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爱情》 分卷阅读1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1 《浪漫爱情》作者:凉容 【文章简介】 拒绝潜规则后得罪了大富豪的男主角被逼迎娶了一名“雌性”,然后发现这名雌性竟然x大x好的故事。 “你厌恶你每日编纂的虚假爱情,却不知道,在这个一切皆为骗局的世界里,只有脑海中的爱情与虚幻里的欲望,是真实存在的。” 第一人称主受文,喜欢小裙子的美人儿小孔雀属性抖s攻x神智失常的反社会第一人称受 --------- 第三十六次大规模女权运动终止于“雌性”这一人造生物的出现与普及——法律规定,年满二十周岁的成年男性,无论是否婚配,都必须被分配到一名雌性用以繁衍后代。 雌性,拥有美丽的外表、健全的生育能力、聪慧的资质以及温柔的品行,为保证她们忠贞于丈夫、一心一意成为家庭的照顾者,有特定人员编写美好的爱情故事植入她们的大脑,以维持婚姻的稳定。 孟梁曾经是这样一个编写师,一个体制内的loser,直到有一天,他平静的生活被打乱了。 第01章 安琪 警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没交掉我的稿子,从领导第一次将它拍在我面前那一刻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周了。 我想把这份委托推给别人,无奈下订单的那位客人点名要孟梁写,他说,等多少天都可以,他不急着要孩子。 真是个开明的客人。 我挂上电话,匆匆忙忙地披上雨衣,挎上大包,又随手拿了一把长柄伞,没有撑开,直接叫了出租车往警察告诉我的地方赶去,海薇路385号,如果我没记错,那是街心花园。 一路上雨很急,车流也很急,我心里却早已经不那么急了——习惯总是能磨平很多东西,从第一第二次的怒火中烧,到后来的焦灼迷茫、再后来的绝望无力,最后变成了现在这样,警察让我去街心公园拾回我的“安琪”,我的反应却平淡得像是去家门口拿个披萨。 公园门前有一个雕塑,心形的,一左一右两朵玫瑰,一红一白,三样美好的物事被捧在一双手。说来好笑,我曾参与过这个标志设计的投票,现在采用的是我最不看好的,它既艳且俗,意义不明,还不如当年我选择的那个被脐带缠绕的子宫。 “唷,前面好多人。”司机转过头来看我,“小哥,这儿靠边下吧?再过去不方便了。” 我点了点头,刷卡付了账,一手拎着包,一手拿着伞,套着过分肥大的雨衣,像企鹅一样跌跌撞撞地往人群里挤。 “麻烦借过一下,”我拉开嗓子喊,这对于向来不爱说话的我来讲简直是一种折磨,“谢谢,借过一下!” “前面有事故!”一个拿着手机摄像的好心男人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连忙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往人群里钻:“让一让,谢谢!” “挤什么?!”前排围着的几个青年大概是因为自拍杆被我撞歪了,不满意地嚷嚷,“前面的蹲下点,看不见了!” 还别说,前方的高素质人群还真的蹲下了,我瞧着他们弯下的背脊,加快了步子,拿雨伞伞尖撑着地,小步跑上去,踩着一个男人的背借力跳出人群,正巧撞到了黄线前拿着警棍疏散人群的警察先生。 警察先生用警棍指着我的鼻子:“孟梁!你冲什么!踩到人了知不知道?” 我连忙转过身鞠躬对被我踩得那位先生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扫了我一眼,冲着我呸了一声,转身走了,没计较,意味着我不用赔钱。 警察把我拽回来,警棍点了点花坛:“你安琪在那里。” 我点了点头,脱下雨衣撑开伞,踩着水塘往花坛里面走。 警察在我身后疏散人群:“都散了都散了,下雨天人挤人多不安全,都回家去吧,小心点别踩着谁了。” 嘈杂了片刻后,世界终于安静了,世界上再次只剩下雨声和警靴踩在地上的声音,而我的安琪,以一种熟悉的姿态呈现在花圃里——他,或者说“她”,安静地躺在草坪上,一丝不挂,肥硕的乳房,肚腩和髋部,一层一层的白肉叠在一起,上面有人用手指掐、用烟头烫过留下的痕迹,不过不深,熟知安琪的人都知道她的皮肤是那么的粗糙厚实,要在上面留下伤痕,相当的不容易。 两条比我所亲眼见过的任何动物都要粗壮的腿大大地张开,人为被绑在花坛的两根金属杆上,腿上布满肉涡、皮藓和斑痕,两腿之间则混杂着大量的精液和血液,就我多年来处理类似事件的经验,我的安琪在被警察发现前这段时间里,至少和四个成年男性发生了关系,其中有一个男人在侵犯她的时候恶狠狠地拧着她的脖子,咬啮她的脸,她的耳朵被生生撕扯下了半片。 这不罕见,因为我的安琪如同怪兽一般丑陋恶心的躯干上,长了一张天使一般的脸,她的面庞雪白光洁,嘴唇红润饱满,继承了父亲的黑眼睛与母亲的金发,兼有东方人的光滑秀美与西方人的白皙深邃,作为我的双胞胎弟弟,她长得比我出色太多。 “这个月第三次了吧,”警察先生用警棍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显然已经认识我了,“今年我处理的就有十几次——我真的建议你把它送到收容所去,你养不活它,它还会不停地尝试跑出来。” “可以调监控吗?”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沙哑,语调间没什么高低起伏,因为这不过是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例行询问。 “抱歉,孟梁,我们不能因为同情你就侵犯他人的隐私权。”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打开随身携带的大包,从里面取出浴巾和折叠轮椅,连拖带拽地把将近三百斤重的安琪安置上去,用两条浴巾遮盖住她的身体,然后撑着伞,小心地推着她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很少还有人记得安琪是我的弟弟了,甚至很少会用“他”来称呼她,用“她”的也不多,所有人都把另一个没有人情的指示代词当做她的称谓,事实上的确没有人给她起过名字,户口本上写的姓名是“孟安琪”,但这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个姓名,只是一个代号。 我的父亲是一个仁爱而宽厚的东方人,他叫孟宇东,他有着宽厚的手掌,坚硬的肩背与胸膛,他爱着我的母亲,也爱着我和我的弟弟,在我们这对双胞胎出世的时候,他兴奋得搂着我的母亲几天没有睡着,想要给我们这对兄弟起两个既动听又气派的名字,然而名字没取出来,在第一次健康检查的时候却查出了问题,我那个小时候如天使一般健康漂亮的弟弟,他在拥有男性性征的同时,拥有阴道。 就像我的母亲一样,她不个男人,也不是女人,而是个雌性,随着他渐渐地成长,我们发现她甚至不能算是一个雌性,她的身体在成长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2 发育,心智却未曾发生过变化,同时,她的面容变得越来越美丽,身形却变得越来越狰狞,然后在第二性征发育期她的乳房变得异常硕大,阴茎与睾丸则萎靡成两层肉皮,她像所有雌性一样开始渴望与男性发生关系,但她又不具备生育功能。 生理学上将这种男性和雌性诞下的变异儿童命名为“天使胎”,美好的名字寓意着她们终其一生都像天使一般纯洁无瑕,而法律上则把她们定义为“安琪”,这是一个全新的社会关系符号,也正是因此,我的弟弟不能够再以我弟弟这样一个身份活下去,他是我的安琪,我父亲的安琪,我母亲的安琪,我领居的安琪,全世界所有人,包括广场上那些强奸犯们的安琪——虽然在这种事第一次发生的时候警察就告诉我,雌性主动诱发的性行为无法被归类于强奸,他永远不可能帮我调出监控,哪怕我拍到了那个男人与安琪性交的现场,这也只能算是两情相悦。 我的母亲在安琪十多岁的时候就死了,死因是割腕。她有着雌性的所有特征:美丽、温婉、勤劳、能干、善解人意,也符合人类对磁性的全部要求:敏感、纤细、脆弱、需要保护,也正是因此,十多年来,每时每刻都怀着生下一个怪物这样的罪孽感,她愧对于我的父亲,也愧对于我,最后选择了死在家里的浴缸里,在血液将水染红的时候,她鼓起此生全部的勇气将安琪的头按进血水盆里,想带走这个与她一样身怀原罪的孩子,只可惜这个幼儿一般的怪胎有着如同野兽的巨大力量,猛烈的挣脱不仅留下了自己的性命,还加剧了她的死亡。 我的父亲比我的母亲多坚持了十年,他至始至终都如最初那般坚强刚毅,他是这个家的保护伞,也是安琪的保护伞,他会因为安琪去和警察打架,他会抓住那些侵犯安琪的男人,与他们如野兽一般厮杀得遍体鳞伤,他会狠狠地抱住安琪,哪怕这个孩子会因为性欲望将自己的父亲咬得血肉模糊,那口尖利的牙齿不知多少次差点要了父亲的命,只是这个钢铁一般的男性每次都能扛下来,他像是不会沮丧一般,至始至终经受着一切,然后大步前行。 只是三年前他止住了脚步,突发性脑梗塞猝不及防地要了他的性命,他没来得及和我们任何一个人道别,甚至连自己也没有做好准备,就在一个夏夜,他低头在安琪的额上印下晚安吻的时候,瘦削坚实的身躯一个前倾,就再也没有起来。 然后一切都被留给了我,一个风中残烛一般的家庭,一个嗷嗷待哺的,与我同岁的成年怪胎。曾经父亲还在的时候我想过,偷偷把安琪送到收容所去,这样或许所有人都能得到解脱,然而如今决定权被塞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却没法这么做了——这个大型的怪物,这个非男非女的巨型胎儿,是我的父亲用性命留下的遗产,是我的家庭仍然存在的最后系带,我不可能丢弃她,因为丢弃她意味着我连苦难和折磨都无法拥有,我的世界成了空的,彻底的空旷会让人无法存活。 我像蜗牛背着厚重的壳一样,背着我的安琪,我抓紧她,却绑不住她,她在发情的时候拥有人类无法理解的力量与科学无法解释的智慧,无论我设置多少屏障和阻挠她都能跑出去,然后像现在这样横体郊外,由警察通知我去把她捡回家。最初我每次都把她背回来,因为带着她没有哪个出租车司机愿意搭载,过了两年,我在一个“天使家属交流群”中被推荐了这款可折叠的轮椅,从此才摆脱了当一只彻头彻尾的蜗牛的命运。 回到家,我用肩颈夹着伞以免安琪被雨淋到,她的皮肤脆弱易感染,一不小心就会生出大量的斑疮,因此她不能洗澡,只能每天用毛巾沾一点水从上到下擦拭。用腾出来的手掏出钥匙将门打开后,我背起熟睡的安琪,将她放回房间里的大型摇篮床里,打了水拿了毛巾,熟练地给她擦拭身体。 再给她清理下体的时候,擦拭血沫与伤口让她疼得在梦中嘶叫,我自认动作已足够温柔,但这仍然让她痛苦无比,而当我用纸巾清理她那萎缩的阴茎上稀薄的水液时,她又会不住地呻吟、欢叫,她的所有举动都让我不知所措,换任何一个男人或女人来做这些事情都会痛苦不堪。 我只得细细地用毛巾和棉签触碰她的身体,学着我父亲生前的样子尽量轻巧地在她身上擦伤药水,在胸口、腋下、膝弯、腿根这些赘肉丰富的地带,还要涂上特质的膏药以防出现腐烂的皮藓与斑纹。 一个上午就这样在忙碌中结束了。忙完这一切后,一身大汗、狼狈不堪的人变成了我,我冲进浴室,花十分钟洗了个战斗澡,胡乱地穿上睡衣,确认安琪已经睡熟后,我反锁了她的房门,回到书房,坐在电脑前,再次与这份被退回十多次的稿子奋战。 今天晚上五点是最后的死线,如果还是不能过稿,客人又坚持不愿意换人,我可能就要被降职调到别的地方去了,那意味着更大的工作量和更少的稿酬,同时也意味着我将有更少的时间照顾安琪、帮她收拾烂摊子,她有可能会被迫在露天的荒地上赤裸的躺上更久,又或许不耐烦的警察先生们会代替我将他送进收容所,而谁都知道,安琪这样的雌性在收容所里,注定只有因为找不到照顾者而被“安乐死”这样一个结局。 为了避免这一切的发生,我得写出一份优秀的稿子。 四点三十,我如约等在办公室里,十五分钟后,我的主管和我的客人豪金斯先生推门走进来,他们甚至没有和我打招呼,只是粗略地点了点头后就伸手拿起了我桌上的那叠稿子,以一种飞快地速度浏览了起来。 我有些紧张,相同的画面在我眼前发生过无数次,带来的都是糟糕的结局。 豪金斯先生翻完了那叠纸后,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让我有些不安。 “需要修改。”他这样说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让我和孟先生单独聊一聊?” 主管自然说好,只是临走关门前递给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豪金斯的助手给我们泡了茶,他坐在桌子对面,交叠着双腿,慢条斯理地问我:“孟,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来帮我完成这个任务吗?” 我愣了一下,接着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您有一个女儿需要照顾。” 我不爱说话,详细地讲,应该说是豪金斯先生的前一个雌性伴侣给他留下了一个天使胎,而他在最初提出要求的时候也明确强调了,希望这个崭新的雌性能像母亲爱护亲生子女一样爱护他的安琪,这也是我愿意数十次帮他返工重做的重要原因。 “哈哈哈,专业人员也有犯专业性错误的时候。”豪金斯先生笑了,“我没有女儿,但我有个安琪,给你看个东西。”他冲我炸了眨眼,打开右手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3 手腕上的终端,清晰的影像出现在桌面上——那是一间非常漂亮的婴儿房。 这件婴儿房比普通的大了好几倍,包括大型的摇篮,完善的封闭措施,“饲料”的自动投喂点,镇定剂的排出口,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赠给安琪的完美礼物,我曾经只在“天使家属交流群”中见过简略的设计草图,单是草图就让群里上百位天使爸妈艳羡不已。 “您需要我修改什么?”我想了想,问道,“关于具体家庭设施的描述吗?” 豪金斯先生神秘地笑了:“有相同的遭遇是我选择你的原因之一,孟,更重要的是我看过你写的样本,所有编写师里你的风格是最让我满意的。” 我安静地坐着,没有答话,事实上我并不想跟这个富豪有更多的交流。 “爱情编写师的平均年龄不超过四十岁,因为超过四十岁就做不出关于浪漫爱情的梦了,”豪金斯耸了耸肩,“而年轻的男孩女孩总是对爱情抱有太多的幻想,他们的稿子太美、太疯狂,尽管充足的激素供给能让我的雌性永远保持对我的狂热,但事实上在一个家庭里面,我想找的更多的是一个照顾者,一个能稳定地操持家务、照顾孩子的雌性,而不是一个时时刻刻觉得自己在刀尖上跳舞的人鱼公主——从你的稿子里面,我看得出,孟,你和我的想法是相同的。” 我摇了摇头:“所以您的意思是我的稿件不需要修改了吗?那为什么之前要返工这么多次?” “在雌性出现之前,妇女们扮演着她们所承担的角色,你还小,没有见过那个时候的场面。”豪金斯微笑着无视了我的问题,“三十年前,以百万计的妇女要求,她们不应该再扮演照顾者和生育者的角色,她们拒绝婚姻和家庭,拒绝承担妻子和母亲的义务,她们要求和男性享有平等的社会性别。这场妇女运动持续了十年之久,始终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不温不火,尊重的呼声日益提高,现象的落实却寡有意义,最后妇女们发现,只要社会还在依赖她们的子宫,她们的地位永远不可能发生真正的变化。” “豪金斯先生。”我忍不住打断了他,我不想听他做演说,快五点了,我要回去喂安琪吃东西。 男人仍然不理我:“直到雌性广泛地投入使用后,生育的重担从妇女身上卸下来,男女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平等了,除此之外首次真正获得平等的还有一类人,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我皱起眉,豪金斯脸上的表情是我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神态,这让我能猜到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是同性恋者。”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俯下身,隔着桌子凑近了我,猝不防地用手指抚摸我的脸,“随着雌性的衍用,同性恋者不能生育的原罪被消弭了,歧视自然也不存在了——亲爱的孟,我第一天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同类,如果我没看错,你还是个0号,对吗?” “这才是你找我写稿子的真正原因?” “没错,虽然这听起来很卑鄙,但这也是服务于我的爱情的,不是吗,伟大的爱情编写师先生?”他的手指绕过我的脸开始摸我的脖子,甚至有下滑的趋势,“听说你再搞不定这个委托就会有麻烦了,所以不如仔细地考虑一下,我不介意我家宝贝与你的安琪分享一间婴儿房,也不介意和你共用一个雌性,我们可以结为合法夫妻,然后我们会得到两个可爱的孩子,不是安琪那样的怪物,而是真正的儿子和女儿,这听起来很诱人吧,考虑一下?” “……”我往后退了半步,豪金斯就像条粘人的蛇一样粘上来,我不得不伸手去摸桌上的茶杯,透过白瓷杯壁传递而来的热度能给我以安全感,“抱歉,豪金斯先生,我并不是您的知音,我写不出浪漫的爱情故事只是因为我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超乎理智的情感,而不是认同您的理论。” “噢,没关系的,或许我也是这样,”豪金斯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只是我刚才的表述不够准确。” “您不是。”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抓紧茶杯的手慢慢地抬起来,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将盛满滚烫茶水的瓷杯狠狠地砸在了他的眉框上,“您只是个人渣。” 第02章 蓝宫 这是一个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的早上,我照例帮安琪刷牙洗脸换尿布,然后拆开一盒两斤重的“维多利”,用鲜牛奶冲泡后一勺一勺地喂进她始终微张的嘴里。 安琪不擅长咀嚼,又极度容易饥饿,只有这种类似饲料一样的东西能够长期供他们作为主食食用,但事实上我的安琪很喜欢人类的食物,尤其喜欢父亲擅长包的那种圆滚滚的饺子,只是每次喂她吃前都要帮她嚼烂,再添水咽下去,和生吞药片没什么区别。父亲死后,我就再也没有重现过这道复杂又无意义的菜色了。 “爸……爸……”吃完饭后,安琪会变得很活跃,她偶尔开口说话,尽管只能勉强发出几个音节,这个时候监护人不能离开,离开会使她变得很焦虑。 “是哥哥。”我不知第多少次纠正他,“哥——哥——” “爸……爸爸爸……”她的嘴唇颤动着,发出像是昆虫振翼一般的鸣叫,“交……交……” 我摸了摸她的脸颊:“回来给你做饺子,好不好?不过只能是速冻的。” “交交……”她笑嘻嘻地裂开嘴,舞动着两条胖乎乎的粗大手臂,“交……” 我摇晃着她身下的巨大摇篮,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和背脊,在清风柔和的吹拂下,安琪很快结束了兴奋状态,进入了睡眠。 她鼾声如雷,不多时就流了一脸口水,我拿纸巾给她擦了,接着在她脸上围了一些吸水的纱布,以免她被自己汹涌而出的涎液淹死——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离开前我没有忘记将门反锁,在上一次的性侵事件后,我换了安琪房间的门锁并对门进行加固,至少短时间内,她没再能为了解决发情问题而撬开门锁,或是干脆在门上暴力破坏出一个大洞。 我打开冰箱,冷藏柜里放着我每个周末会去商场备下的懒人食物——足足好几磅的长条面包,懒得将它拿出来,我将面包刀伸进冰柜,切了两片面包放在盘子里,又用刀尖挑了一块黄油抹在面包上,关上柜门后,我的早餐就做好了。 正好,上班时间也快到了。 我的调任令昨天刚刚下来,比想象中的好,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人事调动,从“白玫瑰”调到“红玫瑰”,连单位地点都不过只是隔了一座墙。 我曾经是一个爱情编写师,而我的单位“爱情编写事务所”则被简称为“白玫瑰”,具体任务无非就是根据男性的需求,给他们的雌性编写一套虚假的爱情记忆,再将这套记忆编码置入雌性的大脑中,从而保证这些人造的可生育容器能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4 够死心塌地地爱着自己的丈夫,保证发情期到来后的忠贞。我工作的“文撰部”的主要职责就是像写小说一样描绘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再与“丈夫们”修改、确认稿件,稿件被确认后,就会移交给“程序部”,由他们负责将爱情故事转化成代码,植入被挑选好的雌性脑中。 而“红玫瑰”,全称“爱情事务调介所”,所负担的工作却要麻烦的多,他们要陪同男性挑取喜欢的雌性,像介绍产品一样从外观、内核、实际作用几个角度将自己分管的雌性推销出去,同时,白玫瑰将植入记忆的雌性转交给红玫瑰后,由红玫瑰负责包装、派送、送货上门,以及处理七天内的无条件退换和三年内的免费售后。另外,传说中红玫瑰最底层还有一个巨型回收站,用来回收失去生育能力雌性或是无人愿意监管的安琪,具体如何运作、有哪些人在里面、被回收的人会去往哪里,这一切都无人知晓。 说实话,红玫瑰是一个让人厌恶的地方,我并不喜欢,但事实上我曾经呆了几年的白玫瑰与它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一个杀人一个递刀,所谓编写师,只不过是避开了所有与雌性的直接接触,离得尽可能远地在河边走罢了,这一整套体系中,没有一个人的鞋子是干净的。 然而这些都不是我真正担心的,一个简单的调任作为报复而言似乎太普通,我清楚自己给豪金斯的那一下子有多狠,他如果不想一辈子破相,可能还得坐飞机出去做两三次手术,以那个人渣的性格,不见得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我在人事处简单的登记后,正式加入了红玫瑰,管理层并没有急着把我这个文撰部调来的新手编入红玫瑰的哪个部门,而是要求我去参加为期两周的培训,熟悉每个部门的运作后,再具体入职开始正式工作。 我跟在一群刚毕业的实习生后面,由一位年长的督导带着,一层层走下如高塔一般的红玫瑰办公楼。 与白玫瑰的双层建筑不同,红玫瑰的办公楼有二十来层高,因此我们给它们的称呼也不同,一所叫“红塔”,另一所叫“白房子”,而督导带我们去的地方却要来得更加夸张,从红塔往前步行二十分钟左右,一大片蓝色的房屋映入眼帘,高大的白色围墙后,瓦蓝色的建筑群像海洋一般占据了整个视野,不知是不是冷色系的视觉效果,这一大片地带出奇的安静,不说人声,连鸟兽的鸣叫也少有耳闻。 在督导通过了瞳孔和指纹的认证后,我们走进了这片蔚蓝的领域。从初时的惊叹中回过神来,我想起这个地方的名字,与红塔和白房子相对应的,这个被称为“蓝宫”的地方,既是雌性的批量生产工厂,也是男性挑选“产品”的大型购物中心,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我被分配进了红玫瑰中的销售部,这片宏伟壮观的建筑群就是我将来的工作场所。 在进入蓝宫前,督导要求我们排好队,他严肃地告诉我们,这将是我们第一次接触最原始的雌性,它们没有任何意识与记忆,只是单纯的会发情的生育容器。 踏进移门的那一刻,比建筑物本身更深邃的蓝涌入我们的视野,我听到前排的男女生发出小声的惊叹,身后的移门关上后,整个密封空间都像是在海底一般,又冷、又蓝、又晦暗,这种暗淡的蓝光来自从远至近成百上千个装满液体的玻璃仓,而所有的玻璃仓中都盛放着一具具尸体一般苍白冰冷的身躯,它们无一例外地紧闭着双目,双手合于胸口,各色的长发漂浮在莹蓝色的培养液里,每一个器官都清晰地呈现在来访者的眼前。 “你们都知道,雌性也是分男女的。”督导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百分之八十的成年男性在二十五岁后都会被强制分配到一名雌性,除非他们选择与女性结婚并生儿育女。为了满足男同性恋的需求,我们生产的雌性中有百分之三十同时具有双性性征。” 实习生们小声地嬉笑,像是觉得这种双性人相当的有意思。 这让我感到有些不适,我转过头面向培养皿,试图隐藏自己的情绪,培养皿玻璃上的反射却让我将自己不耐、抗拒的神情看得更为清晰,除此之外,我还在镜面一般的玻璃面上找到了一双有些尖锐的眼睛——它们来自我的督导,他正冷冷地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回过神,按下情绪,继续跟着大部队往前走。 督导一路走一路给我们介绍关于雌性的各种特征,我并没有多用心去听,只是在行进间关注着周围像浮尸般漂浮的苍白躯体,毫无疑问他们都很美丽,无论是五官还是身躯,每一寸皮肤都光洁紧致,每一个器官都精致标准,他们的身体都符合人类审美的最佳比例——我们知道,人类的审美,尤其是男性的审美,很大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对对象生育能力的判断。 “还有什么问题吗?”在通往下一间房的移门打开前,督导问道。 实习生们此刻倒是毫不活跃,一个个一言不发地站在队伍里。 督导将视线投向我,我有些无奈,不得不举手问道:“他们是活的吗?” “这取决于你对于‘活’的定义是什么。”他显然不满意我提出的问题,但仍然出于职业道德详尽地讲述了他的答复,“如果你说的是进行新陈代谢的能力,它们当然是有的,但法律显然不把这种无意识的肉体当作人类,毕竟你只要支付足够的赔偿金,就能够毁掉这里的任何一个躯壳。至于何者为生命的伦理问题,哪怕是今天的法律也不能给你标准答案,它赋予被植入记忆后的雌性一定的人权,又允许在她们失去作用后将她们销毁,这原本就是矛盾的,不是吗?尽管雌性的个体意识是与生孕能力挂钩的,雌性在失去生孕能力的同时也会失去个体意识和绝大多数的生理机能,但谁又能保证她们在经历了刻骨铭心的爱情、为人妻母的生活后还会回到原始的无意识状态?” 这听起来竟挺像人话的。 我挑了挑眉,问:“那您的看法呢?” 督导终于皱起眉:“请多问问和你们将来的工作实践有关的问题。” 我不再说话,看着他将手掌按在一旁的触感光屏上,移门打开,我们的队伍进入了第二个“车间”。 第二个车间比第一个更加触目惊心,如果说第一个是生产车间,那这间房就是用来调试的。一大群不着寸缕的雌性排成长队穿过一系列的设施进行检查,他们的体检包括各个方面,然而最重要的调试项目毫无疑问针对的是生育器官和生育功能。 我扭过头,不愿意去看,这画面太过熟悉,让我无法控制地想到我的安琪躺在摇篮里,大张着双腿,下体全是伤痕的模样,每次我这么做的时候她都以为我要陪她玩她最想玩的游戏,笑得像个天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5 使,动作与神态和这里的所有雌性一样无邪纯真,让我不忍心与她对视。 在我移开视线后不久,原本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的车间里,忽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痛呼,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批雌性发出声音,她们连痛苦的叫喊都被设定得完美无缺,声音柔和清越,声线隐忍婉转,呻吟的时候令人怜悯,又叫人兴奋。 排在我前面的男生们有点站不住了,他们开始不约而同地改变站姿,一会儿将重心移到左脚,一会儿将重心移到右脚,这是焦躁和忍耐的表现。 倒是有几位实习生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举手问督导:“老师,这没有问题吗?” “不用担心。”督导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这只是例行的疼痛训练,雌性必须要有良好的痛觉,不然无法充当照顾者的角色,尤其是在抚养孩子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案例,一名雌性因为痛觉训练不到位,没有鲜明的疼痛感,在拥抱婴儿的时候无意识地捏碎了他全身的骨骼。” 众人倒抽了一口气,督导摆了摆手:“不用放在心上,生产部和调试部的工作都会由更专业的研究人员负责,与你们这些专业不对口的没有多大关系。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才是你们将来可能会常驻的工作地点。” 说完,他带着我们离开这个美名其曰研究院的工厂,走向蓝宫的西区,不出几步我们就听到了喧闹的人声,西区的氛围与整座建筑格格不入,我们一路经过的地区大都晦暗沉寂,如地宫一般幽旋深邃,然而踏入西区的一刻,却像是进了花鸟市场,形形色色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声浪,震得人脑壳生疼。 我揉了揉太阳穴,不出意外地发现西区的布置极为市井化,盛放雌性的不再是装满蓝色液体的培养皿,而是全透明的方形玻璃展览柜,精灵一般美丽的男男女女或坐或站陈列在里面,她们将手按在透明的玻璃面上,各色的眼睛瞧着外面往来的行人,似乎有些好奇。 “老师,”一位男生举手问道,“到底是按照什么标准分配雌性的?仅仅是长相?” “她们只有长相上的区别,由顾客自行挑选,”督导顿了顿,笑着压低了声音,“这当然只是对外的说法。红玫瑰内部对她们有明确的分类,根据长相、学习能力、激情、生育能力按照一定的比例加权,得到的分数多少就代表了她们的品质的高低,当然这个数据不会对外公布,我们会根据客人的不同,将他们引入不同的展厅。” “那我们现在所在的展厅是?” “是最高级别的。”我随口说道,因为我在那群顾客中看到了昨天被我打得半残的巨富,豪金斯。 督导瞥了我一眼,没有否认。 展览柜里的雌性全部穿着白色的长汗衫,汗衫上有简单的黑色编码,一旦被客人选中,销售员就会依据相应的号码牌将“货物”从展柜里提出来。我远远地看着豪金斯暴躁地更换了一个又一个目标,他拿着用来验货的细杆,撩起她们的衣摆,用金属杆翻弄她们的身体,甚至挑拨她们的生殖器,抽打她们的背脊与臀部,这显然已经超出了挑选的范畴,可以算是泄愤与施暴了。 “老师。”我问督导,“顾客这样的行为不需要被制止吗?” 督导耸了耸肩,显然没把我放在眼里,从刚才开始他就似乎一直在刻意地无视我,这并不奇怪,我知道自己有多不讨人喜欢。 “老师,我也觉得这样不太好。”排在第一位的女生忽然开口,“这明显越界了。” 督导这才叹了口气,冲那边招了招手,一个销售员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跑了过来。 “挑三拣四是么?”他的语气有点漫不经心,“让他看看‘sss’。” 没等我们问他就解答道:“sss,不久前送来的一个安琪。” “安琪?” “什么,安琪?” 豪金斯与实习生们异口同声地表示出质疑。 “安琪也在销售品的范围内?” “理论上是不在的,”督导冷冷地道,“安琪虽然说大都是智障,但与那些人造的生物不同,有自己的独立意识,也不适合植入记忆,但那只安琪不同,它是被送来销毁的。” “那为什么没有被安乐死?” “因为舍不得。”一旁的销售员小声跟豪金斯解释,“它的长相、能力和激情都十全十美,连最高的评级都不足以表现它的品质,所以我们才叫它‘sss’。” “哦?”富豪明显心动了,“那它为什么至今没有被选走?” “因为它有个性。”销售员道,“换句话说,它是‘活’的!” “有意思。”豪金斯突然笑了,鹰隼一般的眼神突然转向我们这边,确切地说是盯着我,我这才明白,他大概早就看到我了,“那边那个实习生,你过来陪我一起看看,你不是对安琪很熟吗?” 我装作没有听到,只是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了我,一时间让我感到如芒在背。 “别装鸵鸟了,打人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怂。”豪金斯冷笑,“滚过来,孟梁。” 第03章 桑桑 我当然不是滚过去,而是走过去的。 瞧着豪金斯拿绷带缠起来的左眼,我的骨头又不受控制地硬起来:“您撞了头还这么配合我们的工作,真是太辛苦了。” 豪金斯竟然没有生气,他拽过我的手臂,强势地揽着我的肩,不了解内情的人可能会以为我们真的是什么好兄弟。同时,他冲一旁的销售员勾了勾手指:“好货色拿出来呗。” 销售员们互相看了看,最后招手叫来几名安保人员,四个穿着防护服的高大男人合力抬着一个玻璃展柜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这是一个东方面孔的安琪,不知道您会不会介意。”由于商品的特殊性,带领我们的督导亲自充当了导购这个角色,他向豪金斯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则指了指自己的胸牌,“我姓杨。” “杨先生。”豪金斯大步跨上去和对方握了手,箍着我肩膀的手臂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怎么可能介意,我喜欢还来不及呢。”说着他笑着拿眼角的余光看我。 我感到一阵恶寒。 “多余的我不赘述,您看到就会明白了,只有一点,”杨将手放在展柜的门把手上,却没有直接打开,“它是一个安琪,一个由人类和雌性杂交出来的混血,它有天性和记忆,也有一定的智慧——具体是多高我们目前没有办法判断,但就我们了解的是,它具有极高的攻击性!它之所以被定义为安琪正是因为它伤害了自己的亲身父母,除此之外,它先后在临近发情期到来的时候攻击了三个想要和它结婚的男人,其中有一个差点重伤致死。” 豪金斯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些起伏: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 “为什么这样的东西你们还要留到今天?” “您看到就会明白的。”杨微微一笑,接着示意保安保护好周边被动静吸引过来的顾客们,单手拉开了展柜的门,“请小心。” 豪金斯拽着我的手臂终于放松了,只是下一刻,他就以另一种姿势拖着我让我挡在他身前。 柜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我的第一感受是冷,四周略略开始骚动的人群证明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觉,下意识地,我怀疑这个展柜里躺着的某种冷血动物,或是一具被冰冻过的尸体。 “桑桑,出来。”杨屈指敲了敲展柜的玻璃门。 就在这时,五根修长的手指搭上了展柜上方的玻璃边缘,这只手惨白得不像是活人应有的,尽管大部分雌性都十分白皙秀美,但她们的白大多是如瓷娃娃那样柔和润泽,却不会像眼前的这只手一样,宛如坚凝的冰霜,剔透锋锐。除此之外,这实在不像是一只雌性应有的手,因为它的手指过分修长,尽管骨节精致、骨形完美,它还是太大了,大到足够把一个成年男性的手包起来,绝不符合男人对雌性‘小鸟依人’的审美要求。 我身后的富豪忽然打了个哆嗦:“这是鬼吧!” 我皱了皱眉。 他接着叫到:“有蹼!” 我一怔神,仔细一看,那修长的双指根部似乎有洁白透明的一层“膜”连接着,乍一看的确像冷血动物的脚蹼。 杨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抵着嘴唇,小声道:“嘘——” 豪金斯连同周围的围观群众一同安静下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从他抵在我背上的力度变化可以判断出,这个外强中干的富豪早已有了叫停的打算,但迟迟没有开口,估计不是因为好奇,就是因为好面子。 展柜里的安琪并没有即刻爬出来,而是像试探一般将手按在柜门上,迟迟没有后续动作,不过多久,我发现它触碰的玻璃上已经凝起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它很冷,冷得动作都僵硬了。 这个奇怪的念头在我脑中转了转,大约是因为我弟弟的缘故,在我反应过来前,我的身体已经习惯性地解开了外套,并将它搭在了臂弯上。 周围正打哆嗦的人们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包括杨,也包括豪金斯——尽管我背对着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视线却如实质一般表达着他的情感。 杨似乎也察觉到了富豪先生反悔的意图,大约是担心买卖再次泡汤,他又一次冲着展示柜喊:“桑桑,出来吧,这里很安全。” 那个名叫“桑桑”的安琪终于动了,扶着柜门的指尖微微一紧,一道银光闪过,像是鲛人跳出冰封的海面一般,雪白的人影从展柜中一跃而起,悄无声息地呈现在众人面前,它的动作非常轻,落地的一瞬几乎没有任何动静,仿佛是一朵雪花落在了草坪上。 四围的人一下子没了声息,我知道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正注目看那苍白的天使,这一刻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了杨反复强调的那句话是什么意义——确实只要一眼,就能明白它的价值。 美丽不足以形容它的外表,它苍白到几近透明,连头发都是纯粹的雪色,那件商品们统一穿着的雪白汗衫穿在它的身上倒像是蒙了一层灰。透过散乱的发丝,可以看到它确实长着一张东方人的脸,甚至有些古典,长眉斜飞,像苍山斜入天际的雪际线,眼珠却是乌黑剔透的,闪着碎雪一样的光,再往下看,他的鼻唇宛如美玉雕琢,而唇瓣浅微的色泽则像是一滴误入池中的朱墨,晕散千万次后,只余下一抹极淡的红。 如果说它是跨越千年时空从过去而来的我也愿意相信,然而那层淡淡的蹼,以及耳后微微翕动的、像是鳃一样的裂痕,却让人怀疑它是来自千年后的外星生物。 杨轻声解说道:“‘安琪’作为一种混血突变导致的变种,大多数表现形式是像‘天使胎’那样丑陋恶心的怪物,但它不同——可以想象变种成这个样子的可能性是多少?亿万分之一?全球平均每十万个孩子中才能诞生一个安琪,那要多少的概率才能产生一只像它这样的‘sss’?” “我不敢相信它还没有被卖掉!”豪金斯高声道,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亢奋,尾音甚至被提到有些尖锐的高度,“它太美了!哪怕没有生育功能,不,哪怕只是一尊雕像,或者一幅画,我也愿意出最高的价格把它买下来!” “所有人都这样评价它,豪金斯先生,但我得再次提醒您保持冷静,尽管看起来无害,但它确实相当的危……” 豪金斯粗暴地冲杨比了个“闭嘴”的手势,抵在我身后的手掌早就收了回来,他绕过我走到桑桑的身前,毫不掩饰那双眼中贪婪的精光,他用手指去触碰那张完美的脸,白种人的手指抵在那苍白的面颊上,却像一只虫子一样,既难看又碍眼。 “你应该把这个玩意儿脱下来,漂亮的小东西,”豪金斯咧着嘴,伸手去摸对方的汗衫下摆,我这才发现这个安琪长得非常高,普通雌性穿着能遮住膝盖的汗衫穿在它身上只能堪堪遮住私处,透过那层单薄的布料甚至能隐隐看到它那尺寸可观的雄性性征,这不仅对于雌性而言不常见,在安琪中也闻所未闻,“任何衣物穿在你身上只会破坏你的美。”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粗鄙恶劣的富豪将那那双肮脏的手伸进安琪身上的遮盖物里,带着淫邪的意味缓慢地抚摸它的腿根,突如其来的怒火让我攥紧了手掌。瞧着那张纯洁如孩童的面容、清澈如湖水的眼瞳,第一次撞见弟弟被人侵犯时的那种愤怒、那种摧毁一切的恨意再次冲上我的脑门。没有人比我更加厌恶这种恶毒的猥亵,它依托受害者的纯真与无知、冠冕堂皇地实施以交配孕育为目的暴行,我曾经不止一次因此对施暴者大打出手,也不止一次被警棍敲到心如死灰。我的骨头一度被打得酥烂,以致于连一份监控录像都无力去索求。只是现在,面前这个干净得如初生幼儿一般的素胚被人以同样的方式染指的时候,血色再次染上了我的视网膜,我逼迫自己想着家中那个嗷嗷待哺的巨胎以及失控将要求我付出的代价,才缓慢地收束了暴虐的神经,安静地、像一只湿透的鹌鹑一样无力地站在原地。 就在我恍惚地这一刻,浓烈的血腥味忽然逸散开来。 “啊啊啊啊——”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从前方传来,就在所有人都没回过神的这一刹那,我看见那个素白的安琪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齐根咬住豪金斯的四根手指,并仅借此将大概有九十公斤重的男人掀翻在地上,咔嚓的脆响证明富豪的手指已经全断了,他双目暴突地仰躺在地上,痛得一阵一阵巨幅抽搐,然而对方的攻势显然没有结束,那一双宽大的手掌一只勒住他的肩膀,一只扼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7 住他的喉咙,像是要如摘西瓜一般,把他的整个头颅从脖颈上摘下来。 猛一阵骚乱后,惊呆了的保镖们回过神来,蓝宫的安保伸手想分开他们两个,却在触碰到安琪的一刹那被狠狠地撞开,霍金斯的保镖紧接而上,他们掏出枪,瞄准了桑桑的头部,漆黑的枪口让我感到慌乱:哪怕是再强大的变种,也顶不住一枪爆头。 在我回过神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我发现自己挡在那个洁白的安琪身前,死死地盯着那几个黑洞洞的枪口。 “滚开!”安保冲过来拉我,我自知挣不过他们,便紧紧地抱住身后的安琪,一瞬间的骤冷让我有些回神,脑子里却依旧乱糟糟地在胡想:它果然很冷么。 “请你让开!”豪金斯的保镖看着他们奄奄一息的雇主,用一种仿佛要吃人的眼神看着我,“出人命了你担当不起。” 我低头去查看情况,只见那安琪正好仰头静静地看着我,苍白的脸上沾染了斑斑血迹,浅粉色的唇此刻被涂抹得血红。 那双剔透黑眼睛非常的无辜且干净,我能清晰地从里面看到我自己的倒影。 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弟弟,他在第一次发情期到来之前,也经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他每次这么做得时候我都会发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要保护他,然而事与愿违,我的志向早已在一次次打压中化为了齑粉。 “你在害怕,是不是?”我轻轻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果不其然他的脸颊也是冰冷的。 安琪依旧没有发出声音,但我猜测他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他的眼神十分剔透,仿佛能穿透人心。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我尽自己所能的抱住他高大修长的身躯,将下巴搁在他的额上,用掌心抚摸他的发根、后颈与脊背。掌心的温度总是比其他部位高,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温暖这具冰冷而僵硬的身体,“没人能伤害你。” 毫无说服力的言语让我自己感到赧颜,这通常只是家长用来哄小朋友的说辞,可我清晰地感到怀里紧绷的身体渐渐地放松了,它像是变成了一个正常的人一般,安静地半倚半靠在我怀里。 久违的体验让我眼眶发酸,我搂紧了它,在它耳边轻声喃喃着,翩跹纷乱的思绪让我忽视了周边的枪口、人群、喝骂与警笛,有一瞬间我几乎忘记了自己在哪里,自己怀里抱着的是谁,我只听到我自己烦人地絮语着: “没事了,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哥哥会保护你——” 最后是熟悉的警棍分开了我和我怀里的安琪,蓝宫的工作人员穿着防护服,动作熟练地给桑桑注射镇定剂,尽管它现在已经非常镇定了,两管蓝色的注射液还是被无情地注入它的身体,它轻轻地哆嗦,看起来非常冷。 我挣开拽着我的警察,将先前脱下来的外套披在它的身上,并嘱咐它扣上扣子。 它当然没有理我,而周围的人一致像我投来诡异的目光,事实上我自己也不大能理解自己的行为,不久前的冲动仍然让我觉得神思恍惚,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惊梦。 我听到警长不耐烦地对蓝宫的工作人员说,最多再宽限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内这个东西还是没能被卖掉,或是因攻击性行为被再次退回,就把它彻底销毁了,连渣都别剩下。 我莫名地感到难受。 我浑浑噩噩地被带进了熟悉的警察局,万幸因为没有人追究,这回只需要做一个简单的笔录,而负责给我做笔录的刚好是那个昨天在街心花园找到我弟弟的警察,他耐心地听完我说的每一句话后,好心地提出要送我回家。 下车前他再次跟我说了与昨天一样的话:“把你家安琪送进收容所吧,孟梁,你自己可能没发现,你不仅养不活它,还快被它逼疯了。” 我还是不理他,谢过他以后就和他道了别,然后掏钥匙进了家门。 一进家门我就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劲。 空气中弥散着怪异的气息,由于没有相关方面的知识,我无法判断那是什么,但我可以确信的是,我家里有人进来过! 一阵强烈的恐慌涌上心头,我没有在意保险柜或是存折卡,哆嗦着从内袋中掏出那个反锁卧室的小钥匙,颤颤巍巍地插进那个安琪专属的锁孔,扭了两下,没扭动。 我用力推了推门,只见手里还连着钥匙的大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确切地说,它根本没有被锁上。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猛地明白过来,房间里那种怪异的味道应该来自某种助眠剂:在我工作的时间段,有人闯进了我的屋子,迷晕了我的安琪。 抱着一种可能是为了钱财的侥幸心理,我艰难地跨进那间粉色的“婴儿房”,然而上天并没有听到我的祈祷,本应被挤得满满当当的摇篮床上空无一人,倒是地上,纷纷落落地洒满了原本摆在桌上、床头的小物件,有洋娃娃、各式各样的玩偶,也有给天使胎特质的宽大睡衣和毛毯,显而易见,那是我的安琪被强行带走时碰落的东西。 “报警……报警……”我伸手抓住手腕上的老式终端,按错了好几次才拨出正确的号码,一个机械般冰冷的女声从我的终端中传出来:“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我喘着气喊道:“静芳街308号,朱湖小区19幢403,我的弟弟被人绑架了!迷药味没散掉,时间应该不久,我要求立刻出警把他给我找回来!”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后,忽然传来一个让我感到五雷轰顶的消息:“孟梁先生是吧,不好意思,一个小时前,您的工作单位发表声明,说您的精神状况不符合安琪的监护许可。” 我呆了片刻,问:“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收容所可以合法强制收容被受您监护的安琪。” “你说什么?!”我高声质问,“他们私闯进我家,绑走了我的弟弟,你说这是合法的?” 那边又静默了片刻,接着响起键盘的敲击声,过不多时,冰冷的女声再次响起:“经查证,奥德里奇收容院申请到了您家的入室许可。” 我瘫坐在地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飞快地反应过来,奥德里奇,豪金斯·奥德里奇。 我忽然冷静了下来,前所未有的冷静,我大步走进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一柄水果刀塞进宽大的裤子口袋里,再次问:“告诉我收容所的地址——我总有探视权吧?” “您有。”对面查证的时候,我已经走出了门,并叫来了出租车,机械一般的人声报出地址的下一秒,我挂掉了电话,对出租车司机说: “到海薇路450号,奥德里奇收容所,谢谢。” 第04章 协议 一路上我设想了无数种方式逼迫豪金斯就范,比如说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8 将安琪还给我,又比如切下他一只耳朵让他体会一下切肤之痛,甚至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绑架他家那个怪胎,作为交换换回我的弟弟。 很遗憾,在我踏入奥德里奇收容院的时候,安检仪上的金属探测器打碎了我所有未成形的计划,安保扑上来夺走了我怀里揣着的刀,并把我按在地上,接着走出一个管事的,笑着说要报警取消我的探视权。 这个该死的白大褂显然认识我,或者说,他在专程等着我的到来。我恨恨地盯着他,心想只要保安一松手我就冲上去踹碎他的下巴。 “我建议你不要轻举妄动。”白大褂拿鞋尖碰我的脸,“以你家那条胖虫虫的状况,一个月后我就能把它送去红塔安乐死——啊,那好像正好是你的单位,你要是被调到‘焚化部’说不定还能见它一面,哦?”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不敢再挣扎,任由他拿脚底轻轻碾我的脸。 察觉到我的妥协,白大褂挥了挥手,两个保安松开了我,他假惺惺地伸手想搀我起来,我避开他的手,支着地慢慢爬起来。 “我叫林路。”他不介意地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办公室,“进来聊聊吧,孟先生,趁现在事情还有转机。” 他都这样开口了,我自然不能拒绝,有些不情愿地走进他的办公间,一进门我就瞧见了正对面的墙上的巨大显示屏,以及宽阔的办公桌上摆放着的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仪器和一份文件。 我揉了揉眼睛,那份文件既不是什么卖身卖肾的黑条款,也不是关于安琪监视权的协议书,红白条纹的档案袋上七个大字:“婚姻关系登记书”。 林路察觉到我的视线,用一种极为恶劣的眼神看着我:“这就是你的转机,孟先生。” 我猛地抬起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种文件袋有三种颜色,红的代表两性婚姻,蓝的代表同性婚姻,白的则是“从属关系登记”,即为没有生育能力或生育意愿的家庭配备雌性时需要签署的文件,而最常见的这种红白条纹的,则是男性与雌性进行婚姻登记时,由红白玫瑰联合签发的文件袋。 “你要逼我娶一个雌性?”我冷冷地问他。 他笑了笑,没有理会我,而是伸手敲了敲桌上的键盘,只见桌面上的两个黄灯闪了闪,转而变绿,紧接着我的眼前缓慢地升起一道手掌大小的光屏。 “请将您的右手放在上面,”他吩咐道,“如果您还想接回您的安琪,就配合我。” 我只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捏住了七寸的蛇,全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却不得不照着他说的去做。 我将手放上光屏的那一刻,一旁的仪器开始运转,显示屏上出现逐渐增长的数字,数字的颜色则由绿变黄再变橙,片刻后变化停止了,最终显示的结果是浅红色的“381”。 “再高就真的没救了,”林路呵呵一笑,“精神波动值要是超过400你现在就要被关进精神病院,也不用管你家那条胖虫子了。” 我皱了皱眉。 “我来给你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林路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交叠着腿,动作很随意,“法律对安琪监护权的规定是成年男性的精神波动值不得超过150,你要知道这可不是为了安琪的安全着想,那个可怜的胖虫虫才没有人权,这项规定是怕照料安琪会把你们这些监护人逼疯。数据显示,百分之八十的安琪监护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精神问题,其中百分之五十问题还相当的严重,而这些毛病,大多是抚养怪物的过程中被逼出来的,除此之外,哪怕精神波动值没有明显异常,很大一部分监护人都因为抚养过安琪而对雌性分配产生抵制情绪——这也很好理解,怕自己再生下一个怪物么。只是这样的恶性循环会给体制带来很多麻烦。” “我不想听你讲道理。”我有点不耐烦。 “我就是非要给你讲道理不可,你不听,我就叫保安把你赶出去,一个月后寄给你骨灰盒。”林路看向我的目光中带有一丝嘲弄,他踢了踢一旁的小板凳,拿着一根教鞭模样的东西点了点:“坐下,乖学生。” 我恨得牙痒,捏紧了拳头蹲坐在那张窄小低矮的凳子上,这个视角让我觉得自己像一条坐在地上对主人摇尾乞怜的狗,只是以我们现在的利害关系,哪怕这个该死的白大褂要拿教鞭抽我,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受着。 林路很满意,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你现在的波动值是381,如果它降回150以下,就有权利提出申请,要求领回你的安琪,虽然这对于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但好歹也是个转机,对不对?” 我觉得眼前微微一亮。 “别高兴得太早,”林路拿教鞭戳了戳我的肩膀,“首先,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们就可以把你家安琪送到红玫瑰的地下厂里;其次,你刚才的行为足够让我报警要求剥夺你的这项权利,你不如现在跪下来磕头求我给你这个机会。” 我咬了咬嘴唇:“你说话算话不?” “哈哈哈哈,不算,我雇主说得才算。我雇主的要求就是你得签了桌上那份文件。” “你的雇主就是豪金斯?”我冷冷地问,同时伸手把桌上的文件拿过来,打开翻看,只见婚配那一栏正空着等我签字,而婚配对象一栏则已经打印好了名字,并且盖上了红玫瑰的公章,显而易见,只要我把我的名字签下,这份文件就生效了。 我有些惊讶地发现,豪金斯要逼我娶的那个雌性有个好听的名字:“傅生桑”。 绝大多数雌性在结婚或确立从属关系之前是没有姓名的,只有一个编号,她们的姓名往往在登记的时候由丈夫决定并写在文件上,再由红玫瑰盖章认定,而已有姓名大多是因为这个雌性过去经历过婚姻且婚姻状况糟糕,从而遭到了丈夫的“退换”,此时她们的编号已被新生的雌性替代,便延用婚姻中的姓名作为称呼。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的关注点,我瞧着那个“桑”字,移不开眼睛,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林路:“谁给她取的名字?” “它的父母。”意料之外的答案却没有让我感到惊讶,林路解释道,“它是个安琪,一个特殊的安琪,在五岁之前一直被当做普通的男孩抚养,直到入学体检的时候它父母才发现,它缺乏所有正常人应有的能力,包括语言、痛觉、安全感等等等等,除此之外,它还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 “哪怕是你家胖虫虫也会依恋你,但它不会,它是个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既像蛇又像蜥蜴。它攻击过所有接近它、对它示好的人,包括父母、机构的研究员、还有它的前几任丈夫,红玫瑰尝试过给它植入记忆,但无论怎样的记忆都无法让他对丈夫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9 产生‘爱意’,哪怕对它再好,在发情期到来的时候,它还是会尝试着扼断身边所有人的喉咙,迄今为止它所有的发情期都是通过助眠剂和抑制剂度过的,当然,在和你结婚后,这些药剂都是被禁止的。”林路眨了眨眼睛,看着我,恶劣地笑,“顺便好心地告诉你,距离他的下一次发情期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具体日期没办法判断,可能是二十天之后,也可能就在明天。” “豪金斯想借它杀了我。”我瞧着手中的文件,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 “不,我的雇主应该更希望你吃够苦头以后眼巴巴地跑过去跪在他面前求他收下你。”林路摊了摊手,“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我没有说话,只是一行一行地将手中的文件读完,然后抬起头问林路要笔。 林路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干脆,他将上衣口袋里的签字笔掏出来递给我,我随手接过了,单手托住文件,用牙咬开笔盖,在应该由我签字的那一栏写下了我的名字。 “真爽快。”林路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拍了拍我的肩膀,“货明天会有专人给你送去,给你看个东西作为爽快的奖励。” 没等我同意,他就按了按墙上的某个按钮,那占据了一整片墙面的巨大显示屏亮了起来,接着他播通了内线电话:“帮我接18号房。” 几分钟后,显示屏上出现了画面,我不觉睁大了眼睛——画面上的婴儿室,正和豪金斯昨天下午给我看的一模一样,而我的安琪茫然地躺在婴儿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眨着那双漂亮至极的大眼睛,痴痴地看着某个方向,她总是如此,没人知道她在看什么,或许只是盯着一片虚空,肆无忌惮地注视着。 高端的设备并没能让她感到舒适,不过多时她就像个婴儿一般放声大哭,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哭声则和鼾声一样响如雷震。 林路好整以暇地打开了播放器,嘶哑难听的哭声立刻清晰地传递过来,从那干嚎一般的哭喊中,不难听出几个不停重复的音节:“哥……哥哥哥……” 我低下头,不敢再看,眼眶早已变得又热又酸胀。我从没想到她头一次叫哥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巨大的婴儿好像无论做什么都要慢半拍,爸爸死了她才逮着我叫爸爸,在被从我身边强行带走后才懂得应该喊哥哥,任何一件值得欢喜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总能演变成一种悲剧。 智能机械杆模仿人的动作帮她擦去泪水,她却哭得更厉害,我转过身,背对着大屏幕告诉林路,一个月内我会来接她。 林路竟然没有讥诮地来两句废话,不过我也顾不上,飞快地迈出他的办公室后,我像是逃一般离开了收容所,沿着海薇路跑了几百米,直到红绿灯路口我才被信号灯逼迫着冷静下来。 天上开始飘雨,我发现我没带那柄黑色的长伞,这个发现让我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雨水把我的脸打湿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状态好了许多。 不少好心人靠边问我需不需要搭车,或是需不需要去医院,我尽可能礼貌地拒绝了他们的好意,然后随便找了家宾馆住下——我不太想面对那个突然空下来的房间,更不想闻到满屋子的助眠剂,至少现在不想。 