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分卷阅读1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1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作者:小冬叶 文案: 周瘦鹃某天逛着书城找专业书籍的时候,被一本民国小说给吸引住了。 不为别的,就为这小说的女配也叫“周瘦鹃”。 她翻了翻这书的文案,是个民国男老师爱上女学生,“抛家弃子”历经坎坷终于在一起的爱情故事。 周瘦鹃满以为这女配顶着跟自己一样的名字,怎么着也得是个精明奸诈、阴招迭出的绝世恶毒大美人吧? 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周瘦鹃”却是个迂腐守旧,文盲又老土,战斗力为零的炮灰正妻女配。 丈夫不爱,婆婆嫌弃,就连家里那几个下人都明里暗里的瞧不起她。 各路主角配角都合起伙来的挤兑这正妻女配。 最后人家男女主双双团圆,而这炮灰女配,不仅被休,还终于独自凄苦的死在了病床上! 作为一个从农村里出来摸爬滚打,终于知名高校毕业,一路闯到某公司合伙人位置,视金钱如数字的现代女精英, 周瘦鹃可忍不了这口气! 魂穿就魂穿! 反正不管在哪里都挡不住她随时随地散发魅力,看她如何在这本“正妻受难记”里一步步逆袭出一个新天地~ 前排避雷:女主最后是和“渣男”男主迟秉文在一起的!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女配 打脸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瘦鹃,迟秉文 ┃ 配角:冯小婵,陈伯恭,迟秉英,迟宝络,陈伯玉,连心慈 ┃ 其它:正妻,豪门世家,婚恋,爽文,甜文,民国 第1章 知名合伙人过劳死 周瘦鹃,国内某知名会计师事务所合伙人,俗称par,还是个leading partner。 是个名副其实的农村飞出的金凤凰,人称拼命三娘。 她这三十几年,确实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社会阶级每上升一层,她就要被活脱脱的剥一层皮,她是饱经历练,犹如蛇蝎百虫进阶,留得满地骨血。 然而也正因为一心扑在事业之上,所以一直没有匀出精力去经营一段感情,导致这么多年都是单身状态。但她对于感情的事情,却能给你说出一大堆的鸡汤或是毒鸡汤。 她的生活重心也就是工作重心,一日三城是家常便饭。 午夜十二点,通常是该事务所其他员工加班的极限,她却仍然可以站在办公室门口和别的par谈笑风生。然后第二天早上九点,员工们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公司,路过周瘦鹃的办公室时,却可以看到她已经正襟危坐的在干活了。 对于一个新接触的行业,她可以用一个晚上的时间,迅速的了解该行业的各种规定,并在第二天一早,准确的给部下下达相应的指令。 在她三十二岁生日这一天,连续加班了一个星期的案子终于了结。下午的时候,她给自己放了个小假,驱车去书城购买下一份报告所涉及行业的专业书籍。 她路过言情小说区,突然心血来潮的翻了翻推荐书架上的畅销书。她记得她初中的时候偷看的言情小说,还不是这种风格呢?当时流行的是琼瑶、岑凯伦、席绢,书名也都是诗意绵绵的小女人的风格。哪像现在? 简单、通俗、粗暴。她的脑海里确实在那一瞬间只想到了这三个形容词。 她随意翻开了一本,不经意间的一瞥,反倒叫她来了兴致。 女配——周瘦鹃。 是个民国男老师爱上女学生,“抛家弃子”历经坎坷终于在一起的爱情故事。 老套狗血,但够劲儿! 时间成本向来是身为会计人要着重考虑的要点。她钱多书廉,所以不假思索的拿了书便去结账。 当天晚上,她靠在自家宽大柔软的大床上,一边神色不动的续着苦涩咂嘴的咖啡,一边一页页的翻看着小说。 “你没看见她从前眼睛多么亮,还有种调皮的神气。一嫁过去眼睛都呆了。”小说里透过旁人的嘴评价着女配“周瘦鹃”嫁到男主家后的生活,旁观者们叽叽喳喳的凑在一团指指点点“整个一个人呆了。” 小说里,周家的小女儿——周瘦鹃的美貌是出名的,不光是她们那个周家庄,见过的人无不推为全城第一。 然而她这一生,前十八年,被礼教禁锢在周家绣楼的第二层,学琴学针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透过绣楼上打开的长窗,为偶尔路过她窗下的来往男女所见。 后十八年,被一桩名不符实的婚姻所拖缠,丈夫不爱,婆婆嫌弃,就连家里那几个下人都明里暗里的瞧不起她。她要拿一匹布做衣服,佣人就到阁楼里拣着几块早几年便过了时的布料递给她,她受了这样的欺负,又不敢到婆婆面前告状,她怕人家说她刁泼,说她爱搬弄是非。一来二去,也不做衣服了,经年是那么几身洗的泛白的素色衣裳。 瘦瘦的一个妇女,窄窄的脸,清汤寡水的穿着打扮,无趣的性格,时刻散发着哀怨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向旁观者们灌输一种受害的、无能的形象。 她就是这么一个空洞白净的女人。 她那作为男主的丈夫——迟秉文,恨极了她这样一副怨妇的模样,但他不知道,是他,是他的家庭,是从前的那个社会,将她逼成了这个样子,但他把错一味地怪罪在他太太的身上。 他看见她,无论是新婚时的羞涩可人,还是婚后很长一段时日的娇憨隐忍,又或故事接近尾声时的那种神经质的刻薄哀怨以致不可理喻的疯狂——他都像唾弃旧时代的渣滓一般的避之不及。 他总是憎恶的看着她,哪怕是笑,那笑里也是一层浓浓地嘲讽。 他恨她那种瘦怯怯的身材,袖管里露出的一截手腕骨瘦如柴,完全是一副旧社会的小脚女人的形象——但好在,周瘦鹃因为某些原因,生得一双合适的正常的女人的脚。 他爱的是那样健康的、活泼的新式女子,他爱的是他的那一个羞涩中却带着新时代特色的乐于交际的女学生。 迟秉文婚后常常喝酒,醉醺醺的回家,或是索性不回来,宿在大学安排的教师休息室里。甚至到了后来,他在外面公开地同他那女学生谈起了人人称羡的恋爱,不像从前,还有许多顾忌。然而外人看着,还觉得他是顶天立地的好人,是男人中的楷模,是敢于破除陈规陋习的先驱者。 迟家几个兄妹,男主的几个朋友,都把她丈夫的那个乖巧女学生——冯小婵,引为知己。这书里的情节,与其说是男教师与女学生的坎坷恋爱史,不如说是这个名叫周瘦鹃的正妻这一生的心酸传记。 一个圈子里头,都把这女主冯小婵当做男主的正经太太看待了,仿佛那明媒正娶的妻子才是个局外人。 她二十六岁了,周瘦鹃嫁到迟家的第八个年头,仍然一无所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2 出,迟秉文根本从没有碰过她的身体。她就像是个寡妇一般的活着,亦无一儿半女的倚靠,镇日里受着邻里的闲话,尝着自家婆婆的冷脸,瞧着家下佣人的怠慢,惶惶不可终日的硬捱着一个个寂寞难耐的日子。 她父母总以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迟家又是大户,不好为之声张。她每次一回娘家,泪眼婆娑的与母亲诉着苦,她母亲虽然陪着哽咽,却仍是一味地劝她忍让。没几天又被娘家人给憋屈的送了回来。 她第一次气的跑回娘家时,迟家众人还有些着慌,忙打点了礼品,由迟老太太牵着头,送到她娘家去,要劝她回来。 然而这样来去的次数多了,她娘家也不肯怎样给她撑腰,迟家的大大小小,吃准了她跟她娘家的这样一种服软的态度,就更加的看她不起,也再不去派人到周家庄接她,冷眼瞧着笑话,等她自己乖乖的回来。 她是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那些人随着情节的发展,总是合起伙来的挤兑着这个可怜的正妻,甚至把她逼到了绝境,她终于奋起反击了一把,却仍旧是旁观者眼里不义的、可恨的负隅顽抗。 谁都可以往她头上踩上一脚。 最后人家男女主双双团圆,而这炮灰女配,不仅被休,竟还那样凄惨的死在了医院的一张破旧的满是污迹血迹的病床上。外面即是炮火连天,满目疮痍的城市,而病床上的这个可悲的女人,却仍旧是苍白无力的那一张淡青的脸,叫人忘了她做姑娘时,也曾经是靥洒红晕,笑意盈盈过的。 他冷眼看着她一步步被时代的车轮拖进无底的深渊。末了,到她终于坠入无间地狱时,旁观者们也举起他们的手,毫不吝啬的鼓起了掌。 都是些什么破事! 晚风裹起落地窗前的轻纱,渐次荡起一个个小小的波纹。黑沉沉的床,印着一圈圆圆的金色的灯光。床头一直遥遥地要延伸到天花板上,床上是雪白而蓬松的枕头被子,墙角一只高高的黑柜子,上面点着一只香槟色的香薰蜡烛,悠悠地抽出一线雾白的游丝。 这是一种太过于严肃冷淡的家装风格。 而作为现代女精英的周瘦鹃,此刻正斜斜的倚在这间黑白分明的卧房的床头,任由清风撩拨起她垂下来的发丝。 自小相信努力便能改变命运的周瘦鹃,可受不了这种窝囊气。她替书里与自己同名的女配着急,又觉得这书的作者怎么竟这样的三观不正? 她便存了一股愤愤不平的郁气横亘在胸。 二十年来刻苦打拼的经历,使得周瘦鹃凡事都要立刻上手,尽快完成。她这人,竟没有一点儿的拖延症。凡认识的她的人,见到她的行事风格,都要目瞪口呆的叹上一句:“年纪轻轻——活该她那么成功!” 她只给自己放了这半天的假,等到天亮以后,还要早早的回到公司工作。她通宵把这一本厚厚的言情看了个底朝天。暗自腹诽:“简直是被骗了嘛!” 周瘦鹃满以为这女配顶着跟自己一样的名字,怎么着也得是个精明奸诈、阴招迭出的绝世恶毒大美人吧? 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周瘦鹃”却是个迂腐守旧,文盲又老土,战斗力为零的炮灰正妻女配。 晨光熹微。她背着灯,合上书页,无力地垂下她的手,脑袋沉沉的靠向床头,她渐渐地察觉到太阳穴上的那一根筋扑通扑通的跳动的厉害。 然而,手机铃声在这时喧闹地响起,打破了满室的寂静。在凌晨五点半的闹铃声中,她毫不犹豫的睁开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利落的从床上起身。 当她把一双脚踏入绒白的拖鞋里时,却忽然觉得心跳加速,抽痛的厉害,她捂着胸口跌倒在地上,一刹那痉挛般的感觉,使她痛得眼泪怔怔的自眼角滚落了下来。 她觉得映在脸上的黄灰的灯光叠成了一个个的影子,亦渐渐远了。 她终于闭上了眼睛,重重黑暗席卷了她的意志,淹没了那点强撑了许久的清醒。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文~不足之处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争取日更,也可能隔日更... 不过一定不会坑的啦,欢迎大家跳坑收藏~ 第2章 书中的世界 随意搁在床头柜上的那本言情小说被风拂过,发出轻微的脆响,听着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觉得是梦中,又觉得是在另一个世界。 一阵完全失去意识的黑暗过后,她原本摔倒在硬木地板上的身体,重新落到了一团柔软的像是棉絮般的东西上。 她以为她落在了云端。 疼痛消失,在最初的一阵眩晕之后,她安心的再次闭上了眼睛。 她想,她一定是死了。 她可能已经到了天堂,她的尸体不久就会被家政公司的保洁阿姨发现,然后她的照片便会登在今日的各大头条上,且一定会印着大大的骇人的标题“知名事务所合伙人周瘦鹃过劳死”。 想到这里,她竟于茫然之中,攫取到了一点对于纷杂世事贸然撒手的恶作剧之感。 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周瘦鹃闭着眼,脸上满是放松的表情,从前总是微蹙着的眉头亦舒展开来。 她不无恶意的想着,等到她因过劳而死在公寓里的事情一经曝出,自己这个事务所的大大小小员工,一定会乱做一团。而事务所的高层们,一定又要召开紧急会议,从底下的或者上面的人才里,匆忙的挑出一个人来,顶替她的工作。 可有的忙了。 三十几年来第一次这样被动的任性与放肆,竟使她内心里格外的舒畅。久久被压抑着的周瘦鹃,终于可以抛开人世的纷纷杂杂,以一个最纯真的心态,审视自己这一路艰辛走来的三十年。 至于父母,她在乡下的父母和弟弟……她知道她对他们的亏欠,再也弥补不来。然而她早有预见似的在坐到leading partner的位置后,便请来律师立了遗嘱。若她不幸去世,死后,她的财产将全部留给父母和弟弟。 她奋斗了这么多年,攒下了一笔可观的财产。目前居住的公寓是在一线城市的中心地带,如果父母和弟弟愿意搬来住,就留给他们;如果不愿意,要么呢,便租出去,每月的租金交给父母;要么呢,便将房子变卖了折成现钱,加上保险柜里的现金,以及银行卡里的存款,全部分给父母和弟弟。 这一笔钱,足够家里人富足的度过接下来的半生。 物质方面,她是颇为放心的。至于感情方面,也许是离家的日子太久,一个人生活的日子太久,又或许是大脑中控制情感的神经中枢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竟有些麻木。 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心情,难过是有的,然而更多的是茫然。 她是猝死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3 的鬼——还没来得及体会到那一种将要永别的撕心裂肺,便一下子脱离了肉体,超脱了这么一个鲜活的生命。 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声响…… 周瘦鹃想睁开眼来看一看,然而眼皮竟似乎是有千斤重。倦意一层层的袭来,她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昨夜下过了雨,空气中有一种清湿的气味。 迟家老公馆二层楼上的某间卧房里,暗沉沉的,窗帘严严实实的垂着,微风拂过,偶尔荡漾着轻轻扫过木质的地板,然而房间里仍然是沉闷的,一丝光也休想从那晃动的缝隙里漏将进来。 一张偌大的雕花大床静静地横陈在卧室中央,角落里斜斜地置了一张贵妃榻,沉重的丝绒制的面料,有一种奇异的古典画的感觉。 上面分别睡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女人睡在床上,蜷着身子,将头掩在臂弯里,一头乌发散乱地披在暗红团花丝绒的被面上,雪白的胸脯轻轻地起伏着。她身上没盖被子,那层层叠叠地被褥像是被揉皱了一般胡乱的被她压在身下。 睡在卧榻上的男人醒了,一身西服微微泛皱,他翻身坐起来,拧着眉,坐在那里眼睁睁的打量着床上披散着乌发的女人。 他觉得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昨晚上竟然于睡梦中笑出了声来,笑的他毛骨悚然...... 床上吊着的圆顶珠罗纱帐子并没有放下来,想必是昨晚匆匆睡去而忘了的缘故。 他忽然厌烦地用两手抱住了头,深深地把头埋在了臂弯里,良久,他胡乱地抓了抓头发,便站起身往洗漱间里走去。 水花毫不留情的砸在了浴室里小小的方砖上,哗啦哗啦地向卧房里传出了不大不小的声响。 床上的女人动了动,轻轻蹙起一双淡淡的眉,然而并没有要睁眼的意思。 不知又过了多久,男人慢悠悠的从洗漱间里出来,裹了一件浴袍,一边用一条雪白的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黑发,一边走向窗户前,挂起了一侧的窗帘。 这时候出来一点太阳,透过这半侧的玻璃窗户照在房里,像纸烟的烟的迷迷的蓝。照得房里的一切都渐渐地清晰明了了起来。 雕花大床的床头一边放着一个红木雕花几,贵妃榻上有散乱的彩绸垫子,榻下铺了一层绒毯,床前有两只绣花描金的拖鞋,毫无章法的丢在一张北京红蓝小地毯上。靠门边的红木柜子上摆了一对锡蜡台,房间里充塞着旧中国的情调,这间房的主人,将只属于中国的那一些枝枝叶叶衔了来筑成了她的一个安乐窝。 然而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八年,这卧房的久居人却清楚的明白,这里根本就不是她的安乐窝,这是另一种的长门宫,却寻不到能为她洋洋洒洒写下《长门赋》的相如先生。 男人立在窗前,蹙着眉头盯着床上的女人,目光里有一种清浅的探寻之意在游动。好半晌,他终于失了兴致,随手将擦拭湿发的毛巾丢在榻上,吱呀一声打开了衣柜的门,并没有体恤床上的女人还在睡觉,穿衣服穿鞋,弄出很大的动静。 女人转了转头,闭着眼,嘴里唔唔地发出一些声音来抗议。 他心里诧异,平常这女人不管受了他怎样的虐待,总是很早就起来替他整理衣物,嘱咐下人替他做好早饭,再巴巴地跟到门前,送他出门……今天竟然没起来? 莫非昨晚上的那一番争吵真的让她受了很大的打击?他心里狐疑,眉头也未有松开的意思。 男人忽然起了恶意,他以为事情到了这一步,总算是让她露了马脚,他凑上前,嘴唇贴在女人的耳边,戏谑地笑道:“嗯?受了打击,便索性连这二十四孝的好媳妇、好儿媳都不愿意再继续装下去了?” 女人的手在耳边挥了挥,狸奴似的哼哼了两声。 他轻巧的躲开了她胡乱挥来的手,又接着很替她惋惜似的笑道:“你要是早点儿看开了,那多好,也不用在我们迟家白白耽误了这么多年,你年纪要是再年轻一些,还好回你们周家庄重新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不是么?” 她嗅着鼻尖萦绕的陌生的香气,自头顶上方有一颗冰凉地水滴恰好滴落到她的脸上,她哼唧一声,烦躁地把脸埋进了被褥里。 “如今可好,你就这么同我耗着,八年了!谁都落不到好——” 女人终于忍无可忍地从床上坐起,男人躲闪不及,便被她直直地撞进了怀里。他被撞得身形不稳,便条件反射地拥住她双双倒在了床上。 她还有点睡眼蒙胧,微微仰起头,挺翘地鼻尖便凑近了他的脸。她只觉得他的脸很冷,有一股清冷的牙膏气味。 “哎呀——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走开——”她一脸不高兴地嘟囔着,声音却因为睡意染上了一层朦胧的婉转娇媚。 男人一愣,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未动。 她察觉到对方的无动于衷,心里立时蹭蹭地冒起了一小股无名业火,抓起手边的枕头便朝他身上砸去,气呼呼地道“走开呀——烦死了!就不能动静小点儿!” 男人又是一愣,喉头动了动,望着近在咫尺地这一张女人的脸无言。 好半晌,他才松了手,从床上起来,直起了身子,狐疑地看着床上的女人。她竟然朝他扔枕头?还叫他动静小点儿?这女人什么时候有了脾气?平常可都是一副受了委屈的唯唯诺诺的样子啊! 他们吵也吵过,可也只会单方面的吵架,这女人向来恪守着封建社会的那一套礼教,以丈夫为天,凡事又怎么可能会还嘴,所以一向是男人在那里火冒三丈,女人却畏畏缩缩地立在一边受着折辱。 她歇斯底里的哭过,甚至也装过傻,也卖过疯,可是都没用。 男人的嘴角忽然扬起一抹讥笑,他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周瘦鹃,你别给我装痴装傻!你这一套对我不管用!” 是了,这个女人,这个床上的女人,便是周瘦鹃。 可她却又不是原来的那个周瘦鹃了——她的躯壳里住了另一个灵魂,一个来自书外的世界的灵魂。 而男人,便是那本言情小说的男主,迟秉文。 一个所谓多情而温柔的无奈的男人。 周瘦鹃从最开始的那个十几岁如花似玉对爱情、婚姻充满憧憬和期待的少女,到嫁入大户人家因为身份低微和循规守旧被众人欺压的可怜妇人,而终于扭曲了人生观。 更使她丈夫百般厌弃。 迟秉文对于眼前的这一切,以为又是周瘦鹃那间歇性的装疯卖傻作祟,终于冷笑了一声,砰地一声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瘦鹃把一只手按在眼睛上,翻了个身子,继续沉沉地睡了下去。 第3章 倒时差?倒空间差! 迟太太坐在饭厅里等着他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4 们夫妻二人下来开饭,眼瞧着迟秉文提着公文包沉着脸从楼上下来,饭也没吃便走了,心知这小两口一定又闹了个不愉快。 她叹了口气,那一把五十来岁妇人的嗓音便轻轻颤了起来,她道:“冤家呀!冤家!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要咱们迟家断子绝孙呐!” 娣娣一边替迟太太盛着粥,一边撇了撇嘴,道:“太太,要我说呀,这全怪咱们少奶奶!这也八年了,就是拢不住少爷的心!她那肚子也不争气,就是石头也要开花了,她却纹丝不动的!” 大丫头金凤一向是服侍迟太太的,很懂得笼络人心的这一套。她睇了娣娣一眼,抬手往她肩上拍了拍,嗔道:“胡说什么呢!少奶奶也是你能议论的?” 话落,金凤从娣娣手里端了白瓷的粥碗,奉到迟太太跟前儿,柔声细气地说道:“太太,您别听娣娣瞎说——这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少奶奶既然是咱们老爷看中的,就自有她的好处,至于少爷嘛——” 金凤顿了顿,又笑道:“自然还年轻着,往后的日子长着呐!不见得就一直这么闹下去了?太太您说是不是?” 她这么些年坐稳了迟家第一大丫头的位置,不是没有一点儿手段。 迟太太便又叹了口气,道“是是是,我也这么想着呢……你们老爷在世的时候,就直夸周家那丫头好,一开始我看着也好,是真俊!又知礼数!” 金凤也跟着“唉!”了一声,那声音是从胸腔里郁郁地传出来的,不由得叫人灰心。她又紧跟着道一句:“可不是嘛!” 迟太太见有人接茬,便絮絮叨叨起来:“他们俩是肚里就连了亲的,周家老爷又是咱们老爷拜了把子的兄弟……自然没有不好的道理……” “可……可只恨我这个儿子!叫他出去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想着他老实,不像秉英从小儿就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便都放心的由着他在外面来,反而读书读的忘了本!一心只想着新式新式!我倒不懂了,这新式——到底有什么好?”迟太太说到最后激动起来,鼻翼微微张开,一脸的懊恼悔恨。 看那样子,金凤听了迟太太的这一席话,甚至是要落泪了。她立在迟太太身后,轻揉慢捻地替太太捏着肩,嘴里哄似的劝慰道:“太太,您也不必这样恼——总归会好的,会好的,您宽心啊——儿孙自有儿孙福。” 娣娣觑着金凤,暗地里白眼简直要翻上了天。她终于听不下去似的插了一嘴,提醒迟太太道:“太太,少奶奶还没下来呢。” 迟太太这才从愤愤中收回了心思,皱着眉头道:“娣娣,你去楼上叫她一声儿。” 娣娣应了,噔噔噔的踩着楼梯往楼上去叫人。 敲门声笃笃地响了起来,伴随着清脆地一声“大少奶奶!” 周瘦鹃却紧闭着眼不想搭理。 她整个的一个人还处在一种云里雾里的茫然之中。她甚至仍以为她是在天堂。 都知道倒时差是要命的,疲累且嗜睡,周瘦鹃每次从国外出差回来,总要靠褪黑素来维持自己接下来的正常生活。 然而却没一个人告诉她,倒空间差更是一件头痛的事情。 娣娣又唤了几声:“大少奶奶,太太喊你下去用饭。”没人理。 “大少奶奶——少奶奶?” 周瘦鹃躺在床上,嗓子像是被攒紧了一般,没有一点力气去答应一声,思想如游丝般在半梦半醒间浮沉。 敲门声终于停了,脚步声又噔噔噔的远去。 周瘦鹃安心似的整个人又放松了下来,晨间的日光洋洋洒洒地落在她的身上,清尘在日光里飞舞,她身上便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四周一片死寂,只听见房间里的一只钟在滴答滴答地走。 娣娣下得楼来,攒眉道:“太太,大少奶奶说她不下来吃了。” 周瘦鹃并没有说这话。 娣娣却自己杜撰了这么一个说法,然而她心里确实是认为自己听到了这么一声“不吃了”的,哪怕它几不可查呢,她也以为自己听到了。 其实是娣娣怕麻烦,她若是下了楼告诉迟太太里头没人应声,太太就一定要她想法子把门开开的。 然而在娣娣看里,在这个家里,大少奶奶的死活根本无足轻重,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那么一个人。 她无谓为了这么一个人而大费周章。 迟太太绷着脸,不大高兴。她道:“不来?没道理让我这么个长辈等她下来吃饭!”说罢,又愤愤的添上一句“这么些年,我也看出来了,呵,她是一日不如一日!规矩礼节全给我忘到脑后了!” 都说岳母与女婿,一定相处得很好,而婆婆和媳妇因为婆婆感到做母亲的太凄凉,所以一定是会嫉妒媳妇的。 然而迟家又不同。迟家大少爷的心思向来不曾停留在这一位闷葫芦大少奶奶的身上过,按理说迟太太对于自己的这媳妇是没有什么嫉妒的,理应相处的好些,可仍然积累了一肚子的怨气。 怨什么? 怨媳妇不讨她丈夫欢心,怨媳妇不生孩子,怨媳妇三天两头的就和她丈夫闹个别扭。 可这迟太太就是怨不到自己儿子身上。 她甚至怨外头的那个狐狸精,也不怨自己的儿子。狐狸精离得远,她怨不着也骂不着,她甚至连那狐狸精长什么样儿也不清楚。媳妇却整日家的在她眼前木头似的晃着,她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原来也心疼这媳妇的,她不是生来就是这么个怨愤的婆婆。 可时间一久,她与儿子也因为这么一桩婚事、这么一个木头似的女人渐渐生了嫌隙,她怎么能不怨呢! 金凤忙使了个眼色要娣娣去端菜,这边她抚着迟太太的背,道:“太太,您不要动气呀。胡大夫不是说了嘛?您这身体不能动气,动气伤肝的呀!” 迟太太是真来了气,嚷嚷着说道:“不吃了!不吃了!气也气饱了!” 娣娣已布好了菜立到了一旁,见状便要上前把菜收起来,金凤见了,忙咳了一声,喝住了娣娣。金凤便又劝迟太太多少用一些饭。迟太太拗不过,只稍微拣了几样小菜吃了,用了一碗薄粥,便进了自己的房里生起闷气来。 金凤跟着进到房里,一直伴在迟太太左右,忙前忙后的侍奉宽慰着。 娣娣端着收拾好的食盘进到小厨房中,正好见到一个细瘦的身影在橱柜前翻来找去的,便出声喝到:“谁呀!” 那身影一惊,忙转过身来,见到娣娣,红着脸微微偏下了头:“娣娣姐姐。” “噢!是你!你来做什么?”娣娣往人面上扫去一眼,狐疑道。 “我们少奶奶叫我来厨房里找些点心送上去。”阿小咬了咬唇,扯了个谎。 娣娣倒没听出来真假,把她那细眉毛一皱,道:“嗳?你们少奶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5 奶在屋里么?” 阿小愣了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娣娣径自把话接了下去:“我刚也才去她屋里敲过门呢——她要是在屋里,怎么没应一声?太太叫她下楼吃饭来着,没道理一声也不吭吧?” 阿小心里一惊,以为自己这谎要被戳穿了,吓得把两只手紧紧地捏住两边的衣角儿。 娣娣一样样的把碗筷放到水槽里,又自言自语地道:“嗳?或许她确实是说了不吃呢?我应该是听见了这么一声的——” 阿小听到这一句,忙不迭的圆了话:“是呢,我们少奶奶才刚身子不大舒服,便说不吃了,我瞧着这人总不能不吃饭,胡大夫上次来的时候才说要我们奶奶注意着身体,我便趁她睡着了,下楼来给她拿点儿点心送上去。” 娣娣斜斜地瞥了她一眼,笑道:“哟!我竟不晓得你也是个心疼主子的好奴才!” 阿小憨憨地笑了笑,便转了话题道:“金凤姐姐呢?” 娣娣本就因为刚才阿小的那一番衷心侍主的话而生了气,她立时便想到了金凤的那一种做作的态度,眼下又听见阿小问到金凤,登时阴阳怪气起来。“呵哟!你金凤姐姐便是个菩萨么!人人见了都要问一句夸一句的?” 阿小被她这么一说,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呆呆地立在原地。 娣娣嘴里咕嘟咕嘟地抱怨个没完,她对着阿小没好气的说道“一般是奴才,我却最看不得她那种谄媚样儿!” 说着又来了气,娣娣便推搡了一把阿小的肩,赶她出去:“橱里早就没吃的了,你们主子不愿意吃,轮得到你来操心么?你又是她什么人?分内的事儿做做便得了,别想着法子的去讨主子欢心,以为能傍上高枝儿,从此飞黄腾达了?” 她像是在说给阿小听,又像是在说给别人听,她揪着阿小的衣领子走到小厨房的门口儿,伸着头朝外头,恨恨的啐了口唾沫道:“呸!做梦呢!这一时是奴才,这一世便都是奴才的命了?” 阿小知道娣娣又开始闹脾气,想来是金凤得罪了她?然而金凤一向是迟家最好言好语的大丫头,怎么能有错处叫娣娣瞧见呢? 阿小想不明白,却忙不迭的抬脚往楼上去了,走了好一段距离,身后还隐隐约约地能听见娣娣在那里叽叽咕咕地说着话。 第4章 竟然真的穿书了?! 阿小后脚跟着前脚的一闪身,躲进了一个拐角里,心里暗自发急。 她本是想到迟家的橱柜里偷偷地拿一块蛋糕回自己家的。 从前她家里穷,爹爹夜里拉黄包车的时候不小心跌进了一个数米深的土坑里,当场便不省人事,等到别人发现了给抬回家里,还没开口说一句话,立时便咽了气。 家中那可怜的一点点的积蓄都用来给爹爹下葬了,弟弟又还小,她家里人没办法,阿小便被他娘卖给了迟家做帮佣。 好在迟家是个大户,底下佣人每个月的月钱都给的爽利,且时不时的,主子们还赏些东西给她们这些下人。 按理说她弟弟也大了,也能干活儿了,日子该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吧? 然而到现在,她们家的境况也没好到哪儿去,仍旧日子清贫,经常地还要靠着她的月钱接济接济。 只怪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拿了钱便去赌,等到钱输光了才肯消停一阵子,然后再跑到她姐姐做工的迟家门口赖着,来要钱。 阿小一次次的撵他走,叫他不要来,不要害的她丢了这么一份肥差。 可他脸皮厚着呢,阿小拿他实在没法儿,次次也都只好把钱给他。暗地里却不知道被迟家的其他下人说了多少闲话。 家里的佣人们个个儿的看不起她。 就连迟太太也渐渐着恼起来,有一回更是同金凤商量着要把阿小给撵回家去。阿小是后来听金凤讲的这件事儿,从此便对金凤感激涕零。 迟太太不愿意再用她了,也就只有大少奶奶周瘦鹃心软,肯留着她在身边服侍,然而周瘦鹃是顶不管事的,她们主仆二人都一样的窝囊,在这家里可没少受闲气。 如今弟弟要娶媳妇儿了,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人家都说现在结婚流行吃蛋糕,可阿小家没钱置办,她便大着胆子到迟家来“偷”。 迟家的大少爷迟秉文是个新式做派的大学教书先生,逢着家里人的生日,都是要往回带蛋糕的。阿小也沾了光,跟着金凤、娣娣她们尝过一小块,上面那一层乳白色的绵软细腻的泡沫样的东西,一进到嘴里,便绵延着化开了,简直唇齿留香。还有奶油包裹着的松软的海绵似的糕体,更是奶香味四溢,嘴里心里,甜的就像是吃了蜜。 二少爷迟秉英是个作风前卫大胆的花花公子,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儿更是没少往家里带。 阿小昨日要家去的时候,正好见到大少爷进门,又带了盒蛋糕回来,说是孝敬他母亲迟太太的。 迟太太这几日胃里不大好,吃不了这么甜腻的东西,稍稍的吃了那么一小口便叫人把蛋糕放到橱里用些冰块儿冻着去了。 阿小清早儿起来,立在来贺喜的街坊四邻中间儿,静静想着:这蛋糕,少爷们自然是不吃的,宝络小姐最近嚷着要“减肥”,也一定不会吃,大少奶奶一向不敢碰大少爷带回来的东西,这蛋糕铁定还好好的放在橱子里呢!自己到时候把它偷了来,就推说是猫儿嘴馋偷吃了,而弟弟的喜事上却多了这么一个蛋糕,立马的就有了叫人艳羡的本钱。 她这么想着,便微微地笑了。 然而,竟叫娣娣坏了好事,没成功! 她垂了头,丧气的回了她自己家里。 太阳渐渐升到了天罩的正中间,正午的阳光照到这一座红砖老式公馆上。一只桃花雀儿被太阳照成金黄色,在那黑洞洞的窗前飞过。 一切寂静无声。 迟太太心里烦,便推说是天气热的原因,不想吃饭,金凤好说歹说,才劝的迟太太在自己房里简单的吃了碗粥。 而二楼卧房里的周瘦鹃,却还在睡着。 一方面,确实是累,好像是终于要把从前因为工作而牺牲的睡眠时间给统统补回来一般。另一方面,明明她已经死了呀!却怎么仍然能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自己生命的存在?朦胧中,鼻尖萦绕着的那一股清冽寡淡的香气,又实在叫她陌生而不安。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更不知道睁开眼以后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状况,二十年来头一次想做个缩头乌龟,躲在自己的壳里,天荒地老。 她不想起来面对现实。 她隐约地记得,几个小时以前,她从“云端”坠落,然后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还朝这个男人扔去了一个枕头? “咔嗒”一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周瘦鹃的耳里。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6 她微微睁开眼,瞧见一个窄眉细眼的丫头慢慢地走了进来。她吓了一跳,忙撑着身体要坐起来,却发现这个房间陌生的叫她心惊。 她惊慌失措的朝床头缩了缩身子,歪着头打量着来人。 敌不动,我不动。 周瘦鹃紧咬着唇,强忍住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就这么死死的盯住来人。 那丫头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以为大少奶奶又犯了疯病,停下步子来,想要往回走,去楼下叫人。 丫头试探性的朝她唤了一声:“少奶奶——?” 周瘦鹃一愣,下意识的往身旁瞅了瞅。登时反应过来那丫头是在叫自己。“啊?” 她咽了口唾沫,攒眉问道:“小姑娘,你叫我什么?” “我叫您少奶奶呀……”那丫头以为大少奶奶必定是又疯了,只得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来确认:“大少奶奶?您还认得我么?我是阿小呀——” 周瘦鹃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总觉得这名字熟悉的很,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她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抬手指向自己,竭力稳住声线道:“噢——阿小。你叫我——大少奶奶?” 阿小看着这一幅情景,只得在心里无声哀叹,“完了完了!大少奶奶准是又疯了!”便点了点头,想要退出房去叫人请医生过来。 周瘦鹃看这丫头想走,忙出声叫住了她:“嗳?你往哪儿去呀?先别急着走——” 阿小停住欲转的身子,道:“是…大少奶奶有何吩咐?” 瘦鹃脑子里转了转,灵机一动,笑道:“我睡得时间太长了,脑子都睡迷糊了——”说着拿手拍了拍自己的头,一副懊恼的表情。然而那手,却摸到了头上茂密柔顺的长发,她吓了一跳,差点儿没叫出声来。 自从上了初中,她可一直都是干练的短发呀! 她一点一点的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身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阿小立在门口处,疑惑地朝里询问道:“少奶奶?” 周瘦鹃这才回过神来,强压下内心的震惊,深呼吸了几次,这才勉强扯出了一个笑来:“阿小,你先把门关上,我有话问你。” 阿小听话的合上了门,走到她床边。 “我问你,这里——是哪儿呀?” “这是迟家的老公馆呀。” 周瘦鹃心里又是一惊,嘴角微微有些抽动,继续问道:“那么,我——是谁?” “您是迟家的大少奶奶呀!?”阿小更觉得她病的不轻。 周瘦鹃挥了挥手,“不是不是,我是问你——我的名字,我,叫什么?” “您叫什么?”阿小一时也想不起来,迟家的上上下下向来唤她做大少奶奶、少奶奶,她的名姓,也只在大少爷和她吵架时,偶尔被恶狠狠地连名带姓的叫出来。 阿小苦苦思索了一番,歪着头道:“好像是——什么鹃?我就晓得您娘家姓周,您娘家在周家庄,您——” 周瘦鹃半张着嘴,忽然打断她道:“周瘦鹃——周瘦鹃是不是?” 阿小连连点头,笑道:“对对对,是这么个名字。” “那么,大少爷叫迟秉文,是不是?” 阿小笑着又点了点头。她想这大少奶奶恐怕真的是睡迷糊了,并没有再犯疯病,不免放下心来。 周瘦鹃这时才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 她从前便听见办公室里的几个小姑娘们凑在一起偷懒聊天时,说起过“穿书”这么一回事,彼时她却冷笑着敲了敲桌子,提醒她们抓紧工作。却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在意识到自己成了秘书嘴里的穿书女主了以后,她简直悔不当初,为什么不听听那几个小姑娘们讲讲所谓“穿书”的大概? 她这时只得在脑子里努力回想着书中的情节,问道:“昨儿晚上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记不大清楚?” “昨儿傍晚您就让我家去了,晚上我住在家里,也不晓得这儿发生了什么。” “昨儿傍晚——噢!记得了!” 周瘦鹃终于想起来,这个丫头便是书里女配的丫鬟阿小,昨日因为她家里办喜事,弟弟结婚,便放她家去吃喜酒了。 她记得阿小在书里虽然帮不上这女配什么,却一直客客气气的照顾着她起居。然而却因为弟弟的婚礼,冒险跑到迟家偷蛋糕一事,最终叫人发现,终于被赶出了迟家,且带累了这位女配。 而女配的日子,也从这开始,更加的每况愈下。 周瘦鹃打量了一番阿小,怀疑道:“你弟弟的婚事办完了?” 阿小咬着唇,摇了摇头。 “那你?”周瘦鹃有些纳闷,书中阿小偷了蛋糕便被家里佣人逮了个正着,惊动了太太,被赶了出去,怎么还能跑到自己这房间来?难不成,偷蛋糕的剧情还没有发生?她想了想,也确实没有听到有什么吵闹的动静…… 阿小觑了周瘦鹃一眼,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瘦鹃看了她这欲言又止的样子,也紧张起来,却又不好明问,只得道:“是忘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么?” 阿小“嗯…”了一声,却又摇了摇头。终于,极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我想…我想先预支两个月的工钱…我…” 周瘦鹃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知道这时候家里的下人们都在下房里歇息,迟太太也在自己房里歇着中觉,家下无人走动。她麻利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了拖鞋,告诉阿小在房里老实的等着她,便飞快的往外跑去了。 有风自颊边拂过,她的脚刚挨上书中描写的“老旧的花梨木楼梯”时,便隐约觉得,那本言情小说中的情节,因为自己的到来,开始悄然发生了变化。 第5章 穿到绝世美人的身体里 周瘦鹃奔到小厨房里,她还记得书中写的“阿小在厨房里翻箱倒柜的找着,遍寻不着,过了良久,方才灵光一闪的想到了橱柜最底层里的那一个大木桶。” 果然,周瘦鹃掀开木桶的盖子,看到了那被冰块儿层层裹住的蛋糕盒。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便趿着拖鞋轻快的朝楼上走去。 她进了卧房,便顺手带上了房门。 阿小紧紧揪着两手,低着头也不说话,间或抬起头来偷偷地觑她一眼。 周瘦鹃气定神闲的踩着绒毯,坐到了贵妃榻上,眼风笑着往阿小面上一扫:“月钱嘛,一向是老太**排人发放的,我向来不问事,又哪里拿的出来?” 说着,她把一只手搭在了散乱着的彩绸垫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抚弄着。 活像个深宅贵妇。 阿小一听这话便泄了气。 谁知周瘦鹃又接着道:“可我自己还有私房钱,你若真有急事,我倒是可以先借给你——等你月钱发下来了再还我。”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7 她便立起身来去一旁的大衣柜里抱出一个精巧的箱笼。她知道这箱笼里藏了许多的“宝藏”。她从里头取出了一笔钱,交到阿小手里。阿小竟吃了一惊,不敢置信的望着她的脸发呆。 周瘦鹃抿着嘴笑了,手抵在下颌骨,打趣道:“怎么?嫌少?” 阿小忙不迭的摇头,解释道:“不不不,实在是——太多了。少奶奶,我每月的月钱并没有这样多。” 周瘦鹃笑道:“给你了你便拿着。两个月的月钱,是借给你的。剩下的嘛——你服侍了我这么些年,我知道你跟着我受了不少的委屈,也都怪我从前不中用,这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意,你千万收下。” 阿小红了脸,颤抖着手,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瘦鹃又接着道:“至于你那个弟弟——用钱嘛来得个会用。他今日大喜,你替我买盒蛋糕送过去。这蛋糕,我不是为了他买的,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人家都晓得你是服侍我的丫头,我不能叫你空手回去,丢了我的脸面。” 阿小听了,几乎噙着眼泪。周瘦鹃便笑话她道:“好好的你哭什么?你只要记得,只许给你弟弟送个蛋糕。余下的钱,你自己好好地攒下来。我知道你当初被卖到迟家,并不是签的死契,所以总有自由的那一日。等你从迟家出去了,用攒下来的钱谋个生,或者体面风光的嫁个好人家,那都是好的。” “可是,可是……大少奶奶,我……我受不起呀!我方才……方才差点儿就……” 对于阿小突如其来的这一种坦白,周瘦鹃反倒一愣,好半晌,她才上前拍了拍阿小的肩,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快家去吧,别让你们亲戚等太久了。” 阿小便停住了话,掀起衣襟来擦了擦眼睛,破涕为笑,对着她这位大少奶奶千恩万谢的告辞了出去。 下人偷东西,理应是要罚的。可周瘦鹃知道迟家这风气由来已久,不光是阿小,便是金凤、娣娣她们这些跟在迟太太身边侍奉的“红人”,也总是隔三差五的从迟家带了东西送到自己家里。 另一方面,周瘦鹃看到阿小,便像是看到自己一般。从前的那个世界里,父亲在她三岁那年走山路摔断了腿,从此生计的着落都落在了她母亲的身上,她作为长姊,下有一个不懂事的弟弟,随着年岁渐长,家里的劳动力便只有母亲和她。她从小便知道生活的艰难,所以一直以来拼了命的读书工作,只想要出人头地,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然而她终于挣了大钱了,也给老家的父母、弟弟重新盖了一栋大房子,生活也再也不是只求温饱,她却这么遗憾的离开了…… 阿小不同,尽管有个不成器的弟弟,可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在朝她招手。 周瘦鹃愿意为了阿小再造一个梦,来完成自己心中的那点再难填平的遗憾。 她这么想着,不觉心头一阵心酸,两行热泪直流下来。 她有多久不曾落泪了?上一次让眼泪放肆的溢出眼眶,好像还是十来年前与当时的男友分手的时候,坐在异乡冷清的大街上痛哭了一夜。 那一个晚上,她开始痛恨自己的那一种少不更事的卑微。 为什么要把幸福寄托在他人身上?为什么不自立自强?自立自强到把幸福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周瘦鹃站在这一间卧房的中央,把这房里的枝枝节节——惘惘地一寸一寸地打量了过去。 她从镜子里望见自己,愣了一愣,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梳妆台设在靠窗的地方,桌上除了支着一面腰圆大镜,就只剩下一只妆奁,她打开来看了看,果然,里头的珠宝首饰寡淡的可怜。 她啪嗒一声便把妆奁合上了。 周瘦鹃对着镜子坐在那里,端相着镜子里的女人 女人整个的脸型像是被凌虐的,然而望过去,又是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她那上颌起初是少女般圆润,近年来渐渐的尖了。秀眼像是剪开的两长条,终年蕴着雾气,眼中露出一个幽幽的世界,里面“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能勾人魂魄。但你要是定睛的望一眼,却还能看到其中隐隐的波澜,微微地透出凄清来,有一种荒漠又易碎的神气。 鼻子还是挺翘的鼻子,山根虽不很高,是典型的黄种人的样子,然而胜在鼻梁悬直,鼻尖小巧,微微的有些肉,像是欲滴不滴的水滴。嘴唇小小的,唇线清晰,唇珠微凸,周瘦鹃不由得想到了那么一句诗——“樱桃樊素口”。 她的身躯亦是端正的,那一把纤瘦的腰和孩子似的萌芽的乳,越发衬得她那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神秘。她的肌肤,终年养在深闺里,从前是白得像磁,现在由磁变为玉——半透明的轻青的玉。 她和城市里的那一种白里透红的姑娘小姐不同,她们是粉蒸肉,透着热腾腾的生气,而周瘦鹃在镜子里看到的这一具女人的身体,却单寒极了,出尘脱俗的映在这腰圆的镜子里。 周瘦鹃看的竟有些发愣,她从没见过这样孤冽的美人。 旋即她却不由得咧嘴笑开,不管怎样,现在这个美人的身体是属于自己的了。她笑笑地望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小声的感谢起写出这本言情小说的作者。 在从前的那个世界里,周瘦鹃只能算是中庸之姿,但好在气质出众,才勉强混得了一个“美女”的名号。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简直是语言描述不出来的那一种美,让周瘦鹃也词穷。 周瘦鹃本应是三十二岁了,而她寄托的这个身体,看起来却只有二十四五左右的年纪。“真年轻啊!”周瘦鹃一会儿摸摸自己的脸蛋,一会儿又摸摸两条皙白的手臂,感叹道。 渐渐地入了夜,窗户上面落了一层濛濛的月光,窗帘还是只挂起了一半,一动不动的维持着迟秉文早上走时的样子。 娣娣又奉了迟太太的命令上来叫大少奶奶下去吃饭。 周瘦鹃坐在梳妆台前,默数着敲门声,心里擂鼓似的。她一时还未准备好去面对这个世界里突然冒出来的纷杂人事,不肯下去,便推胃气疼不起床。 娣娣下了楼,原话带到了迟太太耳里。 迟太太顿时把脸一沉,拖长了声气说道:“哦,又胃气疼啦?” 整一日都未曾见她下楼来向自己问安,迟太太觉得这媳妇分明是拿了架子,便领着金凤、娣娣一同到楼上去看她。 她听到声音,骇了一跳,赶忙蹑手蹑脚的跑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用一种嗡嗡的声音,无力的向门外道:“太太,我胃里不大舒服,想歇一歇。” 迟太太冷笑一声,叫金凤拿了钥匙来,把门打开了。 却见到周瘦鹃病歪歪的躺在床上,嘴唇微微泛着白。迟太太亦有些慌神,紧走了两步到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估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8 摸着是昨儿夜里没歇息好,受了凉…”周瘦鹃随意扯了个谎。 “哎呀,怎么能受凉的?昨儿秉文也在,你们夫妻俩——”迟太太看了看床上略显凌乱的被褥,再细细一想昨天半夜里楼上发出的动静,便噤了声,不觉想的歪了——别是昨天夜里被折腾的太累了吧? 她这么想,也实在是因为她抱孙子的心切。 “噢……我怎么没想到呢!”迟太太忽然堆了一脸的笑来,还亲自替媳妇掖了掖被角。 周瘦鹃微微蹙起了眉头,不明就里。 迟太太便吩咐金凤下去炖点儿补汤端上来,又絮絮地嘱咐了几句,才领着娣娣喜滋滋的下楼去了。 上灯时分,周瘦鹃方才坐在枕头上小口小口的喝着鸡汤,碗上漂了一层浮油。床上架着红木炕几,放了几色咸菜。周瘦鹃喝完了汤水,便就着酱瓜油酥豆吃了粥,筷子赶着粥面的温吞的膜。等到碗筷都收拾走了,嘴里还留着甜糯的粥味。 迟太太到了楼下,便立在电话机前给迟秉文的学校里去了一个电话。学校的人却告诉迟太太,迟秉文去陈先生家里做客了,还没回来,迟太太便又把电话拨到了陈公馆里。 响了数声之后,电话终于被接起。 却听到那头略微有些嘈杂的人声,随着一声“喂”一齐涌进了听筒里。 第6章 她说的都是借口 电话那头传来一句:“这里是陈公馆,请问您找谁?” 迟太太听了,笑道:“迟秉文迟先生在不在?” 接电话的女佣便应了句“噢!在的在的,您稍等。”说着,扭过头去朝客室里扬声一喊:“迟先生,有人找!” 沙发上围坐成一圈的男男女女随着这一声喊,便都停下了话,陈伯玉看了看墙边立着的老式座钟,奇怪道:“这时候能是谁打过来的?” 迟秉文亦不知,他放下酒杯,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站起身,走到门厅处,从女佣手里接过了听筒。 “喂?” “秉文吧?”迟太太在电话里的声音略显激动。 “妈?”迟秉文的声音里带出一种疑惑的情绪,“这么晚了,家里有什么事吗?” “哦,没有没有——”迟太太忽然又笑了,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瞧我这脑子,近年来越发不好了!是这么个事——” 迟太太便把周瘦鹃因为身子不大舒服,一整日都未曾起来吃饭的事情添油加醋的絮絮告诉了儿子。末了,她趁机追问上一句:“我瞧着她确实是不大舒服,你要不要回来看一看?” 迟秉文一边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声音,一边无意间透过客室门上镶着的紫色玻璃,瞥见了仍坐在那里同他三妹妹迟宝络有说有笑的冯小婵。 故而,他决绝地道:“妈,我这还有事,走不开。” 迟太太一听,便道:“我就不信了!什么事呀!我知道你忙,可你不能总拿有事来搪塞你母亲吧!你媳妇儿是真不大舒服,你就这么忍心?眼睁睁地放着你媳妇一个人躺着?好歹嘛夫妻一场!” 迟秉文颇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母亲的话,道:“妈!您别再说她是我媳妇,我跟她从来就没有感情!她是死是活,都跟我无关。” 迟太太听到他这么说,恨铁不成钢的咬着牙冲电话那头道:“噢!没有感情!我知道你们没有感情!可都八年啦!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怎么说也都做了八年的夫妻,有名无实也好,就是个小猫小狗,也该通人性了!” 迟秉文被他母亲说的哑口无言。其实他有一堆新式的思想可以辩驳他母亲,然而他又是个孝顺的儿子,且她母亲是个彻头彻尾旧式的妇道人家,听到他那一番新思想,只有觉得大逆不道、强词夺理的,从来不肯听见去一点半点。 迟秉文之所以把这桩婚姻拖了八年之久,多半还是为了他母亲迟太太。 迟太太见他不说话了,便趁势又道:“你就是一点儿也不待见她呢,可她如今病了,你今日若是不回来,她到底还是咱们迟家的少奶奶,要是传出去,又要叫人笑话咱们迟家。” 迟秉文微微仰起头,门厅上方那一盏被瓷罩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电灯,便笼了一片清辉照到他饱满的额上。灯光有些刺目,他不由得蹙紧了眉头:“妈,昨天您便叫金凤骗我说您病了!今天又要来骗我么?” 迟太太愣了愣,一时张口结舌,好半晌,她才悻悻地反驳道:“昨儿我确实是胃里不大舒服,你回来以后倒好些了,这什么时候不舒服,什么时候好,也是我能控制的么?你要不信,大可以到胡大夫家里问问,他自然是不欺瞒你的。” 然而迟秉文无动于衷的听着,早几年开始,他便总是宿在学校安排的教师宿舍里了,就是偶尔回去迟公馆里,也要和周瘦鹃分床睡。然而分床这件事,迟太太自然是不知晓的。 自从他不大回家以后,迟太太软硬兼施的要他回来,然而亦无多大用处。渐渐地,迟太太没了法子,隔三差五的只能靠装病来叫他回家看看。 迟太太自然知道他在外面喜欢上了自己的一个女学生,然而她不同意,她恪守着死去的迟老爷的遗愿——迟秉文只能娶周家女儿周瘦鹃为妻。 