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分卷阅读1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 ================= 书名:[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华田园苏 文案 蜜萝是在末日天灾里诞生的第一批新人类。最拿手的本事是驯养返祖生物,最关注的话题是“新生丧尸政权的合法性”,最崇拜的偶像是单枪匹马捣毁了巨型虫巢的年轻少将。 流浪?逃亡?幽居地底?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幽灵?天使?音乐艺术?好像老一辈人提到过? “蜜萝,必须爱我!” “蜜萝,只能爱我!” “蜜萝,永远爱我!” ——好。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埃里克才为自己当初孩子般的专横无礼感到惴惴不安。而蜜萝摩挲着丈夫新作的曲谱,决定不告诉他:那时候他孩子般隐隐约约的委屈有多可爱。 内容标签: 西方名著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蜜萝,埃里克 ┃ 配角:歌剧魅影众 ┃ 其它:歌剧魅影 ================== ☆、亚裔少女 “我很遗憾,瓦勒里乌斯太太。但我以为克莉丝汀目前的状态并不适合……” “没错,克莉丝汀目前的状态并不适合继续跟随剧院的演唱班一同学习。”剧院首席女高音卡洛塔傲慢的声音从半开的房门外传来,伴着高跟鞋匀速撞击石质地面的脆响。 “所以从明天开始,将由我来对她进行单独教导。”卡洛塔走进正用于演唱班学员例行考试的这间歌唱训练室,继续下达命令。 “卡洛塔夫人……”首席女高音向她投来威严的一瞥。 “没想到克莉丝汀有幸得到您的青睐。桂维\\妮娅于是屈服了。这位年近半百的合唱教练不再看卡洛塔高高盘起的发髻,重新把头转向瓦勒里乌斯太太,尽量用讨人喜欢的语气说道,“恭喜您,瓦勒里乌斯太太。相信卡洛塔夫人的教导,将令她获益非浅。” “美丽的夫人,感谢您的仁慈,愿上帝保佑您。”瓦勒里乌斯太太立刻惊喜地道谢——这位面目和善的老妇人是克莉丝汀的养母,一直到桂维\\妮娅向她转达了卡洛塔的决定,她从走进这间教室起就一直含在眼底,惴惴不安的神情才迅速消散了。 “感谢您的仁慈,愿上帝保佑您。”事件的主角克莉丝汀也小声说着,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她是个漂亮的姑娘,多数瑞典人所共有的金发碧眼,在她青春的躯体上似乎便焕发出特别的光彩。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克莉丝汀的才能在这批学员中平平无奇。并且她对任何事,包括歌唱艺术都表现的毫无兴趣,两年前加入剧院的考试也只是勉强通过。据说这是因为她父亲的早逝。但桂维\\妮娅怀疑,瓦勒里乌斯太太口中那位歌喉清纯如天使的姑娘,不过是信仰虔诚的老妇人出于对自家晚辈的强烈偏爱而产生的美妙臆想。 “在这里,每周至少有五分之三以上的夜晚和舞台是属于我的,除此之外,每晚八点过后,在我的化妆室,不要迟到。” “好的夫人,我会准时。”克莉丝汀轻声说——她依旧无精打采,像只刚刚失去领地的公鸡。而我们很难判断卡洛塔是否留心女孩的承诺——这位傲慢的首席女高音说完就又推门出去了,从头到尾都没有低头向那面色苍白柔弱的小姑娘看上一眼,仿佛做出单独教导她的决定,就跟训练一条宠物狗一样随意。 同班的女孩们为此嬉笑议论起来,但很快就被桂维\\妮娅训斥着继续考试了,克莉丝汀退回他们中间,目光忧郁冷漠,似乎并未察觉到丝毫难堪。 瓦勒里乌斯太太左右看了看,很快跟着歌剧院一位工作人员走出去了——如果不是桂维/妮娅先前打算劝退克莉丝汀,这时候她本该在自己那套位于胜利圣母街上的小公寓里做些轻松的活计,例如替她心爱的养女们打一件毛衣,或者一双暖和的羊毛袜子,就坐在她卧室的矮床上,那扇朝阳的窗户底下。 瓦勒里乌斯太太刚走到门口,公寓的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身材娇小的黑发少女迎了出来。 她是克莉丝汀的生父,乡村小提琴手老戴耶在佩罗时收养的女孩儿,最初不通法语,因为指着克莉丝汀随身的小镜子介绍自己,大家就用“蜜萝”作为她的名字,在法语里是“镜子”的意思。一位城里来的贵族小男孩在替克莉丝汀捡她的红围巾时,发现了这个漂在海上气息奄奄的小可怜。 后来她们知道了那位小男孩名叫“夏尼.拉乌尔”,是法国最古老最显赫的贵族夏尼家的幼子;三人在佩罗度过了一段青梅竹马的美好时光。老戴耶去世后,她就与克莉丝汀一起被心善的瓦勒里乌斯太太收养了。 “妈妈,克莉丝汀呢?”蜜萝冲她身后看去,疑惑地问道。她的瞳色是比发色更深的漆黑,肌肤与克莉丝汀一般光滑洁白,却更加细腻,那位来自城里的贵族小男孩说,她可能是来自遥远的东方。 “来自东方的丝绸、瓷器还有茶叶都是非常珍贵的东西,而一个亚裔奴隶的价值只会更加惊人。尤其是,这个小家伙在亚裔中也是难得的珍品。”这是拉乌尔那位监护人姑姑的原话。 “哦,蜜萝,那可怜的孩子差一点就不得不被劝退了,但是心善的卡洛塔夫人决心亲自教导她。”提起克莉丝汀,老妇人脸上不由露出一点喜色。 “那可真是太好了。或许我该做些小蛋糕感谢卡洛塔夫人——顺便也带些给埃里克神父。”蜜萝的声音又轻又亮,而且近来愈发有种歌唱般动人的韵律感,无论再听多少次,都能让人联想到鸟儿清脆的鸣叫。 “你瞧,神总会保佑虔诚的孩子——蜜萝,你也该对你们的神明上心些。”眼看蜜萝又要往公寓的小厨房里钻,瓦勒里乌斯太太不由头疼地叹了口气。 “哦,妈妈,你知道的,我们的神明并不在乎许多表面上的虔诚,但埃里克神父,如果我不及时为他送去一些小蛋糕的话,那个傻瓜可能会再次整天整夜地‘聆听主的教诲’,饿晕在忏悔室隔壁也说不定。”蜜萝熟练地敷衍道,幽邃的黑眼睛在面粉与黄油交织的香气里散发着愉悦的光芒。 老戴耶刚刚捡到蜜萝那段日子,小姑娘对一切食物极度霸道的“掠夺”和狼吞虎咽的姿态给了大家十分深刻的印象(这也是小男孩的姑姑认定她是一位侥幸逃脱的奴隶最主要的原因,尽管她并不觉得用饥饿控制珍贵的奇货是个明智的主意),而直到现在,蜜萝最大的爱好也仍是摆弄各种家乡的食物。自从她被马德莱娜大教堂的唱诗班看中以后,又多了一位埃里克神父。 哦,当然,信仰虔诚的老妇人对那位和蔼风趣却并非常驻教堂而总与自己缘悭一面的神父并没有什么意见。但老实说,蜜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2 萝愈加靠近能够恋爱的年纪,提起那位神父时无限推崇的语气就愈加令老妇人感到不安。 经过几年磨合,蜜萝已经能够很轻松地对付案板上的黄油、面粉以及水果蔬菜和各种味道鲜明的酱汁了。她熟门熟路地从厨案一角拎起一小袋鸡蛋依次打进透明的玻璃大碗里,一面搅拌一面哼起一支悠扬的小调——这也是她从埃里克神父那里学来的。 没多久,散发着淡淡焦香的小蛋糕就被蜜萝整整齐齐码在垫了白布的一大一小两只篮子里。蜜萝挎上篮子,在瓦勒里乌斯太太的叮咛声中直奔巴黎歌剧院而去。 十九世纪的巴黎其实一点儿也不繁华,街道上污水横流,还不时有牲畜的吼叫,第一次工业革命后的天空也不是老一辈人时常缅怀的明朗颜色…… 但比我出身的那个世界,那个时代确实要好得多了。蜜萝随手捻起一块小蛋糕塞进嘴里,酥软的的口感已经十分熟悉了,但少女还是愉快地眯起了眼睛。 蜜萝到达首席女高音专属化妆室时,卡洛塔正由几位侍女服侍着穿上束腰。蜜萝不是第一次看这种能把人勒到窒息的装束,但她还是一脸牙疼的表情赶紧转过脸去,同时决心自己绝对不受这种毫无意义的罪。 事实上,作为末日天灾之后诞生的第一批人类,荣幸地被冠以“新人类”之称的蜜萝虽然也零零碎碎从老一辈口里听过些文明社会秩序破灭前的事情。 但她最拿手的本事还是驯养返祖生物,曾经最关注的话题是“新生丧尸政权的合法性”,最崇拜的偶像是单枪匹马捣毁了巨型虫巢的年轻少将——在她出身那个天灾频繁、秩序初立的时代,要是有哪个傻子敢穿这种连呼吸都够呛的贴身衣物,保准不用过夜就连尸体都找不着了。 首席女高音在侍女服饰下套上表演歌剧用的华丽裙装,瞥了一眼表层白布塌下一角的小篮子,没好气地瞪了蜜萝一眼:“你将来要是开糕点店,手艺再好都得破产。” 所以我已经不打算开糕点店了。蜜萝想着神父的提议,冲红发女高音讨好地笑了笑,把小篮子塞进她怀里,然后就拎着大的那只蹦蹦跳跳跑远了——而这只篮子上的白布整个鼓起圆滑的曲面。 作者有话要说:  啊,祝自己签约快乐,以及,戳蠢作者专栏,有音乐剧向完结魅影文[歌剧魅影]鸢尾礼赞欢迎品尝~ ☆、忏悔室中 尽管瓦勒里乌斯太太有这样那样的忧虑,但不可否认,在大多数信众眼里,蜜萝无疑是个信仰虔诚的姑娘——整个巴黎,即使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信徒和某些无所事事又讨厌交际的贵妇人,也再没有谁会像她那样频繁地进行忏悔。 当然,蜜萝小姐的忏悔必然要求埃里克神父主持。教堂常驻的年轻神父迪瓦斯顶着正在祈祷的信众们赞叹的眼光,神色平常地引着少女进入忏悔室就坐,然后步履匆忙地逃了出去。 就像瓦勒里乌斯太太所知道的那样,埃里克神父并不经常待在玛德莱纳大教堂,但蜜萝去的时候,他总是在的。 “咳,蜜萝,我的孩子,今天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神父的声音透过祈祷室的墙壁传到蜜萝耳边,比起往常有点儿低哑,带些隐隐的鼻音,但还是很悦耳。 “当然,埃里克!今天的小蛋糕我推荐配合苹果酱食用,但你好像比较喜欢番茄酱。”蜜萝说着,掀起篮子上白布的一角,露出一红一棕两瓶色泽鲜亮的果酱,神情快活,“所以你要番茄酱还是苹果酱?” “随你,蜜萝。”埃里克说这话的时候简直是无奈的。他理解长期的饥饿在小姑娘心中留下的阴影(他同样默认了蜜萝曾是亚裔奴隶的身份)——那种经历他早年也曾有过,并且相当深刻。但他对蜜萝事事以吃为先的准则从来不敢苟同。尤其是,那孩子天赋的嗓音分明如此动人。 “那我就把两种果酱都留给你好了。”蜜萝继续快活地说道。就见她熟门熟路地从忏悔室靠近神父一侧的墙壁上抽出一块看似厚重实则中空的仿壁隔板,把重新盖好白布的篮子递了过去。 “你最好趁热吃掉一些,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练习了。”隔板那头半天没有动静,蜜萝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承诺道。这才有一只手从对面接过篮子。 大篮子的遮蔽还算严实,但对五感敏锐到极致的新人类蜜萝来说,不用留心也能看清那只几乎完全裹在黑袍里的手臂——神父的衣服不是没有黑色,但最近可没有什么追思弥撒。 “埃里克,我跟你说,今天克莉丝汀差一点就被歌剧院的合唱团教练劝退了,幸好我提前用小蛋糕收买了卡洛塔姐姐——就像你说的那样,首席女高音的面子果真很管用……”趁着埃里克品尝蛋糕的间隙,蜜萝像只活泼的雀儿一般“叽叽喳喳”唠叨起自己的事情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她在忏悔室里难得的“正事”时间了。 小蛋糕的味道很不错,尤其是对一个饥肠辘辘的感冒病患来说,但埃里克更在意少女言语之间对卡洛塔的推崇。他与蜜萝相处的时间已不算短了,也早已知道,眼前的女孩儿虽然看上去活泼随和,实际上对大多数人与事并不十分在意——他有幸例外,但现在看来,除了蜜萝的亲人们,他似乎不再是唯一的例外了。 埃里克有些后悔自己的建议。他知道克莉丝汀,那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其实也藏着一副难得的好嗓子,而且心灵淳朴。事实上,她一度占有了他全部的爱与同情,而他至今仍假作克莉丝汀亡父的英灵试图唤醒她内心所潜藏的对音乐的热情——作为让他遇到蜜萝,这真正的珍宝的答谢。 “卡洛塔?那个红头发的意大利女人?不过是一架华丽的高音机器罢了。”埃里克嗤笑一声,并不掩饰话语中对那位歌剧院大明星的轻蔑。就是他为了节约时间塞了满嘴的蛋糕,以至于这回答含含糊糊,难免有些滑稽。 “只要你完成我的特别训练,不,不需要全部完成,只要你愿意,不要半个月就足以超越她,成为歌剧院的绝对新星!”冒牌神父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语调狂热又傲慢。 “当然,”他透过墙壁上的窥视孔看着蜜萝的脸色,慢吞吞地补充道,“在下个时代,克莉丝汀也会有一席之地——我已经拜托我一位同样伟大的朋友给予她教导了。” 蜜萝不置可否。虽然她不太懂鉴赏,但也听得出那位红发女高音每晚的倾情奉献不比神父先生训练自己时偶尔的开口示范那种强烈的感染力。 但也绝不难听,甚至,倘若我没听过埃里克的歌声,卡洛塔的歌唱就足以令我沉醉了。蜜萝想。在接受埃里克的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3 教导后,她知道那是高超技巧的魅力,虽则她清高的艺术家朋友对这类纯粹的炫技从来不屑一顾。 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以来,蜜萝已有所觉察,卡洛塔夸张的妆容和表演正迎合了大众的口味——这位首席女高音有时或许过于刻薄、虚荣,爱慕奢华,但在本职工作上的确无可挑剔。而蜜萝以为,蝉联数年的首席女高音之位正是对她的嘉奖。 事实上,后来的新人类作为进化物种,普遍全面超越这个时代的旧人类,无论是五感还是其他。而她作为第一批诞生的新人类,虽然并未完全脱出旧人类的窠臼,虽然意外穿越到这个旧人类时代之前伤势严重到只能维持幼年体修养,但相对绝大多数平庸孱弱的旧人类,她仍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之所以是“绝大多数”而不是“所有”,隔壁那位害羞的神父埃里克先生当然是很重要的因素——就算蜜萝不觉得如果哪天末世降临,神父先生现在所追求的“高雅的歌唱艺术”有什么用处;也不妨碍她用接受特训作为交换,监督神父先生按时用餐。 毕竟,无论哪个时代,享受都是人类的本能。而对于“艺术家”这种在老一辈口里娇贵又任性的生物,蜜萝总是愿意多几分宽容的。 “那么准备一下,我们今天继续咬词口型的练习。”埃里克的声音再度响起时已经变得清晰而严厉了。 “你之前还夸我已经快要超越卡洛塔了。”蜜萝低声嘟囔了一句,还是乖乖地翻出祈祷室里早已准备好的练唱谱子,尽量保持开阔的口型大声念起来。 事实上,天生的宽广音域和对自身每一寸细致入微的控制为她省去了大量初学者必须逐步完成的训练,剩下的这些所谓“训练”其实不过是对某些初学者都有的不适合唱歌的习惯进行矫正——同样鉴于她对自身惊人的掌控力,埃里克知道这些细枝末节不会困扰她太久。 是的,她已经快要超越卡洛塔了,在音乐一道上,埃里克从不说谎。他一向自负于自己的才华,但蜜萝,在决心教导她之前,埃里克从不知道上帝会这样偏爱某个造物——给了她艳丽无双的容貌,又慷慨地赠予她更加惊艳的天赋与才华。 那才华甚至不止于音乐——克莉丝汀隐约向他提过老戴耶收养蜜萝的经过,但当他第一次透过忏悔室的窥视孔见到这位克莉丝汀又依赖又崇敬的小妹妹时,蜜萝的法语发音就已经是优雅地道的巴黎口音了。 得说幸好,蜜萝还没准备向她颇有好感的神父先生暴露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信者的事实。某种意义上来说,瓦勒里乌斯太太的教育并非白费——至少她成功地让蜜萝意识到了在这个全民信教的地方隐藏自己无信者身份的必要性…… 尽管如此,在蜜萝的衬托下,埃里克不禁对自己那仿佛被神遗弃的躯壳感到莫大的悲哀。那躯壳是如此丑陋怪异,令人望而生畏,就连生他的母亲也厌恶不已……就连最善良最柔软的心灵也吝于对他施舍同情。 而蜜萝,尽管埃里克不愿承认,但她的风格的确与卡洛塔更为接近——在他的悉心教导下,蜜萝的演唱技巧迅速提升——少女对音乐艺术之类并没有太多兴趣,但似乎是习惯使然,对他的教导从不轻忽。 埃里克一度为此感到欣慰,但在更为高妙圆滑的技巧背后,他听不到少女倾注的情感,就仿佛正为他高歌的并非少女鲜活的唇齿,而仅仅是一台被他精心打磨过的高音机器。 不过他知道,蜜萝与卡洛塔是不同的。 埃里克永远也忘不了初见蜜萝时,黑发少女那双奇异的眼瞳。那时候他还在尽职地扮演一位慈悲的神父,为着守护克莉丝汀;而蜜萝谨慎地祈祷,黝黑的眼眸也尚未向他展露温暖柔软的笑意,就好似幽冷的夜空,令人心悸的浓墨中偏又点染着碎星般的光彩。这让埃里克确信,她的淡漠并非出于如卡洛塔一般令人切齿的麻木,而仅仅只是不曾体会的懵懂,就像天使降临凡尘,纵然体贴地收起了羽翼,心灵却依旧傲慢地高踞云端。 但这也足够了,倘若只用取悦那些附庸风雅的愚人,她尽可攀上荣耀的峰顶,享尽鲜花与掌声,而他这羞于露面的恋慕者再用几十几百倍的时间与她攀谈,也不过是令这天使为他走入尘世——而他依旧只敢藏匿于角落的阴影之中,远望她满身荣光。 看着认真练唱的少女,埃里克忽然感到一种丑恶的嫉妒攥住了自己的心灵,他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嫉妒这个能够在阳光下恣意欢笑的天使,嫉妒又向往,伴随某种即将失去的预感。 “蜜萝!”但他还是粗暴地打断了少女的练习,声音低沉,隐隐像是困兽的咆哮——或许就算是惯于隐忍的冒牌神父先生,在病中也难免做出些冲动的决定。 “埃里克?”蜜萝一点儿也没有被打断的不悦,仅仅是疑惑地偏头——准确地朝向他所在的方位,语调愉快,乌黑的瞳孔早已破冰,却清亮如昔。 “你的技巧已无可挑剔,但其余方面还有很多欠缺……”埃里克狠狠打了两下自己脖子上那个勉强能称作“脑袋”的丑陋玩意儿,感觉它愈发疼得厉害,而且开始感到昏沉,连带着声音也欠了些威严,“听我说,孩子,你现在需要更加细致的引导,而我在巴黎歌剧院的那位老友正好可以胜任——就是正教导克莉丝汀的那位,我会去信知会他,而你可以等克莉丝汀代为引见……”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合同还没寄到,来不及盖戳申榜,所以先隔日更一段时间,上榜后双更补偿么么哒~小天使们走过路过点一波收藏关注呀~ ☆、天使之心 瓦勒里乌斯太太一直担心蜜萝会对她口中那位推崇备至的神父产生某种不洁的默想——这对她的神灵而言或许没什么大不了,但她绝不该引诱神的仆人。 这最好只是小女孩一厢情愿的懵懂情愫。瓦勒里乌斯太太忧心忡忡地想。类似的朦胧情梦她在少女时期也曾有过——最后自然是无疾而终了。 但当蜜萝忽然不再时常往玛德莱纳大教堂跑时,她心头的忧虑反而更加强烈起来——黑发少女最近又爱上了拜访巴黎歌剧院,但克莉丝汀说卡洛塔夫人为自己布置的训练任务十分繁重,她每天只能抽出很少的时间同妹妹待在一起。 老实说,比起龙蛇混杂的歌剧院,瓦勒里乌斯太太宁愿对神的仆人多些信任。但她除了更加留心蜜萝制作的糕点种类外什么也没做,甚至没有拜托克莉丝汀对自己的妹妹多加看顾——这位心善的老妇人实在不是有决断的性子,她对因丧父而终日颓丧的克莉丝汀尚且无能为力,何况是向来我行我素的蜜萝呢。 与埃里克不同,瓦勒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4 里乌斯太太是看着蜜萝在特拉斯特拉乌那个小海湾的沙滩上睁眼的。那时候她还是七八岁模样,白瓷般的身躯如胎儿般紧紧蜷缩着,克莉丝汀的红披肩被垫在她缎子般的黑发下。 “看呐,你的红披肩为我们带回了一位天使。”老戴耶第一眼瞧见蜜萝就忍不住又都惊奇又兴奋地吹了声口哨——被拉乌尔带回岸上的小女孩儿虽然双眼紧闭,两颊上却含着健康的红晕,胸脯也有规律地起伏着,足以打破人们绝大多数不祥的联想。 “而且是一位来着遥远东方的天使,比同样远道而来的一切茶叶、丝绸和瓷器都更加昂贵。”而拉乌尔那位黑衣姑妈目光挑剔地扫过女童身上仅有的几处甚至还没来得及因海水浸泡而发炎的浅红色新伤,言语里倒也施舍了几分赞叹,“看来我们的小天使运气不错,至少她的上一任主人对她保养十分精心。” “主人?”而瓦勒里乌斯太太记得自己当初与克莉丝汀一齐疑惑地呢喃,然后她看到女童鸦羽般的睫毛懒懒一颤,露出下方浓黑的眼瞳来。 瓦勒里乌斯先生是个学问人,瓦勒里乌斯太太自己也热爱音乐,那时候她脑子里正填满了音乐、诗歌与爱情之类美好浪漫的念头,却在看到那双眼瞳时仿佛置身阿凯隆特河黝黑的波涛之中——相传那是地狱的界河,没有一个善良的灵魂会经过那里。而她感到自己在女童的注视下瞬间变作赤条条的魂灵,如蒙主召唤的驯鸟般登上渡船,在漆黑浊浪的咆哮中为即将到来的种种酷刑形容凄惨…… 当然,拉乌尔的姑妈很快对大家简略地讲解了她关于女童“亚裔奴隶”身份的推断,女童也很快就收敛了那令人戒惧的目光,黝黑的眼眸大睁着,显得懵懂乖巧,就连瓦勒里乌斯太太渐渐也只把那一刻的感受当做自己的错觉……但那漆黑的波涛确已在老妇人心底留下了隐秘而顽固的烙痕,每当她想要对蜜萝行使管束的权利时,那波涛就在她心底重新翻涌起来,冲她张牙舞爪地嘶吼咆哮;而她无助地站在河岸边,一次又一次裹足不前。 虽未明说,瓦勒里乌斯太太对蜜萝的种种忧虑也正来源于此。事实上,这位虔诚的老妇人从不敢深想蜜萝对于所谓家乡神灵的信仰——有哪一位真正的神灵会如此软弱地允许自己的信徒同时侍奉其他的神灵呢?而在此前提下,无论有多少邻近的信众称赞蜜萝信仰虔诚,瓦勒里乌斯太太可知道,自己这位养女最初的表现实在不能算是个正直而谨慎的女孩。 此时,“既不正直,也不谨慎”的蜜萝亲昵地挽着姐姐克莉丝汀的手臂,黝黑的大眼睛闪着期盼好奇的光芒,看上去格外惹人怜爱。 “克莉丝汀,那位音乐天使终于有空接受我的拜访了?”蜜萝一面细细整理自己装满糕点的篮子,一面“叽叽喳喳”地抱怨,“要我说,克莉丝汀,你的那位天使也太害羞了。要知道,这都是我第三次为他准备拜访的礼物了。” “别这样说,蜜萝,音乐天使愿意降临我们身边,已是特别的荣光。”提起“音乐天使”,克莉丝汀忧郁的眼光里顿时浮现出一种奇异而浓郁的温情。她已经懒得告诉蜜萝,音乐天使并非容易害羞的存在。事实上,克莉丝汀早已习惯自家妹妹把印象良好之人一切拒绝都视作羞涩的思想——这并不聪明,但很多时候意外的能够促成期望之上的结果。 “不过蜜萝,我觉得这次的糕点比上一次闻起来更加香醇了——音乐天使一定会很喜欢它们。”克莉丝汀仅仅是娴熟地对蜜萝夸赞道。 那可不一定,像埃里克一开始就对我的小蛋糕毫无兴趣,就算我用歌唱训练同他交换,他也到现在都不能领悟食物的美妙!蜜萝想起每次都对自己的菜品不假辞色的某人,忍不住愤愤地磨了磨牙,但她还是忍不住为克莉丝汀的话翘起了嘴角。 事实上,同她的养母一样,克莉丝汀对蜜萝的脾气了解甚深。 她知道自己是个娇弱的人,而且音乐天使源于父的英灵,对她有着特别的意义;最重要的是,她真正感受过音乐天使那动人心魄的歌唱,在他带领下进入过那超凡脱俗的境界,因此能够全盘接受音乐天使的严苛要求。 但蜜萝,克莉丝汀很担忧自家这位看似随和实则比谁都傲慢的小妹妹不愿忍耐音乐天使的专横——埃里克并未特意向这个温顺的学生编造“神父朋友”的存在,以至于她只当音乐天使对蜜萝的邀约是一时兴起的决定。毕竟,她时常对音乐天使提起蜜萝的好嗓子。 好在,蜜萝目前对音乐天使印象良好。克莉丝汀轻轻摸了摸妹妹柔软的发顶,面带某种奇异的微笑推开化妆室的门扉。 “我的孩子,你来了……”今天,在隔着墙壁开口之前,男人花了比平常更长的时间对嗓音进行微调,力争不让克莉丝汀感受到异常的同时,也不让蜜萝感到熟悉,他咳嗽一声,看向神色微妙的黑发少女,“哦,那么你就是蜜萝了?你的美丽令我惊讶。” 蜜萝立刻笑了起来——没有哪个女孩儿不喜欢他人对自己美貌的夸赞,就算是出身末世的蜜萝也不能免俗。 但墙壁后的男人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黑色方巾,难免感到一丝丝酸楚。倘若蜜萝的视线能够穿透墙壁,就会发现男人的手臂与神父先生几乎一模一样——丑陋如埃里克甚至没法不作伪装出现在日光下,哪里会有朋友呢,所谓“音乐天使”不过是冒牌神父先生的另一层伪装罢了。 移居巴黎这几年来,克莉丝汀已经领悟良好言行的诀窍。她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履行引见人的职责,却听蜜萝口里先一步传出快活的声音:“谢谢您的赞扬,害羞的天使。” 蜜萝一点儿也不怀疑这位天使的诚恳。毕竟,从前她在新人类里也算的上美艳动人,在这遍地旧人类的时代,就算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十四五岁的青涩体态,她自认也是绝对顶尖的姿色。 “对了,天使,在我的家乡,会用食物供奉神灵——我特意带了今天新做的小蛋糕,你要不要试试?”蜜萝说着,在四面八方涌来的声浪中准确辨别出男人的藏身方位,向他举起篮子笑眯眯地问。 这次好像是奶香味和焦糖味……小蛋糕层次丰富的香气透过窥视孔传到鼻端只剩淡淡的余韵,埃里克脑海里条件反射般划过一个念头,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 “感谢你的好意,孩子,但是不必了——你是否已做好准备步入我的乐之国度?”埃里克尽量不去看那只眼熟的篮子,把语调调整得高傲威严。 “从现在起,我的灵魂就交给您了。”蜜萝夸张地行了一次淑女礼,面色似是十分狂热。但埃里克不用去看那双流光溢彩的黑眼睛也知道,蜜萝才不会把自己的小把戏当真。事实上,蜜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5 萝正一边努力配合他的表演,一边暗自叹息艺术家的癖好确实都格外奇怪…… 男人又是轻松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此前一直纠结于会不会被蜜萝发现,万一被发现该怎么办,如果不被发现,用“音乐天使”的身份又该怎么同蜜萝相处才合适之类的问题,甚至为此几次避而不见,真是……不能更傻了。 事实上,作为不得不对一切生灵乃至自然天气都满怀警惕挣扎求存的末世之人,蜜萝当然不像亲人朋友们以为的那么好哄。只是在这个相对平和的年代,蜜萝也想试试老一辈口中无限怀念的安逸生活。明白地说,当明知背叛造成的伤害有限时,交付信任也就容易得多了。 “请您赐予荣耀,接引我的灵魂……”克莉丝汀也温顺地面对化妆室的大镜子行礼,她看上去倒是真正的虔诚极了。 作为神父时,鉴于蜜萝惊人的天赋和过于强烈的个人风格,埃里克并没有太多的开口示范。但克莉丝汀,这个对音乐的热情被严酷现实深深掩埋的姑娘显然需要他更多的引导。于是蜜萝也有幸得以享受了一次“音乐天使”倾情奉献的饕餮盛宴。或者说这本就是埃里克借教导克莉丝汀的机会向蜜萝尽情展示自身歌唱的魅力,而蜜萝并未让他失望——到最后,她与克莉丝汀都加入了歌唱,尽管他隐隐感到,在这奇妙的重唱中,属于蜜萝的部分不知为何仍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 蜜萝,我的爱,究竟要怎样的泣血的歌声才能抓住你的灵魂?狂热的终曲过后,埃里克对上少女清明如昔的眼光,一种熟悉的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 这就是你终于忍不住要将她绊在剧院——你真正的巢穴的原因了。男人对自已冷笑。这一刻,埃里克再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仍未有半分走近蜜萝的心灵,但即使只能如此卑鄙地引诱,他也想要离少女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哪天那无心的美人儿终于厌倦了你这藏头露尾的朋友,你也好哀求她回眸一顾,或是…… 埃里克慌忙掐断了自己的思绪——他并不精通讨好女人,即便如此,他也感到自己将要冒头的那个主意对一位年纪正好的女孩儿,尤其是蜜萝来说实在是过于残忍了。 ☆、未闻之誓 克莉丝汀原本担心蜜萝触怒严厉的音乐天使,但当她发现自己的小妹妹与天使相谈甚欢时又忍不住有些淡淡的酸意。 她知道音乐天使理应更加偏爱蜜萝的嗓音——不同于她自己最初连曾经的清纯甜美都已不在而毫无特色的嗓音,蜜萝的高音如太阳般明亮辉煌,低音如月光般温柔醇厚,而中音……她的中音在很小的时候就已隐隐展现出漫天繁星般变幻莫测的奇异特质——尤其是,以她横跨整整四个八度的宽广音域,大多数歌者的高音与低音也有很大一部分被算进了她的中音区域。 可那音乐天使难道不是蒙受父亲的托付……金发少女垂下眼帘,遵照音乐天使的指示驯服地退出了化妆室,把蜜萝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您真的不打算带点吃的回去吗?上了这么久的课应该挺累了吧?尤其还得保持音乐天使的威严。”蜜萝竖起耳朵确认克莉丝汀已经走远后,立刻又殷勤地向自己的新朋友推荐起自制的糕点来,“虽然它们有些凉了,但放进烤箱热一热还是很好吃的——记得在烤箱里放上一小杯水,那有助于保持口感。” “不得不承认,假扮音乐天使教导克莉丝汀是个不错的主意,毕竟她和妈妈都那么虔诚地信奉她们的神灵——或许我也该做点儿什么帮帮她?”虽然看惯了末世老一辈人各种奇怪的心理症状,蜜萝并不觉得克莉丝汀这种轻微的忧郁是什么值得重视的事情。 埃里克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蜜萝就已完美地帮他编造出了伪装天使的缘由,黑发少女自顾自地感叹:“说实话,我一直都不赞同妈妈跟克莉丝汀对于死亡的态度——我觉得那过于软弱与郑重了。” 郑重?不知为何,埃里克被这个用词激得在心底打了个寒颤,但他还是默认了蜜萝的说法:“克莉丝汀很有潜力,我不希望她荒废这难得的天赋。你之前也听过她的歌声了——只要再等不到一个月,她就会成为巴黎歌剧院最大的惊喜。”他对克莉丝汀也是满意的,或者说单就学生而言,克莉丝汀其实比蜜萝更令他满意。 通过埃里克两个多月的悉心教导,金发少女已基本解决低音不发达,高音生硬以及中音暗哑的问题,对于胸声的秘诀也有所了解,只是气息的运行还未臻于完美——当她解决了这最后一个小小的问题,他自有办法为她的歌声插上翅膀,引所有幸运的聆听者一同进入那超凡脱俗的境界。 事实上,克莉丝汀的天赋只是不及蜜萝,与寻常人相比,也是难得的好嗓子;而比起在他的音乐国度中恣意游荡的黑发少女,克莉丝汀才是完全由他精心雕琢的杰作。 每一句唱词都跟随他的牵引,每一个音节都带有他鲜明的印记,而当她离开他,就又归于平凡——这令他很难不将那金发少女当做自己音乐与精神的化身。 不久后这乖巧的化身就将替你去俗世中高歌,届时你的音乐与你的精神将把她送上云端!而她,将是你的胜利果实,是你征服世俗的第一面旗帜——一切鲜花与掌声都属于你。埃里克是如此坚定地相信并愈加热切地期待着。他下意识地忽视了某个近在眼前,且比克莉丝汀更加惊艳的歌喉——即使自负如埃里克,也没法骗自己说那是属于他的歌声。 不过……埃里克想起黑发少女提起家人的信仰时近乎轻慢的态度,忍不住试探:“蜜萝,听上去你只对你家乡的神灵心怀敬畏?” “我还以为只有神父才会格外关注这种问题。”蜜萝难得迂回地回答——在这个全民信教的地方,又不是只有神父才笃信天主的神威,而她一点儿也不想因为“信仰”这种对自己来说子虚乌有的事儿跟朋友的朋友闹掰。 “蜜萝,正如我的老友埃里克所说,你的技巧几乎无可挑剔。”得到这个答案,埃里克倒并不觉得惊奇,当然,像他这种几乎是被神遗弃的存在更不会有什么矫正异教徒的觉悟。他甚至感到些许轻松,毕竟,若蜜萝不是天主的信徒,那她有朝一日得知真相,对他这“恶魔之子”也当少几分厌恶与恐惧吧? 男人小心斟酌着言语,有点儿后悔自己当初太心急同蜜萝交换名讳:“但情感之类的感悟,通常是很难直接传授的——我的建议是,你从现在开始同我学习乐器,这应当也正是埃里克将你托付给我的目的。” “事实上,不同的乐器音色特质与演奏方式也各有不同,这有助于使你更加直观地感受情感,至少也能开拓眼界。而且,我们得承认,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6 有时候抛开唱词的束缚,反而更能专注地抒发情感……”埃里克还在喋喋不休,试图使自己的行为显得更加冠冕堂皇。 就在最后一次与蜜萝在祈祷室会面过后,小小的感冒并没能与他从杂草与泥泞中滚过的身躯纠缠太久,疾病带来的软弱却似侵蚀了他的灵魂,以至于他依旧热烈期盼克莉丝汀荣光加身,却忽然不愿蜜萝被人注目。 谁知道哪个愚人的目光将在我之前捕获你高洁的灵魂!黑发少女愈是光彩照人,埃里克便愈是忧虑不安。这时候,他反倒要庆幸蜜萝目下无尘的性情了。 “啊,我知道,托兰先生,艺术家的情感总是过于充沛善变,埃里克是这样,你也是——但你们不能因此断定我未投入情感呀。”蜜萝等他发表完意见才无奈地叹息道,投向他藏身处的目光几乎是宠溺的,但眨眼间又全然是孩子般的娇嗔,“要我说,我的情感并不淡薄,比如我现在就时常思念埃里克,我们已经快有两个礼拜没见面了——托兰先生,您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思念……埃里克?墙壁那端的男人注视着蜜萝诚挚的眼眸,微微有些眩晕。他当然知道少女的意思,但这的确是他平生首次听到那些美妙的音节与自己的名字有如此直接的联系。 埃里克感到自己那颗从未感受过爱与同情的心灵在少女的善意中剧烈地颤栗着,时而轻盈时而沉重——无论怎样,它都已彻底匍匐于少女脚下。 男人再次想起自己那个渴望已久的东西——一座寻常的屋子,屋里有位爱他的妻子;而他将逗她欢笑,在星期天带她去公园里散步,并且只为她唱歌,至死方休。 可那大概不会是蜜萝,那双黝黑的眼眸,固然清亮,氤氲着超凡脱俗的光彩,却并不懂得如何施予温柔——并非一篮又一篮糕点,或是思维跳跃的攀谈中那种漫不经心的温柔。 蜜萝,蜜萝,别再对我继续你的甜言蜜语,倘若我的手指注定无法穿过你的长发! 蜜萝,蜜萝,再对我多施舍些善良的话语,用你的唇,你的眼眸,你灵巧的羽翼与你高踞云端的心灵——那将是我不见天日的残酷索居中唯一的光明! 埃里克又是痛苦又是欣慰。像蜜萝那样闪闪发光的美人儿本身已是诱人沉沦的罂粟,可他感到少女无心的言辞甚至比那摄人心魄的美貌更令自己难以逃脱。他嘴唇张张合合好几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线颤抖的声音:“你知道,他热衷游历,四处传播主的福音,这次只是走得远了一点儿,毕竟这附近恐怕终于被他走遍了。” “当然,两个礼拜也确实太久了点,也许他会写信给你?”埃里克看着仔细看着蜜萝的眼睛,试图在里面找到些失落的情绪,但他失败了,只好自己悻悻地补充。 “我只希望他别抓着他的谱子饿昏在路上,最好也别随意评论其他人的言行品味——你们这些艺术家总有许多清高的习惯,但就数这两类最为麻烦。”蜜萝没好气地哼道。 埃里克感到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些——许多时候,明知那温柔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却还是会为此无可挽回地沉沦。 “看上去你们交情真不错。”男人又无其事的笑道,觉得自己需要听蜜萝说点什么冷静一下。 “当然,托兰先生,他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了。”但蜜萝显然没能听见他的心声,黑发少女从没能送出去的篮子里抓出一个草莓味儿的小蛋糕塞进嘴里大嚼了几下,含混不清地回答,“事实上,妈妈和去教堂祈祷的信众们都常说,要不是神父不能结婚,埃里克肯定会追求我——她们肯定都以为埃里克被我做的小蛋糕迷住了。可他其实跟你一样,一点儿也不懂得美食的魅力。” 如果他真的追求你,你会答应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埃里克差点脱口而出。他觉得自己现在更不冷静了。但是,去他的冷静!蜜萝看上去对人们将她同“神父埃里克”联系在一起并不反感,虽然也并没有羞涩喜悦之类令他期盼的情绪,但这个消息也已经足够迷人了。 埃里克摸摸脸上的黑色方巾,强行给自己过分发热的头脑降了降温,总算找回一点智慧应付蜜萝的攀谈。他现在又开始愁蜜萝对“神父先生”的好感是否可能阻碍“托兰先生”对少女的追求了。 埃里克需要一位爱他的妻子,并且觉得蜜萝就很适合这个角色。 也许你不太喜欢在屋子里等我回来,但是没关系,你可以跟我一起走,我跟你走也行;你一定会爱上我的魔术,这样我可以每天都变着花样逗你欢笑,只要你也愿意爱我……如果你愿意为我歌唱就最好不过了——我也只为你歌唱,我们用歌声互相问候,倾诉爱语——至死方休。 ☆、书信传情 收到神父先生附有礼物的来信时,蜜萝不禁对“托兰先生”与埃里克的友情增添了许多信任。 也许这就是所谓“艺术家的惺惺相惜”?黑发少女拆开随信附带的小袋郁金香种子,心情莫名飞扬——在她出身那个年代,别说是入侵地球的外星物种,就是地球原生的动物植物,在时不时的陨石天灾影响下,也是花样百出地变异,以至于她只有完成基地分配的养殖种植任务时才能接触到这类珍贵的返祖生物。 暗地里窥视的男人见到少女唇角的浅笑,不由也自得地笑了笑。他与蜜萝相处良久,自然知道少女在侍弄花草方面很有一手。事实上,在年纪超过玛德莱纳大教堂的童声唱诗班要求之前,蜜萝就开始以买卖花草盆栽补贴家用了,因为物美价廉,也因为盆栽主人精致的容貌,在巴黎市的平民中间声誉良好,行情火热,偶尔也有苏黎世伯爵夫人之类性情浪漫的贵妇们光顾。 “亲爱的埃里克 很高兴再次收到你的来信……花种也收到了,据说为了保证颜色的纯正,不同颜色的郁金香最好隔离种植,但我决定把它同托兰送我的风信子种在一起。放心,它们习性相近,且适宜‘群居’……你能在它们开花之前回来吗?我打算试试用它们做插花。当然,不能也没关系——用它们萃取芳香油也是不错的主意。虽然我技艺不佳,但我想托兰会乐意帮忙的……萃取成功后我会记得给你多留几瓶,不许拒绝!最后,鉴于你这次属于‘不告而别’,自带的面包一定不会比我做的更美味,但还是要按时吃饭——你知道,西德尼跟你一样任性,他会监督我每天的训练。 最后的最后,祝传教顺利! 想你的蜜萝.戴耶” 这是少女回复神父先生的第四封信件,语气欢欣,情感真挚,但毫不意外,对所谓“花语”全无兴趣。唯一的好消息,比前一封提到“托兰先生”的次数多了许多,而且自然而然地去掉了“先生”的敬称。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7 多么温暖的问候,多么亲昵的语气,即便如此,埃里克仍旧感觉不到哪怕多一点点的在意——无论是对神父先生还是在克莉丝汀面前兢兢业业扮演音乐天使的“西德尼.托兰”。后者甚至还生疏地称呼着某人随口编造的姓氏。 埃里克珍重地摩挲着信纸,想起少女不久前说过的话:“我觉得她们对待死亡的态度过于软弱与郑重了。”那时候埃里克一心沉浸于少女无心的撩拨之中,理所当然忽略了那一瞬间的寒意;直到此刻再次忆起,才猛然惊觉那漫不经心的语气之下暗藏何等砭骨的薄凉——比卡洛塔更甚。至少,那位虚荣的红发女高音还知晓自己的冷漠,而蜜萝对此甚至毫无知觉,或者早已习以为常。 倘若死亡都不足以令你郑重对待,那么不为分别而软弱也是理所应当的。埃里克想,并且愈发感到一种难耐的焦躁。 永远不为别离而软弱,是否也意味着我无论如何都难以令你留恋……我,留恋现在? 从波斯到小亚细亚,从小亚细亚到苏丹,再从苏丹到这歌剧院宏伟的地下宫殿,埃里克曾留一处处匠心独运的建筑与机关,包括以无数人痛苦的死亡为养料,为取悦苏丹王妃而建造,精妙绝伦的酷刑室;而那些政治谋杀也绝不低调,取悦波斯国王的同时与那些建筑令人惊骇的巧思一同成为他不得不一次次颠沛逃亡的决定性因素……总之,这个生来就因异于常人的丑陋面貌被世俗的欢愉拒之门外的孩子几乎别无选择地成长为了最高明的猎手——狩猎最顶尖的权势与庸人们的性命;倘若将那位苏丹王妃虚浮的欢笑也算在内,那么异性的欢心也勉强可算得手过了。 但他仍对蜜萝束手无策。 埃里克从未如此缺乏耐心,但也从未如此克制——最初不过是慑于黑发少女艳光逼人的容貌;而现在,他愈是将黑发少女看得清楚,愈是不敢轻举妄动。 谁都相信最猛烈的爱火能够融化包裹心灵的坚冰,使丑陋涅槃,生出追逐美的羽翼,但有谁能追上那一瞬轻拂耳畔的柔风呢?何况,蜜萝看上去比风更加难以靠近——微风拂过耳畔尚能留下可供追逐的轨迹,蜜萝的存在却缥缈如雾,他心灵的荒原便在这雾里沉浮,不知不觉欲念丛生如林——蜜萝似乎懒于躲避,而他纵然愿将这副残躯燃烧殆尽,也不敢任火舌轻舔佳人的发鬓,生恐一不留神,这薄雾便消散在他可怖的火焰里了。 蜜萝并不知道自己情感充沛的艺术家朋友就那些信件产生了怎样深远的联想。在她眼里,自己对一位又一位古怪任性的朋友们已经是难得的好脾气——要知道,除了对学龄以下的幼崽,“包容”可是资源匮乏、竞争激烈的末世人人生字典里绝对的稀罕词。 何况,她甚至毫不吝啬地与他们分享自制的食物!这要是在资源匮乏到连她这类能驯养返祖生物,供给基地几百号人衣食原料的珍稀能力新人类都日常饥一顿饱一顿的末世,就算是杀父仇人被这么款待几天,都能转头叫爸爸! 至于死亡或分离?在危机四伏的末世,有谁不是命如草芥?出征前还在讨论“新生丧尸政权合法性”的同伴,铩羽而归时队友们连尸体都抢不回来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就更别提遇到大规模的外敌时,整个基地一起逃亡,千辛万苦找到新的落脚地,整个基地人类十不存一的倒霉事情。每到那时候,蜜萝作为能力珍稀的新人类,从开辟修整临时避难所到兴建地下基地,忙到几天几夜连轴转才是正常状态(也因此,她非常看不惯埃里克明明条件允许依旧作息不规律到近乎自残的坏习惯),后来刚穿越时空时,神经也很是紧绷了一段时间…… 总之,从末世到十九世纪末期的巴黎,蜜萝依旧没养成惦记不在眼前的朋友的好习惯——虽然埃里克不得而知,但他能得黑发少女两句漫不经心的惦念,实则已是难得的例外。 因此,蜜萝用新鲜出炉的糕点装满篮子,就理直气壮地拿着从克莉丝汀处复刻的黄铜钥匙串打开了化妆室的大门——大约是教学内容不同(蜜萝虽然也听话地保持着基本的练声,兴致来了还会同“西德尼”合唱一曲,但学习内容毕竟已经以演奏乐器为主;而克莉丝汀依旧专注地锤炼歌喉),埃里克将分配给两人的教学时间完全错开——克莉丝汀通常在每天的凌晨一点到三点半接受教导,而蜜萝拥有埃里克除此之外的所有时间。 黑发少女对此表示满意。毕竟,在蜜萝看来,自己虽然晚于克莉丝汀同西德尼相识,但她与西德尼之间良师益友的关系无疑比他与克莉丝汀依靠“音乐天使”这种虚无缥缈的宗教幻象小心维持的关系来得更加密切牢靠。 “西德尼,你今天还是坚持不享用我的小蛋糕么?”相比克莉丝汀每回蹑手蹑脚潜进化妆室的举动,蜜萝在得到艺术家朋友“剧院尽在掌握之中”的承诺过后,就没有哪次不是声音比人先到,这也是蜜萝为数不多能够让埃里克感到欣慰的举动之一。 可惜,在末世养成的潜行习惯也被完整地带到了这里——不管心情多么飞扬,黑发少女永远落地无声,她开口前,埃里克绝不会听到一星半点轻快的足音。得说幸好蜜萝驯养返祖生物的能力注定她亲自出外勤的机会不多,否则埃里克说不准第一眼就会被悄无声息杵到化妆室落地镜前的黑发少女吓一大跳。 “当然不,蜜萝。”埃里克目不转睛地盯着黑发少女那只眼熟的篮子,通过隐约传来的香味和上方白布鼓起的弧度猜测这次又是麦香手撕包配五种以上的果酱。 “别这么固执,我的朋友,这可是埃里克难得感兴趣的甜点——你们方方面面都挺相似,说不定你也会喜欢?为了配合你的口味,我可是特意备齐了所有常用的果酱。”蜜萝笑眯眯地举起篮子,目光已经瞄准埃里克此前为她提供乐器的地方(没办法,谁叫某人对练手的乐器品质也要求不低),“试一试吧,这会让我的学习热情更加高涨。” 你们方方面面都挺相似……蜜萝一句话再次令埃里克陷入微妙的沉默——他原以为除了音乐艺术上情不自禁的共通性之外(当然,他从没指望蜜萝会发现这个)自己的伪装相当完美,比如强忍口水拒绝黑发少女的投喂。 蜜萝:艺术家不都是差不多的古怪任性还害羞吗? 说实话,少女的手艺虽然说得上不错,作为时常沉浸于谱曲中的冒牌神父,埃里克不过把那些造型可爱的小玩意儿当做维持生存的必需品,至多是大脑疲惫时的一种调剂,即使那是出自心爱的姑娘之手……但当他作为剧院的神秘主人与蜜萝相处,为了不暴露身份刻意拒绝投喂时,才知道自己的舌头和身体居然已经不知不觉被少女的各种加餐惯坏——至少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8 ,埃里克从前不会在曲子行进到一半的时候注意到自己肚子的“饥饿鸣奏曲”,更不会盯着少女怀里还盖着白布的点心篮子咽口水。 “那么,作为交换,从今天开始,你将同时学习圆号和小提琴。”埃里克“自暴自弃”地启动机关,嘴上犹自不死心地做最后的挣扎。 都是歌剧表演中常用的乐器呀,艺术家们果然一个个都害羞得可爱……蜜萝十分爽快地答应一声,把那只体积不小的篮子放上了从眼前墙壁正中临时探出的传送带——长宽高矮都很合适。埃里克想想自己添置这个机关的日期,不由更加唾弃自己。 “咳,埃里克之前给我来信,说他不久就要回来了——大概就在这周三,你可以提前为他准备一次接风洗尘的宴席。”说话之前,埃里克远离收音装置,迅速地咽了一口口水。他以自己的容貌发誓:他捡回神父的身份是想探听“西德尼”的追求进度,绝对不是太久没接受少女的投喂嘴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危险,差点就撒刀了,好在最后疯狂撒糖圆了回来……以及,表示进度条还早,男女主三观冲突这才露出冰山一角,但是说撒糖就撒糖,最多偶尔掐架调情,不会怎么虐的(过来人的微笑)最后,这章主要女主末世背景人设抛得比较多,情节略水见谅见谅~ 另,基友甜蜜桂花糖的同题材文《界桥》目前正在夹子修罗场,大家走过路过有兴趣的点一波订阅么么哒~ ☆、奇异重唱 传授歌唱技巧时,拒不露面就已经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了;待到蜜萝开始着手学习乐器时,埃里克差点就说服自己尽快迈出那一步,对少女进行面对面的教导——那对他而言也将是莫大的幸福,倘若不会被断然拒绝或干脆永久地逃离。 但蜜萝的天赋的确无与伦比——尽管由于某人不负责任的教导入门缓慢,但他还没来得及鼓起勇气与她面唔,少女已经能够控制着气息用那把比目前盛行的三活塞圆号更胜一筹的四活塞圆号吹出一些简单的人工泛音了;之前作为第一选择的小提琴更不必说——黑发少女绝不会弄混顿弓与断弓,也从不找错把位或是忽视任何一处不起眼的附点或休止符。于是在蜜萝未曾留意的角落,她的艺术家朋友半是轻松半是遗憾地又一次止步不前。 “很好,蜜萝,或许你已经发现了,埃里克先一步带你进行的呼吸练习对吹奏圆号同样有所裨益,而你令人惊讶的音感也在我们近段时间的学习中得以证实。”熟悉的黑暗再次将埃里克包裹,他的声音依旧底气十足、并不掩饰其中赞叹,“尽管你看上去志不在此,但我还是得说:孩子,你的天赋——包括你高雅的喉舌与灵巧的手指,正是造物主最令人敬畏的奇迹。” “还是只有气息控制和音准么?”黑发少女放下颇有些份量的圆号,一面替换谱架上的曲谱(实际上她早就把这支难度不小的练习曲背熟了),一面没好气地问——无论是埃里克还是“西德尼”,总是逮住机会就对蜜萝拼命夸赞,久而久之,少女也就习惯了艺术家朋友们每每恨不得把自己夸上天跟太阳肩并肩的热情姿态。 不出意料,埃里克一时无言。他很想顺着夸蜜萝一句情感真挚(事实上这本该是一切初学者唯一可取之处),对音乐的虔诚却死死粘住了他的嘴唇——比起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专注炫技的演唱,蜜萝演奏乐器时远没有如此冥顽不灵,黄铜圆号特有的金属音质在她的演奏中甚至被展现得淋漓尽致,以一种鲜明快活的节奏为媒,但是…… “蜜萝,不同的乐器音色对不同的情绪表达有一定倾向,这没错,我很高兴你记得我的教导。但并不是说所有用到降b调的曲子都是明亮有力的进行曲,也不是所有f调都是温柔浑厚的抒情曲。”埃里克顿了顿,看着黑发少女流光溢彩的黑眼睛,忍不住又想要叹息,“当然,也不要完全放任自己的心情盖过曲子本身表达的情绪——我完全理解音乐引动心绪的魔力,但请记住,刚刚你从谱架上拿下来的曲谱基调是低沉、哀伤……” “那为什么不换一份基调欢快的谱子给我?就算旋律复杂一点,节奏再快一点我也能很快适应。老实说,我跟你待在一起很难感到低沉或哀伤。”蜜萝不假思索地问,略一思索,又补充道,“而且乐器的演奏不应该扬长避短吗?你和埃里克计划让我学那么多种乐器,为什么一定要我用圆号演奏那份谱子?想要低沉哀伤,大提琴一定完美胜任——你知道,临时改编一下谱子又不难,无论对我们谁来说。” 埃里克: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我该怎么告诉你,那一长串繁杂的乐器学习名单是为了尽力拖延你登台的日期?毕竟当初是我鬼迷心窍劝你放弃在花草店旁边再开一家糕点店的打算,甚至傻乎乎地向你建议勤练歌唱,然后考进巴黎歌剧院,利用自身名气拓展花草店客源…… “蜜萝,你得知道,歌剧院可不会由着你的心情排演节目,无论你是主角还是配角,首席乐手还是乐池的边缘人士。”男人“垂死挣扎”。 “可你之前还告诉我你是剧院这的主人。”黑发少女努力压住蠢蠢欲动的唇角,动作浮夸地抖了抖堆在梳妆台上的曲谱,佯装无辜道,“而且,你为我准备的这些‘独一无二的练习曲’难道不是叛逆正统,远超潮流?” “咳,倘若你在演唱方面同样有如此‘深刻独特’的见解,我想埃里克一定会很高兴。”埃里克想想自己为黑发少女精心谱写的练习曲,又想想那满满几页能让人看得眼晕的“学习计划”,赶紧清清嗓子,心虚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有件事我认为应当让你知道:你姐姐克莉丝汀对技巧的掌握虽然仍与你有些距离,但最近已达到她个人的瓶颈——为使她继续进步,也为使她的音乐事业有所起色,不久后,我将为她安排一次主演的机会,但愿人们的鲜花与掌声能让那姑娘的生命之火彻底重燃。” “好吧,也许你需要我保密?嗯,也替她谢谢你,西德尼——我越来越觉得你的确善良周到如天使了。”蜜萝愣了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答道,“这样说来,克莉丝汀大概会先我一步成名了……你为她写一部需要经常用到鲜花的歌剧,然后让由我的小店提供道具怎么样?” 善良周到如天使?若您见过我的面容后还能这样想。埃里克自嘲地笑笑,心绪倒是没有太大起伏——或许是“西德尼”没了神父身份的拖累,蜜萝的种种言语明显更加直白随意,以至于刚刚换了身份的埃里克很有些招架不住。 但如果一方始终毫无反应,或者从头到尾根本毫不知情,另一方却为之心神动荡……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9 一时还好,绵绵不绝地胡思乱想是不是太傻了点儿?虽然他现在依旧会为黑发少女提起“成名”的随意态度又是放松又是委屈——那些夹道等候的鲜花与掌声也算他们共同的目的,不是么?想到这里,埃里克反倒有些希望从蜜萝眼里看到些哪怕是嫉妒、怨怼之类的情绪了。 “你也可以请卡洛塔这么做。”埃里克的声音依旧低沉悦耳,蜜萝却仿佛看到了末世那些学龄前的小家伙们嘟着嘴生闷气的模样。 “不错的主意……我以为你不喜欢她?”好吧,据说艺术家这种情绪多变的生物是需要顺毛摸,黑发少女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每次被埃里克还回来的空篮子,表示自己耐心充足。 “西德尼,”蜜萝温柔郑重地喊了埃里克告知她的名字,尽量把语气调整得像胜利圣母街上最受孩子们欢迎的格蕾丝太太一般慈祥,“我听说,开解他人时,自身也容易受影响——作为克莉丝汀的亲人与你的朋友,倘若你因开解克莉丝汀感到任何不适都可以向我发泄。或者你有别的什么烦心事?总之,我不希望在克莉丝汀一夜成名之前,她所敬爱的‘音乐天使’就陷入忧郁或某些更糟糕的情绪之中。” 事实证明,蜜萝对埃里克前些天的异常情绪并非毫无觉察,虽然……方向完全错误。 “倘若你愿意把此刻的体贴用于歌唱,那就再好不过了。”埃里克仍为此感到一丝丝暖意,但他注视着黑发少女诚恳的眼眸,对自己的心思绝口不提,反而玩笑般叹息。 蜜萝感到自己的艺术家朋友的情绪似乎比之前好转了点儿,但又显出一种熟悉的倦怠。在末世,这种倦怠的状态反而比一切和平年代所谓“扭曲”的心态更为危险。尤其是某些能力棘手的新人类,一旦倦怠之情过于深重,不是结束自己的生命,就是疯狂地打算帮助所有同胞“解脱”。埃里克当然没到那地步,倦怠的情绪在他心间也不过刚刚萌芽,或许就只是偶然的一闪念,但蜜萝仍不敢放松警惕。 黑发少女眼里显出挣扎的神色,半晌,才妥协般轻声道:“西德尼,下不为例。” 什么……下不为例?埃里克只来得及在脑海中划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就被一阵奇异的歌声攥住了灵魂。 “现在闭上眼睛,我亲爱的朋友,夜幕即将来临。此刻你将触碰,我所描绘的一切,请用心聆听,随我踏上那梦中的旅程。”这歌声轻轻缓缓,句与句之间的停顿循着某种奇异的韵律,每个短句末尾都带着勾人的尾音,音调起伏分明并不惊人,却莫名令人难以逃离。 “日光下,你听见浪花拍打的声音……” “我听见浪花拍打的声音,是日光下金色的海面……” “海鸥的振翅混合着潮声……” “海鸥的振翅……潮声……” “温暖的话语顺着海潮进入你脑海,而你不必铭记她说了什么。 又一次响起,那温柔的絮语,在你耳边轻问:我在这里,你因何忧虑?” 两人奇异的二重唱就在此处交换了主导——蜜萝的歌声越来越轻,越来越缥缈;相应的男声却在她刻意引导下,由单纯的应和呢喃渐渐壮大起来。 “我强烈地渴望你,青春与美貌,你的青春与美貌如此令我着迷……” “可这幸福随时都可收回吗?” “可这幸福随时都会收回吗?” “这全是你对我的折磨!” “濒临死亡,这便是我的命运……” “濒临死亡?” “因我已陷入你雾一般的心灵。在那里,欲念之林将萌发炽烈的爱火……” “令我颤栗!” “令我颤栗!” “美与丑不再有界限!” “美与丑不再有界限……” 若说蜜萝先前还是刻意的退让,到此刻便已是茫然地应和了。 她不是第一次听埃里克高歌,也不是第一次听说爱情,但她没料到这两者的结合竟会产生如此惊人的质变。黑发少女翕动嘴唇,试图找回一点儿“新人类的尊严”,最终却只是犹豫着唱出这支曲子的尾声: “在我的世界里不存界限,也许你愿意来看看?” 我们无法强求出身末世的少女立刻了解如何感受或回应一份爱情,但这的确是她第一次听闻如此雄奇的歌声。 作者有话要说:  注:歌词改编自德语音乐剧《德古拉》第二幕靠后, 范海辛催眠米娜的唱段(也是我的入坑曲) 话说tb叔的德古拉真是分分钟苏爆我的少女心啊 以及,本蠢当年如此嫌弃德剧画质,当了坚定的法剧派 现在,所有自己说过的话都一句句全部吞回去qaq 感谢宝冢的小姐姐们,再是德奥法剧的小哥哥们教会我…… 做人不能太头铁,看音乐剧也要有耐心qaq 最后,个人感觉这一章是目前的糖量巅峰 嗯,本章又名:惊,黑发少女撩汉不成反被撩2333 ☆、教堂私语 蜜萝觉得自己恐怕遇到了一个假的追求者——自从那天好心催眠西德尼过后,她已经一星期没见到自己这位害羞的艺术家朋友了,就连乐器的学习都又转由埃里克神父代为教导。亏她还刻意对他关于两人合唱的记忆手下留情!蜜萝恶狠狠地拿手指戳着黄铜圆号的音孔,原本柔情的乐曲生生被她吹出了两军交战的气势。 “蜜萝,我以为这支曲子里思乡的主人公是一位旅人,而不是一位铁血元帅?”埃里克忍无可忍地叫停了少女的演奏,并开始怀疑那天那令人甚至不敢回想的歌声不过是自己被蜜萝这个冥顽不灵的学生气疯之后的错觉。 埃里克当然不会忘怀那天的合唱。老实说,音乐一向是他在明白自己不得不背负的原罪后,虽不常用但最为自负的武器。那时候,他却感到自己在那迷人的乐声中如还不如待宰的羔羊——羔羊尚可在屠刀临身时发出几声软弱的哀鸣权作抗争,而他,他预感那乐曲开场时,倘若不被邀请人允许,或许他轻易便走完一趟由生到死的旅程,而全程毫无声息…… 当然,他相信蜜萝此举纯然出于善意,但其间卓绝的功效绝非某种高明的催眠术所能达成——他虽记不太清具体的内容,却感到自己那时一定对蜜萝倾吐过心意——黑发少女这些天来时不时咬牙切齿的状态显然也证实了这一点。可惜重唱结束前,少女的声音太轻太细,纵然敏锐如埃里克,在近似催眠的状态下也没办法清楚地回忆起少女的态度,否则何至于一连好几天使“西德尼”这个身份避而不见。 而蜜萝还记得熟悉之后,西德尼嘱咐过自己,他虽然是这座巴黎歌剧院的主人,他本身的存在在巴黎歌剧院却还是个秘密。于是长期在剧院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0 学习工作的克莉丝汀首先被排除;她与克莉丝汀共同的养母瓦勒里乌丝太太自然也不能随便告密,尽管无论蜜萝是常跑剧院还是频繁进出教堂,那位心善的老妇人总是难掩忧虑;至于卡洛塔,更不可能坦言相告……于是蜜萝转了一圈儿,苦恼地发现,只有埃里克神父是最安全的“树洞”。但是同一个不能结婚的神父讲少女的小烦恼……即便蜜萝并不觉得羞涩,在瓦勒里乌丝太太常年累月的教导下倒也知道这种行为实在不太妥当。 但当神父先生终于按捺不住主动问起时,黑发少女自然也不会顽固地保守秘密。 “埃里克,”蜜萝放下圆号,半是抱怨半是叹息,“你们艺术家的脾气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为什么这么说?”事实上,埃里克对蜜萝如此反常的原因大致心里有数,发问时语气不免有些心虚。 “他没有告诉你么?”黑发少女看上去似乎更加生气了,“上次,也就是一星期前,西德尼为我授课时,也许是因为克莉丝汀的影响,我发现他的情绪处于非常危险的边缘。出于朋友间的善意,我,嗯,算是动用了一点特殊手段,打算令他放松一下……总之,结果是他令我开始憧憬爱情,却在那之后就从我眼前消失不见了!” “这么说来我那位老友行为的确不妥,不过我想他只是有些忐忑,毕竟他恐怕并不准备这么早对你表白心迹。”面对蜜萝忿忿不平的控诉,埃里克只好干巴巴地解释道。 “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渴望我。必须承认,我们的艺术家至少眼光非常不错!”黑发少女神色寻常地说着暧昧与自负的话语,“虽然他平常除了跟你一样热衷于称赞我,送我礼物的频率甚至还不及你——你们艺术家争取伴侣的方式都这么……嗯,不易觉察么?” “好吧,我知道,你大概不会钻研类似的问题。”没等埃里克说点什么,蜜萝已经又恢复了愉快的神情,“不过,我知道你能找到他——麻烦替我告诉他:作为追求者,适度害羞还算可爱,但要是一直这样害羞下去,我爱情的鸟儿可不见得会永远为他停留。” 不,你必须是我的!哪怕只为我将你纳入视线以来便经受着,且渐渐急迫的煎熬!埃里克想。他有一瞬慌张,但立刻难掩喜悦地问道:“你的意思是,现在那鸟儿正在他头顶徘徊?” “可以这么说吧,毕竟你们比我遇见的绝大多数人都更热情有趣,而你已经决心为你的神灵奉献终生了不是吗?”蜜萝大大方方地承认,黝黑的眼眸里却找不到丝毫源于心动的羞涩,“但最终那鸟儿会不会停上他肩头,我也并不清楚。说起来,埃里克,作为我们共同的友人,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关于我同他可能尝试建立的关系。” 埃里克于是明了,这令他深陷爱河的少女或许的确也对爱情有所憧憬,但那绝不会比孩子对某种新奇玩具的向往更加深刻——与他对少女混杂了救赎灵魂之祈盼的深沉爱意更无法相提并论。 “我以为他已将自己最真诚的灵魂托付给你了。”埃里克发自肺腑地叹息道。 “这我当然知道。事实上,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愿意尝试与他建立一种更为亲密稳定的联系。”蜜萝轻柔地回答,黝黑的眼眸显得认真严肃,“我的意思是,西德尼看上去太害羞了。所以,你认为我需要主动做点什么吗?” “不,你不必做任何事情。”除了爱我。埃里克用尽全部意志力才把最后一句吞回肚子里,并感到一种滚烫的情感在自己胸中激荡不休。但表面上,他仍尽力维持着神父应有的端庄,“不过,如果你愿意,可以告诉我,作为被追求的一方希望对方做些什么——我非常乐意代为转达。” “那么首先,让他挑个时间同我见一面怎样?”蜜萝说着,并不掩饰自己的好奇,“我知道你俩总有些这样那样的古怪规矩,作为朋友也理应体贴,但我猜艺术家的妻子总不至于终生不与丈夫相见吧?” 当然不会。事实上,人世间没有哪一对夫妻不曾耳鬓厮磨(这也正是他所热切渴望的),但也绝没有哪位女子,包括你的生母,愿意对你这副丑陋怪异的面孔施舍同情…… 可是蜜萝,你已对我作出邀约,但愿你有朝一日予我真正的柔情;即便不予,我也再不能容忍另一人占有你爱的允诺——从此刻起,你只能做我的妻子,我们注定此生共度!埃里克下意识攥紧脸上的黑色方巾,半响,才就着热血的余温从喉咙深处挤出一线干涩的声音,“当然,我会及时向他转达你的意见。” 可是在那之后,不仅西德尼依旧毫无音讯,就连埃里克也消失不见了!连乐器和琴谱都没给她留下!黑发少女不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西德尼”的表白有所误解——据说艺术家的情感跟他们的灵感相仿——通常来得猛烈,也去得干脆,有时候甚至只是一种转瞬即逝的冲动。 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艺术家们对美好诗意的感触往往比寻常人更加深刻敏锐,而蜜萝,谁让她正是绘画与摄影最为偏爱的那种,骨肉匀称、容色艳丽的美人儿呢。 要是我不小心成了谁的灵感女神,正好又有那么一两支以我为题材的惊艳乐曲流传到后世,倒也十分有趣。蜜萝乐观地想,假装没看到为自己引路的年轻神父欲言又止的神色。 “好吧,我就知道是这样——麻烦你了,迪瓦斯,我下礼拜再来。”黑发少女照例把装满糕点的方盒子一个叠一个塞到年轻神父手上,拜托他分给玛德莱娜大教堂底层神职人员们——自从连续两次在教堂扑了个空,蜜萝就在糕点装篮之前加上了装盒的程序,那些小巧的木盒子表面雕着几笔写意的花纹,盒身一侧还有东方风情的锁扣,全是蜜萝闲暇时亲手打磨出来的杰作。 与埃里克在时动辄两三个小时的“忏悔”不同;迪瓦斯往往还没把身下的椅子坐热,黑发少女就已敷衍地结束了本次忏悔。年轻神父听了一脑子乱七八糟的废话,还没等他整理出开解、劝诫或赦免的要点,蜜萝已经干脆地离开了忏悔室。因为用时实在太短,交给他的木制餐盒甚至还隐隐残留几分温热。 “戴耶小姐!”迪瓦斯看着黑发少女失落而去的背影,低喊一声,觉得自己已经用尽毕生勇气。 “马丁神父?”好歹也已经为她见证过三次忏悔,蜜萝一口叫出他的姓氏。少女的嗓音清甜而略带令人爱怜的稚气,这更为迪瓦斯接下来的行为增添了勇气。 “戴耶小姐,有件事我也许你该知道,”迪瓦斯细致地左右顾盼了一阵,才稍稍靠近蜜萝,把声音压得很低,“实际上,埃里克并不属于玛德莱娜大教堂,附近教区也没有他的入职信息。事实上,他对我和我的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1 同事也并不友好。而对您这样的年轻女士来说,毫无疑问,他更是位神秘而危险的客人。” “谢谢你的关心,马丁,不过我恐怕你和你的同事们都对埃里克误会颇深。”黑发少女看上去似乎有些惊讶,但又仿佛早有预料,她不赞同地看着迪瓦斯微微泛红的脸庞,眼底先显出愉悦的神情,“我必须承认,他有时表现得脾气古怪,对我的教学尤其严厉,看上去还不怎么爱惜身体。但只要你习惯了同他相处,就会发现,他实际上是个对朋友热情周到的人,而且相当害羞,只痴迷于创作而不喜欢同他人打交道。” 热情,周到,害羞?年轻神父脑海里不禁闪过四个月前的忏悔室里,那随时准备热情问候自己脖颈,神出鬼没的粗大套索;但还有一样事物比套索更加可怕,那就是只闻其声的套索主人——上帝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将他的把柄与软肋抓在手心,用语彬彬有礼,偏偏正中要害,就仿佛自己所有秘密在那恶魔眼前都无所遁形。 好在他似乎已经很久没再造访教堂了,否则迪瓦斯恐怕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提醒蜜萝,即便那需要他忍着良心的煎熬看黑发少女无知无觉地沉沦于恶魔股掌……年轻神父强忍神色扭曲的冲动,焦灼地与蜜萝对视——少女的眼眸黑白分明,定然藏不下算计与谎言;可听上去,几个月过去,那危险的神秘人竟还未在她眼前露出獠牙。这本是个值得高兴的消息,却令迪瓦斯显得更加焦虑:他几乎一瞬间就认定,那位假托神父的神秘来客对蜜萝心怀企图——不只因为埃里克长久以来在他心头留下的恶劣印象,还因为面对蜜萝时,他脑海中频率渐涨的旖旎闪念。 但至少现在,年轻的神仆依旧以宗教为妻。迪瓦斯坚信自己对蜜萝的劝告完全出于天主教诲下的仁慈。他再次确认了一遍周围无人,原本朝气蓬勃的脸庞绷成更加严肃的模样:“这不是拙劣的愚人节玩笑,小姐,您很危险,随时可能被恶魔狩猎……” “好吧,马丁神父,感谢你的好意,我了解了。”蜜萝打断迪瓦斯的警告,回答不可谓不敷衍。事实上,她早已猜到,就像西德尼的存在对巴黎歌剧院是个秘密一样,埃里克的存在对玛德莱娜大教堂而言恐怕也是鲜为人知的秘密。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别说无论是埃里克还是西德尼都对她心怀善意;即便她的艺术家朋友们当真如此有活力,想同她玩一场狩猎游戏……“放心吧,至少在这里,没有人能狩猎我。”黑发少女唇角勾出一抹近乎自负的笑容,顶着年轻神父忧心忡忡的目光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过渡章,糖量好像不足,不过还是十分粗长啦~ ☆、薄凉之下 “西德尼”刚消失的时候,蜜萝还想过自己这位艺术家朋友是否在为向她求婚或至少是求爱精心筹备什么;但当埃里克都消失长达一星期后,蜜萝就彻底把这个自负的念头抛到了脑后。她依旧每天练习声乐,但关于乐器练习,蜜萝此前惯用的乐器,无论是已经炉火纯青的小提琴,还是技艺娴熟的圆号,埃里克消失的时候,也一并带走了;而忏悔室内并没有留下备用的替代品,蜜萝也就懒得自己再买了。 不过她在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开在胜利圣母街附近的花店上的同时,也不忘时常跑去巴黎歌剧院那间曾经被西德尼用来授课的化妆室——与埃里克招呼也不打一声地消失不同,西德尼先一步的“失踪”虽然同样无礼,但他显然还记得给自己心爱的姑娘留下练习常用的乐器。而为了保留这些品质较高的乐器,蜜萝理所当然把它们记在了克莉丝汀名下。 蜜萝猜,这或许是因为就储备乐器而言,巴黎歌剧院相对玛德莱娜大教堂较为便利。毕竟,虽然在歌剧演员的化妆室里出现各类歌剧配乐常用的乐器,虽然也不太寻常,但怎么都不会比人们发现各类乐器在教堂的忏悔室里堆积如山来得诡异吧。她在落后的十九世纪待的时间已经不算太短了,因此十分确定,那些前来忏悔的信众们,可不会想在庄严肃穆的教堂里高歌一曲咏叹调。 想到这里,黑发少女也不得不对埃里克的手段致以敬意——要知道,如果没有他事先对忏悔室的四壁进行隔音处理,天知道那些虔诚的信众们会不会把她这个时常在忏悔室里高歌奏乐的伪信徒绑在火刑柱上,请求所谓天主的宽恕。 不过,真到了那样的地步,也许埃里克就会跳出来救我了?倘若他能在他的神灵与我之间优先选择我……蜜萝在心底自我嘲讽了一番这个荒唐的念头,却暗暗为艺术家朋友们在自己心中日益增加的分量生出一丝隐忧。 事实上,拥有两位关系亲近且长期稳定的朋友,对曾经习惯了身边同伴,早上出征就做好诀别准备的蜜萝而言,实在是非常陌生的体验。但她并不排斥。确切地说,她几乎是急迫地期盼着——新人类本质上也还是人类,是人类,就逃不出人类群居的本性。 而蜜萝,她对此虽然尚未有明确的意识,但也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自从来到十九世纪的巴黎,虽然一直同戴耶一家生活在一起,因为理念或信仰(如果她确实有信仰这玩意儿的话)之类的巨大差异,心灵却始终离群索居——少女远离末世已久,却下意识保留至今的种种习惯,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事实上,老戴耶去世之前,她还能从养父自由的心灵中获得些许灵魂层面的共鸣,但在老戴耶去世,克莉丝汀也陷入颓丧之后,她也就随之陷入了更加深刻的孤独之中……尽管她精打细算,开了一家花草店,还热衷于制作糕点,自以为拼尽全力的享受新生,但直到埃里克和其化身“西德尼”的出现,蜜萝心灵的空白才得以填补;那些已经很久没再诉诸于口的念头,也渐渐重新活跃起来——虽然因为习惯了死亡与离别而总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错觉,但实际上,蜜萝是如此重视她的艺术家朋友。 还是那句话,尽管蜜萝并不自知,但身在末世,百废待兴之际,听闻过文明的毁灭,又见证了文明的重建,她的灵魂本就比绝大多数人更加坚韧,也更加深邃高远。至少,寻常生长在十九世纪巴黎的姑娘没有谁能像她那样平常地看待或应对死亡,以至于埃里克那属于艺术家的敏锐心灵初见之时,便为之震颤不休。 两颗孤寂的心灵在表面上“鸡同鸭讲”实则几乎一拍即合的交流中得以相互慰藉,这本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蜜萝虽然至今对所谓艺术,所谓情感的宣泄,或思想的传达之类唯心的东西不太在乎,但她承认,两位艺术家朋友总能带给自己美的享受。 “倘若他能得见我曾经所见之景,再将那些景象谱写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2 成曲,那该是多么壮阔的音乐啊!”这念头不算太强烈,但若能令蜜萝这个遇到老戴耶一家前几乎完全不知音乐艺术为何物的末世人也动念,埃里克的歌唱魅力就弥足珍贵了。 可蜜萝作为进化方向为精神能力的新人类,若非她主动沉浸,那么在这个眼界局限,人们也还未进化出异能的旧时代,将很难有什么绝妙的音乐能令她失神——而这进一步加深了埃里克并不被少女在意的错觉。 但某种意义上而言,埃里克也没看错,蜜萝的确不懂得爱情,至少也不懂温柔。 少女隔三差五地为一位异性送上自己亲手制作的糕点,这的确最易给人以温柔的假象,但埃里克早有觉察,蜜萝的行为不是出于关怀体贴之类的心情,而只是一种下意识的暗示行为——暗示自己将他们之间仅靠情谊维持的联系转化为责任,同时期望对方也如此——情谊的维系大多数时候并不确定,责任却不可轻易丢弃。 而对于在此之外的部分,比如埃里克此前明显的感冒症状,蜜萝没有丝毫关心。这其中当然有部分是因为黑发少女在末世养成的轻易不过问友人私事的习惯;或者还因为埃里克在她面前时表现得沉着或傲慢,以至于她下意识将她的艺术家朋友们看作与自己同等强大的物种;但即便如此,也足够埃里克确认:很不幸,自己所恋慕的姑娘本性并不温柔。 就像所有的末世人一样,蜜萝隐隐向往着老一辈一再缅怀,一再提倡,自己却无缘得见的情谊与道德(与老戴耶一家以及瓦勒里乌斯一家,甚至巴黎歌剧院的首席女高音卡洛塔的热情交往都正是她尝试践行道德的体现),骨子里却并不信任单纯的情谊。 但克莉丝汀不同。歌剧院里所有人都知道,她虽然已经过了十七岁的生日,却还有着像十五岁少女一般淳朴的心灵。虽然从她硬着头皮认下蜜萝那些价值不菲的乐器所有权过后,许多非善意的揣测就开始找上门来;尤其是,她不得不对那些乐器的来源含糊其辞,这难免会使那些不善的揣测愈加嚣张。毕竟,克莉丝汀作为歌剧院最底层底层的四等演员薪水微薄,就算加上蜜萝的花店收入和瓦勒里乌斯太太的积蓄也不足以承担得起其中一件乐器的价格,而化妆室里那些乐器简直堆成了小山,其中绝大部分甚至还没有拆封。 此刻,这位心灵淳朴的金发姑娘正满面愁容,却并非为巴黎歌剧院近段时间关于自己尘嚣日上的流言,而是为她的“音乐天使”——自埃里克消失在蜜萝眼前起,他也再没有回应过克莉丝汀的祈祷,而金发姑娘显然不可能像蜜萝那样对此无动于衷。 “蜜萝,导师今天还是没来找你吗?”克莉丝汀近乎乞求地望着着蜜萝黝黑的眼眸,声音沙哑得厉害。她清纯甜美的嗓音曾随父亲的去世而失去光彩,直到音乐天使的造访再度唤醒她对生命的热情。她坚信那是父的英灵在践行承诺——当他升入天堂,便会派一位音乐天使到她身边,代替父亲给予她守护与指引。 可现在,那位神秘的天使已许久不曾响应她的祈祷,克莉丝汀也已许久不曾再度听闻那超凡脱俗的歌声。她依旧坚持遵循音乐天使的指引,却无力地感到自己所有天赋与对音乐艺术的热情都正渐渐沉眠——金发姑娘有所预感:倘若自己无法重归音乐天使的翼蔽,这一次,或许便是永眠。 “没有呀,或许他打算返回天堂,以便为我们寻来更多灵感的圣火?”黑发少女却显得轻松自在,短短一句话被她唱得如同荷叶上跳跃的露珠般活泼晶莹——尽管同“西德尼”的最后一次见面曾令她升起对爱情的憧憬,但几星期过去,本就不看重的绮念早就被她扔到了脑后。她也不曾落下埃里克布置的种种功课,并坦然享受那些训练带来的惠泽;但正如前文所言,她只把那看做与艺术家们维持友谊的手段,一种责任与义务——不会轻易丢弃,但也并非不可或缺,更不会依赖谁的指引与守护而存在。 “蜜萝,导师已经近三个星期没有音讯了……或许您真的已将我们抛弃?”金发姑娘最后一句下意识配上了简单的旋律,嗓音是独属于少女的甜美清纯——她并未意识到,除了那位神秘的天使,蜜萝的歌声同样能激发自己的天赋的才华。 “不,克莉丝汀,我的姐妹,对此我持相反意见——就我所见,我们的导师学识渊博,技艺无双;对学生严格要求,对朋友热情体贴。”黑发少女露出一个夸张的表达惊诧的神色,在克莉丝汀的尾音上直接升了一个八度起调。每个短句都收尾干脆,高低错落的音调令人联想到在钢琴师指底起起伏伏的黑白琴键。 “他有时脾气古怪……” “有时却羞涩得可爱……” “他是我的严师,我的音乐天使,我艺术的君王……” “他是我的益友,腼腆的艺术家,任性的大小孩……” “他代替父亲降临我身边,予我指引,承诺守护;令我依赖,又令我敬畏……” “我倒觉得他像孩童将我追随,为我谱写趣味,却忽视劝告;令我欢笑,也令我无奈……” “若他不再眷顾我,我该做些什么?失去那歌声的指引,我该怎样找回人生的方向?” “若他不再眷恋我,那就随他去吧,不过是失去一道有趣的谜题,虽不免令人惋惜——我早已习惯别离。” 少女们清纯甜美的嗓音交替跳跃在化妆室微寒的空气里,一者忧郁,一者明快。自然,那明快的吟唱属于蜜萝,她仿佛对那亦师亦友的音乐天使并不在意,就连单独收尾的末句也只象征性地掺杂几分迟疑。 克莉丝汀皱紧眉头,向妹妹投去谴责的眼光,像是不敢相信蜜萝精致的皮囊下竟藏着如此冷漠的灵魂——这段日子以来,金发姑娘也隐隐觉察,比起自己,那位神秘的天使似乎与蜜萝更为亲密。 “现在,停止想你的天使,克莉丝汀,倘若你非要一种音乐来激发你的灵感与热情,我想我也可以胜任。”但蜜萝看上去无动于衷。黑发少女眼中含笑,语气似温柔又似冷漠:“我不希望你继续将时间献祭给软弱、忧郁以及一位从不露面,随时准备抽身而去的‘天使’,克莉丝汀——你的生命本就如此短暂。” 价格昂贵的小提琴搭上黑发少女形状优雅的左肩,满蘸松香粉的马尾琴弓与高张力的琴弦共舞,盘旋而上的琴音激昂清澈,不肯承认缠绕其中一丝丝似有若无的怨怼与感伤——习惯别离还算容易,可又有谁敢说自己全不在意?尤其是,那别离的对象是刻骨孤寂中近乎唯一的趣味与色彩。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一章投胎式修纲,来来回回废掉后面不少粗稿,心痛且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3 心累,家里还停水停电轮着来,本蠢用尽洪荒之力总算抑制住疯狂发刀报社的冲动。 ☆、故人之思 “蜜萝,我真惊讶,你能将父亲的运弓技巧和那些改编乐曲的小花样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倘若音乐天使能将这事儿告诉他,他一定十分欣慰——他从前还总怀疑你并不十分在意他。”蜜萝又一次妙到毫巅的演奏过后,金发姑娘几乎同一时间收敛了尾音,语气诚恳,神色赞叹,“也许你可以考虑考进歌剧院同我作伴?妈妈会很开心多一个女儿时常得奖。” 黑发少女有短暂的怔忡。事实上,我恐怕爸爸是对的。蜜萝想。她自然而然地对老戴耶冠以那个神圣的称谓,除却淡淡的温情与怀念之外,又理直气壮地不倾注其余任何更为深刻神圣的情感。 拜蜜萝在新人类中也算拔尖的记忆力所赐,黑发少女最近早已不止一次重温老戴耶的形象:作为克莉丝汀的生父,他收养蜜萝时还是个壮年男人的模样,因为常年流浪,眼角眉梢遍布岁月风霜的印记。自然,那些印记比蜜萝从前见惯,身在末世的同龄人们来得温柔许多;于是他与女儿如出一辙的金发碧眼染上笑意时也显出蜜萝在末世几乎从不曾见的温柔纯净。 那便是这个落后的时代在黑发少女脑海里烙下的第一道剪影。 蜜萝曾经很喜欢听老戴耶讲北欧那些风格略灰暗的童话,不只因为养大她的那个旧人类长辈在她遥远的孩童时代也时常这么做,还因为她本能地感到那是个丰富的灵魂,丰富、自由、纯净、温暖……一部分与她相似而相吸,而另一部分一度寄托了她对这场新生的大半希冀。 蜜萝并不了解“雏鸟效应”的概念,但她的确曾暗暗许愿,老戴耶流浪的步伐永不停歇,而她愿在他生命走到尽头前始终相随。 只可惜,这样的美好时光比她想象中更为短暂——老戴耶很快被思乡的愁绪攥住了心神,那美好的灵魂在黑发少女见证下一点点变得软弱哀伤,连累并他不年轻的身躯也迅速失去了鲜活的光彩,最终在远离家乡瑞典的佩罗陷入长眠。而蜜萝,尽管她也感到一种绵长的惆怅,却并不习惯挽留。 事实上,在蜜萝出身的那个年代,人们重新开始提倡法制,鼓吹道德,实际奉行的却依旧是最为原始的丛林法则。不与无期限的软弱悲伤为友,这是连末世学龄前的小孩子们都习惯的事情。因此,在老戴耶去世前,蜜萝就已经重新对他关闭了心灵——对于习惯了别离的末世人而言,这并不困难;至于随之而来的孤寂,在她真切地品尝过与谁心灵相通的滋味之前,大概也并不难忍受。 “你的音乐天使此前向我提过类似的建议,但他很快又希望我暂时蛰伏。你知道,他给我留下了很多种类的乐器,从法国圆号到英格兰风笛应有尽有——尽管我不太清楚什么歌剧会用到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乐器,但我想,如果我不把计划表上最后一门乐器练好就去歌剧院考试,那位神秘的天使恐怕不会高兴。”蜜萝娴熟地搬出“音乐天使”,克莉丝汀果然就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黑发少女翘了翘唇角。老实说,她始终不赞同老戴耶与瓦勒里乌斯太太的软弱表现,更不理解这种无意义的情绪竟会在克莉丝汀身上显出更加深刻的影响。 好在比起老戴耶去世前的无动于衷,即便只出于道德上的义务,蜜萝选择在音乐天使消失后以琴声再一次挽救克莉丝汀的精神;尽管她连对老戴耶演奏的模拟都始终倾向初遇时那种自由明快的风格。 蜜萝承认,老戴耶抱病前的最后一段时光所演奏的那些情韵哀愁的瑞典小调不失美感,以她如今被两位艺术家朋友悉心教导过的鉴赏水准来看,甚至可以称得上精彩动听。但蜜萝依旧讨厌所有基调哀伤的曲子——就连埃里克专为她谱写,独具巧思的练习曲也不例外。 “当然,他对你期望很高。”金发姑娘脸颊上还残留着方才引吭高歌时涌起的潮红,眼里像是有些涩意,但仍是温柔的,“我先走了,卡洛塔夫人今晚的表演应该快要结束了。”——别忘了,除了以不能说与人听的“音乐天使”为师,克莉丝汀明面上还需要接受歌剧院首席女高音卡洛塔的教导。 送别了克莉丝汀,空荡荡的化妆室里就只剩下蜜萝一人。黑发少女也不急着回家,而是端端正正站在梳妆镜前,把手里的小提琴重新架上肩头,轻快婉转的琴音仍有几分老戴耶初遇时的影子,但任谁也不会把这两种琴音混为一谈——她并不执意把老戴耶留在自己心上的痕迹清扫干净,但那点淡淡的情绪也只够黑发少女在一众令人眼花缭乱的乐器中偏宠小提琴罢了。 新人类的天赋有时真的很占便宜——比如蜜萝可以轻松记住复杂的曲谱,也不需要每天用大量的练习维持正确的肌肉记忆。甚至,蜜萝对新鲜乐器的所谓学习本质上不过是漫不经心的探索,一旦找到正确的路径,几乎就永远不用担心退步。所以,早中晚统共三小时的乐器练习,黑发少女任性地把其中两小时都分配给小提琴也没人能说什么。 而在属于小提琴的两小时中细分,其中一小时专用来配合克莉丝汀练声,主题是来自北国瑞典的乡间小调;剩下一小时里,四十分钟毫无疑问被艺术家朋友们的练习曲占据——考虑到蜜萝的爱好,大半都换成了轻松明快的风格;最后二十分钟则交给帕格尼尼的《二十四首随想曲》。 关于最后一项,黑发少女私心里认为这是为全方位锤炼自己的演奏技巧,但为她布置训练的艺术家朋友们好像有不同意见。好在蜜萝并不讨厌这些即兴炫技的随想曲。事实上,她感到这些曲子气势宏伟,内容丰富多变,相对其余同样诞生于十九世纪初的乐曲,天然有种唯我独尊的霸道气势,就像它们的推荐者西德尼。 在蜜萝看来,自己这位艺术家朋友无疑是羞怯的,但西德尼也从未在她面前隐瞒过自己对这座剧院的掌控权。事实上,这比他倾情谱写的一切乐曲更能吸引少女注目。这也正是相对老戴耶,蜜萝愿意给“西德尼”更多耐心的原因所在。 这世上能让我感到趣味的朋友毕竟不多,尤其是,他同时具有一定保护这趣味的能力。黑发少女又想起迪瓦斯神父提及埃里克时凝重与恐慌交杂的神色,忍不住浅浅地叹了口气——遇到西德尼之前,时常与神父先生打交道本来也很舒适。黑发少女轻巧地绕过几根廊柱,往卡洛塔的独立化妆室走去——她上回来歌剧院时,得到了那位首席女高音的主动约见。 在不刻意踩出声响的时候,几乎没人能听到蜜萝的足音。因此,当她推开化妆室虚掩的门扉时,正好与卡洛塔冷漠的眼光相对。而她拜托红发女高音施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4 以援手的克莉丝汀,金发姑娘纤瘦的脊背在她眼前微微颤栗着,让人联想到一张梨花带雨的稚嫩脸庞;雪腻的颈弓却呈现上扬的曲线,像是决心对抗一切恶意。 “蜜萝?我还以为你会更早点过来。”红发女高音神情倨傲,口气也比平常冷淡。 “怎么了吗,卡洛塔姐姐?”蜜萝愣了愣,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扫过金发姑娘,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你答应过我,要对克莉丝汀耐心些……” “你见过对人不耐烦的高音机器吗?”卡洛塔风韵犹存的脸庞几乎立刻堆起浮夸的笑意,“高音机器”这几个音节被她刻意念成重音。与此同时,克莉丝汀挺起脊背,像是争辩的前奏。 蜜萝脸上同时显出了然和尴尬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卡洛塔几乎已经开始考虑怎样干脆利落地回击黑发少女客套的歉意——直到现在,她偶尔还会辗转于一些作曲家的厅堂与床笫之间;但克莉丝汀和蜜萝,一个歌剧院才能寻常的小歌女和一间平价花店的店主?卡洛塔想她还不必敷衍。 “至少我把这当做赞扬——不是谁都有资格与机器比较精准。”但黑发少女最终只是巧妙地迂回应对。不,并不能说是巧妙,因为卡洛塔能感觉到这不是蜜萝对语言艺术的刻意运用。事实上,黑发少女神情并没有过于郑重,但也不心虚——比之发挥急智,她更像在陈述一个寻常的道理。 这是妹妹要跟当姐姐的划清界限?卡洛塔探究地看向蜜萝,却见黑发少女依旧神情闲适,反倒是克莉丝无意识地捏了捏衣角。卡洛塔猜她恐怕也有类似的念头。 “至于克莉丝汀,也许你愿意听她讲讲自己的想法?”但她看向克莉丝汀的目光又并不冷漠。黑发少女上前几步,来到金发姑娘身侧,惊讶地发现那张娇美的面孔固然凝结着些许压抑,却并没有泪痕。 而克莉丝汀感觉到的更多。她很早就知道,也许是源于神秘东方的文化熏陶,蜜萝脑海里有许多独特的观念与思想,迥异于瓦勒里乌斯家,迥异于佩罗或巴黎的人们,甚至迥异于这整个笃信天主的国度。但在她身上依旧少见这样的目光——那是预备重新定义一个人的目光。 那目光令克莉丝汀本能地雀跃,又隐隐恐惧。但无论如何……金发姑娘维持着微微仰头的姿态迎上卡洛塔刀子似的眼光(年轻的金发姑娘比卡洛塔略矮),语气坚定,口齿清晰:“我以为,倘若我们以同样的漠然歌颂低俗的狂欢与崇高的爱情,那么必然只能成为一台高音机器。”说到这里,她略显激愤的目光下意识扫过蜜萝,低声补充道:“最多……是一台巧妙的高音机器……”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本章末卡洛塔形象对大多数小天使来讲应该比较颠覆,就像鸢尾里的梅格母女,but,请跟我念:合理脑补,为爱服务!(强行正直脸) 感性而言,蠢作者不太喜欢剧小克(仅角色,非演员),但很喜欢原著小克,纯洁,忠贞,富有同情心,大概后面滤镜渐渐加厚。然而有点不喜欢原著拉乌尔,所以设定是三个人的青梅竹马,蜜萝从小□□,到正式出场,相对原著可能又略有ooc…… 啊,求小天使们不要抛弃,本蠢努力李菊福!!! 最后,桶子好像也神隐挺久了,下章是时候拉出来溜溜了,还是可以期待下? ☆、技艺之争 蜜萝不习惯挽留,这很让埃里克头疼;但相对的,她认识一个人也很容易摆脱旧眼光。克莉丝汀便是这一特质的受益者——倘若蜜萝自负些,将自己的认可定义为“益处”的话。 老实说,从佩罗海边的初遇到跟随戴耶一家移居法国,克莉丝汀留给蜜萝的印象莫不与娇弱、迷信有关——当老戴耶去世后,她这些特质更是无限放大。因此,尽管出于义务,蜜萝也算尽心地维护克莉丝汀的生命与精神,却并不看好这个依赖性过强的女孩儿;也因此,蜜萝早就知道西德尼对克莉丝汀灌输过关于卡洛塔“高音机器”的言论,却从不认为自己这位娇弱的姐姐会当面对卡洛塔提出质疑。 但倘若她在这一切表象下潜藏坚韧的内在(即便目前还局限于在蜜萝看来意义不大的音乐艺术)一切便都另当别论了——蜜萝不愿同软弱与无期限的悲伤为队伍,但当克莉丝汀试图挣脱它们时,她却也不吝援手。 说到底,蜜萝也曾听过老戴耶尚在人世时,克莉丝汀清纯甜美的嗓音——那与老戴耶曾经自由的灵魂一样,同样是黑发少女对这个时代最初的记忆中最为珍贵的部分。到后来,老戴耶为浓重的思乡之愁所困时,相比养父情韵哀愁的小提琴演奏,蜜萝甚至更偏爱克莉丝汀的歌唱。因此,对这个金发姑娘,除了自觉从老戴耶那里接过的责任之外,蜜萝本身也暗藏些许微薄的希冀。 她诚恳地希望克莉丝汀的嗓音再度焕发从前那清纯甜美的光彩,就像她真诚地盼望老戴耶的灵魂重归自由——关于后者,她只能按此地的习俗祝福老戴耶的灵魂在天国享有永久的自由;但克莉丝汀今晚的表现令她关于前者的渴盼倏忽熊熊燃烧起来。 “我以为,大多数观赏歌剧的人们并不精通歌剧演唱,他们通过音乐所聆听的也绝不只是某些华丽的技巧,而应当是歌者的灵魂。”金发姑娘显然并没有同人长篇大论的习惯。她斟酌良久,才诚恳地开口,目光却更多地投向身侧的黑发少女,“拥有高妙的演唱技巧自然很不错,但我以为我不能只靠那个——更不能为了追求它们,追求这些……表面的东西而牺牲情感的倾注……” 蜜萝神情有些微妙。她相信这是克莉丝汀的肺腑之言,也挺高兴发现金发姑娘敢于发出自己的声音,但还是略微有些古怪的感觉。 而卡洛塔表现得更加敏锐也更加直接,蜜萝瞧见她漫不经心地勾了勾还未卸下重彩的唇,神色冷淡:“挺有意思的言论,你从哪里听来的?某些只会夸夸其谈的报刊专栏作者?还是我那位不知名的竞争者?” 蜜萝于是恍然大悟:克莉丝汀所言,不正是西德尼从前时常试图为她灌输的理念吗!难怪金发姑娘开口时会是那样一副朝圣般的神情。 而克莉丝汀正为首席女高音的话感到一阵难堪,但这都比不过最后一句来得令人惶恐。金发姑娘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确定卡洛塔所要表达的意思是否正是她此刻所想。 “是什么让你以为我,一位连续三年蝉联剧院首席女高音之位的一级歌剧演员会分辨不出练声前后嗓子的区别?”首席女高音嗤笑一声,唇角恶劣的弧度忽然明显加深,“当然,我得承认,那家伙传授你的胸声技巧还不错——我也试过了,非常好用。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5 ”蜜萝觉得,就连她耳边火红的头发丝儿都在对克莉丝汀表示轻蔑。 克莉丝汀脑子里“嗡”地一声,立即就顾不得惶恐了——音乐天使一再强调要自己保守秘密,可她却不知什么时候露了马脚……电光火石间,金发姑娘甚至想到,是否正是因为自己违背了约定,音乐天使才不再回应她的祈祷…… 实际上,卡洛塔与埃里克为克莉丝汀授课的时间并非紧邻,且是红发女高音在前,“音乐天使”在后——如果卡洛塔来了兴致想要多留克莉丝汀一会儿,也该是埃里克犯愁。但音乐天使的忽然消失连带自身才华的重新蛰伏令克莉丝汀的音乐训练猝不及防陷入焦躁不堪急于求成的状态——蜜萝加入后更是变得无序、过载(以蜜萝的天赋与节奏,即便有意收敛,对克莉丝汀来说还是太过勉强了),这才让红发女高音抓到了端倪。 金发姑娘下意识看向蜜萝,这个她习惯依赖,且整个歌剧院除自己以外唯一知晓音乐天使的存在。 “看来我们这位神秘的朋友还相当好为人师?”卡洛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上恶劣的笑容僵了僵,继而更加恣肆地绽放开来。 “已经很久不见了,我正担心克莉丝汀的灵性再度被封闭呢。”蜜萝淡然地笑了笑,并不着恼——她隐隐感觉到红发女高音对自己比对克莉丝汀更多的在意。 这是……道德实践的回报?黑发少女有些愉悦地想,顺手把卡洛塔也划进了自己“古怪任性还羞涩的艺术家朋友”范畴——红发女高音的演唱或许不及西德尼动人,一直以来那种高傲与世故交杂的气质却很让蜜萝喜欢——这当然不是艺术家该有的气质,但倘若是在末世,这类人大约不会混得太差。至于爱慕虚荣,性格冷漠之类的“小毛病”,蜜萝在末世人身上也早已见惯。 “那么,克莉丝汀,你认为他为什么要传授你胸声的秘诀?”黑发少女转而看向克莉丝汀,但不等她回答就继续往下说去,“为了塑造更完美的歌声,用你的话来说,就是为了更好地传达情感……” “但那只是手段,而不是最终目的。”在这一点上,克莉丝汀出乎意料的坚定,也不知道是老戴耶还是音乐天使对她的影响更大。 “我知道你的意思,克莉丝汀。艺术家,或者说你们这些从事艺术事业的人,当然都梦想人们能听懂你的灵魂。可实际上,很少有人对你的精神感兴趣——或许比精通演唱的人数更少;尤其是你并不是总能遇到与自己心境相契合的剧目。这时候,所谓‘手段’就显得非常重要了。嗯,也许我们该换个词称呼它,比如‘基础’?” “你说得也没错,克莉丝汀,情感的喷发有时的确能够成就经典。但我以为,大多数时候,当你满怀柔情,却要演绎布伦希尔德的怒火;也许你像哈姆莱特一样忧伤,却不得不歌颂卡门的爱情鸟……这种时候,用些‘手段’讲好故事总比强行扭转自身情绪容易吧?” “好吧,我只是觉得,你比较喜欢他的说话方式?”其实克莉丝汀已经有些动摇的神色,但蜜萝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笑道,“总之,我觉得技巧显然比情感来得稳定可靠。所以,克莉丝汀,你的训练完成了吗?我是指行为看上去比较滑稽的部分——也许我该先回避?” “正相反,我恐怕戴耶小姐并不需要一台高音机器的教导,包括现在和以后。”可惜,红发女高音到最后也没打算把这次争执一笔勾销。 “无论如何,依旧感谢您此前的教导,祝您顺利。”话说到这里,克莉丝汀反而平静下来。她提起裙角向卡洛塔行了一礼,又小声向蜜萝交代了一句,就挺直脊背向化妆室外走去——虽然有点儿失落,但更多的居然是如释重负,就像是终于挣脱什么枷锁,而得以在正确的道路上大步奔跑一般。蜜萝大胆猜测这对曾经的师徒间的争执恐怕不止这一次。 “嘿,卡洛塔姐姐,别忘了我也是‘戴耶小姐’。”蜜萝对此并未感到愧疚,当然,也没尽力说和。她与卡洛塔一同目送克莉丝汀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玩笑般地叹息。 “我从不知道你如此推崇技艺。”红发女高音绷起脸,像个闹脾气的小姑娘。 “当然,您高超的技艺如此令我惊叹。”跟埃里克相处良久,蜜萝没学到他对音乐的虔诚,倒是把夸奖他人的学问研究得很不错,这时候嘴巴像抹了蜜一样甜。 卡洛塔嘴角翘起小小的弧度,又被主人强行抹平:“除了我,克莉丝汀还在跟谁学习?” “我的一位艺术家朋友,醉心艺术到老把自己饿晕那种。”蜜萝顿了顿,概括地补充道,“我请他扮演克莉丝汀的父亲,以便给她些鼓励。” 埃里克:实际上我只晕过一次,在尽力追随你的身影之前,我也从未饿晕过……最多偶尔胃疼。 “别想我扮演她母亲!”卡洛塔冷哼一声,示意黑发少女关严化妆室的门扉,然后背对蜜萝,双臂平伸。虽然她不是以身材见长的舞蹈演员,而且年纪不轻,但展现在蜜萝眼前的身体曲线依旧十分优美,想必她的情人,也就是巴黎歌剧院的男主唱皮安吉定然艳福不浅。 “我以为你会先脱掉束身衣再上课。”黑发少女替卡洛塔扒掉华丽的外裙,然后尽量迅速地解开眼前那件肉色束身衣的所有带子,忍不住鼓了鼓嘴巴——卡洛塔明知道她最不爱看这种勒死人不偿命的服装! “真不幸,我正试图向克莉丝汀示范如何在紧身衣的束缚下更省力地歌唱——要知道,穿着紧身衣演唱大段的咏叹调难度可跟她现在扮演的小角色寥寥几句台词不一样。”卡洛塔没好气地说,但她的怒火(仅牵连蜜萝的)终于完全平息了——可喜可贺,现在已经不需要蜜萝的特制小蛋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章末桶子在蜜萝的话里出现了一下,也算出来溜过了? 好吧,拖了进度人家的锅,不过今天还有一更,看看能不能把桶子放出来吧。 以及,本蠢想尽办法终于把这句话用上了2333 来自几章前作话的脑洞 蜜萝新婚,桶子跑过来 新郎及众人:这谁? 蜜萝:我的一个艺术家朋友。 2333(啊,这里有一只犯病的蠢作者,谁来把她拖走!) ☆、花店重逢 后来克莉丝汀果然不再接受卡洛塔的教导——这使那些流言更加肆无忌惮,就连蜜萝都偶尔为之皱眉,但克莉丝汀仿佛全不在意。黑发少女发现她依旧在每晚一点半到三点半去化妆室等候,带上音乐天使留下的乐理书籍安静自习,沉静又虔诚。蜜萝甚至开始考虑自己是否要再去信埃里克询问西德尼行踪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6 ,然后想起埃里克消失得太突然,并未交代自己去向。从前的“邮差”吉里太太倒还继续在歌剧院做着她薪水微薄的领座员工作,西德尼刚消失那一星期蜜萝还试图托她送信询问,但这位爱吃英国糖的老妇人表示如果西德尼不主动同她约定,她也无能为力。 对于剧院中的风云涌动,尽管戴耶姐妹默契地向养母瓦勒里乌斯太太隐瞒,但街坊间偶然流露的些许风言碎语还是击倒了这位脆弱的老妇人。好在瓦勒里乌斯太太近几年身体一直不大强健,确认不是什么凶险的急病后,养女们虽然又添了几分忧心,倒也并不十分惊慌——克莉丝汀晚上依旧住在歌剧院里,但没有她的工作时就尽量赶回来陪伴病中的母亲。而蜜萝,她的花店就在胜利圣母街附近,鉴于行情火热,她也时常往外跑,早就添了一个雇员;因此她在家负责日常看顾母亲,只需要早晚去店里检查一下货品和收支就好。至于那些乐器,除了近期常用的一两样还留在化妆室,其余的也早就被蜜萝搬回家里去了。当然,在养母面前是以帮助剧院教练保管的名义。 但事有凑巧。这天早上蜜萝照例早起去花店,因为前一天发觉一些花期在深秋与早春之间花卉接近断货(现在正是深秋,而蜜萝小店里的花卉,因为黑发少女本身驯养返祖生物的奇妙能力,花期在深秋的不必说,正值盛放之际,而早春的,大约是气候多少有些相近的缘故,许多也都神奇地打苞,引来不少猎奇的爱花客),还特意搬了一箱提前“驯养”好的相似品种补充上架,因此比平常停留得久些,结果就被跟着哥哥来巴黎享受假期的拉乌尔认了出来。没错,拉乌尔就是当初为克莉丝汀去海里捡红披肩,结果顺手把蜜萝捡回来的那个贵族小男孩。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正巧在老戴耶临终前不久,那时候拉乌尔就已经是个阳光俊俏的少年郎了。转眼两年过去,二十一岁的夏尼.德.拉乌尔看上去一点儿没变,一双蔚蓝的眼眸依旧纯澈如碧海晴空,而那头灿烂的金发也还是能让人联想到盛夏午后的阳光。 “好久不见,蜜萝,你……你们现在在巴黎?”拉乌尔谨守礼仪为双方做了介绍(菲利普当初忙于打理夏尼家的生意,并未见过戴耶一家)后,就假装从容地同蜜萝打招呼。