我躺在宾馆的床上,声控顶灯渐渐地暗了下去,黑暗熨贴地按住我的眼皮,我逼迫自己尝试着睡去,仿佛这一觉睡醒之后,所有厄运都会弥散,一切都将变得全然不同。 第二天中午,能把死人吵醒的铃声把我从酒店过分柔软的床垫里拖拽出来。 我眯着眼睛打开终端接了通讯,回应的是个机械男声:“感谢您使用‘红玫瑰’投送服务,您的货物已送达静芳街308号朱湖小区,请尽快前来签收,配送员正在等您,请尽快前来签收,配送员正在等您。” 我烦躁地关掉了通讯,打昨天那个报警电话后,我就对这种机械声充满了厌恶。 胡乱地换上衣服抹了把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我冲出宾馆,打的回到小区,一靠近家门就被门口的阵仗吓了一跳——四个穿着红色制服的配送员百无聊赖地围着一只大型礼盒坐着,其中有一个还坐在盒子上面,另外还有两个高大的保安站在门口,一看到我就冲我打了个招呼。 “孟先生是吗?”配送员的脸色比我还要不好,他们大概是在这门口等了很久了,“麻烦开一下门好吧,我们帮你把东西抬进去。” 我点了点头,掏出钥匙开了门,趿拉着拖鞋走进客厅。 两个配送员把箱子拖进来,接着请示我:“帮您拆开验收?” “我自己来。”我拒绝了他们,接过他们手里的裁纸刀,小心翼翼地裁开了封住箱子的粘胶,然后缓缓地打开箱门。 我注意到在我开箱子的时候那两个配送员警惕地后退了几步,换了两个保安进来。 这说明箱子里的东西很危险,也进一步验证了我的猜想。 果然,在我解开那一层用来防震的尼龙布后,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傅生桑蜷缩在箱子里,为普通雌性特质的礼盒并不适合四肢修长的他——为了对我的合法伴侣表示尊重,请允许我用这个代词来称呼这名安琪——他依旧像我昨天见到的那样美丽、苍白、冰冷,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一捧雪。 乍一看我以为这是一具尸体,但微微起伏的胸口与熟悉的药剂味说明他只是在沉睡。 “您可以等他醒过来以后再验货。”配送员体贴地告诉我。 “不了,你们先去忙吧。”我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把签收单子递给我,“这孩子我见过,他很不错。” 配送员立刻如释重负地笑了,在我签完字后他们六号人逃一般的关上门离开了我的房间,只留下这个沉睡的安琪,一无所知地躺在窄小的箱子里,大约是因为睡得不舒服,他皱着眉,嘴角微微下撇,像是有几分委屈。 我把他抱起来,将他放在一旁的长沙发上,拆掉他身上用来装饰的塑料彩纸后,给他盖上了一条毯子,那是我弟弟小睡的时候喜欢用的,因而尤为宽大,恰好能盖住他修长的身躯。 我出门丢掉了那只大箱子,接着用拖把把适才来人留下的脏鞋印拖干净,最后打开窗,将所有不该留存的气息散尽后,家里才回复一如既往的清爽。 忙完这一切,强烈的饥饿感提醒我到了饭点,我便过去翻冰柜,打开冰箱的时候一大袋“维多利”掉出来砸在我头上,我一愣,突然想着要不要给沙发上的那个睡美人也准备一份午餐,正好我的弟弟去了别处,这包“维多利”放久了就该坏了。 就在这时,我感到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扯了扯。 我猛一回头,只见我的“妻子”正弯着腰看着我,那条毛毯像披风一样半搭在肩膀上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10 ,清澈的黑眼睛因为刚睡醒有些湿润,仿佛盛着一碗水一般盯着我瞧。 我回想起他的名字,试探着喊了声:“桑桑?” 他显然能够理解,歪着头,好奇地冲我眨了眨眼睛。 他这个样子显得既乖又漂亮,一头柔软的长发服帖地披在身后,乍一看像一个从古代穿越而来的俊气少年,只是由于生得高长,俯身的时候几乎把我整个人罩在里面,强烈的压迫感让人觉得他俊美得有些邪气。 我感到自己的心跳变得有些快,大约是因为紧张,于是故作轻松地问他:“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说着指了指地上的“维多利”。 他摇了摇头,忽然身体更为前倾了一些,几乎把我整个人压在了冰柜上,我呼吸一滞,感觉浑身一冷,也不只是因为身后打开的冰柜还是身前不着寸缕的安琪。 他像是没有注意到我的不自在一般与我贴得更近,浅色的薄唇贴近我的脸,似乎是要吻我,只听见那冰冷的吐息拂过耳畔,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饺子。”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身前的压迫感消失了,高大的雌性后退了两步,手里拿着一袋刚从冰箱中取出的速冻饺子。 他看着我,再次眨了眨眼睛:“要吃饺子。” 第05章 婚恋 我叫孟梁,从今天起,我与一名安琪正式结为夫妻关系,尽管我们只认识了不到二十四小时,确切地说,是我单方面认识他不到二十四小时。 桑桑没有询问我的名字,似乎也不在乎,他只是乖巧地坐在餐桌前,一边等饺子出锅,一边给自己编辫子,那一头雪色长发异常柔软顺滑,编不了几下就散了,他很耐心地不断重复着那几个动作,举止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我靠着灶台,心绪有些乱,这个时候我的终端响了,是个视讯请求,随意地点了确认后,我瞧见督导那张熟悉的脸。 “你今天打算旷工吗?”杨冷淡地瞧着我和我身后的那锅饺子,寒暄都没寒暄,单刀直入地问道。 “豪金斯先生没有给我请婚假吗?”我笑了笑,“我昨天刚结婚。” 杨的表情没什么波动,大概是早就知道了:“你得自己来办手续,顺便那只安琪快到发情期了,考虑到这方面你还得再打个申请。” “恕我冒昧,他以前有顺利度过发情期的经验吗?”杨点醒了我,除了要调整好心态完成降值,我还得想办法顺利熬过桑桑的这个发情期。 “很遗憾,没有。”杨耸了耸肩膀,“连抑制剂都得吃双倍的,不然它会把人打残。不过,在发情期开始前会有那么几天的预警,如果你发现它已经表现出明显的暴力倾向的话,赶紧来红玫瑰把货退了吧,不然可能要出人命。” “谢谢。”督导在专业方面表现出了令人意外的好心肠,只可惜这个建议不适用于我,从签下那份协议开始,我就没有后路了。 想来想去还是用抑制剂比较靠谱,但这里面又有一个难点——我不知道桑桑的特殊体质能适用哪种抑制剂,就像我的弟弟,一个极娇贵的天使胎,任何一种抑制剂都会伤害它的身体,而要是我的合法妻子因为抑制剂产生不良反应,我甚至不能带他去医院,因为婚内抑制发情是违法违伦的,造成的结果只会更糟。 杨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介于你这个婚假请得很突然,培训也没有办法继续了,等你回来以后到调解部去上班,从记录员做起,最近有空可以上网查查资料,看看经典个案。” 我并不意外,在红玫瑰里面,调解部算是风格最“温和”的,平时所接触的大都是有情感有意识的已婚雌性或她们的丈夫,主要帮他们解决一些严重婚姻问题,不必像其他部门一样长期近距离接触雌性的生产与销售,最糟糕的情况也可以通过记忆调整来处理。 “谢谢告知,我会的。” “那就这样,新婚愉快。”杨点了点头,在我准备挂视讯的时候冷不防地来了一句,“饺子糊了。” 我连忙关了火,把早已皮肉分离的水饺夹到碗里,卖相惨不忍睹。 我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回头,却被吓了一跳,只见桑桑正像个背后灵似的站在我身后,与我贴的极近,我竟完全没发现。 “你走路怎么没声的……”我小声抱怨,“吓死人了。” 桑桑歪着头看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端着的饺子,皱了皱眉。 我哆嗦了一下——他像拔萝卜一样拔豪金斯的人头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烫。”他轻轻地倚在我的耳边,接过我手里的盘子,我这才发现我的手指刚才揭锅的时候被烫的通红,指尖传来的一阵灼痛让我难受地甩了甩手。 桑桑将手里的饺子放到灶台上,突然把我打横抱起来,我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腾空了,不由得惊叫:“你做什么!”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抱着我出了厨房,把我放在长沙发上,用那条长毯裹住我的身体:“你受伤了,要休息。” 我哭笑不得:“只是烫了一下,小伤都不算,你也太夸张了。” 他固执地摇头,把我按在沙发里面,一动也不允许我动。 这都什么事儿啊。 我有点懵,随手扯了扯垂在眼前的白发。 桑桑不解地看着我。 职业病让我觉得我应该在他的脑子里植入一些基础的人体学医学知识,不过在此之前,我得让他放开我。 “已经不疼了,我不需要休息。”我放柔了语气,拿手指在他眼前晃,指尖依旧有点微红,“我教你,这样发红是不要紧的,很快就好了,流血了才严重,血流多了才要休息,明白不?” 他眨了眨眼睛,应该是听懂了,拥着我的双臂微微放松,我试探着想挣出这个禁锢,却一下子被他抓得更紧。 我有些无奈,想开口再说点什么,不料他突然低下头,一口咬住了我的指尖。 柔软微凉的触感让我倒抽了一口冷气,然而下一秒手指处就传来了刀割一般的剧痛,我没忍住叫出声,只见桑桑猛地咬住了我的手指,像是要将它咬下来一般。 “别!”我用力挣了挣,竟被我顺利挣脱了,他依旧擒着我的手腕,却松了嘴,刚才被烫伤的指尖上出现了几个带血的牙印。 他轻轻地用指腹抚摸我的伤口,低头看我,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那双幽深的眼睛如寒潭一般漆黑。他的神情依旧顺从柔和,动作也依旧轻柔缓慢,只是经过刚才一番折腾,我鲜有地感到了一种从心底开始发凉的恐惧。 “是我的。”他看着我手上的伤,很满足地拥抱着我,冰冷宽阔的手掌从我的后颈开始沿着脊骨抚摸着我的后背。他像是安抚一只动物一般安抚我,这让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得关于野兽的纪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11 录片——野兽在夺得自己的雌性后,用粗暴的方式抹去别人留在它身上的所有痕迹,然后盖戳一般,一个个在它身上留下自己的标识。 我瞬间止了挣扎的心思,一动不动地窝在他怀里,果不其然,不过多久他就松开了我。 “饺子……”我低声提醒他,他点了点头,抱着我回到餐厅,让我坐在餐桌上,然后慢条斯理地把饺子分散的皮馅喂进我嘴里,这个姿势让我觉得自己像一只等待投食的鸟,有点别扭,只是他单手把着我的腰,不允许我躲闪。 说实话,速冻饺子的味道相当一般,我也没有心情在这种情况下品尝食物,只是许久不吃热食的胃不受控制地散发出舒适感,让人起不了拒绝的心思。我撇开眼,有些害怕与桑桑那双黢黑的瞳仁对视,直到他把最后一个饺子塞进我口中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你不吃吗?” 他指了指一旁的“维多利”。 我有些生气:“不是你说想吃饺子吗?” 他无辜地看着我,然后抱着我拿下巴蹭了蹭我的脖颈。 我瞬间生不出气了,倒是颈间传来的痒意让我有点想笑。 不久前那种要命的恐惧感略略下去了些,我尝试着触碰眼前的安琪,见他没有表现出抵触的情绪,便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张精致俊美的脸庞,桑桑似乎有些不耐于我的谨慎,单手按在我的手掌上,让我的手紧贴着他的面颊。 “从今天起你得和我住在一起,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回忆着杨对他说话时用的语气,轻声道,“我叫孟梁。” “不怕。”桑桑定定地看着我,然后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原本就出色的长相在染上笑意以后更加的让人移不开眼,他就着拥抱我的姿势往前走了步,像是得到了孩子得到了喜爱的玩具一般抱着我转圈,然后贴着我的脸说:“哥哥会保护我。” 我猛地想到这是我昨天无意识间说的,那时候我对自己对他的认知都有些模糊,脱口而出的话几乎是本能,此时此刻被重复出来,让人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桑桑捏了捏我发烫的耳根,俯下身用清澈的嗓音喊出了一个让我满脸臊红的称呼:“孟哥哥。” 全部手续办完,我的休假被批下来,鉴于桑桑的发情期时间并不确定,红玫瑰仅给我放了十天婚假。 几天下来我自认能够摸清这位伴侣的脾性,也不再像最初那样对他怀有过分的恐惧,我知道,桑桑并不是真的像林路和杨说的那样缺乏感情、毫天生机,相反,他的生命力比任何一个常人都要旺盛,与其说他不会爱人,不如说他的爱过于“动物性”,他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会想尽办法标记和主导自己认定的事物,另外,痛觉的缺失让他很难把持其中的程度,以致于他在争夺领地的时候像一只杀伤性过强的老虎,其余时间则乖得像一只纤软无骨的猫。 我没法和他生气,或者说我没法和任何一个乖巧听话的安琪生气,这很容易让我想起我的弟弟,尽管长相性格都大相径庭,但他们身上不乏种种相似点,动物性是其一,乖,至少看起来乖,也是其一。 收到准假信息的时候我正窝在沙发里看婚制节目,国际13台正在直播一个家庭矛盾的经典个案,案例不复杂,也不具有多少特殊性,重点在于是第一例,也足够普遍。大概细节就是一个名叫安吉丽娜的雌性在婚内过度使用抑制剂导致生育能力降低,连着两胎生下天使胎以后拒绝继续生孕,在两个安琪均被安乐死后,安吉丽娜的丈夫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问题,精神波动值超过500,被强制送入精神病院并被判断无恢复可能,而他的雌性也理应作为遗产被白玫瑰回收——丈夫去世或失去行为能力后,遗留下的雌性如果生理年龄不到“下岗线”,则会被洗去记忆、改造翻新生物器官,然后免费或低价分配给适龄的未婚男性与不孕家庭。 显然安吉丽娜符合上述的所有条件,但在手术开始前,她在一名机构成员的帮助下逃出了蓝宫,筹备了几个月后带着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律师团队将红白玫瑰告上法庭,她将自己的家庭不幸归咎于她的编写师赋予她的记忆过于荒诞不切实际,她认为她根本无法从现实中汲取到记忆里应有的精神力量,也完全无法把丈夫和幻想中的男人联系起来,她说:“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仿佛都在告诉我,你只是个工具,你已经被调试过了,接下来一切都是合理的,发情、上床、生孩子、然后重复,这是理所应当的,至于为什么?因为它们已经铭刻在你的记忆里了,然而事实并没有,我的想象和现实是脱节的,我的选择当然和记忆里的也是脱节的。” “我奉劝你们,玫瑰花协会,如果真的只把我们当成蠕动的肉,就别给我们做梦的能力,不然我们会反抗——迟早有一天会反抗。” 直播在这里切断了,画面切回婚制直播的主持人那张能撑满屏幕的大脸,他调出一组信息公示在显示器上,具体内容是一个通缉犯的基本资料,这个通缉犯正是当时帮助安吉丽娜从蓝宫逃离的工作人员,名字叫陆绪言。据称他除了安吉丽娜案以外还有组织有计划地诱发过几起小规模恶性质活动,背后理论上来讲应该有一个团队,只是目前仍然证据不足。 我盯着陆绪言的证件照看了许久,觉得有点奇怪,倒不是说他有多好看或是有多丑,只是这张照片仿佛是被有心人刻意处理过一般,不论我怎么看,都很难在脑海中留下清晰的印象,这不符合逻辑,这样的特殊处理只会让通缉令失去原有的作用。 就在我疑惑的时候,电视机上的画面突然切换了,我扭头,只见桑桑坐在了我的左边,手里拿着遥控器,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按键。 我这才想起婚制节目确实很有可能会让我家安琪感到不舒服,连忙摸了摸他的脑袋,问:“没事吧?” 桑桑笑了笑,摇着头示意不要紧,然后歪着身子,像只黏人的动物一样抱着我的腰。 我也习惯了,由着他蹭布偶一样蹭我,接过递来的遥控器问:“想看什么?” 他把头搁在我腿上:“想看公主。” 我叹了口气,心想大概白天又要陪小天使看一整天白雪公主了,随手按了个频道,果不其然在放动画片,近几年来动画频道越来越多,到现在为止差不多占了总数的百分之五十,顺应大基数儿童的要求,动画连续剧的单集时长增加为两个小时,足够让一个孩子定定心心地在电视机前坐上一下午,对儿童来讲这或许是天堂一般的待遇,对于我而言则是聒噪的地狱。 我万分后悔前几天把遥控机丢给桑桑让他上电视看看启蒙片,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愚蠢的决定,他打开某一集《美女与野兽》后就专心地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12 端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起来,正当我怀疑这对他而言会不会过分幼稚的时候,我亲爱的安琪保持着一种贵族般优雅的姿势,端着奶茶,趿拉着人字拖,深深地与动画片里的美丽公主“坠入爱河”,从此以后再也不愿意交出遥控板的控制权,每天拽着我陪他一起做公主梦。 这简直是无法可想的。 就在我生无可恋地发现我的妻子盯着灰姑娘的水晶鞋发呆,眼睛里写满了“想要”的时候,我的终端响了,特定的铃声让我打起了精神,我背对着桑桑点开简讯,果然,是我期待已久的消息。 卷毛:如果长期使用过某一种特定抑制剂,通过验血应该能检验出来,你能弄到他的血吗? 我瞥了一眼一旁的桑桑,他正翘着唇看王子和公主跳舞,眼睛一闪一闪像是会发光似的,这情景让我心中一动,色令智昏地回信道:不用血行不,唾沫成吗? 卷毛回了一个“恶心”的表情,紧跟着又来了一条:头发也可以试试,不过不保证。 我回说:行。然后伸手揉了揉桑桑的头发。 桑桑转头看着我笑:“孟哥哥。”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别这么叫,叫孟梁。” 他很听话地改口:“孟梁。”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坐过来点,哥哥给你梳辫子。” 桑桑毫不犹豫地靠过来,背对着我跪坐在沙发上,略微有些纤瘦的背脊靠在我怀里,那一头银亮柔软的发丝正好对着我的脸,天幕星河一般泻下。 我轻轻地吸了口气,随手拿了把梳子给他绑了个大麻花,虽然这个乡土的发型很不适合我怀里的安琪,但这是我唯一会绑的一种辫子,爸爸生前喜欢给我弟弟这样绑——这种辫子绑完后盘起来可以防止她吃掉自己的头发,而我在一旁看了几百上千遍,便学会了。 桑桑抓过我的手,借着我手腕上终端的镜面照了照,扁了扁嘴,似乎不太满意。 我随口糊弄他:“你看那些公主,参加宴会的时候都会把头发这样绑起来盘在头顶,然后穿挂着钻链的露背长裙。” 他眯着眼睛瞧了我一眼,然后拿起遥控器把动画往前倒了点,确认我不是胡编乱造后才算我过了关,然后嘉奖一般亲了亲我的脸颊。 冰冷的呼吸喷在我的颈端,我有些失措,忙不迭地把刚才捋下的两根白发藏进袖子里,假作诚恳地垂头看他,过近的距离让我瞧见他耳后的几道腮状裂痕,我忍不住摸了摸,皮肉的边缘果然有一层微硬的鳞状物。 我轻声问:“这个能用来呼吸吗?” 桑桑摇了摇头,俊美的眉眼间笼上一层郁色:“丑。” “不丑。”我连忙否认,只觉得那几道奇特的罅隙像是印照在冰面上的银月,如深渊一般透着无法描绘的静谧之美,“好看极了。” “真的吗?”他抬头看着我,几缕没能绑进辫子里的发丝拂落在耳畔,从我的角度看他秀美如精灵,而他靠近我的时候,我注意到那两片浅色的嘴唇柔软剔透,微微半张,似是蛊惑,又似是邀请。 “真的。”我被他看得忍不住认真起来,竖起两根手指道,“我发誓。” 他扬起了嘴唇,然后又吻了我,这回他吻的是嘴唇。 惶惶然间我觉得自己应该拒绝,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任他摆布,他的唇又软又甜,提醒着我无论他多么强势、多有攻击性,他都是一个雌性,再过几天,这种惑人的甜香就会逸散满整个房间,他会向我求欢,我们会像最亲密的恋人一样没有理智地交合,本能会给我们带来无穷无尽的快乐,然后最终这一切的结晶会化为一个孩子,通过他的子宫诞下,并由我们一起抚养。 我蓦然惊醒,直挺挺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这不对。 我从未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雌性、乃至一个子宫来对待,他可以是我的弟弟,也可以是我的情人,甚至可以是我倾泻爱意的对象,但他不应该被我那原生的、劣性的本能侵犯或占有,我想要让他拥有与我同等的自由,而不是被任何人为创造的情欲所束缚。 在我的桑桑生气之前,我捉住他的衣袖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问:“要和我出去逛逛吗?” 他有些不明所以地歪过头。 我牵住他的手,用指腹悄悄摩挲他指间的蹼,笑着说:“去约会呀。” 第06章 卷毛 在这场“约会”开始之前,我就隐隐猜到,它会变成一场消费盛宴。 果不其然,踏出出租车的那一刻起,我身边的安琪终于展现出了他倾向于雌性的那一面——他像是第一次看到星星的孩子一般不知所措地看着橱窗中鳞次栉比的衣着首饰,不仅是眼睛,连发丝似乎都亮闪闪的,整个人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大型发光体,忽闪忽闪地向外传达着一种不带丝毫克制的向往之意。 我无奈地按了按脑门,向家长牵孩子一样抓着他的手把他交给导购,吩咐导购带他仔细地逛一圈,自己则以抽烟为名离开了无烟区,打算去事先与卷毛约好的碰头地点。 等在外边的出租车司机瞧见我,冲我按了一下喇叭,我连忙冲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三步两步跳上车关了门,还往桑桑的方向瞧了两眼,确认他没有注意到后,才和司机说:“去罗氏五金店。” 司机明白地笑了笑,操这一口烟嗓说:“去偷吃啊。” 我有点尴尬,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你家那口子,是个雌的吧。”司机好心地开导我,“你不用这么小心的,就算真看上哪个娘们儿想娶回家也不打紧,去办个手续就行,它要是闹,就打一顿,打不服,弄去红玫瑰洗一洗就结了。” 我皱了皱眉:“你想多了。” “诶,装什么,从这儿跑去罗氏买五金,鬼信。”司机撇了撇嘴,不过大概是瞧见了我糟糕的脸色,他还算识相的没有继续嚷嚷。 其实他的怀疑并不全无依据,事实上,罗氏五金店确实不是什么做正经勾当的铺子。 罗氏五金开在离商业区不远的冬崇街,又叫水晶一条街,顾名思义是卖水晶的,私底下做的勾当基本上众所周知。自古以来做皮肉生意的窝巢都得批一层外衣改一个名字,都有那么几个大家心照不宣的暗语,在这冬崇街上,你若是说想给哪个导购的水晶吊坠穿个链子,便是想和她坐下来喝酒吃个饭,若是要带她逛五金店,则是要当她的入幕之宾了。 因此去“罗氏五金店”在他人耳中听起来和直接说去“逛窑子”没什么实质上的区别,但鲜有人知的却是,这罗氏确实做暗地里的勾当,只是这勾当并非众人所想的皮肉生意——它之所以开在“水晶一条街”上,是因为它卖两种与“水晶”息息相关的东西,一种是避孕药,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13 另一种则是我此行的目的,抑制剂,全称雌性发情阻断剂。 而我的朋友卷毛,就常年龟缩在这家五金店里,从小到大一步也不曾离开冬崇街,冬崇的水晶就是她的太阳。 下了车,我依旧让司机等在门口,自己则避过那胡乱堆摆、犬牙呲互的钢筋槽铁,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罗氏的老板,罗行。 “罗老板。”我冲他打了个招呼。 罗行从乱得像狗窝一样的工作台上抬起头瞧了我一眼,隔着镜片,他的目光依旧冷厉如刀,实话实说他长得并不难看,只是那双有些白翳的黑眼睛太过凶狠,让人无意识间就觉得他面目狰狞。 “小娅在下面,等你好久了。”他没招呼我,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话后就继续伏案工作,只见那双不甚灵活的手正打理着一条水晶项链的搭扣,吃了眼睛的亏,他的手上伤痕累累,做出来的成品也与精致细巧无缘,尽管如此,我知道整条冬崇街上所有导购带的水晶项链都是他用镀金线穿起来、打牢来的,这人腌臜随性,满不在乎,既不在乎蝇头小忙,也不在乎遍体鳞伤。 绕过工作台,拨开满地丁零当啷的水管铁扳,我费了半天劲才找到地下室的入口,随手点亮了终端的屏幕照明,拾级而下,不超过二十步就到了卷毛常住的房间,还没等我敲门,那一头卷毛就像跳动的火花一样占据了我的全部视线。 “surprise!”紧随着一身高叫,我被喷了满头亮闪闪的塑料纸,紧接着一条手帕胡乱地抹了抹我的脸,我伸手推开,张开眼,只见一个瞧起来二十五六的漂亮女人晃着一头红毛,一手拿着手帕,一手拿着纸棒,正洋洋得意地看着我。 我眨了眨眼睛:“好久不见,卷毛。” “不许叫我卷毛!”她生气了,“朱莉娅啦,朱莉娅。” 我没搭理她,直接转移了话题:“东西我带来了,你帮我看看。” 朱莉娅伸出手,我掏出裤子口袋里的两根发丝放在她白皙的手掌上。 她新奇地揪着那两根头发,东看西看,甚至打着手电照了照:“银发诶!你哪里捡来的宝贝?” 我不说,只催她帮我查清楚桑桑用的是哪种抑制剂,然后赶紧卖给我一些,保命用的。 朱莉娅将信将疑,不过还是照做了,她将一根发丝压在扫描仪下,丢了手帕,摘下手套,十指如飞地在键盘上敲击起来,电子屏莹莹的绿光使她的脸看起来有些诡异,不过更诡异的是她的神色——每当我们这位女性科研人员投入工作的时候,她的脸上都会涌现出一种靠近百分之一千的专注和狂热,连那头红毛都会被她眼里反射出的绿光压得黯然无光,从我第一次见到她那时便是如此。 我与朱莉娅和罗行已然结识多年,这得追溯到记忆开始的地方,具体的细节记不大清了,儿时的回忆也并不鲜明,但自我记事以来,他们两个便是我身边最熟悉、最亲近的人。与我不同,他们两个至始至终没有走出过这条逼仄黯淡的街道,罗行冷淡古板,朱莉娅跳脱新潮,但截然相反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故步自封、与世隔绝,尽管相伴相随多年,也没有动过去领一张结婚证的念头。 朱莉娅本名不叫朱莉娅,她是个典型的东方女孩,却偏偏要给自己改一个西式的名字。她沉迷光电学、药剂学,依靠着一手无师自通的通天本事坐在地下赚了一大笔钱,而她的第一桶金就被她拿到街口去做了个发型,烛腊样赤红的发色,大波浪卷的及肩发,可惜在睡了一晚上之后就变成了无可救药的天然卷,从此万劫不复,认识她的人都忘了她还有个爱情悲剧一般的大名,改口叫她“卷毛”,其中不乏种种亲密的恶意。 “guardian-03。”她忽然开口说道。 “什么?”我没听明白。 “这个雌性常用的发情抑制剂,行内称gd3。”她抓着一根发丝卷了卷,微微皱着画的老长的红眉。 “你没有货吗?” “有是有。”她从电脑桌前站起来,弯下腰从桌下拖出一只大箱子,边翻腾边说,“gd3的抑制效果是最强的,相应的,副作用最大。”接着她抬起头,随手拿起一根银发丢进一旁的溶剂里,只一刹那,一整只烧杯霎时间变成了绿色,朱莉娅瞧了我一眼,耸了耸肩。 “这是什么意思?”我感到一丝不安,“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很糟糕,是吗?” “糟不糟糕要看到人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先前肯定是大剂量地在注射gd3,并且多多少少对身体造成了伤害。”又翻了半天,她终于找到了个用来压箱底的黑色纸盒,从里面抽出两支未开封的一次性针管放在我面前,“我不敢多卖给你,担心会出人命。” 这话说得我心里一拧:“就没有别的副作用小一点的吗?” 朱莉娅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那有用的话,还要打这么多gd3?” “疼不疼?”我还是不放心。 “废话,用之前先把人打晕了绑起来,别用绳子,用手铐,上去找罗哥买副劲足的。”说着她扯开嗓子喊,“罗哥——手铐还有没?” 我连忙示意她闭嘴,万幸罗行没当真,也没应话。 动作仓促地付了钱,终端的闹铃提醒我时间到了,烟该抽完了,于是我将药剂揣在怀里,简单地跟朱莉娅告了别,飞快地往回赶,一出门就瞧见了一脸不耐的出租车司机,副驾驶上正坐着一个“串链子”的女导购,她瞧见我,冲我嫣然一笑,然后神情自若地下车离去。 司机丢给我一张账单,上面的数字大的有点过分。 我皱了皱眉,司机用指关节敲了敲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我的眼神透着点威胁的意味。 我无奈,只得如数打到他账上,接着警告他口风紧些,别上下嘴皮子一碰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出去。 他裂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焦黄的牙。 作为一个约会对象,在一次约会中失踪了一个小时显然是失职的表现,回到商城的时候我有些紧张,心里盘算着要是桑桑生气了,该找个怎样的借口把人哄高兴。 一下车我就挥手让那司机走了,免得他再留在这里坑蒙拐骗,接着提心吊胆地找到我一开始找的那位服务员,不料那姑娘一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救星似的扑过来。 我有些懵:“怎么了?” 她有些支支吾吾,片刻后才道:“您的妻子,购买力太强。” 我更不明白了,购买力强对商店而言不是好事吗? 导购委屈满面地跟我解释:“他说要买会发光的露背长裙,裙摆要大要长要能拖到地,不要黑的不要白的,最好是五彩斑斓的粉,然后能自带圣光走哪儿哪儿亮的那种。” 我觉得头晕:“那……你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14 们有吗?” 出乎意料,那导购居然点了点头:“我们特地叫人从库房空运过来了一条,尊夫人很喜欢,就买了。”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然后尊夫人说想买一整套首饰,我们就根据他的喜好让厂家赶工做了一套,他很满意,又买下了。” 糟糕的预感涌上心头,我怀疑自己后半辈子的积蓄可能都已经被安排上了。 果然,导购的倾诉还没有结束:“然后他提出要一双灰姑娘穿的水晶鞋,我们给他找了一双,结果……他在试穿的时候扭伤了脚。”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也没耐心往下听了,撒腿往试衣间的方向跑,导购小姐追在我后面,像是怕我赖账一样迈着长腿紧跟在我背后三步处,宛如一个粘人的背后灵。 一推开试衣间的门我就看到我的安琪坐在小矮凳上,穿着还没来得及脱下的长裙,蓝色的珍珠纱裙摆委顿一地,翎羽形的拖尾被他撩起来揣在臂弯里,荷叶边层层叠叠的裙纱下,柔软厚重的蓝绿色面料像是磷光点点的雀羽,虽然不是五彩斑斓的粉,五彩斑斓的绿倒是名副其实。 桑桑听到开门声,回头看见我,高兴地扑上来,我连忙张开手臂接住他以防他被自己的裙摆绊倒,他趴在我身上,把头埋在我的肩膀处,一头雪发盘起来,发梢坠着大规格的孔雀石吊坠,吊坠上坠下的彩金链与他带着的项链相连,细碎的流苏洒落在露出的大片背脊上,直看得我有些脑门发热。 “是不是脚受伤了?”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疼不疼?” 他从我怀里爬起来,坐回椅子上,撩开裙摆,露出微微曲起的左腿,只见那洁白莹润的足踝处确实微微肿胀,有些发红。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伤处,只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我突然想起林路告诉过我的:他没有痛觉。 这个认知并没有让我好受多少,在医学上,没有痛觉带来的劣势远多于好处,于是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小声问:“去医院吗?” 他听到“医院”这个词的时候明显有些抗拒,接着大幅度地摇了摇头。 跟在我后面的导购小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不是很严重,回去冰敷一下就好了。” 我不置可否地看了桑桑一眼,却见他点着头笑说:“冰敷一下就好了。” 他笑的时候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好看得让我心律失常,我轻咳一声,吩咐导购结账。 导购的神情有点尴尬。 只听桑桑说:“我不买了,这家店是黑店。” 我立刻冷冷地扫了导购一眼,只见她急急忙忙地辩解道:“尊夫人想买水晶……水晶人字拖,我说我们这儿没有,他认为我们不老实,要退货,要找经理投诉举报。” 我张大了嘴,转头看向桑桑。 桑桑理直气壮地告诉我,店里卖的高跟鞋咬他的脚,是假货,黑店才卖假货,他不和不老实的人做生意。 我按了按脑门,仔细地怀疑了一下他是不是背着我看了什么不该看的肥皂剧,接着冲导购使了个眼色。 导购意会:“夫人,我们这儿有不咬人的鞋子,就是卖完了,您要是想要的话,我们可以给您定做,免费给您邮到家里。” 桑桑将信将疑地瞧了我一眼。 我点了点头。 他立刻就高兴了,勾着我的脖子在我嘴上亲了一口,然后撒娇说,要我抱他回家。 我像抱小公主一样抱起他,只是他远不如看起来那么轻,把他拖上车的时候我已经出了一头汗,司机回头看我们,半笑半叹地冲我们点点头。 我有点不好意思,只听我怀里的小孔雀忽然开口道:“这不是刚才送我们来的司机先生吧?” 我一惊,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 桑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我还以为他等在停车场是要送我们回去呢。” 我呆呆地瞧他,试图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什么情绪,只是那双清澈的瞳孔里不仅没有掩藏任何东西,还让我更加心慌。人在做了亏心事之后遇到一点风吹草动都免不了提心吊胆,我自然也是如此,惶惶移开视线后,随口接道:“或许是有别的客人吧。” 桑桑没有回话,像是并没有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一般,靠在我怀里,还轻轻地随着汽车音乐晃着翘起的脚,看起来丝毫没有被脚上的伤影响心情,还有几分安详的惬意。 我稍稍放下了心,但也不敢再像原来那样搂抱他,只是虚虚环着他的身体,下车的时候则是转抱为扶,搀着他往家里走,桑桑似乎对我的转变有些小情绪,受伤的左脚重重踩在地上,他的神态没有丝毫变化,我却看着都觉得腿上一疼。 “别不开心了。”我叹了口气,“哥给你去弄点吃的。” 我让他把脚搁在矮几上,取了跟冰棍让他冷敷,顺便倒出一碗鲜羊奶给他泡“维多利”喝,桑桑没接过我递给他的碗,而是撒着娇让我喂他,我以为他这是不跟我怄气了,便也放松了许多。 他乖乖地就着我的手吃完了晚饭,握着冰棍的手掌却不住收缩,我听着冰棒被捏成一节一节的脆响声,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只觉得分明握着冰的是他,感到冷的却是我。 “孟哥哥。”桑桑突然开口,我一惊,手里的瓷勺没拿稳,掉回碗中,发出一声脆响。 没等我纠正他的称呼,他就自己改了口:“孟梁,你衣服里的东西掉出来了。” 我吓得面无人色,连忙低头去看,地上却什么也没有,我将信将疑地抬头看他,然而就在我起身的一瞬,怀里已经捂热的东西忽然顺着我的上衣下摆掉出来,噗通一声落在地上。 我慌乱地去捡,却被一只手抢了先。 桑桑把玩着手里的一次性针筒,好整以暇地转了转:“孟梁,这是什么?” 第07章 抑制 我瞧着那两支guardian-03,有点庆幸自己提前把它们的包装给销毁了,然而宕机的大脑让我一时半会没有办法对桑桑的疑问作出回应。 他定定地瞧着我,然后将针剂送到鼻端闻了闻,露出了不喜的神色,接着不紧不慢地重复了方才的问题:“这是什么?好难闻。” “治……治鼻炎的。”我支支吾吾,又觉得自己的答复很愚蠢,“不对,治头疼的。” “你头疼吗?”桑桑似乎有些紧张,忽地凑近我,冰凉的手掌覆盖着我的额头,小心翼翼地揉了揉,“是不是很严重?头疼会死人的。” 我:“……” 我突然发现自己撒了一个很糟糕的谎,头疼会不会死人姑且不论,只是这意味着我买的那两支药得用到我身上,而且眼前的安琪已经积极地“帮我”拆掉了针筒的最后一层包装。 “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15 桑桑,等一等。”我连忙阻止了他,并试图从他手里将东西夺回来,“不是这么用的!” 他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用黝黑的眼睛看我,冷不防问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一个激灵,脑子酥了,丧失了思维的能力,可骨头还是硬的——我没有义务向我的妻子汇报自己买的是什么东西,毕竟它实际上关乎我的性命安全。 正当我准备在暴力镇压面前死扛到底的时候,小安琪忽然软化了,它将针剂放回桌上,缩回了沙发里,同时收回了搁在矮几上的脚,雪白的足踝微微红肿,冰玉一般的足身则因为不久前的冷敷冻得发白。 “你们是喜欢用整形剂的。”他小声道,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又轻又软,像是自言自语,又刚好能让我听到,“你还是嫌我难看。” 我张大了嘴:“什么?” 他委屈地指了指自己的“鳃”。 我瞪着眼睛,不知该说什么好,天地良心,这个好看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安琪天天担心我嫌他丑! “宝贝儿,这不是整形剂。”我胡乱地辩解道,“这是疫苗,怕你生病才买回来的,刚才不想告诉你是担心你怕打针,想在你睡觉的时候悄悄给你打了,就没事了。” 桑桑仿佛被我说动了,黑眼睛转了转,接着又顺手把针剂捞回来:“我才不怕打针,就是会疼一下子,一点也不吓人。” “会疼?”不是说没有痛觉么? 桑桑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疼,就是会喘不过气,然后会热,热完了以后又好冷。”说完他弯下身子,抱着我的腰,把头搁在我腿上:“很不舒服,孟哥哥,不打针好不好?我会不生病的。” 此时最正确的做法无疑是果断地答应他、安抚他之后哄他上床睡觉,给他放两支动听的安眠曲之后在梦中将这两支抑制剂打进去,然而桑桑的描述却让我心头一紧,显然,尽管没有痛觉,他也无法避免gd3带来的不良反应,这让我想到第一次给我的弟弟注射抑制剂的画面,敏感纤弱的安琪因为过敏而窒息、抽搐、排泄失禁,美丽的脸涨得通红,丑陋的身躯上遍布着皮疹与秽物,这个可怕的画面险些使我的父亲晕过去,但他不得不强撑着身体,背着硕大的巨婴四处问诊。 我不想让我的桑桑也承受同样的痛苦,并且朱莉娅也说,抑制剂已经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于是我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认真地应了声:“好,不给你用了。” 桑桑高兴地笑了,蹭了蹭我的腰后爬起来继续冰敷,柔软的发丝拂过我的上衣下摆,弄得我一阵痒意,我赶紧缩了缩身体,去一旁拿了毛毯盖在他的腿上,以防他着凉。 他按住我给他披衣的手,拽着我的手腕将我扯到他的膝上,从背后抱着我,下巴枕着我的肩,微凉的唇在我耳边轻轻开合,轻声地说着些什么,柔软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令我耳根发热,以致于什么也没听清。 “你说什么?”下意识地不想破坏这静谧美好的氛围,我也压低了声音问他。 桑桑紧了紧拥抱着我的手臂,自下而上地俯视着我,不知是不是因为画面倒转的缘故,我总觉得他轻扬的嘴角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微妙意味,深邃的黑眼睛盯着我,像是要瞧到我的灵魂深处,我听到他开口重复了刚才的话:“我说,逃过一劫呢。” “是啊,逃过一劫,不用打针了。”我习惯性地抬手去摸他的脑袋,中途被他抓着亲了亲手指,我挣了挣,却仿佛再次激发了他的动物性,被握着手腕狠狠地咬了脖颈,留下了一枚鲜红的印记。 晚饭后,我把桑桑哄上床睡觉,自己则换了一身衣物出门。 林路约了我在奥德里奇收容所见面,倒不是我想见他,只是他在通讯中说要给我做精神波动值的复查,这也让人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我没有打车,而是徒步走到了收容所,林路早已等在了办公室,一看到我就笑着冲我招了招手。 我懒得理他,伸出手,问他要测试器。 他撇了撇嘴,打开光屏,我把手按上去,这回显示出来的数字是“339”。 林路吹了声口哨:“降了不少么,怎么,是因为爱情的滋润?” 相当不错的测试结果让我感到人生有了希望,照这个趋势,可能不需要一个月我就能将我的弟弟接回家了。 见我不答话,林路自顾自地往下说道:“确实,恋爱和性行为都是缓解精神压力的好办法,不过事情的发展和我设想的不一样啊,孟梁,你该不会真的在和那只怪物谈恋爱吧?” 我仍旧不作声,这回倒不是不想理他,而是真的不知该怎么作答,桑桑名义上是我的妻子,往来间除去那不知意义为何的亲吻则更像是我的弟弟,然而我心中对他的感情对比之兄弟却有着些微的越界,具体越到何种程度,不得而知。 他过于纯洁、无知,即便我想,也不敢给这份感情打上一个恋爱的标识,于是我冲林路摇了摇头:“不是恋爱。” 他却像没听到一般上上下下地打量我,扫描一般的目光让我感到些许不适,于是站起身来要跟他道别。 “你的脖子。”他指了指我的脖颈,“是那野兽弄的吧?” 我皱了皱眉。 “它快发情了。”林路用肯定的语气告诉我,“一周内。” “你确定?”我瞬间头痛了起来,天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把那两支抑制剂丢进垃圾箱里,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想好到底该如何应对桑桑破坏性巨大的发情期,且不论与目前关系尚未定论的安琪发生性关系是否符合我个人的道德准则,能不能从野兽的利爪下幸存本身就是一个未知的问题,桑桑袭击豪金斯的那一幕至今活跃地出现在我的噩梦里,我自认没有富豪那样康健壮硕的体魄,同等力度的一下子没准能让我身首异处。 “也许是三天内。”林路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 “到时候我可以出去避一避吗?”我无奈地求助于他。 “那是不可能的。”林路无情地摊了摊手,“如果你这么做,结局无非两个,一个是它忍不住跑出去和路人发生性关系,另一个是它精力耗尽死在你家里,这取决于你家的锁牢不牢固——也别想着找机构托管,有合法配偶的雌性是不被允许抑制发情的,如果你想要尝试,就面临着被告上法庭的问题,你知道的,我的雇主可是一直盯着你呢。” “……我明白了。”把这个讨人厌的白大褂当成救命稻草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先走了,下周再来复查。” “哎,别急啊。”他微笑着挡住门,“下周你想来也得有命来吧?叫一声老师,我给你支个招。” 我不想理他,他却自顾自地打开一旁的书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16 架,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纸袋交给我:“你会需要它的。” 我没接,而是先问他:“这是什么?” “你今天去五金店了,对不对?”他眯着眼睛看我,“有了抑制剂,还这么小心翼翼,大概是因为缺这里面的东西吧?” 我脑门一热,一方面因为豪金斯监视我的事情而愤怒,一方面则对袋子里的东西充满了好奇:“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剧情需要。”林路抱着手臂倚在书柜上,“开玩笑的,我只是不想让我那吝啬的雇主事事顺心,要知道,为他做事的人大多和你一样有软肋被他捏在手里。” 我将信将疑地接过纸袋,打开瞧了一眼,只见里面放着……一副手铐。 情趣手铐。 “你在耍我吧。”我狠狠地瞪他,有一点想将手里的东西砸在他头上——我打人一向喜欢认准脑门。 “别冲动!”林路连忙摇手,“袋子底下那两瓶,是抗过敏药。” 我一怔,晃了晃纸袋,确实听到了药片碰撞的悉索声。 “蓝宫里我有不少熟人,弄到它平时用的抗敏药并不是什么难事。”他有些得意,“你不放心的话也可以拿去让你那个厉害的小女朋友分析一下,我不骗你。” “朱莉娅不是我的女朋友。”我皱眉纠正他,心里却确实存了这样的念头。 “哎呀,别那么认真,毫无情趣可言,你现在应该对我鞠躬说声谢谢,是吧,孟梁。” 我看了眼手中的袋子,又看了看吊儿郎当的林路:“如果药是真的,那谢谢你——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帮我,十分感谢。” 他噗得笑出声:“古板的小朋友。”语毕往门边让了让,冲我比了个送客的手势。 我攥紧了手里的袋子,出门后才发现手心里已经覆了薄薄一层汗珠,许是因为紧张,许是因为如释重负。 这夜我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从奥德里奇收容所出来后,我拐去了五金店,把被窝里的朱莉娅拖出来做了充分的药剂分析,才安心地带着两瓶抗敏药回家。 一打开家门就听到了细细的呼吸声,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发现桑桑并未如我离开前吩咐的那样回卧室睡觉,而是拥着我给他盖上的被子熟睡在沙发上,罕见地,他小声地打着呼,像一只熟睡的小动物,乖巧地蜷缩在柔软的坐垫上。 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被拉开了,月色杲杲,映得那一头银发像霜花似的盈亮光洁,连带着皮肤都似打了闪粉一般白亮柔滑,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眼角与耳后的腮部少有的泛着嫣红,尤其是微微翕动的鳃,如浅粉色的花瓣一般轻柔开合。 这个极具诱惑力的场景让我心中一动,我没忍住伸手去触摸他的耳根,却被那过高的温度烫得一缩手。 这不正常。 不用想也知道其中的原因,几个小时前林路刚告诉我说桑桑的发情期会在一周内来临,而体温变高就是发情期开始的重要前兆,与他平时冷得像冰块一样的体温比起来,现在的炽热毫无疑问是发情热的表现。我顺着他的耳后往下摸了摸,果然,光滑的皮肤触感湿滑,已然沁出不少汗液,只是他仍然牢牢裹着我临走前披在他身上的被褥,乖顺地在家门口等着我回来,这让我心中极软,也极愧疚——那两支丢进垃圾桶里的针剂已经被我捡了回来,而且不久后就要被用在他的身上。 我将要伤害他!在红白玫瑰工作了这么多年,我清楚地知道长期注射抑制剂不仅仅会给雌性带来身体上的伤害,还会使他们因为欲望被长时间压抑而产生难以治愈的精神疾病,更何况我的桑桑还是一个脆弱敏感的安琪,一个小小的过敏源就能让他难受上好半天。 但是我又不得不这么做,我不认为自己是个优秀、特殊、独一无二的丈夫,也不敢称自己优于桑桑的前几个配偶,更没有自信这个在发情期凶性毕露的安琪会因我而破例,至少在我们刚认识的这一个月里,我不认为自己有资格与能力成为他生命里的那个特殊存在,或许给我几年、几十年的时间我能够做到,但这在今天下此定论,显然太过仓促。 “对不起。”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只是孑然一身,我并不介意豁出性命与他度过一个抵死纠缠的发情期,但我的弟弟需要我,他正像个硕大的婴儿一般,躺在收容所里,刚刚学会呼唤哥哥,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哪怕性命犹存,它也会被当成一个大型的垃圾焚为灰烬,“桑桑,对不起……” 窗帘依旧大开着,细针管顶端沾染的液滴在月色的照耀下闪着金属般冰冷的光,事实上这只是一管无色无味的液体,在我眼里却有几分像毒蛇前沟牙上的毒液,充斥着致命的罪恶感。单手拿着这支“毒药”,我忍着不适伸手去拉桑桑怀里的被子,做好了将这管液体注入他身体的准备。 因为担心将他惊醒,初时我的动作十分轻柔小心,只是他的手抓得实在太紧,我不得不加大了力度,同时,我无时无刻不担心他或许会因为我粗暴的举动而惊醒,庆幸的是他始终合着双目、呼吸平稳,像是陷入在黑甜的梦境中,对被褥的拉扯只是潜意识里做出的动作。 在短时间的拉锯后,我失去了耐心,拿着注射器的手又酸又抖,我担心再这样下去我会再次动摇自己的决定,于是狠了心,一根一根掰开那紧握着布料的手指,苍白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红,紧攥的掌心中早已汗液涔涔,我只觉得心脏发沉,便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右手却残忍地伸向他被我拉直的左臂,锐利的针芒直指皮肤下浅色的血管。 我努力维持着呼吸的平稳,暗自祈祷只一次便可以绝了后患,毕竟往桑桑手臂上扎针的感觉比往我自己身上扎要糟糕上百倍,在将针送入他体内的前一刻,我闭上眼睛默念:恳求上帝让我的安琪安稳地度过这次磋磨,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下定决心不再迟疑,我睁开眼,打算专注于手上的任务,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那双瞳孔中一派清明,完全不像是刚被惊醒的模样,我大骇,手中的注射器没能拿稳,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理智回炉的一瞬,我觉察到桑桑的脸上根本就没有一点类似发情的红晕,他的皮肤仍然是雪玉一般的冰冷,先前我看到的,发情热的症状竟然全是伪装!不难想象这一切其实是安琪对我的一个考验,他在怀疑我!怀疑我白天支支吾吾的搪塞,也怀疑我最后给他的允诺。 事实证明他的怀疑是正确的。 眼前的安琪变成了一个熟悉却陌生的动物——他不是我所熟识的安琪,但他的状态我却是见过的,在他攻击豪金斯的时候,在他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17 给我的手指打上烙印的时候。 我手指上的疤痕至今没有消退。 再次被唤醒的恐惧使我哆嗦着往后退,却被他单手牢牢地按在沙发上,他一只手压制着我,另一只手则捡起了地上的那支针剂。 “gd3。”桑桑看都没看那管液体,熟练地说出了它的名字,“还是没逃过一劫。” 我幡然醒悟,白天他口中“逃过一劫”的,并不是他自己。 而是我。 第08章 情乱 混沌中,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自己睡在一个极其湿热的玻璃器皿里,气味刺鼻的液体环绕着我,淹没过我的头顶,几根胶管潜藏在这深海般令人窒息的液体中,连接着我的脑部,像是想要钻进我的脑仁深处一般,令我头痛欲裂。 恍惚间我抬起沉重的眼皮,隔着厚重的玻璃,我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苍白的人影。 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如幽灵一般苍白的身体,和月色般盈亮的长发。 桑桑…… 一个名字浮上心头,我蓦地睁大了眼睛,目光聚焦后,果然看到了我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只是我们的位置似乎倒转了,我漂浮在闷热的培养皿中,而他穿着整洁的白大褂,站在幽蓝的宫殿里看着我,那双直视着我的黑眼睛冰冷而陌生,尖锐的视线刺痛了我裸露的皮肤,让我不可抑制地害怕了起来。 桑桑…… 我动了动唇,想要喊他的名字,却无法发出声音,出乎意料,他竟像明白了我的意思一般走上前来,将手贴在我眼前的玻璃上,这个动作几乎让我流泪,我连忙伸出手与他隔着器皿相抵,然而在我动作的一瞬,一阵尖锐的痛意顺着连接我大脑的胶管传来,硬生生地将我从梦中惊醒。 我醒来的时候桑桑正扼着我的脖颈,强烈的窒息感让我不住地挣扎,他皱起眉,轻描淡写地卸下了我的一条手臂。 “啊——”肩部脱臼的痛苦把我从梦的余韵中拉回来,我不敢再动,像条死鱼一般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汗流浃背地看着单膝跪在我面前的安琪,他依旧穿着白天买回来的斑彩长裙,冰蓝色的珍珠纱外罩因为他的姿势蓬开,半罩在我赤裸的身体上,纱布摩挲着小腹,又麻又痒。 觉察到我的顺从,他不再粗暴地对待我,甚至帮我复位了手臂,然而这并没有使我放松,因为美丽的安琪在解放我的同时用唇齿叼起了落在一旁的手铐——正是林路塞在纸袋里的那一只,他灵巧地用雪白的牙尖挑开锁梁,凑上前来亲吻我的手腕,在柔软的舌划过我静脉的同时,手铐也牢牢地圈住了我的左手。 “桑桑,你听我解释……”我低声粗喘着,血管里的热流让我无法清晰得发出声音——就在不久前,我的妻子在这张沙发上脱去了我的上衣和鞋袜,握着我的足踝将那两支gd3一滴不剩地注射进我踝部的浅静脉,令人无法想象的是,这两支药剂对于雌性而言是高效的抑制剂,对我而言竟是针催情的猛药,它甚至没有给我任何辩白的时间,就让我在热浪中晕眩沉浮,昏过去,又被扼着脖颈醒来,不知多少次。 我没有半点解释的机会,这让我又痛又委屈。 “为什么要解释?”桑桑偏过头,好奇地看着我的眼睛,“你怕我杀了你,所以骗我,要给我打抑制剂,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我语塞,他说的确实没错。 “我不会杀你的,孟梁。”他俯身亲了亲我,“我也不会骗你,我只是有点生气,所以会弄疼你。” 金属的碰撞声再次响起,我的左手被拷在了沙发的金属扶手上,紧接着一双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腰际,将我的长裤与底裤一同扯了下去,在束缚被解除的一刻,我近乎惊惧地发现自己的欲望已经高涨地抬起了头。 那干燥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了高翘的器官,冰火两重天的刺激让它不知廉耻地沁出泪,我短促地叫出声,下身的冰冷却让我的身体更热,注入体内的gd3像是被烧烫的滚水一般在我的血管中循环流动,最终汇聚在那物什的顶端,难以言喻的胀热难耐。 一瞬间,我感到脸上濡湿一片,那不是汗,而是眼泪。 桑桑分腿跨坐在我的身上,考上前来,用带蹼的手掌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柔声安慰我:“孟哥哥,别怕,它不会伤害你的。” “它”指的自然是gd3。 我正因为那令人窒息的热而大声喘着气,自然无法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你……你骗人……” “我不会骗你。”他低声重复道,“泄出来就好了,很舒服的。” 温软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微凉的呼吸吹拂着我炽热的身体,我蓦地抓紧了身下的软垫,紧接着感到一阵濡湿——我竟然真的在他的言语中泄了身,那只按着我欲望的手分明只是轻柔地握着,我就急不可耐地释放出来。 我的脚背都拉直了,小腿上的肌肉僵硬到近乎抽筋,因为欲望的宣泄那灼灼热度褪去了些许,然而我的身体依旧像烧烫的石块一般直挺挺地绷着,丝毫无法放松下来。 理智微微回笼,我透过汗泪交加的雨幕,看到桑桑一脸兴味地看着我,他已然直起上半身,却依旧跨坐在我的大腿根部,星光点点的纱裙顺着他的姿势散开,亮闪闪地散落在沙发与我的身上,察觉到我的目光,他像公主行屈膝礼一般提起两侧裙摆,因为姿势原因那尺寸惊人的器官将内层的布料撑起,高高得支在身下。 “帮我。”他轻声喊着我的名字,“孟梁,帮我。” 我不敢也无法拒绝他,用不久前刚被教训过的右手隔着丝布抚慰他的身体,酸软的手腕并不能使出多少力气,他却满足地发出喟叹:“真舒服……孟哥哥……” 我面红耳赤地移开视线,他的表现像一个从未经历过任何情事的少年,配上他洁白无瑕的身体,宛如一个从云端落下的天使。 “孟哥哥……”他半合着黑曜石般的目,洁白如羽的睫低垂着,在玉般的面容上投下鸦青色的阴影,“我最喜欢你了……孟哥哥……” 诱惑的嗓音与热烈的告白令我面红耳赤,已然无暇去分辨这句爱语中有多少是出自真心,又有多少是本性使然,在释放的一刻,他垂首与我接吻,这个吻尤为热烈狂野,他像叼着手铐一般轻轻叼着我的舌,舔舐着我的庭沟、齿隙与舌苔,仿佛要把我的灵魂抽出来一般吮吸、纠缠着,直到我的双唇被咬肿,也不愿意分开。 吻毕,他依旧含着我的唇,含糊其辞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只是那轻软的絮语让我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绷直许久的身体,整个人棉花般无力地陷进沙发的软垫中,不知所以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以及桑桑苍白的面容与发顶。 察觉到我的视线,桑桑趴下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18 来,伏在我的身上,如同孔雀舞的最后一幕一般,他修长柔软的身体与我紧密贴合,每一个器官都严丝密扣地嵌在一起,长长的彩色裙摆在月色下磷光灿灿,笼罩住我赤裸的身躯,他像一只张开翅膀将我整个人圈起的孔雀。 “不许给我用抑制剂,不许骗我,不许把我送走。”他用撒娇一般的语气命令我,在切身体会过之后,我清楚地意识到这撒娇的语气背后没有丝毫撒娇的意味,他的美丽、诱惑与他的可怕的攻击性之间亦没有任何的冲突。 意料之外,我并没有感到多少恐惧与抵触,或许是因为眼前的毒酒过于诱人,让我产生了将其一饮而尽的冲动。 疲倦使我缓慢地合上眼,进入睡梦前,我听到桑桑在我耳边似乎是絮絮叨叨地在说些什么: “你说过要带我走的……” “你说过会带我离开那里。” “你不要食言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离开哪里? 我想张开嘴问一问,却被困意推入了黑甜的梦境,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右臂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不仅上了药,还进行了专业的固定,雪白的纱布打了个蝴蝶结,两个翅膀被往上拉成兔耳形,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桑桑的学习能力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大概正是因为忽略了这一点,我才会天真地以为这个“sss”级的安琪会不认识自己用了许多年的抑制剂。 