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榾芽计划》 第一章 《灾后当代史》 “人是世界的主宰。” 在许多年前,这是一个广泛被人类认可的观diǎn。 直到那一年,一切都变了;直到那一年,人们终于在事实面前承认,相比于自然,人真的是太渺xiǎo了。 如今孩子的教科书上,是这样描述当时的事情的。 “2030年6月6日,天空出现异样绚烂的景色。数以万计的流星在天空划过。短暂的绚烂过后,众星陨落,迸溅出死亡的花火,绽放在地球的各个角落。 南北极冰川消融、热带雨林森林大火、沿海城市覆没汪洋、地球土壤寸寸辐射。 人类文明交响的繁荣瞬间湮灭,低迷的尾声显得那样的羸弱。 这场代号为“末日”的史上最大流星雨陨落,让人类历史迎来了灾难性的一刻。大约只有千分之二的人逃过“末日”,得以存活。 灾难面前,人们变得更加懂得团结合作。在国家政府的带领下,人们灾后重建,聚集生还者。在中国的这片土地上,按区域建立起了十几个灾后重生的场所。 告别了废墟的城市,东北地区的人们移民到大兴安岭开始重新生活。灾难让大兴安岭这片祖国最大的森林化为了一片焦土,但是人的生命力是顽强的,齐心合力重建人类文明,在这片土地上重新来过。 “榾”,音同“古”,指树木被摧毁后留下连着土壤的树根疙瘩。人们给大兴安岭的这片人类重生的区域起名为“榾启城”。寓意为,人们的重生,是在这只剩树根疙瘩的土地上开始的。 人类团结的力量是不可xiǎo觑的。如果説金字塔是奇迹,兵马俑是奇迹,那么在短短的八年时间里,将荒芜的大兴安岭重建至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发达的水平的话,这便算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矿石冶炼、机械制造、电子产品生产、建筑工程,水利水电,物资流动,短短八年时间,在这片土地上都得以复苏了。 就连原本只剩榾柮的兴安岭的广阔森林,在榾柮之上,也长出新芽了。 树苗在成长,人们的希望也在成长。 重建文明的日子里有辛酸,也有快乐。 但因为大量的外星陨石陨落的存在,无可避免的,这片土地上有辐射。 像榾启城一样,每一片灾后重建的地域都不可避免的遭受着辐射,只有一个区域除外。 那是每一个人都梦想的地方,每个人都渴望到那里生活。 在中国的土地中还剩最后一片海岛,人们叫它“净土。” “净土”是唯一的一片相对独立的未被陨石洗礼的土地。这个海岛保留着二十一世纪的建筑、科技和资源。有着优美的环境和多样化的生物链,是当下世界上供人类栖息的天堂。 但想到“净土”生活,条件是很苛刻的。政府为了保障人类优质基因的延续,在每个灾后重建区里,都建立了一所特殊的培训学校,旨在选拔优秀的基因。只有每年从这个培训学校毕业的佼佼者,连同其父母可以有资格进入“净土”生活。” 以上的这段话,出自榾启人民教育出版社——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灾后当代史》的序章。 所有孩子都会清楚的记得这个xiǎo学入学的第一课学习的序章,以及老师的那一句嘱托:“不过也先要有本事考入这所特殊的培训学校才行。” 在榾启城中,这所特殊的培训学校叫做起航学校,取其放飞梦想,扬帆起航之意。因为到净土去生活,几乎是所有人的梦想。 还记得xiǎo学老师跟孩子们的对话。 “大家都为什么想去净土生活呀?” “因为那里有要多少有多少的冰淇淋。” “因为听説那里有好多漂亮的衣服,每个人每个季节都可以买不止一件衣服。” “因为听説那里有传説中的网络,可厉害了。” “因为听説那里每家基本上都有车开,在我们这儿,除了军车,我基本就没见过别的车。” ………… 同学们的答案不一样,但是总结下来,基本上都是为了过更好的生活。谁不是呢?在读的你,工作的你,读书的你,每天奋斗的你,谁之所以努力不是为了过更好的生活呢? 第二章 恐怖卫生所 一 电闪雷鸣的夜晚,两个八、九岁的男孩站在废弃的卫生所大门前。 榾启城的人类文明史只有短短的九年的年时间,这段时间虽然人们在榾启城盖起了不少建筑,但是废弃的建筑可真的是屈指可数。这座卫生所最早是榾启城大学区的区域卫生所,大到肿瘤、妇婴,xiǎo到头疼脑热都可以在这座卫生所里治疗,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座卫生所如今已经废弃,准确的説应该是已经废弃了许多年了。至于废弃的原因,説法有很多:有的説这座楼出过很严重的事故;有的説这座楼被封闭是中央军委的命令;但更多人传言——这座楼闹鬼。 如今四层楼高的卫生所外墙爬满了常青藤,大门已被水泥封死。借着闪电的光,透过墙上破烂的窗望进去,只能看到深邃而恐怖的黑。视野所及的范围内,就只有这两个孩子,再没第三个人的身影。 两个孩子都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他们都打着雨伞,很xiǎo心得防止这雨水淋到自己身上。榾启城的人都会特别注意雨天打伞,因为在“末日”流星雨过后,在中国的广阔土地上,除了“净土”,到处都有辐射,而榾启城空气中的辐射只有在雨天会降下来,那是因为电离辐射会被雨水吸收,换句话説,下雨天的雨水是必须要避开的,雨水的辐射真的不可xiǎo觑。 两个孩子中,个子稍高的男孩儿叫冷长河,他的脸上看不出明显的胆怯,他的右手有力地扣在个子稍矮的男孩儿的肩上,而左手则攥的紧紧的。个子稍矮的男孩儿叫张程远,他的脸色已经青得像个茄子,浑身已经不由自主的打颤,不过初夏的夜晚并非十分寒冷,所以他打颤也不是应为他在夜晚只穿着一件t恤衫。若不是冷长河扣在他肩膀的手给他传递了一些勇气,此刻的他怕是已经要瘫倒在地上了。 不过敢深夜站在这个废弃卫生所的门前,证明这两个孩子还是有几分胆识的,因为被孩子们盛传的卫生所废弃的原因正式那第三种传説——这里闹鬼。 在这样暗不见光的雨夜,站在荒废的卫生所门前,分分秒秒都是煎熬。两个人四下张望,像是等人的样子。 “他怎么还没来?你确定他跟你説的是晚上九diǎn在这儿见么?”张程远沉不住气,xiǎo声问冷长河。 “别紧张!”冷长河强作镇定,“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我确定,再等等吧。” 两个男孩儿不再説话,他们紧张的喘息声被雷雨声所淹没。 忽然。 一束光从卫生所二楼正中央的一扇窗射出来。 两个人背对着卫生所站着,可是在这个漆黑的夜晚,再微弱的光也会吸引两个人紧张,敏感的注意力。 两个人都感觉到了来自背后头dǐng的光,同样的惊讶与恐惧。 可是两个人并没有撒腿跑开。 因为除了恐惧,还有好奇心。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猛然回头。 只见二楼正中央的一扇窗户忽然打开,探出一个人头。 “啊!!!” 这一次倒是冷长河忍不住惊叫了出来。 而张程远可能是吓得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世界上或许真的没有鬼。 因为探出头的也是个男孩儿。 “瞎叫什么呀?”男孩儿从死寂的卫生所二楼窗户爬出来,然后敏捷的跳到旁边的一棵树上,然后顺着树滑下来,走到冷长河、张程远身边。 这个男孩儿叫朱天曌,同样是八、九岁年纪,但是他比别的孩子成熟,胆大,而且有号召力。八、九岁的孩子喜欢拉帮结派,在这个年代也不例外。朱天曌是“卓越联盟”的盟主,算是这片地方名号比较响的帮派。而冷长河和张程远则是慕名而来,想加入卓越联盟的孩子。 “朱哥,你怎么进去了……”冷长河依然有些心有余悸。 “怕了?”朱天曌轻蔑的问。 “没,没有。”冷长河强作镇定的回答。 “你呢?”朱天曌转头问张程远。 “我只是不明白你进去干什么?还有,我们约好了九diǎn见面,这都九diǎn二十了,你迟到了。”张程远心中更慌,但他顾左右而言他,好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diǎn儿。 朱天曌笑了一笑,説:“我九diǎn也到了,就是看你们能不能有定力等上一会儿。至于我进去干什么了?哼哼,我进去藏扑克牌了。” 张程远和冷长河对视一下,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藏扑克牌,干什么用的?”张程远有不好的预感。 “很简单,加入卓越联盟的规矩历来如此,我在楼里十个地diǎn藏了二十张扑克牌,每个地diǎn红桃黑桃各一张。你们两个一个一个进去找。一个人找红桃,一个人找黑桃。我在一楼红黑桃各放四张,二楼各三张,三楼各两张,四楼各一张。从卫生所出来的时候能找到四张牌的,就可以进卓越联盟,找到牌数越多,你们在联盟里地位越高。找不到四张牌的,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我们卓越联盟不收怂货。”朱天曌轻描淡写的讲,就仿佛漆黑的雨夜进闹鬼的卫生所找出四张花色一样的扑克牌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一样。 “你确定不是故意刁难我们么?”张程远心直口快,“你们卓越联盟里有女生,难道也需要过这关么?” “哈哈,你要是承认自己是女生,那也行!”朱天曌説这话的时候明显带着嘲讽的语气。 “这儿……这里闹鬼!”张程远浑身开始抖起来,“你骗人,里面肯定没有扑克!” “不敢就不敢,没人难为你!”朱天曌不屑的説。 “进就进!”冷长河干脆地説,深吸一口气,就准备上。 “长河,你别去啊!里边……”张程远焦虑地説。 “他都敢进,应该没事儿,你先在这等我!”冷长河安慰张程远説。 “嘿嘿嘿!”朱天曌把腰上插着的手电筒递给他,“没亮儿你怎么找啊?” 冷长河接过手电,説:“那我找红桃吧!” 説罢,冷长河把手电别在腰上,也不顾及会淋在身上的雨水,三步两步爬上树,从朱天曌爬出的窗户爬了进去。 张程远紧紧盯着冷长河爬进的窗户,眼睛一下都不眨,原本战栗的身体也忘记了颤抖。 朱天曌观察着张程远这微妙的变化,好奇地问:“你怎么好像突然不害怕了?” 张程远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窗户説:“我妈也跟我説过这儿闹鬼,是真的!我妈千叮咛万嘱咐告诉我不要来!冷长河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要是出事儿了,我饶不了你!” 朱天曌又笑了,他觉得张程远这个孩子很虚伪,本来很胆xiǎo,没什么男子汉气概,却又摆出一副讲义气的样子,这种人通常只有嘴巴讲义气。 雨一直下,闪电偶尔划过天空,两人望着二楼冷长河爬进的那扇窗户,谁都不再説话。 张程远又开始发抖,他不敢想象,冷长河一个人在一个闹鬼的卫生所里怎么找扑克牌,想想黑不隆冬的,用手电筒照亮,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如果真有什么东西,它不想现身,光凭手电筒怎么能发现自己的危险;又或是如果手电筒真的照出了什么东西……又万一手电筒突然没电了……张程远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程远等得十分煎熬。冷长河是他的的发xiǎo,两个人因为住在对门,从来都是一起玩儿,上xiǎo学后又在一个班级里,所以可以説是形影不离。冷长河比张程远稍大半岁,所以常常护着他,像亲哥哥一样照顾着他。八、九岁的孩子开始拉帮结派,张程远本来没什么打算,他觉得跟着冷长河两个人一起玩儿就挺好,可是后来冷长河看中了这个叫做卓越联盟的帮派,劝説张程远一起加进来。张程远本来不太愿意,但他凡事都听冷长河的,也就同意加入进去了。这天白天冷长河找卓越联盟的盟主,説明了两人想加入的意图,结果晚上就被盟主单独约到这儿来了。 张程远其实也并不算胆xiǎo,可是他很听妈妈的话,这里闹鬼的事儿,他妈妈也和他説过,所以他深信不疑。换作是平时,再黑的地方他也敢一个人走,可是今天,他冥冥中就感觉心慌慌的。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冷长河依然没有出来,张程远越想越觉得不对。平时总是冷长河护着他,如今眼睁睁看着冷长河有危险了,自己却没有实际行动,这样还算个男子汉么?“我以前总説跟冷长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真有危险了,我就这么站在外边发抖么?”冷长河心中狠狠地批评自己两句,咬紧牙,使劲儿的深呼吸。 “你怎么了?吓缺氧了么?”朱天瞾讥讽的问。 张程远心中有气,不理会朱天瞾,冲着二楼的窗户大喊:“冷长河!快回来!冷长河!快回来!咱不加卓越联盟了,快出来!” 可是纵使张程远尽力的大喊,他的声音仍然被大雨的声音所湮灭。 朱天瞾嗤之以鼻,这样的胆xiǎo鬼他才不要呢。 喊了十几声,张程远的嗓子就开始嘶哑了,他也发觉自己的声音冷长河不可能听得见,狠狠地扭头看了朱天曌一眼,仿佛在下什么决心。 只见张程远深吸几口气,一个箭步冲到树下,开始爬树。 “嘿嘿嘿!”朱天曌皱眉説,“你干什么啊?他还没出来呢,没轮到你!你进去犯规啊!” “我不加什么卓越联盟了,犯规就犯规,冷长河命要是丢了,你赔不起!”説话间,张程远已爬上树冠,准备跳向窗户。 张程远居然真的准备进去了,这样的举动可大大的出乎朱天瞾的意料。 “嘿!”朱天曌提高了嗓音:“就一个手电筒,在他那儿,你进去没光亮吓死你!” 张程远已经跳到了二楼的窗口,他把头伸进卫生所漆黑深邃的大厅,大喊着:“冷长河!冷长河!”可是外边的雷雨声太大,张程远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喊声。 “你别进去,我警告你啊!……”朱天曌喊着张程远。但张程远仿佛根本听不到朱天曌的喊声,反而把身子也伸到窗户里了。 朱天曌无奈的摇摇头,他纵使胆子大,也是拿着手电筒进去的,想想不带手电筒进闹鬼的卫生所,就连大胆的他,背后也有一丝凉意。 第三章 恐怖卫生所 二 黑,漆黑一片。 张程远壮着胆子从窗户跳进了卫生所二楼的大厅里。陈旧破败的建筑特有的浑浊潮湿味儿夹杂着酒精、药水儿的味道扑鼻而来。这些刺鼻的味道混合起来,居然是恐惧的味道。张程远从xiǎo生病去医院也都没害怕过,可是今天不知为何闻到这种味道,心中就一直发颤。外边的雨声依然可闻,而卫生所的大厅里却是一片死寂。 “冷长河!”张程远背靠着窗户大声的喊着。 説实话,跳进卫生所里已经是鼓足了勇气了,窗户旁边还有diǎn儿光亮,可是张程远説什么也不敢朝着黑暗再迈一步了。 “冷长河!”张程远可以听见自己的喊声在空旷的卫生所中的回音。卫生所虽然不xiǎo,但是因为室内很静,所以如果冷长河也在二楼没有理由听不到,不做回应,除非…… “没有什么除非,他一定是不在二楼。”张程远深吸了几口气,虽然依然压不住自己砰砰的心跳,但是已经习惯了这刺鼻的气味儿,也稍稍恢复了一些胆子,而他的眼睛也稍稍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依稀的可以分辨出走廊的墙壁。 又经过了一番心理挣扎,张程远鼓足勇气一手扶着墙,迈出了第一步,接着是第二步…… 一diǎn一diǎn的,张程远远离窗户,一步步的迈向黑暗。 “冷长河!”张程远终于又开口呼喊着同伴的名字。可是自己的喊声不由自主的变得轻微难辨,也不知是怕吵醒什么,他仿佛不敢大声説话。 “冷长河……”这一句他提高了一丝音量,以至于他又可以听到自己的回音。可这又让他吸了一口凉气,他怕听到他喊声的还会有别人…… 一阵幽风吹过,让程远汗毛竖起。如果这真是一个普通的空旷的卫生所,为什么会有风? 张程远停住了脚步,因为他已经摸不到墙壁了,可是前边似乎还有路。 张程远努力地聚焦自己的视线向前看,或许是因为双眼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眼前的事物依稀可辨。他面前是绕着一棵大柱子的旋转楼梯,楼梯从一楼到四楼。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棵大柱子,张程远眼前一片眩晕。这柱子上密密麻麻的镶嵌着黑白相间的xiǎo石块儿,就仿佛一条巨蟒身上斑驳的鳞片,又像是怪物身上长满的无数的复眼。 张程远的目光已经完全被这棵柱子吸引住了,他感觉这柱子也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透过他的皮肉,直视他恐惧的内心。 一道闪电照亮了卫生所,闪电中,他仿佛看到柱子上的黑白diǎn变成了密密麻麻的眼睛,一颗压着一颗,眼中渗着血水,在愤怒的盯着他。 张程远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双腿发软,连跑开的勇气都没有了。他感觉密密麻麻的眼睛向他压了过来,伴随着血腥味儿,让他头晕目眩,无法呼吸。 “轰隆!!!”一阵响亮的雷声传来,眼前的一切幻像烟消云散。原来,一切恐惧都是张程远自己想出来吓唬自己的。柱子还只是黑白两种石片镶嵌而成的柱子而已。 张程远大口的嘘了几口气,胆量又一次将恐惧压了下去,一手扶着柱子,一手扶着旋转楼梯外侧围栏往下走。一楼既然有四张牌,冷长河又不在二楼,那么他最有可能就是去了一楼。 手扶着柱子,石壁的冰冷透过掌心,向身体传递着阴森的凉意。张程远不由自主的再次凝视柱子,他阻止不了自己的思绪,在他的注视下,柱子上黑白相间的斑斓石子又一次变换成了成千上万瞠目的眼睛,怒目而视。 张程远赶忙抽回扶着柱子的手,忽然又脚下一软,整个人踩空,滚了下去。 旋转的楼梯太陡,这一滚就收势不住,直接滚到了一楼。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阴森刺骨的冷风将张程远吹醒。睁眼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楼黑暗的楼梯缓步台上。 “冷长河!”张程远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xiǎo声的喊着,他已经吓得快哭出来了。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一楼的大厅,眼前的景象直接吓得张程远双腿一软,又坐回了地面上。 因为这道闪电不光是从窗户透过来的,也从正门的两扇门门缝透了过来。 也就是説,这个废弃的闹鬼的卫生所,从外面看大门已被水泥封死,而其实门根本没有被封住。 更吓人的是,一楼的大厅地面上堆满了厚厚的一层灰。 一个人的脚印都没有。 别説冷长河肯定不在一楼,就连説在一楼放了扑克的朱天曌也肯定没来过! 除非,他不是走着进来的。 “赶快跑!”一个念头在张程远脑海中闪过。 张程远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要往楼上跑,却直接撞到了铁栅栏上。 张程远滚下的旋转楼梯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铁栅栏,封死了上楼的路——他滚下来的路。 他再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了。 这时又一道闪电划过,借着闪电的光,他赫然发现楼里居然还有向下延伸的楼梯!而在闪电的光的衬托下,向下延伸的楼梯显得更加的黑暗和恐怖。 “不对不对,我已经在一楼了,怎么还会有向下延伸的楼梯?”越想越觉得邪门,他脑子里充满了恐惧,却什么也不能思考了。 “嘎吱!” 张程远猛然回头看卫生所一楼的两扇木门。 “嘎吱!” 一阵阴风吹过,门缓缓地打开。外边居然不下雨,也没有朱天曌和冷长河的身影。 外面,什么都看不见! 从门外吹来的阴风越来越刺骨,一声女人的惨叫忽然在张程远右耳畔惊响。 顺声望去,张程远猛然发现一张女人狰狞的脸正贴在自己右肩上。那张脸瞪大了双眼,大张着嘴,血顺着嘴角淌下。“啊!!!!!”张程远被吓得魂飞魄散,条件反射的向左一窜,顺着旋转的楼梯继续往下跑。 张程远直接顺着楼梯滚到了地下室。也顾不得想为什么这里会有地下室,他只是没头没脑的乱跑。直到快要跑到地下室的尽头的时候他才想到了一个问题,他之所以朝这个方向跑是因为他能看得见这边的路,而他之所以能看清楚路是因为在走廊这边的尽头居然有灯!一盏不明不暗的黄色壁灯。他站在壁灯下,四处张望。还好那张女人的脸没有再出现,但是他也不敢离开这壁灯。很快他又注意到了这盏壁灯旁边的一间消毒室。在灯光下可以看见这间消毒室刷着绿漆的门上有一个黑色的手印,这个黑色的手印仿佛有着不可言喻的吸引力吸引着他。他伸手摸了摸这个手印——那是凝固了的血手印。 又一个奇怪的念头油然而生,他想打开这扇门,他冥冥中觉得,门后边有什么东西等着他。 他伸手要推门,心跳越来越快,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可是他觉得自己一定要推开这扇门。 “三、二、一!”默数三个数。 他终于推开了门,借着门外的灯光,他看见消毒室里有一屋子凌乱的、打翻的药水。除此之外屋里有一张婴儿床和一面镜子显得格外的眨眼。 先是那婴儿床,空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却有仿佛有着什么,吸引着张程远的注意力。 再就是那面镜子,感觉也是怪怪的。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镜子,每走近一步,越觉得这面镜子与普通的镜子有些不同,却説不出不同在什么地方。当他把脸贴在镜子上仔细看镜子中的自己的时候,却渐渐地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了,他看不清镜子里面的自己了。 他努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 这一次他看清了,镜子中压根没有他自己,只能看到自己背后的那张婴儿床,里边有一个满身是血的婴儿在哭号…… 第四章 恐怖卫生所 三 “还真没看出来,这xiǎo子虽然怂,还真挺讲义气!”这边朱天曌仰头看着张程远爬进卫生所,倒是对他有了一diǎn儿好感。 “朱哥,我哥们儿人呢?”冷长河不知何时已绕道朱天曌背后,这倒是给他吓了一跳。 朱天曌猛然回头,只见身后的人真是冷长河,他右胳膊上划开了口子,流着血,右手里攥着手电筒和四张扑克牌。 “你从哪儿蹦出来的?”朱天曌感到十分惊讶,质问道。 “我直接从楼后面二楼一扇窗户跳出去,那边也有树,然后绕着楼跑回来的。四张扑克我找到了!张程远呢?他难道先走了么?”冷长河左手压着右手的伤口,嘴里关心的却还是自己的哥们儿。 “啊?他进去了?”冷长河也感到十分意外,“他,没带手电筒?” “没有!” “那,那得把手电筒给他呀!”冷长河有些担心。 “不用了,看他那样子,不会敢不带手电往里走的,估计也就是靠着窗户喊喊你,过一会儿肯定就自己跳出来了。你把纸牌给我看看。”朱天曌淡定的説。 冷长河拿出了纸牌,红桃a、2、4、7。 “三张从一楼找到的,还有一张从二楼找到的,然后我就直接,从二楼找到扑克的间房间跳出去了。”冷长河在一边説,“不过,张程远没带手电,我觉得……” “你放心吧,我看人没错的。”朱天曌很自信,他认为自己看人还是比较准的。 可是他这次看错了。 两个人原地等了二十五分钟,依然不见张程远出来。 “他没手电筒,怎么找扑克啊!”冷长河沉不住气,“朱哥,我进去把手电筒递给他就出来!” 朱天曌看看他右手手臂,虽然不再流血了,但是看得出伤口不xiǎo,摇头説:“你别去了,我去吧!你手臂上有伤,别爬树了!” 朱天曌拿过手电筒,麻利的爬上树,跳进卫生所二楼。可他刚落地,就发现冷长河也跟了上来。 “不是跟你説别上来了么!”朱天曌质问道。 “他是我兄弟,我担心他!”冷长河嘿嘿一笑。 两个人一起喊着张程远的名字,在二楼找起来。朱天曌拿着手电站在二楼的大厅照亮,冷长河挨间房间找,整个二楼都没有张程远的身影。 “一楼的门窗全部封死了,一diǎn儿光也没有,他没有手电,应该不可能去,那应该是上楼了。”朱天曌一边分析着,一边带着冷长河沿着旋转楼梯上到三楼。 同样是朱天曌站在楼梯口,冷长河挨间房间找,可是依然没有找到张程远的身影。 “再上四楼吧!”朱天曌説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心里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因为两个人一起在三楼喊,只要张程远不耳聋,在四楼应该是听得到的。 果然,找到四楼,依然不见张程远的身影。 就剩一楼没找过了。 两个人加快步伐,顺着旋转楼梯一直下到一楼,终于在一楼缓步台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张程远。 “程远!程远!你咋了?”冷长河大声的喊着张程远,像是发了疯一样。 张程远依然没有醒。 朱天曌蹲下神来拇指使劲儿按住张程远的人中穴。过了两秒钟,张程远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了眼睛。 “快跑!快跑!”张程远发神经似的猛然站了起来。 冷长河用力的双手扣在他肩上,对他説:“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放松!” “怎么搞的,还吓晕过去了?”朱天曌刚才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讥讽的问。 “负一楼有鬼!负一楼有鬼!”张程远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抓着冷长河的肩膀,激动地説。 朱天曌无奈的笑了:“你告诉我哪儿有负一楼?还真见鬼了!” “就在这儿!”张程远严肃的指了指朱天曌身后的墙壁。 旋转楼梯到一楼就没有再向下的路了。朱天曌的背后就只有一面墙壁。 “不对!不对!这面墙刚才还没封死!”张程远一脸的肯定,“还有这地面,我来的时候,一楼地面一层灰,一个脚印都没有!” “你胡扯,根本就没什么负一楼,这面墙八百年前就有了!”朱天曌根本不信这些怪力乱神。 冷长河不忍反驳张程远,但是他进来的时候确实也看见这面墙了,而且地面上也没什么灰尘。 张程远见两人都不信自己,也急了,劈手抢过朱天曌手中的手电筒,猛地砸向那面墙。 只听“咚!”的一声空响,手电筒应声灭掉了。 “你有病啊!”朱天曌非常恼怒,张程远损毁了他们三个人唯一的光源。 “咚!……咚……”张程远不停地砸,朱天曌不再説话了。因为他也听到了空荡荡的回音。这説明——墙后边真的是空的。 “我刚才从这儿下到负一楼,然后碰见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婴儿。”张程远低沉着説。 朱天曌没再説什么,因为回想一下旋转楼梯到这里戛然而止,却依然有向下旋转的趋势,如果没有地下室的话,这样的建筑设计确实非常合理,如此看来,这面墙确实是后封死的。至于卫生所闹鬼的传闻…… “好了,别説了,我们上去吧!”冷长河这一句话,给了两个人台阶下,三个人顺着依稀难辨的光,扶着柱子,顺着旋转楼梯走回二楼,跳出卫生所。 回到了电闪雷鸣的卫生所外,朱天曌对张程远説:“冷长河刚才拿到了四张牌,算是可以入我们卓越联盟了。” 冷长河和张程远都没説话。 “我説过,我们卓越联盟不要胆子xiǎo的。不过”朱天曌话锋一转,“你敢不带手电筒进去找哥们儿,説明你还真不是孬种。你要不要考虑也加入进来啊?” 冷长河笑了,开心地笑。 张程远依然没有从魂不守舍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今晚的经历让他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他对这个朱天曌殊无好感,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程远!”冷长河喊他,“快表个态啊!” 张程远精神恍惚,但是他不忍忤逆冷长河的意思,就diǎndiǎn头答应了。 当晚回到家,不论父母怎么问他晚上出去干嘛了,他都一字不提。他不敢跟爸妈説自己去了鬼楼,会被爸妈骂死的。 躺在床上的张程远把窗户关紧,将卧室的门反锁住,熄灯上床,张程远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可他依然不放心,又一个筋斗翻起来,冲下床,把摆在写字台旁的羽毛球拍抓起来,然后抱着羽毛球拍冲进被窝里。 双手紧紧地握住羽毛球拍子,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感觉屋里静的听不到一diǎn异样的声音,张程远才敢合上他已经疲惫的双眼渐渐的睡去。 “不要做梦,不要做梦!”张程远合上眼睛,悄悄的祈祷着。 呼吸渐渐地变沉了,张程远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轻的,轻得可以随时被风吹走,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手中握着的羽毛球拍了! 恐惧的神经刺激着他,他才渐渐恢复了重力。可他感到后背的触觉是坚硬而冰冷的。 猛地睁开双眼,张程远发现周围一片漆黑。糟糕!他躺在卫生所的负一楼旋转楼梯口! “啊!”张程远恐惧的叫出来,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中回响、震荡。 张程远发觉他自己的正朝着那个放着镜子和婴儿床的消毒室走去,而他的双腿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别过去!”一个空灵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听到了这个声音,双腿仿佛重新由他自己控制了,他赶忙转身拼命的向反方向逃跑。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是在梦中,所以他刚能用意念控制自己的双腿转身跑,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跑出了卫生所的门口。 恐惧的神经稍稍松弛,他有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以往做恶梦,他要么被吓醒,要么就会因为意识到自己在梦境中而很快的暗示自己逃离恐怖的场景,进而脱离梦境。可是这次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为什么自己还没有醒? “你能听见我?”空灵的声音再一次飘来。 “你是谁?”张程远感觉这个缥缈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他开口询问。可是自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听到了自己説的这句梦话,从梦中醒了过来。 好奇怪的梦。 张程远发觉自己手中依然攥着羽毛球拍,这样睡觉实在太不方便,他轻轻地把羽毛球拍隔在一旁,説来也奇怪,仿佛做了个噩梦反而没有刚才紧张了。他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可刚要回想一下刚才的梦,却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五章 卓越联盟 一 榾启城,这个东北地区现在唯一的人口生还聚居地有着八万多平方公里的广阔土地上,在“末日”流星雨的洗礼后建市十几年的时间里已经建立起二十多所xiǎo学,十几所中学,多所大学以及那所被所有家长和孩子都觊觎着的起航学校。 由于灾后重建劳动力和对口技术人才的需求,教育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从xiǎo学到大学,经历16年的教育周期。如今在榾启城中xiǎo学六年,中学只有三年,然后就要上大学,等学生到十八岁左右,就可以走出校园参加工作了。当然,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可以在党中央的政策下,进入起航学校读书,将来有机会走出榾启城,到净土去生活。不过那必须是人才中的人才。 张程远、冷长河、朱天曌都是高校区子弟xiǎo学三年级学生。在榾启城的二十多所xiǎo学中,这所xiǎo学的教育水平,远远超过其他所有同城的xiǎo学。能在这所xiǎo学上学的相当一部分孩子父母是高校的老师或者是各行各业的成功人士。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流氓、混混哪儿都有,就像再干净整洁的城市,下水道中也充满了老鼠。 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古语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两句话乍看相似,实则不然。 香蕉和苹果放一堆,鱿鱼和海参放一堆。这对应的是前者。 骨肉相连的烤串儿,放在光亮亮的白瓷盘中,旁边diǎn缀着香菜和胡萝卜卷儿,这就是有了高雅情调;同样的烤串儿,放在五成新的xiǎo碟子里,摆在路边摊的餐桌上,这就是丝的最爱。这对应的是后者。 那一夜的经历,在张程远幼xiǎo的心中留下了一块阴影,他时常会做怪异的梦,而醒来却又什么都不会记得。张程远不敢告诉爸妈,因为他是个听话的孩子,而且不许去“鬼楼”也是父母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事情,所以即便是每晚梦中惊醒,他也是悄悄地自我平息,再睡过去。但是回头看看当时做出的选择,张程远还是很庆幸自己加入了卓越联盟这个团队的。因为他是一个性格棱角不分明,对梦想的憧憬也很模糊的人。他不是苹果香蕉,也不是鱿鱼海参,他更像是一个骨肉相连的烤串儿。 其实无论在什么年代,能有想法并把想法付诸于实践的人都是极少的。这些人汇聚成了朱或者墨,渲染了其他的人。 朱天曌就属于极少数人中的一个,这也蛮对得起他的姓氏的。 虽説卓越联盟的成员们都是八、九岁的xiǎo屁孩儿,但是他在众多孩子中,绝对还有那么一些闪光diǎn使他区别于其他人,成为卓越联盟的盟主。 朱天曌,拥有这个年龄段中其他孩子罕有的一种个性——狠。 这一diǎn,还要从半年前説起。那时候,还没有这个卓越联盟。 那天晚上放学,朱天曌像往常一样跟着他的好哥们儿郑长龙一起回家。朱天曌的父亲是榾启大学建筑学的教授,榾启城中好多楼房的建筑图纸都是经过他父亲把关的,朱天曌一直以他父亲为骄傲。而他的这个好哥们儿郑成龙并不是出生于书香门第,郑长龙爸妈是生意人,靠卖熏肉大饼糊口。但因为郑长龙爸妈为人实在,做买卖从来不斤斤计较,遇到少给钱、蹭白饭的顾客从来都不计较,口碑传开了,反而让他们家的生意非常红火。郑长龙受爸妈影响,也是一个很实在,很豁达的性格。郑长龙最大的特diǎn就是他几乎一直都在笑,到现在都好像没有什么烦心事儿能让他不笑。朱天曌虽然算是名门之后,但他完全没有少爷的架子,所以跟这个叫郑长龙的市井后代成了交心的好哥们。 出了校门向南走,两人一路上説説笑笑走了十分钟,就到了分别的岔路口。路口东边是榾启大学的家属区,朱天曌冲着郑长龙摆摆手,目送郑长龙继续向南走的身影,然后大步走进家属区,向自己家的方向走过去。 “来来,你过来。” 还没看见説话的人的脸,朱天曌就已经感觉有人拽着他背着的书包,强行给他拖到了家属区的一座旧楼墙边。这是一座角楼,是当年大兴安岭开荒时修建的榾启城第一批临时住所中,为数不多没有被拆掉的。 朱天曌一时间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已经被拽到了角楼的楼后。 拽他过来的是一个高年级学生,而楼后还有另外三个学生,其中两个也是高年级的,还有一个跟朱天曌一般大。 一个女孩儿靠在墙角,蹲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哭着。 朱天曌好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在榾启城,治安状况并不是特别好,这也是为什么马路上总有榾启军区的军车在巡逻。不过大学家属区向来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朱天曌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可能在自己家的xiǎo区里被人抢劫。不过,这事儿还真的发生了。 “同学,内个啥,哥们儿这几天手头紧,你看你要是有钱的话,借我们diǎn儿钱呗?” 那个拽朱天曌过来的高年级学生语气不怒自威。虽然没开口要抢,但是听得朱天曌浑身发凉。 朱天曌父亲告诫过他,遇到这种事儿,就把钱给出来。 朱天曌心中很生气,但他还是把手伸进裤兜里,把他全部的零钱一把掏出来,他懂得命比零钱重要。或许是父亲是建筑学教授的原因,朱天曌的零花钱似乎比别人的都多。他掏出了55元钱。 四个抢钱的少年都觉得很惊讶,他们或许还从来没有从一个xiǎo学三年级学生身上要走55元钱的光辉战纪。 拽朱天曌过来的高年级同学甲拿着钱,忍不住得意,回头看着自己的三个伙伴。 另一位高年级同学乙走上前来,“真诚的”继续对朱天曌説:“哥们儿,我们相信你,可能你身上没带这么多钱,但是我们兄弟几个真是有急用。你看你能不能回家再管你爸妈要diǎn儿,明天我们再来找你,你看行不?” 朱天曌见这人得寸进尺,几乎就忍不住要骂人了,可他还是按照父亲对自己的告诫,认真的diǎn了diǎn头。 “另外还有个啥呢,”高年级同学乙一边説着,一边抽出一把水果刀晃了一下,“这事儿,你别跟别人説,行不?我是怕别人误会,我们是管你借钱,到时候肯定还你!你看你能做到不?” 朱天曌心中怒火中烧,但是他知道他打不过高年级学生,况且他们还是四个人,还有刀。 “你瞅啥呀?”另一个高年级同学丙看着同学甲和同学乙都有了战绩,急着恐吓靠在墙上哭的女孩儿,“你别瞎瞅,赶紧掏钱,我打你信不信?” “我真没钱……”女孩儿又惊又怒的哭道。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女孩儿脸上。 朱天曌真想冲上去跟那个打女孩儿的同学丙拼了,或许是他年少气盛,又或许是他英雄救美的影视作品看多了,他真有这样的冲动。 “哎哎!”同学乙用水果刀的刀背拍了拍朱天曌的脸。 朱天曌的脸触碰到冰冷的刀背,下意识的扭过刚才看向女孩儿的脑袋。 “别管闲事儿啊!”同学乙讪笑着,用刀背儿拍拍朱天曌的脸説,“你可以回家了,明天记得啊~” 朱天曌感觉全身都不协调,他忐忑的双腿颤抖着迈步向家的方向逃离,可他满脑子却都是阻止自己的信号…… 第六章 卓越联盟 二 “*你妈!快掏钱!”同学丙一边冲着女孩儿吼着,一边又往她身上踹了一脚。 女孩儿“啊!”地叫了一声,继续哭号。 女孩儿的声音频率比男生高。 然而这个高频的声波信号不知为什么传入朱天曌耳朵里之后,对他的身体产生了微妙的控制。 朱天曌的双腿不再颤抖了,他的身体也不再颤抖了。 而在他心中压制的愤怒,却好像再也压制不住了。 地上有两块砖头。 朱天曌仿佛是被灵魂附体了一般,他直愣愣地蹲下,捡起两块转头,左右手一手一个,然后转身毅然地向着抢钱的四个男生走过去——三个高年级学生,一个同年级的学生。 “你们!”朱天曌喊出两个字,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喊什么。 “唉我*!”同学乙又亮出水果刀,伸着脖子挑衅问:“xiǎo兔崽子你想咋地?” 朱天曌心中的怒火随时要喷涌而出。 “给你脸了是不是?”同学乙把刀伸向朱天曌面前説,“来,自己用砖拍自己脑袋!” 同学乙的脸上充满了讥讽。 朱天曌没有后退,他双目圆瞪。 三个高年级同学都亮出了水果刀,围了上来。 朱天曌双手紧紧地抓着板砖,没有眨眼。 朱天曌知道,他不能眨眼,甚至不能转移视线。 就像人和狼对峙一样,人一旦开始恐惧,开始回避视线,人的死期就到了。所以当遭遇饿狼的时候,人要做的,就是用目光死死的盯回去。 被朱天曌盯着的同学乙也怒了,他将刀缓缓抵向朱天曌的胸口。 这种令人窒息的场景如果不能恐吓住一个人,便会激怒一个人。 朱天曌被激怒了。 “你捅一刀试试!”朱天曌用他的愤怒在咆哮。此刻他父亲的教诲早已抛在脑后。 他的气势当真把这几个高年级学生镇住了。 在榾启城中的混混、流氓,十个中有九个都带刀。 在带刀的混混中,十个有九个都掏出过刀。 但是。 所有掏出的刀子中,十把中只有一把沾过血。 朱天曌面对的这几个混混们,刀上没沾过血。 不是所有的混混都敢真的捅人。 “你特么不要命了?”同学乙的刀子已经抵在朱天曌胸口,可他不敢再往前送。 刀触碰到胸口,虽然隔着衣服,但是仍然有明显的触觉。 这种触觉通常会给人带来恐惧。 但朱天曌把这种恐惧瞬间转化成了愤怒。 半秒钟以后,朱天曌右手的砖头与同学乙的颅骨发生了撞击。 两秒钟之后,砖头和同学乙都已经过平躺在地上了。 不同的是,砖头是静静地躺着,同学乙的头上冒着血。 朱天曌的手上还有一块砖头。 两个高年级同学手上分别有一把刀。 但这种时候考究的不是武器和人力的对比。 两个高年级同学气势上输了。 两人脚下都窜了一下,然后几乎同时飞速的跑开了。 只剩下那个跟自己同龄的混混、蹲在地上哭的女孩儿和朱天曌。 “你!怎么的?”朱天曌手里的板砖依然紧握着,问那个跟自己同龄的混混。 “我,我,别打我。”这个跟自己同龄的孩子显然是吓怕了,吓得没来得及跑。 “那你还不快跑!”朱天曌向他吼道。 那跟自己同龄的混混脚步不协调的跑了两步,又停住了。 “你想咋地?”朱天曌举着板砖,走近这个男孩儿。 “我,我不是,他……”这个跟自己同龄的混混被吓得语无伦次,他手指地上躺着的同学乙。磕巴了半天,説了一句:“他受伤了,我,我不能走,你,你别打我……” 那男孩儿説着,从同学乙的裤兜里把从朱天曌手里抢走的55元钱颤抖的递了回去。 朱天曌看了看这个男孩儿,又看了看蹲在地上哭的女孩儿,扔下砖头,拉起地上蹲着哭的女孩儿就跑。 两人跑步离开旧角楼,来到家属区人多的地方,就算是安全了,这么多大人在,流氓混混也都不敢拿他们xiǎo孩儿怎么样。 “你家也住高校家属区?”朱天曌问问女孩儿。 女孩儿脸上泪痕仍在,她diǎndiǎn头。 “那你自己赶紧回家吧,以后放学让你家长来接你!” 女孩儿一句话没説,一溜烟跑开了。 朱天曌晚上回到家,心里开始慌了。他隐约觉得自己可能闯祸了。他不知道自己下手重不重,不知道那个同学乙的伤势严不严重,更怕的是,他不知道该这伙人会不会找他来报复。 “这事儿不能跟爸説。” 这是他考虑了一晚上下的决定,他狠下心来,自己做的事儿,就得自己做到底。 既然他惹了一伙儿人,他就也得找人团结起来才行。 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郑长龙。郑长龙不仅乐观开朗,而且体育也很棒,况且或许是因为他爸妈卖熏肉大饼,市井之徒见的比较多的缘故,郑长龙上学的时候也悄悄带着一把水果刀,当然这个秘密也只有朱天曌知道。 不过可惜郑长龙每天跟自己走到家属区的门口就要分别了。 吴昊! 朱天曌第二个想到的人叫吴昊。吴昊的爸爸是榾启大学的计算机教授,同为教授的孩子,年龄有相仿,所以朱天曌和吴昊从xiǎo就认识。 吴昊虽然也只有九岁,但是他长得比别的孩子快,身高已经有一米六了,就是xiǎo学六年级的同学中,也有半数没有吴昊高。吴昊不仅个子高,而且爱读书,説话的时候总有大人的腔调。他够成熟,如果他能入伙,朱天曌觉得就更加稳妥了。 还有谁呢?其他同学家都跟他不在一起了。朱天曌默默地把抽屉里的水果刀放到了书包最里边,然后跟老爸説,想学学功夫…… 次日,朱天曌找到了同班的吴昊,给他讲了昨天事情的经过。 “你真用板砖砸人了?” “嗯!” “你太猛了!” “你同意入伙么?” 吴昊稍微思考了几秒钟便同意了。 “人多一起走是一方面。”吴昊分析説,“从本质上杜绝这种可能是另一方面。” “我爸爸答应我过两天给我找了一个散打的老师,周末在我家教我散打。你要是有兴趣,一起来学?” “好,不过我指的另一方面不是这个。” “那你指的是什么?” “考入起航学校啊!” “你指的是去净土?” “是啊!净土治安那么好,根本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哈哈,等考上起航学校的时候,我们已经是大孩子了,到那时候哪儿还轮到有人欺负我们?” “那将来你的孩子呢?如果去了净土,将来你的孩子再也不用担心这样的安全问题了。” “……” “怎么不説话?” “去净土比登天还难,名额太少了。” “所以要努力。” “扔板砖拍人,我有勇气,让我念书,我可不行!” “相信我,念书比扔板砖拍人容易多了。我答应放学搭伙儿一起走,条件就是你也要答应努力一起考上起航学校,走出净土,要不等将来我去了净土,你还在榾启城混,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就白交了!” “呸!瞅给你丫儿自信的,你要是能考上起航学校,我肯定更能!” 约定好了之后,两人又找到郑长龙,将这事儿説了。 “行啊!”郑长龙笑着答应了。 “你清楚没,朱天曌説的是两件事儿,一个是我们放学搭伙儿一起走,一个是我们立誓都要考上起航学校!”吴昊怀疑郑长龙没听懂。 “行啊!”郑长龙依然笑着説,“搭伙儿一起走本来就不是事儿,谁拦我,我用刀捅谁,考起航学校挺有挑战的。我就喜欢有挑战的事儿,挑战着玩儿呗!” 这天晚上放学的时候,三个人结伴同行。 走到家属区院门口的时候,朱天曌和吴昊跟郑长龙告别了,目送郑长龙继续想南走后,两人一起走进家属区。 路过旧角楼的时候,两人不禁心里都有一些紧张。 可不该发生的,居然真的发生了。 第七章 卓越联盟 三 还是那伙儿人。 高年级的学生甲、学生丙,还有那个跟朱天曌同龄的混混也跟在后边。三个混混挡住了朱天曌和吴昊的路。 同学甲同学丙在前,那个年纪稍xiǎo的混混躲在后边。 “你走开,这儿没你什么事儿!”同学甲狠狠地对吴昊説。 吴昊没説话也没动。 “让你走开听见没有?”同学甲又掏出了刀子。 朱天曌暗叫一声不好,他虽然带了刀子,但是装在书包里,此刻是万万没有机会翻书包去找水果刀的。而吴昊又没带水果刀。他找人搭伙儿一起走也是为了壮声势,满以为这样那伙儿人就不敢报复了,而且危险地段儿也就这一xiǎo块儿。 可怎么料到,刚跟郑长龙分开,就真碰到这帮人了,而且刚好这会儿家属区里空荡荡的。诸多不利因素的存在,让朱天曌昨天的气势不复存在。 吴昊站在那儿不动,既不説话,也不走开。 “都特么把刀给我放下滚犊子!” 一声大吼从同学甲、同学丙身后传来。 这一幕是谁都没想到的。 一把刀架在年龄较xiǎo的那个混混脖子上。 拿刀的人是——郑长龙。 郑长龙脸上没有往日的笑容。 同学甲和同学丙都回过头去看郑长龙,表情都呆住了。 而朱天曌此刻才发现,郑长龙不笑的时候,他脸上是要玩儿命的表情。 朱天曌气势回升,低头一看,抓起一块大石头举在手里,吴昊也随手抓起了一块儿铺在地上的石砖。 “你们两个想死不?”朱天曌气势回升,将石头高举过头。 同学甲和同学丙按説身体比面前这三个人都壮,但他们都见过昨天朱天曌不要命的狠劲儿,而吴昊个子又高,郑长龙手里还有刀,一脸的凶残。 两人前后看看,气势就软了。 气势是胜利的必要不充分条件。 气势衰,则必败。 同学甲、同学丙缓缓地把刀放下。 “xiǎo兄弟们!”同学甲缓缓地説,“咱们都别冲动,对谁都不好!” “我捅死他是正当防卫!”郑长龙高声喊,“你把刀放下,不放我就捅人,我爸是法学教授,你看我官司打得赢不?” 同学甲和同学丙一听这话,手开始抖起来。 “要么,你们发誓,再也不在这一片儿混了,今天就算了;要么,咱就拼了,看看谁吃亏!”朱天曌放出了狠话。 同学甲和同学丙互相看了一眼,拔腿就跑。 剩下那个年龄xiǎo的混混,可怜的被郑长龙的刀架在脖子上。 这个xiǎo混混双眼一直盯着朱天曌,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 “郑长龙,把刀放了吧,他不会跑!”朱天曌説。 “你确定么?”郑长龙一边説着,一边把刀子放了下来。 “你怎么不害怕?”朱天曌问这个xiǎo混混。 “你是好人,我不怕。”xiǎo混混木讷的説。 “你多大?就当混混啊!”朱天曌教训道。 “我,我跟你们一个年级,我在学校见过你。”xiǎo混混説。 “你上学?你上学还跟这帮人一起?”朱天曌生气的问。 “我是被他们抓住的。他们让我给他们指三年级的学生,他们专门儿抢三年级的学生。”xiǎo混混説。 “为啥专门抢我们三年级的?”郑长龙问。 “他们説太大的吓不住,太xiǎo的身上没零花钱,而且家长容易跟着。” “这帮畜生!”朱天曌説,“他们抓你,那你昨天还帮那个被拍的。” “就算是坏人,那也是条人命不是么?”xiǎo混混xiǎo声的説。 “你倒是善良,他们欺负你你也没脾气?”朱天曌问。 “我不敢不跟他们走……”xiǎo混混説,“哥,你以后可不可以带上我一起回家?我家就在你们家属区后边那个院儿,跟你一起走,他们就不敢抓我了。要不然,我怕……” “行!那以后放学你也一起走吧!”朱天曌爽快地答应了。 “你叫啥名?”吴昊问xiǎo混混。 “曹铎。” 之后的几天里,几个人总是结伴而行回家,而且身上也都带着水果刀防身,这些孩子也都野,没有一个孩子把这些事儿跟家长提起过。想想要是家长知道自己的孩子每天带着水果刀上学,防着另一帮带水果刀的人,那还得了? 这几天里,晚上放学结伴回家已经不是一件让朱天曌头疼的问题了,真正让他头疼的是他一冲动之下,答应过吴昊的事情。考起航学校,那就要好好学习啊。可是这学文化课跟扔板砖真不是一回事儿啊,现在想想吴昊真是个骗子,学习比扔板砖难多了。若扔板砖真的比学习容易,干嘛那么多人脑子进水了不做学霸当混混呢? 可是现在后悔以晚,朱天曌是个男子汉,説到做到。他开始较真儿学起来。同样较真儿的还有郑长龙。朱天曌好歹算是遗传了他教授爸爸的基因,在学习上还是很有潜力的,所以当他静下心来认真琢磨的时候,他的学习成绩很快就给出了积极地响应。 而郑长龙爸妈遗传给他的卖熏肉大饼的天赋并没有给他的学习带来了多大的起色,但是他的特长在于微笑,他不在乎学习成绩与他的努力是否遥相呼应,面对没有收获的付出,他依然保持微笑,他所具有的是难得的毅力。 所以两个月之后,郑长龙的成绩也有了xiǎoxiǎo的起色,而吴昊学习成绩本来就很好。 这天晚上放学的时候,朱天曌、郑长龙在校门口一边聊天一边等着吴昊和曹铎放学出来。 “同学,你好!” 一个声音很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两人的聊天。 朱天曌回头一看,是两个女生。 一个女生脸圆圆的,长相很阳光,正微笑着跟自己説话;还有一个低着头,头发帘儿挡住她的脸,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但是通过她的衣着,朱天曌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天跟他一起被抢的那个女孩儿。 “同学你好!我叫姜雯雨。这是我朋友,她叫郭思晴。”姜雯雨落落大方地介绍説,“她有diǎn儿不好意思,她想跟你説,那天的事儿,谢谢你!” “啊,不客气,应该的!”朱天曌心中荣誉感油然而生。 “然后还有一件事儿就是,从上次那事儿以后,每次都是我妈妈或她妈妈轮流接我俩回家。但是今天我妈妈和她妈妈都有事儿,然后,我想问一下,我们可不可以今天跟你们一起结伴回家。” “这有啥不可以的!都是同学嘛!”郑长龙微笑着説。 “没问题,我们会先把你们送回家!”朱天曌説。 郭思晴抬起头,冲着朱天曌笑了一下,又把头低下去。 这天回家的阵容由为壮观,朱天曌、吴昊、郑长龙,再加上曹铎、姜雯雨、郭思晴,四男二女,一共六个人。 六个人一路上走得很慢,因为大家在尽情的聊天儿。 他们聊了朱天曌和吴昊搭伙儿回家的经历,后来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去起航学校的梦想。 巧的是,这两个女生都是那种乖乖的好学生,学习都很好,父母也都在大学工作,同样也有这去起航学校读书,将来去净土生活的梦想。 所谓志同道合,从那以后,这六个同学就经常放学之后一起回家了。 因为大家共同的梦想,他们给自己这伙人起了一个霸气的名字——“卓越联盟”。 很快,卓越联盟的名声在xiǎo学里变得响亮起来,一来是因为朱天曌飞板砖的事迹被越传越神,由拍了一个人传成一砖砸了两个人,到最后变成了朱天曌用一块砖头挑倒了十多个拿刀的成年人。xiǎo学三年级是一个充满幻想和夸张的年纪,所以大家喜欢听故事,也喜欢将故事diǎn缀得更加有声有色。虽説事迹被传得越来越假,但不得不説,朱天曌却因此在同年级的学生中获得了颇高的地位,也或许是因为他,卓越联盟的名声变的响亮。但卓越联盟的名声响亮,也不全因为此,还因为卓越联盟的成员个个都喊着要考入起航学校。虽然这样信誓旦旦的年少轻狂,就像我们儿时个个喊着要考清华北大一样,但毕竟他们是在孩子圈儿里,敢喊这样的口号,在孩子中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如今冷长河和张程远的加入,让卓越联盟的成员扩充到八个人。现在看来,冷长河和张程远的鬼屋历练虽然是一场捉弄,但确实并非完全没有意义的,抛去男生不算,朱天曌、郑长龙、吴昊和曹铎算是一起历过危险的兄弟,所以朱天曌打心底想考量一下冷长河和张程远的胆量。 正好张程远和冷长河也是大学老师的子弟,家也住在家属区,所以每天晚上结伴回家的队伍壮大到了八个人。 第八章 泳池边的女孩儿 一 因为人多了,所以除了结伴回家,卓越联盟组织里也就多了一些其他的活动。 对于八、九岁的孩子来説,所有的活动都可以用一个字来概括——玩儿。 晚上放学早,或者周末的时候,卓越联盟的伙伴有机会便会聚在一起玩儿一玩儿。女生在的时候一起玩玩儿桌游,只有男生的时候,就在大学高校区操场上玩玩儿球。 榾启城有辐射,这个人尽皆知,但是又无法避免。可是人不会因为怕摔倒就不走路,不会因为怕拉肚子就不喝水,所以人们也不会因为有辐射而减少外出活动。况且这群孩子从xiǎo就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中,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这天是周三,每周三下午放学都要比平日早上两个xiǎo时。六个男生下午放学计划去榾启大学校园的操场踢球,不曾想到了才发现,这天正好赶上榾启大学在开运动会,大家都很扫兴。好容易赶上一次学校放学早,又加之作业都很少,并且两个女生都没出来,六个男生聚齐了一起踢球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偏偏赶上操场被占了,伙伴们都很不甘心。 就在大家悻悻而归的时候,经过了一片空地,几个孩子都把目光投过去,放慢了脚步。 “朱哥!”张程远有些激动,“那儿空地够大,还有一面墙,咱们在墙那儿摆个门,也可以踢一会儿啊。” “你知道墙里边是什么地方么?”朱天曌有些犹豫的説,“那是榾启大学校长的家,这球要是踢进去了,可就捡不出来了。” “xiǎo心diǎn儿呗!”郑长龙説,“不过想把球儿踢进去也不容易啊,再説了,谁踢进去了,谁再买一个球就完了呗!” 这片空地的确是校长家的后院墙外,平日里孩子们都不敢在这儿嬉戏打闹,校长的地位让孩子们不怒自威,所以在校长的地盘儿上,没有孩子敢撒野。 不过孩子们也都是玩儿心太大,今天也顾不得那么多,在墙上摆了个门,在对面摆了个门,六个孩子分两组就开始踢了起来。 半个xiǎo时的时间过得飞快。 然而。 墨菲定理説得好,你越担心的事儿,越会发生。 球到了张程远脚下,他面向墙上的门,准备起脚。起脚之前,他也顾虑过一定要射的低一diǎn,千万不敢踢进院子里。可谁曾想,这时候对方的吴昊欺身过来抢断,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程远一着急,没把握好用力的火候,球刚好高过墙头,飞了进去。 场面凝固了那么几秒钟。 “快跑!”朱天曌低声喊了一句,六个人撒丫子的跑开。 也就一分钟的功夫,几个孩子已经跑出了几百米,看没人追上来,才停下来喘气。 “张程远你改天买个球吧!今天就算了,不敢回去继续踢了。”郑长龙喘着气幸灾乐祸的看着张程远笑道。 “行了,稳妥起见,各回各家吧,免得被校长逮着!”朱天曌嘱咐了一句,拍拍张程远的肩膀,摆摆手,让大家散了。 吴昊、郑长龙挥挥手,各回各家了。 张程远站着没动。 “回家吧,郁闷啥,过两天咱俩凑钱买个球。”冷长河觉得可能是张程远不舍得花钱,一边劝着,一边拉着张程远一起回家。 张程远摇摇头,对冷长河説了一句:“你先回家吧,别等我了!”説罢转身追向朱天曌。 冷长河摇摇头,自己一个人先回家了。 张程远追上朱天曌,问道:“榾启大学校长人很凶么?之前你们被逮住过么?咱们父母也都是榾启大学的老师,为什么这么怕他?” 朱天曌摇摇头:“不知道,我也是听説的,你有什么想法?” “我合计着,为什么不能进去把球拿出来,要是被逮到了,认个错就完了呗。”张程远问道。 “哈哈,你敢去你就去!去个卫生所找扑克都把你吓得半死,我就不信你敢去校长家,再説了,你敢保证你这球踢进去没砸坏他家什么东西么?别去了!要是砸坏了赔不起怎么办?回家吧!”朱天曌説完摆摆手,自己回家了,留下张程远一个人默默地站着。 本来张程远也就是有这么个想法,也未必真的敢去,可朱天曌的最后一句话反而坚定了他去的决心。 “鬼屋有鬼所以不敢去,校长是人,有什么不敢的?再説,好汉做事好汉当,要是真的砸坏了东西,怎么能就这么跑开,我赔不起也要让爸爸妈妈先垫上。”张程远下定决心,不再犹豫,径直的往校长家走去。 可这刚建立起来的责任感和勇气,走了一路,也就平息了一半儿,走到校长家院子外,又开始心虚起来。 “但是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万一我进去一看,砸坏个什么东西我赔不起,校长生气了把我暴打一顿怎么办?” 张程远这么一犹豫,又不敢敲门了。 张程远认怂,转头往回走,可是经过校长家的后院儿时又停住了脚步。 他盯着校长家后院的墙看了看。这墙看起来也就两米高,努努力应该可以爬上去。 他打定主意,先爬到墙头看看,如果球没砸坏什么贵重物品,就进去道歉。要是真的砸坏了什么贵重物品,就先回家,带上家长过来陪,这样校长也不至于一时生气把自己暴打一顿。 “三二一!”张程远一个冲刺跑到墙下,奋力一跳,脚再凌空蹬一下墙,双手已经够到墙头了。轻轻用力,张程远就把头探过了墙。 眼前的画面是那么的美丽,以至于他也许这辈子闭上眼睛都会看得见。 夕阳的余光照在这豪华院落中,让院中那片郁郁葱葱的草坪显得格外的光辉,草坪边上有一个十五米见方的私人游泳池,蓝汪汪的水载着泛红的霞光,美得让人沉醉。 还有, 在泳池边,有一个女孩儿的侧身的倩影。 女孩儿穿着一身粉色的连衣裙,乌黑的秀发披洒在背后,一条红绳挂在项上,越发的衬托出她玉颈皮肤的细嫩,夕阳为女孩儿白皙的皮肤diǎn缀了一diǎn红润,显得格外可人。女孩儿略略低着头,她的左手握着一个蜡模,右手持着一把美工刀,专注的雕琢着。但就像理发店里发型最帅的发型师一定不是手艺最好的一样,她也一定不是最好的雕刻者。因为单凭看她的侧脸就知道这一定是一个绝色的美人胚子,那清澈的眼,高耸的鼻子,如水的脸颊。这样无与伦比的精致五官,绝对是上帝雕琢的作品。她倚座在泳池的扶梯旁,赤着的双脚搭落在泳池的水中。 张程远望着她看得失神,直到双臂酸涩才想起来自己正扒着墙头。张程远这才回忆起自己要翻墙的意图,环顾一圈儿便发现,足球就在女孩儿背后几步远的草坪上。 悄悄地翻过墙头,张程远尽量不弄出声响,一步一步蹑手蹑脚的先从女孩儿的侧面向背后绕。或许是跟女孩儿隔着十米远,又或者是女孩儿雕刻得太过于专注,所以张程远没有被发现。 张程远绕到了女孩儿背后,足球就在他和女孩儿中间。张程远心跳的好快,一步一步慢慢走向足球。 忽然吹起一阵风。 不幸的是风向是从张程远这边吹向女孩儿那边。 足球就在这个时候不争气地被风吹着,向游泳池滚动着。 张程远在心中默默地祈祷,希望足球千万不要滚动到泳池里被女孩儿发现。 可惜球滚不滚得进泳池只与风速、球的转动惯量、球与草地的摩擦系数、地表地形以及球到泳池的距离有关,与张程远心中的意念毫无关系。 所以球还是不争气的滚落到了泳池里。 张程远的心中咯噔一下,闭上了眼睛,像是一副做错事了等着被家长打的样子。 第九章 泳池边的女孩儿 二 几秒钟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 张程远慢慢睁开眼。风停了,球落水了,可是女孩儿丝毫反应没有,仍然是静静地雕琢着她的作品。 “这姑娘不会是眼睛有问题或是耳朵有问题吧?”张程远不禁开始怀疑。 “你是来捡足球的么?”就在此时,女孩儿忽然侧过身子,转头问了张程远一句。那柔和的语气,那悠然的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丝毫没有惊讶的感觉,就仿佛她一直都知道张程远在她身后。 张程远万万没想到女孩儿会忽然转头跟自己説话,而他也终于看清了女孩儿的正脸,张程远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透了。 他脸红有可能是因为做贼心虚被人发现,但绝对不只因为此;他脸红也可能是为自己私自翻墙想悄悄把球偷出去的行为感到惭愧,但绝不只因为此。 他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心慌慌的,仿佛比上次去鬼屋的时候心跳的还快,心中想好了千万种道歉解释的説辞,嘴里却一句也説不上来。 “你脸怎么红了?”女孩儿一脸的好奇。 “我……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跳进来,确实……” 张程远平时语言表达能力挺强的,语文也很不错,可不知今天为什么,説都不会话了。 “你紧张什么?”女孩儿嫣然一笑,张程远的世界仿佛开满了鲜花。“我又不会打你!你都敢跳进我家来,怎么,不敢和我説话?” 女孩儿轻柔的问话瞬间温暖了张程远。 “不是,我们踢球,不xiǎo心把球踢进来了。我本来就是想扒墙看一看有没有砸坏你们家什么东西,结果看到球就在你身后,你在那么专注的雕刻,我不忍心打扰你,就,就想悄悄把球捡出去。没,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你也真奇怪,球踢进来之后过了这么久才想起来捡。捡球就捡球呗,还蹑手蹑脚的,我又不是瞎,就是看你轻手轻脚也就不忍心拆穿你,就想假装看不见吧,没想到你怎么这么笨,还把球弄水里了。我装傻都装不下去了。”女孩儿口齿伶俐的説着,左手把玩着蜡模,右手转着手中的雕刻刀,一diǎn儿责备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眼睛一直都在笑。 张程远也笑了,女孩儿不仅善良而且平易近人。他不再有所顾忌,径直走到泳池边,可是球离岸边有diǎn儿远,任他伸手伸脚也够不到。 女孩儿赤着脚站了起来,走到张程远身边,轻轻地问了一句:“对了,你会游泳么?” 女孩儿和张程远説话的声音总是那么的柔和,那么的动听。这次女孩儿离他很近,张程远不禁脸又红起来。他一边继续伸手扒水,想把球儿一diǎn儿一diǎn儿的划过来,一边跟女孩儿説话。 “当然会啊,我游泳还蛮不错的,记得我去年……啊!!!!” 没等张程远讲完,却冷不防被女孩儿在身后猛地踹了一脚,整个人扑通一声掉进泳池里。 这一下他可是万万没想到,直接在泳池里呛了好几口水。扑腾了两下,他找到了平衡,伸手抱住落水的足球增加浮力,把脑袋露出水面,火辣辣的脸颊也被清凉的池水降了温。 “你,你是故意的!”张程远感觉自己上了当。 “谁让你鬼鬼祟祟偷偷翻墙进我家后院!这是我家的私人领地!”女孩儿説话哪儿还有一diǎn儿温柔的语气,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一样。而女孩儿脸上一脸得意的笑。 “我,我刚才想道歉,你説又不会怪我,我才……”张程远很不服气。 “我只説不打你,没説不踹你呀!”女孩儿一脸开心的样子。 “我爸説的真对,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张程远成了落汤鸡,只能呈口舌之利。 “你个xiǎo坏蛋!还敢骂我!”女孩儿不依不饶,把美工刀和蜡模都放在右手里,左手扶住游泳池的扶梯,把脚伸到水池里向张程远扬水花。 孩子天生爱打闹,女孩儿挑衅在先,张程远就也把其他都忘在脑后,一手抱住足球漂在水上,另一只手使劲儿向女孩儿泼水。 俗话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过现在看来,有时候光脚的还就怕穿鞋的。 张程远穿着鞋,但是他人已经人在水里,变成落汤鸡了,而女孩儿则赤着脚穿着连衣裙在岸边,当然闹不过张程远,不一会儿就由攻转守,握住扶梯的左手撤回身前挡水花,可即便如此,身上也被淋湿了大片。 “啊!啊!!!不闹了,不玩儿了!”女孩儿被水泼怕了,慌忙后退,谁知岸边瓷砖湿滑,女孩儿又赤着脚,右手还拿着蜡模和美工刀,慌忙中一不xiǎo心便仰面摔倒了。 张程远心想糟糕,赶忙把足球扔上去,自由泳划了三下水,麻利的游上了岸,赶忙跑到女孩儿身边蹲下。 还好人没什么事儿,女孩儿揉揉磕疼的脑袋坐起身子,可是刚坐到一半儿身体就僵直了。 那件她下午一直在雕刻的蜡模——一个精致的xiǎo别墅,刚刚泼水的时候一直拿在她手中,摔倒的时候也摔在了地上。蜡模很脆,禁不住这么一摔,已经断成两半了。 泪水很快从女孩儿清澈的眼中溢出,张程远整个人都慌了,从女孩儿的眼神中,他知道,她不是为摔疼了而哭,而是为她的作品而哭。 张程远想拾起女孩儿断裂的蜡模,女孩儿哭泣着抓起雕刻刀怒气冲冲的指着男孩儿説:“你走开!” 张程远想把断裂的蜡模拼好,可他伸手去碰蜡模的时候,却不想 女孩儿凶凶的挥了一下美工刀。 玩儿过雕刻的都知道,美工刀是很锋利的。 感觉像是被啄了一下,张程远右手xiǎo臂上瞬间多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咦!”张程远忍不住叫了一声,左手用力按住被划伤的右手。 女孩儿也只是生气才挥美工刀,也不是有意伤人,此时看见将张程远胳膊划伤了,也有些过意不去,努着嘴,像是要説对不起。 “汐汐!爸爸回来了!”一个慈祥的中年男声从前院响起。 现在是傍晚五diǎn多,这个人一定就是校长大人了。张程远顾不得伤口的疼痛,也不顾的流泪的女孩儿,迅速将足球抛出去,然后拖着湿漉漉的身子两步冲到墙边,翻墙而上。在他翻墙的一瞬间,他用余光回顾那个女孩儿,余光中,那个女孩儿也在看着他。 生活就是这样,你所预期的和实际发生的总会有不xiǎo的差别。事实上,一切永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比如张程远并没有遭遇校长大人,更没有因为损坏了什么东西而被暴打一顿,不仅如此,他还把足球捡了回来。可是一切也不会有你想象得那样美好。因为张程远出来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右手xiǎo臂还流着血,最糟糕的是,年少的他似乎开始有烦恼了,他开始有心事了。 第十章 泳池边的女孩儿 三 张程远回到家,无论爸妈怎么问被谁欺负了,怎么淋湿的,伤口怎么划的,他都只是摇头。聪慧的母亲看出孩子似乎有心事便也没再继续多问,只是细心地帮张程远包扎好了伤口,换了干爽的衣服,像往常一样一家三口一起吃饭,父母两人看电视,张程远自己温习功课。可是这一晚张程远真的看不进去书,他脑中总是浮现出一个倩影,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赤着脚的xiǎo仙子对他发脾气,和他打闹……还有那蜡模,因为他泼水的原因,女孩儿不xiǎo心摔倒,把蜡模打碎了,她一定很难过,那个蜡模她一定雕刻了很久了吧?她会恨我么?可是她不xiǎo心把我手划伤了,她是不是有些关心我?她叫什么名字啊?她爸爸喊她汐汐,她叫汐汐么? “儿子,想聊聊么?”张程远的妈妈走进张程远的房间,看着孩子在发呆,温柔的问。 张程远虽然没见过猪跑,但是猪肉是吃过的。八、九岁的孩子再懵懵懂懂,自己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自己还是很清楚的。有喜欢的女孩儿对一个男孩儿来説,不是什么值得跟家长炫耀的事情,所以张程远也不会跟母亲説这件事儿。 “妈,我有个好朋友,他是男生,他喜欢做雕刻。我今天不xiǎo心把他的工艺品打碎了,不知道怎么办啊。”张程远编瞎话还挺有一套。 “你们这代人什么时候开始时兴玩儿雕刻了?”母亲倒是显得有些惊讶。 “也不是流行,就他喜欢。”张程远回答。 “那要看他用的是什么材料的胚子了。”母亲想了想,随口説。 “蜡模胚子。”张程远説。 “蜡模胚子就好办了。”母亲露出一脸自信的笑,那像是一种久违的自豪感。 “妈,你知道怎么办?”张程远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 “你妈妈我以前可是雕刻的行家,当然知道了!”母亲微笑着看着儿子。 “妈妈,收我当徒弟吧!我想学!”张程远显得特别兴奋,仿佛从来没有这么自愿的想学过什么,但是这一次他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想学。 “老公!我要收徒弟了!”母亲显出一脸的骄傲,召唤隔壁房间看电视的老爸。 张程远老爸从隔壁房间过来,一脸郁闷的看着媳妇説:“老婆,咱不能强人所难是不是?咱就这一个儿子,不要逼他学你那些xiǎo手工好么?” “切!”母亲趾高气昂的説,“老公,可是咱儿子自愿拜师的,才不是我求他学的呢是不是?”母亲説罢,转头看向儿子。 张程远拼命的diǎn头。 老爸一愣,diǎndiǎn头説:“行,行!真是你亲儿子!” “别光diǎn头啊!”母亲得意的吩咐着,“把我的教具都取出来啊!” 老爸无奈的diǎndiǎn头,回卧室在床底下翻了半天,掏出一个整理箱,抱了过来,对儿子认真的説:“儿子啊!咱知难而退哈,你妈要是逼你学,你可以上我这儿来投诉!” 母亲一听生气了,低声对老爸説:“好了!这儿没你事儿了,你回屋吧!”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张程远每晚放学回家做完功课就着了迷一样缠着母亲教自己雕刻。 母亲是大学里的电气自动化专业老师,可不曾想,她讲起雕刻来,也是头头是道。前两天先是综述了一下雕刻的种类,按照工艺方法分为雕、刻、塑,按照被加工材料又分为软雕刻和硬雕刻。软雕刻包括石膏、树脂、粘土、石蜡等;应雕刻包括玉石、玛瑙、金属等。原来雕刻曾经是母亲的一大爱好,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越来越忙,就再也没做过。如今翻开母亲当年雕刻的工艺箱,里边放着生石膏、粘土、树脂、石蜡等胚子,还有一套黑色玉石装饰的精美手工刀。 出于心底的期盼,张程远想先学腊雕,可母亲偏偏不让。母亲説粘土雕刻是入门,先得雕得好粘土才教别的。 张程远借口要修好哥们儿断开的蜡模,母亲却説以他目前的手艺不可能修好,倒是可以带回家让母亲帮着修。 可是张程远当然不可能把那个女孩儿的蜡模带回家,所以也只好耐着性子先从粘土雕刻学起。 从握刀的姿势,用劲儿的方向到雕刻的方法、速度、力道都是学问。母亲用粘土雕刻了一个大印章,刻着张程远的名字。张程远也照猫画虎练习起来。可是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自己的学问,一个看似简单的雕刻,真正学起来才知道有这样那样的困难。 一个不xiǎo心,就把粘土雕坏了,往胚子上补土的时候,张程远对补土量和力道的掌握远远不及母亲,每次不是补不上,就是用力过大把雕好的部分又压变形了…… 这要是放在平时,张程远觉得这门学问不适合自己,一定也就放弃了,可是这一次他不知哪儿来的定力,硬是不停地练习。大概用了一周的时间,他才终于掌握了雕粘土的入门技巧。 张程远刚入门就吵着要学习雕石蜡。而石蜡的雕刻真的比粘土的要复杂的多。母亲跟他讲,石蜡材质脆,虽然软,但是易碎,在雕刻的时候如果想保证精度的话,一定要热雕。 所谓热雕,便是每雕刻一刀,都先用火加热手工刀,再与蜡模接触,蜡模遇热会变软,就不会变脆碎掉。但是加热的火候也要掌握好,过热也会把蜡模直接融化掉。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玄机,就是水雕。有的时候为了想保留蜡融融状态的样子,就需要用到水。 母亲亲手操刀做示范,她花了三天的时间,用蜡模雕出了一个美丽的洋娃娃,最后她用几块儿碎蜡加热成液态,像水柱一样滴在洋娃娃的脖子上,然后迅速用喷壶喷上水雾,石蜡就以水珠的形态凝固在了洋娃娃的脖子上,变成了一串美丽的项链。 这些看起来美丽的东西实际上并不好操作,张程远虽然有一个心灵手巧的母亲,但是男孩子手总归要笨一些。他光是加热美工刀的火候就掌握不好,下刀的时候一犹豫,刀的热量就不够了,而刀与蜡模的接触时间一长,蜡模就化开了。 大概用了两周的时间,他才终于掌握了热雕的入门技巧。 至于修复蜡模的方法便是先用碎蜡融化,站在断裂处的表面,然后用加热的金属针管插入断裂处注入液态蜡,最后还需要整体将断裂处在火上熔融再冷却,再修光洁表面。 张程远并不是个手巧的男孩儿,但是男孩儿只要是用心、专注的做一件事,很难做不成。 张程远每天练习蜡雕,从不间断。又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他才终于把蜡雕做得像模像样,虽然赶不上母亲的精致,不过相比于那个女孩儿的作品,应该是更出色一些。因为那个女孩儿没有他这么心灵手巧的母亲,也不知道热雕和水雕的窍门。 这个周二的晚上,张程远难以入眠,他满脑子都在想着明天的计划。明天是周三,下午放学早,他想把苦学了这么久的技艺在女孩儿面前展示一番。 带着甜美的想象,张程远进入了梦乡。 柔和的夕阳照进女孩儿家的后院,张程远和女孩儿坐在游泳池旁,而程远正用着他那刚学到的技术为女孩儿修复蜡模。 女孩儿的脸上充满了惊喜和崇拜的表情。 张程远又兴奋又紧张,感觉心中砰砰乱跳。 “谁教的你雕刻?”女孩儿忽然用空灵而冰冷的声音问道。 女孩儿的脸上收起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而冰冷的审问。 “我,我妈……怎么了?” “你手中这把雕刻刀是你妈妈的?”女孩儿的声音更加的低沉而空灵。 张程远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雕刻刀,刀的轮廓由模糊变得清晰,刀把手上镶嵌着黑色的玉石,是的,他确定这把雕刻刀正是妈妈给自己那一套雕刻刀中的一把。 张程远再抬起头,可他面前的女孩儿已经消失了。 “你不能雕刻!”张程远背后响起了空灵的声音。 张程远感到背后冷风吹袭,他猛地转身,发现自己的背后正是那恐怖卫生所的大门,封在门口的石头已经轰然坍塌,大门缓缓地打开,阴风不段从里边涌出。 “再説一遍,不能雕刻!” 一阵汹涌的风将张程远轻盈的身子吹起,带他飞速的漂移,一直带他飞到床上。 张程远从梦中惊醒。 神经有些恍惚,他记得自己刚刚做了个梦,梦中似乎有人不赞同他的一些做法,可是具体的梦境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迷迷糊糊中,张程远再度睡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阳光明媚,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这天下午放学,卓越联盟的伙伴们相约去高校区操场上玩儿,张程远放学后匆匆跟冷长河説:“我今天有事儿不去了,帮我跟朱哥説一声。”转身背着书包就往家跑。 冷长河觉得张程远的行为怪怪的,让他摸不着头脑。 其实不止冷长河觉得张程远奇怪,卓越联盟的伙伴们都觉得奇怪。首先是张程远传奇性的捡回了足球,这是谁都每曾想到的;然后就是他平时的表现,大家一起玩儿的时候他总是没状态,玩儿着玩儿着就发呆了;平日上学在校园里的时候,没事儿就四下张望的像是在找谁;而且放学之后的卓越联盟活动他很少参加了,每天都説有事儿回家,也不知道他在家都忙什么。 张程远一口气跑回家,看看时间才下午三diǎn,张程远欢喜的狂叫一声,然后把书包里的书本一股脑的全都倒了出去,把火柴、酒精灯、xiǎo喷壶、一整套的美工刀和一大块儿蜡模装进书包里,背上包就跑了出去。 他这是去哪儿呢? 第十一章 泳池边的女孩儿 四 没错,他直奔校长家的后院跑去了。 像是迫不及待地,他奋力攀上后院的墙头,往里看。 一眼望去,熟悉的草坪,熟悉的泳池。 可惜, 却少了一个粉色连衣裙的倩影。 这种失望的心情让他怎么形容?就连去年考了全校数学第一名,广播里通知表彰的时候刚念到“第一名:z……”的时候没电了都没有现在让他失望。 不过生活就像电影,充满了跌宕起伏。 电影中,一束光、一个眼神、一颗子弹,甚至一个羽毛都可能会成为转折diǎn。 而如今在张程远心情落到低谷的时候,这个转折diǎn是一个气泡。 一个气泡从泳池冒出,吸引了张程远的注意。 原来她穿了一抹天蓝色的泳装在游泳池底闭气。 张程远差diǎn儿高兴得叫出声来,他直接翻墙进来,跑到泳池边,把书包放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也就是看了两秒钟,他便不由自主的脸红起来,急忙又侧过身看风景。 又等了十几秒钟,还不见水下有什么反应,张程远不禁有些担心起来,人心慌的时候,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张程远越等越担心,他爬墙头的时候女孩儿就已经沉在水池底下,到现在少説也有一分钟的时间了。又过了几秒钟仍不见女孩儿有什么反应,张程远再也等不及,直接一个箭步跳到水池中。 可就在他落水的刹那,他看到女孩儿双手一撑,向水面浮起。可此时张程远想收住已然不及,扑通一声,又成了落水狗。 女孩儿浮出水面睁开眼睛看到了张程远落进水里,吓了一跳,差diǎn儿呛了口水。两人在水里踩着水,四目相对。 “你!你干什么?吓死我了!”那女孩儿闭气还没恢复过来,大口的喘着气,游到扶梯,爬出了泳池。张程远踩水跟在后边,等女孩儿爬上扶梯,也想跟着上来。 谁知女孩儿爬上扶梯立刻转过身来,堵在梯子口不让他上来。 “説!你刚才想干什么?谋财害命么?”女孩儿瞪着双眼,穿着天蓝色泳装的她美得像个天使。 张程远不禁又脸红了,xiǎo声的説:“刚才扒在墙头看你沉在水底,过了好久都没上来,怕你,担心,以为,以为你溺水了,就想跳下去救你!” 女孩儿瞪了他几秒,也禁不住笑起来:“傻样!谅你也没胆子害我,这次可不是我推你下去的,是你自己跳下去的!” 女孩儿半嗔半笑的表情让张程远沉醉。看见女孩儿笑了,他也跟着咧起嘴傻乐。 “谁让你笑了!”女孩儿变脸倒是真快,“谁让你扒在墙头偷看我家后院儿了,这次又把足球提进来了么?” “当然不是,这次来,我是有事儿找你!”张程远赶忙解释,女孩儿翻脸太快,让他捉摸不透他的脾气。 “那你上来吧!”女孩儿口气总算和蔼了下来,后退两步让开扶梯,让张程远爬上来。 张程远拖着湿漉漉的身子爬上岸,也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样子,直奔书包,将自己带来的宝贝一一拿了出来。 酒精灯、xiǎo喷壶、盒装的整套雕刻刀…… “你这是要干嘛?”这下轮到女孩儿捉摸不透张程远了。 张程远最后把一大块儿蜡胚从书包里拿出来,放在地上,才站起身来説:“对不起,上次不xiǎo心,害你摔倒,弄坏了你心爱的蜡雕……我这次来,是想帮你把摔坏的蜡雕修好了!” 女孩儿满脸的不相信,可是张程远真的拿来了蜡胚和雕刻刀,又不像是假的。可是雕刻是女孩儿从xiǎo的喜好,很少有人学这个,她不相信男孩儿能有方法把摔坏的蜡雕修复好。 除了不信,女孩儿心里还有那么一丝温暖。上次也是自己任性胡闹,摔倒了其实也怨不着他,更何况,好像还用雕刻刀误伤了人家,説起来自己做得也挺不妥……看看男孩儿的右臂上有一条刚脱掉结痂的xiǎo伤疤,应该就是那天自己的杰作了。 女孩儿低头想了一会儿,对张程远説:“你别把这堆乱码七糟的东西放在泳池边呀,草坪上不是有桌子么,你拿到那儿去。我去进屋取蜡雕。”女孩儿説完,转身向自己的屋子跑去。跑了两步又回头説,“我警告你,你闯进我家后院我先不跟你计较,不过我家屋里你进来就死定了!” 张程远本以为女孩儿听到自己这番话会感动一番,最起码也会大加赞许,却没想到,女孩儿对他説话也不见温柔一diǎn儿。 张程远把雕刻的家伙都搬到了草坪中的桌子上,准备着等女孩儿带着摔坏的蜡雕出来,好好地展示一番,也不枉费自己一个多月的刻苦练习。 榾启城夏末的傍晚并不炎热,一阵阵风吹来,倒是让浑身湿漉漉的张程远打了个寒战。 等了好久,才见女孩儿从屋里出来。女孩儿又换上了那件粉色的连衣裙,头发还是湿湿的披洒下来,项上用红绳挂着一块儿xiǎo饰物。刚泡过水的她,皮肤显得格外的细腻,脚上蹬着一双白晶晶的凉鞋,手里提着一个袋子,xiǎo跑着朝张程远过来。女孩儿的身影就像一缕阳光,温暖了张程远的心窝,身体也不再打颤。 女孩儿走到桌子旁,从袋子里抽出一条浴巾,抛给张程远,嘴里説着:“没见过你这么傻的!还以为我淹死了,溺水的人都是漂在水面的好不好?一分钟算什么,我闭气能坚持两分钟呢!” 张程远一边接住浴巾,一边傻傻的听着女孩儿数落自己,整个人又开始显得不自然。 “愣着干什么,把浴巾披上啊?浑身都湿了你不冷啊!”女孩儿説话依然没有好气,“发什么呆,还要本xiǎo姐亲自给你披上不成?” 张程远乖乖的把浴巾披在自己身上。抖开浴巾,又是一醉,浴巾上满满的都是女孩儿身上的香味儿,心里顿时觉得甜甜的。 女孩儿坐在张程远身边,把摔坏的蜡模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女孩儿的蜡雕,雕的就是她的家。房子的主体结构都好好的,只是后院儿这部分用料比较薄,被摔碎了。 张程远用火柴diǎn燃酒精灯,在桌面上铺了一层塑料薄膜,把蜡雕放在塑料薄膜上。 女孩儿在一旁专注的看着,看到他用这样的方法,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説:“你是想用融化的蜡把它们粘回去么?这样不行,我试过了,只有边缘能粘上,里边粘不上的,粘不牢。” 张程远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他自信的笑着説:“当然不止这样,相信我一定会给你弄好的,还没完呢!” 只见张程远先大致的把碎掉的几块儿用蜡拼接在一起,算是在表面上把它们粘在了一起。 “我上次也是自己这么弄的!”女孩儿有些委屈地説,“可是根本拿不起来,一拿起来就又碎了。” “别着急嘛!”张程远一边説,一边取出了金属材质的注射器,他把碎蜡装到注射器的溶腔里,然后将注射器从针头到溶腔这一段在酒精灯上加热。 “你这是?”女孩儿做蜡雕从来没用过注射器这个东西,她也没猜出张程远要干什么。 注射器在酒精灯上加热了有一段时间了,张程远迅速将注射器取下,然后找准用蜡补好表面蜡雕断裂处,毫不犹豫的将注射器扎进去,手指一推,熔融的蜡液就顺着裂缝流进去,凝固成固体。 “你好聪明啊!”女孩儿忍不住开心的夸赞张程远。 “这还不行!”张程远一边继续手中的工作,一边嘴上説,“这样只是比刚刚结实了一diǎn,但是蜡液并不会把所有的裂缝都粘住,因为它凝固的很快。” 张程远説着,把粘好的蜡雕整体的端了起来在酒精灯上不断地烧刚刚裂缝的地方。裂缝处的蜡再次熔融,不过也发生了一些变形。 “你干什么?快住手,都变形了!”女孩儿看到自己心爱的作品有些变形,忍不住向阻止张程远。 “别急!”张程远仍不停手,“只有这样才能让裂缝处粘结的牢固,才会更结实,变形是xiǎo事。” 只见张程远烤好了裂缝处,再次把蜡雕放回桌面上,开始用母亲传授的热雕工艺加工变形的地方。 “那,现在为什么又要用火烤一下手工刀再雕刻呢?”女孩儿的语气开始变得柔和。 “因为蜡的材质本身很脆,但是加热之后会变软,所以如果想让雕刻表面光滑、平整,流畅,最好用热雕法。”张程远説这些的时候,心中特别有成就感,顺便把自己的母亲在心里夸了几十遍。 用了热雕法,张程远雕出的手工确实要比女孩儿之前雕的更细腻。女孩儿不禁越来越佩服张程远的手法。 半个xiǎo时下来,蜡雕修复完毕,甚至比原作品还要漂亮。女孩儿眼睛都笑开了花儿:“真的好美呀!” “这还有待提高呢!”男孩儿一边説着一边用xiǎo坩埚融了一些蜡,“别的都还可以,但是这个游泳池雕的没有真实感,刀再怎么刮,也弄不出水的流畅感,你看,雕塑里的这个游泳池像不像是一块儿被耕的地?” 女孩儿被他这么一説,自己看着也觉得游泳池雕的不像,用洁白的xiǎo牙轻咬红唇,稍稍颦起了眉毛,那神情説不出的惹人生怜。 “别着急,看好了!”张程远一手拿着xiǎo喷壶啊,一手用镊子夹着坩埚,他迅速的把熔融的蜡液倒进蜡雕上的游泳池中,蜡液顺着游泳池涌动,渐渐趋于平缓。未等蜡液表面彻底平静,张程远按住喷壶,一片水雾喷向蜡液表面——涌动的水面大功告成。 这绝对是一次超常发挥,喷雾的时间把握的刚刚好,既没有过早的喷雾,让游泳池的水面看起来过于波涛汹涌,却又没有晚到让池水看起来像镜面一样。 张程远心中幻想过千百次自己苦练一个多月蜡雕,在女孩儿面前展示后,女孩儿会説什么话,会有多么惊讶的表情,可是接下来的一幕,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 第十二章 泳池边的女孩儿 五 女孩儿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对他进行无休止的夸赞,也没有拍手叫好。 他被亲了。 女孩儿很突然的亲了他的脸颊,就如同蜻蜓diǎn水一般一触即离。 男孩儿的脸上仿佛事先涂过酒精,被女孩儿这一diǎn儿xiǎo火苗一diǎn即燃,迅速的烧红了整个脸庞。 “你怎么脸突然这么红,跟酒精灯似的!”女孩儿看着男孩儿瞬间变色的脸,咯咯的笑了。 “你,你,你亲我干嘛?”张程远慌张的口不择言。 “对你表示感谢啊!”女孩儿很自然的説。 “你谢我,就亲我?”张程远有些跟不上拍儿。 “对啊!我平时都是这么谢爸爸妈妈的!你这么厉害,又帮我这么大忙,我就也谢谢你啦!”女孩儿轻快地説。 “虽然你私闯民宅这个不对,但是我很讲理呀。你跳进来,我把你踹进泳池,这就扯平了。你帮我修复蜡雕,我亲你表示感谢呀。”女孩儿一板一眼认真的説,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那,你给我浴巾,我也要感谢你,我可以,我可以亲你么?”张程远心中砰砰乱跳。 “当然~不可以!”女孩儿表情依然很严肃,“我是女孩子呀!我亲你是表示感谢,可是你是男孩子!你亲我那是耍流氓!” 张程远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的逻辑让他听起来哭笑不得。“这是谁教你的道理啊?”张程远不禁发问。 “我爸爸呀,连我爸爸都不敢亲我呢,只能我亲他~”女孩儿的表情真的一diǎn儿都不像开玩笑。 “哦……”张程远的心中不禁又有一些失落,女孩儿亲他原来只是为了表示感谢,是他自己想得太美了。可纵使这样,回想刚才的吻,还是让他脸红的耳根子都发烫。 “哎呀好啦,不説这个了,你什么时候学的雕刻啊,你的雕刻真不赖~”女孩儿懒得解释刚才的问题,倒是张程远的手艺着实让她惊讶。 “我从xiǎo,就爱,就爱雕刻。”张程远本来想説为了她现学的,可是话到嘴边不知为什么就拐了这么大的弯。 “你雕刻比我厉害哦~”女孩儿流露出羡慕赞许的表情,“还有你的雕刻刀,上面镶着黑色的xiǎo石头,好漂亮!能送给我么?” “这……”张程远的表情好紧张,这套雕刻刀是他妈妈珍藏的宝贝,他真的不敢把妈妈的宝贝送人,如果这套雕刻刀是自己的,他二话不説就送了! “我开玩笑啦!”女孩儿笑笑説,“xiǎo气鬼~我跟你换还不行?” 张程远依然很犹豫,因为雕刻刀真的是妈妈的宝贝。 女孩儿已经麻利的打开自己的刻刀盒子,跟男孩儿的刻刀盒子大xiǎo一样,只不过女孩儿的刻刀盒子是白色的,里边大xiǎo共十把刀,大xiǎo形状与张程远用的也一样,只不过女孩儿用的刀上面嵌着的是白色的xiǎo石头。 “只换一把还不行?”女孩儿嘟起xiǎo嘴,“我的是白玉石的,肯定比你的贵,都换给你我还不舍得呢!” 就一把,问题应该不大,张程远diǎndiǎn头,与女孩儿交换了最不常用的那把平头磨刀。 女孩儿开心的把这把镶着黑色xiǎo石头的雕刻刀放在自己的刻刀盒中,又眨着一双大眼睛看桌子上的这些用具。 “酒精灯、喷壶、注射器……这些技巧我之前都没听説过,你能把这些技巧教给我么?”女孩儿问得很真诚,眼睛里也充满了恳求的眼神,生怕张程远不同意。 张程远怎么会不愿意呢?他求之不得啊。“雕刻的技巧还有好多呢,你想学我可以教你啊,不过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个班的呢。” 张程远自从上次和女孩儿分别以后,每天上学都在校园里搜索她的身影,和他一届的,甚至高一届、低一届的他都找过,可是从来没有看见过她。 “班?”女孩儿的眼神中怅然所失,“你是説几年几班对吧?” “对啊对啊!”张程远期待这个答案很久了。 不想女孩儿xiǎo嘴一嘟,摇摇头説:“我有专教,我爸妈不让我去子弟xiǎo学,他们説里面什么样的学生都有,怕把我带坏。” 难怪张程远在校园里见不到她的倩影,原来她压根就不在学校里。 “啊?那你一个人不孤单啊?”张程远的语气中充满了失望。 “还好啦,我也认识你们学校的几个朋友,我爸妈有空的时候就带我和别的孩子一起玩儿,而且我在家上专教也有伴儿,我有一个好伙伴每天也会来我家跟我一起上课。就是有一diǎn,爸妈不让我自己一个人单独出去和别人玩儿。我什么时候在哪儿,跟谁玩儿,他们必须都得知道。”女孩儿説着,脸上也有那么一些xiǎo遗憾。 “啊?”张程远有些担心,“那,我要是教你雕刻,也得经过你爸爸妈妈同意么?” “那倒不用,我每天白天上课就上到下午两diǎn半,两diǎn半到傍晚的这段时间,保姆阿姨和专教老师都不在,家里只有我一个,我也就是在这段时间才能玩玩儿~” “原来你经常一个人玩儿,难怪你爱雕刻这么文静的艺术……”张程远xiǎo声説。 “那倒不是啊,我还爱游泳,我游泳也可棒了呢!再説我每天也就下午这段时间能玩儿,晚上也有课程要学。”女孩儿説。 “我也是每周只有周三才放学早,要不我以后每周三的下午三diǎn来找你吧!”张程远不假思索的説。 “恩……”女孩儿思索了一会儿説,“我爸爸偶尔会提前回来,你每次来之前就爬到墙上看,如果我在后院儿,你再进来,如果我不在后院儿,説明我家有别人在家,你就别来了~” “恩,好的!”张程远痛快地答应了。 女孩儿diǎndiǎn头,看了看手表,皱起眉:“不早了,你收拾收拾东西赶快走吧,我爸爸妈妈快回来了!” 张程远一听,也急忙脱下浴巾,熄灭了酒精灯,把雕刻刀等一系列工具装到书包里。刚要准备告别,忽然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哦,对了。我,我叫张程远,路程的城,远近的远。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张程远把这个一直想问却没问出口的的问题説出了口。 “汐汐!妈妈回来了,爸爸回来了没?”前院响起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快走!”女孩儿一皱眉,推着张程远往墙边去,一边嘴里回答着,“妈妈,爸爸还没回来呢,我都饿了,今晚吃什么呀?” 张程远只好翻上墙头,可是他还是想先问出女孩儿叫什么名字,不禁骑在墙头,不忍离去。 女孩儿有些急了,胡乱从脖子上拽下一件事物就朝张程远扔过去。 张程远被飞来的事物砸到脸上,整个人顺势翻过墙去。 还好他反应快,腿先着地,没有摔疼。拍拍屁股站起来,只见地上一个用红绳系住的白褐色xiǎo木牌儿特别扎眼,应该就是女孩儿扔出来的事物。捡起一看,是一个檀木挂坠,上面笔走龙蛇的雕琢着一行栩栩如生的文字——“愿我们的宝贝汐月健康成长!” “榾启大学的校长姓阮,所以女孩儿名叫——阮汐月!”张程远看着挂坠,甜甜的笑了。 手触挂坠,余温尚存。张程远衣服湿漉漉的,但是心中暖暖的。 第十三章 氤氲.青涩.两相离 一 那天晚上,张程远的爸妈又看见孩子浑身湿漉漉的回家,书包里装的还是雕刻用具,神态、表情也都协调的表征着某种信号。 爸妈都是过来人,所以多少可以推断出孩子有情况了,但是他们想不通为什么张程远又是浑身湿漉漉的回来。 但作为通情达理的家长,儿子不説,他们绝不多问。 张程远将女孩儿的檀香吊坠xiǎo心翼翼的收藏起来,为了怕母亲发觉异样,又把那把跟女孩儿交换过的,嵌着白玉的雕刻刀也藏了起来。他可不希望母亲发现自己的这件xiǎo秘密,至少当时他是这样想的。 “怎么少了一把雕刻刀?”张程远的妈妈可以包容孩子的xiǎo秘密,但是她很在意雕刻刀,这对她来説似乎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所以当她有一天发现雕刻刀少了一把的时候,她生气的问。 “妈,我不xiǎo心弄丢了一把……”张程远有些过意不去的回答。 从母亲的眼神中,他看得出母亲对雕刻刀非常在意,母亲生气的瞪着张程远,认真的説:“这是第一次,妈妈原谅你了,可是你不许再丢了!” 张程远看妈妈难过,也很过意不去,他计划着等将来跟这个叫汐月的女孩儿熟了之后,再把这把雕刻刀换回去。 这天晚上,张程远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满心都想着自己和汐月的那个xiǎo约定,以后每周都能见到汐月,实在是一件让他非常开心的事情! 张程远幸福的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依然是夕阳下的游泳池旁,他倚坐在草地山,他对面是女孩儿甜美的脸庞,女孩儿正专注地看着张程远的雕刻过程。 程远抬起头,与女孩儿的目光相对,他忍不住笑起来,xiǎo声叫到:“汐月~” 女孩儿仿佛听到了一声噩耗,她把一双眼睛睁得更大,用极为低沉的声音问:“什么?” 这一下轮到张程远震惊了,这绝对不是汐月的声音,这是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 “你是谁?”张程远鼓足勇气盯着面前的阮汐月説。 阮汐月没有回答他,她伸出右手食指,用手指着她自己,严肃的问张程远説:“你是説,这个xiǎo姑娘叫汐月,是么?” 张程远心中咯噔一下,他面前的阮汐月显然是被这个拥有空灵声音的人附体了。 “是……,那你是谁?” “这个用科学的方法解释对于目前知识储备水平的你来説太复杂。你就当我是你梦中的幽灵。” 张程远剧烈的呼吸,这説明,他自己现在梦中? 疑惑间,一阵风吹起,泳池和后院的草坪在风中化为灰烬。大风过后,眼前又出现了卫生所阴冷的正门。 “我,我在做梦?” “当然。” “你想,你想把我怎么样?我,我不怕你!我既然知道自己在做梦,我就一定会醒过来,你放马过来吧!” “好xiǎo子,有气魄!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内心怕的要死,还嘴硬。” “我才不怕!”张程远用自己的气势压制着恐惧。 “不怕?那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心跳这么快?” 咚咚咚!咚咚咚! 四面八方都回响着张程远的心跳声。 张程远确实吓坏了,这个虚无缥缈的人居然可以将自己的心跳声放大出来。 “有diǎn儿出息,别紧张。” “啊!啊!”张程远在大叫。 “哈哈!你挺聪明啊,你想通过大叫,以梦话的形式把自己从梦中惊醒是么?抱歉的告诉你,这样的方式是徒劳的!你此刻正仅紧紧的咬着牙,面目狰狞的躺在床上,可你醒不过来!” “那,你想把我怎么样?” “别紧张!每次都是这样的对白,我都快失去耐心了……” “什么?意思?” “从你去卫生所到现在有两个多月了吧?我每天晚上都在你梦里跟你説话,你却一diǎn儿记性都没有,前面梦里跟你啰里啰嗦讲一大堆都白讲了。” “你的意思是?你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我梦里?” “是啊。” “可,可为什么……没,有……印象。” “所以我才生气,跟你讲什么大道理,讲什么故事你都一听一过,永远都不记得!” “怎么会这样啊?” “因为人在梦中,大脑运转速度是清醒时候的二十倍以上,而人的记忆速度跟不上梦中的经历速度,所以关于大部分梦的记忆,人们醒来之后会迅速的忘记,只记住一个碎片的印象。然而我又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进入你的梦境,这使得你醒来记得哪怕一个碎片的可能又大大的降低了!”那个空灵的声音变得有些烦躁和无奈,“知道么?光是回答你刚才这一个问题,我就已经回答五十五次!我实在是没有耐心了!” “什么叫,你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进入我的梦境?” “靠!我烦死了!这个问题你问过五十二遍了!今儿心情不好,不説了,反正我説什么都是白説,你醒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 “那,那你为什么还不让我脱离梦境?对你有什么意义?” “我无聊啊!没人陪我説话啊!更何况,还好虽然你醒来的时候不记得你梦见的情景,但是你的记忆有单向性,也就是説,你在梦里可以调用你现实中的记忆,所以我还可以从你那儿得到些消息。” “呵呵,你到底是谁?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向你透露我的情况。” “妈的,张程远,你丫死犟什么?我懒得第四十八遍向你解释这些事儿了。你妈叫王姝,是电气自动化专业的老师,你的雕刻是跟她学的,现在你用从你妈这儿学来的手艺勾搭妹子。别特么惊讶我怎么告诉你这些,那都是我向你解释四十七遍让你信任我之后你自己告诉我的!” 张程远听了这个生气的声音,绷紧的声音反而松弛了。“也是啊!自己在梦中,就算説什么,也是跟梦中自己想象的人説,説白了,就是自己説给自己听。” “那你有什么好问的?”张程远説。 “你説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儿叫汐月对么?” “对,怎么了?” “哎,可愁死我了。连续这么多天,我尝试着嘱咐你别学雕刻,可惜你每次都记不住;如今我还需要多嘱咐你一句,别见这个女孩儿!妈的,可有什么用,你怎么都记不住,一醒来就会忘。” “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不能见阮汐月?” “今天説烦了,滚滚滚!滚吧!” “啥?”张程远大喊一声,把自己从梦中拽了回来。 睁开眼睛,天还黑着,张程远意识到自己刚才又説了梦话。自己问了句啥,可他是问什么呢?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哎,管他呢!快睡着,时间快过去,好期待中下周三的到来呀!”张程远想着,又甜甜的睡着了。 第十四章 氤氲.青涩.两相离 二 以后的每个周三下午,都是张程远最快乐的时光。他会迫不及待的跑到阮汐月家的后院儿将自己这个星期学的雕刻技巧转教给她。两个人也就越来越熟,每次见面一边雕刻,一边都似乎有説不完的话要聊。阮汐月虽然不上子弟xiǎo学,但是她得天独厚的家庭地位让她享受到更好的教育,虽然足不出户,却也有很开阔的视野。她思维缜密,谈吐大方,但偏偏又时而古灵精怪,爱跟张程远斗嘴。她最爱听张程远给她讲子弟xiǎo学校园里的故事,也听张程远给她讲他所在的卓越联盟。 “牛气什么?不就是一帮xiǎo屁孩儿拉帮结派没事儿胡玩儿么。”阮汐月总是这么评价张程远口中神圣的卓越联盟。张程远则总会给她介绍他们的老大朱天曌多么有范儿,他们的二当家吴昊多么的博学多识,还有他的好哥哥冷长河人有多好,平时有多护着他,偶尔他也会提到卓越联盟里的两个女孩儿——郭思晴和姜雯雨。 “那两个女孩儿长什么样?”每每提到这两个女孩儿,阮汐月总会问这样的问题。 “你老问这个干吗?”张程远跟阮汐月熟了,説起话来也就没什么拘束,“你是天仙大美女,干嘛要跟我们人间的庸脂俗粉比较呢?” 两人往往是一边雕刻作品,一边扯皮聊天,每星期的这一天都过得很开心。 唯一遗憾的是,阮汐月再没有亲过他,作为感谢了。 过了两个多月,张程远从娘亲那里学到的雕刻技巧也都传授得差不多了,有一种江郎才尽的恐慌。不过好在阮汐月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对新的雕刻机巧那么着迷了,张程远就开始和阮汐月一起随便雕刻些作品,一起聊聊天。可是他怕自己再没什么可教的了,就没有借口再来了。 “你游泳怎么样?”有一次,阮汐月又问了张程远这个问题。 “我游泳也很棒呀!”张程远自信满满的回答。 “切,你处处跟我争,处处跟我作对~”阮汐月装作生气的説道。 “我哪有跟你争啊!你这么漂亮,我哪儿跟你争得来?”张程远越发的学会了油嘴滑舌。 “我呸,你真不害臊!你説你第一次见到我,看见我在雕刻吧。嘿~第二次见着我就跟我炫耀你雕刻有多么好,让我那么佩服你。哦~现在我跟你説我游泳很好,哎~你又来一句你游泳也很棒,这不是跟我争是什么?”阮汐月故意鼓起嘴。 “我错了,我错了~我游泳分场合。在水里我可游不好~”张程远赶忙认错。 “什么叫在水里游不好,你给我不在水里游一个试试!”阮汐月鼻尖一挺,仰起头,装作生气。 张程远见状放下了手中的蜡雕,用仰泳的姿势在地面上匍匐前进,他眼睛眉飞色舞的盯着阮汐月,嘴里説:“怎么样,我不在水里,游得还不错吧?”。 “呵呵呵呵……”阮汐月被他这滑稽的动作逗得咯咯直笑。 阮汐月一跺脚,嗔道:“你给我起来,别这么贫,能不能正经一diǎn儿~” 张程远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我説正经的呢!”阮汐月眼睛盯着张程远,很严肃的説,“你敢不敢跟我比游泳?” 张程远心中xiǎo鹿乱撞。他唯一一次看见阮汐月穿泳装就是第二次来她家后院儿的时候,可也就是看两秒钟,脸就红的不行了。想想阮汐月邀请自己一起游泳,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能不能给个痛快话!你敢么?”阮汐月一脸的骄傲。 “敢,有什么不敢的?”张程远避开阮汐月的目光,才不至于脸红的太过分。 “那下周三你过来的时候带上泳衣吧~”阮汐月提议,“怎么样?” “恩…恩。可是,可是现在都快十一月份了,天这么冷,你家这个露天泳池……” “我家泳池水温是可控的好不好~别説不会冻着,就是想把你煮熟了都可以~” 那天开始,张程远总是特别亢奋,每天晚上睡觉闭上眼睛,他都要嘱咐自己,自己是男孩儿,一定要让着阮汐月,她好胜,雕刻比她好,游泳一定要故意输给她。最好让她手把手教自己游泳…… 这一周仿佛比任何一周都要过得漫长,张程远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老天在这星期里多加了几个星期一、星期二。 终于盼到了星期三张程远上午上学的时候就直接把泳裤穿在了里边,把泳镜和泳帽装进书包。下午一放学,他直接背着书包就奔向阮汐月的家,熟练地翻墙而入。 阮汐月今天穿着紫色的运动衫,正坐在后院草坪的桌子上望着蜡雕发呆,看他跳进来,嘴角禁不住上翘,説道:“你今天来的挺早呀~记得上次我跟你説过的约定么?” 张程远大口的喘着气,他是从学校一路跑过来的,此时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他喘喘气説,当然记得。説着,从书包里掏出泳镜和泳帽。 “客套话我就不和你説了,直接来单挑吧!”阮汐月直接手抓着运动服衣领把运动服掀起来。 穿着天蓝色碎花连衣裙泳装的阮汐月分明就是张程远心中的xiǎo天使。 张程远呆呆的站着,禁不住又开始脸红,他期盼已久的时刻真正到来的时候,自己却説不出的难为情。 阮汐月看他脸红,迟疑了片刻説:“哦,你要是换泳裤的话,你直接换就是了,我又不稀罕~”説罢,阮汐月转过身,径直的跳进游泳池里。 张程远觉得自己脸实在太烫了,要是到水里,反而能降降温,不管三七二十一,也把外衣脱了,一个箭步跳进泳池里。 水的确是温暖的。人跳进了水里,压力自然就舒缓了,张程远红扑扑的脸色也就自然的褪了下去。 阮汐月双手背后,光是靠双脚踩水,让自己的头保持在水面上方,跟张程远説:“怎么样?我説过不冷吧?” 张程远双手双脚都在划动,也把头露出水面,説:“确实很暖和。” “我家的泳池是15米乘15米的,有diǎn儿短了,咱们游对角线吧,20米多一diǎn儿。咱们就游二百米,五个来回,看谁快!”阮汐月自信地説。 “好啊!”张程远已经想好了要故意放水,不过他担心阮汐月高估了她自己的实力。连续游200米,他也是勉强才能做到,对于个女生来讲,游50米就已经算够长的了。 “预备,走!”阮汐月説着,已经一头砸入水里,标准的自由泳泳姿向对角线方向游去。她用的是自由泳交叉臂划水法,三次划臂一次摆头呼吸。张程远不禁心中暗暗佩服。他只会最常用的自由泳泳姿,不会交叉臂,但是他看到阮汐月游得很快,三次划臂一次呼吸这样的频率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不再想其他的,阮汐月已经游出七八米了,张程远也砸入水中,跟在后边。 虽然张程远不用交叉臂,泳姿可能没有阮汐月那么标准,但是他毕竟是男生,这种竞技类运动,性别上差异很大。所以他暗暗跟自己説,等会儿看见阮汐月游不动了,自己一定要先喊停。 张程远不紧不慢的跟在后边,欣赏着阮汐月在水中的倩影,不知不觉游了两圈儿。 张程远发觉这一切跟自己的预计有些不一样。两圈儿过后,阮汐月根本没有减速,而且有把自己拉得越来越远的趋势,而他,根本不是有意放水。 虽然他本就没想赢,但是自己放水和实力不行完全是两个概念。男人可以让着女人,但是男人不能在体育竞技上输给女人。 于是张程远不再花痴,开始卯足了劲儿往前游,又过一个来回,终于缩xiǎo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两人前后差了大概四米。然而此时,张程远已经体力下降了,由三次划臂一次换气改为两次划臂一次换气,双腿打水的力度和频率都有所下降。而阮汐月却依然保持着交叉划臂的姿势和原有的频率在往前划。 到第四圈儿结束的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变成了八米。而此时,张程远已经改成了蛙泳的姿势。他已经游不动自由泳了。而阮汐月却依然保持着原来的速度。 等阮汐月游完五圈的时候,张程远还差半圈儿。最后的半圈儿游得特别狼狈,感觉有些丢人,却又对阮汐月生出了无限的崇拜。他咬着牙也要把最后半圈儿游完,虽然迎来的一定是阮汐月俏皮的嘲讽和开心的笑声,但是他心甘情愿却接受这一切。 还有七米,透过有水雾的泳镜,他已经能看见阮汐月的脸了。但也许是因为泳镜太模糊了,他看不见阮汐月的笑。透过模糊的泳镜,阮汐月的脸色并不好看。 还有两米,张程远干脆摘掉了泳镜,准备迎接阮汐月的嘲笑。 可他摘掉泳镜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他从没见过的表情。 阮汐月的xiǎo脸儿苍白,一脸做错事害怕的样子,眼睛也失神了,根本没有在看张程远。 “美人鱼,你在想什么?”张程远越发的口无遮拦。 不想阮汐月侧眼瞪了他一下,脸色更加的差了,转眼又望向一旁。 这院子里除了他俩不会有别人,张程远脑子一转,就知道阮汐月在想什么了,笑笑説:“你别装了,你又想趁我分神,呛我一口水么?” 阮汐月听了表情更加难堪,感觉快要哭了一样。 张程远有些好奇,便顺势扭头看了一眼。 一个中年男子,静静地站在泳池边旁。 第十五章 氤氲.青涩.两相离 三 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永远的秘密。 张程远偶尔担心过自己或许会撞见汐月的家长,但是这样的一天真的来了,还是在这么特别的一天,两个人第一次一起游泳…… “叔叔好……”张程远声音xiǎo得连他自己都未必能听清。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个站在游泳池岸边,面色如同暴风雨前夕那样低沉的中年男人,一定就是汐月的爸爸,榾启大学阮校长了。 “xiǎo朋友,我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阮校长的问话及其低沉。 “我,我翻墙过来的。”张程远心中开始慌乱,他有不妙的预感。 “哦……你是翻墙进来的呀。”校长説话声音依然很平淡。 但是张程远知道,这种时候説话越是平静的人,往往发作起来越厉害。 “那我倒是很好奇,是有人邀请你翻墙进来的,还是你未经任何人同意翻墙进来的?”校长依然平淡的问。 张程远无言以对。 事实上,是汐月邀请他进来的,但他决不能出卖汐月。张程远咬着嘴唇,脑中飞速的编着各种理由,却一时间一个合乎情理的都想不到。 “没听清楚么?好!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私闯民宅?”校长稍稍加重了语气。 张程远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大声地説—— “是!” “不是!” 他和阮汐月同时的作答,可答案却一diǎn儿也不一样。 “汐汐,你不要説话!”校长説话的语气依旧低沉。 “你,我请你从我家的泳池里出来。”校长对着张程远一字一顿的説。 张程远不敢忤逆,乖乖的从泳池里爬出来。 十月末的傍晚凉风瑟瑟,张程远刚从温暖的池水中出来,浑身立刻刺骨的冷,再加上刚才刚游完二百米,xiǎo腿立刻抽筋了。 张程远条件反射的坐倒在地上,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自己压住抽筋儿的腿,看起来很痛苦。 “爸爸,你听我説……”阮汐月也爬出泳池想跟爸爸解释。 “汐汐,别冻着!”校长一边説,一边随手拿起浴巾披在女儿身上,而一边瑟瑟发抖并抽筋儿的张程远,校长完全不顾。 “爸爸……”阮汐月流出了眼泪。她太了解她爸爸的性格了,所以她爸爸越是不发脾气,她也越怕。 “汐汐听话,我説最后一遍,你不要説话,好,么?”校长跟女儿説话听起来很温柔。 汐月只是流泪,不敢再出声。 “在有些国家私闯民宅的话,户主可以直接一枪崩了他,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校长説,“给你一个説实话的机会,在我家泳池游过几次了?” “就,就这一次!”张程远并没有撒谎,他説话打颤只是因为冷。他一边説着一边仓促的穿好自己的外套。可湿透的泳裤也把外裤浸湿,他依旧很冷,瑟瑟发抖。 “哦,那真是太巧了!不过,那你们怎么认识的?”校长説话抑扬顿挫,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我教她雕刻……”张程远又惊又怕,但是心中也觉得委屈。 “你教她?”校长嘲讽的笑了,“我们家汐汐4岁就开始学雕刻了,她的老师都是我亲自找的,xiǎo朋友,好像这个谎编的不太好。” “我没説谎,我每次来都带着我自己的雕刻用具……”张程远话一出口,顿觉后悔,怎么偏偏这一次他只带了泳装,没顾上回家取雕刻用具过来。 “你别跟我説,汐汐从xiǎo用的那套雕刻用具是你的!”校长轻声説。 “叔叔,我説的都是真的,就今天这次没带……” 校长没等他説完话,一步一步缓缓朝他走过去説:“你连最基本编谎话的套路都不会,你就把嘴闭上吧。你最好在我走到你身边之前从哪儿来滚哪儿去。还有!我应该不会再在家里看见你对吧?我如果再看见你一次会怎么样?”校长説着,拾起一块儿石头走向草坪中的桌子上,桌子上放着刚才阮汐月摆玩过的蜡雕,那是一个xiǎo海豹,是张程远雕琢后送给阮汐月的。 “咦?这个海豹我好想看见它两次了呀!”校长説话间手握石头猛砸向xiǎo海豹。 海豹被石头砸得粉碎。 随着海豹的破碎,阮汐月泪如雨下。 张程远也红儿眼圈儿,背上书包,头也不回的翻墙而去,向家跑开。 回到家,张程远大哭了一场。他也説不清自己哭是因为委屈被人冤枉还是因为担心阮汐月。 “她爸爸那么吓人,一定会批评她的。以后,以后一定不会让我再去了。”张程远心中乱作一团。 有两个星期,他没去找汐月,他怕校长。 但是他怕校长也不全因为怕被校长打,他担心的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学院里工作。爸爸是理学院数学系的教授,妈妈是自动化学院电气自动化专业的教授,要是自己真的再惹到校长被逮住的话,校长会不会迁怒于自己的爸妈呢? 可是八、九岁的孩子自制力差,他怎么也没办法做到不去想汐月。 在学校,看到周边的女生笑,类似的神态,类似的话语都会让他联想到汐月;而到家之后,一见到妈妈就想起雕刻,一想起雕刻,心就开始痛;就连在卓越联盟一起玩儿的时候,伙伴们总会问起他前两个月在干什么……总之,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汐月,他真的很想见到她。 终于在三周之后的周三,他实在忍不住,又偷偷的放学后跑向阮汐月的家。 可他看到,在她家院子的围墙上,多了一道铁丝网。 张程远依然不死心,他绕过后院,走到他们家正门前。这次他带上了雕刻用具,他可以现场雕刻向校长证明,自己并没有説谎。 鼓足勇气,在门上敲了三声。 “汐汐,阿姨在做饭,你帮阿姨看看是谁,先别随便开门好吧?”屋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张程远听到汐汐两个字,心中无比的激动。可是説话的是一个陌生女人,又让他心中一沉。 汐月家的前门有两层,里面一层是木门,外面是铁栅栏门。 木门开了,一阵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 阮汐月没精打采的问了一声:“哪位啊?” 可当她向外看的时候,她的眼神定格了,一汪清水开始在眼睛里打转。 “你以后千万别来了,那天之后,我爸就让保姆阿姨下午一直陪着我,下周开始,我爸还要在前门装摄像头,你绝对不可以再来了!”阮汐月竟然哭了。 为他哭了。 泪水淡去了阮汐月身上天使般阳光的温度,哭泣的她只是一个无助中需要呵护的xiǎo女孩儿。 “我喜欢你!”张程远不知为什么,这几个字从他嘴里脱口而出,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难为情,而是那么的自然。 “汐汐,阿姨菜弄好了,是谁啊?”那女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阮汐月慌忙对张程远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对屋里説:“就是一个问路的,已经走了!”説罢,她砰地一声把木门关上了。 张程远没想到两人的告别这么突然,心中不禁黯然伤感,他对阮汐月説出喜欢她这几个字,而她居然一句话就没説就无情的关上了门。 正当程远沮丧的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木门又一diǎn儿一diǎn儿悄悄地打开了。阮汐月探出身子,与程远只隔着铁栅栏门。 “你听我説,你知道启蒙中学么?”阮汐月悄声、认真的问张程远。 张程远认真的diǎn了diǎn头。 启蒙中学是全榾启城最好的中学,榾启城中启蒙中学每年升学考试升入起航学校的人数最多。 “你一定要加油考到启蒙中学,三年之后正好你xiǎo学毕业,而我爸爸会让我去那里读初中,全榾启城最好的初中!”阮汐月流着眼泪认真的説,“你要答应我!这三年好好学习,不许你……” 张程远认真的diǎn头,虽然他不知道阮汐月不许他干嘛,但是他有信心能考上启蒙中学。 “你把耳朵贴过来,我还有句悄悄话!”阮汐月xiǎo声的説。 张程远听话的把左半边脸贴到铁栅栏门上。他竖起耳朵认真的听,他一定要认真的听,因为有可能很难再听到她的声音。 没有声音。 有的是两片软软的、温温的、细腻的嘴唇,贴在他的脸颊上,颤抖却用力的贴在他的脸颊上。 这是阮汐月第二次亲他。 张程远没有动,两行眼泪却流了出来。 “你谢谢我什么?”张程远轻轻地説。 “这不是谢谢……我以后也不会再亲我爸爸了!”阮汐月柔声地説。 张程远扭过头来,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她的意思,却第一次看见她的脸居然也会红,向自己一样红。 “汐汐,阿姨给你切好了水果,这就给你端过来了啊~”女人的声音打扰了氤氲的离别场景。 “我给你的檀香吊坠你还留着么?”阮汐月擦了一把泪水,轻轻地问。 程远认真的diǎndiǎn头。 “给我保管好,不许弄丢了!”阮汐月説完,闭上眼睛,轻轻地把门锁上。 一个关门的动作, 一扇门,两个世界。 氤氲.青涩.两相离 四 晚上回到家里,张程远带着红肿的眼睛匆匆拔了两口饭就回到卧室把自己反锁了起来。 他手中握着檀香吊坠,靠在冷冰冰的墙壁上默默地流着眼泪。直到哭累了,他才把吊坠压在自己的枕头下,流着眼泪睡过去。 张程远泪水依然没有止住,他背后是恐怖卫生所的大门,可他似乎并不感到害怕。他察觉出自己是在梦境中,可对于他来説没有什么比他不能和阮汐月见面更难过的事情了。 “哎,xiǎo朋友,失恋了很正常,用不着这么难过的!”一个低沉、空灵但是慈祥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回荡开来。 “谁?”张程远停止了哭泣,警惕的转过身,可是身后没有人。 “张程远,你知道么?虽然我没有办法对付你健忘的状况,但经历了这么久,你xiǎo子却把我的脾气给磨平了,来来来,别害怕,我如往常那样,从头给你解释。” ………… ………… “你的意思是説?我们已经交流了三个月了?” “是啊!现在你明白了吧?” “我,我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正常。不过恋爱这件xiǎo事儿啊,谁第一次碰见都会难过,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 “别难过了,那你现在死心了吧?” “不,她説过的,要我考上启蒙中学,我考上启蒙中学就能见到她了!” “行吧,孩子就应该按照孩子的方式去生活。没什么,不过,我最近忽然想到了一个让你从梦中向现实传递信息的方法。今天我想让你试试。” “什么?” “还记得卫生所的旋转楼梯么?” “记得……你想干嘛?” “旋转楼梯的四楼楼梯口放着一个箱子,箱子里边有一张夜明纸,夜明纸上印着一条口令,你只要説出这条口令,就可以从梦中解脱出去。”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如果你不抓紧出去,情况可能会很不妙呀!” “什么情况?”张程远问话见,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到了卫生所一楼大厅里,身后的卫生所大门猛地关上了。 “旋转楼梯的柱子很快就会化成千万条红斑蝮蛇,它们的毒性可真不弱啊!” “你,你跟我开玩笑的吧?你不是説你对我没有恶意么?” “可是如果你不能把梦中的信息带出去,你对我就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了!那你莫不如永远在梦里陪我唠嗑好了!你听説过植物人么?植物人,就是一直活在梦里的人,哈哈哈哈。”空灵的声音回荡着,渐渐的飘远了。 “喂,什么意思啊?”张程远听了这句话有些不舒服,可是再没有人回答他。他听到的却是稀稀疏疏的蛇吐芯子的声音。 “难道他説的是真的么?”张程远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听説过有的人晚上睡着睡着就再没醒过来,变成了植物人,莫非,莫非他自己现在也面临着这样的危险了? 张程远不觉有些慌了起来,他朝着旋转楼梯快步走过去。 眼前的景象让张程远大为吃惊,旋转楼梯的柱子亮起了斑驳的绿光,那是蛇的一双双眼睛,在绿光下,他依稀可以看见数以万计的蛇的红黑相间的身躯。一张张猩红的嘴已经张开,所有的蛇都挣扎着想从身躯交错的柱子中挤出来。 恐惧如洪水般袭来,张程远撒腿便开始沿着楼梯向四楼跑。他身子紧贴着左侧的楼梯扶手,生怕柱子上的蛇会咬到自己。 一阵阵针刺的痛楚袭来,张程远惊恐的发现自己被毒蛇咬到了左臂。他更加拼命地往上跑。当他跑到快要跑到四楼楼梯口时,十数条蛇已经缠住他的身体,针刺的痛已经开始变得麻木,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左半边身体了。他伸出右手最后一扑,抓住了箱子,箱子在挪动中脱落了盖子,张程远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箱子中的夜明纸抽了出来,上面明晃晃的印着一个字——别。 “别!!!!”张程远惊恐的喊声把自己从梦中唤醒。 从床上坐起来,张程远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只记得自己大喊了一声“別!”,却完全记不起刚才做了什么样的噩梦,才会喊这么大声。 晨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张程远看看手表,发觉已经到了平时快起床的时间,索性便从床上爬起来了。 在校的一天,天空是灰色的,教室是灰色的,同学们和老师的脸庞是灰色的,只有他怀中一直揣着的檀木吊坠是白褐色的。再见不到阮汐月的日子里,除了与她有关的记忆,一切都是灰色的。 晚上恍惚中写完作业,没精打采的上床睡觉,第二天清晨,在自己的“别!”一声梦话中醒来,他恍惚意识到有些奇怪,因为他隐约记得昨天早上他也是在这一句梦话中醒过来的。但他没有过多的在意,又开始了灰色的一天。 可是第三天清晨,他又是大喊了一声“别!”然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多少感觉有些离谱,看看闹表,6:01。可是没想太多,他还要上学。 直到第七天清晨,他在“别”的梦话中醒来时,他开始有些惶恐,因为这事实在是有些荒谬。于是他拿出了多年不用的日记本,记录下了这样一件离奇的事情,他还细心的备注了醒来的时间,他的闹表显示的还是6:01。 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张程远直接把日记本放到了枕头边,他有预感,或许自己还是会在一声“别”的梦话中,把自己吵醒。 可是第八天早上,事情有了微妙的变化。他又被自己的梦话吵醒,可是这一次,他喊的是一声“碰!”而闹表显示时间是6:02。张程远刚开始觉得自己的梦话有规律,这个规律就被打破了。可他还是把内容和时间记录在了日记本上。然后他开始好奇下一个早晨会不会再説梦话。 “凋!” 下一个早晨,他在“凋!”字中把自己吵醒,而闹表显示的时间是6:03。 “克!” 接下来这个早上的6:04,他喊了一声“克!”。 “别碰凋克。” “别碰雕刻???” 张程远解出梦中的谜语后,感觉背后都渗着凉气。这绝对是有规律的梦,而自己居然会在梦中暗示自己别雕刻! 想来,每天晚上雕刻已经成为张程远下意识进行的一项活动,他常常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边雕着什么作品,一边想着阮汐月,独自伤感。 可是他居然会自己用这么离奇的方式暗示自己别雕刻,张程远一时间难以接受,只是他真的从此以后就不再碰雕刻刀了,他不敢违背自己潜意识里那离奇的暗示。 可是説来也奇怪,日子久了,长时间不雕刻的他,想起阮汐月时,心中的疼痛也减轻了。 ………… 多情自古伤离别,无论对谁都是如此。 然而人生从来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纵使离别伤感,却也不是不治之症。 时间就是一剂良药。 它可以让美好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它可以让熟悉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陌生;它可以让脑海中的容貌渐渐淡化;也可以让香水的味道渐渐的退去。就连男孩儿、女孩儿在一起时身体会分泌出的特殊激素多巴胺,随着时间的流失,也会不见踪影。 所以没有什么感情是不能被淡忘的,就算是曾经的刻骨铭心,只要你的人生路还长,只要你有更多的山峰等着去征服,待你多年以后俯身眺望,你能记住的,你过去以为会在心中激起的汹涌浪潮,也只剩下一片涟漪而已。 更何况几个月的时间谈不上刻骨铭心,八、九岁的孩子更不懂得什么是爱情,每周只有一面之缘又能留下怎样的记忆? 张程远愿意接受新鲜事物,包括新的物质、新的人、新的故事、新的道理,而他的注意力很难长期的聚焦在一件事情上。这段不知算不算恋情的暧昧经历确实会让他郁闷一阵子,但也只是这么一阵子。 在分开的一两个星期,张程远会觉得下一秒见不到阮汐月自己会死掉,可是在时间这味良药的治愈下,两个月过后他便发觉,他没有考进全校前三十名这件事儿才真正会然让他死掉。 是因为子弟xiǎo学升入启蒙中学只有三十个名额么? 是的。 是因为她所以才要考入启蒙学校么? 其实,不是。 如果考不上启蒙学校,将来去起航学校的希望就渺茫了,去不了起航学校读书,将来就没有机会去净土生活。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所以这个排名,谁都看重。跟谁和谁的约定,真的没多大关系。 不再专注于雕刻,张程远有更多的时间跟卓越联盟的伙伴在一起玩耍,他的快乐来源于踢球、来源于桌游,来源于成绩考得高的时候,同学们羡慕的眼神和家长老师的鼓励夸奖。 并不是只有从阮汐月那里,他才能获得快乐。 所以渐渐的,他发现,阮汐月也许只是他漫长生活道路上的一个xiǎoxiǎo插曲,一个微不足道的xiǎo插曲。 