事实上,作为这个时代最早瞧见蜜萝的人,拉乌尔对这位像所有亚裔一样看上去略显稚气的少女一直抱有相当程度的畏惧——那显然比瓦勒里乌斯太太的惊鸿一瞥更加深刻;即便是蜜萝如今出落得愈发艳丽的容貌也没能让这种莫名的畏惧消减半分——他或许已不能准确地回忆起年少初见时蜜萝眼里汹涌的阿凯隆特河的波涛,对视瞬间比溺水更严重的窒息感却令人难以忘怀。 “没错,克莉丝汀也在,不过她现在通常住在巴黎歌剧院,而我,如你所见,在这里开了一家花店——就像父亲,我是说瓦勒里乌斯教授曾经提议过的那样,她考进了巴黎歌剧院,现在是歌剧院的四级演员,也许很快就能到三级了。”对于某种意义上而言唤醒自己新生的人,蜜萝还算体贴。她面色如常地接下了拉乌尔的蠢问题,并且体贴地一句带过自己近况,同时主动提起克莉丝汀。倘若她没记错,不论是三人青梅竹马的温馨时光,还是三年后依旧在佩罗的重逢,那家伙的目光从来都只为克莉丝汀停留。 拉乌尔有些讶异地望向她,隐隐感到黑发少女比分别时有所转变。 “瓦勒里乌斯教授?抱歉,但我听说你是戴耶家的养女。”菲利普伯爵皱眉问道。他的年纪几乎是弟弟拉乌尔的两倍,中上身材,神情偏于冷峻(这与拉乌尔少女般的秀气迥然相异),但考虑到他很早就接手了夏尼家的大小事务,是这个法国最古老、显赫的家族的一家之主,这一点完全可以理解,尤其是他看上去至少对女士足够有礼。 “是的,先生,但现在就连克莉丝汀也是瓦勒里乌斯家的养女了。”蜜萝对这位浑身透出成功者风范的大爵爷印象不错,她目光在新换的货品里逡巡了一小会儿,伸手掐下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插进中年男人西装的胸袋里,不出意料得到男人一抹暧昧的微笑(这是她同附近的布店老板娘学来的,确实有助于增进生意,现在她连处理后续的麻烦,比如三五个巴黎街头的小混混或者试图用金钱开道的年迈富人都已经很熟练了)。 “你跟克莉丝汀分开后没多久,老戴耶就去世了,然后瓦勒里乌斯太太收养了我们。”蜜萝转头对满脸惊讶的少年郎解释道,又对菲利普回以不相似的微笑,“妈妈最近病了,我收拾完这里就得回去陪她——你们要去坐坐吗?不过这个时候克莉丝汀大概还在剧院。”说到最后一句时,蜜萝色寻常,拉乌尔少女般的脸庞上却泛起了羞涩的红晕。 “我真抱歉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愿这个能带去我们的祝福。”菲利普略微压低声音,使其呈现一种迷人的磁性(自然,在蜜萝听来,远不及西德尼),同时随手点了小店正中花架上最显眼的一盆大型三色堇。或许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个正直的男人,但些许风流韵事对一位成功的商人而言完全是锦上添花的点缀,不是么。 “先生眼光真不错,这可是我这里的‘皇后’——想要做成什么样式的花束?看在拉乌尔的份上,第一次光临你只需要出材料费用。”菲利普委婉地略过了去家中探访的提议,蜜萝也不纠缠。至于大爵爷言语中似有若无的引诱,她显然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黑发少女娴熟地绕过随意放置在店里的小圆凳为菲利普取来那盆分量不轻的鲜花,语气亲近却又并不显得轻佻。 “不必了,小姐,我相信你能够继续照顾好它。”不得不承认,这位大爵爷唇角含笑的模样还挺讨人喜欢。如果不是他眼中的轻蔑藏得太不小心,蜜萝说不准也就顺水推舟收下这份“探病礼”了——从末世来到这个时代,尽管少有能与她心灵相契的友人,但蜜萝也不拒绝稍微扩充自己的社交圈子——陌生人的善意在她出身那个年代可是绝对的珍稀物。 “我很遗憾,先生,三色堇适合露天养殖,需要充足的光照和通风才能茁壮成长。”但蜜萝仍抱着那盆明黄和深紫为主的三色堇,语气无辜,“而且,恕我直言,蓝色或者紫色之类颜色偏暗的花最好别送给病人,还有整盆的盆栽也是。按我家乡的话来说,这寓意使疾病扎根。” 菲利普:你真不知道这花是送给谁的? “那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蜜萝?”拉乌尔感到气氛有些古怪,他抢在哥哥开口前笑着问道,蔚蓝的眼里无端有些紧张的情绪,并非因为蜜萝是克莉丝汀的姐妹,而是他本能地感觉到,哥哥菲利普恐怕对黑发少女有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7 所误解。而这种误解……拉乌尔看着少女阿凯隆特河一般黝黑的眼眸,忍不住悄悄吞了吞口水——他不确定在超越某种界限后,会不会引发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 “香石竹或者马蹄莲怎样?虽然不是应季的花卉,但我正好有货,最重要的是,妈妈平常就挺喜欢它们。”蜜萝一本正经地推销道。 拉乌尔自然立刻就同意了,尽管拿人家店里的鲜花当礼品送给人家的长辈,多半还是由人家自己带回去,这感觉实在奇怪。菲利普不置可否,并在黑发少女转身做花束的时候细细打量,与拉乌尔如出一辙的蓝眼睛里隐隐显出应付女士时很少用到的冷峻神情。 事实上,菲利普早就从弟弟口中听过蜜萝的名字,分别在他两次从佩罗归来的日子前后。这两次拉乌尔都用了许多美妙的词语称赞一位名为“克莉丝汀”的金发姑娘,对蜜萝的形容却只有一句含糊的话语:她有一双可怕的黑眼睛。 菲利普一度把这归结于苦难催发的成熟,毕竟他已从监护拉乌尔的姑妈处得知,那位黑发少女可能是个幸运的逃奴。起先意外相见,或许是那支现在还待在他西装胸袋里的鲜花给了他先入为主的印象,他一开始就未把她当做一位值得关怀的晚辈,或者一位值得敬重的女人,连带对她那位姐妹克莉丝汀也印象不佳。 但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少女的眼睛实在亮极了,或许是亚裔人种的缘故,眉梢眼角甚至犹带几分惹人怜爱的稚气——完全不像他所以为的那种惯于出卖青春的年轻女孩儿,稍后她的言谈也不由令他为自己先前的揣测感到一丝丝羞恼。但你在她眼里又找不到一丝一毫小女孩儿未经世俗打磨的清高。正相反,菲利普完全能感到她对顾客的热情与沉着应变;当她把那支鲜花插进他胸前的西装口袋时,含笑的黑眼睛与轻轻擦过他胸口的圆润指尖甚至可以说是风情万种——胜过他交往的所有情人。而少女笑容背后隐约的冷漠尤其使他感到熟悉:这一切都完美超出了一位成功商人的及格线——与他尤为相似。 有人喜欢从相似的灵魂处寻求认同,也有人会渴望一颗完全相反心灵的填补空白;有人习惯在自己熟悉的世界中画地为牢,也有人孜孜以求视线外的秘密。那么我是哪种呢?菲利普想,我是哪种恐怕都不重要了。法国最古老、最显赫的夏尼家家主开始对少女产生兴趣——当然还没到想要娶妻的地步,但也与从前对他身边来来去去的情人们有所不同。 “您的手艺真不错,小姐。”中年男人目光追随着黑发少女正为捆扎花束的粉丝带打结的手指,静海般的蓝眼睛折射出细小的波澜,“我实在很喜欢它。”他指了指不久前被少女放回中央花架上的那盆三色堇:“但我恐怕不能给它周到的照顾——您介意为我留下它吗?” “如果您愿意定期为它支付足够的寄养费用。”蜜萝爽快地回答,“看在拉乌尔的面子上,下月起算,如果持续三个月以上,随机赠送本人特制小蛋糕。” 菲利普于是更加爽快地预定了三个月的寄养费,同黑发少女约好明天傍晚去取赠送的小蛋糕之后,才领着拉乌尔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他觉得自己有可能理解弟弟那时的心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定是看凡尔赛玫瑰到走火入魔了,居然几次把“菲利普”打成“菲尔逊”…… 以及,越看原著越觉得菲利普简直死得莫名其妙,而且感觉一个对女士彬彬有礼,对嫉妒者傲慢自负的成功商人还挺萌?总觉得这是隐形的霸道总裁呢,于是果断决定加入女主石榴裙下,但是莫方,说是撒糖就是撒糖,基本不会半路发刀,发刀也会马上用糖补回来哒。 最后,我错了,桶子又推迟一章上线……我可能是个假粉qaq…… ☆、店前怪客 蜜萝从花店回家的时候,瓦勒里乌斯太太已经洗漱过了。黑发少女把烤好的霜糖面包连同热牛奶一齐端到老妇人床头的小柜子上,然后娴熟地打开了靠在壁炉边上的琴盒。 不比克莉丝汀对养母细致体贴的照顾,倘若老妇人不主动示意,蜜萝照顾人的方式就相当一言难尽——并非过了这么多年还不懂得如何照料病人,只是她打心眼儿里认为,又不是什么危重病人,除却基本的一日三餐,哪里用得着处处照看。 也亏得瓦勒里乌斯太太本身对音乐艺术兴趣浓厚——瓦勒里乌斯教授才去世那段时间,她几乎只有依靠音乐才能活下去,也因此与戴耶家联系愈加密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瓦勒里乌斯家这对母女(当然除了蜜萝)倒是十分相似。只是在蜜萝接受埃里克教导前,这位善良的老妇人无缘聆听音乐天使那超凡脱俗的歌声。 不过蜜萝多数时候都只用乐器演奏一些瓦勒里乌斯太太喜欢的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的小调,很少开口唱歌。小部分因为克莉丝汀也擅长这个,大部分却是因为除了练声的最初阶段(鉴于蜜萝过人的天赋,这一阶段总共也没用几天),每每与她的艺术家朋友们对唱时,总得搭配些意境深远的歌词。 一开始黑发少女对那些华丽迂回的修辞几乎一头雾水;但现在,仿佛唱歌时不这么做就不舒服似的,不仅对艺术家朋友们随时起兴的重唱邀请应对自如,甚至可以仿着西德尼的语气游说克莉丝汀——虽则她觉得自己恐怕永远也无法像后两者所期盼的那样完全奉献灵魂地歌唱。 与克莉丝汀偶尔的合练倒还好些,总归两个人都被养出了这一说不上好坏的习惯。但对着瓦勒里乌斯太太,本来就是即兴的独角戏,再硬要添上些啰嗦的言辞,那也太尴尬了。 今天阳光还不错,洒在瓦勒里乌斯太太的小卧室里,与黑发少女婉转的琴声一同为这个温馨的小家镀上一层暖意。瓦勒里乌斯太太半卧在卧室的矮床上,朝阳的那扇窗户底下,盖着毯子的腿上搁着一只分量轻巧的针线篮——根据以往的经验,她每回生病,如果当天没有明显好转,那么少说也得缠绵病榻两三个星期;渡过最虚弱的那段时期后,剩下的时间她总得做点什么。 蜜萝习惯从小提琴开始乐器的练习,收尾也是,中间随机穿插着法国圆号、英格兰长笛或者别的某种新加入练习计划的乐器——水平自然参差不齐,时常上一秒还游刃有余地在琴弦上舞蹈,下一秒就开始磕磕绊绊的吹奏,全不避开瓦勒里乌斯太太。心善的老妇人也习以为常,最多在听到精妙的演奏时心里跟着打拍子,又或者对某些明显还未摸着门道的奇怪声音报以宽容的一笑。 这些声音从清晨响到临近傍晚,中间只在饭点和瓦勒里乌斯太太午睡时停过片刻。当然,经过克莉丝汀从前的提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8 醒,蜜萝合理把控着专为养母演奏的时间——要知道,再美妙的音乐,如果一直在你耳边响个不停,视听者的耐心和对音乐的喜爱度而定,迟早得变成恼人的噪音。因此,当觉察养母的精神食粮已经餍足,黑发少女就自觉主动地拎着自己的昂贵乐器搬去隔壁房间——因为两个姑娘早先练声的需要,瓦勒里乌斯家虽然装潢并不精致,对隔音板材的使用倒是毫不吝啬。 瓦勒里乌斯家没人深究蜜萝训练量的极限,反正黑发少女的训练全凭兴致——与埃里克正式约定后,在教堂忏悔室能保证每天两小时(事实上在正式与蜜萝攀谈之前,埃里克就已自己出资在玛德莱娜大教堂里另建了一间忏悔室——无论是所需金钱还是设计的巧思显然都难不倒他;后来原先的忏悔室就彻底空了出来,而教堂真正的神父迪瓦斯就在新建的忏悔室隔壁继续为信众主持忏悔仪式。这变化也只有蜜萝懒得知情),除此之外可能一整天不再演奏一个音符,也可能从早到晚演奏个不停——譬如今天。但当临近黄昏,黑发少为养母做好晚饭并去到花店里时,那双奇异的黑眼睛仍旧神采奕奕,搬动架子上的鲜花时也没有丝毫手臂酸软的迹象。 蜜萝到店时夏尼兄弟俩居然已经到了,此刻正蜷着腿坐在店里的小圆凳上,以这两位的身高而言,莫名有种委屈巴巴的感觉。不过菲利普伯爵大概并不这么觉得——蜜萝远远就见他把自家店里当班的小雇员露西逗得笑容满面。 露西比蜜萝大上两三岁,是普罗旺斯乡下一户农家最小的女儿,在巴黎街头流浪时被瓦勒里乌斯太太收留过一段时间,知恩图报的年轻女孩儿后来就成了蜜萝店里的第一位雇员。 这孩子经过照看花店的几年磨练,面对客人时已经不再像初来时那样胆怯,但也还没到能跟陌生客人谈笑风生的地步。尤其是,她的母亲和姐姐都是妇女歧视遗毒的受害者,她也是因此才决心逃脱束缚,跑到巴黎谋生——倘若蜜萝没记错,露西明确表示过她对所有异性都抱有一定程度的抗拒? 不过,经过昨天一面,蜜萝深感那位贵族先生出手阔绰,如果露西能谈下一单大生意,她当然乐见其成。黑发少女远远地看了两眼,没有打搅两人闲聊,而是稍微偏转方向,走到店面左侧阴影里一个黑衣人影旁含笑问道,“先生,我是这家花店的主人,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我看您在这里停留挺久了。” 那人实在瘦得厉害,好料子的黑衣穿在他身上飘飘荡荡,硬生生像是挂在骷髅架子上一般;深棕色的头发倒是十分浓密,然而蜜萝一眼就看出来这只是一种并不高明的伪装——这在末世老一辈人身上几乎是司空见惯的现象。出于礼貌,她决定假装自己并不知情。 但那人并没有并没回头,就连那瘦得可怕的身躯都瞬间僵硬,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这让蜜萝想起那些在她面前如惊弓之鸟一样的旧人类。 她是第一批诞生的新人类,但那时人类正处于物种变迁的边缘,与她同辈的新生儿并非每个都是潜能出众的新人类;而随着末世灾变中资源情况的恶化以及他们这一批人的飞速成长,尽管人们在面对外敌时依旧被迫团结一心,但新旧人类之间还是不可避免地划出了一道地位的鸿沟:一方面新人类成为抗击外敌、寻找资源的主力,高高在上享受族群的爱戴;旧人类则在新人类的庇护下干些力所能及的杂事,或者在事不可为时作为新人类弃卒保帅时“光荣”的牺牲品。 蜜萝刚能记事时,新人类还被一致认为是整个人类族群薪火绵延的希望,到她能够熟练地驯养、培育返祖生物时,她从小跟随的幸存者聚落里却渐渐流行起“正是地球孕育新人类才导致一系列重大灾变以及外星生物入侵”之类不友善的言论。就连养大她的那位旧人类长辈,虽然不至于把新人类的能力视作灾祸之源,但对它也毫无好感,甚至满怀忌惮。 “别动我的感情!”那是她小时候灵光一闪,将驯养生物的能力稍加变化用在他身上时得到的回答,本意是帮他放松一下连日劳累的大脑,结果那个人用自己咬出的满口鲜血和从未有过的狰狞咆哮向她宣告这是绝对禁区。从此,她的能力真的就仅限于驯养返祖生物了。 往事总是让人惆怅,蜜萝觉得自己应该没做出什么惹人误会的事情,但还是主动后退两步,精致艳丽的面孔上习惯性堆起无害的笑意:“先生?” 通常人们听到有人呼唤自己时,不论是否乐意,转头瞧上一眼总是应有之义。但那人的反应却分外奇怪——他也第一时间转动头颅,却是由侧对转为彻底的背对。但蜜萝还是看到了他几乎埋在浓密胡须里的下半脸若隐若现的纸板面具(自然,那些胡须也是面具上的伪装),还有一双奇异的金色眼瞳——只比克莉丝汀的发色略深,像是诞生于阴影,偏又流转着刺目的火光,这让蜜萝忍不住想象它们在深沉的黑夜里将是怎样动人的景象。 但除却那双眼睛,其余部分并不讨人喜欢——即使有那些伪装稍作遮挡,他整个人看上去也还是像个地狱来客——最多是从行走的骷髅变成行走的僵尸。当然,这对任何一个在末世待过的人来说都不算什么,对从小习惯了同各式各样奇怪生物打交道以开发自身能力的蜜萝来说更不算什么——要不是蜜萝脱离末世已经有一段日子,直接把他当做低等丧尸解决掉也不是不可能。 黑发少女看着这位形似低等丧尸的先生干瘪的后脑勺,心里甚至还升起一点儿异样的亲切感——随着末世的衍化,地球上所有的物种都在迅速进化,丧尸也不例外。未来出现在屏幕上为丧尸政权的合法性不懈斗争的那些精英丧尸一个个除了血红的眼睛,看起来跟鲜活的人类也没什么两样了;而那些傻的可爱的低级丧尸,鉴于丧尸之间同类相噬的进化方式,在蜜萝的童年记忆中也已经是比较稀罕的存在了。 黑发少女认为自己已经找到这位潜在顾客种种怪异行为的缘由,于是再度凑上前去,轻咳一声,拿出店主专用的热情笑容,更加直白地问道:“先生,您是要买花吗?”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下“露西”这个名字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写菲利普的时候总想到德古拉里那个悲催妹子,感觉这俩都挺冤,属于主角爱情的牺牲品……这篇文文不是综同人,但是就假装把这俩配个cp吧,虽然德古拉里面的露西仿佛是纵情声色万人迷类型的女人…… 以及,诚实地表示本文新旧人类设定时有借鉴x战警变种人,哈利波特巫师与麻瓜等设定,其实梦想女主拥有查尔斯教授那样的长辈,为了本文人设效果忍痛放弃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9 qq…… 最后,桶子和女主这个见面怎么样? ☆、金色眼瞳 “先生,您是要买花吗?”少女的声音又轻又缓,像是夜晚海面上弥漫的薄雾,而埃里克感到自己是夜行的船舶,被这迷雾轻柔地包裹着,只愿忘却归途。 这具有魔力的声音他此前只听过一次,就是令他暂时在蜜萝生命中销声匿迹的那一次。埃里克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音节权作应答,他感到自己在连续多日谱曲后的倦怠就在这短短一声问候中消解殆尽,而他刚从音乐的狂欢中剥离的心脏几乎不能承受这样狂喜与痛苦的来回——单纯的问候本无法与此前的尽兴歌唱相比,却让他恍然意识到一个惊人的事实:蜜萝那一次超凡脱俗的歌唱并非偶然一次灵性的爆发——开启那座音乐圣堂的钥匙就在她手心。 蜜萝其实也有些忐忑。算上在末世那一回,这是她第三次对人类动用自己的能力。 她知道,在他们新人类诞生之前,旧人类一直理所当然将自身与地球上其余所有生物区分开来。可事实上,在绝大部分生物纷纷异化的末世,新生的旧人类就与小部分不曾异化的物种一起被划分进了“返祖生物”的范畴。关于这一点,蜜萝是再清楚不过了。 事实上,她对新旧人类的矛盾了解愈是深刻,就愈是怀疑养大自己的那位旧人类长辈感到被冒犯的真实缘由。毕竟,她并不是个鲁莽的孩子,在决定帮助他时也精心限制了能力的作用程度,确保只是辅助——甚至比与西德尼合唱时还动用得小心;而蜜萝本以为他知道自己对他怀有怎样的敬重,哪怕他只是个孱弱的旧人类。 也许,我的能力能够作用于他这个事实本身就令他感到冒犯。这个认识几乎让蜜萝感到委屈。 在那位旧人类的教导下,黑发少女一直乖巧地将自己的能力克制在一个令人安心的范围内,如他所愿收敛欲望,向往道德(必须承认,这对蜜萝与这个时代的磨合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在这之外,她与所有诞生于末世的年轻一辈那样,很早就清醒地意识到长辈所传授的许多规则与自己真实所见分明不同。 于是,那些束缚她的条条框框终于在距离末世好几个世纪的“从前”裂开一道缝隙,一颗名为“自由”的种子在艺术家朋友们的一再引诱下蠢蠢欲动,而克莉丝汀继承自音乐天使的言论是点燃那绿意的第一束光。 蜜萝承认,新人类追逐力量的本性令她不甘画地为牢;而所谓禁止,只要破例过一次,完全的解放不过是时间问题。之所以到现在才再次动用能力,不过是西德尼的消失令她无法将那位长辈的话视作完全的谎言。 事实上,若不是她被束缚得够久,若不是这个时代对她而言的确够不上危险,若不是……她不知不觉对西德尼寄托了过多的期待,或许到现在也不会有人听到少女奇异的歌声。 但这位先生的反应不在蜜萝预料。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向他传递的是亲近、放松的情绪,作为给这位潜在顾客的一点善意。如果是她从前驯养过的哺乳动物,性格亲近人的那些就该趴到她膝头求抚摸了。而这位先生,即便身为人类防备心重些,给个笑容总是应该的吧(虽然蜜萝很怀疑自己能不能从那张重重伪装的脸上辨认出“微笑”这种表情)。可就她所见,这位先生不仅身体线条愈加紧绷,那双奇异的金色眼瞳甚至骤然爆发出百倍炽烈于先前的光彩,令她不禁联想起末日最壮丽的灾变中那些占满整个天幕,熊熊燃烧的星辰。 好在他至少愿意转过脸来了。蜜萝乐观地安慰自己,将男人含混不清的发音默认为肯定。她又多看了两眼那双奇异的金瞳,转身示意客人跟自己进店。但是一股巨力(相对于这时代的旧人类而言)随即攥住了她的手腕。 “能再对我说一句话吗,小姐。”那位难讨好的客人颤抖着开口,奇异的金色眼瞳中涌动着美梦成真与幻灭交界的光彩,“无论如何请再对我说一句话吧,小姐,就像刚才那样。”蜜萝尽量克制住自己反击的本能,但还是不自觉地挑眉,回眸一瞥间,漆黑的眼瞳比埃里克任何一次所见都要肃杀,犹如阿凯隆特河中幽冷的波涛。 但那波涛并未吞噬星辰,反而任由那星辰为自己镀上一层鲜艳的焰衣。少女的神色很快变得比先前还要柔和,她看向男人依旧死死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掌,并未提醒他这种力道不适合一位淑女。 真是这个时代少有的敏锐——敏锐,且强大。蜜萝纵容地看着男人,眼里混合了亲近与一丝丝埋怨,同一种黑色竟显出与此前截然不同的暖意,“西德尼,你的眼睛真好看。” “你的声音真美,小姐,比我所作的一切乐章都更动人……”但男人下一刻就闭上眼睛,试图留住那一瞬的馈赠——如他所愿,蜜萝再次开口时依旧用上了一点新人类的特殊能力;比前次更大胆的运用使他连日谱曲后近乎枯竭的灵感之泉再度鲜活起来。 不,那根本不是泉眼涌出的涓涓细流,而是奔腾不息的江河,是铺天盖地的海潮!埃里克感到那汹涌的灵感之潮在自己脑海里冲撞不休,眨眼就淹没了他全部的思绪——周遭的一切,包括地上刺目的阳光与黑发少女蜜糖般的笑容都从他脑海里消失不见,所剩唯有自然连缀的大段音符与节拍…… “好吧,你也是,先生。”埃里克梦呓般的话语落进蜜萝耳里,黑发少女哭笑不得地确认自己这位艺术家朋友恐怕根本没听见方才的问候。她叹了口气,把到了嘴边的质问咽回肚里,一面随口念起埃里克从前推荐的诗歌,一面反手拽着他往店里走去(事实上,她注意到来往的行人们已经有几位好奇地看向这片角落)——埃里克果然乖乖跟上了。 “啊—”短促的惊呼来自露西。她很快捂住了嘴巴,并把目光挪回菲利普身上;菲利普倒是沉着些,但脸色也不好看。蜜萝于是意识到,她这位艺术家朋友的相貌虽然已经尽量修饰过,但还是相当挑战这个时代普通人的接受能力。 “这是我的朋友西德尼,比较痴迷音乐创作;所以有时候,比如现在看上去有点奇怪。”蜜萝迎着大爵爷疑惑的目光解释了一句,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女雇员,“露西,你还没把这位先生的花束拿给他吗?”——虽然并不讨厌这位英俊有礼的贵族,但蜜萝直觉埃里克这个样子不太适合跟其余人共处一室。 露西愣了愣,手忙脚乱地替菲利普伯爵取来花束,香石竹浅黄色的花朵和马蹄莲鲜嫩的粉花簇拥在浅紫色的包装纸里显得素雅可爱。大爵爷挑挑眉,正打算说点什么,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掌,一把扯掉了花束中央包扎用的白色宽束带——是埃里克。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20 “先生,我以为……”菲利普迅速缓过神来,正打算讨个说法,却见那个无礼的家伙把束带铺在一只空闲的小圆凳上,然后狠狠咬向自己右手的食指,还未出口的讽刺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露西,把我之前调过色的芳香油拿来!”蜜萝可算见着从前她用来遮篮子的白布上那些零零碎碎的鲜血曲谱是怎么来的了。好在她在末世的时候也算见多了老一辈各种各样奇怪的坏毛病,一点没耽搁地抓住了埃里克的手掌,然后不出意料瞧见从食指到无名指都有层层叠叠的咬痕。露西从角落的架子上抱来一堆只装了一半的玻璃瓶子,稍稍偏斜目光,尽量镇定地把它们放到埃里克面前。 “用这个写!”蜜萝哀叹一声,随手从离得最近的架子上掐了一根无刺的鲜花,一脸肉疼地掐掉茎上的花朵,把青翠的花茎塞进拼命挣扎的男人手里,这才松了手,没好气地说,“别告诉这些还不够你用!”埃里克毫无意见,用花茎蘸着色泽瑰丽的芳香油继续涂涂写写——他只想快点把那些稍纵即逝的灵感记录下来。 “真抱歉,弄坏了你的花,我替你再包扎一次好吗?免费赠送新款缎带,或者你更喜欢金钱赔偿?”蜜萝说着,果断废物利用,拆下花束的浅紫色包装纸放在埃里克手边,避免他用完了束带开始糟蹋自己店里的墙壁或者地板。 “再包扎一次吧”菲利普漫不经心地说,蔚蓝的眼眸望向那些价值不菲的调色芳香油,“戴耶小姐可真慷慨。” “没办法,艺术家总是难讨好的。”蜜萝黑眼睛里含着淡淡的笑意,不太诚恳地叹息,“但愿他脱离音乐的魔力后不会为自己的钱袋心痛。”而埃里克应景地把“笔”从造型优雅的“墨水瓶”里粗暴地往外拔去。 单纯地包扎花束比重新挑选鲜花要快得多。到菲利普抱着蜜萝新扎好的花束向她告别时,埃里克还在埋头创作。黑发少女礼貌地把这位大爵爷送出门外,转头走到埃里克身后,细细扫了几眼那些零碎的记号,口中轻轻哼起无词的旋律…… 目前看来,蜜萝觉得自己如果如西德尼所言倾情歌唱,就算大多数听众都没有她的艺术家朋友那样敏锐,也会是场灾难;但这不妨碍她给朋友的创作提供些许灵感——与艺术家朋友们相交良久,蜜萝期盼解开束缚,除却新人类与生俱来追逐力量的本能以外,未必不是因为从她的艺术家朋友们那里体会到了倾注情感的魅力。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桶子放出来了,本蠢兴奋得无法自抑!虽然他仿佛出来就掉马…… ☆、转变之始 蜜萝安置好埃里克就打算回家去了——她知道养母不会放心她例外的晚归;而她对自己的艺术家朋友,在今天过后无疑好感大增,但也还远未到能让她丢下责任特意作陪的地步;尤其是,在此前的相处中,她更多的是习惯被迁就的那个。 但露西委婉地向老板表示:相比与这位面貌可怖的怪客独处一室,照顾瓦勒里乌斯太太对她来说要容易得多,并保证一定向她的养母说明情况。于是这天傍晚,黑发少女愉快地决定在店里多待一段时间。 于是埃里克在脑海中的乐谱骨架大致成型时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没收了“纸笔”,并代以作为老顾客赠品的饼干和小蛋糕。埃里克下意识地怒目而视,结果桌上又被警告性地重重放下一杯极具东方风情的花果茶——明显的下午茶配置,还是量产的那种。 “好了,西德尼,我很期待你的大作,但现在是晚饭时间。”蜜萝说着,忽视了艺术家的怒视,淡然地把那卷涂满记号的包装纸毫不温柔地扔到了顶层的架子上。 被主人过度压榨的大脑迟滞了两秒,埃里克忽然意识到什么,眼里显出近乎惊恐的神色。阳光下那些不友善的私语与视线慢了好几拍,终于传达到他脑海里,但这同少女笃定的称呼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了。他下意识摸了摸纸板面具上的假胡须,祈祷自己随意修饰的面容不会太不堪入目。 “现在你知道我的歌声为什么没有灵魂了。”蜜萝很喜欢欣赏那双金色的眼睛,因此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眼里的惧意。黑法少女并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的神色,语气却冷淡下来,甚至隐约显出埃里克许久未见,神灵般的傲慢。 “不,蜜萝,没有任何一种歌声比得上你的吟唱,也没有任何歌者的灵魂比你更迷人!”这让埃里克心头发慌,他有心向蜜萝解释些什么,例如他无限延迟的归期,口中却下意识地反驳。男人的赞美总有种诗意的优雅,而她看到那双奇异的金瞳里甚至荡漾着激动的水光。 蜜萝觉得自己的艺术家朋友才是真正的好嗓音——此刻尤其迷人。她清了清嗓子,眼里又开始浮现笑意:“所以你依旧渴望它吗?”埃里克于是想起那次无法自抑的告白,进而想起令自己近段时间销声匿迹的“罪魁祸首”——少女超凡脱俗的歌声。 “永远,蜜萝。”他听到自己颤栗的誓言,“只要您的灵魂不再躲藏,我就永远是你手中的提线木偶;你命令我清醒我就清醒,你允许我沉醉我就沉醉——您的歌声将是我言行的唯一牵引……只要您的灵魂不再躲藏……” 蜜萝几乎为埃里克如此郑重的态度感到惭愧——尽管埃里克并不知晓,可实际上她一时兴起,通过歌声对他施加的影响已经隐隐超过了她为自己设定的安全线。一种陌生的情绪迅速填满她胸腔——连同多年前被那位旧人类长辈的鲜血蚀空的部分。黑发少女毫不客气地越过由小圆凳临时担任的“餐桌”,给了埃里克一个亲昵的拥抱,语气轻柔到不可思议:“好吧,那么从现在起,我允许你暂时借用。”埃里克看到那双幽邃的眼眸陡然生出一种明丽的光彩;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听到了枷锁断裂的声音。 少女锁骨处大片柔滑的肌肤与男人的身躯有相贴,埃里克再度陷入怔忡;但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回味少女靠近时的淡淡体香就又听见一个快活的声音:“那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要买花吗,先生?”——那双幽邃的黑眼睛里暖意未褪,但已经不再为上一件事挂怀了,正是蜜萝平常的作风。 “当然,数量要多些,我要用它们装饰我的宫殿。””埃里克心不在焉地回答。尽管他之所以在店外徘徊,本是因为近期的创作遇到瓶颈(此前与蜜萝的对唱在给他无限灵感的同时,那超凡脱俗的歌声不知不觉也成了他的桎梏),又想起蜜萝提过她的花店,才过来蛰伏在店外,打算像从前那样远远地窥视她,以期激发新的灵感。自然,无论是恰好被来店里的蜜萝撞见,还是被少女一口叫破身份都是他不曾预料到的。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21 埃里克试图站起来,然而因为长久地保持同一个姿势而血液循环不畅的身躯立即对他表示强烈抗议。 “宫殿?”蜜萝不禁被一不留神就对自己“五体投地”的男人逗得笑出了声。总算她“良心未泯”——黑发少女俯身飞速把他身体各处狠狠揉捏一遍(那滋味一言难尽,但意外的十分有效,埃里克猜测那可能是来自东方的特殊按摩手段),这才拿出店主的风范,热情推销起来,“那就风信子和郁金香怎样?花型大,色彩也够丰富艳丽,绝对的园艺佳品。我这里的还是拿你和埃里克送的种子培育出来的呢。再搭配一点三色堇,这种花也很好看,关键是不管什么时候种下去,两个月就能开花。虽说它们正常的花期都在春季,但你看,我这里很多同它花期相近的花都开得正好。” 埃里克:轻柔什么的,果然是他的错觉吧。 “随你。”埃里克脱口而出。他还沉浸于获得蜜萝承诺的兴奋之中——如果说此前他仅把蜜萝作为人世的象征去爱,去向她渴求同情;那么毫无疑问,从今往后,她便是他的缪斯,是他灵犀的火炬与源泉。 “随我?你不会也是为我买的吧?”蜜萝一怔,随口笑道,显然,黑发少女对早先离开的菲利普的心思并非一无所知。但她可不觉得那位大爵爷与自己之间已经像她与她的艺术家朋友们一样亲近。 也?埃里克心里骤然敲响警钟——从前他之所以能够勉强克制地远望,之前甚至任性地沉迷创作,不过是因为笃信少女的性情正如云上星辰,非凡俗所能采撷。可现在,难道是终于到了恋爱的年纪,他在短暂的缺席蜜萝的生命后,竟听到她用这样带点欣赏的语气提起与另一个异性相关的话题——他确信会送花给少女的只会是对她心怀企图的异性,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或者说,那星辰是因为他那次鲁莽的告白才将目光投向凡尘?而其余人,别说是有闲情来买花的男人,即便只是码头上面目普通、收入微薄的苦工自然也比他这形容可怖之人容易讨姑娘欢心。 埃里克又想起蜜萝关于“期盼爱情”的言论,一种专横的妒火忽然自心底涌出,令他想立刻拿来这缪斯的化身供奉在他的音乐国度之中。他盯住少女含笑的面孔,奇异的金瞳暗涌着某种危险的光彩:“我正要邀请你造访我的世界。” “如果你不会再次爽约。”少女答应得很是痛快。 于是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埃里克都神情凝重地等着蜜萝问他关于无故消失的问题。但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蜜萝毫不客气地撵他离开,也没就这个问题提过半句(事实上,尽管她很高兴与西德尼重续情谊,但对这位脾气古怪的艺术家朋友,蜜萝依旧谨慎地奉行着末世中不问他人去留的规则)。 就仿佛她并不在意似的。埃里克想,走在阴影里的背影莫名有种委屈巴巴的感觉。 蜜萝倒是心情极好,送别西德尼后就步履轻盈地往家里走去。尽管这样的天色并不适合一位年轻女孩独自在外行走,但她随养母移居到法国两年多以来,杀鸡儆猴的事情也陆陆续续做过几回。到现在,这一片的熟客已经少有人敢觊觎蜜萝的艳色——甚至克莉丝汀也一并被划入不可招惹的范围。 蜜萝到家时,露西已经离开了,但瓦勒里乌斯太太并不是一个人——克莉丝汀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家里,如果过没有意外,今晚应该是不会赶回剧院了。蜜萝轻轻松松把一叠盆底有开口的花盆放在客厅靠近卧室的地方,看到另一间卧室的门半开着,金发姑娘坐在老妇人床前同她一起做着绣活,秀美的面孔上含着浅笑,眼下却有一圈青黑,配着略显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 “克莉丝汀,你今晚跟我睡吗?”蜜萝回来的时候早就过了寻常的晚餐时间,她很给面子地吃完了家里特意留的晚餐,又在养母监督下敷衍地做完饭后祷告,这才兴致勃勃地向姐姐克莉丝汀问道。 “不,蜜萝,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妈妈了。”金发姑娘摇摇头,就像天底下所有称职的姐姐那样温柔地注视着蜜萝,但不知是不是过于温柔的缘故,黑发少女总觉得她眼里藏着淡淡的忧郁。 “好吧,那我去把我床上的被子拿来给你。”眼见自己的提议被否决,蜜萝也不在意,“明早要我叫你吗?” “不用,你留下早餐就好。”克莉丝汀犹豫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这两天大概没有我的角色,我正好在家陪着妈妈。” 蜜萝微妙地沉默了一下——她总觉得比起陪伴养母,金发姑娘更像是需要陪伴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没有存稿是怎样悲伤的体验……感觉本章太短小,偷偷摸摸加了一段233按平均日更算,在保持日更的基础上还欠七章qaq最近家里来客,而且申请了过年期间两周的榜单emmm^ ☆、魅影重临 蜜萝并不喜欢姐姐身上若有若无的忧郁,但没等她问个清楚,克莉丝汀又精神焕发起来。期间露西告诉她,那位金色眼睛的先生正式与店里签下订单,订购了数量巨大的鲜花,并要求送到通往斯克里布街地道的栅栏门外。联想到歌剧院传说中巴黎公社时期用来关押死囚的地下空间,蜜萝觉得自己可能不小心知道了艺术家朋友的秘密。 “蜜萝,你说的没错——音乐天使再度降临了!并且他许诺我成为他新作的女主角!”金发姑娘轻手轻脚路过几间四级演员们的寝室,然后兴奋难抑地摇醒了熟睡中的蜜萝,但随即又在言语里带出些许隐忧,“但我只是个小小的四级演员,他将用怎样的办法实现诺言呢?” 显然,尽管金发姑娘同自己的养母一样存在强烈的宗教幻想,但对于“音乐天使”与剧院中流传已久的“歌剧魅影”的传说之间可能的联系毕竟隐隐有所怀疑;但她的导师虽然专横严厉,却也博学多识,才华横溢,令她不自觉地对他存有对父亲一般的敬爱——在这日益深刻的敬爱这种,那隐隐约约的怀疑多数时候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这是自然,毕竟我就此事特意提醒过他。实际上,早在克莉丝汀靠近房间时就惊醒过来的黑发少女假模假样地打了个哈欠,借机挡了挡自己过于清明的眼光。 她其实不太赞同西德尼对出现在人前过分的排斥;尤其不明白,她这位艺术家朋友在已经同自己见过一面的情况下,为什么还坚持不愿她面对面的相处,以至于她不得不放弃今后与他时常在花店会晤的计划,转而开始在歌剧院与克莉丝汀分享床铺——一段时间过去,瓦勒里乌斯太太的病情几乎痊愈了,而养女克莉丝汀前段时间不同于寻常的忧郁令老妇人忧心不已。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22 瓦勒里乌斯太太的慈母之心使她情愿忍受独处的孤寂将被陪伴的权利让给克莉丝汀(尽管她十分不确定蜜萝是否能尽到安抚姐姐的义务);正如金发姑娘在与红发女高音不欢而散后分明在剧院的每一刻都忍耐着愈演愈烈的流言侵袭,却绝不开口对家人们提起一言半语。 向瓦勒里乌斯太太隐瞒遭遇当然是对老妇人糟糕的承受能力深有了解;选择对蜜萝隐瞒一半出于姐姐对妹妹应有的保护,另一半则大约不乏提防蜜萝盛怒之下与人好勇斗狠的缘故。虽则她也不确定黑发少女对自己的遭遇是否足够重视,但克莉丝汀发誓,自己至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听蜜萝类似“流言又不伤身,完全没什么可担忧”的言论——这在她们刚搬到巴黎,作为容貌出色的异乡人困于某些猥琐之人的下流揣测的时候就听蜜萝说过一遍了;最初克莉丝汀向她抱怨单纯从那些昂贵乐器上萌芽的流言时被迫又听了一遍。 “他把曲谱给你了吗?”蜜萝对克莉丝汀的意思也算了解,于是她干脆利落地跳过了金发姑娘的问题,漫不经心地问道。 “还没有,只是向我大致描述了一下乐曲的主题和旋律框架——与传统的歌剧乐段大不相同,但我的灵魂已为之震颤!”克莉丝汀摇摇头,略显苍白的面孔上再度涌现一种兴奋与忐忑混杂的神情,或者还有些隐秘的得意,因为比蜜萝先一步获准出任主演(尽管她并不认同小妹妹对一切乐段如冰冷旁白一般的演绎方式,尽管蜜萝并未对与剧院签约表现出多少兴趣;但克莉丝汀一直默认自己的小妹妹有朝一日必将站上歌剧院的舞台)“说实话,导师最近的教导比从前严厉了许多,他好像迫不及待要我登台收获鲜花与掌声了——你说我会让他满意吗?” 但蜜萝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气:“既然这是‘他的剧院’,你不如放心让他安排,自己专心琢磨乐谱就好。总归他要是完不成承诺你一个小小四级演员也没什么损失;要是他真有办法履行承诺,第一部自己主演的歌剧内容也参考了自己的意见,不是更有纪念意义吗?” 克莉丝汀:你说得好有道理,但是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地提醒我我是个“小小的四级演员”? “好吧,蜜萝,那么你要与我一同参详吗?”最后,金发姑娘只好无奈一笑,继而诚恳地对蜜萝发出邀请,“我发誓,那是迄今为止我感受过,最惊心动魄的旋律。” 当然,那可是他没日没夜“压榨”我的歌声得来的灵感结晶。天知道一开始被要求不去思考歌词时她有多不习惯!蜜萝很是嫌弃地想起每回沉迷创作都需要她额外动用能力提供“特殊唤醒服务”的艺术家朋友,果断制止了金发姑娘企图在深更半夜试唱修改乐谱的行为,心底升起淡淡的期盼:我亲爱的克莉丝汀,但愿这次能令你拥有属于自己的旋律。 蜜萝再次睡去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仅仅四小时左右过后,她就改变了主意。 那时黑发少女才刚与克莉丝汀一同完成了清晨的练声,正打算赶去巴黎城郊的荒地完成西德尼的鲜花订单,卡洛塔的侍女却出现在门外,请求她尽快与主人约见。 “夫人昨晚收到了一封恐吓信,署名o.g——是幽灵!一定是那个歌剧院的幽灵!”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小侍女的牙齿都在打颤——她是剧院配给卡洛塔的佣人,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不短的时间,拜那位幽灵每年在剧院大大小小“恶作剧”所赐,“歌剧魅影”在整个剧院的工作人员心中积威甚深。尽管它除了定时向两位可怜的经理索要高额薪酬,似乎很少在意类似小侍女一般的剧院底层人员。 蜜萝果断地接受了邀约,她想起克莉丝汀所言“音乐天使”的承诺,不禁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看到被卡洛塔扔在桌上的信封上骷髅头状的火漆封缄时得到了证实。 那信上这么写着:“/珍惜你最后的登台机会,您将在半个月后感冒,如果您还有理智的话,就该明白,到时候如果你还想登台演唱,那简直是痴迷人发疯……/1”蜜萝发现信纸上的笔迹宛若孩童涂鸦般稚拙古怪,大部分都是黑色墨迹,但个别词语(几乎全是幽灵恐吓的内容)被用红色重点标出——与她的艺术家朋友们平常展现在她眼前的优雅花体完全不同。 蜜萝毕竟时常跑去剧院,对剧院幽灵的传说也早已有所了解——没有克莉丝汀对“音乐天使”敬若神灵的心态,蜜萝更容易将她的艺术家朋友与剧院幽灵相联系。事实上,黑发少女都快认定自己的猜测了;但此刻,她看着这满纸恐吓,反而不敢轻易断言——至少在她印象里,自己的艺术家朋友虽然时有任性,但向来羞涩,从未显出任何专横残暴的迹象。 不过……蜜萝又想起玛德莱娜大教堂中迪瓦斯神父的告诫:如果是埃里克假作幽灵帮助西德尼威慑“他的剧院”,倒是不无可能。说起来,西德尼都出现了,埃里克还打算消失到什么时候? “这不是第一封。我猜这同克莉丝汀那位良师脱不开干系,你认为呢?”卡洛塔隐含薄怒(不知是不是上回已同克莉丝汀起过争执的原因,这一回她看起来还能控制怒火)的声音迅速唤回黑发少女飘飞的思绪;红发女高音冲她扬了扬自己手里与之外表相似的另一个信封,风韵十足的面孔似笑非笑,“听克莉丝汀说你的小提琴技艺娴熟……我的意思是,你从现在加入我的剧目排练,在我身边伴奏,到时候我会带你登台——我允许你分享首席女高音的荣耀。” “可我连乐池都不想待。”蜜萝顿了顿,看着那个已经随信封的拆开被分成上下两端的火漆骷髅头,若有所思,“要我说,两位女高音同台竞技也许更容易讨得观众欢心……” 蜜萝决定同自己的艺术家朋友谈谈。 “西德尼,歌剧院那个幽灵是你吗?”又一次例行相约中,蜜萝隔着化妆室的墙壁向西德尼直白地发问——即便已经能够娴熟地运用各种修辞,在自己认为重要的谈话上,黑发少女也还是不喜欢委婉。 说实话,埃里克向卡洛塔寄出那些恐吓书信时,并不觉得蜜萝会在意自己与幽灵身份的联系;但当少女向他发问时,他却并未感到太多惊慌——大约是少女对他的一切都表现得太不在意,以至于他直觉蜜萝是否将他认作幽灵并非关键。 “我早就说过,这是‘我的剧院’。”自然,艺术家的答案必然是要绕个弯子的。 “那我建议你稍微关注一下克莉丝汀在剧院的处境。”黑发少女随口接话,果然神色寻常,“还有,你的恐吓信一点儿也不优雅——卡洛塔姐姐哪里招惹你了?” 埃里克承认幽灵身份(他相信这种程度的‘暗示’足以使蜜萝与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23 他心照不宣)后,就预感到蜜萝会对他近期的举动有所不满。但老实说,他虽然未从黑发少女身上感到真正的温柔,但他在蜜萝面前确实已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了。 “那台高音机器占着歌剧院首席女高音的位置已经够久了,我只是出于水平高下的考虑,好心提醒她为我的学生让位而已——克莉丝汀会比她出色得多。”埃里克傲慢地说,理所当然地忽略了他曾经极力怂恿蜜萝来剧院工作的事实(虽则他已听闻蜜萝真正超凡脱俗的歌声,出于某种情有可原的情绪,却更加不愿把蜜萝的光彩与人分享)但蜜萝听出他声音比平常高了几度——就像心虚吵闹的孩子一样。 “但我认为直接让克莉丝汀取代她绝不是个好主意。说实话,克莉丝汀在剧院的境遇已经够糟了——别向我保证你在沉迷创作时还能给她周到的庇护。”蜜萝才不干跟孩子气发作的艺术家朋友纠缠这种愚蠢的事情,黑发少女熟练地跳过这个问题,面向埃里克的方位笑得像只小狐狸,“现在,让我们来讨论一下为你正在创作的这部乐曲适当丰富高声部的可能性。”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章标注1处直接引用原著语句,以后类似序号标注如无特殊注明皆为引用原著。 话说终于要渐渐切入剧情了,虽然本蠢可能脑洞连黑洞,但还是提早标注一下,不过莫方,除了一些感觉特别戳心的原著语句,应该不会引用太多。 以及,痛定思痛,发现自己目前的速度差不多两天三章正合适,于是……按平均日更算,还有七天的双更,本蠢决定……分两周还, 大概是保底日更努力双更的节奏,过年期间的两周榜单正好也已经申请了 嗯,今天会努力再码一章出来, 鉴于没有存稿,属于裸/奔状态,本蠢又比较手残,第二更时间随机…… ☆、奇异乐谱 接下来的日子里,克莉丝汀眼下的青黑愈发浓重起来,整个人却表现得格外亢奋——歌剧院里与她同级别的小演员们老瞧见这位金发姑娘抱着一本记号凌乱的乐谱念念有词;别说那些无聊的流言,即便是同事们恼人的恶作剧,她都全不理会(何况埃里克非常重视蜜萝的建议,从花店回到剧院就第一时间一连炮制了好些精彩的好戏惩罚那些明里暗里中伤金发学徒的愚人,并且严厉要求受罚者保密,以免为金发姑娘即将腾飞的艺术事业蒙上不必要的阴翳)。 蜜萝听说的时候,不禁觉得克莉丝汀不愧是西德尼精心培育的果实——瞧这痴迷艺术的劲头,师徒俩简直一模一样。同时她发现卡洛塔最近也不再时常犯所谓“慢性支气管炎”,只是比平常更容易对行政人员发脾气——后者让两位焦头烂额的剧院经理多少轻松了一些。 但随哥哥菲利普到胜利圣母街拜访的青年人拉乌尔对克莉丝汀的状态感到十分不安。 “您还好吗,小姐?”当蜜萝在小客厅里接待携鲜花(这回可不是敷衍地从她的小店里挑选的)来访的菲利普伯爵时,拉乌尔就一把拉住为大家端上茶盘的金发姑娘——这行为稍显鲁莽,但青年人纯澈如海的蔚蓝眼眸里满溢着真诚的关怀。 “我很好,先生,感谢您的关心。”克莉丝汀把茶盘放到沙发附近的矮几上,也顺势坐在拉乌尔对面。她的语气一如拉乌尔记忆中那般温柔,看向他的目光却是纯粹的惊诧,就仿佛他问了什么极其愚蠢的问题。 “但您看起来脸色很不好——您的眼袋和干裂的唇都在不断加重我的担忧。”年轻子爵依旧忧心忡忡,说话的语气很像是一位关心姑娘的男友。 “那没什么,拉乌尔。你知道,我的父亲已经去世了,而我……音乐天使真的拜访过我了!”提起“音乐天使”,克莉丝汀苍白的脸颊立刻涌起一抹动人的红晕,她从茶几下抽出自己近段时间为记录灵感用的红皮本子,慷慨地递到拉乌尔手上,并用一种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虔诚语气叹息,“你瞧,拉乌尔,我就将乘着这超凡脱俗的旋律飞上云端了。” 菲利普不禁暗自摇头——短短一段对话,他还无法确认这位令他心爱的弟弟心怀恋慕的金发歌女是个正直谨慎的女人,却已开始为她过于浓重的宗教幻想皱眉不已——很显然,这对融入夏尼家毫无益处,倘若她确实可能令拉乌尔献出姓氏。 倒是蜜萝,菲利普目光捕捉到黑发少女艳丽面孔上一闪即逝的微妙神情,忍不住翘起唇角:这个姑娘应该不需要他花费太多精力教导她如何成为夏尼家的主母吧?——大爵爷当然没忘记那位瞳色奇异的先生,但他自信十足。 而年轻子爵毫不怀疑金发姑娘同自己一样对少年时的情意从未忘怀,但他同时也愤怒地感到两颗心之间纯真美好的情感正被什么令人恼火的阴谋阻隔。他接过乐谱,只一眼,少女般红润的脸色竟变得比克莉丝汀先前还要苍白。 “那位天使是谁?他怎么能为你谱写这样的乐曲!”夏尼颤抖着手把那红皮本子“砰”地一声倒扣在茶几上,但那惊鸿一瞥间恢弘壮丽的爱与渴望依旧折磨着这位年轻人纯洁无瑕的心灵。 “我不知道,先生——我只听过他的声音,那牵引我的奇妙歌声,而从未见过他的身影。”克莉丝汀像是有点儿不悦自己的心血被这样粗暴对待,但她立即又露出了然的笑意,“当然,现在你应当也稍稍了解啦。虽然,我很遗憾,无法为您重现那超凡脱俗的歌唱。” “至于这支曲子,”不等拉乌尔接话,克莉丝汀就将曲谱拿回怀里,一面珍稀地摩挲着厚厚的页脊,一面略显失落地感慨,“毫无疑问,这是音乐天使对我最丰厚的馈赠;它属于我,又不属于我。”年轻子爵被她含糊其辞的回答折磨得快要发疯,但又顽固地保留一线希望。 “我真好奇这曲子是有怎样的魔力。”菲利普作为在场唯二还算冷静的人之一(另一个当然是蜜萝),轻咳一声,状似无意地问克莉丝汀,“可以让我也看看它吗?” “好吧,但小心不要弄坏了它。”与人炫耀天使荣光的渴望很快压过乐谱受损的隐忧,金发姑娘稍稍犹豫了一下,再度轻柔地将那红封皮的本子从自己手上递了出去。 作为一位优秀的贵族家主,菲利普对自己的艺术修养向来自信。但他手上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大爵爷集中注意力辨认那些随心所欲的符号,但他能看懂的仅有几句零星的注释——完全无法感受拉乌尔的感受。 “这是老师习惯的记谱方式,在这份乐谱上,运弓技巧和音高结合为一,用一种特殊的字符表达——这种记谱方式不属于简谱或五线谱的任意一种,听说与古东方的减字谱有些渊源。”拉乌尔瞥了一眼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24 全程礼貌微笑的蜜萝,低沉地叹息道。第一次在佩罗与克莉丝汀相遇时,他曾向老戴耶学习了一个夏天的小提琴,因此熟悉这种独特的曲谱。 “抱歉,但我记得戴耶小姐是位歌剧演员?”菲利普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 “实际上,琴谱的部分是给我的;但作为伴奏,大致顺从克莉丝汀的心意。”蜜萝从菲利普手上看似轻柔实则不容抗拒地抽出乐谱,瞄了两眼,云淡风轻地笑道,“嘿,姐姐,你们对我可真有信心。” 克莉丝汀什么也没说,只是浅浅一笑——没人比她和她的音乐天使更了解蜜萝在小提琴的演奏上拥有怎样惊人的技艺。她先前关于乐谱归属的描述似乎得到了完美的解释,拉乌尔大大松了口气,感到此前锻烤着自己心灵的妒火终于平息了,并开始为自己对金发姑娘的不信任感到一丝丝愧疚。 但即便如此,这样跌宕的旋律也着实令人畏惧。年轻子爵回忆起方才惊鸿一瞥间涌入自己脑海的旋律,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他看向黑发少女含笑的面孔,碧海般的纯澈的眼眸又立刻平静下来——那样危险的情感自然不该由他的克莉丝汀承受;但如果是与那双蛰伏着阿凯隆特河漆黑波涛的眼眸,却意外地叫人觉得相配。拉乌尔愉快地在脑海中搜索起祝贺的言辞,却感到哥哥菲利普眼里闪过一抹隐忍的烦躁。 “小戴耶小姐,”菲利普克制地称呼蜜萝的姓氏,这位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看上去还算镇定,“这样的记谱方式真是独特——不知我是否有幸知道作曲的是戴耶先生的哪位旧友?” “他并非养父的旧友,但与他渊源甚深。”蜜萝想起西德尼美丽的金色眼睛和他在克莉丝汀面前善解人意扮演天使的模样,忍不住看着金发姑娘笑出了声,“实际上,克莉丝汀相信那是父亲的英灵从天堂派来她身边的守护天使。”克莉丝汀认同地点点头,两颊的红晕一直都未消退。拉乌尔看她这副模样,不免再度生出几分忧虑——自然不如先前那样激烈,但一样令他如噎在喉。 而菲利普的感觉更加复杂。他确定蜜萝对那位作曲者并未抱有同等激烈的情感——倘若真是那样,他也就不会任由自己继续坐在这里自取其辱了;但她显然也并未同姐姐一样对他敬若神灵。从黑发少女谈起那位“天使”的语气来看,他们至少也相互熟识,更有可能蜜萝对他相当亲近——隐隐超越普通异性友人的界限。而那位所谓“天使”,拉乌尔对方才的反应已经生动说明了他对黑发少女的企图。 菲利普还没自大到以为蜜萝必定需要自己保护,但也不想再从众人,尤其是黑发少女嘴里不断听说那个恼人的存在。大爵爷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浅啜一口,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客厅临街的阳台上,顿时唇角微翘,“小戴耶小姐,我的鲜花看起来开得不错。”其中“我的鲜花”这个短语被他有意无意加重了语气。 “虽然头一个月免费,但你也该信任我的职业道德。”蜜萝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爵爷此前挑选的那盆大型三色堇在阳光下开得正好,深紫与明黄的花朵挨挨挤挤簇拥着青翠的枝叶,像个性情活泼的少女,而扎根的浅棕色花盆正是少女的裙踞。 “事实上,独享阳光和我大多数时候的精心照料有助于它茁壮成长。”黑发少女顿了顿,淡然地补充道,“当然,如果夏尼先生感到我将它挪回家里冒犯了您的私人财产,待会儿离开的时候可以顺道把它带走,或者我傍晚去花店的时候把它放回店里。” “不必麻烦,小姐,我信任你。”大约是拜相对冷峻的长相所赐,菲利普说着这些带点儿暧昧暗示的话语时依旧显得正直有礼;他把自己带来的包装精美的花束从身后的沙发上拿起来放到中间的茶几上,并向蜜萝的方向推了推,是一大束素雅的白色马蹄莲——适合送给病人,说是爱慕者的礼物也未尝不可。 “诚实地讲,我不想做赔本买卖。”蜜萝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因为时间缘故比夏尼兄弟俩刚进门时已稍稍不新鲜的花束,语气平淡,“而且,夏尼先生,容我提醒您,虽说三色堇什么时候都可以开花,但要让它在冬天继续娇艳如初,我的收费对比第二个月可能会适当增长。” “没关系,小姐,”菲利普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飞速习惯了黑发少女噎人的语气,他含笑注视着少女神秘的黑眼睛,略微压低的嗓音比面对任何贵妇情人时都更有魅力,“如果小姐您有雅兴,愿我的心意长青。” 作者有话要说:  心累,为什么每次一写到菲利普就停不下来,难道我爱的不是桶子吗…… 以及,感觉蜜萝跟桶在一起就是玩命儿撩,跟菲利普在一起就是各种被撩 可怕,不,我还有露西呢,大爵爷才不是可怜没人爱的深情男配! ☆、马车密谈 法国这个冬季并不比往常温柔几分,蜜萝位于巴黎东郊的花田却枝叶葱茏,远远看去氤氲着大片悦目的翠色,而风信子与郁金香色泽各异的花苞影影绰绰点缀其间。而花海中央,戴耶姐妹与夏尼兄弟四人围坐在提前平整过的空地上——这固然对蜜萝的货源毫无益处,但同一次尽善尽美的野餐相比,蜜萝认为这点儿损失又算不得什么了。 各人面前摆着自带的便饭——这是蜜萝的提议,但她自己却没带正餐,反而特意装了满满一篮特制零食放在中央的圆形桌布上。 “真不可思议,蜜萝,你是怎么做到的?”大家已经落座好一会儿了,拉乌尔还频频四下张望,动作和语气都十分夸张。他一面卖力感慨花海瑰丽的景色,一面偷看斜对面挨着蜜萝坐下的克莉丝汀。但金发姑娘只在刚刚望见这片初成的花海时露出了惊喜的眼神,之后就又抱着乐谱陷入了那种奇异而狂热的冥想中。拉乌尔于是惊奇地看着她娴熟地投喂克莉丝汀,似乎有点蠢蠢欲动。 “抱歉,拉乌尔,这可是商业机密。”蜜萝委婉地回避了青年人的提问,她侧头瞟了一眼克莉丝汀手上的乐谱,发现正翻到的那一页不只有金发姑娘一人的笔迹。 “这一片看着规模不小,实际上只是两个人的订单——一位就不必说了,是苏黎世伯爵夫人,克莉丝汀知道,她一直都很照顾我的生意;但这次的订单她只占一小部分。实际上大部分,大约超过五分之四的订单都来自我另一位慷慨的艺术家朋友。可惜他为人腼腆,非常不爱外出交际,否则我还能介绍你们互相认识一番。”菲利普接过话茬同黑发少女闲聊了一会儿,便听她满含期待地表示,“不过我们约好等他布置好居所就邀我去作客。” 菲利普下意识就想也邀请蜜萝去夏尼家作客,但话到嘴边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25 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尽管作为夏尼家名义与实质上的掌权人,他的决定少有人能置喙,但能坐稳这个位置,他毕竟不是个莽撞的毛头小子;而他对黑发少女单方面的些许好感,还不足以令他表现出如此积极郑重的态度。倒是拉乌尔,这位纯洁如处子的青年人在接下来的交谈中勇敢地对克莉丝汀发出了邀请,但还没等菲利普表示不赞同,蜜萝就替姐姐暂缓了这一邀请。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一周后的今天就是克莉丝汀的艺术事业最关键的时刻。”黑发少女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笑道,“作为此处唯二的知情人之一,我诚挚地邀请大家提前预定当天的剧院门票——我保证,我们的克莉丝汀会给大家,尤其是你,拉乌尔,一个巨大的惊喜。” 菲利普于是稍稍谅解了金发姑娘自见面以来表现出的迷信与木讷。大爵爷矜持地表示到时候若有空闲必定捧场,而早已陷入爱河的年轻子爵差就差拍着胸脯保证到时候一定到场了。 夕阳西下之前,夏尼兄弟已站在花海边缘的土路上与戴耶姐妹道别过了。蜜萝一手挽着克莉丝汀,本打算登上自家来时为照顾克莉丝汀租借的小马车,忽而神情一动,改了主意。 “菲利普,我们交换马车怎样?我很好奇贵族马车的滋味呢。”黑发少女语气并不十分甜蜜,菲利普却感到那张殷红的小嘴仿佛成了帝王的印章——无论它的主人提出怎样不合理的要求,自己都只能毫不犹豫地听从。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跟弟弟拉乌尔坐在本该属于戴耶姐妹的朴素马车上了。 这次只是迷迷糊糊交换了马车,但如果是其他关乎他们兄弟甚至整个夏尼家命脉的要求呢?菲利普悚然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拉乌尔。年轻子爵疑惑地回视他,看上去心情比来时更佳——他也接受了蜜萝的说法,不再为克莉丝汀如今的反常状态过分忧心。 菲利普觉得自己对黑发少女日益加深的好感从这一刻起已完全被忌惮代替了。不算偶尔无伤大雅的娇宠情趣,他自信自己不会是轻易拜倒在情人们甜言蜜语之下的男人,何况蜜萝还不算情人。可他刚刚却像个从没见识过女人伎俩的毛头小伙子一样对那个古怪的黑发少女言听计从! 这很不对劲,菲利普想。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却并没有感到任何异常。除了后知后觉的恐惧引起的心跳加速,没有残余丝毫炽热的情感,这让他想自我欺骗是对蜜萝忽然一见钟情都不可能。 菲利普甚至想起吉普赛人。他记得有学者说过,那些流浪在亚欧大陆上的家伙正是起源于东方,而且瞳色与发色都偏深,其中大多数女人擅长歌舞和神秘的占卜……这与蜜萝是多么相符啊。菲利普这样想着,有意无意忽略了黑发少女相对欧美人种而言也不落下风的白皙肌肤。 他决心劝拉乌尔放弃克莉丝汀——在菲利普看来,那个金发姑娘绝对没有优秀到让他情愿忍受一个随时可能蛊惑人心的弟媳妹妹。 夏尼家出行用的马车的确比戴耶姐妹从车行租借的小马车精致些,但也没到寻常贵族马车那样奢华——这里毕竟是巴黎,而不是夏尼家的主场卢瓦尔河谷,相对宽敞的车厢空间和厚重但纹饰低调的帘幕对两位独自返程的年轻女士来说倒是十分适宜——因为蜜萝隐秘的影响,也出于对“吉普赛女巫”的忌惮,菲利普难得没有发扬绅士风度。 “克莉丝汀,我想坐在外面吹吹风顺便赏景,你要一起吗?”等到两辆马车在巴黎城门附近分道而行,蜜萝立刻向克莉丝汀笑道。不出意外,金发姑娘对此毫无兴趣,一心沉浸于音乐艺术之中的少女甚至根本没过问掀开窗帘就能办到的事情,自家妹妹为什么偏要费心费力地跑出车厢。 于是一本正经挥着鞭子的黑衣车夫忽然感到光线一暗,一个窈窕的身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不过中间礼貌地留出了一小段间距——也就是夏尼家雇佣的马车车厢前端的余量十分充足,若是换了戴耶姐妹自己租借的小马车,饶是蜜萝身材苗条也别想挤进车夫的座位。 黑发少女侧着身子光明正大地打量身边技艺娴熟的黑衣车夫,却一直等到马车驶进热闹的街区才探头过去,笑眯眯地对他致以问候。黑衣车夫挥鞭的手臂肉眼可见地僵滞了一下,落下去的力道不免有些失常。好在拉车的两匹骏马大约早就训练有素,除了臀部吃痛长嘶一声后速度陡升以外,并没有过于受惊的迹象。 “认真点儿,埃里克,你的车架上可坐着未来的歌剧红伶。”黑发少女不慌不忙伸手盖上车夫控缰的那只手掌,就见四股粗硕的缰绳被她牵引着巧妙地几收几放,马车的速度就再次平稳下来。蜜萝隔着车厢正前方的车帘随口安抚了克莉丝汀几句,这才半开玩笑般安慰道——就仿佛她并不觉得消失已久的旧友抛弃地位崇高的神职身份转而去做一位卑微的马车夫有什么不妥,也并未觉察男人对菲利普起了怎样的心思,并未委婉阻止一般。 埃里克狐疑地用余光打量蜜萝——他也了解蜜萝对自己奇异的瞳色印象深刻,但那属于“西德尼”而非埃里克。 “放松点儿,埃里克,作为朋友,我不会强行操纵你的意志,虽则我对那位大贵族确有好感。”说这话的时候,蜜萝的手掌仍覆在埃里克包裹严实的手背上,隔着厚厚的皮手套都能感受到那只手掌相对常人而言过于崎岖的骨架和无比紧绷的肌肉线条,“当然,我很高兴你能顾及我的意愿,埃里克,无论是关于卡洛塔的主演机会还是菲利普的性命。但你如果之前,或者之后执意动手,我都不会再阻拦。” 埃里克沉默以对。事实上,他早已从蜜萝处得知她将应拉乌尔请求,提议野餐,以便带克莉丝汀出来散散心,顺便为深陷爱河的青年人创造机会;这次外出也是因为了解到那位夏尼伯爵也将参加野炊,出行之前甚至精心伪装过身形和容貌——这大约也是蜜萝本能地感到熟悉,却并未将他认作‘西德尼’的原因,而这毫无疑问,是一位高明的猎手深思熟虑的结果。说起来,埃里克也不得不庆幸,少女两次突袭他都惊讶得一时无言,这才免去了忘记调整嗓音以至于暴露身份的灾难。 但打算对菲利普下手却又的确是临时起意,因为在那位英俊贵族引导下两人愈发融洽的攀谈毫不意外地化作妒火狠狠噬咬他的心灵。 菲利普:讲道理,你到底哪只眼睛看出我们交流“融洽”了? “总归我不会忘记,一个人愿意付出什么,追求什么,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即便是父母也无权置喙,何况我们只是朋友。”即便吐露着这样残酷的语句,少女的语气依旧轻快如昔;她黝黑的眼眸在这一刻愈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26 显冷漠,就衬得下一刻的言语愈发温柔,“只是埃里克,在家乡得来的经验告诉我,你今日的行为并非深思熟虑的结果,而只是临时起意——作为朋友,我希望尽量不使你后悔。” 埃里克隐隐明白少女恐怕误会了什么,却仍然感到松了口气,甚至受宠若惊。 尽管蜜萝表现得对绝大多数事情并不计较,但远在他们在忏悔室的初会之前,他就已深刻知晓少女对生命的珍重与热爱——无论是小店里精心培育的花草还是对街上流浪猫狗们不时施舍的烘焙练手作都在证明这一可贵的特质,这也正是他最初认为自己可能在蜜萝身上获得爱与同情的主要因素之一。 埃里克并不认为他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任何事忏悔。事实上,那些浸透了鲜血的丰功伟绩只在渐渐了解蜜萝后才从无上荣耀变成了令他惴惴不安的罪行。但比这更令人难熬的是蜜萝对他的一切都表现得近乎毫不在意——包括他的藏头露尾,行踪成疑;他崇高的音乐艺术甚至他的罪行。 好吧,至少作为朋友,她对我总有几分在意,埃里克在心底痛苦又快慰地叹息。于是蜜萝感到自己手底下紧绷的皮肤迅速放松下来,男人的声音却变得炽热:“我很抱歉,蜜萝,鉴于西德尼对你日益深重的渴望,请原谅我对他的忧虑以及由此引发的冲动之举。” “但我坚持,您的天赋是命运应许我们最丰厚的馈赠。” 显然,他已敏锐地觉察,黑发少女对自己最大的在意恐怕正是他对待她那种奇异能力的态度;这当然令人不尽满意,但总比之前毫无头绪要好的多。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意识到继续这样自以为克制地将一切心意埋在心底绝非明智之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埃里克的想法不无道理。事实上,蜜萝固然直觉敏锐,却并不多愁善感,尤其是,她的思维许多时候与他往常所见的青年人们几乎全无共通之处——温水煮青蛙并非全然无效,但指望就此水到渠成恐怕也颇有难度。虽说,埃里克作如此想的时候恐怕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许多想法,譬如对情敌菲利普的处理也与绝大多数人迥然不同。 “你们的馈赠?”蜜萝先是茫然地眨眨眼,似乎惊讶于他突来的坦率,但立刻转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而埃里克虽未与她对视,姿态倒也泰然自若。蜜萝于是转而大笑起来:“好吧,毕竟我听说爱情总有令人们为之争风吃醋甚至打得头破血流的魔力。” “不过你们的感情可真让人羡慕。”蜜萝愉快地笑道,“那么现在,把马车赶去车行,然后告诉西德尼,在克莉丝汀登台主演过后去化妆室等我。” “至于你?”黑发少女稍稍沉吟了一阵,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我对你的秘密实在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但你如果再不辞而别,我就去惩罚西德尼——听卡洛塔姐姐说,一个女人要惩罚一个渴望她的男人总是很容易的。” 作者有话要说:  桶子和女主又一次的鸡同鸭讲,居然还没把天聊死,必须得是两人心态好啊~ 以及,因为执念主角们撒糖,然后一不小心就坑到了cr头上? 最后,虽然晚了很多,好歹肝出来了,而且是粗长章哟~ 虽然进度好像还是变化了…… 话说,时间本来就不够还老是作死变大纲真的很坑自己qaq ☆、表演开始 尽管蜜萝是如此热切地期盼着来自西德尼的邀请——不必怀疑,那正是她对埃里克表示要西德尼代他受罚的底气所在;但她也并没有傻到直接让花田里打苞的花株一夜盛放——不借助温室令花朵茁壮成长还可以归功于技艺的革新,令鲜花飞速跳过含苞时期一夜盛放?以这个时代人们对园艺的固有认知,黑发少女恐怕就真得被人们视作邪恶的女巫了。 于是西德尼决定先邀请她与自己共赏歌剧,当然,是由他亲手创作,由他的得意门生克莉丝汀……在那台精妙的高音机器辅助下主演的最新剧目——很遗憾,蜜萝的艺术素养还不足以说服自己的艺术家朋友在他的剧目里为首席女高音保留一个主演位置。 而蜜萝,说实话,她并不太想回忆自己拿着西德尼给那封印着火漆骷髅头的邀请函找上吉里夫人时,剧院进出的人们那混杂着好奇、恐惧甚至隐隐同情的目光。黑发少女跟随吉里夫人的指引走过下方马蹄形的观众席,在歌剧魅影专属的二楼五号包厢落座,深深感到在此处观看歌剧的确比在观众席中前排视野开阔得多。她从前也被卡洛塔赠送过她主演剧目的门票,首席女高音留给亲友们的位置还算不错,但对蜜萝自然没有这样精心。 不愧是“我的剧院”?黑发少女放松地靠在红色扶手椅的靠背上,愉快地等着歌剧开场。说实话,或许是因为自己本身就能轻松驾驭而少了许多震撼,直到现在蜜萝对这种耗时极长的节目依旧兴趣不大;但如果是她那位艺术家朋友的新作,黑发少女觉得可以期待一下。 “西德尼,我还以为今天你会晚点儿来?”埃里克刚打开包厢后侧的活板门,就见蜜萝头也不回地扔给他一只剧院赠送的水果,随口揶揄道,“不去鼓励一下克莉丝汀吗?今晚可是‘你的乖女儿’至关重要的时刻。” “可我以为妹妹应该比父亲派来的‘音乐天使’更亲密?”埃里克下意识接住那个力道不小的投掷物,神色有点无奈。 今天他也对外表精心做了修饰:原本过于细长的假鼻子被做得更加贴近常人鼻子的形状,近乎透明的外表也被均匀地涂抹上了接近欧美人种肤色的象牙白;而额前长而浓密的深棕色假发刘海和覆盖大半张脸的同色胡须就像两块柔软蓬松的礼盒内衬,充分突出了他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他已敏锐地觉察黑发少女对自己的眼睛有种特别的好感。这种无关其他,单纯出于外貌的好感固然并不厚重,却让他有种分外奇妙的感受。 “恕我直言,克莉丝汀最近眼里只有她与‘音乐天使’共同编纂的乐谱,别说是妹妹,就连妈妈偶尔都难免忽视呢。”蜜萝拍拍身侧的扶手椅,示意自己的艺术家朋友赶紧入座。她的话听着像是抱怨,但弯弯的黑眼睛显示少女心情不错。事实也的确如此——虽然以她在末世养成的习惯,并不太在意他人的外表,但约会对象愿意在同你见面之前精心打扮,总是让人愉快的。 埃里克乖乖坐过去,感觉心底似有若无的忐忑已经消去大半。虽然他也觉得连上次那样粗糙的装扮蜜萝都没介意,这次应该更不会嫌弃;但在真正见面以前他又不免担心,上次的仓促见面和自己堪称冒失的举动会不会已经给黑发少女留下什么糟糕的印象。 蜜萝:每次都要我三催四请才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27 肯赏脸吃饭,一提起你的艺术还爱炸毛的家伙,你真以为在我面前还有‘形象’这种高大上的存在? “她的灵魂很美,学得也很好,”提起自己的杰作,埃里克语气不免柔和了几分,却又带了点儿可爱的傲慢,“马上,我将收获这世上所有帝王都不曾收获过的,最美好的礼物。” “的确如此。那我是不是该感激你的慷慨分享?卡洛塔姐姐说你的包厢是整个剧院观赏歌剧效果最好的包厢,如果用来出租,绝对价格不菲。”蜜萝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瞥了一眼西德尼放在扶手椅一侧的琴盒,露出一个略显神秘的笑容,“还是说,我也是这礼物的一部分?” “最惊艳的部分。”埃里克也愉快地笑起来。真奇怪,除了在花店那一次仓促的偶遇,这还是他作为“西德尼”同黑发少女第一次正经的会晤;但当蜜萝收起那点恶作剧的兴致时,又总让人觉得不需要过于谨慎。 “当然,在这之后,我们可以一起欣赏克莉丝汀的表演。”他把琴盒暂时推到蜜萝面前,语气诚恳,“放心,这一次我绝不多嘴——至少在表演结束前绝不多嘴。” “你上次也这么说。”蜜萝果断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地说。 她想起自己此前仅有的几次观看歌剧的经历——基本来自卡洛塔的邀请,看的也是卡洛塔主演的剧目。然而她神出鬼没的艺术家朋友总能及时找到她,然后那个天鹅绒一样的嗓音就会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评论剧目的缺点,从旋律动机安排到演员的唱功,以及相应的改良方式,在每一幕的间隙。蜜萝怀疑自己之所以对音乐艺术不太感冒,也有这个原因。 当然,那时候他们还没见面,埃里克能展现给黑发少女的也只有他得天独厚的声音。因此,当蜜萝提起他不久前还向自己抱怨有被上流人士带来长见识的私生女亲戚不守观剧礼仪时,就听这位自封剧院主人的幽灵理直气壮地回答:“这类对传统经典剧目的拙劣模仿,不配让我为它谨守礼仪。” 然而蜜萝知道,他此次为克莉丝汀所作的新剧目取材于北欧女武神瓦尔基里的传说。不同于德国那位瓦格纳长达十六个小时的大歌剧,即将开演的是一部时长仅半小时的开幕小戏(说实话,蜜萝不太理解,只是这短短一幕小戏,为什么会让克莉丝汀与她的“音乐天使”耗费这么多精力),作为对迟到观众的照顾。克莉丝汀在其中扮演女主角布伦希尔德,预计需要蜜萝伴奏的部分也在这剧里;而卡洛塔,看在蜜萝的面子上,自负的艺术家施舍给她一个英雄母亲的角色。晚上的正式演出剧目则是经典的二幕歌剧《魔笛》;毫无疑问,克莉丝汀是幽灵钦点的夜后。 “要我说,我情愿去伴奏压台曲。”黑发少女不满地嘟囔着,但还是抱起琴盒向舞台与观众席前的乐池走去。 蜜萝进入乐池时,所有乐手几乎都已经就位了。虽说是开幕小戏,也有几十人的规模。黑发少女环视一圈,走到小提琴阵营前方的空位处落座,还没打开琴盒就又享受到了刚进剧院时的眼光——好奇,恐惧,或同情;背后还有好几道不忿的目光,来自次席的那道尤为强烈。蜜萝猜这是因为自己懒得参加排练,她回头看了看那位次席,发现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老年男人,于是兴致缺缺地转回头去。她猜那是原本的提琴首席,但这并不能令她产生丝毫愧疚——谁叫埃里克此前的点评早已使剧院的管弦乐团在黑发少女心中留下一个错漏百出的印象? 相对于女武神繁杂的传说,半小时的开幕小戏仅够截取其中一个片段。而埃里克选取的,正是洪门与老齐格蒙德决斗前夕,女武神布伦希尔德来向他通报死讯的片段——到结束时,传说中真正的英雄男主角齐格弗里德甚至还未出生。 开场便是低沉肃杀的配乐,卡洛塔一身朴素的灰黑色衣裙倒在舞台右侧,双眼紧闭,特意加厚了粉底的面孔显得苍白憔悴,只有半露的胸脯微微起伏,还算有点儿生机。蜜萝记得她扮演的是齐格蒙德的妹妹兼情人,为决斗消息所惊吓的齐格琳德。 排除半遮半掩卖弄肉体的习惯性手段,红发女高音这个出场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她脸上过于夸张的妆容甚至有些超出界限——与她平常饰演的那些贵妇人或高等交际花不同,尽管齐格琳德是神王奥丁遗留在人间的女儿,她却只是个居住在森林中的平民女子;卡洛塔习惯性夸张的妆面也许很合观众口味,与之却并不适宜。 但蜜萝并不心急。她一面毫不客气地用几个低音连弓牢牢霸占住小提琴阵营的主导权,一面看着结结实实趴在卡洛塔胸口那位身形矮胖的男歌者露出会心的笑容——那是卡洛塔的正牌情人皮安吉。 一小段哀伤肃杀的前奏过后,克莉丝汀扮演的女武神布伦希尔德从舞台左侧出场了。金发姑娘缓步走到舞台中央。她及肩的长发依旧披散在脑后,头戴一支中空的亮银头冠,头冠左右对应耳上的位置伸出一双玲珑的羽翼,自然,也是冷艳的亮银色——这几乎把她那一头柔顺的金发也衬出几分英气。 此外,女主人公上身穿着亮银色的鳞甲,双手各持同色圆盾与长矛,但两只胳膊被黑色的纱质内衬包裹得严严实实;下部则以及踝的银灰色长裙续接,这与她脚上的墨色短靴一同彻底地隐藏了女主人公除脸部以外的任意一处肌肤——蜜萝猜这又是她那位艺术家朋友的主意。 看上去还真有点儿美丽英气的感觉。蜜萝想。也就一点儿罢了。 尽管克莉丝汀认真绷起脸,试图将神色调整得贴合传达死讯的沉郁;蜜萝却瞧见少女清澈的蓝眼睛里不可抑止沉浮着忐忑又兴奋的光彩。幸好金发姑娘本身具有一种纯洁悲悯的气质——她或许与人们传统观念中的女武神并不相符,你却不能说她不是一位仁慈的女神。 作者有话要说:  注:章末及下章场景描写参考大都会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相关表演 个人感觉神王把布伦希尔德留在岩石上之前那一大段父女对唱非常惊艳 至少本蠢第一次看这部歌剧真的是一口气刷十几个小时不带停的, 就是女武神们并辔而行那一段,几个妹子拉着道具地板上下晃, 还有最后布伦希尔德骑着男主战马投入火中的时候,那个假得不能再假的道具马, 简直怨念qaq好希望演员一个个都会马术芭蕾! - 桶:嗨呀我竟然也有用美男计的一天,好兴奋好紧张! 蜜萝:你愿意为我化妆,虽然技术不太过关,但也算有诚意了,爸爸很欣慰呀 桶:我是不是不小心拿错了女主剧本? - 桶:我自己的剧,这一次我肯定不吐槽 蜜萝:信你才怪…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28 … ☆、悲悯之神 克莉丝汀不适合出演女武神。对于这一点,不只是埃里克,就连金发姑娘本身也心知肚明……但她无法抗拒。 克莉丝汀无法抗拒天使的恩赐。 舞台前方,小提琴低沉的长鸣已将哀伤肃杀的氛围铺垫到极致——那运弓技巧酷似父亲,令她完全不必担心自己的才华被留在化妆室里。金发姑娘竖起长矛,带着些许颤栗唱出第一个音节。 “齐格蒙德,请注意,你将跟随我离去……”这样的音高与节奏舒缓的音调变换对天使的好学徒而言并不困难,但所有人都听出少女清纯歌喉中蠢蠢欲动的狂热。出于基本礼仪和自矜身份的约束,台下的观众们勉强保持沉默,但许多老道的评论人已经对这位新主演皱起眉头。 “你是何人?你看上去冷酷又美丽。”皮安吉数着拍子,尽职尽责地接口唱道。要蜜萝说,这位首席男高音的位置虽然多多少少同他的卡洛塔有些关系,自身的技艺倒也十分出彩。 “只有临死之人才能觉察我的注目,谁若看到我,生命之火就将熄灭;唯有战场上的英雄能得见我的容颜,谁若看到我,便已惜败沙场。”新晋女高音把亮银的圆盾收到腰腹间,她唱着天使精心雕琢的词曲,只感到自己纤细的歌声逐渐明亮起来——不出意料,天使的魔力再度自她唇舌上复苏;以蜜萝灵巧的琴声为媒介,一种高雅的灵性正牵引着她向上飞翔。 接下来又轮到皮安吉,这一次他慢了半拍才记起履行自己的职责。 好在没人怀疑剧院的首席男中音会犯这种初演者才有的低级错误。加之此刻的乐声本就沉凝,又是从未与观众见过面的新作,远远看上去就像齐格蒙德被女武神的气质深深震慑一般。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那一瞬间皮安吉的确为少女清纯甜美的歌喉所震颤。他同克莉丝汀这曾得卡洛塔青眼的小歌女也打过几次照面,他还记得那孩子最初横亘在柔软金发中间忧郁冷漠的眼光。那时候,皮安吉对这沉浸在丧父之痛中的孩子甚至还怀有些许廉价的同情。 但此刻?皮安吉的目光随姿势的变化从仰视渐渐转为俯视,但映进他眼帘的金发姑娘红润的面颊上依旧暗含某种因虔诚而生的优越;她空灵的歌声和着舞台前方肃穆的琴音又恰成某种奇异的威严——正如神灵之于凡人;而对比大多数身材丰腴的歌剧演员,金发女高音银甲下的身姿又天然有些惹人怜爱的纤弱感,这与她眼里淡淡的拘束相合,暗示这位女武神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冷漠威严。 “倘若我追随你而去,你将引我去向哪里?”略有些矮胖的皮安吉维持着戒备的神情唱道。这个意大利人演技向来滑稽,但这次或许是他与“齐格琳德”本就是情人的缘故,同女武神交谈时回眸一瞥的眼光竟十分温存。 “是诸神之王将你选中,我将引你去瓦哈拉堡所在之地……”到这一句,除了蜜萝霸道的琴音,乐池的伴奏还算克制;但金发女高音原本不协调的狂热竟摇身一变,担负起了承上启下的点睛重任。实际上,克莉丝汀对“音乐天使”的孺慕与女武神对诸神之王的敬爱是多么相似啊。蜜萝才刚觉察到这一点,但她相信埃里克早已决心用上这取巧的法子。 不愧是我的艺术家朋友。黑发少女习惯性地想,毫不嫉妒或懊恼。她和着轻短急促的鼓点随心所欲扯出一串同样轻短的跳弓——自然没有事先排练,却仍与压抑的鼓点水乳交融。歌剧院的原首席提琴手凝神盯着自己眼前的乐谱,不想承认前方那年轻女孩儿的琴音有种特别的魔力。 “只有诸神之王在瓦哈拉的殿堂里?” “阵亡的英雄都在那里云集,他们用神圣的祝福欢迎你。” …… “祝福的女子也在那里云集,奥丁的女儿们捧出悲伤的佳酿给你……” 这比他预料得更好。五号包厢中,埃里克换了个更加放松的姿势缩进扶手椅里,右脚做工精致的小皮鞋和着小提琴的旋律有节奏地轻点地面。侍者赠送的红酒对歌剧院来说已经相当不错,欠缺的品质还可以用绝佳的心情来弥补;埃里克摘下碍事的假胡须,向乐池方向遥遥举杯:“敬歌剧魅影的胜利!” 但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我那作新娘的妹妹能否来陪伴兄弟?” “我这作新娘的妹妹能否与兄弟同去?” 老牌男高音的唱腔无功无过,骤然插入的女高音却纤细锋利,一如劈开夜幕的第一缕曙光——是卡洛塔,那台绝妙的高音机器。而皮安吉,天赋或技艺相对于得天独厚的红发女高音固然有所不及,与之奇异的默契却已在台上台下那些缠绵的情话中刻进了骨子里——克莉丝汀还来不及反应,皮安吉就已收声,将整个舞台和自己剩下的唱词全都交予他任性的情人。 “我这作新娘的妹妹能否与兄弟同去?在那里,齐格琳德能否仍旧与齐格蒙德拥抱在一起?”舞台上的红发女子从昏厥中悠悠苏醒,她屈起双肘,勉力支撑身躯,整个人看上去虚弱极了。 卡洛塔即兴抢来的旋律比皮安吉原先准备的调子高了不止一个八度,但她依旧挥洒自如。红发女高音被粉底修饰得过分苍白的脸庞呈现活灵活现的惊惶神色,而这又加深了女高音歌声的尖锐感——这正是埃里克往常最爱诟病的一点。五号包厢中的男人冷哼一声,忽然感到杯中的红酒与那头妖艳的红发一样令人厌烦。 但更令他烦躁的是,乐池中最惊艳的琴音也时隐时现——蜜萝对台上诸位的配合不偏不倚,但相比青涩的新晋女高音,卡洛塔显然更懂得如何将一整个管弦乐团化为己用——这是在化妆室里再怎样苦练也学不来的手段。 自然,不同于对克莉丝汀从头至尾的温和引导;在卡洛塔开口时,蜜萝的琴音也随之变得纤细,纤细而暗藏锋锐,却仅以一些轻盈零散的泛音巧妙点缀首席女高音歌声的间隙,恍惚间仿佛曙光下铺洒碎金的雪山山尖。 埃里克透过红酒氤氲的波纹遥遥打望山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还要呼吸尘世的空气——你不会去那里拥抱齐格蒙德……”克莉丝汀反应不慢,原本对齐格蒙德的回答稍稍变换用作对齐格琳德的回答也很适宜,只是难免多了一丝迟疑——这倒是令她与生俱来的悲悯显得更为真诚。但稍稍有失力度的嗓音尽管依旧甜美清纯,却像是个只能存身于暗夜之中的美梦,眨眼间就在黎明的天幕下消融无迹。 下一刻,万籁俱寂。 那并非真正的安静。实际上,除了蜜萝不肯演奏之外,乐池里其余的乐手们,包括坐在次席的小提琴手仍旧兢兢业业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按照埃里克与克莉丝汀的设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29 想,这一段间奏铺垫的气氛将比开头更加急迫,而且越来越紧迫,以便为齐格蒙德稍后对女武神坚定的拒绝做铺垫。 可事实上,在埃里克灵敏的耳里,少了蜜萝惊艳的琴音,乐池的伴奏声顿时索然无味——甚至比完全的寂静或拥挤的低音小节显得更为压抑,以至于给人一种万籁俱寂的错觉。 这是怎样的琴音?分明如此灵巧,竟又如此霸道!许多老道的评论人后知后觉,不约而同暂时将目光从新老演员们身上挪开,认认真真投向舞台前方的乐池,然后在大片有些年纪的背影里一眼挑出了架着小提琴的黑发少女——不说她是乐团里唯一的亚裔,单是她黑色正装下窈窕的身形就足够引人注目了。何况,即便是从未感受过音韵之美的人也能看出少女持琴的姿态是多么轻盈曼妙,而那在琴身上灵巧动作的五指仿佛天然有种令人们目光为之停驻的魅力。 但她之前分明一次也没有排练过!原首席提琴手在内心疯狂地咆哮,但他持着琴弓的手微微颤抖,怎么也奏不出下个音符。然后,从他开始,乐池里的伴奏声迅速弱化下去,直到完全的寂静,如同飞鸟折翼——蜜萝曾为他们的音乐插上腾飞的羽翼;但当她近在咫尺的琴音骤然抽离,那高妙的余韵又化作金丝囚笼将他们的心灵与奏乐的手指一同囚禁;不得少女释放的指令,那灵性的牢笼便永不再为他们开启。 弦乐阵营最前方,黑发少女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实际上,她的艺术素养未必足够,但作为新人类,在竞争中辅以一点天赋手段也无伤大雅。蜜萝发誓,她充分尊重自己的旧人类朋友们的意志,但对其他人,尤其是竞争对手可没有这么多矫情的讲究。 什么?你说菲利普?只见过几面的熟人跟相交已久的老朋友有可比性吗?而且她好歹顺便救了他一命,也算对得起拉乌尔把她从海里捞上来的恩情了。 “不!”打破寂静的是齐格琳德一声凄厉的呼喊。 从观众席最前排到最顶层角落的包厢,所有听众都感到像是被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心上;那颤栗的余音在人们脑海中缭绕不休,不少多愁善感的年轻小姐们都为此流下了善良的眼泪;而束缚着乐手们的牢笼也就此崩解。一位莽撞的小号手试探着吹出第一个音,整个乐池随即再次喧嚣起来。 而舞台上,红发女高音已经半仰着身躯,颤颤巍巍却又无比迅速地向女武神脚边爬行,宛然一条楚楚可怜的美女蛇——最大程度上兼顾了情节的发展,但也不忘卖弄丰腴的胸部和比绝大多数老牌歌剧演员纤细柔韧的腰肢,作为听众们捧场的福利。 多么美妙的身躯啊!蜜萝把小提琴和琴弓一起抱在怀里,发自内心地赞叹。美妙且强健,仿佛充盈着勃勃生机,这在末世是多么难得的奇景!而且她并不避讳利用这天赋的资本。黑发少女觉得卡洛塔几乎满足了她对旧人类时代的绝大多数期望——见惯了末世里那些要么偏激要么颓唐或者两者兼具的旧人类对重建文明秩序令人窝火的消极态度;对蜜萝来说,像卡洛塔这样为自己的利益汲汲营营的算计当真比一味的清高或软弱来得明智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歌剧描述还没完,这台上台下勾心斗角突破蜕变什么的一章装不下,还得再撸一章qaq ☆、自我之声 克莉丝汀瞪大眼睛看着向自己蜿蜒行来的“美女蛇”,脑海里终于一片混乱。 从她那个角度看过去,能够非常清楚地看到卡洛塔的神情——眉梢眼角都是夸张的悲色;但正因为太过夸张,反而显得诡异,配合着苍白的脸色,简直像个择人而噬的怪物! 在那一声凄厉的呼喊过后,“怪物”的口腔也开到一种夸张的地步。 “那么我恳求你,奥丁的女儿,也恳求瓦哈拉云集的英雄们,恳求做祈福的高贵女子,切莫带走我的情人与兄弟!”克莉丝汀眼睁睁看着红发女高音像是不胜心头惶恐,迅速在台上翻滚了小半圈儿才跪伏在自己脚边,“或将我与他一同带去?”——未必有舞蹈般的优雅,但在当下情景里也足够震撼。 “我发誓,齐格琳德在哪里,齐格蒙德就在哪里!”存在感薄弱的老牌男高音看着在女武神脚边卑微乞求的红发女高音,难得灵光一闪,冲上前将自己的情人揽进怀里。蜜萝在台下看得真切,若说皮安吉的怒火还略显浮夸,眼里的疼惜可是半点不掺虚情假意。而卡洛塔唇角立即牵起一抹虚弱的浅笑作为回应——是最容易激发同情与少女情怀的那种笑意。 “请代我向瓦哈拉致意,向诸神之王奥丁致意,向所有英雄们致意,也向做祈福的高贵女子们致意……”皮安吉唱到此处,转头看向威严的金发女高音,温存含情的眼光瞬间冷硬起来,“我绝不独自随你离去!” 乐池里,某道惊艳的琴声不失时机地重新溜进乐团合奏之中,铿锵有力的顿弓将老牌男高音的歌声衬得更为坚决。而二楼五号包厢里,埃里克的脸色默默又阴沉了几度——他几乎确定黑发少女是故意同自己作对了。 可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比起他这个卑微的恋慕者,她竟然更看重那台没有灵魂的高音机器?理智上他隐隐感到这或许是黑发少女又一次漫不经心的恶作剧,但这甚至比前一种可能更令他难堪——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长久以来被忽视的怒火,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念头借由这一次小小的戏耍倏忽在他胸中熊熊燃烧起来。 克莉丝汀僵硬地远离了两步。不知怎么回事,皮安吉最后一句分明善良地把重唱拖回了正轨,就连乐池里的琴音也低调地挥洒着与其余乐手相似的旋律,但她从卡洛塔蜿蜒行来就不断升腾的混乱感受反而愈加深重起来。 “你看看女武神的眼光多么威严——你必须随我去!”最终,金发姑娘清纯的歌声也变得高昂起来,但比起唱词中所谓的“威严”,却更给人一种色厉内荏的感觉,就仿佛这悲悯的女神已不堪承受齐格蒙德与齐格琳德这对兄妹间炽热的爱情一般。 “你的神情不会令我泄气,你无法阻止我随他离去!”果然,紧接着又是卡洛塔激昂的独唱——不知那两人是在何时以哪种隐秘的方式达成一致,皮安吉只唱过那一句后便紧闭双唇,任由自己的红发情人尽情炫耀她华丽的嗓音。 “无论齐格琳德(齐格蒙德)在哪里,是欢喜还是凄迷,齐格蒙德(齐格琳德)都将与她(他)在一起!”接着,老牌男高音扶着自己的情人缓缓起身,两人的声音合为一股,在热烈燃烧的爱火激励下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勇气与力量。 “我发誓,我绝不留恋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30 尘世的空气,亦只有我那作新郎的兄弟能令我的生命之火燃烧不息!”而在这慷慨恋歌的最后,依旧是卡洛塔落下颤栗的尾音。红发女高音的神情比初时更为凄楚,摇摇欲坠的身姿也无时无刻不向人们宣示着主人濒临绝境的哀伤;但克莉丝汀只感到一种锋锐逼人的气势向她扑面而来,就连乐池里传出的她与音乐天使共同谱写的旋律也不能给她一丝丝安慰。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要就这么随波逐流地唱下去了。 为什么不这样做呢?她心底怯懦的那部分如是蛊惑着。那可比现在轻松多了!反正卡洛塔和皮安吉不会搞砸这场表演;反正,除了一两位年纪参差的异性,也没有谁会对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歌女抱有过多期待……而且,而且这只是你第一次主演,还有首席女高音的刻意干扰……音乐天使一定会谅解…… 这是你第一次主演!金发姑娘目光扫过观众席前排,圆盾后的手掌不自觉地篡紧,抓着长矛的手指也因为过于用力而使关节处微微泛白。而乐池处,蜜萝的琴音连带整个乐团的旋律已经悄然放缓——克莉丝汀已经多沉默了不止一拍,但就像对方才的卡洛塔一般,黑发少女并不催逼。 是啊,这是我第一次主演,第一次将音乐天使的恩泽播撒到人间!金发姑娘目光蜻蜓点水般先后掠过二楼的四号包厢和五号包厢,紧绷的脸颊闪过淡淡的绯红——她当然并不能看清包厢内听众的神情,音乐天使威严的教导与拉乌尔含情的面孔却一一闪过脑海。当然,一同闪过的还有她这些天来为了这一幕小戏废寝忘食的排练琢磨,以及自己作为少有名字或台词的小配角混在主演背后的人群中时偶尔划过心头的憧憬。 乐池里,酷似父亲在世的琴音依旧驾驭着整个乐团的和音舒缓地流淌;这一回却令克莉丝汀生出了无限勇气,就连那低沉的音调都仿佛专为这位新晋主演即将到来的盛放做铺垫一般。 金发姑娘不那么沉着地快步靠近两人,清纯的歌喉却稍稍压低,“你如此轻视永恒的欢愉?只在意这可怜的女子?”她分明并未脱出原本唱词的窠臼,歌声里却无端显出神灵般的傲慢。自然,这又是音乐天使的惠泽。但克莉丝汀终究并非神灵亲临。她聪明地适当放松克制,女武神秀美的眼眸便灵动起来,嵌在她肃然的面孔上,显出一种隐忍的临近动摇的神情。 “就算她只凄凉痛苦地依偎在你怀里,其余对你便都毫无意义?”女武神的唱词带着一点儿疾言厉色的意味,而金发姑娘正好神情凝重地盯着对面两人——克莉丝汀知道自己的歌声或许随时会被卡洛塔无处不在的锋刃切割成一段段破碎的音符,但她已决心宣战。 卡洛塔怔了一瞬才意识到,她年轻的竞争者竟大胆地跳过了许多唱词——乐池的旋律并未随之跳跃,蜜萝的琴音却轻轻松松将两者调和无间。老实说,黑发少女虽然对所谓编曲理论不感兴趣,但并非谁都有幸日日接受‘音乐天使’的熏陶。尤其是,艺术灵性这玩意儿向来不讲道理。 小奶猫的反击?借着皮安吉的遮挡,卡洛塔不悦地挑挑眉头,对自己曾经的学生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然后立即恢复凄楚的神色。 老实说,在演唱过绝大部分女高音歌唱家们向往的名曲后,这出自幽灵之手的曲谱令她感到了久违的热情——即便她习惯于/以同样的漠然歌唱崇高的爱情与低俗的狂欢/1,向上飞翔却永远是每个灵魂的本能——她并非不知自己曾被埃里克评价为“没有灵魂”,却预感这曲子能让她短暂地触碰天堂。 “啊,可怜!可怜!可怜!世上无数忠贞的妻子,只你的命运最令人惋惜,全世界都武装起来对付你,而你就将被夺走唯一的希望所寄!”这原本也是齐格蒙德的唱词,被红发女高音娴熟地变换了称谓化为己用;经这台绝妙乐器的演绎,英雄的悲愤不屈便化作美人的无尽哀婉与深情,“啊,齐格蒙德,我的兄长与情人,我是否不该向你寻求庇护?”——俨然又将新晋主演跳过的唱段巧妙插入进来。 这台绝妙的乐器至少此刻完全解放了。二楼五号包厢的幽灵即便在熊熊怒火包裹下也不禁有一瞬失神。他恍惚想起自己是为什么每年都按心意清退或调整那么多不合格的演员,却唯独对这位女高音例外——分明早已厌烦不已,却始终网开一面。 这不过是寻常的应变。卡洛塔对着克莉丝汀微微收缩的瞳孔得意一笑,寻着有所遮掩的时机迅速对她做了一串口型。但实际上,自从她用各种光彩或不光彩的手段坐上剧院首席女高音的位置后,就很少遇到这样需要应变的时候了。这时候,她不免想感激蜜萝周全的提议了。 “齐格琳德,你这柔弱纯洁的女子,我发誓绝不将你背弃!”老牌男高音依旧与情人保持着天衣无缝的默契,他自然而然地接口,唱到此处又微微一顿,顺势提起早早摆放在身侧的道具宝剑指向克莉丝汀,神情一如任意守护公主的骑士般坚毅,“这宝剑你可熟悉?将它赐予我的人也赐予我胜利!我将用它来抗拒来自瓦哈拉的旨意!” 克莉丝汀当然看见了那个令人恼火的笑容,但她怡然不惧,内心甚至更为沉静。对此,剧院此前关于她尘嚣日上的流言功不可没。 “只要你还活着,自然无人能够强迫你,但死神的大门已对你开启!”金发姑娘神色依旧严肃,纯澈的眼眸中却流露与之相似的凄楚;她在脑海中稍稍回想父亲的笑靥,立刻就令自己的歌声染上较红发女高音更为深切的哀伤,“英雄啊,请听我的话语,死亡的命运已选择了你!” 从这一刻起,这出开幕小戏的唱段顺序几乎彻底被打乱了,而两位女高音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没有片刻停息。神奇的是,克莉丝汀一开始固然招架生疏,皮安吉也几乎全靠卡洛塔与蜜萝明里暗里的提示,却竟没让听众们发现丝毫端倪。哦,当然,这里所说的“观众”不包括占据了二楼五号包厢的那位幽灵。 作者有话要说:  嗯,本章又名“克小兔的领地捍卫战”2333 -无责任脑内小剧场: 蜜萝:对艺术家就要从艺术层面说服,让他也看看卡洛塔的厉害,消除偏见计划通√ 桶:我意义重大的初作上演你就这么捣乱?你是有多不在乎我?简直没法忍! 蜜萝:初……初作?嗨呀宝宝不生气,人家错了嘛~ 桶:呵呵呵呵,现在才想起认错,晚了!(终于找到借口对心上人酱酱酿酿了) 蜜萝:哎呀原来你喜欢这种玩法……你早说啊~正好我也想对你酱酱酿酿呢~ 桶:不要——不要因为我是娇花就怜惜我?(欲拒还迎) (啊,谁来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31 把这只满脑子有色废料的蠢作者拖走……) ☆、风雨欲来 埃里克不知道自己该是怎样的心情。 事实上,那杯碍事的红酒早就被丢到一边,男人死死瞪着那片声色喧嚣的舞台,心血被他人恣意篡改的怒火几乎将他的理智完全吞噬——正在台上演出的那位金发女高音最知道音乐天使对艺术的要求有多严格;但那双奇异的金瞳深处又顽强地盘踞着对灵性闪光的认可——同样源于他对艺术的虔诚。 埃里克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正是由于两位学徒的合力“背叛”,他磕磕绊绊修改了许久的作品正升华为一场妙手天成的经典盛宴。而克莉丝汀,那个从前唯有在“音乐天使”羽翼下才得安眠的柔弱灵魂也再不需要他的精心雕饰就可绽放出本真的动人光彩。 这样想着,一种潮水般的失落向埃里克涌来——几乎要浇熄他的狂怒;但下一刻,金发姑娘连绵不断的歌唱立刻擢取了他全部的灵魂。 “等一等,你这疯狂的男子,请听听我的决意!”原来不知不觉舞台上的情节已发展到传说中女武神愿为齐格蒙德改变决斗结果的那一刻,克莉丝汀一把用长矛挑开卡洛塔即将自刺的宝剑,无数复杂的情绪——挣扎、懊恼、震撼等纷纷从她清纯的歌喉里喷薄而出,但其中最为浓郁的无疑还是克莉丝汀那与生俱来的悲悯,“齐格琳德会继续呼吸尘世的空气,齐格蒙德也会同她在一起!我将改变决斗的结局!齐格蒙德,我将给你祝福,祝你取得胜利——这是女武神的决定!” 穿云裂石的高音伴着连绵不断的激昂琴声一同冲击人们的耳膜,就连最铁石心肠的观众也不免为这位女神满溢悲悯的心灵而震颤。而当金发姑娘落下最后一句,那歌唱中宣誓的决心令最苛刻的喉舌都不再计较这位新晋主演初登台时的拘谨与迟钝了。 但这其中反应最为强烈的莫过于四号包厢中强拉着哥哥前来捧场的年轻子爵拉乌尔。