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渡劫之自我救赎》 第1章 意外车祸 2017年深夏的一个傍晚,一辆红色的华晨宝马3系行驶在HHHT城市的边缘。夜幕与雨幕交织在一起,任凭雨刷急速的摆动,可眼前的视线依旧模糊。隐约靠着远光灯照射的两道光柱穿梭在雨夜中。道路的两边还没有来得及修建防护栏,迎面过往的车辆零星,车内仪表显示车速保持在一百公里每小时上下。 车内后视镜中的男人五官精致,轮廓分明,如同修剪过一般的浓密眉毛下长着一双深邃而清澈的大眼睛。眉心处嵌着的黑点紧挨着眉毛,此刻他愁眉不展,思绪颇多。 坐在副驾的女人气质出众,肤白貌美,娇艳的红唇垂涎欲滴,浑身散发着一种艺术的气息。她极不耐烦打破了沉寂,质问着身旁正在开车的男人。“我让你考虑的事儿你到底想好了没有?” 眼前的男人从无精打采中缓过神,眼神却浑浊、空洞。他好似梦中惊醒,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嗯”。 “你倒是给个态度,这婚你到底能不能离?”女人气势不减,咄咄逼人。好似惊扰了正在开车的男人,车辆左摇右晃,她习惯性的扣上了安全带。 “我……我还没想好,这样对她太残忍了。”男人底气不足,时不时的侧目看向身边闹情绪的女人,他抓住女人的手安抚道:“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处理好,请你相信我。” 女人长吁一口气,把手挣脱出来,避开男人的视线望着副驾窗外漆黑的夜色。男人见她欲言又止,焦急难耐,烟瘾来袭他伸手便翻寻手边的打火机和香烟。他在黑暗中摸索出一支玉溪香烟胡乱的塞进嘴里,慌乱中打火机却被触碰到了脚垫上。他瞟了一眼挡风玻璃,迅速低头摸索,几乎是同时和女人的手一起拾起了打火机。就是在此时车内瞬间被迎面的光亮填满,伴随着身边女人刺耳的尖叫和轰隆的鸣笛声。男人下意识踩刹车和打方向盘的同时,车辆在雨水冲积的道路上出现了打滑。来不及躲闪,一辆大货车迎面驶过,“当”的一声。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瞬间撞碎了挡风玻璃,车辆先是原地打转,同时靠着惯性转着圈滚下马路。车在空中翻腾了数圈之后,晃晃悠悠正立在了荒芜的废墟土地之中。 货车停车,迅速跳下两人。年轻的男司机抖抖嗖嗖的喊:“我把别人车撞翻了,这可咋办呀?”年长的男人边说边跳下道路寻找事故的车辆:“赶快先看看人咋样了。”两人一前一后顾不上心慌,打开手机靠着类似手电筒的光照功能,滑向道路一边的废墟中。 事故车的远光车灯没有损坏,雨滴穿过几乎毫无遮挡的挡风玻璃肆意地洒落到车内的布置上。车内满是残留的玻璃碎片,凌乱不堪。女人躺在破损的车内一动不动,夹在弹出的安全气囊和座椅之间,除了轻微的划伤,看上去没有明显的外伤。 年长的男人检查了女人的伤情,长舒一口气,转而寻找另一个人的踪迹,因为主驾的位置没有人。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两人在若有若无的手机光照下摸索,终于在远处的草丛里发现了甩出车外的另一名伤者。受伤的是一个男人,他仰面朝天躺在松软的土地上,呼吸急促、粗喘。透过他满脸的血迹看得出,脸色苍白,面容憔悴,几乎奄奄一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证明自己还有残存的意识。 年长的男人一个箭步跑上前焦急的询问伤者的伤势:“孩……孩子,你……还好么?”他划破的衣衫渗出了大量的血迹,问询的颤抖声传入了他的耳膜。他的眼神迷离,嘴唇半闭半合,声音似有似无。在他意识彻底模糊之前,喊了声:“救……救我。” 年轻的司机见状吓得面如土色,瞬间摊到,他双目无神,迫切的看向身边年长的男人,等待一个合理的处理办法。夜空中摄像头不偏不倚,就立在事故发生不远处的高杆上,在黑暗中十分耀眼。 肇事的两人马不停蹄开着大货车送受伤的两人去往NMG医学院附属医院。一路上也顾不得沿途的监控,火急火燎的赶到急救中心。因为男人的外伤比较严重,受伤的一男一女被送往了不同的急救室。紧接着数名公安民警和交警办事人员聚集在急救室的门口,民警和医护人员沟通总算找到了男伤者身上的名片。名片上有单位的地址和座机,转而才联系到了男伤者的家属。目前男伤者的病情严重,急需手术,刻不容缓,医护人员焦急的等待着家属的到来。然后两名民警才开始询问事故的原委:“你们是谁报的警?”此刻肇事的两人才平静了许多,年长的男人答:“我俩报的警。”办事民警继续问:“你们谁是肇事的司机?你叫什么?”肇事司机说:“我是,我叫丁晓飞。”民警边问边做着记录:“那你描述下事情的经过……”一同前往的交警办案人员也不主动发问,静静的听着事故的来龙去脉。 半小时之后,一对老人互相搀扶着穿过医院人群密集的走廊,紧跟在身后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老太太大声的询问打断了人群的谈话:“哪个不开眼的人撞了我儿子?”她在穿着制服的民警前面滞留片刻,从他们的目光当中找到了答案。她上前两步走到肇事司机面前干脆利索的扇了他一耳光:“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你给个说法。” 肇事的小伙子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下头,却不敢躲闪。老太太情绪激动,她再想动手的时候被身边的民警拦下了。民警安抚说:“老大姐,人小伙子认错态度挺好,他主动报的案。将来他需要负担什么民事赔偿或是刑事责任我们公安局自然会给您一个说法,再不济还有法院主持公道,对不对。” “你们别吵了,你们谁秦远的家属?来不及了,你们谁能签一下手术同意书。”护士打断了急救室门前的喧哗,目光望向身旁一侧的大夫。大夫接过话茬,用缓和的口吻说着迫切的伤情:“患者身上多处骨折,并且插入有不同程度的玻璃碎片,主要集中在腹部、胸腔,现在马上需要手术,你们谁能签字?请快一点!” 老太太一听需要手术,喘不上气,大脑一沉昏了过去。年轻的女子顾不上哽咽,也上前搀扶和老头一块把老太太放在医院的座椅上。“我来签,我是秦远的父亲。”老头心头一紧,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起身一瘸一拐的上前两步,挥笔写下秦荣富几个大字。 “秦远人在哪儿?我们可以看看吗?”年轻女子扶着昏厥的老太太喊。“早就推进手术室了,家属在门外等着吧。”大夫转身大步流星跨进手术室,随后急救室门口上方手术中三个字的显示灯亮了。人烟渐渐散去,只留下了秦远的三个家属在无声的抽泣中焦急的等待。 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躺在了重症监护室病房的床上。我轻巧的下地站立起来,第一个看到的人是站在我床前对面年轻的女孩儿,长发飘逸,一身黑色的皮衣皮裤打扮,潇洒却也浮夸。这个女孩儿在我印象中从来没见过,她阴森森的盯着我,目不转睛。我问她:“你认识我吗?你是?” 第2章 灵魂出窍 她端详我片刻,神情自若的说:“秦远,我是灵魂摆渡使。”看着一脸诧异的我,她换了一种让我可以理解的说法:“在你们的世界,你们的认知里,我是类似于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押送已故之人去往地府的衙役或者叫鬼差也行。不过那个年代的称谓太过老土,地府也在与时俱进,追赶潮流,我们现在叫灵魂摆渡使。” 我几乎不假思索,眼前看上去二十多岁充满活力的女孩儿这样荒唐的说辞,我只能予以轻蔑的还击:“你是鬼差?我还是阎王爷呢。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不学点好,还学人诈骗是不是?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堂堂青城(HHHT别称)有名的大律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能被你这点伎俩欺骗?糊弄鬼呢,你还嫩了点。” 她的反应出奇的冷淡,似笑非笑,好像司空见惯一样。她没有说话,点头示意让我回头看。 我回头伫立,床上躺着的男子,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带着氧气面罩,脸上挂满了伤痕,头部缠上了厚厚的纱布。我仔细端详着那张英俊的脸庞,那是我无数个日日夜夜镜子前的模样。我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忐忑难安。我抬头环绕四周,目光所及,除了一张床位和医院的检测设备、仪器再无它物。不知何时,那个女孩儿早已不见踪影。室内白色的墙壁显得病房里更加的空旷。床上的“我”穿着病号服,面容虚弱、憔悴,像睡着了一样,纹丝不动。哔哔作响的心电图仪器显示屏上,起伏的波浪线才确定病床上的“我”还有心跳。此刻我才注意到父母坐在床角一侧,我再也按耐不住,拼了命似的喊: “妈,您回头看看我。爸爸,我在这儿,我才是你们的儿子。这个床上躺着的不是‘我’。”我心慌意乱到了极致,胡乱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咆哮着毫无逻辑的言语。然而我的父母却毫无反应。 “我这苦命的儿啊,身上遍体鳞伤,这得遭多大罪呀,怎么摊上这么个事儿。”母亲已经泣不成声,父亲摩挲着母亲褶皱的双手静静的看着床上的我,双目已然湿润。 我如通空气一般存在,任凭我转着圈声嘶力竭的喊,他们都对我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当我意识到他们听不到,看不到我的时候,我慌乱的想要拍拍他们的肩膀。父亲离我咫尺之遥,可是我再怎么努力,如同磁铁的同性相斥一般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他的身体。这种无形的、外在的力量让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尝试多次都无济于事。反倒是父亲无意间的挥手竟然硬生生的穿过了我的胸膛,我感觉不到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头晕目眩。 我从父亲的拳头中抽离,眩晕感很快随之消失。我蹲在地上绞尽脑汁,我极力克制着狂躁的内心,但始终无法理解这当中的变故。我试着换个角度安慰自己,也许只能用我还在梦中的解释才能让我稍稍心安。深夜里人们进入梦乡经常会有不切实际,解释不了的事情发生。 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没等我起身,那人直接穿过了我整个僵硬的身体。同样的眩晕,我晃晃悠悠站立,才看清尹慧带着两名穿着白大褂的大夫仓促赶到。两男一女气喘吁吁径直走到我父母的面前,父母遮掩了脸上的泪容。“妈,这是刚才给秦远做手术的主刀医生,姓王,王大夫。这位是神经科的吴大夫。”尹慧做着简短的介绍。 我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尹慧的身上,三番五次做着徒劳无功的尝试。“尹慧,你看得到我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慧儿!”我张牙舞爪的连续发问,放弃了再有大半年就要步入而立之年本该持有沉着、稳重的形象。我喊的嗓子都快哑了,所有人无动于衷。 “大夫,你跟我说句实话,我儿子到底怎么样了?”母亲是这一问题的发起者,全家人都在等候结果。 “妈,我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儿嘛,那床上躺着的人不是‘我’。妈,您看看我,妈!”我稍稍缓和的情绪又变得焦躁起来。 所有人的面部表情告诉我,我的话他们谁都没听到。王大夫像是有重大情况要宣布,我识相的闭嘴。他不疾不徐,四平八稳的说:“我大概了解了一些事故的经过,好在病人身体素质还不错,送往医院救治及时。经过科室的手术,病人目前已脱离生命危险。”王大夫和吴大夫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这话一出,像吃了一颗定心丸。看的出来,我爸、我妈和尹慧连同我在内全部松了一口气。也许我的潜意识里,已经认同了床上受伤的自己,我不过是梦中的上帝视角可以看到所有人的面貌。而且短暂的思绪让我隐约想起了自己傍晚时分,发生了车祸。 吴大夫取出片子,润了润嗓子,像是在脑中寻找合适的措辞。“刚才赵院长已经亲自嘱咐过了,这是我们院里连夜加急拍的片子。当然了,即使没有赵院长的吩咐,这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请你们家属大可放心。”吴大夫思忖片刻,取出片子展示给众人。也许是脑部CT,也许是脑部核磁共振,反正我的医学知识有限。吴大夫忘了说,我想问他们也听不到。吴大夫顿了顿,表情平静如水,手里对着片子一通比划着说:“你们请看片子,就是这里,患者的额叶大量出血有血肿。颅脑右侧的海马结构,也出现了受损的迹象。通常建议行颅内血肿清除手术,将血肿清除,则有利于减轻脑组织水肿,利于疾病的康复。手术之后,可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昏迷,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几十天。” 也许医生的面部表情管理私下里在科室内训练有素;也许医生常年接待病人及其家属,生离死别见怪不怪,内心早已变得麻木不仁;更有可能是连年僵滞的医患关系,让医生的言谈举止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反正在我看来,从大夫细微的面部表情看不出病情的严重程度。我父母加上尹慧和两位大夫你一言我一语将此次交谈持续到深夜,我早已失去耐心。我更加相信我只是在梦中,一切都是水中花镜中月,子虚乌有罢了。甚至大夫口中所谓的“颅内出血有血肿”这样的病情或许根本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此刻我只想尽快从梦中醒来,当之前站在我床前的那个女孩儿再次出现的时候,我很自然的尾随,也许她能给我一个从梦中醒来的答案。 我再一次下意识的伸手去抓病房的门把手,我以为会和之前一样触不到实物。故事的走向总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竟然穿门而出,像魔术师变魔术一样,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不同于穿人,穿门没有让身体感到不适。惊叹之余,我也无暇多想。反正我觉得是梦,且看看梦的走向如何,是美梦还是噩梦? 第3章 初识素素 我紧紧的跟在那女孩儿身后,夜深人静的时候,医院灯光如旧。我穿过气氛压抑的走廊,路过护士站,偶尔迎面相遇睡眼惺忪的值班护士,一如既往,依旧无视我的存在。我担心我的脚步声惊动了那个女孩儿,畏手畏脚。因为刚才那个女孩儿盯着我看的眼神真真切切,而且她还与我有一段荒谬的对话,也许她是今晚唯一一个看得到我的人。 我躲在女孩儿身后,保持了十米开外的距离,跟随着女孩儿的步伐下楼。她的步伐沉着、稳健,踩着高跟鞋噔噔作响。我猜想她绝非普通人,半夜时分一年轻姑娘独自走在医院昏暗的步梯上,十分诡异。转角再次出现亮光的时候,她的踪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只好从她消失的地方,挨个病房机械的寻找。忽然,远处病房阵阵哭泣打破了半夜的寂寥,我探头进去。病房里一群人围绕着一张病床在哀伤流泪,在护士安抚下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女孩儿站在床边一侧,突然望着我的方向回眸一撇,神情冷漠,让我毛骨悚然。她挥手示意让我进来,因为门外只有我一人。 我呆呆的移步到她的身边,透过拥挤的人群看到了神奇的一幕。女孩儿从腰间拿出一条铁链,甩到空中盘旋一圈,不顾周围人群迅速扔向床上的老人,一气呵成。我还没来得及上前阻止,只见床上躺着的老人被勾住了肩膀窜出来一模一样的一个老人,如同克隆人复制粘贴一样,直接起身伫立。周围应该是他的亲人,他们全都深陷在失去亲人的痛苦当中,无法自拔。老人怅然若失的回头看看自己,看看悲恸伤心的亲人,片刻之间就好像顿悟了一切。眼前的景象和不久前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幕如出一辙,犹如醍醐灌顶。此刻我才明白我从病床上起来便是人们传说当中的灵魂出窍,细思极恐。 女孩儿侧目对着我说:“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死亡,老人虽算不上寿终正寝,但临走前也没受太多的痛苦。”她转而面对老人字正腔圆的说:“你的大限已到,跟我到地府报道吧。” 老人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神色暗淡,用目光向亲人们告别。随后跟着女孩儿从容的移步到病房外在走廊正中间的护士站驻足。女孩儿用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顷刻间在护士站对面的墙上出现了一座古老而又气派的红漆大门。大门缓缓敞开,老人步入后,露出了安详的笑容,随后大门慢慢关闭,瞬间消失殆尽。 护士站坐着的值班护士打着瞌睡,置若罔闻。我上前两步趴在老人消失的墙上想要再一次求证,我眼前发生的无法解释的诡异现象,无奈墙体再无红漆大门的踪迹,而我的手依旧触碰不到。女孩儿泰然处之,神情冷漠,嘴角细微的抽动好像在等着我发问。 “你真的是灵魂过度差?你这么年轻一小姑娘,我可是马克思唯物主义者,难道我真的要被你洗脑了?我堂堂……”我底气不足,试探着问。 “你堂堂青城有名的大律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行了吧。我再纠正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是灵魂摆渡使,我叫白素素。”女孩儿有些急躁,打断了我的话茬。 “好,白素贞,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是法海。你这名字霸气有余,不过这是妖精的名字吧?你快告诉我,我看到的一切都是梦,对不对?你或许只是现实生活中暗恋着我的一个小姑娘,被我猜中了吧?”我当然清楚她是灵魂摆渡使,她叫白素素。在我印象中,今晚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们绝无瓜葛,更谈不上暗恋。我只是想依靠着我将近三十年人在花丛中的风趣幽默、插斜打诨来缓解紧张的气氛。其实我已经开始怀疑我现在尴尬的处境,不管她是不是货真价实的鬼差,至少她看上去确实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我不敢说阅人无数,起码感情经验丰富,特别是对待这种少不经事、懵懂的少女还是有些小伎俩的。 果然白素素有些恼怒,她愤愤不平的说:“你真是一个盲目自大的人,你哪来的自信?暗恋你?你是在挑战我的权威吗?我是灵魂摆渡使,我叫白素素,听清楚了没有?法海是干什么的?” 打着瞌睡的小护士睁眼看看监控器显示屏上空旷的走廊空无一人,侧目看看身后病人呼叫的按钮并未提示,她继而懒散的接着打盹儿。 “你好像并不急着送我到地府,对吧,灵魂摆渡使?”白素素并未搭话,我接着大胆的说出我的猜想:“病房里的我还有心跳,我还没有死对不对?而且你没有用你的大铁链子拽我灵魂出窍,我和那个老人情况不一样对不对?” “什么大铁链子,那叫勾魂链。医院里待久了,太压抑,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聊,跟我来。” 我跟随白素素大步流星从步梯下楼,我感觉的到身体十分轻盈,步频比往常快了很多,而且毫不费力。很快我们来到医院楼下一处空旷的路灯下,我和白素素确实都没有影子,在路人看来也许我们根本不存在。路边的杨柳随风摇曳,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我们两人面对面站立,白素素注视我良久,她的眼神当中竟然流露着些许好奇。她飞扬跋扈的外表下,给我的感觉依旧是一个青涩、活泼的花季少女。她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人从出生寿命就已经注定了,就写在生死簿上。无论你再怎么抗争,都抵不过命运的安排。” “生死簿?西游记里看过,孙悟空大闹地府篡改的不就是生死簿嘛。我这样的青年才俊过早离世太可惜了,我还没到预定的死亡日期,对不对?” “差不多。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你是由于他人的过失从而导致灵魂出窍的,比生死簿上预计的日期提前了。你现在所处的时期属于中阴期,你的灵魂叫中阴身。我做灵魂摆渡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这样的情况加上你,我只遇到过三次。” 我听的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她接着补充:“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明白。总之,你这样的安排肯定自有它的缘由。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种选择,第一根据我的指引随我一同下地府报道。根据你在人世积累的业,进行核算,以决定你应该往生何处。然后经历六道轮回,投胎转世。” 我斩钉截铁的告诉她:“那不是直接叫我死嘛,这我没兴趣,第二呢?” “你没兴趣,我也得把情况讲明,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你这样的情况,我遇到的三人当中就有一人选择了前者。他觉的对人世再无留恋,心甘情愿重新转世。”她思忖片刻,眼神发亮说出让我重新燃起希望之火的话语:“第二,只要你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找到三个真心爱你的人,那么你就可以重新回到你的肉身。也就是你这个人活着的价值是不是已经超越了生死的界限,直到让你死而复生。” “集齐三颗爱心,召唤神龙吗?你不早说,害我担惊受怕整整一晚。我就说嘛,人世哪怕是法院判了死刑,还有机会争取死缓呢。”我的兴奋已经无以言表,口无遮拦。我想如果此次大难不死今后必有后福。 第4章 三滴眼泪 “什么神龙?不是收集爱心,是找到三个真心爱你的人。亲情、友情、爱情都可以。”白素素好像没明白我的玩笑,认真耐心的解释道。 “难吗?刚才在我的病房你应该也看到了,我妈、我爸这都两个了。尹慧我不能完全确定,沈茜应该算一个,没悬念了吧。”我信誓旦旦的说。 “父母不算,不仅是父母,所有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不能算。” “为什么呢?” “因为父母对子女的爱是人世间最无私,也是不计回报无条件的,最伟大的爱。这是地府定的规矩,如果血亲算在内此次任务就太容易了。” “讲道理,除去血亲,还要找三个真心爱你的人可能吗?是不是太不人性化了?找一个人怎么样?”我灵机一动,开始讨价还价,因为我实在没什么把握。 “你已经脱离了肉身,你现在本来就不是人了。条件是苛刻了一点,但这本就是一次额外的等同于起死回生的机会。没有这次机会你绝无重生的可能。当然你可以选择不要,你现在就可以立马跟我到地府报道,为时不晚。” “别呀,我要啊,要不咱俩各退一步?找两个人怎么样?” “你讲价还没完没了了,你在人间那套不管用,这规矩是地府制定的。我只负责报告、接受、传达上级的指令,接待逝者引导他们去往地府。超出我的职责,我不想管,我也管不了。” “那我也不能听信你一人之词吧,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可以见见你们领导吗?你也不像在人世,有正常合法的手续和相关部门的章印。” “大哥,这是地府,我是灵魂摆渡使。地府的规矩没有人世那么繁琐,我们鬼差也不像人类那么机关算尽、滥用职权。再说了,在人世你能轻易的见到国家重要领导人吗?你不是大律师嘛,国家颁布的法律条款是个人可以私自更改的吗?” 我几乎语塞,我极力的在为自己争取回到肉身的最大可能,我不愿放弃一丝的机会。但是已然没有商量回旋的余地。我讪讪的问:“那要怎么证明我找到了三个真心爱我的人呢?” “可算问到重点了,再晚一点天都该亮了。真心爱你的人心里想着你而流下来的眼泪就是证据。收集三滴纯度100%的眼泪你就可以重回人世。” “你的意思是找到三个真心爱我的人,为我流泪就可以了吗?” “跟我来,抓紧我。”白素素一溜烟的功夫,不知是腾云驾雾还是瞬间转移。眼睛一睁一闭我竟来到了一家民居,我实在无暇顾及这一晚上我经历过的一切科学所不能解释的现象了。民居客厅正中摆放着一张黑白遗像,四周整齐的摆放着颜色形状不一的花圈,十多个披麻戴孝的人强忍着困意在守灵,东倒西歪。 这是地方保留的传统,下葬前头七天小型且繁杂的仪式。NMG中西部下属的旗县还保留了搭灵棚,放棺材,设灵位等等的习俗,在HHHT这样的省会已不多见。这样传统且意味浓厚的中国地域特色的习俗已日趋简化,离现在年轻一代所崇尚的新潮思想渐行渐远。我是打小听我母亲讲起姥爷和姥姥下葬的陈年旧事,耳熟能详,偶尔也能亲眼目睹。 我好奇的问:“带我来这干嘛?” “你以为只要流眼泪就可以吗?看到没,那个才是真正的纯度100%的眼泪。”白素素手指划过空中,然后示意我。我顺着白素素指引的方向,看到一个眼睛已经哭肿了的女人跪在地上,眼泪若有若无,显然她已经没有力气。仿佛特效放大一般,我看到她的眼泪纯白无瑕,一尘不染。白素素接着说:“那是已故之人的妹妹,虽然是真心实意的爱着故人,但算不到你此次收集的三颗纯爱之心当中。你再看她旁边故人的丈夫。”那人泪流满面的脸上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险和狡黠,他的眼泪却是彩色的。白素素接着补充:“他失去亲人虽然同样伤心难过,但是他的爱已经不纯粹。他已经更多的开始憧憬妻子死后巨额保险的赔偿。你再看看这些睡的东倒西歪的亲人,他们虽然也曾经为故人流泪,但他们的眼泪几乎都是疲于应付,勉强挤出来的。我见多了这样的场景,同样的难过流泪:有些人是出于同情逝者;有些人是联想到了自己的遭遇;有些人则仅仅是出于礼貌,缅怀逝者而已。这些全都不是纯度100%的眼泪,人类的心思真的很复杂。他们真的虚伪、自私!” 我惊叹之余,对白素素的感叹表示认可。“别人看不到我,听不到我的声音,我也触碰不到别人。我怎么收集这三滴纯度100%的眼泪呢?我需要在这个人的身边吗?我是要拿什么东西收集呢?” 白素素轻轻滑过我的手腕,瞬间浮现出一块电子的手表。手表屏幕上方是透明晶莹的像玻璃一样的东西,下方则是倒计时的装置。最底端还有一个红色按钮,除了设计独特,外观和普通的手表区别不大。“只要是真心爱你的人为你伤心流泪,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只要有纯度100%的眼泪出现就会依次填满你手表上透明晶莹的区域,直到集齐三滴。这四十九天当中,你必须得附身到地府为你指定的人身上。遵照地府规矩,完成收集三滴眼泪,算是你完成自我拯救的一次渡劫吧。” 白素素的长篇大论让我的脑仁儿都快要炸了,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困意。在天亮之前我们又赶到了呼市(HHHT市)YQ区南茶坊指定附身人的出租屋内。 “这是附身人的个人信息:姓名丁晓飞,男,26岁。呼市WC县人,因筹措不到学费,在NMG师范大学大二辍学。只身一人留在呼市打工,长期住在出租屋内。后考取驾驶证A本,曾做过公交司机、长途货车司机。目前在一家公司做货物运送司机,每天晚八点到第二天凌晨四天上班。我还有好多附身后的注意事项,你可得仔细认真听……”白素素不厌其烦的为我讲解。我始终不敢完全相信白素素听上去倒也没什么破绽的阴间理论。我还心存侥幸,希望这只是个梦,太阳升起,一觉醒来,一切如初。 第5章 霸王条款 我遵照白素素的指示,在丁晓飞安然睡去之后,窜入他的身体。我没有立刻睁眼,我想静静的躺一会,久违的困意让我倍感欣喜。从来没有觉得能感觉到累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这种感觉让我心安,让我踏实。 “你的时间还剩48天13小时59分03秒。”我被突如其来的报时惊扰,我四处搜寻声音的来源。恍惚中才想起白素素赐予的手表,秒针在肆意的流逝。如果把人一生换算成天也不过三万天上下,如果你被限制在49天的时间当中,完不成任务很有可能会面临死亡。你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呢?紧迫?慌乱?还是坐等自生自灭呢? 我立马一激灵从床上跳起来,身上的异味让我不得不决定冲进卫生间洗澡。没想到厕所的味道更加浓烈、刺鼻。我强忍着气味打开生锈泛黄的淋浴喷头,虽然是暑伏夏季,喷头流出来的凉水还是刺骨难忍。目光所及也没有热水器的踪影,更别提浴球、沐浴露甚至洗发水都没有。 我只能勉强用仅有的一块香皂从头到脚解决全身。待我洗漱完毕站在家中唯一的一块镜子面前的时候,虽然我已有心里准备,可我还是被镜子中的模样吓了一跳。“啊!”我的样子、我的身材就连我声线都变了。个头不及我180的身高,骨瘦如柴,皮肤黝黑。长相嘛,乍一看很普通,走进看更是很普通。“我是丁晓飞还是秦远?”我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声线低沉了很多,咬字发音都没有原来标准了。我才彻头彻尾的发现,我以为是梦的幻想彻底破灭。这次49天的渡劫是百分之一百,真真切切的,真的是我无法逃避的。 我依稀听到过丁晓飞的武川(呼市管辖的下属县)口音,乡土气息浓重。而我打小说的都是呼市城区地域特色明显的“标准普通话”。我不得不承认,我和很多省会城市土生土长的年轻人一样会对下属旗县的人嗤之以鼻。并不是刻意的排斥外地人,而是从小习以为常的生活习惯。而口音是区分小城市人和省会城市人的明显标志,也是生活环境自带的尊贵的自豪感和强烈的地域归属感。 我仔细翻找着换洗的衣物,我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只要略微整齐、干净的都行。我换好T恤和牛仔裤之后,环顾周围,不挪位置就可以看穿整个出租屋。阳面和阴面遮挡着严密的窗帘,视线昏暗,空气中充斥着酒味。当我拉开窗帘,阳光扑面而来,眼睛稍有不适,打开窗户流通,室内空气瞬间清新很多。我内心对这位兄弟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他能活到26岁实属不易。 当阳光照射进来,穿过屋内细小的尘埃,我才看清满屋子堆满了酒瓶。刚才叮叮当当的响声全是易拉罐和玻璃酒瓶,根本没有下脚之处。我突然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难忍。我匆匆冲进卫生间呕吐不止,空气中弥漫着酒味夹杂着污秽之物的气味。我当然知道自己肠胃不好,逢酒必吐,这么多年来,我几乎滴酒不沾。 吐完之后腹中饥肠辘辘,一番搜寻屋里除了泡面再无其他食物。好不容易找到了为数不多电器中的烧水壶,才发现水龙头早已断水。我暴跳如雷,一气之下,把泡面全都干吃了。活人不能被尿憋死,这样浅显的道理谁人不知。我收拾完毕拿好钥匙准备出门,已经浪费了一个小时。 开门的瞬间,发现白素素悠闲的站在楼梯的扶手边盯着我。我本能的踉跄着后退两步,说:“人吓人,吓死人。” “我不是人,你只能算半个人,肉身不是你的。这样的生活环境落差很大吧,看来你对新角色适应的很快嘛。” “大清早的就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到底是鬼差,太没人情味儿了。小姐姐,您是真的不忙吗?”我面对着鬼差发泄着满腹的牢骚,我始终觉的白素素只是一个活泼的少女,有一点酷,很难与冷酷无情的鬼差相提并论。我不免怀疑影视资料上冷酷无情的鬼差真的可信吗? “我走的时候你在洗澡,我得空又交接了一个逝者,你居然都还没出门。你以为你是在鬼门49日游吗?”白素素除了偶有急躁,口吻一直出奇的缓和、平淡,她接着说:“我担心给你灌输那么多匪夷所思的话你一下子消化不了,我做个回访。” “回访?那需要我给你一个五星好评吗?点赞需要吗?不对,你不会是偷看我洗澡吧?我还有没有一点隐私,你们地府还有没有王法?” “点赞我知道,不过不需要。你有什么可看的,你灵魂本尊嘛倒是有些看点。呼市范围内,只要我想没有看不着的,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我的本领。王法自然有,地府和人世互不干涉。不要浪费时间了,言归正传,一小时前我提醒你的注意事项,你现在背一遍。” 我心里直犯嘀咕,她到底是不是现代人,玩笑逗趣一点都不懂。不过我还是认认真真背出她嘱咐过的大致意思:“第一,我不能对任何人说我是秦远的事情,不能以任何方式表明我的身份;第二,只能在丁晓飞睡着的时候,利用他的身体完成任务。……时间记不清了,归还丁晓飞的身体晚到一分钟减少我一天的时间;第三,我自己需要用钱的地方只能自己挣。还特意警告一条:除了利用丁晓飞的身体,不能做任何坏事或者缺德的事,不能给丁晓飞以任何方式带来灾祸。”我堂堂大律师逻辑严谨,条理清晰,这样的考验不在话下。尽管我觉的这三条全都是强加的霸王条款。 “丁晓飞,黑白颠倒,作息时间却很规律,晚上八点上班凌晨四点下班后回家。你必须在丁晓飞晚上七点起床之前回到小屋。这些是不能违反的原则,一旦触犯后果很严重。” “不告诉别人我的身份,我怎么收集三滴眼泪?”我不解的问。 “告诉别人你的身份,你直接问他你爱不爱我,能不能为我流眼泪不是太简单了。那借别人的身体附身搞这么复杂不是很多余吗?” 我无奈只能认可。 白素素取出三张花里胡哨的冥币递给我,说:“在你找到维持生计的工作之前,这些钱先借给你,将来是要还的。” “冥币还需要还?这能用吗?”我一脸诧异的看着她,紧接着依旧是简捷、实用而又酷炫的挥手动作,崭新的百元大钞秒现。如果加一个五毛钱的特效也许会更加生动。我随便提取一点法律常识就可以质问她:“人民币的编号可是独一无二的,变出来的是假钞,印假钞是犯法的,别开玩笑。” “等你还钱的时候,再换回去不就行了。” “有这么草率吗?