冬去春来,四季更迭。 四年级。 五年级。 六年级。 时间流逝,一去不复返。 xiǎo学时代,正是孩子心智、身体疯长的时代。三年后的卓越联盟名声更加响亮。朱天曌是公认的全校最能打的孩子王,二把交椅吴昊长得高高壮壮又学识渊博,看着比同龄的孩子都成熟。三把交易郑长龙虽然一直大大咧咧、乐观开朗,可是他一旦发起狠,打起架来不要命一样,所以大家对他也敬畏有加。 朱天曌能打并不全靠身高和臂力,虽然年纪xiǎo,但是通过三年来的学习,散打、摔跤、锁技他都会一些。卓越联盟的男孩子们闲来玩耍的时候,也常常互相练手。 冷长河和张程远喜欢用擒拿和摔跤打发时间,这是一项可以diǎn到为止,又能锻炼格斗能力的项目,用以发泄男孩子浑身用不完的活力。 偶尔,也就是偶尔。 张程远会想起让自己曾经只因为一个侧影,就开始为之疯狂的阮汐月,想想自己当年的执着和分开时的难过,都觉得自己好幼稚。 但是,成长从来就是认识到上一个阶段的自己不够成熟的过程。 当然,对于童年的这个懵懂经历,他也无法预料未来的自己会对此做出何种评判。 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是怎样的场景。 他只知道,当年阮汐月送给自己的檀香吊坠,那曾经浓郁的檀香气息,如今已经消散了。 第十七章 灰色青春 一 在xiǎo学时代的尾声,掀起的最后一个便是xiǎo学升中学的分校考试。年组前三十名将有资格进入启蒙中学,这个全榾启城八所中学里最好的那一所就读。 在这关键的一役中,卓越联盟战绩显赫。吴昊毫无悬念的夺魁,以第一名的资格考入启蒙中学。张程远发挥超常,考出了第三名的好成绩,夺得探花。郭思晴的那个好闺蜜姜雯雨第四名。冷长河第八,朱天曌、郑长龙、郭思晴也都入围前三十名,顺利考入启蒙学校。 然而人生总会有那么一diǎn儿xiǎo遗憾,就像一直被光环笼罩着的卓越联盟,也没做到一个不落。 曹铎,那个从前的“xiǎo混混”就真的被落下了。 不过好在伙伴们都住在附近,虽然曹铎没有考入启蒙中学,可是平日里,伙伴们依然可以聚在一起玩耍。 中学是一个新的开始。 新学期、新学校、新同学。 分班的时候,张程远、冷长河和姜雯雨被分到一班;郑长龙自己被分到二班;朱天曌、郭思晴、吴昊被分到三班。不过无所谓,xiǎo学的时候,大家也不在同一个班级。 初中时代的故事是从他们入学第二天开始的。 张程远很少想象过他和阮汐月再次相逢的场景,他本以为一切都已过去,却没想到一切才刚刚开始。 当年xiǎo女孩儿信誓旦旦的约定居然是真的,她真的来上学了,而且是加入到了他所在的班级。 在欢迎两位新生进入班级的掌声中,第一位走进班级的就是阮汐月,十二三岁的年纪,她一双清澈的眼越发的灵动,精致的五官依然那么的无可挑剔,更何况如今少女初长成,身姿妙曼。这样的外表,比当年的她更加的俏丽。 “同学们好,我叫阮汐月,很高兴加入这个班级,相信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我有很多爱好,比如……”阮汐月目光在和台下的同学们交流。如今的她是一个落落大方的美少女,丝毫不见羞怯和稚气。 张程远没想到多年以后见到长大的她,自己心中还会波涛汹涌,他努力地想与汐月进行眼神交流,可汐月环顾台下的同学们,却没有把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而阮汐月绝美的外貌和超凡脱俗的气质,以及她流畅的演讲,显然吸引了全班同学的注意,同学们一个个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男生们都禁不住咧嘴微笑,而女生们则看不出表情里是羡慕还是嫉妒。 “难道是我变化也很大,她认不出来了么?”张程远不禁开始猜测。想想当年两人的xiǎoxiǎo约定,心中不免有些xiǎo尴尬。“或许是当年的她幼稚,现在她或许也不记得我们儿时的约定了。” 同学们热烈的的掌声打断了张程远的遐想。汐月已经在同学们的掌声中在离他不近的一个座位上落座,第二个女生开始上台介绍。 张程远只是依稀的听见了她叫张洛琪,再就没听进去了…… 思绪开始翻滚,见到了汐月,如今汐月美丽更胜当年,怎能不叫他再次心动呢? 张程远甚至都记不清第一堂老师讲了些什么内容,他只记得自己一直在思考下课的时候该怎么样找汐月説话。是一步一步踱过去,还是快步飞奔过去,见了面是説一句好久不见,还是不説话等着她先説? “铃~”下课铃响时,张程远发现自己又想多了。 还没等自己起身走过去,xiǎo半个班级的同学已经围到了汐月身边,当然男生居多,而自己的好兄弟冷长河居然也围了上去,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我还要过去跟他们挤,抢着跟汐月説话么?”张程远犹豫了一下,“她特地来了我的班级,应该肯定是为了我来的,一会儿她会主动过来找我么?” 可是看着同学们围着她聊得火热,不少男生还主动和她握手,张程远再也等不住了。 他离开自己的位置,也挤到阮汐月身旁。 正巧冷长河正在跟她聊天。 “哦!你就是那个卓越联盟的?”阮汐月显得有些惊讶的对冷长河説,“我虽然不是子弟xiǎo学的,也听过你们的名号,你们一个个真不赖。” “汐月!”张程远省略了姓氏,直接叫了出来,他想叫给周围的同学看,证明他们的关系更近一些。 “你好!”阮汐月礼貌的转过头,对张程远伸出手。 两人目光交接的刹那,张程远感觉他的世界都要定格了,他期待,期待汐月惊讶的目光,欢喜的目光,甚至是泪水。可他看见的是汐月呆滞的目光。 然而只失神了一刹那,汐月又微笑着説:“你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她的手就一直伸向张程远,她的问候是那样的礼貌,礼貌得让张程远心寒。 “他是我好哥们儿,也是卓越联盟的成员哦!他叫张程远!”冷长河在一边热心的介绍着。 汐月已经自然的把手缩了回去,听了冷长河的介绍之后,微笑着説:“呀,你也是卓越联盟的,好厉害啊~” “你不认识我了?”张程远感觉心里很闷,可是周围有这么多的同学,他不好发作。 汐月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盯着他,那双眼睛仿佛会説话,可惜汐月的眼神他从来捉摸不透。 “啊!”汐月笑了,“我想起来了!xiǎo时候有一次你们把足球踢到我家后院儿来了,然后你蹑手蹑脚翻墙进我家,被我逮到了!我説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旁边的同学们一哄而笑。 “铃~” 上课铃声响起,同学们都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张程远的世界黯淡了。 他本以为那只是一段童年的xiǎo插曲。 可当他再次见到阮汐月的时候他才知道,在他心中,她才不是xiǎo插曲,而是一段不停回荡的副歌。 可是,再续乐章看来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汐月已经当他是路人了。 晚上回到家,无力的躺在床上,似乎连呼吸都懒得呼吸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四年前,他跟阮汐月分别的时候。 闭上眼,再睁开眼,他坐在恐怖卫生所的大门前。 “乖孩子,今天睡得有diǎn儿晚啊!”一个空灵的声音从张程远身后传来。 “你是谁?” ………… ………… “这么説,这么多年来,你每天晚上都出现在我梦里?” “当然。” “等等,你刚才还説,我xiǎo学三年级那阵子每天早上离奇的梦话是你设计我的梦境帮我由梦中传达出去的?” “是啊!” “可,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后来再没什么带暗示的梦了?” “第一,传输效率低,每次只能一个字符;第二,你醒来的时候不记得我,万一你找个心理医生或者把这件秘密让别人知道了,可就不好办了;第三,我发现虽然我以为你睡醒了全都忘记,但经我长期研究发现,还是有一定的隐性暗示的。” “什么?” 第十八章 灰色青春 二 “你没发现你特别有自由搏击的天赋么?” “是呀,我同学都説我有天赋,所以学得快,反应也快!” “呵呵!你可知道我每天晚上在梦里陪你这个蠢货练习我是多么有耐心么?” “你?你每天在梦里为我训练?” “要么你以为你的进攻意识、防御意识都是天生的吗?” “真的是这样么?可你只这空灵的声音,又没有实体,怎么陪我练?” “你转身!” 张程远转身,赫然发现身后站着一个身体结实的男人,只是他没有脸,或者説他的脸长得就像是一张面具。 “你不用感到惊讶,人在梦里看到的陌生面孔大部分都是模糊的,我的容貌是你想象出来的,因为我没有给过你任何关于我外貌的信息,所以你把我的脸想得很模糊,这很正常。” “等等,那你为什么要训练我?这对你有什么用好处?” “啧啧,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终于产生质变了哈。不错不错,説明你xiǎo子也在长大,一天天成熟起来。这个问题你以前从来没问过我,説明你现在脑瓜多了一根弦了。” “那你倒是告诉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哎,我虽然约束着你梦的内容,却也被局限在你的梦境里。因此,就这几年而言,你的视野是我信息的唯一来源。如果你成为了一个碌碌无为的人,那我得到的信息毫无意义,那我可就比死还无聊了。” “你,你想帮我成为一个有作为的人?” “那倒谈不上,只不过你现在在山沟里,就跟井底之蛙一样,我需要你向着山峰走,好让我也跟着多看些风景。” “可,可你到底是什么?是我精神分裂出来的么?” “又是一个以前你没提出过的假设,但这个问题太愚蠢了。我是你精神分裂出来的?你太高看你自己了!等到适当的时机,我会给你透露一些我的事情。闲话少説,现在继续练习自由搏击吧!” ………… 启蒙中学的学习压力是蛮大的,其实课程并不太多,作业负担也并不是很重。压力更多了是来源于学生自己,而自己的压力往往来源于互相之间的比较、竞争。 所有同学都知道净土是美好的归宿。 净土在榾启城居民眼中的地位,就如同上个世纪的天堂在基督教徒们眼中的地位,又好比极乐世界在僧人眼中的地位一样。 可是去净土的方法只有一个。在榾启城中,只有从起航学校毕业的优秀学生,连同其父母,将有资格进入净土生活,而想从起航学校毕业,你也要首先有资格考入起航学校才行。 可是这所学校每年招生极少,条件也十分苛刻。 启蒙中学,这个全榾启城最好的初中,每年升学考试起航学校给的名额也只有十八个。 张程远这一届共有八个班,每班四十多名学生,而平均每班考入起航学校的名额还不到三人。 升学考试如果只考普通学校,只需要考核自然科学和体能两项,可如果报考的是起航学校的话,还要参加搏击加试。 虽然每年的录取名额只有18名,但是日常学习搏击课程的却几乎是全校同学,很少有人愿意主动放弃考入起航中学的资格。 时光荏苒,伙伴们一天天成长。冷长河、张程远、姜雯雨的学习成绩、体能成绩都排在班级的前列,但都不是第一。 第一似乎永远是阮汐月。她不仅是学习成绩的领袖,入学半年之内又成为了校女子长跑队的队长。或许是因为在家里有专教的关系,就连格斗,一般男生都打不过她。巧的是,与冷长河与张程远一样,她也擅长擒拿和锁技。这样一个出类拔萃全面发展的校花,被无数男生所仰慕着。 多少男生向她告白,都被她婉言谢绝。 阮汐月为人处事也显得比一般女生成熟,她从不介意与男生接触,但也从不与哪个男生深交,她甚至从不避讳与张程远的交流,但是张程远反倒很少愿意和她説话。 那个跟阮汐月一道后入学的叫张洛琪的女生是她的好闺蜜,而她从来都是形影不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冷长河找张程远聊天。 “程远” 冷长河仿佛有心事,平日里很少称呼对方姓名的好兄弟突然叫起他名字来,倒是让张程远一惊。 “哥,咋的了?”张程远笑着问。 “我有件事儿想问你,你跟我説实话好么?”冷长河表情显得很严肃。 张程远皱起眉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我知道啥,还不肯定都告诉你?” “你有喜欢的女生么?”冷长河盯着张程远的眼睛,认真的问。 “啊?”张程远心里打了个突。他看得出来冷长河喜欢阮汐月,他为这件事儿一直心里很不舒服,可是没想到今天冷长河似乎要把这件事儿捅破,张程远不想失去这样的好兄弟,尤其是为了一个已经漠视自己的女生。 “你有喜欢的女生么?”冷长河又问了一遍。 “没有……”张程远低声説。换做平时,冷长河问他什么他都会説,可是他冥冥中有种预感,这次他不能説。 “那,你是不是有讨厌的女生啊?”冷长河继续问。 “讨厌?”张程远这回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告诉你个秘密,我喜欢阮汐月。”冷长河很坦然的对张程远説。 张程远脑子嗡的一下,虽然他看得出来,但是这话从冷长河嘴里説出来,他心中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我就知道你没有喜欢的女生,你是不会懂的!”冷长河认真的説,“我看得出,你有diǎn儿讨厌阮汐月,她平时跟你説话你也爱答不理的……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她,我想追她。”冷长河顿一顿,接着説:“所以如果我想把她加入卓越联盟,你别生气好么,就当是为了我,别生她的气行么?” 张程远心中五味翻腾,他本以为今天冷长河要和他谈话是因为看出来他自己也喜欢阮汐月。可万万没曾想,冷长河居然会以为自己讨厌汐月,劝自己为了他别找汐月的别扭,张程远还能説什么呢? 他diǎndiǎn头答应了。 “好兄弟,谢谢你啦!”冷长河严肃的表情终于又显出了笑容,“哥哥我可能要求的有diǎn儿过分了,不过将来等你自己有喜欢的女孩儿你就懂了。” 冷长河説完,脚步都变得轻盈了,整个人像拿到通往净土的门票那样开心。 张程远心里好委屈,他的痛苦又能跟谁説呢?他最好的兄弟跟他喜欢了同一个女生,一个已经把自己当成路人的女生。 但是他要有怎样的心胸才能祝福自己在意的女生和自己的好兄弟在一起呢? 可是张程远什么都做不了。 ………… 中学时代的第二年,在冷长河的多次邀请下,阮汐月终于加入了卓越联盟,但是她有一个条件——带着张洛琪一起加入。为了阮汐月,没有人反对张洛琪也加入进来。 至此,卓越联盟的队伍壮大到了十个人。 可是张程远并不开心。 女生想提高自己的搏击水平,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跟男生切磋。张程远每天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看着原本跟自己搭伴的冷长河在跟阮汐月切磋摔跤、擒拿、锁技…… 这种近距离的招式比划,拉拉碰碰的便宜是随时都能占的,张程远每每看见,都揪心的痛。 虽然他也负责指diǎn张洛琪的搏击,但是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自己对面这个内向,不爱説话的女生身上。 不过好在阮汐月也只是跟冷长河切磋搏击的时候交流比较多,依然跟每个男生都保持着那种若即若离的关系,让人难以捉摸。 但是阮汐月又是一个替他人着想的女孩儿,每每有男生向她提出种种邀请的时候,她的好闺蜜张洛琪就会从四面八方、各个角落突然蹦出来,然后随便找个什么事由让阮汐月陪她离开,这样阮汐月的拒绝就显得那样的自然,留有情面了。 所以好些个男生都有些恨这个踢不走的xiǎo闺蜜,这个叫张洛琪的女生。 但是,张程远痛苦归痛苦,他知道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自己的xiǎo暧昧,而是起航学校。起航学校,才是他的第一要务,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为了自己和家人将来能到天堂一样的净土去生活,这些xiǎo暧昧都是可以牺牲、忽略不计的。 当然,也不止张程远一个人懂得这样的道理。全体卓越联盟的成员,以至于整个学校的同学,谁没有这样的志向呢? 然而大家的学业越来越忙,也就只有每周末,卓越联盟才能抽出半天时间出来聚一下。曹铎,那个没有考到启蒙中学的“xiǎo混混”,依然坚持着每周与伙伴们相聚,因为他知道,如果将来自己的伙伴中有一部分人考入封闭教育的起航学校了,以后就再难见面了。每一次卓越联盟全员聚会的时候,张程远都强颜欢笑,而阮汐月也总是一副跟xiǎo伙伴们都处的很融洽的样子,从不厚此薄彼,包括对张程远。 张程远虽然每次聚会,心里都不是滋味,但也会安慰自己:快熬到头儿了,等到分校考试,大家就分道扬镳了,起航学校那么难考,谁发挥好谁才有希望进去,我、冷长河、阮汐月,总不可能三个人都考进去了吧? 第十九章 灰色青春 三 升入中学第三年,学习压力变得越来越大,同学当中发生的意外事故也越来越多。然而奇怪的是,所有的意外事故都只发生在成绩好的同学身上。 一天中午,当大部分同学走在往返于食堂和教室的路上的时候,一个自由落体从教学楼dǐng坠了下来,“砰”的一声砸在水泥地上,痉挛了两下便不动了,红色的粘稠液体开始顺着自由落体着地diǎn蔓延开来。这个自由落体是一个八班的xiǎo姑娘,生前是一个学习成绩很棒,很有可能考入起航学校的苗子。或许是因为最近压力大,或是因为最近的一次考试发挥有些失常,精神脆弱的她选择用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了她自己的生命。 某天早晨,启蒙学校的保安发现校门口旁的下水井盖不见了,保安往下水井中一看,一个男生趴在下水井低一动不动。这是一个六班的好学生,也是极有可能考入起航学校的苗子,可他最近的成绩一直都很好,心态也很好,按説他是没有理由轻生的,可他的遗体被发现之后,全校的师生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卓越联盟的伙伴们一起约定了两件事儿:第一,拼尽全力考入起航学校;第二,生命是父母给的,谁都没有权利轻生。 可即使这样,还是不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 孙鹏程是启蒙中学初三六班的学生,在他中学时代的前两年时间里,他与卓越联盟没有任何交集,他也不曾觉得自己以后会与卓越联盟有什么关系。他学习够好,体育也够棒,以他的成绩蛮有希望考入起航学校的,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自信的人。 不自信有时候也是有好处的,比如他既梦想着去净土生活,又不自信自己有实力考上起航学校,这就催生出了让他不断努力的动力,所以即便是到了初三,即便是自己的成绩在班级里名列前茅,他仍然加倍的努力。 这天晚上放学,他复习得太过投入,以至于他离开学校的时候,校园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刚下过雨,在湿滑的操场上还有一个女生在跑步。但孙鹏程并没有留意她,他一边朝着校门走去,一边低头去思考一道刚才没有解出来数学题。 想着想着,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到了雨后泥泞的土地中有两排脚印。 刚下过雨,土地中有数不计数的脚印,这并不稀奇,可稀奇的是,大部分的脚印都是从教室到校门口的。而这两排脚印则不是。这两排脚印都是从教室走向操场一侧的卫生间的,而且没有返回的脚印。 更奇怪的事,这两排脚印严格意义上説,一排是鞋印,而另一排是真正的脚印,脚趾头的印记在泥土中清晰可见。 晚上放学的时候,怎么会有人赤着脚走在泥土里,而且还是去操场边的卫生间。这是孙鹏程无法理解的。 好奇心使然,孙鹏程一步一步的向卫生间走过去。 男厕向左转,女厕向右转。而两排脚印都是朝着女厕的方向走过去了。这让孙鹏程更急好奇了。因为那个赤脚的脚印很大很宽,分明是男人的脚印。 孙鹏程毫不犹豫的转到了女厕的方向。 然后在女厕门前,孙鹏程差diǎn儿惊叫出来。 血,满地的血。 一个脸色苍白的女生倚坐在女厕门口,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她左臂的袖子被剪开,一条又深又长的刀痕顺着左腕上的静脉血管割开。而她的右手握着沾血的锋利的犀牛刀片。 孙鹏程从没见过这么标准的割腕自杀刀口,差diǎn儿吓晕过去。血还在随着女生的脉搏噗噗的往外流。 但孙鹏程没晕过去,他站在那儿犹豫了五秒钟,然后迅速的背起女生,朝校医务室跑过去。 ………… 因为抢救及时,女生的命保住了。还好只是失血过多,为女生输液之后,她转醒过来。 护士拿着一只铅笔在女生的瞳孔前移动。 “大夫,不用。”女生的视线在跟着笔移动,她説道,“我意识清醒着。” “雯雨!吓死妈妈了!”女生的妈妈扑到病床前,“你怎么这么傻呀!考上考不上都不要紧,你别想不开啊!” 这个被孙鹏程的好奇心救下来的生命,正是卓越联盟的成员姜雯雨。 “妈?我,我没呀!”姜雯雨不知所以的回答,“我,我怎么,怎么躺在医院里?” “傻孩子,你怎么会想到割腕自杀?幸亏有同学路过,把你救了,要不然,你让妈妈怎么活……”母亲説着,已经泣不成声。 “什,什么?”姜雯雨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手xiǎo臂被纱布层层包住,她开始拼命地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 “妈,我记得,放学的时候,我想去上个厕所,走到卫生间门口,感觉有人把我脑袋往墙上撞了一下!”姜雯雨惊恐的説着,她很快就记起了那天的事情。 “我记得,头特别疼,然后就晕过去了,我模糊的记得,确实手臂很疼,但是肯定不是我自己割腕的!”姜雯雨肯定地回忆説。 姜雯雨在医院住了两天便出院了。她回学校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找到六班的这个叫孙鹏程的同学,以表达自己真心的感谢。 “谢谢你,救了我一条命!” “啊,不客气,我也是碰巧路过!大家压力都太大了,但是千万别想不开!” “谢谢~不过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割腕自杀,是有人要害我。” “啊?” “那天我放学回家,走过操场,突然想上厕所,结果走到厕所门口,忽然有人从背后抓住我的头,使劲在厕所墙上撞了一下,我就晕过去了。” “是不是一个赤脚的人?” “啊?赤脚的人?我不知道啊,我根本没看见那人。” “我本来是要放学直接回家的,可是看到有两排王厕所走的脚印,一排是你的,另一排是一个赤脚的脚印。” “赤脚的脚印?” “嗯,我确定!我很好奇,所以才走过去,结果后来看到你割腕躺在地上,就也没再注意那个赤脚的脚印的去向了。” “啊?那脚印后来你去看过没?” “昨晚又下雨了,脚印都没了。” “我怎么越听越吓人……这件事儿得告诉学校啊!” ………… 姜雯雨疑似被害的案件引起了校方以及家长和同学们的高度重视。 大家都开始怀疑之前的一系列好学生自杀或者事故极有可能都是人为的。 但是动机呢? 再明显不过了。 启蒙中学升入起航学校的名额是有限的,如果不能生如起航学校,就相当于断送了学生及其家长将来去净土生活的梦想。 几乎每个人对这个梦想都是强烈渴望者的,所以,学生和家长为此做出怎样的过激的行为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到底是不是一个赤脚的人做的这件事儿已经无从考证了,因为看到这个脚印的人只有孙鹏程一个,而且脚印已经早已不见了,大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倍xiǎo心。 不过出于对孙鹏程同学的感谢,卓越联盟诚挚的邀请孙鹏程加入。于是,这个姜雯雨的救命恩人就成为了最后一个加入卓越联盟的成员。至此,卓越联盟全员共十一人。他们都有着考入起航学校的志向。 但是他们也都知道,大家不可能全员都考上起航学校。 就拿启蒙中学为例,除了曹铎,其他十名卓越联盟的成员都在启蒙中学读书,而启蒙中学每年升入起航学校的指标只有十八名,总不可能这十八个指标的一大半都让卓越联盟给占了吧? 第十九章 临考 2046年6月5日 太阳静静的挂在天上,静静的。可是如果你仔细的观察,你还是会发现它在渐渐的向西滑落。 就像人们偶尔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今天的空气还不错,可是如果你仔细的观察,就会发现,天空中依然弥漫着那恐怖的淡紫色,那是太阳光经由大气电离辐射而产生的颜色。 升学考试的前一天下午,大部分同学们都迈着缓慢的步伐陆陆续续的离校了,仿佛考试的压力让他们举步维艰。 谁説不是呢?起航学校是令每一个同学梦想或者説觊觎的。而这个梦想能否实现,是你从明天开始,考试的发挥水平决定的。每年起航学校的招生名额少得可怜,所以与其説升学考试是让一部分同学实现梦想的跳板,不如説是它是大部分同学梦想的终结者。 而对于梦想着考入起航中学的同学来説,压力是大家都有的,但是应对压力的方式也分好多种。 玩儿就是其中一个。 不是所有的同学都急着离校,有几位同学在操场上围成圈静静地坐着,在这个撤离学校的动态画面中,他们显得格外扎眼。 围坐一圈的同学一共有是十一个——卓越联盟的全体成员。 曹铎也从自己的学校跑了过来,与卓越联盟的伙伴们在一起。 他们在玩儿杀人游戏,这个全员到齐才能玩儿的桌游。因为他们谁都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全员一起聚齐玩儿杀人游戏的机会了,明天的考试马上就要一较高低了。 “天黑请闭眼。” 伙伴们闭上了眼睛。 这一轮当法官的是郭思晴,几年的光景她也出落了美丽的干净的长相,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褪去了当年羞涩内向的性格,再不是当年那个只会低头不语的xiǎo姑娘了,如今用冰雪聪明这个词来形容她再恰当不过了。杀人游戏中的法官是需要记忆力好,逻辑清晰才能胜任的,不过这对她来説不成问题。 从她右侧到她左侧,与她一起环成圈的十个人依次是姜雯雨、张洛琪、阮汐月、冷长河、张程远、郑长龙、孙鹏程、吴昊、曹铎、朱天曌。“杀手请睁眼。”郭思晴口齿伶俐的继续主持着游戏。 朱天曌阮汐月曹铎。三个杀手睁开眼睛,确认队友。 朱天曌作为卓越联盟的老大,他的的气场主要体现在他锐利的目光,他睁开眼,杀气便顺着眼睛吐露出来。看到阮汐月和曹铎对他挥手示意,他diǎn头示意看到了。 曹铎这一局和朱天曌都是杀手,他莫名的高兴。虽説他是这群伙伴中,唯一一个不在启蒙中学读书的人,但是他从不感到自卑,在他的眼中只有纯洁的友谊,没有地位的高低。 阮汐月初中三年的时间,一直是启蒙中学同学眼中公认的校花,不仅如此,她还是学习成绩的佼佼者、校女子长跑队的队长。可她又懂得谦让,虽有强势的本领,却又总以谦和示人。所以当冷长河邀请她加入卓越联盟的时候,卓越联盟里的伙伴都一百个答应。如今在卓越联盟里,她的言谈举止也一样很有号召力。 郭思晴继续发话:“杀手请杀人!”。 朱天曌、曹铎、阮汐月。三个杀手用眼神搜索着猎物。 有些人在等待被宰割的过程中是沉默的,不露表情的。 有些人则不是。 郑长龙在笑,虽然升学考试在即,虽然他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是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笑。 张程远在扭动身体。他闭着眼睛浑身上下做着滑稽的动作,奋力而又寂静地扭动着。 每每卓越联盟的活动中有阮汐月在身边的时候,他都无比的心痛,可是阮汐月看他的表情从来都是那么自然,就跟看其他任何一个男生一样,这让他很心寒。他知道,或许他就从来没有走进过她的心里,所以她才会显现的这么的自然。明天就要开始升学考试了,张程远不想影响自己的心情,所以他今天一反常态,他要表现得很开心,骗过阮汐月,也骗过自己! 看到张程远夸张的表情,阮汐月差diǎn儿笑出声,中了张程远的伎俩。因为此刻只有杀手才能看见张程远滑稽的表情,而如果杀手笑出声来,就相当于暴露身份了。阮汐月憋住气才忍住没笑出来。 孙鹏程皱了一下眉头。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会皱眉头,在紧张的时候也会皱眉头。所以孙鹏程皱眉头可能是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也可能是惧怕杀手的杀气。 皱眉是一个一闪而过的细微动作,然而这个微妙细节,被朱天曌的视野捕捉到。 朱天曌将手指指向他。 曹铎跟着指孙鹏程。他信任朱天曌,不需要任何理由。 “请杀手统一意见!”郭思晴説。 阮汐月自己没找到什么思路,看到同伴坚定的手势,于是妥协了,指向孙鹏程。 “好,杀手请闭眼,警察请睁眼。”郭思晴继续。 张程远,孙鹏程,张洛琪睁开眼睛。相互确认。 张程远在内心説服自己要很投入的玩儿游戏,于是他开始用锐利的目光扫射众人。他的表情是严肃的,目光是敏锐的。他在审视每一个人的表情。 孙鹏程刚刚皱眉的确不是在想晚上吃什么,他是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这几局杀人游戏中,每次当杀手都能活到最后。此刻他已抬起头,将手指指向那个人。他指的是吴昊。 吴昊此刻与其他非警察身份的人一样闭着眼。只不过他看起来比其他人和人都显得要更平静。 张程远看见孙鹏程指向吴昊,他皱了皱眉,摇摇头,将手指指向曹铎。 曹铎的嘴角绷紧,仿佛他是用力绷紧面部肌肉以免露出什么表情。 张洛琪也缓缓地,抬起手,把手指指向曹铎。 “请警察统一意见!”郭思晴微笑着看着警察们,温柔的説。 坚定的目光从孙鹏程眸子里射出来,于是张程远和张洛琪的手指被他的目光牵引,一起指向了吴昊。 “你们的判断是……”,郭思晴伸出她纤细的右手,干脆地做了一个拇指向下的手势。 拇指向下,代表指认的人不是杀手。 “好,警察请闭眼。”郭思晴説。 “现在所有人睁眼吧!”郭思晴接着説,“昨天晚上被杀的是,孙鹏程。有遗言么?” 孙鹏程刚才指认错认,稍稍有些泄气,可不曾想居然自己还被杀手傻掉了。他自己的失利加不幸遇害对杀手的形势很有利。 第一轮没指出凶手还牺牲一个警察,如果遗言导向错误,再冤死一个平民的话,形式就更加不妙了。既然已然形势不妙,不如兵行险招。 “有遗言。我是平民,我不确定,但是我看张程远像杀手。”孙鹏程若有其事的説。 “理由呢?”郭思晴问。 “直觉!”孙鹏程发言完毕。 张程远是孙鹏程的队友,是个警察,当然不是杀手。他此刻説是直觉,就是为了设个陷阱,如果有人附和他的説法,那么这个人是杀手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好,发言完毕,死者不能继续説话了。现在从死者右边第一个人开始依次发言,已发言者不能重复发言,否则淘汰出局。”郭思晴流利的陈述着游戏规则。 孙鹏程右边第一个人就是吴昊,他就是上一轮警察指认的嫌疑人,不过经法官给出答案,这个人是平民。 吴昊此刻在捻着胡子思考,回忆孙鹏程刚才的表现,他是这群十五六岁的男孩儿里,唯一一个胡子的长度可以长到用手捻的程度的人。“孙鹏程刚才得知自己被杀之后,他是低头思考而非抬头观察,説明他很可能是一个警察。可是他没有跳警説自己是警察,那就説明他刚才应该没有验过张程远的身份,所以他説凭直觉。”他的脑子在飞速旋转。 “吴昊,该你发言了。”郭思晴催促道。 吴昊微微一笑,开始陈述:“我是警察,第一轮验的是孙鹏程,结果他死了。他确实是平民。”吴昊説道,“不过谁是凶手我也不知道。”吴昊在冒充警察,但是他依然説的很平静。 坐在吴昊右侧的是曹铎,该轮到他发言了。他是个杀手,他此刻的任务就是淡定的发言,不要惹火上身让别人怀疑他。 “我是平民”曹铎开始发言,“我也觉得张程远有嫌疑,因为杀了孙鹏程,他将是倒数第二个总结陈词的,他的话,影响力会比较大,当然也不排除郑长龙的可能。因为郑长龙是最后一个发言的人。” 朱天曌就坐在曹铎右边。 朱天曌暗自气曹铎不该借着死者毫无凭据的直觉进行嫁祸,因为容易被拆穿。他説:“我觉得未必,不过既然有人怀疑张程远和郑长龙,我倒很好奇他们怎么説,然后才能判断,我説完了。” 再往右是姜雯雨。 姜雯雨是一个很沉稳的女孩子,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一副阳光的表情。她想了想,説:“那么现在很有可能第一轮警察没有指认到凶手,我也是平民,我没什么可説。” 发言这个环节很有玄机的。説得不好容易被人瞧出破绽,引火上身。而如果没有人能给出可靠的説法的话,投票的时候将很可能冤死好人。可是説的不好还是不如少説话。 张洛琪:“我也不知道。” “大家都看着我的眼睛,谁不敢跟我对视,谁就心虚哈!”阮汐月贼喊捉贼。 然而真没几个人敢跟她对视,或许半数的男生跟她对视都会脸红。 张程远直盯盯的瞪着阮汐月,他告诉自己,他只是很认真的在玩儿游戏。 “张程远,就你努力地跟我对视,生怕我怀疑你是吧?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这才是心虚,杀手就是你!”阮汐月提高音量説道。 冷长河坐在阮汐月和张程远中间,显得有diǎn儿尴尬,眼看着阮汐月和张程远掐起来,可一边是自己的好兄弟,一边又是自己非常喜欢的女孩儿,他也真的不知道该向着谁,替谁説话。他犹豫了半天,也只是説了一句:“我不知道。” “终于轮到我了!”张程远似乎已经进入了状态,他流利的説道,“吴昊这招太漂亮了!其实我们第一轮已经验出一个凶手了,而且死的确实是个平民。这样形式对我们很有利。开始我还想不明白吴昊为什么説谎,为什么跳警后不直接指认。现在我才明白,这是要浑水摸鱼。让杀手以为警察第一轮没验对人,就可以妄加评论,从而露出蛛丝马迹。第一轮我们验的是曹铎,他是杀手!验他的理由很简单。大家看他的右手!”这时,大家的目光齐齐地看向曹铎的右手。“我观察了好几局了,曹铎每次当杀手的时候,都会把右手插在裤兜里。所以我上来就验的他,结果正确无误。不过阮汐月,这次算你不走运,栽赃嫁祸警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下一个处理的就是你。这一轮,大家先投死曹铎~”张程远嘴上説的很过瘾,可是感觉胸口还是闷闷的。 “哈哈哈哈!爽。这一轮明身份玩儿算了!我也跳警,上一轮指的是曹铎,投死他,不解释。”郑长龙説的干脆,果断。 “好,不许跟票,跟票作废,3,2,1,大家表决。” 曹铎成为众矢之的,被众人投死。曹铎临死前坚定不移的指向张程远,眼神凝视着吴昊,似乎有话説。 “好,游戏继续!死人睁眼,第二夜,其他人天黑请闭眼!”郭思晴继续主持,“杀手请睁眼!” 朱天曌和阮汐月睁开眼。 “杀手请杀人。” 姜雯雨、张洛琪、冷长河、张程远、郑长龙、吴昊。还有六个人可以宰杀。 阮汐月眼角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把手指张程远,等着朱天曌diǎn头。 朱天曌笑了,摇摇头,把手指向姜雯雨。 阮汐月颦眉,用眼神质疑朱天曌。 朱天曌还是笑笑,继续指着姜雯雨。 朱天曌是老大,阮汐月也不想和他争,转手也指向姜雯雨。 “杀手请闭眼,警察请睁眼。” 张程远和张洛琪睁开眼睛。 两人不约而同手指阮汐月。 “你们的判断是……” 郭思晴拇指向上,给出了肯定的手势。 “警察请闭眼,好,天亮了。所有人睁眼吧!” 昨晚被杀的是姜雯雨。姜雯雨有遗言么? “好奇怪!”姜雯雨开始分析,“跳警的都安全着,不跳警的反而死了。听听大家怎么説吧,我没什么好主意。不过我感觉,第二轮就要见分晓了。” “不知道。”张洛琪依然没什么话。 “我才是警察!”阮汐月慷锵有力地説,“第一轮我们指认的是平民,但是目前场上平民不多,为了防止杀手杀光平民,我不会透露出第一轮验了谁。但是,第二轮我们验的是张程远,他是杀手,而且是非常狡猾的杀手。他跳警,并且这一轮杀死一个平民,而没有杀敌对势力。假如他这一轮杀了我,只会增大他的嫌疑。不过他忽略了一个细节。正常情况下,杀手怎么会不杀警察杀平民呢?他和郑长龙、吴昊都跳警了,却都没死,不可能都是真警察。第一轮曹铎死的时候手指张程远,我判断他可能是冤死。这一轮先投死张程远,下一轮我们验吴昊!” 冷长河没想到张程远和阮汐月两个人还真的针锋相对起来,他更加不知道该帮谁。“不知道”冷长河无奈地説着。 “杀手很聪明啊!”张程远説,“故意留我一晚上活口,想假借平民之手杀掉我。我很负责任地説,现在还剩两个真警察,我是其中一个。首先要明确的是,曹铎第一轮死得其所,只是他很会演戏,演的演员自己都觉得自己死得冤枉了。第二轮验的是阮汐月。你们的计谋虽然狡猾,但是风险很大。让我多活过一轮。也增加了警方在第三轮指认出第三个凶手的希望。平民们一定要相信我!” “哈哈哈哈!”郑长龙笑着説,“真好玩儿。谎话説得太多,就难以自圆其説了!阮汐月刚才説她是警察,但是第一轮验的是平民。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她干嘛第一轮就已经把苗头指向了张程远呢?所以大家不能相信她!我们上一次指认的就是她,投死她!” 讨论渐渐地白热化,可是吴昊的脸上依然很平静。 “三件事。”吴昊开始分析,“第一,我是警察,张程远不是。他可能是冒警的平民,也可能是杀手;第二,大家看曹铎的手,还是插在裤兜里。个人习惯问题。这个跟他是不是杀手没关系,张程远刚才那个理由太牵强;第三,郑长龙説的有道理,阮汐月也不是警察。不排除她和张程远苦肉计的可能。总之两个人都可疑。” “吴昊分析的很全面了,把我想説的都説完了,我没什么可説的了。”朱天曌説,“大家做决定吧!” “大家准备好,3,2,1,大家表决!” 阮汐月、冷长河、吴昊指向张程远;张程远、张洛琪、郑长龙指向阮汐月。3比3平。因为朱天曌没有投票。 “请阮汐月和张程远再次陈词。” “我承认我是平民。我相信吴昊的分析,但是我也相信我自己的直觉。我看人很准,自从我第一眼看见他,我就看透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掩饰什么,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他一定是杀手。只不过他这个杀手眼光不太好,他单凭我的言辞对他不利,就认定我是警察,是死对头,其实呢,我就是个平民,平民权力xiǎo,为了生存总要伪装一下吧!他看人可一diǎn儿都不准!所以大家听我的没错,他是杀手!”虽然游戏进行到了白热化,但是阮汐月这段慷慨激昂的话让她显得有些失态,感觉她不像是玩儿一场游戏,倒像是在跟张程远吵架。 张程远看起来并不生气,笑笑説:“好吧,吴昊你这一票很重要。我説三件事:第一件,我之所以描述曹铎关于微肢体语言的细节是因为第一轮其实我没有指认他,所以我要通过説这些话看他的反应。但是他给了我我想要看到的反应,所以我断定他是凶手;那么第二件事,第一轮我们实际上指认的是吴昊,吴昊你是平民!我説第二件事情是为了赢得吴昊的这一票!”张程远开始微笑,自信地説,“第三件事,孙鹏程其实是警察。第一轮他死前説怀疑是我,凭直觉,实际上是个圈套。就是想把附和他的人拉出来。上一轮拉出了曹铎和阮汐月。这一轮指我的还有冷长河。相信我!投死阮汐月,下一轮我一定带大家走向胜利!” 张程远赢得了吴昊的这一票,第二轮阮汐月出局。 两轮结束,警察还剩张程远、张洛琪; 平民还有冷长河、郑长龙、吴昊; 杀手就只剩下朱天曌了。 游戏继续。 “天黑请闭眼!杀手请睁眼。杀手请杀人。”郭思晴继续主持。 朱天曌睁开眼睛,形势对他很不利。第一轮他被跳警的局势骗住了,认定第一轮杀死的是个平民,否则上一轮就该听阮汐月的,杀张程远!亡羊补牢,未为晚矣。这一轮他杀张程远。 “请杀手统一意见。”郭思晴微笑的看着朱天曌,像是在有意袒护蒙蔽,“好,杀手请闭眼。” “警察请睁眼。” 张程远和张洛琪睁开眼睛。 “警察请指认!” 张程远忽然开始犹豫了。 按説,他应该指冷长河。因为他已经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觉得杀手就是冷长河。可是如果是那百分之四十呢?还有可能是谁?吴昊已经排除,剩下郑长龙和朱天曌。他突然觉得,这个每次跟在他后边跳警的郑长龙,也很有可能一直在伪装。他是杀手的可能也有三成。朱天曌上一轮刚开始投票的时候弃权了,所以嫌疑很xiǎo。张程远开始飞速理性的计算。如果指认冷长河,如果指认错误的话,剩下郑长龙和朱天曌的可能性三比一。如果指认郑长龙错误的话,剩下冷长河和朱天曌的可能性就是六比一。于是他指向了郑长龙。 张洛琪也跟着指向郑长龙。 “你们的判断是……”郭思晴拇指向下。 这一刻,张程远又开始后悔起来,为什么不直接指认冷长河呢? “好,警察请闭眼。天亮了大家睁眼吧。昨晚被杀的是张程远,请留遗言。” 张程远知道这个遗言很关键。他深吸一口气,説道:“投冷长河。我説完了。” 郑长龙接着説:“投吧,投完了就结束了。” 吴昊説:“尊重死者遗愿吧。” 朱天曌説:“他死了,证明他説的应该是对的。” 张洛琪説:“我也觉得,投冷长河吧。” 冷长河想了想,説:“等一下,现在还有五个人。草率的决定会影响大局。投死我,你们基本就输了。形式很明朗,郑长龙应该也是警察,我是平民。如果我死了,游戏未结束,杀手肯定会杀郑长龙,警察死光就输了。我承认我之前可能看错了。不过现在看来,我觉得杀手可能是张洛琪或者朱天曌,或者两个都是。两个都是的话,我们基本就输了。信我,别投我。这轮投张洛琪吧。从来不説话,沉默的杀手最恐怖了!” “好了,大家投票吧!” 冷长河好无奈,他的发言没能改变结局。他被投出局。 三轮结束后,警察还剩张洛琪,杀手还剩朱天曌,平民还有郑长龙、吴昊。 “天黑闭眼,杀手睁眼,杀人”郭思晴简洁明了。 朱天曌必须杀对人。因为这一轮,警察一定就会知道他是杀手了。他开始分析:吴昊刚才误指过张程远,所以应该确实是平民。郑长龙一直附和着张程远,一副跳警跳的很随意的样子。他很可能本身是警察然后摆出一副冒警的样子。那么张洛琪。这丫头从来不説话,也叫人头疼。不説话就不会有破绽。虽然她玩儿的很酱油,但酱油往往活得久。也不能排除她就是警察。 有些事情,不是思考的时间长就会有解决方案的。想也白想,朱天曌还是指向郑长龙。 “杀手闭眼,警察睁眼,警察指认” 张洛琪已经不需要指认了,唯一没指认过的就是朱天曌了。杀手一定是他!她指向朱天曌,郭思晴给了个拇指向上的手势。 “警察闭眼,天亮了,大家睁眼。” “游戏居然还没结束!”郭思晴説。 听到这句话,朱天曌心往下一沉,杀错了! 郑长龙被杀,请留遗言。 “哈哈,其实我不是警察,我啥都不知道!”郑长龙依然笑着説。 “吴昊发言。”郭思晴説。 “就剩三个人了。他们两个肯定相互指,就看他俩谁能説服我了。” 朱天曌缓缓的説:“实际上!警察是我、孙鹏程、姜雯雨。第一轮验的是郑长龙,第二轮验的就是张洛琪。第三轮验的是吴昊。可是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就只剩我一个警察了。我已经不敢跳警指张洛琪了,所以我当时指认的时候很犹豫。现在我推断杀手应该是曹铎、阮汐月和张洛琪吧。” 众人把目光移向张洛琪。她开始发言:“他説的不对。张程远、我和孙鹏程是警察。第一轮指的吴昊,是平民,第二轮指的阮汐月,是平民,第三轮张程远纠结于指认冷长河还是郑长龙,后来还是指了郑长龙,结果郑长龙是平民。这一轮指的朱天曌,他是杀手。” “三二一投票。”郭思晴説。 二比一,朱天曌出局,平民警察胜利。 “朱天曌你説得很厉害,不过可惜你语速太慢了,不像是在陈述事实,而是在现场编制一个逻辑关系!”吴昊给予了最后的评价。 朱天曌淡淡的笑笑,没説什么。 这一局杀人游戏玩儿的堪称精彩,而卓越联盟的伙伴们能拥有这样的思辨能力确实值得称赞。 夕阳西落,天空染成紫红色。操场上的空荡荡的,就只剩他们几个。 “咱们也走吧!”郭思晴有些不舍的説。 “大家明天加油!”郑长龙大声喊着。 “大家都是好样的,加油加油!”姜雯雨也微笑着也给伙伴们鼓劲儿。 xiǎo伙伴们认真的互相道别,然后放学回家。 这是他们在启蒙中学上学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开始残酷的升学考试了。 他们今天玩儿的很开心,回家时道别也显得格外认真。 因为或许明天开始他们会变成竞争对手,更或许他们从明天开始,迎来的将是不一样的命运。 张程远走的时候目光总是瞪着阮汐月,像是要打架一样。 阮汐月也无所畏惧,回眼看着他。 “汐月,回家吧!”张洛琪在一旁拽了一下她的胳膊。阮汐月才diǎndiǎn头,跟着张洛琪一起一起走了。 冷长河有些责备的跟张程远説:“就是玩儿个游戏么,有啥可吵的!” 张程远不説话,转身自己一个人朝家走。 冷长河没有跟张程远一起回,而是转身赶上阮汐月和张洛琪。 “汐月,你没生气吧?”冷长河关心的赶到两个女生身边问道。 “我没事儿呀!”阮汐月微笑着回答説。 “那晚上回家好好休息,明天考试加油!”冷长河继续嘱咐着。 “冷长河!”张洛琪在一旁插嘴道:“不早了,你也快diǎn儿回家吧,拜拜~” 张洛琪真的是阮汐月挡拆的好帮手,每次哪个男生想跟阮汐月多説哪怕一句话,都会被张洛琪一句话挡回去。 冷长河也只好挥挥手,转身往家走。 ………… 天黑了,家属区中,张程远在和妈妈散步。 张程远在给妈妈讲述自己杀人游戏中的精彩表现,説得滔滔不绝。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处在一个爱自我展示的时期,渴望来自他人的赞美和肯定,尤其是自己在乎的人的肯定。不过张程远此时也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放松心情,让自己不去想阮汐月今天对他有些失常的对话,他必须有一个良好的心态面对明天的考试。 张程远是幸福的,因为他有一个好母亲。一个懂得看穿不説破的母亲。 “我儿子真棒!”妈妈自豪的夸奖着儿子,“今天按时吃药没?” “啊,下午没吃。今天下午全校都自由活动,我们玩儿了一下午杀人游戏,大家都没吃,我一个人吃,显得多特殊。” “怎么不听话呢?”妈妈显得很生气,“别人吃不吃我不管,你必须按时吃,听到没有?他们不吃是他们的不对!” “知道了。”儿子条件反射般地回答。 从上初中开始,国家给每位初中生配发处方药——维生素合成片,促进孩子发育成长用的。 张程远的妈妈很少生气,可是不知为什么,母亲在督促他吃药这件事上特别敏感,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天时间少吃一片维生素片怎么犯得上让这个开明的母亲动这么大的气。 张程远随着母亲,慢慢朝家的方向走着,随着考试压力的增大以及他心事儿的堆积,他和母亲渐渐的话比以前多了。 “妈……,你一直问我今天玩儿的啥,就不问diǎn儿别的?” “你玩儿的高兴就够了,还想让我问你啥?” “明天就要升学考试了,别的家长肯定都千叮咛万嘱咐的,你咋一句都不提?” “你考上考不上,都是妈妈最棒的儿子呀!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相比于这个,我更关心你下午没吃药的事情!”妈妈鼓励道,“再説了,谁説去起航学校就真的有他吹得那么好?我还不稀罕呢!珍惜每一天好好的过生活,这就是幸福的。” 张程远忽然诡笑,感叹道:“哎!考不考得上没什么,将来娶一个像妈妈这么漂亮的美女才是正经事儿!” 张程远説的不假,他的妈妈虽然人近中年,可绝对称得上辣妈,从长相到身材、皮肤都是没得説,而且心态年轻,程远甚至觉得他对阮汐月如此迷恋与她和妈妈的性格有几分相似有很大关系。 “你这臭xiǎo子!”母亲拍打儿子説,“可不能把择偶标准定这么高,你会单身一辈子的,妈这么漂亮的女生上哪儿找去,还是死了心吧你!” 懂幽默,生活才会充满乐趣,在榾启城中才不至于活得太压抑。 可这句话却没有让张程远开心半分。“阮汐月绝对就算得上像妈妈这样漂亮的女生,妈妈的意思是説自己配不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么?” 升学考试前夜,张程远带着他的xiǎo思绪早早的睡下了。可隔壁的爸妈却没有那么早休息。 “造化弄人啊!”程远他妈倚在老公的肩上,感叹着。 “是啊,没想到还是让这孩子走到了这条路上。”程远的爸爸搂着妻子,叹息着説。 “你説,这十五年,我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么?” “是啊,当然是啊!” “可我为什么觉得这么的不安心呢?” “在榾启城,这个绝望灰暗的城市,我们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你给了他母爱,给了他阳光,在我们的谎言下让他快乐的成长,这样不好么?” “可是,毕竟是谎言,而且他如果真的踏上了那条路……怎么办?博宇会原谅我们么?” “走一步是一步呗。如果他不踏上这条路,平庸的活一辈子么?进学校了,説句狠心diǎn儿的话,对我们也有利。” “我们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孩子呢?” “哪一部分?难道你想全都告诉他么?” “我怕……我怕有一天他知道了,他接受不了真相啊!” “不怕!我们的程远,不会那么脆弱的,睡吧!” 第二十章 分水岭 一 6月6日清晨 启蒙学校门前围满了家长,孩子带着家长们的叮嘱和寄托走进了校门。 6月6日是每年启蒙中学的毕业生参加分校选拔考试的日子。 回首二十年前,考试的形式还是单纯的文化课考试。 二十年的变化可以很xiǎo。 “净土”上,二十年前的一颗杨树,二十年后还是大约的模样。 二十年的变化也可以很大。 二十年前的大兴安岭,如今已变成了这般。 二十年前后,孩子们同样要面对考试。 二十年前孩子们要竞争,二十年后孩子们依然要竞争。 同样存在着竞争。 但是竞争与竞争意义不一样。 二十年前竞争的是梦想。如果你没有争到自己的梦想,你只能去建造别人的梦想。 二十年后竞争的希望。有生之年走出榾启城的希望。 孩子们是有压力的,但是大部分孩子的压力远没有家长的大。因为孩子心思没有大人复杂,因此也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大部分十五六岁的孩子对将来能不能去净土生存,只是一个感性的认识,一个憧憬的梦想,能去固然好,去不上也罢。 因此大部分的孩子这几年的生活并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这终究是个好事情。 就像人终有一死,可是谁也不愿意提前知道自己的死期,哪怕知道自己死的比别人晚也不愿意。 家长的担心,有的时候是瞎操心。 就像一个人担心自己会死,也是瞎担心。 所以大部分孩子不能彻底清楚的认识到这次考试的重大意义也是件好事情。 可惜卓越联盟的成员们都不属于大多数孩子。 考试形式与去年相同,升学考试第一天上午进行文化课程考核,下午进行体育测试考核。 报考大部分学校的学生只需参加这两项考试。 然而尽管绝大部分学生最终都会步入工程技术或文法管理类学校,但绝大部分同学的初衷都不在这类学校。 因为绝大部分同学都被洗脑或被寄托着走出榾启城的梦想。 考入起航学校是将来走出榾启城的必要不充分条件。 或者説,考入起航学校仅仅是通往榾启城外的第一步。 然而这一步太大,能迈出的人,太少。 百分之五。 想要考入起航学校,必须文化课程考核与体育测试考核单科排名均在前百分之二十才算初试通过。在通过初试者,参加自由搏击与sid加试。四项考试加权成绩优胜者方有录取资格。 启蒙中学文化课程考核的考场中,平日墙壁上挂着的数学公式推演表以及自然常识百科的宣传栏都被白布遮盖着,只留下亮着绿灯的盖革米勒计数器没被盖起来,那是用来检测辐射量级的仪器。可悲的是,人们只能检测辐射的量级,却没有消除辐射的办法。 考试题目中,数学和自然科学占100分,语文和外语共占50分。 算算两xiǎo时的考试时间已经过半,而数学与自然科学部分十道题阮汐月已经做完了七道计算题,她微微一笑,继续挑战第八题。 她没有短板。“语文和英语留出半个xiǎo时足够了!”她自信地计划着。 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xiǎo时,张程远重新扫了一眼自己空下的唯一一道题,心中叹了一口气。这是一道化学常识计算题。完全不会!张程远觉得可笑。这道连他都未曾染指的题目,居然也敢叫做常识题,真是对他的知识水平莫大的侮辱。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同学,都是一脸答不完卷纸的恐慌,毋庸置疑,他是这个考场里最快的。终于,他的目光停在他右前方位置的她。 他抬眼盯着坐在他右前方位置的她。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她。 张程远无法欺骗自己。他是那样的在意阮汐月,这种在意可以表现在,一场分秒必争的决定命运的考试中,张程远停下笔来,望着阮汐月黯然伤神。 尽管张程远总是装作无视阮汐月的存在,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利用任何机会让自己吸引阮汐月的目光。 今天,在考场上,他做了第一个交卷的人。 张程远提前半个钟头交卷了。 他并没有答完所有的题目。那道化学常识题他放弃了。 但是他可以保证他其他计算的题目都是对的。 而那道不会做的题目,不是靠时间就能解决的。 有些时候,你要勇于看清自己的能力,勇于放弃。 考场上的大多数孩子都还不能领悟这个道理。 但是张程远不属于大多数孩子。 下午的体育测试男女分开考试、分开算分,但考核项目是相同的:四千米跑、十五米攀岩以及一百米自由泳。 四千米跑女子组 这一组有50名女生一起测试。阮汐月站在起跑线上热身,显得很亢奋。她的好朋友张洛琪、郭思晴、姜雯雨也在这一组中。 “加油哈!”阮汐月与好友们鼓劲儿。 姜雯雨则在调整呼吸,平复心情。 张洛琪显得很紧张,抓住阮汐月的手,眼中充满了恐慌。张洛琪是这群姐妹中体力最差的。 “嘭!”发令枪一响,阮汐月、郭思晴还有其她五六个女生冲到最前面,像一群脱缰的独角兽。十秒钟后就与后边的大部队拉开了距离,形成了两个团体。 阮汐月领跑,她回头望一望,暗自下定决心:“四百米的操场跑十圈,我要套后边那群人至少一圈!” 三圈儿过后,郭思晴脸颊绯红,开始大口喘气,眉头皱起,渐渐退出的领头的阵营。阮汐月一直领跑着,忽然扭头发现紧跟着她的已不再是郭思晴。 咯噔!阮汐月心率瞬间变乱。虽然大部队已经被落下大半圈儿。可第二名,一只黑马般的逼近了她的身畔。 这的确让她很意外。她是女子长跑队队长,所有长跑比较快的女生按理説她都应该认识,可是这匹黑马她不认识。 这样的意外稍稍打乱了她原有的节奏,气息变重,而那只黑马无情地赶上了她。在黑马超过汐月的那一刹,两人的目光有着短暂的交接。 黑马的眼睛在笑,骄傲的笑。那种平时只有阮汐月自己在镜子中才能看见的笑,此刻出现在别人的眼中,让她很不舒服。可事实上,她的速度追不上那匹黑马。 “不能慌,调整气息,找回自己的---节奏,我是---最棒的!”阮汐月默念。 就在被超过之后,汐月依然暗示自己是最棒的,可见她的自信来的有diǎn儿自欺欺人。 可自欺欺人,往往是动力的源泉。 望梅止渴如此,画饼充饥亦如此。 所以还好,她保住了第二名的位置。 可是事情比汐月想得还要糟糕一diǎn。 倒数第二圈,就在大家竭力地坚持的时候,汐月的右方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那匹黑马。 汐月期望着套圈。 然后果然真的发生了。 不过套圈的不是她。 被套的是她。 两人的目光再次相交时,阮汐月觉得自己的自尊心犹如万剑穿过。 女子四千米测试结束后,阮汐月与姜雯雨、郭思晴、张洛琪围坐在地上。郭思晴与姜雯雨大口地喘气。 而张洛琪则开始抽泣。她,没能跑下来。 郭思晴一把将张洛琪揽在怀里,劝説着:“没事儿,有几个能去起航学校呀?考完就解放了,别哭啦~” 阮汐月欲言又止,她想安慰张洛琪,但是想想又作罢了。她跑了第二名,劝説不好反而会刺激到她。阮汐月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姑娘,所以想的往往要比同龄的孩子多一些。 忽然一个人影从阮汐月眼前飘过。 阮汐月立刻站起身来,追上去问:“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是那匹黑马。 “陈佳彤,怎么啦?”黑马回过头,带着一脸微笑。 这个女生留着清爽的短发,五官很干净,额头上还挂着细细的汗珠,穿着一身帅气的运动服,膝盖上还套着护膝,活脱假xiǎo子的打扮。 虽然陈佳彤对她微笑,可在阮汐月看来这更像是嘲笑。此刻她感觉自己就像脱羽的凤凰,搁浅的游龙、平阳的落虎。一直是各项佼佼者的她,难免会有些心高气傲,容不得第二名的成绩。但虽然自尊心有些受伤,她的好奇心更重。 “我叫阮汐月,是长跑队的队长。你跑得比我快,之前怎么没见你进长跑队啊?” “你就是阮汐月?”陈佳彤稍稍感到一些惊讶,但眼神中没有丝毫的仰慕、赞许,什么都没有。 “恩。” 汐月已经好久没做过自我介绍了,她满以为全校的同学都会认识她,因为她是全校老师和同学们眼中的明珠,可是这个叫陈佳彤的女生不仅跟她説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崇拜的表情,甚至居然不认识她。 “我要是进长跑队了,你这个队长怎么当得稳呀?”陈佳彤自信的笑着説。 “同学,不要以为超过我一次就了不起了,你要是也有机会进起航学校的话,咱俩以后再切磋!”阮汐月真的有些生气了。 “那好啊!”陈佳彤并不退让,“我赢你也没赢够呢!”然后扬眉回了一眼的一笑就又跑开了。 “陈佳彤。我记住你了!”阮汐月看着黑马跑开的背影,嘴角上扬,脸上重新写满了自信。“我不会输给你的!” 第二十一章 分水岭— 二 十五米攀岩,男子组 五人一组,五条棱角相同的十五米高的岩壁,大家拼力地上攀着。冷长河和张程远一组。两人相互鼓劲儿,并驾齐驱的向上攀,分别耗时86秒和89秒爬到了dǐng端。测试结束后,两人回到操场上,与伙伴们围坐在一起,互相报一下成绩。孙鹏程96秒,郑长龙79秒暂时在伙伴中位列第一。大家报完分数一起关注着下一组考试。朱天曌和吴昊在同一组中。 在伙伴们眼中,这一组攀岩测试是一次激烈的比拼。 老师哨声响起,伙伴们开始计时。朱天曌和吴昊将其他三人落在下面,比拼着向上爬。半分钟后,两人拉开了距离。朱天曌已高出吴昊一人的距离。让伙伴们震惊的远不止如此,大部分人都是越往上爬得越慢,可朱天曌分明是越爬越快,到dǐng峰的时候,他已经将其他人远远地甩开。最终两人的成绩:朱天曌72秒,吴昊84秒。朱天曌是这次考试中目前为止最快的! 比完之后,六个男生围坐在一起休息,等待接下来的游泳测试。朱天曌脸上没有胜利的欣喜。事实上,他最近一阵子或许为考试的压力所挫,以往散发的强大气场如今却越发的不强势。 吴昊脸上也没有丝毫的失落。他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从心底不计较这些胜负得失,他只要考入起航学校这样一个结果。至于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和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考入,对他来説都是一样的。 只剩下最后的一百米自由泳考试了,为了打破压抑的气氛,开始有人提议考完试大家准备如何庆祝。 “一会儿游泳考完了大家干嘛?”郑长龙提议道,“要不一会儿大家去打篮球?” “游完泳,”孙鹏程依然在喘气,攀岩他拼尽了全力,这体力消耗对他来説可不xiǎo。“游完泳你还有劲儿玩儿篮球?” “那干啥呢?”郑长龙插道。 “我看算了吧。明天成绩就出来了,直接就要进行自由搏击考试了。这背靠背的考法分明就是要考我们的体力和恢复能力,大家晚上还是好好休息吧!”吴昊説。 大家扭头看朱天曌。 朱天曌郁郁寡欢。“恩,考完都回家吧。” 伙伴们一阵沉默,不知为什么,朱天曌有段时间心情不好,可是又没有人敢问为什么。 一阵惊呼把伙伴们的注意力再次拉回到攀岩考试的现场。只见下一组学生中,有一名男生脱去衬衫,赤臂上阵。 一身线条分明的肌肉轮廓是男人成熟魅力的一种体现。 然而这样一身肌肉加在一个十五岁xiǎo伙身上,却显得有些不合适。 他叫魏恒溢。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他创造了启蒙学校体育测试攀岩比赛的新纪录:53秒!不到一分钟,他几乎是匀速攀上了崖壁的dǐngdiǎn。 站在dǐngdiǎn,耳畔传来欢呼和惊叹声。 人的感官可以是互相协调的。 比如看到感动的场景时人会失声痛哭,那是通过视觉输入的情感。 人的感官也可以是毫不相关的。 比如魏恒溢呆滞的表情与周围的欢呼与惊叹,毫不协调。 他抬起头,看着天。透着淡紫色的天空,注定无法让他快乐。 魏恒溢,又一个少年老成的孩子,很少有人见他笑过。 “他是谁?”郑长龙问,“竟然比我们朱哥还快!” “我们这届三百多人,不可能全都认识。”吴昊説,“不过这人我倒认识,他也是高校区的学生,他爸爸是药剂学的教授。” “药剂学?。”朱天曌眼神中忽然又有了光,不屑的説了一句:“药剂学狗屁不是!” “你是在嫉妒他成绩超过你了么?药剂学教授还真挺让人尊敬的,据説我们现在每天吃的药,就是他爸研制的。”吴昊接着説。 朱天曌瞪着吴昊,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 吴昊并不畏惧:“不要以为只有你爸牛,建筑学教授是很厉害,但是” “别説了。”朱天曌忽然站起来,低沉地説出三个字。他声音不大,但是满脸的表情足以震慑在场的伙伴。他打断吴昊的话,转身自己一个人向游泳比赛赛场走去。 “朱哥你怎么了?”冷长河站起来问。 “你闭嘴!”朱天曌目露凶光,双眼通红,伸手指着冷长河説完,转身继续走。 “你怎么回事儿?”张程远也站起来问。张程远当冷长河是最好的兄弟,他肯叫朱天曌一声朱哥也是因为冷长河这么叫。当冷长河和朱天曌冲突的时候,他还是义无返顾的站在冷长河这边。 朱天曌再次转身,看着张程远,没説话。 “朱哥!”郑长龙站起来,跑过去抱住朱天曌,低声説:“朱哥,他们不知道,你消消气,别难过!” 朱天曌转过头,摆了摆手,独自去了。 “朱哥以前让我保密来着!”看着朱天曌走远,郑长龙跟伙伴解释:“他爸……” 哨声响起,体育老师催促这群伙伴去准备参加游泳考试。 “考完了跟你们説!”郑长龙一边説,一边跟着大家跑向考场。 游泳如今是张程远的强项,但是游泳这个特长不是他天生的。 三年的中学生活,他备受煎熬。学业上的压力、阮汐月对他漠视的委屈,他都不愿向父母説,所以他选择了游泳这个方式来发泄。 水是人贴近自然最简单的媒介,当你浸没在水中的时候,你会感觉特别轻松,浑身的压力都黯然消散。张程远其实从来都很在意阮汐月,他把游泳学好也是因为他潜意识里想着要在游泳上超过她,如果在体育竞技上都输给她,那么张程远凭什么征服她? 好在张程远有一个水性很好的老爸,中学三年他投在自己父亲门下,苦练自由泳交叉臂,所以如今的他有足够的信心在这个项目中夺魁。 随着哨声响起,张程远起跳、扭腰、抡臂、埋头,以一个流畅的弧线切入水中,他的滑行距离和前进速度遥遥领先。切出水面、摆臂、交叉划,他的动作显得格外流畅,动作的衔接没有丝毫的停顿,左右手力道均匀,划水效率远高于他人,近乎完美的xiǎo角度切水,xiǎo到可以忽略的水花,让他的速度始终领先与别人…… 这次考试中,他创造了校记录。5882秒。领先了男生平均成绩一分钟左右。甚至打破了分校考试100米游泳记录。与攀岩那种考究身体发育及肌肉力量的考试不同,游泳考究的是身体协调性。十五六岁的孩子骨骼密度xiǎo,相对浮力比成年人要大。 当张程远到达终diǎn的时候,当同学们和老师掌声响起的时候,当老师宣布他打破记录的时候,他最期盼可以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却不在游泳考试的考场,此时的阮汐月大概应该正在参加攀岩考试。 张程远匆匆回应了老师和学生们的掌声,从水里爬出来,回到伙伴们中间。 “你怎么游那么快?”卓越联盟的伙伴围过来为张程远庆祝。 “郑长龙话説到一半,我着急啊,这不急着赶紧考完继续听么。”张程远当然不会説是什么样的动力让自己苦练游泳,所以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托词。 “我错了!”朱天曌也刚从水中出来,走到伙伴中间低沉地説:“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他止住郑长龙説:“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别説了。” 朱天曌又转头又对大家説:“明天还要自由搏击考试。今天大家体力消耗都很大,赶紧各回各家休息吧!家长都在校门口等着。” 张程远刚出校门就遇到了等待已久的妈妈。 在周边一群“考得咋样啊?”之类的问话中,张程远听到的妈妈对他説的第一句话是“累不累呀?” 如果説童年中最令张程远感到幸福的是他有一群好伙伴的话,那么最最令他感到幸福的就是他有一个爱他也被他爱着的妈妈。 “妈,朱天曌他爸最近有什么事儿么?”晚饭的时候,张程远忍不住问。朱天曌的父亲跟自己的爸爸妈妈是同事,所以如果朱天曌的父亲真有什么事儿,自己的爸妈应该会知道。 “你怎么忽然问这个?怎么了?”母亲与父亲对视了一下,反问道。 “今天説到朱天曌的爸爸,朱天曌行为有diǎn儿过激。”张程远如实説着。 “他爸,他爸最近生病了,他心里不好受吧。你们平时不要在私下里説这个,知道么?”妈妈耐心地説。 “什么病啊?”张程远有些好奇。 张程远的母亲愣了一下,然后説:“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们xiǎo孩别讨论这个,不好。” ………… 陈佳彤日记: 今天算是认识那个阮汐月了,她跑步速度跟我差远了!不过,确实长得很漂亮。 我嫉妒她么? 不嫉妒么?真虚伪,我分明就是嫉妒她的。 我不能这样。 妈妈説得对,我不能任性了,抱怨也没有用,灾难已成为事实,现在只有摆正心态,咬牙好好活下去!你必须跟优秀的人成为朋友,只有这样才能强大,只有强大了,将来才能抬起头来做人! 加油,我还有妈妈,还有叔叔! 明天,我要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十四岁xiǎo姑娘,暂时忘记伤痛吧,开始和优秀的同学交朋友。 陈佳彤,你最会演戏了,不是么? 2046年6月6日 魏恒溢日记: 羡慕无知的孩子,他们是快乐的。老爹,我实在是不能不恨你。让孩子努力奋斗考入起航学校的方法有很多,但是你用的方式绝对是最下等的一个。你告诉了我真相,从此我不会再有快乐。我甚至开始搞不清不快乐和死亡,哪一个是更好的选择。 2046年6月6日 朱天曌日记: 老爸已经瘦得吓人了,可他和妈妈不説穿,我也只能装作看不破。晚餐上,我拼尽全力地咬牙,才没有让眼泪流出来。我装傻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在学校要装作没事儿一样,回家也要装。老爸你不要再装了好么?你放疗秃dǐng了,干嘛还要带个头套呢。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你以前从来不挠头发的。爸,我知道在这个谈癌色变的城市,你有你的理由不跟我説,但是你要爱惜身体啊。放疗需要休息的,你为什么还这么不要命的工作着?为什么? 2046年6月6日 第二十一章 分水岭 二 十五米攀岩,男子组 五人一组,五条棱角相同的十五米高的岩壁,大家拼力地上攀着。冷长河和张程远一组。两人相互鼓劲儿,并驾齐驱的向上攀,分别耗时86秒和89秒爬到了dǐng端。测试结束后,两人回到操场上,与伙伴们围坐在一起,互相报一下成绩。孙鹏程96秒,郑长龙79秒暂时在伙伴中位列第一。大家报完分数一起关注着下一组考试。朱天曌和吴昊在同一组中。 在伙伴们眼中,这一组攀岩测试是一次激烈的比拼。 老师哨声响起,伙伴们开始计时。朱天曌和吴昊将其他三人落在下面,比拼着向上爬。半分钟后,两人拉开了距离。朱天曌已高出吴昊一人的距离。让伙伴们震惊的远不止如此,大部分人都是越往上爬得越慢,可朱天曌分明是越爬越快,到dǐng峰的时候,他已经将其他人远远地甩开。最终两人的成绩:朱天曌72秒,吴昊84秒。朱天曌是这次考试中目前为止最快的! 比完之后,六个男生围坐在一起休息,等待接下来的游泳测试。朱天曌脸上没有胜利的欣喜。事实上,他最近一阵子或许为考试的压力所挫,以往散发的强大气场如今却越发的不强势。 吴昊脸上也没有丝毫的失落。他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从心底不计较这些胜负得失,他只要考入起航学校这样一个结果。至于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和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考入,对他来説都是一样的。 只剩下最后的一百米自由泳考试了,为了打破压抑的气氛,开始有人提议考完试大家准备如何庆祝。 “一会儿游泳考完了大家干嘛?”郑长龙提议道,“要不一会儿大家去打篮球?” “游完泳,”孙鹏程依然在喘气,攀岩他拼尽了全力,这体力消耗对他来説可不xiǎo。“游完泳你还有劲儿玩儿篮球?” “那干啥呢?”郑长龙插道。 “我看算了吧。明天成绩就出来了,直接就要进行自由搏击考试了。这背靠背的考法分明就是要考我们的体力和恢复能力,大家晚上还是好好休息吧!”吴昊説。 大家扭头看朱天曌。 朱天曌郁郁寡欢。“恩,考完都回家吧。” 伙伴们一阵沉默,不知为什么,朱天曌有段时间心情不好,可是又没有人敢问为什么。 一阵惊呼把伙伴们的注意力再次拉回到攀岩考试的现场。只见下一组学生中,有一名男生脱去衬衫,赤臂上阵。 一身线条分明的肌肉轮廓是男人成熟魅力的一种体现。 然而这样一身肌肉加在一个十五岁xiǎo伙身上,却显得有些不合适。 他叫魏恒溢。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他创造了启蒙学校体育测试攀岩比赛的新纪录:53秒!不到一分钟,他几乎是匀速攀上了崖壁的dǐngdiǎn。 站在dǐngdiǎn,耳畔传来欢呼和惊叹声。 人的感官可以是互相协调的。 比如看到感动的场景时人会失声痛哭,那是通过视觉输入的情感。 人的感官也可以是毫不相关的。 比如魏恒溢呆滞的表情与周围的欢呼与惊叹,毫不协调。 他抬起头,看着天。透着淡紫色的天空,注定无法让他快乐。 魏恒溢,又一个少年老成的孩子,很少有人见他笑过。 “他是谁?”郑长龙问,“竟然比我们朱哥还快!” “我们这届三百多人,不可能全都认识。”吴昊説,“不过这人我倒认识,他也是高校区的学生,他爸爸是药剂学的教授。” “药剂学?。”朱天曌眼神中忽然又有了光,不屑的説了一句:“药剂学狗屁不是!” “你是在嫉妒他成绩超过你了么?药剂学教授还真挺让人尊敬的,据説我们现在每天吃的药,就是他爸研制的。”吴昊接着説。 朱天曌瞪着吴昊,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 吴昊并不畏惧:“不要以为只有你爸牛,建筑学教授是很厉害,但是” “别説了。”朱天曌忽然站起来,低沉地説出三个字。他声音不大,但是满脸的表情足以震慑在场的伙伴。他打断吴昊的话,转身自己一个人向游泳比赛赛场走去。 “朱哥你怎么了?”冷长河站起来问。 “你闭嘴!”朱天曌目露凶光,双眼通红,伸手指着冷长河説完,转身继续走。 “你怎么回事儿?”张程远也站起来问。张程远当冷长河是最好的兄弟,他肯叫朱天曌一声朱哥也是因为冷长河这么叫。当冷长河和朱天曌冲突的时候,他还是义无返顾的站在冷长河这边。 朱天曌再次转身,看着张程远,没説话。 “朱哥!”郑长龙站起来,跑过去抱住朱天曌,低声説:“朱哥,他们不知道,你消消气,别难过!” 朱天曌转过头,摆了摆手,独自去了。 “朱哥以前让我保密来着!”看着朱天曌走远,郑长龙跟伙伴解释:“他爸……” 哨声响起,体育老师催促这群伙伴去准备参加游泳考试。 “考完了跟你们説!”郑长龙一边説,一边跟着大家跑向考场。 游泳如今是张程远的强项,但是游泳这个特长不是他天生的。 三年的中学生活,他备受煎熬。学业上的压力、阮汐月对他漠视的委屈,他都不愿向父母説,所以他选择了游泳这个方式来发泄。 水是人贴近自然最简单的媒介,当你浸没在水中的时候,你会感觉特别轻松,浑身的压力都黯然消散。张程远其实从来都很在意阮汐月,他把游泳学好也是因为他潜意识里想着要在游泳上超过她,如果在体育竞技上都输给她,那么张程远凭什么征服她? 好在张程远有一个水性很好的老爸,中学三年他投在自己父亲门下,苦练自由泳交叉臂,所以如今的他有足够的信心在这个项目中夺魁。 随着哨声响起,张程远起跳、扭腰、抡臂、埋头,以一个流畅的弧线切入水中,他的滑行距离和前进速度遥遥领先。切出水面、摆臂、交叉划,他的动作显得格外流畅,动作的衔接没有丝毫的停顿,左右手力道均匀,划水效率远高于他人,近乎完美的xiǎo角度切水,xiǎo到可以忽略的水花,让他的速度始终领先与别人…… 这次考试中,他创造了校记录。5882秒。领先了男生平均成绩一分钟左右。甚至打破了分校考试100米游泳记录。与攀岩那种考究身体发育及肌肉力量的考试不同,游泳考究的是身体协调性。十五六岁的孩子骨骼密度xiǎo,相对浮力比成年人要大。 当张程远到达终diǎn的时候,当同学们和老师掌声响起的时候,当老师宣布他打破记录的时候,他最期盼可以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却不在游泳考试的考场,此时的阮汐月大概应该正在参加攀岩考试。 张程远匆匆回应了老师和学生们的掌声,从水里爬出来,回到伙伴们中间。 “你怎么游那么快?”卓越联盟的伙伴围过来为张程远庆祝。 “郑长龙话説到一半,我着急啊,这不急着赶紧考完继续听么。”张程远当然不会説是什么样的动力让自己苦练游泳,所以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托词。 “我错了!”朱天曌也刚从水中出来,走到伙伴中间低沉地説:“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他止住郑长龙説:“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别説了。” 朱天曌又转头又对大家説:“明天还要自由搏击考试。今天大家体力消耗都很大,赶紧各回各家休息吧!家长都在校门口等着。” 张程远刚出校门就遇到了等待已久的妈妈。 在周边一群“考得咋样啊?”之类的问话中,张程远听到的妈妈对他説的第一句话是“累不累呀?” 如果説童年中最令张程远感到幸福的是他有一群好伙伴的话,那么最最令他感到幸福的就是他有一个爱他也被他爱着的妈妈。 “妈,朱天曌他爸最近有什么事儿么?”晚饭的时候,张程远忍不住问。朱天曌的父亲跟自己的爸爸妈妈是同事,所以如果朱天曌的父亲真有什么事儿,自己的爸妈应该会知道。 “你怎么忽然问这个?怎么了?”母亲与父亲对视了一下,反问道。 “今天説到朱天曌的爸爸,朱天曌行为有diǎn儿过激。”张程远如实説着。 “他爸,他爸最近生病了,他心里不好受吧。你们平时不要在私下里説这个,知道么?”妈妈耐心地説。 “什么病啊?”张程远有些好奇。 张程远的母亲愣了一下,然后説:“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们xiǎo孩别讨论这个,不好。” ………… 陈佳彤日记: 今天算是认识那个阮汐月了,她跑步速度跟我差远了!不过,确实长得很漂亮。 我嫉妒她么? 不嫉妒么?真虚伪,我分明就是嫉妒她的。 我不能这样。 妈妈説得对,我不能任性了,抱怨也没有用,灾难已成为事实,现在只有摆正心态,咬牙好好活下去!你必须跟优秀的人成为朋友,只有这样才能强大,只有强大了,将来才能抬起头来做人! 加油,我还有妈妈,还有叔叔! 明天,我要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十四岁xiǎo姑娘,暂时忘记伤痛吧,开始和优秀的同学交朋友。 陈佳彤,你最会演戏了,不是么? 2046年6月6日 魏恒溢日记: 羡慕无知的孩子,他们是快乐的。老爹,我实在是不能不恨你。让孩子努力奋斗考入起航学校的方法有很多,但是你用的方式绝对是最下等的一个。你告诉了我真相,从此我不会再有快乐。我甚至开始搞不清不快乐和死亡,哪一个是更好的选择。 2046年6月6日 朱天曌日记: 老爸已经瘦得吓人了,可他和妈妈不説穿,我也只能装作看不破。晚餐上,我拼尽全力地咬牙,才没有让眼泪流出来。我装傻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在学校要装作没事儿一样,回家也要装。老爸你不要再装了好么?你放疗秃dǐng了,干嘛还要带个头套呢。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你以前从来不挠头发的。爸,我知道在这个谈癌色变的城市,你有你的理由不跟我説,但是你要爱惜身体啊。放疗需要休息的,你为什么还这么不要命的工作着?为什么? 2046年6月6日 第二十二章 自由搏击 一 6月7日,清晨。 启蒙中学这一届共有360名学生,其中报考起航学校的有338人之多。 然而残酷的是,启蒙中学升入起航学校的名额只有18个。 而第一天的文化课考试与体育测试考试成绩未都达到前百分之二十者,将从这一刻开始,失去竞争的资格,改去其它的学校就读。 加试的大榜张贴在校门旁。 与此同时,300名学生断送了他们的梦想。 还剩38名学生。 接下来的加试想必是更加残酷的。 “呼……”张程远松了一口气。 他目前两科的成绩加权排在16名。 也就是説,如果他接下来的两科加试能达到前两科的水平的话,他就有资格进入起航学校了。 “第二?”阮汐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排名。她的前两科的加权成绩居然只排名第二。 在启蒙中学,她排第二,谁敢是第一? “莫非是那匹黑马?”目光迅速聚焦在第一那人的名字上,心中不知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不是那匹黑马。 这就意味着,还有别人在某些项目上比她强。 “司徒姗”,阮汐月念着第一名的名字,心中万分的惊讶。 这人是阮汐月同班同学,一个很不起眼的xiǎo姑娘,平时寡言少语,从不打扮,而且平时模拟考试的时候不见她成绩多么出色。可是大榜上分明写着“第一名:司徒姗” “很意外是吧?”阮汐月猛然回头,和她説话的正是昨天的那匹黑马——陈佳彤。 陈佳彤似乎看出了阮汐月的心思,故意带着坏笑説:“没人教过你平时要低调,隐藏实力么?” 阮汐月的自尊受到了伤害,却装作面不改色,半开玩笑回击道:“你有加试资格么?我怎么没找到你名字啊?” 陈佳彤伸出食指指,按在暂时排在第八名的自己的名字上,然后一diǎn一diǎn往上移。 陈佳彤自信地笑了:“你没忘记昨天的四千米跑吧?考试还有两项呢,你可要加油哦!” 女人之间的对白总比男人之间的要复杂。 哪怕是两个十几岁的女孩儿。 “二十五名”。魏恒溢看过自己的名次,既没有唏嘘也没有欢喜。 别人家的孩子都在父母的陪伴下度过这样的时刻。 而他是一个人。 吴昊排第四,郭思晴12,姜雯雨15,冷长河27,朱天曌31,孙鹏程35,郑长龙38。卓越联盟的孩子们总体成绩还不错,乐观地説,至少经过前两轮考试,大部分同学还是有资格参加加试的。只有张洛琪先于别人离开了。 没有欢呼,没有叹息,没有时间思考,在公布加试名单的同时,自由搏击考试正式开始,由评判老师对各位学生的搏击水平进行打分考核。 与体育测试不同的是,搏击考试,不分男女。 这不公平。 但是, 世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一个孩子,出生在榾启城,説明上帝已经遗弃了你。 体育馆里,五米见方的擂台,见证了这群孩子命运的转折。 “汐汐放松,爸爸相信你!”擂台下,阮汐月的父亲,榾启大学的校长亲自前来陪同女儿考试,他一边帮女儿按摩四肢,一边鼓励道,“有爸爸在,什么都不用怕!” 阮汐月diǎndiǎn头,她相信爸爸是真的爱她,可是她跟爸爸之间有一些隔阂是怎么也抹不去的。阮汐月目不转睛看着擂台上的两个人。 自由搏击分组由排名靠前的十九个选手从排名靠后的十九人中随机抽取一人作为对手。 司徒姗前两场考试综合排名第一,所以搏击考试她先抽人。 阮汐月默默地説:“司徒姗真不走运,这一场她输定了!” 阮汐月敢如此断言是因为,站在擂台上司徒姗对面的是个男生,而且是一个身体相当结实的男生——魏恒溢。 第一场:司徒姗vs魏恒溢 按照比赛要求,双方穿运动鞋入场。 “我抗议,我不打女生!”魏恒溢朝向评委老师喊话,面无表情。 司徒姗看着这个肌肉线条分明的男生的抗议,心中一阵暖流涌起。 “抗议无效,规则就是这样,去年也是这么考过来的。我强调一下,并不一定搏击较量输的一方给的成绩就很差,如果两个人在搏击中展示出各自的技战水平,分数都可以给很高。搏击考试旨在考察同学们的格斗技巧。”评委老师显然也很欣赏魏恒溢这孩子,柔和地解释着。 “同学,谢谢你!”司徒姗语气沉稳的説道,“不过你也不要轻敌,我可没那么好赢!” 魏恒溢脸上依旧没有表情,默默走到擂台中间,与司徒姗相对行了个礼,自由搏击就算正式开始了。 十分钟时间。 “哈!” 一边喊着,司徒姗以左腿为轴,右腿鞭腿横踢挑起了战斗。 可是,两人的力量差距或许真的太大了。 魏恒溢伸出左手格挡,稳稳的挡住了进攻。 “哈!”,司徒姗右腿侧踹,依然被稳稳地挡住。 魏恒溢皱眉,眼中有些失神,他是那种从来不会跟女生计较的人,可如今他不得不计较,这让他很为难。 “你这也太不尊重对手了吧?”司徒姗有些生气的説道。 魏恒溢缓过神来,目光直视司徒姗,带着些许的歉意説:“你先打,把你的搏击技巧展示出来,我要现在出手,你就没成绩了。我指着格斗提分儿,我出手了肯定不会让你有还手余地的。” 司徒姗本觉得对方有绅士风度,对这跟男生有一丝好感,如今却发现对方看不起女生,便也不再留余力,全力猛攻。 鞭腿、侧踹、勾踢、下劈腿、直拳、摆拳、肘击……司徒姗用尽全力击打,怎奈力量终究差的太远,魏河溢始终只用手格挡,没有后退一丝一毫。 自由搏击步伐是很重要的,无论是攻是防,前后脚灵活的窜动才能调整好重心,才有战斗力。就像蛇的攻击武器是它的獠牙,但一条身子不能弯转而只有獠牙的蛇是不可能有生存能力的。 可魏恒溢双脚实实的落在擂台上,根本没有用脚掌去支撑中心,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司徒姗的任何一次进攻也没能让他窜动哪怕一步。 然而真正震慑司徒姗底气的是魏恒溢的脸。一张忧郁寡欢、毫无表情的脸。那样冷漠的脸,就仿佛他丝毫没有把眼前的司徒姗当成对手。 魏恒溢那站定的架势让司徒姗心底生出腊月的寒冰,双腿开始发麻。她身体里的能量正在被恐惧的空气随着每一次呼吸渐渐地抽走。一分钟过后,司徒姗打不动了,开始侧滑步逐渐向一边退去,拉开距离,喘气休息。 “差不多了”魏恒溢一边説着,一边忽然朝司徒姗走去。 司徒姗心里咯噔一下,魏恒溢的这一句话仿佛在宣判着自己的死刑。 司徒姗右手直拳挥出,想虚晃一下止住魏河溢前进的攻势。 魏恒溢却腰一扭,猛地侧过头,奋起上前一步,左手擒住司徒姗挥拳的右臂,转身,右手反抱司徒姗的后颈,重心一沉,胯部发力,猛然一甩。 魏河溢出招的过程不到两秒钟,但是这场搏击考试就此结束了。 一个完美的过肩摔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叫声,司徒姗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或许还是因为年轻,不懂得控制力量,魏恒溢发觉自己用力过猛,可后悔已然不及。 “对不起!”魏恒溢蹲下,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表情。那种如梦初醒的,慌张的表情。 司徒姗疼得满脸通红,泪水止不住地流出,喉咙中发出剧痛的呻吟声。 魏恒溢忽然被猛力的推开。 一个鬓发斑白的老人冲上擂台,握着司徒姗的手,瞪了一眼魏恒溢,转而看着躺在地上的孩子,流下心疼的泪。 “姗儿,你别吓唬爷爷啊,咱们不比了,咱们不比了!” 随后医务人员赶上擂台,将司徒姗抬上担架,匆匆下台。 魏恒溢傻傻的站在擂台上,居然有液体从他的泪腺中溢出。 毕竟他只有十六岁。 一位老师上台,拉住魏恒溢,劝导了一番,把他带下擂台。 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却进行着与任何擂台赛一样残酷的搏击。 但又与历史上任何形式的擂台赛不同,不会有观众叫好,呼喝。 因为受伤的不是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一切都因为起航学校的升学名额少得那样的残忍。 轮到阮汐月抽签了,她的手开始有些发抖,陈佳彤的话在她耳边开始回荡:“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张扬,你家长没教过你要隐藏实力么?” 第一场搏击看完,她确实有diǎn儿被吓坏了,她甚至开始乱想自己会不会也被伤的那么惨,然后父亲把她从擂台上抱下来。 闭着眼睛战战兢兢的抽出名签,然后缓缓地睁开眼,就仿佛怕被强光刺伤眼睛一翻。 名签上的字映入她的双眼,她长舒一口气,刚才已经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原来的位置。她迈着轻松的步伐把名签交到了评审老师的手中。 第二十三章 自由搏击 二 第二场:阮汐月vs冷长河 有一种要欢呼的冲动,阮汐月暗叹自己运气实在是太好。 她的擒拿和锁技平日都是跟冷长河切磋的,而她除了在学校上的搏击课程外,在家里还有专业的家教,她学的比别人多一些。刚才她还担心如果自己抽到一个像魏河溢那样壮的男生自己就危险了,因为xiǎo胳膊拧不过大腿,技巧再多,遇到天生蛮力也是施展不开。 不过还好抽到的是冷长河,她有信心赢他。因为到初三的时候,平日两人切磋本就是她赢得多,输得少,而阮汐月在家教那儿学到的本领从来都未施展出来,所以她相信这一场自己稳稳会赢。她,也有留一手的时候。 可是高兴也就持续了那么几秒钟,当她上台面对冷长河的时候,心中又有一些不忍。冷长河目前的排名并不理想,而自己即将成为那个断送冷长河梦想的人,她也心知肚明,冷长河喜欢她,这叫她怎么忍心呢? 可是,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挡阮汐月走出榾启城的梦想。她咬咬牙,狠下心来。 两人相互行礼,比赛开始。 “你是自己认输,还是等着被我收拾?”阮汐月半嗔半笑地对冷长河説。 她的心里在説对不起,可是她説不出口,她觉得这样在冷长河看来显得太虚伪。所以她依然拿出了平日里的风格,自欺欺人的无视这个残酷的擂台,而是告诉自己两人的切磋和平日一般。 冷长河皱眉,默默地走向汐月。他的心中又何尝没有一番波澜? 阮汐月脚下慢慢的窜动,绕着冷长河颠着xiǎo碎步顺时针移动。冷长河则以右脚为轴,顺时针慢慢转动,让自己始终面对着阮汐月。阮汐月则时快时慢的变换着速度,而不论阮汐月怎样变,冷长河始终以右脚为轴进行转动。 阮汐月的这一招就没跟冷长河用过,人在旋转的时候,以右脚为轴转动通常没有以左脚为轴舒服,因为左脚离心脏近。而阮汐月时快时慢,冷长河也跟着时快时慢。 阮汐月转了能有十几秒钟,忽然猛地调转步伐,像是要反方向跑圈,冷长河左脚也猛地止住旋转的惯性。 就在此时,阮汐月猛地一冲,腰部用劲儿,整个人侧着身子飞出去,双腿准确的伸出,左脚伸向冷长河刚停住的左脚脚腕,右腿迅速扫向冷长河左脚膝弯处。 冷长河左脚刚定住,刚要出右腿防御,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这个漂亮的剪腿锁住,膝盖一弯,左腿顺势跪在地上。 冷长河从没见过这么一招,如今一招便吃了亏,心中一惊,双手赶忙撑地。 此时阮汐月已经将刚才卡在冷长河左脚腕处的左腿抽出,但是右腿却已经被冷长河跪倒的左腿夹在膝弯处。 不想阮汐月并不急着抽开脚,反而挺身坐起,腰肢一扭,上身绕到冷长河身后,右手从冷长河背后环过,去锁他喉咙。 喉咙是冷长河的软肋,平日阮汐月和冷长河切磋的时候,十次有八次,阮汐月是靠背后锁喉取胜。 冷长河虽然也知道喉咙是自己的软肋,可平日每次伸手回防都慢半拍。 可这一次他居然没有。 他似乎是很熟练的用左手护住自己的颈部,与阮汐月锁喉的右臂抵在一起。 阮汐月心中一惊,她万万没想到冷长河居然会防住这一招,可是机不可失,她要赌上一把。 阮汐月用左手扣住自己的右肘,企图强制锁死冷长河,毕竟冷长河只用一只左手挡住,且左手发力没有支diǎn,自己用双手去锁他,他应该撑不住。 冷长河赶忙也用自己的右手去抵住阮汐月锁死的右肘,可是他的脸越憋越红,毕竟失了先机,双手发力没有支diǎn,这种情况下,不管锁你的人是男是女,基本都逃不开。 阮汐月的这一招一气呵成,开场还不到一分钟,便似乎已经要结束了。 “啊!”阮汐月忽然一声惨叫。 冷长河在濒临气绝之时,扯开右手,用右肘猛地向后击出。 肘关节比拳头硬,而这一击打中了阮汐月的侧腰。 肋骨以下,侧腰的部位是人最脆弱的部位之一。阮汐月这一痛可不轻,顿时浑身酸软,可她依然把全身的力量都使在锁住冷长河的胳膊上。她虽然痛苦万分,但是她相信,冷长河这样也坚持不了多久。 “啊!!”阮汐月又一声惨叫,冷长河已经挣脱了锁喉,在地上打了个滚,闪到一边了。 冷长河的第二次肘击是他竭力的一击,力度比第一次还大。他知道如果自己再拖不开,就真的输了。 阮汐月毕竟是女孩子,身子柔弱,扛不住这两次肘击,而且是打在侧腰这种不吃力的部位。 她痛得浑身都在抖,倚坐在地面上。 冷长河也坐在地面上,他脸憋得通红,大口大口的喘气,咳嗽。他差一diǎn儿就窒息了。 两个人都用出了平日里切磋的时候没用过的招数。 过了十几秒,冷长河率先站了起来,他刚刚只是缺氧,所以喘息一阵子就起来了。 阮汐月咬紧牙关才撑起身子,侧腰被肘击两下,她全身都发软了。 可就当她刚刚要直起腰的时候,冷长河一脚旋风踢毫不留情的踢在她的脸上。 阮汐月脑子嗡的一下就倒下了,她眼前一片花,耳边也嗡嗡作响。 怎么会这样,平日冷长河与她切磋的时候,如果她倒下了,都是等她起身了他才出手,如今怎么偷袭? 可确实搏击比赛没有规定説一方道地要等他站起来对方才能继续攻击。 是冷长河以前一直让着她。 脑海中刚刚想到这一diǎn,忽然发觉左臂剧痛。冷长河已经压在她身上,把她左臂反剪在背后。 “汐月,对不起,我前两科成绩靠后,搏击我必须赢,才能晋级!”冷长河不忍再使劲儿,凑到她耳边有些自责地説,“求求你了,认输吧!” 阮汐月脑子晕晕的,左手和侧腰都好痛,她确实也没力气再打下去,只得右手握拳头在地上连敲两下。 这个动作表示认输。 胜负已分。 “汐汐没事儿,你表现得很棒,不影响你进入起航学校的!”阮汐月的爸爸抱起女儿,一边走下擂台一边安慰着。 阮汐月渐渐从痛苦中恢复过来,她发现自己之前不忍断送冷长河的前程的想法真是多余了。她堂堂的校花,名声在外,近两日连遭失败,确实对自己打击太大。 “阮汐月。”陈佳彤喊着她的名字,走到她的身边。 阮汐月脸似火烧,被这匹黑马看见自己落败,丢人的感觉无疑被放大了,这世上还有更丢人的事儿么? “你想嘲笑我尽管笑吧!”阮汐月挣脱父亲的怀抱,走到陈佳彤面前。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佳彤晃了晃手,她手中拿着一个撕好的创可贴。 阮汐月的脸被冷长河刚才一脚踢挂彩了。 不待阮汐月再説话,陈佳彤已经把创可贴贴在她的脸上。 “谢谢。”阮汐月的语调不卑不亢,在她看来,陈佳彤这举动明显是诸葛亮哭周瑜,摆明了在笑话她。 第二十四章 自由搏击 三 陈佳彤脸上堆笑説:“我嫉妒你长得漂亮,所以一直对你有成见。” 阮汐月仰起头説説:“哦?我脸上挂花了,不漂亮了,所以对我没成见了?” 陈佳彤坏笑一下,继续説:“你被打得很惨,可是依然漂亮,所以我依然对你有成见。” “哦?”阮汐月不解。 “不过在擂台上看到你打得很好,很顽强,我就知道了,你的光环不只来源于你的外表,你的内在跟我很像。”陈佳彤很认真的説。 “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在夸自己有内在美呢?”阮汐月语气虽没软下来,脸上也不禁浮起一丝笑。 陈佳彤狡黠的一笑,继续説:“我蛮自恋的,喜欢自己的性格。所以也喜欢性格跟我像的人。” 阮汐月也笑了出来:“哦!那你就是説你喜欢我喽?你这算跟我表白么?” 陈佳彤无语的笑笑,把头扭到一边,説:“算,算!” “行了,不跟你斗嘴了。你要加油啊,男生确实都太厉害了。我虽然败了,但是应该不影响我晋级。你要xiǎo心喽,我还等着将来在起航学校跟你赛跑呢!”阮汐月还了一句。 学生之间的关系没有成人复杂,即便是女生。 学生之间的关系无非“我不跟你好了!”和“我们和好吧”两种。 两个女生就这么化敌为友了。 “抽到异性比赛的女生不要灰心,我们会客观地给出你的搏击技巧评判分。” 比赛过程中,评委老师重复着这样的话给选手鼓励。 阮汐月和冷长河的决斗张程远看得好纠结,老实説,他并不是盼着谁赢谁输,只是看着两个人手脚相抵,他感觉心里酸酸的。 ………… 第四场吴昊vs郑长龙 又是卓越联盟成员之间的决斗。抽签的结果无法改变,吴昊在皱眉。 郑长龙却只忧郁了一下,瞬间又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面对面。 “你笑什么?”吴昊低声问。 “你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现在死脑筋了?”郑长龙笑道,“想想评委老师説的话,得分diǎn取决于搏击技巧而非最终结果。”郑长龙説话声音很xiǎo,只有吴昊能听到。 吴昊忧郁的脸上顿时乌云散去,也充满了笑意。“兄弟的默契呢?” 吴昊笑着,右拳有力地击出。郑长龙附身击出右拳,后发先至,击中吴昊xiǎo腹。吴昊身高臂长,这一击犹如蚍蜉撼树。他趁着郑长龙重心下跌,双手扣住郑长龙的腰部,猛力将他举起。不想郑长龙却趁势一个翻身,双手擒住吴昊的双手,双脚夹住吴昊的脖子,吴昊顺势仰面倒地,双腿有力地夹住郑长龙的大腿。 接下来两人动作加快,见招拆招,此消彼长,一场搏击考试迅速演变为一场擒拿锁技表演赛。 所有到招数动作看起来如同彩排过一样,然而两人淋漓的汗水,紫红的面孔,又在告诉大家搏击的真实性。 十分钟过后,两人依然四肢相抵,双双倒在擂台上。 “时间到!”随着裁判的一声喊,两人同时卸力,眼中有默契的光。 游戏也好,考试也罢,都是有攻略的,皆有技巧可循。 可惜不是所有的选手都能看破其中的奥义。大家都听到了裁判老师的陈述:搏击旨在展示格斗技巧,并非被击倒的一方,分数一定就低。但是又有谁真正做到展示技巧了呢?正如年轻人都知道珍爱生命,不要熬夜,但是又有几个人在晚上十二diǎn多盯着手机屏幕的时候想到这句话的含义了呢? …… 第八场陈佳彤vs孙鹏程 又是一场异性的对决。 孙鹏程和陈佳彤彼此之间并不认识,但两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自信。 自信是胜利的必要不充分条件。 相对行礼,比赛开始。 孙鹏程望着陈佳彤全神贯注的神态,不禁嘴角泛起笑容。 他扭头看了一下评审老师方向的计时钟,説道:“这样吧!我给你三分钟时间……” “砰!” 孙鹏程被跃起的陈佳彤一脚踹在正扭头看时间的脸上。 失去重心的他向后狼狈地退了两步,然后跌倒。 左半边脸火辣辣的痛,耳中嗡嗡作响。 孙鹏程想效仿魏恒溢的风范。 但是他不是魏恒溢,陈佳彤也不是司徒姗。 所以结果不会一样的。 “你是不是正人君子?”孙鹏程趴在地上愤怒的看着这个不厚道的女孩儿,然后想想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也觉得哭笑不得。 警惕地观察陈佳彤没有趁势继续偷袭的意思,孙鹏程揉了揉被踢中的脸,从地上爬起来。 还没等他站稳,只见陈佳彤重心下蹲,想故技重施。 孙鹏程迅速抬腿弹踢来防她突袭的攻势。怎道陈佳彤却并未跃起,而是待他这一记弹踢去势已尽之时,猛的冲上,拖住他的腿一掀。 孙鹏程顺势再次倒地。 “好狡猾!”孙鹏程一边説着,一边猛地再次跃起。他毕竟是男生,虽然被击倒两次,但于体能并没有明显的消耗,是以跃起的速度之快,超乎了陈佳彤的意料。 有那么一刹,陈佳彤在思考要进攻还是后退。 进攻。 陈佳彤伸出双掌使劲的推孙鹏程双肩,右脚伸出给他下绊,企图在其未站稳之际再次将其击倒。 可惜晚了一diǎn。 孙鹏程已然站稳。 博弈的时候,犹豫是一种很奢侈的行为,片刻的迟滞都会带了被动的局面。 论力道,陈佳彤显然不是孙鹏程的对手。 孙鹏程扛住了陈佳彤双掌的冲力,稳住的重心,两只大手有力地钳住了陈佳彤的两只手腕。 陈佳彤没慌,双臂猛地向孙鹏程擒她手腕的虎口反方向挣脱。反擒拿常识——虎口反向是被单手擒拿时最易挣脱的方向。 然而孙鹏程的力量之大,出乎了陈佳彤的意料。她虽然沿着正确的方向去挣脱双手,却文丝未动。 这下她慌了。 孙鹏程抓住陈佳彤两只手腕,一步一步地将她推向擂台边。 陈佳彤想抬腿踹,可是两人相距太近,她每次抬腿都被对方的腿挡下,且重心失衡,被推往擂台边的速率更快了。 其实陈佳彤的表现已经很出色了,以这样的成绩晋级应该是可以的。 可是她不甘心。 她要做第一个打败男孩儿的女孩子! 接下来的一招惊呆了全场的xiǎo伙伴。 就在陈佳彤已被逼至擂台边时,她两腿忽然向后伸出,卡在擂台边缘,形成支撑阻住后退的趋势,孙鹏程加劲儿,双手钳着佳彤的手腕更加用力推,两人怒目而视,鼻息可闻。 忽然,陈佳彤翘起红唇飞速地吻在孙鹏程的嘴唇上。 接吻就像触电。 触电次数多了,就不会太敏感。 但是第一次绝对不会太不敏感。 孙鹏程猝不及防,仿佛全身被电流击穿,刹那间脑子空荡荡的。 双手猛地一挣,陈佳彤将手脱出了孙鹏程的钳制。 “啪!”左手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扇在孙鹏程脸上,紧接着右手一个勾拳狠狠地打中孙鹏程的下颚,紧接着一个灵巧的转身,快速的绕到他背后,奋力一脚,将他踢到擂台下。 或许孙鹏程在跌倒擂台下的过程中依然在回味着这个过早的初吻。 获胜的陈佳彤抱住右拳蹲了下去,她那一技勾拳打得太过用力,右拳骨节上的表皮都擦破了…… 场下一片哗然,陈佳彤在众人的议论中,绯红了脸颊,显得很难堪,匆匆的下台了。 接下来的几场搏击中,张程远、朱天曌和郭思晴都击败了对手,赢得比较顺利,而姜雯雨也是遇到了男生,所以遗憾落败。 搏击考试过后,多半的同学都挂了xiǎo彩,可是大部分同学都不在意身上的这diǎn儿xiǎo伤,因为搏击考试之后,他们的排名将有新的变化,这名次上的变化才真正牵动着他们的心。 待十八组同学搏击考试结束后,大家各回各家,等待明天的结果。 …… 司徒姗日记: 晚上爷爷抱着我回来,我一路都忍着没哭。我哭了,爷爷心里一定更不好受。我真的是没用,只一招就被摔得骶骨错位。真的撕心裂肺的痛啊,但是我忍得住。我哭并不是因为痛,我是害怕,怕我落选,进不了起航学校。老天爷,保佑我一定出去呀,我想找爸爸妈妈!你们到底在哪儿呢? 2046年6月7日 冷长河日记: 对不起汐月,今天出手太重了。我以前有意让着你,你该不会生气吧?今天我也不想击败你,可是,可是我的排名堪忧啊,搏击考试我必须得拿到高分才有机会跟你一起进入起航学校!而你输给我不影响你入选的,希望你不要恨我,妈妈昨晚跟我説,女生都不会喜欢比自己弱的男生的,所以今天我一直祈祷着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实力,可偏偏跟你分在一起了,我也很想让着你,可是不行呀! 2046年6月7日 阮汐月日记: 今天真的是太可怕了。看看自己,觉得像xiǎo丑一样! 我过去太骄傲了,真的是太丢人了。 不过出现问题就要坦然面对。首先我承认,原来我真的不是最棒的。魏恒溢我是绝对斗不过的。不过司徒姗实力也很让我吃惊呀!平时看她文文弱弱一个xiǎo姑娘,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不过今天如果是我跟她决斗,没准儿还会输给她呢! 还有陈佳彤,我开始不那么讨厌她了,她真的好厉害!不过,她居然随随便便的亲男孩子! 哎,説到这儿,我又想到你了……。你真的好棒!除了魏恒溢今天就属你ko对手的速度最快了,而且你打的还是男生。你要继续加油啊,等你也考进起航学校了,我就有机会跟你解释了! 可是,冷长河呢?他也很喜欢我,要是他也考上起航学校了…… 2046年6月7日 第二十五章 暴风雨前夕 一 第三场考试过后,同学们的排名又有了新的起伏。一大清早,新的大榜又贴到了学校的墙上。 sid的考试説明附在一旁。 “考虑到在搏击比赛中许多同学都受了伤,故最后的sid考试时间定在了一星期后的6月14日。目前的考生共有三十八个。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内,三十八名同学进行自由分组,每六人一组,共分六组,而不论因为任何原因,六个xiǎo组成立后,没分到组的两个人则将被自动淘汰。sid考试的具体内容不会提前透露,但建议同学们分组时找到值得依赖的伙伴。” 大家都不清楚sid是何含义,因为往届所有参加过此项考试的学生全都绝口不提sid考了什么。 不过伙伴们无需再好奇考试内容,因为一周以后,他们就会亲自体会了,而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好自己的团队。 比赛规则何等的残酷,原来竞争从sid考试一周前就开始了。 考试説明一经公布,参加最终考核的同学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千万不能当最后的两个人。 阮汐月看到了自己新的排名,降到了第七名了。再看第六名的名字让她眼前一亮。 “陈佳彤!”阮汐月念着这个名字,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喊我干嘛?”陈佳彤不知什么时候窜到她身边,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阮汐月鼓起嘴,锤了她一拳,説:“比不过你,我生气了,你得跟我一组补偿我!” “行,我不嫌弃你!”陈佳彤眼睛眉毛都在笑。 “阮汐月,我跟你一组吧!” 也就那么一眨眼功夫,阮汐月身边围了黑压压一片的男孩子,或许是因为看到这两个综合成绩排名靠前的女孩儿结伴,又或许是因为阮汐月素来被男孩子们所仰慕,好多人前来邀请加入一组。 “谢谢你们!我来自己考虑一下吧,你们这么多人,不能大家都一组呀,大家都再考虑考虑吧!”阮汐月迷人的笑着,礼貌的回答,拉着陈佳彤的手走出人群。 陈佳彤有些嫉妒,説:“呦,得便宜卖乖,还真挑!” 阮汐月没説话,拉着她走向两个男生。 “陈佳彤,这是冷长河,这是张程远。臭xiǎo子们,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她叫陈佳彤。你俩现在排多少名了?” “我排二十,张程远排十一”,冷长河説,“汐月,昨天对不起……” “哎~我马失前蹄让你赢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阮汐月不等他説完,大度的开口説,“都是卓越联盟的,干嘛那么xiǎo心翼翼?” 冷长河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他很怕阮汐月会恨他,看来并没有。 “大家好!我叫陈佳彤!”陈佳彤微笑着跟两位男生打了个招呼。 “你好!不用介绍了,昨天大家对你的印象都很深!”张程远一脸微笑着跟陈佳彤説话。 他想表现得自然一些,尤其是在阮汐月面前想表现得跟别的女生热情diǎn儿。 可他这句话一出口,大家都想到了昨天陈佳彤吻孙鹏程的那一记绝杀,默契的笑了。 陈佳彤看见这样的笑容,也想起了昨天尴尬的表现,脸颊一热,瞪了张程远一眼,回击道:“笑什么?信不信我揍你啊!” “我好怕啊~这么凶!昨天搏击比赛之前,我一直以为叫陈佳彤这个名字的应该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子来着~”张程远説。 “你什么意思?”陈佳彤哪知道张程远的xiǎo心思,还以为这男生是个刺儿头,心中有气。 “好啦!你俩别吵了!”阮汐月打断两人説道,“説正经的,我们四个分在一组,同意的举手,反对的滚蛋!” 冷长河毫不犹豫的举起手来,一边是自己的好兄弟,一边是自己喜欢的女生,况且阮汐月主动提出要和自己一组,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我听你哒!”陈佳彤向阮汐月做个鬼脸,然后把手举了一下。 张程远心中在纠结,他打心底也想和阮汐月一组,可是又觉得汐月和冷长河这么亲昵,心中酸酸的。可也就是犹豫了那么一秒,也慢慢地把手举起里,他怕万一举晚了,阮汐月当真不带他了。 阮汐月嘿嘿一笑,然后又説道:“还差两个人,加谁呢?” “朱天曌”“孙鹏程”“郑长龙”“吴昊”…… 阮汐月这一问,冷长河和张程远説出四个名字。 确实真的很难抉择,忽然通知要求六个人分一组,阮汐月、冷长河、张程远、朱天曌、孙鹏程、郑长龙、吴昊还有姜雯雨和郭思晴,九位卓越联盟的成员都晋级到最后的加试中,如今要是再加上陈佳彤,就十个人了,哪几个人分一组还真的不好抉择。 抉择的时刻通常也是较量友谊分量的时刻。其他的伙伴还没有到场,到底该如何选呢? “朱天曌和郭思晴、孙鹏程和姜雯雨,他们两两关系更近,肯定不能拆开的,吴昊和郑长龙也不知道要怎么选择。”冷长河分析着。 陈佳彤听得云里雾里,她对卓越联盟的其他成员完全不了解。阮汐月在一边开始给她介绍。 “那我是不是多余了?”听了阮汐月的介绍,陈佳彤忽然有种失落感,毕竟她跟大家并不熟悉。 “反正我和她肯定一组了,你们爱来不来~”阮汐月搂着陈佳彤的肩膀肯定地説。 如果一个人的朋友很少,而你恰巧是她很少的朋友中的一个,那你一定要珍惜这个朋友,因为你对她很重要,她对你会很在意。 阮汐月懂得这个道理,从陈佳彤略微颤抖的肩膀,她读到了感激。 “还剩两个人,我们找吴昊和郑长龙吧。”张程远提议道。 “吴昊还有diǎn儿可能,郑长龙估计肯定是要跟朱天曌一组的吧?”阮汐月分析着。 “真的不好开口啊,伙伴们这么多,要谁不要谁都不对啊!”冷长河説。 陈佳彤这时注意到,已经有六个人一起去分组老师那里报名了。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瞧热闹。 “一会儿等他们几个都来了,大家一起好好商量一下。反正我们伙伴9个人,可以分成两组么,每组再加几个人,相信大家也都没问题的。”张程远説道。 “也真是的!发榜都一个xiǎo时了,他们几个怎么还都没来?”阮汐月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等一下!”张程远忽然脸色凝重,艰难的説,“我觉得,他们可能……” “你们别等了!”陈佳彤忽然跑了回来。 张程远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一定猜对了。 “怎么了?”阮汐月问。 “我猜不是他们来晚了”张程远説,“而是我们来晚了。他们正好六个人啊!” “你説对了!”陈佳彤没有否认,“刚才那六个人报名,我跟着过去看了,他们是第二组。第一组的名单,就是你们説的那几个。” 伙伴们忽然心中都是一痛,仿佛被遗弃的感觉。 “你们别沮丧啊!”陈佳彤在一旁説,“如果你们伙伴中先到的六个人中有你们,估计你们也会组团儿的!快找人吧!” 冷长河、阮汐月、张程远也都只好开始扫视眼前三三两两的陌生人。 “他们六个是第一组报名的,刚才那六个是第二组报名的。”陈佳彤分析着,“现在校门口滞留的一共不到二十个人,都还没组好队。” 忽然她发现三个伙伴的目光停在了同一个角落。在墙角的阴影下,坐着一个孤独的男生——魏恒溢。 几乎是不约而同,大家一起朝他走去,在他身边蹲下。 魏恒溢抬起头,看到面前的四个人,又低下头去,説了一句:“你们四个,阵容不错!” “你有组么?”陈佳彤直接的问。 “还没定呢。”魏恒溢説,“好几个人找过我了,但是我有个条件,他们都説要再考虑考虑。” “什么条件?”阮汐月追问。 “要我加入的话,必须也让司徒姗加入。”魏恒溢坚定的説。 大家一阵沉默。 谁都知道,司徒姗昨天被魏恒溢摔得重伤,七天之后能否站起来都不一定,谁都不愿意在自己组里多一个累赘。 可是魏恒溢能这么做,足证明他这个人是有担当的。 “我们投票表决吧!”阮汐月根本不避讳魏恒溢,当着他的面问伙伴们。 “我同意!”几乎是异口同声,所有的伙伴都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魏恒溢有些意外地看着大家,然后他笑了。 一个从来不笑的人,偶然笑一次,往往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魏恒溢微微一笑,顿时融化了他一向冰冷的脸庞。 但是。 司徒姗没来。 大榜贴出一个多xiǎo时,司徒姗依然没有来。 不过分组似乎也进入了僵局,除了之前的两组以外,迟迟没有第三组确定下来。 “我们先给她报名吧,然后再去她家看她。”阮汐月建议着。 没有人反对。 于是他们成为了第三组确定的团队。 向后勤处的老师问明了司徒姗的住址,五人一齐赶往她家。 令大家意外的是,依照住址推断,司徒姗,这个平日语不惊人,升学考试时脱颖而出的姑娘,居然也是高校区的孩子。 不过她住的是高校区最边上,最破旧的角楼,便是很少有人经过,朱天曌儿时被打劫的那处角楼。 第二十六章 暴风雨前夕 二 若非住址是打印出来的,若非楼牌号与打印的卡片上信息完全一致,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这个曾被高校区孩子戏称为贫民窟的废弃建筑中,居然还住着人。而且住着的,是在前两项考试中综合排名第一的司徒姗。一个语不惊人,但是文静、清爽的xiǎo姑娘。 她虽没有大家闺秀的雕琢,但这样的住宅怎么配给她当做居所? 魏恒溢的心在抽搐,昨天被自己打伤的姑娘竟然在这样的家中疗养,自责的痛苦犹如万蚁蚀象般袭来。 单元门楼下,一位老人蹲在地上抽烟,自言自语着。 是司徒姗的爷爷。 “爷爷,司徒姗怎么样了?”阮汐月先问出了口。 爷爷抬头,睿智的目光扫了一下面前的少年们,眼神中露出一丝喜悦。 因为他面前一共有五个人。 “姗儿很坚强,刚才我已经背着她到学校门口看过了,她现在在屋里歇着呢。” “爷爷,对不起!”魏恒溢的致歉很诚恳。 爷爷盯着他看了片刻,diǎndiǎn头表示回应,站起身説道:“你们想看姗儿的话,进屋吧。在二楼,走,爷爷带你们上去。” 走进破旧、阴暗又发霉的楼道,迈上凹损、湿滑的楼梯,走上二楼,看见生出裂纹、褪色的木门。 “姗儿!有同学来看你了啊!”爷爷一边説着,一边打开了家门。古香、淡雅的气息扑面而来,简陋却雅致的家具、稀疏却自然的光线,司徒姗的家有着贫却儒雅的意蕴。 爷爷领着五个伙伴进入了司徒姗的闺房,那羸弱、受伤的娇躯正从床上撑起。 “你快躺下!”阮汐月与陈佳彤一起上前,xiǎo心翼翼地将司徒姗坐起的身子放倒。 “不用!”司徒姗在抵抗,“只是腰有一diǎn儿diǎn儿xiǎo伤,不……”她説到一半,脸颊已红。话语可以掩饰,但是身体在説痛。 在两位女生的扶持下,她还是乖乖地躺平了身子,调整调整呼吸,脸色终于缓了过来。 “司徒姗,对不起!”魏恒溢走到床前沉沉的説。 “你没错,不用道歉。就怪我自己平时不努力!断送在谁手里都一样,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司徒姗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在流泪。 “我……,”魏恒溢不知所措。 “你很棒!你应该没问题的。我要是打赢你,就占你的名额了。你输了,就去不了起航学校了。去不了启航学校,将来就不能走出榾启城,不到“净土”就过不了天堂一样的生活了!”司徒丹猛地擦了一把眼泪,扭过头,瞪着魏恒溢説,“可你至于要这么狠么?把我摔成这个样子,你很过瘾么?哪个队都不会要我了。我走出榾启城不是为了过什么样的生活!我现在和爷爷省吃俭用的生活,不是为了去“净土”。我是为了出去找爸爸妈妈!我爸爸妈妈有事儿出去了,我记事儿起他们就在外边了!我盼着见爸爸妈妈好多年了!我努力了好多年了!就因为你!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更多的眼泪,顺着司徒姗的面颊落下。 魏恒溢心在痛,他不知道该説什么。 “他知道错了!”阮汐月轻声解围,温柔的隽语抚摸着身心皆创的司徒姗,“刚才分组的时候,我们四个看他落单,就想加他入组,可是他説有条件的!他説非得带上你不可!” 希望从司徒姗的双耳钻入,从双眼溢出。她惶恐、窃喜而又xiǎo心的扫视身边的同学,一共有五个! “她刚才,她刚才説的是真的么?”司徒姗xiǎo心翼翼地问着魏恒溢,有几分不安,也有几分忐忑。 魏恒溢diǎndiǎn头,不敢去直视司徒姗的目光。 惊喜、自责、羞愧,百般感觉顿时涌上心头。“对不起!我,……我冤枉你了!” 魏恒溢抬头,如释重负。他得到宽恕了。 “可,sid考什么?我……骶骨错位了,可能会拖后腿的……” “骶骨是哪儿啊?”张程远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 “就是……尾椎骨上面,脊椎下边这块儿。”司徒姗一边説,一边侧过身,指了指自己后腰的位置。 “我背你,我把你弄伤的,如果sid考试需要运动的话,我一定全程背着你!”魏恒溢坚定的説。 司徒姗闭上眼,用眼泪作为回应。 “来来来,司徒姗,我还没给你介绍一下咱们的组员呢,昨天……你先离场的,没看到这他们的精彩表现。”阮汐月出面缓解尴尬的气氛道,“冷长河、张程远跟你我都是同班同学,就不废话介绍了。但是这个女生我得好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陈佳彤”司徒姗説出了名字。 在场的伙伴都吃惊了。 “平时成绩出色的人我都会留意的。”司徒姗微笑着説,“知己知彼,才能……增加胜算么。”説罢又看看魏恒溢説,“哎,可是有人平时不显山不漏水呢!” “可是我……”陈佳彤难以置信司徒姗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没有爸妈辅导,文化课我都是靠我自己一个人,所以每天晚上,我都是我们学校最后一个从教室走的。半年前,我偶然发现,在每天晚上长跑队训练结束后,会有一个身影孤独的跑着。陈佳彤很会隐藏实力呢,每次等校园里人都走光了才开始练习跑步。可是她总会把自己的书包放在路边,当然书包上挂着的学生证我看过!” 不止一个人有如梦初醒的感觉。 “你你你!太有心机了!”阮汐月用手戳着陈佳彤的肩膀,半笑半嗔的説。 “螳螂捕蝉啊,没想到还是被人看见了!”陈佳彤笑着,伸伸舌头説。 “xiǎo组报名我们已经报过了。”张程远上前説,“这两天你就放心的养着。sid考智力也好,格斗也罢,我们组都是很强大的!” 热闹了一阵,伙伴们撤出司徒姗的住所,让她好好休息。 爷爷将同学们送到楼门口。魏恒溢走在最后,犹豫着转过身,问道:“爷爷,司徒姗的爸妈出去了?” “恩!”爷爷肯定的回答着,面露激动而骄傲的神色。“她爸妈都是高校区的学者,组织叫他们出去工作!” “他们……出去多久了?”魏恒溢依然追问。 “哎,有十五年多了!”爷爷慈祥的脸上忽然流下泪水,“他俩出去工作挺忙的,怪想他们的!” 魏恒溢diǎndiǎn头,跟爷爷挥挥手,也离开了。 夜。 魏恒溢翻看着电视节目。 听到门外有响动,有人掏钥匙的声音。 魏恒溢浑身不自在起来。他知道,一定是老爸喝醉酒回来了。 五年前,妈妈患癌症去世了。但是魏恒溢坚强的成长着,他没有倒下是因为他有一个坚强的老爸。一个以血肉之躯可以挡得下暴风骤雨,时刻鼓励自己乐观坚强,给他快乐童年的老爸。 记得xiǎo时候喜欢和老爸一起玩儿单机的动作类游戏。魏恒溢从来都只爱选远程攻击的人物,正面遇到敌人,就灵巧的跑开,闪躲。记得妈妈刚去世的时候,爸爸带着自己玩儿游戏。爸爸对他説:“你恨害死妈妈的病魔么?游戏最后一关的oss就是病魔,我们一起给妈妈报仇好么?”当时精气神涣散的魏恒溢终于找到了情绪宣泄的寄托。父子俩第一次携手打到最后,可惜确没有通过。魏恒溢当时气得发了疯一样,挥拳四处乱打。父亲一把把他抱住,四目相对对他説:“你知道你为什么打不过去么?”儿子流泪的眼瞪得圆圆的盯着,听着父亲的答案。“因为你一直在闪躲。不要逃避,不要怕掉血,不要怕前面的敌人,你像个男人一样上去拼了,敌人自然就被干死了。为了妈妈,答应爸爸,做个xiǎo男子汉,你敢么?”魏恒溢流着泪拼命的diǎn头。接下来,魏恒溢选了近程力量型英雄,无谓的向前。这一次他赢了。其实他知道,他赢了主要是靠父亲打得好的,可是母亲去世的郁结终于解开了。 从那以后,潜移默化的,魏恒溢变得坚强了,敢于直面困难了,也乐观了。父子俩有着説不完的话,每天一起运动,爸爸教他格斗、打球,父子俩过着特别男人的生活。对魏恒溢来説,失去母亲的生活可以接受了。因为天塌下来,真的有父亲扛着。 可是。 三年前。 父亲倒了。 魏恒溢的爸爸是药剂学教授,三年前的一天,天塌了,一切都变了…… 第二十七章 博风雨前夕 三 那天晚上放学在家,魏恒溢带好拳套,等着父亲回来。 父亲回来了,魏恒溢挥拳扑上。 这是这对父子俩以往见面的方式。 不同以往的是,老爸阴沉着脸,扣住魏恒溢的手説:“今天不打了,爸爸有事儿和你説。” 那天晚上,爸爸极其残酷第告诉了他真相,一个关于他们生活的榾启城,他们的家园的真相。 “魏恒溢,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了,怎么了?” “十二了,不再是xiǎo孩子了,你该成熟了。” “必须的!我们班同学没人打得过我!” “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还记得妈妈是怎么死的么?”老爸问着,表情变得决绝而冷漠。 “爸!咱,咱能不能不説这个?” “你不记得你妈妈是怎么死的了么?” “我当然记得。可是咱干嘛説这个?” “你妈妈是得什么病死的?” “肺癌……” “你还记爸爸实验室的刘姗阿姨么?” “记得。不是去年由中央调整工作,离开榾启城了么?” “那些都是骗你们的。” “什么骗啊?这有什么好骗的?” 父亲没説话。 “出去工作,有什么好骗的?” “你妈妈去世的时候,我怎么教你跟班里同学説的?” “……” “明白了?” “不明白……爸你説什么?刘姗阿姨调走了?可这有什么?老师説全国像榾启城这样有人的城市还有十几个,人员工作也是经常调动的,好多的同学爸爸妈妈都因为工作调走了呢。我跟同学説我妈调走了,他们自然也信了。” “没有人调走。一个也没有。”父亲的表情很冷漠。 “怎么可能没有人调走……我同学……” “知道你每天吃的药是干什么的么?” “微量元素营养片,补充微量元素的么。” “全城的人都在吃这种药,你不觉得奇怪么?” “爸,你都胡説些什么?这药不是你研发出来的么?老师同学都夸你呢!” “傻孩子,微量元素片的合成方法一百年前就有了,老爸研究的,也就是你们每天吃的,根本不是这个!” “那……那是什么?” “你们平时教室里墙上挂着的亮绿灯的仪器叫什么?” “盖革米勒计数器啊?怎么又问这个?” “盖革米勒计数器是干什么用的?” “测电离辐射的。” “电离辐射多了,人会怎么样?” “这……对人体不好。不过具体怎么不好,老师也没説。” “呵呵,你们这代孩子真是没人知道真相了。爸爸告诉你,电离辐射是致癌的。” 魏恒溢脸上的表情发生极大的变化。 “治癌?那你不早説!妈妈当年肺癌,你怎么不跟医生説用电离辐射治癌呢?……还是説,这是你最新发现的?” “不是治疗的治,是导致的致!”父亲惨笑着説。 屋里静得听的见时钟秒针的摆动声。 “哒”,“哒”,“哒”。 “爸……你开玩笑吓唬我呢?” “爸爸研制的药,叫癌细胞增殖速率抑制剂。是减缓人体内癌细胞分裂的。根本就没有微量元素什么的。如果每天不吃这个,就会有更多的人,更快患上癌症的。” “爸,你在説什么呢?”魏恒溢在害怕。这个俨然长成男子汉的孩子在害怕。 “净土。榾启城外,人类最后没有被污染的天堂,不是説着玩儿的。知道让你努力学习,好好锻炼,平时教你格斗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你考上起航学校。这样,你才能有资格,有希望将来带着老爸一起到净土去生活。如果考不上的话,十几年或者更久一diǎn,无可避免的大家都要得癌症的!” “不可能啊……老师没这么説……电视里也不是这么説的啊?爸,你胡説什么?” “因为你们都还是孩子!大家想尽量让孩子过得快乐。告诉你们真相,会让你们痛苦的!” 魏恒溢盯着老爸,半信半疑。 “还不信是么?”老爸打开随手带着的笔记本电脑説,“这是近年来的癌症死者病例,都是内部加密的,为了让你相信这是事实,我给你看一次。看过了不许和任何人説!这个秘密走漏了,爸爸和你都没命活!” 上千份儿病例,让魏恒溢吓傻了。在这个只有十几万人的榾启城,几年内的癌症死亡病例居然有将近一万个。 魏恒溢靠着墙,颓然滑落。他吓傻了。 “所以!”爸爸双手托起魏恒溢的脑袋,説:“从现在起,好好学你的文化课!你的文化课太差了!好好学,三年后考入起航学校,爸爸和你才有的活。考不上,或者把今天老爸跟你説的话告诉别人了。老爸和你,就都没命了!” ………… 慢慢的,慢慢的,魏恒溢接受这个事实了。他谁都没跟谁説,他也知道不能説。他变得沉默、寡言,渐渐的再没有朋友了。他开始努力学习文化课了,为了活着,他文化课成绩有了起色,可是他再也没有快乐了,而且跟父亲也有了隔阂。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把真相告诉他。为什么不能让他继续无知、快乐地活着。身为大学教授的父亲为什么不能亲自辅导自己的文化课,这样,不需要真相,自己也一定能考得上起航学校的。 从那以后父子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少了。魏恒溢的老爸看着癌症病例的增加,越发的觉得自己研制的药物是没有用的。渐渐的,老爸消极颓废了,染上了酗酒的习惯。开始是十天半个月醉一回,后来基本每周都能醉一回,到今年,天天都是酩酊大醉的回来。 “爸!妈妈当年去世的时候,你让我像个男人一样别逃避。可是现在你呢?你要是觉得药物没有用,你继续研究啊?干嘛喝酒逃避让自己变得这么堕落?”魏恒溢曾经这样和老爸吵过。 “嘿嘿,好儿子!你是男子汉,靠你了!我是不行了,我研究不出来了。”父亲神志不清的回答过。 ………… 如今自己终于挨到升学考试了,正在努力冲刺起航学校了,父亲依然连日酗酒,对儿子的考试从来都没过问过。每天都是回家后,耍酒疯哼哼两声就回卧室睡觉去了。 钥匙在门里扭了几扭,门就开了。平日老爸酗酒到家,都要把钥匙在钥匙孔周围胡插一阵子才能打开门,这一次居然顺利的扭开了。 老爸进屋了,步伐居然是沉稳的。魏恒溢扭头看着老爸因长期酗酒而不再健壮的身形,惊讶的发现老爸今天是清醒的。 “考得怎么样?”老爸问魏恒溢。语气是和蔼的,声音是清楚的。好久以来,老爸都没这么清醒的和自己説过话了。考试都进行三项了,第一次被父亲过问自己的成绩。 魏恒溢爱老爸,但是恨得更多。老爸知道他考试了,心中多少有一丝安慰,但是一丝的温暖很快就被堆积的冰冷扑灭了。 “你也知道我考试?”他嘲讽的问。 “我毕竟还是你爸爸。”父亲一改平日醉醺醺的状态,低声地説。 “哦!你是我爸爸。为什么老师不知道我有爸爸?为什么考试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就像孙猴子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魏恒溢的泪水在抗议,声音也在抗议。 “今天的药按时吃了么?”父亲就当没有听见儿子愤怒的声音,平淡的问。 “吃不吃有区别么?你搞的破药管用么?”儿子的怒火被diǎn起来了。 “我説过,起到一定的抑制作用,但是你必须走出榾启城,才能活!” “我要看你的患者病历册。”魏恒溢仿佛没听见父亲的话,忽然来了一句。 “你看干什么?”父亲也不生气。 “你别管,我要看你的患者病历册。”魏恒溢重复着。 父亲打开电脑,解锁秘钥,转身向自己的卧室走去了。 魏恒溢也不再多説什么,开始在电脑上搜索。 “sid考试加油”,已走到卧室门口的父亲转身对儿子説,“明天爸爸要开始做新的药学实验,可能一个多星期不能回家了,照顾好自己。爸爸爱你!” 爱 在父子之间是一个难以启齿的词汇。 这句话,反而让魏恒溢不知该説什么。他扭头看了一眼老爸,感觉像是许多年不曾看过一样。对视了很久很久,魏恒溢听见自己喉咙里“嗯”了一声,作为回应,然后就转身继续盯着电脑屏幕了。再不转身,眼泪就会滑落。 ………… 接下来的几天,第三组的伙伴们每天都会聚在司徒姗家中陪伴,因为作为一个临时组建的团队,伙伴们之间需要互相了解。在短短七天时间建立友谊和信任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相比之下,阮汐月、冷长河和张程远免不了与第一组的六个往日的伙伴们产生了隔阂。 是规则,让他们产生了隔阂;亦或是规则催化了友谊的裂痕。 所以从心理上,他们愿意结交新的朋友,弥补自身友谊的创口。 几天的时间,伙伴们相处很融洽。 阮汐月、陈佳彤和司徒姗有着相似的性格,那就是骨子里的倔强。 不同的是,阮汐月言谈举止处处流露着校花特有的魅力,而司徒姗或许是因为伤痛的原因,总显得楚楚可怜,给人倔强并柔弱的感觉。 而陈佳彤,总是嘻嘻笑,聊天时候话从来不多説。 冷长河是很随和,很好相处的人。 而张程远头脑聪明,説话也很幽默。这几天他心情还不错,因为他隐隐的觉得,阮汐月对冷长河并没有太多好感,而对自己説的话却越来越多了。 只有魏恒溢总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他话本来就不多。 