她有时候也想着,或者把那女学生接进门来做妾也好,周瘦鹃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可迟秉文却不同意。如今读了书的女学生心气儿高,是不愿意委身做妾的。迟秉文亦不想亏待了自己的这个学生。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妈,我这边是真走不开。况且我又不是医生,我就是回去了,她也不见得就能好。您还是把胡大夫请到家里来给她瞧瞧吧。” 迟太太听他话里的意思是油盐不进,便也跟着泄了气,道:“好吧好吧,我如今是管不得你了。可我想着,不管怎么样,你总得抽个时间回来看看——我也不强你所难,全凭你自己。” 那头的电话挂了,听筒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迟秉文头大的站在电话机旁,把听筒缓缓放回了原位。 “谁呀?”陈伯玉看见迟秉文讲了这许久的电话,才终于皱着眉头走进了客室,便抻着头开口问道。 “我母亲打来的。”迟秉文边走边答。 迟宝络听到这话,在同冯小婵说笑的空隙间,也抬头看向她大哥,问道:“哦?妈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迟秉文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她叫我回去一趟。” “嗳?家里出了什么事么?”迟宝络年纪还小些,呆在陈公馆里没玩够,以为家里出了事情,要她跟她大哥赶回去呢,便紧张兮兮地悬起了一颗心——她实在是还不想回去。 “妈说那一位生了病,叫我回去看看。”迟秉文坐回到沙发上他先前的位置,旁边紧挨的便是冯小婵。 那一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9 位便是周瘦鹃,但这么一圈儿朋友,大家都商量好了似的,从不主动提起她的名字。 冯小婵把她那两道淡而小的眉毛蹙了蹙,显然不愿意提起这么个人。她心里同时感到很不得劲,心脏在胸腔里紧紧揪着,迟秉文原本说好了要同她一道回学校的,她怕这电话打破了她先前的期待。 陈伯玉长长的“哦”了一声,带着些许的恶意打趣道:“果然么!” 他这一出声,其他人便都朝他看了过来。 陈伯玉促狭着一双俊俏而文气的眼睛,同这一众人解释:“你们都忘了么?这段时日啊,他们迟家的老公馆里,生病的可不少呢!”说着,挤着眼睛冲迟宝络笑。 迟宝络嗔他一眼,“呸”的一声吐掉了嘴里的奶油味瓜子儿壳,笑道:“陈伯玉!你胆子越发大了!敢拿我们家取笑!” 陈伯玉便笑嘻嘻的连连告饶道:“宝络小姐、宝络小姐,你饶我这次,啊?我不敢了!”。 陈伯恭一个人坐在单人的沙发椅上,带着一点儿笑意,瞧着自己弟弟与迟家小姐的玩笑打闹。末了,他开口向迟秉文道:“那你现在回去么?” 迟秉文转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便在玻璃杯中荡漾开来,他沉着声道:“多半又是借口,我今晚上不回去。待会儿还得送小婵回学校呢。” 冯小婵听了这话,又微微地笑了起来,心里忽的一松。 因为这一通电话而掀起的短暂波澜,此刻又被另一场话题所掩埋,在一片笑闹声中远去了。陈公馆里的灯火径自亮着,照着外面的草坪,亦盈盈地洒了一层微明的黄光。 第二天一早,阿小已从她自己家里回来,拎着一个乌黑的水壶上来给大少奶奶冲茶。 迟秉文与周瘦鹃的卧房里,靠里的一侧墙边摆了一只半人高的橱柜,上头摆了一个金漆的托盘,托着一只大红细金花的“汤杯”,高高的,圆筒式,里面嵌着小酒盏。 周瘦鹃瞧见了,觉得漂亮又新奇,便嘱咐阿小把茶冲到小酒盏里。 迟秉文不知怎么地竟回了家来,直往二楼去。他甫一打开门,便瞧见了周瘦鹃捏着小酒盏的这一幕。 他看到她仍躺在床上,不由得冷笑道:“我说呢,果然是又骗着我回来。大清早的便喝起了酒,想来你根本没病。”他看着这女人蓬头垢面而又疏懒的样子,一阵心烦。 周瘦鹃反倒靠在床头笑了,她朝迟秉文眼前晃了晃小酒盏,笑嘻嘻的道:“迟先生,你这可不对了。你们做学问的人向来讲究实事求是,怎么只看了这么一眼,便如此武断的定了我的罪?我可冤枉呢。” 迟秉文从没见过她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心中暗暗诧异。周瘦鹃便在这时起了身,赤脚立在床前的木地板上,她笑吟吟的一步一步走到迟秉文的面前,把酒盏朝他面前一伸,“喏。” 她微微张大了眸子,胜券在握般的笑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迟秉文戴着眼镜,他接过酒盏,抿了一口,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他那茶晶色的眼镜因为透进来的日光而微微闪烁着,反射出面前女人嘴角上的那一抹狡黠而得逞的笑意来。 他才知道,原来并非是他想象中的酒,原来只是一小口清淡的茶,原来真的冤枉了她。 他倒因此很觉得下不来台,周瘦鹃立在他面前,瞧着他脸上不断变幻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迟秉文拉着脸,像是不好意思般的咳了咳,目光恰巧瞟到女人赤着的一双足上,他皱起眉头,斥道:“你倒好意思笑!鞋呢?既然说是病了,怎么倒不穿鞋?” 第7章 开启怼人之路 周瘦鹃往脚上扫了一眼,她一动,长长的睡衣下头便只露出了两只白嫩嫩的足尖。 瘦鹃信口开河的狡辩道:“人嘛!道家思想讲要贴近自然,要天人合一。” 她说着把脚在地板上滑了滑,又笑嘻嘻的道:“我这就是贴近自然、天人合一,这么着走一走,病就好了呀!” 迟秉文简直听不下去她的强词夺理,斥道“封建毒瘤!光着脚乱跑,简直荒唐!” 瘦鹃往他面上斜了一眼,撇了撇嘴道:“噢,是了是了,我讲的都是封建,都是毒瘤。可你更应该晓得嘛,西洋有名的画作,也有许多都是赤着身子的,就说维纳斯女神吧,你怎么讲?也荒唐么?” 他的目光紧紧地撅住她,讥讽道:“是吗?想不到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知道西洋名画?” 她不做声了,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我只是赤个脚,又没脱光了让你看到。” “你在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呀!”周瘦鹃微微背过脸去,吐了吐舌头,返身要去穿鞋,然而一递一绊的,她忽然一下子踩到了睡衣的裙摆,身子的重心失了偏颇,站不稳,踉跄着竟要摔到地上。 迟秉文沉着脸,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捞住,他的手拦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间,手下使力一带,便将瘦鹃将斜的身子拉回了自己的面前。 她立在他的紧跟前。迟秉文一低头,便能蹭到她头顶乌软的发。不过一刹那的工夫,她睡裙的下摆罩在他脚背上,随即就移开了。 周瘦鹃的脸红了一红,脚步不由自主的就往后退,她想避脱开这男人的怀抱。 谁知迟秉文反倒松手更快,瘦鹃一个不留神,竟连连往后跌了数步,腰间硬生生的抵在了雕花大床一角的栏杆上。 她痛得“嘶”了一声。抬起一双怨愤的眸子,朝迟秉文嚷道:“嗳!你干嘛!” 方才迟秉文看到她往后倒去时,亦犯了错般的微微有些慌神,然而很快的,又被这一声叫嚷打断了思绪,他朝她讥讽地丢下了一句:“软骨头。” 周瘦鹃一边揉着撞痛的腰,一边接着话阴阳怪气地道:“是是是,软骨头,你大约从不知道女人的好处——” 她看过小说,男主迟秉文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女配周瘦鹃的身体,至于女主冯小婵嘛,那也是后话了。迟秉文虽然是个新式做派的男人,然而留学期间却一直未在异国他乡找一位聊以慰藉、意气相投的异性伴侣,且他又格外的洁身自好,从无招妓的历史。 所以,这个时期的迟秉文,确实是纯情男人一枚,那就自然不知道女人身软的好处了。 周瘦鹃想着,不由得笑出声来。 她抬起头,正巧对上迟秉文在她脸上逡巡探究的眼神,忙敛了笑意,转开话题道:“这件睡袍……。这件睡袍真是制的特别的长呀!款式也是早已不入时了的嘛……” 迟秉文看了看她身上的长袍子,没作声。 周瘦鹃走了几步,睡袍便空荡荡的身体周围晃荡着,她故意道:“你们迟家也是大户,怎么就给我穿这么…简朴…的衣裳?”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10 迟秉文看了她一眼,颇有些不耐烦:“你要想做新衣裳,给金凤她们说一声不就完了?”说着,叫阿小下去迟太太房里把金凤叫上来。 阿小停下了手中正忙着的活计,利落的应了一声,下楼去找金凤。 然而来的却是娣娣。 娣娣一路上都存着气,把楼梯踩得啪嗒啪嗒的响。边随阿小走着,边在口里叽叽咕咕地道:“金凤那丫头!肥差都派给自己身上,偏那活寡妇的差遣,捞不得一丁点儿好处的,都叫我去办!赶明儿叫我揪着她,非得把她剥一层皮!呸!” 阿小听了,吓得打了一个寒噤。这么几年下来,只觉得娣娣愈发不讲道理,愈发难缠了。 娣娣由阿小领着进了屋来,瞧见大少爷也在房里,便在私下里揣摩着大少爷平日的心思,她知道大少爷不喜欢这位大少奶奶,便冷着脸朝周瘦鹃道:“对不住了大少奶奶。咱们库房里的布料嘛,早前儿给太太做了几身衣裳,宝络小姐前几日又拿了几块——” 她边说边瞥了一眼大少爷的脸色,见他巍然不动的样子,越发来了劲儿,脸上堆了浓浓的笑:“大前天宝络小姐又拿了几样时兴的布料送给冯小姐,也不知怎么的,前天大少爷亦回来叫人取了几样面料给冯小姐送去了。” 末了,她不无夸张的笑道:“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大家都赶着往冯小姐那儿送布料呢!” “哦?冯小姐?”瘦鹃笑着瞟了迟秉文一眼,又转回头对着娣娣笑道:“太太知道么?” 迟太太虽然看不上周瘦鹃,但却更不喜欢冯小婵。她心里总认为是冯小婵害的他们迟家不能延续香火,害得她跟她大儿子于母子关系间生了嫌隙。 她总以为,要是没有冯小婵出现,迟秉文和周瘦鹃两个人,怎么都能把日子凑活过下去,说不准日久生情,当时候又是一桩佳话。 可是冯小婵却出现了!迟太太恨得牙痒痒。迟秉文几次说要带着冯小婵上门拜见母亲,都被迟太太不客气的一口回绝。 娣娣一时梗在那里,答不上来。好半晌,才又另起了个头道:“反正嘛……面料好的呀,早就挑的不剩多少了,只剩下几段小碎料子,还不够做一个小垫子的呢。” “其他的呢?”迟秉文这时候忽然沉着声问道。 娣娣有些得意忘形,她以为大少爷是故意接了她的话来羞辱大少奶奶,便不无嫌弃的微微笑道:“其他的呀……面料都跟大少奶奶身上的差不多,颜色又暗又老气,早便过时了,现在哪儿还有人用来做衣裳啊!” 她说完这一句,极快的含笑溜了大少奶奶一眼,续道:“不过,大少奶奶若是不嫌弃,我便替您取了来?”话刚一落,她便做出要走的姿态,微微偏了身子。 阿小虽然心里替大少奶奶发急,却看惯了她不与人争、得过且过的样子,只能在一边偷偷哀叹。 “谁说我不嫌弃?”周瘦鹃忽然冷笑着开口。 倒把屋里其他的那三个人震了一震。 娣娣呢,是欺负这位没脾气懦弱的大少奶奶欺负惯了的。如今听到这么一句话,反倒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动作。 周瘦鹃倒是很满意娣娣这样的反应,便慢悠悠地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下,叫阿小拿热水瓶给她倒了杯开水喝。她捧着杯子,将手指甲敲着玻璃杯,的的作声。 最后还是迟秉文发了话,叫娣娣先下去。 周瘦鹃没有拦阻,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是要羞辱她的人难堪。她还不想做的太过分。 在从前的那个世界里,她拼尽全力去取得自己想要的财富、地位、名誉。她甚至不惜动用一些卑劣的手段,甚至不顾与友人之间的情谊。她从前是个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心机女人。所以上天可能是为了惩罚她,让她英年早逝,又让她附在炮灰女配的身上,体会一把孤立无援的悲惨境地。 经历过了生死,在这个世界里,她如今只想活的简单一些,从容一些。到目前为止,她还是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并不想置谁于死地。 娣娣离开了房间,周瘦鹃瞥了迟秉文一眼,打趣道:“你听得出来她是什么意思么?” 迟秉文立在那里,不作声。 周瘦鹃对于他的这一种态度,没所谓的笑了笑,又道:“那么,等你哪日得闲,带我去城里最好的成衣店里做身衣裳,行吗?” 迟秉文迟疑着。他一方面瞧见了佣人对待她的那一种恶劣态度,心下微微生了些愧意,一方面又着实对她有一种成见,他仍然是讨厌她的,很不愿意与她有过多的接触。 周瘦鹃看到他那一副微蹙着眉头的神色,只管鬼鬼祟祟的含着微笑轻声问着:“行不行?行不行嘛?”笑嘻嘻的,以一种撺掇的口吻。 “不行!”他终于还是生硬的拒绝了,但仿佛怕她难堪似的,又接着道:“你要做衣服,叫阿小陪你去就是了。我学校里正忙着,抽不开身。” 哪里是学校忙?明明就是不愿意跟自己呆在一起,且他满心满眼里只有冯小婵一人罢了。 周瘦鹃便用一种“我懂的”的神色,笑意盈盈的望着他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为什么抽不开身,你跟我,还用得着这些借口么?” 迟秉文一时语塞,片刻后才冷着声道:“你别忘了那天晚上我说的话!” 瘦鹃一愣,想了许久,才明白他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儿,便又笑了:“知道知道,可我在这里一天,就得享一天迟家大少奶奶的殊荣嘛。自然得穿的体体面面,不给你们迟家丢人咯。” 迟秉文从进到房里后,便自始至终都皱着眉头。此时,他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反而有些不自在。这女人从来都是一脸的苦相,今天怎么尽是在笑着?难不成真受了刺激? 第8章 他是流氓吗!? 她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喝下了一杯热水,从窗户口看去,太阳已澄澄的升起来了。 周瘦鹃放下玻璃杯,招呼道:“我得去洗漱一下,你先到楼下陪太太用饭好了。”说着,便进到与卧房相连的浴室里哗啦啦的放热水。 迟秉文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然而揉了揉眉心,又松了松颈上的领带,把西装外套一脱,搭在手边一张沙发椅的扶手上,他自己便累极似的往房里横陈着的那张贵妃榻上一靠,阖目小歇了起来。 瘦鹃从浴室里出来了,显然刚洗过头发,她一边拿一块毛巾不断地擦拭着,一边往卧房里走。头发上散发出一阵阵醉人的香波味道。 当她看到躺在榻上像是睡着了一般的男人时,吓了一跳。她还以为他已经下楼了,所以浑身上下只裹了一张浴巾。 衣柜在贵妃榻的左后方。瘦鹃蹑手蹑脚的经过榻前,想要去柜子里拿衣服。 然而脚步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11 声还是惊动了迟秉文。他缓缓睁开眼,便看见了这么一幕“美人出浴”的香艳画面。他不动声色的静静躺在那里,就这么看着,面露玩味之色。 周瘦鹃尽力轻手轻脚的走到了衣柜旁边,她想再确认一眼“自身安全”似的又回头看了看榻上的男人。 “。…..你?!”她手中擦着头发的毛巾差点儿没拿稳。 迟秉文看着她怔怔的立在原地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周瘦鹃忙兜住胸前的浴巾,羞红了脸骂道:“喂!你!迟秉文!你是个流氓吧!”她窘的抬不起头,羞恼中把毛巾脱手往他身上扔去。 阿小早随着娣娣一同到楼下布置早饭了。这么偌大的一间卧房里,单她跟他。 瘦鹃把背抵在大衣柜的门上,竭力稳住自己的气势,赶他出去。然而迟秉文并不为之所动,仍带笑睨着她这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在迟秉文的印象中,周瘦鹃一直是个四平八稳的苦兮兮的保守女人。她自然也会惊慌失措,然而慌乱中却总是哀怨的流下泪来,好似受了莫大的欺辱。她从不像现在这么的“羞恼可爱”。 周瘦鹃咬了咬牙,急道:“你倒是快出去呀!我要换衣服!” “你换啊。” “不是唉,你不出去,我怎么换?” “我们好歹也做了八年的夫妻,谁家夫妻换衣服的时候还要避开的?”他纯粹觉得有意思,且内心里又有一种恶劣的心思——喜欢看她难堪。 “……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正常夫妻么?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可你也不至于这么欺负我吧?”周瘦鹃颇感无奈。 迟秉文一挑眉,道:“我欺负你?” 瘦鹃瞪视着慢慢从榻上坐起来的男人,自觉耍无赖不是他的对手,便气呼呼地道:“你到底出不出去?你再不出去我可要叫人了!你简直是个流氓嘛!” 迟秉文听了,反倒笑了两声。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面前。 “你干嘛?”周瘦鹃防备地往后缩着身子,然而无路可退。 他突然凑近前来,把手撑在衣柜门上,周瘦鹃细瘦的身子便全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下了。他的那一把嗓音低低沉沉的:“我是流氓?” 周瘦鹃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他微微地一偏头,温热的气息便喷在她的颈间,周瘦鹃的心里紧紧地揪了起来,他那冰凉的眼镜片蹭到瘦鹃红扑扑的脸上,勾起一侧的嘴角,道:“我还以为是你要**我。” 和风带着她发间一阵桂花的香气,湿微微的拂上他的脸。她喉间不安的动了动,这么近的距离,能清楚的看到他头发上的花尖。 “周瘦鹃。”他沉沉地叫她。 片刻后,他把唇凑上她的耳边,带着一丝讥笑,轻轻地说道:“别白费心机了——” 周瘦鹃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一把推开了立在自己身前的这个男人。迟秉文没防备,倒被她推得一个踉跄。 周瘦鹃站得离他有四五步的距离,冷笑道:“迟先生可想的太多了。我就算是真要费心机,也不乐意在你身上白费功夫呀。” 她抱着双臂,望住这男人的脸,笑道:“说起来,迟先生您,可并不是我想要费心机去勾引的类型。所以嘛,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两讫。” 迟秉文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他定定的看着她,仿佛一直要看到她的眼睛里去。好半晌,他才笑道:“好!你可记着你今天的话。” 他把话撂在那里,便脚步生硬的从房里走了出去,随后“砰”的一声带上了房门。 周瘦鹃见他走了,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走到衣柜前挑挑拣拣的换了身衣服。是一件老式的暗沉的旗袍,并不太合身,腰间有些空落落的,半旧不新的样子,然而确是衣柜里极少那么几件还算是能入眼的衣裳了。 她穿戴整齐了,便坐到梳妆台前。然而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除了一盒雪花膏,就再找不到一样化妆的东西了。 阿小这时推门进来,还不忘往门外看一眼,奇怪道:“大少奶奶,大少爷是怎么了?” “哦?他怎么了?” “我看他气冲冲的就下了楼。难不成……你们又吵架了?”阿小满面狐疑,平常大少爷要是和大少奶奶吵架,大少奶奶一定早便哭成了个泪人,那眼泪就像是不值钱似的,止也止不住,哭的昏天黑地。看今日这情形,大少奶奶还有心情揽镜自照,大抵是并没吵架,可大少爷怎么就铁青着脸走了呢? 周瘦鹃心里一乐,笑道:“是呢是呢,他没吵过我,叫我气走了!” 阿小自然是不大相信的,然而主子们的事情她也不好置喙,便将这事儿放到一边不想了。她看着在桌上翻翻找找的大少奶奶,又问道:“您在找什么呢?” 周瘦鹃头也没抬,又把手边的小抽屉翻了一通,道:“我在找粉,找胭脂水粉这些玩意儿。” 阿小诧异道:“咱们这没有这些东西呀。宝络小姐有,太太房里好像也有几样,要我去帮您借来么?” 周瘦鹃听了,短短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这家里的人除了阿小,都嫌她碍眼的很。忙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何必去麻烦她们呢。” 阿小也觉得自己这提议不大好,而心里还是疑惑,便随之问出了口:“您从前可从不涂脂抹粉的,只擦个雪花膏。您说涂脂抹粉的都是不正经的女人家,是想要出去勾引男人的。” “哦……?我之前是这么说的吗……”她想起来,书里的大少奶奶可是很“朴实”的一个女人,除了做新嫁娘的那一天,别的时候从来不往脸上抹多余的东西。她们那个周家庄里,只有村头的赵寡妇才每日里涂得花枝招展的出来,跟男人们勾三搭四。 周瘦鹃扯着嘴角,她想到自己在当初的那个世界里时,每日都是严妆以待的走进事务所的大楼,精致干练的参与一场一场的会议与谈判。很难想象,她那张因为拼命工作不分昼夜而显得过于疲惫的面容,假使不化妆便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该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她打了个寒颤,挤出笑来道:“那实在是我之前的一种偏见。” 阿小不太明白的皱了皱眉毛。 周瘦鹃在镜子里看到了,便同她笑着解释道:“古语里说‘女为悦己者容’,其实不如说成是‘女为悦己容’。而且人呐,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这纷纷扰扰的人世,就好似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你不能让敌人看到你的疲累、脆弱——” 她顿了顿,在镜子里冲阿小眨了眨眼睛,续道:“你没瞧见么?这迟家,便是咱们的一个战场,我可知道她们是怎么看待我的,不全副武装好,不把这枪杆擦亮,我怎么去和她们斗智斗勇呀!?” 阿小听了,亦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是是是,您说的都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12 对。” 这么说说笑笑间,阿小便拿着把梳子站在椅子背后替她笼笼头发。 半晌,周瘦鹃才终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领着阿小一道往楼下饭厅里走去。 迟太太和金凤还没到,迟宝络推说要减肥,便死活不肯来吃饭,娣娣和几个厨房的老妈子在桌子前忙着摆碗摆筷。就只迟秉文一个人坐在桌子前,手里悠闲的翻着一本书 。 周瘦鹃走过去,笑眯眯的主动搭了话:“迟先生真用功。” 迟秉文连头也没抬,竟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几个佣人看到这一副情景,都躲在背地里偷笑这位大少奶奶的自作多情。 周瘦鹃却毫不在意,她看了一眼那书的书脊,如识旧友般的笑道:“原来是沈从文先生的作品嘛!” 迟秉文诧异的偏头看了她一眼,道:“你知道沈从文?” 她一笑道:“那怎么会不知道?他有名的很呢!我上学那会儿很爱看他的书!” “你上学那会儿?”迟秉文紧紧地盯住她的眼睛,眼里满是怀疑。 周瘦鹃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幸而她脑筋转的快,忙打着哈哈圆场,笑呵呵的道:“我家里早几年时也请了个教书先生来教我习字,他倒是极推崇沈从文先生的。” “哦?那你那位先生叫什么?”迟秉文推算着时间——早几年沈从文倒还没有那么出名,能慧眼识珠的一定不是个等闲之辈。 周瘦鹃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好半晌,才强笑着道:“这…我倒也忘了。你知道我到现在仍旧一个字也不识,自然也不会对教书先生上心嘛。” 好在周瘦鹃还没忘了书中这女配是个文盲属性,要不可真要漏洞百出。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又道:“那你不识字,怎么读的了沈从文的文章?” “……教书先生念给我听呗。”她知道他会有此一问,早在心里想好了回答,这时倒对答的顺溜了起来。 迟秉文点点头,便没再追问下去。 第9章 这男主怎么如此自作多情 一个女佣端了几碗牛乳过来,依次放在各人的面前。 周瘦鹃浅浅的尝了一口,便安静的坐在一边等着迟太太过来一起用饭。 书页翻动的索索声间,忽然听到迟秉文问她道:“你说沈从文先生的文章好,好在哪儿?” 语气里尽是一种知识分子对于白丁的优越感,以及纯粹对于周瘦鹃这个人的不信任。 她没想到会有此一问,倒呆了一呆。迟疑了那么一会儿,她抬起头来,正好迎上迟秉文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不由心知肚明的笑道:“据说迟先生您是到日本留过洋的人。不知道有没有略读过日本作家的作品?要我说呀,沈从文先生的文章,古朴干净,是真有南朝文的玄灵清透,又与日本文学的朦胧感相合。” 迟秉文听到这里,不由得诧异地抬了抬眉毛,向她注视了一下。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这时迟太太却姿势别扭的被金凤搀了进来,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是在隐忍着。迟秉文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便将方才那一番对答皆抛到了脑后,问道:“妈怎么了?” 迟太太似乎不愿意叫儿子担心,便摆摆手道:“没什么。” 然而金凤一边小心翼翼的扶着迟太太坐下,一边却半嗔半怨的道:“太太!” 说着,她扭过头来,一脸担忧的冲迟秉文道:“大少爷您不知道,太太她不知怎么地扭到了腰,早起来就这样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别的都还好说,我也替太太揉了几下,只是没太大的用处,这样的痛又不方便,太太还不愿意请医生过来。” 金凤这么一大段话说下来,眼睛尽看着她那位大少爷,适时的叹了一口气,又道:“唉!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娣娣听着这一番说辞,低着头直翻白眼。 迟秉文知道他母亲固执的这样一种天性,怨道:“妈,您这是讳疾忌医!这可行不通的。” 迟太太听了,便“哎呀哎呀”的叫起来,对金凤道:“你这死丫头!我叫你在大少爷面前不要提的呢。就属你嘴快!” 话是这样的话,然而说出来确是另一番带着默许的佯嗔。 迟太太其实蛮乐意让她儿子为她费心费神,然而她是个母亲,又是个大户人家的太太,她不能自个儿直截了当的把自个儿的心思暴露在台面上,那就跌了价,失了身份,必须要经别人的口说出来,才合规矩,才不失体面。 她自从失了丈夫以后,全心全意的便都扑在了她三个孩子的身上,没有丈夫的安慰扶持,她自然希望三个孩子也能全心全意的扑在她的身上,尤其是那两个儿子,是迟家唯二的男人,她对他们的期望更大。 金凤忙笑着赔不是,然而侧面却体现了她的衷心侍主。迟秉文劝道:“妈也不必拿金凤出气,她也是为了您好。金凤一向是最体贴人心的,您还嫌她?我都看不过去。” 周瘦鹃听了噗嗤一笑,暗叹道:“直男啊直男!” 众人这下子都把目光凝在了周瘦鹃的身上,她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自己身上一道道的视线,不由得咽了咽唾沫。却恰好听到迟秉文的那一声冷哼。 他一向看不惯她,而她又在这样的场合上没忍住的笑出了声来,这下子还不定把她想的有多恶毒呢! 她捧起碗来喝了一口牛乳,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朝着迟太太关切的道:“太太既然不想叫大夫,可以拿热水渥渥,也是一样的。家里有松节油没有?拿松节油多擦擦就好了。” 金凤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旋即又一拍脑袋道:“唉!上回不知是谁扭伤了,借了松节油去用,本来就剩的不多,这下倒全用光了。我倒总想着出去置办货物的时候一道捎带了来,然而这一向侍奉着太太,不得空出去,便叫周妈替我留意着,不知周妈有没有采办回来?我也忘了问。” 娣娣抢着接话道:“什么周妈?明明就是你自个儿的差事。你倒好!知道周妈忘性大,就都赖在周妈身上。” 迟太太被娣娣那一把尖嗓子吵得头大,也不管她说了些什么,斥道:“娣娣!你倒越发没规矩了!” 金凤便一脸委屈的挨在迟太太身后,小声道:“娣娣想是最近遇着什么事了,心情不大好。何况她年纪还小呢,憋不住话的,太太您也别同她置气,你原先儿也是看中了她直话直说的这一点,她本性是好的——” 娣娣听了,先被迟太太那么一斥,便不敢再贸贸然的同金凤吵起来,只是扁着嘴的立在那儿。 迟太太道:“是,从前儿是喜欢她这么一点,然而日子久了,想必是我惯得她越发无法无天了!才由得她在东家用饭的时候这么吵吵嚷嚷起来!”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13 周瘦鹃看看这形势,心里也了解了个大概,她又是知道前情后事的,心里自然有一杆秤掂量着。她趁着静默的这瞬间,笑道“太太何必置气呢!多大点儿事?我呆会儿出去的时候帮您捎回来不就得了?” 不光是迟太太和迟秉文诧异,就是金凤、娣娣与阿小也惊了一惊。 这大少奶奶可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呀!今日怎么主动提出来要出门? 周瘦鹃倒没想到众人这时的心理活动,接着笑嘻嘻的朝迟太太道:“太太,您别动气嘛,这眉头也别老皱着,容易长皱纹!” 迟太太听了,不大高兴:“呵,我以为你是安的什么好心呢,原来是变着法儿的说我老了。” “哎呀!怎么会!”周瘦鹃语气颇为夸张的惊呼,顿了顿,又接着笑道:“这是我从前不大出去,我要是哪天同太太一起出去逛逛,保准得被人说成是姐妹!” 说着,她又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似的,冲屋子里立着的佣人道:“嗳?你们说是不是呀?” 那些佣人自然是一迭声的应着“是”。 迟太太却很受用,脸上便渐渐露了笑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的嗔道:“你倒也学会贫嘴了!跟着她们一道哄我!” 周瘦鹃“嗳~”了一声,笑道:“哪有的事嘛!” 迟太太自然又受了一番佣人们的恭维,高高兴兴的用完了这一餐。 吃完饭,女佣们又送上热手巾来。周瘦鹃一边擦着手,一边偏头朝迟秉文道:“迟先生,你晓得城里最好的脂粉店是哪一家么?” 还没来得及叫迟秉文开口,迟太太便疑惑的瞅了俩人一眼道:“小鹃,你怎么忽然叫他做迟先生了?他可是你丈夫,我也不是什么不知变通的婆婆,你从前一直叫他‘大少爷’,我便觉得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如今这一声‘先生’竟叫的更加生分了。其实你直接叫他‘秉文’就好。” 周瘦鹃笑笑不说话,迟秉文亦不想为她解围。 迟太太见到他二人这么一副带笑不语的样子,倒先在自己脑里想了许多,以为是他们夫妻俩的情趣呢,便也径自笑了起来,没再作声。 迟太太为了方便他二人说话,便先带着金凤回了房,留下娣娣监指挥着其余几个佣人收拾碗筷。 只有阿小自始至终沉默着,立在周瘦鹃身后未动。 周瘦鹃等人走的差不多了,便又问了一句:“迟先生,到底哪家胭脂铺最好呀?你还没回我呢。” 迟秉文用了这一餐饭,目睹了饭桌上发生的种种,此时更是疑惑,他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瘦鹃不答,笑道:“你问这么多干嘛?” 迟秉文愣了愣,没想到她这一反问。半晌,他把热手巾递到了佣人的托盘上,道:“我也不知道。” 周瘦鹃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么多?” 迟秉文斜瞪了她一眼,一副对牛弹琴的样子:“我说的是——我不知道最好的胭脂铺是哪一家。” 周瘦鹃歪着头,一手托着腮道:“怎么可能?你就没给姑娘买过胭脂水粉?” “没有。”他一口断定。 “怎么会?就你那个心心爱爱的女学生,你也没给买过?” 迟秉文瞟了她一眼,终于对于她今日这一番反常的举动有了理由——他以为她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说了这么许多,其实也只不过是为了借题发挥,故技重施,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直截的吵闹。果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渐渐学会了拐弯抹角的给人脸色。 他冷笑:“噢,所以你今日才一反常态,费尽心机的讨好我母亲。周瘦鹃,你不必这么做作。没用的,我不会让你伤害到小婵。你只要记着我们那晚谈的那件事就好。” 末了,临出门时他又讥笑道:“不管你再怎么耍心机,再怎么卖乖讨巧,我都不会爱上你的。你哄得了我母亲,却哄不了我,八年来,我对你没有一丁点儿的喜欢,只有厌恶。你好自为之吧。” 周瘦鹃坐在餐桌前受了他这一番话,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突然伏在桌子上哈哈哈的笑了出来。 好半晌,她终于直起身子来,指着迟秉文离开的那个方位,笑着对身侧的阿小道:“你说,他是不是也太自作多情了?” 如今的这个周瘦鹃的志向,可和原来的那个女配不同,她眼里可不是只看得到情情爱爱。她同时也想了,就算是真的要在这个世界里喜欢上一个人,那也不会是这么个自恋狂外加被害妄想症患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差不多一直都在火车上,所以更得晚了,但好在趁着第二天到来之前码完了今日份的内容!!! 祝大家观看愉快啦~ 第10章 小姑子的敌意 瘦鹃叫阿小先去楼上收拾收拾,便自己一个人去了她小姑子迟宝络的房里。 迟宝络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狗坐在床沿,身侧摊开着一封已经拆开的信,而信纸则随意的展开着。 周瘦鹃倚在门口,敲了敲房门,道:“宝络,我能进来么?” 迟宝络愣了一愣,她与她这嫂子向来不和,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今日突然过来,是打的什么主意? 周瘦鹃自然也晓得这个迟宝络同“女主”冯小婵是同班同学,又是镇日玩在一块儿的闺蜜,书里可是明明白白写着的——当初冯小婵和迟秉文的事,还是迟宝络从中拉的线。 然而瘦鹃却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男女主嘛,就还让他们好好的在一起。对于这么一个防她像防贼一样的自恋狂男主,她就不去打主意了,省的惹得一肚子闲气。 她也没有拆人姻缘的癖好——虽说这应该是属于周瘦鹃与迟秉文这对夫妻的姻缘,但既然原作者觉得男老师与女学生才是天造地设,小三上位也可以洗白白,那她也懒得逆书改命。她倒是一贯的很自信,以她这样的条件,真是想正正经经的谈感情了,总可以为自己寻找“第二春”的,所以也没必要和小姑子闹不和。 反正她马上也就要离婚了。 迟宝络哪里能知道她的这么一番心理变化?忙慌里慌张的把床上摊着的信收了起来,压在枕头底下,小狗倒被她慌张的动作惊了一跳,从她膝头“唔唔”的叫着蹿了下来,周瘦鹃的人倒已经走了进来,小狗便直冲到她腿边叫唤个不停。 瘦鹃猛地看到一只狗蹿出来,倒惊了一惊。缓过神来后,她便微笑着俯身替那只小狗抓痒痒,在它颔下缓缓地搔着,搔得那只狗伸长了脖子,不肯走开了。 迟宝络从里头走出来,正看见这一幕,倒显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冲着小狗唤了一声:“来利!” 那被换做来利的小狗便抖了抖浑身的毛,走回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14 了宝络的身边。 从前的女配周瘦鹃一向很厌恶这些带毛的小动物,她看着它们的毛发,心里总有一种不洁的感觉。 也无怪迟宝络如此惊讶了。 周瘦鹃一抬头,便瞧见了站在面前一脸敌意的小姑子。 迟宝络的个子不高,圆脸,眼睛水汪汪的,又大又黑,长得很“喜相”。然而略有点吊眼梢,使得原本柔和的脸上便添了几分戾气,显得不大好相处。 她那皮肤自然也是白的,然而却是上海女人粉蒸肉一样的白,跟周瘦鹃的那一种因为终年不见天日的缘故而呈现出来的阴白色不同,迟宝络的皮肤像水磨年糕一样的瓷实,带着外头新鲜的阳光味道。 她们二人就这么僵立着,迟宝络并没有要让她这有名无实的嫂子进来坐坐的意思,周瘦鹃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立在那儿持着笑。 迟宝络到底年纪轻,架不住她这样的淡定自若,很快便沉不住气的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道:“你上我这儿来干嘛?我可不欢迎你。” 话一出口便落了下风。 周瘦鹃听了她这样的一种语气,也不恼,反而毫不吝啬她的笑意,立在那儿问道:“宝络小姐知道城里最好的胭脂店是哪一家么?” 宝络疑惑地抬头打量着她,她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倒呆住了,没说话。 周瘦鹃又道:“像宝络小姐这么的年轻漂亮,自然晓得哪一家的脂粉最好,是吧?年轻女孩子就喜欢捣鼓这些粉粉罐罐的玩意儿,我从前也极爱的。” 宝络便点了点头道:“我当然知道。乐安路上——”就要说出口了,然而她转念却想到了冯小婵的脸,不由得闭上了嘴,又换了一副倨傲的神气道:“我不知道。” 周瘦鹃瞧她忽然变了态度,也皱了眉道:“你才刚说你知道的呢?” 迟宝络一脸的不置可否,开始动手收拾起她的牛皮包来,一样一样的往里头塞着书。一边头也不回的道:“我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 她把学生包的钮扣一合,便拎起来要往外走:“你一日不跟我哥离婚,我就一日不会给你好脸色看。”说着,她已走到周瘦鹃的身边,故意的甩起包来狠狠的撞了她一下。 “你堵在这儿干嘛?走开,我要去上课了!” 周瘦鹃没防备,被她撞得连连退了好几步。待她走出了家门,这才暗暗地笑道:“好家伙,这小姑娘性子真烈……” 又没问到,连连碰了两次壁,周瘦鹃竟不免有些丧气。 她从宝络房里慢悠悠地走出来,到了正厅的时候,正好碰见刚从外头玩了一夜才回来的迟秉英。 这迟家的二少爷迟秉英——身材相当高,不只是纵欲还是酗酒闹出来的苍白的长方脸儿,略有点鹰钩鼻,一双水灵灵的棕黑色的大眼睛,穿着件剪裁合体的樱白的西装,身段十分潇洒,一顶巴拿马草帽拿在手里,进门便在桌上一搁,颇有点儿雅痞的风度。 迟秉英跟他大哥的那一种知识分子的绅士做派真是天差地别。 他就是个整日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每天也只是去歌舞厅结交结交洋妞和新式女人。一天到晚的不着家,却也从没见哪个女人能把他制住拴住。 他一向瞧不上他大嫂那样的旧式妇女,倒是对冯小婵那样的女大学生还算尊重。 周瘦鹃远远地就闻到了迟秉英身上散发出的那一种浓烈的香味,她停下了脚步,嗅了嗅,掩着鼻子道:“佛手柑、白松露、橙橘、董衣草、茉莉、玫瑰、晚香玉、松香、肉桂、檀香木、麝香、雪松……” 迟秉英被她突然一阵报菜名似的咕噜吓了一跳,还以为今天又好巧不巧的赶上了她发疯呢,等到听清楚了她在念叨什么,倒有些不可思议似的停下了步子,一手撑着楼梯把手,歪歪扭扭的站在那里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周瘦鹃微微思索了那么一会儿,又笑嘻嘻的续道:“还有一味印度广藿香——”周瘦鹃放下了掩着鼻子的手,朝他笑道:“味道都杂在一块儿了,还有好些我也辩不出来。你倒是很好,竟然才回来。” 迟秉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在外头玩了一夜,又喝了许多的酒,到现在都还有些飘飘然。 他笑道:“我竟从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一边说着一边又往楼上走。 周瘦鹃很有些得意的受了他这一句夸奖,不由得又打趣道:“他们外国女人虽然五官立体又精致,身材也好,前凸后翘的叫人好不羡慕,可就是有一点美中不足——” 迟秉英听了,心里一跳,怎么她竟能猜到自己一晚上都是和洋妞们厮混在一起的?这么想着,便又停下了脚步,很感兴趣的盯着站在楼梯口的周瘦鹃的脸。 “因为基因的问题,她们总是有很重的体味,所以都爱拿浓烈的香水去遮,反而欲盖弥彰。这倒是我们黄种人的种族优势。”说到这里,她很自得的笑了。 迟秉英倒是第一次听说“基因”“种族优势”这些新名词,他觉得周瘦鹃与平时不同,从前的周瘦鹃美则美矣,却总有那么几分苦相,叫人过目不忘的便是那微微下垂的嘴角,和哭过之后微肿的眼泡…… 她的脸上从不像现在这样充满着生机活力,更别提那一种调皮而自得的神气了。 他以为是自己醉了酒眼花脑胀的关系,便一步步地走下楼来要看个清楚,他把手在周瘦鹃眼前晃了晃,问道:“我醉了么?” 周瘦鹃道:“醉了。” 迟秉英又问:“那醉的厉害么?” 周瘦鹃笑道:“这我可看不出来!” 迟秉英点了点头,又想了想道:“那你是我大嫂么?” 周瘦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反问他:“那你瞧着呢?” 迟秉英仔仔细细的往她脸上瞅了瞅,迟疑道:“我瞧着,是。可又不大像。” 周瘦鹃起了兴致,问道:“哪里不大像?” “语气、神态,都不大像。”迟秉英这么问一句答一句的,倒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可爱。 周瘦鹃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迟秉英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倒让她想到了自己在原来那个世界的弟弟,今年也只是二十出头,长得也是瘦瘦高高的,然而一身肌肉,是做重活做出来的。跟迟秉英不同的是,她自己的那个弟弟,打小儿就憨厚老实,不像迟秉英这么油嘴滑舌。 迟秉英见她忽然不说话了,便问道:“大嫂才刚怎么是从宝络房里出来的?” 周瘦鹃回过神来,笑道:“是呢。我本想去买脂粉的,可苦于不知道哪家胭脂铺好些,想着来问问宝络小姐,然而她倒同我置气,不愿意说。”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暗暗腹诽,到底还是现代方便!各种软件五花八门,不怕找不到店,只怕没有钱。 迟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15 秉英了然的点了点头,道:“三妹就是那个倔脾气,妈从小把她惯的。我倒知道这城里最好的一家胭脂铺。” “哦?那么是哪一家呢?”这倒真是无心栽柳柳成荫,得来全不费工夫。 迟秉英想了想,很洒脱地笑道:“乐安路上有一家。你大抵是不知道地方的,我正好闲着没有事,倒可以陪你去一趟。” 周瘦鹃听了,跟着点头,笑道:“那自然好,只是就要麻烦你了。” 迟秉英便调侃道:“陪大嫂这样美人逛街,迟某荣幸之极!” 周瘦鹃红了脸,啐他:“不正经!”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应该都是晚上八点更新啦~ 不过我9号开学就要去实习了,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很忙,如果忙的话估计就会变成隔日更~ 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第11章 口红控在民国 上国文课的时候,冯小婵早早地便到了,只因这堂国文课的任课教授是迟秉文。 她给迟宝络留了个位子,俩人紧紧地挨在一块儿坐着。 上课上到半途,迟宝络趁她大哥不注意,便凑到冯小婵的耳朵旁边唧唧哝哝的说着闲话,她把今早上如何给了周瘦鹃难堪的事情同冯小婵说了,冯小婵便握着嘴同她一起笑,末了,才终于正了正脸色对迟宝络违心的劝道:“宝络,你不该这么处处为难你嫂嫂。她到底是你哥哥的发妻……” 迟宝络撇了撇嘴道:“什么嫂嫂?什么发妻?我一概不认!我只晓得我大哥心里从来没有过她,她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女人,怎么配得上我大哥!?” 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宝络忽而眨巴着她那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鬼鬼祟祟的对着冯小婵使眼色道:“小婵,我大哥他一向喜欢的可是你呀!你可什么时候嫁到我们家来?” 冯小婵叫她闹得满脸羞红,低下头来轻轻地往宝络的小臂上拧了一把,嗔道:“哎呀,你这小蹄子!口里真是越发没个遮拦了!” 迟秉文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带到她们两个的身上,宝络看见了,忙小声的道:“完了,我哥朝咱们这边看过来了!我可不想再被他罚……” 冯小婵心头一跳,也赶忙坐正了身子,摊开笔记本在那里刷刷刷地记着写着。 车子沿着一条煤屑铺的汽车道开出去,周围是一片宽阔的草坪,两旁都是厚厚的冬青墙。 这还是周瘦鹃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头一次走出迟公馆的大门。她坐在迟秉英的车里,探头探脑的向外看着,觉得眼睛里所看到的一切都很新奇,简直是目不暇接的涌现到她的面前。 她这两日在二楼卧房中呆着时,总能听到有人叫卖臭豆腐干的声音,然而从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她这一趟出门,终于见到一个卖臭豆腐干的把担子歇在墙根下的凉阴处,抱着胳膊闲看对面马路上的景致,扁圆的脸,以及经久风吹日晒锻造的古铜色的皮肤,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 她看到街角走过一个大高个子的金发女人,斜斜地戴一顶宽檐的大草帽,露出牙齿来冲一个意大利水兵一笑,约摸是说了句玩笑话,那女人和水兵便都笑了。 车往前当当的跑,一切的见闻都随之远去了,远远地被甩在身后,然而又总有新的事物在前面等着,冲你招手。 迟秉英因为前一晚的彻夜未眠,开车的时候就有些打盹,几次三番的险些就要撞到路牙石上,周瘦鹃看的胆战心惊,一路上就总是没话找话的跟迟秉英攀谈着,生怕他真的睡了过去。 在等电车通过的空当里,迟秉英把车停在了安全线外,周瘦鹃在后座上往外瞧了瞧那些等着电车通过的男男女女,开口提议道:“我看你实在是精神不济,不如换我来开车呢?” 迟秉英倒听得笑了:“大嫂,这开车哪是人人都能开的呀!别说女人开车的少,就是非得开,也得先拿了证才行的。” 说着,从正中间悬着的后视镜里看了看坐在后座的周瘦鹃,心想着:他这个大嫂原先可是对于稍微摩登一些的东西都一概不会用的人,怎么今天突然提出来要开车?她原先可是连坐车都害怕,对这么个四只轮子的大铁皮箱有种种妖魔化的猜测的,如今,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个人的似的? 周瘦鹃心里亦自有一番想法:想当年她可是一次性通过了所有的驾照科目考试,两个月不到便拿到了驾驶证,从此在各大高速公路上飙车,昼夜穿梭于城市之间的老司机。现在竟然被这么个毛头小子嘲笑,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她想了想,便笑吟吟的开口再次提议道:“那么,你什么时候有空呢?我倒想请你来教我开这车,到时候我也去考个证。” 迟秉英不由得失笑,他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便也随口答应了下来:“好好好,等我找个天气好的日子,带你去练车。” 车子从霞光路转了个弯,便进了乐安路。 近来市面上很热闹,国人和洋人都抢着做生意。车子一开进乐安路,便能看到马路两旁大大小小的店铺里,有各种各样的帽子、洋装。有些店铺还点了电灯,蓝冷的灯光斜斜地照在橱窗里的木质模特身上,有一种强烈的近代独有的摩登感。 迟秉英替她开了车门,两个人便说说笑笑的走进了一家叫做“杜春”的脂粉铺子。 她在柜台上四处张望着,木质的橱柜里堆放着一摞摞的胭脂水粉,甜腻腻的散发出一阵阵的脂粉香气。 掌柜的看着周瘦鹃身上那一套半旧不新早便过了时的老式旗袍,便忖着她的喜好,拿出来几样鹅蛋粉和胭脂摆在她面前,热情的叫她挑选。 “先生太太,这些都是店里时兴的款式,您瞧瞧有中意的么?”那掌柜的倒以为他们是夫妻。 周瘦鹃便一一打开来,先凑在鼻尖闻了闻味道,又各样抹了一点儿在手腕处,试试颜色。 “太太,您可真有福气!”掌柜的笑眯眯的同周瘦鹃搭着话。 周瘦鹃抬起眼来,笑道:“这话怎么说的?” 那掌柜的往迟秉英身上一瞟,道:“您先生亲自陪着您来买这些东西,能不是福气嘛!我这里每天迎来送往那么些人,却多半是富家太太领着家下的佣人一道来置办,家里的男人哪儿有闲心陪着她们到咱们这地方来逛呀?” 周瘦鹃反应过来,抿嘴一乐,道:“老板您想差了!我跟他哪儿是夫妻呀?” 那掌柜的愣了愣,往他二人身上仔细的看了两眼,很有些尴尬。 周瘦鹃倒不大在意似的笑了:“他是我小叔子,今日正好遇着他,便搭了他的顺风车过来买东西。” 那掌柜的见是如此,脑筋转得飞快,忙接话道:“小叔子长得这样好,想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16 来您家那位也是个风流倜傥的贵先生。” 瘦鹃乐道:“倜傥不倜傥,我是不晓得,但风流嘛,倒是真风流。” 大家听了这么一句调侃,便都一齐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掌柜的又问道:“太太中意哪个?” 周瘦鹃看了看摆在她眼前寥寥的这几样脂粉,心想颜色怎么都这样的土气?一边自言自语道:“要是有迪奥999就好了…或者有香奈儿也好呀……” 到底还是现代方便,到底还是现代的化妆品种类繁多…… 脂粉铺的老板听到周瘦鹃咕哝了这么一句,一时没听清楚,便问道:“太太您说什么?” “啊?”周瘦鹃反应过来,笑了笑道:“我在说,要是有洋人制的那一种口脂就好了……这几样,我好像都不太喜欢。” 掌柜的想了一想,道:“有呢有呢!您等着啊!” 过了半晌,便瞧见掌柜拿了几样新式的胭脂过来,打开了一盒展在他二人面前,笑道:“太太您瞧瞧这个,这个是这一季巴黎新拟的桑子红。” 周瘦鹃展眼看过去,是一抹紫黑色的胭脂。 她又依次将其余的几样看了过去,倒使得选择恐惧症又犯了。她轻推了推迟秉英的胳膊道:“嗳?秉英,你瞧着哪个好看?” 迟秉英笑道:“大嫂,我一个大男人,哪里懂这个?” 周瘦鹃听了,便瞅着他不怀好意的笑道:“不能吧?你可是在女人堆里摸爬打滚惯了的,自然有自己的一种喜好。” 迟秉英被她打趣的俊脸一红,便果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认真挑了一样出来。 