他一手捂着胸口,感到一种奇妙的爱意正从那里汹涌而出,眨眼间就已涨满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而对象正是舞台上那位光彩夺目的金发女高音! “天哪,蜜萝说的没错,这真是一个绝妙的惊喜!”年轻子爵用近乎呻/吟的语气赞叹,并且疑惑地关心了一番哥哥的脸色。菲利普随口敷衍了两句,然后看着转眼继续沉浸于歌剧表演的弟弟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开始后悔自己向拉乌尔妥协,带他来观赏克莉丝汀首次主演的决定了——当然,并非因为那位新晋主演太令人失望。事实上,正相反,她的演唱一开始平凡无奇,到后来却一再焕发出更加惊人的魅力,鉴于她与蜜萝的亲密联系,这让他很难不产生某种不妙的联想。 表演还未结束,但观众们对之后齐格蒙德与洪门的决斗意兴阑珊——直到齐格琳德追来,想追随齐格蒙德而去,又被女武神阻止才让看客们再一次打起精神。自然,完全解放的乐器与少女尘尽光生的心灵又一次激烈对撞成了这出小戏最后的高/潮。 再之后,克莉丝汀的夜后咏叹调也足够惊艳——比在开幕小戏的发挥甚至更为稳定,想必明天的报纸上不会少了关于这位新星的溢美之词。但要说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唱段,相信今夜没有迟到的观众都会把票投给开幕小戏中“齐格琳德”与金发女武神的对唱。从这个角度来说,卡洛塔也非输家。 克莉丝汀在为《魔笛》的演出换装时,蜜萝就已静悄悄地溜出了乐池——感谢两位女高音的倾情献唱及时抢回了观众们的注意力,而乐团的原首席提琴手看着黑发少女窈窕的背影略一犹豫,那位技艺高超的神秘提琴手就如一尾游鱼般灵活地钻进台下熙攘的人群消失不见。 “西德尼,这礼物不错吧?”黑发少女从长长的琴盒后探出头来,阿凯隆特河一般的眼眸浸染了点点笑意而显得温柔晴朗,“老实说,卡洛塔姐姐的表现我还算早有预料,但克莉丝汀完全就是意外的惊喜——看来你的教导的确效用非凡!就是皮安吉多少差了点儿,不过他跟卡洛塔姐姐很有默契,对唱与合唱感觉都很不错……哎,西德尼,这不就是你跟克莉丝汀常提的倾注情感的魅力?” 这不是蜜萝第一次在埃里克面前自说自话,也绝不是第一次向他露出这样略带炫耀意味的笑容。 但只这一次,埃里克发现自己未受半点感染……不,他当然是早被少女的眸光深深浸染,才会在此刻再度被那蚀骨的狂怒驱使——他原以为克莉丝汀初次主演多少冲淡了毒蛇般盘踞在自己心头的怒意,因此才勉强安坐在五号包厢的扶手椅中静候那位口口声声说着“朋友”的少女,却在看到那张明丽笑靥的瞬间听到自己脑海中某根神经被崩断的声音。 瞧,多么动人的女子啊,娇艳,狡黠,而且意气风发——初见时分明还像是与他一同诞生于暗夜的儿女,转眼间竟已全然是光明宠眷的模样了——可就连你与人世唯一的联结也被她毫不留情地篡改、割弃……谁知道他脑海里一瞬间转过了怎样的念头,黑发少女把琴盒靠包厢一侧的墙壁放好,一抬头,便迎上一双像是暗涌着滚烫岩浆的金色眼睛。 “蜜萝,我从不记得应允过在我的剧目里混用齐格蒙德与齐格琳德的唱段?”在耐着性子观看那段全剧相对无味决斗之时,埃里克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一切宽容、原谅以及委曲求全的准备/1,结果脱口而出的却是语气森冷的质问。 “可是西德尼,皮安吉明显很宠爱他的情人。而且你得承认,卡洛塔姐姐比皮安吉更配得上你的杰作——别告诉我,你现在还坚持卡洛塔姐姐的歌唱没有灵魂。”蜜萝并没有注意到埃里克的异常,她神气活现地看向自己的艺术家朋友,黝黑的眼眸里藏了几分柔软的期盼——像只向主人邀功的小宠物,却又习惯性带了点调侃的语气,“而且你瞧,虽然看似惊险,但克莉丝汀最终应对得宜——我可是帮你的剧院得到了一位潜力无限的年轻女高音!” 是的,可以预见,克莉丝汀今晚将大获全胜,这出取材于传统北欧传说题材的新剧也大获全胜——她是对的。埃里克在心底不情愿地承认,但这反而令他更为烦躁。 刚刚上演的剧目原始脚本来源于他,可被演员们恣意篡改过的还是他的剧目吗?还有克莉丝汀,即便你还将她认作你精心雕琢的杰作,那终于生出羽翼的天使难道还会留恋你这魔鬼在人间伪作的圣堂?这两个可怕的假设像冷硬的铅块,拖着他的灵魂沉甸甸地坠向无望的深渊——但最为沉重的莫过于黑发少女直到此刻提起这场演出时依旧透着些许洋洋得意的语气。 埃里克知道,相较巴黎所有贵族或平民女孩儿,蜜萝的确思维独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32 特,但她并不是什么极度迟钝的女孩儿。那么她为什么会将你的情绪忽视到底?埃里克扪心自问,然后给出一个最有可能也是最为冷酷的答案:因为你永远无法使她有丝毫在意。 可你同时又永远无法像她对你那样对她毫不在意——在听过她那奇异的歌声之前或许还可自我欺骗一时,但在那之后……你注定归属于我的乐之国度。 “是呀,蜜萝,恭喜你,你姐姐同你所喜爱的那台绝妙乐器今晚都大获全胜。当然,你的小花店也是——或许我该感谢你们没有串通布景工,总算没把我特别挑选的森林场景也改成某个不知名的荒漠或者海岛?”他轻柔地说,就像平常同蜜萝开玩笑那样,“所以,作为庆祝,等克莉丝汀表演结束,就一起去我那儿作客怎样?” “布盖大叔可是个老实人。”蜜萝痛快地回答,“随你,不过你得叫人去给我们妈妈送封信,要不说不准她又要担忧得病倒了;而且你的订单量太大,我不好一次催发,大概还得过段时间才能交货。” “没关系,小姐,您的歌声比一切鲜花都更美丽。”说这话时,埃里克几乎是温和平静的;他专注的眼光暂时从黑发少女精致艳丽的脸庞上挪开一点儿,微微低垂的眼帘配合深陷的眼眶并没有令他的气质趋于温顺,但至少足够诚恳,“您的歌声比一切鲜花都更美丽。” 是“您的歌声”,而不是“您”。 但蜜萝并未留心这细微的区别。事实上,她一直沉浸在某种奇特的兴奋中不可自拔——这还是她第一次完全按照旧人类的方式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功!尽管有过程中动用了一丁点儿特殊的手段,但从与西德尼的商议与给卡洛塔的通风报信,都严格遵守了旧人类时代的行事规则。 然后演出大获成功,给我的艺术家朋友一个巨大的惊喜!简直完美!想到这里,蜜萝几乎要笑出声来了——她一直试图与那位抚养自己的旧人类长辈保持同样的归属,作为新人类的本能却又令她不甘彻底蛰伏。这二者冲突的滋味并不好受,但这一次的事件,似乎给了她一个二者调和共存的完美范例。 “西德尼,你说话总是那样讨人喜欢。”黑发少女依旧像往常那样好心情地调侃自己的艺术家朋友,“说实话,我还以为自己交货之前都别想能摸到你家的大门呢……” “那么今后你可为我家的常客了。”埃里克浓密的假胡须微微颤动,像是在微笑,却抖落出主人略显倦怠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啊,真是撒糖习惯了,偶尔发个刀推倒重来无数次还是觉得别扭。 本章毫无疑问男女主脑回路对接失败, 蜜萝这次真是作了个大死(然而自身毫无所觉), 不过放心,下章就撒糖,果断冰释前嫌! - 日常小剧场: 桶: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 蜜萝:哈哈哈,我果然最聪明,按旧人类的方式办成了一件大事! 这次演出这么成功,你开心不?(持续兴奋jpg) 桶:随便改我的谱子,我生气了你也看不出来,你眼里果然没有我!气哭! 没关系,你眼里可以没有我,但必须为我的艺术献身! →(自我催眠)我要得到你是为了我的艺术! 蜜萝:喵喵喵?怎么你好像不太高兴? - 一口气码完歌剧描述,感觉自己已经是只废汪了…… 然而本蠢这次的更新是不是很有良心? 以及,看到有小天使留评说这场表演默契逼宫(果然本蠢脑波很难同频) 担心有更多小天使误解,于是特在此统一解释一下 最近几章台上台下人物小剧场: 咳,大家其实并不默契,反而各怀心思 桶:以蜜萝为模板写的,但是不想让她演给人看,那就给克莉丝汀吧,但是她不太适,合于是我跟她一起改改 卡洛塔:小奶猫还是再练两年吧,你爸爸还是你爸爸,啊,话说这曲子谁写的?唱得你爸爸我又有狼血沸腾的冲动了~ 蜜萝:卡洛塔姐姐加油,征服我的艺术家朋友就靠这一波了!克克嘛,恩,照常耐心抚摸好了~ 皮安吉:我家卡洛塔是最棒的!要使劲宠宠宠! 拉乌尔:我家小克具有纪念意义的初演,必须捧场 但是最终效果就是小克觉醒啦 哦,再后面可能附带桶子第一次跟蜜萝剧烈炸毛后果(当然,小剧场中部分心理还未提及) 话说撒糖撒了一路,却在情人节写撕逼,本蠢也是骨骼清奇非俗流啊 ☆、也许温柔 《魔笛》比开幕小戏长了不少,整场下来几乎将近三小时,而克莉丝汀在开演后的一个半小时左右为大家献上了那首令无数歌者望而却步的夜后咏叹调。纯黑的衣裙把台上的金发姑娘衬托得成熟了许多,属于夜女王的银色高冠也远比女武神的头饰繁复耀眼;而这身装扮的主人克莉丝汀,尽管她的身躯依旧纤瘦,那高雅的歌喉却满溢着一种生机勃勃的力量——当她板起面孔引吭高歌时,这生机便化作养料令夜女王的复仇之火熊熊燃烧。 第一次不在音乐天使的引导下演唱这首难度惊人的咏叹调,克莉丝汀惊奇地发现自己虽然并不轻松,却也并非像从前那样对它可望而不可即。或许我的演唱技巧比她还有些欠缺。金发姑娘想起红发女高音从前那些令人难忘的表演,也包括她正演唱的这首夜后咏叹调,忍不住在心中默想,但一丝轻松的笑意还是自她眼角一闪即逝——她还没忘了自己正扮演着一位逼迫女儿负担仇恨的母亲。 克莉丝汀立即聪明地回想自己为流言所扰的日日夜夜。她平常并不是个心胸狭窄的姑娘,甚至不习惯仇恨,但有个机会将这段时间积聚胸中的郁气一股脑发泄出来也很不错——情绪是很难强行扭转,但完全可以适度转化。在这一方面,克莉丝汀显然要比妹妹拿捏更为巧妙。只是可怜出演女儿的那位演员,夜女王的一字一句都仿佛落在复仇之焰跳跃的焰尖儿上,克莉丝汀已经消失在布景后好一会儿了,她还错觉那来自地狱的怒焰依旧舔舐着自己脸庞。 “西德尼,你不会又在构思新作吧?”克莉丝汀退场后,蜜萝又愉快地欣赏了一小会儿歌剧,忽然偏头问道,眼里含着淡淡的警惕——她觉得自己的艺术家朋友沉默得过于反常了。天知道之前他不露面的时候,只要她来观看歌剧,耳边就从没少过西德尼的“聒噪”。可现在?他已经谨守礼仪整整一个半小时了!就连克莉丝汀的登场都没能让他点评半句! 老实说,蜜萝并没有忽然爱上看歌剧的时候有人在耳旁喋喋不休的感觉;但那阵异样的兴奋过后,这位艺术家朋友反常的沉默令她本能地有些心慌——与兽类对危险的直觉并不相似,但也令蜜萝很不舒服。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33 “没有。”埃里克简略地回答,对于黑发少女眼里浅浅的情绪居然有点儿受宠若惊,“反正我所有音符与节拍若不经过您的审判都毫无意义。”后一句依旧是玩笑般的语气,但蜜萝瞧见她最喜欢端详的那双金色眼眸光泽暗淡,像秋收后板结的土地。 “你不喜欢?”蜜萝忽然反应过来——她的兴奋劲儿其实还没完全消退,但从前试图与那些同辈的旧人类孩子们为友时,对“审判”之类明示她高高在上的词相当敏感。不幸的是,它们通常都出现在旧人类朋友们同她分道扬镳之时。 好吧,这次只是“审判”而已,至少还没从她的艺术家朋友口里听到“奴役”之类更加激烈的用词。蜜萝娴熟地让乐观的念头主导情绪,但这一次,她看着埃里克黯淡的金色眼眸,感到自己似乎倍加委屈——不是你说渴望我,渴望我的歌声? “不是审判。”不干涉朋友的意志,不打探朋友的秘密,甚至不过分留恋朋友陪伴……蜜萝本以为自己这次已足够小心。眼前西德尼的面孔与她此前好几位童年旧友决绝的面孔渐渐重叠——那张被毛发遮蔽了大半的面孔上的神情其实看不大分明,但蜜萝已经嗅到了相似的不祥气息。 其实,进入新人类的青春期之前,蜜萝就已经很难交到哪怕是暂时的旧人类朋友了。黑发少女感觉鼻子有点儿发酸,但她也很久不会为这种事情掉眼泪了——有限的经验告诉她,这种时候,“高高在上”的新人类最好是继续高高在上地走开。除此之外,怒骂、哭泣或是辩驳都是徒劳。 可蜜萝每回还是会认认真真解释,尽量简略的一句或两句。因为养大她那位旧人类长辈每回因为她的存在被人嫉妒乃至污蔑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用他的话来说,虽然没什么用,但解释了,那些愿意回来的就有台阶下了;不愿意的,下回见他遭难也能理直气壮地袖手旁观——她那位旧人类长辈在整个旧人类族群里地位都不算低;等她能力顶用了过后,两人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不论是加入新聚落还是聚落重建,绝大多数时候他们总是最不狼狈。 说实话,蜜萝就没遇到过一个愿意顺着台阶下来的人;但她端详了埃里克漂亮的金色眼睛好一会儿,还是想试试。 “不是审判,”黑发少女收了笑意,认认真真与埃里克目光相对,“我只是想用你的方式说服你,顺便给你个惊喜——只是你看起来并不喜欢。” 埃里克也静静看着蜜萝,少女漆黑的眼眸少了笑意的滋润,阿凯隆特河一般的幽冷立即又开始冒头——差点儿完全盖过了浪尖儿上那点儿零星的委屈,也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悦,但一点儿也不像不在乎的模样。 就是这模样,时不时给他些柔情的错觉,让他心怀妄念,总以为自己能从这双眼里获得爱与同情。埃里克在心中疯狂地自我嘲笑,他甚至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蜜萝所言“你的方式”指代什么,那双奇异的金色眼眸却诚实地再度泛起光彩。 “那是我的初作!”过了很久,他才听到自己颤栗的声音,咬牙切齿,甚至不争气地带了点儿哽咽——并不明显,但他知道蜜萝肯定不会错过。他爱慕的姑娘,在她偶尔愿意之时,比如现在,总是十分敏锐的。 爱慕的姑娘……埃里克为自己习惯性的形容在心底苦笑了一下——他终究还是做好一切宽容、原谅以及委曲求全的准备了。 “初作?”蜜萝始料未及。她本想问他这些年的作品在自己到来之前难道从未在剧院上演,忽然想起他所表现出对演员的挑剔,于是释然——即便还有疑惑,看着自己的艺术家朋友委屈到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她觉得自己也没法继续伤感下去了。没错,她就是那么个心软又大度的人。 蜜萝不得不承认,比起新人类之间简单粗暴的征服或臣服,自己与旧人类相处时总不免有些笨拙;但她同时又敏锐地觉察,自己的艺术家朋友或许就是那第一个愿意回头的人了。 “好吧,西德尼,我很抱歉。”黑发少女于是愈加放柔了语气——即便她来自末世,人们对“初次”的看重却从未有所变化。她想她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大约,就像末世的新人类孩子第一次尝试狩猎异族并不想要长辈随行一样,她的艺术家朋友第一次上演的作品也绝不希望有人指手画脚,即使那可能成就经典。 不知道现在补救还来不来得及?蜜萝大致扫视了一遍埃里克重重修饰的面孔,排除有厚重毛发遮盖的地方以及那个不知道什么材质制成的假鼻子,恰好只剩那双在她看来毫无威慑力,反而因为长时间瞪视有些水润的金色眼睛。 原来成天同花草打交道的女孩儿,唇上也不一定就染着花香。埃里克脑海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一个念头,他觊觎良久的粉唇已气势汹汹地欺近。他本能地眨眼,眼帘落下的瞬间,某种奇异的触碰悄然而至——温暖,又柔软,胜过他为之哀恸的一切音符与节拍——那甚至不是装饰音般在琴弦上一触即逝的幻梦,而是一支缠绵的小夜曲,兼具母亲般的温柔爱抚与少女情窦初开的痴缠。 一个吻,一个女人的吻,一个心爱的女人赠与你的吻!埃里克很快回过神来,他本能地渴求更多,却又胆怯地想要躲避,然后发现自己干瘪的头颅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少女温柔有力地固定在了掌心。 而蜜萝感到被自己嘴唇覆盖的那一小块肌肤剧烈地震颤着,从艺术家朋友稀疏的金棕色睫毛一直扩散到他整个瘦削的身躯,并不光洁的触感为她带来一种奇妙的酥/痒。少女丰润的唇瓣在那片形状不规整的眼帘上温存地逡巡了许久,直到触手的面部轮廓由紧绷渐至柔和。 “这是我的第一个吻,不许生气了,西德尼。”像是云上传来的圣音,又像是深渊的回响,少女分明还是寻常的语气,竟让埃里克听出几分淡淡的旖旎。他迟钝地睁眼,立即又为蜜萝前所未有的艳丽容色感到一阵阵眩晕。 第一个吻?但埃里克还是很快抓住了关键。他顾不得礼貌,仔仔细细端详少女的神色——任何一位超过十五岁的男士都会知道蜜萝吻技生疏,但埃里克,这个唯有戴上面具与假发才勉强能见人的可悲造物此前从未得到过异性慈悲的亲吻,一个也没有,包括将他带到这寒凉之世的母亲。 好在埃里克最后判断蜜萝并未说谎,尽管她谈起这件事时既不羞涩也不妩媚。 事实上,在黑发少女那个秩序初立的年代,人们对情/事的态度分化成两种极端——极其严苛,或极其随意;而她那位旧人类长辈在这方面恰巧对她管束极严,是以蜜萝在此之前的确从未试过与人接吻的滋味。只是毕竟身在末世,在那位旧人类长辈顾及不了的角落,那些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34 男欢女爱的事情多多少少也都被她瞧在了眼里。 也许,他的确渴望我。蜜萝迎着埃里克眼中骤然升腾的火焰与那包裹着火焰的点点湿意,感觉自己又有点儿蠢蠢欲动。 当然,与西德尼肌肤相触的感觉并不十分可口,可口的是艺术家朋友方才在自己唇下颤栗的灵魂——蜜萝本身或许还够不上情窦初开的标准,但她已朦朦胧胧意识到该如何征服一颗渴望爱与同情的心灵。 “西德尼,你还生气吗?”暧昧的沉默中,黑发少女忽然再次开口,眼里含了点狡黠的笑意。埃里克还没来得及感慨她比平常温软些的声音,那张精致艳丽的面容已再度在眼前放大——这一次,目标是另一只眼。 第二个亲吻比第一次放肆得多,逡巡的范围也愈加广阔——那坏心眼儿的小家伙甚至用舌尖试探性地点了点他刘海覆盖下的额头!埃里克经不住再次打了个激灵,两行热泪终于悄无声息从他低垂的眼帘下滚落出来,还未及沾湿睫毛就被蜜萝轻巧地舔去——黑发少女的确技法生疏,但至少理论丰富。 埃里克忽然很是痛恨自己头上的重重伪装了。而蜜萝,她并没有考虑过自己为什么不去引诱那些英俊的少年人——要知道,绝大多数异性,譬如从前的菲利普看她的眼光多多少少都带着那种旖旎的火焰,可她却只抱着容貌堪忧的西德尼实践得兴起。 这一天,埃里克得到了两个吻。他知道第一个是少女歉意的抚慰;而第二个,他不太敢确认那代表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小剧场: 桶子:宝宝委屈qaq 蜜萝:宝宝更委屈qaq …… 桶子:这是人家的初作(哭唧唧) 蜜萝:这是人家的初吻(羞涩jpg) 桶子:初作换初吻?没……没毛病? - 蜜萝:好可口的样子,想再来一次呢 蜜萝:西德尼,你还生气不? 桶子:我……(生气?生气是什么?) 蜜萝:啊,你果然还生气,那让我再亲一次~ 桶子:要亲嘴嘴,不要亲脸脸~ 蜜萝:谁要你老戴面具! ☆、情愫初萌 离《魔笛》结束还有不到一小时,亲吻过后的埃里克依旧显得沉默,沉默而温驯,只除了他时不时在蜜萝唇瓣上打转的眼神。 蜜萝倒是不讨厌西德尼的眼光。她把目光投向自己的艺术家朋友,不出意料对上某人细细端详自己的眼光——总在她投注目光的瞬间稍稍游移,例如从她水润的唇到她把玩着水果的手指;却又满怀羞窘更快地挪回她脸上,仿佛一刻也不愿浪费。 那迷人的星辰表面甚至沸腾着激动的水光——即便主人已尽力克制,依旧是能够将寻常人灼伤的温度;但蜜萝在这熔金般的目光爱抚下却如饮了一杯温热的枫糖——热烈渴盼也好,虔诚敬奉也罢,作为能力珍稀的新人类她都是十分习惯的,只因对象是她刚刚主动献吻的艺术家朋友,才任其在心底发酵出丝丝欢喜的涟漪。 身家富足,权势非凡,强健敏锐,而且……蜜萝回忆起西德尼在自己小店外惊人的手劲和豪气的订单,以及这座剧院里据说留给国家元首等巴黎大批政要的包厢;再想想刚被自己“扰乱”的开幕小戏以及艺术家朋友湿漉漉的金色眼眸,悄悄在心底做了个鬼脸:而且充满趣味,活力十足。虽然有些让人无奈的坏习惯,比如总喜欢沉迷创作而不按时作息,追求伴侣的方式也太温吞——要不是偶然失言她几乎难以觉察,但现在看来,对她的渴求也算诚恳。 总之,在这个只有旧人类的时代还算是个难得的伴侣人选。黑发少女自顾自地想着,唇角便勾出一抹甜蜜的浅笑——显然,她还未分清恋慕与臣服的区别。 事实上,身在资源匮乏、环境险恶的末世,即便是最理想主义的人也很难有时间经营一段柔情的爱恋。于是与他人的相处,不只是爱恋,也包括亲友之间的种种情谊都简化为一方对另一方的征服或表达臣服。于是蜜萝向往情谊,却从未了解情谊平等的本质,这也是她在与旧人类的交际中一再失利的真正原因——也许她并非有意,但生来便高踞云端的心灵确已习惯俯视凡尘。 至于埃里克,有一处裙踞下芬芳的王座允他臣服就已弥足珍贵——他或许早在心底描绘过千万遍爱情的模样,但除却主人赐予的丰润红唇,那颗从未被施与爱与同情的心灵并不敢奢求太多;尤其是,他早已认定自己所爱慕的姑娘原是盛夏山林间最难琢磨的暮霭晚风。 “西德尼,你现在能给我变魔术吗?”黑发少女在扶手椅里安静了没一会儿忽然对埃里克笑道。这一次,她的艺术家朋友在观剧过程中完美地保持了缄默,蜜萝自负地猜测那可能是他忙着注目自己的缘故——之前在剧院他可没机会像这样光明正大地近距离观赏她。 但不知道为什么,黑发少女觉得平时尚可一观的歌剧表演在此刻却很难再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还不如西德尼没完没了的絮叨有意思。蜜萝理直气壮地想,又把期盼的目光转向自己的艺术家朋友——她记得西德尼从前不止一次向她夸耀自己的各种小把戏有多精彩,但因为某人过分的羞怯与蜜萝本身跳跃性的兴趣,她此前还从没见识过西德尼那些“你一定会喜欢的小把戏”。 比起克莉丝汀注定成功的演出,埃里克的确将更多精力放在观赏心爱的姑娘上面。他分出一丝注意力看了看舞台上正随男主角吹响魔笛由暗沉向明亮国度的布景,猜测可能是布景变化使蜜萝起了兴趣。他有些欣慰,因为那明艳的少女多少把自己曾经反复强调的话题记在了心上。 “当然,”埃里克说,迷人的金色眼眸因不自觉带了些自负而熠熠生辉,“您想要看些什么呢,亲爱的小姐?口吐烈火还是让一些小物件——比如这只苹果出现又消失?或者您更喜欢我为您展示绳结的秘密?” 原谅他出行前并不会特意带上魔术师的专用道具,例如巨大的泡泡圈或者驯服的白鸽;但埃里克自信歌剧魅影平常用来恐吓庸人的戏法稍加改良也能使自己心爱的姑娘满意。 蜜萝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她知道,每当西德尼不再称呼她的名字时,就代表她的艺术家朋友已准备好带她领略某些奇妙的风景了——往常只以醉人的歌声和风趣热情的言语,而现在还将加入歌剧魅影的奇妙戏法。 “唔,那些听上去都很有意思,但我更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能让声音从各个地方传出来。”蜜萝饶有兴致地答道;她忽然想起剧院中关于“歌剧魅影”的种种传闻,不由笑得更加灿烂——作为蜜萝对爱情的试探,西德尼的诚恳驯服固然令她满意;黑发少女又本能地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35 感到她的艺术家朋友此刻的神色比纯然的温驯更为动人。这却是人类追寻平等情谊的本能,比征服的本能更甚,以至于蜜萝并未历经严肃的思索,却仍巧妙地将这段情谊延续至今。 没错,西德尼多数时候是位热情周到的好伴侣,慷慨地给予纯洁的少女以守护与指引;但他作为艺术家疯狂任性的一面也总被蜜萝纵容着蓬勃生长。 至于在末世时无论多少次失利都学不会交际的黑发少女,为什么初遇西德尼就无师自通许多与朋友相处的技巧?远比末世安定闲适的环境或许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大约还是艺术家朋友遥望着红尘烟火偏又不同凡俗的灵魂——蜜萝或许还未意识到,但当她习惯性以高高在上的眼光遥望人世时,总会有些丰美瑰丽的奇景令这神灵甘愿敛翼,俯首红尘。 “这毫无疑问,小姐,没人能找到歌剧魅影。”埃里克也想到那些愚人的传闻,应景地将嗓音变作鬼魅般阴森缥缈的模样,但这反而令其中蕴藏的珍重更令人着迷,“只除了您。”——对面若是克莉丝汀那个宗教幻想严重的姑娘,他或许还得考虑一下这样做的后果;但蜜萝?从黑发少女漫不经心地询问他与“歌剧魅影”的关系开始,他就知道,这对她只会是朋友间的小小情趣。 “那可真是不胜荣幸。”蜜萝确定那片浓密的假胡须没有颤动,她瞧瞧包厢门边靠墙处疑似声源的琴盒,果然惊奇地笑出声来——只一个兴致勃勃的眼神,就比剧院中一切庸人的敬畏与恐惧更能卷动埃里克的心潮。 “您以为我在那儿吗,小姐,其实我在这儿!”——蜜萝看向包厢用料昂贵的天花板。 “没错,我就在这儿,您需要什么水果吗?”——蜜萝目光掠过桌上的果盘。 “真遗憾,小姐,我现在已经回去啦”——蜜萝配合地将目光转回墙边的琴盒。 “或许您愿意离我近点儿,小姐?”气氛从这一句开始忽然又暧昧起来。 “我真喜欢您的嘴唇,小姐,那芬芳的恩赐是如此令我留恋,还有您柔情的眼眸与灵巧的身躯——这儿没有琴声,可我仍想舞蹈,在您丝绸般乌黑的发尾,在您含笑的眉梢,在您瘦削的双肩与温热的颈窝……”埃里克的声音不知何时已脱去鬼魅的幽冷,比平常丝绒般的嗓音还稍显不足,但蜜萝感到那声音正如情人的手掌,细细摩挲过自己衣上或衣下每一寸肌肤——终于令她感到一种本能的羞怯,却又顺从心意无比沉醉,不肯叫停。 黑发少女终于发现,比起充满爱意的目光,那些如泣如诉的爱语才是歌剧魅影最有力的武器。此刻她仿佛忘记了自己灵敏的耳只要集中精神就足以分辨真正的声源,甚至默许埃里克悄无声息地欺近,直到被皮革手套冰凉的触感惊醒。 “西德尼,歌剧魅影的魔术果真无比神奇。”蜜萝轻轻挣脱埃里克还未完全成型的禁锢,尽量若无其事地赞扬道,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微微泛红的面颊与耳尖在埃里克眼中有多动人。 还差一点点就可以得到蜜萝的第三个吻了……埃里克怨念地盯着自己质地坚硬的皮手套,决心下次一定要找一种既能承受旁遮普套索的磨损又足够柔软透温的材质换掉它。 “一点小把戏罢了,蜜萝——我还会更多,每一样都能令你欢笑。”但他还是绅士地后退一步,还不忘再度炫耀自己丰厚的资本。必须承认,蜜萝方才的表现给了他极大的信心。埃里克相信,刨除他的真容与“埃里克神父”这两点隐患,他的猎物几乎已在唇边——现在他又是个耐心的猎手了。 “那可真让人期待。”蜜萝随口答道。真奇怪,她明明很想继续放任埃里克那些情话的爱抚,甚至同他发生点什么——这在末世原本十分寻常,即便被严格管束的少年人当中也时有人偷尝禁果;可当那双美丽的金色眼眸无限靠近时,她却又想在西德尼面前做个正直谨慎的女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桶子是不撩则已,一撩惊人2333 这段数,怎么都比大爵爷高多啦!满足小天使,我是最棒的! 当然,我们蜜萝也不甘示弱,说反撩就反撩2333 - 第一回合,蜜萝视角 桶子对您发动歌剧魅影专属技:情话爱抚 桶子对您造成眩晕效果, 您被偷袭 桶子对你发动幽灵束缚技:情人的怀抱 您挣脱了幽灵束缚技,可以开始反击 (第二回合敬请期待下章2333……) ☆、所谓魔术 “那么,小姐,你是想先看看别的魔术,还是同我继续……”原本从容自若的歌剧魅影声音忽然有点儿发飘,他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勉强结束了这次询问,“继续这个有趣的小游戏?” 蜜萝好奇地感受着指下喉结的微颤;她抬眼看向自己的艺术家朋友,洁白的面颊上还点染着淡淡的红晕,但黝黑的眸光已经暂时挣脱了那种微醺的境地:“再来一次呀,西德尼,让我找找这天赐的宝藏。” 黑发少女的嗓音隐隐带出些娇羞的余韵,却没有丝毫压低,反而很有些跃跃欲试的意味——或许对来自末世的少女而言,是否正直谨慎,区别只在有没有一个合理的借口。 而埃里克能感到自己颈间一点柔软的触感随喉结的上下挪动细微地震颤——几乎比先前的两次亲吻更易令人想入非非。他忍不住垂首看向蜜萝。黑发少女眼底含着一泓狡黠的微光,但神色清明近乎纯良——那为爱语所挑起的旖念并非已全然从她心头消退,但习惯了那位旧人类长辈的严格管束,要她在自己纯情的艺术家朋友面前装出一副正直纯良的模样倒也不算困难。 “如您所愿,小姐。”他低声答道,那双迷人的金色眼眸泛起愈加浓重的水光。埃里克当然无法拒绝,他发僵的喉舌已不敢妄动,却又不得不稍稍后仰,试图从少女绒羽般的指尖逃离。事实上,比起情意迷蒙的双眼,他更担心蜜萝发现自己下腹悄然抬头的欲念——他发誓方才对少女低诉的爱语字字句句发自肺腑;因此,在令蜜萝情思浮动之外,也几乎令他自己情难自禁。 但蜜萝好像还不准备放过他。 “原来它在这里呀。”黑发少女语调轻快,柔润的目光甚至先那灵巧的手指一步落到她的艺术家朋友微微震颤的小腹——埃里克身上的衣物并不轻薄,但还是没能逃过少女敏锐的视线。 那个地方……好在蜜萝迟疑片刻,到底没有放任手指追随目光的轨迹。其实她已嗅到艺术家朋友额前、腹底、还有她手指正逡巡的喉间淡淡的津液气息,但感谢那位旧人类长辈的严格管束,虽然很容易让人生出逆反的心思,但到底让此类欢爱之事在蜜萝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36 心中留下了几分郑重的印象。 卡洛塔姐姐说得没错,女人要惩罚一个渴望她的男人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我也给你变个魔术吧,西德尼?”像是终于被男人的窘态取悦,蜜萝毫不留恋地抽身,只留埃里克一人继续在暧昧的境地中如履薄冰。 少女刚刚轻抚过埃里克喉舌的手指以同样轻柔的动作捻起一串半青半红的小葡萄——这本该八/九月份成熟的小东西到初冬还能上桌已殊为不易,但在蜜萝柔情的摩挲下,那微微泛黄的细梗竟隐隐重新透出青翠的光彩来。没过多久,就连那半青半红的果实也在埃里克眼前飞速成长,眨眼间就转为饱满的紫红色——竟已熟透了。 即便埃里克大部分目光都集中在少女修长的十指上,也不能不赞叹这惊人的奇景。作为玩弄视觉与听觉的高手,他从不觉得有什么精妙的手法能逃过自己的眼睛,何况蜜萝漫不经心的动作几乎毫无遮掩。但埃里克依旧完全无法看透少女的秘密,就如他对蜜萝奇异的歌声也完全无能为力。 也许这不只是魔术!一时间,从来惯于愚弄世人的歌剧魅影脑海中倏忽冒出一个念头。 说实话,她也没想到自己的能力在长时间的休养后居然会进益到这种地步,明明以前最多让已经被摘下来的分株精神点——丢进桌上靠她那一侧还没动的红酒杯里,正好可以假装自己手艺精妙。 蜜萝:我只想反撩一下,不小心露馅儿了怎么办? “埃里克,张嘴!”没等自己的艺术家朋友胡思乱想更多,黑发少女摘下一粒饱满的紫葡萄随手向他掷去。 埃里克下意识听从命令,入口的果实甘甜丰美,是正当季也未必会有的绝佳品质。 埃里克?埃里克!高度紧绷的神经在这甘美的滋味中缓缓松弛,埃里克稍稍回味蜜萝的话语,忽然慌乱地瞪大了眼睛。 “果然都是你!”蜜萝轻哼一声,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嗔怒,倒不如说是遗憾,“我就说,哪有那么好的运气,让我一下遇到两个有趣的人,还恰巧也觉得我有趣!” 埃里克感到自己喉咙又是一阵发紧,现在他反倒宁愿这是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欲念了。 “因为您那些神奇的东方魔术吗?”他迟疑地问道,每一个音节都沉重得像是从生锈的齿轮中硬挤出来一般。 “您的嗓音的确是天赐的珍宝,但你对它的控制尚有进步余地。”黑发少女摇头,她再度抬指,轻轻点上男人紧绷的喉结,黝黑的眼眸明晃晃闪着戏谑的光芒,“那么,最后一次机会——想要我怎样称呼您,狡猾先生?” 少女的尾音近乎娇媚,埃里克却总以为下一刻,那阿凯隆特河的幽冷波涛就将把自己这欺瞒者的灵魂吞噬——他对蜜萝的了解比大多数人,包括她在胜利圣母街上的亲人戴耶一家更为深刻。尽管在平日的相处中少女默许他充当引导者的角色,他却从不敢将自己爱慕的姑娘同他曾讨好过的少数女人,例如那位娇小的苏丹王妃等同——那位喜好观看杀人取乐的宠妃已是女子中难得的薄情,可诚实地说,即便是她暴怒时的眼光也不及蜜萝花店前戒备的一瞥更令人胆寒。 这也很好,埃里克冷静地想,至少我已知道你并非对我毫无情意。恰巧台上《魔笛》的演出已近尾声,某个孤注一掷的念头又在他脑海中剧烈地翻涌起来。 “埃里克,这是我为自己取的名字,如果你想继续叫我‘西德尼’也没关系。”他用一种分外倦怠的口气说,甚至拒绝低头去看蜜萝的眼睛,“表演快结束了,我得去等克莉丝汀,她一定很想同‘音乐天使’分享喜悦。”但与之前不同,他没再提那个邀约。 埃里克,孤独而强大的统治者;西德尼,神圣和平。蜜萝眨眨眼,决定尊重朋友的意见。 “好吧,埃里克,”黑发少女探究地打量了自己的艺术家朋友片刻,随手把剩下的葡萄串丢进果盘里,因为不慎加了“点”力气,已经熟透的果实从盘子里溅起,又跌碎在埃里克脚边,但始作俑者并未理会,“那我先去后台祝贺卡洛塔姐姐,然后去化妆室等你。” 作为没见识的旧人类,一时失态就勉强原谅吧;但是既然已经千方百计说了喜欢……给你一段时间整理心情,最好别让我失望!阿凯隆特河的波涛确已再次翻涌起来,但原因与埃里克预料的完全不同。 黑发少女当先离开包厢,依旧落地无声,但比之以往的轻快的步履多了几分急促。 她在生气。埃里克站在原地沉默地目送,居然于无尽的苦涩中感到一丝欣慰。 我将有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葬身于这地狱的波涛,剩余不到百分之一的几率才是你为我永久停留——但这已经很好了,埃里克想,浓密的假胡须微微颤动,底下像是笑的轮廓:反正只有你曾预备对我施舍情意,向你献祭也是不错的结局。 蜜萝的确去了后台,但她原以为卡洛塔应该早就离开了。毕竟,因为西德尼,不,埃里克的坚持,除了开幕小戏,今晚的《魔笛》演出并没有她的戏份——蜜萝原本准备等克莉丝汀换下戏服就跟她一起去化妆室帮忙卸妆顺便等她的“音乐天使”。 但她居然老远就看到了卡洛塔醒目的红发,再走近些,就瞧见了她脸上尖刻的笑意——比与克莉丝汀争执时更甚。蜜萝甚至从她眼底看出一种明显的憎恨,她忍不住好奇地看了看对面,发现是剧院的首席舞女索蕾莉。与卡洛塔不同,这位金发碧眼的美人儿是耶稣的虔信徒,而且好像很喜欢提携后辈,在三四级的小演员当中名声不错。 “卡洛塔姐姐,你今晚的风采真让我着迷!”但蜜萝毫不犹豫地走到卡洛塔身旁,笑眯眯地恭贺道,期间目不斜视地掠过了仿佛摇摇欲坠的首席舞女和她英俊富有的新任情人。 “你也不错,谁让你自己不肯上台来分享荣耀呢。”红发女高音傲慢地回答,毫不掩饰地翘了翘嘴角,伸手把娇小的黑发姑娘揽进臂弯里。 蜜萝转过身来,才看见索蕾莉脸上哀伤而隐忍的神色,那双翡翠色的眼眸甚至蓄着些楚楚动人的水光——与傲慢的首席女高音相比,的确更容易引起旁人的同情,何况她的新任情人菲利普伯爵正巧也在身边。这位权势煊赫的大爵爷脸上原本挂着彬彬有礼的笑意,却在听到蜜萝声音的瞬间神色微滞。 “小戴耶小姐。”菲利普对黑发少女致以礼貌的问候,看过去的目光却混杂着淡淡的戒备与仿佛更为淡薄的迷恋——这个看似娇小和气的女子在他心中无疑是危险的,但这危险又令他焕发出许多新奇的意趣。而且,时间真是样神奇的事物,它能模糊记忆中不愉快的部分,却完整地保留着某些美好,甚至在身边无数寻常美人的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37 映衬下显得愈加可贵——当那记忆的主体再度靠近,一切美好的印象瞬间复苏,甚至在他心上留下比从前更为深刻的印记。 “夏尼先生。”蜜萝也友好地回应,友好而疏离。她当然清楚自己的行为对没见识的旧人类可能产生怎样的影响,因此并不怪罪,但也别想她继续热情以对就是了——除了埃里克,还真没有哪个旧人类能让蜜萝给予如此大度的宠爱。 事实上,要不是克莉丝汀偶然向她提起拉乌尔因为今晚观剧的事情同他哥哥起了争执,蜜萝压根儿不会想起这位可怜的前追求者——天知道,曾经就算埃里克或西德尼消失都不能让她多几分惦记,何况是这位与埃里克相比态度轻浮的大爵爷。 菲利普顿时一口郁气堵在心头。在他眼里,黑发少女的容色比一周前更加娇艳,甚至更有人气——正是情窦初开的模样,但他并不能多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前甜后刀无缝衔接2333 我在直接撒淡糖和病娇对病娇之中选择了后者, 为此宁愿废掉好多灵感,也是很拼了 但我相信大家也都是期待的对不对?(虽然这个情节之前要先走走支线) (千万别打脸,打脸也不改,傲娇脸) - 第二回合,桶子视角 蜜萝对您发动魅惑技:挑逗(没错,就是师从仙剑灵儿那一招) 蜜萝对您造成混乱、僵直、破甲等多重效果 蜜萝对您发动穿甲技:投喂条件反射 蜜萝对您造成破甲效果 您的马甲耐久已永久归零 ——您被一击致命,战斗结束,蜜萝取得胜利。 - 桶:你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蜜萝(病娇笑):怎么,撩完敢跑? 桶:不不不,我只是怕你跑! …… 桶:骗子,你不是说对我的秘密毫无兴趣? 蜜萝:朋友跟男票能比么?有什么秘密趁早给老娘交代清楚! - 话说本蠢最近总飙车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写的不是一对纯情新手? ☆、未践之约 导致剧院的两位首席——首席女高音与首席女舞者对峙的事由十分简单,至少卡洛塔用一句话就概括了全部:“那女人的绸缎鞋被什么东西咬破了,她认定是蕾娜干的。” 蕾娜是蜜萝不久前送给卡洛塔的礼物,一条深棕色的卷毛小狗。 黑发少女于是对其余细节都不感兴趣了,她谴责地看着索蕾莉忧郁的绿眼睛,不假思索地控诉道:“这不可能,蕾娜是我训练好才送给卡洛塔姐姐的——没有主人的允许,它连热腾腾的肉骨头都不会去碰!” 蕾娜在侍女手上应景地“汪”了一声,像是在赞同前主人的说法。作为本次事件可能的主角,它一早就被卡洛塔身边的侍女抱了过来。这只小狗有着与蜜萝颜色相似的眼睛,但眼眶和肉嘟嘟的鼻头都沾着点湿意,看上去十分纯良无害。 “当然,一只无辜的小宠物本身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倘若有人指使……”菲利普接过话头,冷峻的面貌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事后蜜萝才了解,索蕾莉偶尔会请求他帮忙保管鞋罩或罩衣之类的小玩意儿,而今天的事故毫无疑问有损这位大爵爷的颜面。 蜜萝听到卡洛塔一声嚣张的冷笑。她不用看也知道红发女高音脸上的神情会有多么傲慢。黑发少女想了想,提出要观看索蕾莉那双受损的绸缎鞋。 首席女舞者眨着她那双楚楚动人的绿眼睛,试图婉转地质疑蜜萝的权利。但在其余人,主要是卡洛塔和神色莫名的菲利普共同作用下,那双可怜的舞鞋很快被送到黑发少女眼前。 蜜萝忽然觉得卡洛塔的用词可真够客气——这双可怜的绸缎鞋的状态哪里是简简单单一句“破了”能够形容,简直已被那不知名生物咬得不成形了;外层鲜亮的红色缎面已经没剩多少不说,就连特意加厚过的丝绒底面也是大洞小洞线头四散的惨烈景象。 蜜萝忽然就觉得索蕾莉和菲利普如此生气也情有可原了。但是……“这明显不是蕾娜干的呀。”黑发少女轻轻晃了晃那双可怜的残鞋,神色笃定,看向对面两人的眼光甚至隐隐带了点鄙夷,“你们都看不出来吗?这应该是什么啮齿类动物,比如老鼠、兔子之类的杰作——这跟犬类的齿痕是有很大不同的。” 大家主大贵族兼成功商人菲利普/歌剧院首席舞女索蕾莉:鬼知道这是什么动物的齿痕! 索蕾莉还拿不准蜜萝的说法是真是假,但菲利普看着黑发少女笃定的神色,内心已经倾向于相信,尽管大爵爷也没看清那双残鞋上少女手指指向的部位所谓“与犬类有很大不同”“啮齿类动物”的齿痕。 于是这件事以两位首席不知多少次不欢而散作为结局。她们一位高高昂起下巴,一位眼含泪水,在各自追随者的簇拥下走过长长的舞台,分别去了底层的歌唱演员化妆室和舞蹈演员休息室。菲利普跟随索蕾莉离开之前深深地看了蜜萝一眼,但黑发少女已经再次挽起红发女高音的胳膊“叽叽喳喳”说些祝福与钦佩的话语,并未留心。 等拐进化妆室的走廊后,蜜萝跟卡洛塔打了声招呼,就在红发女高音不赞同的目光中独自溜去了平日里时常与埃里克相约的那间位置隐蔽的化妆室。当然,从今夜起,它也许就将成为剧院新星克莉丝汀.戴耶的私人化妆室了。 当她进门时,金发姑娘虔诚的身影已经在那里了。 “蜜萝,你来啦。”黑发少女行动间照旧是没什么声音的,因此直到她走到金发姑娘身边,才得到一声叹息般的问候;克莉丝汀端庄地坐在梳妆镜前,镜子里映出少女神情复杂的面孔。 “恭喜你,克莉丝汀,你今晚的表现真令我欣慰。”蜜萝在姐姐身旁落座,含笑恭贺道,习惯性地带了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谢谢,他也这样说。”克莉丝汀轻轻抚上胸口,脸上的神情像是如释重负的喜悦,又分明夹杂着几分真诚的感伤,“他说我没有辜负他的期盼,说我……说我从今晚起,再不需要他帮忙保管灵魂了。” 毫无疑问,这个“他”是指长久以来父亲一般教导她的“音乐天使”埃里克。 “他向你道别了?”蜜萝微微挑眉,眼中有一瞬涌起幽冷的浊浪。 “是的,他今晚实在温柔极了,就像我们初遇时那样。”克莉丝汀再次摁了摁胸口的位置,注意到蜜萝的目光后,少女面颊上又浮现起那种虔诚的微笑,“他给我留了半首谱子……” “真感激他使你重燃生命之火,可我一点儿也不希望这艺术的火光将你燃烧殆尽。” “不,事实上,他不许我随意展阅——除非我哪天以为自己足够幸福……” “又或是不幸终于陷入最为绝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38 望的境地,就把它拿来续写下去,那些新生的音符与节拍将决定你是在地狱留下悲恸的绝响还是重获救赎。” 谁也不知道那阴影中的造物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装着曲谱的折叠信封表面留下这段离别寄语,就像谁也不能预料“天使”外衣下那个绝望的灵魂究竟将去向何方。 “蜜萝,你的小提琴带来剧院了吗?”短暂的静默过后,金发姑娘语气柔和地问道,眼里显出温存的缅怀,但不再有软弱的忧郁,“我想,我也是时候同父亲的英灵告别了。” “真遗憾,我今晚借用了天使的乐器——属于我的那把琴还放在家里。”蜜萝摇摇头,却又在克莉丝汀略微怔忡的目光里自负又宠溺地一笑,“但是如你所愿,我亲爱的克莉丝汀。” 黑发少女形状优美的唇微微翕动,这小小的化妆室里便最后一次回绕起属于乡村提琴手老戴耶的琴声……是父亲最得意的曲目《耶路撒冷的复活》。克莉丝汀顾不得思考妹妹惊人的口技,她闭上眼,一滴晶莹的泪珠终究悄然从眼角滑落。 “恭喜你,克莉丝汀。”一曲完毕,黑发少女也显出少许疲惫,但她还是再对克莉丝汀郑重地祝贺了一遍。少女们相视一笑,碧蓝色的那双眼眸终于清澈如昔,乌黑的那双却平添许多幽邃。 表演结束时就已到夜半,克莉丝汀不知什么时候与拉乌尔约定了第二日共进晚餐,离开化妆室就直奔自己在剧院的卧室洗漱睡下了。而蜜萝,在随口哼了两句舒缓的摇篮曲,确认金发姑娘必定一夜好眠之后,就又起身溜回了化妆室。 “埃里克,你现在可以邀请我了。”直到此刻,蜜萝的语气还像往常那样轻快。 “不,小姐,我恐怕今晚还不是时候。”连短暂的寂静也没有,埃里克的声音就在空荡荡的化妆室中回响起来——只有声音;埃里克顿了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稍稍缓和了口气,“也许你愿意稍候一段时间,然后带着盛放的鲜花来点缀我的厅堂?”——即便你不愿意,我也会找到你,留下你,精心侍奉你,直到你愿意再度对我施以高贵的爱与同情。 “埃里克,出尔反尔可不是绅士所为。”蜜萝俏皮地轻笑起来。黑发少女不刻意矫饰之时,嗓音总是清甜如山涧清泉,配合她此前与克莉丝汀一同换上,表面覆盖着一层白色短毛的冬季睡衣与亚裔人种本就偏于稚气的面孔,显得尤为纯良。 “我无意如此,小姐,”那叹息如此诚恳,“但您是我的灵魂所寄,怎样郑重对待都不为过。” “灵魂所寄?埃里克,你的言语真是一如既往的讨人欢喜。”蜜萝好像翘了翘唇角,“不过埃里克,您今晚确实不打算同我再见吗?我可告诉过您,过分的羞怯很容易让爱情的鸟儿飞走。” “这不会太久,小姐,吉利太太会为您带去我的邀请——那时您尽可来检视我的骨血与灵魂。”——不,我绝不允许你飞走,哪怕只能与你一同腐烂在这幽暗的坟墓。 “那么一言为定,埃里克,我将静候佳音。”黑发少女于是勉强不那么生硬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接下来两人继续泰然自若地闲聊,埃里克另起了一个关于音乐的话题,从帕格尼尼的二十四首随想曲开始,结束于莫扎特的独特赋格,期间娴熟地使用多种修辞手法;而蜜萝同样娴熟地应对——谁也不再提起那个未能成行的邀请。 黑发少女在化妆室一直待到天光即将放亮才向自己的艺术家朋友告辞,走廊里几盏光线微弱的蝶形灯映出她裹着厚睡衣而略臃肿的影子,温馨又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一不小心最后一段就变成病娇序幕了,你们觉得这个算糖还是刀? 好吧,我承认,写蜜萝劝克克那句话的时候,我想到了德扎临近尾声时乌豆小哥哥唱的那句“我找到了那星星上的黄金,它却将我燃烧殆尽”…… 虽然据说小哥哥“临终”演技很尬,但就凭这句唱词,本蠢也是想一次泪目一次啊! - 话说码了这么多章,终于跟原著剧情沾点边了啊!虽说也不会沾多少就是了…… 蜜萝:本章大家请叫我女王萝2333 ☆、爱情影踪 在安静等待埃里克邀请的日子里,蜜萝的小花店行情比任何时候都火热——拜那场经典的开幕小戏所赐,许多人都知道了胜利圣母街上有这么一家在冬季也能出售鲜花的小店;而能够负担得起歌剧票钱的人们显然不会介意花费一点金钱换取一冬的満室芬芳。其中,苏黎世伯爵夫人作为店里的老主顾,获得了蜜萝的特别赠品,一盆天然形似天鹅引颈的老树盆栽足以令她在举办沙龙时赚足颜面。 期间菲利普也光顾过一两次,但都是由店员露西接待;而蜜萝本人一如既往在家与剧院两头奔波——陪伴瓦勒里乌斯太太,好让克莉丝汀腾出更多精力应邀去各个贵族府邸演出,巩固自己的事业与名声,顺道为花店开拓客源;或是为自己的艺术家朋友送去自制的美味零食,同时来者不拒,飞速完成埃里克安排的各种乐器练习——两人之间仿佛回到原点。 除此之外,蜜萝还开始驯养动物,从她在街头时常喂养的流浪猫狗开始,最近又悄悄加入了蛇和虫子之类更不寻常的宠物,当然,后者被严格禁止出现在克莉丝汀与瓦勒里乌斯太太眼前。 “蜜萝,你不再去教堂做祷告了吗?”很平常的一天,蜜萝刚为自己的小宠物们准备好食物,就听到养母略带小心的询问。老妇人坐在餐桌前,怀里安静地卧着一只暖呼呼的长毛猫咪,正是蜜萝收养的十几只小宠之一。 “我不是很早就不去了吗?”蜜萝随口笑道,也上手揉了揉一只小狗浅黄色的毛发。这些小宠性格各异,但出于蜜萝难得的体贴,它们与老妇人共处一室时总不会过分活泼。 蜜萝没有撒谎。毕竟,她此前忙于陪伴病中的养母,而西德尼又向她承诺会及时告知埃里克回来的消息,她也就不再去定时去教堂了。当然,现在蜜萝已知道,这都是她的艺术家朋友自导自演的把戏。 令人愉悦的小把戏。在刚刚叫破埃里克身份时,黑发少女曾作如是想。可惜后来事态的发展急转直下,她还没弄懂是怎么回事,她的艺术家朋友就已再次避而不见,而她才发现自己并不情愿像从前那样娴熟地抽身离去。 大约从前并不曾有这样一位独特的旧人类这样靠近她的心扉——即便是新人类中也不曾有谁令她生出那种奇妙的悸动;大约……爱情与友情的确有所不同——倘若那种奇妙的悸动的确叫做/爱情。 比起爱好独居,与主人若即若离的猫咪,她明显对忠诚驯服的犬类更有好感。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39 因此,被她允许出现在瓦勒里乌斯太太面前的十几只流浪动物中,倒有一大半是各种体型的犬科动物。 没错,是犬科动物,而不只是犬类。反正除了蜜萝自己,瓦勒里乌斯家也没人分得清狼与犬的区别……蜜萝倒是还想找些豺类凑个整,奈何那些有活力的小家伙几乎都分布在遥远的北亚、南亚或者东南亚。 “可你最近才开始注意这些女孩子应当注意的手艺,虽然我承认你的天赋令人惊喜。”老妇人将自己的绣品与蜜萝近段时间忽然迷上刺绣的杰作摆在一起,脸上神情显得愈发忧虑,“我也曾有过那样的时候,而那时正值我的爱情来临——倘若你不是忽然决心做一位像你姐姐那样的淑女,那就一定有谁偷走了你少女的芳心。” “介意同我说说吗,蜜萝,也许你需要一些来自长辈的小建议?”但她的神情依旧是和蔼的,和蔼又包容,甚至带了点顽皮,正如一位预备为女儿解惑的母亲,“当然,我不会对别人,甚至克莉丝汀泄露半句,就当是我们母女间的小秘密。” 蜜萝探究地看着自己的养母。老实说,她虽然也将瓦勒里乌斯他太太划进了翼蔽的范围,却只是像对从前的克莉丝汀一样,不,从前的克莉丝汀至少还承载着她对这个时代一部分美好的印象,但她对瓦勒里乌斯太太的看顾就当真纯粹出于道德上的义务了——尽管她如此流畅地对老妇人使用着“母亲”的称谓,却从未在心底赋予其相应的神圣郑重。 蜜萝甚至隐隐明了这位老妇人对自己似有若无的惧意,但她毕竟曾经历过爱情。 “我不能确认,妈妈。”蜜萝想起瓦勒里乌斯夫妇曾经的琴瑟和鸣,迟疑地开口。瓦勒里乌斯太太悄悄松了口气,及时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对自己的小养女的确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但她又的确拥有一副善良的心肠。当黑发少女难得陷入情感的迷途时,这善心就又占了上风,令她尽力想要担负起作为母亲的责任来——赞美爱情的光辉,情窦初开的少女并不像她往常所以为的那样不可亲近。 “在克莉丝汀第一次主演那天埃里克邀请我一同欣赏歌剧,并且算是跟我告白了?”蜜萝看到老妇人瞬间惶恐的表情,连忙补救,“当然,他现在已经不做神父了。事实上,他主要在巴黎歌剧院工作,从前也没几个人知道他是神父。”所以完全不必担忧神职人员必须终生奉献给神灵的规矩——对来自末世的蜜萝而言,所谓“规矩秩序”本来就是只要不明着破坏就不必理会的存在。 “要我说,之前他还只是我的朋友之一,虽然是相对最亲密的一位……”蜜萝试图更为详细地描述自己的困惑。 “上帝呀,上帝呀,上帝呀,原谅我们吧,您的仆人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但瓦勒里乌斯太太的反应堪称激烈,这位迷信的老妇人一面颤颤巍巍在胸前划着十字,一面用一种夹杂着惶恐与微弱希冀的神情看向黑发少女,“你——你没有答应他犯下这不可饶恕的罪过吧?” “我还没来得及答应,他就自己跑开了,所以我近期也没再去教堂。”蜜萝于是明智地将剩下的话语咽回肚子里,艺术性地回答,并且好脾气地允诺近期跟老妇人去乡下的某间小教堂忏悔。 不过瓦勒里乌斯太太的询问似乎给了黑发少女一些启发——又一次去巴黎歌剧院的时候,蜜萝把自己的困惑连同特意搭配的水果蛋糕一同摆到了情场得意的红发女高音面前。 “事实上,这应该算是他第二次向我告白。”蜜萝说着,语气中的疑惑多于羞涩,“要说他再次消失也不算意外;但不同于上次,这次我感到他仍占据着我的记忆与思想。老实说,我不确认这种感觉是否理智——它来得过于突兀,也过于/迅猛了。” “这当然不够理智——但你能拿它怎样呢?”彼时恰好是卡洛塔与皮安吉难得重叠的空闲时间,首席女高音依偎在自己其貌不扬的情人怀里,唇角噙着少女般的微笑,“你得知道呀,我的小姑娘,爱情这回事是绝不会同你讲道理的。” “我无意也无能强行扭转自己的感受,只是预感它对我施加的影响将日益深刻。”但黑发少女仍未展眉,“当然,我对此并不排斥。但这种感受若不能持久,轻率地决定征服就不可取了。”毕竟,埃里克是她在这个时代难得亲密的朋友;而她隐隐了解,自己即将做出的行为,极有可能会使那艺术家的灵魂枯萎。 “可你毫无疑问想跟他更进一步,不是吗?你甚至主动向他献上了嘴唇。”卡洛塔目光落在黑发少女唇上,眼角的笑意忽然暧昧起来,“而且,征服?我还真想知道有谁能让我们的小姑娘生出这样的勇气?” 实际上,征服甚至掠夺伴侣才是末世的规矩,而黑发少女不过是习惯在旧人类,或者说这整个给了她美好印象的旧人类时代当中伪装无害,就像是随风轻点镜湖的垂柳,生怕一不留神就搅碎了这一池春水。但她还是答应了卡洛塔今晚同睡的邀请——自从之前索蕾莉舞鞋事件过后,两人的关系就愈发亲密起来。 情场得意的首席女高音怎么都比软弱迷信的孀居老妇人靠谱吧?黑发少女一面有点愧疚地目送皮安吉垂头丧气离开的背影,一面飞快地洗漱,然后掀开卡洛塔温暖厚实的被窝钻了进去。 姑娘们的夜谈从蜜萝详细交代自己与神秘情人的相遇相识相处开始。 “我收回先前的所有言论。”半小时过后,卡洛塔面无表情地打断了蜜萝的话;她死死盯着沉浸在回忆中一脸甜蜜的黑发少女,几乎想拿手使劲晃晃小姑娘的脑袋,听听有没有水声。 “蜜萝,我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姑娘总是容易对异性充满好感——我曾经也是那样,然后在甩掉好几个令人恶心的家伙过后终于落进了皮安吉那家伙手里。”但最终,她听到自己像早就过世的老祖母一样苦口婆心地劝告,“但是令人愉悦的小把戏?蜜萝,你真的不知道有几个特定的词叫作“玩弄”“欺骗”?说的就是他这种该被唾弃一万遍的行为!” 可是这在人人都重重防备又不得不精诚合作的末世根本够不上欺骗。相反,埃里克两个身份都主动与她建立联系的行为在蜜萝看来,甚至是给予了自己无可比拟的信任与重视——真让人心里像饮了蜜一样甜。 “也就是说他最近不肯见我是因为心虚?”蜜萝愉快地提炼出“重点”,“果然是容易害羞的艺术家。”黑发少女觉得自己心中隐隐挣扎的念头可以暂时放下了——她决定再多给自己害羞的艺术家朋友一点时间。 就……等你到花开的时候吧。到那时,无论你愿或不愿,我都将带着鲜花造访你的厅堂。 卡洛塔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40 了与自己同床共枕的黑发少女很久。 “好吧,蜜萝,我现在相信你也许真的能征服那幽灵了——别那么惊讶,我刚来剧院的时候也听过几回他唱歌,可惜,我恐怕是最不适合沾染那歌声的人了。”虽然这样叹息着,卡洛塔脑海中却悄然划过克莉丝汀清纯的歌喉;下一刻,她脸上又换了一种长辈式的温和而严肃的神情,“但无论如何,别忘了保护自己。”——作为歌剧院的老人,她显然已经猜出令蜜萝神魂颠倒的那位神秘情人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于2.25日入v,23~24日暂停更新存稿, 第一篇v文求首订,v章前三章留言的小天使们都有红包,截止日期1.25日24点 最后,旋转跳跃安利 基友甜蜜桂花糖同题材连载中文文《[歌剧魅影]界桥》,已肥可宰(づ ̄ 3 ̄)づ 本人专栏同题材完结文《[歌剧魅影]鸢尾礼赞》,求关注求收藏~(づ ̄ 3 ̄)づ ☆、交接晚宴 就在两位剧院经理卸任的前一星期, 吉里太太终于为蜜萝带来了幽灵的邀请。 “小戴耶小姐, 这是幽灵给您的信。”年纪不小的领座员依旧穿着那件她最偏爱的烟灰色塔夫绸长裙, 宽檐礼帽上高高竖起的两根同色翎羽活泼地上下弹动;当蜜萝欣喜地向她致谢时,就听这位夫人用一种亲近而略带得意的语气回答, “祝您好运, 小姐——我的小梅格已经是二级演员了。” 小梅格是吉里太太的女儿, 生得黑黑瘦瘦,就像颗干瘪的李子一般;但最近得到了许多顶替领舞登台的机会——危害索蕾莉戏服与舞鞋的祸患并未就此在剧院销声匿迹;正相反, 这种糟糕的状况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愈演愈烈, 从舞女们的戏服、舞鞋到厚重的舞台幕布, 终于到了令人惊恐的地步。 许多剧院工作人员都看到这位领座员神神秘秘将一封用火漆骷髅头封口的信件塞进声名极盛的年轻艺术家戴耶小姐的妹妹小戴耶小姐手里;结合黑发少女此前大摇大摆进出二楼五号包厢的行为, 人们纷纷猜测这位容貌极盛的小姐与神出鬼没的剧院幽灵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紧密联系。 “瞧她那双可怖的黑眼睛,不正是地狱来使的象征?”当以索蕾莉为典型, 许多小有名气的舞蹈演员一应表演用具相继受损时, 就有许多剧院底层的小演员们开始信誓旦旦,并在相似的言论支持下愈发坚信自己手握真相。而索蕾莉仿佛不经意般几次提起蜜萝送给卡洛塔的小狗, 于是有亲戚也住在胜利圣母街附近的小雅姆不失时机地站出来,为这流言添上最具说服力的一笔:“她还驯养了许多邪恶肮脏的流浪动物!” 蜜萝当然并不在意一群旧人类愚昧的言论。事实上,当初她就并不反感人们把自己与埃里克神父相联系;到现在,当她听到自己的名字与歌剧魅影紧密相连, 内心甚至会升起淡淡的愉悦——与被那双美丽的金色眼眸专注凝视时相似。 卡洛塔姐姐说得没错, 我的确希望同你更进一步。黑发少女将信封正中才干燥定型不久的血红色骷髅头拆成两半,露出里边做工精致的镀金请柬,唇角悄然噙起一抹浅笑:我亲爱的埃里克先生, 但愿我最新精研的手艺足以滋养你那艺术家的心灵——无论能或不能,我终将擢取你的骨血与灵魂。 我终将擢取你的骨血与灵魂。与此同时,巴黎歌剧院地下幽暗的五层最深处,一切易得少女芳心的华服美食与来路上环环相扣的缜密陷阱都已就位;而备下这一切的男人扯来从前外出时惯用的纸板面具,潦草地对镜掩去自己练生母都不愿多看一眼的面容,唯一映在镜中的金色眼眸不自知地诉说着与黑发少女相似的誓言。 吉里太太送来的请柬上并未写明具体时辰,但日期恰巧定在一周后剧院新旧两任经理的交接日。剧院的所有人事安排都将在那天重新洗牌,卡洛塔与克莉丝汀也将抓紧时间为晚宴会上的登台献唱做最后的排练—一在这样的极度忙乱中,即便是蜜萝这样容色艳丽的少女忽然失踪也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歌剧院幽灵!”当小雅姆第二次暂停为小姐妹们详细解说黑发少女如何驯养胜利圣母街附近那些脏兮兮的流浪动物的“邪恶行径”而发出惊恐的尖叫时,蜜萝第一时间顺着她的目光将餐桌尽头那位客人苍白怪异的脸孔纳入眼底——正是她久候不至的艺术家朋友。 彼时索蕾莉已在舞蹈演员休息室里念完她那封提前写好的离别致辞,而以卡洛塔为首的歌唱演员们也已迎接过两位老经理——德比埃纳先生与波利尼先生对歌唱演员休息室的最后一次造访;而蜜萝正安静地坐在克莉丝汀身旁,一面将传到自己手上的两把小巧玲珑的万能钥匙传给下一位好奇的客人,一面思考是否需要秘密派遣常驻此处的动物耳目寻觅自己羞怯的艺术家朋友。 不管怎么说,当她起意追踪那神出鬼没的剧院幽灵时,自然是直接驯养剧院的熟客最为便利;至于胜利圣母街上那些尽人皆知的流浪猫狗,那又是黑发少女出于抵挡麻烦的另一层考虑了——天知道为什么姐姐克莉丝汀声名鹊起后,她却成了许多青年人的猎艳目标!尤其是,对比虽并未得到对方长辈承认,但仍与高贵的夏尼家人坚定维持热恋的年轻歌女,人们对妹妹的追逐总显得格外轻浮——大多不过是出于猎奇心理与男人对少女美色的普遍贪婪。毕竟,有谁不想免费亵玩一位美艳的亚裔女奴呢。 当然,即便是这类思想浅薄的追求者也不是流浪猫狗们能够直接应付的存在,但这些忠诚的小家伙们至少可以给某些被这阵子猎艳热潮给烧坏了脑子的闲汉流氓一个深刻的教训,同时也在身心都不大强健的瓦勒里乌斯太太偶尔出行时自觉承担起保驾护航的职责——很早以前刚刚定居巴黎的时候蜜萝就已经知道了,巴黎街头那些流氓地痞绝对不会有“祸不及家人”的高尚品格。 至于那些真正份属高位,手中的财富与权势足以倾覆黑发少女的小花店,进而扰乱戴耶家安宁生活之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蜜萝反而从未遇见,尽管以她的容色,她独特而迷人的气质,就连巴黎沙龙中那些最高贵的夫人与最伶俐的交际花也难比拟。 当我捕获那羞怯的猎物之后,你们就将是瓦勒里乌斯家最后的安全保障了。蜜萝想着令埃里克向自己献上忠诚之后的计划,仿佛又翘了翘唇角——出于某种令人软弱的好感,她始终尽力说服自己给予情人更多的信任;但埃里克的连番退避终于结出了苦果——他所恋慕的姑娘潜意识中终于不再试图追求一种平等的恋情,而重新将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41 自己摆上了凄冷的神龛。 既为神灵,那么座下信徒的退避是出于羞怯还是别的什么令人不悦的情绪也就不值得在意了——只要他仍对你献上忠诚。 “埃里克!”在宾客们勉强维持礼仪又难掩好奇与恐惧的低声议论之中,少女甜蜜的呼唤显得如此突兀——不少人甚至直到顺着黑发少女的目光再三确认,才敢认定小戴耶小姐今晚唯一主动问候的正是餐桌尽头那位仿佛来自坟墓的宾客。 那位来客的相貌是如此可怕,过分苍白的脸色和黑黑的眉弓将他衬得像是一具浓妆艳抹的傀儡,过分削瘦的身躯又禁不住让人怀疑那身剪裁得宜的黑礼服是否包裹着一具会行动的骷髅架子。但他又是如此镇定,虽然只淡然地坐在那里,不吃不喝,却比厅堂里的所有宾客都更自如——直到他听到少女的呼唤。 埃里克僵硬地坐在座位上,僵硬地看着少女略带歉意地向周围人交代几句,僵硬地等待着那阿凯隆特河的幽冷波涛将自己淹没。 实际上,这已比你预料得更好了。埃里克想。因为内心某个不可言述的念头,他知道自己这次临行前的装扮并不十分精心——瞧周围宾客们躲闪的眼光就知道,他此刻这副尊容,比起绅士,显然更靠近鬼魅。 但蜜萝还是轻松认出了你,并且未有丝毫退避。即便只是表面的敷衍,她肯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你留些颜面已属难得。 是的,埃里克已觉察少女表面的亲近之下暗涌的波澜,但神奇的是,比起面对自己时人之常情的恐惧,他居然在为少女并未对自己发作怒气感到欣慰。尽管,比起这种表面友好的交流,他又更期盼少女的喉舌痛痛快快对自己喷吐怒火,言辞再激烈也没关系。 “埃里克,这次你不打算再令我的期望落空吧?”少女的嗓音依旧清甜如初春的山泉,她深深注视着艺术家朋友刻意修饰隐藏的眼眸,仍试图寻找一个温情脉脉的开场。 “我发誓,小姐,我随时都可为您献上我最真挚的灵魂。”埃里克恰巧也怀着同样的念头,尽管他已清楚地瞧见少女眼中张牙舞爪的幽冷波涛。于是两人的交流在隔着几张椅子的宾客们看来是如此和谐友好——就如这个大厅中任何一对儿有城府的巴黎人一般。 “多神奇呀,造物主的手段,竟在给一个人如此可怕的外貌时,又赐他如此醇美的嗓音。”其中一位看上去天真活泼的年轻贵妇在保持着微笑将目光从那张骇人的面孔上挪开以后,还忍不住用带了点儿浪漫气质的言语向同伴表示惊叹。 “那不会就是真正的幽灵吧?”但也有好事的小演员们自以为隐蔽地对这位奇怪的客人指指点点。她们通常并不敢长久注视那可怖的面容,于是只在议论间隙遥遥一瞥找寻证据,然后就飞快地转过脸去,一群人议论得愈加起劲。 埃里克没兴趣了解她们都说了些什么,虽则他也知道,那一定与自己的外貌以及蜜萝至少表面亲昵的态度相关。这对蜜萝在剧院的处境不会有任何益处,埃里克却选择放任——他是多么希望自己与黑发少女的联系再紧密一些,哪怕是仅存留于庸人所见的表象;而且,今晚过后,无论是何结果,蜜萝在剧院声誉如何,恐怕也都无关紧要了。 而蜜萝,她觉得艺术家果然是种敏锐的生物。 你瞧,她还没动手狩猎呢,这颗惑人的心灵竟已隐隐散发枯萎的讯息了。 但没关系,我为你特意学了刺绣、编织以及其他许多便于少女表达爱意的手段。在你彻底属于我之后,我们就去周游各地,看看别处的风景;你并不需要了解这些风景在我曾经身处的那个年代有多么珍贵,而只需让它们滋养你灵魂与生命的火光——倘若那时你艺术家的心灵仍执意枯萎,作为旧友最慷慨的恩赐,我允许你腐朽在我裙下。 作者有话要说:  嗯,本章可以说是真.病娇序幕了。 感谢小天使们的订阅支持, 首v三章,第一章√,2.25日之内留言有红包哟 ☆、烈火焚心 蜜萝接受邀请的时候, 巴黎城郊的花海还未及盛放, 但她仍决定按法国的风俗准备一盆鲜花作为送给主人家的礼物——并不是原定的郁金香或风信子;而是同样适合作为室内观赏盆栽的绣球花。这种原产自遥远东方的花卉原本的花期应当在六到八月;但在黑发少女手底下, 这从原本娇贵的小灌木丝毫不惧一月末的寒风,绿叶中团团簇拥的小花绽放时花瓣甚至呈现从红到蓝的神奇渐变, 像是糅进了夏日里骤雨初晴时的秾艳天光。 但当她终于将要探访歌剧院神秘的地下国度时, 却并没有机会带上这精心准备的礼物。 在蜜萝面前, 你的歌声不再是无往不利的武器;她精通侍弄花草,所以使用能令人浑身酥软的香氛也有风险;惯用的旁遮普套索更是绝对禁选——她可不是你需要置于死地的敌人, 即便是不小心弄伤了她, 也实在是不可饶恕的罪过……虽则他也清楚, 黑发少女绝非看上去那样娇弱可欺。 埃里克独自坐在餐桌尽头, 在身边几把空椅子的戒备下神情愈发靠近死寂——蜜萝决定提前离席的时间正是两人约定具体拜访时间的下一刻,尽管那张艳丽的面孔在转身之前一直含着某种温存的笑意, 他却很难不将这视为少女无声的离弃。 这姑且算是我应得的惩罚。这来自坟墓的宾客不显眼地在自己的黑色寿衣中瑟缩了一下, 平静地叹息:但我对爱与同情,或者明白地说, 对你的渴求永不会平息;而你,总有一日你将对我重燃爱意。 耳中很早就捕捉到艺术家朋友踌躇的足音,近期驯养的某些体型不起眼的伙伴们更是早已向她传达过埃里克渐渐接近的消息;通过一小群虫豸传来的简单画面,蜜萝生疏地拼凑成埃里克手持白蜡的形象——看不清男人脸上的神色, 但当他沉默地举起蜡烛, 任由那橙红的焰苗舔舐外屋的帘幕与木头家具,蜜萝很难说服自己这是出于善意。 黑发少女忽然想起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之前的事情。那时候新旧人类的矛盾已初现端倪,而作为总想混迹旧人类之中的新人类, 蜜萝连同收养她的那位旧人类长辈就成了最便利的牺牲品——奄奄一息的旧人类长辈作为诱饵,最致命的杀机也正是与此刻类似,从房外蔓延进来的浓烟与火焰。 唯一的不同,已没有一位旧人类长辈用虚弱的声音严厉命令她绝不能因此偏激地仇视所有旧人类;自然,旧人类时代精巧但孱弱的建筑也不需要谁以一身骨血为养料换她一线生机。当第一缕黑沉的烟气透过门缝悄然潜入蜜萝所在的房间时,她对十九世纪就不再有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42 那种对待易碎珍品的虔诚与小心——唯一绊住她脚步的,不过是少女心头一丝软弱的情意而已。 在那位旧人类长辈的言传身教之下,蜜萝曾经最讨厌末世中那些或偏激或颓丧的旧人类——她总以为这是对珍贵生命的挥霍。但就在不久前,她也有一瞬间想要毁灭这喧嚣人世的欲望与一瞬间的心如死灰。 当门外的异状理论上足以被房中人觉察时,蜜萝才去试着转动门上的把手;不出意料,雕琢着浅花纹的黄铜把手在普通人的力道下纹丝不动——房门已被锁死了。蜜萝又看向房里唯一一扇格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焊死了,那铸造囚笼的钢条低调地顺着窗格的方向,两端却牢牢抓在房间的外墙上——人们在试图开窗之前根本无从觉察。 就旧人类的见识而言,倒的确是个谨慎的猎手。黑发少女忍不住轻咳两声,想最后问问那个狡诈的纵火者此刻在做些什么,才发现原本听令行事的动物伙伴们已经许久没有进来回报消息了——在末世时,蜜萝驯养返祖生物本是为人类提供食物,指使动物伙伴们探听消息的技巧本就生疏,加之外间愈演愈烈的火势,那些头脑简单的小家伙们四散逃离也算正常。 正好,在食物充足的时候,蜜萝对自己驯养过的动物伙伴们终究存有几分善意——她也不希望这些可爱的小家伙因为自己软弱的期盼白送了性命。 是的,软弱,又愚蠢。黑发少女不得不如此定义自己的行为,因她分明足以打破门窗或干脆踏破地板全身而退,却偏要假装自己只是位孱弱的旧人类少女,困守于这火中孤城。 不,不能说是“火中”,因为尽管屋里的烟气愈发呛人,蜜萝目光所及却偏偏不见一丝一毫的火星。 或许对旧人类而言,比起烈火熔毁骨肉的痛楚,在浓烟里窒息的确要来得温柔几分?黑发少女忍不住又掩口咳嗽了几声,恍然发觉自己在十九世纪待得太久,这副新人类的身躯仿佛也娇贵起来。但屋里浓烟漫漫,那盆精心培育的八仙绣球也早被蒙上一层灰黑的浮尘,花和叶的边缘都在高温下显出焦黄卷曲的迹象,恍惚间竟让她有种重历末世天灾的错觉。 燃烧的星辰啊……想起天灾,蜜萝就不能不想起自己初见埃里克时脑海中浮现的比喻。现在看来,竟如此贴切。 屋里的滚滚浓烟已经到了最健壮的成年男子也快要窒息的地步,木制的门扉处也终于隐隐显出烈火灼烧的影子,即便是蜜萝也感到喉咙发痒,不得不发出一阵阵断续的咳嗽——最后一丝关于爱情的软弱期盼仿佛也终于被这浓烟烈火消磨殆尽。 但在少女天真软弱的情意之外,蜜萝心中属于新人类高踞云端的部分却又无比笃定:她依旧渴望那星辰。 却原来,艺术家的甜言蜜语不过是令她能够理直气壮掠夺那星辰的引子;而自她来到此处,那源于孤独与逃离庸俗的渴望就已在她血脉中蛰伏,软弱地,霸道地,远比她自以为的更加深刻,被这危险的烈火一燎,不仅未有平息,反而愈加堂皇地涨满心田。 敏锐,缜密,充满勇气与活力——不愧是此处唯一令我瞩目的星辰。蜜萝愉快地想,内心甚至感到一种熟悉的振奋。 或许逃避的确是人类的本能——在受到来自爱情更为深刻的折磨之前,黑发少女已如此娴熟地逃回了名为“末世”的壳里,尽管她也明白,自己曾谙熟的规则在此处大多并不适用。 唯一不可更改的,是你这星辰注定在我怀中燃烧坠落的结局。蜜萝又一次在心底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发誓——此时她尚未意识到,自己正陷入一种更为严酷的怯懦。 但这并非全无好处。至少,属于末世的少女绝不会像浅薄的旧人类一样,因为某种软弱的情意继续在这孤城中任意挥霍生命与光阴。蜜萝轻轻抚上那盆奄奄一息的绣球花,有点后悔自己没挑个更适合逃生的藤蔓类植物。 打破格窗的彩绘玻璃是很容易的,但就在绣球花遒劲的灌丛根即将撬开窗上的钢条时,蜜萝再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足音——比纵火时虚浮的多,落点也不再是门外,而是来自这间屋子与其余房间相连的那扇墙壁里,某个分外隐秘的角落。她甚至隐隐能听到自己的艺术家朋友一时痛悔一时迷狂的喃喃自语——就仿佛他才是那个困守火中的可怜人一般。 事实与之相去不远——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作为那个暗中窥视的卑劣纵火者,埃里克的内心甚至比此刻在他眼底困守火中的少女浸染着更加深刻的绝望与悲哀。 这不是埃里克第一回驭使火焰。尽管令自己的头颅看上去像是个燃烧的骷髅头与使一间房屋浓烟弥漫却不见明火的难度实在不可同日而语,但他自信不会让心爱的姑娘有所损伤——至少表面上看去不会有所损伤。虽则他很清楚,浓烟的危险甚至还在烈火之上。 在埃里克的计划里,他将在最靠近蜜萝之处,随时确保心上人性命无忧,同时也与之分担这浓烟炼狱的折磨——他知道这其实对因自己困守火中的少女毫无意义,但至少能让他那颗应受谴责的心灵好过一些。 当你陷入平静的沉睡,我就将现身为你解开束缚;清凉的风与幽暗的泉流将对我们诉说祝福的话语,而你将在我怀中苏醒。在这之前,你也许会隐隐听闻死神的足音,但别害怕,我的吻将是你新生的洗礼——或者我们携手离去。 一切都那么美好。 但他唯一不曾预料的是,除了一开始打开门户的尝试和方才迅速生长的花枝,黑发少女很长一段时间内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房间里,脸上的神情像是已经充分了解这场灾祸从何而来。更糟糕的是,当他感到烈火的余温使自己胸口一阵阵发闷时,却发现那双黝黑的眼眸依旧清明——除了断续的咳嗽,几乎与寻常时候没什么不同。可他已经连开启逃生机关的力气都快要失去了。 还要继续这冒险的计划吗?即便是以两个人,或者更多无辜者的性命为代价。 当然,对于无辜者的性命,歌剧魅影是从不会放在眼里的;即便是他自己,这从未有人施舍过爱与同情的生命似乎也不值得过分珍惜。唯有蜜萝,他到底低估了那神灵的宠儿。 可你做的准备偏又并未完全白费。就黑发少女所展现的奇异能力的确是容易被火焰克制。埃里克额上的热汗已被虚脱的冷汗代替,微微混沌的头脑中却划过一个苦涩的念头。显然,蜜萝对那盆绣球花半途而废的催生,被他下意识看做了力穷的表现。 这就是你唯一与她相拥的机会了——即便只是两具骸骨悲凉的相拥。所有零碎的感慨最终归于这一倦怠的念头。一种虚幻的幸福感使埃里克绝望的心灵微微转暖。 但在最后的最后,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43 一只死人般惨白的手掌还是默默搭上了开启暗道的机关——平常包裹手掌的皮革手套早在温度刚刚升高时就已经被摘下来丢到一边去了。 飞吧,你这鸟儿,你这自由神圣的天使,最好能把对我的怨恨也镌刻在你艳丽的羽翼。而我,我这孤单的魂魄将在阿凯隆特河的波涛中继续歌唱为你谱写的恋曲。 作者有话要说:  桶子放火试图熏晕蜜萝,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开v第二章√ 关于桶子的原计划,把个火灾现场浓烟窒息的急救写得这么文艺,我也是很拼了。 嗯,大意是等人昏倒,就放到通风处,解开衣带领口,适当保温,心跳骤停就心肺复苏。 ☆、幽暗之途 机关顺利启动了, 埃里克本该如释重负, 即便难免有些遗憾。 但下一刻, 那怪异的面孔却为惊恐所占据,甚至立刻有热泪滚过颊边——那并非对自身命运的悲泣, 而是一种痛彻心扉的悔愧, 出于一颗因爱而柔软宽宏, 也因爱而绝望颤栗的心灵。 真奇怪,为什么要哭呢?这不是你所期望的吗?我不是在……宠爱你吗, 我最亲爱的星辰? 黑发少女怀里的那盆绣球花不知何时又开始抽枝长叶, 虽不是柔韧的藤蔓, 遒劲的灌丛根却也牢牢抓死了角落里即将转开的活板门——埃里克身后, 黝黑的甬道傲慢地散发着阵阵阴凉潮湿的气息,这唯一的生路却被黑发少女弃如敝履。 为什么?难道对我的厌恶竟已压过你对生命的热诚?一种更为沉重的悲哀倏忽击中他隐于暗处那颗可怜的的心脏。少女黝黑的眼眸越来越接近, 眼底混合着阿凯隆特河凄冷浊浪与维苏威火山山岩下滚烫岩浆的眸光就愈发汹涌——直至彻底将他吞没。埃里克心头回荡着无数泣血的哀歌, 他想要告诉蜜萝机关后已不再是他卑劣的囚禁与侵占,而是自由的通途;想要向那眸光的主人祈求原谅, 却被一阵重过一阵的眩晕与窒息感死死扼住喉舌。 下一刻,男人踉跄了两步,本就过分削瘦的身躯忽然触电般伛偻起来。埃里克痛苦地干呕着,那曾为蜜萝所迷恋的金色眼眸溢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融入颊边悲伤的留痕之中, 但已丝毫不能激起主人胸中更多的悲哀。 隔断里外屋子的木制门扉也早已经被熏染出深黑的痕迹,但埃里克的确是玩火的好手——即便是到此刻,蜜萝所在的这间屋子里依旧没有明火燃烧的声音。因此, 一屋寂静漂浮的浓烟里,黑发少女很轻松就听见了艺术家朋友绝望的悲泣与近乎生命尽头的哀鸣与挣扎。 这是在她预料之中的。毕竟,即便到了这样的地步,她与艺术家朋友的最后一面,那双美丽的金色眼眸依旧毫不掩藏地诉说着主人对她的沉迷,或为她人人赞颂的容貌,或为她实则最冷漠不过的吟唱?这实在没什么要紧,只要能令她驯服这迷人的星辰。 所谓驯服,总是需要奖励,也需要惩罚。恰好,黑发少女谙熟此道。 就最高效的驯服而言,蜜萝以为自己一直以来给的奖赏有些过于丰盛了。于是拒绝他的请求,甚至刻意令他误以为将要失去——这正是她对埃里克特意施加的惩罚。于那卑微的恋慕者而言,这实在是最精准,最残酷不过的刑罚,但任何一位女子对她的裙下之臣皆有这残酷的天赋与权利。 可是真奇怪啊,你感觉不到身躯对水分的渴望吗?居然还能那样固执地、奢侈地哭泣——为我哭泣。绣球花的根茎终于仁慈地解开对那扇活板门的束缚,蜜萝居高临下地看着在骤然涌入的烟雾冲击下愈发虚弱狼狈的男人,看着他努力想要喊出自己的名字,却只是愈发撕心裂肺地咳嗽与干呕,终于像是满意地翘了翘了唇角。 黑发少女把活板门转回原状,确认那严丝合缝的门扉足以阻挡烟尘的步伐,这才温存地抱起自己几近昏厥的小宠,步履轻快地向埃里克早先开启的甬道走去——并不嫌弃他满身高温蒸出的汗水与些许油脂,途中甚至纵容地任他如粘人的婴孩般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襟。 对于有烟尘窒息前兆的人来说,蜜萝这样的处理实际上并不妥当。但当她记起在这长长的幽暗的甬道中找到一处冷泉轻敷埃里克潮红的面颊时,那曾被泥泞与杂草磨炼得坚韧顽强的生命立刻就抓住机会,再度迸发出全新的活力来。蜜萝忍不住对他更加赞赏——曾经在末世之中,恰是这样鲜活的生灵最受欢迎。 埃里克被蜜萝带离自己可怕的罪行时已近昏厥——但毕竟舍不得完全昏厥,于是当蜜萝跟随召集而来的鼠群指引自如行走在螺旋形的青石甬道中时,他就已在凉风的吹拂下渐渐清醒。只是直到那幽暗的泉流经由少女的素手轻抚他滚烫的面颊,埃里克才积攒起用一只手死死攥住少女衣襟以外的力气。 面颊?埃里克后知后觉地想起,因为难耐高温,原本戴在脸上的纸板面具连同似乎早就被自己摘下来扔到了一边。至于从前为与蜜萝见面特意准备的假刘海与假胡须?好吧,因为某人临行前孤注一掷的计划,他根本就没带上那玩意儿——就连之前佩戴的纸板面具也不过是出于随时遮羞的习惯而已。 所以蜜萝现在看到的应该是一个干瘪的小脑袋——但愿她能认出这是我的脑袋;上面顶着几丛稀稀得可怜的头发,以及我像木偶一样惨白粗粝的皮肤,深陷的眼眶,还有几乎看不出轮廓的鼻子?埃里克仍近乎乖巧地把头枕在蜜萝盘起的两腿之间,一种淡淡的羞耻感涌上他心头。但神奇的是,除了羞耻,再无其他,例如他曾以为会有而决心到时候努力克制的慌乱、愤怒、悲伤或其他任何更为消极的情绪。 尤其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蜜萝将他放在腿上时并未采用双腿曲向同一侧这样相对端庄的姿态,于是大腿内侧便不时与埃里克的面颊相触——即便还隔着几层衣料也难以阻止埃里克幻想那柔滑的触感,并进而对自己脑袋下正枕着的部分及其附近产生某些更为深入的旖念——这与蜜萝轻柔的动作相合,几乎给了他一种甜蜜的错觉。 “清醒了?”但当蜜萝开口时,这种幸福的幻象便破灭了。少女的嗓音一如记忆中那般清甜,并没有任何刻意冰冷或坚硬的成分,仅仅是多了几分平淡,像是微风止息后的湖面,甚至还残余些许温柔的波澜,却无端让人生出无望的感受。 “再休息一下,就去把火灭掉,剧院其余人可没我这么强健。”蜜萝停下掬水的动作,用命令的口气说,言语间到底忍不住显出几分怨怼。 从先前那种绝望癫狂的情绪中暂时脱离以后,埃里克感到自己胸膛里跳动的那玩意儿仍在隐隐作痛,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44 但他自知理亏,一句也不敢争辩就踩着打晃的步子找到一个隐蔽的暗道岔路匆匆忙忙逃了进去——甚至没考虑先去拿一张面具。而蜜萝,她看着自己新定下的小宠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感到一种熟悉的怒意瞬间冲上头顶。 老实说,自从埃里克为她倾情奉献这场火焰魔法之后,十九世纪这个旧人类时代在蜜萝眼里就不再有某种神圣的意义,她甚至开始怀疑新旧人类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天然的对立——没走到另一个极端还得感谢那位旧人类长辈对她不遗余力的教导。 当然,无论这种怀疑是否成真,蜜萝对于自己在此间寻觅到的唯一一颗星辰都是宠爱且珍惜的。事实上,埃里克除去伪装过后的面孔虽然不能说是多么美丽,但那极淡的肌肤与毛发颜色看在蜜萝眼里倒也有几分可怜可爱。至于他层层包裹下瘦骨嶙峋的身躯?不是不可以命令他即刻奉献,但蜜萝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温柔耐心的主人。 所以你看,我现在还记得叫埃里克去挽救剧院里其余人的性命,也算是很守规矩了,对不对?幽暗的甬道里,黑发少女安静地停留在原地,唇角噙着一抹纯良的浅笑。可是埃里克,我预备给你的恩宠将远远超越其余所有人所得的总和。所以,你不要因无谓的抗争劳累自己,更不要对我羞怯退避。 埃里克并未离开自己的地下王国。 当然,他绝没有怠慢蜜萝命令的意思。实际上,这毕竟是他精心建造多年的巢穴。在脱离了高温与浓烟的威胁,最主要的是脱离少女目光的凌迟后,他很容易就动用自己那些遍布暗道的机巧布置扑灭了几处主要的引火点——那甚至与他同少女分别的地方并不远离。 至于剩下的余焰,只要那两位新上任的剧院经理不想接手一座废墟,就一定会尽快叫人处理。所谓误伤人命则更不用担心——即便是在那样满怀绝望与迷狂的境地中,他仍考虑了少女对生命的尊重与热诚,从而尽量避开了那一时刻几乎所有人员密集的地方。当然,也正因为如此,蜜萝才会在火势包围下紧闭门扉如此之久而始终无人救援。 想到这一节,埃里克禁不住更加心虚起来——黑发少女之所以去往那样偏僻的角落,也正是因为他暗藏险恶的邀约。 当然,现在他绝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惊吓了。天知道,当他以为蜜萝宁愿失去生命也不肯接受自己的援手时是怎样的悲恸与绝望!埃里克习惯性藏身于离蜜萝最近的暗壁里,发出妥协的叹息。 只是……埃里克很快又苦笑起来,奇异的金色眼眸里再次映入黑发少女过分恬静的背影:在对她犯下这样的罪行之后,你居然还敢回头奢求一次情人式的约会? 作者有话要说:  嗯,话说上章男主明显失心疯,所以这章让大家看看女主有多疯, 本章又名:你疯我也疯/比比谁更疯/我疯了但你知道我疯了吗等等 于是目前其实是一个鸡血的男疯子跟一个假装正常的女疯子的撒糖(?)日常 不过如果是已经看到这里的小天使,对本蠢的脑洞毒抗应该也比较高了? 总之,首v第三章√,祝食用愉快。 最后,本蠢已经累到吐舌头了,让我先缓缓,下章应该会加载真正的地宫play ☆、地宫行船 蜜萝知道那颗星辰就在那里。埃里克也知道自己的行迹瞒不过安静等在原地的黑发少女。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静默着, 踌躇着, 轮廓不显的鼻腔里喷出略微粗重的喘息——那是之前的高温炼狱残余的威力。 “埃里克, 我一直以为你会是位热情周到的主人。”在两人长久的,近似对峙的沉默后, 少女清甜的嗓音首先打破了寂静, “还是说, 在你的地下国度,我不是位受欢迎的访客?” “不, 小姐, 这里的一切都在期待您的目光宠眷。”暗壁后的人用一种暮气沉沉的声音回答, 刚刚受过磨难的嗓音还十分嘶哑, 一点儿也没有往常醇美的质感,却被甬道里过分优越的回声效果衬得庄严肃穆。 “那么, 将一位淑女继续晾在这里, 可不是绅士所为。”蜜萝的神情仍是娇俏纯良的,言语间带了点儿不轻不重的嗔怪, “要知道,我本来还为这次拜访特地准备了一盆鲜花作礼物——就是我带去房间的那一盆。那培育起来可不容易。我保证,除了我这里,你绝不会再在任何地方见到这样珍奇的绣球花。” “可惜你太莽撞, 我的手臂忙着抱起你, 就顾不上它啦。”最后,所有埋怨都结束于一声轻柔甜蜜的叹息,然而暗壁里的人再度应以沉默。 倘若蜜萝所言非虚, 那被你弄丢的东西可能比一盆珍奇的鲜花宝贵得多。 埃里克忽然再不能维持那种死灰般的绝望了。老实说,经历过那样的煎熬,他现在完全回忆不起蜜萝手里的鲜花是何种模样,而他对此也毫无兴趣。 事实上,对那栖身花盆的娇客,埃里克全部的记忆都被它在少女抚育下疯狂生长的根茎占据——当它们冷酷地阻止了活板门的转动之时,他只觉得那小小花盆中伸展的每一丛枝叶都是魔鬼幽秘的爪牙。 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少女心思的揣测可能出了什么差错。 当然,蜜萝所思所想一向与众不同,他猜错也算寻常。只是这一次……埃里克隐隐意识到,这一次他将要付出的代价,或者说即将得知的真相恐怕是自己难以承受的。 “我现在可以马上为您取回来——我……的时候,仔细计算过,绝不会将那里损毁一丝一毫。”埃里克没敢问出口,他自欺欺人般将那几个险恶的音节含混过去,顿了顿,艰难地补充道,“如果您仍愿意将它赐予我。” “当然,埃里克,你仍拥有我所有爱意。”蜜萝宠溺地笑起来,但并未赞同他的意见,“但是不必了,埃里克,如果你确实想要些鲜花来装饰厅堂,我的花店随时欢迎光临。” “但现在,比起挽救一盆珍奇花卉,我更期望主人家的热情款待。”少女的期盼是那样诚恳,尽管那双黑眼睛里阿凯隆特河的幽冷波涛未有丝毫平息。 埃里克没办法继续踌躇下去了。 所有爱意?多么……多么动人的话语啊,他想。即便明知这不过是少女刀尖上沾染的一点儿蜜糖,又有谁能拒绝这甜蜜的引诱呢? 即便明知这颗心过后就将被千刀万剐,埃里克进一步想,那也是你应受的刑罚。 “那么请允许您的仆人为您引路。”一声机关的轻响后,男人迈着僵硬的步伐向黑发少女走近。他的嗓音依旧毫无美感,金色眼眸中的光彩也明明灭灭,像是随时预备接受放逐深渊的判决,又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仍小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45 心翼翼仰望天堂。 蜜萝于是把最后几只安静的小鼠也遣散了,然后跟在主人身后正式参观起这神秘壮丽的地下国度。 埃里克首先带她进入一条狭窄的环形走廊,它长得不可思议,环绕着整个地下空间——而埃里克一切超凡脱俗的建筑与艺术家天马行空的巧思皆以此缀连。 他们安静地走过一个转角,蜜萝看到走廊两侧墙壁上奇异的图腾和远处一些影影绰绰的红光——若是普通少女,这情景几乎令人恐惧。但蜜萝目光灼灼,就仿佛全然不知这些机巧布置背后暗藏主人怎样贪婪的心思。当然,也说不准正因为她瞧见了主人家这层可爱的小心思,因此反而比任何时候都更兴致高昂。 来到这里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蜜萝自认自己也早就过了看到街上一家面包店或成衣店就大惊小怪的阶段。但她发誓,没有哪一处的风景比自己此时所见更令人惊叹! 我的星辰果然值得宠爱!她想,赞叹的目光在那些浮雕的每一处细节流连不去。粗犷的,细腻的,精巧的,随性的……连同埃里克不时要她避让或绕行的机巧布置都是黑发少女在末世时无法想象的奇妙景象。 “别走那儿,小姐,为您的安全着想,最好跟紧我的脚步,也不要随便碰那些浮雕或圆雕。”走在前方的埃里克一再放慢脚步;他没有回头,嘶哑的声音却在黑发少女又一次好奇地试图触碰一尊半/裸的贵妇塑像时及时传进她耳里。 “好吧,埃里克,”蜜萝恋恋不舍地收回动作,口气不免有些埋怨,“下回不要在自己家里布置这么多机关!” “这里需要它们。”埃里克泰然自若地回答,“但下次我可以为您提前规划一条安全的捷径。”——倘若今晚过后,您还愿意偶尔来看看我这可怜的朋友。 实际上,埃里克的地下国度从前虽然也遍布机关,但即便是从自己的通行方便考虑,也远没有到如今这样三步一陷阱,五步一机关的地步——但他绝不会让蜜萝知道,这些新增的机关陷阱几乎都是为狩猎她所设。 只是……埃里克没料到,平时看上去那样敏锐强大的黑发少女对这些机关的应对居然如此生疏,而且偏偏兴致高昂。 蜜萝:在末世能有个固定地方住,能勉强吃饱穿暖就不错了,所谓武器防具或者建筑物防御基本都靠变异战利品本身的材质,你还指望我研究这些耗时耗力耗资源的机关?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毕竟,也没有谁规定,能准确辨认你藏身方位就一定精通机关建筑之类的学问。埃里克想,心头莫名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该想得过于复杂……要是最初就坚持原计划,先尽力讨好蜜萝,倘若她不愿留下,再启动那些机关作为最后保障;而非妄动烈火,试图寻求表面的平静…… 倘若她不愿留下,难道你还敢以她的生命为代价,专横地违背她的意志?但另一个截然相反的念头很快也涌上心头。埃里克想起少女手中那盆在浓烟里张牙舞爪的绣球花,心底立即再次平静下来。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些与机关工艺相关的闲话,气氛近乎温情脉脉。 因为蜜萝对那些机巧布置的好奇与留恋,他们花了好长时间才走到走廊尽头。当然,埃里克对此毫无意见。如果可能,他甚至恨不得这段路永远走不到尽头。 但路还是到了尽头。两人来到一片凄冷的湖岸,一望无际的湖面上不起一丝风浪,铅灰色的湖水静悄悄地蜿蜒进更远处的黑暗。微弱的蓝光里,蜜萝认出脚下似乎是一个简陋的码头,一条小船正系在码头边的铁环上。 埃里克在蜜萝注视下飞快地窜上小船,娴熟地解开船头的铁缆绳,然后就忐忑地回视黑发少女,不再举动了——那个大胆到试图用烈火擢取少女娇躯的家伙仿佛完全消失了,他甚至不敢随意出口邀请。 蜜萝皱了皱眉。说实话,她不太喜欢这种压抑的颜色,这会让她想到末世天灾过后死气沉沉的景象。但既然是小星辰的邀请,看在他一路走来的态度还算令人满意的份上,蜜萝还是决定给个面子。 “虽然我不一定需要,但这种时候,作为绅士,不都应该向女士借出手掌么?”蜜萝步履轻巧地走到岸边,却偏不肯上船,直到埃里克额前和鼻子的部位几乎要冒出细小的汗珠儿,才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的小宠,神色骄纵,全然像个沉浸在情人娇宠中的少女。 埃里克好像有些明白少女的意思了。他确信蜜萝曾对自己生出爱意。而现在,少女的行为是否表明她对两人旧日的情谊仍有几分淡薄的留恋?好吧,埃里克想,就算这仅仅是少女对你这罪人残酷报复的先兆,难道你就不会死死抓住这最后的温情? 是了,蜜萝一直是你情绪的主宰,在她发起的这场爱情游戏面前,你除了奉陪,别无选择。埃里克感到自己胸腔里那个玩意儿“砰砰”地跳个不停,同时迟疑地伸出一只手去。 鉴于先前磨人的高温,此刻的埃里克手上是没有皮革手套遮掩的。于是蜜萝得以细细端详那只细瘦、惨白如死人般的手掌。那只手同时暴露在湖岸潮湿的空气与少女轻佻的目光下,怯懦地往回缩了缩,但又在那双黑色眼眸的逼视下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 从外表上看,这一点儿也不像是艺术家或是工匠的手掌。蜜萝饶有兴致地想,并且觉得光洁修长的手掌见多了,像她的小星辰这样的也很有几分可爱。没让埃里克难堪太久,少女白皙匀称的手掌就轻轻隔断了凉风对它的侵袭。那样的光洁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回想起少女曾落在眼睑上的两个亲吻。 蜜萝象征性地借力跳上小船,却并不松手,反而调转方向,灵巧地撬开埃里克汗湿的指缝钻了进去。下一刻,埃里克也本能地扣住了少女柔软的指掌,然后越扣越紧,就连掌心被湖岸凉风冷却的汗水都再度灼热起来。 “给我一支桨吧,埃里克。”埃里克几乎能把寻常少女手骨捏碎的力气也给蜜萝带来淡淡的疼痛,黑发少女享受地品味着指掌之间形状不显却力道强健的肌肉线条,半晌才眯着眼笑道,“而且别再站着了,我可不想还没到地方,就把主人家的腰扭了。” 埃里克于是不再别扭地维持身体前屈,一手与蜜萝五指相扣,一手拼命划动木桨的姿势。他依言坐下,甚至主动选择了与蜜萝相对而坐的方向,然后递给少女一支船桨——与他手里那支恰是一对双桨。 黑发少女对这种构造简单、动力原始的小船倒是很快驾驭娴熟。她同时注意着自己与埃里克两侧的水面,尽量使双桨划过的涟漪保持对称。埃里克好像也有类似的想法,于是两边的涟漪在两人的努力下迅速趋于对称,却又总在还差那么一点儿的时候交换形态。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46 “蜜萝,唱歌给我听好吗?”蜜萝正玩得不亦乐乎,忽然听到埃里克嘶哑的请求。她看向那双不再无措的金色眼眸,正巧也感到某种奇异而熟悉的悸动在胸中酝酿。 “好呀,我的小星辰。”黑发少女甜蜜地回答,也不问此间主人想要聆听怎样的乐曲,一支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爱情小调便在空濛的湖面上飘荡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我错了,我也没想到路上就激情澎湃地写了两章,下章一定码到地宫playqaq 但是,这章还是挺粗长,这俩货也还是挺甜的,对吧?(小小声) 话说章末这走向小天使们有没有种很熟悉的既视感? 没错,我们下章就要回归疯狂撩撩撩模式了2333 -同时回归的小剧场- 蜜萝:男人,把你的手给我 桶:那……那你不可以嫌弃 蜜萝(总裁式宠溺):放心,外面妖艳贱货见多了,我就喜欢小星辰你这一款 ☆、卑微爱语 这片地下湖看上去很大, 但真要找准一个方向划过去, 没多久也就能靠岸了。好在埃里克还不至于笨拙到这地步, 尤其是,即将靠岸的时候, 坐在船头高歌的黑发少女明显还未尽兴——而他也并不舍得离开那歌声编织的轻盈幻梦。 小船在黑暗中轻轻颠簸了一下, 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但立刻就在埃里克灵巧的双桨下掉了个头,晃晃悠悠又往湖心去了。没错, 双桨, 因为黑发少女之前唱到兴起时就已将自己手里的船桨丢回她的小星辰手中了。 “累吗, 埃里克?”小船晃晃悠悠再次靠近湖心, 埃里克还沉浸在蜜萝歌声的余韵中,忽然听她含笑问道。 在寒冷的冬季, 一切行动都要花费更多的精力, 何况这处地下湖远比日光照射的地表更加寒冷。尽管埃里克的力气比常人大上许多,一直划动双桨也难免有些疲惫。但他对上蜜萝含情脉脉的黑眼睛, 本能地摇了摇头。蜜萝于是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十分遗憾一般叹了口气。 “冷吗,埃里克?”两人温存地沉默了一会儿,蜜萝冷不丁又问。埃里克还以为自己心爱的姑娘难得想要体贴一把, 他在回答“冷”与“不冷”之前踌躇了两秒, 怀里忽然钻进一具温暖柔软的身躯,接着是少女带点娇蛮的声音:“这时候你只能回答‘冷’,这样我就可以待在你怀里。” 少女的肌肤比埃里克想象中更加光滑细腻, 在亚裔当中纤浓有度的身躯就西方人种而言格外纤巧——正巧他用一只手就能环抱。 “是的,我冷极了,蜜萝。”埃里克于是用一只手掌紧扣住蜜萝窈窕的腰肢,另一手则试探性地抚上少女柔顺的黑发;他满含情意的声音从少女头顶倾泻而下,分明还很是嘶哑,听在蜜萝耳中却优美更胜一切乐器的奏鸣,“我是个生来便挣扎在地狱的鬼魂,唯你温柔的细语与含情的眼光能使我的心脏泵射出温热的血液——我这颗卑微的心脏已将它自己献给了你。” “这颗心,它自知罪无可恕,但依旧渴望你的注目,并且愿以它平生仅有的贵重之物,即为你所爱的艺术禀赋与你对它所有的爱与同情发誓:这一切可怖的罪行都是出于它对你无止境的爱与渴盼,出自啃噬它理智的无望的欲/念。故你尽可将它拿去端详把玩,拿去试探折磨,甚至拿去践踏蹂/躏,只是万莫对它置之不理——因它已在你眼底触及过爱情。” 要蜜萝说,此刻在她耳边盘桓的这些话语过于卑微,也过于沉重了——简直不像是情人间的告白。但这一切又都被掩在一种平静的倦怠之下,以至于黑发少女感受着自己所倚靠的那片胸膛虔诚的震颤,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应对。 “这鬼魅已蒙你圣洁的爱与同情点化,他眼中已不再只有因这张面孔被人们强加的幽冷炼狱与日光下炼狱般的尘世,故他开始识得冷暖,并愈加渴望你所施与的爱与温情,甚至开始惧怕曾习以为常的幽冷炼狱。”仿佛是感觉到少女的动容,那声音里摇摇欲坠的平静表象也终于被打破,露出底下那颗在爱情的寒风中淋漓着鲜血的心灵,“所以蜜萝,我冷极了,也怕极了。我是如此害怕你太早收回这恩赐,因有具行尸走肉将因此永远漂泊无依——若无你柔情的荫蔽,尘世的日光必会将它焚烧殆尽;然而那曾与你互诉过脉脉爱语的喉舌,即便想要重新歌颂那幽暗的炼狱亦不可得了。” “吾爱,此刻匍匐在你裙下的是一个如此胆怯的灵魂,既怕你对它投以怨憎的目光,又怕你毫不容情将它忘却。”