这也太不严谨了。” “不要拉倒。”白素素想要伸手拿回钱。 “要要,你能好人……好鬼做到底稍我一段,送我到医院吗?三百,你看我这经费也太紧张了,我得省着点用。” “不能,昨晚是赶时间给你入门讲解,除此之外,我不能干涉人世的事情。你有急事可以按手表上的红色按钮,我随叫随到。不要轻易按哦,我很忙的。拜拜!” “我为什么不能瞬间转移?我连穿墙都不行。”白素素话音未落,踪影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的问话变成了自言自语。 第6章 家庭背景 我马不停蹄出了小区,站在街口,往北目测七八里地的样子就可以直接到医院。坐公交不是我这大律师的风格,我果断招手拦下出租车。呼市出租起步八块,一趟车程花掉了我十五块钱,下车之后我立马就后悔了。 我徘徊在病房的门口踱步,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进去探望病床上的“自己”。透过玻璃,我发现父母已经不在了,想必忙了一夜回去休息了吧。病房里只剩下趴在床角休息的背影,那是尹慧,我的妻子。那个背影我再熟悉不过,我们一起生活了将近三年。 睡梦中的她紧紧的抓住“我”的手,我本该为之动容,可是尹慧对我常年的照顾让我早已习以为常,感动的思潮并没有涌向我。但是我于心不忍,我想进去,哪怕只是帮尹慧披一件衣裳。 “你找谁?”护士要进病房打断了我的迟疑。我侧身移步让开位置,慌乱中说话磕磕巴巴:“我……找错了,我去那边看看。” 我转身离开,我暗暗在心中鼓励自己:没必要慌乱,我又没做错什么。我是丁晓飞,我是丁晓飞,我是丁晓飞。加油! 我转念又想回父母那儿看看,老两口岁数大了,别再熬坏了身体。父母住在回民区植物园附近,离医院两站地,刚好可以走路过去,节省花销。昨晚的大雨转日就变成了烈日炎炎,沿途没走两步汗水就浸透了衣衫。路过小卖部(卖杂货的小商铺)我习惯性的问老板:“拿包玉溪,再拿瓶王老吉。”我掏出口袋里为数不多的散钱,转而改口:“拿包苁蓉吧,拿瓶一块钱的矿泉水,再拿个打火机。”我想老板正在对我翻白眼,我付钱后避开他的视线仓促逃离。 我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稍作停留,顷刻间灌下一整瓶水。点上一支烟,烟雾缭绕。我开始怀念我的钱包,怀念手机的微信支付,怀念我的奥迪Q5,怀念我在赛罕区南二环舒适的住宅。总之,我怀念一切本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十分钟的路程,我半停半走,三十分钟后才气喘吁吁赶到我生活了快三十年的家,父母的家。这是一处半商铺性质安置在底楼的住宅。客厅、餐厅和厨房拆建通透用来货物摆放,只留下两间不大的卧室和卫生间。临时厨房干脆利索的搭在了父母的屋里,让我从小可以有自己单独的空间。尽管挨着杂货摆放区,来往的顾客吵闹不止。但是我的童年从来不觉得的拥挤,我觉的很热闹,靠着开在小区院里不大的小卖部维持着我们一家三口拮据而又其乐融融的生活。 父亲早年间做保健品生意,八十年代末,那时候还属于刚刚兴起的行业。保健品这玩意儿那个年代利润很大,父亲全国各地东奔西跑推销产品,靠着辛勤赚了不少钱,母亲当时正怀了我。从此,我们一家三口从爷爷留下的平房大院里搬到了现在的楼房。那时家里生活很富裕,每天大鱼大肉,也遭来不少邻居们的羡慕和记恨。好光景不长,父亲的变故让我们一家人的生活一夜之间家道中落。父亲做了心脏搭桥手术,接连还做了几个小手术,耗时耗力。不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就连爷爷留下的平方大院也变卖了钱财用来看病。变卖家产母亲丝毫没有犹豫,陪伴父亲硬是活生生从鬼门关捡回一条性命。父亲大病初愈,但是元气大伤,体力和精力更是不及从前的一半。保健品行业竞争越来越激烈,父亲只好忍痛放弃。之后东拼西凑才做了现在小卖部的生意。期间父亲还曾尝试做着各种生计贴补家用,但都不长久,实在是有心无力。 老两口忙活一宿,小卖部居然还在营业。店里现在没什么客人,我悄悄的穿过货架往里屋看了一眼。父亲不在,母亲独自躺在床上。呼吸声很匀称,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我静静的注视母亲良久,我既不敢上前,又不敢轻易惊扰母亲。 “老板,在吗?”买东西的顾客探着脑袋边喊边往里屋走。母亲从睡梦中惊醒,双眼布满了血丝,拖着年迈的脚步走到柜台。她边走边说:“在在,不好意思睡着了,你要买什么?”直到那个顾客离开,母亲的目光才转向我。我意识到也许我也应该买点什么。没等我开口,母亲发疯似的怒吼,还伴随着把我往外推搡的动作:“你安的什么心呐,还敢找到这儿来,这里不欢迎你。我……要是醒不来,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你偿命。”母亲捂着胸口,情绪很激动。她的身体状况我自然清楚,心脏不太好,而且还有高血压。我双目湿润,撕心裂肺一般疼痛。我迟疑片刻,赶紧退出了小卖部。我知道她还在注视着我,我转弯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才能让她安心。 我不知道母亲是如何认识丁晓飞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恩怨瓜葛。我只知道不能再让母亲受到刺激,伤心难过。我躲在远处的角落里,眼看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小卖部门庭若市,人来人往,偶尔还能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此时我对自己49天的渡劫毫无头绪,迷茫无助。我甚至不知道该找谁,该做什么,毫无目标。这比我为当事人做代理律师开庭打官司更加棘手。打官司辩护至少有清晰的法律依据用来维护当事人的利益。可现在,毫无依据和经验可谈,无从下手。不大会儿功夫,我头绪还未理清,脚下却堆积了数支烟头。我想找人倾诉,可谁又能理解我现在的处境,谁又会相信我在一夜之间荒诞的遭遇。如果不是亲身体会,我自己都不会相信那套鬼神邪说。 我漫无目的的走出小区,随意找了一家快餐店在窗户边上坐下。我花了二十块钱要了一份盖饭和一杯豆浆。饭菜并不合我胃口,我呆呆地望着窗外车水马龙,人潮攒动。我意识到眼下当务之急是生计问题,而且还不能把全部时间浪费在赚钱上,我得空出大量时间来收集纯洁的眼泪。49天我能临时干什么呢?我胡乱的把饭菜塞进嘴里填饱肚子,我急忙返回医院。我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沈茜。我忙昏了头,不知道沈茜现在怎么样了。 第7章 穿门怕光 我记得出车祸的时候是跟沈茜在一块的,我到急救室和住院部的吧台、护士站到处打听。总算从护士口中得到了沈茜的消息,护士告诉我沈茜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做过包扎处理之后已经走了。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我现在没有手机,我只能到街边卖报纸的地方用座机联系沈茜。说实话我记得住的手机号码不多,沈茜算一个。当我听到电话里传过来沈茜柔和的声音的时候,亲切而温暖。我告诉她我是秦远的朋友,有事找她见面聊一聊。电话里那头停顿片刻,还是答应了见面。 我们约在沈茜小区楼下的咖啡厅里见面。我打车匆匆赶到,竟比沈茜还要早到。随后,沈茜身穿休闲随性的着装走进咖啡厅四处张望,依旧掩盖不住挺拔风韵的身姿。她穿着出门必备的恨天高,在我的招呼下警惕的坐在对面。 “来啦,我要了两杯拿铁,你车送去修了吗?”我习惯性的脱口而出。 沈茜脸上挂了彩,她迟疑半分,眉心紧皱,看得出来她的戒备心很强。她盯着我思忖片刻,说:“你怎么知道我车坏了?你真的是秦远的朋友?” 我才发现我在沈茜面前太放松了,我还以为我是秦远。我顿了顿,急中生智开始编造:“秦远不是出车祸了嘛,我去医院看望他,听小护士说的。” “哦?小护士还说什么了?” “说是车祸送进来俩人,一男一女。其他没说什么。”我当然知道沈茜问话的用意,我俩私下里曾经约法三章,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见对方的亲属,暂时不公开我们两人的关系。但是沈茜主动为我引荐过她的父母,但我从没有介绍沈茜给我父母认识。她觉得我不想承认两人的关系,为此闹过不少别扭,发生过多次争吵。 沈茜淡淡的回了句“哦”。我迫切的问她,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手指:“你的伤严重吗?”她本能的把手缩回去,很不习惯我的殷勤,礼貌的说:“皮外伤,不要紧。你叫丁晓飞?你和秦远熟吗?我怎么从来没听秦远说起过你?” 我把关切和亲密稍作收敛,平和的说:“对,我叫丁晓飞。说来话长,我是秦远朋友的朋友,就是普通朋友。” “秦远现在怎么样了?” 我把我大致知道的病情向沈茜做了简单介绍,我补充道:“现在暂时是处于昏迷,具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你去看望他了吗?” 沈茜松了一口气,我的话好像触碰到她短暂的思绪,她小心翼翼的四处观望,压低了声音问我:“你跟我说实话,我和秦远的事儿,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只能说:“你俩什么事儿,我不知道呀。” 沈茜半信半疑,接着问:“那你今天约我见面有什么事儿吗?” 我不想在这49天当中为生计浪费太多的时间,来之前我就想好了借钱的事儿,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沈茜。我讪讪的问:“你要方便的话,我有急用,能不能借我三千块钱?” 这话正中沈茜下怀,她示意让我稍等,她到远处角落里拨打电话。只见沈茜搞的很神秘,神色严肃,听着手机里的声音表情渐渐舒缓开来。等她回到座位的时候有了底气,她开始质问我说:“你是丁晓飞是吧?我刚刚问过交警队的马队长了,你是造成我那辆车事故的肇事司机。事故认定责任下来了,你是全责。你打算怎么赔偿我呢?” 想到中午前被母亲责骂的话,这下我全明白了,原来丁晓飞是导致我那场事故的肇事司机。我以前不相信鬼神,但我相信因果循环。原来附身到丁晓飞身上是这样的缘由。 沈茜犀利的眼神让我想起曾经常常在她耳根前念叨法律常识,她是屡教不听。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没想到今天还给她的老师了。刮目相看沈茜之余,我是满心欢喜,看来我的言传身教起作用了。 “我说你怎么知道车坏了的事儿呢,敢情你是肇事司机。你心里当然一清二楚了,还倒打一耙,想讹我钱是不是?”沈茜的质问越来越理直气壮。 “你把4S店的清单给我,该怎么赔怎么赔呗。我不是讹你钱,我是秦远的朋友,我是真遇到困难了。”我哭笑不得。 “秦远哪来你这么个朋友?你怎么证明你是秦远的朋友?”沈茜态度的强硬让我哑口无言,我又不能向她和盘托出我的遭遇。我们的见面草草收场,我不仅没有借到钱,还搭进去一趟车费和两杯咖啡。这场惨痛的教训告诉我:投机取巧往往是不可行的,赚钱看来只能靠自己。我不得不爆粗口发泄,对于白素素为我量身打造的死板苛刻的条件而郁闷。我站在街口骂骂咧咧,白素素好像感应到了一样,立刻在我身前秒现,神出鬼没的。 白素素力气很大揪着我的耳朵拖了两米远,让我不得不求饶:“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觉得地府这样的规矩很繁琐。” “秦远,你质疑我的权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只是一个警告。下次再犯,我可就不知道是什么后果了。”白素素解气后,才慢慢松手。 “不对呀,你怎么能扯到我的耳朵呢。我为什么就不能呢?” “你也可以呀,阴间的东西你是可以触碰到的,你触碰不到的是阳间的实物。我的手段多着呢,这算不了什么,没些手段怎么整治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让你们服服帖帖呢。再说了我跟你本就不同,我是遁入鬼道的官差,你只是个灵魂而已。你还没有经历六道轮回,转世投胎。” “别跟我提你那套繁琐的理论,你是巴不得我死,是不是?”过往的行人像看傻子一样看我笑话。说什么神经病在那儿张牙舞爪,还自言自语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将计就计装作神经病吓的路人四处逃散。 不苟言笑的白素素脸上居然绽开了灿烂的笑容,我们相视一眼,我也乐了。伴随着笑声我把一天的阴霾和郁闷通通抛到九霄云外。我闲庭散步的走回丁晓飞的住处,比预定的七点早了很多。我把屋里归置成原来的模样,把钱和烟藏在了床底。我还特意买了一模一样的泡面回来,免得让丁晓飞起疑心。然后我躺回床上,从丁晓飞的躯体里跳将出来。我开始回味魂灵附身和灵魂出窍,事到如今还是觉的很神奇。 我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一步跳三步。灵魂的体力充沛倒是方便快捷。刚走下楼梯,我就感觉浑身难受,虚弱无力。我抬头看,黄昏的余晖还未完全褪去。我本能的退回楼道里,身体马上好转。我又尝试几次才确认灵魂是怕太阳光照的。直到夜幕降临,出门之前我看到丁晓飞也下楼了。 我的钱藏到了丁晓飞的床底,而且灵魂也是触摸不到的。我在想,我曾经直接穿越过病房的门。我可以尝试着穿越交通工具的门,如果可行既省钱还快捷。当一名顾客在我身前拦下出租车的时候,我顺势穿过车门找空位置蜷缩着蹲下。果然可行,我之所以蹲着是因为全身上下只有脚可以触碰到实物,而出租车内的空间也不允许我站起来。我上车之后才发现,线路不对。于是我又纵身一跃从车上跳下来,反正灵魂也感觉不到疼痛。我转而换乘去医院路线的公交,我不需要等车门打开,我直接穿过车门找空位置站立。除了白素素,到目前为止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没有一个人正眼对视过我。逃票的感觉很新鲜、刺激。那么问题又来了,紧接着簇拥上来一群乘客,车内空间本就不大,避无可避。我知道被人穿越身体眩晕的感受,所以在乘客塞满车厢之前,我从后门的缝隙当中再次逃跑。 第8章 痴心尹慧 无奈我只能徒步去往医院,不过我可以轻巧的奔跑,毫不费力。步伐也十分稳健、频率增快了不少。当我从容的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我看到父母正在训斥着一个男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丁晓飞。我不由的为自己浪费了时间而懊恼。 丁晓飞唯唯诺诺的低着头,被母亲手、嘴齐上阵责难。母亲稍作停息,丁晓飞终于开口了:“大娘、大爷,人是我撞的。我诚心诚意的向你们道歉,对不起。车是公司的,自然有保险公司理赔。不过你们要是让我个人赔,你们说个数,我就是砸锅卖铁我也愿意偿还。别说是钱,就是赔命我也心甘情愿。”丁晓飞态度很诚恳,不过他的话显然过于沉重。父亲搀扶着母亲对丁晓飞语重心长的说:“孩子,你也别过于自责。你的态度大娘和大爷都看到了,希望你也能理解我们做父母的心情。我们儿子到现在一直都没醒,你大娘能不着急吗?我们也是正经人家,不会存心刁难你。咱走正常程序,公安局和交警队自然有个说法。你看这样行不行?” 丁晓飞感激涕零频频点头,临走前深深鞠躬表示歉意。我跟随父母一块进屋,病床前尹慧端着一盆热水正在给床上的“我”擦拭身体。她深陷的黑眼圈很明显,面容憔悴。她一言不发,自顾自仔细的给“我”擦拭着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老伴,你快让孩子回去休息吧,这都一天一夜了。”父亲实在看不下去了,示意身旁的母亲。“慧儿,你快回去吧。晚上有我们老两口照顾着,你就踏踏实实回去睡觉吧。你白天再过来,行不行?”母亲接过话茬劝说尹慧。 “爸,妈,我没事。我还年轻,我白天靠在床上睡过了。倒是您二老身体也不大好,就别在这儿长时间耗着了。您二老要是熬坏了身体,秦远醒来该埋怨我了。”尹慧表现的很平静,她的眼神充满着希望的光亮,她接着说:“秦远很快就会醒的,我想在第一时间看他醒来。” 母亲泪眼摩挲,抢过尹慧手中的毛巾,握着她的双手。“我儿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儿。孩子,大夫都说了秦远呐,怕是一时半会醒不了。你听我的,咱得做长远的打算,你要熬坏了,还怎么照顾秦远呢?” “是呀,慧儿,你听我妈的快回去吧。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我不配,我对不起你。”我心痛至极,不管听不听得到,我都要喊出来。尹慧的话句句刺痛着我的心脏,让我备受良心的谴责。以前尹慧照顾我生活起居不觉得动人,现在以旁观者的角度面对尹慧让我自惭形秽。 母亲的话,尹慧听进去了。她默默的收拾行囊,和父母告别。临走前父亲嘱咐她:“孩子,听话今晚回家踏踏实实睡个好觉。什么时候睡醒了,什么时候再来。车就放在医院停车场吧,你没休息好就别开车了,打车也一样。床上已经躺着一个了,你让我们做父母的放心,好不好?回家后给我们报个平安。” 出于内疚和自责,我随同尹慧一块打车去往我们两人的婚房——南二环锦绣城小区。一路上尹慧都无精打采,快到家的时候她点了一份外卖。尹慧的厨艺本就精湛,而且母亲还经常传授一些老一辈人的独门秘方。在这一老一少的照料下,让我对饭菜十分的挑剔。在我印象中,尹慧几乎都不曾点过外卖,或者说她一个人的时候我不了解她是怎么吃的。 我紧跟着尹慧到十六层进屋,回到充斥着我们两人生活气息的家中。屋内有效面积一百二十六平米,三室两厅两卫,布局、空间利用极为合理,三面面向阳光的落地窗。室内朴素的装修却和洋气、富丽堂皇的高档住宅格格不入,因为装修全部是由尹慧出钱、亲力亲为的。除了做饭,她对生活品质的追求我实在不敢恭维。这是当初我外父(内蒙部分地方管岳父叫外父)开发的楼盘为我们精挑细选的房间,每平米低于市场价接近两千。这套房子2015年年初全款只用了六十五万便拿下了。说起这套房子还有一段插曲。 当初这套房子是我岳父尹长天以尹慧个人的名义做为我和尹慧的婚房。钱都是我岳父出,房产证上也只有尹慧一个的名字。我和父母商量,我们三人一致不同意。我母亲觉的尹长天的做法欺人太甚,明显上有些瞧不起我们一家的态度。可我们一家人也架不住囊中羞涩,我们家的经济条件目前确实承受不起六十五万的房子。别说六十五万,我父母的积蓄凑十万都勉勉强强。父母没有办法,动起了卖掉小卖部的住所来帮我买房的念头,我果断拒绝。 我们一家人连续商量了几天,最后我终于拍板,做出了我目前人生中最扬眉吐气的一次决定。房产证上写我们两人的名字,尽管我知道这都是婚后财产,法律效应上写不写都一样。钱都是岳父全款垫付算是我个人向他借的。我用不到三年的时间还清尹长天六十五万的借款,还有我们结婚的彩礼、婚宴、金银首饰等等额外二十万的费用,当然我没有用我父母的积蓄。 我在呼市不大的律师界还是有些良好的口碑,小有名声在外。这三年当中我接二连三接了不少大案子,我主抓经济类案件,不仅有代理费,涉及到经济纠纷还有高昂的提成。这三年我一步三个台阶,事业蒸蒸日上,收入颇丰。这期间我还自作主张贷款买了一辆奥迪Q5,尽管我知道我岳父随便赠送一辆九牛一毛。但这关乎到一个男人尊严、面子的问题,我绝不退让,不是钱的事儿。 那段时间,是我们秦家一家三口自从家道中落以来,最为风光的时候。我带着尹慧来往父母的小卖部,总会迎来热情邻居们的羡慕和夸赞。邻居们对着我母亲总是津津乐道:“玉兰(我母亲的名字叫赵玉兰),还是你儿有本事,不仅长的一表人才,还有本事赚钱。我可听说你儿子住的房子,现在房价可涨了不少,还开这么好的车。关键找的亲家还这么有钱,你命可真好。将来抱了孙子可以享福了。”不管他们是不是真心实意,但是类似的话语母亲总是受用不尽,乐此不疲。很长一段时间,母亲总是喜欢带着我或者尹慧往茶余饭后闲谈的人堆里钻。后来我才知道,只要往人群里凑,我们一家人便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我们一家的话题好像永远说不完。人们不吝赞美的辞藻让母亲喜不胜收,当然也包括我。唯独尹慧略显尴尬,羞涩的一笑而过礼貌的回应着热情的街坊。她是一个极其务实的人,尽管结婚前在她名下的房产和车还有几处。可她对于邻居的赞美不以为然,她觉得日子过的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他人的羡慕和嫉妒并没有实际的意义。生活中,很多观念我和尹慧并不一致,这也许就是我和她始终无法在精神上契合的主要原因。 第9章 父女谈心 话说回这天我陪同尹慧一块回家,尹慧的食欲不好,送来的外卖扒拉了两口,便开始收拾东西。洗漱用品,换洗的衣物装了满满一大包。我知道这些她都是为我准备的,但这些根本就用不着,我甚至觉得病床前的“我”都不需要人照顾。我能不能醒过来完全取决于我能不能成功的收集到三滴眼泪。这天夜里,尹慧忙里忙外,她甚至准备了自己的生活用品。直到深夜,她换上睡衣才躺在床上。她端详着床头我和她的合照,手指触摸着照片当中我的笑脸久久的出神。那好像是我和她除了结婚时候的婚纱照和婚礼现场的照片外唯一的生活合照。我站在尹慧的对面,静静的看着尹慧空洞无神的双眼,我泪眼模糊。我们做了三年不到的夫妻,数不清的日日夜夜却都是同床异梦,我此刻才发现,我并不曾尝试过真正的了解尹慧。 清晨,天刚蒙蒙亮,尹慧就起床洗漱。我知道她只睡了三个小时左右,也许还不到。她拨通了电话说着什么,好像是等什么人过来接她。她从冰箱里找出面包,就着冰凉的牛奶吃进肚子里。半小时后她就抱着两大包衣物乘电梯下楼,我跨步跟上去,一起下地下车库。我此刻才醒悟过来,我忘记了附身丁晓飞这回事,现在天已经亮了。我慌乱的按着手表上红色的按钮,无所适从。 一如既往白素素出现,没等我说完事情得缘由,她就明晓了一切。不大会儿,一辆丰田霸道驶入,我认识那辆车的车牌,从车上下来的确是我的岳父尹长天。他帮着尹慧把东西放到后备箱,尹慧径直上了副驾。白素素见状拉着我,推入后座。我吃力的蹲在后座说:“我怕太阳光照,一会儿到外面怎么办?你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白素素懒散的翘着二郎腿答:“放心,车窗的贴膜足够遮挡大部分的光线。你不是自学能力挺好,适应的挺快嘛,这么简单的事儿还需要我提醒吗?不过如果你真的在室外,那就真没办法了。” “凭什么你能舒服的坐着,我就得蹲着,不公平。”我发泄着清早的牢骚,车辆启动,行驶出地面。窗外强劲的光线让我稍感不适,很快我就平复了。“我才发现,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小肚鸡肠?”白素素拍拍我的屁股,说:“你可别拉在车里啊。”我对着白素素翻着白眼:“我都不需要吃喝,我拉的出来嘛。咱俩熟吗?有必要这么亲密吗?你有个鬼差的样子吗?” 白素素少有的笑容总是能让人心情变的阳光明媚,她调侃着我说:“看来你真的适应了,我忘了告诉你,我做鬼差之前当然也是人呐,我们只不过没有前世的记忆而已。你教教我做鬼差应该是什么样?有一个固定的标准吗?”我没有理会她的玩笑接着问:“那今天附身丁晓飞的事儿怎么办?” 她张开双手表示着没有办法的动作。我的目光转向尹慧,她侧目望着自己的父亲良久才开口:“爸,赵院长的事儿让您费心了,不耽误您工作吧。”尹长天一边开车一边尊尊教诲尹慧,满口浓厚的农村口音(呼市城区几乎全部说普通话,周边旗县和呼市郊区、农村说地方土话):“咳,自家的姑娘说啥见外的话。爸就你这么一个姑娘(内蒙部分地区管女儿叫姑娘),老子帮姑娘不是应该的嘛。慧儿,不是爸说你。我当初就不同意你找秦远这样细皮嫩肉的公子哥。他那花花肠子,你说一个大老爷们儿长那么好看,能靠的住嘛。”尹长天侧目见女儿不乐意听,转而换个角度说:“是,我承认那小子挺有骨气的。他从来没张口向我要过一个子儿。我也不是针对他,主要是他那多事儿的妈,我就看不惯她那副小市民那个劲儿。家里穷的叮当响,端什么架子。我怕你摊上这么个婆婆受委屈,这眼下秦远摊床上了,还不都得你伺候着。你妈走的早,我是既当爹又当妈,凭什么我的宝贝女儿去伺候他们家人去呀。”话语的结尾,尹长天更像是在女儿面前和亲家母争风吃醋。 我清楚我的岳父一直不待见我,因为他觉的我是坑蒙拐骗抢走了他的宝贝女儿。这些话的大概意思我也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得知。这让想起母亲曾经多次在我耳边絮叨:尹长天钱虽多,但他的素质如何不入流,上不了台面。说他那么大一老板,穿的太寒酸,一张嘴说话太粗俗,满嘴脏话。说他们父女到底是农村人,暴发户终究不成体统。 尹慧酝酿良久才安慰父亲说:“爸,我婆婆对我挺好的,您放心吧。您那么忙,我想多陪陪您,都见不着您的面儿。” 尹长天接着问:“秦远的事儿,你到底咋想的?万一,我是说万一秦远他这辈子都醒不了,你怎么……” “爸,不许你这么说,秦远他……他会醒的,我是不会放弃的。”尹慧迫不及待的打断父亲。 “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呀。哎……” 尹慧缓和了态度,说:“万一秦远醒不了,我就照顾他一辈子。” 白素素接着话茬数落我说:“秦远,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得,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以后,没急事儿别老呼我,我很忙的。” 我想白素素做为鬼差应该做过功课,了解我的一些过往,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话。我越发的害臊,我在尹慧面前真的无地自容。好在车到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否则再说下去我就真的考虑跳车了。我从父女俩后续的对话中了解到,尹慧不完全相信吴大夫的话,她通过父亲的人脉亲自联系赵院长,组织专家会诊再一次确认我的病情。而且她也通知了不少朋友我的状况。 而今天上午就是专家会诊出结果的日子。我没有跟随父女俩坐电梯,我担心电梯口光线太足。我转弯上了昏暗的步梯,我躲闪着阳光,艰难的爬上了我病房所属楼层的步梯口。 不同于晚上,白天敞亮的走廊让我寸步难行。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必须要旁听一下我自己的病情。我远远的盯着病房门口出入的人员,我看到了父母的身影。病房门口的长椅上躺着一个男人,胡茬拉茶像是在睡觉。我触摸手表屏幕,它便自动报时:你还剩47天12小时03分48秒。目前刚到医院白天上班的时间,走廊里出入的人寥寥无几。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烟渐渐开始稠密,我思前想后再一次按响了手表上的红色按钮,我必须得到白素素的帮忙。 第10章 第一滴泪 这次白素素没有及时赶到,我焦急的来回踱步。我看见走廊尽头尹慧带着三三两两的大夫正在往病房的方向赶。“大哥,我很忙的,你知道中国十四亿人口每天要死多少人吗?你知道我负责的呼市每天有多少人需要我接待离开人世吗?”白素素有些气恼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欣喜若狂。 “事关重大,你必须帮我旁听我自己的病情。” “大哥,你是真的分不清轻重吗?这算什么急事儿?你收集到三滴眼泪你就能活,收集不到你就得挂。是我没说明白还是你没听明白?你的病情现在听不听还重要吗?” 我一时间无法反驳,好像也说得在理。“不行,让我站在这儿什么都不做我等不了,我必须要旁听。求你帮帮我。”我抓着白素素的手,态度诚恳的请求。她毕竟是女孩儿,我想她会心软的。 “我说过我不能干涉人世的事情,你要我怎么帮你?你是要逼我犯错误吗?” “你想办法把我带过去,只要你不犯错误让我知道里面的状况,怎么样都行。” “你说的办法不可行,其实你可以自己走过去。阳光只会消耗你灵魂的精力,你的精力只够支撑你49天。你可以选择强行站在光线强烈的地方,你的手表会根据你承受的光照强度自动缩减你此次任务的时间。秦远,你自己想清楚怎么选,我真的爱莫能助。我还有任务,你自己看着办吧。”白素素话音刚落,便急忙消失了。 我看见远处大夫们被簇拥着进了病房,门口长椅上起身站立的竟然还是丁晓飞。难道他在医院长椅上睡了一宿?我犹豫之际,发现沈茜竟然从昏暗的步梯走了上来,从我的身旁鬼鬼祟祟的朝病房的方向去了。她神情紧张,远远的张望着病房里的动静。 随后赶来的还有我大学的死党张哲一,大学同学兼室友。最后进屋的是我光远律师事务所的前台小姑娘李琪。他们一前一后从电梯里出来,赶在大夫宣布前纷纷赶到。 我如热锅上的蚂蚁看着人来人往,我无奈的只能通过我看到的片段,来猜测里面发生的事情。我不敢贸然走到青天白日之下,一来我不确定走过去能不能坚持下来,二来我不知道会消耗我此次任务多少的时间。这样的风险太大,决不能盲目、激进。我开始胡思乱想,这么重要的日子,除去父母,来看望我的只有我的岳父、尹慧、沈茜、张哲一、丁晓飞和李琪,总共加起来才六个人。我才发现自以为人缘交际还不错的我,探望的人屈指可数。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我能收集到的三滴眼泪大概率就只能在这六个人当中产生呢?李琪是工作关系,是我雇佣的前台帮着联系业务,接待顾客。我们几乎没有私交,可以直接排除。丁晓飞是我附身的对象,但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完全没有可能。我的岳父尹长天从来就没正眼瞧过我,他显然对我这个女婿不太满意。张哲一,我俩是内蒙古大学法律系的同学。呼市范围内律师界本就不大,我曾因为工作上的利害关系多次打压、排挤过我的死党,他能来看望我已心存感激。这样一分析,三滴眼泪的人数都不够了,我是不是等于法院已经实锤宣判了死刑,不日即可执行呢? 这样一想,我心惊肉战,我慌不择路饥不择食。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迈出步梯口,如何强忍着浑身的刺痛在光芒万丈的夏日冲入病房。我听到大夫义正言辞的说:“对不起尹总,我们医院已经尽我们最大的努力了,病人的大脑受到强烈的外力冲击陷入重度昏迷。苏醒的可能性已经很渺茫,只能靠病人自身的意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病人现在的状态几乎等同于植物人。” 病房内鸦雀无声,寂静沉默片刻,紧接着传来悲恸凄惨的哭泣,此起彼伏。在我彻底昏厥之前,我看到眼前一滴晶莹剔透的光亮瞬间窜入我的手表,光彩夺目,耀眼万分。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人去楼空。我依然是蹲着的姿势,我鬼使神差的回到了步梯门口。我赶紧触摸手表屏幕,报时的声音传来:你还剩46天2小时18分09秒。我估算大概损失的时间是1天左右。我惊奇的发现我手表的玻璃区域里面镶嵌着一颗像琥珀一样的水珠,清澈通透。 我狂喜万分,抬头发现白素素正站在我的对面。“我是不是成功的收集到一滴,真心爱我的人留下的100%的眼泪?是你带我回到步梯口的吗?” 白素素点头说:“我现在开始佩服你强烈的求生欲望了。你是自己用脚靠着潜在的意识爬回来的,为此你损失了一天的时间。而你只得到了一滴眼泪。” “素素,我跟你说实话,当我想到我可能集不齐三滴眼泪即将面临死亡的时候我很害怕。害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害怕爱我的人这么轻易的失去我。而我都还没有好好的跟他们道别。” “人们总是拥有的时候不曾发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这滴眼泪是谁为你留的吗?” “知道了又能怎样,我又不能强迫别人爱我。有这一滴眼泪就已经足够,至少我没有白活,我还有存在的意义。” “你也不要这么悲观,你不是还有46天的时间吗?有可能为你流泪的人也不见得今天都在场。” 我长吁一口气说:“我不是悲观,只是从此以后我不再计较得失了。我能生则生,不能生则死,一切随缘吧。不过我要好好利用这剩余的时光了。”我提起精神大步走出步梯,径直去往病房。病房里除了更换点滴液体的护士再无他人。我匆匆下楼去往父母家的方向,我边走边回忆着过往的生活: 我的故事应该从2011年认识沈茜的那个夏天讲起。那时我马上就要从内大(内蒙古大学)法律系毕业,意气风发。我正在为去哪家律师事务所实习而苦恼,到律所实习是律师拿到执业证书的必要条件。在毕业散伙饭之后,我完全是在同学生拉硬拽的怂恿之下勉强出于礼貌的配合,在剧院看了一场歌舞表演。我很少来这种场合,我注定与艺术类的东西无缘,我也不懂得欣赏。我们坐在第一排,舞台近在咫尺。整场表演我都昏昏欲睡,唯一吸引我的只有台上女孩儿们俊美的面孔。我的目光紧盯着,光怪陆离的舞台背景下搽脂抹粉的女孩儿们翩翩起舞的身影。她们时而轻盈,时而奔放,宛如一个个楚楚动人的精灵。 第11章 邂逅沈茜 我注意到一个女孩儿,她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美丽的色彩,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她的个头在众多舞者之中略显矮小,但她的面容在浓妆淡抹之下依旧风采出众。我料定她绝对是个美人坯子,尽管我看不到她素颜本来的面貌。只见她轻巧的纵身一跃腾空摆出一招一字马的动作,姿态潇洒优美。却不曾想意外发生了,她的鞋不慎从脚上滑落,在舞台上翻滚着跌落到黑暗的观众席。动作很轻微,如果目光不在她的身上不易察觉。我见她迟疑片刻,余光扫向舞鞋飞出去的地方,转而装作若无其事,赤脚继续融入整个舞蹈的氛围。那支鞋离我不远,我动作迅速,身体前倾抢在我大学同学身前夺过舞鞋。“这你都抢。”我并未理会他的埋怨,把舞鞋紧紧的抓在手里犹如至宝。 直到散场后,我偷偷地去到后台工作间左顾右盼,此刻这些妙龄的女孩儿已经卸下妆容,我难以分辨。有一个坐在镜子前梳妆的女孩儿,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我手里舞鞋的时候,我才懵懂的把舞鞋试探着双手奉上。她转身站立,我的双手滞留在空中良久。卸下妆容的她更加清新脱俗,面容娇嫩,清澈如湖水般的眸子泛着点点泪光。她试着从我手中拿回舞鞋,说了声谢谢。然而我的身体僵硬的如同定格一般,内心波涛汹涌。她微微抬头看着我,张着红润的双唇再一次说:“谢谢。”我这才回神松手,木讷的回了一句不客气。