瘦鹃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将迟秉英挑出来的那一样胭脂和新拟桑子红一调,便调出来了一种新式的色调,薄涂是偏红梅子色,厚涂便是妖冶的血浆红。 她又挑了些胭脂相互混合着调了几个颜色,复古的烟熏玫瑰色,温柔的雾色蔷薇色、宝石红、棕橘红、酒红…… 她调了这么些个颜色出来,连见惯了女人嘴上口脂的迟秉英都忍不住的夸赞,脂粉铺老板心里竟隐隐的有些激动,恨不得把她留下来帮他一起开店。 周瘦鹃又仔仔细细的试了几样,终于笑道:“老板,凡是我刚刚调色用到的胭脂,都替我包起来吧。” 迟秉英立在柜台前瞧着,忽然道:“老板,每样都包两份。” 掌柜的听了,立马喜笑颜开的连连应“是”。 周瘦鹃惊了一惊,她是知道迟家家大业大,可也没必要同样的胭脂买两份呀!忙拦住掌柜的道:“唉,别听他的。我每样只买一份就够了。” 迟秉英的手有些不自在的插进了兜里,他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周瘦鹃道:“这另一份…不是送大嫂的,我想拿去送给我的一个朋友……” 周瘦鹃后知后觉的长“哦”了一声,往他面上极快的梭了一眼,像是知晓了什么似的含笑点了点头道:“送朋友啊?好好好……” 迟秉英一张脸上竟微微地泛了红。 第12章 脂粉铺里的风波 随着一阵响亮的哭声,抱着孩子的妇人走了出来,披着宽大的毛线围巾,更显得肩膀下削,她苍白着一张脸,轻声同店铺老板说着什么,想必是夫妻。 店铺老板同那妇人说了会儿话,便抱歉的请周瘦鹃同迟秉英二人先在店里随意看看,又叫来店里的伙计,让他们立在柜台前好生看着店,便随那妇人一道往里屋去了。 他们二人自然满口答应着,立在柜台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话。 迟秉英打趣她道:“大嫂这回买了这样多的胭脂,等哪天大哥回来看到了,倒是要好好的惊上一惊,只怕为着您嘴上的口脂,就留着不走了。” 周瘦鹃心里觉得好笑,连连摆手:“管他留不留呢?还是走的好,我也清净。” 迟秉英道:“怎么?大嫂打扮起来倒不是为了我哥么?” 周瘦鹃瞥了他一眼道:“为了他干嘛?” 迟秉英想起从前那样的光景,好笑道:“大嫂从前可是一心扑在我大哥身上,成日里围着大哥转的。” 周瘦鹃半倚在柜台上,以手托腮,歪着头想了想,道:“那是我从前不懂,如今倒忽然想开了。况且你大哥实在讨厌我,仔细想来呢,你大哥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嘛——” 迟秉英被她话中的大胆吓了一跳,竟颇有些自危起来,生怕她把注意打到自己身上,毕竟豪门大族之中,叔嫂越轨的事情还是屡见不鲜的。 虽说现在大嫂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然而从前的那一种不愉快的相处经历,还是叫他心有余悸。 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分外避嫌似的同瘦鹃悄悄拉开了距离。 周瘦鹃瞧见了,暗道迟家的兄弟几个简直都是戏精上身。她光明磊落的笑道:“你做什么?放心!你也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类型。” 迟秉英长得实在不赖,又有那一种风流潇洒的态度,是以向来在风月场上颇有女人缘,他虽然不想与周瘦鹃有牵扯,然而被她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倒真有些伤了自尊。便厚着脸皮问道:“哦?怪了!那么大嫂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他站在那里,竟有些恍惚,就算是在今天早上,他也从没想过有一天竟能够与他这个大嫂倚柜畅谈。 周瘦鹃立在那儿,倒真的仔细想了想,“像你大哥嘛,不够高,也不够黑,还整天阴沉着脸,浑身上下就是一种弱质的书生气——我觉得最有男人气概的,第一先决条件应该是体育化的身量,还有那一种被阳光晒过的小麦色的肌肤。” 说着,她那眼神往迟秉英身上一溜,笑嘻嘻的道:“你也是嘛,你虽然比你大哥要高些——然而你们迟家人就是太白了!笼统的那一种白,我就不大喜欢。” 迟秉英倒觉得她的说法新奇,道:“只有人家觉得我们白的好看的,还从没有人嫌弃皮肤白,要不那些女人们拼命的往脸上抹粉,出门还遮着把洋伞,是为了什么?” “那些女人是那些女人嘛,我跟她们不同。最好是皮肤黑一点儿,但也不能太黑——我也怕晚上寻不到他,暗夜里只剩了两个眼珠子呆愣愣瞅着我。那么多吓人啊!” 迟秉英听了,那画面便自然的显现在了他脑子里,忍俊不禁地同周瘦鹃笑到了一处。 迟秉文走进这家店里来的时候,正瞧见这么一幕。 他身后跟着的迟宝络一边从包里翻找着什么东西,一边低着头也走了进来。 立在柜台边的迟秉英与周瘦鹃听到了动静,不约而同的回过头来,正看见迟秉文站在不远处的店门口蹙眉向他们俩身上打量。 迟秉英笑着同他大哥打招呼:“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大哥,刚我们才提到你呢!” “你怎么在这?”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17 迟秉文沉着声问道。 迟秉英听得出来他大哥声音里的那一种严肃,忙笑道:“我来给朋友买——” 迟秉文看了他一眼,打断道:“没问你。”他把眼睛转向周瘦鹃,“我在问她。” 周瘦鹃微笑的眼睛里有一种单纯的快活,她道:“我来买胭脂啊。” 迟秉文的脸色仍旧阴沉沉的,他眼睛看着那两人因为方才笑闹在一处而越挨越近的身子,咳了两声,正色道:“你说你们先前提到我,都提到些什么?” “哈哈,是大嫂她说——”迟秉英抢着要跟他大哥分享这么一段拿他兄弟俩开涮的“趣事”,此时倒是没有一点儿的顾忌了。 瘦鹃瞧了一眼迟秉文不带丝毫表情的冰块儿脸,想要拦住迟秉英让他不要再说下去时,却已经为时已晚。 迟秉英道:“她说大哥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嫌你长相太白太文气了,还嫌你没有我高,哈哈她这一句我倒是很喜欢。她还说她喜欢那种黑一点儿的男人。” 迟秉文绷着脸听他一一道来,脸色很不好看,那一双黝黑的眸子便紧紧盯住瘦鹃。 瘦娟脸上多少有些讪讪的,她虽然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然而背地里议论人的话却被当事人听到,她多少有些做贼心虚的意思。 宝络在迟秉文身后听着他们几个的对话,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这女人的言辞也太大胆了吧?! 迟宝络尖着嗓子道:“你……你这女人简直不守妇道!” 她偏过身子,愤愤的摇撼着她大哥的臂膀,低声嚷道:“大哥!你看她!越发没规矩了!她这样怎么能做我们迟家的少奶奶嘛!” 迟秉文紧紧抿着唇,没作声。 迟宝络看他无动于衷,又继续嚷:“哥!我看你还是趁早休了她!小婵多好的一个姑娘家呀?简直没法比嘛!” 周瘦鹃听了,叹了口气,微笑的眼睛里有一种藐视的风情,她道:“宝络小姐,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我不跟你吵,你也不要总这么跟我过不去,好吧?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嘛!” 迟宝络原以为她会同从前一样的一声不吭,默默地在一旁掉眼泪呢,但显然如今的情势已是她不可控且不可知的了。 她不服气的哼了一声道“装什么佯!” 周瘦鹃听得分明,“宝络小姐要是真觉得我不守妇道,那你尽管这么觉得好了。只是有一点,你那好姐妹“爱”上有妇之夫,倒是值得歌功颂德的了?” 迟秉文变了脸色,“周瘦鹃!你别得寸进尺!” 她扯了扯嘴角,抬眼看向迟秉文,眼风一扫,笑道“我倒不知!你们这样的新式人、当代的女大学生,推崇的可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竟也上赶着给人家做小,做姨太太?” 迟宝络被她呛住,好半天才气急败坏的嚷道:“你胡说!要不是你死吊着我哥不撒手,说什么也要嫁到我们家来,我哥早便娶了小婵了!” 周瘦鹃瞧着她冷笑道:“你哥当初要真有气性,就不该迎了我进门么!可谁让你哥孝顺呢?要是当时便抵死不答应,那也没有如今这么多事了不是么?” **味一下子充斥了整间店面,迟秉英眼看着局面渐渐的就要失控,忙笑着打岔:“唉三妹,你就是这种牛脾气!少说几句不行么?大嫂你也别气,三妹年纪小呢,说话不过脑子的。” 他瞧了站在那里阴沉着脸的迟秉文一眼,大着胆笑道:“大哥你也不劝劝!嗳?宝络,我倒要问问你呢?你们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其实冯小婵的生辰将近,而迟宝络与迟秉文一直也不知道送什么才好,倒是早上与周瘦鹃那一段意外的对话提醒了她,下了学便邀上她大哥一起到这城里最好的脂粉铺里挑礼物来了。 迟宝络听他这么一问,便笑笑地道:“再过几天便是小婵的生日了,大哥要我帮他给小婵挑一样礼物。”虽说是事实,可也确实有一种要故意看周瘦鹃笑话的意思。 迟秉英听了,暗叹是好心办了坏事,然而当他转头看向周瘦鹃时,她脸上那一种无所谓的平淡神色,反倒叫他有些不明所以。 迟宝络看了周瘦鹃一眼,开口嘲讽:“倒是你,怎么?觉得拿不下我大哥了,便把注意打到了我二哥身上?” 迟秉英咳了一声,他还记得周瘦鹃先前的调侃,生怕从她嘴里再听到什么伤自尊的话来,忙抢白道:“宝络!你胡说什么呢?!” 迟秉文反倒笑了,然而话里却满是讥讽:“果然么,我还以为你这两日是突然改了性,原来只是换了个目标,看来还是离不得男人。” 迟宝络便一唱一和的接道:“自然呀!有些女人嘛,活在旧社会的牢笼里十几年,没念过书,又没有什么长处,年纪再大些也不会增加她的才能见识,不过是年青的时候仗着有几分姿色,赶早找一个男人嫁了,从此便靠着男人过活,离了男人便活不下去了的。” 周瘦鹃本不想再纠缠下去,此时却睁大了眼睛,很诧异似地,把脸色正了一正,说:“噢?看来你们迟家的男人都是香饽饽,凡是个女人都得上赶着的往你们迟家男人身上贴。” 迟秉英叹了口气,无奈的伸手拦住了欲上前理论的宝络,他按住宝络的肩,俊脸上扯出个生硬的笑来:“三妹,你就少说几句,啊?赶明儿哥哥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你不是说冯小姐要过生日了么?正好,我今早带了几听外国货的糖果饼干来,到时候我叫人送到你房里去,算是你与大哥送的,好不好?” 迟宝络撅着嘴,好半晌,才终于不情愿的拂落了迟秉英搭在她肩上的手,道:“行吧,看在你这几听洋饼干的面上。” 第13章 她就像耀眼的火花 不知是哪里的礼拜堂敲着昏昏的钟,透过天光直传到很远。 店里的伙计捧了一只镜匣过来,周瘦鹃便上前去照了一照镜子,毫不假借的照出了她的一副清瘦的面容来。 她不由自主的便把一只手摸上了凹陷的颊,在尘光中转来转去的来回寻找着角度,盯着这一面镜子看了许久。 她实在不满意现在这样干瘪枯瘦的身体。 老板从里间恭着腰赔笑的小跑出来,拱手连道:“抱歉抱歉,让各位久等!” 迟宝络上前道:“老板,最近店里来了什么新货?我要当季卖的最好的,还请您拿出来让我瞧瞧。” 店铺老板笑应了句“好好好!”便转身从橱柜里拿出了几样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一一展开来让迟宝络去挑。 周瘦鹃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从镜子中收回神,同老板道:“老板呀,我还想看看香粉、眉笔什么的,您能拿出来叫我挑一挑么?” 那老板两头忙着,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周瘦鹃又道:“您只管叫店里的伙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18 计帮我取一下便好,你去照应那边吧,我自己能挑。” 迟宝络听了,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道:“我倒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品味。”一边说着,一边还装模作样地往她身上扫了两眼。 迟秉文此时也跟到柜台前站着了,离瘦鹃不过三两步的距离。他用一种严肃的口吻提醒道:“宝络!” 迟宝络一向忌惮她大哥,他身上那一种做学问人的坚实严肃的气质,总是让迟宝络于无形之中感受到一种沉郁与不可侵犯。 老板先前呆在里屋,不晓得他们四个人之间的关系,眼见得场面渐渐尴尬起来,这下只好陪着小心,生怕得罪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从衣着打扮上来看,就知道这四人一应的非富即贵。 他笑呵呵的朝学生打扮的年轻女人道:“这位小姐,您是不知道,那边那位太太呀,倒是真会挑东西,她还有自己的一套办法,调出来的那几样胭脂啊,我看了都佩服!” 迟宝络听了,狐疑地朝瘦鹃处瞟了一眼,不大相信。 周瘦鹃抿着嘴,倒有些不好意思的冲老板笑了笑道:“惭愧惭愧,是我在行家面前班门弄斧了。” 她正要收回目光转回头来时,一抬眼,却碰上了迟秉文那一束探究的目光。她一愣,笑意滞在嘴角,笑弯了的眉眼一时亦来不及收敛。她便这么仰着脸羞涩而骄傲的撞进了他的眼底,那一种活灵活现的狡黠神气,刹那间在迟秉文的心里燃起了一小束的火花。 他忽然记起多年以前在日本留学时,独自去隅田川附近参加的那一场夏日祭典,那一场花火大会。 那年,他还只是个满怀热血的毛头小子,一个人落寞的走在异国热闹欢腾的人群中,心里却只有他远在海的那头的乡土。 空中云霞缥缈,已淡淡浮现出一眉纤月,白如爪痕。 在他身旁络绎不绝的,是穿着各式各样浴衣、脚踏着木屐的男男女女。他看着天边的那一颗星——他在那一颗星底下,也曾度过十八个秋冬,那里,是他的故土。 他随着人流走上吾妻桥,有欢呼声传来。 他满含热泪眼看着的那一颗星子上,霎时绽开了一朵紫色的火花——在许多年后的今天,依然闪闪发光。 只有这空中激烈的火花,哪怕要用生命去换,他也想握在手中。 周瘦鹃看着他定定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种深沉的目光,既像是在探究,又像是透过她在触摸一段遥远的时光。她不解地蹙起了眉头,装作喉咙不舒服的样子,咳了一咳。 迟秉文终于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有些讪讪的收回了目光。他故作镇定的偏转了身子,面朝柜台,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店铺老板说着什么,却在她转回头去时,不由自主地又悄悄看了两眼。 她无疑是耀眼的。 怎么他从前竟未发觉? 周瘦鹃半倚着柜台,一边试着颜色,一边同迟秉英说说笑笑。她将凡是能够用到的都挑了出来,心里暗暗地调侃:一下子挑了这么多,简直是要去做个美妆博主!要不是这个时代还不发达,就凭她现在这么一张脸,也能毫不费力的走红油管了。 从前靠一身硬本事吃饭,如今,若是依旧生活在科技发达的现代,那就完全可以靠脸吃饭的嘛。 然而她很快制止了自己的这么一种想法,她生来是个务实的人,红颜易老——比起风情的那一张脸,或是丰乳肥臀,唯有聪明的大脑,才是为人一生永远不老的最高级最性感的器官。 迟宝络亦偷偷摸摸地向她这边看去几眼,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凡是周瘦鹃挑出来的香粉胭脂,每一样都有她自己的小心思。宝络瞧了,也暗暗地很有些佩服。 可她从来跋扈惯了,不懂得低头的道理,便仍旧犟着,在胭脂铺老板热心的介绍声中,随意的买了那么五六样。 东西一样样的包装好了,她便嬉皮笑脸地缠着迟秉文付钱,不光是迟秉文自己买的那一份,还连带着宝络送冯小婵的一份,以及宝络给自己挑的一份。 周瘦鹃亦笑笑地叫了声老板道:“我也挑好了,还麻烦您给算一下账。” 只见掌柜的拿起算盘噼里啪啦的算了一通,真是很可观的一笔钱。 周瘦鹃早上带出门的现银倒远远地不够了。迟秉文听到这边的动静,便也跟了过来,知晓了她眼下缺钱的窘境,便掏出钱来要替她结账。 迟宝络见了,脸皱做一团,嚷道:“大哥!她自己又不是没钱!你干嘛替她付?” 迟秉英见了这样一种情形,只觉得头大,他拦住秉文要付钱的动作,道:“这也能争起来?哥,你把钱收回去,宝络你也别闹,我来付!总行吧?” 他虽是个浪荡公子哥,然而很舍得为女人花钱,用钱嘛来得个会用,这也是女人们前仆后继围在他身边的一个原因。 瘦鹃看着他们几个,亦潇洒的笑了一声:“不见得我真是要靠男人养活的,你们都消停些,我自己付。” 虽然话说的慷慨,然而她立在那儿,亦没有更好的办法,两手便不自觉的互相揉着。忽然觉得硌到了什么东西。她把手伸出来,放到眼前显排着,指头上一只金戒指,指甲上是斑驳的凤仙花汁染就的红蔻丹。 她想了想,虚虚捋掉手上的金戒指,摆到掌柜的手边,道:“您看这只戒指值多少钱?” 掌柜的眯起眼来看了看,皱着眉头道:“要是拿这戒指抵,倒还能余出来一些钱呢。” 瘦鹃听了,直了直身子,脸上漾开一个笑道:“那么就这只戒指吧。” 老板点了点头,正准备收下这一只金戒指,却被一只手先把戒指夺了去。 迟秉文把戒指捏在手里,铁青着脸望向周瘦鹃,皮笑肉不笑的道:“很好,很好——你真是越发厉害了!” 周瘦鹃不明所以,呆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满面怒气的男人。半晌,她才蹙眉道:“你干嘛啊?” 迟秉文弯起一边的嘴角,阴沉着脸一步步逼近了她,她的腰抵在柜台上,退无可退,被迫抬起头来,屏息瞪视着近在咫尺地这么一张男人的脸。 “你是我迟家的媳妇,我做丈夫的,自然要替你付钱,你要是自己当了首饰,这传出去,像什么话?”迟秉文紧紧地盯住她那一双眼,顿了顿,把戒指捏在周瘦鹃的眼前,冷笑道:“我想你大概也不用那么着急?咱们还没离婚呢,你没必要这么早的就褪了戒指。” 周瘦鹃心头一跳,她倒没想到这一茬——原来这只竟是结婚戒指。怪不得生性“俭朴”的女配整日里带着这么一件配饰,想不到竟是有这么一层意义的。 迟宝络同迟秉英两兄妹亦愣了一愣,一是为着戒指,二是为着迟秉文这突然爆发的火气。 他俩还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19 从没见过他们大哥这样毫无顾忌的大发雷霆。迟秉文向来是个谦谦君子,轻易不同人动怒的。 周瘦鹃定了定神,向迟秉文很快地睃了一眼,旋过头去。像是听了个笑话似的,嘲讽道:“迟先生,我倒不明白你到底在气些什么?离婚也是你提的,怎么现在却闹得像是我负了你?” 说着,她便趁他不注意时,从他手里把戒指夺了回来,换了一种舒徐清澈的语气同掌柜的道:“老板,我还是用这戒指作抵。” “我不同意。”迟秉文抱臂冷笑道。 掌柜的瞧见方才那一幕,从那二人的话里也听出了个大概,想必是两夫妻闹别扭,便也不敢再收这戒指,生怕惹出什么事来,毁人姻缘可是伤阴骘的。 迟秉文取了现银给老板,又因他作为一个男人,力气大些,毫不费力的便从她手里夺了戒指,得逞似的一笑,转身便走出了胭脂铺子。 瘦鹃愣起了一双眼睛,几乎是翻着白眼瞧着他大步离开,然而她还是微笑着的。 “砰”的一声,车门打开了,周瘦鹃毫不客气的坐进了车里,膝上摞着几只打包好的精致盒子,里头装满了胭脂香粉,沉甸甸的压在她的膝上。 “你替我付的那些钱,先算我欠你的,我早晚会还给你,放心。”她目视前方,一本正经地说道。 迟秉文听了,气极反笑,只是觉得无话可说。他发泄似的一踩油门,车子便开出去老远,只剩下迟秉英同迟宝络两个,立在胭脂铺的门口面面相觑。 第14章 清蒸桂花鱼 一路上无话。 迟秉文绷紧了唇开他的车,周瘦鹃便自顾自的看她的风景。 她爱不释手的把盒子拆了个遍,又把里头的每样瓶瓶罐罐都看过去一眼,才终于心满意足的含笑重新装好了包装。 霞光路上的新津饭店前放起了炮仗,点炮仗的伙计小跑着躲开了,男傧相女傧相,围在新郎新娘身边叽叽喳喳的起哄着,还有凑热闹的,人人脸上都是喜气,贺一对新人的喜结连理,炮仗声中,是兴兴轰轰满世界的乱红。 瘦鹃坐着迟秉文的车便回了迟公馆。 迟太太听见说大少爷开车送了大少奶奶回来,高兴地合不拢嘴。她赶忙领着金凤到客室里候着他们。 周瘦鹃两手分别提溜着一摞盒子,微笑着走了进来。 才过一重门,便遇着出来迎她的阿小。她把盒子递给迎上来的阿小,含蓄的甩了甩手,叫她把东西都先归置到楼上去,阿小听话的应了声“是”,转身走了。 瘦鹃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迟太太迈着小而矜贵的步子走上前来,往她身后看了两眼,疑惑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瘦鹃含着微笑道:“噢,秉英他没同我一起回来,他还在店里呢。” 迟太太摆摆手:“不是秉英。我听簇簇说的,刚刚是秉文送你回来的?他人呢?” 瘦鹃朝迟太太身后看了一眼,簇簇就立在门口,黄嘟嘟的小圆脸,眯细的眼睛,厚嘴唇,还有一头营养不良的黄头发。她是迟宝络房里的丫头。迟秉文同周瘦鹃从车里下来的时候,她正立在门口的弄堂里嗑瓜子儿,逗猫儿。一扭头看到他们两个,便忙把瓜子儿揣进了兜里,溜进迟公馆里向太太汇报。 “噢,他呀,他学校里还有事吧,就又走了。”周瘦鹃道。 迟太太却笑眯眯的,连说了几声“好好好。”她以为是秉文忙里偷闲也要亲自送瘦鹃回来,她仿佛能立刻抱到个孙子了。 迟太太嘱咐瘦鹃先上去歇息歇息,又叫簇簇端碗绿豆汤送到瘦鹃房里,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她自己的房间。她坐在床沿上,看着床头那一只枕头也异常的欢喜,不由笑呵呵的抚弄了几把。 傍晚的榆园路上起了一层白雾,街道两旁成排的绿阴阴的树掩在一片雾气里,树叶也泛了灰。雾里的人力车黑沉沉地从远处来了,然而拉着人力车的车夫,却跑的特别地慢,慢慢得才过去一辆。 周瘦鹃坐在外面阳台上乘凉,一只脚蹬着栏干。白嫩嫩的脚上是新涂的红蔻丹,微微有些潮意,还没干透。她把脚一下下的蹬着,藤木质的摇椅便随之向后斜,一晃一晃,而不跌倒,她手里捧着一本小说,看不出来是什么名字。 摇椅旁边的一只小茶几上,摆着一罐方糖,还有半杯牛奶。地下是吃了一地的邵伯菱角。 天黑了下来。黄黄的车灯,脚踏车的铃声,都收敛了,异常轻微,似乎生怕吵扰了将要入梦的人。 她看书看的眼酸,便坐起来拿牛奶喝,因为嫌牛奶腥气,里面掺着有姜汁。 两只大车灯缓缓的从公馆底下驶过,不远处似乎传来了一道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尖锐的划破了即将到来的长夜。 瘦鹃喝光了一杯牛奶,只剩下杯底那一层薄薄的液体,她把杯子倒悬过来,张着嘴去接,然而那几滴牛奶悬在杯沿,欲滴不滴的坠成了一个乳白的水珠。 僵持了一会儿,她终于缓缓地伸出舌尖,舔舐干净了。 楼下隐隐的有人声,迟太太在底下招呼着下人们安排晚饭,嚷着叫多添两副碗筷。 想必是迟秉英同宝络一道回来了。她这么想着,便把杯子搁在了小茶几上。仍旧闭着眼躺回了摇椅里,脚蹬着栏杆,像在摇篮里似的一晃一晃。 屋里暗沉沉的,有人走了进来,顺手把电灯捻开了。 她感受到忽然强烈的如同白昼似的亮光,眼珠子不舒服的在紧闭着的眼睛里转了一转。她道:“阿小,屋里的灯开开就算了,阳台上的嘛就不要开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又道:“阿小,你来把菱角扫一扫来。” 步子更近了,然而没有人应声。瘦鹃觉得不太对劲,疑惑着睁开了两只眸子,正好看到背对着她立在阳台上看风景的迟秉文。 她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道:“嗳?你怎么悄么声的就进来了?” 迟秉文偏转过身子来,“什么叫悄么声?我又不是贼。也没故意藏着脚步,你真奇怪了。” 瘦鹃撇了撇嘴,不服气的道:“你又不说话,我还以为是阿小。” 迟秉文失笑道:“看来你耳朵不错,连男人和女人的脚步声都难分清了。” 周瘦鹃被他这一句话噎的哑口无言。 他又朝她身上看了看,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吹冷风?好受了凉骗我回来?” 瘦鹃竭力忍住了要翻白眼的冲动,微微笑着道:“夕阳无限好嘛!清风相伴,落照作陪,我就坐在这儿看会儿书。” 迟秉文听了,反倒笑起来,又仿佛不愿意太使她难堪似的,笑得很含蓄,他反问道:“你看书?你倒也会看书?” 瘦鹃看着他那一脸笑意,却恨不得把书拍到他脸上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20 去。 虽然她在从前那个世界接受的是简化字的教育,繁体字即使不会写,但认还是认得的。他凭什么这样嘲笑她?好像她说的是天方夜谭似的。 然而周瘦鹃很快智商上线,她猛然想起原来的那个周瘦鹃可是个“文盲”!想着,便不由得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她抱着书,坐起身来,因笑道:“迟先生,你别太看轻我嘛——我也是很有上进心的。” 说着,笑吟吟地站起身来,往卧房里走,路过梳妆台前时,顺脚将蚊香盘踢到了桌子底下。 阿小噔噔噔的跑上楼来,朝卧房里探头探脑的望着,招呼道:“大少奶奶,太太让我上来叫您下去吃饭。” 瘦鹃把头发简单的一束,答应道:“嗳,就来!” 迟秉文已立在她身后四五步处。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下了楼,迟太太瞧见了,脸上的笑意便更浓了些。 迟宝络已坐在桌子旁边等着了,见到他们下来,只是叫了声大哥,好像瘦鹃不存在似的,连正眼也没瞧上一瞧。 周瘦鹃却并不在意。她走到桌子前面,首尾分别一张椅子,桌子两边又摆了两排,一溜三张椅子,她择了左手边最中间的那一张坐了,宝络就坐在她对面。 然而她一坐下,迟秉文便挨着她坐在了上首一张椅子上。她没料到似的狐疑着偏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干嘛?” 迟秉文淡淡的道:“我坐下来吃饭啊。” 她抿了抿唇,持着微笑小声地道:“我问的是——你干嘛坐我旁边?” 迟秉文即刻便反问道:“怎么?谁规定了不能坐这儿么?” “……”她皱着眉头,“没……你坐吧。” 迟秉文低头摆弄着碗筷,沉默了一会儿,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放心吧,我只是觉得你这两天有点儿反常,所以得看好了你,免得我家人受难。” 瘦鹃听了,端起桌上的一只茶杯,微微偏过头来,在杯沿上凝视着他,因笑道:“嗯……真是好儿子、好兄长,只可惜嘛,你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情人。” 她转回头来,喝了一口水,笑笑地放下了杯子。 迟太太看到他们两人凑在一起唧唧哝哝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只觉得他们的关系竟是从没有过的亲密,一颗心竟越发的雀跃了起来。 周瘦鹃拾起筷子,往桌上一瞅,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烧鸡、葱烤肉、清蒸鱼、胶冬瓜……样样都是新鲜做出来的。她狐疑着尝了一口,竟都是咸的、清口的。尤其是那一条清蒸鱼,八月里新鲜刚捕上来的桂花黄鱼,鱼肚皮上一抹娇黄,鱼眼睛像透明的绿宝石。放了盐和料酒清蒸,淋上盐菜汁,旁边一碟虾子酱油。 她记得昨天晚上才吃过黄鱼,然而却是依照迟家的口味红烧的。她知道红烧黄鱼的做法,要先在大量的生油中煎过,再放上浓浓的酱油,加葱加糖,然而味道太厚了,她吃不惯,浅尝了几口便重又吃起了一边的小菜。 迟家的各种饭菜都要加糖,吃起来甜腻腻的,而且油味过重。周瘦鹃吃不下,下午的时候特地叫阿小偷偷从后门巷里溜出去,买了臭腐乳和香干之类的回来。她中午便没有吃饱,怕晚上还是这一类的饭菜,到时她也好关了门偷偷在楼上吃自己的夜宵嘛。 没想到晚上的这一餐竟这样的容易下饭了。 迟太太笑道:“小鹃,我知道你家乡那边吃的都是清淡的,今日便特地叫张妈做了一桌子清口的菜来,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瘦鹃忙不迭的点头道:“爱吃爱吃,多谢太太!” 宝络故意把筷子同碗碰的清脆一响,哼了一声道:“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迟秉文扶着筷子默默坐在她旁边,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本来永远是那一种小心翼翼含着颤栗的哀苦的声音,叫人以为她是紧紧含着泪,仿佛说完这句话便要哭出声来似的。她很少大声说话,即便是大声说话,也是那一种寒颤的久被欺压的悲声,叫人听了怪瘆得慌。 可她这两日却太快活了,语调是那样轻松,他反倒不能够放心。 第15章 后悔吗? 一顿饭吃下来,不能说是不愉快的。 周瘦鹃没那个闲情去与桌上几位各怀心思的迟家老小纠缠,她只是怀着一种来之不易的心情,竭力保持一种斯斯文文的状态埋头吃饭。 她有多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 从前呢,不是外卖就是应酬,好不容易自己做顿饭嘛,为了保持体型,永远吃的都是各式沙拉,或者水煮蔬菜、水煮鸡胸。 她吃的来得个起劲。 看她吃饭的人也看的来得个震惊。 从前的那个“周瘦鹃”,可是三口饭就能饱,四口汤就能撑的“弱女子”。如今相比下来,她吃的也太多了——一小碗的饭不够,又叫张妈添上了一碗。 迟秉文看着她一口口的往嘴里送饭,一时愣在那里。 迟太太也惊了一跳,她咽了口唾沫,轻声嘱咐道:“小鹃,你慢慢吃啊——不够再盛。”说着,又叫张妈给瘦鹃添了碗冬瓜汤。 周瘦鹃停了停筷,道:“谢谢太太。”又偏过身子从张妈手里接过汤碗,笑着又道了声谢,闹得张妈倒有些不好意思。 迟宝络看了,冷不丁的哼一声,说:“瞧她那饿死鬼投胎的样。” 迟太太朝她瞪去一眼,宝络却不怕,依然一副不屑的神气。迟秉文却不知怎的,骤然沉了脸,斥道:“宝络!”宝络顿时缩了一缩筷子,埋头自顾吃她的饭去了。 “秉文,你今天晚上不走了吧?”迟太太小心翼翼的问道。 迟秉文想了想,面上有一阵犹豫“明天在学校礼堂里有我的一场大课,我吃过饭还得回学校去核对一下。” 迟太太听了,心里颇有些失望。然而转念一想,他本可以不回来的,却仍然回来吃了饭,总是好事。但她不知道的是,迟秉文却纯粹只是为了送宝络回家。 瘦鹃倒觉得他不在家最好,如今心里反倒松了一松。 迟公馆里的碗,碗口还没有一只手掌大,浅浅的底,大约是只有平常饭碗的一半。 瘦鹃吃了两小碗,相当于只是平常吃了一碗饭。她倒有些能理解豪门太太们为什么总是能维持一个很好的体型了——饭桌上花样虽多,然而分量却都打了折扣。经年累月的吃这么少,不瘦才怪嘛。 她从一个女佣手里接过了热手巾,仔细的擦了擦手,便笑着同大家告辞。 瘦鹃走到楼梯拐角处,招手唤来了阿小,同她道:“今晚上你不用守在我房里了。你弟弟才刚结了婚,家里也不知道会不会缺什么少什么,你该家去看看,明早也不用急着赶回来。” 阿小脸上便立时露了个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21 笑出来,喜孜孜的连连道谢。瘦鹃便让她快回屋收拾收拾,趁着外头还亮着灯,不至于黑灯瞎火的摸回家。 客室里忽然响起一阵电话铃声,女佣走过去接了,遥遥地朝饭厅里喊:“大少爷,有位陈先生找你!” 迟秉文听了,便起身去接电话。 “喂?” 楼上卧房里的电话是连着客室里的那一只的,周瘦鹃刚好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她没听到楼下女佣的声音,以为是迟秉英打过来的,便也顺手接了起来。 早前他们在胭脂铺里闲谈时,她曾说过想去成衣店里做几身新衣裳,她问迟秉英晓不晓得城里哪家成衣店最好?迟秉英便笑着拍了拍胸脯,答应说明日就带她去。他还说:“若是我明天早上不能按时来接你,晚上自然会打电话告诉你一声的。” 她本就没报太大希望,便尽等着晚上的这个电话了。 “喂?秉文吧?小婵家里突然出了点儿事,她叫你不必到我家来接她回学校去了。她已经连夜买了火车票回家去,估计得过两三天才能回来。” 电话里传来陈伯玉的声音。 迟秉文的心跟着悬了一悬,忙问道:“她有跟你说是什么事吗?” 陈伯玉想了想,“她也没说,很急的就走了。” 迟秉文又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道:“估计现在都已经到火车站了吧。” 瘦鹃没作声,悄悄地就挂了电话。 冯小婵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迟秉文挂断了电话,回到他座位上。从客室到饭厅的这一段距离,路过一面炉台。炉台旁放了一只半旧式的座钟,他抬眼看了看。长方的红皮匣子,暗金面,极细的长短针,咝咝唆唆走着,他心里因为方才那一通电话乱了方寸,连连看了好几眼,也看不清楚是几点几分。 迟太太指挥着佣人收拾桌上的碗筷,这时候迎上前来,问他:“没什么事吧?” 他眼神明显的一愣,继而点点头道:“没事。” 迟太太多看了他两眼,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去嘱咐娣娣留下来帮忙,便独自回了房去歇息。 宝络坐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的拿银勺搅着糖水。 “宝络——你知道小婵家里出了什么事么?”迟秉文拉开椅子,坐在她的对面,皱着眉头询问道。 迟宝络搅着糖水的动作顿了顿,她看了她大哥一眼,眼神却有些回避:“我……我不知道啊……她怎么了?” 迟秉文紧紧盯住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道:“宝络,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不要瞒我。” “我真不知道……” 迟秉文坐在那里,不作声,静静等着宝络开口。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其实我也不很清楚——”迟宝络终于受不住似的举手投降,她有些难以启齿的忸怩着道:“小婵前几天跟我说,她家里人来了信,说是有人替她说了个人家,叫她抽时间回家一趟……应该就在这几日吧。” 宝络向他坦白这些话时,心里亦七上八下的。她等了片刻,然而迟秉文却一动不动的仿佛冻住了一般。她生怕他忽然发火,便连忙站起了身,逃也似的躲回了自己房里。 他两手搁在桌上,原本虚握着的拳头渐渐收紧了。 周瘦鹃不知何时披衣立在饭厅门口。 阿小叫她放了半天的假,她便只能自己下来找杯水喝。当她看到仍旧坐在那里的迟秉文时,倒有些诧异,一边走进来,一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原来你还在。” 迟秉文只是直直地坐着,这时候忽然叹了口冷气,道:“你后悔吗?” 瘦鹃不明所以,“什么后悔?” 他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嫁给我,嫁进迟家,你后悔吗?” 瘦鹃想了想,轻笑道:“这话你不该拿来问我。” 确实是不该问她,她本来就只是半途接管了这具身体而已,真要问后不后悔,他应该问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然而听者却不知这一层含义。 “我后悔了——”他缓缓的说道。 “你今天在胭脂铺子里说——我当初要真有气性,就不该迎了你进门。要是我当时抵死不答应,那也就没有如今这么多事了不是么?”他忽然低笑出声,然而喉间却似梗着万年无言。 周瘦鹃停在那里,抿着唇,没说话。 “如果当时我坚持……瘦鹃,我后悔了……”他第一次不再连名带姓的开口叫她的名字,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他也模糊地觉得,这句话是出口伤人,很有分量的。然而他心里本就为了冯小婵而发慌,又口不择言的加了一句:“我意思是说,当初我就不该迎你进门……” 他想掩饰他自己,然而终于无味地笑了两声。 周瘦鹃却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她早已习惯了摒除感情的生活。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就连她自己因为失恋而绝望的那一晚,也是独自一人坐在异乡的大街上痛哭了一夜,无人安慰,无人问津。 然而她并不可怜他。 她知道事情的原委,心里其实极度看不起他此时心心念念的冯小婵。 “不是的。”她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叔本华。希望某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当初不曾发生,是折磨自己的愚蠢做法,因为这样希望就等同于希望发生一些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其不理智就犹如希望太阳从西边升起。” 迟秉文很勉强的笑了笑道:“我竟不知,你原来也知道叔本华。”他顿了顿,似乎难言似的“为了她,我可以坚持着,一直等到和你离婚,一年两年我也等得,八年九年我也等得。但我忘了她是个女子。要一个女子鼓起勇气去面对世俗的闲言碎语,太难。我亦不忍心。” 他无可奈何似的扯了扯嘴角,“我曾经想过跟你离婚以后,便同她组建一个家庭,生养儿女,从此相伴一生。但如今一张车票便使一切幻灭——她今日走的这样匆忙,我想她家里一定迫她很急,我甚至不知她的住址,亦不能确定,她还会不会回来……” 她没答话,将背轻轻地抵在墙上。她一边用手指梳弄着头发,一边自顾自的说道:“生活总的来说就是幻灭,不,应该是骗局才对。或者更清楚地说:生活有着某种扑朔迷离的特质。” 她的生活便是幻灭的。在从前的那个世界里,她名利双收,然而最终她又得到了什么?现在的这个世界,更是幻灭,说来说去,她其实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抓不住。 所以她也什么都不在乎。 她只想在这个世界里不知哪天又会终结的生命长河中,攫取一点点任性自在的水花。 周瘦鹃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她紧了紧身上的披肩,立在他的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22 不远处,说:“放心吧。书中的大结局,你们完满的生活在了一起。” 她说这话时,只有嘴唇动着,并没有出声。 第16章 她可是看过全书的“先知” 第二天一早,大概只有四五点钟的光景,周瘦鹃便拥被坐起来,呆呆地在床上发愣。 昨夜她同迟秉文说完了那一通人生哲理以后,便上楼睡觉去了。望着贵妃榻上合衣睡下的男人,她也不清楚他是何时进来的房间,又是何时在这里歇息下的。 从前这个时候,她应该利索的起床洗漱了,然后开始一个钟头的瑜伽,接着冲澡,整装打扮,简单的吃个早餐,安排一下接下来的行程,便驱车去公司上班。 如今忽然闲下来,她反倒不习惯——只觉得无所事事,百无聊赖。 便伸了伸筋骨,在床上做起了瑜伽。 迟秉文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偶然睁眼时正看到她在床上摆出一个奇怪的动作,皱起眉头偷偷地观察了半天。终于在她变换了两三个动作以后,倦意重重袭来,他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迟重的日光为阳台上那一排乳白色的栏杆镀上了一层金边。一碧如洗的天,蓝阴阴地;街道两侧成排的洋梧桐,高高的把一片片巴掌大的叶子举在风中招摇,叶子已经微微透了黄,斜斜地与阳台上的栏杆相触着,就在那一扇玻璃门外。 阿小回了家,瘦鹃便亲自收拾起了卧房。她把从前那个“周瘦鹃”的衣物首饰都翻了出来,重新归置了一番。又把卧房里的装饰按照自己的喜好删删减减,或者这里添一枝花,或者那里摆一只香薰。她在墙角挂上了一只充满中国情趣的京戏鬼脸子,她自己看着,也觉得要发笑。 本来一直收在箱子里的许多字画,都一一拿出来,她择了几幅较为上乘的在卧房和浴室里悬挂着,大地毯也拿出来铺上了,又把从前迟太太过寿时新做的窗帘翻出来挂上。她因为觉得自己总还要在这里生活上一段时日,尽管很多事情还是未知,但生活质量还是要重视的,所以不能不布置得像样些。 迟秉文被她细细索索收拾东西的声音闹醒了,他甫一睁眼,便看见靠着门边的小橱上摆了各式各样的烟紫玻璃酒杯,大大小小的,用来吃各种不同的酒。透过橱子的玻璃门,他还能看到里头摆着齐齐整整的一列酒瓶,酒瓶的瓶口上是各色的蛋形大木塞,红漆的、蓝漆的、绿漆的。 这屋里经过瘦鹃的一番收拾,忽然就变得考究起来了。 迟秉文暗暗地吃惊,他哑着声沉吟道:“这屋子……” “怎么样?”瘦鹃一边理着床单,一边扭过头来得意的问道。“好看吗?” 他迟疑地把这整间卧房看了好几眼,答非所问的道:“你收拾的?” 瘦鹃把枕面利落的一翻,忍不住直起身子来叉腰笑道:“要不呢?”那神态像极了张爱玲书中的某张照片,倨傲又自得,“反正屋里就咱们两个人,不是我收拾的,难道还是你么?”她这么打趣道。 迟秉文没再说什么,然而他也确实暗自折服于周瘦鹃的这一种审美情趣之中。 一只乌云盖雪的猫出现在迟公馆的阳台上,沿着栏杆慢慢走过来,它那一双冷澈的猫眼,也不朝四处看,只是缓缓的朝前自顾自的走着,它的背一耸一耸的,像水纹一般地徐徐波动着。瘦鹃归置停当了,缓缓坐到了梳妆台前,那猫呢,也它归它慢慢走过去了。 梳妆台上摆满了昨日新买的胭脂水粉。她特地腾了几个精致的镶着珠玉的小匣子出来,充作妆奁,把化妆品一应的整齐收放了进去。 她仔仔细细的往脸上扑着粉,迟秉文披着浴衣走了出来,黑发湿漉漉的垂在额间,手里拿着雾气腾腾的茶晶色眼镜,眼镜脚耷拉着,他拿眼镜布擦了擦,随意的便放在了梳妆台上。 瘦鹃看了一眼,疑惑道:“咦?你不戴眼镜也看得见的么?” 迟秉文扯了扯嘴角,道:“我又不是瞎子。” 瘦鹃憋着笑,听到有人敲门,便说了声:“进来。” 只见到金凤恭恭敬敬地立在门口,模样很是俏丽,她本想开口叫“大少奶奶”,然而一抬眼却看到了迟秉文,脸上顿时红了一红,她慢了半拍似的几度张口,终于冲迟秉文道:“大少爷,太太说她今日直接在房里用饭了,叫我上来问您一声,是下去吃呢,还是也在房里吃?” 迟秉文把浴巾裹得紧了些,想了想道:“我们也在房里吃吧,省得再麻烦你们收拾饭厅了。” 金凤忙笑道:“不麻烦的,哪儿会麻烦呢!” 迟秉文客气的点了点头“嗯,还是端上来吧。”说着,便转身走到了衣柜边,打开了衣柜的门。 金凤脸色微微变了变,却仍旧含着笑答应了。 周瘦鹃见金凤走远,这才清了清嗓子笑道:“你没看到她刚才的表情!嗳?你竟一点儿也没看出来什么吗?” 迟秉文拿了一身西装出来,摆在床上,“看出来什么?她刚才怎么了?” 瘦鹃忍不住偷偷笑了,她挤眉弄眼的冲迟秉文调笑道:“她喜欢你呀!你竟一直没看出来么?!” 迟秉文倒愣了愣,他可还从没想到这一层上,低声斥道:“你别胡闹。” 瘦鹃撇了撇嘴,然而还是笑嘻嘻的“她打进来以后便一直盯着你不放,就好像我不存在似的,她故意问你要不要到楼下去吃饭,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时刻侍候在你旁边么?你倒是不解风情的一口拒绝了她——你没看见她那一脸的尴尬。她不喜欢你,难不成还是喜欢我么?” 而且,周瘦鹃可是看过了全书的“先知”,书中金凤的种种表现,她可早便了然于心了。 迟秉文换了衣服出来,仍旧不相信的道:“你简直胡说,别去埋汰人家清白姑娘。” “你不信!果然嘛——直男啊直男!”周瘦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毫不避忌的吐槽着面前的这个一本正经地男人。 迟秉文虽然不知道她话里的“直男”是什么意思,但他下意识里便觉得她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他走过来拿眼镜,瞪了她一眼,自己也觉得眼神不足,戴上眼镜再去瞪她。 瘦鹃瞧见了,反倒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金凤恰巧端了早饭上来,笑意盈盈的把餐盘摆在了他们卧房里的一张小圆桌上。迟秉文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到底还是留了心,他见金凤一味地同他搭话,反倒不自在起来,咳了咳道:“还要不要添些什么,我也不清楚,你还是去问大少奶奶吧。” 他把事情都往瘦鹃身上推,生怕惹出什么桃花来,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周瘦鹃听了她们二人的对话,握着嘴偷偷地笑,一边从凳子上站起身,去同金凤敷衍。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23 待金凤走了,她才趁热喝了一口浓稠甜腻的麦乳精,笑道:“你倒怕伤了她的心!可见,你对金凤的态度也好过对待我的。” 迟秉文与她面对面的坐着,手里拿了只面包,咸咸甜甜,干敷敷的。他这才觉得从前好似对于周瘦鹃太过苛刻了,但其实他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他可以照顾到金凤的心情,怕她难堪,而对于周瘦鹃,他却从来只是冷脸与刻薄。他的态度这样坏,难道只是因为她的旧式女子的身份么? 簇簇小跑着上来告诉周瘦鹃道:“大少奶奶,二少爷来了电话,是找您的。” 瘦鹃听了,忙站起来,把小书桌上昨夜剩的半杯残茶拿起来漱口,咕嘟咕嘟地又吐到白洋瓷扁痰盂的黑嘴里去。她一边拿手巾擦了擦嘴边的面包屑,一边接过了听筒,“喂”了一声。 迟秉英那头静悄悄的,只听他颇为歉意的道:“嫂子,我这边临时出了点儿事,赶不过来了,咱们改日再去,成吗?” 瘦鹃本来是等着他昨晚的电话的,然而左等右等,没等到。她还以为他一定不会拖延了呢,却不曾料着他到这一刻才打来——她都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出门了。 人家说有事,她也不好强求,原本便是好心载她一程,即便是来不了,也不亏欠她什么。她也只好轻轻皱起了眉头,道:“没事没事,你去处理你的事情吧,我这边倒无所谓的。” 迟秉英听了,又絮絮地道了歉,这才把电话挂上。 “什么事?”迟秉文喝了一口茶,问道。 瘦鹃手里仍然揪着电话线,叹了口气道:“秉英说他有事,本来说好了要陪我做衣服去的,这下又来不了了。” 迟秉文眼看着杯底沉下去的小毛尖,不动声色的道:“你叫他倒叫的亲昵。” 她不知不觉中把手指上缠了一圈的黑黑的电话线,这时候不置可否的抬了抬眼皮,随口接道:“噢,难不成你还吃醋么!” 话出口时迟秉文就已暗暗地有些悔意,听了她无心的这一句,反倒没话去接。他装作没听见似的继续喝他的茶,又从手边的矮几上随意的抽了本书出来看。 周瘦鹃把电话线解开,重新走到桌子前坐下,支着头在那里百无聊赖的发愣。 她一下子也实在是想不出该怎么消磨这一天嘛! 第17章 她的一口流利的英文 迟太太却忽然上了楼来,“我听金凤说秉文昨儿晚上没回学校?” 瘦鹃正要答,迟太太却先她一步看到了正坐在那儿看书的迟秉文。她问道:“今日也不用去学校么?” 迟秉文点点头。本来他每日住在学校里也只是为了冯小婵,如今她回家去了,他也就没有了要往学校跑的必要。何况今日是周末,学校放了假。 迟太太满意的颔首,又问瘦鹃:“你今日也没什么打算么?” 瘦鹃笑道:“本来同秉英约好了去做新衣裳的,可他突然有事,回不来了。眼下我倒也没想好要做什么。” 迟太太听了道:“好嘛,秉文正好有空,你叫他带你去!” 瘦鹃瞟了他一眼,笑道:“还是算了,我可不敢劳驾他。” 迟太太道:“怎么算了?你也从来没麻烦过他什么事,难得一次送你去做衣服,还不是他应该的么?” 瘦鹃尽婉拒着,迟太太却不肯,定要迟秉文开车送她。说着,迟太太又噔噔噔的下了楼,叫周叔把车替他们先开出来,停在了迟公馆门口。 迟秉文把手指夹在莎士比亚里,淡淡地看了周瘦鹃一眼,她正坐在他对面啃着指头笑的灿烂。 他听到汽车的喇叭在楼底下响了一声,合上书,合上眼睛,安静地接受了事实。 榆园路上挑着扁担卖臭豆腐干的小贩还在巷子里来回吆喝着。 周瘦鹃坐在车里,吃吃笑着一直停不了。被迟秉文注意到,他就板起脸,严厉起来道:“你到底在笑些什么呢?” 周瘦鹃朝他看去了一眼,说:“我笑——你可记清楚哦,今日你带我去做衣服,可不是我的意思,我在太太面前可是竭力的推托的,也算是为你同冯小姐的感情出了一份力了,你日后要是记起来今日这事,可别又赖我身上,怪罪我非得缠着你,扰乱了你们的感情。我可不背这个锅啊?” 他听了,只是无话可说的看了她一眼,一踩油门,车便开出去老远。 迟秉文开着车,在城里兜圈子。从榆园路开到复兴路,又从复兴路开到霞光路,远远地瞧着,就要开进乐安路了,周瘦鹃这才忍不住的扭头问道:“咱们……到底要开到哪儿去啊?” 他也答不出来。 其实他并不知道什么店最好,因为平时都是从前的那个“周瘦鹃”给他做衣服,或者佣人去做,比方说金凤——她是最热衷于给他做各式各样衣服的,要么呢,就量好了尺寸叫佣人送到成衣店里。 另一方面,他也起了一层捉弄的心思,看着周瘦鹃渐渐蹙起的眉头,他倒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活。 眼看着就要开过霞光路了,周瘦鹃连忙道:“等等,停车停车!” 迟秉文把车停在路边,问道:“你要做什么去?” “问人啊!长了一张嘴,可不是专门用来吃的。” 他忽然笑了,叹了口气道:“你坐好,我去问。” 瘦鹃也不推辞,尽由着他去了。 她坐在车里,透过一方厚厚的玻璃,看着迟秉文在不远处接连拦问了几个打扮时髦的小姐太太,他同她们说着话时,仍不时抬头往车子里看上一眼,再低下头去不知又说些什么。 日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整个人也镀了层金边。那是个温暖的清晨,路上行人络绎往来,他站在那里,低下头与人交谈的样子,就这么直直撞进了她的眼帘。 她看着,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迟秉文终于上了车,笑着同她道:“问了几个太太,总没有一定的说法,不过到底是晓得了永华绸缎呢绒店还不错,既高档,裁缝师傅的态度又好,又使人满意。” 瘦鹃听了,点了点头笑道:“好好好,迟先生受累,迟先生受累!” 车子从霞光路上转了个弯,便听见隐隐的音乐声,是提琴同钢琴一起奏出的东欧色彩的舞曲。顺着音乐声看过去,便见到一排林立着的西式的店铺,其中一间小咖啡馆里面,透出红红的灯光,狭窄的店里似乎坐了许多的客人。靠近店门摆放着的大理石桌上,电镀的砂糖罐子冷冷反射出灯光,然而灯是暖的,这样相对着,便有一种浓烈的摩登感。 一个黄胡子的老外国人推开玻璃门从咖啡馆里走了出来,玻璃门荡来荡去,送出一阵喁喁的人声和温暖的人气。 “这里是美英的公租界吧?”周瘦鹃看了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24 会儿,问道。 迟秉文点了点头,忽然怀疑道:“没想到,你从来没出过门,却认得租界。” 认得租界还不至于把各国弄混,对于从前那个“周瘦鹃”的人设来说,实在是叫人讶异。 周瘦鹃半张着嘴,脑子飞快的转了转道:“虽然我不出门,却也看得到各式各样的画报杂志,字嘛,兴许不认得几个,但我自然有我自己的一套办法,或是请人念,或是只识一识图,也总不至于一问三不知吧。” 迟秉文笑了笑,“是吗,那看来你是个被耽误了的人才。”话虽如此说,然而他声音里的那一种不信任与取笑,却毫无保留的传进了瘦鹃的耳里,从前养成的那一种争强好胜的性格,使她很有些不服气,她撅着嘴,幽幽地说道:“你别太看轻了我呀……我懂的可多呢……” 迟秉文不置可否的笑了,他把车子停下来等行人,挨了一会儿,忽然走上来一个西装笔挺的外国人,弯下腰来敲了敲瘦鹃那一侧的窗户,瘦鹃把车窗降下来,探头问这位洋人先生有什么事? 那洋人开口,一口纯正的英式口音。 这英国人显然初来乍到,既说不来中文,又不明白城里的每一条路线。