残余的酸痛感激发了我心底暗藏的不安,在堪称荒诞的一夜后,我羞于面对我的安琪,同时依旧对他疯狂的举动怀有恐惧,我不明白自己对于桑桑的感情,更不明白他对我的,我私心想把他当成我的弟弟,却沉溺流连于他的触碰和抚慰,他吻我的时候分明像是要把我从内至外地嚼碎咽下,他掌控我、压制我,想把我彻彻底底地囚禁在唇齿的桎梏里,我却无法否认他给我带来的欲火和满足。 这样的关系早已超越了我所希望的范畴,但说实话,我不仅不讨厌,还有一些微妙的期待。 就在这时,让我一醒来就怀疑人生的罪魁祸首推门走进来,笑着对我说了声“早安”。 我微微低下头,没有应声,饺子的香味却勾起了我腹中的馋虫,我悄悄抬眼一瞥,一盘煮熟的饺子就端正地摆在了我床头的矮桌上。 饺子煮的很烂,甚至有点糊,皮黏在一起,馅儿一整个一整个地脱落出来。 我一时有些恍惚,想到了桑桑第一天来家里时我给他做的那盘煮过头的饺子,只觉得这几天的生活仿佛梦境一般,缥缈而不真实,用稍微真实一些的词语来描述,就是过于浪漫。 我从未想过我人生中的第一段情爱会来的如此猝不及防,自打成年来就一直作为编写师的我,最不相信、最不愿描绘的就是这种童话般浪漫的爱情,它太虚幻了,只适合存在于绘本中,当它成为被植入脑海的爱情记忆后,人们只会感受到真实与想象的不匹配,即便不是编写爱情,过于浪漫的自由恋爱也会轻易因为婚后日积月累的去魅化而变成荒诞的泡沫,使得婚姻关系变得更为不堪一击,甚至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安吉丽娜正是其中的一名受害者。 然而当这一切都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么多编写师执着于描绘这样的情感,它像是沾满蜂蜜的匕首,让人无法抗拒。 “不吃吗?”桑桑突然开口,把我从思绪中惊醒。 我察觉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这相当少见,在我的记忆中,他每天都是活力十足地用清越的声音将我从床上叫醒,然后一脸期待地趴在床边,等着我给他准备食物。 我一下就心疼了,方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被丢到了脑后:“你一晚上没睡吗?” 桑桑揉了揉眼睛,诚实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眶因为熬夜泛着浅浅的青色,这在他洁白的皮肤上尤为明显,乍一看仿佛是哭泣后留下的泪痕,令我的心一下子揪成一团。 “怎么能不睡呢。”我用完好的左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顺势滑下去揽着他的肩颈将他带上床,“一起睡会儿吧,我也困着呢。” “好。”他利索地钻上床,动作熟练地把我抱起来,让我坐在他的两腿间,然后用双臂环着我,不急不缓地喂我吃饺子。 我没有拒绝,想了想又问他:“你能吃吗?” 他迟疑了片刻,应了声能。 果然,从我们第一天见面时他就有所隐瞒,他假装只能吃维多利、假装什么都不懂、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雌性,然而在我打算动手抑制他的本能的时候,他选择了撕下伪装进行反抗。 我叹了口气,即便如此我也无法责怪他,相较于被欺瞒的不满,我更多地觉得他被迫坦白的小模样有些可怜。 “吃饺子。”我捏了个饺子送到他嘴边,他愣了愣,接着凑上来连着我的手指一块儿叼进嘴里,我赶紧推他,担心他不知轻重地把我的手指咬下来,他却只是轻轻吮吸我的指腹,然后在我的指尖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我脸上有些发热,小声问他:“你到底知不知道分寸?不知道我教你。” “我知道的,”桑桑凑到我耳边低声应道:“孟梁,你放心。” 我当然不放心,伸手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告诉他:“这样捏人不痛。” 他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然后我又掐了他一下:“这样会有点痛。” 他表示明白。 最后我抓过他的手,比着他的手指在我自己的手臂上用力捏了一下,疼得抽了一口气,拧着眉头跟他说:“这样不行,懂不?” “我懂。”桑桑笑了起来,凑上来用柔软的舌我手臂上的红印子,略有些粗糙的舌苔触碰上手臂内侧的嫩肉,有些痒,也有些凉,一下子让我想起旖旎的昨夜,不免脑门微热,低下了头。 “……那你发情期的时候,也能记住吗?”我思量了片刻,终于开口问道,都到了这个时候,免不了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一直在担心这个吗?”他将饺子盘放到一边,紧紧地抱着我。 我咬咬牙:“我不能……至少现在不能出事,一点也不能出。” 我身后拥着我的安琪笑出了声,大概是由于疲累,他的声音特别低哑,仔细听来有几分异样的性感,他挨着我跟我咬耳朵:“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孟哥哥,相信好不好?我会让你很舒服——比昨天晚上还舒服。” 我的脸立刻红了,耳根都烫了起来,在我看来我们的关系不过刚刚近了一层,讨论这发情期舒不舒服的话题显然有些……为时过早,尽管桑桑的发情期可能随时就会开始,但我多少不太好意思把它放到明面上来讲。 桑桑见我不作声,忽然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19 变本加厉地说道:“要考验一下我吗,孟梁?” 我疑惑地抬起头。 他猛地把我按倒在床上,翻身伏在我身上,单手飞快地解开我胸前的衣扣,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两片衣襟就被大大地扯开,垂目看去胸膛上仍有昨日留下的荒唐痕迹,我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拧着眉斥责他:“你又要做什么?现在还是白天——唔!” 突如其来的濡湿感使我瞪大了眼睛,只见桑桑趴在我胸前,嘴角含笑地抬眼看我,而他的口中正衔着我的乳首,察觉到我的视线,他用齿尖轻轻地咬了我一下。 “啊!”我短促地叫出声,右胸传来的酥麻感让我软了半边身子,像是一根麻筋被人挑出来捏在了手里,不住微颤,难以抑制地沁出汗珠。 “这是舒服。”桑桑的手顺着我的胸口往上,最后用指腹磨了磨我的喉结,我哆嗦了一下,没敢躲,下一秒右胸便传来猛一阵刺痛,我下意识地蜷起身子想推开趴在我胸口的人,却被牢牢地按在床上,“这样会疼。” “别……别闹了……” 他却没有停止的意思,微冷的手掌从我的脖颈往下滑,按过锁骨、小腹和腰线,停留在那片敏感的地带,紧接着他又咬了我一口,这回我差点被他弄哭——又疼又麻的触感像电流一般霎时间窜过全身,电流过后就是热,我发觉浑身上下都烫了起来,这种热意在下腹部尤为明显,我简直怀疑自己又要不争气地点燃了,连忙把自己埋进了被窝。 这回桑桑不再为难我,而是亲了亲我冷汗涔涔的额头,黑眼睛认真地与我对视,像一个努力解题的小朋友虚心问我:“这样又疼又舒服,对不对,孟哥哥?” 我臊得说不出话,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支支吾吾了半天,反倒是开口赶他去睡沙发。 他没理我,而是依偎在我的耳侧,许久之后,才柔声开口:“孟梁,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一怔:“什么?” 他又重复道:“你和以前那些人,不一样。” 我无言良久,仔仔细细地回味多遍后,才体会出味道来。 眼眶微酸,倒不是因为想哭,而是因为满足,连眼眶似乎都能盛满,我惊觉自己惶惶多日,游移不定,能让我真正放下心的并不是什么抑制剂、抗敏药。 我想要的始终只有这句话罢了。 第09章 意迷 我的十天婚假很快就结束了,在这之前我从未想过,短短十天我就能与我新晋的合法妻子培养起深厚的感情,甚至到了分开一秒钟都抓心挠肝的程度——就像现在,我收拾我的公文包的时候,每往里装一样东西都忍不住瞧我的桑桑一眼,而他趴在沙发上,下巴搁着沙发靠背,露出一颗脑袋盯着我理东西,眨巴着眼睛,神色间有些好奇。 “要是身体不舒服,马上终端联系我,知道不?”我第不知多少遍嘱咐他,“尤其是发情期,要是有预兆的话,千万别忍着。” 他乖巧地点点头,尽管听我啰嗦了许多遍,却没有丝毫不耐烦的表现。 “吃饭可以自己解决吧?不会用电磁炉就泡维多利,水已经烧好了,在保温瓶里,倒的时候小心烫手——算了,直接终端订餐吧,无人机会送到窗口,不用开门,叫你开门的都是骗子。” “我会的。”他微笑着看我,认真地应道。 哪怕瞧上无数次我都会因为他的笑容而耳热,偏了偏头,我拉开门,把玄关地毯下的备用钥匙递给他:“钥匙给你,但我希望你答应我,没有意外的话少出门,外边坏人很多。” “好。”他靠上来,缠着我的脖颈给了我一个拥抱,“你放心。” 我满意了,又给了他一张纸,上面是我这几天来利用空余时间列出的家用娱乐设施使用清单,包括各种新购置的健身器材的使用方式、电子游戏打开路径和攻略以及终端平台购物指南等等,我宁可桑桑在家里网购花完我的全部财产,也不希望他在发情期临近的时候出门,我害怕在我弟弟身上发生过无数次的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却不愿像锁住一个巨胎一样锁住一个理应拥有行动自由的成年人,于是只得用这种幼稚的办法尝试把鸟儿留在没有上锁的笼子里,万幸我的桑桑足够听话,也足够贴心。 他郑重其事地将我写好的便条塞进胸前的口袋里,我这才发现他今天穿了一件过分宽大的白色衬衫,未收束的下摆垂至髋部,只隐隐遮住私处,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上不挂一缕,甚至连鞋袜也没穿,光着脚踩在瓷砖上。 “会着凉的。”我皱起眉,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雪白的毛绒拖鞋递给他,他摇了摇头没接,努嘴选了另一双粉色的,我无奈地调换过来,蹲下身,捉着他的脚踝给他穿上,竖起两只毛茸茸的“兔耳”,正好能保护住脚腕。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后,时钟的指针已然逼近我必须出门的刻度,临行前我再次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整间房子,确认无误后才和我的妻子交换了一个临别的吻。 桑桑搂着我的腰亲我,吻着吻着我就被他按在了门板上,恍恍惚惚间觉得他的唇齿有如乳酪一般甘甜,他的一条腿挤入我的腿间,把我整个人钉在墙上,隔着布料我都能感到他微冷的皮肤摩擦着我的身体,冷意传递过来后却成了惊心的热,让我连喉咙都热得发痒。 在擦枪走火前他松开了我,用柔软的手掌捧住我的脸颊,在我的额头上蜻蜓点水地碰了碰:“我等你回来,孟梁。” 方才的激情都未能让我如此面红耳赤,我飞快地点了点头,在他的手上猛搓一把才搓去那要命的酥麻感。 “晚上见,桑桑。”呼吸平复下来后我终于迈出了许久没有打开的家门,“要乖乖的。” 他笑眯眯地点头,还冲我挥了挥手。 我又迟疑了两分钟,直到最后的“死亡闹铃”响起,才依依不舍地关上门。 看着那道雪白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我用力地垂了垂心口,把那阵强烈的失落感按下去,继而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想,我可能是病了。 在红玫瑰上班的第一天我就险些因为迟到而获得一顿臭骂,幸而我的督导正是十天前给我们做培训的杨老师,杨老师全名杨舒芝,听起来发音有些像“杨树枝”,所以他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大家都喊他杨。 与他熟悉以后我才知道他先前所表现出的冷漠刻薄并不针对我,他对每个工作伙伴都是如此,更何况我一个被莫名其妙强塞到他手下的新丁。 我去找他报道的时候他根本没抬眼瞧我,随手抽了份档案丢给我,冷声道:“给我去把这个个案调解了。” 我有些懵:“我没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培训也没有参与,直接让我进行个案处理没有问题吗?”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20 “不是叫你放假的时候看案例了吗?”杨抬起头,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怎么,光顾着度假没看?” “看是看了……” “看了就行,依样画葫芦。”他打断了我,拿笔杆指了指右手边的一堆文件,“这些是最简单的,有手有脚就能调,先去试,不行再来找我。” 我有些忐忑地接过档案回到座位上,粗略地了解了一下大概情况——确实不是什么复杂的案例,无论是那名雌性的爱情记忆还是他所遇到的问题都简单到难以成文,为她编写爱情的编写师甚至直接照搬了辛黛瑞拉的故事,而这样的稿件能通过显然说明了丈夫本身对这名雌性的态度就极度敷衍。 我推开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就看到了等在里面的漂亮雌性。 那是一个相当美丽的女性形态雌性,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带着面纱,一头金色的长发编成一束簪花的辫垂在胸前,看起来理应温柔纯净——可她展现出来的形态却非如此,她浑身上下几乎每一寸皮肤都被裙纱所掩盖,唯有乳房与下体处的遮掩物被撕去,然而仅仅从这两处裸露的肌肤便可知晓这具柔软姣好的身躯遭到过何其残忍的凌虐,偏偏她还冲我笑得声若银铃。 “孟先生是吗?”她点了点头,“我好久没有和人说过话啦。” “您好,呃……283576小姐。”我对着档案念出她的名字,确认了两遍才判断出那份婚姻登记书复印件上写的乱码是什么。 “不用这么见外,您可以叫我76,这附近没有和我编码相似的朋友。” 我扯了扯嘴角,还是没能将这个怪异的称呼说出口:“小姐,您能详细叙述一下您遇到的问题吗?” “好呀。”隔着面纱我都能看见她笑意璀璨的眼,“您知道的,我的丈夫他是个王子,每天都有很多的正事要忙,他的王妃也与他一样,所以家里都没什么人陪着我。” 我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就算回家,他也很少会来找我,每年只会有那么一周两周的时间来我房间留宿,然后今年他来的时候,我给他怀上小王子啦。” 雌性在每年一次的发情期中会变得更为容易受孕,只是眼前这位小姐的腹部却全然没有隆起的征兆。 她察觉到我的视线后,无奈地点了点头:“我们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我可能怀了一个‘天使’,然后殿下突然很生气,他说我一定是勾引了别人才会怀上恶魔,先生,我怀上的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 我张了张嘴,不太清楚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给她做一个专业的解释,只得岔开话题:“所以您此次前来的诉求是想要我们帮助您生下这个孩子是吗?” 她点了点头:“殿下说,法律不允许流产,但他也不可能让我去医院,最好我和孩子都死在家里,但是我不想失去这个孩子,这是我和殿下的第一个孩子,哪怕是恶魔我也会试着把他教成天使的。”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住发表任何看法的欲望,硬着头皮继续走流程,从右手边抽了一张表格递给她:“红白玫瑰会保护每一个未出生的婴儿,请您填写一下这张协议,我们会为您提供生产环境。” 283576飞快地接过我手中的表单,礼貌地摘下面纱冲我微笑,她的笑容非常甜蜜,不亚于童话故事里的任何一位公主:“谢谢您,孟先生。” “不客气……”我讷讷地应了声,看着她一笔一划地填完登记表后,我小心翼翼地把她手中的纸抽回来,“那就先这样?”与一位成熟美丽的女性独处一室很容易让我手脚不自在,就算她是个人造的雌性,我也想赶紧结束这段对话。 她却没有答应,反倒是轻轻扯住了我的衣袖。 “怎么了?” “能陪我聊一会儿天吗?”她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我,眼角波光粼粼,像是随时能哭出来,“我好想找人说说话。” 我无法拒绝她,只得坐回椅子上:“你想聊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比如我今天的裙子——先生,我今天穿的好看吗?” 我有些不情愿地将目光移到她怪异的装束上,依旧避开了那两个挖开的大洞:“恕我直言,我并不喜欢这样的款式。” “我也不喜欢。”她却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殿下给我穿上这件衣服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国家的人都喜欢这样的呢。” “我们国家?” “是呀,啊,我忘了告诉你了,我来自一个遥远的国度,在王子殿下生日的时候我陪他跳了三场舞以后,才嫁到你们国家来的。” “……我知道,你的资料里有。”和这名辛黛瑞拉聊天的时候,我总会有那么几分几秒怀疑到底是谁活在梦里,“还提到了金线编成的裙子、南瓜变成的马车和神仙教母。” “对啦!”76小姐笑得眯起了眼,然而不过多时亮起来的瞳孔又黯淡了下去,“我很久没有见过神仙教母了,自从嫁过来以后,她就没有再出现过,还有你们也不坐马车,只坐铁做的大盒子。” “你真的相信神仙教母吗?” “为什么不相信?”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我亲眼见过她,她给我穿上了最好看的衣服,让我坐上马车,带我遇见了王子,她那么美,是这世上最美丽圣洁的人了。” “在现实,不,在我们国家这么多年,你还相信她真的存在?” “可是王子是真的,不是吗?如果没有神仙教母,我遇到的王子又是谁呢?” “如果我告诉你——” “打断一下。”玻璃门突然被推开,“283576女士,申请表填好了吗?” 76小姐看到推门而入的杨,连忙站起身鞠了个躬:“填好了,杨先生。” “那边坐电梯,红塔21层去办入住手续。”杨用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他甚至没有施舍那个可怜的辛黛瑞拉小姐一个眼神,全程冷酷无情地盯着我。 我有些烦躁地转开了目光,正巧对上屋子一角安装的监控,这并不使人意外,在这整座红塔中,电子视线的数目不少于苍蝇的复眼。 76小姐怯生生地答应了,小跑着离开去坐电梯,我的督导则开始训斥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她想跟我聊天的。” 杨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你以为她真的相信神仙教母?” 我拧起眉,刚想反驳他,然而就在这时,我的终端响了。 整个办公间的视线都聚焦在我身上,杨扫了我一眼:“你不知道工作时间要调静音模式吗?” 我敷衍地道了个歉,心中却有些感激这个把我从窘境里救出来的电话。打了个暂离的手势后,我大步走向走廊尽头的窗口,挑了个无人的角落打开终端。 是个从没见过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21 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哪位?” 电话的那端沉默了片刻,就在我以为是诈骗通讯准备挂机时,一个明显是处理过的电子音钻进我的耳朵: “孟先生,你相信神仙教母吗?” 我皱起眉:“你是谁?” 那头传来一声轻笑:“我会是你的一个伙伴。” “你监听了我和那位女士的对话?”我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蔓延至全身后,让我感到说不出的愤怒——我孟梁究竟是有多大脸面,四面监视,八方窃听。 “不不不,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我关注您很久了孟梁先生,辛黛瑞拉小姐只是我送给您的一个小考验。” “所以这个电话是来通知我考核结果的?”我冷笑了一声。 “可以这么说,您考虑加入我们吗?孟先生。”没等我问,他就自我介绍道,“我叫陆绪言。” 我愣了愣,忽然想起来,在安吉丽娜案的最后,那张被模糊处理过的通缉令里,我曾见过这个名字。 “你是想让我加入犯罪团伙?我有病?” “别这么说,孟梁,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程序正义从不能与真正的正义对等,摸着你的良心回答我,在你看来,和带人硬闯进你家绑架走你弟弟的豪金斯比,放走安吉丽娜的我们算不算什么犯罪团伙?” 我有些惊讶,倒不是因为他的劝解,而是这是我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弟弟”这个称呼。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对面就再次发声:“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这个号码会长时间为你畅通,我们可以像帮助安吉丽娜一样帮助你的弟弟——他正哭闹着要哥哥,你不想和他团聚吗?” 紧接着通讯就被掐断了,甚至没有给我喘息的时间。 我打开窗,猛地一阵风吹进来,吹得我头晕目眩,我赶忙碰上窗子,压下心头的波澜糊里糊涂地准备回去上班,就在这时,我的终端再次响了。 “还有什么事?”我不耐烦地应道。 “什么事儿让你这么暴躁,亲爱的孟同学,工作很忙吗?” “林路?”我飞快地辨识出那个轻浮的声音,“有事?” “我提醒你别忘了今天晚上来复查。”他语气轻快地道,“顺便院里有个派对想请你参加。” “不感兴趣。”我懒懒地答了声,一下班我就得回去陪桑桑,没有闲暇和这个油嘴滑舌的白大褂周旋。 “你会后悔的,这可是我趁豪金斯出差偷偷搞的天使派对。” “天使派对?”我一挑眉。 “就是你想的那样,豪金斯院长的安琪生日,我打算给它庆祝一下,把院里所有的安琪集中起来搞个派对,大家一起吃吃维多利,怎么样,来不来。” “来。”我毫不迟疑地答应了,我知道林路的潜台词是什么,拒绝这次派对我的确会后悔,陆绪言说得没错,我很想念我的弟弟。 对面传来满意的笑声,他用一种“我就知道”的语气说:“时间地点会简讯发你,晚上不见不散。” 挂掉电话后,我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林路的一通打断了我乱麻一般缠在一起的思绪,也让我觉得未来逐渐明朗,日子也不再那么难熬。 光标移到那通位置的通话记录上,我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删掉陆绪言的号码,而是给桑桑拨了个电话,告诉他今晚我会晚些回去,然后卖了个可怜求他原谅。 桑桑的声音依旧清透,大约能被通感成薄荷似的甜,让我一下子打起精神来,倒是他,语气中有几分困倦,我嘱托他去睡个午觉,甚至隔着电话监督他躺上床,盖上被子,才挂掉了通讯。 打点完这一切,我心平气和地回到办公室,陆绪言的电话不再能够动摇我,我不希望,至少此时此刻我不希望,这平淡安恬的生活被打乱重编。 晚上的派对比我想象中的更有意思,林路这个人也比我想象中更多了几分人情味——我没想过他能这般放下架子,装疯卖傻地去哄那一屋子奇形怪状的安琪。豪金斯的孩子意外的很可爱,尽管他的耳下颈侧长着数枚骇人的肉瘤,但当他发自内心地笑起来的时候,憨憨的特别适合逗弄,我去揉弄他那头肖似朱莉娅的卷发时,甚至会忘记他的父亲与我之间的血海深仇。 而我的弟弟,我的孟安琪,他始终安静地躺在摇篮里,当我摇动晃椅时,他漂亮异常的脸上会露出动人的笑容,他会轻轻柔柔地用气音喊我:“哥哥……哥哥……” 我暗自发誓迟早有一天会带他离开,然后跟着林路进入他的办公室,只见探测仪上的数值从上回的“339”降到了“186”。 “胜利在望。”林路发出一声惊叹,“你就快修成正果了,恋爱的力量真是可怕,我也想去找个老婆了。” 我难得没有跟他抬杠,而是发自内心地笑了笑,仔细地思索了一会儿后,我走进厕所的隔间,拨通了白天那个陌生的号码,郑重其事地告诉陆绪言,我决定拒绝他的邀请,我说我很满足于当下的生活,我不渴望任何变数。 陆绪言并没有死心,他仍然试图用他的“正义”、“理想”以及他所了解的现状来劝说我,只是这一切止于一个突然插进的紧急通讯。 我立刻紧张了起来,我设置的紧急通讯只有一个,就是家里的备用终端。 通讯一接通我就着急地问道:“出什么事了?桑桑?” “孟梁……”他低低地喊了一声,白天还清凉剔透的声音此时带着一种病态的沙哑。 “是不是生病了?坚持一下,我马上回来!”我甚至没来得及和任何人道别便冲出了收容所,通讯那头传来的喘息声让我心急如焚,在路边像个疯子一样胡乱扑腾着想要拦下一辆计程车。 “孟哥哥,别急,我没事。”桑桑轻声安慰我,低沉的嗓音仿佛有实质一般拂过我的耳廓。 “我只是……好像发情了。” 第10章 发情 我推开家门的时候,一股浓郁的香味差点把我冲昏过去。 仅有的理智让我辨识出这是桑桑前两天在网上订购的香水味,小天使爱美,整天倒腾衣服裙子首饰,我便也没放在心上。 香水瓶大概是被打翻了,我努力地回忆了一下瓶子的材质,有些担心我的安琪会被碎片弄破手。 “桑桑?”我喊了声,捏了捏有些打颤的手指,尽可能地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平稳,这是他第一次不依赖药物度过发情期,我得足够表现得足够镇定体贴,以免加剧他的不安,“你在哪儿?” 没人应我,倒是卧室里传来了一阵响动。 那是我弟弟的卧室。 我连忙推门进去,一进门就看到我的安琪躺在地上,修长的四肢蜷缩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22 着,有些发抖,看起来像是受了凉,原本苍白的面颊上却是嫣红一片,粉色的唇半张着,呼吸有些急促,瞧见我后微微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 我瞧见他这个模样,快心疼死了,也顾不上紧张赶紧把人半抱半抗扶到床上,轻轻抚摸他的背脊让他放松僵硬的身体,只见我临走前塞给他的终端被他牢牢抱在怀里,光屏上还保留着通话界面。 我伸手帮他挂掉通讯,搂着他躺倒在床上,小声在他耳边说:“没事了,桑桑,我回来了。” 他点了点头,额头上渗着汗,我替他抹了,只觉得手背微烫,像是发了烧。 我忍不住问:“冷吗?” “不冷。”他终于能说出话了,只是嗓音依旧哑的厉害,“热。” 我这才反应过来,发情期确实应该会全身发烫,关心则乱,刚才问了蠢问题。 桑桑喘着气,低头去解衬衫的衣扣,他依旧穿着早上的那件长衬衫,燥热间衣领处被拉扯得凌乱无比,只是显然还不够,他手忙脚乱地想把这件衣服脱下来。 我发现他光洁如玉的手背上有一道突兀的血痕,连忙制止了他的动作:“怎么弄的?香水瓶?” 他点头,断断续续地更我解释说:“我……身上难闻……想遮一遮……” 他一说,我才发现自他身上传来的气味,通常雌性的发情期会伴有体味用以吸引配偶,这不奇怪,只是桑桑身上传来的,是一种浓郁的药水味。 走进蓝宫的培养室,扑面而来的就是这种味道。 我想起他先前的遭遇,心中不免难受,连忙抱着他哄:“没事的,一点也不难闻,手伸出来,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他不答应,只是就着这姿势箍着我,不愿松动,我好说歹说,他也只肯把手伸到我面前耍赖:“亲一下就好了。” 我无奈地吻了吻他的手背,嘴唇触及皮肉的那一刻,他身上燎原的热度猛地顺着唇传到胸口,我只觉心跳快得像是要炸裂开来,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脑子里警钟狂响,我不住提醒自己,这是发情期,不是小打小闹,亲一亲抱一抱就可以解决的。 可我完全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得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孟梁,你是丈夫,既然决定不用抑制剂,就必须履行应尽的责任。然而尽管这几日我每天无数次这么告诉自己,心中也不乏隐约的期待,事到临头,我却傻了,木头人似的坐在床边,一面胡乱地拍着桑桑的脊背,一面想着要不要上网查一查教程。 “孟梁……”床上的人似乎完全没有觉察到我的无措,轻手轻脚地扯着我的衣袖,我垂头看他,只见他的眼角绽开花瓣似的红晕,大约是因为情热,睫上点着湛湛水珠,雾濛濛氤氲了一片,柔长的雪发没有梳理,纷纷扬扬披散下来,肩头的衣衫半落,几缕银丝因汗液黏连在上面,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捋,却没有捋着,倒是在苍白的肩头留下几道红痕,“孟梁……我热……” 我也热。 只这一个动作,方才还不足为道的热度一下子进化成了窜起的火苗,腾地一声火星跃上脑门,就着脑神经熊熊燃烧起来,不知是哪里来的决心和胆量,我抬起手,去帮桑桑解他刚才解了一半的衣扣。 手依旧抖得厉害,但我仍旧故作镇定地哄着面前的人:“不怕,衣服脱了就不热了。” 桑桑点头,配合地将胸前的衣扣送到我面前,我一震,手掌不经意间触摸到他的胸膛,隔着皮肉,我感受到那颗胸腔中的心脏正在猛烈地跳动着,频率与力度丝毫不弱于我,我一时间有些呆,轻轻地将手按在上面,不太想移开。 察觉到我的动作,他抬起头冲着我微笑,大约是因为发情热,那笑意中竟似带着几分醉意,醺醺然如梦似幻,他开口笑道:“孟哥哥,我喜欢你。” “……我知道。”我喃喃回他,却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凑上来吻我,一股浓郁而苦涩的药水味从唇齿间传递而来,那分明是我最讨厌的味道,我却无法产生抗拒之心,顺着他的吻势慢慢地躺倒在床上,混乱间,我们的姿势倒了个个儿,躺在床上的变成了我,而他,跪坐在我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孟哥哥,你是不是不会?”他低头,小声问我。 我不敢欺骗他,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他又笑了,舔了舔嘴唇,倚着我说:“我会,要不要我教你?” 我被他看得晕乎乎的,脑子里全是那红润的唇与柔软的舌,他把着我的手让我抚摸他肌肉紧实的小腹、腰线与鼠蹊,皮肤相贴合的时候,他再次问我:“要不要?” 琉璃一般的黑眼睛认真地注视着我,恍惚间我早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他一问我,我就下意识地点头,醉意像是会传染一般从他那头传到我这头,尚存的微弱理智让我怀疑发情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可他却像是使坏一般,非要我亲口告诉他:“回答我,要不要?” “要。”我艰难地开口,惊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和他一样哑了。 后来回想起这一天的光景,我才发现,我的这个在答案无意间打开了一个开关,从此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脱了缰一般,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一去不复返;傅生桑变成了一张网,牢牢地牵制住了我的每一丝感受每一缕情绪,我的快乐、愉悦、满足、清醒与沉迷都被他紧紧地握在手心里,他让我快乐我便快乐,他不让我满足我便永远只能苦苦缠着他,为他打开身体的每个角落。 得到答案后,桑桑忽然放开了我的手,他直接扯开了那几颗还没有来得及被解下衣扣,将雪白的衬衣轻飘飘地甩在一旁,霎时间,一具雕像般完美的赤裸身躯曝露在我的面前,我有些羞,移开目光去看那落地的白色布料,却被捏着下巴逼着转回头,只见桑桑单手制着我,另一只手把我束在裤腰中的衣摆扯出来,猛拉上去,我只觉得身上一凉,大半截身体就裸露在了空气里。 我看着他的动作,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猎豹或其他大型肉食动物禁锢在身下的猎物,那坚定不容拒绝的动作与捕食一般势在必得的目光让我有一些害怕。 桑桑亲吻我的面颊,锁骨与喉结,炽热的嘴唇在喉咙口停留时,我总怀疑他会一口咬断我的脖颈,事实上他只是轻轻在上边留下了一个牙印。他察觉到我的恐惧,没有立刻继续下一步动作,而是轻柔地抚摸我,按揉着我的脊背与腰肢,在我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后,他突然低下头,隔着裤子舔了舔我的下腹。 “啊!”我低叫了一声,习惯性地低头去看,只见我的安琪趴在我的腿间,他将几缕长发撩到身后,然后张口叼住我外裤的拉链,缓缓地,将它拉了下去。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23 我立刻闭上眼睛,这回他没有再逼我瞧着他,我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失去视觉后浑身上下似是敏感了无数倍,我清晰地感受到湿热的唇舌隔着布料触碰我的身体,感受到随着衣物的落下, 身体一点点暴露在空气中,感受到凉意钻入每一个张开的毛孔,然后被一双炽热的手覆盖,最终化为涌遍全身的热浪。 我几乎一下硬了,勃起的分身支在桑桑的腿根处,他用指甲盖弄了弄我,然后发出一声轻笑。 我把脸埋在被褥里,任由桑桑把我剥了个精光,然后惊讶地发现他像煎鱼一样把我翻了过去,让我趴伏在床上。 好像……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脑子发昏,一时间不知道哪里不对,直到那根粗硬的巨物搁在我的臀缝间我才惊恐地发现身后的安琪想做些什么。 “桑桑……”我尝试叫停,“你是不是……不……好像不是……” 他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凑到我面前,指尖点了点我的唇,长长地用气音说了声:“嘘——” 我还想开口,却被一个吻封住了嘴唇,桑桑按着我的脑袋亲我,把我尚未出口的言语堵回喉咙里,让它们变成含糊无意义的咕哝,就在这时,身后那根湿滑的东西找到了目的地,在入口处轻轻地顶了顶,抵在从未被触碰的密所蹭弄。 我又羞又怕,他一松口我就抱住他的手臂,想求他放过我这一回,然而在触及那暗沉的目光后我就知道希望渺茫,那种鹰隼注视猎物的视线让我不寒而栗地缩回被褥里,掩耳盗铃一般把自己往布料的深处埋了埋。 直觉告诉我反抗会换来更猛烈的风暴,我只能小声哀求他:“我害怕。” 他顿了顿,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后脑,目光略有升温:“我会轻点。” 这便是求饶无果的意思了,我哆嗦着任由他托着我的腿弯将我的双腿拉开,折成令人难堪的角度,从上到下地每一寸内里都被迫展露出来,他却似是仍有不满,按着我的后腰逼其下沉,我往前滑了滑,不得不死死抓住床沿才能保证不掉下去,相对应的,我的双腿跪撑在他的两侧,臀部高高翘起,正抵着他的胯,他的性器紧贴着我的,与我不久前因为受惊而半软下来的欲望不同,他的分身精神勃发地硬挺着,穿过我的腿间,在我的下腹上流下粘腻的浊液。 察觉到我的颤抖,桑桑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我绷直的背脊、小腹与下陷的腰窝,涂抹了润滑的手指尝试着挤进我的后穴,我不敢推拒,只得尽可能地放松身体将他纳进来。 “乖。”他揉了揉我的后颈,亲了亲我的耳廓,沙沙地夸赞了一句后,趁我不备,猛地撞进了我的身体。 “啊——”我痛得大叫,这一瞬间我怀疑我的桑桑是想要杀死我,他并未像攻击前几个丈夫那般攻击我,却用肉刃破开我的身体,绞开最柔嫩的处所,像是要把我的肉体和魂灵一起撞碎,强烈的痛处和委屈让我一下子溢出泪来,我抛下所有的尊严和考量,苦苦求他,“桑桑,出去……我好疼……好疼……求你出去……” 他用手指捻去我眼角的泪,细细吻着我的脊背,我感觉到他确实在忍耐、在尝试妥协,可是插在我身后的那根凶器却像是他死守的底线一般,分毫不动。 “桑桑……”我哭着喊他的名字,试图唤回他的理智,抓着床沿的指尖几乎被抠到破皮,但他唯一的怜悯仅在于抚摸与亲吻的温柔,我的腿被分得更开,性器早已疲软下去,股间痛疼麻木。 “忍一忍。”他低低地说道,微微抽出分身,用手指摸了摸我的臀缝,“没出血,别怕。” 我恍惚间想起这是我前几天教他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报应回了我自己身上,我只觉得委屈——我并不是一个不能忍痛的人,警棍打断骨头的时候我都没有这般狼狈过,可是我怕极了我深爱的人拿刀子往我最软弱的地方捅,无论我怎样哀求,他都不肯卸去哪怕一成力。 像是觉察到了我的想法,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我翻过身,紧紧拥抱着我,亲吻我的嘴唇,我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紧他。 “你好胆小,孟梁。”他吻去我的泪,在我耳边轻柔地说道,“我不会伤你的。” 我摇头,我再也不会相信他这句话了。 他继续亲我,亲我的嘴唇下巴,咬我的喉结锁骨,右手圈着我的腰,左手则耐心地抚弄着我的分身,在它略有抬头之势的时候,他扶着我的身体让我就着相连的姿势坐在他身上,一瞬间,那根埋在我体内的凶器猛地闯入前所未有的深处,像是触动了某一条高压线,刹那间一阵酥麻的电流烫得我蜷起四肢,哽咽着叫出声来:“呜……” “舒服吗,孟哥哥?”桑桑低下头问我,他扳着我的脸,让我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样子依旧美丽得如同精灵,柔软的银发因为律动而摇摆着,一般披散在身后,一半粘在我们汗湿的身体上,他的嘴唇少有的红艳,看起来又软又甜,让我感到一丝饥渴。 “告诉我,告诉我我就亲你。”他表现得像一个索要糖果的小孩,手上的动作却更加粗暴,他用力分开我的臀,狠狠撞入我身体的最深处,偏偏每一下都顶在那致命的雷区,让我连话都说不出半句,只能发出小声的呜呃,他却像是完全不满足于我的反应一般更加卖力地弄我,直到我溃败于酥胀的快感高叫出声才算过关。 疼痛早已被情欲所击退,我的下体不知何时又颤颤巍巍地立了起来,我伸手想去抚弄,却被他捉住了手腕,不仅如此,身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任性地要求我回答他的问题:“舒服么?”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突如其来的空虚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迫切想要释放的欲望使我下意识地用双腿环住他的腰,他却不为所动,直到我嗫嚅着给了他肯定的答案才继续抚摸我、操弄我,并且如约给了我一个香甜的吻——不知何时我早已闻不到那刺鼻的药水味,余下的只有牛乳一般的甘醇香甜,仿佛只一个亲吻便能压榨出我剩余的所有精力与欲望。 “孟梁,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在高潮将近的时候,我听到桑桑在我耳边重复,“你是不一样的。” 我点了点头,这句话他曾经与我说过。 他在我的肩头留下吻痕:“我也是不一样的。” 我惶惶然抬头看他,眼睛里雾气蒙蒙,并不太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我会让你痛,但我会给你更多的快乐……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哪怕你失去了所有,你也不会失去我。”他注视着我,像是在注视着捧在掌心的珠宝,瞳孔映得发亮,“只有我不会伤害你,所以别那么胆小,孟哥哥。” 我怔了怔,忽然泪如雨下,初时那强烈的委屈与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24 痛楚早在情欲的快意中消弭于无形,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被称为没有感情的安琪分明纯真如白纸、无知如幼童,却总能看透我埋在最心底的不安与惶恐,他总能知道我的每一滴泪水是为何流下的,他总能明白我的胆小软弱来源于何处。我所重视的人先后离开了我,除了伤痕与痛楚什么也不曾为我留下,诚然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但我怕极了这种痛与无力,就像桑桑进入我的那一刻,我下意识地相信这种痛楚又会变成我一生的烙印,却又来自我最深爱的人,避无可避。 但他都知道。 我的眼泪抹了一脸,又哭又笑,想必难看至极,我不想让他瞧着这副丑陋的景象,便把头埋在他的肩颈处,紧紧地攀着他,引领他进入我身体的最深处。 “我也最喜欢桑桑了……”我含含糊糊地跟他告白,并不知道他能否听清,也不在乎,只觉得身下的律动似乎更猛烈了些,这让我既欢喜,又满足。 “我们一起。”他低头含住我的耳垂,手掌握住我高翘的器官,“我们永远在一起……” 第11章 失落 桑桑的发情期持续了一周,相应的,整整七天我们都没有走出家门。 我扶着墙壁挣扎着下床打开了窗子,空气对流,这才冲散了房间里的旖旎气味,我做了几次深呼吸,转头看到穿衣镜里斑痕点点的身体,有些不好意思,便起一旁的浴袍披在身上,打算去冲个澡。 我放轻了动作,以免惊醒床上熟睡的安琪——他一定累坏了,通常雌性发情结束后,过度的体力消耗会使他们在床上睡上一整天,更何况由于长期使用抑制剂的副作用,这次发情期的持续时间格外的长。 我思忖着一会儿冲完澡给桑桑放缸水让他泡一泡,他一定会喜欢花瓣浴的。 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身体,我低头去洗刷腿根处的粘腻体液,耳根有点发烫,桑桑他……把我填得这么满,如果我才是发情的一方,很大几率可能会怀孕。 只是这显然是天方夜谭,然而事情的发展依旧让我有些懵,我思忖着是不是应该去“天使家长交流群”里问一问家里的安琪发情的时候更喜欢上人是什么情况,虽然我不介意被他触碰,但还是免不了担心不正当的发泄方式会不会伤害安琪的身体。 忽然,一具微凉的身体贴上了我的后背,我转头看向一旁的镜面,只见桑桑从身后抱着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蹭了几蹭,他的眼睛依然半闭着,像是没睡醒,发情期间醺红的面颊已然恢复了苍白,浑身上下如一团雪,银发冰凌凌泻了一身。 “怎么不继续睡?”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小心着凉。” 他摇头,声音有些懒懒的:“我想陪你洗澡。” “我又不是小孩,还要你陪着洗澡。”我亲亲他的面颊,“不会把自己憋死在浴室里的。 “不是小孩才要一起洗澡么。”他贴着我的脖子撒娇,手指却不规矩地伸到我的身下,随着他的动作,我感到体内残余的白浊顺着腿根流下来,这才明白他是在给我清理,瞬间有点不好意思。 “不用你帮我的,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不赶紧去休息。”我垂着头不去看他,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我洗好了陪你一起,好不好?” “好。”他眨了眨眼睛,披着我的浴袍走了出门,我隔着玻璃挡板吩咐他吹干头发再睡,不多时隔壁就传来吹风机工作的声音 桑桑的乖巧让我十分高兴,心底还略带了几分小小的成就感,似乎身体也不那么疲惫了,倒是身下蠢蠢欲动的器官让我有几分尴尬,食髓知味,方才他只是略略碰我,我就有了感觉。 他简直像是一味剂量足以令人成瘾的药。 这样想着,我将水温调低了几度。 桑桑穿走了我的衣物,冲洗完后我不得不赤着身子走出浴室,一出门就对上躺在床上的安琪,他正穿着我的浴衣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没有系腰带,两片衣襟松垮地委顿在一旁,露出大片冰玉似的皮肉,上边粉痕点点,几乎都是我的杰作,这让我有些难以直视。 自他发情的那一天起,我们便几乎没怎么穿过衣物,身体相楔、四肢交缠不知多少回,可这并不能使我坦然与他赤身相对,相反的,在经历了这许多引颈交缠的日夜后,我越发地羞于看他的胴体;与先前不同,如今我一瞧到那白皙的胸膛,就能想到他珠汗靡丽的样子,一瞧到那紧实的腰肢,就忍不住回忆攀附其上的触感,我知道他情动时脚趾会蜷起、锁骨处易红、耳后的鳃叶会小幅度地飞快颤动,这一切都指引着我回想起那一幕幕叫人心潮涌动的画面,想象他胯下的器物苏醒后的尺寸、想象它给我带来的痛与快慰。 因而即便他只是安静地躺着,我也像中了毒一般,逡巡徘徊,不敢靠前。 桑桑显然对我的举动很不满意,他强硬地抓着我的手臂把我拉上床,像抱一个大型公仔一样抱着我,就在我以为脑中的画面要一一成真的时候,他却只是温柔地搂着我的腰,打开电热风,轻轻拨弄我的湿发。 “你自己都不知道要好好吹头发。”他的语气里有几分怪罪的意思,让我羞愧得抬不起头。 被湿热的风环绕着,我越来越困,桑桑力度适中的揉捏激起了我的倦意,我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小声的哼哼,并很快进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时我感到他拥抱着我,便下意识地回抱他,那双黝黑的眼睛始终注视着我,像是在兑现他给我承诺。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我简单地打理了自己一下,便决定去一趟奥德里奇收容所。 一个礼拜过去,早就超过了我和林路约好的复诊时间,更重要的是,一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 我弟弟的宣判日就要到了,宣判的结果取决于我。 情况并非不乐观,依照前段时间精神波动值的下降趋势,今天我理论上应该能够接回我的弟弟,更何况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特别好——出生到现在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这么好过,我相信在我弟弟回家以后,一切都会走上正轨,我们一家三口能永远安宁地生活在一起,再没有什么能把他们从我身边夺走。 尽管如此,我仍然有些许不安,察觉到我的紧张后,桑桑要求陪同我一起前往收容所,我想了想便答应了,只是因为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我只让他坐在收容所外面的长凳上等我。 奥德里奇收容所尤其安静。 我皱了皱眉,不敢妄言,毕竟我来这里的次数并不多,无法确定这是否是常态的一种,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来来往往的白大褂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一些奇怪。 我没有太放在心上,平时他们中的有些人也时常会用不屑或轻蔑的眼神看我,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25 在林路给我的症状下诊断前,这些表现都没有任何意义。 我敲开了林路办公室的门,出乎意料,他竟然在抽烟。 “发生了什么?”我忍不住问,“今天怎么感觉有点不对?” “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没发现吗?”他声音沉沉地问我。 “抱歉,我没听到。”我这才想起桑桑的发情期期间,终端不知被我们丢去了哪里,今早起床的时候早就没电了。 “你看起来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假期。”他勾了勾嘴角,指了指窗外,毫无笑意地调笑了句,“那个陪你过来美人看来有让你很满足。” 我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只见桑桑正保持着我离开时的姿势,身形笔直地端坐在白色的长椅上,他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衬衫,银白的长发全部束到脑后,扎成一个辫子,只余几缕不够服帖的发丝随风而动,看起来十足的青春年少,像个在读中学的学生。 “你们感情真好。”林路把我的注意力转移了回来,“不说了,测试吧。” 我点了点头,一边把手放上光屏,一边问他:“你打电话给我想跟我说什么?” 林路没有答话,他今天少有的很沉默,甚至有些疲惫,眼角泛着青黑。 很快仪器上就跳出了一个数值,数据的大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低:79。 已然完全进入了正常健康状态的范畴,可能比一般人的平均水平都要好。 我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下,刚想开口,却被打断了。 “看来没法不告诉你。”林路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他把手中的烟头丢到了一旁的烟灰缸里,“孟梁,你的安琪不在我们这里了。” 我嘴角的笑一下子僵住了:“你说什么?” 他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你的安琪不在我们这里了。” 我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回味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狠狠地捏紧了拳头,我盯着林路问他:“你最好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然呢?”林路耸了耸肩,“你准备再次对我挥拳相向然后被安保请出去吗?” 我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冲上头的血腥气让我抑制住自己动手的欲望,我一字一顿地质问他:“林先生,合约上规定的一个月时间还没到,我有权要求知道我的弟弟去了哪里。” 林点了点头,竖起两根手指:“我给你两个理由。” 我安静地等他开口,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有我自己知道,一股压抑的恶气正在我的脑海中徘徊,暴戾地四处碰撞,随时准备爆发而出。 “第一,你的安琪被提前送去红塔了——这有过先例,不少收容所都会在月底进行统一调查,把期限将近的安琪和超时限未被领养的安琪一起处理掉。”他看了我一眼,屈起一根手指,继续道,“第二,我们也不知道它去了哪儿。” 我沉默了片刻,其实我是在脑子里把他说出的每个字词排列组合,不这么做的话,我根本无法听进任何一句话,然而即便如此,也收效胜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希望你相信第一个理由。”林路认真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不再带有惯常的那几分玩世不恭,“因为我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想到一路过来工作人员的怪异脸色,我的心猛地一沉,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他:“你们是收容所,合法创办的收容所,安琪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丢失?怎么可能没有人发现?” “冷静一点,孟梁。” 这句话让我绷断了最后一根弦。 我几乎吼出声来:“你叫我怎么冷静?我要去起诉你们,这是你们的失职,你们弄丢了我的弟弟,不去报警,不去找人,还在这里冠冕堂皇地让我冷静,想要息事宁人!” 我恨死了豪金斯,恨死了林路,也恨死了我自己,如果不是那色欲熏心的一个礼拜,如果我早些接到通讯,或许事态不会落到如此境地,或许我现在已经和我的弟弟团聚了——我应该早早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我不该那么矫情、那么怨天尤人,我甚至不该拒绝豪金斯无理又恶心的要求,但一切都已经乱套了,我的弟弟不知所终,而我除了站在这里大发雷霆以外,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孟梁。”林路的用指关节叩了叩桌面,又从抽屉里翻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点,“如果我们真的想息事宁人,我大可以不告诉你第二个理由,一个安琪被提前销毁这种事,放到任何一个收容所,甚至放到法庭上,都算不了什么。” “那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报警?为什么没有及时查监控?我的弟弟这么不是个能揣在口袋里的毛绒玩具,我不信有谁能无声无息地把他弄走。” “你怎么知道没有?”林抬起头,我这才注意到他眼底的青灰色,“那天晚上的‘天使派对’结束后,我盯着每一个护工把安琪们送回房间才下班回去,接下来两天每天都过得很平静,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然后呢?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弟弟不见了?”我有些焦急地问。 “孟梁,不见的不只有你的弟弟。”林目光沉沉地看着我的眼睛,“派对结束第三天的时候,我才发现,收容所里所有上个月登记入住的安琪全部不见了。”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林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我们收容所靠着设施的高度自动化、机械化成名,尽管每天有专门的护工进行查房和少部分的生活照料工作,但主要责任还是由机械承担,这段时间我的上司在外出差,我代他管理所内事物,也不可能每天都去探视那些安琪。” “……查房的护工没有发现少人了吗?”我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我觉得自己仿佛在听一出极其恐怖的故事。 林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派对结束第三天,我本来打算联系你进行精神波动值的复查,但电话和简讯都没有得到回复,给你留出来的时间到了,你也没来,我就接通了18号房的监控打发时间,结果——结果我发现里面住着的人变了,变成了一个我没见过的安琪,资料上显示是这个月新入住的。” “然后你发现消失的人不只我弟弟?” “没错,我调出其他几个房间的监控,发现几乎我认识的所有安琪都被新面孔替代了,除此之外,被替换的还有一大批的护工。” “护工?这样大规模的人事调动你会不知道?” 林苦笑了一声:“当我发现消失的这批护工就是经常负责查房、探视工作的那批人后,我一度怀疑自己被卷入了什么灵异事件,或是大型谋杀案。我第一时间就报警了,然而警察对此的表现并不积极,确切地说,这样诡异的案件,似乎并没有让他们感到意外。” 我感到后背的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26 衣服已经被冷汗沾湿了,过了许久才勉强消化了这些信息:“或许是因为警察本来就不太在意安琪的死活——监控呢?监控没有监控到进出记录吗?” “没有,我把从‘天使派对’结束后开始的所有监控录像都看了一遍,没有留下任何信息。”他把揉皱了的烟条搓成球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像是在发泄什么情绪,“结果,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警察接案第二天就告诉我,那批安琪被合法转移进了公立的收容所,而那些失踪的护工,也作为临时照顾者被调任去那里,他们告诉我说,奥德里奇收容所不久后即将因为不具有充分的许可证明而被关停,到时候所有的安琪都会被转移,现在只是进行了一部分调动。孟梁,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对?” 傻子都知道不对,我狠狠地咬了咬牙:“如果真的是合法调动,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监控录像是不是被人动过了?” 林点了点头:“我后来找我的朋友帮忙查了查,‘天使派对’结束后有二十分钟的监控被删除了,因为是晚上,收容所里没有人来往,二十分钟的缺失几乎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他们又是谁?”我脑门发热,只觉得绝望与无力感兜头按住了我的头顶,像是要把我的脊背压断,仅有的理智让我支撑着与林路交谈,“公立收容所……我要去一趟公立收容所。” 林路按住我死死扣着桌面的手,摇头:“没用的,孟梁,我联系过他们了,他们告诉我,确实有一批安琪和护工要被送过去,但还在审批登记的流程线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流程线的长短,是设置流程线的人决定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了上来,我难过且绝望地哆嗦着,不敢想又只得逼迫自己去想,此时此刻,愤恨、惊疑、懊悔、不解、恐惧,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如喷涌而出的岩浆撞进了我的脑海,我觉得自己的视网膜上血迹斑斑,不论看什么都带着腥气的红。 我的弟弟,我最后的亲人,说不定会永远地停留在前往公立收容所的流程线上了。 第12章 圆桌 我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走出奥德里奇收容所的时候,天气突然变得极其阴沉,淅淅沥沥的小雨慢慢把路面打湿,蓝色的砖地湿润后有些像蓝宫的墙壁,仿佛带着浓郁的药水味。 我抬起头,密集的雨点似乎也变成了蓝色的毒液,侵蚀我的皮肤、消融我的骨髓、吞噬我的神经,脑部传来强烈的抽痛,我脚下一软,整个人仿佛突然失重了,轻飘飘的如同漂浮在水中。 我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长沙发上,身上盖着卧室里搬出来的薄被,脑袋则枕着桑桑的大腿。 桑桑正在用热毛巾擦拭着我的头发,揉搓间微凉的手指轻轻按压着我的头顶,有效地缓解了我的不适。 我亲爱的安琪总是知道我需要什么。 