她看到我英俊的面容眼神稍稍停留,空气中突然安静,我再也找不到搭讪的话,她也丝毫没有更多客气的挽留和礼貌。 我只好怏怏不舍的离开,幸亏来之前我已有准备,在鞋里塞进了一张写有我名字和手机号码的纸条。当晚我和同学分别,我独自一人傻傻的站在剧场的门外,抽着烟等待着她的来电。我的内心翻江倒海,波澜壮阔,很长时间难以压制,心绪难以平复。 深夜里我在寝室的床上忐忑不安,辗转反侧,幻想着我们见面的场景。她是哭过吗?她看我的眼神分明有异样,但冰冷的眼神又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第一次在一个女孩儿面前词穷,她和我在大学校园里见过的书生气十足的同学不同。她是那么的神秘、高高在上,而眼神又是那么的纯净、清澈。我久久不能入眠,一整晚都在漫无边际的想象中度过,直到天亮。 学校里没什么任务,白天我又补了个回笼觉,直到傍晚时分才去食堂吃饭。在食堂里我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是个女孩儿,温柔而有力,声音当中带着一丝的紧张。她问我是不是秦远,我说是。我迫切的问她是不是昨晚在剧院我去还鞋的女孩儿,她说是。我内心激动万分,昨晚在寝室我就假想了无数种可能,我把我要对她说的话都想好了。接着她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笼统的表示谢意的话。我见缝插针的提出,口头的谢意没有诚意不如当面请我吃饭,随便吃什么都行。手机那头停顿半晌,我猜想她可能觉得这样小小的恩情不值得请吃饭表示谢意。可她还是答应了我的提议,我们约在她下榻的宾馆附近见面。来之前我去提款机取了三百块钱揣在兜里,我奢侈的坐着出租心急如焚的赶往约定地点。 在她的建议下我们去了一家不大的火锅店吃涮羊肉。那天她掠施粉黛,着装却很随性。我看不出她是否刻意打扮过,是否重视这次见面,因为我不知道她平时的模样和生活状态。反正我的衣服是精挑细选之后才出门的。 那天我们要了不多的肉和菜,但我们却吃了将近两个小时。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叫沈茜,她是内蒙古文工团的一名舞蹈演员,她们经常到处演出。她比我小两岁,属马刚刚二十一岁,却已经随着文工团演出了有三年。她是从十三四岁才开始学跳舞的,从内蒙古中专的艺校毕业。在一众学习舞蹈的演员中,她学习舞蹈的年龄偏晚,却异常刻苦勤奋,她觉得勤能补拙,唯有这样她才能尽快融入到文工团,保住自己的一席之地。平常的大型演出团里主要是跳民族舞以我们当地的蒙古舞为主,偶尔编排一些适合年轻人口味的青春气息的舞曲。我那天遇到的就是那支新编排的舞曲,因为那次甩鞋的失误,我去后台找她之前她已经被团里的领导教训过了,她觉得委屈所以才伤心流泪。 我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收获这么大,我不知道她是真的单纯,没有心机还是对我真的没有防范和戒备心。总之,我们聊的很投机,她的字里行间能感觉到她自幼生活的不易和艰辛。我也不由的对她产生了源源不断的敬仰和怜惜。我告诉她我是学习法律专业的大学生即将毕业,她很羡慕我在大学校园里无忧无虑的生活,让我珍惜眼下的生活。同时我了解到她也是呼市本地人,她住在海东路公安厅一带,我俩一个城北,一个城西,相隔到也不是特别远。 饭局的尾声,我趁她去洗手间不注意悄悄的结账。回到饭桌上我直截了当的问她:“沈茜,你有没有对象?”我打小招女孩儿喜欢,有过一些花花草草的风流史。但我有一个原则,如果她说有,或者沉默不语,不置可否我就敬而远之绝不再来往。她有些局促,然后羞涩的低下头表态说:“没有。”她看看时间转而才说:“我们跳舞的每天都要保持长时间的基本功训练。我在晚上睡觉之前还得在房间里练功,也不能吃太多得保持身材。”这样的话语显然是结束的意思,我顺手拿起她的包准备送她出门回家,做着请的手势。 她不慌不忙的说:“我们团住的离这儿不远,不用送。稍等我结账,咱们就走。” 我风轻云淡的说:“我结过了。” “啊?你结过了?不是说好我请客的吗?”她想要拿回自己的包结账,我执意不还。 “哪能让女孩儿花钱,那不是我的风格。走吧,我送你。” “这怎么好意思呢,秦……远,你还在上学。” “沈茜,咱们相遇就是缘分,我是在上学没错,但也不能缺了起码的绅士风度呀。下次你请,好了吧。” “好吧那说好了,下次我请。” 沈茜执意不下,不再坚持,顺从的出了餐厅走在前面带路。我追了两步把她让在靠近商铺的一侧,我在靠近车辆的一侧和她并肩齐行。我们两人摆动的手臂,近在咫尺,似是心有灵犀。沈茜侧目若无其事的笑笑,那笑容在昏暗的路灯映衬下很是动人,又带着一丝含蓄和羞涩。我的右手顺势抓起她的左手,她没有反抗,顺从的十指紧扣。 第12章 舞动精灵 内蒙古文工团一连三天在呼市各大剧场都有演出,然后就要转战包头,他们在区内的演出较多,出区外演出的机会总的来说寥寥无几。沈茜白天要准备晚上演出的排练,还要挤出一段时间练基本功,除了吃饭的时间只有晚上一点点空余的时间。沈茜给了我一些列演出的内部门票,要不然我想蒙混过关进去绝非易事。我站在台下近距离的位置一连欣赏了三天沈茜飘逸、飒爽的舞姿和步态。特别是一群女孩儿的独舞盅碗舞,具有古典舞蹈的风格。我对舞蹈知之甚少,我的了解全部基于他人的讲解和沈茜乐此不疲的介绍。盅碗舞舞者头顶瓷碗,手持双盅,在音乐伴奏下,按盅子碰击的节奏,两臂不断地舒展屈收,身体或前进或后退,意在表现蒙古族妇女端庄娴静、柔中有刚的性格气质。舞蹈利用富有蒙古舞风格特点的“软手“、“抖肩“、“碎步“等舞蹈语汇,表现盅碗舞典雅、含蓄的风格。我对舞蹈的欣赏完全是出于对沈茜的喜爱,并没有深刻的领悟。吃食成为我们接触的主要时间,我为了讨好沈茜,博得好感是煞费苦心。我特意嘱咐母亲帮我做一顿焖羊肉,去清真寺买锡林郭勒盟的羔羊肉。母亲的焖羊肉手艺一绝,再无分店,焖出来的羊肉肉质细嫩鲜美,一点膻味都没有。 我把焖羊肉放在保温盒里送到沈茜的面前的时候,她用行动把羊肉吃到精光。她很少回家,在外面吃又太浪费,已经很难吃到正宗的味道了。当初我们二十出头的年纪,只要遇到对的人,对的时间,处对象谈恋爱那是满满的幸福感洋溢。哪怕只是一顿肯德基、麦当劳都觉得豪华;哪怕是看一场电影都能上升到谈论人生的高度;哪怕是依偎在夕阳的余晖下漫步都觉得惬意。 三天的相处让我们两人的了解都浮于表面,但又内容丰富。我以为跳舞的人都是交际圈混乱,生活作风奢靡,实则恰恰相反。至少沈茜擅长的民族舞歌舞团管理严苛,严于律己,往往舞蹈演员还都疏于交际。她们只要认认真真、吃苦耐劳把自己本分的舞蹈工作做好就万事大吉,团里有专门负责管理和洽谈联系商演的人员。沈茜临走前,我特意送了一支玫瑰给她,她欣然接受,算是正式确认了我们两人的情侣关系。可以说我们两人的感情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沈茜做为女孩儿的矜持稍作抵抗就被我的诚心打动。我不顾民间“男戴观音女戴佛”的祈愿,我执意把母亲为我开过光的观音莫萨送给沈茜保佑她的同时,做为寥补思念的精神寄托。她返还我一支她父亲生前的遗物——派克钢笔,她常年带在身上,极其宝贵。情投意合为什么常常发生在青涩的年纪,因为那个年纪的人们还保留着天性中大多的纯真和朴实,他们相信世界是美好的,人心是善良的。我和沈茜就属于这样的一对情侣,而且我们常年的异地相处更是无端的增添了无数美好的遐想。我们深情相拥一吻做为三天短暂而甜蜜恋情的告别,我们许下愿望,为了更好的前程奋斗,相伴厮守终生。 思绪到这里都是甜蜜,我回过神接着我艰难的七七四十九日的自我拯救。我走到自家小卖部门口,寻着微弱的哭声进入里屋。母亲以泪洗面伤心欲绝,父亲陪伴在侧没有过多的言语安慰,仅仅是拍着母亲的后背安抚。如果许远茜是我亲生女儿的话,她不到两岁,我还尚且体会不到那种强烈的女儿对父亲的依赖感。我还不能够真正理解父母此刻的心情,我落到这样的境地不该再牵扯我的父母,我是无可奈何。 我转而坐着空荡的公交车去往我和尹慧的家,距离很远,但路上没有耽搁太长的时间。我在家里没有找到尹慧的踪迹。屋里空空荡荡,卧室的床上用品明显被收走了很多,床头柜我上我和尹慧的合影也不见了。尹慧搬去哪了?她以前的住处还是父亲的住所又或者离开了呼市? 我最后去了沈茜的家,那是一处高档的别墅。在东二环,白塔国际机场的附近。屋内三层,有通透的天窗,有偌大的浴池,有坐在屋里就可以看到的花园景色。这些统统都是沈茜喜爱的,而我一直没有能力满足她的要求。整个别墅处处透露着奢侈和豪华。 她的孩子自己在一楼的客厅里肆意的玩耍,保姆阿姨在一旁帮着照看。我穿过走廊挨个房间寻找,屋里太过空旷,冷冷清清。我在二楼一间不大的卧室里发现了沈茜,她背对着墙坐在角落里,摩挲着手里的观音菩萨声嘶力竭。也许我就是因为失去了观音的庇佑才落得这样的下场。沈茜的哭声肝肠寸断,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见她如此难受。我和沈茜多年的异地、消失再重逢和藕断丝连整整六年,满打满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一半。我曾发誓不让沈茜再为我们的感情伤心流泪,现在看来我食言了。 这次我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我在天亮之前返回了丁晓飞的住处。丁晓飞没有按时回屋,我独自一人在屋里等了很长时间。我静静的思考着还有谁可能成为真心流泪的人选,我的那些风流史不在考虑的范围,我这样的状况联系她们不合时宜,更何况我也失去了她们的联系方式。我才发现我的同性朋友实在太少了,我的脑海里几乎想不出人选。 此时严丝合缝的窗帘把屋里遮掩的更加黑暗,我蹲在角落里,百无聊赖。我的思绪再一次回到沈茜的身上,呼市三日的相处让我们双方难以扼制的思念对方。那种牵肠挂肚难以用语言形容,我们每日用无数的短信来了解对方的生活状况。我向沈茜坦白,我第一次见她就对她倾心。当然当初只是浮于她外形和气质的表面,这是我的心里话没有告诉沈茜。她闲暇之余,我们往返的短信都是即刻秒回,我们可以漫无目的聊上两个小时都不觉得尽兴。如果她要练功或是排练,我就只有漫长的等待。在我的旁敲侧击之下,沈茜默认了第一次见面对我的好感。她的身边从来没有一个如此体贴入微的男孩儿倾心于她,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对她献殷勤的都是些歪瓜裂枣。尽管她的身边不缺爱慕她的人,但她告诉我说我是她的初恋。沈茜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孩儿,这样的话我只能半信半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她的初恋,但我是她人生中第一个男人无疑。 第13章 俘获芳心 她们歌舞团在包头短暂停留,又去往了鄂尔多斯。常年奔波的劳累和气候温差的急降让一个年轻的女孩儿熬受不住,身体累垮了。在一个清晨起床后她就高烧不退,身体虚弱无力。她一个人躺在酒店的被窝里,无人照料。绵软无力的打电话告诉了我她的病况,我迫切的问她住宿的地址。我当下就做出决定,要前往鄂尔多斯她住所的地方照顾她。我买了最近的火车票,心急如焚的赶往火车站,身上带着从牙缝里省出的生活费五百块钱。那是我当下全部的家当,我再有一个星期就要离校。 我在路上咨询了我的母亲,我告诉她我感冒了,把沈茜的症状转嫁在我的身上。我哪会照顾人,只有被我母亲照顾的份儿,我只能求助经验丰富的老人。她告诉让我吃药多喝水,多盖两床被子焐热出汗。实在不行就得去医院输液。母亲差点就要来学校看我,我说小卖部无人照看要得亏多少钱呐,这才安抚住母亲焦急的心情。我坐了三个多小时的火车,中午赶到了鄂尔多斯火车站,人生地不熟的。我找不到路,没办法又叫了辆出租。我火急火燎的赶到沈茜的住处,敲了半晌的门沈茜才下地为我开门。她面色煞白,头脑昏沉,前言不搭后语。她看到我既是感动又是惊喜,我把她搀扶回床上。把临床的被子一起全部盖在她的身上,亲自喂她吃了买来的药。喝了滚烫的热水之后,她半睡半醒,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她身上打着寒颤,我赶紧打了盆热水敷上热毛巾。直到傍晚,她的意识清醒了一些,但高烧依旧不退。无奈我只能向她们团的领导请假,带她外出就医。我了解到团里一向很忌讳男女关系的发展,我告诉歌舞团的管理员我是她的表哥。我把我穿来的衣服披在沈茜身上,火速背着她去往就近的医院。两瓶液体我在旁不离不弃,悉心照料。我感叹这么年轻理应还在上学的女孩儿就要为生活东奔西闯,实在可怜。生活艰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液体输完之后,效果立竿见影,沈茜清醒之后告诉我团里是严禁内部人员外出留宿的。她的神情迫切而焦急,本来我也没有合适的去处。我乖乖的背起沈茜,捂的严严实实,赶在团里要求晚上十点之前返回酒店。团里为舞蹈演员开的是两人一间的标间,节省开支的同时也方便了互相监督。当时同屋跳舞的女孩儿也在,我向沈茜简单嘱咐了几句吃药的事项就匆匆离开了。医院门诊花了我不少钱,我就近找了一家朴实的旅店,花了三十块在大床房住下,方便隔天继续照顾沈茜。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敲沈茜的房门,屋里没人。我四处打听才知道沈茜早早的随着团里的人去排练了。她们在酒店空置的大厅里随着音乐的节奏鸾回凤翥…… 我等候在一旁,排舞休息间隙才得空见到了沈茜。她面容恢复了血色,但嘴唇还是苍白干裂。她刚刚跳舞的姿态,包括四肢明显有些僵硬不够灵活,有别于往常。我迫切的询问她:“怎么不等病彻底好转了再去排练?”她无奈的说:“团里竞争太过激烈,我担心我再休息几天,我独舞的位置就不保了。”我想摸摸她的脸,但碍于身边那么多人在场,没必要给她带来麻烦。沈茜发觉了我的迟疑,深情款款的望着我说:“秦远,大老远的,辛苦你跑这一趟。真的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被你宠着,爱护着的感觉真好。” “茜,咱俩之间不说谢字。我喜欢你,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你现在还年轻,身体扛得住。可是将来你怎么办?你这得跳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我只是心疼你,你一个女孩子太艰难了。” 沈茜若有所思,说:“我知道你心疼我,我都知道,秦远。等我在全国性质的比赛里拿了奖,攒够了钱我就回呼市开一家我自己的舞蹈培训室。到那时我就可以活的轻松一点了。” 我目露欣喜,不管她的梦想能不能实现,我都应该支持。“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可以的。茜,我们一起加油。” 看的出,我的鼓励给予了沈茜短暂的力量,她转而落寞的说:“早上团里开会了,明天我们团又要南下。我们刚刚重逢又要分别,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你们又要去哪儿?我一定抽时间去看望你,放心。这次你们去多长时间?” “这次我们要去云南,昆明。还要去少数民族聚集的地方,学习各个民族他们当地的习俗和文化。以便我们更好的理解民族舞当中的精髓。”沈茜吞吞吐吐,艰难的说:“这次太远了,我们要在那里整顿排舞,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想到我们要分别这么久,我心里难受。”沈茜强装着坚强,眼角忍不住泛着泪光。 “你容我回去想想办法,我一定能找到办法去看望你的,你相信我。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有我的观音替我守护你。” 沈茜拉高了调门儿,故意说给身旁的管理人员听:“表哥,你回去吧,我在这儿都挺好的,你放心。”她转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了我,抱的很紧也很短促,她的脸颊贴向我的耳朵轻声细语:“秦远,我信你,我等你。” 我眼含热泪,若隐若现。在团里工作人员催促继续排练的情况下,我向个女人一样对着沈茜絮叨了一些注意身体的话语,多是些添衣喝水日常生活基本的嘱咐。我们在酒店的走廊里恋恋不舍,终须告别。 我独自坐在返回呼市的火车上,感慨万千。沈茜那依恋而深情的眼神让我难以忘怀。我冲动的个性告诉我,我等不了三个月。我站在车厢角落的吸烟区思前想后,我的脑海中想到了一个办法。 第14章 相聚昆明 我回到呼市后,开始广泛的浏览云南昆明的律师事务所招聘信息的网页。我几乎把我的简历倾巢投给了昆明招聘的律所,实习不同于正式进入律所,一年的实习期满过后就与律所再无瓜葛。我们实习的律师混一个将来执业的资格,律所招一个干活儿的苦力,工资又往往不高。投桃报李,大家何乐而不为? 我着重看的是待遇,没有顾忌律所在当地的名气和业界的影响。我一个外地人,必须考虑住宿和工资,我考虑的因素全部是为了方便我和沈茜将来的见面。我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背着重重的行囊踏上了祖国大好河山的西南之旅。我告诉沈茜这个消息之后,才通知了我的父母。母亲极力的挽留,奈何不了我去意已决,板上钉钉。父亲说老话说的好,儿大不由娘,一点都没错。父母两人黯然神伤送我到火车站,火车缓缓启动,我才开始憧憬着我和沈茜的未来。去到昆明之后,去律所的面试比我预想的顺利。我挑选的丰华律所是当地的一家合伙律所,规模不大,业务却很忙。律所的大股东兼老板为我在律所的储物间添设了一张床位,便成了我这一年寂寞和孤独生活中的小窝。 我在昆明落脚的第一天就见到了魂牵梦绕的沈茜,她春光拂面,激动万分。“秦远,我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这感觉太不真实了。你说话算话,今后我绝不再怀疑了。”说实话,我也很兴奋,我的计划终于落实于行动,小有成就感。“咱们两个内蒙呼市人,跨越两千公里在祖国西南边陲春城昆明相遇,这感觉真的很奇妙。特别是能和你重逢,是我期盼已久的。” “你们大学高材生说话都这么文雅吗?能不能说点实在的家乡话?”沈茜依偎在我的怀里好奇的问我。 “我这本科才哪到哪呀,我算不上高材生,研究生、博士现在多了去了。”我转而学着呼市土话的腔调,别有韵味的说:“这昆明确实不赖,咱俩去哪转个呀?闹啥个呀?行了哇,这能好听来?真土。” 沈茜哈哈大笑,土话让她倍感亲切。我们走在昆明白天里最为繁华,也是最为标志性的一条街——南屏步行街散步。在黄昏即将褪尽的繁华和热烈当中,陪伴沈茜品尝当地正宗的云南过桥米线。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我们畅所欲言,谈笑风生。紧接着我们又去了紧邻步行街的金马碧鸡坊,在三个标志性的牌坊驻足,拍照留影。照片中沈茜的笑容灿烂而又天真,她比二十一岁的年龄对这个世界的好奇更加强烈。她虽然全国各地去过很多地方,可除了酒店和演出的场所她涉猎游玩的地方少之又少。 那段时间,她的训练任务相对轻松一些,空余时间全都和腻我在一起。我带着一份地图充当她的向导,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路痴,问路也相当费劲。昆明的方言也属于北方语系,在外地人听来和四川、重庆、贵州加上昆明西南四地极为接近,相对江南一带的方言比较容易猜测和理解。我大学同寝室的室友其中一个就来自四川,我听着他极不标准的川普耳濡目染。特别是昆明方言里“克”是去的意思印象深刻。沈茜到离开昆明之前都完全听不懂地方的方言。 我带着她一块去市中心的东风广场逛街,在小西门的小吃街吃云南特色小吃。去云南大学体验学习氛围,在翠湖边缘嬉戏打闹。我第一个月到丰华律所,还在学习业务和适应生活的阶段,老板给我指派的任务也较少,最不济还能在住处挑灯夜读来弥补白天的亏欠。我和沈茜在游山玩水,吃吃喝喝当中相处的十分融洽和愉悦。生活很充实,感情稳定提升。 在走马观花的参观过世博园金殿几日之后,我和沈茜又一同游览了石林地质公园。对于游玩我和沈茜都有极高的兴致,我和她属于一类人,喜欢热闹、冒险、刺激的新鲜玩意。于是我们开始计划着放年假的时候,准备来一趟云南省内大理、香格里拉、丽江的七日游行。也不枉我们跋山涉水来到久负盛名的云南旅游胜地。那段时间我除了完成律所交代的任务,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年末游玩的攻略。我在私下里打听了很多当地游玩过的旅客需要注意的事项,特别是交通往返时间上的合理利用和住宿吃饭避免任人宰割的黑心商家。 律所为我开出的工资当时只有三千,我还没有沈茜文工团跳舞赚的多。我和沈茜的花销已经捉襟见肘,尽管我没什么钱,在沈茜面前却不敢含糊。我宁可自己省吃俭用,也不能在她面前小气,这同样是做为男人的尊严问题。我的心思虽然不在律所上面,但也规规矩矩没出什么大岔子,所里同事对我的评价也算中肯。他们都知道我有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也能够理解。但我极少引荐沈茜和我的同事们见面,沈茜这样的形象太过出众,带出去确实有面儿,同时我也有未雨绸缪的防患意识。平时我和沈茜私下的聊天我能感觉到,她招蜂引蝶的魅力无处不在,团里但凡年轻一点觊觎她的人数不胜数。尽管我们一如既往的甜蜜和融洽,但我已经有潜在的危机感了。 那日傍晚下班之后,沈茜来到我的住处。我俩闲聊,她淡淡的告诉我说:“有个中年男人整天在我们团里瞎转悠,开一辆桑塔纳堵在酒店门口非要请我吃饭。” 我看不出她说话的心态,不是气恼,也不是自豪,就是一种见怪不怪的感觉。我说:“你不会告诉她你有对象了吗?”沈茜不急不躁的说:“我当然说了呀,他就是不听。他也不是我们团的人,我们团长也拿他没办法。” 我没接着往下问,问多不益,我转移了话题:“茜茜,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或者说你将来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沈茜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的告诉我:“当然不满意啦,吃的、用的、住的这些我都不满意,我还有很多没有尝试过的东西。我理想的生活是那种衣食无忧,住大房子,开豪车的生活。” 第15章 筹划游玩 年轻人对物质有具体的想法和追求,本无可厚非。可我却没什么底气,怏怏的问:“可我怕我满足不了你想要的这些,你会怎么办呢?”沈茜没有注意我闷闷不乐的神情,继续高谈阔论:“那你就再加把劲儿呗,我也有工作,我又没要你养我。再说了,我们都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奋斗。我能怎么办,凉拌呗,谁让我认准了你呢。” 那天晚上,往日里习以为常的卿卿我我都觉的不得劲,总觉的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如芒在背。在我过往的认知里,我和沈茜极其合拍。我们有类似的家庭背景,她的父亲早年去世,母亲在呼市劝业场常年占着我两个小小的柜台卖衣服。我们都是城市里家庭条件比较拮据的背景下长大的孩子。同时我们两人的性格脾性出奇的一致,活泼、开朗,甚至喜好都有惊人的相似。我们都喜欢热闹,喜欢游玩,甚至喜欢做一些虚头巴脑,长面子的事儿。我们的三观也基本一致,还有最为相似的一点就是我俩都深受异性的喜爱,遭到同性的排斥和厌恶。我当时的心态还领悟不到更加深刻的见解和教训。我只知道我们相处的很好,从没有发生过大的争执。 我的小心思没有持续几日,便被繁琐的日常事务消磨殆尽。我渐渐开始融入律所,接踵而至的便是长时间的打杂和跑腿。我时常出入客户的住所了解委托客户的诉求,还要经常去企业或者工厂了解相关人员的手续、资质等等相关的法律证明。凡事都要经历,每个人都需要经过这样的阶段,我试着安慰自己。我每天都要做着重复的事情,日复一日。直到熬到我和沈茜的约定,年底云南省内之旅。 年前真的很忙,忙的晕头转向。律所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在年前完成存档,那些个有执照的西装革履的律师们各个不管闲事,这些活儿全是我一个人的。沈茜的文工团在昆明的整顿也接近尾声,团里忙着分发年货,平日里不闻时事的舞蹈演员也齐上阵帮忙。 我的思绪暂做停留,因为随着开门声,丁晓飞在八点的时候回屋了。他没有即刻上床睡觉,傻傻的坐在椅子上发呆,他丝毫没有睡觉的意愿。下雨天打孩子,我闲着也是闲着,我继续在我的记忆中把那些美好持续。 我和沈茜在年三十儿的晚上背井离乡踏上了去往美丽、向往的旅游胜地。我们利用路上坐车到车站候车的时间给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报个平安。电话那头我的母亲极力克制着那份思儿心切的心情对我嘘寒问暖,在她眼里我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我告诉她没买到火车票,没办法只能留在昆明过年。她问我年夜饭怎么办,我说只能自己在住处凭着对您做饭的记忆胡乱的做了。她哽咽着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亏待了自己舍不得花钱,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电话聊了一个小时之后我给二老拜了个早年做为结束,父亲抢过电话却半天说不出一句。父亲是个沉闷内敛的人,极不擅长语言上的情感表达,我心里有数。我卸下心中的负担,轻装上阵。我看到沈茜草草的聊了几句就挂断了家里母亲的电话。这样喜庆的日子我也不好多问,这是一次全新的体验。我第一次出内蒙到省外工作,我第一次在他乡异地过年,我第一次在火车上吃年夜饭。这么多的第一次暂缓了我对家人的思念,一路上强装着轻松。 沈茜倒是一个例外,她从学跳舞的那年开始几乎就很少回家过年,她对家里过年的记忆很模糊。她一身轻松,还时常向我打趣。我身上带着年终律所发的一千奖金和两千多工资的积蓄,我还向我的死党张哲一远程借了三千做为我们此次旅行的费用。全部都是现金,我身上兜里揣着两千,行李箱里塞了四千。没办法2012年那个年头,微信、支付宝还没有那么盛行。即使你有微信账号绑有银行卡,你也不见得能找到扫二维码的地方。 我和沈茜吃着火车上“豪华的年夜饭”,其实是倒也丰富的残羹冷炙,看着火车屏幕上往年的春节晚会。我难免有些失落,沈茜逗趣的安慰我说:“你一大男人,就知足吧,有我还有饺子陪你,这就是过年。”我打心眼里感激沈茜,这是我新的一年里听到的最感动的话。 “茜茜,我怎么感觉咱俩角色互换了呢?我一大男人还让你一柔弱的女子安慰,好丢脸。” “远儿,今后就让姐们儿罩着你,放心。”沈茜誓将玩笑进行到底,抱着我的头靠在她的肩膀。 我来了个猛虎扑食,反身将她压在身下,一顿狂亲,却怎么也亲不着。直到硬卧卧铺车厢上铺的阿姨用咳嗽表示反抗我这才罢手。沈茜不依不饶继续打趣:“不许对我干坏事儿,有阿姨帮我看着你。” “茜茜,我求求你,今晚放过我吧。你别对我干坏事儿我就谢天谢地了。”我正儿八经玩笑似的还击,逗的隔壁大姐满嘴喷饭。 沈茜娇羞的躲在昏暗的床铺里寻找手机,转而侧身紧盯着手机屏幕浏览信息。我悄悄的绕到她身前,幼稚的做着惊吓的动作。我见她眉头一紧,神色慌张。她很严肃的对我说:“别闹。” “我没闹呀,你……你生气了?”我转而收住笑脸正经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掌握好分寸。我错了,茜茜。” 沈茜没搭理我,我无趣的继续问:“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没什么,随便看看。”沈茜敷衍的极其潦草。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惹怒了沈茜。好在不到十分钟,也就我抽烟的功夫,沈茜就像没事儿人一样了。“我原谅你啦,恕你无罪。”沈茜放下手机要我陪她打扑克。我们和好如初,玩着抽王八(抓乌龟)打发时间。我资当女孩儿任性耍脾气,也无心多想。 列车轰隆作响,伴随着深夜里卧铺车厢内鼾声四起。沈茜从对面的床铺钻进我的被窝,低声询问:“远儿,你睡着了吗?太吵了,我睡不着。” 我迷迷糊糊睁眼,反应片刻,用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这下不吵了,睡吧,休息不好明天没精力玩。” “嗯,这下踏实了。”车厢空间太过拥挤,沈茜调整了姿势。干脆趴在我的身上,脸贴在我的胸口,呼吸渐渐变的平和。她慢慢的滑落到卧铺的角落里,我蹑手蹑脚的挣脱出来,见她睡意正浓,我便放心的钻到了她的被窝里。 第16章 初行大理 清晨列车缓缓的行驶进我们此次旅行的第一站大理火车站。我上好了闹铃,提前半小时就醒了,检查了钱财和行李箱的衣物准确无误。我这才叫醒还在熟睡的沈茜,递给她一张湿纸巾。我说来不及了,边擦边走吧。我俩站在出站口驻足,我拿出提前做好的旅游攻略再次确认,在公交站台带着沈茜上了公交,我们分别随身装着闲散的零钱方便公交投币。 我问司机师傅确认到达洱源公园后下车,下车发现我们已经身处大理古城了。热情的中年妇女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要不要游苍山洱海,我用笔记下一人的联系方式。来之前,我准备的很充分,功课做的很足,在笔记本上通过他人的口述密密麻麻记了十多页。沈茜散去了清晨的困意,很是兴奋。我提着大包小包,她屁颠屁颠的跟在我的身后。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红红火火过年的气氛。我走在前面问路,顺着电影院门口便是古城最繁华的街道了。我们沿着街道找了一间看上还算正规的合乎心意的旅店。归置好物品之后,已是正午时分,我慵懒的躺在旅店的床上倦意忽闪忽现。我散去昨日短暂的思乡,总的来说心情是拨开云雾见月明。 “远儿,真有你的,嘿,我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出你是第一次来这里游玩。你是不是背着我带哪个小姑娘来过这呀?”沈茜四处张望,按耐不住的欣喜。 我思绪恍惚,打着哈欠闭目养神。沈茜这才注意到疲倦的我,她立马趴在床上凑向我的耳边:“是不是昨晚被我惊了觉没休息好?咱下一站去哪儿呀活地图?哎,远儿,你是怎么做到的?一点冤枉路没走就直接到了古城的繁华街道的?” “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还知道我没休息好呀,还不是为了你。你就是养匹马还得喂喂草,顺顺毛呢。我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你对我的体贴和关怀呢?”我闭着眼也不看沈茜,有气无力的说。 “哎呀,你一大男人心眼真小。得了,我犒劳你一下呗。”沈茜夸张的用很大的声响吻了我的唇,沾沾自喜,转而傲娇的说:“你能照顾我那是你的荣幸,想照顾我的人就像这节假日外面游客那么多,乌央乌央的一大片。” 我知道沈茜是在打趣的给我提神,可我怎么也笑不出来,我觉的和大实话无异。我不想深思,破坏这难得的气氛,我伸手一把揽着沈茜躺到我怀里。“亲的药效太低,你陪我躺会,就一小会儿。你饿了吧,咱马上就下去吃饭。” 沈茜的脸颊顺从的紧贴着我的脖子,屋里很静,静的能清晰的听到我的心跳。 吃过午饭,我和沈茜手挽着手沿着水泄不通的街道穿过南门正阳门乘坐公交前往三塔寺。节假日来旅游真的很不明智,路上浪费的时间实在可惜,无奈我和沈茜也挤不出空余的时间。沈茜丝毫没有烦躁,沿途的每到一处风景或是寺庙建筑都要拍照留念。我把钱财和重要的衣物装在背包里带在身上,一点都不敢含糊。照片以我为沈茜拍的居多,尽管拍照的技术略显生疏。偶尔能遇到有耐心,人善心好的游客帮我们拍一张合照。 我们穿过身为古迹的三塔,又漫步在三塔倒影公园。我告诉沈茜大理就是《天龙八部》里面的大理段式,段誉的六脉神剑你知道吗?港版黄日华的那版,陈浩民饰演的段誉。沈茜摇头,黄日华和陈浩民我都知道,什么武功招式我哪懂呀。从三塔寺回来我们到洋人街下车,我看见远处可以乘坐马车,便招呼沈茜尝试。沈茜提不起兴趣,她说咱内蒙人还坐啥马车,不如直接骑马来的畅快。我想想也是,我们顺着下坡,吃烧烤填饱肚子,听说烧烤在这里的物价相对公道些。我一边吃,一边看着地图从而研究着我带过来的攻略。 沈茜看着我记下密密麻麻的字很是犯怵,意犹未尽的问:“你就是靠着这个找路的?真有你的,也就是你,我要是一个人来非得迷路。咱俩一会儿去哪儿?” “泡吧。” “哎哟,不错哦。”沈茜的眼神充满了渴求的光芒,嘴里学着周杰伦港台腔的口吻。 我们挑选了一家小情调的酒吧,我和沈茜坐在热闹的位置,看着形形色色过往的人烟,这里混杂着全国各地的口音。听酒吧的老板说这里往常很安静,晚上的时候有很多人儿坐着喝酒。《心花怒放》电影中有一首插曲——《去大理》,唱出了很多人想一个人出去走走的心情,我和沈茜去大理的当下还没有那么受追捧。遇到过年这样的旅游高峰期难免嘈杂和吵闹。点一只风花雪月,听一会儿慢音乐。我担心沈茜扫兴,陪着她一块喝了点酒。大理由于其文艺性,吸引了很多外国游客,沈茜好奇的望着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目不暇接。对着她们的身材评头论足,她说她欣赏不了腰肥臀大的白人,她觉得还是纤细高挑符合传统中国人的审美。我侧目观望,连连点头。我的目光在女孩儿们身上稍作停留,就会受到沈茜的刁难,我喜欢看到沈茜为我吃醋的样子,皱眉噘嘴很是可爱。 夜晚,沈茜躺在我的怀里感慨:“第一天游玩就有种不虚此行的感觉,我对之后的旅程充满了期待。搞笑的是你一大老爷们儿怎么连酒都喝不了,就那么一小杯至于吐吗?” “我从小就有这毛病肠胃不好,我怕你扫兴,谁规定了男的就得能喝酒了?” “远儿,你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沈茜的脸不知是不是喝酒的缘由,粉里透着红,宛如含苞待放的鲜花。 “必须的,只要你没二心我绝对不离不弃。” “你什么意思呀?你不相信我?我早看出来了,秦远你就是小肚鸡肠,心胸狭隘。”沈茜的反应很强烈,从我的怀里挣脱出来,侧过身体背对着我。 第17章 香格里拉 “我没别的意思,我嘴笨我说错话了。”我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道歉,手蹭着沈茜的后背。 “你嘴笨?你们律师不就是靠嘴吃饭的嘛,你就是小心眼。是,我承认追求我的人很多,可我为你拒绝了多少男人你知道吗?把你的手拿开,你别碰我。” “是,我是小心眼,茜茜,别不开心了,我错了。”