他不远万里的来这里找一个人,然而那人住在极偏僻的地方,似乎是只有当地人才能够找到的住处。 所以他只能求助于本地的市民,但因为语言不通的原因,倒屡屡受挫。 他本来并没有对这年轻的小姐抱着太大希望,然而结果却出乎意料之外。当他听到瘦鹃嘴里说出的那一连串英音时,仿佛他乡遇故知,不由得激动起来。 英国人有礼而绅士的立在车门外,恭着腰问了半天,瘦鹃也都耐心的一一用流利的英语回答了。从前经年出国的经历让她的口语增色不少。 迟秉文静静候着他们的对话结束,然而内心却掀起了一阵狂澜。 他的那一种怀疑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他隐约的觉得,身旁坐着的这个女人,似乎完全的改变了,似乎——是一个全新的,他完全不能够懂得的陌生的女人。 这样的感觉尽管朦朦胧胧,但一瞬间确实渗入了他的心里。他皱紧了眉头,浑身一冷。 英国人绅士的同她道谢,朝着她指点的方向渐渐远去了。瘦鹃扭过头去看了默默坐在那里的迟秉文一眼,咬了咬唇,小声道:“咱们现在,快去成衣店里吧。” 车子启动,突突的震了两震,终于缓缓地开在了大路上。 他看了她一眼,问道:“这些外国话,是谁教你的?” 她迅速的溜了他一眼,上牙轻轻印在下唇上,沉吟了一会儿,才微微笑道:“是两位先生教的。” “哪两位先生?” 她俏皮的笑开了,吐了吐舌头道:“德先生和赛先生嘛~” 迟秉文又无奈又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静默了好半晌,才轻声道:“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但我觉得,你最近变化太大了,我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突然停住不说下去了——他是个受过新式教育的人,自然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 瘦鹃等了等,然而他却好似没了下文。她忍不住道“如果我遇到了什么事情?” 迟秉文斟酌着词句,缓缓地说道:“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来告诉我,不管怎样,我都尽力去帮你。” 瘦鹃听不大懂他突如其来的这么一番话,便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车子没开多久就拐进了一条小巷,再往里去倒是不能了,两个人便下了车来,一步步继续朝里走。 永华绸缎呢绒店里已经进了客,几位太太模样的贵妇人坐在里头挑着各式各样的面料。老裁缝师傅迎了出来,冲他们二人笑道:“先生太太来做衣服?”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迟秉文道:“我太太想来做几件衣裳,还请师傅你先替她量一量。” 那老师傅连连称是,便领着瘦鹃进了里头,扯出皮尺来往她身上比划了几下,一边对跟进来的迟秉文恭维道:“先生,您太太的身材真好,简直就是个活衣架子。” 迟秉文听了,心里很是受用,然而他当面却仍然绷着一张脸,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周瘦鹃见了,习以为常的悄悄冲他翻了个白眼。 而瘦鹃不知道的是,当他转过身去时,终于忍不住似的偷偷扬起了嘴角。 老师傅量过了尺寸,便又领着她去选布料,她从手包里取出了几张先前画好的设计图纸,有洋装,有旗袍,甚至还有颇为现代的女式小西装。老裁缝把图纸拿到手里看了看,觉得上面绘制的某些衣裳虽然奇怪,但却不失为美,不由得由衷赞叹了一番。 周瘦鹃虚心受了一番老裁缝的夸奖,便拉着迟秉文跟她一同到店面上选布料,一样样的择过去,自有她的一种风格取舍,有些布料的材质他不能够理解,然而经过瘦鹃的一番解释之后,便又觉得确实合适。 一圈转下来,他实在为她的那一种独到的眼光所折服。 他立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笔挺的背影,心里暗暗地感慨:这个女人,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她到底是谁?她的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不曾为他所知的秘密? 第18章 男主的脸上写着处男的娇羞 永华绸缎呢绒店里摆了几排可供人试穿的成衣,瘦鹃见了,便兴致勃勃的挑了几身到更衣室里一件件的试穿。 一整间诺大的更衣室,隔成了几个小间。棕沉沉的木制的隔板,勃艮第酒红绒的长帘子,格外厚实的挡住了更衣室里头和外头的世界。 长长的一整面镜子,不知怎么的叫店家安排到了前头的店面里,叫人试衣服也试不出个整体来。瘦鹃一边扭着衣襟上的盘扣,一边暗暗地疑惑。 她缓缓地撩开半边红绒帘子,露出斜伸着的一只脚。 她是一双小巧的脚。当年正赶上废除缠脚的陋习,她便侥幸躲过了“三寸金莲”的厄运,然而她母亲觉得祖宗的规矩不能变,裹不了小脚,便总是给她穿小鞋,存了心要抑着她脚的生长。 如今看来,倒也还好。周瘦鹃比划了一下,约摸是从前那个世界里三十五、三十六码的脚型。 她穿着雪白的一双丝袜,玉色绣花鞋。 帘子渐渐地全部打开来,她那一副女性的姣好的身体便让旗袍包裹着,显山露水的展现在了迟秉文的眼前。 现在要紧的是人,旗袍的作用不外乎烘云托月忠实地将人体轮廓曲线勾出。 她清楚地记得从前在大学里时,读到的张爱玲在她书中对于旗袍的这一段描述。 她把脖子一扬,眼睛斜睨着,做出一副从前在老照片上看到的专属于美丽女人的那一种媚态。她笑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25 道:“迟先生,你觉着这一件怎么样?” 迟秉文极少见到她这样的一身打扮。她从前穿的多是旧式汉人女子那样的宽袍大袖。 一时倒有些发愣,等到瘦鹃不满意地对他蹙起眉头时,才终于别开了放在她身上的视线,轻描淡写地道:“也就是一般而已……” 是他自己迈不过自己心里的那一道坎。 他隐隐的觉得如今的这个周瘦鹃身上,有一种侵略性的东西,在慢慢的往他的心上腐蚀——她是糖衣炮弹。 他不愿意在她面前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仿佛一表露出来,便剖白了他的心迹。他对于这样处于危险边缘而不可控的感情,不安着,又竭力掩藏着。 他坚持着相信,自己对于冯小婵的那一种喜爱,是可以天长地久,不为外物所动的。 周瘦鹃听到他这么说,便也将信将疑的低头看了看。“一般么?”她似乎不甘心似的,又接着问道:“你瞧着,是哪儿不太好呢?” 迟秉文本是随口一说,但听她这么一问,反倒必须答出个所以然来,否则总显得他诚意不足。 他似乎也是头一次认真的把目光投到她的身上,却一下子吃惊于她的瘦弱,似篾身材,纤腰一捻,消瘦如削。 他道:“从前没注意,穿上这旗袍才看出来,你是太瘦了。” 她扯了扯身后微微空出来的一截腰线,撅着嘴点头道:“是呢……这一件腰部确实是空了一些……” 她把两手捏着腰部多余出来的布料,往两侧束了束,便清楚地勾出了她杨柳般的小蛮腰。 这本不是她自己的身体。 是从前那个可怜的“周瘦鹃”经年累月维持成的这样一种古东方韵味的纤瘦身材。 周瘦鹃看着,颇有一种侥幸的、偷盗来的兴奋,仿佛是得到了一笔不义之财似的,分外感叹着。她毫无掩饰的抬起头,朝身边的男人露出一抹难以自禁的绚烂的笑来。她像个小孩子似的,见到了好的令人惊叹的东西,总是忍不住的就要拉来一个人分享。 迟秉文对上她的稚儿般的笑脸,不由得受了感染。面上亦微微地浮出来了些许纵容的笑意。 周瘦鹃笑着一瞥他,问道:“怎么样?这样束一束是不是好些?” 他下意识的便咳了一咳,啃啃的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嗯……是比刚才要好一些吧……” 瘦鹃听了,一味地抿着嘴盯着他喜孜孜地笑。她转了转身子,风情的扭了扭,最后又斜斜地睨了他一眼,笑着追问道:“咱们想的是一样的吧?” 她出其不意的这么一问,竟异常的富于挑拨性。 迟秉文眼看着这女人大胆的动作,被她问的脸色微微泛了红,便故意的撇开眼睛不去看她。 瘦鹃见到他这一脸贞洁的样子,反倒笑的更欢了,她紧紧抿着唇,为免咧开嘴时笑的太没有形象。她顶着这么一张美人的脸,时刻都得端出属于美人的架子来。 近了一步,又近了一步。 她诱哄似的朝他道:“我想起了一句诗。迟先生教的是国文吧?这诗嘛,不晓得先生你有没有想到?咱们想的——是想在了一处吧?” 迟秉文何时经历过这样的一种场面? 他见过奔放的女性,然而那奔放里是带着野性的,比方说十里洋场中招摇过市的那些女子;他见过传统的女性,然而那传统里是带着禁忌的,比方说从前的迂弱而神经质的周瘦鹃;他也见过纯情的女性,然而那纯情中是带着任性的,比方说他心心念念的女学生冯小婵。 他从没见过眼前这样百变的女人——自然的一段风流。举手投足间的烟视媚行,言语间的大胆撩拨…… 然而你仔细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的那一种稚嫩而易碎的神气,就这么毫不保留的带着风情的天真曝露在迟秉文的眼前…… 对于她这么一个人,他这一阵子总是捉摸不透,像佛经里说的不可以三十二相见如来,她的人即是这样的神光离合。 于是,他招架不住的三缄其口,紧紧地抿住唇,绷着脸不去看她,做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周瘦鹃便得逞似的咯咯笑着,一手打起帘拢,藏身回了更衣间里。 她捻着纽扣,把旗袍慢慢地脱了下来。身上剩下的便只有一件紧身背心,露出天鹅般长长的颈项、细白的两臂与紧实纤细的小腿。 她忽然感到身后的绒帘罩上了一层阴影,等了半刻,迟秉文的那一种沉郁中带着轻叹的嗓音,便隔着厚沉沉的帘幕传到了她的耳畔。 他道:“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是不是?” 周瘦鹃在帘里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打趣他道:“怎么这会儿倒舍得说了?” 帘外的人没作声。 瘦鹃索性撩开一角的帘子,探头出来笑道:“先生方才是害羞了吧?” 迟秉文脸色微微变了变,转过身去道:“你快点儿,妈还等着咱们回去吃饭呢。” 瘦鹃自然知道这是他的一种托辞,迟太太才不管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回去呢!她巴不得他们两个多一同出去逛逛玩玩,增进一下感情。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着急的将衣裳一件件的试完了,挑出两三件还算合身的拿去给老板结账。除了日常穿着的几件旗袍,还买了软缎绣花的睡衣,为了与睡衣相配,又买了一件绣花浴衣同一件织锦的丝棉浴衣。 迟秉文在一旁看着,暗暗感叹起来女人那简直不可填满的购买欲望。 轮到付钱时,周瘦鹃从手包里取出几张银票,然而却被迟秉文眼疾手快的抢了先,他立在柜台前同掌柜的交涉,把她摒除在几步开外。 瘦鹃自然明白做人的一些妥协之处,此时便不动声色的立在一旁,由着迟秉文去结账。 等到店里的伙计将衣裳一样样的都打包好了,迟秉文便接过来,两手拎的沉沉的跟在瘦鹃的身后。 瘦鹃笑眯眯的朝他道了声:“多谢呀!”便慢悠悠地朝店外走去。 等到走下台阶时,她才把脖子一僵,道:“迟先生,你替我付的这些钱,无论是上一次买胭脂的,还是这一次买衣裳的,我赶明儿都会一一还给你。其实你不必为我付钱,咱们是什么关系?我花你的钱也不像话嘛!” 迟秉文皱着眉道:“咱们是什么关系?咱们是夫妻,本就该做丈夫的出钱,怎么就不像话了?” 周瘦鹃叹一口气:“夫妻么?就要各自谋各自前程的了,我花你的钱,别说宝络她每每冷嘲热讽的,就是我自己,也觉得不好,咱们该趁早撇清才对的。人都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咱们不过是硬凑成一对儿捱日子的冤家,甚至连个感情也没有——” 她看了他一眼,又道:“说实话,咱们俩嘛,实在连路上随便的两个陌生人也不如。至少他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26 们不会互相记恨。我晓得的,你可恨着我呢,恨我阻碍了你和冯小姐,是不是?” 半晌没有搭话的迟秉文这时候忽然扭过头来问道:“那么,你恨我吗?” 他脸上的那一种严肃的表情不由得使瘦鹃心上一震,她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她愣了一愣,笑道:“我嘛——” 迟秉文忽然了然的笑了,他幽幽地自顾自的说道:“你一定在暗地里笑我蠢呢。八年,我耽误了你八年,又从来都对你这样的坏……你怎么可能不恨我?” 说着,他又像是要缓解他们两个之间的尴尬气氛似的,笨拙地打趣道:“恐怕你每每恨不得取了我的性命。我倒该谢你的不杀之恩了!” 瘦鹃径自往前走着,这时候步子却停了一停,她扭过头去,正看到他脸上的那一抹自嘲的神色。 她终于什么也没说的扳回了脸,好半晌,才笑道:“迟先生难道还怕我恨你么?我本是——我本是无足轻重的嘛。” 第19章 吵架小能手 回去的路上,为了配合新买的睡衣浴衣,瘦鹃又接二连三地买了许多的鞋子首饰。一双玉清金织锦拖鞋就被她抱在手上,用大红的油纸包着。甚至于觉得一面金珐琅粉镜好看,又毫不犹豫的买了下来,这是面有柄手的欧式的铜制雕花小粉镜,瘦鹃拿在手上,喜孜孜地照来照去。 迟秉文一边开着车,一边微微地笑着,静静地看着她在那里乐呵呵地摆弄着新买的东西。 车子停在迟公馆的门口,正好遇上刚从外头回来的迟宝络。 迟宝络斜站在他们车旁,冷嘲热讽的朝瘦鹃道:“我就知道!呵,你打的什么主意?趁着小婵不在,便费尽心机的缠着我哥,巴巴地黏上来了,你想让我哥回心转意?没门儿!” 瘦鹃下了车,无可奈何的撇了撇嘴,便又径自的往迟公馆里走去。 她懒得搅进这一堆破事里。 然而迟宝络眼看着她要离开了,还以为是她这个大嫂当真的怕了她,不由得气焰更胜起来,笑道:“你做了贼心虚,不敢声张了,是不是?哪儿有你这样手段下作的人呢,见缝插针的缠着我哥,我劝你呀,你倒是趁早的别白费劲了!我哥喜欢的是小婵,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他们才是男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迟秉文眼见得她越说越不像话,沉声打断道:“宝络!你胡闹什么!” 迟宝络一听,反倒同她哥急了起来,跳脚似的道:“哥!你干嘛护着她!” 她指着立在不远处冷着脸的周瘦鹃,拧眉嚷道:“她这样乡下来的乡巴佬,大字不识一个,每日里要么便哭哭啼啼,要么便装疯卖傻,到底是靠着怎样的精神,才能如此不要脸皮的非呆在我们迟家?” “宝络!”迟秉文急声斥道,“你够了!给我回家去!” 说着,他又紧张的看了周瘦鹃一眼,生怕她因为迟宝络的这一番话而感到难堪。 迟宝络像是没想到似的瞪着眼看向迟秉文,她拔高了声音道:“哥?!难道我还说错了么?!” 她愤愤的瞪了周瘦鹃一眼,又道:“要不是她,小婵早就嫁进咱们迟家来了!还能被她家里人叫回去么?!哥,你怎么不想想,小婵回家去了,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也许就被她家里人硬逼着,嫁了其他的人——哥,这一切可全都是因为她这个贱人啊!” 迟秉文听到她提起了冯小婵,明显的愣了一愣。 是啊,他和冯小婵交往这两年来,到现在也没有个结果,甚至连一个像样的许诺都无法说出口,不就是因为周瘦鹃死活不同意离婚么? 然而他心里隐隐的觉得不安,放在从前,他自然不会理会宝络对于周瘦鹃的这一种难以掩饰的恶意,但在今天,他竟然会为了她担心起来。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的改变了,然而这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自己却无从得知。 周瘦鹃气定神闲的立在公馆门口,眼神在他们两人身上淡淡地扫了过去,终于讽刺道:“迟宝络,你别欺人太甚嘛。你自诩为新时代的女大学生,自诩为文化人,但我竟不知道,你们文化人也这么的卑劣粗俗。我是你嫂子——论资论辈,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姑子来说这些话。不论是什么原因,我都是你们迟家明媒正娶来的。也不管以后怎么样,反正就眼下来说,我到现在还是他迟秉文的妻子,是他应该受到尊重的合法的妻子。”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在迟秉文身上停了一瞬,又移开了,她轻轻地漾出一个笑来:“只要我们一日没有离婚,你就得把我当成你的嫂子来尊重。我不管他和冯小姐在我们婚内怎样的不清不白,你是新式人,自然明白一夫一妻的道理,哪天要是真把我逼急了,我倒不介意去告他们一个重婚罪。” 迟宝络见她说的这样强硬,不免暗暗震惊,一时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周瘦鹃便继续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迟宝络,迟小姐,你最好放尊重一点儿,否则,我也不知道我这个‘贱人’会做出什么下作的事来。论理不该如此,只是我既担了这‘不要脸的贱人’的虚名,越性如此,也不过这样了。近来我想的很透彻,不会再任人欺侮,你明白这点就好。” 迟宝络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迟秉文却以为周瘦鹃是要继续同他在这一桩婚事上纠缠,又想旧事重提,便蹙着眉斟酌道:“瘦鹃,我这一阵子恐怕是叫你生了误会。我对你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的,小婵也从不曾说你半句不好。宝络她,确实不懂事,你只看在她年纪还小的份上,原谅了她这一次。至于我们的这一段婚姻,我还是维持我原先的态度,还请你不要误会。” 周瘦鹃只觉得冤枉,气极反笑的道:“我误会什么?实在是请迟先生莫要误会!你对我没有一丝一毫感情,我亦从来没对你有过感情,不过就是凑活着过过日子。我倒不稀罕呢!” 迟宝络听了,细着嗓子讥笑道:“你说你不稀罕,谁相信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吃穿用度全凭着男人,白吃白喝在我们迟家这么多年。你如今年纪也大了,知道自己离了婚便再难嫁出去,所以死活也不同意,你以为我不清楚么?” 瘦鹃只是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冷笑道:“迟宝络,你是从学校里毕业了就想回来嫁人的,你这么想,我可不这么想,别把你的观点强加在我头上。离了男人我照样能活,在你们迟家我是处处掣肘,这样的婚姻,我实在是不稀罕的。要不是次次叫迟太太拦住,你以为我是不想同他离婚的么?” 她这一番话,说得那两个人一时哑口无言。愣了好半晌,迟宝络才向她大哥挑拨道:“哥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27 ,你别信她。她看之前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法没用了,就用这种法子来做戏。” 周瘦鹃听了,很替他们惋惜似的叹了口气:“一家子戏精!”便头也不回的进了迟公馆。 这一向早过了酷热的秋老虎的天气,然而空气中还是湿微微的闷热,闷得人心里发慌。瘦鹃现在一天洗两遍澡,却仍然觉得身上黏糊糊的不痛快。 午前同迟宝络吵了那么一架,她只歇了一个中觉起来便又忘到脑后去了。她不是没心没肺,只是不想让这些烦心的琐事老压在心头。这样一个全新的世界,她到处玩还来不及呢,哪儿有这个闲心整日里去同人置气? 她从床上一翻身便起来了,笑嘻嘻的唤来阿小,从小匣子里取出几块银元,叫她去路口的那一家炒货店里买一袋板栗回来。 阿小便笑着接过钱来,轻手轻脚地下了楼,从后门口的巷堂里走出去了。 其实这一家炒货店她老早便看到了。上午买完衣裳回来的时候,她便从车上瞧见那片店面上的伙计不停地用一口大锅老练的翻炒着板栗,空气中隐隐地飘来一阵软糯甘甜的味道。 本来她想指给迟秉文看的——她可是从小就爱吃这糖炒板栗。 可巧,赶上了一辆大货车开过来,像间房子似的在车窗口杵着,把店面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她一愣,正叹气之间便到了迟公馆的门口。她本想下了车就同他说的呢,却又碰上个**筒迟宝络,三个人这么不愉快的一闹,她心里暗暗地跟他闹别扭,就没再叫他看。 现在歇了一觉,心情好些,便又惦记上了糖炒栗子。 阿小回来的时候,迟秉文还躺在贵妃榻上沉沉的睡着,身上胡乱的拥着一张彩绸垫子。 阿小轻言细语的把一袋糖炒栗子递给了周瘦鹃,又热心的下楼去为她找些其他的点心。 盛着栗子的滚烫的纸口袋,在她手里热得恍恍惚惚。她摸出一颗来,凑到嘴边,用上下牙那么轻轻地一咬,便咬开了一道裂缝,她顺着这一道裂缝把板栗壳剥了,三下五除二,便露出了金黄喷香的栗子肉来。 她一边剥了吃,一边捧着纸口袋立在墙边,一页页的翻看着日历。 阿小端了一盘子的点心上来,一样样的摆到了小茶几上。 瘦鹃见了,笑嘻嘻的拉了阿小一道坐在毯子上,阿小起初还推辞,她总觉得主仆有别,后来到底拗不过她,便也一同坐了下来。 两个人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说笑着,迟秉文终于叫她们两个说话的声音闹醒了,一睁眼,只看得到坐在那里的周瘦鹃的侧影,脸上薄薄的一层粉,泛着淡赭色,从腮部牵到太阳穴的那一条筋,在她的面庞上一下一下的波动着。原来她们主仆二人在那里吃点心。 他虚握着拳头抵在嘴角,啃啃的咳了两声。 她们两人听见了,便一齐扭过头来看他。阿小呆了一呆,忙站起身来,避出去了。 瘦鹃不由得打趣了一句道:“哎呀,你看你!连阿小都怕你!” 他听了,也不置一词。慢慢地从榻上站起身来,走到了她的面前道:“唔,地下不冷么?” 她瞅着他,觉得他是在没话找话,便毫不吝啬的翻了个白眼:“你难道没瞧见我是坐在地毯上的么?” 他瞧见她有些生气的样子,反倒笑了,一边笑着,一边也坐了下来。一条腿盘着,另一条腿随意的支起来。 她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笑道:“这姿势不错,真是潇洒。地下不冷了?” 他撇了撇嘴,不搭理她。 瘦鹃吃吃的笑着,把一袋栗子递给他,他倒出了两颗剥来吃,边吃边疑惑道:“你不生我的气了?” 瘦鹃一愣,咂了咂嘴道:“唔……生气归生气,吃归吃,这是两码事。” 第20章 功夫欠佳? 一群贪玩的桃花雀儿像孤苦伶仃的小孩似的,紧贴在迟公馆的窗下避风。 日子数着已过了五六天。 瘦鹃两手合抱在胸前,看阿小归折碗盏,嘟囔道:“巷子口卖臭豆腐干的那个伙计,这一阵子怎么老不见他来呢?” 阿小听了,笑道:“还不许人家家里有点儿事情么?兴许是家里什么人生了病——最近这天气倒也奇怪,早晚凉的要裹件棉衣,到了午后又热起来,热的人浑身不舒服。我听娣娣她们几个闲话,说这几日受了凉的人可不少!想来那伙计便因此耽搁了这一阵子的买卖也未为可知。” 瘦鹃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叹了口气道:“怎么这样赶巧呢,偏我这一阵子十万分的想吃臭豆腐!” 阿小把碗一只只的摞起来,直了直身子,终于忍不住的道:“没见谁像您这样的,真是心大。那一位都回来两天了,您竟然也不着急!还一心一意的惦记着臭豆腐。” 那一位指的便是“冯小婵”。 迟公馆里的佣人们都知道他们夫妻不和,也知道迟家大少爷在外头有个相好的女学生,他们私下里说闲话的时候都管那女学生叫做“那一位冯小姐”,阿小因为同瘦鹃关系亲近一些,便十分的排斥这冯小婵,非得要说到她的时候,也只用“那一位”来代替,仿佛叫出她的名姓会玷污了自己的嘴一般。 周瘦鹃心里清楚,然而还是装傻的笑道:“咦?我倒应该着急的么?她同我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要嫁我。” 阿小无奈的瞅了她两眼:“天底下恐怕也就只有您了!她不是要嫁您,可谁都看得出来,她是想嫁给咱家大少爷,是想嫁给您丈夫啊!” 瘦鹃散漫地长长的“哦”了一声,眨着眼道:“那又如何?” 阿小呆瞪着眼,半晌接不上来话。 天边涌现出罂粟花般的晨曦。周瘦鹃就站在窗户口透进来的那一片日光里,悄悄地笑道:“阿小阿小,若是我跟你家大少爷离了婚,那冯小姐嫁进来,你是跟太太说,仍回去服侍太太呢?还是服侍冯小姐?” 阿小吃了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道:“少奶奶!您说什么呢!您怎么可能跟大少爷离婚?就是您真下定了主意,太太也不会同意的!您和大少爷闹了这么多年了,还从没闹到离婚的这一步呢!您别怕啊,就是那一位再怎么一哭二闹三上吊,少爷也不会跟您离婚的!” 阿小明显是误解了她的意思。 她听了阿小这么连珠带炮的一番话,倒呆了呆,显然没料到阿小的口舌竟然这么利索。又过了半晌,她才拖长了音撒娇似的嗔着道:“阿小!~又不是真要离婚了,我只是问问你!你就答一答,又不会少了一块儿肉!” 阿小想了想,终于无奈的蹙额道:“要真是那样——我就跟了您走,反正太太也嫌我的,因为我那不争气的弟弟,除了金凤姐姐和您,这家里上上下下的人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28 都嫌我。我也不乐意去服侍那一位,还是跟着您的好。” 瘦鹃满以为阿小会留在迟家,侍奉太太也好,侍奉冯小婵也好。倘若真是拨去侍奉了冯小婵,兴许暗地里还能时不时地给这冯小姐使个绊子,替她那可怜的前任主子出一口恶气,也不枉费她们主仆多年的情分了。 瘦鹃心里都已经策划了一出好戏了,却没想到阿小宁愿跟她走。 她那醋栗果般漆黑如煤的眼睛一霎一霎的扇着,“啊?跟我走?可我——你看,我可是什么也没有的,真像是她们说的一样,我现在可全靠着男人吃饭呢!” 她这么说着,便盘算起来日后若是真的离了婚,该如何出去自立门户,如何养家糊口,娘家嘛,自然是不能回去的了——她可清楚地记得当时书中的描写,周家庄的人如何的刻薄,如何的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后来她几次三番哭哭啼啼的跑回娘家,没几日,又被她娘赶着回了迟公馆,她娘不但不替她伸张,次数越多,反而越觉得自家这闺女上不得台面,没有气性,反倒要她母亲陪着老脸来给亲家赔不是。 她又被送回周家,大家都不提这事倒也就罢了,然而迟家那一家子人却迫着她认错,好像她丈夫不爱她,全赖她的错一般。 那个时代,兴许大城市里对于女子是较为宽容些的,然而在乡下,便仿佛是阳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一般,永远是闭塞与落后,仍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旧社会。 她可不敢回去! “你要是跟我走,我只能变卖了我从前家里带来的嫁妆,然而也只够顶一段时日的,到时候,若是我没找到事做,非但不能付给你工钱,恐怕就连我自己,也得饿着肚子的。”周瘦鹃故意把情况说的严重,她也想试试阿小到底匀给她多少的真心。 阿小听了,倒是真的仔细考虑了一番,良久,才认真的道:“我家里的情况,少奶奶您也知道的——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确实是困难。但是我想,我就是出去找事做,也就只能去人家家里做做帮佣,指不定会遇到什么样的东家。我在您身边做了这么些年,也做习惯了,您也从不克扣,我想,若是到时真没有办法了,您也不用付我工钱,我自己出去找事做就是了。只要同您住一起便好了,凡事我还可以帮您搭把手。” 阿小说着,倒凄然起来,额际垂下的一绺头发正好遮住她那一侧的眼睛,在瘦削的面颊上投下一片暗沉沉的阴影。 阿小自言自语地道:“反正我那个家,我是不要回去的。我娘只晓得偏心我弟弟,我弟弟他又在外头胡来,他那个媳妇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是您真走了,迟家我也是呆不下去的——她们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我要是家去了,更有的气受。” 及至说到后来,更是愤愤“都是一样娘胎里出来的,凭什么一家子吃我的穿我的,还尽想着法儿的坑我!” 如此,周瘦鹃反倒惭愧起来。要是阿小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跟她走,她反而要掂量掂量她到底是一时豪气还是果真衷心;她若是拒绝跟她走,她也没什么好说,这个世道,最要紧的是能活得下去,她不能在自己也竭蹶的时候还非得拉上别人一同陪她受苦。 但是阿小却这样认真的说要跟着她,她反而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在稠李树叶柔和的簌簌声里,阳光像刨平的木板条,遮隔了那朦胧的淡青。 她抿着嘴笑起来,话音轻快如风:“阿小,你放心,倘若我之后真的自立门户,自然不会叫你跟着我受罪。挣钱的事嘛,我自有道理。反正你只管把一颗心稳稳当当的放在肚子里好了!” 阿小听了,也跟着她轻轻地笑起来。 不知为了什么,她竟异常的放心于这个原先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弱女子。她总觉得如今的大少奶奶身上,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而这力量,是足够划破一切黑暗与不满的。 周瘦鹃今天是叫阿小把早饭端到楼上来吃的。 她实在怕见到迟太太。昨天用晚饭时便叫她应付的够呛。 无非是颠来倒去的那一些话,周瘦鹃听的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秉文又出去啦?” “嗳。” “秉文去学校了?” “应该是吧。” “秉文今天晚上还回来么?” “这我也不大清楚的。” “小鹃儿啊——” “嗯?” “我听说——那个狐狸精又回来了?”迟太太说的仿佛难以启齿。 “。…..”瘦鹃不知该怎么答,终于装傻充愣的笑道:“噢,是嘛。” “那狐狸精!她一来就把个秉文的魂儿给勾跑了!”迟太太叹一口气,拉拢着瘦鹃道:“小鹃儿,你也得争争气!你才是咱们迟家正儿八经的大少奶奶,说什么也轮不到那狐狸精的!你也得想想法子,怎么才能留住秉文。” 迟太太有一肚子的妈妈经、婆婆经,她嫁到迟家来,也忍气吞声的做了几十年的少奶奶,做了几十年人家的媳妇,她憋了半辈子的做媳妇的苦衷,这时候便一股脑的传递给了瘦鹃。 “你别看我现在有儿有女的,可我跟你说——你那公公,先前还在世的时候呀,也在外头偷偷养了个姨太太,还跟那姨太太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大一些,是个丫头,还有一个男孩儿小呢,老爷过世的时候也不过才学会叫人。” “噢——那您可真不容易!”瘦鹃一边捏起一块儿绿豆糕来吃,一边故意的恭维道。 “嗳,咱们这样大户人家的太太,哪个是容易的呢!那姨太太我见过一面,她原是四马路上的女人,堂子出身,长相倒真是风骚。就即使这样了,可老爷也只是隔三差五的去她那一趟,不敢不给我面子的。说起来,也是我当年里外应付的好,再怎样也是他八抬大轿迎进来的正房,又懂得讨老爷的欢心,才有了今日这样称心的日子。” 迟太太说着,颇为自得的瞟了瘦鹃一眼,心里暗暗地只觉得她不争气,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她道:“你呀!不是我说你,从前秉文一回来你便苦着一张脸,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这几日嘛好些,然而还是不懂得去笼络男人!这不,那狐狸精一回来,秉文便又开始不着家了!要我说,还是你功夫欠佳!” 瘦鹃听了差点儿没把嘴里咬着的绿豆糕喷出来,她连忙把手抵在唇边,不动声色的咳了一咳嗽。 什么功夫?自然是笼络人心的功夫。 然而周瘦鹃却听得歪曲成了其他的意思,她一瞬间只想到是床上功夫了。 她低下头抿着嘴偷偷地笑,掌嘴,掌嘴,真该掌嘴! 第21章 为离婚铺路 她是满脑子“污浊不堪”的思想。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29 好半晌,她总算抑住了笑,正了正色道:“太太,您以为我不想的么?只是那冯小姐也实在是有过人之处——” 她甚至把一双细长的眉毛也微微屈了起来,仿佛那中间填着万千幽怨似的,她拖长了音,娓娓道来:“太太,冯小姐恐怕是真有本事,才拢得住秉文的心。” 瘦鹃头一次叫起迟秉文的名字来这么亲亲热热,然而她此刻心里却是一阵恶寒,这么叫,腻腻歪歪的,她实在不习惯。 “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一时新鲜!”迟太太愤愤不平的道。 瘦鹃把脸一低,筷子尖落在碗面上,无意识的滑了一滑:“哪里是一时新鲜!唔……他们的事情,好歹也有一年多了吧?” “一年多也算多么!你没见老爷从前养着的那个女人!” 眼看着迟太太又要提起她家老爷的那位四马路上出身的姨太太,瘦鹃连忙打岔道:“可人家总是文化人,秉文就爱这一类有文化的女孩子,况且,她又比我年轻,男人一向喜欢年纪小的——按说男人才是长情嘛,十八岁的时候,惦记着十八岁的姑娘;三十八岁的时候,还惦记着十八岁的姑娘;等到了六十八岁,照样么,惦记的仍旧是十八岁的小姑娘!” 她一边说着,一边吃吃的笑起来,顿了顿,才又接着道:“太太您说——难得的一生一世只爱这么一个年纪的姑娘,那不是长情是什么?” 迟太太也终于撑不住似的微微笑了,然而这笑却是含蓄的。她是个长辈,自然不能允许自己在小辈面前失了身份。 瘦鹃见到迟太太笑,便顺势添了一句道:“哎呀,这样才对嘛!太太您就该多笑笑,别老皱着眉头,外头医生都说啦,皱眉头可容易长皱纹呢!” 迟太太带笑的瞥了她一眼,嗔道:“噢呀!皱眉头长皱纹,笑就不长啦?你倒比我这个老人家还糊涂了!” 瘦鹃抿着嘴乐,接了一句:“哎呀,那笑纹总是有福的!您做媳妇做了这么多年,总算过上舒心日子了,那么大的福气,怎么能不多笑笑?” 迟太太听了倒很是受用,然而她放不下她的架子,便喃喃的笑骂了一句:“你也跟着她们学的油嘴滑舌了!该打!” 瘦鹃从前在职场上摸爬打滚了这么多年,敷衍人的那一套做起来真是驾轻就熟的。 她知道怎么哄着人开心,也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只要是她乐意,黑的也能给说成白的。 她嘴皮子上的功夫一流,所以连迟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迟宝络,也几次叫她呛得吃了瘪。 她拿起手巾慢慢地擦了擦嘴上的糕点屑,说道:“太太,说实话,冯小姐其实也没什么大错处,错也只错在非要去勾搭一个有妇之夫。然而如今这社会上,有钱人家谁没在外头找一两个相好的?要我说,我是愿意‘让贤’的,只求秉文能经常回家来看看您么!” 瘦鹃一壁在那头说着,一壁偷眼瞧了瞧迟太太。 迟太太照旧是不乐意,一副想都别想的样子。瘦鹃倒也不灰心,她做好了长期给迟太太做心理建设的准备。她一定得跟迟秉文离婚,只有离了婚,她才能名正言顺的去找她的第二春嘛! 虽说迟秉文早便有了冯小婵,但他不仁,她不能不义呀! 然而想离婚,就必须先得做通迟太太这边的工作。否则别想,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迟太太作为一个正房,确实是煎熬了一辈子。所以她更加的笃信一个女人,一个正经的女人,不管丈夫在外头如何,都必得稳住自己正妻的身份。仿佛有了这一个身份便能一生顺遂了似的。她是熬过来了,并且现在享受起了作为一个正房太太的清福,所以竭力的教导同她一样的后辈,也要按照她这一生的足迹,慢慢的走过来。 她相信,惟其如此,才能使整个的人生升华起来。 其实周瘦鹃也完全可以理解迟太太的这一种想法。 那个时代的女性么,社会上容不下她们,迟太太嫁人的那个时候,还没有哪个正经的女人出来做活的。她们吃穿一切靠着夫家,自然变相的把婚姻当成了一种工作,日日上班,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没有一天的歇息。 她们兢兢业业的守着“妻子”的这个岗位。 这就是她们的饭碗。 为了做一个称职的“妻子”,她们只有忍气吞声,就好像周瘦鹃在原来的那个世界里时,最初最初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也是一杯酒一杯酒的下肚,忍气吞声的从实习到留任,从跑腿小妹做到项目经理,慢慢地成了合伙人,最终,凭着自己过硬的本事,一步步坐到了leading partner的位置。 一个女人的忍气吞声,活像螃蟹从自身的甲壳缝里吹泡沫似的,几乎听不到什么响声,然而它确实是在做着绵绵无尽的悲切的长叹。 这一生里,可以屈就,可以装佯,可以隐忍,只要打定了主意,她们就能顽强的站稳了脚跟。 就像升级打怪一样,职场里是如此,这旧时代的婚姻亦是如此。 可是她既然有了新时代的思想做武装,自然不愿意退回到过去夫唱妇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地步。 从前的那个世界已然发展到了“all this happy y life sort of stuff.”的地步,也就是所谓“老婆高兴你才能有好日子什么的”,她才不愿意整日家的围着男人转,讨男人高兴。 她从前跟着上司研究经济学时,无意中看到某个经济学家讨论的婚姻问题。那个经济学家说道——所谓婚姻的四大目的,无非是男欢女爱、生儿育女、心理慰藉、财产联姻。 既然不能男欢女爱,又不可能同迟秉文有些许的心理慰藉,那自然更谈不上生儿育女,那么这婚姻简直没有存在的必要,只剩了财产联姻,她现在么,也确实在靠着迟家混吃混喝。 既然想摆脱这一桩婚姻—— 那么第一步,她得谋生! 先谋生,再谋爱?不不不,她从前便是为了谋生摒弃了一切可能发展的感情。既然老天让她的生命换了个载体,好不容易延续了下来,她自然得和从前活的不一样一些,自然得填补一下从前的不完满呀。 若是遇着良人,她铁定了是会毫不犹豫的投入到这新的一段感情里去的。 吃过饭后,瘦鹃便上了楼,仔细的梳洗了一番。 白色的天,水阴阴地。先前还出来了太阳,这时候又不知躲到了哪片灰云后头。街道两旁的洋梧桐在秋风里招摇着巴掌大的秋叶,黄翠中近乎带着透明。 瘦鹃拎着一只小黑皮包站在迟公馆的门口,四下里望了望。 对街一排旧红砖的巷堂房子,和迟家这一面联排的公馆倒形成了鲜明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30 的对比。虽然是阴天,然而似乎是受了清晨的那么一点儿的日光所欺哄,各家各户挨挨挤挤仍旧晾满了一阳台的衣裳。 虽然在灰白的尘光的照耀下,周瘦鹃的肌肤仍旧是近于透明的苍白和细腻,但她现在是可以生活得很从容的,她的美,又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那一种最容易保持的,有轮廓,有神气的,叫人一望便知是她的美。 她定了定神,便朝巷堂口的一家气派的公馆走去。 她敲开门,门里的女佣把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攒眉问道:“您找谁?” 她一笑,那两片精工雕琢的涂得亮汪汪的薄嘴唇,便翘起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越发的娇红欲滴,她轻声曼语的,做足了一个富家太太该有的样子:“我是你们隔壁迟公馆里的少奶奶,我来找你们徐太太呀。” 那女佣倒径自狐疑了半天。 她自然是知道迟家有位大少奶奶的,可街坊四邻里,谁不晓得迟家的大少奶奶从不抛头露面? 这可真是稀罕事儿! 连她往屋里头去通报的时候,徐太太听了,也诧异的轻声嚷了一句:“咦?今天是什么日子?倒真稀罕了!” 女佣把她迎了进去,见到客厅里头明晃晃的亮着几盏电灯。 徐太太家里是日日笙歌。 听说她丈夫是个投机商人,做一些昧着良心倒买倒卖的生意。她丈夫一天到晚的忙着赚钱,也不着家,这家里头便是徐太太独大。 所以,徐太太便在自家别墅里召集了一班同她一样没事做的富家太太们,每日里凑在一起跳舞玩牌,好打发这一个个空虚难耐的寂寞日子。这时候,客室里头的女宾们围着一大堆,珠光宝气,锦绣绚烂地令人不能遏视。 她们家麻将桌上白天也是要开着强光灯的,洗牌的时候一只只钻戒光芒四射,一个比一个耀眼 瘦鹃立在门口儿不动声色的朝乌嚷嚷的客厅里看了半天,屋里的那些女宾倒也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打牌的打牌,闲话的闲话,都在兴头上,谁也没注意到门口多出来的一个人。 那女佣本想告诉徐太太一声客人已经到了的,瘦鹃却抬起一只手来,叫那女佣不用管她。 徐太太这时候斜撑着胳膊靠在牌桌子上,伸出一只手来把麻将牌慢吞吞地掳了起来,似乎很不情愿的皱起眉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牌丢在紫檀盒子里,唏哩哗啦一片响。 她恼道:“怎么就你一天到晚的有事情呢!要我说,你家那位回来了又怎样?你又不是在外头偷汉子,他管你那么多呢!就非得打牌打到了兴头上,只要他一个招呼过来,你也得二话不说的赶回家去,瞧你那德行!” 第22章 打麻将!赢钱! 徐太太颇有些着恼的这么说了一通,那被埋怨的某位太太倒是一脸的不好意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然而却实在是赶着要回去,她便在众人的埋怨声里佝偻着腰背的站起了身,拎起手包来,要走了。 众人便随着她站起来的姿势跟着抬起头来,却恰好瞧见了立在门口笑眯眯的周瘦鹃。 徐太太先吓了一跳,“嗳?这——” 瘦鹃便在众人的目光中里,款款的走了进来。从容不迫的笑道:“徐太太,我是迟家的小周呀。” 那徐太太先是想着小周是谁,后头女佣悄悄提醒了一句,这才缓过神来,忙堆了一脸浓浓的笑道:“噢哟!原来是迟公馆里头的大少奶奶嘛!” 她这一句话出口,倒惹得原本坐着说闲话的那几位太太也同时回过了神,一双双女人的无时无刻不在品头论足的眸子,便齐刷刷的看向周瘦鹃的身上来了。 徐太太招呼她坐,又笑道:“这向来也没走动走动,我倒怪不好意思的!” 瘦鹃便笑了,道:“咱们俩家住的这样近,久也没来看您,是我不好意思。” 她往前走了几步,正好立在客室的当间儿,顶头便是一只雪白刺眼的强光灯,她的一张脸,是完全经得起这灯无情的当头照射的。 此时她含着笑立在那里,踌躇着不知往哪一拨女人中间去坐。 强光灯散射出来的酷烈的光与影,更衬出瘦鹃的胸前丘壑、蜂腰翘臀。 她刚发育的时候便被家里人逼着束了胸,一根花布条把那两个隐隐的小山峰缠了一圈又一圈。后来长成了女人,也便一直是丁香小乳了。为此,她今日特地穿了件“义乳”,也就是现代常说的“胸罩”,好把胸部鼓鼓的撑起来。 如今这城里还没几个正经的女人穿义乳,照旧是胸褡马甲的一层层裹着。 瘦鹃曲线突出的站在那里,叫那些太太们看了,不免生出一种鄙薄来,她们觉得她有失体统,然而却又因为女人生来的那一种爱美的攀比的心思,到最后,竟只剩下了一片嫉妒和羡慕。 她们瞧着她,嘴角噙着富太太们常有的那一种高傲而戏谑地微笑来。也不说话,似乎人人都在憧憬着——若是周瘦鹃的这一身衣裳穿在自己的身上,那该是个什么样子? 坐着的那几位太太里头,有一位年轻些且打扮的容光焕发的太太倒是眼尖,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开口道:“迟家少奶奶!我前些天路过淮中路上俄国人新开的那一家发艺奶罩公司的时候,倒是瞧见了你的!” 瘦鹃听了,定睛把她瞧了一瞧,笑着打趣道:“噢哟,太太您跑那儿去做什么呀?” 话一落,太太们便跟着一齐哄笑。那年轻女人到底脸皮薄,一张鹅蛋脸上红扑扑的,两颊绯红,像要喷出血来。她忸怩着说:“嗳呀!他们家广告词打的这样响亮——精工制裁,美观大方,如不满意,随时可换。我还就不信了,你们倒一个个的都不好奇么!?” 众太太们三三两两的笑起来,那年轻女人又道:“就连那大名鼎鼎的电影明星连心慈小姐,也给它们打广告呢!你们都没去看她新拍的电影么?那里头啊,整个儿的一个摩登女郎,真真羡煞人!” 说着,她便索性豁出去了似的,偏过头来朝瘦鹃笑问道:“迟少奶奶,这发艺的奶罩穿的倒舒服么?” 瘦鹃倒是被她这么毫不顾忌的一问惊了一惊,连忙笑道:“舒服嘛——料子好的自然就舒服一些。我身上这件便还好。怎么,你要买么?” 那女人神气的一昂头,道:“那自然!明儿就叫我家那位带我到淮中路上买去!” 其他的太太们听了,一个两个的交耳做窃窃私语,心里也暗自的盘算起来。 她们本是怕人家笑话,说她们伤风败俗。前段时日那发艺公司的广告刚打出来时,多少堂子里的女人一哄而上的跑到那淮中路上的俄国人开的公司门口去抢购? 她们这样正经人家的女人,自然得标榜出自己的与众不同来,是绝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31 不肯同出卖自己身体的女人一般的“同流合污”的。 然而今日一见到迟家大少奶奶的装束,这样的光彩照人!仔细的一琢磨,其实社会上这“解放天乳”的口号倒也不是那么的不可理喻么! 便都暗暗地下了决心,改日一定要买一件回来试着穿穿。 这时候便有几位开明的太太,也附和着说道:“反正不管怎么样,到底是要试一试嘛!皇帝都让位了,多好新时代!咱们不赶一赶潮流,到时候没的叫人笑话呢!说不定咱们一穿上,也就像电影里的明星似的——同那位心慈小姐一样,前凸后翘的了。你们看这迟大少奶奶,身材来得个好,来得个漂亮嘛!” 在她们这些富家太太的眼里,周瘦鹃一向是那种土里土气不懂得时髦的女人。 然而今日见了本尊,却是要多摩登又多摩登——稍嫌尖窄的额,发脚烫过了,大波浪像是蛇一样的盘在头顶,参差不齐,不知道怎么着,倒给那秀丽的尖尖小脸凭添了几分媚气。脸上是淡妆,云鬓蓬松往上扫,是特意做过造型的。 瘦鹃光着手臂,白腻腻的曝露在空气里。腰间亦掐的极细,一身电蓝水渍纹缎的齐膝旗袍,下头便是光溜溜的一双白瓷般紧实的小腿。小圆角的衣领堪堪只有半寸高,在她的颈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洋服一样。 打扮又新潮入时,谈吐又俏皮和气,真不知是谁谣传的迟家大少奶奶是个土包子,是个上不得台盘的乡下人,是个整日哭哭啼啼的“活寡妇”。真不知是谁! 徐太太这时候总算插了一嘴进来,她笑道:“好嘛!前儿是哪几位‘老顽固’,跟我说那起子穿奶罩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的?让我瞧瞧,现在又是谁不害臊啦?” “好了好了!你真是一刻也不停的!又来搅我们!”不知是哪位太太笑着朝徐太太啐道。 瘦鹃这时候便转过了身,走到徐太太这边的麻将桌旁,“哟”了一声,蹙额道:“怎么不打啦?” 那位急着走的张太太这时候像是抓着了救命稻草似的,忙拉着她便往自己的座位上按,一边扯着她坐,一边絮絮地道:“还请迟少奶奶救一救场!我是真有事儿!得赶回去——迟少奶奶,麻将牌你总玩得来的吧?” 周瘦鹃自然会来牌。 从前事务所的工作压力大到令人发指,为了排遣,她就喜欢这些赢赢输输的东西。 她在从前的那个世界里,几次出差美国,路过赌城拉斯维加斯,可是豪赌了几把,赚了不少的钱。也亏她脑子灵,转得快,加上几分的好运气。 可她不能说自己会,要不后头的计划可都实施不下去了。 她便装作吃了一惊似的,连连往后退,缩着膀子道:“来牌我是不会来的,我脑子向来不灵光,叫我可怎么会嘛!” 瘦鹃反拉住那张太太牵着她的手,忙道:“张太太你也不要急,来完这一把再走嘛!回家不是随时都能回的?” 徐太太哼了一声,便也跟着道:“就是就是,可她就是赶着要回去!” 厅里叮铃当啷的响起了电话铃声,女佣小跑着过去接,朝牌桌上喊道:“张太太,你家里打来的电话!” 那张太太显然惧夫,想着必定是她丈夫打电话过来催的,这回便说什么也要走了。 徐太太只得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电话一个两个的打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呢!我也不敢留你了,你快家去吧!赶明儿挑个好日子,非得叫你输点儿钱来不可的!” 张太太便赔了笑道:“自然自然,等我下回来了咱们好好地玩一局呵!” 眼瞧着张太太往门口去了,这时候牌桌上的其余三位,连同立着看牌的几个小姐太太一道,推推搡搡的扯住了瘦鹃,叫她坐下来一起来牌,还说要她放心——不懂的地方自然会尽心教她。 瘦鹃佯装着推阻了几番,也就顺势往牌桌上坐下来了。 她把手包往桌上一放。那白桌布四角缚在桌腿上,绷紧了,头顶上便是一盏强光灯,衬着她的一只小小的黑手包,越发一片雪白,简直白得耀眼。 哗啦啦的一阵响,徐太太把紫檀盒子里才刚码好的麻将牌一骨碌的全倒了出来。 起初来牌的时候,几位太太怕她一上来便输,从而挫了新手的积极性,那反倒不好。便都尽让着她一点儿,如此,十局中倒是有九局瘦鹃赢了的。 就是那输了的一局,还是瘦娟故意放了水。 眼见得这迟少奶奶牌技渐渐上了正轨,其他的那三位太太便也不客气起来。瘦鹃瞧着,心里暗暗发笑。 这些太太们来牌,本来也就是为了打发时间,对于钱嘛,倒是不大在乎的。所以没有人专门为了赢钱而去琢磨过牌技。 如此,她们又哪里是周瘦鹃的对手。 打了几圈牌,大家也都渐渐地熟络了起来。便从夫家聊到近来流行的衣服上,又从衣服聊到各大洋行里新摆上柜台的包包鞋子。 自然是女人们热衷的那些话题,她们倒聊得颇为起劲。而周瘦鹃言语中透露出来的那一种对于服饰打扮的独特见解,实在是叫那一群太太们刮目相看。 说得多了,加之瘦鹃本来人也十分的和气,随时幽上一默,说几句俏皮的玩笑话——她们心里便只有佩服,越发对于这一位从前叫人瞧不起的迟家大少奶奶有了好感。 第23章 “离婚呀!离婚!” 她们噼里啪啦玩着麻将的间隙,也不时的和坐在沙发上的那群太太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这一个叫道:“迟少奶奶,您这衣裳是在哪儿做的呀?” 那一个又问道:“迟少奶奶,您这头发也弄得蛮好的,是在哪家店里烫的?” 瘦鹃耐着性子一一的同她们告诉,又笑道:“你们尽管叫我瘦鹃就好啦,不必一口一个的迟少奶奶嘛,叫的字数也多,也不如直接唤我名姓顺口。” 不管长辈平辈,她都让人叫她瘦鹃,然而那些太太们倒像是早已约定成俗了一般,仍旧执拗地称她为“迟少奶奶”。 当下,也只有先前那个年纪轻些的,问她“义乳”事宜的小王太太,乐呵呵甜腻腻的叫了她一句“瘦鹃姐。” 不管怎样,周瘦鹃如今都是她们中间的一个特出的摩登人物,人人都想跟她攀谈上几句。 瘦鹃抬起头来,从徐公馆里那一面硕大的蓝底七彩的玻璃窗户望出去,日头已然西斜。 窗外就是徐家的那块长方形的草坪,修剪得齐齐整整。有专管园子的花艺工人特地拎了只喷桶在附近来来回回的走动着,不时地洒上些晓露。草是碧绿的,然而却已经是秋天了。 瘦鹃恍惚地想着,徐家的草竟同这家里的主人一样,绿得有些牛气。 天色将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32 晚了,同桌的太太们还没有收手的意思。她们自然是不分白天黑夜的玩,反正一回到家,也总是冷冷清清的。丈夫们多半不回来,不是忙着做生意,就是忙着约会情人。 瘦鹃从桌上摸了一张牌,一边翻手来看,一边翘起嘴角来诡秘的笑了笑,便把麻将牌一溜都推倒,亮了出来道:“行了!我又赢了!” 她故意装作一副雀跃的新手的样子,眼睛里波光闪闪像是缀了星子。 太太们眼睁睁的看着她推倒在桌上的那一列麻将牌,一齐声的小声抱怨道:“啊呀!又叫你赢了!” 瘦鹃便连忙做出一副惭愧的样子来,谦让道:“实在是我新人新运道,运气好。你们又好心,瞧见我是初学的,便都尽让着我!我哪里不晓得呢?弄得我倒怪不好意思的!” 几位太太听了,被她这么一恭维,掏钱的时候倒比平日更爽快一些。 “哟!”徐太太冲她笑着眄过去一眼,嗔道:“行了行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阿小这时候正好过来徐公馆里敲门,门口那女佣便客客气气的领了她进去。 