我抓住了他的手腕子,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不再动作,俯下身亲了亲我的嘴唇,不像是亲吻,倒像是小动物的舔弄和轻咬。 我顺势揉了揉他的头发:“桑桑……我遇到了很糟糕的事情。” 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安慰我,只是抓着我的手掌告诉我:“我陪着你呢。” 我勉强地笑,支着虚软的身体爬起来,拨了个电话给朱莉娅,对面很快就接了起来:“莉娅,在忙么?” “不忙,”朱莉娅的声音依旧爽朗明快,“什么事啊,孟哥。” “我想请你帮我查几个人。”我打开终端的光屏,将从林路那儿拷贝来的资料传给了朱莉娅,“这几个都是奥德里奇的护工,前几天刚离任,据说是被调到了市公立收容所,你帮我查查她们的下落,还有……最近有没有和黑市的人来往。” 这是我离开收容所前林告诉我的,显然先前我对他的偏见让我轻视了他的能力和责任心,他不仅没有放弃那批失踪的安琪,还花了不少力气去追查了他们的下落,他告诉我,交易安琪的市场确实是存在的,玩弄生命的巨富不管在哪个时代都不罕见,异形秀、猎杀场、拍卖会,一切你能想象到的娱乐性手段都有可能被施加于这些天生的怪胎,从很多年前货币遍流世界的时候,就注定了有一天所有的东西的价值都能够用数额来衡量。 我不愿相信这样令人胆寒的事实,却又暗自希冀这个事实能暂时保住我弟弟的性命,而我则还有机会在这段不知长短的时效内奋力一搏。 “莉娅?”电话那头传来短时间的沉默,我有些不安吗,“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 “我很抱歉,孟哥。”朱莉娅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个消息很重要,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就在前几天,有一位先生让我查了相同的东西,并且重金要求我不把它告诉任何人。” 我觉得脑中一阵刺痛,那种万蚁啃啮的感觉又来了:“是谁?” 对面没有说话,我知道朱莉娅不会告诉我。 “朱莉娅,那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声音有点哆嗦,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进出不得,随时可能会让我窒息,而我的脑子却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飞快地运作着,我不想放弃——线索要是断在这里,我就真的完了,“你至少告诉我他姓什么。” “孟哥,我真的……” “是姓林还是姓陆?” 对面迟疑了一会儿:“姓陆。” “谢谢。”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挂掉了电话。 我放松了身体,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上瘫了一会儿,桑桑则是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我额头上的汗。 “桑桑。”我把头埋在他的耳边,“我可能、可能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他安静地看着我,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劝阻或疑问,那双漆黑的眼睛温和而深邃,溢着星辉似的目光,夜空一般广博。 “我大概没有办法像之前说过的那样保护你了。”我回想起自己曾经说的话,觉得有几分讽意,从小到大,不管过了多少年,这具身体、这个人,除了摄入的营养、认识的大字之外就没有任何长进,护不住任何一个人,“你能不能答应我,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就赶紧离开这里,随便去哪儿都行,只要躲得远远的,别被任何人抓到。” “我能去哪儿?”他有些疑惑地问我,“我哪里都不知道,我只认识回家的路。” “我知道你很厉害的。”我让自己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我相信你能做到,你这么好,总能遇到像我一样喜欢你的人,只要不回蓝宫,哪里都可以是你的家——答应我,好不好?” 他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却又加倍认真地对我说:“我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27 不会让你出事。” 我松了口气,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到卫生间,关上门,翻出前几天的那个陌生号码拨了过去。 “喂?孟先生?”熟悉的电子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您终于做出正确地决定了是吗?” “果然是你让朱莉娅封锁的消息。”我咬牙切齿地问他,“你是想用这种手段逼我加入你的反动组织吗?” 陆绪言冷笑了声:“恕我直言,您太看轻我,也太高看您自己了,孟先生。安琪被交易的案件我可不是第一次遇到,每一次我都会尝试着做些什么来改变那些孩子的命运,我会找上朱莉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我有些窘迫,不过现在不是尴尬的时候:“我想知道那个交易市场的信息。” “那就加入我们。”他顺水推舟地威胁我,“以我们的能力不可能捣毁那个市场,也不可能救出里面所有的孩子,我们能做的最多就是救出几个安琪,利用他们博取社会舆论的关注和司法的保护,你不加入我们,怎么能保证你的弟弟在我们的救助列表里?” 我动了动唇,想说不需要他们的帮助,我可以自己去救人,可是理智告诉我这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想法,陆绪言不会无端告诉我他得到的情报,我也确实没有能力从完全未知的龙潭虎穴中救出一个痴傻而笨重的安琪。 沉默了片刻,最终我只能问他:“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陆绪言反问我:“你这是答应了?” 我不太想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出人意料,他往后退了一大步:“仅这一次行动,行动结束后如果我们还有命在,就一拍两散,各过各的,怎么样?” “……好。”这已经是我能设想到的最好结果,我没有办法拒绝。 对面传来爽朗的笑声,陆绪言显然对我的答案非常满意:“今天晚上会有一辆车来接你,车牌尾号是0983,它会带你来参加我们的‘圆桌会议’。” “圆桌会议?”我觉得有些可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反动组织的首领在我脑中的印象不像个革命家,倒像个幻想成为英雄的中学生,“我总算能见到亚瑟王的真容了吗?” “恐怕不能。”他仿佛没有听出我话语中的讽意,“不过我会到场,同时也会为你引见几位重要的工作伙伴——绝对会给你一个惊喜的,孟先生。” 我皱眉:“你的意思是,会有我认识的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不无恶意地买了个关子,“期待与您的正式会面,相信在您加入后我们会得到更好的行动方案的,晚上见,孟先生。” 没等我反应他就结束了通讯。 我盯着空白的终端屏幕发了一会呆,靠着洗手池坐了许久,确定自己已经上了一条丝毫不稳固的贼船。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只有孤零零的一个选项。 我原本以为,以陆绪言那不着调的风格会把秘密基地选在阴暗肮脏的地下室,或是偏远无人的废弃仓库,出乎意料,那辆如约而至的出租车把我送进了一个灯火璀璨的居民区。 一个相当不错的居民区,我瞥了眼小区的名字:海薇花园。 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这个中高档住宅区离红白玫瑰不远,事实上我曾经特意调查过这里,如果从认识豪金斯开始的一系列意外没有发生的话,我可能已经带着我的弟弟移居到这个小区,毕竟这里离我的工作单位很近。 我突然想起那篇新闻报道,陆绪言在成为反动派首脑前,曾经也是个红白玫瑰的工作者,具体是哪个部门不清楚,但同在一个单位工作,我或许是见过他的。 找到事先约好的地点,我迟疑了一小会儿,轻轻地扣了扣门。 “surprise!”一束碎花喷了我一脸,我抽了抽眉毛,总觉得这个作风有一点熟悉。 拂去脸上乱七八糟的碎屑,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脸谱,这脸谱一看就是业余人士随手涂抹出来的,有些像东方戏剧,又有些西式假面的味道,总的来讲不伦不类,不堪入眼。 我几乎马上猜出了这人的身份:“陆绪言?” “嘘——”他夸张地对我比了个动作,压低声音对我说,“别这么大声地喊一个通缉犯的名字。” 说着他推搡着我进了门,然后利落地给房门上了三道锁。 我瞧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我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但又觉得似乎时常听到他的声音,只是一时半会儿总是缺那么临门一脚,半点也想不起来。 “你让我来开会,总得有那么点诚意。”我盯着他的脸,“能把面具拿下来吗?” 他轻笑一声:“好呀。”然后动作干脆地摘下了面具,一张狰狞的小丑面孔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把我吓了一跳,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是刺上去的。”陆绪言不识趣地靠近我,甚至抓住我的手让我摸他的脸,“你看,不是化妆,货真价实的,对吧?” 我只觉得恶心,不是不能理解通缉犯改变面容,只是他现在的这张脸实在过于惊悚,尤其是那张猩红带笑的大嘴,在他微笑的时候,刺上去的嘴角几乎裂到耳根,十足的荒诞恐怖。 “其他的人呢?”我强作镇定地转移话题,把视线从这个变态身上移开,四下打量了一圈,找到一扇紧闭的门,“这是会议室?” “噢,对。”陆绪言走上前去,握住了门把手,却没有立刻把门拉开,“我来为你引见我们的伙伴——不过可能并不需要引见。” 我心下有些不安,这是他第二次暗示这群人的身份可能和我有关,我在来之前仔仔细细地排查过我熟识的每一个人,除了曾与陆绪言有过生意往来的朱莉娅,我不觉得有谁会和反动派首脑有所往来。 面前这个恶劣的家伙一边用那张诡异的脸盯着我笑,一边慢条斯理地摩挲着门把,明显是想要吊足我的胃口,我暗骂了一句,一把推开他,直接打开了门,只见眼前的房间里的的确确摆着一张硕大的圆桌,围绕着圆桌摆着两个空位,坐着五个人,四个面朝着我们,一个背对着门没有回头。 我瞪大了眼睛。 我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一阵熟悉的头疼在我头皮上炸开,我按着脑门,动了动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身后传来陆绪言的大笑,他再次喊了声:“surprise!” 我的头更疼了:“朱莉娅,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朱莉娅正在漫不经心地玩着罗行的手指,她的铁匠先生手上总是带着伤疤:“我们和陆哥一块长大的,他要帮忙,我们就来咯。” 我想起五金店所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28 在的那条街道,总觉得陆绪言和那里不太匹配。 “为什么我从没见过他?” “唔,陆哥运气好,有人收养。”朱莉娅揉着那一头卷成一大团的红发,“其实我们一直有联系,不过我和罗哥说好了,不做明面上的事情。” 我总觉得荒谬,扭头看向一旁穿着白大褂的青年:“那你呢,你怎么回事?” 林路眨着眼睛冲我笑:“我跟着我雇主来的。”说着他指了指那个背对着我的身影。 我的眉头狠狠地跳了跳,那人转过头来,果不其然是许久未见的豪金斯,他的整形手术不知是不是不太成功,我总觉得他的左眼比右眼大了一圈。 他瞧着我的目光充满了恶意,我相信我也是一样,我几乎想要掉头离开,阻止我的是陆绪言和我那生死未卜的弟弟。 我冷眼看了豪金斯许久,才说:“我现在用杯子砸死你也算是一种复仇。” 豪金斯还没来得及说话,陆绪言就挡在了我们中间:“别,别冲动,孟先生,豪金斯先生和你一样是这次事件的受害者,你失去了你唯一的弟弟,他也失去了他唯一的孩子。” 我突然想起那天“天使派对”上那个耳朵上长肉瘤的安琪,一时有些怔然。 “以你的能力,不至于要依赖这种小破组织吧?”我花了一点时间控制自己的情绪,“连你也无法进入那个交易市场?” 我不认为一个能进蓝宫一号展厅的巨富会被黑市拦在门外,除非背后有更深的利益牵扯。 “豪金斯先生的孩子会被带走,完全是一个意外。”陆绪言好心地告诉我,“那些人没有想到老板的孩子会参加收容所的派对,所以把那个可怜的安琪一起带走了。” “他们事后没有进行身份核实?” “应该是有的,只不过——到手的货品没有被退回的可能性。”陆绪言摊了摊手,“所以他们转而对豪金斯先生采取了一些行动。” 他这话说得比较隐晦,但联系到被强行关停的奥德里奇收容所,不难猜测他们对这位富商做了些什么,那些黑色交易的背后不知究竟藏着怎样的庞然大物,不仅能够将人命作为娱乐,还可以将一条硕大的产业链玩弄于股掌。 我不再看豪金斯,苦苦忍着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掀翻在地的冲动——要不是这个可恶的富豪一次又一次地变着花样为难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的弟弟会好好地睡在粉色的摇篮里,他会叫我哥哥,而我则可以一如既往地喂他吃维多利,给他包饺子;而现在,他不知躺在哪个阴冷黑暗的角落里,我混在一群身份诡异的人中间,商讨着如何以蚍蜉之力撼倒大树,倚靠着微茫的希望想要找回唯一的家人。 可若不是他,我也不可能遇到桑桑。 一想到这个名字,一阵酸涩又甜美的滋味涌上心间,我垂了头,一时间百味杂陈,胸腔少有地体味到几丝温暖。 我把目光移向桌边剩下的最后一人。 杨舒芝察觉到我的视线,冷冷地扫了我一眼:“怎么,每个人都有义务跟你汇报原由么?” 我将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 倒是陆绪言笑嘻嘻地过来解围:“舒芝是我同学,我们关系可好了。” 杨舒芝冷笑了声,眼神里有几分不屑。 陆绪言完全不在意,走到剩下的两个空位前,大大方方地落座,还不忘帮我拉开另一张椅子。 我缓步走过去,在一圈人的目光中,慢慢地端坐于椅上,就在我坐稳的那一刻,白天那种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又出现了。 周围的人影仿佛开始飞快地转动,突然形成了一个怪圈,转得我头晕脑胀,一时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颅内无意识地循环播放着每一个人的名字。 朱莉娅,罗行,杨舒芝,林路,豪金斯,还有陆绪言。 似乎……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第13章 诱饵 “我们把抢劫奥德里奇孤儿院的那批匪徒称为x,”陆绪言点了点面前展开的巨大光屏,“不难想象,x和红塔由不同的利益集团控制,但他们手中的‘货物’都会通过黑市的渠道对外销售,也就是说,每一个消失的安琪,不管是不是由红塔经手销毁的,都有可能出现在我们的目的地。”他向朱莉娅摆了摆手,示意对方接着往下说。 朱莉娅点了点头,懒懒地在终端上比划了几下,光屏上的画面一下子被替换了:“这是我从监控里找到的照片,高糊,修复以后勉强能看。”她飞快地用手指在光屏上画了个圈,被圈出的画面放大了数倍,“你们看这里,和那几个失踪护工联系上的这批人脖子后面都给盖了钢印,大概是卖身给黑市的亡命之徒,不过我查了查,并没有找到和这个图案有所关联的黑市。” 我死死地盯着圈出来的那块图案,只是这个画质简直在挑战我的神经强度,我把眼睛看了个半瞎也只能隐隐看出那是个十字形的图纹,周围似乎还有旁逸斜出的黑点,乍一看乌压压一片,要通过这坨色块辨识出原型简直是天方夜谭。 于是我狐疑地问朱莉娅:“怎么会没有?是不是你看错了?” 她摇了摇头,专业性遭到怀疑使她有些恼怒:“别拿你的眼神和我比,孟梁,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但黑市里没有它不代表它不存在,前段时间我无意间看到了这个新闻,调出来给你们看看。” 一篇刊印在报纸边角处的报导浮现在我们眼前,我定睛一看,报导的标题是“‘天使之城’基金会再为安琪收养补助基金注入金额五百万,安琪领养事业或将成为慈善新一代前沿领域”。 “增加领养安琪的补助,刺激领养,帮助收容所的安琪回归家庭……”我喃喃念着报导中的句子,忽然在文章中嵌的配图中发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图案。 “‘天使之城’基金会的创办者,是圣主教的一名神父,而这个纹章,是圣主教的图腾。”朱莉娅迅速地敲打着键盘,把配图中的图案模糊化数倍后,正好与先前照片上的刺青重叠了,“这类乱七八糟的小教派把分会开得到处都是,万幸这个圣主教可以用作黑市交易场所的地方只有一个,在海薇码头,没错,就是我们脚下这条海薇路走到尽头,西面靠海的那个码头。” “顺着朱莉娅小姐的发现,我也得到了一些情报——那个码头又被成为‘亚性别黑三角’。”陆绪言微微一笑,“进行非法交易的天使之城,关押精神病患的蔷薇花疗养院,以及罪恶的源头的蓝玫瑰宫殿,三栋黑色的建筑伫立在那里,好笑的是,它们的名字都非常动听。” “蓝宫不是在红塔后么?怎么跑去海薇码头了?”我不解。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蓝宫有多大。”陆绪言冲我摊了摊手,俨然一副前辈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29 的姿态,“我在那里工作了很多年,也从没完整地参观过蓝玫瑰里的所有建筑,不过我大致知道它的具体生产流程。拿玉石来做比,工厂得到原矿后,会先进行分拣、打磨,挑出颜色好的一批放到流程线上进行下一步加工,然后再度分拣,最后出来的一批合格产品才会被送入市场,而你们所接触到的,已经是最接近成品的一批,中间遗弃掉多少废料,是不会被你们看到的。” 我的眉头跳了跳。 “你猜的没错。”陆绪言的语气有几分恶劣,“码头那边就是打磨原石的地方,知道为什么在码头吗?因为他们需要处理掉很多不可示人的残次品,而大海是个极妙的归宿。” “……不要再说了。”我只觉得背上发凉,不敢去纠结那些被抛入大海的雌性有没有生命,也不敢想象“黑三角”这个黑究竟黑暗到何种程度,我突然有些佩服陆绪言,在那样的地方工作上几年,还能疯得这么有头有脑,实属不易。 “言归正传。”陆绪言打了个响指,“天使之城所有的拍卖货品,都会被打上三种钢印,不复杂,就是‘123’三个数字,打1的代表供货商是红塔,打2的代表供货商是x,打3的则是他们自己通过某些慈善活动所收容的安琪。这些安琪一定会有所谓的‘卖点’,长得好看也好,声音好听也好,甚至是特别奇形怪状的,他们被买下后有可能会被做成标本收藏在展厅里。” 我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林路抱着胳膊靠着椅背,笑吟吟地调侃了句:“怎么还跟猪肉一样打钢印呢?” “恰恰相反。”陆绪言丝毫不在意和他比谁更恶心,“不打钢印的那些,被筛掉的货品才是有可能被做成猪肉的。” “闭嘴,陆绪言。”杨舒芝一脸不耐地打断了他们,“别老是拿开这种变态玩笑当幽默。” 陆绪言耸了耸肩,十分不走心地道了个歉:“说说我们这次行动的目标吧,我们需要救出至少两个带有不同钢印的安琪,然后把事情曝光,引起关注——至于计划,计划也不复杂,天使之城的简单地图我们已经弄到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如何潜入。” “老办法不行吗?”朱莉娅挑了挑眉。 “恐怕不行。”陆绪言叹了口气,“整个天使之城,只有拍卖行这一块是完全封闭的,除了邀请函,没有什么能打开那扇门,顺便一提邀请函里的芯片不可复制,也就是说,每一张都独一无二。” “我们有没有可能弄到邀请函?” 陆绪言摇头:“天使之城不会拿权贵的命开玩笑,到现在为止我们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拥有邀请函的人,同时,我们也无法得知天使之城会在什么时候通过何种途径发放新的。” “这听起来是一条死胡同。”林路悠闲地说道,语气不带一丝焦虑。 不只是他,一整桌人除了我,没有一个因为这条死胡同表现出丝毫慌乱,他们似乎早有对策,而这让我产生了极其糟糕的预感。 林路玩着自己的手,杨舒芝低头喝茶,朱莉娅和我视线相触的时候,忽然移开了目光。 我看向陆绪言:“你非要我加入你们,是不是因为我和黑市的入场券有什么关系?” 陆绪言的回答似是而非:“诚然,普通人要混进拍卖行难上加难,但有一个群体,可以轻轻松松地进入它的中心地带。” 我心头一颤,指甲陷进了掌心,用我能想象的最严厉的语调质问他:“陆绪言,你想做什么?” “孟梁,你要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陆绪言毫不退缩地直视着我的眼睛,“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现在能救你弟弟的只有你自己。” 我痛苦地用拳抵了抵额头:“他或许不在拍卖品里……” “你不要自己欺骗自己了——你我都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一周,如果他不在拍卖品里,现在不可能还活着。” 我哑然,半晌之后才怀着一丝侥幸心问道:“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需要一个诱饵。”陆绪言用清晰果决的吐字打破了我最后的幻想,“一个高智商,有能力给我们创造闯入条件,同时具有足够魅力的安琪。” 像是怕我听不明白似的,他又补充道:“我需要你为我们提供一个美丽、坚韧且聪敏的‘sss’。” “不可能!”嘴唇内侧传来一股血腥气,我花了几分钟让自己冷静下来,尝试着用理性的言语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我不会把桑桑牵扯进这件事,无关于取舍,我本身就没有这么做的权力。” 陆绪言还没说什么,坐在我对面的富豪就跳了起来:“孟梁!有没有权力不是你说了算的!那个安琪是我掏钱买下的,它一直都是我的——我只是把它借给你,借给你玩两天,你明白不?现在你必须把它交出来!” “豪金斯先生,”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是谁出的钱,也不关心,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合法伴侣,一个月前白纸黑字签的红白文件,你以为我的妻子是玩具汽车么?想借给我就借给我,想拿回去就拿回去?” 豪金斯那双本就歪斜的眼睛气得更歪了:“你不要你弟弟的命了?就为了一个长得好看的小东西,人命都无所谓了?” 我有些不耐:“我的弟弟是安琪,我的妻子也是安琪,从来没有贵重轻贱的分别。桑桑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他有独立的人格和智慧,他又不是一件工具,我凭什么替他决定,把他拉进这趟浑水?” “说得好。”陆绪言忽然打断了我,他站起来,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掌,零落的掌声似乎有一种讽刺的意味,我和豪金斯停止了争吵,转过头去看这个顶着一张小丑脸的男人又要唱哪出戏。 “我知道你的伴侣是个有足够的能力做出理性判断的人,孟先生,没有人有资格替他做决断。”陆绪言冲我竖了竖大拇指,接着打开了终端,“所以应该让他自己选择,不是吗?” 我猛地看向他,动了动嘴,没说出话来。 他慢条斯理地将终端的界面投射在光屏上,果不其然,他的终端一直在通信状态。 “开一下视频吧。”陆绪言对着终端说道,声音十分柔和,“知道前置摄像头怎么开吗?” 我屏住了呼吸,只见下一秒,光屏上就出现了熟悉的人影。 桑桑穿着浅粉色的睡衣倚在床头,这件睡衣还是我在出门前哄他穿上的,我叫他早些休息,不必等我回来,可现在一看,他显然没有听我的话。 他的眉眼间并没有困意,大概已经清醒了许久,或是根本没有睡着,睡衣上连着的帽子还维持着我给他带上时的样子,长长的毛绒兔耳垂下来,搭在他的脸侧,衬得他的面色尤为雪白。 “孟梁。”他轻轻地喊了我一声。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30 我如梦初醒:“桑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不要接乱七八糟的电话的吗?” “我担心你,孟哥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揪了揪兔耳朵,几缕银白的发丝从睡帽中落下来,“你今天很奇怪,我担心你遇到危险,就看了你的通讯记录,对不起,我是不是做错了?” 那双澄澈剔透地黑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都疼了,当然不会怪他:“怎么可能。你没做错什么,这个姓陆的是坏人,他说的话都是骗你的,你别当真,好好睡觉,乖,听话。” 我等着他点头,这回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老老实实地照做,只是安静地抬头注视着我的眼睛。 我的心微微一沉。 片刻后,他对我说:“我要去。” 我猛一哆嗦:“桑桑!” “我已经答应了陆先生,他会把计划和资料都发给我。”他认真地对我说道,“孟梁,我不想你每天都和今天一样,这么难过,这么累。” “……你要是去的话我会更难过啊!”我提高了嗓音,几乎哀求着对他说,“你要是回不来,我会比现在难过一百倍——不,我会死的,你知不知道,我会死的!” “你不会的。”桑桑突然笑了,我有些愣神,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对我笑,嘴角弯弯,露着点儿小尖牙,孔雀似的自信耀眼,光耀夺目,“我答应过你,会一直陪着你,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很厉害的。” 我哑然,既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自信,也不知该怎么辩驳。 陆绪言见我无话,便自作主张地跟桑桑道了别,我看着我放在心尖尖上的安琪乖乖躺回被窝里,对我道了晚安后挂掉了通讯。 我扭头看向陆绪言:“现在合了你的意了。” “别用这种看仇人的眼光看我。”陆绪言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我和你一样不愿意利用一个安琪当诱饵,但是这是最后一条路了。” “会有别的办法的。”我低声道,也不知到底在宽慰谁。 “没有,孟梁。”陆绪言毫不留情地说道,“虽然这是我头一回接触天使之城,但不是第一次调查交易安琪的黑市,我们潜入过,暗访过,也尝试过接近那些参加拍卖的权贵,所有的经验都告诉我们,一旦安琪从交易市场流入了那些人的家里,我们就再也无法找到它们的踪迹,更何况天使之城作为慈善机构甚至可以出具法律认可的收养证明。” 我不死心:“那工作人员呢?从那里的工作人员身上入手不行吗?” 陆绪言怜悯地看了我一眼:“你以为我们没有想到吗,很遗憾,能打开那扇门的还真只有邀请函,安琪的照料与管理早就实现了全机械化,同样,拍卖当天的所有流程全部只通过网络与广播进行,没有一个人能够混进去。” 我用力地拿拳头砸了一下墙壁,没有回话。 我想不出别的办法,不仅仅是我,在座的所有人,包括自称经验丰富的陆绪言,可能都想不出任何一个更好的主意,不然不会花这么多功夫要求我加入他们;况且我们的时间所剩无几,我的弟弟流入黑市已经一个礼拜,陆绪言告诉我,天使之城每周会清理一次货品,这周日的拍卖结束后,我的弟弟面临的只有两个结局,不是成为某个权贵的玩具,就是被彻底地销毁。 “不要这么悲观。”陆绪言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得相信你家那个安琪,我工作那么多年,头一次见到这么特殊的家伙,我听说蓝宫和红白玫瑰的人都拿它没办法,天使之城的恐怕也不例外。” 我摇了摇头,我知道我的桑桑并没有他们想得那样无坚不摧,他确实在某些方面有着野兽一般的攻击性和战斗力,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个喜欢漂亮裙子、爱撒娇的乖孩子;他天真又理智,纯粹又聪慧,不通世故却能看透人心,他是个天使般明亮的人,不应该因为我牵扯进这低劣、危险且不成熟的动乱,接触那些肮脏污秽的生意与人。 我说过要保护他,他却要为我去承受这一切,如果我因此失去了他——不,我甚至不敢想象,我可能会彻底的崩溃,可能会疯,也可能会死。 “告诉我你的全部计划。”我哑着声音对陆绪言说,“我得知道,我必须知道我的爱人如果加入会面临怎样的风险。” 除此之外我还想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如果可以,哪怕拿这条命去冒险也无妨,救得出我的弟弟自然最好,若是救不出,我是他的哥哥,我是这世间仅剩下的与他血脉相通的人,我们就是死在一块,也不过就是个一家人团聚的结局,至于我的伴侣,他这么好,总该被人宠爱,被人呵护,自由自在地活着。 “需要你做的并不多。”陆绪言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般,他随手递给我一份打印好的文件,“后天早上带着桑桑去一趟公立收容所——这是你的剧本。” 第14章 胎死 在“圆桌会议”结束的第二天,陆绪言邀请我和桑桑一起去游海。 我当然没有心情和这家伙一起乘船游玩,但傻子都知道,这不可能只是一次普通的旅行,因为他选择的地址在海薇码头。 我拉着桑桑走在一步一陷的细软沙滩上,今天是个不可多得的晴朗天气,淡云卷舒,日光夺目,脚下的银白细沙珍珠粉末似的磷光熠熠,沙滩上游人往来,海波中飞鸟踏浪,一切都美好得不行。 桑桑不喜欢太阳,戴着白纱帷沿的遮阳帽,尽管如此我还是给他撑了遮阳伞——我不喜欢来来往往的视线都黏在我的伴侣身上,他的模样实在过于耀目,在这样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任何一道目光对他而言都是亵渎。 欢声笑语并不怎么能入耳,嬉笑打闹也不大堪入目,悦动的鸟鸣,轰鸣的钟塔,祝祷的圣歌,在我听来宛如这世上恶意最深沉的讽笑,我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包起来,蜷缩进沙滩上的任意一只螺贝里,这片金银纷呈的海天之间,恐怕只有那湿润狭窄的螺窝是干净的。 远远地,我看到了陆绪言,他正站在一处甲板上,和一旁赤着上身的精壮男士畅聊着,他没有戴面具,小丑的面容赫然曝露在日光下,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多看他一眼。 像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他冲我招了招手:“孟梁,这里!” 我硬着头皮走上前,他热情地为我引见旁边的男人:“这是帕特先生,孟梁,是他借给我们的船。” “谢谢您,帕特先生。”我僵硬地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与陌生人交流,从前只是不适应,现在却有一种如坐针毡的难耐,“很高兴认识您。” “您太客气了。”帕特先生并不见外,哈哈笑了声,拍了拍我的肩膀,转头对陆绪言说,“那你们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31 慢慢玩儿,有需要再叫我。” 陆绪言有些急不可耐地拉着我上了借来的快艇,他似乎很兴奋,眉峰隐隐地跳动,像是在酝酿什么坏主意,一瞧他这副样子我就不放心,于是推开了他想拉桑桑的手,自己扶着桑桑跨上船,坐在我的身侧。 桑桑乖乖地由我搀着,尽管我们彼此都知道他根本不需要。 “孟梁,带剧本了吗?”陆绪言点了根烟,坐在驾驶座上,慢悠悠地开着船。 “我记住了。”我有些不乐意地应答,昨天晚上回家后桑桑已经睡熟了,我没舍得把他弄醒,也没有心情睡觉,便看了看陆绪言给我的那个剧本。 陆绪言说的没错,我能做的事非常少,或者说,他透露给我的计划内容非常少。简而言之,我要做的就是把桑桑送进天使之城的拍卖行,把他作为一件货品引荐给天使之城的线人,让他成为本周的拍卖物,进入那所教堂的“心脏”。 而天使之城的这位线人,就是公立收容所的一位副所长,分管流程审批一块,姓金,名字不详。 “你最好记牢了。”陆绪言哼笑了声,“帕特告诉我,那位金先生今天要来这里参加一位朋友的婚礼,这或许是一个相当好的机会,让他注意到你们,比你们找上门去更有利于我们计划的实施。” “婚礼?在这里?”我忍不住皱眉。 “有什么问题吗?”陆绪言微微一笑,“蓝天,大海,教堂,还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么?” 我被他堵得没话说,心中又有些不满:“不是说好了明天去找他,怎么提前了?” “我怕你反悔呀,孟先生。”陆绪言冲我眨了眨眼睛,“你看起来随时准备卷铺盖跑路的样子。”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导演先生,一边开船一边看风景,再去岸边买点薯条鸡块和小鱼干?” “没错。”陆绪言仿佛没听懂我的讽意,打了个响指,“一会儿靠岸停一停,劳驾孟先生去买些补给,然后我和尊夫人好好地在船上‘聊一聊’。”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肝火上涌,恼怒地对他说:“你想都不要想。” “孟梁。”一旁一直安静坐着的桑桑忽然开口道,“我和陆先生需要聊一聊一些具体的行动计划。” “我不能听吗?”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不免让我有些委屈,“你们还得避着我?” “我怕你会忍不住做一些不太合适的选择。”他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脸,清凉的温度略略平息了我心头的燥火,“你要信任我,我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更不会伤害你。” “我至少应该知道……” “没事的。”他用两根苍白纤长的手指捏住帽檐,稍微往上提了提,然后低下头,亲吻了我的嘴唇。 我有些愣怔,又有几分羞涩,避开陆绪言好整以暇的目光,我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他像是得到了默许一般深深地吻我,大约是受到了情境的影响,我总觉得这个亲吻有些像爱情故事中常提到的告别之吻,又缠绵悱恻,又滞涩酸苦,啃啮间我的嘴唇被咬出血,他放开了我,托着我的下巴打量了一下我的脸,然后猛地一口咬住了我的脖颈。 “嘶……”我发出一阵痛呼,想让桑桑松口,然而我的声音却被陡然响起的钟鸣掩盖住了,紧接着,一阵悠扬的婚礼进行曲从岸上传来,我听到陆绪言肆意的笑声,只见他调转船头,忽然开了最高速往岸边驶去。 我连忙裹紧外衣,瑟瑟往船后缩,船离岸边越来越近,浅滩上游玩的人们不少已经注意到我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的汗毛一下子都竖了起来,我这辈子最害怕的就是成为焦点,更何况陌生人羽箭一般射来的目光,我感到自己的皮肉血灵都洞穿了,那种变成寄居蟹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甚至让我毫无骨气地想要躲到陆绪言的身后去。 陆绪言降了速,单手离了方向盘转过来看我,我蓦地撞进他的眼神中,只觉得他的目光黑而锋利,似乎把我里里外外都看了个真切,他抿了抿嘴唇,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来,意味深长地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孟梁。” 脑中炸了一声闷雷,我又一次地感到了头痛,突然起来的痛感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从第一回 看到陆绪言我就觉得他眼熟,他的声音更是像新闻广播一样深入我心,可我确确实实不知道他是谁,也确确实实能够肯定我不认识这号人,可是他口中说出的话却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有理想,有抱负,你会站在礼台上谈笑风生,千万人的质疑只不过是你的踏脚石。” “你记得自己第一次演说时说了什么吗?你为什么要进入蓝宫?你当时是怎么和导师说的?”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陆绪言向我伸出手,石像一般动弹不得。 他要做什么?是想触摸我,还是想攻击我?或者他是想扼断我的脖子? 我像是被定住了手脚一般完全没有反抗的意图,然而就在这时,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陆绪言的手腕,我顺势抬起头,只见桑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脸怒容地看着那个小丑。 察觉到我的视线,他忽然转过身狠狠地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错愕的抬起了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的安琪,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我的理智逐渐回了笼,失重许久的脚掌终是又踏上了实地,莫名的,我有一种被一巴掌打回现实世界的感觉。 清醒过来后,我猛地看向陆绪言:“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没做成什么。”陆绪言摊了摊手,“有个占有欲太强的太太还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连打脸都要亲自动手。” “什么?”我有些懵。 “我们准备演一场戏。”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方才他目光中那犀利的锋芒似是消失了,“把你弄得狼狈一点,然后引起那位金先生的注意,你记得你的剧本对吧?” 我慢慢地回想起来,陆绪言给我的剧本确实有这样的一幕:我因为得罪了某富豪而被迫娶了一位攻击性极强的安琪,作为一个男人,每日屈辱地忍受妻子的虐打和折磨,同时又因为照顾精神波动值超标面临着被送进疗养院的风险,因此我想通过卖掉这个安琪来获得疏通关系的钱财和机会。 向来半真半假的谎言最容易博得信任,只是这些原本应该是在明天我把桑桑送去公立收容所的时候单独告诉金先生的,而陆绪言单方面的把这个计划提前了。 “所以你刚刚是想打我?”我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为什么要提到我上大学的时候的事?” “嗯?”陆绪言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你听错了吧?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上大学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32 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孟梁,你最近太焦虑了,回去让林路给你查查精神波动,别戏演到一半假戏真做了。” 我不信,向桑桑投去求助的目光,他却回我以担忧的眼神。 刚才真的是我幻听了么? 我狠狠地捏了自己的手臂内侧一把,回想起挨了那一巴掌后那种脚心落地的真实感,有点怀疑自己是真的幻听了。 “靠岸了靠岸了。”陆绪言在一旁催促,“箭在弦上了,回去再担心这个吧,” 桑桑点了点头,忽然从船头跳进了海里。 尽管这里是浅滩,他这一跳还是把我吓得不轻,我探出头去看他,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子,一把拉进了海里。 他的动作非常粗暴,尽管知道这是演戏,但我仍旧免不了惶恐,我丝毫不怀疑这精湛的演技背后藏有他的本性。 他拖拽着我在沙滩上大步地走着,我甚至没能站起来,被他拉扯得连滚带爬,砂砾与贝类的碎片顺着衣服的缝隙渗进来,磨得我全身又疼又痒,几处布料给拉扯坏了,膝关节磨破了皮,被咸腥的海水浸得火辣辣的痛。 “桑桑,桑桑,”我忍不住小声哀求他,“轻点,疼。” 他的动作顿了顿,俯下身把我抱了起来,安置在了沙滩上的一张长椅上。 我没想到他会直接来这么一下,察觉到四周的目光,我担心地问:“会不会穿帮?” 他没有答话,随手摘下了用来扎辫子的发带,把我的右手绑在了长椅的扶手上。 “老实呆着。”他冷冷地对我说,目光中却隐藏着只有我能看懂的柔软,语毕,他转身往海边走去,突然间一阵海风迎面刮来,吹落了他的遮阳帽。 周围传来压低了的惊叹声,抬头看去,只见我的安琪站在金色的日光下,一头银发随风而动,被日光镀了一层碎金,他今天同往常一样穿着浅粉色的衬衫,却少有的选了条背带裤,看起来又年轻又优雅,俊美之余朝气四溢,无怪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连穿着礼服的新人都被他夺去了光彩。 我不敢再看他,再看下去或许真的会穿帮,于是低下头,把注意力重新移到身上的伤口上,就着酥酥麻麻的疼痛落下几滴“屈辱”的泪来。 桑桑回到陆绪言的船上后,四下针芒般的视线开始汇聚到我的身上。 开始有人和我搭话,几乎都是在问关于桑桑的事情,这让我感到非常的不好受,我不喜欢自己的爱人以这种方式暴露在公众的视线里,更讨厌那些死盯着他的垂涎欲滴的目光。 我敷衍地应付着他们的问题,直到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上钩了! 我振作起精神,面上却装得萎靡不振。 “您好,冒昧打扰了,您的样子看起来不大好。”那位照片里的金先生冲我温和地微笑,与此同时递给了我一块手帕。 “谢谢。”我声音沙哑地跟他道谢,接过手帕随便地抹了抹脸。 金先生目光真诚地看着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您可能需要一面镜子。” 说着他打开终端,开了摄像头让我看见自己的脸,我顿时给自己吓了一跳,心想这戏演得也太逼真了,光屏里的我肿着半边脸,脸上五个手指印,脖子嘴唇都肿得破了皮,衣服被拉得稀烂,手臂内侧青紫一块,又因为刚才用手帕乱抹蹭了一脸的沙子,说是没被虐待过,可能还没人相信。 “我我……我……”我赶紧顺势做出一副快急哭的样子。 “我给您把带子解开,您去一下洗手间,可以吗?” 我赶紧摇头:“别别别,他回来会打死我的!” 金先生面色一沉:“恕我直言,方才那位是您的雌性吗?他经常虐待您?” “他……他不是什么雌性。”我压低了声音,恨恨地说道,“他是个安琪,天生就是这样,特别凶。” 金先生眉头一动,我心知他是起了意,赶紧添油加醋:“我是得罪了人被逼和他在一起的,我也不想这样子……” “这时候就显示出法律的重要性了,”他低低一笑,“您知道攻击性过强的安琪是可以被送进收容所的吗?” “我不敢,”我惶恐地看了一眼海面的方向,“要是被他发现了,我会死的,而且他又不是我的孩子,我不能……” “你能。”金先生笃定地告诉我,他将一张名片放进我胸前的口袋里,轻轻地拍了拍,“如果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打这个电话寻求帮助,法律保护每一个公民的合法权益。” “谢谢!”我感激地看着他,“您是法官吗?” 他摇了摇头,笑道:“就当我是个热心人吧!”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我用左手掏出那张名片看了看,果然附有金先生的电话号码和工作地点,他也的确是市公立收容所的副所长,有了今天这一遭,我明天去收容所找他应该能方便许多。 只是我心中多少有些难过,回想起桑桑把我拖上岸时果断毫不犹豫的动作,总觉得是他亲手拉着我,让我把他送进那龙潭虎穴,归根结底目的还是为了救回我的弟弟。 我配合陆绪言演今天这出戏,并不是因为我真的愿意把桑桑送进那个拍卖行当诱饵,我依旧在纠结、在犹豫,甚至随时想着逃跑,然而我的安琪却用果决的行动告诉我他的决心,那一巴掌绝不仅仅是演戏,他是想让我清醒,逼我面对这唯一的一条道路。 我无时无刻不在惶恐着,回到家,我把皱巴巴的名片抓在手心里,反复地展开、拧成一团,明天整个计划就要开始了,从我踏进公立收容所的那一刻后,一切就不再有回转的余地。 桑桑默不作声地坐在我身前,小心翼翼地帮我抹药,清凉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脖颈、手臂和膝盖,他似乎有一些愧疚,一脸心疼地亲着我身上的伤处。 我猛地抱紧了他,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对他说:“桑桑,我们明天不去了好不好?” 他的动作停住了。 我感到自己的眼泪落了下来:“我真的不想失去你,桑桑,我们不去了,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好不好?” 我一边说着,一边感到自己的心脏刀绞一般的痛,我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自私,因为贪图当下的安逸,竟然想要放弃自己弟弟的生命。 可是要冒险的人不是我,如果是我,哪怕要丢一百条命,我也冲上去拼了,然而可能会受伤、会死的人不是我,是我的安琪。 桑桑回抱了我,他的怀抱像他的身体一样冰冷,他抚摸着我的脊背,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他只是紧紧地抱着我,低声在我耳边说:“睡吧,孟梁,别再想了,睡吧。” “一觉醒来就翻篇了。” 第二日清晨,我起得很早。 我一如既往的推开门查看邮箱,很意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33 外,今天的邮箱里似乎被塞了什么大件的东西,连邮箱门都只是虚掩着,没有关上。 我感到有些不安,顿了顿,才打开了箱门。 看清楚那物什的一刻,一道惊雷劈落在我的眼前,我突然感到自己的视网膜上白翳一片,世界仿佛一下子堆满了雪,冰冷彻骨,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惨白。 我的纠结和犹豫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命运无情地宣布,这个每时每刻都在折磨我的计划,胎死腹中了。 第15章 眼睛 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安静地张合着嘴唇。 我知道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我也知道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尖叫,每一个组织结构都在像厉鬼一样嘶吼,但当它们组成声带、喉结与气管后,却只剩下了微微颤栗的沉默。 我在哆嗦,我能看到自己的睫毛在抖,发丝在抖,手臂在抖,我像是得了羊癫疯一样抖个不停,但我的脑子意外的清醒,这几日屡屡发作的头痛这会儿倒是无影无踪了,从灵台到百会一片清明。 因此我能够清清楚楚地辨别出眼前摆放的东西——硕大沉重的玻璃容器里,一颗人头浸没在气味刺鼻的化学液体中,金色的长发水草一般漂浮着,露出一张死不瞑目的脸。 那是我的弟弟,他瞪大了一双澄澈的蓝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甚至能从他的瞳孔中看到我自己,看到我瘫坐在地,瑟瑟发颤的狼狈模样。 我其实是想尖叫的,我知道只要在这一刻叫出来,我就还有救,我还有希望通过情绪的纾解和爆发慢慢地变回一个理智清醒的正常人。 但是我叫不出。 像是有人用力扼住了我的喉咙,不管我怎么尝试发出声音,都无法说出一个字,几乎破体而出的愤怒、仇恨与痛苦像一口恶痰,在我的喉管中结下了一个厚重黏滑的茧,不仅堵住我的言语,还想堵住我的呼吸,想让我就这么死在我弟弟的头颅前,让我们到炼狱里去继续相伴。 如果我的神志已然崩毁,说不定此刻我已经死了,但很可惜,也很遗憾,我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好,简直是从未有过的理智,我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器皿,缓慢地捧着它转了一圈,毫不意外地在器皿地背面发现了一行红色的大字: “warning!!!” 三个鲜红的叹号尤为刺眼夺目,此时此刻的我没有多少嗅觉,判断不出那是颜料油漆还是血,但我知道这行血淋淋的字想警告我什么——它告诉我:我们计划已经彻底败露了。 不仅仅是败露,那个不为人知的庞大势力如跗骨之疽一般缠绕着我们,它可能是我们不经意间吸入的任意一缕黑雾,无时无刻不在渗入我们的身体。 我拉开窗帘看向窗外,一眼就撞见了悬在远处楼侧的监控摄像头,黑色的圆形光面像是一只黝黑的瞳孔,冷冷地、带着讽意注视着我,把我的一举一动都摄入其中。 我在被监视着!一定是这样!不然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道我行动的时间?除非陆绪言的团队里存在叛徒,即便如此,他也一定在远远地盯着我,冷眼观望着我的一举一动,在我最无助茫然的时候猝然出手,把我推向疯狂的边缘。 是谁想要逼疯我? 是谁在看着我? 我抬起头,因为在地上蹲坐了太久,眼前出现了一大片颤动的雪花,黑白交织,乍一看有如一千一万只青白分明的眼睛,它们在看着我,一步不离地看着我。 我发出无声地尖叫,抓起被我丢在一旁的终端,我想要打个电话求救,却盯着通讯录发起了呆。 我想起了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的林路,想起了办公室里监视我工作的摄像头,想起了陆绪言送来的辛德瑞拉小姐和“入门测试”,想起了朱莉娅与我对视时移开的视线。 我绝望地发现问题似乎不在于“谁在监视我”,我甚至不敢确定我身边的哪个人没有监视过我。 我咬破了嘴唇,狠狠地把终端砸在了墙壁上,随着一声巨响,陪伴了我多年的电子设备在地上碎成了一摊废料,我没有背过任何一个号码,因此从这一刻起我再也联系不上那些人了!这个认知竟让我说不出的高兴,我张开嘴想要大笑,却只发出了“阖阖”怪声,我意识到自己似乎失语了,但这没什么,我本来就是极其讨厌说话的,我再也不用应付那些该死的家伙了。 就在我像一团烂泥一样跪趴在地上的时候,卧室的门打开了。 我抬眼看去,只见桑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我的脑子顿时一乱,在想着把那些脏东西藏起来之余,微弱的曙光划破我的脑海:我还有桑桑。 至少我还有桑桑。 他跟我保证过,他永远不会离开我,不会伤害我。 只有他,只有他绝对不会监视我,不会背叛我,他就站在我的面前,睡袍外单披着一件白色的风衣,远看有些像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凌乱的装束一看就是急急忙忙穿出来的,他在担心我。 我四肢僵硬地向他挪去,一时间几乎忘了自己是个人,可以站起来行走。 桑桑大步走过来,把我从地上抱起,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轻轻用纸巾擦拭我额头上的汗。 我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几乎被汗水迷住了,我清晰地知道那是汗,不是眼泪,我没有办法哭,就像没有办法笑一样。 我的安琪只是安静地抱着我,他什么也没有说,清澈如水的黑眼睛镜子似的折射着我的所有悲哀,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那是一种像是知晓一切般的通透、悲伤和……怜悯。 这样的视线让我很不舒服,我伸手想去捂住他的眼睛,却被他抓住了手掌。 他轻柔地吻着我的指尖,指腹摩挲着我的手臂内侧,一路滑下去,落在我的喉结上,细致地按了按。 我用唇语告诉他:我暂时不能说话,别担心,没事的。 他点了点头,齿间咬了咬我的手指以示明白,他总是这样,像是猫咪一般,总是喜欢用亲昵的舔咬代替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意愿。 我勉强地冲他扯了扯嘴唇,继续无声地说道:你帮我去把窗帘拉起来,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我好害怕。 他的动作微微一滞,但仍是没有犹豫地照做了,紧接着他坐回沙发上,牢牢地把我抱在了怀里。 我特别想跟他说些什么,我想让他安慰安慰我,想让他告诉我那个头颅是假的,是个该死的恶作剧,我希望他跟我说,孟梁,你只是在做梦,梦醒之后,一切都会变好。 我希望他能亲亲我,我迫切地需要他的嘴唇,需要他带着撒娇意味却又蛮横的啃咬,可是我背对着他,他无法领会我无声的表达。 就在我以为这个安静的拥抱会持续到天荒地老的时候,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34 远远传来的警笛声打破了静默。 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到这突兀的声响,街道上从来不缺警车和救护车的高鸣,而过往的路人从不会认为它们驶向自己,然而当警笛声骤然在我的公寓前停下时,我蓦地惊醒,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拽着桑桑往楼上推。 “孟梁?”他皱着眉问我。 我无法答话,只得不停地用唇语对他说:快躲起来,不要被他们带走! 他的脚步间犹有迟疑,我狠了心,用力把他推出了阁楼的窄门,然后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把门上了锁,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客厅。 下一秒警察破门而入,冲在最前面的那位我不止一次见过,曾经就是他多次劝我把我的弟弟送进收容所。 他并没有看滚落在地上的头颅,而是直接跟我道了声歉,然后抓住我的手,按在一块电子触摸屏上。 我冷眼看着上面的数字由绿变黄再变红,最后成了血色的“508”,意外地,和写在我弟弟脸上的字母颜色如出一辙。 警察先生倒吸了口冷气,直接给我带上了手铐,转头对身后的人说:“精神波动值超过潜在犯罪点了,直接送去野蔷薇吧。” 我被扭送进野蔷薇的时候,觉得有些好笑。 昨天的这个时候我正站在这片海滩上,听着涛声与轰鸣的婚礼进行曲,牵着我万众瞩目的爱人,商讨着如何混入一旁的教堂,今天我就回到了这里,以一个久住居民的身份被关进了臭名昭著的野蔷薇疗养院。 我依旧可以听到海声、钟鸣和游人的嬉闹,海薇码头别无变化,只是我从一个自在的旅客变成了一条困在笼中的鬃狗。 我躺在狭窄的床位上,目光涣散地看着天花板,对临床的哭与笑听而不闻。 病房是灰色的,与安琪收容所同样的高度机械化,一个房间十二个病人,没有窗,只有一个排气口远远的悬在三米高的天花板上,尽管数据显示空气质量符合需求指标,可这样的设施却总让人感到呼吸困难,每一丝进入鼻腔的气息都像是贪来的一口美酒,让人窒息成瘾。 这个时代不兴一对一的心理治疗,至少野蔷薇不兴这一套,人们很忙碌,时间很有限,如果有别的办法,没有人愿意花冗长的时间对一个陌生人倾吐心音,也没有工作者有耐心与一群无法交流的疯子建立关系。药物使用已经足够成熟,基因矫正也有了充足的临床经验,对于我这样受了刺激发神经的病人,他们甚至只需要打开我的脑壳,处理了那部分糟糕的记忆,把我的弟弟变成一条无能无用的巨型蠕虫,从此以往他的死对我而言将与家里被拍死的蟑螂一样,无法唤起任何情绪。 科技发达总能带来这样的好处,无论多么复杂多元的东西,换算成0与1后,没有什么是一串代码解决不了的;时代发展亦是如此,厚重的金银变成纸张再变成无形的字符,生命与尊严的交易也逐渐能打上人权的宣言。 我绝不会任其摆布。 在我了解到自己可能面临的治疗过程后,我就决定了——宁可死在这张床上,用床垫里抠出的铁丝绞断自己的喉咙,我也不会让那些冰冷的管道插进我的头颅,让泛着毒汁的触手窥探我那些不足一提却弥足珍贵的记忆。 他们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还妄想把眼睛埋入我的内心深处,接二连三的认知让我的神经随时随地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我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半只脚已经迈过了爆发的边缘,我强烈地渴望某种改变,甚至是某种能扭转一切的毁灭。 我什么也守不住,至少得守住自己的大脑。 不知过了多久,脑袋顶上的广播响了,护工进门,推搡着我们下床,把我们赶进集体浴室,并准备了灰白条纹的病号服,这熟练到刻板的流程让我第一时间想起了监狱,精神病院自古以来都是可以和监狱画上约等号的。 野蔷薇的浴室很干净,干净得有些不近人情,连金属喷头都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不好闻,但至少好过那种被几百上千人触碰过的粘腻感。我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舒缓地流泻而出,水温与强度的设定完美地符合人的生理需求,水声响起的那一刻,悠扬的奏鸣曲在狭窄的隔间内响了起来。 我心一怔,我听过这个曲子,说它是我最喜欢的曲子也不为过。 本就绷紧的神经又一刻被拉扯到断裂的边缘——野蔷薇对我的窥探,已经无声无息地开始了。 “《被枯萎的野玫瑰》。”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朦胧的水雾间,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猛地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做出防备的姿态。 “很少有人还喜欢这种浪漫主义的音乐了。”那个人停留在我身前五十厘米左右的位置,是一个不太近,但有些冒犯的距离。 