说到最后,那个声音已再次归于平静;蜜萝有些无措地转头,也想说些什么,却立即沉沦于一双含情脉脉的金色眼眸,“就连你正对它施与的柔情的报复,都令它害怕这将空耗你鲜妍的生命——倘若如此,那对我深切渴慕着你的灵魂而言,将是比以往对你的一切欺瞒与狩猎更为可怖的罪行。” “所以,请告诉我您的决意——您还会爱我吗,小姐?”最后,她听到埃里克比方才声音更轻的询问,话音中略带哽咽,那双迷人的金色眼眸却如此热烈地灼烧着她,热烈又恳切,几乎令人无从拒绝。 实际上,这样的情境最不适合逼问,倘若你询问的对象还不够爱你。关于这一点,埃里克非常明白。而蜜萝,这云上的星辰从前或许的确对他遥遥投注过喜爱的一瞥,甚至,眼底渐渐有可称为“爱”的神圣的萌芽。但你在对她犯下这累累罪行之后,就不应再奢望这云上星辰对你这罪人再一次的眷顾了。埃里克想。 可他依旧不自量力地奢望着,甚至无法阻止这渴盼冲破喉舌的束缚,而不得不以少女赐予的最后一点温情为赌注,将胸膛中一切贪婪卑劣的欲望都暴露在少女清明的眸光里——听候审判。 埃里克口里才吐出第一个音节,就本能地死死扣住了少女窈窕的腰肢。他庆幸怀里的身躯虽然看似单薄纤巧,却暗含某种惊人的柔韧,能够轻易承受他最大的力道与最激烈的情绪而不会被折断——虽则也因此,倘若这躯体的主人不愿,他便绝不能将它轻易融入自己骨血。 蜜萝从前尚未觉察自己对这星辰的渴盼时,并没太在意过自己这艺术家朋友的情绪,但也大致了解,每当他不再称呼自己的名字时,总显得优雅又自负,至少也足够克制——唯独这一次不同。 这一次,那副神迹般的唇舌依旧有意无意避开你的名讳,但正如他所言,驾驭唇舌的心灵已被这唇舌的主人亲手呈送你手中,而这颗心中激荡的一切惊心动魄的情感也都在你眼底纤毫毕现。 是的,惊心动魄。 歌剧魅影总有轻易让寻常人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47 惊心动魄的本领,无论是他绝妙的艺术还是他随时预备犯下的罪行。但这对自末世而来的黑发少女而言实在是种太过难得的体验。以至于蜜萝到现在才恍然,或许自己最初对艺术家朋友的一再纵容正是出于这惊心动魄对她的奇妙引力,不只是他的艺术,还有他丰盛炽烈的情感——从前她虽未觉察,接近并试图掠夺一个敏锐而精彩的灵魂却完全出于本能。 好吧,你赢了,埃里克——有谁舍得拒绝这璀璨星辰的俯首呢。她注视着那双动人的金色眼眸,感受着它因其中满溢的柔情而焕发出无与伦比的魅力,不由在心底落下一声挫败的叹息——她承认,她已不能再装作毫无所觉,固执地继续这场渐渐超出控制的爱情游戏。 或者说,蜜萝终于领悟,爱情本就不适合“游戏”这样轻佻的词语。 “当然,我可爱的小星辰,我爱你,正如我从未怀疑你对我的爱意。以及,我收回先前的话——艺术家追求伴侣的手段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含蓄。”她形状优美的唇瓣微微翕动,委婉地提醒埃里克他此前干的蠢事,但并不像是怨怼的模样,那双黝黑的眼眸里反而涌出极丰盛又极温存的情意,“好吧,你这狡猾的小星辰呀,若你没再对我藏着什么不讨人喜欢的小秘密,那么我全部的爱意就暂且交由你保管了。” 只是暂且保管么?埃里克有些失望,转而又被一种丰盈的喜悦攥住了心神——怀里的姑娘似乎仍愿成全他对爱与温情的渴盼,这已比他预料的结果好上许多了。埃里克恋恋不舍地最后一次顺过蜜萝柔软的发丝,然后那只手臂也落到少女腰间,彻底将那温软的恩赐锁死在自己怀里。 划船的木桨早在少女主动投怀送抱的时候就被埃里克丢到了船尾,两人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这个温情的姿势,身下的小船静随性地在湖心缓缓晃荡,四周铅灰色的湖水都显得安静美好——直到蜜萝感到与自己紧贴的那片胸膛细微的颤栗。 她在埃里克怀里轻轻挣动了一下,男人便会意地将怀中的娇躯轻轻转动一个方向,以便少女更自然地同自己对视——尽管他环在少女腰肢上的力道最初一如既往巨大到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但很快,又在少女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讪讪地放松些许,最终维持在一个恰巧能使两人肌肤相贴的状态。 “怎么又哭了呢,我亲爱的小星辰?虽则我也深爱雨后的星河,但你的泪水应当是最珍贵的钻石,点缀我们婚礼的殿堂;而非像现在,比肩最锋利的刀刃,凌迟一颗同样对你满怀爱意的心灵。”蜜萝轻轻拂去埃里克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滴,并学着他的语气柔声安抚,第一次觉得这些千回百转的修辞也拥有特别的魅力。 她久久地凝视着着那双深情的金色眼眸,久到埃里克几乎以为她会再给自己两个吻,就像当初在五号包厢里那样。但最后,那双黝黑的眼眸却渐渐清明,接着他耳中传来少女依旧轻柔的质问:“那么说说吧,埃里克,为什么这样的爱与渴盼却会驱使着你对我再三/退避?”——虽则才对那些迂回的修辞生出几分好感,但在自认为郑重的时候,她的遣词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相处良久,埃里克自然也了解蜜萝这一小小的习惯。他颤了颤湿润的眼睫,意识到自己真正接受审判的时刻终于降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情不自禁爬墙更了个小短篇,又习惯性抱着手机睡过去是多么痛的领悟…… 这一更补前天的,躺平任鞭笞qaq 后面大概也是有榜随榜,没榜隔日更吧 话说本月3.4号本蠢也要开学了,先提前请个假,到时候能更尽量更 以及,好吧,我再也不立flag了, 爱几章到地宫就几章到地宫吧(冷漠脸),反正一路上也都是糖 最后,绝对无责任小剧场奉上: 蜜萝:艺术家追求伴侣的方式可真是一点都不含蓄 桶:如果你愿意,我还有更不含蓄的 蜜萝:还是算了吧,就这样你都已经哭唧唧了 蜜萝:再不含蓄我倒是没什么,就怕你过后哭出一道银河水淹地宫啊宝贝儿 蜜萝:讲真,我们那个年代有个规整点的房子住很不容易的…… 桶:你之前明明还觉得人家哭起来好看,现在还没到家居然就开始嫌弃我, 桶:哇~你果然是不爱我了(水漫地宫ing) 蜜萝:……算了,你哭吧,没事,反正我们现在在船上(宠溺脸) 蜜萝:哭的时候注意方向,我们正好可以这样抱着直接飘去地宫…… ☆、冰释前嫌 埃里克知道自己犯过许多罪, 但唯有与蜜萝相关的部分能让他感到自己确实罪无可恕——其余则不过是他对这尘世强加于己身之罪的盛情回馈。 他回忆着蜜萝之前的话语, 首先想起的是那些卑劣的火焰。但埃里克很明白, 那不过是他绝望的映射而非根源。 那么根源在哪里呢?埃里克想,然后两幅画面轮流在他暂且被爱情暖化的脑海中闪现:是玛德莱娜大教堂的老忏悔室里, “埃里克”这个名字第一次从黑发少女口中被吐露时所携的娇俏柔软;还有巴黎歌剧院二楼的五号包厢里, 少女轻触他喉间的白皙手指以及两次温存逡巡过他眼睑的丰美唇瓣——不必去记忆深处挖掘, 因那本不是太过久远的旧事;何况,与蜜萝相关的一切都刻骨铭心。 这本来都是很美好的事情, 但当二者合而为一, 便暴露出其怯懦卑劣的本质。那是, 他对少女纯洁高尚的爱与温情最不可饶恕的欺骗与背叛。 埃里克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那双奇异的金色眼眸又黯淡下来。 “埃里克,你知道, 我不希望我的情人过分羞怯。”蜜萝略收了笑意, 黝黑的眼眸便显得清冷严肃,“如果你想要作为伴侣, 这就更不可取了。” “我不介意同你交换爱意,不介意你艺术家的小脾气,甚至不介意你保留一些无关爱情与忠诚的小秘密。”说到这里,黑发少女眼里的神情还是温存的, 但下一刻就郑重起来, “但埃里克,你得知道,我无法接受一位时常不告而别的伴侣——这在我们那儿通常被视为绝对不能交付信任的存在。” 这最后一句本不是太苛刻的言辞, 但因少女郑重的神情与这听候审判者曾犯下的过错,它也就生出一种逼人的锋锐来。而这锋刃最先指向的,必然是埃里克转眼便再次孤独无依的心灵。 四周寂静无声,湖上的冷风争先恐后灌进埃里克心中的空洞,方才还觉得颇为静美的景致似乎转眼就成了这锋锐的帮凶,令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意——而他几乎不敢再向怀里唯一的热源祈求温暖。 蜜萝感到环在自己腰上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48 的那双手臂骤然僵硬起来——并非她此前主动投怀送抱时那种短暂的无措,而是一种近乎死尸般的僵冷。 好在出身末世的少女最不惧怕的便是这死尸般的手臂与面孔。蜜萝温热的肌肤主动贴上埃里克僵冷的胸膛,两条柔韧光洁的手臂一条环过这星辰僵硬的脖颈;另一条则横过男人背部,像安抚孩童般,一遍遍轻碾过他整个紧绷的后背。 埃里克感到那温热的手臂从自己肩部一直细细游走到腰底,并在尾椎的位置激起一阵细小的颤栗。他浑身的血液在这柔情的抚慰下好像又缓缓流动起来,但他无法为自己辩解,亦不敢再作无意义的沉默。 “蜜萝,我爱你,请相信,我爱你呀……”最终,这可怜的罪人颤抖着畸形的唇瓣,语无伦次,而那美丽的金色眼眸已蒙上一层哀怜的水光——俨然一副又将落泪的模样。 黑发少女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她环在他颈间那只手只在靠上一点儿的位置施加了极轻微的力道,埃里克就顺从地垂下头来——然后得到一个温热的浅吻,就印在他近来少有舒展的眉心。 “是的,我知道,埃里克,我知道……”蜜萝进一步抬手抚上埃里克头发稀疏的后脑,干瘪的形状令她掌下的珍宝看上去比寻常人的小上许多,简直不像是能够盛下那么多高雅的灵性与厚重的情感;可它又的确蕴养出了那样一双动人的金色星辰,星光熠熠中映照出一个让她忍不住珍重的灵魂。 “我知道,埃里克,你一直是位理想的情人。”少女落在他面颊上的目光愈加柔和,于是这些话语仿佛也显得甜蜜温柔,“而我,请相信,我并不会比更加巴黎的贵妇们更加轻浮。即便我的确是个轻浮的女子,这世间也不会再有一位像你一样能令我动心之人了——你实在不必担忧我因你任何未出口的秘密收回向你承若的爱意。”——但也只有爱意,而不涉及婚姻、厮守等其余一切更为严肃郑重的事情。 “我倒希望它永远是个秘密!”埃里克忽然低低地呻/吟了一句;他那张可怖的面孔怪异地抽搐了一下,尽力逼回眼底泪水,咬牙切齿地重复道,“我倒希望它永远是个秘密……”但当蜜萝对他投以鼓励的注视时,他却顽固地再度沉默下来。 “好吧,我的小星辰,那么它将永远是个秘密了,虽则我是如此期望你能成为我的良伴。”蜜萝看向那蒙尘的星辰,终于妥协般发出一声叹息,“现在,请带我继续游览吧……先等我把船停到岸边。抱歉,这里对你而言大约还是太冷了。” 你瞧,我也可以为你做个体贴的情人。埃里克仿佛从少女依旧含笑的眼眸里读出了这样一句惹人怜爱的炫耀,却发现自己心头挤不出哪怕一丝喜悦的情绪。他猜想,这或许是因自己已先一步看到蜜萝眼底隐约沉浮的几许疲惫——几乎令人胆战心惊。 不等他再辩解什么又或是挽回什么,小船附近的湖面忽然泛起道道细微的涟漪;一尾尾半透明的小鱼摇头摆尾地跃出湖面,继而齐心协力推着小船飞速向与来时相对的湖岸驶去。 多么惊人的奇景!埃里克却只感到此刻仍被他拥在怀中的少女似乎离自己愈发遥远。 她的确不会同你断绝联系,但也永远不会更加靠近你;只会等时光将如今尚且灼热的爱意一点点消磨殆尽——终至厌倦。一种无言的恐慌忽然攥紧了艺术家敏感的心灵——甚至暂时胜过那久久盘踞在心间的欺瞒与背叛的阴霾。 “蜜萝……”埃里克迟疑的呼唤与小船触岸的声响一同响起,黑发少女于是把自己小巧的下巴从他一侧肩膀上抬起来,毫不掩饰眼中涌动的期盼,诚恳甚至热切——与埃里克此前灼烧她的眼光有种惊人的相似。 “我……我很抱歉因自己贪婪的欲/念令你身陷险境,很抱歉……令你的爱意开始于一个卑劣的谎言……”对埃里克而言,后一句比前一句的吐露需要更大的勇气,因此遣词愈加艰涩,但他的喉舌毕竟不再窒息于沉默的阴翳了。 “或许艺术家之间的确更容易彼此了解?”蜜萝立即回忆起卡洛塔的说法,她注视着埃里克庄重哀伤的金色眼眸,简直啼笑皆非。 老实说,她不是没考虑过红发女高音的说法。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甚至是她最期盼的可能。但在那场疯狂的烈焰围城以后,她就默默将自己的小星辰划进了此世少有,与自己观念类似的存在。因此,在放任自己对他的爱意疯狂生长的同时,蜜萝潜意识里却不再对他怀有这类温情的期盼。 彼此了解?埃里克有点儿迷糊。但蜜萝没有解释,并且真诚地认为那星辰偶然懵懵的神情也别有一番可爱。 “我不会欺骗你,至少在事关爱情与忠诚时不会。”黑发少女轻柔地叹道。比起严酷的控诉或更加深重的倦怠,这更像是一个承诺,一个埃里克自萌生爱意以来便孜孜以求却从来不敢直言向她讨要的承诺。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蜜萝,而黑发少女黝黑的眼眸里恰好涌出一种全新的笑意——比阿凯隆特河翻涌的浊浪还要高傲恣意,但又比春日里双栖花间的彩蝶更为温存而富有生机。 “所以快带我继续这次愉快的旅途吧,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巡视你的王国了!”蜜萝的话语仍习惯性带着点高高在上的意味,但不同于此前刻意堆筑的隔墙,这已完全可以归属于恋人间的小情趣了。 就像蜜萝先前并不明白事态发展何以忽而急转直下一般,埃里克直到黑发少女将要从他怀里起身时还不敢相信原本严酷的情势竟就此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而蜜萝,她在一不留神被埃里克拉了个拉了个踉跄后,索性就没骨头一般继续趴在自家小星辰肩上。 “必须得说,我从未觉得受到欺骗或背叛。”黑发少女愉悦地吻了一下情人崎岖的面颊,却在埃里克愣愣地扭头时迅速收起眼底大半过分嚣张的笑意,又只剩一泓狡黠的微光荡漾在此前一贯的纯良面孔之上。 “我说过,我允许你保留任何无关爱与忠诚的秘密,当然也包括某些不论光阴长短都难以愈合的伤痕。”蜜萝清甜的嗓音一直轻盈得像颗在云上起舞的星辰,眨眼间又揉进了与面色相符的柔情,“但任何时候都别忘了,我亲爱的小星辰,你已应许我的承诺。” 是的,伤痕,埃里克的,而非蜜萝的。 黑发少女不得而知是什么灼伤了这个敏锐的灵魂——她也无意探究。但在她看来,这一切不得宽恕的罪行乃至由此而生的绝望与哀恸都出于此前漫漫光阴烙进他灵魂深处的伤痕——未必是出于爱情,却险些便杀死了两颗心之间初生的爱情。 而他得遇蜜萝之前,几乎未得分毫仁慈的爱与同情,以至于不得不放任那伤痕在他怪异的残躯与凄冷的心房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49 中渐渐腐朽,至今无缘愈合。故而当他无法克制地以爱火舔舐过心上人的骨血与灵魂之后,便也自觉罪无可恕。 自然,那自觉并非毫无道理。那样危险的爱意,无论怎样粉饰难免沦为罪行——谁是这爱意所寄,谁便不幸成为这罪行的受害者与牺牲品。 但有权赦免这罪人的,也唯有那个他爱意所寄的灵魂。 “容我先确认一次,埃里克与西德尼柔情的目光都属于我,且都并未爱上另一个灵魂吧?”但黑发少女爱怜地注视着那双只迸溅一丝火星便又归于黯淡的金色星辰,轻言细语,循循善诱,耐心得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埃里克机械地点点头,她于是笃定地展露笑颜:“那便不算是欺骗或背叛了。” “老实说,我很开心,埃里克。我很开心,不仅因你两次对我奉上的炽烈爱意,也因你为与我结伴付出的一切诚意——现在你将是我的良伴了。”埃里克注意到黑发少女提起“伴侣”时比提起“爱情”要多得多的郑重。她微微仰起的面颊并未脱出亚裔在欧美人种眼中特有的稚气,那双浅笑盈盈的黑眼睛却令他感受到莫大的安慰与一种自爱意萌生以来前所未有的轻松——埃里克知道,他被赦免了。 对于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来说,埃里克潜藏于这怪异残躯之下的,依旧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灵魂。但只要他爱意所寄的那个灵魂不以其为罪,他便不再是戴罪之身。埃里克难得轻柔地摩挲着怀中黑发少女柔软的身躯,他感到自己生命与艺术的火光正盛,而他真真切切触碰着爱情。 “老实说,我真诚地希望我的爱意能成为使你愈合的良药,”蜜萝一直说到此处才终于得以挣脱情人的怀抱,意志坚定地踏上岸边坚实的青石地面——照旧轻盈灵巧且落地无声,仿佛她原本就是这幽暗地穴中诞生的精灵,“但即便不能……” “即便不能,它也早已彻底归属于您——这颗深爱着您的心灵,只愿满载您柔情的注目与爱语,这样,它便再不会遭遇任何痛苦的折磨了。”爱情的鸟儿就在他肩头高歌着他曾憧憬过的一切美好的未来:湖滨公寓,星期天的公园森林,以及——黑发少女对他郑重许诺的陪伴。 埃里克禁不住淌着泪快走了两步。他伸出一只手,略腼腆地碰了碰情人的手背;得到默许后,几根细瘦的手指便生疏又急迫地嵌入蜜萝骨肉匀称的指掌之中——这欢喜雀跃的灵魂到底没能忍住泪意,但他被泪水浸湿的可怖面孔与略带哽咽的嘶哑嗓音都显得温和沉静;而浸在泪光中那对迷人的金色星辰更是早已洗净尘埃,显出蜜萝极爱的灼灼光明。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已修,补了近千字,祝食用愉快 说实话,近两天连续遇到一连串倒霉事件,本蠢心态已爆炸,完全不想回忆本章从昨晚八点磨到今早六点半是什么感受…… 尤其是近两天,满腹牢骚,发糖可能有点力不从心,修过之后希望甜度达标 本章留言的小天使都有红包补偿,截止日期为一周后妇女节(2018.3.8) 此外,最近开学在即,诸事繁杂,确实很难规律更新,但还是会尽量保证隔日更,在此鞠躬致歉! ☆、俯首致歉 五指相扣, 并肩而行, 这对两人而言都是十分新鲜的经历。它不及亲吻炽烈, 不及拥抱紧密;行走间,从指掌到肩臂似有若无的细微摩擦, 却自有脉脉温情与一种丰盈平静的喜悦如涓涓泉涌, 温柔地浸泡两颗同样厌倦漂泊的心灵。 埃里克真不舍得截断这温情的泉流, 即使这将把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延长到十几分钟甚至更长。他一面尽量迅速地处理沿途越来越密集的机关陷阱,一面频频偷看蜜萝脸色, 似乎担忧自家新鲜出炉的小情人中途就耐心耗尽。 而蜜萝仔细打量一会儿身前几步忙得团团转的男人, 若有所思地问:“埃里克, 你这些布置原本只让第一个经过的人畅通无阻对不对?”埃里克忐忑地点点头。直觉告诉他, 自己此前那些危险的心思差不多已经全都暴露在蜜萝眼里了。 还挺用心嘛。黑发少女翘了翘嘴角,感到自己的虚荣心再次被满足了——前一次是靠岸之前, 埃里克把她圈在怀里含泪说出那些情话。蜜萝忽然也很不舍离弃这温情的联结了——甚至, 少女初得爱情滋养的心灵还在诚实地期盼更多。她抬头将不远处影影绰绰的明亮光影收进眼底,忽然有了个更完美的想法。 “这次你可不够周到, 埃里克。”黑发少女眼珠一转,又笑眯眯地开口,明显戏谑的语气依旧容易给人漫不经心的错觉——与她先前压抑着怒气或其余杂念时刻意矫饰的轻柔甜蜜与迂回修辞全然不同,甚至都没能让埃里克初识爱情滋味的心灵生出几分忐忑。 他于是放下因只有单手空闲而进展缓慢的活计, 好脾气地回答:“以后不会了。”蜜萝正要接话, 又听他含笑问道:“那么,蜜萝,你要惩罚我吗?”男人的声音依旧嘶哑, 最后这一句却隐隐有种勾人的韵致。 这算是含蓄的……引诱?蜜萝诧异地望向埃里克,然后立刻毫无骨气地向那双魅惑的星辰缴械投降。她换成侧对的姿势轻轻挣开情人的手掌,艳丽的容貌脱出先前那种刻意的柔情之后反而愈见娇媚。 而埃里克,他感到自己后颈一沉,被什么温热柔软的事物轻轻环绕,继而听到黑发少女从极近处响起的笑语;“当然,你害我们在这里磨蹭了这么久,我累啦——接下来的路,就罚你抱着我走吧。” “遵命,我的女王。”星光中扩散开一圈圈笑的涟漪,埃里克甚至就着现在的姿势夸张地半蹲下来,仿佛预备完成什么隆重的礼节——但那双动人的笑眼中并不见丝毫卑微的影子。至于这曾受尽日光下种种苦难,也曾激烈地回赠世间以苦痛折磨的灵魂是当真以爱为匕,割断了束缚逐爱之羽的锁链,还是一切苦难侵蚀的印记都经由那爱之匕割出的裂痕一路深潜,蛰伏在他心灵深处,至少现在,无人愿意纠缠。 接着,埃里克一手揽住黑发少女骨肉匀称的脊背,另一手则绅士地隔着长长的裙摆垫在少女腿弯处,平缓地向上用力。而蜜萝顺势后仰,同时默不作声地将身躯尽可能紧贴情人的胸膛,纯黑的发顶难得显得乖巧。 出乎意料,怀里的身躯如此娇小,却竟然分量惊人;就仿佛他抱起的并非一位娇小的亚裔少女,而是一座实心的金属雕像一般——即便如此,埃里克也绝不舍得松手。这时候,他不免开始庆幸自己关于建筑机关与土石雕塑,甚至运用套索收割性命之类一切能使臂力强健的小爱好了。 也幸好,泛着亮光的厅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50 堂离此处并不远,至少埃里克抱着蜜萝走进那片灯火通明之地时,两条手臂只是刚巧开始微微颤抖。“蜜萝,我们到了。”他说,额上几缕参差的棕发沾了汗水而色泽略深,但并没有主动放下少女的意思。 蜜萝轻轻一挣,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并且立即没好气地瞪了这个傻子一眼——她只想要与情人更多的肌肤相贴,可没想第一次做客就给主人留下个肌肉拉伤之类的惨痛记忆。尤其是,这家主人还是她怒极之时也没舍得真动手报复的,迷人的小星辰。 蜜萝为埃里克培育的花海还未丰收,但这里依旧是一片以许多鲜花点缀而成的厅堂——这让蜜萝不满地横了背约的埃里克一眼。那些花儿全都被亮银色的丝带细细捆扎在花茎中央,一束束摆在一些东方风情的花篮里。花瓣略修长,半含半露的花蕊在厅堂各处过分明亮的灯光下有些像清纯的百合花,但颜色清一色是近乎纯黑的墨紫或墨蓝,花茎上为肖自然情境留下的几片残叶散发出淡淡的麝香气息。 蜜萝目光在厅堂里那些精致的壁毯、花瓶,烛台和家具上流连了许久,终于肯落到那些不祥的花朵身上,但也只是近乎轻蔑地一瞥,以至于埃里克又是遗憾又是庆幸她再次对那些暗指自身心迹的花语毫无所觉。但就在他准备假装那只是寻常的装饰而向蜜萝提议由他引导去换身衣服时,忽然听到少女莫名凝重的声音:“天使的号角?” “如果我没记错,曼陀罗在你们这里应当没有黑色。那么,你原本想要告诉我什么?被伤害的坚韧疮痍的心灵?不可预知的黑暗?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无间的爱和复仇?甚至……生的不归之路?”埃里克本以为少女的神色定然又是戏谑的,然而下一刻,他惊讶地看到那双黝黑的眼眸里竟满溢悔愧与真诚的歉意——初时不过浅浅一层,但她每忆及一种花语,这歉意便浓重几分;到最后,因其过分深厚,甚至近于凝重。 “我很抱歉……”忽然凑近他耳边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软驯服,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其中居然隐隐带出一点儿脆弱的颤栗——这正是爱情所赋予她的心灵的震颤。 事实上,虽然埃里克并不知晓,但蜜萝原本对这些靠染色取巧的花朵的确不屑一顾,只是她随后再看这些不祥的装饰之时就同时被一种温热的感怀与巨大的恐慌击中——感怀于那星辰在自觉濒临绝境时仍不忘对自己吐露的爱与渴盼,而恐惧那颗星辰就此在她怀中陨落;或是那珍贵的爱在某一刻永远消逝,而两颗心之间从此只剩无尽凄寒与酷烈的仇恨。 倘若你自以为此前对我难抑的爱与渴盼是罪,那么我也早已罪无可恕了。蜜萝在心头默想。尽管理智很快意识到这可怕的嫌隙已过去,但她仍不能完全放心。 你必须尽力补救!她又对自己说。也幸好,对于此举,来自末世的少女心中并没有所谓过剩的尊严或任何顽固的教条阻碍。 “我很抱歉,埃里克,”蜜萝于是慎重地开口,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果断把头砸进情人并不丰腴的肩窝;于是埃里克听到少女略模糊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我很抱歉,因我虽已预料这将耗费你的生命,却仍想永久占据你;为此,我甚至一再违背长辈的教导,亵渎你以为崇高的艺术……当然,最令我痛悔者,莫过于令你陷入如此绝望之境……” 蜜萝严肃起来的时候总是学不会太过迂回高深的修辞。因此,她的抱歉天然就比埃里克,比绝大多数人少一层留给自己遮羞布;自然,落入听者耳中也平添许多震动。 埃里克只想叹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感受,但终归是……不太糟糕的吧?毕竟,虽然蜜萝猜测的方向一如既往偏到了天外,但她偏偏那么敏锐地抓住了他布置此处时的心情——那时他表面并未停止争取,但内心几乎早已认定自己不可能重获蜜萝的爱与温情;因此,尽管他尽力把此处布置成了蜜萝喜欢的华丽纤巧风格,却忍不住又将散落各处的曼陀罗花染成深色,令这不祥的花儿散落各处,怀着最后的奢望向蜜萝隐晦袒露自己那颗在绝望与惶恐轮流煎熬的心灵。 埃里克没有说谎,他那颗心灵无论卑微与否都已完全地献给了蜜萝。为之欣喜,为之柔软,为之生出重重渴盼;亦为之悲伤,为之癫狂,为之沦落绝望之境……埃里克承认,他曾向自己的姑娘乞求圣洁的爱与温情,甚至计划禁锢她自由的灵魂;至少也要以己身作祭,但求在她羽翼上留一道经久不去的伤痕…… 当然,现在他已得赦免。但埃里克知道,他从前在无尽的流浪中,高高在上掌控大多数人的命运,收割权势与生命已十分熟练,匍匐在异性裙下乞求欢心也不算困难;但他从未奢求过来自得到蜜萝的歉意,无论是在他作为自己思想的罪囚之时,还是他侥幸获得来自情人的赦免以后。 因为这实在是一种太过要求平等的情感。因为位高者即便犯错也绝少有对位卑者心怀歉意,而位卑者对位高者可以有爱戴、敬畏甚至心怀怨愤或恐惧,却也很难生出纯粹的歉意——唯有平等相交的灵魂之间,才最易因种种牵绊的不顺或不得已的算计与牺牲滋生歉意。 可他竟毫无预兆得到了这歉意——而且如此真挚,如此庄重;倘若不算那些刻意矫饰的甜言蜜语,那么他终于第一次从情人口中听闻了她对自己的重视与渴盼——明白地说,从这一刻起,他才终于敢确信,那高居云端的神灵确已为他这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俯首红尘。 “不,小姐,没有任何艺术比您更崇高。没有一行我谱写的曲调能比肩您温热的肌肤,也没有任何一句唱词能贵重过您柔情的爱语。”埃里克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与满足。他任由蜜萝的双臂从自己腋下穿过,并死死抱住双肩,嘶哑的嗓音在这一刻无比虔诚:“只要您愿意爱我,小姐,那么我在艺术上一切的禀赋从此都只为歌颂您而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赶在最后几分钟更出来,补昨天的,明天有更,但还是很晚,已小修,祝食用愉快么么哒 ☆、情深无言 再一次紧密绵长的拥抱过后, 亲吻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只是这一次, 蜜萝还没决定从哪里开始品尝自家美味的小星辰, 埃里克竟已主动凑上前来。 “可以吗?”但在两人真正肌肤相贴之前,埃里克忽然又谨慎起来。他不成唇形的嘴唇在少女颊边腼腆地停下侵略的步伐——一直以来蜜萝都只对他的眼眸表现过明显的兴趣, 从前少女奖赏的亲吻也总是落在他眼眸或靠近眼眸的眉心;而这之外更为可怖的部分, 虽然知道少女并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51 不恐惧, 更不会为之却步,他却并不敢确认这也能讨得蜜萝欢心。 事实上, 他比谁都清楚, 倘若不是共同沐浴爱情的光辉, 这样可怖的面容只会让人厌恶乃至想要逃离, 否则他从前何至于漂泊于尘世日光之下却如置身炼狱。然而也正因饱尝炼狱之苦,当终于有一人肯正视他的灵魂, 终于有一人将圣洁的爱与同情放进他掌心, 他便又忍不住得寸进尺,那样急迫地期望蜜萝亲近他的全部, 包括他孤独的灵魂与束缚这灵魂的残躯;那样热烈地期望一个吻,一个真正属于爱情的吻来填补他心底长久以来的空洞。 男人嘶哑的嗓音有几分忐忑,却更突显了其中情/欲的意味。黑发少女感受着颊边细微的热气,诧异地笑了笑, 并不退避, 黝黑的眼眸甚至明晃晃地流露几分挑衅的神色。于是浅浅的忐忑如朝露般迅速消融了,那双金色的星辰猛烈地燃烧起来,烧尽主人心中一切杂念, 终于只剩品触珍宝的虔诚。 下一刻,蜜萝稍稍偏转脸颊,于是埃里克气势汹汹的攻伐不期然陷入少女丰美的唇瓣。 埃里克并非首次体味那丰润的触感,但通过唇齿相接的体验比任何一次都令他震撼——毫无疑问,这个吻只能属于爱情。 这是多么甜蜜的陷阱,无法挣脱,无处逃离!他放任自己不成唇形的唇与少女丰润的唇瓣紧密地贴合摩挲;不多时,那温热灵巧的舌也被放行,于是他无师自通地一手轻扣蜜萝后脑,两人以少女润泽的口腔为阵地陷入更激烈的追逐攻伐。 谁也说不清过了多久,本次“战役”终于以两人握手言和作为结局——唇分之时,两人同样剧烈地喘息,但考虑到蜜萝远胜旧人类的体质,老师对气息的运用显然要比自家小学徒高明得多。 但这胆大包天的小学徒还想要更多。 “埃里克,我们方才已相互致歉,而我已惩罚过你——现在到你罚我了。”少女浅笑盈盈的眼眸与轻柔的嗓音都未有丝毫遮掩情/欲的气息。埃里克瞳孔微微收缩,但那迷人的金色星辰立即又陷落在阿凯隆特河缠绵的波涛之中——那漆黑的浊浪比任何时候都更为汹涌,却被少女眼底岩浆般蓬勃的爱意浸染成一股炽热惑人的媚意。 “你这样子看上去可真不像是预备接受惩罚。”埃里克读懂了蜜萝眼中的邀请,他用更加嘶哑的嗓音调侃了蜜萝一句,假装自如地试探,“那你以为我应当罚你什么呢?一支歌,一道精心烹制的甜点,再一次的拥抱、亲吻,还是……” “这由你决定。”蜜萝露出一个格外温驯的笑容,但那双狡黠的黑眼眸有意无意地停留在客厅中央柔软的羊毛毯上。埃里克于是不再说话了。他强健的臂膀再次将少女娇小的身躯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客厅中央——蜜萝的份量分明并未有丝毫消减,但这一次,埃里克竟觉得怀中的娇躯分外轻盈起来。 在火灾中染上烟尘的繁琐外裙被一双灵巧的大手剥落,小巧的衬裙也没能坚守太久,而最后一层不同于当下束身衣的宽松内衬在失去一切掩护后更像是主人含羞带怯的邀请。厅堂明亮辉煌的灯光下,少女匀称的形体陷在蓬松的长毛毯中,雪腻的肌肤半遮半露,偏偏每一处都熠熠生辉,映进埃里克眼中,点起炽烈之至的火光。蜜萝浓情似水的眼眸坦坦荡荡迎向那火光,她一面以不逊于埃里克的灵巧解开情人身上的层层束缚,一面不由庆幸自己意外降临此世时,从烈火中新生的皮肉几乎抹去了末世一切苦难的留痕。 很快,热烈燃烧的星辰便载着埃里克的灵魂在阿凯隆特河的波涛中载沉载浮——黑发少女的喉舌此刻并未高歌,无数绝妙的灵感却依旧潮水般拍击他颤栗的心房,而他难得无心理会。这星辰被水光润泽的同时也为那幽冷的河流注入灼热,而蜜萝感到自己的心灵正随之沸腾喧嚣——她本打算涛尖弄潮,却终于顺从心意与情人同乘那热烈燃烧的星辰,随波逐流。 地下湖非常寒冷,这处厅堂里的壁炉却在两人靠岸的那一刻就贴心地熊熊燃烧起来,配合厅中过分明亮的灯光,可谓十分温暖——温暖到刚刚抵死缠绵的一对儿小情侣就在懒懒地躺在客厅中央的长毛毯上赤/身相拥也没关系。 “埃里克,我还以为你得多几次才能找得到路。”蜜萝亲昵地倚在情人赤/裸的胸膛上,洁白的面颊上还残留着旖旎的红潮,黝黑的眼眸里却分明闪着淡淡的戏谑。 “你得原谅,毕竟我只推开过你一人花园的门扉。”埃里克也想起自己初时的生疏,于是他一手轻抚蜜萝柔顺的黑发,那双迷人的金色眼眸里狡猾地浮起几分半真半假的感伤,“老实说,我的面容几乎完全禁绝了肉体的欢愉。有段时间我曾疯了一样想要打破这不公的禁止,为此做了许多危险之事,不论对错。” “我因此几次获得君王的赏识与伴随而来的顶尖权势。但就连那赏识也是无情的——我为君王们打击政敌,建造神奇的宫殿,他们却不约而同地担忧自己不能独享这巧思而终于决心剥夺我的生命。我只好继续漂泊,继续流亡。”埃里克说到此处时,蜜萝下意识将他搂紧了一点儿。他垂首与黑发少女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但并未就此缄口。 “后来我想做个平凡人,做些平凡的工作。于是我用平常的材料与平常的方式替许多平常人修房子。但没了权势的庇护,日光下那些无礼的议论指点就又嚣张起来,且在恐惧之中增添了猜疑甚至厌憎,令我很不舒服。” “而且,我根本无法欺骗自己属于艺术的那部分灵魂。它复苏在我修建这座巴黎歌剧院之时,承载我择一地安身,并避开地上一切目光的全部愿望——那时候我已不抱希望有谁会用柔情的眼光抚慰我的灵魂了。” 虽然埃里克这样说着,蜜萝却并未从他眼里找到太过沉重的神色。正相反,那双迷人的金色眼眸温柔平静,在辉映她的脸颊之时还氤氲起某种宽厚的笑意——当真像是夜空中亘古流金的星辰。于是她也只好紧紧依偎在情人怀里,安静温驯地倾听。 “当然,我得承认,我的灵魂并未在这孤独的炼狱中变得高尚,于是当我爱上你,便只有将我最美好最崇高的艺术奉献给你。而你奖赏了我,蜜萝。”埃里克说,他的语气无疑是甜蜜而深情的,但那星辰中漂浮的感伤反而清晰厚重起来,“可你是为什么奖赏我呢?因我崇高的艺术,还是一个灵魂卑微的祈盼?” “是呀,你如此动人,在我之前,必有无数高尚的灵魂匍匐在你脚下请求注目,而我比他们更加高尚的唯有艺术,我想。”埃里克说,他嘶哑的嗓音经过那阿凯隆特河柔波的洗礼竟再度醇美起来,“于是我变本加厉地追逐艺术,从前是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52 为遗忘这索居的凄冷,而后便是为你。” “那时候,你看上去对我兴致勃勃,让我生出许多美好的祈盼,甚至预备向你坦白一切罪行。可你又什么也不问,无论是我的艺术还是我的罪行,就仿佛我只是你用来解闷的小玩意儿。”最后,埃里克垂下他那双迷人的金色眼眸,沉沉地叹息道,“那对我可真是种残酷的折磨。” 一开始的确如此,不过是很重要的小玩意儿。毕竟,那时候她对艺术家朋友还暗藏新人类的傲慢。蜜萝悄悄吐了吐舌头,但她聪明地没有说出口来。 “事实上,你说对了一半。”黑发少女用脸颊轻轻磨蹭了两下情人温热的胸膛,艺术性地回答,“我那时候的确不敢过分重视你,因为你总不肯露面,还时不时就任性地销声匿迹。” “或者说,我习惯不过分重视任何东西,即便那是美好的,或者意义非凡的。”蜜萝袒露的身躯上遍布欢爱的痕迹,但只是一些浅淡的红痕,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另一方过分温柔;她的眼眸也是柔润的,氤氲着春潮过后的余韵,“我出生在一个非常……动荡不安的地方?在那里,人们的生命和道德都异常脆弱,每个年长些的人都背负秘密,你所谓的罪行也不足为奇。” “当然,我运气不错——你瞧见过我的能力,那令我免于轻易成为牺牲品,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受人爱戴;此外,我还有个严厉的长辈,让我从小就明白自己责任重大。但也因这不可解脱的能力与责任,我确已听惯了旁人祈求与哀叹。” “所以你说对了一半——在我们那里,音乐艺术之类的东西对多数人来说都过于奢侈了。而我,老实说,在遇到你之前,所谓‘艺术’对我而言不过是个遥远的书面语——你的音乐艺术超凡脱俗,但也很难令我对它怀有太多敬意。”说着,黑发少女从情人的胸膛一路吻过颈间,最后,丰美的唇瓣再次停上埃里克见机低垂的眼睑,喉咙里的声音有些含糊,“但另一半,埃里克,就像你想做个平常人却无法割舍你的艺术一样,我在巴黎开起那家花店的时候本来打算尝试过一种安定的生活,却终于被你这不安的源头吸引。我很抱歉,无法对你从前的境遇感同身受;但正因如此,我对你的渴盼必然只会出于纯粹的爱情。” “你应当自豪,埃里克。”最后,蜜萝神色温存,又带着些理所当然的傲慢,“毕竟,我跟随老戴耶从瑞典一路流浪到巴黎,也只注目过你这一颗星辰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啊,手一抖发了一辆文艺的幽灵车,让蜜萝被(把)桶吃掉了……已替换,祝食用愉快 ☆、安宁之源 “那么你为什么爱我?因我的青春美貌?因我特别的歌声?还是只因我对你兴趣非凡?毕竟, 照你的说法, 我好像既并不温柔, 也欠缺端庄。”天知道是哪句话又点燃了那星辰中的火焰!总之,等蜜萝得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两人又已在情/欲之海中几度沉浮, 而黑发少女任由情人用坚实的四肢从背后将自己彻底纠缠禁锢, 微肿的唇瓣与雪腻肌肤上着色愈深的留痕都散发出柔顺的讯息。 “你尽可对我宣泄一切轻浮的热情。”埃里克坏心眼儿地用舌尖轻轻擦过少女修长的颈弓上,感到怀中身躯本能的颤栗时便开怀地笑起来, 直到蜜萝恼羞成怒的“挣扎”渐渐加大力道, 他才不得不收敛笑容, 一本正经地回答, “毫无疑问,这些这都是我渴望你的理由, 但最令我渴望的, 莫过于你眼中超凡脱俗的光彩。” “当我第一次注视你的眼眸,就如看到高远的夜空, 自然,那并不温柔,但也绝不尖锐浅薄;那夜空中点染的星辰令我幻想你有一日可洞彻与包容我这残躯下的灵魂。”与蜜萝不同,埃里克愈是认真, 那神恩般的唇舌中吐露的心语就愈是婉转动人;蜜萝早在他说第一句话时就安静下来, 继而更加紧密地与之贴合,任由自己在那华丽的辞彩中愈陷愈深。 “至于端庄?那只是在世俗中沉浮的绝大部分女性自愿的束缚,为保证她们的心灵在少女时期的纯真消磨干净以后只是庸俗而不至于堕落。”那醇美的嗓音说到此处, 紧贴蜜萝颈窝的震颤中带起浅浅的叹息,“而你当然不在此列。毕竟,即便我甘冒风险,你也早已告诉过我,魅影的歌声甚至烈火都不能挽留一个自由坚韧的灵魂。” 歌声或烈火不能绊住少女的脚步,情人痴缠的眸光却可以。在埃里克看不到的角度,蜜萝悄悄翘了翘唇角,口里却懒洋洋地换了个话题:“埃里克,你给克莉丝汀留信了吗?现在都快天亮了吧。” “早就留过了,就在她卧室的梳妆台上。”就是那时候心情不佳,所以语气可能不够和善。埃里克若无其事地回答,那双迷人的金色眼眸却在蜜萝看不到的角度略心虚地快速眨了两下。两人又安静地休息了一会儿,蜜萝感到身后某人又开始点火。 少女其实也有些蠢蠢欲动,但她总算还记得曾经某对新旧人类情侣不知节制的惨痛教训,于是恋恋不舍地挣脱情人的怀抱站了起来。当然,这关乎情人男性尊严的担忧也是万万不能出口的。 “埃里克,我累啦,浴室在哪里?”转眼对上自家小星辰控诉的眸光,蜜萝赶紧放软了声音哄劝道。少女红澜交错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旖旎的光晕,匀称的形体胜过一切埃里克精心雕琢的杰作——在这最应当享用恋人怀抱的时刻,她反倒对埃里克体贴起来了——总归新人类体质强健,而蜜萝相信自家小星辰此前绝对丝毫不惜力气。 “我带你去吧。”埃里克只好也跟着从毯子上爬起来。他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愧疚,但立即又为这灯下的美景吞了吞口水,连忙以绝大的意志力克制住自己再次蠢蠢欲动的欲望,也懒得管散落一旁的衣物,当先向最近的浴室逃去。 真瘦!这要是在末世,都不够那些异兽或者丧尸一口啃的。方才两人的结合分明滋味销魂,此刻蜜萝看着那赤条条的人影瘦可见骨的脊背,却忍不住嫌弃起来。老一辈人说末世之前最养人的都有些什么来着?玉石还是高汤? 埃里克把蜜萝带到了客厅后面不远处的一间浴室,冷热水都很齐备,浴室靠墙一侧还细心地摆着几叠各种花色的浴袍和柔软蓬松的新毛巾。对此,黑发少女表示十分满意——但还是把试图共浴的某人无情地赶了出去。 更令埃里克无奈的是,来自末世的少女沐浴的速度至今快过绝大多数男性——当他担忧满身汗渍容易被情人嫌弃而在相邻房间的浴室仔细清洗过自己出来,就发现蜜萝已在客厅的长椅上落座,而那素色浴袍勾勒出的曲线竟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53 比完全赤/裸时更为诱人——埃里克几乎开始后悔自己选择为少女准备这样材质厚密的浴袍了。 而这美景的主人原本正细细打量那些东方风情的花篮,听到埃里克的脚步便转过头来,黝黑的眼眸里分明氤氲着极温柔的笑意:“埃里克,这些花篮都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全是我为大主顾们亲手编织的赠品? “如果你不高兴,我明天就全部还回去。”埃里克的语气格外乖巧,但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眸分明满溢着委屈,就差没直说要蜜萝来哄了。 “不,埃里克,我很高兴——比你从前所有说‘爱我’的时候都高兴!”而黑发少女的眼神简直热烈得过分,就像是随时预备邀请情人再赴佳境一般。事实上,蜜萝下一刻就把埃里克摁在长椅上,慷慨地献上了嘴唇——同样刚刚食髓知味的少女最后勉强坚守底线,只让埃里克又得逞了一二三次而已。 “既然是如此看重的作品,为什么还把它们送给那些除了虚浮的才势一无所有的庸人?”相对狭窄的长椅带来两人躯体与气息更加密切的交缠——可以预见,两人方才的沐浴多半已是徒劳。不过几度攻伐之下,埃里克已充分领略过少女身躯惊人的柔韧——完全可以轻松承受他瘦削的身躯较常人略轻的份量。此刻蜜萝揽着他的腰背不肯松手,他便也不再逞强撑起手臂,干脆顺从地任由自己的阴影将少女娇小的身躯完全覆盖,一面懒懒地发问,一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少女因再次被两人的汗水浸润而愈加光泽的黑发。 “我看重的可不是这些聊以消遣的小玩意儿,当然,那些危险的花儿倒还算有些价值。”蜜萝笑得分外狡黠,但她将目光聚集在视线所及的某个花篮上时,分明又满溢着柔情。 “那么我可否有幸得知是何事令您忽然如此慷慨呢,小姐?”埃里克笑了笑,配合地询问。他的嗓音几乎完全恢复了往日的醇美,甚至因为几经情/事带了些诱人的倦懒——根本无法拒绝。 “让那些小家伙们咬破索蕾莉的红舞鞋,还有后来一连串与一级舞蹈演员们戏服相关的神秘事故都是你的主意吧?为了实现对吉里太太的‘预言’,让小梅格尽快当上二级演员?”但蜜萝并不急着揭晓答案。她收回目光,黝黑的眼眸再度投向埃里克时便带了几分他极熟悉的戏谑。 “它们算是我的朋友,从前这里没人造访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和睦相处,互利互惠。”倘若换个少女,譬如克莉丝汀在此,埃里克即便不矢口否认,也会赶紧承诺,此后绝不会让那些旧友打搅姑娘的安眠;但蜜萝,埃里克想起黑发少女来路上对鼠群如使指臂的模样,于是出口不过一声同样略带戏谑的叹息,“但我今天才发现,它们好像更喜欢你。” 曾经以驯养生物为本职的黑发少女并未意识到,在这相对安定的世界,只能与这种不见天日的小生物为伴是怎样的寂寞,但她还是给了埃里克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么我猜,庇护我们戴耶家,或者说庇护我和克莉丝汀也是你的主意吧?” “我说过,我出身动荡之地,因而绝不会将现在的安定生活视为理所当然。尤其是,胜利圣母街虽不是藏污纳垢的贫瘠之地,但也并非巴黎粉饰得最光鲜的所在。”蜜萝的口气轻快极了,眼底的柔波却愈发深沉,“我看过那些艰难谋生的异乡人,其中与我相似的亚裔尤甚艰难。可我初来乍到便在这座对外乡人,尤其是其中的外族人并不友好的城市轻易立足了,甚至不必卑躬屈膝为他人做工,而只在自己的店铺欢迎那些相对于他们所代表的财富地位和气过头的贵族家仆就可衣食无忧。” “我培育鲜花的技术本该引来许多有眼光的商人垂涎,至少也该有竞争对手眼红。我为此慎重思考过对策,可我在城郊开辟的花田一直安然无恙;而我不必成天守着自己的店铺,有时间研究甜点,甚至可以任性地随时跑去教堂或剧院同你谈论音乐或爱情,露西对你的恐惧几乎超出寻常人的界限——她可从不关注剧院,也对‘歌剧魅影’的威名一无所知。” “最后,我居然在这里发现了自己送给权贵们的花篮,而且个个保存精心,就仿佛自它们离开我小店那一刻起就从没经受过风霜摧残一般。你猜这是为什么呢,埃里克?”某种熨帖的情绪渐渐占满心怀,黑发少女开口时眼中尤带几分戏谑,她将心中那些甜蜜轻快的弦音一股脑倾洒干净,言语中便只余纯粹的温柔,“为什么我理想中的安定闲适来得如此简单?为什么会有个傻瓜尽心尽力为我遮风挡雨却害羞得不置一言?为什么……你这样会讨人喜欢呢,我亲爱的小星辰?” 少女的眼眸在灯下映出种种斑斓的光彩,埃里克无声地笑了笑,选择以一个绵长的吻再掀战火。厅堂中依旧灯火通明,两具躯体对比强烈的躯体不知几度忘情交缠,正是此间最美的乐章。 作者有话要说:  手痒,好想给本章命名“与人啪其乐无穷”2333 咳咳,最近例会如潮,本蠢拼了老命还是晚了几分钟更新,就……假装不用鞭笞吧。 最后,下章开始走剧情,然而有女主跳时间线、男主脑洞成真等高能预警, 总之毒抗低的小天使们注意回避! ☆、交叠之梦 两人终于餍足时, 已经又从长椅滚到了客厅中央更加宽敞的羊毛毯上。蜜萝扯过散落一旁的浴巾搭在沉沉睡去的埃里克赤/裸的脊背上时不由庆幸, 大概是时代所限, 又或是自己与那对爱侣中的新人类能力迥异,她与埃里克如此密切长久的结合却没引发什么奇怪的事件。 好吧, 并不是没有。黑发少女一睁眼, 感受着自己过分幼小的身躯, 不由陷入微妙的沉默。 说起来,那对小情侣中的新人类能力只是单纯的催生草木, 跟她的旧人类情人一夜春宵后就当了半个月的“人形自走盆栽”, 那段时间她还时不时从她身上掐两朵花培育研究。现在轮到蜜萝自己……虽然黑发少女早知道自己的能力比那位“人性自走盆栽”要复杂些, 主动邀请埃里克“欢尽此宵”时也算对眼下的情形有所预料, 但她满以为自己最多咬咬牙当一个多月的“人形自走景观园”而已,毕竟她驯养的生物除了返祖植物, 还有各种返祖动物。 但是现在, 让她变成在末世都算学龄前的小崽子出现在一座不知道哪里的民居里是什么意思?尤其是,蜜萝捏了捏自己肉呼呼的小拳头, 十分确定,这绝不是自己又一次原因不明地返回幼生期状态休养生息——她,刚品尝过欢爱滋味的大好青年蜜萝,现在就是骨龄在两到三岁之间, 货真价实的幼童一枚!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54 所以我的遭遇是一场逼真的幻境?蜜萝联想起自己曾经被那位旧人类长辈简单粗暴定义为“操纵情感、意志”的行为, 觉得这也不算没有道理。只是……昨天两人太尽兴,她什么也没对埃里克交代,但愿不会吓坏了她家爱哭的小星辰。 说起来, 埃里克会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个幻境的哪一部分?黑发少女连忙抓紧时间打量四周,发现自己是在一间精致的老式房间里——有些像老戴耶带着她与克莉丝汀定居佩罗时的居所,她身下的船型床就占据了房里大约三分之一的地面,剩余的地方则被一套光亮可鉴的木制桌椅占据;侧对着床榻的椅背上搭着用钩针精心勾制的正方形花边饰物,而独脚小圆桌上放着一盏套着灯罩的台灯,柔和的光线令整个房间都有种温馨的气氛。根据墙壁上的挂钟显示,现在应该是一天的上午九点。 很好,看来这个幻境不在末世。没有具现自己记忆里那些频繁的天灾与异族入侵,蜜萝有点儿矫情的遗憾,但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的感觉——这样她就完全不必担忧埃里克了。尽管那位艺术家在面对她时总那么容易害羞,但除此之外,她相信自家的小星辰灵魂坚韧雄奇,足以凌驾此世。 至于她自己,该庆幸好歹她的体质还属于新人类幼童,而不是旧人类幼童那种孱弱到也即便是在相对安定的十九世纪也没有丝毫独自存活能力的废柴体质吗?蜜萝摁了摁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为这久违的感觉苦恼之余,还有些淡淡的新奇——虽然她已经以幼生期形态为起点,跟克莉丝汀一同“长大”了一回,但对于自己真正的幼年,黑发少女与所有孩子一样,其实没什么记忆。 心神稍稍放松以后,黑发少女在腹中越来越强烈的饥饿感催逼下麻利地翻身下床,捣腾着一双小短腿儿走出房门,向散发着食物香气的方向走去。 “漆古,醒了?煎蛋卷和馅饼都快好了,吃完别忘了照顾罗珊娜。”因为事先认定这是幻境,蜜萝在半开放式的小厨房里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甚至听他操着一口娴熟的中文含笑喊出那个自己久违的本名时也没怎么惊讶,只是在心中暗暗感慨,她从记事起就没见眼前这位如此温和居家过——即使只是旧人类,这位能在末世初期人类死亡率最高的黑暗年代活得有滋有味,后来又把她从小治得服服帖帖的爷也绝对是旧人类中拳头最大的典型代表之一。 淡淡的感伤与怀念过后,黑发少女乖乖点头,曾被不少人评为幽冷的黝黑眼眸里熟练地酝酿出一抹堪称娇憨的笑意。 说起来,他什么时候会做法国传统简餐了?难道是自己之前研究法国餐点太入迷,投射到幻境的结果?目送那人披衣出门之后,蜜萝一面把热气腾腾的馅饼和煎蛋卷从烤箱里取出,放在托盘上端往不远处自己的卧室,也就是她之前苏醒的那间小屋子,一面在心底猜测。 不过,罗珊娜是谁?从前也没听那位提过呀?黑发少女竖起耳朵认真倾听了一会儿,忽然神色微妙地停住了脚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然而似乎是手上食物浓香的功劳,她正经过的那扇门里,一种破碎杂乱的嘶吼愈发响亮起来——很像是被束缚的兽类,但仔细辨别,仍能听出是来自人类的发声器官。 在末世,对发出类似响动的“生物”,人们有个统一的称呼——“低等丧尸”。 在蜜萝开始记事的时候,外星入侵的虫族跟随处可见的天灾才是威胁人类族群繁衍传承的要敌;而人类跟已进化出神智的高等丧尸甚至小部分集体进化,地球原生的异化生物被迫达成同盟,抗击外敌。 因此,黑发少女对“低等丧尸”这种很早就快退出历史舞台的物种并无充斥老一辈人心中根深蒂固的憎恨或恐惧,唯一能令她踌躇的,不过是新人类幼童比低等丧尸略逊一筹的身体素质——她当然并不担心房里那只智力低下的家伙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甚至不担心它会威胁到身为旧人类的那位;却不得不考虑屋里那家伙不慎失控的后果。 毕竟……那位好像很关怀屋里的“罗珊娜”——蜜萝敢以她在新人类中也算敏锐的感知发誓,这整座房子里除了刚刚离开的那位和她自己,没有任何生人的气息。而她听说,末世初期,一些厉害的旧人类不忍击杀自己不幸丧尸化的亲友而将其束缚起来的行为实在屡见不鲜——即便只是在幻境里,蜜萝仍不习惯让那位难过。 但就她从前所见,丧尸,包括低等丧尸和由它们进化而来的中高等丧尸都不会对人类的食物有半点儿兴趣。 就算是幻境,也要讲道理吧?蜜萝叹了口气,理智地猜测屋里那家伙与其说是对食物感兴趣,不如说是对自己这个新鲜的血食充满渴望。但她之前经过这里去厨房的时候,屋里又十分安静——别告诉她低等丧尸还带睡觉的? 蜜萝最终把一切矛盾归于无逻辑的幻境。说来,那位一向沉稳,排除那位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罗珊娜”并不在这座屋子里的可能性,他能让自己去照顾罗珊娜,也就表明他认为自己这个幼年新人类足以制服屋里那家伙吧?要是不能……那她也就别指望这个幻境讲什么逻辑了。 想到这里,蜜萝也没犹豫太久,她放下装着食物的托盘,小心翼翼地拧了拧木门的把手——门果然没锁,甚至极具中华特色的榫卯接驳处都细心上了蜡油,黑发少女微微用力,整扇门堂便便悄无声息地朝里滑动了一段距离,在她眼前洞开一条不算狭窄的缝隙。 现在蜜萝确信那声源并不在靠近门扉的位置——而且此前始终没能靠近,她于是大大方方打开房门,甚至重新端起装满食物的钢制托盘——屋里的嘶吼一瞬间加倍狂躁起来。 这个房间也是一间卧室——与蜜萝的那间类似,但房里没有桌子,整个房间五分之四的地方都被一张巨大的木制三人床占据,蜜萝认出床头与床脚的浅浮雕花纹正是那位的手艺,但比他兴起为自己示范时精心许多,以至于与埃里克密道里的那些纤巧繁复的雕塑风格隐隐相似。 而蜜萝此前听到的动静都是从那张床上传来的——那张可算极尽巧雕的木床上,一只妇人装扮的低等丧尸四肢都被牢牢固定,小腹微微隆起,像是尸化之前体内器脏已经开始腐朽;但它泛青的面孔固然诡异,以寻常丧尸的标准而言,这种腐败又过于轻微了。最重要的是,那位丧尸女士看向蜜萝的目光虽然不能说没有丝毫垂涎,但她绝大部分的注意力的确努力集中在黑发少女端来的食物上。 如果你一直这样相对友善,看在那位的面子上,我倒是不介意做一位尽职的投食者。蜜萝想,一面近距离把大部分食物塞进丧尸女士嘴里,一面身手敏捷地避开丧尸女士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55 对自己偶尔克制不住的垂涎,并在发觉这种垂涎随食物投喂进程渐渐加深后,果断带着半空的托盘退避出去。 要黑发少女自己说,如果那位丧尸女士能一直保持克制的话,她其实还挺好奇跟一只低阶丧尸一同用餐是什么滋味。但现在,她一面迅速解决托盘里剩余的食物,一面审慎思考要不要出去看看——相对那些可怖的天灾与外族入侵,一只低等丧尸即便对新人类幼童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不止这一只,或者说不只这一处,蜜萝就不由担心自家小星辰在毫无防备之下吃大亏了。 虽说这种起于动情结合的幻境里出现低等丧尸这种煞风景的玩意儿已经十分不可思议,理论上来讲,埃里克遭遇的幻境也不大可能出现他脑海里完全没有概念的末世物种。但事有万一,蜜萝觉得自己作为幻境的半个主导者应当提高警惕。 然而事实远比她以为的更加诡异。 说实话,当那位一身土灰地归家时,蜜萝已经不想再追究那位旧人类翘楚为什么会在自己潜意识中变成一位辛苦劳作的泥水匠。但她总算确认了房里那位丧尸女士正是那位口中的“罗姗娜”。 嗯,现在再说是“丧尸女士”或许有些不准确,毕竟人家每天还能断断续续清醒一阵,那位最初的意思也是让蜜萝在她清醒时送饭而已。虽然,罗姗娜每回清醒,那双懵懂的蓝眼睛里从来没装进过蜜萝这个辛苦送饭的人。当然,因为那位的缘故,蜜萝对于罗姗娜多少也有些爱屋及乌的意味——就算没有,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位有品味的新人类,也不至于跟一位努力与丧尸化作抗争的旧人类计较。 令人惊喜的是,在没有相应药剂制品,也没见那位有任何措施的情况下,这位明显是旧人类的女士属于人类的特征居然渐渐占了上风——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初时青灰的脸色也渐渐向生人的红润靠拢;而在这过程中,蜜萝甚至感受到她身上有微弱的,介于新旧人类之间的精神波动在萌芽。 蜜萝一开始的确是惊喜的。尤其是,当罗姗娜清醒时间稍长之后,那双蓝眼睛里便本能般对她流露一种柔和圣洁的光辉——与瓦勒里乌斯太太相似,但大约是少了那种似有若无的戒惧,显得更为真挚无私。蜜萝想:如果从前在末世时她有母亲,能够得到的最柔情的眼光大约也不过如此了。 但伴随着这一切的,还有罗姗娜日渐高耸的腹部——在她清醒平静的时候,蜜萝轻轻贴上去,能听到肚皮下有力搏动的胎心。但黑发少女同时能看到肚脐处浓墨一般不祥的印记;而且,她不太懂,或者说不太敢深想,在那位脸上愈加频繁出现的,某种混杂了悲伤与兴奋的诡异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显然,这是个神转折,然而真正的前情提要还在下章或下下章, 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千万坚持住!(论你们永远不知道本蠢的脑洞会开到哪里) (从鸢尾摸过来的放心没有男女混合失忆2333)话说有人要试试跟本蠢一起开脑洞吗? 话说为了逻辑自洽,本蠢也是修修改改无数次了 以及,我不会告诉你们,想名字的时候直接挪用了德古拉里, 范海辛教授深情追忆,然而原著查无此人的白月光罗姗娜2333 ☆、故人疑云 那位只有跟蜜萝讲话时才用中文, 与其余乡邻们甚至罗姗娜交流时则都操着一口流利的法语, 他甚至有个大众化的法语名字:贝尔纳。蜜萝一面庆幸自己早已法语纯熟, 一面又忍不住再次批判这个不讲逻辑的幻境——要是那位当真有这么一口流利的法语,她刚到十九世纪的法国时哪至于费劲地指着克莉丝汀的小镜子自我介绍, 然后就被冠以“蜜萝”这个法文名字。那时候, 她本意是表达她名为“漆古”, 取义“黑漆古”,是末世前保存很好的某类铜镜俗称来着。嗯, 这名字据说是随了那位末世之初就丢了性命的某个小侄女——那小姑娘被取名“碧琳”, 取义“碧琳侯”, 是古时候对青铜镜的别称。 于是蜜萝至今坚信, 那位虽然被末世磋磨成了一副严肃古板的模样,但收养自己肯定是为了弥补失去侄女的伤痛, 而她在意识到新人类身份的便利后, 干脆就以那位儿女自居——说不清是为报恩还是单纯想跟那位再亲近点,总之, 蜜萝对此一向还挺自得。就算经历过那场大火,黑发少女最多也就感慨一句时运不济,对于自己的做法倒是从不后悔的——在这场幻梦中再次见到那位,黑发少女理所当然“故态复萌”。 但一直沉沉盘绕在这个小家庭上方的阴霾终于在五个月后的某个黄昏到来了。 那时候罗姗娜已经完全清醒, 即便生产的疼痛将这位天真的女士折磨得面无血色, 那双懵懂的蓝眼睛也仍洋溢着将为人母的甜蜜柔情——无论是在末世还是意外来到十九世纪,蜜萝都没见过妇人生产,但她也知道, 那本该是个喜庆的日子。 那位不顾帮忙接生的年长妇人劝告,殷勤地陪伴在床边,任由罗姗娜把他的手腕抓出道道血痕,口里自顾自絮叨着某些零碎决绝的甜言蜜语——蜜萝也见机地跟在那位身后悄悄混了进去。他脸上那种令人不安的神色刻意避过了前来帮忙的农妇,在蜜萝属于新人类的细微感知下却无所遁形。 然后第一声啼哭响起,伴着帮忙接生的农妇们努力压抑的低呼。罗姗娜几乎在孩子降生那一刻就精疲力竭地昏过去了,蜜萝好奇地探头去看,但抱着孩子的那位妇人下意识把那小小的一团往怀里摁了摁,好心挡住女童的视线,只是自己眼里忍不住泄露几分敬而远之的神情,在看向那位时神情也严肃得不像要开口道喜。 “谢谢大家,尤其是您,苏茜大姐——要不是您帮忙联系大家,我恐怕早就不知道怎么办了。”但那位对这情形像是早有预料,他主动从那妇人怀里接过自己刚刚降生的孩子,抢在她开口之前镇定自若地致谢,甚至向蜜萝投来神情复杂的一瞥,声音倒是十分和蔼的,“先帮我去给苏茜婶婶她们倒杯水来好吗?罗姗娜今天辛苦了,我还想在这里再陪她一会儿。”大约是为了照顾外人,那位用的是法文。 于是先前忙活得热火朝天的妇人们也听懂了这一句。但没等蜜萝乖巧地表示得令,她们就连连推辞,然后带着混杂了恐惧、惋惜、愧疚等多种情绪的复杂神色纷纷告辞离去,就仿佛这座房子里有什么恶鬼催逼着她们一般赶紧逃命一般。 蜜萝于是更加乖巧地替那位把最后一位来帮忙接生的妇人礼送出门。她回转时,产房里较常人淡了许多的血腥气已经没剩多少了。蜜萝探头看了看房里,罗姗娜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56 依旧双眼紧闭,胸脯规律地起伏着,显然还在昏睡当中。她身下只有零星血迹的床单还没换过,而那位抱着孩子雕塑般杵在床边,神情木然,倒是与黑发少女印象里的他有些相似。 “叔,也把娃娃给我抱抱?”这种状态的那位让蜜萝本能地觉得不妙。从前在末世积累的经验告诉她,千万不要在那位情绪不对的时候作死撩拨,但房间里一直回荡着那个孩子的哭声,从先前的嘹亮渐至虚弱,实在让人揪心。在末世养成的对新生命的爱护到底渐渐占了上风,黑发少女略一犹豫,到底迈着小短腿儿蹭到那位身边,硬着头皮撒娇。 “好啊,给你抱抱,你抱抱他……”那位像是忽然被蜜萝的声音惊醒了。他机械地侧过身子,黑发少女最近渐渐看惯温和神色的脸庞仿佛高原上板结的冻土。蜜萝刚刚伸出胳膊,他就像被毒蛇咬过似的松了手,甚至没有事先弯弯腰。 那个孩子在离黑发少女头顶有一段距离的高度上直直地向下摔去,农妇们先前草草包裹的襁褓在空中就有散开的趋势。蜜萝吓了一跳,连忙尽力抬高胳膊,有点费劲地赶在这小家伙掠过眼前时把它揽进了怀里——再次感谢她属于新人类幼童的素质,否则作为一个两三岁的幼童,她恐怕就只有就地一趴当个肉垫才能为这条新生的小生命争取一线生机了。 但那位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危险,他仍直勾勾地瞪着汨罗怀里的孩子,那双从来沉稳坚毅的眼里流露一种似哭似笑的扭曲神色,“他是活的,漆古,他是活的……他为什么是活的?”最后一句声音极轻,但几乎让人不寒而粟。 “是呀,他是活生生的,健壮活泼,但又十分脆弱。”蜜萝心有余悸地搂紧那个孩子,忍不住严肃了脸色,一字一句地强调——在末世时,她虽然没机会亲眼见证新生儿的诞生,却没少见那些因为种种原因生下畸形婴儿而情绪崩溃的父母和被亲生父母以及整个族群残酷抛弃的“残次品”。 但这个孩子哭声响亮,四肢健全,蜜萝入手的瞬间就发现他在婴儿中甚至是难得的强健有力——即便是以末世优胜劣汰的标准,他也是最不该被淘汰的一个。何况,这里并不是资源匮乏的末世,即便只出于从末世带来的对生命的珍重,蜜萝也绝不允许这个孩子还没睁眼就被那位抛弃。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如果是真正的那位在这里,决不会无故抛弃甚至扼杀一个新生的生命。毕竟,那位当初可是以旧人类的身份大气地收养了作为新人类的她。为此,蜜萝甚至生出些浅浅的愧疚,为自己潜意识中居然把对末世老一辈人的普遍印象投射在那位身上。 蜜萝发现“那位”,黑发少女思绪顿了顿,决定以后就用那位在幻境中的法文名字“贝尔纳”指代幻境中的那位。 蜜萝发现贝尔纳目光沉沉地逼视着自己,却只平静地回视,手上生疏却温柔地轻轻晃荡,不动声色地配合一点点能力的安抚。于是前一秒还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家伙,下一秒就在少女怀里乖巧地安静下来。 事实上,自意识到新旧人类地位的鸿沟,或者说自渐渐了解自身能力的的价值之后,她对那位所谓的“畏惧”更多出于对长辈的孺慕敬爱,最近的不安也是出于对亲近长辈的担忧。要说单纯这类颠倒错乱的神情动作,蜜萝在末世时也算是见惯不怪了——在那些勉强撑过末世残酷变故的老一辈人中,言行举止比他此刻更癫狂诡异的比比皆是,像那位此前那样言行有度,不动如山的才是真正的珍稀品种。 而幻境中这位情绪古怪、心智脆弱的贝尔纳,还当不起她的敬畏孺慕。 “这是你的责任,贝尔纳。”少了婴儿的啼哭,房里彻底寂静下来,黑发少女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她看向贝尔纳的目光依旧柔和,眼底甚至还残留一点往日的娇憨,但语气分明已不再是个亲近长辈的孩童了。 也是你的罪孽。蜜萝看向在自己怀里安睡的孩子,略一犹豫,到底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刚出生的孩子还没到睁眼的时候,白惨惨的皮肤与畸形的脸骨比起人类看上去更像是低等丧尸,但那并不容易讨人怜爱的小身躯里又确实搏动着一颗比绝大多数旧人类新生儿更加强健的心脏,更多属于人类的热血从那里流向全身,却只勉强维持他身上较常人略低的温度——与畸形的外貌一样,那是尸化病毒在胎中为这个孩子刻下的又一道伤痕。 是的,蜜萝看清这个孩子的全貌时,就几乎完全了解了贝尔纳情绪反常的源头。 相比因为种种不可预知的因素诞下畸形儿的父母,狠心牺牲胎儿做尸化病毒的载体拯救孕育者的“好丈夫”虽然要少得多,蜜萝倒也见过几回。只是,无论孕育者最后是生是死,作为牺牲品的胎儿几乎十死无生——她怀里这个就是唯一的例外。蜜萝猜测这也许是因为时代的变化使尸化病毒有所削弱,也许是这个孩子本身足够坚强,也许……他本该是个同你一样地位崇高的新人类,本该同你一样享受整个族群的爱戴,却因有个自私的父亲,而不得不在胎中就同尸化病毒抗争,即便挣扎着出世,也不得不因父辈的原罪负重前行。 蜜萝想起此前自己此前在罗姗娜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微弱的精神波动,感到自己的心被这最后一种可能揪紧了一下。 她知道,按末世的规则,自己无权置喙贝尔纳的决定;她甚至也能料到,贝尔纳现在是在怎样的愧疚与杀机中来回摇摆——在挽救罗姗娜的生命这一主要目的已达成的情况下,贝尔纳与这个孩子之间所谓“血浓于水”的亲情大约也不完全是虚言。何况,一个死去的孩子与一个活着的灵魂所要背负的罪孽可不会重量相当——前者不过是偶尔午夜梦回时日渐淡薄的愧疚,后者却得日日承受良心与伦理的拷问,倘若那个孩子日日带着那罪孽的留痕与之同处一片屋檐。 说实话,到了这样的地步,蜜萝已经不敢再一厢情愿将这当做一场无害的幻梦了。但她轻轻摩挲着那个孩子安详的睡颜,终于真正任性了一回。 “叔,弟弟真可爱,我们给他做个小摇篮好不好?”她看向房间里唯一神情肃冷的大人,属于幼童的小脸蛋上又露出一个柔软无害的笑容,但那双黝黑的眼眸有意无意扫过大床上刚刚晋升为母亲,此刻与孩子同样安睡着的罗姗娜,眼底神情近乎威胁。 “好啊,漆古要自己画线稿吗?”贝尔纳眼底有一瞬间被岩浆般汹涌的愤怒充斥,蜜萝几乎已做好了随时动用能力“操纵意志”的准备。但他眼底很快又浮起微不可查的欣慰,最后,他又深深看了蜜萝怀里的孩子几眼,脸上一切狰狞的神色都转为蜜萝在这处幻境中初见他时的温和:“我们最好赶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57 在罗姗娜醒来之前做完,这样还可以给她一个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果然前情提要两章根本交代不完…… 不过本蠢今天也算很勤奋了,各位就先跟着本蠢的奇葩脑洞浪一阵? ☆、巧雕思虑 雕刻是那位为数不多在末世也没放下的手艺, 也是蜜萝正正经经跟那位学过, 唯一无关生存的本事。而且, 与黑发少女时常接触的绝大部分末世工艺类似,那位的手艺, 不只限于木雕, 还有在末世相对更易取材的石雕或骨雕之类, 几乎都是寥寥几笔便宣告完成。而且说是用作消遣,其实也多是大大小小的实用家具, 上面绘着些在黑发少女脑海中概念淡薄的华夏传统图样——经历过十九世纪法国, 尤其是顶尖艺术家朋友埃里克的熏陶。蜜萝很难将那视作艺术。 好在她也没苛求一个小小的摇篮极尽工巧。事实上, 为了照顾贝尔纳的手艺与审美, 蜜萝给出的图样仍是传统的蛋壳形摇篮,但从横放变为竖放, 立即就别致起来。 这只摇篮近人的一侧稍稍卷起柔和的弧度, 足以避免柔弱的婴儿不慎滚落下去,却并不会挡住的看顾者的视线;另一侧则一直延伸到床铺顶部, 划出的大半个活泼的椭圆;从顶部到底部留出适当的距离,因而绝不逼仄。与此同时,另有一根小小的转轴从顶部特意留出的两个间距不小的孔洞中穿过,一根成人小臂粗细的实木支柱与转轴相连。支柱顶端比摇篮略高, 抓地的部分又是个比摇篮大上好几圈儿的双层同心圆环;内侧圆环里还以三角方位嵌入沉重的石材, 加之柱体并非笔直,而是在中下部略有向后弯曲的弧度——恰好与摇篮重心相持,可谓最大限度避免了摇篮不慎翻倒的意外。 此外, 在设计零件尺寸时,蜜萝还略微留了个心眼儿:顶部孔洞的直径与转轴直径相差仿佛,以加速磨损为代价,尽量增大了推动摇篮所需的力气——并不能成为如贝尔纳这样的壮年男人的阻碍,但足以难倒体质虚弱力气不足的罗姗娜。 是的,罗姗娜,曾经的丧尸女士,将那个孩子带到这世上的女人。 作为被那位收养的孩子,蜜萝从未想过向那不知是否还在人世的父母讨要自己应得的爱与温情;相反,在黑发少女印象中,有太多父母或孀居者因无力负担一个新生命的生存而选择抛弃子女——类似这个孩子一样外表畸变的孩子更是难逃此劫;即使后来意外来到相对安定的十九世纪,瓦勒里乌斯太太也未能激起她对此神圣的期待。 但她同样见了不少为给子女争取一线生机毅然奔赴地上修筑工事的父母。而罗姗娜,她孕育这个孩子时眼里所流露的那种温柔纯净的光辉很难不让蜜萝生起某种美好的期盼——黑发少女甚至一度将罗姗娜的态度作为说服贝尔纳改变主意的筹码。 “罗姗娜,你总算醒了,贝尔纳一直不许我叫你,我只好先用厨房里的麦粉做了一点米糊。”蜜萝还记得自己将那孩子递向罗珊娜时习惯性带点撒娇的语气与心中隐隐的轻松感——鉴于贝尔纳此前的危险态度,在此前罗珊娜昏睡的几个小时里,蜜萝即便是下厨时也要那孩子待在自己视线所及的范围,这对于还处于幼童阶段,即便是新人类幼童阶段的蜜萝而言也并不轻松。 罗珊娜才看到蜜萝手里的襁褓时,还是一副好奇而期盼的神情,但当她眼里第一次映进那个孩子的样貌,一切祈盼便都破碎了。 不,这位天真的女士并未像贝尔纳那样对自己的孩子隐隐怀抱某种恶意的祈盼,她只是愣愣地接过蜜萝怀里的襁褓。但那双懵懂的蓝眼睛里顷刻间便被某种刻骨铭心的恐惧完全占据。 在这样的前提下,罗珊娜大声尖叫着扔掉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怪物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这一点上,他们倒不愧是夫妻。蜜萝比上回更熟练地接住孩子,看向拖着产后虚弱的身体在离自己,或者说离这个孩子最远的角落里惊恐万状缩成一团的前丧尸女士,忍不住在心底嗤笑一声。至于她是笑罗珊娜不同寻常的恐惧多一点,还是笑自己此前愚蠢的期盼多一点,倒也不必分辨。 蜜萝忍不住垂首看了看自己怀里这个出生不到一天就已经两次险些没命的孩子。小家伙并不知道自己此后可能背负怎样的命运,白惨惨、皱巴巴的面孔上,鼻子和嘴唇的位置都是怪异的凹陷,对十九世纪的普通妇女而言大概也的确有些不堪入目。但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孩子的意识,就像所有刚出生的孩子一样纯净而混沌,但比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更有韧性与活力——排除外貌,他将来必定会是一个优秀的男孩。 此外,可能是因为出生不久就一直待在蜜萝怀里的缘故,那意识理所当然对蜜萝表现得十分依赖——依赖且带有隐约的熟悉感,这让蜜萝有一瞬的恍惚。而在降临人世后的几个小时之后,这个意识渐渐开始集中而迫切地向她表达一个主题:饥饿。 闻声而来的贝尔纳大步跨过蜜萝身边,一面迅速将罗珊娜瑟瑟发抖的身躯揽进怀里温柔抚慰,一面对仍抱着孩子杵在床前的黑发女童发出咆哮:“还不带你弟弟出去!”——大约是忙着压抑暴怒的缘故,贝尔纳本能地用了中文。 期盼落空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这样近乎从天堂到地狱的体验。蜜萝看着那张本该波澜不惊的脸上交替呈现柔情与怒意交替的神情,忍不住庆幸怀里的小家伙还没到能够记事的年纪——至少现在,他还不必为自己遭受父母的无情冷待而忧郁不安。黑发女童稍稍收紧臂弯,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厨房里,刚做好没多久的小碗米糊已经在夜风中变得温热——刚好是孩子能够入口的温度。因为主料是蜜萝临时从厨房翻出来的土豆和小麦,入口带有淡淡的甜味——跟她从前瞧见妇人们做来喂养孩子的东西好像没什么差别。 黑发女童对自己的作品还算满意,转眼却发现家里并没有能用来给这么小的孩子喂食的餐具。也是,看贝尔纳之前的表现,明显没想过这孩子会活下来的可能,自然不会提前准备婴儿用品。 以蜜萝现在这身板儿,要她独立完成一个分量不小的摇篮确实有些麻烦,但比着孩子的小口削一个简单的小木勺倒还难不倒她,尤其是这位贝尔纳明显在木工上也有所造诣,木工器具基本都有现成。只是婴儿肌肤娇嫩,口腔肌肤尤其如此,因此打磨抛光确实要费一番工夫。为了避免孩子饿得太久,也免得米糊彻底放凉,蜜萝只细细抛光了木勺要入口的部分,勺柄则只用细砂纸大致打磨了事,握着有些毛刺的感觉。 好不容易万事俱备,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58 蜜萝回忆着那些妇人们哺育儿女的姿态,那孩子软绵绵的小身子却无论如何都没法保持半坐的姿势,蜜萝奋斗了一会儿,也只好把碗放在手边的矮凳上,并让他维持斜躺在自己怀里的姿态,拿起子勺开始人生中第一次投喂。因为本身也只有两三岁模样,这场面不免就有些滑稽。 老实说,把第一口米糊送进那孩子嘴里时,蜜萝很有些自得的感受。但她刚喂进去一勺,贝尔纳似乎已经安抚好罗珊娜的情绪,开门走了出去,并且目标明确地向厨房走来。蜜萝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举着半勺米糊,警惕地与他对视。 贝尔纳没有对蜜萝忽然展现的烹饪才华发表任何意见。事实上,他沉沉地看了蜜萝好一会儿,忽然挤出一抹难看的微笑:“三个月以下的孩子基本没法消化米糊,尤其是你这种米糊,六个月以下的孩子都不适合吃——可能会让他拉肚子甚至过敏。”蜜萝狐疑地看着他,举着勺子的手却忽然僵住了——她想起来,自己看到那些吃米糊的孩子,尤其是旧人类孩子,好像是比怀里这个大些? “苏茜大姐家养了一头小羊,你可以去问问她那里有没有羊奶——当然,这比母亲亲自哺育差些,但是不要为难罗珊娜好吗?你知道,她很爱你。”贝尔纳像是终于应激反应过去,想同孩子修复关系的父亲,笑得有一丝丝尴尬,但十分诚恳的模样。 不过是些美好的错觉罢了,蜜萝冷漠地想,神情倒是放松了些许。老实说,现在就算罗珊娜愿意鼓起勇气尝试,她还不敢再把这孩子交还给她呢——毕竟,在末世里,好言好语哄得伴侣托付孩子,转头就把有缺陷的孩子扼杀还非要谎称孩子是自然夭亡的狠心父母都大有人在。 不过,经过贝尔纳这一提醒,蜜萝觉得旧人类的孩子初生时似乎的确需要喂食母乳——在没有母乳的情况下,用其余动物的奶喂养或许是个办法?黑发女童努力回想自己来到十九世纪后听过的某些关于哺育新生儿的只言片语,忍不住有些后悔进入这场“幻境”过后没提前向苏茜婶婶她们请教相关事宜。 有些麻烦的是,孩子出生时就已是黄昏,好几小时过去,如今正是深夜——她再心急也知道扰人清梦是多么无礼的行为。好在定居小镇的这五个多月里,蜜萝也曾带着自己在野地里采来的花束随贝尔纳到左邻右舍拜访过几次,其中苏茜婶婶为人最是热心,只要她诚恳些讲明情况,应当不会被为难。 蜜萝从贝尔纳的衣柜里翻出一件厚实些的成人旧衣,准备将那孩子的襁褓多裹几层再带出门去——不是不知道苏茜婶婶对这个孩子的忌讳,但把他独自留在贝尔纳眼皮底下显然更无法令人放心。 “刚出生的孩子不能见风——还是我去吧。”然而贝尔纳主动拿了两根用料扎实的干面包放进竹编的篮子里,然后提着篮子向门外走去,语气已是全然的沉静:“我会尽快回来……罗珊娜又睡着了,你不要带弟弟去闹她。”黑发女童迟疑地应了一声,重新抱起同样由旧花布临时改制的襁褓,乖乖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贝尔纳最终完成了许诺。那个命途多舛的孩子终于在出生后的第四个小时喝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口乳汁,并在天色将明时睁开了眼睛——一双纯净的,绚烂的,朝气蓬勃的金色眼睛。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事实上,如果不是末世婴幼儿多畸变的固有印象,她本该在见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就认出自己的情人。蜜萝自从遭遇“幻境”以来一直隐隐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了,但又立刻代之以更为郑重的警觉。黑发女童再次细细端详起怀里的襁褓,复杂的神色迅速归于一种隐含戏谑的温柔宠溺:这回,你可真是我的“小”星辰了——埃里克。 一个新生命引发的忙乱不是那么容易平息。但在埃里克出生的头一个月里,这个奇特的家庭就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贝尔纳比从前更加勤奋地往来于各个工地寻找机会,空闲的时间绝大部分交给搭理家务和缠人的罗姗娜,但也会分出一小部分精心雕琢黑发女童要求的摇篮;而蜜萝有权决定一家人的食谱,并理所当然承担起照顾弟弟和贝尔纳不在家中时看护罗姗娜的责任。只一点需要特别注意——绝不能让前者出现在后者的视线中。 当埃里克能够在蜜萝特别设计的摇篮里快活地翻滚时,贝尔纳给两姐弟的禁令就又多了一条:禁止带他出现书房或客厅等一切有客人的地方。起因是这个小家伙过分活泼的动作惊吓了登门探望罗姗娜的苏茜婶婶——他在蜜萝怀里咧着不成型的嘴巴,并且好奇地伸手试图去碰苏茜婶婶布裙上的褶皱。 蜜萝没有异议,转头就带着自家比刚出生时更加健壮的小星辰出门赏景去了——末世前的生物与景观多么珍贵,她才不会遂贝尔纳的愿望让埃里克就待在自己卧室这一小片地方。她的小星辰,索取了她全部的爱与温情,在阿凯隆特河的浊浪冲撞下愈发耀眼的小星辰,她怎么舍得让他过那样可怕的“幽禁”生活。用那些教徒的话来讲,埃里克的喉舌与双手都是主的意志——他理当心胸开阔,驾驭世人。 当然,小埃里克的小手其实还没发育到能够抓住什么的地步,但也已不像刚出生时那样紧紧攒着拳头。蜜萝于是在转轴位于摇篮顶部两个孔洞之间的部分用柔软的宽布条绑了些色彩鲜艳的小球,高低错落地垂下。说起来,贝尔纳的杰作大体还算忠于蜜萝原意,宽敞的蛋壳状摇篮形制独特,表面光洁,尽管黑发少女总觉得比起自己设想中的温馨童趣育儿地,这只顶部弧度略过,纹饰近乎于无的大家伙更像是什么怪兽大张的巨口。 孩子睡在摇篮里时,最低的小球离他微微凹陷的鼻子只有不到五厘米,最高的小球却要他尽力伸直双手才能勉强够到。据说这是末世前人们训练婴儿上肢力量的方式,因为简便高效,在末世依旧被人们延用。这也是蜜萝印象中为数不多靠谱的训练方式。 考虑到埃里克超凡脱俗的艺术禀赋,作为姐姐的黑发女童还难得细心,进一步在轻飘飘的空心小球里掺入分量不等的清水、细沙等,令它们能够在被埃里克的指尖擦过时发出不同的声音。事实上,比起千方百计把那些小球抓到手里,小埃里克明显更喜欢用手指敲打它们的游戏。而蜜萝如果留心听,甚至能够辨别出那些随性的敲击中若有若无的一点韵律。 她高兴极了,恨不得埃里克立即长到能跑能跳能开口歌唱的年纪。这样,她就能把埃里克当初教给自己的一切艺术相关的理论技巧以及自己在那动荡之地积累的宝贵经验一点点教给他,一点点将他打磨成此世最高明的猎手与最璀璨的星辰。 但事实上,比起教导孩子,蜜萝教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59 养埃里克的方式更像是教养幼兽——源自末世人无可奈何的传统。即便她已经尽量温柔细心,例如当初小埃里克幼嫩的肌肤被新衣磨红甚至险些破皮后就牢牢记住,给孩子剪裁新衣不能用粗糙的窗帘布,而应当选用更加细腻的材料;也会根据埃里克的喜好以及均衡营养的要求适当调整食谱内容。但请相信,即便是最自负的父亲也不会放自己不到七岁的孩子去野地里近距离观摩蛇类,尤其那还是花纹艳丽的剧毒蛇类。 “蜜萝,我们今天不学习演唱吗?”埃里克饶有兴趣地摸了摸那条盘在姐姐手上假装手链的一对幼年环蛇,不论是清亮的童音还是乖巧而略带狡黠的语气都与今后那个蛰居歌剧院的鬼魅相去甚远——倒是与蜜萝从前在歌剧院或教堂两人交情渐深时很有几分相似。如果不看他这六年来威慑力与日俱增的畸形面孔,听者在脑海中勾勒出的必定是个小爱神丘比特般顽皮俊秀的孩童形象。 “我不希望过度的训练令你厌倦歌唱。”蜜萝一本正经地回答,同时娴熟地加大力度安抚手腕上蠢蠢欲动的小东西。两条蛇都是金环蛇,细长的黑色身躯上分布着一圈圈美丽的亮黄色花纹。这种蛇其实通常分布在亚洲,能在欧洲的野地里看到它们也算是难得的缘分。这个族群天性温驯,不爱招惹人——幼蛇除外。 “事实上,没有什么比音乐更动人——我想我很难对它们感到厌倦,无论是声乐、器乐,又或是编曲赋格。”男孩语气无辜,直到黑发女童恼羞成怒地使劲瞪他,才睁大自己漂亮的金色眼瞳,眼底带了点儿撒娇“讨饶”的意味,骇人的面孔却又露出一抹近乎宠溺的浅笑,只有蜜萝能看出来的那种,“好吧,蜜萝,那么这次你又想暂停几天?” “到你能从我身边哄走蛋饼、蛋羹为止!”蜜萝现在虽然比埃里克大了两三岁,却也还未脱出儿童的范畴。此刻,她看着自家小星辰黑黑的眉弓下两汪流光溢彩的金色清泉,软糯的童音里零星的怒气眨眼间涓滴不剩——最终出口的,也就是一声毫无威慑力的轻嗔。埃里克于是扫了一眼那对儿分别被姐姐临时命名为“蛋饼”“蛋羹”的小蛇,佯装诚恳地仰脸认错,那双比小蛇身上的花纹动人百倍的眼眸却在蜜萝眼里愈发清晰起来。 蜜萝从没打算在小埃里克面前掩饰自己与众不同的能力,于是小埃里克很早就知道,从姐姐手里骗走她的宠物,无论是什么种类的宠物,都是异想天开的事情。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反正等蜜萝搜肠刮肚整理出些还未用过的存货,就会兴致勃勃地回来继续对他的艺术教育了。虽然埃里克知道,蜜萝对艺术的认知大约并没有她自己宣扬的那样崇高虔诚。 不过这更好。毕竟,如果艺术在蜜萝眼里并不崇高,那么姐姐视为崇高,千方百计不忍断绝的,便只有我对艺术的喜好了吧。早已不再试图接近镇里同龄人的男孩想。他不成唇形的嘴唇抽搐了一下,怪异的面孔上露出一个像是笑容的表情。 老实说,在贝尔纳懦弱冷漠的放纵下,当蜜萝终于觉察自己所习惯的教育在这里可能不合时宜时,埃里克毫无疑问已成长为最顶尖的“幼兽”——无论是在狩猎方面,还是在蜜萝有意无意推崇的音乐艺术方面。前者在蜜萝以不少动物习性为例的“言传身教”之中进步神速,但限于贝纳尔的严防死守与相对安定的环境,在应付蜜萝之外难免欠缺经验;而后者得益于埃里克对声音非同寻常的敏锐灵性则已好几次掏空了蜜萝肚里的存货——从前向来仗着新人类的好记性死记硬背,对种种乐理不求甚解的黑发少女在这催逼下终于不得不认命地捡起自从遭遇“幻境”就开始在记忆里落灰的乐理知识默默咀嚼。 真是的,小星辰变小之后怎么反而把我一个新人类吃得死死的!蜜萝又一次拿着自己新整理的要点找埃里克继续课程时,一面有点儿挫败地抱怨,一面又忍不住傻傻地翘起唇角:这么说,埃里克从同我认识起也算很用心了,等我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什么时候能够离开?怎样离开?一连串思绪迫近之前,黑发少女感到自己的心脏隐约疼痛了一下——她承认,随着小埃里克的日渐成长,她越来越频繁地想念那个与自己几度欢好的男人;小镇上人们对他,或者还有蜜萝这个古怪的亚裔养姐日益恶毒的议论揣测也由不得她不提高警惕。但作为姐姐,她并不想与眼前这个刚出生就让自己手忙脚乱了好久,现在又把自己吃得死死的弟弟分离——只是单纯的不想,要说不放心,对渐露峥嵘的埃里克倒并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啊,终于替换完毕,我已经是只废苏了……好吧我知道我又迟到了qaq,然而看在人家这么有诚意的份上,轻点鞭笞好不? ☆、生日决意 循循善诱从来不是末世教育推崇的风格, 对蜜萝这批注定临危受命的新人类孩子更是如此。从前在剧院时埃里克倒是做好准备耐心教导, 但蜜萝又仗着新人类的天赋, 听得并不经心,也就无从领会艺术家朋友的好意。于是, 到她当起老师, 对埃里克的教导别说是循序渐进, 前后能渐渐串成体系都多亏她后来断断续续但的确责任心十足的温故知新——当然,埃里克惊人的天资才是主要原因。 事实上, 虽然蜜萝不太想承认, 但当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该如何向一个良师的最低底线靠拢时, 却发现自家小星辰早就在青出于蓝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了——不考虑新人类天赋带来的技巧优势, 单论对乐理的见解,她努力温故知新以后的水准也就勉强不掉队而已。 哦, 不, 大概早就掉队了。蜜萝含笑看着埃里克手舞足蹈地对报纸上某位小有名气的乐评人专栏刊文进行批判,然后娴熟地摸摸男童头顶稀疏的发丝, 并轻轻吻了他一侧脸颊:“当然,你是对的,埃里克——我也觉得报纸上推崇的那些‘剧院名曲’不怎么好听。” 埃里克于是快活地笑起来,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眸里却悄然闪过一缕细细的叹息——他向来知道那双温柔的黑眼睛下有颗多么敏锐的心灵, 就算她总被自己问到哑口无言也无法抹煞;也知道那片鲜妍秀丽的唇在事关艺术之时从不会吐露不实的安慰, 哪怕那嘴唇的主人对艺术之爱始终未及灵魂。 故而只要蜜萝一句肯定,于小埃里克便已胜过世间一切赞颂。虽则他早已从小镇里所有成人和已学会辨别美丑的孩童处了解:即便自己献上最真诚的歌声,也绝不会有哪颗蒙昧的心灵情愿承认它曾在那恶魔的泣诉中漂浮陷落, 绝不会有哪双胆怯的眼睛胆敢透过他日渐狰恶的面容看看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60 那歌声中包裹的灵魂。 但蜜萝已经很久不再同他讨论具体的谱曲优势与缺陷了。事实上,姐姐的温故知新仅仅是塞给他更多零碎的学识,她自己则对这些学识背后闪耀的智慧之光全无兴趣。当然,或许这正是因为她的感触敏锐举世无双,才使得一切陈规新矩与引路灯火都对她毫无意义。埃里克甚至怀疑蜜萝是刻意令她心中天赐的灵性恣肆生长——并对他寄以同样傲慢的期待。 “好吧,我的小星辰,反正你的生日就快到了,我们提前邀请伯努瓦怎样?你知道,他可比我博学多了。”蜜萝忽然声音轻快地提议。显然,她并未错过埃里克眼底的叹惋。事实上,与从前在剧院与埃里克相处时的漫不经心截然相反,从小埃里克记事起,她就几乎从未错过那双金色眼眸中一闪即逝的任意一种神色——蜜萝自己虽未觉察,但小埃里克刚出世时那两次生死之险及其代表的含义的确给她留下了相当深刻的阴霾,以至于她一面坚信小埃里克是同龄人中最优秀的一个,一面却总是不自觉地将他像对待易碎品一般小心翼翼对待。 埃里克对蜜萝的细心早有预料。事实上,他本打算以此次拜访补偿自己对她的拖累——虽然蜜萝似乎并不在意,小埃里克却很清楚她是为什么被镇上的人们疏远孤立。 “不用了,蜜萝!我一点儿也不想见到伯努瓦,尤其是在我生日那天!”但事到临头,小埃里克又略显粗暴地打断了蜜萝一提起伯努瓦就明显轻快几分的声音,而后放软了口气,发自肺腑地赞美,“实际上,我更愿意跟你学习一整天编织或者雕刻——你教我做的那些小玩意儿实在有趣极了。” 伯努瓦是苏茜婶婶最小的弟弟,棕发褐眼,嘴唇周围蓄着一圈油光水滑的棕色小胡子,整个人看上去很有些斯文儒雅的气质,年纪介于青年和中年之间。他好像没有家室,近几年一直借住在姐姐苏茜家里,并没有正经的工作;但苏茜婶婶依旧时常对人夸耀这个出色的弟弟。 伯努瓦自称从前在城里的滑稽剧团工作,也确实懂得些乱七八糟的手艺,很受小镇上年轻姑娘们的欢迎,本身性情却偏向温和沉静,在看向蜜萝姐弟时眼里偶尔会闪过忧郁怜悯的光——除蜜萝外,他便是镇上唯一愿意正视埃里克面容之人了。 “好吧,埃里克,那我们现在就回家做些准备。”当然,要注意避开罗珊娜。后半句蜜萝并未说出口,但关于这一点,他们已经十分默契了。 这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话,蜜萝每天都要对他说上两到三遍,在鸟鸣声声的茂密山林里,鲜花盛开的野地间以及其余一切美好却人迹罕至的地方。但这一次,小埃里克回忆着那双黑眼睛里同样一闪即逝的叹息,又想起上次拜访时的从伯努瓦眼中看到的某种蠢蠢欲动的光芒,忽然被一种凄冷的情绪攥住了心房。 “不,姐姐,我改变主意了——我们还是先去邀请杜兰先生吧,正好我又攒了些关于遣词作曲的问题要问他。”他尽力使自己的口气显出几分娇蛮与一点点羞怯——正像个恣意挥霍亲人宠爱的孩童一般。 “什么问题?不如先去掉那些修辞和长篇大论,通俗简洁地讲给我听听?”但蜜萝温和地笑了笑,波光潋滟的黑眼睛里似乎藏了几分调侃的意味,却显得格外宠溺,“说实话,虽然我对你们那些抽象的理论没什么兴趣,但一个人在旁边像个傻瓜一样听你俩聊天还是挺尴尬的。”——这就是再次答应了。 就是这样近乎无原则的宠爱,几乎令他感到恐慌。在镇上其余所有人,包括自己父母的衬托下,小埃里克原本对这种态度十分依赖留恋,近来却渐渐生出一种奇怪的抵触。这情绪来得悄无声息,且似乎毫无道理;但小埃里克能感到,它就这样真真切切盘踞在自己心头,并在不经意间渐渐高涨——令人越来越难以克制。 “你真的认为杜兰有资格给我指引吗,蜜萝?”并不是太过激烈的语气,小埃里克习惯性地仰脸注视蜜萝,脸上仍绷着一层常人难以辨别的乖巧笑意,漂亮的金色眼眸中隐隐有某些复杂的情绪汹涌汇聚。男童动作娇憨地偏头,黑洞洞的唇部却让蜜萝联想到末世中那些历经灾劫后满目疮痍的废墟,“倘若你也认为我应当成为流行时尚的奴隶,为什么还要赞同我的‘谬论’?是出于礼貌的敷衍,还是你一贯丰富的同情心?” 这些话当然十分无礼,而且……愈是亲密便愈容易伤人至深。埃里克也确实看到那双含笑的黑眼睛里也确实闪过几分茫然,大约是这眼睛的主人从未想过会遭遇如此质问。 这质问像柄没有护手的利刃,同时刺向两颗原本亲密无间的心灵——你甚至很难判断谁受伤更重。事实上,从吐出第一个音节开始,层层悔愧便在埃里克敏锐的心湖中掀起滔天浪潮,但他黑洞洞的唇又被某种积蓄已久的愤懑催逼着无法沉默。埃里克梦游般说完剩下的话语,感到自己的灵魂在这没顶之灾中逐渐窒息。 真是久违了,艺术家朋友可爱的小脾气。“幻境”之外的情人与眼前倔强瞪着自己的男童在这一刻忽然重合了,黑发女童神情的确有些感伤,但更多的还是彻底的放松,似乎还带了点怀念的意味……总之,并不像是为亲近之人的质问伤心的模样。 “怎么,这次不打算憋死自己了?那看来我的教导还是有些作用嘛……”蜜萝戏谑一笑。埃里克茫然地看着她,不解其意;接着,他感到自己两颊的肉皮被分别向两边拉扯,幅度不大,只有些轻微的刺痛;最后,耳边传来蜜萝酸溜溜的讨伐声:“要我说,你们这些艺术家一会儿‘高山流水会知音’,一会儿‘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算奇怪,但你跟伯努瓦才认识多久,又跟我多久啦?居然为他跟我发脾气!” 埃里克:虽然我闹脾气的确跟伯努瓦有关,但完全不是你想的那个原因好吗? 然而不等他为自己辩解一句,蜜萝已经双手齐上,恶狠狠地把男童丑陋的面孔揉成各种更加怪异的模样,神情傲慢,“不过你还挺会瞎想啊,埃里克——我可从来不会对你的审美指手画脚,也没敷衍过你的艺术吧?以及,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形象?” 埃里克老实地点点头,那种心脏被揪紧的感觉却莫名消失了大半。比起“幻境”之外瘦到可怕的艺术家,在蜜萝的不懈努力下,男童脸颊上好歹充盈了血肉,被充分挤压变形后,声音就有些含糊:“事实上,从前镇里没人比你更热心。” 蜜萝想起自己在埃里克更小的时候,为了使他能够合群一点,时常带着弟弟给东家捎口信,帮西家分拣葡萄的“光辉事迹”。自然,都是徒劳。甚至,那时候这些举动似乎给了大家姐弟俩并不可怕的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61 讯号,以至于关于两人的指点议论史无前例地嚣张起来。 是的,不只是埃里克,还有蜜萝,后者甚至比前者遭遇可更多吃人的流言。毕竟,极丑与极美同样引人注目,前者多令人轻蔑,后者则容易令人妒忌。而在这个小镇上,不会再有另一个神秘的亚裔孩子了。 “我那还不是想让你好歹交几个朋友!”黑发女童于是悄悄红了脸,手上“气急败坏”地加了几分力道,却见埃里克忽然略带痛苦地抽了口凉气,整张小脸瞬间皱成一团。 “抱歉埃里克……你脸上之前受过伤了?”蜜萝连忙撒手,同时严肃了脸色,却见埃里克皱着眉头从嘴里拿出一粒沾着点血迹的小乳牙。蜜萝看看埃里克手上的小牙,又看看孩子更加茫然的眼神,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家的小星辰也要长大了呀。”最后,蜜萝拿着那颗形状古怪的小牙佯装认真地左看右看,眼神却频频瞟向小孩下门牙处大大的豁口,“作为给大小孩的权利,从今年开始,说吧,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埃里克本能地闭紧嘴巴,迟疑了好久,才顶着蜜萝明目张胆的窥视,很小声地问:“为我做一张面具好吗?” “你说什么?”蜜萝的声调一下提高了好几度,脸上震惊到凝固的神情一点儿也不掺假。 “我说,我想要一张面具。”第二次说就顺畅了许多,埃里克对上蜜萝明显受惊过度的神情,声音镇定,眼里甚至带了那么点儿期盼的笑意,“这个一定难不倒你吧,姐姐?” 蜜萝没有答话,被亲近之人背弃的神情晚来一步,到底还是出现在她那张已初露艳色的面容上。 作者有话要说:  心好累,之前码这一章的时候差点往be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了,好在推倒几次后成功圆了回来,……两人更深入的内容下章再进一步详细交代吧。各位久等了,本章留言红包补偿,截止日期18年3月末。 最后,本蠢要准备自考和英语考级,暂时咸鱼更了,不耐烦等的小天使们可以放心养着,不会坑哒 ☆、面具成双 进入这处“幻境”之前, 密萝已见过埃里克许多面具了, 有他到五号包厢赴约时戴的那样极精心的, 也有在花店外与她初见时相当敷衍的纸板面具;甚至,交接晚宴上那恶鬼般阴森可怖的妆容也可算是一张直接绘在他崎岖脸颊上的假面…… “我以为……你并不喜欢戴面具?”黑发女童深深凝视着埃里克, 只感到原本早已看熟的金色眼眸一瞬间陌生起来;她机械地翕动了两下嘴唇, 向来柔滑的声带却仿佛成了积年锈蚀的金属管道, 半晌,才艰难摩擦出某种沉闷的响动, “是甘果瓦他们又对你说了什么吗?我不是告诉过你, 不必在意那群小混蛋的话, 反正他们全加起来也赢不了你……”这声音开头比平常小些, 但声音的主人越说语气就越笃定,音量也随之增长——如果不是依旧过快并且仍有加快迹象的语速, 埃里克差点就要以为密萝所言才是事实了。 “我不知道, 毕竟我从没戴过面具。”埃里克的声音听上去比密萝镇定得多,他娴熟地放软了声音, 微笑着打断了姐姐自欺欺人的絮叨,只是那双星光潋滟的金色眼眸分明盛着忐忑,“所以,不如让我试试?” 是的, 至少在这处“幻境”里, 小埃里克长到近六岁还没戴过面具——贝尔纳在他蹒跚学步时曾想做一张小面具给他,但被密萝强硬地拒绝了。到他一岁左右,已经能够稳稳地独自行走时, 贝尔纳又提了一次让儿子佩戴面具的事情。自然,密萝毫再次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一次,他们爆发了非常激烈的争吵——埃里克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记事那样早,但那次争吵的确令他至今记忆犹新,尤其是贝尔纳雄狮般暴怒的咆哮与密萝在他面前难得一见的冷厉神情。 至于诱因?大约是面貌狰狞的孩子终于获得独自行走的准许后,擅自违背父亲的禁令,循着本能推开了母亲的房门吧。出于人类自我保护的本能,后面的事情在时光之河冲刷下已选择性模糊了大半,此时仍留在小埃里克记忆中的只剩下姐姐安全的怀抱和仿佛与之割裂的锋利言辞。 “你以为你,不,你们谁有资格指责这张面容?”埃里克敢发誓,他此前及此后从未听过密萝用这样幽冷的语气说话。但现在,那声音对他问得格外小心,甚至隐隐透出些委屈:“为什么呀,埃里克?” 为什么?像他这样羞于见人的面容,始终不加遮掩才该细问缘由吧!男童脸上原本就不及眼底的笑容禁不住又淡了几分——六岁的孩子早已懂得分辨美丑,何况是对艺术向来敏感的小埃里克呢。事实上,小埃里克很清楚,也只有密萝才会理所当然以他的好恶作为判断标准——而他不得不对姐姐藏起那个诚实的答案。 “为我做一张面具吧,姐姐——你的手艺那样精妙,只当是为我做一件特别的装饰品就好。”说“不喜欢”当然是不可取的,但他也实在说不出“喜欢”,男童索性软着嗓子继续撒娇,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眸甚至飞快地蒙上了一层湿润的雾气,“我保证,不在家里戴它。” 蜜萝一点儿也不想让埃里克戴面具,并非因为自己曾为此付出多少努力,而是因为在照顾小埃里克的这些年里,她终于回味出,对一位十九世纪的旧人类而言,在一座金碧辉煌的歌剧院地下离群索居,入耳皆是台上台下声色繁华,自身却一度唯有与鼠为伴是怎样一种的刻骨的孤独。 即便这也许只是一场幻境,蜜萝也绝不愿亲手将小埃里克推入这孤寂的深渊。其中自然有地宫一夜结合中前所未有高涨的爱意,却也与自己曾无意中加深那孤独不无关系。可看着眼前一脸信赖与希冀之色的男童,蜜萝不忍也无法对他说明,薄薄一张面具,今后将在他与这俗世繁华间划下怎样不可逾越的天堑。 “听我说,镇子上所有人都了解你的真容——苏茜婶婶尤其清楚,即便你戴上面具也……”终于不得已搬出这伤人的话语,蜜萝发现同在剧院时相比,自己真的心软了太多——从前,用略微夸大的险恶警醒后辈在她脑海中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现在,或许是因为对象是自家宠爱惯了的小星辰,不过是陈述一个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听者还未如何,她竟已心疼到几乎难以为继。 “不,只要你把面具做得漂亮些,他们很快就会渐渐忘记我真实的相貌而像喜欢甘果瓦他们一样喜欢上我——你也说过,除了外貌,他们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我。”小埃里克体贴地打断了姐姐伤己比伤人更甚的话语;他美丽的金色眼眸看上去像是闪着这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62 个年纪的孩童常有的天真期盼的光,眼底却分明藏了极清醒的锋芒,“就算他们还是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我们能像平常人家的兄弟姐妹那样一起去参加热闹的节日集会……” 男童言语恳切,眼底满溢的希冀未有丝毫作伪——这的确是他迫切向往的,直到现在也还隐秘地向往着。而他确信,姐姐同自己一样 ,也许还更为迫切地向往着世俗的一切热闹。或者说,正因蜜萝多年来孜孜不倦的激励,他才忍不住心生妄念,期望有一日能为尘世所悦纳——包括自己无可选择的怪异容颜。 想到这里,小埃里克禁不住苦笑了一下。说来不可置信,但在蜜萝尽可能无微不至的关照下,他几乎没有机会花很长时间怨恨些什么,譬如镇上同龄人不加掩饰的排斥,或是贝尔纳与罗姗娜赐予他这样可怖的容颜。但在把蜜萝问到哑口无言的间隙,他一点儿也不得意,反而总忍不住生出些无理取闹的念头来。 为什么你要这样迫不及待地引我探索艺术?为什么要这样诚实地教导我分辨美丑?自然,你是极美的,不知那判别的眼光愈是敏锐,于我便愈是沉重的鞭笞。可你为什么不肯干脆叫我沉浸在只有我们两人的梦里,偏要一面向我讲述那些自己都一知半解的人世繁华,一面又拖着我自囚于这无边孤寂?想到这里,小埃里克居然微笑了一下——此刻他尚未意识到,自己这些奇怪的念头就姐弟而言已隐有逾越。小埃里克只知道,姐姐的关爱就像窖藏的老酒,年岁越长,便越是浓醇,反而让自己渐渐难以尽数领受。 但他生来就浸在这浓醇的浆液中,放眼凄冷尘世,蜜萝也正是他唯一可爱之人;故而即便溺死酒中也算理所应当——倘要脱身,反倒要经受一番剜心刺骨的痛楚,而那余痛也必是极其凄冷的,且永无穷匮。因此,为免将来经受这样的折磨,戴上面具,从此将自己真实的灵魂与世俗隔离,又并非是多么沉重的代价了。 反正,除了蜜萝,并不会再有谁留意你一切细微的感受,而那些将为表象所迷惑的庸人又哪有资格窥视你真实的灵魂呢。小埃里克熟练地说服了自己,奇异的金色眼眸又定格成微笑的神情。 “老实说,在你之前,我对如何与兄弟相处毫无经验。但请相信,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短暂的沉默过后,蜜萝微微弯腰平视着埃里克奇异的金瞳,神情郑重。她的声音已恢复了往日的柔和——因全然发自肺腑,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顺畅。 “也包括贝尔纳与罗姗娜?”埃里克忽然从没头没脑地插了一句。 “当然,我以为你早已了解。”黑发女童不过略一迟疑,丰盈柔润的唇瓣便娴熟地在男童额心盖了个印记,清甜的嗓音甚至略微轻快起来:“如果你喜欢,我们下个月就可以一起去参加镇上的集会——所以,答应我,不要想着戴面具好不好?” 埃里克怔了怔,进一步认识到姐姐在面具之事上有多固执,眼底却仍升起浅浅的欢喜——蜜萝从前对所谓源于双亲的情感格外重视,时不时便要为他讨得一星半点宠爱做出种种努力,这他全都知道,却从不赞同。男童很习惯地微微抬起额头,奇异的金瞳与蜜萝温柔的黑瞳相对,几乎立刻便令他陷入与姐姐方才酷似的境地——相依为命的同伴愈是温柔贴心,那汹涌而来的歉疚便愈是锥心刺骨,几乎令他无地自容。 “不好。”但要怪就怪蜜萝无度的宠爱吧,小埃里克多数时候比姐姐更加顽固,于是这不得消解愧疚连同长久以来悄然滋长的抵触一并转化为汹涌的怒火在小埃里克敏感的心灵中熊熊燃烧起来——他毫不犹豫打断了蜜萝的话,却又认真地与之对视,稚嫩的金色眼眸难得在姐姐眼前显露一种混合了天真与残酷的神色,“您的爱意无时无刻不将我紧紧包围,但您为什么总不肯允许我尝试追求爱意呢?” 蜜萝愣了愣——小埃里克对她是极少使用敬称的,倘若用了,通常便有长篇大论的乐理论述等着她捧场。但这一次他们谈论的显然并非乐理。 “我记得您告诉过我,人们总得习惯群聚?那么您一定也知道,这种聚合总是伴随个体的改变迁就。就像杜兰,我们在讨论乐理时,他不时对我讲起,他为融入自己工作的滑稽剧院被迫对多少粗鄙的声色/欲望视而不见;回到镇上后,又是怎样忍耐乡邻甚至家人的愚昧。” “他向我忏悔时的神情是那样真诚而无可奈何,可我知道,下回苏茜婶婶再因我这可怖的面貌默默退避,或是甘果瓦又想法子试图排挤我时,他也仍会带着这样的神情继续袖手旁观——只要我这可怖的面容一日不改,除你之外便无人敢对我有半分同情。”埃里克不再撒娇的时候,那双金色眼眸中的控诉几乎令人心碎,“您说过,我们不能一直这样孤立下去——可您不许我改变。” “相比杜兰,相比所有为融入人群不惜令心灵蒙尘之人,我只需藏起一张最无用的脸庞是多么幸运呀?”眼见蜜萝依旧顽固地沉默,男童终于发出最后一击。他眼里沉淀着一点儿感伤的笑意,语气却如此温柔,如此宽厚——简直越来越像多年以后蜜萝在歌剧院的情人了。 “我不认为这能够与磨砺脾性之类世人皆有的经历等同。”与埃里克预料的颓唐或暴怒不同,蜜萝轻松驳回了他诡辩,脸上固然有些伤感,眼底却掠过一抹倏忽惊醒的神情,“但我仍愿意送你一张面具——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允许与否,你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很抱歉一直以来对你过分的干涉,我亲爱的小星辰——但愿你依旧爱我。” 倘要脱身,反倒要经受一番剜心刺骨的痛楚……蜜萝的语气并不冷漠,甚至全然是郑重恳切,小埃里克却莫名想起先前那个念头,不禁错觉自己已开始领教这自寻的苦楚了。 生日当天,埃里克如期收到了自己要求的面具。那面具也不知是用什么木材做成的,入手极轻,只上了一层清漆的薄木胎上,寥寥几笔刻痕将原木本身的纹理修饰得惊艳清晰——与蜜萝平素钟爱的繁琐风格大不相同。 埃里克心不在焉地将大小适中的面具扣在脸上试了试,一双眼却好奇地打量着蜜萝手上的另一张面具,心里隐隐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别贪心,我的小星辰,这个是我的。”蜜萝当然注意到了埃里克刺探的目光,她轻轻将手上剩余的面具扣在自己脸上,比先前那张面积略小的面具完美遮去黑发女童随年岁渐显艳色的脸庞,只露出一双巧笑倩兮的眼眸,“这样特别的饰品,别告诉我你打算独占风光。” 哪里有什么风光,不过是变着花样分担孤独罢了。小埃里克鼻子忽然有些发酸。他感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同姐姐这样接近过了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63 ——在世俗眼光的评判下。他不知道自己这番“抗争”过后,两人的处境是否又回到了原点。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些无聊的抵触就在这一瞬间冰消雪融,且永不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周脱离苦海,然而手机屏幕碎裂,清明更新暂时跳票,万分抱歉,神隐两天后补更qaw ☆、经年浪迹 鲁昂小镇上原本只有贝尔纳一户木匠, 但当蜜萝姐弟在杜兰先生的资助下搬出去后就成了两户。老一辈人们仍旧找贝尔纳打造桌椅床柜之类, 蜜萝本钱和力气都有限, 就带着埃里克做些轻巧有趣的小玩意儿对过路的人们推销。因埃里克面貌之故,最开始生意实在清淡。但他并未料错:人们从来健忘, 不过是多了一张自欺欺人的假面, 只要不直面那厌憎之源, 他们便可群聚而来,哄抢埃里克天马行空的巧思催生的奇货。 埃里克的主顾大多是家境尚可, 又爱攀比的孩子们, 其中与埃里克有过节的甘果瓦最爱捧场。蜜萝不耐烦做那些暗藏玄机的小玩意儿, 对作品的雕琢倒是天然比他精细许多, 索性专做花草动物的圆雕——最小的与成人一截手指相差仿佛,在隐秘处开个小孔, 用草编的细线绳一穿就成了项坠, 便宜又好看,做成一对儿正好做小镇青年们谈情说爱的信物;最大的农妇们两个巴掌也能端稳, 栩栩如生的雕塑放在饭桌中间或是床头柜上换一整天的好心情可谓十分划算。后来经某位从附近城里找来的精明商人提议,他们也不时做些姿态各异的人偶,取材人们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或英雄传说,交由商人拿去城里售卖。 埃里克知道那位名字不知真假的商人从中赚取的利润一定远比他分润给蜜萝的更多;也知道他欺自己两人年幼, 一直堂而皇之派人偷师。不过从他至今没有抛开蜜萝单干, 反而发展出了好几位长期客户来看,显然毫无成效。这并不奇怪,毕竟技艺精湛的匠师俯仰皆是, 但除了蜜萝,埃里克还没见过有谁能轻易令人清醒或迷醉。在埃里克看来,这是比她平常指挥飞鸟绕着大树的树冠转圈儿或者催发草木更玄奥的天赋。可惜任由那位合作伙伴一天三趟派人催促,除了那几笔长期订单以外,蜜萝创作很不勤快,甚至从没完全用心——只是拥有显著醒神或安眠功效的木雕已经是蜜萝创作时刻意收敛的结果了。 这当然不利于双方建立良好的信任关系,但蜜萝并不关心,埃里克也没有迫切地想改变什么。毕竟,与姐姐一同配佩戴面具,将镇子上的闲人们的议论猜测作为单调生活的调剂品;在适当的时机推出店里的新品,空闲时就像更小的时候那样再次敲开别家的房门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心安理得接受年轻人们的热捧和老一辈人诚恳的惋惜、愧疚以及随之而来不痛不痒的照顾、补偿;遇上节日还可以在热闹的人群里尽情穿梭,假装自己已成为小镇中其乐融融的一份子……这样的日子,固然无缘姐姐曾对他描绘的那些波澜壮阔,比起从前入目皆是明晃晃的厌恶、排斥与恐惧已足够令人欣慰。 所以继续藏好这副被神灵诅咒的面孔吧,埃里克顺理成章地说服了自己,并且越来越习惯拒绝回想面具下的秘密是惊吓还是惊喜——与其始终心怀某种虚妄的期盼直到绝望凋零,就这样糊弄一辈子,似乎也不是太过令人难耐的事情。 但蜜萝忽然问他:“你有多久没唱歌了?”早春的阳光像是很和煦的,姐姐的眼光也一如既往的温柔,两种暖融融的光芒一同打在埃里克轻巧的面具上,偏偏交织出几分沉甸甸的凉意。 那应该是两人开店的第三年,对杜兰先生的债务刚刚按月还清,手上只有很少的积蓄——省着点用差不多刚够两人度过两三个月的模样。彼时甘果瓦已经被他发了财的父亲接去附近的大城市里生活,临走前撒娇耍赖硬要蜜萝摘掉面具,被埃里克狠心拒绝后,不肯吃亏地叫人抱走了小店里最精巧繁复的旋转木马模型作为补偿——实际上,如果不拿去城里售卖,小镇上并没有哪家人愿意支付如此高昂的价款只为一座除了观赏玩乐别无它用的木马模型。这朵奇葩从诞生之日起就是作为小店的镇店之宝存在——与其余几样同样出自埃里克之手,超脱了“玩具”概念的奇妙艺术品一同赋予了那间朴素小店某种引人注目的特质。 “现在我觉得木雕更有意思。”埃里克下意识扫了一眼木马模型的空缺,真心实意地回答。虽然他几乎从没有能够用“圆润”来形容的时期,但十二岁男孩的身形依然像春时正盛的柳条般迅速抽长——同时变得愈加单薄,以至于蜜萝忧心不已。埃里克回话时依旧需要稍稍仰头,但已经不太适合像年幼时那样恣意撒娇了。 “你不仅越来越不爱唱歌,还不许我唱歌;说话也越来越少,甚至拒绝跟我一起锻炼身体——埃里克,”蜜萝认真地与少年对视,柔波潋滟的黑眼睛依旧与传统意义上的疾言厉色相去甚远;她伸手轻触少年脸上半旧的面具,轻柔的语气透着些许令人不安的忧郁,“难道我将它赠送给你的意义就在于埋葬你天赐的才华,亦或是令我们的心灵渐渐背离?” 儿时大小适中的面具戴到现在已经小了好几圈儿,面具边缘明晃晃露出少年面容怪异的一隅,好在并未大片裸露而不至于令人过于畏惧——这面具自然早就该替换了,但蜜萝不提,埃里克也就装作对此毫无所觉,就像装作不知蜜萝期望他主动摘下面具一般。少年下意识将姐姐纤细的手指攥在掌心,一时哑口无言。 “你瞧,你以前可不会这样随便对我沉默。”黑发少女于是照例发出一声过分柔和的控诉,雾蒙蒙的黑眼睛看上去很有几分惹人爱怜的委屈。显然,这些年下来,谙熟撒娇真谛的可不只有埃里克一个人。 “可你从前也没有那么多仰慕者。”埃里克的确很难对蜜萝沉默。事实上,他大概是太习惯被那柔情的眼波抚慰,以至于原打算深埋心底的话语就这样轻率地脱口而出。少年有些慌乱地抿紧了嘴唇,微微仰脸的姿态却像是在等一个承诺。从蜜萝的角度,能够清楚地瞧见假面后那双水润的金色眼眸,一如幼年。 “以后你也会有的。”但黑发少女用一种看奇异的眼光来回打量埃里克,直到他快要恼羞成怒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那双柔情的黑眼睛忽然溢出几分神秘又笃定的笑意。 我不会,即便我们戴上相似的面具,在旁人眼中也不会因此有半分相配,就如同镇上那群脑袋空空的青年人总是千方百计游说你拿下面具,却总要确认我并未露出真容才愿意进店选购一般。 埃里克注视着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64 蜜萝面具下缘隐隐露出的线条优美的下颌与雪白修长的脖颈,本能地想要反驳;但他手上立刻被塞了一副更大也更精致的轻木面具。这回就完全是蜜萝最爱的风格了——考虑到面具的实用性,双层镂雕算不得多么繁复,却与最外层星云羽翼的浮雕纹饰结合巧妙,表面还精心上了一层红漆做底,纹饰转折处则以金漆勾描,分外夺人眼球。自然,这与蜜萝同时换上的面具仍是一对儿。 “听我讲了这么多年故事,你就不想出去看看吗?”最后,蜜萝从店铺后半段特意隔出的狭小起居室里翻出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的方形背包,笑眯眯地问他。埃里克于是恍然,姐姐先前那个问题不过是体贴的铺垫,而他的种种心思,她理所当然比他更早了解。 埃里克不知道蜜萝是从何时萌生去意,他只记得自己接过其中一个沉甸甸的皮背包时从内心深处涌出的轻松愉悦与启程时天边殷殷相送的绮色云霞。 他们像吉普赛人那样在整个欧洲无拘无束地流浪,一开始因蜜萝贪看风景时常错过宿头,干脆在幽密的林荫下扯开粗绳密织的吊床,便是一夜好梦——有蜜萝那奇特的禀赋在,埃里克甚至从不会被林间蛇虫所扰;但当他某次在集市上与人相谈甚欢,被主人家热情邀请后,蜜萝便更喜欢拉着他借宿民居——还总要他想办法叫人主动留宿,若有人好奇问及假面,便一律推说是家乡风俗。 那真是无限自由,无限美好的一段时光——小镇里尽人皆知的原罪,镇外却无人知晓;于是面具下的少年也得以暂时挣脱那胎中带来的诅咒,被赋予了拥抱白昼之光的权利。 最重要的是,被那一双面具遮掩的不仅是埃里克骇人的真容,还有蜜萝随年纪增长愈发惊人的艳色;于是两人终于真正得以亲密无间,再一次地,一如埃里克幼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随着这对独特的流浪艺人在欧洲大陆上声名渐盛,他们每到一处,少年要同时应付两人的追求者也愈发不容易——才华横溢、风度翩翩还带些恰到好处的神秘感,这样的少年总是很容易与年轻女子们的幻梦相契,而这些年下来,埃里克早知道蜜萝并不耐烦打理种种交际,在鲁昂小镇为弟弟苦心磨练的讨乡邻欢心的本事更是在他还没完全习惯与生人打交道时就已经干脆地忘光了。 好在被麻烦的人全不介意。事实上,随着两人年岁渐长,比起作为弟弟被蜜萝细心看顾,埃里克渐渐更愿意作为一个男人为自己至亲的女人遮风挡雨,而蜜萝放任了这转变。这令埃里克欣喜,又难免隐隐不安,甚至疑心这是否是蜜萝又一次包容他的无理取闹。但无论如何,曾经不为世俗所容的少年终究飞快地学会了驾驭人间声色;至少,当蜜萝需要仰起头才能同埃里克对视时,已经很习惯躲在少年的羽翼之下惬意地坐享安闲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为上周星期五就能闲下来的我实在天真……五一这几天努力更吧……以及,太久没写,思路果然断掉了,干脆废掉了原来的细纲直接重来,藏了个巨大的脑洞,感觉自己这段时间,包括即将到来的学位英语考和期中考试简直是现实向的恐怖片,要是这学期没能码完,就只有暑假勤奋更了qaq ☆、欢尽此宵 如果早知道自己的生命会在此刻划上终点, 今早出门前一定不会跟父亲争吵——至少也要认真道歉, 再多补一句“永远爱你”。美洲豹的血盆大口已经逼近了, 伊文捷琳苦笑着闭眼,在地上滚过几圈的黑发狼狈地散落在她惨白的面颊上。 “蛋羹、蛋饼, 去救人。”混乱的集市一角, 埃里克不出意料听到蜜萝果断的命令, 但青年女子面具掩藏下的眼神似乎比平常柔软几分。他疑惑地向那位即将逃过一劫的幸运儿望去,入目是一张眉眼秀气, 略带东方风情的面孔。 作为难得长年跟随蜜萝的小宠, 已经从“细手链”长成“螺旋滑梯”的两条金环蛇配合默契——它们同时从蜜萝身边向事发地电射而去, 蛋饼轻而易举就令那不知为什么发了狂的黑豹停在原地同它对峙起来;蛋羹则趁机舒展身躯, 迅速卷起小姑娘回到主人身边。 “伊文捷琳.达寇奇,谢谢你们救了我。不介意的话, 叫我‘伊文’就好。”伊文捷琳晕乎乎地从蛇身上爬起来, 却不忘道谢,轻微沙哑的声音有种独特的韵味。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蜜萝总觉得这位姑娘的脸色仿佛比即将葬身兽口时还要惨淡几分? “我是蜜萝,这是我弟弟埃里克。”但她还是一面在姑娘担忧惊讶的目光中走向那只在蛋羹缠绕中死命挣扎的黑豹,一面用友善的语气回答,“我必须说, 这小家伙脾气可不太好——你和你的同伴以后还是小心为妙。”埃里克在蜜萝介绍到自己的时候礼貌地向她点点头, 为适应表演特意缀了亮片的短衣虽不至于配色艳俗,但也难免失于浮夸,却硬生生被主人穿出一种矜贵的气质。 伊文捷琳茫然地点点头, 根本没在意蜜萝说了什么——她只见自己的救命恩人沉稳地向事发地走去,一只骨肉匀称的手掌从黑豹脑袋顶上一路轻轻摩挲到它长着柔软短毛的尾巴尖儿,那本要择人而噬的猛兽便不由自主安分下来,幽冷的兽瞳半闭着,悄然翻出的白肚皮显得分外温驯。至于蜜萝自己驯养的大蛇,早在她走近时就丢开没多少挑战性的手下败将,“谄媚”地盘在主人脚边。 “啊,是‘假面吟游者’对吧,我听说过你们!事实上,我跟爸爸都对你们的表演非常好奇!”伊文捷琳愣了愣,眼里忽然迸射出极热切的光。而这时候,几位比她年纪略大的同伴才从方才生死一瞬的梦魇中挣脱,一窝蜂围了上来。自然,埃里克很习惯地应付着一群人的谢意与有意无意的打探,两人顺理成章地被邀请到伊文捷琳一行人的营帐里做客。 奶白的肌肤,婉约的面容,埃里克借着熊熊篝火细细打量伊文捷琳,还是觉得她一点儿也不像时常作为姐姐故事主角的波西米亚女郎;但除伊文捷琳父女俩以外,填满营帐的又的确都是深色肌肤。埃里克放下不知哪位递来的酒壶,正考虑再研究一二,忽然被一片阴影占据了大半视线,是蜜萝。对此,埃里克倒并不恼怒,反而立即暗暗戒备,同时忍不住揣测正与自己热情攀谈的对象有什么需要警惕的地方——虽然蜜萝表现得并不明显,但埃里克确信姐姐面具后的神情并非是完全的善意。 “蜜萝小姐?”同样被阻隔了视线的波普先生则迷惑地喊了一声。他就是伊文捷琳的父亲了。与女儿某些明显的北欧特征不同,虽然这位先生拥有一个欧式的名字,对德法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65 意三种语言都很精通,却拥有一张纯粹的亚洲面孔。他对埃里克介绍自己从前也是个独行的流浪艺人,机缘巧合下加入了这个波西米亚人的流浪马戏班,并通过一手驯兽绝技打破波西米亚人不与外族通婚的禁例,俘获前任班主女儿的芳心,最终在自家女儿八岁生日时成了马戏班的新班主。 这位即将步入老年的男人现在就像任意一位平常的长辈一样对年轻人和蔼热情,言语间带有分寸适度的感激,但蜜萝轻易就发现他身上曾经血火拼杀留痕——时光的冲刷能令它们渐渐淡去,却终究无法完全抹煞。鉴于末世对珍稀人才的一贯优待,蜜萝身上幸运地并没有相似的留痕,但毕竟从前见得太多,即便不仔细查探也能一眼明了。 当然,这并不重要。毕竟没有人规定试过了刀口舔血的生活就不许重归平静,而且蜜萝并不认为区区一群旧人类能对自己两人能造成什么像样的威胁。但她听着波普先生话里话外对自家女儿的夸耀,依旧少见地感到几分不耐。 这种不耐在伊文捷琳依照波西米亚人的传统,含情脉脉地对埃里克歌唱时达到了顶峰。 这些年来,并非只有这一位大胆的姑娘对埃里克蠢蠢欲动奉上芳心。相比从前遭遇的大多数仅抱着苍白幻梦的贵族千金、有夫之妇或者被生活的重担磋磨尽了光彩的贫民少女,热情美丽、歌舞娴熟的波西米亚姑娘至少能够勉强般配。这也并非少年挑剔的唇舌第一次同谁应和,共攀至美的顶峰。毕竟,自然界亘古已存的鬼斧神工,四面八方喧嚣的人群甚至路边顽童一句偶然的疑问或是乞者麻木的叹息都那么容易感染艺术家敏锐的心灵;而不必了解唱词的含义,蜜萝也能感受到波西米亚姑娘歌舞之中蓬勃喷涌的生命的热力与溶进血脉的自由不羁的精魂——这正是年轻艺术家最为渴求的部分。 “我们将时间用来流浪,肉体用于享乐,将生命用来遗忘,而将灵魂用来歌唱……”伊文捷琳将这首意韵深远的歌谣用埃里克还算精通,蜜萝却只是一知半解的吉普赛语唱完一遍后,又用一种埃里克从未听过而蜜萝隐隐感到熟悉的语言唱了一遍。波西米亚姑娘的容貌不算特别精致美丽,相比高鼻深目的纯种西方人甚至稍显寡淡,但那载歌载舞的身影在篝火跳跃的焰苗映衬下却宛如从火中诞生的精灵——她在飞扬的彩虹裙中向姐弟俩投去带点激将意味的一瞥,鸦羽般浓黑的眼睫翩跹,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语言不通从不能成为阻绝歌声的借口。埃里克很快抓准节拍,自如地哼唱起来。少年大方回视波西米亚姑娘含情的眼眸,胸中恰到好处地涌起几分酒意——跳跃的火光映衬下,裙袂飞扬的波西米亚姑娘好似终于同幼年时的幻梦中神秘浪漫的吉普赛女郎重合。 但这梦一般的美妙境遇却并不能使的艺术家驻足太久——不到四小节,这傲慢的应和者便理直气壮反客为主,愈发恣肆地欢唱起来,宛如一位误入仙境的顽童。少年面具后笑意迷蒙的金色眼眸却毫不留恋波西米亚姑娘灵巧的舞步,反而大胆在蜜萝唯一暴露的脖颈和指尖流连。 蜜萝其实很习惯埃里克的注目,但今晚少年注视她的眼光似乎格外热切,仿佛随时预备洞穿她包裹严密的衣袍。蜜萝目光扫过熊熊燃烧的篝火和火堆前翩翩起舞的波西米亚姑娘,最后才与少年熠熠生辉的眼眸相对,不由隐隐后悔从前对埃里克讲了太多浪漫神秘的吉普赛故事。在她身旁,蛋饼、蛋羹两条蛇宠不安分地吐了吐信子,缓缓游走到场地一侧。 华美复古的拜占庭式长袍比起舞蹈更适合出现在庄重的祭典主位,但在双蛇拱卫下款款而来的姑娘不必起舞就已吸引了旁人绝大部分眼光。伊文捷琳余光瞥见两条巨蛇粗硕身躯上危险的亮黄色纹路,原本灵巧的舞步顿时无法克制地僵滞了一瞬。 蜜萝并不讨厌伊文捷琳。事实上,波西米亚姑娘热烈不羁的歌舞不仅容易吸引青年艺术家敏锐的心灵,还容易让蜜萝想起自己来到十九世纪之初,与老戴耶一家共度的美好时光。但蜜萝讨厌一切对自家小星辰不自量力的觊觎。面具后的姑娘略微放大喉中竹哨的拟声,掩过伊文捷琳不及挽救的错拍,隔着纹饰张扬的面具回了她一个纯良的笑容。 像是弥补一般,伊文捷琳稍稍缓神,便愈发卖力地舞蹈起来,一个个复杂的动作看得人眼花缭乱,舒展双臂的模样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那只蝶灵巧地向埃里克飞去,眼光却情不自禁在双蛇盘踞处频频流连——生着亮黄花纹的巨蛇们随尖尖细细的竹哨拟声娴熟地变换姿态,而那驭蛇的女子正慵懒地半倚在那蛇躯织就的流动的宝座上,满身珠玉一半沉浸月色,一半沐浴焰影,不必假面相配,就已美得令人不寒而栗。 “埃里克,过来。”伊文婕琳听到那女子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喊,面具后的眸光温柔天真,夹杂淡淡的妩媚,但又仿佛只是一句平常的邀约,并不经心的模样。 这的确是很平常的行为,对惯于配合表演的蜜萝姐弟而言;蛋羹、蛋饼甚至不需要主人吩咐,就在保证蜜萝安稳的同时娴熟地各自分出一部分/身躯在埃里克面前搭出奇异的阶梯。少年于是温柔有礼地拂去即将栖上自己肩头的蝶,也装作平常地向那高踞云端的神女走去。但伊文婕琳发誓,即使隔着一张面具,她也不会错看那双眼里炽热的暗潮——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无法抑制地替那位不识红尘的神女担忧起来。 ☆、月夜情浓 埃里克娴熟地站上“阶梯”, 任由一双蛇宠扭动着粗硕的身躯将自己送往“王座”中央;薄底的羊皮靴子并不能完全隔绝蛇躯湿冷滑腻的触感, 青年人熔金般的眼光却在酒气蒸腾下愈显炽烈。 “姐姐想表演什么?”无关紧要的询问探进黑发美人儿耳中, 埃里克比平常喑哑的嗓音也有些微醺的意味。 “随你呀,我亲爱的小星辰。”蜜萝怔了怔, 才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回答。黑发姑娘稍稍变换姿态, 满身珠玉便有大半在火与月的交辉中柔和了轮廓;就连那双浓夜般的黑眼睛里也好似落进了一汪朦胧的月影, 几乎给埃里克一种温驯的错觉。但不等他搭话,一双蛇宠已在蜜萝指挥下灵敏地动作起来——很快就不再是相互交缠的姿态, 而他与蜜萝分别被一条蛇宠稳稳顶在头上。 可被驯服的人分明是你。青年人于是用目光追随着黑发姑娘颈间若隐若现的一点雪腻肌肤, 无比清醒地自嘲道——譬如此刻, 他知道自己应当歌唱, 却完全无法从这不寻常的美景震慑中逃脱。 埃里克呆立在绕着空地徐徐游走的蛇宠头顶上,只循着长久以来的习惯保持平衡;而蜜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66 萝好似并不在意搭档偶尔的懒惰, 就在与他并行的方寸之地舞蹈起来——少了埃里克惯常的乐声作伴, 波西米亚人们热情的欢歌也只将那娇小的身影衬得愈发庄重神秘,像是女巫祭月的图腾。 比起波西米亚姑娘们飞旋的裙袂, 蜜萝身上并非为这场欢宴特意准备的长袍的确称得上庄重;而限于长袍的严密包裹,黑发姑娘起舞时也并没有太多夺人眼球的动作,只是随着巨蛇游走的速度逐步加快,再苛刻的欣赏者也不得不赞叹这黑发美人儿乘蛇而舞的灵巧了。 伊文婕琳发现那载着舞者的巨蛇每游走一圈, 便向人群靠近一分——马戏班见多识广的姑娘小伙们绝大多数并不畏惧这不断吞吐舌信的庞然大物;而在火光赋予的暖色退却后, 蛇这种古老生物在人们印象中所固有的森冷淫靡的特质便立即清晰起来。 于是那图腾也在越过人群阴影与火光交界的时刻化出靡艳的幻影,一颦一笑皆如魔鬼的喃语诱人沉沦;好在那些年轻的心灵决意以热血献祭之前,那幻影已毫不留恋地遁去了踪影——乘着巨蛇回到篝火旁向众人致意的, 分明又是那天真的神女了。 老实说,埃里克熟悉蜜萝兴之所至的每一个动作;但他胸腔里某个至关重要的器脏总是习惯性地为黑发姑娘纤柔的腰肢与下腰时袍底惊鸿一现的纤细脚踝鼓噪不堪——今夜尤甚。 “埃里克,隔着面具可吻不到我。”直到蜜萝温热的鼻息打在眼睫上,他才发现两副面具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短暂的表演时光很难令埃里克脱离醉酒的幻梦,尤其是在蜜萝口中,所有吉普赛故事里的月色都那么美,容易让人联想到洁净的爱情。青年人被某种莫名的羞意催逼着别过眼光,却又立即恋恋不舍地回转。 “现在我可以吻你了吗,姐姐?”埃里克用含着三分醉意的语气问,含糊的尾音奇妙地显出些撒娇的意味;脱离了假面遮挡的眼光则热烈地从蜜萝柔顺的发顶流泻到她弧度优美的下颌,像是两泓金色的酒浆。 那可真是绝顶的好酒,酒劲极烈却又极其醇美温柔——蜜萝整颗心都被包裹在这酒里,一面醉得浑身发软,一面却又蠢蠢欲动,仿佛随时预备纵情燃烧。她懒得答话,只纵容地扬起脖颈,并不戳破青年人眼底隐约的怯意。 在假面后藏得太久,埃里克其实已不太习惯旁人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也从未停止对别离的忧虑。但这一切终于在今夜屈服于他对黑发姑娘与日俱增的热望。 而此刻,青年人确信,他所渴望的源头已再次洞彻一切,包容一切,一如既往——包括那份热望中最不可理喻、不可言述却又不容置喙的部分。他骤然感到一种丰盈的喜悦——丰盈明丽,却并不过分激荡,就好似自己潜意识中早已有所预料一般。 对此,埃里克平常或许还有兴趣细心探究,但现在,他只顾着用自己瘦长的手指为蜜萝揭去假面,轻柔又虔诚,像是信众小心擦拭神像面上细小的浮尘。 下一刻,蜜萝脸上纹饰张扬的假面也悄无声息滚落在地,于是青年人狰狞的面孔便与那黑发神女近乎无暇的美貌一同映在篝火跳跃的焰光与朦胧的月色里,自然,也映在马戏班一众人眼里;彼此之间再不存一丝隔阂,一丝隐秘。 这景象本是极荒诞的,两张对比鲜明的面容却各生着一双同样含情的眼睛。而当它们目光相接,旁人的种种议论便连同营地喧嚣的焰影一同退避了,唯余两道眼光在银纱似的月色里作醉酒般暧昧的纠缠。 波西米亚姑娘早在蜜萝邀请埃里克站上蛇躯时就渐渐停了舞蹈退入人群之中。她才见过青年人可怖的真容,本想哀悼自己破碎的美梦,却又立即被那神女假面后近乎无瑕的风情引诱着落入一场更加瑰丽的梦里。 伊文婕琳承认,出于同性间本能的嫉妒心,自己对今晚抢尽风头的这位神女的确抱有几分幼稚的不喜,但这同她在马戏班受尽宠爱养成的热诚本性相比却又不值一提了。她看了看先前跌落在地,又被蛇尾有意无意扫进篝火里熊熊燃烧的一双假面,忽然意识到此前那种绝美的震慑并非如自己所臆测的那般仅肤浅地归功于皮相——但那神女在人间的显化又确是绝顶的艳色,以至于青年人怪异的面孔都在她含情脉脉的眼光里消退了可怖的印象,转而焕发出某种崭新的,温柔热烈的神采。 第一个吻试探性地落在面颊,那样短暂而生疏的触碰,令蜜萝回想起许多年前,她习惯性将唇瓣印上小埃里克眉心时,那个小小的孩子第一次温存的回应。 黑发姑娘忍不住弯了弯眉梢。但埃里克已经不是那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男孩了。事实上,在蜜萝精心教养下长成的青年人拥有比这世上绝大多数壮年男子更值得信任的身手和感官;而这一切,仿佛都是为了今夜的献祭。 埃里克庆幸自己善歌的唇舌用来亲吻也不减灵巧。他一面用宽大的手掌轻轻扣住蜜萝后脑——这还是他对姐姐首次直接的支配性动作;一面伸出舌尖暧昧地描绘黑发姑娘粉嫩的面颊,然后在蜜萝认真挣扎前堂而皇之地攻向她轮廓精妙的嘴唇——如此娴熟,就仿佛他早已熟悉蜜萝假面遮掩下的每一寸肌骨。 那样亲切美丽的面容,每一寸肌骨,都是上天绝无仅有的慷慨。埃里克在心底满怀感恩地慨叹,继而不怎么费劲就撬开了黑发姑娘的牙关。这时候,青年人反而稍稍收敛自己烈酒般的注目,任凭自己的唇舌与情人纠缠竞逐,忠实地向他传递那种最荒诞的醉梦也难以比拟的奇妙滋味。 蜜萝亦沉浸在这久违的醉梦中。她能感到埃里克半埋在自己发间那只手掌初时的迟疑,但只短短一瞬,便被一种沉稳的力道取代。黑发姑娘顺从地靠近,色泽比发色更深的眼眸轻而易举俘获了那热烈燃烧的星辰。 从伊文婕琳的角度看去,青年人过分热切的眸光便也不再是咄咄逼人的侵略,反而像是沉浸故梦的游子,贪婪地擢取故土每一丝微风与风中偶然夹杂的亲切乡音;而那神女便藏在青年人所有的梦里,预备在某个合适的时机——譬如此刻,引他进入一个全新的天地。 波西米亚姑娘庆幸自已并不执意沉溺小女孩不实的幻想——即便偶尔忆起,那也将是另一个更加浪漫离奇的梦境了。梦里有优雅洒脱的假面歌者,乘蛇起舞的神女,还有一双璧人在那渐渐西沉的月下忘情交缠的唇舌与眼光。 听到林鸮振翅的声音时,埃里克刚刚探索过黑发姑娘红唇把守的每一寸领地,正打算再给她一个湿润的深吻。青年人前额和鼻尖都沁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儿,呼吸又急又沉,像是下一秒就会窒息;宽大的手掌倒是早就从黑发娘后脑滑向她柔韧的腰肢,却只是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67 反复摩挲着,力道迅速由轻到重,掌心较常人偏低的温度生生在这毫无章法的动作下灼热起来。 蜜萝初时还乐得这珍宝在人群焦点中反复昭明自己心属何人,但当她大半个腰背都被这热度烫得发痒,便不再满足于青年人莽撞的试探了——她也是刚刚想起,自己对小埃里克的教养并未刻意涉及被末世人视作寻常的欢好之事,以至于他对情事最深入的了解大概也不过是某对儿一见钟情的男女在小镇角落里格外热烈的拥吻。 但是不够,热烈的凝视侵占不够,虔诚的亲吻描绘也不够。蜜萝并不打算提醒初识情欲的小男孩,与她那位久居地宫的幽灵情人相比,抛弃假面意味着怎样一个崭新的令人期许的起点;但她决心向自家小星辰索取更为丰厚的奖赏。 “今夜可真适合听你讲那些奇怪的吉普赛故事。”关于水晶球在月下升腾的白雾和吉普赛人浪漫离奇的爱情。 即便有醉意作为遮掩,埃里克的嗓音依旧透着些不明显的忐忑。从小臂到指尖,一切他在蜜萝身躯上逡巡过的肌肤都被黑发姑娘衣上成片的珠玉硌出深深浅浅不规则的红痕,紧扣的力道却不肯有丝毫松懈,仿佛非得将她揉进自身骨血。但黑发姑娘不过轻轻一推,埃里克瘦削的身躯便如同被虫蚁蚀空的古木,僵硬地向后倒去。 好在蜜萝无意逃脱这甜蜜的禁锢,便顺势压在他身上,幽谧的黑瞳里倒映出青年人欲念汹涌,偏又懵懂克制着,近乎哀求的眼光。 令人想要征服,又想要怜惜。 蜜萝白皙的手指轻轻扣住埃里克在自己身上作乱的大手,并不理会那双金色眼眸中迷乱的恳求,自顾自引着那不得要领的客人绕过自己外袍上的大片珠玉与极具东方风情的亮色绲边,向那真正绝妙的风景探去。 “也许我会比故事有趣?”埃里克听到心上人同样隐含颤栗的嗓音,但他确信那无关忐忑,只因情欲。与此同时,最先飞来的那只林鸮已安静地悬在两人靠近篝火的一侧,较同类略大的体型在青年人脸上斜斜落下一片温柔的阴影。接着,大大小小的鸮类陆续飞来,各色羽翼绕着两人密密地层叠着,在这喧嚣的狂欢之夜隔离出一小片清静天地。 现在,埃里克眼里就只剩黑发姑娘爱意绵密的眼眸与头顶一小圈儿朦胧的月光了。 不必克制,不必迟疑。 在这一刻,初识情欲的青年人心情竟与久别情欲的神女无限趋同——那熔金般的眼眸里虽还有懵懂,但不必再有任何更加露骨的邀请,埃里克已顺从心意,在这长夜将尽时开始了真正的狂欢。 作者有话要说:  啊,每天一两百字卡着走也是很绝望了,这文坑是不可能的,然而作为一只考研狗加法考狗,大概也只有这么绝望地龟更了吧,感谢一直等待的小天使们,么哒~ 最后,我居然把女主写成了欲女,把桶子写成了诱受(虽然我家桶一直受受的)……但愿晚上桶子别来梦里旁遮普我…… ☆、天明留客 褪去一切华彩修饰后, 禁锢蜜萝的怀抱与常人相比仍偏于削瘦, 白惨惨的肤色与近在咫尺的畸形面貌在斜月的余晖下看来尤其阴森。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 蜜萝才会无可抑止地回想起罗姗娜有孕的那段时光,回想起那无可消解的父辈之罪, 与无所作为的自己。 蜜萝轻轻抚上青年人还算光洁的身躯, 却情不自禁回想起地宫一夜, 目光所及那些苦难的留痕——那些伤痕都已经十分陈旧了,只是因为反反复复的伤害才终于在肌体上留下那些久久不退的烙痕。当初她还习惯性用末世人的标准评判, 并不觉得有什么要紧, 现在想来, 却不免心有余悸。 旧人类如此脆弱, 而她的小星辰,在比寻常人更深重的苦难中挣扎了那么久, 四周甚至无一援手。黑发姑娘稍稍收紧环在青年人腰上的手臂, 眼里不经意泄露几分怜惜。 而埃里克很早就不再愿意蜜萝对他露出这样的眼光,在这样的时刻尤其不愿。 “神圣的树啊, 神圣的树,给我一个甜蜜的梦境吧!我由衷地崇拜你,今夜我将为你献祭!”青年人流金的眼光燃烧得愈加炽烈,蜜萝起舞时未敢出口的歌唱忽然从心底喷涌而出, “我把角杯盛满蜜酿的酒液, 预备倾倒并注入你的深根……” 蜜萝深深望进那双暗潮汹涌的金色眼眸,她并不十分喜欢运用修辞,却习惯性用一种温存的语气回应, “虔诚的树啊,虔诚的树,夜幕是你的华盖,群星也来做你枝头芬芳的花影……” “我将枝叶嵌进云里,预备承托并沐浴你的闪光!”然而埃里克已不能再满足于姐弟间固有的温存;他理所当然地抢过旋律,“仁慈的月啊,仁慈的月,你可知无垠寂夜曾是我的梦境?请为它饰以皎洁吧——我由衷地向往你,今夜我将为你献祭……” 蜜萝惊讶地感到一种与自己的新人类天赋近似的特质在青年人的歌声中若隐若现。她想起埃里克还在母亲腹中时,自己那个不详的猜测,心底悄然划过一丝阴霾。 “洁净的月啊,洁净的月,天穹是你的摇篮,夜风拨动轻云……”黑发姑娘的应和已开始夹杂暧昧的喘息。而埃里克摩挲着情人莹润洁白的身躯,无师自通步步紧逼:“那是我对你柔情的细语。” 是极低的音调,无限庄重,偏又无限暧昧。 “与我共舞吧,情人!”青年人殷勤地邀请,那流金的眸光分明早已沸腾,却又极尽温存,正如骄阳之初生——这一夜分明还未见曙光,那夜空与斜月却都在蜜萝眼中隐没了轮廓。 埃里克知道自己的姑娘并不偏爱繁琐修辞,却又觉得唯有所有神性的描述相加才能将自己对这一刻的感恩传达十之一二,于是在最初的迂回过后,便换为更为更加直白的恳求,但仍与那些神性的比喻相连:“可否只要月的柔辉来做你裙袂,可否令你的乌发为我散落裙中,如月下嬉戏的流萤?” 没有比这更动人的告白了!蜜萝想。她能感觉到,在这动情的吟唱中,青年人的确有种与新人类相似的天赋特质渐渐清晰,却半点不愿分神留意那些不详的杂念。 “与我共舞吧,情人!”黑发姑娘温存地回应。她承认,要把句末那个称谓送上舌尖多少有些别扭,可一旦出口,仿佛便有什么隐形的束缚被打破了。 “与我共舞吧,情人!来探访我的秘密花园,摘取那甜美诱人的果实!用你的獠牙将我刺穿,或让我卷起风暴吞没你的航船……”她用一种更为激昂的语调唱道,埃里克惊喜地发现那双迷人的黑眼睛里近似长辈的温存渐渐隐没了,代之以情人式的热辣缠绵。 那样露骨的邀请,几乎令他感到羞涩。于是青年人灵巧地翻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68 身,将剩下的唱词全部吞没在一个绵长的深吻里。某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再度袭上心头,就仿佛他很久以前就曾这样做过,但身陷这情/欲的战场,埃里克显然也无暇他顾。 青年人热情高涨,虽说初尝情/事的身躯再是天赋异禀也难免有几分生疏,但在蜜萝贴心的引导与迎合下,没有折腾太久就达成了攻城拔寨初体验——他确信自己已爱上这种奇妙的感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蜜萝虽然很给面子地在他怀里先一步睡去,却并没有同样在他怀里醒来。 但这可不能怪我!毕竟,我家小星辰可是劳累了小半晚上,直到天色将明才睡下。让所有人见证我俩互通心意自然是浪漫至极,要是等他醒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穿着藤叶编织的衣裳返回主人特意准备的帐篷里可就不太美妙了——一方刚刚食髓知味,另一方勉强也算涸泽逢春,难道你指望这两个家伙在半夜激战中还能温柔对待那些碍事的衣物? 蜜萝假装没看见埃里克眼底一瞬的错愕与失落,轻言细语地嘱咐这睡眼朦胧的青年人不要忘了梳洗妥当再去向波普先生道谢——几乎同从前没什么分别,而埃里克直到此刻才发现,这固然是姐姐的温柔看顾,但把它当做妻子的贤惠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埃里克翻出备用衣物穿戴时才想起,两人的面具都已在昨晚被他抛弃在火里。当然,要想做一张临时面具并不是难事,他手边的箱子里就有整套的木工用具,如果只是裁一块旧布料遮面就更简单了——甚至不必担心过于耽搁时间。埃里克犹豫了一小会儿,却只选择更加细致地打理了一遍自己的着装,就大方地挽起了蜜萝的手臂。于是马戏团众人便瞧见青年人与黑发姑娘并肩在未及收起的营帐间穿梭着,不太适应地微微垂首,脊背却笔挺如松柏。 因为昨晚的狂欢,伊文捷琳父女也没有醒得太早——到他们正式接受拜访时,已经快到中午了。老实说,这并不是个适合待客的时间,但鉴于波普先生实在热情难却,蜜萝不得不与埃里克先留在马戏班主的皮蓬车里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早午餐。 “我们同样居无定所,同样擅长训练动物,甚至同样喜欢美酒与歌谣——这是怎样一种缘分呀!而我们昨夜的相聚也还算愉快吧?”波普先生说到这里,用一种促狭的眼光飞速刮过蜜萝已再次包裹严实的身躯,“为什么不与我们同行,让这难得的缘分与友谊如雪松长青呢?” 那只老狐狸当然早已看清埃里克骇人的真容,可他微圆的脸盘上依然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就仿佛这不过是寻常一般。就连同样列席的伊文婕琳和一位十二三岁的蓝眼少年,初与青年人目光相接时虽略有躲闪,几句寒暄过后也就热络起来。 是与在鲁昂小镇时完全不同的感受。 埃里克想起来路上那些虽有讶异,却仍满怀祝福的目光,忽然就懂了蜜萝为什么总喜欢同自己讲那些浪漫的吉普赛故事,也终于开始相信故事中那些海洋般宽广自在的心灵以及天穹下经久不绝的欢歌。 青年人不知不觉放松了紧绷的肩线,正烦恼于自己的姑娘似乎更钟爱独行,黑发姑娘就已愉快地答应了波普先生的邀请。 “我可喜欢马戏团里的小东西啦!”她说,对上埃里克惊喜的神情,艳丽的面孔上倏忽浮现一朵灿烂的微笑。 事实上,有谁会真正享受孤独呢?不过是顾忌埃里克面貌怪异,而愿意完全接纳的净土过于难得而已——即使亲手雕琢了那双面具,即使已诚恳地承诺不会干涉其选择,蜜萝仍固执地确信:一个人不应当也不可能做到躲在面具后度过整个人生。 何况,我就要走啦,临行之前,总得让我家小星辰真正逃离这孤寂的深渊才行。蜜萝一面为自己昨夜与埃里克初次欢好后,动用新人类的天赋对青年人一再引诱真诚地忏悔,一面将面孔深深埋进黑豹柔软的皮毛里,留下一小片茵湿——但在那一夜的欢好过后,某些不详的讯息依旧不可逆转地在她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戴耶姐姐,谢谢你救了戴纳——它看上去可真喜欢你。”蓝眼少年笑得干净又诚恳,看向温顺伏在黑发姑娘怀里的黑豹时还带着点不惹人厌的醋意。 这是因为自从知道戴纳在昨天莫名受惊发狂,差点咬死伊文婕琳之后,波普先生大动肝火,立即就要下令处死这头危险的野兽,是蜜萝应少年的请求反复提醒他一头训练有素的黑豹对这只小马戏团有多么难得,并一再向他保证自已愿意从此代替少年驯养戴纳,才勉强令波普先生打消了念头。 少年叫马修,是波普先生的侄子,黑豹戴纳之前就是他的伙伴。如果蜜萝没记错,昨晚他并没有出现在为伊文婕琳的死里逃生欢庆的人群中,而今天也是第一个,或许就是唯一一个为黑豹戴纳的命运担忧的人。 蜜萝不讨厌这样的少年,尽管她已感到那双晴空般湛蓝的眼眸里似乎埋藏着某些熟悉而危险的情绪。 “我只希望戴纳能跟蛋羹、蛋饼和睦相处。”黑发姑娘半垂着眼发出一声轻叹,就仿佛她真会为新旧两类小宠的共处苦恼似的。 “好在波普先生应该只是一时后怕——也许再等一段时间,你多去求求情,他就会允许你重新接管戴纳了。”蜜萝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戴纳油亮的皮毛,笑容比平常略敷衍,“毕竟,与我相比,戴纳应该同你更默契。” ☆、似梦非梦 即便已渐渐习惯在人前袒露真容, 但对埃里克这样容貌异于寻常的人而言, 能够隐没一切的暗夜总要比过分坦诚的白昼温柔。 所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畏惧夜晚呢?青年人在暧昧的月光下迫切地耕耘着,试图更加清晰地感应情人身上勃发的生命的热力, 心头却忍不住疑惑。 “真让人伤心啊, 我的小星辰, 难道在这种时候你都吝于让我独享你的光辉吗?”黑发姑娘故作可怜地抱怨,声音里带了点压抑的喘息;而埃里克略微窘迫地低头, 不期然对上一双水光朦胧的黑眼睛。 “您多虑了, 小姐——我愿向您发誓, 所有光亮都源于我注视您的眼眸。”年轻健壮的身体其实还在叫嚣着索求更多, 私密处蓬勃的欲望也远未获得完全的纾解,但埃里克语气温存, 甚至带了一点诱哄的意味, “睡了吧,姐姐, 夜已经深了。” “我差点以为你决心奋战到天亮。”蜜萝的语气听上很是活泼的模样,但没等埃里克离开那片隐秘的幽谷,她就已合上双眼沉沉睡去。银亮的月光透过帐篷缝隙洒在黑发姑娘低垂的眼睫上,眨眼间就将前半夜狂热的余韵洗刷得点滴不剩。 幸而两人紧密结合处温热湿润的触感并未一同褪去, 埃里克为蜜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69 萝调整出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 熟练地强迫自己忽略那些不详的预感,睁着眼放空思绪,终于在长夜将尽时借由这最后的安慰沉入梦里。 可即便仍与蜜萝相拥, 往昔的甜梦也已不见了踪影。 那女子的臂弯真暖,像埃里克儿时关于母亲隐秘而短暂的幻梦,乌黑浓密的长发在她垂头时会轻轻扫过孩子娇嫩的脸颊,让他不太舒服地哼哼两声。最重要的,蜜萝本是举世难得的艳色,这女子的面貌却与之肖似,宛若双生。埃里克安然待在女子怀里扮演着婴儿的角色,对这温情的开场十分珍惜。 即使是在逻辑不清的梦里,也没有人会防备一个初生的婴儿。于是埃里克在女子用窗帘布敷衍裁成的襁褓里将父母不加遮掩的厌憎、恐惧一一看过——与他从记事起在家中感受到的漠视相比,说不清哪个更容易让人死心。埃里克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不断提醒他:这不只是梦,这就是这世间最初赠与你的难堪的烙印。 可那女子又与埃里克童年记忆中的姐姐全然不同。至少,在埃里克印象里,除了刻意吓唬甘果瓦那群不知轻重的小孩子,蜜萝那些奇异的能力从不会在人前不合时宜地发动,自然,也不会如这女子一般被视同他的罪孽孤立,进而对他刻意疏远。 “埃里克,”那女子冷冷地唤着她为弟弟随意挑选的名字,把一个冰凉坚硬的玩意儿砸进他怀里,“从今天开始,陪我练习唱歌。”埃里克乖乖抱住那只表面勾画着繁复纹样的木头娃娃,并不试图打探那种白日令人精神奕奕,夜晚又能助人安眠的神奇功效从何而来。 从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奶娃娃到崎岖山林间健步如飞的少年在梦里不过是一转念的工夫。但埃里克摸了摸脸上被女子勒令即使在家中也不许摘下的轻木面具,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告诉他,自己在学会走路之前就得到了姐姐制作的第一副面具;可这样截然相反的经历,无论再来多少次,都难免让他觉得荒唐。埃里克把那副面具按得更加严实,慢吞吞地朝家里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屋里不出意料传出女子与父母压抑的争吵声。在埃里克久远的童年记忆中,类似的争吵在蜜萝尚未带他从家里搬出去时也时常会发生。只是那女子的本事显然远不及蜜萝——记忆中的争吵通常都是蜜萝将贝尔纳斥责到哑口无言,而这女子……埃里克在心中默数了六个数,果然就听属于她的声音不再响起。又过一小会儿,就见女子一脸压抑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碧琳,你知道,最近我那些小玩意儿在小孩子和青年人中间反响不错,因此存了一点本钱……”相比在乡邻间通行的法语,埃里克对那种仅在童年时期偶尔听闻,且多数时候被蜜萝与贝尔纳用作争吵的东方语言并不十分熟悉;但“姐姐”和“蜜萝”这两个称呼,无论哪个于他都有特别的指代,于是他最终仍选择了沿用贝尔纳对女子的称呼。 “你真的想跟杜兰去城里剧团?”女子皱了皱眉,习惯性夹枪带棒地告诫,“你以为那是什么好地方?” 事实上,如果不是你提起,我根本不记得杜兰先生闲居小镇后还返回剧团过。埃里克在心底叹了口气,假装没听出女子话中的刻薄,尽量简洁地表示:“我没打算去剧团,但接下来的计划的确跟杜兰先生有些关系——他愿意资助我在镇里开家小店,就做那些小玩意儿,包装好一些还可以提价卖去城里……”埃里克略一犹豫,还是没对她说出“一同搬出去谋生”的邀请。毕竟,这女子虽也对自己有几分关心,两人到底不似他同蜜萝那样亲密无间。 “你打算以后都住店里?”埃里克还没说完就听女子冷冷地问。他老实地点点头,已经做好承受狂风暴雨的准备。 接下来,女子一顿刻薄的咒骂也确实毫不容情。但这回的梦比上回又要清晰完整一些——女子只发泄到一半,仿佛忽然想到什么,又突兀地停了下来。 “也好,”她淡淡地说,黝黑的眼珠看上去仍没有太多温度,“以后如果不是要饿死了,就别再回来了。”埃里克讪讪地笑了笑,想起自己现在正戴着面具,旁人根本看不清晰,于是金色的眼眸显出略低落的情绪——这女子虽然不及蜜萝聪慧,又不善表达关心,但他的确已有些将她当亲人看待。 埃里克又连着做了两个星期的梦才了解那句“也好”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是个比他搬离家中那天暗淡许多的夜晚,他还没睡下,但木雕小店的门早就落了锁。 “埃里克,把你值钱的东西收拾一下,等会儿跟我去找杜兰,求他尽快把我们送出镇子……”女子从窗口翻进屋里的身姿跟蜜萝一般轻盈安静,她絮絮叨叨说了一阵,瞥见埃里克有些怔忪的神色,精致的面孔上立即浮现不耐的神色,却仍压着火气补充说明,“你上回来找我的时候被罗姗娜撞见了。” 埃里克于是恍然。毕竟,即便是在他原本的记忆里,那个本该被称为“母亲”的女人对他这张面孔的反应有多激烈也是令人印象十分深刻。当然,同样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有贝尔纳对罗姗娜的呵护——那是种足以将一切触犯者烧成灰烬的浓情,他固然羡慕,却并不想傻乎乎地再次以身试法。少年人利落地收好本就不多的行李,趁着夜色跟女子悄悄离开了小镇。 “万一贝尔纳提早发现不对怎么办?”直到安安稳稳坐上杜兰热心帮忙雇来的马车,埃里克终于忍不住问——在蜜萝教育下成长起来的青年人眼中,女子的逃跑计划不能说毫无可取之处,但也着实不算严谨。 “我出来找你的时候他就该知道了。”但女子冷笑一声,慢悠悠地补上后半句,“不过我们还真该感谢他假惺惺的愧疚。” 接下来的日子跟蜜萝在一起时好像并没有太多不同,他们也在欧亚大陆上流浪,甚至也碰巧救下了险些丧生豹口的波西米亚姑娘。唯一的不同,在那个狂欢之夜,他并未对那女子升起任何绮念,只是对蜜萝的思念忽然泛滥成灾。他们像往常无数个夜晚一样配合默契地表演了些夺人眼球的动物把戏,然后各自借宿在一位同性的帐篷里。 埃里克总觉得后面还藏着什么重要的讯息,但这个格外漫长的梦已任性地截止于此。青年人从梦中醒来,习惯性寻找蜜萝的身影,并不发现地发现黑发姑娘安静地躺在自己怀里,仍保持着被他摆好的姿势,阳光透过帐篷缝隙在她胸膛上投下影影绰绰的光斑,起伏微不可见——仿佛死去一般。 所以才畏惧夜晚啊,畏惧有一日再也听不到爱人鲜活的心跳而在每个夜晚来临时索求无度,又不可抑制地疑心蜜萝从不推拒是她尽力给自己最后的留念。 埃里克苦笑起来,但他已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70 经学会不为这些心思浪费时间了。青年人轻柔地将自己同情人分离,先迅速收拾好自己,然后娴熟地将那睡美人用被子裹好,再打横抱起,快步向波普先生的皮蓬车走去。待他回转时,附近的伙伴们早已热心地帮两人把帐篷收拾完毕,不时向他投去些唏嘘的眼光——对这情形却是早已见惯不怪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蜜萝终于在颠簸的皮篷车上醒来,并且不出意料收到几道来不及收回的同情眼光。她去车子后部逗弄了一会儿因为曾有袭击人类经历,而自己又总是沉睡,不得不长时间待在笼子里的黑豹戴纳和委委屈屈盘在笼子顶上的一双蛇宠,又熟练地安抚了一下急急忙忙赶来的埃里克,照例取过刻到一半的木头娃娃认真雕刻起来。 “姐姐,你觉得这块木头会比我有趣吗?”不甘被冷落的青年人强硬地把头枕在情人膝上,一本正经地问。 “没什么比你可爱,我的小星辰。”蜜萝无奈地笑了笑,暂停手上的动作,以免木屑落进埃里克眼里或者嘴里。青年人漂亮的金色眼眸里于是划过一抹“诡计”得逞的笑意,赖得更紧了些。 “你再这么可爱下去,我都快舍不得离开了。”这就是一个简单的木头娃娃折腾了许多天总也雕不完的缘故了。黑发姑娘索性放下刻刀,摸了摸手底下毛发稀疏的脑袋,真心实意地叹息道。 “那就别走呀。”埃里克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只是声音有些无法克制的颤栗。 “不在恰当的时机离开,过了那个时机,我们可就再也见不到了啊。”黑发姑娘沉默了一阵,若无其事地笑道,那些关于离别的软弱情绪统统被她按进心底。 这回答跟埃里克第一次就此事向她询问时几乎没有差别。青年人真想问问清楚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所谓“恰当的时机”又到底是什么时候,或者……至少让他能够了解自己还剩下多少能与她相伴的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期末考试一口气考了五门,有一门已经凉了,于是愤而更文(这逻辑没毛病2333),单看这一章没看懂的小天使们也不要着急,嗯,埋了好久的神奇脑洞下章揭晓(大概……)不过还有两门要考,大概仍旧是在苦海中挣扎…… ☆、别离终至 “真高兴我的小木偶终于完工了……别笑得那么难看, 埃里克, 我应当还省出些时间与你共享欢愉。”黑发姑娘清醒时依旧活泼敏锐, 生机勃勃,一点儿也看不出那诡异的沉睡已悄然侵蚀她的黄昏与黎明。 “那么可否告知, 您将在何时收回这甜美的恩赐?”埃里克于是不再勉强装出唯有蜜萝一人能熟练辨认的笑脸, 但也只当没听懂情人含蓄的邀请, 自顾自用一种认真沉凝的语气发问。蜜萝瞧见青年人眼里隐隐激荡着水光,但一切哀怜惶恐似乎都被刻意锁进了那金色星辰貌似坚固的躯壳中。 “我不知道。”黑发姑娘于是遗憾地收起了痴缠的神情——她还记得别离之兆初显时埃里克惶恐的索求;但近段时间, 出于各自不可言说的考量, 两人之间倒是她主动求欢居多, 而埃里克反倒按捺本性时常推拒起来。 “我的确比你睡得久些, 但并不会比你看到更多。”她平静地解释,语调一转, 又透出几分暧昧, “只有更为长久深刻的结合才能唤醒更深层的梦境。”——这简直是直白的引诱了。 没有曲折的修辞,也没有故作幽怨的反问, 埃里克冷静地抛开一切干扰因素,不情不愿地承认蜜萝并未说谎——但这时,他倒宁愿听些善意的谎言了。 事实上,蜜萝也清楚自己很难骗过那总是分外专注的金色眸光, 所以她只是小小地, 小小地隐瞒了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有早就知晓的,也有最近才从那古怪的梦里得知的。 比如她, 甚至收养她的那位长辈原来都只是那个叫“碧琳”的新人类少女对她自己和贝尔纳的理想投影,比如她的小星辰本该是同她一般被这世界钟爱的小小神灵,又比如……别离前期限未定的相伴,实则是她自选的漫长凌迟。 “真抱歉,我得先缺席一阵了。不过耐心些,我的小星辰,你的思念将会为我指引归途。”最后,蜜萝也只选了未来最甘美的一种可能呈给她心爱的小星辰。黑发姑娘倚在情人怀中,柔情地与他对视,直到泪水从那漂亮的金色眼眸中隐没,她确信自己比初来时要体贴多了。 简朴的修辞,甜美的谎言。埃里克想,然后在最后一次纵情献祭过后补全了那梦境不详的结局。 这一次的梦仍是从襁褓中开始。埃里克一面熟练地应对那些重复了无数次的艰难与恶意,一面习惯性感激蜜萝在过去的时光中不动声色为自己挡下那么多外界不讲道理的凄风冷雨,很快就敷衍地度过了梦中的儿童时期和少年时期,来到与梦外年纪相差仿佛的青年时期。 到了这时候,梦里梦外都是埃里克张开羽翼给亲人以荫蔽,除了头上多出一块面具的重量,两者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那女子仿佛在承蒙他荫蔽时也生出某种沉重的忏悔,时常出神地注视着他。 埃里克偶尔会从那双与蜜萝外形酷似的黑眼睛里读出些令人心烦意乱的焦躁与审视,但当那女子也开始动手雕琢木偶时,它们就都被某种纯粹的柔情占据。到最后,那女子眼里甚至满怀圣洁的祈盼,以至于埃里克忍不住疑心,自己从前在蜜萝雕刻时随意打搅,是否对这庄严的仪式有所妨害。不过这倒也怨不得他——谁叫蜜萝总是表现得那么云淡风轻,以至于他在那一刻真正来临之前,几乎不能清晰感到诀别的重量。 那女子的杰作比蜜萝雕刻的那个大了许多,几乎与她等高。这一次埃里克没有做任何无赖的打扰,于是只短短半个月,那人偶已眉眼俱全,栩栩如生。那是一尊艳光逼人的女像,淡棕色的木料雕刻出的衣裙首饰与那女子平常的穿戴有八/九分相似,浅笑盈盈的眉眼却让埃里克想起蜜萝。 一时间,许多荒诞离奇的猜测一一掠过青年人脑海;并且埃里克直觉,就同蜜萝一样,那女子也早早预见了自己的归期。但也正因有蜜萝作比,他理所当然以为她仍会在这尘世,在自己身边盘桓一段光阴。青年人发誓会对这梦中仅有的亲人不吝照看,谁料她竟不肯为他有一刻流连。 “戴纳是个棒小伙,但是马修,你最好告诉我,今天过后,你为依文准备的是戒指婚纱而不是任何用上一辈的仇恨矫饰的蠢话。”那张与蜜萝酷似的艳丽面孔气势逼人,原本只在面对他时才偶尔冒头的刻薄语气完美中和了气息不足带来的虚弱感;埃里克看着那女子把手足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71 无措围过来的蓝眼少年和波普父女一一数落了一遍,因骤然降临的剧痛氤氲起些许生理性泪水的黑眼睛里终于倒映出她新近为自己打造的木头面具。 “埃里克,我亲爱的弟弟,虽然我好像不太擅长当姐姐……”那女子郑重其事的称呼几乎令青年人受宠若惊,但她的目光很快从他的面具挪到横绑在一旁皮蓬车顶的木偶身上,仿佛这样才能把接下来的话顺畅地说出口似的。 “不想戴面具以后就不要戴了,我想波普他们不会介意——如果你能学得更聪明点儿,也许其他人也不会介意。”她低声说,继而轻咬失了血色的嘴唇。埃里克猜她是在懊恼自己,因为现在本是剖白心意的最后时机,却又习惯性用了刻薄的表达,但事实上,那女子随时间流逝渐渐难以掩饰的虚弱感使她在他眼中显出一种难得的宽和,胸前被鲜血洇湿的衣襟甚至将她衬得像个殉难的圣徒。 也像圣徒一样愚蠢!埃里克想——而你比她还蠢。青年人原本认定自己与那女子的关系并不比寻常姐弟更加亲密,但那从胸腔满溢而出,汹涌的愤懑却忠实地提醒他:根植于他反反复复的荒诞梦境中这段奇异的羁绊,并非他以为的那样无足轻重。 一个眼神就能够让戴纳露出肚皮的女人居然死于受惊的黑豹爪下,而同台表演的其余所有人,包括那个暮气沉沉的黑豹前主人却毫发无伤?多么经典的黑色幽默!埃里克淌着泪告别那个荒唐的梦境,不出意料,枕边人定格在春潮过后的红润面色,呼吸却已不可听闻。比方才尖锐百倍的痛楚转瞬席卷心间,但青年人紧攥着蜜萝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件作品——那个栩栩如生的木雕娃娃,忽然领悟情人的告别有多温柔。 埃里克出色地完成了马戏班事先定好的巡演计划,然后礼貌而坚决地向波普先生告别——他对验证那个马修与波普父女的恩怨毫无兴趣,但因为那个逼真的梦境,也的确不想再看见包括那个蓝眼小崽子在内,马戏班的许多成员。当然,还有那个黑豹戴纳,它很早就已经被蜜萝悉心调教过,是马戏班当之无愧的动物明星。 波普父女倒是对埃里克,尤其是是蜜萝留给他的一对蛇宠相当不舍。在听说他要独自出海散心以后,出身东京湾海盗团的波普先生慷慨地传授了他用芦苇管在水下呼吸的诀窍;而波西米亚姑娘随父亲为他送别时眼里燃着细微的火焰,但当她目送青年珍重地将那宛若安睡的神女抱上鲜花装饰的竹排,就连一个与道别无关的单词也说不出口。 小船的风帆被升到最高,茫茫海面上看不见陆地的影子,也没有人烟。埃里克清点了一下船舱里的空水壶和所剩不多的食物,在太阳升起时用嘶哑的嗓子歌唱起来。 “黄昏已逝,破晓渐至,这正是我们前行之时……”青年人严重充血的声带已发不出从前那种圆润嘹亮的声音了,那低哑的唱腔与其说是吟唱,倒不如说是无意识的呢喃——也许听在蜜萝耳里,会被认为仍有种特别的魅力。 “拥抱寂静,寻觅呼吸,你无数次梦境搏动之声——我的爱人,我的爱人呀,我们向着遥远的波涛前行……”他向薄雾渐渐散去的海面唱着,恍惚间仿佛听到波涛中传来飘渺的和声:“让我安眠于此吧,我被你解放的长发将化为海草随波飘摇;我的肢体趋向你,化作艳色的珊瑚;我注视你的眼眸也生出珍珠的光泽,而我的灵魂呀……我的灵魂愿作你的故土,结束你从今往后无止境的流亡之苦……” 那声音描绘的未来如此美妙,青年人几乎无法抗拒。 “安眠于此吧,我仅剩的时间都交付于你,唯有如此方可维系我摇摇欲坠之生命……”他歪歪扭扭伏在船舷上,幸福地呢喃,“你灵魂铸就之所,正可令我可逃离一切忧郁与寂寞……”平静无波的海面上,太阳完全升起来了,日光照进埃里克模糊的眼里,映出情人温暖甜蜜的幻影。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为我可爱的小天使小生想静静努力肝出来的一章(我知道结尾有《海的女儿》即视感,求不吐槽!)表示作为一条咸鱼苏,看到留言那一刻真是核爆级别的感动呀! 以及,脑洞还没甩完,但接下来应该会码一章偶然脑出来的小番外(桶子追着蜜萝去了末世,结果穿错时间,跑到蜜萝幼年什么的,脑洞清奇,慎买) 最后,还是吃我一发安利吧 桶子在海上唱的歌,前面是《bsp;de andar》魔改最后一段则是布叔的《ma vie》魔改(个人觉得那歌词加上布叔的低音炮真是无法言表的深情) ☆、时光之隙(末世番外) 一、 就像大多数在荒野挣扎求存的生灵一样, 那条黄犬气味并不好闻, 仅有的几簇毛发还这里那里纠结成大大小小暗色的毛团, 露出底下遍布紫红瘢痕的皮肉。 非常明显的感染异化种特征,相比各种古怪的外星入侵物种整体战力略有不及, 却是地球进入末世后, 为数不多仍保留部分原生特征的荒野物种——理论上来讲, 能够驯服返祖生物的天赋,也有很大几率让这只黄犬听从吩咐。黑发女童勉强冷静地试用了一回从旧人类长辈处偷师来的闪避技巧, 然后不得不顶着一脸口水仰视巨型犬只近在咫尺的狰狞头颅。 在基地里时从来没人让这么难看的动物靠近过她!短暂的茫然过后, 小姑娘忍不住委屈地红了眼圈, 却见大片温热的液体先一步沁出黄犬眼眶, 转眼就洇湿了它眼周暗红的泪痕。 “大块头,你哭什么呀?”小姑娘吸了吸鼻子, 到底没哭出来, 最后只好推了推黄犬紧紧摁在自己胸口的肉爪,软乎乎地抱怨。女童手心与黄犬爪上裸露的皮肤温度其实相差仿佛, 埃里克却被烫得颤栗了一下,本能地微微紧扣,直到他听见“刺啦”一声轻响,才发现自己似乎把人家胸前的衣襟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黄犬小心翼翼缩了缩爪子, 小姑娘发誓, 那一刻,自己从那张丑丑的狗脸上看出了名为“尴尬”的神情。 “别哭啦,大块头……要哭你也把我松开再哭嘛……”黑发女童带点儿宠溺又带点儿委屈地哄道——虽说她很是嫌弃黄犬的卖相, 但的确一点儿也没觉得这条哭唧唧的大狗有多可怕。别的不说,那双湿漉漉的金色兽瞳不仅温顺无害,甚至还有点儿可怜兮兮,直看得人莫名心软。否则,身为在基地守卫严密关照下还能成功偷溜出来的新人类熊孩子,即使因为某只巨型生物的气机过于无害而不慎被近身,她的反抗又怎么可能如此温柔,近乎儿戏。 如果抚育她那位旧人类长辈在这里,恐怕免不了一顿小惩大诫。但除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72 了机械地练习驯养返祖生物,到时机成熟时挑起为基地提供食物储备的重担,小姑娘也早就想要找个忠诚可靠的同伴了。在她想来,那位伙伴不必拥有绝顶的战力,但它应当沉稳可信;也不必拥有高明的见解,但它应当乐于倾听……而那条黄犬,从狰狞的外貌到爱哭的个性,乃至过于庞大的体积似乎都与她理想中的伙伴迥异。可谁让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眸太过深情,以至于小小的孩童即便不解其意,竟也本能般未忍辜负。 大狗像是有点儿开心地甩了甩尾巴,眼里泪水却流得更急了。大滴大滴温热的液体滚过黄犬眼周暗红的泪痕,又滚过它下巴枯黄稀疏的毛发,于是黑发女童严重破损的衣襟没一会儿又被打湿了一片。小姑娘迅速偏头,勉强躲过大狗抽噎中夹杂的一声闷雷般的喷嚏,干脆整个儿抓住那只肉爪,同时加了几分力气,试图把那个令自己呼吸不畅的罪魁祸首往边儿上挪点儿。 埃里克的视线因从剧烈的哭泣早已模糊不堪,但他仍能勉强看清女童白皙丰盈的手臂,就连掌心也是这个世界的孩童少有的整洁干净——除了这半日以来,荒野赋予她的崭新的、浅淡的留痕,几乎找不见任何陈年污垢或伤痕;而被她抓在掌中那只肉爪却是光秃秃,皱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威武好看,唯独末端略带弯钩的指甲虽不能像猫科动物那样灵活地伸缩,却被磨得比大多数猫科动物的爪子还要锋利。 他于是不得不回想起自己作为一只孱弱黄犬的新生——并未被上天施舍美貌,反而因为异类身份不得不忍受更多毫无道理的警戒、驱逐与背叛。像个滑稽的噩梦,而埃里克直到今天才恍然大悟,自己为什么不止一次为这苦难的命运痛哭咆哮,却始终不肯挣脱——分明,当他驾着小船独自驶向无人的海面时就已耗尽独活的力气了。 老实说,最初重生为犬时,埃里克就曾期盼过蜜萝也能在这个古怪的世界重获新生;但现在,倘若能够选择,他却宁愿蜜萝如自己从前所想,只是从遥远的东方漂洋过海而来,而不必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艰难求存。 黄犬微微翘起自己伤痕累累的爪尖,却固执地不肯放松。埃里克略一犹豫,就再次低下头颅,放任自己像只真正的犬类一般珍重地轻舔主人面颊。小姑娘的面颊自然也是温热柔软的,令他想起在马戏班的营地或皮蓬车里那些数不尽的夜色温存。 女童小声惊呼着,晃着脑袋徒劳地躲避了一会儿,终于有点儿生气地用力推开大狗的爪子——作为末世诞生的第一批新人类,她固然比普通孩童多些力气,却还远未到能超越黄犬的地步,只是这体型巨大的荒野猎手属于人性的部分骤然惊醒,并好似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慌忙抬头退开半步。小姑娘揉了揉被摁得隐隐作痛的胸口,才从地上爬起来,就见那只黄犬耷拉着耳朵蹲在离自己不足半米的地方,像个被家长罚站的小孩;但它身后同样光秃秃的尾巴时不时欢快地甩动两下,像小孩偷笑时不慎露出沾着蜜糖的牙齿。 “大块头,你想被我驯养吗?”小姑娘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习惯性带了点儿高高在上的骄纵,偏又问得小心翼翼,神情和语气都这样柔软殷切,竟也同埃里克记忆中那柔情的荫蔽有几分相似。 但他从不知晓自己记忆中那固然不乏温柔,却厉害到不像个女子的姐姐与情人还有如此娇软的时候——就像任何一个承蒙家人千娇万宠,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这跟她出身的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天然便是最鲜明的对照,以至于连他也不想再咀嚼那些苦难的过往,反而自然而然盘算起怎样才能被允许追随并守护自己心爱的姑娘。 您早已是我的主人了。黄犬稍稍低垂了头颅,属于人类的灵魂便禁不住在心底叹息。 两米高的大狗即便蹲坐下来也比目前才两头身的黑发女童高出一大截,当它垂下头颅时,一切狰狞丑陋的细节都被看得愈发清晰。小姑娘大胆地上前两步,轻轻爱抚新朋友锋利外露的獠牙。从理论来讲,这并不是绝对安全的行为,但她直觉自己已拥有一位忠诚可靠的伙伴。埃里克一动不动任她施为,虽则他也清楚作为新人类的小姑娘其实不那么容易受伤。 “那么首先你要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漆古’,形容铜镜品相那个‘黑漆古’的‘漆古’。”黑发女童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她确实还没到能够读懂复杂情绪的年纪,但那双湿漉漉的金色兽瞳本就已经足够鲜亮好看了。小姑娘将眼泪汪汪的大狗认真端详了一遍,终于半是惋惜半是赞叹地做出决定:“你也就这双眼睛长得漂亮,像明亮的星星一样。那大块头,我以后就叫你‘阿曜’啦!” 耀?明亮吗?黄犬动了动耳朵,牢牢记住自己的东方名字。 原谅埃里克只能想到这个相对常用的汉字。毕竟,他从前在家中时同贝尔纳向来没什么话好说;而后来,也许是因为同贝尔纳的谈话总是不欢而散,也许是鲁昂小镇上找不到第三个人能听懂汉语的人,总之,蜜萝自从带着他在杜兰先生资助下自立门户,就很少再说那种古老复杂的东方语言了。而在作为黄犬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埃里克虽然也跟许多像蜜萝一样黑发黑眼的亚裔人种打过照面,但仅凭听来那些零零星星的字句,还有各地口音变化的阻挠,能够娴熟应对日常交流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小姑娘其实不太喜欢待在地下基地里,对着毫无野趣的菜畦池塘或果林田园施展天赋能力直到精疲力竭,但她还不能应付入夜的荒野。于是在灰蒙蒙的天幕颜色转深时,小姑娘终于骑上黄犬恋恋不舍地回返。 “这是阿曜,我的伙伴。”临近基地时,小姑娘向偶尔遇见的人类同胞如此介绍,那声线依旧柔软稚嫩,灵动的笑靥却转瞬隐没了,代之以某种悲悯的浅笑。 赐予人们衣食的神女理应悯恤世人,而神女的侍从或坐骑也当神骏无暇——至少绝不能是黄犬这般狰狞怪异的模样。何况,小姑娘作为得天独厚的新人类固然愿意接纳哭唧唧的大狗作为伙伴;但埃里克早已了解,对孱弱的人类而言,感染异化种本身就意味着恐惧与灾祸之源。因此,当闻讯赶来的基地负责人之一坚决否定了小姑娘带黄犬入内的提议时,他也并不意外。 必须感谢长久以来末世幸存的人们对他施加的每一分苦难——即使被六把以上针对荒野物种精心改造的冷热兵器同时瞄准,还有基地守卫们用比兵刃更加寒凉的眼光警戒注目,埃里克仍能完美克制一切容易引发误会的自卫本能,甚至还有心情在小姑娘为他据理力争时悄然给予安慰。 “可是阿曜会保护我,用它代步也非常舒服。而且它很聪明,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73 比我都聪明——玩五子棋时他连续赢了我好多次!真的,我用树枝,他用爪子,就在基地西南边那片沙地上。”埃里克相信这番说辞完全出于好意,可惜她还没明白,当生灵的智慧超过一定限度,愈通人性就愈引人警惕的道理——不独对异类,也包括人类本身。 小姑娘还在绞尽脑汁寻找说服长辈的理由,稚嫩的面孔上依旧挂着那种相对于主人年纪而言十分违和的悲悯笑容,埃里克却已看到那位面熟的负责人眼底渐变的神情。黄犬勉强自己甩起尾巴,同时吐着舌头发出欢快的喘息,尽量显得温顺无害,却几乎已预见了分离的结局。 不想分开,想带她一起远走高飞……可你独自一人已如此狼狈,又拿什么保护她衣食无忧度过每一个危险的黑夜呢?而且她还不是蜜萝,你也不再是埃里克了,她才不会跟你走……无数纷杂的念头涌上脑海,黄犬又忍不住烦躁地打了个响鼻。 二、 身为全国所有排得上名号的幸存者基地公认的希望象征,小姑娘很早就被那些位高权重的旧人类们苦心塑造成一尊悲悯的神像。对此,她从未觉得有何不妥;但出于孩童跳脱的天性,也并不以为幸运——直到此刻,守卫们的武器随闻讯赶到的基地负责人脸色变化默契地蓄势待发,而她忽然无师自通了作为神像应有的另一副面孔。 “一切拥戴、护卫我的生灵应当获得恩典。”小姑娘忽然镇定下来,甚至向大狗投去温情的一瞥,眼底柔波却在转头时凝成威严的神情——自然不比埃里克记忆中那位“完人”底气十足,却已隐隐脱出孩童的懵懂,也不再板结着那种不似凡人的悲悯。 黑发女童所言是更早的时候,她被长辈们强令记忆几十个句子之一,通常用于她代表基地向底层幸存者们派发或统一筹集资粮之时——如果不是那副面孔实在过于年幼,或许当真会有许多绝望的心灵臣服于她裙下。 那位在埃里克看来有些面熟的负责人沉声呵斥了她一句,看起来很是生气的模样。黑发女童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却执拗地与之对视。负责人脸色于是变得更不好看了,但黄犬最终被十二名守卫勉强礼送出门——尽管这次“礼送”的人数比基地正门当值的守卫还多出整整一倍,蓄势待发的武装也并不像是欢送的模样。 身为新人类,即使是幼年新人类,漆古的视力也远超所有旧人类。因此,她顶着基地门口随暮色四合愈演愈烈的风沙站了好久,黄犬巨大的身形才终于在离此处很远的地方缩成一个肉眼难见的小点儿。 你差点儿就有一个同伴了。小姑娘忍不住在心底发出一声小小的叹息,然后再不留恋地转头,朝那位还未走远的负责人追去——身在末世,即便还远未成人,离别也算是很平常的事情了。 但这对埃里克来说并不寻常。事实上,与幼年情人匆匆半日的相处固然不至于令他升起任何不合时宜的绮念,却像是落进一锅沸油里的水滴——只管在埃里克心底溅起重重思忆,却全然不管平息。唯一的益处,那颗心固然被它烫得生疼,到底被迫剥下自己死气沉沉的外壳,露出其下新生的皮肉来。 没关系,至少知晓了她也在这个世界——或者说,也曾在这个世界,也曾是个娇软、稚嫩,活生生的小家伙;没关系,小孩子都是很健忘的,而你才跟她相处不到一天而已……埃里克熟练地自我安慰,并成功为自己找出许多借口解释小姑娘匆匆一面后就音讯全无的缘由;但在分别的第三天,黄犬又不自觉地在基地守卫的视线外漫无目的地徘徊,直到前爪新添的伤痕再次提醒他,入夜的荒野对一只身躯孱弱的感染种生物有多危险。 荒野的风夹杂些不问来源的细小砂石打在黄犬近乎全秃的皮肉上,沁骨的凉意终于迫使他搁置那些纷乱的杂念,勉强找回自己曾被姐姐着重培养,又恰巧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运用娴熟的镇定、谨慎与绝不可少的忍耐。 颜色黯淡的夜空下,黄犬专心考虑着附近哪里有安全隐蔽的容身之处——在长时间的流浪途中,埃里克当然在许多地方都寻到过适合容身的场所;但无论是出于寻觅机会的考量,还是夜晚荒野的威胁,在基地四周百米之内安身已经是这个失而复得的守财奴能够忍耐的极限了。 而在基地最深处,刚刚收获过的土地被圈出四四方方的一块,纵横交织的线痕遍布其间,与此前在沙地上用树枝划出的那些一样规整。唯一的不同:在黄犬引导下,女童很快就掌握了这种小游戏的规则并兴致勃勃投身其中;当她想对自己近期驯养的动物们面授机宜试图寻几个玩伴时,却只收获了大片亲近而茫然的眼光。毫无惊喜——这些已经驯化了好几代的返祖生物智商一如既往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而她确信,自己前些天遇到的那只黄犬即便在异化生物中也是出类拔萃的聪明。 要是阿曜在就好了。小姑娘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着怀中不知为何精神恹恹的小猪仔生着细绒毛的脖颈,脑海中理所当然再次浮现大狗光秃秃的躯干与它临别时分明隐着泪光的回眸——那本该被淡忘的,因为某一时刻微不足道的寂寞,忽然就被赋予了特别的意义。 生来就端坐神龛的小姑娘并不了解那意味着什么。幸而作为悯恤世人的回报,她虽不幸生在这人情冷漠、危机四伏的末世,却难得被默许保留几分骄纵的权利——虽则黄犬不被允许进入基地,但在确认它对大家的希望所寄并无威胁,也与幸存者们艰难重建的秩序无关之后,这年幼的神女当然有权决定自己青睐哪个生灵。 老实说,再一次从基地里偷溜出来时,黑发女童并不指望能与大狗再次相遇。毕竟,即便从没出过外勤,她也知道前些天分别时,那些全副武装的基地守卫对一只实力并不强劲的感染种而言是怎样的威胁——远离威胁,这几乎是所有生物的本能,而他们分别时甚至没有机会约定再见。小姑娘娴熟地躲过基地守卫警戒的视线,正考虑要不要去上回同阿曜偶遇的地方碰碰运气,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眼熟的身影跌跌撞撞迅速接近。 阿曜?女童黑漆漆的眼眸一亮,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便忍不住带了三分笑意。总算她还记得自己此次“潜逃”暂且未竞全功,连忙将一根葱白的手指轻轻抵在唇上,对远远跑来的大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埃里克自然听从,于是本就没什么声息的步伐变得更加轻盈安静,看上去居然隐隐有几分孤狼猎食的风采。只不过这头“孤狼”的“猎物”实在傻得够呛,都已经被猎手一口叼起甩到了光秃秃的背上还不知道逃跑,反而笑眯眯地抱紧了猎手并不光滑的脖颈。 黄犬本不是以速度见长的生物,奔跑途中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74 还要注意不闹出太大动静,速度就更加一言难尽;但小姑娘承认,迎面的凉风十分宜人;只是一路上细微的颠簸也因此令人难以忽视。 埃里克刚在黑发女童的指引下抄近路跑到上回游戏的沙地,就感觉背上一轻。埃里克愣了愣,有点儿失落地刹住了脚步。 “阿曜,趴下,爪子给我瞧瞧。”小姑娘声音娇软,语气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黄犬听话地趴好,继而后知后觉今天的沙地格外“友善”——不仅没有某些危险的小生物出没,就连荒野常有的某些或尖锐或粗粝的杂物也不见了踪影,自己伤痕累累的四爪连同柔软的肚皮一同浅浅陷进松软洁净的细沙里,居然很是熨帖。 不,不只是沙地。实际上,一路跑来,除了避无可避的崎岖地形,他几乎没有任何细微处的困扰,以至于背上虽然多了个孩子的重量,却反倒比平常独自行走时轻松许多——就像从前姐姐在时,他自以为已成荫蔽,一切恶意与孤寂却总同他隔了一层,些许试探也不痛不痒;而他此后虽不得已独行于世,仍时时回想,时时感念。 眼前的孩童那么幼小,两米高的大狗即便维持着趴在地上姿势仍能轻松俯视小姑娘黑漆漆的发顶和坦率地浮着浅浅一层心疼的眼睛;但埃里克固执地认定自己已再次获得那柔情的隐蔽。黄犬忍不住欢脱地大幅度甩了甩尾巴,直到它想起好像有谁正在为自己检查后爪。 埃里克:亲爱的,如果我说我其实并不想干这种蠢事,完全是这具犬躯的本能太强大,你信吗? 猝不及防吃了一嘴沙子的小姑娘黑着脸绕到黄犬前面,一不小心对上大狗可怜兮兮的金色眼睛,挣扎了几秒,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对寻常孩童来说是很常见的,但放在自小贡在神龛里教养的小姑娘身上就殊为难得了——本就是正该幼稚活泼的年纪,脱离某种不合时宜的沉稳淡漠后,小家伙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埃里克忽然很是痛恨那些将小姑娘囚禁在神龛里的虚伪之辈了——不知为何,他断定作为那等荒诞的存在,即便地位崇高,也必然极不快乐。 “阿曜,我听基地老一辈们说,末世前很流行一种叫做‘二哈’的犬类宠物,经常犯蠢拆家,如果来了窃贼还会跟窃贼一起玩儿——你不会就有二哈血统吧?”埃里克发现小姑娘狡黠玩笑的时候那双貌似纯良的黑眼睛同前世最为相像。黄犬一只爪子仍乖乖被小姑娘举着,用同样异化过的植物碎末细细涂了几层,患处传来轻微的麻痒。他想着从前蜜萝关于这种犬类只言片语的形容,一本正经地“嗷呜”了一声。 “你可千万别立志做二哈呀,阿曜……”小姑娘又想笑,却被黄犬眼里浓到快要满溢出来的宠溺烫得发慌——作为一尊神像成长的她见惯了“信徒们”狂热的仰慕赞颂与绝望的哭诉叱骂,习惯了旧人类长辈们令人窒息的期盼,不时冒头的偏激驳斥或委婉质疑更是寻常……可是有哪个神灵或神灵的代言是需要宠爱的呢?又有谁敢对这尊贵的神使表露宠溺? 是的,她确定那就是宠溺,就是那种收养她那位旧人类长辈和教导她那群旧人类长辈大概永远也不会对她流露,她却时常从某些深爱孩子的父母脸上偷看到,就连生活的艰辛愁苦都不能遮掩的神情——每到这时,她总愿意多花些精力聆听他们的祈盼或是感激。 “其实变成二哈也……也挺好的……反正我不出外勤,你……你应该不会‘撒手没’吧……”小姑娘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突然变成了一台锈钝的机器,平时大方可亲的人忽然忸怩起来。 而埃里克已经完全愣住了。直到此刻,他才将眼前这个小家伙同记忆中那个温柔洒脱的身影完完全全区分开来——作为姐姐与情人的蜜萝是温柔的浪潮,孜孜不倦将他这颗丑陋晦暗的顽石冲刷到熠熠生辉,不许存留一丝阴霾;这个小家伙却比初春的花苞还要青涩稚嫩,团团蜷缩在人为的叶荫里,只等天空恩赐一滴温存的雨露便愿意敞开心扉倾情盛放。 埃里克忽然庆幸使自己而不是别的人或其余生灵率先触碰小姑娘柔软的心扉,他甚至进一步猜想:是否就像自己重生为犬邂逅情人的幼年一般,蜜萝其实也是从未来某个时间点回到过去,所以才会从一开始就坚定不移地为他张开羽翼? 倘若真是如此,我将多么感激这命运的施舍!黄犬几乎又要流泪了,但他很快又把泪水逼回眼眶。当害羞的小姑娘因半晌未得到回应疑惑地抬头去看时,就只见黄犬光秃秃的丑脸上灿烂到晃眼的笑容了。 三、 第一次驯养的生物是一种带翅膀的小兽,第一批被送到她面前时已经快要脱离幼崽的行列,修长身躯上油亮亮的皮毛已经似模似样了,两翼却还未褪尽蓬松的绒羽。 小姑娘还记得那些奇异的眼睛,初见时混沌一片,只本能地映射着桀骜难驯的光芒——自然,同横行荒野的外星入侵种相比,几只尚未完全成熟的原生异化种根本算不了什么,但当初险些没有那种家禽高,天赋能力也十分生疏的小姑娘的确是凭着旧人类守卫们对驯养物的严密禁锢才顺利与之达成了初步接触。 不过作为背负万众期盼的新人类,她的天赋非常好用,短短两三个小时过后就不再需要守卫的帮助了。——那时候,那些奇异的眼睛已渐渐从混沌走向灵动,体态也迅速向成熟期发展,轻而易举长到了能够俯视她的高度,但她听到许多心音,无一例外亲近而温驯。 小姑娘曾经得意洋洋向旧人类中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们炫耀自己的成果,而他们的长辈得了讯息,立刻将那批已经成熟的生物充分炮制:血肉被有天赋的孩子们分食,试图为之铺垫觉醒天赋的根基;羽毛和筋骨则用古时候流传下来的方法做成武器,宣告冷兵器再次登上历史舞台;韧性十足的皮毛当然是制成衣物和鞋帽,更是安全又保暖;就连因末世变异不宜食用的脏腑都可以聚集到一处,充当诱杀外星生物的饵料…… 因为是第一次驯养,那批生物数量并不多;至少,小姑娘能轻松辨别那曾乖巧聆听了自己所有秘密的十一双眼睛。尽管在驯养之前就已被旧人类长辈们诚实地告知,这批物资注定物尽其用,但她仍庆幸地位尊贵的神女不必关注那些冷漠繁琐的炮制过程,也就不必……将那十一双眼睛失去光彩的模样铭刻在自己尚不丰富的记忆里。 小姑娘也还记得那时候基地上下人人欢喜鼓舞,对自己更是赞不绝口的情形——那些狂热到近乎令人恐惧的信仰似乎就是在那一刻萌芽,仿佛她这神女终于代表哪一尊仁慈的神灵降下恩赐。 第二次驯养的生物就增加到了数百只,驯养周期却令人惊喜地缩短了大半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75 。除了小姑娘自己,没人留意到,那几百双眼睛,来时混沌一片,走时也未有半分清明。瞧她进步得多快,一次就学会了令它们尽快成材的窍门,而不必再浪费心思沟通引导那些懵懂的心音了。 此后几次驯养,生物种类各有不同,就连凶残无比的外星生物都被基地绑来试过,可惜她的天赋毕竟没到如此不讲理的地步;数量仍是几百只,也许有所增减,但她懒得细数,送走一批又一批懵懂的“物资”时也渐渐不再有那种矫情的惆怅了。 不再为任何生灵启蒙智慧,不再寻觅一双耳倾听心事,不再奢望一双眼消解孤寂。这是小姑娘懵懂中为自己划下的界限,直到她同那条奇怪的黄犬相遇。 大狗的瞳仁是浓郁到发暗的金色,比她见过的所有眼睛都漂亮,包括所有原生物种和非原生物种的。当它垂眼看来时,小姑娘几乎立刻就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成功驯养生物的情形,而阿曜的目光比那更为炽烈,也更为深邃温柔,她分明不解其意,却也忍不住沉沦。 可大狗又那么脆弱——虽然看上去比她强不少,但荒野中多的是比它更厉害的角色,而它可没有小姑娘的天赋能让它们至少没受刺激之前不会随意下口。 还是在那片柔软洁净的沙地上,女童与大狗相对而坐,她目光落在大狗才上过药没几天又添了新伤的前爪上,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阿曜,我必须要驯养你了。”小姑娘眉目肃然地碰了碰黄犬右前腿上一处皮肉翻卷的伤口,像是做了个极郑重的决定。那是它自上回见面以来伤得最重的一处,小姑娘只小心地一碰,就感到指腹下一阵细微的颤栗。 我的荣幸,埃里克在心底叹息着答道。黄犬便果断低垂了头颅,十分驯服的模样。于是小姑娘不再顾虑驯养了大狗却又任它流落在外是否会令基地的旧人类长辈们精神紧张,认认真真张开手臂将黄犬巨大的头颅抱了个满怀——不是必须如此,只是她忽然想起旧人类长辈们每每出完外勤归来,共同庆祝或相互舔舐伤口时时同伴紧紧相拥的情形,忽然也想试试拥抱的滋味而已。 孩童的手臂柔软纤细,体温却比犬类略低,埃里克被环抱的部位便传来一圈儿细微的凉意。他只来得及庆幸自己身上出除了行走荒野时为自身安危着想必要的伪饰,前不久才打理干净,就被拖进一处绮丽的宫殿中。 是的,宫殿,他愿意这样形容。尽管他知道,除了那些过分精致的壁毯、花瓶以及脚下柔软厚重的羊毛毯子,这里的景象与任何一处寻常人家的客厅实在没什么不同——如果硬要说有,那大概就是无处不在的鲜花装饰吧。那些花枝被主人打理得像是慵懒半卧的贵妇人,一种银亮的丝带将它们三五捆扎成束,正如妇人暧昧的束腰。竹编的花篮散落在厅堂的各个角落,略修长的钟形花朵令它们很容易被误认为清纯的百合,但那种深紫近黑的色泽,即便是在辉煌的灯光下依旧故我地渲染出一片独属于暗夜的淫靡,灯光所不及之处,则是全然的死寂。 这是哪里?是蜜萝与贝尔纳不为他所知的过去吗?为什么这不祥的景象却令他心头生出源源不断的温馨甜蜜?埃里克觉得自己一定缺少了什么至关重要的讯息。可是,是什么呢?青年人站在“宫殿”中央的羊毛地毯上,一时茫然。 “我来找你啦!”小姑娘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当然不是情人温柔的附耳私语,而是一种近乎嚣张的宣告,从四面八方向他汹涌而来。 “你在哪里,阿曜?快点出来迎我!”不过下一句就好得多了,至少声源已经迅速被收束为一点。埃里克朝那一点望去,入眼是一个刻骨铭心的身——那是个黑发黑眼的亚裔少女,面容精致,身段窈窕,盈盈浅笑间,便是世间绝顶的艳色。 蜜萝!埃里克几乎要脱口而出了。但少女的神色令他及时止住了欢呼——那双眼注视着他时固然也满含柔情,但女儿对父亲的温存依恋和情人眉来眼去的火热缠绵到底有许多不同。 是的,这个年纪的孩子,比起一只并不好看的宠物或是一个痴恋着她的情人,当然更需要一个能够尽情依赖的父亲。关于这一点,从小姑娘第一次突如其来的忸怩起,埃里克就已经有所预料了。于是他拿出父亲应有的宽和,向少女快步走去,然后……习惯了当四足动物的青年人“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阿曜!”少女小声惊呼,带了点儿忍俊不禁的意味。她好像也不太适应目前的身躯,不过歪歪扭扭晃了两下就已经走得稳稳当当——倒是比埃里克适应得快多了。 “阿曜,这里布置得真严密,简直像是老一辈人画过的那种宫殿一样——你以前的主人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少女小心翼翼避开散落满地的曲谱和一些雕成蝎子跟蚱蜢模样的金属把手,快步走到青年人跟前,一面小心地将他搀扶起来,一面随口问道,“不过他末世来临前不在华夏生活吧?我看这些布置风格好像跟基地里那些长辈的都不太相像。” 直到一只胳膊被少女爽快地架在身上,埃里克才后知后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变回了人身。他看向初时还有些讶异,此刻已然毫不惊奇的黑发少女,禁不住有许多话想问。 “这里算是你的潜意识吧,就像你睡觉时做的梦一样。这里的一切,包括我的形象都是你的潜意识投影,大概就是……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样子,我在这里就是什么样子。”少女一面熟练地解释,一面扶着青年人坐好,大约是担心他勉强站着还会再摔一次。这样的解释固然过于简单粗暴,但倘若对象真是一只思维简单的犬类,这就最合适不过了。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聪明又亲人的狗狗呢,居然连自己的投影都是主人的形象。”少女的语气亲近又得意,她欢欢喜喜地打量着青年人流金的眼眸,笑得毫无芥蒂,“幸好这双好看的眼睛还没变得跟他一样——这是不是说你也很在乎我的想法呀?” 埃里克想解释自己从前没有主人,也不是犬类强作人形投影。但这样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异常呢?尤其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潜藏在他意识深处的宏伟宫殿是何来历。 好在总还有部分是可以倾吐的。青年人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些生疏地开口:“这不是主人的模样……”然而黑发少女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你,主人,模样。”埃里克意识到少女此刻显然还不会法语,只好换成更不熟练的东方语言——简单的日常交流没有太大问题,但仅限于聆听,说就只有一个词一个词艰难地往外蹦,“我,主人,爱人,模样。” 老实说,虽然生疏,但这还是第一只不需要她教就会自己开口说话的生灵呢,而且咬字还算清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76 晰,语序也基本正确。结论:阿曜果然是只聪明的狗狗。嗯,至少应该比二哈聪明。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的样子不是你主人的样子,而是你主人配偶的样子,而我现在的样子才是你主人的样子?”少女相当熟练地翻译出青年人想要表达的意思,有点儿拗口,但足够简单明了。埃里克赶紧点头,就见她好奇地捏了捏自己白白嫩嫩的胳膊,满眼好奇,“你以前的主人是个怎样的人?我能感觉到,她在你眼里好像非常强大。” “神奇,温柔,保护,宠爱……”照例是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跶,但从第三个词开始,青年人金色的眼眸几乎在闪闪发光,看得少女莫名有点儿不是滋味。不过没等她说点儿什么,埃里克就已有所觉察——他用那双光彩熠熠的眼眸期盼地注视着她,先指了指自己:“保护”,又指了指她,“宠爱……” “你打算保护我,宠爱我吗?”少女只以为大狗虽然有过主人,但仍不精通人语,于是说话也尽量简短,得到青年人肯定的答复后便愉快地笑了起来:“好呀,那就先谢谢你啦!” 其实,埃里克的本意少女只猜对了一半。但,只要能时常相聚,谁宠谁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下意识就想甩甩尾巴,又在意识到自己已是人身时神情微妙地停下了动作。不过青年人立刻大着胆子凑近少女颊边,想要留下一个温存的印记——途中一不留神没按捺住蠢蠢欲动的舌头,习惯性舔舐了两圈儿,然后立刻被少女小声尖叫着推开。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青年人愣了愣,立即假装镇定地吐着舌头,一脸懵懂地看向少女不幸又被口水糊了小半的右脸,湿漉漉的金色眼眸显得尤其纯良无辜——反正他还是黄犬阿曜嘛。 好吧,这下可以确定了,再聪明的狗狗它也还是狗啊!而她怎么能跟一只狗狗计较表达友善的方式呢……少女熟练地毁灭了黄犬“罪证”,并且更加熟练地说服了自己,于是她本来也没太生气的神情,在看向大狗时就又变得软和起来。 “阿曜,我们人类表达友善的方式通常是握手,拥抱,最多亲吻,就像这样——”少女小声抱怨着,毫无芥蒂地拉着青年人依次实践了一遍。说到亲吻时,她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在青年人颊边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浅吻,黑漆漆的眼眸显出些新奇叛逆的意味——虽然收养她的旧人类长辈们总是不断强调,作为神女,一定要保持身躯的纯洁,不得轻易让异性触碰,但这又不是她的身躯,阿曜也不是人类异性,对吧? 四、 小姑娘对大狗的驯养从剃毛开始。 说来尴尬,虽然从第一次遇见小姑娘之后,埃里克就有意识地将自己尽量打理干净——为此甚至甘冒被荒野中那些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们追捕以及微型毒物叮咬的风险;但老实说,末世降临以来,人们就没见过外表周正的感染种生物,倒是某些进化完善的外星入侵种,虽然凶横嗜血,外貌却自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遇到小姑娘时,黄犬身上的毛发已经很少了,根本掩不住一身紫红的皮肉,等她手脚利落地给自家大狗来了次“抛光”过后,那些遍布全身凹凸不平的瘢痕就显得更为可怖了——它们是大片脓包反复破裂结痂在皮肤上留下的痕迹。唯一的好消息,大狗显然早已过了最危险的感染初期,好歹不必小姑娘费心思同那些危险度极高的脓水以及千奇百怪的并发症作斗争了——就算她作为新人类不虞感染,但如果有选择,她当然也希望远离一切恼人的污秽和麻烦。 那时候一定很难捱吧。但当她指尖轻抚过大狗背脊上层层叠叠的瘢痕,又忍不住叹息着想:要是当初我在就好了——就算没办法逆转感染进程,说两句抚慰或激励的言语总不算太难。 