阿小循规蹈矩的隔了几步开外便立定了,用一种佣人特有的卑微的声调问道 “少奶奶来牌来完了没有?太太叫我来问您,今儿晚上是回家吃呢?还是在外头吃了?” 瘦鹃冲她狡黠的笑了笑,不过一霎,便又顺口接道:“唉,正在兴头上呢!太太怎么开饭这样早?罢了罢了,回去吃,还是回去吃吧。” 说着,她把那一只小黑皮包拎在了手里,一手搭着牌桌,轻轻倩倩的站起了身,这时候旋了身子,话里的那一种抱歉的意犹未尽倒真是可以以假乱真,她道:“今儿不来了,我家太太都叫人专门跑来找我了!你们慢慢玩啊,我得回家去了。” 因为是她婆婆差人来叫,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些富家太太们也是做人家媳妇的,自然晓得婆媳关系间的这一种微妙的联系——同丈夫或许还可以顶嘴吵闹,婆婆却是难能忤逆的。而且据说迟家太太对待媳妇,向来是不苟言笑的那一类,严气正性,绝不敢和她闹着玩。 这下子,徐太太便站起身招呼起来了,她亲自将瘦鹃送到门口,还再四的叮嘱了几句,要她常到她这里来玩。 瘦鹃自然是满口答应着的。告辞了半天,她们主仆二人终于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徐公馆。 阿小同她在马路上走着,街上投下来一片淡墨色的天光。一阵阵泛着秋意的凉风吹上身来,瘦鹃抬头往灰蒙蒙的天上看了一眼,别处一定有什么地方在那里下雨了。 她领口一只别针,与碎钻镶蓝宝石的“纽扣”耳环成套,在这一片灰扑扑的世界里,倒显得格外的扎眼。 瘦鹃扭过头来,笑嘻嘻地朝跟在她后头的阿小道:“小鬼头!你倒机灵!” 阿小抿嘴笑起来:“少奶奶吩咐的事情,阿小不敢不听命嘛!” 原来早些时候瘦鹃便同阿小串通好了,她预先想到牌局上将有的难缠的局势,此前那张太太便是一例,她便叫阿小到了时间来找她,随便想个什么托词,反正一定要能顺顺当当的回家去。 她是要“携款潜逃”。 她赢得很多输得又极少,但谁也不能保证运气这东西,万一就十分的背运,将赢来的钱皆输了呢? 所以她得及时抽身。 到了家,饭也没顾得上吃,便急蹬蹬的跑上楼了。 她往床上铺了一张今日份的“本埠新闻”报,便蹬了一双油亮的小黑皮鞋,盘腿坐在床沿上,把那小黑皮包里的钞票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倒在本埠新闻上,一张张的数过去。 越数越兴奋起来。 正好!够还迟秉文前几次代她付的胭脂水粉同衣裳首饰的钱了!甚至还多出来一两张钱票子,她便拿出一张来赏了阿小,留下一张当做自己创业的基金。 阿小端了一杯稍稍还留了点余温的牛奶上来,她接过捧在手里,又喜孜孜地站在电话旁边,拿起一只听筒,拨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对面那人才接了起来。 “喂?”一个男声从听筒里传来。 瘦鹃正想开口,那边又喁喁地传来一句女声,瘦鹃听到那女声低低的问道“先生,是谁打来的呀?” 她猜到那一定是冯小婵。 “是我呀!”她忽然起了一个恶作剧的心思,眨巴着眼睛偷偷地笑。 那头有一阵沉默,隔了半晌,才又问道:“你是谁?” 瘦鹃的那一双黑黢黢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便半恼半笑的嗔道:“果然,果然呵!冤家!咱们才没见几天呢!你就忘了我了!” 电话那头的迟秉文简直一头雾水。 冯小婵就站在他身边,听筒里的声音一字不落的全落在她耳里了。冯小婵不禁瞪大了一双杏眼,怔怔的瞧住迟秉文,不敢置信似的呆立在那里。 终于,迟秉文忍不住扳起脸来,沉声道:“你到底是谁?再不说,我就挂电话了。” 瘦鹃故意说得很大声,语气里尽是风尘女子那样的胡搅蛮缠,她憋着笑,用一把腻死人的嗓子哼道:“死鬼~你倒是轻轻巧巧的就把我给忘了!前几天你上我这里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个样子呢!果然么!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古人诚不欺我——先生你可真是无情,真是冷酷!” 迟秉文深吸了一口气——他听出来电话那头的那个娇滴滴的声音了,他甚至能想象的出她躲在电话后头地那一双狡黠而扑闪着精光的笑眼。 他沉声斥道:“周瘦鹃!你简直无理取闹!” 是什么来着?流行于从前那个世界里的一句台词? 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 周瘦鹃便抑不住了似的泼泼洒洒地笑出声来,她嗔道:“噢哟,真是的!说得好像你前几天不在家里一样!” 冯小婵在旁边听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迟秉文的下颚骨处因为用力而微微地有些牵动,半晌,他无奈道:“你打电话过来,是什么事?” 周瘦鹃来了兴致,偏跟他歪缠,打趣道:“怎么?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啦?” 迟秉文绷紧了一张棱角分明的唇,一时话就堵在喉咙口,不知该怎么回答。他隐隐的感受到一种“甜蜜的负担”。 瘦鹃听见那头半天没有动静,便换做一种撒娇抱怨的口吻,腻声拖得老长,继续笑道:“嗳?你怎么不理我呀?没什么大事,我就打电话来问问你,你今晚还回不回来啦?” 冯小婵的脸色终于愈发的灰白了起来,她那一双漆黑的碧清的眸子,一会儿看看身前这个男人的侧脸,一会儿又紧紧地盯住男人手里的听筒,她分明看见男人那一只骨节分明的坚实的手掌,然而眼睛里却似乎有一把火苗渐渐蹿了起来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33 ,把周遭的一切皆掩盖住了。 “我今晚回不回去——你在意么?”迟秉文忽然反问她。 瘦鹃愣了一愣,连忙笑道:“你回来自然好啦!” 她离开了的这些日子,竟发生了这样使她不能料想的变化。 冯小婵只觉得心口突突的跳,到这时候,终于承受不住了似的,眼圈一红,她尝试着唤一声“先生”,然而甫一开口,却连嗓子都硬了。 她连忙低下头,拼命抑住眼眶里将要夺眶而出的泪珠,趁着迟秉文没注意的空档,默默地走了出去。 瘦鹃这时才终于正色道:“我有正经事找你,你今晚可一定得回来一趟。这可关系着咱们俩的终身呢!” 他蹙额:“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 “离婚呀!离婚!” 说完,她舔着杯子上面浮着的一层牛奶皮,用舌尖慢慢地勾起一角,然后整个的纳进口中。 甜温温的乳香便在嘴里四溢开来。 迟秉文在那一头呆立了良久,若是在从前——哪怕是一个星期之前,他都还一定会很高兴,觉得解脱,但现在,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说的又实在轻巧,仿佛只是平日里随口谈论起天气一般的随意,倒让他措手不及。 第24章 可我不想跟你只做陌生人 屋外忽然下起了一阵细细密密的小雨。 瘦鹃使一双碧清的眼睛望向窗外,窗户上一片星星点点的小水珠,此时正静静地攀在这昏黄的夜里。 睡眼惺忪的更夫,在巷堂里来来回回的呆呆地敲着梆点。 迟秉文果然回来了,瘦鹃听到楼梯间里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有力的属于男人的脚步声。 然而不过两三秒的时间里,那脚步声又戛然而止在门外,瘦鹃数着秒数,猜测门外的男人何以这样的在门口犹豫不决,仿佛屋里呆着的不是个瘦弱的女人,而是个盘踞着财宝的恶龙。 终于,他把手搭在了金质的雕刻着暗纹的门把上,然而双眉紧锁。 屋里暗暗的,只有床头柜上一只小台灯在那里熠熠放着光,像是圣母像上的光晕一样淡淡的浑圆的散射出来,照亮了一个女人的柔和的侧影。 瘦鹃本是一张刮骨脸,然而在这样昏昏的黑夜里,在暖和柔软的灯光底下,却异样的勾起了人们的那一种暧昧的情意了。 永华绸缎呢绒店里新做的那几身衣裳,陆陆续续的才刚送来迟公馆。新制的轻纱睡衣上加着白兔皮的滚边,里面是两条纤瘦而细长的玉腿,床上随意搭着一件锦缎睡袍。 在精心布置过的奢丽的卧室里,下着半边的帘子,在夜风里微微地飘摇。瘦鹃蓬着她的一头乌黑的发,斜靠在床头,笑笑地看着来人。 离她三尺来远,站定了迟秉文的两条西装裤的裤腿,阔挺且长,踏在深黑色的皮鞋里。 迟秉文满眼里都是她独特的风韵。 她笑道:“先生怎么来的这样晚?还以为你不来了。” 迟秉文把眼睛低了一低,道:“学校里有些事情,耽搁了一阵。” 瘦鹃便毫不怀疑的点点头,从床头柜里取出来一沓钱,伸出手道:“这里的钱,是还你前几次替我预付的账的。” 迟秉文一愣,将信将疑的看着她,然而却迟迟不接。 瘦鹃便又把手往前伸了伸,钞票就在她手里上下的微微颤动,她道:“你数一数,看看是不是正好?” 迟秉文微微皱起眉头道:“这钱你自己收好,我不会要的。” 瘦鹃对上他的眼睛,郑重道:“可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呀!” 迟秉文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在床边坐下来,很规矩的同她保持一个尊重的距离。 她便不动声色的把身子往里面让了让,掀开被子来,堪堪盖住了身体。 秉文把手撑在床沿上,说道:“瘦鹃,你是我的妻子,我为你花钱,心甘情愿——这才是天经地义。” 她也执拗,睡沉沉的眼睛微微瞪大了,撅起嘴来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先生,我们同其他的夫妻不一样。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我们就是被包办婚姻捆绑的两具截然不同的灵魂。如果不是你的父亲和我的父亲,我们本该做两个陌生人的。” 他在一边寂然无言,把嘴闭得更紧,眉梢处深深地皱起,竟然纹丝不动。 忽然,不知是空气中的这一种暧昧的氛围导致的呢,还是他的内心使然,他忽然用一种几不可察的声音低低的说了一句:“可我…” “可我…不想跟你只做陌生人。” 瘦鹃没有听清他这么一句半是喟叹的低语,不解地“唔?”了一声,问道:“你说什么?” 秉文低垂着眼皮,头微微偏向一边,盯住榻上随意搭着的彩绸垫子,好半晌,终于摇头低笑:“没什么…” 他忽然觉得一切都错了。 对于瘦鹃——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 瘦鹃轻哼了一声,撇了撇嘴道:“你不说就罢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我还不乐意听呢。” 两个人便都又静默了下来,卧房里沉沉的黑夜的雾霭将他们二人笼罩在一片低迷的光晕里。 良久,瘦鹃突然从被子里伸脚踢了踢他,把那一沓钞票放在了他的大腿上,“喏,你拿着啊。” 迟秉文抬起头,正看到仍旧向他这边半倾着身子,还未来得及靠回床头的瘦鹃。 瘦鹃猛地对上他沉郁的眼神,反倒怔了一怔。紧接着手一软,身子便重心不稳地晃了晃,终于在一声惊呼中前倾着栽到了他的身上。 为使自己不至于太过狼狈,她在下跌的过程中慌张的把手按上了他的大腿,尖削的下颚骨磕到了他结实的胸前,随后,鼻端便萦绕着一股属于男性的沉厚而坚实的气息,她在脑海里尽力思索着,仿佛是从前那个世界里一支名叫“大地”的昂贵的男香。 耳边传来一声男人压抑的痛哼。 隔着一层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迟秉文胸腔里擂鼓般的跳动。 他紧蹙着眉头,把手轻轻地扶住她的双肩。瘦鹃看到自己那只放错了位置的手,慌忙抬起身子,很快地睃了他一眼,双颊腾地飞起一片红云。 她开始庆幸起来这房里只点了一盏小小的台灯。幸而光线暗淡,迟秉文才看不到她渐渐红的像是要滴血似的脸颊。 瘦鹃揉着撞痛了的下巴和鼻子,哭丧着脸道:“好痛啊好痛啊…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撞歪了?” 迟秉文听罢,便真的凑上去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她的脸,微微蹙起眉头来,同她道:“好像真的有点儿歪了……” 瘦鹃心里一惊,连忙捧住下巴,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就要跳下床去。 秉文连忙拉住她掀起被角的手,问道:“你做什么?” 她一脸可怜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34 相的回过头道:“我去找镜子照一照我的脸呀!” 秉文听了,认真的盯住她一脸委屈的样子,好半天才低低地笑道:“我是骗你的……” 瘦鹃一愣,待到缓过神来,便嘟着嘴,皱着鼻子,扬起手来不轻不重地往他肩上一拍,恼道:“你好坏啊!” 她哪里知道这半嗔半恼的四个字是多么的娇滴滴、滴滴娇! 秉文望着她笑了起来,她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迟疑道:“我怎么感觉,嘴里好像有一股血腥味似的?” 说着,她把手伸到唇上摸了摸,凑近到台灯发出的微弱黄光里一瞧,果然沾上了一片淡淡的血色。 迟秉文立时敛了笑,要她坐下来。他把一只手轻轻地托住她的下颌,另一只手则带着一种怜惜似的情愫,碰上她细巧而红润的嘴唇。 瘦鹃近距离地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眼角的细纹,微蹙的眉峰,还有他眼里的那一片掩饰不住的担忧的神色。 昏黄的灯光尘影里,感受着这个男人的指腹滑过嘴唇的些微颤抖,她不禁有些恍惚。 “恐怕是刚才撞在了暗扣上,牙齿磕破了嘴唇。”迟秉文表情严肃起来,让她躺回被子里,便站起身,好半晌,才终于从某个柜子里翻出了一只医药箱来。 瘦鹃只是愣愣的看着他在房里忙前忙后。 他端来一杯温水,让她先漱一漱口。瘦鹃便乖巧地就着他的手凑上前去抿了一小口。他的眉头一直轻轻地蹙着,她含着染上铁锈味的温水,吐到了他端过来的那一只白瓷的痰盂里。 鲜血混着温水,调和成了一种淡淡的轻薄的水红色。 他又从一只白色搪瓷的罐子里取出一小团棉花来,沾了碘伏,要她含住,为伤口消炎。 瘦鹃这时候才缩了缩身子,孩子气的嚷了一句:“不要。” 迟秉文眉头一皱,道:“要是发炎了怎么办?” 瘦鹃嘟囔着,就是不肯:“又不是什么大伤口,就破了一点点皮而已,没必要的嘛!而且会痛的!没必要啦!” 秉文这才晓得原来她是怕痛,便在她身旁低低的笑了两声,半是无奈的看着她的脸,像是在诱哄着婴孩儿似的轻声道:“你乖——我会很轻的,一会会儿就好,就放进去一下,不会让你太痛的。” 她听了,显然想到了某些少儿不宜的地方上去。不由得把一张脸涨得通红,抑制不住似的泼泼洒洒地笑出声来。 眼看着瘦鹃像是没眼看他似的笑着滚到了被窝里,后来把头也索性蒙了进去。 迟秉文手托着搪瓷罐子,疑惑地坐在床沿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憋着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竟然拿我当小孩儿哄!” 迟秉文的好处就在于,他和他弟弟迟秉英不同——迟秉英是游冶于花丛间惯了的,三言两语间就能轻巧的撩拨了一个女人的心扉;而迟秉文呢,就像是个堂吉诃德,又像是个柳下惠,严肃认真的纯情着,纯情的一塌糊涂。 她知道——在小说的前半段,他甚至一直恪守着一种执念,从没主动碰过冯小婵的一根手指头。 她那一口微微外露的白牙,因为要勉力地忍住笑意,便习惯性的轻轻咬住了嘴唇,果不其然的再次牵动了伤口,渗出了更多的血渍出来。 她“嘶——”的一下,痛呼出声。 然而畏惧他手中的碘伏,便连忙捂住嘴道:“不疼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他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忽然,他倾身上前,吻住了她的唇,血腥味在两人的口中蔓延开来。 周瘦鹃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懵住了似的地承受着他在她口唇之间的肆虐。下一秒,她猛然推开他,颤声问道:“你…你做什么?” 迟秉文脸上微微地红了起来,然而他在灯下笑望着她,道:“我从前听人家说,唾液也是可以消毒的,既然你刚才不配合——” 周瘦鹃心里突突地跳了起来,跟着就涨红了脸,忙捂住嘴唇,羞恼的嚷道:“迟!秉!文!你简直是个流氓!” 他正带笑灼灼地盯住她,她一脸红,便让他看见了,他显然是很愉快。 瘦鹃此时坐在床上却意外的郁闷,他竟然敢偷亲她!刚才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他纯情?? 简直是糊涂油蒙了心啊! 第25章 离婚闹剧 空气里有一种难言的情愫。 在他们的静默中,瘦鹃忽道:“冯小姐回来了?” 迟秉文抬眼看了看她,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似的,然而她的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从容,甚至带着微微地笑意。他便垂下头,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回来了——她就没说什么?” 瘦鹃虽然知道书里的大致剧情,然而这一切好像因为她的到来正在发生许多无法掌控的变化。她不知道他们已经走到了哪一步,而冯小婵,又会把实情吐露多少? 她迫切的想确定——她向来喜欢“计算后稳妥的掌控”,而不是“命运的随机感”。 迟秉文疑惑地抬起头,言语间换了一副颇为谨慎地姿态:“你问这个做什么?” 瘦鹃看到他一脸防备的样子,扁了扁嘴道:“问一问嘛,问一问又不会怎么样,你这人真是十分的小气哦!” 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道“她说,她家里人逼着她嫁给一个中年乡绅,是个粗人。” “哦……其他的,就什么也没说么?”她攒眉道。 “没有,怎么了?” 瘦鹃把停在他脸上的探究的目光移开,淡淡的道:“没什么。”她摸上自己的嘴唇,若有所思起来。 “小婵误会了。”他想缓解一下两人之间的沉默,便开口随意的起了个话题,颇似自言自语。然而话一出口,他倒有些后悔了。 果然,瘦鹃的脸上又立刻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敷衍的态度,“哦?因为傍晚时候我打的那一通电话么? 迟秉文在一片沉默里默认了。 瘦鹃便故意问道:“不应该呀,她没听见我后面说要离婚的事情?” 迟秉文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出去的。” “噢…我是无所谓的。你改天挑个日子同她解释解释,赔个礼,道个歉,保准就好了。”周瘦鹃斜了他一眼,说得没心没肺。 女人有时候冷静起来,简直是没有人性的。 他看了她一眼,捉摸不透似的皱起了眉头。 她倒笑了:“没事呀先生,反正咱们也要离婚了,以后我也不会给你打电话了,你就再也不能同冯小姐闹误会了呀!小吵怡情嘛,恐怕到时候呀,你们还会怀念我这个搅局的促狭鬼呢!” 迟秉文现在其实不大愿意听到离婚这两个字,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35 他总觉得——不能够。 不能够就这么仓促的离婚了,不能够就这么断然放开了。反正,总是不能够。 但是世事迫的他无可奈何,仿佛要把他最后一点骨血都压榨了似的,他现在才深切的领悟到什么是一步错,步步错。 他是在今日这瘦鹃的身上领悟到的,而不是书中所描述的,为了冯小婵。 瘦鹃从床头柜上拿起两张纸来,递到他眼前,笑眯眯的道:“好啦迟先生,这一张呢,是离婚声明,我已经签好了字,只差你了。那一张呢,是咱们当年的结婚声明,你把字签好以后,结婚的这一张,便能作废啦。” 她的一番话说得轻松愉悦,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 这反倒叫他不安。 他从她手里接过两份声明。 一纸婚书是“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此证。结婚人:迟秉文、周瘦鹃” 一纸休书是“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此证。离婚人:迟秉文、周瘦鹃” 迟秉文捏着两张声明的手竟微微地有些颤抖,他抑着嗓音问道:“你什么时候弄来的这个东西?” 瘦鹃脸上永远是那股漠然无畏的微笑,她用一种孩子似的天真的语调说道:“很早之前吧?我还特地的问了好多人,才找到了一个据说是整个城里写字儿最好的老先生,给咱们写的休书。” 迟秉文看着她一脸邀功似的笑意,心里忽然觉得闷闷地发疼。 然而这时候,他们卧房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两个人同时惊了一跳,回过头去,却发现迟太太正阴沉着脸站在门外。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要捣鬼!”她气的声音也颤了,几步走过去便夺了迟秉文手里的两张纸,将那离婚声明撕得粉碎。 她指着迟秉文的脸,愤愤的道:“你这个不孝子!趁着死了这条心吧!只要我在这里活着一天,你就甭想跟小鹃儿离婚!” 瘦鹃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呆了,一时喉间梗住,只是惊呼了一声“太太——”,竟再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迟秉文深深锁住眉头,沉声道:“妈!现在是自由婚姻了!” 迟太太冷笑道:“自由婚姻?我跟你讲,就是皇帝老子来了,我都不同意!你想同小鹃儿离婚?小鹃儿哪里错待了你?啊?” “要不是小鹃让阿小跑下来告诉我你们要离婚的事情,倒真让你得逞了!你这么死命的逼着小鹃同你离婚——你还是不是人?啊?”迟太太愤愤的拍着桌子,连珠带炮的说着。 迟秉文这时候愣在当场,好半晌他才转过头,不敢置信的望着周瘦鹃,“你?” 瘦鹃被迟太太的话弄得糊涂了,她张口想辩解,然而好似无话可辨,她看向立在迟太太身后畏缩着身子的阿小,只得在口中喃喃:“不是……秉文……不是……” 迟秉文只觉得被她当成猴子似的戏耍了半天。 怪不得!怪不得今日她这样的投怀送抱,怪不得她在说起离婚的时候这样的镇定自若! 原来她早就算计好了!原来这婚,是注定离不成的! 他如今只感到满腔的愤怒,而她方才的那些淡定从容,便仿佛是对他最好的鄙薄与嘲笑。他终于冷笑了,怒气冲冲的一张脸,在黯淡的灯光的照射下,愈显冷硬。他道:“周瘦鹃——我真没想到,你也开始用上了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你不是不想离婚吗?” 他环顾四周,浑身是喷薄的怒意,迟太太亦被他这一种颠狂的神情吓得一愣。 他笑起来,先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呜咙呜咙的低笑,后来渐渐地笑声越来越大,站在旁边的女人们都觉得毛骨悚然。 他一抬手,便打碎了床头那一盏唯一亮着的小台灯,豁朗朗的连着电线跌落下去,一声玻璃罩子破裂的声音,在这个宁静的夜里,竟显得格外的刺耳。 卧房里顿时归于一片混沌。 女人们惊呼起来了,迟太太此时颤着声的连连骂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畜生!畜生!你倒跟我反起来了!你以后——你以后不要再进这个家一步!” 瘦鹃不知道事情怎样到了今天这步田地,脑袋像灌满煤气那样胀痛。 迟秉文在一片昏暗中勾了勾嘴角,他慢慢地走到床边,俯下身子,用力地捏住瘦鹃半抬的下颚,讥笑道:“你不想离婚,是不是?所以你这么煞费苦心的来骗我,是不是?” 她的下颚被他捏的生疼,她不禁抬起手来扳扯着他的手臂,她吃痛的低低的叫道:“你这个疯子!你放手!弄痛我了!” 她耳边挂下细细一绺子乌发,湿腻腻的如同墨画在脸上还没干。 他把唇凑到她的耳边,低低的笑道:“你也知道痛么?那你怎么不想一想,你骗我,我心里有多痛?就在十几分钟前,我还那么的相信你,甚至犹豫着,不想同你离婚。可你为什么这么样的等不及呢?再等一等,不那么快的算计我,或许,你就真的不用离婚了。” 瘦鹃在他的话语声中呆了一呆,她听见他说——他不想同她离婚? 迟秉文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便继续嘲讽道:“可是你骗了我——放心,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和你离婚的。” “周瘦鹃——”他捏紧了她的下颚,使她被迫的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着,。 “我真看不起你。”这一句话从他的齿缝中一字一句地迸出来,期间的杀伤力,足以击垮一个脆弱的灵魂。 她气极反笑,双眼盯住他那仿佛要喷火的眸子,换了一种薄薄的单寒的嗓音,一字一句的道:“对!我就是故意的!故意骗你回来,骗你离婚!没错!我就是在戏弄你,就是想看你难堪。” 说到最后,她竟毫不在意似的呵笑出声。 迟秉文紧紧地盯住她,绷着脸,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不知这么僵持了有多久,他忽然颓然的松开了手,凄怆的笑了两声,便抽身离开了卧房。 一屋子的女人,此时呆愣愣的立在黑暗里,大约彼此默然相对了有一刻,忽然听见了一声足以划破长夜的刺耳的鸣笛,窗外霎时闪过一片亮如白昼的光亮,接着是猛踩油门的引擎发动的声音。 听起来,是他开着车子,连夜走了。 迟太太气的几欲晕厥,她是从前那个时代里走出来的女人。她的人生中有苦有难,却绝没有离婚这二字。 她绝对不能让迟家到了她的手中,竟破天荒的出来了第一个离了婚的后代——这是对不起祖宗的,是要伤阴德的! 迟太太由金凤搀着下楼歇息去了。 房里便只剩了瘦鹃与阿小。 阿小小心翼翼地捻开了卧房里的电灯,默默地走到床前收拾起碎了一地的玻璃,她把台灯的铁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36 座子扶起来,喃喃地道:“怎么摔成了这样……明天该去买一个新的了。” 瘦鹃却一直木木的,她实在想不通——本来该是很容易便能办得的事情,怎么忽然就节外生了这么多枝枝叉叉? 阿小,阿小!她这么想着,忽然把目光投向了阿小。 阿小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似的,缓缓抬起头来,虽然心里早已有所准备,却还是在看到她那一双凌冽的眸子时,不由自主的朝后缩了缩身子。 紧接着,她听到大少奶奶的那一把淡薄的嗓音,在头顶上方清晰地传来—— “阿小,我待你不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离成。但是不久会离的! 可是事先声明一下哦,亲爱的朋友们,这篇文的最后,女主是和“渣男”迟秉文在一起的。 如果接受不了这个设定的话,我在这里先说声抱歉啦。 其实我一直是按照大纲写的,因为大纲里剧情已经安排好了,所以就不能随意变动啦。 还希望大家继续看下去哦! 女主不弱智,她有自己的思想,但是前面也说了,她只谈过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被伤透了心以后就全副身心放在事业上了,所以感情方面实践经验不足,还是属于涉世未深的那一种,所以她跟迟秉文互动的时候会出现脸红啊等等“小女孩”才有的各种表现。 有朋友提到女主和之前女强人的人设不符,其实好多人智商高但情商低呀,有些人工作的时候雷厉风行,但是不妨碍她谈恋爱的时候小鸟依人嘛。 涉及到她的前途方面的时候,她又是十分拎的清的,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挣钱,她也一定会出去工作,到时候就又是体现她女强人的一面了。 第一次写文,大家板砖轻拍哦~ 同时万分感谢一直追到这一章的小可爱们!你们是我继续写下去的动力~爱你们,啾咪~ 第26章 剪不断理还乱 迟秉文当天晚上便驱车去了陈公馆,请陈家做律师的大少爷陈伯恭替他写了封措辞严厉的离婚协议给周瘦鹃。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又逢着星期日。然而迟家的人除了迟太太同周瘦鹃外,都不在家。屋子里静的没有一丁点儿的活气,上上下下的佣人也都吊着胆小心服侍着,为了昨晚上的那一番大闹。 用过午饭,迟太太邀了人到家里来牌,这才渐渐的热闹起来。 瘦鹃昨日生了一夜的闷气,没睡好,天光将明时方蒙胧睡去。一觉醒来,淡淡的阳光照到这零乱而又安静的房间里,已是午后了。 她觉得口渴,叫阿小倒茶来。 阿小因为昨日自作主张的同迟太太告密一事,被瘦鹃钉着好好地训了一通,此刻唯唯诺诺的答应着,赶忙下楼去给她端水。 瘦鹃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阿小不能够理解现代的那一种自由婚姻的思想。她是被旧社会禁锢住的那一类人,总以为女人离了婚便成了破鞋,成了地里的一滩烂泥。 昨儿傍晚的时候,阿小听到大少奶奶同大少爷打电话时说起了离婚,心里咯噔一下便乱了套。 及至迟秉文晚上回来,眼看着这两人就要谈及离婚了,她忙匆匆地溜下楼去,满腔为了大少奶奶着想,不惜添油加醋的同迟太太告诉道——大少爷又如何如何同大少奶奶吵了起来,甚至还威逼着说要离婚! 阿小同迟太太自然不晓得其实前头他们也吵过一架,要闹离婚。她想着:从前他们两个人吵闹归吵闹,然而总不至于离婚的。 迟太太这下子惊了一跳,连忙上来拦阻,便有了后头的那一场闹剧。 瘦鹃叹着气靠向床头,感慨道:“果然啊——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她明明就要成功了!明明就要自由了!明明离胜利的顶峰只剩了一步…… 可她又无处发泄,她心里清楚地明白,阿小的这一份愚忠,也仅仅是为了她“好”。 阿小忽然大惊失色的跑上楼来,一迭声的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少奶奶!不好了!” 瘦鹃忙从床上坐起来,皱眉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的。” 阿小立定了,一边喘着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刚刚……刚刚有人来送了信,是……是大少爷……大少爷托人送来的……” 周瘦鹃心下一凛,又因为昨晚上的事情正忿忿不平,脸色随之严肃起来,斥道:“到底是什么事?你吞吞吐吐做什么?想好了再说!” 这话一出口,连瘦鹃自己也吃了一惊。这样的神态语气,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那个不苟言笑的女强人的作风。 阿小呆了一呆,喉头动了动,她除了昨晚上受了训之外,鲜少看到大少奶奶发火。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把说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才小心翼翼地说出口:“大少爷托律师写了封离婚协议送到了咱们公馆上。太太看了信,现在正在楼下发火呢……” “我当是什么大事……”瘦鹃一翻身便下了床,简单的换了身旗袍,把头发梳顺,便素着一张脸赶下楼去。 迟太太此时当着一桌子来牌的太太们的面,气的浑身发抖,站在堂中央,攥着几张纸恨恨道:“除非他一辈子躲着不回来!只要一踏进这迟公馆的门口,立马给我把他绑起来,我到祠堂去请出家法来,结结实实打这畜生。简直闹得太不像话!” 一时间议论纷纷,不管是客人还是底下服侍的佣人,都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起来,当新闻讲。 瘦鹃早在下楼的时候便想好了对策,这时候连忙三脚两步的走到迟太太身边,劝慰道:“太太您不必发那么大的火。” 迟太太扭头看向瘦鹃,不由得也来了气,劈头便道:“要不是你不争气,那畜生能这么闹起来?!我们迟家真是欠了你的!” 瘦鹃深吸了一口气,抿着唇道:“是我不好——太太您别气了,啊?您把这信交给我,我去把它扔了,咱们不理他便是了。” 几位来牌的太太也互相使了个眼色,劝道:“迟太太,您也别跟小辈一般见识。这少奶奶瞧着也是个聪明人,您呀,宽宽心,就由她处置去,您家大少爷恐怕也是一时糊涂,再说谁家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儿?咱们先晾着他,过段时日也就罢了,啊?” 迟太太方才是在气头上,便颇有些口不择言,这时候渐渐平静下来,顾忌到还有外人在场,便也就顺着瘦鹃的台阶下了。 她是毫不怀疑的把信交给了瘦鹃,却没看到瘦鹃返身上楼时嘴角悄悄勾起的一抹得逞的笑意。 瘦鹃借口不舒服,便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门闩从里头一抵,连阿小也没法儿进去。 她趁着四下无人,赶忙从书架上寻了本《新字典》出来。繁体字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37 她只认不识,想要签上自己的名字,那还得查字典。 终于落了笔,她心下一松,忙把那协议藏在了旗袍里侧贴身的暗袋里。 这么忙好了,她才长吁了一口气,不由得吃吃笑出声来。 近来天气凉爽了一些,日影晃晃悠悠的透过那一扇敞开的窗子照了进来。 这一边,陈家的公馆里,疏疏落落地坐了几对男女。 迟秉文独自坐在靠近壁炉一侧的沙发椅上,冯小婵紧挨着迟宝络坐着,宝络身边便是陈伯玉。陈伯恭坐在他们几个的对面,闲适的捧着一杯咖啡,黑褐色泛着苦味的液体在棕红色的金边瓷杯里打着圈儿的晃动着。 陈伯恭喝一口,停下来静静地听她们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说话,然后再端起来抿上一小口。 陈伯玉活宝似的黏在迟宝络跟前,使出浑身解数要逗她开心,宝络便时不时喃喃地冲他笑骂一句:“行了行了,我们女孩子说话,你一个大男人插什么嘴?” 迟秉文倒是一直情绪很低沉,冯小婵在与宝络说话的空档里,一连的偷偷看了他好几眼,这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叫了声:“先生?” 迟秉文没有听见。 冯小婵的脸微微地红了起来,又叫了声:“先生?” 迟秉文还是没有听见。 陈伯恭此时端着咖啡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那一双精刮的目光便在这二人身上逡巡。 陈伯玉看到小婵渐渐尴尬起来,忙救场似的嬉笑着踢了踢迟秉文坐着的那张沙发,打趣道:“秉文,想什么呢你?小婵叫你呢!” 秉文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微蹙着眉头,朝小婵道:“什么事?” 冯小婵看着他,总觉得他们之间好似隔了万丈远,倒有点害怕起来了。她掩饰着心里的慌张,带笑说道:“咦,先生,您怎么啦?在那儿想些什么呢?” 秉文道:“我啊——”他在想着那一晚上的争执,想着周瘦鹃,但他说不出口。 他看了看这些等着他答话的男男女女,忽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只是淡笑道:“没什么。” 冯小婵心里发慌,又为他这一种无谓的态度而隐隐带了气,道:“什么话?您今天怎么回事——生气啦?” 迟秉文抬起头道:“哪儿的话?我有什么气好生。” 冯小婵赌气道:“您要不是生气才怪呢,先生您就是生我的气了。” 迟秉文颇有些无奈,道:“是吗?那我是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冯小婵被他这么一激,立马涨红了脸道:“您就是听见我说我娘她想把我攀给我们那八仙桥头的王家的事儿,所以就生了我的气!” 她这么一连串不带歇的说下来,迟宝络倒有些懵,她询问着扭过头去看了看陈伯玉。 陈伯玉便小声的凑在宝络的耳边道:“小婵她上回回去,她娘想把她配给她们那边的一个王姓财主,她被逼着答应了,婚期就在下个月。这一回她是骗她母亲说来学校办理一下退学的手续,才得以逃出来的。” 陈伯玉同迟宝络两人虽然说的小声,然而因为几个人挨得近,这屋子里又静悄悄的,所以不大的声音也全被另外的那几个人听见了。 冯小婵默默听着,眼泪像是不值钱似的一串串的披挂下来。 她道:“先生您不要赖了!我认识您也总有两年了,您这人还有哪一点儿我不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然而迟秉文并不是为了这么一桩事而郁郁寡欢,索性闭口不谈了。 迟宝络眼见得冷了场,便在一边撮合道:“大哥!既然是这么个情况,你又要同那一位离婚,干脆你们私奔到一处算了!或者在娶亲那天,你去把小婵抢过来,多威风!” 陈伯玉尽捧着宝络道:“是啊是啊!就像《本埠新闻》里头的那些男男女女的故事一样!” 宝络与伯玉这两人,此时觉得格外的刺激,十分羡慕他们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就好像是话本里常写的痴男怨女一般。他们不断地鼓励着迟秉文同冯小婵,替他们感到兴奋。 迟秉文为了同瘦鹃当晚的吵闹,心里纠葛着竟有些难过。又正因为心里难过的缘故,他对他们这些人此时的起哄感到厌烦到极点。 他冷冷地道:“离不离婚,成不成亲,这是各人自己的事情,朋友起哄有什么用——不要说是朋友,就是家里人来干涉也没用的。”陈伯玉同迟宝络二人被他说得作声不得。 冯小婵愣了一愣,脸上还满是泪痕,一时间呆坐在那里。 陈伯恭不动声色的喝着他的咖啡,仿佛把整个人都置身事外了一般。 秉文自己也觉得自己刚才那两句话太冷酷了,不该对他们这样,尤其是冯小婵,他觉得她毕竟是个弱质女流,遇着这么些糟心的事情,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因此又把声音放和缓了些,说道:“我谁的气也没生……只是在思考我这一生罢了。” 陈伯玉头一个笑出声来:“你们听!果然是国文老师,心思就是比旁人要细腻些!咱们在这边替他们两个愁得发慌,他倒好!开始思考起人生来了!” 说着,大家便一齐哄笑起来,冯小婵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一边抹泪儿一边咧开了嘴。 迟秉文敷衍的扯了扯嘴角,又垂下头,闷声想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地说一句,男配这已经算是第二次出场了吧...... 第27章 他是有什么毛病? 瘦鹃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翻着字典,忽然觉得耳热,要是照迷信的说法,想必是有人讲到她。 陈公馆里的谈话谈到一半,陈家兄弟两个一时兴起,便叫佣人搬了棋桌出来下棋。 冯小婵同迟宝络两个人笑笑地围过去看,只有迟秉文还坐在原地不动,他心里乱糟糟的。 陈伯玉忽然笑了起来,走了一步棋,道:“秉文同他家里那位啊,就像这副棋一样。” 冯小婵凑过来看了一眼,微微地笑了。 迟宝络也跟着凑热闹:“这棋?什么意思啊?陈伯玉你整天神神叨叨的!不知道我看不懂棋么?” 陈伯玉得意地看了她一眼,吊着嗓子笑道:“哟!这你都看不懂?死棋嘛,死棋!” 迟宝络这时反应过来,“噢!”了一声,半笑半嗔地轻轻捶了他一拳,“你又来!小心我哥训你!” 迟秉文自然听到了他们那边的说话声,这时候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道:“小婵,天要黑了,晚上露重,我先送你回学校吧。” 冯小婵扭过头来看他,愣了一愣,木木的点了点头道:“嗳……好。” 剩下陈伯玉同迟宝络这一对儿面面相觑,陈伯玉悄悄地同迟宝络议论道:“你哥今天是怎么啦?吃了枪药似的……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38 ” 宝络翻了个白眼儿,低声道:“你问我?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我哥肚子里的蛔虫……” 只有陈伯恭静静地坐在那里,手执一枚青玉制的棋子儿,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面前的棋局。 天光泛着青白色的恬静。 迟秉文同冯小婵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陈公馆,秉文开着车,一路上仍旧一直默默无言,冯小婵觉得他今天非常奇怪,她心里的那点不安便更加肆虐起来。 进了学校,两人下了车,一同在林荫道上走着,她忽然小跑了几步,同他并排了。 她把头试探性地靠在他身上,柔声道:“先生……” 迟秉文身子一僵,机械地避脱开了她靠拢过来的身子,他咳了咳,道:“等会儿有人走过来,看到了要不好。” 虽然他向来如此,可是今天,冯小婵却觉得异样的委屈。 像是要缓解他们两人身上的这一种尴尬气氛似的,他忽然说:“嗳,你看见前头的那棵树了没有?” 冯小婵抬头望了望,不解道:“哪棵树?” 秉文道:“就那棵——挂了条红丝带的那一棵。” 小婵勾头看了看,一瞬间竟觉得非常无味,她略顿了一顿,便淡淡地道:“噢……恐怕又是哪对热恋中的男女,挂了条红丝带在那里保佑恋情的长长久久吧。学校里这样的树还少么。” 迟秉文便沉默着不说话了。 从学校门口走到宿舍,距离并不短。两个人慢慢地走着,渐渐地,小婵也微微平复了心情。 她自以为是十分了解迟秉文的——他似乎对任何女人都不感兴趣。 一年前冯小婵再四的同他表白,也不知是第几次表白了——他终于答应,说可以同她试试看。但长时间相处下来,冯小婵总觉得他对她也不过如此。 不能说他这个人对于爱情不专一,她觉得,他恐怕天生的就是一种温吞水的性子——对谁也不大上心,对谁也没什么脾气。 连迟秉文自己也是这样想。 但是他现在却又忽然发觉,也许他比他所想的要来得更热情一些。要不然,那天晚上怎么会气恼到失掉理性——人家骗他,他最多再不同那人往来,却绝不会像那天晚上一样的冷嘲热讽,甚至抑制不住的狠狠扳住了她的面颊,隐隐地有一种暴虐的冲动。 然而他当时竟是真的这样做了,他感到不可思议。 空中的树叶落下来,像一场厚重而舒缓的雨。 他将小婵送到宿舍大门的门口,便停了下来。小婵望了望周末人迹稀少的宿舍楼,忽然一转身扑向了他的怀里,迟秉文吃惊的朝后退了一步,然而小婵的一双手,不知怎么像是忽然生了无穷的力量似的,攀住了他的腰间不放。 他只能由她抱着。好半晌,终于轻轻地把她推开了一步,叹了口气道:“小婵,当初你要是随便同学校里的其他正经人家的男学生谈恋爱,而不是我这样一个有家室拖累的有妇之夫——” 冯小婵隐隐的能猜到他要说些什么,这会儿抿紧了唇,不作声。 天气骤冷。灰色的蒙着薄雾的天,宿舍大门前南北大通的一条大路两旁,阴翠的树,静静的历经百年,仍旧忠诚的立在那里,一棵一棵。 他终于低低地开口:“小婵,是我耽误了你。” 她顺了一顺目,低下头道:“这不关您的事儿。”顿了顿,语气又坚定了一些:“这条路本就是我自己选的,没什么耽误不耽误。真要说起来,是我自己耽误了自己,不关您的事儿。” 说完这一句,她勉力抑住自己最末那声颤颤的尾音,一转身便跑回了宿舍楼里。 迟秉文看着她消失在宿舍大门前的背影,烦躁地,又重重的留下了一声太息。 夜幕四沉,各家各户挨次的点起了烛火,有钱人家里便点上了电灯。路两旁的草地上虫声唧唧,夜晚风凉,露水很重。 凉风一阵阵地吹到迟秉文的脸上来,本来是有三分酒意的,到了此时,酒也醒了。 他不知怎么一个人慢慢地走到了迟公馆的这一片巷堂里来。 巷堂口的那间炒货店早已上了排门,店门口一对金字直匾一路到底,大口的炒锅就直愣愣的支在店门口,黑漆漆的在那里,磕了一地煤灰,也不怕被人偷了去。 守夜的更夫敲着梆点,慢慢腾腾的往前挪动。 他远远地望见迟公馆的大门虚掩着。他怕迎面撞见家里的人,便走到了公馆后门的黑沉沉的小巷子里去。 楼上他们自己的房间里已经点上了灯。在那明亮的楼窗里,可以看见瘦鹃的影子正走来走去。 其实他本想叫陈伯恭不要把信送到迟公馆里去了的,然而到底是没赶上。那一晚他喝了许多的酒,一觉醒来后已是日头偏西。他匆匆忙忙地从学工宿舍里赶去陈公馆,却得知陈伯恭已将那信在一个钟头以前托人送到了他家里去。 隔着一段楼上楼下的距离,他看不清瘦鹃在屋子里到底在做些什么。她何以来来回回的在房里踱步?何以又摆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姿势?何以把一头如瀑的黑发绑成一个有如马尾的形状? 他当然不知道,瘦鹃是在来回走动着消食,也不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姿势是她在习练瑜伽,更不知道,她头顶着的发型就是现代世界里异常普通的马尾辫。 瘦鹃做完最后一个“挺尸式”瑜伽体式,准备去洗澡了,便走过去要关窗子。 窗子是外开式的,她探出一颗脑袋,收了抵住窗沿的小棍,身子朝外半探着,眼角余光一瞟,便瞧见楼底下黑沉沉的好像立了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一颗心脏扑通扑通的像要跳出嗓子眼儿。她在脑子里脑补了很多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的场景,不由得汗毛倒竖起来。 然而借着天光再仔细一辩,她认出来那人正是迟秉文,不由气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暗叹道:“冤家冤家!” 真是要命!竟然大晚上的跑到楼底下偷偷看她!他是有什么毛病? “;is wrong with you (你什么毛病?)”她脑子一热,便冲楼底下嚷道,是那种气鼓鼓的带了些纳闷的声调。 她从前工作时因为经常需要用到英文交流,所以口语自然也一等一的厉害,此时张口就来,她自己也有些意想不到。 迟秉文虽然粗通英语,但对于这样口语化的句子,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鬼使神差的走到这里,又被她头一个撞见,不由得心里一热,脸上热辣辣的,他就想走了。 周瘦鹃一想到他昨晚的那些举动就气不打一处来,此时计上心头,慢言细语的叫了一声“dear~”,秉文停下步子,抬头望过来,瘦鹃便冲他眨了眨眼睛,随后一阵风似的的跑回浴室里接了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39 一大盆水,兜头盖脸的朝着秉文泼下去,浇了个彻底。 她大笑起来,喊道:“先生先生!疑是银河落九天!” 眼见得地下也汪了一片的水,迟秉文身上更是湿的一塌糊涂。 瘦鹃轻巧的笑“哼”了一声,昂起下巴十分高傲的把两扇窗户“砰”的一关。 阿小听到了响动,忙从浴室里探出头来问道:“少奶奶,怎么啦?” 瘦鹃得意的撇了撇嘴,笑眯眯的道:“没什么。才刚看到楼底下有个流氓,尽钉着咱们这儿看,我给他浇了一盆水,吓跑了!” 阿小吃了一惊,两手在围裙上一擦,三脚两步的从浴室里跑出来道:“让我来看看!这可得小心——这些小瘪三呀,就专拣着有钱人家家里打主意!” 瘦鹃忙拦住她道:“你看什么?早被我吓跑了!没事的!你快去继续帮我放热水嘛~快去~” 阿小听她这么一说,也就停下了步子,无奈的往她身上睃去两眼,又乖乖退回到了浴室里。 喷头里哗啦啦的淋着水。 迟秉文眼见得窗户重重关上了,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想来是醉了酒,要不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竟然静静地又在楼底下站了许久,直到他们那间房里的灯也灭了,才返身回去。 一路上,他把瘦鹃嚷出来的那一句英语反反复复的在嘴里念叨着,打定了十二万分的主意,明日一定要请教一番教授英文的陈伯玉,她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第28章 教阿小的赌鬼弟弟做人 迟秉文淋了一身的水,刚开始倒没觉得什么,后来在回学校的路上越走越冷——当天晚上便受了风寒,躺在宿舍床上昏昏沉沉的发起烧来了。 陈伯玉得了空去探望他时,只听见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嘴里还喃喃着一句洋文,然而咕噜咕噜的听不清楚,只是隐约听见一个“what”,一个“you”。伯玉听着便笑了,笑他在梦里还用功。 一大早,迟公馆里还没用上饭,瘦鹃便听见公馆后门头的巷堂里传来了一男一女的说话声,听起来像是在争执。 她从浴室里出来,单裹了条浴巾,便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慢腾腾地踱到窗户口,勾着头往下去看。 阿小同一个男人立在后门口的屋檐下,拉拉扯扯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后来阿小到底是急了,劈脸给了那男人一记耳光,抑着声骂道:“你简直不是个人!” 那男人挨了打,却仍是一副下流痞子样儿,腆着脸伸着手,“阿姐呀,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消消气吧~就给我几个小钱,我好去还了外头的赌债啊!” “呸!活死人!你这没良心的杀千刀!噢!你还当我是个人么?!” “阿姐怎么能不是个人?” “你要还拿我当个人,你就趁早走开!咱们以后再不往来,撇干净了!我只当没你这个弟弟!” 瘦鹃这时候也看出了门道,冷笑了两声,坐回梳妆台前打扮了一番,等到梳洗好了,竟还听到楼底下时不时的传来几句厚着脸的讨饶。 她把半干的头发往耳后一撩,垂在背后,踏着一只金缎拖鞋,啪嗒啪嗒的往下走。 “阿姐,你要是不给我钱,那边的喽啰们可不好应付,到时候可就要到咱家里去闹了!”那男人眼见得说不通,只好搬出家里人来。 果然,阿小因为担心她娘,这时候脸色渐渐变得很不好看,她恨恨地蹬着男人,手伸到短衫的口袋里摸出几个铜钱,然而紧攥在手上,不大肯拿出来。 瘦鹃走到后门廊上,下巴颏往上微微一抬,眼睛往下扫,摆出一副阔太太的傲气,又伸出一只手来拦开了阿小同那男人。她学着上海女人那一种娇滴滴里又带着十足的优越的腔调,漫不经心的说道:“侬让开,让我来会会这瘪三。” 男人赶忙跟上前来打千儿:“太太好!问太**!” 阿小这弟弟打扮的像个阿飞,看起来不过才十**上下的年纪,倒已经娶了媳妇了。 后门廊上围着看戏的佣人们听到他这一喊,都嗤嗤的笑了。 瘦鹃也回过头来同她们一道细细地笑起来,一边又道:“喏,我看起来倒是做太太的样子了?” 周妈笑嘻嘻,这时候抬起头来朝那男人啐道:“也不睁睁你的狗眼,看仔细了!这是我们大少奶奶,你阿姐的工钱这一向都是由她来结的,你惹着了这位祖宗奶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咯!” 男人一双鼠眼瞪得溜圆,不过愣了一两秒的功夫,便惯了似的左右开弓,抽起自己嘴巴来,告饶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眼瞎心浊!我的好奶奶!奶奶您饶我这一次吧,啊?小的是真急着用钱呢奶奶!” 眼看着这男人就要凑过来了,瘦鹃两道细细长长的罥烟眉一蹙,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嫌恶道:“呸!谁是你奶奶?!” 阿小看着自己弟弟这样上不得台盘,不由得心里发急,鼻子眼睛气的皱在一块儿,她上前拉了男人一把,低声骂道:“你在这发什么疯?还不趁早给我回家?还嫌不够丢人?” 男人抬起头来,紧抓住阿小的手不放,哭丧着脸道:“阿姐,你要是真不给我钱,那我可就活不过今晚了!” 阿小把一口细牙紧紧抵住了下唇,秋日干燥,她本来唇上就干裂了一道纹,稍一用力,竟渗出一丝丝的血来。 瘦鹃看不过眼,厉声厉色道:“呸!没脸没皮的东西!你再别拿这个说事儿!好嘛,阿小就是生来替你还债的?