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松动,我进而上下齐手给她挠痒。 沈茜笑出声来,侧过身,郁闷的表情开始舒缓。孤男寡女,漫漫长夜,自然花前月下…… 第二天早起米线做为早点,我们打早出发。我找到昨天记着的电话联系游海的大姐,在这里只要涉及到钱的问题必须往狠了砍价。如果不是我早有准备,笔记本上记有大概合适的价格,否则她们漫天要价吃亏的就只有自己。当然论砍价的功力,沈茜比我更合适,她敢于拿出泼妇骂街的姿态手嘴齐用。面对大姐,我还驾着男人的面子放不开手脚。她唾沫星子齐飞,丝毫不让步,让要价的大姐垂头丧气。“看见没,学着点,这才是砍价。”沈茜玩笑似的吹嘘让我越发的喜爱,同时也加深了我对她更深刻的了解。 我们坐着游船去往洱海,半路上有天镜阁\/观音阁和金梭岛两个景点稍作停留。大多缺水的北方人对海都没有概念,多大才算海?一望无垠的洱海对我和沈茜都很新鲜,浩瀚的洱海总是能让人心情舒畅。中午我们在白族聚居的金梭岛上解决午饭,商量下午的行程。下午我们行程的时间只允许在苍山、喜洲民居和蝴蝶泉三选一,沈茜最终拍板决定去往苍山。坐大索道上苍山走马观花似的参观,除了拍照丝毫不敢多做停留。望着脚下葱郁的景色和远处群山缠绕,心情始终保持着美好和愉悦。 晚上我们返回洋人街收拾行囊,退房后马不停蹄地乘坐夜班卧铺汽车去往我们此次旅行的第二站香格里拉。香格里拉是美国人希尔顿在其小说《消失的地平线》所提到的一处地方,不免增加了一些神秘的色彩。为了开发旅游,云南人民经专家指点后将原来的中甸县更名为香格里拉县,其隶属与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我们通常旅游所指示的香格里拉范围也很光,比如梅里雪山,哈巴雪山,虎跳峡等都属于该区域。该地区不仅海拔高,交通也不便利,这些都是我从旅游和地理杂志上面看来的。我们躺在汽车卧铺上,我在沈茜面前卖弄,她无心倾听,拨弄着这两天在大理拍下的照片。 “远儿,你拍的照片越来越像样了啊,提出表扬。你看这张,景色、比例还有表情也好。”沈茜一边翻阅照片,一边时不时的递给我看。 “嗯……人美怎么着都好看。” “嘴真甜,抹了蜜了?” …… 第二天中午进入号称小布达拉宫的松赞林寺,神圣而威严的气势,人不由得会变的虔诚。松赞林寺建筑风格为藏式碉房建筑,土石木结构。寺院外围筑有椭圆形城垣,主殿威严而华美,殿内壁画色彩鲜艳。这里是藏传佛寺,不同于旅游线路中的那些佛寺僧人和导游世俗,他们总是想方设法骗取游客的钱财,这里除了门票全部自愿。请活佛摸顶赐福和正殿的小喇嘛赐福,都是我和沈茜从未尝试过的经历。小喇嘛赠送手串,我们礼貌的还以适当的香火钱。 我和沈茜漫步在寺庙外的石板路上闲聊。“茜茜,你信佛吗?”我好奇的问。“说不好,人总该信点什么吧。你从小到大一直带着它,它有带给你什么好运吗?”沈茜摩挲着脖子上的观音问我。我很严肃直截了当的说:“它带给我最大的好运就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了。” 沈茜宛然一笑:“整天就会说些甜言蜜语,可不许对别的女孩儿说这些。” “哪能呐,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嘛。” “那可说不好,人心隔肚皮。”沈茜神情和语态都很认真。 “那……我发誓,我秦远要是对你沈茜有不忠的行为,天打五雷轰。”我急得磕磕巴巴,竖起三个手指当即表态。 “好啦,我信你,我逗你玩呢。” “咳,害我半天干着急。我都发誓了,你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我又没逼你,我为什么要表示呢?”沈茜见状不妙,嬉笑着溜之大吉。 …… 中甸县著名的景点还有碧塔海和白水台。一个是高原草甸,傍着湖水的青草地,美不胜收。一个是侵蚀现象形成的独特的自然奇观,图个新鲜。晚上随同结伴的游客,我们一块拼着包车到金沙江边,乘船渡江。在大具乡政府所在地周围,入住一家名叫雪花客栈的旅店。连日的舟车劳顿,我们早早的便休息了。翌日的行程便是虎跳峡。 虎跳峡在由丽江去香格里拉的路上。湍急的金沙江流经石鼓镇长江第一湾之后,忽然掉头北上,从哈巴雪山和玉龙雪山之间的夹缝中硬挤了过去,形成了世界上最壮观的大峡谷,峡谷中最窄的地方就是著名的虎跳峡景观,相传老虎可以蹬踩江中的一块巨石,跳过金沙江。当年尧茂书的探险队就曾经在此漂流,虽英雄壮志未酬身先去,此地却因此而名声大振。在大云江的尽头,数百米宽的江面陡然收缩成十来米的激流,两块巨石隔岸矗立,相传,老虎从这里跳跃过江。流不尽的云江水从这下面轰隆隆地落入地下,只须一分钟左右的地下奔腾,再见天日时已经属于异国。正午的太阳照亮了落水洞幽暗的深渊,撞碎的浪花闪现出七色的彩虹。任何落下去的物体都会在一瞬间变成齑粉。这埋藏在在荒野里的美却比名山大川更震动我的心魄。阵阵风过,仿佛老虎刚跳过去,还把威风凛凛的长啸留在涧底“。 第18章 暗生间隙 徒步穿越虎跳峡是多少人的梦想?从下虎跳逆流而上,穿过玉龙雪山和哈巴雪山之间的峡谷,就到了丽江。这当中不包括我和沈茜,我们精力和体力实在有限,只能在标准安全景区浮光掠影一番。怀揣着对虎跳峡景观的惊叹和震撼,我们乘车前往我们此次旅行的最后一站丽江。 …… 第一个目的地便是玉龙雪山。乘坐索道可以直接把我和沈茜送到玉龙雪山积雪的深处。没有棉衣御寒,怕是不能轻易上山。放眼望去,白雪皑皑,到处都是银装素裹,仿佛进入了一个白色的童话世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着实壮阔,对视觉是一项极大的冲击。沈茜踩着积雪嘎吱作响,嘴里哈着雾气直跺脚。我把随身的一件厚外套也披在沈茜单薄的身躯上,手挽着她跟随游客到处极目参观。心潮澎湃已难以形容此时的心情,抑或是震撼,亦或是惊叹。 “我爱你茜茜,你爱我吗?”此情此景,我很兴奋,不顾其他游客侧身注目向沈茜含情脉脉。沈茜稍作迟疑,我接着问:“你要是不回答,我可就喊了,啊?” 沈茜的嘴唇冻的干裂发白,她润了润喉咙说:“你不怕引起雪崩吗?你没有常识吗?我可不愿意和你埋葬在雪山里。” “这算是你的回答吗?”我玩笑似的假装着要喊。 “我爱你还不行嘛,你非得在雪山上说这些嘛。秦远,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沈茜极其严肃认真的回答,让我的心情一落千丈。 “我想营造点气氛,我错了吗?”我兴奋的笑容瞬间凝固,本以为浪漫的表白演变成了吵架,让路人都难免扫兴。沈茜的心情也陷入了持续的低迷和沉闷。雪山后半程的游览颇为消沉,气氛有些尴尬,我们再无心多发一言。 我们一连住在丽江古城两天,旅程最后的时日比较松散。沈茜颇有些烦躁,很长时间都没有舒缓。见识过玉龙雪山全貌的我们,其他景点便觉的索然无味。黑龙潭公园、“木府”,还包括听纳西古乐等等。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沈茜的手机没电了,我们要去束河古镇,放在住处充电又不放心,她只好带在身上。拥挤的人群让她的心情十分低落,我知道她还在为雪山上的事情生气。尽管两日以来我一直在为雪山表白的事情道歉,我一再让步,可她依旧不依不饶。我和沈茜并肩穿梭在人流之中,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牵手。 “臭流氓,你怎么摸我?”沈茜不由分说,指着人群中身后一个魁梧男人的鼻子骂。我下意识的把沈茜扯到我的身后与男人对质,我从没有怀疑过沈茜会凭空捏造,歪曲事实。 “我没耍流氓,你瞅啥?”男人凶神恶煞的盯着我,比我还高,身体比我结实很多。 “出门在外,你能不能注意点素质?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还有理了?”我听说过东北人蛮狠,没想到还这么无理。周围游客发现了人群中的争执,大有看场好戏的架势。 “我再说一遍,我没耍流氓,你们谁看见我耍流氓了?”男人脸上肌肉抽搐的线条很清晰,理直气壮的凑近我的身前。 “你刚才摸我屁股了,还不承认,就是你。”沈茜站在我的身后,正气凛然的说。转而在我耳边低语:“秦远,不要和他废话揍他。” “你至少是不是应该道歉?”两军对战,权衡实力。尽管我心里没有底气,可沈茜吃亏在先,我只能靠着虚张声势来抵抗对方嚣张的气焰。沈茜的怂恿,一时间让我进退两难。 我迟疑之际,沈茜冷不丁的窜到我的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恶狠狠的踹了男人裆下一脚。男人下意识躲闪,沈茜这一脚没有踢正部位,反而彻底激怒了男人,他脖子上青筋爆裂侧身想要抓沈茜,被我急中生智用手拦下。紧接着我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拳击中面门,眼冒金星。我本能的和男人扭打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人群中窜出那男人的女伴,她还不明状况就煽风点火。“亲爱的,削他,给他点颜色瞅瞅。”那人的女伴似是发现了端倪,朝着我身后的沈茜径直过来。我用尽全身力气移步拦在两人中间,对着沈茜喊:“你先走,赶快。” 沈茜弱弱的应了一声,便飞快的穿进人流。那女人上前追了两步,便垂头丧气的折返,显然是无功而返。围观的游客越来越多,我希望靠着大众的舆论能赢回颓势:“大家伙看看,大庭广众耍流氓还打人了,QTM哪说理去。”我的话凑效了,围观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对着那对男女指指点点。那男人抓着我的衣领几乎要把我凌空腾起,女人听出了缘由开始对着男人质问和发难:“不是我埋汰你,你也不瞅瞅你那样,长本事了?还耍流氓?”男人见状撒下我,赶紧赔礼道歉:“误会,真是误会,刚才跑的那女的编瞎话,你别听她忽悠你。”女人丝毫不解气,甩下一句狠话便扬长而去:“滚犊子,不嫌磕碜呐。” 人烟渐渐被吵架的两人吸引过去,我的眼前又恢复了平静。我顾不得眼角的疼痛,放眼望去,却找不到沈茜的踪影,我想她应该躲在哪个安全的角落里观察着混乱的场面。直到十分钟后,我一无所获才开始担心我和沈茜是不是走散了。我慌不择路,开始疯狂的在密集的人群搜索。“对不起,借过。”我沿着古镇的石板路,推开乌泱泱的人群四处打听。“你们有谁看见刚才有一个这么高,挺漂亮的一女的吗?”我用手比划着高度,这样的形容着实毫无特征,路人们纷纷摇头。无奈我只好沿着来时的路一边找一边喊:“沈茜,沈茜你在哪儿?” 我听到远处导游般模样的人在向游客介绍:“束河古镇,纳西语称‘绍坞’,因村后聚宝山形如堆垒之高峰,以山名村,流传变异而成,意为‘高峰之下的村寨’,是纳西先民在丽江坝子中最早的聚居地之一,是茶马古道上保存完好的重要集镇,也是纳西先民从农耕文明向商业文明过渡的活标本,是对外开放和马帮活动形成的集镇建设典范……”我的喊声淹没在嘈杂和喧闹的街道当中,无人回应。 第19章 情定古镇 我沿着街道边上的商铺,穿过涓涓细流返回我们在丽江古城的住处,屋里空无一人。我试着拨通电话才想起她的手机已然关机,我开始心慌,我根本不确定沈茜能不能找回住所。我只能再次穿过密集人群集中的街道折返回打架发生的地点,慌乱的推搡险些再次爆发冲突,我无心恋战赶紧赔礼道歉:“对不起。”此时黄昏耀眼的光辉映照在湖面上刺眼夺目,古镇的街道和建筑蒙上一层淡淡的黄晕,愈发的古色古香。我无心欣赏美景,我心里越来越绝望。 我站在打架发生的地点,不顾小店老板的阻挠爬上了二楼较高的位置俯瞰古镇。我记得沈茜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闲外套,可楼下五颜六色攒动的人头让我眼花缭乱。我心急如焚,小店老板的建议提醒了我:“你找人也不能找到这来呀,我生意还做不做了。你实在不行,等公安局上班之后,你报警呗。”天黑之后在密集的人群中找人更是难上加难,报警确实不失为好的办法。 我手足无措之际竟然接到了沈茜的来电,我看着手机屏幕定睛半晌,才确认真的是沈茜打来的,我万分惊喜。“秦远,你在哪儿?我迷路了,我不知道我在哪……我面前的建筑是青砖黄柱。”这样的描述着实没有特征,与此同时,我的眼睛被楼下一女孩儿胸前的亮光灼痛,她拿着手机喃喃自语,胸前晶莹剔透的玉坠在夕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你等着,我看见你了,原地别动,等我过去找你。” 我三步并作两步匆忙跑下楼梯,在楼下的街角拥抱了惊恐、无助的沈茜。沈茜抚摸着我受伤的眼角,潸然泪下,全程带着哭腔。“下午我穿出人群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又不敢走远,我怕你找不着我。我向老板借了充电器才能给你打电话。秦远,对不起,你和那男的打架全都是我任性胡说的。”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主动承认错误,那眼神楚楚可怜十分惹人疼爱。 “不是你的错,都怪我,怪我太笨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找着你,是我没照顾好你。”那一刻,我才真正的感觉到沈茜对我是如此的依赖。 “秦远,走散之后我才知道你在心里的分量有多么重要,我不该任性耍脾气,我真的爱你,秦远。” “我也爱你,茜茜。” 沈茜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可毕竟是个女孩儿,异地他乡迷路让她惊慌失措。她的双手环绕在我的胸间,抱的很紧。夕阳下两个依偎的身影互相扶持,互相依靠着渐行渐远…… 此刻丁晓飞慢慢熟睡,我暂且将美好的记忆搁置,我爬上了丁晓飞的身体。我的时间还剩下45天13小时9分46秒。久违的真实的存在感颇有些新鲜,我换上我喜欢的干净的衣服,揣着钱和烟离开住所。我喜欢的衣服鲜艳、整洁一些,与丁晓飞本人衣服暗淡、褶皱的形象反差很大。我目前主要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找一份维持生计的工作;一个是想办法找到以前一些朋友的联系方式。我乘坐公交去往新华东街长安金座,那是我律所办公的地点。我出车祸住院,光远律所应该停止营业,不过怎么着我也应该过来看看。我穿过昏暗的走廊,远远的就看见律所窗户照射进来的光影,李琪端着簸箕和扫帚正在屋里打扫卫生。室内的装修陈设乏善可陈,白色洁净的墙壁和办公的桌椅,别无它物。倒也干净整齐,一尘不染。唯一的亮点就是桌角一侧摆放着一株发财树,长的郁郁葱葱,那是尹慧为我亲自挑选的。寓意财运旺盛,四通八达,事业蒸蒸日上。我的办公桌上本来摆放着一张我和尹慧的合影,和家里尹慧卧室那张一模一样,后来被我收在抽屉里终究不见天日。 “你找秦律师吗?他生病住院了,哎……你不是昨天也在医院吗?你是秦律师的朋友吗?”李琪好奇的问。 我习惯性的跨步想要进到里屋办公桌,被李琪拦下了,我折返回会客的沙发上坐下。“不好意思,冒失了。对,我是秦律师的朋友,我路过进来看看。看你年纪不大,你在这儿工作几年了?”我明知故问,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哦,律所成立的时候我就来了,大半年了吧。你喝水吗?” “哦,不喝,不用客气。你看秦律师都住院了,他的病情你也看到了,能不能醒都不一定,你难道就没什么别的想法?” 李琪愣了愣,思忖片刻:“你是想说我应该另谋高就吧?”我尴尬的笑笑,点头:“随便聊聊,你别多心。” “再等等吧,怎么说秦律师待我也还不错,更可况我的工资还能照……咳,我在这工作也习惯了。”李琪欲言又止,不免让我产生了好奇。“你找秦律师有事吗?我收拾完就该走了。” “哦,是这样,你方便告诉我昨天和你一块来医院的张哲一,秦律师的同学,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这我真没有,他不也是律师吗?你直接到律所找他呗。” “哦,那你还方便……” “不好意思,我该走了,秦律师的私人关系我不太清楚。你不是他的朋友吗?你有事可以直接找他的家人问呗。”李琪打断了我的话,她本着对工作认真负责不愿意屑露我的个人信息我很欣慰。但是我没从她口里得知有用的信息不免灰心。 张哲一那里看来我有必要去一趟,他的手里有很多我们共同的朋友,普通的泛泛之交也是朋友,自然不能放弃每一个可能。他是一家大型的合伙律所的律师,律所在业界小有名望。他对待工作一直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可就是中规中矩,不上不下。大学时期的张哲一在学校,学习成绩突出,专业技能相当过硬。为什么参加工作之后他就变成了芸芸众生?为什么他现在勉强买了一套二居室短时间还偿还不清房屋贷款?追究其根本原因就是他的个性刚正太过死板,不懂得变通。我没必要当面说出他个性当中的问题所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第20章 联络旧识 当然他工作的律所地段更为繁华,毕竟有众多大股东撑场面。业务倒还不错,他是律所名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这天我去前台咨询,轻易的就见到了他本人。他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郁郁寡欢,见到我先是欣喜后是疑惑。我知道他认出了“我”,他昨天刚刚在医院见过“我”。 “你好张律师,我是丁晓飞,我也是秦远的朋友,我们昨天在医院见过的。我时常听秦远提起你。”我开门见山,自我介绍。 “你好,丁晓飞,请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哦,我今天来呢是想谈点私事,如果你有工作要忙,我可以改天再约。” 张哲一语迟片刻,说:“没事,我现在也没什么可忙的,是秦远的事儿吗?” “嗯,是这样,秦远的状况我想你也看到了。医学上有一种亲情的疗法,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植物人虽然无意识、有认知功能障碍。但往往对听觉刺激有反应。如果家属或者朋友像对正常人一样和他聊聊天、讲讲故事或许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权当是死马当活马医。”这是我的灵魂在青天白日下冲进病房听到大夫宣布病情后,当下我能想到的最为有效的办法。 “略有耳闻,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这样,你把你知道的秦远所有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亲自找他们做做工作。也算是我们做为秦远的朋友,为他尽到的最后一点力量。” “这个简单,何必那么麻烦,我直接联系他们不就行了。我通知他们去医院看看秦远,陪他说说话,也不枉我们朋友一场。” “这怎么好意思呢?你方便吗?”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和秦远的关系做这些是应该的。” “那我替秦远谢谢你了,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有什么情况咱们电话联系。”我摸了摸口袋,我没带丁晓飞的手机,我编造说:“我手机丢了,方便的话,张律师你给我留个电话吧。” 张哲一丝毫没有犹豫,从办公桌的小盒子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我。“你太客气了,既然我们都是秦远的朋友,我们都希望他能有康复的可能。对了,你和秦远是怎么认识的呢?” “这个嘛,说来话长。既然你我都是秦远的朋友,那大家就都是朋友。改天我请你吃饭,咱们再细聊。那我就不打扰了,你忙。”我赶紧退了出来,至于怎么认识秦远的,我还没有编好更合理的说词,再聊下去就该露馅了。 我离开张哲一办公室的时候恰巧遇到了尹慧,只是匆匆一瞥,她的目光在我身上迟疑片刻便进屋了。如果尹慧和张哲一核实我的身份,那我可能就要暴露了。不过我的建议是真心实意为秦远考虑的,我想不管怎么样,他们应该会愿意采纳的。 我站在走廊洗手间的门口暗中观察着张哲一办公室的动静,我很好奇尹慧的来意。尹慧前后进去也就二十分钟的样子就出来了,她走出屋子发现了贼眉鼠眼暗中观察的我。或许在她眼里,我的行迹十分可疑。她疾步向我走来,面无表情,客客气气对我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你是肇事的司机。也许你是自责,也许你有其他原因,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听的云里雾里。 “谢谢你真心想帮秦远。”尹慧的话留在空荡的走廊,让我不得不细思其深意。如果是刚才我找张哲一,请他联系朋友去探望秦远的事儿,那么张哲一应该是向尹慧和盘托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说她知道丁晓飞,如果他们这几天在医院私下接触过,那这其中的深意我就不得而知了。想要了解事情的缘由,看来我只能晚上去跟踪丁晓飞了。 无论如何今天总算做了一件有益的事情,不管怎么样今后应该陆续还有一些去医院看望我的人。我在路边的快餐店吃过午饭后,我身上的散钱越来越少,赚取生活费迫在眉睫。我只能硬着头皮再去沈茜那里碰碰运气,上次碰壁我自是不敢再打电话约她,去她家找她更不实际。我去了一家名叫小天才的舞蹈培训班,就在她别墅小区楼下的商铺里。没错,沈茜过上了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她曾说过理想的生活衣食无忧,住大房子,开豪车,在呼市开一家属于自己的舞蹈培训班。这些她想要的生活全部得偿所愿,而这些没有一项是我满足她的。 我站在远处观望培训班里面的情况,透过橱窗我清晰的看见两个年轻的舞蹈老师正在给二十多个小孩上课。那是她雇佣的两个舞蹈学校毕业的年轻女老师,她摇身一变成为了舞蹈培训班的老板。近年来,在呼市为孩子服务的市场很受家长的欢迎。父母再苦再累,培养孩子都舍得自掏腰包,也是责无旁贷。尽管舞蹈班如雨后春笋竞争激烈,但挡不住大市场环境良好,分一杯残羹冷炙也足够丰衣足食。此刻一个个憨态可掬的男孩儿、女孩儿们在老师的指导下学习着舞蹈的基本功,首先从肢体训练开始。我曾经无数次光顾过沈茜的舞蹈培训班,见识过上课的场面,倒也训练有素。只是现在沈茜自从做了老板之后,便彻底放下了舞蹈训练,我再也没有机会目睹她跳舞的风采。整整一下午,我抽着烟欣赏着橱窗里略显滑稽的小孩儿跳舞。因为每天下午舞蹈班关门之前,沈茜都会去审查一遍,老板虽然不必亲力亲为,但是掌握工作成效和进展是必要的。 我的手表触摸会提示倒计时,平常就是一个普通的手表,当然有时间的显示。五点一刻,沈茜昂首阔步,踩着恨天高如约而至。她例行公事似的巡视,对着两个年轻的老师问询状况。直到老师和孩子们相继离开,她独自坐在窗户边上痴痴地发呆。她缓缓的从鞋箱里取出舞鞋,对着两名巨大的镜子墙尝试着摆了两个基本的动作。我想她每天看着那些练功的孩子难免触景生情,总会联想到自己练舞时艰苦的场景。 第21章 寻求生计 我情不由己的步入舞蹈室,为沈茜鼓掌:“沈老板风采依旧,功底果然不一般。” “怎么又是你?真是阴魂不散。”沈茜诧异的看着我。 “我……你能帮帮我吗?我真的需要用钱,我可以给你打零工,下班之后收拾舞蹈室,我还可以给你当司机。我还剩下45天的时间,我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要你能用我,我干什么都行,可以吗?”我在沈茜面前随时随地,都可以放下我的骄傲委曲求全。 “你……”沈茜颇感意外,她在迟疑,我看的出来。“你为什么非要找我?你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秦远的床前,你到底是谁?”说到秦远二字的时候,沈茜的目光变的柔和。 “我说过我是丁晓飞,我是秦远的朋友,也许我就是老天爷派来替秦远守护你的。”我说这话的时候,心头也是一紧,我极力克制着即将湿润的双眼。我想沈茜被触动了心弦,秦远又勾起了她无数难忘的回忆。 那天仿佛天意命中注定,沈茜答应了我的请求。白天我可以待在舞蹈室候命听她指示,舞蹈室下课之后负责收拾打扫。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当天结算我的酬劳;第二,晚上六点之前下班。沈茜一一应允的同时,愿意每天慷慨的付我一百块做为酬劳,一百块对她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我想我能得到这份工作,很大可能是来自秦远为我博得了同情。可我还是很长时间都很欢喜,归还丁晓飞的身体之后,我迈着轻快的步伐紧跟在他的身后。 直到他去往医院,我才隐约察觉出异样。“来啦。”护士热情的打着招呼,丁晓飞冷漠而又礼貌的点头示意。从他和护士熟识的程度判断,他已然是医院的熟人。这天夜里,我的父母和尹慧都在。他们的谈话丝毫没有避讳丁晓飞的意思,仿佛他也成为了家庭的一员,我才发现那天宣布我病情的时候,我肯定错过了重要的环节。 “妈,我让秦远的同学张哲一去联系了秦远的一些朋友,可能过两天还会有人来看望秦远。大夫不是让我们多赔秦远说说话嘛,也许能唤醒他。多来一些人,多一些可能。”尹慧说话的同时似有默契的看了一眼丁晓飞。 这下我明白上午尹慧的意思了,她是觉得丁晓飞和她不谋而合想到一块了。可她不知道白天见到的人是我,丁晓飞更是不明所以。 “我让你爸四处打听打听,找找大仙,给秦远做一场法事。反正现在只要是能想到的,不管有没有用,咱都要试试。”母亲义正言辞要找人做法事,真的是病急乱投医。 “妈,做法事能行吗?”尹慧问。 “眼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都试试吧。”父亲居然也开始相信迷信。 “我现在开始吃斋念佛,保佑我儿能平安的苏醒。只要我儿能回来,我什么都愿意。”母亲说。 我仔细揣摩着丁晓飞的角色,他坐在远处的角落里不发一言。直到父母和尹慧散去,尹慧临走前对着丁晓飞嘱托:“秦远就拜托你了。”丁晓飞弱弱的应了一声便坐到了床前,开始打热水照顾床上的我生活起居,床上的我不能吃不能动,照顾床上的我倒也轻松。我只是不太明白,我父母的心为什么这么大,再怎么说丁晓飞也是造成我现在境地的罪魁祸首。怎么能够如此放心的把我托付给丁晓飞?我虽然不排斥丁晓飞,但是对他并无好感。当然有了丁晓飞这么一个类似护工的角色,至少不再让父母和尹慧的生活瘫痪,他们都可以有自己的生活。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彻底撒手人寰,他们也应该从现在开始适应没有我的日子。 夜深人静,我哪都没有去,静静的待在医院的病房里看着失神的丁晓飞发呆。当然我得先丁晓飞一步在天亮之前返回他的住所。 新的一天重新来临,阳光普照,呼市的街道到处都是一派和谐的景象。我先一步来到小天才舞蹈培训班,用沈茜给我的钥匙进屋打扫、收拾昨日的残局。这些活儿本是舞蹈老师每天上课之前顺手的事情,我的工作确实是可有可无。我把小孩子们留下的舞鞋归置放好,打水开始拖木质的地板,然后擦拭把杆留下的手印和汗水,最后是清洗两面巨大的镜子墙。平时这些活儿我基本都不干,家务我几乎从来都不沾,都是尹慧一个人打点好的。我赶在孩子们上课前把一切收拾妥当,然后气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休息。我礼貌的向两个年轻的女老师介绍自己,因为她们也在迟疑怎么会无缘无故多出了一个打零工的男人。我坐在角落里欣赏孩子们跳舞整整一天,沈茜如同往常一样只在我下班之前打照面。她遵守约定,当晚就付给了我一百块钱,却没有多余的话语。我试着得寸进尺的问:“我赶在上课之前收拾完舞蹈室是不是可以外出,你有事叫我,我随叫随到。”沈茜定睛看了我一眼,思忖半晌。我实在不想把大量的时间都浪费在无意义的等候上,好在沈茜答应了。我想和她多说说话,她却落寞的扭头回家了。 我继续跟随丁晓飞来到医院,听着病房里父母和尹慧的谈话来判断看望我的人的进展。当然我所听到的只言片语并不是每次都有效,如果不巧错过了重要的谈话也是无可奈何。我进一步验证到,丁晓飞确实成为了照顾我的护工,早在宣布我病情的当天就定下来了。丁晓飞由于开车撞了人,被公司直接给开了。尹慧执意要给丁晓飞钱财做为补偿,可丁晓飞死活不接。 丁晓飞态度决绝的说:“钱我肯定不能收,我心甘情愿照顾他,是为了我犯下的过错来弥补。你们能给我这个机会,我已经很感激了。我再怎么做,也不能将你们的亲人健康的还给你们了。我……” 第22章 事故责任 “你是个好孩子,这是两码事儿,我们不能让你白白的照顾秦远。你的钱我和你大娘商量过了,这我们现在也不能要,你也不容易。如果走司法程序,将来法院判决了我们再说。”父亲从母亲兜里取出一张银行卡归还给丁晓飞。可尹慧给他的钱,丁晓飞却怎么也不收。 在这里我有必要普及一下交通事故的法律常识。交通事故发生后,根据事故责任人主观过错的程度不同,可能要承担民事赔偿责任、行政责任、刑事责任也就不同。根据我国《道路交通安全法》的规定,交通事故的发生给受害人造成人身、财产损害的,责任人首先要承担赔偿受害人损失的民事责任,这种责任根据过错大小可以分为全部责任、主要责任、同等责任、次要责任。机动车一般都有第三者责任保险,发生交通事故后,在赔付问题上,保险公司有先予支付的义务;不足的部分由有责任的机动车驾驶员支付。根据我国《刑法》第133条规定,发生重大交通事故构成交通肇事罪的,责任人要承担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的刑事责任,但交通肇事逃逸的,则要承担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刑事责任,因逃逸致人死亡的,承担七年以上刑事责任。 不管我醒不醒起码的赔偿是一定的。至于赔多少钱,要看受害人我的伤残等级来确定。丁晓飞的民事赔偿数额也许可以和受害人家属协商。但是如果我不醒,尽管他主动投案自首,但他的刑事责任是肯定跑不了了。至于能否构成交通肇事罪和量刑的轻重,就要依据我的病情情况而定了。 眼下他认错态度良好,他是不是真心实意对于犯下的过错而满怀愧疚我无法判断。如果只是害怕家属的责难或者惧怕承担法律责任而有意演一出苦肉计在现实生活中也屡见不鲜。丁晓飞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病床上的我能够苏醒康复,他才有可能逃脱刑事责任。当然丁晓飞本人未必像我一样是从事法律工作,熟识事态的严重性。 这样看来,我大致了解了丁晓飞照顾我的缘由。但是具体的事故责任认定我还不清楚,除了当初母亲对丁晓飞横加指责,父亲和尹慧对待丁晓飞的态度倒也客观、实际。 所以第二天我亲自去了一趟呼市回民区交警队,了解丁晓飞那场事故的认定。接待我的交警并无主观的态度,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我是肇事司机本人,我看到了事故认定,上面清清楚楚白纸黑字,明确表示丁晓飞需要承担事故全部责任。 我问交警如何认定的,他告诉我监控已经拍下了车辆行进轨迹。当晚丁晓飞驾驶的大货车已经驶向了对面的车道,属于逆向行驶从而导致对面车辆躲避不及。事故认定的疑团解开,但多年开车的驾驶经验告诉我,丁晓飞无缘无故的逆向行驶必有蹊跷。我大步迈出交警队,我的手表提示我时间还剩43天。 来交警队之前我已经去过舞蹈培训班了,工作我必须如数完工,这是我一贯的态度。此时已过午时,我坐在快餐店一边吃饭一边用丁晓飞的手机给张哲一打电话。我旁敲侧击问他联系的朋友有没有去医院看望秦远,他说应该陆续有人去了,具体的状况他也不清楚。我问他最近忙不忙,有没有接客户,他遮遮捂捂倒也坦白说没有。挂掉电话我返回舞蹈室,闲散的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 后来沈茜路过从她那辆红色的华晨宝马3系缓缓下车,车的外观看上去焕然一新,想必4S店的修理完工。她径直走进商铺,视察着一览无余的舞蹈室,然后看着我好像想到了什么。“哎,你不是说会开车吗?正好,送我走一趟,你带驾驶本了吗?” “没有,我明天带过来吧。” 沈茜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屋外走,她大步流星在副驾门前犹豫转而坐到了后座上,她打开车窗问我:“愣着干什么,上车走呀。” 我乖乖移步上车系好安全带,问:“去哪儿?”我这才看见后座还坐着保姆阿姨和沈茜的女儿,小名儿叫嘟嘟。 “劝业场,这车你会开吗?” “会倒是会,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呢?”车还没有熄火,我熟练的挂挡,汽车缓缓前进。 “你这话问的,你不闲着也是闲着嘛,再说了你不是自己答应要给我开车嘛?”沈茜眉开眼笑的逗着嘟嘟,转而对我说:“我不刚出过车祸嘛,你也知道,心有余悸,等过一阵儿再开。你叫丁晓飞是吧?你认识路吗?” “是,我认识路。”透过后视镜我看见嘟嘟在看我,我报以微笑。 一路上,除了嘟嘟被沈茜逗的哈哈大笑,我们谁也没有说话。车到劝业场门口,沈茜嘱咐我去停车,完事把后备箱两个白色的袋子提上二楼卖衣服的柜台。她在前面开路,阿姨抱着嘟嘟紧随其后。我找车位停好车,按照沈茜的吩咐找到了那两个袋子,里面装的像是老年人的衣服。劝业场是一家普通的商场,有些年头了,里面卖的东西多是些廉价、低档的商品,适合呼市生活消费水平偏低的老百姓。我抬头看见商场正在整修,听说这里换了新的老板,大刀阔斧要重新布置。 商场我来过两次,卖衣服的柜台是沈茜母亲维持生计的营生。穿过走廊,里面拆的已经不像样子,空气中除了以前陈旧的腐朽味儿还有漫天尘埃和沙粒。我自然没有走冤枉路,疾步直接来到柜台。我走到那一家祖孙三口身前,叫了声“阿姨”,便把袋子递了过去。沈茜的母亲正抱着自己的外孙女,乐不思蜀。沈茜接过袋子,对着母亲说:“妈,这是我给你买的两件衣服,都是名牌比你这儿的衣服质量好多了。你回家试试,不合身我再给你换,要不在这儿试衣间试试也行。” 第23章 情绪爆发 沈茜的母亲五十多岁,鬓角却挂满了白发,老人长的慈眉善目。也没接茬,盯着我上下打量一番,转而又瞟了一眼沈茜。好似在做着对比,她的眼神告诉我她觉得我和沈茜并不般配。沈茜反应极快,见状顷刻间了解了自己母亲的迟疑,急忙解释说:“哦,他是我刚雇的司机。”“哟,茜茜现在出门不止带着保姆,还带着司机呀,真给你妈长面儿。”隔壁柜台卖衣服的女人闻声扯着嗓子上前搭讪,表面上像是吹捧,可我总觉得像是嘲讽。“这么大本事咋不把你妈接回去享福呢,这儿灰头土脸的还卖啥衣服,多受罪呀。”沈茜尴尬的笑笑。 “你那儿有客人了,还不快去张罗?”老人顺利的把隔壁女人支走,转而对着女儿说轻声说:“你把日子过好了比啥都强,你一个女人带着嘟嘟也不是个事儿。