这还是她第一次生出这种无意义的念头——末世出生的孩子,向来少有心肠柔软的机会;而她这金尊玉贵的“神女”,若抛去面上的悲悯,恐怕比承欢亲族膝下的同龄人们还要冷漠几分。何况,那些丑陋的瘢痕本不是黄犬独有——但凡属于感染种的生物,包括不幸被感染的外星入侵种,哪个不曾在这蛮横的改造中挣扎,不过是因为在阿曜身上瞧见,她才会有几分心疼。 埃里克并不知道小姑娘这一番心思,但为他擦拭身躯时愈发轻柔的动作是不会骗人的。黄犬确认过小姑娘目前的位置非常安全,就小幅度地晃了晃同样光秃秃的尾巴——那里连同黄犬全身整片瘢痕密布的皮肤都被小姑娘用捣得极细的药沫精心涂抹了一遍,此刻正传来一阵绵绵不绝的疼痛——才涂上时还只是隐隐约约的刺痛,没过多久就已变成了灼烧般的剧痛。 “这种方剂原本是我一位长辈用作帮他的蛇宠褪皮,正好把你现在这副处处结痂的老皮褪掉,这会非常疼,也会令你非常虚弱,但配合我的天赋,可以令你新生的表皮更有韧性,或许还能顺道给你美美容——”小姑娘俏皮地笑道,黑漆漆的眼底却并不像她所表现的那样镇定,“别紧张,阿曜,这过程并不长;而且这里离基地不远,附近经常被我的长辈们带队清理,应该没有我应付不了的存在——我会保护你。” “我会保护你!”小姑娘紧盯着从上药开始就乖乖静坐的大狗,加强语气重复了一遍,声音却极低,也不知是说给伙伴还是说给自己。黄犬全身都被药沫遮得严严实实,实在不方便做出什么亲昵的举动,埃里克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垂首,谨慎地用舌尖在小姑娘额头轻轻点了两下。 “阿曜!”小姑娘条件反射般娇嗔一句,却是神奇地放松下来。她略一迟疑,轻轻倚着大狗坐下,“去我那里玩儿一会儿吧,放心,我不会忘记分一部分心神留意周遭环境。” 这种程度的痛楚相比埃里克从前四处流浪时不时遭受的那些近乎致命的创伤实在算不了什么,但出于某种不可言述的掌控欲,他默许了女童的提议。于是下一刻,灼烧般的疼痛远去了,而他受邀进入一片奇特的天地。按小姑娘的理论,这应当是她的梦境。 那是一片异常柔和的天地,几乎找不到一处冷硬的棱角,埃里克目光所及,尽是一种明亮的浅金色。然而这片天地又如此荒芜——一除了一面面形态各异的镜子草草拼接出支离的边界,入眼竟只有女童含笑的面庞。那面庞也镀着一层浅浅的金色光晕,像是末世降临前,晴朗秋光的投影。埃里克张了张嘴,无奈地发现自己在此处的投射仍是黄犬的模样。 “你可是第一个被我邀请进入这里的伙伴。”小姑娘的话总让人忍不住心头发软,她见大狗一脸复杂地盯着那些镜子,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阿曜,你想不想提前看看我们的基地?”显然,小姑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77 娘还没放弃把大狗接进基地常伴身边的打算。 黄犬没什么表示。对小姑娘来说,这就代表同意了。于是一面朴素的落地镜凭空出现在埃里克眼前,比小姑娘略高,但仍需他低头细看。小姑娘闭着眼睛回忆了一会儿,晶莹剔透的镜面上就开始显出影影绰绰的人像来。 埃里克很早就领教过那些在荒野行走的人类令人瞠目结舌的底线,却是第一次将末世人类的生活看了个真真切切,也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小姑娘偶尔提起的“神女”身份意味着怎样的荣光及责任。那荣光太刺眼,而责任又太过沉重,容易窒息一颗稚嫩的心灵。 “一切拥戴、护卫我的生灵都应获得恩典。”小姑娘又摆出那种浮夸的悲悯,凑趣地跟镜中的自己一同念诵那些荒唐的语句,同时刻意向大狗投去意味深长的眼光;可惜埃里克看着小姑娘娴熟的转变一点儿也不开心。他有许多话想对她说,可困于这该死的黄犬形态,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好耷拉了耳朵,委屈地呜咽了两声。 到底是时常一起玩耍的伙伴,小姑娘看着大狗无精打采的模样,灵光一闪,很快读懂了埃里克的委屈。她对自己“梦境”的控制显然比埃里克高妙得多——也就是一闭眼的功夫,小姑娘又自得地笑了起来:“好啦,阿曜,你想说什么?” 变回青年人模样的埃里克身高就与最高大的那些镜子相差仿佛了。他紧抿着嘴唇,挑了一面人影稀疏些的镜子快步上前——虽然这才是他第一回被小姑娘邀请入梦为客,但在此之前,小姑娘可没少仗着自己的得天独厚的禀赋偷溜进他“梦”里要玩耍;不论如何,类似说话和走路这类小事他总算不再生疏了。 镜中景象多是生活艰难的普通人们令人头皮发麻的狂热或绝望哭诉,间或闪过零零碎碎的小片园地,具体大小和边界形状都取决于基地建设起来之前,此地的水土条件;园地里种着些末世以来公认经济实惠的植物,还有几片密密麻麻圈养了大群的牲畜禽类——比埃里克才来这个世界时那种全然混乱无序的状态要好得多,但看得出来绝大部分物资仍不算宽裕。 “除了这些呢,镜子?你完成基地的任务以后做什么?”埃里克只坚持了一小会儿,就不得不垂下目光——镜中如沙丁鱼罐头般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以及四面八方过分迅速的变换让他无法抑制地感到晕眩。青年人尽量将语气调整得轻松而充满兴致,就像一只单纯对人类生活感到好奇的聪明犬类,下唇不自觉拉直的线条却没有丝毫放松。 “就……让阿姨帮忙换上好看的衣服,待在基地最靠近地面的地方,听其他人说话之类的吧。”小姑娘想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回答。显然,她将培育那些生物当做基地分配的任务,却将倾听祈祷,被崇拜、被赞美或是被咒骂都视作寻常。 但别的孩子,即使是不幸被这可怖的世界夺走至亲,吞噬了大部分天真与美德的那一部分,也不会像她一样,仿佛当真只是一尊漠然的神像。埃里克忽然了解从前蜜萝带他流浪卖艺时宠辱不惊的心境是从何而来了。这实在是种令人敬佩的特质,与她天赐的异禀及其公平施与每位信徒,广博的温柔慈悲相结合,的确无限接近整个人类族群深陷绝境时对救世主的大部分臆想——不枉拥有顽强意志与卓识远见的那一小撮顶尖旧人类们苦心孤诣的谋划。 “其实记不太清了,不过肯定没有跟你在一起好玩儿。”小姑娘好像才意识到青年人的不适,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所有影像却一瞬定格;下一刻,那些或晶莹或朦胧,或平滑或扭曲的镜面就片片崩碎,化作一道道炫目的淡金色流光,在她比青年人宽敞许多的“梦境空间”中编织出一副熟悉的场景——正是那处藏在埃里克意识深处的华美厅堂,不过许多细节处又被主人任性地增增减减,改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 “所以你现在想唱歌给我听吗?”等青年人双腿并拢在沙发上坐好,小姑娘就在一旁趴下来,毛茸茸的脑袋正好垫在他膝上——比寻常这个年纪的孩子重了些,好在这人肉坐垫足够强壮。她翘起小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瞄了一眼厅堂中央柔软的羊毛毯子,遗憾地叹了口气。 埃里克知道她在想什么,却只有苦笑:天知道是怎么回事,每当他踩上那块毯子,内心就会生出些杂乱的欲念——并非指向此刻乖巧趴在膝头的小姑娘,却也不能说同她全无关系。而这样的心思,即便自认无罪,却又怎么好对小家伙明言呢。 “想听什么?”青年人的嗓音比平常略低,听的人心头直痒。他含笑从小姑娘毛茸茸的发顶轻抚过大半个脊背,落在小家伙身上的目光无限专注,无限温存。 这就是明明作为意识投影,犬形态也不影响开口,她却偏要隐瞒这个事实,把阿曜变成人身的缘由了。小姑娘软绵绵地贴在青年人膝上,满足地叹了口气。 “唱点舒缓的吧,这对你正在进行的蜕皮也有好处。”她舒服地半眯着眼,不太淑女地打了个哈欠,把脑袋往一侧偏了偏,声音有些含糊,“等会儿换我来唱。”埃里克也不觉得冒犯,他有点儿惊喜地应了,熟练地哼起一首曲调柔和、节奏缓慢的摇篮曲,心底却忍不住琢磨,是不是自己近段时间以来孜孜不倦的“引诱”终于见了成效,这向来没什么浪漫心思的小家伙终于对音乐产生兴趣了? 他很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老皮剥落的灼痛固然难耐,但埃里克作为黄犬独自流浪时,受伤早就是家常便饭,自然知道皮肉新生时的瘙痒比单纯的灼痛更加磨人。只是老皮剥落之初,他还来不及有更深刻的体会,小姑娘的“梦境”就几乎将那种灼痛完全隔绝;面对这仿佛深入骨髓的瘙痒时,却仿佛失去了效用。青年人强忍动作的欲望,低头看向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姑娘沉沉地睡在他膝上,呼吸是新人类特有的悠长,但并不完全均匀,且比平常略重——他们分明没怎么嬉闹,她却像是累极了。 事实上,小姑娘操纵“梦境”暂时隔绝青年人对身躯的感知固然疲惫,但远未累到沾床即倒的地步,至少,继续维持感知隔绝的力气还是不缺的。但阿曜太弱小了,与荒野里那些危险的掠食者相比就更是弱小得让人揪心,而清醒体会蜕变的过程虽然难熬,却对迅速掌控新生的力量很有帮助。 小姑娘想起自己还得让伙伴在荒野里流浪很长一段时间,只好硬起心肠假装熟睡,指望这能让伙伴尽可能地保持镇静——就如她先前要求青年人哼唱舒缓的曲调一样,蜕变过程中精神起伏平缓些也有益处;而这段日子相处下来,阿曜对她的重视与宠溺几乎让这位生来就身在高处不胜寒的神女受宠若惊。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78 瘙痒的感觉逐步加重,埃里克先是在不影响小姑娘熟睡的前提下轻轻拍打眼周和脖颈等相对敏感的位置,接着便不得不尝试把小姑娘从腿上挪开。当他将手掌轻轻垫在小姑娘颈下时,她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青年人浑身难耐的颤栗。 小姑娘躺在沙发上,又“睡”了一会儿才假装悠悠醒转,恰巧卡在青年人在羊毛毯上来回磨蹭,即将忍耐不住四下抓挠的时间点。她揉着眼睛“惊呼”了一声,转眼就挪到了埃里克身边。小姑娘的手臂纤细柔软,仿佛谁都可以轻易摧折,却轻松将青年人十指禁锢在掌中。 小姑娘的力气自然不能同巨大的黄犬相比,但单论意识强度,埃里克却无法与天赋异禀的小姑娘相比。最重要的是,在这里,她才是主人。小姑娘抓着青年人试图自我伤害的双手,轻轻哼唱起自己从前从他那里听来的舒缓旋律——清醒地蜕变固然很好,但青年人意识强度毕竟有限,须知凡事过犹不及。 很平常的曲调从小姑娘嘴里倾吐出来就好似染上了奇妙的魔力——难耐的瘙痒在这纤细稚嫩的歌声中渐渐隐去了,取而代之是另一种磨人的感受。埃里克尽可能不那么明显地用背部磨蹭羊毛毯,觉得自己之前试图用欲念对抗痒意真是一个蠢到不能再蠢的主意——尤其是,因为是意识投影的缘故,除了那可怕的瘙痒之外,某种羞耻的欲念也是遍布全身。 但小姑娘好像不这么想。她发现青年人没有如期睡去后,疑惑地把他上下打量了两遍,忽然身形一涨,变成了最初进入埃里克“梦境”中时被投影成的黑发少女模样。 “阿曜,要我帮你纾解吗?”小姑娘难得细心,就连声音都同埃里克记忆中那最为鲜明的印记如此相似。他恍恍惚惚朝“蜜萝”笑了一下,汹涌的欲望与平素深藏的思念忽而如山洪倾泻——几乎将他彻底埋葬。 五、 如潮欲念亟待宣泄,埃里克却发现自己又变回了黄犬的模样,而且相较真实体积几乎缩小了数百倍——少女模样的小姑娘轻轻松松伸手一捞,就将目前与末世来临前未经变异的小型犬类大小相仿的黄犬捞进了怀里。 “感染种通常兼具外星入侵种和原生异化种的特征,而我的天赋能力只能作用于原生种——理论上来说,我也能对你过分杂乱的意识波动进行纾解驯化,但实际上,如果不是你的显性特征与原生种比较相近,你又远比一般非人生物聪明,我绝对不会冒险驯化你。”少女模样的小姑娘一条手臂以一种不会对其有所损伤,但也不会被轻易挣脱的力道将“大狗”圈在怀里,另一手则很有技巧地在它身上揉按,从头顶到脊背,再到黄犬不安扫动的尾尖儿。她的语气比平常沉稳几分,像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而被驯养者一面急躁地在少女怀里四下磨蹭,一面又忍不住在瞬息清明中庆幸自己此刻无力犯下罪行——少女细致的精神按摩并不能减轻那种深入骨髓的折磨;事实上,那种温和的刺激甚至令他对躯体的一切感知都变得更为敏锐活泼,几乎立刻就将一场原本或许难免吃些苦头,但绝对性命无虞的蜕变推到了凶险莫测的地步。 小姑娘发现这一点,是因为怀中的身躯在剧烈挣扎中偶有模糊扭曲的痕迹——这里是她精心构筑的“梦境”,而她与阿曜在这里具现出的形象都是意识的投影。在主人未曾起意驱逐,客人也没打算逃离的情形下,仍出现形体不稳的状况,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阿曜的意识正渐渐脱离与身躯的联系以至于无处承载而将要涣散了。 但这怎么可能呢!毕竟,就她所知,或许绝大多数生物的意识强度都不能同自己相比,但每种生物,无论是荒野中那些横行霸道的顶级掠食者还是基地里终日劳作也只勉强糊口的底层旧人类,只要还没咽气,其意识与身躯就天然维系着一种最为紧密的关联。 除非……阿曜并不是感染种,而是表象与之相似但核心完全不同的寄生种?小姑娘迅速回忆了一遍黄犬被剃毛过后光秃秃的,遍布紫红色瘢痕的皮肤和相对自身体型而言瘦骨伶仃的身形,不由摇摇头,迅速否定了这个猜测——那绝不是个令寄生者有安全感的地方;而且,她那么喜欢的金色兽瞳,如果只是一只本体未明的寄生种随时可以舍弃或吞噬殆尽的部分,那也太糟心了些。 怀中的身躯渐渐变得不那么凝实了,挣扎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减弱了许多。小姑娘小心翼翼把兀自挣扎的黄犬举到齐眼高的位置,点漆般的眼眸中却隐隐约约映出自己仿造的“宫殿”一隅;几束百合般的深色花朵疏密错落,与黄犬身上大片已模糊了轮廓的瘢痕重叠,仿佛半透明的犬躯上某种不祥的烙痕。 那紫红的底色仍在一刻不停地淡去,那烙痕的轮廓却渐渐鲜明;对此,小姑娘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像平常对旧人类们毫无新意的哭诉祷告那般置若罔闻。事实上,她到现在才隐约意识到那些千篇一律的哭诉与祷告背后藏着怎样一颗泣血的心。 可哭诉和祷告都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她是旧人类长辈们苦心打造的神像,但当她端坐在那孤高凄冷的神龛,日复一日传播基地高层们精心编撰的教义与法令时,从未有神灵慷慨的回应,而理论上能够驯服感染种的天赋能力在此刻也已无用。小姑娘没空后悔自己莽撞的驯养行为,她再次把黄犬塞进怀里,口里胡乱哼着安慰的曲调,平常作为一尊神像并不被看重的头脑头一次承担起如此紧要的责任。 不,其实也不是完全无用。终于,在放弃那些关于大狗种属的揣测思考后,小姑娘很快想出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黄犬身躯的蜕变是个不可逆的过程,一旦开始就不可停止,途中血肉、骨骼和神经几乎都会经历崩溃重组,如果继续这样不作为下去,强度有限的意识一定会被牵连至涣散;但不论为什么,阿曜意识与身躯的联系并不紧密,或者说,比寻常生灵薄弱得多,这固然给他的意识带来无处依托的危机,但它若咬咬牙舍弃这具其实并不为荒野垂青的身躯呢? 是呀,阿曜意识强度有限,她完全可以狠狠心彻底切断联系,然后把阿曜永远留在“梦”里!老一辈不是也有生灵死后化为魂灵入梦的说法吗!小姑娘仿佛豁然开朗,继而一秒也不耽搁地将这天才的想法付诸行动——基地里从未有人明着反驳经神女之口做出的决议,而埃里克此前无条件的宠爱显然也不足以令小姑娘生出询问对方意愿的念头。 于是埃里克感到种种磨人的感触忽然消失无踪——比小姑娘最初邀请他进入“梦境”中那次更为迅速彻底,以至于竟让人生出一种仿佛能够漫步云端的轻盈错觉。埃里克长舒一口气,下一刻,他本能地从少女怀中一跃而出,落地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79 时又成了双足直立的姿态。 “对不起,阿曜,我们的驯养计划出了点儿差错——你得一直待在我这里了。”脱离躯体束缚的意识必为真实,可这真实着实惊人。小姑娘扯了扯嘴角,看着青年人模样的投影,习惯性想摆出自己最为熟悉的那副庄严悲悯的笑脸,但又觉得不大妥当,只好让唇线继续保持平直。她的声音偏小,像是愧疚,但又掺杂些命令的意味。 倘若我真能永远伴你入眠就好了。埃里克宽容地笑了笑,并不戳破那双黑眼睛里没藏好的忐忑悲伤。他轻轻踮脚,那种轻盈的感觉并未消退,让他忍不住随之放空思绪。 “埃里克,”青年人吐出几个平滑的音节,像是想让小姑娘记下些什么;但最终只微微一顿便启唇轻唱起来,“我曾有位恋人,她有夜色般的乌发与阿凯隆特河般幽邃的眼波;她用繁星作我的爱称,我这卑微的顽石便也飞上天穹,生出煌煌光明……” 那是多么优雅动听的歌声呀!尽管小姑娘一句也没听懂,但她笃定那也应当是种非常古老的语言,拥有丰富的词汇和独特的韵律——至少青年人的吟唱是如此。小姑娘看到那双半透明的金色瞳孔色泽比原先略浅,但也更显明净。很难说那双眼里揉进了多少汹涌复杂的情绪,但小姑娘所见唯有一片温存,宽厚,柔和,绵绵无尽,让她有种时移世易也不会遗忘的错觉。 “你就这么喜欢你从前的主人吗?”那样深情的歌唱令她总觉得自己该回应些什么,这些日子在阿曜身边无意间的“偷师”也不至于毁掉这动人的旋律,只是将要开口时才想起,现在这投影并非自己原本的形象。于是小姑娘带点儿委屈又带点儿羡慕地向青年人问道,尽管她已意识到阿曜大概并非犬类,甚至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至少也不属于这个年代。 小姑娘惯用的汉语慢了好几拍才被埃里克渐渐混沌的头脑解析完毕。青年人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正斟酌着回复的字句,就见小姑娘了然地颔首,发出一声似轻松又似遗憾的叹息:“那么快去找她吧——我就不留你了。”话音落下,埃里克发现眼前的壁炉、羊毛毯和散落各处的深色花束乃至整个温馨明亮的厅堂都飞快地褪色、模糊;而在小姑娘眼里,青年人本就趋于虚幻的身形正以更惊人的速度淡去,眨眼间就消失无踪。 “如果你没有魂飞魄散的话,能记我多久呢?好吧,只是个弱小的感染种而已,或者更弱小的旧人类?反正肯定没我记得久……”虽然作为分属不同光阴的生灵,他们迟早会将彼此遗忘。小姑娘不死心地在重新复原的其中一面镜子上描绘着初见时大狗近乎光秃秃的滑稽模样,可空荡荡的“梦境”里已经没有一点儿青年人的气息了。 按旧人类固有的印象,这时候正该大哭一场。小姑娘站在四下无人的旷野里,悄悄吸了吸鼻子,忽然被什么暖呼呼、湿漉漉的东西轻轻舔了一下脸颊。她惊讶地抬头,入眼是一片均匀浓郁的金色毛发,从数米高的犬躯上顺服地垂落下来,漂亮得不可思议;那双兽瞳也是张扬的亮金色,但眸光明净,未染尘霾。这应当是这具驯化完全的犬躯中新生的意识,本能地向驯养者献上忠诚——除了大狗令人措手不及的意识本源以及同它不可抗的别离外,这次驯养下的蜕变结果堪称完美。 “所以,也许你有金毛血统?听老一辈说,在末世降临前,那就是一种聪明活泼而且相当亲人的猎犬呢。”小姑娘嗤笑一声,目光扫过不远处已入土了一半的野物尸体,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巨型犬只沾着尘土的前爪和两侧唇角凸出的锋利雪亮的犬齿,熟练地将阿曜的离去划入末世最寻常不过的离别。 我曾经找到过一个同伴,但它好像早就有别的,更亲密的同伴了。 神女在荒野里带回了一只异常神骏的生物,看起来像是地球上原生的犬类,但向外凸起的獠牙以及过于巨大的身形又是象类的特征。这只生物美丽,威武,沉默,庄重,是神女最可靠的守卫与坐骑。所有人都相信它是神对麾下使者的赠礼,后来就连小姑娘自己都当了真,虽则她从没像传闻中那样,从这位沉默忠诚的伙伴那里聆听过一次信众们臆想中的神谕。 没有神灵会慷慨地给予人类安全的庇护所和充足的衣食,对她这苦心塑造的神像顶礼膜拜没有任何意义。快要长成少女的小姑娘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当然,那些衣食的出产她当居首功,而现下安全的庇护所也曾有与她年纪相仿的这一批新人类们的血泪淌过。不过假托神灵之名以给那些脆弱愚昧的信众一个自我管束的理由而已,也谈不上受之有愧。 但她还是喜欢借着聆听神谕的名义跟阿寰单独待在一起,也许是悄悄诉说自己对某位直捣虫巢的英俊少将情有可原的少女心思;也许是痛快地发表一番关于地球彼端的丧尸政权偏激甚至愚蠢的意见;当然,也可能是对相熟的战士们不知何时就天人永隔的担忧或慨叹…… 总之,一切作为神女绝不可述诸于口,容易令信众们过度亢进或意志消沉的话题都被小姑娘咀嚼了一遍又一遍,就好像……就好像那只黄犬眼里住着另一部分自己——作为一尊宽仁神像之外的部分;而那位忠诚的卫士总是郑重地倾听,却自始至终不置一言。 捡回阿寰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了,这对新人类而言有些不可思议;失去这礼物的情形倒记得十分清楚——那是在更久以后,物质随科技的转向发展渐渐略有盈余,人们,即便是脆弱的旧人类,绝大部分也已经习惯了在末世挣扎求生的命运,同时开始激烈排斥一切远离物质世界的概念。 于是神像也不再被需要了——鉴于出产衣食的珍稀天赋,或者还有收养她那位旧人类长辈的威慑庇护,小姑娘在基地的地位依旧超然;但那些自以为被欺骗、被愚弄的信徒们可以烧掉那些并不冗长的经典,将相对空阔的神殿用作堆积衣食的仓储;而她那位已经被基地战士们借去很长一段时间的伙伴,完美继承了曾经人们臆想中那位神灵慷慨的品质,向所有曾被她驯养的生物那样,献出了自己的皮毛骨肉,以及可能献出的其余所有。 兼具美貌、威风和忠诚的生物总是很得人们喜欢的,如果紧要关头还能为人类的需求引颈就戮就更好了。阿寰形状完整的头颅被面颊沾血的战士们满怀感恩地还给小姑娘时,她眼眶里难得跌出几滴温热的泪水,从前那些渐渐模糊的喜欢与依赖在她脑海里剧烈地翻涌了一阵,然后更加果决地沉寂了。 还没有听过阿寰唱歌呢。某个奇怪的念头闪过,随即就被主人自嘲着荒诞丢掉了——阿寰分明只是犬类,而她也从来对战士们或是旧人类们劳作时那些单调聒噪的所谓歌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80 唱毫无兴趣——就好像她曾在比这丰饶百倍、瑰丽百倍的音乐之海中浸润过一般。 小姑娘长到少女时期也仍是得天独厚到最让旧人类绝望的那类新人类;而当新旧人类冲突日趋尖锐,直至无可回避时,她这新人类的标志自然也首当其冲。最后的最后,是她为了收养自己那位旧人类长辈身陷火海,那位旧人类长辈则以一身骨血交换她一线生机,而她那双曾用自己都不解其意的悲悯宽仁抚慰信众的眼眸里也仍残留些从前高坐神龛时的从容。 “如果你运气好点儿,我就不欠你了。”这是那位旧人类长辈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小姑娘后来在另一个五光十色的年代依稀想起:将自己供进神龛里,最初似乎正是他的提议。 可那时候,她透过那位长辈以纯粹的旧人类绝不可能做到的燃烧生机铸就的护盾,看着四下里被滤成亮金色的烈焰,脑海中一闪而逝,是一双比烈焰更炽热明亮,却无限温柔的金色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啊,我到底为什么要写这个坑爹的番外! 不多好歹还是跪着写完了…… 以及,但愿小天使们没懵逼,这里的时间线直接接女主在佩罗海湾被夏尼捞起来就好 不过,下章时间线回归,仍接上章桶子出海殉情(当然要未遂被救) 最后,请注意,这是桶子穿去了蜜萝在末世的童年,但这只是个意外,所以最后这俩(是的,包括桶子)对这一段儿谁也不记得,然而会隐隐约约残留好感,所以在本文开场时间线才会勾搭得那么快。因此,我标注了番外,看了逻辑更完善,不看或者看不懂(鉴于我清奇的脑回路,这个可能性相当不小)也不影响系列orz 话说,如果我说桶子不是金毛而是松狮会怎样? ☆、寄身货轮 埃里克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是永远黯淡的天幕, 危机四伏的荒野, 以及入夜的荒野里数不尽的凶残怪异的生物与他同样非人的庞大身躯上被它们留下的累累伤痕;而梦外,海水的腥咸仍在口鼻间萦绕不去。蛋羹、蛋饼两位老伙相比同类体积惊人的身躯将浑身衣物湿透的青年人盘绕其中, 鳞片比阳光下的海面还要冰凉, 却让埃里克错觉如情人的青丝般温柔。 他努力了好一会儿才游出一双巨蛇共同铸造的壁垒——它们静静地盘在靠近海面的地方, 恰好能使青年人胸部以上的位置露出水面;但埃里克苏醒后本能地动作了一番,它们就随青年人搅起的波涛安静地向海洋深处坠落下去——那忠诚的魂灵已随旧主飞升, 就连残躯也要乘着暗涌的波涛追逐主人的影踪。 埃里克于是后知后觉想起蜜萝闲聊时无意提及的, 关于这对蛇宠的只言片语:金环蛇本是属于热带、亚热带的蛇类, 蛋羹、蛋饼虽体型巨大, 而且似乎被她调/教得十分聪明,但也像它们绝大多数同类一样性情温驯、不耐低温——若他没被海浪送得太远, 这里应当是北欧某处的海岸, 因为他出海前曾敷衍地做过计划,关于前往丹麦王国的哥本哈根, 替蜜萝再看一遍曾令她流连忘返的,可以算做小美人鱼故乡的那片海。 有那么一刻,埃里克对蛋羹、蛋饼竟十分羡慕。但在那不见日光的沉梦中,隐隐有谁时他诉说那些算不得奢侈的憧憬, 那些对生命崇高的敬畏与热诚。具体的言辞, 甚至倾吐那些言辞的唇舌是何模样自然已记不清了,但那些高洁的情感到底在他心底熨出了几分温度。 那与蜜萝从前隐隐流露的情感是多么相似啊。咸湿的海风轻悄悄划过面颊,令人窒息的孤寂茫然过后, 青年人拖着沉重的身躯,恍惚转念,欣慰又惭愧——他总算想起:自己的生命,那已被他轻贱过,甚至只差一步就将被抛却的生命,分明曾被姐姐那样珍重地呵护。 在大西洋冰凉的海水里泡了十几个小时之后还能意识清醒实在值得赞叹,虽然埃里克实则并不太感激这份殊荣。青年人内心隐隐约约有些遗憾未能在深海中获得甜蜜的安眠,但他仍对细心注意到自己在水中那点儿细微挣扎,并且放下小船,热心施以援手的中年水手礼貌致谢。 中年水手来自一艘体积不算夸张,吃水却极深的货轮。是光鲜的蒸汽轮船,两侧船舷备着一排蓝白红三色相间的游泳圈,船头高高竖起的烟囱咆哮着,拖拽出一道灰黑色的烟尾。中年水手一面向他介绍自己的名字:温德尔,一面用小船载着奄奄一息的青年人向自家货轮靠去。 留在甲板的船员们看清埃里克可怖的面容时,有几个年轻些的发出了倒抽凉气的声音。幸运的是,这群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水手们有着比哺育他们的海洋更广阔的胸襟——连船上唯一的女人,金发雪肤、高鼻深目的典型挪威美人奥利安娜在内。 大家很快就接受了这位落难者异于常人的尊容。奥利安娜是船上所载货物的主人,也是最先从埃里克怪异容貌的震慑中挣脱出来的人。她用略微沙哑的嗓音发号施令,水手们便手脚麻利地去取开水和毛毯之类不幸遭遇海难者急需的事物——直到埃里克的嘴唇不再是冰冻的乌青色,她才开始探问这位可怜的青年人是何来历。 “我和我的妻子是一对儿流浪艺人,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们走遍了欧洲大陆的每一寸土地,她想去小美人鱼的故乡丹麦看看,于是我们决定出海。可惜半天前遇到了猛烈的风浪,我被巨浪卷下了甲板,过了很久才得以勉强浮上水面……我们不幸失散了。”埃里克低声回答。他怪异的面庞先是有些温存柔软的模样,后来便添了几分沉郁哀戚——并不像只是“失散”的程度。 留在舱房里陪护埃里克,也兼作警戒监视用的温德尔与奥利安娜对视一眼,心中了然,但并不试图揭破这个可怜人的伤疤。奥利安娜稍稍放软了神色,“我很抱歉,听闻这个不幸的消息。”她轻声说,但深褐近黑的眼眸与精心打理过的褐色短发卷儿依旧显得精明干练。 “小美人鱼的故乡?多么浪漫的想法!不过必须得说,你小子运气不错——这里是厄勒海峡,接通波罗的海和卡特加特海峡,是波罗的海最深的水道。丹麦的哥本哈根和瑞典的马摩尔就是沿岸最繁华的港口。”而温德尔豪迈地大笑。天知道那瘦小得撑起最小号水手服都略微勉强的身材是怎么发出那样闷雷般响亮的声音,奥利安娜摇摇头,不露声色地退开两步。 “这里离哥本哈根港还有一点距离,但我们正打算去那里卸货——你可以跟着我们,继续你们的计划,说不定你的妻子就在港口旁的某家旅店……”说到这里,温德尔忽然想起,这位可怜人可不是跟自己一样的水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81 手,人家口里的妻子大约也不会跟那些惯于带恩客们去港口附近的小旅馆里寻欢作乐的女人们等同。 瘦小的中年人注意到埃里克的脸色已十分阴沉,于是讪笑两声,赶忙换了个话题,“对了,我之前划着小船在救起你的地方转了转,但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不过你在海水里泡了那么久还有精神求救,体格跟力气应该都不差——我们跑完这趟,小瑞吉就要回家结婚了,也许你愿意暂代他的位置,跟船赚些回程的路费?” “卡介伦叔叔!”奥利安娜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再看向埃里克时,深邃的蓝眼睛就凝起一层薄冰,“鉴于某些原因,船上最近的确有些缺少人手,但你最好祈祷自己学的快些——我船上可不留闲人。” 你船上?埃里克愣了愣,对温德尔感激地颔首致意。以他的本事,当然并非留在船上做雇工这一条路可走,但温德尔的提议似乎也还不错。埃里克留心打量了奥利安娜两眼,发现这位挪威美人儿裸/露在外的肢体皮肤紧致,肌理匀称,是常年大量体能训练才能铸就的健美野性。 尝试过不同的生活,敞开心扉,悦纳最真实的自我。虽然蜜萝从未这样说过,但青年人确定,这正是她一直带自己身体力行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当心上人离去,在哪里不是无望的漂泊呢?而他将蜜萝葬在了海底——今后生时自然与海风海鸟为伴,若恰逢天威逃生无门……我亲爱的情人,这可不是我不珍惜自己生命呀。 “感谢卡介伦先生——也感激您的慷慨,小姐。”青年人裹着厚被子,因此并不方便对女士履行绅士的礼节,但他的声线如此优雅迷人,与这艘船上其余所有男人都迥然相异,配合那双微微敛起的金色眼眸,比起他自称的流浪艺人,倒更像个偶然落难的贵族子弟——蜜萝从未用任何非普世的礼仪拘束过自家心爱的小星辰,但她举手投足间偶尔流露某种神灵般的风仪,即便所剩不多,在埃里克那个漫长模糊的梦境过后,也就成了对他最生动的示范与督促。 不过大概没人喜欢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与不熟悉的人攀谈,而且作为女士,跟一位衣衫不整的异性同处一室,在哪里都不能说是合乎礼仪的行为,因此奥利安娜妥帖地回礼后就离开了。又过了一阵,埃里克感觉自己的身躯终于彻底回暖,他拒绝了温德尔热情的帮忙,自行梳洗、穿戴整齐,但并不打算走出船舱——此时轮船已经接近哥本哈根港,外间也渐渐喧嚣起来。而埃里克虽然已不介意以真容示人,但也并不喜欢上赶着引发那些无礼的惊叫、窃窃私语或是自以为隐蔽的异样眼光。 接下来,他们就在船舱里随口谈了些薪资跟工作岗位之类必不可少的事情。用温德尔的口头禅来说,奥利安娜是位慷慨但严格的主顾,尤其是他们最近遇到了些小麻烦,更是需要船员们时刻保持谨慎——对他这来历暂时存疑的新船员也同样作此要求。 埃里克并不戳破这位中年水手借机监视自己的深层意图,也对究竟什么“货物”如此要紧毫无兴趣。青年人微微垂首,很是温驯感恩的模样,不为温德尔所见的金色眼眸却有些漫不经心——蜜萝费尽心思引导这星辰绽放光辉,那个奇妙模糊的梦则让他无师自通一切利于自我保护的行径。青年人直觉蜜萝也曾如此,但如今似乎已无从探寻了…… 最后的最后,在埃里克适当展示自己的木雕技巧后,被温德尔分到了木工手下,主要负责请领、保管木工工具和物料;同时要尽快学会起锚机外部的清洁和保养。自然,工作地点全程远离淡水储藏室和动力室等船上一切至关重要的地方。 对他说明岗位时,温德尔脸色并不轻松,似乎担忧这气质不凡的青年人对这份工作的内容有所不满。不过埃里克并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毕竟,他只是想继续践行蜜萝的理念,尝试不同的生活,顺便……离自己安眠海中的情人近一点儿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码这章的时候,脑子里闪现的是tb叔基督山伯爵的画面……我怕不是病入膏肓了 以及,本来想写蜜萝部分意识疯狂换马甲守着桶,但想想这样很难逻辑自洽,于是忍痛放弃 简单来说,我家蜜萝最近要先神隐几章了~ ☆、集市放歌 小美人鱼的故乡其实也没有多么浪漫美丽, 天空的颜色倒是比工业污染严重的法国明净些, 可没了心上人眼眸的倒映, 便也好似没了从前那种清新浪漫的风采。但埃里克还是决定做一做那些倘若与蜜萝同行必定会做的事情。 他从一位出身英伦三岛的船员处借来一支小巧的哨笛,又找出船上许久不用的旧布片裁成一块朴素的黑色方巾遮住面孔, 便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入乡随俗, 在港口附近的集市演奏起流行的玛祖卡舞曲。但没有华丽惹眼的演出服饰, 没有气势恢宏的团队,甚至没有一件多余的乐器, 唯一的同伴大概是位刚下船的年轻水手, 两人身上都还弥漫着独属于海洋的腥咸气息——一看就知道是位落魄的流浪艺人。 这在丹麦街头也算很常见的景象, 不常见的是演奏者高妙绝伦的技艺机器无与伦比的奇妙感染力。那些欢快热烈的十六分音符在街面上飞旋跳跃着, 往来喧嚣的人声乃至轮船入港的汽笛声都丝毫不掩其悦耳的魔力;几乎但凡稍有闲暇之人都下意识驻足聆听,其中些许善舞者已蠢蠢欲动, 却不期然随悠长的尾音落下泪来——那最后一声太过悲恸, 也太过落寞,就仿佛先前一切乱花迷眼不过是场荒诞的幻梦, 而幻梦尽头唯有满目荒芜。 “埃里克,你有如此惊人的技艺,不如就留在这里赚足路费再另找一艘客船回你的家乡去吧?”也许是新婚在即的缘故,小瑞吉常年在海上搏击风浪练就的一颗钢铁之心竟被这曲中若隐若现的深情思念划出一道温存的裂隙。这位年轻水手把人们打赏的财物全部装进一只从集市上买来的深木盆交到埃里克手里, 略一犹豫, 忽而叹息道。迎上青年人探究的眼光,他又含糊地补充了一句;“我可以让温德尔再找一位经验丰富的水手代替,这在哥本哈根港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你应当听说了, 这条船最近遇到了些麻烦……” 埃里克若有所思,但还是笑着婉拒了他的提议。 “我热爱音乐与游历,但海洋的波涛已夺走了我挚爱的妻子,而我对家乡毫无牵挂——继续像从前那样也不过是孤独的流浪,与其从此经受寂寞的折磨,我情愿在信天翁的注视下与你们这群豪爽的新朋友在甲板上把酒言欢。”青年人说,语气诚恳忧郁。小瑞吉与那双满溢柔情的眼眸对视片刻,便不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82 再继续劝说了。 埃里克承认,执意留在奥利安娜船上是有些自找麻烦的意味。事实上,他一直隐隐约约期盼着能与蜜萝安眠在同一片海域。只是那麻烦似乎并不在于行船,而他已渐渐爱上在风浪中穿行,爱上与自然博弈。 那是与跟随波普父女的马戏班在欧洲四处巡演完全不同的感受——这艘货轮的航行多数时候都是固定的几条航线,当轮船远离海港陆地,最初的新鲜感过后,一成不变的海面就很容易让人感到寂寞枯燥,海上骤来的种种危险又远比打扮得光鲜亮丽,在人群中表演与兽共舞来得惊险刺激。 最重要的是,在这寂寞与惊险的交替中,埃里克有足够的时间对着明镜般的海面与天空一遍遍描摹那刻骨铭心的倩影,那些因相思而起的哀愁与怨愤却几乎被海上的狂风大浪吞噬殆尽;而当轮船归航,尽管埃里克从不加入同事们关于港口附近某个寻欢作乐的好去处的讨论,却必须承认,他也深深怀念着哥本哈根的土地,尤其是那片盼着他热情高歌的集市——埃里克跟船的第三年,哥本哈根港的人们已经很习惯把那位来自海洋的神秘歌手踏浪归来的日子当做每月一次的狂欢,有闲暇的大人和孩子都会在那一天盛装打扮,尽情歌舞。 “海妖先生,让她看看你的脸吧!”又一次热闹的集会将要开场,五六个从八九岁到十一二岁不等的孩子推推搡搡跑到埃里克面前,其中年纪最小的是个棕红头发的小姑娘,头顶才刚到埃里克腰间,被一群小男孩簇拥在最前面。小丫头的声音还没褪完奶味儿,一双茶色眼珠却灵巧地转个不停,毫无紧张或畏惧的模样。 “这可不行,孩子们,这不是适合女孩的游戏。除非你保证,能像最勇敢的男孩们那样不会尖叫。”黑巾遮面的青年人泰然自若地回答,他顿了顿,忽然俯身欺近小姑娘稚嫩的面庞,刻意把声音压得低哑阴森,“因为……海妖先生会吃掉尖叫的小孩!” 小姑娘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后仰了两下,但又很快无知无畏地笑出声来:“我知道,传说中一部分海妖是从河神血液中诞生的美妙妖精,也有一部分是从海中丑陋可怖的怪物演化而成——如果你想吃掉我的话……除非你是从丑陋海怪转化的那一部分!” 分明是不同的发色与眸色,甚至不相似的脾性,但埃里克竟觉得她笑起来的模样与蜜萝有些相似;于是他也宽容地笑笑,并不反驳——虽则自蜜萝离去后,这早已不是他第一次生出此类错觉。 其实,青年人如今对面部的伪饰更多只是为了方便低调出行,并没有过于严密——常去集市狂欢的人们有好几位都偶然看过青年人的真容,于是便生出种种夸张的传言。对此,埃里克从不否认,偶尔还故意揭面吓唬吓唬那些胆大的熊孩子。但当外乡的旅人们问起时,那些孩子们通常会着重向他描述那位神秘的海妖先生无与伦比的美妙歌喉与那双未被方巾遮挡的,略带忧郁却明净温柔的金色眼眸。 小姑娘挠了挠自己棕红色的发卷儿,看起来还跃跃欲试窥探海妖先生黑色方巾后的秘密;但埃里克的作态好像惊起了男孩们什么不太美妙的记忆——其中一个鼻梁两侧生着小雀斑的男孩子向青年人投去歉意的一瞥,不动声色地攥住了小姑娘蠢蠢欲动的手掌。 “哎呀,海妖先生又饿了吗?那就唱歌吧,别忘了,要唱最好听的歌才能诱捕机警的的水手!”附近一位盛装打扮的年轻男子摸摸自己打理得油光水滑的小胡子,大声逗趣道。 “唱歌!唱歌!唱歌!唱歌……”下一刻,仿佛打开了什么奇妙的机关,港口附近盛装打扮的人们立即三三两两围拢过来,近乎狂热地欢呼,先还参差不齐,几声过后就娴熟地统一了节奏,声势分外惊人。青年人隐在黑色方巾下的嘴角浅浅一勾,不再理会沉浸在兴奋中的小姑娘,口中自顾自地吟唱起某支欢畅活泼的小调;簇拥他的人群便各自舒展肢体,热烈地舞动起来。 不过,这些多数时候被城市与工厂禁锢着的灵魂并不像从前的波西米亚姑娘与她的同伴们那样能歌善舞,倒是先前那群孩子们别无选择地被挤在人群中央最贴近海妖先生的位置,手舞足蹈也毫无章法,却天然有种稚拙的魅力。 “啊!”一片欢歌中,小姑娘的惊呼并不起眼。她年纪还小,因此个头太矮,力气也不大,飞快地在人群中穿梭时一不留神就容易被狂欢中的人们忽略。而带她来此的男孩们显然并不是足够细心——难得细心的身量又不足以挤过密集人群的缝隙贴身看护。 棕红色的发尾离尘土飞扬的地面越来越近,小姑娘惨白着脸,视线中的倒影从女人们飞扬的裙袂飞快地向哥本哈根的天空过渡……最后突兀地停在一块熟悉的黑色方巾上——埃里克及时把这个冒失的小家伙捞进了怀里。 您果真曾是丑陋的海怪么?从小姑娘的角度看过去,那一刹高高扬起的黑色方巾已将主人怪异的面容暴露大半,但当她与那双满含关切的金色眼眸对视,还没来得及冒头的惊骇就被一种更为温热平和的情绪代替。 “谢谢您,海妖先生!”埃里克等了一会儿,将小姑娘重新放到匆匆赶来的男孩身边,立即获得男孩们七嘴八舌的感谢。集市散场后不久,小姑娘的父母——一位富有的皮货商人和他精于算学的妻子得知此事一阵后怕,又带着爱女匆匆赶来诚恳地千恩万谢。那时候,小姑娘就站在父母和海妖先生之间,用带着奶味儿的声音为青年人介绍自家丰厚的谢礼。 彼时欢歌的余韵还未散尽,而以黑色方巾遮面的年轻水手面对富人的感恩不卑不亢,彬彬有礼——埃里克知道,就像这次欢聚中绝大多数被无知与偏见禁锢的人们一样,那对富商夫妇未必能够对自己的真容毫无芥蒂,但只要别去深究黑色方巾后藏匿的秘密,谁还不会讨人喜欢呢。 看哪,姐姐,虽然晚了些,但你终于如愿以偿——至少在这里,我已是个受欢迎的人了。再次置身蔚蓝与雪白的波涛之间时,埃里克又小声哼唱起那些热闹的曲调,仿佛想要谁知道他已学会酿造光明。 作者有话要说:  emmm……最近几章一直到本卷末大概是桶“熊弟弟终于长大了,然而你不在时,看谁都像你”系列? 妈耶,女主一神隐,我就差点把桶身边写成修罗场。不过,如果是一个年轻的城市姑娘跟女船长抢桶……仿佛也挺带感? ☆、马赞达兰 大约是埃里克跟船的第六个年头, 早于他来船上做工的老面孔们, 除了体格瘦小笑起来却声如闷雷的温德尔, 都陆陆续续告别了航海生涯——大部分至少明面上都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83 是攒了些钱回到陆上娶妻生子,但也有不少人遭遇风浪, 不幸葬身海底。而埃里克已经能够很娴熟地引导那些新面孔适应变幻莫测的海洋, 然后继续与新同事们分享珍贵的水果罐头或是在归航后豪迈地饮酒作乐。 事实上, 怀着某种不可明说的心思,青年人惯来爱跟远海的航程, 就连哥本哈根港的盛大狂欢都因此不得不从最初的一月一次变为半年一次, 一年一次……到如今, 上回狂欢已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 但这片有蜜萝安睡的海域对埃里克友善得不可思议——水手们行船时固然难免风浪, 这艘已有些年岁的货轮更是几度遭遇倾覆之危,却每每奇迹般转危为安。对此, 埃里克不得不猜测, 是否在他不可见之中,姐姐的精魂仍悄然予自己庇护。无形之中, 这也令他更加贪恋海洋的怀抱。 再没有比时光更温柔的抚慰,也再没有比它更残酷的刑罚了。直到信天翁灰白的翅尖与海上骤起的惊涛骇浪都再不能为他勾勒出情人的面容时,这位奥利安娜手下最勇敢的海员才恍然明悟。彼时货船特地秘密更改了起航的时间,却还是没逃过为凶残“海盗”侵夺的命运;而在这场险恶的人祸中, 以钢铁为骨, 蒸汽为动力的轮船显然并不会比原始的木帆船给人更多的安全感。 无风的夜色里,硝烟与鲜血的气息在海面上徘徊缭绕久久不散,间或夹杂几声海员或“海匪”们凄惨的呻/吟。埃里克幸运地藏在一块浮木附近的海面下, 一根空心管被他小心地含在口里,另一端顶部在浮木遮掩下悄然探出水面,漆黑的外皮在夜里深色的海上一点儿也不显眼。前者是他作为船上木工随身携带的简单用具,后者则要感谢前东京湾海盗波普先生的无私教导——尽管在今天之前,埃里克并不觉得自己会落到此等情境,在衣襟里预备空心管不过以防万一。 晨光微熹之时,货轮的残骸已彻底沉入大西洋深深的海底;侥幸逃过一劫的海妖先生得到了孩子们最热烈的欢迎,但这名气也使他知道,自己再不能任性地投身波涛与海风的怀抱。埃里克与他们一同引领了哥本哈根港最后一次盛大的狂欢,然后收拾行囊,在那位黑脸膛、绿眼珠的波斯警督再次找上门来时毫不留恋地随他南下。 许多年后,海妖先生与曾经的纵情欢庆都成了哥本哈根港老一辈们津津乐道的传闻。但那些赶不及与他依依惜别的孩子们无从知晓,那动人的吟唱曾在波斯的马赞达兰王宫复苏,最捧场的聆听者便是波斯国王的宠妾,一位身型娇小的苏丹王妃——这在以女子壮硕似男儿为美的波斯是很不寻常的事情,但见识过那位王妃起舞时灵动欲飞的指尖、背脊与娇媚传情的笑靥,埃里克又觉得国王对她的一切宠爱都是理所当然了。 “听闻您曾有一位深爱的妻子,她是否如我怀中的花朵一般娇艳?”那位名为娜娃尔的宠妾踩着编制精细的地毯舞过一曲,便娇若无骨般跌进君王怀里;而这片土地的主人看向被允许在自己手边落座的青年人,神情不失国王威严,语气却不免带出三分得意——尽管异于常人的面貌及长久的漂泊生涯令埃里克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沧桑了许多,但二十六七的年纪,到底还没脱出青年人的范畴。 “马赞达兰的鲜花娇艳无双,但您若见过我的妻子,就会知道,没有一朵鲜花堪比她的光彩。”在与蜜萝分别之后的这些年里,埃里克其实学了许多逢迎的本事,与那位波斯警督一路同行而来后,饶舌的语言也不再是他表意的阻碍,此刻埃里克的回应却并不格外圆滑。他并不刻意与这片土地上最尊贵的人对峙,但眼底神情分明不容动摇。 “唔,您的坚持情有可原,毕竟再美的鲜花又怎比得过深刻的爱情呢?”已到中年的国王倒是并不感到冒犯,他向埃里克做出一种心照不宣的表情,将怀里的美人儿搂得更紧了些,脸上也显出几分似是怀念的神情。 “看来您的确深爱您的妻子。”娜娃尔顺从地紧贴丈夫的怀抱,看向埃里克的眼神却像是带了钩子,“那么您一定为她谱写了许多动人的旋律。请为我歌唱吧——我已迫不及待聆听一位痴情人炽烈的爱语了。”她的话使波斯国王与埃里克同时皱了皱眉。 “我的月亮已乘海风而去,但夜晚仍向我承诺恩赐——我心湖中永不消逝是她神圣的倒影,在她那夜空般浩渺的眼眸里,我永如孩童般赤诚,亦如孩童般贪婪……”海妖先生的吟唱起调舒缓,甚至略带幸福的回味,但转眼便染上一种虚幻的狂热,“那呼啸的风声,是她恣肆的跫音;那飘飞的冬雪,如她的心灵一般纯粹;那水晶般的雨滴,该是她不曾遗落的泪珠……此后岁月予我所有温柔,皆是她热忱的祝愿。”只是到最后一句又放得极轻,像是一位虔信徒绝境中的呢喃。 娜娃尔当然不怀疑埃里克对亡妻的深爱,可是……“埃里克,您似乎已经很久不曾提起您的妻子了。”王妃的声音带了点漫不经心的讥诮,但依旧有种撩人的娇软。她泰然自若地凑近埃里克毫无遮掩的脸庞,蜜色的肌肤浸过润泽馥郁的植物精油,便在针脚细密的织毯上熠熠生辉。 埃里克无言以对——他确信自己对蜜萝的爱意从未断绝,但原本刻骨铭心的面容在时光的冲刷下到底渐渐模糊起来,尤其当他从海洋回归陆地,那种不可逆的遗忘忽然变得格外迅疾,就仿佛同蜜萝的最后一丝联系也被割断,即便再用心的回忆也不可阻挡。至少,娜娃尔此刻忽然问起,他才发现,就连自己从前凭记忆雕刻的情人雕像都开始让他觉得陌生。 虽然不知缘由,但这种遗忘是不正常的,埃里克确信。他照例沉默地向后躲了躲,不过那幅度同两人初次独处时相比,已经十分微弱了——他早就知道,这位看似娇弱的苏丹王妃并不介意自己骇人的面孔。 他能感觉到,与马戏班或货轮上的人们,甚至同样在面对他真容时毫无异色的波斯国王那种礼貌的克制不同,这个胆大的女子是真的完全不在意自己骇人的面孔,甚至对此颇有兴致——这态度实在不算尊重,令埃里克下意识地抗拒,却又隐隐感到一种奇妙的吸引力,就仿佛他这可怖的外貌忽然不再是累赘,反而成了什么值得骄傲的资本似的。 但也仅此而已了。埃里克面对王妃过于大胆的着装礼貌性地低垂眼帘,面色却一派漠然——他的确快要将蜜萝的模样淡忘了,但曾经与蜜萝在夜里无数次的抵死缠绵,无数次贪婪摩挲她含情的面容与遍布春痕的肌肤……眼前的巧克力美人即便能够诱惑世上绝大多数男人,又怎能让埃里克提起兴趣呢。 “真是无聊……”娜娃尔叹息一声,毫不负责地换了个话题,“我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84 丈夫托付你设计的宫殿进度怎样了?听说你打算为它设计许多暗道与出口,能让了解它奥秘的人在其中来去无踪?” “是的,那将是与底比斯的百门圣宫、埃克巴塔那的御座殿和特尔斐的三角殿一脉相承但更为伟大的建筑!”说起这个,埃里克眼里立即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事实上,除了最为自负的歌唱,比起惹人眼球的腹语或者其余什么杂七杂八的戏法,他最得意的莫过于自己关于机关、建筑之类天马行空的巧思。而就这一方面而言,将自己整座宫殿的建造都托付给他的波斯国王完全可算是他的知音了。 娜娃尔于是照例包容地听完了埃里克关于建筑的阐述,尽管她至今仍对旋转暗门和水平暗门之间的技术差距毫无概念。事实上,她对埃里克,或者说任何如埃里克一般在常人眼中被断定为畸形的存在确实有种不能言说的兴趣,可她向来就算百般引诱,也非要猎物主动乞怜不可。尤其是这位海妖先生……娜娃尔每每想到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技艺和在涉及亡妻之外,嘴上抹了蜜一般花样百出的恭维话,无限的欲念与耐心便一同滋生起来。 “那么能否请您在这样伟大的建筑之外,动用部分巧思为我打发这无聊的时光呢?”娜娃尔再次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自己不感兴趣的话题,却并不惹人厌恶。 “我的荣幸。”埃里克简略地回答,看起来并不十分情愿的模样,但从往常的例子来看,他表演的种种技艺并不敷衍。娜娃尔笑了笑,摇铃叫来侍女在自己面前奉上双份的茶点,又在织毯上自然而然地换了一种更为暧昧的姿势,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便落回青年人身上。 埃里克无动于衷地解下盘在腰间的旁遮普套索,请王妃移步户外,表示自己需要以羚羊为目标展示最近想到的花样——就连蜜萝的模样在他脑海里都快模糊得不成样子了,更别说作为蜜萝宠物存在的一双蛇宠;但与它们许多年的朝夕相处,到底在埃里克心中留下了印记。 “用羚羊展示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为你提些死囚来验证套索的威力?”说这话时娜娃尔仍笑得毫无阴霾,甚至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唯独那双与蜜萝同样深色近黑的眼眸缺了几分温度,似乎与蜜萝警惕或生气时相似。 但姐姐从不会用这样毫无温度的眼神看我,或是别的什么哪怕同她毫无干系的生灵。明明相关的记忆已十分模糊了,但埃里克还是理所当然地想。 “不必了……”他斩钉截铁地说,假装没看见王妃眼里一瞬无法压抑的晦暗,“如果羚羊不足以取信于您,我也可以试试猎杀野牛。” 严格来讲,这并不是为了生存必须的猎杀——蜜萝其实连这也不大赞成。但不知是埃里克本身面貌导致的遭遇,还是她对小埃里克自小的言传身教,总之青年人骨子里的自负实则比姐姐更加极端——尽管出于对末世前旧世纪文明、物种的稀罕,蜜萝珍重这个时代所有生命,但偶然遇到心怀叵测之人时,在末世养成的对杀戮的习以为常却又很难隐瞒,以至于埃里克对生命根深蒂固的珍重也只停留于同类之间。 对于埃里克的提议,娜娃尔不置可否。青年人这油盐不进的态度让她不由又想起自己此前几次提议设计建造却总被眼前人各种推脱的酷刑室,脸上的笑意到底淡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开学了,久违的更新来一发,没有意外的话,蜜萝再神隐一章就可以上线了。期待jpg 最后,安利时间,桶子唱的后半部分,是《faerie queen》中的一段,歌词超美哒 ☆、铸镜为牢 那天过后, 娜娃尔对青年人的态度总是忽冷忽热, 埃里克在马赞达兰的境遇也就时好时坏。但即便是最坏的时候也少有人敢掠其锋缨, 最多明里暗里就青年人狰狞的面貌发表些不友善的意见——在作为马赞达兰王宫最得国王青睐的设计师之外,许多漂亮的政治谋杀背后通常都少不了这位海妖先生的身影。 埃里克当然并未忘怀蜜萝关于珍重生命的教导。但对青年人而言, 只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剥夺同类性命也就算不得什么罪孽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 他完美地领会了姐姐教导的真谛——就像所有在末世里成长起来的人一样,蜜萝一遍遍教导他珍重同族生命, 但一切行为又无时无刻不向他说明, 倘若事出有因, 些许生命的消逝分明与草芥飘零也没什么不同。 对青年人而言, 国王的重视,以及自己由此衍生的忠诚就是最正当的理由, 或许也有对娜娃尔几分认同在内?在关于蜜萝的记忆日渐淡薄之时, 这些情绪貌似来得波澜不惊,在某段时间内却理所当然占据了青年人心底几乎所有留白——相当狭隘, 但也因此暗涌起更为骇人的狂热。 好在种种惊人的艺术才华及与之俱来的自负令埃里克在面对马赞达兰的主人与他娇小的宠妾时仍未太过放低身段,但这样的狂热是很难遮掩的——埃里克目前效忠的对象,尤其是娜娃尔对此当然不会毫无所觉。 但那位君王显然只把这当做艺术家无伤大雅的通性而并不吝于包容;而他娇小的苏丹王妃对此更是没有丝毫忌惮,或者说。这形如恶魔的天才逐渐生出的狂热以及随之而来不自觉的妥协才正是令她着迷所在。 于是那位将埃里克引荐到马赞达兰王宫的波斯警督, 也就是波斯国王口中的“达珞珈”成了唯一了解三者相处情状并为此忧心忡忡的例外。 事实上, 他与波斯皇室有些勉强还算亲近的亲缘关系,因此能够不时出入马赞达兰王宫;又因为曾是埃里克到波斯的引路人而对这位天才的青年人有着更为深刻的了解,也比旁人与他更亲近几分。因此, 这位黑脸膛、绿眼珠的波斯人理所当然感到自己比其余人肩负更多的责任,无论是对波斯皇室还是对自己千里迢迢请回马赞达兰王宫的天才建筑师朋友。 “埃里克,你主持修建的宫殿就要完成了吧?”一面敬服于埃里克在机关建筑方面天才的巧思以及那些稀奇古怪,并不能完全归类为戏法的驳杂技艺;一面又本能地忌惮着他危险的狂热以及几乎完全依托于效忠对象的狭隘道德;以至于达珞珈在同自己这位朋友交谈时总藏着些不自知的小心。 “是的,如果没有差错,这个月末它就能完全落成了。我很遗憾不能向您展示它的奥秘——应你们国王的要求,那将是只由他一人掌握的地域。”不出意料,用关于建筑和机关的话题作为开场是很讨巧的,尤其当这话题的发起者在埃里克成为马赞达兰王宫的座上宾之前就已是他的朋友之时。 “不过国王决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85 定以后就在那里头召见大臣和他们的亲眷——到时候您就能体会它的神奇所在了。”说起自己的杰作时,青年人金色的眼眸便生出温柔灿烂的光彩,那语气简直像是对谁介绍自己珍爱的情人,“当然,现在您也可以大致想象一下,通过我为娜娃尔王妃设计的,由许多镜面拼接而成的那个房间,灵感来自东方一种名为‘万花筒’的益智玩具——虽然它远不如我为国王设计的宫殿规模宏大,但基本原理是相通的,您完全能够透过它窥见部分奥妙……” 这就是他之所以如此忌惮却还坚持与埃里克为友的原因所在了。达珞珈把他的羔皮帽稍稍往上扶了一下,并不比埃里克俊美多少的黑脸膛一闪而过些许欣慰的笑意。 他知道娜娃尔王妃一直希望埃里克为她设计一座能够以最痛苦的方式剥夺人类性命的酷刑室,当初与埃里克一路行来的经历以及那些完美的政治谋杀也让他相信自己这位朋友在收割性命方面具有惊人的天赋——甚至不下于他极力展现的建筑与音乐才华。 幸而不知是谁给这头猛兽拴上了锁链——埃里克固然并不在意夺取他人的性命,却从不刻意对死者施加额外的痛苦,包括但不限于那些漂亮的政治谋杀,那些干脆利落的赐死让他看上去甚至带着些矛盾的悲悯意味。就这一点而言,他在欧亚大陆高层间最新流传的诨号——“地狱天使”可谓十分贴切。 但达珞珈对青年人酷烈的报复始终记忆犹新——不论是对于害他寄身那艘轮船倾覆,又蛮横追杀他们的“海盗”团伙;还是他初到马赞达兰王宫时,关于他面貌那些过于恶毒的言辞。 当然,即便是理直气壮的报复,埃里克也没有费心思对那些罪犯进行过于精心的审判——青年人这一系列行为本身对达珞珈而言倒也不是无法承受的暴虐;但倘若在除此之外的时刻,包括两人在他刚刚劫后余生的初见之时,那双金色眼眸始终散发着一种温柔明净的气质,就不免令人不寒而栗了。 “我相信那将是空前伟大的建筑,埃里克。”没有对埃里克沉迷的镜面元素做任何评价,短暂的沉默后,达珞珈似乎终于挑拣好足够委婉的语言,“但你知道,一人掌控这‘一人’不会是你……” “我知道你的意思,朋友,”埃里克滔滔不绝的炫耀戛然而止,他怪异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可能是一个微笑,“但国王向来很看重我,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托付我主持设计了……”语气平稳,带点习惯性的炫耀,只是回答得过于/迅速了——仿佛事先考虑过多次一般。 但一座“只能有一人了解奥秘”的宫殿跟平常那些零零落落的镜子屋或庭院园圃可不一样! 达珞珈强迫自己与那双波澜不惊的金色眼眸对视,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可埃里克已经背过身,用一种轻快甚至略带顽皮的口气结束了这场对话:“而且你知道,每个优秀的建筑师在自己设计的建筑里总得有些特权,不是吗?” 达珞珈于是又想起青年人在他为自己热心修建的小园子里来去自如的模样,终于颓然放弃了劝诫。 “是呀,”他闷声说,好像很不耐烦的模样,“但愿您没忘了,达珞珈在马赞达兰王宫也有些特权。” 与达珞珈相比,同娜娃尔的相处似乎要惬意得多——这位心思莫测的苏丹王妃虽然偶尔也向他打听那座宫殿的建造进度,但通常只是作为要求他完善那座镜子屋的引子罢了——一直到宫殿全面落成的前夜。 “我请求丈夫带我去看过你为他建造的宫殿了,的确比你为我设计的镜子屋宏大许多。”这次是在一处绿植修剪精心的小庭院里,埃里克从前也被邀请来过一两次。他应约而来之时,王妃照例已经遣走了身边绝大多数侍女。 “您还不愿为我改造酷刑室吗?”娜娃尔发出浅浅一声叹息,穿过大片素色的花圃向他走来,镶着金银绣线的长袍将她娇小的身躯从脖颈一直包裹到脚尖,色调明丽的下摆在花枝与泥土间拖行了一阵,行至埃里克跟前时便带起些微纯净清新的气息——已经很像是蜜萝从前驭蛇时的穿戴了,但一应纹饰配色都巧妙地与自身肌肤相适应。 “您的巧思已时常令我惊叹了。”埃里克照例不卑不亢地回答,却情不自禁想起自己初次拒绝为眼前人主持建造酷刑室的几周后,被她邀请参观“新玩具”时,娜娃尔丰润的朱唇上那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接着便是那些像长袍一样宽阔光洁的六边形镜面,密密地铺满酷刑室四壁,角落里立着几株光秃秃的铁树,纤细的枝干闪着金银绣线般锋利的光,但即便爬上最顶端的细枝,离地足有三米高的顶板也仍是绝对的遥不可及。可当天花板上的大灯被打开时,便为酷刑室里的一切额外晕染出某种惨淡的森白。 这本是极压抑的景象——倘若蜜萝见了,是绝不会喜欢的。可埃里克无法欺骗自己:那一刻,他感到一种异样的亢奋在心底发酵;当娜娃尔向他炫耀铁树的工艺时,那些张牙舞爪刺向半空的枝干甚至令他感到一种甜蜜的眩晕;而那些镜面,那些光亮的,不留一丝缝隙的镜面始终在他脑海中蛊惑似的细声呢喃。 它在呢喃些什么?埃里克每每想要探究,却又不敢细听。他只隐约感到,这细语并非源于马赞达兰王宫的花朵鲜妍润泽的花蕊,而是自某个遥远模糊的梦境中款款而来,夹杂着哥本哈根港腥咸的海风与涛声——百味杂陈,唯独容不得安稳。 娜娃尔却不再继续这个不详的话题了——她不知何时凑到离青年人极近的地方,三根肌骨匀称的手指轻轻压在他干瘪的头顶上,埃里克便娴熟地低垂了眸光。 “多么华贵的眼眸啊……”埃里克相信娜娃尔这声赞叹足够认真,因为在遥远的记忆里,依稀也有谁稍有兴致便要赞叹他这双颜色稀罕的眼瞳。 “可惜了。”但下一瞬,也不过是如此轻飘的一声叹息——若说是提醒,那语气未免过于漫不经心;可若说不是,其中意蕴却又比达珞珈那种含糊的劝诫直白太多了。 埃里克并不躲闪,但在娜娃尔失去兴趣之时便重新扬起脖颈。他向娇小的苏丹王妃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接着捧起这位女士尊贵的右脚掌,解救出自己质地同样不俗的衣袍下摆,然后轻车熟路地走向与两人来时相异的方向;最后,娜娃尔目送那瘦削的背影穿过一处极具异国风情的开放式回廊,泰然自若地消失在两个侍女把守的拱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本蠢脑回路一向清奇,还是解释一下吧。 本章暗示一:桶子作为狗子在末世番外时间线挣扎后有点心理阴影,因此表现得有点渴望动荡(类似华生的战后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86 应激障碍吧,但桶显然并不像华生那么无害) 本章及上章暗示(明示)二:苏丹王妃审美异常,具体表现为慕残(重音),略反社会(有点类似蝴蝶梦瑞贝卡),最后跟桶子算半个知音,蠢蠢欲动撬蜜萝墙角,又非要桶子心甘情愿。奈何桶子很早就被被蜜萝上了笼头,就算快忘光了,她也还是没能成功撬墙角,气死jpg 本章暗示(明示)三:宫殿要建成了,波斯国王该对桶子下手了(这里随原著,先打算弄瞎眼睛,后打算直接干掉),达珞珈跟苏丹王妃都隐约猜出来了,于是各种通风报信。桶其实也差不多猜出来了,甚至做好了准备。然而一方面自己的作品在这里,还没完舍不得走,另一方面随原著,跟波斯王是各种意义上的知己,还心存侥幸……(怎么有种渣攻贱受即视感) 最后,如果没意外,蜜萝大概要延迟一章上线…… ☆、隐居巴黎 毫无意外地, 埃里克动用建筑师特权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波斯国王对他新造的宫殿赞不绝口, 并且在某种炽烈的独占欲驱使下, 终于忍不住要将这伟大的奇迹完全据为己有。 只是不知,当您下令夺去我这旧友卑微的性命时, 是否也曾为此感到痛惜? 收到达珞将依令处死所有曾参与这座宫殿建造的工匠这不幸的消息时, 埃里克正泰然自若地待在自己热心为这位老朋友主持建造的一处别院里——这便是青年人自被允许出入马赞达兰王宫这几个月以来, 唯一并非依照娜娃尔或波斯国王指示改造的建筑,未必十分精心, 但在他已不能继续对那旧日的知己宣誓效忠的此刻, 却是个难得令他感到轻松的地方。 “埃里克, 你该走了, 我为你寻觅的渡船已泊在哈扎尔海附近的浅湾了。”没多久,达珞珈便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鬈发做贼般悄悄摸回自家别院, 似乎都来不及戴上那顶标志性的羔皮帽。他绿眼睛里的神情相当凝重, 语气却尽量放得平稳,且仿佛害怕惊动什么一般, 对波斯国王终于下达的那个关于青年人的残酷命令绝口不提。 但埃里克只是漫不经心地向他遥遥举杯,达珞珈发现那双流金般的眼眸隐隐蒸腾着几分醉意,却意外地呈现一种近乎激昂的神情——绝不会是决心继续效忠,可也不像是将要如他一直以来所忧虑的那样, 进行孤注一掷地报复。 “多谢你, 达珞珈,不过你完全不必为我担忧——失去一位旧友固然令人惋惜,但作为一位建筑师, 我已从马赞达兰王宫的主人处擢取了至高的奖赏。”达珞珈这处别院不止有一条暗道通往海滨,当两人在里海岸边作最后的惜别时,埃里克没怎么费心就猜出了老友的忧虑——微醺的感受还不至于令他的头脑与口舌失于灵敏,因此达珞珈很容易分辨出这位天才的友人完全语出真诚。 青年人身上还残留着做监工时沾染的植物漆略刺鼻的味道,与淡淡的酒味混合在一起并不好闻。但达珞珈难得鼓起勇气直视那双金色的眼眸,并且毫不意外再次感到敬服——从前只为他令人惊羡甚至畏惧的才华;此刻更多的却是为眼前人被那才华所洗炼,高远纯粹的灵魂。 有这样的高远与纯粹,你难道还疑心他无法挣脱马赞达兰王宫氤氲的狭隘的狂热?达珞珈近段时间一直忐忑悬空的心脏忽然就安安稳稳落了地。他目送埃里克踏上那艘外表破旧的渡船,听到海风送来青年人最后的道别:“我将继续我的漂泊了,达珞珈,如果有机会,请帮忙向王妃转达埃里克的谢意……” 剩下的话散落在涛声里,已听不清晰。达珞珈便招呼早早等在那里的几位朋友为里海岸边一具被海鸟啄食了一半的腐尸套上埃里克之前才褪下,带着植物油漆味道和淡淡酒味的外套,然后让自己最忠诚的仆人大流士拖起那具腐尸从来时的暗道返回别院,打算过两天当做“埃里克”的尸体向马赞达兰王宫的主人交差——这计谋其实漏洞百出,很可能让这位波斯警督赔上性命;但那具腐尸并没有人提前备下,而达珞珈相信这是神灵对自己这位友人特别的眷宠。 那样天才的人物,自然是应当得到眷顾的。即便不久后就因此被革职查办,甚至放逐海外,达珞珈仍固执地这样想。好在即便如此,属于波斯王室的血统仍让他有权每月从波斯国库里领取一笔不厚不薄的生活费用。达珞珈可有可无地攒着这笔钱,不知怎么想起了埃里克从前闲聊时提起的故乡法国,最后干脆去了法国的首都巴黎避难。至于这场风波的主角埃里克,他辞别达珞珈以后就逃往小亚细亚,然后一路去了君士坦丁堡为苏丹效命。 不过出乎意料,尽管英国的势力扩张十分猖獗,对苏丹的统治者而言几乎到了迫在眉睫的紧急时刻,君士坦丁堡的主人对他此前为波斯国王打击阿富汗埃米尔想出的种种狠毒办法却毫无兴趣,甚至相当反感。不过,当埃里克向他保证,自己内行人的身份和杰出的机关建筑才能足以为他排除绝大多数恐怖袭击的困扰时,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我可以在您的宫殿、凉亭等一切您时常经行的地方建造原理不同的暗门、密室以隐蔽您的行踪;也可以为您铸造精密的保险柜以保存您的财富与秘密。”青年人热切地自荐,但那双奇异的金色眼瞳又显出点不算冒犯的傲慢,“甚至当您偶尔感到过于疲惫或无聊,我还有许多有意思的小把戏能够使您心情愉悦。” 那场谈话并不是只说给苏丹国王一个人听,于是在短暂的流亡之后,埃里克轻而易举地再次成为了权贵们的座上宾。 除了没有一位年轻王妃似有若无的暧昧引诱,在君士坦丁堡的日子跟他在马赞达兰王宫时其实没什么两样——埃里克承认,当出入君士坦丁堡那些贵族或贵族家眷们自以为隐蔽地议论自己的容貌,或是尖叫一声干脆利落地晕过去时,他难免有些想念娜娃尔那双总是带着钩子的深色眼睛。 当然,更早的时候,当埃里克还跟着波普父女的马戏团在欧洲大陆上各处巡演时,他的容貌也会时不时地惊吓旁人,但欧洲那些骄矜的贵妇小姐们至少懂得用羽扇遮一遮无礼的目光和唇舌,通常情况下还会自备嗅盐瓶。 事情的转折在于他突发奇想做了一尊能够以假乱真的木偶王子——当人们把这尊惟妙惟肖的雕塑放在王座上时,这位领袖的信徒们谁也不知道真正的王子早已舒舒服服退避某处休息去了。 这本是一件值得夸耀的功劳,但那尊与真人过分相似的雕塑终于令那位迟钝的苏丹王子生出一种隐隐约约的恐惧。 老实说,埃里克自以为这同他印象中真正绝妙的技艺仍有不少差距——如果不是他实在想不起自己最想复刻的那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87 张面孔,才不会退而求其次用苏丹王子的模样作为蓝本。但这种恐惧仍在苏丹王子回想起自己近来所拥有的绝大部分暗道、密室都与这手段莫测的青年人密切相关时迅速发酵到极限。 幸而埃里克在这位领袖正式下达某种残酷自私的命令前就已联系好渡船,及时渡过红海北上,轻松逃脱了来自君士坦丁堡的通缉。事实上,与至少真正懂得欣赏埃里克种种天才设计的波斯国王相比,那位君士坦丁堡的继承人对大名鼎鼎的“死亡天使”几乎毫无威胁,更不能使他有一丝留恋——自然,如悲伤愤恨之类的情绪就更不必浪费了。 “需要我说‘真高兴再次见到你’么,朋友?”当渡轮穿过红海驶向水域更加宽广的地中海时,体格健壮的红发船长终于忙完手上的事情,对埃里克似笑非笑地揶揄道——几个月前,埃里克逃离马赞达兰也正是乘坐他的渡船。 “我很高兴你能这样认为。”埃里克心不在焉地回答,口气有些疲倦。 “老实说,朋友,我原以为从前的经历多少能令你有所警惕——你明知道,过于惊人的才华多数时候换来的都不会是单纯的赞叹钦羡;尤其是,没有任何一位君主能够容忍你活着保存那些惊人的秘密。”这位船长的面相看去就像大多数在船上讨生活的人一样粗枝大叶,说话的语气却意外较真。 埃里克在马赞达兰王宫的经历对大多数平民来说还算隐秘,但眼前这个做惯了偷渡生意的家伙显然不缺探听的门路,且明显对此早已有所耳闻。 “你不觉得我这一回比起上回要游刃有余得多吗?”已不能被称为“青年人”的埃里克淡然地回答,甚至还有心情开了个小小的玩笑——鉴于苏丹王子的迟钝,他在君士坦丁堡效力的日子可比在马赞达兰王宫那短短几个月长了许多。 已开始步入中年的男人对上红发船长匪夷所思的神情,却懒得再解释更多,只是妥协般慢吞吞地补充一句,“好吧,如果没有意外,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毕竟,无止境的漂泊总是容易使人厌倦……” 红发船长诧异地吹了一声口哨,却也不再深入地追问了——虽说自埃里克第一次被他从哈扎尔海偷渡离开之后,两人时不时也有些业务上的联系;但直到此刻,他还谨慎地不曾对眼前人通报过自己的姓名呢。 至于埃里克?他这副真容实在别具特色,而比这更有特色的莫过于他迷人的歌声,以至于尽管眼前人也做了些还算细致的伪装,可他一见便想起了亚欧大陆权贵间关于这位“海妖先生”的传说。 “那么,后会无期!”最后,红发船长站在船头向埃里克挥手,奉上自己最真挚的祝福——他并不是什么感情泛滥的人物,但如海妖先生这般有趣的家伙毕竟并不常见。 “后会无期!”埃里克也愉快地向他挥手,脸上靠岸前才新裁的纸板面具还没来得及贴上胡子,看着颇显怪诞,不过好歹比他从前在哥本哈根港的集市上使用过的那种黑色方巾来得友善。 作为法国的首都,巴黎每天都吸引着大量野心勃勃的外乡人来此追逐梦想。虽然他们中间的大多数最后都只能黯然离场,但也有很小一部分确有才华,又时机正好的幸运儿在这里功成名就,为这座繁华的城市再添一笔喧嚣声色。 来自“偏远”的鲁昂小镇的建筑工程师埃里克先生就是其中最成功的一位。 据说他先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是用普通的砖石和设计替巴黎的平民们建造些普通的结构近似的房子,但终于在某个不寻常的日子被几位好奇心与想象力都十分旺盛的贵族小姐们发掘出了他那非同一般的才华——人们一致认为,经他手设计建造的那些花园与亭台楼阁有着非同一般的灵性。 埃里克先生最辉煌的时刻是承包了巴黎歌剧院一段地基的修建。当然,这并不需要他贡献什么特别的创意,但高昂的薪酬和履历上漂亮的一笔足以勾起绝大多数同行的嫉妒。 也许正因为如此,这位才华横溢的建筑师先生才会在他负责的那段地基修好后离奇失踪。对此,一部分同行幸灾乐祸,但也有一部分对这位天才人物的消逝十分惋惜。 “倘若埃里克先生还在,那么巴黎将比现在增添多少的光彩呀!”埃里克先生离奇失踪的前几个月,还有不少人,包括那些作为受益人的贵族小姐与心胸宽广的部分同行们还如此真诚地缅怀着这位天才的建筑师;但就像所有曾经从巴黎天空中划过的流星一般,还不到一年,就已经没人再提起他的名字了。 因此,当新落成的巴黎歌剧院里传出“歌剧魅影”的传说时,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两者发生的时间其实相当接近。——没错,所谓“剧院幽灵”正是埃里克的手笔。 事实上,尽管埃里克再度踏上法国的土地时就下定决心藏起那些令自己几度颠沛流亡的巧思与才华,做个普普通通的巴黎市民,但当他发现巴黎歌剧院地下那些纵横交错的宽阔暗道时,内心属于艺术家的部分便无可争议地再次鼓噪起来。 那些暗道大约是巴黎公社时期所建,为了能使狱卒直接把囚犯押入建在地窖里的黑牢。但当它们落到埃里克手上时,立即焕发出了非同寻常的光彩——这位天才的建筑师充分利用这些暗道,先是在其余建筑师们为满足机械换景房内种种设施防潮要求而环绕它修筑的两道护墙间建造起自己的湖滨寓所,接着便将幽灵的触角向整个歌剧院的地上五层及地下十七层蔓延开去。 当然,最重要的莫过于一片宽阔曲折布满镜面的空间,虽则连埃里克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他会对建造一座镜像迷宫有如此深刻的执念,但在这座奇异的地下桃源,他终于能够恣意挥洒而不必担心其余人几乎是必然的猜忌与打搅了! 只是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埃里克在这片空间尽头复刻出了娜娃尔的酷刑室——不止是那些光亮的,无缝衔接的镜面,还包括房间角落里栩栩如生的铁树和顶上光线森冷的大灯。而事实证明,曾经在亚欧大陆上声威赫赫的地狱天使,施展些许小手段控制可怜的剧院经理同样得心应手——可以预见,不需要太久,这座气势恢歌剧院就将成为幽灵的后花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本卷终于艰难地结束了,下章回归正常时间线,蜜萝正式上线,撒花庆祝! ☆、各生忧怖 蜜萝醒来时, 壁炉里的柴火已熄灭了, 但厅堂里的灯还亮着, 将那些精致的壁毯、烛台与各处点缀的深色花束都照得纤毫毕现。得益于新人类绝佳的记忆力,眼下的一切在她脑海中还不算模糊, 但恍惚看去, 一时间竟也有几分陌生。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88 这其中唯有一样蜜萝绝不陌生。黑发少女微微垂首, 眼底便映入自家小星辰平静的睡颜。只是不同于入睡时餍足的安宁,这种平静更近似于蜜萝在末世时, 那些旧人类长辈身上常见的落寞。至于其间缘由, 蜜萝多多少少有所猜测。 黑发少女娴熟地掖了掖浴巾一角, 将埃里克半/裸的躯体裹得暖和些——她原本很难有这样体贴的举动, 在两人抵死缠绵之前;但曾作为姐姐勉力教养情人的少女,即便一开始着实说不上周到, 到此刻也理所当然比从前体贴许多。 只是, 黑发少女想起自己当初在马戏班与埃里克的别离——那显然不是个圆满的结局,但距离他们在歌剧院的重逢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 她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关于该不该叫醒自家心爱的小星辰——是的,从猜到这场以情/事为引的“幻境”来龙去脉开始,蜜萝就理所当然自作主张将她从前以为的初遇当做重逢了。 蜜萝光着身子悄悄溜出情人的怀抱, 幸运地在沙发一角找到了被自己抛弃的浴巾。黑发少女披上浴巾, 又在壁炉边稍稍摸索了一会儿,成功找到加速通风的装置,然后才添了些柴火, 令橙红的炉火再次燃烧起来——对埃里克些许简单机关布置习惯的了解,也算是这场“幻境”留给她另一样宝贵的财富了。 最后,黑发少女轻手轻脚地将情人抱上沙发——有限的机械才能并不能令她在这处机关遍布的地下宫殿随意通行,却足以让她了解这片被埃里克为她特意布置过的囚笼有多么危险。 为我……想到这个指向明确的描述时,蜜萝立即就笑弯了眼眸。她坐在沙发边缘,不敢有太大的动静,于是每隔一会儿就动作轻柔地在埃里克皱缩的面颊、眉心、凸出的唇骨或凹陷的鼻端烙下一个温存的亲吻。 埃里克就在她第七次亲吻时苏醒。先是几根稀疏的眼睫在蜜萝唇下微微颤动,弄得她有点儿发痒;接着,那两片生长不完全的上眼睑也被顶向眉弓,露出一双奇特的亮金色眼眸——比少女离去时更为温柔明净,也有些许意料之中的迷惘,唯独不见了蜜萝从前最熟悉不过的那种近乎危险的热烈,像末世里天灾肆虐过后的荒野,干净荒凉。 “埃里克?”蜜萝下意识把到已到嘴边的昵称咽了回去,神情温存地轻唤。 “蜜萝?”埃里克怔怔地望着那双熟悉的黑眼睛,过了很久才迟疑地回应。事实上,看到蜜萝的第一眼,某些遥远模糊的记忆忽然在他脑海中复苏——与原本根深蒂固的苦难烙印交织冲撞,令他一时间难辨真假。青年人有些难过地闷哼了一声,立即就有一双丰盈的指节落在他太阳穴两侧,力道适中地按摩起来。 “蜜萝……”第二声便带上了些许哽咽,埃里克几乎下意识地将少女上半身扯倒下来,即使被那分量惊人的温软娇躯砸得一阵气闷也不肯放手——他仍未理顺那些凌乱散碎的记忆,唯独得蜜萝相伴之前的孤寂似乎愈加刻骨铭心。 黑发少女似驯服又似纵容地顺势趴在情人怀里,待感到禁锢自己的怀抱微微松懈,便狡猾地调换了位置。这样,埃里克能轻松许多,而她也心满意足地把自己藏进了完全由沙发与情人臂膀构筑的狭小空间之中。 埃里克显然也很满意,他下意识压低了身子,以便自己的气息将蜜萝包裹得更为紧密,却目光迷惘地将情人浴巾半裹的身躯逡巡了几遍——少女雪白的肌肤上红痕未褪,而自己身上隐隐约约的黏腻也并不像是久旷的模样。 “蜜萝,我做了个梦,一个如你培育的花海般甜美绚烂的梦,然而那梦的尾声也像凋落后的花田般荒芜……”于是他回了蜜萝一个过分绵长的深吻,带着某种讨要补偿的意味,然后才发出一声模糊的叹息。 “是个什么样的梦?”蜜萝拿出很早之前在末世高坐神龛时的定力,不动声色地问。 “我梦到了我的姐姐,好像也是个亚裔,但她很早就丢下我了……”埃里克努力回想着那个从他生命中消失得太早,因而连面容都已模糊的亲人,不知为何,忽然生出许多委屈的情绪。他张了张口,有许多话想倾诉,最后却只能简略地概括。 “你们关系很糟糕?”黑发少女在心底暗暗说了声抱歉,然后刻意曲解了情人的意思。 “我不知道。”然而埃里克的回答相当古怪,他注意到蜜萝疑惑的眼神,忍不住又惆怅地叹息了一遍,“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对吧,但我确实无法确定……事实上,我甚至怀疑她,或者说她们都只是我臆想出来的人物……”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蜜萝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急着难过,话语里却还是忍不住带出一丝委屈。埃里克把这理解为心上人得知同乡有可能并非真实存在的失望。他安慰性地亲了亲黑发少女光洁的额头,激荡的心绪反而略略平静了几分。 “因为我记得姐姐是个很矛盾的人,好像对什么都好奇,却又很少对什么东西真正在意——我可能是唯一的例外。你也许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的家人们都无法接受我的面容,但这其中并不包括姐姐——她对我非常温柔,虽然一直不太细心,对我的爱好也并不太感兴趣。” “而且可能是我的缘故,她跟父亲和母亲都不太亲近;再加上是我们出身那个小镇上唯一一个亚裔,且就像对我丑陋面貌的补偿一样,她长得过分艳丽了,平时也并不刻意端庄,因此几乎被镇里的女孩子们传成了撒旦麾下蛊惑人心的恶魔,于是也没交到什么朋友——我们只有彼此,包括在家乡的小镇上以及后来我们在整个亚欧大陆游历的时光……” 埃里克本以为那些久远的记忆已十分模糊了——在昨晚之前甚至已许久不曾留意;但当他当真决心向蜜萝倾诉时,种种形容却又准确流畅得不可思议——至少对离开鲁昂小镇之前的童年时光是如此。他用充满感情的声调向蜜萝详细描述了十岁生日时自己讨来的礼物面具,包括姐姐为她自己额外准备的那个;然后就提到了姐姐豹口救人的从容,然后在马戏班的狂欢之夜戛然而止。 他聪明地没对蜜萝提起在林鸮羽翼里的抵死缠绵,但当那些相似的遍布红痕的雪白肌肤与黑色眼眸一一从回忆里闪现,一切狂热的情绪,不只是关于那位姐姐的,还有关于蜜萝的,都暂时凝滞起来。 “那是我最快活的日子。”埃里克生硬地用一句话为那些含情厮守的光阴做了总结,直接跳到那个不圆满的结局,“后来她开始照着自己的模样雕刻一只木头娃娃,那时候她的身体就渐渐不好了——清醒时倒还好,可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后终于不再醒来了。我就照她说的,把她葬在了海里。可惜我出海时不小心弄丢了她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89 留下的娃娃,否则还能给你看看她的模样……” “那你为什么还不确定?我觉得你那位姐姐分明对你很好!”蜜萝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插了一句,她其实不太乐意自我吹嘘,好在曾在末世作为神灵的化身被供奉,这种程度的自夸也没什么难以出口。 “若我说我想起姐姐时,脑海中却只出现你的面孔;印象中姐姐与生俱来的禀赋也恰好与你相同呢?”这一句几乎是埃里克带着颤音的呢喃了。他死死瞪着蜜萝柔情的脸庞,眼里亮金色的焰影摇曳不定,明明白白显示出主人超乎寻常的恐慌。 “好吧,我懂了,以后我会尽量对你更加温柔——就像你梦想中的‘姐姐’那样好不好。”蜜萝若无其事地笑道,甚至带了点惯常的戏谑,却第一次稍稍避开了那双自己心爱的金色眼眸;她顿了顿,又不太甘心地补了一句,“不过,我允许你把我当成姐姐,说不定我会比她更宠你呢。” 埃里克立即就接受了蜜萝的猜测——那位姐姐不过是自己以蜜萝为蓝本产生的贪心不足的臆想。他又想起某些更为零碎模糊的念头,立即说服自己相信那才是那位可能存在却一直不曾被记起的姐姐的真面目。 “我的荣幸,蜜萝,但你实在不必如此。”他也爽朗地笑起来,并且趁蜜萝不备从自己心爱的姑娘颊边偷走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事实上,排除这个过分美妙的梦境,我那位姐姐虽然偶尔会照顾我,也的确带我离家四处游历;但她对我一点儿都不温柔,也不会为我戴面具。她亡故之前倒的确雕刻了自己的塑像,但并不是巴掌大小的,而是足有她整个人那么高,挤得我们马戏班主的篷车顶上除了那玩意儿什么别的都放不下……她也没你的天赋,也不是沉睡而死,而是倒霉地死在黑豹嘴下——她生前从不许我露出真面目,可我偏不要听她的,给她办完葬礼就扔了面具跟着马戏班主四处扮丑,可比跟她表演驯兽节目或者卖小木雕赚得快多了——我出海后的经历倒是没什么区别。” 埃里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蜜萝却并不见平常的活泼多话,仔细看那双温柔含笑的黑眼睛,你甚至隐隐约约能找到些许对黑发少女而言极为罕见的悲伤。 当然,心事重重的男人并没有花心思细看,却愈发感到不安,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艰难地添了一句:“这回我可没说谎话——你想想,倘若她真的对我如此重要,真的……真的如此爱我,我怎么会到现在就连她的脸和名字都记不清呢?” 这不是完全的谎话,仅限他方才看到蜜萝第一眼之前;只是他不敢向蜜萝强调那个“梦”有多真实完整;更不敢告诉她,即便是他后来描述的那位丝毫不见温柔的“姐姐”,面貌甚至名讳依然与她肖似。 不,埃里克,你姐姐的确非常爱你……但我,我也非常爱你呀!至少,我比她更能让你感受到爱意吧?黑发少女内心发出一阵微弱的哀鸣。但在埃里克话音落下后,她听到自己用含着笑意的语气镇定地结束了两人苏醒,或者说重逢以来的首次谈话:“这可真是遗憾,不过没关系埃里克,毕竟我已经决定将所有爱意奉献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蜜萝成功上线,放心,下章至少解决部分纠结,没有刀!至少男女主之间不存在能撑过三章的刀! 不过鉴于脑洞自洽又拖了一章,小天使们可能会对这两只目前的心理比较懵逼,特解释如下: 桶子浅层纠结点:我居然以前有过一个爱人,还跟蜜萝那么像!我是不是不小心劈腿忘了旧人?我是不是无意识找替身渣了新人?甚至,如果真相是我想的那样,蜜萝是不是只是因为姐姐赋予的情感才喜欢我?(注:一般人不是上帝视角脑洞没那么大,然而我们桶属于脑洞连黑洞的艺术家,并不是一般人) 蜜萝纠结点:我是他姐姐为了补偿他弄出来的产物,都不是独立的个体,也不一定有独立的感情。我是不是偷了他对姐姐的感情?万一被发现我只是姐姐弄出来的投影他还会爱我吗?什么都不告诉他,姐姐的感情岂不是没人知道?(注:下章会提到,蜜萝没什么道德感,但知道自己是理想投影后,感情就是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了,所以对各种感情都很珍重)以及,我对他一来就将近max的好感是不是受了姐姐的影响?这是我自己的感情吗? ☆、塞壬之变 接下来他们又说了些缠绵的情话, 顺便交换几次浅尝辄止的亲吻和拥抱, 谁也没再提起埃里克那个面目模糊的亲人。 “蜜萝, 你想要再用一次浴室吗?”短暂的安宁过后,埃里克轻轻推了推情人滑腻的脊背, 体贴地问, “你可以慢点儿出来——我也得去洗一洗, 然后重新准备些吃的——我们已经连续错过了昨天的晚餐和今天的早餐……或者您更希望我去找些东方的食材?” “我正有这打算。”蜜萝回答时便感到一阵迟来的饥饿,但她只敷衍地笑了笑, 便像大多数欧洲人印象中的东方女人那样迈着细碎的步伐走向浴室。宽松的浴袍下, 几小时前新烙下的红痕竟已经很淡了。埃里克目送少女娇小的身躯消失在雾蒙蒙的单面玻璃后, 耳中听到“咔哒”一声轻响——浴室门被锁上了。 蜜萝拧开浴室当中的大个儿龙头——外表看上去就像十六世纪最古老的那种青铜浇筑的螺旋升降式龙头;听到冷水和热水在金属管道中激烈地交汇、冲撞, 最后淋在身上的水流却是恰到好处的温度,大小也都随她心意。 而除了淋浴用的龙头, 浴室靠窗一侧还卧着一只华贵的船形浴缸, 包括尖尖的船头和上翘的船尾在内,遮住了浴室大约三分之一的地面, 东方风情鲜明的白瓷外壁上绘着些规则的类似波涛的深蓝色纹饰——整体布置不像是十九世纪的产物,倒是与蜜萝听旧人类长辈们描述过的,末世前的浴室有几分类似。 蜜萝随意地用冷水将身上冲洗干净,又打开浴缸附近的水龙头, 一直到渐渐上涨的水面几乎与浴缸边缘平齐才心满意足地躺了进去。她修长的脖颈枕在船尾处凸起的小方台上, 脖颈以下却全部浸进水里,崩直了脚尖才堪堪够到船身三分之二的位置。少女入水时,冰凉的液体立即向四面八方溢出, 落到彩瓷铺就的地砖上,却以一种超乎常理的速度蒸腾成潮湿的雾气,附着在玻璃的门窗上——几乎隔绝了可能存在的任何窥探。 下一刻,蜜萝长度不过及肩的黑发忽然迅速拉长,几乎一眨眼就铺满了大约五分之二的浴缸——正好长到她纤巧的肚脐。紧接着,一抹亮蓝从少女发尾处攀援而上,将大片乌木般的青丝浸染出一种波光粼粼的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90 碧蓝。 与此同时,蜜萝圆润的耳廓开始向半透明的尖鳍转化,耳后也各自裂开三道细小的腮片。少女本能地并起腿脚,柔韧的身躯便也从肚脐处化作一条流线型的鱼尾,光亮细密的墨蓝色鳞片像是倒映着星空的海面;最末端,分成两股的尾鳍色泽比鳞片略浅,圆滑的轮廓则容易令人想起被海风无意间点缀在浪尖的花瓣。 “我的小星辰啊,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蜜萝生疏又新奇地动了动自己华丽的鱼尾,下意识把脑袋也整个埋进水里,这才惬意地叹了口气,丝毫未变的黑眼睛里散落些并不诚恳的无奈——海妖塞壬是末日之中难得没有失落的传说,蜜萝小时候听其他孩子们谈论时也不是没偷偷幻想过。 只是那时候大家最羡慕的莫过于在鱼尾和人身之间切换对求活的益助;而此刻,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切换诀窍的少女则犹豫着是否向导致这情形的“罪魁祸首”求援。 你要不是人家的理想投影该多好?片刻不得要领的尝试过后,蜜萝感觉脊背微痒,却只稍稍蜷缩了身子,把脸埋进自己海草般随波飘摇的长发里,方才因为身体的异变来不及理会的种种杂念纷纷扬扬浮上脑海。 “我亲爱的小谷粒,你还没好吗?”埃里克一开始并未觉察情人的异常,但当他将最后一道精心制作额的佳肴也端上桌,却仍未等到少女出浴的身影时,便不免慌张起来。埃里克按捺着心底些许不安的情绪,先绅士地轻扣浴室门扉,脱口而出却是个此前欢爱才在心底酝酿的爱称——仿佛这样才能挽留某种亲密的联系似的。 “没好!”蜜萝气冲冲地吼了一声,短暂的沉默后,单面玻璃后又传来少女娇蛮的指示,“给我拿条干的浴巾过来。”埃里克站在门外,觉得少女这火气来得实在莫名其妙,但并不妨碍他为情人中气十足的声音感到欣慰。男人很快从另一间浴室的衣架上找到最后一条秋冬季适用的大浴巾,好脾气地再次扣门。 “我现在没法走到门边,你自己开门进来。”然而蜜萝的火气消得比来得更快,就这么会儿工夫,语气已经变成了十足的委屈。埃里克脑海里顿时飞快地闪过情人赤身裸体等在浴室的种种靡艳画面,也没在意少女奇怪的说法,一手托着临时叠了两叠的浴巾,一手随意摸出个锐器破坏了浴室的门锁——这是埃里克的地下宫殿里为数不多未设机关的门扉。毕竟,即便最初布置此地时就对自己的心上人怀抱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思,但他发誓,不会有人比他更尊重少女了。 于是,当埃里克轻松打破门扉的阻隔,早已被遗落在时光中的幻梦忽而突兀地映进眼底。 “蜜萝?”男人一愣,忽而迸发出某种异样的狂热,他用目光痴迷地爱抚少女墨蓝的鱼尾,声音已近乎哽咽,“您这模样曾不止一次出现在我梦里——我始终相信……从前有段时间我始终相信……” “还不抱我出去!”蜜萝娇蛮地打断了他。她知道,作为与埃里克牵连极深的理想投影,自己的变化九成九跟他的记忆与执念相关,但这种从未有过的无力处境仍不可避免地令她生出焦躁乃至些许恐慌的情绪——至少就此地的环境而言,这意外的变化虽然好看,但在少女能够自如掌控之前都将是个巨大的麻烦。 埃里克并未错过情人眼底掩藏并不成功的忐忑。他张了张嘴,本有许多问题要问,最后却只是含笑点点头,用浴巾擦干蜜萝墨蓝的鱼尾——从少女乖巧搭在浴缸边缘的尾鳍开始,冰凉坚硬的鳞片和温热柔软的胸腹肩颈在埃里克手下对比鲜明,但同样蕴含引人为之痴狂的魅力。 “把你安置在那边的湖里可以吗?”最后,他仔仔细细擦干少女已长到腰际的长发,努力将这条分量不轻的美人鱼从早已放光了水的浴缸里抱了出来。 “我猜应该可以……别那么看我,我又不是真正的海妖,从前也没有过这种古怪的变化。”情人的怀抱温柔可靠,总算让蜜萝感到不那么糟糕。最初的落差感之后,少女立即发挥出生在末世的孩子一等一的适应力,躯体和情绪都再次柔软下来,觉察到厅堂里食物的香气时,眼睛立即亮了起来,“算了,还是先把我放毯子上吧,反正我也饿了。” “放心吧,我的小星辰,如果我没猜错,这应当只是初次变化状态不太稳定,等过段时间稳定下来就能变化自如了——虽然我只能算是个定向培育的复制品,但你的天赋也还没厉害到彻底主宰我的地步。”她伸手作怪地揉了揉埃里克不自觉绷紧的下颌,反而舒展了眉眼,“可惜我不知道这个样子还要保持多久——要是耗时太久,卡洛塔姐姐那里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要是从前,蜜萝才不会想着跟谁解释。埃里克忍不住酸溜溜地想,却并不放任自己深究那一点隐秘的欣悦——倘若事实并不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此刻的欣悦大约便要还以加倍的痛楚绝望了,而他并不确定自己到时候一定能做出有道德的选择。 不过……复制品?我的天赋?他不紧不慢地提炼出蜜萝话里的关键信息,也不急着追问——虽然对此依旧一头雾水,但他预感自己即将揭开这场纷乱梦境的神秘面纱,而蜜萝预备为谁解惑时从没有许多姑娘们常有的言辞迂回的坏习惯。 “没关系,反正之前我给克莉丝汀的留言不算友善,也并未写明你的归期。不过我记得歌声可是海妖最得意的武器——真希望你在恢复之前能像我一样爱上歌唱。”埃里克诚心诚意地说,勉强把蜜萝举高了些,然后砸在餐桌一侧的靠背椅上,自己则喘着气坐到另一侧,“老实说,蜜萝,我很担心你到地下湖之后会直接沉到湖底,而我可能没有足够的力气打捞你。” 这一次轮到蜜萝侧目了——即便是在埃里克表白爱意之前的那些时光,除了提及歌剧院某些剧目时尖刻傲慢的评价,她也很少从自家小星辰口中听到似这般近乎冒犯的话语。 当然,她并不会因此感到不适,只是觉得埃里克对自己新形象的迷恋与珍惜未免平息得太快——就仿佛那些滚烫的情绪并未蛰伏,只是被主人强行设下的藩篱牢牢困锁起来,只等迷雾散开的那刻才知最终是寂灭还是爆发一般。 “就算你说的是事实,也别指望我会给你多留一只虾。”好在蜜萝从不担心它们将自己烧毁,她花了点儿时间回忆卡洛塔偶尔与自己拌嘴时的气势,以小半个身子都趴在餐桌上的姿势飞快地清空了埃里克餐盘里四分之三的大虾——与她在末世养出的神女风范或男人在歌剧院里一向推崇的礼仪毫不沾边,却成功让两人之间从先后苏醒起就一直有些古怪的气氛缓和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91 这个变身脑洞原本是打算写番外的,然而……最后还是没忍住扔进了正文(老身才不会承认自己最近看多了迪士尼动画,寂灭已久的中二之心正蠢蠢欲动),不过本蠢是不会让轻易在其他人面前玩大变活人的,各位小天使不用担心本文画风陡变。 ☆、真幻孰为 与其超凡脱俗的艺术才能相比, 埃里克做饭的手艺并不能算出类拔萃, 但蜜萝相当捧场地吃光了自己面前所有的食物。这不禁让埃里克回想起他与蜜萝相识后, 少女无比热衷于送他各种口味的蛋糕饼干的情形。 “明天我们再做一次大虾怎么样?”吃饱喝足以后,蜜萝兴奋地提议, 埃里克自无不可, 同时忍不住在心底暗暗琢磨是否身体形态的变化也会引起饮食偏好的变化。 在蜜萝提议下, 两人又在客厅的羊毛毯上午睡了一会儿——因为鱼鳞很凉,蜜萝拒绝了埃里克像之前那样相拥而眠的提议。而养好精神以后, 埃里克索性就着另一张备用的毯子把蜜萝裹了一圈儿抱在怀里, 准备把这条新鲜出炉的美人鱼搬运到地下湖去。 从寓所到湖岸的路分明不长,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 埃里克感到自己怀里的娇躯分量愈发惊人,以至于不得不在中途暂歇脚步。不过……一场大梦过后, 记忆力不比新人类的幽灵先生对于这一时段的某些细节难免有些模糊——地宫常设的机关倒是大同小异, 但为困住蜜萝新设的机关显然不在梦中那位海妖先生的计划内。 埃里克安置好蜜萝以后随意地后退了两步,就听一阵机关转动的细响, 湖水四周忽然就升起了一排高及岩顶的栅栏,每根条辐上还层层包裹着厚实的乳白色软绒。紧接着,几丛纹饰华丽的枝形烛台缓缓升出湖面,高低错落的白色蜡烛乍一出水便熊熊燃烧起来, 星星点点橙红的焰影在涟漪未平的湖面上若隐若现, 像公园水池里贪食的鱼群——与幽灵先生为其余入侵者准备的种种残酷险恶的机关陷阱相比,这点儿布置已然格外温柔了。 “埃里克,你原本打算站在那里吓唬我吗?”埃里克听到身后传来少女略带好奇与戏谑的探问;他尴尬地转头, 发现情人的目光越过那些精心布置的烛台,落在了烛台后方随风飘拂的黑色纱幔和纱幔里影影绰绰的巨型乐谱架——关于后者,寻常人当然很难看清,但蜜萝显然目光敏锐。 老实说,虽然“梦”里那些朝夕相对的甜蜜记忆早已模糊,但埃里克脑海中,自己与姐姐相依为命的印象早已根深蒂固——骤然经历刚才那一遭,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最初是怀着怎样不可告人的险恶心思对少女发起这场邀约,于是愈发尴尬。至于此前时有的忐忑?或许是受那场梦境的影响,这种情绪居然很难在艺术家翻涌的心湖里占据一席之地了。 “我可不是那些顽劣的小男孩。”埃里克若无其事地回答,绝不承认蜜萝把自己的心思猜中了两分——幽灵先生原本的确打算将建立足够的威严与神秘作为驯服心上人的最后退路。 男人心不在焉地找了两下,没找到恢复的机关,索性靠着水泥墙壁与蜜萝并排坐下,又被少女嫌弃地往外拨了一把——湖岸附近这段基墙比其他地方还要湿冷几分,海妖形态的蜜萝很是喜欢,但这对人类,尤其是在她眼中身体素质堪忧的旧人类而言可不怎么友好。 “我倒觉得,有时候你磨起我来比戴纳都无赖得多。”蜜萝挡住情人蠢蠢欲动抚摸鱼鳞的手掌,自然而然地答道。 “戴纳是谁?”埃里克下意识地一问,随机从脑海深处浮起一只黑豹油亮的毛发以及锋利的指爪——只存在于先前那场漫长的梦境中,是姐姐离开前除了埃里克和她细心雕刻的人偶难得挂念的宠伴们之一;而在某个更模糊的梦中梦里,它更是令姐弟俩阴阳两隔的元凶,以至于关于那些梦境的记忆分明已十分模糊,却偏把这个名字记得清晰。 那不是梦。埃里克想,心底居然异常平静,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得意。而蜜萝在听到情人的疑问后也很快反应过来。 撇开在歌剧院初识般的重逢不提,在昨夜放肆的缠绵过后,她关于梦里梦外的记忆都完整而清晰,但那段漫长的“梦境时光”可不止在埃里克一人心底留下印记。事实上,得益于新人类绝佳的记忆力以及自身对相似天赋的抵抗力,那印记相比只觉得大梦初醒的埃里克只会更加深刻。