隔着氤氲的雾气,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隐隐看清他的身形,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的模样有些像桑桑,也有些像陆绪言,结合在一块后则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 我想警告他回到自己的隔间里去,但我无法开口说话,我的应激性失语还没有好。 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在我赤裸的身体上来回游移,我在心里默数,如果数到十他还没有滚出去,我就对他大打出手。 然而在我数到九的时候,他却做出了一个我无论如何想不到的动作。 他亲了我。 嘴唇被碰到的那一刻,我狠狠地一脚向他踢去,可惜只踢到一团水雾,他像一条滑腻的鱼一样避开了我的动作。 “嘘——”他轻声对我道,“我给了你一样珍藏许久的东西,你感觉到了吗?” 我拧紧了眉,想质问他是谁,为什么会突然找上我,但就在下一刻,涌入的护工像逮捕囚犯一样带走了他,我的主治医师甚至亲自护着我离开了浴室,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穿上病号服。 我用唇语问:他是谁? “一个疯子。”医生耸了耸肩,“他一直这样,在浴室里窜来窜去骚扰新来的病人。” 我继续问:你们监视我洗澡? “那是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他毫不犹豫地应对我的质疑,“现在看来很需要,不是吗?” 我不再说话,主治医师跟一旁的护士长交代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孟先生是吧。”护士长走到我面前,“你的病房有调整,请跟我来。” 我猜测大概这可能是上面某些人的安排,他们既然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我弟弟的头放到我家门口,想必也可以悄无声息地让我的病永远好不了,或者让它从慢性病变成绝症。 我并不在乎,或许这样会更好。 “这是你的房间。”护士长带着我走到最靠里的一间屋子,用钥匙打开了门,“考虑到你的特殊状况,我们给你安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35 排了单人房。” 我心想果然,然而在看到门后的景象时,我一下子傻了。 与先前那个灰蒙蒙的十二人间比起来,这个单间简直美好得像仙境,与野蔷薇的名声不符,也与黑三角这整个一代的风格格格不入。 这是一间儿童房,它的床位是一辆宽大的南瓜马车,一面墙壁绘着碧空白云,一面墙壁绘着宫廷夜宴,粉色的地毯被裁剪成裙摆的形状,地砖上则镂刻了一双双正在翩然起舞的水晶鞋,它还有一扇窗,密密匝匝的铁栅栏上缠绕着野玫瑰的花藤与艳红的骨朵,宛如古堡的花园围墙。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醒目的,我抬头看向天花板,金粉银画的神仙教母高高在上,笑容温柔而悲悯,蜷曲的长发散发着银子一般的光泽,水波似的黑眼睛包容地、慈爱地注视着屋内的每一个人。 神仙教母的手中捧着三颗星星,仔细一看,那是三盏吊灯,护士长打开了开关,吊灯逐渐变成了红色。 “这个其实是简易的精神波动探测器。”护士长告诉我,“红色代表有很强的攻击性,黄色的攻击性弱一点,绿色的就是普通精神问题,没有破坏性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灯变成绿色的以后,你应该就可以说话了。” 我没听进去,也不关心,只是死死地盯着他,问:这个房间是什么意思? “这是以前给小孩子住的。”他随口回答道,“后来很少有小孩子来,就闲置了很久,正好你情况特殊,这个房间适合你。” 我认真地告诉他:我讨厌辛德瑞拉。 他“噗嗤”一笑,显然没往心里去,还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早点睡觉。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伸手想去关掉吊灯,可是不管我怎么按,那微弱的红光始终冥顽不灵地亮着。 我恨恨地锤了一下墙。 反抗无果,我无力地钻进那辆可笑的南瓜马车,看了眼墙角的监视器,我拉起了马车的帷帐,把自己封闭在幽暗窄小的空间里。 确认周围的眼睛消失后,我缩进被窝,张开嘴,从舌根底下取出一片薄薄的东西。 这是刚才浴室里那个疯子传进我嘴里的,巧之又巧的是,我认识它。 ——这是一枚芯片炸弹。 朱莉娅曾经给我介绍过,我知道只要这小小的一片,就能炸毁整个野蔷薇,唯一的代价是,它需要以牙齿的咬合为导火索,以人的血与肉为催化和燃料。 这是我所渴望的,可以摧毁一切的东西。 它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 第16章 幽会 我万分感谢自己哑巴了。 当哑巴的好处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我借此避过了所有以健康检查为名的盘问,省去不少周旋回应的力气,在集体自由活动的时间光明正大地躲在墙角自闭。 更重要的是,我能安全地把那枚芯片炸弹藏在舌头底下,随时随地可以点燃这根导火索。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轻生的念头的,或许是得知弟弟死去的那一刻,或许在被迫加入陆绪言团伙的那会儿,又或许在更早之前,在那个警察用悲悯的眼神看着我,告诉我“你已经被它逼疯了”的时候,那毒蒺藜一般的念头已经在我心中暗生滋长了。 我不恐惧,甚至没有多少惊讶,仿佛这颗消极暗黑的种子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埋进了我的灵魂,每一天每一刻消磨着我的生志,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压制着,一开始是弟弟,再后来是桑桑。 一想到桑桑,心头那股名为毁灭的暗流就会被奇异的亮光压下去,我告诉自己:不是现在。 我的安琪不知道有没有听话地藏起来,有没有躲过警察的搜查,如果没有,他会被送去哪里?他会不会再次被哪个富豪买走,或是被送回蓝宫? 会不会因为过强的攻击性被销毁? 我屏住了呼吸,认真地告诉自己:不能死,要活着离开这里。 芯片炸弹只有一枚,我的命也只有一条,孤注一掷的机会只有那么一次,如果那个该死玫瑰花组织要对他做什么,哪怕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我也要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呼吸声变得有些急促,同桌吃饭的病人注意到了我,随口问:“你怎么了?” 如果是先前,我一定不会理他,但此时此刻我满脑子都想着要快点离开这里,我想从这些“居民”口中套些话。 我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飞快地写了两行字:“你知道那个经常在浴室骚扰别人的疯子是怎么回事吗?” 我把那个将芯片炸弹交给我的怪人当做一条重要的线索,一来是因为他能在野蔷薇弄到炸弹这件事本身就十分不可思议,二来则是他出现的太巧,在我最饥渴的时候,他仿佛知晓一切般及时给我递上了面包。 “你被他盯上了啊。”病人笑了声,“那可是个不得了的家伙,你知道他为什么进来的吗?” 我摇了摇头。 “他杀了人!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警察找到他的时候他坐在尸块堆里,精神波动值飙到了483,妥妥的连环杀人犯体质。”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病号服背后的数字,“你看到那个了吗,那个不是编号,是每个月换测一次的精神波动值,他进来的第一天是483,几个月过去了,还是483。” 我看了看他的背后,果然有一个数字:“412”。 我没再理他,闷头吃饭,他却不安分地看向我的身后,我躲了躲,没躲过去。 我知道我背后没有数字。 他自然瞧见了,转过来,闷笑了声。 我皱了皱眉,写道:“你笑什么?” “可怜你啊,”他耸了耸肩,“又是一个倒霉蛋。” “什么意思?” “你自己有病没病你自己不知道?”他冲我挤了挤眼睛,“背后没数字的我们见的多了,都是四肢健全头脑清醒的,说说呗,得罪了谁被送进来的?” 我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我有病。 他嗤笑了一声。 我在纸上写:“508”。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我一眼:“你在开玩笑吧?你知道508是什么概念吗?” 我摇了摇头。 他拿起桌上的报纸,搓了个球往前桌的一个病人身上砸去,那人猛地跳起来,用嘴叼住球,接着对着他疯狂地吠叫起来。 “那个人,躁郁一发作,把自己当成狗,见谁咬谁,你看他背上写了多少?” 他背上写了455。 “你没疯,老弟,醒醒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不知道真正的疯子是什么样的,但有一点,这里的每个人都清楚——当所有人都告诉你你是个疯子的时候,你自己也会怀疑自己疯了,你得感谢我,我跟你说实话,是想拉你一把。”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36 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忽然指了指我背后,然后飞快地扭过身,开始无声地吃饭。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昨天为我引路的护士长朝我走来,招呼我回房。 他一边走一边告诉我:“你不久前刚受了刺激,不适合在人多的地方停留太久。” 我不置可否,在本子上写了一句话:“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对我进行治疗?” 护士长的脚步顿了顿:“你的情况很特殊,精神波动值太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再进行干预。”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他在护士的要求下躺回我的“南瓜马车”里,他顺手给我关了灯,天还没有全黑,天花板上神仙教母捧着的星星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我闭上眼睛,仔细地回想那个病人对我说的话,又开始弄不明白。 我到底是不是个疯子? 我之所以会认为自己已经疯了,到底是因为失语、轻生,还是因为测试仪上高达“508”的红色数字?是前者导致后者,还是后者导致前者? 我尝试着去想,如果我没疯呢? 如果我没疯,我的精神波动值低于400,我不具备伤害他人的可能性,只要一纸正规的声明我就可以清清白白地从这里走出去,然后我会想办法找到是谁把我送进来这里,顺藤摸瓜地抓出害死我弟弟的凶手,我会像站在原告席上的安吉丽娜一样起诉他,准备足够的材料,告他未经允许剥夺他人性命,告他伪造证据把我关进隔离所。 我不需要炸药,不需要引爆自己,也不用伤害无数无辜的生命,最后若是胜了,我能还逝者、还自己一个公道,若是败了,我也要奋起敲响第一下警钟,叫醒那些做着童话梦的雌性与安琪。 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桑桑依旧是我的合法妻子,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只要从这个囚牢里走出去,我可以继续拥抱他,亲吻他,享受他可爱又凶猛的动物性,我愿意用所有的积蓄给他买漂亮裙子,花所剩下的所有时间陪他逛街,陪他跳舞,陪他买水晶鞋,陪他度过此后的每一个发情期, 我猛地睁开眼,眼眶微微有些发热,忽然觉得几个小时前盘算着该怎么去送死的自己傻得可怜。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正义没有被声张,理想没有被实现,我眼前的路狭窄却漫长,沿途皆是想做的事情、想去的地方和想吻的人。 思维变得开阔通畅起来,我闻到野玫瑰的花香味,蜷曲的藤蔓上结着一个花骨朵,不偏不倚地穿过铁窗的空隙,伸进了我的病房,在海风的吹拂下,嫩生生地哆嗦着。 雪白的花苞因为光线的原因镀了一层金边,我顺着光源看去,惊讶地发现,神仙教母手中捧着的三颗星星变成了金黄的颜色,如同真正的星辰一般,璨璨洒了一地流光。 我看着教母美丽而温柔的微笑,心一突一突地飞快跳动,我突然很想见桑桑,我得谢谢他,哪怕不在我身边,他也能给我以莫大的力量。 像是感应到我的召唤了一般,窗台处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我几乎是跳着从床上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光是听声音我就知道来者是谁,单靠着细微的声响我就能想象出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我冲到窗前,甚至大步爬上窗台,透过铁栅栏,死死地看着蔷薇丛里的白色人影。 “桑桑……”我无声地喊着他的名字,瞧着他深黑的眼睛与淡色的唇,隔着铁窗,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铁栏杆没有让我和他紧密相贴,也阻断了他想要亲吻我的动作。 因为用力过猛,他的脸被磕得有点红,我摸了摸撞疼的额头,估计自己也是一样。 我傻傻地笑起来。 “你看起来并不糟糕。”他轻轻地摸了摸我的面颊,冰冷的指尖触碰着我的嘴角,“我好想你。” 我没有耐心去拿纸笔,直接用唇语说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有没有被人发现? 他摇了摇头:“我一间一间看的,有窗户的房间不多,没有花太多时间。” 我侧身坐在窗台上,拉起窗帘挡住室内的摄像头,接着探头看向窗外,只见这间房外恰好有一大丛野蔷薇,而桑桑正站在花丛中,借着绿叶的掩映,俯身趴在窗前。 乍一看他像一条从绿色的海中探出头来的小人鱼,乖乖地靠在窗口,等着遇见他的王子。 我摸了摸他的头,依依不舍地品味着指尖的温度:快走吧,我会想办法离开这里,房间里有监控,我们不能这样太久。 他却执拗地摇头,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画册从缝隙里塞过来。 我一看,是本连环画,标题写的灰姑娘。 我哭笑不得:乖一点,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 “我想听你讲。”他固执地看着我,“我要你讲出声来给我听,听不到我就不走。” 我一怔,明白过来。 他想让我说话。 应激性失语归根到底是心理上的问题,只要我迈过了这道坎,自然就可以开口说话了。 我的桑桑在用独特的方式安慰我。 我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张了张嘴,试图从喉咙中发出音节,却总是差了这么一点,于是我求饶地看向桑桑,希望他能改变这个天真的想法。 他并没有妥协的意思,而是翻开了手中的绘本:“你不讲,就我讲,你喊我停,我才停下。” 我叹了口气:别闹。 他抬起头看我,一双眼角竟带着浅浅的粉红,好似两簇半开的花瓣,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尤为素美,相较之下他的嘴唇却泛着无力的青白,透着许久没有歇息的疲态。 我怔了神,特别想吻他,比从前任何一刻都想,想吻他的嘴唇,想吻他的眼角,想尝尝他的泪痕是不是像深秋路边的野柿一样,甜蜜却涩得让人嘴唇发苦。 我无法把桑桑和眼泪联系到一起,我会怀疑,他的泪水流下来,是不是会变成珍珠呢? “孟哥哥,你开口说话。”他摇着我的衣袖,近乎哀切地求我,“只要你开口说话,我就满足你三个愿望,好不好?” 我一愣,接着笑出了声。 与此同时我感到自己干涩的眼眶湿润起来,我伸手捻了捻他眼角不存在的泪,打趣他:“你还以为自己是神仙教母呢?” 说着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太久没有发出声音,不仅音色沙哑得可怕,连吐字都变得像刚学会说话的幼儿一般含糊不清。 桑桑却高兴得不得了,深邃的黑眼睛里陡的有了神采,折射着月光、绿叶与红玫瑰,熠熠如朝阳。 糟糕,我更想吻他了。 天花板上的星星逐渐散发出莹莹绿光,与窗外的蔷薇接映着,让我产生了一种置身室外的错觉。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37 我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又变好了,我的桑桑可真是个稀世珍宝,他不仅可劲儿的甜,还说不出的贴心。 仿佛只要有他,我就能做成不可能的事情。 “你的愿望呢?”他眨着眼睛看我。 我原本并没有把这个笑话当真,可他那认真的语调、专著的神态却让我情不自禁地坐正了:“我想出去,想亲亲你。” 他扳着手指,示意我继续说。 他的目光似是有某种魔力,能够让人倾吐内心深处的声音:“我想改变一些东西。” “还有呢?”他想牵我的手,因为密密匝匝的栏杆没有牵成,便伸了两根手指进来,勾住了我的手指。 像是小孩子拉钩一样的动作把他的体温传递过来,并不温暖却足够让人安心,我粗粗地喘了口气,捏着他的手指,将额头抵在他的指关节:“我希望……这一切糟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大约是因为他传递过来的力量过于强大,强大到足以令人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我说完才发现自己许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 他却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我,松开勾着我的手,将手指送到唇边,在我触碰过的地方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这算是实现半个愿望了。”他微微扬起嘴唇,期待地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夸奖。 我面上发热,只觉得那个吻透过他的指尖传递到了我的身上,在我额头烙上了一个发烫的痕。 单是想象就让我有些羞涩,我掩饰一般地说道:“我也实现你三个愿望,好不好?” “我只有两个。”他定定地看着我,“一个是想抱你,像两周前那样抱你。” 我的脸一下烧红了,我不可能忘记,两周前正是他发情的那段时间,所谓的抱自然也不是普通的拥抱。 他没有放过我,只是缠着我问:“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赶紧岔开了话题:“第二个是什么?” “我希望你的愿望都能实现。”他认真地补充道,“都会实现的。” 我捏了捏拳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我会想办法离开这里——桑桑,我没疯,只要出具证明,我就能离开这里。” 他却没有同意:“没有时间了,明天,明天我就会带你走。” “你不要冒险!”我担心地抓住他的衣角,“会有办法的,你千万别再冒险了。听我的,赶紧离开这里,监控室那边有人注意到异常就不好了。” 幸好他这回没有再拗,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把嘴唇贴在了栏杆上:“亲一下我就走。” 我看着他的唇瓣被栏杆勒成一道一道的小鱼嘴儿模样,有点好笑,便效仿着他的动作与他嘴唇相贴。 金属的味道涌入口腔,说实话,这样接吻的感觉并不好,我尝不到那股只属于桑桑的甘甜,也无法沉浸于那双薄唇的柔软,但他却吻得非常认真,灵巧的舌尖摩挲着我的舌苔,幅度细微地扫过我的齿沟。 唇分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他的齿间叼着一片薄薄的芯片。 我吓得三魂七魄飞了一半:“别咬!”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芯片吐出来,丢进下水道,然后把另一样东西塞进了我的口中。 清甜的味道在唇齿间溢开,我马上辨识出,那是一枚石榴子。 “路边摘的。”他抓了一把石榴子递给我,“要是饿了,就吃点甜的,不要把那种脏东西放在嘴里。” 我忍俊不禁,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递给了我一样东西,我接过来一看,是一条用石榴子穿成的手链,晶莹剔透泛着粉红,十分漂亮。 他扬了扬手腕,只见那白玉一般的腕子上也挂着一条一模一样的,依稀可见,用来串链子的银丝似乎是他的发。 “我走了,明天等着我。”他飞快地对我说,清透的目光中映照着我的影子。 我笑着点了点头,像往常一样,祝他今晚能够好眠。 绿色的星光下,我小心地摩挲着手腕上的色泽明媚的手链,仔仔细细地品味着这个既甜又涩的夜晚。 我的安琪,刚才是害羞了。 第17章 杀戮 因为桑桑的探视,我少有的睡了一个好觉。 桑桑离开的时候已然过了夜半,查房的护士长一大早就把我弄醒,但这并不影响我的好精神,护士长瞧着我,又看了看头顶的绿灯,有些惊讶:“你恢复得很快。” “都说了是应激性反应。”我盯着他的眼睛,“恢复得快很正常——医生,我是不是可以再做一次精神检查?” 他毫不避讳地回视我:“自然可以,跟我来。” 我跟着他走进检查室,在主治医师的引导下坐进了一个舱形的靠椅。 深陷于仪器的包围中,我感到隐隐的不安,假作好笑地问:“这该不会是什么电椅吧?” “您说笑了。”医生面无表情地否定了我,“请抬头。” 我抬头看去,只见靠椅的顶部悬着一块光屏,随着仪器的运行,光屏上开始出现不断增长的数字。 “这台全方位精神探测仪会对您进行比较完善的精神检查。”医生解释道,“野蔷薇不会对你们使用外边那些出错率极高的低劣设备,在这里,你的每一项数据都会是最实时、最权威、最准确的。” “也就是说,我是否能出院,完全取决于这台机器的检查?” “可以这么说。”他看着我,突然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是一张僵硬的面具不经意间抽动了一下,“当然,如果你认为我们的设备出了差错,你也可以申请使用其他的设施进行复诊,但采用的设备必须经受过至少同级别的权威检查。” 我不再说话,继续抬头看向头顶的光屏。 绿色的数字逐行出现,包括身高、体重、心率以及呼吸频次,最后一行不断增长的则是此次重点监测的精神波动值。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它不断增加,毫无意外,它很快超过了150,变成了黄色,并且持续大幅增长着,当数值越过200后,增速才逐渐减弱下来。 我用余光看了一眼医师,他的表情比我还要更加认真严肃,若这里不是野蔷薇,我一定会把他当做一个敬业负责的好大夫。 令人庆幸的是,我的精神波动值在300之后就开始同时出现上涨和回落,上涨到350左右便基本不再有变化。 “我想我的治疗可以告一段落了。”我松了一口气,“当时警察先生测出的数值可能与我突然遭受到的刺激有关,现在我已经平静下来,尽管数值还不在正常范畴,但至少不用再继续住在这里了。” 医生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抱歉,孟先生,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38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身下的仪器突然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声。 我吓了一跳,想从靠椅上跳起来,扶手两侧“唰”的一声伸出两根防护带,将我牢牢地绑在了椅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我用力地挣了挣,“你们的仪器坏了,快把它停下来!” 医生抬头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确实是坏了,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刚才。”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惊恐地发现刚才停止增长的数字突然间飞快地变化起来,几乎一瞬间就从黄变红,最后停留在一个让我目眦欲裂的数字上:“508”。 “这不可能!”我咬紧了牙,“它刚刚明明已经停下来了,你对它动了什么手脚?” “我没有。”医生伸出那双始终插在衣兜里的手,对我晃了晃,“我想刚才它或许出于某些原因误报了数据,但它是全智能化的,很快就能修复自身的问题,对错误的数据进行调整,我想,你现在看到的数字才是正确的答案。” “我不信——你让它松开我,我的精神波动值不可能一直没有变化,我现在能说话了,难道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你自己也说了,你的失语是应激性反应,平静下来就能恢复。”他走近我,越过我,轻轻地抚摸着那台禁锢着我的机器,“所以这个数字反应的其实是你的真实状况,不是吗?” 鬼才相信他的话! 我想起了昨天那个病人对我说的话,这群该死的医生就是这样操纵着仪器,把这里的每一个住民都逼成货真价实的疯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状况,我的精神没问题,我是清醒的,我不能像个疯子一样对他大吼大叫,这样只会给他添加更多的筹码。 “不管怎样,请你让这台机器松开我。”我尝试着理智地与他商讨,“我从没有过任何伤害自己或旁人的举动,哪怕我的状况再不正常,也不需要被限制行动。” “很抱歉,孟先生。”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把你绑起来不是我的判断,是这台仪器的选择。我可以为您解释,您知道精神波动值超过500意味着什么吗?”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是犯罪。” “不仅仅如此。”他怪异地笑了笑,“您应该有了解过,哪怕是连环杀人犯,肢解受害者的凶手,精神波动值也可能只有480上下。” “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您是没有,500以上的病人往往不屑于做这种事情,他们会通过更宏伟、更富有创造性的手段拉开自己的表演序幕,他们会把自己当成殉道者,但事实上他们只是反社会的疯子。”医生在我面前坐下来,双手交叉,平视着我的眼睛,“您说您没有杀人分尸,那您有做过别的尝试吗?比如放一把火把这里所有的医生连同病人烧成灰,又比如把整个码头都炸掉?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吗?你有没有想过,用一枚小小的芯片炸弹,把自己连同这整个世界都炸成碎片?” 我蓦地缩紧了瞳孔。 如果说刚才我脑海中翻涌的还是熊熊的愤怒,但这一刻,它完全被恐惧所替代了。 他们什么都知道。 他们一直在监视我,不仅仅窥探着我的言行举止,还对我的每一个念想了如指掌。 我的想法,我的坚持,我的欲望与执念,它们在我的脑海中无一不是生死攸关的重大抉择,在这群人的眼里,却像是电视节目里脱口秀的精彩片段,不必真情实意,只需配上一段欢乐隆重的罐头笑声。 从浴室里响起那段音乐开始我就应该知道,我的大脑早已成了别人用来取乐的工具,野蔷薇迟迟不对我进行治疗,却像猫捉耗子一样玩弄着我的神经,一会儿让我相信自己是健康的、是有希望的,一会儿又把鲜红的数字拍在我的脸上——我根本不可能通过正当的途径从这里走出去,我相信只要他们愿意,甚至不需要动手脚,任何一台仪器都会给出一个超过五百的数值。 所有的问题又回到了原点,那个疯子是如何在这个里里外外长满眼睛的地方弄到芯片炸弹的? 那根本不是什么炸弹!那只是一出戏,一个小巧玲珑的道具,让我产生无谓的希望,同时又证实了我的疯狂,野蔷薇给我抛了一个饵,我毫不犹豫地上了钩,把自己是个疯子的证据送到了他们的手里。 如果是个正常人,在得到芯片的第一天就该产生怀疑,可我太需要它了,我迫切地接下了它,医生说的没错,我确实暗暗地渴望着,用自己的血肉把这个糟糕的世界一并炸毁了。 我到底是不是个疯子? 我到底是不是个疯子!! 我仿佛听到我的头颅里传来喧闹的笑声,那是这个世界对我的嘲笑,紧接着耳边警铃声大作,我睁大了眼睛,目光是涣散的,眼眶似乎也变得空落,不仅如此,我的全身都变得空荡荡的,所有器官都消失了,身体里充满了气,气球一般漂浮在空气里。 我要死了!我的身体要炸开了! 恍惚间我看到光屏上映出了我的眼睛,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球恐怖骇人,深蓝色的瞳孔里映着三个血淋淋的数字:553。 “精神波动值超过550,伴随有强烈的幻视、幻听以及反社会行为倾向,这样的患者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往往不是毁灭自己,就是对他人或社会秩序造成严重的伤害或破坏。 需立刻介入治疗,且不具恢复可能。” ——《成人心理健康教育守则》 我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布置非常眼熟,眼熟得让人觉得亲切,我在白玫瑰工作的时候无数次走进过这样的房间,一张床,冰冷的插管,蓝色的培养皿,以及环绕房间一周的巨型超级计算机。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我还在读书的时候,曾经天真地参加过学生组织,呼吁社会同等对待普通人与雌性,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们原本就是一样的。 插管将进入我的大脑,我的意识将被肆意的玩弄,如果现在我的嘴里仍然含有那一片芯片炸弹,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咬碎它。 躺上手术床的那一刻,我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枕边的手术刀,这让我想起上个世纪曾盛行过的脑白质切除手术,我一时间有些怀疑,他们是想切我的肉还是切我的记忆?太阳底下无新事,科技过了百年倒是进步了,同样是用手术把人变得驯良无害,后者至少保住了人的生产劳动以及繁衍能力。 主治医师慢条斯理地带上白色的塑胶手套,礼貌地与身后编写代码的程序员打了个招呼,我趁他回头的那一会儿,飞快地将那把手术刀拿到了手里。 这个动作没瞒过医生的眼睛,我也没指望能瞒过他的眼睛,我用刀锋抵着脖颈,微沉着手腕,确保只要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39 有人与我争抢,我就能先一步割断自己的喉咙。 “你可真会给我惹麻烦。”医生冷冷地抱怨了声,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若无其事地屈起指节,敲了敲手术台。 我一凛神,然而下一秒,我手中的刀就不见了。 一只冰冷的手捉住了我的手腕,像是要捏碎我的手骨一般用力地将我的手拉开,仅一瞬手术刀就到了他的手中,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它夺走的。 “做得很好。”医师夸了一句,我愤愤然扭头去看,却只看到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纤瘦身影。 大概是负责协助手术的助理。 他的手仍然用力地包裹着我的手腕,我挣了挣,他却捏得更紧,触碰间,我忽然感到一丝湿滑,那只宽大的手掌间,似乎有着薄薄的一层蹼。 我猛地停下了动作。 那人手上的力道卸去了一半,他悄悄地用指腹抚摸着我的手背,安抚地蹭了蹭。 我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以我现在的精神波动值,产生幻觉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差点又不争气地掉眼泪了。 主治医师一边为手术做着准备,一边戏谑地看了我一眼:“怎么?知道害怕了?要不然再做一次测试,低于五百五就给你缓刑。” 我没理他,扭过了头。 他恶意满满地俯下身看我的表情,然后就在下一秒,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射而出,蓦地洒了我一身。 我瞪大了眼睛,只见桑桑扯掉了用来遮面的蓝色口罩,一刀捅在主治医师的心口,他面色冷酷地看着喷涌而出的鲜血,指尖的刀柄转了转,然后干脆利落地拔了出来,不久前还对我百般嘲弄的医生当即毙命,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尸体落地的时候一盘的程序员才反应过来,见了鬼一般往外跑,他看也不看,单手把我从手术床的束缚带中扯出来,染血的手术刀从他手中激射而出,猛地刺入那人的喉管,直直把人钉在墙壁上,动脉破裂喷射出的血液泉涌一般染红了整面墙。 我僵直了身体,一时间无法动作,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人活生生地死在眼前,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鲜血。 浓郁的血腥味让我无法呼吸,桑桑丝毫没有在意,像扛沙包一般把我贯在肩膀上,飞起一脚踹碎了钢化玻璃窗,揽着我纵身从破碎的窗窟窿中跳了出去。 我简直怀疑自己实在做梦。 这一切都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我看着下面晃得人眼晕的楼层,只见抱着我的安琪灵活地沿着墙壁借力下行,白大褂被风吹得鼓起,在靠近地面的时候,他拽住一边窗帘,纵身而出,乘势飞跃到了海面上。 我远远地瞧见了那只熟悉的快艇。 他把我放在了船尾,接着再度冲向不远处的建筑,警报声响彻码头,野蔷薇不少安保已踩着水追上浅滩,我担忧地看向手无寸铁的桑桑,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神情,喷溅的血液、狂鸣的警笛、越来越多的尸体,没有什么能令他动容;他的力量完完全全超过了正常人类的范畴,他杀人的方式哪怕在影视剧中也闻所未闻,他能像一条巨蟒一样把人绞杀,能单手拧断脖颈,能把指尖刺入人的心脏。 他的手指格外的长,杀人时微张的掌蹼仿佛是天然的血槽。 我往后退了几步,一时间产生了跳进海里逃跑的念头,这时候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腕。 陆绪言坐在驾驶座上,安静地看着我,用眼神对我说:不要逃。 快艇越驶越远,海滩上的身影越来越小,很快我听到枪声,但惨呼声却并没有因为枪鸣而变少。 我或许是疯了,但我不傻,此时此刻我能够确定,我的桑桑他不是个普通的安琪。 不,他可能根本不是个安琪。 他根本不应该像一件货品一样被困在展厅里,也绝不会因为豪金斯的报复而被迫成为我的妻子,那样的战斗只要看一眼就能判断出,他不是受过严格的正规训练,就是一台为杀戮而生的人形兵器。 我不敢再往下想。 这一切已然触及了我心底的禁区。 海薇码头很快就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中,一道雪白的身影从海水中腾跃而起,湿漉漉地站立在我的身旁。 桑桑脱掉了那件染满鲜血的白大褂,随手把它抛往大海,被海风撕扯着的衣物很快就消失在黑色的浪涛中。 他俯下身,用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捧着我的脸,这双手看得出来已经仔细清洗过了,但指缝间仍然填满了无法褪去的暗红。 “马上就要结束了,孟梁。”他凑过来亲了亲我的脸,“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第18章 计划 陆绪言打了清水。 我抓住桑桑揽着我的手,默不作声地替他清洗着,我的安琪爱干净,盐粒、血迹、沙石,光是一样就够他受的。 他安静地看着我,乖乖地摊着手掌任我搓弄,大约是因为海水浸泡过的缘故,他的手非常冷,捧在怀里像捧着一块冰,我想了想,打开陆绪言递给我的保温杯,调了温水让他泡着。 “我不冷。”他轻声说道,“那是给你喝的。” “我不渴。”我随口应付了句,继续全神贯注地用毛巾绞他的手指,葱白的指尖这会儿被水汽熏得微红,拈着花儿似的,随便怎么动都好看。 他的手是软的。 我糊里糊涂地想着,与其说是柔软,不如说是柔韧,骨头硬,皮肉软滑,筋则是韧的,加之他的手指很长,能做出很多常人做不到的动作,自然也具有常人所不具备的力量。 也正是这样的一双手,可以化为利刃,取人头颅,穿人心肺,若是这掌骨再宽一分,便难贯胸而入,若是这骨头再硬一分,便很难全身而出,那寻常看不大清的蹼在关键时刻则是天然的血槽,不知多少血浆曾从那处流泻而下,竟附上了一层暗色的红痕,无论怎么清洗,都难以擦拭干净,这是一个符号,就像战士身上的疤痕一样,是杀戮的勋章。 我哆嗦了一下,想要松手,却在触及桑桑那瞬间黯淡下去的目光后停下了动作。 无声地叹了口气,我转而把这双手抱进了怀里。 一时间船上十分安静,倒是陆绪言发了话:“我们本来没准备闹那么大动静。” 我没应声。 “本来说好了,让你家小天使做个假身份打扮一下混进去,没想到这群疯子这么凶,居然直接把你搬上手术台。”他瞟了我一眼,“这还得了,还好他们再凶也凶不过你家这个小朋友。” 我垂下目光,避开他的视线,哑着声音说:“我欠你一个人情。” 陆绪言没客气:“我记着了。” 过了一会儿,他站在船头望了望,又道:“快到了!” 我这才想起来问他:“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40 我们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一上岸就得被抓进监狱。”他的模样有些兴奋,随手拿起一旁的望远镜丢给我,“前几天我怂恿豪金斯在他家被彻底搞垮前买条船,他还真的弄来了。” 我接过一看,竟是一条中型游轮。 “短时间内这大概就是我们仅剩的活动范围了,虽然我很想念我在海薇花园的公寓,但很遗憾,托你的福,我们回不去。”话是这么说,他脸上没有半点遗憾的样子,“朱莉娅的信号屏蔽装置能保证我们至少三天内不被发现,三天后我们就可以继续开始在末路上狂奔了!” “你有什么计划?”我完全不认为穷途末路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倒是陆绪言,他的眼里闪动着莫名的光火,隐隐地透着一股子疯劲。 或许是这几天我看疯子看得多了,看谁都有那么点疯狂,又或者是因为我自己那定时炸弹一般的精神波动值,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正常人。 “保密。”陆绪言的手指在唇间一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我没有什么追究的欲望,桑桑更是头都没有抬,自顾自地把手伸进我胸前的衣襟里,取暖似的到处乱摸,把我的衣服拽得乱七八糟。 我这才发现自己仍然穿着灰白相间的病号服,我家安琪第一讨厌白色,第二讨厌黑色,这算是犯了他的忌讳,我哭笑不得地把衣服脱了下来,光着上半身:“你想冻死我么?” 他抿着嘴唇摇了摇头,拿起一旁的粉色毯子裹在我身上。 我抓了一把,毛绒的,这是桑桑睡觉时最喜欢盖的毯子。 当时我被警察匆匆带走,一时半会没来得及和他解释,也没交代他什么话,眼下看来他带出的全部家当只有这一条绒毯和他身上穿的兔耳睡衣,后者还被血染得不成样子。 我不知道他在我走后都做了些什么,怎么联系上的陆绪言,怎么找到的野蔷薇,怎么扮成了主治医师的助手,我也不想质问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蓝宫展厅,为什么成为我的合法配偶,为什么会和我相爱,愿意为我做这么多。 我不想问,也不敢问,更不敢质疑,我如今一无所有,一身恶名,似活非活,似死非死,陪在我身边的终是只剩下了一个桑桑,一个曾说过只有他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桑桑。 我不愿去踩那片雷区,我怕它陡然崩溃,把我炸得灰飞烟灭。 “孟梁。”桑桑在我耳边低低地喊了声。 我回过神,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冲我笑了笑:“我实现了你第一个愿望。” 我想起来,那天私会的时候,我对他说,想离开野蔷薇,想要一个吻。 冰凉的嘴唇触了触我的脸颊,我蓦地转头看去,夕阳的余晖下,桑桑扣紧了我的肩膀,柔软的唇沿着我的颌骨游移,轻轻地在我的下巴上咬了口,然后贴上我的嘴唇。 只是相贴,没有深入,这样的亲吻对他而言并不常见,更是与不久前的三尺血溅的酣战截然相反,这是一个冷淡的吻,但我知道,于我家这只美丽的野兽而言,冷淡的亲密才是一种过分的温柔。 他和我一样,在试探着,在不安着。 我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小声问他:“想要奖励吗?” 他微微一怔。 我抱紧他的腰:“我也实现你的第一个愿望,好不好?” 他猛地反应过来,用力地把我拉进怀里,他开始毫无章法地胡乱咬我,像一只在撒娇时无意间弄伤主人的小动物,他带蹼的手掌钻进毛毯不住蹭弄我的腰,把我弄得全身发软。 “桑桑,我不会怀疑你。”我抓住他的一缕发,柔声哄他,“我只是有点害怕——我从小到大没有见过那么多血,也没见过死人,现在……一次又一次……它们来得太快了……” 话音未落我已然梗住了嗓子,我不想哭,只是觉得苦涩,它们来得太快了,这个“它们”指的不是尸体,而是厄运——我努力地挺起脊背,咬着牙准备承受下一次重击,结果落下的却是接连不断的暴雨雷霆。 桑桑抱紧了我,没有安慰我“一切都会过去”,也没有编造美好的谎言,他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尝试着给我以沉默无声的慰藉。 这种安静反倒是刺激了我,一种在胸口压抑了许久的情愫猝不及防地爆发,我推开他,在滔天的海声中发出嘶哑难听的叫喊。我把裹着我的毯子扔进了大海,像个疯子一样赤着上身站在昏黄赤红的海天间,看着夕阳落尽,被残晖染得红如血水的海平面一点点变回沉寂的深黑,看着那团纷繁杂乱的毛绒被卷入波涛,一点点消失不见。 我像是丢掉了身上最重的东西,又像是丢掉了身上最轻的东西,我无声地怒骂: 去他妈的疯子,去他妈的疯人院,去他妈的精神波动值。 我站在海风里,像个原始人一样健康,我吃得下,睡得着,大小便不失禁,我能欣赏海风、游船与诗歌,我会渴望性交、自由和浊烈的爱念,我崇尚高乎一切的善,对众口相传的恶始终存疑,我不是个疯子,谁配说我是疯子? 做完这一切,我一屁股坐回船舱,像是跑了几千米一般,粗粗地喘着气。 船上的人都看着我,我没有在意,桑桑看着我的目光总是微微发亮的,而陆绪言,我不太能看清他的眼神。 残存的光辉勾勒着他的轮廓,他的身影仿佛变淡了。 在星光点亮夜色之前,我们上了陆绪言的游船。 我在昏沉的睡梦中被桑桑抱进了房间,恍惚间我能感觉到他动作轻柔地替我梳洗更衣,把我放在柔软的床垫上,为我盖上一床云絮似的被。 我像是漂浮在云端上,视线的末梢隐约瞧见床头放着两条交叠在一处的石榴子手链,我们像一对普通的夫妻一般,卸了首饰,褪了衣装,相拥而眠。 我感到满足,甚至不愿就此睡去,美好的时光注定短暂,每一分每一秒都应该被刻在灵魂的深处。 桑桑咬着我的耳朵,小声提醒我:“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我耳根一热。 幸好他没急着让我兑现承诺,而是轻声细语地劝我早点休息,好有充足的精力应对他的需求,我哭笑不得,搂紧了他的腰,把头埋在那冰丝一般的银发里,坠入了黑甜乡。 第二天一大早,是陆绪言不识趣地弄醒了我们。 他自己的样子也没好到哪儿去,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拿着亚瑟王的腔让我们去开圆桌会议。 我胡乱地洗漱了一番,没仔细打理就拽着桑桑进了所谓的会议室,从今往后我的任何行动选择都不会避着我的安琪,我会与他交谈、听取他的想法、尊重他的意愿。 陆绪言清了清嗓子,直截了当地挑明了主题:“诸位,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41 这将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行动。想必你们心中都有数,三天后,等着我们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从此亡命天涯,花上一辈子的时间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另一条,就是这个。” 他打开光屏,熟练地调出一份文件,标题是“blue”。 我微微挑了挑眉,大约明白了这个行动的方向。 果不其然,陆绪言当即解释道:“我们本次的行动代号是‘blue’,顾名思义,我们的目标是一切灾难的起源,蓝宫。” 说着他调出一张数据表:“在给你们分析这个东西之前,我得告诉你们一个崭新的发现——你们知道蓝宫的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是什么吗?” 一旁许久未出声的朱莉娅打开了一张图表:“雌性的研究过程和生产线向来是全透明化的,这毕竟关乎到每个公民的切身利害,雌性的研制生产过程需要也耗费相对较高的成本,尽管每个受配男性都需要根据自身情况缴纳‘雌性婚配税’,蓝宫各展厅也有挑选、高价出售优等雌性的潜规则,总的来讲,收入并不可观,仅是勉强维持着收支平衡。” 我察觉到朱莉娅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的脸色过分的苍白,像是很久没有休息过了一般。 罗行不在,依照他们二人的生物钟来看,现在确实没到起床的点。 “所以这其中有什么问题?”我问。 “在上次行动胎死腹中后,我们没有死心。”陆绪言接口道,“我们深入调查了‘天使之城’以及其他几个重要地下市场的交易货品,意外地发现他们的供货商不仅仅有收容所,还有孤儿院。” 我怔了怔:“他们还收售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不值那个价位,他们出售的是一些类人的变异体。”陆绪言解释道,“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和林路、舒芝都在孤儿院呆过一段时间,得到这个消息后,我们第一时间就去调查了各大孤儿院的人员流动,结果发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事实——各大孤儿院均与蓝宫存在交易往来。” 我反应了片刻,猛地站了起来。 “你猜的没错。”陆绪言点了点头,“黑市、蓝宫、孤儿院之间有着另一条利益链,天然变异的安琪无法满足市场需求,他们需要更多像‘sss’那样的完美造物,我怀疑蓝宫在暗地里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并从收益中抽成获取利益。” “他们在进行人体试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生产有智慧有意识的雌性用以销售本身就踩在违反人伦的边界线上,更何况是把无依无靠的合法公民改造成牟取暴利的玩具? “这是一个相当及时的发现。”陆绪言看了我一眼,扬了扬嘴唇,“就算没有这个发现,我也要在一切结束前和蓝宫进行一场最后的搏斗,然而这个意外收获则给我创造了一个极佳的切入口。” “你想做什么?将这一切公之于众?” “这是必然的。”他冷笑了一声,“我这么多年的奔波,就是为了通过某种方式引起公众的瞩目,但我失败了,安吉丽娜离他们太近,黑市上的安琪离他们太远,一个是家里用惯了的雌性,无法引起同情,一个是全然置身事外,不愿多加关注;可是这回的发现不同,蓝宫此次的行径有足够的噱头获得舆论支持,不再仅限于人权、伦理的范畴,它违背法律,也越过了每个人的道德底线。” 他的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我要借着这个创口毁了蓝宫,通过拔起这整个毒瘤,狠狠地把这把刀插到体制的最深处去。” 我皱了皱眉:“仅仅揭露这一点,你做不到毁掉整个蓝宫,或许部分涉案人员会落马,但这绝不会动摇蓝宫作为雌性唯一生产基地的市场地位,更不要提影响这整个体制。” “当然不仅仅是如此!孟梁,这只是一个切入点,公众了解蓝宫进行的非法实验后,才会理解雌性生产、销售背后本身所携带的伦理问题,也会认识到这样大型的人体研究中心背后所存在的弊端,”他略略提高了音调,“我告诉你我的计划,你可能会觉得我疯了,但我没有。你听我说,在你被野蔷薇拘禁的那几天里,我和朱莉娅研制出了一个东西。” 他将一枚芯片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我不解。 “这是一柄扫帚。”陆绪言微微一笑,“蓝宫中每天有成百上千名正在接收记忆植入的雌性,他们作为已被出售的商品,被安置在蓝宫的核心区域,受到最严密的保护,同时他们的大脑全部与中央的超级电脑相连。” “你要在他们脑中植入这枚芯片?” “是的。”他用指尖点了点桌面,“这枚扫帚可以帮助他们扫去那些虚假的爱情,告知他们事实的真相,同时让他们明白自己所遭受的一切来源于何处——就像你曾经想对那位辛德瑞拉小姐做的一样。” “你想要利用他们反抗。”我拧起眉头。 “可以这么说,但我能够保证他们不会受到伤害,我会制定好周密的转移路线,确保他们所有人能够全身而退到这艘游轮上,在那之后,我会给他们自由选择的机会,他们可以选择协助我与整个体制抗争,也可以选择以普通人的身份回归社会。”他把芯片往我的方向推了推,“那些是我的任务,不过,把这个代码通过记忆编写模式写进所有雌性的大脑,我相信在座的人中只有你能做到。” “孟梁,我再次向你发出邀请,这一回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并不要求你的配偶参与,也不要求你扮演什么诱饵。”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这回的任务,只有你能够完成。” 第19章 前夕 我没有立刻给陆绪言答复,我告诉他我需要考虑。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劝说,只是催促我尽快,因为时间只有三天。 我带着桑桑离开了会议室,我的安琪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他像失了语的人鱼公主似的静默无声地站在我身后,回了房间却又立即换了一个人一般甜甜地往我身上粘。 我接住扑上来的小公主,就着他的动作躺倒在床,他往我身上一趴,用着狠劲亲我的脖子根。 “嘶——轻点轻点。”我没舍得推他,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抬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双黑眼睛幽深如墨:“你想去,是不是。” 我微微一怔,过了片刻,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你想去。”他俯下身抱紧了我,“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对不对?”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只是撒娇似的跟我讨要一个承诺。 “我会回来。”我颇为心虚地和他保证,“这次回来以后,我给你买一百条漂亮的小裙子,把以前那些都补上” 他开心地笑了:“那等你回来,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42 他成功地吊起了我的胃口,我百般威逼利诱,他却始终不肯透露一丝一毫。 我最终无奈地放弃了,叹了口气:“答应我,好好留在船上等着,行不?” 我并不是不相信他的能力,但是一想到把他带进,或者说带回蓝宫,一种强烈的焦虑感就撕扯着我,我既不想看到他受伤,也不想看到他双手染血,更不希望他被迫想起什么糟糕的回忆。 出乎意料,他很爽快地点了点头。 我十分意外:“怎么这么乖?” 他摸了摸我的脸:“刚才那个人说得没错,这次的事情,只有你能做到。” 我不置可否。 “我去不去,都不会改变结果。”他小声地说道,“反正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出来保护你的。” “你可千万别再冒险了。”我赶紧堵住他的嘴,“听陆绪言的意思,我的任务不危险,你放心吧,乖乖在船上等我回去。” 他没作声。 我别过头,不再与他正面相对。 我在说谎。 事实上我心里完全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十拿九稳,从一开始,我就没准备老老实实地按照陆绪言的方案行动,我不觉得自己的任务真的很安全,正相反,我觉得这次行动简直像个黑洞,充斥了黑暗、危险和未知。 我绝不认同陆绪言的手段,蓝宫使用虚假的记忆让雌性们爱,他则是用虚假的记忆让他们恨,一个把他们当成子宫,另一个把他们当枪使,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差别,然而正因为如此,我无法选择置身事外。 陆绪言这个人,从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刻起,我就能感受到他目光中裹挟着的狂热——一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病态热忱。他从来不会告诉我他的全部计划,这次也一样,我确定他对我有所隐瞒,他口口声声这项任务非我莫属,却早在我生死未卜的时候就研制出了芯片,我相信,即使我没有办法从野蔷薇逃出来,甚至是死在了里面,他也绝不会放弃这次行动,相应的,他的举动只可能更加疯狂。 我不相信他,我不相信会议室里的任何一个人,我没有忘记那无处不在的摄像孔,它们现在仍然频繁地出现在我的噩梦中,折磨得我难以安眠,然而现在却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陆绪言迫切地想实施他那不为人知的方案,而三天后的这次行动,将是他的最后一搏。 哪怕知道这是个局我也得踩进去,一来我担心除我以外的人执行这项任务会对那些雌性造成更大的伤害,二来我得时刻提防着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家伙发疯,我得阻止他,一种奇特的预感不住地告诉我:如果不阻止他,我将会后悔一辈子。 这种无时无刻不萦绕在心头的怪异之感让我躺得极其不安稳,仿佛背后有千万只虫蚁在啃啮一般,我从床上跳起来,跑到甲板上去吹海风。 这不是个好兆头。 我不停地劝说自己要冷静,至少目前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心脏还是跳得越来越快,简直要跳出喉咙口,忽然间,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猛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已出了一身冷汗。 拍我的人是陆绪言,他拿着一杯柠檬水,靠着扶栏一边喝一边笑话我:“怎么自己把自己吓成这样?创伤后应激障碍?” 我摇了摇头,敷衍道:“只是想起了昨晚做的噩梦。” 陆绪言没在意,也没深究:“你的甜心告诉我你愿意配合我们的行动。” 我偏过头去,看到了站在陆绪言身后的桑桑,有些惊讶。 我的安琪向来认生,确切地说,他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哪怕是在狭窄的会议室里,他的目光不是停留在我身上,就是彻底放空,把一屋子的人当做空气。 但他和陆绪言却会背着我进行交谈。 我觉得别扭,但也没法承认这是醋意,干脆把桑桑揪回来指责:“怎么能和奇奇怪怪的人讲话呢?” 他安静而认真地看着我,然后轻轻凑上来舔了舔我的嘴唇。 我一下子没气使了,和陆绪言握了握手:“合作愉快。” 陆绪言显然不意外我的答复:“方便的话,一会儿我们商讨一下进一步的计划。” “有一个问题。”我摆了摆手,“你想怎么通过那群雌性证明蓝宫在进行人体实验?” “这正是我需要声明的另一个重点。”他点头道,“我们要做的可不仅仅是把那些雌性‘偷’出来,我们还得找出那些孤儿的档案信息。” “档案?你确定蓝宫会有这种东西?” “如果不是为了牟利,或许不会有。”他略带嘲弄地笑了笑,“但是这项‘生物工程’的背后可是牵扯着一条庞大的利益链,每一件‘商品’来自何处,售往何方,投入了多少成本,各个机构分得多少利益,一定是留有账册的,我相信蓝宫里至少藏了最近一年内的数据信息,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还是纸质的。” “计算机可是把双刃剑。”我耸了耸肩。 “没错,要不然朱莉娅早得到那些数据了。”陆绪言表示赞同,“储藏这些文件的地方应该离雌性的聚集地不会太远,都位于蓝宫的中心地带,我们不需要将它们全部运走,只需要其中的一部分,让它们和我们手中的孤儿名单一一对上号,就足够了,后续的证实和曝光我会做好安排。”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负责搜寻那一带吗?” “悟性不错。”他说着打开了终端上的地图,“从红塔的监控室——也就是超级电脑所在的位置——出去,沿着南北走向的过道走,有直通蓝宫中心的天桥,这也是到达蓝宫最内部的最快途径。” 我看了眼错综复杂的图纸,有些头晕:“地图上似乎没有你说的这个天桥。”过道的尽头分明是死路。 “这就是内部人员的优势所在了。”他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屈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尖,“这个天桥,只有红塔和蓝宫的高层才知道。” 我吃了一惊,这个没正形的家伙居然曾经是蓝宫的高层。 “当然,便利并不代表轻松。”他话锋一转,“这条路的巡逻守卫较之其他出入口更为严密,我会安排朱莉娅和你一起行动,一方面她能辅助你进行代码输入,一方面她对蓝宫的巡逻监控最熟悉,有她在,相信你能顺利躲过这些。” “我以为你会让她坐镇后方。” “没有人会坐镇后方,都说了,这是最后一次搏命。”陆绪言向我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道,“更何况,我们中间,你也更愿意相信她一些,不是吗?” 陆绪言走后,我仍然回想着他临走前留下的那些话。 我怀疑他知道些什么,关于我们上次计划的失败,关于我们这个怎么看怎么怪异的团队。 