着颗非我大煦的心。 “既是你的心上人。”我将装点心的盘子磕恶狠狠碎了搁在她脖颈上:“本宫怎么好知道。” 郑晗旸闻声进来,被我喝住了:“出去。” 我瞧着那片细皮嫩肉被划开一个口子,流出红艳艳的血丝来,道:“你知晓薛霓裳要杀我二哥,还借你哥哥的手,将本宫绑了去,入尔彀中。遑论其他,便是囚禁公主,设计刺杀皇子,赔上你整个慈朱都不够!” 我凑近了问她道:“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她不说话,我道:“怎么?特意坐了花船,弹你弹过的曲子,一路到此,为的不就是本宫来寻你么?再者,你说得要说闲话,怎么倒先闭口不言了?” “不。”克尔泉忽然笑了,摇摇头:“我的殿下,这可不是什么闲话。” 我心下一惊,克尔泉身形一闪,就跳出窗外,跃入河中。 我扒着窗框,不消片刻便寻不到她的踪影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遍遍想,她不是来寻我的,那便是来寻其他人的,来寻其他听过那首曲子的人的。 大舫上那般多的人,背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却究竟是哪个? 克尔泉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可见是个身手极好的。 身手极好……我与她自小一起长大,却被瞒得这样严实。 她平日看起来那般没心没肺,此番反而将我套了个底。 从先前二哥与慈朱二王子交手那日来看,薛霓裳虽也被人套在里头,但未必如我这般到此才想得七七八八,听她言语间倒像是知道些什么。 我思来想去好久,竟是不得头绪,身心愈加疲惫,到了别苑门前,遂从郑晗旸手中拿了灯笼,摆摆手让他走了。 刚走到廊下,就碰到了吃吃。她穿着一身浅淡的衣裳,在月下影影绰绰地立着,原本似是在瞧天上白玉盘,听到动静,就朝我看来。 我心下一空,提灯一动不动。 院子里的夜蛩声声入耳,偶然风疏,枝叶飘香。 吃吃忽然说了句话。 “什么?”我一时没回神,又向她走了几步,看那清丽的眉眼都现在眼前,听她道:“明日有雨。” 我抬头瞧了眼月色,周围一圈彩云。 她又问我:“是郑公子送你回来的?” 我点点头,就见她别开眼道:“时候不早了,殿下早些休息吧!” 我追过去看着她,又有些羞赧地低下头问:“你可曾尝过本宫给你的糖人?” 她抬起眼似是询问,我觉得自己面颊热热的,凑上去问:“你可,可懂本宫的意思?” 她稍稍收了目光,清清冷冷地问:“殿下是什么意思?” 我的脸轰得烧起来。 吃吃大概不晓得,她这样半阖了眼帘微微斜了目光看人的模样,最是情深。 我都要以为我们是心意相通了。 她的嘴唇薄薄的,偏生中间的地方又有些撅起来。 我瞧着就如同着了魔,冷不防被一声“咔哒”惊醒。原是手松了,灯笼掉下来,砸在地上滚了滚,直接灭了。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16 后头忽然传来蓉蓉的声音:“谁在那边?” 我见吃吃立即后退一步,心里陡然点着的那丝火苗瞬间跟着熄了,弯腰拾起灯笼侧开一步直接走了。 第15章 第 15 章 因着月色,不用灯笼也看得清路,倒是我这般模样将念念吓了一跳。 我道:“都是女眷,本宫便让郑晗旸回去了。回来时没拿好,灯笼给摔灭了。” 念念一边给我更衣,又拿着诵诵准备的热水给我洗漱。 躺在床上时,念念问我:“殿下怎的兴致不高,是郑晗旸惹殿下生气了?” 方才我还替郑晗旸说话,念念此刻这般说,就是故意的。 我叹了口气:“本宫不想说话。” 屋子里安静下来,我瞧着地上的窗影子,问:“你们晓得有什么伤春悲秋又带月的诗句么?” 念念道:“这些殿下该去问问杜姑娘,或是蔺姑娘。”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翻了个身不想面对她:“算了,本宫睡了。” 夜里做得尽是乱七八糟的梦,最吓人的是,我好容易将吃吃娶到手,结果蓉蓉来抢亲,吃吃和蓉蓉相对无言泪两行。 不光如此,所有人,包括父皇二哥,什么白贺之王安楚,郑晗旸还拿剑指着我,竟然连薛霓裳都在,她还是蒙着脸,看我的眼里带着刀子。 这些人都围着我,不断谴责我坏人姻缘,强取豪夺。我百口莫辩,急得都快哭了,想要吃吃帮我说话,结果吃吃躲开我的手,直接拉着蓉蓉双双私奔了。 真是噩梦。 我抹了把脸,坐起来,心有余悸,小声道:“父皇说过,梦是反的,梦是反的,梦是反的。” 念念拧了面巾给我擦脸:“殿下嘟囔什么呢?” 我摇摇头,听她道:“怎的脸色这样难看?别是病了,诵诵。” 诵诵转身出去了。 外头下着细细碎碎的小雨,翠翠的,打在墙头跳起来,像极了我宫里养的那盆文竹。 收拾好后,老头子慢悠悠来了,给我把过脉,捻着胡须道:“莫慌莫慌,待老夫写个安神的方子。殿下只是思虑伤神,又休息不安,才有此症。只消喝了药,似幼时那般玩耍快活就好。” 我脸色一肃:“你是说本宫傻吗?” “非也非也。”老头子一副高人姿态,有些猥琐地笑道:“是娇憨,娇憨。” 那可不就是傻么?我懒得理他,等老头子走了,就道:“告诉那些小姐公子们,本宫今日就不陪这他们了,想做甚就做甚。对了诵诵,你去熬药时记得踩着吃吃出门的时刻——还是不必了,你去吧!” 父皇有言,处事为人须得得度,我想了想那个梦,还是先歇歇罢。 果然一整天,吃吃都没来找过我。 我伸手试了试,雨终于停了。 我喝了一天药,咂摸起父皇曾说的话:屡战屡败闻来可耻,然可贵之处在于屡败屡战,由此晚间我告诉念念和诵诵:“明日去告诉那些小姐公子们,午后本宫要在园子里与他们覆射。” 这一趟总共十男十女,我让念念和韩承灏也加进来,由诵诵将写了数字二至十二的二十二块木牌纷发过去,相同数字的人面对面跪坐一张矮桌。 “今日这覆射,本宫有新规矩。”我瞅着自己正对这男子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直接站起来走到诵诵身边:“咱们边玩儿边说。” “先由诵诵摇骰子,骰子出来的点数就是牌子对照的数字。”我瞧了瞧,是六,于是让王安楚与蓉蓉站起来:“此时诵诵再摇骰子,被挑中的人猜单双。” 王安楚比了个先请的手势,蓉蓉道:“单。” 王安楚:“那在下就猜双罢。” 诵诵开,单。我继续道:“猜错的人要说出自己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或者由猜对的人指使之做一件事。” 王安楚摇头笑笑,转而朝蓉蓉捧袖一礼,蓉蓉回了一礼,指着墙头桃花道:“烦请王公子为奴折一枝桃花。” “莫敢不从。”王安楚说完便走过去折了一枝,惹得一身琐碎的水珠子,回身边走边道:“桃花树开以何为?摘下桃花赠美人。” 蓉蓉接过桃花回道:“桃花可堪换酒钱,莫教桃花仙人闻。” 众人哄笑中,王安楚摸摸鼻子,又是一礼。 我拍了拍手:“都晓得了?那便开始罢,对了,小牌子每三轮要重新摸一次。” 这规矩,我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 我昨夜与诵诵说过:“吃吃有个七窍玲珑心,这事须得做得隐蔽,至少要在六轮,亦即第三遭时,才能做。” 诵诵放在我手心小木牌时,轻轻叩了叩。于是,我理所当然地坐在了吃吃对面。 而要更不引人注意,这三轮不能第一,不能第三,要在中间最最好。 诵诵开,我瞧了瞧手中的木牌子,九。 我与吃吃皆站起来,诵诵摇骰子,请猜单双时,小指微微弯曲。 这也是我们昨晚约定好的,我当先喊道:“双。” 孰料吃吃也道:“双。” 第二局,我俩依旧猜双,第三局,我抢先道:“这般吧,两人不可相同,不然这游戏岂不是没完没了了。” 吃吃于灿阳高照的一身金屑中微微点头,我心中一喜,听她道:“单。” 我瞧着诵诵伸直的小指,想甩自己一耳刮子,只得道:“双。” 这小秘密多了去了,不过我只想单独说与吃吃听,故而决定应下她一件事。吃吃轻咳了声道:“绕着这园子倒走一圈,再回到这里来。” 这个好办,园子周边有石板路,平整得很,我在一众人的紧张下,安稳倒了一圈,心中得意地往吃吃那边退,结果眼看要成功时,小腿忽然一麻。想是昨日雨湿,地面滑得很,在一众惊呼中,我整个人朝后倒去。 这下堂堂大煦公主的脸面要给丢尽了。 我紧闭着眼,身子撞上软绵绵一片,听到一声极短极小的笑:“噗。”睁开眼就看到个下巴戳在面前。 我一眼就看出这是吃吃的下巴,果不其然,吃吃低了头叫我:“殿下?” 统共两个字,尾调还婉转着扬起来,调情一般。我的腿这下不光麻还软了,没出息地揪住她的领子道:“本宫,本宫身体不适,吃——瑶玉扶本宫回去吧?” 吃吃似是犹豫了一瞬,接着就打弯将我横抱起来,我急忙假作惊慌实则窃喜地搂上她的脖子,冲身后那群愚蠢的富家子弟道:“本宫乏了,你们继续玩。” 之后,我便安心窝在吃吃怀中,任她抱着往回走。 吃吃这一路也不说话,我寻思着开口道:“瑶玉的力气真大。” 旋即我便察觉吃吃一顿:“手上力气是大些。” 我又趁机在她脖颈蹭了蹭,心想莫不是在家中总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17 被指使着做这做那的缘故? 眼看前头再过个廊门就到住处了,我寻思着与吃吃孤女寡女在床上,万一天雷勾动地火白日宣那什么,总归有些不好,于是指指那边的凉亭道:“先去那边坐坐。” 吃吃从善如流地将我抱去放在凳子上,又摸了摸茶壶,给我倒了碗茶。 我心中默念:手疼手疼,一边就要就着她的手喝,却被念念一声“殿下”惊着,直接呛到了。 我一边咳嗽,一边瞪着念念,伸手拉住吃吃给我拍背的胳膊,摸着她的小手问念念:“何事如此惊慌?” 这小手上都有薄茧了,我可舍不得累着我家吃吃。 念念想要翻白眼,我看出来了。诵诵道:“江安王反了。” 江安王?那是谁? 吃吃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诵诵道:“半月前的事情。” 我还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这是哪号人,又不好在吃吃面前问,便对念念摆出副严肃的神情来。 念念立即极有眼色地叹了句:“陛下生辰宴上,他还亲自跑到平洲运石到京都敬献,没想到这就反了。” 哦,这么一说,我晓得了。父皇爱石,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这江安王便是个投其所好的,平日里每每父皇生辰宴前提起时,不是在运石回京的路上,就是在离京运石的路上,我觉得他倒不如干脆叫运石王。 我问念念:“这运石王现下兵发何处?” 念念“啊”了一声才道:“稱州。” 稱州,这下我有些犯难。 我带着这一班人,皆是京都高官的后顾之忧。 我若要带人赶回京都,稱州乃必经之地。倘使过了稱州,便一切好说。若是稱州兵防不及,恰恰遇上攻占稱州的江安王,无疑是羊入虎口,亲自送到嘴边了。 我想起一件事问念念:“只有江安王反了?” 念念与诵诵相视一眼,皆是点头。念念道:“尚未听说有其他什么人。” 吃吃一手放在我肩上,我心中定了定,就听她道:“江安王为人以媚上专下闻名,此番或是受人怂恿,仓促起事,或是早有密谋,后有接应。” 我心又悬起来,吃吃道:“你们从何知晓?难不成江安王谋反一事,已成天下皆知了?” 我点点头,瞧着念念。念念有些尴尬地别开眼,诵诵道:“是方才覆射时,韩承灏韩侍卫输了,被指使去揭州官府屋顶一片瓦时,偶然间得知的。说是稱州请援,而州官不愿出兵。” “稱州往此,乘船顺流不过两日,如今战事已有半月,稱州请援非止一次,而州官却从未有风声透过来。”吃吃又问:“此事现今都有谁知晓?” 诵诵道:“只有我们几人。当时王公子看出不对来,就及时让人散了。” 我想了想,王安楚虽未明说,但看韩花菜那张脸,也会私底下估摸,便叫诵诵将他叫来。 吃吃道:“王安楚与白贺之并郑晗旸私交甚好,王白二人头脑聪明,郑晗旸武艺高强。不若将他们三人都叫来,也好共商此事。” 我觉得不错,吃吃又道:“蓉蓉虽为女子,然智地见识均不可以平常论之。” 我晓得此刻何为重的理,但听着从吃吃嘴里叫出蓉蓉,还如此夸赞,心里着实难过,于是叫念念也去叫蓉蓉过来。 父皇说过,谋略大局,不得以私心审度之。 第16章 第 16 章 人到齐了,我将此事简略说了。白贺之先道:“若是仓促起事,必然准备不周。但稱州请援,可见并非如此。” 我叹了口气,蓉蓉道:“殿下可是忧心我等?” “不错。”我看着他们一圈道:“你们一个个可都是京都长辈们的心窝窝。” 王安楚笑了声道:“殿下不必忧心,需知‘车到山前必有路’。” 我无奈地看他:“王才子这意思是本宫带着你们到稱州,自然就有路可以走了?” 王安楚捧袖道歉,正了正神色道:“殿下想知晓稱州当下战况如何,何不唤彬州州官来问问?” 白贺之摇头:“他未必会说。” 郑晗旸道:“若是说了,便等于他知晓稱州有难却未救。” 蓉蓉皱眉:“那他八成是不会说了。” 王安楚这时忽然道:“说了如何,不说又如何?殿下打算怎么办?稱州既然求援,想必是守城艰难。由此往稱州逆流,最快也要五六日。殿下打算亲自带兵去援稱州,还是令彬州出兵,再趁此时机,带我们这些心窝窝回京都?” “放肆!”念念向前一步,被我拦住。现下要紧的,是瞧他能不能说出一朵花儿来。至于冒犯这等事,可以暂且搁下,日后再慢慢与他算账。 吃吃问他:“王公子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王安楚摸着折扇道:“不过问问公主殿下的打算。” 我瞧了念念一眼,待她退回去后,对着王安楚道:“本宫势必要带你们离开的。” 王安楚道:“若我猜的不错,殿下忧心的,是彬州州官对殿下瞒下了这件事。” 我点点头:“本宫现在该是个烫手山芋才是。” “江安王首攻稱州,是顺势而为。”王安楚合扇一下一下敲着手心道:“稱州有难,彬州不救,常理来讲,便该早些对殿下言明厉害,甚至主动护送殿下离开。可如今不仅没有如此,反而将此事瞒得严严实实,丝毫不提让殿下离开的念头。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 吃吃接道:“两种,反骨,墙头草。” 王安楚愣了一愣,看着吃吃的目光中满是钦佩:“不错。” 我板着脸瞅他,回头让念念给做个小人,我要贴上王安楚的名字,扎他,省得他觊觎我的吃吃。 白贺之道:“故此,殿下才更该见州官一见,瞧瞧他是生了反骨,还是墙头草。” 王安楚点点头:“前邻稱州,后有洛州,此地说安也安,说危也危。江安王打了一招妙棋。若是生了反骨——” 郑晗旸收到他的目光,顿时了然:“先斩后奏。” “只是……”蓉蓉起身道:“这反骨是生在一人身上,还是一州身上?” 我叫了下念念:“你去找韩承灏,让他在本宫与州官议事之时,控制州官府。” 父皇曾说,手下无人可用时最可恨。我现下晓得了,正寻思着,就听王安楚躬身捧袖道:“去守城兵防探口风的事就交给在下吧!” 我应了,起身准备回去换身衣服,结果听白贺之道:“殿下不必担忧,我等所思之事,陛下未必不知。” 这倒也是。我点点头:“多谢。” 吃吃一直瞧着他走出去,回过头眉眼弯了弯道:“白家发迹稱州,自百年前至今,举族未曾有迁。如此情形,他还能记挂着殿下,出言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18 安慰,也是有心。” 我家吃吃心善,说什么都对。 况此番与我想到了一处,应了那番话“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心中喜滋滋的,打算改日定要与念念得意一番。 现下更是表现自己的好时候,我含情脉脉地瞧她如画的眉目:“父皇曾教导我,要知恩图报。本宫会将他这份心思记着的。” 我回头给二哥引荐一下。 吃吃双眼微眯地回望过来,我娇羞地嘤咛一声,掩面戳她,却戳了个空,抬头便见她眼眸清凌凌的,将我的绵绵情意砍了个精光道:“殿下不是要去会一会那彬州州官么?” 我委屈地颔首,吃吃道:“我与殿下一同去。” 此行吉凶难料,我正要拒绝,吃吃便道:“我方才递了帖子要去拜访,回信虽然还未到,但也不过几刻钟的事。” 我无法,只好与她一同去了。 此番来得匆忙,州官也有些始料未及,出来接时,还穿着常服。 我说笑了几句,便和他同往大厅走。 刚坐上主位,念念便与旁边府上的女眷说了几句,不多时,几扇屏风被搬上来挡在我前头。 吃吃与郑晗旸分立左右。 那州官见礼过后,我便直截了当问他:“稱州当下战事如何了?” 他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与我游刃有余地打了一手好官腔,说了一大堆挑出来无非四个字:“下官不知。” 我当即就想转过屏风去踹他,被吃吃拦住了。 吃吃冲我摇了摇头,似是有话要讲,碍于人前,不好直言。 父皇讲究以理服人,服不了就打服。我笑道:“大人不愧学富五车,竟能说得如此头头是道,令本宫不由心生佩服。” 那州官竟还觍着脸道:“公主殿下谬赞了。” 念念递来茶碗道:“小心烫。” 我的好念念,还是你最懂本宫的心思。 我垫着手帕接过来,转出屏风朝他兜脸摔过去:“谬赞你奶唔——” 念念捂着我的嘴巴眼神拼命示意,小声道:“殿□□统体统!” 那州官被烫了也不敢叫喊,瑟缩了一下,又乖乖跪着。我依着念念的意思住了嘴,趁她不注意,一脚对着那州官踹过去,心头才总算解气。 吃吃将我拽过去,面向那州官冷着脸道:“你还知道谬赞?可见这圣贤书是没白读。朝廷令你在此做官,你可知‘官’作何讲?” 我瞅着他虽然跪着,却没半点惧怕的意思,心头又是一阵窝火。吃吃道:“今日便让我这个小女子给大人讲讲,什么叫做官!王藻《礼》注云:‘官,谓朝廷治事之处也。’官,亦有以上治众之意。小女子虽不知大人平日里治事之能如何,但以小见大,大人在此事上尚可糊弄公主殿下,焉知不在大事上糊弄当朝天子!” 他闻言立刻扑倒哭喊道:“殿下!殿下!这位姑娘此言句句诛心呐!下官人小位低,却从未有一丝一毫的念头想要糊弄陛下啊!” “哦。”我走过去蹲下,看着他的头顶道:“大人此言便是,我不过是个公主,人微言轻,故而可以糊弄?” 他立即举手发誓道:“天可明鉴,下官绝无此意!” “那本宫问你,你为何言辞闪烁,花言巧语?”我站起来,学着父皇平日里看人时的轻蔑样子道:“江安王谋反,本是孤军难立,你不该时刻关注军情,但有机会,凭借地利之便助稱州将反贼一网打尽?” “还是说——”我拖长了调子,看他终于有些害怕起来,才继续道:“你与江安王,有什么私交?” 这下,他是真磕在地上了,连连道:“殿下容禀!此番江安王来势汹汹,稱州不过三天已然频发求援,可这守城之兵未得天令,不得擅动。彬州虽说距离稱州不远,但殿下莫忘了,彬州背后就是洛州。洛州之东紧邻慈朱与伏厥两国啊!” 此番言语真诚,澄清理由的同时,不忘说句稱州守军的坏话。只是“未得天令,不得擅动”不敢苟同,我虽不带兵打仗,不上朝议事。可父皇与我讲的那些故事中,从来没有此说。 我听到吃吃咳了声,回头听她道:“殿下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说着吃吃便上前与念念一同扶住我道:“今日殿下身体不适,先回去了。小女子见识短浅,口出妄言,还望大人莫要挂心。” 州官闻言道:“哪里哪里,姑娘所言亦是因着一片为国的拳拳心意。殿下身体要紧,下官恭送殿下。” 回到住处后,诵诵很快带来王安楚的消息,这彬州州官现下就是在观望。 若是江安王败了,他也无大过。若是江安王胜了,却保不齐他会不会将我与其他人给交出去。 此外,二哥还在洛州。 一旦慈朱伏厥反了,二哥首当其冲。这边又有我与官家小姐公子们被江安王从稱州拦住。 听州官提起来时,我才有些明白,王安楚所谓“前邻稱州,后有洛州,此地说安也安,说危也危”的话。 如此看来,江安王倒的确打了一招妙棋。 不过白贺之说得不错,我们想到的,父皇也会想到,我不该太过担忧。 王安楚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还叫诵诵给我带了句话:“慈朱伏厥暂无异状。” 我有些奇怪,但无异状总好过有异状,便也不多想了。 第17章 第 17 章 韩承灏派人时刻关注着稱州战况,王安楚则对洛州那边的情形很是上心。 父皇果然派了主军,又令从近州调兵犹如雷霆万钧般压往稱州,与江安王即刻构成掎角之势。 战事便在此刻发生突变,平洲军反。 念念道:“难怪平日里这江安王总是到平洲去采石,原来是另有图谋。” 我叹了口气:“看来采石是假,暗通款曲是真。” 念念道:“俗言‘叹口气,少一日。’殿下可千万莫要再叹气了。” “是吗?”我一惊,急忙连连吸了好几口,问她:“这下总该吸回来了吧?” 之后,平洲策应江安王两厢夹击,援兵情况急转直下,与稱州共入彀中。 王安楚在此刻当机立断,要往洛州去。 此子非池中物,然我到底摸不准他的底细,于是便道:“此番路远,方值世不太平。诵诵身手极好,不在郑晗旸之下,本宫如今遣之同往,可护尔周全。” 王安楚突兀地朝我笑了笑,欣然接受。 走之前,我叫来诵诵与她道:“你偷偷告诉二哥,便说王安楚这厮觊觎本宫。” 王安楚才走,彬州州官便派兵围了别苑。韩承灏与之有争论,却终究寡不敌众。那州官还道:“下官为了公主殿下着想,如今世道不太平,还是将别苑护起来得好。” 我直接气笑了:“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19 你想得好周全,等战事一了,本宫忘不了要在父皇面前替你好好美言一番。” 那厮闻言躬身笑道:“殿下客气了。” 我将茶碗摔他脸上道:“滚!” 他抹了把脸,恭敬有加道:“殿下莫要伤了金玉之躯,下官这就告退。” “等着吧!”我瞧着他出门上轿,恨恨道:“此番赴死不成,本宫定要将这狗东西的头给拧下来!” “什么赴死?”念念惊道:“殿下胡乱说些什么?” 我闭着眼摇摇头:“念念,你自小跟着我,大事小事不说多少,也总都遇上过。稱州如今频频告急,守不守得住都两说。看这狗东西今日的姿态,一旦稱州败了,本宫便少不得要被拉出献给那反贼去作要挟。在慈朱那会儿你便该晓得,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你们都可以活,唯独本宫不能活。” 我睁开眼,觉得有些好笑:“本宫可是大煦的公主啊!” “大煦的公主又如何?”吃吃进来道,“大煦的公主不是人么?” 我整整脸色,不想与她说这些,只瞧着她,告诉自己,看一眼少一眼了,勿再让那些糟心事耽搁,问道:“你如何来了?” 吃吃道:“走着便来了,恰恰听闻殿下的赴死大计。” 这话真是狠得颇有吃吃素日瞧人的风范,我无奈摇摇头,心里想到也不知和她还有几日相处,便是有幸过了这个坎儿,未来也实在渺茫。如此,心里不免有些悲切道:“瑶玉,你不知道。父皇曾说过,皇家人的命,都不是自己的。” 吃吃沉默一瞬道:“陛下高见。” 我点点头,就听她继续道:“瑶玉此刻却不敢苟同。” 她抬头看着我道:“现还未到定论的时候,殿下怎知没有他途?” 唉,我有些话也不舍得怼她,觉得倒不如珍惜当下,便问:“瑶玉饿了吗?” 吃吃道:“尚可。” 我想了想,让她等着,然后起身去找点心师傅。 事到如今,我是万万不敢对吃吃剖白自己的心意了。 她若是与蓉蓉两情相悦,我便是就此……也晓得她不会孤单。倘使我对她说了什么,等到那一日,却指不定让她余生也难安。 我越想越觉得委屈,情不自禁就掉下泪珠子来,扁着嘴叫念念。 念念吓了一跳:“我的殿下,这是怎么了?不是在做莲蓉糕吗?” “擦擦。”我吸了吸鼻涕,心里难过得紧,也不想与她说话。 莲蓉糕蒸上时,念念端了热水来给我洗手。我问她:“念念,你会跟着本宫一起死吗?” 念念拿来帕子擦着我的手道:“殿下生,念念生。殿下——呸呸呸!殿下乱说什么,快呸呸呸!” 我抽出手,不想理她,蹲在门槛上,独自掉眼泪。 莲蓉糕的香味出来时,我头也不抬地道:“念念把火调小些。” 一角裳裙悄无声息就闪进眼里,我顺着瞧上去,未看清便被对方捏着下巴,兜头擦了把脸。 擦干净后,我又跟着手帕看过去。吃吃低头瞧着帕子,不言不语。 我吸吸鼻子,后头念念道:“殿下,莲蓉糕好了。” 吃吃这才问我:“殿下哭什么?” “蔺姑娘怎么来了?” 我从念念手中接过那些丑陋不堪的莲蓉糕,赧然道:“本宫叫点心师傅做了些莲蓉糕,瑶玉要不要尝尝?” 吃吃拈了一块,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我问她:“如何?” 声音还带着些哭腔,我不得不清了清嗓子。吃吃吃了一个,又是一个,直到把这几个全吃完了,才拍拍手,问我:“殿下方才哭什么?” 我捏着托盘,抿了抿嘴巴,让念念给吃吃倒水。 念念从我手中拿过托盘道:“这边没有现成的茶水,再者殿下打算叫蔺姑娘一直这般站着么?” 我回过神来,往外伸伸手:“走,去——” 手腕一下被捉住了,我吓得抬头,就对上吃吃的眼睛。她似是有话要说,过了许久,又突然移开眼,手也松开了,转身就走。 我叫了几声也不答应。念念拦下我道:“殿下,注意体统。” 我往回走着,念念道:“殿下是大煦的公主,任何时候都万万不可失了公主的体统,否则掉的不是自己的脸面,而是皇家的脸面,大煦的脸面了。” “我晓得。”走了几步,我又道:“吃吃她,是无心的。” 念念忽地一笑:“其实主子们的事,奴婢哪有胆子插嘴。奴婢只是觉得……觉得替殿下委屈。” “不委屈。”我回头拍了拍她的手,“这不委屈。不过我心悦她,却换不来她也心悦于我,实在难过罢了。” 我瞧着院子里前几日被折了一枝的桃花道:“父皇曾说过,天子的不择手段,非是以小人之手段,而是以君子之手段。父皇也曾说过,这天下间,他可给的,除了一样,其他的莫不是我想要而不得的。本宫至今,也只是想以君子之手段,不求于父皇,得一珍贵物而已。” “唉!”我叹了口气,思及念念曾说过的话,又立即吸了回来,道:“古人尝伤春悲秋,本宫今日终于晓得个中滋味了。” 我摸着肚子问:“念念,是不是该用晚膳了?” 别苑被围,我们与外头彻底断了联系。 我估摸着圣人云:“既来之则安之”,便也不揪心了,只想着有没有什么好玩意,还未教吃吃见识过。 等我将桃花用胶粘了一副桃花美人图去找吃吃时,却被告知吃吃在闭门抄经,不见任何人。 “本宫也不成吗?” 那丫头摇摇头,我不甘心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起来问:“蓉蓉来过吗?” 那丫头道:“蓉姑娘昨日来过。” 我急忙问:“她们可曾见面?” 丫头摇头:“回殿下,不曾。” “那便好。”我自顾自点个头,又赶紧补救:“非也非也,本宫是说,知道她无事便安心了。” 丫头笑得甜:“奴婢替小姐谢过殿下惦念。” 我摆摆手,卷着画又和念念回去了。 吃吃这经一抄抄了九天。 我听见她出屋子时,嘱咐念念装起那些小玩意就先跑过去了。 结果蓉蓉早已在了,我脚步一顿,拿出念念在身后喊着的体统,又转了回去。 “殿下。”蓉蓉开口叫住了我,与吃吃行了礼道:“我刚做了些点心,不知味道如何,就先拿过来与瑶玉尝尝,想着不错的话,再做了拿与殿下。不想,殿下这就来了。” 我听见往桌上一瞧,可不摆着一碟好看又精致的点心,想是要比我做的那些连样子都难看的要好多了。 偏此时念念道:“赶巧了,这些是我家殿下闲来无事时做得小玩意,想拿过来教二位姑娘看看。”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20 吃吃与蓉蓉皆看我,我咕哝道:“不成样子的小玩意,拿不上台面。” 那边念念已经打开了,蓉蓉捏起个草蚱蜢笑道:“这个瞧着怪有趣的,在京都时,我尝去过一次百玩街,见过小摊上的这个,那时请师傅给编了个蝴蝶,手法看得人眼花缭乱的。殿下真是巧。” 可拉倒吧!我编了三天才成了这么一个,手都破了,听蓉蓉此番夸赞免不了有些得意,于是兴致勃勃地问她:“可看得出这是何物?” 