秦远可有日子没来了,你俩咋回事呀?” 沈茜一把夺过嘟嘟递给阿姨,转头对我说:“你带着阿姨去车上等着吧,这里空气不好,别把孩子再呛着了。” 我顺从的领着阿姨返回车上,我知道沈茜不想让外人听到她的私事。回到熟悉的空间,嘟嘟挣脱了阿姨的怀抱,硬是往我身上凑,舞动着小手抓耳挠腮。孩子人如其名,脸上肉嘟嘟的很是可爱。她的个性不像个小女孩儿,特别闹腾。此刻沈茜不在她身边,她可以放纵,肆意的胡作非为。我和阿姨做为外人,也不敢过多的横加干涉和指责。看着她穿着鞋在座椅上当跳床来玩耍,我犹豫半天,终于忍受不了,连哄带骗帮嘟嘟把鞋脱了。在等待中我接连抽了几支烟,透过车窗看着嘟嘟活泼调皮的身影,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沈茜返回到车里,她的眼眶红润像是刚刚哭过。她看到嘟嘟转而又露出了慈母般的笑容,她问阿姨:“嘟嘟在座椅上跳着玩?阿姨你怎么也不管管她?” 阿姨很无辜,也不辩驳。她能说什么,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又不是自己孩子。 “晓飞,开车吧,走吧回家。”沈茜一声令下。 汽车扬尘而去,直接开到了沈茜小区的地下车库。众人下车,我把车锁好,把钥匙还给了沈茜。她塞给我今天的工钱,说是没事儿了,让我可以直接回家。拿了沈茜的钱,我心里不是滋味儿,说不出的感觉。 晚上,我依旧跟随丁晓飞来到医院。今晚父母不在,尹慧一个人坐在床边对着床上的我喃喃自语,丁晓飞识相的避开了。 “秦远,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你为什么还不醒?”尹慧先是激愤的推搡着床上的我,病床上的人无动于衷。她转而心平气和的说:“秦远,你真的好狠心,丢下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管了。今天咱妈也病了,不过你放心,她只是感冒发烧,过两天就好了。哦,对了,今天你们大学同学组织了一大帮人来看你,你知道吗?有男有女,那桌上的水果和鲜花就是他们送的。你想吃水果吗?我剥个橙子给你尝尝?” 尹慧三下五除二剥了两个橙子切好,一瓣一瓣缓缓的往病床上的人嘴里塞。病人自然不会咀嚼,起初她的动作很轻微且温和,后来不知怎么动作越来越粗鲁和野蛮,一口气硬是把整个橙子塞到病人嘴里,直到鼓鼓囊囊再也喂不进去。她万念俱灰的说:“秦远,你倒是张嘴呀,你平常不是喜欢吃橙子吗?你倒是吃呀。”她咬牙切齿,手腕滞留在空中,明晃晃的金手镯泛着些许光泽。换成是谁遭受连日来的打击,难免精神有些承受不住,只是她不善于调整自己的心情,无处发泄。她表面上越是强硬,我知道她此刻内心越是无助和软弱。 不知何时,丁晓飞突然出现在了尹慧面前,一把制止尹慧荒诞的举动,一只手开始从病人的嘴里慢慢的掏出塞满了的橙子,扔到垃圾桶。“你别这样,你要是垮了,谁来照顾秦大哥?” 尹慧的情绪好似箭在弦上,被丁晓飞触动不得不爆发,她猛然跪倒在地上,声泪俱下,摩挲着病人的手呻吟:“你丢下我一个人,你知道我坚持的好辛苦,你知道吗?我好累……我好想你……秦远……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这么多人等着你醒来,你到底能不能听见?啊?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似有似无。 我眼睁睁的看着尹慧伤心欲绝,无能为力。我尝试着想要扶起她,怎么也碰不到。 丁晓飞顺势上前搀扶,尹慧借力不等站稳,就踉跄着夺门而出。我追出去,跟着她进了洗手间。她把门匆匆关上,就开始嚎啕大哭却又用双手捂着嘴刻意压制了声音。她打开水龙头对着镜子连续往自己的脸上泼冷水,直到彻底分不清脸上留下的是泪水还是自来水。我伸出双手滞留在空中半晌想要安慰尹慧,却也只能作罢。我望着镜子里尹慧的模样,这样的场面让我的心情压抑到极致,心力交瘁。 我眼含热泪转身,穿过门迈出洗手间,渐行渐远,哭声越来越小。我抬起手臂,我的手表静静的缠绕着手腕,文风不动,我想我知道那滴眼泪的答案了。爱情和责任,我究竟该选哪个?我真的很纠结。我想逃避,我想一走了之,我想就此结束我还未完成的49天的任务,也许这是我当下最好的选择。两个人我谁都没有资格辜负,因为我不配。 白素素的突然出现并未扰乱我的思绪,她正立在我身前。我收拾泪容决绝的说:“我实在受不了了,我选择放弃,我现在就跟你去地府报道。” 她静静的看着我,问:“秦远,你想清楚了吗?放弃了就真的不能回头了,你确定吗?你能对你说的话负责吗?” “我……我不知道,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你的人生还有遗憾吗?放弃了你舍得吗?你真的舍得离开父母,离开尹慧,离开沈茜吗?做为一个男人你真的可以这么自私,这么不负责任吗?”白素素用最平和的口吻说出了最有分量的话语。我的大脑源源不断的重复着她的话,像影视上反复播放的画面让我喘不过气,半晌…… 第24章 聊天交友 “你别再说了。”我用尽全身的力量,将胸中的恶气随着口腔喷发出来,如释重负。 我蹲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我试着调整呼吸…… 尹慧侧身从我身前走过,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我起步追上去,她已站在病床前,摸着病人的额头,看着心电图浮动的曲线嘀嘀作响,她露出了久违的充满光亮的笑容。 “不要急着说别无选择,也许下一个路口就会遇见希望。”白素素和丁晓飞一前一后说出了一句富含深意的话,一字不落。不同的是白素素是对我说的,而丁晓飞是对尹慧说的。我望着尹慧,白素素望着丁晓飞,浮想联翩。 连日来积攒到胸中的郁闷和压抑得到释放,尹慧的笑容足以证明她的心情得到了暂时的缓解,我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开始感激丁晓飞,我不在尹慧身边,是他帮我安慰了尹慧。他的话虽不多,但句句有分量。我转而收拾心情,问白素素,我每天利用丁晓飞的身体,他的身体会不会吃不消?她说会有消耗,但是消耗较小,属于人类处于睡眠中体力的损耗,但不同于白天清醒状态下精力的消耗。你只借用顶多49天的时间,倒也不至于累垮,再说他还很年轻,身体底子厚。我再问她,如果我借用丁晓飞的身体向她们某个人说出我真实的身份,会有什么后果?她说依情况而定,严重的话你的手表会瞬间灰飞烟灭,自我拯救的行程就此断送。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像我这样自我拯救的情况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人放弃了,那另外一个人收集三滴眼泪成功了吗?” “天机不可泄露。”白素素故作神秘的说。 “你悄悄告诉我,我不告诉你们领导。” 白素素张开手臂,表示无可奉告,我怏怏的回到丁晓飞的住所苦苦思量,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旭日东升,我照常去舞蹈室打扫,我不等老师给孩子们上课,我就返回了丁晓飞的住所。我从丁晓飞的身体里窜出,我希望他可以得到更充足的睡眠。我的时间还剩下42天9小时58分49秒。 我转而又开始回忆我的过往,说起昆明你会想到什么?冬日无严寒,夏日无酷暑。三面环山,南濒秀水。四季如春,景美如画。这样的城市名片,已经深深地烙在人们的印象里。但我却像是一个不曾到过昆明的人一样,我几乎没什么印象。我和沈茜在束河古镇走散,傍晚我们依偎在潺潺溪水的桥上许下诺言。我们像这个年龄段的热恋的年轻人一样,相约一生一世永不分离。这样的诺言如同桥下溪水中的倒影,经受不起现实的打击,一旦触碰立刻就会消失在层层的涟漪当中。数秒停滞之后,倒影依旧期盼如初,可人已不在。 回到昆明,歌舞团整顿几日,便径直北上,走的很匆忙。我稀里糊涂的送别沈茜独自待在异乡。我用九个多月的孤独和寂寞换取和沈茜在异地两个多月短暂的相守,这算等价吗?我每日泡在律所,除了吃饭,根本不愿意出去。沈茜随着内蒙古歌舞团北上,去了多少地方我都记不清了。 我苦苦的相思得不到手机那头信息的回复,我在QQ兴盛的末年谈起了网友来打发无聊的时间。我特意搜索内蒙呼市地区的网友,寥补对家乡的思念。我被一个叫只谈爱不说情的网名吸引,这个名字和我的初衷一样。起初,我们只是聊聊呼市的天气、熟识的街道和特色的小吃。网络上的个人信息虚无缥缈没有参考价值,我不知道它真实的年龄,甚至也不知道它的真实性别。 我问它平时业余时间喜欢做什么?靠什么打发时间?它说听音乐、看电影、看书当然还有交友软件上聊天。其实它的这些爱好我都喜欢,也许是同样寂寞、孤独的缘故,我们可以就共同的兴趣和爱好聊上一整天。闲暇之余,我用律所办公室的电脑聊以慰藉,填补空余的时间。在律所手头的工作稍有得空,我便可以和她信息往返交流。有时仅仅是一顿普通的午饭,当地特色的扁豆焖面相隔千里,让我口水直流。特别是内蒙的羊肉让我日思夜想,全国各地到哪儿都很难吃到家乡原汁原味的特色。我俩可以你来我往就美食长篇大论,那个时候我的生活和工作太过乏味和无聊,内心是相当的空虚。 不管它是不是女孩儿,我暂且把它假象成一个女孩儿。为了证明我个人的魅力,比如我的风趣幽默,我时常会把网上看过的段子在茶余饭后当做我们聊天的笑料。证明魅力这件事儿,我想是二十出头少男少女的通病。 “今天,我们班最漂亮的女同学结婚了!想当初,我追了她三年,有一天她给我发了一段英文:If you never abandon ,I will in life and death。我英语不行,就找同桌翻译,同桌说是:要不你离开我,要不我和你同归于尽!我当时就伤心欲绝,从此以后再没有联系她。直到今天,婚礼现场巨大的银屏上又写着那段英文!要命的是今天我才知道那句话真正的意思是: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而新郎就是当年给我翻译的那位同桌。”这样的笑话很对从学校里刚刚毕业学生的胃口,既诙谐又不失校园里的书生气,唯美且浪漫。它捧腹大笑,半晌才用文字告诉我笑的肚子疼。如果放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现在的我,唯有荤段子才能稍稍提起兴致。 当时我们志趣相投,熟识的很快。网络有一个很大的便捷,就是可以肆无忌惮的发表言论而无需负责。我愿意在一个虚拟的世界将我和沈茜的故事和盘托出。它也是知无不言,它告诉我它是学心理学的,它的目标是开一间独立的诊所,做一名拯救他人于水深火热的心理医生。我说那我们是同行,都是靠着能言善辩来赚钱,不同的是,你是对患者,我是对当事人。论胡扯打趣我还是有一定的功力,它总是乐的开怀。 第25章 畅聊当下 那段时间,我律所的业务和专业技能突飞猛进,因为实在找不到事儿做。一旦有了一年律所的实习,我马上就可以准备律师执业资格的考试。我在昆明待了一年,但始终找不到融入这里的感觉,没有了沈茜,哪里都很陌生。 我和只谈爱不说情从QQ摇身一变聊到微信,从虚无缥缈的文字聊到实实在在的语音。从声音来判断它应该是个年轻泼辣的小姑娘,语音不得不说是现代科技服务老百姓的重大发明,如果它不嫌麻烦每次聊天找个替代者,那我是佩服之至,到此我才算确定与我聊天的对象真的是个女孩儿。 她说话很洒脱,思维很跳跃,经常说一些不着四六的话。比如:我们头顶着同一片天空,脚踩着祖国的大地,我们相隔天涯又近在咫尺。我不知道她仅仅是在抒发诗意呢,还是在向我示好。 说起来,她也是我的大学校友,比我低一级,只不过我们不在一个校区。我们的教育背景更加相似,我们的话题自然也更多,或者说我们都是站在起跑线即将奋斗的年轻一族。她用自己专业的知识帮我分析我和沈茜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她告诉我,我对沈茜的爱过于卑微,如果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支撑,很难突破距离的阻碍,不免让我有些灰心。我返还她我们在云南见到的山清水秀,她很是羡慕,说有机会一定也要出去看看,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实在无趣。 我们谈论最多的话题还是时下年轻人喜欢的音乐、书籍、电影。那时流行的歌曲多是些流水歌:《老鼠爱大米》、《秋天不回来》、《该死的温柔》等等,这些都是学生时代耳熟能详的歌曲,商场、音响店到处都是这样的旋律。现在对这些歌曲的记忆已经慢慢淡忘。在大学期间流行的书籍,金庸和古龙的武侠刚刚风靡一时,郭敬明和韩寒横空出世,前者的《梦里花落知多少》和后者的《三重门》当时极受追捧。我把这些青春校园热血的题材推荐给她,她一点都不领情。她推荐我看海岩的小说,特别是他的生死恋三部曲《永不瞑目》、《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和《玉观音》,她说那才是反映现下咱们这一茬人的生活常态,青春校园太过幼稚。 现下的生活常态?好吧,我承认,同龄的女孩儿对生活的感悟和理解确实比男孩儿要成熟、深刻一些。现在的90后、00后可能对当时如日中天的海岩缺乏足够的了解,不过她告诉我的时候,其实我也不是很熟悉。她说我们虽未谋面但是能感觉出来,也许你就是像《玉观音》当中杨瑞一样的大男孩儿。当时我也没看过这本小说,我问她这个杨瑞是个什么样的人?好是不好?她打趣的说,花花公子一枚你说好是不好?做为未来的心理医生,她敏锐的观察确实犀利准确,可能在外人眼里我确实会给人以花花公子哥的印象。可我嘴上不能承认呐,我三番五次解释,我不花,我穷的叮当响,哪来的公子哥一说。 后来,我抽时间拜读了海岩的三部大作,他的文笔犀利露骨,揭露了当下年轻人为事业打拼、爱恨情仇的同时,将现实残酷和阴暗的一面展现的玲离尽致。二十多岁的年纪大部分人,特别是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其实还不能完全参透海岩笔下为生计奔波,向社会低头,复杂而曲折的人物命运。海岩笔下的主角几乎全是悲剧,貌似没有圆满的结局。不管怎么说,在遇到渡劫任务之前我都是在用积极乐观的心态面对我的生活。当我真正读懂了《玉观音》里杨瑞的成长和惨痛的教训之后,我和只谈爱不说情早已分道扬镳。 说到电影,特别是爱情题材,这回就成了我反将她一军的时候了。因为她还沉浸在全智贤《我的野蛮女友》当中,我取笑她,到底是个女孩儿,儿女私情整日挂在嘴边,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一番打趣之后,她把话题成功的引向了男女平等的社会问题。她说,新时代的女性不仅要抛弃旧时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封建思想,还要与时俱进,经济和思想双重独立。尽管不是我的真实意愿,但我必须得站在广大男同胞的立场上与她据理力争,我说男女不同的身体素质决定了将来的分工,应该各自利用自己的特长和优势,男人适合在外赚钱,女人适合在家带孩子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各执一词,连续争论了三天,没争出个所以然来。 …… 看不见摸不着总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但我从未触碰过涉及到我们两人敏感的感情问题。她谈她的,我谈我的,从不谈我和她的。她告诉我新交了一个男朋友,脾气如何,性格如何。我只是静静的倾听,从不发表意见,我也没有资格发表意见。 她和男朋友闹别扭,直言不讳的向我倾诉:“你们男人全都是花心大萝卜,看见漂亮女孩儿就走不动道儿了,对吗?” “从男人生理构造的角度讲基本属实,不是绝对的,但也算客观。你是心理医生,医学方面的知识你也算是半个内行,我这是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对吧。” “你这样说,倒也没错。那你呢?说实话,你花心吗?” “看见漂亮女孩儿多瞅一眼我必须承认,你认为花心的标准是什么呢?你给我一个明确的定义我才能回答你。” “男人不就是见一个爱一个呗,还能有什么别的标准?” “是脚踩几只船同时爱几个人,还是结束一段感情再开始下一段有本质的区别。前者是花心渣男,后者顶多就算是不太容易陷入感情,能够自我调节。瞅瞅漂亮女孩儿,走不动道儿也无非就是大多男人的本能而已,说明不了他是否对你不忠。” “你说的好像有道理,男人和女人不能算是同一物种的不同性别,应该是彻头彻尾两个不同的生物。我以前就听过这样的说法。” 第26章 油腻男人 当初我交网友并没有什么龌龊的想法,不是因为我用情专一,而是因为沈茜在我心里是完美的化身,其他女人在我眼里都是浮云。沈茜也开始使用微信,我给她发过去的语音常常石沉大海,了无音讯。我不知道她是真的忙没有时间回复还是她另有新欢,不方便回复。我打心底里没有信心,尽管我很乐观、自信。两天、三天或者更长我们才能有一次你来我往的交流,我感觉的到她身心疲惫,尝尝会无缘无故的唉声叹气。我多加追问,她又遮遮掩掩不愿多说。 在昆明的那段日子,我除了吃饭几乎没什么花销,我攒够了钱立马将张哲一的债如数归还。有钱不还,我无法心安理得,我这个人什么债都不愿意欠,人情债更是绝无可能。可能连老板都觉察到我那段日子很清闲,他大发慈悲给我一个小案子练手,当然那时我还没有执业资格。我只能做些幕后默默无闻却又实际的工作,我无法正大光明的出席法院、公安等等正式的场合,但我却很知足。偶尔会有一些当地年轻的女孩儿向我暗送秋波,没事找事儿。当时我的心里填满了沈茜,遇到女孩儿无非就是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将敷衍尽量做的周到、细致一些。否则闹的太僵颜面尽失,大家都不好看。女孩儿见我油盐不进,毫无热情,自然望而却步。 我一方面开始着手准备资格考试,一方面开始寻找返回呼市律所的下家。在昆明实习最后的一个月,我的生活相当丰富、充实。工作的需求填满了我整个大脑,我无暇顾及其他,一门心思扑在考试和找工作上,时间过的很快。 道别的日子转瞬来临,我向律所的同事们一一道别,虽然我们并无深交但也没有太大的矛盾。这些都是我们生命中的过客,过客也是客,该接还得接。我背上重重的行囊返回我日思夜想的家乡,兴奋超过旅途奔波的劳累。 我无缝衔接参加律师的执业考试,精心的准备加上辛勤的付出,考试通过的很顺利,但找工作就不那么乐观了。每日除了在网上浏览招聘信息,就是沿着街道大大小小的律所毛遂自荐。 律所的种类和级别五花八门、良莠不齐。根据《律师法》的规定,我国律师事务所的类型有三种:合伙律师事务所、个人律师事务所和国资律师事务所。三种类型各有利弊:国资律所清闲、待遇低但稳定,也不需要律师执业经历;个人律所就因人而异了,发展空间大伴随着风险大,待遇直接取决于接到客户的多少,但需要五年的律师执业经历;合伙律所等于介于两者之间,同时兼顾既安稳又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但不如个人律所自由,积累财富空间大,又不如国资律所稳定,并且需要三年的律师执业经历。我每日奔波于呼市各大律所,参加面试,等候消息。 我和沈茜的问候也都浮于表面,她告诉我她也在内蒙但不在呼市,直到有一天我在去往面试律所的时候无意中在内蒙古饭店门口我看到了她。那是一家五星饭店,不是我们这等普通老百姓出入的地方。他在一个中年油腻男人的护送下上了一辆奔驰,春风拂面,和我在昆明见到她的时候一模一样。我才发觉我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我暗暗记下车牌,躲在角落目视着她和油腻男一块上车谈笑风生着离去。 我不会帮沈茜找借口催眠自己,我也不会毫无根据直接给沈茜背上水性杨花的罪名。她在我心里始终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我情不自禁的给沈茜发了一条微信,我告诉她自从昆明一别很想她,问她具体在什么地方,我可以去看她。 整整一天我都无精打采,我接到了律所面试成功的邀请,通知我不日即可上班。那是一家小型的合伙律所,老板是一个商人,他出资成立了一家律所,他的合伙人是业界资深的律师。这样的律所很适合我目前的状况,刚刚实习一年没什么经验,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为之奋斗,尽快提升自己。同时刚刚成立的小型律所往往愿意给年轻人机会,我去了也许会得到重视。目前这家律所是我货比三家,深思熟虑之后比较心仪的去处。可当我目睹了沈茜从内蒙古饭店走出来的状况后,我犹豫了。她的神情和状态明显的让我感觉到她很享受当下,享受出入高档饭店,享受坐大奔,享受被拥护的感觉。 翌日清晨沈茜才回复我的微信,她没告诉我她具体在哪,她说过些日子她也要回呼市,到时就可以团聚了。她问我工作找的怎么样了?我回答说马马虎虎。 只谈爱不说情听说我回呼市了,想约我见面。我说还是不见为好,保留着那份虚拟的美好和幻想也不错。她问我本人是不是和想象差距很大,她问的很委婉,我回答的很干脆,我说长的确实见不了人。 我没有立即答应律所的邀请,我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内蒙古饭店的动静。我甚至在大清早就堵在饭店门口悄悄观察,白天继续面试,晚上赶在公交末班车之前再蹲守一个小时。一连一个礼拜,我想如果有情况总能发现点端倪。 果然在一个清风和煦的早晨,我再一次看见沈茜在那个中年油腻男的陪同下,从酒店的大堂里闲庭碎步似的走了出来。两人勾肩搭背,举止很亲密。我犹如中了当头一棒,怒火中烧,我像个傻子一样一直蒙在鼓里。那个中年男人荒芜的头顶随着清风的浮动,头发愈发的凌乱,似有似无。他拨弄着沈茜飘逸的长发,泰然自若,甚至伸长了脖子在沈茜的耳边窃窃私语。沈茜装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迎合着僵硬的笑容。我疾步向前,在伸手就要触碰到中年油腻男的距离被保安拦下。“先生,这边请。” 第27章 痛定思痛 我恶狠狠的注视着沈茜虚伪的嘴脸,从惊讶变为恐慌再到轻微不易察觉的不安和羞愧。中年男人全程背对着我,他并未察觉到异样,为沈茜打开车门的绅士举止做的极为猥琐,好像根本没人打搅到两人。保安轻轻的抓着我的胳膊,毕恭毕敬的为我引路,我没有挣脱,我反倒觉得我应该顺从他的牵引。如果没有保安的出现,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沈茜低头用长发遮掩着无所适从的难堪,唯唯诺诺的窜进车内。我跟着保安向前两步驻足,背对着两人直到两人上车,疾驰而去我才回头离开。留下了保安傻傻的呆站在原地…… 我每隔一会儿,就会听到微信的提示,我没有想过拿出手机查看信息。湛蓝的天空在我的眼里变的黑暗,她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女人对男人的背叛,更像是我长久以来坚持的理想瞬间化为泡影。心里被掏空了一般,无助和彷徨。我漫无目的的踱步,我都记不清自己去了哪里。我喝了酒,呕吐不止,醉的不省人事。当我再醒来的时候,我恍惚着看见了沈茜,我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恍如隔世。我不确定我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我头疼欲裂,昏昏沉沉的再一次睡去。 我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我环顾四周,还是梦里那个陌生的环境。富丽而奢华的装修,崭新的家具,温馨的布置,松软的大床。我走进窗前拉开窗帘目视四方,根据周边位置的判断,我可能身处在那个梦魇开始的饭店。我身着一身洁白的睡衣光着脚到处寻找我的衣服,我必须立刻马上逃离这个噩梦。我在茶几边的沙发上找到了我的衣服,我慌乱的穿扯着衣服胡乱的套在身上正欲夺门。我开门的瞬间,沈茜拿着房卡也正要进屋。我们惊讶的对视一眼,眼神滞留片刻我就匆匆的冲出门外。不顾沈茜的拉扯和叫喊,头也不回,直到精疲力竭的停在喧闹的街道。我稍缓一口气,直接走回了父母家。 “秦远,你昨晚上去哪儿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我和你爸都急坏了。”母亲上前焦急的询问我。 我没有搭理,走进卧室,重重的把门摔上。“我们同学聚会,我喝醉了。” 我的手机又响了,幸亏没落在沈茜那里。频繁的手机铃声,让我心烦意乱,索性直接调成静音。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心睡眠。“孩子大了,你就别管了,回来就好。”我隐约听到门外传来父亲的声音。 天亮之前,我可能睡了一会儿,继而又醒了,也可能我一晚上没睡我不清楚。我再打开手机的时候,微信和未接来电密密麻麻。除了父母和沈茜的电话,我还看到了律所的两个未接。直到上班时间我才拨通了对方的电话,那是一个座机。前台的女孩儿接起了电话,问询了几句她不明情况然后就转交给了老板。老板在了解状况后,不等我开口,就正儿八经的告诉我说像我这样态度不端正的年轻人他们律所是绝不会用的。 我挂掉电话,反应半晌,继而开始冷笑。我为自己荒唐的举动付出了代价。年轻的时候总会为当时的不理智,继而冲动、鲁莽犯下错误,好在也不是天塌下来的灾难,还有机会可以弥补和纠正。 痛定思痛,我决定重新打起精神继续投放简历。沈茜没有再打来电话,她的微信聊天记录我一直都没看。我每次打开微信都得小心翼翼避开她的信息,提示最近的一条是语音,看不到文字。 只谈爱不说情说她也在找工作,问我要不要捆绑推销来找工作?我问她咱俩什么关系就捆绑呢?她没有回答,再一次问我要不要见面?直到我们两人面对面坐在咖啡厅,她都觉的不可思议。她的眼神除了意外还有细微的光亮,整整一个下午她的嘴角都微微上扬。我们双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互相确认,她才彻底相信我就是她十个多月聊的十分投机的网友。我们才第一次正式介绍自己认识对方。 “你好,我叫洪艳。”她外表端庄、乖巧,与想象中不尽相同。 “红颜?你好,我叫知己,咱俩凑一对红颜知己。”我放声大笑。 “我真叫洪艳,洪水的洪,艳丽的艳。”洪艳微微一笑,倒也讨人喜欢,主动伸出纤细的双手。 “你好,我叫秦远。”我收住笑容,转而一本正经,蜻蜓点水似的握手。我们没有过分客气的寒暄,除了外形其实我们私下已经相当熟识。 “你不像其他男孩儿,长的不咋的还过分吹嘘自己,还特别自恋。你很低调,你的形象比我想象中要帅太多了。哎,有人说你长的像……那个赵又廷吗?”洪艳的欣喜溢于言表。 “什么赵又廷,我明明长的像赵四儿好不好?就那个跳海豚舞的那个,赵本山的徒弟,说话嘴巴一抽一抽的。这和真正的有钱人,财富从不外漏是一个道理。吹嘘的其实是不自信没什么钱的人,需要用吹嘘来填充自己的胆怯和虚荣。”我不待思索的开着玩笑,转而严肃的说:“能不聊这么肤浅的话题吗?你工作找的怎么样?好找吗?” “理是这么个理儿,但你说话能不这么逗嘛,太好笑了。”洪艳喜笑颜开转而也严肃起来,收放自如。“好好好,不聊形象了。我们这个专业找工作确实不太乐观,咱这边对心理问题还是普及不够,普通老百姓还以为看心理医生是什么心理变态或者扭曲之类的毛病,存在误区。哎,根深蒂固的观念又很难转变,难呐。你呢?” “我?我本来都找好了的。没想到我亲自参演了一出被红杏出墙的狗血剧,活生生给耽误了,你说我点儿背不背?”我正愁没处发泄,可算找着人倾诉了。本来这样的事情做为男人难以启齿,可我却以略带嘲讽的语气告诉了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网友。 第28章 中道律所 “被红杏出墙?就是你那个女友沈茜吗?”洪艳饶有兴趣的问。 “啊。”我不由的冷笑一声。 洪艳想继续发问的时候被我喊停,我说:“打住,点到为止。” “其实我也刚和我对象分手。”洪艳一边说一边平静的盯着我,她想从我的眼神当中判断我对她是否有兴趣。这话本来就是一种暗示,显而易见。 “那正好,咱俩凑一对儿。”我玩笑似的试探。 “好啊,我看行。” “能不能再草率一点?” …… 我和洪艳竟然从一个玩笑莫名其妙的走到了一起,没有扭捏,没有表白,甚至都没有明确表示两人的关系。我们默契的结伴而行穿梭在呼市的大街小巷,一块吃饭,一块找工作。有个伴儿,我心里也没有那么难过,对沈茜的留恋也开始变得愈发的淡薄。我的注意力开始回归工作,我把目标放在了一家名叫中道的大型合伙律所。也许是“中庸之道”的意思,谁知道呢? 这家律所是呼市范围内数一数二的权威,名下有很多成熟、业务精湛的知名律师。工作室在呼市最为繁华的中山西路和万达(东)广场都设有办公地点:诸如维多利商厦、海亮广场、摩尔城等等。这个圈子本就不大,我错过了心仪的去处,与其说是被沈茜背叛,不如说是被现实狠狠的刺痛了自尊心。小打小闹的律所我不再考虑,我几乎是孤注一掷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中道。也许我是异想天开,疯了,着魔了,但如果我能顺利入驻中道,不管是当下的福利待遇或是将来职业规划的前景都将是一帆坦途。 每日我总会抽时间站在巨大的霓虹灯脚下,抬头注视着中道金字的招牌,它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总能让我心驰神往。律所的创始人有三名业界资深的律师,有一个名叫张世仁的男子在律界声名赫赫,另有众多股东流入资金作为投资。不管是规模还是经营管理亦或是团队都是无可挑剔,我向洪艳介绍张世仁的时候,都莫名的兴奋。洪艳打趣我说,为什么介绍别人比吹嘘你自己都来的夸张、卖力?我说张世仁在呼市范围内,是我们律师这一行神一样的存在,是我的偶像。说夸张一点就好比互联网圈里的比尔盖茨,中国体坛巨星篮球界的姚明,他们在所属的行业里,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张世仁,年轻有为,四十多岁才华横溢,白手起家。不管是个人能力还是引入资金的人脉,都是我等遥不可及的。我虽然有幸参加了一次中道组织的大型面试,但如同海中捞月再无动静。 我倒没有灰心,这么理想的去处一般人很难进去,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为自己留有了退路,备好了下家,在我昆明的积蓄花光之前,再找不到更合适的工作,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当然备选这样的去处还不及我当初错过的那家律所。 我在陪洪艳到万达影城看电影候场的间隙,仿佛看到了沈茜的身影,只是一撇那人便匆匆钻进了深谙的犄角旮旯。“看什么呢?”洪艳问我。我心想也许我欠沈茜一个交待,哪怕是分手我们也应该当面把话说清楚。可我始终没有决心主动联系沈茜,我想我和沈茜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忘。 我的日子在洪艳的陪伴下,平淡如水,乏善可陈。我和洪艳看上去倒也和普通的情侣别无两样,但我从不主动向她索求感情的回馈,当然我也从不拒绝她对我生活上体贴入微的照顾。她找到的工作不尽如人意,给一家私人的心理诊室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做助手。这倒帮我想到了另一个突破口,我主动给中道的人事打电话,我把我愿意给律所做助理的意愿热情的传达,尽管我详尽说出了我的个人信息极力嘱托,可依旧毫无回应。人和人的相处总是容易受影响,洪艳的工作开始进入正轨,按部就班,我的日子一天天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当机立断赶紧把下家先定下来,免得重蹈覆辙。 就在我情不甘心不愿准备第二天去律所上班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真的是柳暗花明,百转千回,在一个周末的晚上我接到了中道律所人事部打来的私人电话。起初我还以为是骗子,私人电话在晚上非上班时间通知,我难免怀疑。 人事部经理告诉我,由于我的学历平平,资质较轻,所以律所人事部门的管理再三商讨,才决定培养我这么一个年轻且是今年招收的唯一的新人。我再三确认,人事经理不厌其烦的解释,你真的通过了面试,恭喜你,秦远,你被录取了。 “真的吗?你真的不是在骗我吗?你们的办公地址在哪里?” “……真的,恭喜你,欢迎你正式成为中道的一员。” 我兴奋的一口答应下来第二天就去报道,随即告诉了洪艳。她显得比我还兴奋,非要当即来一个小型的庆祝,我俩买好肉、菜、酒还有火锅底料决定去张哲一的出租屋一块分享喜悦。张哲一不是本地人,他隶属呼市临边乌兰察布市集宁区,那时候他刚刚上班,距离单位不远租了一室一厅。 我们三个人在出租屋聚齐,一块张罗着摘菜、烧水、收拾锅碗瓢盆,很快热气腾腾的涮羊肉摆放上桌。席间在洪艳和张哲一的怂恿下,我又喝了一点酒,喝了一小杯低度的蒙古王,张哲一对酒也不胜喜好,一瓶白酒几乎全被洪艳一个人喝进肚子。我才发现洪艳是条汉子,酒量非凡。饭菜吃了一半,酒过三询。一团和气的假象开始暴露。 “你俩咋这么娘们儿唧唧的呢,俩大老爷们儿一人一小杯?”洪艳取笑我和张哲一。 “我到现在还没吐已经很罕见了,给张哲一倒点,他多少有点酒量。”我顺利的把注意力转到了张哲一一个人的身上。 张哲一顺从的又倒了一小杯,已经微醉话也变多了。“你俩不对劲,憋着什么坏呢?不是帮你庆祝吗,秦远?我实话告诉你,你投的那家中道我也去面试了。人愣是没要我,倒也正常,人中道门槛高着呢。秦远,你平心而论,咱俩把简历往桌上一放,人能看上谁?” 我没理会,这些话本就有些刺耳,我看着张哲一就着饭菜边吃边喝,满脸通红。我不确定他是酒后吐真言还是连日工作的不畅无处发泄。他开始胡搅蛮缠:“咱俩在学校的成绩,我不是看不起你啊,秦远,我在学校里的成绩那是数一数二。四年国家奖学金根本就没跑,我说第二,谁敢说第一?”我不想搭理他,没好气的侧过身,洪艳察言观色后开始拉着我的手宽慰我。张哲一丝毫没有聊痛快,接着说:“再说这一年实习,你那昆明律所都什么玩意,你一大老爷们儿整些儿女情长跑那么远靠谱吗?我那是正儿八经在大律所实习,你自己说,秦远,咱俩目前放桌面上对比,人中道选谁?切,秦远你命可真好!” 第29章 惊魂一夜 二十出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哪能架的住被他这一顿数落,他还专挑敏感的话题。我做为男人不要面子的?还当着洪艳的面儿说这些,我不明白他脑子是缺根弦儿还是不打算跟我称兄道弟了。好歹我们睡上下铺整整四年,我气不打一处来,起身离席。 张哲一倒好,还没有罢手的意思,追着我继续絮叨。“对不起啊,秦远,你别生气。忠言逆耳,对不对?