考试前的最后一夜。 依然没有人知道sid考试到底考什么,但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总让人静的心慌慌的。 朱天曌躺在自己床上,即便隔着两层门,他也可以清楚地听见父亲严重的咳嗽声。 压力或痛苦往往能让人早一步成熟。魏恒溢如此,朱天曌也是如此。 “父亲掩饰病情为什么?”朱天曌从床上坐起来,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质问道。 “他为了不让我分散精力,为了让我全身心投入的去考试!”镜子中的自己认真的回答着。 “父亲用心良苦你知道么?” “知道!” “那你应该怎么做?” “全身心的投入,明天漂漂亮亮的考试,旗开得胜!” “那不担心父亲么?”朱天曌向镜子中的自己质疑着。 “就当父亲没病吧。” “朱天曌你确定么?这样能全身心投入考试么?” “恩,父亲根本没病,我担心个屁。”镜子中的自己,眼神是坚毅的。只是眼泪与坚毅的表情丝毫形不成衬托。 “冷长河、张程远和阮汐月会不会恨你的?他们被你抛弃了!” “没办法,我也不是有意的,规则太残酷了,恰巧他们去的晚而已。” ………… 张程远仿佛预感到,妈妈表面上对张程远考不考的上起航学校丝毫不关心,但内心一定还是有所期冀的,因为因为最近每一天的晚餐都特别丰盛。这让即将参加最后一场考试的他难免有一些压力。 “妈”张程远终于开口了。 “恩?” “我看里、电影里,死刑犯行刑前,践行宴特别丰盛。” “没良心的娃。死刑犯最后一顿有这么丰盛么?谁有娘这么好的手艺啊?” “妈,有什么想对我説的么?” “……” “妈,你有心事。” “考试如果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话,记得按时吃药!” “妈,你有心事。”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你是个聪明的母亲。” “这个客观世界是阴暗的,但是我一直希望你能尽量乐观的活着。这对你来説,是不是太为难了?” “妈,你给我创造了这么快乐的环境,所以我过的很幸福呀。” “可妈妈创造的环境是有局限的。孩子你早晚会长大,当你从启蒙中学毕业,妈妈就再难编织一个这样的环境了。也就是説,你要更多的依靠你自己了!” “妈,我知道。” “你不知道”母亲説,“但是我希望你将来理解之后,能继续坚强快乐的生活。” “妈,你放心吧。” 第二十七章 暴风雨前夕 三 那天晚上放学在家,魏恒溢带好拳套,等着父亲回来。 父亲回来了,魏恒溢挥拳扑上。 这是这对父子俩以往见面的方式。 不同以往的是,老爸阴沉着脸,扣住魏恒溢的手説:“今天不打了,爸爸有事儿和你説。” 那天晚上,爸爸极其残酷第告诉了他真相,一个关于他们生活的榾启城,他们的家园的真相。 “魏恒溢,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了,怎么了?” “十二了,不再是xiǎo孩子了,你该成熟了。” “必须的!我们班同学没人打得过我!” “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还记得妈妈是怎么死的么?”老爸问着,表情变得决绝而冷漠。 “爸!咱,咱能不能不説这个?” “你不记得你妈妈是怎么死的了么?” “我当然记得。可是咱干嘛説这个?” “你妈妈是得什么病死的?” “肺癌……” “你还记爸爸实验室的刘姗阿姨么?” “记得。不是去年由中央调整工作,离开榾启城了么?” “那些都是骗你们的。” “什么骗啊?这有什么好骗的?” 父亲没説话。 “出去工作,有什么好骗的?” “你妈妈去世的时候,我怎么教你跟班里同学説的?” “……” “明白了?” “不明白……爸你説什么?刘姗阿姨调走了?可这有什么?老师説全国像榾启城这样有人的城市还有十几个,人员工作也是经常调动的,好多的同学爸爸妈妈都因为工作调走了呢。我跟同学説我妈调走了,他们自然也信了。” “没有人调走。一个也没有。”父亲的表情很冷漠。 “怎么可能没有人调走……我同学……” “知道你每天吃的药是干什么的么?” “微量元素营养片,补充微量元素的么。” “全城的人都在吃这种药,你不觉得奇怪么?” “爸,你都胡説些什么?这药不是你研发出来的么?老师同学都夸你呢!” “傻孩子,微量元素片的合成方法一百年前就有了,老爸研究的,也就是你们每天吃的,根本不是这个!” “那……那是什么?” “你们平时教室里墙上挂着的亮绿灯的仪器叫什么?” “盖革米勒计数器啊?怎么又问这个?” “盖革米勒计数器是干什么用的?” “测电离辐射的。” “电离辐射多了,人会怎么样?” “这……对人体不好。不过具体怎么不好,老师也没説。” “呵呵,你们这代孩子真是没人知道真相了。爸爸告诉你,电离辐射是致癌的。” 魏恒溢脸上的表情发生极大的变化。 “治癌?那你不早説!妈妈当年肺癌,你怎么不跟医生説用电离辐射治癌呢?……还是説,这是你最新发现的?” “不是治疗的治,是导致的致!”父亲惨笑着説。 屋里静得听的见时钟秒针的摆动声。 “哒”,“哒”,“哒”。 “爸……你开玩笑吓唬我呢?” “爸爸研制的药,叫癌细胞增殖速率抑制剂。是减缓人体内癌细胞分裂的。根本就没有微量元素什么的。如果每天不吃这个,就会有更多的人,更快患上癌症的。” “爸,你在説什么呢?”魏恒溢在害怕。这个俨然长成男子汉的孩子在害怕。 “净土。榾启城外,人类最后没有被污染的天堂,不是説着玩儿的。知道让你努力学习,好好锻炼,平时教你格斗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你考上起航学校。这样,你才能有资格,有希望将来带着老爸一起到净土去生活。如果考不上的话,十几年或者更久一diǎn,无可避免的大家都要得癌症的!” “不可能啊……老师没这么説……电视里也不是这么説的啊?爸,你胡説什么?” “因为你们都还是孩子!大家想尽量让孩子过得快乐。告诉你们真相,会让你们痛苦的!” 魏恒溢盯着老爸,半信半疑。 “还不信是么?”老爸打开随手带着的笔记本电脑説,“这是近年来的癌症死者病例,都是内部加密的,为了让你相信这是事实,我给你看一次。看过了不许和任何人説!这个秘密走漏了,爸爸和你都没命活!” 上千份儿病例,让魏恒溢吓傻了。在这个只有十几万人的榾启城,几年内的癌症死亡病例居然有将近一万个。 魏恒溢靠着墙,颓然滑落。他吓傻了。 “所以!”爸爸双手托起魏恒溢的脑袋,説:“从现在起,好好学你的文化课!你的文化课太差了!好好学,三年后考入起航学校,爸爸和你才有的活。考不上,或者把今天老爸跟你説的话告诉别人了。老爸和你,就都没命了!” ………… 慢慢的,慢慢的,魏恒溢接受这个事实了。他谁都没跟谁説,他也知道不能説。他变得沉默、寡言,渐渐的再没有朋友了。他开始努力学习文化课了,为了活着,他文化课成绩有了起色,可是他再也没有快乐了,而且跟父亲也有了隔阂。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把真相告诉他。为什么不能让他继续无知、快乐地活着。身为大学教授的父亲为什么不能亲自辅导自己的文化课,这样,不需要真相,自己也一定能考得上起航学校的。 从那以后父子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少了。魏恒溢的老爸看着癌症病例的增加,越发的觉得自己研制的药物是没有用的。渐渐的,老爸消极颓废了,染上了酗酒的习惯。开始是十天半个月醉一回,后来基本每周都能醉一回,到今年,天天都是酩酊大醉的回来。 “爸!妈妈当年去世的时候,你让我像个男人一样别逃避。可是现在你呢?你要是觉得药物没有用,你继续研究啊?干嘛喝酒逃避让自己变得这么堕落?”魏恒溢曾经这样和老爸吵过。 “嘿嘿,好儿子!你是男子汉,靠你了!我是不行了,我研究不出来了。”父亲神志不清的回答过。 ………… 如今自己终于挨到升学考试了,正在努力冲刺起航学校了,父亲依然连日酗酒,对儿子的考试从来都没过问过。每天都是回家后,耍酒疯哼哼两声就回卧室睡觉去了。 钥匙在门里扭了几扭,门就开了。平日老爸酗酒到家,都要把钥匙在钥匙孔周围胡插一阵子才能打开门,这一次居然顺利的扭开了。 老爸进屋了,步伐居然是沉稳的。魏恒溢扭头看着老爸因长期酗酒而不再健壮的身形,惊讶的发现老爸今天是清醒的。 “考得怎么样?”老爸问魏恒溢。语气是和蔼的,声音是清楚的。好久以来,老爸都没这么清醒的和自己説过话了。考试都进行三项了,第一次被父亲过问自己的成绩。 魏恒溢爱老爸,但是恨得更多。老爸知道他考试了,心中多少有一丝安慰,但是一丝的温暖很快就被堆积的冰冷扑灭了。 “你也知道我考试?”他嘲讽的问。 “我毕竟还是你爸爸。”父亲一改平日醉醺醺的状态,低声地説。 “哦!你是我爸爸。为什么老师不知道我有爸爸?为什么考试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就像孙猴子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魏恒溢的泪水在抗议,声音也在抗议。 “今天的药按时吃了么?”父亲就当没有听见儿子愤怒的声音,平淡的问。 “吃不吃有区别么?你搞的破药管用么?”儿子的怒火被diǎn起来了。 “我説过,起到一定的抑制作用,但是你必须走出榾启城,才能活!” “我要看你的患者病历册。”魏恒溢仿佛没听见父亲的话,忽然来了一句。 “你看干什么?”父亲也不生气。 “你别管,我要看你的患者病历册。”魏恒溢重复着。 父亲打开电脑,解锁秘钥,转身向自己的卧室走去了。 魏恒溢也不再多説什么,开始在电脑上搜索。 “sid考试加油”,已走到卧室门口的父亲转身对儿子説,“明天爸爸要开始做新的药学实验,可能一个多星期不能回家了,照顾好自己。爸爸爱你!” 爱 在父子之间是一个难以启齿的词汇。 这句话,反而让魏恒溢不知该説什么。他扭头看了一眼老爸,感觉像是许多年不曾看过一样。对视了很久很久,魏恒溢听见自己喉咙里“嗯”了一声,作为回应,然后就转身继续盯着电脑屏幕了。再不转身,眼泪就会滑落。 ………… 接下来的几天,第三组的伙伴们每天都会聚在司徒姗家中陪伴,因为作为一个临时组建的团队,伙伴们之间需要互相了解。在短短七天时间建立友谊和信任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相比之下,阮汐月、冷长河和张程远免不了与第一组的六个往日的伙伴们产生了隔阂。 是规则,让他们产生了隔阂;亦或是规则催化了友谊的裂痕。 所以从心理上,他们愿意结交新的朋友,弥补自身友谊的创口。 几天的时间,伙伴们相处很融洽。 阮汐月、陈佳彤和司徒姗有着相似的性格,那就是骨子里的倔强。 不同的是,阮汐月言谈举止处处流露着校花特有的魅力,而司徒姗或许是因为伤痛的原因,总显得楚楚可怜,给人倔强并柔弱的感觉。 而陈佳彤,总是嘻嘻笑,聊天时候话从来不多説。 冷长河是很随和,很好相处的人。 而张程远头脑聪明,説话也很幽默。这几天他心情还不错,因为他隐隐的觉得,阮汐月对冷长河并没有太多好感,而对自己説的话却越来越多了。 只有魏恒溢总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他话本来就不多。 考试前的最后一夜。 依然没有人知道sid考试到底考什么,但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总让人静的心慌慌的。 朱天曌躺在自己床上,即便隔着两层门,他也可以清楚地听见父亲严重的咳嗽声。 压力或痛苦往往能让人早一步成熟。魏恒溢如此,朱天曌也是如此。 “父亲掩饰病情为什么?”朱天曌从床上坐起来,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质问道。 “他为了不让我分散精力,为了让我全身心投入的去考试!”镜子中的自己认真的回答着。 “父亲用心良苦你知道么?” “知道!” “那你应该怎么做?” “全身心的投入,明天漂漂亮亮的考试,旗开得胜!” “那不担心父亲么?”朱天曌向镜子中的自己质疑着。 “就当父亲没病吧。” “朱天曌你确定么?这样能全身心投入考试么?” “恩,父亲根本没病,我担心个屁。”镜子中的自己,眼神是坚毅的。只是眼泪与坚毅的表情丝毫形不成衬托。 “冷长河、张程远和阮汐月会不会恨你的?他们被你抛弃了!” “没办法,我也不是有意的,规则太残酷了,恰巧他们去的晚而已。” ………… 张程远仿佛预感到,妈妈表面上对张程远考不考的上起航学校丝毫不关心,但内心一定还是有所期冀的,因为因为最近每一天的晚餐都特别丰盛。这让即将参加最后一场考试的他难免有一些压力。 “妈”张程远终于开口了。 “恩?” “我看里、电影里,死刑犯行刑前,践行宴特别丰盛。” “没良心的娃。死刑犯最后一顿有这么丰盛么?谁有娘这么好的手艺啊?” “妈,有什么想对我説的么?” “……” “妈,你有心事。” “考试如果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话,记得按时吃药!” “妈,你有心事。”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你是个聪明的母亲。” “这个客观世界是阴暗的,但是我一直希望你能尽量乐观的活着。这对你来説,是不是太为难了?” “妈,你给我创造了这么快乐的环境,所以我过的很幸福呀。” “可妈妈创造的环境是有局限的。孩子你早晚会长大,当你从启蒙中学毕业,妈妈就再难编织一个这样的环境了。也就是説,你要更多的依靠你自己了!” “妈,我知道。” “你不知道”母亲説,“但是我希望你将来理解之后,能继续坚强快乐的生活。” “妈,你放心吧。” 第二十八章 真实的梦魇 一 6月14日。 36名同学一大清早来到学校,在众家长的嘱托与鼓励下,登上了军用卡车。 sid考试的主办权在榾启军区而非教育部门,这也是为什么这一项涉密考试的形式从来不会被透露出来的原因之一。 车厢是全封闭的,同学们看不到车外家长告别的挥手,也察觉不出卡车开往的方向。将要发生的一切都充满了神秘的色彩。 三个xiǎo时的颠簸过后,车停了。 车门终于被打开。 这里是一个地下停车场。 “啪!”两排高压钠灯亮起,车道两旁列队站着士兵。同学们被这样的阵势吓呆了。 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军官站在卡车前,他看着这群迷茫的学生,像是在端详鸟巢中的一群雏鸟。他审视了片刻,然后声音不大不xiǎo的説:“下车。” 同学们跟随在年轻军官的身后,他们兴奋、紧张,就如同一群刚会走路的鸭子,忐忑地跟在鸭妈妈身后。 “一杠两星,他是个上尉!”张程远一边走着一边低声説道。 第一次,他在榾启城中见到这个级别的军官。 “上尉是什么官,很大么?”阮汐月不懂军衔,在一旁问着。 “这么年轻当上尉很厉害了,你看他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张程远感叹着,“这可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官了。” “切!”陈佳彤露出不屑的眼神,低声説,“上尉屁大个官,瞧你少见多怪的。” “呦?感情你见过大官么?”张程远不服。 榾启城中维持秩序的军人倒不少见,但军官却很少见,至少对大部分伙伴们来説是这样的。 陈佳彤本想争辩什么,可看见周围几个同学都把目光转向了她,却又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説道:“没见过……”。 在年轻军官的带领下,学生们走进了一间军用实验室。放眼望去,数十架类似医用折叠床的设备列在实验室中。 年轻军官走到实验室正前的讲台,看着不知所措的一众学生,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清了清嗓子,语气平和的説:“欢迎参加sid考试。” “这就是考场了么?” 所有的同学都在拼命的联想着考试内容会是什么样。 “我,陆天枢,榾启军区校务连连长!如果你们未来有幸在这里上学,我会是你们的指导员老师,可以叫我陆指导。” 年轻长官的开场还算温和,学生们紧张的心理压力多少缓解了一些。 “相信今天能来参加考试的同学,也都是学校中的精英了。你们是很优秀的!你们是三百多名毕业生中学识、身体素质与对抗能力综合排名的前36人,你们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陆老师话音一转,继续説道,“但是不要放松警惕,因为这最后一场sid考试考核所占成绩比例最大。” 所有同学的情绪不免有紧张起来。 “吴昊!孙鹏程!”陆老师拿起考试同学的名单念了两个名字。 “到!”两人响亮的答道。 “你们两个的目前排名一个是第一,一个是倒第一。”陆老师狡黠一笑,説道,“不过,我説过最后一场考试所占的地位是最大的。孙鹏程,只要在这场考试中你的表现出色,你依然可以晋级!吴昊虽然现在是第一,可是如果sid考试不过关,照样会被刷掉。” 同学们听罢,又变得紧张起来。 “现在每人找一个躺椅坐下,就位!” 同学们的动作迅速。 谁都不知道考核会不会从现在的表现开始算起。每个xiǎo组的六个同学都在相邻的躺椅上坐下。 “系好安全带。” 每个躺椅中间都有一条安全带,同学们按照吩咐将安全带扣上。 “陆指导!”终于有同学憋不住,问道,“sid要考什么啊?我们要怎么做?” 陆指导没有理会同学的疑问,掏出对讲机説道:“师座,已就位!” 説罢,陆指导抛下满屋子不知所措的众人,径直走出了实验室。 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名堂,可是也没有人敢解开安全带从躺椅上下来,大家互相对视着,甚至都不敢説话。 “sid考试内容是保密的,陆指导的权限不够知道考试内容,让同学们费神了!”话音先于身影传入教室。 一身笔挺的军装挂着两杠四星的军衔,沉稳的脚步,刚正的英姿,棱角分明的脸庞,斑白的短发,剑眉鹰眼,一位四十出头的军官踱进实验室。 站在讲台上,这位军官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没有哪一位同学见过这么犀利的眼神,那目光中充盈的精气神仿佛能透过每一位同学的身躯,直视他们惶恐、忐忑的心跳。可这目光又是那样的深邃,吸引了每一位同学注意力,就像黑洞那样吸引着周围的一切。 俞校长与每一名同学认真的对视。同学们的瞳孔在变大,心跳也似乎更剧烈,没有人能抗拒俞校长的这双眼。尤其是陈佳彤,她显得格外的震惊。 “我,俞涛,榾启军区一部师长,起航学校校长。下面由我亲自向大家宣布考试规则。”在与每一名同学对视过,俞校长开始讲话。 “sid是个缩写。全称survivalindream。考试开始的时候,大家一起闭眼平躺,每人枕头下方的设备会自动伸展人工神经网络丝束接口,以微创管脚形式插入脑干。我会带大家进入一个梦境中,最后一场考试,在这场梦境中进行。” 俞校长顿了顿,继续説:“规则很简单,谁在梦境中熬的时间越长,成绩越高。在梦中你可能因为过度惊吓、过度痛苦、昏迷、死亡等原因醒过来,但是只要你所在团队的六个人中依然还有人在梦境中,你便可以努力再次进入睡眠,再次进入梦境。梦境中的场景,是公元1988年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核能源泄露两年后的死亡地带。梦里你们要提防其他xiǎo组对你们xiǎo组的伤害,还要提防变异的硕鼠,并且忍受放射性核能源给你们带来的折磨。” 俞校长看着同学们迷茫的眼神,露出轻蔑的表情,手按遥控器,打开实验室的大门继续説道:“这个考试很恐怖的,有想主动放弃的,现在还可以走出去。” 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説话。谁会在迈向天堂的最后一段天梯上折返呢? “没人认怂?”俞校长再按遥控器,实验室闸门封死,他继续説道,“那你们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回答的声音整齐而嘹亮。 洪亮的声音是抑制恐惧的良剂。 俞校长再次按下遥控器,三十六名同学的躺椅自动展平,所有同学变为平躺姿势。 “啊!”“恩!”“啊!”“啊!”…… 伴随着一阵吃痛的叫声,人工神经网络丝束接口刺穿后颈的皮层,接入各位同学的脑干。 “好,梦境开启,计时开始!所有人尽快进入梦境。你早一刻睡着,你比别人在梦境中累积的时间就早一分!”俞校长语重心长的説。 “最后一场考试果然不简单!”朱天曌闭眼沉思着,“组队的时候就淘汰两个人缘差社交不广的,现在又拼心理素质!老子累死了,先睡会儿!” 所有同学都不多説废话,抓紧时间闭眼,争取快速进入睡眠。 但是越是争分夺秒想睡着的反而越清醒,只有那些眉头舒展着,全身放松到手指脚趾最末关节的同学,呼吸频率已经开始放缓了…… 第二十九章 真实的梦魇 二 耳边有哗啦的流水声,闭着眼也感觉到这刺眼的光!张程远睁开眼睛,太阳悬在正上方,自己躺在堤坝上。泛绿的水正在堤坝下面流淌着。 “年轻人!很优秀。你是你们组第一个睡着的!”説话的人是俞涛校长。此刻他已站在张程远身旁。 张程远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猛然发现同组的五个伙伴也都躺在自己身边不远处。 “俞校长好!”张程远洪亮的问好,“他们怎么了……?还有,其他组的人呢?” “你已经进入梦境了,他们还没有。”俞少将慈祥地説,“不过年轻人,梦境中人的思维神经运转速度是现实中的二十倍。” 张程远品味了一下这句话的含义:“也就是説……感觉上,现实中的一分钟相当于梦境中的二十分钟。他们晚一分钟入睡,就要晚二十分钟进入梦境,是这样么?” “我喜欢聪明人。”俞校长微微一笑,指着身后説,“这包裹里的东西是给你们组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遗址中有大量的物资补给,这里的规律是这样的,大体上越靠近核电站,辐射的量级越高,而离核电站越远,变异的巨鼠就越多。” “其他组的人呢?” “以切而诺贝利核电站遗址为圆心,十公里为半径画圆,你们六个组顺时针排列在圆的六等分diǎn上,你是第三组,在遗址四diǎn钟方向,懂了么?” “明白!”张程远头脑中已浮现出一幅地图。 “好!记住,考场的范围就是以遗址为圆心,十五公里为半径的圆内,你们最多再往外围走上五公里就到梦境地域的尽头了。每组第一个进入梦境的作为组长,你们组就靠你了。其他组有人醒过来了,不説了。年轻人,祝你好运!” “谢谢校长!”未等张程远説完,俞涛已经凭空消失了。 虽然明白自己是在梦境中,可张程远还是心中一惊。 掀开盖在补给上的黑布,张程远开始清diǎn物品。三把弓,三根长棍,两把锋利的xiǎo刀,一个打火机,一捆绳子,一个经纬度数显仪,一个指针式盖革米勒计数器,以及一个医用箱。 张程远打开医用箱,清diǎn医用箱中的物品:一卷绷带、一罐镇痛气雾剂、一瓶30ml的碘酒、800万单位计量的青霉素20克、六支标着张程远看不懂的英文的注射剂。 看着医用箱里的物品,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是在问自己“准备好受伤了么?” 他掐了自己一下,疼痛感和清醒时没有任何分别,并没有因为是在梦境中而显得不真实。 五个伙伴依然躺在堤坝上,还都没有进入梦境。张程远不禁默默地凝视着阮汐月,她睡着的样子,也是那么迷人。 一阵风吹过,张程远打了个寒战。 “不行,自己在考试,想diǎn儿正经的!”张程远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 他站在堤坝上四处环视。河水自西北方流向东南,顺着水流方向望去,再有不到一公里就到了河水入湖口。而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方向就在西北方。 “这样看来,这条河水就是从核电站流出来的热循环废水了。顺着河走,应该就是核电站。”河的东北岸一公里远的地方有一片建筑,想必是当年切尔诺贝利的家属区,河西南岸则是一望无尽的树林。 “恩…”魏恒溢含糊的出了一声,睁开稀松的睡眼,从堤坝上坐起。魏恒溢是三组第二个醒过来的。 张程远把俞校长的话向他转述了一遍,魏恒溢听得很仔细。 听罢张程远的叙述,魏恒溢起身查看物资。 “箭呢?”魏恒溢第一句话便问出了关键性问题。 “没有……”张程远这时才反应过来,物资中只有弓,没有箭。 魏恒溢望望身后大片的树林説,“给我把刀,我去砍些枝干,你在这儿等他们。” 魏恒溢拿了把刀走了。 阮汐月吐气若兰,略略欠身,从地上坐起来。一双清灵的大眼睛睁开,望着这片梦境,环视一周后,她把目光停留在张程远身上。 迎着阮汐月的目光望过去,张程远能感到自己跳动越发剧烈的心脏。升入中学以后,两人从没有过这样独处、对视的机会。 可张程远清楚现在是关键时刻,他咬咬牙,克制自己的情绪,认真的向阮汐月介绍了一下梦境中的情况。 阮汐月一声不响的听着,一双清澈的眼始终望着张程远。等到张程远话音停止的时候,阮汐月也察觉到了两人独处气氛的尴尬,她侧过脸缕了一下头发説:“给我把刀把,我也去砍些树枝来。” “不用了!”魏恒溢此时抱着一大捆枝干回来了説,“够我们削一阵子了。” 魏恒溢和张程远一人一把刀,开始削枝干。先量好适当的长度,砍断,再劈成适合的横截面,最后削圆、削尖…… “这箭……是用来射杀巨鼠的么?”阮汐月坐在一边迟疑地问。 “恩”张程远一边削着,嘴里一边答应着,有着雕刻的基础,他做木箭也很快,手里的第一支箭已经削圆。 “来什么杀什么!”魏恒溢手劲儿虽然大,但是之前没削过木头,所以动作反而慢一些。 “要是……其他组的同学呢?我们,我们不能杀人啊!”阮汐月终于把担心的东西问了出来。 “没关系,这是在做梦。梦里杀人,又不犯法。”魏恒溢的第一支箭还没做完一半儿,一边的张程远已基本完成,正在开尾槽。 “魏河溢,我来削箭吧!”阮汐月主动请缨,“我以前学过雕刻,速度快一些!” 张程远猛地抬头看着阮汐月,中学重逢三年来,她第一次提起雕刻。 阮汐月看着张程远惊讶的目光,她笑了,用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张程远不要説话。 可这个动作却让张程远心花怒放。 这个动作虽然是让他噤声,但是却等于承认了两人有过的美好回忆。 魏河溢半信半疑的把刀递给阮汐月,阮汐月微笑着接过,拿起一段树枝。 张程远刚好做完第一支箭,也拿起一段树枝。 两人都是左手拿树枝,右手都是反手握刀,将刀刃朝向自己,讯速地削着树皮。 魏河溢有些惊讶的看着两人。两人不仅握刀手法一模一样,就连下刀的角度,削的速度,以及偶尔切换握刀姿势,手中转刀的花样都是一模一样。 张程远用余光看着阮汐月,他的心中汹涌澎湃,他用当年握雕刻刀的姿势握着xiǎo刀,而阮汐月也和他用一样的手法,她一定是想告诉他,她承认了两人的那段回忆。可是她为什么不説出来呢?为什么这三年她为什么对他这么冷漠? 陈佳彤和冷长河几乎是同时进入梦境,一先一后坐起来。 xiǎo刀只有两个,张程远和阮汐月继续忙着,魏河溢把情况跟刚醒的两个人説了。 让张程远有些失望的是,冷长河醒后,阮汐月改变了原来的手法,不再用跟他一样的手势削箭头了。 冷长河认真听着魏恒溢的叙述,不时diǎn着头。 而陈佳彤却神情迷离,时而皱眉,时而微笑。 “陈佳彤,你听清楚了没?”魏恒溢沉声问。 陈佳彤这才回过神来,稍微diǎn下头説:“大概听懂了。 “现在怎么办?”冷长河説,“不能一直坐在这儿削箭,我们一会儿去哪儿。” “看下盖革米勒计数器,这儿的电离辐射多大?”阮汐月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冷长河拿起表读数:“80。还好,没有想象中的大” 伙伴们稍稍松了口气。或许是因为距离切尔诺贝利还有5公里,所以辐射的量级也不算高。盖革米勒计数器是在榾启城中居民最为熟悉的仪器了,辐射的量级,他们每天都会检测,最低的时候500多,最高的时候,5000多也是有的,就算平均下来也有2000了。80的辐射量级对他们来説真的不算什么,他们从xiǎo就适应了在这样的辐射量级下生活。 “若是这样的话,如果切尔诺贝利中的辐射量级大家可以容忍的话,我们去拿一趟物资如何?”魏河溢提议。 “恩,那儿应该有食品吧。等我们削好足够的箭矢,就出发吧!”阮汐月在削第三支了。 “司徒姗怎么还没醒呢?”陈佳彤看看仍然躺在伙伴旁边的司徒姗,半关心半焦虑的説。 “把箭矢准备充足了我们就出发,她不醒我可以背着她。”魏恒溢説。 “你们説,其他xiǎo组现在应该在干什么?”张程远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望着大家问。 “应该也都是在做箭矢吧。”阮汐月推理着。 “盖革米勒计数器每组都有,他们看到辐射量级了会怎么做?”张程远继续问着。 “应该也会尝试着去核电站拿东西吧?”冷长河接着説。 “那他们是先准备箭矢还是先拿东西呢?”张程远继续问。 “你有什么主意你就説,你是组长,平时也鬼diǎn子多,我们听你的!”阮汐月肯定的説。 有阮汐月这句话,张程远差diǎn让把笑容挂在脸上,虽然是在做梦,但是他依然很开心。 “想抢到物资,就要兵贵神速。既然是去抢东西,不是去打架的,没有箭矢又如何呢?等准备足够箭矢了,别的xiǎo组也准备好箭矢了,你们説倒时候遭遇了会发生什么?”张程远顿了顿接着説,“所以我想冒险一把,直接赶过去把资源抢了。” 第三十章 真实的梦魇 三 “不能所有人都去,太不保险了。”陈佳彤建议着,“万一冒险失败大家都完了。应该留几个人在这儿等着。这样就算冒险的分队真的出现意外,按照俞校长介绍的规则,还可以再次进入梦境,在这里汇合。如果大家全都在一起,全队覆没就真的完了。” “魏恒溢,你和司徒姗留下吧,你在这儿削箭,顺便等她醒。”张程远建议。 “不行!”魏恒溢説,“我背着她,照样跑的比你们快。而且万一真的打起来,有我在胜算大得多!司徒姗有伤在身,谁知道在梦里伤情是怎么样的,她跟着大群走,才方便照顾,我得对她负责。让陈佳彤和阮汐月留下吧,她俩女生削箭。”魏恒溢説的很决绝,不容半diǎn商榷。 “那也好!”张程远本来不想和阮汐月分开,又一想到冷长河肯定也不想和阮汐月分开,魏河溢这样的建议,总比一会儿冷长河提出要和阮汐月一起留下好,所以他也就同意了,説道:“阮汐月,你和陈佳彤留下吧,魏恒溢,你背上司徒姗,长河,我们走!” “喂!”陈佳彤略带骄傲的説:“你确定要把女子四千米的第一名和第二名留下么?” “确定!虽然是第一名和第二名。但是是女子四千米,女子!”张程远説完这一句,一行人已经跑开了。 张程远一行只带走了三根长棍和盖革米勒计数器轻装上阵,他们一路顺着河堤逆流而上慢跑,渐渐地从阮汐月和陈佳彤关注的目光中消失了。 陈佳彤心中有气,她最讨厌大男子主义了! 她和阮汐月留下继续削着箭矢,把心中的不满,都发泄到箭矢上了。 ………… “恩……” 一声轻唤,司徒姗在颠簸中睁开眼,她终于也进入梦境了,发觉自己真的是被魏恒溢背在背上。 梦境中她的身体是健康的,并没有因为现实中的骶骨错位而感觉到腰痛。她比大家晚醒了将近一xiǎo时。 太阳虽并非十分毒辣,但是以往身体素质过硬的几个xiǎo伙,在梦境中已经是气喘吁吁了,不光是背着司徒姗的魏恒溢,连张程远和冷长河也已经跑不动了,但他们还是努力地快步向前走着。 “你放我下来吧!”司徒姗被魏恒溢背在背上,不好意思的説。 “没事儿我不累!”魏恒溢不放。 “我自己能走!”司徒姗是认真的,她使劲儿推着魏恒溢的肩膀。 魏恒溢拗不过,放她下来了。 “走了多远了?”魏恒溢问张程远。 “有六公里了吧,你看,核电站就在前头了。”张程远一边吃力的走着,一边扭过头看魏恒溢。 伙伴对视,众人都是一惊。 “魏恒溢,你的脸……”冷长河惊讶的説。 “冷长河,你的也是……”张程远説。 “你们三个……”司徒姗惶恐的看着三个xiǎo伙。他们的脸很红,像喝醉酒一样红。 “我,我脸也很红么?”司徒姗问。 三个男生互相看看。 “只有你脸上没红,可能是你刚进来。”魏恒溢説着,一屁股做到了地上休息。其他两个男生也跟着坐倒了。 天气并不是很热,但是张程远感觉胸闷,胃中一阵阵的恶心。 “你们,你们有感觉么?”张程远表情很痛苦的説。 冷长河双手撑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diǎndiǎn头。 “你们!你们是在往核电站走么?”司徒姗恍然惊觉,“辐射很高的,你们疯了么?” “那倒不是,跟辐射没关系。我们拿计数器测过了,辐射很xiǎo的。刚才测了,才800多”冷长河一边説着,一边掏出盖革米勒计数器看了一眼,“啊!涨到2200了,不过也不高啊,和我们平日的辐射量级差不多。可能是河边植物的问题,我们可能对什么东西过敏了。” “不可能,你们三个脸红是因为毛细血管破裂,这是典型电离辐射强度高的表征,怎么可能才两千多!”司徒姗不信,劈手夺过盖革米勒计数器自己查看。 她的瞳孔在收缩。 “你傻了么!”她愤怒而惊恐的对着冷长河説,“你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么?我们平日的盖革米勒计数器显示量级的单位是usv/h。这块仪表上分明写的单位是msv/h!辐射量级分明是我们平时的一千倍好么!” 大家一听,都吓蒙了。 “嗡”的一下,张程远突然开始耳鸣了。 冷长河表情也忽然变得很痛苦,他猛的把右腿伸直,用手掰着脚趾。“抽,抽筋儿了!” “如果我判断不错的话,电离辐射强度应该是呈现指数增长的,刚才疏忽看错单位了。现在理智想一想,核电站的辐射我们应该抵挡不住的。”张程远理智的説。 “就剩四千米了,前功尽弃就太可惜了!”魏恒溢也开始用嘴呼吸,但是他的状况要比张程远和冷长河好一些。 “不背司徒姗,我还走得动,你们赶快撤,我还能拿diǎn儿东西。”魏恒溢説着站起身继续向前走。 “不行,要走一起走!”张程远咬牙站起来。 “别特么跟我逞英雄”魏恒溢狠狠地説,“你是组长,能理智diǎn儿么?论体力你和冷长河都比不过我,就剩四千米了,我没问题,你们赶快撤。” 説罢,魏恒溢夺过盖革米勒计数器,拾起长棍,一个人继续向着核电站快步走着。 “好,听他的!”冷长河抽筋的腿好一些了,站起身来与张程远相互扶持着,往回撤。 “魏恒溢,你xiǎo子也别逞能,不行就赶快撤!”张程远拼尽全力吼着,或许是因为刚才一直用嘴呼吸,他忽然发现大声説话的时候,整个喉咙都在疼。 司徒姗没有跟上。 “走啊。”张程远催促着司徒姗,嗓子有些沙哑。 “我才醒,比你们少承受了那么久的辐射,要説谁能把物资拿出来,这个人非我不可。”司徒姗説完,扭头顺着魏恒溢的方向跑去。 ………… 看太阳,时间应该是下午,天气变得有些炎热,阮汐月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算算已经削了一个xiǎo时的箭,加起来已经做了十三支箭了。 陈佳彤又拾起一段枝干准备继续做,但是挥刀的手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阮汐月问陈佳彤,忽然跟着紧张起来。 陈佳彤与阮汐月四目相对,做了个唇语,示意“有人”,而后双眼死死地盯着核电站方向堤坝旁的树林。 “是他们回来了?”阮汐月xiǎo声的説。 陈佳彤皱眉,摇摇头,左手缓缓地把一只红色弓背的40磅复合弓端在胸前,右手拾起刚刚削好的一支箭,扣在弓弦上,缓缓地站起身子。 阮汐月似乎也听出了树林里的声音,紧张的把削箭用的xiǎo刀死死地撰在手里。 物资中的三支弓都是复合弓,一支50磅的,两支40磅的,但是阮汐月确实力气不够,虽然40磅的弓能够勉强拉开,但是根本拉不稳。 搭弓射箭,稳是基础中的基础,弓如果端不稳,能拉开也是射不准,没有用。 “谁,再不出来我放箭了!”陈佳彤放下狠话。 如果她的声音中没有颤抖,就真的像狠话了。 簌簌的声响越加的频繁,声音也是越来越近。 第三十一章 真实的梦魇 四 “唰……” 一团灰色的影子从树林里窜出来,跳到了堤坝上。 那是一只牧羊犬般大xiǎo的啮齿动物。 或许是因为基因突变导致的细胞快速分裂,它的体型在疯长,但是体毛的覆盖速度远远赶不上身体的生长速度。这使得它的表层皮毛极为稀松,看着就像是一只斑秃的怪物。 它原有口腔的形状包容不下因疯长而豁出的獠牙,有些溃烂的眼皮中,双眼泛着腥红色。 它紧紧盯着两个女生,咧开大口,嘴里凄厉的叫着。 阮汐月想象中的巨鼠应该是实验室中xiǎo白鼠的放大版,可眼前的这头怪物是超出她想象力以外的。她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倒了。 陈佳彤也是惊得全身僵住。阮汐月一坐倒,吓得她也手一抖,绷紧的弓箭脱手而出了。箭无力地跌在巨鼠身前一米的土地上。 射偏了。 然而这样的举动显然激怒了巨鼠,它露出锋利的爪子。 或许是觉得老鼠大的太夸张了,或者是变异的太夸张了,两个女生已经放弃抵抗,颤抖着抱在一起,坐在地上,用绝望的眼神看着巨鼠,嘶声尖叫着。 “喵!”一声不大不xiǎo的猫叫从草丛的方向响起,吸引了巨鼠和两个女生的注意力。 从草丛中忽然窜出一个人影,他的怀中抱着一只xiǎo黑猫。 阮汐月刚刚心底燃起的一丝xiǎo希望又覆灭了。 刚听到猫叫的时候她还在期待——猫是老鼠的天敌,如果同样有变异的巨猫存在,一定可以吓跑这只巨鼠。 可来的居然是一只只有巨鼠脑袋大xiǎo的黑猫和一个手无寸铁戴着面具的男人。 然而出乎阮汐月意料的是,xiǎo黑猫并不惧怕巨鼠,它猛地从男人的怀里跳了出去,扑向比它身形大好几倍的巨鼠。 而巨鼠却在xiǎo黑猫扑到它面前的一瞬间猝然倒地…… 而更奇怪的事,xiǎo黑猫忽然凭空消失了。 这时两个女生的注意力才集中到这个从草丛中窜出的男人身上。 他穿着迷彩t恤,迷彩长裤,短袖的袖口露出健硕的手臂。他有一头斑白的短发,而脸上却带着只露出眼睛和鼻孔的灰色面具。 “猫,猫呢?”阮汐月这才从地上站起来,腿不似刚才那么软了,她走向那个男人,“刚,刚才那只猫,怎,怎么敢扑上去,怎么就消失了?巨鼠怎么会怕这么xiǎo的猫,而且猫还没扑到它,它,它怎么就倒了?”阮汐月此时一肚子疑问,多到都不记得先问问这个男人是谁。 “哈哈,跟我的推断一样!”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一直端详着倒在地上的巨鼠,説,“我就説么,要是能在这么宏大的梦中造出有自主意识的变异巨鼠,这建模量就太大了,以他们现有的编程技术应该实现不了!” “它,它怎么忽然就倒地了?它死了么?”阮汐月不敢靠近巨鼠,而那个男人就站在倒地的巨鼠身旁,所以她与那男人保持了十多米的距离问。 戴面具的男人这才回过头,看阮汐月:“你在跟我説话?好!非常好!天哪!我居然还有这样的机会!” 这个戴面具的男人显然不是在回答阮汐月的问题,他的情绪似乎格外的激动,就仿佛刚从巨鼠口下生还的是他一样。 看见阮汐月错愕的看着他,他才想起来阮汐月的问题,隔着面具笑笑説:“哈哈,你是好奇巨鼠怎么会怕xiǎo猫对么?我刚刚做这个实验就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就料定俞涛他丫的的团队没有实力建造这么复杂的梦境,所以真相只有一个,这群巨鼠跟你们一样都在做梦,在现实中,它们只不过是实验室中再弱xiǎo不过的xiǎo白鼠罢了,只是在梦中对某些外形表征的参数进行了修调,使它们在梦里变成了巨鼠,而它们怕猫的本性没变。所以当xiǎo猫向它扑过去的时候,它也受到了极度惊吓——它不是死了,而是梦醒了而已。” 戴面具的男人的解释,阮汐月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没听明白,她脑子转了转又想到了关键问题:“那猫呢?猫怎么忽然消失了,猫怎么敢扑向比自己大那么多的老鼠?” “哈哈!”男人得意的笑笑説,“猫不是真的,猫是我想象出来的。” “你是谁?”陈佳彤此时忽然出现在阮汐月身边,面向男人。 与阮汐月不同的是,陈佳彤左手中攥着张开的弓,右手拉着弦,搭着箭。 “我们三十六个学生里没有人是白头发,你是谁?”陈佳彤害怕巨鼠,但是不怕人。 “哈哈!姑娘,这箭是你自己做的?”面具男忍不住笑説,“一diǎn儿冷兵器常识都没有,箭的射程和精度除了取决于它自身的材质,弓的磅数,最重要的是,箭要有箭羽呀!” 陈佳彤这才发觉刚才做箭时候的重要失误。 “别,别灰心。没有箭羽也可以当中短程武器使用,十米之内还是有杀伤的,你要射我得再往前走两步。” “你怎么穿这身衣服?你把穿这件衣服的人怎么了?”尽管面具男的説话并没有敌意,可陈佳彤却并不友善。 阮汐月却觉得陈佳彤的举止莫名其妙,她xiǎo声説:“佳彤,他,他衣服有什么问题么?” 面具男的迷彩t恤上印了一个徽章,画的是几朵飘飞的蒲公英。 “你……你认得衣服上的这个标记?”面具男的声音变得严肃,即使隔着面具也能感觉得到,他的笑容消失了。 他缓缓迈步走向两个女生。 “快跑!分开跑!”陈佳彤忽然大喊着,扔下弓箭沿着河堤向核电站拼命的跑去。 阮汐月跟着莫名的害怕,她不明白陈佳彤为何有这样异常的表现,她只见那面具男转过身有想要追上陈佳彤的架势,却见他握紧的手微微颤抖,然后松开了,接着面具男把头转向了自己。 阮汐月心底的恐惧在堆积,面具男在一步一步的走向她。 跑! 慌不择路,阮汐月奔着树林跑去。 阮汐月是长跑队的队长,但是玩儿命的短跑她并不擅长,她顾不得树林的植被茂密,顾不得胳膊xiǎo腿被灌木划伤,只是拼命的跑着。 只跑了两分多钟,便已经筋疲力尽,上气不接下气,可她依然不敢停下来。 “挺快!挺快!” 那人眨眼间便追上了阮汐月,却并没有抓她的意思,只是和她并肩跑着。 阮汐月绝望之下,再也跑不动了,直接扑倒在树丛中,惊恐的眼泪也不争气的流出:“你别过来!” 出乎阮汐月意料的是,那人不仅没有靠近她,而且居然摘下了面具,露出脸来。 圆圆的脸,一脸和善的神态,深邃的眼睛却折射着智慧的光环,看起来只有三十几岁的年纪,这张显得年轻的脸与斑白的头发有些不相称。 “别怕,孩子。我就是问问你,刚才那个姑娘叫什么?”面具男问道。 “陈,陈佳彤!”阮汐月老实的回答。 面具男陷入了沉思。 “你,你是什么人,怎么也会出现在sid的梦境中?”阮汐月大着胆子问。 看见阮汐月惊魂未定的表情,面具男的脸色和缓了许多,笑着説:“只许考生睡觉,不许路人梦游么?” 阮汐月听不懂他説的话,不过看见他笑,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一些。这样的笑容并不像是有敌意。 “不明所以就开始跑,胆子太xiǎo了。你,就是汐月?”面具男轻声説。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阮汐月不能不吃惊。 “哎……xiǎo姑娘长得果然标致,能看到你妈妈的影子。”面具男露出慈祥的笑容。 “你胡説什么呢?”阮汐月不懂这个人在説什么。 “算了,来日方长,今天先不跟你説这些了。”面具男收起笑容,脸色忽然阴沉起来,“可能要让你受diǎn儿委屈。” 还未等阮汐月反应过来,她已经被这个神秘的面具男一把抓起来。身边风声骤响!然后面具男就从她眼前忽然消失了。 当阮汐月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在百米高的空中,正以自由落体的速度往下坠,而越来越近的地面上,一群狰狞的巨鼠正在窜动。 第三十二章 无尽的折磨 一 张程远和冷长河往回走了有半个xiǎo时,辐射的消弱是可以感觉到的,两人身体不适的症状也都稍有缓解。 张程远耳鸣轻了很多,终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猛地转身,只见四只巨鼠跟在两人身后,距离他们只有五步远了! 冷长河跟着回头,深吸了一口气,与张程远对视一眼,把长棍紧握在手中。四只巨鼠包抄上来,把两人环在中间,它们在转圈。张程远与冷长河背靠背,看着四只巨鼠把圈子逐渐的缩xiǎo了。 “打!”张程远一声短喝,两人手中的长棍分别向各自身前的巨鼠打去了。冷长河这一棍下去,正中巨鼠甲的头部,那巨鼠被一棍子打飞,滚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 与此同时巨鼠乙已扑上来,在冷长河持长棍的右手xiǎo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而张程远这一声短喝像是给面前的巨鼠丙提了个醒,那巨鼠身子一扭,长棍只是在它身上擦过。但即便如此,巨鼠丙也被吓得跑开了许多。 然而巨鼠丁已经咬在张程远右脚脚踝上了。 张程远竭力向咬向自己脚踝的巨鼠打了一棍,那巨鼠吃痛,却咬得更紧了。 被锋利的牙齿咬伤的痛苦是深入骨髓的,钻心的痛,仿佛全身的每一处神经都能感觉到那血肉模糊的刺痛,仿佛在伤口处有千万只炽热的针在不停的穿刺着,那感受是那样的真彻。 冷长河已经疼得倒在地上,近乎晕厥了。 真实的、大量的血从他的手臂上流下。 巨鼠乙丝毫没有松口,而那之前被冷长河一棍子打飞的巨鼠甲,此刻也挣扎起来,一个箭步窜上,跳到冷长河身上,只一口,冷长河的颈动脉就被撕破了,连皮带血还在巨鼠甲齿间撕咬着,鲜红的液体随着脉搏的震颤顺着撕破的颈动脉汩汩喷射。 喷出的血溅倒了张程远脸上。 那腥热、真实的血,震慑了张程远的魂魄。 恍惚之间,巨鼠丁已朝着张程远扑来了。 或许是无以形容的疼痛带来了愤怒,或是猩红的血液的刺激,张程远忽然嘶声大吼,长棍猛地一挥,巨鼠丁还未扑到张程远身上,头部已经被这一暴击打烂了。 片刻不停,又是一棍,张程远毫不留情地击向依然咬着自己脚踝的巨鼠丙头上。 刚才那一击是投鼠忌踝,未使全力,这一击确实毅然决然,自己的脚踝都不要了。 “啊!”张程远忍不住惨叫一声。 巨鼠丙的头也被打烂了,但是牙刺入张程远的脚踝却更深了。无以比拟的刺痛让张程远眼前模糊。 有那么一片刻,他感到自己坐着的地面是软软的,但是只一闪念他就明白了,自己若是无法忍受这样的疼痛,就要脱离梦境了。 因为真实的,睡着的他,躺着的躺椅是软的。 “不行!我得忍着!”张程远感觉自己的牙已经咬碎了两颗,面前的两只巨鼠已经被他击毙了,但巨鼠丙的尸体依然在他脚上咬着。 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坐在地上转身准备来帮冷长河。 扭头一看才发现,冷长河已经倒在血泊中了,他已经脱离梦境了。 而巨鼠甲和巨鼠乙已经扑在空中,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近…… 万分绝望中,张程远忽然发觉两只巨鼠悬在空中,扑向自己的速度变缓了,而且是越来越缓了。 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又是一棍挥起,巨鼠甲的头瞬间被砸烂。 整个世界像是为张程远定格了一样,万籁俱寂,连巨鼠甲头骨因遭击打而碎裂的声音都显得清晰而低沉。 而就在这么一刹那,巨鼠乙已经离自己很近了,它缓缓张开的猩红的大口,离张程远的颈部只有一掌的距离了。 离自己太近,长棍已经挥不开了。情急之下,张程远猛地后仰,长棍在手里掉了个个儿,细的一端向前,猛地一戳——半截长棍穿到巨鼠嘴里,巨鼠乙也被击毙。 张程远大口的喘息,深深地呼气。 惊恐中他发现,毙命的巨鼠乙从半空中坠落的速度慢得离谱,仿佛比飘着的柳絮还慢得多,从巨鼠头颅中溢出的血流速也慢得离谱,那速度跟巧克力融化的速度差不多。 大难不死的他还发现,就连风吹树林的沙沙声,也变得无比低沉了。 “出现这样的现象是为什么?难道还是不可避免的要从梦境中脱出来了么?”张程远惊恐的猜测。 他呼吸的速率加快了。 渐渐的,沙沙的风声的音调也高起来了。巨鼠的尸体终于向重物一般正常的落在地面上了,血液也开始以正常速度从巨鼠脑部淌出来。 “啊!” 也就在此时,无比剧烈的刺痛感也变得再一次清晰了。 更可怕的是,他又听见快速移动的声响了。 此时他全身毫无力气的在地上躺着,那只巨鼠的尸体还咬着他的脚踝。而长棍也在戳死最后一只巨鼠时扔出去了。冷长河的长棍也在厮打中脱落。此时此刻,张程远已经没有半diǎn力气再捡长棍了,只能躺以待毙了。 声音离自己只有两步远了,张程远嗅到了一股香味儿,一种巨鼠身上打死也闻不到的香味儿。 来的一定是同学,而且一定是女生。他拼尽全力扭头想看是谁来了,可是纵然他已经使劲全身的力气,脖子却怎么也扭不动了。 正在他拼命的想扭头的时候,陈佳彤已经两步蹦过来,在他身旁蹲下了。 张程远仰望陈佳彤的脸,觉得她此刻就像天使一样。 陈佳彤的目光却在飘忽着,她显然是被吓到了,声音颤抖着问张程远:“你……一定疼死了吧?” 张程远想diǎn头,但是依然没有力气。他费了半天劲,终于眨了两下眼,就当是diǎn头了。 陈佳彤使劲晃了晃躺在张程远身边的冷长河,他丝毫没有知觉,而他颈部和手臂上的伤口却在迅速的愈合,説明冷长河已经脱离梦境了。 “你这么躺着不行啊!得找个地方躲起来,这儿血太多,会招来更多的老鼠的!”陈佳彤一边説着,一边伸手拽住张程远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 这时她才发觉张程远的脚被巨鼠的上下颚钳住了。 她想伸手去掰,但巨鼠长相面部狰狞,她一个女生,实在没有勇气碰巨鼠的嘴。 张程远嘴里嘶哑的喘息着,像是要跟她説话。 陈佳彤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便问他:“你一diǎn儿力气都没有了?” 张程远diǎn不了头,只能眨眨眼。 陈佳彤眼珠一转,扭头从腰间拔出一支针剂説:“医用箱里有六管注射剂,我削箭间歇的时候随手拿了一支。上面标的是adrenaline。我对这个单词有印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是肾上腺素。” 张程远目光一亮。 “但是我也不确定了,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也可能是记混了。”陈佳彤严肃的説。 张程远又一脸的失望。 “不过我蒙对的概率比较大……听説肾上腺素,有瞬时补充人体机能的功效,你要不要试试?” 此时这支注射器已经拿在陈佳彤手里了。 张程远想想,眨眨眼,表示同意了。 此刻他还能有什么招呢?死马当活马医了。 张程远刚眨完眼,针已经刺在他右腿大腿上了。一管注射剂很快的就被推进他体内了。 第三十三章 无尽的折磨 二 瞳孔放大,知觉、体力、痛感瞬间像泄闸的洪水奔涌而来。 “啊!!!”张程远终于又叫出声来,“你是女生么?扎针xiǎo心diǎn儿行么?你有没有考虑应该肌肉注射还是静脉注射就扎进去?这也太粗鲁了!” “有劲儿叫了,看来我蒙对了。”陈佳彤松了一口气。 “啊,好痛!”随着体力的恢复,脚踝的刺痛感也再一次加剧了。 “你是爷们么?”陈佳彤侧着脸,有些鄙夷的看着张程远。 被女生轻视是张程远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他把心一横,双手掰住巨鼠的上下颚。只一碰,鲜血就继续渗了出来。 陈佳彤也就是呈呈口舌之利,真看到这么真实的鲜血,她整个人都受不了了,两只手使劲儿地抓着张程远的胳膊。 或许是肾上腺素的效果,也或许是被女生刺激了,张程远猝然发力,大叫一声,巨鼠的血盆大口被他掰开了,自己血肉模糊的脚踝也自由了。 此时陈佳彤却双手死死抓着张程远的胳膊,或许是这场面对她来説太虐心了,她的指甲已经把张程远的胳膊抓破了。 “喂!”张程远连续喘息了几口气之后对依然不撒手,紧闭着双眼,表情很痛苦的陈佳彤説:“是我受伤了好么?怎么看起来你比我还疼似的?” 陈佳彤睁开眼,自觉失态。她收回了手,又看到张程远血肉模糊的脚踝,还是浑身都气鸡皮疙瘩。 “这么在乎我么?”张程远开玩笑的説,“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陈佳彤斜眼瞪着张程远,伸手在他脸前虚晃一掌,口中道:“要不是看你伤得重,非狠狠抽你个嘴巴。” 陈佳彤起身,把张程远也扶起来。 她拾起了冷长河遗落的和戳在巨鼠嘴里的两只长棍,自己拿着稍微干净一些的那根,把戳在巨鼠尸体上的那根抛给张程远做拐。 在陈佳彤的搀扶下,张程远一瘸一拐的走到树林,在一棵大杨树下坐下了。 陈佳彤转身把冷长河的“尸体”背了过来,因为冷长河随时会再次进入梦境的。 “其他人呢?”陈佳彤坐在张程远身旁,终于忍不住问了。 “我失算了!”张程远低声説,“我们没主意电离辐射的单位,跟我们平时用的盖革米勒计数器仪表的单位不是一个量级,而是我们日常用的一千倍呢。” “那他们人呢?”陈佳彤问。 “我跟冷长河扛不住,想让大家都撤,但是这时候司徒姗醒了,而魏恒溢説他体格比我们强,説他扛得住辐射,那时候我们离核电站还有四公里了。司徒姗一路上都没进入梦境,是被我们带过去的,所以她当时的身体状态是最好的。所以这两个人铤而走险,我和冷长河就先回了。”张程远解释完,忍不住问:“那,阮汐月呢?” “阮汐月……”陈佳彤叹了口气,把刚才两人的遭遇简单的説了。 “什么?”张程远听后万分焦急。 “那人带着面具,穿着迷彩军服,我不知道是谁。”陈佳彤有些自责。 “他们往哪儿去了?”张程远急躁的支撑着站了起来説,“你快带我去找她。” 陈佳彤心中有气:“你少逞英雄了好么?你都瘸了,还能走么?那人的身手很极其厉害,你过去了只能是螳臂当车!能理智diǎn儿么?还是先等冷长河醒过来吧。” 张程远觉得陈佳彤説的在理,diǎndiǎn头,什么也不説了。 陈佳彤这一气可不xiǎo,大口的喘息着。 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的皮肤都开始泛红了,再看张程远,他的脸和胳膊更红。陈佳彤焦虑地看着张程远,欲言又止。 “没错,是辐射!”张程远diǎn头説,“少説话,保存体力吧。” 陈佳彤diǎndiǎn头,心里慌慌的。 她在心里xiǎo声説:“这里离核电站有七公里左右,辐射就已经这么厉害了……魏恒溢、司徒姗,你们可一定要挺住啊。” ………… 核电站的大门离魏恒溢只有百米远了。强忍着耳畔尖锐的蜂鸣声,和肌肉间断的痉挛。通红的皮肤已经开始不间断的渗出xiǎo血珠,伴着汗水雨diǎn般的滑落,火辣辣的疼。 最糟糕的是,魏恒溢的视觉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 腿又是一阵抽筋,魏恒溢一个趔趄差diǎn儿摔倒,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扶住。 是司徒姗。 魏恒溢从与大家分别时开始就已经耳鸣了,所以一路来也没发觉司徒姗在身后跟着。此时发现又惊又怒。 “谁叫你跟过来的?”魏恒溢的嗓音已经嘶哑,自己説的话,自己已经听不清了。 “就怕你不让,我才远远的跟着。来都来了,你别説废话了,加油,不远了!”司徒姗被辐射的累积时间只有魏恒溢的一半,但是越靠近核电站,辐射量级越大,而且她又是女生,所以虽然接受辐射时间短,但是身体也已经开始有明显的反映了。她苍白的皮肤也变红了,出现密密麻麻的出血diǎn,鼻血混着汗水也把白衬衫染红,而且肌肉痉挛也越来越频繁了。 魏恒溢没再坚持,司徒姗随着他一起走进切尔诺贝利核电厂。 巨大的冷却塔、高而厚重的反应堆外壁越发的衬托出人的瞄下。 魏恒溢与司徒姗向前迈进,步步为营。 仅仅是离目标方向又靠近了一百米的距离,辐射的强度似乎又增加了一倍。连呼吸进入身体的空气似乎都有腐蚀性,每一次吸气都仿佛有两条火蛇从鼻腔、嘴,顺着喉咙一路钻到肺里。 这灼热刺激的腐蚀感,让两人疼得脑袋都要炸开一样。他们开始剧烈的咳,体液掺着血水伴随着每次咳嗽,从两人口中流出。 “这个,厂房门上,贴着,补给物品,的,位置图!”司徒姗绝望中忽然看到了重要线索。可她这一説话也意识到,自己的嗓音也变得沙哑了,而且每发出一个音,喉咙中都无比的刺痛。 两人不再説话,集中最后的精力去记住地图上补给区的位置。 目标厂房的前门是两扇对称的铁门,可惜是锁着的。 地图上显示工厂的后门是开着的,可两人此刻走到前门,已是筋疲力尽,如果是绕到后门进入补给区,那还要走好远。 两人互相看了一样,从对方的眼神中,两人都看不到对方眼中有能顺利绕到后门的信心。 功败垂成的绝望写在司徒姗脸上。 魏恒溢绝望之余,脑海中浮现了自己过世的母亲,以及意志消沉的父亲。 他不甘心! 第三十四章 无尽的折磨 三 魏恒溢用双拳猛砸从里面闩着的铁门,发泄着他的绝望。 “呲!!”两股热浪从魏恒溢接触铁门的双手冒出,强烈的放射性沾染腐蚀着他的双手。 强烈的痛感通常会重创人的意志。 但在少数情况下,它也会激怒一个人。 魏恒溢被激怒了。 脑海中离世的母亲、消沉的父亲、破碎的家庭、残缺的童年、踏上净土的梦想与此时打开铁门进入补给站的影像在痛苦的重创下交织到了一起,这个铁门成了他心中一切期冀的阻挡。 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猛犸,魏恒溢进入癫狂的状态,他用拳打、用脚踹、用身体冲撞,想凭着血肉之躯把闩着的铁门冲开。 但铁门却只以晃动作为回应。 魏恒溢胡乱的冲撞中,与铁门接触过的皮肤都开始被严重的腐蚀,可他像是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并不因此而减轻撞击的力度。 司徒姗看不下去,伸手拽住魏恒溢,对他摇摇头。 魏恒溢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甩开司徒姗的手,继续猛力地砸门。多年前爸爸的声音仿佛在他的脑中空灵的回响:“你面前的这扇铁门,就是当年害死你妈妈的病魔,你愿意为你妈妈报酬么?” 魏恒溢用他的力量来诠释了答案。任凭与铁门接触的皮肤腐蚀、血液流淌,他向铁门冲击的力度却一次大过一次。血液溅到因高量热辐射而发烫的铁门上,瞬间升腾起血雾。 或许是因为在梦中,或许是梦中上帝真的存在。 魏恒溢的力道越来越大,大得开始有些离谱。 司徒姗站在他身后,都感觉得到他每一次对铁门的冲击带来的振动。 天可怜见,两扇铁门在这一次次猛烈得近乎离奇的冲击力量中,居然被冲开了二十多公分的距离。在里面因蛮力的冲击而严重变形的门闩显露了出来。 魏恒溢伸手想把门闩取下,可门闩严重变形后,从里面死死地卡住,任凭蒸腾的血气从魏恒溢已经皮肉模糊的手上蒸发,也撼动不了门闩。 司徒姗看到这么虐心的场面,实在看不下去,用力想拽回魏恒溢。 魏恒溢此时却忽然感觉像是力气被抽空,向后退了几步,身体骤然全身痉挛,一头栽倒在地上,胃液和血水混合着从他的嘴里吐出来。 不忍心看着魏恒溢功亏一篑,司徒姗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你等我!”司徒姗握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魏恒溢的手,然后站起身来,毅然走到铁门边。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铁门二十多厘米的缝隙宽度,又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这个宽度让这样一个瘦弱的女生钻过去,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是有一个问题——铁门上有沾染的放射源。 司徒姗把自己的衬衫撕下两截包在手上,然后在地上侧身趴着,尝试着钻过门缝。 她不敢让自己的皮肤与铁门接触上,于是侧卧着身子,一diǎn一diǎn的在地上挪着。 先是将手伸进去了,紧接着是头。 她害怕自己的脸会被可怕的铁门擦到,脑袋下意识的向后仰。可这一个微笑的动作,就让她的后脑贴到身后的那扇门了。 “啊!” 她惊呼一声,一缕发丝被烫焦。 条件反射般的又把脸贴向身前的那扇铁门了。左半边脸仅是轻轻触碰到那沾满核放射物的铁门,就感觉像烈焰在自己脸上烧灼。 剧烈的痛让她难以保持侧身的动作。浑身抽搐着从门缝爬过,后背、腰间、xiǎo腿多数被铁门刮伤,被腐蚀的伤口冒着蒸腾的血雾。 终于等她整个人都爬进去时,脸颊、后背、腰间、xiǎo腿上多出撕烂的伤口让她备受折磨。 再坚强的女孩儿只怕也是扛不住这样无以形容的疼痛。 忍耐疼痛不光是靠意志力,也是要靠体力的。 人的大脑有自我保护意识,在人承受的痛苦超载于自身体能的负荷时,人的意识就会自我保护性封闭,进入意识休克状态…… 司徒姗此刻已经连咬牙忍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此刻疼痛感却在渐渐的消弱,原来她梦境中的意识已经渐渐的关闭,现实中的意识和梦境中的意识开始交叠,她已经渐渐的感觉到后背的柔软舒适。 没错,她已经游离在梦境的边缘,忍受不住疼痛的她,随时要脱离梦境了。 在她意识最模糊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到人影在她身边晃动…… 片刻后她睁开眼睛了。 令她诧异的是,那难以形容的,刺骨的灼伤疼痛感依然那么清晰,不,是越发的清晰了! “啊!” 条件反射的呻吟着,她惊异的发现,自己竟然还在梦境中,而且她有力气叫出声了。 她惊讶的抬起头,发现一只空的注射器正搁在自己的身旁,上边的英文单词意思是肾上腺素,她认得。往后门的方向看,仿佛有人影从那里消失了。 她没时间去考虑发生了什么。既然暂时又有体力了,她要赶快去拿补给。咬紧牙关,她竟然可以站起来了。朝着补给站的方向走了两步,xiǎo腿一阵刺痛,便又摔倒了。 她索性在地面上滚着向前走。趁着肾上腺素的药力,她滚到了补给站入口处。是一部液压式直升电梯。 终于到达了,她不顾浑身的疼痛,咬牙站了起来,两步走到了电梯前。 电梯门是指纹识别的,指纹识别器旁边的注释明确写着每名同学仅一次按开的机会。 司徒姗毫不犹豫的把电梯门按开了,然后咬牙艰难的迈着步子走进去。 电梯门关上了。忽然不知明的雾气从电梯内部上方喷下。雾气沾到司徒姗的肌肤,一阵阵的刺痛。 司徒姗忍着痛被雾气喷着,在电梯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她想躲也没法躲。 只片刻的时间,刺痛感渐渐的缓解了,电梯内部的喷头停了片刻,便又有雾气喷出来了,雾气沾在皮肤上,麻麻的,却又很清凉。伤口的疼痛感,在雾气的作用下变得麻木。 左右没有旁人在,司徒姗索性把已经扯烂的t恤和长裤脱了,让全身的伤口都被雾气覆盖着。 大约三分钟的时间,喷雾停止了,电梯才开始向上升。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司徒姗终于见到了传説中的补给站。 不用看补给站中亮着安全灯的盖革米勒计数器,光是凭皮肤的感觉也判断得出——这里没有辐射! 原以为补给站会是辐射最重的地方,却惊喜的发现,里面一diǎn儿辐射都没有。 十几平米的补给站,地面上空空的,所有的物资全在墙壁上挂着。 司徒姗走进补给站,身后的电梯门关上了。 关闭的电梯门赫然变成了倒计时钟——半xiǎo时倒计时。 第三十五章 无尽的折磨 四 司徒姗明白,留给她在补给站的时间只有半xiǎo时。 因为这里没有辐射,如果没有时间限制的话,谁都愿意一直在这儿呆着。 四面墙壁中,正对着她的墙上挂着食物和水,看着这些重要的补给,司徒姗的眼睛透出了亮光。 这一路上她受尽了折磨。虽然进入梦境的总时长还不到一个钟头,但是她已经觉得渴得虚脱。 她拧开一瓶矿泉水,猛的开始往嘴里灌。 可是只喝了一口,从口腔到咽喉到食道再到胃,全都疼开了。这感觉就像是喝下高浓度氢氧化钠溶液一样,疼得她丢下矿泉水瓶,直接跪倒在地上。 要知道,她在高强度辐射的环境下呆了太久,沾染性放射物随着每一次的呼吸带入了体内,她的呼吸道和消化道都饱受着慢性腐蚀的折磨。消化道外粘膜破损的疼痛司徒姗一直在默默地忍受着,可喝进去的水流过消化道,这感觉真的比伤口上撒盐不知难受多少倍。 剧烈的烧灼感和胃部痉挛的刺激下,她条件反射的把刚喝进去的水吐出去了。 呕吐中,无形的水仿佛化成锋利的荆棘,从胃里到口腔一路划擦着。 司徒姗喝进去的水是无色的,可吐出来的,却是鲜红的。 司徒姗大体上知道自己的体内因为吸入了带电离辐射的空气而被腐蚀的道理。所以她强忍着剧烈的疼痛,逼着自己又拧开一瓶 但是她必须得喝。于是强忍着剧痛,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费劲好大的力气才又拧开了一瓶矿泉水。 她流着眼泪,恨着心,喝下了大半瓶。 紧接着,又是难以容忍的痛,她再次把水都吐出来了。 她痉挛着趴在地上呕吐,自己身体也浸在自己吐出的血水中,狼狈极了。 不过还好,她吐出来的水红的程度比刚才淡了。 她索性在地上滚了一圈,倚着墙壁才坐起身,费力伸手又抓了两瓶矿泉水。 第三瓶水喝下去,或许是习惯了这样的疼痛,她没有条件反射的呕吐。 可她胃部依然不舒服,于是她自己用手指抠着喉咙,又把水吐出去了。 这一次吐出去的水,是淡红的。 第四瓶水喝下去,胃部的不适感减轻了。 她还想再催吐,可是时间太宝贵了。她看了一眼背后电梯门上的倒计时钟,还剩二十分钟了! 转头看左面的墙壁,墙壁上挂满了男用女用各式各样的衣服。 令她吃惊的是,在一个透明的玻璃壁橱里,居然装着蓝白色,很厚重的连体服。 惊喜之情洋溢在脸上,她知道,这就是传説中的隔离服,可以隔绝电离辐射。 “别的东西可以不带,隔离服至少要带六套出去。”司徒姗暗暗下定决心。 咬咬牙,她倚着墙壁站了起来,直奔橱柜走去。 壁橱做得很精致,里面分了十多层,每层都有对应的锁。 看着锁,司徒姗心凉了半截。这锁与电梯的开关一样,是指纹识别的。 司徒姗按开了第一个锁,抽出了一件隔离服,当她再按第二个锁时,果然按不开了。 没办法,看来规则设定的很严谨,每人只能拿走一身隔离服。 右侧的墙壁上挂着各种医护用品。司徒姗咬咬牙,决定索性在穿衣服前先自己处理伤口。 她照着镜子将外伤药膏涂抹在脸、胳膊、腰间和xiǎo腿的创口上,然后用绷带包住。 包扎好伤口,司徒姗挑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紧接着将整套的隔离服套在衣服外面。 还剩十分钟的时间,她从食品架上取下了帆布袋将几大包压缩饼干塞进去。 医用橱柜同样有一个指纹识别的锁,打开后取出两支肾上腺素注射剂,同样被她丢进袋子里。 最后她将尽量多的矿泉水装进袋子里。她明白水的重要性,但是力量有限,她只能拿十几瓶了。 还有七分钟。 刚刚还感慨补给时间弥足珍贵的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出去了,因为她知道,魏恒溢还在外边痛苦的煎熬着。 想到这里,她将限量的两支肾上腺素注射剂抽出一支,别在自己的后腰上,她刚刚进来前,自己已经接近梦境的边缘,魏恒溢此时也一定一样…… 可是时间未到,电梯门死死地关着,急着出去也是没用的。 司徒姗耐下性子吃了两块儿压缩饼干补充体力…… 倒计时:3、2、1、0! 司徒姗所期待的电梯门没有开,而地面忽然变成翻板,向下翻去。司徒姗丝毫没有心理准备便这样从补给站掉下去了。 “噗!”的一声。 还好,下面有松软的垫子接着。 司徒姗只诧异了一下便立刻明白了这样设计的合理性。没有外人督促,倒计时结束时,一般人谁会愿意从补给站出去呢?有了地面翻板的设计,由不得你不出去。这也就理解了为什么所有的补给物资都是在墙上了。 起身,拖着补给品,司徒姗吃力diǎn往后门挪去。她打算从后门绕出去,到前门赶快给魏恒溢扎一针。 穿上隔离服,的确感觉不到辐射带来的不适感。 但是穿着隔离服拖着沉重的补给品,还是很吃力的。 就在她离后门只有几步距离的时候,两个人从后门走了进来。 司徒姗心往下一沉,脑海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也明显被辐射伤得很重,肤色深红,神情萎靡,鼻孔和耳朵都开始流血,旁边的女生在费力的搀扶着他。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搀扶男生的这个女生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异样,就仿佛她周边没有辐射一般。 司徒姗没吭声,只是把装着补给的带子抓得更紧了。 这对男女停住脚步,他们当然注意到了眼前的司徒姗,更注意到了她手中紧握的帆布带。 三人的目光有着并不友善的短暂交流。那女生缓缓地扶着男生坐在地上,然后她把背在身后的长棍抽出,握在手里。 “同学,补给站就在里边了!”司徒姗真诚的説,她性格善良,不愿意和别人起争执,尽管他们现在争的是走出榾启城的希望,她也不愿意。 然而人性的奇妙之处在于,当有可以拿的东西和可以抢的东西同时供人选择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喜欢抢。 那女生就像没听见司徒姗的建议,她缓缓举起长棍,声音不冷不热的説:“你把带子放下,隔离服脱下来!” 第三十六章 无尽的折磨 五 “你叫王元吉是吧?我认得你。我们都是女孩子,我不想跟你起争执,补给站就在里面了,你何必跟我抢呢?” 启蒙中学优秀学员的名字司徒姗几乎都叫得出来。 “看在你知道我名字的份儿上,你放下东西脱了隔离服就可以走人了,我不难为你!”王元吉并不退让。 “我们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你不要太过分了。”司徒姗有些生气,她急着去给魏恒溢扎肾上腺素,懒得和王元吉多纠缠。 “啊!” 一声惨叫,司徒姗已经倒在地上了。 王元吉一棍子直接戳中司徒姗的xiǎo腹。 司徒姗手中还抓着袋子,根本没想到王元吉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动起手来。 胃部受了重创,司徒姗摘下隔离面罩,把刚吃进肚子里混着血水的压缩饼干吐了出来,整个人抱着xiǎo腹蜷缩在地上,痛苦的打滚。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善良。 在这样是个残酷的时代,残酷的地diǎn,残酷的梦境中,为人善良,你就输了。 王元吉并没有停手,棍棒狠狠地击在司徒姗背上,腿上。 阴险毒辣这个词用在这个女生身上,丝毫不为过。 “啊!!!”剧烈的痛,闪电般的落在在每一处被棍棒击中的地方。 可是司徒姗呢仍然没有脱出梦境。 如果説善良在此情此景中是极大的缺陷的话,她坚强的意志品格则是极大的优势。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自己脱!”王元吉的説话的语气冰冷,似乎容不得半diǎn商榷。 司徒姗只好妥协了,她没有别的出路,将隔离服慢慢脱下。 王元吉没有耐心等她全部脱完,已将她脱下的面罩照自己男伴的头上。 “为什么你什么事儿都没有?”卸下了隔离服的司徒姗一边忍受着辐射,一边疑惑的问王元吉。 王元吉正忙着帮男伴系隔离服上衣的隔离扎带,随口答了一句:“不知道!” 司徒姗看着自己和魏恒溢两个人的痛苦折磨换来的成果就这样被这两个不地道的人掠夺了,真的十分不甘。 “还有鞋,鞋子也给我脱下来!”王元吉已经帮男伴套好了隔离服的上衣,在帮他套裤子,她背对着司徒姗冷冷地説,“别等我一会儿去给你脱!” 司徒姗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她默默掏出插在腰间的肾上腺素。 “你不想活了么?”王元吉用余光注意到了司徒姗的动作,但她不知道司徒姗扎的是什么。她还在忙着帮男伴逃隔离服的裤子,隔离服确实不像一般的衣服那样好穿。 药效开始发作,司徒姗xiǎo腹、后背和xiǎo腿的疼痛仿佛都跟着加剧了,但是她体力充沛了,她的眼睛瞄准了王元吉仍在一边的长棍。 “嘿!”司徒姗轻喝一声。 王元吉惊恐的抬头,一棍子已经打在她脸上。 “嗡”的一声,王元吉头部受到重创,眼前眩晕,双耳也只能听得见低沉的杂音。惊恐中的她,狼狈地手脚并用向后爬了几步,与司徒姗拉开距离。 她不清楚司徒姗为什么忽然能站起来了,此刻司徒姗已经站在了她男伴身旁。 “王元吉,你太过分了!”司徒姗朝着王元吉一步一步的走着。“你为什么偏要抢我的东西?既然你这么恶毒,我也用不着对你客气了。” “啊!” 一棍子击在王元吉肩头。 “好了,我报仇了!” 司徒姗毕竟还是心软,看着王元吉表情的痛苦,她自己也跟着皱眉,纵然自己被对方欺压过,也不忍心下狠手。 “你过去把他身上的隔离服脱下来,你们两个自己进去取补给吧!”司徒姗轻声説。 忽然 冰冷的刀刃贴在司徒姗被辐射得发烫的脖颈上,让她全身颤栗。 “不许打我女朋友!”王元吉的男伴不知何时已从地上挣扎起来,此刻用刀从背后架住了她的脖子。 “当啷!” 司徒姗手中的长棍扔在了地上,她知道大势已去,抵抗也是无谓的。 看见男伴逆转了局势,王元吉从地上挣扎起来,抓起司徒姗丢下的长棍,向司徒姗的脑袋扫了过去。 “嗡……” 司徒姗只感到自己的身体跌在地上,眼前是一片漆黑。闭上眼,仿佛置身虚无缥缈之中,意识像水上的涟漪一般,渐渐淡去。 几道红色的闪电,撕开了意识黑暗的宇宙。迷离中,司徒姗感到了身上的剧烈刺痛感,那是一道道伤口对她仅有的diǎndiǎn意识的冲击。随着时间的流逝,红色的闪电渐渐地淡去,暗灭在意识广袤无边的宇宙中。就在她背后的靠枕感觉越来越真切,即将脱离梦境的时刻,两个模糊的剪影在意识中轻微的闪烁,然而这轻微的闪烁却与她的意识形成了共鸣。那是她想象中爸爸妈妈的身影,那是她迷失之际指引的灯塔。灯塔随着司徒姗的呼吸在闪烁,灯塔发出的光芒一次强过一次。想象中父母的身影越发的清晰起来,他们正在看着司徒姗,仿佛在告诉她挺住,别放弃。 仿佛收到了莫大的鼓舞,司徒姗竭尽全力的呼吸,为了见到爸妈,她必须走出榾启城。为了走出榾启城,她不能脱离梦境! 或许是因为在头部的重创,又或是在她意识模糊期间王元吉报复她时对她造成的伤害使她流血过多,她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 可为了不从梦境脱离,司徒姗甘愿付出一切。 她竭尽全力的用手在自己身上摸索,当她摸到自己腰间的时候,她的意识中又亮起了一道已经暗灭的红色闪电。她知道,她自己摸到的地方应有伤口。 她狠下心来,用手指去挂腰间的伤口,疼痛再度撕破她意识的黑暗,让她的意识不至于一片漆黑,让她不至于从梦境脱离。 可是渐渐地,她连用手刺激伤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意识再度昏暗过去。 最后,在她意识的黑暗宇宙中,只剩下父母模糊的面孔。 这是她梦境最后的一个意识依托,她绝不放弃。 或许是她的倔强感动了上天,父母模糊的面孔居然渐渐地清晰起来。 司徒姗眼中的世界逐渐恢复了光芒。父母的面孔渐渐地融合成了一张轮廓——一张挂怀而又期盼的面孔。这个面孔不再模糊,而是清晰地真实的面孔。 这是魏恒溢的面孔。 第三十七章 梦中的告白 一 “天啊,好险!我什么时候又差diǎn儿晕过去?”司徒姗勉强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魏恒溢抱在怀里。 正因为魏恒溢把她抱起,牵动了她身上多处伤口引发疼痛,才使得司徒姗没有脱离梦境。 “坚持一下!”魏恒溢抱着她快步向补给站跑去。 魏恒溢用他的指纹开启了电梯,抱着司徒姗走了进去。 又是同样的消毒过程。 司徒姗与魏恒溢忍受着雾气的刺痛,渐而皮肤变得麻木,接着转为清凉。 或许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司徒姗稍稍清醒了一些。 “你怎么又有体力爬起来了?”司徒姗虚弱的xiǎo声问着魏恒溢。 “没有。我从梦境中脱出去了,刚刚才重新进来。再次进来的时候,疲惫依旧,但上次梦境中身上的伤口都不见了,所以多少恢复了一些体力。”魏恒溢轻声説,“对了,我大概脱离梦境有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刚才我难受得厉害,感觉时间过得极其漫长。不过算下来你脱离梦境一个xiǎo时是有了。”司徒姗气息依然很弱。 “你这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説?”魏恒溢看着她满身的伤痕,又心疼又有气。 “等下再跟你説,现在没力气了。”司徒姗説着有闭上了眼睛。 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两人已到了补给站。 同样是三十分钟的倒计时。 魏恒溢xiǎo心地把司徒姗放在地上。 “那边有肾上腺素,你帮我扎一针吧。”司徒姗虚弱地説。 魏恒溢动作麻利的取了一支,扎在司徒姗左肩。 司徒莎的体力迅速的开始恢复,疼痛感也随之涌来。 “先喝水,再吐出来,先清清呼吸道中的辐射残留物。”司徒姗的声音稍稍有了一些底气。 魏恒溢喂司徒姗喝水,司徒姗强忍剧痛,喝进去再吐出来——依然是血红的。 魏恒溢也如法炮制为自己清理肠胃。末了,他尽量多的把水和压缩饼干打包装进袋子里。 接着,他也注意到了隔离服。 “每人只能取一件!”司徒姗説,“你取一件,出补给站之前穿好了,出去就不怕辐射了。我刚才已经取过了,不过又被人抢去了。” 魏恒溢取出一件隔离服,但是并没着急穿上。 要带出去的补给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看看时间还剩下二十二分钟,非常充裕。 魏恒溢望了望墙上的医护用品,看看司徒姗説:“还有时间,我得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説着他便取来绷带、外伤药、针线、创可贴,坐到司徒姗身边。 司徒姗眼神透着惶恐,她倒是不怕疼,但是让魏恒溢帮他处理伤口,免不了有些难为情。 可不容她拒绝,魏恒溢已经将她右脚踝抬起,架在自己腿上。 只见司徒姗右脚脚心,有一处很深的刀伤。 “谁这么缺德?”魏恒溢愤愤的説。 “他们,抢走我的隔离服,估计是怕我追上……”司徒姗一边説着,一边咬牙。 她刚才被一棍子打在脑袋上,意识已经不清醒,浮游在梦境边缘,所以对疼痛的感知也不是很强烈。 王元吉当时怕她醒来追上,在她脚心狠狠扎了一刀,这样司徒姗就基本丧失了行动能力。而当时意识模糊的司徒姗,只能隐约的感觉到一阵阵的疼痛,如今才越发地感觉到脚掌钻心的刺痛,痛得她流出泪水。 “可能有diǎn儿痛!”魏恒溢一边説,一边将止血消炎的药膏涂在自己的手指上,xiǎo心翼翼地在司徒姗脚心的创口中涂抹。 司徒姗躺在地上,双手攥拳,咬牙忍痛。 魏恒溢帮司徒姗脚心创口涂好了消炎药,接着拿出针线对司徒姗説,“你脚上伤口太深了,必须得用针线缝好,你千万忍着!”魏恒溢説着左手按住司徒姗的脚,右手使针,帮司徒姗缝合伤口。 魏恒溢也咬着牙,看着针穿过司徒姗脚心细腻的皮肤,他的心中也随着针扎一阵阵的刺痛。但是他不能停下来,因为时间是有限的。 汗水从魏恒溢和司徒姗的额头双双留下。一个是怜惜的心痛,一个是针刺的疼痛。 司徒姗闭着眼,咬紧牙一声都不吭。 34针。 每一针都刺痛地扎在司徒姗脚上,也刺痛了魏恒溢的心。 待伤口缝合好,魏恒溢又将碘酒滴在伤口。 的灼痛感让司徒姗条件反射地将脚向回抽。 碘酒之后,魏恒溢熟练地帮司徒姗包扎。 司徒姗已经是汗流浃背,面颊绯红。 忍痛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情,但她脸红也并非全因为此。当疼痛敢渐渐减轻,羞赧之色便映在腮边。 司徒姗受不了这样尴尬的气氛,便缩回被魏恒溢包扎好的脚,清清嗓子説:“你医术了得呀,懂得真多。” 魏恒溢并没有察觉女孩子异样红润的双腮,只是听她还有力气説话,揪起的心也松了口气,説:“我爸爸是药学的教授,这些常识,我自xiǎo就懂diǎn儿。” 魏恒溢伸手试探了一下司徒姗受伤的xiǎo腿説:“腿上伤口不深,涂些碘酒就可以了。” 话未説完,的碘酒已经滴在司徒姗腿上。 依旧忍着没疼出声来,司徒姗剧烈的喘息着。 看看倒计时,还剩十三分钟。魏恒溢皱着眉头,注意到司徒姗右侧腰间的伤口。血水已经透过衣服渗出来了。 “这儿伤得不重,就不用处理了!”司徒姗看见魏恒溢注意到了自己腰间的伤口,赶忙解释説。 伤口在她自己身上,她何尝不知道腰间这处伤是最重的?只是司徒姗从xiǎo不在父母身边,由爷爷一手带大。爷爷思想保守,是以在这个本来比较开放的年代,司徒姗却成长为一个矜持的姑娘。 让男生替自己处理脚上的伤口,就已经很让她难为情了,可那是因为魏恒溢的好意她不忍心拂逆。 但是腰上的伤口太长,一直划到胸下的肋骨。伤口位置特殊,让魏恒溢来处理,这是万万不行。 “胡説!”魏恒溢不跟她理论,伸手就要掀司徒姗的衣角。 “不行!”司徒姗口中説着,双手把衣角压住。 魏恒溢也不多言语,只用一只左手,就把司徒姗双手拨开了。右手已拽住司徒姗的衣角。 司徒姗又惊又臊,双手慌乱的挣脱,按住衣衫伤口上端的位置,以防魏恒溢用力太猛把衣服全都掀开,自己就春光大泄了。 魏恒溢看她动作,恍然明白了司徒姗为何百般阻挠。原来她不是怕疼,而是害羞。 魏恒溢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的説:“我的天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你平时没跟男孩子们一起游过泳什么的么?” 这个年代,男孩儿女孩儿平日一起穿露肉的泳装一起游泳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女生露个腰真的太平常不过了。 司徒姗的脸已经红透了,她难为情的扭过头,又摇摇头。双手依然死死按在肋骨上。 “行行行!”魏恒溢无可奈何,“你就按着吧,衣服就掀到那儿!就好像谁稀得看你似的!” “你!”司徒姗略微颦眉,扭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扭过去。 魏恒溢自然的掀开了她的衣角,司徒姗上次在补给站自行包扎的绷带早已经湿透。 “你这绷带我得撕下来,可能粘在伤口上了,撕下来会有diǎn儿疼!我喊三个数!”魏恒溢説着,刚要准备开始倒计时,手上发力,就已经把绷带撕下来了。 “啊!”司徒姗又疼又惊又气地説,“不是説数三个数么?” 魏恒溢理都不理,麻利地为她腰间的伤口涂抹好伤药,又迅速的取出针,为她缝合伤口,最后用新的绷带在她腰上绕了好几圈。 大功告成,还剩五分钟。 “来,快把衣服穿上!”魏恒溢抖开隔离服,准备往司徒姗身上套。 “不行!”司徒姗坚决的抗议,“我脚都被划破了,根本走不了路。你穿上抱着我跑吧!” “听话!”魏恒溢説,“我不用穿这个,照样抱着你跑。” “你清醒清醒!”司徒姗真的生气了,“来的时候,你一个人都被辐射得脱离梦境,何况抱着我?你要是抱我到一半又脱离梦境了我怎么办?我上次的隔离服就是被人抢去的,别挣了好么!” 不知为什么,司徒姗对着魏恒溢吼,魏恒溢一diǎn儿脾气都没有。他默默地把隔离服穿在身上,又为司徒姗挑了一双鞋,把右脚那一只鞋上所有鞋带都解到最宽松的状态,然后xiǎo心翼翼地套在司徒姗受伤的脚上,然后再xiǎo心地轻轻把鞋带系上。 还剩一分钟。 魏恒溢替司徒姗穿好鞋,才注意到她眼中噙满了泪水。 “我,把你脚弄疼了?”魏恒溢有些惶恐。 司徒姗坐起身子,眼泪止不住的流,却没説话。 “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快説啊!时间快到了!”魏恒溢跟着着急。 司徒姗依旧什么都没説,却轻轻的,把自己的脸靠向了魏恒溢的肩膀。 魏恒溢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双手悬空了几秒钟,才慢慢的也把司徒姗搂住。 两人幸福而温暖的沉默着,倾听着彼此的心跳…… 第三十四章 无尽的折磨 二 瞳孔放大,知觉、体力、痛感瞬间像泄闸的洪水奔涌而来。 “啊!!!”张程远终于又叫出声来,“你是女生么?扎针xiǎo心diǎn儿行么?你有没有考虑应该肌肉注射还是静脉注射就扎进去?这也太粗鲁了!” “有劲儿叫了,看来我蒙对了。”陈佳彤松了一口气。 “啊,好痛!”随着体力的恢复,脚踝的刺痛感也再一次加剧了。 “你是爷们么?”陈佳彤侧着脸,有些鄙夷的看着张程远。 被女生轻视是张程远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他把心一横,双手掰住巨鼠的上下颚。只一碰,鲜血就继续渗了出来。 陈佳彤也就是呈呈口舌之利,真看到这么真实的鲜血,她整个人都受不了了,两只手使劲儿地抓着张程远的胳膊。 或许是肾上腺素的效果,也或许是被女生刺激了,张程远猝然发力,大叫一声,巨鼠的血盆大口被他掰开了,自己血肉模糊的脚踝也自由了。 此时陈佳彤却双手死死抓着张程远的胳膊,或许是这场面对她来説太虐心了,她的指甲已经把张程远的胳膊抓破了。 “喂!”张程远连续喘息了几口气之后对依然不撒手,紧闭着双眼,表情很痛苦的陈佳彤説:“是我受伤了好么?怎么看起来你比我还疼似的?” 陈佳彤睁开眼,自觉失态。她收回了手,又看到张程远血肉模糊的脚踝,还是浑身都气鸡皮疙瘩。 “这么在乎我么?”张程远开玩笑的説,“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陈佳彤斜眼瞪着张程远,伸手在他脸前虚晃一掌,口中道:“要不是看你伤得重,非狠狠抽你个嘴巴。” 陈佳彤起身,把张程远也扶起来。 她拾起了冷长河遗落的和戳在巨鼠嘴里的两只长棍,自己拿着稍微干净一些的那根,把戳在巨鼠尸体上的那根抛给张程远做拐。 在陈佳彤的搀扶下,张程远一瘸一拐的走到树林,在一棵大杨树下坐下了。 陈佳彤转身把冷长河的“尸体”背了过来,因为冷长河随时会再次进入梦境的。 “其他人呢?”陈佳彤坐在张程远身旁,终于忍不住问了。 “我失算了!”张程远低声説,“我们没主意电离辐射的单位,跟我们平时用的盖革米勒计数器仪表的单位不是一个量级,而是我们日常用的一千倍呢。” “那他们人呢?”陈佳彤问。 “我跟冷长河扛不住,想让大家都撤,但是这时候司徒姗醒了,而魏恒溢説他体格比我们强,説他扛得住辐射,那时候我们离核电站还有四公里了。司徒姗一路上都没进入梦境,是被我们带过去的,所以她当时的身体状态是最好的。所以这两个人铤而走险,我和冷长河就先回了。”张程远解释完,忍不住问:“那,阮汐月呢?” “阮汐月……”陈佳彤叹了口气,把刚才两人的遭遇简单的説了。 “什么?”张程远听后万分焦急。 “那人带着面具,穿着迷彩军服,我不知道是谁。”陈佳彤有些自责。 “他们往哪儿去了?”张程远急躁的支撑着站了起来説,“你快带我去找她。” 陈佳彤心中有气:“你少逞英雄了好么?你都瘸了,还能走么?那人的身手很极其厉害,你过去了只能是螳臂当车!能理智diǎn儿么?还是先等冷长河醒过来吧。” 张程远觉得陈佳彤説的在理,diǎndiǎn头,什么也不説了。 陈佳彤这一气可不xiǎo,大口的喘息着。 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的皮肤都开始泛红了,再看张程远,他的脸和胳膊更红。陈佳彤焦虑地看着张程远,欲言又止。 “没错,是辐射!”张程远diǎn头説,“少説话,保存体力吧。” 陈佳彤diǎndiǎn头,心里慌慌的。 她在心里xiǎo声説:“这里离核电站有七公里左右,辐射就已经这么厉害了……魏恒溢、司徒姗,你们可一定要挺住啊。” ………… 核电站的大门离魏恒溢只有百米远了。强忍着耳畔尖锐的蜂鸣声,和肌肉间断的痉挛。通红的皮肤已经开始不间断的渗出xiǎo血珠,伴着汗水雨diǎn般的滑落,火辣辣的疼。 最糟糕的是,魏恒溢的视觉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 腿又是一阵抽筋,魏恒溢一个趔趄差diǎn儿摔倒,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扶住。 是司徒姗。 魏恒溢从与大家分别时开始就已经耳鸣了,所以一路来也没发觉司徒姗在身后跟着。此时发现又惊又怒。 “谁叫你跟过来的?”魏恒溢的嗓音已经嘶哑,自己説的话,自己已经听不清了。 “就怕你不让,我才远远的跟着。来都来了,你别説废话了,加油,不远了!”司徒姗被辐射的累积时间只有魏恒溢的一半,但是越靠近核电站,辐射量级越大,而且她又是女生,所以虽然接受辐射时间短,但是身体也已经开始有明显的反映了。她苍白的皮肤也变红了,出现密密麻麻的出血diǎn,鼻血混着汗水也把白衬衫染红,而且肌肉痉挛也越来越频繁了。 魏恒溢没再坚持,司徒姗随着他一起走进切尔诺贝利核电厂。 巨大的冷却塔、高而厚重的反应堆外壁越发的衬托出人的瞄下。 魏恒溢与司徒姗向前迈进,步步为营。 仅仅是离目标方向又靠近了一百米的距离,辐射的强度似乎又增加了一倍。连呼吸进入身体的空气似乎都有腐蚀性,每一次吸气都仿佛有两条火蛇从鼻腔、嘴,顺着喉咙一路钻到肺里。 这灼热刺激的腐蚀感,让两人疼得脑袋都要炸开一样。他们开始剧烈的咳,体液掺着血水伴随着每次咳嗽,从两人口中流出。 “这个,厂房门上,贴着,补给物品,的,位置图!”司徒姗绝望中忽然看到了重要线索。可她这一説话也意识到,自己的嗓音也变得沙哑了,而且每发出一个音,喉咙中都无比的刺痛。 两人不再説话,集中最后的精力去记住地图上补给区的位置。 目标厂房的前门是两扇对称的铁门,可惜是锁着的。 地图上显示工厂的后门是开着的,可两人此刻走到前门,已是筋疲力尽,如果是绕到后门进入补给区,那还要走好远。 两人互相看了一样,从对方的眼神中,两人都看不到对方眼中有能顺利绕到后门的信心。 功败垂成的绝望写在司徒姗脸上。 魏恒溢绝望之余,脑海中浮现了自己过世的母亲,以及意志消沉的父亲。 他不甘心! 第三十五章 无尽的折磨 三 魏恒溢用双拳猛砸从里面闩着的铁门,发泄着他的绝望。 “呲!!”两股热浪从魏恒溢接触铁门的双手冒出,强烈的放射性沾染腐蚀着他的双手。 强烈的痛感通常会重创人的意志。 但在少数情况下,它也会激怒一个人。 魏恒溢被激怒了。 脑海中离世的母亲、消沉的父亲、破碎的家庭、残缺的童年、踏上净土的梦想与此时打开铁门进入补给站的影像在痛苦的重创下交织到了一起,这个铁门成了他心中一切期冀的阻挡。 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猛犸,魏恒溢进入癫狂的状态,他用拳打、用脚踹、用身体冲撞,想凭着血肉之躯把闩着的铁门冲开。 但铁门却只以晃动作为回应。 魏恒溢胡乱的冲撞中,与铁门接触过的皮肤都开始被严重的腐蚀,可他像是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并不因此而减轻撞击的力度。 司徒姗看不下去,伸手拽住魏恒溢,对他摇摇头。 魏恒溢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甩开司徒姗的手,继续猛力地砸门。多年前爸爸的声音仿佛在他的脑中空灵的回响:“你面前的这扇铁门,就是当年害死你妈妈的病魔,你愿意为你妈妈报仇么?” 魏恒溢用他的力量来诠释了答案。任凭与铁门接触的皮肤腐蚀、血液流淌,他向铁门冲击的力度却一次大过一次。血液溅到因高量热辐射而发烫的铁门上,瞬间升腾起血雾。 或许是因为在梦中,或许是梦中上帝真的存在。 魏恒溢的力道越来越大,大得开始有些离谱。 司徒姗站在他身后,都感觉得到他每一次对铁门的冲击带来的振动。 天可怜见,两扇铁门在这一次次猛烈得近乎离奇的冲击力量中,居然被冲开了二十多公分的距离。在里面因蛮力的冲击而严重变形的门闩显露了出来。 魏恒溢伸手想把门闩取下,可门闩严重变形后,从里面死死地卡住,任凭蒸腾的血气从魏恒溢已经皮肉模糊的手上蒸发,也撼动不了门闩。 司徒姗看到这么虐心的场面,实在看不下去,用力想拽回魏恒溢。 魏恒溢此时却忽然感觉像是力气被抽空,向后退了几步,身体骤然全身痉挛,一头栽倒在地上,胃液和血水混合着从他的嘴里吐出来。 不忍心看着魏恒溢功亏一篑,司徒姗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你等我!”司徒姗握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魏恒溢的手,然后站起身来,毅然走到铁门边。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铁门二十多厘米的缝隙宽度,又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这个宽度让这样一个瘦弱的女生钻过去,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是有一个问题——铁门上有沾染的放射源。 司徒姗把自己的衬衫撕下两截包在手上,然后在地上侧身趴着,尝试着钻过门缝。 她不敢让自己的皮肤与铁门接触上,于是侧卧着身子,一diǎn一diǎn的在地上挪着。 先是将手伸进去了,紧接着是头。 她害怕自己的脸会被可怕的铁门擦到,脑袋下意识的向后仰。可这一个微笑的动作,就让她的后脑贴到身后的那扇门了。 “啊!” 她惊呼一声,一缕发丝被烫焦。 条件反射般的又把脸贴向身前的那扇铁门了。左半边脸仅是轻轻触碰到那沾满核放射物的铁门,就感觉像烈焰在自己脸上烧灼。 剧烈的痛让她难以保持侧身的动作。浑身抽搐着从门缝爬过,后背、腰间、xiǎo腿多数被铁门刮伤,被腐蚀的伤口冒着蒸腾的血雾。 终于等她整个人都爬进去时,脸颊、后背、腰间、xiǎo腿上多出撕烂的伤口让她备受折磨。 再坚强的女孩儿只怕也是扛不住这样无以形容的疼痛。 忍耐疼痛不光是靠意志力,也是要靠体力的。 人的大脑有自我保护意识,在人承受的痛苦超载于自身体能的负荷时,人的意识就会自我保护性封闭,进入意识休克状态…… 司徒姗此刻已经连咬牙忍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此刻疼痛感却在渐渐的消弱,原来她梦境中的意识已经渐渐的关闭,现实中的意识和梦境中的意识开始交叠,她已经渐渐的感觉到后背的柔软舒适。 没错,她已经游离在梦境的边缘,忍受不住疼痛的她,随时要脱离梦境了。 在她意识最模糊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到人影在她身边晃动…… 片刻后她睁开眼睛了。 令她诧异的是,那难以形容的,刺骨的灼伤疼痛感依然那么清晰,不,是越发的清晰了! “啊!” 条件反射的呻吟着,她惊异的发现,自己竟然还在梦境中,而且她有力气叫出声了。 她惊讶的抬起头,发现一只空的注射器正搁在自己的身旁,上边的英文单词意思是肾上腺素,她认得。往后门的方向看,仿佛有人影从那里消失了。 她没时间去考虑发生了什么。既然暂时又有体力了,她要赶快去拿补给。咬紧牙关,她竟然可以站起来了。朝着补给站的方向走了两步,xiǎo腿一阵刺痛,便又摔倒了。 她索性在地面上滚着向前走。趁着肾上腺素的药力,她滚到了补给站入口处。是一部液压式直升电梯。 终于到达了,她不顾浑身的疼痛,咬牙站了起来,两步走到了电梯前。 电梯门是指纹识别的,指纹识别器旁边的注释明确写着每名同学仅一次按开的机会。 司徒姗毫不犹豫的把电梯门按开了,然后咬牙艰难的迈着步子走进去。 电梯门关上了。忽然不知明的雾气从电梯内部上方喷下。雾气沾到司徒姗的肌肤,一阵阵的刺痛。 司徒姗忍着痛被雾气喷着,在电梯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她想躲也没法躲。 只片刻的时间,刺痛感渐渐的缓解了,电梯内部的喷头停了片刻,便又有雾气喷出来了,雾气沾在皮肤上,麻麻的,却又很清凉。伤口的疼痛感,在雾气的作用下变得麻木。 左右没有旁人在,司徒姗索性把已经扯烂的t恤和长裤脱了,让全身的伤口都被雾气覆盖着。 大约三分钟的时间,喷雾停止了,电梯才开始向上升。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司徒姗终于见到了传説中的补给站。 不用看补给站中亮着安全灯的盖革米勒计数器,光是凭皮肤的感觉也判断得出——这里没有辐射! 原以为补给站会是辐射最重的地方,却惊喜的发现,里面一diǎn儿辐射都没有。 十几平米的补给站,地面上空空的,所有的物资全在墙壁上挂着。 司徒姗走进补给站,身后的电梯门关上了。 关闭的电梯门赫然变成了倒计时钟——半xiǎo时倒计时。 第三十六章 无尽的折磨 四 司徒姗明白,留给她在补给站的时间只有半xiǎo时。 因为这里没有辐射,如果没有时间限制的话,谁都愿意一直在这儿呆着。 四面墙壁中,正对着她的墙上挂着食物和水,看着这些重要的补给,司徒姗的眼睛透出了亮光。 这一路上她受尽了折磨。虽然进入梦境的总时长还不到一个钟头,但是她已经觉得渴得虚脱。 她拧开一瓶矿泉水,猛的开始往嘴里灌。 可是只喝了一口,从口腔到咽喉到食道再到胃,全都疼开了。这感觉就像是喝下高浓度氢氧化钠溶液一样,疼得她丢下矿泉水瓶,直接跪倒在地上。 要知道,她在高强度辐射的环境下呆了太久,沾染性放射物随着每一次的呼吸带入了体内,她的呼吸道和消化道都饱受着慢性腐蚀的折磨。消化道外粘膜破损的疼痛司徒姗一直在默默地忍受着,可喝进去的水流过消化道,这感觉真的比伤口上撒盐不知难受多少倍。 剧烈的烧灼感和胃部痉挛的刺激下,她条件反射的把刚喝进去的水吐出去了。 呕吐中,无形的水仿佛化成锋利的荆棘,从胃里到口腔一路划擦着。 司徒姗喝进去的水是无色的,可吐出来的,却是鲜红的。 司徒姗大体上知道自己的体内因为吸入了带电离辐射的空气而被腐蚀的道理。所以她强忍着剧烈的疼痛,逼着自己又拧开一瓶 但是她必须得喝。于是强忍着剧痛,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费劲好大的力气才又拧开了一瓶矿泉水。 她流着眼泪,恨着心,喝下了大半瓶。 紧接着,又是难以容忍的痛,她再次把水都吐出来了。 她痉挛着趴在地上呕吐,自己身体也浸在自己吐出的血水中,狼狈极了。 不过还好,她吐出来的水红的程度比刚才淡了。 她索性在地上滚了一圈,倚着墙壁才坐起身,费力伸手又抓了两瓶矿泉水。 第三瓶水喝下去,或许是习惯了这样的疼痛,她没有条件反射的呕吐。 可她胃部依然不舒服,于是她自己用手指抠着喉咙,又把水吐出去了。 这一次吐出去的水,是淡红的。 第四瓶水喝下去,胃部的不适感减轻了。 她还想再催吐,可是时间太宝贵了。她看了一眼背后电梯门上的倒计时钟,还剩二十分钟了! 转头看左面的墙壁,墙壁上挂满了男用女用各式各样的衣服。 令她吃惊的是,在一个透明的玻璃壁橱里,居然装着蓝白色,很厚重的连体服。 惊喜之情洋溢在脸上,她知道,这就是传説中的隔离服,可以隔绝电离辐射。 “别的东西可以不带,隔离服至少要带六套出去。”司徒姗暗暗下定决心。 咬咬牙,她倚着墙壁站了起来,直奔橱柜走去。 壁橱做得很精致,里面分了十多层,每层都有对应的锁。 看着锁,司徒姗心凉了半截。这锁与电梯的开关一样,是指纹识别的。 司徒姗按开了第一个锁,抽出了一件隔离服,当她再按第二个锁时,果然按不开了。 没办法,看来规则设定的很严谨,每人只能拿走一身隔离服。 右侧的墙壁上挂着各种医护用品。司徒姗咬咬牙,决定索性在穿衣服前先自己处理伤口。 她照着镜子将外伤药膏涂抹在脸、胳膊、腰间和xiǎo腿的创口上,然后用绷带包住。 包扎好伤口,司徒姗挑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紧接着将整套的隔离服套在衣服外面。 还剩十分钟的时间,她从食品架上取下了帆布袋将几大包压缩饼干塞进去。 医用橱柜同样有一个指纹识别的锁,打开后取出两支肾上腺素注射剂,同样被她丢进袋子里。 最后她将尽量多的矿泉水装进袋子里。她明白水的重要性,但是力量有限,她只能拿十几瓶了。 还有七分钟。 刚刚还感慨补给时间弥足珍贵的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出去了,因为她知道,魏恒溢还在外边痛苦的煎熬着。 想到这里,她将限量的两支肾上腺素注射剂抽出一支,别在自己的后腰上,她刚刚进来前,自己已经接近梦境的边缘,魏恒溢此时也一定一样…… 可是时间未到,电梯门死死地关着,急着出去也是没用的。 司徒姗耐下性子吃了两块儿压缩饼干补充体力…… 倒计时:3、2、1、0! 司徒姗所期待的电梯门没有开,而地面忽然变成翻板,向下翻去。司徒姗丝毫没有心理准备便这样从补给站掉下去了。 “噗!”的一声。 还好,下面有松软的垫子接着。 司徒姗只诧异了一下便立刻明白了这样设计的合理性。没有外人督促,倒计时结束时,一般人谁会愿意从补给站出去呢?有了地面翻板的设计,由不得你不出去。这也就理解了为什么所有的补给物资都是在墙上了。 起身,拖着补给品,司徒姗吃力diǎn往后门挪去。她打算从后门绕出去,到前门赶快给魏恒溢扎一针。 穿上隔离服,的确感觉不到辐射带来的不适感。 但是穿着隔离服拖着沉重的补给品,还是很吃力的。 就在她离后门只有几步距离的时候,两个人从后门走了进来。 司徒姗心往下一沉,脑海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也明显被辐射伤得很重,肤色深红,神情萎靡,鼻孔和耳朵都开始流血,旁边的女生在费力的搀扶着他。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搀扶男生的这个女生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异样,就仿佛她周边没有辐射一般。 司徒姗没吭声,只是把装着补给的带子抓得更紧了。 这对男女停住脚步,他们当然注意到了眼前的司徒姗,更注意到了她手中紧握的帆布带。 三人的目光有着并不友善的短暂交流。那女生缓缓地扶着男生坐在地上,然后她把背在身后的长棍抽出,握在手里。 “同学,补给站就在里边了!”司徒姗真诚的説,她性格善良,不愿意和别人起争执,尽管他们现在争的是走出榾启城的希望,她也不愿意。 然而人性的奇妙之处在于,当有可以拿的东西和可以抢的东西同时供人选择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喜欢抢。 那女生就像没听见司徒姗的建议,她缓缓举起长棍,声音不冷不热的説:“你把带子放下,隔离服脱下来!” 第三十七章 无尽的折磨 五 “你叫王元吉是吧?我认得你。我们都是女孩子,我不想跟你起争执,补给站就在里面了,你何必跟我抢呢?” 启蒙中学优秀学员的名字司徒姗几乎都叫得出来。 “看在你知道我名字的份儿上,你放下东西脱了隔离服就可以走人了,我不难为你!”王元吉并不退让。 “我们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你不要太过分了。”司徒姗有些生气,她急着去给魏恒溢扎肾上腺素,懒得和王元吉多纠缠。 “啊!” 一声惨叫,司徒姗已经倒在地上了。 王元吉一棍子直接戳中司徒姗的xiǎo腹。 司徒姗手中还抓着袋子,根本没想到王元吉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动起手来。 胃部受了重创,司徒姗摘下隔离面罩,把刚吃进肚子里混着血水的压缩饼干吐了出来,整个人抱着xiǎo腹蜷缩在地上,痛苦的打滚。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善良。 在这样是个残酷的时代,残酷的地diǎn,残酷的梦境中,为人善良,你就输了。 王元吉并没有停手,棍棒狠狠地击在司徒姗背上,腿上。 阴险毒辣这个词用在这个女生身上,丝毫不为过。 “啊!!!”剧烈的痛,闪电般的落在在每一处被棍棒击中的地方。 可是司徒姗呢仍然没有脱出梦境。 如果説善良在此情此景中是极大的缺陷的话,她坚强的意志品格则是极大的优势。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自己脱!”王元吉的説话的语气冰冷,似乎容不得半diǎn商榷。 司徒姗只好妥协了,她没有别的出路,将隔离服慢慢脱下。 王元吉没有耐心等她全部脱完,已将她脱下的面罩照自己男伴的头上。 “为什么你什么事儿都没有?”卸下了隔离服的司徒姗一边忍受着辐射,一边疑惑的问王元吉。 王元吉正忙着帮男伴系隔离服上衣的隔离扎带,随口答了一句:“不知道!” 司徒姗看着自己和魏恒溢两个人的痛苦折磨换来的成果就这样被这两个不地道的人掠夺了,真的十分不甘。 “还有鞋,鞋子也给我脱下来!”王元吉已经帮男伴套好了隔离服的上衣,在帮他套裤子,她背对着司徒姗冷冷地説,“别等我一会儿去给你脱!” 司徒姗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她默默掏出插在腰间的肾上腺素。 “你不想活了么?”王元吉用余光注意到了司徒姗的动作,但她不知道司徒姗扎的是什么。她还在忙着帮男伴逃隔离服的裤子,隔离服确实不像一般的衣服那样好穿。 药效开始发作,司徒姗xiǎo腹、后背和xiǎo腿的疼痛仿佛都跟着加剧了,但是她体力充沛了,她的眼睛瞄准了王元吉仍在一边的长棍。 “嘿!”司徒姗轻喝一声。 王元吉惊恐的抬头,一棍子已经打在她脸上。 “嗡”的一声,王元吉头部受到重创,眼前眩晕,双耳也只能听得见低沉的杂音。惊恐中的她,狼狈地手脚并用向后爬了几步,与司徒姗拉开距离。 她不清楚司徒姗为什么忽然能站起来了,此刻司徒姗已经站在了她男伴身旁。 “王元吉,你太过分了!”司徒姗朝着王元吉一步一步的走着。“你为什么偏要抢我的东西?既然你这么恶毒,我也用不着对你客气了。” “啊!” 一棍子击在王元吉肩头。 “好了,我报仇了!” 司徒姗毕竟还是心软,看着王元吉表情的痛苦,她自己也跟着皱眉,纵然自己被对方欺压过,也不忍心下狠手。 “你过去把他身上的隔离服脱下来,你们两个自己进去取补给吧!”司徒姗轻声説。 忽然 冰冷的刀刃贴在司徒姗被辐射得发烫的脖颈上,让她全身颤栗。 “不许打我女朋友!”王元吉的男伴不知何时已从地上挣扎起来,此刻用刀从背后架住了她的脖子。 “当啷!” 司徒姗手中的长棍扔在了地上,她知道大势已去,抵抗也是无谓的。 看见男伴逆转了局势,王元吉从地上挣扎起来,抓起司徒姗丢下的长棍,向司徒姗的脑袋扫了过去。 “嗡……” 司徒姗只感到自己的身体跌在地上,眼前是一片漆黑。闭上眼,仿佛置身虚无缥缈之中,意识像水上的涟漪一般,渐渐淡去。 几道红色的闪电,撕开了意识黑暗的宇宙。迷离中,司徒姗感到了身上的剧烈刺痛感,那是一道道伤口对她仅有的diǎndiǎn意识的冲击。随着时间的流逝,红色的闪电渐渐地淡去,暗灭在意识广袤无边的宇宙中。就在她背后的靠枕感觉越来越真切,即将脱离梦境的时刻,两个模糊的剪影在意识中轻微的闪烁,然而这轻微的闪烁却与她的意识形成了共鸣。那是她想象中爸爸妈妈的身影,那是她迷失之际指引的灯塔。灯塔随着司徒姗的呼吸在闪烁,灯塔发出的光芒一次强过一次。想象中父母的身影越发的清晰起来,他们正在看着司徒姗,仿佛在告诉她挺住,别放弃。 仿佛收到了莫大的鼓舞,司徒姗竭尽全力的呼吸,为了见到爸妈,她必须走出榾启城。为了走出榾启城,她不能脱离梦境! 或许是因为在头部的重创,又或是在她意识模糊期间王元吉报复她时对她造成的伤害使她流血过多,她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 可为了不从梦境脱离,司徒姗甘愿付出一切。 她竭尽全力的用手在自己身上摸索,当她摸到自己腰间的时候,她的意识中又亮起了一道已经暗灭的红色闪电。她知道,她自己摸到的地方应有伤口。 她狠下心来,用手指去挂腰间的伤口,疼痛再度撕破她意识的黑暗,让她的意识不至于一片漆黑,让她不至于从梦境脱离。 可是渐渐地,她连用手刺激伤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意识再度昏暗过去。 最后,在她意识的黑暗宇宙中,只剩下父母模糊的面孔。 这是她梦境最后的一个意识依托,她绝不放弃。 或许是她的倔强感动了上天,父母模糊的面孔居然渐渐地清晰起来。 司徒姗眼中的世界逐渐恢复了光芒。父母的面孔渐渐地融合成了一张轮廓——一张挂怀而又期盼的面孔。这个面孔不再模糊,而是清晰地真实的面孔。 这是魏恒溢的面孔。 第三十八章 梦中的告白 一 “天啊,好险!我什么时候又差diǎn儿晕过去?”司徒姗勉强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魏恒溢抱在怀里。 正因为魏恒溢把她抱起,牵动了她身上多处伤口引发疼痛,才使得司徒姗没有脱离梦境。 “坚持一下!”魏恒溢抱着她快步向补给站跑去。 魏恒溢用他的指纹开启了电梯,抱着司徒姗走了进去。 又是同样的消毒过程。 司徒姗与魏恒溢忍受着雾气的刺痛,渐而皮肤变得麻木,接着转为清凉。 或许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司徒姗稍稍清醒了一些。 “你怎么又有体力爬起来了?”司徒姗虚弱的xiǎo声问着魏恒溢。 “没有。我从梦境中脱出去了,刚刚才重新进来。再次进来的时候,疲惫依旧,但上次梦境中身上的伤口都不见了,所以多少恢复了一些体力。”魏恒溢轻声説,“对了,我大概脱离梦境有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刚才我难受得厉害,感觉时间过得极其漫长。不过算下来你脱离梦境一个xiǎo时是有了。”司徒姗气息依然很弱。 “你这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説?”魏恒溢看着她满身的伤痕,又心疼又有气。 “等下再跟你説,现在没力气了。”司徒姗説着有闭上了眼睛。 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两人已到了补给站。 同样是三十分钟的倒计时。 魏恒溢xiǎo心地把司徒姗放在地上。 “那边有肾上腺素,你帮我扎一针吧。”司徒姗虚弱地説。 魏恒溢动作麻利的取了一支,扎在司徒姗左肩。 司徒莎的体力迅速的开始恢复,疼痛感也随之涌来。 “先喝水,再吐出来,先清清呼吸道中的辐射残留物。”司徒姗的声音稍稍有了一些底气。 魏恒溢喂司徒姗喝水,司徒姗强忍剧痛,喝进去再吐出来——依然是血红的。 魏恒溢也如法炮制为自己清理肠胃。末了,他尽量多的把水和压缩饼干打包装进袋子里。 接着,他也注意到了隔离服。 “每人只能取一件!”司徒姗説,“你取一件,出补给站之前穿好了,出去就不怕辐射了。我刚才已经取过了,不过又被人抢去了。” 魏恒溢取出一件隔离服,但是并没着急穿上。 要带出去的补给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看看时间还剩下二十二分钟,非常充裕。 魏恒溢望了望墙上的医护用品,看看司徒姗説:“还有时间,我得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説着他便取来绷带、外伤药、针线、创可贴,坐到司徒姗身边。 司徒姗眼神透着惶恐,她倒是不怕疼,但是让魏恒溢帮他处理伤口,免不了有些难为情。 可不容她拒绝,魏恒溢已经将她右脚踝抬起,架在自己腿上。 只见司徒姗右脚脚心,有一处很深的刀伤。 “谁这么缺德?”魏恒溢愤愤的説。 “他们,抢走我的隔离服,估计是怕我追上……”司徒姗一边説着,一边咬牙。 她刚才被一棍子打在脑袋上,意识已经不清醒,浮游在梦境边缘,所以对疼痛的感知也不是很强烈。 王元吉当时怕她醒来追上,在她脚心狠狠扎了一刀,这样司徒姗就基本丧失了行动能力。而当时意识模糊的司徒姗,只能隐约的感觉到一阵阵的疼痛,如今才越发地感觉到脚掌钻心的刺痛,痛得她流出泪水。 “可能有diǎn儿痛!”魏恒溢一边説,一边将止血消炎的药膏涂在自己的手指上,xiǎo心翼翼地在司徒姗脚心的创口中涂抹。 司徒姗躺在地上,双手攥拳,咬牙忍痛。 魏恒溢帮司徒姗脚心创口涂好了消炎药,接着拿出针线对司徒姗説,“你脚上伤口太深了,必须得用针线缝好,你千万忍着!”魏恒溢説着左手按住司徒姗的脚,右手使针,帮司徒姗缝合伤口。 魏恒溢也咬着牙,看着针穿过司徒姗脚心细腻的皮肤,他的心中也随着针扎一阵阵的刺痛。但是他不能停下来,因为时间是有限的。 汗水从魏恒溢和司徒姗的额头双双留下。一个是怜惜的心痛,一个是针刺的疼痛。 司徒姗闭着眼,咬紧牙一声都不吭。 34针。 每一针都刺痛地扎在司徒姗脚上,也刺痛了魏恒溢的心。 待伤口缝合好,魏恒溢又将碘酒滴在伤口。 的灼痛感让司徒姗条件反射地将脚向回抽。 碘酒之后,魏恒溢熟练地帮司徒姗包扎。 司徒姗已经是汗流浃背,面颊绯红。 忍痛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情,但她脸红也并非全因为此。当疼痛敢渐渐减轻,羞赧之色便映在腮边。 司徒姗受不了这样尴尬的气氛,便缩回被魏恒溢包扎好的脚,清清嗓子説:“你医术了得呀,懂得真多。” 魏恒溢并没有察觉女孩子异样红润的双腮,只是听她还有力气説话,揪起的心也松了口气,説:“我爸爸是药学的教授,这些常识,我自xiǎo就懂diǎn儿。” 魏恒溢伸手试探了一下司徒姗受伤的xiǎo腿説:“腿上伤口不深,涂些碘酒就可以了。” 话未説完,的碘酒已经滴在司徒姗腿上。 依旧忍着没疼出声来,司徒姗剧烈的喘息着。 看看倒计时,还剩十三分钟。魏恒溢皱着眉头,注意到司徒姗右侧腰间的伤口。血水已经透过衣服渗出来了。 “这儿伤得不重,就不用处理了!”司徒姗看见魏恒溢注意到了自己腰间的伤口,赶忙解释説。 伤口在她自己身上,她何尝不知道腰间这处伤是最重的?只是司徒姗从xiǎo不在父母身边,由爷爷一手带大。爷爷思想保守,是以在这个本来比较开放的年代,司徒姗却成长为一个矜持的姑娘。 让男生替自己处理脚上的伤口,就已经很让她难为情了,可那是因为魏恒溢的好意她不忍心拂逆。 但是腰上的伤口太长,一直划到胸下的肋骨。伤口位置特殊,让魏恒溢来处理,这是万万不行。 “胡説!”魏恒溢不跟她理论,伸手就要掀司徒姗的衣角。 “不行!”司徒姗口中説着,双手把衣角压住。 魏恒溢也不多言语,只用一只左手,就把司徒姗双手拨开了。右手已拽住司徒姗的衣角。 司徒姗又惊又臊,双手慌乱的挣脱,按住衣衫伤口上端的位置,以防魏恒溢用力太猛把衣服全都掀开,自己就春光大泄了。 魏恒溢看她动作,恍然明白了司徒姗为何百般阻挠。原来她不是怕疼,而是害羞。 魏恒溢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的説:“我的天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你平时没跟男孩子们一起游过泳什么的么?” 这个年代,男孩儿女孩儿平日一起穿露肉的泳装一起游泳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女生露个腰真的太平常不过了。 司徒姗的脸已经红透了,她难为情的扭过头,又摇摇头。双手依然死死按在肋骨上。 “行行行!”魏恒溢无可奈何,“你就按着吧,衣服就掀到那儿!就好像谁稀得看你似的!” “你!”司徒姗略微颦眉,扭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扭过去。 魏恒溢自然的掀开了她的衣角,司徒姗上次在补给站自行包扎的绷带早已经湿透。 “你这绷带我得撕下来,可能粘在伤口上了,撕下来会有diǎn儿疼!我喊三个数!”魏恒溢説着,刚要准备开始倒计时,手上发力,就已经把绷带撕下来了。 “啊!”司徒姗又疼又惊又气地説,“不是説数三个数么?” 魏恒溢理都不理,麻利地为她腰间的伤口涂抹好伤药,又迅速的取出针,为她缝合伤口,最后用新的绷带在她腰上绕了好几圈。 大功告成,还剩五分钟。 “来,快把衣服穿上!”魏恒溢抖开隔离服,准备往司徒姗身上套。 “不行!”司徒姗坚决的抗议,“我脚都被划破了,根本走不了路。你穿上抱着我跑吧!” “听话!”魏恒溢説,“我不用穿这个,照样抱着你跑。” “你清醒清醒!”司徒姗真的生气了,“来的时候,你一个人都被辐射得脱离梦境,何况抱着我?你要是抱我到一半又脱离梦境了我怎么办?我上次的隔离服就是被人抢去的,别挣了好么!” 不知为什么,司徒姗对着魏恒溢吼,魏恒溢一diǎn儿脾气都没有。他默默地把隔离服穿在身上,又为司徒姗挑了一双鞋,把右脚那一只鞋上所有鞋带都解到最宽松的状态,然后xiǎo心翼翼地套在司徒姗受伤的脚上,然后再xiǎo心地轻轻把鞋带系上。 还剩一分钟。 魏恒溢替司徒姗穿好鞋,才注意到她眼中噙满了泪水。 “我,把你脚弄疼了?”魏恒溢有些惶恐。 司徒姗坐起身子,眼泪止不住的流,却没説话。 “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快説啊!时间快到了!”魏恒溢跟着着急。 司徒姗依旧什么都没説,却轻轻的,把自己的脸靠向了魏恒溢的肩膀。 魏恒溢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双手悬空了几秒钟,才慢慢的也把司徒姗搂住。 两人幸福而温暖的沉默着,倾听着彼此的心跳…… 第三十九章 梦中的告白 二 睁开眼,斑斓的阳光透过树叶闪闪发亮。 阮汐月坐起身,她终于又进入梦境中了。 记忆开始倒灌,她记得自己上一次脱离梦境是被一个戴面具的男人一瞬间带到了高空中,然后坠落醒来。 想想不免有些后怕,阮汐月谨慎的向四周望了望,没见到面具男的身影,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或许是上次脱离梦境前疯跑了一阵的缘故,阮汐月嗓子发干,十分的口渴。 依稀的辨别着方位,阮汐月顺着跑进树林的反方向走了十几分钟,便到了堤坝旁。 沿着堤坝走了几分钟后,便找到了三组伙伴的根据地。刚刚跑开时,三组的物资、弓箭都扔在这里。 阮汐月口渴难耐,在补给物资中翻了一通,也没找到饮用水。 她的注意力不禁被潺潺的流水声吸引。 河中流淌着泛绿的水,那是从核电站方向流过来的水。 “这应该是核反应堆冷却塔排出的冷却水。”阮汐月心中开始琢磨,“冷却塔与核能源应该不接触……即使泄露,这么多年,被流水稀释,应该问题也不大。况且我在梦中,喝diǎn儿解渴,对长期健康不会有影响。” 想到这儿,阮汐月便顺着堤坝的斜坡xiǎo心地走到水流边。她轻轻地伸出右手食指在水中戳了一下。 这冷却水的质感与饮用水没有什么差别。 阮汐月又把手指在水中蘸几滴水,轻轻吮吸入口,那味道与白开水也没有太大分别。 实在口渴难耐,阮汐月索性双手掬起一汪水,含在了嘴里。 一汪水与一滴水多少还是有区别的,阮汐月能明显品出水中有股淡淡的臭味儿。但实在太渴,她还是咽了下去。 还好,水从咽喉流到胃里,并没有任何辐射性烧灼感,但是那淡淡的臭味儿却让阮汐月拒绝了再喝一口的念头。 “这个陈佳彤,一溜烟跑到哪儿去了?”阮汐月守着三组的补给物品,看着依然没有一个人回来,心中不免抱怨。 虽然太阳开始西斜,可天气依然很热,阮汐月光是坐在地上,背心已经被汗水湿透。 空气闷得很,阮汐月不得不张开嘴,大口的呼吸。 阮汐月第一次察觉到,闷热的天气中,呼吸也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儿。 阮汐月听着自己急促的喘息频率,自己也开始烦躁起来:“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热成这样了?” 阮汐月一边喘息着一边看了看自己头dǐng的树荫。 “不对!我坐在树下,没有阳光的暴晒,也没有丝毫的运动量,我为什么呼吸如此困难?” 咽喉干涩难忍,喘息也变得困难,阮汐月的身体开始呈现亚健康的状态。 “一定是刚才喝的水有问题,天呢,我该不会有什么用过敏反应吧?” 想到这里,阮汐月不禁慌了神,她开始意识到,自己胸口起伏的幅度很xiǎo,而频率却很快。每一次吸气都很浅,每一次呼气都很急。 “哮喘?!”阮汐月脑子中忽然涌出了一个她听説过的疾病。 “嗡”的一声,阮汐月开始耳鸣,眼前的事物也变得模糊,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头晕、供血不足。 而她此刻急促的呼吸着,胸口却几乎没有起伏。 窒息的恐惧感袭遍全身,阮汐月绝望却拼命的呼吸着,仿佛强大的意念力可以帮她获得更多的氧气一样。 ………… 冷长河睁开眼,发现张程远和陈佳彤正坐在自己的身旁。 被巨鼠撕咬的记忆在脑海中涌现,冷长河不免打了个寒战。他xiǎo心翼翼地摸摸自己的脖子,发现上次梦境中被咬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因辐射带来的种种不适也消散了,只是疲惫感依然存在。 “你终于醒了!”陈佳彤无聊的用长棍戳着树根旁的土壤説,“你都脱离梦境将近两个xiǎo时了!” 冷长河坐起身来,看到了张程远受伤的脚,关心的问:“程远,你伤重不重啊?” 张程远已经适应了伤口的疼痛,他故作沉稳説:“不碍事儿,你过来扶我,咱们现在回营地,説不定阮汐月此时已经回营地了,要是找不见大家该着急了。” 冷长河把张程远背起,三个人一起向大家第一次进入梦境的地diǎn快步走着。 路上,陈佳彤向冷长河讲述关于神秘人的事情经过,冷长河听了,心里也是焦急万分。他对阮汐月的关心丝毫不比张程远少。 冷长河一路上背着张程远,一个xiǎo时的时间,背上一个比自己轻不了多少的男生,绝对是一件体力活儿,可冷长河中途只休息了三次。 尽管他汗流浃背,尽管他腰酸腿痛,他仍在拼命的赶路。 在冷长河背上,看着他狼狈的喘息和快速的步伐,张程远心里清楚,冷长河走这么快,是因为担心阮汐月。 陈佳彤提着两根长棍跟在一旁。 大约过了一个xiǎo时的时间,三人终于看到了百米远的前方堆着一堆物品,以及一个躺在堤坝上的身影。 当冷长河意识到躺在前方堤坝上喘息的身影是阮汐月时,他直接把张程远从后背上放下来,然后飞奔着跑向阮汐月。 张程远心中又是不悦又是焦急,他也想第一时间飞奔到阮汐月身旁,可他右脚上伤太重,单腿跳稍稍一蹦,就会牵引伤口带来疼痛。 陈佳彤赶忙把张程远的手跨过自己的脖子,搭在自己的肩上扶着他前行。 “汐月你怎么了?”冷长河直接跪在阮汐月身旁,握住阮汐月沁满汗水的右手。 阮汐月汗如雨下,剧烈而艰难的喘息着,每一声喘息似乎都带着极大的痛苦。阮汐月看着冷长河,嘴唇颤动,可她説不出话来。她的嘴始终张开,在艰难的呼吸。 “阮汐月你别吓唬我啊!”冷长河看阮汐月痛苦的状态,心中説不出的难受,他见阮汐月呼吸困难,伸直了自己的双腿,把阮汐月的头抬起,靠在自己的腿上。 可阮汐月的痛苦并没有减轻,她嘴唇努力的颤动,可她没法把她想表达的东西説出来。 八十米。 五十米。 二十米。 五米。 两米。 在陈佳彤的搀扶下,张程远终于单腿蹦到了阮汐月的身边。最后的两米,他挣脱了陈佳彤的扶持,直接扑倒在阮汐月身旁。 “别让她躺着!”张程远忍着右脚伤口剧烈的疼痛,大声的对冷长河説。 正当冷长河诧异间,张程远已经窜动大阮汐月身边,然后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坐起来。 “你干什么?”冷长河对张程远説,语气中充满了责备。 “你没看见她呼吸困难么?呼吸苦难是不能平躺的!”张程远据理力争。 阮汐月虚弱的靠在张程远身上,剧烈的喘息。 “不舒服了当然要躺下!”冷长河争执着。 阮汐月忽然抽回了被冷长河攥着的右手,紧紧地抓着张程远。 被汗水湿透的阮汐月靠在张程远肩上,张程远何尝感觉不到她的痛苦?若不是冷长河在一边,他会心疼的哭出来。 “汐月!汐月?你怎么舒服!”冷长河焦急地问。 阮汐月轻轻扭过头,依然靠在张程远肩上,她的喘息依旧困难,但微微有一些好转,她轻轻diǎndiǎn头。 “别紧张……”张程远镇定下来,轻柔地説,“放轻松,你可以呼吸的。” 阮汐月把张程远的手握得更紧,她紧紧地皱着眉头。 “我知道你呼吸困难,你要坐直身体,别呼吸得这么快,慢慢来,尽力让每一次吸气深一些,相信我,你可以做到的!”张程远对阮汐月柔声説。 那声音中包含的不止是友谊。 阮汐月目不转睛地看着张程远,她像是尽量克制自己的痛苦,让自己每一次的呼吸幅度更长,更深。 渐渐的,渐渐的,她的呼吸放缓了少许。 “你怎么知道这些?”冷长河看着阮汐月的情况好转,焦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在他看来,阮汐月身体情况最重要,至于用谁的方法让她好过来,他不计较。 “我爸有哮喘,而且他发病从来不喷药,虽然不常发病,但我也见过两次,他发病的时候都是坐在地上,自己靠呼吸调节。”张程远解释説。 “可阮汐月怎么会忽然发病?”冷长河问。 阮汐月此时仍然张着嘴,呼吸频率已经明显慢了下来,可呼吸的声音听起来依然艰难。她摇摇头,算是回答冷长河。 张程远抬头看看堤坝边的大树,説:“如果能把她抬到树上,症状会进一步缓解。富氧的树叶及杨树本身的植物气息都有利于呼吸。” 利用补给物资中的绳子,陈佳彤和冷长河做了简单的绳梯,冷长河先爬到树梢,再用绳梯把阮汐月拉上去,让阮汐月靠着树梢坐好。再用张程远口述的方法,冷长河胡乱的抓了一把把树叶,用双手揉碎挤出汁,涂抹在阮汐月的人中。 阮汐月的情况进一步的好转。 冷长河不停地抓着树叶,挤着汁液。 张程远只能在树下焦急的围观着。 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亲自照顾阮汐月哪怕是一会儿,哪怕是在梦里。 可他的脚伤得很重,所以这个愿望难以实现,即使在梦里都不行。 陈佳彤在树下陪着张程远,看着他抬头焦急的神情,她似乎看懂了张程远的心思。 阮汐月的呼吸趋近于平缓,众人的心跳也跟着缓和下来。 “汐月,你怎么样啦?”陈佳彤似乎读懂了张程远的心思,仰起头向树上问,把张程远想问却张不开口的问题问了出来。 “我好,好多了,谢,谢谢!”阮汐月依然有些喘息着説,“他们两个怎么还没回来?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们要是安全抵达核电站取回物资的话,应该早就回来了。” “长河,”张程远仰起头问,“你第二次进入梦境的时候伤口愈合了,辐射的症状呢?你觉得是不是减轻了” “确实减轻了,不过时间一长就又有反应了”冷长河説,“怎么了?” “这样的话,假如魏恒溢与司徒姗扛不住辐射功败垂成的话,他们第二次进入梦境的时候,就应该还在脱离梦境的地方了。而且再次进入梦境体力至少会恢复一些。这样按时间来算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带着补给物资在回来的路上了。”张程远分析着。 第四十章 梦中的告白 三 半个xiǎo时。 “来人了!”冷长河对树下的二人低声説。 “不是他们么?”陈佳彤有些疑惑。 “应该不是,衣服不对!”冷长河説罢, 冷长河説完跳下树来,和陈佳彤悄声走到堤坝边,藏身树后。 张程远腿脚不方便,便守在阮汐月的树下没动。 两个人。一个穿着隔离服的后背背着另一个。 “人家都受伤了,就放他们过去吧。”冷长河不免起了恻隐之心。 “可是他们手里好像提着补给啊!”陈佳彤不忍心放走猎物。 “等一下,你确定不是自己人么?如果是拿了补给,为什么会往我们的地盘走呢?”张程远在他们身后轻声説。。 “衣服不对,应该不是,脸看不清啊。射还是不射,再犹豫,人就走过去了!”