尤其是,蜜萝在那场“梦境”中拼尽全力也不过稍稍延迟退场——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根本没来得及被时光冲刷淡去。 两人之间忽然陷入一阵令人心慌的寂静。 “姐姐……”埃里克迟疑许久才试探着喊道,一点儿也没有梦中的娴熟——蜜萝的样貌与梦中那模糊的影像应当没什么差别,眼前的少女甚至比梦中那位姐姐离去时的年岁还小上不少;但埃里克已不再是,或者说从未成为梦里那个为与姐姐的永别悲痛欲绝的青年人。 这么想来,那个更为破碎模糊的梦中梦的确更有可能是原本的真相。埃里克这样想着,用他那双流金般的眼眸更加专注地凝视蜜萝尽力板结成微笑模样的脸庞——不论梦里梦外,艺术家先生对这对付蜜萝专用武器的运用倒是一般熟练。 “我不是你姐姐……”蜜萝迟了一点才口齿含糊地打断埃里克的话,音量并不比耳语大多少,但下一刻就对上情人黯淡的眸光,只好赶紧提高音量补充道,“不,实际上,到此刻,我才是你的姐姐……但我并不是你原本的姐姐。”最后一句话勉强保持了能令埃里克入耳的音量,但跟前边儿的间隔久到不像埃里克印象里万事随心的情人。 少女的表述相当拗口,换谁来听大约都不免一头雾水。事实上,埃里克隐隐感到,这些纷乱的絮语比起安抚情人,更像是为了自我说服,但他联想起那个模糊的梦中梦,居然并不难领会。 “嗯,是这样,你有两段记忆对吧?”或许是觉察到情人了然的神色,蜜萝反而得以卸下身上突如其来的重负;黑发少女冲埃里克笑了一下,精致艳丽的脸庞顿时再度生动起来——总算与男人记忆里姐姐们精心雕刻的人偶区分开来。 “对,就是你猜的那样,那个没我惯着你的姑娘就是你真正,不,应该说原来的姐姐了。”说到这一句时,蜜萝的语气甚至已经恢复到惯常的轻快了,“不过她对你其实也非常上心——至少雕刻那个木雕人偶的时候是如此,否则后来也就不会有我了。” “你知道,我有些不同于常人的天赋。在我出身那个世界……” “世界?”埃里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蜜萝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法语学得又快又好,从没有弄错常用词的情况,而这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92 是她第一次用“世界”代替“地方”形容自己的家乡。 蜜萝没说话,但点了点头,并没有改口的意思:“在我出身那个世界,也只有一小部分人拥有那种珍贵的天赋,但压在我们肩上的是整个族群生死存亡——我从前告诉过你吧,那是个动荡不安的地方,据老一辈旧人类——就是那些没有天赋的人们说,那里曾经也很和平繁华——就像你们这儿一样。” “但我出生的时候那里就已经是那样了,小时候旧人类长辈们踏出基地两步都容易死于非命,被无处不在且品种丰富的敌对种族成员干掉,也有死在无规律也少征兆的天灾下,或者更倒霉点,被不守规矩的同族因为种种在你们看来大概匪夷所思的原因杀掉……”少女过于平淡的语气很容易令听者毛骨悚然,尤其是埃里克这样双手沾过血腥的人,最能体会其中残酷险恶。 “能活到我出生那会儿的老一辈人都是拿得起武器的,新出生的小孩儿们除了敷衍的识字教育,学的也都是杀敌保命的手段。不过我作为第一批生来就有天赋,而且天赋特别实用的孩子,算是珍稀品中的珍稀品——我稍大点儿就被一小撮罪厉害的旧人类们当什么神灵赶供桌上去了,以降低从和平繁华的世界过来的旧人类劳力们精神崩溃的几率——我的天赋是驯养生灵,整天就守着自己负责驯养的那些生物们过,然后等着它们被转化成珍贵的物资。” “不过我小时候天赋能力并不是特别厉害,每天很早就用到极致了,剩下的时间就偷偷跑出去玩儿——到我能走能跑的时候基地外面的状况就比从前好些了,只要不跑出长辈们细心清理过的范围,以我的能力基本不会太危险。” “哦,对了,我那时候还从基地外捡回去过一只很威风的大狗,蹲坐着都比我高好多,全身皮毛就像金子一样光亮,而且它跟你一样,有双特别好看的金色眼睛,不过比你的暗一点——我那天第一次见你,还以为是因为它才觉得亲近呢。” “那你其实是因为……”埃里克看准机会,貌似随意地插了一句。但蜜萝话音一顿,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漫无边际地絮叨:“我叫它阿寰,小时候有什么心事就悄悄跟它讲。它从不回我,连叫一声都没有。但它会安静地听着,我说再久也不会不耐烦——有时候我真的羡慕死阿寰了,毕竟那些麻烦的‘信徒们’跟我反复絮叨某件事情的时候,我虽然记着长辈们的教导不会发脾气,但心里其实烦得想把他们都弄睡着。” “阿寰漂亮得不像是感染种——就是被病源感染却没有死去的生物,也厉害得不像感染种,那些旧人类们卫士们都爱借它去出外勤……可它后来也被卫士们变作了救命的物资。用收养我那位旧人类长辈的话,或者说用我们那里约定俗成的观念来说,这是阿寰作为感染种最光荣的归宿——卫士们平时使用的物资都来源于返祖生物,也就是从种族从旧世纪延续下来却没有发生异常变化的生物;而具有一定致病性的感染种产出的物资一般供给最底层的劳力,比如渐渐发展出的负责人力发电的‘电猴子’或者没有生育能力又没能力对抗敌族的妇女之类……” 埃里克早就沉默下来——就如少女正深情追忆的那位动物伙伴一样安静包容。 他本已做听蜜萝继续长篇大论的准备。事实上,虽然内情不一,但经历过两人互相表白心意之前那番煎熬,没人比埃里克更明白,总有些话即便做了十足的准备,事到临头也未必能顺利出口——他直觉蜜萝今日预备出口的话题就在此列,而他自认在等待情人敞开心扉这至关重要的事情上有充足的耐心。 即便蜜萝在正题来临前闭口不言,能多了解些心上人神秘的过去也不算亏。埃里克脑海里甚至冒出这样的想法。 事实上,就目前少女叙述的她出身那个世界的冰山一角已经足够骇人,而埃里克在脊背发凉之余,心头偶尔会闪过莫名的熟悉感;而听蜜萝这样夸赞自己的动物伙伴,男人却并不像对黑豹戴纳那样嫉妒,反而隐隐有些欣慰。 他猜前者是自己本也曾颠沛流离,故而会生出相似的感慨;而后者?大约是因为那位阿寰并未如戴纳那样成为他梦中梦碎裂的元凶,反而在他遇到蜜萝之前替他给了少女陪伴吧——老实说,在少女今天这通絮叨的开端,他就已隐隐了解向来自在欢畅的心上人曾经历过怎样孤独的时刻。 但少女眼底终于酝酿出温柔从容的神情——并非从前那种神灵般随心任性的俯瞰或与年岁相契的懵懂情愫,而是兼具长辈式的宽宏与情人式的决绝——像极了埃里克遥远记忆中的姐姐。 “总之,埃里克,在我们讨论接下来的事情之前,但愿你知道,”蜜萝用姐姐般的眸光与心上人光彩无二的眼眸相映,不由生出几缕难得一见的忧郁,但立即就被情人式的缠绵吞没;片刻停顿后,少女的声音也轻飘飘钻进埃里克耳里,然后沉甸甸坠入男人暗潮汹涌的心湖,“我虽然只是你们天赋的造物,也的确履行了各自赋予的种种使命;但此间种种,应当……并非全凭安排。” 蜜萝接下来又絮叨了好一会儿她到这个世界来以后的经历,比如老戴耶还在时,她与克莉丝汀一家自在的歌唱与流浪;又或者是在歌剧院与埃里克第一次交谈后某些不自知的情愫萌芽——后者有意无意占了多数,几乎令埃里克错觉这其中夹杂卑怯。 或许,这卑怯并非错觉,尽管觉察自己生出这情绪时,就连蜜萝自己也吃了一惊——她对埃里克唠叨了许多末世的事情,唯独有意无意略过了自己离去前新旧人类之间日益尖锐的冲突;这其中有对埃里克旧人类身份的顾忌,但最主要的,大约还是蜜萝在这场“梦境”中土崩瓦解的底气。 “履行……使命?”这说法让埃里克心头某种不行额预感愈发强烈起来。某个容易伤人的问题在他舌头上转了一圈儿,被小心翼翼换了种更为委婉的问法。 “嗯,毕竟我是你们理想的造物。之前你已了解我出身的世界有多么贫瘠动荡。事实上,也许你已猜到了,你们一家,包括你在内,严格来说都出身那个可悲的世界。”或许那场“梦境”的确塑造了蜜萝温柔的本能,她一面语气平稳地讲述,一面竟还有心思适时地开个玩笑缓和两人的情绪,“当然,我们都得庆幸,你那位姐姐是你父母收养而来,因此不必担忧血缘伦理的困扰。” “那样的世界很容易让人产生逃离的想法,对经历过旧世纪和平与繁华的老一辈人,也就是你父母他们那一辈来说尤其如此,而你那位姐姐的天赋就是他们逃离的机会。”少女的声线温柔沉静,说起那些灰暗的前尘时带有某种习惯性的悲悯,很适合读小孩子们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93 的睡前故事,而埃里克才听个开头,就感到自己已再度跌入某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你姐姐的天赋非常玄奥,与执念相关,本该是人类族群延续薪火的希望。但很不幸,她还没有长成,养母罗姗娜就被低等丧尸,也就是我们那个世界在某些病毒作用下,由部分亡者的尸体转化成的怪物咬中。悲伤恐惧之中,她的天赋彻底爆发,带着父母从那个世界逃离,落到鲁昂。” “但在那个世界,那样的形势下,孩子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但在族群的延续面前,个人的生命又最微不足道。你那位姐姐因此很难不对自己逃避的责任心怀愧疚;而他们逃离前大约恰巧是族群里物资匮乏最紧急的时刻,所以她的天赋最终外现为你所熟悉的驯养生灵。” “我作为她的造物,自然而然也被赋予这种珍贵的能力。而且她的造物不止我一个。事实上,可能是她认为贝尔纳也有自己应当肩负的责任,最后出现的理想投射除了以她自己为蓝本的我之外,还有一个是以你父亲为蓝本的镜像。不过因为贝尔纳是旧人类,产生的镜像也是没有异能的旧人类。我在这场‘梦’里看到贝尔纳的时候还差点把他当做那个镜像,也就是末世收养我的那位旧人类长辈。” “这就是你在那个梦里最后沉眠的原因?”少女张口闭口的“你”字在埃里克听来像是强行在两人亲密无间的情谊中划出一道分界,但他暂时没空理会这个问题,只是语气怅然地问,心底则暗暗警醒,开始考虑可能的镜像保养方法。 “不是,虽然跟那也有些关系。”但蜜萝出乎意料地摇头,“事实上,我们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另一个‘他们’,但在一条时间线上不允许同时存在两个‘他们’,所以作为镜像的我们正好借由你那位姐姐弥补愧疚的执念被排斥到他们出身的世界——如果你们这里最终也发展成我们那样的话,那么用‘年代’来形容会更准确一点儿。” “那么你后来是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于是把……排斥了我‘原本的姐姐’?”埃里克觉得这些形容相当别扭,他想想那个更加模糊的梦中梦,看向少女的神情略微复杂,但更多的竟是疼惜。 果然,我没做出合乎道德的选择。男人如是想,心情却诚实地轻松了许多。他温柔了眉眼,打算叫心上人了解自己的忠贞可靠,却又得到了少女摇头的回应。 “我可没那么厉害。事实上,她一直都是镜像的主宰。”蜜萝多少能猜到自家小星辰误解了什么,眼底便忍不住涌出些柔软的笑意,“她雕刻了那只木偶以凝聚执念使我重回此世,当我被置换过来以后,就在同样的时间点雕刻了木偶响应她的召唤——当我在末世的使命结束,或者更直白地说,遇上生命危险时,就会由此完成一次完整的置换——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最初是在夏尼子爵替克莉丝汀捡红披肩时从海里捞上来的?” “你不是那个木偶?”埃里克脱口而出。不知是不是错觉,蜜萝硬生生从他满眼惊诧背后看出了一丝丝……失落? “这没什么区别。”少女苦笑了一下,看着埃里克茫然的眼神平静地重复,“作为她天赋的造物,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同她手上的木偶没什么区别——她想要弥补对那个世界的愧疚,我们就被丢去了那里;后来……她想要弥补对你的愧疚,我又别无选择地回到了这里。” 她在情人面前惯来含笑的眼眸似乎并不习惯品味悲切,仅仅在最末一句带了微不可察的惆怅——他理所当然将之视作蜜萝对自己生出种种情意无力自控的厌弃,并任由它们在自己脑海里洪钟大吕般徘徊回荡,最终只留一片死寂的空白。 “所以……我也是您崇高‘使命’的一部分?”埃里克冷静地问道,声音和眸光都像是结了一层薄冰,肿胀的唇瓣却偏要使劲咧着,在那张怪异的面孔上咧成某种可怖的弧度。 “确实如此,我的小星辰——我为你而来。”少女不安地动了动自己因从肚脐往下开始变化而更显修长的鱼尾,成功将大半截高高竖起以后又从脸上挤出一点儿甜蜜的笑容,将肯定的表意换了个分外深情的说法,“说起来,我挺惊讶,你居然会觉得那场‘梦境’中的我具有海妖的特质且多年来深信不疑——执念衍化而来的镜像的确有被执念影响的可能,但艺术家脑海中的念头都像你这样浪漫且专一吗。” 这分明就是少女火辣的告白,埃里克觉得自己该畅快地笑笑,胸中却像被什么沉甸甸的情绪堵塞着,只想要咆哮,只想要质问。 “那可真是抱歉……”于是男人的目光直勾勾地扎向少女色泽秾丽的鱼尾,像是盯着谁的罪证,脸上仍是那可怖的神情,“您瞧,若不是您讲起,我连姐姐的名字都很久不曾记起了——幸而我将她葬在海里,于是到现在,当我偶尔瞧着地下湖铅灰色的水面歌唱时还能联想起她海妖般动人的歌喉。” “而您,蜜萝,我心爱的情人,”他闷仍未落泪,却终于发疯般嘶吼咆哮起来,“作为那位道德感过剩的小姐留给亲人的赠礼;当您决心来此履行这崇高的使命——或者更直白些说,当您被我撕扯下一切遮蔽,当我为我们即将建立更加深刻的联结欣喜若狂时,您是否就已预料这荒诞之梦,是否就已预料过此刻惹人发笑的命运?” 但看上去一触即碎的冰面完美冻结了所有将要落下的眼泪。男人的声音愈发洪亮,配合他不成人形的面孔,愈发像是猛兽的咆哮;又像是滔滔狂浪,裹挟着骤雨浮冰以及一切人们能想象的恐怖事物向眼前的少女呼啸而去。 “你在说什么,埃里克?”对此,蜜萝倒并不觉得害怕,暂时钻回名为“末世”的壳子里之后甚至毫不难堪,于是声音里只剩难以置信的情绪。 但她很快像“梦境”中那样熟练地对情人发出一声妥协的叹息,但结合从先前一直维持到现在,竖起半截尾巴的姿势就变得有些滑稽——就寻常鱼类的生理构造而言,这种姿势并不友善,相比少女孔雀开屏式的炫耀,更像是搁浅后的垂死挣扎。 “我很遗憾自己只是另一位小姐天赋的造物,但至少我们那里的教育告诉我,追求欢愉是很自然的事情,埃里克,而我的确渴望你。”少女像是有点儿扫兴地放平了尾巴,夜空般深沉的墨蓝同轻浮明媚的发色互相中和,显得认真又平静,“至于你那位姐姐赋予的使命……在她而言,这或许只是难得崇高的部分;但在我而言……为族群的生存与延续披荆斩棘对每个出身末世的人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么爱我呢?爱上我,爱上这样一个丑陋的怪物,在哪里都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埃里克迟疑地回想起从前很长一段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94 时间一厢情愿的追逐渴求与最后突如其来的炽热回应,只觉得处处都不合常理,那金瞳中熊熊的怒焰便笼上了一层惨淡。 蜜萝知道埃里克想问什么,可这问题的答案连她自己也不确定。 其实挣扎在末世的人里,多的是父母不详的孤儿;而新人类的天赋造物这出身虽然新鲜,却绝不至于令蜜萝忽然生出种种小心。事实上,自身曾为末世高坐神龛的存在,情人的威名也依旧笼罩着整个歌剧院;少女所忧虑的,从来不是自己不同寻常的出身,而是这出身可能附带的东西,譬如……可能并非出本心的情感。 蜜萝忍不住怀念从前的自己——那时候她就想所有惯于征服或臣服伴侣的末世人一样,毫不在意老一辈人不时提起的爱情,更别说寻根究底这爱的源头。可那个“梦境”告诉她:你只是另一个人的理想投射而已。 “投射”这类词语原本就带着附属的意味。在这一刻,少女好似忽然就明白了那位旧人类长辈对她从前用驯养生物的手段为他舒缓心情的举动如此暴怒的真正缘由——他们的体貌自然不单是自己的,肩负的责任也未必就是,若连情感也不是了,那还能算是独立的意志吗? 说起来,若不是生出了这想法,她怎么会如此痛快地向埃里克透露那位姐姐的存在,甚至如此痛快地把自己的老底交了个干净——出身末世的少女,至少在爱情方面可学不来那些高尚无私的情操。虽则她这唯一一次高尚就将自己押在了埃里克的审判席下。 想到此处,蜜萝眼底也隐隐显出结冰的痕迹,但又被残存的柔软浸润成迷蒙的水雾,不禁给人以将要落泪的错觉。 “我很爱你,埃里克,这爱意的源头生于梦外,但在那荒诞之梦中才转化为你所期望的那种情感。那对我来说也是相当离奇的经历。但我从不以为这命运荒诞可笑。相反,我认为它是对我与我的造物者最好的区分。”于是少女只回答了确定的部分,她将声音放得十分柔软,甚至有意无意带了某种不常见的蛊惑,“你有两段记忆,而其中较为甜美的那段属于我,不是吗?” 埃里克听着那柔媚的蛊惑,脑海里却无法克制地涌现少女红阑交错的肌肤与丰美的嘴唇,有梦里的,也有梦外的,还有些出于近在眼前的臆想。他想起最初少女不识友情的模样,胸中种种暗潮忽而奇异地平静下来。 是的,蜜萝,你才是那荒诞之梦最甜美的部分。他的目光仍沉沉地坠在少女墨蓝的鱼尾上,却又渐渐暗涌起某种异样的温柔。 “听你说,那位面目模糊的小姐也曾对我有过近似的施舍——你们的面貌完全相同,且在我贫瘠可悲的人生占据过相同的位置;而我这个人,您是知道的:我得到的爱太少,因此很难分清爱与爱之间的差别。”可他的言语反而变得冷漠刻薄,“相反,若您收回这崇高的施舍,我就绝不会弄混爱与不爱的两种心灵了。” 蛊惑一个旧人类,尤其是埃里克这样知觉敏锐的旧人类本该是很容易的事情,但那场荒诞甜美的梦境已将他宠坏了——梦里那位温柔的姐姐与情人教会了他寻觅、珍重这世界的善意,所以他不要另一位面目模糊的亲人高高在上的施舍。 埃里克发誓,他将是最忠诚的伴侣,因此必得要求一颗同样纯粹的心灵来与他分享这此生唯一的爱情;而这颗心应当,也必得出自眼前人的胸膛。 “好吧,小姐,老实说,我尊重且感激您此刻对我的爱意。”男人再度咧开肿胀的嘴唇,难得整齐的牙齿密布在黑洞洞的口腔里,像是择人而噬的陷阱,那双流金的眼眸偏又氤氲起无限温柔,“只是我想,我们都该慎重一些——即便只是为了那场荒诞之梦里相依为命的交情,也许我们都该确认一番,关于我们对彼此神圣的情谊?”——我会慢慢教导您,如何只作为纯粹的情人对我奉献爱意。 情人这样的态度反而令蜜萝惊慌起来——尽管理智告诉她,埃里克所言才是最明智的建议,但她仅是默默假设两人之间未来可能疏远联系的情形,就被一种陌生的伤痛攥住了胸口——比“梦境”中那次不可抵抗的沉眠之前那种伤感来得更加猛烈,甚至暗含某种砭骨的寒意。 “来这儿之前,我得到的爱倒是异常丰厚且狂热——信徒对神灵的敬慕也算是爱吧?可惜,我不是人们臆想中无所不能的神灵,因此收到的咒骂和质疑也跟爱一样多;而且很多时候,前者总是很容易向后者转化,却没见过几个洗心革面来向我乞求宽恕的。”少女脑筋飞速转动,总算赶在尴尬的沉默前勉强找出补救的说法。 “但收养我那位旧人类长辈,也就是另一位镜像告诉过我,人类的情感是很复杂多变的存在……所以你不必立即同我疏远。”她尽量维持着平稳的语调,却不知道自己眼里的神情就像是被人攥住脖颈的小动物,而过分直白的话语听上去更像撒娇或是败者的哀求。 这样的软语令埃里克很难维持冷漠的假面,他惯性地柔和了脸色,而蜜萝立即把这当做致胜的捷径,迅速走完了从得意忘形到乐极生悲的所有步骤。 “就比如你的母亲,埃里克,也许我之前忘了告诉你,她也曾像所有母亲那样期盼你的到来。”话一出口她就感到有些不妙,却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只是她被丧尸噬咬时恰巧正孕育着你,因而造就了你异于常人的面貌——但罗姗娜对你异常的惧怕其实并非源于容貌,或者说不单纯因为这副容貌本身的特质,而是因为你的面貌会让她联想起险些令她丧命的梦靥……” “至于贝尔纳,你知道他有多爱你的母亲……”甚至爱到愿意以你为代价拯救她的生命。说着,蜜萝回过神来,默默把最残酷的部分咽了下去,并且无师自通地为那场‘梦境’中埃里克凄寒的童年镀上一层暖色,“但你知道,鲁昂小镇上的人们原本没有花钱买些木雕摆设或吊坠的习惯,我们刚开始独自开店的时候,罗姗娜时常托人来照顾生意;而你的第一只摇篮还是我画出图纸交给贝尔纳制作出来的呢。” 埃里克从未想过自己生来背负的惩罚竟有如此离奇的来由,以至于他分明还沉浸在与蜜萝突如其来的爱情烦扰之中,一时却仍五味杂陈。他觉得自己当然有权怨恨谁,可似乎又谁都有应当被谅解的理由。最重要的是,蜜萝出现以前,他已被孤寂怨愤纠缠了太久,好不容易逃脱的牢笼,他得有多蠢才会在此刻又一次作茧自缚? 而且,比起这些实质上不能改变什么的旧事……埃里克看着黑发少女难得惴惴不安的神情,那双奇异的金色眼眸一点点、一点点燃起炽烈的火焰:蜜萝,但愿您知道,这星辰正虔诚期盼您的注目——仅以爱情的名义。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95 作者有话要说:  无论如何,脑洞的大部分自洽达成,还有小部分设定大概会在本卷末,等蜜萝/桶子不钻牛角尖了才会发现并确认。emmm……本章大概又名:如果我是镜像你还爱我吗?/姐姐还是情人等等2333 ☆、暂别幽暗 作者有话要说:  emmm……事先预警,女主从本章起状态异常,开始真正的放飞自我 小埃里克记事很早, 而蜜萝向来不太擅长那些迂回累赘的修辞——新人类记忆力的优势已经被她发挥到极致, 所有与那场荒诞之梦相关, 不那么凄凉的细节都被翻找出来同埃里克细细讲起,但少女依旧很快陷入了无话可说的沉默。 蜜萝于是开始认真思考, 就那场荒诞之梦最后, 自己缺席的部分向埃里克发问, 作为一个新话题的开端是否合适。而埃里克维持着礼貌包容的神情耐心等待了一会儿,便借由鱼尾惊艳的色泽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彼此都很熟悉的音乐艺术——他似乎又是从前那个风趣体贴的艺术家朋友了。 这时候, 蜜萝不免庆幸自己作为镜像的特质——即便判决结果已下达, 她仍能仗着这美丽却累赘的变化光明正大留在埃里克的居所, 仍能理直气壮享受艺术家朋友无微不至的照料以及……曾在其中与之抵死缠绵的怀抱。 接下来, 埃里克一直用专属于艺术家的眼光含情脉脉注视着少女颜色绮丽的鱼尾,还不时用鼻腔轻哼零碎的旋律——但与此前再浴室中初见时那样近乎肆无忌惮的爱抚并不相似;而那双流金的眼眸似乎在因爱而生的烦扰之外, 终于重新焕发出为少女所熟悉的, 专注自负的光彩。 “这变化本就是您的杰作,先生——倘若您乐意, 我随时都愿意为您展现。”在埃里克眉飞色舞的间隙,少女终于叹息着打断了艺术家朋友对于自己新形象源源不断的赞美与好奇,“但在这之前,或许你愿意作一首曲子纪念我的第一创造者?她毕竟是你的姐姐, 并且也曾对您付出情意。” “毕竟, 我们之间这种置换,对你而言是,是她被我彻底的取代——我相对于她改变的一切人和事都将反映到现在, 譬如你比从前强健的体魄以及绝大部分消失掉的陈旧疤痕;运气够好的话,或许还能遇到故人的变化作为佐证……虽说作为置换者,我也只能存在于她从前存在过的时间段——所以,我很抱歉,最后不得不令你再次经历别离。”少女的神情温柔真诚一如梦中,言语间却渐渐重新显出末世来客独有的锋锐,“总之,她的心意,或者说她的存在本不该为任何人铭记,至少对几乎无从抵抗新人类天赋的旧人类们而言是如此。” “不过,你居然还能留下一些关于她的记忆,就旧人类的普遍水准来讲,这是相当值得惊叹的事情。这对我的造物主来说是个好消息——这样一来,她的付出总算有可能获得报偿。”她自顾自地说着,原先雾蒙蒙的眼眸此刻看来竟也有种令埃里克心底发寒的清明,“事实上,我同样尊重每一份情感;并且仅作为朋友,由衷地为您所获得的深情厚谊感到欣慰。因此,您尽可以用模糊从前关于我的记忆作代价挽留对她的印象;虽说这对寻常人的潜意识而言,也是很难实现的行为。” “但时空意志是不容错乱违逆的——不知您是否发现,您所拥有的两段记忆,关于我的那一段在飞速清晰,而另一段……”蜜萝顿了顿,总算想起几分从那荒诞之梦中带出的温柔委婉,“如果您不介意,或许我能够对您的回忆有所益助?毕竟,正如您先前所言,我们的面貌完全相同;而那位小姐,我虽无缘得见,但在末世养育我那位镜像前辈其实时常对我提起。除此之外,我对您的讲解与教学能力也信心十足。” 她说话的神情和口气都是如此真诚轻松,就仿佛先前那个害怕同他断绝联系的少女另有其人一般——艺术家的心灵忽然被从音乐带来的狂热中剥离开来,露出冰冷易碎的内质。埃里克注视着蜜萝被轻浮的发色称得愈发幽邃的黑眼睛,感到一种熟悉的慌乱和隐隐约约的悔意。 他忽然想起蜜萝之前那阵关于自身经历的絮叨中一语带过的许多生离死别以及身边倏忽来去的所谓“友人”。 男人自信蜜萝深爱她的星辰,自信此刻短暂的疏远或极小概率的永别将使两颗心平等地承受一切自寻的痛苦与煎熬,甚至自信能使眼前的痛苦与煎熬成为彼此相守最强大的助力……关于此间种种论断,他到此刻依旧如此自信着,只是…… 少女话语里巨大的信息量暂时全被屏蔽,埃里克细细探究她眼底神情,忽然发觉自己错算了什么——割舍爱情,或者任意一种宝贵的情感都是很痛的,但倘若其中一方已经割舍成习惯了呢? 男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蜜萝愣了愣,坦坦荡荡抽出铺散在自己身下的厚羊毛毯,折了两折才披在他身上——就像那荒诞之梦中惯于照顾他的姐姐。 毯子与地面相接的一层已经沾染了潮气,而与海妖鳞片相触的最里层,冰凉沁骨的气息比水泥地和湖水更甚。所幸他用来包裹蜜萝的毯子是地宫里最大、最厚实的一张,而两人的体型显然都未与臃肿壮硕沾边——细心折叠以后,特意留出的羊毛毯未被沾湿的部分也足以把埃里克裹上一圈儿,及时为他带去几分暖意。 埃里克下意识裹紧毯子,试图挽留这一点暖意,却感到毯子外层隐隐萦绕的冰冷气息。他愣愣地放松了手掌,一时无言,呆坐在墙下的模样像儿时姐姐随手雕刻给他做玩具的滑稽雕塑。 “你快回屋里去吧,海妖可不会治病。”蜜萝拿胳膊轻轻推了推这尊雕塑,对上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忍不住皱起眉头,“不是说要我仔细考虑么?不想同我谈论爱情也就算了,你不会连姐姐也不想要了吧?可别怪我没事先说清,不管你怎么想,有多怀念之前那个姐姐,这种置换都是不可逆的——你迟早会只记得我!”几分柔情,几分娇俏,并不全是记忆中姐姐的模样,但也相去不远。 姐姐?埃里克默默咀嚼了一遍这个柔情的单词,感到心中一阵复杂难言——若你不是姐姐的造物,我们怎会生出层层烦扰;可若没有姐姐的手笔,而你我依然相遇,我又能否有机会获得你神圣的爱情? 是呀,倘若做不了情人,总还是姐姐——作为弟弟,你自然应当期盼姐姐能收获美满的爱情,即便那爱情可能不再归属于你。最后,埃里克似乎成功说服了自己,甚至错觉已被那荒诞之梦磨砺出一颗温柔高尚的心灵。 “好吧,姐姐。”男人低声应着站起身来,找到收回栅栏的机关后却大步跨上小船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96 ;他熟练地卸下拴在铁环上的船锚,然后在靠近船头的位置坐了下来,有些怅然的模样,“我要去放谱架那里,那是我平常睡觉和创作的地方——姐姐要一起来吗?” 蜜萝点点头,毫不掩饰眼中升腾的欢喜。也不必埃里克帮忙,少女再次竖起大半截鱼尾,在冰冷的地上狠狠一拍,整个人便向前高高跃起,落下时便当真像条的大鱼般头部朝下,精准地戳进小船前方的湖水里。 片刻过后,伴着一阵响亮的“哗啦”声,蜜萝含露的面容和小半块白皙的胸脯渐次出现在埃里克眼前;碧蓝色的长发倒有大半还浸在水里,露出水面的一小截却干爽柔顺,将她称得分外柔媚可爱。 “我来送你一段路!”蜜萝往小船的方向轻轻摆尾,双手便扒上装饰着一盏孤灯的船尾,兴致勃勃地宣布。 栅栏收起时,金属烛台连同烛台上那些长长短短的白色蜡烛也随之沉入水底。此刻,埃里克只见少女墨蓝的鳞片隐没在铅灰色的湖水与地下宫殿黯淡的“天光”里,似乎也变得灰暗起来,唯独胳膊和手掌被小船黑色的底漆衬得愈发莹润洁白——与她仰头时露出的一小段脖颈一样,全然没有欢爱的痕迹。 “好啊。”男人依旧顺服地回答,随手丢掉船桨,并且挪到小船中央——两人之间依旧克制地隔着半条小船的距离。 铅灰的湖水并没有什么美感。但埃里克以为,蜜萝推着小船在湖里飞速游弋的模样简直美得令人眩晕。许多崭新的灵感像少女鱼尾上密布的墨蓝色鳞片般在他脑海中明暗闪烁,但又比那杂乱得多——渐渐地,儿时许多一闪即逝的荒诞念头和梦醒以来一切虚伪险恶的心思无序地交错,埃里克感到自己的精神像被一群顽皮的小孩细细碾碎又粗暴地揉成一团——即便如此,他仍拼了命地想要抓住夹杂其中那些越来越难以捉摸的灵感。小船上裹着毯子的身影剧烈地颤栗着,呼吸短促凌乱像是处于窒息边缘。 但在被那些凌乱的念头击垮以前,小船突兀地放缓了速度,一阵奇异的歌声探进他脑海。那是怎样动听的吟唱呀,与他从前所有听过、唱过的歌都不同。混乱的脑海像是被少女的巧手轻柔地梳理了一遍,埃里克渐渐缓过神来,听出那是蜜萝的声音,但依旧不一样——那与蜜萝从前对他或漫不经心或暗含蛊惑的歌唱全不一样。 如果一定要用什么来形容,那只能是海洋,而且必得是月光下一望无际的海洋。低沉舒缓的开端是波光粼粼的海面,贯穿其中跌宕的音调是鱼群带起的洋流,似是无序夹杂的变奏则是月下若隐若现的礁岩……自然,最不可忘却,是在一段旋律末尾从最低音盘旋而上的长吟,是最顶尖的人类歌者也不可触及的宽广音域,却始终维持着提琴般柔滑的音色,像是自海洋最深处而来,却无意间触及崖岸顶端的一朵浪花,如此轻盈灵巧,浑然天成,一切他所能想到的演唱技巧在此都无迹可寻。 埃里克忽然就完全理解了蜜萝对自己来历的描述——这神迹般的歌声,也只有在理想的造物身上才有可能出现。男人立即忘了先前同样因那身影而起的痛苦混沌,也不再习惯性挑剔地寻找这吟唱中根本不存在的换气缺陷——他丢开厚重的毯子,任由自己化作一尾游鱼在那音乐的海潮中起伏寻觅。 它同鱼群一起在礁石和珊瑚间游戏,在寂静的深夜把头探出波光粼粼的海面沐浴银亮的月光,偶尔也被浪花裹挟着靠近天空,又在触及白云之前跌回幽暗的海底。它听到崖岸边传来海风与海浪空茫的回音,夹杂着女人闺梦破碎的幽咽…… 不知什么时候,小船已到达目的地,但那歌声仍幽幽地在他脑海中回荡,仿佛天主的喃语,从伊甸园的苹果树下一直唱到如今。良久,埃里克才睁开双眼,随手扯下垂在手边的一条绳结,大片轻雾般的黑纱帐便驯服地向两侧分开,露出其中拱卫的巨大谱架来。一本红色封皮的乐谱平摊着放在谱架上,翻到的那一页被隐隐泛红的暗色音符占据了大约五分之三的纸面,似乎还未写完;音符间同样隐隐泛红的标注时而是优雅流畅的花体,时而又是宛如一截截火柴棍拼成的字体,简直像是顽童的涂鸦。 蜜萝没瞧见那本乐谱的真容——隔着栅栏、湖水、烛台和纱幔远远一瞥并不能看得真切。她把小船泊稳,满怀遗憾地看了一会儿埃里克仿佛老僧入定般的身影,就悄无声息沉进了水里算作结束这次滋味难言的交流。 老实说,末世的经历和那场荒诞之梦教会了蜜萝谨慎、豁达、温柔等种种美好的品质,还真没教过她卑怯。但她把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一股脑说了个干净,接下来与其一同尴尬或者被沉迷音乐艺术的某人撂在一旁不知道多久,还不如趁着气氛正好功成身退。 就算埃里克头脑清醒以后决定跟她一别两宽,也好留个美好的回忆不是?蜜萝淡然地避开湖底累累白骨或未见白骨的尸体,又好奇地研究了一番那片烛台位于水下的机关,不出意料一无所获。最后,她召来一群大约是先祖顺着与湖水相连的暗河而来,又因在此地久不见天日演化得晶莹剔透的游鱼充作随从和睡床,然后无所事事地带着随从们巡视自己的地盘,最后放空脑海,躺上在湖水中肉眼难见的游鱼睡床,任思绪漫无边际地飘飞。 那个家伙,刚刚没办法用海妖的手段替他梳理了一下精神,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放下他的音乐艺术抽空吃顿正经饭?早知道之前吃饭的时候就让他多做一点带上船了。 说来在那场“梦”里,我沉睡之后那家伙该不会也是一直这么饥一顿饱一顿过来的吧?难怪置换已经完成了,也没见他那小身板比从前好上多少。 要是这状态能赶紧稳定就好了,虽然待在水里的感觉也意外的不错,但是就没办法监督他按时吃饭了,一不小心又饿晕了怎么办?还有,交完底想同他交欢蒙混一下也没办法。 其实一直这样也挺好,免得被那家伙客客气气请出去。而且他好像也很喜欢我这个样子……就是克莉丝汀那边,但愿卡洛塔姐姐机灵点儿,先想办法帮我应付过去。对了,卡洛塔姐姐说她以前也听过埃里克唱歌——等他有空理我了得问清楚…… 冰凉的湖水像情人的手臂,温柔地抚平了蜜萝心头滋长的不安。无边寂静之中,种种隐秘繁杂的念头纷纷扬扬浮上脑海,又随扩散的波纹消失无踪;少女艳丽的面孔神情几度变化。最终定格成安详的睡颜——幸好这一幕不曾被埃里克瞧见,否则难免令他想起荒诞之梦中那场刻无能为力的别离。 风景单调的地下湖并不是什么隐居的好地方,但埃里克自从听过那次吟唱后就恨不得随时从这传说中的造物身上汲取灵感;而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97 蜜萝,在头疼于艺术家朋友殷勤的打搅之外,也一直隐隐抗拒着彼此间终将到来的别离——如果她就此问过卡洛塔,就会知道,这本是爱火正炽的小情侣之间常有的心情。 于是,分明两三天就能复原的变化硬是被蜜萝磨磨蹭蹭拖了近一周——如果不是埃里克又一次过来对她软磨硬泡时神情恍惚、脚步虚浮,最后甚至一头栽进水里,她大概还会拖得更久点儿。 老实说,在那场荒诞之梦结束前,蜜萝就已很少单纯拿末世人的价值观去衡量埃里克所钟爱的音乐艺术了。但当艺术家朋友对音乐,或者对任意一种艺术的废寝忘食超过一定限度,在按末世前东方的标准也能勉强赞一声“贤惠”的少女心中,从末世带来的实用主义就又占了上风。 “埃里克,我的朋友,您这种加餐方式可真令我感动……”蜜萝的声音又轻又软,像是从湖底腐土里生出的水草,钻过层层叠得不辨新旧的骨冢,丝丝缕缕缠上男人心尖,不知预备将他拖入哪处幽暗之域。 如果不是海妖的歌声太有魅力,我哪至于这样……男人心醉神迷之余,脑海里也不免迷迷糊糊闪过一点儿委屈。 少女仰面抱着埃里克漂浮在水里,柔韧的身躯像她最初入湖时那样大半隐在水里,却只与水面呈现一个微小的夹角——恰巧只够埃里克嘴唇以上大半截面颊露出水面。湖水的潮气和从湖底蒸腾而上,诞生于罪孽的腐土气息争先恐后涌向男人鼻翼,浓重的危机感令他本能地扬起脖颈,同时抱紧了蜜萝与湖水一般冰冷的腰肢;少女及踝的长发有好几束被埃里克一同揽进臂弯,却不安分地随男人搅起的波纹而动,与在他手臂外随水飘摇引逗的发丝一同带给他某种更为细腻的寒意。 下一刻,埃里克耳边好似落下一声无限妖冶的轻笑。他仍僵硬地高昂着脖颈,像是定格在极乐时刻的妓/子,却感到一双比湖水更加冰凉的手臂灵活地穿过腋下,轻纱般掩在自己嶙峋的肩胛骨上;最后,因为身高的差距,冰凉的鱼尾恰巧从埃里克腿根处开始缓缓相贴,不知是不是埃里克的错觉,鳞片的触感隔着一层浸透了湖水的薄绒裤依旧如此清晰。 “您也想用我加餐对吗,我亲爱的小星辰?”蜜萝在水下顽皮地对男人做出口型——也可能她其实已再次喊出那个暧昧的昵称,只是作为人类的埃里克无缘听闻。 水面浅浅一层波纹似乎将少女本就骄人的容貌衬出了从未有过的冶艳,偏偏那双夜空般的眼眸沁进了湖水的清寒,仔细看去甚至还能找出一点儿不谙世事的天真稚气。 湖水的危险顿时完全从他脑海中散去了。埃里克缓缓低头,像个被海妖蛊惑的水手那样,一心想着用嘴唇追逐那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容;但在他把鼻子也浸进水里之前,少女忽而勾起脖颈——两片在海妖形态下颜色浅淡的唇轻轻抵住了男人稀稀落落生着细小胡茬的下巴。 蜜萝……他下意识想呼唤情人的名字,启唇时涌入口中的湖水却提醒他保持缄默。 “可惜这里不太适合加餐。”蜜萝维持着那种冶艳的笑意静静与埃里克对视了一会儿,忽然用力啜了一口男人的下巴,在嘴唇待过的地方留下一片一闪即逝的红痕——很像是吻痕的模样。而男人发现少女的唇色正肉眼可见地艳丽起来,而私密处鱼鳞的触感也渐渐变得柔软光滑。 埃里克顺着蜜萝的力道将姿势由俯卧调整为直立,少女随即开始娴熟地踩水,凉意未褪的腿脚离开男人腿面时,后者理所当然感到一阵失落。他看着蜜萝修长的脖颈随踩水的节奏在湖水里起起伏伏,下意识吻上那张熟悉的面颊。后者并未拒绝,但眼里并没有太多情/欲,而是一种近似宠溺的神情。 “埃里克,湖水很冷,我们快上岸去吧。”蜜萝耐心地等他结束了这个冲动的吻,才温和地劝道。她挂着水珠的面颊上氤氲着在那场荒诞之梦中小埃里克曾经最是孺慕,却让如今的埃里克很是头疼的母亲般的慈和。 但少女在人类形态下的面色红润鲜妍,并没有丝毫受冻的迹象,似乎属于海妖的天赋并未完全从她身上隐去。反倒是埃里克,被她提醒过后才发现自己在冬天的地下湖里泡了这么一会儿之后,手脚都有些发麻。 “蜜萝,你刚才……”他下意识地问,显然还沉浸在少女那个不同寻常的笑容里。 “刚才感觉如何?我像不像您臆想中海妖的模样?”少女动了动嘴角,像是下一刻就会露出那种冶艳惑人的笑容来,但最终只在眼底酝酿出比平常更浅的笑意,像寂夜里若隐若现的一双远星,“我说过,这一切都是您的杰作,或者明白地说,您的理想与执念。”——而我只是恰好一次彻底的顺服与放任。 “您要我温存我就温存,您想我纯真我就纯真——您说,还有比我更贴心的造物吗?”她说这话时带着做姐姐时也未有半分消减的轻松娇俏,但男人敏锐地感到,有什么陌生的特质依旧蛰伏在那双幽邃的黑眼睛里。 他想起仿佛是很久以前自己第一次听过少女那奇妙的歌声后,在花店外对她近乎狂热的表白:您命令我清醒我就清醒,您允许我沉醉我就沉醉——只要您不再对我掩藏您的灵魂。 那么,这不同寻常的部分是您诚实的袒露,还是更高妙的掩藏? “您完全不必如此……好吧,不管怎么说,多谢您及时的援手和近段时间,尤其是之前多次给予我全新的灵感……还有,对于您之前的变化……我很抱歉。”埃里克沉默了一瞬,忽然露出一个原本只存在于那场荒诞之梦中的乖巧笑容,“不过,您会原谅我偶尔的冒犯,对吧,姐姐?”尾音出口的瞬间,他们似乎就不再有那种刻意的生疏了。 他不太确定此前蜜萝对自己的态度突兀的转变是否出于相似的考虑,但在对这场爱情的审判结果下达前,退回亲情的藩篱之中继续相依的确是他所能够期盼,相对有些安慰的结局了。这么想来,埃里克悲哀地发现自己竟有些感谢那场荒诞之梦给出这爱情之外的另一种可能。 这里本来就靠近岸边,埃里克来时也只穿了一套薄薄的绒线睡衣,蜜萝很容易就把他放到岸上,还像从前照顾婴儿时期的小埃里克那样抱着他一同进了附近的浴室。埃里克自然被她小心放进放好温水的浴缸里保暖;而少女自己站在淋浴头下,才从鱼尾变回,不着寸缕的腿脚连同腿根处茂密的芳草地都明晃晃地暴露在埃里克眼下也不在意。 接下来,在蜜萝的专/制中,埃里克不得不按捺之前入水时灵感,扔下一切创作事宜跟她去了厨房。不过少女很快发现,除了几样简单的西式厨具和一些不应季的蓝莓之类的水果,厨房里的食材居然有一大半自己都不认得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98 。 不过,她发现其中有些看外表与自己从前在末世培育的部分生灵有些相似,像是产自这个世界的东方;有些大概是古典法国菜常用的食材,虽不是最新鲜,但也各自精心贮藏着,只有其中有几份可能原本预备下餐使用的食材加工到一半就被丢在厨房里直到现在,基本不能再用,蜜萝之前希望埃里克再做一次的大虾就是其中之一;还有一面靠墙的木架上陈列着许多种类的……香料?蜜萝看着那些装了好几排瓶瓶罐罐的小玩意儿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旧人类长辈们从前似乎提过,这些东西曾是末世前的东方人厨房里常用的调味料。 就跟厅堂里那些黑色曼陀罗花一样,一眼就叫人看出埃里克打的什么主意。少女有些欣慰,又有些惆怅。 “准备得这么周全……”她斜睨了眼含期待的埃里克一眼,忽然来了兴趣,“你会做中餐?” “我还没学好,亚裔对这些东西的做法跟我们这里常用的做法很不一样。”埃里克一愣,羞赧地摇摇头,眼中的期待更深,“但姐姐可以教我,我学好之后就能做给您吃了。” 蜜萝对上男人光彩熠熠的金色眼眸,忽然有点儿心虚。她飞速拣出厨房里为数不多的几样家常法国菜常用食材——就家常菜通常的要求而言,新鲜度略有欠缺,但蜜萝在那荒诞之梦中多年锻炼出的手艺勉强能够弥补;然后是一道除酱料外不太依赖事前准备的著名古典法国菜的主材,这个蜜萝虽然不常做,但在那场荒诞之梦中与埃里克四处游历途中,也听不少人问过讲过,多少有所了解。 最后,少女略一犹豫,到底在那一堆疑似来自东方的食材里拿了几个看着眼熟的——虽然在末世时也轮不到她下厨,但她有空闲的时候也看过那些旧人类妇女们用相似的食材制作食物,这其中的原理应该……呃……差不多? 就算真的相差很远,我先做家常菜,最后再来收拾你们,也不担心埃里克没东西吃呀!少女如是想着,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 老实说,蜜萝虽然是亚裔,且刚刚能与戴耶家互通言语时就随收养她那位旧人类长辈自称来自华夏古国,又一向表现得很喜欢下厨;但从最初时常带给埃里克的饼干、蛋糕到后来她在那荒诞之梦中四处游历学来的手艺,虽然基本不存在学艺不精以至于拿不出手的尴尬,但这其中还真没有多少同中餐相关的部分。 最糟糕的是,她还记得听这时代远渡法国的华裔们说起的,关于那个叫做“华夏”的国家近来积贫积弱,多被西方列强侵略欺辱的事情,于是在那场荒诞之梦中国同埃里克游历时还特意避过了那个大概并不安定的东方国家。 好在少女平时就对折腾这些精致细腻的菜肴很有兴趣,得益于新人类敏锐的知觉和至少相对旧人类极佳的身体素质,厨师通用的基本功相当扎实;又得益于埃里克梦里梦外多年来孜孜不倦的艺术熏陶,在厨房里一通忙碌下来,渐渐铺满餐桌的菜肴看上去卖相也相当不错——虽然用作餐桌的只是埃里克房里的一张独角小圆桌,与之前在厅堂里用的那一餐相比没有整洁的桌布也没有精致的花瓶,但至少看上去也是一桌丰盛的筵席了。 至于味道?只能说蜜萝大约的确有几分天赋,分量十足的家常菜自然味道不错,走精致名贵路线的古典菜也还算没浪费食材;至于那几道华夏菜肴,考虑到埃里克大概很久没怎么正经进餐的肠胃,蜜萝贴心地挑了一种跟古典法国菜相似的轻油盐的做法,吃着或许不算特别惊艳,但也绝不至于变成灾难。 当然,同样考虑到某人的肠胃,尽管他们按蜜萝家乡的风俗从共同的碗碟里取食,同时亲密地互相交换食物,但蜜萝还是以迅速解决绝大部分菜肴的方式严格控制了埃里克这一餐的食量。对此,末世出身的少女表示自己经验丰富——虽然难免获得埃里克幽怨的眼光,但蜜萝认为,此举既满足自己作为新人类的食量,又兼顾了两人用餐时间的协调,显然是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最后,两人像是还在梦境中那样亲密无间地挤在小圆桌一侧收拾碗碟,身子挨着身子,手背碰上手背,一切都如此温馨。 其实就这样也不错,糊里糊涂地相爱,也糊里糊涂幸福地相守。两人心头几乎同时升起这样的念头,但又立即按捺下去。自然,他们都知道,自己并不曾有幸拥有一个高尚的灵魂。但除却先前所言种种自私的缘由,那场荒诞之梦也使两人心灵中自然而然存有某种温柔高远的品质。 至少,若不是那场漫长逼真的梦境,蜜萝绝不会与那星辰建立起如此深厚的羁绊,并由此了解“爱情”,或者说任何一种善意的羁绊对他而言是多么珍贵而神圣的存在——也就不会有那唯一一次高尚——即便代价是将自己送到情人的审判席下,即便那起源存疑的爱意已如此强烈而不忍止息,即便……即便她是如此希望独占埃里克全部的人生,最后依旧选择将那位小姐的存在对埃里克合盘托出——只要能令那星辰了解,他从不孤独。 而埃里克?必须承认,在那场荒诞之梦过后,尽管并不一定合乎道德,但蜜萝在他心中的份量的确远远重于那位面目模糊的亲人——无论是作为情人还是仅作为亲人。因此,他甚至比蜜萝更在意她作为独立意志的身份;也因此固执地要求蜜萝出于本心,而非前人“遗泽”的爱情。 尤其是,当他了解蜜萝也曾经历过那样深刻漫长的孤独——说到底,神女与尘俗建立的羁绊并不会比幽灵更多,而她或许还不自知,但对彼此间情谊的联结必定心怀与他相同的渴望与苛刻,不论是对对方还是自己。 瞧,我们是多么相称的一对儿啊。埃里克幸福地在心底叹息,然后整理了脸色,准备迎接近在眼前的别离。他对上少女温存平静的眼眸,心底暗暗考虑她是否也做好了相同的准备——埃里克毕竟想要一位妻子,为此,他得尽量确保这小小的波折不会令蜜萝习惯性割舍对他情人式的爱意。 “蜜萝,也许你已经从你的动物伙伴们那里了解了地上的形势:克莉丝汀看到我的留信后就报了警,夏尼家的人随后也知道这件事,包括倾慕你那个傻瓜爵爷——期间我又抽空留了一次信对此做出解释,但好像没什么作用,他们始终坚信剧院幽灵绑架了你,并且此前一直胁迫你。”说到这里,埃里克敷衍地笑了一下,明显有些吃醋的模样,“对了,还有件事得请您原谅——因为我将您留得太久,而克莉丝汀名气不小,您回去后可能会听到各式各样滑稽的传言。” “走吧,我该送你离开了。毕竟到今天,米弗瓦和鲁德那两个蠢货在那傻瓜的指示下已经带人找遍了整个巴黎城区。”最后,当他们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99 终于启程向位于歌剧院地上的克莉丝汀专属化妆室走去时,埃里克又若无其事地说,“当然,这些您都不用在意,他们不会找到幽灵的踪迹——只是我担心,再将您留在这里,巴黎歌剧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传起红伶妹妹的死讯了……” 蜜萝顺服地听从了埃里克的提议——既没有点破男人最初邀请自己来地下作客正是怀着怎样危险的心思,也没强调自己虽然不擅长破解那些千奇百怪的机关,但初来时就能凭借鼠群一路畅通无阻,此刻回程更是不必劳烦他这位“日理万机”的艺术家朋友殷勤相送。 事实上,她只是安静地与埃里克一同再次走入那条狭长的环形走廊里,在手背第一次有意无意的擦碰后,两人就又变成了当初肩并着肩手挽着手的模样,直到前方的路途由幽暗渐至明亮。 “我该走了,蜜萝。”埃里克率先松开手指,神色和语调都尚算平静,但化妆室的光从暗门的缝隙透进来,在他怪异的面孔上蜿蜒成某种凄凉的图腾,“别忘了我从你那里订购的鲜花。” 蜜萝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埃里克说的应当是这趟地宫之行前,他们关于她培育的花海丰收后,就带上鲜花为他装饰厅堂的约定——这也是除了蜜萝从不上心的音乐教学课之外,他们为数不多独立于那场荒诞之梦的联系,也难为他居然还能记起。 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心沉迷作曲的模样呀。少女有点儿怨念地在心底嘀咕着,神色却分外轻松:“放心吧,我这小店向来信誉极佳——倒是你,又不是买不起墨水,可别再用鲜血谱曲了,那颜色我可一点儿也不喜欢。” “能记得按时吃饭睡觉最好……没事儿你也多出去走走,好歹我们从前走了那么多地方,你也写了那么多好听的曲子,就这么一直藏着多可惜……” 先还带点儿嗔怪,后来便是纯然的温柔叮嘱了。毕竟自此一别后,他们将有长短不定的一段时间不再相见——关于这个决定,他们谁也没提,但彼此心照不宣。 距离巴黎歌剧院前任经理们的告别晚宴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了,人们关于小戴耶小姐在晚宴上离奇失踪的种种传闻却丝毫没有平息的迹象。 这不只是因为在这一周中,同样离奇出现在剧院新任红伶克莉丝汀化妆室里,两封措辞蛮横无理的幽灵来信;还因为小戴耶小姐出席晚宴时令人印象深刻的艳色。 事实上,不论什么时候,美人儿总是能引起人们更多怜惜以及暧昧的遐想,尤其是在歌剧院这种奢靡风雅的地方。而那位小戴耶小姐,恰巧是那种跨越了人种限制,世间少有的美人儿。 据当初与她座位相近的两位少妇对警长的描述:在那位小姐离奇失踪前,最后一个与她有过交流的客人,是位像装殓工一样的黑衣男士,看上去瘦得厉害,简直像个裹着孝幔里的骷髅架子,而且样貌比歌剧舞台上的演员还要怪异。 而那场晚宴的主角,交接剧院的新旧经理们被警长询问时不约而同地表示,他们都以为那是对方宴请的宾客,因而出于巴黎人所共有的风度,克制地包容了这位地狱来客的列席。 “那就是传闻中的剧院幽灵呀!”年长少妇捂着被紧身衣束缚的胸脯,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 “但那位‘幽灵’的声音倒是非常好听,说话的腔调像个傲慢的老牌贵族。”不过年轻些的那位立即兴致勃勃地补充道,甚至忘了举起手上的绸缎扇子挡住脸颊。 如果事情只到这里,那也不过是一位不知人心险恶的美貌少女被身份成谜的恶人掳掠,残忍杀害或划为禁裔的俗套情节;但接下来的一切,都令她在巴黎歌剧院的亲友们以及在夏尼子爵指示下主持本次寻人工作的米弗瓦警长感到毛骨悚然。 故事的转折在于那位小姐同样离奇的回归——正如一周前她在晚宴上悄无声息的失踪一般;这天晚上,克莉丝汀在自己的专属化妆室里发现了她失踪整整一周的妹妹。 “小戴耶小姐,您看上去脸色不大好……”经验丰富的米弗瓦警长决定先关心一下这位不幸遭难的少女。 毕竟,就他先前所了解的情况,这位小姐并非贵族家庭出身。瞧她那世间少有的美貌,说不定就是哪位大贵族家的逃奴——这样的姑娘固然不会有贵族小姐们种种难缠的规矩和脾气,但对绑架囚禁之类的遭遇大概阴影极深,反而更不容易开口。 尤其是……米弗瓦又看了看被姐姐以保护的姿态半挡在身后的少女,平素因见惯种种惨事而少有波澜的眼里也禁不住显出几分怜悯的神色。 事实上,先前走访歌剧院时,他便对这位红伶之妹的美貌有所耳闻,而眼前的少女也的确不负她的名声。 只是……与多数人口中那位百灵鸟一般热情活泼的小姑娘不同,此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少女穿着一身明显是回来后新换的厚棉服,但裸露在外的脸颊依旧毫无血色,隐隐呈现一种玉石般的质地;唯独两片小巧的唇瓣氤氲着一抹病态的嫣红,像是刚刚痛饮过鲜血,与那双幽晦莫名的黑眼睛一同嵌在青白色的脸上,愈发触目惊心…… 这样的少女也是极美的,可这哪里还像是活人,分明已是一只美艳的鬼魅——米弗瓦先前只说她“脸色不好”可算是措辞极为委婉了。 “是吗?或许吧……”蜜萝疑惑地摸了摸自己毫无血色的脸颊,贴近面颊的指掌也毫无血色;下一刻,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殷红的唇瓣忽而浅现笑痕,目光却越过满脸小心的克莉丝汀以及不远处和蔼微笑的中年警长,焦点落到空处,十分惆怅的模样,“毕竟,我在那儿待得有些久,都快忘记外面的模样了。” “‘这些日子您在哪儿?在这歌剧院附近吗?”米弗瓦心底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刺痛,禁不住稍稍错开眼光,但仍不失时机地问道。 “水里,我这几天都待在水里,那儿的湖水不是特别清澈,但足够凉快,使我感到非常舒服……”但蜜萝的回答十分古怪,她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斜对面的落地镜,脸上的笑容愈发冶艳,“在这之前,我们经过了很长一段曲曲折折的道路,路上遍布机关,而我完全听从他的指示前进后退。不得不说,这过程十分有趣。” 米弗瓦愣了愣,立即想到排查巴黎歌剧院时找到的那处有纵火痕迹的房间,顿时义愤填膺,看向少女的神色不由又添了几分同情。 “那么,为你引路的人是谁?你是否看清了他的模样?”他将声音放得更加柔软,生怕吓坏了这个不幸的小姑娘。 “老鼠,那群可爱的小家伙从各个阴凉的角落以及青石板的缝隙里显出形迹,为我指引了通往宫殿的道路。”然而少女再次给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我知道这中间可能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00 发生了些难以启齿的事情,但是您得知道……”跟在米弗瓦身后的小警探忍不住出声。 “您觉得我在撒谎?”蜜萝任性地打断了他。少女的尾音太柔软,以至于连质问都带着点儿撒娇的韵味。小警探对上她雾蒙蒙的眼眸,一时语噎。 “算啦,这不怨你,毕竟我那位朋友的种种巧思本就不可捉摸。”但蜜萝斜睨了小警探一眼,很快又得意起来。 米弗瓦抿紧了嘴唇,皱着眉头严肃地同她对视。少女便用黑沉沉的眼眸回望过去,分明是极具侵略感的眼形与瞳色,居然带了点儿无辜稚气的感觉——没有丝毫说谎的痕迹。 “您将他视作朋友?”最后,他只好更加严肃地把脸转向克莉丝汀,后者了然地向他点点头。 事实上,在着手寻人之前,他就对少女的家人,主要就是眼前这位红伶提过:虽然不知缘由,但在绑架案中,不时会发生受害者依赖甚至反过来帮助施害者的状况,而最有效的缓解方法就是家人的帮助。 “没错,他是我一位非常亲密的老友,多数时候都表现得风趣有礼,但任性起来就像个坏脾气的孩子,尤其当他沉迷于他至高无上的音乐艺术时,非得我监督才会按时用餐以及休息。我这几日便是应邀在他那里作客。” “那厅堂灯火辉煌,四处散落着用东方风情的竹花篮盛放的墨色曼陀罗花,而我们在羊毛毯的长绒尽情缠绵,一同陷入漫长甜美的梦境……我们一同挑选食材,一同用餐,一同沐浴,一同歌唱……”蜜萝说着,陷入一种异样的亢奋情绪,玉石般的面颊上也泛起生动的红晕,看上去总算远离了那不详的国度,但众人的心都随她的话一点点下沉。 最后,少女用一种分外轻松的语调总结道,“所以,请别担心,这绝非如你们所坚信的那样,是一次性质恶劣的绑架行为——至少从我们在小船上互诉心意起就不是了。” 这说法几乎令克莉丝汀浑身颤抖。这位红伶小姐与米弗瓦警长同时想到那几封的神秘信件信件,他们沉重地对视了一眼,后者脑海中随即浮现出从前少女以歌代琴,同她真正送别父亲的情形,就在这同一间化妆室里——虽则她也了解,蜜萝的遭遇恐怕比自己当初可怖得多。 蜜萝能耐心拉扯你这样软弱的灵魂走出父亲伤逝的阴影,你当然也能陪她重回光明!但克莉丝汀依旧笃定地想,并迅速平静下来——她毕竟已不再是从前那个耽于悲伤的小姑娘了。 红伶小姐沉稳地同米弗瓦警长又交换了一次眼色,示意找机会单独细谈,因之前的变故没来的及换下的女伯爵服饰将她衬得愈发沉稳可靠。 老实说,米弗瓦认为,少女所言未必全是逃避现实的臆想;但关于那位绑匪以及这段被囚生涯的美化,只要一想起那封可怖的幽灵来信,他就一个单词也不能相信了。 只是,这位小姐现在的状态大家有目共睹——但凡还有些同情心的人,有谁忍心让这可怜的少女马上去警局接受伤口新一轮的撕裂呢。 蜜萝知道大家对自己产生了怎样的误会——在那场荒诞之梦后,她对此地人们的思维模式也算熟悉。 但这正合她意。 少女顺着姐姐的意思回到她在歌剧院的卧室睡下,半掩在枕后的面孔却朝靠床铺的一侧墙上某位芭蕾名家的油画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安顿好蜜萝以后,克莉丝汀迅速换了一身简便的常服就匆匆赶回化妆室——不出意料,米弗瓦警长与他的年轻跟班还等在那里。 “我回化妆室的时候,就看到蜜萝坐在我的梳妆台前,带着一种古怪的笑容,”红伶小姐面色凝重,比起庆幸或惊诧等理所当然的情绪,更偏向于某种神经紧绷到极致的惊疑,“我开门的时候她正放下我的腮红——那比我有时候在家里用的贵重些,但她从前分明从不对我梳妆台上除了指甲油以外的东西感兴趣。” “恕我直言,戴耶小姐,”米弗瓦犹豫了一下,“对于小戴耶小姐的遭遇我感到十分遗憾。但就我了解,有相似遭遇的女性通常会通过反复洗浴得到心理安慰——通过改变或遮掩本来形象达到相同目的的虽不常见,但也能说得通。” “可是……”可是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性情变化,只是之前从没有如此次一般转变得如此迅速、彻底。克莉丝汀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若无其事地转换了话题,“好吧,那么您是否知道,像这样的情况……” “只要不是严重过度就没关系。”米弗瓦顿了顿,迟疑地安慰道,“其实,像她现在这样的表现,短期来说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缓冲期过后,你们终究要矫正她的观念,否则对破案和她以后的生活都是个麻烦……” 克莉丝汀沉稳地点头,但她回想着蜜萝说出“缠绵”“沐浴”这类词语时的怀念的神色,心口忍不住一阵阵发疼。而比这更麻烦的是,因为自己的名气,蜜萝回归的消息明天多半就会传遍胜利圣母街的每一户人家——她该怎样应付那些放肆的流言;该怎样告诉妈妈,关于蜜萝这些可怖的遭遇? 但事态的发展很快令她意识到,在烦恼这些事之前,最紧急的是应付来自歌剧院里某些同行们的恶意。 “蜜萝,我们都听说了你的事情——你还好吧?”打头阵的是一群三四级的小舞蹈演员们。她们分别穿着几种统一的舞蹈服,像是刚完成一次日常排练就迫不及待涌到蜜萝床前——很容易就挑了个少女做红伶的姐姐演出事务繁忙,无暇分身的时刻。而克莉丝汀蹿红的时间到底不长,平时对演出以外的事情也不大上心,在歌剧院里并没有几个得用的人手;又因为正主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被她拜托照顾妹妹的女仆很难拒绝这群小演员们的热情“探望”。 她们口里叽叽喳喳向少女说些关心祝愿的话语,一双双稚气未脱的眼睛里却藏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其中小雅姆表现得尤为明显。 “当然,我很好。”蜜萝抱着被子半倚在床头,声音和眼光却都像是沁透了蜜糖,“不可否认,我最近的道路有些偏颇。但那位幽灵,是的,就是你们想象中那位,他的确是我所见过最热情的朋友;这几日也是我做过最甜美的梦了。” 比起刚回转时那鬼魅般的模样,少女现在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最多不过略失血色,配合她抱着被子半倚在床头的模样,有种特别的风情——区别于正聚拢在她床边这群青涩的小姑娘们,并理所当然引起她们更深刻的嫉妒。 她真的疯了? 要是我遇到这种事情,也会疯吧! 她真可怜…… 十几岁的小姑娘总是很容易被他人,譬如被她们时常簇拥着的索蕾莉影响,但到底还没有太过恶毒;这种嫉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01 妒在她们幸灾乐祸地挤兑了几句之后,就因蜜萝梦游般的回答迅速转化为怜悯——很快,就连小雅姆也真心实意地安慰起她来。 不过,蜜萝才懒得在乎这些小女孩们不痛不痒,至少对她而言完全不痛不痒的嫉妒与同情……或者还有芭蕾首席真正暗藏险恶的关心? 索蕾莉是跟菲利普伯爵一起进来的;至于是因为菲利普作为一位名声风流的男士不方便独自进出未来弟媳的房间,还是索蕾莉一贯挽留男人的手段起了作用,蜜萝不得而知,老实说,也毫无兴趣。她冷淡地注视着索蕾莉“情真意切”的绿眼睛,神情像个为爱盲目的少女:“你来做什么?他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你。” “我知道,恶魔总有些蛊惑人心的手段,但是蜜萝,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姑娘,倘若你不愿意,它就无法控制你……”索蕾莉的绿眼睛想要表现忧郁时总是很占便宜的,但她才刚开始酝酿泪意,就又被少女打断。 所以你觉得我是心甘情愿被“恶魔”蛊惑?少女在心底冷笑,神情一肃,漆黑的眼眸便如两座生铁铸就的山峰,携着某种寻常少女绝不会有的沛然之威从高高的天空向她砸落下去。 “我可不觉得坚强有用。”那威势一触即收,首席女舞者惊疑不定的绿眼睛与倏忽冒出一层细汗的额头嵌在少女黑沉沉的眼波里,像是濒死的凶兆一般。索蕾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就听少女以一种更加冷淡的神情接着说道:“毕竟,我和姐姐允许的访客里可都不包括你。” 可你还是把她带了进来。后半句话被她含在黑沉沉、雾蒙蒙的眼眸里,望向菲利普的模样分外惹人怜惜。后者立即惭愧起来,虽说一位事业有成的单身男性与巴黎歌剧院里无知貌美的女演员们共度一段愉快的时光本不算什么错处。 绅士的教养令他没有做出立即从索蕾莉怀中抽出胳膊的举动,但他看向自己这位女伴的神情不免也冷淡了几分。对此,索蕾莉似乎并未发现——她还将这位大爵爷的沉默看做自己对蜜萝一次小小的胜利,看向少女的眼光又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意味。 蜜萝忽然觉得自己一时兴起跟这个蠢货计较真是个比她还愚蠢的决定。少女瞥了一眼面色复杂的大爵爷,做出一副十分刻意的天真神色:“菲利普,在你之前我已经听了许多关心同情的话语,你也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少女从前神秘危险的幻影仍在菲利普脑海中盘旋;此刻再见,这种危险的感觉甚至更加强烈,像是有心戏弄猎物的猛兽;可看着蜜萝苍白的脸色与稚气无辜的眼眸,这位素来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为夏尼家开疆拓土、任意驰骋的大商人忽然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就像蜜萝提议的那样,菲利普对她敷衍地说了几句关心的话语,就带着紧紧挂在自己胳膊上的索蕾莉匆匆离开了——虽然蜜萝脸色的确如传闻中那样不大好,看起来一副憔悴可怜的模样;但他直觉少女恐怕并不需要谁自作多情的怜悯安慰。 ☆、蹊跷遭遇 与索蕾莉来时前呼后拥、情人在侧的情形不同;卡洛塔难得低调地独自前来探望——鉴于蜜萝可能的遭遇, 就连平时形影不离的老情人皮安吉都被她扔在了房外。 红发女高音穿着一条色彩深沉浓烈的塔裙, 似乎也是才从舞台上下来就匆匆赶来, 斜倚在床沿的姿态却分外闲适;她掩口发出暧昧的轻笑时,一只尖头鞋便从蓬裙底下探出火焰似的一角, 烧得人心头发烫。 克莉丝汀终于得空回到自己的房间时, 恰巧听见卡洛塔对蜜萝说起将她介绍给几位大贵族做情妇的建议——这对歌剧院里有些名声的女演员来说是很寻常的事情;而以蜜萝的姿色, 即便那幽径已有前人留下足迹,也足以将自己卖个好价钱。 但与青梅竹梅的年轻子爵陷入热恋远在成名之前的红伶小姐显然幸运地成为了那极少数例外。 克莉丝汀听到一长串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不紧不慢地滑出卡洛塔刀锋似的红唇, 不禁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带着从未有过的激愤大声叱骂刚打算客套地同自己打声招呼的女高音, 甚至试图将她从床沿推离, 却有些不敢去看少女的眼睛。 “别这样, 克莉丝汀,我相信卡洛塔姐姐完全出于好意。”蜜萝的声音难得显出些温柔绵软的意味, 但阻拦她的动作一如既往的坚定有力。 克莉丝汀怔怔地向少女看去, 就见她对卡洛塔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后者偏过头去,回以一声不轻不重的鼻音——再转向自己时, 就变成了浅浅的无奈,像是责怪她的鲁莽。 “从稚嫩时就被人精心奉养的花朵是很难分得清他人的好意与恶意。”卡洛塔暂停对那些备选者评头论足,故作无奈地叹道。克莉丝汀感到一股热血冲上头顶,继而发现少女苍白的手臂还牢牢横在自己胸前。她与蜜萝似是恳求的目光相撞, 勉强保持沉默。 “卡洛塔姐姐, 谢谢你为我费心挑选;如果我哪天果真如大家所想,一定慎重考虑你的建议。”少女看向卡洛塔时又成了另一种神情——她还像平常那样微微勾着唇角,黑漆漆的眼眸灵动如星, 眼底带了些哭笑不得的神情,还有几分不加掩饰的温存甜蜜,“但我得说,我所邂逅是一位贴心的伴侣,而非什么奸险蛮横的暴徒或禽兽——你实在不必为我担忧。”说着,少女向卡洛塔意味深长地眨眨眼。 “好吧,那么祝你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一天——娇嫩的小花还是没被采撷时最引人流连。”首席女高音无视剧院新任红伶的阻拦,凑近了仔细分辨少女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一抹轻松真切的笑意,只是向来气势十足的眼眸里藏了几分复杂的神色,“当然,为爱情盲目对你这样稚嫩的花朵而言算也不上什么错处。不过你知道,我们同是逐日的花朵——无论如何,别把自己也变成了不见天日的幽灵。” 事实上,我差一点儿就成了逐幽暗而生的腐草。蜜萝回想起自己与埃里克此前荒淫甜腻的地下时光,忍不住在心底接了一句,并且不得不叹服于首席女高音的毒辣眼光。 “为什么不是我让那幽暗之地沁透阳光?”蜜萝目送红发女高音窈窕的背影远去,对神情愈发凝重的克莉丝莞尔道——全然不见此前在米弗瓦警官眼前的鬼魅模样。 但克莉丝汀一点儿也不感到轻松。她沉默地与蜜萝对视,碧蓝的眼眸里流露出忧郁小心的神情——仿佛又成了那个沉浸于阴影之中的女孩——只是这一次,令她煎熬不已的梦靥不再是慈父的伤逝,而是猜测中蜜萝可怖的遭遇以及未必由此而起的古怪表现。 其实,蜜萝被那条红披肩带到一家人身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02 边时,克莉丝汀才八九岁大——少女初时的模样对她而言印象并不深刻,但那双幽冷的眼眸毕竟在她脑海里留有十分模糊的印象。 “蜜萝,”她轻唤父亲当初为少女定下的名字,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畏惧,“那幽灵是谁?是……卡洛塔介绍给你认识的吗?” 少女眉头微挑,似是惊奇素来心灵淳朴的姐姐也会对人生出这般恶意的猜测。 尽管红伶小姐与首席女高音不和在歌剧院几乎已经众人皆知,克莉丝汀仍不禁为此感到一阵羞臊;好在她立刻想起蜜萝那些关于“拥抱缠绵”的描述,这才坚持问了下去:“我的意思是,你们是否都清楚他的身份?” “卡洛塔姐姐猜得没错,他就是被你们传得沸沸扬扬的幽灵,近几年剧院里种种离奇的事件也都是他的手笔。”蜜萝先干脆地将红发女高音摘了出来——少女很清楚,自己还不打算与卡洛塔成为同一类人,而对她来说无关痛痒的流言很可能对后者的床笫交际有所妨碍。 当然,这其中绝无贬义。事实上,蜜萝固然珍重克莉丝汀的温柔小心,却更赞成卡洛塔的实用风格,也并未对她说谎——倘若她哪天当真沦落到与情人断绝关系,又不再有新人类的底气,还不幸遭遇谁强行求欢,那么成为某位大贵族的情妇也不失为一条轻松的谋生之道——至少,在蜜萝看来,那比她如克莉丝汀所忧虑的那样一味沉浸于惶恐自厌等消极颓丧的情绪之中要有用得多。 “不过如果非要细究他的身份,克莉丝汀,其实你比卡洛塔姐姐更清楚呀。”最后,像是不耐烦应付姐姐的追问,少女一语惊人,“毕竟,你也那么喜欢唱歌。” “什么意思?他也是我认识的人?”克莉丝汀愣住了,某个猜测忽然不可抑止地浮上脑海;她努力维持着镇定的脸色,声音却微微颤抖起来,“告诉我,这个人究竟是谁?” “你瞧,我一说你就猜到了……”克莉丝汀觉得蜜萝笑得有些冶艳,但一转眼,又全然是一副小女孩儿的娇俏了——就仿佛那一瞬的凉意不过是她精神过度紧绷之下的幻觉。 “他就是你的音乐天使呀,克莉丝汀,”但少女紧接着便用咏叹调般的语气揭晓答案,两片小巧的唇瓣在她眼前张张合合,像是有毒蛇的吐信轻扫面颊,“我只是有幸比你多走了几步而已。” 这不可能! 但,从不露面的良师,永远定在深夜的教学时间,还有……还有那不似人间的乐声,以及妹妹分明不以表演为业,却在自己告别音乐天使后仍未断绝的种种器乐练习……克莉丝汀对天主信仰虔诚,但绝不是个蠢笨的姑娘——在那层自欺欺人的窗户纸被无情捅破以后,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少女口中的那个可能。 金发美人儿张了张嘴,才感到脑海中那个亦师亦父的幻影竟如此顽固,以至于她对蜜萝遭遇凄惨的相信都隐隐动摇起来——如果,如果蜜萝这几日以来栖居的处所并非幽暗地域,而是那神秘的天国,如今种种表现似乎都可以理解? “他究竟是谁,那幽灵或天使?”金发美人儿迟疑地问,“你可见过他的面容?是否知道该向何处寻觅那神秘的地狱或天国?” “你知道,他向来是个神秘的朋友……”少女淡然笑道,神情几乎是骄傲的;但最后,她看向克莉丝汀紧蹙的眉峰,像是终于妥协,“好吧,埃里克,他的名字,这是我唯一知道的。” 至于其余更为详尽的了解,则全都发生在同他抵死缠绵过后的“酣梦”里。理论上来说,不宜采信。蜜萝真诚地同姐姐对视,理所当然咽下了剩余的话。于是克莉丝汀更不能确定那引诱少女的是何等人物。毕竟,对她们这些身处凡尘的人而言,天使与幽灵都是一样的神秘而难以触及。 其实,从最近一周人们热情不减的追捧看来,她知道自己即便已离开音乐天使的庇护,也能使歌唱事业蒸蒸日上;但初次饰演女武神那一夜的种种忐忑、惊喜是如此难忘——克莉丝汀不得不承认,在对妹妹近来古怪表现的忧虑怜惜之外,某种小小的期盼正从自己心底探出头来。 如果不是蜜萝疯了,那一定是我快疯了。红伶小姐忍不住苦笑起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遗憾音乐天使的离去;还是该愧疚自己招惹了幽灵,却让妹妹成了被他带去那幽暗之域的猎物。 “蜜萝,我们回家吧,妈妈很担心你——她已经一周没见到你了。”最后,克莉丝汀只好爱怜地抚摸妹妹略失血色的面颊,别的一句话也不说了。 蜜萝跟在克莉丝汀身后踏进胜利圣母街时,些许有意无意的闲言碎语便闻风而动。大家从少女平素放肆的行止讲到瓦勒里乌斯家的家风,于是就连她向来本分的养母瓦勒里乌斯太太以及那位不久前才声名大噪的红伶姐姐也不能幸免。那些生在市井间的嘴巴,或许不比歌剧院的演员们毒辣,却更直白,且喋喋不休,叫人骨头一阵阵发冷。 克莉丝汀恨不得拿什么东西把那些议论纷纷以为有趣的嘴巴又或者是自己姐妹二人的耳朵塞个严严实实——她倒无所谓,毕竟作为一夜成名的主角,平常也没少惹人嫉妒。但蜜萝……克莉丝汀以为,即便自己这位小妹妹事发至今向来不露脆弱,即便她可能并未经历那样可怖的事情,这吃人的流言也足以刺伤少女敏感易变的心灵。 是的,敏感易变,这就是克莉丝汀对自己这位小妹妹性情的评价。尽管,除了她和父亲,恐怕再不会有人认同这样的评价。 幸而考虑到克莉丝汀时常从巴黎歌剧院来回,瓦勒里乌斯太太的小公寓并不在胜利圣母街深处——姐妹俩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养父瓦勒里乌斯教授还在时,自家曾被特别装饰过的门牌。 “女孩儿们,来试试你们的新袜子,这可费了我整整半个月工夫。”瓦勒里乌斯太太为她俩开门时,手里正举着一叠针脚细密的羊毛袜。姐妹俩看着妈妈纯然慈爱的笑脸,无奈地对视一眼,谁也没提醒她,自己衣柜里已经垒了很高一叠除颜色之外,全都同她手里这双一模一样的袜子——老实说,比起养父刚去世时,她那仿佛只有靠音乐才能活下去的样子,她们宁愿老太太时常为全家人的衣柜里添些重复的衣物。 类似的道理对蜜萝也适用——比起让妹妹整天待在家里“回味”同那位神秘伴侣的相会,克莉丝汀宁愿放她去打理自己的小花店。 至于街面上那些可怖的流言……红伶小姐可知道,在胜利圣母街上住着的人家多多少少都有让家里的姐妹女儿进歌剧院工作的意思;即便是无心演艺的人家,她相信自己青梅竹马的子爵恋人会有办法——在这一点上,卡洛塔和索蕾莉都可算是很好的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emmm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03 ……(蜜萝助攻)桶子攻略亲友第一步,从忽悠小克开始 本蠢上本同题材文文结局是女主陪桶在地下过到最后,一点都不满意! 所以这次一定要认真撒糖,让我家桶子跟女主做一对正常普通(?)的小夫妻。 ☆、非为虔诚 “我该怎么办, 妈妈?她这个样子真让人害怕……”第二天一早, 红伶小姐若无其事地送别了蜜萝, 一转身却把脸埋在瓦勒里乌斯妈妈膝上,声音和神情都凝重得像是下一刻就将遭遇没顶之灾。 “你们都是虔诚的孩子, 主会保佑你们——你不必太过为她忧虑。”老妇人娴熟地轻抚养女金色的长发。相比之下, 她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以至于克莉丝汀略感安慰地抬头, 才发现这位本分的老天主教徒橘皮似的脸上殊无笑意。 “可是妈妈,你知道, 这不是蜜萝第一次性情变化……”在米弗瓦警长面前不愿提及的话题, 在母女私话中同样是极少启齿的禁忌。但瓦勒里乌斯太太听着长女近乎沉痛的口气, 就知道她终于决心撕开这陈旧的伤口。而后者注意到, 自己的养母似乎同样决心不理会那道陈年疤痕;她犹豫了两秒,做了个整理头发的动作, 于是瓦勒里乌斯妈妈贴心的大女儿暂且消失了, 取而代之巴黎歌剧院红伶小姐的威势。 “妈妈,您应当记得比我更清楚, 关于蜜萝刚同我们相遇时是什么模样。”开口瞬间,此前所有犹豫愧疚似乎已完全消失不见;红伶小姐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歌剧女主角的优雅韵味,“那时候她枕着我的红披肩醒来, 拉乌尔的姑姑说她可能是哪条船上的逃奴。可您想想, 哪个奴隶会有那样一双夜空般幽冷明亮的眼睛?” “不,克莉丝汀,那或许只是我的错觉, 毕竟那时候我正沉浸于丈夫离世的悲伤之中……”养女的描述让老妇人哆嗦了一下,但她低声嗫喏着,出乎意料的顽固。 “我承认,这些年她对我们已不算严厉,”红伶小姐不忍地叹了口气,但还是堵死了老妇人最后一条逃避的路径,“可是妈妈,那时候我父亲还健在——我跟拉乌尔可没有谁陷入悲伤,而他不久前还对我说,他有些害怕蜜萝不笑时的神色。” “而且诚实地说,她最初并不了解天主的荣光吧?可没过多久,人们就开始称赞她是巴黎最虔诚的姑娘。”说到这里,克莉丝汀浅浅地笑了一下,那笑意倒也勉强进了眼底,“自然,这同您的悉心教导有关,可作为教导者,难道您也不能分辨她对天主的信仰有几分诚恳?” 瓦勒里乌斯太太于是想起曾在蜜萝眼中翻涌咆哮的阿凯隆特河的浊浪。说来,那令人畏惧的眸光在少女离奇失踪前就已许久不再见了;倒是克莉丝汀,老妇人目光空洞地盯住这个养女氤氲着淡淡凉意的眼眸与即使刚刚潦草盘起也气势不减的金色发髻,感到一丝丝似曾相识的怯懦。 克莉丝汀立即注意到养母的变化,并立即为自己目的达成感到几分悔意——毫无疑问,比起种种麻烦的局外事,红伶小姐更在意自己的演唱事业;但不可否认,近段时间作为剧院新星的生活令她被迫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了解了许多应付他人的技巧。只是,这个“他人”在她心中显然不包括慈爱的养母;而她又一向是个贴心的姑娘。 但蜜萝的事情一直没什么头绪,瓦勒里乌斯妈妈这里的线索就显得格外重要了。金发姑娘在心底对养母小小地说了声抱歉,硬起心肠维持着肃冷的面色,继续与老妇人对视。 的确,没人比你更清楚,黑发少女对你们的“信仰”有多轻蔑。更有甚者……瓦勒里乌斯太太无法自制地想起黑发少女曾偶尔提起某位神仆的名字时近似欢喜恋慕的神色,以及她很久以前就毫不掩饰的,对玛德莱娜大教堂旧忏悔室非同寻常的殷勤。 “那么不会错了,这必是天主的警示,因她鲁莽的冒犯……”岌岌可危的平静表象终于被打破,老妇人绝望地按住胸口,像是不堪天主的拷问;她大声道,“我该去忏悔,克莉丝汀,为我对子女的不诚与放任……” 红伶小姐只好同时用力抱住惊慌失措的老妇人,直到后者在她怀里渐渐平静。 “冒犯?”然后她敏锐地问道,“妈妈,关于蜜萝的事情,您都知道些什么?” “我不能说,克莉丝汀,我不能向任何人宣扬这可怕的事情,更不能用这罪行玷污你虔诚的耳目……”但老妇人出乎意料地闭紧了嘴巴,仿佛这就能令自己暂时远离那双幽冷的眼眸,也远离那眼眸的主人可能在玛德莱娜大教堂里犯下,并因她的怯懦而被一再放任的罪行。 “所有人降生于世都是为了赎罪,若蜜萝的罪行已重于常人,就更需要我们帮她清赎——就像她从前照顾沉浸于悲伤阴霾之中的我们那样。”克莉丝汀放缓了语气,秀美的面容上立即就显出某种圣洁虔诚的意蕴,“而且妈妈,您知道,没有什么比引导迷途者回归主的神国更能彰显我们的虔诚了。” “这是蜜萝的罪,也是我的罪……”这些话对一个阅历丰富的老信徒而言原本并没有多少煽动性,但老妇人依旧轻易被打动了;她捂住脸,良久,才从指缝间漏出一声疲惫的呜咽,“蜜萝一直有些倾慕玛德莱娜大教堂的埃里克神父,她……她可能引诱了那神灵的侍从。” 埃里克!那神秘人物居然是个神父?又一次听到这个魔咒般的名字,克莉丝汀禁不住心中一凛,表面却不动声色地维持着倾听的神情,用目光鼓励养母继续说下去。 瓦勒利乌斯太太于是定了定神,从蜜萝第一次带着数量不少的自制小饼干开始讲起,一直说到少女失踪前不久,两人关于“爱情”这一话题的讨论,中间又提了几次“埃里克”这个名字。老妇人逻辑通畅,思路清晰,就仿佛这番说辞准备已久。 麻烦的是,按她的说法,那位埃里克神父后来似乎已不再保有那神圣的身份——这就为警署可能的调查传唤平添许多难度。 “我对这罪行其实早有预料,”最后,老妇人仍可怜巴巴地喘息着,但神情反而有些难以觉察的轻松;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终于找到机会丢开这沉重的包袱,“但我没能从主那里得到足够的勇气——每当她用那洞穴般幽深的眼眸注视着我,我便一次又一次畏缩不前,并且始终心怀侥幸,以至于终于令事情发展到现在这地步……难道我不是个虔诚的信徒?” 难道我不再是个虔诚的信徒了吗?与此同时,红伶小姐也禁不住在心底暗暗叹息——幼年时父亲对她的宗教教育以及瓦勒利乌斯妈妈多年来的耳濡目染分明仍兢兢业业发挥着它们应有的作用;但克莉丝汀忽然发现,自己对养母口中反复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04 提起的“罪行”竟然无动于衷。 这对一位主的虔信徒而言绝对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而直到这一刻之前,她还相信自己对主的信仰坚定虔诚。 这不免令她有些惶恐,但同时又有几分窃喜——就像意外脱去了什么枷锁似的。克莉丝汀一面心不在焉地安慰满心迷惘的老妇人,一面冷静地思索自己是从何时偏离了对主的信仰。 蜜萝的潜移默化自然是主因之一,只是这种影响从前碍于她一心沉浸于对生父的缅怀而未有机会显现。 除此以外,那位同样陪伴自己走过那段晦暗岁月的“音乐天使”恐怕同样功不可没——她仍感激那神秘天使对自己的庇护与陪伴,但走出信仰的迷瘴,克莉丝汀不难发现,这假托宗教之名的神秘存在实质上对宗教怀有怎样的轻蔑。 或许这就是他选中蜜萝,或者说蜜萝引诱他的原因?克莉丝汀悚然一惊,但一直紧绷的心弦到此刻竟然隐隐轻松起来——无论如何,年轻女孩儿深情错付总比其纯洁的躯体惨遭暴徒蹂/躏更能让人感到安慰。 说来,子爵与歌女的恋情也几乎无人看好。倘若那位神秘人物对蜜萝若是真心爱护,这也未必不能成为我与拉乌尔的参照…… 曾真诚相信“音乐天使”这一奇幻存在的红伶小姐脑海里毕竟还根植着许多少女式的浪漫;但一个念头还未转完,恋人那方身份贵重的亲友们对她这未来的子爵夫人不太热情的反馈以及剧院同行们对她这新任红伶各不相同的态度等大大小小的麻烦又纷至沓来……克莉丝汀揉了揉脸颊,暂时把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统统丢到脑后。 “对于蜜萝的……过错,我很遗憾。”她并未质疑养母关于蜜萝行为的定义用词过激,只是含糊地回应了一句就迅速把这场谈话拉回正题,“可是妈妈,如果说蜜萝最近的遭遇与性情变化都是天主的警示,那么从前呢?妈妈,你还记得吧,在那件事之前,她原本已经被父亲教导成了一个那样温柔热情的姑娘——就像所有贴心的女儿一样,而我虽然比她大些,那时候却还是个被她宠得娇气任性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2333,小克被男女主一起成功带歪(虽然一如既往的敏感,但跟上本那个敏感多疑小可怜渐渐走向两个极端……),以及镜像又一脑洞蓄力中~ 最后,今天的我那么勤奋,有没有小天使夸夸我嘛~ ☆、浓情如刃 没错, 在与那神秘伴侣相遇之前, 阿凯隆特河的浊浪也曾有过一段灵巧温驯的好时光。 克莉丝汀至今仍记得蜜萝在佩罗的海滩上将醒未醒时, 身周贝蟹来朝的模样。那本是太过神性的画面,奈何那傻姑娘却对自身造就奇景如临大敌。 据拉乌尔的说法, 蜜萝那时就已初露艳色的面容紧绷起来也并不如何可怖, 唯独那不似凡人的幽冷眸光令人感到一种不容冒犯的威严——简直像一尊高踞云端的神灵, 却又隐隐透着些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的苍凉狠戾,这约莫也是他与瓦勒里乌斯妈妈许多年过去, 仍被那目光所慑的缘由。 克莉丝汀不由庆幸自己那时更牵挂拉乌尔的安危——待她将注意力落到蜜萝那如画的面容上时, 便恰巧瞧见那些姿态各异的“臣民”们正陆续四散开去, 而那双神灵般清冷威严的眸光里藏了几分矜持的好奇, 分明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孩子。 因这过分美好的第一印象,不论少女初时是怎样眉眼清冷, 克莉丝汀总忍不住亲近, 就像时常被后者吸引的小动物,然后理所当然被那寂夜星河温柔地环抱。 那时候, 蜜萝还未完全通晓他们的语言,却先学会了老戴耶的曲调。于是每当那把有这年头的小提琴在父亲手中奏响悠扬的旋律,伴唱的声音便又多了一道——偶尔有不确定的唱词,便以她家乡的语言代替。那是一种与整个东斯堪的纳维亚语迥然不同的东方语言, 有着复杂多变的书面文字和抑扬顿挫的韵律。 老实说, 姐妹俩的嗓音很有些相似,这一度让小克莉丝汀生出巨大的危机感——她记得女孩儿此前从没接受过基础的声乐教育,但她只凭天赋的随性吟唱就已清纯甜美得让人心醉。 不过蜜萝对循规蹈矩的练声并不感兴趣, 重复的唱词或曲调也不能让她提起精神;或许是因为才从东方流落至此,欧洲大陆一切寻常的事物,譬如乡里妇人们往来时摇曳的裙角,城里咖啡馆的招牌,还有父亲口中那些早已讲老了的,来自北方地区的故事反倒令她新奇不已。 小姑娘非常热衷于跟老戴耶一同出席那些热闹的宴席与节日庆典,对于夜里宿在乡间的草垛上而不是更加舒适的客栈也毫无意见。在没有表演时,她便时常跟在主人家身后,熟练地说些喜庆讨巧的祝福话,以便获准摆弄那些乡下人家厨房里常见的食材。 “父亲说,如果我们能对自己的布娃娃保持忠诚,并珍爱各自的小提琴和红舞鞋,他就会为女儿们编织一顶春之花环,令我们永远无忧无虑,像只金色的小鸟在阳光下自由翱翔。” 这并不是小克莉丝汀在父亲与妹妹娇宠之下的童言稚语,而是蜜萝近乎天真的祈盼。那时候,黑发少女清冷的眉眼早已在平和的流浪与歌唱中柔化了棱角,夕阳金黄的余晖透过树影洒进少女眼底,映出一片温柔的暮色。 小克莉丝汀由此直觉,自己这位特别的妹妹很难被什么寻常的条框束缚,但意外地对长辈,譬如父亲,还有那位好脾气的瓦勒里乌斯老师有种特别的敬爱。 “那你记不记得父亲还说过,做个用心的孩子,音乐天使才会去叩响你的门扉,在你绝望时为你高歌以振奋精神,点燃你灵感的圣火;但你如果不肯学习发声的技法,或是轻视音阶练习,音乐天使就会推迟对她的拜访或者干脆永不前来。”金发女孩一本正经地回答,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激励妹妹发奋练习——就同父亲一样,她也觉得蜜萝那样的天赋,不尽心开发实在浪费。 但那时候,父亲已经对着屋外那片与故乡的海颜色一模一样的海水演奏了很长一段时间情韵哀愁的曲调,而蜜萝向来对那些不圆满的故事或曲子兴致缺缺。 再后来,父老戴耶终于被思乡的哀愁熬干了心血。他在临终前向她们承诺,等自己去往天堂,一定会派一位音乐天使降临身边,给予女儿们温柔的庇护——老戴耶离去那一刻,克莉丝汀对生活所有热情与曾为人称羡的歌唱才华随之而去,她的世界瞬息之间一片黯淡。 而蜜萝,现在看来,克莉丝汀不禁疑心她是否早已预感到这无望的别离——否则该作何解释,向来敬爱长辈的妹妹在父亲开始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05 咳嗽前那个春天便渐渐同他疏离?尤其是,几年前瓦勒里乌斯老师逝世,她也是提前许久便有类似的举动。 不过直到那时,对不相熟的人而言,蜜萝也还算是个和善的姑娘,会谨遵瓦勒里乌斯妈妈的嘱咐在打理花店时顺便看顾邻居家顽皮的小姐妹,也会对姐姐勉强考进巴黎歌剧院后结识的同行们礼貌微笑。 克莉丝汀了解,蜜萝并非那种容易被名声所缚的寻常少女,也从未表现出软弱畏缩;但自从那对还未完全脱出稚童年纪的姐妹为了获取某位少年人的倾心,合谋玷污她这看护者的名声后,留给所有人,包括所有慕名来买花的客人甚至从前亲密无间的家人们的,就只剩这位美貌惊人的亚裔少女暗藏骄矜的笑容了。 但她绝不是那些鲁莽探头却被狠狠惊吓的软体动物;而分明是位乘兴而来,却对人间失望而去的神灵——冒犯者都被狠狠惩戒,而她依旧高踞云端,远远欣赏着自己曾热切喜爱的地上山河,偶尔才向俗世中那些卑微的仰望者们施舍敷衍的一瞥。 说起来,卡洛塔算是蜜萝难得一位脾气相投的朋友,但克莉丝汀成名后便从上前巴结的某位小演员处得知:两人最初的相交不过是少女为免当初才华好似已所剩无几的自己被歌剧院清退,才以精心驯养的宠物开路,换取首席女高音对姐姐一点儿额外的照顾而已——现在想来,她极力称颂的“音乐天使”原也不该例外。 但这最厌烦悲伤软弱的神灵不仅默许了克莉丝汀躲在自己羽翼下空耗光阴,还与那天使合力挥散了她丧父的阴霾。如此看来,少女过于敏锐的心灵固然难以为世间寻常规条所束缚,但那些浓烈的情感却是对付它最锋利的武器——不论积极或消极,一点一滴都能令它改变了模样。 除艺术家之外,一个人拥有这种特质很难断定是好是坏;但当蜜萝冶艳到令人心底阵阵发寒的笑容再次浮现在她脑海,红伶小姐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 “妈妈说,蜜萝可能对玛德来娜大教堂的埃里克神父心怀倾慕。”克莉丝汀瞒着所有人单独找到米弗瓦警长,简洁地陈述了这一线索。包裹严实的黑斗篷下,红伶小姐神情镇定,口齿清晰:“这事关一位小姐的名誉,请您务必保密。”——无论那位神秘人物是敌是友,她都得替妹妹要个交代。 快被夏尼家两位爵爷一天几问逼疯的中年警长欣喜若狂地拍着胸脯对她作了保证;两三日之后,克莉丝汀不算太意外地接受了玛德来娜大教堂查无此人的消息。 “但是教堂里有一位马丁神父自称是小戴耶小姐的旧识。”红伶小姐平静的面孔反而使中年警长感到一阵难堪,他大声说出自己这趟调查所得唯一勉强有些价值的消息,“马丁神父说,小戴耶小姐平常习惯忏悔,是非常虔诚的信徒,他很抱歉听闻不幸的消息——如果您不介意,他很希望为小戴耶小姐做些什么。马丁神父认为,主的宽宏有助于她平复精神与情绪。” 克莉丝汀呀克莉丝汀,我可不是你这种戴耶家常有的,软弱多情的大傻瓜。被姐姐软硬兼施“挟持”到玛德来娜大教堂忏悔室门口时,蜜萝还顽固地暗自嘀咕着,心底却不可抑制地沁出丝丝久违的暖意——类似的感受自她十二岁那年指使着一群蛇虫将那对儿试图玷污自己名声的女童辣手整治一番后就不再寻觅了;先前为明了自己情之所寄索性将心防撤了个干净,这滋味倒是个意外之喜。 这还是蜜萝第一次坐进埃里克暗中做主修建的新祈祷室——同旧的那个相比,新房间整体看上去要宽敞些,但并没有细心地分割成互不相通的两部分,仅仅在忏悔者与神父的位置之间敷衍地挂了一张厚厚的隔帘——一看就不是艺术家朋友亲身下场主持设计的产物。 “好久不见呀,马丁。”蜜萝拉开为忏悔者准备的木椅子坐下来,瞥了一眼帘子底部的缝隙,发现半截款式熟悉的鞋尖,便笑盈盈地主动打了个招呼,清甜的嗓音毫无阴霾,甚至有意无意被主人掺杂了些暧昧的气息。 “好久不见,蜜萝小姐。”隔帘对面,迪瓦斯看不到这位女信徒的神情,脑海中却自然而然浮现一张巧笑倩兮的脸庞,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透着旖旎的风情——但那风情中又隐隐有些掩不住的憔悴可怜,无端叫人痛惜。年轻神父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回应,露在隔帘间隙的脚尖在蜜萝眼皮底下无意识地画圈儿。黑发少女无声一笑,并未对他自作主张的亲近称呼提出异议。 迪瓦斯其实已经很久没见过蜜萝了。准确地说,隔帘那头的美人儿此前同他所有的缘分,不过是前者来寻那个胆大包天栖居在教堂的魔鬼而不见时,托他给同事们分过几次自制的小食。那隐隐散发温热的木质餐盒才来时总是被少女珍重地捧在白瓷般的手心,交到他手里时却显得格外敷衍随意——就仿佛同那个可怖的魔鬼相比,他也不过是个什么能够随意丢弃的玩意儿。 但他还是有意无意地关注着蜜萝的消息,譬如少女此前一周离奇的失踪。 她终于还是为那魔鬼增添了一笔值得炫耀的功绩吗?年轻神父接受米弗瓦警长的秘密走访时就已痛心地叹息过一回了;此刻,他想象着少女那张高傲美丽的面孔上可能出现的懊悔与惶恐,便忍不住生出许多痛惜与一丝丝隐秘的痛快得意。 “马丁,说实话,我还担心你会对米弗瓦警长老实说出埃里克的事情呢。毕竟,埃里克除对我以外,脾气向来不好。”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蜜萝便状似无意地笑道;少女的声音清甜如泉流,潺潺之间带了三分羞怯,“还好,您确是神虔诚的仆人,心胸品行皆如天主所倡——马丁,在这里,我先替埃里克谢谢你。” 他如何不想将那魔鬼送到火刑架下!套索勒住脖颈时那种濒死的可怖再次浮上脑海,迪瓦斯忍不住暗暗咬牙,却绝不敢将这丑事对隔帘对面的女信徒诉诸于口,只得捏着鼻子认下了蜜萝因他包庇那魔鬼生出的赞美与感激——迪瓦斯确信少女语出肺腑,绝无反讽的意味,只是这字字句句都令他难受不已。 “主教导我们悲悯——你不必谢我。”年轻神父勉强笑了笑,生硬地转换了话题,“你的事情我此前已有所耳闻——现在,你有任何困惑我皆可代主聆听。” 作为神父,迪瓦斯不能算经验老到,但上任以来也没听人说他出过什么差错。可是……特意强调“有所耳闻”是几个意思?还代主聆听?妈妈和姐姐怕是不知道,她们的主还有这种小心眼儿又狂妄的代言人吧?蜜萝眉头微挑,隔帘后的笑容愈发冶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事先排雷:蜜萝没有移情别恋/花心渣女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06 !(来自某蠢声嘶力竭的呐喊……) 以及,蜜萝永远不会真这么可怜兮兮(如果是撩桶需要,可以商量)种种表现均来自迪瓦斯实力脑补 最后,没有意外的话,桶子上线和具体脑洞解释下章就出来qaq ☆、轻付芳心 继神秘的埃里克神父之后, 马丁神父主持的忏悔仪式也受到了小戴耶小姐的殷勤追捧, 尽管她早已不是街坊邻里口中那个最虔诚的姑娘。甚至有不少人信誓旦旦, 在她身后看到了蝙蝠似的影子——鉴于每每为她主持忏悔过后迪瓦斯神父愈发难看的脸色,常去玛德莱娜大教堂的信众们立即就相信了这种说法。 到后来, 人们纷纷开始劝年轻神父尽早远离这恶魔的眷属, 但每到这时, 心善的年轻人便会在他那张渐渐苍白如死人的脸上摆出天父般仁爱的微笑,对所有人发誓绝不放弃任何一位主的信徒。 他将这当做一场战役, 对幽灵的战役。 “蜜萝小姐, 无意冒犯, 但您究竟打算固执到什么时候?”依旧是在那处新建的祈祷室里, 蜜萝轻车熟路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就听隔帘后传来迪瓦斯貌似沉痛的叹息, 还有些许恰到好处的焦虑作为点睛之笔, “要知道,恶魔的眷属绝不是一个安全的身份。” “我不是已被那圣洁的天使驯服了吗?”少女瞥了一眼角落的阴影, 半真半假地笑道。 没错,由于蜜萝唯独在姐姐面前乖顺无害,原本针对戴耶一家所有人的流言不知何时开始发生微妙的转变:黑发少女的身份由被诱捕的牺牲品一路滑向更为可怖的恶魔眷属,克莉丝汀却成了天主降下的恩赐, 被巴黎的信众们交口称赞——就像从前的蜜萝那样。少女猜想后者大概是巴黎歌剧院与夏尼家共同的手笔。 “这对你和她都有好处。”不久之后, 大爵爷菲利普难得纡尊降贵来到蜜萝门可罗雀的小花店前,额头明显的横纹将他整个人都衬得强势冷漠,“不论你因何举止放荡, 有这传闻,人们看在克莉丝汀的份上,至少不会把你送上火刑架;而克莉丝汀,歌剧院即将上演的新剧正好需要女主角‘天使临凡’的传闻做噱头。” 蜜萝惊奇地发现,从前那个风流绅士的贵族老爷在这时候几乎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大家长式的威严;而拉乌尔揽着克莉丝汀站在他身后,两张年轻秀美的面容上都写满愧疚不安的神情。 “不劳您费心,夏尼先生,”少女用柔和的目光将躲在他身后的小情侣安抚了一遍,接着却不太客气地答道,“我向来以为,与其为某些无知者的判决发愁,还不如多研究一会儿新口味的小蛋糕。” 菲利普看上去像是对蜜萝如今的态度早有预料,确认不会横生波折,就干脆利落地带着一对儿小情侣离去——红伶小姐和夏尼家家主都是事务繁忙的存在,而唯一一位正处于假期中的拉乌尔子爵也没有在花店久坐的理由。 于是,自蜜萝归来后生意便每况愈下的小花店里眨眼间就只剩她一人。下一刻,一道蝙蝠似的人影从店门顶部悄无声息地滑进店里,眨眼间便与少女原本的影子融为一体。那人影将亚裔少女娇小的身躯整个揽进怀里,炽热的鼻息自上而下斜斜打在蜜萝后颈,在那处皮肤上激起一片细小的疙瘩。 “你真打算把我送上火刑架吗,埃里克?”蜜萝叹了口气,也不回头,从手边的花束里随手抽出一枝扔向角落。下一刻,店外两扇宽阔的单面玻璃门便自行合拢落锁,而某人已经极不安分地扯下情人随大流的厚冬衣,胸腹紧贴她只隔着一层单衣的脊背,从脖颈处急迫地啃咬起来。 “这儿有谁能把你送上火刑架……”埃里克含糊地应了一句,便从少女后颈一路吻向前胸——相比从前,添了些莫名的凶狠急躁,却在下行过程中逐渐放缓,直到彻底停在肚脐上方。少女身上仅剩的一件单衣刚开始亲吻时就已被男人蛮横地撕破了,肚脐以下一小截白玉般的肌肤与那片神秘的芳草地相连——这本是极诱人的景致,大片细细密密整齐排布,幽光闪烁的墨蓝色鱼鳞却不合时宜地在埃里克脑海之中徘徊。 “对不起,蜜萝,姐姐……对不起……”埃里克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僵硬了一会儿,双手环住蜜萝柔韧的腰肢,同时改用脸颊贴上那小巧的肚脐,跪在少女脚边语无伦次地细声呢喃。 “没关系,我亲爱的小星辰。”腰腹间淡淡的痒意令蜜萝忍不住轻笑出声,少女分明还是人类模样,眼波流转间,却轻松将埃里克拖进那个波光粼粼的美梦里。 “给姐姐的曲子还没作成么?”少女丰润的指掌在埃里克头顶安慰式地轻抚了几下,漫不经心地问道,随即保持着双腿并拢的姿势向前弯腰,一手轻扣埃里克头颅,另一手则从男人后颈一路缓缓摩挲到尾椎——依旧是过于轻柔的力道,却像是鹰身女妖在珍重地检视自己爪下的猎物。 埃里克紧贴着少女温软的娇躯,却理所当然感觉不到半分暖意——而他反而愈发固执地不肯远离,一双金色的眼眸亮过盛夏正午时的煌煌日光。 “我试过了,这几天我一直试着回忆她……可是不行,我完全没办法……”过了好一会儿,埃里克才断断续续地呜咽起来,“我……每当我想提笔,或者根本不想提笔,只是坐到我的管风琴前,或者清清嗓子,脑海里就全是你在湖水里摆着尾巴的模样……我……我恐怕以后作曲时只听得进你的声音,也只看得见你的身影……” “怎么办,蜜萝,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三分委屈,七分炽热,埃里克孩子般细细的哽咽闹得蜜萝也不得不温柔了眉眼。 她停下那危险的摩挲,想了想,低头在男人稀疏的发顶烙下无限温存的一吻,唇齿间吐露的言语温柔又残酷:“我亲爱的小星辰,请相信,我任何时候都愿与你一同做梦——但是埃里克,我不许你永远活在梦里,更不许你只爱那梦中的幻影。” “你知道吗,埃里克?镜子是除时光之外最忠实、最公平的存在。”少女馥郁的吐息轻轻摩擦着埃里克粗糙的耳廓,语气是久违的郑重恳切,而精致的面容自身化海妖以来唯一一次殊无浮艳。 “而我也像镜子。人们给我什么,我就忠实地反映出什么。”