蓉蓉仔仔细细地瞧了一圈道:“我眼拙,可是蚱蜢?” “是的是的。”我立刻心喜起来,走上去,从盒子里又翻出一件与她:“还有这个,我刻了许久,就是拿那边桃树上折的枝。” 蓉蓉笑了笑:“这是个人,但究竟是谁,我却是看不出来了。” 我脸发热地看着吃吃,见她正拿了那幅画在看,便问她:“你可认识这画的是谁?” 吃吃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瞧我手中的木刻,摇摇头:“瑶玉眼拙,不认得。” 我举着木刻到她面前:“瞧这个,这个与画中人是一个。” 吃吃拿过去两厢对比,我问她:“如何?” 她摇摇头:“只看得出殿下对这人是极上心的。” 我羞赧地别开眼,去拨弄盒子里的东西,将余下的一一与她们展示了。 第18章 第 18 章 回去后,我比前几日多吃了半碗饭,念念说我胖了。 我不信,照着镜子转了转,狡辩道:“这叫丰腴!丰腴!” 接着门就被敲响了,念念与外头人说了几句,进来将个小瓷瓶交到我手上:“殿下快瞧瞧这是什么?” 我打开闻了闻,一股药味:“刚才是谁?” 念念拿回去往我手上擦药:“是蔺姑娘家的婢女,说是依了蔺姑娘的话,来给殿下送件东西。” 我举着抹了药膏的手:“这是吃吃送来的?” “想是白日瞧见了殿下手上的伤。”念念说着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殿下还记得自己是谁不?” “记得记得!”我点点头,嗅了嗅手上的药香:“大煦行五名宁的公主。” 念念起身走开,我问她:“瓶子呢?” 念念伸手,我一把夺过来搂怀里:“你去睡吧!” 念念瞪大了眼睛,上来要抢,我躲过去趴在床上斥道:“放肆放肆!以下犯上,你好大的胆子!” “殿下搂着睡也不怕给压碎了!”念念站在边上道:“这瓶子可只一个,压碎了殿下哭都没办法再找回来一个。” 言之有理,我坐起来:“那你去拿个盒子过来,放首饰的那个盒子。” 我指挥着念念将帕子往里垫了几层,才小心翼翼放进去,趁其不备将盒子抱在怀里滚到里头:“这下不怕了,你快走你快走!本宫要睡了!” 我睡不着,隔会儿就打开盒子瞧一眼,就这般不知多久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日早起,盒子却不见了。我吓得没了睡意,左翻右找不见,急得叫念念:“盒子盒子不见了!快找找!” 念念指指桌子:“那边那边!殿下莫急,奴婢昨日瞧着殿下睡得实在不安稳,就自作主张把盒子拿走了。” 我松了口气,摆摆手。 因着此事,作为知书达礼的公主,我少不了要去道谢一番的,于是叫念念去拿了好看的衣裳过来。 太过暴露未免让吃吃觉得我伤风败俗,而太过严实又未免让吃吃觉得我古板无趣,在念念声称要重做一件衣裳给我时,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父皇自本宫幼时便教导于我,要勤俭节约,切忌铺张浪费。” 我晓得,念念准是打算缝衣服太赶伤了手,到时候叫我过意不去好让她用吃吃给我的药膏抹手指。 想想就很气,我怎能让她如意? 最终选定了一件差强人意的,我觉得交领太高,趁念念不注意往下扒拉开些,露出自己的一角胸脯来,又整了整,看起来没那么刻意。 等洗漱完毕,吃过饭后,我伸出手去:“快快,给本宫抹药。” 念念很瞧不上我这副模样,我道:“你不懂,这可是吃吃送我的第一件东西。” 正抹着,吃吃便来了。我脸色羞红地道了谢,又约她一同去小花园。 吃吃皆答应了。 抹完药,我俩便肩并肩去逛小花园,中间突然扑通一声,我吓了一大跳,急忙将吃吃挡在身后,念念与吃吃的婢女则将我俩挡在身后,同时喊道:“有刺客!” 只见那边站起来一个人,闻言迅速站起来摆摆手:“嘘!莫喊莫喊!我是韩承灏韩侍卫大人的人!” 吃吃上前,将两个丫头一手捂住一个,问那人:“既是韩大人的人,缘何会来此处?” 那人道:“小人是韩大人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回来时一直从这边走,只是今日小人翻墙时踩滑了,从上头摔了下来——头儿!头儿!” 我转过身,韩承灏已经带人来了,见人一眼就回身请罪。那人一听我是公主,直接就跪地上了。我摆摆手,示意无碍。 吃吃这时放开了念念她们,扫了我一眼,就向我走过来,那眼神凶得很。 我吓得后退一步,就被揪住领子往上提了提,又拍了拍。 那小手一下一下好似直接拍在了我的心上,扑通扑通得乱跳。 念念这才抽空朝我翻了个白眼,我咳了咳,问韩承灏:“这次都是什么消息?” 那人道:“慈朱内乱,伏厥王瞎了。” 慈朱内乱,这倒是不稀奇,二哥能在上次之后隐忍不发,直到现在捅出来,不得不说,我心下立即一安。 另外,伏厥王……瞎了?莫非是薛霓裳? 我觉得奇怪,吃吃问我怎么了,我道:“没什么。只觉得这下心里安定许多。” 我又问稱州战况,那人道:“京都大军再拨,中途借州兵,欲从平洲解稱州之围。” 吃吃道:“看来,不日这别苑护卫就是真真正正的护卫了。” 晚上躺在床上,我琢磨着一件事,又睡不着了,把念念叫起来,问她:“你说,薛霓裳是不是心悦本宫?” 念念朝我翻了个白眼。 她最近总朝我翻白眼,我觉得该找个时候震一震主纲,跟她说说做公主婢女应有的体统。 天一日日暖起来,桃花谢了换绿容的时节,战事仍未平歇。 二哥倒是从洛州来了彬州,身披斗篷,带着一班人马,连夜入住彬州别苑。 我急忙跑过去,和通报的人一同进屋。二哥正对王安楚点了点头,见我来了,便朝王安楚摆手。王安楚对我见了礼,便退下去了。 我还未开口,二哥便道:“一个女儿家深夜莽撞前来,成何体统!” 我惊道:“你不是我二哥吗?” “可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21 方才王安楚也在。”二哥说着坐下去,问我:“你不是为了见他来的吧?我记得你不是心悦蔺尚书家的幺女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你才移情别恋!”我气得坐在旁边,问:“你觉得王安楚此人如何?” 二哥端茶的手一顿,凑到嘴边吹了吹:“问这个作甚?” 我心下奇怪,暗示他:“人品如何?” “说到这个,我不得不与你仔细说道说道。”二哥啜了口茶,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王安楚出身名门,容貌俊雅,又有才干,知进退。”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二哥放下茶碗,做了个结论:“是个不可多得的良人之选。” 他问我:“五妹真得不要考虑考虑么?” 我蹭得站起来,夺走他的茶:“你是被灌了迷魂汤还是走路走丢了脑子,好好的皇子不当当媒人?” “体统体统!”二哥一边拍着桌子,一边伸手:“给我。” 我递过去,听他继续道:“再者诵诵不是说他觊觎你?不错,有胆识。不许翻白眼!跟谁学的?越来越没有体统!你仔细思量思量,我听说那蔺家姑娘可是和你的伴读好得紧,你纵使用了手段权力将人握在掌心里,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但有一日你一松手,就跑了,不定还会回头啄你一手血。” 我想着就觉得恶心又疼痛,打了个激灵。二哥道:“这是你觊觎人。可人觊觎你就不同了,你什么都不必使,这人就是你的。赶不走,骂不跑,一片真心全为你。是不是?” 说得有理。我一顿,立刻摇头:“不成不成。” “怎么又不成了?”二哥说着先让我等等,问我:“用过膳了吗?” 我点头,二哥唤人进来布膳。 我瞧着一样一样摆上桌,二哥直接开吃。我嘴巴闲着怪无趣,于是道:“我本就是开玩笑的,王安楚没有觊觎我。” 二哥停箸看我,我有些赧然:“谁让他对我不敬,我便想着让他到你那边给磨磨,怎么也得找补回来。” 他还觊觎我的吃吃。 二哥颇为艰难地咽下口饭菜,我继续道:“虽然,虽然好似吃吃与蓉蓉有那么一腿——” “咳咳咳咳!”二哥卡住了,我把水递过去,见他喝了水缓过之后,将茶碗重重一搁,脸色阴沉道:“这些话都哪个下贱的奴才嚼给你的?” 我一愣,闭着嘴不说了。二哥气极,拍了下桌子:“说!这种奴才还打算护着么?你不说,我便一个一个找出来,当着你的面打烂她的嘴巴!” 我惊恐万分地站起来:“是是是父皇!” “……” 屋子里安静一瞬,二哥重新端起碗,开始吃饭。 我瞅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你凶我,还要在我面前教训奴才,我回去要告诉父皇。” 二哥没说话,恶狠狠吃了嘴菜,又恶狠狠咽下去。 我道:“我心中一直以为,二哥不济也是个谦和的人,没想到却如此叫人心惊。” 二哥“啪”的将碗筷搁下,命人撤走,漱了口,然后看我:“行,你等着,我不会再帮你半点忙。” 我瞪他:“那我就把刚才的话统统告诉父皇!” 二哥瞪着我,欲言又止好多次,冷冷一笑:“难怪蔺姑娘看不上你,我也看不上。” 怎么可以如此?说好的揭人不揭短。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不多时,便传来稱州兵败,稱州州官自刎谢罪的消息。 我坐在廊下,正品着自己新做的莲蓉糕,闻言嘴里登时一苦,于是喝了口茶水咽下,望着一园子的花草惆怅起来。 二哥说,彬州州官深受百姓爱戴,这关节动他,找不出恰当的理由来,还容易出事。但答应我,会逮着机会替我报仇的。 可我还是觉得心塞塞。 念念大概瞅我兴致低,忽然提起往日在宫里的趣事。说到踢毽子时,我也被带得有些心动,便叫她去找毽子过来玩儿。 听念念说最后还是从别家的老公鸡尾巴上拔下几根,临时做的。 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开了个漂亮的端,和念念诵诵三人围成一圈,轮流踢。 蓉蓉从一边过来,我瞅见她身后的吃吃,急忙叫住,邀她们一起。 这次多了规矩,要分组,比哪组踢得更多,念念做裁判。 许是与吃吃一组,太过紧张,我踢到第九个时,直接将毽子踢出好远,心下顿觉不好。 此时,吃吃大步跨过去,抬脚又给救了回来。我伸脚接了,继续踢,冲念念眨眼。 刚到十几个时,就听旁边一阵动静,我还未及动作,就被吃吃拉到一旁,听蓉蓉道:“徐公子?” 我皱眉瞧过去,只见一人站着,对我怒目而视,于是问蓉蓉:“哪个徐公子?你的旧识?那也不该就这般闯进来。韩承灏呢?” “不算是。”蓉蓉摇摇头。 我听这话音没说死,拦住了要去找韩承灏的诵诵。徐公子那边敷衍抱拳道:“公主殿下贵人不记事,小人乃工部尚书之子徐尚卿,随舫之一。” 我心下不悦,走上前去问:“你来此处作何?” 他冷笑了一下道:“来看看作为一国的公主殿下在战事之时如何玩乐。” 我放了诵诵走,偷看了吃吃一眼,见她面不改色,却不免心头火起:好小子,最近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全来灭我公主的威风,踩我公主的面子? “放肆!”我怒斥道:“你算是什么东西!” “韩承灏!”我朝外头叫了一声,转眼咬牙切齿地钉着徐尚卿:“真是春回天暖好时节,飞虫绿蝇都出来蹦哒了!” 终于看到了人,我冲着迟来的韩承灏道:“你这一伤怕是从此废了!连个阿猫阿狗都拦不住。” 韩承灏当即命人将徐尚卿押住,跪下请罪。那徐尚卿道:“说话便说话,骂人作甚?此事是我不对,与韩侍卫无关。怎么,公主殿下除了玩乐,便只会在我们这等下人面前逞强示威么?” 真是作死。 “啪!”我将手中的毽子朝他脸上砸过去,“本宫不光骂,还要打!再者,做本宫的下人,你还不配!” 眼看他脸上迅速起了红印子,我冷笑道:“你还知道义气?有义气你为何不上阵杀敌?怎么,难道要我这个公主领着你去战场,披甲挂阵么?” “我——” “闭嘴!把他嘴巴堵上!” “你瞧瞧你多有出息,不上战场,不出己力,攀墙跳高,跑到别苑来骂女人!徐尚书真教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儿子!”他被捂着嘴,脸憋得通红,我骂差不多了,叫韩承灏:“带他到我二哥那边处置,回来再治你的罪!” “念念!”我道:“你跟着。” 等人走了,我瞧着地上灰头土脸的毽子,也没了兴致,想到在吃吃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22 心里不知我又成了哪般恶人,便愈发心凉,于是直接就走了。 第19章 第 19 章 念念是站在我这一边的,说话自然便会偏向我,等她回来,便与我讲了事情经过。 二哥很是气愤,命人打了徐尚卿二十杖,又以尚书之子不得有差,免了十杖。徐尚卿气不过,高尚得很,当场便不愿意了,讲了一通诸人平等的道理。 二哥只是不打,又说他什么少关心战事,多读书,这些不该是尚书之子想得。 徐尚卿又是一番高谈阔论,还要去参军,且立下字据,与他人生死不干。 但是二哥没应允,让人把他送走了。 二哥真是阴险狡诈。不过,“怎么不让他去?”我皱眉道,“二哥还真念着他是尚书之子了?” 念念摇头:“二殿下说,徐尚卿的性子,不会就此打住,必会偷偷动作。” 我晓得了:“生死不干他人事,没脑子的蠢货。” 父皇曾说过,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如此看来,果然不错。 因了这档子事,我更加百无聊赖,二哥又拿男女之别教我安心待着。我闲着坐在花园子里,仰头看天。 念念在边上扇风,越扇越让我心烦。我干脆让她停下来:“也不晓得吃吃在做甚,昨日有没有被吓着。” 念念给我续了果茶:“殿下心里惦记,何不亲自去瞧瞧?” “唉!”我叹了口气:“你不懂。” 念念扇风:“殿下快吸气吸气!” “哦哦!”我立即吸了好几口:“差不多了吧?” 诵诵这时领了人进来,那人带了二哥的随身令牌,自称彬州别使,听闻我喜爱游山玩水,要带我去个有趣的地方。 这下可就怪了,我想了想,噌得起身:“是不是稱州出事了?” 那人许是未料到我的话,一时没有动作。我撇开他出了别苑,一路开到二哥面前,这才晓得,稱州失守了。 我觉着心里头乱糟糟的,颇有些措手不及:“那白家呢?” 二哥狐疑地盯住我问:“白家?” “是。”我想到了白贺之:“稱州白家,白贺之其人,芝兰玉树,文采见地皆是上乘。” 二哥摆摆手,打断我:“稱州白贺之,名声在外。可他到底是个文人,现今我用不着。” 我欲言又止,改口道:“那我带着他一道走。” 二哥蹙眉不语,我干脆坐下,咬着嘴唇硬声道:“二哥要送我走,全的是兄妹情谊,只是这是私情。我不能让二哥一个人背了这个骂名。” 二哥叹了口气:“什么骂名,未必就到了那一步。” “二哥不必骗我。”我摇摇头,“若真是无足轻重,二哥就该跳起来指着鼻子教导我了。二哥如此,便是真到了眉睫之间。” 二哥恶狠狠以指隔空点了点我。我瑟缩着,鼻子一酸:“恐怕我不走,二哥也会想法子送我走,打晕,扛麻袋——二哥不必瞪我,你定然是这般想得。” 我瞧他无可奈何转过去脸,眼泪忍不住就出来了:“那我带几个人,二哥千万要答应。” 二哥闻言回头看我,抄起袖子抹我的泪珠子:“怎么还哭了?要带谁?不能多。” 我吸吸鼻涕:“念念她们不必说,自是要带的。” 二哥点头,语气软软:“这个自然。” “蓉蓉是我的伴读,放不下。”我觑着他的脸色数道:“白贺之方才说了,白家……二哥不愿说,但白家想必不好了。白贺之是个好人,要带上。” 二哥捏捏我的鼻子:“你恐怕带不走,这个先放着。你不带你的心上人?” 我一下红了脸:“这这个,自然要带,带的。” 二哥冷笑:“小结巴。” 我还在想,二哥便道:“不能带了,留一个给徐尚卿家的表妹。” “那是谁?”我惊恐万状:“二哥你相好?” “体统!”二哥顿时暴跳如雷:“你个公主的体统呢?镇日不是有一腿就是相好的!你!” 我低着头,往边上挪了挪。二哥发了通气道:“徐尚卿的表妹你该见过,便是稱州州官苏裴的小女儿。” “哦。”便是那日宴席上和吃吃相谈甚欢的狐狸精。 “稱州失守,苏裴自尽,其子阵亡,只剩下这个小女儿,一路护送着到此。”二哥道,“这事所知者甚多,朝廷不能寒了其他人的心。你且带上,将来还有大用处。此外郑晗旸武艺高强,你也带上。” 我记下,二哥又道:“其他人会安排和你们在半路上分批走,路线你不必管。这不是私心,江安王不是吃素的,彬州州官也不可尽信,二哥这里能分出去的人不多。” “不过照应你那边的人自是要多一些。”二哥这时抬头看了我,指指自己的心口:“这是二哥的私心。” 这句话可真戳心窝子,我一一应了,临了问他:“二哥来送我吗?” 二哥笑了笑,眉眼如画般:“到了那日,就不去了。” 我瞧他也红了眼,心中凄然:“那我在京都等二哥凯旋。” 二哥拿手比划着道:“总记得你还那么点大时,跟在我后头叫姐姐,好吃的都要藏起来给我,像条小狗似的。后来突然就开始欺负我,也不叫哥哥。唯一一次叫二哥,就害我被父皇罚抄书。从那以后,我便怕了你叫二哥了。” 我赧然听着,却忍不住流下泪来,骂他:“胡说八道。” 二哥也不争辩,摇摇头:“现在都有心上人了。” “我还等着二哥在父皇面前给我周言几句。”我低头,扯着他的玉佩道:“届时二哥可千万帮忙。” 二哥从我手中抽出玉佩,摆手:“走吧走吧!” 等我将将要走时,二哥又叫住了我。我站定,等他再说些触动人心的好话。孰料他道:“这一路上,匆忙慌张,谈情说爱之事,先暂且放一放。” 我—— “先放一放,你不是还未赢得芳心么?”二哥疾道:“这一路先放着自己的龌龊心思,等到了京都,哥帮你。” 二哥这一番话,我着实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得走了。 晚间,白贺之求见。 念念说,他此前去找过二哥。 我琢磨着,让诵诵领他到园子里的凉亭,自己也走着。 走到凉亭,白贺之一撩衣袍,跪下了:“小民斗胆,有一事恳请公主殿下。” 我让念念扶他起来:“言重了,何事但说无妨。” 白贺之要留在彬州:“江安王燎兵燹之火铺陈稱州,小民举族无一幸免。如今江安王又要带兵南下,小民不敢夸口为国捐躯,但尚有完手完足,可以持械,可以临阵,再不济也可在后方略尽绵薄之力。要走,却是万万不能!” “殿下!”他重新跪仆道:“小民恳请殿下,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23 替小民与二殿下置言!” 我不大明白:“你与本宫说这些,可是找错人了。” 白贺之道:“二殿下有言,殿下指名要小民同行。” 他说得有些难为情,我听着便更觉尴尬害臊,思绪周旋几次才明白二哥的意思:“你们这些人,是本宫带出来的。本宫便有责任将你们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白贺之眼神沉痛,紧紧攥着折扇:“白贺之实在羞于在此事之后,如此苟活。” 白贺之最终留下了。 我们走那日,二哥果然没有来送。 第20章 第 20 章 这一路偷不了,刚出了彬州城,我们便遇到一路人。这些人皆蒙着头面,只露出眼睛,出手狠辣,先是射了一支羽箭,正钉在我的轿子外头。诵诵抬手摁在我肩上,警惕周围的动静。 厮杀声四起,诵诵突然拉着我冲出,踢开面前的人往旁边退。 轿子被人用铁爪勾住分裂开,我抱着情急之下抢出来的盒子,往后去寻,就见蓉蓉好似崴了脚,被丫头青黛扶着,身后一黑衣人正扑过去。 我疾走几步,一把拉住她的手往怀里拽,结果拽得猛了,把她甩进了诵诵怀里,我反倒迎头撞上了那把刀。 真真是把雪亮宽利的大刀,这下子落实,大煦的公主殿下怕是要被劈成两半。 我吓得腿软,又不敢落公主的架势,直挺挺站着,就听到有人喝了一声,转眼瞧见蓉蓉又扑了过来。她将我扑倒在地,而在她之后,是我的吃吃。 我瞧着吃吃奔到那把大刀之下,瞪着那刀几欲裂眦发指,只得大叫:“诵诵!” 诵诵当即出手,但被人缠了一缠,因此慢了半步拖她脱险,那把刀遂砍在了吃吃的腕子上。 鲜红色的血迹晕染了半只袖子,我搂紧盒子跪在地上,一手抓着她的胳膊,又不敢用力,便虚虚碰了碰,紧紧捏住了衣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在方才那刹那间都停了一停,现下还有些缓不过来,整个脑子木木的。 蓉蓉立即跪坐在地,用自己手绢将之包扎住了。血又洇出来,吃吃低声道:“扎紧了。” 诵诵抬手将我拽离原地,自地上死尸手中抽出长矛掷出,找准一持弓的人穿胸而过,我这才发觉方才站着的地方此刻正斜插着几支羽箭。 我往前走了半步,就被人兜头撞进怀里。郑晗旸遥遥抱拳,旋即与人厮杀在一处。 眼前人颊边带血,紧紧抓着我的双臂,惊慌失措地抬头:“殿下,殿下……” 我没答应,抬头瞧见这一路车马毁坏,尸首沾血,往夏走的风捋着两旁的枝叶打在脸颊上,凉得很。 青黛躺在不远处,浑身是血,犹不瞑目。 什么殿下,任谁也不可能见惯生死。 蓉蓉和吃吃站在一遭,被兵士围着往这边凑,吃吃拉着蓉蓉的手,时不时要环视一下四周的境况。 所谓患难相死,大抵如此。我觉得碍眼,低头拍了拍怀里的姑娘,再抬头便和吃吃对上了眼。 未及感慨,诵诵伸手连拉带搡,推我与怀里的姑娘一并进了幸存的马车之中,扬鞭催马。 帘外道旁的景色一闪而过,我们一路奔逃,遇见岔路右行之后,直到碧日西沉,星辰四起,方才停下整顿。 我缓了缓,愈发觉得眼前这姑娘眼熟:“……本宫是否在何处见过你?” “罪臣遗女苏可心。” 我想了想,一时脑袋空空,便不再想,指指她的脸:“这边有血。” 她白了下脸,眼神重又凄惶,举袖擦了几次。 血迹干了,不太好擦,她起身告退。我想起她的丫头好似是替她挨了一刀,当时就死了,便叫诵诵跟去。 等人走了,我打开盒子,瞧着里头的小瓷瓶完好无缺,方才松了口气,重新合好放在座垫上,起了起身。 腿又疼又麻,我呲牙咧嘴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诵诵恰此时回来,扶我坐好,给我轻轻揉捏。 我拉住她的手问:“念念呢?” “……兵分两路,念念和诵诵必须分开。”诵诵垂下眼,继续道:“这是二殿下的意思,也是念念的意思。” “都是长本事的,能当主子作本宫的主了。”我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又松开:“韩承灏也跟去了?” “是。” 我瞧着她的侧脸,叹了口气:“念念与韩承灏的这份情谊,你给本宫记着。” 共患难后方愈显真情,等到了京都,韩承灏提亲时,我定要给他俩下绊子。 诵诵低声应了。 我等腿没那么难受了,让她把这里的兵长叫来。 诵诵不一会儿就回了,我听得车马外一人道:“小的连秦,见过公主殿下。” 诵诵把倚枕放高了些,我靠上去,想起自己没吸气,可思及现下的处境,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索性直接掀帘子眯眼瞧了连秦一会儿,心道今日莫不是吓傻了,怎么瞧谁都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 不过,这个还真叫我想起来了,便是那日拿着二哥令牌去叫我,且自称彬州别使的那个。我问他,这是到何处了。 他先是一本正经分析了附近的地势,又仔细讲了现今的形势,接着粗略概括了下一路的打算,最后道:“公主殿下可要用膳?” 我点点头:“用,用。” 吃饱喝足之后,我叫住收拾碗筷的诵诵:“让连秦不必如此铺张,此去路远,一切从简。” 诵诵应声走了,我摸了摸肚子,下车去找吃吃。 苏可心已经擦了脸,正在与郑晗旸说话,碰到我,行了礼说了几句话,就告退朝一辆马车走了。 想是给她新安排的,我回头见诵诵不知何时跟在了身后,便叫她回去取了伤药再过来。 郑晗旸开口致歉,为的还是把苏可心推我怀中,冲撞了我的事。我摆摆手:“事急从权,本宫也无大碍。” “对了。”我问他,“你可知她是什么人?” 郑晗旸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晓得,罪臣苏裴幺女。” 是了,果然还是见过的。 吃吃的马车不远,与郑晗旸作别,我走了几步路就到了,正听到里头蓉蓉关切温柔的声音:“这般疼吗?我尽量轻点——” 所谓曼声吟哦项描秀,玉臂交挥颈嘬痕……我顿时心头火起,跨上去刷得拉开车帘,正对上吃吃与蓉蓉的眼,蓉蓉双手还放在吃吃的伤口上,像是要把包扎的手绢取下。 身后有人齐声道:“殿下。” 我的脸腾地热了,回头对着站在地上的两名丫头应声“哎”了句,转头豪气冲天一跳跃,脚崴了。 地上三个,并马车上两个齐声大喊“殿下”,我脸上有些挂不住,推开一马当先扶过来的诵诵道:“快把药给蔺姑娘。” 语毕,我不顾身后蓉蓉的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24 喊声,脚不点地地逃走。 真是……曼声吟哦,顾名思义,乃是诵读之意,诵读之意,蓉蓉说得对——父皇害我! 不过三五六步,脚便疼得愈发明显,我不得不停下,纠结挣扎了几息,回头喊道:“诵诵!” 这一叫,我心里愈加委屈,扁了扁嘴,眼里竟猝不及防落下一串泪珠子,吃吃与蓉蓉皆呆住了。 我也呆住了,急忙恨恨擦掉,对走近的诵诵低语:“要背。” 等回到了马车上,诵诵检查了一下崴到的那只脚:“无甚大碍,殿下不必忧心。只是这几日不可用力,奴婢给殿下抹些药酒,很快便好了。” “那便好。”等擦过鼻涕,我想了想,还是问她:“吃吃用过药了吗?” 诵诵从药箱里翻出个小瓶子打开,一股刺鼻的药味眨眼布满整个车厢。 我捏住鼻子挥挥:“好难闻,能不能不用?吃吃会嫌弃的!” 说完我便后悔了,撅着嘴不想说话。诵诵却塞上道:“蔺姑娘今日缠伤口时,一言未发,奴婢打心底里佩服。方才去送药时,蔺姑娘还说,区区小伤,劳殿下挂念,又为杜姑娘要了药酒。那药酒与这药酒一般无二,杜姑娘抹时,蔺姑娘并无不适,神色淡然得很,还叫奴婢问问殿下的脚。” 我把脚伸过去由她摆弄,心底不快:“诵诵你变了,你也学得如念念一般油嘴滑舌了。” “药酒要推开。”诵诵不答我,低着头道:“会有些疼,殿下忍忍。” 吃吃那么重的伤都一言不发,我:“嗷——” 等抹好之后,我躲在角落里,抱住装小瓷瓶的盒子,含泪望着诵诵,不死心道:“太难闻了。” 诵诵掀开一角帘子散味。 远处呼哨声响,诵诵立时钻出,有人在外道:“追上来了!” “这么快!速速上马。多少人?” “百余人,均作蒙面打扮,持弓带剑。” 一番七嘴八舌并收拾后,连秦一声令下:“撤!” 马车一个急转,诵诵的话之后传来:“殿下扶好!” “咚——” “殿下?” 我摸着额头,抓住扶手,回诵诵的问话:“无碍!” 第21章 第 21 章 一路且战且退,再次休整出发时,已然到了平洲境外。 照着连秦的意思,我们要从平洲边地走。那边有座山势陡峭的高山,连绵几千里,下头是百里的芦苇荡,算得上是天然屏障,因此守卫松懈。 连秦晚膳过后,找过来道:“恐有间人。” “间人?”我掀开帘子,看连秦被熏得面容都扭曲了,不免有些生气,左右瞧了瞧:“连秦,你说这话,可要想清楚了。” 他抿唇一瞬,又开始仔仔细细地与我说道,大意便是五个字:“必定有间人。” 我等诵诵把额头的包抹好,将小瓷瓶装进盒子里,又把药酒要到手中,屏住呼吸,打开木塞往他跟前凑。 连秦冷不防脸色发青地退了一步,又忍着站住,与我分析:“属下有个算计,斗胆与殿下相言。” 我眼瞅着吃吃瞧过来了,急忙塞好药酒扔回诵诵手中,听他细说。 再走不多远,就入了芦苇荡。之后,我们便要在追兵的追逐之下分成两批。 我与蓉蓉一道,吃吃与苏可心一道。 说实话,只有把我放在吃吃身边,我才觉得安心,于是驳回了他的这一安排,可连秦自有他的一套说法。 “属下听闻杜姑娘自小与殿下一同长大,情谊深厚。”此其一。 “杜姑娘常年有恙,身体柔弱。”此其二。 “杜姑娘与蔺姑娘虽是手帕交,但从杜姑娘进宫后,两人甚少见面……” 吃吃正指着蓉蓉的脚,关切地说些什么,蓉蓉摇摇头,复又拉住吃吃的手臂问些什么。