做为朋友,我是想奉劝你,红颜祸水,你说你大老远去一趟昆明落什么好?你看你现在和洪艳……俩人都挺好,要没沈茜整这一出,你俩也走不到一块。”我开始后悔,我的事儿不应该向张哲一详尽透露。他看着洪艳也有些尴尬,总算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对不起,秦远,你别往心里去。我喝多了,大脑反应不过来,你们吃,我先……躺会。你们别扫兴,接着……着吃。” 说话间,他踉跄着往屋里走,洪艳在他身后搀了一把,送进屋里。转身她拉着我又坐回饭桌,她也很尴尬:“你这都交了些什么哥们儿?嘴里没把门的,啥话难听说啥。你可别往心里去,啊?他那高高在上,教育人的姿态,都啥心理呀,我都分析不出来。”她转而语重心长的鼓励我说:“不过人也道歉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我看好你,秦远,我一直觉得你会有出息的。我相信你,你今后的事业一定会蒸蒸日上,前程似锦。别不高兴了,咱俩接着吃?” “吃呗,我还没吃饱呢。”听了洪艳的开导,我的气儿顺下去很多,我主动给自己又倒了一小杯酒。“洪艳,也祝你事业一帆风顺,早日梦想成真,开一间属于自己的心理诊所。这些日子谢谢有你陪伴,我们一块加油,干杯!” “干杯!” 饭菜的后半段,我和洪艳倒是慢慢的舒缓了心情,聊的很愉悦。她还贤惠的收拾吃剩的残局,我闷闷的说:“别管他,明早起来让他自己收拾。” 洪艳听从了我的建议,乖乖的坐回我的身边,揽腰抱着我,身体贴的很近。我酒劲上头,昏沉沉的,开始浑身燥热,心率也变快了。 “你紧张吗?你的心跳的好快。”洪艳转而直起身子,脸颊绯红,深情的望着我,良久:“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现在,在这儿?里面还躺着一个呢。”我脸红心跳,压低了声音,喉结本能的吞下口水。 洪艳唇干舌燥,粗喘的呼吸飘过阵阵扑鼻的酒香味儿。她用双唇堵住了我的嘴,我久旱逢甘霖,疯狂似的的开始迎合。抱着她柔软的身体很紧,手不自觉的游走,放纵。 …… 突然,张哲一开门大步疾走,晃晃悠悠抖着激灵冲进卫生间,紧接着传来滴水声。我和洪艳停下慌张的凌乱,双目对视,屏气凝神。然后马桶冲水声,张哲一踉跄着原路返回,全程眯着眼睛,充耳不闻。听到他躺倒在床上,我才起身把门带上。洪艳惊魂未定,长吁一口气。我移步到窗前,点上支烟平复心情。“我说什么来着?” 半晌,洪艳深陷在松软的沙发里,笑得前仰后合。第二天,我曾向张哲一含蓄的求证过,他全然不记得当晚发生的事情。当时我站在窗前抽着烟,习惯性的掏出手机,微信忽然提示,我无意间看到了沈茜发来的信息:恭喜你,秦远,顺利进入中道律所。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作怪,我的心头瞬间涌现出我和沈茜曾经美好的过往,往事记忆犹新。我接连抽了两支烟,越想头越痛。我无心继续亲热,转而趁着夜还未深把洪艳送回了家。 清晨,我换上崭新的衣服,精神抖擞着去往新华东街万达广场中道律所。我怀揣着不安和忐忑前去报道,直到我看到人事部门的手续我才彻底心安。律所常年在岗负责日常事务管理的刘副总——刘恒,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接待我亲自为我一一引荐同事。 “这位是张文昭,你叫他老张就行。他是中道的老功臣,从中道刚刚成立一直干到现在。他也是我们这里资历和经验最为丰富的,他手头独自办理的案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小秦呐,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咨询老张,不管是业务上还是生活上,老张都能给你最大的帮助。” “这位是赵九才,别看他年纪不大,名字有点寒酸,但他是北京的博士生,青年才俊。我们都叫他才华哥,哈哈……” …… 大家各个笑脸相迎,和善可亲,我毕恭毕敬的回礼,有点受宠若惊。在场的包括刘副总在内,看上去与我年纪相仿的只有一个,他躲在大家身后都没能得到刘副总的正式介绍。所有人围成一圈,刘副总和我在正中间,大家的寒暄客套如同对待宾客一般,让我产生了错觉,也许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真的配得上中道这样级别的律所。从此刻起,我就正式的成为了中道的一员。 负责后勤的阿姨带着我领取工作证,律所免费为职工量身订造了一套西装。一个星期之后,我从一个阳光大男孩儿摇身一变成为了西装革履,打着领带的执业律师了。正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穿上崭新的西装自我感觉非常棒,可以说自信心爆棚。 新身份我适应了好一阵儿,母亲看见我的装扮,笑的合不拢嘴。整日满面春风,见到邻居就向她们夸赞自己的儿子如何优秀。我不得不承认,进入中道彻底改变了我今后人生的前景和规划,而我在中道一待就是五年。 我被安置在隔间,拥有独立的办公桌。起初,新鲜感和兴奋感充斥着每日的工作。我像打了鸡血一样,浑身充满了干劲儿。中道到底是大律所,声名远扬,除非委托的当事人明确有心仪的律师,否则每日源源不断的业务得论资排辈优先。大大小小的案件应接不暇。当然,我还没资格独立参加案件的诉讼,仅仅是为资深的律师鞍前马后都会受益匪浅。 第30章 物归原主 我和洪艳安安稳稳,各自操劳奋斗。每日早出晚归,一路同行。自从上次张哲一出租屋内发生的惊魂一夜,我和洪艳再无跨越雷池一步,其实那晚我们都还没来得及翻云覆雨就被张哲一搅黄了。我俩工作刚刚落实的那段时间,各自一门心思扑在提升业务水平、适应工作环境和同事人际相处上,心无旁骛。吃吃饭,聊聊工作上的进展,就已经占据了我们约会大量的时间。每个刚刚涉足社会的年轻人起初都充满了活力与朝气,斗志和精力好像永远都用不完,他们对于未来的设想和规划往往都抱着无限的幻想和憧憬。 我每天出入呼市高档的写字楼,与一众各行各业公司的年轻人塞挤电梯,我的穿着算是鹤立鸡群,风光无限,特别有面儿。如果现在有一辆自己的车就更是锦上添花了,那是我短期内的奋斗目标。随之而来的是同性嫉妒的目光和异性花痴的眼神让我暗暗窃喜了好长时间。从电梯口到我的办公桌,迎来送往,与同事礼貌的点头打招呼是每天必做的事情。“早上好!”我希望能够给同事之间留下谦卑、礼貌的印象,我得以最快的速度融入中道律所这个大家庭。我需要利用这个平台证明自己的能力与价值,我已经迫不及待。 律师行业目前可以说是我国最市场化的职业,市场化意味着薪酬收入均遵循市场规律,受供需关系,同业竞争以及自身的竞争优势等多种因素所左右。总的来说,单个个体收入水平有高有低,但平均水平仍然处于中高水平。简而言之,律师行业的待遇在各行各业当中稍占优势。体面和光彩照人是外行人给予律师这个职业人最初印象的评价。 一个月之后,熟悉了律所整个流程和工作头绪之后,我开始陆陆续续可以接到芝麻粒大小的案件,都是别人挑剩下没什么油水的案件。接受民事、行政案件当事人的委托,担任代理律师,至少还有几千块代理费,我初试牛刀,乐此不疲。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同事之间存在强烈的竞争关系,此消彼长。所以整个律所的团队表面上大家相敬如宾,客客气气。在律师面前使不得背后那点尔虞我诈的小伎俩,难免会被人抓住把柄反将一军。 此刻丁晓飞醒了,拿起手机看着陌生的未接迟疑片刻,我凑过去看了一眼,有两个沈茜的来电,她的号码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要在沈茜舞蹈室上班,迫不得已才留下了丁晓飞的电话。他当下没有回电的倾向,烧开水煮了一包泡面。为什么他年纪轻轻的,总感觉对生活没什么斗志?是他生活遭遇了什么变故或者受到了什么打击?我不得而知。 今晚病房里很冷清,一个人都没有,我猜想尹慧可能去了我父母那里。丁晓飞照样打盆水帮着病人擦拭身体,一贯的颓废模样。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沈茜出人意料的悄悄进入了病房。她站在床前驻足,然后上前趴在病人的耳边低声私语,最后庄严的把自己脖子上的观音带在了病人的脖子上,塞进了病号服里面,全程肃穆。观音重回到我的身上,希望能给我此次渡劫任务带来好运。 她注视着病人,神情沮丧,头也不回的说:“秦远还能醒吗?” 正常来说有责任心或是稍稍热心的人至少都应该问候沈茜的身份,可丁晓飞没有。他冷漠的难以置信,你要说他们两人之前见过绝无可能。他们两个陌生人竟然能你一言我语无障碍的交谈,我实在佩服。 “不好说。” “你真的是他的朋友吗?你晚上是在这照顾他吗?”沈茜发问,这下遭了,要露馅了。 “是。”丁晓飞出神片刻,惜字如金,两个问题他只回答了一个是。 “你今天的工钱不要啦?”沈茜翻开钱包,递了一百块塞在丁晓飞手里。 “啊?这是什么意思?”丁晓飞愣愣的发问。 “不是你自己说当天结算的嘛,你一天做两份儿工?身体能受的了吗?怪不得你白天急着回去,是回去补觉吗?”丁晓飞死活不接钱,木讷的反应良久,他在思考,思考着沈茜话语的意思。沈茜愣了愣,望着不知所措的丁晓飞感觉十分诧异,她无奈收回钱说:“那我明天一块给你……你失忆了?” 我千算万算从没有想过沈茜会在医院遇到丁晓飞,明天得赶紧想个对策。她迟疑之际,更尴尬的一幕出现了。尹慧回来了,沈茜赶紧把钱收好,礼貌的点头和尹慧示意,转身匆匆逃离,与尹慧擦肩而过。 尹慧和沈茜匆匆一瞥,相视一眼,不明所以。沈茜走后,她问丁晓飞:“这是谁呀?你的朋友?” “你不认识?不是秦大哥的朋友吗?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秦远的朋友?”尹慧若有所思。 …… 我整整一晚都在回忆三人见面的场景,我得尽量周全的解释清楚这当中的缘由。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遗漏什么细节。万一有什么闪失,后果我无法预知。我必须和白素素当面确认一下,我按响了紧急按钮。我告诉了她事情的原委,这次她没有急躁,可能我很幸运,今晚没有耽误到她的行程。 “万一丁晓飞发现了同时有两个他存在,我该怎么办?” “这你得问他本人会怎么处理。如果你莫名其妙的被陌生人搭讪,说些很熟悉的话,你会怎么想?” “我……我会觉得我可能真的失忆了?或者是人格分裂?再或者纯粹是这个人胡说八道?还有什么可能?” “你这是普通人的思维,但丁晓飞怎么想我们不知道。你得有这个最坏的打算,万一丁晓飞发现了,他很排斥,那你就麻烦了。你得有这个心理准备。” “嗯,我觉的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丁晓飞给我的感觉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你看他现在的反应,还是那副板着脸的模样,根本就不在乎这一场闹剧。不过你确实提醒我了,我今后一定会更加注意细节,小心驶得万年船。谢谢你,素素,这么晚打扰了。” “客气,不谢。你能重新振作,我替你开心。其实你能不能成功的收集到三滴眼泪返回人世,与我无关。但我真的不希望你留有遗憾,去往地府后悔可就真的来不及了。人这一世的生命只有一次,且行且珍惜吧。” 第31章 大仙做法 当清晨的曙光再次照射进屋内,重新回到肉体的感觉很好,我现在越来越理解存在感这三个字的真实含义。外人可以看到我的身躯,听到我的声音,并且我可以感觉到饥饱,感受到疼痛和乏困,这就是最朴实的存在感。 我看着孩子们在舞蹈当中体会到的欢声笑语,开始多愁善感。如果成人也可以轻而易举的体会到孩子般天真烂漫的快乐,那么成人该省下多少烦恼,去除多少忧愁,有时候想想人如果可以一直活在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孩童时代该有多么美好。我的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可我的结局无法预料,难以掌控。 时间在虚度中消耗,中午的时候,沈茜来了一趟,她好像并非视察上课的成效。她拉着我上了闲置的二楼,把两百块钱塞给我。“你好像真的很缺钱,今天你不会拒收了吧?” “咳,我可能长期睡眠不好,神经错乱了。”我把钱收好,发现沈茜正在出神的看着我。 “我看你真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昨晚还摆出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 “是是,昨天我是真没休息好,你就当我是个神经病,别跟我一般见识。” 沈茜狐疑的眼神慢慢舒缓,她也无心多想。“可能吧,你真在医院做护工照顾秦远?” “啊,对,你是不是在医院有熟人?为什么昨天那么巧,尹慧不在你就来看望秦远了?你好像没踏进过秦远的病房吧?” “是,在医院我确实有熟人。你好像对我的情况很了解嘛,你从哪里听来的?是秦远本人告诉你的吗?” “这是我猜测的,不过秦远确实跟我讲述了很多你们俩的故事。不管你信不信,我和秦远确实是好朋友,是那种可以掏心窝子的好朋友。你们俩的事儿我几乎都知道,我清楚的记得秦远告诉我,你答应过他不公开你们的关系,不见他的家人。”事到如今,胡编乱造很难让沈茜信服,我干脆坐实了秦远朋友的身份也好。 “你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和秦远的事儿他不可能轻易告诉外人,除了张哲一,怎么还会有你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你们经常在一块吗?他每天几点下班?喜欢去哪家餐厅吃饭,跟谁在一起聊心事你知道吗?你怎么保证他没有其他的朋友?如果你真的爱他,那么现在请你不要破坏他的家庭。他的父母身体不好,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老人是那种传统守旧的人,挑明了这事儿恐怕两个老人接受不了。” 我的连续质问让沈茜开始露怯,她锐利的眼神开始变的柔和,看来我的话她相信了。她思考咀嚼着我话语当中的利害,语迟片刻,说,我知道了,没你的事儿了,今天你可以提前下班了。看似表面上她好像在照顾我,可她的暖心举动没有感化到我,她温暖的是丁晓飞。而且我做为她和秦远事故的肇事司机,她对我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敌意。我不仅没有感到暖心,反而有些小小的失落。 我乘坐公交去往父母的住处,走到小区院里远远的就看见小卖部站着乌央乌央的一群人,门口围的水泄不通。我大步凑近一看,大吃一惊,一个中年女人站在正中间披着一件好像是道家的大褂神神叨叨的胡言乱语。她的身前放置着一张长桌,上面摆放着类似祭祀的东西,香炉、贡品、符纸什么的。小卖部的货架全部堆放在一脚,腾出的空地供那疯婆子张牙舞爪。周围围观的邻居全都是看热闹的架势,大家饶有兴致的议论纷纷。 “这是秦荣富他们家请大仙给他儿子做的法事,还魂的法事。”赵大妈说。“哦?我听说他儿子现在还躺在医院不省人事呢。听说是出了车祸,挺严重的,这些日子老两口没日没夜张罗,家里都快乱套了。”李大妈说。“什么医院呐,这不做法事呢嘛,把他儿子从医院接回来了,现在就躺在里屋。”赵大妈接茬解释。“想想这家人怪可怜的。”李大妈说。 我心想做法事也就算了,我去,居然还把我从医院弄出来了,魂没还回来,我可能就得在半路挂掉。我急忙想跨步进入小卖部里屋,被门口我的父母拦下。“孩子你也来了,你别干扰大仙做法,你就在旁边先看看。”这话一出,我只能在一旁围观干着急。 只见大仙神情肃穆,嘴里叽里咕噜像念经一样,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唾沫星子齐飞,动情之际竟翻了白眼,和疯子别无两样。她大声喝到:“魂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大仙沉默了几秒钟,围观的邻居们被大仙的气势震慑,纷纷有些慌神,我被吓了一跳,心头一紧。她点上一张符纸,抛向空中,拿着一把剑冲着还未燃尽的符纸一顿挥舞。围观的群众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三魂六魄快回来,快快归位。” 民间的说法不是三魂七魄吗?我去,你个大骗子,我不由的心里暗暗叫骂。她在原地疾走上几圈转而冲进了里屋。大家伸长了脖子想窥探里屋的动静,里屋门口站立的正是尹慧。从里屋传来大仙颇有气势“嗯哈嘿呀”的声音,太荒唐了,简直就是一群成人在陪着大仙闹着玩。屋内转而回归平静,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了。貌似这场闹剧终于拉下帷幕,告一段落。 母亲急忙移步进里屋询问:“大仙,我儿子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大仙四平八稳,架势很足,江湖行骗倒是有模有样。她摩挲着手指,父亲赶紧把一沓红票递到手上,得有十张毛老爷的红票。她故弄玄虚的说:“三魂六魄已经归位,能不能醒,就看他自己能不能召回剩下的一魄了。他求生的欲望是否强烈决定他能否召回这最后的一魄。”大家都在回味这其中的深意,大仙已经急不可耐的穿出人群,溜之大吉。 第32章 掩饰破绽 紧接着父亲拖着沉重的步伐,从里屋把病人背了出来,尹慧在身后帮忙搀扶。大家伙儿见状,纷纷上前帮忙,有年轻力壮的从父亲手中接过病人背在身上,大家伙一块把病人小心翼翼的平躺着送回车内后座,对,就是我那辆奥迪Q5。“爸,我和赵院长打招呼已经耽误挺长时间了,得赶紧把秦远送回病房。您先歇着吧,这屋里不还得收拾吗?您陪着我妈吧。”尹慧从人群中看到了我的身影招呼我说:“丁晓飞你既然来了,你跟我一块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我立马跟着上了车。“我来开车吧,你照看秦远。”尹慧顺从的钻入后座,众人作鸟兽散,我驾驶Q5一骑绝尘。 一路上尹慧忙着照顾病人,我的话几次到了嗓子眼又咽了回去。我把车停在地下车库电梯口的附近,尹慧途中打电话叫小护士送来了轮椅等候。我在尹慧的帮衬下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背着病人送到电梯口,艰难的放到轮椅上,护士陪同随行,电梯缓缓上升。直到把病人安然无恙的送回病床,医院检测仪器数据显示各项指标正常。尹慧的愁眉才开始舒展,她打电话给父母报平安。她转而看着气喘吁吁的我问:“谢谢你,丁晓飞。对了,你怎么没回去休息,白天黑夜连轴转?” 我没功夫理会这些,我憋了一肚子话再也按耐不住,我得好好给尹慧上上课。“以今天还魂法事为例,这样的民间习俗或是叫民间信仰,它本身好坏就参差不齐。你得把它一分为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样的风俗才有意义,才会有价值,对不对?你看那今天请来的大仙,都什么玩意,明摆着招摇撞骗的嘛,还一千块钱?能不能醒要看自己,这不等于废话吗?老人封建迷信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瞎起哄呢?好歹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你得相信科学,医院的大夫都没有好的办法,这疯婆子能管用吗?万一把秦远在路上折腾出个好歹来,算谁的?你们怎么办?啊?尹慧?” 尹慧十分委屈,频频点头。我义正言辞接着尊尊教诲:“当然了老人心里着急,这我也能理解,但咱得讲究方式方法,不能胡来。你说对不对?”尹慧傻傻的看着我,很无辜的说:“我这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嘛,秦远这个情况,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她上下打量我一番,转而才醒悟过来。“哎……不对呀,你怎么比我们家属还上心,还着急呢?” 我开始露怯,言多必失,一点没错。“嗯……我这么些日子和大爷、大娘还有你相处下来,你们一家人的温情我看在眼里,很感动,恻隐之心,对,恻隐之心形容我的心态很准确。”我试着调整心中的慌乱接着说:“眼下是没有好的办法,但也没必要采取这么极端的方法,我只是提建议,毕竟我是个外人,今天算我多嘴。” 尹慧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你说的很对,道理我都明白。可我们总不能干等着,什么都不做吧?我们做为家人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帮助秦远,这本身并没有错。倒是你,我怎么感觉今天你和平常不太一样,话变多了,大道理还讲的头头是道?” 我掩饰着尴尬继续编造:“哦,我刚刚听邻居们……邻居们议论的。这些话都是听他们议论来的,可能是说的有点多了,神经错乱得回去补觉了。你别多想,我也是胡说八道的,我晚上再来。” 尹慧半信半疑,接着问:“你知道秦远脖子上的观音是怎么回事吗?是昨天那女的送的吗?”尹慧一边发问一边扯出床上病人脖子上的观音给我展示。 “什么观音?我……我不知道,我肯定不是昨天那女的送的。”我磕磕巴巴,不知道尹慧会不会怀疑。 “哦,那你回去休息吧,今天的事儿谢谢你。” 尹慧注意力重新回到病人身上,背对着我,我这才疾步离开。我闲散的爬上了天桥,天桥上布满了各种卖商品的小贩,桥下车流穿梭。我扶着栏杆反思,我越想和我的家人接触、体贴和关怀,随之而来的漏洞和破绽就越多,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尹慧心思重,不会轻易的表露内心的情绪和深层的想法。我很难掌握她内心真实的想法,不像沈茜把什么都挂在脸上极易察觉。 当白素素再次出现的时候,我掏出口袋里的三百块钱还给她。我问她最近呼市去世的人多不多?她说零星几个吧,不多。我问她每天见证那么多人的死亡,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说起初会跟着去世的人一块伤心难过,特别是遇到留恋人世不愿去往地府的人还得耐心的疏通工作。慢慢的我才发觉,其实生前不懂得珍惜的人,死后同样不值得同情。我只需要公事公办就好,我雷厉风行的个性也是那时候养成的。到现在我已经彻底麻木了,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万事万物都是生命,树木也会凋敝,鲜花也会枯萎,你看见了会伤心难过吗?其实都是一样的道理。 我接茬说,我想你的风格是你血液里自带的吧,哪是什么后天养成的。她说也许吧。白素素好像也有心事,踌躇满志的样子,我抽着烟天上一句,地下一句扯着闲话。其实我的心思根本没放在聊闲事本身上。 突然身后有人拍我的肩膀,光照的余热打在她端庄、乖巧的脸庞别有些成熟的韵味。没想到几年不见,她光滑的肌肤丝毫不见岁月的蹉跎。我以为她认出了我,我定了定神,才想起我是丁晓飞。 “兄弟,你的状况不太好,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建议你到我的诊所聊一聊。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也许我可以抽点时间帮你做免费治疗。”她的话平易近人,没有精神、疾病一类刺耳的字眼。我猜测她肯定是看到我一个人对着空气胡言乱语,才好心问询。 第33章 暗藏玄机 她在一个女性朋友的催促下,留下一张名片就转身离开了。名片上写着心理诊所,她的电话还有心理医生的名字,醒目的两个字:洪艳。 没错,世界就是这么小,我以丁晓飞的身躯在天桥上偶遇洪艳。她总算熬出来了,做上了梦寐以求的私人心理诊所的心理医生,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励志的故事。看她现在的气色和精神面貌感觉和当初几乎都没有变化,除了变的更加成熟。这么多年,我们虽然没有做成真正的红颜知己,但也算是和平分手。我们没有删除对方的联系方式,逢年过节还会收到对方的祝福信息。但自从分手之后,我们再无实质性的消息,失去了对方生活现状的了解。我们源于网络QQ和微信交友软件,回归于网络,淡忘于网络。我和洪艳分手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沈茜,导火索是年终的股东大会。 每年中道律所年终都会举行股东会议,包括三位律所创始人和众多股东悉数登场。会议要总结一年的成果,弥补管理上的欠缺和展望明年发展的规划和宏图。股东我没有太大的兴趣,我对几位业界赫赫有名的律师十分崇拜和敬仰,我希望可以一睹他们的风采,特别是老总张世仁。 举行会议的那个上午,阳光明媚,寒风刺骨。我收拾好手头的工作,默默观察着人员陆续的到来。对于不认识的生面孔向同事周转打听,只要在律师这个圈里混,这些人低头不见抬头总要见,难得这是中道律所一年一度隆重的盛会。在人群中我意外的发现了中年油腻男,他早先一步悠闲的坐在会议室的上座。那张脸化成灰我也认识,他就是和沈茜出双入对的那个男人,我多方打听油腻男人的底细,才从同事口中得知,他居然也是股东之一。我以进屋送茶的名义从油腻男人身前一划而过,尽管他的举手投足看似大方得体,可在我眼里却猥琐不堪。是他没错,确认无疑,这简直是个灾难性的晴天霹雳。 从那个男人进入律所的那一刻,我就无心再关注盛大的股东大会了。往事涌上心头,我回想起当初我进入中道的前一晚,本来我的面试消息石沉大海,为什么事情又突然出现了转机?沈茜发来恭喜我进入中道的信息,她怎么就那么及时就知道了我进入中道的消息?再结合张哲一所说的,我俩当时放在桌面上实力的对比,我不免打了一个冷颤。 如果真如我所想,那我真是无地自容。我拿出手机翻看沈茜当时发给我的信息,时隔数月,往事历历在目。发现沈茜和那个男人私混的当晚,信息的主要内容是问我在哪儿?要不要见一面?除了对我们这份感情的挽留和可惜之外,没有过多的解释。 后来信息的大致内容基本都围绕在我工作去向的问题。她问我到底愿意去哪儿?工作定下来没有?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职业规划?当然,我曾经和沈茜表达过中道在我们这个行业的龙头地位和我想进入中道的渴求。这些都是我从昆明返回呼市的那段时间,反复和沈茜探讨过的。她没有及时回复,我以为她并不在意。我仔细查看信息的内容,想寻找到一丝蛛丝马迹。从信息上看没有明确表示过我进入中道是否和她有关,准确的说,是否和那个中年油腻男有关。我再三思考和斟酌还是决定打电话亲自求证。 电话久久无人接听,我又连续发了几条微信直接发问我进入中道的缘由是否和她有关。当时我抓狂了,我的大脑久久的处在混沌之中无法正常的思考…… 那时,洪艳机缘巧合之下去了公立医院的精神科,做实习医生。她的事业稳步前进,并且我攒了下了钱买了一辆二手的捷达,方便我们出行。一切在外人看来,我们男才女貌,十分般配。 虽未谈及婚嫁,可我们已经见过双方的父母,得到了家长的一致认可,一切都应该顺理成章。我和洪艳的感情虽不及和沈茜的感情刻骨铭心,但好歹加上昆明十个月的相处我们已经在一起有两年上下的时间了,倒也并无原则上的矛盾。 洪艳是个性情中人,生活洒脱,不拘小节。我们工作的终极目标十分相似,通过好的工作环境当做跳板,提升业务能力完善自己,最终做老板为自己奋斗。我们都喜好追求自由,无束缚的工作状态。不同的是我是被沈茜强烈的物质欲望逼迫,身不由己。而洪艳则是发自内心的想为自己搏一把,她的斗志不亚于渴求成功的男人。 我很欣赏洪艳的人生态度,她的目标和人生规划很明确,又极其自律。情侣之间总要互相有些欣赏的东西,否则也走不长远。当天晚上,当沈茜回复我微信的时候,我立马拨通了电话问询。她直言不讳,说我能进入中道确实是她托了关系。我问她托关系的人是不是当初在酒店门口见到的那个男人?她不置可否,不承认,也不解释。我再问她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托关系?她沉默良久,说女人托男人办事能用什么手段让我自己想。我不愿意往龌龊的方面想,但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电话尾声,她说过两天她也要回呼市,问我要不要见面?我没有回答,我反问她,和那个男人是不是全为了我?她很坦诚的说也不全是,大家各取所需。如果沈茜说全是为了我,我愿意相信,不过那样的话我的罪恶感会让我更加无法自拔。 简单的四个字各取所需,让我惶惶不可终日。这四个字背后的意义太过复杂,现实的残酷远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我在中道已经工作了一年,加上在昆明的实习,我虽算不上对现实深有感触,但绝不是当初刚刚从大学校园里毕业的心态了。当沈茜告诉我酒店位置和房号的时候,我犹豫了。 第34章 矛盾爆发 一方面,我和洪艳有两年的感情基础,要说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也谈不上,但洪艳毕竟待我不错,我们相处的很融洽。至少我们在相处期间,不曾有过背叛。另一方面,我承认我的心里还有沈茜的位置,而且是她人无法撼动和取代的位置。她对不起我们的感情,可她对我却还有知遇之恩。我无法想象当初如果我没有进入中道律所,我现在的生活会是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许我还是一个默默无闻,不起眼的小角色,每日为生计犯愁,过的穷困潦倒。 这样两难的选择,让我内心备受煎熬。我迟疑之际,沈茜又发来了信息:秦远,我累了,我想过安安稳稳的生活,你还要我吗?手机屏幕上的字迹在漆黑的房里异常醒目,有几个字触动了我的内心,让我不停的回想过去渡过的点滴。没错,就是“安安稳稳”四个字! (各位看官如果假设你是秦远,且这行字同样拨动了你的心弦,但却不是安安稳稳四个字触动你,那么只能代表你的生活阅历还不够丰富。) 尽管我不愿意直面我和沈茜的感情,但我必须得承认,我始终放不下她,她在我心里就好比是一个信念,或者说是信仰。一个人如果没有了信仰,如同精神从肉体中抽离,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十分钟后我换好衣服,开着那辆二手的捷达前去赴约。当我踏入酒店房门,沈茜穿着薄如纱的睡衣映入我眼帘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和洪艳彻底结束了。 长久的寂寞迎来了我们久违的酣畅,那夜我们疯狂的撕扯和纠缠。 …… 激情过后,沈茜递了一盒中华烟给我,亲自为我点火。她诚恳的说:“秦远,都过去了,今后我们再也不提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真的能过去吗?” “为什么不能?你和那女孩儿的事儿今后我绝不再提,我的事儿你也不要再问,不好吗?”我看不出她脸上有丝毫的羞耻,摆出一副觉得我也好不到哪儿去的姿态。 “我和洪艳跟你的情况不一样。”我愤愤的说。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以为你和她的事儿我不清楚?当时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微信?你喝醉了,不是我把你从酒吧带回来的吗?谁会管你?啊?我一点都不亏欠你,秦远。”她理直气壮的样子让我很陌生。 “我和洪艳我们很纯洁,没你想的那么龌龊、肮脏。而且是你背叛在先,你得背负道德的骂名,我只是受害者。我跟你有本质的区别。” “别用你律师那一套说辞,你不就是想说你们没有上床吗?孤男寡女交往这么长时间,骗三岁小孩儿嘛,谁信呐?秦远,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就问你,中道你想不想去?没有我,你能不能进的了中道?”沈茜的说词很是无赖,却又义愤填膺。 我一时哑口,我的羞耻心告诉我,我和洪艳的事情在沈茜粗俗的嘴脸面前说不清楚。“是,我承认我想去中道,可我想用正常的渠道向上发展,我想依靠自身的能力和勤奋获得成就。我不需要你牺牲色相换得我的一点点成绩,我不需要!”我长久的压抑迎来了全面的爆发,我用气势来提高着我脆弱的自尊心。 “秦远,你别幼稚了,好不好?你这样的观念早就过时了。现在的社会变了,人们只看重你是否成功,没人在乎你用了什么手段。那些靠贪污受贿爬上去的官僚,那些靠偷税漏税发财的商人,那些靠抄袭、剽窃上位的知识精英,他们的手段很多人都知道。可他们一旦爬上了高位,得到了名望、地位和钱财,他们一样受人尊重和吹捧。他们一样高人一等,被这个社会承认。没有办法,这就是现实,社会就是这个样子的。现实就是以成败论英雄的,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谁能达到目的,谁就是胜者,没人在乎手段的。秦远,你得面对现实!”沈茜说的铿锵有力,句句在理,也确实是如今社会的现状和不为人知丑陋的一面。可从沈茜的嘴里说出来,一个刚满二十三岁的女孩儿嘴里说出来,我难以接受。她这一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对生活有这么深刻的领悟,我难以想象。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活泼、开朗,没有心机的沈茜吗? 我闭口不言,尽管我不想认同她的言论,可我是个普通人,我无力与现实抗争。沈茜见我不再搭话,转而变回了温婉的口吻:“我知道你们男人要面子,都过去了好吗?再也不提了。只要我们还有爱,我们就还可以在一起。”沈茜抚摸着我的脸颊,双手牢牢的固定:“秦远,我还爱你。我还清楚的记得在鄂尔多斯你对我的照顾,记得我们在云南美好的记忆,我还记得你对我的好。今后我们好好的,再也不闹了。你看着我,你还爱我吗?” 往事重提,时过境迁,已是物是人非,我不由的双目湿润。我注视着沈茜,此刻我不愿意承认我还爱她,我侧目继续抽烟,云雾缠绕。沈茜勉强的挤出笑容,不再发问。 第二天一大早,我赶在洪艳上班前,在她家楼下准备向她坦白一切。自从我买了车,大多数时候我都会在她楼下接她一起上班,像往常一样。洪艳的母亲站在窗前面带微笑目送女儿上车才转身。洪艳蹦蹦跳跳窜上副驾,牵着我的胳膊问我早点去哪儿吃?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心情越是欢快,我越是觉得的残忍。 可这种事情长痛不如短痛,必须得果敢。我深呼吸从洪艳的手臂里逃脱,正襟危坐着说:“洪艳,有件事我必须得向你坦白。”洪艳觉察出事态的严重,收敛了笑容,我接着说:“我现在才知道我进入中道的原委,原来一切都是沈茜打点好的。我还天真的以为自己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我就是个笑话。