她轻声道,“比如我的创造者,她给了我责任和希望,我在到这儿来之前,就一直把它们背在肩上。” “比如我出身的那地方,那里有许多人将我奉为神灵的化身,同你相遇之前,我也就像尊高踞云端的神灵般俯瞰这地上的山河。” “再比如你,埃里克,我的小星辰。”说到这里,少女忽然缓缓笑开来,“在我遇见的所有人当中,唯有你始终如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07 此郑重地爱我,因此我也将回报你最纯粹的爱意——只是在这之前,就像你说的,我得确认,那不是出于他人强加的使命;或者说,我得先学着在空荡荡的镜子里装上真正属于自己的一颗心,至少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轻易被他人的情绪改变。” “这对镜像这种天生具有依附性的存在而言是很不容易的事情——相比之下,只为你维持一个甜美的幻梦是多简单的事情呀。”蜜萝稍稍拉开距离,让谈话内容回到正题,“但是我的小星辰,你真该瞧瞧自己的眼睛——直到此刻,它仍在对我说:‘不要敷衍,不要欺骗’呢。” 埃里克怔怔地瞧着蜜萝带笑的眼,一时默然——这几日他实在怕极了情人不在的孤冷与音乐艺术的阻绝,却同样无法自欺欺人说自己能满足于少女高妙的欺骗与敷衍。 “那么,马丁那个蠢物也是你学习计划的一环么?”最后,他只好继续把头埋在情人平坦的小腹上,闷闷地问道。 “我还以为你真的死守约定,最近不打算再关注我了呢。”蜜萝先笑着调侃了一句,才对埃里克大大方方地点头,“是呀,而且他是相当重要的一环。毕竟,虽然我们都恨不得自己始终一帆风顺,但瞧瞧历史书,再瞧瞧身边,有哪个人从没感受过非善意的情绪?那家伙算是难得消极品质丰富,又不是特别危险的存在。” “你怎么会……”怎么会没感受过非善意的情绪?埃里克还未问完,少女就坦率地给出了答案。 “说起这个我还真有些后悔。”她叹息一声,倒也没有太过惆怅的模样,“我那时候才到这儿,一心以为这儿真像那些长辈们描述的和平时期那样美好——在挺长一段时间里。我看重的人也的确都对我挺好,直到有天不小心看走了眼。那时候我特别失望——不过不是对那两个人失望,毕竟我出身那个世界,她们那点儿手段都能算是单纯无害了;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根本不像长辈们说得那么美好。” “所以从那时候起,我给自己悄悄添了个限制,平常也就浅浅地尝些不恼人的情绪——现在想想我可真有先见之明。要不这么干,可能等不到遇见你就变成个破坏力极强的疯子甚至妓/女也说不定?” 埃里克没有追问为什么现在又选择敞开心扉——他心知肚明,那是个能叫自己落泪的答案。 只是,当初害怕会令陷入疯狂的举动,换到现在是否依旧要冒难以承受的风险? 蜜萝看懂了埃里克的疑惑——她现在已经很少像许久以前那样总是发生错误的会意了。少女领着埃里克走进店铺后与之相连的小卧室,双腿在扑进小床那一刻便化作墨蓝的鱼尾在埃里克眼前顽皮地晃荡。 “我是很容易被人们的情绪影响,但这种影响并非不分先后、深浅——就像你们寻常人类一样,愈是我所熟悉、重视的,在镜面上刻下的印痕就愈重愈深——当我的镜子上已有了足够深刻的留痕,其余那些风吹水过的痕迹就不足为惧了。”少女在小床上转了个身,精致的面孔凑到他眼前,又浮现出那种冶艳的笑意,“说实话,我不想待在逼仄的地下或者地上哪片固定的水域——再是精细的装饰、再是宽广的囚笼都不可以。所以我的小星辰呀,如果你执意沉浸幻梦,我就很难成为你期盼的模样了哟。” “蜜萝,你觉得我能打败其余所有人和你向往的种种风景,独占你那面镜子吗?”埃里克目光忍不住又跟着那片魂牵梦萦的墨蓝来回了片刻,才将注意力重新落到少女脸上,低声苦笑。 可我一直以来最深刻的憧憬,就是像那场荒诞之梦中一般,与你一同将这世上的风景看遍。接着,埃里克发现情人沉默地望向自己,眼里明明白白写着这一句话。男人心中一烫,许多承诺与盟誓争先恐后想要冲破唇舌的藩篱。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可少女已然开口,她仍身披海妖轻浮的碧蓝色长发,含笑的眉眼却是从未有过的清纯灿烂,像原野上惊鸿一瞥的无名小花,轻盈地落进埃里克心底最幽暗的所在,“说不准,你在我的镜子里比全世界都重要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啊,熬了一夜,本章各种推倒重来也是很心累了…… 不过!脑洞自嗨终于达到最高点,接下来就该让我家女儿彻底浪上天啦! ☆、静水流深 不知从哪天起, 蜜萝门庭寥落的小花店对面来了一位奇特的街头艺人。 他的身形较常人消瘦许多, 却日日变换着鲜妍的着装——与他浑然天成的神秘优雅并不全然相称, 反倒为主人平添几分潇洒不羁的气质;以至于常在附近来往的人们纷纷传说:这在胜利圣母街卖艺的歌者其实是哪位热爱艺术的贵族子弟——正像那些浪漫的爱情故事里,年轻女孩儿们最憧憬的男主角。 他身上只有一项从不曾变化, 那便是一顶奇特的羊绒笠帽, 双层半透明的黑色短巾从帽子边缘均匀地垂下, 只叫所有被他歌声吸引的人们影影绰绰瞧见歌者似与常人相异的面孔——在小戴耶小姐关于“恶魔眷属”的传闻尘嚣日上之时,这本该是值得警惕的现象;但那艺人的歌声是如此雄奇莫测, 胜过任何华服的光彩;每每启唇, 便宛若神灵天降, 足令听闻者打消任何非善意的揣测。 于是, 继“醉心艺术的贵族子弟”之后,埃里克身上又多了一项“天神临凡”的传闻。至于天神临凡, 所谓何事?约束监管“恶魔眷属”岂不是现成的理由? 一开始, 剧院经理蒙沙尔曼把这视作那位神秘人对剧院新台柱“天使之声”克莉丝汀.戴耶的挑衅,但他的搭档——执行经理里夏尔先生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这也许是戴耶的危机, 但也可能使她更进一步。不论如何,这对我们的剧院完全无碍——想想吧,只要我们能说服他接受邀请入驻剧院,这里说不定会成为那些虔诚信众们最特别的圣堂呢。”里夏尔胸有成竹地对自己的搭档解释, 巴黎男人时下流行的小胡子兴奋地一翘一翘。 “您是说, 希望我与剧院签约?”隔天,埃里克隔着黑巾看向中年人透着诚恳的面容,意料之中的淡淡欣慰与无与伦比的荒谬感同时击中了他。 他认得这张面孔, 或者说,他对这张面孔印象深刻——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在成为威名赫赫的‘歌剧魅影’之前,他曾以建筑师的身份承包过巴黎歌剧院道具室附近内外两层墙基的修建——歌剧院地下堪称华美的寓所与地上种种鲜为人知的机关、暗门绝大部分框架便是在那时候,以地下原本存在的牢狱暗道为基础悄然搭建。 当初负责与他们这些建筑师接洽的便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08 是眼前这位雷米秘书。但那时候,那张面孔可没有如今这般诚恳热情——如果不是他恰巧厌倦了漂泊流亡,决心寻求一种普通人的生活,随后又被歌剧院地下的宏伟空间激起了无限幻想与与艺术的激情;这位欺下媚上的秘书先生说不准会成为刚结束流亡生活没多久的“建筑师”手下最后一条亡魂。 “是的,先生,相信您对我们剧院的新任红伶——克莉丝汀.耶小姐的经历也有所耳闻,而您只要与剧院签约,就能成为第二个‘天使之声’。”雷米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街对面也正饶有兴致关注着他们谈话的黑发少女,微微油腻的脸上盛开出和气的笑容,“而现在,就是您一夜成名最好的时机。”——因为之前关于这位神秘歌者身份的传闻,他难得没提金钱。 埃里克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蜜萝,而后者早已对他绽开一抹傲慢的微笑,像是在对他说:你看,这就是拥抱尘世的奖励。 “事先说明,因某些不愿吐露的缘由,我的容貌与常人相异——我恐怕自己并不适合歌剧院那样高雅的舞台。”男人嘴上说着些谦逊的话,鬼使神差掀起了帽子外层的黑巾。 似乎是为发声考虑,里层黑巾比外层短了几乎一半,只勉强盖到他整张脸上最骇人的部分——那只远看仿佛一只黑窟窿的鼻子,露出下半截脸上畸形肿胀的嘴唇。 雷米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凝固了一下,但或许是对此早有听闻,又或许是男人悦耳的声线柔化了怪异的色彩,中年秘书仍坚持这一邀约。 “那么,我的荣幸,先生。”男人于是放下手臂,低沉悦耳的声音隔着两层半透明的丝巾传来,叫人有些听不真切。他犹豫了一下,再次看向街对面的黑发少女:“那么蜜萝呢?她最近时常为我伴奏。”——虽然每到这时候,总免不了吓走大半忌惮“恶魔眷属”的听众,或者被伴奏者逮住机会热情推销自家店里在冬季很难瞧见的鲜花作为对歌者的献礼。 雷米愣了愣,对此倒也不是太过意外。毕竟,只要在附近稍稍打听,就能知道这位多情的绅士来胜利圣母街的第一天就为小戴耶小姐斥责过好几位以相关流言为谈资的少女,似乎对前者有着特别的好感。 更妙的是,就雷米所知,那位小姐亦然。毕竟,不是谁都有心换着花样带自家价值千金的种种乐器为一位陌生异性捧场,叫人忍不住更嫉妒她有位在剧院炽手可热的女高音姐姐——现在倒是再没人提起戴耶小姐这些乐器来路不正的传言了。 许多待嫁的年轻女孩儿们还时常惋惜或庆幸这胜利圣母街上最美艳的一朵玫瑰已先一步为他人所摧折呢——否则,他们该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呀。 事实上,蜜萝从剧院回返后,就听从妈妈和姐姐的好意待在家里或者花店,并没有像从前那样频繁地出现在剧院;因此,雷米对这位红伶妹妹的印象还停留在她抱着被子躺在姐姐属于姐姐的房间里,憔悴可怜的模样。 这就更不奇怪了,毕竟,这姑娘最近的遭遇,对一个才十几岁的女孩儿来说,的确是不能更糟了。秘书先生假惺惺地叹了口气,立即又得意起来:不过,天使,神灵,还有负隅顽抗的恶魔眷属,这倒是很好的宣传素材。 他丝毫没想过少女拒绝签约的可能。毕竟,就像那位先生时不时的维护一样,剧院的邀约无疑也是少女在这孤立无援之境中难得的救命稻草——除非后者实在傻得厉害,否则哪会不拼命抓住呢。 “这对剧院来说太冒险了……”但雷米还是先做出一个为难的表情,然后才在男人应当是期盼的目光注视下悠悠地叹了口气,“不过好吧,谁叫我一向是个心软的人呢——看在您的面子上,我愿意回去同经理说说。” 埃里克当然知道剧院里那些家伙会打些什么主意,但这同他的谋算并不相斥。于是男人客气地对这歌剧院的使者表达了期待和感激,待后者同他告别,才大步跨过窄窄的街道,喜气洋洋地窜到蜜萝面前。 迎接他的是少女似笑非笑的眼神。 “恭喜你呀,我的小星辰,”她十分真诚地恭贺道,以至于随后的话也显出几分认真,“可我要是不想登台怎么办?”显然,就算隔着一条嘈杂的街道,蜜萝也没错过埃里克方才与人的交谈。 “我从前也不喜欢让别人看见我的面容,可是姐姐,因为在那个梦里,你不想让我戴面具,我后来就尽量不遮掩面容——而现在,我有些希望有以后哪天能在巴黎歌剧院的舞台中央大大方方摘下这顶帽子。”埃里克愣了愣,居然认真严肃地回答,流金的眸光落进蜜萝幽邃的眼底,有些恳求的意味,“我知道,那些传言很糟糕,甚至变得越来越糟糕,但……” 蜜萝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男人的意思,她看着埃里克暗藏小心的神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不会以为那些流言就能让我退避三尺吧?”少女的声线比之从前的清甜融进了些海妖独有的娇媚,黝黑的眼眸却明明白白泛着暖意与柔情,些许潇洒自负的语气更是埃里克极其熟悉的模样。 “埃里克,你真可爱。”接着,她随意地总结道,并不追问埃里克为什么忽然起了心思想要自己登台表演——当初他整天琢磨怎样把女武神这一以隐隐以蜜萝为蓝本角色改得更适合克莉丝汀时,分明还恨不得将自己的心上人藏得严严实实呢。 事实上,曾经深深为这张可怖的面容所困,没人比我更了解,当一颗敏感的心灵被恶意长久地包围鞭笞将历经怎样的煎熬——但就像您在那荒诞之梦中对我的期待一般,我亦真诚地祈盼,最终令这世界在您镜中留下的印记,是美好多于丑陋,善意多于恶意,希望……多于绝望。男人维持着略微尴尬茫然的神色,在心底沉静地将未出口的劝慰或者说祈祷补充完整。 而埃里克信仰的神灵向来对他有求必应。 “埃里克,你知道,我正在学着诚恳——包括歌唱。”她郑重地望进男人暗藏炽烈的眸光,语调温柔:“那么诚实地告诉我,您还会入跌我的陷阱吗?” “我从未想过逃脱您柔情的罗网,”埃里克眼里飞腾着比方才更炽烈的火焰;他镇定自若地答道,尾音自然而然带起缠绵的歌调,“因而我的眼光必将去往您目之所及;无论您憧憬的风景在何处,请让我的足音都将伴奏您的足音;无论我深陷多么甜美的梦境,若梦中已无您的身影,那么我也绝不再做一刻停留——我时刻向您祈祷,允我如昨,虔诚追随于您。” 作者有话要说:  emmm……终于要浪上天,也甜回来了!之前玻璃渣强行插糖可以说是很心累了…… 果然本蠢这种玻璃心还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09 是适合撒糖!个人jio得本章渐入佳境(小声哔哔) ☆、心思各异 埃里克带着蜜萝一同与剧院签约的消息在巴黎歌剧院的三四级演员以及整条胜利圣母街中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几天前姑娘们从歌剧院门口的海报上知道了前者的名字。但除了越来越妩媚的模样与声线, 黑发少女意外的没有一点儿先前守着自家花店时表现出的放肆——就仿佛这“恶魔眷属”当真被天使或神灵驯服了一般。 不, 那是比驯服还要奇特的状态。 用索蕾莉与小雅姆闲谈时的话来说:这不贞的女子根本不曾重回主的怀抱——那双地穴般幽冷傲慢的黑眼睛就是证明;而她们偶尔被那双眼眸注视时, 就像是被地穴深处,毒蛛的罗网团团包裹, 从脚底到头顶都浸透了寒气。至于两人被少女瞧见时, 口里正吐露怎样的言语, 则谁也不曾提起。 但除却部分对流言深信不疑的人以外,大多数人都认可少女对主所化的敬畏——鉴于她并不像许久以前来剧院探望姐姐时那样活泼地欢笑, 且不时对其他人隐隐流露傲慢的神情, 人们相信她仍心向撒旦, 而如今谨守礼仪的表现则完全出于对神使伟力的敬畏——而有些心软的妇人们又开始谈论那位小戴耶小姐从前是个多么虔诚的姑娘。 露西却无暇理会蜜萝是否虔诚。这个被克莉丝汀好心收留, 却被蜜萝有意无意教导着的姑娘,近来心里始终燃烧着一股怒火——尽管她多数时候被蜜萝安排在自家陪伴瓦勒里乌斯太太, 但那些无孔不入的流言依旧不曾仁慈地绕过她的耳目。 最重要的是, 比起同“音乐天使”尚算相处得宜的克莉丝汀;她虽未对任何人诉说,但从前在花店初见埃里克时, 相对她平常的性情大大超出常理的惧怕并非毫无缘由——同那些在歌剧魅影阴影下瑟瑟发抖的巴黎市名流们一般,露西在为戴耶家工作的第一天就遭遇了幽灵无情的示警。 或许是因为她同戴耶一家更为密切的关系,这种示警较之幽灵盯上的其余目标甚至来得更为频繁。而露西在这一次次磨砺中并非毫无所得——虽则她至今也未看过那幽灵的真容,前不久却终于在前者偶然松懈时, 瞥见了黑斗篷里惊鸿一现的金色眼眸。 那种颜色非常罕见, 至少露西从乡下的家里逃出来,一路辗转到巴黎,也只见过那一双熔金般的眼眸。当然, 即便如此,她并不以为自己能利用这个把柄做些什么;但她相信那位爱护未婚妻的夏妮子爵会对制伏那位神秘莫测的歌剧院幽灵很有兴趣。 “金色的眼睛?你从前为什么不说?”克莉丝汀自小便向往优雅的言行,少有如此失礼的时候。但当她与露西满溢着复仇之火的眼眸对视,因米弗瓦警探那头始终毫无头绪渐渐动摇的决心忽而愈加坚定起来。 露西当然并不计较。她不躲不闪地与克莉丝汀略急躁的眸光对视,唯独声音里泄露了几分痛悔:“他从前并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情;而且……我以为他爱蜜萝。”——结果蜜萝因从前那个家在她身上残留的惯性的软弱受到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幸好,近来她似乎与一位绅士两情相悦。 红伶小姐听懂了露西未尽的话。她有心怨怼,可这个小姑娘的眼神已告诉她,她这回就算拼了命也不会任由那可怕的幽灵将蜜萝拉回它绝望可怖的地狱。 “这条线索拉乌尔已经知道了,他说夏尼家近来有意赞助歌剧院,因此菲利普伯爵很重视相关事件——接下来的调查追捕将由伯爵亲自主持。”半天过后,克莉丝汀眼里带着相似的坚定决绝告知了露西近段时间以来,在对幽灵的调查一事上唯一的好消息。 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很难令妹妹产生“敬畏”之类的情绪;自从听露西讲述了那位神秘人物的种种手段,她对“音乐天使”的存在也无法再报以希望。红伶小姐思及妹妹最近忽而安分的举止,不由带着几分忧虑几分欣慰旁敲侧击问起她近来的变化——既而得到少女一张神秘又自得的笑脸:“这是我对天使的承诺。” 而听取过她承诺的“天使”直到看着少女日益妩媚的面容,脑海里却越来越清晰地回忆起另一张对他以外所有人都冷淡守礼,稍有冒犯就会回以刻薄的面孔,才有所觉察。 “姐姐……”埃里克在五线谱上挥洒自如地绘出纪念曲的最后一个音符,转头迎向少女冷淡的目光,竟有些久违的胆怯。 “你写完啦?”头一句还是那样疏离的神情,待埃里克小心翼翼地点头确认后,那双黑眼睛里的神情陡然生动起来,“说实话,如果我现在背后生出一双翅膀,会不会很像玛德莱娜大教堂壁画里那些天使?”——公正无情,却又暗藏悲悯的审判天使。 “您不必羽翼的缀饰也是最仁慈慷慨的神灵——仅于我而言。”埃里克迂回地答道,神情瞬间轻松下来。在这首为纪念那位真正的姐姐而写的曲子创作渐入佳境时,他才后知后觉蜜萝正履行对他的承诺——扮演他原本的姐姐。 埃里克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镜像在模仿方面都有如此惊人的天分与敬业精神;但他后期对着那个扮演时间越来越长,破绽越来越少……总之,越来越朝梦中梦里的情形靠拢的“姐姐”,一面欣喜若狂地哼唱记录,试图以音符拓印脑海里那个越来越清晰丰满的人影;一面又无法抑制地感到恐慌——既恐慌于自己对从前那位面目模糊的亲人随线谱蜿蜒渐渐复苏的复杂情感,又恐慌于蜜萝会否因为这天衣无缝的模仿,在纪念曲完成前再次被原本那位姐姐代替。 “可我还真想要一双翅膀……长出鱼尾前,我从不知道置身水底是何等安宁——如果再能有一双翅膀,那该多么快活呀。”但少女并未留意埃里克霸道自负的宣言;她摸了摸自己一片平滑的背脊,像是忽然被这个话题勾起了热情,难得热切地看向埃里克,那海妖特质日渐显著的声线不必刻意撒娇,就已令人很难抵抗,“埃里克,要不你试着送我一双翅膀?” “算啦,看我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就算以后真长出了翅膀,大概也不是天使……说起来,我记得关于海妖的传说也有肋生双翼的?”不等埃里克回话,少女又一面说着话,一面将一只精致的银碟子递了过去,碟子里乘着一小叠同样精致的小薄饼,“吃点饼干垫一垫肚子再去洗澡,然后抓紧时间睡一觉,到剧院排练时间之前我再叫你。” 这可未必。男人回忆着自己关于某部歌剧表演的种种谋划,娴熟地接过乘着饼干的银碟,眼中一闪即逝势在必得的笑意。 埃里克同蜜萝重逢前虽然长年在歌剧院地下避世而居,却向来假托幽灵掌控着剧院的种种事务——这也正是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10 他从前作为“西德尼”时毫不犹豫对蜜萝用“我的剧院”形容这金碧辉煌之处的底气所在。 而当雷米毫无所觉地将那熟悉的曲谱交回他手上,甚至带点见过世面的得意一再对两人申明“这是幽灵最新的作品。一定要慎重揣摩,表演时尤其不要像在街头卖艺那样随性发挥”时,不由感觉十分微妙,而蜜萝看上去已经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幽灵最新的作品?”雷米一走,蜜萝就毫不意外地凑到耳边,对他低声戏谑道,那又娇又软的尾音像个坏心眼儿的小姑娘,偏在男人敏感的耳道里缓步轻移,直挠得他心里一阵阵发痒。 埃里克尴尬地笑了笑——从他在歌剧院里弄出种种常理难以解释的动静起,这座剧院前后四位经理已经推出了不少所谓“幽灵的杰作”,但除了克莉丝汀第一次演主角的那场开幕小戏,也只有这回这曲谱让他特意跑了一趟放到了经理办公室的桌案上。 至于其余的冒名之作?在歌剧魅影动了两次雷霆之怒吼,原先的两位经理就不敢再拿那些除了商业价值毫无可取之处的庸俗之作败坏他的名声了。而目前替他打理剧院的两位经理,因为他最近一度忙于与蜜萝幽会,连同巴黎警署那头同样新上任不久的警长似乎都不那么服帖——是该找个时机统一警告一番了。埃里克摩挲着手中曲谱暗色的红封皮,理所当然地想道。 “写给姐姐那首曲子不在其中?”蜜萝随手把自己分到那部分曲谱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不由疑惑——鉴于埃里克早已殷切盼望蜜萝登台献唱,此前沉寂了相当一段时间的歌剧魅影重出江湖,逼迫剧院给了蜜萝一份待遇优厚的歌唱演员合同;而少女难得有良心地拒绝在自己将海妖天赋收敛自如前试唱,以至于本就满腔不愿意的指挥先生愈发惴惴不已。 “这是我为你写的歌剧。”埃里克不在意地合上乐谱,低声叹道,流金的眼眸显得深情又委屈。他这次给歌剧院的曲谱并不比之前的开幕小戏长很多,主干情节是由“花衣魔笛手”这一欧洲古老的民间恐怖传说改编而成,最初的灵感来源是蜜萝闲聊时提起老戴耶对相关传说的讲解;而其中的绝对核心——那位引诱孩子的“恶角”花衣魔笛手,埃里克想不出还有谁会比海妖少女更加适合。 “你得给我点儿时间,埃里克……”蜜萝抖了抖那本名为“恐怖传说”题材,实则从头到尾都透出重重迷惘,最后又拥有一个伪乌托邦结局的歌剧谱,也只有无奈地叹息。 老实说,作为唯二肯被埃里克拿出来在剧院上演的歌剧谱之一,蜜萝即便对音乐艺术一窍不通也能猜出这部名为《安乐镜》的新剧该是怎样一部经典。但愈是如此,她就愈是不敢轻易启唇——谁知道剧中那位花衣魔笛手的魅惑气质与她本身的海妖气质相叠加会发生什么奇怪的变化——到时候,无论是唱到全场犯困,还是让听众们统统陷入幻觉,可都是巨大的麻烦。 当然,蜜萝此时并不知埃里克的苦心谋划,但为自己也并不真的在乎这些麻烦。奈何剧院管理层为了充分利用几人身上带有浓浓宗教意味的噱头,对外以“管束恶魔眷属”为由,至少幽灵指定蜜萝担纲演唱的第一部歌剧一定要克莉丝汀和埃里克与之同台表演。 演唱事业对克莉丝汀的意义自然不必多说了。而埃里克,蜜萝相信,首次以歌剧演员的身份在大舞台上献唱,对他一定具有更加非凡的意义。 但最麻烦的还是埃里克并不赞成她如同卡洛塔一般不带感情的演唱;可若像平常一样敞开心扉,甚至全情投入地演唱,谁能预见,在演唱歌剧时必然伴随的种种汹涌激烈的情绪是否会让她的镜子不堪承受?即便侥幸造就经典,她会不会成为老一辈人偶然提过的那种为戏疯魔的牺牲品?这由她人天赋创造的躯壳里会不会……从此只剩下舞台上那位魔笛手善恶难辨的魂灵? 想到这里,蜜萝背后不免泛起阵阵凉意。 可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是你自己放着无忧无惧的生活不要,偏想要一颗会笑会痛的血肉之心;也是你自己向人家承诺,要奉献最为纯粹甘美的爱意。想到这里,少女迅速镇定下来——在人心的苦海中沉沉浮浮了许久,总该有些定力。 作者有话要说:  emmm……超累,最后还是没有抓住国庆的尾巴qaq ☆、血色前尘 蜜萝在答应与巴黎歌剧院签约后的几天之内就将花店低价处理给了一张勉强相熟的东方面孔。 据他自己以及埃里克的描述, 他曾是波斯的警督, 从前与几个朋友救过埃里克性命——现在则是受雇于他人打探埃里克那些机关、暗门之类的神秘把戏。但老实说, 他那点贫瘠的建筑学识对埃里克的秘密实在毫无威胁,而他本人在巴黎与埃里克重逢后似乎也没有认真对老朋友刨根究底的意思。 少女相信这是位在某种程度上极有道德感的男人;毕竟, 他第一次撞见少女同埃里克幽会时, 还曾严肃地悄然告知她, 自己这位幽灵老友一直深深怀念着他早逝的恋人,为此甚至多次拒绝王妃的求欢。 不过蜜萝保留了自己在巴黎郊外的花田——尽管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情, 令这小小的约定看上去可有可无, 但两人都不介意为彼此间牢固无比的联结锦上添花。只是那时候蜜萝正忙着扮演他人以帮助埃里克完成创作, 又要兼顾与后者在歌剧院首演的排练, 这片花田就被她交给相对清闲的露西照顾。 当然,说是要露西照顾, 实则小姑娘要做的不过是时不时去地里转上一圈儿, 偶尔找人清理清理地里的杂物罢了。至于花朵授粉乃至对整片花田的护卫,自然有蜜萝精心驯养的蜂蝶群来承担。因此, 当露西红着眼睛对她说有人意图火烧花田,结果刚刚走近就在蜂蝶围攻下丢了性命时,蜜萝也没急着责怪她。 说起来,这片花田被我开垦出来这么久, 这还是那些小家伙们第一次发威吧。蜜萝如是想着, 居然莫名有些开心——她从前可是末世人的“神灵”,配合旧人类长辈需要用天赋手段制造些所谓“神迹”就算是她这个从小就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神灵化身”难得光明正大的娱乐了。 但是……“我的确在那里驯养了一批蜂蝶为我的花儿们授粉兼做守卫,但它们并不是多么凶恶的品种——即便攻击来犯者, 也不会轻易致命。”她顿了顿,忽而漫不经心地问道,“因为你讨厌,不,你深恨来人?” 自从歌剧院回返,少女的脸色就一直在苍白与更加可怕的青灰之间来回转变,此刻微微皱眉的神情也并不像是诘难。但露西仍感到那幽邃的眸光像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11 一叶远帆,灵巧地破开自己匆忙布置的迷雾与暗礁,不紧不慢地驶进她脑海深处——小姑娘立即感到一阵巨大的愧疚与难堪。 “菲利普伯爵大人说那可能是苏黎世伯爵府的人——他们主人一家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伯爵大人说他暂时把事情压了下来,但希望……希望您近期更加注意言行。”短暂的茫然后,她假装没听清蜜萝声音轻柔的问询,低垂着头,一口气说完了事情的后续——仿佛这样就能稍稍弥补自己的错误,一张小脸却涨得通红,明明白白写着黑发少女那个问题带给她的愧疚与难堪。 “菲利普?”大爵爷不笑时略带冷漠的蓝灰色眼睛以及高高的,生着些许横纹的额头掠过脑海;蜜萝愣了愣,神情一时有些微妙——经历过那场荒诞之梦,她再非从前那个对这时代的人们种种观念一知半解的末世来客,因此很容易就回味出,自大家华田一聚以后,那位大爵爷对自己似有若无的忌惮。这在自己与索蕾莉因舞鞋事件对峙,甚至前不久的探病中都有所表现。 对此,蜜萝自然是不大在乎的。但老实说,寻常人对自己忌惮又关联不深的事物通常不都应该敬而远之吗?尤其是,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情形,即便有埃里克的照顾,在外人眼中道一句“困窘落魄”也绝不为过——不落井下石者都算德行高尚。 因此,菲利普这番善意——姑且算是善意吧,也算难能可贵。尽管就蜜萝所知,这位大爵爷一度将对自己的忌惮延伸到整个戴耶家,因此对克莉丝汀与弟弟拉乌尔的恋情态度冷淡;而在剧院财政依赖的赞助人与依赖剧院舞台的红伶小姐之间,后者显然才是需要小心示好的那一个。 不过,就像露西所转达的,说不准这就只是一位眼光长远的大商人对自己插手的产业习惯性的维护呢?毕竟,不论如何,我现在也是歌剧院签约的艺人……黑发少女为失去苏黎世伯爵夫人这位曾对自己的小花店和姐姐克莉丝汀的演唱事业都慷慨解囊的大主顾小小地遗憾了一瞬,就比平常更迅速地把这些在旁人看来相当严肃的事情抛在脑后。 自然,这不仅因为她对菲利普在商言商与绅士风流的一面同样深刻;更因为就如同在那场荒诞之梦中一般,她早已习惯在埃里克坚实的羽翼下坐享安闲——尽管所有人都坚信,这位可怜的小姐口中可能存在的那位神秘伴侣毫无担当,独留她一人于绝望之境沉沦。 “我以为我现在已经相当克制了。”少女的口气带了些尖锐的讥诮,却毫不意外被那娇柔的声线中和成了惹人爱怜的嗔怪;她同样氤氲着媚意的眸光蜻蜓点水般吻过露西垂头时露出的一小段脖颈,神情似温柔又似傲慢,“你也是,露西。”小姑娘在这目光下忽而颤栗起来,她细声呢喃着,悄然抬起眼帘,不期然撞进一片温柔幽邃的星河。 “我不久前才了解,这世上竟有那么多可笑的恶意,它们让很多人如噎在喉,却又无能为力……”蜜萝轻笑道,精致的面孔上依旧是那副温柔与傲慢交织的神色,“但是露西,作为我难得诚恳的朋友,你应当不在此列。” 鉴于黑发少女最近的名声,“眷属”实在是个容易惹人误会的用词,而露西显然还没聪明到能够分辨。小姑娘怔怔地与蜜萝幽邃的眼眸对望,清秀的面孔上次第闪过迷茫、震惊、慌乱、挣扎等种种激烈的神情——就仿佛那双黑眼睛里映照着深渊的倒影。 “您将把撒旦的旨意带到人间吗?”良久,她才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年轻的眼眸里矛盾地隐隐充斥着坚决与狂热。这与蜜萝记忆中那些令人头疼的狂信徒决心殉道前的神情有几分相似,只是还添了几分莫名的绝望灰败。 “主说,不可剥夺生命,包括他人的与自己的。已出生的和未出生的——杀人者、自杀者,以及堕胎者都应当受到重罚。”蜜萝不可思议地看着露西近乎圣洁的面容,暂且收起眼底温柔,取而代之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你猜,仁爱宽宏的主是如何任由你们成了他戴罪的信徒?” 于是露西坚决的神情消散了,她茫然地回望,少女轻柔的声音像一张罗网将她牢牢束缚。 我是怎样成为戴罪之身的呢?哦,最初好像是生父久病不愈使家中陷入穷困,待他不幸撒手人寰后,家中早已债台高筑;母亲不得已带着幼年的女儿们与那个禽兽结成婚姻,随后便是近十年的暴力欺凌与乡邻漠视——而母亲困于主的教义,不敢也不愿结束这段可悲的婚姻。说来,那些乡邻们也都是主的信徒呢。 再后来?露西想起她才进入青春期时,那对禽兽龌龊的狞笑,以及曾在姐姐腹中短暂搏动过的,罪孽的结晶,心底某道干涸已久的伤口又开始涌出发暗的血污。 “我们已背负了最沉重的罪行。我的孩子,你需牢记,今后一切苦难都是对你赎罪的考验。”母亲麻木的眼光便从那血污下传来。彼时那懦弱的妇人已为自己的女儿们与那对禽兽拼死一搏,而露西永远也无法忘记,其中一位姐姐当初是怀着怎样的绝望恳求她,别让自己腹中的生命来到这污浊的世间遭受苦难。 可惜,大家一同背起那沉重的罪镣,也才留下了一个罪恶的灵魂。那另一个要什么时候才会受罚?那时候,即便是在极度的惊恐茫然下,露西脑海中依旧忍不住闪过这样的念头。 于是,当一直以来不惜用身躯尽力保护自己的姐姐们畏惧着那侥幸逃离的禽兽可能到来的报复,而绝望地相约犯下最后一宗重罪;她这姐妹们中最胆小怕生的一个,却咬着牙在尘世流连,从乡野的谷垛一路躲躲藏藏跟在那禽兽身后流浪,期间几回报复都险些搭上性命,因她人小力微,最大的成效却也不过是令那禽兽瘸了一条腿而已——直到被好心的戴耶小姐收留。 从那时候起,那禽兽已警惕地彻底隐匿踪迹,而她渐渐也不再满怀恨意地在城市与乡村的每一个角落流浪。此后的几年里,露西一直谨记母亲临终时的告诫,像所有虔诚的天主教徒那样,跟随同样虔诚的主家一同祈祷、用餐,定期走进忏悔室,同那神灵的仆人倾诉些能够出口的懊悔,并且自以为得到了心灵的平静——到不自觉地被夏尼家那位大爵爷逗得笑出声来时,她甚至一度相信自己的罪孽已得完全的清赎。 可直到在检视花田时,那个刻骨铭心的背影再次出从她眼角的余光中一闪而过,露西忽而发现,那条名为“仇恨”的毒蛇从未停止过对自己心灵的噬咬——而她蒙受眼前女子多年熏陶,即便后者并不精心,但学到的些许皮毛也足够她不动声色地完成复仇了。 是的,这场复仇原本应当不动声色,因露西深知,自己已不再是那个心中除酷烈的仇恨之外一无所有的可悲之人了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12 ——她复仇的决心从未动摇,但也深深留恋着瓦勒里乌斯家的平静生活。而今前者已餍足,维护后者便成了她人生的所有意义。 只是露西没料到,这险些成了蜜萝是“恶魔眷属”又一力证。 老实说,她眷恋着瓦勒里乌斯家宁静的氛围,但相比当初沉浸于丧父阴影中的克莉丝汀,以及同样时常陷入忧思,又总是容易受惊的瓦勒里乌斯太太,反倒是蜜萝最让她艳羡——无论是当初那个信仰虔诚热爱烹饪的少女,还是如今这个我行我素终至声名狼藉的恶魔眷属。而直到蜜萝问起,露西才发现,自己所谓的信仰早已被这世间的苦难噬咬殆尽,仅剩一个自以为坚固的空壳,却也被眼前人轻柔的声音一戳即碎。 即便是到此刻,她明言质疑你信仰的主,那眉眼间的轻黠依旧是让人羡慕的。不仅羡慕,而且珍重,甚至甘愿为保留这最鲜艳的一抹颜色献祭,就仿佛当真已被恶魔蛊惑——很奇怪的,经过这一遭谈话,露西反而再未像克莉丝汀那样执着地想要将蜜萝离那可怖的幽暗之域。 这大概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同时遭遇过幽灵与“恶魔眷属”的倒霉蛋吧。小姑娘苦笑着想。而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这二者竟如此相似,不论是那形式不一,却同样奇诡莫测的手段;还是那对尘世乃至宗教与神灵如出一辙的傲慢。以至于她几乎要相信,那的确会成为一对儿好伴侣——如果她确实曾足履那幽暗之域,那也一定是因此地主人热忱相邀。 “放心吧,我的小露西,我近来确实不太喜欢对天主伪装虔诚,不过撒旦的旨意就更与我无关了。”但在她破釜沉舟地宣誓效忠前,黑发少女忽而轻笑出声,眼波流转间是不加掩藏的傲慢,“老实说,在你之前,我已经受够了那些狂热的信仰供奉;而且,忠于自己的意志也是一项非常宝贵的权利——如果你聪明些,最好也只对自己忠诚。” “事实上,如果你能够更谨慎一点儿,我原本应当在埃里克那里练习首演的唱段——他可是位严格的老师。”最后,她用一种带点无奈的口气抱怨道,神情里已没有半分先前傲慢、尖刻或妩媚的影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emmm……本章是可怜的露西小朋友专场,有点挠头,要不要发展她跟菲利普的cp ☆、排练风波 夏尼家不愧是法国最古老、最显赫的家族, 菲利普也确实是位高明的家主——蜜萝花田中发生的惨案, 除了小部分贵妇们神情谨慎的絮语, 没能在报纸上溅起一点儿水花;而作为报答,她漫不经心地答应了放任菲利普对自己全无真心的热情追逐。用后者的话来说, 这与他那子爵弟弟的恋情相结合, 就是对巴黎歌剧院最好的宣传。 “是呀, 夏尼家爵位继承人情陷巴黎歌剧院红伶姐妹,这些聒噪的喉舌还是一如既往会找噱头!”不过, 幽灵先生对此很不满意。 “我又不是红伶。”蜜萝连忙抽走报纸, 讨好地亲了亲埃里克一侧面颊, 艺术性地回答, 没跟他争论这种成效斐然的事情。 “只要你能顺利出演我的新剧,我保证, 无人能够与你争辉。”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对话近来实在重复了太多次, 埃里克只眸光微亮,就顺势转移了话题, “所以我们现在应当抓紧练习——我可不想直到上台,我的女主唱还是只能用小提琴与听者交流。” 这也没什么不好呀,我的琴艺又不丢人……蜜萝条件反射般在心底小声嘀咕着,看着男人说到后半句时愈加精神抖擞的模样, 却还是乖乖地清清嗓子, 开始了今日的练习。 “光已熄灭,我的世界一片黯淡……” “光已熄灭,幽暗之门訇然中开……” 轻柔忧郁的海妖之声与低沉沙哑的男声再次纠缠着响起, 依旧在克莉丝汀的专属化妆室,从前那无人听闻的角落;只是再不是如同教授红伶小姐时那样一字一句耐心细致的打磨,而是歌剧魅影全情投入的引领,一次又一次,直到蜜萝也开始期盼自己在不久后的某天登上舞台惊艳众人。 “菲利普,拉乌尔,我心爱的侄儿……我以为夏尼家对你们的教育已足够明确——你们只能分别爱上将成为各自妻子的女人,而我不认为巴黎歌剧院那两位流言缠身的小姐中的任何一位能够担负起夫人间社交的职责……”索蕾莉洋洋得意地向蜜萝描述从菲利普处了解的信件内容时,后者正在埃里克带领下,尽量习惯倾注情感却不动用天赋的歌唱——这其中的分寸是很难把握的,尤其是对蜜萝这样的镜像而言。 “光已熄灭,我的世界一片黯淡……” “光已熄灭,幽暗之门訇然中开……” 这只是正式彩排前的试唱,但好不容易找到一点儿感觉的女主角和比女主角还珍惜这感觉的男主角根本没理会芭蕾首席的聒噪;就连老当益壮的指挥先生都忍不住对她和跟在她身后的小雅姆飞去一只白眼儿——海妖之声是何等美妙,即便蜜萝经过近一个月练习,已经将那种惑人的特质收敛许多;如果不是如索蕾莉那样成见太深的,也没人愿意被打断欣赏。 “令人惊讶!小姐!您的嗓音一定是天主恩赐的奇迹!”试唱的短短几小节很快就结束了,而老指挥感到自己高悬已久的心终于在眼前这女子开口的瞬间落回原地——然后又被她同搭档的合唱一同送上云霄。他兴奋地挥舞着指挥棒,待一段结束,就迫不及待地大声称赞。 蜜萝落落大方地接受了指挥先生的赞美,颇有些扬眉吐气地看了看埃里克,就听他认真诚恳地表示:“是的,蜜萝有一把令人羡慕的好嗓子,如今演唱技巧也尚可,但在情感方面还有所欠缺,有时过于充沛而失于细致的变换,有时又——就好像一台故障的录音机。” 好吧,故障的录音机里放出来的好歹还是人声不是?少女忍耐地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千万别跟一提音乐艺术就吹毛求疵的某人较真。而且,老实说,自家事自家知,同埃里克挥洒自如的演唱相比,如果不动用天赋,自己从女主角沦为女配角也是必然。 “那么我这台‘故障’的录音机就靠你维修了。”嗯,经过一个月的折腾,蜜萝觉得自己微笑的弧度一定已经十分标准了。 “对不起,我来迟了。”大家客套了好一会儿,整部剧除男女主角外最重要的角色终于姗姗来迟。对生性散漫的法国人来说,这在其他地方,比如街边某家咖啡馆或者某位私交好友的家中是没什么关系的。但如果是在新剧试排的后台,就不太妥当了。不过,看在克莉丝汀在歌剧院愈发高涨的地位以及苍白疲惫的脸色,除了索蕾莉借机又挤兑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13 了蜜萝两句,大家什么也没说。 这不是克莉丝汀第一次来迟。事实上,老指挥一直觉得这部真正来源于幽灵的剧作似乎背负着某种诅咒——开始是在歌剧演唱方面毫无名气的女主唱坚决拒绝试唱;接着芭蕾舞团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在排练中老是有意无意挤占女主唱的站位,或者干脆成群结队遮挡其身形面容;好不容易找来经理训斥了领头的索蕾莉一顿,女主唱的歌艺也一天比一天令人惊喜,克莉丝汀却又一改从前的勤恳,时不时在排练时迟到早退,像今天一样与大家一同进行整剧排练更是头一回。 当然,老指挥也知道,这不是克莉丝汀本意——据传,夏尼家对这位流言缠身的红伶小姐并不满意,以索蕾莉提到的信件为例;而前者似乎宁愿拼了命地在舞台上引吭高歌以提高身价,也不愿意像恋人提议的那样隐退在家,同夏尼家派来的人学习做个合格的子爵太太。 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动摇。老指挥想到这里,神色微妙地看了一眼高歌过后,看向搭档时反而愈加柔情蜜意的黑发少女——如果他没记错,当初克莉丝汀曾考虑过向两位经理提出辞职以照顾妹妹,顺便也能得夏尼家长辈欢心;只是这位神秘的小戴耶小姐提前一步遇到了温柔深情的埃里克先生,迅速走出了阴霾。 说起来,同样是被贵族老爷迷恋的歌女,这位小戴耶小姐就比姐姐幸运多了——虽然相比姐姐,夏尼家的长辈们对这位在整条胜利圣母街和巴黎歌剧院都不幸声名狼藉的小歌女更不满意,但菲利普伯爵作为整个夏尼家的守护神,在家中的威严显然远胜他那个做海员的弟弟。事实上,大家都猜测,夏尼家对克莉丝汀如此苛刻,未必没有迁怒发泄的因素在内。 不过要老指挥说,不论是技艺还是容貌,甚至这个剧院的无冕之王——剧院幽灵的偏爱,这位小戴耶小姐恐怕都要比姐姐更甚一筹。 “既然主唱们都已到齐,那么我们现在就整体排练一遍吧。”老指挥把谱子翻回第一页,用高举的指挥棒宣布又一次整体排练的开始。克莉丝汀于是步履虚浮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机械地准备起自己的唱段——她真的太累了,最近也只有在轮到自己开口时才能提起一点精神。 “光已熄灭,我的世界一片黯淡……” “光已熄灭,幽暗之门訇然中开……” 埃里克与蜜萝这段直击人心的合唱在任何人听来都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只除了克莉丝汀。 近段时间以来,过于频繁的登台表演以及来自恋人家族的种种责难仿佛令这位敏感的红伶小姐暂时丧失了对美的品鉴能力。以至于她此刻听着女主唱忧郁颤栗的曲调,却只感到仿佛有无数根钢钎在自己脑海中毫不留情地搅动,并如同溺水般对妹妹所饰演的那个角色生出某种感同身受的压抑惶恐。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就连眼泪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滴也没落下。 “光已熄灭,我的世界一片黯淡……” “光已熄灭,幽暗之门訇然中开……” 那一头,男女主角依旧忘情地歌唱着,只是那忧郁的女声悄然变得轻缓祥和,阴森沙哑的男声也温柔磁性起来,令克莉丝汀感到一阵熟悉的安慰——就像是从前那位神秘的音乐天使!一念及此,红伶小姐忽然精神一振。她安静地听完了这一段全剧的重要转折,正要开口,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天使……父亲……”克莉丝汀低声呼道,只是咬字因哭腔严重模糊。 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想从妹妹变成继母……蜜萝听清她后面的称呼,思绪忍不住跑偏了一下。兢兢业业如阴影般从身后环绕着她的搭档似乎已猜到少女会想到哪里,无可奈何地用下巴轻点她后脑。 “我说了呀,姐姐,我只是比你多走了几步而已。”黑发少女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几步,借着安慰姐姐的机会。在她耳边轻声道。克莉丝汀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埃里克,而后者严谨地换了贴合角色的服装,几乎从头到脚都包裹在浓黑的长斗篷里,只面部正中位置凸出一根长长的银灰色鸟喙,颤颤巍巍冲她点了两下。 他就是我的音乐天使?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是他而不是别的什么禽兽或暴徒带走了蜜萝?那他为什么不在流言初起时出来澄清……克莉丝汀一时后悔自己错过了这么多次排练的机会。她心中升起许许多多疑问,心情却轻松了许多。红伶小姐擦干泪水,苍白疲惫的面孔上忽而焕发出全新的光彩。 “光已熄灭,我的世界一片黯淡……” “光已熄灭,幽暗之门訇然中开……” “光已熄灭,我是野火的余烬,在这凄凉土地上亦要绽放光明……” 又一次唱到这奇妙的转折,老指挥惊喜地发现,此前一直存在感薄弱的“孩子”声音异军突起,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融入了男女主唱的声音中。三道声音,三种美妙相互作用,终于构建起一种圆融充盈的美感——就像将地狱、人间,天堂融汇为一体,无与伦比的恢宏细腻,无与伦比的天籁之音! “令人惊讶!我第一次对这部剧生出如此充沛的信心!”他再次夸张地感慨,而克莉丝汀从始至终昂首挺胸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像个等待长官的检阅的士兵。 作者有话要说:  啊,感觉快要肝硬化了,绝望jpg ☆、劣计良谋 自从经历那个荒诞之梦以后, 埃里克就几乎没再动那卷遍布抓痕和少量血迹的套索了。他自以为并未变得高尚, 但如果蜜萝珍重性命, 对那些蠢货温和一点其实没什么坏处。 但这前提是,那些愚蠢的家伙不会自不量力想要对蜜萝有所妨害。 自然, 埃里克也知道, 就凭竖琴下那群密谋计划都不会使用代称的蠢货, 很难真正对蜜萝造成什么妨害。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这群跳梁小丑在自己心爱的姑娘面前碍眼,更不代表他们因此就可免于受罚。事实上, 幽灵先生始终认为, 蜜萝想要用一种相对极端的方式迅速摆脱造物者与供奉者的影响, 自己固然应当尊重。但凡是都有个限度——母亲聚集在阿波罗雕塑下的那群胆小鬼正在进行的事情就是已超过底线, 应当由他雷霆一击,在这桩小麻烦闹到蜜萝知晓之前把它解决干净。 埃里克像当初溜进蜜萝的花店时那样从人群附近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滑出, 两张蝙蝠似的黑翼最后恰巧紧贴着众人头顶阿波罗塑像手上的竖琴。而竖琴之下, 索蕾莉与一群三四级舞蹈演员们对此毫无所觉。 “为什么我们要跑到顶层的天台来?这里甚至没有一点儿遮蔽的地方。”其中一个小姑娘被冬季呼啸的寒风冻得瑟瑟发抖,忍不住抱紧胳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14 膊大声抱怨起来。 “因为除了这里, 哪里都有监视的耳目,不是她的,就是剧院幽灵的!”小雅姆用更大的声音对她训斥道,“而在这里, 阿波罗的铜雕塑会保佑我们不受一切邪恶的侵害。”她说前半句话时, 脸上带着逼真的森然的神情,到了后半句却又虔诚庄严起来。 那姑娘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却不再说话了。于是剩下的女孩儿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她们“净化恶魔”的谋划。 “教堂的火种、圣水和十字架都能对邪恶的女巫造成伤害——如果她不是, 这也能赶走依附在她体内的魔鬼!这两样东西可以去向玛德来娜大教堂的神父讨要。”小雅姆首先忧心忡忡地说,“但她驯养了很多凶恶的动物——就我们所知,幽灵的触角至少还陷于歌剧院内;而她,胜利圣母街上有许多肮脏的流浪动物,比如猫、狗,还有无处不在的老鼠都是她的耳目。” “这一定是巫女的手段!只有邪恶的巫女才会有这诡异可怕的本事!”有个小姑娘忍不住嚷嚷起来。 “关于这个,我认识一位捕鼠人,他对付那些动物,尤其是老鼠很有一套。”而索蕾莉赞赏地看了小雅姆一眼,十分镇定地说。 “实在不行,我们还能把她引出胜利圣母街——只要先把瓦勒里乌斯太太骗到远些的地方就行,就算她不在乎,她姐姐可很在乎那个养母。”小雅姆得了鼓励,更加积极地补充道,要说这里有谁对戴耶家的事情最为了解,那必定是有位老姑婆与那对姐妹比邻而居的她了。 “不能牵连克莉丝汀,留着她总比让卡洛塔一个人嚣张好些。”但索蕾莉摇摇头,很有远见地否决了这个提议。“当然,”她说,“如果哪天克莉丝汀快要彻底取代卡洛塔,这办法就用得上了。” 最后,她们商定从蜜萝即将主演的第一部剧入手,在后台悄悄换掉她的服装——新换上的外表同原来的不会有什么区别,但衣服夹层缝上易燃的火绒;负责那一场伴舞的几个小姑娘则事先在舞台的角落放上圣水。到时候,当蜜萝因为动作稍大不慎引燃自己的衣服时,小演员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拿起圣水拯救她了。 “可教堂里的圣水分量都很少——万一水不够用,灭不了火怎么办?”大家散开前,反倒是索蕾莉皱着眉头稍稍修改了计划——她到底还是个迷信的天主教徒,“还是只在她用的道具里缝上火绒吧,衣服就不要管了。”但立即又被其他人,主要是小雅姆激愤的言语淹没了。 “您不必担忧这些,只有邪恶的女巫才会被圣火化为灰烬——如果她只是个被恶魔蛊惑的牺牲品,那么这圣火便正好洁净她的身躯与灵魂。”她振振有词,好在索蕾莉到最后也没赞同。 “我可不想犯杀人的重罪。”她颤声说着,用小拇指画了个独特的十字——有许多小演员悚然一惊,仿佛从什么异样的狂热中挣脱出来,不再提在黑发少女衣服里塞火绒的事情了。 比起埃里克曾见过,或者干脆亲身参与过的那些政治谋杀,这计划简直粗糙简陋得可笑。但不可否认,这粗陋的计划如果真的侥幸成功,全身大面积烧伤可不是好玩的事情。怒火在幽灵心中迅速积聚。他认真记下小雅姆的面容,顺着来时的路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铜雕塑落在地上的阴影里。 “妈妈,我害怕!”这是一周以来,小雅姆第三次扑进母亲怀里哭泣。她把头深深埋在母亲宛如投弹手一般具有安全感的怀抱,整个身子却颤栗得像一株被狂风摧折的小草。 “幽灵盯上我了!先是每一双舞鞋里都被塞满锋利的碎玻璃,然后是比平常沉重,拆开来塞满火绒的舞裙,现在……现在……它幽冷的声音甚至开始出现在我每一晚的噩梦里……” “我可怜的孩子,我恐怕那并不是梦。”索蕾莉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小雅姆茫然回头,瞧见芭蕾首席强作镇定的绿眼睛,那双眼在看向她时有几分怜悯的色彩。 “啊,快看她的脸!”她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四周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惊恐,怜悯,怀疑,嫌恶……种种令人不适的神情都能从那一张张忽然变得陌生的面孔上瞧见?小雅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正是自己从前常做的神情。 我的脸……怎么啦?她颤抖着举起一只手,半天也没下定决心抚上脸颊。但一个尖细到扭曲的声音已为她道出了真相。 “当心……恶毒……蠢货……若您继续固执己见……幽灵注视着你!幽灵注视着你!幽灵注视着你!”那声音的主人直勾勾地盯住小雅姆茫然无措的脸庞,一个词一个词辨认着那些潦草古怪如同孩童涂鸦的红痕,然后又是兴奋又是惊恐地念出从她身上唯一完整的一句话——那些红色的字迹从她左耳下方开始,一连三道,歪歪扭扭蜿蜒进右侧衣领,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啊——”小雅姆懵了一瞬,忽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在此后的许多天里,舞台上都不再有这姑娘像小牛犊般笨拙起舞的身影;据同寝室的小演员们,她后来又遭遇了几回幽灵的恐吓,脸上那些字也掉得很慢,以至于这姑娘的脸色一直灰败憔悴得像堵掉漆的墙壁。 “埃里克,发生了什么?别告诉我你忽然又迷上了恐吓小女孩儿。”而蜜萝又一次在排练时间外去埃里克的房间,却照例扑了个空以后,终于“愤怒”地发动遍布歌剧院的蛇虫鼠蚁们,把埃里克堵在小雅姆寝室附近一条暗道的转角。 “没什么,只是不想让一些蠢货惹出的蠢麻烦影响新作的演出而已。”埃里克轻描淡写地回答,并不打算拿这些麻烦破坏少女显而易见的热情。而蜜萝,她点点头,可有可无地接受了这个敷衍的理由。 “这都随你,不过可别不留神被人抓住尾巴,我还想把你正式介绍给卡洛塔姐姐和家里呢。”她随口嘱咐了一句,便亲亲热热凑上来,抱着埃里克好一阵腻乎,然后在男人彻底擦枪走火之前顽皮地抽身,“我上回来你这里,除了第一天逛了逛厅堂,还有后面几乎都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下湖里——这可不是女主人该有的待遇。” “美人儿近在咫尺却迟迟不肯投怀送抱,这也不是男主人该有的待遇。”埃里克用有些暗哑的嗓音叹道,但还是乖乖引路,同时在每一个匠心独运的房间里对心上人絮叨些令后者不明觉厉的建筑术语。嗯,老实说,蜜萝很难领会情人这些作品的伟大之处;不过她觉得这些迂回曲折的暗道真是神奇,而自家小星辰眉飞色舞的模样也分外动人。 埃里克喜欢的风格虽然各有不同,但多半庄重华丽,犹如神灵或鬼魅的泼墨——只除了环形走廊尽头那个干净精致的老式房间。蜜萝好奇地拧开门扉上有些眼熟的木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15 把手——这在大片以黄铜把手为主的房间里也是不常见的;对此,埃里克并未阻止,一路上几乎不停嘴的絮叨却在引着蜜萝跨进房间的那一瞬戛然而止。 “这是……我们从前的房间?”少女一眼就看到那张眼熟的小床和床边那个竖立的大半个半个蛋壳状的摇篮——就连她曾经为了训练小埃里克手臂力量特意用软布条绑起的,颜色鲜艳的小球也都原模原样地从摇篮顶部垂下,悠闲自在地高低错落着。蜜萝眨了眨眼,忽然感觉眼睛有点儿发酸。 “我的记性也还不错吧,姐姐。”埃里克笑了笑,也看向那个摇篮,语气带了点儿小小的遗憾,“只是我记事的时候它已经有些旧了,我觉得你可能不会喜欢,就上了些鲜艳的漆色——这设计十分巧妙,以后可以给我们的孩子用。” 孩子?与你和埃里克都血脉相连的孩子?蜜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一片平坦的小腹,感到自从第一次与埃里克亲密后,某种模糊的渴望忽然变得甜蜜又清晰。 但她同时意识到,新旧人类之间就已经子嗣艰难,而镜像?她在末世那些年里,好像从没听说有谁的天赋造物没有对造物者天然的忠诚,却爱上后者所珍重之人;但作为通常甚至并非独立存在的天赋造物,大概是没有资格孕育一个全新生命的吧? 一念及此,黑发少女的神情不免苦涩起来。她错开眼光,看向房间一侧比记忆中大了许多的博古架,想要挤出一点儿笑容,却在看清那架子上的陈设时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从前,她要贝尔纳造出那小架子,不过是为了同埃里克摆些从小镇、乡野间搜集来的某些有趣的小玩意儿,比如一束开得正好的野花、一颗形状奇特的石头,或者镇上集会里买来的新奇玩具。眼前这个近一人高的大架子上却陈列着大大小小的木雕摆件,且多数风格纤巧细腻,不像是男子的杰作,反倒更像是出自她手;如若不是,那也定是她面目模糊的肖像——虽面目模糊,却仍悲喜宛然,动静皆宜,一路从相依为命的亲人与情人无可奈何地衍化为神灵高贵莫测的剪影。 任何深情的言语在这座博古架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同样,关于自己从那场荒诞之梦无奈抽身后埃里克剩余的时光,她所能想象的任何孤寂与思念都不及此处流露的万分之一。少女勾着嘴角,却终于痛痛快快落下泪来。 蜜萝想同他道歉,为自己一次又一次残忍的抽身;又想道谢,感激他这份经久未变的深情厚谊——而她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堪与匹配。但最后,她只是眨眨眼,抖落眼睫上的泪水,紧接着向眼前的男人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那时候可真叫人怀念啊。” 这笑容是埃里克极熟悉的。 “不要哭,蜜萝,命运已恩赐我们甘美的重逢。”少女略失血色的面孔被泪痕衬得那么娇弱可怜,男人皱了皱眉头,手指温柔地从少女眼下拂过,带着久违的颤抖,同样微颤的嗓音却迅速沉稳下来,“命运已恩赐我们甘美的重逢”他低声重复道——那甚至过于沉静了,以至于带了一点儿喑哑的意味。而且就像从前的蜜萝一样,比起安慰情人,那更像是在竭力说服自己。 “走吧,我的小谷粒,也许你愿意来看看我的房间——我是说我平常作曲以及安睡的房间,上次你走的太匆忙了,除了那些烛台大约没瞧见别的景致吧。”然后,埃里克又称呼了一遍那个甜腻的昵称,挽起仍沉浸于莫名哀愁之中的恋人,目不斜视地朝地下湖方向走去。 这一次蜜萝没心情化出鱼尾,埃里克就先叫她坐上小船,然后安静地把船行驶到岸边。 “你怎么还在用血谱曲?”蜜萝一抬头就瞧见了正中那只巨大的谱架。自然,曲谱上新干不久的血痕也一并出现在她眼前。黑发少女下意识皱起眉头,却听而边传来埃里克近乎疲惫的声音:“因为我不这么做的话,灵感的天火就一定会将我烧毁——你想看看这曲子吗?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创作的……我叫它《胜利的唐璜》。” 蜜萝直觉这不会是令人愉快的体验,但她仍然翻开了曲谱——然后立即被一种可怖而动人的泣诉攥住了全部灵魂。在此之前,她已翻阅过埃里克不少曲谱,但其中没有任何一个音符、一段旋律或一部乐章能与眼前这仿佛从灵魂与血肉被撕裂的间隙奔腾而出的咆哮嘶吼相提并论。 开头那种泣诉占据了不少篇幅,蜜萝轻哼着这些同主人的容颜一样令人敬畏的音符,像是看到角斗场里四处冲撞却不得出路的兽群,一切狂乱无序的情绪就像被打散的颜料,混着自角斗士伤口流出的鲜血在围栏中的土地上绘出一副古怪可怖的图画。紧接着,便是一段如仙乐般空灵甜美的引诱——看似少了先前的跌宕雄壮,蜜萝反而不敢再随意开口。 但那甜美诱人的仙乐依旧从她耳边响起——用细微的仿佛是幻觉的音量开头,一直到最辉煌的中音部分才加入管风琴雄壮的声音,一瞬间仿佛千军万马在少女身侧呼啸奔腾。 “蜜萝,必须爱我!” “蜜萝,只能爱我!” “蜜萝,永远爱我!” 男人拖着哭腔的声音既专横又可怜,似乞求又似命令,夹杂在如海潮般跌宕的旋律中仍是最浓烈的一笔,像是几块凸出水面,顽固的礁石——而蜜萝感到自己在这片风急雨骤的海上飘荡已久的灵魂至少在这一刻终于得以安歇。 原来你也在害怕么,埃里克?不要怕呀,我最爱的小星辰,你已把心掏出来给我了,我也一定长出一颗心来还你好不好? “好。”这声回答并不如何响亮,甚至带了些忧郁的叹息,却恰巧与乐谱又一次转折相合——下一刻,风停雨歇,云定天青。 作者有话要说:  嗯,很不容易地点题了,接下来必须要开始肝毕业论文了,25号之前大概都是缓更了(绝望的微笑jpg),不过没有意外的话,这文也差不多临近结局了,希望结局能成功撒糖吧~ 对了,事先预警,这俩没娃,不过番外会收养个娃大概…… 最后,忽然开出个脑洞,乖乖女难得一次叛逆离家出走就穿了没发现,来了点儿小酒强啪了桶,结果揣包子了,包子生下来长得也很奇怪,乖乖女就“艰辛”养娃,而桶默默当妹子外挂?或者桶子发现娃不好看,怕娃被伤害,乖乖女还没来得及看娃,娃就被桶抱走了什么的(住脑!)emmm……但是想吃不想写,有没有大大感兴趣的,求产粮呀~ ☆、分饰两角 巴黎街头小有名气的男主唱真容可怖是个大麻烦, 在剧中扮演角色分量不轻的红伶小姐首演前夕因过度疲惫罹患声带小结, 不能登台更是麻烦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16 中的麻烦……但当那甜美如仙乐的和声自幕布后响起, 这一切麻烦忽而全都成了微不足道的事情。 “光已熄灭,我的世界一片黯淡……” “光已熄灭, 幽暗之门訇然中开……” 深色幕布随这颤栗的和声缓缓拉开, 出现在人们眼前的却只有卡洛塔伶仃的身影——这位红发女高音第二次穿上简陋的农妇服饰, 多年来风韵不减的脸庞也尽量敛起惯常的傲慢神色,被苍老的妆容堆砌出几分麻木悲戚的感觉。她步履蹒跚地走到舞台中央, 双臂朝向天空, 用一声绝望凄凉的长啸作为这场灾厄的开端。 “我的黑暗之女, 在这无月之夜苏醒, 你可听见她们高歌?”此刻之前,菲利普从来不知道音色辉煌明亮的圆号也能驾驭如此阴郁的旋律, 背对观众从乐池一跃而上的男主唱更是在一连串鼓点般短促的音节铺垫后, 开始了一段雄壮的吟唱——随猛然高举的双手撑开的黑斗篷从背后看去就像是一对漆黑的蝠翼,令人联想到天灾、疫病等一切不祥的存在。 “雪夜的乡村, 看似一片安宁,我这恶魔却在迅速逼近……这里的人们对你曾只有猜忌和欺骗,而今你可忘却从前枯燥的狩猎——唯有孩童纯净的灵魂方可得你引导。”他忘情地高唱道,带着某种可怖的亢奋, “带他们来我的圣坛, 黑暗之女!这醉人的夜啊,无忧无惧,它将向你们承诺永恒的欢愉……” 菲利普经常进出歌剧院, 却从未见过那样雄壮的声势,仿若神灵震怒,却在他的心脏随之爆裂前忽而收束为另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恶意,这使他立即联想起幕布拉开前,那段惊艳的和声中属于男声的部分。接着,一切暂归平静,而男人眼里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被层层叠叠的白纱衣簇拥着,踉跄登台的模样虚弱得像一朵浪花跌碎在礁石上——她先前也待在乐池里,却是倒退着出现在台上,露出一张精致如画的面孔——是蜜萝。 站在台上的姑娘倒不再是人们近来传言中那种面色苍白的模样,但凝着浓浓一层红晕的脸颊和眼睑在灯光作用下与她苍白如纸的额头对比鲜明,反而更显得憔悴可怜。菲利普注意到,少女漆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背后,与肩颈处细小的白羽相间,莫名像是雪白肌肤上陈旧的鞭痕。 “歌声又一次穿透黑夜,我轻声地恳求你们,请来找我吧,我就在静谧的林荫下……那月光中,月光中昏暗的针叶林,我听见冷杉轻声祷告;而蛛网罗织出绝妙的回响:亲爱的,亲爱的,请跟我走吧……”少女低回的吟唱像美杜莎的蛇发在厅堂的每一个角落穿梭游弋,层层递进的缱绻之意像情人相拥时渐渐升腾的体温,精致如画的面容却殊无表情,微带森绿的灯光别出心裁从地板上射出,映着她同样被化妆师尽力涂红的嘴唇,像是死人入殓前的妆容。 “亲爱的,亲爱的,请跟我走吧……”蜜萝依旧面无表情地继续着这可怖的引诱,像个从地狱爬出,来向人索命的幽魂。老实巴交的布景工布盖站在表演厅顶部的脚架上往下看,正操纵布景的手禁不住吓得一抖——原本的月夜密林的景致立即被大片林立的镜面替代。 少女并未停止吟唱,却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其中一面高大华丽的落地镜,漆黑的眼珠微微转动间,莫名有些懵懂的感觉。菲利普随她看去,恰巧见到男主唱蝙蝠似的倒影出现在镜中——与少女贴得极近。他做了个探头的动作,像蛇类或是某种长颈的鸟类,面部正中鸟嘴般巨大的亮银色弯钩便紧紧抵住少女纤细的脖颈。 那是怎样诡谲、怎样险恶的神情呀!尽管男主唱的面容完全隐没在黑兜帽的阴影里,菲利普却忍不住这样联想。 “亲爱的,亲爱的,请跟我走吧,成为我的一部分,从此我便停止贪婪……”那蝙蝠似的人影终于也用微哑的嗓音唱起来。他比少女高了许多,将她环抱的动作又十分紧密,故而那漆黑的蝠翼十分轻易就将少女的白纱衣完全吞没了。 “那月光中,月光中昏暗的针叶林,我听见冷杉轻声祷告;而蛛网罗织出绝妙的回响:亲爱的,亲爱的,请跟我走吧……”蜜萝却重复起先前的唱词,依旧是那幽魂般低回缥缈的曲调,却添了一丝无人觉察的忧郁。四面观众席上,包括更高处的包厢里,胆小的人们早已闭上眼眸,抱紧身旁人的胳膊;胆大些的人们也不禁暂时丢下礼仪,窃窃私语女主唱“恶魔眷属”的传闻。 直到一滴泪淌出。 菲利普看得清楚,那滴泪从少女地穴般幽邃的眼窝里跌落下来,大约是份量太轻,只划出很短一道湿痕,便颤颤巍巍停在右颊上方,仿佛只是装饰眼角的一粒碎钻,却比那晶莹许多。 大约,也温热许多吧?大爵爷看着少女依旧毫无表情的面孔,迟疑地想——他向来知道蜜萝极美,但那种美一直是神秘的,危险的;譬如先前那幽魂般的气质,他虽从未见过蜜萝如此极端的表现,却也不觉得十分意外。 但那滴泪令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少女此前一切诡秘、缱绻的气质都被那滴泪冲刷成了纯粹的圣洁哀艳。那仿佛是神使堕天前最后一滴泪水,让菲利普几乎忍不住相信,抛开一切神秘莫测的手段,这令他生出种种忌惮的少女性情原本便是,或者至少也曾是如此纯粹。 这时候,灯光比先前又暗了几分,唯独那面华丽的落地镜被斜上方细微的光源映出微蓝的光。蝙蝠似的人影环着少女朝镜子的方向退了几步,后者同她眼角的泪滴便一同被吞没在那泛着幽光的镜面中。 菲利普不知道有多少人看清了少女眼角的泪滴,但他能够预感:如果不出意外,这场演出过后,恐怕再没人会记得蜜萝“恶魔眷属”的名声——人们只会为一个被恶魔蛊惑的少女心碎叹息,并原谅她此前所有过失,无论她最后是侥幸逃脱魔掌还是在恶魔的怀抱里永世沉沦。 乐池空荡的舞台寂静了片刻,魔术般从另一处镜中走出的少女仍穿着那纯白的纱衣,却被舞台灯光映成了朦胧的灰白——这不再像一缕将散的幽魂了,而像是一尊无生机的石像。那蝙蝠似的人影却又并未随之出现,不知在何处蛰伏。 “又一次,那甜美的歌声又一次穿透黑夜,那些字句如此美妙,似与我相识已久……我穿过静谧的林荫,随它轻盈地去向海边,而那海波轻柔地将我吞噬——我漂浮着摇曳着,仿佛月光中的海藻,与航船、鱼群以及一切有生命的东西一同消逝于长夜的雾里……”依旧是梦呓般轻缓低回的吟唱;但与此同时,舞台四周响起卡洛塔饰演的母亲连绵不绝凄厉的长啸。 人们花了一点儿时间才分辨出少女此刻饰演的是另一个角色——至少也是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17 另一个意志,而那在宣传中原本是克莉丝汀的戏份。 不过这小家伙演得也还不错。有人皱起眉头,但更多的人都如是想着——亚裔在非亚裔眼中总是显得年幼,但蜜萝此刻一成不变的空洞目光与其冶艳的容貌的反差反而演化出某种奇异的张力。 只是,她对引诱者与被引诱者的表达是否过于相似了?当菲利普觉察自己这忧心忡忡的念头时,忍不住黑了脸色——这位大爵爷一直都不太赞同夏尼家与手段莫测的黑发少女相交太深;为此,即便说服自己为了剧院利益对后者“狂热”追逐,私底下却连放拉乌尔与克莉丝汀与蜜萝长时间相处都不愿意。 事实上,因为蜜萝的存在,他对弟弟的恋情,包括他与克莉丝汀的海誓山盟以及夏尼家对此愈发频繁的责难一直冷眼旁观。否则,红伶小姐在夏尼家的处境也不至于如此艰难。遗憾的是,无论蜜萝还是她在巴黎堪称手眼通天的幽灵情人都牵挂着更要紧的事情而对此无暇顾及。 不过随剧目的发展,蜜萝很快给了挑剔的听众们一份完美的答卷——那无处不在的灾厄之影渐渐不满足于待在引诱者身后,而向被引诱者逼近;而被引诱者的意志却在这漫长绝望的斗争中愈见坚定生动,最终迎来长夜尽头的光明;就连那引诱者就都在最凄冷的挣扎过后幡然醒悟,生出纯白的羽翼,予孩童以庇护。 “绝不忘记,魔笛手的誓言!逐疫病,消灭灾厄!”临近结尾时,少女的羽衣被灯光镀上一层金衣。她抚着镜面,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而舞台灯光也应景地以那面镜子为界,分出明暗两端。 “驱逐疫病,消灭灾厄?”仍是那张冶艳的面孔,灯光的分界却巧妙地偏移到她身边另一侧形状一模一样的镜子上——看上去就仿佛她站在镜子另一端一般。少女抚摸着手心的横笛,迟疑地低唱道,暗色灯光隐隐映照出她迷茫的神情,微微颤动的眉头却像是有什么炽烈的情感将要破土而出。 “从未忘记,魔笛手的誓言是驱逐疫病,消灭灾厄!”终于,她攥紧横笛,颤声高唱道。 “驱逐疫病,消灭灾厄!”而镜子那头,是从前的被引诱者铿锵有力的应和。 “驱逐疫病,消灭灾厄!” “驱逐疫病,消灭灾厄!” “驱逐疫病,消灭灾厄!” “驱逐疫病,消灭灾厄!” …… 舞台上,少女的音调越爬越高,节奏越唱越急,头顶浅金的灯光转换也越来越快,给人一种整方天地将要崩塌的错觉。 没人知道她如何做到在这样紧迫的吟唱中将音色从一个极端自然而然地转向另一个极端。但事实是,在整整七次,音调共计横跨四个八度的爬升过后,少女的声线已经由唯有深海才能孕育的魅惑转为天穹与雪峰般的圣洁——不变的是海天一色的空灵与恢弘。 “你的阴谋已终结,而我的灵魂一分一毫也不会为你陪葬!”随后,少女穿云裂石般的歌声伴随着镜子破碎的声音一同在听者耳膜上落下震撼心魄的一击。整片舞台随后陷入短暂的黑暗与寂静——仿佛黎明前最后一抹夜色。 不出所料,那夜色很快便从正中的光斑开始,向四周褪却了,露出一众主演排排而立的身影——蜜萝格外娇小些的身影便在最中间的位置,背后恰巧生出一对宽阔的白羽——羽翼边缘并不整齐圆滑,追逐着黑暗迅速舒展的模样远远看去恰似它一力划破了剧目中的永夜。 菲利普承认,女主唱绝顶的美貌足以令这一幕成为无法复制的经典。但除此之外,这个结局,或者说从少女与那灾厄之影第一次投入镜中之后的情节,就有些肤浅俗套,只是因为男女主唱那把/能够将泥巴唱成乌金,把稻草唱成金条/1的好嗓子,而生生将大家留在这个逐渐变得乏味的梦里。 挑剔的大爵爷忍不住再次皱紧眉头——就算是从前那些打着幽灵旗号的冒名之作也不会犯这样虎头蛇尾的大错,何况通过露西先前的描述,他对这出剧目的内情多少了解几分。菲利普礼貌性地随众人一同起立鼓掌,忽然发现这羽翼的主人虽然在洒满整个舞台的辉煌灯光下像每位第一次主演的年轻姑娘那样羞涩地笑着,口里唱着欢喜团圆、满怀希望的终曲,微垂的眼光却竟似有些沮丧。 作者有话要说:  注:1为原著语句 下面是久违的安利时间~ 埃里克的唱段出自德语音乐剧《德古拉》主人公德古拉唱段《blut》, 卡洛塔那一嗓子哀嚎,也代入上述曲目中母亲的哀嚎。 诱惑者唱段魔改自《ein kreuz zur zier》, 被诱惑者唱段则魔改自《德古拉》露西的唱段《nebel und nacht》, 女主最后一嗓子魔改自《德古拉》德古拉跟范海辛怼唱《zu ende》其中一句 剩下没提到的就是本蠢原(瞎)创(编) ☆、以吻封缄(完) 谢幕曲的副歌部分不知不觉已重复了整整三遍;每唱一遍, 就有部分演员悄然退下, 久久不落的幕布像是预备着什么盛大的仪式。而直到卡洛塔也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款款退场, 蜜萝才发现诺大的舞台上居然只剩自己和埃里克两人的声音。 “你是否置身长夜,而这夜漆黑过别处?你眼里又是否有颗星辰, 映照我一切欢乐与泪水?是否有个理由, 令你为我重塑过往的岁月?而我们此刻能否得个终结, 终结得完美?”男主唱含情脉脉的探问回荡在掌声落下后归于安静的厅堂里,将那身幽影般的黑衣都无端衬出几分柔情。 “穿过无尽孤寂, 我们向彼此张开手臂, 所有事情自此改变——我心如一阙希望之歌, 难以参透, 却再无畏惧。”很难用语言描述那是怎样一种虔诚,与决绝相间, 蜜萝甚至没来得及回应, 就见埃里克一把扯开斗篷,露出阴影下的真容——惨白如纸的肤色和残破扭曲的轮廓比人们此前关于那谜团的所有猜想都更接近灾厄与不详的显化;但那双流金般的眼眸也同时接受着世俗的洗礼, 并在头顶暖黄的追光下愈发显出一种近似神圣的情意。 “能够打动我的,是你,和你来临的足音;能够伤害我的,是你, 如果你弃我远去;能够灼伤我的, 是你的肌肤,如果别人也如此渴望;让我害怕的,是你的欲望, 如果它不再为我燃起……”男主唱的歌唱是如此深情,又如此壮丽,足以令人原谅方才猝不及防之间所见的一切缺憾。 “我渡过刺目的白昼与嘈杂的夜;倾听天堂的圣歌,也聆听深渊的低语;而这其中最为默契美妙的字句,莫过于您温柔的爱语。”蜜萝漂浮在这壮丽的歌声中,眉梢眼角都变得和暖,刀刃般的白羽也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18 在她身后收拢成温顺的模样。 “我信任我的心,而它除了爱你别无他想;与你邂逅的每分每秒,我心之所念唯有你的身影。我信任我的心,而它别无选择,也决不退缩;与你相遇前的日子都已随风消逝,从今而后,我只能听见你的声音……我信任我的心,而它催促我,与你相伴直到永远。”当黑发少女用那样温柔甜蜜的神情对眼前容貌怪异的男子低吟浅唱时,即便是贵族身侧最精明的交际花也有一瞬间相信了爱情。 “我从未如此确信,也从未如此准备周全,只你一人应是我的天使,”埃里克忽然单膝跪下,声音里有一丝丝久违的颤栗,但更多的竟是缅怀般的温馨平静。蜜萝发现一枚花枝缠绕的金戒指在他高举的双掌中熠熠生辉——虽然少了丝绒盒子的衬托,但那是种太过虔诚的姿势,超出恳求缔结婚姻的限度,而近似于对神灵的献礼。 “今夜如此,夜夜皆然——愿我们的骨血在热情里融合,愿我们在彼此的爱中新生,亦作彼此唯一归宿……”埃里克的告白到此已脱离歌唱的旋律,但当这柔情的话语从他绝妙的喉舌间倾吐,仍有种咏叹式的庄重浪漫。而蜜萝不再回答了——她伸出左手,任由埃里克将那枚大小适中的金戒指套在无名指上。 少女近乎傲慢地将四面观众席环视一番,既而毫不犹豫向仍在歌唱的男人献上了手臂和嘴唇——那悦耳的吟唱在最深情处戛然而止,但没有一位听众对此苛责。 “还有什么比今天更美好吗?还有什么比戒指的牵绊更为牢靠吗?”这是卡洛塔善意的戏谑,短短两句也被她抓住机会小小炫耀了一番对于节奏精准的掌握。 “再多的赞叹与诋毁哪里抵得上她的爱语?除却他柔情的密语还有什么更值得铭记?”接下来是据说罹患声带小结的克莉丝汀母亲般轻柔贴心的叮嘱与祝愿。 “这些温柔的,默契的,虔诚的,庄重的爱语,眉梢眼角悄然流转的完美密语;我们必将歌颂,必将铭记……”最后,四下里渐次响起的和声为舞台上这段佳话画下一个圆满的句号;而两位主角漫长的一吻恰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前终结——幕布落下前,大爵爷眼中的画面恰巧定格在埃里克将自己娇小的黑发未婚妻打横抱起的一瞬。 向绝境中的美貌少女伸出援手的多情野兽,以及骤然见识野兽真容却不离不弃的忠贞情人?好一对纯善忠贞的神仙眷侣,好一个温暖人心的真爱童话!走出剧院时,菲利普忍不住再一次赞叹自己在商场上为人称羡的胆魄决断以及长远卓绝的战略眼光。 瞧,巴黎歌剧院又有了新的噱头,还比事涉宗教的“天使”或“恶魔”之类安全得多,而你将又一次赚得满盆满钵。男人顽固地勾着嘴角,脑海里却反复闪现黑发少女在舞台上的种种模样,空洞的,哀艳的,坚韧的,挣扎的,甚至麻木的,阴郁的……还有谢幕曲过后,那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甜蜜。 菲利普又走了几步,却感到少女各式各样的影像就像各式各样的罗网,层层叠叠将自己紧缚至难以呼吸。这位大爵爷终于肯承认,此前想要加重那“恶魔眷属”身上的噱头,分明有许多更为简便,且不损自身名誉的办法——而他对黑发少女的追逐并非全无真心。 他终于完全了解拉乌尔对戴耶家那位小歌女是怎样一种火热的,不可理喻的感情;可那对小儿女还可凭借彼此的爱意面对各方议论与责难,他这夏尼家威势最盛的大家长却再无机会将那黑发少女划入自己羽翼之下了。 “你说菲利普替他们平息了夏尼家的波折?”蜜萝得知这个消息时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但并未如埃里克所愿转移注意力;她黑漆漆的眼眸望着埃里克手上的曲谱,带了点儿控诉的神情,“你给我的脚本明明不是台上那个走向!” “你不觉得这个结局更圆满吗?你总不能要我每一部作品都安排成那么黑暗凄惨的结局吧。”埃里克讪讪地笑道,熟练地用他那双湿漉漉的金色眼眸与蜜萝对望,语气诚恳又深情,“事实上,自从与你相遇,我就感到无比的幸福美满——以后怕是再也写不出那些不幸的结局了。” 蜜萝忍了又忍,总算没当着克莉丝汀提起现在还被他扔在地宫落灰那部《胜利的唐璜》。她垂眼摩挲着指间的金戒指,到底没顶住埃里克的撒娇攻势,再开口时语气便软了几分——本就没什么力度的嗔怪所剩无几,只剩下惹人爱怜的一点儿委屈:“可我特意练了那么久……而且我们之前说好的呀……”——说好了要以新剧的演出为契机,让我充分沉浸恶意,放手一搏。碍于克莉丝汀在场,蜜萝把约定的具体内容吞了回去,只一个劲用眼刀在埃里克身上刮来刮去。 可我是那么害怕失去你,这恐惧随我们的练习日渐加深,甚至胜过你所谓的“敷衍”。埃里克星辰般的眼眸却只静静地望向蜜萝,将其中汹涌的一切情绪都明明白白向她袒露,不容情人轻忽,更不容退缩。 “再没有比您更清醒坚定的心灵了。”男人出口的话语却如此动听。他一把将自己娇小的未婚妻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一侧肩上,音量顺势放低到耳语的程度,喉咙和胸膛的震动惹得后者一阵淡淡的酥痒:“其实我早该想到,若说你在末世做那泥塑的神像与对我幼时的庇护都是崇高使命的一部分,都是我那位姐姐强加于你无可选择的经历,那么你在那场荒诞之梦最后呢?为何如此用心地雕刻那人偶?” “那时候,‘梦’中的我们早已结合,你也早已知道那是为了完成置换吧?但那时候,是否继续置换的选择权分明在你手上呀……”埃里克神色沉静地分析,最终却发出一声似骄傲又似满足的喟叹,“这些天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感谢您仍愿继续爱我,从那时到现在,仅以您自己清醒独立的心灵——您确实应当信任您的心,相信它或许容易受到影响,但绝不会是其余任何人掌心的玩具。” 而且相比我那位面目模糊的姐姐,你甚至曾努力为我停留了那么久,道别的方式也如此温柔。最后一句埃里克默默藏在了心底——尽管后来事情的发展不坏,但他一点儿也不想提起那时凄凉的别离。 蜜萝愣住了,她茫然地看着未婚夫含情脉脉的金色眼睛,感觉眼眶一阵发涨,头脑却一片空白。 “总感觉,自己干了件很蠢的事情……”黑发少女喃喃道,有些精致的面容上不由显出些沮丧的神情。 “话可不能这么说,”埃里克半是哄劝半是认真地答道,“至少,若没有你做的这些事,我哪里有机会知道,你是如我一般慎重地对待彼此间的情意呢。”但蜜萝漆黑的眼眸里忽然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滴,像是要把从前该掉却没掉过的眼泪一次性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19 掉个干净。 “怎么啦,蜜萝?”克莉丝汀没听见两人后来的谈话,只见先还嗔笑不休的黑发少女忽然落泪,不由用谴责的目光看向埃里克;而后者一改此前的沉静,也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 “那……那你干嘛改脚本呀?我看过原来的本子,那本来可以成就经典!卡洛塔姐姐原先也是冲着这一点才肯在剧里出演配角……”埃里克发现蜜萝看似娇小可人,真正哭起来时却绝不会有梨花带雨的风范,男人同时受着克莉丝汀谴责的目光和怀中小娇妻的疾风骤雨,听着后者抽抽噎噎中还不忘提起卡洛塔,心底一时又是欣慰又是可乐,还隐隐有些泛酸。 “姐姐难得想起表演的乐趣难道不比一次铸造经典的机会值钱?”最先回应她的是卡洛塔春风得意的笑语;红发女高音狠狠揉了揉蜜萝的脑袋,拽着皮安吉在化妆室里等候用的一张长凳上坐下,用一种带点儿落寞却异常轻松的口气宣布,“我和皮安吉已经找经理辞掉了巴黎歌剧院的工作——等今年的合约结束,我们就会去环游欧洲,顺便做些采集民间曲谱之类的工作——等我们完成初步编纂,也许你和你的未婚夫先生会想要一份样品?” 说着,卡洛塔向埃里克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讲到“未婚夫”这个单词时,她刻意用上了在舞台上念白的技巧,听上去分外暧昧。而这时候,埃里克的回应才姗姗来迟。 “好吧,我发誓,这将是我对艺术唯一一次不诚。”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如一块光洁柔软的丝绒轻擦蜜萝耳廓,先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到下一句却又换做发自肺腑的诚恳了,“但您也当记得,我亲爱的小谷粒——我很早就对您承诺过:在我这里,没有任何艺术比您更崇高。” “没有一行我谱写的曲调能比肩您温热的肌肤,也没有任何一句唱词能贵重过您柔情的爱语——很早以前,我在艺术上一切的禀赋就只为歌颂您而存在了。”埃里克郑重地重复自己在那个荒诞之梦前对蜜萝的许诺,流金的眼眸满溢着化不开的温柔,“而且,为您戴上戒指,将这世界上最美丽最深情的女子变作自己的妻子,这情节在我心中就已胜过一切经典。” 黑发少女浸泡在未婚夫深情甜蜜的爱语之中,惊奇地发现自己又感到当初两人情愫初起时,在五号包厢中被言语爱抚那种奇异的感受。说来,她还记得自己当初不打招呼就篡改了他的作品后,眼前人发了多大的脾气——与此时相比,到底分外不同了。 不过大约是终于舍得敞开心扉的缘故,此时脸红心跳的程度倒比当初深刻许多。蜜萝于是再没法落泪了,却也并不回话——反正她身上“恶魔眷属”的污名已一举洗清,新得的天赋又与海妖之声的运用诀窍相差仿佛;而众人至少明面上也接纳了埃里克的真容乃至他俩的恋情……总之,蜜萝已经想不到比这更好的状况了,而他们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  啊,本文到这里正文部分就完结了。最后一卷每章到现在也就各自有十来个订阅,可以说是扑成狗了。但我依旧顽强地写完了,虽然中间一直缓更,评论也近乎玩单机,但也算管挖管埋了(忽然骄傲jpg) 同题材新文》《[歌剧魅影]心跳加速》已开坑,欢迎跳坑呀~ 好吧,我知道一直跳时间线以及开奇葩脑洞是剧毒,但本蠢真的是很认真地在写文。 不管怎么说,感谢一直陪我到这里,以及曾经陪我走过一段路的小天使们~ (弱弱地问一句,看到这里还在的小天使们能不能在评论冒个泡,好歹让本蠢有点安慰嘛) 此外,这篇文文后面还有个养娃番外,本蠢尽量肝出来。 接着就真的要认真肝毕业论文了,期间可能缓慢更新专栏的脑洞短篇。 然后为下一篇要入v的文文存稿,感兴趣的小天使麻烦顺手收藏个专栏吧。 虽说艰难签约后一直扑着,但本蠢还是抱着以兴趣为生的期望。 最后,一如既往的安利时间: 埃里克开场唱的是法语音乐剧《埃及艳后》唱段《bsp;qui&ouche》(触动我的)及《pour nous》(是我们)混合魔改 蜜萝回答是同样出自韦伯的经典音乐剧《》唱段《i bieve my&》 埃里克跪地求婚是的德语音乐剧《德古拉》唱段《die verfuhrung》魔改 其他人和声是《埃及艳后》女祭司的唱段《从阴影到光明》魔改 ☆、瀚海骊歌(养娃番外,be) 埃里克与蜜萝的婚礼如前者所愿在玛德来娜大教堂举行。巴黎市长很乐意为这对爱侣证婚——他就像大多数看过那次表演的人们一样, 尽管惋惜于男主唱怪异的容貌, 却也相信那美人儿倾心是对后者深情的奖赏。此外, 要蜜萝说,大教堂的马丁神父捏着鼻子念证婚词的模样实在别有一番趣味。 这对儿小夫妻并未辜负市长的好意——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 他们合作演出了许多自己作词谱曲的剧目, 不时会有堪比从前克莉丝汀主演的那出开幕小戏《女武神》的经典面世, 但也不乏一些情节俗套、意蕴肤浅的爱情悲喜剧——后者通常是这对夫妇自娱自乐的产物,剧中对于女主角的塑造总是完美到令人麻木, 不时一段音域横跨五个八度的谱曲供雷打不动的女主唱炫耀歌艺也是很寻常的事情, 害得剧院里给蜜萝作替补的小姑娘每回登台前都得先修改曲谱。鉴于二者绝妙的歌喉与对比鲜明的面容, 这些悲喜剧倒也十分卖座——也亏得蜜萝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饰演那些完美到不似真人的角色, 居然还能够不令听者尴尬。 夫妇俩多年来与接替哥哥监督剧院事务的夏尼子爵合作十分密切。唯一的遗憾,夏尼家的小子爵古斯塔夫已经快要有第二个妹妹了, 远在西班牙采风的卡洛塔夫妇也传来暂居此地养胎的好消息, 这令人称羡的一对儿却仍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大概上天是在挑选一个艺术禀赋足够充分的孩子来继承他们绝妙的技艺与才华吧。”两人的仰慕者大多如此对外解释,却没一个人想过, 这竟会“一语成戳”。 彼时蜜萝已经过足了在亚欧大陆上旅行的瘾头,不知怎么想起埃里克曾提过,自己却无缘参与的海员生活,娴熟地对埃里克一通撒娇, 就哄着丈夫像当初送别自己那样驾着一艘小船出了海——别说后者航海经验丰富, 运气也向来不错,就算真的特别倒霉遇上狂风大浪,蜜萝的海妖身份也不只是摆设。 信心满满的夫妇俩并没有想到, 还没到远海就撞上了突如其来的水龙卷——有蜜萝的贴身保护,埃里克性命倒是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20 无虞,但那艘还算结实的小帆船可就没人顾得上了。 “我们去看看哪里有航船能求救吧。”风暴过后,蜜萝对上埃里克一言难尽的眼神,不由尴尬地挠头。不过说起来,因为蜜萝种种心血来潮,两人这些年旅游时出过的各种意外着实不少。因此,二十四孝好丈夫埃里克也不过叹息一声,就由着妻子展开翅膀,带着自己落在了一艘航船附近的水域,然后作为可怜的落难者顺利被人救上了航船。 这艘船叫做作弗吉尼亚号,常年来往于欧美,嗯,一百年后的欧美之间。夫妇俩发现这一点的时候,蜜萝因为有过一次经验并不是特别惊慌;而埃里克,只要蜜萝还在身边,他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必要惊慌。 埃里克冷静地说服那位年纪不轻的史密斯船长,得到了在三等舱奏乐表演以还债的机会。当然,他得遮住面容,而蜜萝则正好相反,被老船长安排到了头等舱——后者最是了解,似她这样的美人儿,哪怕只是站在钢琴前不动,也能吸引上流社会那些风流男人的眼光。 但在他们走马上任之前,头等舱的钢琴先被一个男孩占据了。 那孩子才五六岁大小,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廉价衣服,戴着一顶灰黑色的小帽子;他膝盖以上的部分有一半搁在相对儿童而言还算宽敞的凳面上,两截短短的小腿则漫不经心地悬空晃荡着,巴掌大小的脸蛋上还不知道在哪里蹭了几道难看的灰印子——与这富丽堂皇的厅堂,以及他眼前那架轮廓优美的钢琴全不相符。 但没人在意——所有人都沉浸在他弹奏出的那首轻松欢快的小调里,而埃里克盯着他在琴键上灵巧跳跃的手指,一时痴迷。蜜萝听见一位脸上敷着厚厚一层妆粉的妇人向史密斯船长询问他的名字,然后得到一个近乎浪漫的答案——1990。 他们后来得知1990是船上一位锅炉工收养的孩子,全名是“丹尼.布德曼t.d.莱蒙1990”,据说中间名来自把他遗弃在头等舱的钢琴上的身份未名的生身父母。 “那孩子真像你。”登上轮船的第一晚,他们在被窝里不约而同地开口,而后同样默契地做了决定。 是的,从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他俩就已意识到,1990的性情与天赋就像是自己两人的结合与升华。而且他们随后了解到,这孩子没有户口或护照——夫妇俩相信他就是这场奇遇恩赐的礼物。 但1990还有位在船上做锅炉工的养父,于是埃里克只好遗憾地把他当做又一位徒弟教导。唯一的好消息,这小家伙一点儿也不害怕老师怪异的面容——每当那双充满灵气的金棕色眼睛愉悦地向他们看去,总有种把夫妇俩心都融化的魔力。 “你们有孩子吗?”与埃里克四手联弹的间隙,他漫不经心地问道。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却稍稍沉下脸色,带点不可思议地低声叱骂:“这可不行,你们迟早会被关进孤儿院的。” 在之前的日子里,夫妇俩差不多已经见识过他那位难得识字的锅炉工养父对他进行了多么奇怪的教育,此时也并不试图同他争辩。蜜萝甚至轻巧地挤到琴凳上坐下,黑漆漆的眼眸带了一点点引诱的神情:“是啊,那你能在我们被关进孤儿院之前当我们的孩子吗?” “如果孤儿院的人来抓你们,我可以暂时为你们作证,我是你们的孩子。”1990偏着头想了想,愉快地回答,几缕金棕色的头发从帽子边缘活泼地探出一点儿茬头,“他们之前来抓史密斯船长时,我也是那么说的。” 他说的是夫妇俩上船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两人后来才知道,那时候是史密斯船长去信陆地上的孤儿院,试图送走1990,却又临时反悔,谎称那是自己的子侄。这是十分可行的策略,因为与大多数移民不同,生长于船上的1990天然有种海洋般浪漫不羁的性情,不动不开口时甚至显得高贵优雅,即便穿着锅炉工的旧衣改制而成的衣服也像是个落难的王子。 1990与生俱来的对于音乐的灵性在埃里克第一次试图教他些什么时就已展露无遗;埃里克为此想法子弄到足够的钱财后仍执着地随这艘几千人的船来来回回。但他不再试图教导1990乐理或者更为具体的技法,而只是拉着蜜萝一起,用他们在船上所能找到的一切乐器在1990身边演奏,试图将更广袤的音乐艺术灌进1990天才的脑海里——然后纵容地看他令头等舱的旅客们沉浸在各种不算优雅的曲调中忘乎所以,或者在三等舱尽情地弹些独特的,绝不符合任何时期作曲规律的奇特曲调。 相比之下,蜜萝更珍爱这孩子自由不羁的灵魂。她在轮船遭遇暴风雨时带他悄悄解下固定钢琴的轮扣,最初是蜜萝将小男孩紧紧抱在怀里,待他年长些便是两人紧紧地挤在琴凳上,随钢琴飘移的节奏弹些随性的曲调。 “真麻烦,没有你带领的时候,我总是不小心撞破船上的玻璃或者别的什么东西。”1990这样说的时候,差点儿又被史密斯船长罚去舱底铲煤,以赔偿自己任性造成的损失。而蜜萝揉了揉少年人由金棕色渐渐向浅棕色转变的头发,笑着承诺下个暴雨天再带他去琴凳上玩耍。 为了保护这珍贵的自在,他们就像舱底所有的工人那样,几乎不纠正他对陆地种种奇怪的误解——但有两点例外。一点是,“妈妈”不是某匹马的名字,而另一点是,陆地上没有吃人的大鲨鱼。 “1990!”蜜萝习惯性用自己认为最浪漫的部分称呼他时,应声的人已从不到埃里克腰高的小男孩长成了一位高高瘦瘦的青年人,拥有深棕色的短直发和眼眸——他仍像小时候那样自由自在地在舱底“呜呜”作响的锅炉和钢琴旁嬉戏,这相对常人而言略显跳脱乃至怪诞的作风却几乎完全消灭了他幼年时隐隐显露的贵族气质。 “我之前弹得还不错吗?”1990快活地问,绝口不提那位专程上船与他比试,却又惨败而去的爵士乐名人。而蜜萝理所当然地点头,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对。 “你没忘记吧——你前天输给我了,今天就得跟我们去岛上玩玩。”她趾高气昂的模样丝毫不像是一位年近四十的妇人。事实上,相对新人类漫长的寿命而言,四十岁与二十岁的变化本就与旧人类二十岁到二十四岁相差仿佛。倒是埃里克,今年五十有余的他鬓角已经隐隐泛起斑白了。 “我没忘,夫人!”1990臭着脸回答,顿了顿,又心虚地补充了一句,“你向我保证,岛上没有鲨鱼。”其实这时候,他那位锅炉工养父已经去世有几年了,而1990也早就了解“鲨鱼”这物种的真实情况,甚至不是第一次陪蜜萝夫妇登岛游玩——但这一切并未改善他对陆地,或者说一切望不到尽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分卷阅读121 头的事物近乎本能的抗拒。 三人跟史密斯船长打过招呼后,在航线附近一座小岛上痛痛快快玩到弗吉尼亚号返航——包括1990,但他毫不意外地再次拒绝了两位长辈登上陆地的提议。 再后来就是可怕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就连弗吉尼亚号偶尔也会被天上飞机投下的炸/弹波及——就连头等舱的旅客们渐渐也不再有闲情跳舞了;人人都变得神色惊惶,行迹匆忙——只除了1990。 那孩子始终神态轻松,在这个遍地炮火的世界衬托下近乎荒诞。但他的音乐成了船上伤员们抚慰心灵的良药。埃里克也想同他一起做这事情,但已上了年纪的老人被依旧年轻的妻子强拉着去了瑞典——那是克莉丝汀的故乡,也是世界上少数几个没参与二战的国家。 1990有时会偷偷借用船上的通讯室给他们打电话,漫无边际地闲聊,相互说说自己脑海中的旋律。有段时间他时常同他们一起回忆一位美丽的女孩,说起那个在她睡梦中大胆偷得的吻,以及自己当初原本决心应邀去她在岸上的家中拜访,却终于止步舷梯中间的放松与遗憾;又或者是那位曾与他和埃里克都相交甚笃的小号手,说起他微胖的身材、擦得光亮的小号,以及时常在他与蜜萝热情相邀时气急败坏的眼光。 这样的日子很是持续了一阵。忽然意识到接电话的只剩下蜜萝一人时,1990的语气仍十分轻松——至少也是平静的,就如许多年前,三人初见时,那个衣着寒酸的男孩在琴凳上弹奏的那只无名小调。但他再来电话时就不再谈论那些跟音乐有关的事情了,并转而讲起自己无聊时,对着通讯室的电话簿随意拨通电话后,缆线那头的陌生人种种有趣的回应,偶尔夹杂偷用电话险些被船上的安保人员抓个现行的抱怨。 “不想去陆地的话,就去找个小岛待着,或者去另一艘船上也行——这是我和埃里克应当对你承担的责任。”到电话也打不通的时候,蜜萝出乎意料地回来对他下了最后通牒——因此地除他之外再无旁人不曾完全收起的一对白羽半拢在背后,配合她略显生硬的神情有些像是他年幼时惧怕的鹰身女妖。 1990原以为时光不会在这位神秘的夫人身上留下多少印记,却意外地发现,除却那张被时光偏爱的面容,绝大部分属于少女的特质已从她身上完全消失不见了。 那时候弗吉尼亚号宣布报废并不是太久,还不算格外空荡的船身漂浮在海面上,里面既没有电话,也没有会随琴声起舞的旅客;当然,还算值钱的钢琴自然是优先被搬走的对象。而他从船上一个被堆随意堆放的杂物遮挡的角落里走出,带着乱蓬蓬的头发和顾不上打理的胡茬,看上去像个在船上飘荡的幽灵。 “您想像过用两只右手弹琴吗,夫人?如果我么被炮火炸掉一只手臂,而上帝又敷衍地补上另一只。”1990十根指头在蜜萝眼前灵巧地弹动,就仿佛他指下仍有一架钢琴似的。熟悉的轻松笑意依旧从中年人眼底源源不断地涌出,以至于蜜萝险些也产生了这话题十分轻松的错觉。 她于是沉默下去,像是在遵从丈夫的遗愿让他做个自由的死魂灵,还是强行把他带回陆地,然后令这天才的灵魂也随之泯灭于陆地的炮火尘烟之间挣扎。很久之后,她终于挤出一抹与他相似的轻松笑意:“再跟我打个赌怎么样?就赌我还能活很久,久到给你做一辈子的路标或者航标也绰绰有余?” “好吧,陆地对你而言的确是陌生的,但陆地上的人们呢?小号手,那个女孩儿,还有我?”但她好像也觉察自己先前的话实在毫无说服力,立即又改口道,“尤其是那个小号手,他之前才忧心忡忡地寄信告诉我,打算回船上找你。” 其实1990是相信的,他相信这位夫人还可以活很久,正如他幼年时相信“妈妈”只是一匹好马的名字一般。但这同他有什么关系呢?除了那个从前偶尔落足,后来却被炮火夷平的小岛,弗吉尼亚号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了——他知道这世界将要崩塌了,而他宁愿也正该随之而去。 “但愿他还找得到我。”1990顽固又放松地说,“您也是,夫人。如果您不介意听我用两条右手臂弹琴的话,或许我们还有见面的时候。” 蜜萝忽然意识到他们——她和埃里克将1990保护太过,无论是他于音乐的灵性还是那要命的,与他所生长的弗吉尼亚号不可割裂的随性自在。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向1990强调“陆地上不会有大鲨鱼来吃你”时,那孩子的回答——他说:“每当我从船舷上向下望去时,从没看到过陆地的边际——你怎么知道那上边确实没有鲨鱼,而不是鲨鱼都藏在看不见的地方等着捕猎你呢?” 蜜萝现在仍有无数手段蛊惑他离开这艘生命已走到尽头的渡船,仍可以做出无数承诺,关于1990以及不止他在船舷边时目之所及的陆地,并保证实现诺言。但她终于明白,那些并不存在于陆地上的吃人鲨鱼一直都静悄悄地潜伏在1990心底——而这群怪物并非以血肉为食,而是以某种更珍贵的东西——譬如自由与灵性为食,只等他踏上陆地,或者说任何弗吉尼亚号以外的领地,便要将他分而食之。 “好吧,1990,我的孩子,我总是很难理解你们这些艺术家的心思。”蜜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漆黑的眸光便带了些欣慰的笑意。她既不再提为他寻一座陌生的小岛安家;也不提他曾为那女孩录下,却未及送出的碟片;只是声音平和地对他笑道,“不过,你们各自觉得圆满也好。” 最后,1990目送那唯一不得圆满的人收起羽翼,墨蓝的鱼尾浸在海波里,眨眼间就已看不分明。 分卷阅读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