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大庭广众,如此这般拉拉扯扯,委实不成体统。 后面连秦还说了什么,我没听到,只觉得到此,这第三条着实算得上重中之重,便点头应了。 芦苇荡水深草高,连秦带人遇上追兵,便躲得不知哪里去了。 我揣着盒子与诵诵坐在小舟上,见士兵摇着长杆,左拐右行,不一瞬就与连秦汇合了,连秦身后立着苏可心。 苏可心? 连秦正要说话,诵诵便拉着我一跃而起,站到了连秦身边。 而我原来坐的小舟被自下而上露出的刀尖劈散,那摇杆的兵士也被拖下水砍死。 水面很快被血液丝丝缕缕拉扯染红,小舟迅速后退,连秦指挥着手下揪底下的暗桩。 诵诵把我往后一护,屈膝探手,抓出个人,给抹了脖子。 我缩了缩脖子,不知被谁撞了腰一把,双手一撒,迎面朝水中跌去。 所幸诵诵眼疾手快扯着我的腰带给拽了回去,反脚将趴住小舟的黑衣人给踢开好远,又在我的呼喊中伸手接住了盒子。 突然又是呼哨声起,我闻声抬头,见大朵的烟花正开在头顶上空。 连秦脸色大变,诵诵已然错身扬袖,一把揪住苏可心掼倒。 我看着这个不住咳嗽的小家碧玉,都来不及吃惊,听连秦道:“进去!” 小舟调转方向,冲进芦苇荡,诵诵直接砍晕苏可心扔给连秦手下,便来扶我。 芦苇荡难走得很,芦苇叶又干又硬,即便有人开路,我这一路也走得十分辛苦,时不时还要栽一栽。 这般走了不多久,诵诵便将我背起,又走了好远,连秦才挥手停下,侧耳静听。 周遭没有半点声响,过了会儿,一众人才松了口气,开始整顿。 我又累又饿,让诵诵叫来连秦,小声问他:“你欺瞒本宫的事暂且不提。我只问你,蔺姑娘和杜姑娘那边,你可有把握?” 连秦沉默半晌道:“属下有罪。” 我实在不想说话,抬脚踢了他一下,叫他滚开,而后小口啜着诵诵端来的水,问她:“盒子呢?” 诵诵从包袱里掏出来:“这里。” 我拿出小瓷瓶仔细瞅了瞅,叮嘱她给我抹额头,就直接昏睡过去了。 等我醒来,已是天色蒙蒙,诵诵背着我不知往何处去。 额头的包已经下去大半,还隐约有些疼。我心里盼望,再见到吃吃之前,定要消下去。 连秦走走停停,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 我开口叫了诵诵一声,嗓子干疼干疼的:“这是到哪里了?” 诵诵递给我水囊,小声回话:“正往平洲境内走。” 苏可心还昏着,我润润喉咙,瞧着比之前少了的人数问:“他们又追上来了?” 诵诵接过水囊,又递给我块点心:“这是先前剩下的,殿下将就一下,等出了芦苇荡便好了。中途苏可心醒来过一次,大骂了一通,引来了贼人。”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25 点心有股怪味道,我吃了一口就吃不下去了,拿在手里,后知后觉浑身难受。 诵诵侧脸瞧见问我:“奴婢还有别的,只是吃起来还不如这个。” 我摇摇头:“可有吃吃她们的消息?” 诵诵举了块饼给我:“尚无。” 我接住咬了一口,没咬动,担心诵诵还要递东西,就将点心吞了。 诵诵又递水给我。 我问:“苏可心都骂什么?” 诵诵一停,警惕地抬头。 连秦等人也迅速将我围在中间。 不远处沙沙声越来越近,最后是郑晗旸当先出现。 两边剑拔弩张的气势顿时收起,我焦急地瞧着他身后。 蓉蓉的脚看来也没好,仍旧一瘸一拐地,另一只脚肿得老大,见到我很是高兴:“殿下——殿下额头怎么了?” “不小心撞的,不碍事。”我等其余人皆抱拳见礼后,微一颔首,左右瞧不见吃吃,不得不开口问道:“瑶玉呢?” 蓉蓉闻言头便一垂,这一垂垂得我心都凉了,上前拉住她的手急急追问:“瑶玉呢?” 她还是不说话,我转向郑晗旸:“你们不是一起的么?” 蓉蓉抽了口气,我回过神,即刻松了手,瞅着被捏红的地方,嗓子干巴巴的,什么也说不出。 郑晗旸道:“蔺姑娘与我们中途走散了。” 我愣了一愣,笑蓉蓉:“不过是走散了,你何以作出那副姿态,吓得本宫以为她怎么了。” 蓉蓉扯着嘴角笑得没了往日的温婉,我瞧着也笑不下去了,转身往回走:“她不过是走散了而已。” 崴伤的脚偏此时拖我后腿,害我险些跌倒,得亏诵诵出手相扶。 我听得蓉蓉问苏可心,想到有如今的境况,全都拜她所赐,便冷冷道:“她是间人。” 蓉蓉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苏可心恰此时醒了。 诵诵伸手又要敲她,我拦住道:“苏可心,苏裴幺女?” 苏可心小脸惨白,却笑得嘲讽:“小女那日自报家门时,殿下还贵人多忘事,如今是想起来了,还是听谁说的?” “本宫每日见得人多了,什么鸡毛蒜皮猫猫狗狗哪能都记着。”我笑着瞧她,心里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听说的。” 她一下子脸色更加白了,咬着下唇,几乎出了血:“呵,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堂堂公主殿下理当不记得。可怜家父为国捐躯,连同家兄马革裹尸,到最后竟成了罪臣,真是叫人寒心。” 倒是个牙尖嘴利的:“把她嘴巴塞上。” “从未有人说过他们是罪臣,恰恰相反,他们是保家卫国的良将,是我大煦的功臣!如今这般,他们寒心不寒心本宫不知道,倒实在是折辱了你自己。”说完,我凑近了与她低语:“找不到瑶玉,就把你沉水底去。本宫要亲自看着你扑腾到死。” 她睁大双眼开始挣扎,我整整衣襟,叫连秦绑结实了,问郑晗旸:“你们在何处分别?” 郑晗旸从怀中拉出一张简图,指着一处道:“这里。” 我点点头,叫连秦:“往这边去。” 郑晗旸被连秦拉走商议,诵诵小声叫了句:“殿下。” 我摆手拦下了诵诵的话,转头瞧着蓉蓉,她正遥遥看过来。我恍然记起曾在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诗:“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顾全大局,弃卒保车,再或者且战且退,伺机找寻。这些都可以,只是……”我收回眼,看诵诵乌黑的发髻:“只是,诵诵,她是本宫的心上人。” 第22章 第 22 章 这一路要比方才更谨慎,每当行至浅滩处,我便得控制自己不去注意苏可心。我怕我一看她,就忍不住将她一脚踹下去。 若不是她,后来便会少了许多事,吃吃更不会如现下这般生死未卜。 诵诵扶我走了不久,前面连秦忽然摆手停下,众人于是皆屏息以待。 一丝破空声传来,前面的人旋即变换位置,郑晗旸跃起扬剑斩下一支箭。 密集的破空声紧随其后,诵诵扬袖,我朝后一步躲开,瞧着漫天飞矢参差而下,一面庆幸芦苇层叠,又心有凄然,不知吃吃如今怎样了。 谁知苏可心此刻抬脚踢了踢我,眼下无人看管,她离得我近,似是有话要说。 我观其形容平静得很,心下诧异,给她去了塞嘴巴的东西。 苏可心那眼神像是嘲讽,又像是怜悯。 诵诵拉着我往侧边躲,苏可心此时忽然说了一句话。我猛地回头,但见她直勾勾盯着我,蓦地笑起来。 接着便有流羽毫不留情地穿过她的心口,将她生生往后带了半步,殷红的血迹在箭羽尾端连着粗布衣襟绣出朵富贵牡丹来,那笑声戛然而止。 我来不及细想,愣怔间嗅到一股熟悉的馨香,旋即脱口而出:“薛霓裳!” 不过瞬息,这包围圈便破开个洞。 我立时将苏可心抛到脑后,又惊又喜,瞧着那抹艳色携着四个侍女,并两位少年立在空中,其中一位传音道:“追星楼薛霓裳——” “薛霓裳,你莫不是忘记了你那弟弟怎么死的?”这声音糙得很,听着莽夫一般,随他话音落,薛霓裳左前的少年抬袖甩了下,另一边便是一声粗砺的惨叫。 贼人攻势暂缓,连秦迅速收拢队伍。 有位嗓音低沉如同老者扬声道:“手下人鲁莽,老朽在此向薛楼主赔个不是,还望见谅。” “刘——此言差矣。”薛霓裳慢慢地落了下来,与这边隔着重重芦苇。 郑晗旸侧耳细听,低声道:“他们停在了船上。奇怪……” 我扭头看他:“怎么?” “他们之中有人受了伤。”郑晗旸眉头皱着:“也许是听错了。” 我暂时不知是走是留,听薛霓裳说完了后面的话:“嘴唇一碰便叫人见谅,这般的致歉,薛霓裳前所未闻。” “是她吗?”我问。 郑晗旸摇摇头:“气息很足。” “此人已死。”那老者道:“薛楼主觉得还不够诚心诚意?” 郑晗旸道:“此人内力洪厚,语毕气息有瞬息急促。奇怪……” 我又看他,郑晗旸道:“方才听薛霓裳这边有人受伤,那老者也气息略有不稳。两方似是早已交手,也各有伤重,力加隐藏,可追星楼不是方才才到的么?” “自是不够。”薛霓裳道:“我要他。” 我一惊,薛霓裳竟如此恶毒?取人性命不够,还要将尸体要回去,是要鞭尸么? 两方沉默对峙,郑晗旸道:“难道还有其他人?” 此话犹如醍醐灌顶,我问连秦:“可有听说谁人手下有刘姓的?” 连秦小声道:“未曾听说。” 这就怪了。“难不成是私底下养的,专门干脏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26 活的?” 连秦吃惊地瞧了我一眼。 那老者终于说话了:“薛楼主,我们的买卖可没有这个。” “哈哈哈哈!”是个少年的声音,“你这老头子忒好笑,谁与你讲这是算在买卖里头的?这是我们楼主现下见谅时新加的。” “……薛楼主,追星楼要掺和朝堂纷争么?” 那少年道:“慈朱王瞎了,你的主子知道吗?” “知道。主子也正有话要问薛楼主,薛楼主难道不想报仇了吗?”那老者语调忽然激动起来,“人证物证俱在,连凶手都供认不讳,薛楼主难道竟还犹豫,意图效仿梁楚之欢么?” “闭嘴!”仍旧是那少年,“你算什么东西?” 我觉出不对来,若是江安王,捉拿我们为要挟不是更好吗?可这人却是处处杀机,一心想要夺了我们的命。我问连秦:“你方才说得没听说过刘姓部下,是指江安王和平洲?” 连秦旋即了然,眼睛却是瞪大了,隔了一瞬与我道:“四殿下。” “四殿下有一刘姓伴读,是工部侍郎之子,年方十八。” “没了?” 连秦摇摇头:“属下虽跟了殿下多年,但到底是动手的时候多。” 诵诵道:“六殿下府上养了一批文人,其中有刘姓的,六十多岁。” “老朽不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主子的一条狗。”那老者竟没有反驳,语气仍旧恭敬,“狗,最要紧的,便是听主子的话。” “你是一条好狗。你的主子却不是个好主子。”那少年道:“这些人死了,江安王的罪便坐实了,退不得,只能进。可你的主子没有想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老朽不明白阁下的意思。” “江安王是为你的主子起的事,还是为自己起的事,你晓得吗?” 江安王果然与京都之人有勾结。 几乎是少年话音刚落,便有雄浑的笑声响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各位久等久等,某来迟了!” 那老者惊道:“是你!” 连秦低声道:“江安王手下大将熊阔。” 我问郑晗旸:“他气息足吗?” 郑晗旸点头,那老者道:“既如此,薛楼主要什么人,恐怕该换个人问了。” 接着一阵动静,听着像是撤了。 熊阔道:“追星楼的生意,江安王不关心。薛楼主要什么人,也尽管带。我等只负责带走公主殿下。” “巧了。”薛霓裳道:“我要的,和你要的,是一个人。” 连秦与郑晗旸一同看我,我急忙合上了张大的嘴巴。 那边忽然一片齐吼,两人又齐齐调转目光,我眯着眼使劲儿往芦苇荡的缝隙瞧,只能隐约可见一片红色。 熊阔道:“是吗?” “是。” “既然如此。”熊阔声音冷下来:“那便各凭本事!” 喊杀声冲天而起。 连秦抓紧时机抬手下令:“撤!” 话音落,连秦边上的小兵就举了个手势,带了两人前面开路,郑晗旸打横抱起蓉蓉紧随其后,诵诵背着我一跃而起跟上。 如是起落两番,前头人蓦然停住,诵诵落地,我终于瞧清了那刘姓老头的模样。 驼背弯腰,须发斑白,仙风道骨的体态却生了双阴鸷的眼。那双眼寻摸了一圈,最后落到我身上,眯了起来,山羊胡子动了动,粗沉沙哑的声音便清楚地传到了耳朵里:“老朽垂竿至今,总算得了回渔翁之利。” 末字如勾,他甩出口的瞬间便腾空而起,在一片箭雨中兔起鹘落,眨眼逼近。 诵诵放下我,跃到半空,双脚蹬在对方的双掌上,其后回翻两番,站了回来,甫一动作,便捂心呕出一口鲜血。 郑晗旸早在两人对上之时,便将蓉蓉放在我旁边,同样一跃而上,举剑自那老头头顶刺下。 老者推开诵诵后,又往后退了半步,握爪去拿郑晗旸的剑柄,两人很快战作一团。 护送的兵士已然剩下十个不到,对方竟陆续换了火箭。 诵诵背着我飞奔,在芦苇荡来回蹿了不久,便与其他人走散了。 我听得诵诵呼吸越来越沉,想要叫她停下歇歇,那死老头子却很快追赶上来。 将将跑出芦苇荡,诵诵突然站住,回身将我往身后一推,向前一护,便跪倒下去,直直趴到了地上。 其他人也不知如何了,这老不死的毫无志在必得的大意,当即朝我抓来。 这下真真要去见老祖宗了! 我只恨自己为何不曾学过一招半式,虽拉过吃吃的小手手,却未亲过她的小嘴嘴,眼下就要命赴黄泉了,却未能找到她,见她一面,知她是否安好。 第23章 第 23 章 一只手突然揪住我的后领,带我转了个圈。一圈站定,脖子都要勒断了,我惊得扑腾,扭头方看清楚近在咫尺的那团火焰,香味反倒其后才嗅到,立刻乖乖不动了。 薛霓裳一手揽住我,一手接了死老头的一掌,两人均后退站定。 我听得薛霓裳咽了下,侧眼瞧她眉头皱得死紧。 接着薛霓裳扭身带我又转了半圈,我靠着她肩膀,脸正遥遥对上死老头子的手下,眼睁睁看他一支箭穿风破势而来,扎进了薛霓裳的臂膀。 撕肉入骨。 我万分想跟念念说,薛霓裳大抵是真得心悦于我。 一位少年翻身赶来,立在我俩身前,对着死老头所在的芦苇荡大开大合地一掌,也不知用的什么。 死老头子倒是翻身躲得干净,只是他身后的手下却遭了殃,立时满地打滚起来,接着便七窍流血了。 那老头见状立即跃入水中,消失不见。 薛霓裳也不追,扯开我扔进一名婢女的怀里,沉声道:“走!” 我急忙回头大叫:“诵诵!诵诵!” 那少年撤掌回身间,提起诵诵夹在腰间跟了上来。 芦苇荡岸上熇熇,不远处的河中熊阔领兵乘舟疾行。 另一个少年也如同先前少年那般来了一次,熊阔等人遭受重创,也不再追。 熊阔洪声大喊:“我家主子在平洲恭候薛楼主大驾,万望赴往。” 薛霓裳提气轻飘飘回了句:“晓得了。” 我被携着飞了不久,诵诵便醒了,打了提她的少年一掌,自个儿力道不济,朝水中落去。 那少年闪开,又及时提住了她,很是受伤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诵诵嘴巴不如念念,我却不能不护着,于是当即回道:“都是狗,你又高贵到哪里去?” “你——” “够了。”薛霓裳头也不回,说完这句就挑地方落了脚。 我们几人也跟着站定,薛霓裳折了箭身,抬手一挥,诵诵直接被那少年扔在了地上。 我跑过去将她扶起来,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27 却见薛霓裳等人要走了,便喊了声:“等等!” “这里不会再有人追来,你们的人很快就到了。”薛霓裳的语调一改往日的高扬揶揄,变得格外低沉,语毕还轻轻咳了声。 “不——不不。”我试探瞧她还在认真听着,遂问道:“你们可曾见过一个姑娘?” 她回头看我,我继续道:“她模样很好,不爱笑,总板着张脸,这么高,这么瘦,身量与薛——你一般,穿着水色的裳裙,你可曾见过?” 她不说话,许久才微微摇了下头。 我早有预料,却不免心里失望:“这样。多谢薛楼主此番舍身相救,日后若有用得着本宫的时候,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没有。”她话极轻又快,我一时分不清回得是哪句,但见两名侍女上前扶住了她,几人飞身而去。 我扶着诵诵走了两步,诵诵停下低声道:“有人。” 话音刚落,郑晗旸当先出现,其后是连秦与蓉蓉,还有几个幸存的兵士。 他们皆是松了口气,连秦立即跪倒请罪:“属下护送不力,致公主殿下千金玉体履危冒险,罪该万死!” “不急。”我抬了下巴叫他起来:“找到瑶玉,便算你功过相抵,且再记大功一件。” 连秦起身展开地图与我细说,那地图实在画得教人云里雾里,我只记得他最后指着个方向讲:“往此处走,很有可能碰到蔺姑娘。” 诵诵再三言明自己无碍,执意背我。我让她积蓄力量,好好养伤。我俩折中,便互相搀扶着前进。 郑晗旸照旧道了声得罪,然后抱起蓉蓉。 父皇总教导我,男女授受不亲。故此,我觉得到了京都,便须得跟父皇请个旨,给他俩做个媒。不然,这事若是将来传出去,都不好看。 天地良心,我绝非是因为吃吃。 后头没了追兵,这一路走得总算不必从速急赶。我得空坐下来喝了口水,想到发生了这般大动静,吃吃一个弱女子,也不知究竟如何了。 这般越想心里越渐渐没底起来,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珠子,我立刻仰头吸吸鼻涕,冷不防被诵诵一推,径直侧趴到了水里,摁了两手乌漆嘛黑的泥水,并半条袖子。 诵诵起身来扶,我噗噗吐着嘴里的泥水,咂吧咂吧,脸顿时一皱:“好腥。” 诵诵急忙递给我水漱口,一边用手绢给我洗手擦脸。不知是什么缘故,我漱了好几遍口,总觉得嘴里味道不对劲:“还苦。” 我侧脸伸出舌头让诵诵看:“是不是有什么——” 我的话没来得及说下去,因我看到了我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我的吃吃。 她瘦了,衣衫也脏了,还有些破,眼底一片青黑,但到底没有添新伤。 我朝诵诵身上抹了抹手上的水珠子,踮起脚快步走上去,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吃吃开了口:“你的额头……”她说着似是笑了,眉眼有些弯:“你在找我?” 她说话有气无力,我摸着脑门已经差不多消下去的大包,忽然嗅到股药味,便拉起她的手腕瞧:“这个……这个还疼不疼?” 吃吃摇摇头,朝我身后瞧了眼,又问:“殿下在找瑶玉?” 我点点头问她:“你从何得知的?” 吃吃道:“方才到此,听蓉蓉说的。” 我闻言捏了捏她的腕子,抬头迎上她的脸,直直瞧进她那双眼睛里,低声道:“本宫说过,将你们带出来,便也会将你们带回去。” 她垂下眼帘,避开了我的视线,低低应了声,立即咳嗽起来。 我上前扶她,又被推开,诵诵从后过来问:“蔺姑娘受了内伤?” 吃吃点头:“遇到个老头子,不过被追星楼的人救了。” 她说着走了几步又回了下头:“她说,有人找我,急切得很。” 我往前走,脚腕忽而疼了一下。 诵诵过来扶我,我瞧着吃吃走到蓉蓉跟前,两人说了几句,吃吃露出个细微的笑来,心下难过得紧,不得不捂住心口,道:“诵诵,本宫心里头有些疼,你瞧瞧是不是受内伤了?” 连秦圈出片地方,烧了堆火,带人抓了几条鱼烤着。 我坐在芦苇制成的铺上,隔一会儿便得站起来让诵诵给我捶捶臀。 蓉蓉与吃吃坐在一处。 休息的地方被单独隔开,是用芦苇放倒了摞出来的,眼下也找不出更好的地儿,好在诵诵尽力将芦苇铺得整齐了些。 吃吃与蓉蓉另外隔了片地方,和我不在一处。 用过晚膳,我枕着诵诵大腿,抬头看星星。 隔着重重芦苇杆可以隐约看到火光,火光摇摇摆摆的,看着很暖和。也不知是否实在太累了,我竟这样睡着了。 次日醒来时,天还未大亮,周遭一片静谧。旁边一阵细微的动静后,蓉蓉和吃吃小声说了几句话,其后有人出去了。 我叫诵诵不必跟着,也起身踮脚一瘸一拐走出去。 兵士依偎着躺了一地,我冲守夜的连秦与郑晗旸点了下头,悄声问他们:“方才是谁过去了?” “蔺姑娘。”两人齐声道。 我心下一喜,面上矜持道:“他们这一路也着实辛苦,不必太早起来,多睡会儿也无妨。” 等他俩答应了,我便往河边蹦。 吃吃洗了脸,正对着河水不知在想什么,见我过来,也只看了一眼。 我挪到她身边,看她脸上湿漉漉的,一滴水流到下巴,要掉不掉地挂着,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怎么这般早?” “睡不着。”吃吃一动,那滴水就落了下去,正掉在她的领子上:“殿下不也这般早?” 我摸了摸自己的领子:“这不一样。” 吃吃没说话,我只好重复道:“这不一样。” 她终于拨出目光来瞧我:“怎么不一样?” 我被她这样看着,一时忘了要说的话,见她要走,抬手便给拉住了:“瑶玉。” “殿下——” “昨日里未曾说完。”我急急道:“那是本宫的公心。” 她扭过头来,我拉着那只手摁在心口:“也是本宫的私心。就如二哥送我走,是他的私心。本宫为了你留下,是本宫的私心。” “就如现下,你来这边是洗把脸,走一走,想些什么别人能知道不能知道的。”我瞧她挑了一边眉,更加语无伦次:“而本宫,而我来这边,是因为你。是因为我的私心。” 吃吃不说话,我有些忐忑,也有些委屈与愤怒:“你又不说话,你与蓉蓉在一起时,总是有话说。与我一起,便总是不说话。” 她绷着脸道:“难道不是殿下与我无话可说么?毕竟,殿下可是连瑶玉的名字都听不得的。” “那都是因为蓉蓉——” “蓉蓉怎么了?”吃吃向我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28 进了一步,“因为蓉蓉与我有话说?” 我想着不错,吃吃忽然轻声笑了,我心口一颤,便觉她将手一点一点抽出去:“殿下的私心,瑶玉晓得了。” 我心下一喜,抓紧了她的手摁回去,见她微微发怔道:“你的心,跳得好快。” 我顿觉她的手放在那里,烫得心口发烧,却也舍不得放下,于是那般拿着,手心微微出了汗。 吃吃小声咳了几下,道:“我知道了。” 我有些不可置信:“知道什么?” 她就着拍了拍我:“你的心意。” 我蓦地松了手,耳边丁丁,尽是自己的心跳,无边晨色化入水中,波澜不停。 这一日的晨色也似乎总是落不尽,落不尽便同云欲织风雨,托出天地一片旧色。 第24章 第 24 章 出了芦苇荡,就是高山,我本以为要爬山,不料连秦却是带人凫水,从山脚拖了几条船回来。 我们乘船顺水,进了山下的石洞。 连秦讲,这石洞是天然形成的,水流不断,往里有许多晶石,平洲的采石匠常从山上攀岩而下,再乘舟入内。 这石洞极深,越往里越黑,连秦他们打了火折子。 我问他是不是石洞连着什么地方,连秦告诉我,这石洞与平洲境内的五色湖相连。 船行到半路,是个平滩,上头放着许多工具,还有些成堆的毛石。 我们就在此地靠岸休整。 连秦搜罗了一圈,很是高兴地说五色湖有种银鱼,吃起来味道极好,这底下连着五色湖,银鱼会跑到这边来,现下正是吃银鱼的时候,接着从那工具中捞出几个网兜竿子,率人搂鱼去了。 什么金鱼银鱼,没听说过。 我抱着盒子躺诵诵怀里,由着诵诵给按头维,活动着自己的脚腕子,一边朝吃吃那边瞅。 吃吃靠墙眯眼,就那么坐着。 其实我现下有些摸不准吃吃的意思,今早我与她表……那一番……衷情时,咳。 “殿下怎么了?”诵诵小脸惨白地看着我。我立即摇头:“无事。” 郑晗旸生了火,我瞄了一眼,当即被连秦他们捞到的鱼吸引住了:“这鱼就是银鱼?” 看着通体如老坑冰种的翡翠,只两只黑眼珠子宝石般嵌在两侧,最长也不过手掌大小。 连秦一笑:“殿下想必听说过,‘五月枇杷黄,太湖银鱼肥’的说法。其实,不光太湖,平洲五色湖的银鱼也是一绝。凡是平洲人,没有不知道五色湖银鱼的,凡至平洲者,没有不尝一尝五色湖的银鱼再走的。” “还有这说法?” 我瞧着稀奇,在边上坐着的蓉蓉笑道:“早便从书上看到,五色湖的银鱼,肉质鲜美,银鱼干更是味美。我记得好似是《日用本草》中曾言其‘宽中健胃,合生姜作羹佳。’那时便想着定要到平洲一趟,见识见识。” “这般厉害?”我凑过去看那堆鱼:“不愧是蓉蓉。” 我瞥了眼吃吃,她正在看蓉蓉,许是觉察到我的目光,便朝我瞧来,而后又闭目养神。蓉蓉笑道:“不过是打发时间的闲书,只盼殿下别嫌弃蓉蓉贪吃。” 我心内一时五味杂陈:“不嫌弃不嫌弃。” 蓉蓉笑道:“那盒子可是金贵物了,让殿下一路上都这样宝贝。” 我偷偷觑了眼吃吃,搂了搂怀里的盒子,抹着磕烂的边角,心里有些美美的:“那当然,要放在心尖尖上的。” 蓉蓉笑了笑,扯到银鱼上,和连秦讨论做法去了。 估计平洲人也有采石到此处,之后捞鱼吃的,这边的厨具倒是齐全。 连秦动手,看样子要做鱼汤羹。 香味很快扑鼻而来,我嗅了嗅,转身就见诵诵捂住了心口,于是急忙挪了两步问她怎么了,诵诵抬头看我,张嘴呕出一口鲜血,含混叫了句“殿下”,就往后躺了下去。 我看着自己一手的血,吓得脊背发凉。 连秦他们凑过来问怎么了,我揪着他解释:“本宫,本宫,诵诵吐血了。” 有人去翻诵诵,蓉蓉过来拉我。 “她先前被死老头子打了一掌,又被薛霓裳她手下扔了一把,还背着我跑了那么久,血都吐了两次。” 诵诵还未有动静。 蓉蓉拍着我的手背道:“殿下莫慌。” “不慌不慌,本宫怎么会慌。”我松开连秦,一边抓了抓脸,才发觉自己掉了眼泪,不禁朝吃吃那边看去。她对上我的目光,却站着未动。 我一时觉得自己与这盒子里的东西,都有些可笑。 诵诵被几个人挡得严实。 蓉蓉仍是那句话:“郑公子和连护卫在看,殿下莫慌。” “本宫不慌。”我摇摇头,拍着她的手,说话间但见郑晗旸给了诵诵一掌,诵诵应声又吐出一口血。 我先是唬了一跳,回神便要踹过去,接着听谁叫了句“殿下。” 有人扯着我胳膊将我拉回,兜头擦了脸。这感觉似曾相识,我不情不愿地等绢帕离了脸,瞧见吃吃抓起我的手,擦干净上头的血迹,将帕子收好,和众人一般默立不语。 一时间,我也忘了要说什么。 连秦咳了声道:“殿下息怒,这位姑娘受了内伤,方才郑公子那一掌是将其体内的瘀血给逼出来。” 我点点头,连秦继续道:“只是这姑娘受伤颇重,近前是轻易不得动武了。” 我示意晓得了,诵诵适时急促喘息了几下之后慢慢转醒。 我踮脚上前摁住了她,让她躺着休息,扭扭捏捏摸着已经被擦干净的手,偷偷瞧了吃吃一眼,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连秦端着鱼羹过来,诵诵要起身,被我止住。之后我又让她当面喝了鱼羹,转头才想起,这是吃吃舀的。 这是吃吃亲手为我舀的。 可我不能朝因为护我而受重伤的诵诵发脾气。 那边吃吃为其他人也一一舀了,可这到底是不同的。 我的是第一碗。 我瞧着手中的空碗。 “殿下还未用膳,奴婢去给您盛些鱼羹。” 一碗鱼羹就这么赶着诵诵的话尾挡在眼前,我顺着端碗的那只手看上去,听诵诵道:“谢过蔺姑娘。” 吃吃半垂着眼帘瞧了瞧我,和诵诵交接了鱼羹,便转身离开坐回去继续闭目养神。 诵诵吹着鱼羹,忽然低声道:“蔺姑娘的伤……” 是了,“她还有伤。”我小心从盒子里取出小瓷瓶,递给诵诵,朝吃吃那边示意。 诵诵接过,起身走开,过了会儿回来道:“蔺姑娘道了谢,把瓷瓶留下了。” 用用便算,何以就留着不给了? 我豁然抬头,张了张嘴,抱紧自己的盒子,不想说话。 本就是她的东西,要回去也是理所当然。只是难道她不晓得,送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29 出去的东西,万没有要回去的理么? 想到此处,我猛地站起,又蹲下去:我是个公主,教人知道为了瓶药和底下的人争执,未免有失体统,传出去不好。 吃过鱼羹,我们回了船上,继续前进。 这一路过了个窄洞,里头突然明亮起来,原是周遭洞壁换成了瑰丽的晶玉,火折子的光照上去,被反射出更显眼的光,还带了晶玉独有的色彩。 这般又走了不知多久,河流变得湍急,连秦和郑晗旸各自拿了绳子绞作一股,分行两边。 前头大约是到了洞口,连秦他俩同时跃起,接着洞口参差的石柱,翻出洞外,将绳子拉直了挡在那里,又翻身回来。 连秦说,这水顺洞口往下流成一条瀑布,高约一丈,只能从旁到山腰的空地上。 我们到洞口便被扶着拉住绳子,往一角靠,再摸着绳子上到洞口边的石柱上,郑晗旸与他负责将我们一个个给背到不远处的地上。 这时候日已西沉,我竟不知在洞里走了这么久。 连秦判断了方向,带着我们往前走。不多时,就遇到座简陋的屋子,我们于是停下休整。 屋子里被连秦并诵诵收拾了一下,其后连秦就叫人下山去了。晚些时候,那人换了身寻常百姓的衣裳,又背又抱得回来了。 