陈佳彤有些急了。 “别放箭!”张程远发话:“你们围过去,看看是不是自己人,不是的话让他们留下diǎn儿物资,既然跑到我们的地盘!” 冷长河提着长棍,陈佳彤拿着弓箭,两人一起冲到堤坝上,围到了赶来的两人身前。 “你们哪组的?”冷长河低声问。 那穿隔离服的人轻轻把背着的伤员放在地上,然后摘下了面罩,露出一脸疲惫的笑。 “魏恒溢?!”冷长河惊喜的喊着。 “你从哪儿弄的这个?”陈佳彤指着他穿的隔离服问。 “补给站啊!”魏恒溢回答。 “司徒姗……?”冷长河蹲下,看着负伤的伙伴,“伤到哪儿了,怎么弄的?”。 司徒姗坚持没穿魏恒溢的隔离服,这一路上虽然被魏恒溢抱着,但是依然十分难熬。此刻逃离了辐射量级较高的地带,依旧阵阵头痛,全身火烧一般的热。 司徒姗勉强笑一笑,没説话。 魏恒溢説:“我体力有限,也就能拿这些了。” 他展示了一下袋子里的补给品——十多瓶水,五斤压缩饼干,两支肾上腺素,还有三把锋利的匕首。 “水是最珍贵的,但也是最沉的。我开始拎了二十多瓶水出来,后来实在拿不动那么多,就扔下了一些。这些水应该够大家喝一阵子了,一定要省着喝。”魏恒溢喘了口气继续説。 大家确实都渴了。 考虑到安全因素,伙伴们决定全员上树休息。 树上不仅氧气更充足,而且可以避开巨鼠的危险。 只是杨树再大,一棵树的树梢上也挤不下六个人,于是六人分上两棵树。冷长河和陈佳彤爬上阮汐月所在的树梢;魏恒溢分两次背着司徒姗和张程远上到相邻的一颗杨树上休息。 全组的六个伙伴团聚了。 太阳即将落山,黄昏中伙伴们都显得很疲惫。800msv/h的电离辐射不会将人致死,但是会让人非常难受。 随着时间的推移,辐射的累积,大家都开始感到阵阵的头痛,间断性的流鼻血和耳鸣。呼吸急促和皮肤毛细血管破裂就更不用説了。 司徒姗偶尔忍不住会呻吟几声,阮汐月类似哮喘的症状缓解以后,司徒姗便是这六个人中最重的伤员。 魏恒溢几次想把自己的隔离服脱下来给她穿,但是她执意不肯。她外表虽然柔弱,但是内心倔强得厉害。魏恒溢又把隔离服让给其他的伙伴,但所有人都拒绝了,因为隔离服只有一件。 “我们是一个团队!谁穿都一样,魏恒溢你就穿着吧!”张程远説。 “司徒姗……”魏恒溢犹豫了一下説,“脱离梦境之后再进来,体力虽然不会完全恢复,但之前的外伤会愈合。你现在这样太痛苦了……我觉得你可以先解脱一下。” “能熬还是熬一会儿吧。”司徒姗摇摇头,“刚才张程远跟我説,冷长河再次进入梦境用了将近两个xiǎo时。我算了算,你用了一个xiǎo时。总之,再次进入梦境的时间要比初次进入梦境的时间长很多。所以大家还是要尽量注意安全,尽量挺住别脱离梦境。至于我就更不能了。我在现实中骶骨错位,也很疼,很难睡着的,我怕我这一出一进,就不知道过了几个xiǎo时了。” “好!那你咬牙坚持着,反正有我呢!”魏恒溢説着,轻轻拢住司徒姗的肩膀。她便缓缓地靠在了魏恒溢的胸膛。 张程远就坐在离魏恒溢不远处,眼前的一幕让他略略吃惊,呆了片刻,他不禁扭过头去看对面树上阮汐月。 阮汐月轻轻搂着陈佳彤,冷长河在一旁默默的守护着。 坐在树梢上休息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辐射使得伙伴们会间歇性的痉挛。在树上痉挛更是难受,因为要提防动作过大从树上摔下来。 可没办法,这树林中的树也并非那种参天古木,一棵树上坐几个人勉强可以,但是想舒舒服服的坐着,那就不太可能了。 天黑了,远离了城市的灯火,伙伴们头一次发现,原来夜可以这样黑暗,月光可以这样皎洁。 气温在下降,伙伴们的体力也在流失。疲惫感在源源不断的涌上来。 “绳子!”张程远沉思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绳子在哪儿?” “在我这儿,怎么了?”对面树上陈佳彤在回答。 “绳子有多长?” “很长啊!” “给我抛过来一下!” 在依稀的月光下,陈佳彤把绳子抛给了张程远,尽管不知道他要用绳子来干什么。 “你有什么计划?”魏恒溢也扶着树干站起身。 “帮我一下!”张程远将绳子的一端交到魏恒溢手中,自己则握着另一端开始在树干上打结。第一个节打在张程远背靠的树梢,接着张程远拉着绳子,在各枝干上都打个结。 魏恒溢和司徒姗在一旁看着,眼前一亮。一会儿工夫,张程远用绳子将他们所处的树梢用绳子上中下围了三圈,构成了围栏。人只要站在树杈上,身体可以任意的倾斜靠在绳子围栏上,这样空间又开阔,人又舒服,实为一举多得的好创意。 围栏造好之后,张程远削断绳子,将剩下的大半绳子抛回去。冷长河和陈佳彤也如法炮制。 张程远背靠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兴奋的同时,也感到异常的疲惫,如果可以的话,他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但是睡觉就等于脱出梦境了,没有人敢闭上眼睛。 “这样下去,估计大家都撑不了太长时间。”魏恒溢穿着隔离服,所以他是伙伴中受辐射侵害最xiǎo的。 “再坚持一会儿吧!”陈佳彤在对面树上説:“一会儿大家要是坚持不住了就轮流脱离梦境试一下。” “这个不好説!”冷长河反驳,“我上次脱离梦境再回来之后,外伤愈合了,但是感觉体力上很虚脱。所以我觉得就算现在脱离梦境,再回来的时候,还是一样的疲惫,一样的困。” “我的意思是,”魏恒溢説,“我想带几个人再去一趟补给站,途中轮换着穿隔离服,这样挺到补给站,还可以多带两件隔离服,多拿些补给回来。” “我去吧!”冷长河自告奋勇,“我应该能撑得住!” “明天天亮再去吧!”司徒姗柔声建议:“晚上野兽出没较多,太危险了。” “等一下!”陈佳彤插话,“我比较好奇,魏恒溢,你现在困不困?” “困!”魏恒溢回答。 “所以!”陈佳彤喘了口气説,“隔离服防辐射,但是并没有降低疲劳感。” “你的意思是説……”张程远似乎明白了陈佳彤担心的问题。 “我的意思是説,奔波了一天,大家都很疲惫,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努力别睡觉,至于再次进入补给站,我觉得太困难了。如果真的去的话,最可能得情况就是去的人在路上累倒,在这等着的人睡着了。” “陈佳彤説的有道理……”张程远説,“再説黑夜确实太危险了。我们先看看能不能熬过这一晚上,倘若真能熬过一夜,再作打算吧。” “阮汐月……你还好么?”张程远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阮汐月在对面的树上轻轻地应了一声。 “这样熬太艰难了!”司徒姗嗓音又开始有些嘶哑,她被辐射的症状一直都没减缓,“我们不妨玩儿些xiǎo游戏提提神吧!要不难免不睡着。” “成语接龙怎么样?”张程远提议道,“接不上来的给大家讲故事!” “行,就这么定了!”陈佳彤赞同。在这个分秒必争却有备受煎熬的时刻,这样转移注意力的方法确实为大家所欢迎。 “好,那就开始吧!”魏恒溢起头,“既然是在梦中,我们就由梦説起,飞熊入梦。” “梦笔生花”司徒姗接到。 “花前月下。”张程远含情脉脉地望着阮汐月,因为太黑,没有人会看见他痴痴的眼神。 “下不为例。”冷长河心有所想,他暗暗发誓再也不会和阮汐月分开,不管发生什么危险,都要在她身边守护。 “例行公事。”陈佳彤基本没思考,顺口就接上了。 “事与愿违”阮汐月接道。 ………… 几圈下来又轮到了冷长河。 “程门立雪。”冷长河接到。 “雪中送炭!”陈佳彤接着説。 又该轮到阮汐月了。 “炭!炭?”阮汐月沉吟了半晌,弱弱的问,“同音字行么?” “不行”几乎是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连续好几轮都没人卡主,好不容易抓到一把,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过? “讲故事吧!”陈佳彤带头起哄。 “讲一个吧!”冷长河也跟着帮腔。 “哦!哦!”司徒姗和魏恒溢也在起哄。 张程远没説话。 夜太黑,阮汐月也看不见对面树上张程远的表情。 可是她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那我给大家讲一个我自己的故事!反正等梦醒了大家都会忘记,也不丢人!”阮汐月平静的説。 “哦哦哦!!!”伙伴们又一阵起哄。 第四十一章 梦中的告白 四 “你们知道抓周么?”阮汐月开始讲起。 “你説的是孩子满月的时候的那个xiǎo活动么?”陈佳彤问。 “对。就是孩子满月之后,家里办满月酒,然后在娃娃周围放上各式各样的事物,看看孩子抓什么,将来就干什么。”阮汐月説着。 “这不是封建迷信么,你信这个?”魏恒溢觉得好笑。 “倒也不是信,就是图个乐呵,有的时候也是挺准的。”阮汐月继续説,“我xiǎo时候,我爸妈就让我抓过,你们猜我抓到了什么?” “一定是教科书,你学习这么好!”司徒姗暂时忘掉疼痛,幽默的説。 “也有可能是跑鞋啊,你长跑这么好!”陈佳彤也在一旁打趣。 “我猜是镜子。”冷长河説,“美丽的女娃都爱照镜子。” “我猜是吃的,xiǎo孩儿哪懂那么多,都贪吃,要我xiǎo时候有这个活动,肯定是抓吃的!”魏恒溢説。 大家都乐了,没想到魏恒溢这么深沉的人,也懂幽默。 “程远,你猜呢?”阮汐月对张程远的问话格外的温柔。 “我?我猜不出来呀……”张程远不知道该説什么。 “你一定猜得出来!我们现在在梦里,你都不敢猜么?”阮汐月继续问张程远。 张程远心中猛地一震,在他还是八岁xiǎo孩儿的时候他问过阮汐月,怎么会想起来学雕刻,阮汐月跟他提起过,她抓周的时候抓了一把雕刻用的美工刀。 “美工刀!”张程远忍不住激动的回答。 “什么?”“他説啥?” 其他伙伴对美工刀不敏感,所以还以为是听错了。 “你猜对了,我抓周的时候,抓到一把美工刀。”阮汐月继续平静的讲着,“我爸爸觉得我可能是和雕刻有缘,于是在我四岁的时候,就给我请了家教,学习雕刻。” “你还会雕刻?”冷长河不禁更佩服起阮汐月来了,这三年的中学时光,阮汐月从来没提起过她会雕刻。 “我爸爸是榾启大学的校长,在我七岁的时候,他不让我读子弟xiǎo学,他怕学校里有坏孩子把我带坏,于是我所有的课程都在家上。每天都是老师轮流来到我家给我上课。当然怕我一个人学习太过孤独,我爸爸还找了个女孩儿陪我一起在我家上课,这个女孩儿你们几个里也有人认识,就是张洛琪!” “哦!”司徒姗、冷长河、张程远与张洛琪也都是同班同学,大家恍然大悟。难怪在学校的时候,张洛琪跟阮汐月寸步不离一样,原来她们从xiǎo就一直在一起。 “从我七岁那年开始,每天张洛琪上午来我家,陪我一起上课,下午两diǎn多放学。张洛琪走后,每天下午都有那么几个xiǎo时是我一人在家的时候,我一般都在那段时间练习雕刻、练习游泳。”阮汐月继续回忆説,“然而到了晚上,还会有家教给我上课,额外的课程,晚上上课的时候只有我一个学生。” 除了张程远,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阮汐月的这段故事。 “我本来以为我就会这么安安然的度过我的美好童年,直到我九岁那年的那一天。”阮汐月讲故事的声音越发的柔和,“那天下午,张洛琪和老师都走了,我一个人在后院儿雕蜡像。那次我在雕我的家,我家的房子,我家的花园儿。那件作品我雕刻了一个星期了,总算快要大功告成。正赶上那天我家后院儿墙外有一群讨厌的男孩儿踢足球,扰乱了我的心情。他们踢着踢着,忽然就把球踢进我家后院儿里了。我当时挺生气地,心想等他们进来捡球,我一定要好好骂一骂他们。可没曾想,球一踢进来,这群男生儿就一声不吭的都跑没影了。” “啊!”冷长河笑了,他想起了他们卓越联盟的这段囧事。 “过了能有半个xiǎo时,有个男孩儿贼头贼脑的翻墙进来,我用余光一看就知道是来捡足球的。本想骂他一顿,后来看他作贼心虚的样子,也就不忍揭发了,想着让他把球拿出去算了,于是就装作继续弄我的蜡雕。”阮汐月讲着,不禁自己的脸上露出了甜甜的微笑,“结果不凑巧,一阵风吹过,球儿被吹到我面前的游泳池里了,我也就只好开口跟他説话。当时我也是xiǎo孩儿,太顽皮,骗他到泳池边捡足球,然后一脚把他踹了进去。” “啊~”冷长河笑了,他猜到这个人一定就是张程远,也感觉自己明白为什么张程远刚上初中那会儿看着像是对阮汐月有成见一样,原来是自己的兄弟被阮汐月戏弄过。 “后来我俩就在泳池边泼水打闹起来,我闹不过他,匆忙往后退。那天我在院子里玩儿没穿鞋,脚下一滑就仰头摔倒了。结果手中的蜡雕摔碎了,我特别心疼。xiǎo孩儿么,就哭了。结果他赶过来要看蜡雕摔得怎么样,我当时以为他不懂蜡雕,不想让他碰,就伸手一划,没想到手中的美工刀还给他的胳膊划了个口子。就在那时候我爸回家了,他也抱着足球跑了。”阮汐月笑着説,“当时我还挺担心的呢,我把他胳膊划伤了,他要是带着家长找上门来了,我爸爸知道了一定会打我的。所以我担心了好些天,但是也没见他找上门,也就放心了。我蜡雕碎了,他被我划伤了,也算扯平了。” “然后呢?”陈佳彤不禁被这个故事吸引了。 “结果过了两周,我正在游泳池里练习闭气,刚出水面就看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又翻墙进了我家,还跳进泳池来,给我吓坏了,我本以为他是要报复我,却没想到他是怕我溺水了,跳进来救我的。我以为他来我家是找我算账,可没想到他却説他是来帮我修复蜡雕的。我从xiǎo被爸妈宠着,不讲理惯了,按説蜡雕是我自己摔坏的,跟他没关系,可他脾气好,还跟我道歉,还帮我修蜡雕。最让我不敢相信的是,他竟然是个xiǎo雕刻家!他雕刻的手艺比我还好!而且好多了!”阮汐月越笑越甜,“后来他不但帮我补好了蜡雕,还做了我自己请的雕刻老师。我想想自己xiǎo时候真的是什么都不懂,我亲了他一下表示感谢,他却脸红了!我当时还好奇他为什么脸红,现在想想,真是羞死人了!再后来,他每周都来一次,教我雕刻。我和他越来越熟,我也就越来越盼着每周他来的那天。” “哎呀呀,好浪漫呀!”司徒姗在一旁笑道。当然她不知道阮汐月説的那个男孩儿是谁。 “后来又一次,我跟他一起在后院儿玩儿的时候,被我爸发现了!我爸误会了……当然他肯定也是为了我好,他不准我再见那个男孩儿。后来过了好几周,男孩儿来找过我一次,他説他喜欢我!我当时又开心又难过。我难过是因为我爸爸不会再让我和他见面了,那天我又亲了他。从那个吻开始,我才知道,以后不能用亲亲表示对别人的感谢了,因为我当时暗暗心想,我要亲就只亲他一个人!” “那后来呢?”魏恒溢也被她的故事完全吸引了。 “我和他约定,让他考上启蒙中学!因为我爸爸一定会把我送到那里读书。约定之后,我有三四年的时间都再没见过他了。”阮汐月説着忽然流出了眼泪,“终于等到我可以走出家门上学了,我爸爸却盘问我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我死犟就説不知道。后来我爸爸也没再问,他觉得那个男孩儿是个xiǎo流氓,不学无术也不可能考上启蒙中学。可是爸爸还是不放心,有一次我碰巧听见了爸爸和张洛琪説话。张洛琪的爸爸和我的爸爸是好朋友,所以张洛琪从xiǎo和我家来往就很多。那次我听见爸爸和张洛琪説:’帮叔叔好好看着汐月,她要是跟那个男孩子关系暧昧,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叔叔,打扰我家汐月学习的臭xiǎo子,叔叔都要给他们踢出校园去。’我听了之后心里好难过,但是张洛琪表面上跟我很亲,实际上她真的是我爸爸的xiǎo幕僚。我开学第一天是在启蒙中学的五班,就因为我跟一个男生同桌聊了一下午天,第二天我和张洛琪就被调到一班去了,而据説那个男生,被启蒙中学以一个什么借口开除了。从那儿时起,我就知道我爸爸不是闹着玩儿的,而张洛琪跟我爸爸是一伙儿的。” 阮汐月説着説着,音调变成了哭腔:“我被分到一班的时候,一下子就认出那个男孩儿了,可是我能怎么样?当他喊我的时候,我装作不认识他,看着他失望的眼神,我忍着眼泪强装茫然,因为张洛琪一直在我身边,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阮汐月吸了吸鼻子继续説,“再后来倒也不是一直没有跟他解释的机会,可是我怕他知道我一直都在意他之后会做出傻事,万一他发现我在意他,不顾一切的想和我在一起,我爸爸会把他弄出启蒙中学的!这样会害了他!所以我一直忍着,忍着,让他把我当成一个无情的人,我的心里好委屈,但是我不能説!我必须要等到我和他双双踏入起航学校,踏入那个比我爸所在的榾启大学还要高一档次的学校,踏入那片我爸爸想管也管不了地方,才能告诉他,我,一直一直,是多么的喜欢他!” 没人再插话了。 司徒姗这才知道原来阮汐月一直都有喜欢的人,而这个人就在他们班。而听阮汐月的意思,这个男生也有考入起航学校的可能。那莫非…… 司徒姗侧目看了一眼张程远。 幽暗的月光下,张程远脸上晶莹闪烁着的,是他满眼的泪珠。 “我本来打算进了起航学校才跟他讲的!可是这几年下来,他对我越来越冷漠了,他可能是伤心了,他可能放弃了,他可能不在意我了!我宁可他像原来那样不理我,那我至少还知道他一定还在意我。过了今天的这个考试,如果我们都进入起航学校了,我爸爸就再也管不着我们了!所以现在,在梦里,我把这些话説出来了!程远……我好喜欢你!我不是故意冷落你的!你,你还喜欢我么?” 阮汐月流着泪,柔声的把积蓄在心底多时的话问了出来。 此时,就连司徒姗和陈佳彤都流出的眼泪,她们被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感动了。 魏横溢脸上有微笑。 冷长河则是一脸的茫然…… 张程远咬着牙,默默地流泪,可他并没有回答。 他当然喜欢阮汐月,他当然喜欢,一直都喜欢。 可是他顾忌冷长河的感受。他骗过冷长河説自己没有喜欢的女生,他怎么可以抢自己好兄弟喜欢的女生呢? 第四十二章 梦中的告白 五 “啧啧啧~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不过我善意的提醒一下,梦里表白不作数,等你们入学了再説也不迟。” 一个熟悉的声音飘入陈佳彤和阮汐月的耳朵。 “你到底是人是鬼?!”陈佳彤想到上次梦境中她莫名其妙的被从高空中扔下去,心不免揪起来,喘息又开始变得困难。 六个伙伴发现,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出现在树下。 伙伴们警惕地把家伙抄在手里,他们在树上,从地利上讲占着绝对优势。 面具男摇摇头説:“咱们一个一个来,多了我记不清。” 还没等伙伴们开口问这句话什么意思,只见魏恒溢身体不受控制一样,仰面从树上摔了下去。 伙伴们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住了,丝毫不知所措。 “嗯”面具男diǎndiǎn头,“下一个。” 冷长河几乎和魏恒溢是同一个姿势,从树上跌落下去。 “求你!放过我们吧!”司徒姗恐慌至于,无助的哀求,“这场梦境对我们很重要,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我们必须留在梦中……” “我最受不了女生这样。你求我也没有用,你的体质压根就不适合……”面具男不耐烦地説着。 “如果我赢不了,就不能去起航学校了,如果去不了,我多年来走出榾启城去找爸妈的梦想就破灭了。” “可怜的孩子。”面具男语气缓和了一些,“只可惜你现在努力争取的并不是你想要的……你姐弟俩都挺可怜的,算了,我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开导你吧。” 司徒姗环抱树梢,生怕自己被想魏恒溢、冷长河那样摔下去。 面具男摇摇头説:“我这不是害你啊。下坠是最人性的让你产生恐惧感的途径了。而恐惧感是放大脑电波信号最便捷的途径之一。只有放大你的脑电波,我才能够清楚地捕捉它的频域、时域信号特性,才能准确地制定匹配方案,方便以后与你交流啊。” 看着司徒姗一脸的茫然,面具男又摇摇头説:“我跟你説这些有什么用……” 只见司徒姗如之前的冷长河、魏恒溢一样,无力的从树上坠落。 “阮汐月的我有了,你xiǎo子的我也不用,你们都去吧。”面具男説罢一挥手,张程远和阮汐月分别从树上直挺挺地坠落。 “求求你!”陈佳彤看着五个伙伴丝毫反抗能力都没有,被吓怕了,她声音颤抖的説:“给我个痛快吧!” “你叫佳彤?”那人的声音非常低沉。 “嗯……”陈佳彤机械性的回答。 “你妈妈姓陈么?”面具男问。 “你怎么知道?”陈佳彤忐忑地问。 “那你姓什么?” “陈,随我妈妈姓。” “你到底是谁?”一个低沉而严肃的男声。 陈佳彤循声望去,仿佛见到了救星。 月光下,一身笔挺的军装,刚正的英姿,棱角分明的脸庞,斑白的短发,剑眉鹰眼,俞涛校长出现了。 “俞……校长!”陈佳彤激动的喊出来,虽然还在神秘人手中,但是她感觉自己已经得救了。 俞校长眼睛盯着神秘人眨也不眨,低沉地説:“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会这么轻易上当么?”面具男压根没有理睬俞涛,他微微一笑,只见陈佳彤如坠物一般从树上跌落下来。 ………… 六个人,几乎同时睁开眼,从躺椅上坐起身来。面具男将他们送出梦境,在现实当中前后差了不到两秒钟。大家的汗水都湿透了衣衫。 三组同学的考试环节到此结束了。 “滋滋~”人工神经网络丝束脱离了同学们的脑干。 俞涛少将走到三组的六名同学面前説:“你们的考试结束了!” 他认真的与每一名同学对视。 六个伙伴的瞳孔在收缩。 “你们累坏了,再好好睡一会儿吧!”俞涛説罢,伙伴们觉得脑子依然晕晕的,就又都慢慢躺下,睡过去了。 一组的伙伴们也都从梦中脱离了。俞少将与每名同学对视,然后又让他们躺回去。 所有人的脑袋都是一阵的眩晕。 吴昊再次闭上眼睛,脑海中俞涛少将的双眼像万花筒一样漫天飞舞。刚才在sid考试中的梦境场景一幕幕的在脑海中闪过。 他与朱天曌、郭思晴、郑长龙、孙鹏程一起赶往核电站…… 郭思晴与孙鹏程扛不住辐射脱离梦境…… 朱天曌背着灵魂脱壳的郭思晴,自己与郑长龙轮流背孙鹏程…… 核电站门前遭遇四组的队员,激战…… 四组的一名男生将郑长龙扑到,匕首将要插入郑长龙的喉咙。自己躺在地上无助地摇头。那男生的动作停滞了…… 五个人一起在补给站中疗伤,注射肾上腺素,穿隔离服…… 三组的司徒姗痛苦的在地上挣扎,自己不忍心上前给注射了一支肾上腺素…… 六个人轮流穿五个隔离服重返补给站…… 六个人穿着隔离服埋伏在补给站门前,将二组的队员送出梦境…… 刷,一道闪电在黑暗中闪过,一切仿佛又归于平静了。再没有出现任何场景。 ………… 郭思晴疲惫地躺回到躺椅上,闭上眼睛,天旋地转。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走不动时,被朱天曌背在他那宽实的背上…… 她还记得,与四组队员厮打时,朱天曌为她挡了一刀…… 她还记得,在补给站中,自己帮朱天曌包扎完伤口,自己献上的那个青涩的初吻…… 她还记得,一路上,朱天曌一直紧紧地牵着她…… 她幸福的笑了,可是渐渐的,渐渐的。天昏地暗的,她仿佛都记不起自己在笑什么了。 ………… 朱天曌闭上眼睛,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跟俞涛少将对视的时候,他明显的感觉少将的瞳孔在有规律的缩放。让人看了头晕却又难以逃开视线。几秒钟的对视,让朱天曌大汗淋漓。此刻躺在躺椅上休息,他闭着双眼也能感觉自己眼睛的疼痛。忍耐了片刻,终于缓解了刚才因为对视而产生的不适感。眩晕感消除了,眼睛也不疼了,可猛地一转脑子,却忽然察觉到刚才对自己梦境中的记忆仿佛渐渐的模糊了。 朱天曌拼命的回忆,几个场景终于又清晰起来。 在和四组拼命的时候,自己为郭思晴挡了一刀…… 在与一个身手不错的同学厮打在地时,自己在关键时刻,用眼神和气场把那人震慑住了…… 补给站里,郭思晴用温软细腻的嘴唇亲了自己的脸颊,并在自己耳畔説:“此生非你不嫁!” ………… 姜雯雨躺回躺椅,闭上眼睛,她再一次看见了那个托着自己飞向空中,又忽然松手把自己摔下去的带着金属面具的怪人,可是那面具的形状,在她脑海中越来越不清晰了。 她又看见自己和同组的伙伴穿着隔离服围剿二组的同学。自己纠结着举起的长棍,考虑要不要落下。可是她到底落没落下这一棒?她也记不清了。 怎么回事儿呢?刚刚发生的,怎么会记不清了呢? 等一下,哪件事情我记不清了? 不对?发生过什么么? 我为什么躺在躺椅上?为什么其他人也都躺着?今天不是来参加sid考试的么? 大家什么时候都躺下了? 可是没人起身,姜雯雨也不敢起身。 因为她发现自己可能悲剧的忘记考试规则了。 第四十三章 地狱与天堂 一 “好!”俞校长喊道,“谁让你们躺下的,都给我起来!” 三十六名同学全都从躺椅上睁开眼,坐起身来。 每个人都好奇自己什么时候躺下的。 张程远摸摸自己后脑勺,他下意识的觉得刚才躺椅上似乎有什么刺,刺到自己脖子了,可是回头一看,躺椅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谁来重复一下考试规则?有加分!”俞校长用狡黠的目光扫视着同学。 “为什么要让大家重复考试规则?不是説谁在梦境中时间最长,谁得分最高呢?怎么会有加分?”朱天曌心中盘算着,觉得校长的这句话有蹊跷。 周围的同学互相张望着,都露出奇怪的表情。 “大家一定都觉得蹊跷。”朱天曌心想。 “没有人记得考试规则是什么了么?”俞校长严肃的脸上,嘴角微微的上翘。 没有人回答。 “好!”俞校长笑了笑,説:“考试结束,你们出去等成绩吧!” 同学们的表情更加惊呆了。 同学们不敢质疑校长的命令,大家默默地走出实验室,在走廊里炸开了锅。 “分明什么都没考,怎么就结束了?” “难道是体检么?” “头好晕啊!” …… 同学们在走廊中一边等待着考试结果一边开始窃窃私语。 朱天曌隐约察觉出什么不对,他悄声问身边的郭思晴:“你还记得刚才考什么了么?” 郭思晴一脸诧异:“谁知道呢?好奇怪啊!” 朱天曌震惊了。 他相信,郭思晴是不会骗他的。 “你不记得刚才做的梦了是吧?”朱天曌低声问。 “什么梦?”郭思晴有些脸红,因为朱天曌跟她説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把手搭在她的肩膀。这个动作,略显亲昵了。 听着同学门在走廊中嗡嗡的讨论声,朱天曌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开始冒冷汗。 “不对啊!”张程远和三组的其他成员讨论着,“如果刚刚只是躺下体检,之前分组干嘛用的啊?” “应该不只是体检那么简单。”魏恒溢有些疲惫地説,“大家互相看看,我感觉大家都虚脱了。体检的体力消耗应该没这么大吧。关键是!我根本不记得我怎么会躺下的。” “好像是,俞校长让我们躺下的!”司徒姗手抚着额头説,“我记得,好像是,俞校长让我们躺下的。而且之后,好像还发生了什么……” 司徒姗头依然很痛,耳中依然嗡嗡的响,汗水依然不停地滑落。她从躺椅上坐起来之后感觉浑身上下都很难受,而且感觉刚刚像是做了个噩梦,还有俞涛教授刚才跟她对视的眼神,让她也觉得晕晕的。 阮汐月皱着眉头用手轻轻揉揉自己的后脑,感觉自己的颈椎很不舒服。 陈佳彤也感觉晕晕的,她觉得刚才似乎有非常重要的什么事情发生,可是她不记得了。 忽然,嗡嗡的讨论声戛然而止了。 陆天枢上尉快步走到考生中间,从手中的档案袋中抽出一张a4纸,直接贴在走廊的墙上,然后抛下一句:“榜上有名的同学,被录取了。” 説罢,陆上尉转身径直走了。 同学们只安静了片刻,便蜂拥般的围到了大榜前看成绩。 每个人都紧张地无法呼吸,谨慎xiǎo心的在a4纸上不多的字中找自己的名字。 尖叫和狂笑接二连三的爆发出来,在大榜上看到自己名字的同学都难以抑制自己的喜悦。为了这一刻,他们付出了太多,太多! 朱天曌全组的六名同学全部通过考试,他们尖叫着跑开,抱在一起。 三组的同学们围到大榜前。 “耶!” “哇喔!” “啊!” …… 张程远、冷长河、陈佳彤、阮汐月都忍不住狂欢起来。 当魏恒溢在榜单上看见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没有狂欢,而是安静的微笑。 并不是每一种狂欢都需要宣泄出来。 只有司徒姗最冷静,她仔细地扫视着榜单上的人名。 一遍, 两遍。 头晕、耳鸣、虚脱。 身体上的这些不适在此刻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她感觉自己的心被抽空了。诺大的榜单上,怎么,怎么就没有自己的名字呢? ………… 被起航学校录取的十八个人与落榜的十八人自动地分为两拨,站在走廊的两边。几米的间隔,却仿佛天堂与地狱的差别。考上的皆大欢喜,失意的垂头丧气。司徒姗面无表情的走进失落的人群中,这样一个显示的结局没法让她面带笑容,怎样的安慰都不能。 三组的其他伙伴看见司徒姗默默地离开队伍,脸上都显出了难过和同情,可确实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三年的中学时光付出的努力,甚至九年的学生时代付出的汗水,直至此刻终于得见分晓。而绝大部分的同学,在这几天之内陆续断送了梦想。 或许心情最为沉痛的便是在sid考试中被刷下来的同学,他们感觉自己离天堂只有一步之遥,却莫名奇妙地忽然从高空坠落,仿佛掉入无底深渊。无辜的是,他们连自己输在何处都不曾知晓。 被录取的十八位同学单独坐着一辆军用大巴打道回府。 中学校园门前,家长们携亲人朋友喜迎荣归的状元。所有的学生都激动的投入了亲人的怀抱。 只有魏恒溢依然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看着其他中榜的考生和家长们相聚的欢呼雀跃,魏恒溢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他恨老爸一直以来不关心自己,他恨老爸的堕落。可是如今他获得了走进起航学校的资格,一切都释然了。这是一个绝对的好消息,一个可以让爸爸骄傲的好消息。他决定直接去老爹的实验室找他,他要説服老爸振作起来,他相信,这将是一个为父子关系融冰,让老爸再次振作的绝好转折diǎn。 他自信的笑了。他感觉自己可以dǐng天立地了,自己已经成为男子汉,成为父亲的骄傲了。 “魏恒溢是吧?”一位三十来岁的阿姨追上他。 魏恒溢扭头,这阿姨是老爸实验室的研究员,他有印象,xiǎo时候他见过的。 “阿姨好。我是。” “我姓李,你叫我李姨吧。你考上起航学校了,恭喜你啊!” “谢谢李姨。”魏恒溢报之一笑,“找我有事儿么?” “孩子,你爸爸……生病了,你来跟阿姨去医院看看吧。” “是……喝酒喝的么?”魏恒溢皱眉,父亲酗酒越来越严重,的确让他很头疼。 “其实……不是。”李姨皱眉説,“你爸爸,其实病了好久了。” 魏恒溢一脸茫然,他的眼神在质疑,但是他跟随李姨的脚步加快了。 “他怕你分心吧,所以一直没跟你説。” “多久了?很严重么?可我见他天天酗酒,不像是有病啊。” “很久了,也非常重。”李姨把手搭在魏恒溢肩膀,“好孩子,你要坚强diǎn儿。” 第四十四章 地狱与天堂 二 生活中总是充满各种各样的巧合。 有喜剧的, 也有悲剧的。 大部分伙伴晋升起航学校,这应该算得上是个惊喜。 可是,老爹在儿子走进病房前几分钟离开这个世界。 这无疑是个悲剧。 奔到父亲的遗体前时,医生刚刚放弃抢救,宣布患者死亡的噩耗。魏恒溢看见了父亲消瘦、苍白的脸庞,那脸庞上写着安详。 呆呆的坐在父亲身旁,他不知道自己下一个动作、下一个表情是什么样的才能显得很适当。 他确实糊涂了,他可以完全确定这不是梦,因为他胸口真的很痛。可是,这个自认为聪明的孩子,根本想不明白,这样的事实摆在他面前,显得太过不合乎情理。 “爸爸酗酒有三年时间了。这不可能是癌症啊。莫非是一场阴谋么?”魏恒溢的大脑在飞速的转,却又像根本没转。 看见魏恒溢发呆,李姨在病房门口为他担心。此时此刻,若是魏恒溢能哭出来,才是正常人的宣泄方式。若是积郁体内,会非常伤身。 “好孩子,”李姨走到魏恒溢身边,轻轻抚着他的肩膀,“想哭就哭出来吧,这儿没外人。” “……”魏恒溢开始慢慢摇头,他没有哭泣,也没有吼叫,他沉着嗓子説,“我不懂,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 李姨却已流出泪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魏恒溢眼前。“这是你爸爸清醒的时候写的东西,你看看吧。” 説罢,李姨放下信,走出病房,给魏恒溢一个人留些空间。 “爸,这是你写的遗书么?”魏恒溢看着父亲安详的面容,手紧紧地握住信封,然后撕开。 大男孩: 我知道。我知道你攀岩破了纪录,不悲不喜;搏击考试摔伤了女生,痛哭流涕;三场考试结束,你排十三名。你的每一场考试,我都在你身边不远处,关注着。 原谅我,告诉了你一部分真相! 真相毁了你的童年,但是增加了让你考出去的希望,增加了你生存的可能。 你恨我,没关系。 但至少我看到,你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了。 真相从来都是残酷的。我让你知道了癌症是癌细胞增长从量变到质变的过度,让你知道了,榾启城里老老少少每天三颗服用的药物只能抑制癌细胞增殖的加速度,但是该来的都无法躲过。 我告诉了你一部分真相。 还有一部分,我不知道该不该説。 説了我怕你难过,可是不説的话,你也会难过,你会以为爸爸不爱你了。 所以当你拿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相信你已经进入起航学校了,爸爸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告慰了! 没错。 爸爸也得癌症了。淋巴癌。 爸爸的癌症已经有三年了。你妈妈离世得早,而你很快就要不可避免的变成孤儿了。所以爸爸三年前就告诉你一部分真相,平日故意冷落你,是为了让你早日独立。等你成熟了,爸爸也就可以安心的去了! 病历档案里没有我,爸爸是药学教授,跟医学院的大夫很熟的,我的疗程、我的用量,我自己把握。 拒绝化疗、放疗,这样就不能被你察觉了。 但是最后一年,真的好难熬。 白天你上学,爸爸便去医院病房躺着,可以喊叫,可以痉挛。 可是晚上呢?用镇痛剂! 老爸对镇痛剂轻微过敏,每次打完全身通红,所以索性再往身上抹一些白酒,制造酗酒的假象。然后每天醉鬼一样,趁着镇痛剂失效前在你眼前飘过。 最后见你的那晚,爸爸用了一定剂量的杜冷丁,这个镇痛剂老爸不过敏,但是性烈,不过无所谓了,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 爸爸走了。 男人么,都好面子,我不希望你见到我最痛苦的一面。这样你难过,我也难过。 别哭,也根本用不着自责。 这一切都是爸爸精心策划的。你恨我是因为你爱我。 相信你看了这些之后,会原谅爸爸的。 而我,自始至终都觉得,我的儿子是让我最骄傲的。 爸爸,一直都是爱你的。 所以,为了对得起爸爸的精心布局。坚强起来,漂漂亮亮的活着! 我会和妈妈一直在天上为你加油的! 你老爸我 魏恒溢哭了,信读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挥泪如雨了。他实在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本以为,这几年来自己这么痛苦的挺过来了,妈妈去世,自己坚强下来了,爸爸酗酒,自己也没跟着堕落,依然挺着压力,向着目标努力着。他这最后三年没有朋友,没有快乐。好不容易考上起航学校,好不容易生活又有盼头了,到头来才发现,这些都是骗人的! 这个身体结实、成熟、坚强的男孩儿忽然就垮了。 他没有家了,他从现在开始就是个孤儿了。泪水肆无忌惮的流着。他脑子空空的,但是泪水却不停地流着。 人在任何时刻都会有心灵的寄托。学生时代,你的父母是你的精神寄托;成年之后,或许恋人是你的精神寄托;而立之后或许事业是你的精神寄托;不惑之年或许财富是你的精神寄托;耄耋之年或许孩子是你的精神寄托。 可是魏恒溢,这个十六岁的大男孩儿。他仿佛忽然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活着了。 遗书上白纸黑字的鼓励与劝説显得太苍白无力了,就像异地恋人的叮咛和嘱托远没有自己手中的一杯热咖啡暖和。 一双手搭在魏恒溢的肩膀上。 “你爸爸临走前托李姨照顾你,李姨会把你当我自己的孩子的。”李姨温柔的安慰着。 “谢谢李姨。”魏恒溢没有扭头,也没有任何动作。 “好孩子,饿坏了吧。先跟李姨回家吧,吃饱了,也好有力气哭啊!” “谢谢。”魏恒溢很机械,很礼貌地回答着,起身跟着李姨回家了。 ………… 魏恒溢默默地流着泪,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卧室里。 “哭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魏恒溢的耳朵里。 魏恒溢全身一颤,这个声音,是他最熟悉的声音,这是老爸的声音。 扭头转身。 老爸就站在那里。 “爸?!”魏恒溢又惊又喜。非常之惊,也是非常之喜。 “大惊xiǎo怪的!没事儿吧你!”老爹嘿笑着説。 “你,你不是得癌症走了么?”儿子抓住老爹胳膊。 “臭xiǎo子,没事儿咒你老爹死,做梦呢吧你!”老爹装生气的説。 “爸,你没事儿就行。那个啥,我考上了!”儿子迫不及待的告诉爸这个好消息。 “哈哈!考上了?我儿子真牛!”老爸大笑,笑得很开心。 魏恒溢也大笑,笑得很自信。 笑着笑着,老爹流出眼泪。“那我就没什么可挂念的了。我可以安心了。” 魏恒溢不笑了,他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傻孩子!再接再厉!到净土去!”老爹説着,身形变得模糊。 “爸,爸?”魏恒溢不知所以,惊慌的叫着。 可是老爹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哎,可怜的孩子,这已经是你今晚第六次做梦了。节哀顺变吧!”一个空灵的声音缥缈的传来。 “你是谁?” “哎,你出去吧!” 魏恒溢睁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他睡在李姨家的客房里,枕巾是湿的,他隐约记得刚刚自己梦见了父亲。 真的实在太难接受这个事实,真的如同噩梦一般。魏恒溢多希望当自己醒来时发现,这是一个长长的梦境,醒来后,自己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电视,父亲依然醉着酒,説着胡话,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卧室去。 可是一切都不能改变了,父亲去世已经成了事实,自己成为孤儿也成了事实。自己不在有人关心,有人牵挂,也没有再让他关心的人的事实。 当初拼命考入起航学校是为了父亲和自己。而现在,走出榾启城就变为只为了自己。魏恒溢全身上下如同一摊烂泥,感觉自己再也没有半分动力。 “我妈得癌症死了,我爸得癌症死了。我折腾多年,费尽心机最后走出榾启城有什么意义?我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就算去了净土,不得癌症,早晚还是要死。这么折腾,为的是个屁?”魏恒溢疲惫的闭上眼睛,再次睡过去。 第四十五章 地狱与天堂 三 张程远和冷长河这对好兄弟是邻居,且两人都考上了起航学校为了庆祝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两家人欢聚在一起。 席间,张程远的妈妈感叹道:“哎,你説这俩都是xiǎo子,要是一男一女的话,是不是就在一起了?” 冷长河的妈妈也説:“是啊!不过他俩这样也挺好啊,你看他俩从xiǎo就像亲兄弟一样!” 这顿庆功宴,两家人吃的热热闹闹,两个孩子也都兴奋无比。直到深夜才散了席,各回各家。 回到家,冷长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我的大儿子,怎么了?”冷长河的妈妈看出儿子有心事,坐到床边。 “没事儿。”冷长河笑笑説。 “我再问你一遍,怎么了?”母亲语气很严肃。 儿子扭头看看母亲的脸,叹了口气,然后严肃的説:“妈,有个事儿,我不知道怎么办。” “你説吧。” “妈,你得替我保密。” 母亲皱了皱眉头,扫视了儿子一眼説:“你到底是我儿子还是我闺女,怎么这么不爽快?” “我跟张程远一起长大,一直都是好兄弟。” “但是?”母亲插嘴问。 儿子笑笑摇摇头,説“但是我最近总感觉,我喜欢的那个女生好像对他有好感。” “你是説阮汐月对他有好感呗?”母亲很自然的吐出了一个名字。 冷长河diǎndiǎn头。 “他没竞争力!你放心吧。”母亲笑着説。 冷长河摇摇头。 “你是我儿子么?我儿子不会这么没自信!”母亲很有底气地説,“你妈今天就把这句话撂在这儿,你放心,张程远从今以后没有半diǎn儿竞争力,你信我就对了!” “妈……”冷长河还是很犹豫:“可是我拿张程远当好兄弟。” “张程远和阮汐月让你选一个你选谁?” “阮汐月吧。” “儿子那你记住,从今往后就没这个兄弟了。爱情是最自私的,这跟别的不一样,谦让不来。” ………… 夜里,朱天曌躺在床上。他家刚刚也热闹的庆祝了一番,如果不是父亲癌症的痛苦实在难以完全掩盖,或许朱天曌也会真正的快乐一晚。已经考上了起航学校,可是父亲患了癌症依然迟迟不肯告诉自己。他还要继续装傻到什么时候? 朱天曌闭上眼睛。sid考试的场景又一次在脑中闪现。“为什么?为什么别人都失忆了?为什么只有自己记得那样恐怖的考试?” 朱天曌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俞涛校长跟我们对视的时候,我感觉很难受,难道説是对视的时候有问题?” 想着想着,朱天曌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在真实的梦境中给了自己初吻的女孩儿,那个自己也一直喜欢了好久的女孩。 下意识的,电话话筒已经握在了朱天曌左手中,而右手已经开始拨号。郭思晴家的号码,他能背下来。 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一diǎn钟了,朱天曌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最后一个数字。电话打通了。 “嘟、嘟……”朱天曌也觉得自己做法有些欠妥,已经深夜了,但是他没有撂下电话。 “喂?”女孩儿朦胧的声音。 “你睡了?” “……朱天曌?” “打扰你休息了。” “没,没事儿~我也不困。”女孩儿的声音精神起来。 “我有心事,想找你出来説説话。” “现在么……” “恩,太晚了,就算了。” “没,没事儿。你稍等一下下。我得悄悄出去,怕被爸妈听见,二十分钟后高校区的操场上见吧。” 朱天曌在操场西侧的看台上坐下,这是高校区的伙伴们常常相约的地diǎn。几分钟的功夫,郭思晴xiǎo跑着来到看台,坐在他身旁。 “我这么晚打电话约你出来,你就不害怕?” “怕啊……” “那你怎么还来?” “我啥时候不给你面子过?” “谢谢你!” “这么晚了,你睡不着,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有心事,睡不着。” “我在听~” “两件。一件我家里的事儿,一件昨天考试的事儿,你先听哪一个?” “你想讲哪个,我就先听哪个。” “那我就先讲讲考试的事儿。” “好啊~” “我对你説的话,你会对我保密?” “绝对,没问题~” “我如果説俞涛少将会催眠术你信不信?” “……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觉得sid考试很蹊跷么?” “是很蹊跷,所有人都説不清考了什么,但是就已经给出了成绩。” “你记不记得俞涛少将让我们每个人跟他对视?” 郭思晴开始回忆,然后皱眉説,“好像是,他的眼神好犀利,看着就让人心慌慌的,那你为什么猜测是催眠术呢?” “因为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我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他催眠,没有失意的人。” “你,你的意思是説……你记得sid考的是什么?” 朱天曌看着郭思晴的眼睛,郭思晴相信朱天曌的眼睛。 “你尽管説,我全都相信!”郭思晴肯定的説。 “sid考试中sid是缩写,全称是survivalindream。这场考试在梦境中进行。考试前,俞涛少将与所有人进行对视,估计在那个时候,催眠就开始了。然后所有人躺在躺椅上,闭上眼睛。然后有人工神经网络纤维丝束从脖子后面扎进去,把所有人带入一个梦境。” “你继续讲下去~” “游戏规则是,大家所有人进入同一个残酷的梦境里,在梦境里存活的时间越长,累积的成绩就越高。我们xiǎo组梦境开始的地方是切尔诺贝利核电站遗址北方五公里……” 郭思晴没有继续插话,她深吸两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朱天曌没有忘记sid考试,他把梦境记得很清晰。他一气呵成的复述着他与郭思晴所在xiǎo组的梦境场景,而郭思晴一直闭着眼睛。而月光下郭思晴跳动的眼皮告诉朱天曌,她在认真的听。 “在补给站的时候,大家都累坏了。你替我包扎好了伤口……然后,然后……”朱天曌讲到这儿停住,他不知道该不该説下去。 郭思晴却忽然睁开眼睛,扭头望向朱天曌。 两个人呼吸可闻,眼睛看着眼睛。 郭思晴吐出的气吸到朱天曌的鼻子里,很好闻。原来吐气若兰真的不是一句夸张的比喻。 两个人脸的距离很近,呼吸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然后郭思晴闭上了眼睛。 朱天曌捕捉到了她那温软,细腻的嘴唇。 这一次不是在梦里。 ………… 头晕、耳鸣、低烧、肚子隐隐作痛。 司徒姗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换了一块卫生巾,重新躺回床上,她落榜的失落感逐渐的被恐慌代替,这已经是她今晚第四次换卫生巾了。或许是她打心里接受不了落榜的事实,这次大姨妈来的量有些多的邪门…… ………… “张程远?” “谁?”程远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废弃卫生所的大门前。 “我是你的忘年交。自从你八岁那年到卫生所来了这趟,我每天晚上都找你聊天,虽然每天都要跟你説很多重复的话,因为每一次你进入梦境都对以前的梦境毫无印象,但是我每次也都耐着性子跟你解释,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能陪我交流的人啊!” “什么?你在哪儿,为什么我能听见你的声音,却见不到你的人?等等,你是説我在做梦?” “嗯,按照以往,我会花上大半天的时间给你解释一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要跟你解释的话,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也多亏有你,机缘巧合,这样的日子快结束了。” “你,你在説什么呢?” “哈哈,sid考试有32个同学参加,除了俞涛那货我没动,我已经与其他所有人的梦境匹配了,以后也就不会这么腻,只能在你的梦里转悠了。”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説什么。” “无关紧要。不过我对你还是挺有感情的,希望你能混出diǎn儿样子。眼看着你要进那里去了,不妨再给你句忠告?” “什么忠告?” “哈哈,你还记不记得你八岁的时候做过几天离奇的梦?梦醒了暗示自己别碰雕刻?” “你,你怎么知道?” “这次效率diǎn儿,我一晚上把信息都给你送过去。” “什么意思?” ………… 第四十六章 地狱与天堂 四 “像!”张程远大喊一声,从梦中醒过来。他长大以后很少这么大声的説梦话了。看看时间,凌晨2:31。哎,一定是考上了起航学校太过亢奋,张程远想着,翻个身,闭上眼继续睡过去。 “像!”张程远大喊一声,再次从梦中惊醒。他坐起身来,晃了晃脑袋,他虽然头脑有些发晕,可他分明记得刚才自己好像就是喊了一声“像”,然后醒过来。看看时间,凌晨2:41。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记得刚才自己看过闹表,时间是2:31。记忆瞬间奔涌而出,这很容易让他想到自己8岁那年奇怪的梦。 有一种预感涌上心头,张程远打开台灯,找出日记本,在日记本记下了日期,然后写了一个“像”字。然后才缓缓地合上日记本,关了灯,躺下身去。 “霸!”张程远大喊一声,坐起身来,愣了三秒钟,他腾地坐起来,打开台灯,然后翻开笔记本,写了一个“霸”字。然后关灯躺下。 “妈!” …… 3:51分,张程远大喊一声“体!”,从梦中醒来。他毫不犹豫地打开台灯,在笔记本上写了个字,然后接着睡了过去。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唤醒了酣睡中的程远。 睁开眼,缓缓地抻了个懒腰舒展疲惫的身体,格外的惬意。 是啊,考入起航学校,离净土又近了一步,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开心的事情么? 坐起身,却僵住了。 日记本。 他缓缓的翻开日记本,上面的字抓住了他的眼球。从凌晨两diǎn多到凌晨三diǎn多,他从梦中惊醒了数次,并把梦话的内容记录下来,连在一起是:“像霸妈药三体。” “向爸妈要三体?” 张程远一脸迷惑的解读着自己梦中的示意,他很费解。他相信一定是自己解读的不正确,因为世界上的126部虽然他没全看过,但是名字xiǎo学语文课里都介绍过,根本就不没有一本叫三体的,连谐音的都没有。 可上一次碰到这样的暗示,是让他别碰雕刻,确实让他渐渐忘掉了阮汐月,若非如此,没准儿他后来一直没心思学习,也就不会有考上起航学校的今天了,所以他不相信自己的梦话完全没有意义。 走出卧室的门,娘亲在厨房里准备早餐,老爸坐在客厅里看着今天的报纸。 “妈,你説这个世界上会有第127部么?” 娘亲一边把煎好的荷包蛋盛在碗里,一边説:“哪儿来的127部,你刚考上起航学校,怎么那diǎn儿语文知识就都忘没了?” “没有,我昨晚做的梦比较怪,我梦见了一部名字。” “叫《张程远考上起航学校了》?”老爸一边看着报纸一边随口插了一句。 “叫《三体》好像。”张程远模糊的説着。 “为啥不叫《六体》?”老爸淡淡的説。 娘亲把煎蛋和xiǎo菜端到桌子上,催促着:“吃饭了,多吃diǎn儿!” 张程远尴尬的diǎndiǎn头,拿起了筷子。 ………… 大部分考上起航学校的同学及他们的家人都度过了几天难忘的快乐时光。因为起航学校是封闭式教学,从步入学校的那一天开始,学生们就要开始住校生活,每个月才有一天回家的机会。但是举家欢度的方式也只限于聚餐、打牌以及其他xiǎo型活动。流行于21世纪初期的度假在这里是不现实的。因为有禁令不让居民走出榾启城,榾启城外,寸草不生,荒无人烟,存在安全隐患。 从6月14日升学考试结束到启航学校开学,有两周的假期时间。6月29日,便是启航学校新生开学的日子了。 几天的家庭聚会之后,伙伴们也开始频繁的聚会。 有一次,曹铎召集卓越联盟的伙伴们聚会,一组的六个人都去了,阮汐月、冷长河、张程远也去了。还是当年玩儿杀人游戏的原班人马,只缺张洛琪。她没去,别人也不好叫她。这个时候她的心情,别人都能理解。 或许在曹铎看来,一个起航学校和普通学校的区别没有什么,不会影响他们曾经的友谊。 但是或许在大部分人看来,他们已经迈上了两条路,通往天堂和地狱的路。 伙伴们对曹铎的鼓励和祝福真心的也好,违心的也罢,曹铎听着很受用,很感动。他觉得拥有这些不会轻视他的好朋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其实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无法去分辨别人对你是真情还是假意。但是只要你心胸够开阔,你认为的世界是美好的,你认为别人对你是善意的,你的生活便是快乐的。 曹铎或许从此断送了去“净土”生活的梦想,或许他患癌症的几率要比别人高,或许他的寿命会比伙伴们短。但是这并不证明他的快乐比别人少,因为活得久的未必就会快乐。 三组的伙伴们这几天也频繁的聚会。司徒姗落榜了,或许今后会和他们渐行渐远,但此刻伙伴们的友谊是亲密无间的。同情弱者是人的本能,但大家舍不得司徒姗也绝不只因为同情。 司徒姗失落的心情当然无法在短短几天内调整过来,但伙伴们的好意她也不忍拂逆,便也将微笑挂在脸上,参加着每一次的聚会,她也很珍惜跟伙伴们相处的机会。 6月24日晚上,三组的伙伴们在高校区外的xiǎo河边烧烤。大快朵颐之后,又到了游戏时间。 “张程远”陈佳彤説,“这几天,桌游都玩儿腻了,唱歌也唱过了,你鬼diǎn子多,説説还有什么好玩儿的呢?” “咱们玩儿成语接龙吧”张程远説。 “光是成语接龙多无聊啊,好歹要有个彩头~”阮汐月插话。 “我还没説完呢!”张程远接着説,“谁接不上来了,要给大家讲一个他自己的故事!” “你这是想听谁讲故事啊?”司徒姗説着,憔悴的脸上挤出一丝笑。 “就想听你的啊!”张程远毫不退让,假装含情脉脉的看着司徒姗。他可不是那种脸皮薄的男孩儿。 “一边去!”司徒姗假装生气,一块儿石头便朝张程远扔过去。 陈佳彤敲着拨炭火用的木棍説:“别闹了,你们几个打情骂俏的,别把我们冷落了!不是成语接龙么?那就开始呗!”佳彤用木棍在地上一边敲打,一边思考着,然后脱口而出:“diǎn石成金!” “金榜题名!”张程远难掩中榜的喜悦。 “名声鹊起。”阮汐月接道。 “起死回生。”魏恒溢接着。 “生桑之梦。”冷长河。 “梦笔生花。”司徒姗毫无半diǎn儿犹豫,脱口而出。 “花前月下”陈佳彤又轮了回来。 “下不为例”张程远。 “例行公事”阮汐月。 ………… “等一下!”司徒姗忽然站起身来,皱着眉头,显得神经兮兮的。 “怎么了?”伙伴们一齐扭过头看着她。 “你们不觉得很熟悉么?”司徒姗皱着眉头拼命回忆,“这个场景,这个场景一定发生过!” 伙伴们互相看了看,都不明白司徒姗在説什么。 “例行公事,再接下来,会怎么接?”司徒姗看向魏恒溢。 “事与愿违!”几乎是异口同声,司徒姗和魏恒溢同时説出了这个成语。 “哇哦~心有灵犀呀~”阮汐月开始起哄,也是想缓解诡异的气氛。 “不是这样的!”司徒姗説,“不对,花前月下应该是张程远説,下不为例应该是冷长河説,例行公事应该是陈佳彤説,事与愿违才是阮汐月説的……应该是这样的。我,我感觉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场景我见过,发生过!我有印象。” “dejavu!”冷长河淡定的説,“这很正常,人偶尔会在做梦的时候梦到未来发生的事儿,这是动物的一种本能,这种现象或多或少大家都有过。” 其他的伙伴也跟着diǎn头表示赞同。 “不对!”司徒姗还在皱眉拼命的回忆,“不是这样的!我记起来了。我们应该是在树上玩儿的!” “你是説,你梦见过我们六个人爬在一颗大树上玩儿成语接龙?”张程远问道,这个场景,他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不是,”司徒姗的目光越来越清晰了“不是一颗,是两颗!我们在两棵树上……” “我的天!”陈佳彤有些打寒颤,“姐姐你别这样~説得你像灵魂附体了一样,不带大晚上讲鬼故事的!” 其他的伙伴跟着笑了起来。 司徒姗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尴尬的笑了笑,又坐下了。可是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游戏依然继续着,然后在阮汐月的一句“雪中送炭”之后又停滞了。 “……同音字行么?”魏恒溢问。 “不可以~!”几乎所有人异口同声。 “你把我坑了!”魏恒溢苦笑着看着阮汐月。 汐月一脸无辜的表情,説:“sorry,我不是故意的。” “讲故事吧!”陈佳彤带头开始嚷起来。 “讲故事,讲故事!”伙伴们开始起哄。 魏恒溢从来都话不多,所以大家都很期待他的故事。 “我读书少,不会讲故事。”魏恒溢摇头苦笑。 “没让你讲其他故事,要讲你自己的故事!”阮汐月帮腔,“定下的规矩必须照做!” 魏恒溢看着这些天真却友善的伙伴,他心中那道憔悴的防线崩塌了……几天来,强装镇定的他真的快疯了,他需要一个宣泄的方式,他需要倾诉的对象,他没办法一个人承受那么大的压力,那么多的痛苦。他记得父亲説过,有些秘密是他不能説出去的,但是他已经不在乎了。当一个人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时,死亡的恐惧,乃至任何事物对他的要挟都变得毫无意义。魏恒溢再也扛不下去了,他的心理防线就此崩塌。 “我给大家讲我老爹的故事。这个故事里边包含一个不能传出去的秘密,但是我觉得,这个秘密大家都有知道的权力。” 没有人打断他。 “故事要从五年前,我妈得肺癌去世説起……” 魏恒溢流着眼泪讲出了这个伟大父爱的故事,同时他也説出了关于辐射致癌的秘密。 伙伴们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听着这个故事。有对魏恒溢的同情,有对父爱伟大的赞许,也有对美丽的谎言的恐惧。当伙伴们听到平时吃的药不是维生素片,而是癌变速率抑制剂时,所有人的心里都升起了一朵乌云。张程远仿佛忽然间明白了自己母亲对自己的嘱托,仿佛忽然明白了母亲为什么如此在意每天自己吃药的事情。原来真的有家长知道而孩子们不知道的事情。 张程远把手扣在魏恒溢的手背上,説:“你还有我们!” 其他的伙伴也都纷纷伸出手,与魏恒溢的手扣在一起。 唯独司徒姗没有。 司徒姗的目光是恐慌的。 伙伴们心中明白,司徒姗没有走出榾启城的机会了,她的危险比别人要大。 “司徒姗,不要怕!”阮汐月説,“既然知道真相了,我们只能坦然面对。” 司徒姗摇摇头,显然阮汐月误会了她的意思。司徒姗紧紧盯着魏恒溢,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刚才説,没有人出去工作是什么意思?” 魏恒溢也看着司徒姗,摇摇头説:“就是没有人出去工作的意思。都是假的。” “不会的!”司徒姗开始害怕,“我爷爷告诉我,我父母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出去了,他们是真出去了!” “那天,”魏恒溢説,“我见到我爸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专门查了一下他的患者病历册。我查了一下16年前的患者病例名单。有两个患者,亲属关系是夫妻,基本是同时离世的。男的叫司徒博宇,女的叫程姗……” 第四十七章 地狱与天堂 五 司徒姗开始抽泣,身体开始颤抖。阮汐月赶忙一把将司徒姗搂在怀里。 “我犹豫了几天,鉴于我爸爸为我设计的骗局,我觉得这些我应该告诉你。”魏恒溢沉声説。 “不会的!”司徒姗绝望的摇头,泪水拼命的涌出,“我不信,这不可能是真的。” 阮汐月想把她搂紧,可司徒姗拼命的摇头,推开阮汐月,猛地站起来。 可就在司徒姗站起来的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头脑发晕、浑身乏力,视觉刹那间变得模糊,腿开始发抖,然后不受控制的,她又坐倒下去。 “这对司徒姗来説,刺激太大了!”陈佳彤在魏恒溢耳边悄声説。她在责怪魏恒溢。 “司徒姗,你怎么了?”张程远猛然发现在司徒姗刚刚坐着的地方有一摊血迹。 这时伙伴们也都注意到了这摊血迹,三个男生眼中都有恐惧。 “你们男生别看,快快快,到一边儿去!”阮汐月知道是司徒姗来例假了,忙吩咐道:“这是我们女孩儿自己的事情,你们男生回避一下,不用瞎操心。” 张程远、冷长河带着魏恒溢走到了一边去,但是依然不免担心。 司徒姗身体在颤抖,她抓住阮汐月的手,视力仍然有些模糊,她慌张的説:“汐月,我害怕!我好像有问题了。” “别怕!”阮汐月安慰着,“只是例假么……” 其实阮汐月心里也多少有些担心。虽然她知道每个女生来例假时的不适感有轻有重,出血量有多有少,可是她从没见过出血这么多的。 “汐月,我好怕,我这一次例假都一个星期了,这次出血好多,感觉一直都没停!” “一个星期?量一直都很大?”阮汐月心中也慌了,但是语气依然强作镇定。 “我感觉头晕,现在东西也看不清了,好难受。”司徒姗颤抖的身体开始出汗。 “让,让魏恒溢帮忙看看吧。”陈佳彤在一旁插话,“不行就赶快区医院。” 没等司徒姗发话,三个男生不由分説,围了过来。 魏恒溢开始后悔自己把真相説出来,让司徒姗受了刺激。他握住司徒姗的手,説:“别怕,告诉我,怎么了?” 魏恒溢的手温暖而有力,被魏恒溢把手握住,司徒姗多少感觉心里有些踏实,可是女生例假的问题,她不好意思説出口。 “大姨妈出血太多了是么?”魏恒溢问道。 司徒姗无法,闭上眼睛diǎndiǎn头。 “这样几天了?”魏恒溢问。 司徒姗皱眉,难为情的説:“从sid考完的那天晚上就开始了。” 魏恒溢想了两秒,然后直接把司徒姗抱起来,背在自己背上。 “马上去医院,你应该是很严重的贫血。”魏恒溢背起司徒姗就朝医院走。 其他伙伴们也都焦急的跟在左右。 “你……这几天发烧么?”魏恒溢觉得背上的司徒姗体温有些过于温暖。 “没事儿,有diǎn儿低烧。”司徒姗依然很难受,可是在魏恒溢背上,她稍稍觉得安心,故作镇定的説。 魏恒溢没有再问,也没再説什么,只是脚步越来越快。 伙伴们跟在旁边也加快了脚步,没有人再説话,大家的心都揪了起来,因为只走了五分钟的时间,魏恒溢穿着白色体恤的后背,已经染透了嫣红的血迹。 头晕、眼花、耳鸣,浑身骨骼酸痛,四肢乏力。一系列不适感忽然就全都涌来了。司徒姗在魏恒溢的背上痛苦的支撑着,但是她忽然觉得这个场景也很熟悉。魏恒溢背着她,自己难受的在魏恒溢的背上忍着,坚持着。 “这个场景我也很熟悉!”司徒姗在脑海中自言自语,“浑身难受,被魏恒溢背着……这绝对发生过!没错,刚才的成语接龙也绝对发生过!”司徒姗忍着身体的不适,脑海中在拼命的回忆,“背着我应该是白天,穿的不是这个,不是去医院,是回营地。不是在……榾启城里。是,是!是……!在切尔诺贝利!!!” 记忆如同雪崩一般瞬间涌入到司徒姗的脑海里。她忽然记起了sid考试内容,记起来伙伴们在梦中挣扎的经过,没错,她全部都记起了。 她记得在补给站中,自己忐忑的与魏恒溢依偎在了一起。记得在返程的路上,忍受着辐射的折磨,靠在魏恒溢背上的她,依然觉得那么的甜蜜。 此刻,她也是靠在魏恒溢的背上,仿佛忽然有了安全感,她的身体不再颤抖了,只是把魏恒溢搂得更紧。 终于到了医院,伙伴们帮忙挂号、交费、买水、排队。司徒姗做了抽血化验,大夫便开始为她消炎降体温。 诊断的初步结论是溶血性贫血。 忙叨了一阵,时间已经不早了,冷长河已经开始打哈气。 “你们先回家吧!”魏恒溢对陪护的其他伙伴们説,“明天你们再过来看她。” “没事儿,大家一起吧!”张程远一句话刚説出口,胳膊就已经被阮汐月掐了一下。 “大家轮流值班,今晚就让魏恒溢陪护吧!”阮汐月説着,给伙伴们使了个眼色。大家的情商都不低,便都开始打哈欠,一个一个跟病号告别然后走出病房去。 阮汐月走在最后,她问司徒姗:“要不要告诉你爷爷?” 司徒姗摇摇头説:“你可不可以回家之后给我爷爷打个电话,就説我在你家玩儿,今晚不回家住?” 阮汐月diǎndiǎn头:“没问题。” 四个伙伴都走了,魏恒溢看着病床上的司徒姗,问道:“感觉怎么样?” 司徒姗依然很头晕,眼睛依然看不清,四肢乏力,但是她强装微笑,diǎndiǎn头説:“谢谢你!” 魏恒溢眼神充满了忧郁,他忽然伸手,握住司徒姗苍白的xiǎo手。司徒姗睁着眼,直盯盯的看着。 魏恒溢与司徒姗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他慢慢的低下头,轻轻的亲吻司徒姗的手背。 司徒姗苍白的脸颊透出浅浅的绯红。 “司徒姗……我喜欢你!”魏恒溢望着床上躺着的憔悴的少女,温情的説。 魏横溢继续説:“刚才我讲的故事,其实主要是想让你听。这几年我都没有朋友,我很孤独。现在爸爸也走了,我一个亲人都没了。自从搏击考试我把你摔伤了,我开始自责,然后就开始在意你,开始喜欢你。三组的伙伴们都是朋友,但是我对你特别的在意。我知道这样太仓促了,但是我爸爸去世,实在太难熬了,所以,可不可以……” “我愿意~”司徒姗忍痛笑了,“我可乐意做你女朋友呢。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魏恒溢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他紧紧地把司徒姗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 “我要跟你説个事情!”司徒姗説,“我也是刚刚记起,我想起了sid考试的事情。你们是不是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魏恒溢摇摇头。 “你听我讲,你要相信我!” “恩,我肯定相信你!” 司徒姗开始讲她刚刚路上回忆起的事情,她讲起了考试规则,三组的经历,以及两个人在梦中独处的经历。 魏恒溢听着,自己却完全记不起,然而冥冥中又觉得她所讲的一切又那么合情合理。他开始一直以为是自己父亲去世,自己太孤独,才会让自己对司徒姗的好感越发的强烈。现在想想,很有可能是因为那个梦境,让自己对司徒姗的喜欢埋藏在了潜意识里。 “家属出来一下!”门口的护士喊魏恒溢。 魏恒溢又吻了吻司徒姗的手背,转身出去。 “你是患者什么人?”护士问。 “男朋友。”魏恒溢眼角带着笑。 “你,得叫她直系亲属过来。”护士皱着眉头説。 “很严重么?”魏恒溢不再笑了,他开始担心。 “你得找她直系亲属,我跟你説你也不懂。”护士説。 “我爸是榾启大学药学教授魏南山,前两天刚刚过世。”魏恒溢説。 “你,是魏南山的儿子?”护士再次审视魏恒溢。 “恩,所以有什么问题,你跟我説,我肯定听得懂。”魏恒溢説,“她,她父母都不在了……她只有个爷爷,老人家了。” 护士深吸一口气説:“一会儿还要抽血,还要进一步化验。” “你觉得会是……?”魏恒溢皱眉,他想到了最糟糕的可能。 “你觉得我觉得是什么?”护士不相信魏恒溢能推断出司徒姗的病。 “血流不止……持续发热,这有可能就是……”魏恒溢不敢説下去。 “先验血再説吧,如果真是血癌,就必须通知她爷爷了。”护士悄声跟魏恒溢説着,“你表情自然一diǎn儿,别让xiǎo姑娘自己先害怕了。” 护士抽了四管血,带着血样出去了。 “大夫刚才跟你説什么了?”司徒姗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她的疑心并不过分。 “问我是你什么人,问一下你的基本情况什么的。”魏恒溢説。 “我是不是不是普通的贫血?”司徒姗拉住魏恒溢的手,紧张的问。 “就是贫血!”魏恒溢握紧她的手,説:“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司徒姗依然很担心:“我,我这几天例假,血一直止不住,会不会……是白血病?” 魏恒溢心中一痛,説:“傻瓜,你不知道,白血病血红细胞很少的,血液的颜色会很淡,你看看你刚才抽出去的血,多红啊,怎么可能呢?没事儿不要自己吓自己!” 司徒姗这才舒了一口气。 魏恒溢却越来越担心,他刚才是骗司徒姗的,白血病的血液和常人的血液肉眼是分辨不出来的,倒是他回忆起自己在老爹医术上看见过的白血病症状,和司徒姗的症状一对比,真的是越来越像。 ………… 这是张程远在家睡的最后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好去起航学校报道了,他刚躺下不久,娘亲打开他卧室的房门,走了进来。 “妈,你别这样,入学后每个月都有探亲假的,你不用这么想我。”张程远心中也舍不得妈妈,但是他开始懂得安慰别人了。 “好孩子,妈知道。”程远妈妈説,“你考上起航学习,爸妈决定送给你一件礼物。” 张程远这才注意到,妈妈的双手神秘的背在身后。 “什么啊?什么东西?” “送你之前,你要答应爸妈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什么啊?这么神秘。” “你必须答应爸妈,这件礼物不能被其他任何人看见!如果万一一旦被发现,别人问起来,你就説是你从废物堆里捡出来的,绝对不能説是爸妈给的,明白么?” “废物堆里捡出来的?该不会你俩要送我一样再利用的废品吧?” “你现在还xiǎo,有很多道理现在还跟你説不明白,可是也不知道将来有没有合适的时机説明白。以后你遇到事情要多想想。” “妈,快给我看看礼物是什么?” “爸爸妈妈决定送给你——第127部。”程远妈妈説着,从身后取出了一本书。 张程远惊呆了,原来真的有第127部。只见这本看起来存放了有年头的书上写着《三体i》。 “本来一共有三本,但是这几年这么乱,你爸爸手里只有这么一本了,这本书读完了,或许会对你的视野有所启发。把它装在书包里,藏好了!” 母亲説完,在程远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 “把书给他了?”程远爸爸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问刚回到卧室的妻子。 “给了……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哎,他在迈向地狱,可他现在会觉得他见到了天堂。” “可是,这本书也没什么直接的启示啊!他从书里,也读不出什么来,我要不要稍微给他透个底?” “以他的智商,看了书多少会有些不一样的想法,以后再説吧!” 通往净土的路,越来越窄。 那些干瘪的种子, 简单的破土而出便是它们最大的梦想, 土壤之上,就是它们心中的天堂。 然而,一直长眠于地下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因为一旦破土而出,一切再难回头,那时你在难有时间去思考其他的问题,你脑海中唯一思考的一件事就是生长。 第一章 对话 阮汐月坐在自己的闺房里,抚摸着自己刚刚在日记本上写下的娟秀的文字—— 程远,我们就要可以在一起了,对么? 她发呆的看着自己写下的这句话,想象着明天开学典礼,步入起航学校,两人见面的场景。 恍然间,听见钢笔在纸上书写的声音。阮汐月惊讶的发现,日记本上多了一行文字,那文字就这样凭空的出现了。—— 想不到你居然对他有好感,那为什么要装作那么冷漠? 阮汐月看着浮现出的文字看得痴了。她眨眨眼,xiǎo心翼翼的抓起床边梳妆台上的钢笔,在浮现文字的下方写道—— 因为我爸呀,他反对。等我们上了起航学校,他就再也管不着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老天爷,成全我吧。 很快,下一段文字在日记本的白纸上浮现出来。 ——张程远的事情告一段落,现在我很严肃的问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雕刻?你为什么爱雕刻?你,你雕刻的刀哪儿来的? 阮汐月这才从痴情的遐想中跳出来,她终于开始好奇为什么会有文字莫名其妙的在日记本上自动浮现。 ——你是什么,你怎么可以跟我对话? 日记本上很快浮现出另一行文字——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的雕刻刀给我看一下! 説来奇怪,阮汐月本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就算她想回答,她一时间也想不起雕刻刀放在哪儿了,而且就算找到了,她怎么回答日记本上的问题,再或者,她凭什么要回答。 可离奇的是,阮汐月扭头一看,那盒雕刻刀居然就被放在床边,可是她分明记得自己没有把雕刻刀放在那儿,它怎么可能出现? 日记本上自动又浮现出了一段文字。—— 没错,是xiǎo雨的刀。那我问你,你xiǎo时候脖子上是不是带着一块儿檀香木牌,上面雕刻着“祝我们的汐汐健康成长。”? 阮汐月看着日记上浮现的文字,心中有莫名的惊恐,这个日记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事情? 这次她依然什么也没説,日记本上的文字继续浮现着—— 别怕,你在做梦。不过能分享你的梦境,我很开心!哎,如果xiǎo雨能知道这些,她会有多开心呢?好啦,不打扰你了,你继续睡吧~ ………… 三组的xiǎo伙伴们围坐在一起玩儿游戏,陈佳彤凝望着对面的男生有些失神。 “呦!你暗恋人家?”一个空灵、低沉的声音传入陈佳彤耳畔。 “谁?谁在説话?”陈佳彤猛然一惊,周围伙伴们的轮廓渐渐暗淡,随风飘远。 “别怕,习惯就好了。”空灵的声音有一丝的和蔼。 “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你?” “你真漂亮,和她真像,你有她的眼睛!” “你是谁?你説我像谁?” “你多大了?” “下个月我过15岁生日。” “真好,真好!” “什么真好?” “我可以进入你们的梦里,真好!” 第二章 入学 一 起航学校这一届共招收新生60名,分两个班级。 入学典礼的这一天,军区的大巴车出现在启蒙中学的校门前,所有送状元们入学的家长只能送到这里。起航学校由榾启城军区来管理,所以就连学校的地理位置,也是机密。十几名同学坐上军用大巴,渐渐的脱离了家长们的视野。 跟上次sid考试一样,大巴车窗的玻璃是不透明的,尽管看不到窗外的景色,坐在车上的大部分学生脸上还是写着兴奋和好奇。 只有几个同学,脸上显示出了不恰当的表情。 冷长河、张程远、阮汐月、陈佳彤四个伙伴坐在前后挨着的两排。两男生在前,两女生在后。陈佳彤、张程远和冷长河没有表情,而阮汐月,眼眶中已开始闪烁泪滴。 或许从现在开始,家长们营造的美丽的谎言已经罩不住他们的生活了,从现在开始,他们知道现实真的是现实的,毫无人性的。否则怎么可能短短几天之内,魏恒溢的父亲过世,坚强而又出色的司徒姗患上白血病? 经历和听説,给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就像去海边之前,你只听説海水是咸的,就跟生理盐水差不多;可是当你真正在海里呛了一口水,你就会知道,其实差很多——海水是又咸又苦又涩的。 这四个孩子的家人都没有得绝症,之前他们也只是听説过癌症,可是从没目睹过癌症给身边的亲人带来了什么。如今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他们身边,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像车里的其他孩子一样,拥有一脸兴奋和好奇的表情。 在这个谈癌色变的城市里,政府有一项政策,造谣有人患癌症的消息,一旦被举报,是会被严重处分的。所以有人患癌症的消息,轻易不会有任何人传播。因为这项铁腕政策,即使你传播的是实话,有时候也会变成造谣的。所以,司徒姗被确诊白血病这件事,在这一车人当中,也只有他们四个知道。 所以也只有这四个人兴奋不起来。 sid考试中一组的六名同学坐在四个人前边。朱天瞾和郭思晴依偎着坐在一排,后边是姜雯雨和孙鹏程,窃窃私语着,好像是在八卦朱天瞾和郭思晴什么时候走在一起了。再后边是郑长龙和吴昊。 吴昊格外亢奋,平时冷静、成熟的他情不自禁的用右手的手指在自己的大腿上快速的敲着节奏。郑长龙和他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 两人聊天时,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身后情绪低落的四个人身上,两个人低声交流了一阵,吴昊转过头来xiǎo声问张程远:“你们组怎么少人呢?” 张程远叹了口气説:“天有不测风云,魏恒溢不去了。” 吴昊皱眉,谨慎的问:“你是説,入学典礼不来了,还是……不来了?” 张程远眼中带着忧伤,口中道:“后者。” “为什么?”吴昊真的想不通,好端端的,这样的机会谁会放弃呢? “魏恒溢,他换学校了。”张程远平淡的説。 “换学校了?”吴昊不信。 “榾启医药大学。”张程远説。 “有气魄!”吴昊不再疑惑了,他赞许的説,“其实,我以前也想过,要是我考不上起航学校的话,我就去榾启医药大学。学医药,最有意义。不过説来惭愧,让我二者选一,我还是选起航学校,选择去净土生活。不过像魏恒溢这样的人我佩服!” “恩……”张程远不想骗吴昊,其实导致魏恒溢放弃起航学校的原因很复杂,但是,他又不能説,所以只好嗯了一声。 “这也是太不巧了!”陈佳彤听见了前边张程远和吴昊的对话,xiǎo声跟阮汐月耳语説,“你説,魏恒溢他爸爸如果不是这时候去世,早diǎn儿或者晚diǎn儿,你説他是不是都不会这么冲动了?” “不好説……”阮汐月依旧没什么表情,“我觉得他是因为爱情冲动的。司徒姗生病了,他就放弃了。司徒姗的事儿我真的好难受,但是魏恒溢这么做太不成熟了。” 冷长河听不清后边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但是他大概猜到她们在谈论什么。冷长河闭上眼睛,心中默默的説:“阮汐月,如果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你,我也会这么选择的!” 两个xiǎo时后,车停了。当同学们下车后,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这便是起航学校的校园么?这一定就是起航学校的校园了!”孙鹏程下车后看到这样的景象,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很大的一片地域,被十米的高墙围绕着,校园被围绕在高墙里面。但是真正让同学们震惊的是树——粗壮的树。粗壮得让人匪夷所思。 要知道,从代号“末日”的流星雨洗礼到今天也就十几年的光景。流星雨过后,大兴安岭化为焦土,一颗树都没有留下,而校园里的树都很粗壮,跟电视里“末日”流星雨之前的地球上的场景一样。这样的一棵树从树苗长成这般麽样,少説要三十年的光景。 不止是孙鹏程,所有下车的同学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这校园中并不罕见的大树上,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嘿嘿!每年我都要跟新生解释一遍!” 大家寻声望去,一位肤色黝黑,穿军装的男子出现在同学们的视线里。 一杠两星的军衔闪着光亮,是陆天枢上尉。 “启蒙中学的同学们!我们又见面了!”陆天枢上尉説,“在学校里,我是你们的辅导员老师,你们叫我陆老师就好。” 陆天枢看着同学们惊讶的表情,高声的説:“我知道你们在惊讶什么。看见满校园这么高的大树了吧?这就是为你们打气、股劲儿的第一课。这些大树都是从“净土”空运过来的。你们要竭尽全力,做优秀的自己,如果你能有幸成为优秀毕业生,你和你的父母,就有资格去“净土”生活!那里的树,都是这么高的!” 好多同学闭上了眼睛,他们已经开始想象“净土”的景色。 “闲话不多説,下面我给大家讲一下这个!”陆天枢上尉手中举起一串白色的手链説,“这手链里边的芯片,是你们的id,它就相当于你们在起航学校的证件!” 陆天枢停了停,所有的学生都在看着他,没有人窃窃私语或是低声议论。陆天枢diǎndiǎn头説:“你们启蒙中学的孩子素质确实可以!” 在榾启城中,十几个初中里,启蒙中学是最好的一个。这也是为什么,这一届一共60个升学名额,光启蒙中学就占了18个。 “我diǎn到名字的同学上前来领取手链,统一带在左手手腕。”陆天枢开始按人头发放手链。 手链发到了张程远手上,他麻利地戴上。手链上的一个标记吸引了他的目光。白色的手链上除了印有自己的名字和学号以外,还有一个蓝色的徽章,画的是一幅简笔画——几朵蒲公英飘飞在空中。 张程远很确定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起航学校的校徽,但是他却总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个徽章有印象。 扭头看其他同学,好多同学也在交流手链上的徽章。 “你也觉得在哪儿见过么?”张程远问冷长河。 “没有,有几个同学的徽章是蓝色的。”冷长河一边説着,一边注意到了张程远的徽章,也是蓝色的。 此刻张程远也注意到了冷长河的徽章,他的徽章是绿色的。 第三章 入学 二 “这个颜色难道代表某些意义么?”张程远心中开始出现这样的疑虑。 当陆指导将最后一个手链交给最后一名同学后,看着手中依然剩下的手链,説道:“魏恒溢?” 没有人响应。 陆指导满脸的诧异,他不相信,居然会有同学缺席。这就像我们不相信考上清华的同学会不去入学报到一样。 可是魏恒溢真的没有来。 “这个人真有想法!看来你们启蒙中学嫌名额多了啊!好办!明年名额给你们往下减diǎn儿。”陆指导继续説,“现在大家看下自己手链上徽章的颜色。绿色徽章的同学,在我左手边列队站好,蓝色徽章的同学,在我右手边列队站好。” 张程远站在了陆天枢上尉的右手边,他的心在往下沉。因为他看到阮汐月站在了左手边,接着冷长河也站在了左手边,还有朱天瞾、郭思晴、吴昊、郑长龙、姜雯雨、孙鹏程。卓越联盟的伙伴们,除了张程远,都站在了另一边。而自己这一队里的八个人中,他唯一认识的就只有陈佳彤了。 “现在站在我左手边的,手链上绿色标徽的同学,你们是一班的;我右手边的同学,你们是二班的。” 张程远心情及其低落,一班的伙伴们也都看着这边的张程远,也都抛去了同情的目光。张程远搞不清,为什么偏偏自己分到了二班呢? “看到我身后的教学楼了么?”陆天枢指了指身后,“一班的同学进楼左转,二班的同学进楼右转,到自己的班级报道。” 随着人流,张程远走向自己的班级,他依然没想明白为什么。陈佳彤拍拍他肩膀表示安慰,但是张程远根本没听清她説什么。 “陈佳彤本来就没什么朋友,她分到二班也就无所谓了。”张程远心想,“可是我不一样啊,分到一班的都是我的朋友,凭什么单单是我被分出来了?” 恍惚间,他随着人流已经走到二班教室门口了。一位四十多岁,体型微胖,面容和蔼的中年男性站在门前,微笑着对同学们説:“年轻人们,欢迎欢迎!进教室按照自己的学号入座!” 张程远这才想起抬起手链,看了一眼自己的学号204602005。张程远回头问陈佳彤:“你多少号?” “204602021“陈佳彤低声説。从学号来看,两个仅有的伙伴也没法坐在一起。 教室里共有三十个座位,共五排六列。张程远学号5号,坐在第一排第五列,而陈佳彤学号21,坐在第四排,第三列。 在位置上坐定,张程远对自己説:“面对现实吧!到了新环境,只能去适应环境了!” 张程远扭头看自己右边的同学,座位是按照学号排的,坐在他右边的是一个短发、xiǎo眼睛的男生,人长得没什么特diǎn,但是精气神十足。他也扭头在看张程远,露出友善的微笑。 “孙万阳。”那人友善的伸出手。 “张程远。”程远与孙万阳握手。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这是张程远在新环境中认识的第一个人。张程远是相信缘分的。爱情需要缘分,友情也是如此。短暂的眼神交流让张程远觉得,他们会成为朋友。 前后半个xiǎo时的时间,来自十多所不同中学的孩子进入教室,在对应的座位入座。 刚刚站在门口欢迎同学进教室的中年男子漫步踱到讲台前,看着教室里的29名同学,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同学们静下来,等着他发话。 “年轻人们!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中年男子笑得很和蔼,可是他的声音却有些沙哑。 中年男子捻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方奋笔疾书写下三个打字——“李治东”。三个字苍劲有力,却又犹如草蛇狂舞,桀骜不驯。 “我叫李治东。”班主任声音虽然沙哑,但是语气却很有气魄。“你们随便怎么叫我。嫌我老的可以叫我老李!客气diǎn儿的可以叫我李老师,觉得脾气对路子,能跟我做个忘年交的,可以喊我东哥!胆儿大的同学可以叫我大名,李治东!” 老师的开场白很幽默,教室里的气氛也就不再那么紧张了。但是没有学生説话。老师讲话的时候,同学噤声。这种规矩,是孩子们从xiǎo养成的习惯。 “同学们都很腼腆啊!”看没有同学説话,李老师继续説,“起航学校,三年的学生时光,前两年都将是我陪你们一起渡过。就这么二三十个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早晚我们都会很熟的。按照正常的套路的话,新生入学,我应该板着个脸,装装深沉,给同学个下马威,让你们都听我的,学生就老实听话了。不过不行啊,我洒脱惯了,不会装深沉,所以乱码七糟的那套都免了吧!咱就约法三章:第一,没外人在的时候你爱怎么就怎么,这间教室里就和你家一样,什么规矩都没有。你跟你哥哥姐姐啥样,你就对你周围的同学啥样,你对你叔叔二舅啥样,就对我啥样就行了;第二,有外人在的时候,大家要会装,就像现在这样,看起来很有素质似的;第三,我比你们大,我的面子你们得给,我説话,你们得听着,起码要装作听着。大家听懂了么?” 哇啦……讲台下同学们一哄开口,答什么的都有。同学们表情都很亢奋,就连刚才郁闷的张程远,此时也笑了。能有这样的班主任确实让他们长见识了。 “我知道,你们都是各个中学里所谓的佼佼者。”李老师继续説,“不幸的是,我不这么觉得。” 同学们大跌眼镜,他们是所有人眼中的佼佼者,如今考上了起航学校,这种成就感就跟踏着失败者的皑皑白骨堆积成的山,走向人生巅峰一般,他们一路走来,一直被认可着,而他们如今的班主任却不这么觉得。 “老师,你的意思是説,大家优秀的程度都差不多,现在又站在同一个起diǎn上了,所以在我们努力奋斗之前,没人会得到你的认可,是这样么?”一个同学问道。 “不是!完全不是。”李老师坚定地摇摇头,然后説,“人是生而不平等的,我想做的就是把有差异的人,无差别的对待。你智商多高,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你身体素质,一定程度上,也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就比如説文化课成绩,如果你是教工子弟,你的文化课成绩自然的要高一些,这些都公平么?可是如果你爸爸是工厂的钳工呢?我相信你做手工的能力就要比别的同学更出色。可是他妈的谁説文化课的能力就比手工的能力重要了呢?这他妈都是谁规定的?这些是你左右不了的,所以你们是被迫着按照被人规定的游戏规则筛选出来的。也只是按照这一种游戏规则的玩儿法考试、排名,你们是其中的佼佼者。在我眼中,你们中的每一个,乃至其他学校的每一个同学都是无差别的。” “老师还能説脏话?”张程远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按説这个半军事化管理的学校,其中制度应该是何等的严格,而自己的班主任,不想却是这个样子的。 张程远扭头看旁边的孙万阳,他在微笑,在diǎn头,仿佛很认可的样子。 “能现在你们每一个人的目标都是走出榾启城,到“净土”去生活。看是在我看来,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注定你们中的一部分会去净土,剩下一部分不会。你们每一个人在我心中的地位都是一样的,所以谁去,谁没去对我来説没有任何关系。我要説的是,出榾启城未必是件好事情,留在榾启城未必就不好。这个世界在变,你们看待世界的眼光也在变。你们不要总是盲目的往上攀登,一来是要xiǎo心爬得越高,摔得越惨,二来是要留意山腰上的景色。一味的攀登却不去看风景,你生活的意义是什么呢?如果你进起航学校就是为了三年毕业后走出榾启城,这三年的时光对你来説,这三年的生命对你来説还有什么意义呢?你主观上已经忽略掉它们了。 説了这么多,结论就是,珍惜你每一天的生活,阳光、快乐的活好每一天,这就是老师对你们最大的希望了,别的都是瞎扯!” 同学们的确都怀揣着走出榾启城的梦想,这也是大家如今聚在一间教室里的原因。所以李老师的这番话,同学们并不能很好的吸收,但是同学们还是给老师这气势磅礴的演讲予以了热烈的掌声。 “我就先説到这里,一会儿带大家到寝室。从教学楼出去向北走,穿过操场,就是寝室了。按照学号,每两人一间宿舍。宿舍东边是食堂,现在是上午十一diǎn,大家去宿舍入住,然后去食堂吃饭,下午一diǎn半在教学楼三楼会议室集合,校长来给大家开会。都听清楚了吧?” “清楚了!”学生们回应。 “撤吧!”李老师做了个手势,带着同学们走出了教室。 从教学楼到宿舍的这段路上,同学们都在和自己身边的新伙伴交谈着。 “张程远?”孙万阳准确的叫出了刚结识伙伴的名字,“你初中是哪里的?” “我是启蒙中学的。”张程远回答着,在启蒙中学上学,是一件值得他自豪的事情。 “好学校啊!”孙万阳肯定的diǎndiǎn头,“我是荣芝中学的。” “哦!”张程远礼貌的diǎndiǎn头,在他看来,只有自己的启蒙中学很突出,其他的学校没有什么区别。 “那你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喽?”孙万阳继续发问。 “嗯。”张程远diǎndiǎn头,“你呢?你父母是干嘛的?” “兴安制药厂的研究员。”孙万阳回答着,一脸的骄傲。 张程远眼前一亮,兴安制药厂也是受榾启城军区监管的重要企业,而榾启城中所需的药物,百分之七十都是由兴安制药厂生产的。想到这儿,张程远忽然就想起了那天晚上魏恒溢讲的故事和那个残酷的真相。 “那,你知道我们平日吃的微量元素片是兴安制药厂生产的么?”张程远不由自主的问出来。 孙万阳皱眉想了想:“这个不知道,我爸妈也没提过这个。” 张程远和三组的其他伙伴们都知道了每日吃的微量元素片的真相,之前对吃药并不重视的他们也提高了对吃药的重视程度。他本能的也想报这个真相告诉给孙万阳,可是毕竟新的朋友才刚刚认识,信任是需要慢慢培养和建立的,所以他也忍住没説。 宿舍楼一二层住男生,三四层住女生。一道隔离墙又把宿舍楼隔成两半,一班同学住西侧,二班同学住东侧。每个宿舍住两名学生,每个学生都有一间自己独立的卧室,但共用一个客厅。 宿舍环境比张程远想象的要优越,可是那一堵隔离墙仿佛堵在他心上。虽然他和学院区的其他伙伴身处不同的班级,但如果宿舍挨着的话,依然可以天天见面。如今见到这样的宿舍格局,内心中非常沮丧。冷长河、吴昊、郑长龙这些伙伴如今与他相隔一堵墙的距离,而最远的便是他和阮汐月的距离。想想本来大部分伙伴都晋级了,可如今,跟自己同班的就只剩下陈佳彤了。 张程远的宿舍在105房间,和孙万阳是室友。 两人简单的安置了新家,便去食堂吃饭了。 食堂的环境、格调也非常的高雅,出乎了张程远的意料。 这样的环境,在榾启城的任何一家酒店都看不到。桌子都是红松木的,地面是大理石的,而穹dǐng的吊灯张程远也只有在影视作品中才见过。食堂一楼大厅是活动室,楼上是就餐的地方。大门都是自动的玻璃门,食堂里面放着高雅、柔和的音乐,中央空调提供室内舒适的温度。仅仅是这样三层的楼,都安装了4部升降电梯。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这4部电梯中,有两部电梯的电子屏上都显示因故障暂停使用,这样的设备故障,在这样豪华的食堂里,显得有些不搭。 到了餐厅,菜的品种更是琳琅满目,好多带贝壳的海产品更是令同学们瞠目结舌。榾启城是没有海鲜的,这些美味他们生活了十多年都未曾染指过。 这样的宿舍条件、这样的食堂格调,无疑不让同学们为自己考上了起航学校而感到骄傲,也无疑更加坚定了同学们走出榾启城,到“净土”去生活的梦想。 可是张程远感到的是进一步的失落感。他悲哀的发现,一班和二班就连食堂也是分开的,一班在二楼,二班在三楼。他甚至担心下一次见到其他卓越联盟的伙伴们会不会是在很遥远的未来。 第四章 入学 三 这个世界上,事情发生的往往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当然也通常不会有你想象的那样好。 所以下一次见面并不是在很遥远的未来,下午一diǎn半的年级大会上,一班和二班的同学同在一个会场开会,他们又见面了。 不过也只限于见面,因为一班坐在会场的左半边,二班坐在会场的右半边,两班级之间隔了十米的距离。 对于张程远来説,这或许是他见过的最遥远的十米,十米的距离,让他悲哀的感到,自己在卓越联盟伙伴中存在感是那么的微弱,那么的可有可无。因为他在扭着脖子拼命地遥望十米开外的伙伴们时,他们却没有一个转过头来看他。 他们仿佛非常兴奋的讨论着什么,而围绕在人群之中的,是冷长河,他的好兄弟。张程远看在眼里,心里説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diǎn半,陆指导准时出现在会场,站在讲台上开始讲话。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各位同学们,大家下午好!” (掌声) “在我们迎新大会开始之前,请让我介绍一下参会的各位领导。热烈欢迎榾启军区总司令,起航学校校长——陆海空上*将!” 一位花白短发,花甲年龄却身材依然魁梧的老者从嘉宾排站起,转身向同学们敬了个军礼,然后落座。 掌声如雷鸣般响起,所有同学肃然起敬。不想起航学校的校长竟然是榾启军区的总司令,而上*将则是部队中极高的军衔。这无疑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官。 “欢迎榾启军区一部师长,起航学校名誉副校长——俞涛!” 俞校长站起,转身,行军礼,落座。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俞校长,所有参加过sid考试的人都是见过的。 “同样欢迎其他各位到场的领导、老师。” 同学们用掌声配合着。 “首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陆校长为我们讲话!”陆指导带头鼓掌。 陆校长从座位上站起,虽然年过花甲,走起路来却大步流星,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的身体上留下沧桑的痕迹。 “同学们下午好!”陆海空校长的声音非常洪亮,让同学们都是一惊,这样的声音,丝毫不像出自一个花甲之年的老者口中。 “年轻人们,我刚才在台下,一直在猜测你们现在的心情!你们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很亢奋的心情?你们为什么要离开起航学校到净土生活?榾启城哪里不好?你们为什么不想呆在自己的家乡呢?我,榾启军区的司令,我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我的使命是保卫祖国,保卫榾启城的人民。我爱这片土地,爱这片土地的每一个居民。我有保护你们的责任,我有保护你们每一个人的责任。可是刚才我在台下,看到你们亢奋的心情,我心痛啊!你们为什么这么想离开榾启城?” 全场的同学们都惊呆了,陆校长的演讲与同学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走出榾启城,过更好的生活一直都是他们的梦想,这个被舆论导向所指引,万千人民的梦想,从来没有人质疑过。可是,他们奋斗的地方在这里,他们生活的地方在这里,他们的朋友也在这里,他们真的愿意离开榾启城,到一个全新的环境去生活么?同学们,至少大部分同学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陆校长的这一番问话,无疑问住了同学们。 “大家不要忘了“末日”流星雨,不要忘了榾启城是我们上一代人用心血造就出来的城市。有些人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知识与力量,可是没等来得及享福,就已经离世,他们追求的是什么?他们追求的是什么?他们要的无非是人类希望的延续,中华希望的延续!为了重建人类文明,他们付出所有也在所不惜!这样的人值得我尊敬,他们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国家,献给了人类文明。年轻人们,那你们呢?你们梦想着走出榾启城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好多同学低下了头。不可否认的是,大部分同学梦想着走出榾启城都是为了自己,説多了也就是为了家人。大家没有想过,也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 陆校长叹了口气,继续説:“你们还年轻,不懂事可以原谅。你们年轻的时候,在父母,在党和国家的呵护下成长,这些问题或许你们不曾考虑过,我不怪你们!但是你们现在是起航学校的一员了,是时候成长起来了,所以有些问题也该思考了。你们走出榾启城究竟为了什么?” 所有的同学专注的盯着陆校长,仿佛在寻找答案。 “净土”计划,是鄙人一手创建的,起航学校,也是鄙人一手创建的。之所以要选拔优秀的人才,聚集到一起,是为了为祖国培育优秀的下一代。“净土”环境好一些,生活条件好一些,这些客观因素不应该是你们追求的,你们去“净土”是为了对国家做出贡献,为人类文明的复兴,为中华民族的复兴做出贡献。奉献是伟大的,奉献比索取更能让人感到快乐。如果你梦想着去“净土”生活,只是为了过的悠闲,那你就大错特错,我劝你趁早离开起航学校。在净土生活的人,将会是中国人最精华的所在,那里的人,肩头会担负着更重的使命,如果你没有这样的奉献精神,如果你没有做好肩负责任的准备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出去了,在榾启城,生活可能更安逸。你们后悔了么?” “不后悔!”整齐而响亮。 其实整齐而响亮的回答只是学生们条件反射罢了,至于陆校长所传达的精神,又怎是同学们短短的时间能想明白的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是给永远比拿愉快?哪个才是生命中的真谛?这样的问题,又岂是青春期的少年在一席话间就能参透的? “我陆海空,忠心耿耿为华夏,你们是我后半生的心血、后半生的希望。你们同样是祖国的未来,祖国的希望。走出榾启城,是为了复兴华夏。这三年的时光,奋斗、努力学习,为了复兴华夏文明。我陆海空代表祖国感谢你们!”陆校长説完,对着全场的同学再行军礼。 同学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不论听懂与否,这一席话都值得同学们思索。 陆校长讲完话,直接离场。陆天枢上尉上台继续讲话。“从今天起,你们将迎来为期三年的起航学校学习生活。三年过后,你们中的一部分会走出榾启城,到净土去生活,另外一部分或许将会留在榾启城。与定额的中考不一样,凡是可以符合条件的同学,都有资格去净土,只要大家够优秀,都有出去的希望。下面我们来介绍一下课程设置。搏击、体能竞技、工程基础、英语为必修课,生物基础、信息技术、医疗为选修课。每名同学要学五门课,包括四门必修课和任意一门选修课。所有课程都有考核,任意一场考核不通过者,当即退学。” 这番话就如同入学仪式的杀威棒,感受到入学的兴奋的同时,同学们也感到了无形的压力慢慢的笼罩过来。他们感到这种压力是因为他们的梦想太强烈,他们太想去净土了。 第五章 入学 四 新生入学大会开了一个多xiǎo时,之后同学们开始享受自由的晚间生活。 晚饭后孙鹏程和吴昊坐在起航学校围墙边的大树下看风景,满校园的绿意,茁壮的树木,是两人眼中最美丽的风景。 “这些树真大!”孙鹏程感慨着説。 “是啊,这景色多美!”吴昊闭上眼説,“想象一下将来去净土的生活吧,到处都是这么高的树,那是怎么样一种美丽呢?” “我以前都不敢想象,竟然能亲眼见到这么粗这么高的大树。”孙鹏程目光呆呆的盯着高耸的枝干,由衷的感叹着。 “好好享受眼前的美景吧,这是对我们这几年勤奋拼搏的奖励。”吴昊依旧闭着眼睛,呼吸着空气中的绿意。 “这么粗的树,用什么空运过来?”孙鹏程不禁发问。 “飞机呗。”吴昊闭着眼回答。 “多大的飞机呀,能空运这么高这么粗的大树?” “哎呀,你这人怎么一diǎn儿情调都没有,享受一下这美丽的景色吧,干嘛説这些无聊的东西?”吴昊依旧闭着眼睛陶醉地呼吸着大树下的绿。 张程远独自一人在操场散步。起航学校的树林成荫,空气也格外的清新,仰望天空,可以看见一片星河。 张程远忽然很想家,想念爸妈。 虽然跟父母分别还不到一整天,但是这将是他第一次长期远离父母的生活。 他想司徒姗和魏恒溢。司徒姗,一个倔强、坚强却可怜的女孩儿,命运对她是那样的不公平。她的父母双双死于癌症,而如今,她也染上了白血病。 张程远好想去看她,但那也要等到一个月以后的探亲假。起航学校是全封闭的,探亲假以外出校门算擅自离校。别説张程远不敢私自离校,就算他敢,他也不知道如何出得去,更不知道出去了该往哪里走。 记得昨天最后一次在医院看司徒姗,仅仅发病几天的时间,原本就很苗条的女孩儿变得更加清瘦,可纵使血癌给她带来痛苦,她依然时刻保持微笑。 还好有魏恒溢在她身旁,魏恒溢这几天寸步不离的守护在司徒姗身旁,还记得昨天晚上,魏恒溢认真的跟伙伴们告别,他放弃起航学校的决定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这也难怪,几天之内,他父亲患癌症去世,他初恋的女孩儿也得了血癌。 张程远仰望星空叹息:“想想如果是自己,应该也会选择去研究医药吧!” 在家的时候,张程远也爱仰望夜空,可是在家那边,夜空中可见的星星不多,张程远喜欢望着北极星发呆。如今在起航学校的校园中,望见的是一整片的星河,可是最亮的依然是北极星那一颗。张程远望着北极星,想起了陪自己看北极星的那群伙伴。 眼看着阮汐月与同样喜欢阮汐月的自己的好兄弟冷长河分到了一个班,张程远心真的很痛苦。为什么就连三个人在一起的日子都回不去了呢?” “在想什么呢?” 这柔和又清脆的声音让张程远浑身一震。他强作自然的回过头,僵硬的对阮汐月摆出微笑的表情:“没什么,看星星呢。” 阮汐月没再説话,与张程远并肩在操场上散步。 张程远感觉像学步的婴儿一样,每走一步抬腿摆臂都觉得是那么的僵硬,满肚子的话冲到嗓子,却张不开嘴説话。 他紧张的用余光看着阮汐月,竟发现阮汐月一改平日从容大方的神情,她的两只手交叉着绞在一起,放在身前,或兴奋、或紧张,从阮汐月的肢体语言张程远看得出,她的神情很反常。 张程远心跳得越来越快。 六年,他有六年的时间,没有跟阮汐月独处过了。 “你相不相信日久生情。”阮汐月柔声的説着,帅先打破了沉默。 张程远的心在往下沉,冷长河对她好,这谁都知道。而阮汐月这意思,一定就是表示她的心被冷长河俘获了,而她今天找自己,莫非是让自己承诺永远不説起两个人以前的事儿?张程远大脑在飞速的旋转。 “不知道。”张程远心中难受,但是他尽量使语气显得漫不经心。 “中午吃饭的时候,冷长河跟我表白了。”阮汐月轻声説着,余光看向张程远。 虽然预料到最糟糕的可能性,可这样的话从阮汐月嘴里説出来无疑对他造成了更大的冲击。张程远感觉胸闷得很,连喘气都变得很压抑。 “哦?”张程远听见自己从嘴里冒出一个字。 “你不知道,今天上午刚开完班会,冷长河就被班主任老师选为班长了。接着中午他就跟我表白了,你怎么看?” “祝福你们呗,他当班长了,你们在一起,去净土的希望更大了呢~”张程远的音调儿差一diǎn儿就不正常了。 “你真的这么想么?”阮汐月停下脚步,眼睛直盯着张程远的目光,让他无法逃避。 张程远只能跟阮汐月对视。 两个人都没张嘴。 但是眼睛会説话。 晶莹的泪滴从两双眼睛默契地滑落。 “你哭什么?”张程远心中难过,但他不知道阮汐月为什么哭,因为知道自己也喜欢她而感到愧疚么?因为她背叛儿时的约定而愧疚么? “我哭,因为我委屈!我哭,因为你误会我了!我哭,因为我初中三年不得不让你误会,不得不让你委屈!我哭是因为,看到你真的误会我,我自己更难过!程远,我熬过来了,我们终于熬过来了,我终于可以向你解释这一切了!” 阮汐月依偎在张程远的怀抱里,向他解释了这一切,讲述了那个在sid考试中讲过的,又忘却的故事。 …… 泪水中,一对终成眷属的xiǎo情侣幸福的相拥。 草莓般的初吻,消融了两人间三年的委屈和误解,悸动了两颗相宜的心。 久久的拥抱,呼吸着对方的气息,幸福如此简单而宁静。 绚烂星空下的操场上,柔和的微风中,张程远和阮汐月xiǎo心翼翼的相拥在一起,氤氲了那年夏天最美丽的风景。 第六章 熊猫血 一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起航学校的土壤上,柔和的音乐也在校园中开始回荡,是一首欢快的、充满生机的圆舞曲——《蓝色多瑙河》,这首流传了两个多世纪的经典名曲,在晨光中唤醒了睡梦中的学生,学生们在欢快的音乐中洗漱、收拾打diǎn,美好的一天总是从愉快的清晨开始。 张程远昨天晚上做了好多梦,甜甜的美梦。他开心地和室友一起去吃早饭、上课,仿佛他从没有过这样的开心。 7:40,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李老师准时走进教室,来到讲台前。同学们也都很遵守的纪律的快速做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噤声。 “好,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了。先説一下今天的安排,白天上课,晚上休息。头两节是工程基础,我给大家上。介绍一下起航学校的考核制度。六门课,每学期都有期末考试,考试成绩分为3、2、1、0分四档,0分表示不通过,直接退学。1分表示通过,2分表示优秀,3分表示成绩极佳。” “李老师?”陆指导员忽然出现在二班教室门口,示意李老师出门説话。 李老师diǎndiǎn头,径直走出教室。 同学们心中压力都很大,心中都在盘算着量化成绩的事情。 李老师回到讲台,看看教室门外,然后对同学们説:“那个,有位同学因为一些意外昨天没能参加我们的入学仪式,今天才来我们班级,大家来掌声欢迎一下吧!” 李老师此话一出,张程远猛的回头,陈佳彤也用惊呆的眼神看着张程远。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司徒姗患了白血病,而魏恒溢也受此影响放弃了起航学校,可魏恒溢今天怎么会突然来了呢? 可是不论怎么样,张程远和陈佳彤一定都很期待他的到来,或许魏恒溢当时一时冲动,过后反悔了,于是重回起航学校,并且学校没有拒绝他。 在众人欢迎的掌声中,张程远和陈佳彤的掌声一定是最迫切最期待的,他们期待魏恒溢的身影走进教室。 在同学们的掌声中,一个女生走到了讲台前。 没有人目光比张程远和陈佳彤惊讶。 不。 准确的説,应该是没有人的目光比张程远的惊讶。 陈佳彤惊讶是因为这进来的人不是魏恒溢,这个人她不认识。 张程远比陈佳彤还要惊讶,因为他认识这个女生。 那个女生,他百分之百的认识。她就是在启蒙学校读书的卓越联盟的孩子中唯一一个没有考入起航学校的女生,那个迫使阮汐月初中三年隐藏对自己的感情的阮汐月爸爸的卧底,那个女子四千米跑都跑不下来,成绩也不好的张洛琪! 张程远内心很纠结,一方面张洛琪也算是他的朋友,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多一个熟人无疑是一件好事情;另一方面,虽然阮汐月爸爸现在管不到她的恋爱了,可是张洛琪来了,阮汐月的爸爸势必是要知道这件事情的;而且在坐的各位都是通过多场考试的拼搏,残酷的竞争筛选出来的,那么多优秀的孩子挤破脑袋也没挤进来,凭什么她张洛琪可以来起航学校呢? 张洛琪站在讲台前,接受着同学们的掌声。她双手扣在一起,略略低下头,xiǎo声嘟囔几句话,像是在做自我介绍,随后匆匆地走下讲台,直奔后排的空座。 张程远还在纠结于为什么张洛琪会来起航学校这一问题,而老师已经开始上课了。 工程基础的第一堂课讲的是力学基础:力、加速度、位移、力与运动的关系。 这些知识对于张程远来説不算什么挑战,并非他不虚心,而是正交分解、向量运算、导数的这些概念基础他都非常扎实,所以理解起来真的毫不费力。 张程远环顾四周的伙伴,坐在他右边的孙万阳一边转着笔,一边认同的diǎn着头;转头看看做在后边的陈佳彤,也是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转头再看看张洛琪,一个人低着头翻着书,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 “张程远、张洛琪,你们两个上来解一下黑板上这两道题。”李老师显然是看见这两人与他没有眼神交流,便把两人叫了上来。 张程远发觉老师看出自己心思没放在课堂上,也稍稍有些惭愧,不过在他起身走向黑板的过程中就已经看懂了题目,而在他迈上讲台的那一瞬间,心中便有了答案。十分xiǎo儿科的一道题,一个已知重量的xiǎo铁球用一根绳子挂在卡车的天花板上,卡车做匀加速运动,求绳子与铅垂线方向机夹角。 张程远心算出xiǎo铁球加速度对应的合力,然后用向量加法在黑板上画了个三角形,接着大笔一挥写出了结果。在写结果的时候,张程远用余光瞟到了张洛琪站在自己右边面对着她自己的题目发呆于是张程远自己写完答案之后向后退一步,依然面对着黑板,装作检查的样子,用余光飞速的把张洛琪的题目扫了一遍,只是一道换汤不换药的向量计算题。张程远扔下粉笔,从张洛琪站着的一侧走下讲台,在经过张洛琪身边的时候,漫不经心的xiǎo声説了一句:“54。”然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张洛琪虽然内向不爱説话,但并非内向的人就不聪明。她用粉笔在黑板上用很轻的笔迹像是在演算着什么,然后用板擦抹去,将最终答案填写在题目的空格上——(54)。然后扔下粉笔,依旧低着头,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虽然这是高中力学很入门的基础题,但是在同学们刚接触力与加速度、力的正交分解这些概念的时候能快速熟练的应用也是很不容易的,所以虽然两道题在张程远看来毫无难度,却难倒了教室里大部分同学。 “上我的课,大家不用约束,听不懂了可以随时站起来问,听懂了的同学可以不听。当然你不愿意听也可以不听,我可不想同学们因为觉得我的课听起来恶心顺带着觉得我这个班主任人也恶心。”李老师风趣的説。 同学们哄然大笑。李老师趁此机会拍了拍张程远的肩膀説:“解的一手好运算,送的一手好助攻啊。” 张程远顿觉惭愧,看来自己的xiǎo伎俩没有逃过班主任深邃的双眼。 第七章 熊猫血 二 工程基础课很快上完了,但让张程远感到震撼的是英语课。当一班的班主任老师兼英语老师走进二班教室,当张程远看到英语老师的面容的时候,他那惊讶的表情定格了好久。这个英语老师张程远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説很熟悉。这个英语老师叫王玉梅,是自己的好兄弟,好邻居冷长河的妈妈,是自己从xiǎo就认识的那个和蔼亲切的王阿姨。 可是一直以来,张程远都以为王阿姨是榾启大学的老师,可现在站在起航学校二班教室里的分明就是冷长河的母亲王玉梅。 为什么她之前都没告诉过我她是起航学校的老师? “既然王阿姨是班主任老师,我跟冷长河关系那么好,为什么分班的时候……被单独分出来,难道……” 昨晚阮汐月与自己説的话又在张程远耳边回荡。 “汐月,我们在一起了,那,那冷长河怎么办?” “……那,你想让我跟他在一起么?” “不想……” “我们两个是自然而然在一起的,他……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呀。” “可是……汐月,他是我最好的兄弟,而且,他以前居然误以为我很烦你。有一次他问过我是不是很讨厌你,他説他很喜欢你,让我看在他的面子上别难为你。当时我没跟他説实话,没説我也喜欢你,答应帮他。而现在,我却跟你在一起了,长河一定觉得自己被骗了,我,我不忍心……” “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 “你刚才説的,他以为你讨厌我是什么时候?” “高一,你刚来我们班级那会儿。” “……” “所以我觉得,我俩在一起,我对冷长河很过意不去。” “你太天真了……你一diǎn儿都不用过意不去。” “什么?” “他,高一的时候就观察出来,我俩之间好像不太正常,他私下里还含蓄的问我是不是喜欢你?他是故意问你是不是讨厌我的,故意让你以为他以为你讨厌我,这样就不算跟你抢你喜欢的女生了。程远,你远没有必要这么愧疚。” “不可能,我俩是最好的兄弟。” “可是,我总听説,当两个人同时喜欢上一个人,再好的兄弟也都不会再有友谊了。” “我不信,咱们不讨论这个了好不好……” …… 忽然之间,张程远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分到二班,忽然之间,他对冷长河的愧疚也减少了。 整节英语课,张程远完全没有听,他在重新审视自己与冷长河的关系,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一时间难以接受,也不愿相信当初冷长河明知道自己也喜欢阮汐月,还故意装作不知道,去跟他挣…… “程远,去吃饭吧!” 直到下课铃响起,同学们鱼贯走出教室,孙万阳喊张程远一起吃饭。 张程远diǎndiǎn头,两人往食堂走。 今天中午食堂有精致的排骨面,面条口感筋道,排骨入味儿,汤汁浓郁,吃得大家津津有味。 “刚才上课感觉你一直盯着老师,你想什么呢?”孙万阳一边吃,一边问。 张程远犹豫了一下,把嘴里的一块儿排骨肉吞了下去,diǎndiǎn头説:“实话跟你説,她是我的邻居,不过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她在起航学校工作!而且她儿子也是我的好兄弟,现在在一班。我有好多哥们儿都在一班,可是只有我自己被分到二班了。” “这样啊!难怪看你感觉心事重重的。想开diǎn儿,分到二班,你才有机会认识更多的新朋友么!”孙万阳阳光的笑着説。 “恩!”张程远diǎndiǎn头,拍拍孙万阳的肩膀説,“你就是我来到二班以后认识的第一个好兄弟!” 两人都吃光了面,顺带着把汤汁都喝完了。张程远习惯性的从口袋里倒出两粒药,吞了下去。 孙万阳看见他吃药,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你没带药?”张程远注意到了孙万阳的表情,把自己的药瓶递了过去,“吃我的吧!” 孙万阳摇了摇头,犹豫片刻后对张程远説:“哥们儿,我家里人是制药厂的,所以我对药理多少了解一些。” 张程远在听。 “这个,微量元素片,其实没什么吃的必要。只要注意合理膳食,其实我们不必要补充微量元素。”孙万阳似乎很认真地在説。 张程远慢慢的diǎndiǎn头。他在犹豫。出于善意,张程远想告诉他药的真实作用,可是他又不敢説。这个消息一旦传开,会对魏恒溢非常不利。可是如果不説,他对孙万阳就不算坦诚。 “你説的有一定道理,但是既然药是统一分配给我们学生的,既然大家都在吃,就一定有吃的道理。不吃它又没有坏处我们不知道,可是吃了它总没坏处吧?”张程远不敢説出真相,但他依然尽力劝説孙万阳吃药。 孙万阳无奈的摇摇头,説道:“所谓是药三分毒,药理与打仗一样,自损八百,伤敌一千。一般药物虽然会起到治疗作用,但是也伤自身元气。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大部分的中药长期服用,对肾都是极大的负荷。” “可是微量元素片是保健类药物,它不可与治疗性药物相提并论啊!”张程远説道。 两人都不説话了,不知不觉中,他们都提高了音量,吸引了周围同学的目光。 “张程远!” 两人扭头看去,俞校长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来到两人身边,一双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张程远。 “俞校长好,找我有事儿么?”张程远略感意外。 “来我办公室一趟。”俞校长语气很平静。 张程远不明所以,跟孙万阳打了个招呼,便跟上俞校长离开了。 “你不用紧张,我就和你随便聊聊。”来到校长室,俞校长和蔼地説,“不用拘谨,坐下吧!” 张程远听话地坐在了沙发上,可是他心中依然很忐忑,他在思考俞校长找他的原因。 “你父母是干什么的?”俞校长平和的问。 “我爸妈都是榾启大学的老师。”张程远难掩心中的自豪。 “来学校过得还习惯么?” “习惯,这儿什么都挺好的。” “有些同学,来学校之后,可能会有些水土不服,我就随即找几个同学调查一下。你或者你的同学有谁身体不舒服了要及时告诉我。” “谢谢俞校长关心!”张程远不觉感到心头一暖。 “想去净土生活么?” “想!当然想!” “那就努力,不要让自己后悔。好了,就这样吧。你们班有一个叫刘剑桥的男生,你认识么?” “不认识。”张程远遥遥头回答。刚刚入学第二天,全班三十号人,他大部分都还不认识。 “那,张洛琪呢?” “张洛琪我认识。” “你走吧,让张洛琪来我办公室找我。”俞校长和蔼地説。 张程远向俞校长恭敬地道别,离开了。 俞校长diǎn起一根烟,拿起办公桌上一沓被做了特殊标记的体检报告。一共有七份,第一份便是张程远的。 俞校长在张程远的体检报告上画了个对号,扔在了一边,随手翻着其他几张体检报告。 “刘剑桥、张洛琪、陈佳彤、朱天曌、冷长河、阮汐月。”俞校长扫了一眼几份体检报告的归属人名字,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慢的把陈佳彤的体检报告抽了出来,翻看一下,吐出烟圈儿,将她的体检报告默默地撕掉。 接下来,俞校长分别与张洛琪、刘剑桥、朱天曌、冷长河进行了类似的一对一谈话。几个学生都是万分好奇的进去,懵懵懂懂的出来。尤其是冷长河,他妈妈是自己的班主任老师这件事情就足够让他震惊的了,而与俞校长的谈话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冷长河临走前,俞校长让他把阮汐月叫过来。 等待期间,俞校长随手翻看了一下阮汐月的体检报告。从照片上看,是一个阳光漂亮的xiǎo姑娘,俞校长脸上泛起了慈祥的笑容。正当他想要把阮汐月的体检报告放下的时候,几个敏感的字捕捉了他的视线。 这几个字仿佛有着强大的震慑力,让俞校长禁不住激动的长长的吸了口气,就连拿着体检报告的手都在颤抖。 在阮汐月体检报告的血型一栏中,分明用加粗的字体印着——rh阴ab型。 rh阴ab型,传説中的熊猫血。这种血型在人群中是相当罕见的。俞涛看着这个血型,呼吸越来越重,情绪似乎也激动起来。 一阵轻轻地敲门声打断了俞校长的思绪。 “请进!”俞校长应答着,一边赶忙又diǎn了一根烟。 门开了,进来的是阮汐月。 俞校长看着面前的这为少女,目光中有几分慈祥,几分喜悦,还有几分伤感。 “俞校长……”阮汐月打破了沉默。 “阮汐月是吧?请坐吧。”俞校长声音尽量的平淡,眼神相当的和蔼,“找你来,就是随便谈谈,你不用紧张。” “恩”阮汐月答着,坐在了沙发上。 “你,爸妈做什么的?”俞校长微笑着问。 “俞校长,我爸爸是榾启大学的校长,妈妈是校医院的护士。”阮汐月回答着。 虽然她爸爸在榾启城也有着很高的地位,但是因为她爸爸曾拆散了她和张程远,她并不以她父亲为骄傲。 “爸爸妈妈身体怎么样?”俞校长继续问。 “谢谢校长关心,我爸妈身体都好着呢。”阮汐月见俞校长聊起家常,便也放松了下来。 “身体好就行!”俞校长笑得很慈祥,“来起航学校会想家么?” “还好,有diǎn儿想妈妈。”阮汐月説。 “好孩子!”俞校长diǎndiǎn头説,“想家了可以找心理老师聊聊天,有困难了也可以来找我。” “谢谢俞校长关心。”阮汐月笑着回答説。 “你平时有什么爱好么?”俞校长问。 “我喜欢游泳、跳舞、跑步……还有雕刻。”阮汐月回答着。 “雕刻……啊,还很多才多艺。今天找你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就是刚开学,随机采访几个同学,看看适不适应这里的生活,看来你适应的不错。”俞涛慈祥得就像一位父亲。 “吓死我了!”阮汐月松了一口气,説,“我还以为我犯了什么错误呢!” “你要好好努力啊!不能天天总想着不犯错得过且过的。好啦,没事儿了你早diǎn儿休息吧!” 阮汐月开心的告辞离开。 俞校长看着阮汐月体检报告上的照片沉默了许久,许久。 ………… 夜晚,张程远和阮汐月幸福的腻在一起,这种初恋时的甜蜜或许是一个人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光。月光洒下diǎn滴的光芒,为他们送上祝福。 孙鹏程在离树几十米远的地方站着,手中拿着钢尺,迷住一只眼睛。 “你在干什么呢?”吴昊在一旁不解的问。 “测绘。” “啊?” “看看这些树有多高。” “需要定量的计算么?有什么意义啊?” “有意义!” 孙鹏程放下手中的钢尺,闭上眼睛,心中一阵默算后説道:“这些红杉树平均海拔有二十八米高,主体树干高度就按二十米算,直径保守一些,按照800mm算,我在图书馆里查了一下,红杉木密度大概是07g/mm3,这样算来,一棵红杉树光树干就有至少7吨重。算上树根和枝干,一棵树重量就在十吨以上。” “你研究这个干什么?” “陆指导员説树都是空运过来的,我在想,怎么运。看看末日之前的中国运输机承载规格,能完成这样工作的,只有区区几十架。再看看校园里有这么多的红杉,而全国,像起航学校这样的学校又有好几所,那一共要运多少的树木,而这又是一项多么浩瀚的工程!” 吴昊听着孙鹏程的分析,不觉心底涌出一阵寒意。 “所以我觉得,国家不惜巨大成本移植这些红杉树,一定还有其他的意义,吴昊,你脑子聪明,帮我想想吧!” “……你真是闲得无聊,我可没兴趣想这个。” 第八章 谋杀 一 或许很多人都喜欢住大房子。宽敞的视野,落落大方的布局给人以愉悦的心情。 不过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有一个幸福团圆的家庭。 否则一切都会适得其反。 这个星期五跟这个星期中的任何其他一天相比,没有什么特别的,如果非説有,那就是今天的天气不是很晴朗,比以往还要阴。 宁静的夜晚。 汐月妈妈一个人坐在空旷别墅的客厅里,没有人体会得到她此时的感受。电视里在循环播放着阮校长出事当天那毫无线索的正门监控录像,天晓得她看了有多少遍了。茶几上放着半罐咖啡粉和已经见底的空咖啡杯,难以想象事发之后汐月妈妈可曾睡过觉。她双眼通红、鬓发凌乱,整个人特别憔悴的蜷缩在沙发上。 这是阮校长出事儿的第四天。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忽然传来,打破了死寂的宁静。 汐月妈妈却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惊讶,仿佛阮先生走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再值得她关心。 正门开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风风火火的换了拖鞋,匆匆走进客厅,赶到汐月妈妈的身旁。 “栾玉姐,你别这样啊!”女子看见汐月妈妈这副憔悴的状态,又心痛又焦急的劝説着。 汐月的妈妈叫栾玉。 栾玉缓缓地扭过头,看着这个坐到自己身边的女人,呆了好久,红肿的双眼又留出一行泪水,一把扑倒在这个女人怀里,哭了出来:“卓雅……” 这个女人叫曲卓雅,是阮家过去的那个保姆,因为在阮家呆的时间太久了,她和栾玉相处的就像姐妹一样。 曲卓雅也不免流出眼泪:“栾玉姐,你别这样。你这样,阮先生也不会放心的……” 栾玉将曲卓雅搂得更紧:“我父母都过世了,汐汐也不在家了,我自己一个人要崩溃了,才忍不住给你打电话,其实跟你説説话就好了,你不用过来的。这么晚了,太打扰你了!” “姐!”曲卓雅狠狠地搂住栾玉的肩膀,眼泪也止不住的流出来,“你怎么説话呢!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放心你!阮先生的死因还没有查明,你不能这么虐待你自己啊!” 栾玉愣了愣,又哭了起来:“卓雅,我真的,真的好难过……” 曲卓雅一边摇头一边流泪,用手不停地抚摸着栾玉的背。 “栾玉姐!是我的错,要是我再坚持干一段儿,要是我不离开你们家,或许就不会发生了!”曲卓雅自责地説。 栾玉摇着头説:“不怪你,不怪你,我就是一个人快受不了了,想让你陪陪我!” 曲卓雅diǎndiǎn头,看了看电视上播放的监控录像,又看见了茶几上已经消灭掉半桶的咖啡粉,有些责备又有些心疼的问栾玉:“栾玉姐,你不会一直没睡吧?” 栾玉摇摇头,问她:“换做是你的话,你睡得着么?” “多少也要睡一下啊!要不然人会崩溃的!”曲卓雅责备地説。 “我根本睡不着,你陪我説説话好么?我去帮你冲杯咖啡!”栾玉説着,摇晃着身体想站起来。 “栾玉姐!你坐下,我去冲咖啡!”曲卓雅实在不忍心看栾玉这样折腾,劈手抢过了半桶咖啡粉,走到厨房去冲咖啡了。 阮先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曲卓雅也很难过。虽然不是自己的亲人,但是和阮家一起相处了十多年,多少都有些感情。但是她看不过栾玉这么自我折磨,她在盘算着,一会儿一定要哄栾玉睡一会儿。 曲卓雅烧好了热水,冲了两杯咖啡,走到客厅。电视里的监控录像还在放着,可栾玉却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曲卓雅放下咖啡杯,轻轻地把毛毯盖在栾玉身上。 刚才栾玉给她打电话,声音非常沙哑。栾玉説就是找她电话里聊聊就好,可曲卓雅还是坚持要过来。她也是女人,当然懂栾玉。栾玉此时一定需要她来陪。 栾玉一定是好久都没睡了,此刻睡得很沉,呼吸声凝重。曲卓雅坐在沙发上,视线被监控录像吸引了,她也很想知道阮先生的死因是否另有隐情。 看监控录像是一件极需要耐心的事情,但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儿可做,曲卓雅索性从头看起。 监控摄像头安在正门上,但是所拍摄的画面是从门口到通往客厅的走廊,却看不到正门。不过只要是从正门进门,就一定要经过这条走廊,这一切都逃不出监控录像。 曲卓雅选了x4的播放速度进行监控录像回放,画面一直都是静静的,没什么太大变化。 监控录像显示,早上阮先生和栾玉先后出门上班,然后一直到傍晚前都没有人在监控画面里出现。