我怀疑他知道我们的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43 团队中存在着别人的眼睛,我明里暗里问他,这个薛定谔的内鬼究竟会不会对本次行动造成妨碍,他却只是眨了眨左眼,告诉我一切尽在掌握。 我不放心。 迎面而来的海风既急又腥,刀割似的吹在脸上,我想把桑桑拉回房间,他有些不乐意,揽着我坐在甲板上,不肯再动了。 “想吹吹风?”我问他。 他点了点头,把着我的手给自己编辫子。 丝线般柔滑的银发从我的掌心滑落,指尖一痒就痒到了心里,我抿了抿嘴唇,隔了片刻才问道:“你和陆绪言,以前是不是认识?” 桑桑没有隐瞒的意思,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怎么认识的?”我追问,想了想又觉得似有不妥,“方便讲吗?” 他的动作顿了顿:“他以前在蓝宫工作。” “你们在蓝宫见过面?” “嗯。”桑桑的声音十分轻柔,他和我贴的很近,吹出来的气息都像细纱一样和缓,“那个时候,我认识他。” “你认识他?”我察觉到这句话中的潜台词,“他不认识你吗?” “他不记得我。”他叹了口气,“我的样子变化很大,我以前——头发不是白色的。” 我莫名地打了个寒颤,隐隐觉得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藏了说不尽的隐痛,那似乎是一块我无法参掺足的、不足为外人道的领域。 他察觉到我的想法,握着我的手腕,大拇指沿着我腕口那青紫色的血管细细抚摸:“没事的,已经不会痛了。” 他分明是在安慰我,我反而觉得更揪心,不自觉地与他贴得更紧了些,尝试着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他很奇怪。”桑桑抱着我,目光却有些漂移,黝黑的眼睛里映射着天边时聚时散的云,“他明明知道我没有感觉,却问我冷不冷,他还跟我保证说,有一天会带我离开那里。” 我狠狠地捏了捏拳头:“那他怎么会把你忘了?他骗了你?” 他摇头:“我听说,他很快就被调去了别的地方,又过了没多久,他成了逃犯,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你……你对他,”我犹豫了一下,含含糊糊地问,“你对他感觉怎么样?” 桑桑愣了愣,然后笑了,他把我压在他屈起的膝盖上,然后俯下身吻我的唇。 花蜜一般的甘甜很快让我忘记了不久前涌上的些许不快,我暗骂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瞎吃陈年老醋。 他压着我,扣着我双肩的手越发用力,我怀疑自己的肩膀都被他抓青了,然而唇齿间那云朵般的触感却让我甘之如饴,每次我的安琪这样吻我我就会情不自禁地发飘,连脚底心都要像氢气球那样飘到天上去了。 “不要担心。”一吻毕后,他认真地看着我,“不用怀疑任何一个人,到时候我会看好你的身后的一切,没有人能真正的伤到你。” 我点了点头。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答应我,如果还像前段时间那样不舒服,就叫停,你喊我的名字,我就带你离开,哪怕只差一个代码没有打完,也别管它。” 我哭笑不得:“你以为打联机游戏呢,说停就停,我们几个人的命系在上面,哪怕你真的能随随便便把我搬进搬出,我也不能答应你。” 他皱起眉,脸上神色变幻,突然不抱我了,跑到一旁的角落里窝着撒气。 我一下子心里过不去了,赶紧跑过去哄他:“怎么了?这就生气了?” 他不说话。 有的时候还是像小孩子似的。 我觉得有些好笑,伸手去拉他,不料反被他拽下去,整一个摔在了他身上,撞得四肢百骸隐隐生疼。 “我心疼你。”他突然说道,“看到你前几天那个样子,我快心疼死了。” 我被他这两句大白话说得心头发热眼角发酸,连忙摸摸他的头:“这不已经没事了……” “我有事。”他继续跟我拧。 我思来想去,换了个法子哄他:“你还记得在野蔷薇,答应过我的第二件事吗?” 他点了点头。 “我说,我想改变些什么。”我拿下巴蹭了蹭他的肩膀,“如果这次行动能成功,我就往前走了一步,如果不能,我至少会想办法拦着陆绪言不让他发疯。既然做不了最好的改变,那就改变最坏的结果,这是我的愿望,我希望你能为此高兴,好不好?” 他不作声,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去解他的衣扣,那是我几个小时前亲手给他一粒粒扣上的。 他瞳孔一缩,一把扶住我的腰。 “你满足我一个愿望,我也满足你一个愿望。”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跨坐在他的身上,“你只许了两个愿,所以第一个算两次,好不好?”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猛地抓着我的衣领将我拽下去,我一个踉跄向前倾去,他顺势抱住我的腰,把我的长裤与底裤一起扯到膝弯。 猝不及防地凉意让我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耳根子发红,小声求他:“那边……那边去挡一挡。” 他半托半抱地带着我隐入墙根的阴影,我颤着手脱他的衣服,隐藏在衬衫下的身体纤瘦却充满了力量,苍白的皮肤被浅粉色的布料衬着,像是某种珍馐美味般流淌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似是不满于我那生疏的撩拨,只让我解了一半就止住了我的动作,他的骨头极软,轻而易举就从半敞的衣襟中抽出一条手臂,然后将那只脱出来的衣袖送到我的唇边。 “咬着。”那陡然变低的声音带着些微的喑哑,猛地挑动了我心底的一根重弦,我下意识地咬紧了他的袖口,下一秒,一根微冷的手指就挤进了我的身后。 “——!”我硬是没发出声音,被迫微微抬起了臀迎接更进一步的扩张。 到了这会儿我才是彻底没了底气,只觉光天化日之下羞得厉害,只盼身下的安琪能够快些满足,然而他比我还要着急,没做多少准备就冲进我的身体,我既涨且痛,一时间差点掉了眼泪。 我的桑桑这会儿似乎又不知道什么叫心疼了,他把我撞得喘不过气来,一边撞还一边在我耳边喊我的名字,此时此刻他的声线里带着些许腻人的鼻音,又柔和又甜蜜,弄得我全身酥软,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一个劲儿叫我“孟哥哥”,我想开口纠正他,然而光是咬紧衣袖就让我花去了全部的精力。 不知过了多久,我也不太记得请自己泄了多少次,只知道身后的安琪毫无半点罢兴的迹象,他揉着我的腰,半是恳求半是威逼:“孟哥哥……你多动一动,你里面好舒服……我好喜欢……” 我面红耳赤,胸口都烧得发慌,渐渐的目光也难以聚焦,神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44 志在逐渐逸散,我怀疑自己要不争气地被弄晕了。 恍惚间我看到满船满海的日光,以及漫无边际、却处处都像尽头的蔚蓝海面,我忽然想起这瞬时的快乐终究不过是一场末路上的狂欢。 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了,甜得发酸,酸得发苦,我随着船身颠簸着,突然好怀念家里安稳坚固的大床。 我想家了。 第20章 终场 十月三十一日凌晨三点,我和朱莉娅异常顺利地进入了红塔十三层的控制室。 距离我上次走进这里,只过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这两个月却仿佛有一辈子那么漫长。 我这一生所有的爱、憎、喜、怒都在这短短的六十天里到达了顶峰,像是在一瞬之间尝遍了世间百味,又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大梦。 我听说有人曾在梦中经历过生离死别、颠沛流离,几度宦海沉浮,几回红烛罗帐,事业蒸蒸又家财凋零,最终上了断头台,一刀惊醒后,才发现起起落落一甲子原来只是发生在头顶挂画砸落的一瞬间。 我时常会想,说不定我哪一日清醒过来后,会发现这两个月不过是一场梦,我也怀疑过,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一个精神波动值超过550的疯子的臆想,不然这些极致美丽的、极致险恶的东西怎么会找上庸庸碌碌、一生平平无奇的孟梁? 但是我手下键盘的触感却是那样真实,朱莉娅站在我身后,用陌生到冷厉的目光死死地看着我输入的每一道指令。 不同于我,我的熟练操作得益于长年累月的习惯,而朱莉娅,我知道她能完完全全地理解我敲下的每一个代码,我毫不怀疑即使没有我她也能够编写出一套没有丝毫问题的程序,我的存在远没有陆绪言所说的那样重要,也正因如此,我心中不免更为担忧。 “芯片给我。”到了录入环节,我伸手接过朱莉娅递过来的芯片,将它植入眼前的超级计算机,刹那间,眼前的光屏上飞快地弹出几行代码,紧接着屏幕一闪,直接进入了运转状态。 我皱了皱眉:“这个代码似乎太简单了些。”若当真像陆绪言所说的那样,它能够把庞大的世界信息灌入雌性们的识海,这个代码不应该这样简单——至少得比辛德瑞拉的故事长。 “这不需要你操心。”朱莉娅没理我,她一只手操纵着手上的终端,另一只手则以惊人的速度敲击着超级电脑的键盘,不知她下达了什么指令,控制室右边的墙壁缓缓分开,露出了一扇玻璃门。 “这就是那个地图上没有的天桥?” “快走,要没有时间了。”她走到门前,掏出一张工作证在门口一扫,那两扇门竟然打开了。 我隐隐瞧见那是陆绪言的工作证,工作证的一旁有他的一寸照,我扫了一眼就被朱莉娅挡住了视线。 那张脸上没有油彩也没有刺青,熟悉得让人心悸。 可我想不起他是谁,那种感觉就像你已经站在了悬崖的尽头,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却被眼前聚起的迷雾遮住了眼。 察觉到我的疑惑,朱莉娅解释道:“我恢复了陆哥被撤销的权限。” 我没应声,跟着她快步走进那全透明的玻璃长廊,这条悬在十三层楼高空的轨道像是架在天际的彩虹桥一般,没有一丝可以藏身的阴影,任何一个巡逻守卫经过我们的行动计划就会立刻泡汤,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一路走来,整个红塔的防卫系统像是彻底瘫痪了一般,从头到尾不见一个人影。 这其实是个好消息,我却暗自感到心惊。 我知道从我们踏进红塔的控制室起,朱莉娅就用虚假信号瞒住了所有的智能防入侵的机关与警报,但尽管如此,整个机构的巡逻网简直稀疏到不科学,这与我记忆中堪称天罗地网的守卫截然相反,这大约是因为陆绪言做了一些我不知道的安排为我们的入侵创造了条件,毕竟他说过,这是没有任何人会坐镇的殊死一搏。 他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 我没有忘记此行的另一个目的,不免有些焦虑。 然而几乎是下一刻,我就发现现在不是焦虑的时候。 全透明的走道中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尖锐的轰鸣几乎能撕碎我的所有感官,我看了一眼终端,离信号屏蔽器失效的时间分明还有很久。 我猛地看向朱莉娅,只见她恰如其分地停下脚步,像是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一般。 摄像仪上的红灯再一次的亮了起来,不仅如此,整条走道霎时间亮如白昼,将所有入侵者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光线中。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难道朱莉娅就是那只“眼睛”? 朱莉娅轻轻地冲我“嘘——”了一声,然后把我拉到墙边。 我不明白她的举动,全透明的玻璃墙完全没有遮掩的作用,紧接着我听到了由远及近的整肃脚步声,那是从控制室涌进来的巡逻卫兵,皮靴踩上玻璃栈道,声音一下子变得清脆而又急促,每一下都仿佛踩在人的心尖上。 我难免地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两步,紧紧挨着身后的玻璃墙,朱莉娅怪异的表现让我无法判断这是陆绪言的安排还是她自己的计划,只见她忽然打开手臂上的终端,飞快地打出两行指令,玻璃隧道里所有的灯一下子再次熄灭,与此同时,那规整的脚步声乱了一瞬,我听到有人发出指挥,一部分守卫调头往控制室的方向去了,另一部分则继续前行。 朱莉娅依旧一动不动,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只得紧紧与她一起纹丝不动地站在墙边,在这个时候,哪怕再轻的脚步都会暴露行踪,我屏住呼吸,恨不得连呼吸声也全然敛去。 终端的微光映亮了朱莉娅的脸,我隐约看到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极其糟糕的预感涌上心头,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只见她用力地敲了某个按钮,刹那间,天桥的每一块玻璃都变成了点亮的光屏,不,不仅如此,有玻璃的地方、没有玻璃的地方,每一寸能储存空气的地方都密密麻麻地展开了无数的屏幕,而所有的屏幕中都出现了一张脸。 我的脸。 我惊呆了,我看到我的脸漂浮在偌大的屏幕中,光屏里的“我”站在蓝宫靠近码头的出口处,背后停着一艘熟悉的游轮,“我”穿着黑色的大衣,像是国王一般立在船头。 然后,“我”开口了。 “大家晚上好,很抱歉在这个理应沉浸于美梦的时刻打扰你们。”屏幕里的人微微一笑,“这不是我的第一次演说,我相信在坐的很多人都认识我。” 这个人不是我! 我不会用这种浮夸的语调说话,更不会做什么演说,然而他的言论提醒了我,我低头去看,只见这个本应安眠的城市像是在突然之间苏醒了,一瞬间由黑暗死寂变得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45 灯火万千,正因为我站在高处,我能清晰地看到大大小小的电视、光屏和广告牌随着朱莉娅的指令骤然亮起,我能看到眼前的这个画面突然被复制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重重相同的声音叠加在一处,比雷电的轰鸣还要震耳欲聋。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对惊慌失措的卫兵当着我的面往海薇码头的方向赶去,他们像是完全没有发现我一般飞快地从我身边经过。 我很快就发现了原因——我已经与光屏中的人完全重合了。 他始终微微笑着,我却面色仓皇,但他的五官轮廓,眼角眉梢,衣着举止,无一不与我处处相叠。 “很荣幸能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大家的眼前,这将是我的最后一场表演,我保证这场精心策划的落幕能让大家看到这个世纪最美妙的盛景,伴以血肉与火花,辅以热烈的鼓点。 我希望你们能够记住我的名字,让它永远地留存于你们的噩梦里—— ——我的名字叫陆绪言。” “这是怎么回事!”我努力地控制住自己嘶吼的欲望,压低了声音问一旁的朱莉娅。 “这是陆哥的计划。”她指了指终端,在代表守卫的红点远去后拽着我继续往蓝宫的方向跑,“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是问,陆绪言的长相是怎么回事?” “什么长相?”朱莉娅皱着眉回头看我,“他不是一直长这样么,你又不是第一次看到他。” 我愕然。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去摸他的脸,然后笑着问我是不是货真价实。 可是屏幕中的那人脸上却没有半点刺青的痕迹。 我突然很想测一下自己现在的精神波动值,至少我得找一面镜子,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只是一路奔来,任何一堵墙、一片玻璃,甚至天花板与地砖上,都投射着陆绪言的身影。 “他”几乎填满了整个世界,他的声音重重叠加,显得空旷而诡谲: “……容许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毕业于威尔顿大学,在校五年连任学生会主席,读博期间加入了梁闰教授的人类爱情研究组,毕业后跟随导师加入了蓝宫,成为蓝宫的第一位首席研究员,我上一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就是那个时候……” 他用悠长平和的声音娓娓而谈,然而纷乱的杂音却时常打断他的言语,显然有人在不断地尝试阻止他的演说继续,可惜朱莉娅的控制几乎无坚不摧,陆绪言的身影在跳动变幻的光点中愈发清晰,声音也越来越不受影响。 “停下。”朱莉娅忽然伸手止住了我,我立刻停下脚步,与她一起绕到墙后。 远处隐隐传来人声,是那个安保队长的声音:“潜入控制室的人抓住没有?” “没有。这点时间不够他们进蓝宫,天桥可能是个幌子,我怀疑人还在红塔里。” “找几个人把着红塔,其他人都到这里来控制场面。”队长命令道,“码头上的那个罪犯交给警察,我们得拦住这些货品,天知道这群雌性突然发什么疯。” “是!” 我听得一头雾水,雌性?发疯? 朱莉娅狠狠地捏了捏我的手腕,无声地警告我集中注意力。 两名安保匆匆前行,待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后,我们继续放轻脚步赶往蓝宫最中心的“机要室”,朱莉娅依旧冲在我前面,红色的发辫高高扎起,一晃一晃的十分扎眼。 我一边赶路一边揉着额头——我的头痛症又犯了,很奇怪,我竟然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头痛,我甚至能感受到大量的信息正在尝试突破壁垒闯进我的大脑,它们像成千上万拿着三叉戟的恶魔,一边用武器敲击我的头顶,一边喊着:想起来!想起来!陆绪言!陆绪言! 世界苍白了一瞬,电光石火间我看到了一间陌生的白色病房,然而下一秒,我就被朱莉娅抓着肩膀摇醒。 “你怎么回事?走走路都能摔倒。”她皱着眉说道,语气却微微放缓,“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问题,陆哥为了大局没有告诉你所有计划,但我希望你能保持冷静,大家的命都悬在这里,有什么问题结束以后再问,成不?” 我有些愧疚,点了点头,心里却越来越不安——我刚刚看到的那是什么?是幻觉么? 朱莉娅勉强地提了提嘴角,伸手拉我,我就着她的手站起来,却发现方才按在地上的手心沾满了灰。 蓝宫不应该有那么多灰。 我怔了怔,朱莉娅猛地转过头:“糟了!要来了!” 不用她说我也听到了隆隆的脚步,与安保队的脚步声不同,那声响如同一支正在前行的军队,从机要室的方向穿来,紧接着我听到了方才那位队长的嘶吼:“拦住它们!拦住它们!” “什么东西?”我看向朱莉娅,“听起来像兽群,蓝宫里怎么可能会有兽群?” 这简直是个荒谬的笑话,这种理应位于荒漠草原的,能让天地为之震动的行进之声,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全国机械化程度最高的生化机构里? 我突然想起刚才那两个安保的对话,蓦然醒悟:“是雌性?那个芯片,那个芯片到底是什么芯片?” “让所有雌性不顾一切地前往信号源的芯片。”朱莉娅冷冷地说道,“我们得赶快,这群智障卫兵很快就会发现根本拦不住它们,然后彻底封锁机要室的大门,到时候,再要潜入那里就不容易了。”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队长的声音再次响起:“锁门——锁门——太多了!抓不完!赶紧把门锁起来!” 这个计划的疯狂简直远超我的想象。 我咬紧了牙,甩开紧拽着我的朱莉娅,一件一件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要快!要快! 我把自己剥得一丝不挂,然后弄乱了头发,感谢这几天的颠沛流离,我许久未剪的头发足以半掩住我的面容。 我冲出藏身的阴影,很快就有卫兵发现我,他们拽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前推搡:“队长!这儿有一个!” 我装出反抗的模样,被硬生生拉到机要室前,眼前的场景令我毛骨悚然——数以千计的赤裸身躯拥挤在狭窄的过道中,数不清的雌性赤裸着苍白的身体,面无表情、手无寸铁地往前走,它们保持着绝对一致的步调,机械拼命地向着某个方向挣扎,卫兵拿枪口对着它们,它们像是看不到一般,一遍一遍冲撞着眼前不堪一击的防线,安保队长带人把它们一个个抓回机要室,却阻止不了这无止境的撞击和前行。 没有人敢开枪,机要室的每一件货品都价格昂贵,任何一个卫兵都负担不起,他们只能用电击枪电晕走在前面的雌性,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大了,像汹涌的潮水一般,用堆叠起的柔软身躯淹没全副武装的“障碍物”,缓慢而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46 有力地寸寸前进。 “把门封起来!用机械锁!快——电子锁又被破坏了——快!”队长的声音几乎嘶哑,他将我和另外几个被抓住的雌性用力推进机要室,然后猛地碰上了门。 我一瞬间感到气力尽失,瘫软着靠在门上,紧接着我听到了金属转动的声音,安保队队长试图用最原始的密码锁把这群彻底失控的雌性关在这件房里。 已经晚了。 我看了一圈周围,已经有超过一半的雌性逃离了机要室,剩下的小部分也在拼命地尝试脱困,它们拼命地用身体撞击门与墙壁,不一会儿就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想不到你关键的时候还挺聪明的。”朱莉娅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抬头,只见她与我一样不着一缕,正弓着身子翻找衣物。 “……有没有什么办法阻止他们?”我沙哑着嗓子问,“麻药有用吗?” 朱莉娅摇了摇头,笑了:“麻药要是有用,它们怎么走到陆哥身边。哪怕你开枪打断它们的腿,它们也会爬到目的地。”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我咬牙切齿,“你们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 “你可以这么想。”朱莉娅摊了摊手,“不过我们还是得赶紧找到那些人体改造相关的文件,你也不想功亏一篑吧?” “我要知道剩下的计划内容。”我冷冷地说道,“否则我不会再帮你们做任何一件事。” “那也随你。”朱莉娅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披上了一件白大褂,取出不知刚才被她藏在哪里的终端,状似随意地按了几下。 熟悉的光屏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陆绪言已经走下了船,双手插着衣兜站在浅滩上,他的周围,已然开始聚集起人偶般一动不动的雌性们。 朱莉娅道:“你很快就会知道我们真正想做的是什么了。” “……我在这颠沛流离的一年中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失去了重要的朋友,我眼睁睁着看着一群位高权重的畜生一片片割下我弟弟的肉,在他毫无生机的身体上敲下用于食用肉品的蓝色钢印。没错,就是这样的一群人,有男的,也有女的,为了彰显自己的阶层,生啖人肉。” “人类是一种十分可笑的生物,为了脱离茹毛饮血的生活,他们组成了社会,为了不再买卖奴隶和女人,他们发展了社会;最终他们享有了玉盘珍馐,享有了权利与自由,然而却为了保证自己的金贵享受不可复制,重新开始买卖人命,重新开始茹毛饮血。” 陆绪言清了清嗓子:“这就是我的故事,说得有点久,希望没有耗尽你们的耐心。” 我不想听。 我想堵住耳朵。 陆绪言说得每一个字都让我头痛万分,我甚至无法辨别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只知道,我得赶紧阻止他,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然而在那之前,我得阻止那些拼命用身体撞击墙壁的雌性。 我站起来,像朱莉娅一样找了一件白大褂披在身上,尝试性地去拉那个冲在最前面的男孩——尽管他的生理性别并不是男性,但他的模样却是一个青涩漂亮的少年。 他是这一群雌性中最凶的一个,同样的,也承受了最猛烈的撞击,额头上血迹斑斑,令人不自觉地心生怜悯。 被我拉出队列的时候他挣扎着往我身上顶,我皱了皱眉,牢牢地将他禁锢在臂弯里,他的性器不断摩擦着我的外套下摆,或许是因为雌性激素过多,那物什纤小细弱,却因为刺激而不受控制地分泌出稀薄的体液。 男孩无声地张合着嘴唇,像是一只被扼住喉咙的幼鸟,他的模样瞧起来没有分毫的快意,反倒是十足的痛苦,我有些不忍,摸索到墙边的备用电棍,把他击晕了过去。 托我的福,他头上的伤更严重了,我替他擦了擦血迹,却发现他的眉心有一枚色泽柔和的红痣。 这是个漂亮而特殊的男孩,无怪会招人喜欢。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扶着他到一旁躺下,接着去拽下一个人。 “白费功夫。”朱莉娅轻轻地哼了一声,负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则一寸寸地摸索着墙壁,“我的程序会让他们在最快的时间醒来,然后继续往该去的地方走,你这样一个一个打下去,他们迟早会被你打死。” 我捏了捏拳头,不明白昔时好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有一大堆问题想问她,可惜现在不是时候:“没有别的办法么?” “有啊。”朱莉娅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电脑,“那几台计算机,虽然不是超级电脑,好歹也有点用,你只要能编出一套程序解除我的命令,再逐一传入它们的大脑,就可以了。”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走到电脑旁,手指放在键盘上,略微有些发抖。 我不会,也不可能会,我甚至敲不出任何一个代码。 支起的手腕塌了下去,我颓然离开电脑,继续去安抚那群狂躁的雌性,我听到朱莉娅发出小声的嗤笑,扭头看去,只见她趴在工作台底下拨弄着什么,不屑地摇着头。 “……从加入导师的小组开始,一直到今天之前,我都在思考,我们是否有资格评判人造生物生存的价值和意义。雌性的生命是我们赋予的,雌性的想法是我们教授的,雌性是快乐的,天真的,纯洁的,它们忠贞不渝地爱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它们不遗余力地提供着照料与呵护,它们大多数满足且热爱着自己的生命,可我却觉得它们的生命毫无价值,因为它们的情感是假的,它们的坚持是虚幻的,它们的爱是被逼迫的。” “我想要解放它们,可它们从未想过要解放自己,尽管这不合人伦的政策始终深深地伤害着它们、伤害着它们的亲人与配偶。上天用安琪这种天然的怪胎拒绝这个制度,但人们却无动于衷,甚至借题发挥,取乐于这种天然的畸形与丑陋。” 陆绪言那让人不快的声音在封闭的室内回荡,机要室很大,甚至能听到回声。 “电子锁。”朱莉娅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她举起终端与工作台上的借口相连,十指如飞地敲打着键盘,她的模样与一个月前我在五金店见到她时并无不同,红色的卷发火焰般灼烧着,连带着她的面容都散发着强势而自信的热度。 我看了眼一旁的电脑,不自主地往前踏了一步,很快理智就阻止了我:我在想什么?一个计算机白痴可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学会破解朱莉娅的命令吗? “咔哒”一声轻响,她面前的工作台突然打开了。 朱莉娅猛地后退了一步,发出一声惊叹。 “怎么了?”我不解,想要过去一探究竟,下一秒汹涌而出的纸张就给了我答复。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的档案,一时间被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47 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真是一群疯子……”朱莉娅蹲下身捡起一份文件,喃喃地说道,“超乎我想象的多。” 纸张特有的味道飞快地逸散,理智逐渐回笼,我看着那装满档案的工作台,毛骨悚然。 每一份文件都是一条人命,蓝宫暗地里做着基数如此庞大的黑色交易,他们究竟将这些孤儿藏在哪里? 我问朱莉娅:“这些档案信息与失踪的孤儿能对上吗?” “能对上。”朱莉娅毫不迟疑地回道,紧接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将柜门拉得更开,一大摞文件从顶部掉下来。 “天上?”我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天花板。 朱莉娅冷笑了一声,忽然动作极快地掏出一把消音枪,对着天花板猛射了两下,刹那间,四周的钢钉卸落,如天空倾下骤雨一般,数以万计,乃至更多的文件倾落而下,飞舞的纸张如漫天白羽,很快就在地上堆积出一座小小的雪山。 它们的数量是那么多,仿佛一场下不完的雪。 我怔怔地看着覆盖住我脚背的纸片,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 “这一切都是变态的,所以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始终在我的脑海中萦绕不散——我想毁掉它们,毁掉它们全部。” “良知一次又一次地阻止着我,我不断地告诉自己,我没有权力代表一群有思想和智慧的生物选择生死,但是现在我改变了自己的想法。看啊,这群可怜的甲虫,它们被操纵着走进海水,它们的腿上有伤口,膝上有疤痕,高浓度的盐水分明让它们痛不欲生,但大脑中的程序却麻痹了它们的知觉,让它们带着微笑走进来,它们那么痛,脸上却写着‘啊,原来这就是快感’,它们的疮口烂了,生了蛆虫,白脓流污,但它们的认知中这却是极致的美丽妆容。” …… 我的世界空了一瞬,是光屏里传来的声音惊醒了我。 “他……陆绪言想要做些什么?”我猛地看向朱莉娅,“他想杀掉所有的雌性?” 朱莉娅没有理我,她仰头看着破碎的天花板,神情夸张得像个第一次看到雪的女孩。 我再次看向屏幕,只见陆绪言带着他身后的雌性一步步走向深海,背后远远地传来嘈杂的背景音: “开枪!快开枪!拦住那个疯子!” “不能开!他含着芯片炸弹!这个距离会把我们所有人都炸没的!” “那这些货品怎么办?去救啊——去救——能救一个是一个!” 我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冲到电脑旁,可我的脑袋却是空白的,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像朱莉娅投去求助的目光。 “你是傻子吗?”朱莉娅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嘲笑了声,“这场表演我和陆哥筹划了这么久。再说了,早就告诉你这个不是超级电脑,控制不了外面那些雌性。” 我握紧了拳,掌心几乎被掐出了血,这时一份雪白的文件贴落在我的脸上,我伸手想把它拂去,却在视线聚焦时停住了动作。 “不……这不是真的。”我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祈祷这是一个梦,然而事实就这样摆在我的眼前。 这是一个男孩的档案,一个来自圣玛丽孤儿院的男孩。 他的眉心有一颗红痣。 我一时间感到天旋地转,所有的真相都被剖开了,事实像一副血淋淋的内脏一样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档案?为什么按照研发标准来算蓝宫入不敷出还能持续运营?为什么失踪孤儿的数量如此巨大却不见踪影? 雌性,所谓的雌性从来就不是什么人造生物。 他们是被改造的,活生生的人! 我无法想象那群被改造的孩子遭受了什么,他们的大脑是怎么被洗成一张白纸的?那群白大褂是怎样打开他们的身体,在他们体内植入原本不应该存在的器官,又是怎么把他们变成不停地发情、怀孕、发情、怀孕的移动子宫? 甚至我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我欺骗了他们,欺骗他们爱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欺骗他们用爱情绑住自己、约束自己,心甘情愿地成为一个繁衍的道具。 “朱莉娅!!”我猛地看向身后,将手中的档案用力地砸过去,“你们早就知道吗?” “不知道。”她几乎是冷血地说道,“但也不意外,不是吗?”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赤红着眼睛看向远处的光屏。 陆绪言依旧在高声宣讲着他的正义与理想: …… “人类永远在社会的夹缝中寻求自由,自由是无数哲学家探讨的终极命题。人不能把自由定义为为所欲为的权利——那是特权,那部分茹毛饮血之人的特权,凡人所能寻求的终极自由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必为而为之’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归根结底来自原初形态的欲望,来自‘浪漫的爱’。” “我知道你们认为我在说疯话,你们认为我不知所谓,可是这却是我思索多年的信仰,‘浪漫的爱’,多么理想化的东西,在最早的时候它总是寄生于错误的故事——王子迎娶灰姑娘,公主下嫁平民,男性爱上男性,人鱼爱上渔夫,它给人以一种不同寻常的力量,让人类选择抛弃阶层、人伦乃至生命去选择满足某种原欲,选择抛弃一切重要的东西去填补虚幻的理想乡,它可以使帕里斯偷走海伦,也能够让亚瑟血战亚克逊,它是蝼蚁所坚持的最后一点自由,像人鱼公主、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为爱而死的自由。” “可惜它们没有。它们只是子宫。” …… 他像个小丑。 我的心中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要毁掉的根本不是什么“罪恶的造物”,他们是受害者,是和他一样的受害者! 他们曾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儿童一样生活在孤儿院里,或许也曾想过考威尔顿大学,或许也试图竞选学生会会长,也会在星空下做梦,也想要去改变一些无人触及的事实。 他们是受害者,他们不应该被伤害,他们应该被治疗,被补偿,被送回阳光下,得到属于他们的自由。 他们不是子宫,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啊! “你会后悔一辈子。”我哆嗦着对屏幕里的人说道,“你会后悔一辈子,后悔一辈子。” 我大步冲到电脑旁,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敲下了一行代码,理智随同记忆一起回笼,我感到自己的手法越来越娴熟。 ——原来我是会的。 我曾经会过。 …… “我要毁掉它们,当着你们的面毁掉它们,我会与它们交缠着、舞蹈着一起沉入大海,从此你们将在噩梦中时时见到我,记住我今天所说过的每一句话,你们会发现自己的审美有多么丑陋,自己的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48 快乐有多么不齿,你们早就被这些天真美丽的病菌同化了,你们和它们一样,需要被尖锐的炮弹声叫醒,需要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好好地用一支舞曲洗掉涂抹在灵魂上的沥青。” “music!” 随着陆绪言的号令,震耳欲聋的交响乐传遍每一条街道,那是柴可夫斯基的《overture 1812》,这乐声充斥雷鸣与炮响,像一支行进的军队。 月光下,那一大片苍白皎洁的身体忽然开始盘旋起舞,仿佛在狂欢的盛典中热烈地庆祝,陆绪言穿着黑色的礼服,飞快地,娴熟地交换着舞伴,他搂过每一个舞动的身躯,亲吻过每一位雌性的手背。 他们舞着,舞着,像穿着永无止息地红舞鞋,舞向大海的深处。 “要涨潮了!!” 我听到安保队长的惊吼,手下的动作立刻变得更快,我发现我的技艺并没有因为过久的荒废而变得生疏,相反地,我还能更快。 我能更快。 我咬牙告诉我自己,今晚,我无论如何必须、一定要阻止他,我能做到,唯独这一口气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我靠着这口气考进了全国最难考的大学,在佼佼者中脱颖而出,连任五年学生会主席。 我靠着这口气在我最糟糕的情况下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演说。 我靠着这口气获得了梁闰的认可,成为他小组里最优秀的一名学生。 我能做到。 气势磅礴的交响乐、陆绪言疯狂的演说、漫天飞舞的纸张、以及几乎要把我的脑袋剖开的头疼,再没有什么能干扰我,我输出了最后一个代码,将芯片从电脑中取出来。 “你打算现在去找超级电脑?”朱莉娅冷眼看着我,“连我也打不开这个密码锁。” “我能打开。”我平静地看着她,走到紧锁大门的密码锁前。 我想到我跟随梁闰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场景,我告诉他我愿意加入蓝宫后,他举杯对我说:“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很荣幸您这么说。” “所以我要把今天的日期用作一个重要的密码。”他冲我眨了眨眼,“不过我希望这个密码永远不会被用到。” 我眼眶微微一酸,接着毫不迟疑地转动起眼前的密码盘。 2、1、1、4 “孟哥。”朱莉娅忽然说道。 “抱歉,我现在很着急。”我并不打算理会她。 1、0、3…… “罗行死了。” 我蓦地停下了动作。 朱莉娅抓住我的肩,红着眼眶对我说:“罗行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我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所以我根本不想管什么真相,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什么改造人,什么雌性,我只在乎罗行,你知不知道?”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晚了。 朱莉娅张开嘴,露出舌根下那枚芯片炸弹: “我只想把伤过他的一切都毁掉——我要把他们都毁掉!” 她用力地咬了下去。 剧烈的轰鸣声让我短暂性的失去了五感。 意外的是,我没有死。 我在硝烟中咳嗽了几声,慢慢地支着身体爬起来,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我面前的地板上,有一只断臂。 断臂的手腕上有一串鲜红的石榴子。 我突然回想起爆炸发生的那一瞬,似乎确凿有一只冰冷手掌将我推开,他用的力那么大,我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背脊生疼。 “不……” 我突然想起临走前我的安琪在我耳边的私语:“反正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出来保护你的。” “不!!” “桑桑!!!!” 第21章 落幕 我在轰然倒塌的废墟中走了很久。 沿途俱是断壁残垣,破碎的培养皿中汩汩流出蓝色的液体,脏污的、破碎的尸体遍地横陈。 我走了很久,久到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起初我还在努力地寻找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寻找哪怕只有一缕的白发,渐渐地,我甚至忘记了自己在找什么,脑袋里只剩下昏沉的泡影,像是小人鱼化成的泡沫。 然后天塌了下来。 别误会,这不是用来形容心情的修饰语,我只是在客观地描述我看到的事实。 我仿佛是一只漂浮在氢气球中的虫蚁,四围都是白色的皮囊,然后一根针扎破了它,我逐渐获得重感,缓缓落在了地上,接着天塌了下来,包裹着我的白色纸盒徐徐打开,蓝宫、爆炸、雌性、光屏通通消失不见了,这一切像是一出告终的舞台剧,渐渐拉上了帷幕。 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白色的病房,蓝色的窗帘,灰白的病号服,在我头顶盘根错节的胶管,以及飞速运作的计算机。 熟悉的头疼再次传来,只不过此刻我的头脑相当清醒,我清楚地知道我是谁,我在哪儿,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一个银发银须的老者走向我,他用枯树一般的手掌抚摸我的额头: “你终于醒了,绪言。” “梁老师。”我轻轻地喊他,喉咙哑得不像话,我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真实地使用过声带了,发出声音的一刻,所有的知觉突然回到了身上,我感到全身都在疼痛,爆炸留给我的创伤并没有痊愈。 梁闰像以往一样喊我绪言。 是了,我的名字叫陆绪言。 第22章 孟梁 孟梁孟梁,倒过来就是黄粱一梦,这个世界上,本没有这么一号人。 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一场真假参半的梦。 我叫陆绪言,二十八岁,三年前毕业于威尔顿大学,追随导师梁闰院士进入蓝宫工作,两年后我由于重大过失被调派到了白房子,没过多久就成了一名通缉犯。 我是个孤儿,在贫民区长到六岁,被罗氏五金店的老店长省吃俭用地养大,自幼与罗行、朱莉娅生活在一起,那时候罗行的眼睛还没有毛病,朱莉娅也没有染发,大家都喊她黄毛丫头。 六岁那年,一对夫妻收养了我,次年,雌性分配令发布,一个强塞进家庭的、性感又无辜的第三者把我养父母的婚姻搞得支离破碎,直到某日我的养母不告而别,而我的养父把我送进了孤儿院。 那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善良的护工带领我们读书习字,络绎不绝的志愿者丰富了我们的生活,而富有学识的玛丽奶奶每日教导我们,无论多么清贫艰苦,都不能忘记“do romantibsp;things”。 她已经七十岁了,年迈却依旧美丽风流,她不化妆,不打扮,却会蹬着19世纪的男式小皮靴,带着毡帽,拄着手杖,拿公主似的神情招呼我们:“嘿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49 ,陆,要试试在星空下吃舒芙蕾吗?” 她会弹钢琴,会画画,会唱歌,会带我们去看深夜的降露,会在没有月亮的夜晚烧一碗奶茶陪伴天上的星。 不久后,我认识了林路和舒芝,玛丽奶奶带着我们三个男孩走遍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我听说她在退休前是个数学老师,但她却没有教给我们任何一个数字,她说,孩子在学会认字与算数前,得先学会在星空下做梦。 于是我们睡在沾染夜露的草坪上,第二天醒来舒芝说他梦到自己考上了威尔顿大学,林路梦到自己成为了爱情专家,而我,说起来有些赧颜,我梦到自己变成超人,改变了世界。 他们嘲笑我,我也嘲笑他们,甚至为此打了一架,结果第二天,我就永远失去了和他们打架的机会——我的亲生父亲来接我了。 我离开了孤儿院,回到了属于我自己的家。 我有了爸爸,有了一名雌性“阿姨”,金发蓝眼的女人怀着孕,笑眯眯地摸我的脑袋,声音甜甜的:“言言,妈妈要给你生弟弟了。” 可我知道那不是我妈妈,在我记忆的最初,我模糊地记得我的母亲是个典型的东方美人,她美丽又寡言,总是用温柔安静地目光注视我,用微微发凉的手掌抚摸我的额头,她很少笑,声音像是泠泠清水,与面前的女人大相径庭。 我讨厌她,偏偏她还总是粘着我,不停地和我讲她与我爸爸的恋爱故事,她说她是豪门富家的小姐,我的爸爸是个破产商人,她说她是我爸爸的初恋,我爸爸曾经疯狂地给她写情诗,发誓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人。 我简直恨死了这个撒谎的女人,终于有一天,在她尝试用那红艳欲滴的嘴唇亲吻我的面颊时,我用力地推开了她。 她重重地撞在桌角上,捂着腹部开始呻吟,我吓坏了,从此再也不愿意靠近这个雌性,直到她在浴室里割腕自尽。 她自尽的原因自然不是我,而是她生下的那个天使胎。 我明白,天使胎的成因归根结底是因为基因突变,我也知道,在她怀孕之初就有诊断认为她这一胎可能不会是健康的胎儿,但每次看到我弟弟那丑陋的、变形的身体,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当日的情景,想起他的母亲捂着腹部哭叫的样子,想起那被血染红的一浴池水。再多再客观的证明也无法让我抛下肩上的罪恶感,我抑制不住自己补偿他的欲望,在父亲死后,他更是成为了我生活的唯一重心。 父亲去世的那年我高中毕业,我第二次失去了所有的亲人——除了这个巨婴一般的天使。可以说,是对他的亏欠让我始终吊着一口气,害虫一般顽强地活下去。 我靠着父母遗留下的财产考上威尔顿大学,靠着自己努力得来的奖学金完成学业,我和林路、舒芝重遇于这间学府,共同研究人类与爱情的奥秘。 我竞选学生会主席,起初并不是因为星夜下的那个梦,而是因为这个身份能让我获得更高额的奖金,抚养一个安琪长大实在过于昂贵,学习之余我赚着高额的外快,具体内容是给别人当枪手,帮那些在白玫瑰工作的懒汉撰写爱情故事。 一切的一切,像是一个光线暗沉的圆环,周而复始,现在想来,我往后的命运早在此时已经预演过了。 我内向惧人,为了那30%的优等生补助,我逼迫自己像德摩斯梯尼那样含着石子练习说话,我不眠不休地练习动作、姿势、研究观众心理学,林路和舒芝那段时间对我烦不胜烦,因为我会就着一个击掌该加在那两句话之间逼他们听我说同一段话好几个小时。 林路说:“你魔怔了。” 现在想来我当时确实魔怔了,所有人都评价说台上的我和现实中的陆绪言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聚光灯下的学生会主席是极具攻击性的、他姿态华丽、嬉笑怒骂、一个惊叹能调动全场情绪,而舞台下的陆绪言,却连好友的笑话都不知该如何接嘴,寡言到木讷。 终选那日我的讲题是《浪漫爱情、社会与人的自由》,我几乎全然忘记了自己演说的内容,我只记得自己在演说的最后单手握着拳,拿着话筒从台上走往台下,我不停地说着诸如“平等”、“选择”、“向死而生”这样美好而壮烈的字眼,一边呐喊着与台下的关注互动,我知道自己的演说会被直播到全国各地,也知道这是我最好的一次机会,我的手心是汗湿的,我的发根都是微微带着潮意的。 我记得演说的最后,我的听众们渐渐和我一起站了起来,我的腮部因为激动而泛红,他们也是,我的眼眶发热发湿,他们亦然。 我当时以为自己说服了每个人。 后来我才知道,对于他们而言,这只不过是一次家常便饭一般的情绪激昂,肾上腺素上升又下降,充其量不如开一次房。 我真正说服的人,只有我自己。 简单来讲,就是入戏太深。 我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处处都是机缘巧合,我抓住了手边的每一个机遇,才走到了今天。 就在那次演说过后,梁闰教授注意到了我。 我幸运地进入了他的研究小组,他给予我的研究津贴非常之多,多到我在养活安琪、滋润生活的基础上,还有时间做梦。 我每日每夜地做梦,我梦到自己是个超人,用火眼金睛在偌大的宇宙中找到了一个支点,然后撬起了地球。 梁闰跟我说:“我给你这个支点,和我一起加入蓝宫,你能改变很多东西。” “只要你愿意,你或许能改变千千万万像你后妈、弟弟、养父母那样的人的命运,哪怕你只是保护了一个群体的一项利益,也是为人类发展的道路铺下了一颗石子。雌性与安琪这一块的一切都可以说是百废待兴,只要你走一步,就会留下一个脚印。” 我心动了。 确切地说,我非常心动,几乎没有犹豫就在梁闰留下的志愿书上签了名字。 接下来的故事,我不想赘述。 因为你们都知道了。 那段仿佛坐过山车一般的日子,我硬生生体验了两次,一次在现实中,一次,在一个叫做“孟梁”的人的记忆里。 2116年12月31日,我放走了准备被执行回收的安吉丽娜。 2117年1月,我被调到爱情事务编写所,不再享有自由出入蓝宫的权限。 2117年1月9日,梁闰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不论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愿意站在理解我的角度给我以引导。 2117年6月,我和林路、舒芝以及朱莉娅开始了一场天真的“革命”,借以演说的方式尝试唤醒更多与安吉丽娜相似的雌性,后来这项运动被戏称为“ameribsp;beauty”,暗示其美丽浪漫,昙花一现,且不切实际。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50 同月,我成了一名通缉犯。 2117年6月15日,我的弟弟失踪了。 2117年6月20日,我不顾劝阻只身闯进了“天使之城”,他们抓住了我,当着我的面切碎了他,在他的尸身上盖上钢印,将他的头浸泡进装满福尔马林的透明容器,逼我与他对视。 2117年6月20日,我被送入野蔷薇疗养院,精神波动值达到381。 2117年6月21日,第一次治疗,治疗结束后波动值为412。 2117年7月1日,第二次治疗,治疗结束后波动值为485。 2117年7月15日,第三次治疗,治疗结束后波动值为508。 2117年8月1日,开颅手术,手术结束后波动值到达553,当日,我开始出现幻觉和精神分裂。 2117年8月14日,下一次治疗开始前,我在林路和舒芝的帮助下逃离了疗养院,没有游轮,只有一艘勉强装下我们所有人的快艇。 当日,我得知了罗行去世的消息,朱莉娅告诉我,一群特警忽然闯进他们的五金店里,找到了罗行藏在店铺阁楼里的那个雌性。 她说,她以为只要不离开那条灰暗的街道,就可以不面对这些东西,罗行与她可以安安稳稳地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过一辈子,她不知道罗行一直在用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维护着他们不堪一击的关系。 罗行被逮捕,罪名是非法拘禁和生产、销售以及滥用抑制剂,他在被执行的途中就自杀了——是不是真的自杀不重要,不论是不是,红发女孩的仇恨都像无法被扑灭的烈火一样,疯狂地灼烧了起来。 2117年8月18日,我们逃不下去了,食物和淡水几乎消耗殆尽,包围圈越缩越小,朱莉娅的身体开始变差,悲伤和仇恨使她高热不断。 2117年8月19日,我的幻视越来越严重,看到的“东西”越来越清晰,我眼前的画面总是如童话中的那样绚丽夺目,我看到在海上奔驰的南瓜马车,看到在空中飘舞的神仙教母,看到小人鱼倚着船舷歌唱,看到十二个芭蕾舞女在金银枝叶间起舞。 2117年8月20日,我开始无法分辨真实和梦境,我怀疑自己已经死在了船上,化成了泡沫——当然,是饿死的。 2117年8月21日,我半昏半醒间,听到林路和杨舒芝在理性讨论自杀的合理性。 2117年8月22日,我的幻觉突然消失了,我做了一张计划表递给他们,字迹缭乱的纸张从每个人手中传过,他们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我要毁掉这一切。 我不想拯救雌性了,他们是没有救的,安吉丽娜这样的个案永远只是个案。 我也不再想维护他们的权利,因为他们自己不需要。 我要毁掉他们,这既是最后的爆发,也是终极的复仇,我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以人肉为导线,布置一场撼动世界的恐怖袭击。 2117年8月23日,我们潜入了蓝宫,现实并不像梦境那么华丽壮美,没有演说、没有交响乐、没有舞蹈,也没有铺满世界的光屏。 只有一群疯子,一群拿命去炸蓝宫的亡命之徒。 这次行动非常的顺利,几乎是我这一生中唯一一次顺利的行动,潜入、隐藏、安置炸弹,直到引爆前一切都顺利异常。 直到引爆前我看到了工作台上的文件。 一份关于雌性真正由来的文件。 它像是被有意准备好的一般,适时地唤醒了我的理智和良知,我惊觉自己像一个小丑一般,嚷嚷着大而空的话语,做着残杀无辜的恐怖行径。于是我开始慌乱、开始害怕,开始尝试阻止引爆的开始,然而我的计划是那么的高效、精确、万无一失,以致于我自己都无法阻止悲剧的到来。 朱莉娅的最后一炬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轰鸣过后万籁俱寂,我被自己安排的炸弹炸得遍体鳞伤,像一个伤痕累累的笑话,赤裸裸地躺在碎片、培养液与雌性的尸体之间。 意识的最后,我看见了梁闰。 他依旧和蔼地笑着,深邃的眼中充满智慧,像是早已掌握了一切。 这就是曾经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 它不好听,简直像一片干枯而贫瘠的荒原,缺少理智、缺少仁慈,也缺了一份浪漫甜美的爱情。 没有了那份陡然出现、横亘其间的爱情,这个故事忽然变得悲伤而合理,相较之下,孟梁与傅生桑的感情虚幻得像一个童话。 或者说,那本来就是一个童话。梦中让我尽享爱欲情仇的两个月,只不过是千千万万植入雌性大脑的爱情记忆中,微不足道的一员罢了。 “回过滋味来了吗?”梁闰声音柔和地问我,“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我移开视线,将目光聚焦在雪白天花板上,动了动僵硬的眼球,才说道:“知道。” “有没有什么想问的?”他像是曾经讲课时那样循循善诱。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为什么?” “是为什么救了你?还是为什么把你当做雌性那样植入记忆?或者说,你想问问为什么那段美好的爱情只是一个梦?” 我的呼吸凝滞了一瞬,半晌后才问道:“您是为了证明,我是错的吗?” “你这么认为?”梁闰无奈地笑了,“我从来不觉得你是错的,绪言。你质疑雌性被灌输的爱情,质疑他们基于虚假的记忆、被强加的观念所做出的选择、质疑他们掩耳盗铃式的自虐,你做得很好,你是对的,这是本不该被忽视的问题。” 我没有答话,因为我知道他的话没有说完。 他接着道:“但是如今你亲身经历了爱情植入的过程,告诉我,你现在相信神仙教母了吗?” 我猛地闭上了眼睛。 我胸口的爱念从未消融,它像一团火,熊熊燃烧着,灼烫着我的五脏六腑。 我曾经尝试着劝说那位辛德瑞拉小姐,尝试让她相信现代社会没有神仙教母,她却固执地相信对方存在,我记得那个时候舒芝反问我:“你以为她真的信吗?” 我不是她,我不知道她信不信,但我确定我自己是不相信的。 我甚至能客观到冷酷地分析我脑中的爱情记忆的编写技巧,譬如在我弟弟送走后,桑桑立刻填补了我生活的空缺,他恰如其分地乖巧又野性,成功转移了部分我对弟弟的注意,这种手法叫“移情”;又比如他安静寡言、却温柔贴心,同时他长得极具古典意味,颇像我潜意识里构建出的母亲,这叫“依恋转移”;再比如他每次都在我精神崩溃的时候对我伸出援手,他总能知道我什么时候希望他说什么并给予我回应,让我把他当做我的灵魂伴侣,把他当做我最后的信念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51 ,这叫“救赎挪用”。 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动作,都只有一个目的。 就是让我爱他。 我都知道的。 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神仙教母是不存在的。 可是我想他。 我想他那永远发冷的皮肤,想他带蹼的手掌,想他耳后的鳃叶,想他每一根银色的发丝。我想极了他冲我笑得很甜的样子,想极了他拽着我去买裙子的姿态,也想极了他在月夜下,隔着铁窗撅起的小鱼似的唇。 强烈的酸楚让我无法抑制地开口询问:“桑桑他……”他是不是真的存在? 梁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猝然惊醒,住了口。 “绪言,都是假的。”他走上前来,握住我的手,“记忆是伪造的,观念是灌输的,梦境如此,现实亦然。” “真正操纵人大脑的从来不是计算机,而是你我所身处的这个社会,你的爱、恶、对、错,你的每一个决断,你敢说哪一样是你完完全全基于自身的个性做出的选择?绪言,人不会做选择,社会才做,人没有对错,社会中的个体才有,依照你的标准,这一切都是假的。你那么厌恶你编纂的虚假爱情,但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个一切皆为骗局的世界里,只有胸腔里的爱和勃起时的欲望……才是真实的。” “你为什么不接纳它们呢?” 第23章 因果 我无可辩驳。 其实从学生时代以来就是如此,这位导师的话总是逻辑明晰、因果明了,他的脸上向来带着成竹在胸的微笑,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也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底。 可是这不代表我认同他,相反地,我很少认同他的观念,他也很少认同我的,但我敬佩他的坚持,他也尊重我的探索,他从不吝于鼓励引导我,哪怕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 正是因此我十分孺慕他,我认为我们的共鸣层次远高于那些因为观念相同而产生的花火,我们拥有向着同一个大方向的坚持。 所以此时此刻我非常地想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给予我虚幻缥缈的爱情?为什么这么做的人,偏偏是他梁闰? “‘为什么偏偏是你’。”他忽然微微一笑,“你一定在这么想,是吗?” 我哑然。 “看来我是注定要辜负你的期待了。”他叹了口气,“绪言,雌性被广泛用作生育工具多少年了?” 我一愣,下意识地回道:“二十二年。” “二十二年,在你看来久吗?” 我摇了摇头,作为一种制度,二十多年的历史实在是过于短暂了。 “其实你应该是觉得久的。”他站起来,把座椅往靠近我病床的方向挪了挪,“你今年二十多岁,在你记忆的最初,基本上已经能看到雌性的身影。而我,我今年七十五岁,你知道在我眼里这个推行二十年的制度有多短暂吗?它短暂得就像一场过家家的游戏。” “游戏注定是会结束的。”我忍不住接嘴。 “是的,非常正确。”出乎意料,他飞快地表示了认可,“而且这场游戏也该结束了,安吉丽娜这样的雌性会越来越多,爱情记忆越来越经不起推敲,黑色交易将无法遏止,像你这样的孩子也会逐渐大批量地涌现。更有趣的是,在社会矛盾激化之前,上帝先表达了不满,创造了天使胎来加快游戏的结束。可是绪言,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注定早夭,上面那些制定规章的人,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的时间与钱财来推行这项漏洞百出的政策?你又有没有想过,假如所有的雌性消失了,这个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过。”我沉默了片刻,答道,“但我得不到答案。” “你得不到,是因为你永远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你知道安吉丽娜,你帮助过的那个雌性现在怎么样了吗?” 