诵诵去就近的地方打了水温热,服侍我洗漱过,也换了带回来的衣裳,重新肿起的脚腕子也抹了药膏。 窝囊了一路,现下总算清爽许多。 其他人各自找了地方换洗,吃吃便是粗布衣裙,也遮不住浑身的气度,瞧着愈发清丽逼人,如同仙子。 这样的人,是我的心上人。 连秦举着几个包子送来,诵诵接过,我面有得色地拿了一个:“真美!” 等用过晚膳,天色已黑得不见人影。 连秦他们在外头生了堆火守夜。 我本着公主的位子,让诵诵把吃吃并蓉蓉叫来,三人挤在一张仅有的小木床上。 原想我们三人并肩依偎,相互说些女儿家的小话,等蓉蓉睡了,我再与吃吃聊一聊彼此的私情。谁料吃吃当先坐在了床边边,离我有那般远,中间隔了个大蓉蓉。 我首战失利,正士气低迷间,一时不察,被蓉蓉起了个谈诗论词的头,二度落败。 之后,她俩说了些什么,我已然不记得了,只记得梦会周公,似乎枕着软绵绵的垫子,心下惬意,恍然如回到了京都,但身下却硌得发疼,总也睡不安稳。 这般休息了一晚,醒来时,小木床上已仅剩我一个了。 连秦弄了匹小骡子,我作为这帮人里最最尊贵的那个,得以享受这独一无二的坐骑。 连秦牵着缰绳告诉我,我们要在这山脚下与念念他们汇合。 今日的天高高的,日头碧得发青,露脸走了个把时辰就躲到云层之后,半遮半掩地直到浓云如伞,撑出一片沉重的铅色,压在头顶。 我在马上抬头望,听到有人说了句:“要下雨了。” 我回过头,恰与吃吃对上了眼。 她大概是走得急了,双颊擦了胭脂红般,瞧着我什么都没说,转瞬就移开目光,扫了眼蓉蓉,将脸对上漫山的林景。 鼻尖一凉,我满腔热情刹那熄灭。 下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颗隐形糖。 第25章 第 25 章 山间的雨簌簌有声,穿林打叶地落下来。连秦不知从何处掰了几朵大叶子纷发给我们,一边拉着小骡子顺着山道,加快了速度。 雨越下越大,我多披了件衣服都给淋湿透了。好在山脚边有两三农家院,连秦即刻赶去敲门。 我搭着诵诵的手下了骡背,忙不迭将叶子递给了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走到门前,我听得那边的声音停了,抬头就见念念向我走了两步,噗通跪在泥水里。 我还未及整理重逢的思绪,便是一惊,忙去扶她:“平时最不讲规矩的那个,这次反倒这般懂得上下尊卑了。告诉你,便是跪我,也躲不过罚去。” 念念自个儿站起来,下半身脏得不成样子,避开我的手,抬眼瞧着我,眼里顿时含满泪水:“殿下受苦了。” “不受苦不受苦。”我也跟着鼻子酸酸的,笑了笑。 念念抬袖抽噎须臾,就止住了,朝我告罪:“奴婢冒犯了,殿下恕罪。” 我摆摆手,她擦了泪想来扶我,临了退开半步领路:“奴婢身上脏。又要向殿下讨饶,天阴雨大,奴婢竟然让殿下在门外站着这许久。” 我有些不大习惯她这般,只得接着摆手:“不妨事。” “这几家全是废弃的屋子,韩侍卫带人收拾过了,我们便在此处等殿下。因是临时住处,所用不够周全,委屈殿下了。”念念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话。 里头出来两个衣着朴素的姑娘,见到我们便要行礼,听念念提了句,竟直接跪下了。 我叫她们起来,各自做事去,问念念:“本宫是公主的威仪太过了?怎的她们瞧着如此惧怕?” 念念将凳子擦了许久,我坐下的功夫左右看了看,又问她:“你家韩承灏呢?” “什么我家的,殿下莫要取笑。”念念将碗用热水烫过,倒了水给我:“韩侍卫去镇上卖柴了。” 叫韩侍卫多生分,简直是欲盖弥彰,恼羞成怒,我捧着碗撇撇嘴:“那他就放心你们这些人在这里,都不派个人看着?还有其他人呢,在别处?” “这边原也是丫头们的住处,外头雨大,奴婢斗胆请了殿下进来。其他人……”念念说着一下子红了眼:“此番,此番本也没留下多少人。” “护卫只剩下韩侍卫并一位小哥,官家的公子小姐也只剩下两个,其中一个受了伤加上一路劳顿,眼下已经……” 我坐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知一路凶险,也万万不料竟凶险至此。念念选了这么条路,该是一开始就晓得自己要担得是什么。只是这担下的事,却是由二哥从我肩上卸下,自己分了一半,又放了一半在我眼前人的身上,在我眼前这些活着的,可以担事的人身上。 她停顿了一下,道:“他们在隔壁住着,方才两位姐妹便是过去照看的。殿下一路劳顿,先屈身在此处歇歇,等奴婢给您收拾出一间屋子出来。” “不急。”我瞧着外头天色逐渐亮了,雨势也缓了许多,不多时就彻底停了。 念念要去收拾屋子,我便趁此间隙去瞧了幸存的两人,躺在床上的据说是侍郎家中的次子,面如银纸,已然出气多吸气少了。 我叹了口气,和战战兢兢的另一个侍郎次子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连秦他们和韩承灏一道,我告诉连秦:“韩承灏回来,你告诉本宫。” 等他应了,我蓦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30 地想起另一遭:“你说,二哥送我走时,有没有想过我会一不小心死在半路上?” 连秦却忽然跪下去道:“殿下绝无此意。” “绝无何意?”我心口一凉,定了定神问他:“二哥是何意?” 这下,他反倒不说话了。 念念收拾好屋子,又手脚麻利地烧了热水。等我舒舒服服泡了澡,念念又跪下了:“殿下!” 这一声叫得人心肝儿颤,我情不自禁握了握搭在肩上的衣裳:“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跪我。平日里也没见你们如此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殿下。”她摇摇头,悲声道:“念念与韩侍卫护送不周,罪该万死。只是还望殿下看在奴婢多年侍奉的情分上,准许奴婢伺候殿下,待回京都伏法!” 我有些想笑,就笑了:“念念,你是不是想着可以和你的韩承灏同生共死了?” “这等好事,你惯会想。”我点点她的头顶,起身抚了抚袖子瞧她:“不过,本宫也与自己的心上人已然通过心意了?” 我透过窗子上的破洞觑了眼吃吃,外头的天再次阴沉下来,凉风挑起她的衣摆,柔软又写意。 那角衣摆掀起一场旧雨新落在午后,交出织声小敲青纱窗。 “只是她还不曾表态。”我退回去坐好,转眼看念念瞪大了眼睛,继续道:“不急,回京都再谈也是一样的。” “念念。”我摸了摸肚子:“我问你,你是不是就瞒着本宫这一件事?” 念念起身又要跪,我给拦住了,思及方才连秦的话,顿时怒道:“你们这些人,都知道来跪我,却教本宫跪谁去?” 她不说话。 瞧瞧,明明不是一个主子,然而同连秦一式一样地闭口不言!我气得站起来:“真是本事滔天,如今连话也敢不回了。日后是不是还能爬到本宫头上来,如今这般,毕生做本宫的主子?” “奴婢不敢!” 她砰得磕下去,我伸出去的右手顿了一顿,瞧着她瘦削的肩身,又目触她憔悴的面色,最终轻轻点在她的脸上,重新坐下,叹了口气:“算了。” “龚老头子……何时去的?” 念念默了一瞬道:“前天晚上,一箭穿心,半个字都未来得及留下。” “他倒是走得痛快。小时骑大马,就他啰嗦,又要背诗词,又要写大字,还总是拐着弯儿地骂我。”我想着就觉得想笑,“老头子跟福喜子一山学艺,越是在人前,越是要翻出我的糗事来捋一捋,坏心眼得很。” “殿下。” 我听着念念叫我,扭头却总也看不清楚,于是愈加心烦意乱。我抬袖抹了把脸,推开她:“糟心的东西,本宫不想看见你。出去,叫诵诵过来。” 诵诵没过来,倒是蓉蓉来了,说是诵诵在忙。我问她:“脚伤如何了?” 她摇摇头:“无碍。” 我又问吃吃的伤如何了。她仍旧摇头:“已无大碍。” 我还想问,却不知要问什么。不是人不对,便是问题不对。 蓉蓉忽然道:“‘合志而同方,共其忧而任其难,行忠信而不疑。迷隐远而不相舍,曰至友者也。’” 她的嗓音低缓和润,说完就那般温婉柔弱地站在窗边,再不言语。 我听着雨声,忍不住落下泪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蓉蓉一走近,我就趴她怀里开始嚎啕大哭。 “本宫憋不住,蓉蓉。”我揪着她的袖子,不断摇头,“我憋不住了。” 当日的晚膳我也没吃,哭累了倒头便睡,梦里来来去去好多人,相熟的不相熟的。 我躺在那里,难受得不能说话,想叫一叫人都不得。 急切间,我瞧见人群中的吃吃,甫一张嘴,就看到有人剥好了荔枝递过来。我当即吓醒了,睡得浑身发疼。 真真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无人知是荔枝来”。 诵诵翻身而起,上前捂住我的嘴巴,“嘘”了声。 外头明晃晃的,我听得有人喊道:“平洲容长安代平洲事恭迎公主殿下。” 平洲?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当真半点不教人歇着。我拿开诵诵的手:“本宫睡了多久?” “约莫两个时辰。” 也不短了,午膳还未用过,这便到了晚膳的时候了。 诵诵给我理了衣裳去开门。外头围着的人气势汹汹,天色阴沉沉的。 大概是容长安的那个人上前,我端出大煦公主的气派,走到院门口问他:“容长安?” 他瞧着年纪不大,一副清秀文弱的书生模样,应道:“是下官。” 容长安许是未曾见过天家颜色,瞄见我时便是一副吃惊模样,继而神色复杂地低下头,再没抬起来过。 我问诵诵:“本宫仪容不整?” 诵诵摇头。 那就怪了,不过也可能是从未见过大人物的关系,一时有些不可置信罢。 隔壁那个重伤的侍郎次子被抬了出来。战战兢兢的那个缩成一团,团在其他人中间,只吃吃与连秦不在。我定了定,扬声道:“带路吧!” 郑晗旸顺势走到我身旁说了句话:“此人身手极好,他手下也是些棘手的角色。” 等他过去,我低声又问诵诵:“你若未受伤时,可打得过这厮?” 诵诵道:“或可一战。” 这般想要突围,俨然不成。 第26章 第 26 章 容长安领着我们到了家早已被包下来的客栈。 我瞧着容长安那副天真烂漫好欺骗的模样,便不禁开口留了下来:“你过来,陪本宫逛逛这后院。” 他似有迟疑,到底不敢推脱,走在我后半步的地方,和客栈老板并行,伸手一请。 容长安请得这条路有些意思,曲廊回折,柳暗花明后头,是一方水塘,里头开着几朵睡莲,残叶浮沉,黄紫交映。 这本没意思,有意思的是我院子里也有几株,是幼时克尔泉的大哥从南边带回来的,好看得紧,平日被我当作宝贝疙瘩捂着,谁都不给看。 “这睡莲挺好看。”我走近了,仔仔细细瞅:“教本宫想起宫里的日子了。” “这延药睡莲据说是南边才有的珍稀物,容郎君前些日子特意从南边托人千辛万苦找来的。” 前些日子,容长安前些日子就晓得大煦的公主要来平洲了。我回头看着这油嘴滑舌的老板,听容长安道了句:“不敢。” 父皇曾说,读书人脑子虽然够用,但大多都是老实人。 老实人。我笑着朝缀在后头的念念示意,自顾自往前走。 等念念隔开老板后,我和容长安之间便沉默下来。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瞧着那方水塘,想着我的吃吃。也不晓得她现下如何了,在哪里,做些什么,可还安好。 “下官曾与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31 殿下在开平两年的年宴当晚见过面。”容长安脸色腼腆:“殿下大概不记得了,当时下官也不过十三岁,有幸得见殿下的延药睡莲,就给记到了现在。” 这话说得有些过界,我不太高兴:“是么?” 谁料容长安仿佛受了鼓励般大开话匣:“是的!那晚殿下中途离了年宴,让人将睡莲搁在了亭子里,带蔺尚书家的女儿,对了,杜博士之女也在的。” 我想起来了。 我说过,我很宝贝那些睡莲,都不让旁人看,这个旁人除了吃吃。那晚上,我特意叫念念把睡莲抱到了亭子里,拉着吃吃去看,蓉蓉作为我新上任的伴读,被父皇以笼络人心的借口,一并带去了。 不过,我印象极深的是,那晚上有个傻小子也去了,还垂涎我的睡莲,意图不轨。 我当时眼瞅着他要伸过去的手,直接一脚给他绊到了阶下。 那个傻子也不会哭,就只知道坐地上扁着嘴不说话。 蓉蓉打小就心善,急忙去将他扶起来拍土。吃吃也去扶,我便只能不情不愿地上前,拿自己手里的荔枝哄他。他拿走了荔枝,念念就又给我掰了一个塞手里。便是在这时,我瞧见他衣裳胸前的花儿脱线了,就拽着那个线头使劲儿拽了一下。 我见过缝衣裳的嬷嬷都这般弄,然后再扯断就好了。那傻子就站着看我们拽,可他这条线直把那朵花都给拽没了,还在脱。 我惊呆了,让念念跟我一同拽,最后叫上了所有人,扯了好长。 还是来了位嬷嬷,及时制止了我们。 我之后才晓得,那是平绣,脱线不能拽,一拽就到头。 父皇为此事,嘲笑了我整整半年。 “虽然没到开花的时节,但下官当时就觉得实在好看得紧,还斗胆伸手去摸,结果不小心摔了。”容长安羞怯一笑,“后来——” 我急忙拦下:“原来是你!” “是。”他点点头,“是下官。” 我琢磨着他提此事的意思,就见他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个物事,打开来,里头是块绢子。 诵诵接过来递给我,容长安道:“这是那日殿下落下的。” 我瞅那手绢料子不错,保存得极好,花色却是几年前时兴的旧式样:“可本宫从未用过这种的,你别是记岔了。” “不会错!”容长安神情激动道:“下官曾问过嬷嬷,嬷嬷说是殿下。” 这有些不太好办,一则我从未用过绣花绢帕,只因曾有次被绣花划了脸,此后我的帕子一律不绣花,除了偶尔请蓉蓉用笔勾个花儿啊鸟的。 我心思转了转,叫诵诵收着:“也兴许是本宫忘了。” 容长安笑了笑,我折下柳条悠悠甩着:“本宫记得你说你现如今代平洲事?” 容长安垂首道:“是。” “国有亏于黎烝,上德浅薄?”我站定了:“本宫欲知是何缘故,使得平洲如今做这附贼谋反之事,犯这杀身灭族之罪?” 容长安抬头瞧了我一眼,一掀衣袍跪伏下去:“下官从无不臣之心,此番也唯受命护送殿下回京而已。” 护送?回京?我扔了柳条蹲下,与之齐平:“你这是何意?你想说江安王与平洲没有造反?” “非也。”容长安道:“确实反了。” “那是——那你如何说要护送本宫,且还是前几日就晓得了本宫要来平洲?” “此事……殿下到了京都,自然知晓。” 又是个到京都——“你该见过慈朱质在大煦的克尔泉郡主,开平二年年宴晚上,她也在的。” 容长安似是细细回想了一番,摇头道:“许是在的,下官记不大清了。” 我揪着柳条上的叶子琢磨:“你方才说到了京都,本宫自然晓得。为何非要到了京都?” 容长安等我揪秃了柳条,问道:“殿下可曾听说过阳虎?” 不认得。我瞅着念念过来了,身后还跟着管家,遂扔了柳条直起身道:“你起来罢。” 念念走近了道:“晚膳已经备好,请殿下移步。” 容长安闻言便告退了:“殿下好生歇息,明日下官护送殿下,启程回京。” “明日?”吃吃与连秦韩承灏还不见踪影,明日我哪里能走? 容长安一脸疑问:“殿下不是急着回京吗?” 我急,可现下:“也没那么急。” 容长安道:“殿下,让江安王的人知道您在平洲的话,下官与您,便都走不了了。” “你与江安王不是一条心?”我又想出一件事:“本宫能在平洲待多久?” 容长安似乎很为难的样子:“这一日都是冒险,不能更多了,明日必须走。还望殿下见谅。” 这可如何是好? 我等容长安离开,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招手问念念:“容长安怎么来的?” 念念扑通跪下,摇头不知。 我眯着眼觑她:“韩承灏呢?” “韩侍卫说是去卖柴,得了钱好购置些吃食。”她跪仆道:“殿下,奴婢句句属实。” 毕竟是打小就跟在身边的,她断不会做于我有害的事,从前有些事即便瞒着,也不会撒谎。我思来想去道:“起来吧,待会儿叫蓉蓉过来。” 我粗略用过晚膳,心里惦记着容长安说得话,等蓉蓉到了,让诵诵拿出绢帕道:“你瞧瞧这个认不认得。” 蓉蓉仔仔细细看,我将容长安此人说了,问她:“有没有什么思绪?” 蓉蓉抿唇:“殿下,这帕子是我的。” 我起身走近,她指着上头的绣花道:“我那时初学女红,自己绣了方帕子耍着玩儿。这是在开平二年年宴上用的,我记得,因为这针脚收法是我惯错的,嬷嬷教过好几次都没纠过来。” 什么针法,我是看不出:“可即便他认错了,嬷嬷也会认错?” 蓉蓉摇头不知:“兴许还有别的缘故。殿下找我过来,便是为此事?” “不光如此。”我想使美人计从容长安那里套话,还有便是:“容长安说他与江安王大道相左,明日便要护送本宫回京。” “可是瑶玉与连小将,韩侍卫,都不见踪影。殿下挂念?” 我点点头:“还是蓉蓉知我。” 蓉蓉道:“这点殿下不必太过忧心,我早在来时便在那茅屋中留下了线索。” “不会被容长安发现吧?” “不会。”蓉蓉摇头,笑得有些贼:“是我幼时与瑶玉玩耍间琢磨出来的暗语,尝作一乐,不料此刻倒派上了用场。” 暗语……我试着作出个三白眼,冷漠无情地看她:“原来如此。” 眼见蓉蓉摆弄着那绢帕,我忽然兴起:“本宫将这帕子的真相告诉容长安如何?” 蓉蓉一愣,我谆谆善诱:“这可说不准就是蓉蓉的姻缘,本宫瞧他容貌雅秀,言语斯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32 文,一方帕子惦念至今,也是个情深的……” 蓉蓉顿时莞尔:“殿下的打算,蓉蓉大致晓得了。明日且待我试试他。” 啊:“我的好蓉蓉,属你聪明伶俐。” 蓉蓉装模作样地请安道:“殿下谬赞了。” 爱读书的聪明人就善解人意这点,也好,也不好。 第27章 第 27 章 我这一夜睡得都不大舒坦,只因半夜那个重伤的死了。 容长安的意思是,带不走,只能先放平洲,等来日再由其家人扶榇回京了。 我应着,瞧他有条不紊的模样,于是开口道:“那帕子不是本宫的。” 容长安一顿,须臾才道:“可,可……殿下当晚不是着一件紫罗兰的裳裙,身边还跟着杜博士之女吗?” “穿紫罗兰的是杜博士之女。”我扶着诵诵的手上楼,打了个哈欠:“她身边那个才是本宫。” 说罢,我无心去看他的脸色,直接回了屋子。 次日晨我被诵诵拉起来梳洗,用过早膳,又马不停蹄赶去坐马车时,瞧见容长安眼下一片青黑,遂笑他:“该不会昨夜惦记着什么事彻夜未眠罢?” 他捧袂一欠:“殿下说笑了。” 车马起步,壁厢旁的马蹄声走了几许,便忽高忽低地拉远了。我靠后眯上眼,任诵诵捏着头面的穴位,问她:“现在可能听到容长安说什么话么?” “……容公子在与郑公子说话,聊到了开平二年年宴当晚的事。”诵诵掀了下小帘,低声道:“两人相谈甚欢。杜姑娘也说话了——” “不必细说。”我睁开眼摆手:“你注意听后边的,听容长安的底细。” “是。”诵诵点了下头,不再说话。过了会儿才继续道:“平洲开平二年州官独子,不久弱冠,还未取表字,未有婚约,擅诗书,喜花草,此番领京都命护送殿下。” 我猛地坐好,紧紧盯着诵诵。 领京都命……只是不知他此番领京都哪个的命?容长安若是先前和二哥说好的,至少该找到我时点点人数。而这一遭过来,他只见了我就定下要走,可见领得未必是二哥的命。 那么,又有谁知道我要从平洲来?难不成他和苏可心背后的主子竟是一个?如此那我岂非羊入虎口? “……没了。”诵诵说完低低轻咳。 此话断得不早不晚,说得不多不少,刚刚好。大意了,容长安这厮不傻,相反,精得很。 我垂下眼,仔仔细细地想:如今,是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救我。 这两个人是谁暂且不提,只要我能安安稳稳地回了京都,其他的事,都有闲暇好慢慢思量。 马车忽而一顿,停下了。达达的马蹄靠近,我掀开小帘往外看了眼,立在旁边的容长安一脸肃容,满眼不可置信,却很快镇静下来。 对面不远有人道:“本王来得不算太晚,听说本王的侄女在这马车里面?” 这声音我熟悉得很。便是这声音每至节日向父皇进献石头时滔滔不绝,也是这声音在庆典上给父皇敬酒祝词谄言媚语,还是这声音总是“安静安静”地唤我,叫人烦不胜烦——江安王。 稱州刚拿下,他派了一个熊阔还不够,竟然亲自来了。我抵住膝盖敲了敲,心下琢磨,好死不死怎么正撞到了墙柱上?也是,之前熊阔曾说,江安王在平洲等薛霓裳来着。 这般是已经见过了?那么江安王又从薛霓裳处得了什么消息,他又有什么消息是能换给薛霓裳的? “代平洲事容长安,受命护送公主殿下回京,见过江安王。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 我听得容长安不卑不亢地回了,突然想到容长安是否知道江安王就在平洲,因此才会如此匆忙?他能带着这几个人来接我过平洲往京都,必然有了几分的把握,不会遇到江安王。那么,江安王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将我们拦在了路当中? 再者,我到平洲这事,容长安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江安王没理容长安,只朝我道:“安静,是叔父的不对,教你受苦了。” 又是“安静”,早知父皇会给我这个称号,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在生辰宴上颁发这道圣旨,以至于让二哥故意叫了我整整三年的安静,每日满百,从不间断。 “你二哥说让我在平洲等着,早知如此,叔父便亲自去接你了。” 二哥?是二哥给他的消息?怎么可能? “王爷这话说的,下官倒是有些不懂了。”容长安又说话了,“今上授命下官护送公主殿下回京,和王爷方才所言,似乎不大一致。” “哼,小丑角色。”江安王不甚在意地笑笑:“若是疑心本王诓你,这位总可以作证。” 容长安:“阁下是?” “连秦,二殿下景亲王麾下左先锋。可请公主殿下出来一认。” 连秦! 我抓紧了裳裙,能让二哥给出随身令牌的人,必然绝非等闲杂人,可江安王是确确实实地反了,教我如何抉择? 难道连秦竟是江安王插在二哥身边的棋子?还是……我揪着手下的衣裳,却不得不再度想起苏可心。 连秦之前说话那般知我心意,临了却换了苏可心代蓉蓉过来,先是劝我那番话,缘何会这般顺意?猜测刘老头的身份时,他想到了什么?平洲山脚下,我无心之问时,他说得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当时事态紧急未及细想,如今再想,顿觉处处破绽。 这若是一则离间计,我几乎便要信了。 苏可心临死前曾说过一句话,一句让我当时疑惑不解的话:“景亲王知道我不是苏可心?” 这句话本没什么不对,可偏偏是在问。 她问二哥是否知道苏可心不是苏可心,已经被掉包了? 她为何这样问?她是自认为完美无缺,不可能被认出来,可中间出了某件事,让她以为二哥已经知道了。 苏可心,二哥应该事先见过,连秦一路都无异样,可见那个假苏可心的所有动作都在二哥预料之中。 而因了苏可心的存在,刘老头那帮刺客才能常缀不辍地跟着,可这个苏可心是假的。若是真的苏可心,二哥将她放在我身边,只能是一个意思,引当时除了刘老头他们之外的人——熊阔,和薛霓裳。 容长安在旁边低声叫我:“殿下?” 我蓦地松开手,听他低语:“殿下,下官心有一问,斗胆向殿下请教……” 我没动,容长安继续道:“景亲王和江安王来往之事——” “放肆!”我低斥道:“容长安,你与本宫说话时,该过过脑子,想清楚措辞。” “下官知罪。” 这一切,都当是二哥不知苏可心被掉包才行,且二哥有事瞒着不能教我知道……只是,二哥究竟有什么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33 事是非瞒着我,将我假作被劫,实则由他一手策划送到江安王嘴边才行的?他可有想过这一路走来,会是如今这般境况? 容长安道:“殿下暂留平洲之事,下官并不知晓。” 我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道:“本宫也不知晓。” “那下官——” “闭嘴!”我冷声道:“容长安,本宫知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待念念诵诵掀起帘子,我便瞧见了那张熟悉的脸。连秦过来跪下道:“末将连秦,见过公主殿下!” 此刻,我忽然有些犹豫,我若是当作不认识他,容长安……容长安会不会因此与江安王对上?他能否打过熊阔,闯出包围,将我安安稳稳送回京都? ……可是,我又哪里晓得容长安是什么人?凭方几年前的帕子么?脸都撕了一半,其余全是空想。 更何况,如今,我有件事非要问清楚不可:“连秦,你听得,究竟是谁的命?景亲王,还是江安王?” “是叔父,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 我揣摩着他说话的调子,头也不抬,只看着面前的连秦,试图瞧出点不同来,最终却失望地收回了眼。 连秦无任何被要挟的意味,浑身上下也未添半道新伤,甚至连忠心耿耿的模样都与以往无甚差别:“自然是景亲王殿下!此事末将未能及早言明,改日末将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望请殿下恕罪。” 二哥,我的二哥。 容长安道:“既是熟人,那便好办许多。这一路有连先锋在,殿下的安危也有了许多倚仗。” “哈哈哈急什么?”我抬起头,见这个平日里总是游手好闲的江安王捋了捋胡子,势在必得道:“安静,你长这般大,想必还未见识过我大煦的万里河山。不如此次便在平洲留下,由叔父带着一同游玩,如何?” 容长安瞅准时机开口问道:“这是景亲王的意思吗,连先锋?” 连秦盯着容长安,一脸戒备。容长安转过来问我:“殿下意下如何?” 我不得不看了周遭一眼,最后落在与我同在包围圈内的容长安身上:“父皇着你来时,可有其他的话?” 容长安皱眉,朝后看了一眼,攥紧了缰绳,许久缓缓摇了下头:“没有。” 果真不是父皇,我走回马车,扶着车壁问他:“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他沉默了一下,道:“京都。” 那边江安王又笑:“好小子,本王险些忘了。本王还未问过你的身份,倒叫你先声夺人。本王问你,你说你是京都派人来的,可有何凭证?” 容长安摇了摇头:“无有凭证。” “你无有凭证,单一张红口白牙便想截人,是不是太小看我江安王了?” 我定定坐回轿子里,看着随风飘忽的帘角,心里乱糟糟的。 容长安悠悠道:“不敢小看。举旗造反,而又有备而来者,焉敢小觑?” 说罢,容长安打了个手势,竟是要撤了。江安王的人却不退反进,容长安道:“所谓胜券在握,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延颈’,‘而不知弹丸在其下’的鼠目寸光之举。那位可绝非善类,王爷好自为之。” 那位又是谁?扶不上墙的三哥,还是与我关系平平六弟?四哥与我交恶,应该不会是他。 江安王不怒反笑:“好一口伶牙俐齿!” 熊阔出列大笑道:“书生就会饶舌,尔敢与某比试比试?” 说话间已然出拳近前,容长安一绞双袖,迎将上去。 两人对了一掌,容长安自马背倒翻落地,熊阔大喝收拳,赞道:“不错不错。” 容长安气定神闲一背手:“承让承让。” 那匹马应声倒地,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江安王与之对视一眼,终于抬手放人。 我瞅见容长安朝蓉蓉的方向看了一眼,欲言又止,郑晗旸策马小踏两步,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容长安遂瞧了瞧郑晗旸,摆手率众离去。 第28章 第 28 章 周遭人声渐起,愈加喧闹。我掀帘瞧了眼,车马已然进了平洲城内。不知是否是离战场远的缘故,这边街铺林立间一派祥和,商人走贩叫卖不断。 到了平洲别苑,我等蓉蓉下车,迫不及待便要拉着她进屋去谈,却被江安王看个正着。