你死不死,同她有什么相干?今晚上,你要真被要钱的那帮人乱棒打死了,我看你也是活该!大不了,到时候扯一张破席子把你一包,随便往哪处乱坟头上一丢,那也是尽了今生做姐弟的情分。” 她叱喝起来,那一张秀丽的刮骨脸,凶起来像晚娘。 男人不由得被她这样强势的神情给震住了,就一迭声的赔不是,想要开溜。瘦鹃忙叫众佣人上前抓住他。 男人慌了,眼光缝里漏出来一种乞食的野狗的慌张的神色。他嚷道:“大少奶奶您这是做什么?” 瘦鹃皮笑肉不笑的,也不作声,抱臂站在廊檐下看着。 不一会儿,巷口处来了一辆黑色的公务车,车在人堆的几步开外便停下了,下来了几个带着帽儿,一身黑白束着腰的警察,手里拿着执法棍,还有个领头的执着把枪。 他们的帽子顶上是平平的一片白,瘦鹃不由得联想到了非洲草原上的“平头哥”——蜜獾。 那领头的警察走上前来,冲瘦鹃弯了一弯腰道:“您就是迟家少奶奶吧?你说的那个男人,就是他么?”他说着,拿手指了指斜后处的那一堆人。 瘦鹃客客气气的笑道:“是,就是他。还请您把他带回去,倒也不用太严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40 苛,只是请您把他关的时间久一些,越久越好——我们迟家自然不会亏待了您。” “至于他在外头欠下的那一屁股赌债,我们迟家是不会替他还的。他家里还有个老母弱妻,请您务必叫赌场那边的兄弟通融通融,他欠的钱,数目其实并不大,等他出来了,叫他自己做工去还,大家都是一样爹生娘养的,不要累及无辜。至于利息,也请您帮忙说道说道——我最晓得了!警察署里数您门路最广!您是要高升的。” 那王督察听得堆了一脸的笑,“自然自然,保护本城老百姓的安危本就是王某分内的事。只是,这赌场的打手——” 瘦鹃眼皮一抬,便从手包里取出一沓银票来,客气道:“我知道我知道,您费心!这是我们迟家的一点儿心意,您千万得收下!给兄弟们买几只烟抽抽,解解乏!” 王督察笑着接过去,恭维道:“要是我一人替您办事,哪儿能收这钱?主要是我手下的这些兄弟——来来回回的出去跑,他们有怨言,我也不忍心,您说是不是?” 瘦鹃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又郑重道:“反正不管怎么着,还请您多费点儿心了!我们女人家不懂什么,就图个安稳,您受累!” 好不容易才将这一大群人打发走了,瘦鹃这才返身回屋。 她返过身来时,旗袍背后早叫湿漉漉的头发洇了一大片的暗色的水迹。 迟太太差人来问外头发生了什么事?瘦鹃只回“没什么大事,有人在门口喝醉了撒泼,已经叫警察带走了。”她这么回着话,脚步停了停,仔仔细细的交代了先前聚成一堆的那些佣人们,叫她们千万不要说漏了嘴——否则不光阿小呆不下去,太太也是要发火的。 阿小跟着大少奶奶上楼,脚步声噔噔的往地下踏。阿小偷眼瞧了瞧瘦鹃的脸色,嗫嚅着道:“少奶奶……您叫人把他关了进去,我总觉得…..总觉得不大妥当……” 瘦鹃睨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在担心什么,便哼了一声道:“哦,那由着他去,再赌再输再欠钱?” 阿小低了低头,小声道:“万一…..万一他改了呢?” 瘦鹃讥笑出声:“你说他改?我是不信的。这种人,索取无度又不懂回报,他都娶了妻了!这么大个人了,凡事还要你跟在他后头擦屁股,丢不丢人?” 阿小听了,也确实无话可辩。 瘦鹃又道:“这要是我弟弟三番四次的出去赌,我非把他手给剁了不可!权当他死了,倒还清净!” 主仆二人推门进了卧房,瘦鹃将头发一捞捞到胸前,对着镜子在那里一小把一小把的梳着:“他不会做人,那就让别人好好教教他。落在警察的手里,总比落在赌场的打手手里好吧?” 阿小想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边叹着气道:“谁管他死活呢?少奶奶,您真是个好人。” 尽是灰蒙蒙的天,午后竟泼泼喇喇的下起了大雨,连带着一声比一声更响的惊雷,炸响在这座城市的上空,时不时在天边亮起一道闪电。穹顶低低的,似乎就压在头顶,更阴沉了。路上皆是受惊了的作鸟兽散的行人,慌着,叫着,乱作一团,各人皆拼命往家里赶。 如瀑的雨瓢泼似的倾泻下来,砸到地上,霎时腾起一阵白濛濛的水雾来。 瘦鹃一个人在马路上走着,这时候赶忙躲到一间咖啡馆的檐下。等了许久,这雨竟没有一丝一毫要停住的意思,瘦鹃等得不耐烦,索性收了伞,打算到咖啡馆里找个座儿先歇一歇。 她一进得门内,倒惊了一跳。不大不小的一间店面,满满的坐的都是人,只剩下一张椅子还空着,然而连着的那一张桌子的一边,已经端端正正的坐了一位男士。 她只好厚着脸皮跟人家拼桌。 “先生?我坐这儿可以么?您不介意吧?” 那男人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道,“没事,您随意坐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亲爱的们~ 昨天晚上坐了一夜的火车回家,早上才下火车,然后就一觉睡到了下午。一睡醒就开始码字了,困啊~ 这几天,一直到25号,恐怕都只能保持日更一章的速度,因为得参加家庭里的聚会,毕竟中秋了嘛,过节送礼的,特别累人。所以跟大家说声抱歉啦!! 还有哦,提醒大家有急件的话一定不要寄申通了。我跟晋江签约的合同15号就寄了出去,一直到今天,都六天了,还在本市【航空部】进行装袋扫描,江苏到北京不是特别远吧?就是开车也该开到了......打投诉电话打了好几次,前几次系统提示人工服务忙,就直接被挂断,后面两次打通了,客服说会把我查一查,查到了会打电话给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到现在没有回信。 我都开始担心我的合同会不会丢了...... 怪我懒啊,就为了少跑几步路寄了申通,我应该寄顺丰的。申通这样的情况我已经遇到过一次了,然而我还不信邪,看来我是真滴蠢。 总之,就是给大家提个醒,这种糟心的事能不遇到就不遇到的好。 同时,感谢最近小可爱们给我的评论!这一段节假日期间可能回复会不及时,还请大家多多见谅哦~ 【这里统一回复一下:等我滴合同寄到北京的当天,我一定会加更一章啦!!!所以希望申通快一点寄到吧,我等的好心焦啊。】 第29章 男配正式登场 瘦鹃把她那一柄洒金烫花面的小黑洋伞收起来,竖着勾在椅子边上。外头是狂风骤雨,店里点了几盏壁灯,灯光昏昏的从瓷制的灯罩里漏出来,映着人们的半边脸。 坐在她对面的这个男人,额发眉眼都生得紧黑机智,身上穿的是一套熨烫的服服帖帖的深色洋装,手里一本大部头,浑身上下有一种坚实老练的风度。 她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原来这男人也在瞧着她。 这是个极美的女人,然而美的却不落套。 这女人的年纪总有二十五开外了。一张枣核脸,不大的一双烟视媚行的眼睛,既妖媚,又出尘。嫣红的胭脂直扫到鬓角里去。戴着一顶翎毛帽子,穿着一套洒金的青莲色旗袍,胸前搭着一幅用古式银质装饰品扣住的围巾,松松笼在身上——她完全驾驭的住装饰上的出众风度。脚上却是一双窄窄的青灰绣花鞋,白缎滚口,鞋头绣着一朵白蟹爪菊。 她的头发已为凉风吹乱,又因躲避不及而淋了些雨,发梢处湿哒哒的滴着水,几缕乌黑的发丝便黏在额间,贴着面靥,蛇一样的悬下来。 因为一时避雨的慌乱,她本就瘦削的双颊尤显得苍白。瘦鹃要把身上披着的围巾脱下来。那男人见了,忙劝她不必,并且叫来咖啡店里的伙计,要他马上倒来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41 一杯伯爵红茶和白兰地来,给她喝。 瘦鹃不大好意思的冲他笑了笑,轻轻地道了声:“谢谢您。” 她把热茶和白兰地喝了,静坐了几分钟,才把常态回复。没多少时候身上重又暖和起来,不再同方才那般又冷又乱的束手束脚,两靥上腾起一片热烘烘的酒晕。伙计又送来一条热水浸过的手巾,她用热手巾在头上脸上擦了擦,擦完了才想起来自己是带了妆的,不由尴尬地把脸埋在手巾里,偷眼看了看对面的那个男人。 男人用手抵住唇,克制的笑了笑道:“从你的右手边一直朝前走,那里有个盥洗室。” 瘦鹃听了,脸颊更是红透,攥着手巾嗫嚅着连连道谢。 她补完妆回来,那男人仍旧闲适的坐在那里。 “您是常客?”她坐下来,同他搭话道。 男人看了看她精心修饰过的面容,点了点头道:“你别看今天这里人多且喧闹,其实平常是十分安静的。今天这店里坐着的,大多是来避雨的人。” 瘦鹃含蓄的笑了笑,道:“像我一样。” 男人也微微笑起来道:“所以要感谢这雨,这是天公作美。” 瘦鹃立马便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免赧颜。 男人又指了指头顶上:“我就在这栋楼里办公,没事喜欢到这里来小憩一会儿。” 瘦鹃了然的点了点头,这男人真是精明——她知道在这一栋楼里办公的都是各界精英。然而她倒没有像别的小姑娘一样被他的这一种身份震撼住,想当年,她也是纵横在陆家嘴的业界“大佬”。这时便随口问道:“哦?先生是做什么行业的?” “就是个小律师而已。”他看见她眼里的那一种坦然,沉吟了一瞬,话里不无调侃。 瘦鹃笑了笑,恭维道:“先生这么说,倒像是瞧不起人似的了。在这栋楼里做律师,要是还说是“小”,那让别人怎么活?” 她看着他,眼里是一抹气定神闲的笑意。 男人倒也并不尴尬,这时候轻笑出声,望住她道:“小姐,你真有意思。” 瘦鹃笑笑不作声了,她偏头叫来伙计,把手包里的一封信递过去道:“小兄弟,还请你帮我找个送信的人,把这封信送给联合大学国文系的迟秉文教授。”说着,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字条来,上面写明了联络的地址。 瘦鹃摸出几枚铜钱来递到伙计的手上,那伙计便连连称谢,还保证一定尽快帮她送到。 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诧异的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的问道:“迟秉文?联大教国文的迟秉文?” 瘦鹃一愣,点了点头道:“是,就是联大国文系教授。怎么?先生您认识他?” 男人微微蹙起眉头道:“不光认识,还是好友。”他顿了顿,又把瘦鹃打量了一番,脑子里却没有什么印象,他好像从未见过这个女人,也从未听秉文提起过。 他开口问道:“小姐,您是——”他想问她是秉文的什么人,又觉得这样贸然问起总有些唐突,便换了个问法,道:“您怎么认识秉文的?” 瘦鹃倒是毫不在意的抿着唇笑了,她道:“我呀?我是他妻子。” 男人吃了一惊,半晌没说出话来,随后笑道:“您骗不了我的,我知道他的妻子,绝不是您这样优雅摩登的人物。” 瘦鹃瞥了他一眼,反问道:“哦?你见过她?” 男人摇了摇头道:“没见过。听说她从来不见男客。秉文也从不带她出来交际。” 瘦鹃皱了皱眉,撇嘴道:“那您又没见过,怎么知道他太太不优雅,不摩登?” 男人失笑:“虽然没见过面,却也听说过他太太的一些事迹。坊间都传说她是个出了名的活寡妇……其实也难怪,总之是个——是个旧式的女人。” 他在漂亮女士的面前就格外注重措辞一些,他本想说她是个迂腐的乡下女人的。 瘦鹃手里把玩着一只玻璃酒杯,戏谑道:“迟先生这么同您告诉的?” 男人笑道:“不必他来告诉,这早便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 瘦鹃听到这里,徉叹了一口气:“我倒真为迟先生的妻子抱不平。” 男人不解,接口问道:“为了什么?她有什么好叫人抱不平的?” 瘦鹃只是一味地看着他笑,抿着嘴儿不说话,唇上艳红的口脂在灯下闪着夺目的色泽。 男人又道:“倒是秉文身边的那位女学生,看着灵气一些,听说又是联大的校花,长得很俊,倒是很般配。” “哦?您是这么想的么?”瘦鹃挑了挑她那细长的眉。 男人笑着点了点头,又道:“可我不知您和秉文是什么关系,要是——”他是想说:要是她也正恋着迟秉文。然而话到嘴边又暧昧的停了下来,他笑道:“您比那女学生还漂亮,您是胜券在握的。”他客气的同这个陌生女人恭维道,话里却不失偏颇。 瘦鹃轻笑出声,眼神往他身上一扫,话里听着清淡了许多:“先生,您这样说,就不怕迟先生的妻子生气?” 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了笑声,“据说秉文的这位夫人,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生气?” “可是先生,我生气了,我是真的要生气了。”她笑着,定睛看他,一双碧清的眼睛里亮亮的,透着一丝捉弄人的促狭。 男人愣了一愣,好半晌才回过味儿来,然而仍旧不敢置信似的,张口结舌。 瘦鹃又道:“既然秉文的朋友们也都这么嫌我,我可是真的要生气了。不过——刚刚那封信,一经生效的话,我就不再是他的夫人了。” 她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怔忪的表情,不由得乐了,伸出手来道:“说了那么久的话,都还没正式的介绍一下,先生您好,我姓周,周瘦鹃。想来您虽然没见过我这么一个‘出了名的活寡妇’,却一定早就耳闻过我的名字了。” 男人这时候心下起伏不定,他原来以为被迟秉文讨厌的这个正妻,应该是个文盲,是个无趣而迂腐的整日苦着脸的封建女子。 却没想到…… 他立刻对周瘦鹃刮目相看,这时候调侃道:“那你岂不要恨死了我?” 瘦鹃一愣,疑惑道:“怎么?” 男人低下头轻轻笑道:“没想到,咱们的第一次见面竟是这样的场景。那封律师信,末尾署的就是我的名字。” 周瘦鹃半张着嘴,拖长了一声“哦——”,良久才终于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道:“原来就是您呀!陈伯恭,陈先生?幸会幸会!” 陈伯恭也跟着她笑,这时候伸出一只手来回握住了她的,郑重道:“幸会。” 雨势渐渐地小了,瘦鹃透过蓝色的玻璃看着外头的惊雀躲在廊下避雨。 陈伯恭看着她的脸,忽然问道:“我怎么听说——迟少奶奶你从前向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42 来是不会打扮的。” 瘦鹃蹙额纠正他:“陈先生您不必叫我迟少奶奶,您叫我瘦鹃就好。我同他已经算是离了婚的,您那样叫我,我也变扭。” 顿了顿,她又扯回了正题,眯着眼笑道:“我打扮嘛……是为了现在的情人,或者将来的情人。为了碰到的、注意到的或者等待着我的陌生人。” 陈伯恭沉吟了一瞬,皱眉道:“这么说来——你是为了男人打扮?” “不。”她眼底升起一股促狭,冲他眨了眨眼,长而乌黑的睫毛便一霎一霎,像一把小扇子似的,在她的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一种征服欲。不只是男人,还有女人。如果女人们在街上看到了我,并且由此惊叹而羡慕的话,我就算是征服了她们。” 她大言不惭的说着这些特立特出的言辞,同时狡猾的装成一副天真的神气。 咖啡馆里坐着休息的人们都不由得朝她投来了惊诧的目光,由此,她低下头来,俏皮的吃吃的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是19点59分,赶在八点之前终于码完了今日份的更新!!!好险! 大家期待的男配正式的登场啦!不知道有没有让你们失望捏? 失望也没办法了哈哈哈哈,反正不能再回炉重造啦!(奸笑.jpg) 第30章 咖啡馆的长谈 咖啡馆的灯光柔和的洒到人的身上。 瘦鹃低下头,沾着桌上不小心洒出来的水渍写字。 陈伯恭将手中的那一本大部头随意的折了一个角,合上了,又往桌上瞟了两眼,疑惑道:“你在写字?可我怎么听说——迟家的大少奶奶,是目不识丁的?” 周瘦鹃抬头笑看了他一眼,“又是迟先生说的?那你自个儿瞧着我呢?目不识丁倒不全对,我只是不会写你们这时代的字——” 她忽然觉得说错了话,于是自悔失言,连忙打了个岔,立刻改口道:“认是认得的,我只是不大会写字罢了。” 陈伯恭没留意到先前那一句,便笑了,道:“瘦鹃小姐想要学写字么?” 瘦鹃点了点头道:“是呀。我现在整日里拿着一本《新字典》在看。” 陈伯恭道:“你要是真想学习,我倒是也可以教你——如果你肯的话,或者我弟弟,你也可以去他的大学里旁听。” 瘦鹃蹙额道:“你弟弟?” “我弟弟叫伯玉,陈伯玉。” 瘦鹃忽而吊起了眼睛想了一想,仿佛是在追想什么似的。不过两三秒钟,她忽而“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陈伯玉的大哥!” 书上的情节她都还记得,只不过这个陈伯恭在原书中只出现了一两次,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她就一时没有将他同“重要男配”陈伯玉联系到一起。 瘦鹃吃吃的嬉笑,就像傻老太婆似的嬉笑道:“那我可不去听他的课。” 陈伯恭不解,问道:“怎么?伯玉他什么时候得罪到你了么?” 瘦鹃摆摆手道:“那倒没有。只不过,他任教的大学,不就是迟秉文教书的那个大学么?可见呀,也不是什么好大学!我要是过去旁听,指不定就被误人子弟了。” 陈伯恭只觉得她话里总是有一种勃勃的生气,时不时地语出惊人。他转了转手中的咖啡杯,疑道:“这话怎么说?” 她那双狡黠的眼睛灵动的一闪,一本正经的说道:“若是好大学,怎么还出了迟秉文那样的教书先生呢?教书嘛,也不好好教书,只晓得去勾引人家小姑娘。我们那个时代,教授勾引女学生,那是猥亵,是性骚扰,那可是犯法的!” 陈伯恭的眉峰微微蹙起,目光如鹰般掠过瘦鹃那一张美艳的面庞。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刚刚说——你们那个时代?” 瘦鹃暗道不好,她把一双眼睛定定的微笑着看着陈伯恭,然而脑子里却在焦急的寻找着托词。好半晌,她才讪讪地笑道:“什么?什么时代?” 她将额边垂下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轻声道:“哪有什么时代?想来是你听错了,我刚刚说的是——在我看来,在我看来,那是不道德,是犯了法的。” 陈伯恭深看了她一眼,然而也并没打算深究,便另起了一个话题道:“刚刚你叫人送的信,瞧着倒十分的眼熟。” 瘦鹃一愣,笑了笑道:“哦,你说那封信啊!本就是你拟了送来的,怎么能不眼熟?” 他诧异了一下,确认道:“离婚协议?” 瘦鹃点了点头。 他像是不敢置信似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我总以为我拟的这份协议,逃不了被撕碎了扔到泔水桶里的命运,说不定迟太太还要跑来我家里闹上一场,怪我坏人姻缘。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可秉文他,好像……” 迟秉文那天的心神不宁,他是看的一清二楚。然而出于一种莫名的私心,他忽然停住了话头,不再往下说了。他试探着问道:“你倒真打算跟他离婚么?” 瘦鹃看着他一副认真谨慎的样子,不由得低头笑了起来,笑完了便说:“我跟迟秉文要是这么一直耗下去,那我就完全‘泥足’了,只好一辈子做一个阔少爷的太太,顶上又有个向来看我不顺眼的婆婆,同小姑子也处不好,你知道的,迟宝络那样风风火火的性格。不离婚?那就只好安分守己地做这个旧社会的顺民了。” 陈伯恭沉吟着微微颔首,对于她这一番肺腑之言,结合他以往接触的有钱人家的各类情感纠纷的案子,也是深有感触。这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道:“我家里不日要举办一场宴会,瘦鹃小姐有空么?” 黄地红边的窗棂映着淅淅沥沥的雨意,很有点惘然。 瘦鹃想了想,明显有些犹豫。 陈伯恭猜着她的些许顾忌,便笑道:“这场宴会是我母亲主办,邀请了各界政要、名流,总之会有很多人来赴宴,瘦鹃小姐完全不必拘束,到时候谁也注意不到谁。你只管尽情地享受宴会上的美酒佳肴就好了。” 瘦鹃略一沉吟:“嗯……可是,想来他也会去吧?” 她是想去,是十分想去。说不定可以结识个什么“大佬”,也好为她以后的事业铺路。可她又不大想碰见迟秉文——都说冤家路窄,他既是城内数一数二的名流,又是陈家兄弟两个的莫逆之交。 “他?”陈伯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诧异道:“听伯玉说,秉文他病得很厉害,瘦鹃小姐竟不知道么?” 瘦鹃倒是从来没有听到这一消息,这时候抬起眼皮来询问道:“哦?什么病?他几天没有回来,对他的事,我倒真是一无所知。” “说是着了凉,前几天晚上也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弄得一身湿淋淋的回来,当晚就发起了低烧,第二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43 天一早,竟是烧的爬也爬不起来了。叫了校医去看,然而这病来势汹汹的,吃多少药也不中用,只能捱着时日,等他自己恢复了。人家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嘛,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下床都是问题,还怎么来这宴会?” 想来是那一晚上被她那一盆水当头浇下去,浇的受了寒。 瘦鹃捧起面前的一只杯子来,堪堪遮住一只玲珑悬直的小翘鼻,只露出一双透着精光的眸子,她把脸躲在杯子的后头偷偷地笑着,随口打趣道:“要我说呀,他是活该。” 陈伯恭也跟着笑了,用一种撺掇的口吻接口问道:“所以,你来不来?” 瘦鹃抿着唇,俏皮的故作思考状,好半晌,才佯装着不情愿似的道:“来来来,来还不行么?” 咖啡馆里的无线电里,乐声悠扬。整个儿的一间店面,小则小矣,然而又在这城市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小小的咖啡馆被那音波推动着,墙上的几盏半旧的红纱壁灯似乎也在乐音里摇摇晃晃,人坐在屋里,也就随着飘飘荡荡,心旷神怡。 瘦鹃小小的抿了一口咖啡,褐色的液体愈见浓郁,她举起杯子来时,便露出了杯子下乳白色的底。 她抬头问道:“陈先生知道哪里有廉租房么?” 陈伯恭道:“你有朋友要租?” “不不不,是我自己要租。”她说的毫不掩饰,目光里磊落清明。 陈伯恭诧异道:“瘦鹃小姐你要住廉租房?” “怎么了?噢——你一定是觉得我只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闺阁小姐,是个富家的少奶奶,住不惯廉租房?”瘦鹃了然的笑着,顿了顿,又道:“也实在是因为眼下我手中拮据,拿不出更多的钱来租一套正式的寓所。我想着陈先生人脉应该极广,一定能有些办法的?” 她微笑着,虽然是很随便的两句客气恭维的话,然而她话音里的那一种温柔托赖,却是很动人的。 陈伯恭也笑了,然而他又拖着声问道:“你这样贸然搬出去,同秉文商量过没有?” 瘦鹃脸色一变,换了个坐姿,无所谓似的道:“同他商量做什么?那封信既然签了名又送到了他那里,早便生了效,从此后,我做什么都同他不相干的。” 陈伯恭听了,仔细的想了想,终于笑道:“既然如此——那么,能帮到瘦鹃小姐是陈某的荣幸。我回去帮你留意一下,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的。至于联络的地址——还是送到迟公馆么?” 瘦鹃忙摆了摆手道:“送到迟公馆那还得了?” 她抬头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一只铜圆的壁钟,沉吟道:“这么着吧,我每日下午两点钟,都到这家咖啡馆里来坐一会儿,陈先生您要是有了消息,就告诉这店里的伙计一声,留张字条,我也就晓得了。” 陈伯恭这回倒答应的很是爽快。 连着两日这二人都在这同一间的咖啡馆里碰面,瘦鹃倒实在没想到陈伯恭这般殷勤,日日等在咖啡馆里,候着她来。 这一日陈伯恭带来了租房的消息,那房子位于淮中路上的太平坊巷内,按照瘦鹃的强烈要求,距离这一座城市的商埠中心倒是很近,然而住所要简陋一些,好在价格便宜,是瘦鹃堪堪能够担负的起的。 末了,陈伯恭实在有些不放心的问道:“这房子便宜是便宜极了,只是有些龌龊,还是间前楼,听说一栋房子租给了四户人家,来来往往的都要从你这边过去,真可以么?” 瘦鹃想了想,像是打定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坚定地回话道:“可以的,怎么不可以呢?我也不是说终生就住在那里了,这房子胜在位置好,出行方便,就这一点,我已很是满意了。以后赚了钱,再慢慢地换好一些的房子住嘛。” 她这么想着,其实无非就是脏乱一些,然而陈伯恭亲自留心的房子,又能差到哪里?她自己有手,收拾起来还不是一样的干净利落。 总之嘛,不管怎样,先找到一个容身之所为上。 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我都有看哦!在这里统一说一下吧,这篇文章嘛,男主是不会换的了,就是“渣男”迟秉文。 但是目前我也有在构思新文啦,估计新文男主会是不渣且深情的,永远默默守护着女主的世纪好男人!!!相信我! 迟秉文这个人物算是我第一次写文的一个练手,但他的性格嘛,也是我反复敲定过了的,就是一个闷骚的、纯情的、没啥“经验”的文质彬彬的,力倡自由平等的男人。 当然了,我有时候写着写着也会自我怀疑,总是害怕自己写的太离谱,或者让人接受不能,嗯......怎么说呢,第一次写文,可能会有一些硬伤啦,但请大家多多包涵!!! 很希望你们可以试着陪我一直走到故事的完结。在下本书的开始,也希望呈现给大家一个无论是文笔还是剧情,都有所成长了的小冬叶。 此致,敬礼~ 第31章 晚会焦点 陈伯恭听到她这么一番话,皱眉道:“怎么,你还要出来找活儿干么?” 瘦鹃诧异道:“唔,我不出来找活,难道坐吃山空么?那到时候啊,恐怕连这房子的房租也付不起了。” 本来作为一个女人,出来抛头露面做工的便极少,然而瘦鹃的那一种自然地态度,却把陈伯恭弄得有些不明就里。 他斟酌着问道:“不知我问的是否唐突,像瘦鹃小姐这样的情况,怎么不先回娘家住着?即便是不回去,怎么你娘家也不贴补一些生活的费用?反倒要你一个弱女子在这偌大的城市里独自谋生?” 瘦鹃向他身上往复看了几眼,才慢慢地与他分析道:“我离婚这事呢,是瞒了所有人的。行李我偷偷地收拾在了柜子里,连我在迟公馆里的女佣也不晓得。我是打算今日傍晚的时候拎了箱子便走,也就不管迟公馆里将来闹起来的状况了。”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顿了顿,捧起杯子来喝了口水,润一润嗓子,又接着道:“娘家嘛,我们那个庄子上,还是老一派的守旧作风,我娘家人呀,只怕情愿打死我,也不能叫我这么个离了婚的人来给他们蒙羞。我倒也不打算让他们知道,先出去再说,真要闹起来嘛,他们找不到我,那也就罢了。”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恐怕也没指望着我给他们送终,我到底还是个可有可无的‘女人家’么!” 陈伯恭听了这一段话,仔细想想,倒也觉得不错。便也就由着她去了,只是临行前嘱咐了她两句——女人家独自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 瘦鹃笑应了,同他道别。 傍晚的时候,趁着迟公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44 馆里的一众人等都在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瘦鹃拎着箱子潇潇洒洒的从后门溜了出去,只留了张字条,上头的繁体字写的歪歪扭扭,大小不一,叫人瞧着要发笑。 “太太,阿小:我同迟秉文业已离婚,如今我搬出去独立生活,随身只带了我从娘家带来的一些金器首饰,以及我这一段日子里新做的几件衣裳——我自己的物事全带走了,迟家的东西我一样未拿。还请太太同阿小保重,勿念。” 落款人,周瘦鹃。 这几日淋淋的落着雨,今日难得天晴,然而天还是灰蒙蒙的一片雾白,各处是肃杀的一团冷气。 日子是完全凉了下来了,眼看着就要入冬。 街道两旁阴翠的树,在微湿的秋意里,电线杆一样,没有一点胡思乱想。每一株树下团团围着一小摊微微褪了色的黄绿色的落叶,汪在一坑积水里,乍一看如同倒影。 将入夜了。瘦鹃看着墙上的钟点,掐着时间换了双高跟的皮鞋,然后掩上门,走到巷堂口,叫了辆黄包车。 没想到一天都将要过去了,竟又下起了小雨,她还忘了带一把伞出来。 黄包车蹬的卖力,也不过就一小会儿,已能远远地看见榆园路上的那一片辉煌气派的公馆了。 路过迟公馆门口的时候她特意把身子侧了侧,又扶了一把头顶上带着的小黑绒帽,帽檐上垂下暗绿色的面网,她的一张风情万种的脸,就躲在这面纱的后面。 一片空明的天,天上细细的一钩淡金色的月牙。 黄包车停在陈公馆的门口,外头已经停了许多气派的轿车,乍一看过去,十分的壮观而有排场。 这是一座棕黑色的小洋房,四面配上许多扇泛了色的淡赭漆的百叶窗,洋房外头是一片棕绿的草皮,杂着淡淡的黄色,从铁质的大门口一直延伸到洋房的廊下,平铺着乌黑的砂砾,路边缺进去一块空地,想来,是为了他家里人停车方便。 这一座公馆,悄悄的立在濛濛地雨中,不知为什么,有一种极显著的外国的感觉。 陈伯恭立在二楼的阳台上,瘦鹃从黄包车里下来时,他便已经看见了她。 她姿态万千的穿过他们家前面的小花园,园子里有一排修建得齐齐整整的长青树,诚诚落落两个花床,种着纤丽的英国玫瑰,都是布置谨严,一丝不乱,就像陈伯恭这个人一般,身上满是作为律师的那一种谨慎小心,就像漆盘上淡淡的工笔彩绘,容不得些许差错。 这是一种富丽堂皇而又戒律森严的皇家气派。 瘦鹃怀疑,这房子便是完全照着陈伯恭的意思来布置装饰的。 她走到廊上,一掀铃,便应声出来了一个佣人。那佣人秉持着陈家一贯的家风,谨慎的请她出示一下请帖,她却不知怎么的给忘了带,正踌躇着在门口问道:“陈伯恭先生可在家?他是认得我的。”陈伯恭却已经走了出来,笑着领她一同进去。 她一边跟着他朝里走,一边调侃道:“说真的,我真怕刚刚你们家的那个男佣,就那么样把我拦在门外了。” 陈伯恭微微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笑道:“哦?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么?” “那是自然。你也说了,你们家今日来的都是各界政要名流,我可不能这样出了洋相,叫人家以为我是专程来混吃混喝的。或者么——更难堪些,叫人怀疑我是到处赶着赴宴的交际花,那我这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瘦鹃边说边笑。 两个人走到宴会厅里,她无疑是今晚全场的焦点。 她比所有女宾都要漂亮、摩登、迷人。她的脸上永远挂着一种从容的得体的微笑,甚或有几位男宾望着她出神,想方设法的要探听她的姓名。 因为从前的深居简出,大家都以为她是哪家的小姐,刚踏入交际圈子。 “小鹃姐!”忽然传来一声娇俏的女音,瘦鹃转回头,原来是在徐公馆里打牌遇到的小王太太——那个说要买乳罩的小王太太。 陈伯恭这时亦微微转过身子,朝瘦鹃道:“那么,你们朋友间先说说话,我先去招待客人了。” 瘦鹃便含蓄着点了点头,道:“陈先生您尽管去忙,不用管我。” 陈伯恭一笑,便转身离开了。小王太太笑嘻嘻的凑到她跟前来,一脸艳羡的慨叹道:“小鹃姐今天也是这样的特出!” 其他几位相识的太太这时候也围拢了过来,几个女人一台戏,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小王太太摸了摸瘦鹃身上的豹皮大衣,“呵哟!好家伙!” 太太们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小王太太,小王太太便指着瘦鹃身上的大衣,要她们看,又道:“前儿张家太太不也穿了件豹大衣?拽得二五八万,还说是她丈夫特地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要我说呀,也就是她不识货,才能叫她家那位给糊弄过去,不过就是哪家洋行里随意买的罢了。你们瞧这一件——最上等的货色,颜色黄澄澄的,油亮!” 瘦鹃身上的这一件豹大衣,还是她花了重金请人做的,她之前是没想到原来那个‘周瘦鹃’的拮据,有一回在徐太太家里又赢了牌,心里一高兴,便去乐安路上将这件豹大衣订了下来,完全没想着要为日后独立做打算——她原以为这具身体原主的嫁妆,是足够她另立根本的了。 她是冲动性的消费,本来还十分的懊恼后悔,眼下被她们这么一奉承,心里又平衡许多。 小王太太还在那细着嗓子聒噪:“你们别看豹皮这东西虽然普通哦!但是好坏大有区别,你们瞧张太太那一件,坏透了,就跟猫皮差不多!她不识货,穿出来尽出洋相。” 而瘦鹃的这件豹皮大衣上的一个个黑圈都圈得笔酣墨饱,穿在她身上,显得活泼又稍带些野性。 有位不知是什么身份的先生走了过来,冒昧着问瘦鹃的名姓,围拢在她身边的太太们便笑道:“赵部长,您问错人啦!这位——” 她们本想说这位是迟家的大少奶奶,是早已名花有主的,然而瘦鹃在一旁咳了一咳嗽,自己先接口道:“我姓周。” 这些太太们一个个都人精似的,立马反应了过来。见怪不怪的立在她后头交头接耳的笑。 毕竟她同迟家大少爷的那档子事儿,闹得也算是人尽皆知,不都说前些日子迟太太才大闹了一场,当着来牌的太太们的面,早都传成了新闻。 男方既这样的不留情面,倒也不怪家里的女人出来寻揽第二春么! 瘦鹃把那先生敷衍了过去,原先立在她身后的太太们便又凑上前来,叽叽咕咕地说着一些玩笑话,又邀她过些日子一起打牌。 瘦鹃正想拒绝,她现在可不是什么整日闲到发霉的少奶奶了——每日里忙着找店面,找工作,为生计四处奔波,简直连喝个下午茶的空当也没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45 有。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开口,陈公馆的门廊上便传来了一阵招呼恭维的声音。 瘦鹃随着众人一道回过头,正瞧见迟秉文同陈伯玉两个被簇拥着走了进来,后头跟着冯小婵和迟宝络。 陈伯玉和迟宝络总是出双入对,迟秉文同冯小婵也是向来如此。大家都赶着叫他们:“迟先生,迟夫人。”冯小婵的脸微微一红,也不辩解,倒是一副默认了的样子。 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他们才是贤伉俪。 瘦鹃冷笑,不由得轻嗤了一声。可见在迟秉文来往的这一个圈子里面,人家都早就拿这位女学生当他太太看待了。 围在瘦鹃身边的几位太太倒好似是自己捉了奸,一把火点着了般的愤慨起来,为她打抱不平。尤其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小王太太,当下啐了一口道:“呸!就这小蹄子?她也配?!敢在正主面前蹬鼻子上脸了!” 瘦鹃头顶上斜扣的那一张暗绿色面网,颤悠悠的攀着一个指甲大小的绿宝石蜘蛛,在宴会厅内堂皇的灯光里闪闪烁烁,一亮一暗。 她拍了拍小王太太的肩头,笑道:“随他们去!咱们聊咱们的,总不能为了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吧?眼不见为净,走,咱们往那边儿去坐着。” 她指着宴会厅的一角,那里开了一大扇从头到尾的落地窗,外头是一个小阳台,连着花园。摆了一张长长的棕黑的皮质沙发,沙发一侧竖着一盏立灯,散着微黄的光。 她转过身去,同几位太太一同往角落里走。 然而不知怎么的,在一片寒暄声里,迟秉文的面色却有些不虞,但显然是在竭力克制着。他抬起头来,随意的朝厅里瞟了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瘦鹃。 他不顾众人的惊诧与身后冯小婵的失色,追到瘦鹃的身后,一把拉住她纤弱的小臂,用一种久病的粗哑的嗓音沉沉唤道:“瘦鹃!”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中秋快乐,团团圆圆!!!!!2018的中秋节有你们,我超开心哦!!! 今天家里中秋聚餐,中午一顿晚上一顿,我早上四点钟就起来码字了,然而码到出门的时候还没有码完(我简直是个蜗牛),所以晚上十点回到家以后又开始继续码字,加更是不能够了,今天更了3500+个字,也算是多了一些字数吧哈哈哈哈。 实在是更新晚了!!亲爱的们见谅!!! 预计国庆当天会加更一章的~大家敬请期待~ ps:评论!大家的评论!等我明天慢慢回复!! 现在,晚安米娜桑~~~ 第32章 谁是你夫人?!! 瘦鹃的手被他忽然一拉,便连带着毫无防备的顿住了脚。 她深深地吐纳出一口浊气,转过身,仪态万千的冲着一众好事者们微笑,然后对上迟秉文被体热蒸烧得水汪汪的两只眼睛,慢言细语的道:“迟先生?您有什么事?” 面网上的绿宝石蜘蛛,随着她的声气,颤动着在她的面颊上起起伏伏,忽明忽暗,在一片灯光下,转出一千八百种模样,转身的这一瞬间,异样的璀璨着,清冽冽的,像一颗欲坠未坠的泪珠。 近处站着的男男女女,为了她转回头的这绝美一瞬,都看的一呆。 迟秉文紧紧抓住她的手,一时语结,只是喃喃地又低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瘦鹃便含着笑立在原地,等着他的后话。 他终于开口:“瘦鹃,你这些天,到底去哪里了?”他的声音里好像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颤抖。 瘦鹃一愣,随即告诫自己这颤抖只是因为他的久病初愈。她镇定的笑道:“我去哪里,好像没必要让迟先生您知道吧?” 迟秉文听着她这一句不带分毫感情的话语,静如旺斯克河水潺潺。 他微微蹙起眉头,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平静中带着一种视若无睹的陌生的调侃。 他心里忽而一慌,总觉得好像要永远被排除在她的生活之外了一般,反射性的便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臂不放,抑着那一把粗哑的嗓子,低声说道:“瘦鹃,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找你找了很久——你到底去了哪里?” 顿了顿,他又道:“妈看到你留下来的字条,当晚便急的晕倒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瘦鹃,你告诉我,你要我怎样,你才肯搬回来?” 瘦鹃脸色微微一变,皱眉道:“迟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你把我的手都捏痛了!你先放手!” 秉文听了,却仍旧捏住不放,甚至又紧迫着凑近了一步,他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既然抓住了,就再不舍得放手。 两人相隔不过咫尺,她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他眼底的血丝。 她的小臂被勒出了一圈儿红印。 迟秉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坚定道:“我不放手。除非你告诉我,你现在住在哪里?在哪里安身?” 她退开两步,从前的那种与生俱来的斗志又被重新激发了出来,她扯了扯嘴角,冷笑道:“随便你。但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秉文!”僵持间,一个年轻而娇俏的女声在他们身后传来。 秉文同瘦鹃二人同时回过头,正看到冯小婵站在两三步开外,紧紧抿着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周瘦鹃还是第一次见到冯小婵。 原来只是个长相较佳的清丽的女学生,胜在那一张涉世未深的孩子的脸。嘴巴微微翘起,很有一股这个时代女学生的清高气。 瘦鹃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通,自然也能明白那些男人们之所以着迷于小婵的所在。 听说联大的男教员中间,稍微年轻些的,每每叫到冯小婵的名字,总会不能自己的将眼睛从那一本厚厚的点名簿上偷偷举起,隔着一片彰显着教员身份的眼镜,向冯小婵的那双红润丰美的嘴唇,黑漆如醋栗般的眼睛,和水滴似的稚嫩的鼻梁,试一个急速而贪婪的鹰掠。 但周瘦鹃却不吃这一套。 她可是现代一流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加之多年职场的历练,还有穿书之后简直是鬼斧神工精雕细琢出来的一张脸,所以到如今,她的学识、涵养、美貌,都高出冯小婵不止半点。 冯小婵当然也睃着眼在偷偷地打量着瘦鹃。 她看着周瘦鹃的穿衣打扮,原本倨傲的一张秀丽的小脸,倒显出了几丝犹疑。 好半晌,冯小婵终于放胆上前,微微昂起下巴,叫了一声“周小姐好。” 叫她“周小姐”,而不是“周太太”,瘦鹃对于冯小婵的这一种小女孩的争强好胜的心思,自然是清楚地很。 然而她今日本是来“交际”的,重点并不在他们这些可有可无的几个人身上,所以也并不刻意与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46 她麻烦。 瘦鹃的唇边漾开了一个十足得体的笑容,平静而迟缓的把目光落在冯小婵的身上,仿佛看穿了她似的,把下巴颏儿一抬,眯着眼望了她一望。这才“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陈伯玉立在迟秉文的身后,竖着耳朵听她们两个女人讲话。他每次看见两个初见面的女人客客气气斯斯文文谈着话,就有点寒凛凛的,觉得害怕,背后也起了一阵冷颤。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自问也并不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 冯小婵只是听说迟秉文的夫人是个软柿子,原以为她叫她一声“小姐”,铁定了要使她难堪的,却没想到她的态度这样的高傲而有分寸。 冯小婵到底涉世未深,眼前所经历的这一切,都使得她的一种源自新派人的长久优越感和在现实打压下的自卑感交战起来,她的喉咙马上变得很尖锐,一时性急,脱口而出道:“周小姐,哦,不,我该叫您什么好呢?您这年纪,瞧着也不像是做闺阁小姐的样子了。可我也知道先生他休了您——” 她又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一般,连忙捂着嘴,做出一副不安的样子来,顿了顿,方才嗫嚅着续道:“都怪我!您……您不要同先生他生气,都怪我不好!都怪我……才使得你们……” 任谁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恶意满满。 小王太太很有些看不过去,便“嗤”了一声,细着嗓子嚷道:“怪你什么?怪你在学堂里不好好用功,只晓得勾引男人?怪你女孩子家家,作风新派,所以以勾搭上有妇之夫为荣?我倒不晓得呵!如今大学里的学风竟是这样了?” 小王太太说着,又眨着眼睛俏皮的一笑,阴阳怪气地道:“各位太太们也听听!反正呀,我以后可是不敢再让我家那位到大学里去了!” 眼见得场面一阵阵的骚乱起来,瘦鹃脸上端凝着一抹微笑,这时候凑近一步,贴在冯小婵的耳边,低声告诫:“冯小姐不要这么的沉不住气。你知道今儿晚上来了多少政要名流,又来了多少他们的夫人太太?你刚刚那一番话,我自然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是也结结实实的打到了一竿子的人,不光丢了我们大家的脸面,连你自己,恐怕日后也无法在交际场上立足了。” 瘦鹃半真半假的替她惋惜道:“冯小姐,你要怎么收场?” 冯小婵心里一震,脸上不由热辣辣起来。 瘦鹃退开半步,用一种不大不小的声音轻笑着说道:“我从前听老人家们说,冯小姐的这种六角形的脸,加上额头又稍窄些——凑在一块儿呢,这可是缺少智慧的表现呀。” 迟宝络倒是侠义心肠,甘愿为好友两肋插刀的。她此时气得跳脚,“好么!周瘦鹃!你这是人身攻击!你这是搞封建迷信!” 陈伯玉听了,忙冲着瘦鹃赔笑,又拉了拉迟宝络的一角,小声道:“宝络!你少说点儿!这么多人看着呢!” 瘦鹃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有什么?我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怎么看我的。”她环视了他们一圈,笑道:“不就是迂腐、守旧、迷信么?我不管,你们既然都已经这样的清楚我了,还为我这些迂腐的话跳脚?这可不像你们新派人的作风嘛。” 众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日子实在太过悠闲,悠悠地,仿佛是蛮荒的日与夜——人人都耐不住寂寞似的,攀着一点儿新闻便当做可乐终身的调剂。 席间总是能混进来一些家中极有权势的纨绔子弟,这时候便有人起哄道:“迟先生!我在联大听过您的课!这位冯小姐我也见过的,听她说,为了她,您同您家夫人离了婚?那您和冯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喜结连理啊?” 说话间只听得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然而这声音里又夹杂着一种旁观者的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迟秉文的身上。 陈伯恭原本在舞厅里布置着接下来的事宜,他听到佣人跑来汇报宴会厅里此刻的混乱场面,忙丢下手中的安排赶了过来。 纨绔子弟的那一番话刚落,他便挤入人堆中间,拉着瘦鹃便要带她离开。 然而迟秉文忽然出声道:“这是我夫人。”他揽上瘦鹃的腰,手便紧紧地箍在她的腰间,瘦鹃一时动弹不得。 陈伯恭眯着眼看了看这情形,多年习得的小心谨慎使得他在一番思虑过后,终于放开了瘦鹃的手,退到一旁,静待事态的发展。 瘦鹃意想不到似的回过头,瞪了秉文一眼,惊呼道:“谁是你夫人?你不要乱说!” “咦,先生,你们不是离婚了吗?”还是那个纨绔子弟的声音。 “我们没有离婚。”迟秉文这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镇定而有分量,叫人怀疑不能。 场内一片哗然,只听那声音又问道:“那您同冯小姐是什么关系?” 迟秉文的喉头动了动,他始终箍着瘦鹃不放,顿了顿道:“她是我的得意门生。” 冯小婵听了,只觉得如坠深渊,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脸,而迎接她的又是一双双简直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犀利而嘲讽的目光,她甚至能听到角落里人们低低的轻笑…… 她怔怔的立了半晌,终于从眼里流下两行泪来,受不住似的逃到了就近的一间洗漱间内。 迟宝络咬着牙顿足,又实在不放心小婵,便也气呼呼的追了过去。 她实在生气,气她大哥对于这一段“师生恋情”的背信弃义,也气陈伯玉紧要关头的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 漫漫追妻路开始啦~~ 今天,又更新晚了!!!真对不起大家!说好的回复评论也没有回复。 但是请相信我,明天一定会准时更新的!!!更新时间是每晚8点~ 不早了,在这里先跟大家说一声晚安~早睡早起皮肤好哦! 第33章 你去了哪里? “四玫瑰”牌的威士忌,澄澄的黄酒,七分满的晶莹的玻璃杯搁在棕黄晶亮的桌上,颇有种葡萄美酒夜光杯的意境,逶迤绵延着摆了一长条。 每只杯子旁边同时散置着几朵红玫瑰——一杯酒也弄得它那么典雅堂皇。 瘦鹃把眉头一皱,掉过身子去低声嚷道:“迟秉文,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这男人简直不可理喻,动了气道:“真不知你在胡说些什么?空口白牙,咱们的离婚协议早已经送到你手里了,可不能抵赖呵!” 迟秉文半晌不作声,绷着唇定定的瞧她,太阳穴间有一条青筋连着,在隐隐的跳动。 瘦鹃并不打算与他纠缠,这时候扭过头去,冲一旁立着的陈伯恭道:“方才陈先生您说的,要请我跳今晚的第一支开场舞,还做数么?” 陈伯恭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他迅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47 速地瞟了一眼立在一旁抿着唇不作声的迟秉文,思虑了片刻,然后朝瘦鹃伸出手去,俯下身子,一派英国绅士的作风,他道:“瘦鹃小姐,不知陈某有没有这个荣幸,同您跳第一支舞。” 瘦鹃微微笑着,把手递到他的掌心里。 华尔滋的调子,摇摆着出来了。流丽的舞步在舞池中央旋转,乐声悠扬,人也飘飘荡荡起来,仿佛徜徉在蓝色的多瑙河。 “之前不是说他不会来的吗?”瘦鹃一边转动着脚步,一边低声抱怨。 陈伯恭很有些抱歉的小声道:“之前我听伯玉说,秉文他确实是不想来的。眼下,我也不大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他顿了顿,又低低地笑道:“我原来还担心你被欺负。没想到你才是牙尖嘴利的那一个,宝络也比不上你。” 瘦鹃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怎么?你笑话我?还不是你这边安排上出了差错,要不也不至于像刚刚那样难堪!” 一曲舞毕,乐音陡地一转。 陈家的老太太似乎得知了刚刚宴会厅里的一场闹剧,便将陈伯恭叫到了二楼。陈伯恭临走时再四嘱咐了几句,要瘦鹃不必拘束,权当是在自己家里,出了什么事就差人去叫他来帮衬,这么叮嘱了好半晌,才终于被瘦鹃打趣着笑骂走了。 太太小姐们一个个的都拉上了自己的舞伴,涌到人堆里去,贴身贴肉的摆荡着,在舞池里翩跹。 迟秉文朝这边走了过来,瘦鹃见了,只是把脖子一僵,并不愿理睬他,他皱着眉头定定的立在她的身前,忽而使了蛮力,将她的手纳入自己的掌中,把她整个的一个人都带到自己的怀里,托着她的一把蛮腰,旋转着,随着人流,重又拥进了舞池里去。 瘦鹃在他怀里焦躁不安的扭着身子,就像一颗扭股糖。 迟秉文轻轻地笑着,把嘴唇贴到她的耳边,轻声道:“你要是想让大家都看着你,那就尽管挣扎好了。” 瘦鹃今日一行就是为了结交“权势”,她是初到交际场上的新人,不能第一次便尽出洋相。她这么想着,也就认命似的狠狠瞪了秉文一眼,不再做无用功的挣扎,只是身子仍旧十分的僵硬。 两个人之间静默的可怕。 一曲过半,迟秉文才重新开口道:“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里?” 瘦鹃绷着脸,不作声。 他又道:“我知道你没有回娘家,也知道你什么都没拿走,甚至连阿小你也不要了,是不是?……她那天晚上急匆匆地跑来学校找我,我同她在外面找了你一夜,可是一点儿线索也没有。” 他的话音里仿佛还带着那一夜的仓惶与担忧。 “阿小很担心你……” 仿佛启齿艰难似的,说到这一句,他把话停了良久。等到瘦鹃以为他不再准备说下去的时候,才终于听到他几不可查的声音在耳畔呢喃着响起。 “我也很担心你……” 瘦鹃把眼风往他面上一扫,不相信似的冷哼了一声,道:“你担心我做什么?” “担心你一个女人家,独自在外面,怎么生活?担心你被人骗,担心你被人欺负,担心你应付不来各种琐碎的事情,担心……”他看到她眼里浓浓的讥讽的神色,怔了一怔,便停住了话,不再说下去了。 他说的恳切,然而瘦鹃听了却只是觉得他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管我怎么生活?迟先生,咱们已经离婚了,你不用这么假惺惺的来多管闲事。”她出言讥讽,语带不屑。“总之,我饿不死自己。迟先生您呀,放宽了心,还是和您的那位冯小姐好好过日子吧,做什么揪着我不放?从前便处处挤兑,现下离了婚,还要来纠缠?我是受够了。” 迟秉文听到她的这一番话,便微微侧过头,看着她脸上玉雕一般的流畅的骨骼线条,问道:“你是在为了冯小婵同我生气?” 瘦鹃没话可说似的瞅了他半晌,终于好笑的叹了一口气道:“为了她同你生气?我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做?” 秉文看着她,她的头顶上正好照过来一束明晃晃的灯光。