我弄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庭审已经结束了吧?她应该会败诉,然后被强制执行回收。” “下判决的是谁?” “李媛海。” “记得很清楚。”他随口夸了句,“全国十大杰出法官里唯一的女性,未婚。” “您想说明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倒是打开了终端,将画面投射在我面前的白墙上,一边调试一边说:“你知不知道安吉丽娜现在在做什么?” 我皱起眉,想说些什么,紧接着安吉丽娜的脸就出现在了我面前的光屏上。 只见她不知位于何处的广场上,双手举着宽大的泡沫牌,两颊绯红,声音嘶哑,正在歇斯底里地呐喊,她周围环绕着形形色色的人群,正在以掌声和尖叫回应她的演说。 泡沫牌上是李媛海的照片,用大红的油漆打了叉。 “他们在说什么?”我看像梁闰。 “大意是,李媛海的判决受到自身的条件局限,缺乏专业性,要求再次上诉,希望能获取舆论支持。”梁闰关掉了视频,“她说,李媛海是个拒绝婚孕的女人,她会从她的立场角度选择剥夺雌性的应有权益,因为她害怕生育的任务再次落回妇女的头顶。” “这有问题。”我支撑着坐起身,“且不论她的推测正确与否,这都不能成为质疑法官的依据。” “这当然有问题,判决不会因此改变,但安吉丽娜也不会被执行回收,她会四处进行演讲。除了她以外,全国各地将会有更多的雌性像她一样呼吁权利的平等,呼吁选择的自由,不久,雌性是否应该被生产和分配将成为最大的社会伦理问题——这正是你想要看到的,绪言。” “也是你想看到的……”我隐约从他的言辞中听出了暗示,“让理应被执行的雌性流落在外,这是你们的安排?” “是的。”他富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让理应被捕的通缉犯自在逍遥一样也符合我们的预期。”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噢——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他再次从椅子上站起来,又离我近了一些,这回他直接坐在了我的床边,“其实在很久以前——对你来说是很久以前,对我来说仿佛只是昨天的故事——那群女人第二十多次闹事的时候,我们确实考虑过,制造女性的替代品作为繁衍的工具是否有可能实现。” “事实上你们实现了。” “不不不,我们没有,不仅没有,这个命题还被证伪了。”他努力做出了一个苦涩的表情,这与他一贯宠辱不惊的面容格格不入,“我们并不是开始就打算造出一个类人的生物作为生孕工具的,起初我们的想法很简单,相较之下也人道得多——我们尝试过推广孕育箱和合法代孕,让女性免于分娩的痛苦,但我们逐渐发现,妇女们真正想要反抗的并不是那痛苦的十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52 月怀胎和一场手术。” “她们想反抗的是作为照顾者的一生……”我喃喃自语。 “是的,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以前做的量化研究。”梁闰摸了摸我的头,“十个月的痛苦和一辈子的牢笼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她们大部分都拥有智慧和敏锐的嗅觉,几千年了,足够她们了解自己扮演的社会角色,也足够她们明白,社会真正像她们索取的是什么——大自然不仅仅给了她们用以繁衍的子宫和用于哺乳的乳房,还赋予了她们更柔软的体格与身体,以及一副相较于搏命谋生,更适用于拥抱、爱抚的柔韧骨骼。”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至今无法确定,天性,即自然赋予人的属性,与教养,即社会赋予人的属性,到底是哪样主导了人的特质的形成?女人的感性、眼泪、善良与包容,到底是自然铭刻在她们的基因里的,还是社会对她们的严苛要求?我们没有办法得出答案,我们只知道,千百年的历史演变中,我们早已习惯性的将这些属于照顾者的标签贴在了妇女们的身上,而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在‘自由’、‘平等’观念盛行的今天,女性们开始认识到这一点,要求摘掉身上的标签,通过拒绝婚姻、拒绝成为母亲的方式。因此,她们要的远比一个孕育箱更多,因为她们真正害怕的从来不是肉体上的疼痛。” “社会认可了这一点。”我也认可,“所以才会有雌性的出现,不是吗?” “或许大多数人都是像你这么认为的,但事实上并不是如此。”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决定研发雌性之前,这个提议是被我们当成笑话提及的。” 他略微抬了头,像是沉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当时我和另外几位同事,我们像现在的你一样野心勃勃,围坐在一起讨论着社会的发展前景,可能你不知道,在那个时候,一切的发展趋势已然暴露出隐隐的弊病,具体体现在十六到二十岁的青少年,特别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少年,自杀率大幅爬升,是的,这些都是秘而不发的数据,但确实夸张到可以用爬升来形容。” “这是为什么?” “研究数据告诉我们,是母亲的缺位。”他耸了耸肩,“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少年大多出自经济条件上佳的家庭,也往往拥有自我意识强烈的母亲。不难想象,一个工作稳定的白领女性很难真正意义上地理解和满足儿童的需求,她们会给孩子不亚于任何人的爱和温暖,但她们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才能让她们的孩子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她们不了解认知发展理论,不了解人格发展阶段,不了解自我同一性的形成,她们不知道,照顾者无意识的缺位会给社会的下一代带来多大的伤害。久而久之她们发现自己的孩子上课不再举手发言了,变得不会也不愿和陌生人交流了,无论做什么事情他们都无法提起兴趣,考上了优异的大学却找不到向往的目标,甚至选择早早结束自己的生命,直到这个时候,缺位的照顾者才跑出来质疑‘我的孩子为什么这么不负责任,妈妈已经给你创造了所有的条件’;略微理性一点的则跳出来指责教育的体制,却不会想到自己除了自以为是的温暖,究竟还付出了些什么。 “家庭不能没有照顾者,我甚至认为每一位照顾者都应该经受专业知识和技能的培训学习,可是我们又不能把这项工作全权依托给保姆或者专职人员,因为交易对象不能完全成为家庭系统的一份子,中间总有不令人放心的阴私与隔阂。” “然后你们提到了雌性?”我接着他的话问道。 “我们想到了雌性的雏形。”他笑道,“是一个叫简尼的年轻人,他开玩笑一般说,不如弄一个高智慧的机器人,裹上海绵垫子,设定个照顾程序派送到每个家里去就成了。” “这显然行不通。” “当然,于是我们也跟他开玩笑,这个机器人不仅身体要软,专业技能要精通,还得具有极高的灵敏度,能感知到孩童的任何一丁点情绪变化并对其做出正确的反应。它必须掌握所有的人类语言与对话模式,拥有与超乎寻常人的同理和共情能力,最好还有知觉,这样才能确保每一个动作都不会出格。说到这一步,在场的每个人都笑了起来,我开玩笑说:‘你们说,我们要是真的做出了这么一个东西,几百年后会不会有人跑出来和外面那群女的一样,要求获得机器人权,自由选择是否承担照顾者的角色?’” 这句话让我脊背发凉。 他接着说道:“大家都笑了,只有简尼,他忽然认真了起来,他说,这个循环不就证明了妇女必须回归家庭吗?” “这就是你们的真正目的??”我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当时并不是,”他摇了摇手指,“我们仍然把这段对话当做笑谈,第二天,简尼甚至做出了一份完整的方案,他提出,妇女所渴望的平权只不过是想将自然所赋予的繁衍与照顾的职责推卸给其他群体,只要我们造出一批有智慧的替代品,他们两者之间必然产生对抗,然后我们借着雌性的平权赋予男女平等全新的定义,再慢慢将它们停产、引出社会,就可以让女性回归家庭,几十年的辛劳,可以彻底扼死她们无止尽的反抗。” “全新的定义,是什么样的定义?”我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男人做男人该做的事,女人做女人该做的事,两者得到对等的尊重,而不是男人和女人做一样的事。”他冲我比了个暂停的动作,“我们当时并没有把他的议案放在心上,也没有考虑真的进行这项劳民伤财的工程,然而事实证明我们忽视了女性群体的力量,五年后,第三十五次大规模女性运动几乎让这个社会的运作全然停滞了。” “你们最终动用了那份如同儿戏一般的计划……”我的喉结震动着,我却几乎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个病态的、反人伦的政策只是镇压平权运动的手段,二十年来,数以万计破碎的家庭,病变的胎儿,被逼疯的亲人,谁来为这一切负责?” “发展总是曲折前进的。”梁闰无奈地点了点头,“但是前景是可期的,至少目前看来,一且发展都在我们的预想之中。” “包括利用孤儿研发雌性?” “这也是接下来的计划之一。”梁闰竟然有些得意,“你看到那些文件了吗?在合适的时机,由合适的人将它们公之于众,能让我们更快地停止雌性的生产。我们会高效率地‘拘捕’所有参与黑色交易的人员,并尽快查封整个蓝宫来平息众怒,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彻底退场了。另外,被买卖的改造孤儿大部分都是女孩,借此我们可以告诉大众,现在所谓的男女平群,真正获得利益的只有站在高处的女性,底层的女孩子反而因为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53 抗拒婚孕的妇女过多而更容易遭到买卖和侵犯,这也相当有利于我们的新概念的普及,不是吗?” “你把那些文件送到我的面前,是因为我是你们选择的‘合适的人’,对吗?”我努力保持着镇定,借着被褥的掩盖死死拽住病床一侧的护栏,“你想让我和安吉丽娜一样,成为你们的‘布道者’,从一开始选择我作为你的学生开始,你就有了这个预谋。你引导我反抗,引导我四处演说,你甚至害死了我的弟弟,把我关进精神病院,想要逼疯我做出同归于尽的举动——事实上你们也做到了,我如你们所愿地炸掉了半个蓝宫,同时你又留下了那些文件,让我放弃自爆,保住了我的命,把我当做枪使。现在我想问你,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像安吉丽娜那样,任凭你们摆布?” “很聪明,绪言,你很聪明。”梁闰鼓了鼓掌,“可是你又凭什么认为你和安吉丽娜不一样?” 没等我反应,他突然开口喊道:“进来吧。” 我反映了一瞬,猛地扶着护栏从床上爬起来,未痊愈的伤口和酸软的四肢让我一下子坐倒在了地上。 我丝毫没有觉察到地面的冰冷,我看着那扇半开的门,强烈的预感让我既恐惧又期待,心脏似乎要跳出胸膛。 我按着心口,却按不住那团翻涌着想要喷出的情感。 下一秒,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的桑桑,那时时刻刻揪着我的心口的安琪,他一步步向我走来,银色的长发和白大褂的下摆一道随着他的步伐飘摇着,晃得我心头震颤不止。 他用漆黑的双目地注视着我,像是在注视一捧泥土、一抔石灰,仿佛我们从未认识过。 ——事实上我们确实从未认识。 “他没有名字,代号是‘sun’。”梁闰好心地作了介绍,“与你记忆中的不同,他既不是雌性,也不是安琪,他是我们‘太阳计划’唯一剩下的试验品,也是唯一的成功品。” 迷雾在眼前散开,我看向眼前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神影,不自主地回想起梦中他抱着我,浑身染血的景象。 “你们真正想研发的是武器。”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骗局里还藏着骗局,你们之所以选择用生产雌性这种劳力伤财的方式对抗妇女运动,是想借此为幌子制造人形兵器!你们所做的一切,打着社会发展的旗号,进行背德的交易,逆伦的研发,最后将得到的一切恶果退给进行平权运动的女人……梁闰,你还有没有底线?” “我的底线是社会的发展不能止步。”无论我如何质问,他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大自然安排了生产者、消费者、分解者,形成系统循环,各就其位,互不僭越,自然才能够循环。同理,大自然为我们区分了男人、女人、老人和年轻人,他们各司其职,相互妥协,社会才能够前进。消费者去抢生产者的工作,分解者不安于分解残体,理应循环向前的事物停滞,这才是我无法忍受的,其余的一切只不过是发展螺旋中的一个狭小循环,不足以被纳入我的视线。” “绪言,你好好地看着他,看着你面前的这个试验品,我给你两个选择。”他的声音依旧十分温和,却让我不寒而栗,“一,继续当你的反叛者,宣扬你的思想,传播你的理念,你可以自由地前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前提是带着这个手环。” 那个手环我认识,没什么特殊作用,就是可以引爆。 “作为奖励,你面前的这个试验品,他会被植入和你相同的记忆,然后成为你的合法伴侣。”他挥了挥手,示意桑桑往前走了一步,“二,如果你拒绝,那么接下来,我们会给你做一个手术。” “手术结束后……你会失去所有的记忆,抛却所有的想法,成为那千千万万个生育机器中的一员。” 第24章 抉择 病房陷入了沉寂。 我没有说话,梁闰也没有,他依旧是那副胜券在手的模样,礼貌地笑着,慈爱地注视着我。 我缓缓地躺回了床上,抬起头,看到悬在一边的软胶管,就是这些胶管,连接着培养仓、计算机和我的大脑,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环,圈住了一段虚假而浪漫的爱情。 与其相似,这荒谬、可恶、听起来不切实际的一切,最终也自圆其说,变成了我眼前的一个圈套。 我不可能顺应梁闰的要求,但我知道,没有我,他还有王绪言、张绪言、李绪言,剩下的时间不多,足够他编导更多与我相似的故事。 我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向一旁的桑桑,他依旧笔直且安静地站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细碎的发丝略微掩住他的眼神,他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冰冷。 我的安琪从来不曾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只觉得心口传来一阵刺痛。 “你的回答是?”梁闰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他将手中把玩的金属圆环放在我的床头。 我盯着那个泛着冷光的圈看了一会儿,答非所问:“你们担心它失控,所以需要利用我来控制它。” 他顿了顿,继而笑道:“反应很快。” 我只是突然想起那断半真半假的记忆中,林路介绍桑桑时说的话,他说:它缺乏所有正常人应有的能力,包括语言、痛觉、安全感,同时,它没有感情,无论怎样的记忆都无法让它对丈夫产生‘爱意’。 这个形容放在安琪上很奇怪,但放在一个人形兵刃上,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它的能力远超出了你们的预期,你们担心失去对它的掌控,又不舍得毁掉这个杰作,不想把项圈直接套在他脖颈上。所以就想像控制雌性那样,用虚假的记忆让它爱我、依恋我、把我当成它生命的全部,然后再通过这个手环利用我来控制它。”我笃定地说道,“可是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不干脆抹杀它的个人意识以保证万无一失?另外,你们为什么认为这段爱情记忆能起到作用?既然你们以前的尝试都无法让它对丈夫产生依赖,又凭什么觉得我是特殊的?” “我们确实希望,sun永远是一个像电子计算机一样冰冷而精密的工具。”梁闰摊了摊手,“但事实证明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生物,早在几年前,我们就发现他的大脑会对某些特定的刺激做出反应——比如你的演说。” “我的演说?” “那是你学生时代的第一次演说,很精彩,”他笑了笑,“也很稚嫩,但胜在朝气蓬勃,青涩生动。” “我记得。”我缓慢地说道,我当然记得,是这次演说让我成为了梁闰的学生。 “其实选择你的人不是我。”他看透了我的心思,好整以暇地说道,“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听到你的演说后,sun出现了惊人的精神波动——你知道它的精神波动值是怎么变动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54 的吗?正常状况下它的精神波动值始终是0,因为它不具备人的情绪,所以精神波动仅仅介于‘有’和‘无’之间,数值也不会平稳增长,往往会像水泵一样,轰然暴增到临界值,又骤然落回原点。而你在演说的时候,有一瞬间所有的测量仪器都发出了报警讯号。” 我心中微动:“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已经做出这样的安排了吗?” “一方面多了一杆为雌性发声的枪,一方面有了牵制sun的工具,何乐而不为?”他叹了口气,“其实我是犹豫过的,绪言,你很努力、很刻苦,有天赋、有情怀,总是善良内敛,认真正直,如果有别的选择,我会考虑改变人选。但是很遗憾,sun对主角是别人的爱情剧本毫无反应,而只有你出现在它面前的时候,它的状态才会产生微弱的变化。” “所以,即使我选择了第二条路,你们依旧会给它植入那段记忆,然后用我牵制它,只不过处于雌性位置的人变成了我——这个选择根本没有意义。” “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梁闰点头,“结局不会有区别,只不过你可以选择成为男性还是雌性,选择记住或者忘却。当然,不排除另一个可能,假如sun对这段记忆依旧没有反应,那这一切就会被推翻。” “如果它依旧没有反应,你们会杀了我,让这世上唯一能影响它的事物消失。” “或许是如此。”他不置可否,“但我们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来我不想失去一个优秀的学生,二来没有握在掌心的绳索,sun依旧会是一个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 我冷笑了一声。 在今天以前,我从不知道他是个如此精明的商人。 我是有多愚蠢才把他当成学者,他分明就缺了一种作为学者,甚至作为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他永远不会相信,利益的天平之上还应该有更高远的追求,还应该有一根哪怕社会停滞、财富倒流,也需要被始终握紧的准绳。 如果有两条铁轨,我毫不怀疑他会在列车失控时驶向三百、乃至三千三万个儿童而非爱因斯坦,他能侃侃说出几百条理论来支持自己的选择,也能让我像曾经无数次的辩论中那样,屈服于他无懈可击的缜密思维。 可我理解他的逻辑,不代表我认同他的格调。 我绝不会依照他的步调走,作为一个局内人,这局牌我已近打得太臭,到了这最后一步,在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我所能做的,我必须坚持的,只有不妥协。 绝不妥协。 “我需要一定的考虑时间。”我对梁闰说。 “当然可以。”他几乎马上就答应了,“需要为你腾出这个空间吗?” 我点了点头:“我还要它。” 梁闰愣了愣,却没有反对,甚至露出调侃的笑:“确实,你可以选择验一下货,给你十五分钟,我会关掉房间里的监控,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不怕我诱导它失控?” “我当然怕。”他按了一旁的一枚按钮,洁白的天花板上忽然出现了神仙教母的人形。 神仙教母的手里捧着三颗绿色的星星。 “只要sun的精神产生一丁点波动,波动值暴增,这些星星就会立刻变成红色,警报就会响,一旦警报响了……”梁闰退出门外,慢条斯理地关上了门,“你就不再有选择的机会了。” 梁闰走后,死一般的寂静再次笼罩住苍白的病房。 他的离开仿佛让气压变高了,我感到呼吸变得顺畅。 他口中的“sun”则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像是一尊雕塑。 我突然用手臂掩住了双目。 积攒许久的的涩意冲上眼梢鼻端,我闭上眼,按着眼睛,用力地抽泣了一声。 只一声,我也只有这一声的时间。 十秒后,我松了手,捻去眼角的潮意,平静地说:“可以过来一下吗?” 素色的人影走到我的眼前,近距离看,他整个人如一方无瑕的白玉,每一寸皮肤都好似精心打磨,洁白晶莹又冰冷彻骨。 他的完美与我记忆中的相比丝毫不差,唯独少了几分灵气,毕竟玉像不会笑、不会撒娇,也不会叫我“孟哥哥”。 梁闰说,这尊雕像对我的演说有反应。 我想赌一赌。 “我听梁老师说,你很喜欢我大学时的演讲。”我悄悄地偷换了概念,“如果时间允许,我非常愿意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给你听,但是现在我们只有十五分钟。” 他没有反应。 我按耐住沮丧,继续道:“不过作为补偿,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我,或许也将和你有关的故事。为了你自己,请记住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 我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掌:“不久之后,你会做一个梦,梦到一个人,叫孟梁……” 我顿了顿,在故事开始前咽下了喉头的哽咽。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现在在做什么。 梁闰绝对想不到,在研究浪漫的爱之前,我曾经将很多的精力投入在另一个课题上。 那个课题叫爱的消退。 爱的消退,在很多时候表现为去魅化的过程,局内人总是会把自己当成人鱼公主,把对方当做年轻的国王,抛却歌喉、割裂鱼尾,每一步行走于刀尖,沉沦于非理性的情感,然而在局外人看来,这不过是个“她爱他,他错爱了她”的俗套故事。同样的,恋爱中的某方因为时间的推移、经验的累积,逐渐揭开爱情故事和爱情对象的那层面纱后,这一切就会从云端跌入谷底,嘘寒问暖变成鸡零狗碎,互诉衷肠变成无病呻吟,当事人从局内走到局外,浪漫的爱就自然而然地土崩瓦解。 简而言之,当一个浪漫美好的故事失去新鲜感后,人们就不会再为之流泪了。 而这就是我在这十五分钟内的任务。 我要在这十五分钟内想办法,让它听见这个故事,让它一遍又一遍地听这个故事,哪怕它忘了,我也要让这个故事成为它潜意识里的俗套剧本,这样被植入它脑中的虚假记忆就会多多少少失去原有的吸引力。 梁闰给我的两个选择,我一个也不要。 我宁可杀死我自己。 我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继续说道: “你会梦到一个叫孟梁的人,他是第一个问你冷不冷的人。” “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对你好,他把你当做一个平等的人对待,他喜欢拥抱你,喜欢打扮你,喜欢带你出去逛街,侵家荡产地给你买漂亮的衣服和首饰;他非常依赖你,喋喋不休地关照你,哪怕弄伤自己,也不舍得在你身上留下一点伤痕。” “你们成为了合法的伴侣,尽管如此,他也不愿意被原始的欲望冲动控制,他想和你自由地相爱,想自由地选择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55 和你上床的时间,想依照自己的意愿选择是否抚养子女,他恨不得满足你全部的愿望,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你……因为他真心实意的爱着你。” “他总是那么蠢笨,总是踩入各种各样的陷阱,但他绝不会利用你,他知道你很厉害,可是越知道你厉害他越是心疼你,他越是不能用别人对待你的方式来对待你,只有在他的眼里,你永远不是诱饵、雌性或是工具,你是像天使一样美丽的安琪。” “他爱你。”我别过头,很快又转了回来,“你也爱他,你会叫他‘孟哥哥’,对他撒娇,你会穿着小裙子和他跳舞,你会在夜幕降临后和他做爱,你保护他,救赎他,理解他,回应他的感情,实现他的愿望,你们之间的爱情浪漫而又完美无缺。” “可是你要知道,这是假的,这是别人种在你脑海中的记忆。”我死死地拽住它的手指,尝试着用这种方式唤起它的意识,“他是假的,孟梁是假的,你脚下的这片土地上,从没有存在过一个叫孟梁的人,没有人爱你,没有人怕你冷,没有人宠爱你,或许将来会有,但他不是孟梁,他要靠你自己去寻找,在不被虚假记忆支配的前提下,闯出这片牢笼,自己去寻找——那会很累,但那才是真正自由的、浪漫的、完美的爱情,而不是由代码编写的虚假记忆。” “……你听到我说了什么吗?”我抬起酸胀的眼看他。 我的思绪早已乱成了一团麻,刚才的一番话简直让我把心都说碎了,我相信,只要它的神情出现一点点变化,我就会忍不住抱紧他说:爱你的孟梁是存在的。 不知幸是不幸,他没有。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再次开口:“在不久的将来,你会做一个梦……” “你会梦到自己成为一个叫桑桑的安琪,在遭到不断的贩卖、退回后,遇到了一个叫孟梁的男人,他爱你,尊重你,你也懂他,保护他……” “……可是这些都是假的,你不能相信那些虚假的故事,你要相信,你足够美丽强韧,也有足够的能力逃离这里,追寻自己的自由。” …… “在不久之后,你或许会做一个梦,梦里有一个主人公叫孟梁……” …… 我的嘴唇几乎干裂了。 不断地复述并没有让我的情绪稳定下来,我一遍又一遍否认着自己曾经那样浓烈的情感,心痛得绞成一团,可我又不得不握着那只冰雕一般一动不动的手掌,反反复复地说道: “桑桑,你会做一个梦……” “梦中有个叫孟梁的人,他爱你……” “他……” 我再也忍不住了,蜷起身子哆嗦起来,可是我必须把这个故事讲完,我必须补上故事的结局:“他……他不想成为你的拖累,不想变成你的项圈,所以他消失了……” “可是我真的很爱你……” 话音落下,我才惊觉自己说了些什么。 我说错话了。 我不该对着一个错误的对象倾吐爱意。 然而就在这时,握着我的手突然狠狠地挣动了一下。 我猛地抬起头,惊讶地发现眼前的人竟已泪流满面。 他用澄澈的黑眼睛看着我,眼眶里溢满了泪水,浅色的唇蠕动着,轻轻地用生疏的语言说道: “孟……梁……是……真……的……” “我……也……是……真……的……” 我几乎是震惊地从床上爬起来,险些再次摔倒在地。 他扶住了我,紧接着熟悉的气息笼罩住了我,我发现自己被他拉进了怀里,向梦中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他把着我的手,让我去触摸他的头发,我顺着他的指引摸去,忽然触碰到了一根冰冷的胶管,与悬在我床头的那根一模一样的胶管。 他用糟糕的发音,断续的语调跟我解释道:“你……说过……要带我……离开……这里……” “我每天……等着……你……可是你……说谎……” 我蓦地回想起来,我放走安吉丽娜之前那段时间里,确实曾经在培养仓见过一个漂亮的少年。 只是他当时长得远不如现在那么完美无缺,还留着一头黑色的头发,非常瘦小,小猫似的蜷缩在墙角。 我总觉得他看起来很冷,就走过去,将自己的白大褂披在他身上,顺带着给了他一个拥抱。 分开前,他死死地拽住我的衣角,我告诉他我会再来看他,同时,我还留下了一个错误的允诺,我说我将来会带他离开。 那个时候的陆绪言,野心勃勃,连地球都自以为能撬起,更何况拯救一个雌性。 当然现在听来这不过是个笑话。 我突然想起,在那段虚假的记忆中,在游轮上,我问桑桑,他是不是认识陆绪言。 桑桑说:“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他问我冷不冷,还跟我保证说,有一天会带我离开那里。” 强烈的惊喜攫住了我的心脏:“我梦中的那个——” “是我……一直都……是我……”他将头上的胶管拔了下来,放在我的床头:“我把我们……连在一起……永远……连在一起……梦里连在一起……醒了……也在一起。” “我……早就……想……带你离开……可是……我骗不过它……”他指了指头顶的神仙教母,“直到……你说……你爱我……” 我抬起头,发现神仙教母手中的星辰依旧散发出盈盈的绿光。 “为什么它没有变化?”我不解。 他轻轻地扬起嘴角:“因为……你把我……变成了人……” 我愣了片刻,紧接着恍然大悟。 我的桑桑,我爱极了的桑桑,他方才的冷漠不是因为不认识我,他是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试图骗过头顶的圣母,而我自以为可以让爱情消退的絮语实则唤醒了他的回忆,让他渐渐地回想起在虚假记忆中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感受,渐渐地学会像普通人一样宣泄情感,避过了精神波动的暴增与陡落。 我把梦中的安琪偷回了现实。 我把公主的石像变成了人。 我一时间呆呆地坐在床沿,品味着这失而复得的惊喜,说不出话来。 仿佛突然间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所有的一切都走到了最坏的地方,唯有这一峰柳暗花明,满园清香。 桑桑扑上来,再次死死地把我抱在怀里: “这……一次……换我……带你离开……” 第25章 尾声 如我所想,逃离蓝宫对于桑桑而言,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更何况我们没有惊动警报。 几经周折,我们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两个流亡者,居无定所,四海漂泊。 我像蜗牛背着壳一样背着我的安琪,这么形容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负担,而是因为他是我的家,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56 他是我从过去的残梦中带走的唯一珍宝,也是我上半辈子尝试了这么多次后,唯一一个真正拯救的生命。 我用一个吻把公主的石像变成了人,这是陆绪言演说半生也未能取得的浪漫成就。 我们满世界的流荡,穿梭于狭小、贫穷却干净的小街,这些街道往往和曾经朱莉娅、罗行居住的地方很像,会有一些灰色的生意、一些违法的生产,但好在消息够闭塞,政策的手也无法全然伸进来。 我没有开五金店,倒是做着卖廉价水晶的生意,因为桑桑很喜欢明亮、剔透的东西,而不算过分微薄的收入也足够让我每周带他上街,买一身橱窗里的衣裙。 偶尔我们会为一些雌性提供抑制剂,如果她们有需要,我们还会想办法为她们提供收容暂住的场所,为她们准备药品食物,在必要的情况下教她们反抗来自丈夫的家庭暴力。 我帮助了很多人,真真正正地帮助到了他们。 不再妄图抓住天上的云后,生活变得快乐而满足。 我从采石场回来的时候,我的安琪正站在砖墙边,撑着太阳伞吃雪糕。 他斜扎了一个长长的马尾辫,发梢还微微烫卷了,看起来青葱又朝气蓬勃。 现实中的桑桑和梦境里的依旧有着不小的差别,我知道,在梦里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对我撒娇,可以流利地说话,可以粘着我讨要一个亲吻,可是在现实中,他却必须遏制住自己的所有情绪,催眠自己忘记和我在一起时的喜怒哀乐,才能瞒过蓝宫遍布的探测仪,以致于脱困后他依然安静寡言得过分。 不过一切都正在变好。 他的话说得越来越流利,情绪也越来越外露,他正在逐渐抛却掩饰,变回我记忆中那个天使一般的傅生桑。 一切都在变好。 至少目前看起来一切都是这样。 我没有在任何一个家里装过电视和广播,也没有再使用过智能型终端,我甚至想回到百年前,去买一台屏幕只有指甲盖大的,与网络绝缘的手机。 我看不到新闻,听不到广播,在这个污泥下的小花园里,只有我和我的爱人,友善的街坊邻居,以及被我们救助过的,对我们心怀感激的雌性和安琪。 我们活在一个琉璃制成的伊甸园,只要离硝烟升起的地方够远,哪怕到寿终,那些曾让我们痛苦、愤怒的阴影都不会实质性地对我们造成影响,我的心底仍然留有遗恨,但它们仅仅埋藏在我的心底。 我已经没有力气做梦了。 桑桑朝我招手,我走过去勾住他的手指,和他交换了一个亲吻。 他的嘴里仍旧带着雪糕的味道,很甜。 【正文完】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57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57 我难免地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两步,紧紧挨着身后的玻璃墙,朱莉娅怪异的表现让我无法判断这是陆绪言的安排还是她自己的计划,只见她忽然打开手臂上的终端,飞快地打出两行指令,玻璃隧道里所有的灯一下子再次熄灭,与此同时,那规整的脚步声乱了一瞬,我听到有人发出指挥,一部分守卫调头往控制室的方向去了,另一部分则继续前行。 朱莉娅依旧一动不动,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只得紧紧与她一起纹丝不动地站在墙边,在这个时候,哪怕再轻的脚步都会暴露行踪,我屏住呼吸,恨不得连呼吸声也全然敛去。 终端的微光映亮了朱莉娅的脸,我隐约看到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极其糟糕的预感涌上心头,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只见她用力地敲了某个按钮,刹那间,天桥的每一块玻璃都变成了点亮的光屏,不,不仅如此,有玻璃的地方、没有玻璃的地方,每一寸能储存空气的地方都密密麻麻地展开了无数的屏幕,而所有的屏幕中都出现了一张脸。 我的脸。 我惊呆了,我看到我的脸漂浮在偌大的屏幕中,光屏里的“我”站在蓝宫靠近码头的出口处,背后停着一艘熟悉的游轮,“我”穿着黑色的大衣,像是国王一般立在船头。 然后,“我”开口了。 “大家晚上好,很抱歉在这个理应沉浸于美梦的时刻打扰你们。”屏幕里的人微微一笑,“这不是我的次演说,我相信在坐的很多人都认识我。” 这个人不是我! 我不会用这种浮夸的语调说话,更不会做什么演说,然而他的言论提醒了我,我低头去看,只见这个本应安眠的城市像是在突然之间苏醒了,一瞬间由黑暗死寂变得灯火万千,正因为我站在高处,我能清晰地看到大大小小的电视、光屏和广告牌随着朱莉娅的指令骤然亮起,我能看到眼前的这个画面突然被复制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重重相同的声音叠加在一处,比雷电的轰鸣还要震耳欲聋。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对惊慌失措的卫兵当着我的面往海薇码头的方向赶去,他们像是完全没有发现我一般飞快地从我身边经过。 我很快就发现了原因我已经与光屏中的人完全重合了。 他始终微微笑着,我却面色仓皇,但他的五官轮廓,眼角眉梢,衣着举止,无一不与我处处相叠。 “很荣幸能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大家的眼前,这将是我的最后一场表演,我保证这场精心策划的落幕能让大家看到这个世纪最美妙的盛景,伴以血肉与火花,辅以热烈的鼓点。 我希望你们能够记住我的名字,让它永远地留存于你们的噩梦里 我的名字叫陆绪言。” “这是怎么回事!”我努力地控制住自己嘶吼的欲望,压低了声音问一旁的朱莉娅。 “这是陆哥的计划。”她指了指终端,在代表守卫的红点远去后拽着我继续往蓝宫的方向跑,“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是问,陆绪言的长相是怎么回事?” “什么长相?”朱莉娅皱着眉回头看我,“他不是一直长这样么,你又不是次看到他。” 我愕然。 我还记得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去摸他的脸,然后笑着问我是不是货真价实。 可是屏幕中的那人脸上却没有半点刺青的痕迹。 我突然很想测一下自己现在的精神波动值,至少我得找一面镜子,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只是一路奔来,任何一堵墙、一片玻璃,甚至天花板与地砖上,都投射着陆绪言的身影。 “他”几乎填满了整个世界,他的声音重重叠加,显得空旷而诡谲: “……容许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毕业于威尔顿大学,在校五年连任学生会主席,读博期间加入了梁闰教授的人类爱情研究组,毕业后跟随导师加入了蓝宫,成为蓝宫的位首席研究员,我上一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就是那个时候……” 他用悠长平和的声音娓娓而谈,然而纷乱的杂音却时常打断他的言语,显然有人在不断地尝试阻止他的演说继续,可惜朱莉娅的控制几乎无坚不摧,陆绪言的身影在跳动变幻的光点中愈发清晰,声音也越来越不受影响。 “停下。”朱莉娅忽然伸手止住了我,我立刻停下脚步,与她一起绕到墙后。 远处隐隐传来人声,是那个安保队长的声音:“潜入控制室的人抓住没有?” “没有。这点时间不够他们进蓝宫,天桥可能是个幌子,我怀疑人还在红塔里。” “找几个人把着红塔,其他人都到这里来控制场面。”队长命令道,“码头上的那个罪犯交给警察,我们得拦住这些货品,天知道这群雌性突然发什么疯。” “是!” 我听得一头雾水,雌性?发疯? 朱莉娅狠狠地捏了捏我的手腕,无声地警告我集中注意力。 两名安保匆匆前行,待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后,我们继续放轻脚步赶往蓝宫最中心的“机要室”,朱莉娅依旧冲在我前面,红色的发辫高高扎起,一晃一晃的十分扎眼。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58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58 我一边赶路一边揉着额头我的头痛症又犯了,很奇怪,我竟然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头痛,我甚至能感受到大量的信息正在尝试突破壁垒闯进我的大脑,它们像成千上万拿着三叉戟的恶魔,一边用武器敲击我的头顶,一边喊着:想起来!想起来!陆绪言!陆绪言! 世界苍白了一瞬,电光石火间我看到了一间陌生的白色病房,然而下一秒,我就被朱莉娅抓着肩膀摇醒。 “你怎么回事?走走路都能摔倒。”她皱着眉说道,语气却微微放缓,“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问题,陆哥为了大局没有告诉你所有计划,但我希望你能保持冷静,大家的命都悬在这里,有什么问题结束以后再问,成不?” 我有些愧疚,点了点头,心里却越来越不安我刚刚看到的那是什么?是幻觉么? 朱莉娅勉强地提了提嘴角,伸手拉我,我就着她的手站起来,却发现方才按在地上的手心沾满了灰。 蓝宫不应该有那么多灰。 我怔了怔,朱莉娅猛地转过头:“糟了!要来了!” 不用她说我也听到了隆隆的脚步,与安保队的脚步声不同,那声响如同一支正在前行的军队,从机要室的方向穿来,紧接着我听到了方才那位队长的嘶吼:“拦住它们!拦住它们!” “什么东西?”我看向朱莉娅,“听起来像兽群,蓝宫里怎么可能会有兽群?” 这简直是个荒谬的笑话,这种理应位于荒漠草原的,能让天地为之震动的行进之声,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全国机械化程度最高的生化机构里? 我突然想起刚才那两个安保的对话,蓦然醒悟:“是雌性?那个芯片,那个芯片到底是什么芯片?” “让所有雌性不顾一切地前往信号源的芯片。”朱莉娅冷冷地说道,“我们得赶快,这群智障卫兵很快就会发现根本拦不住它们,然后彻底封锁机要室的大门,到时候,再要潜入那里就不容易了。”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队长的声音再次响起:“锁门锁门太多了!抓不完!赶紧把门锁起来!” 这个计划的疯狂简直远超我的想象。 我咬紧了牙,甩开紧拽着我的朱莉娅,一件一件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要快!要快! 我把自己剥得一丝不挂,然后弄乱了头发,感谢这几天的颠沛流离,我许久未剪的头发足以半掩住我的面容。 我冲出藏身的阴影,很快就有卫兵发现我,他们拽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前推搡:“队长!这儿有一个!” 我装出反抗的模样,被硬生生拉到机要室前,眼前的场景令我毛骨悚然数以千计的赤裸身躯拥挤在狭窄的过道中,数不清的雌性赤裸着苍白的身体,面无表情、手无寸铁地往前走,它们保持着绝对一致的步调,机械拼命地向着某个方向挣扎,卫兵拿枪口对着它们,它们像是看不到一般,一遍一遍冲撞着眼前不堪一击的防线,安保队长带人把它们一个个抓回机要室,却阻止不了这无止境的撞击和前行。 没有人敢开枪,机要室的每一件货品都价格昂贵,任何一个卫兵都负担不起,他们只能用电击枪电晕走在前面的雌性,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大了,像汹涌的潮水一般,用堆叠起的柔软身躯淹没全副武装的“障碍物”,缓慢而有力地寸寸前进。 “把门封起来!用机械锁!快电子锁又被破坏了快!”队长的声音几乎嘶哑,他将我和另外几个被抓住的雌性用力推进机要室,然后猛地碰上了门。 我一瞬间感到气力尽失,瘫软着靠在门上,紧接着我听到了金属转动的声音,安保队队长试图用最原始的密码锁把这群彻底失控的雌性关在这件房里。 已经晚了。 我看了一圈周围,已经有超过一半的雌性逃离了机要室,剩下的小部分也在拼命地尝试脱困,它们拼命地用身体撞击门与墙壁,不一会儿就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想不到你关键的时候还挺聪明的。”朱莉娅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抬头,只见她与我一样不着一缕,正弓着身子翻找衣物。 “……有没有什么办法阻止他们?”我沙哑着嗓子问,“麻药有用吗?” 朱莉娅摇了摇头,笑了:“麻药要是有用,它们怎么走到陆哥身边。哪怕你开枪打断它们的腿,它们也会爬到目的地。”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我咬牙切齿,“你们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 “你可以这么想。”朱莉娅摊了摊手,“不过我们还是得赶紧找到那些人体改造相关的文件,你也不想功亏一篑吧?” “我要知道剩下的计划内容。”我冷冷地说道,“否则我不会再帮你们做任何一件事。” “那也随你。”朱莉娅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披上了一件白大褂,取出不知刚才被她藏在哪里的终端,状似随意地按了几下。 熟悉的光屏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陆绪言已经走下了船,双手插着衣兜站在浅滩上,他的周围,已然开始聚集起人偶般一动不动的雌性们。 朱莉娅道:“你很快就会知道我们真正想做的是什么了。”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59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59 “……我在这颠沛流离的一年中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失去了重要的朋友,我眼睁睁着看着一群位高权重的畜生一片片割下我弟弟的肉,在他毫无生机的身体上敲下用于食用肉品的蓝色钢印。没错,就是这样的一群人,有男的,也有女的,为了彰显自己的阶层,生啖人肉。” “人类是一种十分可笑的生物,为了脱离茹毛饮血的生活,他们组成了社会,为了不再买卖奴隶和女人,他们发展了社会;最终他们享有了玉盘珍馐,享有了权利与自由,然而却为了保证自己的金贵享受不可复制,重新开始买卖人命,重新开始茹毛饮血。” 陆绪言清了清嗓子:“这就是我的故事,说得有点久,希望没有耗尽你们的耐心。” 我不想听。 我想堵住耳朵。 陆绪言说得每一个字都让我头痛万分,我甚至无法辨别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只知道,我得赶紧阻止他,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然而在那之前,我得阻止那些拼命用身体撞击墙壁的雌性。 我站起来,像朱莉娅一样找了一件白大褂披在身上,尝试性地去拉那个冲在最前面的男孩尽管他的生理性别并不是男性,但他的模样却是一个青涩漂亮的少年。 他是这一群雌性中最凶的一个,同样的,也承受了最猛烈的撞击,额头上血迹斑斑,令人不自觉地心生怜悯。 被我拉出队列的时候他挣扎着往我身上顶,我皱了皱眉,牢牢地将他禁锢在臂弯里,他的性器不断摩擦着我的外套下摆,或许是因为雌性激素过多,那物什纤小细弱,却因为刺激而不受控制地分泌出稀薄的体液。 男孩无声地张合着嘴唇,像是一只被扼住喉咙的幼鸟,他的模样瞧起来没有分毫的快意,反倒是十足的痛苦,我有些不忍,摸索到墙边的备用电棍,把他击晕了过去。 托我的福,他头上的伤更严重了,我替他擦了擦血迹,却发现他的眉心有一枚色泽柔和的红痣。 这是个漂亮而特殊的男孩,无怪会招人喜欢。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扶着他到一旁躺下,接着去拽下一个人。 “白费功夫。”朱莉娅轻轻地哼了一声,负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则一寸寸地摸索着墙壁,“我的程序会让他们在最快的时间醒来,然后继续往该去的地方走,你这样一个一个打下去,他们迟早会被你打死。” 我捏了捏拳头,不明白昔时好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有一大堆问题想问她,可惜现在不是时候:“没有别的办法么?” “有啊。”朱莉娅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电脑,“那几台计算机,虽然不是超级电脑,好歹也有点用,你只要能编出一套程序解除我的命令,再逐一传入它们的大脑,就可以了。”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走到电脑旁,手指放在键盘上,略微有些发抖。 我不会,也不可能会,我甚至敲不出任何一个代码。 支起的手腕塌了下去,我颓然离开电脑,继续去安抚那群狂躁的雌性,我听到朱莉娅发出小声的嗤笑,扭头看去,只见她趴在工作台底下拨弄着什么,不屑地摇着头。 “……从加入导师的小组开始,一直到今天之前,我都在思考,我们是否有资格评判人造生物生存的价值和意义。雌性的生命是我们赋予的,雌性的想法是我们教授的,雌性是快乐的,天真的,纯洁的,它们忠贞不渝地爱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它们不遗余力地提供着照料与呵护,它们大多数满足且热爱着自己的生命,可我却觉得它们的生命毫无价值,因为它们的情感是假的,它们的坚持是虚幻的,它们的爱是被逼迫的。” “我想要解放它们,可它们从未想过要解放自己,尽管这不合人伦的政策始终深深地伤害着它们、伤害着它们的亲人与配偶。上天用安琪这种天然的怪胎拒绝这个制度,但人们却无动于衷,甚至借题发挥,取乐于这种天然的畸形与丑陋。” 陆绪言那让人不快的声音在封闭的室内回荡,机要室很大,甚至能听到回声。 “电子锁。”朱莉娅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她举起终端与工作台上的借口相连,十指如飞地敲打着键盘,她的模样与一个月前我在五金店见到她时并无不同,红色的卷发火焰般灼烧着,连带着她的面容都散发着强势而自信的热度。 我看了眼一旁的电脑,不自主地往前踏了一步,很快理智就阻止了我:我在想什么?一个计算机白痴可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学会破解朱莉娅的命令吗? “咔哒”一声轻响,她面前的工作台突然打开了。 朱莉娅猛地后退了一步,发出一声惊叹。 “怎么了?”我不解,想要过去一探究竟,下一秒汹涌而出的纸张就给了我答复。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的档案,一时间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真是一群疯子……”朱莉娅蹲下身捡起一份文件,喃喃地说道,“超乎我想象的多。” 纸张特有的味道飞快地逸散,理智逐渐回笼,我看着那装满档案的工作台,毛骨悚然。 每一份文件都是一条人命,蓝宫暗地里做着基数如此庞大的黑色交易,他们究竟将这些孤儿藏在哪里?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0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0 我问朱莉娅:“这些档案信息与失踪的孤儿能对上吗?” “能对上。”朱莉娅毫不迟疑地回道,紧接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将柜门拉得更开,一大摞文件从顶部掉下来。 “天上?”我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天花板。 朱莉娅冷笑了一声,忽然动作极快地掏出一把消音枪,对着天花板猛射了两下,刹那间,四周的钢钉卸落,如天空倾下骤雨一般,数以万计,乃至更多的文件倾落而下,飞舞的纸张如漫天白羽,很快就在地上堆积出一座小小的雪山。 它们的数量是那么多,仿佛一场下不完的雪。 我怔怔地看着覆盖住我脚背的纸片,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 “这一切都是变态的,所以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始终在我的脑海中萦绕不散我想毁掉它们,毁掉它们全部。” “良知一次又一次地阻止着我,我不断地告诉自己,我没有权力代表一群有思想和智慧的生物选择生死,但是现在我改变了自己的想法。看啊,这群可怜的甲虫,它们被操纵着走进海水,它们的腿上有伤口,膝上有疤痕,高浓度的盐水分明让它们痛不欲生,但大脑中的程序却麻痹了它们的知觉,让它们带着微笑走进来,它们那么痛,脸上却写着‘啊,原来这就是快感’,它们的疮口烂了,生了蛆虫,白脓流污,但它们的认知中这却是极致的美丽妆容。” …… 我的世界空了一瞬,是光屏里传来的声音惊醒了我。 “他……陆绪言想要做些什么?”我猛地看向朱莉娅,“他想杀掉所有的雌性?” 朱莉娅没有理我,她仰头看着破碎的天花板,神情夸张得像个次看到雪的女孩。 我再次看向屏幕,只见陆绪言带着他身后的雌性一步步走向深海,背后远远地传来嘈杂的背景音: “开枪!快开枪!拦住那个疯子!” “不能开!他含着芯片炸弹!这个距离会把我们所有人都炸没的!” “那这些货品怎么办?去救啊去救能救一个是一个!” 我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冲到电脑旁,可我的脑袋却是空白的,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像朱莉娅投去求助的目光。 “你是傻子吗?”朱莉娅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嘲笑了声,“这场表演我和陆哥筹划了这么久。再说了,早就告诉你这个不是超级电脑,控制不了外面那些雌性。” 我握紧了拳,掌心几乎被掐出了血,这时一份雪白的文件贴落在我的脸上,我伸手想把它拂去,却在视线聚焦时停住了动作。 “不……这不是真的。”我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祈祷这是一个梦,然而事实就这样摆在我的眼前。 这是一个男孩的档案,一个来自圣玛丽孤儿院的男孩。 他的眉心有一颗红痣。 我一时间感到天旋地转,所有的真相都被剖开了,事实像一副血淋淋的内脏一样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档案?为什么按照研发标准来算蓝宫入不敷出还能持续运营?为什么失踪孤儿的数量如此巨大却不见踪影? 雌性,所谓的雌性从来就不是什么人造生物。 他们是被改造的,活生生的人! 我无法想象那群被改造的孩子遭受了什么,他们的大脑是怎么被洗成一张白纸的?那群白大褂是怎样打开他们的身体,在他们体内植入原本不应该存在的器官,又是怎么把他们变成不停地发情、怀孕、发情、怀孕的移动子宫? 甚至我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我欺骗了他们,欺骗他们爱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欺骗他们用爱情绑住自己、约束自己,心甘情愿地成为一个繁衍的道具。 “朱莉娅!!”我猛地看向身后,将手中的档案用力地砸过去,“你们早就知道吗?” “不知道。”她几乎是冷血地说道,“但也不意外,不是吗?”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赤红着眼睛看向远处的光屏。 陆绪言依旧在高声宣讲着他的正义与理想: …… “人类永远在社会的夹缝中寻求自由,自由是无数哲学家探讨的终极命题。人不能把自由定义为为所欲为的权利那是特权,那部分茹毛饮血之人的特权,凡人所能寻求的终极自由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必为而为之’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归根结底来自原初形态的欲望,来自‘浪漫的爱’。” “我知道你们认为我在说疯话,你们认为我不知所谓,可是这却是我思索多年的信仰,‘浪漫的爱’,多么理想化的东西,在最早的时候它总是寄生于错误的故事王子迎娶灰姑娘,公主下嫁平民,男性爱上男性,人鱼爱上渔夫,它给人以一种不同寻常的力量,让人类选择抛弃阶层、人伦乃至生命去选择满足某种原欲,选择抛弃一切重要的东西去填补虚幻的理想乡,它可以使帕里斯偷走海伦,也能够让亚瑟血战亚克逊,它是蝼蚁所坚持的最后一点自由,像人鱼公主、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为爱而死的自由。” “可惜它们没有。它们只是子宫。”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1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1 …… 他像个小丑。 我的心中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要毁掉的根本不是什么“罪恶的造物”,他们是受害者,是和他一样的受害者! 他们曾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儿童一样生活在孤儿院里,或许也曾想过考威尔顿大学,或许也试图竞选学生会会长,也会在星空下做梦,也想要去改变一些无人触及的事实。 他们是受害者,他们不应该被伤害,他们应该被治疗,被补偿,被送回阳光下,得到属于他们的自由。 他们不是子宫,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啊! “你会后悔一辈子。”我哆嗦着对屏幕里的人说道,“你会后悔一辈子,后悔一辈子。” 我大步冲到电脑旁,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敲下了一行代码,理智随同记忆一起回笼,我感到自己的手法越来越娴熟。 原来我是会的。 我曾经会过。 …… “我要毁掉它们,当着你们的面毁掉它们,我会与它们交缠着、舞蹈着一起沉入大海,从此你们将在噩梦中时时见到我,记住我今天所说过的每一句话,你们会发现自己的审美有多么丑陋,自己的快乐有多么不齿,你们早就被这些天真美丽的病菌同化了,你们和它们一样,需要被尖锐的炮弹声叫醒,需要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好好地用一支舞曲洗掉涂抹在灵魂上的沥青。” “ic!” 随着陆绪言的号令,震耳欲聋的交响乐传遍每一条街道,那是柴可夫斯基的《overture 1812》,这乐声充斥雷鸣与炮响,像一支行进的军队。 月光下,那一大片苍白皎洁的身体忽然开始盘旋起舞,仿佛在狂欢的盛典中热烈地庆祝,陆绪言穿着黑色的礼服,飞快地,娴熟地交换着舞伴,他搂过每一个舞动的身躯,亲吻过每一位雌性的手背。 他们舞着,舞着,像穿着永无止息地红舞鞋,舞向大海的深处。 “要涨潮了!!” 我听到安保队长的惊吼,手下的动作立刻变得更快,我发现我的技艺并没有因为过久的荒废而变得生疏,相反地,我还能更快。 我能更快。 我咬牙告诉我自己,今晚,我无论如何必须、一定要阻止他,我能做到,唯独这一口气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我靠着这口气考进了全国最难考的大学,在佼佼者中脱颖而出,连任五年学生会主席。 我靠着这口气在我最糟糕的情况下完成了人生中的次演说。 我靠着这口气获得了梁闰的认可,成为他小组里最优秀的一名学生。 我能做到。 气势磅礴的交响乐、陆绪言疯狂的演说、漫天飞舞的纸张、以及几乎要把我的脑袋剖开的头疼,再没有什么能干扰我,我输出了最后一个代码,将芯片从电脑中取出来。 “你打算现在去找超级电脑?”朱莉娅冷眼看着我,“连我也打不开这个密码锁。” “我能打开。”我平静地看着她,走到紧锁大门的密码锁前。 我想到我跟随梁闰次来到这里的场景,我告诉他我愿意加入蓝宫后,他举杯对我说:“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很荣幸您这么说。” “所以我要把今天的日期用作一个重要的密码。”他冲我眨了眨眼,“不过我希望这个密码永远不会被用到。” 我眼眶微微一酸,接着毫不迟疑地转动起眼前的密码盘。 