他摆出副长辈的模样道:“身为大煦的公主,凡事都须讲究个上下尊卑,这般成何体统!” “父皇都未骂过本宫不成体统,怎么?”我故意摆出一副飞扬跋扈的姿态来,道:“江安王倒要教教本宫体统?” 他看了我一眼,不要说话,叫熊阔带人围了别苑后,策马离开。 等进了屋子,我让念念在外头守着,然后问蓉蓉:“你可晓得阳虎是谁?” “阳虎?”蓉蓉蹙眉问我:“殿下从何听得?” “容长安。本宫问他江安王和平洲难道没造反么?他说‘反了’。”这说不通,“因此,我想找你问问。” “阳虎……”蓉蓉抵了把下巴道:“殿下可曾听说过‘陪臣执国命’?” 我摇摇头:“不曾。” “《论语》中有篇讲他与孔夫子的。”蓉蓉道:“由此看来,便是有人要造反。” 我更加不解:“江安王和平洲不是反了吗?” “殿下。”蓉蓉看着我,像极了夫子平日那般的神态。 接着,她给我讲了个故事:假设我是个诸侯国的王公,念念诵诵和蓉蓉都在我之下,而吃吃在蓉蓉之下。 吃吃想要控制我的诸侯国,并收服了韩承灏和连秦,想要找自己的人取代念念诵诵和蓉蓉。 终于有一天,吃吃趁着我带念念出去玩时,让连秦去打诵诵和蓉蓉,自己带着韩承灏打念念。 此时,在家的诵诵已经察觉不妙,开始警觉。而另一边,念念临时收服了容长安,让容长安带她跑到了诵诵身边。 蓉蓉到此停住,我问她:“之后呢?” “阳虎之后兵败,挟持了鲁定公和叔孙武叔。”蓉蓉问:“殿下觉不觉得现下的境况有些熟悉?” 是有些熟悉:“可江安王如今并未兵败。” 蓉蓉顿了顿道:“若是阳虎另有其人呢?” 我想了一路的可能,此时几乎脱口而出:“你说二哥?” “嘘——”蓉蓉伸出食指抵在唇前,一手捂住我的嘴巴:“此话殿下不可再说。诸事眼下未见分晓,蓉蓉不过就事论事而已,阳虎或许另有其人。” 一同用过午膳之后,蓉蓉道:“不如殿下与我捋一捋?” 也好:“从何处开始?” “先是伏厥挑事,慈朱不堪其扰,遂向大煦请援,之后景亲王领命带兵出慈朱。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蓉蓉迟疑了一下,我晓得瞒不过去,于是将后头去寻二哥的事简单说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34 了:“现下本宫真是觉得没几个人可信了。” “总还有瑶玉不是吗?”蓉蓉说着笑起来,旋即跟上一句:“蓉蓉也姑且算在其中?” 我:“……那是自然。” 蓉蓉却自顾自点点头:“如此说来,便是薛霓裳从某处得了其弟的死因——被景亲王的箭射死。” 我趴在桌子上哀叹:“说起此事就烦,二哥至今也未将话说死。我有些担心。” “担心他真是为景亲王所杀?” 我叹了口气,蓉蓉接过诵诵端来的荔枝与我剥开一颗:“景亲王从来宽仁,想必不会胡乱杀人,况且还是追星楼主捧在手心的亲弟弟。” 他宽仁?我笑笑,继而蓦地明白了:“你是说这事本身便是个饵?” “只是不清楚追星楼主的弟弟是个饵,抑或其弟之死是个饵。”蓉蓉将我吐出的核搁下,圈了个圈道:“且先放下。殿下说之后景亲王与慈朱大王子曾言,薛霓裳并未助力慈朱二王子,这不过是薛霓裳应下的空口白话。” “不错。”我已差不多理顺了:“这句话肥了慈朱二王子的胆子,敢跑到伏厥去找那堆色胚烂泥巴。两人合计合计,将反心起到了慈朱。因此有了后头这些事。” “慈朱大王子想必也是因了薛霓裳的空口白话,而有所忌惮,不惜向大煦求助。”蓉蓉道:“而薛霓裳之所以应这句,是因为有人跟她说了什么。这个人恐怕与之前告诉薛霓裳其弟之死的,是同一个。” 我等吐了荔枝核与她道:“实不相瞒,这个人恐怕就是自小与本宫一起长大,又与她的哥哥设计绑了本宫到伏厥的人。” “克尔泉郡主?” “你不知道。”我叹了口气,“她后来还跟到了彬州。” 蓉蓉剥壳的手一停:“那晚花船上的曲娘是她?” “是她。”我接过来自己继续剥:“她还要告诉本宫她的心上人是谁,还说到了京都,本宫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昨日容长安也这般说,本宫疑心他俩是一伙的。” 对了:“那之后我曾想过,江安王反,或许有幕后之人指使。二哥当时正在洛州,江安王一反,与伏厥恰好可以夹击二哥。只是之后伏厥那边没起来。” “而伏厥之所以没起来,是因为薛霓裳。”蓉蓉道:“薛霓裳露面了,并且当场拆穿了慈朱二王子的假话。” 我嗤了声:“他路子是错的。” “先不说这个。”蓉蓉问:“容长安和克尔泉郡主,会否果真是一路的?” “这个本宫试探过,容长安这厮油滑得很,看不出来。”我洗了洗手,往屋顶瞧:“本宫现下却在乎另一桩事。” “什么事?” “容长安究竟是从哪里得的消息。”和二哥有没有关系? 蓉蓉笑了下:“‘既来之,则安之。’殿下想想,容长安不可信,江安王也未必不可信。” 念念忽然在外头扬声说有人求见,蓉蓉抓紧时间道:“至此还得出一桩事。” “什么?” “阳虎或许另有其人。” 平洲,拢观楼,楼额“拢观”,三层八角,取:拢上下四方夏冬冷暖,观古往今来春秋日月。 这时节,我宁愿在别苑里窝着,可我这贼心不死的叔父派人抬我到了拢观楼,美其名曰:接风洗尘。 他先前着人知会我时,蓉蓉便问我道:“殿下以为如何?” 我心下冷笑,只怕他这一反,假作真时真亦假。 念念在边上叫我,我没理她,让诵诵扶着上楼。 今日,她又跪了我一遭。这一遭不是认错,是为了教我知晓,他们与二哥的打算,说白了便是江安王不可靠,韩承灏与她分头行事,但有机会便伺机而动。 这糟心的,我冷她这许久,她都不知道服个软。此番若是逃跑事成,从平洲到京都又用得了多少天? 她叫我寒心,二哥也叫我寒心。二哥不信任江安王,却轻易就将我推进了江安王手心里。 算了,左右我也不过是个公主。 “安静多尝尝这道上品银鱼羹,这可是平洲五色湖的名菜。” 一溜水色裳裙的婢女放盘躬身退下,我坐在案边,瞧着诵诵布菜,没说话,心里有些庆幸没让蓉蓉来。 熊阔从别苑跟着过来了,带人守着整个拢观楼,看样子我这叔父是铁定要看死我。 “安静啊!” 安静,安静……安静你个头。 “叔父晓得,你心底里不信任叔父。”我瞧他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可你想想,容长安那小子与你非亲非故,难道就值得信任么?” 我喝完鱼羹,叫诵诵又给盛了一碗:“叔父这一反,反得天下皆知。安静眼界小,没见过世面,可给吓坏了。” 江安王一拍大腿,怎么看都是一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你二哥也是的,事先不与你说一声,这才让我们叔侄有了罅隙。” 我等目光所到之处,诵诵都极有眼色地夹到了碗碟里,一边开口道:“此事主要在于,我们来的路上碰到了其他人。” “哦?什么人?” 我埋头吃完,才道:“要置侄女于死地的人。” 他与我道:“你不知道,这是京都有人要反。” 我一顿,听他继续:“叔父如今造反,也是将计就计。你二哥则趁此期间将你送过来,叫那真正要反的人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我们便在其露出马脚之时,将其一举攻破。” 我惊道:“原来是这样,是安静错怪叔父了。” 他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到此也算是其乐融融了,他拍手叫了舞女上来,找了自己的部下推杯换盏。 我正吃着点心,本着有美人不看白不看,却忽然一顿。这股香味——是薛霓裳! 薛霓裳,她果然……我按捺住自己的小心绪,抬起头不动声色地观察舞台中央的这几个舞姬,瞧得眼花缭乱,也没瞧出哪个是薛霓裳。 那四个人全是一样的衣裳,眉心点颗梅花妆,水袖流风回雪,同样的风姿绰约。 便是此刻,近前的舞姬长袖一曳,疏忽而至,遮住了我的点心。我心下一动,就给揪住了。 甩袖的舞姬转眸朝我柔情媚笑间,婀娜多姿地凑近,将水袖软绵绵一丝丝地抽出去,在我耳边吹了口气,低声道:“一刻钟,找连秦。” 我一怔,她便轻笑着离开了。 那边熊阔往这里瞧着,又被好友醉醺醺拉过去。 有个粗鲁的腌臜货过来敬酒,满口臭气道:“真想不到,某还有一天能见到公主。这公主瞧着就是不一样,细皮嫩肉的,这脸蛋子能掐出水来——” 我撇开诵诵,一勺一勺将鱼羹舀满了碗,在心里道了声可惜,便朝他兜头泼过去,听我那叔父道:“来人!把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35 他给我拉下去!” 等旁边守着的兵士上前,将我眼前正欲发怒的人拖走后,江安王朝我道了声谦,听起来简直毫无诚意,敷衍至极。 作为我的叔父,江安王,放我这个一国公主,在这不成样子的宴会上,屈居左位,纵下犯上。 心有不轨,但还未贵就迫不及待学人作威。这一辈子,也不过如此了。 我低头嚼着点心,又拿茶水压了压,眼角瞥见我那叔父已是美人在怀。 又枯坐了一阵,我便举了杯果酒,往连秦那边走。 对面的熊阔立刻推开眼前的美人盯着我一步步走近,连秦见状起身,举杯相敬。 我等他喝完了,说:“本宫有些话想与你说说。” 连秦往他身后的楼廊一请。 我靠着阑干,啜了口酒,问他打算。他朝下指了指。 远处是万家灯火,溜街明明灭灭。我一低头,便看到了楼额灯火下的人。 她著着白衣玉冠,站在当下,正抬头对上我的目光,伸出双手微微一笑。 光点落在她的眼里,如同星辰。 我不及反应,就被连秦推了下去。 身侧呼呼掠过的风景万千,我离她越来越近,可以清楚看到对方正眉眼弯弯,唇角勾起,对我笑着。 接着,一双手稳稳接住了我。 我立即环住她的脖颈,由她抱着我往边上飞跑两步,放进车厢。 车夫扬鞭催马。 我的吃吃。我瞧着她,顿时想要将这几日里所有的委屈说与她听,却又顿时觉得只要见到她,什么委屈都不算委屈了。 第29章 第 29 章 外头乱糟糟的,风声贯耳。 打斗声疏忽远去,我心跳得厉害,此时方有些腿软。车子忽然一个趔趄,我径直扑进吃吃怀里,额头正撞在她下巴上,听得她闷哼一声。我吓得急忙后退,贴紧厢壁,瞧着角落里闭目不语的吃吃,在一闪而过的光影中发现她嘴角溢出道鲜血。 该不是被我撞坏了牙齿,或是咬破了嘴唇舌头什么的?我战战兢兢又忧心忡忡地问她怎么了。 吃吃拿拇指抹掉,停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无碍。” 繁华过后,车厢里暗下来,不大能看清楚她的脸色,我干巴巴应了声,听外头车夫甩得鞭子啪啪作响。 车轮碾转,闯出万家灯火,奔入夜幕之中。 我没想到这一跑,直接出了平洲城。 马车急停,吃吃便顺势起身,掀帘而去。稍许,蓉蓉过来看我道:“殿下!” 我觉得连脑袋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晕乎乎地问她:“吃吃呢?” “吃吃?”蓉蓉瞧我。 我立即坐正,故作理直气壮实则内心战战地回望过去:“什么?吃什么?” 蓉蓉愣了一愣,旋即摇头:“我瞧着瑶玉去河边了,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脸色不好?我就要起身,结果晕了晕,险些撞上车顶,被蓉蓉一把拉住道:“她说是想要静一静。” 然后,蓉蓉被人扶着上来,转头道了谢,放下帘子,给我揉臂穴:“殿下脸色也不大好。” “还好还好。”摁揉的地方激起一阵酸胀,脑子却清醒了,不适感也消退许多,我不由赞叹:“蓉蓉这一招妙极,何处学来的?也教教我。” “还是龚老太医教给我的。”蓉蓉笑了下,提道:“殿下可还记得我来时晕车的事?” 龚老头子,我点点头:“……记得。” 蓉蓉捏着方才压过的几个地方告诉我:“便是这几个,头晕恶心皆可治。” 我记下了,问她:“你们在此处等多久了?” “也没多久,不过前后脚。”蓉蓉道:“韩侍卫与容公子都在,殿下可要出去见见?” “韩承灏?” 蓉蓉点头,我道:“见。” 蓉蓉撩起车帘,我当先一步,恰看到容长安正与一斗篷的男人在说话。 蓉蓉腿脚不便,我跳下去回身去扶,就见容长安往这边走着,那斗篷男人也转过脸来。 他脸上一道口子,从右额划到左颊,虽结了痂,却依旧狰狞可怖。 我捏住蓉蓉的手紧了紧,叫他:“韩承灏?” 韩承灏一愣,旋即低头。 我向前走了几步,好教自己看清些。 韩承灏抱拳跪道:“韩承灏参见公主殿下!” 我一时又想起念念来,也不知他们这一路都经历了些什么,遂叫他起来。 那边容长安已扶蓉蓉下了马车,我这才发现不对:“念念诵诵呢?还有郑晗旸,郑晗旸又是到哪里去了?” 韩承灏道:“连先锋敌不过熊阔,郑公子前去助阵。殿下不必担心,他们不会恋战,得了机会就走。” 我琢磨出他的意思来:“殿后?” 韩承灏没说话。 我攥紧了手,却又觉得手中空落落得难受,心口疼得很,不由后退了一步,被蓉蓉扶住了。 容长安道:“今日刚得的消息,景亲王殿下发兵平洲,天子派出的援军也与稱州对上了。江安王腹背受敌,不会将重心放在这上头,殿下稍安。” 我也不知怎么了,听他说这话,一股无名怒火陡然烧将起来,如何熄不住,直瑟瑟发抖,于是推开蓉蓉,自个儿站着:“本宫晓得了。” 站了一会,容长安忽然抬头看着一个方向:“来了。”并对所有警戒的属下打了个手势。 韩承灏也抬起头,那边传来郑晗旸的声音:“搭把手。” 容长安闻言飞身跃起,三两下没入黑暗中。 不几许,容长安率先抱着个人走近,那人半身鲜血,沾得他胸前红白一片。 后头郑晗旸架着诵诵与连秦脚步腾挪间靠近,连秦刚落下就呕出一口鲜血,然后冲去扶他的郑晗旸摇头。 诵诵抬袖擦了嘴角的血迹,走到我面前,低声叫了句:“殿下。” 我颔首应了,双眼不错地瞧着容长安将那个形貌瘦小的人谨慎放到地上,抬起头叫我:“殿下。” 我环视周遭,他们都在一言不发地看我。我终于怒极了,抑制不住吼道:“殿下殿下!叫殿下作甚?还不救人!” 容长安不再说话,低头探那人脉搏。 我的心一下子跟着悬起来,好似有只手探在自己的心口,不痛快极了。 韩承灏与郑晗旸,连秦也凑过去。 我推着诵诵:“过去,你也过去。” 我看向蓉蓉,蓉蓉于是一瘸一拐往那边走。未及她走近补上那个缺口,我便听有人用破碎沙哑的嗓子喊我:“殿下。” 蓉蓉停住了,回头看我。我怔怔地站着,看到一只凝固了鲜血的手举高,在摸索着什么。 我没动,想听那声音与我说句话。等说了这句话,我便过去,应那只手。 “殿下……”我瞧见她伸长了手臂,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36 眼茫茫朝着暮色未尽的天空,口唇开合,艰难道:“念念不会,不会死……” 我往前走了半步,固执地放慢步子,听她说几个字就要歇一歇喘气:“奴婢,还未到京都,京都……” 这句话后头还有,可她还没说完,手便颓然落下去,半遮半掩在草丛中。 我一下子站住了,往前数与她相差的步子。 迈得大一些,只有两三步,可这会失了体统。像我刚学规矩的时候,一不小心迈得步子太大,被嬷嬷教训,父皇也不哄我,她就从龚老太医那里拿了药,晚上给我抹手心,一边抹,一边还要给我讲规矩…… 我只是想叫她给我认个错,如同从小到大那般,每当我不跟她说话的时候,她都能缠到我面前,主动与我说句话,认个错。她做什么,我都会由着她。 我攥紧袖子,在沉默不语中瞧着她仍旧半握的手,终究没有伸过去。 其实,只要她给我认个错……我抬袖掩住自己的脸,哽咽道:“你竟是死也不肯。” 容长安让手下刨了个坑,把她放进去。土很快遮住那张脸,埋实,凸出个坟包。 我心里突然有些憎恨,无边无际地蔓延出来,恨她为什么要不听我的话,自己作主走了这样一条路,活该死不瞑目。因此,我看了那坟包一眼,就回了车上,让诵诵告诉容长安下令启程。 车马走着,我又开始恨二哥为什么要骗我进平洲,安了苏可心,送我临危涉险;恨江安王为什么要造反,朽棘不雕,却作痴心妄想,害我至如此地步;最恨的,还是我自己,为什么要出宫,带那么人,又全丢在了外头。 一夜未眠,天色将明时,容长安终于肯停下整顿。 下车之后,我就叫诵诵走开,一个人看他们休整造饭,间或交谈几句,自己如同局外之人。 茫然四顾间,我瞧见了吃吃,她脸色发白,也正遥遥看我,夜风中衣衫烈烈,与我离得仿佛千万里。 我看她那样子就觉得难受,折腾出这许多事,走到如今这境况,上赶着露脸搭笑表衷心,还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做公主做到我这地步,也是独一份了。 强抢民女……我也舍不得,眼见着求爱无望,回去也是罪孽深重,恶积祸盈,非万死难辞其咎,何必苦苦拖着,牵累他人,倒不如就此…… 她忽然掩唇低低咳了几声,朝我—— 朝我走过来了……我,我一夜未睡,眼下又心烦意乱,实在不愿见她,便忙不迭转脸侧身就走,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气势汹汹地逼问:“你是不是变心了?” 我猛地扭头,当即反驳:“怎么会?” 这下轮到她侧过脸:“你方才看我的模样,就是要变心了。你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不再见我,不再看我,不再与我说话。” 我正要说话,就被她打断了:“你是公主,你们公主难道都是说话不算话的么?” “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想不到公主的话还未容去追,倒先自己跑回来了。” 她说完就扬长而去,留我好似负心汉一般站在原地。 早膳吃完,我还是憋闷得慌,眼看蓉蓉与吃吃相扶着上了马车,顿时好似万千情绪有了落处,遂带着一腔愤慨奔过去,掀开车帘,甫一开口就先红了眼眶:“又不是互相许得诺言!单我一个人,收回也不算什么!公主怎么了?你是小孩子么?还信这些说话算话的假话!” 我还想说话,奈何心里委屈,哽得喉咙发疼,倒是泪珠子先一步吧嗒吧嗒往下掉。我抄袖子恨恨擦掉,却听她道:“你这样说,我有些难受。” 她道:“可你说得也没什么不对。你若是收回了,单我一个人,也不算什么。不听不看不知道,便没什么了。公主没怎么,公主很好。” “很好你还不答应!”我吼道:“可见是不好!不好不好!哪里都不好!” 她不理我,靠在角落闭目养神,蓉蓉坐在边上叫我:“殿下?” 她还是不理我,我抿紧嘴,放下帘子往回走。 容长安等人也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等坐回马车里时,我憋不住抱着诵诵哭起来:“念念没了,我该过去拉一拉她的手的,我连她最后一声也没应下。我还吼了吃吃,她肯定也不要我了,她从来也没要过我。诵诵,诵诵,本宫只剩下你了,只剩下你了啊——” 第30章 第 30 章 我哭得累了,想起以前死去的那条鱼来,于是止住了,带着鼻音问诵诵:“仪容可还端整?” 诵诵理了理我的发鬓道:“殿下眼睛有些红肿。” 我仰起头深吸几口气,车马便停住了。 容长安过来问:“此处距离江安还要一日路程,前面不远有家客栈,不如先在此处住上一晚,明早启程。殿下以为如何?” “很好。”我开口前特意清了嗓子,却清不掉鼻音。容长安是以问我是否身体不适,要不要请大夫看病。 我掀开小帘绷着脸看他,他瞧见我这副样子,便也不说什么了。 等马车行至前头,客栈已经订好,我径直回了屋子,洗漱过后,就自个儿待到了晚上,趴在窗边瞧夜景。 客栈不远处正临着江安河,水声流长,草木之上,盛开漫天繁星。 我想起一件事,问端了晚膳进来的诵诵:“江安王为何要叫江安王?” 诵诵布筷道:“奴婢不知。” 不知便不知罢。 许是哭太费力了,我连喝了三碗粥,吃得肚子都鼓起来了,只好小心端着肚子重新移回窗边,继续对着夜景感伤。 外头过了会儿传来人声,我叫诵诵去看看,她回来告诉我说是吃吃出去了。 “天色已晚,她出去作甚?” 诵诵道:“杜姑娘也这般问过,蔺姑娘说是想法子。” 想法子?“想什么法子?” 诵诵摇头:“蔺姑娘说完就走了。” 我问:“蓉蓉没问她想什么法子?” 诵诵犹疑一瞬道:“杜姑娘只笑了笑。” 那必然是心照不宣的笑。这下,她们又有了仅仅彼此知晓的小秘密,就如同在平洲那个暗语一般,你知我知。 真叫人糟心。 我摸摸自己的肚子,起身:“本宫也去。” 我出了门,路过蓉蓉屋子时,发现容长安也在里头,正言语切切问:“可有不习惯之处?晚饭吃得好不好?脚还疼得厉害吗?这老大夫是从附近村里找到的,听说医术很好,你有不舒服的地方都可以说出来……” 这容长安不简单……我回头瞅诵诵:你可没说容长安也在。 诵诵显然没明白。我想了想,叹了口气,对上作揖的容长安:“本宫过来看蓉蓉如何了,没想到你也在。” 容长安笑得腼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37 腆羞涩,那边个老大夫正在给蓉蓉活动脚腕。我让她不要动,看着那老大夫有些出神,直到他起身说了句:“已无大碍。” 我到此不得不又叹了口气,老大夫给了几贴膏药,就和容长安出去了。 蓉蓉扶着桌角起身:“殿下如何来了?” 我想着事先想好的说辞问她:“江安王为什么不在江安?” 蓉蓉道:“殿下有所不知,大煦在先皇时曾迁都至如今的京都,而江安王因此被重新划了封地,从江安到如今的河珞。后来先皇驾崩,封号没来得及改。” 还有这等事?我觉得稀奇:“迁都这般匆忙,连拟旨换封号都来不及?” 蓉蓉摇头:“这就不知了。” “嗯……”我坐下的功夫又想到来时的意图,于是咂摸嘴道:“容长安这小子心有不轨啊!” “殿下说得对。”蓉蓉笑我:“不过,他人还不错。” 我撇撇嘴:“他只对你献殷勤,你自然觉得不错。可莫要因此被蒙了眼,记着你是谁的人!” 蓉蓉道:“殿下觉得有人献殷勤,那人就必然不错?” 我想了想:“那倒不是。还要瞧他是献一时的殷勤,还是献一辈子的殷勤。” 蓉蓉婉转悠长得“哦”了声:“那殿下怎么分辨那人是献一时的殷勤,还是一辈子的殷勤呢?” “这个……”我想不出来,搪塞道:“心里总是有些感觉的。” 她点点头,我立刻把话题给拽过去:“不过,也难怪容长安对蓉蓉好。要是本宫,本宫也喜欢蓉蓉。” “啊……”蓉蓉倒茶洒了些,被诵诵接过去,道过谢后,转向我:“殿下喜欢蓉蓉?” “自然。”我瞧她脸色有些奇怪,也不在意,仍专心下自己的套:“瑶玉也必然喜欢蓉蓉。” 蓉蓉她……怎么说,那神情,就像我以前吃荔枝不小心吞了个核一般。 我啜了口茶,顿时心道不好,难道瑶玉喜欢她,她知道?是了,说不准她俩早已互相通过心意了。 只有我,只有我这般蠢。难怪那日吃吃不应我,想是怕我脸上太难看……简直越想越揪心。 蓉蓉忽然噗嗤笑了,掩唇道:“殿下喜欢蓉蓉,是蓉蓉的福气。只是蓉蓉却没更多的福气,叫瑶玉也喜欢了。” 嗯?我咽下茶水:“难不成她有别的心上人?” “心上人?”蓉蓉接过诵诵的茶水道:“瑶玉倒似乎有个心上人,我也不大清楚。” 我放下茶碗起身:“她真有?” 蓉蓉也放下茶碗道:“今日瑶玉与殿下说那些话,其实是想要激一激殿下。” 我不明白这与先前说得有什么关系,却还是听她道:“许多事情压在心里,倒不如发出来,不至于伤身。” 她往我这边微微倾身道:“殿下,瑶玉她,可能并非如您所想那般。她的为人,蓉蓉无可置喙,殿下相处过后,想必会比蓉蓉更了解。” 我思索着她说得话,她又道:“殿下方才说,对一个人献殷勤,一辈子才叫人不错。可这献殷勤也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是做不成的。且这个献殷勤的,还要心甘情愿,一生一世,毫无怨怼。否则一旦心境不同,这殷勤就断了。最最可惜的是,这个殷勤还未献到人跟前,或是就要到跟前了,这边却断了。那被献殷勤的那个,无不无辜?” 我点点头:“是有些无辜。” 蓉蓉却否定了:“不,不够无辜。无辜的是,献殷勤的这个也在被另一个献殷勤,只是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便变了心境,断了殷勤。自此‘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这样两个人才无辜。” 我不晓得如何自己一句话就扯出这般多,但听她说得挺有道理,便悉数收下,全当学学问了。 出了客栈,容长安正与韩承灏站在门口。我问他们在干什么,容长安说看星星。 我现学现卖地告诉容长安,爱慕一人,便要坚持不懈,始终不渝地献殷勤。 容长安一脸木讷地应了。 韩承灏从开始行礼低下头就没抬起来。我总觉得他变得沉默寡言许多,也不知说些什么,就问他俩有没有见到吃吃。 容长安指着一个方向道:“下官方才见那边有个人影,不知是与不是。” 我别过他们,在路上走着,蓦然醒悟:“念念你说,蓉蓉这话,是不是说给本宫听的?” 没人回答。我等了一会儿,慢慢回过头。诵诵在我身后站着,一言不发。 远处灯笼罩出的一拢昏色下,韩承灏摘下了斗篷帽子,侧脸和容长安说些什么。郑晗旸也走出来,往我这边看了看,就加入其中。 我收回眼问:“诵诵,你说是不是?” 第31章 第 31 章 河边近了,水声愈发明显。 下了缓坡,我拿过诵诵的灯笼往那边照了照。那人影一顿,往这边走来。 我喊了一声:“谁在那边?” 接着,吃吃一张小脸逐渐地清晰。我装作偶然邂逅的模样道:“原来是瑶玉。本宫与你,当真有缘。” 她手中一束花,长长的,对序而生,还未开放,见我在看,往后藏了藏:“公主殿下闲情雅致。这是又有了火气,想起瑶玉来了?” 她说话怎么这般,这般……我兜着委屈缓了缓,问她手里拿得什么? “千屈菜。”她指着河边道:“在那边有许多。” 河边黑黢黢的,只看到一丛丛的高草。我合计着问她拿这花作甚去。 吃吃沉默一瞬道:“殿下又管这些作甚?” 我往前走了两步,借光照过她时,瞥见她的鞋子全是湿泥,连衣摆都粘上了。她拉住了我道:“那边都是软泥,公主殿下,千金之体,坐不垂堂。” 我这才发现她拇指食指和中指全是草色的汁液,已经干了。 便在此时! 说时迟那时快,我左手一晃灯笼吸引她的注意,右手快准狠将那花从她手中抽了出来,迅速退后一步指着她道:“不许动!” 吃吃不动了,对我道:“你想要,给你便是。” 我听得难受,突然失了兴趣,寻思着干脆将花还给她,转身往河边走:“本宫亲自去采!比你的多,比你的好看!” 吃吃又拉住了我的胳膊,我挣脱不开,听她清清嗓子,低声道:“这本来……也是折给你的。” 我瞬间不挣了,蓉蓉先前说:“献殷勤的这个也在被另一个献殷勤。”我此刻忽然有些明白了,这算不算是,吃吃对我献的殷勤? 我愣愣看她将花塞我怀里,转身就走,顿时脱口而出:“吃——” 吃吃即刻停住,回转头看我,我急忙转口道:“瑶玉吃过晚膳了吗?” 她走回来,把花从我怀里往外抽。 “没吃便没吃,我又没有说什么!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38 ”我死抓住不放,用力往后趔趄:“你这人怎么这样,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她揪着花头往回拽:“殿下不知道,蔺瑶玉就是这样的道理。” 蔺瑶玉三个字被咬牙切齿地念出来。 旋即上头一绺的花骨朵,被她一用力,直接秃噜掉了,我落了空径自朝后倒去,惊得大喊:“诵诵诵诵!” 诵诵没接住我,她不知干什么去了。 我躺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心道回去再整治她。 吃吃走到我旁边蹲下,居高临下地看我。 我立刻抱紧了自己的花:“这下是我的了。” 灯笼早已摔在地上熄灭了,我瞧她的轮廓影影绰绰的,想到蓉蓉后头的话:“只是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便变了心境,断了殷勤。” 我想着问她:“你知不知道我在对你献殷勤?” 她冷笑了一声,我晓得她定要说出些什么伤人的话,于是半坐起来伸手挡住她的嘴巴,却不小心碰了她舌头一下。 那灼热的感觉烫得我一抖,她终于不说话了,耷拉着眼皮看我。 不远处的水声仿佛从心底流过去,浸润四肢百骸。