看着看着,曲卓雅感觉开始犯困,但是曲卓雅有的是耐心,她一边喝着自己冲好的咖啡,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 ………… 司徒姗的身形越发的消瘦了,她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在病床上,扭头望着窗外傍晚的街景默默地流泪。爷爷陪了她一整天,刚刚起身回家去打diǎn些事物,而魏恒溢很快就会放学来陪她。每天都有这么半个xiǎo时她一个人在病房独处的空当,这是一个让她宣泄自我情感的好机会。害怕、委屈、失望、伤心的情感交织在一起,从司徒姗的眼眶滚滚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她哭得很安静。 “别哭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魏恒溢轻轻地坐到了她的床边,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搂入了坚实的胸膛。司徒姗紧紧地搂住魏恒溢,眼泪却并没有止住。 “先吃饭吧!”魏恒溢温柔的説。 司徒姗依然紧紧地搂住魏恒溢,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咱们姗姗马上就要康复了,看看你力气这么大!把我搂得都快喘不了气了!”魏恒溢説着,用手轻轻地抚司徒姗的背。 “等我这个疗程的化疗做完了,估计头发就会掉光了,浑身就一diǎn儿力气都没有了,倒时候想抱你都抱不动了!”司徒姗委屈的哭着。 “傻瓜!这个疗程做完了,你就好了一大半了。你看看你现在都没怎么掉头发,等做完一个疗程也不会掉太多~再説了,等做完了还会长出来嘛!”魏恒溢也把司徒姗搂得更紧了。 “我昨天晚上做梦,梦见自己头发掉没了,你嫌弃我了,不再来看我了!”司徒姗轻轻的説。 “梦都是反的!”魏恒溢认真的説。 “我今天查了一下,白血病治愈或长期稳定的概率只有50%,而且就算治愈或长期稳定,依然有复发的可能,而且复发了基本上必死无疑!”司徒姗平淡地説。 魏恒溢出身药学室家,何尝不知道血癌的顽固。可他怀抱着司徒姗,语气是那样坚定:“平均来看,治愈率是50%,但是对你而言,治愈率就是100%。升学率只有1%那么难考的起航学校都能被你考上,治愈率50%的白血病还能难倒你么?事在人为!对抗病魔和升学一样都是因人而异,你能为了父母而获取起航学校的入场券,就也能为了我和你爷爷战胜白血病!” 司徒姗把魏恒溢搂得更紧。 “我xiǎo时不懂事儿,我妈妈患肺癌离开了我。我成长的时候,我爸爸患淋巴癌离开了我。如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魏恒溢一字一顿的説。 第九章 谋杀 二 男人铿锵有力的言语鼓舞了司徒姗,她推开魏恒溢,破涕为笑,仰起头,撅起嘴説:“你别把话説得太早了,你还只是我的男朋友,什么就你唯一的亲人啦!再説了,我可没打算这辈子就谈一场恋爱!” 魏恒溢不跟她计较这些,diǎndiǎn头説:“好好好!为了能找到下一个男朋友,你要听话,先把晚饭吃了,一会儿该凉了。” 司徒姗轻轻锤了他一拳,説:“没良心的,你还真舍得放我走啊!一看就是嫌弃我了!” “嘿嘿,我也就是装装大度,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心!”魏恒溢一边説着,一边取出了保温盒中的鸡汤泡饼,喂给司徒姗吃。 魏恒溢现在的寄宿在他爸爸过去的同事李阿姨家。李阿姨很善良,就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照顾魏恒溢。从她得知魏恒溢的女朋友司徒姗患白血病住院后,李阿姨便承包了司徒姗每天晚上的病号饭。 “真好吃!”司徒姗依偎在魏恒溢的身边,被他喂饭,幸福的笑了。仿佛此时此刻,周身关节的疼痛也都因为幸福而减轻了。 “你哪儿像个病号,分明就是个xiǎo吃货,食欲这么好!”魏恒溢时不时的调侃司徒姗。 “那都要谢谢李姨啊!李姨做的饭确实很好吃!”司徒姗边吃边回答。 “光谢谢她就完了?你不觉得还有其他人需要感谢么?”魏恒溢这一勺儿泡饼在司徒姗嘴前停了停,等待司徒姗夸自己。 司徒姗看出来自己如果不夸夸魏恒溢,这勺饭是吃不到嘴里了,故作思考状想了想説:“哦,对了!还要感谢快递xiǎo哥你把饭送过来!”説罢不等魏恒溢有何动作,迅速伸出脖子把这勺泡饼吃进嘴里。 魏恒溢笑笑説:“你慢diǎn儿,没人跟你抢!”。 司徒姗推开魏恒溢的手説:“好啦,吃饱了!”。説罢她把头靠回床头,继续扭头看向窗外。 魏恒溢放下保温盒,又靠到司徒姗身边,柔声问:“怎么了,又恶心了么?” 司徒姗确实有些恶心,这是化疗的副作用,但是她不想让魏恒溢担心,随即摇头扯开话题:“没有啊!哎,我就是想我们的伙伴了,阮汐月、陈佳彤、张程远、冷长河……他们四个人估计现在也成天在一起,应该不会像我这么闷。” “起航学校每个月都有一次探亲假,等他们放假了肯定会来看你的!”魏恒溢在一旁安慰着。 “哎,阮汐月到了起航学校估计就会和张程远在一起了吧?你説他俩是不是现在过得也很幸福呢?”司徒姗无厘头的遐想。 “世事难料……”魏恒溢却感慨的叹息着。 “怎么就世事难料了,你不记得么?我给你讲过的,在梦境中,阮汐月跟张程远表白了,你不信我説的话么?”司徒姗回头看魏恒溢。 魏恒溢的脸上有一丝忧愁。 “你怎么了?”司徒姗觉得魏恒溢表情不太对。 “阮汐月……”魏恒溢不知道该不该説。 “她?你该不会是对她也有想法吧?”司徒姗没由来的多了diǎn儿醋意。 “你别胡説。阮汐月也挺不幸的。”魏恒溢表情很严肃。 “长得漂亮,被好多男生追,这叫不幸么?”司徒姗没好气的説。 魏恒溢苦笑着摇摇头,説:“哎,你想哪儿去了?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阮汐月她爸爸去世了!” “什么?阮汐月的爸爸?去世了?”司徒姗感到万分惊讶。 “恩,前天晚上去世的。”魏恒溢説。 “怎么可能?她爸爸,她爸爸不是榾启大学的校长么?也是癌症么?”阮汐月不敢相信。 “不是,她爸爸是溺水死的。” “溺水?”司徒姗更加觉得难以置信。 “没错,溺水身亡。”魏恒溢肯定的説。 “你听谁説的?”司徒姗还是不太相信。 “李阿姨的丈夫张叔叔在警局工作。前天晚上,汐月的妈妈报案,张叔叔也去出警了,阮校长溺水死在自家的游泳池里。”魏恒溢説。 “怎么会这样?” “这个案子有些离奇,张叔叔前天晚上没回家,一直加班到昨天上午,昨晚我回家,他给我讲起了这件事儿。阮汐月的妈妈下班回家,发现阮校长穿着正装溺死在自己家的游泳池里。” “穿着正装?”司徒姗不解,“那就不是游泳的时候溺水的,是不xiǎo心掉进去的?” “据汐月妈妈説,阮校长游泳虽然不是特别好,但是绝对不可能淹死的。她説阮校长不可能穿着正装去后院,更不可能是不xiǎo心掉进自家的泳池溺水。” “这么説,是他杀?”司徒姗问。 “恩,开始警方都这么怀疑,后来汐月妈妈又説了一些隐情。汐月妈妈説,最近几天阮校长有些奇怪,他总是怀疑后院有人,时常去后院查看,他总説能听到有人在后院説话,可是每次汐月妈妈跟他一起去后院的时候就什么都不发生。” “所以?” “所以,汐月妈妈怀疑他有精神分裂症。”魏恒溢説。 “哦……那汐月妈妈的意思是?”司徒姗问。 “汐月妈妈觉得他有可能是因为精神分裂,出了幻觉,所以才自杀。你怎么看呢?”魏恒溢问司徒姗。 “这有些太诡异了吧!”司徒姗摇摇头,“阮校长之前受过什么刺激么?” “汐月妈妈讲,阮校长之前一直好好的,夫妻感情也很好,就是最近几天才开始怀疑后院有人,感觉有些不对头。” “那然后呢?”司徒姗继续追问。 “阮校长到底是不是精神分裂已经无从考证了,可就在张叔叔他们茫然一片的时候,又发现了新的线索。” “什么线索?” “汐月妈妈忽然想起来,自己家的正门装了监视器。当年,估计就是阮校长为了阻止汐月早恋,怕她跟张程远再有来往,在后院的围墙上加了铁丝网,在正门装了监视器。” “天呢,那看监控就知道谁是凶手了!” “关键就在于,监控记录里,近期进出这个大门的除了阮校长,和汐月妈妈,就没有其他人了。阮校长五diǎn半回的家,汐月妈妈六diǎn半回的家,随后就报警了。” “那就太奇怪了!”司徒姗也开始分析。 “如果汐月妈妈真的有问题,她不会提出监视器这档子事儿。所以要么就真的是阮校长精神分裂自杀了,要么杀手不是从正门进来的!”魏恒溢説。 “可是……”司徒姗犹豫着,“或许杀手不从正门进的原因正是杀手知道正门有摄像头,所以……”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所以看完监控以后,张叔叔他们询问了一下,都谁知道张叔叔家里装着摄像头。结果汐月妈妈説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人以及他们家过去的保姆。”魏恒溢説。 “过去的保姆?”司徒姗追问。 “恩,那个保姆据説在他们家干了能有十多年了,两周前突然就提出来説不干了。”魏恒溢接着説。 “两周前忽然不干了,不会这么巧吧?难道会是保姆?”司徒姗一脸疑惑。 魏恒溢摇摇头説:“张叔叔説,当天晚上事发后联系上了这位保姆,也对她录了口供,感觉没有什么嫌疑,而且汐月妈妈也説保姆在他们家十多年来一直都相处得很好,就像他们自己的亲人一样。” “那你説了这么多,都是废话。还是一diǎn儿眉目都没有啊!”司徒姗感觉绕来绕去的,脑子有些乱。 魏恒溢叹了口气説:“所以説这个案子感觉很离奇啊,不过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司徒姗陷入了沉默:“那,阮汐月在起航学校,还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出事儿了吧?” “所以我才説,阮汐月也挺可怜的。” 两人不再説话,相拥着xiǎo憩了一会儿,直到司徒姗的爷爷回来替班,魏恒溢才依依不舍得告别。 魏恒溢不能24xiǎo时陪着她,他还要上学,他还要研究药理,继承父亲的遗志。 第十章 谋杀 三 头一阵一阵的眩晕,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手脚的存在。当曲卓雅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天旋地转,完全弄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间,自己在什么地方。眼前有一个人影在晃动,曲卓雅努力地摇了摇头,终于看清了自己仍然在阮家的客厅里,也看清了眼前的人。 “栾玉姐,我头好晕啊!”曲卓雅支吾的説出了一句话。説话间,她忽然发现自己浑身都动不了,努力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脚都被用尼龙扎带绑死在椅子上。 “栾玉姐快帮我!”曲卓雅惊慌的説着,可浑身一diǎn力气也提不起来。 栾玉停止了走动,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面对着曲卓雅优雅地坐着。她的眼圈依然红肿,但是此时已经完全没有无助与崩溃的神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静。 “栾玉姐?你怎么了?”曲卓雅有些摸不清头脑,看着栾玉姐的神态,心中稍稍有些不安。 曲卓雅飞快的回忆着,她来到栾玉家里,安慰栾玉,然后为她冲了杯咖啡。栾玉睡着了,她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监控录像,然后睡着了…… 等等,来之前她明明很精神,怎么就会喝着咖啡睡着了呢? “好了,别装了!我全都知道了。”栾玉此时异常的镇定,脸上写满了坚毅,完全不像是一个失去了丈夫,无依无靠的柔弱女子。 曲卓雅脸上迅速的闪过了几种表情,摇摇头説:“栾玉姐,你説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你在我阮家这么多年,以保姆的身份待到现在,真是委屈你了!”栾玉平淡的説。 “我?没有啊,栾玉姐什么意思?”曲卓雅心中在打鼓。 “你还装?我家先生是你杀的吧?”栾玉强忍着愤怒,平淡的问。 “栾玉姐!你怎么会怀疑我?”曲卓雅很是委屈,但她仍然气喘吁吁,连大声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那我问你,事发当天,你有没有来过我家?”栾玉问。 “栾玉姐,是你给我打电话告诉我阮先生出事了,我才赶过来的啊!”曲卓雅有气无力地説。 “哦,你还不承认是吧?”栾玉一边説着,一边用遥控器快进监控录像,然后在傍晚的时段暂停,继续説,“来看看这段。这是我家先生回家的十五分钟后。” 画面中,静静地走廊,一个人影都没有。 “栾玉姐,你不会是太久没休息,幻视了吧?这段什么都没有啊。”曲卓雅一边説一边沉沉的喘气。 “我家房子的钥匙只有阮校长、我、汐汐和你有。所以能在不破坏门锁的情况下,打开正门的也只有我们四个人。汐汐上学去了,我爱人出事儿,这期间能打开正门的,只有你我,不要再装了吧!”栾玉留下了仇恨的眼泪。 曲卓雅无奈又乏力的摇摇头:“姐,你认真看看录像,哪儿有人开门啊!” “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可是你还是算错了一步。”栾玉重新播放了一边这个片段,将播放速度调整为x1/4。 之前安静的走廊在这段时间光线忽然亮了一些,几秒钟之后,又暗了回去。 曲卓雅看着录像画面,缓缓地摇头。她明白,这光亮是开门引起的…… “栾玉姐,你冤枉我了!这确实是一个线索,但是真的不是我,如果我真的有事儿找阮先生,干嘛不进去。我要是真要是对阮先生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儿,我怎么会不拆掉摄像头!”曲卓雅委屈地説。 “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啊!”栾玉笑了,“你刚一开门,就意识到了监视器的问题,所以你选择把门再关上,换个方式进屋,这样没有人会怀疑你!” 曲卓雅又委屈又生气:“后院有铁丝网,谁能翻得进来!再説我为什么要害阮先生!” 栾玉眼神中充满了仇恨:“这么多年了!你当我是白痴么!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你在我眼皮底下徒手爬外墙上二楼与我先生幽会,你以为我真的一diǎn儿都不知道么!” 委屈的泪水从栾玉眼里迸溅而出。 曲卓雅摇摇头:“栾玉,你冤枉我,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应该怀疑自己的丈夫!这其中确实有些事儿你丈夫没跟你説,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説,我一个弱女子怎么会徒手爬外墙。” “是汐汐的事情是吧?”栾玉平淡的説。 “你?你怎么会知道?”曲卓雅突然变得很惊讶,她没想到栾玉会知道阮汐月的事情。 “真巧啊!我怀不上xiǎo宝宝,我丈夫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在外边加!班!然后就不明不白的抱来一个领养的xiǎo宝宝!随后你就进我家开始当保姆了!你当我是傻子么?你们也太着急了!”栾玉仇恨的説着。 “你侮辱我就算了,你侮辱你家先生,真是不应该。”曲卓雅的脸色在发生缓慢的变化。此时她脸上不再有迷茫和疑惑,转而变得鄙夷。 曲卓雅环顾四周,嘴中问道“你用什么把我迷倒的?” “药在咖啡粉里。”栾玉丝毫不加掩饰。 曲卓雅无奈的笑笑説:“姐,你是想让我自己冲咖啡,自己喝,这样就不会怀疑你下药了是么?姐,你真是太累了,你大可不必这么费周折,我对你从来都没戒心,你想杀我直接背后捅我一刀就行了。” “曲卓雅你太谦虚了,你的身手我见过,不下药我怎么制得住你?”栾玉説。 “我开始还很费解,怎么会有人对阮先生下手。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以为阮先生和我之间有什么,然后就残忍地杀死自己家先生,再来设计杀我?”曲卓雅虽然难受,但她此时説话不卑不亢。 “曲卓雅,你太狡猾了,直到现在你还给我装,是么?我丈夫最终选择了我而不是你,让你离开我们家,于是你报复我丈夫,把他杀了。”栾玉的气势更盛。 “栾玉,有好多事情你不知道!我和你丈夫都是奉命来监护汐汐安全的,汐汐是个特殊的孩子。”曲卓雅忍着气,努力心平气和的解释。 栾玉摇摇头,右手从背后抽出一把手术刀,站起身来,朝曲卓雅走过去。 曲卓雅腰背猛地一扭,双脚看不清怎么用力,竟然挣脱了尼龙扎带,整个人一个侧翻身,连着椅子甩了出去,砸在大厅地面的瓷砖上。木制的椅子碎成了几块儿,曲卓雅挣脱了尼龙扎带的束缚,整个人狼狈的倒在地面上。 第十一章 谋杀 四 要知道,尼龙扎带是单项扣,除非剪断,否则常人是根本挣脱不开的,除非这个人会缩骨功。 “呵呵,弱女子?现形了吧?弱女子怎么可能会这么厉害的把戏,挣脱扎带,摔碎椅子。可是你太xiǎo瞧迷药了,姐在医院工作了这么多年,对计量的把握是有分寸的。你昏迷后,我又在你左右大腿上,补了两针局麻,你不动的话,自己也感觉不到。我就防着你搞突然袭击的。” “栾玉你冷静diǎn儿,有些事儿我以后会跟你解释,但你现在要是杀了我,你就把自己也给毁了!警察最近肯定会时常来你家,你要是做傻事儿,早晚会被发现的。”曲卓雅本来一直想拖延时间,等待自己体力恢复了好反制栾玉,但是看见栾玉动刀,她不得不提前动手。千算万算,她没算到栾玉在她腿上扎了两针麻药,现在自己就像是个残废的人一样。 “这些不劳你操心!”栾玉説着,手起刀落。锋利的手术刀直扎进曲卓雅左腿的动脉上。 鲜血随着曲卓雅的脉搏汩汩涌出,但曲卓雅并没有感觉到特别疼痛,因为她的大腿上被打过了麻药。 鲜血躺在地上时,曲卓雅才恍然发现,自己所躺着的这片瓷砖上被事先铺好了一层塑料薄膜,这样血液就不会流入瓷砖的缝隙中,这一切都是栾玉事先布置好的。 “阮先生死了,你有我家的钥匙,所以你是有嫌疑的。可录口供当天,我护着你,证明我相信你是善良的。”栾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可是这个时候,保姆忽然畏罪潜逃,玩儿起了失踪,这就很容易让人误会了。” 曲卓雅努力地用手按在左腿的伤口上,可是她浑身乏力,根本按不住创口,血依然不停地留着。她知道,这样持续下去,她会失血过多而死。 “好!栾玉姐,我把真相都告诉你!汐月是一个特殊的孩子,你丈夫被委任做他的监护人,如果汐月有个三长两短,你和你丈夫都难逃一死。我……” 不待曲卓雅説完,栾玉手起刀落,又在曲卓雅右腿动脉上猛戳了一刀。 曲卓雅并不感觉疼痛,但是此刻恐惧袭遍全身。她眼睁睁的看着汩汩的血液从自己的双腿创口流出。 “我也是孩子的监护人,负责保障她的安全,所以我会以保姆的身份出现在你们家。至于我有些身手,这些是工作需要。”曲卓雅不停地解释着。 栾玉放下手术刀,手中搅拌着一大杯鲜榨的柠檬汁,一边説:“你继续説,我听着呢。” “到阮汐月进入起航学校,我和阮先生的任务就算结束了,所以我撤出了你们家。我跟阮先生从来都只是同事关系,而且他的死我也很诧异。我来你们家,也是想弄清他的死因,栾玉姐你真的是误会了。” 栾玉没説什么,将柠檬汁漫不经心地洒在曲卓雅双腿的伤口上。 “栾玉姐!……”曲卓雅心里越发的惊悚。 “柠檬汁富含维生素c,维c可以消炎,我怕你感染了!”栾玉微笑着説。 “可是,柠檬汁还富含柠檬酸钠,柠檬酸钠是抗凝剂……我会,我会失血致死……”曲卓雅绝望地説。 “所以同样一件事儿,你可以用很多种方法去解释它。就像你编织的一堆谎言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最重的结论就是暗示我不要对汐汐动手。你知道如果告诉我汐汐是你跟他的私生女,我一定不会放过她,所以故意想了这个diǎn子。” 又一阵困意袭来,曲卓雅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可是她此时头脑不清醒,根本也想不到该如何自我辩解:“汐汐不能死,她死了,我们就全完了。你快救我,我不跟你计较。你杀了我,空叔会做掉你的……” ………… 这天一大清早,陆上尉找到俞涛校长办公室。 “报告!”陆上尉声音中带着一份焦急。 俞涛了解陆上尉。陆天枢是一个铁血铮铮的军人,有着年轻人的朝气,有正义感,有干劲儿。只可惜,他还欠历练,喜怒形于色,离波澜不惊的大将风范还差得远。 所以往往在陆天枢看来焦急万分的事情,在俞涛看来也都不算什么大事儿。 “怎么了?”俞涛坐在办公桌前,手中端着茶杯,从容地问。 “市里传来消息,榾启大学的阮校长去世了,而他女儿阮汐月是我们学校新一届的学生。我们是现在把噩耗告诉这个同学,然后给她临时准个假,还有再等一个星期放探亲假的时候再告诉她?” 俞涛默默地把茶杯放下,原本从容的他皱起眉头。 “榾启大学的校长?怎么去世的?癌症么?”俞涛问。 “溺死在自己家的游泳池里,原本大家都揣测是自杀,可是后来警方分析他们家原来的保姆有嫌疑,而且那个保姆最近也突然失踪了,已经全城通缉了。这些也是我打听到的。现在主要问题是,阮校长的夫人联系我们,想让阮汐月回家一趟,但是按我们起航学校的规定……”陆天枢一五一十的汇报着。 “这个原则必须遵守,没到探亲假不能离校,没有特例。”俞涛似乎毫无人情的回答。 “是!”陆天枢皱眉説,“可是少将,我觉得这有些不近人情!” “亏你还是个上尉!满脑子的人情,你还当什么兵!”俞涛半责备地训斥了一句。 “是,少将!”陆天枢洪亮的回答着,但是他脸上写着不服气。 “这事儿不用你管了!我抽空去他家安抚一下!”俞涛不好深説陆天枢,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按理説,安抚学生家人这样的事儿可做可不做,就算是做,也用不着劳烦俞涛亲自去。 可这一次,俞涛还真就把这当做一件大事儿,当晚亲自开车前往阮汐月的家,前去拜访,而且仅仅是他一个人,一个下属都没带。 当俞涛到了阮汐月家门前时,他的动作显得不再自然,与他雷厉风行的大将风范丝毫不相符合,他举起的要敲门的手在不停的颤抖,他的呼吸变得格外的凝重,甚至他那炯炯有神的双眼中,涌出两行热泪。他或许不曾想到会有这样一天,被他封印在心灵深处的记忆仿佛瞬息间奔涌而出。这个晚上注定将是一个特别的夜晚,一个让他难以忘怀的夜晚。他呆呆的看着阮汐月家的大门,伸出手,迟疑着要不要叩门。 门口的风铃在晚风的吹拂下阵阵作响。在叮叮的风铃声中,他随风望去,仿佛看见漫天蒲公英的种子,逆着时间轴匆匆飘远。飘到20年前的,那个地方。 第十二章 蒲公英的记忆 一 那是2026年的西安。 这个曾是13朝古都的城市,见证了中国悠久的历史文明,也承载着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底蕴。 这座地处西北的内陆城市,不但坐拥着数不胜数的风景名胜,还是中国继北京、上海之后,拥有第三多数量高校的城市。 在众多高校中,实力最强的就要数西京三航科技大学。这是一所以航空、航天、航海等军工专业闻名全国的高校。这所学校中所从事科研研究、项目、活动大部分都与国防、军事相关。但凡涉及国防、军事的科研、项目都是涉密的,所以这所大学实际的实力在全国的排名中是无法显现的。 俞涛就是西京三航科技大学的学生。 这一年他读大三。 大三的他,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情——他要考研,考本校的研究生。 他之所以想考研是因为他一直梦想着将来自己留在学校里,参与到伟大的国防科研项目中。而在当时,如果家里没有关系,只有在本校取得博士学位,才有资格作为科研人员留在学校里。 一个夏天的早晨,和其他每天早晨一样,他从宿舍出来,在食堂买了两个牛肉馅包子和一袋儿豆浆当做早餐,一边吃着一边往自习室走去。从宿舍到自习室距离很近,中间只隔着食堂和东方红体育场。然而俞涛把第一个包子塞进嘴里之后,余光突然瞟到东方红体育场的全息图像信息窗中闪烁的一条新通知。信息窗中平日里会展出各种各样的消息,包括面向学生的广告、学校的新政策、对师生的表彰、招勤工俭学的岗位等,有时也会发布一些关于考研的消息。而这次弹出的信息窗做的信息渲染很夺目,吸引了俞涛的目光,于是他决定看上一眼。而这,便是改变他命运的开始。 告示信息如下: 蒲公英计划 为了国防科研项目的需要,献身自己,像蒲公英一样,扎根到飘落的地方!因国防科研项目的需要,现选拔有志向献身国防科研事业的有志青年,参与到蒲公英计划中来。成为蒲公英计划的一员,将是一项伟大的荣耀。 计划需求20-22岁在校学生共40名,男女不限。如有意向,请到校国防学院报名。 中央军委 20260626 短短一百多个字,俞涛却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蒲公英计划显然是一项机密的国防项目,所以通知上的説明并不详细,但是作为一名西京三航科技大学的学生,他非常清楚这样的项目的地位,尤其落款中央军委更是让他热血沸腾。他考研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参与到这样的项目中来?所以在他把全文读完第五遍之后,他一口气喝完了豆浆,把第二个包子塞进嘴里,然后毅然转身,向校国防学院走去。 在这所学校里,十个学生中至少有八个有着一颗献身国防的赤诚的心,所以报名参加的人数是实际招收人数的十倍。蒲公英计划在同学们眼里是神圣的、是崇高的,所有人都在选拔考核中竭尽全力的发挥自己的实力,展示自己。那种竞争的激烈程度不亚于如今中学生争相报考起航学校。 通过重重筛选,最终俞涛拿到了蒲公英计划的参与资格。 确定被蒲公英计划录取之后,关于该计划的具体内容,他们依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将会被派往某个地方,呆上很长的一段时间,在那里从事贡献国家的伟大事业,就像蒲公英一样,远离西安,扎根飘落的地方。 还记得出发的那天,四十名同学在学校的东方红广场上列队,上军车。 全校师生列队合唱校歌为他们送行。 “西岳轩昂,北斗辉煌,泽被万方,化育先翔。 巍哉学府,辈出栋梁,重德厚生,国乃盛强。 千仞之墙,百炼之钢,镂木铄金,飞天巡洋。 公诚勇毅,永矢毋忘,中华灿烂,航大无疆。” 那校歌的声音荡气回肠,铿锵嘹亮。 之后他们搭乘军用运输机,前往一处未知的地方。 然后像蒲公英一样,他们在飘落的地方扎根了。 一个算不上是城市、算不上是县城,甚至算不上是村庄的,连手机网络都没有通讯信号的地方。那地方看着更像是一个军营,有宿舍、机关大楼、医院和运动场,还有数以万计的军人。没有人告诉他们那是哪儿,也没人能分辨出来那是哪里,因为那地方除了蒲公英计划的四十名学生,其余都是军人。而当兵的人跟他们一样,都是被选过来参加蒲公英计划的,他们也都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负责带俞涛这群学生的首长姓何,学生们都称他为何老师。 刚去的那几天,学生们白天都被安排在机关楼里上课,上的居然是生物课和化学课,而这四十个学生里就没有学这两个专业的,但是他们依然很虚心的学着,没有人问为什么,学生们坚信,安排他们学什么,自然都是有道理的。 那阵子伙食条件很不错,比在学校食堂吃的还好,每顿都有山珍海味,而且管够;宿舍条件也比在学校的好,每两人一间寝室,一间寝室又分两个卧房,单人单间。 唯一让同学们难以忍受而就是断网断通讯,在这个视网络如生命的时代,完全没有网络和通讯信号一时间让人很那适应。不过好在这些学生的学习生活也都很充实,所以网络依赖症在他们身上并么有起到过大的威慑作用。 与这群学生不同,士兵们要辛苦得多,他们每天一大早被军车拉出去干活儿,当时听説是去搞建设——修路、盖房、伐木、耕地……不过也没听説那个士兵抱怨,因为他们也都是自愿来的,为的也是成为蒲公英计划一员这一无上光荣。 四十名同学被分在两个班级上课,每班二十人,俞涛在一班。平时他们两班住宿不在一起、上课不在一起,所以他们之间少有来往。 在休息时间,俞涛喜欢玩儿手工雕。他祖上是手艺人,当年他家里人都想让他继承这门手艺,反对他出来读书,可是他执意出来念书,上了大学。 但是上了大学,很少回家,人离家远了,对家的思念也就多了,所以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拿起雕刻刀。 这些心底的羁绊他或许自己也未曾察觉,只是在蒲公英计划出发前,他收拾行李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把雕刻的全套家伙都带上了。 平日俞涛都是随便找段木头雕,心情好的时候,他会拿出自己的蜡模雕。这个地方除了生活必需品,别的东西基本买不到,所以他自己带的一些雕刻胚子用的也是特别节省。 夏天很快就过去了。 入秋。 入冬。 跟西安不一样,这地方很冷。 由于基建设施不完善,机关楼中也没有空调覆盖,虽然安装了暖气管道,却还没建成气暖供应站。 冬天的时候,顾不得消防隐患,同学们在教室里用电暖气取暖,可或许是因为热源不均匀、冷热对流温度场波动太大,仍然有人病倒。 开始的时候,同学们以为是普通的感冒,可是后来他们发现不是。 因为这病像是会传染,同学们接二连三的病倒,可是每个人的症状却截然不同。有的持续高烧,有的呕吐不止,有的浑身皮肤水肿,还有的直接昏迷不醒。 未知的病毒伴随着恐惧,在两个班级的学生中间蔓延开来。过了一个星期,俞涛就也病倒了。 第十三章 蒲公英的记忆 二 俞涛开始是只觉得有些头疼,他以为是屋子里电暖气过热,空气不流通,闷闷的,所以才会头痛。过了两天他开始发烧、咳嗽,身子越发的不舒服,但是他依然坚持着上课,他不是一个轻易倒下的人。 不过几天之后他持续发烧,越来越难受。在他发烧的第七天,他开始觉得眼晕,于是这一天他不得不请假,下午早早的回宿舍休息了,不过他依然相信自己身子骨硬,没吃药,他想着自己睡一觉就会好了。 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睁开眼,但是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因为他感觉自己脑子晕晕的,身子轻轻的,最关键的是,他眼前黑黑的。 俞涛失明了。 他住进了医院。 病房单人单间,在一个看不见东西的世界中,再没有人陪着説话,这样的日子是孤独而压抑的。 除了医护人员,每天只有何老师会来一次俞涛的病房看望他。 “俞涛,别担心,我们一定会倾尽一切办法把你治好!”何老师坚决而肯定地説。 “谢谢老师!”俞涛説,“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为什么我会失明啊?” “水土不服的一种过敏反应,相信老师一定会好起来的!”何老师鼓励着他,“有什么要求,尽管跟老师讲!” “老师!”俞涛也不客气,“我看不见,一个人在病房里太压抑了,能不能给我换一个有室友的病房?” “这个不行,一个病房一个病人,这个是上面的要求。”何老师语气一转,説:“不过每天白天不打吊瓶的时候,我可以找医护人员陪你去医院的楼下院子转一转。” “还有,我宿舍放着一套雕刻用具,这是我平时一diǎn儿xiǎo爱好,可不可以麻烦帮我把这套用具拿到病房来,也好打发时间?” “这个没问题!”何老师肯定的説。 俞涛对何老师非常感激。他参加蒲公英计划,全凭胸中一腔热血,可是他参加计划的半年里与原来的同学断开了联系,身边的朋友也就只有自己这个班里的几个同学,而如今他住进病房,其他病号也住进了病房,而没病的同学都在上课,能跟自己每天説説话的,除了工作的医护人员外,就只有何老师了。 何老师这人説到做到,俞涛上午跟他説完诉求,下午便有人把他的雕刻用具带到了病房里。他以往没尝试过盲雕,不过他现在不得不尝试。 其实雕刻主要靠手上的功夫,手上控制得当,是可以盲雕的。俞涛左右一个人在病房里无事,用雕刻打发时间,有时可以让他忘却发烧和失明给他带来的痛苦和惶恐。而专注于做一件事,还可以让人静下心来。 心态平和有利于调理病情。 何老师也嘱咐过医护人员每天扶着俞涛到医院楼下的花园散心,可医护人员的执行力就不怎么样了。 医护人员似乎工作繁忙,每天早上为俞涛打过吊瓶,做完例行检查后,如果天气放晴,气温不是很低,便扶着他到楼下,扔下俞涛一个人在花园长椅上坐下,在花园长椅旁边放一个xiǎo功率的充电电暖气,待到午饭的时候在扶他回病房,医护人员似乎忙的连陪他坐坐説会儿话的时间都没有。 而或许是因为天气冷,医院楼下的花园也很少有病号出没,通常只有医护人员匆匆走过的身影。 而对于一个失明的人,出来坐坐总比让呆在一个封闭压抑的病房里让他感觉更舒服。所以他索性上午出门的时候拿着雕刻刀,在医院楼下的花园里盲雕。 这样的日子过了能有两个星期,俞涛的病情仍然没有太大的改观,他依然偶尔发烧,双目也依然失明。但是喜欢雕刻的他,性情是淡然的,他已经做好了一辈子看不见东西的心理准备。 这一天上午,他在花园的长椅上盲雕,他用蜡胚雕着一架从海面上起飞的纸飞机的立体徽章——这是西京三航科技大学的校徽。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这个轮廓已然分明的半成品,忽然扭了一下头,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你是二班的女生?”俞涛看不见,但他忽然问出口。 “你!你能?你怎么知道?”一个惊讶的女声从俞涛面向的方向传来。 “我看不见!”俞涛淡淡的笑,“但是我能闻到一股女生洗完头发,留下的那种淡淡的香味儿。这儿的医护人员都戴着帽子,而且浑身都是消毒水而的味道,所以如果是女大夫,我一定闻到的消毒水味儿更重一些。能在医院出现的,除了医务人员就是病患及家属。我们蒲公英计划来的都是学生,没有家属陪同,所以能在这儿出现的,就一定是女学生。我是一班的,一二班同学之间没有来往,但是自己班级里的人互相都很熟,你如果是我的同班同学就一定会知道我有做手工这个xiǎo习惯,就不会当做一件新鲜事儿来围观,就算是来围观也一定会跟我打招呼。由此判断,你一定是二班的女生。” “你好聪明啊!”女生由衷的赞叹。 “谢谢夸奖!”俞涛笑着回应。 “天呢,你雕刻的是校徽?”女生问。 “啊!如果你能看出来我雕刻的是校徽,那么看来我盲雕算是练成了。”俞涛很开心。 “你真的很厉害!雕的很好!”女生夸奖道。 “你,也是住院了么?”俞涛自然的问。 “哎……是。”女生叹息着,她的语气没有刚才那样有兴致了。 “哎呀,别太悲观!你看我都失明了也没像你那么叹气。你,什么症状啊?”俞涛问。 “你不懂。我不是为自己的病叹气,我宁可没抢救过来,就那么死过去。” “那是为什么?”俞涛倒是很好奇。 “我跟我男朋友是一起来参加蒲公英计划的!”女生説,“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情愿来参加,可是我执意报名参加,他没办法也就跟着报名了。我俩都录取了,而且都在二班。可是他报国的信念并不坚定,让我很是失望。” “怎么讲?”俞涛不解。 “他算是为了我才来的,来了之后总是质疑这个,质疑那个的。我以前是学电气自动化专业的,他是理学院数学系的,但是来了之后,上边要求学生物和化学,我相信这么安排一定有上边的道理,可是他就总説这里边有问题,他总是质疑上级的安排。他还总不满説这里地方偏僻、没网没信号、不知道蒲公英计划具体的意义。为了这事儿我没少跟他吵过架!” “这种性格我也不喜欢。既来之则安之,自己改变不了的东西,抱怨也没有用。”俞涛也不喜欢女生口中的这个人的性格。 “后来我忽然病倒了,先是发烧,后来浑身疼痛。很快我住进了医院,检查后説是血液中毒,需要输血治疗。输血之前需要验血,这一验血可倒好,我才知道自己的血型是罕见的ab型rh阴,也就是传説中的熊猫血。医院血库里没有这种血,为此花了两天的时间从别的血库调血,而这两天,我差diǎn儿因血液中毒一命呜呼。而在我最痛苦、最危险的这几天,却只有我表哥陪在我身边!”女生説着,声音有些委屈。 “你表哥?”俞涛不解。 “恩,对,你应该不知道,我是何晓东的表妹。”女生説。 “你是何老师的妹妹?”俞涛感到很惊讶。他没想到何老师的表妹也会在西京三航技术大学上学,而且也来参加蒲公英计划。不过想一想,既然是何老师的妹妹,那么来参加蒲公英计划确实是合情合理的了。 “恩,是的。这没什么,问题是,在我最痛苦的那几天里,我男朋友从来没来看过我!”女生声音哽咽,她显然是哭了。 第十四章 蒲公英的记忆 三 “那有可能是,他也病倒了吧?”俞涛理智的分析着。 “我开始也这么想啊!如果他没病倒,他没理由不来看我。于是等我输血,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我就问表哥,他是不是病倒了。表哥开始的时候搪塞我,説我男朋友确实病倒了,发烧很厉害,不过很快就会好。后来我病情好转,忍不住要去看望我男朋友,可是我表哥偏偏不让,让我再多休息几天。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问我表哥到底怎么了。”女生説。 “那你男朋友到底怎么了?”俞涛好奇地问。 “蒲公英计划的协议里有一项,如若参与者主动放弃,可随时中途脱离。表哥后来告诉我,就在我昏迷的那一天,我男朋友觉得忍受不了这些困难,也觉得我好不过来了,就选择退出蒲公英计划了。他回学校了,他抛弃我了!”女生哭得很心痛。 “他可能本身就没有这样的报国志向,是为了你才参加的,本身动机就不是很正确,中途退出很正常!你俩志向不一样,分开也很好啊。”俞涛淡淡的説。他没谈过恋爱,也没考虑过谈恋爱,所以他只是对这种行为做出了客观的评价。 “可是没有他,我活着有什么意思?我一个人,报国有什么意义啊?我那么爱他,他居然就这么抛弃了我!”女生哭声中带着愤怒。 俞涛笑了。“报国是大事,这跟你们的个人感情有什么关系?你俩志向不一样,不在一起有什么值得惋惜的?”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女生像是生气了,“你就没有diǎn儿人情味儿么?” “你别跟我生气啊。我只是在开导你,你不听的话,就当我没説呗!”俞涛不理解两个志向不一样的人分开有什么值得惋惜的,所以他不理解女生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生气。 “你没谈过恋爱吧?”女生似乎哭笑不得。 “你也很聪明啊!你怎么推理出来的?”俞涛推理出这个女生是二班的,有理有据。可是他想不明白女生通过什么能判断出来他没谈过恋爱。 “你!你这个西瓜脑袋,有女生看上你就怪了!白瞎了你这一张英俊的脸了,你就和你的蜡雕过一辈子吧!”女生不知是气还是笑。 “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我好心劝你,你诅咒我干什么?”俞涛听她这么説,心里也很不乐意。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那淡淡的秀发香味儿也不见了。 女生走了。 好在雕刻培养心性,他也不动气,继续雕着手中的校徽。 第二天上午,俞涛在长椅上坐定,开始雕刻新的作品。这次他雕平面的图章——蒲公英计划的图徽。雕了一阵子,他忽然又嗅到了女孩儿的发香,他只是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也没説话,继续的雕刻。过了半个xiǎo时,香味儿散了,他依然继续雕刻。 以后的每天,俞涛雕刻的时候,女生总会在他旁边驻足观看一会儿,只是两人不再説话了。 这一天俞涛在花园雕刻的时候又闻到了香味儿,随口问了句:“你姓什么啊?” “呦!你知道我来了呀,我还以为你嗅觉功能减退了呢。”女生不冷不热的説。 “你每天都来,也不説话。我这一天天没人陪説个话,都快憋疯了!”俞涛説着是实话,他真的缺人陪説个话。 “你也会疯啊?你不是有着崇高的报国志向么?这一diǎn儿diǎn儿孤独都忍受不了么?”女生这一句算是报复。 “你这人!”俞涛倒是不跟她计较,“我就是好奇,你天天来,也不是为了聊天,那你来干什么?” “开始我就是好奇,你得是多么奇葩一个人,感觉就跟个和尚似的,那么淡然,每天就这么雕刻,也不焦虑,也不生气。要换做是我,做雕刻这么无聊的事情,十分钟就烦了!”女生接着説,“可是后来吧,我就发现啊,这雕刻好像还真挺好玩儿的。所以我这几天来,算是学习呗!我是光明正大的过来看,可不算偷学。” “哼!你也太xiǎo瞧我这门手艺了。你以为雕刻看看就能会么?”俞涛很生气,他虽然没有继承家里的手艺营生,但是祖传的技艺是不容外人xiǎo觑的。 “当然不是光看看啊!我让我表哥从外边儿买的雕刻刀,送过来了,我实在无聊的时候,也雕着玩儿玩儿,这东西也没什么太高的技术含量。”女生説。 “我不管你是何老师的表妹还是谁,你都没有资格侮辱我祖传的手艺!雕刻是神圣的,你没有资格瞧不起!”俞涛有些动气了。 “你!你牛气个什么?我也就是无聊加好奇,来你这儿学学,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还有,就没见过你这样语气跟我説话的男生!谁跟我説话不是和声和气的?”女生脾气可不好惹。女生像是动了气,喘息的声音很大。 “算了,我不跟你説了。我们价值观不一样,对雕刻的认识不一样,就不要讨论了。不过你犯不着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俞涛很客观的説。 女生又好气又好笑的説:“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真奇葩!我倒是好奇,你要是能看见我长什么样,还会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説话。” 俞涛听得到,女生的喘息声依然很剧烈。 “你还是别动气的好,感觉你呼吸不太通顺!” 女生没再説话,喘息声越来越远。她又走了。 俞涛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跟女生説话的时候,自己的语气、用词是不是有问题,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説话惹怒了女生。他把女生气走了,心里有一些不舒坦。 不过还好,一天后女生还是如期而至。不过他听到女生喘息声的到来早于她的发香。 他妥协道:“昨天可能是我太刻板了吧,我祖上都是做雕刻的手艺人,所以雕刻在我心里的位置比较重,我平日跟女生交流也不多,不太会説话,你别因为这个生气,好好养病。” 女生没回话,她只是在喘息着。 次日,女生没来。 俞涛等了一上午,女生都没来。 连续数日,他习惯了上午飘来的发香,可是这一天,女生没来。中午被医护人员扶回病房的时候,他心里第一次涌出了失落的感觉。除了失落,还有担心。眼睛看不见了,嗅觉和听觉就会更加的敏感,他明显觉得昨天那个女生的呼吸声音比较重。 “医生,你知道何老师的表妹么?”医护人员扶着他上楼的时候他问。 “何老师的表妹?那是谁?”医护人员没对上号。 “就是有时候也会来花园的二班的一个女生啊!”俞涛有些急了,他不知道女生的名字。 “啊!你説的那个女生叫汪xiǎo雨。她是何老师的表妹么?她昨天病情加剧了!”医护人员随口回答。 第十五章 蒲公英的记忆 四 “麻烦你带我去看她!”俞涛恳求医护人员。 在俞涛的再三恳求下,医护人员扶着俞涛走到女生的病房。 “她昨天连夜做了一次全身大换血,刚刚醒过来,你进去轻一diǎn儿,别让她受到刺激!”医生嘱咐道。 俞涛在医生的牵引下,来到了汪xiǎo雨的床前,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你怎么样了?”俞涛脸上写着焦虑。 “还是头一次看见你这么不淡定的表情……”汪xiǎo雨回答着,她的声音很虚弱,但是俞涛能听见。 “我可能是説话把你气着了,你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犯不着跟我怄气。放松心态,把身体养好!”俞涛皱着眉头,严肃的説。 “呵……我没生气,但是这病怪得很,我怕我是活不了了!”汪xiǎo雨説话气若游丝。 “你不能这么想!我开始病的也很严重,但是我坚信自己一定会康复,不是骗你哈,我现在偶尔会梦见自己双眼复明了,我相信什么事儿,只要你愿望强烈,都会实现的!你一定相信自己能好起来,就一定会好起来!”俞涛坚定的説。 “我没有你那么会想!我倒是觉得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了!”汪xiǎo雨嘘声説。 “你不能这么想!你看!你刚病的时候,你男朋友抛弃了你,可是现在呢,有我过来看望你!”俞涛説。 xiǎo雨的喘息忽然又变得剧烈,听上去非常难受。女孩儿忽然伸手抓住俞涛的胳膊。“我好难受!我不行了!……” 汪xiǎo雨昏了过去,医护人员赶忙上前抢救,让她吸氧。医护人员想扶走俞涛,可xiǎo雨抓住他的手却死死地抓着不放。医生便只好让俞涛留在一旁陪着。 汪xiǎo雨昏迷了三个xiǎo时,俞涛就在床边坐了三个xiǎo时,他的右臂一直被xiǎo雨的指甲狠狠地扣住,她昏迷中偶尔会用力把他的手臂抓紧,口中喊着:“浩洋别走!” 俞涛的手臂被抓破了,但是他一声没吭。 三个xiǎo时后,汪xiǎo雨呼吸均匀,悠悠转醒,然后发现自己的指甲狠狠地扣住俞涛的手臂,已抓出两道血痕。在梦里,她最痛苦的时候,她一直感觉自己死死地抓着浩洋的胳膊,再痛苦,再害怕也有男朋友的手臂在身边,让她心中有一丝安慰。 可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这条手臂居然不是自己男朋友的。可是她委屈,她孤独,她害怕的时候,有俞涛陪伴着。当她醒来时,留出两行清泪,她稍稍用力拉过俞涛的胳膊,枕在自己的脸颊下,开始悠悠的啜泣。 俞涛没有动,也没説什么。 后来在何老师的嘱托下,俞涛被临时安置在汪xiǎo雨的病房,在她的病床边临时搭了一个病床。 在最危险的这几天,汪xiǎo雨抓着俞涛的手臂,几次逃离了鬼门关。 而俞涛也再没有以前那种波澜不惊的淡然心态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和她的心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当汪xiǎo雨脱离危险期,病情好转的时候,两个人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一起。 “你喜欢我么?”xiǎo雨躺在俞涛的臂弯中,悠悠的问。 “恩……”俞涛不会油腔滑调。 “傻样!”xiǎo雨不满的説,“等你眼睛好了,你就会知道自己捡了多大一个便宜了!” “快了!”俞涛微笑着説,“不瞒你説,这两天我觉得睁眼和闭眼开始有区别了,我似乎能感觉到光了!” “真的?那太好了!”xiǎo雨听了也很开心。 “那你喜欢我么?”俞涛问。 xiǎo雨身子不自在的僵了一下,悠悠的説:“我都躺在你怀里了你还问……” xiǎo雨问俞涛喜不喜欢自己的时候,俞涛虽然只是嗯了一下,但是他不善言辞,不苟言笑,所以他的肯定千真万确,他对xiǎo雨的喜欢也不容置疑。他没谈过恋爱,以前也不理解两个志向不合的人分开有什么惋惜的。可如今,让他在报国和xiǎo雨而这冲突的时候如果只能选其一,他心中的天平也开始向怀里的她倾斜了。 可是,xiǎo雨没有正面回答他,让他好心痛。因为他不止一次听见她在睡梦里叫着另一个名字。 “你説过的,xiǎo雨终会投入浩瀚海洋的怀抱!” “浩洋,别走!” “浩洋,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 俞涛听在耳中,痛在心里。 好在日子久了,两人相处的时间多了,xiǎo雨的梦话也越来越少了,而俞涛感觉自己的眼睛越发的对光敏感了。 还有,汪xiǎo雨居然真的开始严肃不苟地向他讨教,学习雕刻了。 俞涛倾囊相授,把自己的雕刻绝技一项一项地教给她,而她心灵手巧,学得很上道。 俞涛有好多盒标准的雕刻刀套件,每一套雕刻刀的所有刀柄上都镶嵌着不同颜色的石头。俞涛把镶嵌着黑玉石和白玉石的两套雕刻刀送给了汪xiǎo雨。 “干嘛送我黑白这两色玉石的雕刻刀?”汪xiǎo雨有些不解。 “我的眼睛最近越发的见亮了,每天早上刚睁眼的时候,我已经可以模模糊糊看见人影了。”俞涛开心的説,“是你陪伴我我走向光明,黑白两色代表眼睛,你,就是我的眼睛,我的光明!” 两人在一起的一个月后,俞涛的眼睛已经可以模模糊糊看到物体的轮廓了,也能分辨出走动的人影,可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天,xiǎo雨不见了。 “何老师?xiǎo雨呢?” “xiǎo雨,出院了。” “她回学校了?” “恩,她先回学校了,你别急,等你养好病了,就能见到她了。” 可是当俞涛视力恢复之后,他也没有再见到汪xiǎo雨。 记得他那天早上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可以看清周围的一切,他兴冲冲的找到何老师。 “何老师?我可以回学校见到xiǎo雨了吧?何老师,可不可以把我分到她们班?”俞涛急切地问。 何老师确是一脸的严肃。“俞涛!你还记得你是干什么来的么?你还记得蒲公英计划么?” “报告老师!我记得!为献身国防,报效祖国!”俞涛坚定的説。 “现在遇到一个问题,由于我表妹身体原因,我不想让她继续参加蒲公英计划了,但你是一个很好的胚子。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继续蒲公英计划,我会告诉你计划的具体内容,并且从此器重你,你将来会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要么……”何老师话音一沉,继续説,“你,选择汪xiǎo雨,从此退出蒲公英计划。你,看着办吧。” 第十六章 蒲公英的记忆 五 俞涛心想,何老师给他的两个选择,説第一条路的时候,分明语气中带着恳切,而第二条路,説的时候他语气低沉的吓人。説是两个选择,可实际上分明只让他选第一个。“0如果何老师希望我和他表妹在一起,他不可能这么説。如果他不希望我和他表妹在一起,我这么选的话,简直是找死。” 俞涛想了一会儿,口中轻轻的道出了答案:“我选择继续蒲公英计划!” 何老师满意的diǎn了diǎn头,拍拍他的肩膀説:“好样的!我会拿你当我亲弟弟一样培养!” 俞涛视力恢复了,也不再间歇性发烧了,他认为自己病好了,但科室医生依然不让他出院,每天都对他进行抽血化验。 俞涛不明所以,但是他感觉自己的双眼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不只是恢复视力,他觉得他的视力甚至要比失明前还要好,当他精神状态好的时候,远处很xiǎo的事物,他也可以看得很分明,而且他确信自己不是远视眼,因为近处的事物他也可以看得很清晰。半夜的时候有时梦中醒来,单单是靠着窗外透射进来的依稀月光,周围的事物他也可以看得很清清楚楚。 渐渐的,何老师和医护人员都注意到他双眼的变化,医护人员开始对他进行各种视力测试。 标准的视力表,俞涛可以在20米外清晰地指出视力表中任意元素的指示方向;在一张随机写满3000个不同汉字的报纸上,他可以快速的找到“俞、涛”两个字。 最神奇的是,医护人员在电风扇的扇叶上写出一个数字,然后让电风扇飞速的旋转,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分辨旋转的扇叶,而当俞涛用力聚焦双眼时,他居然可以分辨出飞速旋转的扇叶上书写的数字。 俞涛超凡的视力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可每当他用眼过度的时候,他会感到剧烈的偏头痛。不过好在每次休息调养之后,不适感便会消散。 俞涛在实验中发现自己的过人之处,心中涌动着莫大的欣喜,他幻想着自己这样特殊的才能将来会得到怎样的重用,幻想着当他名声大起之后,何老师会不会改变心意让汪xiǎo雨和自己在一起? 这一天,医生为俞涛进行抽血化验。 “医生,你説我为什么复明之后,眼睛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俞涛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医生抬眼看了俞涛一眼,低头整理刚采完的血样説:“我也不知道。” 若是以前,俞涛会就此作罢。可是如今他双眼与医生双眼对视的那一片刻,他分明察觉到了医生眼角闪过的微表情,这样明察秋毫的视力仿佛把医生想藏在心中的潜台词全部看透。医生的眼神分明是在説:“他怎么会问起这个?他该不会是有所察觉吧?应该不会,可能就是随便问问,我自然的回答就好了……” 没有人喜欢被欺骗,尤其当你能分辨出对方一定是在骗你的时候。 “你明明知道!”俞涛有些生气,他的语气很低沉,像是在宣泄不满。 医生蒙地扬起头,看着俞涛。 医生心中的变化再次被俞涛犀利的双眼捕捉:“啊!这xiǎo子知道了什么么?不可能啊!他一定没有依据瞎猜的,我装坦然就可以了。” 医生的这一番心里变化极快,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惊讶、犹豫、思考、决定、伪装的这些心理变化都会在面部的44块肌肉绷紧、松弛的不同排列组合中显出不同的微表情,虽然每一个微表情呈现的时间可能只在02秒左右,可在俞涛眼里,这一切都看得很分明。 俞涛没説话,他用目光在抗议。 医生用很不屑的目光和他对视。 医生本计划着扫他一眼就转身离开,可不想这一对视让他自己不寒而栗。俞涛的双眼深邃,就像是可怕的黑洞,牢固的吸住了医生的目光。这双眼睛仿佛能把医生身上的每一个细胞看透,这感觉根本不像是一个病人在向医生发问,而像是能看透他思想的上帝在耐着性子等着听他忏悔。 “为什么我的眼睛会有这样的变化?”俞涛盯着医生有些失神的双眼问。 医生两眼直愣愣的看着俞涛,缓缓地张口説:“基因突变”。 若是放在以前,俞涛对基因突变还真不太了解,可是他参加蒲公英计划之后学了半年的生物学,对基因突变有了一定理性的认识。要知道基因突变的诱因包括类似物参入和药物、放射性引起的化学变化两种。类似物参入引发的基因突变主要针对对象是细菌,所以导致人体基因突变的原因主要还是放射性或药物引起的化学变化。放射性是没可能了,莫非是医生用药的原因么?俞涛心中盘算。 “基因突变,诱因呢?”俞涛继续问。 “放射性物质摄入。放射性中子破坏原有dna链式结构,导致基因变异。”医生机械的回答。 俞涛发现,医生的瞳孔在收缩。人眼睛在遇强光或自主意识涣散的时候才会瞳孔收缩。显然现在没有强光。 俞涛深吸一口气,继续问医生:“那你告诉我,我怎么接触到放射性物质了?” 医生像是知无不言的被审问者,面无表情的回答俞涛提出的问题。“在蒲公英计划中,每一名实验品,在其宿舍床下均放有xiǎo剂量的靶向放射源。入冬之后,在你们班级教师的电磁炉电热丝上又粘附了大剂量的靶向放射源。你们都是通过这样的途径基因变异的。” “什么!你是説,我们参加蒲公英计划的所有人,都是实验品?都接受着辐射?”俞涛又惊又怒,他不相信这是真相,他不相信这就是所谓的献身报国的蒲公英计划。 “是的,四十个智商出众、身体素质优胜的实验对象,全部接受靶向辐射。”医生回答。 俞涛听到之后,脑中嗡的一声炸开了。“那,有多少同学住院了?” “都住过院,但是已经有35个样品宣告失败了。”医生説。 “什么叫宣告失败?”俞涛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就是死了。”医生説。 “汪xiǎo雨呢?她,她怎么样了?”俞涛忐忑的问。 “她已经离开医院了。”医生説。 “她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 俞涛脑子在飞速的旋转:“那,蒲公英计划,具体的目的是什么呢?” “宇航局预测,一场毁灭性的流星雨数年内即将着陆地球,到时即便幸存也无法脱离辐射带来的致命性打击以及世界范围内的暴乱。基于此,开展蒲公英计划,旨在组建我国自己的生化变种部队,可以适应未来的灾难,保卫我泱泱华夏。” 第十七章 初生芥蒂 一 在起航学校,课时最多且最重要的,就是格斗及体训课程。负责学生们格斗及体训课程的老师叫康超。 按説,一般的老师都要有很好的口语表达能力,但他是个例外。一般老师都非常注重自己的仪容仪表,但他又是个例外。一个外表不修边幅,语表能力欠缺的人,居然能在榾启学校教授最为重要一门课程。 还记得一班的全体同学在操场上列队站好,第一次见到康老师的情景。 一个剃着三毫米板寸,皮肤黑黝黝,身高一米七,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一路xiǎo跑走到同学们面前,进行自我介绍。 “累,累个!我,我是你们的体育,累个,格斗,体能的累个老师。康chang!康有为的康,梁启超的chang!”康老师表情严肃的进行自我介绍。 列队的同学,忍不住笑出声来。 “体训课程,重,重要!同学们都要认真对待。”康老师看到同学们的嘲笑,表情一脸的严肃。 “第一节课,大家先绕操场跑五千米!” 康老师説话并没有太多的威慑力。但是他既然是老师,他的命令同学们只好服从。只是五千米跑确实累人又乏味,同学们虽然不情愿,但是也不好抱怨。 男生用了大概半个xiǎo时跑完了五千米,而女生用了将近五十分钟。 “跑完大家做俯卧撑、仰卧起坐、平板支撑。这三组动作换着做,做到下课。”康老师待同学们都跑完,又吩咐了下面的命令。 距离下课还有一个xiǎo时的时间,而这三组动作都是及其累人的动作,交叉练习一xiǎo时近乎疯狂。 可是能考上卓越联盟的孩子,毕竟都不是吃素的,大家咬咬牙,也都挺过了这魔鬼般的第一课。 俗话説,万事开头难。 同学们都觉得康老师一定是因为同学们嘲笑他语表能力差,所以第一节课才近乎惨无人道地对他们进行这样的体罚。所以他们约定好了,再上康老师的课,打死也不能笑出来。 可是没想到,第二堂课的训练内容与第一堂课的内容完全一样。 第三堂课依然如此。 连续一个星期,每天如此。 终于,在一星期以后,同学们忍受不了了。 “老师,为什么我们每天上课的内容都一样!”郑长龙带头申诉。 每天五千米,对于郑长龙来説其实不算什么,但是他看不惯老师每天二话不説就开始让他们跑步。作为一个老师,应该多给同学一些指导,而不只是大量的训练。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身旁的同学们一个个敢怒不敢言。他是直脾气,所以想到什么便説什么。 “你们身体素质都太差了,这,这些都是最,最基本的。你,你体力不累个,什么都不行。”康老师皱着眉头严肃的説。 “可是老师,总要有个标准啊?比如五千米跑进多长时间算合格?这样练习未免太盲目了。”朱天曌也插话了。 “你们,跑就对了。跟自己比,对自己要求高一diǎn儿。”康老师説,“你们一定要认真练习,在我的课堂上表现突出是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啊?”孙鹏程接茬继续问。 “现在跟你们説还,还早,等你们练一段时间的吧!”康老师有些不耐烦的説,“好啦,开始跑步吧!” “老师,你给我们讲一下嘛,让我们也有个念想~”阮汐月柔声请求着。 男老师通常都挨不过女生请求,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生。 “哎,行行行!蜡我就给你们讲一下。”康老师的表情并不丰富,他依旧严肃的説,“在我的课堂上有这样一个特权——任意一个学生,在格斗、体能竞技的任意一个项目上向我发起挑战,一旦获胜,立即获得通往净土的门票。” 这无疑是一项非常诱人的特权,没有人不向往净土,所以没有人不重视他的课程。 “老师你説的是真的么?”吴昊率先发问。他有着一米八的身高,身体也要比康老师壮一圈儿,他很有信心在搏击对抗中战胜这个老师。 “是,是是真的!只要是体能或格斗,任、任意一项超过我,都,都就累个。就获取去净土的资格了。”康老师肯定的説。 同学们显得非常亢奋,因为别説康老师身材中等,就算是一个身材高大威猛的人,也几乎不可能做到在任意一个体能、竞技项目上全都超过别人。 “老师,那我现在就想试一下!”吴昊是一个懂得抓住机会的人,他毫不犹豫的出列。 “现在,现在累个也不是不行,但是现在你也没练过,肯定不可能。”康老师摇头説。 “康老师,我向您挑战自由搏击,场地就在这儿。”吴昊直接走到康老师面前,他并不是有意挑衅,他只是很珍惜每一个实现他梦想的机会。 “那行吧,行吧。先让你试一下!”康老师diǎndiǎn头説,“那这就开始吧!” 吴昊面对康老师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就开始准备对康老师进攻。 康老师身形比他瘦弱些,吴昊自信在力量上占据绝对优势,所以他准备依靠锁技取胜。 可就在吴昊突然袭击扑向康老师的下一秒,他已经不知怎么的被康老师单臂锁喉,附身压倒在地上了。别説是他,就连身旁的同学也没能看清康老师用的是什么样的动作将他制服。 一秒钟足以让所有同学对康老师刮目相看。 学生们不再笑话这个表达能力略差的康老师,对他的格斗技巧由衷佩服。 “康老师,我想跟你挑战百米短跑!”郑长龙紧随其后,第二个站了出来。 郑长龙在卓越联盟的伙伴里,百米速度一直是第二。第一是朱天曌。 “老师,我也参加!”朱天曌见状也附和着。 康老师咧开嘴,露出憨厚的笑容説:“你们,太累个,太着急了,现在你们坑定不行。” 嘴上虽然这么説,康老师还是与郑长龙、朱天曌两人一起站在了百米起跑线上,一班的其他同学在一旁围观。 冷长河站在一旁喊口令:“预备——开始!” 三人几乎是一齐健步飞出。对于朱天曌和郑长龙来説,这无疑是一次机会,珍贵的机会。 大概用了12秒钟,三人先后通过了终diǎn。毫无疑问的,朱天曌领先郑长龙一个身位。情理之中的,康老师领先朱天曌一个身位。 这堂体训课分明就是康老师在学生中树立威信的一课。因为整节课的时间里,所有的同学都在接二连三的向康老师挑战各个项目,可康老师真的是神的出奇,不论是长跑、短跑、力量对抗、技巧比拼,哪一项都不输给任意一个学生。有人会説,他毕竟是老师,而学生们还都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这些还不足以让人感到惊讶。可是要知道,在一堂整整两个xiǎo时的体训课程中,他共跑了5次百米,4次三千米,与6名同学进行了搏击对抗,接受了两名同学的平板支撑耐久性挑战赛,与同学两次比拼投掷铅球…… 每次挑战,同学们都怀着希望去比拼,而每一场较量结束,同学们对康老师的敬佩之情却又增加一分。 从那次以后,有氧训练及力量训练成了所有学生几乎每天的必修课程,再没有同学抱怨了。 这些天来,同学们拼尽全力的训练是因为有梦想作为支撑。为了拿到去往净土的门票,同学们从未停止努力的脚步,所以当有这样一个特权放在大家面前时,所有人都加倍努力。 然而不论是谁,以任何形式与康老师进行较量,都从来没赢过。这感觉就像是一个被困于枯井之下的人忽然发现有一条通往井外的绳索在你头dǐng荡漾,绳头离你是那么近,可每次你跳起去抓它的时候却又总是差那么一丝一毫。所有的同学都觉得自己离梦想已经很近了,所有的同学也都心急如焚。康老师真是一个全能的奇才,甚至他与阮汐月切磋坐位体前屈都赢了。要知道,坐位体前屈考究的是柔韧性,阮汐月本不相信会有人的腰比她的还软,没想到真有这样的人,还是个男人。 直到第四个星期,搏击的课程才正式开始,康老师每节课教授一些搏击技巧,然后让同学们组队练习。 第十八章 初生芥蒂 二 这一天的夜晚灰蒙蒙的,看不见星星,张程远和阮汐月牵着手在操场上散步。白天两人不在一个班级里,由于课程或活动的原因,见面的机会不多,所以两人每天晚上都贪婪的腻在一起。 张程远捏着阮汐月凉凉的柔柔的手,时不时的傻笑。 “笑什么?瞅你那傻样!”阮汐月轻轻地嗔道。 “开心呗~”张程远幸福地回答。 “你説……我俩每天晚上呆在一起,该不会影响我们的成绩吧~”阮汐月xiǎo心地问道。 “怎么会呢!”张程远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我俩底子这么好,尤其是你!白天多努力呗!” “可是光底子好没有用呀,你看晚上操场上同学这么少,是不是都回寝室上自习去了?” “都回寝室睡觉去啦~别这么紧张么,体能课最重要了,在寝室能练习体能么?” “我可説认真的呢,倒时候,要是我有资格去净土了,你要是去不上,我可不要你了!”阮汐月温柔的嗔道。 张程远放慢了脚步,牵着阮汐月的手也松了。 “怎么啦?”阮汐月站住脚,转过头来问他。 “看来在你心中,净土是第一位的,我也就排在第二呀。”张程远毫不避讳地真情流露。 要是放在过去他暗恋阮汐月那阵儿,他心中有什么不快,也都吞在肚子里不会説出来,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阮汐月主动跟他表白,两个人终于在一起了,正是最美好的热恋期,在他心中,此时阮汐月就是他的一切,所以他也希望阮汐月把自己看成她的一切。而阮汐月在此时跟他提两人腻在一起会不会影响学习或者去净土什么的,在张程远听来十分扫兴。 “哎,你什么时候开始xiǎo心眼儿了呀~要是我去不了净土,你能去,你还不是一样会把我甩掉!”阮汐月笑着説。 “不可能,我才不像你那么无情呢!只要你不甩我,我肯定跟你一直在一起,不去净土又何妨!”张程远説这话,心中稍稍有些不快,但是他句句发自肺腑。 阮汐月柔软的身体扑到他怀里。 “我知道啦~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我相信你説的话,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也别生气嘛~”阮汐月柔声説道。 此时的阮汐月已没有女神的架子,在张程远面前,此刻的她仿佛是一只依人的xiǎo鸟。 张程远将怀中的宝贝搂得更紧了,“我答应你,为了让你幸福,我俩一定都会踏上净土的!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跑步声由远及近,阮汐月慌忙的推开张程远。 陈佳彤讪笑着,从两人身边跑过,像是一个闪光灯,惊吓了两只在黑暗中缠绵的雏儿。 “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陈佳彤大声喊着,人已经跑远了! “xiǎo混蛋,被你看见了~”阮汐月看着陈佳彤跑开的背影,又羞又气的低声骂了一句。 “没事儿~看我明天怎么教训她!”张程远目送陈佳彤跑开的背影,也跟了一句。 “你?明天,教训她?怎么教训?”阮汐月突然发问。 “啊……”张程远像是忽然缓过神来,双眼直视阮汐月认真的説:“对了,汐月,今天搏击课的康老师让分组搭伴儿对抗,陈佳彤主动过来找我,我本来想找个男生的,可是她都来找我了,我也不好拒绝,你,你不介意吧?” 阮汐月看着张程远xiǎo心翼翼的眼神,板着脸等了他三秒。 只见张程远的脸上堆积着越来越多的忧虑和委屈。 阮汐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啦~不逗你了,瞅把你急的。你俩搭伴我有什么可介意的?你这人不会撒谎,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看你一眼就都知道了。我哪儿有你那么xiǎo心眼儿,大家本来就是朋友,她身手还蛮不错,跟我俩关系也这么好,量她也不敢对你使出当年搏击考试的时候对付孙鹏程的那一招,所以完全不介意呀!(陈佳彤在与孙鹏程的搏击对决中,急中生智,突然与孙鹏程接吻,逆转了战局。)” 张程远表情像是释然了,説道:“那我就放心啦!你知道么,以前你跟冷长河搭伴的时候,我心里可堵得慌了!每次看你俩厮缠在一起,我感觉比死还难受。” 阮汐月听到这里,脸色有些不好看,她低下头,又缓缓地抬起头説:“程远,今天我们班对抗分组的时候,冷长河主动来找我……” 张程远顿时心情就不好了。是啊,自己班级里搏击对抗分组,汐月班级里肯定也一样啊。既然冷长河跟阮汐月同班,冷长河也一定会提出这样的申请的。“那,那你答应了么?” “程远,我实在没法拒绝。”阮汐月难为情地説,“我知道,他一直喜欢我,对我好,这让你也一直很难过。我也不希望你难过,可是他跟我表白,我拒绝了他,还跟你在一起了,我觉得我对他的伤害太多了,所以我不忍心再拒绝他了……” “所以你绝选择让我难过是么?”张程远淡淡的説。 “程远你别生气!我真的好为难啊。再説,他也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我跟他搭伴会有分寸的。他是你得好兄弟,他肯定也懂得这一diǎn。他主动来找我,肯定只是为了单纯的帮忙。” “好兄弟?他这是好兄弟干得出来的事儿么?帮忙?还单纯?你相信他这是单纯的帮忙么?” “程远,你别生气好么~我真的好为难啊!” “你让我怎么容忍眼睁睁看着自己女朋友让别人占便宜?” “程远,你説话怎么这么偏激,合计着搭伙儿切磋就是占便宜了?那你也是想占陈佳彤便宜么?” 两人的交谈忽然静止了。 因为这时跑步声又近了。 千不该万不该,陈佳彤不该在这个时候又跑了一圈儿,跑到两人身边,刚才那句话,陈佳彤想听不到都难。 陈佳彤没説话,只是滴着汗跑开了。 三个人都很尴尬。 “你瞎説什么!”张程远生气了,“让她听见了吧?你让她怎么想我?” “哦?你这么在乎她的感受?” “哎!别岔开话题!我又不喜欢她,可是冷长河喜欢你啊!这完全是两回事儿!” 阮汐月心中委屈,她也是左右为难,不忍拒绝才答应冷长河的,可没想到张程远却这么生气,让她很难过。 “那我怎么办啊……”阮汐月委屈地説。 “明天你跟他説不行,换一个人!”张程远语气决绝,不容商榷。 “程远,再换换谁啊,你别凶我,你让我很为难啊!” “那,你就想让冷长河占你便宜么?” “你説话什么意思?”阮汐月又生气又委屈。 张程远猛地伸手,在阮汐月胸口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两人虽然恋爱将近一个月,可两人都是那种单纯的孩子,而这样轻浮的动作,张程远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场合对阮汐月做出来。 阮汐月被张程远伸手戳在胸口,又羞又怒又委屈,泪水夺眶而出。“你不尊重我!”阮汐月第一次对张程远吼。 “搏击的时候难免有身体接触吧?你就允许冷长河碰你,我就碰不得是么?”张程远脑子晕晕的,他仿佛控制不了自己的嘴。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打在张程远的脸颊上。 阮汐月哭泣着跑开了。 ………… 吴昊漫步在校园里,他在思考一些问题。夜晚的校园很静,这就使得那间歇传来的沙沙声显得更加的明显。 吴昊不由自主的顺着声音走,在校园一面高高的围墙边的红杉树下,吴昊看见了一铲一铲不断挖土的孙鹏程。 “你干什么呢?”吴昊惊讶的问。 孙鹏程听到吴昊的喊声,神经质地猛回头,看到来人是吴昊,这才长嘘一口气,无力地坐倒。 吴昊走到孙鹏程身边才震惊地发现,孙鹏程在挖坑,他在红杉树下挖坑,而且已经挖了一米深。 “你是在刨坟么?”吴昊问。 “我在挖土……”孙鹏程喘息着説。 “你想埋什么东西啊?这都够深了,你不会真是要刨坟吧?” “不是埋,相反,我在挖东西。” “你在挖什么?” “答案……” 第十九章 相渐远 一 张程远懊悔不已,他在心里数百遍的责骂自己不该伤害阮汐月。阮汐月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理他。 这天晚上,他在宿舍外的操场上傻站了一晚上,都没有等到阮汐月出来。 “你俩闹矛盾了?” 陈佳彤跑步经过张程远的身边,停了下来。 “恩,是我的错,我让她伤心了。”张程远低沉地説。 “张程远,我告诉你,我不管你们两个感情怎么样,不要让我莫名其妙的躺枪好么?”陈佳彤声音不卑不亢的説。 张程远这才想起来在三天前,阮汐月和自己吵架的时候,为了做比喻,曾把陈佳彤牵扯进来。 “啊……对不起。你别误会,那天我惹阮汐月生气了,你千万别误会……” “我知道!”陈佳彤打断了他,又气又笑的説,“我知道,是我舔着脸跟你搭伙儿,你对我没兴趣。” “不是,陈佳彤。你别这么説,我……我”张程远口不择言,阮汐月和自己吵架,无端的伤害到朋友,让他很自责。 “别解释啦~我知道你俩不是有意的。我也是过来和你声明。我选择跟你搭伙儿也是因为我知道你心有所属了,不会对我动手动脚占便宜,我看我们班那几个动机不纯的男生我就反感,所以跟你搭伙儿。要是这样让你为难的话,影响你俩的感情了,我找别人就是了。”陈佳彤冷冰冰的説。 “别!别!佳彤!你别,我错了!阮汐月这两天生我的气了,我已经很痛苦了,你别再给我脸色了好么?”张程远无奈的説。 “知道错了就行!”陈佳彤话音一转,讪笑的説,“来来,讲讲,你俩因为什么吵起来了?” 张程远此时心情很糟,就大致把经过给陈佳彤讲了一遍。 “她才打你一个耳光?”陈佳彤听完,由衷的感叹,“要是换成我,不把你脸打烂!你太不尊重女生了!” “那,那我怎么办啊?你帮我説説话啊!” “我帮你説?哎,你觉得,我替你説合适么?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陈佳彤説着,迈开步子又准备跑。 “佳彤!求你啊!我求你好不好,帮我想想办法呗!”张程远一张苦瓜脸。 陈佳彤看着他,脸上闪过几种变化:“行,念在你初衷是太喜欢她了,所以才会这么xiǎo气,加上又没有恋爱经验,我就xiǎo帮你一下。” “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张程远顿时喜笑颜开,差diǎn儿没给陈佳彤跪下。 陈佳彤有气又笑:“瞧你这diǎn儿出息!” “那,到底怎么办呢?” “明晚不就放探亲假回家了么?今晚一会儿我回宿舍找她,约她后天上午一起去医院看司徒姗,你也偷偷去,其实她生你的气,肯定也想找个台阶下,到时候你们碰巧都去看司徒姗,在病号面前你认错,司徒姗肯定也是极力撮合,阮汐月就算给司徒姗个面子,也就原谅你了!” 张程远一听,心里兴奋不已,赶忙连连道谢。 陈佳彤会心一笑,摆摆手,继续跑开了。 望着陈佳彤的背影,张程远不禁失神。 陈佳彤,这个跟自己初中同校的黑马,举止谈吐随和,为人也和善,还这么有主意,为什么自己初中三年都没注意过学校里有她这个人呢? ………… 夜里,陈佳彤躺在床上,心里总是静不下来。 陈佳彤的梦里浮现出阮汐月的背影,她大步的向远方走去,任凭张程远怎样在后边呼喊,都不肯回头。而陈佳彤,默默的站在两人身后的角落里,心里説不出的难受。 “哎,你説你怎么也喜欢他呢?” “谁?谁在説话?”陈佳彤望向四周,但看不到人。 “我是你心里的声音啊?我在问你,你为什么喜欢他?” “哪有!只是看到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心中很惋惜啊。” “你不承认,我也不难为你。不过现在我还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 “你现在的室友是谁?” “张洛琪,怎么了?” “奇怪了,这个人,我没印象啊?她以前是启蒙中学的么?” “是啊,怎么了?” “不对啊,我记得sid考试的时候,我一个个的都接触过了。” “sid?她没参加。她是后进来的,估计是家里有关系吧,我们也没好意思问。” “那绝对不是因为她家里有关系。她,她这个表征,太特别了,我要试一下!” “什么?” 陈佳彤梦中呓语,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了。 ………… 入学一个月以来,第一个探亲假来了。 对于大部分同学来説,这是一个家人团圆的快乐日子。但是对于阮汐月来説不是。 军车将同学分别送到各子的家,别的同学下车大都会受到父母的热烈欢迎。但是阮汐月觉得怪怪的,因为当车开到阮汐月家的时候,俞校长陪她下车,而且令她失望的是,父母和保姆阿姨都没有在门口迎接她。 为了张程远,一直以来,阮汐月跟老爸有隔阂。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父亲,却没想到父亲的这辈子这么快就到了尽头。 父亲的灵堂前,阮汐月浑身颤抖的跪倒在地上,她看着父亲的遗像,胸中满腔的隔阂全部化为泪水奔涌而出。 栾玉帮女儿diǎn了三炷香,让汐月给父亲上香。阮汐月视线哭得已经模糊,双手颤抖着,笨拙地把香插进了香炉,香炉中燃到一半儿的炽热檀香烫破了她的手腕,汐月没有缩回手,倔强的把香插上去,呆呆的望着父亲的遗像,用手按住烫伤的手腕説:“爸,你是在怪我么?你凭什么怪我!该是我恨你才对啊!你明知道我喜欢他,你硬生生把我们拆开。你明知道女儿要面子,跟你赌气,你偏偏不肯先来哄我!现在,你都不肯来见我了……”阮汐月越哭越委屈,“爸爸,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凭什么就走了?你就这么不想我!” 阮汐月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爸,我不跟你赌气了~爸爸,爸爸!爸爸我错了!爸爸我求求你,你别这样!爸爸……” 任凭俞校长和栾玉在一旁安慰,阮汐月就是止不住哭号。 栾玉一把将汐月搂在怀里。汐月就像飘零的羽毛终于找到了依托,一把紧紧搂住母亲,啜泣不止。 俞校长安静地让阮汐月释放情绪,一直等到她没有力气哭下去。 “好孩子!”俞校长轻轻地説,“其实,你爸爸的去世,另有隐情。” “谁干的?”阮汐月忽然停止了哭泣,低声问。 “这事儿説来话长,你需要听我从头説起。”俞校长平静的説。 “谁?我只想知道是谁。”阮汐月紧紧地盯着俞校长的眼睛。 俞校长慈祥的看着她,説:“我不知道下手的是谁,但我知道指使的是谁。” “是谁?俞校长求你告诉我是谁。”阮汐月眼中带着恨。 “是叛逃者组织。”俞校长説。 “那是什么?”阮汐月眼中带着困惑。 “所以我説,你要听我从头説起。”俞校长説。 阮汐月慢慢的diǎn头,接着变成猛烈的diǎn头。 “但是这件事,我只能讲给你一个人。”俞涛説吧转眼看向汐月的妈妈。 只一两秒的功夫,栾玉疲惫的合上双眼,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阮汐月看得傻眼,她惊恐地问俞校长:“你对我妈妈做了什么?” “好孩子,别紧张,我只是把她催眠了。”俞校长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 阮汐月看着俞校长的眼睛,看得傻眼。只见俞校长左右双眼交错地进行着瞳孔缩放,这是正常人根本没有办法完成的动作。阮汐月看着俞校长的眼睛,觉得又惊又奇,口中惊讶的説:“俞校长,你,你?” 俞校长笑了笑,眼睛恢复了常态,正常大xiǎo的瞳孔闪耀着矍铄的光,説道:“只不过拥有一些普通人没有的能力罢了。而这个世界上,像我这样拥有一diǎn儿diǎn儿xiǎo能力的人,远不止我一个。” 第二十章 相渐远 二 阮汐月完全呆住了。 “你应该知道,电离辐射会导致基因变异,而基因的组成决定了人的生理特性。然而基因的变异又分为进化型和劣变型。劣变型最为常见,恶性肿瘤、白血病这类都属于劣变型。但是也有少数人拥有优化型基因变异,因此就会产生所谓的超能力。然而在过去,接触电离辐射的人并不多,因此产生基因变异的人不多,而产生进化型基因变异的就更少了。而随着近百年来核工业的产生,优化型基因变异的基数在增加。由此,却给社会带来了一定的消极影响。当人的心智不足以驾驭他的能力的时候,人往往便会冲昏头脑,滥用这种能力。而形式各异的超能力给社会带来了恐慌。但是为了稳定社会局面,国家一方面封锁相关消息的报道,以遏制人们的恐慌情绪,另一方面,国家在秘密中组建了一支超能力作战部队,为的就是维护社会治安。国家召集一群有优化基因变异潜质的青年聚集起来进行培训,开拓这些优化变异者的能力。然而可悲的是,有太多的人的心智不足以驾驭他们的能力,所以当一些人的超能力达到一定水平之后,这些人会产生人格膨胀,变得不受约束,变得非常自我,变得无组织无纪律。于是乎后来,他们背叛了国家,背叛了组织,倚仗他们的能力为所欲为。久而久之,矛盾激化,拥有超能力的人便划分为两个团体。一方面是国家组建的秘密部队,而另一方面就是威胁社会安全的超能力携带者,这些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从国家组建的部队中叛逃出去的。” 阮汐月表情虽然呆滞,但是她在认真听。这些话对她説来像是天方夜谭,一时间难以接受。但刚刚俞校长的眼神足以证明他説的绝非空穴来风,况且冥冥中她相信俞校长所説的这些,一定与自己的父亲有关系,否则俞校长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她回家,讲这些给她听。 “随着末日流星雨的降临,地球表面的电离辐射量级骤升。这就意味着,超能力携带者人群的基数也将增高。这对社会的稳定无疑是一个更大的威胁。为了维护社会稳定,国家把召集秘密部队的行动浮出水面,就在榾启城,以起航学校作为幌子,来选拔超能力携带者。我国的这支超能力作战部队代号叫做榾芽。几乎与此同时,生物学家发现,这种电离辐射导致的优化型基因变异具有遗传倾向,这就意味着,超能力携带者的下一代极有可能也是超能力携带者。更重要的是,如果父母双方都是超能力携带者,那他们如果有下一代,这个下一代身上有可能会出现双重的超能力。然而想找到这样的结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超能力携带者的人群基数毕竟不大,故夫妻双方都是超能力携带者的可能性很xiǎo;其次超能力携带者由于受到电离辐射,很容易会引起不孕不育,而就算怀孕,流产的风险也非常之高;故目前为止,夫妻双方均为超能力携带者,并生产下一代成功的,在我们国家变种部队中,只有过两例。而这两例中,还有一例孩子在出生后不久就夭折了。而另一例,生完孩子后不久,父母也被叛逃势力迫害了。所以实际上,只有一个这样的孩子长大成人,并且有一定的可能遗传了父亲或母亲,甚至是父母双方的超能力。这个孩子一直在榾芽部队的精心部署下健康成长。为了让孩子成长的健康,我们给她营造了一个和睦的家庭环境,给了她养父母;为了让孩子成长得安全,我们派出两名超能力携带者对她进行暗中保护。其中一位以她父亲的身份来保护她,另一位则以保姆阿姨的身份,出现在她的家中。” 阮汐月浑身又开始颤抖,刚刚干涸的眼眶,又涌出泪水:“俞校长,你,你是説我,你是説我是那个,那个孩子?” “为了让她成长得足够健康,我相信那个以孩子父亲身份出现的同志一定尽职尽责的付出,并且把那个孩子也真的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待。十几年来,保护孩子的安全,并终于在今年顺利将孩子送入了起航学校,完成了他的使命。”俞校长説着,眼角也流出泪水:“你爸爸!他做的很好!” 阮汐月大脑一片空白,她头晕目眩,昏倒过去。 ………… 张洛琪与家人欢聚,吃罢晚餐,早早的睡下了。 或许是好久没回家,或许是过于兴奋,这一觉睡得很轻,只一会儿功夫就醒了过来。月光洒在她的闺房中,显得那样的静谧。她抬头去看墙上的钟,已经是半夜两diǎn了。奇怪的是,自己闺房的挂钟上怎么多了一条长长的绳子,直垂了下来,还在不停地晃动,越来越长,越来愈长。绳子忽然飘荡着掉在了地上。张洛琪定睛一看才发现,哪里是什么绳子,分明是一条红斑蝮蛇。她吓得差diǎn儿魂飞魄散,可是她不敢喊叫,她只是僵直着身体,一丝一毫也不敢动。她在心底祈祷着,希望蛇能从她的房间爬出去。 突然被窝中的脚丫感到一丝滑腻的凉意。那种触觉带着极度冰冷的恐惧瞬间袭遍的全身。 蝮蛇爬进了她的被窝。 张洛琪绝望的扭头看向闺房的门口,她在忧郁要不要在自己被蛇咬伤之前,喊爸妈。 这一扭头可倒好,她差一diǎn儿吓晕过去。 就在她的左侧,还有两条蝮蛇顺着墙壁游走,已经贴近了她的身旁。 她右耳畔传来“咝咝”声。扭头一看,只见七八只蝮蛇早已游走在她的床被上。 “啊!”她惊叫着从床上坐起来。 一场噩梦。 “宝宝,没事儿吧?”妈妈第一时间跑进了张洛琪的闺房,安抚着自己的孩子。 “没事儿……”张洛琪心有余悸,惊出了一身汗。 “做噩梦了吧?别怕,都回家了,怕什么?”妈妈和蔼的微笑着。 “妈,我没事儿了,你睡吧!”张洛琪喘息着説。 母亲微笑着伸手抚摸她的额头。 张洛琪猛地发现就在母亲的睡衣袖子上,盘着一条红斑蝮蛇。 居然不是梦! “妈,妈!”张洛琪惊恐绝望的叫着,她妈妈一定还没有发现。 “怎么了,宝宝?”母亲困惑的问着。 可就在母亲説话间,五六条蝮蛇却顺着母亲的衣袖、领口爬了出来,钻进了张洛琪的被窝。 来不及恐惧,张洛琪只觉得自己的头皮被刺扎了几下。 她这才意识到,已经有几条蛇,在她的头上咬了几口。 并不算是特别疼,但是麻麻的,晕晕的,张洛琪昏了过去。 猛地睁眼坐起,月光下,张洛琪看着床前梳妆台镜子中自己的倩影,嘴角甜甜的一笑,説了一句:“尤里卡!” 张洛琪的母亲睡觉也很轻,半夜两diǎn多,她听到了地板的咿呀声,翻了几个身就睁开了眼睛。 “这大半夜的,什么动静呢?”她想了想,闭上眼又欲睡过去。可是,她忽然又睁开眼,因为她忽然发觉,这声音是从张洛琪的闺房传出来的。 母亲翻身起床,走到张洛琪的闺房,匆匆把门打开。只见张洛琪正在地板上做俯卧撑。 “宝宝,你干么呢!”母亲看见宝贝女儿这种行为,感到十分的诧异。 而张洛琪用同样诧异,慌张的表情看着母亲,随后眼睛一翻,趴在地上,晕过去了。 “宝宝,宝宝,你怎么了?”母亲冲上前去,抱起躺在地上的女儿。 张洛琪在母亲急切的呼唤声中,被摇醒。 “啊!”张洛琪短呼一声,惊恐的睁开双眼,挣脱了母亲的怀抱。 “宝宝,别怕,是妈妈!”母亲温柔地安慰着。 张洛琪扭头看了看自己,她正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看到自己的确是安全的,她才长舒一口气,又扑到妈妈怀里:“刚才我梦见蛇了,好多好多的蛇,爬到我床上,咬我……” “别怕,别怕,只是做梦而已,又不是真的。”母亲安慰着。 “可这个梦好真实啊,梦中蛇咬了我的脑袋,我现在头还特别疼。”张洛琪惊魂未定的説着。 母亲一边伸手帮女儿把凌乱的头发挽到耳朵后,一边安慰着:“没事儿了,没……” 母亲忽然发现,张洛琪的左耳渗出了黑黑的液体。她用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是粘粘的,温温的血。 第二十一章 相渐远 三 第二天一早,张程远按照和陈佳彤约定好的计划去医院看望司徒姗。 他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他很想快diǎn儿看到阮汐月,快diǎn儿得到她的原谅;另一方面,又觉得陈佳彤这个diǎn子非常不妥,他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诚心实意的要去看司徒姗。 是,一定是! 就算不为阮汐月,张程远也一定会来看望司徒姗的。虽然他和司徒姗认识时间不长,但是作为同组的伙伴,大家的友谊是无法忘却的。而且司徒姗倔强、坚强的性格让程远十分感动,司徒姗面对病魔坚强的微笑又是那样的阳光。 姐姐。 张程远是独生子,没有姐妹兄弟。但是,在他眼中,司徒姗就像是一个姐姐那样。 九diǎn半,张程远到了医院门口,他见到了陈佳彤。 “阮,阮汐月呢?”张程远有些失望又有些惶恐地问道。 “我跟她前天晚上説好了啊,我和她约的今天早上九diǎn在医院门口,我都等了她半xiǎo时了,她还没来。”陈佳彤説。 “怎么会这样?”张程远问。 “按説她不会爽约啊?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吧。”陈佳彤建议道。 两人来到医院一楼的公共电话机旁,陈佳彤拨通了电话,张程远紧张的在一边听着。 “嘟,嘟” 电话接通了。 “喂,你好!”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陈佳彤和张程远都是一惊,他们都听得出来,这是冷长河的声音。 “冷长河?你在阮汐月家?”陈佳彤説话都有些磕绊。 “恩,我来看看她,等下,我叫她来接电话。”冷长河説道。 张程远感觉自己坠入了万丈冰窟,转而胸中又喷出了火山岩浆的怒火。 “喂……” 电话那头传来阮汐月憔悴的声音。 陈佳彤一时没想到该怎么説。 张程远忍无可忍,劈手夺过电话:“阮汐月,因为冷长河去看你,你就爽约不来看司徒姗了是么?行!我祝你们幸福!” 张程远説完话,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你疯了?”陈佳彤没来得及阻止他,在一旁骂道。 张程远此时好心痛,他似乎什么都在想,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我疯了!”张程远低头説。 “你不是説要和好的么?你怎么这么説话!”陈佳彤提高了音量,不知是责备还是鄙视。 “冷长河的声音你也听到了?你叫我怎么不生气!”张程远嗓门更高。 “吵什么吵!这是医院,要吵出去吵!”值班室里的护士忍不住,扯着嗓子喊道。 两人这才意识到,他们在医院里,他们是来看司徒姗的。 于是两人默默地朝司徒姗的病房走去。 病房中,司徒姗躺在魏恒溢怀里,看见两位伙伴来看她,不好意思地坐了起来。 病床上的她比一个月以前瘦了好多,头发也有些稀疏,脸色看起来像纸一样白,整个人憔悴极了,但是司徒姗在伙伴面前永远露出灿烂的微笑。 四个伙伴一个月没见,聊了好多。 可是司徒姗身子太弱,需要多休息,聊了没一会儿就不停地咳嗽。陈佳彤和张程远不忍司徒姗勉强支撑,匆匆退出病房,魏恒溢把伙伴们送了病房。 “司徒姗最近身体太脆弱,得多睡觉。她也特别想你们,也想多聊聊,但是身体不允许。”魏恒溢一边送着两位位伙伴,一边解释説。 “好好照顾她,我们下个月再来看她!”陈佳彤拍拍魏恒溢肩膀安慰説。 “其实,最有效的方法,还是做骨髓移植。但是流星雨以后,人口骤减,血库资源也锐减,想找到匹配的骨髓实在太难了。”魏恒溢感慨着。 “那我们都试试吧!”陈佳彤诚恳的提议。 张程远跟着diǎn头。 “谢谢你们!”魏恒溢摇摇头説,“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希望太渺茫了,不用了!” 张程远听了,生气的説:“虽然司徒姗是你男朋友,但是我们试不试,也不是你做得了主的!还有,什么就希望渺茫了!怎么説话呢?司徒姗都比你坚强!” 魏恒溢听了,diǎndiǎn头,苦笑一下,狠狠锤了张程远一拳,diǎndiǎn头:“恩!你説得对。” 张程远用手按着被魏恒溢铁拳砸过的胸口,艰难地説:“你这一拳捶的,太坚强了diǎn儿!” 陈佳彤先去采血室献血,张程远和魏恒溢在采血室外聊起天来。 “今天看你感觉心情很不好。”魏恒溢问张程远。 “啊?没,没什么……”张程远没实説。 “对了,冷长河怎么没来?”魏恒溢问。 “他去阮汐月家了。”张程远强作平淡的説。 “他?那,那你怎么不去看阮汐月?”魏恒溢説。 “她又没病,我去看她干嘛?再説,我跟她又不熟。”张程远口是心非。 “你,你们不知道?阮汐月爸爸去世了!” ………… “汐月,你别生气,张程远误会了。他肯定是不知道你家里的事儿,才乱发脾气的。”冷长河坐在阮汐月家的客厅里,安慰着憔悴的阮汐月。 “你不用管。”阮汐月目中无神,淡淡的説,“谢谢你来悼念我爸爸,但我和妈妈想静一静,你回去吧!” 冷长河放探亲假前,就听当自己班主任的妈妈説,阮汐月的爸爸去世了。 所以探亲假第一天一大早,他就赶来看望阮汐月。刚才接到张程远的电话,冷长河心往下沉,他以为张程远也一定是知道了阮汐月爸爸去世的消息,可没想到竟然会这样,而现在,阮汐月也对他下了逐客令。 恩,她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她需要时间。 冷长河礼貌的起身离开了。 现在屋里只剩下阮汐月和她的养母栾玉两个人。 屋里静的听得见钟表的滴答声。 “汐汐,想哭就到妈妈怀里来吧!”栾玉想女儿张开怀抱。 “栾玉,你曾经打算这个探亲假杀了我是么?”阮汐月直呼养母的大名。 “汐汐!你説什么呢!”栾玉费解。 “俞校长都跟我説了,曲卓雅阿姨也是你杀的,你以为我是爸爸和曲阿姨的私生女,你想把我也杀了。”阮汐月冷冰冰地説。 “汐汐,你听我説,不能相信那个俞校长的话,他是个怪物!” “他会催眠术,不是怪物,正因如此,他才救了我一条命。”阮汐月説。 “汐汐!妈妈怎么会杀你呢!你怎么能这么説妈妈!”栾玉气的流出了泪水。 “是,俞校长把父亲死的真相告诉了你,你才知道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构想,所以你现在不会杀我了,俞校长正因为读出了你所有的思想,所以才敢放心的离开我家,让我们俩独处,让我自己考虑。” “汐汐,妈妈承认,你爸爸刚走那会儿,我有些崩溃了,以为是曲卓雅害了你爸爸,当时是一时生气,想把你……可是后来想想,我养了你十几年,对你就像亲生的一样,我怎么忍心真的……” “好了!你能想过要杀我,我们母女恩情也就到这儿吧!”阮汐月面容憔悴,两行泪水徐徐涌出。 “汐汐!妈妈错了,爸爸走了,现在妈妈只有你呀!你别去什么起航学校了,别去什么净土了,陪妈妈一起过日子吧好不好?这段时间,你不在家,妈妈一个人,快要疯掉了!” “栾玉,你放心,看在你对我养育有恩的份儿上,我去净土的时候,会接上你的。” “孩子,妈妈不是为了这个,你也别去了。爸爸走了,对你打击这么大,你去学校会很苦的……” “栾玉,别担心我,俞校长会照顾好我的。再见!”阮汐月説着,面无表情地迈出了家门。 第二十二章 叛逃者 一 短暂的探亲假结束后,张程远的生活充满了灰色。 好消息是,他并没有失去阮汐月。积极的去解释,误解还是会很快的消除掉。 可是他总感觉还是失去了什么。 是汐月自己,失去了颜色。 一个阳光灿烂的xiǎo仙女,褪去了欢乐的色彩,变成了黑白两色的。 每每两人约好了晚上七diǎn半在操场上散步,汐月开始频频的迟到。 张程远心中难过,他有些怀疑汐月会不会变心,会不会也偷偷的约冷长河。 “你最近都忙些什么呀?”张程远散步的时候谨慎xiǎo心的问。 “啊,对不起。最近身体有diǎn儿累,来晚了。”阮汐月抱歉的回答。 接着是一阵沉默。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在操场上走着。 也有时,汐月心情不好,瘫在张程远怀里大哭,可是却一句话都不説。 偶尔,张程远会亲亲阮汐月冰冷的脸颊,而阮汐月则若有所思,从来都没给出回应。 父亲去世,对阮汐月一定是一个不xiǎo的打击。 张程远告诫自己,一定要xiǎo心的呵护阮汐月,让她快diǎn儿好起来。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非但没有好转,两个人散步时的谈话越来越少了。 “汐月,我可以跟你谈谈吗?”有一次,张程远有些难以忍受两人操场上散步的冷场,打破沉默。 “恩。” “汐月,看着你这样,我好难过。我能为你做什么?我想让你稍微开心diǎn儿!”张程远説得很真诚。 阮汐月转过头来,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张程远,看着看着,汐月的眼泪奔涌而出,她扑到张程远的怀里説:“程远,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汐月!”张程远心疼自己怀中的姑娘,“看着你难受,我真的好心痛!我想多陪陪你!每天下午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的身影,我知道你一定想一个人静静,可是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哪儿啊,看着满校园都找不到你,我特别担心。” 阮汐月停止了啜泣,她抬起头,认真的盯着张程远説:“程远,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你,你会生气么?” 程远摇摇头:“不会,当然不会。” 程远不会生气,但是他心里真的不舒坦。阮汐月开始对他保密了。他感觉两人的关系生疏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变得怪怪的?”阮汐月担心地问。 “不会的,我只希望能帮到你,帮你慢慢平复心中的痛。我想为你做些事儿,什么事儿都行!”张程远説。 “程远,你喜欢我,就求你相信我。不用担心我,我不想説的事儿,也别问我,好么?”汐月淡淡的説。 “好……”张程远説着,越发的心寒。但是他知道阮汐月受的刺激太大,他理解她。 “我今天好累,我想回宿舍休息了……”阮汐月説完这番话,转身向宿舍走过去。 张程远望着阮汐月离去的背影,呆呆的站着。 感觉汐月对自己越来越礼貌了,两个人的心真的远了么? “你想什么呢?”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陈佳彤挂着一脸的汗珠,穿着一身**的运动服,从后边赶上张程远。 “你又在跑步?”张程远面无表情的问。 “我都跑了五圈了,在你俩身边路过好几回了,现在咋就剩你一个人了呢?” 两个人并肩在操场上散步。 “她心情不好,先回去了。” “感觉生疏了?”陈佳彤説话倒是直来直去。 “恩……哎!”张程远叹息道。 “你才初恋,干嘛这么深沉啊,叹息这个叹息那个的。喜欢就好好哄,不喜欢就散了,多大事儿啊!”陈佳彤在一旁説风凉话。 张程远仰望星空,感慨道:“哎,你又没谈过恋爱,你不懂!” “谈恋爱,多新鲜啊!就没见过你这么忧郁的,还抬头仰望星空,装什么感慨。” “谁忧郁了?”张程远反驳道,“你就没发现这儿的空气很清新,这儿能看见一整片的星空么?” 陈佳彤抬头看看,不屑的説:“这有啥,我在家的时候,也能看见一整片的星空。” “你在家?咋可能。榾启城雾霾那么重,哪儿来这么晴朗的夜空。”张程远根本不相信。 “……”陈佳彤不再看星空,只是木讷的向前走着。 “还説我深沉呢,你不是也一样?”张程远叹息着。 “我,跟你不一样。”陈佳彤低头,情绪有片刻的低落,转而又笑了笑,説道,“你别郁闷了!恋爱遇到困难了,积极面对啊!幸福哪有那么容易,要自己去争取,精心去呵护。”陈佳彤这一句説的还算真诚。 “嘿嘿,这些大道理,我也会説。但是自己真正遇到就不一样了。我跟她现在不是因为我俩自己的原因变成这样,我们互相肯定都喜欢对方,所以恋爱的问题不出自这里,哎这种感觉你是不会懂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你又不了解我的生活。”陈佳彤走累了,索性在操场上坐下。 张程远坐在她身边,扭过头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你看我干什么?”陈佳彤一边抬头也开始看星空,一边慢慢的説。 “你要是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呢?”张程远习惯性开始犯贫了。 “人的视线是球面的,我余光扫到的,谢谢!”陈佳彤继续看着天,加重了语气。 “我只是比较好奇,按説一起在启蒙中学上了三年学,为什么我之前对你一diǎn印象都没有?”张程远用审视的目光盯着陈佳彤説。 “切~学校三百多人,你一共认识几个?”陈佳彤似乎在数星星,一边説:“没事儿,姐姐我之前也没听过你的名号,你不用感到惭愧,咱们扯平了。” “陈佳彤,不闹了。我其实比较好奇,不知道怎么问。”张程远依然盯着她。 “你説!”陈佳彤转过头,直视他的目光。 “不只是我,冷长河、还有其他人……总之除了司徒姗,感觉之前大家都不知道有你这么个人。而sid考试分组的时候,我们临时组队。我和冷长河、阮汐月是因为被一组的伙伴们抛弃了……司徒姗呢,她家庭条件特殊,所以平时比较倔强,独来独往。而魏恒溢也是因为童年有阴影,所以没朋友……” “你想问什么,不要绕好大个圈子好不好?”陈佳彤有些不耐烦。 “可是你呢?为什么你跟我们一组?你不是我们班的,你在之前的班级没有朋友么?其实我们一直都很好奇,司徒姗在我们去她家的时候,就知道她的故事了,而那天晚上,魏恒溢也讲了他的故事,而你,你从来没跟我们讲过你的事情,你一直都是在听我们讲,轮到你了,你就呵呵了事儿。有时候觉得你好神秘,不知道你的过去,不知道你的朋友圈,感觉你就是凭空蹦出来的一样。” 陈佳彤听着,眼神中有了几次变化:“要么是我理解能力太差,要不是你表述能力太烂,我还没听明白你问什么。” “好吧!”张程远加大音量,“陈佳彤xiǎo姐,我的心情很低落,能不能恳请给我讲讲你的故事,解解闷~一来,你説得对,我真的不了解你;二来,算算现在,你帮过我忙,我是真拿你当朋友了。” “我没你们那么会讲故事。”陈佳彤低下头,有节奏的左右摇摆着脑袋,“没什么好讲的呀。” “那我问你答可以吧?”张程远不依不饶。 “你想问什么?”陈佳彤扭过头来问。 “比如~你爸妈是做什么的?”张程远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陈佳彤眼神中闪过忧郁的表情,“我妈……,也是大学老师。” 张程远在看陈佳彤的眼睛。 “我就知道説了你也不信。”陈佳彤扭过头去。 “不是我不相信你……可如果你是大学老师的子弟,你应该住在我们xiǎo区才对。”张程远看得出陈佳彤生气,xiǎo心地説。 “你所认为的应该未必都是对的。你来起航学校之前,相信榾启城中会有这么高的大树么?魏恒溢跟你説之前,你知道每天吃的药是什么作用么?”陈佳彤再次扭过头,质问张程远。 张程远继续看着陈佳彤的眼睛,她的眼中除了忧伤、不满以外,似乎还有一丝渴望,被信任的渴望。 “我相信你。”张程远看着她的眼睛説,“那你爸爸呢?” “我没有爸。”陈佳彤的眼中除了忧伤,还是忧伤。 第二十三章 叛逃者 二 “那个人,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抛弃了这个家、抛弃了我和我妈,也背叛了他的朋友、他的同事……!”陈佳彤望着地面説,“他为了自己的利益背叛了国家,后来被发现,畏罪自杀了。因为他,我妈和我被周围的人唾弃、鄙视。再后来,他原来的一个同事出现在我家……生活才算走上正轨了。但是因为他,父债女偿,我成长的路上,无端的受到好多不公平的对待和责罚……再后来,我以为这事儿淡下来了,我也开始抬起头,也开始交朋友,也找到了喜欢我的人,后来他成了我的男朋友。我以为属于我的好日子来了,我以为可以阳光的面对今后的生活了,可万万不曾想,我的厄运还远没有结束……于是后来我就又是一个人了。” “你多大啊?就开始谈恋爱了!”张程远显然很惊讶,陈佳彤比自己还xiǎo,就居然早就谈过恋爱了。 “我十二岁就谈恋爱了,你有意见么?”陈佳彤扬起嘴角,挑衅地説。 “可是,听你的意思,你们分手了?”张程远继续问。 “没办法,我和他注定不能在一起了。”陈佳彤又低下头去。 “因为他没考上起航学校呗?”张程远感觉自己明白了。 “你太单纯了,你不会懂的。”陈佳彤摇摇头。 “我单纯?”张程远又好气又好笑,他头脑灵活,逻辑性强,年龄又比陈佳彤大,居然被她説自己单纯,“你都没我大呢,还觉得我单纯?你觉得你自己就很老成么?” 不过张程远説完话就后悔了。陈佳彤曾给自己出过跟阮汐月和解的主意,虽然出现了意外没成功,但也足见她比自己老成了。 陈佳彤笑了,继续摇头:“你不懂~在我眼里你们都太单纯了,你们视野太窄了。” 张程远忽然觉得进起航学校之后和之前的陈佳彤派若两人,之前陈佳彤性格随和,在团队里也总是衬托,别人提意见她就説“好呀,行啊”之类的,吐吐舌头、做做鬼脸什么的,从来没主见,也不张扬。可到起航学校以后的陈佳彤却显得格外深沉,老成。想想自己真的不了解她。 “可是,如果你平时装作大大咧咧没事儿人一样,一直邻家女孩儿一般的存在着,怎么今晚肯给我讲这些呢?”张程远有些懵圈。 “这不是你逼问我的么?”陈佳彤一改刚才深沉的模样,又开始欢快起来,装作很委曲的回答道。 “那,那,我问你你就説了?”张程远问。 “因为,”陈佳彤狡黠的笑了一下,“我刚刚决定真正把你当朋友了!看你跟阮汐月谈个恋爱那么痛苦,我也掏心窝子讲讲我的事情。人就是这样,喜欢用别人的痛苦找安慰。现在如果你觉得我比你还惨,你心里就会好受diǎn儿!” 説完这番话,陈佳彤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身来:“我都把我这么苦逼的事儿跟你説了,你的郁闷也就适可而止吧,不早了,回宿舍洗洗睡吧!” 感觉像是被一个女娃娃説教了,张程远觉得浑身难受,却也不知该説什么反驳,一声不响的拍拍屁股站起来追上去,两人往宿舍走去。 “你们两个站住。”一个男性声音从两人前方响起,:“把手链交出来看看!例行检查!” 两人抬头看,发现两个高大魁梧的穿军装的男子。在遥远的路灯光衬托下,男子的表情显得格外严肃。 “检查什么?”张程远茫然的説。 “伸手,走过来,查一下你们的id。”稍高一些的男子説道。 两个人亮出自己的手链,上面的标徽都是蓝色的。 “大晚上的,你觉得我能看清么?我説了,叫你们走过来!”那个男子脾气并不好。 陈佳彤识趣的向前走,却被张程远一把拽住。 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两个男人的腰间有黝黑却又反光的事物。 “干嘛?”陈佳彤不明白张程远为什么拽住她。 “他们……有枪!” ………… 十平米的地下室潮湿、破旧,空气污浊。光秃秃的墙壁上也没有丝毫的装饰。密密麻麻的照片和纸张东一处西一处的贴在墙上。白炽灯挂在棚dǐng,六个人围在圆桌前的一张图纸讨论着。 “这样可有diǎn儿冒险吧?”。一个三十多岁年纪,气色很好的女人説。 “有必要。” 説话的这个中年男子是显然是领导。他戴着眼镜,目光深邃,説起话来语气虽然并不重,但是却字字肯定。 “风险大xiǎo不是关键,关键是去得早了,种子还没发芽,岂不是白忙活了?” 説话的这个人叫李赫,很高,很壮,长相很男人,五官都很大气,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年级,只是皮肤略显黑了diǎn儿,看起来像是有一半的非洲血统。 “李赫説的有道理!” 发言的是个xiǎo巨人,他叫王想。两米的身高,身材也很壮,也是二十五六岁,但是他却不黑,要説有一半的北欧血统还差不多。 “问题是,没发芽的种子,在我们这儿也发不了芽。老大,我同样有这样的顾虑。” 这个人身材最壮,肤色最黑。如果与李赫对比一下,他就要算是纯种非洲人了,他叫韩程,大概三十岁上下。他口中的老大便是那唯一坐着的中年男子。 “我同意老大的决定!”最后发言的这个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戴眼镜,很有学术范儿,名叫陈静思,是那种大大方方的姑娘。“就算种子不发芽,也比在那里边发芽了强啊!再説了,此消彼长么~” 老大摇摇头:“一两个种子,对我们实力的增长起不到本质的帮助,但只要这种事儿发生,我相信会激化他们军区组织内部的矛盾。” 中年男人的话很有説服力,大家都默默地开始diǎn头。 “老大,去几个人?”王想问。 “两个,行动方便!”中年男子果断的説。 “我去吧!”几乎是异口同声,李赫、韩程、王想请缨。 “韩程和李赫去吧。”中年妇女建议道,“晚上去,他俩肤色比较适合。” 李赫、韩程像非洲人,王想像欧洲人,晚上行动的话,当然是两人更合适。虽然説的是实话,但是不免还是让在场众人莫名的发笑。 陈静思上半身趴在桌子上剧烈的喘息,口中哈哈大笑,手在桌子上配合自己笑的节奏,不停地拍桌子。 李赫和韩程盯着陈静思夸张的动作、两人也无语的笑了。 从地下室出来,夕阳已经落下。韩程和李赫背上登山包,腰上挂着xiǎo矿灯,徒步穿过茂密的树林,来到一座荒山脚下。荒山约八百米高,没有被开发的山路,却有一条隧道穿山而过。隧道的入口处有路灯刚刚亮起。在路灯的照射下,可以清楚的看见八名士兵在洞口站岗。两人并没打算走隧道,而是手脚并用,徒步夜攀荒山。两人身体素质都很棒,所以八百米高的山峰,两人用了一个多钟头就登dǐng了。顾不得汗水浸透,两人从峰dǐng的另一边下山。好在另一边山坡不算很陡,所以两人用了大概不到一个钟头便到了山脚。 山的这一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两人走进树林,开始放慢前进的速度,警惕的前进了半个xiǎo时,便走到了树林的边缘。在树林边缘的三百米开外,便能清晰的看见成片的灯光。 两人拿出夜视仪,在树林边仔细的观察对面的情况。 三百米外高墙竖起,绵延数百米。探照灯往复的照射着,围墙正中的大门口站着三个哨兵,手不离枪,他们的戒备状态要比刚才在隧道口看见的士兵还要高。 “按照拟定计划呗?”韩程微笑着説,自信满满。 “恩!”李赫説吧,转身往树林里走去,边走边説,“你加diǎn儿xiǎo心!” 第二十四章 叛逃者 三 韩程把登山包中的手枪抛给了李赫,便一路xiǎo跑,朝着围墙的大门奔去。 跑到离大门还有一百米远的时候,他便进入了探照灯所照射的区域。门口的三名哨兵警惕的举起枪。 “不许动!举起手来!你是什么人?”领队的哨兵扬声呼喊。 “hey,help!guys!help!”韩程説着一口标准的阿三英语,一脸渴求帮助的表情,挥着双手继续向前走。他离三个哨兵只有八十米了。 “不许动!你是什么人?再动我开枪了!”领队的哨兵提高嗓音。 “hey,guysareyousoldiersgreat,pleasehelpme!”韩程离三个哨兵只有六十米了。 “嘭!”领队哨兵一枪打在韩程身前的土地里。这一枪算是示警。 “oh!”韩程像是吓坏了一样,他没想到哨兵会真的开枪!“hey,hey,easymen!ijustneedyourhelpnothreaten!yougotmyhands!”韩程停下脚步,高高的举起双手,不敢再动了。 “草!丫説的是英语么?”哨兵甲惊讶不已。 “説中文!”领队哨兵一边説着,一边挥手,三个人一起举着枪缓缓向韩程走过来。 “hey!i’mfreezei’mjustonmytripnooffenceandneedhelp,justdownthedamngun,urscaringme!”韩程的表情又惊又急。 “草!怎么会有外国人到这儿来?”哨兵乙也很费解。三个人几步走到韩程面前。 哨兵甲乙上前将韩程双手反绑在身后。 韩程嘴里不停地説着他们听不懂的阿三英语。 “带回去跟上级汇报吧!妈的,説的什么狗屁,完全听不懂。”哨兵领队説罢,哨兵甲乙用步枪抵住韩程后背,带着他走到大门。 “报告长官,有一个黑鬼进了我们地盘,被我们擒下了。他説话我们听不懂,就地解决还是带回去审问?”哨兵领队拨通通讯电话,向领导请示。 两分钟后,大门开了。两个士兵出来接应,把韩程押了进去。 韩程满眼都是恐惧,大门之内好大一片天地。大院中有许多的士兵,有不可计数的军用车辆、武装器械,还有训练场所。韩程被押到一座大楼里,上到二楼的一间房间,被两名士兵按在座位上。 韩程面前坐着一个人,三十出头的年级,消瘦的脸庞,深邃的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youspeakenglish?”那人用标准的美音发问。 韩程显得又惊讶又兴奋,终于有人听得懂他説话了,他有救了!“ohyeah!ineedhelp,man!pleasehelpmenooffenceyourguyscatchmelikeathief!itistotallymisunderstanding”韩程的语速很快,表情也很诚恳。 那人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韩程的心往下沉,难道是自己阿三口音太重对方没听懂? “sowhatcanidoforyou”那人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终于开口了。 “itis,itismydude,hegotafever,dizzyinhead,andwegotlostintheforest!”韩程恳切的説。 “we?”那人质疑道。 “yeahmydude,hisgirlfriendandishetakescareofhimandigoaroundsearchingforhelphey,ididn’tknowthereisamilitarycamp,butyouguyspleasehelpus”韩程説道。 “wewillhelpbuthowdidyouguysthere,i’mcuriousaboutthat”那人淡定的説。 “weguyslovewildnesssurvivebadlywearehereinchinajustforanothertrip!weheardthereweremeteoritesnearby,sowetookofffromnewdelhi,andndingathaernwegohikingforsomedaysandclimngmountainsandtheremaybethereissomethingwrongaboutthewaterinthespring,mydudegotsickanddamnit,ourcellphonelostsignalsoicameoutforhelpisawsomelights,fromthisside,iwentacrosstheforestandfindyouguysitoldyourguysineedhelp,butapparently,theygotthewrongmean!” “徐政委,这个黑鬼説什么?”负责押韩程进来一个士兵终于忍不住问道。 那人并没有急于回答士兵,看着韩程的眼睛説:“can’tyouspeakchinesecan’tyouunderstandchinese” “no,mannotmuchonly你哈、谢谢、中勾人,meansmorning,thanksandchineseicanonlyunderstandthesethreewords”韩程吃力的説着。 “搜一下他的背包。”那人对两个士兵説。 水杯、打火机、登山镐、手机、矿灯、睡袋、蝴蝶刀 ……还真的都是野外生存的必备物品。 “whereisyourpassport”那人继续问。 “hisgirlfriendonitshehandlesourdocuments,identificationandpassport”韩程回答道。 那人皱了皱眉,因为从韩程进屋开始,屋里就弥漫着浓重的古龙水味儿,这味道闻多了让他恶心。 那人看罢对士兵説:“这个印度阿三是从新德里飞到哈尔滨的,他还有两个同伴,一起来野外生存。他同伴在山下树林里病了,让我们过去帮忙。妈的,真寸,野外生存能找到榾启军营!” “徐政委,那怎么办?”士兵谨慎的问。 “跟他去,三个人都得做掉。让他找到这儿来了,不论是谁都得做掉!”那人对士兵説完,转身对韩程説,“ok,wearegdtohelp,justshowusthewayandsorryforthat”説罢,那人为韩程的双手松绑。 “你们俩跟我去处理一下。”那人对押送韩程过来的两个士兵説。随后,两个士兵跟随那人,带着韩程一起下楼,一起坐上那人的越野车。 在榾启军区,只有副团级及以上的官员才给配车。 车行驶到榾启军区的大门,门口的哨兵迅速的打开大门。越野车朝着那片树林行驶过去。 树林中腐叶堆积,纵使越野车也是行进困难。 “youknowwhattheyarenotfarfromhereheysir,wecanwalkthere” 徐政委想了想,便熄火下车了。韩程和两个士兵也跟着下来。韩程带路走在前面,三个军人跟在后边。 走了大概两分钟,忽听一声重击,走在最后的士兵脑袋已被石头砸开了花。走在前面的韩程、徐政委和另一名士兵猛然转身,一个人影已逼近,只一个动作,另一名士兵的颈骨咯嘣一声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用手拧断了。 “别动!”徐政委掏枪,开保险、瞄准,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一秒钟之内便锁定了这个突袭者。 突袭者正是李赫,他双手举过头dǐng,眼中却带着笑意,嘴角裂开,説出一句:“surprise!” 徐政委恍然大悟,但为时已晚,冰冷的匕首刃尖已经抵在他的喉咙。用匕首制住他的人,是韩程。 “把枪放下吧!”韩程终于説回母语,声音中也充满了得意。 “妈的!老子被坑了。”徐政委説着,缓缓放下手中的枪。 突然,他枪口一转,一枪射向韩程持刀的左手手臂,同时身体迅速一扭,向旁边跃出去,接着转过枪口,向李赫胸口连开三枪,然后才倒地。他这一系列动作十分复杂,也只有经过高强度训练的特种兵才能做到。可见这个政委绝不只是精通政治工作。 徐政委的脖子开始淌血,匕首的利刃在他脖子上划开了大大的口子,不过没有割破喉咙已经是万幸了。 李赫连中三枪,倒地不动了。 韩程却惊愕的站在一边。 “surprise!”徐政委学着刚才李赫的口气对韩程説,同时用枪指着韩程,慢慢的从地面爬起来。 韩程手里只有一把匕首。 相距两米的距离,匕首绝无胜算。何况韩程的左手还挨了一颗子弹。 “你手里的是92式自动手枪。”韩程倒是临危不惧。 “呦!不仅会説中文,而且还挺懂行啊!”徐政委的脖子上依然淌着鲜血,“我给你一次活着的机会,説,谁派你来的,来干什么?” “92式自动手枪每夹九发子弹,你刚才打出去四发,还剩五发,你有信心在五发子弹内,问出我diǎn儿什么么?”韩程泰然自若的説。 “砰!”徐政委一枪射向韩程左膝盖。 但,只闻枪声,却不见韩程有任何反应。 “这么近你都能射偏?”韩程反而笑了。“你是不是失血过多了,这么近都瞄不准,就剩四发子弹了啊?” “砰!”徐政委一枪射向韩程胸口。 这一次徐政委看清了自己的弹道,他确信自己射中了,当然他看到了韩程的反应。 韩程全身一震,右腿迅速向后退了一xiǎo步,稳住身体,浑然没事人一样。 “吓死我了!”韩程説,“我以为射中了呢,你又射偏了。xiǎo心了啊,你就剩三发子弹了。” 徐政委确实失了好多血,此刻有些感觉颤栗。他确信自己没有射偏,也确信这个假阿三没有穿防弹衣。“莫非子弹伤不到他?难道説?” “砰!” 这一声不是枪响,而是徐政委的枪脱手而出,只见李赫不知何时从地上爬起来,一脚踢飞了徐政委的手枪,又一个勾腿踢中徐政委的脑袋。徐政委一头栽倒。 韩程一脚踏在徐政委的背上,欺身蹲下,匕首压在他后脖颈。 “我不会犯两次同样的错误!”韩程説。 李赫将下落的手枪接在手里,问:“榾启军区现在里边有多少兵?” “你觉得我会説?!”徐政委倒是有骨气,冷笑着説,“动手吧,死在你们手里,我也死的不窝囊。” “你知道我们是谁?”李赫问。 “哼!枪都打不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了!你们是——叛逃者!” 第二十五章 叛逃者 四 匕首落下,韩程解决了他。 两人麻利的脱下徐政委和另一个士兵身上的制服,换在自己身上。从尸体上搜出三把92式19mm自动手枪,六个备用弹夹,两人也都装在自己身上。只有这个徐政委带着钱包,两人翻开,看到了军官证和一张照片——一张徐政委的全家福。他和年轻漂亮的妻子,一起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李赫叹了口气,翻开军官证,军官证上徐政委的照片阳光帅气,应该是三十出头的时候照的,上面写着——徐楠,2008年8月,辽宁沈阳人…… “徐楠?”李赫念着这个军官的名字,“非常抱歉,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赫换上徐政委的军装,韩程换上士兵的,两人又将被扭断脖子的,依然穿着军服的士兵尸体一起抬上越野车,放在后排。李赫亲自驾车,韩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李赫深吸几口气,汽车开往榾启军区的大门。 车不快不慢的行驶着。 “你怎么样,伤口愈合没?”韩程问李赫。 “差不多了!”李赫脸上有着细细的汗珠,他胸前被子弹射穿的三个洞依然往外渗着血,但是伤口的直径已经慢慢的缩xiǎo了,“你也是,下回动手利索diǎn儿,我可不乐意挨枪子儿。” “嗯,我也不愿意啊。”韩程説,“我xiǎo瞧他了,我以为他就是个干文职的,没想到她还有两下子。” 两个人不再説话,因为他们已经行驶到榾启军区的大门前一百米。 两个人都紧张起来。 车速四十公里,李赫没减速,没鸣笛。他变换远近光灯,催促哨兵开门。 八十米。 六十米。 四十米。 两个哨兵回身推开左右两扇门,哨兵领队也侧身走到门边,敬军礼。 越野车驶进了榾启军区,两个人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有惊无险啊!”李赫叹道。 “嗯。”韩程模糊的説着。他闭上了眼睛,皱着眉头。 “疼了可以哭。”李赫戏谑的説着,一边稍稍把车速放慢。 “给钱我就哭。”韩程并不服软,一边皱着眉,一边应答着。 “説真的,不行我就停车你先歇会儿。”李赫认真的説。 “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韩程怕李赫担心,“这次只扛了三颗子弹,我最多一次扛过五六十颗。” “在我面前你还吹?上次五六十发子弹崩过去,是谁喊了声没事儿就躺地上了?。”李赫挂着二档,转过头来对韩程认真的説,“説真的,我们这能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能少用就少用!” 韩程舒缓了眉毛,露出微笑:“我知道,你看,这不缓过来了?” 李赫不做声,从兜里掏出一条巧克力,胡乱的塞进嘴里,嚼起来。 “你开始虚脱了?”韩程问起李赫。 “毛线!我只是饿了。”李赫回答着。 説话间,车向右转,目的地的高墙已经映入眼帘。 李赫保持着二十公里的车速,将车开到了目的地的门口。这里是高墙环绕,是榾启军区的城中城。 两个门卫在门口站岗。 李赫按下驾驶位置的越野车车窗。一名门卫走过来,敬了个军礼。 “长官,请出示入校许可证!”门卫礼貌的説。 “我是来突击检查的,没办手续。”李赫沉稳地説。 “对不起,没有入校许可证,任何人员不得进入。”门卫不卑不亢的回答。 “你看清楚了!你觉得我进去需要向别人请示么?”李赫穿的军装上有两杠两星,想必那个徐政委是个中校,李赫对这个军衔有信心,所以説话有底气。 “对不起,长官!”另一个门卫走过来圆场,“长官,我俩是新换岗的,只知道原则上入校需要许可证。” 李赫瞪着他,没多説一个字。 “长官请进!”门卫説完,转身把校园的大门推开。 李赫缓缓将车开了进去。 “啊,母校啊。”韩程调侃的説。 李赫一直将车开到学生宿舍楼下,低声説:“抓紧diǎn儿时间,那俩看门的xiǎo子没准儿会向上级汇报,时间长就露馅儿了。”。 “赫!”韩程盯着副驾驶边上的后视镜轻声説,“看后边!” 后视镜中,操场上有一男一女两人一前一后向宿舍走着。 李赫、韩程迅速下车,朝着两个学生迎面走过去。 “你们两个站住。”李赫高声喊着:“把手链交出来看看!例行检查!” 这两个人正是张程远与陈佳彤。 两人抬头看,发现两个高大魁梧的穿军装的男子。在遥远的路灯光衬托下,男子的表情显得格外严肃。 “检查什么?”张程远茫然的説。 “伸手,走过来,查一下你们的id。”李赫説道。 两个人亮出自己的手链,上面的标徽都是蓝色的。 “大晚上的,你觉得我能看清么?我説了,叫你们走过来!”李赫的脾气并不好。 陈佳彤识趣的向前走,却被张程远一把拽住。 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韩程和李赫的腰间黝黑却又反光的事物引起了张程远的注意。 “干嘛?”陈佳彤不明白张程远为什么拽住她。 “他们……有枪!”张程远谨慎地説。 李赫耳朵尖,他沉声説道:“起航学校校园里配枪的官兵和教师很常见,你们见多了就习惯了。快把手伸过来。” 受不了张程远的胆xiǎo,陈佳彤鄙视的白了他一眼,配合的把手腕伸到韩程面前。韩程把陈佳彤的手腕抓起来,仔细盯着她的手链,説道:“嗯。” 此时陈佳彤想松手,但是韩程并没有放手,韩程有力的大手牢固的扣着陈佳彤的手腕。陈佳彤忽然紧张起来,心中突突的跳,仿佛有不详的预感。 与此同时,李赫也已经抓起了张程远的手腕,説道:“稍等一下,我们要用设备扫描一下你们的手链,录入数据。” 没等陈佳彤和张程远问为什么要录入数据,韩程和李赫很同步的右手抓住两人的左手腕,左手伸到腰后去掏录入数据的设备。 陈佳彤心跳加速,她越发的觉得有些不妙,她开始用劲儿想甩开手腕。 “咔、咔” 银白的光在韩程和李赫手中划出两道弧线。两声过后,韩程和李赫已经分别在陈佳彤和张程远左手腕上扣上了手铐。 韩程和李赫动作又快又同步,陈佳彤和张程远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被铐住一只手,况且韩程和李赫二十多岁,论身材论力量,陈佳彤与张程远都是远远不及。 未来得及思考,韩程、李赫同时发力,使劲拉两人被铐住的左手,同时侧身,脚下使绊。陈佳彤和张程远都是一个趔趄,先是被向前拉,脚下又被绊,双双身体前倾向前扑倒,而与此同时,被铐住的右手仍被拽着,自然而然的被翻到了背后。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陈佳彤和张程远来不及反应就眼看着要被制服于地上。 第二十六章 叛逃者 五 张程远下意识的急忙伸出右手向地面支撑,以阻止自己脸先着地。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右手牢牢地撑在地面上时,自己的身体居然还没有着地,而且向地面扑倒的趋势似乎变慢了,就好像时间变慢了一样。再转头看其他人的动作似乎也要变慢了一些。张程远扭头看,李赫正在弯腰,准备将他的重心全部压在自己背上,这样自己被压在地上就再难挣脱了。张程远顾不及想为什么时间有些变慢了,赶忙侧身,双脚重新站起,将身体重心重新支撑起来,可是他的左手臂被李赫两只手擒住。张程远转过身来用自己右手迅速的掰开李赫左右手两手的拇指,然后左手拼命扭动,挣脱了李赫的控制。 侧身再一看,陈佳彤已经扑倒在地,而韩程的重心已经压住陈佳彤。 “是自己先跑开求助?还是冒险帮陈佳彤解围?” 张程远的脑海中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了这样的问题。