呵(冷笑),我欠下了沈茜无法偿还的恩情,我不配再跟你在一块。” 第35章 和平分手 洪艳的脸上即将散尽的笑容瞬间凝固,僵硬的身体久久的瘫坐在座椅上,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她吃惊的程度远比我想象的要小,半晌,她才润了润嗓子态度很决绝的说:“凭什么?你的意思是沈茜现在回来找你复合,她让你记着她曾经对你的恩情是不是?你良心上过不去了,你就要转投她的怀抱,啊?” “帮忙打点中道这事儿她一直没告诉我,是我自己发现的。是,我是觉得亏欠她的,对不起,洪艳。” “那我呢?你的良心不觉得的难受吗?我们在网上谈了十个月,在呼市处了一年多,我们都已经见过家长了。你现在变卦了?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秦远?”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安慰你,都是我的错。” 洪艳很是恼怒,她试着平复心情,然后说:“我心里清楚你一直放不下沈茜,我看的出来。我真的以为我和你长时间的相处和陪伴可以让你慢慢淡忘了过去,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我对你天真,你对沈茜天真,咱俩是一路人,真是个笑话。”洪艳嗤之以鼻的冷笑让我后背发凉。 车内沉寂片刻,我的手脚好像都无处安放。洪艳把我的手攒在手心,语重心长的说:“秦远,我比沈茜更适合你,咱们俩的相处更加自然。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张苦瓜脸已经不是你原来的样子,你在沈茜面前只会迷失你自己。” 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再隐瞒,我语迟片刻才说出口:“沈茜回呼市了,就住在酒店,昨晚她叫我去赴约,我……去了。这事儿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你可以怪我三心二意,见异思迁,但咱俩真的回不去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大家都是成年人,洪艳当然明白我的意思,只是她不愿意相信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她迟疑惊讶的眼神出卖了她。“你是铁了心了吗?这事儿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我沉默不语,洪艳开始抓狂,情绪彻底爆发:“你别太自以为是,我告诉你秦远,要提分手也是我提,是我不要你了,从现在起,我们分手,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她气冲冲的摔门而去,我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注目,直到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洪艳是个好女孩儿,我们没有缘分,是我辜负了她。我一整天深陷在自责当中,心不在焉,下午上班的时候,我收到了她发给我的一条微信:秦远,你是我遇到的对的人,可我们没有相遇在对的时间。你是个正人君子,也许我们注定没有缘分。我理解你的决定,可我不理解你的狠心。再见吧,我会试着慢慢忘记你。 我句句斟酌着她的词义,她好像没有记恨我,这才让我稍稍心安。我们两人一路走来从开始到结束,我和洪艳似乎不曾有过情侣间的那种依赖感和亲密度,好像总感觉缺少化学反应。我们两人的关系用陪伴的朋友做定性更为贴切、准确,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自此,我和沈茜恢复如初,她在呼市停留了数日。我们每日腻在一起,一块去万达逛商场,一块看电影,一块吃饭。好像我们之间从没有发生过不愉快,旧事确实再没有提及过。可我知道,我和沈茜的感情已经变质了,貌合神离,尽管我还爱她。 …… 我在日落之前回到丁晓飞的住处,怕是他和尹慧免不了有所怀疑,现在也顾忌不了那么全面、周到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丁晓飞一边吃着泡面,一边往手上哈气。他嗅着鼻子闻了闻,可能是觉察到异味了。半个多小时之后,丁晓飞去到病房的时候,尹慧已经收拾好正准备走,看样子是在等他交接。尹慧仔细打量着丁晓飞的穿着和神态愣了愣神;“白天谢谢你,累坏了吧。” “谢我什么?”丁晓飞空洞的眼神从没有变化过。 “照顾秦远呐。” “哦,那不是应该的嘛。”等丁晓飞反应过来,再问的时候尹慧已经走远。“我白天没来呀,什么意思?” 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丁晓飞超长的反射弧和呆滞、木讷的反应?我不再迟疑,大步追上尹慧随着他下楼上车。我蹲在副驾近距离观察着尹慧的神情和气色,比最初我刚刚住院的时候好了很多。眼角的血丝也消失了,泛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血气。 她没有回家,直接去了我岳父的公司。说是公司其实是个空壳摆设,美其名曰长天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因为尹长天经营的主要项目是投资,选择项目注入资金是头等大事,公司不需要投入太多精力在自主经营和管理上。尹慧是公司的会计,管财务的,自家的买卖用外人不放心。平日里尹慧做些流水账目的进出记录,有时忙起来接连一两个礼拜,清闲起来几个月都没什么事儿做,特别是呼市地区入冬,地面冰冻所有的工程项目都得停工。尹慧干脆落的清闲在家操持家务,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办公室里屋有一间卧室,只有一张床和一套办公桌椅。平日里是空置的,偶尔可供尹长父女天休息。我看见床上用品都是家里带来的,看来尹慧是做了长期安营扎寨的打算。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放置着几套舒适的住宅来公司体验艰苦的生活。公司的地址在通道街信壹大厦,离医院倒是特别很近,恰巧还在丁晓飞住所到医院的必经途中,不知道距离是不是尹慧考虑的主要因素。 我记忆中第一次见尹慧是在一次同学聚会后KTV的包厢里,应该是2014年过年的节假日阶段。尹慧不是我的同学,更不是哪个同学的家属,好像是谁的闺蜜一块来凑热闹的。我们一众学法律专业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去向和工作条件参差不齐:有给企业做法律顾问的,有像张哲一在律所默默无闻的占大多数,甚至还有部分干脆改行从事彻底与专业不沾边的工作。 第36章 初次见面 我在一茬同学里算是佼佼者,大家都知道我在中道上班,当时比较风光。先前我曾带着沈茜参加过两次聚会——每年一次的同学聚会,我现在想想可能当时是太过招摇,锋芒毕露,遭人嫉恨,以至于后来招惹很多不必要的祸事。这样的场合,大家喝着酒唱着歌,再加上五彩缤纷闪烁的灯光,不就是疯、玩,甚至是搞暧昧的场所嘛。大家聊着学生时代暧昧的陈年旧事,做些小游戏烘托气氛,起哄玩乐。 比如一群男男女女穿插围坐在茶几上,嘴对嘴撕一张不大的纸巾。纸巾越小,肌肤之亲的可能性就越大。这位置的安排就很讲究了,给带男女朋友的两边安插两个异性,他(她)就只能认赌服输乖乖喝酒。给单身的两边安插的全是同性,他(她)就毫无斗志了。角落有个女孩儿全程都没有参与这项游戏,再加上她本不是我们的同学,她便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她几乎不发一言,全程看着大家挤眉弄眼暗暗发笑。她算不上漂亮,但身材高挑,属于耐看型的,笑起来眯着眼很讨人喜欢。 我去了趟厕所,回来后大家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那个角落的女孩儿也参与进来了。我反倒成了看客,我不能参与游戏我就只有加入到唱歌的队伍当中了。那段时间沈茜又消失了,什么话都没留下,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我鬼哭狼嚎似的发泄着心中的郁闷,我和沈茜聚少离多的凄惨没人能懂。我转而挑了一首只要唱必破音的《死了都要爱》,我一个陶醉在其中,没有观众喝彩也无所谓。歌唱到一半,身后有人拍我的肩膀,我以为他们受不了声音的刺激不想让我再接着唱了,所以我没有理会。必须唱完也是我一贯的风格,当有人再此拽我胳膊的时候,我有些反感。“别闹,让我唱完先。” “秦远!”众人齐声叫我,我才无奈回身,他们的眼神告诉我让我留意身边的女孩儿。“怎么个意思?” 女孩儿扭扭捏捏,纷乱的灯光看不清她是否红脸,但能看清她的五官,她就是我稍稍留意了一眼的女孩儿。 “哥,秦远是吧?方便吗?”女孩儿刚一开口,玩游戏的同学就开始嬉皮笑脸。 “方便啊,几个意思?”我根据围坐着玩游戏同学表情的反馈,恍然大悟:“大冒险输了接受惩罚是吧?来者不惧,惧者不来。” “你猜对了,我确实输了要接受惩罚。我能对你说一句话吗?” “啊,说呗。你范儿起太高了,要整多大动静?”我本能的后退一步。 “哥,我喜欢你。”尹慧的笑容露出万般青涩和甜美,三五个同学零星开始着起哄。 “可以啊,你们女孩儿现在玩大冒险都赌这么大?玩这么嗨吗?” “嗯……可我选的是真心话。”这下众人才彻底疯狂的逗乐。“秦远,这女孩儿谁呀?你小子悄么声息的又换女朋友了?” “住嘴,含血喷人你。”我玩笑似的的回击,不管真的假的,当众被人表白还是头一遭,心里美滋滋的。 “在一起!在一起!”大家捧场取乐,齐声呼喊。 “别闹!可不许在背后打我小报告啊。”同学聚会,大家图个乐呵,我自然不会当真。但是众人齐声欢呼的感觉我很享受。现在想想和尹慧的相识倒也欢喜。 思绪过后我返回到丁晓飞的住所,准备迎接新的一天。我还剩四十天十多个小时,距离我出车祸已经过去不到八天,中途我损失了一天。我先去了长天公司的楼下,抬头望着尹慧所处的卧室方向,窗帘密封,看来她还没醒,我转而坐公交去小天才。上午沈茜来了一趟,让我陪她一块去超市购物,我提着两大包生活用品一路送到她家门口。她客气的让我进屋坐坐,我礼貌的回绝。她问我怎么样才能联系到我,她说打电话我也不接。我说我一个人独处习惯了,手机没太大的用处。我告诉她如果有事儿最好提前通知我。她翻着白眼表示不屑。 我又悄悄的返回长天公司,畏手畏脚的站在远处观察里面的动静。尹慧没去医院,坐在办公桌前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办公室里还有两个做资料,文案一类工作的年轻人。等尹慧收拾完准备下楼之前,我已经躲在了角落。我用丁晓飞的身体和尹慧见面只能增加两人的怀疑,能避则避。 我现在好像除了多陪伴在家人身边,也确实找不到明确的目标能够帮助我顺利重回人世。我悄悄跟在尹慧的车后,视线离我越来越远。当我慢悠悠的走到医院楼下停车场入口的时候,我看到了尹慧的车和一辆大众途观发生了剐蹭。途观的车主也是一名女司机,两人站在路边争执。从现场车辆停放的轨迹不难看出,尹慧的车占在外道右拐,把里道的车别住了才导致了轻微的剐蹭。途观的前保险杠顶在了尹慧车的副驾车门上。不知道两人站在路边僵持了多久,倒也心平气和就事论事。我躲在拐角迟疑,要不要上前帮忙,无非就是私了赔偿钱财的问题。 “我赶时间,到底这怎么办?是报警还私了?”那女人迫不及待的叫嚣,也倒不至于大喊大嚷。路人们见怪不怪,每天呼市各大街道车辆剐蹭太稀松平常了,丝毫没有兴致驻足观看。 “谁的责任还没搞清楚呢,谁有理还不一定。你的车顶在我副驾车门上都凹进去了。”尹慧说。 “我的车还掉漆了呢。那也不能这么耗着呀,要不算我倒霉,咱俩权当什么都没发生,各走各的?”那女人的语气开始松动,看的出来她着急赶时间。 “什么叫你倒霉呀?噢,你的意思是我的责任,该我陪我不愿意陪是不是?是差这点钱还是怎么着?得把这理说清楚,该谁陪谁陪。” 第37章 排忧解难 稍有驾车经验的司机朋友们,都应该清楚,这是最起码的交通法规。转向必须先让直行的才对,而且还占外道转向,到哪儿说理都是尹慧的事故责任。也就是这俩女司机,交通法规意识薄弱,一个占着理却不强势,一个无理取闹,胡搅蛮缠。我不是轻视女司机,交通道路法规这方面女同志普遍确实稍稍欠缺。 哎呀,我看着那个着急呀。人都同意和解不追究了,这尹慧怎么还不依不饶呢。等交警过来就真该赔偿人家了。我看着一辆红色的宝马从两人身前经过,摇下车窗玻璃注目,稍稍停留然后疾驰奔走。司机也是看热闹的心态,我估计她没想到看到了熟识的人。红色的宝马车主就是沈茜,她的车颜色太过鲜艳,想不留意都难。十字路口的交警注意到了事故,眼看着要往事故发生地骑着摩托过来。 我赶紧上去一步,摆出一副公道评理的架势。我在尹慧张嘴打招呼前使眼色,站在女人身前说:“我观察你们好长时间了,我来评评理,啊。要我说呀,你们双方都有责任,你们的车辆互有损坏。大家各让一步,别再不依不饶了。就按你说的,互不追究了。这位女士气质谈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我想你也是个体面人,有素质,讲道理这点剐蹭去4S店修理也就百八十块钱,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呢。有这会功夫耽误多少来钱的买卖呀,行了,你们俩呀都散了吧。你看交警过来了,他过来可就不是百八十块这个数了。” 尹慧还要争辩,我抓着她的胳膊继续使眼色,她才没有发作。我说到那女人的心坎里了,她听进去了,半信半疑,赶在交警过来前上车后退,绕过尹慧的车穿进密集的车流。交警小哥扑了个空,悻悻的催促着尹慧,车辆别挡道赶紧离开!我随同尹慧上车,钻入地下停车场。我开始循序渐进的提醒她,把交通法规详细的叙述了一遍。起初她还颇有微词,后来她才醒悟,明白过来,原来都是自己的过错。 “咳,谢谢你啊,丁晓飞,你又帮了我一忙。原来是我没理还倒打一耙呀,我这是蛮不讲理呀,呵呵。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懂的还挺多,三两句就把我俩都给骗过去了。有些事儿呀,还得你们男人办事才靠谱。”尹慧连连表示感谢。 “我也不小了,我都二十……六了,我开大车都五六年了,也是老司机了。你客气了,都是应该的,我这算是尽量弥补我的过错吧。”我摘清自己的同时,无形中又拔高了丁晓飞的形象,也不知是好是坏。 “哦,那你比我小一岁。你也别太自责,我想秦远也不会怪你的。哎,这个点你不是在睡觉吗?一直没问,你这怎么黑白颠倒了呢?” 我心想: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怪丁晓飞,我有那么大度吗?我为什么黑白颠倒呢?我怎么知道?我含糊的说:“好像是先前工作时间的需要,对,工作需要,养成习惯了,我这不慢慢开始试着调整作息了嘛。”我跟随尹慧移步电梯,边走边想。她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她问我:“刚才路过的那辆红色宝马车主,是那天在病房看望秦远那女的吗?” “哪个女的?我没看见呐。”我只能装傻充愣。 尹慧若有所思,不再言语,我陪她在病房坐了一会儿。我感觉有些拘谨,到饭点了,她执意要请我吃饭表示感谢,我实在不好推辞就勉强答应。她坚持要去中山路一家中高档的餐厅,我执意坚持不用她破费,就近吃顿便饭也好方便她继续照看秦远,她这才答应。 我们找到一户家常菜餐馆,点了三两炒菜,就着饭边吃边聊。我迫切的询问她,秦大爷、秦大娘身体都还好吧?秦远住院也有一段日子了,两个老人精神恢复的怎么样?尹慧很坦诚说:老人当时思儿心切,情绪难免有些激动,最近身体恢复的都还不错。从最初接受不了秦远住院昏迷,到现在大家都平复了沉痛的心情和压抑的情绪。秦远他爸安慰说,至少现在秦远还活着,还有希望。我们大家都不会放弃的。 我接茬说出我自己的心里话:“是啊,只要有希望就还有发生奇迹的可能。你们一大家子人都挺好,很温馨。好人都往往会得到老天爷的眷顾,运气不会太差。秦远如果能够感知的话,他也舍不得丢下你们。” 尹慧点头,转而又好奇的问:“你今天怎么又不太对劲?没休息好?” “啊?”我愣了,不知道什么意思。 “你自己说的呀,昨天上午,你说你没休息好神经错乱。要不然你的话为什么又变多了?而且很真挚,我说不上来。你整个人的状态不一样了,白天我见到的你是积极向上,开朗健谈的。晚上的你就变回颓废冷漠,少言寡语了,你自己没有发觉吗?” “有……有吗?”我开始胆怯。 “有。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你能帮我们一家人照顾秦远,我很感激你。我也希望你能健健康康,保持一个乐观的心态。当然你个人的情况,我也不方便多问。”尹慧含蓄、委婉的表达着关心,我听懂了。 我说:“谢谢你的关心,还有大爷、大娘。你们也别把时间全都耗在病人身上,你们该干嘛干嘛。我能分担的一定多帮你们分担。” 分别之前,尹慧再一次向我表达谢意,她觉得空口没有诚意,再一次从钱包里取出一些现金要交给我。我当然不能收,她非说撞人和照顾病人是两码事儿,不能让我白白照顾秦远,说这钱多少是他们一家人的心意,让我无论如何得收下。我态度很决绝,不再给她说合的空间,转身潇洒的离开。 当我走出饭馆拐进小巷,沈茜开着她的坐骑驶过我的身前。她鸣笛,脑袋伸出车窗示意。“丁晓飞,上车。” 第38章 突遇变数 “去哪儿?你怎么找到的我,难道你跟踪我?” 沈茜没有搭话,一路疾驰把我载到大学西街——青城公园南门。也不理我,她下车就径直走进公园大门,我莫名的迟疑跟着她前后脚进去。她顺着林荫小路到处闲逛,走走停停。但我感觉不出她有散步的兴致,她终于在一片斑驳的树荫下驻足,开始酝酿话语。“你费劲心机接近我,究竟想干什么?你还悄悄安插在尹慧身边,你不止是想得到钱这么简单吧?你明知道我和秦远的关系,我想你应该也清楚秦远和尹慧是两口子吧。你每天装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为的是博取同情?啊?你穿梭在我和尹慧之间,憋着什么坏心思呢?” 我讪讪的听着她指着鼻子对我叫嚣,我没听出这些的话重点在哪儿。说我装可怜?还是以为我憋着坏有什么阴谋?还是说我穿梭在她和尹慧之间? “你为什么总要把人想那么坏?我说过我是秦远的朋友,我也是无意中撞了他的司机,我想弥补我犯下的过错就这么简单。他关心在乎的人,我能帮尽量帮,有错吗?”我义正言辞的说,沈茜开始思索。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这个世界没有平白无故的恩惠,你为什么要帮秦远?仅仅是出于自责和愧疚?我不相信,你这套说词糊弄三岁小孩吗?” “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我犯不着向你解释。”我和沈茜后期的相处,她这样的嘴脸我已经习惯了,无心争吵。她总喜欢把自己心底里对世俗的深刻认知,转嫁在别人身上。 “你这什么态度,你是不想在我那儿干了吧?哟,现在傍上有钱的主儿了,看不上我这点小钱了?”沈茜的话语越来越刺耳,用她自己肮脏的想法讽刺、挖苦我说:“秦远还躺在病床上,尹慧是不可能看上你的。你才多大呀,看上去挺普通的,就你这样,还想做第三者破坏别人家庭?你以为你谁呀?” 不可理喻,我没想到沈茜在丁晓飞面前将她的嘴脸暴露无遗,粗俗不堪。这么多年,她已经做了孩子的母亲,这脾气不减反涨,她总是以个人的心思来想象他人的目的。我到最后才勉强听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她质问我的重点在于我穿梭于她和尹慧中间,她心里不平衡。这是我分析出她心里真正的状态。 我没有恼怒,跟她说不明白,我三十六计走为上还不行嘛。我无心争执,拔腿就走,我听到身后沈茜的叫喊:“丁晓飞,今天你走了,以后就别在我那儿干了,你别想从我那儿再拿一分钱。”我头也不回,从口袋里把小天才的钥匙随手扔向空中,随便她怎么办。我还清楚的记得她帮助我进入中道的恩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可我觉得我和她已经很难顺畅的沟通了。 我心情失落,迈步往丁晓飞住所的方向赶。我越走越气,我都气糊涂了,我才反应过来,如果我是秦远,她争风吃醋的话倒也合情合理,可我是丁晓飞,我和她没什么交情。秦远和她一路走来,克服重重艰难险阻,几日的功夫她还有闲心计较这些,她的心胸是有那么狭窄,我不免寒心。也许当面永远无法百分之百看清一个人真实的面目,人们总会或多或少的有所保留。这件事情,让我对沈茜的态度发生了改观,她在我心里的形象瞬间急转直下。 我越想心里越乱,我回到住处,干脆躺回床上,我只想把自己放空。出人意料,与气愤随之而来的是倦意将我席卷,不知不觉中我竟然真的睡着了。更为惊恐的是,我的苏醒是被丁晓飞的意识强行把我的灵魂挤出来的。我看看手表已经过了七点,来不及回味久违的睡意,因为我又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无法挽回。当丁晓飞看着自己的穿着发呆的时候,他连同我,我俩都懵了。 他慌乱中还摸到了口袋里的烟、散钱、洪艳诊所和张哲一律所的名片,我彻底傻了。我本能的按响了求救的按钮,白素素如期降临。我简单的叙述让白素素了解前后状况,她同样焦急的眼神让我更加无助。她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告诉我事情比想象的要严重。如果是一个正常人遇到这种事,肯定会觉得自己中邪了,疯了,或是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丁晓飞思索了很久,我在惶惶等待中焦急难耐。我现在可以设身处地为丁晓飞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他,我遇到他的遭遇,我肯定会抓狂,我会挣扎,我会反抗,至少我得找个人来倾诉,发泄心中的恐惧。 事实证明,我代表不了丁晓飞,尽管他也恐慌,他也无助,但他依旧按部就班,遵循先前的生活轨迹,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吃过饭后,他默默地又准备外出。他依旧去了医院照顾病人,可他整晚都心不在焉。 “你还好吗?”尹慧的问询他置若罔闻。询问无果,尹慧离开。他做完本职的工作便开始发呆,病房里静的可怕。如同时间静止一般,他坐在床前一动不动,紧紧靠着上下翻动的眼眸来证明时间还在消耗。我不知道他此刻内心泛起多么大的浪花,我只知道我心乱如麻。 他将发呆持续到第二天他本该休息的时间,这当中,他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浑浑噩噩,精神麻木到极致。白素素没能给出有效的解决方案,她有事中途离开了,第二天下午返回的时候,丁晓飞还没有睡。他一夜加上一白天都在苦思冥想,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脸上却看不出情绪的波动,眼神一如既往的空洞。他对着身上几样我留下的散物长时间的观察和研究,特别是洪艳诊所的名片摩挲良久。 白素素告诉我,丁晓飞在清醒的时候拥有自己独自的意识,我的灵魂是无法附身的。这我当然知道,否则我也不可能在丁晓飞清醒后,被他自身强制排斥出体外。白素素说了些安慰我的话,告诉我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后她又急匆匆的离开。 第39章 自我总结 我的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慢慢消耗,随着时间的推移,丁晓飞眼皮终于开始上下打架,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调好了手机闹钟便躺下了。我眼看着时间还剩下不到39天,离晚上丁晓飞去病房不到两个小时。这一天又浪费了,不管怎么样他总算睡下了,姑且让他睡吧。我后悔不该让沈茜影响到我的情绪,情绪波动就无法正常思考,现在计划都打乱了,不过说什么都晚了。 “叮铃铃……”丁晓飞遵照闹钟的时间起床,眼睛红肿,眼珠布满了血丝。好在精神状态比睡觉之前好转了一些,人没有那么魔怔了。他把名片和烟全都扔进了垃圾桶,吃了东西又准备前往医院。我一路尾随丁晓飞寸步不离,再也不敢怠慢。 今晚父母和尹慧都在,丁晓飞安静的坐在角落,困意来袭昏昏欲睡。父母和尹慧就病人的情况发表着自己可行的建议,他们还商量着趁丁晓飞打盹,给他塞点钱。尹慧按照老人的嘱托办事,悄悄把钱塞在他衣服的口袋里。三人走之前才叫醒熟睡的丁晓飞。“辛苦你了,孩子。”父亲说。 “你们要走了?真是对不起,我今天太累了,睡着了。”丁晓飞表达着歉意目送三人。 “没事,其实你也不用每天都熬夜,晚上有个人在这守着就行。我带了一床被子过来,那不有椅子嘛,你晚上可以躺椅子上凑乎歇一歇。”尹慧说。 尹慧说是这么说,可丁晓飞再无睡意。其实大夫曾经嘱咐过家属要给病人每隔两个小时翻一次身,经常换洗衣物擦拭身体,防止压疮。丁晓飞一丝不苟,从没有怠慢过,有个发烧什么的也会及时呼叫护士。住在医院有个护工在身边照顾确实便捷很多,减轻了家属沉重的负担。在丁晓飞和我家人轮番的照料下,病床上的“我”始终保持着各项健康的指标。 这天丁晓飞白天回家比往常晚了一会,回来后躺在床上冥思,后来倒也睡着了。我不知道我的过失,丁晓飞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给他心里造成了恐惧或者不安,我也是无心之过,毕竟换了谁也接受不了被灵魂附身这样的遭遇。当然他还从无得出这样准确的结论。 我再一次从容的附在丁晓飞的身体,可我有些无所适从。维持生计的工作黄了,把丁晓飞彻底惊动了,他会采取什么措施我也无从知晓。我把烟从垃圾桶里捡起来抽出一支点上,恍惚片刻,把兜里两百块不到的零钱收在衣服内层的口袋里。我走进卫生间,褪下衣物,打开淋浴冲凉让自己清醒。凉水从我的头顶顺着身体流落到脚尖,此刻我的身体冰凉,心里更凉。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如此陌生,我愈发迷茫。事到如今,我仍然需要用大脑判别自己所处的环境,偶尔恍惚中必须得定神才能分辨目前所处的环境是现实还是梦境。特别是惊动了丁晓飞之后,我心里特别没底气,凡事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清洗完毕后,也顾不得衣物的舒适程度和刺鼻的气味了,干净整洁的衣服我暂时不敢再替换了。 我习惯性的迈开双腿,不知不觉来到尹慧公司的楼下。我抽着烟来回踱步,如果此刻有个能了解我遭遇的沟通对象该有多好。我灵光一现,大脑中闪现出一个新的突破方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白素素说过,像我一样需要完成49天自我拯救任务的她只接手过两个人。其中一个提前放弃前往地府,那另外一个呢? 我试着理清思路,在呼市范围内找符合这样特征的人:他(她)也是灵魂附身,且需要收集三滴纯爱的眼泪,那么他(她)应该也会拥有和我同款的手表;并且他(她)的肉身半死不活,那么大概率应该也在医院。这两个特征浮现,我立马精神焕发。但是我独自在茫茫人海中找这样一个人犹如海捞捞针,再说医护人员未必会告诉我患者的个人信息。在医院找符合特征的人需要托关系,我需要帮助,眼下我的身边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那就是我的媳妇——尹慧。 有了这个突破口,我的心里又重新燃起了斗志。我径直上楼到公司办公室直接找尹慧,她年轻的同事告诉我尹会计不在。我问他是不是去医院了?他说不清楚。我转而马不停蹄又去往医学院附属医院,但是病房里只有父亲一人。我也不便直接发问,我和父亲礼貌的寒暄几句。他问我刚走一会儿怎么又折返回来了?我搪塞着敷衍说最近在调整作息,我问他今天怎么只有您一个人?他说大家轮番照看病人,全都耗在这也无济于事,老伴儿在看店,尹慧有事要忙。告别之前他嘱咐我要多休息,注意身体,我才怏怏离开。 平常一找一个准,真遇到了急事,处处不顺。也许我是天煞孤星,命数里一定要遭此大难。因果循环我始终相信,再加上我目前面临的渡劫任务,我想我可能真的是前世造孽需要此生经历磨难来积累善果,偿还上一世的孽债。 无奈我只能用丁晓飞的手机给尹慧打电话。我一路渡劫任务谨小慎微,可还是惊动了丁晓飞,有时候谨慎也未见得是一件好事。电话接通,我介绍说我是丁晓飞。尹慧干脆利路的抢下话茬,说正好找我有事,让我现在去找她。我按照她发给我的地址乘公交前往,半个多小时抵达。下车我才发现这儿离沈茜的舞蹈班距离很近,就在马路的斜对面。尹慧神秘兮兮的拉着我过马路,朝着舞蹈班的方向前进,隐藏在小天才商铺的角落滞留,像特务接头一样。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她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指正里屋的沈茜是不是那两日在医院看到的人。 “我来交水电费,一不留神就在人群里发现了她。我一眼就能认出她,你说巧不巧?我一路悄悄尾随才跟到这儿的,你快看看,里边那女的,是不是那天在医院看望秦远那女的?上次我剐蹭了别人的车,路过看热闹的车主也是她吧?”尹慧的口吻自信满满,颇有些警察查到了蛛丝马迹的感觉。 第40章 潜在危机 “大老远找我来就为这么个事儿啊,我记性不太好,真记不得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连忙打岔:“她碍着你什么了?你跟她干嘛呀?” “那个观音我问过秦远母亲了,是秦远他自个儿的。秦远身上有什么,我自然清楚,那天没人来看过秦远,不出意外,绝对是那女的还回来的。我觉得她和秦远关系没那么简单。”她说话的语气真诚且笃定,她先前丝毫不曾察觉沈茜的存在,我心里竟掠过一丝窃喜。 我从容不迫的说:“有些事情弄清楚了反倒不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倒自在,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尹慧揣摩着我话语的深意,思忖片刻:“你这是话里有话呀,本来我也没往坏处想,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尹慧望着我,迫切渴求的眼神,让我有些焦虑。 “你们家的事儿我一外人能知道什么?你听我的,现在照顾秦远要紧,都火烧眉毛了操这份儿闲心干嘛?”我绞尽脑汁,找不出更合适的语言能让尹慧尽快分散对沈茜的关注。 我们说话的功夫,沈茜悠闲自得,抬头挺胸的从商铺里走了出来,直接过路口往东去往回家的方向渐行渐远。尹慧拉着我赶紧躲进角落的深处,目光紧盯着沈茜。“你看这女的打扮和走路的架势不是个省油的灯,没准我和秦远……就是因为她,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尹慧欲言又止,她显然不愿意向一个外人坦露更多自己的家事。可我清楚,心里跟明镜似的。 “我无心参与你们的家事,我建议你还是别管这事儿了。可能我没表达清楚让你误会了,我真觉得你是多心了,你们的家庭这么和睦他们俩能有什么事儿?退一万步讲,万一查出个好歹,对你,对秦远,还有你们这一大家子人都不是什么好事儿。你相信我,这事儿你就资当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看见。”我停顿片刻,转而换个话题:“得,人都走了。我倒真有个重要的事情想请你帮忙。” 尹慧的心思还在咀嚼我的话语,愁眉不展,她本能的接茬说:“你说。” “可能有些冒昧,但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我想托你在咱们呼市的医院帮我找个人,我知道你在医院有些熟人。是这样,我需要找一个半死不活昏迷的那种病人,有可能他(她)周边的人戴着一块和我这一模一样的手表。这事儿很急,眼下也只有你能帮我了,尹慧,拜托了。”我知道尹慧人善耳根子软,我的语气始终透露着一丝哀求的成分,她应该会帮忙的。 “你这说的太笼统了。男的女的?多大年纪?” “男女老少都有可能,你帮我问问,拜托了。” 尹慧对我的描述一时搞不清状况,她看着我诚恳、真挚的眼神,她眼角一丝的迟疑被我察觉,仿佛是拒绝我她于心不忍的意思。“你的描述不就是秦远嘛,你找什么样的人你自己都不知道?嗯……这样吧,你照顾秦远确实是劳心费力,是我欠你的人情。这忙我一定帮,我托人帮你留意留意,但是你描述的太过简捷,不一定能找到你说的这个人。” “行,只要帮忙打听打听就行,找不到也没办法。你把手机拿出来,把我的手表拍下来,回头能用的到。” 尹慧取出手机打开屏保,一边端详着我的手表,一边拍照。“你这手表挺别致呀,哎,这里面是一滴水珠吗?真漂亮。” “咳,就是一装饰品,那行,我等你消息。尹慧,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事关重大,请你多费心了。” 尹慧呆呆的看着我,前几日她给钱我都没要,她肯定没想到我会主动求她帮忙,而且我很迫切。再说昨晚我亲眼看见尹慧在丁晓飞的衣服里塞了钱,钱的事儿还是留给丁晓飞自己解决为好,我横加干涉不合适。“啊,你放心,我会尽快帮你办的。你去哪儿,我稍你一段?” “好啊,不过还是我稍你吧,我来开车。” “行吧。” 一路上,尹慧心不在焉,我估计她还在想沈茜的事儿。我带着一副丁晓飞的皮囊,借他人的口吻安慰自己的媳妇,斟词酌句的难度确实很大,我左右为难。 “都怪我,一定是我的话让你多心了,我相信秦远的做派,他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儿。”我还是鼓足勇气试着安慰她,尽管我很心虚。 “你话怎么这么多?你那么爱管别人家的闲事儿吗?” “我……我看你心情不好……你说出来,我这不是帮你分析嘛。” “你相信秦远?你认识他吗?” “我的意思是放着你这么贤惠的老婆,秦远没道理朝三慕四。” “是吗?谁是三谁是四?我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你老跟着瞎参合什么?我怎么感觉你倒是挺心虚呢?” “不是你自己吞吞吐吐说,你和秦远闹到现在的局面,兴许就怪那女的吗?我理解错了吗?” 尹慧默不作声,情绪愈发低落。这次我真的是好心办坏事了,我安慰不成,反倒给尹慧心里添堵,看来我这嘴快的毛病今后真得好好改改了。尹慧冷冷的说:“行了,我的家事就不劳你操心了。