“那你是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签了协议?为什么偷偷地离开了公馆?” 瘦鹃失笑,同他一一列举:“第一,我没有躲着你。第二,离婚协议可是你自己叫人送来的。第三,什么叫偷偷?我明明留了字条的吧?先生您不要诬赖我哦。” 他看着她似乎是突然独立起来的人格,脸上忽然流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喃喃道:“我没想到......你真会签了字。” “你该想到的。” “瘦鹃......” 他的声音里忽然带出一种难言的迫切与懊恼,恳求道:“你回来吧,回来,好不好?” “不好!” 瘦鹃皱起眉头,话里毫不留情:“我好不容易才同你离的婚,如今我们两讫,各不相欠,你也不要管我,我也不去管你。这不就是你长久以来的心愿么?” “可我反悔了。或许——”他的脚步随着话音停了下来,定定的立在舞池之中,“或许我们——” 秉文不说话了,颓然的蹙着额。 静默间,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掌上传来的些微颤抖。 冯小婵一个人立在镜子前,眼泪便像抛沙似的落了下来。 迟宝络跟着走了进来,早便料到似的叹了一口气道:“我哥恐怕是发烧发糊涂了!小婵你不必同他置气,你知道的,我哥他有多喜欢你!要不然他病成这个样子,也不会因为你说了一句想到这里来,就硬撑着陪你过来了。” 冯小婵听了,当下眼泪涌的更凶,止也止不住似的。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抹了抹脸上一阵阵涌出来的冰凉的泪水,喃喃地,一遍遍地重复道:“是,先生喜欢我……只喜欢我一个人。” 她知道今晚陈公馆里将要举办宴会,也知道迟秉文收到了周瘦鹃叫人送来的离婚协议。但她更清楚的是那天傍晚,阿小匆匆地跑来教工宿舍敲门,当她说到周瘦鹃离开迟公馆的时候,迟秉文脸上的那一种惊骇地表情。 他当时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因为吊了一瓶盐水,才刚有了一些力气,却仍旧不假思索的拔掉了针头,挣扎着下床,同阿小出去。他们找了瘦鹃一夜。 她站在他的房间门口,怔怔的看着这一切。 自从迟秉文那天晚上发起了低烧,她便一直想要亲自去照料,然而每次陈伯玉从房里出来,都是相同的一句回话:“秉文这病来的凶,他怕传染了你,所以不让你进去,他要你回宿舍里去好好休息,不用管他。”陈伯玉说话时,眼睛并没有看向她,甚至躲躲闪闪的,避开了她探寻的目光。 她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她的那一种不安渐渐扩散到了整个心房。 据说,第二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48 天,天刚蒙蒙亮,疲病交加的迟秉文终于体力不支的晕倒在了路边,还是阿小叫了辆人力车才将他送去了医院。 他才刚醒,又坚持着要出院。 好像是因为担心周瘦鹃,担心她万一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到学校里去找他,他却不在。 迟宝络不知道这些状况,她和陈伯玉两个人正你侬我侬,沉浸在他们自己的爱河里,根本顾虑不到旁人身上发生的种种变化。 宝络无心流露出来的恋爱中的甜蜜,使得冯小婵甚至把宝络也连带着愤恨了起来。 举办宴会的日子一天天的挨近了。 这一天,她下定了决心,缠着陈伯玉拿来了钥匙,在午后悄悄的走进了迟秉文的宿舍。 他一个人静静地疲惫的躺在那里。几日来,面颊消瘦了许多,颧骨高高的凸出,两片嘴唇也因为烧热而泛出一种干裂的苍白。 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痛意——这是她拼尽全力才得到的男人,她不能容许他对于她的那一份喜欢一点点抽离。 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迟秉文在这里断断续续地住了两年,房间却仍旧同初次见到的一般,显得很空。洗脸毛巾晾在椅背上,被风吹的已经干硬了。他的西服外套随意的搁在桌上,还有他的一杆钢笔和一把梳子。床头一只不大不小的箱子,里面放了他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和书籍。 他这几日换下来的衬衣,由于家里的佣人每日都来送取,都给他洗干净了,叠得齐齐整整的,放在他的箱子上。 枕边还有一本书。 秉文在梦里呓语,断断续续地叫着什么。 冯小婵凑近了一些,终于听清了从他口中发出的一句句焦急而无奈的“瘦鹃……” 正是下午两点钟,太阳最热烈的时候。她在窗户外漏进来的日光下呆呆地望着这一切。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地脸,心里恍恍惚惚的,好像做梦一样。 她抑制不住的抽噎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终于准时更新了! 第34章 大猪蹄子不合时宜的心软 迟秉文因为连日来体热的缘故,整个人发虚,一点点儿动静也能惊醒,其实睡得并不安慰。即便睡着了,做的也尽是一些离奇破碎的梦。 他在梦里也找不见瘦鹃。 太阳的光线,从那敞开的南窗之间,斜射到他的枕上。他感到床边抽抽搭搭的女人的声音,慢慢地就睁开了一双眼。 冯小婵见他醒了,索性伏在他的床边,哀哀的,小声的哭着:“我母亲她又来了信,催我回去……可是先生,先生……你知道,我心里是只有你的……” 迟秉文看着她那双已被眼泪模糊了的杏子一般的眼睛,从烧热难受的喉管里淡淡地溢出一口气,说道:“可是小婵,你已经同他签了婚书。” 冯小婵一愣,揩过眼角的泪水,哽咽着道:“可我那时候是为了气你,是同你置气,才故意签了婚书的!” 迟秉文在她的话音里沉默了,许久,才终于轻声道:“小婵,你要知道,婚姻不是儿戏,不是让你用来赌气的。” 冯小婵仍在那里抽抽噎噎的哭,迟秉文听了,心里异常的烦乱,然而只是不开口。 这时候,她忽而像是豁出去了一般,耍着因为念过书而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年轻女孩儿们惯有的性子:“我不管……我不管!先生!先生您今天……陪我去陈公馆参加晚宴好不好?好不好?” 迟秉文微微蹙起眉头,仍旧是不说话。 冯小婵喉间一哽。良久,她又换了一种酸楚而柔弱的腔调道:“先生……我马上就要走了……日后恐怕……恐怕就只能被束在王家的那个大宅院里,再见不得天日。先生您说过的,女子生来就应该受到教育,身为女子,也应有同男子一样的权利……可我,可我若是果真嫁了王家......” 说到这里,对于未来一事,她自己心里也不无恐慌。眼泪管不住似的直直流下来,她轻轻地摇撼着他的手臂,断断续续地道:“先生……求您了,您带我去陈公馆,好不好?就当做是……就当做是这一年多来,咱们最后的一点儿回忆,好不好?日后,我即便被婚姻所累,也终有一个念想,可以支撑着我……活过往后余生呀……先生……” 迟秉文随着她的哭诉,想到一年多来的种种。虽说有一些逢场作戏的成分,然而也有很多时候确实为她小女儿的娇态所打动——并不是没有一点的感情,他为她的悲声所感染,终于,勉强着同意了她的请求。 迟宝络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迟秉文强撑着从床上下来,冯小婵站在一边,替他拿着一件西装外套。宝络甜甜的调侃的笑着,像往常一样的打趣着小婵与她大哥。 迟秉文无谓做过多的解释,一直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然而冯小婵心里的那个伤口,却仿佛被盐水洗涤了一般,在宝络叽叽喳喳的快活的声音里,层层叠叠痛苦的纠葛着。 想到这里,冯小婵猛然抬头,她定定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做工上等的钻戒,狠下心来,戴到了手上。 她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要撕碎眼前一切的欲望。 明明是她的爱人!怎么才短短的这么一段时间,竟仿佛一切都改变了? 迟宝络望着她的背影,从镜子里看到她手上忽然多出来的一枚闪闪的戒指,不由诧异的惊呼一声道:“小婵!这是我哥买给你的么?” 小婵眼里顿时闪过一抹寂然,她没说话,紧紧的捏住那一只戴着钻戒的手指,返身回来,揽上宝络的小臂,轻声道:“我没事了,咱们去吃点儿东西吧,我好饿啊......” 迟宝络从小娇生惯养,平平顺顺的过了十几年,向来不是一个敏感多心的女孩,便也跟着笑道:“好好好,咱们去吃东西。小婵你也不要再哭了,我哥都送了你戒指,你还担心什么?她是翻不出什么风浪的,你只管放一百个心!伯玉他们家的宴会向来办的盛大,听说今天特地从外国运来了好些咱们没见过的水果、点心呢。” 她如数家珍似的报着各样瓜果点心的名字,都是在来的路上陈伯玉告诉她的。 冯小婵敷衍的笑了笑,默默地同迟宝络一起走回到大厅里来。 她把手交叠在小腹处,钻戒便格外显眼的曝露在了空气中。 因为先前的那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人们本就格外的注意到卷入这事端里的几个人。 她们两个一走进来,就有好事者一眼便看到了冯小婵手上的戒指,纷纷交头接耳的传说着。 终于传到了瘦鹃的耳里,就成了“听说迟家在联大教书的大少爷,给他那个女学生买了一只钻戒,比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49 传闻中他们大少奶奶进门时买的那只钻戒还要大呢!” 瘦鹃冷笑着听完,停住了脚步,斜睨住迟秉文道:“听说钻戒的戒圈定做都还要一定的时间,可见是迟先生你早就等不及了吧?现在竟又来恶人先告状么?” 迟秉文却像是完全没料到,扶在她腰间的手不经意间便松了,眉间拱成了一个川字:“什么钻戒?我从来没有——” “哥!”迟宝络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就这么急急的唤了一声,“哥!你又何必瞒她呢?让她早点儿知道了也好,就不会再整日缠着你了!” 冯小婵就微微抿着唇立在宝络的身后。 这些人来去如风,却偏赶着她不放——好像是她纠缠不清一般。 瘦鹃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像是旁观者看着台上衣着鲜丽的演员在那里唱一出大戏一般,锣鼓喧天,热闹是热闹极了,可是热闹深处是荒凉。戏台上的人们陷进了戏本子里,怎么也看不透。 她扭头便走。 “瘦鹃——”他沉着声叫她的名字,闷闷的,像一头困兽。 她顿了顿,“迟先生,你这又是何必呢。” 瘦鹃说完,便踩着一双高跟的尖皮鞋,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绕过这几位,走到远一点的餐台前立定了。 铺着红绒布面的长条餐桌上,金丝绣边,琳琅满目的摆着各样的美馔。 最中间的一份刀叉前面,是一大把扎满了丝带的玫瑰花束,大典礼上用的真花束,竖在那儿还盈盈的挂着露水,仿佛一个喜庆的圆丘。 两侧是四只金质的高脚盘,第一盘装的是顶大的桃子堆成的椎体,第二盘是一个灌足了奶油的叠层大蛋糕,最上头的一层盖着一个糖溶制成的小钟,成了一个教堂式建筑的糕点,因为陈家老太太笃信基督。第三个盘子里是浸在透明糖浆里的凤梨片,黄澄澄的,叫人垂涎。而第四盘讲究得出奇,是从热带用渡轮特地运来的黑葡萄,底下一阵阵的冒着白气,凉阴阴的,想来是用冰在保鲜。 迟秉文眼见得瘦鹃走远了,便转回头来看着冯小婵,本着脸道:“戒指,戒指是怎么回事?” 冯小婵脸色变了变,她走到迟宝络的跟前,低声道:“宝络,我同先生有两句话要说,你先去餐台那里等我,好不好?” 迟宝络自然是点了点头,欣然同意。 迟秉文绷着脸走出了舞池,同她一起走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阳台上。他立在那里,等着冯小婵的解释。 四下里只听到乐声悠扬,一个节拍一个节拍的撞到这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冯小婵清了清喉咙,嗫嚅着道:“赴宴的太太小姐们,一个个都打扮的入时又贵气,只有我,从头到脚,仅一条碎钻的项链和手上一只玉镯撑撑场面,我怕她们笑话我……所以戴了这只戒指。” 她上前几步,紧张的望着面前男人的脸,她故意装成一副委屈的腔调道:“先生……您生我的气了?” 迟秉文紧紧地抿住唇,眼皮间的褶皱亦绷成了深深地一道痕迹。“那这戒指是哪里来的?” “先生……这是……这是王家送来的戒指。”小婵低下头, “那为什么要说这戒指是我——” 迟秉文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冯小婵抢白道:“可我什么都没说呀先生!是大家自己传成了这样……” “那你怎么不去解释?就任由——” 她的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渗出了眼角,冯小婵抬起一张泪水涟涟的小脸:“我……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要嫁进王家……我是被逼的呀先生!可是你们都不知道!我一直没有说,因为我实在说不出口——王家的那个三少爷,是个软骨病驼背的瞎子!每日吃的药比盐还多!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的苦处!” 她低低的叫着,声音虽然不大,叫人听来却有一种歇斯底里的意味。 她的心突然揪着涨着,挤得她透不过气来。 今日午后乃至前一段时间里的一切记忆,都统统一齐回来了。她望着阳台上隔绝开宴会大厅的落地窗,在那黑暗的玻璃窗上的反光里,红栗色玻璃上浮着热闹而模糊的一幕,像电影,光怪陆离。重重叠叠的衣香鬓影,一片歌声,一切的光与影,都喧嚣的像开了闸似的直奔了她来。 她慌张的攀住了迟秉文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臂,眼泛泪花的恳求道:“您不要当面拆穿了我,您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今天的这场宴会,您答应过的——您答应过会给我留下一点我们之间美好的回忆的。先生……您知道的呀……我这一颗心里面,只有您,只有您呀!除了您,我再想不到什么能使我继续活下去的期望了……” 迟秉文定定的看住她,心里一阵阵的堵着。 “先生……您想一想,这一年多来,我还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呀先生!现在就当我求求您,好不好?好不好?” 她说的叫人动容,他总是狠不下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party queen 瘦鹃托着一只餐盘,专心致志的往盘子里夹一块奶油蛋糕。 豹皮大衣的袖子很宽博,搭在细胳膊上荡着,险些扫到厚厚的奶油上。瘦鹃觉得累赘,索性脱了大衣,交由边上侍应的佣人捧着,挂到了客房中的衣架上。 这样萧条的天气,她里面却只穿了一件光胳膊的绸旗袍,说是美丽冻人。 旗袍上红黄紫绿,像是烟花在寒空中炸开了般的,一股脑涌现在人们的眼前,周身都是烂醉的颜色。 迟宝络立在周瘦鹃的后头,怔怔的,欣赏美人一般的看的入了迷。 陈伯玉跟了来,搡了宝络一把:“嘿!你看什么呢?好像被勾了魂儿?” 迟宝络叫他吓了一跳,脸上腾地红了,忙移开了视线。她喉咙痒似的清了清嗓子,佯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道:“我能看什么?不过是……不过是觉得你家这特地运来的黑葡萄,长相诱人罢了!” 说完这一句,宝络便扭过头去推着陈伯玉往角落里走,两个人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瘦鹃微微地偏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悄悄地笑了。 任谁看不出来迟宝络那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 虽然冯小婵疲于应付家里乃至学校里的种种状况,许久没出门,等她一瞟见众人看着瘦鹃的那一种活脱脱溢美的目光,也猜着她身上穿的一定是最新流行的衣料。 穿得那么单薄,周瘦鹃也没有一点寒缩的神气。 她手里把玩着一只酒杯,斟满的酒杯上轻浮的泡沫闪着光。 几位太太才看了方才的一场闹剧,便都围着餐台的一角,绕成一个圈儿,交头接耳的议论起自家的男人们,都说道:“今日是看了迟家的笑话,可我家那位何尝不是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50 呢!男人嘛,都是一个样子,不中用,只晓得生意、政治还有嫖女人。” 另一个接口道:“可不是!我整日整日地在家里闷着,他倒好!尽跟着戏子后头捧!还骗我说是出去做生意!屁的生意!从没见他往家里带过一分钱!还不是靠他家里人接济着?” “噢!我晓得的!你家那一位,不是还听说为了捧一个戏子,得罪了唱对台的一位,人家靠山硬,不是还叫人追到家里去闹的?” “别提了,别提了!想着都丢人,亏他这时候还敢来赴宴!”那位牵扯的太太闷着声啐了一口,语气里满是怨怼。 瘦鹃立在她们身后笑道:“我们对男子,也不必过于苛刻嘛,他们用什么思考?太太们这么多年了还不晓得?既然实在不好,怎么不离婚?太太们又不缺钱,就是平时存下的私房,也够一个女人家平平顺顺的过这一辈子了。我们是有我们的独立人格的,假如万事都要依赖男子,连自己的情感都要仰求男子来扶持培养,那也未免太看得起男子而看不起自己了。” 她脱口而出的这一段话,还是从前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的,这时候车轱辘似的说出来,倒让她在一众太太跟前的形象又光辉了一些。女人们总是爱听这样心灵鸡汤似的打气的话,然而真要她们做起来,就又是一回事。 她说的,她们何尝没想过。可是就是碍着一个面子。 婚姻嘛,再不好,耗也要耗下去,离是铁定不会离的。 陈伯恭忽然在她身后笑道:“什么看不起自己?”他冲着一众女眷有礼的点了点头。 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瘦鹃脑子里一刹那只想到了这一句歇后语。 “没什么,不过是我们女人家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她冲他眯着眼笑。 另一边的冯小婵不知听到迟秉文同她说了些什么,迅速的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珠,绷着唇转过身来。 迟秉文终于同冯小婵一起走了过来。 瘦鹃无谓与他们再有攀扯,便找了个借口脱身走了。 无所事事的太太们眼见得这一位鹤立鸡群似的女士摇曳生姿的离开,便又把精力放在了同冯小婵的搭讪上:“是冯小姐吧?噢哟,蛮漂亮的小姑娘呢!我听说迟教授上课时铁面无私的,十分严苛哦,对冯小姐您也是如此么?” 冯小婵迅速的溜了秉文一眼,脸上端着清高的笑意,颇为高傲的昂起头来道:“迟先生向来是位从教极严的先生,这是我们联大的学生都晓得的。但我从未受过先生深责,倒是屡次得到先生的奖掖——人家都十分的畏惧先生,可我简直不能体会畏葸严师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我是真不能明白,为什么人家都这样畏惧先生?” 太太们面面相觑,好半晌,才又听到其中一位问到了迟秉文。 迟秉文看了小婵一眼,斟酌着道:“小婵人极好,在学校里时也不止我一人这样觉得。各门科目的教授一向都只有夸她的好处。她待人接物亦在朋友们间印象良好,又能读书,又知时事,又知俭朴,故我觉得——” 他顿了顿,又道:“故我觉得小婵是个极具天资的女孩子,社会上应该多给这样的年轻人一些机会。所以向来是带她来赴宴,同时,也是引荐。” 他一番话说得避重就轻,小婵的脸色变了又变,却还是撑着一脸的笑,她不能落了身份——她可是新式的女学生。 太太们四下里一个对望,都纷纷客气道:“自然自然。冯小姐这么能干,我们也会帮她留心一些。若是我家那位的机关里有用得到人的地方,自然要替她安排上的。” 她们虽然这么说着,却谁也不是真心愿意帮忙。谁不知道这位冯小婵同迟教授的关系?不过就是个没名没分的“姨太太”,说白了,就是打着学生的幌子养在外头的“野女人”。 她们才没有那个闲心把这种女人揽回家来,等着她勾引自己丈夫呢! 迟秉文渐渐疲于应付这些场面上的官话,从眼眶一直连到太阳穴,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他整个人飘忽起来,一眼就瞟见了在人群中穿梭的周瘦鹃。 他看着她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攀谈,跳舞,忙的不亦乐乎。 她天生一副交际的热肠,她仿佛生来就是这样盛大集会里的女王。 人只要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 座钟像个老顽固似的静坐在那里,忽而当当的敲着,这是十一点的钟声。 瘦鹃得了许多的垂青,心满意足的回到给客人预备着的客房里,取她的那件极考究的豹皮大衣。 没料到客房里已经坐了几个人。她定睛一看,正是迟秉文、陈伯玉同他们带来的迟冯二位小姐。 迟宝络打着瞌睡,困得抬不起头,身子晃悠悠的就倒在了一旁陈伯玉的身上。 冯小婵同迟秉文两个各踞了一张沙发椅,远远地,正襟危坐着。 这四个人里,除了迟宝络外,他们显然正在谈论着什么话题,却在瘦鹃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同时噤了声。 瘦鹃被他们那一种一本正经的态度所感染,垫着脚轻轻地走了近来,束手束脚的笑道:“噢,原来你们在这里!我可不是有意来偷听的哦,我的大衣叫佣人挂到这里了,取完了我就走!” 迟秉文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留下来也无所谓,我们也并没有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瘦鹃顿了顿脚,装成一副失望的样子道:“噢!如此!那就更没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了。” 迟秉文深吸了一口气,也是无话可说。 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迟秉文就总是为她的一些出人意料的话语所压制了。 陈伯玉往房里还清醒着的剩下三个人身上一打量,贼兮兮的揣了个笑。他的肩膀被宝络压得酸麻了,便蹑手蹑脚的抬手,朝宝络脸上摸,想要把她的头给扶正。 迟秉文的一双眼睛扫过另一端沙发上的一男一女,啃啃的咳了咳道:“陈伯玉,你手老实点儿,我还在这呢。” 他就是看不惯自己的妹妹被其他男人占便宜,哪怕是小时候和他同穿一条裤子的发小——陈伯玉也不行。 陈伯玉讪笑着忙放了手,正是半空当中,宝络的头便又重新重重的砸到了他的肩膀上,只听得“哎哟!”一声,宝络皱着一张脸,醒了。她搡了陈伯玉一把,气呼呼地道:“陈伯玉!你干嘛嗳!” 陈伯玉吐了吐舌头,忙趁机把她的身子给扶正了,苦着脸道:“哎哟小姑奶奶,这可不是我的错!是你哥,是你哥叫我放的手。” 迟宝络不清楚方才的状况,自然不晓得她哥哥对于陈伯玉的那种“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受。一味存着起床气,捏起拳头来又往陈伯玉身上招呼了两下,嘟囔道:“什么我哥?就只有你整天在我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51 跟前捣鬼!” 陈伯玉那一脸吃了瘪的表情,瘦鹃看着也要笑,她便果真笑出了声来。 “少……周…..周小姐,你也坐。”他们的关系是剪不断理还乱,陈伯玉不知该称呼她什么好,一时有些窘迫的笑着招呼道。 瘦鹃忙摆了摆手,“不不不,你们几个坐着就好,我拿了大衣就走——” 迟秉文在灯光下望着她,兀的出口截断了她的话道:“什么事这样急?”他忽然把声音放得很轻柔:“坐一坐不好么。” 瘦鹃一怔,她倒没料到他对着她还有这样温柔的时候。 冯小婵把两手紧紧攥着,在角落里悠悠地出了声道:“陈先生、迟先生,你们这又是何必?周小姐今晚上大出了风头,怎么舍得窝在咱们这一间小小的客房里呀……”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了大家的评论~是不是都觉得这个男主渣呀? 我自己的意思是不换男主的。因为这男主就像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我对于他是投入了心血的。 所以呢, 第1个选择是:我加油码字,抓紧把这篇文完结掉,然后开新文。 第2个选择是:开一个新文,这篇文就隔日更,或者隔两日更。 恳求各位小可爱们给我点儿建议吧~ 新文名字我都想好了来着,文案写了一点儿,但是大纲还没有列出来,名字叫《霜女手记》,又名《报复渣男的99种方式》。 第36章 破屋子 冯小婵一句话说的**味十足。 瘦鹃挑了挑眉,不屑于接这个话茬。 陈伯玉眼见得气氛尴尬了起来,忙笑嘻嘻的打岔道:“周小姐身材是真好嘛!跳舞也好看!” 迟宝络看着他一脸的笑意,翻了个白眼道:“谁非逼着你开口呢?就你和稀泥!” 冯小婵抿了抿唇,嗓音愈发尖锐了起来,“也不过就是那样。陈先生您好歹也是留过洋的人——西方女子的身材才是真的好!周小姐同她们一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瘦鹃一边听着,一边从衣架子上取了大衣。从轻掀一角的黑色棉纱后面,那双眼睛多情的地一闪,她叹了口气道:“冯小姐,教你们历史的莫不是个体育老师?” 这样的新鲜词汇甫一出口,几个人都是诧异。 她把衣撑子照样放回原处,环视了他们一圈,“中西方女子体态的差异,那是饮食导致的。咱们中国是个什么社会?吃的是米、咽的是面,西方人吃什么?肉!哪儿来那么多肉供他们消费?还不是工业革命?工业革命以前,大家资源都匮乏,他们还不是跟咱们一样?” 冯小婵听了一声不吭。 瘦鹃又道:“你这样把中西方的体态做比较,倒好像是瞧不起咱们现在这国家了,是是是,外国的月亮总是更圆嘛。” 她说话的时候一撩额际垂下的发丝,耳边露出两粒钻石坠子,一闪一闪,像是挤着眼在看笑话呢。 “对于你们这些“激进派”的种种观点,我是不满意也不同意。谁说新式人就得对自己的妻子刻薄?谁说新式人就得样样推崇着洋人?可我也知道——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不能矫枉。所以,我只能表示理解。”她把毛爷爷的这句“矫枉过正”原封不动的搬了出来,果然么,实践出真知。 她把豹皮大衣往身上一披,朝众人铿锵有力的道:“我虽然理解,但我坚决不同意。” 她风风火火的便走了,迟秉文一愣,忙追了上去。 他追到门口:“你去哪儿?” 瘦鹃头也没回的道:“回家去。” “哪个家?” 瘦鹃偏过头来,皱眉道:“还有哪个家?我就一个家。” “那么,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不告诉你。” “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叫车。” “大晚上的,你一个女人家不安全。” 瘦鹃没管,她扭头便走。她知道陈伯恭正忙着应付政要,便只托了一个侍应告诉陈伯恭一声——她先走了。 外头还濛濛地下着雨。 陈公馆的小花园里上了灯,惶惶的照着,把路边冬青树的每一片叶子都照得清清楚楚,一簇簇,像深浅不一的绣球花一样。 她看见迟秉文没跟上来,便安心的笑了笑,路口等了好些人力车,他们是知道陈公馆里在办宴会,一定有人要叫车的。 她往一个忠厚老实样子的车夫的黄包车上一坐,道:“师傅麻烦您,淮中路上的太平坊巷。” 瘦鹃时不时地勾头往身后看,迟秉文一直没跟上来,她倒觉得有些没意思了。 就好像是猫抓老鼠,汤姆和杰米,少了哪个都没意思。 她暗暗地想道:男人不过如此——都是嘴上说的痛快。 她下了车,从手包里拿出钱来付了,一个人穿过湿腻腻的巷堂,霉扑气很重。她进了租户的大门,又穿过廊上,那古老的地板年久失修,有两块吱吱响着。 她进了屋里,走的时候忘了关窗,深秋的冷风很不客气的灌进来,冷得一下子透不过气。 对面楼里有两扇窗子里漏出点灯光,她借着这濛濛地光亮,还有天边高悬的一钩纤月,擦着洋火点亮了桌上的一只蜡烛。蜡烛烧的只剩下了半截,她每日出去跑事情,还没来得及更换。 都快要到冬天了,这房间里竟然连一个火炉也没有,瘦鹃不由得能想见冬日里冻得瑟缩的样子。 但是她不买,不是没有钱。她打定了主意要在冬天正式来临之前先做成一笔生意,好早一点搬进精致的房子里去住。她自信自己不会一直盘踞在这间简陋的小屋里。 瘦鹃本来是打算开一家会计师事务所的,这是她的老本行。服务的对象也多,洋行、江海关、盐务、铁路、邮政以及各种各样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的私营工商企业。 尤其是目前的这一片政局,随着经济的发展,涉及会计事务纠纷,却受制于外国列强的不公正现象的日益增多。 “国人之含冤不白者,实不可胜记。”这是当年注册会计师第一人谢霖先生的原句。 她也当然知道,就连到了现代的中国,都还有什么美其名曰的“反垄断”举措呢。 整个行业是欣欣向荣,然而好像对于瘦鹃来说,前途并不明朗,首先她仍然得考证,那几个证,没有几年又一定拿不到,可她赚钱的心思太迫切了,等不下去,只好放弃了这一条出路。 也不知怎么的,眼光突然投向了床垫制造,她当年给床垫制造的企业审过报表,对于这一个行业,她还是有许多深入了解的。 她记得“席梦思”的神话,并且跃跃欲试,趁着中国的市场还没有被打开,她心里窃喜的想着——在这一个空间里,也要创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52 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床垫神话。 她从宴会上面的政要名流口中得知,山东有一家生产弹簧的厂子几欲倒闭,她立时打定了主意要把那厂子收购进来。 可她没有钱。 她整个人罩在摇摇晃晃的烛影里,趴在桌上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她的谋生之路。 黑色的天空里微微有几点星光。 夜深了,隔壁一条弄堂里的人声也渐渐地寂静下来。她忽然格外清晰的听见狭窄的楼梯间传来咚咚的踩踏声。按理说这个时间点,这一家的租户们都放了工回来,早已入眠了,哪里来的上楼的声音? 她支起头凝神听着,那声音倒越来越近了,窗外一阵窸窸窣窣。 有人在敲门,敲三下又停一停。 她心里扑通一响,像给个大箱子撞了一下,连踩在灰旧水泥地板上的脚都软了。 她想着房东家就住在楼下,大抵是不会进来贼人小偷的。便壮着胆子问道:“谁呀?” 外头那人却轻轻笑了,“是我。” 她的喉咙紧张而扁平,又紧跟着问了一句:“你又是谁?” “迟秉文。” 她心下立时一松,恨不得这就跑过去锤他,叫他吓人!然而她捺住了这一种冲动,也不给他开门,冷声道:“大半夜的,你来做什么?” “我不放心你。” 瘦鹃不说话。 迟秉文立在门口,一只手倚着门框,顿了顿,他轻声的朝门里的女人说道:“你先开开门,好不好?” 瘦鹃要面子,她怕僵持的太久,两个人屋里屋外的说话,倒引得租户们出来看热闹,惹人闲话,到底是走到了门前,把门闩抽开了。 房里纵横叠着些衣箱洗面架之类。朝南的窗下有一张八仙桌摆着,桌上放着镜子粉盒胭脂罐之类,都整理得清清楚楚。正中央点了一只蜡烛,照着圆圆的一圈淡影。东西北三面靠墙的地方,都贴上了旧报纸,想来是为了掩盖经年的霉斑。东北角里,有一张床铺简简单单的铺在那里,素白的帐子外头,还斜挂着一道花布的帘子。 房间里头收拾得干净得很,虽然简陋一些,然而毕竟出自女人的一双手。凡是进了这房,任谁都能感得到一种闲适安乐的感觉。 只是房间里头太暗。他皱着眉头道:“怎么不装一盏电灯?” 瘦鹃抱臂立在那里,闲闲散散的说道:“房东家怕费电,所以这里的租户都没叫扯上电线。” “嗳……你就算是要搬出去,又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 瘦鹃嘴角扯着,“您这话问的。我要是手上有足够的钱,还用得着住在这里?您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您是何不食肉糜!” 迟秉文一愣,笑了:“没想到你典故倒是懂得蛮多。” “那也比不上您学问渊博哦!”她话里一点儿也不客气。 她重新坐到八仙桌前的长条凳上,迟秉文也跟着坐了。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坐在一张八仙桌前头,脸对着脸,可是谁也不看谁,都低着头看着桌面上隐约可见的纹路出神。 隔了一会儿,瘦鹃噗嗤一笑道:“我住的地方,你看也看过了,还不走?就这样坐着?静默三分钟,倒像致哀似的。” 秉文道:“两个人一块儿坐着,非得说话不可么?” 一面说,一面把目光定在瘦鹃的身上,瘦鹃感受到他投过来的灼灼地视线,微微有些窘,忙道:“我们还是谈谈话的好。” 迟秉文想了想,还是道:“瘦鹃……这里不是你该住的地方。” “所以呢?”她一笑,尽钉着他问。 “你还是住回公馆里去的好。” 她嘶一声,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迟先生——咱们可是离了婚的呀!” 迟秉文低下头去,“妈知道咱们离婚,当场气的晕倒了,现在还在医院里。” 她笑的轻轻巧巧,“那又怎么样?” “你仍回去住……等你赚了钱了,再搬出来也行。你不愿意见到我,我就仍住到教工宿舍里去,这你大可放心。” 烛光从下颏底下往上照着,更托出她精致描摹过的两片薄薄的红嘴唇的式样,“我要是不乐意呢?” 他现下清楚的知道,她对他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嫌恶,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你这样在这里,守着这么间破屋子,总不是个办法。太寒碜了,配不上你,你是生来吃富贵饭的命,我也……” “你也什么?”瘦鹃反问。 “我也看不得你受苦。” 她一愣,小说里可不是这么写的,他指不定又是在哄她,为了什么她不知道,可她就是不能信。这时候便要笑不笑的瞅了他一眼,道:“你这话谁相信?” 他不说话了。 好半晌,他才苦笑着接了一句道:“八年,就是猫儿狗儿都养熟了,何况咱们是做了八年的夫妻——看不得你委屈,这也是人之常情。” “噢,想来您也看不得冯小姐委屈。我不委屈,她就得委屈。” 她是故意提起冯小婵,让他知道她现在对他一点意思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感冒发烧的比较多,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多喝水,平时房间里多通风! 感冒不是啥大病,但就是让人浑身都不舒服,眼看着小长假就要到了,大家可都得保持一个好身体,这样吃喝玩乐的时候才开心呀! 我这两天在努力码字哟,最近掉收掉的厉害,所以我整个人都有些摇摆不定的,但是想来想去,毕竟是我的第一本,数据啥的我就无所谓了吧,写的开心就好,enjoy yourself~ 所以捏,这篇文章还是最低保持日更吧,缘分到了就加个更,争取在十一月份到来之际,把这篇文收尾~ 爱你们,比心心。 第37章 雇佣关系 “听说冯小姐十天之后就该做新娘了?”她故意挑着他问。 他抬眼看了看她“你怎么知道?” 她一笑:“这有什么难?我可是万事通。” 迟秉文也没有多做怀疑,他知道陈伯恭近来同瘦鹃走的很近,所以他这一段时间总是对伯恭没有好脸色。想必这事又是他同她告诉的。 瘦鹃冲他挑了挑眉,贼兮兮的笑道:“迟先生想好怎么抢亲了么?” 他郁郁地望着她道:“我不抢亲。” 瘦鹃便嘁一声,“哎呦!这有什么好瞒?” 他老是不说话。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对坐了良久,她赶着他走,他也不动。 瘦鹃拗不过他,索性由他去了。她径自走到从房东人家手里便宜买下来的一只五斗橱跟前,拿出一只夹核桃的钳子还有一小袋陈伯恭送来的核桃,在八仙桌旁边坐下来,把核桃一只一只夹破了。 淡黄褐色薄薄的壳,说是特地从新疆运来的纸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53 皮核桃。一夹就破,发出轻微的爆炸声。她又从床头抽了一张新闻报来,垫在桌子上。 眼看着核桃肉在报纸上渐渐地堆起了一小堆,就像个小塔似的,她夹得手也酸了,可他还杵在那里。报纸上空空的,她把核桃肉也一颗颗的吃完了,只好望着桌上一摊的碎片和粒屑出神。 “嗨,你到底走不走?”她终于沉不住气的嚷道。 秉文端坐在桌子前,一只手撑额,眼睛微微的合上,眉头紧锁。 她气呼呼的站起身,用手帕把壳屑通通包起来,丢到门外的小箕桶里去。 她再一进门,倒被他一把揽进了怀里。她吓了一跳。 “你怎样才愿意跟我回去?”他哑着嗓子贴在她耳边问道,热乎乎的气息就喷在她的脸颊上,她缩了缩脸,觉得又热又痒。 她使劲扳着他拦在腰间的手,强做镇定的道:“迟秉文你放手!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他在她耳边喟叹,把声音压得很低,“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只要你跟我回去。” 瘦鹃还是僵着脖子不说话。 “你不是正好缺钱用?我可以……我可以给你工资。”他不齿提钱,然而好像只有如此才能引诱的了她。 瘦鹃掰扯他手臂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她抿住唇,沉吟着。 果然。 迟秉文在黑暗里显出一抹苦笑,他不能不趁热打铁:“我们就假装没有离婚,你还住在我们家,就当做是……当做是雇佣你来扮演我的妻子,我付你工钱。” 瘦鹃半信半疑的抬起头,正对上他黑漆漆的深邃的眼眸。她一面笑,眼睛里露出奇异的盘算的神气,“真的?” 她知道他是个出了名的大孝子,她不信他会忽然回心转意的爱上了这个古板的前妻,一切的缘由,想来还得归因于迟太太。 她一脸看破了他似的笑着:“噢!我晓得了,你是为了你孝子的名头,为了你母亲!” 他一愣,然而还是说了声“是。” 他怕他说是因为自己舍不得,反而要叫她生疑,叫她退缩。 “那么,既然是这样做戏的关系,先声明好,我只同你扮半年的夫妻,这在期间呢,你最好住到宿舍里去。太太要是想你了,你也可以回来,过夜的话,咱们还是同从前一样,各睡各的。你同不同意?”她眼里闪着精光。 “同意。” 她笑嘻嘻的看着他,仰着头道:“那你给我多少工资?” 他眯缝着眼,沉沉的看着她:“你自己说。” 她用手指头比了个数。 迟秉文神色不动的看了她一眼,“好。” 她没想到自己这样狮子大开口,他也能同意。“迟先生,你真想好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只要是你开口的,我都同意。” 她听了,抿着嘴狡黠的笑着,情不自禁的把手勾上他的颈项,摇摇地笑道:“您真是个大金主。” 毛毛雨,像雾似的。 送走了所有赴宴的先生太太,陈伯恭坐在书桌旁边,从敞开的窗户口看着这古城的灯火,他想到秉文和瘦鹃——生长在这动荡时代中的一对男女,纠纠葛葛了这么多年。 也许因为他学的是法律,所以向来认为自己是高踞在整个人性的上面,类似上帝的身份,他竟有一点悲天悯人的感觉。在他的想法里,尤其是瘦鹃这一类的太太小姐们,永远生活在一个小圈子里,唯一的出路就是找一个地位相等的人家,嫁过去做少奶奶,然后几十年熬成了太太,在底下媳妇们的眼里,就算是熬出了头——这也是一种可悲的命运。 而瘦鹃近来却好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个性极强,又鲜明。连他这样自诩从不为感情之事所累的人,亦对她有一种暗暗地着迷。虽说不至于强烈到非她不可,然而就是像小猫的爪子一样,肉乎乎的,软挠着你,勾的你想去探一个究竟。 总之把她葬送在这样前仆后继的命运里,实在是很可惜。 大约是心病和外邪交攻的原因,当晚他从陈公馆里追出来,雇了辆人力车一路跟到太平坊巷,又淋了雨,迟秉文竟又重新发起烧来,体热也老是不退。 瘦鹃只能任由他躺在自己的床上。他一直昏昏迷迷的,瘦鹃老也叫不醒他——又不大想管他的事。她自己白日里四处去跑交情,就丢了迟秉文一个人在那间小房子里。 幸好迟太太住着院,没有疑心到迟秉文连日不着家。 到了病后第三日的午前,瘦鹃才带了包药回来,她看了迟秉文的消瘦的病容,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她心里有些慌,真怕他就再也起不来,死了。她虽然心狠,却绝不至于会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流逝。 她伏在枕边轻轻的唤他的名字,秉文额间渗出点点汗珠,眼睛微微睁开。 她抿着唇问道:“真是十分的难受么?” 他忽然微微地虚弱地笑起来:“我在你这里,有你,就不难受了。” 瘦鹃翻了个白眼,喃喃地骂道:“不正经。”接着又不大愿意搭理他似的道:“你闻见什么味道了么?” 他脸上忽然一红,嗫嚅着道:“我这几日都没有洗澡,难道身上发了汗……” 瘦鹃啧啧了两声:“哎呀,笨!你自己闻闻——你们文人身上的酸腐气可真重!” 她又道:“你那些话呀,酸掉了牙了!对冯小姐那样的年轻女孩子说说倒还好,我嘛,年纪大了,是不吃你这一套的。” 迟秉文笑了笑:“你哪里年纪大?还是和从前一样漂亮。” 瘦鹃蹭的一下从床头立起身:“好了好了,你都有闲心说这些话了,想来病是好了。那您趁早收拾收拾回家吧。” 迟秉文想拉她,但手上没有力气,拉不住。半晌,他才望着她笔直的脊背,斟酌着道:“那我这几日是怎么…擦洗的?” 瘦鹃听了,登时红了脸,手抚在脖颈上,嗒然片刻,“就是随便擦一擦嘛,打了水来,擦擦手,擦擦脸什么的。” “那你怎么不叫房东家的男人来帮忙?”不知是不是体热的缘故,他说这话时眼睛里亮晶晶的。 瘦鹃瞪了一瞪眼,“噢!我叫房东来?看到我房里睡着个大男人,像什么话?白白玷污了我做姑娘的名声……” 迟秉文哑着嗓子呵呵地笑,“你才说自己年纪大,这会儿又说自己是姑娘。” 瘦鹃有些气急败坏的,只恨不能同他打一架。 “我看到你晚上都是睡在地上的,地上凉。”他躺在那里,像个睡佛,同她没话找话。 “噢,那要不你睡地上?” “床也不是很小,两个人挤一挤,总是能睡的。” “哼,你们男人!就是满脑子要占女人家的便宜!我就是冻死了也不跟你挤一个床上睡。”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54 瘦鹃不同他讲话了,她觉得他病里也这样的不正经,老不正经。 然而她自己忙了一会儿,又走过来看了看迟秉文的病容,终于还是从箱子里取了一沓钞票出来,要送他去进病院。 她手里拿着束钞票的一条橡皮筋,不住地绷在手上弹着,一下子弹得太重了,打在手上非常痛。 眼下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要她拿出钱来,她简直几天都没有食欲。 因为不想让迟家人看到,知道她目前的住址,瘦鹃便给陈伯恭挂了个电话,要他悄悄地来帮忙。 这一座城市虽则繁荣,然而正因为繁荣,租界盛行,各帮各派的又拉扯着,所以病院也只有由几个外国宣教师所立的一所。处在这城市东北角的一个小高岗上,林立着几间清淡的洋房,由一色的米色砖石砌成,绕着一丛齐云的古树,把这一区的山景,烘托得简洁幽深,使人经过其地,就能够感出一种宁静的气味来。 陈伯恭来回往复的替他办手续,费了半日的工夫,迟秉文的身体就很安稳的放置在慈心病院的一间特等房的病床上了。 瘦鹃是同陈伯恭一道把他送来的。到了医院便将钱交到了陈伯恭的手上,她自己便又跑出去看门面。 她不大愿意和迟秉文呆在一块儿,他老是说那些呆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可能忘了定时,这篇竟然没有发出去。这篇还是算作昨天的,今天2更~ 第38章 坐上了火车去山东 病房是在二层楼的西南角上,朝西朝南,阳光倒是很好。各有两扇玻璃窗门,开门出去,是两条直角相遇的回廊。回廊槛外,西面是一个小花园,南面是一块草地,沿边种着些法国梧桐,这时候树叶早已经凋落,草色枯黄,有些地皮已经光秃秃的裸露了出来。 进病院之后的两天内,因为热度不退,迟秉文便终日躺在床上,瘦鹃倒是从没有来过一次,他渐渐的感到无聊了,又笑自己傻气。他日日的盼着她来,虽则等待是熬人的,但其间的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又勾着他要等下去。 他日日看着窗外,快盼成了“望妻石”。 到了进院后第三天的午后,时任院长的汉斯医生来诊察时,看了看他的体温表,又听了听他胸前背后的呼吸,用了一种不大能够使人了解的蹩脚的中国话说道:“密斯特迟,我要恭贺你,病情在一点点好转了。但是您仍然应该观察一段时间,在医院里,至少一个星期。” 马路边洋梧桐叶子一大阵一大阵落下来,沿路望过去,路既长而又直,听着那走街串巷叫卖着的声音,就像是从天上下来的。 瘦鹃迎着风咧开嘴笑,一身青灰细呢旗袍,松松笼在身上,手里抱着大束的苍兰,百合,珍珠兰,她穿着件黑呢氅衣,坐在一辆黄包车上,往医院里赶去。 她想到今天清早的事情。 外面还是白净的阴天,那天色就像是玻璃窗上糊了层玻璃纸,叫人看不分明。 寒天的清早,太平坊巷堂里有人蹲着生小火炉,扇出滚滚的白烟,随着风飘到了前楼里来。 楼下的房东太太叫瘦鹃下去接电话,说是王先生打来的,瘦鹃心里一喜,想必是工作上的事情有了着落。 她就在那个烟里匆匆地走过。 果然——那王先生告诉她山东的弹簧厂子实在经营不下去了,厂子的老板决定后天就要进行拍卖。 她今儿晚上就得搭火车走。 空中起了凉风,树叶刹刹的同雹片似的飞掉下来。 迟秉文躺在床上,那斜阳里的落叶仿佛触动了他文人的神经似的,忽然从心底生出一种寒冬秋暮的悲哀。 房里头只剩了一种寂寞的余温。他望着簇新而雪白的床单,勉强披衣下床,打算去把呼呼灌着凉风的窗子关上。他立在窗边,正看见一个长挑的女人从院门口一闪而过。他有一种直觉,是她来了。 迟秉文慌忙回到床上躺好。瘦鹃果真抱着花走了进来,秉文表现的像个得到糖的孩子,甚至抱怨起来也同闹脾气的稚儿一般无二。“你怎么到今天才来?我等你等了好几天。” 瘦鹃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等我做什么?” 她忽然反应过来,抱紧了手上的那一大束花,紧张道:“噢!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迟秉文一脸的不明就里,“反悔什么?” “反悔你答应了我的……给我钱啊,工钱。” 迟秉文一腔热血都被浇了个冷透,他紧紧地抿住唇,生气了似的不说话。好半晌,才闷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瘦鹃便又笑了起来,颇为安心的抚弄了一把沾着露水的花瓣,她忽然道:“我今天晚上要坐火车去山东。” 他一愣,抬眼问道:“怎么?” “山东的一个厂子,我想把它收购了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东南角乳白色的五斗橱里找来了一个干净的长颈玻璃瓶,灌了三分的水,把花一枝枝地插了进去。 迟秉文望着她在那里忙活的一团细细长长的身影,想了想,道:“你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想当年我可是——”她兀地住了口,眯着眼冲他笑。 “想当年怎么?”他眼里闪过一抹怀疑。 瘦鹃咬了咬唇,眼睛滴溜溜的一转,扯着嘴角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迟秉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吟着道:“我陪你去。” 瘦鹃就等着这句话呢,她故作不情愿的忸怩了一番。在迟秉文的坚持下,终于狡黠地笑道:“那好吧……车票钱你出?” “我出。” 火车呜呜的响着笛,嘶鸣着,喷出一阵滚浓的烟。脚下站着的地板也跟着颤动了起来,月台上的景物渐渐的朝后退,人影一个个的缩成了一小团。 瘦鹃透过火车车厢顶上的一排吊灯,看向迟秉文。 他是中等的身量,然而方正齐楚。他的身材并不高大,戴着一副茶晶色的眼镜,但是一身结实的骨肉,使看他一眼的人,能感受到一种坚实,稳固,沉静的印象,和对于一块安固的磐石所受的印象一样。 他倚在特等车厢的一张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莎翁的戏剧集。脸色仍旧是苍白,但较之前几天总算是多了一些血气。 她是故意折腾他,她就是心里不痛快,且有一种恶意的想要捣乱的心思——明日冯小婵就该嫁进王家了,原书上说的是当日迟秉文跑去大闹了一场,带着冯小婵一起“私奔”。 他要是今日随她去了山东,自然要打乱了明日的安排。她在心里窃喜,她就是想给他们两个的感情使绊子——虽然无意于他,然而瘦鹃毕竟是个眦睚必报的性子。 至于她报复的程度,你只消看看从前她工作上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55 的那些竞争对手的下场便好了。 车厢晃动了一下。迟秉文忽然把书合上,抬起头来看她。 她慌忙把目光收了回来,佯装着喝了一口茶,却差点儿被呛到。 他低低的笑出声:“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谁看你了……。”瘦鹃不屑的撇了撇嘴,眼光斜斜的往地板上瞟。 秉文笑了两声,摇摇头:“你还不承认。” 瘦鹃皱着眉瞪了他一眼,“……你长得好看?我看你?” “我长得不好看?” 瘦鹃咽了口车厢里供应的温吞的茶水,偏过头去,看着车厢外黑洞洞的景致,然而就是不开口。 “你怎么忽然对弹簧厂有了兴趣?”他忽然一本正经的问道。 “嗯……女人独立的第一步,先赚钱。” “弹簧厂是要倒闭的,你这是先赔了钱。” 瘦鹃听不得别人质疑她的经商头脑,蹙额反驳道:“哎呀,你们……你们男人家哪儿懂生意上的事情!” 他又闷声笑起来,“好好好,我们男人家不懂。” 顿了顿,又道:“然后呢?赚了钱,还打算做什么?” 她想了想,笑道:“还得再谈个恋爱!我十来年没有谈过恋爱了。” 她在从前那个世界里,唯一一段初恋结束在十九岁的隆冬,她活到三十岁。这个世界里,行规蹈矩的活到十八岁,嫁进迟家,八年了,如今二十六岁,她与迟秉文只能算是一桩不幸婚姻里的可悲男女,不能算是恋爱。 所以无论怎样算,她确实是十来年没有谈过恋爱。 迟秉文沉默了良久,终于微笑着问道:“那么……依照你们女人的见解,标准丈夫的条件怎样?” 瘦鹃倒真的做出一副思考的架势,斟酌道:“第一,本性忠厚,第二,学识财产不在女方之下,能高一等更好。第三,体格强壮,有男性的气魄,面目不要可憎,满脸横肉,当然也不要像小旦,女里女气。第四,要有生活情趣,不要言语无味。第五,年龄应比女方大五岁至十岁。” 秉文静静地听完,又静静地笑道:“你这说的是我。” 她白了他一眼:“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好好好,你说。”他尽依着她。 “第六,不能像迟秉文一样优柔寡断。第七,不能和别的女人牵扯不清。怎样?你还符合么?” 迟秉文不说话了。 后来两个人各顾各的。瘦鹃一边喝着酒提神,一边看着一闪而过的重重景致。这些年她不是坐飞机就是坐高铁,还从来没有这样细致的欣赏过祖国的大好河山——虽然只是暗夜里重重叠叠的影,还有被炮火**过的仓惶的痕迹。 “很晚了,你不休息吗?”迟秉文忽然出声问道。 车厢里仅有一张床,瘦鹃看了看,“你睡床,我睡床?” “你睡吧。” 瘦鹃耸了耸肩道:“那我不跟你客气了。” 他抿唇笑了笑。 在一盏黄灰灰的电灯底下,迟秉文守着她的睡态,想着他满腔的心事。 