然而他并没有想出答案,却发现自己已经全速朝韩程冲了过去。原来他的潜意识已经为他做出了决定。 他重心下沉,奋力的向韩程撞过去。 “咚!”的一声,张程远身体与韩程接触的瞬间,居然听到了这样沉闷的响声,就如同是自己飞速的撞在墙壁上。韩程的身体结实得很,如果説坚如磐石确实略微夸张,但是坚硬程度确实让张程远匪夷所思。张程远感觉身体剧烈的痛,不过他来不及喘息,因为韩程在这一撞之下,向后仰倒,陈佳彤此时也脱开了控制,而刻李赫却又向二人扑了过来,速度依然比正常情况下慢。张程远一鼓作气,使劲儿将陈佳彤从地面上拉起来,向宿舍狂奔。 奇怪的是,陈佳彤趔趄着,完全跟不上张程远的节奏,磕磕绊绊的几欲摔倒,而李赫和韩程虽然在后面猛追,速度却不够快到赶上二人。 几秒的功夫,张程远已经拉着陈佳彤跑到了宿舍楼前,宿舍楼前站岗的士兵也注意到了几人的举动,向这边迎过来。 “救命!救命!”张程远惊声喊着。 此时他发现迎着自己跑过来的士兵,步伐从缓慢一diǎn儿diǎn儿变快了,而身后的李赫和韩程则停止了追赶。 “长官!”宿舍楼前的士兵注意到了李赫穿着士官的军装,问道,“长官,请指示。” “他们,他们偷袭我们,给我们带手铐!”陈佳彤惊慌的向士兵展示自己左手手腕上依然锁着的手铐。 士兵看见手铐也一脸的诧异,再抬头看长官,只见李赫和韩程飞速的跑开了。 “长官?”士兵质疑的喊着。 韩程和李赫已经跑到了军车前,开门,上车。 “等一下!”士兵感觉情况不对,鼓足勇气大声呼喊,掏出手枪,指向天空“砰”的一枪。 一声枪响过后,校园中响起了急促的警报声。 韩程和李赫已经开着军车向着大门飞速驶去。 张程远大汗淋漓,全身发虚,两腿轻飘飘的,感觉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棉花一般的便瘫倒在地上。 “程远,程远?”刚刚被伙伴救出来的陈佳彤看见张程远状态不对,赶忙蹲下来,焦急的呼唤着。 张程远有些耳鸣,感觉身体特别疲惫,看着陈佳彤焦急的望着自己,忽然发现视线却也变得模糊起来,他努力地张嘴説:“我没事儿,就是有diǎn儿……” 他闭上眼睛,晕过去了。 同学们听见警报声,纷纷跑出宿舍。见到宿舍楼下大堂里,张程远躺在地上,便围了过来。 几分钟的功夫,一班和二班的班主任、陆天枢指导员、俞涛校长也都赶到了学生宿舍的大厅。 “同学靠左右两边墙壁站好!”陆指导员发令,疏散围观的同学,同学们也都散开靠到两边的墙上。 陈佳彤依然握着张程远的手,蹲在他的身边。 陆天枢蹲下,用食指按住张程远的人中。 几秒钟时间,张程远皱皱眉头,然后睁开眼睛,他醒了。 俞校长、一班、二班班主任围了上来。 陆指导员看着张程远问:“怎么了?怎么晕倒了?” 二班的班主任李治东老师也蹲下来,关心道:“张程远,怎么了?” 张程远脑子晕晕的,一时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陆指导员不耐烦,问道:“痛快説,到底怎么了?” “刚才我和他正往宿舍走,”陈佳彤替张程远説,“忽然有两个人拦住我们,他们穿着制服,却以看我们手链为由,突然用手铐把我和他都铐住,然后差diǎn儿我们就被绑走了。张程远不知怎么样,侥幸逃脱了那两人的控制,然后拉着我往宿舍跑,然后宿舍这边的士兵发现不对头,鸣枪示警,那两个冒牌的军人就跑了!”陈佳彤清楚、简洁的叙述着。 俞涛校长听到之后,脸色一沉:“陆天枢,你迅速通告总部,别让他们跑了!其他同学,迅速回宿舍就寝。张程远室友出列!” “到!”孙万阳出列。 “你抬他回去先好好休息!”俞涛转身对陈佳彤轻声説,“一会儿你随我来。” “是!”陈佳彤答道。 “好!其他人解散!” 俞涛校长一声令下,学生都散开,片刻不停,回自己的宿舍去了。 等大部分同学散开后,张程远在陈佳彤和孙万阳两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然后他注意到了人群中的阮汐月。 此刻阮汐月正用复杂的眼光看着自己。 张程远心想糟糕,虽然他和陈佳彤之间没什么,但是阮汐月一定会误会的。 “汐月!”张程远叫了一声。 “你早diǎn儿休息吧!”阮汐月轻轻地问候一声,算是叮嘱,转身便回宿舍去了。 孙万阳搀着张程远也回宿舍休息。李治东老师xiǎo声跟俞涛校长説:“我能不能看看我的学生?” 俞涛校长diǎn了diǎn头,然后对陈佳彤説:“你跟我来!” 説罢,俞校长带着陈佳彤走出宿舍楼,李治东老师去了张程远的宿舍。 张程远被室友和班主任搀扶到床上,不好意思的説:“谢谢老师,也不知怎么了,浑身乏力。” 李老师和室友围坐在床边。 “刚才那个女同学説,你们是在回宿舍路上被陌生人拦下的?”李老师关心的问。 “嗯,借着录入手链上id信息的幌子,要给我们上手铐,被我们侥幸挣脱了。还好离宿舍不远,他俩作案未遂就跑开了。” “孙万阳,你去帮他买diǎn儿巧克力和水,看他样子有些虚脱,得补充过一下能量。出宿舍穿过操场,那边的超市现在应该还开着。”李老师吩咐着。 孙万阳应声出去了。 “多谢了!”张程远虚弱的喊。 孙万阳已经走出门去,也不知他听没听到。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李老师和张程远。 李老师问:“那两个是什么样的人?” 第二十七章 叛逃者 六 现在房间里只剩张程远和老师。 “挺高挺壮的,年龄和身材就和陆指导员差不多。”张程远回忆着。 “那我就不理解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你们两个同学是怎么侥幸逃脱的?”李老师盯着张程远的眼睛在问。 “老师,我説了你别不信,我也觉得很蹊跷,我感觉当时特别的紧张,感觉时间像变慢了一样,当然我知道时间不可能真的变慢,就是我自己心里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人在求生**强的时候,会突破自己的极限吧,我是尽力挣脱,然后又把陈佳彤拽了起来,拖着她一起跑来着。”张程远渴求的眼神看着李老师,他希望老师相信自己。 老师的眼神中有着复杂的变化,他看不出老师是相信还是不相信,似乎李老师在想的是别的事情。 “如果你説的是真的……,”李老师迟疑地説,“那你是我见过的最快的苗子。” “什么?”张程远没听懂老师在説什么。 “孩子,有些道理我现在给你讲估计你也听不懂,但是希望你记住老师一句话,嘴要严,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宣扬出去。” “老师,你是不让我把这件事情讲出去?”张程远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师只是给你个建议,有些秘密,最好留在自己的心里。”李老师的表情很严肃。 “可是,如果其他老师问我呢?”张程远问班主任。 李老师的表情在犹豫。 似乎像是下定决心,李老师拍着张程远的肩膀説:“如果俞校长问你话,你得回答,其他的老师,你不用理。” “知道了……”张程远记住了班主任説的话,但是他不懂其中的意思。 “还有,今天出现在你身上的这种感觉,或许以后也会出现。但你记住,这不是个好事情,你主观上能避免就避免,对身体不好,知道么?”李老师隐晦地説。 张程远摇摇头,又diǎndiǎn头,他不清楚自己的理解和老师説的是不是一个意思。 “好了,你早diǎn儿休息吧,明天早上如果身体还是不适,你可以请假。让你室友帮你带个假就行。”李老师説完,起身离开了。 孙万阳敲门进来,把手里提着的巧克力和矿泉水放在床边。 孙万阳把李老师送出寝室,转身又回到了张程远的房间。 “哥们,吃diǎn儿巧克力吧!”孙万阳一边説,一边已经撕开了巧克力的包装纸,递给张程远。 张程远深吸一口气,把自己身体撑起,靠着床头半坐着,接过孙万阳递过来的巧克力,三口两口的咽了下去。 “谢啦!”张程远説,“还真的饿了,身体发虚,没劲儿。” “你可以深呼吸。”孙万阳建议道,“深呼吸可以加速身体的新陈代谢,有助于快速恢复体力。” “哈哈”张程远笑了,“还没那么夸张,缓一晚上就好了。”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孙万阳问张程远。 李老师的话,张程远还没忘。按照自己的理解,张程远大致讲了一下自己和陈佳彤险些被擒住,然后侥幸逃脱的过程,至于他感觉时间变慢的现象,他略过没提。 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指导员带着一个提着液压钳的士兵走进张程远的宿舍。 “手铐呢?”陆指导员上来便问。 张程远抬起依然被烤着的左手。士兵提起液压钳,熟练的操作,两下便间断了张程远的手铐,然后xiǎo心的用镊子将剪下的手铐转入物证袋中。 “好了!”陆指导员説,“你好好休息吧!” 説罢,陆指导员带着随从转身离开房间,前后不到半分钟。 孙万阳看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diǎn钟了。 “好了,你早diǎn儿休息吧!”孙万阳説罢,准备离开张程远的卧室。 “等一下!”张程远説,“哥们儿,把门口桌子上的书包地给我一下呗!” 孙万阳顺手将书包递给他。 “谢啦!晚安吧!”张程远一边説着,一边从书包中取出药瓶。药瓶上讽刺的贴着“微量元素片”的标牌。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倒出两粒药。 孙万阳看着张程远吃药,脚下迟疑,説道:“微量元素片这东西不用吃太多,太晚了你就别吃了。” “哎!微量元素片可是补充营养的,不能不注意,你也要坚持吃。”张程远举重若轻的説。 孙万阳犹豫了片刻,道了一句“晚安!”,便走出卧室,并帮张程远带上了门。这已经是两人第二次就这个问题讨论了。 ………… 同样的月光照在起航学校的另一片角落,那里的夜,并不安详。 校长室里,俞涛坐在校长座椅上,胸口起伏不定,像是隐忍的火山,时刻便要喷发一样。 陈佳彤坐在沙发上,她左手上带着的手铐已经被弄掉,可是她依然显得浑身不自在。 五个军人站在俞校长的办公桌前,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説。 “一共就两个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了!”俞涛脸上有着嘲讽的笑容,“你们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师座,下官失职。”为首的军人沉声説。 “尽快给我查清楚了!”俞校长咆哮道。 “已经调查清楚,今晚由我二师一团的徐政委担值……” “这些不用你跟我讲!把人带来,人带不来,你就不用回来见我了!”俞校长吼着,冲几个军人使劲儿摆摆手。 五名军人条件反射般的立正站好,异口同声:“保证完成任务!” 説罢,五人迅速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室里只剩下俞校长和陈佳彤。 陈佳彤站起身来,俞校长也站了起来。 “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俞校长张开了怀抱,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俞叔!”陈佳彤忽然热泪盈眶,一个箭步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俞校长。 “好孩子,好孩子!”俞校长也紧紧地把陈佳彤搂在怀里。 “那现在跟我説説那个张程远。”俞涛似乎才説到正题。 “俞叔叔他怎么样,他会不会有危险?”陈佳彤问着,她或许都没注意到自己皱着眉毛。 “张程远……”俞涛念着这个名字皱眉摇头道,“他不是系统内的人。” “系统内是什么意思?”陈佳彤不明白。 “如果父母基因中含有突变因子,这样的孩子就算系统内的。这一波学生中,有系统内的,但他不是。”俞涛沉吟着,忽然发问:“他是哪年生的?” “他比我大一岁,应该就是榾芽计划实行那年生的。”陈佳彤説。 “非系统内的,这么早萌芽,他还是第一个!”俞涛目光深邃,缓缓得説,“我预感这一届会是大丰收。” “对了俞叔,袭击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人啊?”陈佳彤问道。 俞校长深深呼出一口气:“叛逃者!” 第二十八章 y鸟CN支 一 夕阳下,孙鹏程专注的望着天空。 一只细嫩的手遮挡在他和天空之间,摇晃着。 “发什么呆呢?”陈佳彤见孙鹏程并没有因为她伸手而做出任何反应,将手缩回问道。 “鸟群。”孙鹏程保持着仰望天空的姿势説道。 “你可真淡定!都快到期末了,大家都在准备期末测试,就你还有这闲情雅致。”陈佳彤一边説着,一边顺着孙鹏程的视线望了过去。 “我靠,求不黑!”孙鹏程憨厚地笑笑説。 一群xiǎo鸟在空中化作一颗颗跳动的黑diǎn,在夕阳余晖的画面下又右侧向左侧飞过。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是陈佳彤看到这画面后,脑海中闪现出的第一句话,随后又看到孙鹏程沉醉于其中的神态,甚是鄙夷,説道:“在我印象里,只有老头子才会仰望夕阳,无限感慨。你年纪轻轻的,感慨个屁啊!” 孙鹏程扭过头来,呆呆的看了一眼陈佳彤。这个女生和他第一次见面就很意外的和自己接吻了,可从此之后再没説过第二句话。而这个吻痕却一直烙在孙鹏程的心里,挥之不去。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若是换做旁人,他肯定也爱答不理,可是陈佳彤这样説,他却忍不住要説明原因。 “同学,我跟你説这是啥,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孙鹏程瞪大了眼睛,神情非常认真的跟陈佳彤説。 “什么秘密啊?”陈佳彤没好气的问。 “昨天,有一群鸟在天空中盘旋了一阵,居然落进了我们起航学校的树上。”孙鹏程显得很兴奋。 陈佳彤一脸的不屑。 “我当时就在树下坐着,所以注意到了那群鸟的样子。”孙鹏程继续説。 “你没事儿闲得在树下坐着干什么?你当自己是牛顿啊?还是释迦摩尼啊?”陈佳彤继续讥讽。 孙鹏程对于她的讥讽不予理会,继续説道:“我惊奇的发现,这些鸟不是麻雀,也不是乌鸦。” 陈佳彤把脸扭了过去,已经有些不屑于听了。 “我昨晚回图书馆查了一下,如果我没猜错,那群鸟应该是红脚隼!所以我今天想再确认一下。” “红脚隼和麻雀、乌鸦相比,不就是名字长一diǎn儿么,有什么稀奇的……” “嘘!!!”孙鹏程示意陈佳彤噤声。 只见刚才的那群黑diǎn儿盘旋而下,在他们不远处的大树上歇脚。 孙鹏程专注的盯着树上的鸟,转过头来説:“现在我能确定了,説不好听一diǎn儿,我们生活的世界,跟我们想的,可能是不一样的!” “什么意思?”陈佳彤几乎就要失去耐心了,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我们能见到麻雀、乌鸦都不稀奇,可是见到红脚隼,就是大大的蹊跷了!” “説人话!” “麻雀、乌鸦都属于留鸟。可,可红脚隼是候鸟。” “留鸟,候鸟,啥意思?” “留鸟,就是常年生活在一个地方的鸟。而候鸟,指的是迁徙鸟。” “迁徙鸟……又怎么了?” “末日流星雨过后,大部分森林都消亡了,只有净土还在。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迁徙鸟是不可能繁衍的。迁徙鸟一路迁徙都要有森林,至少,至少要有树栖息才行。大兴安岭都没了,东北地区只有榾启城有少量树木的话,怎么可能还会有迁徙鸟经过?除非净土离我们很近!” “你想太多了。人家怎么迁徙管你什么事儿?” “不!这説明,起航学校的高墙外一定还有树,很多的树,足够这一群一群候鸟沿途歇脚的树。否则的话,就是説明,净土很近。我想走出高墙,看看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你在榾启城生活这么多年了,外边世界是什么样的你还不知道么?什么都没有!” “那都是在书上和电视上看的。实际上,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走出过榾启城的军事边界,没有一个人亲眼见过外面的样子。我很怀疑,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像电视里説的那样。今晚我再回去查查红脚隼的迁徙路线。我们知道,净土是海岛。如果红脚隼是横向迁徙鸟,那么至少证明净土在我们的东海,或者东南海。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我觉得就有问题了。” “你居然质疑这么客观的事实,你脑子不清醒吧!” “不,我很清醒。我们校园里的这些树是哪儿来的?” “陆老师不是都讲了么?是从净土空运过来的。” “我算过了,这些树平均一颗十多吨重,而想移栽这么大的树必须要连同它的根及根部土壤一块移植。我怀疑这些树根本就不是空运的。” “你什么意思?” “我前段时间特意挖过深坑,这些树的根在地下延伸的非常长,这些树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一直就在这里生长着的……” “这些树空运过来很多年啦,能长成这样也很正常啊!”陈佳彤懒得再跟他辩解,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起航学校的同学们不断的成长着。 而张程远则过得很不好。 上次被袭击的经历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阴影。而阮汐月跟他之间的隔阂仿佛越来越深了。 阮汐月仿佛变得越来越神秘,每天不上课的时候,仿佛都找不见她的身影,而每天晚上仅有的一段二人世界时光,也过得不再那么美好。 张程远仿佛是在xiǎo心翼翼的呵护着一段日渐脆弱的感情。他没跟阮汐月解释过上次他和陈佳彤在一起被突袭的事情,他问心无愧,所以也没想解释,但是他不确定阮汐月是否对此心存芥蒂。 程远感觉在这场恋爱中,由最初的快乐,变为了疲惫。 可虽然疲惫,他绝不放手。 但,他的状态确实不好。他的各科成绩开始全线下滑。 一个学期,浑浑噩噩地便接近了尾声。他的成绩糟糕透了。 在班主任老师的工程基础课上开始讲微积分的时候,也正是张程远跟阮汐月感情产生隔阂的时候,对于一个坠入初恋的年轻人来説,很难再有心思在学习上投入精力。 而微积分在工程基础课的知识diǎn中是一道门槛,是工程应用原理由初等数学向高等数学的跳跃。张程远在这儿绊住了。 工程基础课上,老师在讲解函数的傅里叶变化,信号的时域、频域曲线。奇妙的事情是,张程远能看懂老师板书上写的每一个字,听懂老师説的每一个字,可是连在一起的意思,他却完全搞不懂。张程远扭头环视着周围的同学,孙万阳频繁的轻轻地diǎn头与老师形成的交流深深地刺激到张程远。才一学期不到的时间,他头上的学霸光环消失殆尽,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学渣。 从xiǎo学开始,他的成绩就没差过,再难的东西,他也一下子就能跟上,却不曾想,只是在学习微积分的时候稍微落后,随后的理论力学、材料力学、工程控制基础里的拉氏变换,信号处理的傅里叶变换,他就都听不懂了。 这一切让他感觉又泄气,又自卑。以至于当他发现自己功课落下的时候,他已经很难赶上了。 其实他不知道,起航学校每天的学习任务量要远比初中xiǎo学的时候多,而相比于初中和xiǎo学,他现在的日子过得太过悠闲。每天晚上在其他同学都在奋笔疾书学习的时候,只有他把大把的时间花在了男女感情上。 搏击课他也无法全身心的投入。因为他的搭档是陈佳彤,每每他看见陈佳彤,就想到阮汐月会不会误会自己,进而就产生排斥心理。以至于一个学期下来,在搏击这个项目上,张程远之于陈佳彤的绝对领先优势也弱化了。 张程远,变成在爱情苦海中失去了风帆的孤舟,被动的漂在海面,被时间的波澜推动着。 第三十九章 y鸟CN支 二 他开始想家。 家,永远是一个温馨的港湾,尤其当孤舟迷失方向的时候,他最思念的就是港湾。 想家,压力大。他想跟阮汐月倾诉,他觉得自己好久都没有跟阮汐月好好説话了。两人最近虽然每晚仍然保持着牵手一起走,可是谁都感受不到对方手掌的温度了。张程远决定,今晚要和阮汐月好好谈谈,跟她解释自己跟陈佳彤之间清清白白,跟阮汐月説自己想家,向她倾诉自己课程跟不上感到焦心…… 阮汐月迟到了,事实上,最近她总是迟到。 夕阳的余晖中,张程远默默地等着。等待中,他注意到,操场的南墙边,孙鹏程站在树下仰望天空。 顺着孙鹏程的目光,张程远仰望天空,夕阳中,一群鸟儿盘旋着飞远。 “哦,天黑了,鸟儿都回家了。孙鹏程也一定是想家了!”张程远心中默默地想着,可是他没想走过去跟孙鹏程説话。 孙鹏程跟冷长河一班。张程远跟阮汐月在一起之后,一直都不敢面对冷长河,连现在一班其他的伙伴,他都不太敢面对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阮汐月不知何时走到张程远身边。 她的脸上挂着汗水,气息还没有喘匀。 “你?你干嘛了?怎么出这么多汗?”张程远説着,伸手去擦拭阮汐月的脸颊。 阮汐月微微侧头,但终究还是没有躲避,任张程远帮自己擦汗。 “汐月~”张程远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我想和你好好説説话,行么?” 阮汐月抬头望着张程远,她的眼中有忧伤、有怜惜,还有很多其他复杂的色彩。 张程远读不懂她的眼睛。 “想説什么,就説呗~”阮汐月把张程远的手拽下,两人牵着一如既往的沿着操场走。 “本来我不想解释的,我跟陈佳彤真的什么都没有,可是我怕你瞎想,所以还是想跟你澄清一下。”张程远很真诚的解释着。 “这没什么。”阮汐月只説了四个字。语气不温柔,但也不冷漠,汐月的话语,他也捉摸不透。 “汐月,你,你不相信我么?”张程远站住了脚步,双眼真诚的望着她。 “我信你,真的。”汐月diǎndiǎn头。 可是从她那説话的语气中,张程远察觉到一丝疲倦。 张程远无奈,只好继续下一话题。“汐月,那个,快期末了,你考试有把握没?” 阮汐月diǎndiǎn头:“我自有分寸,不用担心。” “可是,我最近状态很不好。上课跟不上,压力很大。汐月,我觉得,我总觉得,你对我越来越冷淡了,我,根本没心思学习。” 阮汐月抬头看着张程远,眉头颦起,她终于显出了对张程远的一丝关心:“你别这样啊。你别瞎想,我对你没有什么不满的。你要是觉得耽搁复习时间了,那期末这几天我们晚上就不出来了吧。” 张程远听到阮汐月这么説,心中更痛:“你,你这么不想见我是么?” 阮汐月伸手轻轻攥住张程远的手説:“对不起,最近是我不好。我心里事儿比较多,对你不够关心。” 张程远双手紧紧地搂住阮汐月的肩膀,认真的问:“汐月,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到底还爱不爱我?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可不可以坦诚的告诉我。要是你真的不喜欢我了,请你诚实的告诉我!” 阮汐月一直低着头,她没有直视张程远的目光。“我……最近心里乱的很。你再给我些时间好么?” 张程远心中的温度被阮汐月无情的话语抽走了。他默默地把搂在阮汐月肩膀上的手撤了下来,胸中的委屈化作一句冷冷的话:“抱歉,那我不打扰你了!” 説罢,张程远沉下脸,转过头,走开了。 他多么希望阮汐月会追上来向他道歉,跟他解释些什么。可是她没有。她只是默默地站着。 张程远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的心离阮汐月更远一些。他相信,阮汐月心中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虽然他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误会,总是这样,在沉默中将两人的距离越隔越远。 如果,当然只是如果。 如果张程远有着超凡的听力,他可以听到他背后几十米之外仍然站着的阮汐月的那一句xiǎo声的对不起和她的泪花打在地面上的声音,那么将来的两人会不会有另一种结局呢? “就到这里了?”张程远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不甘心自己的初恋没有走到终diǎn,他连原因都搞不清。 他朝着南墙的树林下依然倚坐在树下的孙鹏程的身影走过去,他不甘心,他要问个明白,他顾不得隔阂,他要向孙鹏程问个明白,阮汐月和冷长河是不是好上了。 张程远朝着孙鹏程的方向走过去,借助操场上的路灯光,他依稀的看见孙鹏程呆呆的倚坐在树下,像是睡着了一样。 “孙鹏程。”张程远走近他,喊着他的名字。 孙鹏程低着头,没搭理他。 “孙鹏程,我有事儿想跟你谈!” 孙鹏程依然没抬头。 张程远走到孙鹏程身边,发现他浅蓝色的衬衫上有一大片的黑迹。 他蹲下来,仔细一看,“啊”的一声,一屁股向后坐倒。 那一大片黑迹是血。 依稀的光线下,孙鹏程喉咙上被割开的伤口显得极其恐怖。 前段时间自己和陈佳彤被陌生人袭击的经历瞬间回想起来,张程远觉得恐怖浸入了自己的每一根神经。他僵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一定是那些人干的!”张程远心中想着,身体却一动不敢动。 “如果是那些人干的,现在他们会不会还在附近?”张程远想着,用余光去扫视周围,但是他不敢回头。 借助背后操场的路灯光,张程远没看见什么其他人。眼前只有孙鹏程的遗体。 张程远的目光顺着孙鹏程的遗体移动,最后停在了他右手边。 孙鹏程右手边的地面上,依稀的画着什么。 遗言! 张程远瞬间意识到了土地上笔画的重要性。 虽然潦草,但依稀可辨。 “y鸟cn支” 虽然读不懂孙鹏程留言所指,恐惧感却加剧了,张程远猛地扭头,百米的速度向操场旁宿舍大楼的警卫人员跑过去。 几分钟过后,警报拉响,校园再次沸腾了。 所有同学因为孙鹏程的死都感到恐惧。 如果説上次张程远和陈佳彤被袭击已经为同学们罩上恐惧的阴影的话,这次,同学们被恐惧刺穿了。 张程远被陆指导员拉去录了口供,简单了叙述自己发现孙鹏程的遗体后第一时间通知了警卫的过程。 宿舍楼下,同学们炸锅的议论着。 看着张程远走回宿舍,同学们哗的一下把他围起来了,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卓越联盟的伙伴们冲进了最里面,人命关天,张程远跟其他人的那一些xiǎo隔阂顿时烟消云散。 在同学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张程远把嘴凑到朱天曌耳边説:“有遗书,字不是很清晰,我抄了一份,把纸条塞你口袋里。” 朱天曌听着,感觉着有一只手伸到自己的口袋里。 “都回自己宿舍!禁止讨论!”陆老师大声喊着赶到宿舍楼下,“今晚发生的事情,学校会全力调查。同学们立刻返回宿舍,以后晚上禁止单独外出,要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直到查出凶手为止!好!解散!” 陆老师一声令下,学生们又哗的一下,撤回宿舍楼里。 朱天曌一边走一边掏出纸条,其他卓越联盟的伙伴也凑了上去,纸条上写着“y鸟cn支”。 第四十章 y鸟CN支 三 张程远躺在宿舍的床上,脑海中全部都是这几个字符。 是谁? 孙鹏程指的是谁? 开始张程远断定一定是袭击自己的那伙人,可是后来想想,就又不那么确定了。如果是那伙人,大家谁都不认识,孙鹏程也不认识,他又怎么留的了遗言?可是转念又一想,如果凶手是认识的人,干嘛不直接写名字?是了,一定是名字太复杂,他当时已经气绝,所以简化了。可是谁的名字里带鸟,带支?y和cn谐音又指的是什么?还或者……或者,会不会自己当时一时慌乱,看错了留言? 吴昊和孙鹏程住一间宿舍,今晚他注定难以入眠。 作为室友,他和孙鹏程的感情还是挺深的,虽然他对于孙鹏程最近有些犯二的举止不甚理解,但是他比谁都想弄明白原因。 “y鸟cn支?”吴昊沉思了许久,“不像是个人名。” 吴昊冥思半天,干脆索性躺在地上开始憋气。 憋了能有一分多钟,吴昊觉得是继续憋气有些困难,他开始用手在地上描那几个字符。 “一定代表五个字!” 吴昊用自己的理解场景再现了一下孙鹏程当时的情形,分析着:“一定是要写五个字,写第一个字的时候怕没时间全写完,所以用拼音代替,可是写完一个字母又觉得全写字母一定不容易看懂,所以第二个字较简单,于是索性写上了。而或许是没力气又或者是三四个字比较复杂,所以他又用字母代替。最后一个的时候,还有一丝力气,所以又把字写完了。” 想到孙鹏程当时一定痛苦万分,吴昊不禁眼眶一红,狠狠地咬牙説:“我一定要弄清楚。” 吴昊走到孙鹏程的床前,终于控制不住泪水,沉声説:“好兄弟,我一定帮你弄清真相!到底凶手是谁?你给我一些启示吧!” 秋夜的冷风吹进屋里,孙鹏程摊在床上的一堆书被风吹动了几页。 这堆树中有孙鹏程从图书馆借的《植物学》和《动物百科》,以及…… 那夜在宿舍中两人的对话又在吴昊脑中浮现。 “你説,最大的四旋翼直升机的载重量能有多少?”孙鹏程问吴昊。 “我去!你能不能不想这些没用的了?我感觉你都快着魔了。传递函数拉氏变换你弄懂了么,又开始研究这个?”吴昊反问。 “不能一直学习啊,总得有些消遣时间吧?我消遣的时候想想也不行?”孙鹏程反问。 “我去!你这样,就变成纯工科男了,给!”吴昊説着,扔过去一本书。 “我靠!《唐前古诗选集》?这什么东西,你给我?” “收拾东西翻出来的,你研究那个都不如看这个!” “靠!古人拽文有啥用?” “古人拽文是没用,但是你研究那个更没用……” 吴昊其实自己也不怎么喜欢古诗词,他当时也是随便从废书里扔出一本,可如今他看到孙鹏程床上的这本书被翻开了,而且还有书签夹在其中。 他送孙鹏程的书,孙鹏程一定是看过的。 想到这里,吴昊不禁眼眶又红了,随手翻到了书签所在的那一页,是汉代古诗十九首中的一首,《行行重行行》。 就当他准备合上书的时候,诗中的一行字吸引了他的目光,让他全身为之一颤。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越鸟巢南枝 呆立了几秒钟,吴昊又把视线转移到另外的两本书上。 《动物百科》和《植物学》的两本书上也都分别插着书签。 ………… 随着校园再一次平静下来,同学们也逐渐的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复习上,谁都不希望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成为断送他们前程的终结者。 时间是公平的,它不会因为个别人的抵触或期许变得慢一些或快一些。 所以尽管张程远还没做好充足的准备,期末考试就来了。 第一科,便是工程基础。 铃响交卷的那一刻,张程远双手冰凉,心更凉。 试题中,只有最初的基础应用物理部分及定性的开闭环系统判断题他答了上来。后面大篇幅的运动学分析,材料受力挠度计算,控制系统二阶振动频率分析……,他几乎一笔没动。 “不及格是要直接退学的……”李老师开学时的这句话,在他考试过程中,一直在耳中回荡着。 “退学,退学。” 对一个曾经的学霸来讲,这样的打击他是经受不起的。可是在交卷的时候,他的卷纸上,大篇幅大篇幅的空白,又让他必须面对这个结果。 交卷后的同学们亢奋的议论着刚才的考题。 “啊?什么?完了,我直接用的是回转体的转动惯量算的!” “什么?绞支diǎn处还有一个弯矩?” “啊呀呀,你完了,你挠曲线近似微分方程公式都错了!你xiǎo心挂了!” “老师讲过!rc震荡回路公式可以直接用,不用推导!活该你最后一道题没答完。” …… 同学们都在嘈杂的理论声中离开了考场,张程远失魂落魄的走在最后。这些讨论的话语无疑加深了对他的刺激。他压根儿都听不懂这群人在讨论的东西。自己不可能及格,退学没有悬念了。 想想这学期浑浑噩噩混下来的,或许就只有自己一个,自己退学本就是让张程远万分绝望,可是想着自己离开学校,阮汐月和冷长河一定会毫无悬念的在一起,他委屈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中午的时候,孙万阳陪张程远一起吃饭。 “咋了?上午没考好?”孙万阳关心自己的室友。 张程远虽然万般沮丧,但是不愿在室友面前展示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他强颜笑了笑,低头吃饭,不做声。 孙万阳见他不説话,也没再説什么,默默地吃饭。 张程远将碗里的饭吃光,习惯性的吃药。 孙万阳皱眉,瞧向别处。 两人这一学期下来,相处相当默契,可唯独就在吃药这一件xiǎo事上始终有分歧。为了避免影响两人的友谊,后来两人就不再争论此事了。 吃过饭,两人默默地回宿舍午休。 张程远一直以来没告诉孙万阳关于吃药的真相,是怕如果传开了影响不好。可是如今,想想自己也马上快被起航学校退学了,心中在没什么顾虑。他走到正要午睡的孙万阳床前。 “咋的了?”孙万阳坐起身子问他。 “孙万阳,有件事情我现在决定告诉你!”张程远表情非常坚决。 孙万阳看出他表情有恙,轻轻地diǎndiǎn头。 “事实上,学校给我们发的这个药,根本不是保健品,这个药的真是名称是——癌细胞分裂抑制剂。”张程远认真的説。 孙万阳惊讶的听着,他的眼睛在放光。 “我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像你一样惊讶。你知道,榾启城辐射的量级很高。你知道辐射对人体最大的危害是什么吗?致癌!在榾启城,癌症的发病率特别高,而政府为了掩盖这些真相,经常会对外宣称某某同志由于工作原因调离榾启城了。实际上,根本没有人调离!他们都患癌症去世了!我们,之所以,之所以要努力去净土,是因为。如果一直在榾启城,早晚都要得癌症死去。而这个药,是拖延时间用的。它可以抑制体内癌细胞的增长速率,从而延缓癌症的发病。所以,这药你一定要吃!抱歉,抱歉我现在才告诉你这个事实!因为这个消息的来源如果泄露,对我或是我的朋友会有很糟糕的影响。可是今天,今天我工程基础考砸了,我很清楚自己没有去净土的希望了。孙万阳,你是好人,所以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但也希望你替我保密!”张程远説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相当的恳切。 “程远……”孙万阳的脸色上显出了张程远预想到的惊讶。 “别怕,事实就是这样,勇敢的面对吧!我刚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怕!习惯就好了……” “不!不!不……”孙万阳表情十分诧异的摇着头,他语气沉重地説,“不是你説的那样。程远,我,我也有秘密要告诉你!” 第四十一章 榾芽 一 张程远没想到孙万阳会这么説。 “对不起,一开始我骗了你。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问过我,我们平日吃的这个微量元素片是兴安制药厂生产的不,你还记得么?”孙万阳问。 “记得,你説你不清楚。” “我骗你了。我爸就是做微量元素片药物质量检测的!”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説的那些是听谁説的,但是我爸私自对药品做过成分分析。这个是违法行为,所以我之前也一直不好跟你直説。我爸进行物化和色谱分析之后,发现药里含有一定量的放射性同位素。直白的説,这药本身有致癌的风险。” “怎么可能是这样?”张程远大为不解。 “我之前不敢跟你説,也是怕你传出去,我爸就危险了。可是今天看你推心置腹的跟我説,也就也没有理由瞒着你。我不知道你的话是从谁那儿听过来的,但是你千万不要信!”孙万阳的语气绝不像是在説谎。 张程远如坠五里雾中。无论是魏恒溢还是孙万阳,都没有理由骗他。可是为什么他们説的事实是截然相反的呢? ………… 下午的搏击课程考试,张程远一度甚至都不想参加了,可是后来想想还是去了。 考试规则説明,两班中由平时体侧综合成绩靠前者自行diǎn选对班的任一名同学进行搏击考核,同样以搏击技巧作为评分标准。但与入学考试又有所不同,获胜的选手将晋级,继续下一轮较量。 张程远对比赛规则毫不关心,他现在毫无斗志,心想:“既然自己退学已成定居,为什么不照顾一下与自己对弈的同学呢?” 这个下午的较量,谁输谁赢,他本以为他会毫不在意。 可惜他错了。 第一场比赛,首先上台的居然是阮汐月。 这説明,阮汐月的体测成绩在一二班的同学中是最高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还没等张程远从诧异中缓过神来,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阮汐月指名的挑战对手是张程远。 在万分错愕中,张程远缓步走上擂台。他当然无法理解阮汐月的用意,除了心寒,还是心寒。 自从那晚上吵架之后,两人就没再説过话。阮汐月现在找他来较量,安的是什么心? 阮汐月的脸上看不到往昔的阳光和活力,那仿佛是一张抽去灵魂的美丽脸谱。 两人相对行礼,较量开始。 “呀啊!!!”阮汐月一声嘶吼,旋腿扫向张程远侧脸。 这一声嘶吼似是咆哮,似是绝望,不带一丝感情。 这旋风踢力道十足,但真正摧毁张程远防线的,确是这一声嘶吼。 “我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呢?”神情飘忽地,张程远的手臂并没挡住阮汐月扫腿的力道。 “砰”的一声,太阳穴被踢中,头一晕,张程远整个身体已经侧倒下来。 恍惚间,张程远刚要站起身,喉咙已经被阮汐月从身后用胳膊锁住,那锁喉的力道用尽了她的全力。 张程远丝毫没有挣扎,也没有拍掌认输。他甘愿被阮汐月勒死。 “如果她失手勒死我,她会不会为我流一滴眼泪呢?” 缺氧,意识模糊,视线也模糊。 朦胧中,张程远仿佛感觉到一滴泪水滑落在自己脸上,仿佛一个哽咽的声音在他耳边嘤咛:“程远,我喜欢你!” ………… 呼吸,光线。 张程远感觉到,自己应该还活着。他睁开眼睛。 “你醒了?”问话的是孙万阳。 张程远发现自己躺在宿舍的床上。 “咳!咳!咳!”张程远一阵干咳,从床上坐起来。 “喝口水!”孙万阳把水杯递给了张程远。 张程远接过水杯,迷茫的回忆着自己是怎么到床上的。 “刚才搏击考核……”张程远眯起眼睛,回忆着。 “不止是你,阮汐月一个人干倒了我们班十几个人!”孙万阳安慰道。 “什么?” “都见鬼了,她一个女生,我们班能打一diǎn儿的男生女生都被她干倒了。她跟打了鸡血似的,特别恐怖。” “什么?” “你别这副表情,不止是你,大家都老惊讶了。” “她,一直打到最后?” “那倒没有,她嚣张了一阵儿,忽然鼻血一喷,人就倒了。” “什么?”张程远在孙万阳面前,不想表现出自己依然在意阮汐月的样子,可这句紧张的问话把自己出卖了。 “应该就是晕过去了,跟你一样,没什么大事儿。” “哦……”张程远低声答了一句。 孙万阳看得出张程远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説:“好好休息吧!”转身便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陆陆续续的进行各门成绩的测试。 其他同学对每一场考试都分外的紧张和在意,只有张程远不是。真正的不抱希望的时候,就不会再对考试产生紧张感了。 ………… 所有考试都结束了,第二天就又到了探亲假了。 考试后的班会,班主任李治东老师站在讲台上,张程远的呼吸很重,虽然他做好了准备,但是他不知道班主任宣布让他退学的时候,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可是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张程远能感觉得到,班主任的眼光很少与自己交流,似乎是在避免不必要的尴尬。 “这个,一学期结束了,有几位同学要离开这个班级。”李治东老师声音柔和的説着,“我第一堂课的时候就讲过,我一视同仁,在我眼里,你们都是一样优秀的,你听课或不听课,你成绩好与坏,在我眼里都是孩子。不过,学校有学校的狗屁规定,所以有些学生要离开这个班级了。不过我希望你们可以仰起头走出校园。你们只不过是不适合学校制定的这个狗屁游戏规则而已。” 张程远的双颊已经流下了泪水。他很感动老师会给他留这么大的面子,老师对他的鼓舞,也让他非常感动。 “张程远、刘剑桥、张洛琪。”李老师柔声説,“你们要坚强,自信,阳光的生活!你们回宿舍收拾收拾行李,然后去食堂找俞校长办理离校手续吧!” ………… 三人在同班同学们怜悯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 可其实有的时候,怜悯比鄙夷更伤人。 从教师到宿舍,三人默不作声。 匆匆收拾好行李,三人又一路默不作声的走向食堂。 其实大家都挺诧异的,办理离校手续为什么要在食堂,但此时心情沉重的三个人也没有闲情去考虑这个问题了。 下午,这个当不当正不正的时间,食堂的门是关闭的。 一个警卫人员走到门前,向三人问:“姓名。” “张程远” “张洛琪” “刘剑桥” 三人的回答有气无力。 “伸出手链,验一下你们的id” 三人麻木的伸出手,让警卫人员验明了身份。 “进去吧!”警卫人员在门禁处按下指纹,食堂的大门开启,三名同学先后进入。 警卫人员快步在前面带路,领着拖着行李的三个同学来到了电梯口。 “哎,大叔……”张洛琪发现,警卫人员带着他们三个走向了显示着“因故障暂停使用”的一部电梯门口。 説来也奇怪,早在张程远刚入学第一次进食堂的时候就发现了食堂大厅里的四部电梯坏了两部,这都一个学期过去了,从来没人修理过。 警卫员似乎并没察觉这部电梯有什么不妥,只见他手指在电梯显示器上按了一下,电梯门便开了。 “大叔,为什么不坐那两部电梯,这部电梯显示有故障……”刘剑桥安全意识比较强。 可是警卫员似乎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自己已经迈进电梯,等着身后的三个同学。 大家无法,只能硬着头皮进了这个注明着有故障的电梯。 “一共就三层楼高,有什么大不了的,摔不死。最多是困在里边一会儿,也不是出不来。”张程远心理斗争了一番,拖着行李率先迈进了电梯。 刘剑桥和张洛琪跟在后边。 就在警卫员关上电梯门的一刹那,张程远忽然发现这部电梯的不寻常之处。 这部电梯的操作板上只有两个楼层供选择。一个就是他们的当前楼层“1”;另一个,则不是数字,而是一个符号——是飘飞的蒲公英的简笔画。 第四十二章 榾芽 二 保安按了那个简笔画的图案。 电梯启动了,启动的那一刹那,同学们没有超重感,相反的,有那么一下失重感。 三位同学都不傻,所以他们猛然意识到,电梯不是向上走的,而是向下走的。 电梯门打开,他们来到的居然是一个地下停车场。警卫走在前面,张洛琪和刘剑桥紧随着,而张程远则缓慢的跟在后边,四处张望着。 这个停车场,他来过。 这里,就是他们当时sid考试的地方! 随着警卫员,他们穿过停车场,沿着地下通道走了几分钟,来到一间教室。 俞校长、朱天曌、郑长龙、冷长河已经在这间教室里了。 警卫员向俞校长行军礼,将张洛琪、刘剑桥和张程远让进屋子里便关上门告辞了。 张程远震惊了。 如果説张洛琪本身就不是正常考入起航学校的,刘剑桥发挥失常,跟自己一样被退学了不稀奇,可,可是冷长河,朱天曌,郑长龙都是自己卓越联盟的发xiǎo,怎么可能也被退学了? “想説什么你们随便交流,不用拘束,也不用拿我当你们校长了。你们都被退学了,不用再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了。”俞校长戏谑的笑着,大家都听不出来他话中除了讥讽,还有没有别的意思。 “一会儿,就会有专车送你们回家,以后就不许进入起航学校了。”俞校长笑着説。 六个同学都低着头,苦着脸,没有谁在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除非,你们选择走另一条路线。”俞校长语调依然带着戏谑。 六个同学都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费解。 “还有别的路可走?”张程远轻轻地问了一句。 “还有一个选择,就是留在榾启军区,献身国防,短期之内,禁止回家。”俞校长眼神很平淡。 但是六名同学眼神在放光。 “进榾启军区,好处就在于,你们虽然走不了,但是你们的家人可以选择去净土,也可以选择留下来。部队会保证你们家人的生活品质。”俞校长笑着説。 同学们相互对视着,他们对加入军区没有概念,之前也从没想过还有这么一条路。 “我再説直白一diǎn儿,你们加入榾启军区,会享受军官待遇。相比于去净土,进入军区当军官才真正是机会难得。”俞校长微笑着説。 “可是,我们,我们都是被退学的失败者,有什么资格……”冷长河低声説。 “你们只需要回答我愿意或者不愿意,至于给你们选择机会的原因,你们很快会知道。” 几秒钟的沉默。 “我愿意!” “我愿意!” “我愿意!” “我愿意!” “我愿意!” “我也愿意!” 六位同学先后给出了回应。 “很好!”俞校长满意的diǎndiǎn头,继续微笑着説,“那么首先,我要给大家上上历史课。” 六个同学互相对视了一下,竖起耳朵仔细地听。 俞涛目光深邃,沉声説,“你们都还记得你们xiǎo学当代史中讲的榾启城的由来么?” “史上最大自然灾害——末日流星雨。”刘剑桥抢先答出来。 俞涛既没有diǎn头,也没有摇头。 “难道不是么?”朱天曌看俞校长复杂的眼神,开始质疑。 “也对,也不对。”俞校长説,“是自然灾害,但也不全是自然灾害。” “不全是?”郑长龙追问道。 “陨石坠落并不罕见。数亿年间,陨石坠落地球的次数数不胜数。规模也可大可xiǎo。xiǎo的陨石,在坠落穿越大气层的时候,就已经烧成灰了。而大的,坠落到地球上,一般造成伤害的面积也不大。”俞校长説。 “可是,末日流星雨,不是史上最大的陨石坠落么?”张程远问道。 “你们就没有想过么?地球是圆的,从什么方向飞来陨石,造成的伤害会覆盖整个地球表面?”俞校长诱导的问。 “那是质量很大的陨石了。”刘剑桥回答説,“质量足够大的话,会造成很强的冲击波,然后波动覆盖全球。恐龙灭绝的时候,不就是这样么?” 俞涛摇了摇头説:“质量真那么大的话,就不会有幸存者了。” 六个同学互相对视了一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的费解。 “校长,我们没懂……”郑长龙诧异道,“我们生长的地方,确实是被流星雨洗礼过了,这千真万确啊,我们都见过地上的陨石坑啊!” “是不是!”张程远插话道,“俞校长,你的意思是説,末日流星雨,其实……并不是全球性的!” 俞校长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我喜欢聪明的孩子!没错!末日流星雨规模是很大,但是它洗礼的范围,也就只有半个地球这么大。地球的另一端,完好无损!”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当初不迁徙人类。这么大的流星雨,应该很早就可以预测的啊?为什么还是造成了这么大的伤亡?”张洛琪脑子也很聪明,忽然想到了这样的问题。 “你説的有道理!”俞校长目光深邃,语气忽然加重,“因为按照流星雨原本的轨迹,按照预测,流星雨本不该落在东半球!” 俞涛説完话,看向张程远,他很喜欢这个xiǎo子,因为他聪明。 “校长……,你的意思是説,这是人为的?”张程远恍如梦中初醒,眼神从迷茫,到惊讶,再到仇恨,“难道是!是米国人干的么?” “灾难发生后,东半球的一切都崩溃了,对于是谁干的,我们已经无力调查了。不过在航空航天及导弹技术上,能做到这一diǎn的,而且不被casa发现的,也就只有nasa了!”俞校长説。 “casa、nasa是什么?”郑长龙xiǎo声的问朱天曌。 “casa,china'saeronauticsandspaceadministration。中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nationaeronauticsandspaceadministration,美国国家航空和宇宙航行局。”俞校长平和的讲解。 “这么説!”“我*!”“……”六位同学哗然一片。 “为什么……不告诉大家真相?”朱天曌惊讶良久,缓缓地説。 “灾难已成既定事实,説出去,只会徒增大家的仇恨与愤怒。”俞校长平淡的説。 “那为什么又要告诉我们?”张程远缓缓的问出来。 “为了华夏文明的延续,唯有卧薪尝胆。净土诚然是华夏种族延续的希望,可它危若累卵!美帝给了我们致命一击,我们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中央军委为了复兴华夏文明,二十年磨一剑,部署了一项计划!” 俞涛看着众学生的眼睛,大家都全神贯注的听着。俞涛炯炯的双眼放光,继续説,“中央军委的最高军事计划取义核*骸*希望,化名榾芽计划!据推测,nasa用核弹撞击流星群,改变流星群的轨迹,以至于,末日流星雨造成的灾后辐射不止包含宇宙射线,还有核辐射。核把华夏化为焦土,把数亿的中华儿女化为骸骨。而你们,是灾难过后成长起来的一代,你们的成长甚为艰辛,但是天无绝人之路,我们看到了希望。早在上个世纪,科学家就发现,电离辐射会诱发基因突变,并进行过大量的人体实验。因诱发的多样性和基因的多样性,人基因突变的表征不同。”俞校长深沉的介绍着。 “癌症……”张程远抬起头,正视俞校长的眼神。 “你説得对。基因突变的多数表征,都是癌症!不过,也有少数其他的表征,有些人会因此产生超出常人的能力,我们称之为优向基因突变。中央军委打算培养一批具有这种能力的人,组成一支奇兵,在适当的时候挟持美帝,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为华夏文明争取复兴的资本。” 第四十三章 榾芽 三 “我们……”张程远似乎明白了什么。 “起航学校、净土。这些都是个幌子,为的是吸引有能力的人被我们发掘。首先,这些能力者在脑力及体力上,会强于他人,所以这类人考入起航学校的概率很大。再一diǎn,没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很那对自己和社会有良好的认知,即使将来产生优向基因突变,也很难驾驭自己的能力。”俞校长看了一眼张洛琪,微笑着説,“当然也有例外。张洛琪就不是考入起航学校的,她体能比较差。不过好在所有上学的孩子都会体检,通过血样,就可以分析出这个人是否具优化基因突变倾向的潜质。张洛琪的潜质非常好,所以破例被召进来了。还有升入起航学校的最后一项考试sid考试,实际上也主要是一项生理测试。sid考试你们大概不记得考试内容了,因为我让你们进入了深度睡眠。在睡眠中,在你们身旁,放置了xiǎo剂量的电离辐射放射源,检测你们的身体癌变倾向。癌变倾向较大的,就不予以录取了。” “癌变倾向大?”张程远第一时间想到了司徒姗,司徒姗一定是因为身体虚弱,再加上承受不了电离辐射的伤害,诱发了白血病。 想到这里,张程远心中一阵难过。 “有优化基因变异倾向的,并不代表就没有癌变倾向。如果一个人基因的癌变倾向比他的优化倾向要大,那么他就算真开发出超长能力,他离死也不远了。”俞校长讲到这里,表情变得严肃了,“而现在,你们之所以被我叫到这里,是因为在上一次体检中查出,你们几个的体质,已经发生优向变异了。所以我要现在要问的就是,你们愿意加入榾芽计划么?” 十几岁,正是满腔热血的年华。六个人都是一脸的肯定,大家都在diǎn头。 “加入榾芽计划,你们要做到两diǎn:第一,保密,我们的谈话内容不可以被任何其他人知道;第二,忠诚,服从上级的命令,永远不许背叛,或者中途放弃。” 俞校长扫视六个同学,大家再次diǎn头。 “好久不见了,俞涛。” 这个声音里带着得意,从教室门外传来。 门“嘭”的一声被打开。 同学们定睛望去,只见一个披着斗篷,戴着墨镜的高个男人站在门口,也不知他在门外站了多久了。 这男人全身都被黑色的斗篷罩住,仅露出墨镜下面的半张脸,呆板又蜡黄的脸。 不知为什么,这个男人的出现,让在场的同学都感到了一阵寒意。 “走!” 俞涛双眼紧紧盯着这个男子,嘴里对同学们説,“你们走教室后门,快出去!” 俞校长的声音依旧沉稳,但他説话的时候,却全神贯注地盯着教室正门门口的这个男人。 同学们感到气氛不对,也不问原因,按照俞校长的吩咐,缓缓地退到后门。 “嘭!” 只见那男人的斗篷忽然展开,飞起,挡住了同学们的视线。 “咚!”的一声闷响。 斗篷在落地前被那男子嗖的抽回,又披在了身上。 俞涛校长已经狼狈的倚在教师的讲台上。 那男子在离俞校长只有两步远的地方站定。 “上去,找康老师!” 俞校长喊这一句的时候,已被那男子一手拎起,“咣!”的一声砸在了讲台上。 讲台应声塌下。 几乎同时,朱天曌扭开后门,带着同学跑出教室。 只有张程远没动。 他全身紧绷,害怕极了。他也想跑,但是有种力量束缚着他不让自己跑。 那就是他刚diǎn头承诺过的忠诚。 对榾芽计划忠诚,对俞校长忠诚。 虽然俞校长发话让他们跑,但是在他看来,跑,就是背叛。 俞校长已经倒在地上昏厥了。披斗篷的男人扭头看见了傻站在后门口的张程远,戏虐的问:“怎么就你不跑?” “程远!走!” 冷长河忽然又从后门窜进来,猛地拉着张程远往外拽。 冷长河刚才跟着朱天曌向外跑,发现张程远没跟上,便毅然扭头来找他。 这份兄弟情谊,他割舍不掉。 张程远这才决定跟着冷长河跑出去,可那男人速度更快,紧随两人追了出去。 这片地下室大得很,而且通道错综复杂,像迷宫一样。况且张程远和冷长河只有之前sid考试的时候来过一次,而且也根本没走全,两人本以为他们在向着来时的停车场跑,却在拐进一条死胡同后,发现他们错了。 再转身调头,发现那披斗篷的男人已经追过来了。 “你跟那天晚上想抓我的人是一伙儿的?”张程远攥紧了拳头,问道。 既然退无可退,只能负隅顽抗。 那男人没有答话,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不待张程远和冷长河做出任何反应,斗篷忽然飞来,隔开二人视线。 只听“嘭!”的一声,冷长河被一脚踢飞,撞到墙上。 冷长河五脏六腑都在疼,他趴在地上,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当张程远看见冷长河被踹倒在地上的时候,那件斗篷已经又穿在男人身上了。 斗篷又一次的飞起来,隔在了那男人和张程远之间。 张程远全身的细胞都被恐惧侵袭。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加快。与此同时,斗篷飘动的速度仿佛变缓了。 张程远侧身绕过斗篷,一个飞速的转身,绕到那男子的背后,一跃而起,右臂一抡,锁住了那男子的喉咙。 张程远使劲全身的力气来锁喉。他知道,自己面对的男人高大威猛,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失败,就再无机会。 张程远绷住这一口气,而那斗篷已经缓缓接触到地面,渐渐地加速落下。 一阵无以伦比的疲惫袭来,张程远气力不济,开始喘息。 那男子任凭张程远骑在自己背上锁喉,一个转身,猛地向后一窜,以张程远为肉盾,砸向身后的墙。 张程远脑子嗡的一下,就昏过去了。 ………… 朱天曌带着郑长龙、刘剑桥、张洛琪一路跑回了停车场,朱天曌猛戳电梯开关。 “滴!”电梯门应声而开。 四个人迅速的窜入电梯,然后赶忙按下关门键和楼层“1”的数字键。 他们焦急的看着电梯门一diǎndiǎn的关闭。还好,那个男人没有追上来。 可是。 停电了。 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电梯内忽然变得一片漆黑,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办?”张洛琪説话已带哭腔。 “就躲在这儿吧!”刘剑桥建议着。 “得出去,在这儿相当于瓮中捉鳖!”朱天曌説着,拉了一下电梯门。 虽説电梯门开关是液压回路控制的。但电一断,电磁换向阀复位,电梯门就可以被轻易的拉开。 朱天曌独自一人迈出电梯。 停车场里同样是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 大家都像瞎子一样。 “什么都看不见啊!”郑长龙低声説。虽然电梯门开了,但是依然没有一丝亮光。 只有朱天曌不同。 他依稀看得见。 “我能看见diǎn儿东西,你们在这儿呆着,我看得见路,我去找找电闸。” 朱天曌快步穿过停车场,转入走廊。 骤然间,他停住脚步,屏住呼吸。只见那披着斗篷的男子正悄无声息的从对面走过来。 第四十四章 榾芽 四 朱天曌心脏绷到了喉咙,xiǎo心的,静静地向后迈步退到地下停车场。 朱天曌眼睁睁的看着披斗篷的男子同样迈着轻轻的步伐,踏进了地下停车场。 朱天曌生怕自己踩到什么东西弄出声响,索性靠在停车场的一棵立柱上。除非这披斗篷的男子跟自己有一样的能力,否则他应该不会看见自己。 果然,那男子静静的走过朱天曌的身旁,没有做丝毫的停留。那男子竟然是朝着电梯走过去的。 朱天曌必须做diǎn儿什么,否则,躲在断电的电梯里的伙伴们必死无疑。 “嘿,这边儿!”朱天曌悄声跑到地下停车场的另一端,然后用不轻不重的声音説着。 那披斗篷的男子果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朝朱天曌的方向快步走来。 朱天曌背靠着墙,减xiǎo呼吸的幅度。 朱天曌眼睁睁的盯着那披斗篷的男子从他右侧缓缓迈步走到了他的正前方。 朱天曌心里咯噔一下,那个披斗篷的男子猛地转身,在朱天曌面前停住了。 斗篷男墨镜下面的那张嘴,嘴角僵硬的向上弯了弯,似乎在笑,又似乎不是。只这一个动作,吓得朱天曌全身毛骨悚然。 “你以为我看不见么?”那披斗篷的男子咧开嘴唇,冷冰冰的説了一句。 朱天曌汗水已经湿了一身,心中在不停打鼓:“如果这人看得见我,刚才怎么可能路过而不抓我,如果他看不见我,这次又为什么恰好停在我面前?” 朱天曌攥紧拳头,转念又一想:“要是他看得见我,怎么都是死。要是他看不见我,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只一瞬的闪念,朱天曌倚墙跃起,挥出一拳,直打那斗篷男的脸。 ………… 过了几分钟,郑长龙、张洛琪和刘剑桥的视线略微可以适应这样黑暗的环境,三人坐不住了,出了电梯门,顺次走进了停车场。黑暗中,只有紧急出口的标牌发着光,而此时如此微弱的光线却是他们唯一的光源。只可惜紧急出口指引的方向的逃生门也被锁死,没办法逃出去。 就在三人不知所措的时候,来电了。 亮起的灯光非常刺眼,三人不禁都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刘剑桥再次睁眼的一刹那,所有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一睁眼,便看到那斗篷男就站在三人面前。这一惊之下,他都忘记叫出来。 郑长龙也睁开眼,看见斗篷男站在对面,猛地一惊,向后退了一步。 张洛琪睁开眼,看见斗篷男在面前,腿一软,直接坐倒在地上。 刘剑桥感觉自己全身颤动,他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跑!”与此同时,伸手想拽起摊在地上的张洛琪。 可没想到,他的手刚碰到张洛琪的手,只听啪得一声,两人都被弹开,刘剑桥直倒退了四五步才站稳,浑身的颤动也停止了,而张洛琪却一动不动地趴在了地上。 就在这档口,郑长龙已经飞速向着电梯跑过去,而斗篷男也飞速的追了上去。 刘剑桥只能期待着郑长龙成功的从电梯逃出去报信,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他两步跑回张洛琪身边,低声叫着她的名字。不论郑长龙成功与否,斗篷男一会儿都会转身对付他们俩,所以刘剑桥必须要把这个不知怎么晕倒了的女孩儿叫醒。 ………… 当斗篷男向着刘剑桥和张洛琪走过来的时候,刘剑桥焦急万分的跪在地上,他每一次手碰到张洛琪的身体,就会啪得一声被弹开。 反复几次,他感到无比的虚脱。 眼看着斗篷男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却疲惫得连站起身来跑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此时,张洛琪忽然睁开双眼,从地上坐了起来。 刘剑桥、张洛琪坐在地上,斗篷男并不急着上前。 只见张洛琪伸出双手,放在自己眼前呆呆的凝视,仿佛她从来不曾看过自己的这双手一般。接着,她激动而又惊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头看着自己的躯体,就仿佛她从来没不认识自己一般。 “你快跑吧!我不行了!”刘剑桥不明白张洛琪为什么发呆,但是这是他唯一能劝的话了。 张洛琪闻声神经质的转头看向刘剑桥,嘴唇动了几下,然后激动地説出一声:“我?” 接着,张洛琪仿佛被自己的声音惊住了,半晌,嘴角泛起了不应景的笑容。 不论是刘剑桥还是斗篷男,都被她这怪异的举止吸引了。 张洛琪这时才转过头来看着斗篷男,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眼中并没有恐惧,倒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她猛然间站了起来,却由于动作突兀,没掌握平衡,一个趔趄,又险些坐倒。当她摇晃了一阵站稳之后,嘴角又露出欣喜的笑。 她忽然猛地一个后空翻,却又因为着地不稳,坐倒下去。 她这样的举动,让斗篷男和刘剑桥都很费解。 以刘剑桥对她的了解,她的身体素质不敢恭维,而且后空翻这种动作,她按説不会敢于尝试的,更何况,在如此恐怖的时候,她居然笑,与刚刚吓得腿软晕倒的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腾地,又是一个后空翻,这一次她居然稳稳着地。 接着,她挥拳、摆腿、旋风踢。 刘剑桥根本想不到,她能做出这样的动作。 只见张洛琪忽然对着斗篷男笑了笑,勾勾手,做了个挑衅的动作。 斗篷男嗖的一声,将斗篷抛起来,隔在他和张洛琪之间。 刘剑桥坐倒在一旁,看得分明,斗篷男刚飞起斗篷就是一个飞腿隔着斗篷向着张洛琪踹过去。刘剑桥想开口提醒,可是已经来不及。 却不想,张洛琪却几乎同时身体前冲,然后猛地向后仰,贴着地皮穿了过去,斗篷男刚好从她身上越过去。 张洛琪双腿一弹,从地上站起,转身就是一个旋风踢,踢向斗篷男。 斗篷男刚收起斗篷,也是右腿踢出相抗衡。 腿对腿。 斗篷男人高马大,而张洛琪只是一个十五岁的xiǎo姑娘,两人力量差的太多。 只听“啊!”的一声,张洛琪腿上吃痛,直接跌在地面上,又晕倒过去。 刘剑桥感到的是十二分的绝望,与恐惧,以及……乏力。 斗篷男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向他,可是他浑身颤抖的瘫坐的地上。 斗篷挡住了刘剑桥的视线,他本能的伸出双手格挡。 “啪”的一声。 眼前一黑。 刘剑桥晕了过去。 第四十五章 榾芽 五 感觉到光线的刺激,冷长河睁开眼睛。他躺在床上,扭头望去,几位同学也都躺在旁边的床上,这是一件宽敞的病房。除了他们几个学生,病房里还有两个人——俞校长和康老师。 冷长河挣扎着坐起来,不知为什么,他感觉浑身骚痒,皮肤苍白的看得清自己的血管。 “你醒了!”俞校长和康老师微笑着走到他的床边。 冷长河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猛地一惊。 “别怕!我来给你解释一下。”俞校长微笑着説,“作为拥有优化基因突变特征的人,他激发特殊能力的最基本要求就是恐惧。你们刚刚加入榾芽计划,我,甚至你们自己可能都不了解你们有什么特殊能力,所以我需要对你们进行一个xiǎoxiǎo的测试。” “刚才那个披斗篷的……”冷长河诧异的问。 “赵盼,你进来吧!”俞校长笑着説。 那个披斗篷的男人健步走进病房,走到冷长河的面前,依然带着墨镜。 看到这个人,冷长河不免全身紧张起来,脸色更加苍白了。 “别紧张,刚刚只是演一出戏。冷长河,这位将来就是你的老师的,他叫赵盼,快拜师吧!”俞校长看冷长河依然一脸的恐惧,忍不住笑。 “俞校长?你的意思是説,他也是老师?刚刚他打你,只是演给我们看的,让我们紧张,好激发能力是么?”冷长河这才缓过神来。 “没错,是这样的!”俞校长满意的説,他喜欢聪明的孩子。 “可,可我,可我没,没发现自己有什么能力。”冷长河盯着这个依然披着斗篷,戴着墨镜的赵老师,声音中依然隐含着防备的意思。 “你自己没发现不要紧,我已经发现了!”赵老师嘴角微微上翘,咧起一丝看起来很不协调的笑。 “你,老师,你为什么在屋里还要带墨镜?”冷长河不禁问了出来。 赵盼老师停止了微笑,摘下墨镜。他的瞳孔凝视着远方,没有看向冷长河。 “赵老师看不见。”俞校长善意的xiǎo声説。 冷长河此时感到又惊讶又钦佩。 这样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师,居然将这么些个潜伏着超常能力的同学一一制服。 “你和刘剑桥,你们两个将来跟着我。”赵盼老师平静的嘱咐着。他的话语里没有俞校长那般的亲和力,他説话似乎不带感情。 “我和刘剑桥?那他们呢?”冷长河看了看仍然昏迷着的几位同学。 “冷长河、朱天曌跟着我。”俞校长耐心的答疑,“张洛琪和郑长龙跟着康老师。记住,你在开发能力阶段,有任何的疑问,找赵老师。如果赵老师不在,找康老师或者我。不能找第四个人。” “我知道了!”冷长河似懂非懂地diǎndiǎn头。 “食堂的地下室一共有五层,第五层是你们的新宿舍。在这段时间里,你们禁止外出,一切的活动都只能在这地下进行,不能被其他任何同学看见你们,我説的够清楚么?”俞校长目光非常严厉。 冷长河diǎndiǎn头,尽管对见不到阳光很是不满,但是没有人敢违抗命令。 俞校长和两位老师依次跟醒过来的同学介绍了下情况后,带着两位老师走出了病房。 “张洛琪就交给你了!”俞校长嘱咐康老师説,“体检报告不会错,她肯定也存在着特殊能力,只是。” “光从她的表现,我无法判断是什么样的能力导致她的那种行为,看起来就像是,人格分裂症。”赵盼不冷不热的解释説。 “放,放心。我,我有的是赖心,棱把她培养起来。”康老师憨厚的笑笑説。 ………… 五层的地下室,成了榾芽计划新成员们的全部活动空间。 然而地下室虽然只有五层,但是餐饮、洗漱、娱乐、休息、训练设施一应俱全。 他们被剥夺了呼吸阳光下的空气的权利,他们被剥夺了探亲假外出的权利,他们被剥夺了感知地下室以外的世界的权利。但是在加入榾芽计划这样的无上光环的照耀下,他们并没有任何抱怨。他们当然相信,这样的封闭训练只是暂时的。 冷长河、刘剑桥跟着赵盼老师训练;张程远和朱天曌跟着俞校长训练;而张洛琪和郑长龙跟着康超老师。 第一节课,俞校长让张程远和朱天曌的练习内容显得有些滑稽——哭。 “哭?” 张程远十分诧异,纵使他脑瓜聪明,也丝毫想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会让他们哭。况且是两个大男生,当着俞校长的面哭。 “哭!”俞校长一脸严肃,这是命令。 朱天曌自己酝酿了一会儿情感,哭了出来。 张程远则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阮汐月,脑海里又浮现出她那双让自己捉摸不透的眼睛。泪腺紧紧一绷,哭了出来。 “张程远3分16秒,朱天曌2分22秒。都太慢了!”俞校长亮出秒表,继续下命令道:“现在大声唱两只老虎!” 张程远和朱天曌都明白俞校长的命令一定有用意,但纵使如此,这样的命令还是显得太过滑稽了。 两人强忍着尴尬,低声唱起来:“两只老虎,两只……” “大声diǎn儿!超过我的音量!”俞校长很大声的説道。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地块!跑地块!” 张程远和朱天曌近乎是吼叫着唱出来,两人唱得好难受,一边保证音量,一边要忍住不笑出来,因为他们唱的实在是太滑稽。 “好了!”俞校长diǎndiǎn头,又掏出秒表,按下,“现在重新开始哭,要快!” 两人一直忍着笑,一diǎn儿哭的情绪都没有,现在俞校长又让他们哭,而且当着他们面掐秒表,这的确有些难为人。 但两人都不敢怠慢,努力进入刚才酝酿的情绪中,不一会儿就哭了出来。 “张程远1分04秒,朱天曌1分13秒。太慢!”俞校长严厉的批评道,“现在给我大声唱,大头儿子和xiǎo头爸爸!” 张程远和朱天曌都觉得哭笑不得,这要是旁边有人,一定会怀疑他们是精神病,但是俞校长一脸的严肃,两个人只得照办。 “大头儿子和xiǎo头爸爸,一对好朋友,快乐父子俩!儿子的头大手儿xiǎo,爸爸的头xiǎo手儿很大!大手牵xiǎo手,走路不怕滑,走啊走啊走走走走,转眼儿子就长大!”两个人又是一顿吼,把大头儿子和xiǎo头爸爸唱完了。 “哭!”俞校长表情严肃的继续命令道。 …… 经过一个下午的训练,两个人嗓子哑了,眼圈也哭红了。但是两个人哭的速度都有所提高。最后两个人收到哭的命令,只需要十几秒钟就可以从亢奋状态转到流泪状态。 两个人都感觉身心俱疲。谁説大声唱歌,快速哭不累人呢?但是两人没有一句怨言,也都没问为什么。 “你们两个表现得不错,可是你们哭的速度还是太慢了,还需要练习。”俞校长説,“我给你们做个示范吧!” 俞校长説完,看着张程远,两行热泪瞬间就从俞校长的眼眶中流淌出来。 张程远和朱天曌惊讶的看着俞校长,他们都不敢相信他们的所见。一个人居然可以説哭就哭,就像是没经过任何的感情酝酿,直接从眼眶中挤出液体一样。 “你们知道正常情况下,人为什么会哭么?”俞校长问。 “伤心难过,或者感动,就会哭。”朱天曌回答。 “从生理的角度,人接收到外界的刺激,产生一定的思想反馈。大脑接收到这样的情绪信号,向泪腺发送命令,泪腺开始分泌液体,再通过眼部肌肉动作,将泪水挤出泪腺。”俞校长説,“不过这是正常情况。人,通过后天训练,可以让哭变得更快,省略掉其中一些中间环节,省略掉情感的作用,而简化为接收到外界的刺激立刻哭出来。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这叫做后天反射。” “后天反射?”朱天曌问道。 “对,大家都知道膝跳反射。膝跳反射是指在膝半屈和xiǎo腿自由下垂时,轻快地叩击膝腱,引起股四头肌收缩,使xiǎo腿做急速前提的反应。膝跳反射是一种先天反射,不需要训练,人人如此。所谓后天反射,则是需要通过训练形成的反射。张程远,通过那天的测试,你在紧急情况下,可以大幅提高你自己的脑神经运转速度,而朱天曌的眼睛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也看得清。你们两个的能力,现在都是通过外界的刺激,使你们产生紧张、恐惧的心理,处于自我保护的防卫意识,你们的能力会被激发出来。但是这样被动的激发能力,是不稳定的,我需要你们做到的是通过训练,将激发能力变成一个反射,做到随心所欲的激发能力,而不是一定要通过紧张、恐惧的外界条件刺激而产生。因此,你们必须要练习后天反射。而迅速流泪则是所有后天反射里,最简单的一个,因此,你们必须从哭练起。” 第四十六章 不期而遇 不期 一 与张程远和朱天曌不同,赵盼老师带的两个同学都不清楚自己有什么超出常人的能力。 赵盼老师上课的时候依然带着墨镜,披着斗篷。他咧嘴对两位同学微笑的时候,表情依然显得有些诡异。 “首先你们不用怀疑自己,你们都具有超出常人的能力。只不过你们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罢了。”赵老师説话的时候,嘴张得并不大,所以他説话的声音也不是很洪亮,“刘剑桥,你在那天测试的时候,去拉张洛琪,感觉被她的手臂弹开了是吧?” 刘剑桥翻了翻眼睛回忆了一下,然后diǎndiǎn头説:“是啊,老师,确实如此,而且感觉她力道很大。她这是什么超能力啊?自我防御么?” 赵老师嘴角咧了一下,呵呵一笑,説:“不是她的事儿,是你的!” “我的?”刘剑桥满脸的差异,他丝毫想不明白,自己被张洛琪用手臂弹开,自己算有什么超能力。 “你冬天的时候,身上起静电么?”赵老师问道。 “恩,起啊!不过説起来,我这人可能平时喝水少,皮肤干燥,别説冬天,就是有时候夏天也起静电,啪啪的,总打到自己。”刘剑桥话説到这儿,心里隐约感觉明白了什么。 “静电是摩擦起电,而且一般都是在冬天才产生。而你身上的电,连夏天都很频繁,这可不是摩擦生电能产生的。你身上产生的电,是生物紊乱电流。”赵老师分析説。 “生物紊乱电流?”刘剑桥没想明白。 “这是由于基因变异产生的一种比较特殊的体质,你紧张的时候,体内的能量驱使生物电解液发生电离,并且以你的手作为电介质将电荷释放。” “你是説,我放电?”刘剑桥有些难以相信。 “人触电的时候,如果是手心触电,那么在电流的作用下,手会不自主的将电源握紧;而如果是手背触电,那么在电流作用下,手会弹开,与电源相离。不过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觉得张洛琪把你弹开了,而实际上是你把她弹开了。不过现在问题是,你需要做到的是自主控制生物紊乱电流,而不是被动地靠外界条件来激发。”赵老师説到了问题的关键。 赵老师説完,拿出了一个准备好的万用表。 “老师,这是要做什么?”刘剑桥问。 “测一下正负电极。”赵老师説着,将万用表调到直流电压测量档位,让刘剑桥两只手握在两个探针上。 有那么一瞬间,有一个零diǎn几伏的微弱电压信号出现。 “左手负,右手正!”赵老师diǎndiǎn头继续説,“这电压太xiǎo了,来,放电!” 刘剑桥两只手握在两个探针上,自己的眼睛也紧紧地盯着万用表上的读数,偶尔会有那么很xiǎo一diǎn儿的波动。 赵老师摇摇头説:“你现在还完全没有领会到怎么控制自己身上的电流,看来还是需要通过外部刺激法帮你练习。不过这个过程可能不是那么舒服,你愿意试试么?” 刘剑桥想都没想,就diǎn头答应了。 只见赵老师手中多了一支银针,口中説道:“如果我的判断没错,刺痛是诱发你体内电流紊乱产生的有效方法。现在,你尝试着用你的意念力控制放电,如果万用表的测量结果不超过10伏特,我就用针刺你一下作为惩罚。” 赵老师墨镜下面的嘴角是平的,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刘剑桥本也不想用这么极端的方法,怎奈赵老师戴着墨镜,总给人以强势的煞气,让他无从反驳,只好diǎndiǎn头,拼命用意念力对自己説:“我要放电,我要放电,我要放电!” 刘剑桥一咬牙,将双手放在两个探针上。 遗憾的是,电压表上没有丝毫的读数。 就在此时,赵老师一针刺在他肩膀上,这种刺痛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此时刘剑桥的双手还没离开探针。可几乎是与此同时,只见万用表的电压测量值瞬间彪到了140伏特。 “很好!看来,你的能力确实跟痛苦也是相关连的。当你感到痛苦时,自身的生物电流就会紊乱。”赵老师分析道,“那现在你想象一下痛苦的感觉,再试一次。” 刘剑桥回想了一下刚才被刺的疼痛,浑身不觉颤抖,猛地双手按住连个探针。 “45伏!”赵老师説,“比开始的时候好多了,果然还是需要疼痛的刺激,凭想象力,电压也就只有这么大了。” ………… 与刘剑桥的训练不同,冷长河被安排在一间单独的屋子里,在一个装满了肉色液体的池塘里泡澡。除此之外,赵老师还为他换了一双底子非常薄的鞋,要求冷长河必须每天都穿这双鞋。冷长河完全搞不清自己有什么有异于常人之处,却每天都被要求做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赵老师只是语重心长的对他説:“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原因的!” ………… 康老师对郑长龙的训练也是非常特别——枪支的拆装。康老师单独耐心的为郑长龙讲解手枪的原理、手枪的机构以及手枪的拆卸和组装。郑长龙也成为了这一届学生中,第一个接触到枪的人。他似乎天生跟枪有缘,枪在他的手上仿佛就有了灵性,拆枪对于他来説就如庖丁解牛般顺手,而组装也是信手拈来,快如飞梭。仿佛这并不像是一场训练,更像是在表演。 ………… 最让老师没办法的就是张洛琪了,无论是让她放松或是让她恐惧还是让她精神高度紧张,她始终表现得都是一个普通、平常的xiǎo女生。康老师对她进行了几番测试和引导,都看不出丝毫的端倪,只是对她説:“什,什么时候自己发现自己有,有任,任何异样,随,随时可以跟我讲。” “老师,我最近睡眠不好,总做同样的噩梦!”张洛琪忧郁的説,“我总梦见数不清的蛇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咬我的头。每次睡醒,头都好痛。” “辣,辣不是问题,你,内个,睡觉,睡的时候别,别太大压力就不梦了。” 第四十七章 不期而遇 不期 二 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这天晚上,张程远独自一人在负一层的训练室中做强化训练。 一个月的时间让他产生了很大的变化。他过去自卑、消极的心态在一diǎndiǎn被改善。虽然他始终没有从被阮汐月冷落的创痛中走出来,但每当胸口隐隐作痛的时候,他就会告诫自己,自己现在有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他现在的人生目标已经不是去净土过好日子,他有着更光荣,更崇高的使命。 体训是一种可以提高人体代谢比的好方式,在高强度的体训中,张程远可以淡去自己心中的郁结。所以每每当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阮汐月的脸颊之时,他都会第一时间冲进训练室,用高强度的运动帮助自己从这样的思念苦海中解脱出来。 就在刚才,他做了三分钟的平板支撑,全身肌肉的酸痛和大口的呼吸让躺在瑜伽垫上他感觉很舒服。仰头看着吊在dǐng棚上的灯,他陷入了遐想。如今他清楚了自己具有的能力,他可以在短时进内让脑神经做出快速的映射反应,这个世界的时间相对于他会暂时慢下来。虽然他现在还不能自主的控制自己的能力,但是他已经开始遐想,等到自己可以随时随地的控制这种能力的时候,那这个世界之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轻而慢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响起。 这么轻的脚步声不像是男生的,而地下室里唯一的女生就只有张洛琪了。可这脚步声听起来xiǎo心翼翼的,却又不像是张洛琪平时的样子。 “莫非是她又梦游了?这一个月来,朱天曌、冷长河和郑长龙都説过晚上见到过张洛琪梦游,难不成这次被自己碰上了。”张程远坐起身来听着脚步声,轻轻地向门边走着,想想觉得也不对。看看时间才九diǎn多,张洛琪不至于这么早就寝,这么早梦游吧。 张程远轻轻地走到门口向外一看,正好跟来人打了个照面。 两人见面,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程远眼前的这个女生穿着天蓝色的毛衫,手中抱着脱下的羽绒服,正用惊讶万分的眼神望着自己。 “陈,佳彤?”张程远诧异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怎,怎么,你怎么?你不是?”相比于张程远,陈佳彤更为惊讶。 “你怎么会在这儿?”张程远和陈佳彤几乎异口同声。 “你怎么进来的?”张程远好奇地问。 “説来话长,你,你怎么会在这儿?”陈佳彤也在发问。 “你先回答我。”张程远的语气像是在命令。 “我今晚在食堂吃饭,然后,然后肚子疼……等我从卫生间出来了,食堂里就一个人都没有了”陈佳彤説,“我一个人坐电梯下到一口,转身刚要出门,却忽然感觉对面常年一直显示故障的电梯显示灯闪了一下,吓了我一跳。然后我就多看了电梯一眼。就觉得吧,这部电梯旁边儿放的路障筒位置跟我来的时候好像有变化。而且平日里这部电梯门前一直有个保安来着,刚才不知为什么,保安不在了。我就是好奇,怕会不会有人不xiǎo心用了那部坏掉的电梯,卡在里面。然后我就手贱按了一下电梯,没想到门直接就开了。我大着胆子踏进电梯一步,忽然发现这部电梯很不寻常。里面只有两个按钮,一个是一楼,另一个画着我们手链上画着的符号。我就好奇的按了一下,就下来了。下来之后,我走了一会儿,就碰见你了。可,可是你不是已经退学了么?怎么,怎么会?” 张程远面色沉重,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真希望这一切没发生,真希望刚刚自己不在训练时,真希望自己没有看见陈佳彤。可是看见了,就是看见了。 陈佳彤无意间知道了食堂秘密的地下室,如果就这么放她上去,榾芽计划的秘密恐怕就要不保。可是如果通知俞校长,他又担心俞校长会怎么处理陈佳彤,就算是从轻处理,估计陈佳彤也没有机会去净土了。 “该你説了,你怎么会在这里?”陈佳彤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处境的尴尬,她倒是因为没想到会再见到张程远而显得有些亢奋。 “陈佳彤!”张程远皱起了眉头,他内心很煎熬,是就地抓了陈佳彤扭送到俞校长那里,还是放她走人,担上对榾芽计划不忠的风险? “你怎么了?表情这么难看,我都説了,该你説了,爽快diǎn儿!”陈佳彤语气咄咄逼人。 “你闯祸了,陈佳彤!”张程远低头沉思了片刻,猛地抬起头,沉声説,“我能相信你么?” 陈佳彤眼里闪过一丝不解。“什么意思?” “陈佳彤,你闯祸了!你不应该下来,答应我,今晚你看到的,全都当做没看到,现在如果我马上让你回去,你能答应我永远不要向任何人説起今晚你看见过我,来过食堂地下室么?”张程远一口气急声説道。 “我为什么……” “这是机密,你不该知道的机密。按照原则,我现在应该把你逮捕,你会受到处决。可,可我不忍心。所以,所以求你!求你答应我!求你答应我不要説出去,今晚看到的听到的,对谁都不能説,求你让我相信你不会説出去!”张程远显然是真的急了。 张程远的语气弄得陈佳彤浑身不舒服,她紧张的看了看四周,猛然惊觉:“这,这?这不是我们考sid的地方么?” “你别问了!你再不答应我,我就真的要逮捕你了!”张程远真有些急了。 “你凶什么!我不説就是了,谁稀罕!”陈佳彤很是委屈,她本来见到张程远觉得很开心,可张程远不但不跟她説原因,还对她这么冷酷耍狠。 陈佳彤説完,转身便走。 张程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啊!你弄疼我了,快放手!”陈佳彤喊道。 “xiǎo声diǎn儿!不要命了么?你发誓,发毒誓你不会説出去!”张程远严肃的盯着陈佳彤。 “我不説就是了,你凭什么让我发誓?放手!”陈佳彤生气了。 “你必须发誓!”张程远丝毫不肯退让。 陈佳彤右手被扣住,左手一个巴掌朝张程远脸上扇过去。 张程远经过了一个月的特训,反应比以前快了很多,他右手猛地伸出,将陈佳彤的左手也扣住了。 陈佳彤怒火中烧,飞起一脚就踹张程远。 张程远抬腿后发先至,踹中陈佳彤抬起的左腿的膝盖。双手猛地加劲儿一推,陈佳彤踉跄倒退两步,头磕在身后的墙上。 陈佳彤向来不是个肯服输的女生,自己受了委屈还被张程远这样制住撼动了她的自尊心。只见她猛地欺身扑上,一口狠狠地咬在张程远的右手xiǎo臂上。 打斗中,陈佳彤的羽绒服早已掉落在地上,但她仍穿着毛衣,可张程远不一样,他一直在供暖良好的地下室中,所以他只穿着一件t恤衫,露着胳膊,这一口咬下去疼得确实要命。 剧痛之下张程远忍不住大喊,可陈佳彤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张程远困兽犹斗之际万般无奈,也是吭哧一口,咬住陈佳彤的右肩,虽然隔着毛衣,但剧痛之下的张程远咬劲儿确实不xiǎo。 只见陈佳彤身躯一颤,惨叫一声,先松开口。 第四十八章 梦游者 一 两人这才退开半米。 张程远只见自己的胳膊上印着深深地牙印,手臂被咬破,血水混着陈佳彤的口水冒了出来。 陈佳彤用手捂着肩膀,疼得流出了眼泪。 张程远看着血冒出,用嘴把血吸出来,吐在地上。 “你!” 陈佳彤含着泪水,看着张程远的举动,面上露出又痛苦又羞涩又愤怒的表情。 张程远一时间也没顾上这伤口是陈佳彤刚刚咬出来的这一茬。 张程远毫不犹豫,猛地再次出手,伸手拽住陈佳彤的胳膊,腿下一绊,将陈佳彤胳膊一搬,重心下压,将陈佳彤右手反剪在背后压倒在地上。 “你必须发誓!快説!”张程远用膝盖压住陈佳彤后背,厉声説道。 陈佳彤扭过头瞪着张程远,一个字都不説,满眼都是泪水。 张程远最看不得女生哭,可是这种时候,他不能手下留情,他狠下心,将陈佳彤被反剪的手臂扭得更高。 陈佳彤瞪着张程远,泪水一滴接一滴的流下,只见她因为疼痛,表情变得越来越痛苦,可她紧咬着牙关,就是不肯説。 张程远再也硬不起心来,他手上稍微松了diǎn儿劲儿,轻声説:“陈佳彤,你真的让我好为难,按照原则,我必须把你扭送押走,但是我真不忍心毁了你的前程,求求你,发个毒誓吧!” “什么情况?”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郑长龙沿着走廊快步的走过来。 张程远心叫一声:“糟糕!郑长龙来了,估计自己想放走陈佳彤已经不太可能了。” “郑长龙,你听我説,押下她,她的前程就毁了。我们都是同学,这样对她太残忍了。”张程远在向郑长龙求情。 “你替她求情?你没搞错吧?直接扭走,犹豫什么?”郑长龙的表情决绝,丝毫没有犹豫的痕迹。 “长龙,别!给她个机会吧!”张程远説着低下头,焦急的对陈佳彤説:“快,快发誓!” 陈佳彤见到郑长龙,这个据説在隔壁班学习成绩不好同样也被退学的学生,又结合刚才张程远説的话,恍惚间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她忍着痛,抽着鼻涕狼狈的xiǎo声説:“我,我发誓,今晚什么都没看到!” 郑长龙在皱眉。 这个平日里嬉皮笑脸的阳光男孩儿不笑的时候,周围的气氛都变得严肃了。 “张程远,同情心是弱者的表现!你刚才为她求情我就当没看见,你再多説一个字,你的行为,我也要上报了!”郑长龙严肃的説。 张程远犹豫间,和陈佳彤惶恐的眼神对视了一下。仿佛在那一霎那,张程远下定了决心,他要保护陈佳彤。 他站起身,面对郑长龙,软声説:“就这一次吧,放了她吧。” 郑长龙笑了,他感觉有些滑稽:“不是,你什么意思?你就护定她了是吧?你不是喜欢阮汐月么?咋这么快移情别恋了?” 张程远皱眉説:“别説得这么难听,我不喜欢她,但是好歹同学一场,算得上是朋友。郑长龙,如果今天闯进来的是我,你也会把我扭送了么?” 郑长龙面上闪过一丝忧郁,但是只是一瞬间,立刻又露出了坚毅的表情:“会!一定会!我也会求情,但是我一定是在最高指挥官面前求情,放人这种决定不是我能做的。要想想自己肩上的责任。” 郑长龙的目光绕过张程远,直视陈佳彤。 陈佳彤猛地捡起地上的羽绒服,转身就跑。郑长龙举步要追,却被张程远一把抱住。 张程远和郑长龙厮扭在一起片刻间,眼看着陈佳彤就要逃出他们的视线,她却忽然间在走廊的拐角处撒住了脚。紧接着,只见她一步一步的倒退了回来。 张程远和郑长龙惊讶地双双松开了手。 只见走廊拐角处,俞校长的身影出现了。 只见俞校长板着脸,冷声道:“我都听到了,郑长龙做得好,你通知康老师让他把食堂大厅擅自离职的保安处分掉。张程远,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出现这样的问题,我也把你处分掉。你……” 俞涛看着面露惊恐之色的陈佳彤説道:“你跟我过来吧!” ………… 梦游症俗称“迷症”,是指睡眠中突然爬起来进行活动,而后又睡下,醒后对睡眠期间的活动一无所知。梦游症不是发生在梦中,而是发生在睡眠的第3-4期深睡阶段,此阶段集中于前半夜。故梦游症通常发生在入睡后的前2-3xiǎo时。梦游症多发生在xiǎo儿期6~12岁,可发生在儿童的任何时期,但以5~7岁为多见,持续数年,进入青春期后多能自行消失。在xiǎo儿期,偶有梦游症的比例为15%,频繁发生的比率为1%~6%。男多于女。同一家系内梦游症发生率高,这説明梦游症有一定遗传性。 可是张洛琪今年15岁了,已不是梦游症多发期的年龄,而她不止一次两次的梦游频繁率已是稀奇,更何况梦游者男多于女。这些都让榾芽计划的新成员们都注意到了张洛琪梦游的不寻常之处。 冷长河是伙伴里第一个发现张洛琪梦游的。 那天他起夜,六个伙伴都住在负五层,他从卫生间放完水回房的路上经过了张洛琪的房间,隐约听到了张洛琪的笑声,他不由停住脚步一怔,抬手看了看表。“这都十二diǎn半了,这丫头还没睡么?还是,还是我听错了。”冷长河摇摇头,正准备继续回房,忽然听见门开的声音。 只见张洛琪穿着粉白色的睡衣,光着脚,轻轻扭开房门向外张望。冷长河在房门的左边,而张洛琪先望向房门的右边。 冷长河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主动打了声招呼:“还没休息啊?” 可没想到,这一句话把张洛琪吓了一跳。她怔的一下扭头看向冷长河,两眼一翻,倚着门瘫倒在地上了。 冷长河以为自己给张洛琪吓晕了,忙走到门前,摇晃着她的胳膊,喊了一会儿才把她喊醒。 张洛琪醒后睁眼,看到穿着睡衣的冷长河蹲在自己身边,错愕的扭头看看四周,发现自己正靠在自己的房门躺着,警惕的问:“你干嘛?” 冷长河赶忙解释:“别怕,我刚才上厕所路过,看你出来跟你打个招呼,可能太突然,把你吓晕了。” “什么?我出来?你是説房门是我自己开的?”张洛琪满脸的诧异。 “是啊,你开门,我跟你打个招呼,你就昏倒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冷长河问。 张洛琪用手抚着头,皱眉回忆着:“我没开门啊,我,我做噩梦了。我梦见有蛇咬我,从我耳朵、鼻孔、嘴,钻到我身体里。” “哈哈,做梦怕啥,又不是真的。”冷长河憨厚的笑了。 “可,感觉像是真的,我现在,鼻子、耳朵都感觉还很难受,感觉像蛇还在里面。”张洛琪依然皱着眉。 “呦~我受不了你了,还开始吓唬起我来了。”冷长河笑着説。 张洛琪依然皱着眉,伸出手捂住鼻孔,再把手伸到眼前,只见一抹黑血染她的在手指上。 这事儿当时把冷长河吓了一跳。后来他一查资料才知道是梦游症。于是冷长河就把张洛琪有梦游症的消息在几个男生中间传开了。可是正如梦游症发病描述的那样,易发病人群为低龄儿童,所以当时伙伴们也都将信将疑。直到过了两天,朱天曌也目睹了这一事实。 第四十九章 梦游者 二 那天朱天曌半夜睡不着,想去训练室再做做体能训练,刚一出房门,就看见张洛琪穿着粉白色的睡衣,光着脚悄悄向前走的背影。朱天曌当时没想起来张洛琪可能真有梦游症这么个事儿,顺嘴就喊了一句:“你干嘛去呀?” 没想到张洛琪全身一紧,双膝一软,直接侧着瘫倒过去。 张洛琪倒地的一刹那,朱天曌才反应过来前两天冷长河説的张洛琪梦游的事情可能是真的。 朱天曌赶忙跑过去蹲下身子,用手按住张洛琪的人中。 张洛琪眉头一皱,“嘤”了一声,睁眼坐了起来。 跟上次一样,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出来过。 从那以后,大家就更加确定张洛琪一定有梦游症。只是张洛琪是当事人,大家又都是男生,谁都不好意思多跟她説这件事儿。 再后来,郑长龙也见过一次,但是他想起来冷长河讲过梦游症患者如果在梦游中被声音干扰到,很有可能会晕倒,所以他见到后索性自己悄悄走回房门,没有惊扰梦游中的张洛琪。 这天晚上,张洛琪率先回房休息了,刘剑桥悄悄把五个男生叫到自己的房间,聚在一起开始聊天。 “干嘛神神秘秘的?”朱天曌问刘剑桥。 “哎,哎,我昨天晚上也见到张洛琪梦游了。”刘剑桥悄声説。张洛琪就住在他隔壁,他不敢大声説话。 “多大事儿啊!”郑长龙説,我也见过了,梦游就梦游呗,也不能咋地。 “不,不!”刘剑桥认真的説,“跟你们见到的有diǎn儿不一样,我觉得她梦游症越来越严重了。”刘剑桥説。 “理由呢?”朱天曌直接问。 “不是我起夜,是她敲我房门。”刘剑桥回忆説,“昨天晚上我睡的比较晚,躺下没多久,朦朦胧胧的快睡着了,我就听见轻轻的敲门声,特别轻,我都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敲门声,可是连着敲了好几下,我的意识就又清醒了一下,坐起身仔细听,确实是门外传来的特别轻的敲门声。当时我就挺好奇,按説你们有事儿找我用不着这么xiǎo声敲门,这么xiǎo声敲门肯定是想看我睡没睡着,睡着了就不好意思叫我了的意思,所以我猜一准儿是张洛琪,她性格内向,有diǎn儿啥事儿找我肯定也不大好意思,我就下去给她开门。” 刘剑桥喝了口水继续説:“我开门这一看,果然是她。可是,可她虽然睁着眼睛,目光却特别古怪,还不是説目光呆滞那种,我很明显的感觉到她意识是清醒的,感觉有话要对我説,所以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可是我开口一喊她名字,她立刻就晕倒过去了。” 几个男生听着都有些脑骨悚然的感觉,甚至让他们联想到了影视剧作里的女鬼。 “没事儿别老瞎想!就是个梦游,也不能把你吃了!大老爷们儿害怕她半夜跑你房间里占了你便宜不成?她敢进来就顺便儿把她办了!”朱天曌半开玩笑的説道。 “朱哥你敢么?嫂子听到不把你撕了?”张程远也开玩笑説道。 他和阮汐月虽然明面上没提那两个字,但实际上已经算是分手了,如今他跟冷长河又朝夕相处,兄弟两人虽然心中都因为阮汐月而产生隔阂,但两人平日都对阮汐月只字不提。在他们加入榾芽计划的时候,被所有人羡慕着的校园情侣实际上只有朱天曌和郭思晴这一对儿,可是加入榾芽计划这么机密的事情,就连最亲密的情侣也不能告知,所以天晓得郭思晴心中还念不念着朱天曌。朱天曌表面上不提,心中却一直为此难受。 张程远这一句玩笑话戳到了他的痛处,他脸立刻沉了下来。 张程远话刚説完也就意识到了自己多嘴説错话,可是吐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他只好闭嘴不继续説下去。 “不早了,都睡吧!”朱天曌沉默了两秒,甩出这么一句,站起身,走出了刘剑桥的房间。 “説话能不能过过脑子!”郑长龙也锤了张程远一拳,责备一句离开了。 冷长河轻轻拍了一下张程远的肩膀,什么也没説就离开了。 这轻轻的一拍,无疑让张程远想到了阮汐月。他和冷长河虽然表面上都装作和以前一样是好兄弟,可实际上,每当他看见自己昔日的好兄弟,阮汐月的笑脸就会时时刻刻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他不知道自己和冷长河这个节还能不能解开,也不知道阮汐月的心到底是不是在冷长河那里。 怀着复杂的心情,张程远跟刘剑桥道了声晚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躺在床上,脑中乱得很,胸中暗中作痛,有些闷闷的。 冷长河、朱天曌、郑长龙,他们都会怎样看我?会觉得我是一个跟哥们儿抢女人的xiǎo人么?那,那阮汐月呢?汐月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我在她心中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失败,真想念司徒姗和魏恒溢,怀念当年六人一组的日子。如今司徒姗和魏恒溢都不在起航学校,我怎么过得这么失败,现在还有没有人会真心拿我当朋友了呢? 张程远越想越没有睡意,他发觉自己的眼中含着泪水,是委屈的泪水。他本以为,为了爱情,为了汐月,宁愿去做xiǎo人,无视冷长河的感受。可想不到如今丢了女人,失了兄弟。诺大的校园,还有谁愿意拿他当朋友? 就在他万分委屈中,一个清爽的形象出现在他脑海中。 她?我用俞校长对我的一次严重警告去维护她,虽然失败了……但是,但是她会拿我当朋友么?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传入张程远的耳畔。 张程远房间的壁灯还亮着,借着壁灯的光线,他看了看时钟。 十一diǎn半。 张程远身上的神经立刻绷紧了。这么晚了,这么轻的敲门声,一定就是张洛琪了。 话説几个男生里,也就只剩下自己没亲眼见过张洛琪的梦游症。可是想想刚才刘剑桥的描述,不禁有diǎn儿汗毛颤栗。 “咚咚咚。”敲门声虽然轻,却似乎含着一种迫切。 张程远轻轻跑到房门口,他知道,如果真的是张洛琪梦游着,大喊一声就可以把她吓晕,再把她摇醒就可以把她打发走。可是他刚刚听刘剑桥説,张洛琪的眼睛似乎是有话要説。好奇心驱使着张程远轻轻地打开了房门。 果然是穿着粉白色睡衣赤着脚的张洛琪。 张洛琪缓缓抬眼望着张程远,轻轻地抬起右手的食指,压在自己的下嘴唇上。 她在做噤声的手势。 第五十章 梦游者 三 张程远这一惊可不xiǎo。一个梦游者居然会在自己梦游的时候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会被声音从梦游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么?而且如果説她知道自己是在梦游,她为什么不希望自己醒过来? 也或许是因为张洛琪长着一张娃娃脸,好奇心压过了恐惧,张程远没有出声,而是diǎndiǎn头,算是答应了张洛琪噤声的要求。 张洛琪diǎndiǎn头,用右手食指先是指了指自己,然后指了指张程远身后。 张程远会意,让开身子让张洛琪进了自己的房间。 张洛琪赤着脚缓缓地走进他的房间。 虽説深夜让一个姑娘进男生的卧室有些不像话,但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这些也都顾不得考虑了。 张洛琪走到了张程远的写字台前,提起一支铅笔,抽出一张信纸。 “一定是她有话想对我説,但是她怕自己説话会把自己吵醒,所以准备写下来!”张程远心想。 他轻轻地站在张洛琪的身后,期待着她下笔。 可张洛琪似乎忘记了怎样写字一般,她把铅笔握在手中,在空中比划着,却迟迟没有下笔。 张程远本想夺过笔来写问题问她,可是看她努力思考的样子,想想还是继续耐心的等一会儿。 张洛琪思索了有一会儿,终于抬起笔开始写字。 只见她用铅笔在信纸的第一行开头画了一个“x”。 紧接着她又画了一个“o”。 在接下来还是一个“o”。 张程远虽然费解,却不敢开口询问,一直耐着性子看着张洛琪画着符号。 只见她写写停停,断断续续的写着。 可是看着看着,还是有规律可循的。她画的全都是“xo”的符号,而且每写七个,就停下来想一想。 但是张程远实在是猜不透张洛琪画的这些鬼符是想表达什么,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看她画完。 只见她画完之后,并没有想让张程远过目的意思,她缓缓地将信纸叠起来,扭头又在张程远的写字台上搜索着,她环视一周,像是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于是又抽出一张信纸,将写好的信包在其中,用透明胶带将信封好,又在信的封皮上写着:“康超亲启”。 张程远看着张洛琪写的字,会意的diǎndiǎn头。 “不要让别人看见,我可以相信你么?”张洛琪接着随意拿了一张信纸写到。 张程远心想,就算他想给别人看,估计这样的天书也不会有人看懂,况且康老师是她的直接引导老师,给他再恰当不过。他diǎndiǎn头表示答应。 张洛琪神色疲惫,但她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摆摆手示意晚安,又轻轻地走出房门了。 ………… 翌日一早,张程远直接把这封画着鬼符的信纸交给了康老师。 “这,这是谁写的?”康老师一脸的茫然。 “张洛琪让我转交给您的。”张程远如实説道。 “她今天不舒服,不参加训练?这是假条么?”康老师问。 “好像,好像不是。这是她,她昨晚嘱托让我交给您的。”张程远故意没説梦游两个字。虽然张洛琪梦游的消息在男生中间已经不算是新闻了,可是他们毕竟还没向老师反映过,所以张程远觉得这件事最好不要从他自己嘴里説出来。 康老师仍然非常诧异的接过这封信,待到张程远离开,康老师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他也想看看张洛琪这是要干嘛。 撕开了用透明胶带粘上的简易封装,康老师把这向鬼画符的信纸展开,眉头大皱。 “这,这是毛线啊!”康老师不禁自言自语道。 纸条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x、o”两个字母,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个汉字。 盯着密密麻麻的字母看了好久,也没瞧出什么端倪。 “咚咚咚!” 郑长龙和张洛琪敲了下门,走进康老师的办公室里。 康老师下意识的把信纸背在身后,开始分配训练任务:“郑长龙,你先自己进行一下体能训练,跑步机上跑五公里,张洛琪你呆着,我有话跟你説。” 郑长龙洪亮的回答了一声“是。”就转身跑开了。 张洛琪则一脸费解的走到康老师身边。 康老师把她自己写的信递到她跟前。 “你,你写的这是啥嘛!”康老师问道。 “什么?这?这不是我写的啊?”张洛琪满脸的疑问。 从张洛琪的表情来看,她好像真不知道这是她自己写的一样。 “咋?咋可能嘛!”康老师又好气又好笑,“张程远刚,刚跟我説你让他把这个交给我,我还以为是假条嘞。” “真的不是我写的呀!如果是我写的,我干嘛不自己交给您,干嘛还麻烦张程远呢?再説,这也不是我的笔迹呀。”张洛琪一边説着,一边在那张写着“康超亲启”的纸上,自己也写了康超亲启四个字。相比之下,前者笔走龙蛇,而张洛琪的字则秀气婉约。 “而且,而且我要给您写信,肯定不会直呼老师名字呀!”张洛琪在为自己辩护。 “哦……”康老师想想确实有道理,这确实不是女孩子写的字,而满篇的xo字母也都是笔画大大咧咧,不像是女孩子写的,而张洛琪説得有很有道理。 “你也先去跑步吧,然后就按昨天一样做那几组体能训练的动作……对!你把张程远给我叫过来一下!”康老师嘱托道。 张洛琪对老师鞠躬行礼,两步退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张程远大汗淋漓地出现在康老师的办公室中。 “康老师,你找我有事儿?”张程远问道。 “你,你辣个,你刚才説这封信是谁给你的?”康老师问。 “张洛琪啊。”张程远似乎明白了康老师找他来的目的。如果康老师也看不懂这上面的鬼画符,肯定会让张洛琪解释这是什么意思,而张洛琪睡醒之后当然不会记得梦游中写的东西,所以康老师不相信他,才会再来找自己。 “康老师,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几个男生都发现,张洛琪夜里有梦游症,这封信是她昨天梦游的时候在我的房间里写的,写完了还让我交给你。”张程远只好如实托出。 “胡,胡説八道嘛!”康老师当然不会相信。就算张洛琪曾经有梦游症,如今十五岁的大姑娘了,早就应该不发作了,更何况谁会相信一个人在梦游的时候还会写一封信出来? “康老师,是真的!我们几个男生都见过她梦游。”张程远説的是实话,所以他敢于直视康老师的目光。 “我不相信她梦游的时候能写信。人,人在梦游的时候,你喊一声她名字,她都会晕过去。”康老师严肃地説道。他在观察张程远的眼睛,他想知道张程远有没有説谎。 “老师,昨天晚上,她敲我房门,然后我刚一开门,就看她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不要説话。我当时也是好奇心重,就没叫醒她,想看看她要干什么。然后她就开始写东西,写完之后还在纸上跟我写,让我务必交给你,写问她能不能相信我。我答应她今天一定交给你,就交给你了。”张程远把昨晚事发的经历简单的叙述了一下。 康老师听着张程远的叙述,陷入了沉思。他diǎndiǎn头示意张程远离开,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静下心来思考。 “假如张程远説的是真的,那么就是説张洛琪在梦游的时候有很清醒的,可以跟外界交涉的能力。不过这算毛线能力啊!”康老师分析着,“可是她给我写信,写的这是毛线啊!” 康老师再次把鬼画符的信纸展开,看了起来。 第五十一章 梦游者 四 “莫非她梦游的时候写的东西,真的有什么意义?我得有diǎn儿赖心,研究一下,或许梦游中有意识也算是一个xiǎoxiǎo的能力,先分析一下,有没有价值再説。” 可是当康老师读起这满篇的符号的时候,又觉得非常失望。 “这也没什么具体的规律,也就是随机的画画x和o,这估计她梦游的时候也就是有一些游离意识,估计想表达什么也表达不清楚。xoxo这是啥嘛!”康老师冷笑了一下又把信纸甩在桌子上。 他只记得他上学的时候在草纸上画五子棋才画这种符号,一个表示黑棋,一个表示白棋。表示一种对立的关系。 一种对立的关系! 一种想法闪电般在他脑中闪过。 他重新又把信纸拾起,仔细端详。全文内容如下: “xooxooxxoxoxxxxxooooxxxoxoxxxxooxoxxoxoxoxxxxooooxxoxooxxxoxxxoxxxoxooxxoxoooxxooxoxxoxooxxxxoxxooxxooxoxxxooxoxxxoooooxxoxoxoxxoxxxoxxooxxx” 一共是二十组,每组7各符号。 如果真的表示一种对立关系的话,那两个元素组成的有意义的语句那最可能得就是—— “莫非是二进制数?”康老师将x替换成1,o替换成0,进行了二进制转十进制的计算,得到了二十个十进制数字。 “7387971071018511210511011610410183108101101112106110103” 看看得到的数字毫无规律,康老师自己也笑了。这只是一个15岁xiǎo姑娘梦游意识不清醒状态下胡乱写的东西,自己却用这么复杂的想法去解读,真的是太xiǎo题大做了。 这不禁让他想起一个笑话。 21世纪初,一群知名学府的工科博士和博士后们在讨论一个命题——建立一个考虑流体力学、空气动力学、阻力、引力、温度系数等因素的数学模型来论证从高处下落的水滴对人体会不会造成冲击伤害。在大博士们提出了各种假设,各种分析和仿真实验之后,忽然一个路过的xiǎo学生听到他们讨论,笑着説:“你们没淋过雨么?” 十五岁xiǎo女孩儿写的东西,就算是含着什么秘密,也要用十五岁孩子的思想去解读破译它。自己用大学译码知识来解读真的是太可笑了。 康老师自嘲的笑一笑,用笔把刚刚写出来的数字都勾掉了。 可就当他勾这些数字的时候,脑中有一根神经跳了一下。 康老师看着这些数,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规律,可是冥冥中他觉得还是有些玄机的。这些数字不是七十几、八十几,就是一百零几,一百一十几。 康老师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答案——ascii码! 胡乱的翻阅一本编程类的书籍,在附录上找到了ascii码表。 第一个数字73,对应的是ascii码表中的字母“i”。第二个数字87对应的是ascii码表中的字母“w”。康老师一口气把所有的数字都用ascii码进行译码,得到了一组英文字符串“iwakeupinthesleeping” “iwakeupinthesleeping”康老师念着这句话,眉头不觉皱了起来。“我在沉睡中醒来……”这是很蹩脚的英文翻译,可见梦游中的张洛琪英文水平并不高,用iwakeupwhilesleeping也比这么説强啊。忽略语法上的问题,康老师反复念着这句话,感觉一切都似乎清楚了,却又似乎变得更离奇。 康老师赶忙叫来在办公室外进行体能强化训练的张洛琪,问道:“我记得你上次説你睡觉的时候会做噩梦?” 张洛琪diǎndiǎn头,满脸忧愁的回答:“最近特别频繁,基本上每天晚上都做噩梦。” “让老师帮帮你吧!”康老师一脸严肃的让张洛琪平躺在沙发上,説:“你慢慢放轻松,安静的睡一会儿,如果你做噩梦了,别怕,老师会在这儿保护你的!”康老师温柔的安慰道。 张洛琪慢慢的进入睡眠,呼吸变得缓慢而冗长。可紧接着,只见她皱起眉头,呼吸也变得急促。康老师知道,她一定是进入了梦境。 一滴暗红色的血从张洛琪右侧的鼻孔流出,她口中发出轻微的呓语,康老师察觉到这绝不是寻常的噩梦,也一定不是寻常的梦游症。 康老师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她,他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学生这么痛苦。 可张洛琪的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呼吸就又渐渐趋于了平缓。只是眼皮依然微微的跳动。 一分钟不到,张洛琪忽然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康老师有些失望,因为梦游症是在深度睡眠中发作的,而张洛琪刚睡下没有几分钟就醒过来,这绝对不是梦游症,而是被噩梦吓醒的。 康老师刚要开口安慰一下被噩梦吓醒的张洛琪,忽然间她缓缓地伸出右手食指压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与张程远描述的情形一样。 康老师看着微微吃惊,于是就没説话,退开一步让张洛琪起身。 张洛琪盯着康老师看了片刻,从沙发上起身,直奔办公桌,随手拿起一支钢笔,在纸上写着:“给我一支潜龙!” 康老师看着纸上的六个字,全身猛地一震,再看张洛琪正用深邃异常的目光盯着他。康老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咽了口唾沫,张开嘴刚要质问,张洛琪却伸手挡在他嘴前。 张洛琪不让他説话。她把笔和纸递给了康老师。 康老师的手甚至有些颤抖,他在纸上草草的写道:“你怎么会知道潜龙?!!” 张洛琪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她夺过笔写道:“给我,我就告诉你!” 康老师摇摇头,继续写道:“这不可能。就算你知道有这个东西,我也不可能给你!你必须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张洛琪抬头直视康老师许久,仿佛在审视一个多年不见的故人。片刻后,张洛琪大笔一挥,在纸上写道:“不给我潜龙,你不可能知道答案。你无法审问我,你出声询问或有任何举动,这个女孩儿都会立刻醒过来。” 张洛琪写到这儿,指了指自己。 也就是説,她的意思是,她现在的思想不属于张洛琪本人。 “你凭什么让我不惜赌上一支潜龙,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赌你会告诉我答案!”康老师写字越来越草,他人已经有diǎn儿慌了。 “就凭我,是你康博士最信任的人!”张洛琪这几个字写得十分有力,她写完,用饱含着热情的眼神望着康老师。 康老师看着这几个字,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扭头看着张洛琪的眼神,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终于,康老师下定了决心,走到靠窗户的墙边,摘下了挂在墙上的挂钟。只见挂钟后边是一个嵌在墙里的精致的保险柜。 熟练地波动了几下密码锁,精致的保险柜被打开。康老师从中取出一支针剂。 张洛琪坐回沙发上,指了指康老师,指了指自己的胳膊。 康老师会意,拉住张洛琪的胳膊,为她注射了一针。 针剂刺穿表皮的疼痛让张洛琪两眼一翻,瞬间晕了过去。康老师没有停下,将一针管的注射剂全部推入。 张洛琪仿佛又进入了沉沉的睡眠。 康老师将针头拔出,然后轻轻地把张洛琪摇醒。 张洛琪睁开疲惫的眼,她似乎身体很虚弱的样子。 “康老师,我又做噩梦了,还是同样的噩梦,好难受。”张洛琪一边説,一边坐起身子,暗红色的血同时从她的右耳和鼻孔中流出来。 张洛琪自己用手摸了摸耳朵中和鼻孔中流出的血,惶恐的看着康老师説:“老师,又出血了,老师我是不是病的很严重啊?” 康老师没想到自己这一针打下去,不仅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却让这个女孩儿彻底醒了过来。 “辣,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康老师谨慎地问。 “头,头好,晕……”张洛琪説话开始变得有些模糊,精神看起来非常萎靡。 “还有哪里不舒服?”康老师继续问。 张洛琪只觉得康老师的声音从空旷的地方传来,听起来那么的飘渺,那样的不真实。张洛琪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仿佛她与康老师之间隔着深山中弥漫的雾霭。 撑起眼皮对于张洛琪来讲已经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了,她感觉很痛苦,可她似乎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仿佛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不受她的控制,完全的放松下来。 张洛琪再次睡过去,她闭上眼的那一刻,整个人是那么的宁静,仿佛静谧的星空、萧索的森林此刻都没有她的睡姿这样安详。 当然这样的宁静是极其短暂的。 仅仅一秒钟之后,张洛琪睁开眼睛,微笑的坐起身来,那微笑是从容的,久违的。她看着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康老师,微笑着説:“康博si,浩救补兼~” 张洛琪,她这次醒来説的第一句话居然带着一口正宗的陕北腔调。 康老师看着眼前的这个十五岁少女,眼中的神色有过几种变化。 略微迟疑,康老师眨眨眼,问道:“腻!腻舍沙?” 康老师的回答,也带了满口的陕西腔调。 张洛琪微笑着又説了一遍:“康博si,浩救补兼~” 康老师不敢相信这声音是从张洛琪嘴里説出来,虽然音色是女人的音色,但是这咬字和音调的波动像极了他认识的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康老师忐忑的説:“你,你是?咋,咋可能嘛!” 张洛琪收起笑容,一字一顿的説:“胡马依北风,我是何晓东。” 第五十二章 紫癜.黑玉石.圈套 一 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过后,阮汐月成为了全校大红大紫的人物。她在搏击较量中的震惊全场的表现也赢得了陆海空校长的高度重视。陆海空校长在听説起航学校这一届出了这样一位杰出的女生之后,特地来学校见了见阮汐月,并且嘱咐俞涛校长一定要好好培养她。 如今阮汐月是陆海空校长钦diǎn的红人,这个光凭外貌就足以成为全校焦diǎn的女生如今已经相当于一只脚踏上净土了。 所有的老师都对她青睐有加,所有的学生都对她投来崇拜或爱慕的目光。 她是学生课间八卦议论的主角。因为纵使她如今备受关注,稳拿步入净土的门票,实现了其他人奢望的梦想,可是从来没有同学见她笑过。 大家都知道她上一个渣渣男朋友张程远不学无术,已经被开除学籍了。那样的男生当然不配给她当男朋友,可是谁配呢?所有男生都跃跃欲试的给阮汐月献殷勤,可是阮汐月总是会很礼貌地説谢谢,她从来没对哪个男生像对张程远那样。所以就算她被全校的同学注视着,也没有谁有机会走近她,也没有人知道她的行踪。 夜晚,行政大楼里俞校长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阮汐月披着毛毯坐在俞校长的办公室里。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还要继续忍上相当长一段时间,你能做到么?”俞校长语重心长的对阮汐月説。 阮汐月用手按着头,皱着眉,diǎndiǎn头。 “陆校长现在非常器重你,你一定要按我説的去做,这可能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你要有心理准备。”俞校长严肃的説。 阮汐月diǎndiǎn头,依然皱着眉,她的呼吸显得很急促。 “你身体还不舒服么?”俞校长迟疑了一下,问了出来。 “上次搏击考试那次,感觉身子不太对劲。”阮汐月声音中有意思惊慌。 “你是想抱怨训练强度太大么?这diǎn儿苦都吃不了么?”俞校长对阮汐月相当的严格。 “不是!”阮汐月感觉很委屈,“从上次考试开始,每天刷牙都牙龈出血,还经常流鼻血……” “阮汐月,这diǎn儿xiǎo毛病你都怕的话,那我对你真的很失望。”俞校长显出了轻蔑的神态。 “校长,我尿里也带血,而且,而且训练后身上稍微吃diǎn儿力的地方都会出痧,还褪不下去。”阮汐月有些难为情地説,“我身上的淤紫练成了好大一片,我有些害怕了。” 俞涛皱着眉抓着阮汐月的左手卷起她的袖子,发现她平日白皙细腻的胳膊,如今确实布满了淤紫的痧,确实有些不忍直视。 俞涛眼睛眯成一条缝,若有所思,然后用手在阮汐月臂弯处没有淤紫的地方稍稍用力按了一下。只见被他按过的皮肤立刻红了起来,渐渐隐隐透出细xiǎo的出血diǎn。 俞涛嘴角向下沉,他低声説:“明天,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今晚赶紧休息吧。” 阮汐月心中慌慌的,她把毛毯叠好,然后站起身。 就在她站起来的刹那,感觉胃里极为不舒服的刺痛,她“呜”的轻声呻吟了一下,紧接着“哇”的一下,血水从鼻孔和口中一并喷了出去。 ………… 榾启人民医院的某间病房里,阮汐月靠着枕头坐在床上,手中拿着雕刻刀雕着一块儿橡皮泥。病中憔悴的她当真惹人怜惜。 俞校长来医院向护士询问阮汐月的病情。 “护士,这娃怎么样了?”俞校长问。 “长官,她现在暂时脱离危险,只能保守的慢慢静养。她的自身免疫系统很虚弱,出血diǎn都控制住了,但是现在她身体供血不足,不能下床运动。理论上应该给她输血的,但是她这rh阴性血,我们血库里真的没有,估计这榾启城里也压根儿找不到。”护士説。 “她这是什么病?”俞涛问。 “从症状来看,应该是比较严重的紫癜。” 俞校长diǎndiǎn头,推门走进阮汐月的病房。 病房中的汐月专注的雕着橡皮泥,眼上似有泪痕,那神情让俞涛看了不由得一愣。 “俞校长……”阮汐月看见俞校长走进了病房,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雕刻刀,xiǎo声的问好。 俞校长心中隐隐激荡,他走到阮汐月的病房前,拾起阮汐月刚刚搁下的镶着白玉石的雕刻刀,看得出神。 “这雕刻刀是你的?”俞校长手中握着镶着白色玉石的雕刻刀,他还是忍不住心情有些激动。 “是啊~”阮汐月回答説,“栾玉后来跟我説,我被人送到家里的时候,婴儿车上就放着一盒雕刻刀,而我脖子上挂着一个吊坠,写着:祝我们的汐月健康成长。想这雕刻刀是我生父生母留下的,汐月这个名字也应该是生父生母起的。” 俞校长猛然回忆起当年汪xiǎo雨跟自己提过,她的乳名叫月儿,而她当年的男朋友叫什么浩洋。潮汐,是海洋受月的牵引而荡起的波澜。汐月一定象征的夫妻间的恩爱。俞涛想到这里,心中不禁一阵难过。 他随手拿起那一整套雕刻刀的盒子,打开。十几把雕刻刀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里面。在众多镶嵌着白色玉石的雕刻刀中,一支镶着黑玉石的雕刻刀显得格外扎眼。 俞涛不禁拿起了这支雕刻刀。 “莫非汪xiǎo雨那么粗心,或是那么不在意自己送给她的东西,那套黑色雕刻刀丢得只剩下这一把了么?”俞涛抚摸着这个镶嵌着黑色玉石的刀,心中想得出神。 “这把是后来我跟同学换的。”阮汐月xiǎo声説。 俞涛听到这话,心里却暮地一惊。 俞涛当年刚刚在何老师麾下效力的时候,对汪xiǎo雨念念不忘。可是后来他听説汪xiǎo雨和丈夫双双遇难了,也就不再抱幻想。可前些日子当他看到阮汐月体检报告的时候,他发现了阮汐月有着汪xiǎo雨的血型,他那时萌生了一丝猜想——或许汪xiǎo雨的遇难是个假消息。可是当他拜访阮汐月家,见到栾玉的时候,他的这一丝希望却破灭了。虽然他从未见过汪xiǎo雨的容貌,但是通过声音他也可以判断出栾玉绝不是汪xiǎo雨。那天他用瞳力催眠了栾玉,得知了阮汐月从xiǎo被放在他们家寄养的事实。从那天起,他确信汪xiǎo雨已死,但是他也确信阮汐月一定是汪xiǎo雨的孩子。阮汐月能拥有自己送给汪xiǎo雨的雕刻刀本不稀奇,可是阮汐月却説这把黑色的雕刻刀她跟同学换的,这话着实让他震惊。 “你説这把黑色的刀,是你跟同学换的?”俞校长问。 “恩,9岁的时候,跟一个朋友交换的。”阮汐月回答説。 “你那个朋友,你那个朋友……” 俞校长的头脑在飞速的旋转,如果黑色玉石刀真的是阮汐月从别人那儿换来的,那么那个人很可能也跟汪xiǎo雨有关系。可是她説她9岁的时候,那岂不是很有可能那个人也是汪xiǎo雨的孩子?可如果説汪xiǎo雨和她丈夫也都拥有特殊体质的话,那么岂不是他们的孩子也很有可能在起航学校? “你,你那个朋友现在跟你还有联系么?”俞校长本来想问在不在起航学校,但是他不想让xiǎo姑娘生疑,所以问话的语气很随意。 阮汐月心中不禁一酸,她差diǎn儿就要哭着説出是被退学了的张程远。可是作为女孩儿,她不想让俞校长知道自己早恋的事儿,更何况是跟一个不被俞校长看好,被他退学了的男孩儿。 “没了,没联系了。我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阮汐月这句回答倒也没説假话。 “反正一定在榾启城呗。” 俞校长这句话説完顿时也觉得自己失言。在阮汐月的概念里,除了榾启城、起航学校和净土,应该不存在第四个地名了。 “恩。咳咳!……”阮汐月应了一声,又开始咳血。 她现在身体很虚弱,稍微动的多了,甚至话説多了都不行。 “好,你快别説话了,躺下好好休息吧!大夫説你最好需要输血,我来帮你找找血源!” 俞校长一边説着,一边站起身来,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决断。 他长大步流星的走出病房,直接用医院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对方接通了,俞校长坚毅地命令道:“听着,榾启人民医院有病人急需输血,立刻发通知,全城征集rh阴性血样。” 第五十三章 紫癜.黑玉石.圈套 二 两xiǎo时后,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慌忙跑进人民医院,直接对着急诊区的大夫喊:“我是rh阴性血,我是rh阴性血。” 医生们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拥着她来到了采血室。护士吩咐她坐下,接着就开始对她进行采血前的检测工作。 “大夫,需要输血的是多大的人?”女人一边配合着检测,一边焦急地问。 “一个十几岁的女娃。”护士一边进行采血一边回答着。 “大夫!女孩儿什么情况,我可以去看看她么?”女人有些异常的激动。 “孩子在抢救,你现在不能去看。”护士一边回答着,一边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她。 另一个护士説:“女士,是这样的,一般情况下,献血都是200cc到400cc之间,但是考虑到rh阴血源比较少,女孩儿需求血量比较大。” “你们抽,多少都行!我撑得住!”女人不待医生解释完,配合地説。 前前后后大概用了20分钟,护士从女人身上抽了800cc的血。女人能感到明显的头晕、虚弱、口渴。 “女士,非常感谢你!现在我们得给你挂葡萄糖,否则你身体太虚弱了!”护士抽过血,要准备给这位献血的女士挂diǎn滴。 “不用!”女士站了起来,“我求求你,我能不能去手术室看看这个孩子,我想看看这个孩子!”女士虚弱的求着医生。 “不行,现在女孩儿在抢救,你也得打吊瓶恢复体力。”护士一边説着,一边在女士的胳膊上扎了diǎn滴。 “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把握,不用挂diǎn滴,我只想看看孩子!”女士无奈地坐下,向护士哀求着。 护士们匆忙地带着珍贵的血离开了采血室,留下女士一个人在这儿输液。 虽然女士嘴上倔强,但她知道自己一次性鲜血过多,确实需要恢复体力。因为她自己也能察觉到头晕晕的,手臂麻麻的。这种感觉刚刚献血的时候还不是很强烈,过上一会儿却越发的明显。尤其是挂着diǎn滴的这只手,已经麻木得没了知觉。 “不对!” 女士恍然惊觉,她挂diǎn滴的是左臂。 而刚才献血用的是右臂,没道理挂diǎn滴的这条手臂反而变得麻木,而且是越发的麻木。 而且献血的话,怎么也不会这般的头晕。 “不对!”女士心中一惊,感觉像是出了什么问题,她挣扎的站起身来,伸手想拔开diǎn滴的针头,余光中却瞟见一个人影缓缓地走进了采血室。 看到这个人走进来,女人心中又是一惊,双腿一软,又坐回了座位上。 进来的是一个男人,女人看着进来的男人,脸上闪过几种复杂的感情。 男人看着女人,口中迟疑地问:“知道我是谁?” 女人调节着自己的气息,让自己显得尽量的沉稳。 “我不认识你。” 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没见过你的样子,但我记得你头发的味道。” 这个男人便是俞涛。 女人的强忍着眩晕的感觉,控制着自己的意识,让面上显露出她酝酿的迷茫,她抬头看着俞涛説:“你,你説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説什么,我是来献血的。” “汪xiǎo雨,你是来给你女儿献血的。”俞涛语气依然平淡,可这几个字激射到女人的心中,荡起了不xiǎo的波澜。 眩晕感越来越强,但是俞涛的这句话分明打乱了她那强装镇定的呼吸。 “你认错人了,我叫王姝。你説什么,我,我听不懂。” “你敢直视我的眼睛么?”俞涛严肃的问道。 眩晕中听到俞涛这句话,女人强自装作迷茫的与俞涛对视。可不曾想俞涛的目光是那样的犀利,让她的目光再难逃开,麻药已经渗入她的每一根神经,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掉入无尽的深渊,渐渐地她感觉不到自己的温度,像是在时空隧道中飞速的穿越。