我忍不住收手抬袖,拿花挡住脸,小声道:“你不知道的话,我现下说与你听。蔺瑶玉,本宫想给你献一辈子的殷勤。” 她不说话,我疑心可能自己声音太小,她没听到,于是清了清嗓子,稍微调高了些,重又道:“蔺瑶玉,本宫想给你献一辈子殷勤。” 她还是没说话,我不甘心又说了第三遍,心道事不过三,末了问她:“你答不答应?” 她最好是答应,不答应……不答应我好似也没别的辙。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再无动静。我小心移开些许花束,正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眼。 那眼里折射了水光,一下子看到我眼里,心里。 我一松手,慌得跌回地上,也看到了吃吃的整张脸。 她越来越近,我不敢再动,双手胡乱交握住搁在心口,用力压制,唯恐一不小心叫那颗乱蹦的心跳出来,叫人笑话。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的眼,察觉方才摸到的地方,此刻快要挨着我的,便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一句话呢喃而出,声音虽小,我却听得清楚,似是一箭中了心彀。 “这话还对谁许诺过?” “天地良心!”我抬手抱住她脖子,闭上眼睛,哆哆嗦嗦,想要一亲芳泽:“只有你。” 吃吃往后退开些,我跟着撅嘴过去,被她一巴掌摁到地上:“吃吃是谁?” 我:“什么吃……” 她冷冷一笑,我浑身跟着一颤:“你不许生气。” 她重新凑近了看我,我扭捏道:“是你。” 她当即一愣,我瞅准时机嘬了一口,美滋滋舔嘴唇。 她被我亲得回神,问道:“实话?” “千真万确。” 父皇常教导我做人勿要贪得无厌,可做事务必记住乘胜追击,得寸进尺。我此心昭彰,拿起她的手终于将诵了多年的话改了改说出口:“我以大煦公主之身份约誓于蔺瑶玉,桓宁愿对之献一世殷勤,毫无怨怼,绝不相负。如有辜负,便叫我唔——” 吃吃捂住我的嘴接下去道:“便叫蔺瑶玉八苦缠身,剖骨剥肤,万箭穿心。” 我拼力挣开她抱紧道:“吃吃,你这般不是故意惹我心疼吗?我后悔了,我要对你献百世殷勤,千世殷勤,万世殷勤。” 她笑了下,抬头对上我的眼睛:“桓宁,宁是你的闺名?” 我有些害羞,小心点了点头,冷不防就被堵上了嘴巴。 吃吃闭着眼睛,睫毛弯弯,还时不时颤一颤,可人得紧。 我瞧着心痒,此刻才明白,古人所谓:“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双丝网,千千结,待卿探看,俱是相思血。 屁股蓦地一凉,我哼了一声,吃吃忙问我怎么了,我摸了摸,触手一片湿滑。 旁边半臂波光粼粼,我左右看了看,才发觉与吃吃滚到了河边。 她拉我起来,瞧着我屁股偷笑。 我捂紧了满地里叫诵诵,诵诵不知是新拿了灯笼还是重新点了灯笼,许久才过来。 我隔着花丛问她:“容长安他们还在吗?” 诵诵道:“方才过来时还在。” 我蹲在花丛里,让她去把容长安他们轰去睡觉,再与我们拿两套外衣来。 诵诵很快抱着外衣回来道:“江安来人了。” 我一顿:“是谁?” “是泉泉。” 等披好外衣,甫一抬头,我便见到了提灯走近,拈花一笑的克尔泉。 “我的公主殿下,真是许久不见。”她说着往我边上照了照,意味深长道:“蔺姑娘。” 我上前一步,挡住吃吃,问克尔泉:“你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与公主殿下一同回京。”她侧开一条道:“这客栈里头的东西实在难吃,我还特意叫了他们的招牌菜。对了,殿下晚膳都吃了什么?” 我瞧着她闲话家常般,仿佛以往种种皆未发生过,不由顿了顿脚步:“克尔泉。” 她停下来:“我的殿下,从十四岁后,你就少有叫我泉泉的时候,如今竟然是一次也不叫了。” 我瞧着她故作无辜的姿态道:“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吗?郑晗旸身手不错,倘使一个郑晗旸不成,还有个容长安,诵诵,韩承灏,连秦,便是本宫也可以算进去。” 我越说越气,手腕却被人抓住了,侧首正对上吃吃的眼。我不自觉就停下来,勾了勾嘴角,想对她笑笑。 克尔泉此时道:“怕。只是,我的公主殿下,克尔泉假作是仇人,容长安背后的主子却未必便是友人。更有甚者,连枕边人都说不定哪一日起来,就变成了仇人。殿下觉得,这般可怕不可怕?” 阴阳怪气,我眯着眼看她:“你敢明目张胆得回来,是有了什么教本宫甘心替你遮掩的把柄不成?” 吃吃放开我的手,侧身看了克尔泉一眼。克尔泉见状笑笑,独自持灯往前走:“我哪里敢自恃把柄,不过与殿下一般心意,以为慈朱与伏厥现下不能乱罢了。” 她走远了,我心有余气地踢了块石子:“慈朱蛮子。” 吃吃又拉住了我的手。我心下一抖,自知失言,忐忑不安地看过去,也不知她会否以为我是个坏姑娘。吃吃却未看我,而是望向克尔泉的背影,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这一路相对无言地牵着到了屋门口,我还有些恋恋不舍摸着吃吃的小手,可眼下时候不早,明日还要及早赶路,我只好忍痛与之分别。 吃吃走了几步又回头:“我想与你要句话。” 我走过去问她:“什么话?父皇说过,除了他的那个位子,我要什么都答应。你尽管说,我能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39 要到的,绝不诓骗搪塞你。” 她摇摇头:“我要一句话,你今日许得誓,是你对我,不仅仅是公主桓宁对尚书之女蔺瑶玉。” 难不成是担心我仗着公主的威风花天酒地?我觉得好笑,却还是答应道:“都依你,都依你。” 躺在床上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的那什么菜没了。 这可是吃吃送我的第二件物事! 我当即爬起来,让诵诵陪我去寻。 那菜花散落在半坡,好找得很,只是上头的花骨朵没剩下几朵。 我抱回去,让诵诵给找了个长盒子放进去,搁在床边,终于安心躺下睡了。 第32章 第 32 章 次日起得早,我浑身酸疼,赖着不想动:“一想到要带着克尔泉回去,本宫便没了归心似箭的急切。” 诵诵来拨被子,我扭身滚了半圈,挨着墙:“你去告诉容长安,本宫身体不适。” 诵诵没去找容长安,她把蓉蓉叫来了。真是没眼色的,好歹也该去叫我的吃吃过来。 蓉蓉笑道:“殿下舟车劳顿,也该歇歇。我与瑶玉正好去河边转转,听她说,那边有种药草,叫千屈菜,也可以开花。” 我立即精神了,叫诵诵打水去。 更衣洗漱时,我教训诵诵道:“以后莫要去寻蓉蓉了,她毕竟腿脚不便,哪能一直麻烦?本宫又不是不起,只是想要歇一歇。更何况,本宫这般模样,怎好叫外人看去?” 擦过脸,我坐在铜镜前,继续道:“再者说,本宫如今也算是有家室的,不能那般随便。自然,本宫之前也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这般唠叨到出门前,我问她:“记住了?” 诵诵躬身道:“奴婢记住了。” 用过早膳,容长安已经在等着了。蓉蓉手中确实拿了一束菜花,我抱紧自己的盒子,不想跟吃吃说话。 谁知上车后,跟着进来的却不是诵诵,而是吃吃。我压下惊讶,光顾着窃喜了:“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她果真只是看了看我,然后道:“坐车的时候扶稳些,你上次碰出来的伤,现下都成了黑影。” 我不是很高兴:“吃吃,你是不是嫌弃我了?你今天还和蓉蓉去采花。我以为你只给我的。” “瑶玉哪里敢嫌弃公主殿下。蓉蓉向来对医道感兴趣些,那花还是她告诉我的。”她摸摸我额头,又道:“好了。吃吃这个别号,以后少唤。” 为什么?“你不喜欢?” “怕被人听了去,这是只能你知我知的事情。”她说完就撩帘出去了。 我思索着她那句“你知我知”,心里甜蜜蜜的。 本以为这一路也算是走在天子脚下,不料中途仍旧出了变故。 马车一阵剧烈转向后终于停稳,我抓着诵诵,有些庆幸地摸了摸自己额头。 外头的人忽然倒进来半个身子,胸前大剌剌的伤口正往外冒血。我揪着诵诵的手劲又大了些:“这是怎么了?” 诵诵一脚踢开那具尸体,将车帘扯下,我这才看到外头容长安他们与一拨蒙面人战成一团。 克尔泉此刻有闲飘过来,一掌拍碎了车厢:“容长安敌不过,我们必须先走。” 我简直恨不得腾出抱盒子的手掐死她:“那你拍车作甚?” 她一愣:“殿下不会骑马?” 诵诵与她圈出个安全地带来,我吼道:“你几时见过本宫骑马?” “我以为……”克尔泉说了半截就没了音,跑去容长安那里,替他踹开背后行刺的人。两人颔首示意,算作招呼。 吃吃与蓉蓉那边有郑晗旸与连韩二人护着,暂时无事。 我一时不察被脚下黑衣人尸体绊了下,低头瞅见这尸体耳后纹了个字。 我伸脚踢开他遮面的巾子,刚看清楚,那字就消失了。 我又挨着踢开好几个人的颈侧,一时怔然,被诵诵拉回身后。 克尔泉被人缠着,防护不及,露出容长安身后半个空档,不知从何发出的飞镖疏忽而至,容长安动作一滞。 韩承灏眼疾手快踏车飞跃,将刀用力掷出,挡开了砍向容长安的长刀。 克尔泉也被划了胳膊一道,与容长安韩承灏一并往郑晗旸处退。 我拉住诵诵的手腕,看那几个人越凑越近,刺客攻势不减。 仲夏之月,只我一人不寒而栗。 “殿下。” 我回过神,看着诵诵:“你是父皇的人。” “是。”诵诵说着皱起眉,“人变多了。” 我瞧着吃吃那边容长安此刻和连秦已经都已负伤,诵诵忽然拉住我几下跳跃,瞬间拉开好远。 黑衣人分成两拨,追了过来。 诵诵带我且战且退,转入林中。 黑衣人招式狠辣,刀刀夺命,像极了刚出彬州遇到的那伙人。诵诵很快不敌,抬脚踢开一溜飞镖,捂住胸口,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便在此刻,长箭接二连三,纷至沓来,将黑衣人穿胸而过,或乱箭射死。诵诵眼疾手快拉我上了就近一棵树。 等箭雨过去,弓箭手并个悍将急至,那悍将瞧见我,即刻带人跪下道:“末将来迟了,望公主殿下恕罪!” 我拦了下诵诵,扶着树干瞧他:“你是哪个?本宫怎么从未见过?” “末将齐八德,奉四殿下命,借江安州兵前来。” “四哥麾下的?你方才倒是不怕连本宫也一并射死了。”我压着嗓子冷笑道:“本宫回来这一趟,兄弟几个差不多凑齐了。” 那齐八德道:“殿下恕罪!” “糟了!”我打断他问:“吃——你们从哪边过来的?” 齐八德指着方才我们过来的方向道:“便是那边,江安往此处只那一条好路,不济只能走水路了。殿下可是问那边的人?” “正是。” “殿下放心,末将早已与手下分行两边,且那边人还多些。” 他既然此刻搬出了四哥的身份,又认了我,即便有异心,想必眼下也不会有异动。我叫诵诵带我下去,对着那躬身的齐八德道:“你很好,本宫会叫父皇赏你的。” 我们出了林子不多远,就迎上了另一拨弓箭手,齐八德冲那边吼了一声:“老林!” 叫老林的一个瘦子走过来,齐八德道:“这位是公主殿下。” 这老林行了礼,我留下个封赏的承诺,匆忙往吃吃那边赶。 吃吃冲我笑了下,未及多言,侧开身,让出背后的容长安来。 容长安浑身是血,闭目躺在郑晗旸怀中,郑晗旸道:“失血过多,昏死过去了。” 旁边容长安几个手下也皆负了伤,互相搀扶着。 着实惨败。 克尔泉方才之举,和容长安显然不是一路,这下便分出来三路。容长安已然势颓,克尔泉一个人翻不出浪,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40 四哥暂时占上风。 我叫来齐八德,他与老林过来看了看,老林道:“此处距离江安近了,不若末将派人送这位公子先走,再叫人策马加鞭到江安找大夫,两厢合计,总还快些。殿下以为如何?” “不错。”我点上诵诵,郑晗旸与连秦道:“诵诵与连秦受了伤,他们我不放心,你送他们一并去。” “殿下!” 我瞧了诵诵一眼,等她闭嘴,继续道:“诵诵若有好歹,本宫唯你是问。” 老林道:“人多未免拖累——” “人少,我不放心。”克尔泉道:“再者,这位郑公子身手极好,指不定拖累的究竟是哪个。” 老林道:“这位是?” 克尔泉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克尔泉。” 老林当即躬身:“原来是克尔泉郡主,末将失礼,望郡主恕罪。” 克尔泉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我当即又松了口气,险些忘了,还好克尔泉与他们也非一路。 一切安排妥当,我与吃吃蓉蓉共乘一辆马车。我躲开吃吃的目光,瞧着车外。 吃吃大概只是关心我,才说出了那句话,偏巧碰上今日之事。可我此刻心里乱糟糟的,只想自个儿呆着。 好在蓉蓉与吃吃也未说话,马车里一片安静。 到了江安已是晚上,容长安还未苏醒,但到底保住了命。连秦与郑晗旸还留在身边照看,只诵诵回来了。 我问她:“可有看出那些人的不寻常处?” 诵诵摇头:“并未看出。” 我又问:“你可有见过用什么刺了字在人身上,会再消失?” 诵诵道:“有种特质的药水,专门用来给死士刺字,等人一死,字也就消失了。” 我示意晓得了,坐在窗边,细细想那些刺客耳边写着的字。 后头两个“甲廿”,“乙九”,“戊五”之类,一看便是排名。而首位统一的“翼”字,世间人事书本有翼的千千万,可我最最熟悉的便是六弟的姓名——桓翼的翼字。 诵诵之前也说,六弟府中有个刘姓门客,而在芦苇荡欲要置我于死地的老头子,便是姓刘。 如此说来,在彬州城外伏击我们的,也是六弟的人? 可我与六弟无冤无仇——阳虎,六弟有阳虎之心!果真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噌得站起来,却不小心磕了头顶,疼得叫了一声。 诵诵急忙过来给我揉着,问我如何了。 我摇头无事,被碰得冷静许多,二哥即便没了,还有四哥,六弟难道还有后手对付? 若是如此,那告诉薛霓裳其弟之死,指使薛霓裳去往慈朱,克尔泉背后的主子,全是六弟。那么,容长安是谁的人?且这般,与江安王背后的主子也不是一道了。今日看齐八德和老林也并不像认识容长安的模样。 此番出宫,真真是所有妖魔鬼怪全冒出来了。 我问诵诵:“你看容长安伤得重不重?” 诵诵摇头道:“奴婢不知,大夫说容公子这一昏,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了。对了,杜姑娘方才也来问过,说是想去看看。殿下有何打算?” 我心下疑惑,还是答道:“也该去看看,容长安对蓉蓉的心思那般明显,这一路也尽心尽力。若非出了此等事,本宫回宫少不得要给他俩向父皇求个旨意的。” 诵诵轻微地摇了下头,我见状转口接道:“不过,本宫就不去了。明日你叫蓉蓉过来,本宫多少表一表心意。” 诵诵应了。 第33章 第 33 章 这夜睡得很不安稳,我翻来覆去好久才有些睡意,还未睡熟,就听到了外头的鸡鸣声。 用过早膳,蓉蓉过来见我,说是要去看容长安。 我叹了口气:“这事且先放下,本宫有事与你商量。” 诵诵去关了门,我与蓉蓉道:“你觉得此次遇到的刺客,与刚出彬州遇到的,是同一拨吗?” 蓉蓉坐下问:“殿下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江安城外那些刺客的耳后,刺了字。上面编号前头一个字,是‘翼’。” “这字本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与桓翼之翼放在一起,就成独一无二的了。” 蓉蓉捧着茶水,似是在思量。 我叫了她一声:“蓉蓉,他这般做,本宫也想不出其他的缘由。大概便是夫子曾在宫里讲过的阳虎之心罢。只是如此,虽在天家,同为手足,本宫到底觉得心寒。” 蓉蓉揭碗盖的手一顿,左右看了看道:“殿下慎言。” 看她模样,想是应该明了了,我于是摆手转了话音:“知你记挂着容长安。你们这一路走来,本宫也看在眼里。他若是好胳膊好腿的,本宫请旨给你们指个婚。只是现下,本宫却不好说什么了。” “殿下的意思,蓉蓉晓得。”蓉蓉说着竟以手绢掩面垂泪道:“我与他,情分大抵至此了。只是他成了如今这模样,我实在放心不下,只消看一眼,蓉蓉从此便死了这条心了。” 我瞠目结舌间,一时哑然。她却抽空还对我眨了眨眼,一面又抽噎道:“其实人与人之间大抵若此,谁又能料到今日之晤面,不定就是今生最后一晤面?想到以后再无见面的时候,先前什么事,都不是事了。” 说到此处,她又慌忙掩住了嘴巴:“啊,蓉蓉失礼了,殿下海涵。” 我这边还在目瞪口呆,反应不及接着被兜头盖脸甩了满面大道理,木然接道:“海涵海涵。” 蓉蓉清清嗓子,温顺柔弱地告退了。 少顷,诵诵说齐八德和老林来问何时启程。我剥着荔枝,道:“不晓得本宫是要等着伴读探望小情人回来吗?” 吃着吃着,我琢磨出味儿来,蓉蓉这一番话,说得着实有道理。我进了宫,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吃吃了,虽说我是不想让她碰到这些杂七杂八的糟心事才躲着,可谁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我让诵诵端上荔枝:“走着,本宫也要找自个儿小情人约会去。” 我这个小情人不比别人的听话乖巧,有些美人调皮任性的通病,因此给我熬了碗闭门羹上到眼前,还在门里头讲:“先前殿下似乎不想见我,瑶玉就不讨人嫌了。” 父皇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叫诵诵离远些,趴门上小声说话:“吃吃,我的好吃吃,你放我进去好不好?” 吃吃道:“说要献殷勤的是你,突然不要见面的也是你。反正都是你说了算,我的意见也没什么紧要的。” 我一惊:“哪里就到了这等地步?我只是不想叫你碰那些腌臜事。难道我在你心里,便是这样的?” 吃吃反问道:“难道不是么?就譬如殿下如今要进这门,大概下个令,瑶玉不开,也有人替殿下开。” 我连说了三个好字,转头叫诵诵去叫人:“你说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41 得不错,只是漏了一条。本宫今日不叫你开门,也不叫别人来开门。本宫直接将这碍事的物事给拆了!” 吃吃立即开了门,冷着小脸叫住诵诵:“不必了!” 开了便一切好说,我即刻换上副模样,委屈巴巴地瞧着她道:“蓉蓉今日还说,人生无常,说不定哪一日见面,便是最后一面。我特意来见你,你还这般对我。” 我说着暗自掐了自己一把,眼泪汪汪的。吃吃叹了口气,拉我进去:“堂堂公主殿下,像个小哭包。不晓得有哪里值得我心喜。” 诵诵放下荔枝,我撵她关门出去,回头看吃吃,给她剥壳:“难道不该是见了我就心喜的吗?” 吃吃瞧着荔枝道:“不是。” 我一抬头,心中犹如晴天霹雳。吃吃道:“难道殿下见了我,便会心喜?” “自然!我见了吃吃,便心生欢喜,腿抬不动,脚挪不走,只盼着吃吃也看我一眼。若是能如我一般也心生欢喜,是最好不过了。”我将荔枝肉放她手心,补充道:“打小便是如此。” 她似乎是笑了,吃完后,从我手里夺过荔枝,自己剥着:“小色鬼。” 这荔枝最终进了我嘴里,我觉得甜得牙疼,捂着腮帮子瞧她,越瞧越觉得心里美:“只见了吃吃就成了色鬼。” 吃吃这下实打实笑了,眉目如画般:“安静。” 我咕嘟咽了核才回神,摸摸肚子,心道无碍无碍:“怎么想起叫我这个名号了?” “随意叫叫,好提醒我,你是个公主,我不能任性。”她又剥了个荔枝,“再者,殿下不也叫我吃吃?对,这是爱称。” 这分明是憎称,我扁着嘴:“就不能叫宁宁,或是宁儿?” 吃吃冷笑着将果肉塞我嘴里,忽然道:“有些事,没什么脏不脏的,我也不是听不得,见不得。” 我偷着舔了下她手指,羞赧地低下头:“可我舍不得。” 她半日没说话,我抬起头,见她摩挲着那手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诵诵恰此时在外喊我:“殿下!” 我吐了核道:“进来。” 诵诵面色凝重又叫了声:“殿下。” 那样子显是有话要说,吃吃抬起头去看她,我趁机偷了把香,转身就跑。 回去路上,我问:“何事?” 诵诵环视周遭,凑我耳边道:“方才克尔泉郡主穿着一身黑衣越墙出去了。” “……走得什么方位?” 诵诵皱眉:“奴婢跟了一段,她似乎发现了,奴婢便没有再跟。” 我觉得奇怪:“她这个时候出去作甚?给她主子通风报信?对了,齐八德的人没有发现?” “没有。” 我闪过一个念头,停下来:“是没有发现,还是没能发现?” 诵诵想了想,摇头:“奴婢不知。” 我想到她先前的模样,问她:“是受伤的缘故?” 诵诵低下头:“殿下恕罪。” “恕罪恕罪,本宫不过问问,你且安心养伤。” 蓉蓉回来是在一个多时辰后,却没来见我。据说是在容长安处遇到刺客,受了惊,午饭也没吃东西。 齐八德以“久待恐易生变”为由,催促整装出发。我心下疑惑,晓得现今有话也不能说,蓉蓉大概有自己的打算,便同意了。齐八德立刻下令启程。 赶在晚膳之前,我总算站在了睽违数月的皇宫前。却直到进了那道宫门,护送的人换成了御前侍卫,我才彻底安心。 父皇随后乘辇跑到了过来,四哥也在。父皇大概怕我不高兴,解释说是他们正在商讨国家大事,听说我回来了,就一起过来了。 我难得主动叫了声:“四哥。” 四哥挑了挑眉回了句:“五妹。” 父皇为了掩饰自己的吃惊,一把将我搂住道:“吾儿受苦了。” 我鼻子酸酸的,听父皇说:“黑了,脸蛋也没以前那么嫩了——怎么还胖了?” 我——我盈睫的泪珠子硬生生憋了回去。 四哥在旁边忍俊不禁,衬得他向来阴沉的面色都有些生动活泼起来。 接着四哥便要告辞,我给留下了,邀他参加我的接风洗尘宴。 许是洗漱更衣时,诵诵给父皇说了这一路上的事,席间,父皇竟未主动问起什么。还是我主动与父皇提起了齐八德和老林,顺便向四哥表达了感激之情。 父皇让福喜子备些赏赐,给四哥转交齐八德和老林。四哥婉拒了,父皇便直接给了四哥,又说想不出要另给四哥什么,回头好好想想。 父皇这般,准当是要过圣旨的了,赏赐必然不会小。 诵诵此刻带了话过来,说是蓉蓉病重。 我惊得筷子都掉了:“午时听说也只吃不下饭,怎么这几许的功夫就病重了?” 父皇问我什么事:“谁病重了?” “是蓉蓉。”我猛然晓得了蓉蓉可能的用意,又担心她果真病重,顾不得解释,起身道:“父皇恕罪,四哥恕罪。蓉蓉是我的伴读,我得去看看。” 父皇摆摆手:“去吧!” 出了皇宫,便是一阵急赶。 我在路上思量,此番回京,除了谢罪便是封赏。若病重是个幌子,蓉蓉从容长安处得到的消息想必至关重要,而这至关重要定是我与她说过的,有阳虎之心的人,亦即暗杀我的人。 到了杜博士家,我径直喊着免礼往蓉蓉闺房里走,甫一进去便松了口气。 她手下丫头已然合门,蓉蓉躺在床上,些微红肿的眼眶里,蜷着水润润的眼珠子,口唇燥起了层四分五裂的白皮,看着一副病态。 我走过去坐在床边,摁下她:“本宫说了一路免礼,到你这里还要再说一次。不过一天未见,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蓉蓉告诉我:“十万火急。殿下该知道我今日去看容长安时,碰到了刺客。” “这个晓得。”我道:“你回来也没见我。本宫寻思,大概是听到了什么不能说得话。” “的确是不能说得话。”蓉蓉道:“容长安是六殿下的人。” “六弟?”我心下一空,直觉自己干了一件极蠢的蠢事。 容长安那边由齐八德的人守着,郑晗旸与连秦将容长安看病吃药事宜全权包办。 蓉蓉说,郑晗旸为了保险起见,还特意中途脱离齐八德,托郑家的人另找了大夫。 容长安头一夜也确实昏迷不醒,郑晗旸用了本家独门的伤药也无济于事。 转机出现在蓉蓉去看容长安之前。 那日,郑晗旸照旧喂了容长安家门秘药。 我觉得大抵那些大家族都有些独门秘笈,且管用得很。 总之,容长安有了意识。 不过,容长安大概是还未完全清醒,分不清敌我,所以假作仍旧昏迷的模样,瞒过了包括郑晗旸在内的所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42 有人。 接着便是蓉蓉去那边,哭了一通衷肠。 我实在忍不住问她:“是不是将容长安哭醒了?” 蓉蓉很是无奈地点头:“是。” 容长安跟她说了句话:“‘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话其实与先前蓉蓉的话没有多大关系,像是在诉衷肠,又不像。容长安断断续续说完,就又昏迷不醒。 刺客便是此刻来的。郑晗旸不知去哪了,连秦被这刺客一掌拍晕。 蓉蓉到此与我道:“她是个女人。” 我几乎立刻想到这个人会是谁:“克尔泉在你之后出去了,夜行衣。诵诵没跟上,被甩掉了。” 蓉蓉沉默一瞬,忽然长长舒了口气,手都微微颤起来:“我没有喊人。我当时觉得,外头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可以靠得住。” “那——她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多凶神恶煞,却叫人心底发凉。我晓得,那是杀人的眼神。” 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蓉蓉。” 蓉蓉又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她看我像是看着一件摆设。我吓得不敢动,她从我旁边走过去。” “我以为过了很久,其实不过是眨眼间。想来我当时就在容长安床边坐着,能有多久。”蓉蓉用力反握住我的手,我察觉她的手冰凉凉的:“不过是这眨眼间,容长安上一刻还醒过来,与我说了句话。等我回过神,他说得那句话,竟成了最后一句。” “殿下。”蓉蓉红着眼叫我,“殿下。” 今日午时也只听说那边遇刺,不料容长安竟因此死了。 我不忍再问,蓉蓉却尽力稳着:“我回头仔细回想,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我先前哭诉时,点着与他提了六殿下之事,旁敲侧击地问他是哪边的人。” “他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故此没有明说,一直闭着眼睛,等我说完,才与我说了那句诗。” 我听着,见她似是不再开口,便道:“他许是,还有别的意思。” 蓉蓉摇摇头,轻轻笑了笑:“那也没什么要紧得了。” 这倒也是,事到如今,纵使有什么别的意思,也没什么要紧得了。 “现下要紧得是另一件。”蓉蓉道:“四殿下缘何知晓殿下在江安城外遇刺。” 是了,我点点头:“若是容长安是六弟的人——可如何解释芦苇荡里的事?诵诵说六弟府中门客有个刘姓老头,这总不能作假。” “这我记得。”蓉蓉道:“会不会也是栽赃?” 我摇摇头:“四哥是个阴狠的,脑子却不够布这么长一条线。再者,那时本宫可是险些就将命给招进去了。何况,薛霓裳总不会认错。” 蓉蓉低眉沉思道:“容长安断不会到了此刻撒谎。我想了许多,也不知如何是好,听说今上为殿下接风洗尘,四殿下也在,心下焦急,便称谎作主将殿下叫了出来。” “无妨。”我想了想道:“你好好的,不要因此毁了心境。” 蓉蓉拿帕子擦过泪道:“劳殿下忧心了。” 第34章 第 34 章 不多时,蓉蓉便双颊通红,整个人都病恹恹的,神情也变得委顿。丫头急忙去找了医女过来,说是发热证,一通人忙得不可开交。 我干坐了会儿,等她用药睡熟,热也退下,便走了。 我朝诵诵挥手:“本宫此刻有些想去找瑶玉。” 到蔺府时,已至人定。 诵诵传话叫人不必声张,只瑶玉出来见我。 我与她面对面站了一会,回身道:“都转过去!” 吃吃一把抱住了我,我心下欢喜地回抱,擦着她的耳朵讲:“我以为你会骂我。” 她手顺我的背摩挲着,低声道:“那你还来。” 我不管不顾埋她怀里:“可我想你。” 吃吃侧首在我耳垂点了下道:“不成体统。” 