2、1、1、4 “孟哥。”朱莉娅忽然说道。 “抱歉,我现在很着急。”我并不打算理会她。 1、0、3…… “罗行死了。” 我蓦地停下了动作。 朱莉娅抓住我的肩,红着眼眶对我说:“罗行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我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所以我根本不想管什么真相,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什么改造人,什么雌性,我只在乎罗行,你知不知道?”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晚了。 朱莉娅张开嘴,露出舌根下那枚芯片炸弹: “我只想把伤过他的一切都毁掉我要把他们都毁掉!” 她用力地咬了下去。 剧烈的轰鸣声让我短暂性的失去了五感。 意外的是,我没有死。 我在硝烟中咳嗽了几声,慢慢地支着身体爬起来,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我面前的地板上,有一只断臂。 断臂的手腕上有一串鲜红的石榴子。 我突然回想起爆炸发生的那一瞬,似乎确凿有一只冰冷手掌将我推开,他用的力那么大,我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背脊生疼。 “不……” 我突然想起临走前我的安琪在我耳边的私语:“反正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出来保护你的。” “不!!” “桑桑!!!!” 第21章 落幕 我在轰然倒塌的废墟中走了很久。 沿途俱是断壁残垣,破碎的培养皿中汩汩流出蓝色的液体,脏污的、破碎的尸体遍地横陈。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2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2 我走了很久,久到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起初我还在努力地寻找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寻找哪怕只有一缕的白发,渐渐地,我甚至忘记了自己在找什么,脑袋里只剩下昏沉的泡影,像是小人鱼化成的泡沫。 然后天塌了下来。 别误会,这不是用来形容心情的修饰语,我只是在客观地描述我看到的事实。 我仿佛是一只漂浮在氢气球中的虫蚁,四围都是白色的皮囊,然后一根针扎破了它,我逐渐获得重感,缓缓落在了地上,接着天塌了下来,包裹着我的白色纸盒徐徐打开,蓝宫、爆炸、雌性、光屏通通消失不见了,这一切像是一出告终的舞台剧,渐渐拉上了帷幕。 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白色的病房,蓝色的窗帘,灰白的病号服,在我头顶盘根错节的胶管,以及飞速运作的计算机。 熟悉的头疼再次传来,只不过此刻我的头脑相当清醒,我清楚地知道我是谁,我在哪儿,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一个银发银须的老者走向我,他用枯树一般的手掌抚摸我的额头: “你终于醒了,绪言。” “梁老师。”我轻轻地喊他,喉咙哑得不像话,我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真实地使用过声带了,发出声音的一刻,所有的知觉突然回到了身上,我感到全身都在疼痛,爆炸留给我的创伤并没有痊愈。 梁闰像以往一样喊我绪言。 是了,我的名字叫陆绪言。 第22章 孟梁 孟梁孟梁,倒过来就是黄粱一梦,这个世界上,本没有这么一号人。 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一场真假参半的梦。 我叫陆绪言,二十八岁,三年前毕业于威尔顿大学,追随导师梁闰院士进入蓝宫工作,两年后我由于重大过失被调派到了白房子,没过多久就成了一名通缉犯。 我是个孤儿,在贫民区长到六岁,被罗氏五金店的老店长省吃俭用地养大,自幼与罗行、朱莉娅生活在一起,那时候罗行的眼睛还没有毛病,朱莉娅也没有染发,大家都喊她黄毛丫头。 六岁那年,一对夫妻收养了我,次年,雌性分配令发布,一个强塞进家庭的、性感又无辜的第三者把我养父母的婚姻搞得支离破碎,直到某日我的养母不告而别,而我的养父把我送进了孤儿院。 那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善良的护工带领我们读书习字,络绎不绝的志愿者丰富了我们的生活,而富有学识的玛丽奶奶每日教导我们,无论多么清贫艰苦,都不能忘记“do roantic thgs”。 她已经七十岁了,年迈却依旧美丽风流,她不化妆,不打扮,却会蹬着19世纪的男式小皮靴,带着毡帽,拄着手杖,拿公主似的神情招呼我们:“嘿,陆,要试试在星空下吃舒芙蕾吗?” 她会弹钢琴,会画画,会唱歌,会带我们去看深夜的降露,会在没有月亮的夜晚烧一碗奶茶陪伴天上的星。 不久后,我认识了林路和舒芝,玛丽奶奶带着我们三个男孩走遍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我听说她在退休前是个数学老师,但她却没有教给我们任何一个数字,她说,孩子在学会认字与算数前,得先学会在星空下做梦。 于是我们睡在沾染夜露的草坪上,第二天醒来舒芝说他梦到自己考上了威尔顿大学,林路梦到自己成为了爱情专家,而我,说起来有些赧颜,我梦到自己变成超人,改变了世界。 他们嘲笑我,我也嘲笑他们,甚至为此打了一架,结果第二天,我就永远失去了和他们打架的机会我的亲生父亲来接我了。 我离开了孤儿院,回到了属于我自己的家。 我有了爸爸,有了一名雌性“阿姨”,金发蓝眼的女人怀着孕,笑眯眯地摸我的脑袋,声音甜甜的:“言言,妈妈要给你生弟弟了。” 可我知道那不是我妈妈,在我记忆的最初,我模糊地记得我的母亲是个典型的东方美人,她美丽又寡言,总是用温柔安静地目光注视我,用微微发凉的手掌抚摸我的额头,她很少笑,声音像是泠泠清水,与面前的女人大相径庭。 我讨厌她,偏偏她还总是粘着我,不停地和我讲她与我爸爸的恋爱故事,她说她是豪门富家的小姐,我的爸爸是个破产商人,她说她是我爸爸的初恋,我爸爸曾经疯狂地给她写情诗,发誓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人。 我简直恨死了这个撒谎的女人,终于有一天,在她尝试用那红艳欲滴的嘴唇亲吻我的面颊时,我用力地推开了她。 她重重地撞在桌角上,捂着腹部开始呻吟,我吓坏了,从此再也不愿意靠近这个雌性,直到她在浴室里割腕自尽。 她自尽的原因自然不是我,而是她生下的那个天使胎。 我明白,天使胎的成因归根结底是因为基因突变,我也知道,在她怀孕之初就有诊断认为她这一胎可能不会是健康的胎儿,但每次看到我弟弟那丑陋的、变形的身体,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当日的情景,想起他的母亲捂着腹部哭叫的样子,想起那被血染红的一浴池水。再多再客观的证明也无法让我抛下肩上的罪恶感,我抑制不住自己补偿他的欲望,在父亲死后,他更是成为了我生活的唯一重心。 父亲去世的那年我高中毕业,我第二次失去了所有的亲人除了这个巨婴一般的天使。可以说,是对他的亏欠让我始终吊着一口气,害虫一般顽强地活下去。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3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3 我靠着父母遗留下的财产考上威尔顿大学,靠着自己努力得来的奖学金完成学业,我和林路、舒芝重遇于这间学府,共同研究人类与爱情的奥秘。 我竞选学生会主席,起初并不是因为星夜下的那个梦,而是因为这个身份能让我获得更高额的奖金,抚养一个安琪长大实在过于昂贵,学习之余我赚着高额的外快,具体内容是给别人当枪手,帮那些在白玫瑰工作的懒汉撰写爱情故事。 一切的一切,像是一个光线暗沉的圆环,周而复始,现在想来,我往后的命运早在此时已经预演过了。 我内向惧人,为了那30的优等生补助,我逼迫自己像德摩斯梯尼那样含着石子练习说话,我不眠不休地练习动作、姿势、研究观众心理学,林路和舒芝那段时间对我烦不胜烦,因为我会就着一个击掌该加在那两句话之间逼他们听我说同一段话好几个小时。 林路说:“你魔怔了。” 现在想来我当时确实魔怔了,所有人都评价说台上的我和现实中的陆绪言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聚光灯下的学生会主席是极具攻击性的、他姿态华丽、嬉笑怒骂、一个惊叹能调动全场情绪,而舞台下的陆绪言,却连好友的笑话都不知该如何接嘴,寡言到木讷。 终选那日我的讲题是《浪漫爱情、社会与人的自由》,我几乎全然忘记了自己演说的内容,我只记得自己在演说的最后单手握着拳,拿着话筒从台上走往台下,我不停地说着诸如“平等”、“选择”、“向死而生”这样美好而壮烈的字眼,一边呐喊着与台下的关注互动,我知道自己的演说会被直播到全国各地,也知道这是我最好的一次机会,我的手心是汗湿的,我的发根都是微微带着潮意的。 我记得演说的最后,我的听众们渐渐和我一起站了起来,我的腮部因为激动而泛红,他们也是,我的眼眶发热发湿,他们亦然。 我当时以为自己说服了每个人。 后来我才知道,对于他们而言,这只不过是一次家常便饭一般的情绪激昂,肾上腺素上升又下降,充其量不如开一次房。 我真正说服的人,只有我自己。 简单来讲,就是入戏太深。 我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处处都是机缘巧合,我抓住了手边的每一个机遇,才走到了今天。 就在那次演说过后,梁闰教授注意到了我。 我幸运地进入了他的研究小组,他给予我的研究津贴非常之多,多到我在养活安琪、滋润生活的基础上,还有时间做梦。 我每日每夜地做梦,我梦到自己是个超人,用火眼金睛在偌大的宇宙中找到了一个支点,然后撬起了地球。 梁闰跟我说:“我给你这个支点,和我一起加入蓝宫,你能改变很多东西。” “只要你愿意,你或许能改变千千万万像你后妈、弟弟、养父母那样的人的命运,哪怕你只是保护了一个群体的一项利益,也是为人类发展的道路铺下了一颗石子。雌性与安琪这一块的一切都可以说是百废待兴,只要你走一步,就会留下一个脚印。” 我心动了。 确切地说,我非常心动,几乎没有犹豫就在梁闰留下的志愿书上签了名字。 接下来的故事,我不想赘述。 因为你们都知道了。 那段仿佛坐过山车一般的日子,我硬生生体验了两次,一次在现实中,一次,在一个叫做“孟梁”的人的记忆里。 2116年12月31日,我放走了准备被执行回收的安吉丽娜。 2117年1月,我被调到爱情事务编写所,不再享有自由出入蓝宫的权限。 2117年1月9日,梁闰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不论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愿意站在理解我的角度给我以引导。 2117年6月,我和林路、舒芝以及朱莉娅开始了一场天真的“革命”,借以演说的方式尝试唤醒更多与安吉丽娜相似的雌性,后来这项运动被戏称为“ari beauty”,暗示其美丽浪漫,昙花一现,且不切实际。 同月,我成了一名通缉犯。 2117年6月15日,我的弟弟失踪了。 2117年6月20日,我不顾劝阻只身闯进了“天使之城”,他们抓住了我,当着我的面切碎了他,在他的尸身上盖上钢印,将他的头浸泡进装满福尔马林的透明容器,逼我与他对视。 2117年6月20日,我被送入野蔷薇疗养院,精神波动值达到381。 2117年6月21日,次治疗,治疗结束后波动值为412。 2117年7月1日,第二次治疗,治疗结束后波动值为485。 2117年7月15日,第三次治疗,治疗结束后波动值为508。 2117年8月1日,开颅手术,手术结束后波动值到达553,当日,我开始出现幻觉和精神分裂。 2117年8月14日,下一次治疗开始前,我在林路和舒芝的帮助下逃离了疗养院,没有游轮,只有一艘勉强装下我们所有人的快艇。 当日,我得知了罗行去世的消息,朱莉娅告诉我,一群特警忽然闯进他们的五金店里,找到了罗行藏在店铺阁楼里的那个雌性。 她说,她以为只要不离开那条灰暗的街道,就可以不面对这些东西,罗行与她可以安安稳稳地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过一辈子,她不知道罗行一直在用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维护着他们不堪一击的关系。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4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4 罗行被逮捕,罪名是非法拘禁和生产、销售以及滥用抑制剂,他在被执行的途中就自杀了是不是真的自杀不重要,不论是不是,红发女孩的仇恨都像无法被扑灭的烈火一样,疯狂地灼烧了起来。 2117年8月18日,我们逃不下去了,食物和淡水几乎消耗殆尽,包围圈越缩越小,朱莉娅的身体开始变差,悲伤和仇恨使她高热不断。 2117年8月19日,我的幻视越来越严重,看到的“东西”越来越清晰,我眼前的画面总是如童话中的那样绚丽夺目,我看到在海上奔驰的南瓜马车,看到在空中飘舞的神仙教母,看到小人鱼倚着船舷歌唱,看到十二个芭蕾舞女在金银枝叶间起舞。 2117年8月20日,我开始无法分辨真实和梦境,我怀疑自己已经死在了船上,化成了泡沫当然,是饿死的。 2117年8月21日,我半昏半醒间,听到林路和杨舒芝在理性讨论自杀的合理性。 2117年8月22日,我的幻觉突然消失了,我做了一张计划表递给他们,字迹缭乱的纸张从每个人手中传过,他们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我要毁掉这一切。 我不想拯救雌性了,他们是没有救的,安吉丽娜这样的个案永远只是个案。 我也不再想维护他们的权利,因为他们自己不需要。 我要毁掉他们,这既是最后的爆发,也是终极的复仇,我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以人肉为导线,布置一场撼动世界的恐怖袭击。 2117年8月23日,我们潜入了蓝宫,现实并不像梦境那么华丽壮美,没有演说、没有交响乐、没有舞蹈,也没有铺满世界的光屏。 只有一群疯子,一群拿命去炸蓝宫的亡命之徒。 这次行动非常的顺利,几乎是我这一生中唯一一次顺利的行动,潜入、隐藏、安置炸弹,直到引爆前一切都顺利异常。 直到引爆前我看到了工作台上的文件。 一份关于雌性真正由来的文件。 它像是被有意准备好的一般,适时地唤醒了我的理智和良知,我惊觉自己像一个小丑一般,嚷嚷着大而空的话语,做着残杀无辜的恐怖行径。于是我开始慌乱、开始害怕,开始尝试阻止引爆的开始,然而我的计划是那么的高效、精确、万无一失,以致于我自己都无法阻止悲剧的到来。 朱莉娅的最后一炬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轰鸣过后万籁俱寂,我被自己安排的炸弹炸得遍体鳞伤,像一个伤痕累累的笑话,赤裸裸地躺在碎片、培养液与雌性的尸体之间。 意识的最后,我看见了梁闰。 他依旧和蔼地笑着,深邃的眼中充满智慧,像是早已掌握了一切。 这就是曾经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 它不好听,简直像一片干枯而贫瘠的荒原,缺少理智、缺少仁慈,也缺了一份浪漫甜美的爱情。 没有了那份陡然出现、横亘其间的爱情,这个故事忽然变得悲伤而合理,相较之下,孟梁与傅生桑的感情虚幻得像一个童话。 或者说,那本来就是一个童话。梦中让我尽享爱欲情仇的两个月,只不过是千千万万植入雌性大脑的爱情记忆中,微不足道的一员罢了。 “回过滋味来了吗?”梁闰声音柔和地问我,“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我移开视线,将目光聚焦在雪白天花板上,动了动僵硬的眼球,才说道:“知道。” “有没有什么想问的?”他像是曾经讲课时那样循循善诱。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为什么?” “是为什么救了你?还是为什么把你当做雌性那样植入记忆?或者说,你想问问为什么那段美好的爱情只是一个梦?” 我的呼吸凝滞了一瞬,半晌后才问道:“您是为了证明,我是错的吗?” “你这么认为?”梁闰无奈地笑了,“我从来不觉得你是错的,绪言。你质疑雌性被灌输的爱情,质疑他们基于虚假的记忆、被强加的观念所做出的选择、质疑他们掩耳盗铃式的自虐,你做得很好,你是对的,这是本不该被忽视的问题。” 我没有答话,因为我知道他的话没有说完。 他接着道:“但是如今你亲身经历了爱情植入的过程,告诉我,你现在相信神仙教母了吗?” 我猛地闭上了眼睛。 我胸口的爱念从未消融,它像一团火,熊熊燃烧着,灼烫着我的五脏六腑。 我曾经尝试着劝说那位辛德瑞拉小姐,尝试让她相信现代社会没有神仙教母,她却固执地相信对方存在,我记得那个时候舒芝反问我:“你以为她真的信吗?” 我不是她,我不知道她信不信,但我确定我自己是不相信的。 我甚至能客观到冷酷地分析我脑中的爱情记忆的编写技巧,譬如在我弟弟送走后,桑桑立刻填补了我生活的空缺,他恰如其分地乖巧又野性,成功转移了部分我对弟弟的注意,这种手法叫“移情”;又比如他安静寡言、却温柔贴心,同时他长得极具古典意味,颇像我潜意识里构建出的母亲,这叫“依恋转移”;再比如他每次都在我精神崩溃的时候对我伸出援手,他总能知道我什么时候希望他说什么并给予我回应,让我把他当做我的灵魂伴侣,把他当做我最后的信念,这叫“救赎挪用”。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5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5 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动作,都只有一个目的。 就是让我爱他。 我都知道的。 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神仙教母是不存在的。 可是我想他。 我想他那永远发冷的皮肤,想他带蹼的手掌,想他耳后的鳃叶,想他每一根银色的发丝。我想极了他冲我笑得很甜的样子,想极了他拽着我去买裙子的姿态,也想极了他在月夜下,隔着铁窗撅起的小鱼似的唇。 强烈的酸楚让我无法抑制地开口询问:“桑桑他……”他是不是真的存在? 梁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猝然惊醒,住了口。 “绪言,都是假的。”他走上前来,握住我的手,“记忆是伪造的,观念是灌输的,梦境如此,现实亦然。” “真正操纵人大脑的从来不是计算机,而是你我所身处的这个社会,你的爱、恶、对、错,你的每一个决断,你敢说哪一样是你完完全全基于自身的个性做出的选择?绪言,人不会做选择,社会才做,人没有对错,社会中的个体才有,依照你的标准,这一切都是假的。你那么厌恶你编纂的虚假爱情,但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个一切皆为骗局的世界里,只有胸腔里的爱和勃起时的欲望……才是真实的。” “你为什么不接纳它们呢?” 第23章 因果 我无可辩驳。 其实从学生时代以来就是如此,这位导师的话总是逻辑明晰、因果明了,他的脸上向来带着成竹在胸的微笑,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也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底。 可是这不代表我认同他,相反地,我很少认同他的观念,他也很少认同我的,但我敬佩他的坚持,他也尊重我的探索,他从不吝于鼓励引导我,哪怕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 正是因此我十分孺慕他,我认为我们的共鸣层次远高于那些因为观念相同而产生的花火,我们拥有向着同一个大方向的坚持。 所以此时此刻我非常地想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给予我虚幻缥缈的爱情?为什么这么做的人,偏偏是他梁闰? “‘为什么偏偏是你’。”他忽然微微一笑,“你一定在这么想,是吗?” 我哑然。 “看来我是注定要辜负你的期待了。”他叹了口气,“绪言,雌性被广泛用作生育工具多少年了?” 我一愣,下意识地回道:“二十二年。” “二十二年,在你看来久吗?” 我摇了摇头,作为一种制度,二十多年的历史实在是过于短暂了。 “其实你应该是觉得久的。”他站起来,把座椅往靠近我病床的方向挪了挪,“你今年二十多岁,在你记忆的最初,基本上已经能看到雌性的身影。而我,我今年七十五岁,你知道在我眼里这个推行二十年的制度有多短暂吗?它短暂得就像一场过家家的游戏。” “游戏注定是会结束的。”我忍不住接嘴。 “是的,非常正确。”出乎意料,他飞快地表示了认可,“而且这场游戏也该结束了,安吉丽娜这样的雌性会越来越多,爱情记忆越来越经不起推敲,黑色交易将无法遏止,像你这样的孩子也会逐渐大批量地涌现。更有趣的是,在社会矛盾激化之前,上帝先表达了不满,创造了天使胎来加快游戏的结束。可是绪言,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注定早夭,上面那些制定规章的人,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的时间与钱财来推行这项漏洞百出的政策?你又有没有想过,假如所有的雌性消失了,这个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过。”我沉默了片刻,答道,“但我得不到答案。” “你得不到,是因为你永远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你知道安吉丽娜,你帮助过的那个雌性现在怎么样了吗?” 我弄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庭审已经结束了吧?她应该会败诉,然后被强制执行回收。” “下判决的是谁?” “李媛海。” “记得很清楚。”他随口夸了句,“全国十大杰出法官里唯一的女性,未婚。” “您想说明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倒是打开了终端,将画面投射在我面前的白墙上,一边调试一边说:“你知不知道安吉丽娜现在在做什么?” 我皱起眉,想说些什么,紧接着安吉丽娜的脸就出现在了我面前的光屏上。 只见她不知位于何处的广场上,双手举着宽大的泡沫牌,两颊绯红,声音嘶哑,正在歇斯底里地呐喊,她周围环绕着形形色色的人群,正在以掌声和尖叫回应她的演说。 泡沫牌上是李媛海的照片,用大红的油漆打了叉。 “他们在说什么?”我看像梁闰。 “大意是,李媛海的判决受到自身的条件局限,缺乏专业性,要求再次上诉,希望能获取舆论支持。”梁闰关掉了视频,“她说,李媛海是个拒绝婚孕的女人,她会从她的立场角度选择剥夺雌性的应有权益,因为她害怕生育的任务再次落回妇女的头顶。” “这有问题。”我支撑着坐起身,“且不论她的推测正确与否,这都不能成为质疑法官的依据。”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6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6 “这当然有问题,判决不会因此改变,但安吉丽娜也不会被执行回收,她会四处进行演讲。除了她以外,全国各地将会有更多的雌性像她一样呼吁权利的平等,呼吁选择的自由,不久,雌性是否应该被生产和分配将成为最大的社会伦理问题这正是你想要看到的,绪言。” “也是你想看到的……”我隐约从他的言辞中听出了暗示,“让理应被执行的雌性流落在外,这是你们的安排?” “是的。”他富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让理应被捕的通缉犯自在逍遥一样也符合我们的预期。”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噢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他再次从椅子上站起来,又离我近了一些,这回他直接坐在了我的床边,“其实在很久以前对你来说是很久以前,对我来说仿佛只是昨天的故事那群女人第二十多次闹事的时候,我们确实考虑过,制造女性的替代品作为繁衍的工具是否有可能实现。” “事实上你们实现了。” “不不不,我们没有,不仅没有,这个命题还被证伪了。”他努力做出了一个苦涩的表情,这与他一贯宠辱不惊的面容格格不入,“我们并不是开始就打算造出一个类人的生物作为生孕工具的,起初我们的想法很简单,相较之下也人道得多我们尝试过推广孕育箱和合法代孕,让女性免于分娩的痛苦,但我们逐渐发现,妇女们真正想要反抗的并不是那痛苦的十月怀胎和一场手术。” “她们想反抗的是作为照顾者的一生……”我喃喃自语。 “是的,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以前做的量化研究。”梁闰摸了摸我的头,“十个月的痛苦和一辈子的牢笼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她们大部分都拥有智慧和敏锐的嗅觉,几千年了,足够她们了解自己扮演的社会角色,也足够她们明白,社会真正像她们索取的是什么大自然不仅仅给了她们用以繁衍的子宫和用于哺乳的乳房,还赋予了她们更柔软的体格与身体,以及一副相较于搏命谋生,更适用于拥抱、爱抚的柔韧骨骼。”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至今无法确定,天性,即自然赋予人的属性,与教养,即社会赋予人的属性,到底是哪样主导了人的特质的形成?女人的感性、眼泪、善良与包容,到底是自然铭刻在她们的基因里的,还是社会对她们的严苛要求?我们没有办法得出答案,我们只知道,千百年的历史演变中,我们早已习惯性的将这些属于照顾者的标签贴在了妇女们的身上,而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在‘自由’、‘平等’观念盛行的今天,女性们开始认识到这一点,要求摘掉身上的标签,通过拒绝婚姻、拒绝成为母亲的方式。因此,她们要的远比一个孕育箱更多,因为她们真正害怕的从来不是肉体上的疼痛。” “社会认可了这一点。”我也认可,“所以才会有雌性的出现,不是吗?” “或许大多数人都是像你这么认为的,但事实上并不是如此。”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决定研发雌性之前,这个提议是被我们当成笑话提及的。” 他略微抬了头,像是沉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当时我和另外几位同事,我们像现在的你一样野心勃勃,围坐在一起讨论着社会的发展前景,可能你不知道,在那个时候,一切的发展趋势已然暴露出隐隐的弊病,具体体现在十六到二十岁的青少年,特别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少年,自杀率大幅爬升,是的,这些都是秘而不发的数据,但确实夸张到可以用爬升来形容。” “这是为什么?” “研究数据告诉我们,是母亲的缺位。”他耸了耸肩,“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少年大多出自经济条件上佳的家庭,也往往拥有自我意识强烈的母亲。不难想象,一个工作稳定的白领女性很难真正意义上地理解和满足儿童的需求,她们会给孩子不亚于任何人的爱和温暖,但她们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才能让她们的孩子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她们不了解认知发展理论,不了解人格发展阶段,不了解自我同一性的形成,她们不知道,照顾者无意识的缺位会给社会的下一代带来多大的伤害。久而久之她们发现自己的孩子上课不再举手发言了,变得不会也不愿和陌生人交流了,无论做什么事情他们都无法提起兴趣,考上了优异的大学却找不到向往的目标,甚至选择早早结束自己的生命,直到这个时候,缺位的照顾者才跑出来质疑‘我的孩子为什么这么不负责任,妈妈已经给你创造了所有的条件’;略微理性一点的则跳出来指责教育的体制,却不会想到自己除了自以为是的温暖,究竟还付出了些什么。 “家庭不能没有照顾者,我甚至认为每一位照顾者都应该经受专业知识和技能的培训学习,可是我们又不能把这项工作全权依托给保姆或者专职人员,因为交易对象不能完全成为家庭系统的一份子,中间总有不令人放心的阴私与隔阂。” “然后你们提到了雌性?”我接着他的话问道。 “我们想到了雌性的雏形。”他笑道,“是一个叫简尼的年轻人,他开玩笑一般说,不如弄一个高智慧的机器人,裹上海绵垫子,设定个照顾程序派送到每个家里去就成了。”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7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7 “这显然行不通。” “当然,于是我们也跟他开玩笑,这个机器人不仅身体要软,专业技能要精通,还得具有极高的灵敏度,能感知到孩童的任何一丁点情绪变化并对其做出正确的反应。它必须掌握所有的人类语言与对话模式,拥有与超乎寻常人的同理和共情能力,最好还有知觉,这样才能确保每一个动作都不会出格。说到这一步,在场的每个人都笑了起来,我开玩笑说:‘你们说,我们要是真的做出了这么一个东西,几百年后会不会有人跑出来和外面那群女的一样,要求获得机器人权,自由选择是否承担照顾者的角色?’” 这句话让我脊背发凉。 他接着说道:“大家都笑了,只有简尼,他忽然认真了起来,他说,这个循环不就证明了妇女必须回归家庭吗?” “这就是你们的真正目的??”我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当时并不是,”他摇了摇手指,“我们仍然把这段对话当做笑谈,第二天,简尼甚至做出了一份完整的方案,他提出,妇女所渴望的平权只不过是想将自然所赋予的繁衍与照顾的职责推卸给其他群体,只要我们造出一批有智慧的替代品,他们两者之间必然产生对抗,然后我们借着雌性的平权赋予男女平等全新的定义,再慢慢将它们停产、引出社会,就可以让女性回归家庭,几十年的辛劳,可以彻底扼死她们无止尽的反抗。” “全新的定义,是什么样的定义?”我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男人做男人该做的事,女人做女人该做的事,两者得到对等的尊重,而不是男人和女人做一样的事。”他冲我比了个暂停的动作,“我们当时并没有把他的议案放在心上,也没有考虑真的进行这项劳民伤财的工程,然而事实证明我们忽视了女性群体的力量,五年后,第三十五次大规模女性运动几乎让这个社会的运作全然停滞了。” “你们最终动用了那份如同儿戏一般的计划……”我的喉结震动着,我却几乎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个病态的、反人伦的政策只是镇压平权运动的手段,二十年来,数以万计破碎的家庭,病变的胎儿,被逼疯的亲人,谁来为这一切负责?” “发展总是曲折前进的。”梁闰无奈地点了点头,“但是前景是可期的,至少目前看来,一且发展都在我们的预想之中。” “包括利用孤儿研发雌性?” “这也是接下来的计划之一。”梁闰竟然有些得意,“你看到那些文件了吗?在合适的时机,由合适的人将它们公之于众,能让我们更快地停止雌性的生产。我们会高效率地‘拘捕’所有参与黑色交易的人员,并尽快查封整个蓝宫来平息众怒,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彻底退场了。另外,被买卖的改造孤儿大部分都是女孩,借此我们可以告诉大众,现在所谓的男女平群,真正获得利益的只有站在高处的女性,底层的女孩子反而因为抗拒婚孕的妇女过多而更容易遭到买卖和侵犯,这也相当有利于我们的新概念的普及,不是吗?” “你把那些文件送到我的面前,是因为我是你们选择的‘合适的人’,对吗?”我努力保持着镇定,借着被褥的掩盖死死拽住病床一侧的护栏,“你想让我和安吉丽娜一样,成为你们的‘布道者’,从一开始选择我作为你的学生开始,你就有了这个预谋。你引导我反抗,引导我四处演说,你甚至害死了我的弟弟,把我关进精神病院,想要逼疯我做出同归于尽的举动事实上你们也做到了,我如你们所愿地炸掉了半个蓝宫,同时你又留下了那些文件,让我放弃自爆,保住了我的命,把我当做枪使。现在我想问你,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像安吉丽娜那样,任凭你们摆布?” “很聪明,绪言,你很聪明。”梁闰鼓了鼓掌,“可是你又凭什么认为你和安吉丽娜不一样?” 没等我反应,他突然开口喊道:“进来吧。” 我反映了一瞬,猛地扶着护栏从床上爬起来,未痊愈的伤口和酸软的四肢让我一下子坐倒在了地上。 我丝毫没有觉察到地面的冰冷,我看着那扇半开的门,强烈的预感让我既恐惧又期待,心脏似乎要跳出胸膛。 我按着心口,却按不住那团翻涌着想要喷出的情感。 下一秒,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的桑桑,那时时刻刻揪着我的心口的安琪,他一步步向我走来,银色的长发和白大褂的下摆一道随着他的步伐飘摇着,晃得我心头震颤不止。 他用漆黑的双目地注视着我,像是在注视一捧泥土、一抔石灰,仿佛我们从未认识过。 事实上我们确实从未认识。 “他没有名字,代号是‘sun’。”梁闰好心地作了介绍,“与你记忆中的不同,他既不是雌性,也不是安琪,他是我们‘太阳计划’唯一剩下的试验品,也是唯一的成功品。” 迷雾在眼前散开,我看向眼前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神影,不自主地回想起梦中他抱着我,浑身染血的景象。 “你们真正想研发的是武器。”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骗局里还藏着骗局,你们之所以选择用生产雌性这种劳力伤财的方式对抗妇女运动,是想借此为幌子制造人形兵器!你们所做的一切,打着社会发展的旗号,进行背德的交易,逆伦的研发,最后将得到的一切恶果退给进行平权运动的女人……梁闰,你还有没有底线?”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8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8 “我的底线是社会的发展不能止步。”无论我如何质问,他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大自然安排了生产者、消费者、分解者,形成系统循环,各就其位,互不僭越,自然才能够循环。同理,大自然为我们区分了男人、女人、老人和年轻人,他们各司其职,相互妥协,社会才能够前进。消费者去抢生产者的工作,分解者不安于分解残体,理应循环向前的事物停滞,这才是我无法忍受的,其余的一切只不过是发展螺旋中的一个狭小循环,不足以被纳入我的视线。” “绪言,你好好地看着他,看着你面前的这个试验品,我给你两个选择。”他的声音依旧十分温和,却让我不寒而栗,“一,继续当你的反叛者,宣扬你的思想,传播你的理念,你可以自由地前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前提是带着这个手环。” 那个手环我认识,没什么特殊作用,就是可以引爆。 “作为奖励,你面前的这个试验品,他会被植入和你相同的记忆,然后成为你的合法伴侣。”他挥了挥手,示意桑桑往前走了一步,“二,如果你拒绝,那么接下来,我们会给你做一个手术。” “手术结束后……你会失去所有的记忆,抛却所有的想法,成为那千千万万个生育机器中的一员。” 第24章 抉择 病房陷入了沉寂。 我没有说话,梁闰也没有,他依旧是那副胜券在手的模样,礼貌地笑着,慈爱地注视着我。 我缓缓地躺回了床上,抬起头,看到悬在一边的软胶管,就是这些胶管,连接着培养仓、计算机和我的大脑,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环,圈住了一段虚假而浪漫的爱情。 与其相似,这荒谬、可恶、听起来不切实际的一切,最终也自圆其说,变成了我眼前的一个圈套。 我不可能顺应梁闰的要求,但我知道,没有我,他还有王绪言、张绪言、李绪言,剩下的时间不多,足够他编导更多与我相似的故事。 我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向一旁的桑桑,他依旧笔直且安静地站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细碎的发丝略微掩住他的眼神,他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冰冷。 我的安琪从来不曾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只觉得心口传来一阵刺痛。 “你的回答是?”梁闰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他将手中把玩的金属圆环放在我的床头。 我盯着那个泛着冷光的圈看了一会儿,答非所问:“你们担心它失控,所以需要利用我来控制它。” 他顿了顿,继而笑道:“反应很快。” 我只是突然想起那断半真半假的记忆中,林路介绍桑桑时说的话,他说:它缺乏所有正常人应有的能力,包括语言、痛觉、安全感,同时,它没有感情,无论怎样的记忆都无法让它对丈夫产生‘爱意’。 这个形容放在安琪上很奇怪,但放在一个人形兵刃上,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它的能力远超出了你们的预期,你们担心失去对它的掌控,又不舍得毁掉这个杰作,不想把项圈直接套在他脖颈上。所以就想像控制雌性那样,用虚假的记忆让它爱我、依恋我、把我当成它生命的全部,然后再通过这个手环利用我来控制它。”我笃定地说道,“可是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不干脆抹杀它的个人意识以保证万无一失?另外,你们为什么认为这段爱情记忆能起到作用?既然你们以前的尝试都无法让它对丈夫产生依赖,又凭什么觉得我是特殊的?” “我们确实希望,sun永远是一个像电子计算机一样冰冷而精密的工具。”梁闰摊了摊手,“但事实证明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生物,早在几年前,我们就发现他的大脑会对某些特定的刺激做出反应比如你的演说。” “我的演说?” “那是你学生时代的次演说,很精彩,”他笑了笑,“也很稚嫩,但胜在朝气蓬勃,青涩生动。” “我记得。”我缓慢地说道,我当然记得,是这次演说让我成为了梁闰的学生。 “其实选择你的人不是我。”他看透了我的心思,好整以暇地说道,“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听到你的演说后,sun出现了惊人的精神波动你知道它的精神波动值是怎么变动的吗?正常状况下它的精神波动值始终是0,因为它不具备人的情绪,所以精神波动仅仅介于‘有’和‘无’之间,数值也不会平稳增长,往往会像水泵一样,轰然暴增到临界值,又骤然落回原点。而你在演说的时候,有一瞬间所有的测量仪器都发出了报警讯号。” 我心中微动:“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已经做出这样的安排了吗?” “一方面多了一杆为雌性发声的枪,一方面有了牵制sun的工具,何乐而不为?”他叹了口气,“其实我是犹豫过的,绪言,你很努力、很刻苦,有天赋、有情怀,总是善良内敛,认真正直,如果有别的选择,我会考虑改变人选。但是很遗憾,sun对主角是别人的爱情剧本毫无反应,而只有你出现在它面前的时候,它的状态才会产生微弱的变化。” “所以,即使我选择了第二条路,你们依旧会给它植入那段记忆,然后用我牵制它,只不过处于雌性位置的人变成了我这个选择根本没有意义。”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9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69 “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梁闰点头,“结局不会有区别,只不过你可以选择成为男性还是雌性,选择记住或者忘却。当然,不排除另一个可能,假如sun对这段记忆依旧没有反应,那这一切就会被推翻。” “如果它依旧没有反应,你们会杀了我,让这世上唯一能影响它的事物消失。” “或许是如此。”他不置可否,“但我们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来我不想失去一个优秀的学生,二来没有握在掌心的绳索,sun依旧会是一个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 我冷笑了一声。 在今天以前,我从不知道他是个如此精明的商人。 我是有多愚蠢才把他当成学者,他分明就缺了一种作为学者,甚至作为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他永远不会相信,利益的天平之上还应该有更高远的追求,还应该有一根哪怕社会停滞、财富倒流,也需要被始终握紧的准绳。 如果有两条铁轨,我毫不怀疑他会在列车失控时驶向三百、乃至三千三万个儿童而非爱因斯坦,他能侃侃说出几百条理论来支持自己的选择,也能让我像曾经无数次的辩论中那样,屈服于他无懈可击的缜密思维。 可我理解他的逻辑,不代表我认同他的格调。 我绝不会依照他的步调走,作为一个局内人,这局牌我已近打得太臭,到了这最后一步,在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我所能做的,我必须坚持的,只有不妥协。 绝不妥协。 “我需要一定的考虑时间。”我对梁闰说。 “当然可以。”他几乎马上就答应了,“需要为你腾出这个空间吗?” 我点了点头:“我还要它。” 梁闰愣了愣,却没有反对,甚至露出调侃的笑:“确实,你可以选择验一下货,给你十五分钟,我会关掉房间里的监控,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不怕我诱导它失控?” “我当然怕。”他按了一旁的一枚按钮,洁白的天花板上忽然出现了神仙教母的人形。 神仙教母的手里捧着三颗绿色的星星。 “只要sun的精神产生一丁点波动,波动值暴增,这些星星就会立刻变成红色,警报就会响,一旦警报响了……”梁闰退出门外,慢条斯理地关上了门,“你就不再有选择的机会了。” 梁闰走后,死一般的寂静再次笼罩住苍白的病房。 他的离开仿佛让气压变高了,我感到呼吸变得顺畅。 他口中的“sun”则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像是一尊雕塑。 我突然用手臂掩住了双目。 积攒许久的的涩意冲上眼梢鼻端,我闭上眼,按着眼睛,用力地抽泣了一声。 只一声,我也只有这一声的时间。 十秒后,我松了手,捻去眼角的潮意,平静地说:“可以过来一下吗?” 素色的人影走到我的眼前,近距离看,他整个人如一方无瑕的白玉,每一寸皮肤都好似精心打磨,洁白晶莹又冰冷彻骨。 他的完美与我记忆中的相比丝毫不差,唯独少了几分灵气,毕竟玉像不会笑、不会撒娇,也不会叫我“孟哥哥”。 梁闰说,这尊雕像对我的演说有反应。 我想赌一赌。 “我听梁老师说,你很喜欢我大学时的演讲。”我悄悄地偷换了概念,“如果时间允许,我非常愿意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给你听,但是现在我们只有十五分钟。” 他没有反应。 我按耐住沮丧,继续道:“不过作为补偿,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我,或许也将和你有关的故事。为了你自己,请记住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 我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掌:“不久之后,你会做一个梦,梦到一个人,叫孟梁……” 我顿了顿,在故事开始前咽下了喉头的哽咽。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现在在做什么。 梁闰绝对想不到,在研究浪漫的爱之前,我曾经将很多的精力投入在另一个课题上。 那个课题叫爱的消退。 爱的消退,在很多时候表现为去魅化的过程,局内人总是会把自己当成人鱼公主,把对方当做年轻的国王,抛却歌喉、割裂鱼尾,每一步行走于刀尖,沉沦于非理性的情感,然而在局外人看来,这不过是个“她爱他,他错爱了她”的俗套故事。同样的,恋爱中的某方因为时间的推移、经验的累积,逐渐揭开爱情故事和爱情对象的那层面纱后,这一切就会从云端跌入谷底,嘘寒问暖变成鸡零狗碎,互诉衷肠变成无病呻吟,当事人从局内走到局外,浪漫的爱就自然而然地土崩瓦解。 简而言之,当一个浪漫美好的故事失去新鲜感后,人们就不会再为之流泪了。 而这就是我在这十五分钟内的任务。 我要在这十五分钟内想办法,让它听见这个故事,让它一遍又一遍地听这个故事,哪怕它忘了,我也要让这个故事成为它潜意识里的俗套剧本,这样被植入它脑中的虚假记忆就会多多少少失去原有的吸引力。 梁闰给我的两个选择,我一个也不要。 我宁可杀死我自己。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70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70 我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继续说道: “你会梦到一个叫孟梁的人,他是个问你冷不冷的人。” “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对你好,他把你当做一个平等的人对待,他喜欢拥抱你,喜欢打扮你,喜欢带你出去逛街,侵家荡产地给你买漂亮的衣服和首饰;他非常依赖你,喋喋不休地关照你,哪怕弄伤自己,也不舍得在你身上留下一点伤痕。” “你们成为了合法的伴侣,尽管如此,他也不愿意被原始的欲望冲动控制,他想和你自由地相爱,想自由地选择和你上床的时间,想依照自己的意愿选择是否抚养子女,他恨不得满足你全部的愿望,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你……因为他真心实意的爱着你。” “他总是那么蠢笨,总是踩入各种各样的陷阱,但他绝不会利用你,他知道你很厉害,可是越知道你厉害他越是心疼你,他越是不能用别人对待你的方式来对待你,只有在他的眼里,你永远不是诱饵、雌性或是工具,你是像天使一样美丽的安琪。” “他爱你。”我别过头,很快又转了回来,“你也爱他,你会叫他‘孟哥哥’,对他撒娇,你会穿着小裙子和他跳舞,你会在夜幕降临后和他做爱,你保护他,救赎他,理解他,回应他的感情,实现他的愿望,你们之间的爱情浪漫而又完美无缺。” “可是你要知道,这是假的,这是别人种在你脑海中的记忆。”我死死地拽住它的手指,尝试着用这种方式唤起它的意识,“他是假的,孟梁是假的,你脚下的这片土地上,从没有存在过一个叫孟梁的人,没有人爱你,没有人怕你冷,没有人宠爱你,或许将来会有,但他不是孟梁,他要靠你自己去寻找,在不被虚假记忆支配的前提下,闯出这片牢笼,自己去寻找那会很累,但那才是真正自由的、浪漫的、完美的爱情,而不是由代码编写的虚假记忆。” “……你听到我说了什么吗?”我抬起酸胀的眼看他。 我的思绪早已乱成了一团麻,刚才的一番话简直让我把心都说碎了,我相信,只要它的神情出现一点点变化,我就会忍不住抱紧他说:爱你的孟梁是存在的。 不知幸是不幸,他没有。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再次开口:“在不久的将来,你会做一个梦……” “你会梦到自己成为一个叫桑桑的安琪,在遭到不断的贩卖、退回后,遇到了一个叫孟梁的男人,他爱你,尊重你,你也懂他,保护他……” “……可是这些都是假的,你不能相信那些虚假的故事,你要相信,你足够美丽强韧,也有足够的能力逃离这里,追寻自己的自由。” …… “在不久之后,你或许会做一个梦,梦里有一个主人公叫孟梁……” …… 我的嘴唇几乎干裂了。 不断地复述并没有让我的情绪稳定下来,我一遍又一遍否认着自己曾经那样浓烈的情感,心痛得绞成一团,可我又不得不握着那只冰雕一般一动不动的手掌,反反复复地说道: “桑桑,你会做一个梦……” “梦中有个叫孟梁的人,他爱你……” “他……” 我再也忍不住了,蜷起身子哆嗦起来,可是我必须把这个故事讲完,我必须补上故事的结局:“他……他不想成为你的拖累,不想变成你的项圈,所以他消失了……” “可是我真的很爱你……” 话音落下,我才惊觉自己说了些什么。 我说错话了。 我不该对着一个错误的对象倾吐爱意。 然而就在这时,握着我的手突然狠狠地挣动了一下。 我猛地抬起头,惊讶地发现眼前的人竟已泪流满面。 他用澄澈的黑眼睛看着我,眼眶里溢满了泪水,浅色的唇蠕动着,轻轻地用生疏的语言说道: “孟……梁……是……真……的……” “我……也……是……真……的……” 我几乎是震惊地从床上爬起来,险些再次摔倒在地。 他扶住了我,紧接着熟悉的气息笼罩住了我,我发现自己被他拉进了怀里,向梦中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他把着我的手,让我去触摸他的头发,我顺着他的指引摸去,忽然触碰到了一根冰冷的胶管,与悬在我床头的那根一模一样的胶管。 他用糟糕的发音,断续的语调跟我解释道:“你……说过……要带我……离开……这里……” “我每天……等着……你……可是你……说谎……” 我蓦地回想起来,我放走安吉丽娜之前那段时间里,确实曾经在培养仓见过一个漂亮的少年。 只是他当时长得远不如现在那么完美无缺,还留着一头黑色的头发,非常瘦小,小猫似的蜷缩在墙角。 我总觉得他看起来很冷,就走过去,将自己的白大褂披在他身上,顺带着给了他一个拥抱。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71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71 分开前,他死死地拽住我的衣角,我告诉他我会再来看他,同时,我还留下了一个错误的允诺,我说我将来会带他离开。 那个时候的陆绪言,野心勃勃,连地球都自以为能撬起,更何况拯救一个雌性。 当然现在听来这不过是个笑话。 我突然想起,在那段虚假的记忆中,在游轮上,我问桑桑,他是不是认识陆绪言。 桑桑说:“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他问我冷不冷,还跟我保证说,有一天会带我离开那里。” 强烈的惊喜攫住了我的心脏:“我梦中的那个” “是我……一直都……是我……”他将头上的胶管拔了下来,放在我的床头:“我把我们……连在一起……永远……连在一起……梦里连在一起……醒了……也在一起。” “我……早就……想……带你离开……可是……我骗不过它……”他指了指头顶的神仙教母,“直到……你说……你爱我……” 我抬起头,发现神仙教母手中的星辰依旧散发出盈盈的绿光。 “为什么它没有变化?”我不解。 他轻轻地扬起嘴角:“因为……你把我……变成了人……” 我愣了片刻,紧接着恍然大悟。 我的桑桑,我爱极了的桑桑,他方才的冷漠不是因为不认识我,他是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试图骗过头顶的圣母,而我自以为可以让爱情消退的絮语实则唤醒了他的回忆,让他渐渐地回想起在虚假记忆中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感受,渐渐地学会像普通人一样宣泄情感,避过了精神波动的暴增与陡落。 我把梦中的安琪偷回了现实。 我把公主的石像变成了人。 我一时间呆呆地坐在床沿,品味着这失而复得的惊喜,说不出话来。 仿佛突然间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所有的一切都走到了最坏的地方,唯有这一峰柳暗花明,满园清香。 桑桑扑上来,再次死死地把我抱在怀里: “这……一次……换我……带你离开……” 第25章 尾声 如我所想,逃离蓝宫对于桑桑而言,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更何况我们没有惊动警报。 几经周折,我们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两个流亡者,居无定所,四海漂泊。 我像蜗牛背着壳一样背着我的安琪,这么形容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负担,而是因为他是我的家,他是我从过去的残梦中带走的唯一珍宝,也是我上半辈子尝试了这么多次后,唯一一个真正拯救的生命。 我用一个吻把公主的石像变成了人,这是陆绪言演说半生也未能取得的浪漫成就。 我们满世界的流荡,穿梭于狭小、贫穷却干净的小街,这些街道往往和曾经朱莉娅、罗行居住的地方很像,会有一些灰色的生意、一些违法的生产,但好在消息够闭塞,政策的手也无法全然伸进来。 我没有开五金店,倒是做着卖廉价水晶的生意,因为桑桑很喜欢明亮、剔透的东西,而不算过分微薄的收入也足够让我每周带他上街,买一身橱窗里的衣裙。 偶尔我们会为一些雌性提供抑制剂,如果她们有需要,我们还会想办法为她们提供收容暂住的场所,为她们准备药品食物,在必要的情况下教她们反抗来自丈夫的家庭暴力。 我帮助了很多人,真真正正地帮助到了他们。 不再妄图抓住天上的云后,生活变得快乐而满足。 我从采石场回来的时候,我的安琪正站在砖墙边,撑着太阳伞吃雪糕。 他斜扎了一个长长的马尾辫,发梢还微微烫卷了,看起来青葱又朝气蓬勃。 现实中的桑桑和梦境里的依旧有着不小的差别,我知道,在梦里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对我撒娇,可以流利地说话,可以粘着我讨要一个亲吻,可是在现实中,他却必须遏制住自己的所有情绪,催眠自己忘记和我在一起时的喜怒哀乐,才能瞒过蓝宫遍布的探测仪,以致于脱困后他依然安静寡言得过分。 不过一切都正在变好。 他的话说得越来越流利,情绪也越来越外露,他正在逐渐抛却掩饰,变回我记忆中那个天使一般的傅生桑。 一切都在变好。 至少目前看起来一切都是这样。 我没有在任何一个家里装过电视和广播,也没有再使用过智能型终端,我甚至想回到百年前,去买一台屏幕只有指甲盖大的,与网络绝缘的手机。 我看不到新闻,听不到广播,在这个污泥下的小花园里,只有我和我的爱人,友善的街坊邻居,以及被我们救助过的,对我们心怀感激的雌性和安琪。 我们活在一个琉璃制成的伊甸园,只要离硝烟升起的地方够远,哪怕到寿终,那些曾让我们痛苦、愤怒的阴影都不会实质性地对我们造成影响,我的心底仍然留有遗恨,但它们仅仅埋藏在我的心底。 我已经没有力气做梦了。 桑桑朝我招手,我走过去勾住他的手指,和他交换了一个亲吻。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72 浪漫爱情 作者:凉容 分卷阅读72 他的嘴里仍旧带着雪糕的味道,很甜。 【正文完】 第26章 后记 次写后记! 不严肃的那种,就稍微唠嗑下。 这篇文是我写的非常顺、非常快(对我来说)、自己也非常喜欢的一篇文,这个题材其实是看《黑镜》时的意外脑洞,最初的意向是想写那种高科技带来的伦理问题之类的,结果最后好像剑走偏锋了。但是大体基调倒是稳的,短小、紧张、烧脑,还有一种暗黑的浪漫,结局也顺应的这个基调,是那种看起来he实际上也说不好到底有多he的奇妙he(?) 这个后记主要是想盘点一下前文一些没有揭开,需要大家自己去揣摩的伏笔,我可能自己也忘了很大一部分(你!)欢迎大家补充嗷! 1孟梁:我讨厌写浪漫爱情故事,因为我不相信浪漫爱情(前面很多章都有提到),这真的不是真香预警!从最后陆绪言的演说可以知道,绪言他真的是这个时代少有的认为浪漫爱情非常美好的人了,也正是因此,他不愿意把浪漫爱情用作控制雌性的工具,与其他那些爱情编写师正好相反 2傅生桑这个名字,可以去查查生桑的典故,是做梦梦到死期将至的意思 3第五章 孟梁在通缉令上看到陆绪言的脸,但怎么也记不住他的样貌,因为他看到的是自己的脸,自带模糊滤镜(?) 4朱莉娅和罗行,但看姓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注定的为爱而死。罗还能联想到简爱里的罗切斯特,暗指罗行藏在高塔上的雌性 5第八章 的开头,是现实中的事 6所有“舞台剧”的演员,所有有名字的人都聚于一堂,同时他们都对孟梁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因为剧本是上帝视角 7小丑面具的陆绪言其实是孟梁,也就是完整的陆绪言的“本我”(算是吧) 8圆桌会议后,孟梁因为不想在弟弟和桑桑中做选择而十分痛苦,桑桑抱着他安慰说“睡一觉之后一切就翻篇了”,然后真的直接翻篇了,跳过了孟梁现实中亲眼目睹弟弟死去的剧情 9孟梁在记忆植入的过程中,其实有三次想要强行挣脱记忆的灌输,次是十四章,陆绪言在游艇上突然对他提到以前的事,第二次是在野蔷薇监狱里一个囚犯给了他芯片炸弹,第三次是野蔷薇准备为他进行手术的时候,他打算自杀。 10这三次都被桑桑阻止了,尤其是第二次,两个人隔着栅栏约会的时候桑桑假装无意间从孟梁口中叼走了芯片炸弹,因为强行挣脱记忆移植可能会脑部受伤变成智障哦 11蔷薇这一章中有一句话提到,那个给孟梁芯片炸弹的囚犯有点像陆绪言,又有点像桑桑,我当时留了兼美这个词让大家猜,不过估计你们肯定猜不到就删掉了(喂),那是因为这个囚犯是孟梁潜意识里创造出来解救自己的,而在他潜意识里能救自己的除了自己便只有桑桑了。 12野蔷薇的花语:坚强、悔恨、浪漫的爱 13第十八章 (上)的最后,孟梁丢下心灵包袱后陆绪言的身影变淡了,因为他不再那么想要用死亡来挣脱一切了 目前就想到这些qaq很多我自己都忘了!欢迎大家补充 番外本来是不打算写的,因为正文都这样了,番外再那啥过意不去,但是番外甜了又和主旋律背道而驰,所以最好的安排就是不写(你!)不过既然有小伙伴提到了,那我也考虑一下写个桑桑视角的番外,不过不一定有就是了。 最后再次强调,这篇文有很多细节的处理都是为了服务剧情的发展而理想化过的(说白了就是想当然) 不要深究里面的逻辑!深究不会让任何人快乐的!! 么么哒爱你们!感谢每一个读到这里的小伙伴,比心心(づ ̄3 ̄)づ╭~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