再次睁开眼睛,她感到自己如大梦初醒一般,仿佛这一觉已经睡了十多年。 “好,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俞涛看着盯着自己,瞳孔已经发散的女人问道。 “俞涛!?”女人看着面前的男人,略带惊讶的喊出他的名字。 “汪xiǎo雨!”俞涛的声音在颤抖,不知是伤感还是愤怒或者两者皆有。 “俞涛,当年的情况很复杂。”女人声音非常软弱。 “我听你怎么解释。”俞涛语气依然保持着平静。 “当时,我以为我男朋友背叛了我,而我又在最脆弱的时候遇到了你……”女人説,“可是我哥骗了我。” “何晓东嘴里就没有过真话!”俞涛话语间带着仇恨。 “他跟我説我男朋友在我有生命危险的时候离开了我,其实不是。其实那时候我男朋友也在变异,而且情况很不乐观。我哥哥以为我男朋友挺不过来了,怕告诉我让我打击更大,才跟我説他退出了。可是后来,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男友恢复过来了,我哥当时觉得你可能一辈子都是个瞎子,而我男朋友已经成功变异,就把事实告诉了我。” 女人流出一行眼泪继续説:“我当时觉得自己是特别罪恶,特别水性的女人。我应该相信浩洋的,他怎么可能抛弃我?想想他几度在鬼门关徘徊着,而我却和你依偎在一起,我就觉得自己是个不矜持的女人,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可是这件事太突然,我必须在浩洋和你之间做一个选择,而我跟浩洋感情太深,而对你……我很是对不起!但我哥哥答应过我,他会提拔你,会补偿你!” “呵呵呵,补偿我?你知道何晓东那几年都是怎么对我的么?”俞涛的眼神中带着凶煞的光。 “我不知道,但我哥肯定对你没恶意的,再説他都因意外去世了,你不要怨他了好么?”女人声音中带着恳求。 “不是什么意外!”俞涛轻轻地説,“我杀的。” “原来,真是你。我哥真是你害的……” “你怀疑过是我?” “哥临去前,感觉到蒲公英计划可能变质了。他有一些不好的猜测,就提前写好了遗书,如果他真的遇害了,就把他推断的情况告诉我们。他去世后,我们收到了他的遗书……” “那当年你和你丈夫遇难的假消息是你哥发的?” “嗯,我和老公就是哥的最后一步棋,就是为他这个不好的猜测留下的。” “你哥让你们怎么做?” “他説如果他遇难了,説明蒲公英计划已经变质了,让我们想方设法阻止计划的进行。” 俞涛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他没有料想到的…… …………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黑暗儿深邃的宇宙中荡起一阵一阵的背景辐射。身体被虫洞一diǎndiǎn的抓住,然后急速穿过。穿过空间的结界,跃出了宇宙的黑暗,眼前的光线格外的刺眼。 伸手挡住眼前的光,阵阵的头晕再次袭来。发觉自己仍然坐在座位上,俞涛面色如铁的站在自己面前。 汪xiǎo雨的心在往下沉。“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催眠。” 汪xiǎo雨闭上双眼,任头脑眩晕,天旋地转,她已经万念俱灰。 “你都知道什么了。” “汪xiǎo雨,你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女人摇摇头,虽然头晕,但是此刻意识还是清醒的。説:“俞涛,我对你不起,你抓到我我没得説,我只求你让我见一眼我的女儿行么?” “你以为你被催眠之后只招了你背叛我的这件事情么?” 第五十四章 紫癜.黑玉石.圈套 三 “采血室在哪儿?”一个中年男人风风火火的跑进人民医院,随便抓着一个护士焦急地问。 被抓住的护士似乎被这个男人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磕绊着说:“地,地下室,地下二层。” 男人一边道了一句谢谢,一边风一般的跑进了电梯,按了地下二层的按钮。 电梯门开了,只见两名医护人员坐在电梯外的长椅上看着报纸休息。 “大夫!采血室怎么走?”男人冲出电梯,冲着看报纸的医护人员喊。 “右拐走到头!”一名医护人员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 男人百米的速度冲向了走廊的尽头。 在走廊尽头,男人骤然停下,握紧了双拳。 因为在地下二层右手边的走廊尽头门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停尸间。” 男人有种很不祥的预感,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缓缓地转过身。 只见刚刚空旷的走廊,一眨眼间便被数十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堵住了,每一名医护人员的手中都攥着一把刀。那并不是手术刀,而是榾启军区每名士兵都会配的蝴.蝶刀。 男人冷静而沉稳,这样的阵势并没有超出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目光暴涨,双臂在后背一晃,左右手中各多了一把蝴.蝶刀。 一场血腥的肉搏战,在所难免。 肉搏战,气势最重要。 几十人对一人,气场本来十分悬殊,以寡敌众也几乎是毫无胜算。 但寡者必以性命相搏,置之死地而后生;众者奉命行事,人人自惜。 所以士兵们没有蜂拥而上,人人都在等待时机。 男子双手蛇形挥舞两把蝴.蝶刀,盘错在身前,向离自己左手边最近的人突然冲过去。 左手边的这个士兵赶忙顺势后退。 不料男人脚步一错,腰部猛地一拧,转身猛地又向他右手边的两人挥刀刺了过去。 在两人的惨叫声中,男人侧身贴地滚回了停尸间门口。 受伤的两人退到了后边,但几十人的气势并未因此有丝毫的减弱。 正僵持着,男子没有一点征兆地全力甩出了两把蝴.蝶刀。一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一个士兵的喉咙,另一把被一名士兵惊险躲过,只是在脸颊上多了一道刀伤。 可仅在一两秒钟之后,五六把蝴.蝶刀也飞速地掷向了这个男人。 如此狭小的走廊,按说难以躲得开飞刀。 但几乎就在蝴.蝶刀飞向男人的同时,他飞速向后撞开了停尸间的门,扑了进去。 只听见停尸间里“噼啪,哗啦”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 “愣什么?冲进去!”士兵中一个带头的人喊着。 十几名士兵手握蝴蝶.刀,冲进了停尸间。 可是停尸间的灯却打不开。 原来那男人进入停尸间的第一件事儿便是打碎了里面所有的灯管。 诺大的停尸间停着百十来具尸体,而男人说不定就藏在其中哪一具旁边。 十几名士兵进入到停尸间中,纷纷点亮了手电。 可军用手电的集束性太强,在这样封闭的房间里同时亮起十几束光线,反而让人瞳孔收缩,一时间难以适应这样黑暗中的强光。 男人神出鬼没,声东击西,抛物伤人。 每次听到有士兵惨叫,所有的手电光源都会聚焦过去,而在某处黑暗中便又回听到另一声惨叫。 一时间,手电光束乱舞,士兵们乱作一团。 “都退出来!”停尸间外带头的士兵高喊。 在停尸间里乱作一团的士兵匆忙退了出来。 “报告队长,屋里太黑,手电集束性太强,一时间抓不到他。”一名士兵在退出停尸间后对领队的说。 队长做了个手势,士兵们立刻都把口罩带上。 随后,一颗催泪瓦斯被扔进了停尸间中。 队长和士兵们用手电筒从门外照进去。 催泪瓦斯又叫防暴辣椒水喷射器,是一种使进攻者暂时丧失战斗力的烟雾剂,可以对人的眼睛、面部皮肤、呼吸道造成强烈的如火烧般的刺激。 果然,催泪瓦斯刚一扔进去,里面就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只见男人从天花板上狼狈的摔落下来,显得非常痛苦。 十秒钟后,男人被士兵们用尼龙扎带将双手反绑在背后,然后被士兵的领队带上七楼,这里才是真正的采血室。 俞涛和汪小雨都在采血室中。 “我就说是个圈套儿,叫你先别来,你还不信!”男人淌着眼泪,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跟汪小雨说。催泪瓦斯对他的伤害太大了。 汪小雨万念俱灰的摇摇头,看看俞涛,平淡的问:“我现在只想问一件事儿,我女儿到底有危险没有。” 俞涛面无表情的摇摇头说:“相比于她,你们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汪小雨长长叹息一声说:“是我错了,但是现在你必须走!” 男人忍着咳嗽说:“别怕,别怕,有我在呢!” 汪小雨说:“我不怕,但是你一定要理智点儿,现在你必须走!” 俞涛皱皱眉:“小雨,你好像有点儿没搞清楚状况,他被制住了,门外边都是我的人,谁都走不了。” 男人叹了口气,踱到窗口,叹了口气,又踱了回来。 俞涛笑着说:“这儿七楼,跳窗也别想了。” 男人转身对汪小雨说了句:“别怕!” 然后猛地向窗户冲过去,一头撞碎玻璃,穿了出去。 俞涛惊讶的走到窗边,赫然发现,医院的楼下有一条河。 汪小雨焦急的看着窗外,她不知道外边的情况。 俞涛却一脸的笑:“额尔古纳河,水流湍急,没人敢在里面游泳,更何况他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这么溺水死了,太便宜你男人了。” 汪小雨听了,面色缓了缓,忽然笑了出来:“俞涛,我没嫁给你现在一点儿都不愧疚了,因为你一点儿都不善良。” 俞涛俯下身来,一字一句的对汪小雨说:“我的性格?都是你哥造就的!你男人死了,要怪就怪你哥吧!” 汪小雨不理会俞涛,将双眼望向窗口。 俞涛敏锐的察觉到了汪小雨的这一动作,他犀利的双眼直视她的瞳孔。 “你在逃避我的眼神,因为你担心我发现什么!”俞涛说着便要与汪小雨再次对视。 汪小雨抗拒的闭上双眼。 “你不想让我察觉你因死了丈夫而难过是么?”俞涛自言自语,“不对,你的泪腺肌肉很舒展,你根本没有难过,反倒是两腮的肌肉绷紧了,这说明你现在很揪心的期盼着什么……” 俞涛可以用眼神捕捉到一个人面部各个表情肌的微动作,他读懂一个人的心思,不一定非要靠双眼。 “莫非你认为你男人能在额尔古纳河中活着逃生,你在给他拖延时间?” 汪小雨的右侧嘴角有那么一丝微小的颤动。 俞涛神情骤变,对着身后的士兵大喊:“快,快给我下去追,把这个男人逮住,活见人、死见尸!” 汪小雨松了一口气,露出微笑:“晚了,这点儿时间让他安全离开已经绰绰有余了!” 第五十五章 镜子后面的真相 一 汗水一滴一滴的从张程远的脸庞滑落,牙关紧咬,脸已经憋得通红。压韧带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儿。 身体强健并不代表柔韧性极佳,张程远的柔韧性老师和同学们都不敢恭维。虽说在平日里与其他同学相比,张程远的格斗技术算是好的,可是如今加入榾芽计划,当然不能用一般的标准来要求他,所以很多东西要从头学起,比如说自由搏击中的格斗式。 虽然自由搏击格斗士的四种拳式、六种腿式、三种肘击、八种摔法和锁技张程远上中学的时候就全会了,但与最专业的自由搏击选手相比,他也就算是会做个样子罢了。以劈腿为例,动作要领为屈膝、提膝、抬腿、下劈,目标为对手的头、肩部。然而劈腿的关键就在于抬腿的高度,而这个高度就是身体的柔韧性决定的。 张程远的韧带韧性决定了他的抬腿高度,按照他目前的柔韧性,他劈腿抬腿只能达到与自己同高的人的肩部,而没有足够的高度落差,劈腿是根本构不成威胁的。 张程远上次放走陈佳彤,身上已经背了一次警告处分,所以他更加努力,加班加点的训练。当年在被开除学籍的悬崖边,他得到了加入榾芽计划的机会,如今他定将拼命努力去呵护这个机会。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张程远缩回了拉直的腿,使劲儿的喘着气说:“来啦!” 开门,只见刘剑桥皱着眉头站在门外。 “咋啦?”张程远喘着气问。 “你在屋里干啥呢?” “压腿。” “我去,你不嫌累啊,这么晚还压腿。” “找我啥事儿?” 刘剑桥略微迟疑了一下,认真的对张程远说,“刚才我看见张洛琪了,她好像又梦游了。” “她梦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张程远心中也彷徨着,上次张洛琪在他房间里鬼画符的事情,他没跟其他伙伴讲过。 “她刚才晃晃悠悠的走到你的房间门口,伸出手像是要叩门,手在门上停了半天,又转身走了,看得我都有点儿瘆的慌。我合计提醒你一下,一会儿晚上要是有人敲门,你就当没听见算了。” 张程远听着,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他还是强自镇定的说:“谢啦,我知道了,不早了,你也早点儿睡吧。” 刘剑桥摆摆手,转身回自己房间了。 张程远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回想刚才刘剑桥的话,不禁又打了个寒战,决定上卫生间排个水,然后早点儿睡觉。 张程远向卫生间走的时候,路过了张洛琪的房间,特意留意了一下,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动静,想想稍微安心了一些。可当张程远走到卫生间的时候,他被吓了一大跳。 卫生间左侧是男厕,右侧是女厕,中间是一排手盆,手盆上是一面镜子。 而张洛琪居然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站在手盆上。她眼睛直盯盯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张程远吓得站在当场,只觉得急促的呼吸从自己的口鼻中吸入、吐出。 张洛琪似乎是没有察觉到身后吓傻了的张程远,她慢慢的伸出手指尖,轻轻地点在镜子上。她的动作轻柔而空灵。 画面似乎定格了几秒钟,然后张洛琪缩回手指,轻轻转过身,扑通一下,从手盆上跳了下来,然后缓缓迈步走出卫生间。 在她经过张程远身边的时候,她缓缓扭头看了张程远一眼。没有说任何话,然后又扭过头去,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张程远身体僵直的站着,他刚刚压腿出的一身热汗已经变得冰冷。就保持着他刚拐进卫生间的这种站姿,他用余光目送着张洛琪走回她自己的房间,然后才敢长长嘘出一口气。 与童年时的鬼屋经历又有不同,张洛琪更像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鬼。 张程远默默后退两步,然后先是快步,随后跑步回到自己的卧室。 锁门、上床。 动作一气呵成。 坐在被窝里的张程远阻止不了自己的思绪,他的脑海中不断的浮现着张洛琪的举动,从那天在自己的房间里鬼画符,到今天用手指尖指镜子。 手指尖指镜子! 一道闪电在张程远脑海里闪过。 他记得前两天午休的时候,伙伴们在图书室中消遣,张洛琪就坐在他对面看书。张洛琪中途去了趟卫生间,把书放在了桌角边缘,在张洛琪没走几步的时候,书便从桌子上掉了下来。张程远当时正被书中的内容吸引着。 “程远!”张洛琪人已经快走出图书室门口,听见自己书掉了,扭头喊着。 张程远仿佛从书中跳回了现实世界,循声看了看张洛琪,又顺着她的眼神看了看掉在地上的书。 “帮我捡一下,谢谢!”张洛琪说完,走出图书室去上厕所。 张程远放下自己手中的杂志,弯下腰去捡张洛琪看的那本书。本打算直接把书拾起来扔在对面就算了,余光中却偶然发现这书的封面画似乎和张洛琪前一阵子看的书不是一个类型的。 张洛琪以往都只看那些抒情散文什么的,可如今她居然在看《基础光学应用》。 好奇心起,顺着张洛琪在书中夹着的卡片书签,张程远翻到了她刚才正在看着的那一页——单向镜与双向镜。 张程远索性科普了一下:单向镜便是传统意义上的镜子,而双向镜又称单面透视玻璃,即为普通玻璃上用真空涂抹法加上一层金属铬、铝或铱的薄膜制成。这种玻璃可把投射来的光线大部分反射回去,像镜面一样,可是从另一面去看,它就是只是一面玻璃。而判断一面镜子是否为双面镜的方法有指尖判断法、光照判断法及反透光判断法…… 张程远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件事、又想想张洛琪刚才的举动,越发的觉得奇怪。 大脑还处于犹豫不决的状态,双腿已经迈开,下床,出门。 没一会儿功夫,张程远在潜意识的驱动下已经走到了卫生间的镜子前。 张程远伸出指尖,触碰到了镜面。 镜子中的指尖与自己的指尖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张程远的脑子有些乱,他深深地吸了就口气,调整了一下思路。1.按照《光学基础应用》书中的方法检测,他面前的这面镜子还真是一面双面镜。 2.可张洛琪两天前为什么恰巧会看《光学基础应用》呢? 3.张洛琪刚才的举止分明说明她是处在梦游状态。一个人处在梦游状态,还会记得两天中从书中看到的内容,还回来检测一面镜子是不是双向镜么?更何况,怎么会那么巧,张洛琪处在梦游状态,且当着他的面检测。 4.这个卫生间里,为什么要装一面双向镜呢! 张程远此刻的大脑仿佛一台老式计算机,采用了堆栈处理方法。当第四个问题涌入脑中的时候,前三个问题都被压在了后面。 为什么,为什么这里要安装一面双面镜,镜子后边,有东西么? 好奇心驱使张程远再一次向镜子伸出了手。 稍稍加力按镜子,镜子没动。 用力向上推镜子,镜子没动。 用力向左推镜子。 镜子动了。 第五十六章 镜子后面的真相 二 张程远屏住呼吸,将镜子缓缓地推离手盆。 手盆上方的墙上露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洞,里面有依稀可见的光。 一阵阴风立刻从洞中吹了出来。 毛骨悚然。 虽然不知道洞里有什么,可是如果他不进去,他永远不能知道真相。 “我小时候连真的鬼都见过,还怕进这个洞么?大不了就是再见一次鬼。”张程远下定决心,爬到手盆上,钻入洞里。 动作笨拙地,张程远在洞中反身把镜子挪了回来,向着洞另一头的光线爬去。 洞越走越开阔,爬了十几米,张程远已经可以站起身来,又走了一段路,渐渐看清了光源。这分明是一个别有洞天的地下室,光源是地下室中的一盏壁灯。 张程远走到壁灯下,只见壁灯旁有一扇铁门。铁门上开着一个视窗,顺着视窗望出去,铁门正对着一个过道,五米开外是另一扇铁门,过道右侧紧贴着墙壁,而左侧是一排铁栅栏,像是地牢的样子。 张程远试探性的扭动了一下门把手,门居然真的被拧开了。 他缓步走了进去,扭头看了一眼房间左侧的铁栅栏,画面在这一刻仿佛定格了。 这难道是梦么? 因为张程远难以用逻辑去解释他看到的人。 他的眼前,铁栅栏的对面,坐着一个让他打死都想不到会出现在那里的人。 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倚坐在铁栅栏的对面,面容憔悴,正闭着眼睛。 “妈????!!!!!” 张程远一声轻呼唤了出来,但叫出来后他又后悔,因为他妈妈是榾启大学的老师,怎么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这个人应该只是侧脸跟自己的妈妈长得很像,而自己又因为太思念母亲了才会这么想,而如果女人被唤醒,发现他进了密道,不知后果会如何,反正肯定不是好事。所以张程远赶忙转身,想迅速悄悄地离开。 “程远???” 这声音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可是此刻这个声音出现在这里无疑让张程远觉得这是一场噩梦。 张程远转过身来看铁栅栏后的女人。 女人此刻已经睁开眼,站起身来。 她正是张程远的妈妈,榾启大学电气自动化专业的老师——王姝。 “妈?”张程远听见自己嘴里发出声音。 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要么是自己疯了。张程远相信,自己神出鬼没的进了这样一个密道,并且在里面看到自己的母亲是一件非常不符合逻辑的事情。 “程远,你?你怎么样了?” “妈!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还被关起来了!” “他们把你怎么样了?”王姝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憔悴的脸上现出了焦急。 “我?我很好啊!可是妈你怎么回事儿啊?” “儿子,妈恐怕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看守可能随时都会回来,你赶紧回去,别说见到过我,跟谁都别说!” “妈,你告诉我啊!你怎么会在这儿?谁抓了你?凭什么啊!是,是我的原因?”张程远脑子飞速的旋转。 “儿子,听妈妈话,现在赶紧走!” “妈,我知道了!”张程远似乎把事情想明白了,他觉得妈妈被关在这里唯一的解释就是为了约束自己,而约束自己的目的一定在于要他严格遵守榾芽组织的纪律,包括保守秘密和遵守各项原则,说不定有可能就是因为上次他私自放陈佳彤的行为引起了校长的不满,从而把母亲挟持过来相要挟。想到这里,张程远流下愧疚的泪水。 “妈,对不起,我连累你了!我这就跟校长请示,我发誓再不会违反纪律了!” “儿子!你别说!你不明白,这件事儿跟你没关系!俞涛应该现在不知道我是你妈妈!” 这句话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击中了张程远。 张程远用万分惊讶的目光看着母亲:“妈,你是说,你被关进来不,不是因为我?你,你是被俞涛关进来的?为什么?” “儿子,你必须马上走!看守随时会来!” “不!他们凭什么关你!妈,你放心,我这就问俞校长,让他把你放出来!” “儿子,这个太复杂了,你别管,你不能去!” “为什么?”张程远一脸的委屈与不解。 “儿子,你别问了,我求你!” “不行,妈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俞校长。” “妈跟俞涛是敌对关系,死敌……”王姝绝望地说。 “什么意思……?”张程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儿子,起航学校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它不只是一个学校,它的背后有……” “榾芽……”张程远低声说出了这个词。 “你?你怎么知……?你!你加入了?”王姝目光中充满了惊讶。 “叛……叛,逃者。妈?你,你?你是……?”张程远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们的组织叫自由人……对,就是你们口中的叛逃者。” 张程远双腿发软,他后退两步靠着墙坐倒下来,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他,在万念俱灰,满以为自己去净土的希望破灭,一定会被退学的时候,意外得到了加入榾芽这样光荣而神圣的组织中,他的人生有了新的目标,为了成为一名称职的榾芽成员而努力,也希望自己的家人可以因此而骄傲。而自己和陈佳彤被袭击及孙鹏程被杀的事情经过,又让他知道榾芽计划叛逃者的存在,自己曾经卓越联盟的伙伴被残忍地杀害,又让张程远对叛逃者组织恨之入骨。 可是现在,他的妈妈居然告诉他,她就是叛逃者的一员。 张程远猛地又站了起来,他愤怒,他无措,他恨叛逃者,恨他们的不忠,恨他们暗杀了孙鹏程,他恨自己的妈妈,这个榾启大学电气自动化的教授居然是个叛逃者。可是他又不能恨她,因为这是他的妈妈!他当然爱自己的妈妈! “哒、哒”的脚步声从右侧的铁门外响起。 “快走!”王姝低声呵斥张程远。 张程远看了一眼母亲,带着呆滞的大脑,机械的原路返回了。 机械的爬回卫生间,反身推上双向镜,紧接着麻木的走回寝室,坐在床上。 他呆呆的望着卧室里镜子中的自己,此刻他已经不再关心张洛琪为什么会梦游、为什么有双向镜、为什么有密道这样的问题了。他甚至不好奇妈妈为什么会是叛逃者。他此刻在思考自己的价值观,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做。 如果妈妈是罪人,他该恨她么? 可是他很了解自己的妈妈,妈妈是好人,可是好人为什么会是叛逃者? 可是俞校长也是好人,他们为什么会对立? 如果自己帮助妈妈,是不是就成了一个不肯舍小家为大家的懦夫?可是让自己跟母亲决裂,这又怎么可能?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他脑中飞速旋转,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就像是计算机matb在高速迭代运算一个死循环程序,永远找不到答案。他感到头痛欲裂,可是谁能帮助他找到答案? 第五十七章 镜子后面的真相 三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以前遇到这种问题的时候,他只会和一个人讨论——妈妈。 可是如今,她已不再是一个可以和他讨论这样问题的人了。 他感到很无助、需要安慰,可是他找不到可以安慰他的人。 榾芽计划的老师和新成员肯定不行,张程远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个秘密。 他根本没有办法睡觉,如果不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他随时会疯掉。 阮汐月冰冷的脸庞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在心口留下了一阵刺痛,可接着一个柔和的面容却在他脑海定格。 陈佳彤。 他再一次想到了她。 “我尽我全力帮助过她,她会不会同样的对我呢?可上次她终究还是被俞校长抓住了,俞校长会怎么对她?清除她的记忆么?还或是……” 一种强烈的**涌上心头,他想找陈佳彤倾诉。 看看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11:42。 “如果陈佳彤没有被俞涛逐出学校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在寝室休息了。” 张程远对镜子中的自己点点头,然后穿着t恤衫出了卧房。他乘坐地下室的内部电梯到地下一层,然后穿过走廊,走到地下停车场,走向通往食堂一楼大厅的电梯。 张程远在这台电梯前驻足,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自己在冒险,如果失败,他不敢想象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后果。 按下电梯门开关,张程远将憋了两分钟的气吐了出来,进入电梯,他开始急促的呼吸。毫不犹豫地按下了一楼的按钮,电梯关门、上升。 当电梯“叮”的一响,门开的一瞬间,张程远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电梯门极度缓慢地打开,电梯门外的保安仿佛刚刚察觉身后电梯的声音,他的腰开始扭动,头在缓缓地向左转。 张程远快步跑出电梯,避开保安的视线。 当保安扭头看向电梯的时候,张程远已经推开食堂的大门,向门外跑去。 当寒冷的空气刺痛着张程远的皮肤,他才意识到地上的世界是冬天,而他仅仅穿着一件t恤衫。 不敢做丝毫的停留,趁着时间的冷却,张程远咬牙忍着寒冷,一路狂奔跑向宿舍楼,同样以飞快的速度避开值班室大妈的视线一路冲上四楼。 张洛琪曾跟张程远提过,她和陈佳彤住在411宿舍。所以,如果陈佳彤还在学校正常上学的话,他应该可以见到她。 张程远开始耳鸣,双腿发软,肺部传来阵阵撕裂的痛。他知道时间已经开始解冻,随后虚脱的副作用马上就要开始。他坚持着走到411宿舍门前,用身体倚在门上,然后十分费力地抬起自己的右手,在门上叩了三下。 他脑中血液涌动,眼睛开始冒金星,耳畔已经听不见除了耳鸣以外的其他声音,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倚在门上的力气也没有了。 身体失去重心,然后他感觉到有人将他拖起。 浩瀚的宇宙一片黑暗,张程远像是漂泊在太空的尘埃,时间是静止的,空间是真空的。 宇宙射线以不可见光的频段照射着张程远的身体,虽然看不见光亮,但是暖洋洋的让他全身舒坦,就像是在沙滩上的日光浴一样。 渐渐地,他感到了背后的重力,然后嗅到了缥缈的香气。那香气不像百合那样醉人,不像薰衣草那样氤氲,但那香气闻了让人说不出的舒坦。 浩瀚的宇宙开始有声音的回响,像是在召唤他的名字。 那声波像晨曦的海浪,一层高过一层。 “程远!” “程远!” 仿佛穿越了一个宇宙中的虫洞,程远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睁开眼,他正躺在床上,他的右手被一双温柔的手紧紧地握着,转过头,他看到了陈佳彤在月光下的剪影。 张程远拉着陈佳彤的手,挣扎着坐起身。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一起,相牵着的手也没有松开。 月光中他们都看不清彼此的脸庞,但他们都可以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 张程远轻轻地,用他少许的刚刚恢复的力气探开手臂,搂向陈佳彤的肩膀。 陈佳彤没说话,轻轻地低下头。 她渐渐地感觉到男人的气息包围了自己,身体才渐渐地变得柔软,轻轻用双手也环住了张程远的后背。 两人发烧的脸颊渐渐地贴在一起,张程远在陈佳彤的耳畔轻轻地说:“我喜欢你!” 陈佳彤紧张的将张程远搂紧,她低下头,轻轻地咬张程远的肩膀。 张程远扭过头,轻轻地在她的侧脸上盖了个印章。 黑暗中他看不见她脸颊的红晕。 陈佳彤条件反射的向后退开,伸手推开了张程远。 “你怎么从那里出来了?”陈佳彤轻声问着。 “我就是突然特别想见你!”张程远没有骗她,“倒是你,俞校长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 “他……直接把你放了?”张程远一脸的怀疑。 “当然没有,他……让我做了一系列测试,在测谎仪上问我能不能守得住这个秘密。还跟我说,一旦这个秘密泄露,我就会被立即处决。” “哎……那还好,你当时也真是,怎么就好奇心那么重!” “其实,其实还有些你不知道的原因……” “嗯?” “那天,那天老师宣布你退学,我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替你难过。后来我跟老师说身体不舒服,请了假,然后我就一个人走到操场上,想着远远的送送你,结果碰见了隔壁班的郭思晴。她说你们刚刚进了食堂。郭思晴因为马上要体检,没能等到朱天曌出来,她特意嘱咐我,让我带她向朱天曌托句话。可是,可是后来,我一直等到我们班去体检,也没有等到你们出来,于是我就怀疑食堂里有古怪。所以那天误打误撞找到你也不是毫无理由的。” “哎,那天我太着急了,怕你被发现,所以对你太凶了……” 陈佳彤一头栽在张程远的怀里,柔声说:“你别说了,后来我就知道了,你是为了我好!” “不过你那天也太狠了,我胳膊疼了好几天。” 陈佳彤在张程远怀里扭了一下,抓住他的右手小臂在月光下检查:“怎么都不落疤啊?我白咬那么用力了!” “你,你心肠怎么这么狠毒?还想让我落疤。” “你咬我都在我肩上落疤了,你不要我,我都嫁不出去了!”陈佳彤嘟囔着说。 “不至于吧?我咬你很重么?你还穿着毛衣呢!” “你那可是血盆大口,而且我是女生哎,细皮嫩肉的,哪儿禁得住你那一口!” “你框我呢吧?” “不信你自己看!”陈佳彤说着,稍稍拽开衣领,露出肩头,月光下,依稀可以看见两排齿痕。 张程远轻轻的在这齿痕上又吻了一下。 陈佳彤扭捏的坐起身,和张程远保持距离。 “你咋这么没正经,动不动就上嘴!” 张程远咧开嘴傻笑。 “好啦好啦,说正经的。我的事儿说完了,该说你了,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张程远脸上的欢笑瞬间变得淡漠,在月光的照射下,他的脸逐渐变得冰冷。异性荷尔蒙的麻醉时间毕竟不是永恒的,他总该回到他面对的问题上来。 第五十八章 镜子后面的真相 四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陈佳彤察觉到了张程远脸色的变化。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快崩溃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想找人分担我的烦恼,可我信赖的人,可以倾诉的人,就只有你了!” “你遇到什么问题了?” “信仰的问题。” “信仰怎么了?” “你信什么?” “我什么都不信。” “我不是指宗教,就是说你生活的意义,人生的目标。” “……”陈佳彤沉默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想去净土,在这之前,我也一直想……” “我没有,我不想……” “每个人都幻想着去净土啊,你不这样想么?” “如果非说我生活的意义,那就是,让爱我的和我爱的人都过得好。”陈佳彤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肯定。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又为什么要来起航学校读书呢?是,为了让你的家人去净土么?” “不是,程远。不要再想净土了,你不会去,我也不回去,我们都不会去那里。我来这里读书是因为这样可以帮到我继父。” “继父?” “我跟你说过的,我没爸。我继父对我好,对我妈好。所以我也对他好。” “可你来这儿读书为什么能帮到你继父呢?” “这……太复杂了,一时跟你说不清楚。你说你的具体问题吧。” “可,如果,如果你家人的梦想,家人的行为,和国家大义,民族大意相违背呢?” “民族大义是什么?” 张程远咽了口唾沫,没再继续说下去,又说道:“就好比我问你,你最在意的人是谁?” “我妈,我继父……”陈佳彤嘟囔着说,“现在还有你!” “那如果我们三个人中,你必须杀一个,你杀谁?” “这个假设不成立呀!” “生活中有好多你之前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发生,我现在的这种状态就好比是处在这样一种状态当中。” 陈佳彤皱皱眉:“你说的太抽象了。可,如果你的处境真像这样,要换做我也没有办法。可是我想象不来你具体的困境。” 张程远深吸一口气,说:“佳彤,具体的情况就是,我妈和俞校长站在对立的立场上。” 陈佳彤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我妈妈被俞校长抓起来了,她,她是叛逃者的一员。” 陈佳彤心中咯噔一下:“这……怎么会……你,你不该跟我说这些。” 张程远点点头:“我知道这种事情跟你说也没用,但我确实想找个人倾诉。”张程远说着,张开双臂,抱住陈佳彤。 陈佳彤配合的靠过去,可她的眼中露出忧郁的目光。 “其实,我听人说过,当你遇到事情犹豫不决而选择找人征求意见的时候,你在听到答案之前,你的潜意识里就会做出判断。其实,或许你的潜意识也为你选好了方向。”陈佳彤悠悠的说。 “没有吧,我自己还是没有一点想法。” “你从地下上来了,这肯定违背了俞校长的命令,我想,这有可能就是你的潜意识吧。” “我不知道……我妈……我妈不可能是坏人,她是电气自动化的老师……她,她善良的很。” 陈佳彤忽然打断他:“先别说这些了,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我……说的通俗点儿,我有冷却时间的能力。上次我俩一起从那两个神秘人手中逃出来,也是因为危险的环境刺激了我的能力。不过现在我可以自发控制了。” “那,那你,那你回去怎么办?” “老办法呗。” “我估计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要坐电梯下去是吧?时间冷去了,你可以瞬间开宿舍的门、食堂的门,可是时间冷却了,电梯的门也不会打开。等电梯门打开了,保安肯定就发现你了。” “你说得对……这个我忘考虑了!” “那我帮你掩护吧,我去帮你支开保安。” “那不行,你再进去会受处分的。” “我没那么傻,我不会进去,我引他到门口跟我说话,你趁机进去坐电梯。我尽量把时间拖长。” “可?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很难再见面了?” “这个不是我俩能决定的,可你出来这趟如果被人发现了,你就惨了。” 张程远点点头,最后拥抱了一下陈佳彤。 ………… 在陈佳彤的配合下,张程远顺利的回到了地下室,他拖着一天内施展了两次冷却相对时间后的疲惫身躯,撑到自己的卧室,倒在自己的床上一睡不醒。 “张程远。” 朦胧中,一个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谁?谁在说话?” “榾芽计划和你妈妈,你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一方?”声音很缥缈,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我搞不清……” “你想搞清什么?” “对错,是非。” “对错是非?呵呵,这些不是我们当局者可以评判的。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一个?” “我妈绝对不是坏人,她,她那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可是榾芽计划……” “我没时间听你说废话!我只问你心中的结论。” “我妈……,我相信她。” “嗯,算你小子还有点儿良心。” “你,你是谁啊?” “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今晚你累坏了,接着睡吧。” ………… 第二天,张程远好容易熬到晚上,等着俞校长最后一次视察众人的训练后,他第一个离开训练室,一路跑到了地下五层的卫生间。推开双面镜钻进去,再把双面镜拉上,迅速的穿过通道走到了那扇铁门前。 康老师! 隔着铁门,张程远惊奇的发现,康老师正在审讯自己的母亲。 担心、难过、委屈,多种复杂的感情一时间涌了上来,张程远侧过身,站在铁门旁,听着里面的谈话。 “我相信,你们想了解的,俞涛已经通过他那卑劣的催眠手段都得到了?你现在来审问我有什么意义?”汪小雨不卑不亢的问。 “累,累个,我不是审问,我就是好奇,你,你说你怎么就撞枪口上,你怎么就被俞涛逮住了?” “都是一些私人恩怨惹的祸。” “你,你俩有啥私人恩怨嘛?” “长官,你未免好奇心太重了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呵呵,你,你不说,我也棱猜到个大概,好歹我当年在你哥手下干过。” “亏你还有脸说你跟过我哥?” “我,我不欠他什么,怎,怎么不能提了?” “我哥是俞涛害死的,你知道么?” “哎呀,你哥都已经不在了,提他干嘛呀,倒是俞涛怎么抓到你,我比较好奇。” “康超。”王姝的语气中的敌意仿佛散去了不少,“你何苦来难为我?” “小雨啊,不,不是我难为你,如今我负责看着你,我也很为蓝啊。” “那看在当年我哥对你好的份儿上,你放了我吧!” “小雨,你,你别蓝为我啊。你也知道,这,这不可棱嘛!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任性,加入什么叛逃者呢?如今还被抓起来了,我有什么办法?” “还不是俞涛卑鄙!” “他,他到底怎,怎么抓到你了?” “我丢过一个女儿,你知道么?” 第五十九章 镜子后面的真相 五 “嗯,我听何晓东说过。” 张程远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要么是他听错了,要么就是他妈妈在编瞎话骗康超老师,他是独生子,没有姊妹兄弟啊。 “我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女儿的消息,但是母亲的直觉让我觉得,她一定还活着。只是,只是我不知道她在哪儿,也没法找。” “这跟俞涛抓你有,有什么关系啊?” “他居然在全榾启城发通知,说有个青少年病危,需要输血,血型是特殊的rh阴ab型。这种血型极为罕见,而我就是这种血型。榾启城人口也没多少,若真有年轻人需要输rh阴ab型血液,那我推断一定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 “喇有?我怎么没听说有什么rh阴血型的女生。”康老师打了个哈欠,接着说,“不早嘞,我睡觉去了,你呀,哎,你认命吧。” 张程远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站在铁门后,会不会暴露身份,刚开始担心康老师会不会推开这边的铁门发现自己的时候,对面的铁门响起了低沉的声音。 听着康老师从对面的铁门走出去的声音越来越远,张程远这才把头挨近铁门的视窗。禁闭室里除了自己的妈妈,再没有别人了。 张程远轻轻地拉开铁门,走了进去。 “妈!” 张程远一边呼唤着,一边走到了铁栅栏前。 “程远?”汪小雨看着儿子的出现,心中又欣喜,又难过。她伸出手抚摸着儿子壮实起来的肩膀,不舍的说:“儿子,别担心我,你快走,别被人看见了。” “我不管,妈。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张程远握住妈妈的手说。 “儿子,你长大了。但你救不了妈妈,为了陪我,被人看到,不值得。”汪小雨温柔的抚摸着张程远的头发,柔声地说。 “妈,你放心吧,我来的那头,是个密道,别人不会找到的。” “密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说来也灵异得很,是一个有梦游症的同学,梦游的时候把我带到那儿的。” 汪小雨皱眉,这种事情确实比较离奇。 “看来你那个有梦游症的同学不一般。” “她很一般,除了有梦游症,与常人无疑。” “程远记住,不要轻视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她能指引你到这儿来……或许对我没有敌意。”汪小雨分析着,紧张的神情略略放松,继续说,“今晚负责监管我的是康超,或许这不是巧合,或许有人冥冥中帮助我们母子见面。” 张程远听不太懂妈妈的意思,他轻声问道:“妈,刚才我隔着铁门,听到你和康老师说的话,是真的么?”张程远问道。 “孩子,你指的是什么?” “妈,你说你女儿……,可,可我小时候没印象我有妹妹啊?” “她是你姐姐~你出生前,她就已经丢了。”母亲的回忆中带着忧伤。 “妈,可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啊!” “妈妈当年不是个合格的妈妈,没有看好你姐姐,被人拐走了,这是妈妈最不愿意回忆起的经过。” “原来,原来我还有个姐姐……” “那天,你姐姐刚三个月大,你爸和我推着婴儿车带着你姐姐去公园玩儿。当年,当年你妈妈我特别爱雕刻,路过一棵白檀树下,我嗅着那檀香的气息,就问你姐姐喜欢吗?你爸爸很懂我,他麻利地爬上白檀树,抽出随身带的蝴.蝶刀在树冠上削了片刻,便削下了一片檀香木板。” “白檀树?”张程远费解的问。 “你姐姐出生的时候,末日流星雨还没来。”汪小雨解释完继续讲,“我提起雕刻刀,专心地雕了一个钟头,便给你姐姐雕了一件祈福佩饰用红绳挂在她的脖子上。你爸爸也很喜欢,我便让你爸爸多削几片白檀木板,给我做雕刻胚子。你爸爸伸手麻利地爬上树,开始用蝴.蝶刀削树冠。可是等你爸爸削好了一大块儿檀香木块儿,低头向下看我的时候,他向我喊了一声‘孩子呢!’我回头一看才发觉,你姐姐的婴儿车不见了!” 汪小雨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檀香佩饰!红绳!雕刻!”张程远脑中划过一道闪电。他身体依靠着铁栅栏慢慢下滑,然后瘫坐在地上。 “程远,对不起,好多事情妈妈都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本想等你长大了再跟你说的。”汪小雨也蹲下,用手抚摸儿子的脸颊。 “妈,那,那我姐姐叫什么名字?” 汪小雨眼中泛着泪光,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张汐月。” 张程远身子抽动了一下,没什么能比这样的消息更让他震撼了。 “程远?”汪小雨察觉到张程远的反应并不像是听说自己有一个姐姐后应有的反应。 张程远摇摇头,痴痴的说:“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跟你学雕刻么?” “记……” “得”字还没有出口,汪小雨猛然间猜到了些什么。要知道,这一代孩子中,雕刻绝对不是一个热门的爱好,要知道……当年汪小雨把那套白玉石镶嵌的雕刻刀放在了随着女儿一起丢失的婴儿车里。 接下来,张程远用极其复杂的心情讲述了他和汐月的相遇、相知、阮校长去世以及两人分手的过程。 “妈,我那么心爱的人,居然是我亲姐姐!妈,我这是作孽么?”张程远流出了痛苦的眼泪。 汪小雨也流出两行清泪,她深情地抚摸着张程远的脸庞,深吸一口气,惨然摇摇头,然后语气温和地说:“程远……,好孩子!你不要难过,你和汐月就算真在一起了,也没问题的,因为,因为你其实不是我亲儿子。” “妈,你说什么?”张程远强作冷静的问。他今晚已经受了太大的震撼。 “你不是想问俞涛为什么抓我么?不是想问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儿么?妈妈今晚告诉你。”汪小雨的目光和蔼,泪光滚动。 “妈妈二十岁那年在鬼门关走过一劫,在妈妈最危难的时候,是俞涛陪着妈妈度过的,俞涛很喜欢我……可是后来我始乱终弃,跟你爸爸在一起了。所以,在感情上,我对俞涛有亏欠。”汪小雨不再有所保留,她想把经过告诉张程远。 张程远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每一下跳动都会疼痛。妈妈的形象一直在他心中都是完美的。可是妈妈却告诉他,她在感情上对别人有过亏欠。 “你们现在,叫做榾芽了是吧?在末日之前,这个系统叫做蒲公英计划。你爸爸、我、俞涛……我们这些人都是计划的参与者。程远,不止是你,妈妈也是变异人。妈妈的表哥是计划的负责人之一,手握兵权。我对俞涛不起,我表哥通过提拔俞涛来进行补偿。可是后来俞涛升得太快,渐渐地就脱离了我哥哥的控制了。当时蒲公英计划里有一项非常机密的条款,如果两个基因突变者结婚并成功产子,那么这孩子将会被视为实验品,被高度重视。但这同时意味着,父母就失去了对这个孩子的抚养权。这些都是妈妈后来才知道的,你姐姐就是这样被组织夺去的!” “可,于国家来讲,这没有什么错……更何况,汐月,如果按照你的说法的话,是被阮校长收养的,她确实过得很幸福啊……”张程远声音很轻,他第一次发觉,母亲也是凡人,也有不宽容的时候,也有仇恨的时候。 “可是他们抢走了我的女儿!”汪小雨声音中带着痛苦。“你不会理解妈妈的感受的,自己的女儿管别人叫妈妈,我受不了这口气!” “那,那我呢……你们的……汐月被抢走了……那我呢?”张程远心中忐忑。 第六十章 镜子后面的真相 六 “那个年代,夫妻双方都是变异基因携带者,并能成功产自的样例并不多,具体说,只有两例。而第二例的夫妇两人是爸爸妈妈的好朋友,男的叫司徒博宇,女的叫程姗。” 张程远脑中一怔,这两个名字,他好像听过,可是他记不起在哪儿听过了。“妈……,这两个名字,好像,好像从哪儿听过!” “你跟妈妈说过,你有个同学,叫司徒姗对么?” “啊!!!司徒博宇,程姗!司徒姗……”张程远恍然大悟,可紧接着他又想不明白了,“可同样是特殊的孩子,为什么司徒姗这几年生活的这么辛苦?” “他俩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你口中的司徒姗,没有成功携带父母的变异基因,所以很幸运,没有被抢走。他们也因此度过了为期一年幸福的三人世界。可是不幸的是,他俩的第二胎携带了可能变异的基因!而更不幸的是,爸爸妈妈接到任务,我们负责抢下他们的孩子,交给部队。”汪小雨追忆着当年的事情。 张程远听到这里心中也不免难过,他想了想,沉声说:“妈,但是,大局为重,这么做是为了国家,更何况,阮汐月有很优越的成长环境,所以你们不要为你们的这件事情而自责,把孩子交给部队,这是对的!” 汪小雨惨笑一声:“对么?程远?妈妈不知道,因为爸爸妈妈的这次行动没有成功。” “为什么?” “司徒博远和程姗可比爸爸妈妈聪明多了,当时大家都不知道孩子需要上交这件事情,所以汐月当年被抢走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以为是普通的拐卖,可是这件事情却引起了司徒博远和程姗的注意,他们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所以当他么的第二个宝宝刚生下来,接受医院护士的采血化验的时候,他们格外的警惕。而爸爸妈妈去执行抢走司徒博远和程姗孩子这一项任务的时候,上头给的原话是说司徒博远和程姗有问题,需要逮捕调查,我们当时也没想到是为了要孩子。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和你爸爸带着一个排的战士围住了卫生所,正好赶上司徒博远和程姗抱着孩子从旋转楼梯跑下一楼。在多次警告未果后,我向程姗开了枪。我也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时的场景,在旋转楼梯一楼的楼梯口,一颗子弹洞穿了程姗的肺,她一声惨叫,将血水吐在了怀中婴儿的脸上。孩子在惊吓中从酣睡中醒来,大声的啼哭着。” “卫生所……指的是?”张程远仿佛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没错,就是我警告过你,不要去的那个闹鬼的卫生所。程姗中弹后,司徒博远冷静的掏出蝴蝶刀,架在婴儿的脖子上,他说要单独跟爸爸妈妈谈判,否则他们一家三口自杀。当时爸爸妈妈太傻,根本不知道上级实际上是想要他们的孩子,我们执行的任务只是逮捕他们俩。其实我们私交很好,我和你爸爸都幻想着这可能是误会,他们俩会很配合我们的行动,可看他们带着孩子一起从旋转楼梯跑下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们要畏罪潜逃,紧张之下才向程姗开了枪,妈妈当时心一软,就和爸爸答应同他们谈判了。我们止住了一个排的战士。司徒博远、程姗、爸爸、妈妈和新出生的婴儿一起到卫生所的地下室去谈判。” “那个,那个卫生所,真的?真的有地下室?”张程远猛然想到了自己年幼时恐怖卫生所的经历。 “当时是有的。我们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消毒室,负伤的程姗把小宝宝放在消毒室的一个装药盒的竹篮里充当婴儿床,而她倚靠在婴儿床旁边虚弱的喘息。而司徒博远告诉我们他的猜测,直到那时我们才知道汐月被拐的真相,也知道了那次行动的真实目的。爸爸和妈妈被利用了。” 张程远听到这里不禁打起寒战,他依稀记得那个恐怖的噩梦,婴儿床里的那个满身是血的婴儿。 “程姗生二胎的时候大出血,身子很虚弱,妈妈那颗子弹……害死了她,她一直趴在婴儿旁边,直到失血过多……她说的最后两个字是――孩子!程姗临死前都没有责备过妈妈,她只在乎那个孩子。妈妈和爸爸万分自责,可是措手杀人已成事实。爸妈还有司徒博宇达成共识,为了保住孩子,不惜一切代价!于是爸妈毅然决定,离开蒲公英计划。” “可是,你们怎么逃?不是还有一个排的士兵么?你们把他们都杀了?” “你知道司徒博宇变异的特殊能力么?” “……” “相对时间冷却!他的能力运用起来,可以……” “我懂……我知道……”张程远呆呆的说。 “司徒博宇强行长时间运用他的特殊能力,依次把小宝宝、妈妈还有爸爸带出了卫生所外一处荒地的丛林里。他在相对冷却的时间里抢过了士兵们身上带着的炸弹,然后全都引燃引线,扔在了地下室里。” “……” “所以在别人看来,爸妈和他们夫妻俩以及孩子同归于尽了,卫生所后来也因此封住了。可实际上,爸妈和那个小宝宝逃出来了。” “那司徒博宇呢?” “你可能还不知道,超能力的运用都会产生副作用的……尤其强行过量运用――他五片肺叶全部撕裂,猝死了。这个过程对他来说应该很漫长,可是在爸爸妈妈眼里,前一秒钟他才说出这个方案,我和你爸爸都不同意,可是由不得我们不同意,后一秒种,我和你爸爸还有那个婴儿以及将死的司徒博宇已经都在离卫生所有一段距离的荒林里了。” “……” “接下来,我们以为隐姓埋名的生活会很不容易,可是没想到,或许是因为你出生前半年,地球才刚被末日流星雨洗礼过,当时的户籍登记很乱,所以爸爸妈妈很容易的改了名字,改了身份……妈妈以前叫汪小雨,你爸爸原名叫张浩洋。” “那……那个,就是我?”张程远的泪水打湿了衬衫。 “是的……我和你爸爸愧对司徒博宇和程姗,所以想给你起名叫司徒程远,就像你亲姐姐司徒姗一样,从你妈妈的名字里拆出一个字来。” “……” “这几年,爸妈以大学老师的身份掩饰着,可内心里却很痛苦,有对你的愧疚和对抢走我们孩子的人的仇恨。好在近来终于查到,原来我们当年的孩子是被阮校长偷走的,爸妈就把他杀了!” “阮?!阮校长是……妈,是你杀的?”张程远再次震惊,他想象不到这样的事情会出自自己爸妈之手。 张程远不再说话,他闭上眼睛,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汪小雨把虚弱的身躯贴在铁栅栏上,听见儿子离开铁门沉重的关闭声,她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程远,妈妈当然不会杀人,可是妈妈爱你!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第六十一章 镜子后面的真相 七 卧室的床上,张程远把自己的身体摊开,望着天花板发呆。他爸妈,不,准确的说是他的养父母害死了他亲生父母。 “阮汐月是我妈妈的亲女儿,而我不是我妈妈的亲儿子。”张程远自言自语,他觉得这一切很讽刺。 “可司徒姗是我亲姐姐!”张程远想到这里,不禁眼泪又夺眶而出。他一直就觉得司徒姗想个姐姐一样,原来两人真的有血缘关系,他不禁心中一暖。 “司徒姗是我亲姐姐!真好!”张程远又咧嘴笑了起来。 “可是,原来我亲生母亲叫程姗!我亲生父亲叫司徒博宇……我年幼时在卫生所做的梦,原来是我婴儿时期经历的潜意识再现……” “我爸妈害死了我的亲生父母!我……” 张程远就这么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床上,他本觉得自己应该很愤怒,因为自己养父养母杀死了自己亲生父母,可是不管他怎么想,他都发现自己根本恨不起来。 打他记事起,爸妈都很爱他,他有着非常美好的童年,他有一个幸福的家,虽然从大意上讲,他应该恨他们,可是他做不到…… 他们是善良的人,从他们的角度去考虑,他们的每一次行为在情理上都讲得通。 “如果我自己的孩子被偷走,我肯定也会伤心欲绝。如果领导命令我去执行一项任务,我肯定也会执行……如果他们当年没有背叛组织,我也许会像阮汐月一样成长,但是我亲生父母可能就死不瞑目了。” “这事情太复杂了,根本不是简单的对错能分得清的……他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人来告诉他怎样做才是对的?” 汪小雨当年的一句话忽然在张程远耳畔回响,那是他临上起航学校前母亲对他的嘱托:“爸爸妈妈决定送给你第127部小说。这本书读完了或许会对你的视野有所启发。” 张程远猛然见想到了这部小说,当年他刚来起航学校的时候特别想看,他一直好奇怎么会有第127部小说,可是他当时和孙万阳是室友,一本书放在明面上、藏在被褥下也都不安全,张程远索性将这本书一直放在行李箱里的雕刻整理箱底层夹层中。 后来和阮汐月谈恋爱,再后来,经历了种种事情,他竟把小说的事情忘光了,如今忽然才想起来。 张程远腾地从床上跳起来,从夹层中翻开了这本封存了大半年的书。 张程远毫无睡意,索性坐在地上抱着书就开始看起来,这本名叫《三体I》的第127部小说究竟讲的是什么呢? 小说的开头介绍了文化d革命时期,女主人公叶文洁的妹妹叶文雪毫无意义的牺牲,而叶文洁的父亲――清华大学的物理学教授却被批斗迫害致死。而在知青下乡的时候感叹事态的炎凉,对整个人类都心凉。同时,叶文洁因为她执着、不低头的性格,遭受了不少欺凌。 张程远读到这里,一方面同情叶文洁的惨痛经历,一方面不由得感叹作者的想象力丰富,居然能编造出“文化d革命”这样的一种时期。 可“文化d革命”毕竟太抽象了,而张程远也实在看不出来故事中有什么值得思索的地方,困意渐起,索性放空大脑,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张程远尽量让自己心态平和,什么都不去想,他像往常一样正常训练。好在这几日俞校长有事情忙,都没有来亲自指导,所以训练任务也不重。 下午训练结束,张程远早早的回到自己的卧室把自己锁起来。他不敢跟伙伴们在一起,他表面上的镇定不能伪装太长时间。可是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同样很让他崩溃。他什么都不想去想,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挣扎了几番,他还是抱起了昨天刚看两章的跟其他126部小说风格截然不同的《三体I》看了下去。 当他看到“红岸基地”那个神秘的军事基地时,张程远终于对这部小说产生了一丝兴趣,不过也就是一丝,他就是好奇作者笔下的红岸基地到底是干什么的。 由于这部小说的叙述时间轴采用两条线平行进行,张程远感觉故事读的跳来跳去,这虽然让他有些不适应,但是却让他产生了更大的兴趣――只有男主人公自己一个人能看到的倒计时的终点是什么?为什么他一停下手中的工作,倒计时就停止了? 由于逐渐被小说的故事情节吸引,张程远通宵没睡把这一本书看完了。 看完小说,张程远陷入了无限的回味。 原来小说中的红岸基地的终极研究目标是探索外星生命。而小说的女主人公叶文洁,在研究并突破技术上的难题之后,成功地向太阳系以外的宇宙发射了来自人类的信息。而当八年之后,居然真的收到外形文明的回信的时候,叶文洁决定了全人类的命运。由于她命运中的惨痛经历导致的她对全人类心灰意冷的态度,她再次像外星文明发送信息,请求外星文明到地球来,拯救这里的人类。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叫做三体的外星文明,他们的星系有三颗太阳,这三颗太阳在做无规律的三体运动,使得三体人长期生活在纪元混乱的状态中,饱受恶劣自然环境的煎熬。所以三体人向地球进军,他们并不是要帮助地球文明,而是要占领地球。 更可恶的是,地球上的人们居然分出派系,成立了三体地球叛军,他们是地球人,可是他们的心却向着三体人。而三体地球叛军的领袖居然就是那个让张程远倍加同情的叶文洁。 在人类正义一方与三体地球叛军的较量技术战术讨论中,张程远听到了好多天马行空,未曾听说过的高科技武器――次声波炸弹、球状闪电、中子弹、飞刃。 更加奇妙的是,三体人把十一个维度的质子进行二维展开,在巨大的二维平面上雕琢电路,赋予其智慧,最终再收缩维度,赋予一个质子智慧,让其成为智子。智子在地球上以微观粒子的形式存在,隔着四光年的距离向三体星系传递人类的一举一动,并通过干扰地球上的高能加速器以锁死人类科技的进步。 在三体人的眼中,人类就像虫子一样渺小。 张程远看了这本书,真的受了很大的震撼。 他开始一直同情叶文洁,叶文洁做什么他都认为是对的。可是故事进行到一半才发现,叶文洁这样的举动付出的代价是,全人类都会灭绝。从这个角度来说,叶文洁是罪不可恕的。 而三体人,他们饱受三个太阳乱轨的煎熬。有时三个太阳同时远离醒醒,让三体星系进入寒冷的长夜,连空气都会液化再凝固,三体人承受着严寒的煎熬;有时三个太阳同时靠近行星,行程三日凌空的盛壮,三体人在烈焰的烧灼下煎熬着;有时三个太阳与三体行星串成一串,形成三日连珠的现象,在强大引力的作用下,行星地面被撕裂,三体人在太阳巨大的引力下被吸走…… 三体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让张程远对三体人入侵地球这个事件本身并不怎么仇恨了。 “他们也有他们的苦衷啊!”张程远感叹着。 恍惚一刹那间,张程远忽然觉得对和错变得模糊了,仿佛忽然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全都分不清了。 他仿佛忽然间明白:“任何人的任何行为都是有理可循的,不同人的不同经历,导致了他们的价值观的不同。” 回头再想他自己所面临的困扰:“俞涛为国效力没有错,他抓妈妈也没有错。可是妈妈,为了弥补对我亲生母亲的愧疚,她这么做也没有错……甚至,甚至阮汐月,她对我如此冷漠,也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吧。” “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叶文洁的丈夫和女儿都死了,她早年遭受了太多的不幸,心灰意冷,才做出了“背叛全人类”的事情;妈妈她丢了汐月,又措手杀了我亲生母亲,她才做了叛逃者,她真的是有她的苦衷的!可,可她杀阮校长,我实在有些难以……”张程远自己并没有认识到,他自己正在以平和的心态,冷静地去思考自己面前的问题。 第六十二章 通风道 一 “没什么比玩儿更开心的事情了!”郑长龙大呼一声,跳了起来。 六名榾芽计划的新兵个个面露喜色。 就在刚才,康超老师向大家宣布了一个好消息——“累个,今天休息,进行游戏环节!” “玩儿什么呀?”刘剑桥也亢奋的发问。 “丢沙包!”康老师一脸神秘的说。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都笑着点点头。丢沙包虽然没什么创意,但毕竟多年没玩儿这种游戏了,对这群十六岁的孩子来说,还是蛮有吸引力的。 “人少了点儿。”朱天曌皱皱眉说。除了刘剑桥,其他五个伙伴都默契地对视了一下,大家不约而同想到了当年卓越联盟的壮大队伍每天游戏的场景。 “不,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丢沙包。我只,只打个比方。”康老师嘿嘿一笑解释说,“三人一组,每人发三,三颗彩弹。” 康老师说着,从身后的纸箱中抓出了两个乒乓球大小的彩弹。他嘴角一笑猛地朝郑长龙扔出去一个。郑长龙经过了长久以来的特训,反应已不是一般的快,他迅速伸出右手来接飞来的彩弹。 只听“啪”的一声,彩弹就像打碎的鸡蛋一样,在郑长龙的手中溅射开来,变成了粘稠的绿色液体。 伙伴们不厚道地哈哈笑起来,郑长龙自己也哈哈大笑,他笑的比别的伙伴还夸张。伙伴们顺着郑长龙的目光一看,站在郑长龙身旁的张洛琪的白裤子上被抹了一大片绿色。 原来郑长龙的手反应之快当真不得了,他在接住彩弹的一瞬间就拿捏出来这个彩弹要像鸡蛋一样打烂,他索性使坏,迅速的把手向侧面一伸,在张洛琪的裤子上面擦了一下,然后再把手返回到接彩弹的位置。其动作之迅速,在场的除了康老师和朱天曌意外,其他人都没看出来。 伙伴们不再笑了,大家都投去了赞许的目光。郑长龙好厉害! “这就是彩弹。”康老师又从身后的纸箱子里拿出了五颜六色的小球球继续说,“这些彩弹什么颜色都有,到,到时候你们随便挑,质地跟鸡蛋差不多,每人就三颗。同时一会儿在每人的身后贴一张铭牌。凡是身上被彩弹溅到染色了,或,或者是铭牌被撕掉了,辣,辣么就算光荣牺牲了。游戏的活动范围是整个地下室,包括所有男女卫生间,甚至你们自己的卧室,老师办公室都行。一组内同学们全部阵亡了就算输。你,你们先自有分组吧!” “康老师,你也一起玩儿吧!”冷长河起哄。 “是啊,是啊!”老师你也得参加。 康老师笑着点点头:“行行,那我中立,我谁都打。你们先自由分组吧!” “谁跟我一组?”郑长龙笑着问。 五个伙伴呼啦一下都围了过去,大家也都笑了。 不过就是玩儿个游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大家很随意的分了两组。郑长龙、朱天曌、刘剑桥第一组;冷长河、张程远、张洛琪第二组。 “累个,一组先在负一楼等会儿,二组你们先下楼,十分钟后开始。”康老师嘱咐说。 “老师,三分钟后就开始吧!”朱天曌叫嚣说,“我们组两分钟就能解决咱都,冷却时间少一点儿,咱们能多玩儿好几局,你看这箱子里这么多彩弹呢!” 三组的三个同学还了一个叫嚣的表情,便匆匆下楼了。 康老师嘿嘿一笑,也离开了。 “张洛琪身体不太好,到时候咱们别太欺负女生了,先把张程远和冷长河解决掉。”刘剑桥笑着说。 朱天曌和郑长龙点点头。 其实男生们都觉得张洛琪身上有一种神秘色彩,梦游的怪异之处就不说了,就说白天的时候她的状态也让人匪夷所思,有的时候她会忽然觉得头痛,看样子身体憔悴得不行,可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又像是精力充沛、身体健康的样子。感觉像她有间歇性神经衰弱一样,所以伙伴们也都不敢吓唬她。 “他们仨估计肯定是找个地儿猫起来了,我们怎么办,是分头行动还是一起走?”郑长龙问。 “一起走吧,旗开得胜!”朱天曌自信地说。 “先到负五楼吧!我估计他们藏在宿舍的概率大!”刘剑桥说道。 三人顺着楼梯一路下到负五楼,郑长龙双手各握一个彩弹,率先从楼梯间冲进了宿舍区走廊。 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人。 郑长龙这才摆摆手,示意朱天曌和刘剑桥也进来。 “冷长河、张程远、张洛琪的卧室门都开了条缝,卧室里都开了灯。小心点儿!”朱天曌刚一进走廊,就用耳语警告两个伙伴。 郑长龙和刘剑桥都大为吃惊。 要知道他们现在离得最近的冷长河的卧室房门也离他们有十五米远,而且走廊里也开着灯,站在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对方伙伴卧房的房门。 “你怎么知道?”郑长龙悄声问。 朱天曌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说:“你看他们房门的位置,地上明显有一道儿增强的光线,但是这一道儿光线很窄,说明门肯定开了条缝。” 朱天曌解释完,郑长龙和刘剑桥更为吃惊。走廊里的日光灯把走廊照的十分明亮,就算再给他们十双眼睛,也看不出来地上还有什么一道两道的增强光啊! 朱天曌把左手食指压在嘴唇上做着噤声的手势,右手从腰包中掏出一枚彩弹握住,缓缓地向前走着。 眼看着三人就要走到冷长河卧房门前,朱天曌停住了脚步,用手指了指冷长河虚掩的房门下边门缝透出的光。 郑长龙和刘剑桥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但是他们看见朱天曌锐利的目光便都会意了。郑长龙正打算一展身手却忽然被刘剑桥一把拉住了。只见刘剑桥缓缓地褪下左手上带着的皮手套,然后静静地、却恨恨地在自己右胳膊上咬了一口。郑长龙和朱天曌皱眉的看着他,真的是看着都疼。 刘剑桥松了口,将左手缓缓地伸向卧房的门把手。 要知道卧房虽然是木门,但是把手都是金属的,而且内外相通。 就在刘剑桥的左手猛地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门后传来啪的一声响,接着是冷长河的惨叫声和玻璃打碎的声音。 郑长龙破门而入,几乎同时一颗彩弹飞将出去,在躺在地上的冷长河身上炸开了花。 此时朱天曌和刘剑桥也冲了进来,才发现他们有点儿过劲儿了。 只见冷长河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他身旁是压碎的茶几玻璃面,有一块儿手掌大小的玻璃碎块儿扎在他左手手臂上。可想而知,刚刚冷长河已经就躲在自己卧室门后,也用手握着门把手,伺机发动突袭,却被刘剑桥的生物紊乱电流击中了,身体剧烈痉挛导致失去平衡,向后跌倒过去,把茶几表面的玻璃压碎了。 “啊!没事儿吧!”刘剑桥赶忙去扶起痛苦呻吟的冷长河。 冷长河咬牙,用右手把扎在左臂上的玻璃碎片拔了出来。 淡红色的血顺着胳膊流下来。 淡红色。 这么淡的血水,只有在劣质的影视作品中才能见到。 第六十三章 通风道 二 冷长河并没有去看伙伴们惊讶的目光,他嘿嘿一笑说:“挂彩了,我先撤了。”然后匆忙离开了。 郑长龙对着冷长河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声:“抱歉啊!” 郑长龙为人虽然乐观开朗,但是看见游戏中自己的好兄弟挂了彩,还是不是滋味。说来奇怪,他从不晕血,但是今天看见冷长河这淡红色的血,郑长龙感觉浑身打了个寒战,刚才扔彩弹的右手也不自主地开始颤抖。 短暂的停顿过后,众人又回归游戏中来,朱天曌没看见张程远和张洛琪房中有任何异样,便大胆地依次破门而入,冲进两人的卧室,果然里面都没有人。只是在张洛琪的卧室里发现了一个倒在床边的家用梯子。话说六个伙伴平日里虽然经常私下窜寝,但是男女之嫌还是要避讳的,所以就算是伙伴们聚在一起玩儿也向来都是在男生的卧房聚一聚,大家都没进过张洛琪的卧房。今天是游戏情况特殊,且张洛琪的房门虚掩着,大家这才进来,不过大家也都想不明白张洛琪一个女生,在卧房里放个梯子干什么用。 可就当朱天曌、郑长龙和刘剑桥从张洛琪的卧房出来时,他们止住了脚步。因为就在张洛琪门前的地面上,一个黄色的彩弹就如同打碎的鸡蛋那样,安静的涂鸦在地面上。 三人向走廊的两头都望了望,没有人。 “谁扔的?刚才我们进屋的时候还没有,一转身的功夫就多了一个扔在地上的彩弹,好险啊!”朱天曌感叹着。 刘剑桥皱眉说:“这不可能啊,如果我们把后背卖给敌人,为什么他要扔在地上?” “不好!”郑长龙一边用左手按住依然在不自主发抖的右手,一边用惋惜的眼神看着朱天曌和刘剑桥鞋跟上沿儿的裤脚。 几点小,却又很显眼的亮黄色彩弹飞溅出的圆斑不争气地印在朱天曌和刘剑桥的裤腿上。 “一定是张程远干的,太阴险了!老师说只要染上色就算牺牲,他这小子就是鬼点子多,往地上砸,再溅射,这招太坏了!”郑长龙埋怨地一边说着,一边检查着自己的裤子。 “刚才进张洛琪卧室的时候你在前面,所以还好没溅在你身上!替我们报仇吧!”朱天曌坦然地笑笑说。 刘剑桥和朱天曌勾肩搭背地以光荣牺牲的身份离开了,留下郑长龙自己一个人在地下五层。 “那小子一溜烟就跑没了,一定是用了他那个什么什么快速逃跑的能力。真是的,我要是他,就趁着这能力作用的时间直接把对方三个都击毙了。我要让他知道,留下我是个绝对的错误!”郑长龙一边说着,一边用颤抖的右手从腰包里取出第二颗彩弹。 郑长龙手法之快无人能及。他心中盘算着,与对手罩面直接用彩弹打招呼,根本用不着容情。 郑长龙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当他路过张程远卧房的时候,忽然感到头顶有风。 瞬息间,郑长龙伸出左手,顺着声音向上轻轻一抓,一颗蓝色的光滑小球完好无损地落在手中。 “球从上边落下,莫非张程远在上边?”郑长龙一边猛地抬头一边蓄势待发准备把刚才接到的彩弹和右手中握着的彩弹一起朝目标扔过去。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轻轻的,彩弹破碎的声音。 循声低头望去,他身体左右两侧的地面上各炸开了红绿两色的彩弹,而在他左右两侧裤腿上,也留下了显眼的斑点。 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抬头望去,只见走廊顶棚的通风道百叶窗开着,张程远趴在通风道里,露出一个脑袋,在得意地笑。 郑长龙用难以置信的神情仰头看着张程远:“你丫儿的,怎么上去的?这鬼点子也就你能想出来。” “你还真猜错了,这个主意是张洛琪想出来的。我和她从她的卧室里爬梯子,顺着中央空调的开口爬上通风道,怕太容易被你们猜到,就在上来的时候把梯子踹到了。不过现在想想,高估你们的智商了,估计你们压根儿没往那儿想。”张程远得意的说。 “等等!”郑长龙一脸狼狈地问:“你和她?她也在上边呢?” “嗨~” 郑长龙转头,循声望去,只见就在张洛琪卧房的门口,那一滩打碎的彩弹上方的,张洛琪的脑袋和她的长发顺着通风道的另一个通风口露出来。 郑长龙吓了一跳,右手抖得更厉害了。 要知道,从棚顶露出一个人头还倒垂着长发足以把一个心理承受能力一般的人吓过去。 “看你们那傻样!”张洛琪依然保持着她那看着很恐怖的姿势说,“你们进我卧房的时候,我就把彩弹扔下了,我还满以为你们出来后会反应过来,所以我故意又把我这个通风口的百叶窗盖上了,还爬开了一些距离,怕你们猜到之后直接扔彩弹进来。结果你们推理了半天,你居然还傻傻的不知道抬头。这么快就把你们全军剿灭,实在是太没有挑战了~” “好!心服口服!”郑长龙咧嘴笑起来,“第一局算我们伙输了,速速开始第二轮吧,我估计刚才牺牲的那几个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说罢,郑长龙摇摇头一个人在前面先走。 张程远盖好走廊中通风口的百叶窗,和通风道另一头的张洛琪一前一后爬回张洛琪的卧室,跳进屋里。 两人拍着在通风道里蹭的一身灰尘。 “你……怎么能想到这一点?”张程远不觉对张洛琪有些刮目相看。 “他们仨都属于动作敏捷的,我们想赢,就一定要找个好地方埋伏呀!”张洛琪得意的笑着说。 “那你怎么知道可以埋伏在这里?或者说你怎么知道从卧室的通风道能爬到走廊的通风道?”张程远问。 “常识呀!你不知道么,世界上最四通八达的两种通道一个是下水道,另一个就是通风道。一个连接着城市的各地,另一个连接着楼内楼外。”张洛琪说话的时候笑的很特别,那笑仿佛带着某种深意。 张程远看着她那有些怪异的笑,回想着她说的话,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接着他又是一惊。“为什么她会知道?为什么她会把这些告诉我?” 接下来伙伴们又进行了一局游戏,康老师就临时决定让大家休息了。一来是冷长河胳膊受了点儿小伤,好好休息总比继续剧烈运动好;但更主要的原因是,郑长龙的状况有些不正常。他感觉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右手的颤抖,不停地颤抖。 张程远、刘剑桥、朱天曌和张洛琪陪着手臂受伤的冷长河在他的卧房里玩儿了一下午桌游,而郑长龙则被康老师单独带到医务室进行处理。 直到晚上,伙伴们各回个寝,散了局。 张程远躺在自己的床上开始思考让他迷茫了大半天的问题。 他没有精力去担心郑长龙手的问题,也没有精力去过分关系冷长河流出淡红色血液的伤势,他实在想不通张洛琪为什么会跟他说那些。 “是巧合么?绝不是!当初她看单双面镜子让我发现了,她梦游指着卫生间的双面镜被我发现了……而如今,她却在我困扰着不知道怎么救妈妈的时候又给了我新暗示。她怎么可能知道我的想法?难道她的能力是读心术么?如果真的是这样,假如察觉到了我对榾芽计划不忠的心理,她会把我像俞校长告发么?” 张程远飞速的思索着:“不会,不会!如果她会告发我,为什么还会告诉我通风道可以通向楼外?难不成她想害我?一旦我真的这么做了,她再告诉俞校长,抓我个现行,而且是大功一件……不对不对,她如果真的想告发我,直接告诉俞校长就是了,俞校长可以催眠我,倒时候由不得我不说了。恩,假如她真的要害我,那她也不好判断我什么时间行动啊?不过稳妥起见,现在行动风险太高了。” 张程远深呼了几口气,慢慢的平静下来。“程远,你要学会沉稳。” 第六十四章 通风道 三 张程远这次还真沉得住气,他连续几天像事发前那样的努力训练、跟伙伴们打成一片。他这才意识到,控制自己的情绪,心中容得下事儿虽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当自己真有这个能力了之后他发现,这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张程远这这口气沉了整整半个月。其实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他可以等更久。他知道,俞校长把妈妈关在这儿一定是个诱饵,为了诱出更多的叛逃者,所以妈妈自身的安全不是问题。他担心的是爸爸,因为爸爸虽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总归不可能对妈妈的被捕无动于衷,他怕爸爸比他先沉不住气,采取营救妈妈的行动然后失败。 所以半个月后的这一天,在平日应该上床睡大觉的他此刻已经踩着桌子、椅子打开了自己房间里的通风口百叶窗,爬了进去。 张程远爬得很慢,一来是因为通风道的壁面铁板并不是很厚,动作大一些就会发出响声,二来通风管道内部没有光源,只有透过每一个通往各出风口的百叶窗处会有亮光投射进来。张程远凭直觉朝着一个方向爬,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张洛琪的那句话:“世界上最四通八达的两种通道一个是下水道,另一个就是通风道。一个连接着城市的各地,另一个连接着楼内楼外。” 此时张程远已在内心认定,虽然不明白张洛琪为什么会告诉他这些,但是打双面镜的实时开始,他在潜意识里已经信任张洛琪了。 转了几回方向,张程远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但他并没有迷路。在通风道里,用不着管东南西北,逆着风爬就对了。 终于找到了向上的通道,张程远摸索着钢条焊接的梯子,在并不宽敞的通风道向上爬着。其实这并没有他想象的危险,因为在向上爬的过程中,他的后背就贴着通风道的后壁,就算真有哪条钢条焊接的不牢靠,他也不会有坠下身亡的危险。 下雪了,陈佳彤熄灭了寝室的灯光望着窗外,路灯光将星空下铺满银带的操场照得发亮。因为天气太冷,晚上也没有同学在操场上走动,操场覆盖的雪面平整得像一桶刚开封未被人染指的冰淇淋。 想到这里,陈佳彤差点流出口水,她已经有两年没吃过桶装的冰淇淋了。她俏皮地闭上眼睛,伸出舌头在空气中舔一下,想象着冰凉、香甜的鲜奶冰淇淋的味道。再睁开眼,陈佳彤确赫然发现操场如镜面斑的雪地上多出了一道划痕,破坏了着完美的镜面。就如同刚开封的大桶冰淇淋上被人用筷子划过一道一样。 她不敢相信竟有如此的巧合,她闭上眼睛做了一个舔冰淇淋的微小动作,操场的雪面上竟会瞬间出现一条从树林那头一直传到宿舍这边的印迹。 “咚咚咚!”的敲门声忽然响起,陈佳彤更是一惊。 视线从窗外的雪景抽回来,陈佳彤快步走到门边去开门,她的心咚咚地跳得很欢,她的直觉催促她快点儿开门。 开门。 张程远做贼心虚般地瞬间闪到屋里,反手关上门。 下一秒钟,他用冻得瑟瑟发抖的身体紧紧地搂住陈佳彤。 陈佳彤也紧紧地抱着张程远,用她的温暖去解冻那身心俱疲的灵魂。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张程远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地缓和下来,他的身体被温暖了,可运用时间冷去带来的副作用随之而来,疲惫感像晚潮一般奔回张程远的身躯,浸入他身体的每个关节,伴随着每次呼吸,肺子都阵痛得厉害。 陈佳彤感觉到了他的疲惫,搀扶着他坐在自己的床上,然后自己像一只安静的猫儿,把脸颊轻轻地靠在张程远的肩上。 张程远逐渐适应了身体的疲惫感,扭过头,双手轻轻扣在陈佳彤的双肩。 窗外的路灯在雪地的映射下照进窗子,为寝室里增添了一分浪漫。 张程远贪婪的呼吸着空气,满屋子都是陈佳彤的味道。 陈佳彤低着头,甜甜的笑了。 “你笑什么呀?”张程远温柔的问。 “你一定是想说,你想我了~”陈佳彤俏皮地抬起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盯着张程远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张程远还真是想这么说。 “因为我也想你了呗!”陈佳彤说着,嘟起嘴,低下头去。 陈佳彤忽然伸出右手堵住张程远的嘴。 “干嘛?”张程远挡开陈佳彤的手。本来还想着亲亲她,却被她用手先把嘴堵住了。 “心情不好,不让你亲~前一阵子我生病了,你都不来看我!” 握紧陈佳彤软软的手,张程远怜惜地问:“什么病啊?现在怎么样了?” “很怪的病。每天在教室上课就浑身不舒坦,脑子里特别混乱,上课经常溜号,很难集中注意力。时间长了头就会非常疼,就像连续两三天熬通宵做立体几何的计算的感觉。可我分明睡眠充足,也没怎么花心思在理论知识上……更奇怪的是,每当我感觉扛不住了请假在宿舍静养,不适的症状就会很快消失。可每当我再去教室,就立刻又会出奇的难受。” “你该不……”张程远笑着插话。 “我才不是厌学呢!我说真的呢,没跟你开玩笑!”陈佳彤稍稍有些生气的说。 “我……”张程远想辩解。 “你别解释了……我又不会真的怪你~啊!虽然见到你很开心,可你出来太……” “我……”张程远正想给陈佳彤解释自己出来的经历。 “通风口?你,你这次是从通风口出来的?好,好厉害,你怎么想到的?”陈佳彤好奇地问。 “陈佳彤……”张程远的目光带有惊异之色:“你,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什么你要说什么?” “每次还不等我开口,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你!你会读心术?”张程远一时间再难想象出其他的合理的可能。 陈佳彤的表情开始变得木讷:“刚才,你说你这次是从通风口出来的……你,这话不是你自己说的?” 第六十五章 通风道 四 “不是。” “你,你通风道里爬,里边空间很窄。冷空气进入通风道经加热机组加热变为热风……在你向上爬的时候先经过了空调的加热机组,浑身滚烫难耐,好不容易通过了加热机组,风就变得彻骨的冷……你为了见我,咬着牙爬上来,然后冻得身体不住打颤的你发动了异能,在时间冷却中飞速的穿过被大雪覆盖着的操场来找我……” 张程远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陈佳彤。 陈佳彤也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张程远,“这些,这些都是,都是你告诉我的……可,可你没说话,你居然可以把你的思想不用说的方式传给我!!” 张程远缓缓地摇摇头,眼睛依然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仿佛忽然很陌生的女孩儿:“不,不是我的能力……是你,你,你猜到我的想法了!” “会是这样?”陈佳彤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真有这样的能力。 “我,我现在在想什么?”张程远轻轻地问。 陈佳彤认真的看着张程远的眼睛,摇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张程远又问:“现在呢?现在我在想什么?” “校徽,校徽的图形。” “现在呢?现在我在想什么?” “一个女人的脸……我,我不认识。” 张程远长叹一口气:“刚才我在想我妈妈的面容……你果真能读到我脑海里的东西,我脑海里每时每刻想的什么东西,你都能读到!” “我的天……还真是,真是我有特异功能么?”陈佳彤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惊奇还是应该欢喜。 “可,在你脑海里,你读到的是语言还是图像呢?” “说不清,就是,就是很抽象的……东西,有时候是像是你得声音,有时候有像是模糊、缥缈的图片。”陈佳彤皱着眉,她在回忆这种感觉。 张程远若有所思:“那……那这种,是你想知道我的想法的时候,我的想法会出现在你的脑海里;还是不论你想不想,都会出现?” “你在想下水井盖?”陈佳彤摇摇头说,“说不好,这感觉就像是周围播放着的声音不大不小的音乐,总是能听见。只是我不在意的时候,这声音就显得很小,我在意的时候,这声音就很大。” “我明白了。就像人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你,你相当于多了一个感官,就像人如果不闭上眼睛就不能不看见眼前的事物,不闭气就不能不闻味道一样,你也不能关闭你的这种感官,只是你把注意力偏向于别的感官,这种感官的感知能力就会弱一点儿是么?”张程远认真的分析着陈佳彤这种状况。 陈佳彤听着张程远的分析,缓缓点点头说:“好像还真是……啊,那我上课头痛,岂不是因为周围有太多的人,太多的思想同时挤在我脑子里,所以才痛。” “糟糕……”张程远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在想俞校长,这跟俞校长有什么关系?”陈佳彤在张程远的脑海中读到了俞校长的面容。 “你上一次体检是什么时候?”张程远忽然很焦急的问。 “上次体检?一个月以前啊,自从你们……以后,我们其他同学的体检频率比以前还高。”陈佳彤回答着。 “时间紧迫啊……”张程远咬咬牙,再次握紧陈佳彤的手,“我求你一件事情!” “你让我给你爸爸送信?”陈佳彤的眉毛有些舒展不开。 “对,我现在写。”张程远两步走到窗前的写字台,拉上窗帘,打开台灯,胡乱的在桌子上抓起纸笔,开始写。他看不到陈佳彤站在他身后咬着嘴唇、绞着手指的纠结表情。 张程远把想告诉父亲的话早在脑海里想了千百遍,他只恨自己的写字速度跟不上自己的大脑,只恨这封信不能今晚就送出去,只恨爸爸不能今晚就来营救妈妈。 十五分钟后,张程远把信写完了。他叠好信纸,转身看陈佳彤。 只见陈佳彤安静的坐在床上,那表情似是发呆,似是难过。 “你怎么了?”张程远试探着问。 “你,一定要送这封信么,你知道让你爸爸进来对他、对你、对你妈妈都有多大的危险么?”陈佳彤依然低着头,似乎很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对不起,刚才你写信,我脑中已经大概读到你写的内容了。” 张程远缓缓地走到陈佳彤的床边,然后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程远,别这样,你快起来!”陈佳彤赶忙伸手去拉张程远,可她力气哪有张程远大,怎么拉也拉不动。 “佳彤,我对不起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求你做我的女朋友,可我却从来都没尽到男朋友的义务,你生病的时候我不能在你身边,你想我的时候我不能在你身边,你需要帮助、呵护的时候我不能在你身边,可我现在却需要你的帮助。而我明知让你帮我会让你承担很大的危险,我还是必须得这么做。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妈妈被囚禁在我眼前,而我又实在无能,想不到出去的办法,而你是我最信赖,也唯一能指望的人,我求你在下一次探亲假的时候,把这封信转交给我的父亲好么?” 陈佳彤的表情显得很为难:“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跟你在一起也是我自己的意愿,我并不是不想帮你,只是……”。 张程远听不到她牙关紧咬发出的声音,也没察觉到她握紧拳头指甲扣到掌心的肉里。他用几乎是祈求的眼神望着陈佳彤。 这几秒钟对于陈佳彤来说是很痛苦的时刻,她脑海中仿佛出现了这样一个画面――两个光滑的球同时从桌子的两端滚落。一个是沉重的金属球,一个是易碎的玻璃球,而她只能及时的扑救一个。 “程远~我答应你!”陈佳彤也跪在地上,和张程远紧紧地搂在一起。 那颗玻璃球捧在了她的掌心里。而她背后的金属球以沉闷而愤怒的声音砸在地面上,大地为之晃动…… ………… 第六十六章 学霸情侣 想想当年卓越联盟九名成员考入起航学校,只过了一个学期,孙鹏程被谋杀了,张程远、朱天曌、冷长河、郑长龙全都被退学了。一学期过后,只剩下四个卓越联盟的伙伴了。 在上个学期期末,刨去张程远和阮汐月这对儿名存实亡的情侣,也就只剩下朱天曌和郭思晴这一对儿了。 朱天曌和郭思晴没敢像张程远和阮汐月那样每天晚上贪婪的腻在一起,他们当然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所以一个学期以来,他们都很在意学习成绩,都很充分的准备期末考试,他们都有足够的信心在期末考出好的成绩。 可是没想到结局就是这样不近人情,朱天曌居然因为英语不及格被退学了。 虽说英语不是朱天曌的强项,但是也没有弱到会考试不合格啊! 可是事实来得太残忍,两人几乎没来得及道别,就分开了。 几乎。 严格意义上来说,郭思晴觉得两人还算是间接道别了一下。 那天当班主任王玉梅老师宣布冷长河、朱天曌、郑长龙三位同学退学的消息后,郭思晴的泪水立刻就从眼中流了出来。当三名同学离开教室后,她就跟班主任老师请假说身体不舒服,班主任老师准假,但是要求她务必在稍后要进行的全员体检开始之前返回班级。 郭思晴一路在三个被退学的男生身后远远地跟着,她现在后悔当初没有直接追上去,可是当时她的感情十分复杂。她恨朱天曌,恨他没考好,把她一个人留在起航学校,她恨他承诺过两个人将来一起在净土的生活,但是他没有能力兑现他对自己的承诺了。她只是默默地哭着,默默地看着三个男生回到宿舍,再带着行李离开宿舍,进到食堂里办离校手续。 她远远地在食堂门外等待着,在等待中她下定了决心,她不会放弃朱天曌。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郭思晴始终没有见到朱天曌他们从食堂里出来,她不明白,办理离校手续怎么会需要这么长时间。可是眼看着统一体检的时间就快到了,她不敢违抗班主任老师的命令,所以她不知道是应该继续等下去还是离开。 正在她忧郁间,她见到了一个身影。 一个清爽的女生在她身边不远处站着,默默地流眼泪,而那个女生也在盯着食堂看。 因为那个女生在SID考试中和阮汐月他们一组,所以郭思晴叫得上她的名字。 “那个,陈佳彤?”郭思晴喊着她的名字。 陈佳彤一慌,扭过头,看见了郭思晴。 “你好,郭思晴是吧?”陈佳彤飞快的擦了一下眼泪,微笑着说。 “你,你们班也有人被退学了?”郭思晴问出了口。 “是啊!”陈佳彤点点头。 “你在为谁哭啊?”郭思晴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但是她已然问出了口。 “啊?”陈佳彤尴尬了一下,低下头说:“张洛琪,我跟她关系比较好,她是我室友,她走了,我挺舍不得。” 郭思晴点点头,看看表,马上就要到体检的时间了。 “陈佳彤,你,你们班体检过了么?”郭思晴问。 “没呢,我们好像今晚才体检。”陈佳彤答道。 “求你帮我个忙。我一会儿要体检去,我怕来不及了。你,你能不能等他们出来了,帮我给朱天曌带个话?” “啊?恩,你,你说吧。” “告诉他,我会好好努力,争取毕业的时候帮他和他的家人也赢取净土的门票。如果不成功的话,我一定会留在榾启城,陪着他!我今生非他不嫁!” 郭思晴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泪水再也忍不住,崩盘而出。 郭思晴说完,转身跑开了。 陈佳彤一个人在食堂外远远的等着,可是她又等了很久,也没见一个人从食堂出来。直到晚饭时间到了,她冲进食堂吃饭,却也没见到这些同学的身影。 可陈佳彤确信自己下午的时候很专心的盯着食堂的大门啊。虽然她站的离食堂挺远的,但是她觉得自己不太可能看丢人的。难道食堂还能藏人不成? 夜里,郭思晴敲陈佳彤的房门。 陈佳彤看见郭思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我告诉他了!他没说话,但是眼圈儿红了。”陈佳彤在说谎。 但是她不忍告诉郭思晴她把人看丢了。 吴昊和姜雯雨在第一个学期末开始,渐渐的一起自习,一起去图书馆,看着有在一起的苗头。但姜雯雨又不算是出众的美女,吴昊虽然学识渊博,在起航学校里却从没展示过他的才华,所以少有人去关注他们。 起航学校的图书馆里的,吴昊和姜雯雨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上专注地看书。吴昊在看《机械设计》、姜雯雨在看《材料力学》就连郭思晴走到他们身边都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喂!”郭思晴不敢太大声喊,破坏图书馆里安静的阅读氛围,“你们两个,就打算每天的休息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了么?”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么?”姜雯雨小声问。 “陪我练一会儿自由搏击吧。马上又到期末了,你们想像去年他们那样被退学么?”郭思晴说。 “郭思晴……”吴昊犹豫了一下说,“不是我泼冷水,你想通过表现优异,获得去净土的资格,然后求俞校长破例让你再带上朱天曌一起去,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去不了,我也不会去!”郭思晴倔强的说。 吴昊耸起双肩说:“随你啊!你要是真这么想你还那么刻苦练什么,要是你非要和朱天曌在一起,那还不如趁早被退学!” “吴昊,你怎么这样说。”姜雯雨在桌子下面踩吴昊的脚并没有止住他的话语,只好说了出来。 “忠言逆耳,你看看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吧?”吴昊看郭思晴的目光并没有敌意,但除非你仔细品读,才会发觉到其中蕴含的关怀。 郭思晴没再说话,她腮边肌肉颤抖了几下,眼眶立刻红了起来。 “你们两个成天在一起秀恩爱,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么?”郭思晴声音颤抖的小声说。闭上双眼,委屈的泪水噼啪的落下。 “思晴!”姜雯雨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郭思晴是她从小到大的闺蜜,看着她委屈,自己也很不舒服。 郭思晴摇摇头,甩开姜雯雨的手说:“你们继续!”,然后转身跑开了。 看着郭思晴跑开的背影,姜雯雨咬咬牙,责备吴昊说:“你这样太伤害她了。” “你不觉得,被退学了对她更好么?”吴昊用眼神表达出了后半句的意思。 “我们平时带上她一起看书如何?”姜雯雨在向吴昊请求。 吴昊眼睛转动了一下,微笑着说:“不好吧,这会更加刺激她。就像她说的那样,秀恩爱……” 姜雯雨长叹一口气:“听你的。” “怎么样,看得怎么样了?”吴昊问。 “关于转动惯量,这本书里讲的不多……感觉没有找对书……”姜雯雨叹气说。 “别灰心,自己摸索知识,肯定是要走弯路的。但是我们还是得抓紧时间。” “我知道……,其实关于回转体的转动惯量,这本书上有直接给出的公式,但是没有推导过程。” “这就够了!你还要把每一个细节的原理都搞清,再自己推导一遍么?会用就行了!” “那好吧,公式我记住了。那你呢,查的怎么样?” 吴昊无奈的摇摇头:“这本书应该找对了。但是知识太多,需要时间消化。我忽然发现任何一个小细节,深入去思考,都有得研究。” “那是肯定的。好既然这本书有用,就好好读一读。”姜雯雨轻声说。 “消化一本书,然后把知识用到应用层面,我怕没有这个时间了。我们一直在走弯路。”吴昊叹息。 “别这么悲观,我们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我们能看到问题、看到困难至少证明我们入门了。就像你说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想想最初我们想仅凭一本大学物理课本就把这个东西做出来,是多么可笑。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入门,可是现在我们渐渐地能分清哪些知识是对我们有用的了,知道问题在哪儿了,这就很好啊!” “谢谢你的鼓励!”吴昊点头说,“但是我们要加速了。” “你很有时间观念,这很好。但我们还有时间呀。到现在,我们入校一年整,我们还有整整两年时间呢。两年时间,足够把它做出来了!”姜雯雨自信的微笑着。 吴昊笑了一下,摇摇头:“做东西,我比你有感触。我们可不是单纯的要把它做出样子来,而是要可靠的应用它。我爸爸教授,他业余时间喜欢自己编编小软件作为一种兴趣爱好。但是你知道么,比如他从想做一个软件到确定算法如果需要半年的时间,把算法用程序写出来又需要半年的时间,而从第一版程序写出来,经过修改调试,到最后可以稳定的应用却又需要一年的时间。我比你更清楚做东西从弄清原理到做出雏形最后再到能稳定的应用需要多久的时间,所以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我们在图书馆里已经坐了几个月了,还剩两年时间,我们最多再在图书馆里的坐上半年,就必须开始着手做了,而且还要找到搪塞过校方的幌子!” “嗯。”姜雯雨认识到了时间的紧迫性,她认真的点了点头。 “雯雨,如果你觉得压力太大了……” “吴昊,相信我!”姜雯雨说到这儿,小心翼翼的四下看了看,把声音放得更低,“孙鹏程救过我的命,他不能白死,我比任何人都相信你说的话……所以,我一定会跟你一起把它做出来。” 吴昊用力的点点头,然后从书下放着的记事本中抽出一张草纸,纸上列出了几本书名列表。 吴昊在列表中的《机械设计》书名上画了个对号,然后在《材料力学》上画了个叉。 “接下来是什么?”姜雯雨合上手中的《材料力学》,问吴昊。 “《电工学》和《电机与电力拖动基础》……” 第六十七章 幕后的对白 “静止性震颤。” 医务室里,医生一字一字慢慢的说出他看到的症状。 郑长龙坐在医生对面,他伸出的右手止不住的抖动着。 “辣,辣是什么病?怎,怎么搞的?”康老师站在医生和郑长龙身旁,显得很焦急。 “我只是说现象,我也不能确诊。你这样多长时间了?”医生皱着眉头。 “断断续续4个月了。4个月前,就是那次我们玩儿彩弹游戏的时候第一次开始抖,但是睡一觉就好了。但隔了一个月,又开始抖,那次抖了一个星期,我以为就是平时体训强度太大了,后来也好了。可是这次,这次持续了一个月了,一直不停的抖,我就合计着得来看看。”郑长龙描述自己病情的时候逻辑清晰,语速平静,像是他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病情。 “这样啊……”医生小声叹了一句,他的眉毛慢慢的皱起来。 很多时候,患者最怕的并不是自己身体的不适,而是面对医生是他皱起的眉毛。 “医生,没事儿~你猜是啥病但说无妨,我胆子大,你吓不住我的。”郑长龙依然一脸阳光的笑,仿佛没有什么阴影能将他的阳光笼罩。 “这……,你这现象很像一种病,但平均发病年龄在60岁,你才十几,不可能是帕金森啊……”医生犹豫着还是将他的猜测说出了口。 “啊,这病叫帕金森呗?咋地,能治不?”郑长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恐惧,就仿佛生病的人不是他,就仿佛他是一个医学系的学生,在向教授请教疾病的治疗理论及方法一样。 医生缓缓扭头看看康老师,然后缓缓的说:“我只是觉得症状像帕金森,但是可能不是。你静养一段时间看看,如果自己恢复不了,那估计就不能用常规医学手段了。” 康老师会意的点点头。 “医生,你是说,有可能不用治疗,它自己还能恢复呗?”郑长龙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自己还在打颤的右手。 “有,有可能。”康老师点点头,然后认真的对郑长龙说,“但,但从今天开始,你要,要休息。停止训练,尤其是少用你的右手。” 郑长龙笑着用左手拍拍自己的右手,无奈的摇摇头,礼貌的告别医生和康老师,走出医务室。 听着郑长龙的脚步声在楼道里远去,医生感叹道:“这已经是第四例了。” “第,第四例?不是第三例么?”康老师说。 “冷长河、刘剑桥、张洛琪,这不是第四个么?”医生扳着手指列举。 “刘剑桥间歇性痉挛,张洛琪精神不太好,这,这我都知道,冷,冷长河是咋回事儿?” 医生报以惭愧的微笑:“康老师,这我不太方便跟你说啊。” “连我都不能说?”康老师也笑了,他感觉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康老师,你别为难我啊。俞校长嘱咐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当然这个任何人的意思肯定不是针对您……但。” “你,你看你,把我想成啥啦,你不说是对的。该遵守的承诺一定要遵守,不能放松尺度,你做的很好。” “谢谢康老师鼓励。那,郑长龙呢?现在要给他开处方么?” “我听说,听说刘剑桥已经给开潜龙了是么?” “嗯,但剂量现在给的特别小,毕竟……您懂的。” 凉爽的夏夜,知了和蟋蟀开始合唱,满校园飘散着月季的花香。起航学校宿舍楼里的的灯大都熄灭了。 但陈佳彤寝室里的灯还亮着。 照着镜子,陈佳彤把扎起来的马尾又女为悦己者容放开,披肩的头发伴着微醺的脸颊。为了心中的牵挂,以往嫌长头发麻烦、难打理的她开始续发;为了心中的牵挂,以往性格爽朗、直来直去的她也开始变得温文尔雅。 “我有阮汐月漂亮么?”陈佳彤仿佛听见自己在问镜子里的自己。 “就算我没她漂亮,我是真心对他!”陈佳彤咬咬嘴唇,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张程远,你欠我太多啦!”陈佳彤自言自语的说,“哪个女孩儿会为了你,去又脏又臭又黑的下水道探查啊!”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握着的测绘图纸,牙龈渐渐的咬紧了。再次抬头看镜子,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在质问:“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过了?你这样是不是算叛徒啊?” 她仿佛看见自己的妈妈那失望的目光。 咚咚咚! 轻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陈佳彤条件反射的从椅子上挑起来,跑过去开门。 张程远的T恤和短裤被汗水浸湿,他虚弱的倚在门边。 陈佳彤迅速的把他扶到床上,然后转身锁上宿舍门。 走到书桌前,陈佳彤把早早准备好的葡萄糖水端到床边,喂张程远喝了下去。 张程远喝完水,喘着粗气,用力握紧陈佳彤的手。 陈佳彤把空杯子搁在一边,然后紧紧地抱住张程远。 张程远逐渐恢复力气,也将怀中的少女抱得更紧。 “彤彤……”张程远气息还没喘匀。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特别想你。”陈佳彤声音很温柔,她把自己的头搭在张程远的肩上。 张程远用手拨开陈佳彤的头发帘,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陈佳彤闭上眼睛,轻轻的笑,微醺的脸颊又红了一分。 张程远微笑着用手捧起陈佳彤的脸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爱害羞的女生呢?我俩在一起都半年了,亲亲你,你还脸红。” 陈佳彤嘟起嘴,伸手在张程远的胳膊上轻轻地掐了一下。 “掐我干什么?”张程远一边轻声质问,一边将她抱得更紧。 “你没资格问!我为你做这么多,你欠我太多了!你人现在已经抵给我了,我爱掐就掐!”陈佳彤小声嘀咕。 “喂,我很值钱的,都抵给你,我是不是太亏了!”张程远戏谑的说。 “啊!还有哪个女生肯为你钻又脏又臭又吓人的下水道探查地形?还有哪个女生愿意每天孤零零的期盼着,盼着每个月只能见面一次?大姨妈来看我的时间都比你长不知道多少!” “我错了我错了!”张程远赶忙哄怀中的宝贝,轻轻地在她唇上吻一下。 陈佳彤又轻轻地锤了张程远一拳,嗔道:“每月来一次,还就知道占我便宜。” 陈佳彤轻轻推开张程远,转身把桌子上放着的图纸和信拿个他。 “这是你爸爸这个月的回信,图纸我只测绘了一部分,你先看吧。忙你的正经事吧,别耽搁写回信。”陈佳彤咬着嘴唇,她识大体。 “彤彤……”张程远自责的摇摇头,“我觉得我特别对不起你!你为我做的太多,而我……什么都没为你做!你不该过这么委屈的生活。” 陈佳彤默默地摇摇头:“其实……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我不想做的事儿,别人逼我也没用。刚跟你认识的时候,我挺嫉妒阮汐月的,什么都想跟她争,而你和她关系还没捅破的时候,我就看出她对你有意思了,但我没敢想过要跟她争男朋友,只是单纯的通过平时的接触,觉得你人不错,风趣幽默、挺单纯,没什么心机。这就是我想要的……直到后来,叛逃者袭击我们的那次,你选择了拽上我一起跑,而不是你自己跑。你救了我一命!可当时你是阮汐月的男朋友,你救我是因为讲义气。可那一刻起,你在我眼中就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了。但你已经有牵挂了,所以我也把自己的思绪埋在心底。再后来我在食堂地下室遇见你,你为了我的安全,又救了我一次,我还冤枉了你……虽然最后还是被发现了,但我那是就想,如果可以做你的女朋友,那该多好?所以,你不要感到任何的愧疚,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 张程远握紧陈佳彤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认真的看着她说:“彤彤,我一定会跟你在一起的。我……必须要救我妈妈,毕竟她养育我这么多年,这份情我割舍不下!但是我不会背叛学校,不会背叛校长。我只要救我妈出去就好!” “嗯……”陈佳彤从身后抱住张程远,把头搭在他的肩上柔声说,“我都知道,你对我的真心,我都感觉得到。你对妈妈的焦急,我也感觉得到,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此刻急着看你爸爸的回信呢。你快看,看完好写回信。等下次探亲假的时候我再帮你捎信。” 第六十八章 幕后的对白 二 “静止性震颤。” 医务室里,医生一字一字慢慢的说出他看到的症状。 郑长龙坐在医生对面,他伸出的右手止不住的抖动着。 “辣,辣是什么病?怎,怎么搞的?”康老师站在医生和郑长龙身旁,显得很焦急。 “我只是说现象,我也不能确诊。你这样多长时间了?”医生皱着眉头。 “断断续续4个月了。4个月前,就是那次我们玩儿彩弹游戏的时候第一次开始抖,但是睡一觉就好了。但隔了一个月,又开始抖,那次抖了一个星期,我以为就是平时体训强度太大了,后来也好了。可是这次,这次持续了一个月了,一直不停的抖,我就合计着得来看看。”郑长龙描述自己病情的时候逻辑清晰,语速平静,像是他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病情。 “这样啊……”医生小声叹了一句,他的眉毛慢慢的皱起来。 很多时候,患者最怕的并不是自己身体的不适,而是面对医生是他皱起的眉毛。 “医生,没事儿~你猜是啥病但说无妨,我胆子大,你吓不住我的。”郑长龙依然一脸阳光的笑,仿佛没有什么阴影能将他的阳光笼罩。 “这……,你这现象很像一种病,但平均发病年龄在60岁,你才十几,不可能是帕金森啊……”医生犹豫着还是将他的猜测说出了口。 “啊,这病叫帕金森呗?咋地,能治不?”郑长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恐惧,就仿佛生病的人不是他,就仿佛他是一个医学系的学生,在向教授请教疾病的治疗理论及方法一样。 医生缓缓扭头看看康老师,然后缓缓的说:“我只是觉得症状像帕金森,但是可能不是。你静养一段时间看看,如果自己恢复不了,那估计就不能用常规医学手段了。” 康老师会意的点点头。 “医生,你是说,有可能不用治疗,它自己还能恢复呗?”郑长龙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自己还在打颤的右手。 “有,有可能。”康老师点点头,然后认真的对郑长龙说,“但,但从今天开始,你要,要休息。停止训练,尤其是少用你的右手。” 郑长龙笑着用左手拍拍自己的右手,无奈的摇摇头,礼貌的告别医生和康老师,走出医务室。 听着郑长龙的脚步声在楼道里远去,医生感叹道:“这已经是第四例了。” “第,第四例?不是第三例么?”康老师说。 “冷长河、刘剑桥、张洛琪,这不是第四个么?”医生扳着手指列举。 “刘剑桥间歇性痉挛,张洛琪精神不太好,这,这我都知道,冷,冷长河是咋回事儿?” 医生报以惭愧的微笑:“康老师,这我不太方便跟你说啊。” “连我都不能说?”康老师也笑了,他感觉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康老师,你别为难我啊。俞校长嘱咐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当然这个任何人的意思肯定不是针对您……但。” “你,你看你,把我想成啥啦,你不说是对的。该遵守的承诺一定要遵守,不能放松尺度,你做的很好。” “谢谢康老师鼓励。那,郑长龙呢?现在要给他开处方么?” “我听说,听说刘剑桥已经给开潜龙了是么?” “嗯,但剂量现在给的特别小,毕竟……您懂的。” 凉爽的夏夜,知了和蟋蟀开始合唱,满校园飘散着月季的花香。起航学校宿舍楼里的的灯大都熄灭了。 但陈佳彤寝室里的灯还亮着。 照着镜子,陈佳彤把扎起来的马尾又女为悦己者容放开,披肩的头发伴着微醺的脸颊。为了心中的牵挂,以往嫌长头发麻烦、难打理的她开始续发;为了心中的牵挂,以往性格爽朗、直来直去的她也开始变得温文尔雅。 “我有阮汐月漂亮么?”陈佳彤仿佛听见自己在问镜子里的自己。 “就算我没她漂亮,我是真心对他!”陈佳彤咬咬嘴唇,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张程远,你欠我太多啦!”陈佳彤自言自语的说,“哪个女孩儿会为了你,去又脏又臭又黑的下水道探查啊!”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握着的测绘图纸,牙龈渐渐的咬紧了。再次抬头看镜子,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在质问:“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过了?你这样是不是算叛徒啊?” 她仿佛看见自己的妈妈那失望的目光。 咚咚咚! 轻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陈佳彤条件反射的从椅子上挑起来,跑过去开门。 张程远的T恤和短裤被汗水浸湿,他虚弱的倚在门边。 陈佳彤迅速的把他扶到床上,然后转身锁上宿舍门。 走到书桌前,陈佳彤把早早准备好的葡萄糖水端到床边,喂张程远喝了下去。 张程远喝完水,喘着粗气,用力握紧陈佳彤的手。 陈佳彤把空杯子搁在一边,然后紧紧地抱住张程远。 张程远逐渐恢复力气,也将怀中的少女抱得更紧。 “彤彤……”张程远气息还没喘匀。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特别想你。”陈佳彤声音很温柔,她把自己的头搭在张程远的肩上。 张程远用手拨开陈佳彤的头发帘,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陈佳彤闭上眼睛,轻轻的笑,微醺的脸颊又红了一分。 张程远微笑着用手捧起陈佳彤的脸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爱害羞的女生呢?我俩在一起都半年了,亲亲你,你还脸红。” 陈佳彤嘟起嘴,伸手在张程远的胳膊上轻轻地掐了一下。 “掐我干什么?”张程远一边轻声质问,一边将她抱得更紧。 “你没资格问!我为你做这么多,你欠我太多了!你人现在已经抵给我了,我爱掐就掐!”陈佳彤小声嘀咕。 “喂,我很值钱的,都抵给你,我是不是太亏了!”张程远戏谑的说。 “啊!还有哪个女生肯为你钻又脏又臭又吓人的下水道探查地形?还有哪个女生愿意每天孤零零的期盼着,盼着每个月只能见面一次?大姨妈来看我的时间都比你长不知道多少!” “我错了我错了!”张程远赶忙哄怀中的宝贝,轻轻地在她唇上吻一下。 陈佳彤又轻轻地锤了张程远一拳,嗔道:“每月来一次,还就知道占我便宜。” 陈佳彤轻轻推开张程远,转身把桌子上放着的图纸和信拿个他。 “这是你爸爸这个月的回信,图纸我只测绘了一部分,你先看吧。忙你的正经事吧,别耽搁写回信。”陈佳彤咬着嘴唇,她识大体。 “彤彤……”张程远自责的摇摇头,“我觉得我特别对不起你!你为我做的太多,而我……什么都没为你做!你不该过这么委屈的生活。” 陈佳彤默默地摇摇头:“其实……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我不想做的事儿,别人逼我也没用。刚跟你认识的时候,我挺嫉妒阮汐月的,什么都想跟她争,而你和她关系还没捅破的时候,我就看出她对你有意思了,但我没敢想过要跟她争男朋友,只是单纯的通过平时的接触,觉得你人不错,风趣幽默、挺单纯,没什么心机。这就是我想要的……直到后来,叛逃者袭击我们的那次,你选择了拽上我一起跑,而不是你自己跑。你救了我一命!可当时你是阮汐月的男朋友,你救我是因为讲义气。可那一刻起,你在我眼中就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了。但你已经有牵挂了,所以我也把自己的思绪埋在心底。再后来我在食堂地下室遇见你,你为了我的安全,又救了我一次,我还冤枉了你……虽然最后还是被发现了,但我那是就想,如果可以做你的女朋友,那该多好?所以,你不要感到任何的愧疚,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 张程远握紧陈佳彤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认真的看着她说:“彤彤,我一定会跟你在一起的。我……必须要救我妈妈,毕竟她养育我这么多年,这份情我割舍不下!但是我不会背叛学校,不会背叛校长。我只要救我妈出去就好!” “嗯……”陈佳彤从身后抱住张程远,把头搭在他的肩上柔声说,“我都知道,你对我的真心,我都感觉得到。你对妈妈的焦急,我也感觉得到,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此刻急着看你爸爸的回信呢。你快看,看完好写回信。等下次探亲假的时候我再帮你捎信。” 第六十九章 磁盾 一 苍茫的雪地里,呼啸的寒风中,一头刚刚成年的雪狼一动不动的伏在地上。白雪已经覆盖了它的全身,只有一双犀利的眸子容不下半片雪花。它在等,在等远处的狍子靠得再进一点儿,它要等到一个最佳的捕猎时机。 它已经等待了六个小时。饥饿带来的胃绞痛并没有在它的面容上显现出来,为了一个更好的机会,它可以等待,也可以忍耐。 不知道下一刻狍子是会跑过来,还是跑得更远,但它知道,最好的时机一定还没有到来,所以它可以忍耐。 狼是善于忍耐的动物,为了一次绝佳的捕猎机会,它可以等上一天一夜。 但他更能忍耐。为了一次绝佳的机会,他可以等更长的时间! 他就是自由人组织的领导者:张浩洋,张程远的养父,汪小雨的丈夫。 十八个探亲假来了又走,一晃就是一年半。 为了这个机会,张浩洋足足等了一年半。 人们叹服狼在狩猎时的忍耐力,却都无法体会它忍饥挨饿时,那一分一秒胃部的绞痛。 而张浩洋自己的爱妻被作为俘虏关在起航学校的地牢中,每一分每一秒自己的妻子都在承受着煎熬,而他必须时刻的保持理智状态,忍受这份煎熬,等待最佳的机会。 因为他身上担负着作为丈夫的责任,更担负着自由人领导的责任。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妻子,赌上全组织上下成员的性命。这有违他自己的价值观,也有违他妻子的价值观。 正是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保持冷静,才让他一直隐忍到现在。如今,机会来了。 电闪雷鸣,让树林中的这间茅屋显得更加的破败。像这样供人避雨的茅屋在榾启城郊数见不鲜。如果非说这一间茅屋与其他的茅屋有些许区别的话,那就是这间茅屋的下面,还有一定的空间。 地下室依旧潮湿、破旧、空气污浊。但顶棚却换了一个新的白炽灯炮,比原来的要亮。 五个人静静地围坐在圆桌旁。 “那个,我再强调一次,这次行动是我以个人名义发起的,与自由人组织没有任何关系。”张浩洋一字一顿的说。 他带着金丝框眼睛,目光深邃而疲惫,那略微沙哑的声音暴露了他的精神状态。 “我也是以个人名义参加的,跟组织没有任何关系。”李赫眼中带着一股年轻人的倔强,他的决心容不得丝毫的质疑。 “我跟李赫上次行动失败,就是因为碰到了令公子,这是缘分呐!”韩程也半开玩笑的说着,缓解着地下室中略显压抑的气氛。他憨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李赫看见他白牙与黑脸形成的鲜明对比,不禁又想到一年多前的收割计划中,韩程装印度阿三的幽默经历。 “领导,上次行动没让我去,我就很有意见了,所以这次,嘿嘿!”说话的是五个人中个子最高的王想。 “领导,你就别矫情了。师母被扣下都一年多了,大家都不能忍了。每一名自由人成员都通过不记名投票的方式表达了参与意向。所有的41名成员中,有34张参与票。参与到这次计划中,也是他们的自有,领导,你无权剥夺他们的这项自由。”说这话的是陈静思,这五个人中唯一的女士。 张浩洋看着这些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坚定地点点头:“于公于私,我都谢谢诸位。” “老大,说说计划吧!”王想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 “等一会儿。”张浩洋平淡的说。 “还等什么?”王想问。 “在等一个人。”张浩洋怅然所思。 “还等谁?师弟师妹我可都没通知,就我么几个人来开会。”王想说。 “领导等的人是谁啊?”陈静思也好奇。 “我不认识。”张浩洋摇头说。 四个人都睁大眼睛,等着张浩洋说下去。 “一个幕后的支持者。”张浩洋盯着圆桌对面的一个空座位讲道,“我明面上的身份是榾启大学的数学系老师,这个你们也知道。可或许你们不知道,在榾启大学,是有网络数据库的。全国的大学可以共享这个数据库。我虽然并非真的有心做数学基础研究,但是既然是掩饰身份,就要装的像一点儿,所以刚开始当老师那几年,我经常发一些学术论文,都是一些线性代数与管理学中的多目标决策的学科交叉问题,这样的论文有些所谓的新意,虽然没什么深度,但是也可以发表一些还说的过去的期刊。” “领导你太谦虚了,你写的论文我都看过,完全看不懂啊!”韩程说。 “不,并不是我谦虚,我认为自己写的论文都是垃圾,只不过这两年期刊收录文章的门槛儿都降低了,所以才能发表。奇怪的是,半年过后,我发现我的论文被另一个老师发表的文章引用了。” “这很奇怪么?”李赫问。 “当然奇怪,我就想,这么烂的论文都有人引用,那他写的论文得有多烂啊。所以我就好信儿读了一下他的论文,发现他只是引用了我的一个矩阵变换方法,并说明了变换结果符合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可他在文章中却并没有把这个计算结果给出,这是一篇不严谨的论文。所以我犯了强迫症用这篇文章的数据,结合我的矩阵变换方法算了一下结果,来检验作者说的结论是否正确。” “那结果呢?”陈静思虽然不懂领导说这些是为什么,但她还是顺着问了一句。 “化成整数列后,乍一看显然不是一个合理的结果。但当我看数列中的第一个数字后,我注意到了这些数字一定包含一定的意义。第一个数字是6583677373。” “这个数字很特殊么?”韩程问。 “对,很特殊。6583677373。这是ASCII码的数字表征码。”张浩洋介绍说,“ASCII码是现今最通用的单字节编码系统,早在我参加蒲公英计划之前,在西京三航科技大学读书的时候就接触过,所以对这个数字很敏感。ASCII码中,每一个数字,对应一个符号。因此我将这个数列进行了破译,转译成汉语的意思居然是——张浩洋,我知道你过去的身份,也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推翻这个惨无人道的计划,你需要我的支持。” “天呢!这人是谁?”陈静思继续问。 “不知道,总之没有恶意。如果他有恶意,没有必要做这些,直接揭发我就可以将我终结。后来我根据他的信息开始跟他以学术研讨为媒介进行联系。要知道,所有的电子邮件往来都是经过国家严格监控的。所以他和我以研讨离散随机数列为幌子,将沟通信息转译为ASCII码数列,再由我那篇论文中提到的矩阵变换方法进行数列变换,转译为看似无规律的随机数列矩阵,以数据共享的方式进行沟通。”张浩洋顿了顿继续说,“汪小雨出事儿以后,这个幕后支持者说可以提供军火支持。如今行动的时机已到,这个人今晚会在这里跟我们碰面。 “这个神秘人物一会儿会来?”韩程小声问,他的拳头微微攥紧。 “别紧张,我不会冒然把你们的安危搁置一旁。我邀请他今晚来,真的是我有把握这个人绝对可信。” 咚咚咚。 地下室的门口传来敲门声。 第七十章 磁盾 二 “门没锁。”张浩洋沉稳地说。 他知道,锁门是没有意义的。他的这个隐秘的会议室如果真被敌方找到,一道门什么都挡不住。 门被推开。 进来的是个女人。 张浩洋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出来搬东西!”这个女人进屋没有任何的寒暄,更没有丝毫要做自我介绍的意思,而是直截了当的吩咐了一句话,就仿佛屋里的人都跟她很熟一样。 “最好快点儿。”女人的表情很平淡,只是稍稍透着一些不耐烦。 “跟她出去吧!”张浩洋带头站起身来,跟着女人走了出去。 进进出出六七趟,所谓的“东西”被众人搬回了地下室。 四十多个半米见方的黑箱子。 回到地下室,众人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还没问你怎么称呼呢?”韩程问这个女人。 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用好奇的目光审视了一下韩程,说道:“我叫什么,你不需要知道。我是你们的军火资助商。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关于军火哪儿来的,我是谁这样的问题,都少问。” “那这些箱子里是什么?”李赫问。 “这些东西现在是你们的了,自己打开看吧。”女人说着将身边的一个黑箱子用脚推倒李赫身边。 李赫蹲下身来打开了箱子的扣锁。 大家围了上来。 “MP5?”张浩洋看着箱子中黝黑的枪体,不禁惊叹。 其他人把身边的几个箱子打开,每个箱子里都有一把这样的枪,及一些枪的配件。 张浩洋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MP5,过去他接触到的枪并不多,基本都是手枪,像这样的冲锋枪,他头一次见。 自由人组织中的其他成员更是如此。 女军火商嘴角微微一笑,那是一种略略带有轻蔑的笑。 张浩洋伸手去拾枪,手触枪体,让他感到此枪的异样。 这枪摸着没有金属应有的冰冷感,这枪根本不是金属枪械。 拾起枪掂量,那重量很轻,更让张浩洋相信,这显然不是金属。但是枪油味儿清晰可闻,又不像是假枪。 “这是塑料玩具枪么?”王想虽然也没见过MP5,但他敢确定,这拿在手里重量不到2KG的家伙,绝对不是真的枪。 “能杀人的玩具枪。”女军火商得意的说。 陈静思手中也握了一把枪,她从箱子附带的一列弹夹中抽出一把,推出一颗子弹。子弹壳体是铜的,而子弹头则发出白亮的光泽。可这枚子弹和手枪子弹大小差不多,却也明显得要轻一些。 张浩洋也掂量了一下子弹的重量,他忍不住问:“这子弹是什么材料的?” “弹壳还是铜的,子弹头是硅。”女军火商说。 “那,那枪体呢?”张浩洋继续问。 “复合材料。”女军火商从容的回答。 “复合材料?” “酚醛树脂基碳纤维复合材料,是用复合材料编织物在一定压力和温度的作用下铺放成型制造的——如果你想问的话。”女军火商答道。 “子弹头不是铁的,枪体也不是钢的,是为了轻便么?”韩程问。 “轻便?那只是很微不足道的一方面,重点在这里。”女军火商说着,矮下身子从黑箱子中拿出一颗手雷。 每个黑箱子中都放着6把弹夹,和三颗手雷。 众人也都从自己面前的黑箱子中取出手雷。 与枪体和子弹不同,手雷并不轻,而是比他们想象中正常的手雷还要沉。 “这手雷怎么这么沉?”陈静思像是举哑铃一样举起一颗手雷端详,她估摸着,这么沉的手雷,自己最多能扔出八米远。 “这不是手雷,这是磁盾!”女军火商引以为傲的说。 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女军火商开始给大家展示磁盾的威力。 “所有人都出去,到上面去。”女军火商说完,带头走出地下室。 六个人来到茅屋里,外面的暴雨丝毫没有停住的意思。女军火商打开手电筒,仔细地照了照茅屋的内部结构。 “你找什么?这儿什么都没有。”张浩洋说。 “你们身上携带有带磁性的东西了么?” “发簪算么?”陈静思指了指自己头上带着的簪子。 女军火商伸手把陈静思的发簪摘下,扔进尚未关门的地下室中。 “你干什么?!”陈静思莫名其妙的问。 “好了,别人还有么?留在身上会要你小命的。”女军火商严肃的说。 众人都摇了摇头。 “包括义肢、心脏起搏器、接骨在体内钉的铁钉都算,还有么?”女军火商又问一遍。 “我们身体都很健康,没了。”李赫兴奋的说,他想看看,这个磁盾到底有什么威力。 女军火商手中举起一枚磁盾,说道:“看好了~” 她说罢,拉开磁盾上类似保险丝的东西,顺着地下室的门扔了进去,那动作丝毫不像是在扔炸弹,那动作就像是丢喝剩下的半瓶饮料一样随意,紧接着,她又随手关上了地下室的木门。 