我脸热得很,绞着她的鬓发道:“我方才从蓉蓉那里过来,听她说了些事,心里难过,就想来看看你。” 吃吃好一瞬才道:“你有心事,却从未与我说过。我时常觉得,你大概并不是心悦我。” 我一下直起身,后退半步。吃吃敛眸道:“我是怎样一个人,你从没想要了解过。你有没有发觉,你待我,与你待养在池子里的鱼,种在缸里的睡莲,其实并无不同之处。你只不过,拿我当养着好玩逗趣的物件。” 我从未见过吃吃这副模样,有些茫然无措,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她字字句句都是道理。 这几许的功夫,吃吃抬眼瞧着我,笑了笑,将方才所有难以捉摸的情绪悉数和风细雨地压下,又成了往日那个不苟言笑,万事皆胸有成竹的蔺瑶玉。 “时候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宫歇息,免得陛下记挂。” 她说完这些就低头不再看我,茶都未上,送客的意思倒是明明白白。 我不明白自己大晚上跑来,前一刻还在与心上人你侬我侬,怎的下一刻就成了这副模样? “蔺瑶玉!” 我一口气堵在喉咙,愤愤推了她一把,转身就走。 我要忍着,我不能哭。 上了轿辇,我又实在想说话,于是回身朝她大吼:“啊!” 吃吃似是吓了一跳,双眼不瞬地看着我。我朝她龇牙咧嘴一番,方扭头坐好。 宫里晚宴已散。 我站在自个儿宫殿的院子里,伤心地踢石头。踢了几圈,我问诵诵父皇睡了没。 片刻有人传话,父皇去了大殿的西暖阁。 我风风火火地过去,拦下了通报的内侍,接过宫女手中的温茶进屋。 父皇正在灯下看着奏折,两眼些微眯起,眼角唇边纹路瞧着愈加深刻。 我上前倒了茶,父皇抬手端过啜了口,朝我这边扫了眼便猛地呛住了,咳个不停。 我学着福喜子平日的模样给他拍了拍,父皇拉过我的手,唤福喜子过来,好容易才止住了,清清嗓子问我:“讨债鬼,瞧这小模样,又在哪里受委屈了?” 我摇摇头,父皇牵我到桌边坐下:“朕听说,蓉蓉不是好好的,又怎么了?” 我干脆扑进他怀里:“容长安死了。” 父皇一言不发地拍了拍我的背。 “我以为那些人只是要杀我,还让蓉蓉去探听消息,今日听她说才晓得,险些她也回不来了。”我贴他龙袍上擦眼泪:“念念已经没了。父皇,您不知道,那时我就亲眼看着她躺在那里,身上都是血,容长安抱着她,身上也都是血。念念说她不会死,她还没到京都。她心里还惦记着替我顶罪,我知道的。” “念念她是护主而亡,是她的本分,也全了她的忠心。这是好事。只是她自小跟在你身边,与你一同长大,相处久了,难免不舍。可这人生一世,便是得得失失。全了情谊,还为此劳心伤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43 神,便不该了。”父皇拍拍我的头顶,道:“朕今日叫福喜子去选了几个教养好的奴婢,回头你看看。” “我不要,她们都不是念念!”父皇言之有理,可我就是觉得难过,不情不愿地道:“念念就这一个。” 父皇虎着脸道:“谁又是两个的?父皇是吗?你二哥是吗?蓉蓉是吗?吃吃是吗?” 吃吃……“父皇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父皇捏我鼻子摇了摇:“朕提哪壶哪壶开。又拿朕的龙袍擦鼻涕!” “我没有!”我缩了缩,想起另一桩事:“这一路,死了好多人。父皇你不知道,真是死了好多人,连女儿也差点回不来了。” 他收回手拍了拍我,扶我起来,从福喜子手里接过绢子给我擦眼泪:“父皇不知道。不过父皇知道,接下来还要死人。” 我不由一顿,父皇吹了吹茶道:“这一路死了许多人,总还有活着的。有活人,便以活人性命向死人谢罪。” 我揪着衣袖问:“但不知以何人性命?” “本应是朕。”父皇抬手让我起身,往外走:“教子无方,派令不严。可朕是一国之主,故此,这惩罚要让别人替朕去受。你们出宫这桩事,谁能跟着,都是个人人羡慕的。他们也是慕功名利禄而往,不过没料想,到最后反倒成了杀身之祸。本就是祸福相依的事,功名可以受,苦难亦可以受,这是他们各自应得的。” 我晓得便该如此,觉得松了半口气,提着半口气,五味杂陈,不免又唾弃自己。父皇又道:“郑氏的嫡长孙,是个不错的孩子。韩承灏,原也不错。”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父皇,韩承灏他——” “宁儿。”父皇摆摆手,继续道:“朕所能做得,便是重罪厚赏。” 我没接话。 父皇仰首赏了眼月色道:“说起你二哥,他快回来了。” “江安王败了?”我急道:“他背后有人!父皇切莫轻易处置了他!” 父皇笑了笑:“宁儿知道?说来给父皇听听。” 我如此这般将一路来自己的想法全说了,末了又道:“女儿当时见他那模样,分明就是狼子野心,说什么将计就计,不过趁机起事罢了。” 父皇颔首道:“不错。” 二哥必然不会猜不到江安王的心思,我但凡想到此处,便忍不住心寒:“父皇,你说二哥知道吗?” 父皇点着我额头道:“小丫头,父皇晓得你的意思。你心里委屈,觉得被你二哥利用了,是不是?” 我别开脸,听父皇道:“他将你置于险境,此举确有不妥之处。但你二哥却没做错。” 我闻言愕然转头,父皇也正肃容看我:“将你留在彬州,与他一般,时刻担心江安王,与慈朱伏厥两国密谋呼应;或是与江安王假意周旋,伺机而动。前者是抱守死地,无路可退;后者却是变则动,动则生。” “他该顾及你,也不该顾及你。”父皇最后道:“若是他居于父皇之位,亦当如此。” 所谓心绪复杂难言,也不过如此。 夜风和柔,我一下子掉下泪来,颗颗晶莹饱满地落在地上,接连不断。 我依稀听到父皇叹了口沉浊的气:“话有些重了。” “此番出宫一路凶险,你就应该知道,光靠着父皇,是不行的。父皇能护住你的地方太小,时候太少。江山万里,也不过这皇宫方圆寸地。漫漫人生,也不过短短几十载。人寿天与,父皇总会先你一步,去见你皇爷爷他们。” “而只要你活着,你还有用处,便少不了被人惦记。这惦记或善或恶,或来自仇人,也或许会来自你以为最最亲近的人。”父皇说着,拉住我的手往前继续走:“父皇恨不能为你做所有事,可父皇能做的,始终有限。” “现今,父皇只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因为不痛快,不好受,而哭泣。” 摸在手背的那只手丝毫不光滑细腻,我怔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父皇忽然停住抬头:“到了。” 我看了眼,发现是自己的住处。父皇拉我进去道:“朕前几日吃了样好东西,特意叫人在宴上做给你,结果给忙忘了,后头你又走了。好在现下不晚。” 等我俩坐下,不一瞬福喜子就带人端了上来。 我讶道:“平洲银鱼?” 父皇给我抄了条,笑我:“你倒是忘不了吃!” 我尝着味道,父皇就在边上给我讲这银鱼的做法。这倒教我想起个人来:“父皇,克尔泉回来了吗?” “在她宫里,朕着人看着。” 我思索着停住筷子:“女儿有些事,想找她问问。” 父皇一顿,接着道:“宁儿放心,她欺负了你,父皇给你做主。只是现下你二哥还没回来,她暂且不能动。等你二哥凯旋,父皇便是顶着朝臣说破了殿顶,也要替你找补回来。” 我再三保证只是问些事情。父皇终于答应,之后放下筷子,起身道:“女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有心上人不说,有心事也不说,父皇真是老了。走了走了。” 我抓抓脸,捶着父皇的肩背,说着甜言蜜语将之送走了。 这一晚,本可安睡,我却心烦意乱,翻来覆去睡不着,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诵诵说,六弟来找过我,见我没起,便走了。用过午膳,六弟又来了。 我问:“容长安是你的人?” 与此同时,六弟也道:“容长安是我的人。” 我俩皆是一愣,六弟先回神,继续道:“是二哥派人与我通了消息,命我找人去平洲接你。” 我思忖着问:“六弟府上可有刘姓的门客?” “刘?哪个刘?弟弟府上倒是有个姓柳的,木卯柳,怎么了?” 不是六弟,我摇摇头:“无事,随便问问。对了,六弟怎么会认得容长安的?” “五姐有所不知,那是开平二年的事了。” 开平二年,又是开平二年,我竟不知开平二年发生了这许多事。 六弟接了诵诵的茶,道:“我见他时,他正被嬷嬷抱着,我就取笑他那么大还要被人抱。他涨红了脸从嬷嬷怀里滑下来。我才瞧见他穿着件顶破烂的衣裳,就问他新年怎么没新衣服穿?他不说话,还啃着不知从何处拿来的荔枝。我幼时有些顽劣,五姐知道的。” 六弟有些羞赧地摸了摸鼻子:“我故意瞧他把荔枝核咬破,苦着了,才告诉他,核不能吃。他就把荔枝核擦擦攥手里。我看他可怜,便叫那嬷嬷跟我身边的丫头,去找了件我还没穿的衣裳给他。” 六弟说到此处,摇了摇头:“他个呆瓜,自此记住我的好了。后来,我才知道,他父亲是当时的平洲事。对了,他还向我打听过五姐你,不过只是问得都很奇怪。” “他问什么?”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44 六弟想了想道:“你宫里头都养了哪些花草,睡莲怎样了,常读哪些书诸如此类。书生气得很。” 我叹了口气,六弟也跟着叹了口气:“从长安进了江安城前几天,我便与他断了消息。直到前不久从郑家听说他已经没了。” “唉!可惜了。” 当晚我找到克尔泉时,她正在窗边赏月。我也跟着抬头看了看,有些不大明白这半圆不圆的月,好看在哪里。 她瞅见我,隔着窗户朝我笑了笑。 我走过去问她:“你还敢回来?” 克尔泉倚窗道:“怎么不敢?克尔泉这条命,又不是自己的,是大煦和慈朱的。” 我停在廊下,直截了当地开口:“本宫有些事要问你,你说过到了京都便会开口。” 克尔泉把玩着自己的额发,但笑不语。我问:“第一,杀死薛霓裳其弟的真正凶手,是谁?” “这本就是个阴谋,但薛霓裳其弟也确实是死在了景亲王手中。这事有些远了。”克尔泉从窗户翻出来踱了两步道:“是景亲王带兵出征前几日的事情,山林间突然出了发狂吃人的魔人,衣衫破旧,蓬头垢面,意图攻击落单的景亲王殿下。景亲王狼狈逃窜间,伺机搭弓将之射死。” “你说得是那次狩猎?”我想起来,那时候二哥说和几个兄弟去围猎,还特意带了自己的金箭臭美,难怪他很早就负伤而归,还任我取笑也不还口,“那是谁的阴谋?” 克尔泉摇了摇头:“我的公主殿下,这个泉泉不能说。” 我只好问:“容长安是不是你杀的?” “殿下还记得开平二年年宴上的事吗?”她不答反问:“那晚上,你带着蔺姑娘,杜姑娘,还有我,去赏你的睡莲。” 我沉默不语。克尔泉退后倚窗,继续赏月:“后来你们都走了,容长安伸出手问抱着他的嬷嬷,给他这个的是谁,嬷嬷说是公主殿下。” 我心下疑惑:“你怎么知道?” “我记得我瞧了瞧,容长安手里拿着一方帕子并一粒剥了壳的荔枝肉。接着,我被丫头拽去湖边,和自己久未见面的父兄说体己话。”她慢慢地低下头,转着自己手腕的镯子:“后来殿下不知道,我冻得发抖,不小心被绊了一跤,遇到了我的心上人。” 我只那日惴惴归席,怕被吃吃讨厌,怕被父皇取笑,倒不曾知道,后来还有这许多事。 “殿下,我这个心上人。”克尔泉转了目光流水传情般看我:“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本宫和自己的心上人正闹别扭。我问她:“你为何要杀容长安?” 克尔泉耷拉着眉眼,弯起唇角:“殿下,若是蔺姑娘要杀什么人,殿下会不会拦着?” “为何要拦?”我皱眉看着她:“你问这是什么意思?” “脱口而出。殿下待薛楼主果真至诚至信,只是可怜了景亲王。” 我一愣:“这关薛霓裳何事,又和二哥什么关系?” 克尔泉忽地“啊”了一声,旋即掩面,只露出一双言笑晏晏的眼睛,对着我美目流转:“蔺姑娘还未与殿下说过此事么?那倒是泉泉多事了。” 那笑容里好似掺了见血封喉的毒,却故意以蜜糖为衣,不容拒绝地塞进我的嘴里,令我浑身冰凉,心口发紧,连喉咙都烧得发疼:“还未说过什么?” 克尔泉竖指轻“嘘”,摇了摇头:“我的殿下,你与蔺姑娘两情相悦,若是去问,蔺姑娘必然会说,何必为难我?我可不做讨嫌的事。” 我缓了缓,涩声道:“克尔泉,你可不只讨嫌。” 第35章 第 35 章 回到宫里,我趴在案上,挑着灯芯晃晃悠悠地烧,心里头条分缕析:若薛霓裳……若其弟之死是个阴谋,害得便是二哥。 再仔细想来,此事恐怕从伏厥与慈朱冲突起便开始谋划了,先是二哥杀了薛霓裳弟弟,再着人将尸体从西山扔进江安河。 克尔泉先我一步到江安,之后让韩承灏将之捞起,这件事至此被捅了出来。薛霓裳也因此找上了我。 克尔泉或其背后主使,以知晓所谓的真相,约薛霓裳见面,和追星楼做了笔交易。 慈朱大王子与大煦相亲,若要慈朱与伏厥反,便要找人替掉大王子,二王子是不二人选。 薛霓裳因为交易,假作承诺追星楼为二王子助力。 我因着薛霓裳要追杀二哥,途中离群往洛州而去。克尔泉便与慈朱二王子合谋,将我抓去,用以逼退二哥。 接着便是克尔泉幕后之人与江安王暗通款曲,欲与慈朱伏厥夹击二哥,不料薛霓裳此时出现,大王子得知追星楼并未插手,不再忌惮,二王子自此一蹶不振。慈朱之事将起而败。 之后,又是薛霓裳,将伏厥王弄瞎了。伏厥之事欲起不起。 而江安王也早有异心,不甘利用。 二哥趁此与之交通,将我送往平洲。 不过二哥没想到,苏可心已然被偷梁换柱,因此致使一路人跟随刺杀。 想必这些也是此人的杰作,或是引二哥与江安王反目,或是直接嫁祸于江安王,好教这不听话的狗再无回旋的余地,借京都之手覆灭之。 六弟则得了二哥的信,授命在平洲的容长安接我们回京。 这一路本该在出了平洲之后,便再无灾难。孰料到了江安城外,又遇到了刺客。 正当我们惨遭围杀之时,四哥的人恰好出现。之后,便是容长安被杀,我误会六弟。 若不是容长安及时道出那句话,恐怕六弟之后再找我,我也不会见。 看克尔泉如今尚有余裕的姿态,倒像是无可担忧般。 这是为何? 我躺在床上,裹紧被子面朝盛了千屈菜的盒子,逐字逐句过克尔泉的话:先是薛霓裳——薛霓裳,吃吃。 是了,当下要紧的,便是薛霓裳报杀弟之仇了。 我心里来回寻摸,吃吃这人,她这人,应该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通融。先前在洛州时,她若不是因为慈朱大王子来了,想必那次便将二哥杀了。 心上人和我二哥是杀弟之仇。 我打了个愁肠百结,忡忡欲断的哈欠,看来明日得起早,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去找吃吃说清楚。 夜里,我做了个梦,梦到吃吃在我面前,杀了二哥,然后换成薛霓裳的样子,狞笑着将我从父皇身边带走,让我给她做牛做马。 我因为二哥与她反目成仇,镇日泪流不断。谁知她不仅不放在心上,还在某日带了个姑娘回来,告诉我,那是她心爱之人。 我正卷着袖子擦地,抬头看见那姑娘怀中抱着一盏花灯,还对我笑了笑。 吓!真是噩梦! 早膳过后,我蔫头蔫脑地瞅着我的睡莲,只觉此事刻不容缓:“诵诵诵诵,告诉父皇,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45 本宫要出宫看蓉蓉。” 蓉蓉精神已经大好,正在喂鱼。我见她与大碍,坐了会儿,与她通过气,便去了蔺府。 吃吃不在屋子里,听说是去了浮香小榭。那丫头给我指了路,便被我支走了,诵诵也被我落下。 正是百花缭乱的时节,花木扶疏,将那边的浮香小榭挡得七七八八。 我转到廊下,遥遥望去,心里一大堆话,想着要先说哪句。 吃吃正站在里头看周遭景色,浮花飞瓣间,她往我这边扭头一看,也不过来。 我在原地一怔,那句话便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稱州安心桥边,你点得花灯,是许给谁的?” 她整个人好似僵住了一般,好一瞬道:“你。” 我向前几步,立在阶下,觉得她想了这许久,不定是在诓我:“那时你不该心焦于金箭头的事,缘何还有心点灯给我这个仇人的妹妹?” 吃吃微微偏头,居高临下地瞧着我。 这是她第二次这般看我,吃吃想必不知道,她这般瞧人时,最是好看,那双眼里如同沁了露水,碎咂咂的,泛着花树的颜色,似是将人一下子看进了心里。 “‘步月如有意,情来不自禁。’”她低声道:“哪有那么多道理。” 我此时方才觉得,小榭为何要在盖在花间。有情风来听花细,有意花去浮香沉。 我不敢动,抬眼瞧着她,细声问:“那晚上,我在乌篷船戏台下给你的糖人,你晓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她眉眼带笑地眨了眨:“到了江安城外才晓得。” 我踮起脚问她:“你吃了吗?” 她点点头:“吃了。” 我又向前靠近了些许问她:“甜吗?” “甜极了。” 我一把抱住她,终于能将那句话说出口:“这下好了,吃了本宫的糖,你便是本宫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有事,要停更到周日,实在抱歉<(_ _)> 第36章 第 36 章 “对了。”我蓦地想起一件事:“我记得你在芦苇荡受了伤,现下好些了吗?” 吃吃挑着眉毛,不置可否地掐我脸颊:“本来大好了,可拢观楼外,被你砸得又重了。” 说来那夜吃吃在马车上还吐了血,我顿时一惊。她收回手搓了搓道:“果真胖了。” 我噎了一噎:“……没有罢?” 吃吃抿着一边嘴角嘲笑我:“逃亡路上衣带渐窄的也只你一个了,我的公主殿下。” 这话连着最后一句听来,竟泛起些许甜意。我羞怯地道:“真是拿你没办法,你的你的,都是你的。” 她笑了下:“都是我的,还有几个公主殿下不成?” “就这一个,多了没有,有也不许要!”我抬手去扒她交领:“你那次可是受了一箭,那箭尖都没进去好深。” 深衣之下,刺花抱腹边可见白色的包扎布条。我停了停,吃吃一下拢了我的手道:“结痂了。” 我想要碰一碰,奈何挣脱不开,被她往后一拿,直接靠在了柱子上。 吃吃侧首点着亲我的颈侧道:“这般倒像是在野合。” “野……” 被她碰过的地方麻酥酥的,还有些痒,似火一溜烧遍全身,我的脸轰地红了,双眼不瞬地盯着她,看着她眼里那个小人,察觉有只手捏了捏我的耳垂,又顺着脖颈抚到领口,顺着领花针绣的纹路下滑,慢慢搁在胸口正中点了点。 仿若一箭当心柔情蜜意而过,我咕嘟咽了口口水。 吃吃揽抱起我跃出小榭,蹬着花枝回身旋了半圈,飘上榭顶:“嘘——” 话音刚落,诵诵便扬声叫了句:“殿下!” 我探头往外看,被吃吃一手压回,正要说话就被她亲了下。接着诵诵道:“殿下,王安楚王公子求见!” 王安楚?他怎么来了?二哥难道今日回京? 我满腔怒火顿时转为疑惑,等吃吃拢好衣裳,爬起来瞧见王安楚就在诵诵往身后。 吃吃带我下了屋顶,王安楚瞟过吃吃,朝我这边一拜:“王安楚见过公主殿下!” “真是稀客,你缘何会来这边寻本宫?” “心有远近,则人有远近。”王安楚道:“实不相瞒,在下有要事相告。江安本已平定,便在押解逆贼途中,二殿下遇刺,身受重伤。” “遇刺?”果真美色误事,我这时方记起自己要来找吃吃说得事。 吃吃却对着我道:“追星楼尚未动手。” 我与王安楚并诵诵皆看向吃吃,王安楚肃容问:“阁下是?” 吃吃只抬了下眼,我却感觉她好似刹那变了个人,周身的气度显现出凌人的态势来。这眨眼间,她双鬓前浮露出的火红纹路,便烧成火焰的形状:“追星楼薛霓裳。” 王安楚捧袂一揖:“幸会。” 吃吃点了下头,敛眸时那纹路又慢慢消失了。 我瞧着惊奇,王安楚道:“既然薛楼主在,有些事及早说明为上。二殿下射杀贵弟一事另有隐情。” 王安楚将整件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与我所思不同之处的关键在于,那次围猎,所围得是人。 人是六弟从黑市买来的奴隶。箭矢是六弟配发的特质箭矢,杀不死人。规矩是六弟定的,射中数量多者为胜。 二哥是个多心眼的,他没放下自己的金箭头,一并带上了。 游戏伊始,几人还凑在一处,不多时便彼此隔开了。二哥则独自一人追着一个奴隶,跑进了丛林深处。 吃吃的弟弟,便是此刻出现的。 他出现时已看不出人样,又疯疯癫癫的,看见二哥就咆哮着奔过来,一掌震翻了二哥的马。 二哥武艺不高,呼喊间勉强自马背跃下,灰头土脸躲得狼狈,却也发现那人虽力道刚猛,却动作滞涩。 二哥瞅准时机,抽出金箭射出,一箭毙命。四哥此刻闻讯赶来,命手下将人抬走,又给了二哥匹马,两人出了林子。 六弟事后亲自登门道歉。 我想起来了:“难怪那次六弟说什么,再也不买奴隶了,没想到有个疯的,买得时候倒没看出来。” 可是:“他怎么会疯的?” “舍弟心智不全。”吃吃说完沉默一瞬,抱拳道:“多谢告知。” 我瞧她脸色不大好,便拉住了她的手。 王安楚此刻朝我躬身道:“送殿下往平洲,是在下的主意。” 我一顿:“王安楚。” “江安王主动示好于二殿下,二殿下并未答应。在下以一己之私陈列利弊,说服了二殿下。至于苏可心,她因稱州失守之事,怀恨于朝廷,殿下曾得知苏可心之父生前与六殿下交好,故此派了苏可心,想教六殿下掺一脚。” 王安楚道:“毕竟这种时候,人越多,殿下便越安全。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46 之后六殿下必然会通信尚在平洲的代平洲事,容长安。容长安此人,我早些年曾与他一同求学于某师门下,有同门之谊。他这人,身手不错,要紧得是,他对殿下是不敢不敬的。” “本宫才明白过来,你这算是请罪?”我等他说完了,冷笑道:“王安楚,你所思所想,倒是周到得很。本宫晓得你嘴皮子利索,倒未成想,竟如此利索。至于二哥,你也不必与他开脱。本宫生在天家,身为女儿身,早就该省得一些事。倒是你——” “你如此聪明绝顶神机妙算,想必知道,那苏可心是个假的。她引来的也不只是六殿下,更是催人命的阎王爷!”我深吸一口气,竟气得想笑:“念念陪在本宫身旁十多载,你嘴皮子一动,就没了。韩承灏连秦他们,此刻正在天牢里,扳着手指头,数还有多少日子可活。容长安,同门……六弟说时,本宫还未觉得,现下,倒真觉得有些可惜了。” 吃吃捏了捏我手心,王安楚道:“苏可心……殿下恕罪。” “恕罪恕罪,谁都会来涎着脸皮求恕罪!”我眯眼凑近了他道:“王安楚,你记着,回了京都,即便二哥能保得住你,本宫也誓要让你这厮脱层皮。” “殿下便是要王安楚的命,也不是不可。不过——”王安楚瞧了眼吃吃,撩袍跪下道:“眼下要紧事是,草民欲尚安静公主,以全二殿下之愿。” 我一腔愤懑顿如石沉大海,不可置信道:“什么愿?” 吃吃拦下我,问他:“你进过宫了?” 王安楚道:“还未进宫。” “二殿下说公主殿下有个心上人。”他瞧了我一眼,道:“王家可以请旨尚主,为公主殿下暗渡陈仓。” “另者,也可帮薛楼主查出究竟是谁谋得这桩杀人案。” 吃吃道:“是何条件?” “若是四殿下的人将公主送进宫内,公主与四殿下也算自此化敌为友。公主若是知道容长安是六弟的人,便该念着这份舍身相救的情谊。”王安楚道:“公主只肖将二殿下重伤不治的消息,无意间透漏出去即可。” 第37章 第 37 章 这日用过早膳,我才记起,自己昨晚要打定主意少吃来着,毕竟已然不只父皇说我胖了,连吃吃也觉得我胖了。 不过算了,午膳少吃也是一样的。 我自顾自打算好,躺在藤椅上纳凉,想着要如何不动声色地透露二哥伤重不治的消息。 王安楚说得轻巧,我平日里从不与四哥来往,即便此番受恩,也无单独去请的由头。六弟前天刚来过,我与他关系至多比四哥好上些许,只是些许而已,现今若是贸然找他,又不免会惹四哥怀疑。 正愁眉不展间,蓉蓉来了:“前些日子得蒙殿下记挂,时常探望。蓉蓉如今大好了,便想着来跟殿下说一声,好教殿下宽心。” “瘦了不少。”我叫诵诵去端时下的果子,与蓉蓉道:“你在府里呆着,着人带句话即可,犯不着亲自跑这一趟。” 蓉蓉左右瞧了瞧,我让其他人退下,问她:“何事?” “瑶玉惦记殿下,又有事缠身,便拖了我这个闲人捎件物事。”蓉蓉说着从袖中掏出方帕子打开,里头有封信。 封皮上书:“卿卿亲启”。 我瞅着上头写意的“卿卿”二字,偷偷觑了眼蓉蓉,所幸她并无异样,遂搓搓手拿住了。 蓉蓉这才瞧了我一眼,那一眼却好似在说:殿下,你与瑶玉间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一哆嗦,浑身不舒服地动了动,强撑着脸面,假作随意且毫无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封信:“见字如晤。吾将远卿卿,夜照花树,欲浓墨清香以笺此心事,然笔短字浅,恐难周全,倒不若一物,以之赠卿,示吾一怀未尽。” 吃吃的字很是好看,我断不会认不出。可这一连串下来,我却越瞧越晕,竟不知是何意,只记得去拿信封找里头说得那“物事”,接着捏到件圆滚滚珠子般的物事,倒在手心,是颗红豆。 这红豆红得发亮,形状饱满,比往日见到的都好看,若是个女子,也定然是个美人。 我又读了一遍信,心里垂垂喜然。那边蓉蓉含笑徐徐道:“‘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这话简直熬糖合蜜地念到了人心里头,我齁得满口牙疼,让诵诵给我找针线盒和上好的布料过来,打算将红豆包起来,带身上。 蓉蓉在一旁指点我技巧,笑道:“可见这封信送得对了,殿下本来脸都皱成一团了,读了信,便即刻开眉笑眼。” 我头也不抬,认真缝着:“哪里哪里。” 最后成品姑且能看,蓉蓉帮我穿了绳子,给我系在腰间,正了正:“……殿下,蓉蓉此番来,还有另一桩事。” 我得意地甩了甩:“你说。” “郑晗旸昨日着人带了几句话,拖我带给殿下:容长安遇刺那日,他见到刘姓老头进了天下酒楼,遂跟去查看,却被对方察觉,之后险些被灭口,得亏京都也算是在郑家的眼皮子底下,故此躲过一劫。” “蓉蓉,你这是要身兼信鸽了?不过……”刘姓老头也来了京都,还在天下酒楼:“如此看来,这刘老头果然跟京都之人有来往。” 六弟那日的话,也不可尽信。 因午膳留了蓉蓉,我不好吃太少,免得蓉蓉吃不饱。 谁知这一吃,便吃撑了。 我端着肚子小心躺回藤椅上,喝着消食的糖水,做了个决定:晚膳不吃了。 其后我与蓉蓉说了整件事情来龙去脉,只隐去吃吃身份一事,最后我俩琢磨出一个如何透露消息的法子来。 等送走蓉蓉,我便往克尔泉处走,孰料听说,克尔泉被关押在了天牢,因为意图刺杀皇子。 刺杀皇子?奇哉怪哉。诵诵没打听到什么,我想大概是父皇的意思。 天牢那地方不太好进,我去央着父皇好久,最终以告诉他我的心上人是谁为条件,得了进天牢的准许。 克尔泉正在玩土,见到我也只抬了抬头:“我的殿下,你是不知道牢房里的一日三餐都吃些什么。除了那道苦笋鸡勉强入口,其余的全是糟践食材。” 她那副样子,就如同幼时常与我抱怨吃得不好那般,每每此时,她正在用土和面,再从花园子里东摘一片叶子,西折一朵花。 我通常会让念念去我宫里,抱个花瓶过来。克尔泉就用油刷了花瓶,将那些东西扔进花瓶里,再倒些我从龚老太医那里顺来的佐料,架在火上拷。 中间时不时的,她还要尝一尝味道,评判一番。我有时忍不住也会尝一口,而大多时候,她做得那些都是不堪入口的。 “克尔泉。”我扶着牢门叫了她一声:“与本宫相识十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47 四载之人,并不多,你算是其中一个。” 第38章 第 38 章 她的手停下来,我扶着牢门,低下头:“可与本宫走到这一步的,你也算其中一个。” 说完我就又去看她,想到这期间林林总总的事,又不免难过。 她终于抬头看着我,我却别开眼,等牢门打开径直往里走:“在彬州,你头一遭提起有个心上人。本宫当你是戏言闲话,因着先前从未见过你对什么人上心。第二次,便是前几日,你重又提及这个近乎是凭空冒出的心上人。现下,本宫想来听听,你这个心上人究竟是谁。” 诵诵指挥宫女将菜一盘盘端上来,克尔泉双眼不错地盯着,我见状心里冷哼:能做这么个吃货的心上人,说不准是个厨子,油面大肚,做一手好菜——等等,我听说她有了心上人是在彬州的时候,该不会是被慈朱二王子手下的厨子给收了心? 