你专心开你的车。” “是是,算我多嘴。” 我把尹慧送到公司楼下,转而我才溜达着去吃午饭。我想我有必要告诉沈茜一声,让她今后多加注意,我的肉身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这个节骨眼不宜再生事端。我拿起手机拨通号码,接通之后我告诉沈茜,尹慧今天在跟踪你,她已经找到了舞蹈班的位置,还有她发现了你送还秦远观音的事儿。电话那头沉寂片刻,她才说我自有分寸。她的口吻并不急促和焦虑,我再次嘱咐她,别忘了你答应过秦远,不会破坏他的家庭。电话那头再次停顿,转而才淡淡的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你明早九点到我家楼下单元门等我,我有事找你。放下手机,我心里踏实许多。 第41章 寻找线索 晚上我的心情相对轻松一些,我没有跟随丁晓飞,我打算自己尝试着找找与我同病相怜的人。和尹慧双管齐下,找到的概率也能增加一倍。如果这个人没有附身,那么他(她)的手表自然是看不到的,这时就能体现出灵魂出没的优势。况且灵魂出没的好处还有很多,哪儿都可以去,哪儿都没人发现我。 我第一个目的地是内蒙医院,我当然先就着大医院寻找。我随性的穿梭于住院部各个病房,从顶层开始自上而下一间一间找。找那种摊在床上的病人,或者手上戴着手表的人。我自然分不清哪些是人,哪些是灵魂。我一边搜寻一边喊:“你好,有人吗?hello?”我希望能够通过给我反应的回馈来判断是人还是灵魂,我的喊声在绝大部分人眼里毫无反应。我的目标没找着,我倒是找着两个一前一后即将去世的人,当然白素素也在现场,她是灵魂摆渡使,她要送他们去往地府,那是她的本职工作。 我再一次亲眼目睹了白素素矫捷的身手,做一个不恰当的形容,白素素就好比是一个出色的猎手,英姿飒爽,勾魂链就是她捕猎的工具,目前我目睹的三次捕猎现场,三次百发百中。所有即将去世的人在她面前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今天去世的两人也都是老人,他们无一例外,并没有拉开反抗的架势,相反十分配合,白素素摆渡灵魂的工作进展相当顺利。如果我的渡劫任务失败,那么我将会由现在的看客变成亲身参与的主演,我不免打了个寒颤,心里对白素素肃然起敬。 说到面临死亡,我即将迈入而立之年却不曾有过一次认真的思考,死亡离我这个年龄段的人太过遥远,我们还不曾完全享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眷恋人世这是大部分正常人的心态。可我现在不得不正面考虑这个问题,眼下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必须得有这个心理准备。说实话我也怕死,自命清高者说不怕死的年轻人纯属扯淡装X。当然生死的话题境界太高,且行且看。 白素素的工作打理完毕,得空上前和我这个观众寒暄两句:“你还真有闲情逸致,你这是午夜散步吗?秦远,你的心可真大,丁晓飞现在怎么样了?你现在附身的进展还顺利吗?” “他怎么样我无能为力,我只能做好我自己本分的事儿。我有那份闲心瞎晃悠吗?你不告诉我,还不让我自己找吗?” “我不告诉你什么?你又在找什么?”白素素好奇的问。 “天机不可泄露。”我清楚的记得白素素经常以不能干涉人世为借口,多次拒绝告诉我详情,这次我故作神秘的以牙还牙。 “切!我还不稀罕听呢。” …… 深夜出入医院的病房,昏暗的灯光,寂静的病房,时不时还会窜出一个人影,确实有点慎得慌。我花了一整晚才走马观花的找完一家医院,戴手表的人没找着,符合摊在床上的病人倒是不少。我默默的记在心里,回屋后用笔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今早我附身到丁晓飞之后,感觉腹中翻滚,恶心难忍,我再次趴在马桶边上狂吐不止。我知道他又喝酒了。被我惊动之后,他心里害怕、不安,借酒消愁这点我俩倒是十分相似,我能够理解。但我不理解,他有喝酒的功夫为什么不好好改善一下自己伙食呢?他整日以泡面为生未免可怜,哎,我附身的时候吃进他肚子里的东西应该多少能帮他补充一些营养,这也算是件做功德的好事。手表上显示我还剩37天10个小时,我急忙去往沈茜家楼下赴约。 经过上次公园被沈茜劈头盖脸奚落一事,再见面时,沈茜有些局促。半晌她才开口说,我联系了一个中医针灸的大夫,是个老先生,他是我多方打听来的,在呼市很出名,手段很是了得。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去给秦远瞧瞧去?我总觉得沈茜的出现会带来麻烦,我说不太方便,白天他父母还有媳妇轮番照顾,实在不行晚上你选个家属不在的时机让做针灸的大夫亲自来一趟,老先生晚上出诊方便吗?你要是想把秦远带出医院并且避开家属和医护人员的照看基本没有可能。她当时没有直接答应,思索良久,说就按你说的办,让老先生亲自出诊去一趟病房,那我再和大夫敲定一下时间,你等我信儿。告别之前,她讪讪的对我说了一句:丁晓飞,上次公园的事儿,对不起。我淡淡的说,我没往心里去,大家都是为了秦远好,希望他能够尽快苏醒。沈茜尴尬的点头回应。 当我去往医院的时候,护士正在更换崭新的床单,病房里空空如也。我慌张的问护士这个病房的病人去哪儿了?她说转到普通病房了,我照着她的指示下楼,在十六层走廊深处的普通病房里总算找到了病人。父亲坐在床边,母亲正在整理随行的衣物,看样子是刚搬过来。 这里的普通病房目前是三人一间的床位,除了人杂吵闹环境尚可。父亲见我来了热情的招呼:“孩子,你不歇着又来了?”母亲对丁晓飞的态度缓和了很多,一边干活一边瞅一眼丁晓飞,但不主动问询。“我年轻,身体力壮,病人怎么搬到这儿来了?”父亲淡淡的说:“住这儿也一样,医疗设备是一样的,不影响治疗秦远的病情,住重症监护室太浪费,没必要花那冤枉钱。再说这还有其他家属可以陪着说说话,没那么闷。”我说:“是是,其实还是普通病房物美价廉,尹姐呢?她怎么没来?”我故意在老人面前把尹慧叫做姐,也方便打听。“她公司有事,得忙一阵儿。得,我先回去看店,你陪孩子坐会儿,老伴。” 母亲一路搀扶着腿脚不利索的父亲送到电梯口,我站在病房门口远远的观望,我看见她尊尊嘱咐老头才折返。我赶在她进屋钱若无其事的坐好,她见我没有主动搭茬,开始收拾衣物,转而整理病人的床铺,擦拭桌椅。期间还把病人的床铺摇起来一个坡度,让病人半仰着。病人的气色在众人的照料下保持的不错,皮肤干洁,没有起疹子。轻微起伏的呼吸若有若无,我看着病床上的自己难免恍惚。 第42章 人情淡薄 我上去帮忙,她就撒手干别的,就是不搭理我。我知道她还在记恨我,记恨我伤害她的儿子,人之常情。尽管她不搭理我,我还是主动热情的亦步亦趋,围绕在她的耳边耐心絮叨:“大娘,我知道您一直都在怪我,我理解。但是我们努力的方向和目的都是一样的,我们都希望秦远可以尽早康复。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您可以找找秦远小时候一块长大的小伙伴,来看看秦远,聊聊童年趣事。总之一切与秦远的有关系的人,您尽量都想办法联系,也许会对秦远的康复有帮助。”我说完便准备起身,母亲陷入了沉思。我没有过多的停留,丁晓飞和母亲的相处需要一个缓和的过程,操之不急。 走出医院,我在回家途中路边的小店里解决温饱,转而回到小屋,撤出丁晓飞的身体让他全身心的得到休息。我偶尔会有一种错觉,我就是丁晓飞,这里就是我的家。 两个小时的养精蓄锐之后,我重新回到丁晓飞的身体。下午我准备去一趟曾经工作过的中道律所,看看有没有记忆中遗漏的熟识的人。当然这里的同事大多都是些泛泛之交,就是那种私下没有接触过的,仅限于见面打招呼的朋友。 我找到一个原先和我还谈得来的哥们儿,名叫张浩,就是当初我第一次进律所,都不曾得到刘副总——刘恒,正式引荐的那哥们。因为我们年纪相仿,有些聊的来的话题。我在中道的那五年,他对我极尽热情,总把夸赞我的话挂在嘴边,什么年轻有为,才华横溢等等赞美之词滔滔不绝。 不得不承认,人们更愿意听到赞美的话,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我也不例外。我手头的案源要是忙不过来,我优先把客户推荐给他,他表面上对我口头夸赞换来的是我投桃报李实实在在的恩情,还有一些文案、手续之类的工作,总之我帮了他不少的忙。中年油腻男的股东身份也是他亲口告诉我才坐实的,我当时向他打听的时候,他万分意外,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鬼魅的笑容我记忆深刻。 那时我还不明白这笑容背后的深意,直到向沈茜证实了我进入中道的缘由就是这个油腻男从中打点,我才把这当中的思路理清。那个笑容可以证实张浩了解我进入中道的秘密,我在他眼里就是个小丑一般的存在。现在回想,我拿真心待他,他可能是顾及到那个中年油腻男股东的身份,才对我稍稍客气几分。 我跟前台小姐指名道姓要找张浩,张律师,步入他的办公室,张浩起初接待的时候以为是潜在的客户,端茶倒水,热情周到。我直截了当的说,张律师你先前的同事秦远出车祸住院了,一直昏迷不醒,需要组织相识前去看望,来帮助唤醒他。当我表达我的来意之后,他来个了川剧变脸,从极度热情变为冷漠反感。 我说看在过去交情的份上,去看看秦远,陪他聊聊天,也许对他病情的恢复有帮助。他颇有些不耐烦,问我是秦远什么人?我说我也是他的朋友,现在遵照大夫的指示正在尝试着一切办法帮助他。他转而开始收拾文件,敷衍着对我说,我实在是太忙了走不开,要不这样,既然你也是他的朋友,就请你代劳我用微信给你发一个红包,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替我向秦远的家人表示问候。 我急忙详尽的解释,我来不是组织凑份子,你理会错了,我的意思是想请你去看望他,帮助唤醒秦远,这是大夫提供的治疗方案。他不耐烦的反驳说,治病救人那是大夫的事儿,我能起多大作用,再说了我是真没时间。你把微信给我,我回头给你发红包。真的不好意思哈,我还有事,恕不远送。 我再次尝试晓以大义的时候,他已经彻底无心倾听,对着门外的助理说,你把这位先生的微信号留下,回头拿给我,他匆匆的转身迫不及待的走出办公室。我与他的年轻助理擦肩而过,我扭头就走,他的助理在身后喊,先生张律师要留你的微信号! 我又不是来讨债的,我要什么钱?人情淡薄,我不免唏嘘。我失落的走出办公室,看见前台边上徘徊着熟悉的身影,身姿挺拔。那人正是沈茜,她站在门外迟疑踱步,好像对进与不进很难抉择。我走出门外与她正面相迎,她看到我颇为意外,问丁晓飞你来律所干嘛?我直言不讳的说,我来找秦远曾经的同事,我想多找点人去看望秦远,也许对他的病情有帮助。她接着问,那你找的怎么样?我难掩扫兴,说热脸贴了冷屁股,够呛。 她转而陪同我一块走出写字楼,她严肃的对我说,找人看望未必有效,中医针灸或许会有些效果,能刺激穴位、神经什么的。她说本来晚点要给你打电话,我已经联系好大夫了,大夫只能挤出今晚的时间,老爷子很少出诊,机会难得,今晚必须把这事儿落实。我说那你就只能随机应变了,你在医院不是有耳目嘛,你抽个没人的时机只管让大夫来就是。哦,对了,秦远换到普通病房了,在十六层走廊东边的尽头。你今天来律所是干嘛呢?她支支吾吾不愿意明示。 回到住处,我把换下来的干净整洁的衣服收好,放回衣柜里,我实在忍受不了丁晓飞衣服里的霉味儿。从我附身的第一天起,丁晓飞就穿着一件土灰色廉价的休闲外套,商标的字母我是没见过,里面搭配一件天蓝色的短袖,下身是一条褪色已经泛白的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已经分辨不出本来颜色的黑不溜秋的帆布鞋。不管风吹日晒,这四件套是丁晓飞的固定搭配,雷打不动。 收拾的间隙,我无意中发现衣柜深处叠放的衣物下面藏着一个样式陈旧,四方的铁皮盒子。好奇心作祟,我便打开了。里面都是些女孩儿的小物件:发卡、粉红的娃娃、笔记本、玻璃相框等等。 第43章 中医针灸 我把相框翻转过来,照片上一男一女映入眼帘,他们勾肩搭背举止亲昵。男的长的倒也精神,血气方刚,我定睛仔细辨别才认出是丁晓飞。照片上的他不像现在邋遢,蓄着拉茶的胡须,关键是那灿烂的笑容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我从没有见过。我的目光转移到女孩儿身上,她飘逸的长发,飒爽的气质,这个女孩儿太熟悉了,我惊恐万分。我的头皮开始发麻,转而昏沉,意识逐渐模糊。 紧接着我的灵魂又从丁晓飞的身体里莫名其妙的出来了,我打量着手表,距离丁晓飞睡醒还有半个多小时,我不明白这是什么突发情况。丁晓飞睡眼惺忪,反应半晌,他还没有分清所处的环境是现实还是梦境。他的目光夹杂着惊讶和迷糊,从四周围的环境转移到照片上,再也无法分离,眼角转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除了半跪在衣柜旁边,这次没有明显的穿帮的痕迹。 …… 第二次遇到诡异的遭遇,丁晓飞的反应远没有第一次激烈,单从他的表情甚至都看不出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晚上他去医院找病房辗转几次,耽误半晌的功夫,转而才和即将离开的母亲交接。 趁着这个空档,沈茜恰如其分的带着一位六旬的老中医匆匆赶到病房,除了丁晓飞,秦远的床位边上没有家属。老中医蓄着花白的胡茬背着医药箱紧跟着沈茜,亦步亦趋。沈茜卸下一口气,领着大夫直接上手示意,两人一块褪去病人的上衣。老中医从容的取出医药箱里裹在麻布里密密麻麻的银针,一切准就绪。 丁晓飞慢半拍的反应,刚要开口质问:“你们……”沈茜制止他,不由分说:“大夫时间紧迫,抓紧开始吧。”隔壁床位的病人及其家属虽然错愕,但没人横加制止,静静的观察着老中医炉火纯青的手法。大家聚精会神,看着老中医从容淡定的把病人全身上下插满了银针,一根、两根……特别是大脑周围,活像个刺猬。 丁晓飞再次意图阻拦,被沈茜毫不客气的制止。我的灵魂除了隐约感觉到一丝痒痒,再无它感。白素素忽然闪现,与我并肩站在病床边围观,好似看穿结局一般观察着事态的进展。她胸有成竹的说:“秦远,这些治疗方案都是徒劳。你的病情如果中医能治好,这不给地府打脸嘛,地府的威信和权威何在?地府这么大动干戈让你完成49天渡劫任务,你依靠人世的力量中途返回,不是让你看地府笑话吗?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逻辑?” 我内心相当认可白素素的这套逻辑,频频点头,我的注意力还停留在老中医身上,纯粹是觉着新鲜。沈茜全神贯注的盯着病人的表情或是肢体的反应回馈,焦急而迫切。我清楚她当然希望针灸对病人的治疗有效果,这也是她全身心的付出。突然病人的肢体轻微的抖动,沈茜迫切的询问状况,老中医解释说,这是本能的神经反应,空欢喜一场让她难掩失望。 针灸过程从开始到结束,围观的所有人都很少发言,沈茜还时不时的望着房门来堤防着外来人的突然造访。老中医不疾不徐,做着结尾总结:“我能做的都做了,对病人的病情有没有效果真不好说。至少能疏通经络、调和阴阳、扶正祛邪,百利而无一害,你们大可放心。”丁晓飞目睹整个过程,他的神情从紧张到了解两人的用意再到慢慢舒缓。沈茜满怀希望的来,垂头丧气的走,都没顾得上和丁晓飞打招呼。沈茜离去半晌,尹慧就匆匆赶到,幸亏两人没有打照面,否则一时难以收场。 丁晓飞并未主动交待针灸的事儿,我想他的脑子里应该被睡醒后半跪在衣柜前的离奇事件占据,这是我的猜测,否则沈茜带着老中医做针灸的事儿他为什么不告诉尹慧?我和白素素在一旁讲述下午丁晓飞突然苏醒的怪事,我把每一个细节都讲的清清楚楚,深怕遗漏重要信息。她了解情况后,帮我分析说:“看到照片就醒了?那可能是他大脑深层的意识被印象深刻的物件或者场景激活。”我仔细琢磨着白素素的话语:“说通俗一点,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难忘的记忆刺激他苏醒?”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你怎么不问我是一张什么样的照片刺激他苏醒?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的合影,男的是丁晓飞,那女的……”白素素不合时宜的离开,让我的问话又变成了自说自话。 丁晓飞摸出口袋里的钱塞回给尹慧,眼神坚定没有多余的话。那正是几日前的夜里尹慧趁丁晓飞熟睡,悄悄塞在丁晓飞口袋里的,尹慧无心再坚持默默的把钱收好。 这一夜,我的思绪颇多,接连惊动丁晓飞两次,让我内心十分恐慌。他背后的故事激发了我浓厚的兴趣,特别是那张合影。今晚带给我感触最多的还是沈茜,她费劲心思找来中医大夫帮我诊治,却无功而返。她临走时望着病人愤恨的眼神让我印象深刻,那眼神当中还带着一丝诀别,好像这次中医诊治是病人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沈茜的离别直戳我的心灵,我怜惜之余,心里不免愧疚。所有人都在为我的病情奔走,而我却无能为力。 此时的我已经描述不出我和沈茜多年的感情状态,很复杂,里面包含的情感成分很多。我的内心有过一丝怀疑,既然沈茜对我情深义重,可那一滴眼泪又怎么解释呢?两人为我伤痛欲绝留下悲情的眼泪,我亲眼目睹。她和尹慧之间必然有一滴纯爱的眼泪,我坚信不疑,每一个人只能收集一滴眼泪的情况下,只能证明有一个人对我的爱不够纯粹。假如这一滴眼泪在此二人之外,那我的世界就真的坍塌了。我不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情感是我的精神支撑,精神如果被掏空,那么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面对剩余的渡劫任务。 …… 第44章 资金危机 日月如梭,新的一天再次降临,翌日上午,丁晓飞比往常回家的时间晚了近两个小时,由于黎明前后是我无法出行的时段,所以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去了哪里。他的脸上除了落寞,我不曾看到过一次会心的微笑。我的时间还剩36天8个小时,我手里的散钱比时间更加拮据。我开始好奇丁晓飞的过往,总觉的这个小兄弟背后有一段与年龄不相符的辛酸史。否则他26岁的年纪为什么对生活缺乏足够的热情和冲动? 我不敢再轻易的翻动他私人的物品,换做其他人惊动两次早就该采取行动了,刺激他的后果无法预料,绝不敢冒险尝试。当我去到长天公司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透过玻璃门,发现尹慧那两个年轻的同事站在办公桌隔间,颤颤巍巍,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尹长天父女争吵的声音穿过门缝回荡在整个空旷的走廊,继而声音逐渐减弱,我趴在门缝凑近,声音来源的父女俩已经步入休息间,吵闹声微乎其微。 我靠着散碎的只言片语判断,大概是尹长天开发的楼盘资金周转不开,需要尹慧卖掉我和她的家,变卖钱财筹措资金。尹慧万般不依,这才爆发了冲突。光凭声音就能猜测到里面两人急赤白脸的状态,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父女俩产生这么大的分歧。详细情况我也不了解,不敢妄加猜测。 反正这么多年,在我印象中,尹长天虽谈不上富甲一方,但家底实力还是很雄厚。早年间尹长天靠着农村耕地被政府规划占用,靠着过千万的安置费起家,钱滚钱,利滚利。从一个彻头彻尾的农民转变到投资房地产的大亨,楼盘开发自身囤积的房产多处。 如果真的窘迫到变卖房产换取钱财,而且是变卖我和尹慧的房产,那么他此刻遇到的困难想必是万分艰难。我从重症监护室搬到普通病房,也许跟尹长天资金捉襟见肘有关,我出车祸住院的费用怕是早已超出我个人医保报销的额度,尹慧一人独自承担着经济负担。 老公出车祸住院,生死未卜,父亲楼盘资金周转不开,一大家人的生活都得靠尹慧一人支撑。这么多糟心事儿全摊上了,她一个女人如何默默承担这么多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打击?我在一旁焦急的等候,这个时候她需要我。我看见尹长天一直愁容未展,走路大步流星,他与我匆匆一瞥转瞬消失。估计父女俩没有谈妥。紧接着尹慧也急忙奔走,我紧追上她的步伐随她一块下楼。“你去哪儿?我送你。”我热情的招呼。尹慧抬眸一瞥,没有言语,把车钥匙扔给我,继续前行。 我亦步亦趋,紧跟她左右。她让往东我就往东,她说往西我就往西。做为丈夫,我也是时候给自己的老婆马首是瞻,周到的服务一回了。整整一天,我驾车带着尹慧在呼市的大街小巷东奔西跑。去了几家银行,往返几处私人住宅还有几个不起眼的小公司的写字楼。她的心思应该全部放在筹钱上,一直眉头紧皱,她想用自己的办法帮父亲筹措钱财。 其实我心里清楚,尹慧的人脉全部都建立在尹长天的基础之上。她能利用的关系,想到的办法,尹长天又何尝不会想到呢?借钱的事儿,尹慧对我闭口不言,她多次客气的向我表达谢意,她还婉转的说,丁晓飞你不用陪我,我一个人能行。我厚着脸皮陪伴她左右,钱的事儿我解决不了,至少我能陪她说说话,做做开导工作。 中午我去快餐店买了午饭准备在车上吃,因为尹慧死活不愿意浪费时间在餐厅。我一个外人热情周到的服务,她自然盛情难却,不好当众驳了面子。我特意从快餐店讨要了勺子,她用不习惯一次性的又短又细的筷子,这个生活习惯我知道。我安慰她说:“今天你们父女俩争吵的事儿,我多少了解一点情况。尽管我是个外人,只要你需要,我随叫随到。” 其实我心里想说的是:慧儿,实在不行你就把咱的房子卖了,先帮你爸渡过目前的难关,以你爸的家底,你还担心将来他能坑了咱,他坑我也不能坑你呀,你是他唯一的女儿。 尹慧端着饭盒,勺子停留在半空,转而摇头笑笑。她停顿片刻才说,你拖我办的事儿,我已经吩咐过了,等两天应该会有消息的。她这么想我也合乎情理,我不在乎,我看着她心神不宁的样子,我心里也着急。 吃过饭,我陪着她再次踏上了筹钱的道路,尽管在我看来是徒劳无功的…… 晚上告别之前,她嘱托我说,我这两天可能顾不上照看秦远,麻烦你辛苦一点,多帮两个老人分担。你不用陪我,帮两个老人照顾秦远,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丁晓飞,我知道你不愿意收钱,我欠你的人情,将来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报答你。 接连三天尹慧如热锅上的蚂蚁满呼市筹措资金,她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想陪她一块,都找不着她的人影。这三天当中,我每晚都会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了解尹慧借钱的进展。可这父女俩自从上次争吵过后,两人谁也不搭理谁。尹慧背地里暗下功夫,表面上却对父亲只字不提。一时间,尹慧借钱的动向我无法跟进。 白天我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分担病人的照料上,解决尹慧的后顾之忧。我还不敢长时间滞留在病房,因为在家属眼里,长时间滞留就把丁晓飞塑造成了不眠不休的铁人。尽管白素素告诉过我,附身消耗的精力不比人清醒时的消耗,但正常人都无法理解,肯定会怀疑。这三天当中,我尽量抽取吃饭的间隙替换两个老人,给老人得以喘气。 每每我独自一人望着病床上自己的时候,如同照镜子一般,说不出的感觉。我总会把手指放在病人的鼻尖,体会他微弱的呼吸。 第45章 20万来源 无意中我发现丁晓飞在ATM机取款的时候,银行卡里有十多万的存款。我记得丁晓飞曾经给过父亲一张银行卡,我搜遍屋里每个角落只有这一张卡,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这张卡。这些钱应该是他自己这些年攒下的血汗钱,当初他竟慷慨的用来赔偿家属。刮目相看之余,我开始相信照顾病人,是他发自肺腑真心地忏悔和补救。他的品行是善良、淳朴的,他清澈的眼眸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不该用自身摸爬滚打多年的社会经验和有色眼镜来看待这个小伙儿。 眼下正是尹慧用钱之际,看着ATM机里显示十万的字样,并且我清晰的看到了银行卡的密码。我的大脑中曾闪现过一个念头,也许我可以把这笔钱先行借用拿给尹慧。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我的理智就阻止了这个念头。 一来是因为十万数额太小,起不了多大作用;二来这笔钱以尹慧的个性,我拿到了怕是她不会接受;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因素,这样就违反了地府的规定,白素素清楚的告诉我,用钱只能靠自己的双手,这样的规定杜绝了利用灵魂获取意外之财的捷径。 也许我可以用丁晓飞的身份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这笔钱,据为己有。如果报案这笔钱以我律师专业的角度分析绝无追回的可能,自己偷走自己的钱怎么追回?即使没有地府规定的限制,这样的做法也会让我的良心不安。 诚然,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对事件判别是否可行的道德标准,或者说是做人的底线,也可以称之为,为人处世的原则。只是这个标准每个人的界限不尽相同,有高有低。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正面积极的道德观念往往会限制你走向成功的步伐,正确的道德观念和成功算是一对矛盾体,此消彼长。我并不是给自己塑造一个道德模范的标本,我的道德观念是随着我的为人处世和社会阅历慢慢纠正过来的。我曾经不择手段,为了自己事业更进一步伤害了张哲一,那是我幡然醒悟的一个点。 话外音扯远了,回归正题。就在尹慧绞尽脑汁借钱的时候,也是丁晓飞取钱的契机提醒了我。我的手里还有一笔存款,是尹慧不知道的。 我打电话约尹慧,在她奔波的间隙,在一处私人小区的楼下才得以见面。我告诉她这几天我和两个老人轮番照料,时间安排的很合理,一切顺利。打消她的顾虑之后,我才问她借钱的进展如何?两三天的功夫,她脸上的颧骨处日渐消瘦。她愁眉不展,说正在想办法。 我问她,你们两口子难道没有存款吗?尹慧愣神片刻,说,丁晓飞,这么多天的相处,我不怕实话告诉你,秦远是挣了些钱,当初我和秦远结婚花了不少,还有买房……这些年没攒下多少积蓄,我现在开的这辆Q5都是秦远当初银行贷款买的。我在我爸手底下工作,钱的事儿没分那么清楚,需要用钱我告诉我爸一声,自己在公司的账户上提取。可现在我爸遇到…… 我婉转的提示说,你应该回家找找存款,也许会有新的发现。我一本正经的接着说,现在很多男人私下里都藏有小金库,也许秦远也动过小心思。你试着找找,万一找着了呢?比如床底下、鞋盒里、书本里等等犄角旮旯,我特意调高音量强调他平时爱看什么书之类的。我是当事人自然清楚,我还有一张二十万存款的银行卡夹在一本法律专业的书籍里,我的提示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尹慧若有所思,没有当回事儿,也没有对我产生猜忌。她转而接起了电话,“赵总,对对,是我,我是尹长天的女儿尹慧,你还记得我吗……” 话语已经带到,说多了反而会惹来猜疑,她这架势要忙一阵子,我识相的挥手告辞。 其实这二十万真不是我瞒着尹慧的私房钱,这当中还有很长的一段故事。那是我去中道律所任职的第二个年头,2013年年末。 那时我渐入佳境,春风得意,坐稳了律所的位置。在金钱、物质、利益的威逼利诱之下,担任当事人委托律师接案子接红了眼。我想趁着眼下手里接到的案子多,多收揽些钱财,同时可以传播我良好的业界口碑,无可厚非。 很平常的一天,我无意中留意到前台站着一位阔太太正在纠结选择律所的哪位律师。我们四目相对,她嘴角微微上扬,转而看着律所名下律师的资料墙,比对之后和前台果断的确认说:“就是他了,秦远秦律师。” 阔太太穿着一件貂绒皮草的外套,走路大摇大摆的姿势颇为招摇。律所根据每个律师的业绩,给配了单独的办公间,我把她迎到我的办公室坐下。接了杯热水放置在茶几上,开始攀谈。我们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得知她是呼市当地一家生产公司的老板娘,姓石,三十多岁,当时比我大许多,但她的目光始终围绕在我的身上游走。 “秦律师,年纪轻轻,就待在这么大的律所,处对象了吗?”她一边说,一边褪去皮草外套,捧着水杯,丰腴已不足以形容她的身材。 我的目光在她身上稍作滞留,她的嘴角就自然流露出信心满满的笑意。我躲避着她尖锐的目光,义正言辞的说:“我个人的情况与案子无关,石女士,请你详细的叙述下你的案子,谈谈你的诉求,哦,就是你打官司的目的,想到达到什么效果。” 她举起水杯喝水,润了润嗓子,从随行的包里取出相关的文字资料,自己留了一份,另一份递给我,慢慢悠悠的讲述案情:“2011年2月,我们甲公司与太原乙公司签订了一份,关于联营生产配套耳机和数据线的合同。合同规定由我们甲公司投入价值为350多万的生产线,太原乙公司负责投入220万现金作为合作资金,我们双方共同组建生产部,联合生产经营。”我快速翻转到合同的页面,一边浏览,一边听石女士的叙述。起初这石女士的谈吐让我刮目相看,她口齿伶俐,出口成章,后来我仔细辨别才发现,她完全是在复述合同的条款。 第46章 阔太案件(一) 石女士放下手中的文件,接着说:“是这样,问题就出在合同签订以后,我们甲公司按照合同约定,将生产线投入太原乙公司的厂房内,但是太原乙公司的资金却拖欠了很久才陆续到位一部分……我觉得他们没有合作的诚意,老是给我们出难题,搞的我们这两年来,几乎都没挣着钱。我老公现在想把厂房的那些设备要回来,我们耗不起,也承担不起。我们想通过法律途径跟他们打官司。” 我试着把她直白的话语做糅合总结:“你的意思是由于太原乙公司缺乏合作的诚意,不断设置合作障隘,导致你们甲公司的生产线投入两年来都未获得任何收益。此时,为合法收回生产设备,尽量避免更大的经济损失,你们甲公司想寻求委托律师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该案件?” 石女士用意外和些许崇拜的眼神望着我,频频点头,“啊,对对,是这么个情况。” “那你们有什么对方缺乏合作诚意的证据吗?比如你所说的拖欠资金的票据、相关手续等等。” “我老公一早保存好的,有倒是有,不过我今天没带来,我来的仓促,也不清楚都要带什么资料。”石女士很坦诚的接着说:“秦律师,我和你一见如故,我不妨跟你交个底。我和我老公先前没和你们这些律师打过交道,我也是听说中道名气大,才找到你们这儿来的。为这事儿,我俩每天忙的焦头烂额,我这才和我老公分头行动前来打探。” 中道在业界的名气成功的吸引了石女士的关注,才促成了今天的会面,这倒不新鲜。“既然这样,石女士你回去和你的先生商量一下,这是我们中道律所委托协议您可以带回去考虑。你们自行斟酌,如果选择委托我做为您二位的代理律师的话,我希望除了在委托协议上签字之外,下次见面您和您的先生一块来,把需要的相关手续、证明一块带来。”我信手拈来着相关的法律条款,以便增加我胜算的筹码。 “是这样,《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第94条第(二)款规定:在履行期限届满之前,当事人一方明确表示或者以自己的行为表明不履行主要债务的,另一方当事人可以解除合同;第(四)款规定:当事人一方迟延履行债务或者有其他违约行为致使不能实现合同目的,另一方当事人可以解除合同。《合同法》第97条规定:合同解除后,尚未履行的,终止履行;已经履行的,根据履行情况和合同性质,当事人可以要求恢复原状、采取其他补救措施,并有权要求赔偿损失。此外,双方《合同》第二十八条规定:‘由于不可抗力,致使合同无法履行,或是由于合营生产部连年亏损、无力继续经营,经双方一致通过,可以提前终止合营期限和解除合同。如果双方无法就解除合同达成一致,则任何一方可通过诉讼解决’。” 长篇大论的法律条款在我嘴里井井有条且掷地有声,我在石女士的眼里表现足够惊艳,她望着我的目光里绽放着无限光芒。她兴奋的说:“秦律师,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真是专业呐,口才真好。你放心,我一定说服我老公让你做我们的代理律师。” 我礼貌的还以微笑,习惯性的给阔太介绍我律所的行价:“石女士,我得把费用先交待清楚,代理费是三千,如果涉及到争议标的,我个人会从争议标的金额当中提取3%,您一并回去考虑清楚……”。 “争议标的是?” “……” 当然没有正式接手之前,我不会明确的给出行之有效的处理办法。送别石女士的尾声,我把委托协议送到她的手上,她再次热情的嘱托我:“小秦呐,你放心,我们家我说了算,这委托协议一准签。” 我望着石女士抓着我的手长时间滞留在空中,她尴尬的笑笑,我还以礼貌的微笑。“秦律师,我一定还会来找你的,你放心。”她为了缓解尴尬,不停的絮叨。我一路把她送出中道的办公区转而才把长时间僵持的笑容收敛。 巧合的是当晚我在和张哲一吃饭闲聊的过程中,发现他手头接到的案子和我接到的如出一辙。我进一步和他求证,原来货比三家的甲公司老板寻求的委托律师正是张哲一。这个圈子本来就小,两个律师摊上一家客户不算新鲜。张哲一告诉我那个公司的老板委托他的意向很明显,就差签字了。他言之凿凿,情之切切,我资当免费陪阔太聊天,白忙活一场。当然我也就没必要告诉他,他口中老板的老婆曾经联系过我。 他转而向我发牢骚说:我和女朋友从大学交往到现在,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是购买婚房的钱还没有来源。为这事儿,我的婚期一拖再拖。我眼下很需要这类涉及财产纠纷的案件,可以就争议标的金额的提成获取额外收费。 我以为他言外之意是要向我张口借钱,可他含沙射影,吞吞吐吐就是不愿意明示。他自己碍于面子不提,我更没有道理主动挑明。其实只要他开口,我可以借给他,我目前手头有些富余钱。 两天后,石女士亲自带着老板丈夫到中道我的办公室登门拜访,她把签好的委托协议递还给我的时候,我手足无措。“秦律师?秦律师?”石女士接连的叫喊才让我从错愕中回过神。 “这位是我老公,王磊,也是甲公司的总经理。”石女士向我介绍。 “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秦远,秦律师。”石女士向王磊介绍。 “你好,王总。”我礼貌的表示问候,热情的伸出双手,换来的是王磊的不屑一顾。“啊……二位,请坐。”我示意邀请两人入座,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我扫视一眼委托协议,确认无误。我的余光清楚的察觉到石女士拉着脸,正在给王磊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