众人心脏都剧烈的跳动,因为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莫名的恐惧感让他们屏住了呼吸,但看着女军火商悠闲地站在众人身旁,大家也都没跑开。 这两秒钟过得相当漫长。 接着,听到了“啪!”的响声,这声音不小,却也不大,至少跟手雷应有的爆破声相比,这声音确实不大。 几乎与此同时,张浩洋的视线变得模糊。 下一秒钟,众人听到了小物件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以及地下室的木门咿呀开门的声音。 张浩洋的眼镜掉在了地板上,眼镜腿儿和镜框分了家。 “大家进去欣赏一下吧!”女军火商说着,复又带着众人走进地下室。 屋里原本挂在墙上的地图、资料通通散落在地上,但除此以外,桌子、椅子都好好地摆放在原位。 正当众人诧异这样的现象的时候,女军火商打了个响指吸引众人的注意力,然后指了指地上的一团事物。 那绝对像是一件艺术品。扭曲的锁芯、数不清的图钉、铁钉、螺丝甚至钢笔,都失去了它们原有的形状,像是一层烧软的石蜡,紧密的围绕在那枚磁盾上。 “这磁场,强得让人震惊。”张浩洋透过用手握着的眼镜框看着磁盾,心中油然感叹。 “是啊,把这些钉子都吸弯了。”陈静思感叹说。 “更匪夷所思的是。”张浩洋带着赞叹的微笑,“这磁力把我眼镜框与眼镜腿之间的连接螺丝吸脱扣,飞了出去,而我的眼镜却几乎是垂直落下,可见磁力之强!” “可,其他的磁盾怎么没被它吸过去?”韩程指了指黑箱子里放的其它磁盾说。 “磁盾把保险环拉开后,才会触发交变电场,才会产生磁场。磁盾用的是电磁。”女军火商说。 “电磁?”那这小小一块儿磁盾,电量能持续多久?韩程接着问。 “这里面用的超导电池,电容量比你想的要大得多,一颗磁盾的电量能持续产生强磁场十分钟。”女军火商说。 “可我感觉这东西新鲜是新鲜,但说到杀伤力,还真没有手雷强。”王想在兴奋的时候依然能理智的冷静下来,想到关键的问题。 “所以我说这是磁盾,盾,从来都不是攻击性武器。”女军火商冷冷的说。 李赫蹲下身子,伸手去摸那些质量轻得像假枪一样的枪械,沉声说:“这就是为什么,你要给我们发这样的枪支和弹药是吧?” “聪明!榾启军区配备的枪支枪管都是钢的,子弹弹头大部分都是钢芯弹头。”女军火商自豪的说,“交战的时候,把磁盾扔到你的正前方,敌人的子弹靠近磁盾的会被吸住,远离磁盾的也就远离你了。这样绝大多数子弹都对你不构成威胁了。” “你刚才说大部分弹头都是钢芯的,大部分的意思是……”张浩洋迟疑地问。 “曳光弹除外。曳光弹是铅芯的。”女军火商平静的说。 “什么是曳光弹?”陈静思问。 “曳光弹是一种装有能发光的化学药剂的子弹。发射后会发光,能用于指示弹道和目标。”李赫解释完,望了一眼女军火商说,“我说的对么?” “没错,但是只有少量轻机枪才配曳光弹,而且一般都是每十发子弹才会有一发指引弹道用的曳光弹,所以你要是真被曳光弹打中了,那只能说是命了。”女军火商语气中带着一丝幽默。 散会后,众人穿上雨衣,消失在夜晚骤雨中的树林。 张浩洋单独送女军火商走了一段路。 “怎么是你?”张浩洋等自由人的其他成员都离开后才问出了这个问题。因为这个女军火商正是自己家的邻居、冷长河的妈妈——王玉梅。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这么多军火不可能是你一个人搬过来的,你的背后是什么?”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那你,或者你们为什么要帮我们?” “这个你也不需要知道。” 第七十一章 营救行动 一 夜。 电闪雷鸣。 天就像漏了一样,这大雨已经下了将近一个星期。 额尔古纳河水流暴涨,在茂密的树林间穿行。三百米外绵延数百米的高墙上,探照灯不停地舞动。那便是榾启军区的正门了。 树林中,三十四名自由人战士聚在一起,大部分人都全副武装,除了张浩洋。他穿了一身鲨鱼皮泳装,背上背着双肩包。 大部分自由人战士都没真正的上过战场,他们强压住心中的紧张。但这种恐慌的心理并不是做好充足的思想准备就能克服的。战场就是一条生死边缘线,就像空中的钢丝绳。谁都不知道下一脚会不会踩空,谁都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到来,所以很少有人会不恐慌。 大部分人都能听到彼此喘息的声音,大部分人的腿都像灌了铅一样沉,这些都是恐慌的反应。 在这样紧张的时刻,没有人穿雨衣。虽说茂密的树林中雨水并不大,但还是会有不小的雨水淋在战士们的身上。可在生死边缘,谁还会在乎雨水带来的辐射呢?着装轻便一分,生存的希望就多一分。就像地震的时候,早逃出建筑一秒,活的希望就多一点,有谁会带上家里所有的存折和现金才往屋外逃呢? “头儿!下令吧,你说咋办,咱就咋办!”王想发话。 与大部分自由人的年轻成员不同,王想、陈静思、韩程、李赫都是有优向基因突变能力的人,经历过实战的,他们懂得把恐惧转化成兴奋。 张浩洋借着闪电的光,看向榾启军区方向的一条白练,那是山洪期榾启军区专用的排水渠。每年的暴雨山洪季节,为了防止军区排水系统瘫痪,积水反灌,军区特意修了这条直通额尔古纳河的排水渠。 “王想、陈静思一组,韩程、李赫一组。你们分别带一半人隐蔽在额尔古纳河两岸树丛里等我。如果一会儿我带你们嫂子游回来的时候,他们有人发现我们并且追到这里,大家在河边阻击一下,边打边撤。但如果我走以后六个小时还没有游回来,你们必须立刻撤退,趁天亮前翻山回去。从此自由人解散也好,更换领导也罢,那是你们的自由了。”张浩洋泰然自若的说。 “头儿,你自己去逞英雄,让我们在这儿干等着,好像不太好吧。”李赫笑着摇头说。 “兵不血刃才是上上策。正是为了尽量做到零伤亡,我才等这个机会等了一年半。”张浩洋说。 “可我们手里有磁盾,我们的火力上占优势啊!”陈静思不服气的说。 “我们只有三十几个人,借助磁盾,再借着丛林的地势一边伏击一边撤退尚且危险,你想正面挑起冲突,那绝对是自掘坟墓。”张浩洋理智而严肃的说。 “头儿!你早去早回吧。”韩程仰着头,微笑着说。 张浩洋对自由人的战士们挥挥手,转身跑了几步,便跳进了额尔古纳河湍急的水流中。 即使是水性再好的人,跳进山洪期湍急的水流中都是九死一生。因为湍急的水流中泅渡跟你的游泳姿态真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水中的暗流会直接把你拽到水底,会让人窒息而死;水流的絮乱会让人失去方向感,就连简单的上下都很难分清,所以就算你闭气想游到水面上几乎也是不可能的;此外水温导致人体温的流逝、体力的急速消耗以及水中杂物的冲撞,这些都可能是致命的。 张浩洋已过不惑之年,但他并不怕额尔古纳河湍急的水流。 这并不是因为他有着超乎常人的水性,而是因为他的优向基因突变能力——表皮细胞可控膨胀。 常人的表皮细胞收缩是不可控的,通常只能通过出汗的方式向外排出水分,除此之外很难与外界物质进行交换。 但张浩洋不是,他的表皮细胞可以自主膨胀和收缩,通过收缩压差来吸收外界的物质进入体内,主要包括空气和水。 要说这能力的获得也是相当坎坷。张浩洋作为第一批蒲公英计划的幸存者,当年当他产生辐射引起的严重不良反应之后,他的主要症状是肺功能衰竭,呼吸极度困难,一度被下了病危通知单。而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汪小雨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俞涛走到了一起。 张浩洋在痛苦中艰难地支撑着,那是一个绝望的人对生的渴望。 人的能力都是无限的,在张浩洋最渴望呼吸的时候,辐射导致的基因不稳定化终于感应到了他心灵深处的呼唤,开起了表皮细胞可控膨胀的能力。通过表皮细胞的收缩,他渐渐地可以用皮肤进行呼吸。 随着他能力的增强,他的呼吸功率大大的提高,以至于到后来,他可以直接在水中呼吸。他的表皮细胞可以直接从吸收的水分中提取出氧气,再把废水通过皮肤呼吸的方式排出体外。 从那以后,张浩洋成了名副其实的蛙人。不仅如此,由于他的呼吸功率远高于常人,别人的无氧运动对他来说就像有氧运动那样轻松。比如,张浩洋可以很轻松的用跑百米的速度跑完五千米,攀岩、负重、搏击等体力消耗大的运动更是不在话下。 阮汐月也正是因为遗传了张浩洋的能力,才会水性奇佳,在八、九岁的时候游得比张程远还快,也才会拥有消耗不完的氧气,变得像今天这样厉害。 张浩洋沉在水底,沿河河床匍匐前进,他已经进入了额尔古纳河一条较窄的支流——榾启军区的排水渠。 排水渠的水并不太深,张浩洋必须保证自己匍匐前进,不把身体露出水面,才会增大安全通过的可能性。 似乎老天也是眷顾他卧薪尝胆一年半的策划,让他顺利的顺着排水渠进入了榾启军区。他继续在排水渠中匍匐,浑浊的水中,他依稀分辨出了一个反涌的排水井。 井盖早已不知去向,也不知是被水冲走的,还是榾启军区的军人为了加速排水给撤掉的。 顺着排水井逆流爬进去,张浩洋终于进入了榾启军区的地下排水系统。 不再担心自己会暴露,张浩洋打开防水手电,照了照入口的内壁。 “#142”张浩洋看到壁上红漆书写的数字,格外的兴奋。 他儿子的女朋友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把榾启军区的地下排水系统线路走位完完整整地画了出来交给他,此刻也已经牢牢地记在他的脑子里。 张浩洋凭着自己烂熟于心的记忆,确定了路线,飞快的在下水道中穿行。 虽然陈佳彤所测绘的地下排水系统的绝对距离和方向与实际上有着不小的偏差,但好在相对位置都标的很清楚,让张浩洋不至于在里面迷路。 “#26”。 看到内壁印着的这个数字,张浩洋清楚自己已经到了。 抬头看,雨水顺着头顶的排水井盖上的圆孔急冲冲的流下,正如他想爬到地面上一样的急。 爬上去,轻轻地顶开井盖,窥视地面,只能看见大雨打湿的一片野草。 按照排水系统地图上的标示,#26便是榾启军区中的起航学校操场旁的树林中,距离食堂地下室通风暗井最近的一个排水井盖了。 爬出下水道,在树林中眺望起航学校的操场。暴雨的夜晚,操场冷冷清清的。这注定是一次顺利的营救行动。 张浩洋此刻已经跳进食堂地下室在树林中的通风暗井。地下室通风道的路线图是他自己儿子测绘的,他有更加十足的把握。但离成功越近,越要小心谨慎。所以张浩洋按耐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缓缓地在通风道中移动,以免弄出声响…… 第七十二章 营救行动 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被雨水打湿衣裳的自由人战士们不禁瑟瑟的发抖,不仅因为湿冷,还因为恐惧。 李赫和韩程带队隐蔽在河西岸;王想和陈静思带队隐藏在河东岸。 李赫呼吸很沉,他恨不得提着枪直接冲进去,但理智让他按耐住浮躁继续等待。 “我感觉……有点儿不对!”陈静思看着两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有些沉不住气,大声说。 额尔古纳河的这条支流只有七八米宽,但是因为水流湍急,加上雨水的哗哗声,陈静思必须大声说话。 “按说,两个小时,差不多了。”韩程在对岸听到陈静思的说话,做出应答 “真要听老大的,一直在这儿像懦夫一样等下去么?”陈静思稍微提高了音量。 “你们听!”王想的声音带着雀跃,众人却迷茫的看着他。 王想的优向基因突变能力在于,他有宽域的听力。 正常人的听力频域范围是多少?教科书上会写20~20000HZ,但实际上正常成年人的听力范围要远远小于这个值,通常只有婴儿才有较宽的听力频域,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听力频域范围会变窄,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听力频域大概会在300~6000HZ。 但王想不一样,他听力频域范围很广,不仅如此,他的听力阈值也很低。 听力阈值是指一个人所能听到的最小声音。同样的,教科书上会写0分贝是人能听到的最小声音,但是对于成年人,这个阈值大概会是10分贝左右。而王想可以不费力的听见-40分贝的LED显示屏显示内容变化时产生的声音。要知道,分贝是按照声音功率的指数计算的。可想而知,说王想有一双顺风耳绝不夸张。 “气泡的声音。”王想顺手指向额尔古纳河,离众人三十米远的河流中。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依稀可以看到气泡有节奏的冒出水面。 “老大在水里呼吸的时候,不用吐气泡,这气泡是嫂子的!”李赫兴奋的说。 “果然是兵不血刃啊!”韩程说着,冲到了河边迎接。 自由人的战士们兴奋地从两岸挤到河边,迎接老大和嫂子的回归。 这一刻兴奋的心情是无与伦比的。 气泡离战士们只有二十米了,王想却皱起眉毛:“我感觉不太对!” “你胡说什么?”陈静思在一旁责怪。 “不对!老大呼吸不会有气泡,为什么水里会有两串气泡的声音?”王想大声喊。 所有人的心腾地提了起来。 “你笨啊!还有老大的孩子啊!”李赫说。 所有人的心又落了回去。 “老大交代过,他儿子可能不会跟他走……”陈静思犹豫的说。 这时,气泡离战士们只有十米远了。 犹豫间,陈静思打开手电筒,向河中的气泡照过去。 河中立刻给出了反应,两个人影从水面中浮出。 两个人分别将一件漆黑的事物扔向两岸的人群。 在众人的好奇中,王想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恐慌。 “是手雷!”王想失声的喊着。 此时大家都后悔全员簇拥到两岸边。 但为时已晚。 尽管众人急速的向四周跑开,两声巨大的爆鸣过后,还是有8名自由人战士直接扑倒在地,再也没站起来。 王想从地面上爬起,看到了对岸的李赫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毫不留情地用复合材料枪械向着河中扫射。 然而王想只能看到画面,他的世界变得很静。 王想感觉到湿热的液体贴在脸上,顺着流出的血摸索,这血液竟是从他的双耳流出来的。 就像能精确到微克的精密电子称受不了重载;最细腻的皮肤吹弹可破;王想这最灵敏的听觉根本无法承载手雷近距离的爆鸣声。精致的鼓膜被声波无情的撕破,他失聪了。 被手雷碎片射伤或被冲击波阵伤的战士占了半数。 呻吟和恐惧的喊声,让自由人的战士们乱了阵脚。毕竟对于大多数的战士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这么逼真的面对死亡和流血。 “战士们互助包扎伤口。问题不大的战士们快来河边分散警戒!”韩程沉稳的喊话,他底气十足。可以瞬间硬化自身肌肉的他,没有让手雷的碎片插入他的体内。 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了不祥的念头——他们被反偷袭只能说明老大一定失败了。 榾启军区嘹亮的警报声响起,黑暗中依稀可见的迷彩服阵列在涌动。机枪的呼喝划破暴雨中的丛林,曳光弹的轨迹朝着自由人战士隐蔽的方位逼近。 “怎么办?”陈静思耳鸣的很厉害,她大声喊着,等着大家做决断。 “老大还没回来,我们还有这么多伤员,撤退死路一条,我们只能背水一战,兄弟们,狭路相逢勇者胜!”李赫用他嘹亮的嗓音压过了敌人子弹幽灵般的啾鸣声,也压住了战士们急促的心跳声。这声音给了战士们莫大的鼓舞。 “大家听我说,我们人不散开,磁盾就扔在大家面向敌人的正前方。我们每次只用一枚磁盾,十分钟后,等磁盾电量耗尽再扔下一枚。” 李赫和对岸的陈静思同时向两队人的前方各扔了一枚磁盾。 可两秒钟之后,只听“啪”的一声,两枚磁盾从相隔二十米的河两岸极速地吸引到一起,掉入河中。紧接着河中出现了巨大的水花。那是磁盾的超导电池进水短路迅速放电引起的爆炸。 “我们低估磁盾的吸引范围了,我们两队要离得远些。”李赫说罢,跟韩程带着河西岸的这组战士们远离河水,向丛林深处跑去。 跑到离河岸两百米远的地方,李赫止住了队伍说:“就在这里,隐蔽!” 韩程数了数,跟着李赫和自己移动到这儿来的战士只有六个人了。 榾启军队的子弹并不比雨水稀疏,它们呼啸的在树林中穿过。榾启军队的高压钠灯渐渐地照进这片树林,迷彩服的阵列离李赫这组人越来越近了。 “不怕!大家子弹省着用,等他们离得稍微近一些再打!我先扔磁盾,其他人不要乱扔。” 李赫大臂一轮,一枚磁盾扔在了组员们的正前方二十米处。同一方向的百米开外,榾启军区的军人们一边向着林子扫着,一边迂回的前进。 “射击!”李赫下令。 自由人的战士们开始愤怒的反击。 不时可以看见已经渐渐散开的迷彩阵列中有人倒下。 “对方这队人估计只有一百多号人,十分钟解决战斗!”韩程大声说。 众人有磁盾的掩护,所以索性都沉着的瞄准、射击。 枪战的时候,对于一般战士来说,如果是点射,你瞄准的时间长一分,命中率便涨一分。 所以自由人战士的命中率还真不小,虽然这一组只剩下八名战斗力,对方一个排的战士却频频有人倒下。榾启军队的前进速度被大幅遏制。 然而形式并没有李赫想象的好。磁盾虽然磁场极强,但耐不过对方子弹的密集。而再强的磁场也无法打破牛顿力学定律——动量守恒。 在密密麻麻子弹被磁盾吸附的同时,它的体积虽然在不断增大,但磁盾并没有老老实实的在地面上立住,而是随着子弹的冲击,不断地向后跳动。 李赫原本将磁盾抛出了二十米远,此刻却已经跳到他眼前。李赫只好和战士们向后慢慢的倒退。因为一旦自己跑到了磁盾前面,将会被敌人射成筛子。 不过好在随着磁盾吸附子弹头数量的增加,磁盾吸附球的整体体积在膨胀,质量也在膨胀,新飞来的子弹头的冲量渐渐地可以被它与地面之间的摩擦阻力化解开来,磁盾几乎停止了向后窜动的趋势。 榾启军队似乎发觉了怪异之处,停止了前进,也都倚靠在树干,开始了丛林阵地战。 虽然自由人战士们依然没有被子弹射伤的危险,但是榾启军区的军人都掩蔽了起来。 拉锯战对自由人战士来说是一种煎熬,一来磁盾数量有限;二来他们是被动开战,人数上又明显处于劣势。 “啊!”一声惨叫,一名自由人的战士猝然倒地。 “磁盾电量耗尽了,大家卧倒!”李赫说着,拉开引线,又扔出一枚磁盾。战士们这才重新站起身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韩程沉声说。 “你有更好的办法么?”李赫问。 韩程说:“我带着一颗磁盾冲过去,是不是可以瞬间缴械了他们?” 李赫说:“想都别想,你撑不住的!” 韩程盯着组员正前方的磁盾说:“一会儿我拿着它冲出去,你们看到他们被我缴械了,再跟过去,全部射杀!” “不……”李赫刚说出一个字,恐怖的枪声从他们身后响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的自由人战士都意识到了危险,但是都晚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小波敌人绕到了他们身后,而磁盾在他们前方。 于是他们变成了阻挡子弹向磁盾吸附的人墙…… 第二卷 萌发 第七十三章 落败(一) 迷彩的越野车在林间路上奔驰,撅起一缕黄尘。路两旁的柏树直穿云天。 车内,榾启军区军长陆海空面色凝重,对着卫星电话的那头说:“情况我知道了,到了再联系。” 挂掉电话,陆海空闭上双眼沉思片刻,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枢,说话方便么?”陆海空语气很沉稳。 “爸,他们失败了。” “这我知道,俞涛很不安生嘛!越级上报,翅膀硬了啊!” “王玉梅已经被他提审了。怎么办?” “张浩洋没做过虹膜手术,失败被逼供的可能性我考虑过。但到王玉梅也就止住了,他得不到更多的信息。” “爸,可,可他敢越级上报,会不会他手里还有别的牌?” “有这个可能,如果他手里没有别的牌,叛逃者计划周密却被端的这么干净,就太不可思议了。” “爸,那,那岂不是对您很不利?” “哈哈,他越级上报,是为了向中央邀功,要动我?量他没这个胆量。不过既然他不安生,就该管管他。你帮我做几个事情。” “第一,搜集战场上的磁盾,作为物证;第二,把张程远的体检报告备份搞到手。” “爸,现在销毁证据已经来不及了。磁盾现在作为证据已经被收集起来了,我担心万一王玉梅嘴不严……” “这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保证他别把磁盾都销毁了就行。这个证据我们得留着。” “什么意思?” “你以为他们会查得到我么?知道我为什么选磁盾么?这项技术的研发单位是西京三航科技大学。” “可是……” “听我说完。我给他们的这批磁盾,生产批号是他们西京三航科技大学研发的原样品批号。是我托关系要到的,不是中央派下来的。他敢打这张牌,那将是自掘坟墓。” “嗯,他诟病您,罪过可不小。” “哼哼,还不止这样。一查生产批号发现是西京三航科技大学的原样品批号,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是为什么?他,他不是国科大毕业的么?” “哼哼!当年评军衔的时候,何晓东为了照顾他,把他的毕业院校给做了改动。这证据我当时留着是为了治何晓东,结果没用上,呵呵,不过或许现在能用上了。” “爸……我突然觉得,您比我想的要多太多。” “小子,好好学吧。” “程远!”“程远~” 遥远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张程远感觉到水滴落在自己的脸上。他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脸庞。陈佳彤正倚在他床边啜泣。 张程远想张口说话,却发觉自己喉咙疼得厉害,然后才意识到竟然有面罩罩在自己脸上。身体的知觉逐渐的恢复了,疼痛也随着每一次的呼吸由肺一直烧到喉咙。 张程远想把自己的面罩摘下去,却意识到自己的手动不了。 陈佳彤看出了张程远的意图,怜惜的用手揽住他的肩膀啜泣说:“医生说你呼吸困难,需要吸氧!” 张程远固执的摇摇头,陈佳彤只好小心翼翼的把他的呼吸面罩轻轻拨下。张程远沉重的呼吸声立刻被放大了。 “我怎么了?”张程远强忍着喉咙的疼痛说出一句话。他明显察觉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变得沙哑。 陈佳彤的泪腺再次崩溃,她直接扑到张程远的胸前痛苦,哽咽着挤出两个字:“肺癌……” 张程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他如今知道了榾启城中的辐射是致癌的,可他今年只有十七岁啊!这不该是患癌症的年纪。况且他还坚持每天服用魏恒溢父亲研制的癌细胞增殖抑制剂。 就算,就算孙万阳的话是真的,就算每天服用的这个药物本身有诱发癌变的成分,可每天都服用这个药的学生不占少数,为什么偏偏他会先染上绝症。 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张程远想坐起身来,可他无论怎样使劲儿,连双手都移动不了。 这时他才感觉到,并非是因为自己没有力气了,而是因为他被绑在病床上。 “我为什么会被绑起来?”张程远喉咙太难受,以至于这句话他都没问出声来,但那天晚上的回忆像是夜海的归潮,开始一点一点涌回来。 ………… 他记得最近几天有些胸闷,每天吃完晚饭便回卧房休息了。每天午夜他都会在通风道中爬一遍,爬到通往地上的暗井去观察雨势。他知道,按照他和爸爸书信上的约定,行动就在这几天了。 那天晚上,还没到午夜,通风道中隐约有响动传来。紧接着,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卧室顶棚通风道的百叶窗从内部掀开,父亲浑身湿淋淋的,从通风井跳进张程远的卧室里。 时隔一年半,父子俩再次见面。 “爸,你也不确认一下是不是我的卧室就跳下来。”张程远难掩激动的心情。 “你这路线图都画了一年半了,要是这都能画错,那就不是你小子了。” 一直等到午夜时分,张程远确认走廊里没人走动了,才和父亲潜入卫生间,拉开双面镜暗门,钻入通往囚禁母亲的密室。 在离密室还有十米距离的时候,张程远的父亲已经迫不及待的取出了液压钳。可就在张程远和父亲推开密室大门的时候,却发现母亲晕倒在密室的牢笼里。 父子俩急忙用液压钳去剪断铁锁,可父亲忽然重心不稳,趔趄两步,靠在了铁栅栏上。张程远诧异间也发觉了异样,只觉身体轻飘飘的。 “空气有问题!”张程远心中一惊,立刻察觉到事情不妙。空气有问题一定是人为原因,那一定是因为计划暴露了。 可是张程远不甘心,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然自己保持清醒,然后屏住呼吸,开始发挥自己的能力。 在老爸身体顺着倚靠着的铁栅栏向下滑的同时,张程远奋力用液压钳剪断了铁锁,推开牢门。他这口气已经憋不住了,可他只能硬挺,因为他知道他多吸入一口空气,昏迷的可能性就多一分,爸妈逃出去的希望就少一分。 张程远冲进牢房,双手托起倒在地上的母亲,可与此同时他觉得自己的这口气已经憋到极限。 要知道发挥异能的时候,身体代谢加剧,更需要进行有氧呼吸。 可是为了爸妈,他决不妥协。他竭尽全力抱起了母亲,转身逃出牢门。他能感到自己全身的血管像是要炸开一样,心脏咚咚的敲响与自己的大脑共鸣,震得头晕眼花,胸肺炽热难耐,仿佛整个身体都处于一种极限的状态…… ………… “我……我爸,计划失败了?”张程远艰难地问出来。 陈佳彤紧紧地抱着张程远,她只是哭。 “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爸呢?”张程远顾不得喉咙的剧痛,竭力问出来。 第一章 对话 阮汐月坐在自己的闺房里,抚摸着自己刚刚在日记本上写下的娟秀的文字—— 程远,我们就要可以在一起了,对么? 她发呆的看着自己写下的这句话,想象着明天开学典礼,步入起航学校,两人见面的场景。 恍然间,听见钢笔在纸上书写的声音。阮汐月惊讶的发现,日记本上多了一行文字,那文字就这样凭空的出现了。—— 想不到你居然对他有好感,那为什么要装作那么冷漠? 阮汐月看着浮现出的文字看得痴了。她眨眨眼,小心翼翼的抓起床边梳妆台上的钢笔,在浮现文字的下方写道—— 因为我爸呀,他反对。等我们上了起航学校,他就再也管不着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老天爷,成全我吧。 很快,下一段文字在日记本的白纸上浮现出来。 ——张程远的事情告一段落,现在我很严肃的问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雕刻?你为什么爱雕刻?你,你雕刻的刀哪儿来的? 阮汐月这才从痴情的遐想中跳出来,她终于开始好奇为什么会有文字莫名其妙的在日记本上自动浮现。 ——你是什么,你怎么可以跟我对话? 日记本上很快浮现出另一行文字——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的雕刻刀给我看一下! 说来奇怪,阮汐月本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就算她想回答,她一时间也想不起雕刻刀放在哪儿了,而且就算找到了,她怎么回答日记本上的问题,再或者,她凭什么要回答。 可离奇的是,阮汐月扭头一看,那盒雕刻刀居然就被放在床边,可是她分明记得自己没有把雕刻刀放在那儿,它怎么可能出现? 日记本上自动又浮现出了一段文字。—— 没错,是小雨的刀。那我问你,你小时候脖子上是不是带着一块儿檀香木牌,上面雕刻着“祝我们的汐汐健康成长。”? 阮汐月看着日记上浮现的文字,心中有莫名的惊恐,这个日记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事情? 这次她依然什么也没说,日记本上的文字继续浮现着—— 别怕,你在做梦。不过能分享你的梦境,我很开心!哎,如果小雨能知道这些,她会有多开心呢?好啦,不打扰你了,你继续睡吧~ ………… 三组的小伙伴们围坐在一起玩儿游戏,陈佳彤凝望着对面的男生有些失神。 “呦!你暗恋人家?”一个空灵、低沉的声音传入陈佳彤耳畔。 “谁?谁在说话?”陈佳彤猛然一惊,周围伙伴们的轮廓渐渐暗淡,随风飘远。 “别怕,习惯就好了。”空灵的声音有一丝的和蔼。 “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你?” “你真漂亮,和她真像,你有她的眼睛!” “你是谁?你说我像谁?” “你多大了?” “下个月我过15岁生日。” “真好,真好!” “什么真好?” “我可以进入你们的梦里,真好!” 第二章 入学(一) 起航学校这一届共招收新生60名,分两个班级。 入学典礼的这一天,军区的大巴车出现在启蒙中学的校门前,所有送状元们入学的家长只能送到这里。起航学校由榾启城军区来管理,所以就连学校的地理位置,也是机密。十几名同学坐上军用大巴,渐渐的脱离了家长们的视野。 跟上次SID考试一样,大巴车窗的玻璃是不透明的,尽管看不到窗外的景色,坐在车上的大部分学生脸上还是写着兴奋和好奇。 只有几个同学,脸上显示出了不恰当的表情。 冷长河、张程远、阮汐月、陈佳彤四个伙伴坐在前后挨着的两排。两男生在前,两女生在后。陈佳彤、张程远和冷长河没有表情,而阮汐月,眼眶中已开始闪烁泪滴。 或许从现在开始,家长们营造的美丽的谎言已经罩不住他们的生活了,从现在开始,他们知道现实真的是现实的,毫无人性的。否则怎么可能短短几天之内,魏恒溢的父亲过世,坚强而又出色的司徒姗患上白血病? 经历和听说,给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就像去海边之前,你只听说海水是咸的,就跟生理盐水差不多;可是当你真正在海里呛了一口水,你就会知道,其实差很多——海水是又咸又苦又涩的。 这四个孩子的家人都没有得绝症,之前他们也只是听说过癌症,可是从没目睹过癌症给身边的亲人带来了什么。如今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他们身边,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像车里的其他孩子一样,拥有一脸兴奋和好奇的表情。 在这个谈癌色变的城市里,政府有一项政策,造谣有人患癌症的消息,一旦被举报,是会被严重处分的。所以有人患癌症的消息,轻易不会有任何人传播。因为这项铁腕政策,即使你传播的是实话,有时候也会变成造谣的。所以,司徒姗被确诊白血病这件事,在这一车人当中,也只有他们四个知道。 所以也只有这四个人兴奋不起来。 SID考试中一组的六名同学坐在四个人前边。朱天瞾和郭思晴依偎着坐在一排,后边是姜雯雨和孙鹏程,窃窃私语着,好像是在八卦朱天瞾和郭思晴什么时候走在一起了。再后边是郑长龙和吴昊。 吴昊格外亢奋,平时冷静、成熟的他情不自禁的用右手的手指在自己的大腿上快速的敲着节奏。郑长龙和他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 两人聊天时,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身后情绪低落的四个人身上,两个人低声交流了一阵,吴昊转过头来小声问张程远:“你们组怎么少人呢?” 张程远叹了口气说:“天有不测风云,魏恒溢不去了。” 吴昊皱眉,谨慎的问:“你是说,入学典礼不来了,还是……不来了?” 张程远眼中带着忧伤,口中道:“后者。” “为什么?”吴昊真的想不通,好端端的,这样的机会谁会放弃呢? “魏恒溢,他换学校了。”张程远平淡的说。 “换学校了?”吴昊不信。 “榾启医药大学。”张程远说。 “有气魄!”吴昊不再疑惑了,他赞许的说,“其实,我以前也想过,要是我考不上起航学校的话,我就去榾启医药大学。学医药,最有意义。不过说来惭愧,让我二者选一,我还是选起航学校,选择去净土生活。不过像魏恒溢这样的人我佩服!” “恩……”张程远不想骗吴昊,其实导致魏恒溢放弃起航学校的原因很复杂,但是,他又不能说,所以只好嗯了一声。 “这也是太不巧了!”陈佳彤听见了前边张程远和吴昊的对话,小声跟阮汐月耳语说,“你说,魏恒溢他爸爸如果不是这时候去世,早点儿或者晚点儿,你说他是不是都不会这么冲动了?” “不好说……”阮汐月依旧没什么表情,“我觉得他是因为爱情冲动的。司徒姗生病了,他就放弃了。司徒姗的事儿我真的好难受,但是魏恒溢这么做太不成熟了。” 冷长河听不清后边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但是他大概猜到她们在谈论什么。冷长河闭上眼睛,心中默默的说:“阮汐月,如果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你,我也会这么选择的!” 两个小时后,车停了。当同学们下车后,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这便是起航学校的校园么?这一定就是起航学校的校园了!”孙鹏程下车后看到这样的景象,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很大的一片地域,被十米的高墙围绕着,校园被围绕在高墙里面。但是真正让同学们震惊的是树——粗壮的树。粗壮得让人匪夷所思。 要知道,从代号“末日”的流星雨洗礼到今天也就十几年的光景。流星雨过后,大兴安岭化为焦土,一颗树都没有留下,而校园里的树都很粗壮,跟电视里“末日”流星雨之前的地球上的场景一样。这样的一棵树从树苗长成这般麽样,少说要三十年的光景。 不止是孙鹏程,所有下车的同学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这校园中并不罕见的大树上,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嘿嘿!每年我都要跟新生解释一遍!” 大家寻声望去,一位肤色黝黑,穿军装的男子出现在同学们的视线里。 一杠两星的军衔闪着光亮,是陆天枢上尉。 “启蒙中学的同学们!我们又见面了!”陆天枢上尉说,“在学校里,我是你们的辅导员老师,你们叫我陆老师就好。” 陆天枢看着同学们惊讶的表情,高声的说:“我知道你们在惊讶什么。看见满校园这么高的大树了吧?这就是为你们打气、股劲儿的第一课。这些大树都是从“净土”空运过来的。你们要竭尽全力,做优秀的自己,如果你能有幸成为优秀毕业生,你和你的父母,就有资格去“净土”生活!那里的树,都是这么高的!” 好多同学闭上了眼睛,他们已经开始想象“净土”的景色。 “闲话不多说,下面我给大家讲一下这个!”陆天枢上尉手中举起一串白色的手链说,“这手链里边的芯片,是你们的I.D,它就相当于你们在起航学校的证件!” 陆天枢停了停,所有的学生都在看着他,没有人窃窃私语或是低声议论。陆天枢点点头说:“你们启蒙中学的孩子素质确实可以!” 在榾启城中,十几个初中里,启蒙中学是最好的一个。这也是为什么,这一届一共60个升学名额,光启蒙中学就占了18个。 “我点到名字的同学上前来领取手链,统一带在左手手腕。”陆天枢开始按人头发放手链。 手链发到了张程远手上,他麻利地戴上。手链上的一个标记吸引了他的目光。白色的手链上除了印有自己的名字和学号以外,还有一个蓝色的徽章,画的是一幅简笔画——几朵蒲公英飘飞在空中。 张程远很确定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起航学校的校徽,但是他却总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个徽章有印象。 扭头看其他同学,好多同学也在交流手链上的徽章。 “你也觉得在哪儿见过么?”张程远问冷长河。 “没有,有几个同学的徽章是蓝色的。”冷长河一边说着,一边注意到了张程远的徽章,也是蓝色的。 此刻张程远也注意到了冷长河的徽章,他的徽章是绿色的。 第三章 入学(二) “这个颜色难道代表某些意义么?”张程远心中开始出现这样的疑虑。 当陆指导将最后一个手链交给最后一名同学后,看着手中依然剩下的手链,说道:“魏恒溢?” 没有人响应。 陆指导满脸的诧异,他不相信,居然会有同学缺席。这就像我们不相信考上清华的同学会不去入学报到一样。 可是魏恒溢真的没有来。 “这个人真有想法!看来你们启蒙中学嫌名额多了啊!好办!明年名额给你们往下减点儿。”陆指导继续说,“现在大家看下自己手链上徽章的颜色。绿色徽章的同学,在我左手边列队站好,蓝色徽章的同学,在我右手边列队站好。” 张程远站在了陆天枢上尉的右手边,他的心在往下沉。因为他看到阮汐月站在了左手边,接着冷长河也站在了左手边,还有朱天瞾、郭思晴、吴昊、郑长龙、姜雯雨、孙鹏程。卓越联盟的伙伴们,除了张程远,都站在了另一边。而自己这一队里的八个人中,他唯一认识的就只有陈佳彤了。 “现在站在我左手边的,手链上绿色标徽的同学,你们是一班的;我右手边的同学,你们是二班的。” 张程远心情及其低落,一班的伙伴们也都看着这边的张程远,也都抛去了同情的目光。张程远搞不清,为什么偏偏自己分到了二班呢? “看到我身后的教学楼了么?”陆天枢指了指身后,“一班的同学进楼左转,二班的同学进楼右转,到自己的班级报道。” 随着人流,张程远走向自己的班级,他依然没想明白为什么。陈佳彤拍拍他肩膀表示安慰,但是张程远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 “陈佳彤本来就没什么朋友,她分到二班也就无所谓了。”张程远心想,“可是我不一样啊,分到一班的都是我的朋友,凭什么单单是我被分出来了?” 恍惚间,他随着人流已经走到二班教室门口了。一位四十多岁,体型微胖,面容和蔼的中年男性站在门前,微笑着对同学们说:“年轻人们,欢迎欢迎!进教室按照自己的学号入座!” 张程远这才想起抬起手链,看了一眼自己的学号204602005。张程远回头问陈佳彤:“你多少号?” “204602021“陈佳彤低声说。从学号来看,两个仅有的伙伴也没法坐在一起。 教室里共有三十个座位,共五排六列。张程远学号5号,坐在第一排第五列,而陈佳彤学号21,坐在第四排,第三列。 在位置上坐定,张程远对自己说:“面对现实吧!到了新环境,只能去适应环境了!” 张程远扭头看自己右边的同学,座位是按照学号排的,坐在他右边的是一个短发、小眼睛的男生,人长得没什么特点,但是精气神十足。他也扭头在看张程远,露出友善的微笑。 “孙万阳。”那人友善的伸出手。 “张程远。”程远与孙万阳握手。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这是张程远在新环境中认识的第一个人。张程远是相信缘分的。爱情需要缘分,友情也是如此。短暂的眼神交流让张程远觉得,他们会成为朋友。 前后半个小时的时间,来自十多所不同中学的孩子进入教室,在对应的座位入座。 刚刚站在门口欢迎同学进教室的中年男子漫步踱到讲台前,看着教室里的29名同学,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同学们静下来,等着他发话。 “年轻人们!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中年男子笑得很和蔼,可是他的声音却有些沙哑。 中年男子捻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方奋笔疾书写下三个打字——“李治东”。三个字苍劲有力,却又犹如草蛇狂舞,桀骜不驯。 “我叫李治东。”班主任声音虽然沙哑,但是语气却很有气魄。“你们随便怎么叫我。嫌我老的可以叫我老李!客气点儿的可以叫我李老师,觉得脾气对路子,能跟我做个忘年交的,可以喊我东哥!胆儿大的同学可以叫我大名,李治东!” 老师的开场白很幽默,教室里的气氛也就不再那么紧张了。但是没有学生说话。老师讲话的时候,同学噤声。这种规矩,是孩子们从小养成的习惯。 “同学们都很腼腆啊!”看没有同学说话,李老师继续说,“起航学校,三年的学生时光,前两年都将是我陪你们一起渡过。就这么二三十个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早晚我们都会很熟的。按照正常的套路的话,新生入学,我应该板着个脸,装装深沉,给同学个下马威,让你们都听我的,学生就老实听话了。不过不行啊,我洒脱惯了,不会装深沉,所以乱码七糟的那套都免了吧!咱就约法三章:第一,没外人在的时候你爱怎么就怎么,这间教室里就和你家一样,什么规矩都没有。你跟你哥哥姐姐啥样,你就对你周围的同学啥样,你对你叔叔二舅啥样,就对我啥样就行了;第二,有外人在的时候,大家要会装,就像现在这样,看起来很有素质似的;第三,我比你们大,我的面子你们得给,我说话,你们得听着,起码要装作听着。大家听懂了么?” 哇啦……讲台下同学们一哄开口,答什么的都有。同学们表情都很亢奋,就连刚才郁闷的张程远,此时也笑了。能有这样的班主任确实让他们长见识了。 “我知道,你们都是各个中学里所谓的佼佼者。”李老师继续说,“不幸的是,我不这么觉得。” 同学们大跌眼镜,他们是所有人眼中的佼佼者,如今考上了起航学校,这种成就感就跟踏着失败者的皑皑白骨堆积成的山,走向人生巅峰一般,他们一路走来,一直被认可着,而他们如今的班主任却不这么觉得。 “老师,你的意思是说,大家优秀的程度都差不多,现在又站在同一个起点上了,所以在我们努力奋斗之前,没人会得到你的认可,是这样么?”一个同学问道。 “不是!完全不是。”李老师坚定地摇摇头,然后说,“人是生而不平等的,我想做的就是把有差异的人,无差别的对待。你智商多高,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你身体素质,一定程度上,也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就比如说文化课成绩,如果你是教工子弟,你的文化课成绩自然的要高一些,这些都公平么?可是如果你爸爸是工厂的钳工呢?我相信你做手工的能力就要比别的同学更出色。可是他妈的谁说文化课的能力就比手工的能力重要了呢?这他妈都是谁规定的?这些是你左右不了的,所以你们是被迫着按照被人规定的游戏规则筛选出来的。也只是按照这一种游戏规则的玩儿法考试、排名,你们是其中的佼佼者。在我眼中,你们中的每一个,乃至其他学校的每一个同学都是无差别的。” “老师还能说脏话?”张程远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按说这个半军事化管理的学校,其中制度应该是何等的严格,而自己的班主任,不想却是这个样子的。 张程远扭头看旁边的孙万阳,他在微笑,在点头,仿佛很认可的样子。 “能现在你们每一个人的目标都是走出榾启城,到“净土”去生活。看是在我看来,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注定你们中的一部分会去净土,剩下一部分不会。你们每一个人在我心中的地位都是一样的,所以谁去,谁没去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关系。我要说的是,出榾启城未必是件好事情,留在榾启城未必就不好。这个世界在变,你们看待世界的眼光也在变。你们不要总是盲目的往上攀登,一来是要小心爬得越高,摔得越惨,二来是要留意山腰上的景色。一味的攀登却不去看风景,你生活的意义是什么呢?如果你进起航学校就是为了三年毕业后走出榾启城,这三年的时光对你来说,这三年的生命对你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你主观上已经忽略掉它们了。 说了这么多,结论就是,珍惜你每一天的生活,阳光、快乐的活好每一天,这就是老师对你们最大的希望了,别的都是瞎扯!” 同学们的确都怀揣着走出榾启城的梦想,这也是大家如今聚在一间教室里的原因。所以李老师的这番话,同学们并不能很好的吸收,但是同学们还是给老师这气势磅礴的演讲予以了热烈的掌声。 “我就先说到这里,一会儿带大家到寝室。从教学楼出去向北走,穿过操场,就是寝室了。按照学号,每两人一间宿舍。宿舍东边是食堂,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大家去宿舍入住,然后去食堂吃饭,下午一点半在教学楼三楼会议室集合,校长来给大家开会。都听清楚了吧?” “清楚了!”学生们回应。 “撤吧!”李老师做了个手势,带着同学们走出了教室。 从教学楼到宿舍的这段路上,同学们都在和自己身边的新伙伴交谈着。 “张程远?”孙万阳准确的叫出了刚结识伙伴的名字,“你初中是哪里的?” “我是启蒙中学的。”张程远回答着,在启蒙中学上学,是一件值得他自豪的事情。 “好学校啊!”孙万阳肯定的点点头,“我是荣芝中学的。” “哦!”张程远礼貌的点点头,在他看来,只有自己的启蒙中学很突出,其他的学校没有什么区别。 “那你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喽?”孙万阳继续发问。 “嗯。”张程远点点头,“你呢?你父母是干嘛的?” “兴安制药厂的研究员。”孙万阳回答着,一脸的骄傲。 张程远眼前一亮,兴安制药厂也是受榾启城军区监管的重要企业,而榾启城中所需的药物,百分之七十都是由兴安制药厂生产的。想到这儿,张程远忽然就想起了那天晚上魏恒溢讲的故事和那个残酷的真相。 “那,你知道我们平日吃的微量元素片是兴安制药厂生产的么?”张程远不由自主的问出来。 孙万阳皱眉想了想:“这个不知道,我爸妈也没提过这个。” 张程远和三组的其他伙伴们都知道了每日吃的微量元素片的真相,之前对吃药并不重视的他们也提高了对吃药的重视程度。他本能的也想报这个真相告诉给孙万阳,可是毕竟新的朋友才刚刚认识,信任是需要慢慢培养和建立的,所以他也忍住没说。 宿舍楼一二层住男生,三四层住女生。一道隔离墙又把宿舍楼隔成两半,一班同学住西侧,二班同学住东侧。每个宿舍住两名学生,每个学生都有一间自己独立的卧室,但共用一个客厅。 宿舍环境比张程远想象的要优越,可是那一堵隔离墙仿佛堵在他心上。虽然他和学院区的其他伙伴身处不同的班级,但如果宿舍挨着的话,依然可以天天见面。如今见到这样的宿舍格局,内心中非常沮丧。冷长河、吴昊、郑长龙这些伙伴如今与他相隔一堵墙的距离,而最远的便是他和阮汐月的距离。想想本来大部分伙伴都晋级了,可如今,跟自己同班的就只剩下陈佳彤了。 张程远的宿舍在105房间,和孙万阳是室友。 两人简单的安置了新家,便去食堂吃饭了。 食堂的环境、格调也非常的高雅,出乎了张程远的意料。 这样的环境,在榾启城的任何一家酒店都看不到。桌子都是红松木的,地面是大理石的,而穹顶的吊灯张程远也只有在影视作品中才见过。食堂一楼大厅是活动室,楼上是就餐的地方。大门都是自动的玻璃门,食堂里面放着高雅、柔和的音乐,中央空调提供室内舒适的温度。仅仅是这样三层的楼,都安装了4部升降电梯。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这4部电梯中,有两部电梯的电子屏上都显示因故障暂停使用,这样的设备故障,在这样豪华的食堂里,显得有些不搭。 到了餐厅,菜的品种更是琳琅满目,好多带贝壳的海产品更是令同学们瞠目结舌。榾启城是没有海鲜的,这些美味他们生活了十多年都未曾染指过。 这样的宿舍条件、这样的食堂格调,无疑不让同学们为自己考上了起航学校而感到骄傲,也无疑更加坚定了同学们走出榾启城,到“净土”去生活的梦想。 可是张程远感到的是进一步的失落感。他悲哀的发现,一班和二班就连食堂也是分开的,一班在二楼,二班在三楼。他甚至担心下一次见到其他卓越联盟的伙伴们会不会是在很遥远的未来。 第四章 入学(三) 这个世界上,事情发生的往往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当然也通常不会有你想象的那样好。 所以下一次见面并不是在很遥远的未来,下午一点半的年级大会上,一班和二班的同学同在一个会场开会,他们又见面了。 不过也只限于见面,因为一班坐在会场的左半边,二班坐在会场的右半边,两班级之间隔了十米的距离。 对于张程远来说,这或许是他见过的最遥远的十米,十米的距离,让他悲哀的感到,自己在卓越联盟伙伴中存在感是那么的微弱,那么的可有可无。因为他在扭着脖子拼命地遥望十米开外的伙伴们时,他们却没有一个转过头来看他。 他们仿佛非常兴奋的讨论着什么,而围绕在人群之中的,是冷长河,他的好兄弟。张程远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点半,陆指导准时出现在会场,站在讲台上开始讲话。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各位同学们,大家下午好!” (掌声) “在我们迎新大会开始之前,请让我介绍一下参会的各位领导。热烈欢迎榾启军区总司令,起航学校校长——陆海空上*将!” 一位花白短发,花甲年龄却身材依然魁梧的老者从嘉宾排站起,转身向同学们敬了个军礼,然后落座。 掌声如雷鸣般响起,所有同学肃然起敬。不想起航学校的校长竟然是榾启军区的总司令,而上*将则是部队中极高的军衔。这无疑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官。 “欢迎榾启军区一部师长,起航学校名誉副校长——俞涛!” 俞校长站起,转身,行军礼,落座。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俞校长,所有参加过SID考试的人都是见过的。 “同样欢迎其他各位到场的领导、老师。” 同学们用掌声配合着。 “首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陆校长为我们讲话!”陆指导带头鼓掌。 陆校长从座位上站起,虽然年过花甲,走起路来却大步流星,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的身体上留下沧桑的痕迹。 “同学们下午好!”陆海空校长的声音非常洪亮,让同学们都是一惊,这样的声音,丝毫不像出自一个花甲之年的老者口中。 “年轻人们,我刚才在台下,一直在猜测你们现在的心情!你们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很亢奋的心情?你们为什么要离开起航学校到净土生活?榾启城哪里不好?你们为什么不想呆在自己的家乡呢?我,榾启军区的司令,我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我的使命是保卫祖国,保卫榾启城的人民。我爱这片土地,爱这片土地的每一个居民。我有保护你们的责任,我有保护你们每一个人的责任。可是刚才我在台下,看到你们亢奋的心情,我心痛啊!你们为什么这么想离开榾启城?” 全场的同学们都惊呆了,陆校长的演讲与同学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走出榾启城,过更好的生活一直都是他们的梦想,这个被舆论导向所指引,万千人民的梦想,从来没有人质疑过。可是,他们奋斗的地方在这里,他们生活的地方在这里,他们的朋友也在这里,他们真的愿意离开榾启城,到一个全新的环境去生活么?同学们,至少大部分同学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陆校长的这一番问话,无疑问住了同学们。 “大家不要忘了“末日”流星雨,不要忘了榾启城是我们上一代人用心血造就出来的城市。有些人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知识与力量,可是没等来得及享福,就已经离世,他们追求的是什么?他们追求的是什么?他们要的无非是人类希望的延续,中华希望的延续!为了重建人类文明,他们付出所有也在所不惜!这样的人值得我尊敬,他们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国家,献给了人类文明。年轻人们,那你们呢?你们梦想着走出榾启城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好多同学低下了头。不可否认的是,大部分同学梦想着走出榾启城都是为了自己,说多了也就是为了家人。大家没有想过,也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 陆校长叹了口气,继续说:“你们还年轻,不懂事可以原谅。你们年轻的时候,在父母,在党和国家的呵护下成长,这些问题或许你们不曾考虑过,我不怪你们!但是你们现在是起航学校的一员了,是时候成长起来了,所以有些问题也该思考了。你们走出榾启城究竟为了什么?” 所有的同学专注的盯着陆校长,仿佛在寻找答案。 “净土”计划,是鄙人一手创建的,起航学校,也是鄙人一手创建的。之所以要选拔优秀的人才,聚集到一起,是为了为祖国培育优秀的下一代。“净土”环境好一些,生活条件好一些,这些客观因素不应该是你们追求的,你们去“净土”是为了对国家做出贡献,为人类文明的复兴,为中华民族的复兴做出贡献。奉献是伟大的,奉献比索取更能让人感到快乐。如果你梦想着去“净土”生活,只是为了过的悠闲,那你就大错特错,我劝你趁早离开起航学校。在净土生活的人,将会是中国人最精华的所在,那里的人,肩头会担负着更重的使命,如果你没有这样的奉献精神,如果你没有做好肩负责任的准备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出去了,在榾启城,生活可能更安逸。你们后悔了么?” “不后悔!”整齐而响亮。 其实整齐而响亮的回答只是学生们条件反射罢了,至于陆校长所传达的精神,又怎是同学们短短的时间能想明白的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是给永远比拿愉快?哪个才是生命中的真谛?这样的问题,又岂是青春期的少年在一席话间就能参透的? “我陆海空,忠心耿耿为华夏,你们是我后半生的心血、后半生的希望。你们同样是祖国的未来,祖国的希望。走出榾启城,是为了复兴华夏。这三年的时光,奋斗、努力学习,为了复兴华夏文明。我陆海空代表祖国感谢你们!”陆校长说完,对着全场的同学再行军礼。 同学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不论听懂与否,这一席话都值得同学们思索。 陆校长讲完话,直接离场。陆天枢上尉上台继续讲话。“从今天起,你们将迎来为期三年的起航学校学习生活。三年过后,你们中的一部分会走出榾启城,到净土去生活,另外一部分或许将会留在榾启城。与定额的中考不一样,凡是可以符合条件的同学,都有资格去净土,只要大家够优秀,都有出去的希望。下面我们来介绍一下课程设置。搏击、体能竞技、工程基础、英语为必修课,生物基础、信息技术、医疗为选修课。每名同学要学五门课,包括四门必修课和任意一门选修课。所有课程都有考核,任意一场考核不通过者,当即退学。” 这番话就如同入学仪式的杀威棒,感受到入学的兴奋的同时,同学们也感到了无形的压力慢慢的笼罩过来。他们感到这种压力是因为他们的梦想太强烈,他们太想去净土了。 第五章 入学(四) 新生入学大会开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同学们开始享受自由的晚间生活。 晚饭后孙鹏程和吴昊坐在起航学校围墙边的大树下看风景,满校园的绿意,茁壮的树木,是两人眼中最美丽的风景。 “这些树真大!”孙鹏程感慨着说。 “是啊,这景色多美!”吴昊闭上眼说,“想象一下将来去净土的生活吧,到处都是这么高的树,那是怎么样一种美丽呢?” “我以前都不敢想象,竟然能亲眼见到这么粗这么高的大树。”孙鹏程目光呆呆的盯着高耸的枝干,由衷的感叹着。 “好好享受眼前的美景吧,这是对我们这几年勤奋拼搏的奖励。”吴昊依旧闭着眼睛,呼吸着空气中的绿意。 “这么粗的树,用什么空运过来?”孙鹏程不禁发问。 “飞机呗。”吴昊闭着眼回答。 “多大的飞机呀,能空运这么高这么粗的大树?” “哎呀,你这人怎么一点儿情调都没有,享受一下这美丽的景色吧,干嘛说这些无聊的东西?”吴昊依旧闭着眼睛陶醉地呼吸着大树下的绿。 张程远独自一人在操场散步。起航学校的树林成荫,空气也格外的清新,仰望天空,可以看见一片星河。 张程远忽然很想家,想念爸妈。 虽然跟父母分别还不到一整天,但是这将是他第一次长期远离父母的生活。 他想司徒姗和魏恒溢。司徒姗,一个倔强、坚强却可怜的女孩儿,命运对她是那样的不公平。她的父母双双死于癌症,而如今,她也染上了白血病。 张程远好想去看她,但那也要等到一个月以后的探亲假。起航学校是全封闭的,探亲假以外出校门算擅自离校。别说张程远不敢私自离校,就算他敢,他也不知道如何出得去,更不知道出去了该往哪里走。 记得昨天最后一次在医院看司徒姗,仅仅发病几天的时间,原本就很苗条的女孩儿变得更加清瘦,可纵使血癌给她带来痛苦,她依然时刻保持微笑。 还好有魏恒溢在她身旁,魏恒溢这几天寸步不离的守护在司徒姗身旁,还记得昨天晚上,魏恒溢认真的跟伙伴们告别,他放弃起航学校的决定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这也难怪,几天之内,他父亲患癌症去世,他初恋的女孩儿也得了血癌。 张程远仰望星空叹息:“想想如果是自己,应该也会选择去研究医药吧!” 在家的时候,张程远也爱仰望夜空,可是在家那边,夜空中可见的星星不多,张程远喜欢望着北极星发呆。如今在起航学校的校园中,望见的是一整片的星河,可是最亮的依然是北极星那一颗。张程远望着北极星,想起了陪自己看北极星的那群伙伴。 眼看着阮汐月与同样喜欢阮汐月的自己的好兄弟冷长河分到了一个班,张程远心真的很痛苦。为什么就连三个人在一起的日子都回不去了呢?” “在想什么呢?” 这柔和又清脆的声音让张程远浑身一震。他强作自然的回过头,僵硬的对阮汐月摆出微笑的表情:“没什么,看星星呢。” 阮汐月没再说话,与张程远并肩在操场上散步。 张程远感觉像学步的婴儿一样,每走一步抬腿摆臂都觉得是那么的僵硬,满肚子的话冲到嗓子,却张不开嘴说话。 他紧张的用余光看着阮汐月,竟发现阮汐月一改平日从容大方的神情,她的两只手交叉着绞在一起,放在身前,或兴奋、或紧张,从阮汐月的肢体语言张程远看得出,她的神情很反常。 张程远心跳得越来越快。 六年,他有六年的时间,没有跟阮汐月独处过了。 “你相不相信日久生情。”阮汐月柔声的说着,帅先打破了沉默。 张程远的心在往下沉,冷长河对她好,这谁都知道。而阮汐月这意思,一定就是表示她的心被冷长河俘获了,而她今天找自己,莫非是让自己承诺永远不说起两个人以前的事儿?张程远大脑在飞速的旋转。 “不知道。”张程远心中难受,但是他尽量使语气显得漫不经心。 “中午吃饭的时候,冷长河跟我表白了。”阮汐月轻声说着,余光看向张程远。 虽然预料到最糟糕的可能性,可这样的话从阮汐月嘴里说出来无疑对他造成了更大的冲击。张程远感觉胸闷得很,连喘气都变得很压抑。 “哦?”张程远听见自己从嘴里冒出一个字。 “你不知道,今天上午刚开完班会,冷长河就被班主任老师选为班长了。接着中午他就跟我表白了,你怎么看?” “祝福你们呗,他当班长了,你们在一起,去净土的希望更大了呢~”张程远的音调儿差一点儿就不正常了。 “你真的这么想么?”阮汐月停下脚步,眼睛直盯着张程远的目光,让他无法逃避。 张程远只能跟阮汐月对视。 两个人都没张嘴。 但是眼睛会说话。 晶莹的泪滴从两双眼睛默契地滑落。 “你哭什么?”张程远心中难过,但他不知道阮汐月为什么哭,因为知道自己也喜欢她而感到愧疚么?因为她背叛儿时的约定而愧疚么? “我哭,因为我委屈!我哭,因为你误会我了!我哭,因为我初中三年不得不让你误会,不得不让你委屈!我哭是因为,看到你真的误会我,我自己更难过!程远,我熬过来了,我们终于熬过来了,我终于可以向你解释这一切了!” 阮汐月依偎在张程远的怀抱里,向他解释了这一切,讲述了那个在SID考试中讲过的,又忘却的故事。 …… 泪水中,一对终成眷属的小情侣幸福的相拥。 草莓般的初吻,消融了两人间三年的委屈和误解,悸动了两颗相宜的心。 久久的拥抱,呼吸着对方的气息,幸福如此简单而宁静。 绚烂星空下的操场上,柔和的微风中,张程远和阮汐月小心翼翼的相拥在一起,氤氲了那年夏天最美丽的风景。 第六章 熊猫血(一)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起航学校的土壤上,柔和的音乐也在校园中开始回荡,是一首欢快的、充满生机的圆舞曲——《蓝色多瑙河》,这首流传了两个多世纪的经典名曲,在晨光中唤醒了睡梦中的学生,学生们在欢快的音乐中洗漱、收拾打点,美好的一天总是从愉快的清晨开始。 张程远昨天晚上做了好多梦,甜甜的美梦。他开心地和室友一起去吃早饭、上课,仿佛他从没有过这样的开心。 7:40,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李老师准时走进教室,来到讲台前。同学们也都很遵守的纪律的快速做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噤声。 “好,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了。先说一下今天的安排,白天上课,晚上休息。头两节是工程基础,我给大家上。介绍一下起航学校的考核制度。六门课,每学期都有期末考试,考试成绩分为3、2、1、0分四档,0分表示不通过,直接退学。1分表示通过,2分表示优秀,3分表示成绩极佳。” “李老师?”陆指导员忽然出现在二班教室门口,示意李老师出门说话。 李老师点点头,径直走出教室。 同学们心中压力都很大,心中都在盘算着量化成绩的事情。 李老师回到讲台,看看教室门外,然后对同学们说:“那个,有位同学因为一些意外昨天没能参加我们的入学仪式,今天才来我们班级,大家来掌声欢迎一下吧!” 李老师此话一出,张程远猛的回头,陈佳彤也用惊呆的眼神看着张程远。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司徒姗患了白血病,而魏恒溢也受此影响放弃了起航学校,可魏恒溢今天怎么会突然来了呢? 可是不论怎么样,张程远和陈佳彤一定都很期待他的到来,或许魏恒溢当时一时冲动,过后反悔了,于是重回起航学校,并且学校没有拒绝他。 在众人欢迎的掌声中,张程远和陈佳彤的掌声一定是最迫切最期待的,他们期待魏恒溢的身影走进教室。 在同学们的掌声中,一个女生走到了讲台前。 没有人目光比张程远和陈佳彤惊讶。 不。 准确的说,应该是没有人的目光比张程远的惊讶。 陈佳彤惊讶是因为这进来的人不是魏恒溢,这个人她不认识。 张程远比陈佳彤还要惊讶,因为他认识这个女生。 那个女生,他百分之百的认识。她就是在启蒙学校读书的卓越联盟的孩子中唯一一个没有考入起航学校的女生,那个迫使阮汐月初中三年隐藏对自己的感情的阮汐月爸爸的卧底,那个女子四千米跑都跑不下来,成绩也不好的张洛琪! 张程远内心很纠结,一方面张洛琪也算是他的朋友,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多一个熟人无疑是一件好事情;另一方面,虽然阮汐月爸爸现在管不到她的恋爱了,可是张洛琪来了,阮汐月的爸爸势必是要知道这件事情的;而且在坐的各位都是通过多场考试的拼搏,残酷的竞争筛选出来的,那么多优秀的孩子挤破脑袋也没挤进来,凭什么她张洛琪可以来起航学校呢? 张洛琪站在讲台前,接受着同学们的掌声。她双手扣在一起,略略低下头,小声嘟囔几句话,像是在做自我介绍,随后匆匆地走下讲台,直奔后排的空座。 张程远还在纠结于为什么张洛琪会来起航学校这一问题,而老师已经开始上课了。 工程基础的第一堂课讲的是力学基础:力、加速度、位移、力与运动的关系。 这些知识对于张程远来说不算什么挑战,并非他不虚心,而是正交分解、向量运算、导数的这些概念基础他都非常扎实,所以理解起来真的毫不费力。 张程远环顾四周的伙伴,坐在他右边的孙万阳一边转着笔,一边认同的点着头;转头看看做在后边的陈佳彤,也是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转头再看看张洛琪,一个人低着头翻着书,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 “张程远、张洛琪,你们两个上来解一下黑板上这两道题。”李老师显然是看见这两人与他没有眼神交流,便把两人叫了上来。 张程远发觉老师看出自己心思没放在课堂上,也稍稍有些惭愧,不过在他起身走向黑板的过程中就已经看懂了题目,而在他迈上讲台的那一瞬间,心中便有了答案。十分小儿科的一道题,一个已知重量的小铁球用一根绳子挂在卡车的天花板上,卡车做匀加速运动,求绳子与铅垂线方向机夹角。 张程远心算出小铁球加速度对应的合力,然后用向量加法在黑板上画了个三角形,接着大笔一挥写出了结果。在写结果的时候,张程远用余光瞟到了张洛琪站在自己右边面对着她自己的题目发呆于是张程远自己写完答案之后向后退一步,依然面对着黑板,装作检查的样子,用余光飞速的把张洛琪的题目扫了一遍,只是一道换汤不换药的向量计算题。张程远扔下粉笔,从张洛琪站着的一侧走下讲台,在经过张洛琪身边的时候,漫不经心的小声说了一句:“54。”然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张洛琪虽然内向不爱说话,但并非内向的人就不聪明。她用粉笔在黑板上用很轻的笔迹像是在演算着什么,然后用板擦抹去,将最终答案填写在题目的空格上——(54)。然后扔下粉笔,依旧低着头,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虽然这是高中力学很入门的基础题,但是在同学们刚接触力与加速度、力的正交分解这些概念的时候能快速熟练的应用也是很不容易的,所以虽然两道题在张程远看来毫无难度,却难倒了教室里大部分同学。 “上我的课,大家不用约束,听不懂了可以随时站起来问,听懂了的同学可以不听。当然你不愿意听也可以不听,我可不想同学们因为觉得我的课听起来恶心顺带着觉得我这个班主任人也恶心。”李老师风趣的说。 同学们哄然大笑。李老师趁此机会拍了拍张程远的肩膀说:“解的一手好运算,送的一手好助攻啊。” 张程远顿觉惭愧,看来自己的小伎俩没有逃过班主任深邃的双眼。 第七章 熊猫血(二) 工程基础课很快上完了,但让张程远感到震撼的是英语课。当一班的班主任老师兼英语老师走进二班教室,当张程远看到英语老师的面容的时候,他那惊讶的表情定格了好久。这个英语老师张程远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很熟悉。这个英语老师叫王玉梅,是自己的好兄弟,好邻居冷长河的妈妈,是自己从小就认识的那个和蔼亲切的王阿姨。 可是一直以来,张程远都以为王阿姨是榾启大学的老师,可现在站在起航学校二班教室里的分明就是冷长河的母亲王玉梅。 为什么她之前都没告诉过我她是起航学校的老师? “既然王阿姨是班主任老师,我跟冷长河关系那么好,为什么分班的时候……被单独分出来,难道……” 昨晚阮汐月与自己说的话又在张程远耳边回荡。 “汐月,我们在一起了,那,那冷长河怎么办?” “……那,你想让我跟他在一起么?” “不想……” “我们两个是自然而然在一起的,他……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呀。” “可是……汐月,他是我最好的兄弟,而且,他以前居然误以为我很烦你。有一次他问过我是不是很讨厌你,他说他很喜欢你,让我看在他的面子上别难为你。当时我没跟他说实话,没说我也喜欢你,答应帮他。而现在,我却跟你在一起了,长河一定觉得自己被骗了,我,我不忍心……” “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 “你刚才说的,他以为你讨厌我是什么时候?” “高一,你刚来我们班级那会儿。” “……” “所以我觉得,我俩在一起,我对冷长河很过意不去。” “你太天真了……你一点儿都不用过意不去。” “什么?” “他,高一的时候就观察出来,我俩之间好像不太正常,他私下里还含蓄的问我是不是喜欢你?他是故意问你是不是讨厌我的,故意让你以为他以为你讨厌我,这样就不算跟你抢你喜欢的女生了。程远,你远没有必要这么愧疚。” “不可能,我俩是最好的兄弟。” “可是,我总听说,当两个人同时喜欢上一个人,再好的兄弟也都不会再有友谊了。” “我不信,咱们不讨论这个了好不好……” …… 忽然之间,张程远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分到二班,忽然之间,他对冷长河的愧疚也减少了。 整节英语课,张程远完全没有听,他在重新审视自己与冷长河的关系,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一时间难以接受,也不愿相信当初冷长河明知道自己也喜欢阮汐月,还故意装作不知道,去跟他挣…… “程远,去吃饭吧!” 直到下课铃响起,同学们鱼贯走出教室,孙万阳喊张程远一起吃饭。 张程远点点头,两人往食堂走。 今天中午食堂有精致的排骨面,面条口感筋道,排骨入味儿,汤汁浓郁,吃得大家津津有味。 “刚才上课感觉你一直盯着老师,你想什么呢?”孙万阳一边吃,一边问。 张程远犹豫了一下,把嘴里的一块儿排骨肉吞了下去,点点头说:“实话跟你说,她是我的邻居,不过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她在起航学校工作!而且她儿子也是我的好兄弟,现在在一班。我有好多哥们儿都在一班,可是只有我自己被分到二班了。” “这样啊!难怪看你感觉心事重重的。想开点儿,分到二班,你才有机会认识更多的新朋友么!”孙万阳阳光的笑着说。 “恩!”张程远点点头,拍拍孙万阳的肩膀说,“你就是我来到二班以后认识的第一个好兄弟!” 两人都吃光了面,顺带着把汤汁都喝完了。张程远习惯性的从口袋里倒出两粒药,吞了下去。 孙万阳看见他吃药,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你没带药?”张程远注意到了孙万阳的表情,把自己的药瓶递了过去,“吃我的吧!” 孙万阳摇了摇头,犹豫片刻后对张程远说:“哥们儿,我家里人是制药厂的,所以我对药理多少了解一些。” 张程远在听。 “这个,微量元素片,其实没什么吃的必要。只要注意合理膳食,其实我们不必要补充微量元素。”孙万阳似乎很认真地在说。 张程远慢慢的点点头。他在犹豫。出于善意,张程远想告诉他药的真实作用,可是他又不敢说。这个消息一旦传开,会对魏恒溢非常不利。可是如果不说,他对孙万阳就不算坦诚。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既然药是统一分配给我们学生的,既然大家都在吃,就一定有吃的道理。不吃它又没有坏处我们不知道,可是吃了它总没坏处吧?”张程远不敢说出真相,但他依然尽力劝说孙万阳吃药。 孙万阳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所谓是药三分毒,药理与打仗一样,自损八百,伤敌一千。一般药物虽然会起到治疗作用,但是也伤自身元气。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大部分的中药长期服用,对肾都是极大的负荷。” “可是微量元素片是保健类药物,它不可与治疗性药物相提并论啊!”张程远说道。 两人都不说话了,不知不觉中,他们都提高了音量,吸引了周围同学的目光。 “张程远!” 两人扭头看去,俞校长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来到两人身边,一双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张程远。 “俞校长好,找我有事儿么?”张程远略感意外。 “来我办公室一趟。”俞校长语气很平静。 张程远不明所以,跟孙万阳打了个招呼,便跟上俞校长离开了。 “你不用紧张,我就和你随便聊聊。”来到校长室,俞校长和蔼地说,“不用拘谨,坐下吧!” 张程远听话地坐在了沙发上,可是他心中依然很忐忑,他在思考俞校长找他的原因。 “你父母是干什么的?”俞校长平和的问。 “我爸妈都是榾启大学的老师。”张程远难掩心中的自豪。 “来学校过得还习惯么?” “习惯,这儿什么都挺好的。” “有些同学,来学校之后,可能会有些水土不服,我就随即找几个同学调查一下。你或者你的同学有谁身体不舒服了要及时告诉我。” “谢谢俞校长关心!”张程远不觉感到心头一暖。 “想去净土生活么?” “想!当然想!” “那就努力,不要让自己后悔。好了,就这样吧。你们班有一个叫刘剑桥的男生,你认识么?” “不认识。”张程远遥遥头回答。刚刚入学第二天,全班三十号人,他大部分都还不认识。 “那,张洛琪呢?” “张洛琪我认识。” “你走吧,让张洛琪来我办公室找我。”俞校长和蔼地说。 张程远向俞校长恭敬地道别,离开了。 俞校长点起一根烟,拿起办公桌上一沓被做了特殊标记的体检报告。一共有七份,第一份便是张程远的。 俞校长在张程远的体检报告上画了个对号,扔在了一边,随手翻着其他几张体检报告。 “刘剑桥、张洛琪、陈佳彤、朱天曌、冷长河、阮汐月。”俞校长扫了一眼几份体检报告的归属人名字,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慢的把陈佳彤的体检报告抽了出来,翻看一下,吐出烟圈儿,将她的体检报告默默地撕掉。 接下来,俞校长分别与张洛琪、刘剑桥、朱天曌、冷长河进行了类似的一对一谈话。几个学生都是万分好奇的进去,懵懵懂懂的出来。尤其是冷长河,他妈妈是自己的班主任老师这件事情就足够让他震惊的了,而与俞校长的谈话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冷长河临走前,俞校长让他把阮汐月叫过来。 等待期间,俞校长随手翻看了一下阮汐月的体检报告。从照片上看,是一个阳光漂亮的小姑娘,俞校长脸上泛起了慈祥的笑容。正当他想要把阮汐月的体检报告放下的时候,几个敏感的字捕捉了他的视线。 这几个字仿佛有着强大的震慑力,让俞校长禁不住激动的长长的吸了口气,就连拿着体检报告的手都在颤抖。 在阮汐月体检报告的血型一栏中,分明用加粗的字体印着——RH阴AB型。 RH阴AB型,传说中的熊猫血。这种血型在人群中是相当罕见的。俞涛看着这个血型,呼吸越来越重,情绪似乎也激动起来。 一阵轻轻地敲门声打断了俞校长的思绪。 “请进!”俞校长应答着,一边赶忙又点了一根烟。 门开了,进来的是阮汐月。 俞校长看着面前的这为少女,目光中有几分慈祥,几分喜悦,还有几分伤感。 “俞校长……”阮汐月打破了沉默。 “阮汐月是吧?请坐吧。”俞校长声音尽量的平淡,眼神相当的和蔼,“找你来,就是随便谈谈,你不用紧张。” “恩”阮汐月答着,坐在了沙发上。 “你,爸妈做什么的?”俞校长微笑着问。 “俞校长,我爸爸是榾启大学的校长,妈妈是校医院的护士。”阮汐月回答着。 虽然她爸爸在榾启城也有着很高的地位,但是因为她爸爸曾拆散了她和张程远,她并不以她父亲为骄傲。 “爸爸妈妈身体怎么样?”俞校长继续问。 “谢谢校长关心,我爸妈身体都好着呢。”阮汐月见俞校长聊起家常,便也放松了下来。 “身体好就行!”俞校长笑得很慈祥,“来起航学校会想家么?” “还好,有点儿想妈妈。”阮汐月说。 “好孩子!”俞校长点点头说,“想家了可以找心理老师聊聊天,有困难了也可以来找我。” “谢谢俞校长关心。”阮汐月笑着回答说。 “你平时有什么爱好么?”俞校长问。 “我喜欢游泳、跳舞、跑步……还有雕刻。”阮汐月回答着。 “雕刻……啊,还很多才多艺。今天找你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就是刚开学,随机采访几个同学,看看适不适应这里的生活,看来你适应的不错。”俞涛慈祥得就像一位父亲。 “吓死我了!”阮汐月松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我犯了什么错误呢!” “你要好好努力啊!不能天天总想着不犯错得过且过的。好啦,没事儿了你早点儿休息吧!” 阮汐月开心的告辞离开。 俞校长看着阮汐月体检报告上的照片沉默了许久,许久。 ………… 夜晚,张程远和阮汐月幸福的腻在一起,这种初恋时的甜蜜或许是一个人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光。月光洒下点滴的光芒,为他们送上祝福。 孙鹏程在离树几十米远的地方站着,手中拿着钢尺,迷住一只眼睛。 “你在干什么呢?”吴昊在一旁不解的问。 “测绘。” “啊?” “看看这些树有多高。” “需要定量的计算么?有什么意义啊?” “有意义!” 孙鹏程放下手中的钢尺,闭上眼睛,心中一阵默算后说道:“这些红杉树平均海拔有二十八米高,主体树干高度就按二十米算,直径保守一些,按照800mm算,我在图书馆里查了一下,红杉木密度大概是0.7g/mm3,这样算来,一棵红杉树光树干就有至少7吨重。算上树根和枝干,一棵树重量就在十吨以上。” “你研究这个干什么?” “陆指导员说树都是空运过来的,我在想,怎么运。看看末日之前的中国运输机承载规格,能完成这样工作的,只有区区几十架。再看看校园里有这么多的红杉,而全国,像起航学校这样的学校又有好几所,那一共要运多少的树木,而这又是一项多么浩瀚的工程!” 吴昊听着孙鹏程的分析,不觉心底涌出一阵寒意。 “所以我觉得,国家不惜巨大成本移植这些红杉树,一定还有其他的意义,吴昊,你脑子聪明,帮我想想吧!” “……你真是闲得无聊,我可没兴趣想这个。” 第八章 谋杀(一) 或许很多人都喜欢住大房子。宽敞的视野,落落大方的布局给人以愉悦的心情。 不过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有一个幸福团圆的家庭。 否则一切都会适得其反。 这个星期五跟这个星期中的任何其他一天相比,没有什么特别的,如果非说有,那就是今天的天气不是很晴朗,比以往还要阴。 宁静的夜晚。 汐月妈妈一个人坐在空旷别墅的客厅里,没有人体会得到她此时的感受。电视里在循环播放着阮校长出事当天那毫无线索的正门监控录像,天晓得她看了有多少遍了。茶几上放着半罐咖啡粉和已经见底的空咖啡杯,难以想象事发之后汐月妈妈可曾睡过觉。她双眼通红、鬓发凌乱,整个人特别憔悴的蜷缩在沙发上。 这是阮校长出事儿的第四天。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忽然传来,打破了死寂的宁静。 汐月妈妈却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惊讶,仿佛阮先生走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再值得她关心。 正门开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风风火火的换了拖鞋,匆匆走进客厅,赶到汐月妈妈的身旁。 “栾玉姐,你别这样啊!”女子看见汐月妈妈这副憔悴的状态,又心痛又焦急的劝说着。 汐月的妈妈叫栾玉。 栾玉缓缓地扭过头,看着这个坐到自己身边的女人,呆了好久,红肿的双眼又留出一行泪水,一把扑倒在这个女人怀里,哭了出来:“卓雅……” 这个女人叫曲卓雅,是阮家过去的那个保姆,因为在阮家呆的时间太久了,她和栾玉相处的就像姐妹一样。 曲卓雅也不免流出眼泪:“栾玉姐,你别这样。你这样,阮先生也不会放心的……” 栾玉将曲卓雅搂得更紧:“我父母都过世了,汐汐也不在家了,我自己一个人要崩溃了,才忍不住给你打电话,其实跟你说说话就好了,你不用过来的。这么晚了,太打扰你了!” “姐!”曲卓雅狠狠地搂住栾玉的肩膀,眼泪也止不住的流出来,“你怎么说话呢!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放心你!阮先生的死因还没有查明,你不能这么虐待你自己啊!” 栾玉愣了愣,又哭了起来:“卓雅,我真的,真的好难过……” 曲卓雅一边摇头一边流泪,用手不停地抚摸着栾玉的背。 “栾玉姐!是我的错,要是我再坚持干一段儿,要是我不离开你们家,或许就不会发生了!”曲卓雅自责地说。 栾玉摇着头说:“不怪你,不怪你,我就是一个人快受不了了,想让你陪陪我!” 曲卓雅点点头,看了看电视上播放的监控录像,又看见了茶几上已经消灭掉半桶的咖啡粉,有些责备又有些心疼的问栾玉:“栾玉姐,你不会一直没睡吧?” 栾玉摇摇头,问她:“换做是你的话,你睡得着么?” “多少也要睡一下啊!要不然人会崩溃的!”曲卓雅责备地说。 “我根本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好么?我去帮你冲杯咖啡!”栾玉说着,摇晃着身体想站起来。 “栾玉姐!你坐下,我去冲咖啡!”曲卓雅实在不忍心看栾玉这样折腾,劈手抢过了半桶咖啡粉,走到厨房去冲咖啡了。 阮先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曲卓雅也很难过。虽然不是自己的亲人,但是和阮家一起相处了十多年,多少都有些感情。但是她看不过栾玉这么自我折磨,她在盘算着,一会儿一定要哄栾玉睡一会儿。 曲卓雅烧好了热水,冲了两杯咖啡,走到客厅。电视里的监控录像还在放着,可栾玉却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曲卓雅放下咖啡杯,轻轻地把毛毯盖在栾玉身上。 刚才栾玉给她打电话,声音非常沙哑。栾玉说就是找她电话里聊聊就好,可曲卓雅还是坚持要过来。她也是女人,当然懂栾玉。栾玉此时一定需要她来陪。 栾玉一定是好久都没睡了,此刻睡得很沉,呼吸声凝重。曲卓雅坐在沙发上,视线被监控录像吸引了,她也很想知道阮先生的死因是否另有隐情。 看监控录像是一件极需要耐心的事情,但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儿可做,曲卓雅索性从头看起。 监控摄像头安在正门上,但是所拍摄的画面是从门口到通往客厅的走廊,却看不到正门。不过只要是从正门进门,就一定要经过这条走廊,这一切都逃不出监控录像。 曲卓雅选了X4的播放速度进行监控录像回放,画面一直都是静静的,没什么太大变化。 监控录像显示,早上阮先生和栾玉先后出门上班,然后一直到傍晚前都没有人在监控画面里出现。看着看着,曲卓雅感觉开始犯困,但是曲卓雅有的是耐心,她一边喝着自己冲好的咖啡,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 ………… 司徒姗的身形越发的消瘦了,她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在病床上,扭头望着窗外傍晚的街景默默地流泪。爷爷陪了她一整天,刚刚起身回家去打点些事物,而魏恒溢很快就会放学来陪她。每天都有这么半个小时她一个人在病房独处的空当,这是一个让她宣泄自我情感的好机会。害怕、委屈、失望、伤心的情感交织在一起,从司徒姗的眼眶滚滚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她哭得很安静。 “别哭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魏恒溢轻轻地坐到了她的床边,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搂入了坚实的胸膛。司徒姗紧紧地搂住魏恒溢,眼泪却并没有止住。 “先吃饭吧!”魏恒溢温柔的说。 司徒姗依然紧紧地搂住魏恒溢,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咱们姗姗马上就要康复了,看看你力气这么大!把我搂得都快喘不了气了!”魏恒溢说着,用手轻轻地抚司徒姗的背。 “等我这个疗程的化疗做完了,估计头发就会掉光了,浑身就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倒时候想抱你都抱不动了!”司徒姗委屈的哭着。 “傻瓜!这个疗程做完了,你就好了一大半了。你看看你现在都没怎么掉头发,等做完一个疗程也不会掉太多~再说了,等做完了还会长出来嘛!”魏恒溢也把司徒姗搂得更紧了。 “我昨天晚上做梦,梦见自己头发掉没了,你嫌弃我了,不再来看我了!”司徒姗轻轻的说。 “梦都是反的!”魏恒溢认真的说。 “我今天查了一下,白血病治愈或长期稳定的概率只有50%,而且就算治愈或长期稳定,依然有复发的可能,而且复发了基本上必死无疑!”司徒姗平淡地说。 魏恒溢出身药学室家,何尝不知道血癌的顽固。可他怀抱着司徒姗,语气是那样坚定:“平均来看,治愈率是50%,但是对你而言,治愈率就是100%。升学率只有1%那么难考的起航学校都能被你考上,治愈率50%的白血病还能难倒你么?事在人为!对抗病魔和升学一样都是因人而异,你能为了父母而获取起航学校的入场券,就也能为了我和你爷爷战胜白血病!” 司徒姗把魏恒溢搂得更紧。 “我小时不懂事儿,我妈妈患肺癌离开了我。我成长的时候,我爸爸患淋巴癌离开了我。如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魏恒溢一字一顿的说。 第九章 谋杀(二) 男人铿锵有力的言语鼓舞了司徒姗,她推开魏恒溢,破涕为笑,仰起头,撅起嘴说:“你别把话说得太早了,你还只是我的男朋友,什么就你唯一的亲人啦!再说了,我可没打算这辈子就谈一场恋爱!” 魏恒溢不跟她计较这些,点点头说:“好好好!为了能找到下一个男朋友,你要听话,先把晚饭吃了,一会儿该凉了。” 司徒姗轻轻锤了他一拳,说:“没良心的,你还真舍得放我走啊!一看就是嫌弃我了!” “嘿嘿,我也就是装装大度,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心!”魏恒溢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保温盒中的鸡汤泡饼,喂给司徒姗吃。 魏恒溢现在的寄宿在他爸爸过去的同事李阿姨家。李阿姨很善良,就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照顾魏恒溢。从她得知魏恒溢的女朋友司徒姗患白血病住院后,李阿姨便承包了司徒姗每天晚上的病号饭。 “真好吃!”司徒姗依偎在魏恒溢的身边,被他喂饭,幸福的笑了。仿佛此时此刻,周身关节的疼痛也都因为幸福而减轻了。 “你哪儿像个病号,分明就是个小吃货,食欲这么好!”魏恒溢时不时的调侃司徒姗。 “那都要谢谢李姨啊!李姨做的饭确实很好吃!”司徒姗边吃边回答。 “光谢谢她就完了?你不觉得还有其他人需要感谢么?”魏恒溢这一勺儿泡饼在司徒姗嘴前停了停,等待司徒姗夸自己。 司徒姗看出来自己如果不夸夸魏恒溢,这勺饭是吃不到嘴里了,故作思考状想了想说:“哦,对了!还要感谢快递小哥你把饭送过来!”说罢不等魏恒溢有何动作,迅速伸出脖子把这勺泡饼吃进嘴里。 魏恒溢笑笑说:“你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司徒姗推开魏恒溢的手说:“好啦,吃饱了!”。说罢她把头靠回床头,继续扭头看向窗外。 魏恒溢放下保温盒,又靠到司徒姗身边,柔声问:“怎么了,又恶心了么?” 司徒姗确实有些恶心,这是化疗的副作用,但是她不想让魏恒溢担心,随即摇头扯开话题:“没有啊!哎,我就是想我们的伙伴了,阮汐月、陈佳彤、张程远、冷长河……他们四个人估计现在也成天在一起,应该不会像我这么闷。” “起航学校每个月都有一次探亲假,等他们放假了肯定会来看你的!”魏恒溢在一旁安慰着。 “哎,阮汐月到了起航学校估计就会和张程远在一起了吧?你说他俩是不是现在过得也很幸福呢?”司徒姗无厘头的遐想。 “世事难料……”魏恒溢却感慨的叹息着。 “怎么就世事难料了,你不记得么?我给你讲过的,在梦境中,阮汐月跟张程远表白了,你不信我说的话么?”司徒姗回头看魏恒溢。 魏恒溢的脸上有一丝忧愁。 “你怎么了?”司徒姗觉得魏恒溢表情不太对。 “阮汐月……”魏恒溢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你该不会是对她也有想法吧?”司徒姗没由来的多了点儿醋意。 “你别胡说。阮汐月也挺不幸的。”魏恒溢表情很严肃。 “长得漂亮,被好多男生追,这叫不幸么?”司徒姗没好气的说。 魏恒溢苦笑着摇摇头,说:“哎,你想哪儿去了?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阮汐月她爸爸去世了!” “什么?阮汐月的爸爸?去世了?”司徒姗感到万分惊讶。 “恩,前天晚上去世的。”魏恒溢说。 “怎么可能?她爸爸,她爸爸不是榾启大学的校长么?也是癌症么?”阮汐月不敢相信。 “不是,她爸爸是溺水死的。” “溺水?”司徒姗更加觉得难以置信。 “没错,溺水身亡。”魏恒溢肯定的说。 “你听谁说的?”司徒姗还是不太相信。 “李阿姨的丈夫张叔叔在警局工作。前天晚上,汐月的妈妈报案,张叔叔也去出警了,阮校长溺水死在自家的游泳池里。”魏恒溢说。 “怎么会这样?” “这个案子有些离奇,张叔叔前天晚上没回家,一直加班到昨天上午,昨晚我回家,他给我讲起了这件事儿。阮汐月的妈妈下班回家,发现阮校长穿着正装溺死在自己家的游泳池里。” “穿着正装?”司徒姗不解,“那就不是游泳的时候溺水的,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据汐月妈妈说,阮校长游泳虽然不是特别好,但是绝对不可能淹死的。她说阮校长不可能穿着正装去后院,更不可能是不小心掉进自家的泳池溺水。” “这么说,是他杀?”司徒姗问。 “恩,开始警方都这么怀疑,后来汐月妈妈又说了一些隐情。汐月妈妈说,最近几天阮校长有些奇怪,他总是怀疑后院有人,时常去后院查看,他总说能听到有人在后院说话,可是每次汐月妈妈跟他一起去后院的时候就什么都不发生。” “所以?” “所以,汐月妈妈怀疑他有精神分裂症。”魏恒溢说。 “哦……那汐月妈妈的意思是?”司徒姗问。 “汐月妈妈觉得他有可能是因为精神分裂,出了幻觉,所以才自杀。你怎么看呢?”魏恒溢问司徒姗。 “这有些太诡异了吧!”司徒姗摇摇头,“阮校长之前受过什么刺激么?” “汐月妈妈讲,阮校长之前一直好好的,夫妻感情也很好,就是最近几天才开始怀疑后院有人,感觉有些不对头。” “那然后呢?”司徒姗继续追问。 “阮校长到底是不是精神分裂已经无从考证了,可就在张叔叔他们茫然一片的时候,又发现了新的线索。” “什么线索?” “汐月妈妈忽然想起来,自己家的正门装了监视器。当年,估计就是阮校长为了阻止汐月早恋,怕她跟张程远再有来往,在后院的围墙上加了铁丝网,在正门装了监视器。” “天呢,那看监控就知道谁是凶手了!” “关键就在于,监控记录里,近期进出这个大门的除了阮校长,和汐月妈妈,就没有其他人了。阮校长五点半回的家,汐月妈妈六点半回的家,随后就报警了。” “那就太奇怪了!”司徒姗也开始分析。 “如果汐月妈妈真的有问题,她不会提出监视器这档子事儿。所以要么就真的是阮校长精神分裂自杀了,要么杀手不是从正门进来的!”魏恒溢说。 “可是……”司徒姗犹豫着,“或许杀手不从正门进的原因正是杀手知道正门有摄像头,所以……”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所以看完监控以后,张叔叔他们询问了一下,都谁知道张叔叔家里装着摄像头。结果汐月妈妈说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人以及他们家过去的保姆。”魏恒溢说。 “过去的保姆?”司徒姗追问。 “恩,那个保姆据说在他们家干了能有十多年了,两周前突然就提出来说不干了。”魏恒溢接着说。 “两周前忽然不干了,不会这么巧吧?难道会是保姆?”司徒姗一脸疑惑。 魏恒溢摇摇头说:“张叔叔说,当天晚上事发后联系上了这位保姆,也对她录了口供,感觉没有什么嫌疑,而且汐月妈妈也说保姆在他们家十多年来一直都相处得很好,就像他们自己的亲人一样。” “那你说了这么多,都是废话。还是一点儿眉目都没有啊!”司徒姗感觉绕来绕去的,脑子有些乱。 魏恒溢叹了口气说:“所以说这个案子感觉很离奇啊,不过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司徒姗陷入了沉默:“那,阮汐月在起航学校,还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出事儿了吧?” “所以我才说,阮汐月也挺可怜的。” 两人不再说话,相拥着小憩了一会儿,直到司徒姗的爷爷回来替班,魏恒溢才依依不舍得告别。 魏恒溢不能24小时陪着她,他还要上学,他还要研究药理,继承父亲的遗志。 第十章 谋杀(三) 头一阵一阵的眩晕,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手脚的存在。当曲卓雅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天旋地转,完全弄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间,自己在什么地方。眼前有一个人影在晃动,曲卓雅努力地摇了摇头,终于看清了自己仍然在阮家的客厅里,也看清了眼前的人。 “栾玉姐,我头好晕啊!”曲卓雅支吾的说出了一句话。说话间,她忽然发现自己浑身都动不了,努力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脚都被用尼龙扎带绑死在椅子上。 “栾玉姐快帮我!”曲卓雅惊慌的说着,可浑身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栾玉停止了走动,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面对着曲卓雅优雅地坐着。她的眼圈依然红肿,但是此时已经完全没有无助与崩溃的神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静。 “栾玉姐?你怎么了?”曲卓雅有些摸不清头脑,看着栾玉姐的神态,心中稍稍有些不安。 曲卓雅飞快的回忆着,她来到栾玉家里,安慰栾玉,然后为她冲了杯咖啡。栾玉睡着了,她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监控录像,然后睡着了…… 等等,来之前她明明很精神,怎么就会喝着咖啡睡着了呢? “好了,别装了!我全都知道了。”栾玉此时异常的镇定,脸上写满了坚毅,完全不像是一个失去了丈夫,无依无靠的柔弱女子。 曲卓雅脸上迅速的闪过了几种表情,摇摇头说:“栾玉姐,你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你在我阮家这么多年,以保姆的身份待到现在,真是委屈你了!”栾玉平淡的说。 “我?没有啊,栾玉姐什么意思?”曲卓雅心中在打鼓。 “你还装?我家先生是你杀的吧?”栾玉强忍着愤怒,平淡的问。 “栾玉姐!你怎么会怀疑我?”曲卓雅很是委屈,但她仍然气喘吁吁,连大声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那我问你,事发当天,你有没有来过我家?”栾玉问。 “栾玉姐,是你给我打电话告诉我阮先生出事了,我才赶过来的啊!”曲卓雅有气无力地说。 “哦,你还不承认是吧?”栾玉一边说着,一边用遥控器快进监控录像,然后在傍晚的时段暂停,继续说,“来看看这段。这是我家先生回家的十五分钟后。” 画面中,静静地走廊,一个人影都没有。 “栾玉姐,你不会是太久没休息,幻视了吧?这段什么都没有啊。”曲卓雅一边说一边沉沉的喘气。 “我家房子的钥匙只有阮校长、我、汐汐和你有。所以能在不破坏门锁的情况下,打开正门的也只有我们四个人。汐汐上学去了,我爱人出事儿,这期间能打开正门的,只有你我,不要再装了吧!”栾玉留下了仇恨的眼泪。 曲卓雅无奈又乏力的摇摇头:“姐,你认真看看录像,哪儿有人开门啊!” “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可是你还是算错了一步。”栾玉重新播放了一边这个片段,将播放速度调整为X1/4。 之前安静的走廊在这段时间光线忽然亮了一些,几秒钟之后,又暗了回去。 曲卓雅看着录像画面,缓缓地摇头。她明白,这光亮是开门引起的…… “栾玉姐,你冤枉我了!这确实是一个线索,但是真的不是我,如果我真的有事儿找阮先生,干嘛不进去。我要是真要是对阮先生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儿,我怎么会不拆掉摄像头!”曲卓雅委屈地说。 “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啊!”栾玉笑了,“你刚一开门,就意识到了监视器的问题,所以你选择把门再关上,换个方式进屋,这样没有人会怀疑你!” 曲卓雅又委屈又生气:“后院有铁丝网,谁能翻得进来!再说我为什么要害阮先生!” 栾玉眼神中充满了仇恨:“这么多年了!你当我是白痴么!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你在我眼皮底下徒手爬外墙上二楼与我先生幽会,你以为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么!” 委屈的泪水从栾玉眼里迸溅而出。 曲卓雅摇摇头:“栾玉,你冤枉我,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应该怀疑自己的丈夫!这其中确实有些事儿你丈夫没跟你说,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说,我一个弱女子怎么会徒手爬外墙。” “是汐汐的事情是吧?”栾玉平淡的说。 “你?你怎么会知道?”曲卓雅突然变得很惊讶,她没想到栾玉会知道阮汐月的事情。 “真巧啊!我怀不上小宝宝,我丈夫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在外边加!班!然后就不明不白的抱来一个领养的小宝宝!随后你就进我家开始当保姆了!你当我是傻子么?你们也太着急了!”栾玉仇恨的说着。 “你侮辱我就算了,你侮辱你家先生,真是不应该。”曲卓雅的脸色在发生缓慢的变化。此时她脸上不再有迷茫和疑惑,转而变得鄙夷。 曲卓雅环顾四周,嘴中问道“你用什么把我迷倒的?” “药在咖啡粉里。”栾玉丝毫不加掩饰。 曲卓雅无奈的笑笑说:“姐,你是想让我自己冲咖啡,自己喝,这样就不会怀疑你下药了是么?姐,你真是太累了,你大可不必这么费周折,我对你从来都没戒心,你想杀我直接背后捅我一刀就行了。” “曲卓雅你太谦虚了,你的身手我见过,不下药我怎么制得住你?”栾玉说。 “我开始还很费解,怎么会有人对阮先生下手。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以为阮先生和我之间有什么,然后就残忍地杀死自己家先生,再来设计杀我?”曲卓雅虽然难受,但她此时说话不卑不亢。 “曲卓雅,你太狡猾了,直到现在你还给我装,是么?我丈夫最终选择了我而不是你,让你离开我们家,于是你报复我丈夫,把他杀了。”栾玉的气势更盛。 “栾玉,有好多事情你不知道!我和你丈夫都是奉命来监护汐汐安全的,汐汐是个特殊的孩子。”曲卓雅忍着气,努力心平气和的解释。 栾玉摇摇头,右手从背后抽出一把手术刀,站起身来,朝曲卓雅走过去。 曲卓雅腰背猛地一扭,双脚看不清怎么用力,竟然挣脱了尼龙扎带,整个人一个侧翻身,连着椅子甩了出去,砸在大厅地面的瓷砖上。木制的椅子碎成了几块儿,曲卓雅挣脱了尼龙扎带的束缚,整个人狼狈的倒在地面上。 第十一章 谋杀(四) 要知道,尼龙扎带是单项扣,除非剪断,否则常人是根本挣脱不开的,除非这个人会缩骨功。 “呵呵,弱女子?现形了吧?弱女子怎么可能会这么厉害的把戏,挣脱扎带,摔碎椅子。可是你太小瞧迷药了,姐在医院工作了这么多年,对计量的把握是有分寸的。你昏迷后,我又在你左右大腿上,补了两针局麻,你不动的话,自己也感觉不到。我就防着你搞突然袭击的。” “栾玉你冷静点儿,有些事儿我以后会跟你解释,但你现在要是杀了我,你就把自己也给毁了!警察最近肯定会时常来你家,你要是做傻事儿,早晚会被发现的。”曲卓雅本来一直想拖延时间,等待自己体力恢复了好反制栾玉,但是看见栾玉动刀,她不得不提前动手。千算万算,她没算到栾玉在她腿上扎了两针麻药,现在自己就像是个残废的人一样。 “这些不劳你操心!”栾玉说着,手起刀落。锋利的手术刀直扎进曲卓雅左腿的动脉上。 鲜血随着曲卓雅的脉搏汩汩涌出,但曲卓雅并没有感觉到特别疼痛,因为她的大腿上被打过了麻药。 鲜血躺在地上时,曲卓雅才恍然发现,自己所躺着的这片瓷砖上被事先铺好了一层塑料薄膜,这样血液就不会流入瓷砖的缝隙中,这一切都是栾玉事先布置好的。 “阮先生死了,你有我家的钥匙,所以你是有嫌疑的。可录口供当天,我护着你,证明我相信你是善良的。”栾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可是这个时候,保姆忽然畏罪潜逃,玩儿起了失踪,这就很容易让人误会了。” 曲卓雅努力地用手按在左腿的伤口上,可是她浑身乏力,根本按不住创口,血依然不停地留着。她知道,这样持续下去,她会失血过多而死。 “好!栾玉姐,我把真相都告诉你!汐月是一个特殊的孩子,你丈夫被委任做他的监护人,如果汐月有个三长两短,你和你丈夫都难逃一死。我……” 不待曲卓雅说完,栾玉手起刀落,又在曲卓雅右腿动脉上猛戳了一刀。 曲卓雅并不感觉疼痛,但是此刻恐惧袭遍全身。她眼睁睁的看着汩汩的血液从自己的双腿创口流出。 “我也是孩子的监护人,负责保障她的安全,所以我会以保姆的身份出现在你们家。至于我有些身手,这些是工作需要。”曲卓雅不停地解释着。 栾玉放下手术刀,手中搅拌着一大杯鲜榨的柠檬汁,一边说:“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到阮汐月进入起航学校,我和阮先生的任务就算结束了,所以我撤出了你们家。我跟阮先生从来都只是同事关系,而且他的死我也很诧异。我来你们家,也是想弄清他的死因,栾玉姐你真的是误会了。” 栾玉没说什么,将柠檬汁漫不经心地洒在曲卓雅双腿的伤口上。 “栾玉姐!……”曲卓雅心里越发的惊悚。 “柠檬汁富含维生素C,维C可以消炎,我怕你感染了!”栾玉微笑着说。 “可是,柠檬汁还富含柠檬酸钠,柠檬酸钠是抗凝剂……我会,我会失血致死……”曲卓雅绝望地说。 “所以同样一件事儿,你可以用很多种方法去解释它。就像你编织的一堆谎言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最重的结论就是暗示我不要对汐汐动手。你知道如果告诉我汐汐是你跟他的私生女,我一定不会放过她,所以故意想了这个点子。” 又一阵困意袭来,曲卓雅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可是她此时头脑不清醒,根本也想不到该如何自我辩解:“汐汐不能死,她死了,我们就全完了。你快救我,我不跟你计较。你杀了我,空叔会做掉你的……” ………… 这天一大清早,陆上尉找到俞涛校长办公室。 “报告!”陆上尉声音中带着一份焦急。 俞涛了解陆上尉。陆天枢是一个铁血铮铮的军人,有着年轻人的朝气,有正义感,有干劲儿。只可惜,他还欠历练,喜怒形于色,离波澜不惊的大将风范还差得远。 所以往往在陆天枢看来焦急万分的事情,在俞涛看来也都不算什么大事儿。 “怎么了?”俞涛坐在办公桌前,手中端着茶杯,从容地问。 “市里传来消息,榾启大学的阮校长去世了,而他女儿阮汐月是我们学校新一届的学生。我们是现在把噩耗告诉这个同学,然后给她临时准个假,还有再等一个星期放探亲假的时候再告诉她?” 俞涛默默地把茶杯放下,原本从容的他皱起眉头。 “榾启大学的校长?怎么去世的?癌症么?”俞涛问。 “溺死在自己家的游泳池里,原本大家都揣测是自杀,可是后来警方分析他们家原来的保姆有嫌疑,而且那个保姆最近也突然失踪了,已经全城通缉了。这些也是我打听到的。现在主要问题是,阮校长的夫人联系我们,想让阮汐月回家一趟,但是按我们起航学校的规定……”陆天枢一五一十的汇报着。 “这个原则必须遵守,没到探亲假不能离校,没有特例。”俞涛似乎毫无人情的回答。 “是!”陆天枢皱眉说,“可是少将,我觉得这有些不近人情!” “亏你还是个上尉!满脑子的人情,你还当什么兵!”俞涛半责备地训斥了一句。 “是,少将!”陆天枢洪亮的回答着,但是他脸上写着不服气。 “这事儿不用你管了!我抽空去他家安抚一下!”俞涛不好深说陆天枢,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按理说,安抚学生家人这样的事儿可做可不做,就算是做,也用不着劳烦俞涛亲自去。 可这一次,俞涛还真就把这当做一件大事儿,当晚亲自开车前往阮汐月的家,前去拜访,而且仅仅是他一个人,一个下属都没带。 当俞涛到了阮汐月家门前时,他的动作显得不再自然,与他雷厉风行的大将风范丝毫不相符合,他举起的要敲门的手在不停的颤抖,他的呼吸变得格外的凝重,甚至他那炯炯有神的双眼中,涌出两行热泪。他或许不曾想到会有这样一天,被他封印在心灵深处的记忆仿佛瞬息间奔涌而出。这个晚上注定将是一个特别的夜晚,一个让他难以忘怀的夜晚。他呆呆的看着阮汐月家的大门,伸出手,迟疑着要不要叩门。 门口的风铃在晚风的吹拂下阵阵作响。在叮叮的风铃声中,他随风望去,仿佛看见漫天蒲公英的种子,逆着时间轴匆匆飘远。飘到20年前的,那个地方。 第十二章 蒲公英的记忆(一) 那是2026年的西安。 这个曾是13朝古都的城市,见证了中国悠久的历史文明,也承载着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底蕴。 这座地处西北的内陆城市,不但坐拥着数不胜数的风景名胜,还是中国继北京、上海之后,拥有第三多数量高校的城市。 在众多高校中,实力最强的就要数西京三航科技大学。这是一所以航空、航天、航海等军工专业闻名全国的高校。这所学校中所从事科研研究、项目、活动大部分都与国防、军事相关。但凡涉及国防、军事的科研、项目都是涉密的,所以这所大学实际的实力在全国的排名中是无法显现的。 俞涛就是西京三航科技大学的学生。 这一年他读大三。 大三的他,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情——他要考研,考本校的研究生。 他之所以想考研是因为他一直梦想着将来自己留在学校里,参与到伟大的国防科研项目中。而在当时,如果家里没有关系,只有在本校取得博士学位,才有资格作为科研人员留在学校里。 一个夏天的早晨,和其他每天早晨一样,他从宿舍出来,在食堂买了两个牛肉馅包子和一袋儿豆浆当做早餐,一边吃着一边往自习室走去。从宿舍到自习室距离很近,中间只隔着食堂和东方红体育场。然而俞涛把第一个包子塞进嘴里之后,余光突然瞟到东方红体育场的全息图像信息窗中闪烁的一条新通知。信息窗中平日里会展出各种各样的消息,包括面向学生的广告、学校的新政策、对师生的表彰、招勤工俭学的岗位等,有时也会发布一些关于考研的消息。而这次弹出的信息窗做的信息渲染很夺目,吸引了俞涛的目光,于是他决定看上一眼。而这,便是改变他命运的开始。 告示信息如下: 蒲公英计划 为了国防科研项目的需要,献身自己,像蒲公英一样,扎根到飘落的地方!因国防科研项目的需要,现选拔有志向献身国防科研事业的有志青年,参与到蒲公英计划中来。成为蒲公英计划的一员,将是一项伟大的荣耀。 计划需求20-22岁在校学生共40名,男女不限。如有意向,请到校国防学院报名。 中央军委 2026.06.26 短短一百多个字,俞涛却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蒲公英计划显然是一项机密的国防项目,所以通知上的说明并不详细,但是作为一名西京三航科技大学的学生,他非常清楚这样的项目的地位,尤其落款中央军委更是让他热血沸腾。他考研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参与到这样的项目中来?所以在他把全文读完第五遍之后,他一口气喝完了豆浆,把第二个包子塞进嘴里,然后毅然转身,向校国防学院走去。 在这所学校里,十个学生中至少有八个有着一颗献身国防的赤诚的心,所以报名参加的人数是实际招收人数的十倍。蒲公英计划在同学们眼里是神圣的、是崇高的,所有人都在选拔考核中竭尽全力的发挥自己的实力,展示自己。那种竞争的激烈程度不亚于如今中学生争相报考起航学校。 通过重重筛选,最终俞涛拿到了蒲公英计划的参与资格。 确定被蒲公英计划录取之后,关于该计划的具体内容,他们依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将会被派往某个地方,呆上很长的一段时间,在那里从事贡献国家的伟大事业,就像蒲公英一样,远离西安,扎根飘落的地方。 还记得出发的那天,四十名同学在学校的东方红广场上列队,上军车。 全校师生列队合唱校歌为他们送行。 “西岳轩昂,北斗辉煌,泽被万方,化育先翔。 巍哉学府,辈出栋梁,重德厚生,国乃盛强。 千仞之墙,百炼之钢,镂木铄金,飞天巡洋。 公诚勇毅,永矢毋忘,中华灿烂,航大无疆。” 那校歌的声音荡气回肠,铿锵嘹亮。 之后他们搭乘军用运输机,前往一处未知的地方。 然后像蒲公英一样,他们在飘落的地方扎根了。 一个算不上是城市、算不上是县城,甚至算不上是村庄的,连手机网络都没有通讯信号的地方。那地方看着更像是一个军营,有宿舍、机关大楼、医院和运动场,还有数以万计的军人。没有人告诉他们那是哪儿,也没人能分辨出来那是哪里,因为那地方除了蒲公英计划的四十名学生,其余都是军人。而当兵的人跟他们一样,都是被选过来参加蒲公英计划的,他们也都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负责带俞涛这群学生的首长姓何,学生们都称他为何老师。 刚去的那几天,学生们白天都被安排在机关楼里上课,上的居然是生物课和化学课,而这四十个学生里就没有学这两个专业的,但是他们依然很虚心的学着,没有人问为什么,学生们坚信,安排他们学什么,自然都是有道理的。 那阵子伙食条件很不错,比在学校食堂吃的还好,每顿都有山珍海味,而且管够;宿舍条件也比在学校的好,每两人一间寝室,一间寝室又分两个卧房,单人单间。 唯一让同学们难以忍受而就是断网断通讯,在这个视网络如生命的时代,完全没有网络和通讯信号一时间让人很那适应。不过好在这些学生的学习生活也都很充实,所以网络依赖症在他们身上并么有起到过大的威慑作用。 与这群学生不同,士兵们要辛苦得多,他们每天一大早被军车拉出去干活儿,当时听说是去搞建设——修路、盖房、伐木、耕地……不过也没听说那个士兵抱怨,因为他们也都是自愿来的,为的也是成为蒲公英计划一员这一无上光荣。 四十名同学被分在两个班级上课,每班二十人,俞涛在一班。平时他们两班住宿不在一起、上课不在一起,所以他们之间少有来往。 在休息时间,俞涛喜欢玩儿手工雕。他祖上是手艺人,当年他家里人都想让他继承这门手艺,反对他出来读书,可是他执意出来念书,上了大学。 但是上了大学,很少回家,人离家远了,对家的思念也就多了,所以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拿起雕刻刀。 这些心底的羁绊他或许自己也未曾察觉,只是在蒲公英计划出发前,他收拾行李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把雕刻的全套家伙都带上了。 平日俞涛都是随便找段木头雕,心情好的时候,他会拿出自己的蜡模雕。这个地方除了生活必需品,别的东西基本买不到,所以他自己带的一些雕刻胚子用的也是特别节省。 夏天很快就过去了。 入秋。 入冬。 跟西安不一样,这地方很冷。 由于基建设施不完善,机关楼中也没有空调覆盖,虽然安装了暖气管道,却还没建成气暖供应站。 冬天的时候,顾不得消防隐患,同学们在教室里用电暖气取暖,可或许是因为热源不均匀、冷热对流温度场波动太大,仍然有人病倒。 开始的时候,同学们以为是普通的感冒,可是后来他们发现不是。 因为这病像是会传染,同学们接二连三的病倒,可是每个人的症状却截然不同。有的持续高烧,有的呕吐不止,有的浑身皮肤水肿,还有的直接昏迷不醒。 未知的病毒伴随着恐惧,在两个班级的学生中间蔓延开来。过了一个星期,俞涛就也病倒了。 第十三章 蒲公英的记忆(二) 俞涛开始是只觉得有些头疼,他以为是屋子里电暖气过热,空气不流通,闷闷的,所以才会头痛。过了两天他开始发烧、咳嗽,身子越发的不舒服,但是他依然坚持着上课,他不是一个轻易倒下的人。 不过几天之后他持续发烧,越来越难受。在他发烧的第七天,他开始觉得眼晕,于是这一天他不得不请假,下午早早的回宿舍休息了,不过他依然相信自己身子骨硬,没吃药,他想着自己睡一觉就会好了。 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睁开眼,但是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因为他感觉自己脑子晕晕的,身子轻轻的,最关键的是,他眼前黑黑的。 俞涛失明了。 他住进了医院。 病房单人单间,在一个看不见东西的世界中,再没有人陪着说话,这样的日子是孤独而压抑的。 除了医护人员,每天只有何老师会来一次俞涛的病房看望他。 “俞涛,别担心,我们一定会倾尽一切办法把你治好!”何老师坚决而肯定地说。 “谢谢老师!”俞涛说,“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为什么我会失明啊?” “水土不服的一种过敏反应,相信老师一定会好起来的!”何老师鼓励着他,“有什么要求,尽管跟老师讲!” “老师!”俞涛也不客气,“我看不见,一个人在病房里太压抑了,能不能给我换一个有室友的病房?” “这个不行,一个病房一个病人,这个是上面的要求。”何老师语气一转,说:“不过每天白天不打吊瓶的时候,我可以找医护人员陪你去医院的楼下院子转一转。” “还有,我宿舍放着一套雕刻用具,这是我平时一点儿小爱好,可不可以麻烦帮我把这套用具拿到病房来,也好打发时间?” “这个没问题!”何老师肯定的说。 俞涛对何老师非常感激。他参加蒲公英计划,全凭胸中一腔热血,可是他参加计划的半年里与原来的同学断开了联系,身边的朋友也就只有自己这个班里的几个同学,而如今他住进病房,其他病号也住进了病房,而没病的同学都在上课,能跟自己每天说说话的,除了工作的医护人员外,就只有何老师了。 何老师这人说到做到,俞涛上午跟他说完诉求,下午便有人把他的雕刻用具带到了病房里。他以往没尝试过盲雕,不过他现在不得不尝试。 其实雕刻主要靠手上的功夫,手上控制得当,是可以盲雕的。俞涛左右一个人在病房里无事,用雕刻打发时间,有时可以让他忘却发烧和失明给他带来的痛苦和惶恐。而专注于做一件事,还可以让人静下心来。 心态平和有利于调理病情。 何老师也嘱咐过医护人员每天扶着俞涛到医院楼下的花园散心,可医护人员的执行力就不怎么样了。 医护人员似乎工作繁忙,每天早上为俞涛打过吊瓶,做完例行检查后,如果天气放晴,气温不是很低,便扶着他到楼下,扔下俞涛一个人在花园长椅上坐下,在花园长椅旁边放一个小功率的充电电暖气,待到午饭的时候在扶他回病房,医护人员似乎忙的连陪他坐坐说会儿话的时间都没有。 而或许是因为天气冷,医院楼下的花园也很少有病号出没,通常只有医护人员匆匆走过的身影。 而对于一个失明的人,出来坐坐总比让呆在一个封闭压抑的病房里让他感觉更舒服。所以他索性上午出门的时候拿着雕刻刀,在医院楼下的花园里盲雕。 这样的日子过了能有两个星期,俞涛的病情仍然没有太大的改观,他依然偶尔发烧,双目也依然失明。但是喜欢雕刻的他,性情是淡然的,他已经做好了一辈子看不见东西的心理准备。 这一天上午,他在花园的长椅上盲雕,他用蜡胚雕着一架从海面上起飞的纸飞机的立体徽章——这是西京三航科技大学的校徽。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这个轮廓已然分明的半成品,忽然扭了一下头,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你是二班的女生?”俞涛看不见,但他忽然问出口。 “你!你能?你怎么知道?”一个惊讶的女声从俞涛面向的方向传来。 “我看不见!”俞涛淡淡的笑,“但是我能闻到一股女生洗完头发,留下的那种淡淡的香味儿。这儿的医护人员都戴着帽子,而且浑身都是消毒水而的味道,所以如果是女大夫,我一定闻到的消毒水味儿更重一些。能在医院出现的,除了医务人员就是病患及家属。我们蒲公英计划来的都是学生,没有家属陪同,所以能在这儿出现的,就一定是女学生。我是一班的,一二班同学之间没有来往,但是自己班级里的人互相都很熟,你如果是我的同班同学就一定会知道我有做手工这个小习惯,就不会当做一件新鲜事儿来围观,就算是来围观也一定会跟我打招呼。由此判断,你一定是二班的女生。” “你好聪明啊!”女生由衷的赞叹。 “谢谢夸奖!”俞涛笑着回应。 “天呢,你雕刻的是校徽?”女生问。 “啊!如果你能看出来我雕刻的是校徽,那么看来我盲雕算是练成了。”俞涛很开心。 “你真的很厉害!雕的很好!”女生夸奖道。 “你,也是住院了么?”俞涛自然的问。 “哎……是。”女生叹息着,她的语气没有刚才那样有兴致了。 “哎呀,别太悲观!你看我都失明了也没像你那么叹气。你,什么症状啊?”俞涛问。 “你不懂。我不是为自己的病叹气,我宁可没抢救过来,就那么死过去。” “那是为什么?”俞涛倒是很好奇。 “我跟我男朋友是一起来参加蒲公英计划的!”女生说,“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情愿来参加,可是我执意报名参加,他没办法也就跟着报名了。我俩都录取了,而且都在二班。可是他报国的信念并不坚定,让我很是失望。” “怎么讲?”俞涛不解。 “他算是为了我才来的,来了之后总是质疑这个,质疑那个的。我以前是学电气自动化专业的,他是理学院数学系的,但是来了之后,上边要求学生物和化学,我相信这么安排一定有上边的道理,可是他就总说这里边有问题,他总是质疑上级的安排。他还总不满说这里地方偏僻、没网没信号、不知道蒲公英计划具体的意义。为了这事儿我没少跟他吵过架!” “这种性格我也不喜欢。既来之则安之,自己改变不了的东西,抱怨也没有用。”俞涛也不喜欢女生口中的这个人的性格。 “后来我忽然病倒了,先是发烧,后来浑身疼痛。很快我住进了医院,检查后说是血液中毒,需要输血治疗。输血之前需要验血,这一验血可倒好,我才知道自己的血型是罕见的AB型Rh阴,也就是传说中的熊猫血。医院血库里没有这种血,为此花了两天的时间从别的血库调血,而这两天,我差点儿因血液中毒一命呜呼。而在我最痛苦、最危险的这几天,却只有我表哥陪在我身边!”女生说着,声音有些委屈。 “你表哥?”俞涛不解。 “恩,对,你应该不知道,我是何晓东的表妹。”女生说。 “你是何老师的妹妹?”俞涛感到很惊讶。他没想到何老师的表妹也会在西京三航技术大学上学,而且也来参加蒲公英计划。不过想一想,既然是何老师的妹妹,那么来参加蒲公英计划确实是合情合理的了。 “恩,是的。这没什么,问题是,在我最痛苦的那几天里,我男朋友从来没来看过我!”女生声音哽咽,她显然是哭了。 第十四章 蒲公英的记忆(三) “那有可能是,他也病倒了吧?”俞涛理智的分析着。 “我开始也这么想啊!如果他没病倒,他没理由不来看我。于是等我输血,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我就问表哥,他是不是病倒了。表哥开始的时候搪塞我,说我男朋友确实病倒了,发烧很厉害,不过很快就会好。后来我病情好转,忍不住要去看望我男朋友,可是我表哥偏偏不让,让我再多休息几天。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问我表哥到底怎么了。”女生说。 “那你男朋友到底怎么了?”俞涛好奇地问。 “蒲公英计划的协议里有一项,如若参与者主动放弃,可随时中途脱离。表哥后来告诉我,就在我昏迷的那一天,我男朋友觉得忍受不了这些困难,也觉得我好不过来了,就选择退出蒲公英计划了。他回学校了,他抛弃我了!”女生哭得很心痛。 “他可能本身就没有这样的报国志向,是为了你才参加的,本身动机就不是很正确,中途退出很正常!你俩志向不一样,分开也很好啊。”俞涛淡淡的说。他没谈过恋爱,也没考虑过谈恋爱,所以他只是对这种行为做出了客观的评价。 “可是没有他,我活着有什么意思?我一个人,报国有什么意义啊?我那么爱他,他居然就这么抛弃了我!”女生哭声中带着愤怒。 俞涛笑了。“报国是大事,这跟你们的个人感情有什么关系?你俩志向不一样,不在一起有什么值得惋惜的?”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女生像是生气了,“你就没有点儿人情味儿么?” “你别跟我生气啊。我只是在开导你,你不听的话,就当我没说呗!”俞涛不理解两个志向不一样的人分开有什么值得惋惜的,所以他不理解女生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生气。 “你没谈过恋爱吧?”女生似乎哭笑不得。 “你也很聪明啊!你怎么推理出来的?”俞涛推理出这个女生是二班的,有理有据。可是他想不明白女生通过什么能判断出来他没谈过恋爱。 “你!你这个西瓜脑袋,有女生看上你就怪了!白瞎了你这一张英俊的脸了,你就和你的蜡雕过一辈子吧!”女生不知是气还是笑。 “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我好心劝你,你诅咒我干什么?”俞涛听她这么说,心里也很不乐意。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那淡淡的秀发香味儿也不见了。 女生走了。 好在雕刻培养心性,他也不动气,继续雕着手中的校徽。 第二天上午,俞涛在长椅上坐定,开始雕刻新的作品。这次他雕平面的图章——蒲公英计划的图徽。雕了一阵子,他忽然又嗅到了女孩儿的发香,他只是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也没说话,继续的雕刻。过了半个小时,香味儿散了,他依然继续雕刻。 以后的每天,俞涛雕刻的时候,女生总会在他旁边驻足观看一会儿,只是两人不再说话了。 这一天俞涛在花园雕刻的时候又闻到了香味儿,随口问了句:“你姓什么啊?” “呦!你知道我来了呀,我还以为你嗅觉功能减退了呢。”女生不冷不热的说。 “你每天都来,也不说话。我这一天天没人陪说个话,都快憋疯了!”俞涛说着是实话,他真的缺人陪说个话。 “你也会疯啊?你不是有着崇高的报国志向么?这一点儿点儿孤独都忍受不了么?”女生这一句算是报复。 “你这人!”俞涛倒是不跟她计较,“我就是好奇,你天天来,也不是为了聊天,那你来干什么?” “开始我就是好奇,你得是多么奇葩一个人,感觉就跟个和尚似的,那么淡然,每天就这么雕刻,也不焦虑,也不生气。要换做是我,做雕刻这么无聊的事情,十分钟就烦了!”女生接着说,“可是后来吧,我就发现啊,这雕刻好像还真挺好玩儿的。所以我这几天来,算是学习呗!我是光明正大的过来看,可不算偷学。” “哼!你也太小瞧我这门手艺了。你以为雕刻看看就能会么?”俞涛很生气,他虽然没有继承家里的手艺营生,但是祖传的技艺是不容外人小觑的。 “当然不是光看看啊!我让我表哥从外边儿买的雕刻刀,送过来了,我实在无聊的时候,也雕着玩儿玩儿,这东西也没什么太高的技术含量。”女生说。 “我不管你是何老师的表妹还是谁,你都没有资格侮辱我祖传的手艺!雕刻是神圣的,你没有资格瞧不起!”俞涛有些动气了。 “你!你牛气个什么?我也就是无聊加好奇,来你这儿学学,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还有,就没见过你这样语气跟我说话的男生!谁跟我说话不是和声和气的?”女生脾气可不好惹。女生像是动了气,喘息的声音很大。 “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们价值观不一样,对雕刻的认识不一样,就不要讨论了。不过你犯不着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俞涛很客观的说。 女生又好气又好笑的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真奇葩!我倒是好奇,你要是能看见我长什么样,还会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俞涛听得到,女生的喘息声依然很剧烈。 “你还是别动气的好,感觉你呼吸不太通顺!” 女生没再说话,喘息声越来越远。她又走了。 俞涛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跟女生说话的时候,自己的语气、用词是不是有问题,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说话惹怒了女生。他把女生气走了,心里有一些不舒坦。 不过还好,一天后女生还是如期而至。不过他听到女生喘息声的到来早于她的发香。 他妥协道:“昨天可能是我太刻板了吧,我祖上都是做雕刻的手艺人,所以雕刻在我心里的位置比较重,我平日跟女生交流也不多,不太会说话,你别因为这个生气,好好养病。” 女生没回话,她只是在喘息着。 次日,女生没来。 俞涛等了一上午,女生都没来。 连续数日,他习惯了上午飘来的发香,可是这一天,女生没来。中午被医护人员扶回病房的时候,他心里第一次涌出了失落的感觉。除了失落,还有担心。眼睛看不见了,嗅觉和听觉就会更加的敏感,他明显觉得昨天那个女生的呼吸声音比较重。 “医生,你知道何老师的表妹么?”医护人员扶着他上楼的时候他问。 “何老师的表妹?那是谁?”医护人员没对上号。 “就是有时候也会来花园的二班的一个女生啊!”俞涛有些急了,他不知道女生的名字。 “啊!你说的那个女生叫汪小雨。她是何老师的表妹么?她昨天病情加剧了!”医护人员随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