我愈想愈加觉得可能,见她坐到桌边,自己也急忙跟过去,招手让诵诵除外的人全退下。 克尔泉当先夹了块兔肉:“我记得殿下在彬州时说不好意思知道,前几日殿下又当没听见,怎么如今倒特意来问了?” 这话听着,颇有些不想说的意味。 不成。我眼看兔肉就要吃了大半,忙摁住她的手:“先说再吃。” 克尔泉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考量,最后一扔筷子:“收汁时勾得芡有些浓,滋味差些,不吃也罢。” 岂有此理,这可都是我特意着厨子做得精菜!我缓了缓,想想蓉蓉先前说得话:“不动如山,徐徐诱之。” 不动如山,徐徐诱之。 “有好吃的不拿筷子不伸手就是傻子!”出自八岁的克尔泉语。 “唉!本是特意为你做得。”我施施然放了手,自己津津有味地吃:“真是可惜了。” 克尔泉手放在桌上敲了敲,又拿起筷子去抄其他的菜:“既是殿下心意,克尔泉怎好拂面?着实不妥。”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问她:“你是不是心悦薛霓裳?” “……怎么就成薛霓裳了,我的殿下?”她好笑着将筷子拐进兔肉盘子,以为我没看到:“嗯?对了,不是叫吃吃么?” 我用力拍了下桌子,刻意将克尔泉刚夹到手的鱼块震掉了,作出一副愁绪满怀的模样:“别说了!” 克尔泉没说话,我瞥见她筷子在空中待了会儿,就颤颤悠悠将掉下的鱼肉夹走了。 她吃得没声响,过后放下了筷子。 吓!克尔泉竟主动放下了筷子,咄咄怪事! 我抬起头,克尔泉正瞧着牢窗外的月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下。”克尔泉忽然收回目光,低头看着一桌子菜:“在稱州春华山那次,你是不是以为我果真是去与你抢吃食的?” 我看着那盘少了一筷子的鱼,没说话。 克尔泉又道:“殿下的香包挺别致,不似出自她手,是因为里头的东西贵重吗?” 我心下一凉:坏了,来时忘记将这东西搁下。 克尔泉却慢慢笑了,还低下头,拿起筷子边吃边笑:“都到这种时候了,还不肯扔了别人送的东西。殿下待薛姑娘之心,果真天地可鉴,至真至诚。” “哪里。”我谦虚了半截急忙打住,忙不迭补充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心里虽然装着她,但也晓得,我们是不可能的了。” 克尔泉拿着汤匙转了转,问我:“这种私密事,殿下不总是去找杜姑娘吗,怎么来了克尔泉这里?” 我也跟着吃起来,吃到喜欢的菜也不能多吃,还要作出食不下咽的样子,再叹口气:“本宫听你说起你的心上人,那般,那般伤心,觉得感同身受,故此来找你说说话。” “……原来如此。”克尔泉喝了点汤,筷子慢下来,吃时也开始密匝匝地咀嚼。 我晓得她如此是吃饱了,又不肯放筷子,又想起一件事问她:“在大舫上,你头次弹琴时,是不是就知道……她是薛霓裳了?” 克尔泉正一手支颐,闻言侧眼看我:“你……” 她说了这个字,便不再说了,放嘴里嚼着骨头又转回去继续看月亮。 我趁机捡着红椒吃了两颗,憋着叹了口柔肠寸断的气,瞬间口目冒火眼泪盈睫,立时哽咽道:“二哥他……克尔泉,本宫便是,便是……薛霓裳,本宫与她,如何也不能了。” 泪珠子一串串地掉,我连话都说不完整,气都上不来了,觉得自己一张嘴就要喷出火焰,心里暗骂做菜的厨子。 诵诵拿着帕上前被我推开,克尔泉就那般看着,过了会儿起身,递给我一方手绢。 我实在忍不住了,起身就走,隐约听到克尔泉在身后轻声说道:“公主殿下,你从前,是叫我泉泉的。” 泉泉个鬼,辣死了! 出了牢门,我便不住换气,等缓过来,叫诵诵:“水!水!水水!” 诵诵兔起鹘落间消失不见,我边走边左右瞅着,见道旁不远处有棵树,叶子嫩得很,便走去拽了几片塞嘴里。 一时又辣又涩又苦,还有股怪味,偏偏眼泪还不停地留,我手里举着剩下的叶子,抬袖擦了把,泪眼朦胧时听闻福喜子的高喊:“皇上驾到——” “天呐!”我被人拽着转身,就看到父皇大惊失色:“安静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告诉父皇是谁!父皇给你砍他的脑袋!” 我摇摇头,诵诵恰此时从天而降,左手持壶,右手端着一杯茶水,稳稳落在我面前。 我忙接过大口喝着,诵诵则在此期间与父皇说了前因后果。 我连着将一壶水喝完才停住,父皇焦急地看着我问:“安静,现下还辣吗?” 辣。 我点点头,吸吸鼻涕,看到父皇过来擦我脸的手一顿,转手指着诵诵:“快擦擦,堂堂公主,成何体统?” 诵诵擦完,又给我几颗丸子,说是找太医院配的。 我吃了,觉得舒坦许多,问父皇来此处作何。 父皇说,我来天牢老是不回去,他还听说我让人给做了大餐,怕我冲动。 我背着他翻了个白眼,又转回去,正想告退,就被揪住了要害:“你腰间挂着的是个什么玩意?” 我低头一看,急忙捂住,动作太快,欲盖弥彰之意昭然若揭。因此父皇那句:“哪个宫女嬷嬷手艺如此不堪”并未说完,并迅速眯起了双眼。 我顿觉不妙,父皇笑眯眯道:“安静啊,咱边走边谈。” 我惶恐地被他带着往御花园走。 “安静啊,父皇待你如何,你总归是知道的。自然,你如今也长大了,凡事有自个儿的想法。常言道:‘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人之常情,本无任何不妥。父皇也无他意,只是想与你有些话可说,不想让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48 你以为父皇只会教训你。再者,父皇从小便与你说过,人要言而有信,是不是?” 我捂着香袋咬牙点头,父皇摘了朵花放我头上:“诶呀,朕的安静真好看!谁能得朕的安静喜欢,可真是他的福气!” 父皇真是……我有些羞:“父皇讨厌,不许说了。” “好好好,父皇不说。那父皇问你,这个是不是他送你的?” 也是,也不是。红豆是吃吃的,香包是我的。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父皇道:“小丫头,那是不是他送了你一件宝贝,你亲手缝了这个带在身上的?” 我点点头,捏着香包里的红豆,心想:可不是宝贝? 父皇问:“这宝贝是贵重物吗?若太贵重可就是私相授受了。” “啊?”我一惊:“不不不贵重!” 父皇捋捋胡子,很是严肃:“果真不贵重?” 我频频点头:“一点不贵重!” 父皇抄手背后道:“好小子,惦记着朕的女儿,私相授受就罢了,还送这么破烂的东西,是瞧不起朕么?” “父皇!”我手足无措地捏捏香包,从里面抖出来那颗可人的红豆子:“这个,这个,她不过是,她不过是要表一表对女儿的心意,绝无半点藐视天家的意思!” 我瞅着父皇捻起那粒红豆,张着香袋跟过去,仿佛自己一颗心被捻去一般。 父皇转着瞧了瞧,不屑地“哼”了一声,又忽然和颜悦色地放进我的香袋里,摸了摸我的头,转身就走。 我叫他,他就停住转身,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我:“一看就是个油嘴滑舌之人,你怎么就不长脑子?” 我哆嗦着记着那句话回他:“她真没半点藐视父皇的意思!” 父皇牙疼地瞧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有些担心地问诵诵:“父皇会不会以为吃吃是个坏人?” 诵诵低下头道:“奴婢不知。不过陛下瞧着,对殿下有些伤心。” “伤心什么?” 诵诵好一会儿才道:“奴婢形容不来,就好似陛下觉得殿下是宝贝,殿下却觉得红豆是宝贝。” 还是不懂。若是念念……或是蓉蓉在便好了。 我惴惴不安地回了宫,捧着红豆,没忍住把那封信拿出来又读了一遍,想要写个回信,结果这才注意到吃吃写在开头的那句话:“吾将远卿卿”。 吃吃要去哪儿? 第39章 第 39 章 过了会儿,诵诵问我是否传膳,我摸摸肚子:“不了。” 眼下只看克尔泉会将消息传给谁了。我让诵诵搬了好多书,一本本翻看,想着如何给吃吃回信。 吃吃称我卿卿,我自然不能再改其他的,开首两字定为“卿卿”。 可这接下来如何写?我翻出一本诗书,对着上头的相思念,念来念去,总觉得不大合意。 我决定等蓉蓉明日过来,问一问她 ,然后打了个哈欠,准备睡了。 蓉蓉此番又带了消息过来,说是郑晗旸正在循着线索查刘姓老头。郑家的嫡长孙受伤,此事非同小可,郑氏一族已调动全部眼线,誓要找到这个人。 可那老头子只在京都天下酒楼出现过一次,后来便再也找不到了。 我听了,又与她说起克尔泉,问蓉蓉:“你说她与本宫说那些,究竟何意?” “殿下这般问,我心里也想了些话。”蓉蓉掩面轻轻咳了声,道:“殿下与她,毕竟有十四载情谊,便是暖块石头,也要烫手了,遑论肉长得人心?” 我心里有所动摇,蓉蓉道:“便如殿下所言,在伏厥时,她也不曾有过半点逾越。” 是了,她是有身手的,却在花船上任由我割破了她的脖子,转身走了:“倒也有理。不过,她总与本宫说她心上人,花船上说,宫里说,念经一般。可本宫昨夜去问,她反倒不说了。” “那便只能是一件,这心上人,是个至关重要之人。她先前与殿下说那些是何意,蓉蓉不敢妄加推论,想来她是有些自己的意思在。” 蓉蓉说着又轻咳了一声:“如今来看,她是觉得这个人不能教人知道了。或是这个人已经搅进了棋局之中,并不能独善其身;或是这个人如今已不再稳操胜券,甚至颇有些生则生,死则死。总之,现下,这个人不能教公主殿下知道,因为会坏事。” 掺和在这里头的,也不过二哥,四哥和六弟。二哥俨然除外,那么,克尔泉背后站着的,会是哪个? 蓉蓉道:“不过她刺杀皇子这等事,倒是一丝未透露出去。” 我豁然想起问诵诵:“她刺杀的皇子是哪个?” “六殿下。” 这本是意料之中,却有些不同寻常,克尔泉不似如此冒进之人,那便只能是她背后的。 合着上次江安城外的事:“克尔泉背后的主子,不定是本宫那亲亲四哥。” 蓉蓉却是道:“消息总归给她了,不若且等等看。” 克尔泉是个沉得住气的,从她能瞒我这么久的身手便看得出。这消息也是直到三天后才有了动静,消息连着的另一头,是四哥。 也是,四哥没那么长远的心思,可四哥身边有克尔泉。 我在宫里走来走去,等王安楚的回音,却接到了二哥班师回朝和江安王已死的消息。 我心里记着平洲的事,不愿去看他,自个儿在宫里坐着,等到晚宴才终于见到。 王安楚跟在他边上,白贺之也在,还有大群巴结的朝臣。父皇把我叫到他跟前:“还在和你二哥赌气?” “没有。”我拣个果子啃着,“我不过是个公主,有什么可气的?” “啪!”父皇蓦地拍了下桌子,吓得我一口吞了果核,卡住了。 大殿一派安静中,独我脸色通红地拽住诵诵衣裳,拼命指自己的脖子。 父皇焦急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诵诵快速在我后颈点了几下,用力一拍。 接着我便在众人围观之下,吐出了一颗果核。父皇的话音戛然而止,并所有人的目光随着那果核直奔到父皇几案正前两三步处。 我于静默中俯身咳得昏天黑地,最后被诵诵扶走了。 等终于缓过来,我躺在床上,生无可恋又不免庆幸:还好今日吃吃不在。 可她只要回来,迟早会知道的。 我伤心地趴被子里,听到福喜子的喊声也没起,。父皇在我身后怒斥:“女儿家家,于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吃果子被核卡了喉咙,朕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我不动,埋被窝里委屈。 “你还敢这般对着朕!不知道错在何处?甫一出口便说什么,不过是个公主,这话你将朕放在哪里?将你母后放在哪里?将你兄弟姐妹放在哪里?” “我没有姐妹!”我吼完又趴回去,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49 听到父皇急促的喘息:“你!你你你!” “她吼朕!你听到没有?她还吼朕!” 那边福喜子没声音。 “起来!你给朕起来!福喜子,来人!把她给朕拽起来!” 一只手跟着声音扶过来,我嚎了一声,听到父皇说:“轻点轻点!伤了公主,朕唯你是问!” 那手一松,我就张嘴去咬,赶紧抱着被子躲到床脚,吧嗒吧嗒掉眼泪。 父皇立即息声,一张脸憋得通红,看了我几眼,问我:“你还哭?你哭什么!” 我哭得更加厉害,父皇立刻不骂了,凑过来哄我:“你哭什么?不哭了,不哭了,父皇不过气你轻贱自己,你倒哭上了……是父皇的错,父皇不该吼你……这样吧,老规矩,你要什么,父皇都给你——” 我猛地止住了:“天子一言九鼎。” 父皇在我目光下欲言又止两三次,这时外头小内侍进来凑到福喜子耳旁说了几句话。 我与父皇皆面向福喜子,父皇一脸期待,福喜子笑了笑道:“陛下,景亲王求见。” 二哥?父皇脸色一肃,起身与我道:“放心,父皇一言九鼎。” 这夜,我不知二哥与父皇说了什么,只晓得次日父皇在殿上发了脾气,骂得四哥抬不起头,还要兵伐慈朱。 不过六弟带首,一连串的大臣皆以为此番江安王反,祸连稱州平洲彬州,先前又往慈朱时,洛州亦动,实在不宜再起兵事。 此事不了了之,但克尔泉必要处置。 我去找父皇,他正在批奏折,眉眼间满是倦意,瞧见我,挥手让我过去,然后摸着我的头,叹了口气:“还是女儿好。” 我晓得他心里难过,便乖乖没动,父皇时不时要出神,还说了一句:“都是朕的儿子。” 我陪着父皇用过晚膳,他就赶我走了。 四哥被勒令在府内思过,此时蓉蓉告诉我,刘姓老头是六弟的人。 我心下一惊,忙问她事情因果。 蓉蓉说,前不久郑家在江安见到了他,刘老头当时有伤,风尘仆仆的模样,不过郑晗旸却故意放了那刘老头走。之后,在郑家的追踪之下,刘老头进了睿亲王府。 “如此说来,这一路的刺客果真是六弟所为。可容长安是六弟的人怎么说?四哥又如何知晓江安城外的事?” “克尔泉……克尔泉杀了容长安,克尔泉是四哥的人,容长安是六弟的人,刺客是六弟的人,齐八德和老林是四哥的人。” “还有谁?”我坐下去,来回数:“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为何六弟要杀自己的人?” “对了,二哥想必还未知晓。”我提起衣裙跑了几步,想起二哥已经出宫建府,于是叫诵诵备轿。 偏此时王家向父皇请旨尚主。 我来不及知会父皇,与蓉蓉分开后,进了景亲王府。 二哥皱眉接我:“怎么——出何事了?我请王家尚主,王安楚没与你说过么?” “不是此事。”一路进了客厅,我坐都未坐,便道:“二哥知道我在进平洲之前遇到了刺客,其中有个刘姓老头。郑晗旸后来在京都见过他,他进了六弟的府内。” 二哥端茶的手一顿,又放了回去:“容长安不是六弟的人么?” 我点点头,二哥忽然起身吩咐:“去把王安楚叫来。” 王安楚大概先前就在二哥府上,不过须臾功夫便到了。 二哥免了他的礼,直截了当地说了。王安楚低眉沉思,继而问我:“老郑还说了什么?” 我愣了愣,反应过来:“没了。” 王安楚又问:“殿下去找克尔泉那日,都说了什么?” 我迟疑了一下,王安楚当即道:“是在下问得唐突了。” “不唐突。”我将与蓉蓉说过的又与王安楚说了一遍,王安楚赞了句:“杜姑娘乃大煦之谢道韫。” 我与有荣焉地瞥了他一眼,王安楚道:“若克尔泉果真与四殿下往来,与慈朱伏厥联合江安王,谋害二殿下,有理。在江安城外得知公主殿下的踪迹,杀容长安而代之,得功于今上,有理。克尔泉刺杀六殿下,有理。唯容长安在江安城外被六殿下之人所杀,多此一举,徒自伤尔。” 他往别处走了两步又停下:“薛楼主去查六殿下买卖奴隶之事,查出将其弟混入奴隶之中的人,是克尔泉。” “吃吃回来了?” 王安楚笑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尚未。” 二哥问:“你还有别的想法?” “是。”王安楚道:“六殿下能在朝臣中立身,靠得绝非仅仅是八面玲珑的性子那般简单,殿下当如此想过。下洛州前,殿下当日去围猎时,六殿下对奴隶之事是果真不知,还是假作不知?” “对了,方才殿下说,郑家是在江安城外堵到的刘姓老头。江安连着京都,他便只能是往京都去,回京都去,杀手自外而归,必有所报于其主。他这趟出去是杀人,而他这样厉害的人,所杀之人绝非一般,前不久,也只有一个大人物遇刺——” 王安楚看向二哥道:“二殿下。” “当时领头是个女人,自称薛霓裳,那女人却并未出手,出手的是一位蒙面老者,重伤殿下又杀了江安王。”王安楚道:“他若是刘姓老头,那这次的刺客,便是六殿下所为,意欲挑起殿下与追星楼的误会。这人晓得追星楼要杀殿下,晓得追星楼与殿下的仇,亦即六殿下晓得殿下杀了薛霓裳其弟。可当时六殿下来找殿下请罪之时,是丝毫不知的情状。” “江安王曾与薛霓裳见过面,薛霓裳以公主殿下之行踪,换了一句话。” 我闻言一怔,看向王安楚:“你说什么?” “公主殿下莫急,薛楼主此事与在下说过,是因为发现了公主殿下被容长安带走,而她不知容长安是敌是友,又身负重伤,便出此下策,让江安王出面,之后见到韩承灏才得知事情经过,于是又与之设计救下了公主。”王安楚道:“此事在下不好置喙,不过总归是在下捅出来的,向公主殿下告罪。” 我摇摇头,二哥道:“她们之间的事,她们自己说去。你且说,薛霓裳换了句什么话?” “江安王本来是与薛霓裳要公主殿下的,带着自以为是的真相,说,其弟之死另有隐情。薛楼主便顺势而为,得到了一句话,四殿下是罪魁祸首。”王安楚道:“若江安王是四殿下的人,那老者没必要灭口。故此挑起江安王造反的,只能是六殿下。从二殿下往洛州便步步为营,甚至事先走了追星楼这步棋,以求稳妥。可见,六殿下绝非偶然得知追星楼与殿下之间的事。换言之,六殿下非但知晓奴隶之中混入了其他人,不定还亲手参与其中。” 我问他:“你是说,他与四哥联手?” “为何是联手,而不是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50 利用?”王安楚道:“就在下所知,四殿下可不是能与人合作的主。” 确实,四哥不定还担心六弟会出卖他,不踩六弟一脚就不错了,又怎会合作? “其实……”王安楚忽然笑了下:“在下有些好奇,这位曾经的克尔泉郡主的心上人,究竟是谁。” 我不解,二哥道:“你的意思是,克尔泉是六弟的人?” 怎么可能:“她明明将消息传给了四哥,怎会是六弟的人?” 二哥摇摇头:“借刀杀人。” 王安楚补充道:“安排个细作到对家,为对方出谋划策,掀风起浪,使鹬蚌相争。” 我出了一身冷汗:“克尔泉便甘愿如此?” 王安楚看着我道:“所以在下才想知道曾经的克尔泉郡主的心上人,究竟是谁。” 第40章 结局 我双手绞着,忽听二哥道:“你回宫去罢!” 我看过去,他敛眸眉头皱得死紧:“这些事已经不是你能够参与的,你回去安心等着。” 我一时气急笑道:“当初让王安楚找上我的时候,二哥怎地不说这句话?” 二哥还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王安楚道:“接下来,端看薛楼主得了,公主殿下实在不必要出马。” 吃吃?我正要问,王安楚便堵住了我的话:“现下家父正在宫内向陛下求亲于公主殿下,薛楼主为公主殿下所做良多,公主殿下当平等待之,不要让薛楼主担心才是。” 我晓得问不出什么了,遂转身走了。 甫一回宫,福喜子便将我接去了西暖阁,父皇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与你二哥和好了?” 我心里不痛快,便没回答:“父皇唤女儿何事?” 父皇摸摸髭须道:“今日王尚书来找朕,为他王家求一道圣旨。” 我默默点头。 父皇双眼一亮:“王安楚此人,年少有为,才识过人,又胸怀大志——” 我闻言低头,含糊应了。父皇突然话头一转:“也不过尔尔。” 我甚是疑惑:“……嗯?” “朕听闻他风流名著,因此惯会用些讨好女人的伎俩。”父皇说着语重心长道:“你可千万莫要被他花言巧语骗了。” 我全都应下,父皇大概说着无甚意趣,赶我走了。 这道圣旨却并未即刻拟定。 我拿捏不准父皇的意思,又苦于对外头的情形一概不知,只好时不时泡在父皇身边,美其名曰:孝顺。 便在此时,睿亲王府的人找来了——追星楼薛霓裳杀进了睿亲王府。 我正挑选着嫁衣的款式,闻言手抖将画纸掉在了地上。 福喜子捡起来给我,来人继续道:“景亲王也在,现下府兵与追星楼正在对峙。” 父皇眉目间阴云满布,抬袖招手:“盛卿。” 暗卫营总卫盛卿,父皇要派暗卫营去! 追星楼便是再势大,又如何能与朝廷作对?何况吃吃如今还伤着,暗卫营一去,她只怕凶多吉少。我直接扑通跪在了地上:“父皇!” 父皇与福喜子和睿亲王府的人一并看过来,我情急道:“父皇不是常与儿臣说,追星楼与朝廷互不干涉!薛霓裳此番动作,想必必有隐情,父皇三思!” 暖阁一时针落可闻,父皇瞧着我道:“安静,朕听说,薛霓裳曾救过你。” 这话仿若一盆冰水于寒冬腊月兜头浇下,我说不出话来,抿紧嘴唇,好使之不至于颤抖。 适逢六月流火,地面似乎也跟着冷如冰霜,我战战兢兢跪着,不敢抬头,手中的画纸揪成一团。 跪在身后的诵诵伏地一言不发。 我倒忘了,诵诵是父皇的人,她究竟与父皇说了多少,父皇又知道多少? 父皇扫了我一眼,这一眼似乎把我看穿了,却是移开目光沉声道:“盛卿,带羽林卫速速赶去睿亲王府,务必护两位殿下周全。” “是!” 吩咐过盛卿,父皇便坐在案后看折子,对我不闻不问。 不过盏茶功夫,又有人来报,克尔泉越狱了。 父皇放在案上的手攥紧了,背上筋脉毕现。那只手猛地抬起又捶下去:“砰!” 我与来报信的人俱是一震。 “废物!”父皇将折子搂了朝他掷过去:“不去追人来与朕说什么!” 那人慌忙领命而去。 我从未见父皇发过这等脾气,愈发不敢动作。 角落里铜鹤滴漏中的水走到脚盘的眨眼距离,仿佛长途跋涉,历经艰难,等得人心焦。 等腿都失了知觉时,父皇才幽幽开口:“朕时常以为,你心悦蔺卿的幺女。” 我立时呆若木鸡。 “朕整整念了自己十多载,日夜不停,好教你说出口时,朕能对你和善些。” 父皇起身踱到窗边,长叹了一声:“老蔺家那个女儿,看着冷冷清清的,不像会照顾人的模样。朕总忧心,你以后会受委屈。” “你跟在她后头从小追到大,前些日子还偷跑去看她,不让朕知道。你这个孩子,皮得很。” 我喉咙堵得难受。父皇道:“你当日回来那般高兴,可转头便应了王家的求婚。朕心里没松气,反倒在想,你是不是被欺负了,她是否对你不好?若真是如此,你不用顾着皇家脸面,去与你不喜欢的人结什么亲。父皇养你。” “虽然,你们或许有瞒天过海的打算。朕却仍旧不免如此想。” 福喜子在拾掇奏折,我拼命擦眼泪,听父皇长长叹气:“你四哥平日阴沉得很,总一个人。从他母妃过世之后,他再没哭过。可前不久,他跪在地上那般求朕,哭得如同稚子。朕觉着,便是天大的错,也下不去手了。” “你们都大了,会耍心眼,说假话。可朕是你们的父皇,先是父,后是皇。”父皇递给我一方手绢:“别哭了。” 日暮时刻,暗卫营总卫回报:“六殿下与慈朱私下有来往。” 我接住绢子在旁边一动不敢动,侧首看滴漏滴了三两滴。 父皇道:“说。” 羽林卫到睿亲王府时,追星楼已经动手,双方照面,当即交战。 便在睿亲王命悬一线时,有一人舍身相救,将睿亲王拉出险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越狱的克尔泉。 双方相持不下,追星楼收手,薛霓裳手下当场将六弟所作所为一一道出,之后撤退。 父皇听着,竟有闲收拾起桌上的笔墨。福喜子欲要接手,被父皇推开了:“追星楼的人,说了什么?” 盛卿将六弟如何拿住薛霓裳其弟,喂了使人发狂的药,使卧底于四哥的克尔泉挑唆之将混其弟入奴隶之中,又假作不知买来奴隶,邀众围猎,引二哥入彀。 接着,克尔泉将尸体带走,等二哥下洛州,扔尸体进江安河,后教四哥以知晓真相为由,引薛霓裳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公主殿下 作者:Doer 分卷阅读51 入彀。 再之后六弟鼓动江安王反,孰料江安王将计就计,竟反脱离掣肘。六弟便欲杀我嫁祸于江安王,好使朝廷重兵灭之。 可我却安然无恙到了平洲,六弟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拉二哥下水俨然不成,遂在江安城外自谋自演了一场刺杀,由克尔泉通知四哥捡功,之后又亲自来告诉我容长安是他的人。 此后,克尔泉刺杀六弟,不过又是一招苦肉计,四哥则半真半假地犯下这些罪行。 以上桩桩件件竟与王安楚当初所言,不差分毫。 末了,盛卿传六弟的话道:“睿亲王想要面见陛下。” “……朕不会见他,把他们关起来。”父皇沉默一瞬道:“去查,查追星楼所言是真是假。” 我独坐宫内,时不时捏一捏香包里的红豆,却不敢去找父皇。 不过几日,圣旨下,四哥幽闭。六弟赐酒,克尔泉赐白绫三尺。 恶人伏诛,本该欢呼雀跃,我却不大有兴致。 不久,又一道圣旨下,王家尚主,着钦天监挑选良辰吉日。 大煦似乎因着此事,一扫先前阴霾,举国同庆,喜气洋洋。 这桩亲事前后忙了一个多月,六礼忙了五礼,亲迎那日,天还未亮,我便被拉起来洗漱更衣,听嬷嬷讲规矩。 蓉蓉忽然在旁边低低笑了声,接着我听到了郑晗旸的声音。 等郑晗旸诵过催妆诗,我终于能上车歇着。 下车之后,嬷嬷告诉我,接下来要拜堂了。 我忽然有些慌,抓着诵诵的手紧了紧,觉得周遭乱哄哄的,堵了满脑子浆糊,最后拜得腰酸脖子疼,才总算听到了那句“送入洞房”。 等坐在喜床上,我便迫不及待要取下头顶几斤重的金冠。 诵诵不让,一手给我扶着,一手给我揉脖颈。 我等缓得差不多了,问她:“驸马呢?” “驸马喝喜酒去了。”诵诵说着突然一顿,开窗而出。 我急忙去扶头顶花冠,就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立即抬头去揭盖头,一双手摁着花冠压住我的脑袋:“我的殿下。” 我一惊,轻轻叫她:“克尔泉。” 她应了声,我心里来回许多话,却是顶头问道:“你是人是鬼?” “克尔泉是鬼,我是人。”她顿了顿,又道:“克尔泉叫我来恭祝公主殿下平康福顺,与蔺姑娘百年好合。” 花冠重得很,我想要抬头,去推她手:“本宫想看看你。” “不必了。”话虽如此,那双手却离开了,紧接着又压上一双手。 我愁苦万分,被人搂进怀里,头上忽而一轻,听见吃吃近在咫尺的声音:“不请自来。” 克尔泉道了声歉,似是要走,被吃吃叫住了:“他叫我给你带句话,那颗棠梨酥,是他不想吃了,才给你的。” 克尔泉许久才笑了下,语调有些不稳:“我知道了。” 接着一阵风动,再无动静。我整个靠在吃吃怀中,听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自己的心也不禁跟着快起来,连吃吃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 我刚要问她,眼前便是一亮,对上了一张熟悉脸。 吃吃将杆秤并盖头放在桌上,帮我把花冠并发饰一一取下,剪了自己的些许头发并上我的:“此谓结发。” 她绾好了放进我手心,我瞧了好一会儿才放进准备好的盒子里,转头瞧她在床铺上放了块白绢。 嬷嬷与我说过,那白绢的用处。我涨红了脸,支支吾吾抱着盒子坐回床脚。 吃吃就坐在我边上,红色交领映着延项秀颈,愈发可人。 我偷眼觑着,这才发现她嘴唇有些淡,忙问道:“你是不是前些日子又受伤了?” 她一句话不说,只微垂着眼眸看我。 烛光在她眼里如同两盏火焰,她越凑越近,低低说道:“受没受伤,殿下亲自看看,不就知道了?” 红烛帐前,雕栏窗外,月华照影,依依攀墙而起,漫不经心又运筹帷幄地滑檐移顶,揉着枝叶盎然的模样,神摇意夺,徘徊不去,欲语还休。 恰此时客风流声愈紧,柔情蜜意转瞬间云堆雨聚,遮月布阴,合着落木花红,交争而下。 帐前红烛,方暗影渐长。 分卷阅读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