他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好半晌,他却忽然轻声道:“若是我痛改前非,你还能接受我么……” 瘦鹃并没有睡熟,她听到了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心里某处动了动,然而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她翻了个身,面朝红漆的铁皮车厢睡去了。 迟明的秋暮寒阳,已经挂上了树梢,车厢外满地的浓霜,早在那里放水晶似的闪光了。 瘦鹃在清冽的秋晨中悠悠地醒转,迟秉文却已经摆好了餐盘。瘦鹃揉了揉眼睛,诧异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不起早,难道等着你叫我?等着你摆好了早餐伺候我?” 瘦鹃不咸不淡的瞟了他一眼:“得了吧,我伺候你?做梦。” 她洗了一个手脸,喝了两三碗清茶,静坐了十几分钟,那一种长途旅行的疲劳兴奋,就都已慢慢地平复了过去。 山草差不多是将枯尽了,看上去只有黄苍苍的一层褐色。 她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无所事事的看着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39章 收购弹簧厂 火车整整开了四十几个小时,他们在两日后才抵达了山东。 正是正午时分。 他们雇了辆车赶着去了附近最好的一家旅馆投宿。这家旅馆看起来十分新式,立在柜台上的是两个训练有素的女孩子。有一位穿着西装的洋人立在前台同其中一个黄皮肤色的女孩子调着情,那女孩一举一动间,身上便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种不符合她年龄的风尘气来。 瘦鹃在一旁看着,原来不管是什么年代,女招待与男客人之间,这样的暧昧场面都是无可避免。 另一个女孩子尽猜着他们是夫妻,便安排了一间双人房,瘦鹃听了,很不愿意,“给我们两间单人房就可以。” 那女招待一愣,又看了看迟秉文,迟疑着问道:“先生……” 迟秉文本想留一点转圜的余地,然而他叫瘦鹃一瞪,也就投降于她的意志之下。闷闷地道:“听她的吧,两间……两间双人房。” 瘦鹃狐疑着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头。“要双人房做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道:“我想着在路上奔波了两天,你一向没有好好地休息一下,双人房的床铺大一些,你睡得也舒服一些。” 瘦鹃抿了抿唇,一扭头,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我看你并不是为了我着想。是为你自己吧?你一定恨死了我,两天来我把床铺占了,让你只能睡椅子,你是为你自己要了间双人房,看到我杵在这里,又抹不开脸面,所以干脆说要两间,是不是?我哪里不明白你的那些小心思呢。” 迟秉文听完她那一大段数落,蹙额不语。 女招待往他们二人身上来回着睃了几眼,颇有眼色的取出了两副钥匙递到柜台上,职业性的礼貌微笑道:“先生、太太,这是你们的房间钥匙,等会儿有人带你们上楼。” 瘦鹃听了,一扬头道:“谁是他太太。”说着,把其中一把钥匙纳入了掌心里。 小伙计从一边跑出来,领了他们二人上到二楼,房间是紧邻着的两间房。迟秉文将瘦鹃的一只行李箱送到了她的房间里,这才被她赶出来,回了自己的房间。 下午三点钟,准时开始拍卖。 然而说是拍卖,却鲜有几个人坐在拍卖厅内,实业家们向来不愿意做赔本的买卖。这一次的竞拍流程走的十分简便,弹簧厂的老板只想尽快脱手,别的一概不问,只要不是太过赔本,好像也都能接受。几圈竞拍下来,瘦鹃理所当然的收购了这一家穷途末路的弹簧厂,签订了合同,择日上任。 至于拍卖所出的价格,自然是迟秉文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56 先替她垫上。她是在商言商,不愿意欠谁的人情,于是说好了先用她半年的薪资垫付。 迟秉文原先不肯,他总以为替自己的女人花钱是天经地义,然而转念一想其中的关窍——照她这个花钱的速度,不久之后便会资金告急。他们两个人像是有一场无形中的竞赛一般,他胜券在握的一笑,便又欣然同意了。 瘦鹃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微微皱起眉头,为他前后忽然转变的态度。“你笑什么?” 迟秉文听了,忙敛了笑意道:“我能笑什么?无非笑你……很懂得做生意罢了。我夫人不止持家有道,做生意也是一流,我嘛,感到十分的自豪。” 瘦鹃低声骂道:“呸,你规矩一点儿!谁是你夫人。” 迟秉文在暗里笑笑,不说话。 “那你怎么又忽然同意了我预支薪资?” “你不明白?”他忽然正襟危坐的在那里问道。 瘦鹃不解地望住他,懵懵地:“我不明白。” “自然是妇唱夫随!” 暗地里不知是谁挨了这么一记打,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晚上八点钟。 地上各种各样的建筑物都沉淀了下去,远远望着墨黑的一片,人声嗡嗡地也渐低了。凉风一阵阵的吹进房里来,在这样的晚上,能使人唯一感到一层热意的,也就只有写字桌上立在那里的一盏五十支光的白热的电灯。 青色的小蠓虫一阵阵地往上扑着,绿油油外壳的罩子摸起来微微地发着烫,小蠓虫触着灯壁,沙沙地落在桌上。 也许关了灯能清净一些。瘦鹃把弹簧厂老板转递的一摞账务放回了桌上,她坐在黑暗里望着窗外发呆。 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小蠓虫在这样的天气里还这样的精神抖擞,明明已经冷了下来。瘦鹃猜着,想必是生物垂死的一种负隅顽抗、奋起一击。 昏沉沉的天空里,洒满了一天星斗。半痕新月,斜挂在西天角上,冷冷清清的放着寒光。瘦鹃一个人靠着旅馆的窗户,默默地在那里数窗外人家的灯火。 今天又是几月几号呢…… 一片寂静里她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女人的说话声音,娇滴滴的带着一股风尘。又有一个男声夹杂其间,这声音她简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一阵敲门响。她走过去,打开门。正听见迟秉文义正言辞的说道:“小姐,我不需要这样的服务。” 那被称作“小姐”的女孩子撅着猩红的油汪汪的嘴唇,又往前走了一步道:“可是先生,您一个人住,多寂寞啊!” 瘦鹃看着这两人的情形,立时明白了当前的状况,不由倚着门框轻声笑了起来。 迟秉文一手揽过瘦鹃,“我怎么是一个人?这位是我夫人,你这样,可是要叫我夫人误会的。” 那女孩子皱起眉头,“先生您又何苦骗我呢?你们入住的时候我可就在旁边听着的,她说她可不是你夫人!” 瘦鹃也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看好戏似的笑道:“就是,先生你何苦骗人家小姑娘?咱们可是什么关系也没有呀!” 迟秉文听了,绷着脸将她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揽住瘦鹃细细的一把腰肢,笑道:“达令,你还在跟我赌气?分房睡还不够,还要这样把我往别的女人身上推?我跟你认错,好不好?都是我的错,不该惹你生气,你就原谅我吧?嗯?” 瘦鹃一脸懵住似的看着他。 他又朝那女孩子道:“小姐,她确实是我夫人。我们早上因为一点儿小事闹了别扭,所以她才执意要跟我分房睡,她一向是这样的性子,几年了都没有变,现在估计还在气头上呢。小姐你要是执意呆在这里,她恐怕真要同我彻彻底底的闹起来。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小姐你?” 瘦鹃猛地一回头,“你在胡说什么!” 迟秉文却是一脸“我早就料到了”的表情,他冲这位年轻的“流莺”扯了扯嘴角:“喏,你看,她就是这样的脾气,女人嘛,都是这样。” 那女孩子狐疑的往他们二人身上瞅了一眼,想了有半刻钟,终于悻悻的离开了。 走廊上如今空无一人,红绒的地毯长长的一直延伸到另一端,又从楼梯口将那一抹深沉的红色隐匿于大厅的入口处。 瘦鹃一手转动着钥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冯小姐应该已经完婚了。” 迟秉文听了,却并没有什么表示,脸上永远是那一种淡淡地无动于衷的神色。 瘦鹃觉得奇怪,扭过头去探寻的看着他的脸色,蹙额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我要说什么?我同她已经说的清清楚楚。” 瘦鹃“唔”了一声,进入房内,将要关上门时,她又探头出来道:“对了!没事不要敲我的房门!” 他们两个在山东仅仅呆了一日,第二天一早,又雇了车到火车站,去赶当日回程的火车。 在路上又虚度了两日。 瘦鹃上了车便开始整理弹簧厂几年来的账务,决定了其间人员的去留,又兢兢业业的规划着将来的发展。迟秉文无心去打扰她工作,便捧着一本莎士比亚翻来覆去的阅读,有时候趁着瘦鹃在卧榻上小憩时,走到桌前替她整理一下散落在各处的纸页,或者便一个人静静地备课。 他总觉得走不进她的心里去。虽然瘦鹃有时候的举动比之同时代的其他女性要“开放”一些,但他就是觉得,她的那一颗心,他打不开,也走不近。 瘦鹃在一片小火炉的白烟里上了楼,年久失修的楼梯吱吱呀呀的发出一阵声响。迟秉文拎着两只藤箱跟在她的身后。 进了门,瘦鹃又开始收拾起了行李。迟秉文下楼去打了水来,两个人洗了一把手脸,洗完了,瘦鹃便端着水盆往窗外一泼。迟秉文猛然想起来那天晚上兜头盖脸的一盆冷水,不由心有余悸的扯了扯嘴角。 瘦鹃忙完了,便坐在长条凳上歇息,他也跟过来坐。她便撇着嘴挪了挪屁股,坐到了长条凳的另一端,两个人各踞着一端,远远的。 巷堂里传来一阵苍老的吆喝声,“卖豆腐脑咯!卖豆腐脑!” 秉文猛地站起身,想要下楼去买两碗豆腐脑。那凳子却一下失了平衡,瘦鹃便被翘到了地上,两个人同时一愣。反应过来以后,瘦鹃吃痛的揉了揉摔痛的身子,不防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笑。 她气不打一处来,一下子立起身来,往他身上锤着,又要推他出去:“走走走,要不是你我也摔不了!还笑!”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 感谢!晚安! 第40章 百口莫辩 “怎么不愿意在山东多呆一段时间?” “呆了做什么?” “咱们住的地方离海边不远,本想同你一起去海边转一转的。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57 ”迟秉文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致。 “海边有什么好看。” 她顿了顿,望了他一眼,拨了拨耳边的碎发,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解风情?”她并不待他回答,径自说下去:“我是习惯了,习惯了做什么事都紧追紧赶。”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茫然地看着马路上堆成一堆的黄叶,“我这个样子……还想谈个恋爱呢,简直是做梦。”她说到最后一句,自嘲般的轻轻笑了起来。 迟秉文看着她扭头望向窗外那样坚毅的侧脸,心里蓦地涌上一种复杂难言的挫败感。 电车当当的分开了街道两边拥挤的人流。 娣娣忽然把扫把一丢,从巷堂口跑进屋里来,把手里的一把瓜子往兜里一揣,附到迟太太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迟太太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问道:“真的?!” 娣娣连连点头,扶着迟太太迎到公馆大门口。迟太太伸出手来,恨极般的颤声道:“你!” 瘦鹃同秉文从车上下来,迟家的司机把箱子拎到了屋里。 “太太好,问太**!”瘦鹃立在阶下乖巧的笑道。 迟太太冷哼了一声,下巴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上扬的弧度,眼睛朝下瞥:“不是说离了婚?!” 迟秉文跟上前赔笑道:“没有,妈,没离婚,我把她接回来了。” 瘦鹃那双碧清的眼睛促狭的一闪,捉弄道:“太太您评评理呀!是他又跟我吵,还寄了张离婚声明,我受不住他几次三番的折辱我,就想回家来着。” 迟太太听了,立马调转矛头喁喁地骂起了自己的这个儿子。 迟秉文看了看瘦鹃,倒也乐得被她诬赖。 迟公馆里摆起了午饭,迟太太忙活着叫人去剥皮蛋,一时又催着上鱼翅,一时又端上来一盘南京板鸭。迟太太一面替瘦鹃拣菜,一面喜笑颜开的说道:“从前是秉文闹得太不像话,你谅一谅,便也都过去了,往后还是夫妻,还是要相互扶持一辈子的。”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泼泼嚷嚷的砸门声。 原来是冯小婵家里人气得揎拳掳臂,在公馆外头嚷起来:“你们迟家太欺负人。当我们冯家人都死光了?”他们一家人兴师动众打到迟家,看那架势,是恨不得连这房子也拆了。 娣娣打头出去探了探情况,又吓得不得了的返身回来,陈述了一番。迟太太神色一凛,带着金凤、娣娣两个便朝前门去了。 迟太太许多年来当家主母的气场倒仍旧很足,她厉言厉色的站在门口:“什么事叫你们这样吵嚷?” 冯家的人眯眼将她打量了一番,“你这个老婆子又是迟家什么人?联大的迟教授,那个畜生!在不在家?!” 迟太太横眉道:“我是这儿的当家太太,你们找他做什么?” “你问我们找他做什么?呵!你倒有脸问我们找他做什么!”他们恨不能把这迟家主事的老太婆拖出来打个半死。 迟秉文闻声走出来,瘦鹃就跟在他后头。她向来自觉是局外人,乐得看一场好戏。 “你们找我?”迟秉文一脸的严肃。 人群间的气氛便又立刻升到了一种高潮。冯家人随即叫道:“好嘛你这没良心的畜生!你说!你把我们小婵藏到了哪里去?” 迟秉文怔了一怔,紧皱着眉头道:“小婵早就同我断了联系,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瘦鹃抱臂笑笑地立在他们一大家人身后。 忽然,迟宝络咬着唇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的,分明是冯家人口中被迟秉文藏起来的冯小婵。 众人都吃了一惊。 冯家的人把钉耙噼里啪啦的往地上一阵敲:“瞧瞧瞧!你们迟家还抵赖!要不是我家姑娘自己走出来,我倒真要被你们蒙住!” 迟太太看向迟秉文,恨声道:“秉文!真是你把她藏起来的?!” “没有!我这几日同瘦鹃在一起,一道去了山东,哪儿能有空把她藏起来?” 冯家人看着他们只是一味推脱,心里发急,又恨小婵不争气——只等他家唯一剩下的这个女儿在迟家门框上一索子吊死了,就好动手替她复仇。但是究竟兹事体大,未便催促。 巷堂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们是永远不会缺了谈资的,一时间议论纷纷,都当作新闻来讲。 瘦鹃抱臂看着,她的目光掠过迟宝络,宝络的眼睛便躲闪着避了开去,再看向冯小婵,她是站在那里如同筛糠。 冯小婵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但瘦鹃看着,总觉得她是一时腿软,才栽倒了下去。她呜咽着哭道:“我……我同……我同先生有了夫妻之实……反正嫁到王家,被人发现了也是一死,倒不如跑出来,兴许先生还念着一点旧情,能容了我,留我一个苟且偷生……” 瘦鹃反倒扯了扯嘴角,笑了出来,妙极,妙极。 “冯小婵?”迟秉文震惊的看着地上潸然泪下的年轻女人。 她的肩膀因为哭泣连带着一耸一耸,“先生……你难道就这样狠心?眼睁睁看着我去送死?” 冯家人一听,错愕之余更是不依不饶。 竟闹到了一个无法收场的地步。 “我们不管你迟家怎样,好好地一个清白姑娘就叫你们家这畜生给糟蹋了!要么,就叫她一索子吊死算了!生是你们家的人,死也是你们家的鬼!要么,你们趁早给我迎了我家姑娘进门,反正你们那畜生同他婆娘早就离了婚!” 迟太太又急又气,脸涨得通红,她是没想到老了老了,竟还能遇上这样一件丢了祖宗八辈名声的丑事:“离什么?他们好好的!” 冯小婵虽然抽抽噎噎,然而耳朵却听得分明,她哆嗦着一张失了血色的嘴唇,诧异的看了他们夫妻俩一眼。 “噢!又没离婚?我们是不管的,哪怕做个姨太太呢,就要你们点头,我们冯家也就不追究这事了,要不,除非你们一辈子躲着不出这个门,只要有人一踏出这个门槛儿,马上就绑起来,咱们结结实实的闹一场,叫警察也好,反正我们冯家的脸早就丢尽了!” 迟太太气不顺,一手紧紧地抚住胸口,骂道:“你们也闹得太不像话!” 自然又是喊打喊闹的折腾了半晌,人是越聚越多。迟太太逼不得已,终于被迫着点头道:“先叫她住在这儿,等风头过去了,你们再把她接回家里去。我们迟家是容不下她!更高攀不起你们这样无赖的亲戚!” 又许诺了一些钱财上的好处,冯家的人听了,也就散了。 瘦鹃看够了这出戏,一个人先悄悄地溜进了屋里。 冯小婵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裤腿上沾着的泥灰,颇为得意的在她身后含蓄地笑道:“周……小姐,我真是歉疚。” 她脸上甚至还脏兮兮的留着方才大哭过一场的痕迹。 瘦鹃回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58 身,瞅着她冷笑:“冯小姐,这事儿你骗骗你家里人还好,我是不上当的。恐怕你家里人也是‘愿意’上当,你嫁不成王家,又丢了他们的脸,只好配合着你演了这么一场闹剧,往后你的人生、他们的供养,也就有了来源。你不懂?” 冯小婵怔住在原地。 瘦鹃又道:“谁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你那做交际花的姐姐冯小寒患了肺痨死了,供你读书的金钱来源断了,不止如此,就是你家里人的吃穿用度,也没有了进项。所以他们商量着让你不要读书了,抓紧嫁个人,是不是?” “你……你调查我?” 瘦鹃笑了笑,又径自说下去:“我知道穷人家的孩子想出人头地,得付出多大的努力,然而你却只是毫无愧意的花着你姐姐的钱,从来也想不到要自己去挣钱,每日每日的沉湎于同自己教授的‘爱情’里,我真怀疑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我知道迟秉文偷偷地拿了钱给你,让你交学费。现在呢,又靠着蹩脚的谎言住进迟公馆,你明明知道迟先生爱你,明明知道早晚有一天会修成正果,为什么这么急不可待的用这样的方式,住进来?” 瘦鹃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冯小婵,我是真看不起你。” 冯小婵怔了半晌,忽然低低的叫道:“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穷人家的孩子要多努力!你也不知道先生他——”她忽然噤了声,脸色苍白的望着面前这个气势凌人的女子。 瘦鹃一耸肩,眉目分毫未动:“呵,可我知道的还是比你要多。” 门外墙边的秋草被风吹得四面飘摇。 宝络跟在秉文的身后小心翼翼地道:“小婵来咱们家住……大哥预备给她住在哪儿?” 迟秉文顿了顿步子,忽然返身盯着宝络,劈头问道:“这是你干的好事?你把她藏在咱们家里的?” 迟宝络瑟缩了一下,“我不知道……她今天早上忽然来敲门,我就……就让她进来了……” 迟秉文扯着嘴角,笑着点了点头,忽然一拳重重的砸在了桌上。 迟宝络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她颤着声道:“大哥……小婵来了,你难道……难道不应该……” 他冷笑着反问:“不应该什么?” “她是……她是为了你才逃婚的!她一个人跑了出来,大哥你难道不应该庆幸吗?否则今天,她已经成了王家的少奶奶了!你们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我为什么要庆幸?迟宝络你搞清楚,她逃不逃婚,嫁不嫁人,都跟我没有关系!” 宝络咬着唇,不解地冲他嚷道:“大哥!你又何必说气话?” 秉文气结,苦笑了一声。他忽然一眼看见了站在楼梯口含着笑的瘦鹃,一时间只觉得百口莫辩。 瘦鹃返身要上楼,秉文见了,蹙眉朝宝络丢下一句:“先把书房腾出来给她住,别的房间也没有。”便急急的跟上楼去。 第41章 冯小姐搬来的第一天 宝络自以为十分的清楚她大哥的心思——他当然还爱着冯小婵,只不过因为同小婵闹了别扭,气她草率的应允了王家的婚事,到如今才会如此的不留情面,装出一副与周瘦鹃琴瑟和鸣的样子。 她所不知道的是,迟秉文早前便已同小婵划清了界限。 他也不过是顾忌小婵作为一个女人的颜面,所以最后的诀别也只是他们两个人私下里的沟通,并没有广而告之。而小婵,显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掩埋了真相。 于是宝络大动干戈的指挥着仆人把书房里的家具全挪开了,又另请了工人往书房的地板上打蜡。 家里一下子忙的乱哄哄的。 迟太太躺在自己的房里,她被气得几欲晕厥,而她不过也才从医院里出来了两天。这些天来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赶在了一起,索性眼不见为净。 宝络养的那条狗兴兴头头地跟在佣人们的背后窜出窜进,刚打了蜡的地板,好几次滑得人差一点跌交。 往前,迟秉英虽然不大在家,但迟太太同迟秉文倒是好几次对宝络提到:“这狗性子野,别说生人,就是同它熟悉了的都还怕,说不定以后要咬人的,你还是把它拴在你自己的房里去吧。” 然而宝络向来不肯承认她这只狗会咬人的。前几年原先的那个“周瘦鹃”下楼来忙事情,也不知是因为什么,那狗忽然从墙根里扑出来,把她吓得跌了一跤,又伏在她颈项上,伸了舌头去舔,狗的舌头一向是毛刺刺的,把那位“瘦鹃”吓了个不清,本就是胆小,这回更是吓细了胆子,往后竟变得有些神经质。幸好娣娣眼尖,忙把那狗给赶走了,要不若真让这“重要女配”领了盒饭,真不知原作者的这本小说该怎样写下去。 然而尽管如此,宝络还怪是瘦鹃自己不好,说她胆子太小,她要是不跑,狗决不会咬她的。 所以当现在的这个“瘦鹃”穿书过来的时候,第一次抱起了那只狗,宝络便觉得格外的惊悚。 这次因为冯小婵住了进来,她竟破例要把这只狗拴起来,狗脖子上戴上了皮套,拴在她屋里头的箱子袢上,正在那里打结。阖家大小都觉得很稀罕。 阿小蹲在地上收拾两只行李箱子,将各样常服、礼服一件件的挂到大衣橱里。这房间一望便知是每日都勤于拂拭的,干干净净不落一丝灰尘。 “瘦鹃——你听我解释。”迟秉文站在门口,焦急的看着在床上闭目养神的瘦鹃。 她半靠半倚的躺在床上,眼睛半合着:“解释什么?真没必要。咱们也只是演戏而已。” 迟秉文被她说的一噎,仿佛他的担忧是很没有必要的自作多情。话到嘴边亦不知再从何提起,他背抵着门,蹙额立了很久,久到瘦鹃亦渐渐睡了过去,才终于把门轻轻地带上,退出了房间。 这天晚上迟秉文当然是睡在他们房间的贵妃榻上。 第二天一大清早,秉文同瘦鹃一道下楼,迟太太却已经坐在饭桌上等着他们了。瘦鹃叫了声:“太太早。”迟太太便笑着让她快坐,又问道:“小鹃儿,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吧?我是不知道你要回来,你屋子里也就没有动,忘了给你们添一床厚点儿的被子,眼看着一天天的冷下来了,被窝够不够?冷不冷哪?” 正说着,冯小婵同迟宝络两个人也从楼上慢慢地下来了。 瘦鹃偷空瞟了秉文一眼,促狭着笑道:“不冷。除了秉文夜里老是同我抢被子,真坏死了!”她脸上含而不露的现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娇羞来。 迟秉文差点儿将嘴里的一口清茶喷了出来。他慢慢地把温吞吞的茶水咽了下去,两片薄唇抵住手背,象征性的咳了一咳嗽。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乐得与她斡旋,更乐得配合她做戏。“妈,还请您替我们再找一床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59 大一点儿的被子来。哪里是我抢被子?分明是瘦鹃她睡觉的时候不老实,蹬被子蹬的来得个起劲,还不承认,就赖我。” 迟太太满心以为他们是在山东一行中和解了,欢喜的仿佛是在梦里,对于这夫妻俩人提出来的种种要求,自然是无不答应。 冯小婵的脸色变了变,先涨红了一张尖尖的小脸,而后又白的吓人,步子差点儿停在那里走不下去。还是宝络拉了她两把,才叫她回过神来。她走上前嗫嚅着叫了一声:“迟太太早、先生早……” 一道都上了桌,场面一时冷寂的有些怕人。小婵只得硬着头皮笑道:“太太您这公馆真是气派。先生也知道我这人一向不糊涂,然而今天早上起来,就转了向了,若不是宝络来找我,差点儿摸不到这间饭厅。” 她是竭力恭维着迟太太,好求得她点头——允许她往后正式的以“迟家人”的身份住进来。她是迫不及待的要拉拢这个未来的“婆婆”。然而凡事过了火必招人嫌,何况他们冯家昨日才刚来大闹了一场。 迟太太这时候也只是敷衍的笑了笑,迟秉文倒什么也没说,低头用小银制的汤匙舀着粥。 迟宝络眼见得场面冷下去,忙出声替她这位密友解围,笑嘻嘻地道:“小婵,你这叫‘新来的人,摸不着门。新来乍到,摸不着锅灶’!” 瘦鹃怎么听不出来?这两句俗语分明是专指着新过门的媳妇说的。 冯小婵立刻脸上一红,双眼含羞的一瞟,慢言细语地嗔道:“哎呀你!你又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真不害臊……” 迟太太忽然清了清嗓子。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瘦鹃总觉得迟太太仿佛是隐隐的动了气。她挑了挑眉,暗地里睃着眼把这一桌子的人都瞧了一遍,这才偷着乐起来。 迟秉文的心思这一向是放在瘦鹃的身上,把她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趁着大家都低着头默默地吃粥,便小声地凑过来道:“你笑什么?” 瘦鹃瞥了他一眼,拿胳膊肘撞了撞他微微靠过来的身子,蹙眉道:“吃你的饭!” 用过了早饭,瘦鹃忽然想到她原来在书房里放了几本英文的杂志报刊,以及一些与会计相关的书册,便提出来要去书房里找一找。 冯小婵便跟在瘦鹃的后面一同上楼,两个人走到书房里头,却怎么也找不见,正遇着阿小走过来,气呼呼的同瘦鹃告状道:“少奶奶您不知道!昨儿他们收拾书房的时候,我便说了那一箱子的书是您的,叫她们不要动,但冯小姐却偏说书房里放不下,硬给您堆到亭子间里去了!” 瘦鹃目光锐利的看了小婵一眼,小婵不由得身子朝后一缩。 她自然知道家里这些做工的佣人有多懂得见风使舵的道理。她们向来知道迟家的大少爷偏爱外头的一位女学生,现在这女学生堂而皇之的住进了迟公馆,她们忙着巴结还来不及,哪里会为了她这个“守活寡”的大少奶奶做人情? 瘦鹃抿了抿唇,二话不说的便赶到堆杂物的亭子间里,却看见她从前在书房里放的一些书籍和什物都给从箱子里倒了出来,乱七八糟堆了一地。 她是没料到这样的场面,不觉嗳呀了一声,恼道:“怎么把我这些书全这样乱糟糟的堆在地下?” 再凑近一看,她的那些杂志报刊被咬的支离破碎,不用猜也晓得是怎么一回事,昨天那狗跟着佣人进进出出,躁动的很,想必由此不老实起来,便趁着众人不备,或是众人看到了也懒得去制止,便叫这狗把瘦鹃的一堆书本咬啮了个够。 瘦鹃气极,扭过头来劈面便问:“冯小姐,是你叫人把我的这些书堆到这里来的?” 冯小婵躲闪着瘦鹃直直看过来的目光,嘴唇动了动,硬着头皮道:“是!是我叫人堆过来的。反正你也不识字,想来根本用不到这些书册报刊,堆在那里反而碍事,扰了我的休息。” 瘦鹃冷笑道:“我识不识字,和我用不用得到这些书册报刊有什么关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谁给你的脸面让你替我做了主?万一我就是乐意看看这些书册里的图画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逼近一步,讽道:“冯小姐怎么不把秉文的书籍给搬到亭子间来?他不用的书好像更多,更碍地方呀。” 冯小婵半张着嘴怔了半晌,忽然笑道:“反正你的这些书也都被狗咬的不成个样子了,不堆到这里来,难道还要供着不成?照我的意思,丢了才好。”她说着,便拾起一本书,作势要扔到废纸篓里。 还没扔出去,便被瘦鹃劈手夺了过来,骂道:“从来不见得一个客人也这样张狂!” 冯小婵一愣,便哭了起来。 她的哭,一半是因为被她戳了痛处——她这样没名没分的住在迟公馆里,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一半也是放刁,因为听见迟秉文往楼上来了。 第42章 三个人的电影 迟秉文走上来,推开隔着走廊的栅格门,蹙额问道:“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瘦鹃的错觉,她只觉得小婵在那里颤着身子,哭的更加卖力了些。 迟秉文又往瘦鹃的身上看了一眼,瘦鹃不语,只是低着头看着她的那堆杂七杂八的书的尸体。他也就把一只手插在裤袋里,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小婵哭。 半晌,瘦鹃突然昂起头来,淡笑着望着小婵说道:“冯小姐,哭够了没有?” 冯小婵愣了愣,一时屏住了呼吸,抬起头来意想不到似的看着瘦鹃。 房间里静极了,只有那青白色的日光灯发出一阵阵微细的咝咝的响声。 在冯小婵眼前站着的这个女人——她那种挺直的鼻梁,细巧的嘴巴,在头顶百叶窗漏进来的日光下略见蹙拢而色彩不定的眼睛,以及略显严谨的冷静娇态……都使得冯小婵倍感压力。她看了一眼站在门口默然不语的迟秉文,渐渐慌乱地止住了抽噎。 “要是哭够了,咱们该解决事情了。成年人的世界里可不是只有一味的哭泣和逃避,咱们还得学会去解决问题呀——小姑娘。”瘦鹃笑笑地说道。 不知什么时候迟宝络也跟了上来,护犊子似的护住了冯小婵,她皱眉嚷道:“我就知道你不安什么好心,小婵才住进来第一天,你就给她使绊子,让她难堪!” 瘦鹃是皮笑肉不笑的瞟了她一眼,“三妹妹,不如你自己问问你的好姐妹,是谁给谁难堪呢?”说着,她把眼睛往地下的那一摊书上一睃。 小婵抿住唇,一双大大的杏眼充满敌意的瞪住瘦鹃,那眼神分明是老鼠看到了猫,却仍不甘心的想从猫的嘴里抢出一点儿肉来。 这简直是弱小者的妄想。 宝络往地上瞅了一眼,怔了怔道:“怎么?小婵,她把你的书给扔到这里来的?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60 还弄成了这个样子?狗啃了似的。” 小婵半张着嘴,眼神躲闪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瘦鹃笑道:“三妹妹,你生气固然是好,可这些是我的书,真希望你是为我抱不平。” 宝络狠皱了一把眉头,愣在原地,她扯着小婵的胳膊,想叫她说两句话,然而小婵却一味地闭口不言,埋起头来做个哑巴。 宝络僵着脖颈强辩道:“不过就是一堆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书而已,你反正不识字,坏了就坏了,值得这么大惊小怪么?真是!说你上不得台盘就是上不得台盘。” 迟秉文在这三言两语间显然已经是摸清楚了状况,这时候肃着一张脸道:“宝络!你简直胡来!”语气里是遏制不住的怒意,“这些书,凡是没被弄破的,你们两个抓紧收拾好,放到书房我存书的柜子里。凡是有损坏的,就原样赔了来,再好好地认个错。” 宝络气极:“大哥!你没必要这样处处护着她,叫我们难堪吧?” 迟秉文绷着唇,那面色严肃的连瘦鹃看了都有些胆寒:“我不是在护着她,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们不对。” 话说的半点情面也不留,宝络虽然被震慑住,却依旧死鸭子嘴硬似的不依不饶:“好好好!赔就赔,不见得我就出不起这几本书的钱了!” 她说完,拉着冯小婵便要走。 迟秉文挡在她们身前,硬着声道:“道歉!” 宝络拗着,偏不愿意。迟秉文却动了真格,叫了几个佣人上来,把她们两个女孩子堵在了亭子间里。“不收拾,也不道歉,是不是?那委屈你们就先在这里呆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叫人放你们出来。” 宝络在里头闹腾的不像话,然而哪里拗得过浑身蛮力的几个中年女佣。 阿小赶上楼来请他们“夫妻”二人下去,说是迟太太找。 原来陈家老太太请迟太太去打牌,却逢着这几日迟太太身体抱恙。陈老太太找不到人打牌自然是不肯罢休,因着在前时的派对上听说瘦鹃牌技好,便请了迟秉文夫妻俩,点名要她来陪着打牌。 迟秉文本来不愿意去,瘦鹃也不愿意去。可迟太太说陈迟两家是世交,不去又不好,总得要敷衍敷衍。 这俩人只好推了一天的事情出来交际。 站在门外也隐隐的可以听见楼下客厅里清脆的洗牌声。 瘦鹃今天装束得十分艳丽,乌绒阔滚的豆绿软锻长旗袍,直垂到脚面上。她是珠光宝气的坐在牌桌上来牌,伸出的五个指头上涂得是艳红的蔻丹,在灯光下明晃晃的夺人眼球。 瘦鹃皱着眉头,犹豫不决的要出一张牌,却见到迟秉文站在她对面悄悄地比着手势。她先是一愣,随后抿着嘴儿偷偷地笑了起来,换了一张东风。 陈伯恭和陈伯玉兄弟两个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伯恭道:“咦?今儿你们怎么来了?” 瘦鹃从牌桌上抬起眼来,冲他一笑:“你们老太太缺人打牌了。” “咳,打牌有什么意思,我请你们看电影去,正好手上有三张票。” “我不去。”迟秉文近来对于陈伯恭总是抱着一种淡淡的敌意。 陈伯恭看了他一眼,打趣道:“谁叫你了?我是说伯玉同我,还有瘦鹃,我们三个去看电影。” 陈伯玉也笑,“想不到秉文如今也开始自作多情了。” 瘦鹃笑着摇了摇头,“老太太不让走,怎么去?” 陈老太太笑呵呵的看了他们几个一眼,摸了一张牌,笑道:“你们替我找到下家来,我就放你们去看电影。” 陈伯恭一笑,指着秉文道:“叫他留下来陪您老人家来牌,怎么样?” 迟秉文瞪了他一眼:“我一向不会——伯玉!”他一把拉住伯玉,把他朝牌桌前一推,“伯玉会来,你叫他留下来陪着就是了。” 说着,他从沙发上拿了外套,利索的穿戴好了,走到门口去等着。 电影院是新开的,离他们家很有一段距离。 人家送给陈伯恭的是楼厅的票,贵宾的位置。瘦鹃跟着他们一道上楼,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的陪护着。长旗袍直垂到脚面上,一个不留神,高跟鞋踏在旗袍角上,差点跌了一跤,幸而迟秉文搀了她一把,皱眉道:“怎么了?没摔着吧?” 瘦鹃立定了,慌忙道:“没摔着没摔着。”她想从迟秉文手里把胳膊抽出来,却是不能够,他的手紧紧地攥着她的小臂,生怕她再跌了一跤似的。 瘦鹃甩不脱他,再一看脚上的鞋子,不由惊呼了一声:“嗳呀——该死,我这鞋跟断了!” 她鞋上的高跟别断了一只,变成一脚高一脚低。 陈伯恭关切的盯着她问道:“那还能走么?” 瘦鹃深吸了一口气道:“能,能。”她当着陈伯恭的面,很不愿意让迟秉文搀着她,所以宁可一跷一拐地一个人走在前面,很快地走进放映厅里去。 好在这时候电影已经开映了,里面一片漆黑,也不怕人看见。 这是一个悲剧。 正到了紧张万分的时候,楼上楼下许多观众都为影片里的男女主揪着心,瘦鹃把手紧紧抓着座椅的扶手,却忽然觉得身侧空荡荡的,她直起身子,扭头看了看影院里的男男女女,却怎么也不见迟秉文的身影。 陈伯恭正看的入神,没发觉瘦鹃的异样。她想了想,估摸着迟秉文是去解手了也说不定,又暗嘲自己什么时候也关心起他来了?便又重新坐回到椅子里去,不想这事了。 一来一回,迟秉文估计着他去了总不止一个钟头。等到他提着鞋盒子进到放映厅里时,电影都已经快映完。 他摸索着找到了他们联排的三个座,轻手轻脚的坐下来,把鞋盒子朝瘦鹃面前一递,压着声音道:“你看看这双好不好穿?” 瘦鹃吓了一跳,她看看鞋子,又看看他,“你……你专门回家去拿的?” 他没答她的话,只是轻声道:“你先穿上试试。我不晓得你这身旗袍配哪双鞋子才好看,但我看你老是穿这双,想着你应当格外钟爱一些,便拿来了。” 瘦鹃静静地听他说完,“唔,这双就不错……” 迟秉文低低地笑了笑,他蹲身下去,握住瘦鹃的脚踝,瘦鹃猛地把脚一踢,正踢到他额上。“你作什么?” 迟秉文吃痛地“嘶”了一声,然而仍旧是那一把温温柔柔的嗓子:“你别动。没几分钟了,你看电影就好,我来给你换鞋。” 瘦鹃因为踢到了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这时候掩耳盗铃地伸着脚,把坏掉的高跟鞋在地上蹭了蹭道:“你……你手太凉了,冰人。” 迟秉文听了,忙把两手搓了搓,渐渐暖和起来,有些尴尬的红了脸,“外头冷,我也就带了一身冷气进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弓着身子小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61 心翼翼的替她换了鞋,那样的兢兢业业,仿佛是捧着一只水晶玻璃,生怕她碎了,又怕她冻着。 瘦鹃望着他头顶乌黑的短发,在心里暗暗地想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妹妹惹了她不痛快,想必是替妹妹“赎罪”,不由得又鄙夷了几分。 他把坏掉的鞋子装回鞋盒里,这才撑住扶手,慢慢地直起身来。才坐了几分钟,荧幕上便开始滚动起各样人员的名姓。 灯光大明,大家站起身来,赶赶咐咐掏手帕擤鼻子擦眼泪。 瘦鹃虽然竭力保持着一份冷静,却依旧把眼圈憋的红红的,不能免俗的也被剧情所感动了。 陈伯恭笑话她是“玻璃心肝”,她便跺着脚嗔道:“噢!我是玻璃心肝!也难得你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盯着一部爱情电影一刻也不肯放松!” 迟秉文蹙眉看着他俩在他眼前打情骂俏似的你一言我一语,不由得脸色阴郁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是晋江有问题抽抽了呢,还是我滴电脑有问题?评论老是回复不上。昨天更新文章也倒腾了好久。 唔......那就在这里统一给收看此文的大家说声谢谢吧! 第43章 今晚夜宵是螃蟹 他们三个人一同下楼。故意似的,瘦鹃很兴奋地和陈伯恭讨论着片中情节。迟秉文在旁边一直郁郁地不作声,他因为没看见前面的部分,只看了个结尾,所以只能专凭猜测,从他们的讨论里尝试着摸出点头绪来。 他以为他们口中的革命党人一定是女主的青梅竹马,但是再听下去,又证明他是错误的,反正是迷迷糊糊,不得要领。 他逐级逐级的下着台阶,捧着一只鞋盒子跟在他们后头,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脸上罩着一层隐隐将起的波澜。 瘦鹃同陈伯恭两个人却谈的热烈,已经走到戏院门口了,迟秉文忽然笑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再重新看一遍去。” 陈伯恭一愣,“虽说感人,可也没有必要去看两遍嘛。” 外面天色已经擦黑了,风又大,刮的脸作痛。瘦鹃把半个脸埋在黑呢大衣里,单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睛来,冷眼看着秉文。 迟秉文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仍坚持说要回去再看一遍。 瘦鹃倒是有些猜得到他的心思,然而也只是同陈伯恭立在一起,看着他在那里像个孩子似的闹脾气,却不说话。三个人僵持了好半晌,她才同陈伯恭道:“那就让他自己再去看一遍吧,咱们先回去。” 陈伯恭想了想,便也顺着她点头道:“也好。” 瘦鹃已然转了身子往他们停着的车子旁走去,她的人就和这寒风一样,半点也不拖拉。 陈伯恭抬起头冲秉文招呼一声:“那这样,我就先送瘦鹃回去了。你一个人晚上当心。”说着,便小跑着去追瘦鹃。 冷风擦着鼻尖吹过,家里佣人 小跑着出来拨了公馆外头雕花铁门的门栓。 陈伯恭把瘦鹃从外头送了回来,瘦鹃留了他在公馆里喝了一杯茶,谈了许多的时事,将近一个钟头,他才告辞走了。 瘦鹃往自己房间里走去,转念又绕到了亭子间外头。刚一凑近门口,就听见亭子间里传来嬉嬉笑笑的女孩子的声音。 “真不知道,她竟然也看洋文的杂志!真笑死个人!” “恐怕是因为她本就连汉字都识不得,瞧着一般是天书,便都买了来充门面。” 宝络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又抽了其中一本英文报刊出来,一字一句的指着念,小婵也凑上来跟着读。 不知道为什么,冯小婵说起英文来更比平常还要高一个调门,完全像唱戏似的捏着假嗓子。原书里的迟秉文倒是爱她的这一种娇憨的。 瘦鹃撇了撇嘴,小声的吐槽道:“glish……” 任是多么小声也被里头的两个女孩子听见了,她们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巴不得有人来救她们出去。 宝络听见外头传来瘦鹃的声音,赶赶附附的在那里乱叫。她说迟秉文其实是因为小婵的事情,这一阵子才突然对他所谓的“妻子”大献起殷勤,实则不过是为了做给小婵看,为了叫小婵伤心。 瘦鹃抱臂立在门口,末了,嘴角向上兜着,才笑话了一句道:“你们以为咱们是一丘之貉?就为了一个男人?” 她丢下这句话便走了,想了想,又退着步子回来,疑惑道:“他到底有什么好?要冯小姐你这么上赶着攀上来?” 冯小婵听在耳中,又惊又气。她心里的迟先生是一个最合理想的男人。 而周瘦鹃在她的眼里,从前是不够资格,现在是不懂知足,总是当着人面故意地撇着嘴和他闹别扭,唱反调,得空便横他一眼,仿佛他有许多可挑剔之处。 冯小婵真受不了——仿佛是她珍藏多年的珠宝被别人贬的一文不值,甚至掉在烂泥地里还要被踩上几脚。 迟秉文回来的时候已经掌灯,黑色的天空里微微有几点星光。 他们房里点着一盏绿玻璃罩的台灯,先前的那一盏叫迟秉文那日闹离婚时摔的粉碎。台灯底下放着一沓鲜粉绿的稿纸,和几本才收拾出来的英文报刊。搁在上面的瘦鹃的手,映得青红耀眼,别有一种古中国的情调,偏偏又有斗大的几个洋文映入眼帘,牵扯出许多不必要的情思。 “回来了?”她照例敷衍一句。 “嗯。” “吃过晚饭没有?” “我不饿。” 瘦鹃正想由他去了,却听见门外头金凤同阿小正喁喁的说着什么话。迟家的佣人别的不会做,听壁脚的本事倒是一流,这恐怕是天底下所有做人家帮佣的天分。 她忙换了一种关切的腔调道:“那怎么行?我叫阿小给你从小厨房里端点儿粥来。” 他脱了西装外套,把衣服往椅背上一搭,神色不动的淡淡道:“又何必叫她跑一趟呢。我吃不吃,好像你在意一样。” 她很顺口的就反问了一句,“我怎么不在意?” 他一顿,保持着背对着她的姿势,而脸一红,看上去更黑了些,仿佛房间里灯光更暗了。他把右手扶在左手手腕的表扣上,停在那里不动,“你在意?” 他问出这一句的时候声音低沉,几乎是温柔的。由于突然改变音调,有点沙哑,却更添了一分道不明的悸动,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微咳了一声,打扫喉咙。 瘦鹃一时答不上来。 他感到他们两个人之间难捱的沉默,便适时的另起了一个话题。 “女主角真不该扔了那戒指。” 瘦鹃想了想,接话道:“可那也是形势所迫。” 迟秉文突然转回身,几步走到床前,同她仅隔着几寸的距离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他一把拉住她搁在浅色稿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62 纸上的手。瘦鹃吓了一跳,忙往床里头让。 她一只手扭来扭去,迟秉文不防她把手往身后带,被她往后用力一掣,把他的手也带了过去,他一下失了平衡,朝前倾着,两个人倒在了一处。他压在她的身上,她的身子底下便是一片靡丽的床褥。 他俯首,便是她两片细巧的嘴唇。 两个人都是一呆,然而迟秉文还是握着她的手不放。 他的脸红的厉害,瘦鹃被他压在身下,一动也不敢动。 门外头传来金凤的敲门声,迟秉文忙直起了身子,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黄澄澄的金圈儿,因为她的不配合,便带着点儿蛮力往她指头上一套。 一旦失了他的禁锢,她忙狐疑着把手显排出来一看,是那只几个月前买胭脂水粉时早便被他夺去的金戒指。 “迟秉文,你神经病!”她一边低低的叫着,一边要把戒指摘下来。 他挑眉笑了笑,“不准摘。你摘一次,我还给你戴一次。”瘦鹃听了,气恼的坐回床上,他倒是很满意的扯了嘴角在那里笑,一返身,去给金凤开门。 金凤是奉了迟太太的命来问大少爷有没有吃过晚饭,要不要叫小厨房热了饭端上来。迟秉文原先说不要,瘦鹃忽然探出头,一本正经地要她端几叠糕点上来,顺便把晚饭上没吃完的螃蟹也捎带上几只,再开一瓶“四玫瑰”牌的威士忌。 美其名曰是怕迟秉文饿着。 迟秉文回身看了她一眼,立刻明白了她的小心思。她想吃宵夜,却非得赖在他头上。 威士忌还是上回陈伯恭送来的。晶莹透亮的黄酒倒在玻璃杯里,每一个小小的菱形玻璃都反射出一种棕黄晶亮的光。 迟秉文一向不反对喝酒,然而这一回却坚决不肯喝。 一叠莴笋圆子做得非常精致,把莴笋腌好了,长长的一段,盘成一只暗绿色的饼子,上面塞一朵红红的干玫瑰花,四周佐以秋菊糕点缀,金黄绵软。瘦鹃笑笑地拿起一只,“你别说,我一向不爱吃莴笋,这样做出来却顶好吃。” 重头戏是那一盘金黄火红的螃蟹。一共六只,个个的壳凸红脂块块香。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摆在瘦鹃的眼前。她捡了一只圆壳的胖蟹掰开,半壳含黄,两螯斫雪,白似玉而黄似金,叫人垂涎。 她用银筷子戳一戳,吃蟹黄,蟹壳空了便丢到一边,再掰起蟹螯,两颗门牙微微用力一咬,便从裂开的缝儿里露出鲜肥的蟹肉,螯封嫩玉似的。 瘦鹃吃完了一只,拿起手巾擦了擦手,再小啜上一口酒。她看了坐在对面的迟秉文一眼,捧着杯子,将手指甲敲着玻璃杯,的的作声。“一向是啖蟹佐酒,你只吃蟹,小心寒气伤身。” 迟秉文笑着抬头,望住她道:“谁说我要吃?” “那你剥什么?” 他没作声,却把剥好的蟹螯放到了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瘦鹃一愣,正对上他温润的笑眼,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眼角的几道浅浅地皱褶,她忙收回视线,扁了扁嘴道:“我又不是不会剥……” 清早起床时,为了通风,把窗户小开了一点,这时候夜晚的凉风透过那一个小缝绵密的吹来,把她肩上的飘带吹得瑟瑟乱颤。迟秉文走过去关窗。 瘦鹃望着窗外的月色,忽然悲从中来。她在那里暗自举头哀叹——这种时候,要是面前能有一台电脑,放着她最爱的电影就好了。 美酒佳肴配上深夜里的电影,简直不能再惬意。 迟秉文重新坐回她对面,拆卸着新的一只螃蟹。他忽然抬头问她:“你痛吗?” 瘦鹃皱起眉头,“啊?” “我问你痛不痛?” “什么痛不痛?噢——你是说你刚才非要给我戴上戒指痛不痛?”她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不是——是从天上掉下来,你痛不痛?” “我什么时候——”瘦鹃以为他脑子出了问题,正想开口嘲笑,忽然反应了过来,狡黠的笑道:“噢——你是说我是天使啊?!” “不是。” 瘦鹃的脸立马耷拉下来。 他竭力的憋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是仙女。” 瘦鹃几乎笑着叫出声来,“哎呀!迟秉文——你跟谁学来的这一套!”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亲戚在朋友圈里卖螃蟹,刷屏了,我看到真的是......太馋了啊!!!! 第44章 床垫推销 “冯小姐还被关在亭子间里呢。”瘦鹃拿手巾擦了擦嘴手。 迟秉文在那里头也没抬,淡淡地道:“她们不认错,就别想出来。” 她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你真狠心。”她呵呵的笑。 自从入了秋,太阳总是急匆匆地落山。 迟秉文好些日子没有回来,在学校里不知忙些什么。瘦鹃反而乐得清静,每日跑着工厂、门面,策划着招工与宣传,总是忙到半夜里才风尘仆仆的回来。 冯小婵同迟宝络两个,捱到第二日傍晚才服软般的同她道了歉,她向迟秉文学校里挂了一个电话,便将她们两个女孩子放了出来。后来倒是有一段时日风平浪静,各人过各人的日子。 迟秉文刚洗过澡,发丝上一滴滴垂下的水珠砸落到他坚实的手臂上,他在手里把玩着一支蜡烛。烛的腰上箍着一个金线流苏的绸结子,并且在抓手的地方刻着一圈花纹来做标识。“你什么时候新买的蜡烛?” “怎么?不好看?” 他笑道:“我可没这么说。”他往她身上看了一眼,疑惑道:“你要出去?” 瘦鹃穿着一身窄边镶滚的玫瑰色洋裙,做了头发,妆容也是精心打扮过的。此时立在窗户边,透过蓝色的玻璃定睛看着寒鸦在戏耍游玩。她头也没回的道:“是呀。秉英没跟你说?” 她嘴里提到的是一个慈善晚宴,特地请来了大明星连心慈。迟秉英为了捧连心慈的场,哄她高兴,而连心慈本人又几次三番的跟迟秉英提出想见见他家的那个大少奶奶,为此,他就死活要拉着周瘦鹃和迟秉文一起去出席。 然而迟秉文前几日不在家,秉英便都是把电话打到了学校里。他一向以为大哥同大嫂不合,便支支吾吾的没有提到瘦鹃也去。迟秉文这人呢,一向就不大热衷于这些场面上的交际,所以一味推脱。 瘦鹃倒巴不得迟秉文不在她眼前晃悠,私底下同迟秉英是这样说的“你哥他忙,咱们找陈家兄弟一起去捧场也好呀。” 从花洒到天花板氤氲着一团水蒸气。空气里湿腻腻的,有一股清冷的味道。 迟秉文这时候心里不大自在,他当然知道慈善晚宴的事情,也知道陈家兄弟两个当然会去捧场,倒是没料到瘦鹃也要去。其实也难怪,她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形象实在太过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63 深入人心。 “你是想去找陈伯恭吧!”他闷声不响的把蜡烛放到小橱上,斜了她一眼。 瘦鹃愣了愣,噗嗤一笑道:“先生脑袋真灵光。” 这次晚宴的排场倒不小,主办方订下了复兴路上的亚细亚大酒店做场地。 每一张宴会桌上都摆着银烛台和几只高脚玻璃碟子,里面盛着各色精致的点心。整个大厅都布置的很幽雅,瘦鹃透过荧荧的烛光,看到迟秉英挽着一位盛装的女人朝他们这边缓缓走来。她微微偏过头同迟秉文小声的说道:“看,你以后的弟媳。” 大家见了面,她们两个女人是一见如故。 瘦鹃看了看心慈嘴上的口脂,笑道:“原来我们老二买来是送给了你!” 心慈一愣,瘦鹃便含笑指了指她的唇,她反应过来,溜了秉英一眼,便把先前秉英如何送了胭脂水粉给她,她又如何爱不释手,几经盘问才晓得是迟家大少奶奶的杰作,从此一心想结交一番的来龙去脉说了。两个女人握着嘴在那里径自偷笑。 人渐渐来得多了。陈家两兄弟招摇着进来,后头跟着小婵同宝络。 冯小婵自打住进了迟公馆,便好像真把自己当成了女主人似的,趁着瘦鹃每日在外头忙于事业,迟秉文一天到晚的守在学校,便堂而皇之的以“迟家人”的身份出入于各种场合应酬。那些人精似的太太小姐们,对于她同迟家大少爷的关系,先前传得那样沸沸扬扬,哪个不是心知肚明,倒也对她十分买账。 她索性连日翘起课来,成天混迹于各样的交际场合里,越来越破费在各种不必要的服装首饰上,迟秉文倒是不大在意的,但是迟太太却看不过眼了,今晚她同宝络出门时,被迟太太揪住了一顿教训。 冯小婵只是觉得有天大的委屈,这时候撅着嘴直直地朝瘦鹃这边走过来,她要找迟秉文诉苦。 “先生你评评理嘛!凭什么周瘦鹃可以买,我就不可以?你们迟家太欺负人!” 连心慈朝瘦鹃看了个对眼,她压着声音道:“这是——冯?” 瘦鹃含蓄地笑着,点了点头。 迟秉文先没说什么,默然了一会儿,等到冯小婵越说越愤激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说道:“瘦鹃都是自己付的钱。” 冯小婵一愣,噤口不言了。她感受到四面围住她的一种侮辱性,一下子涨红了脸。 瘦鹃把目光往她脸上一停,心里想着——冯小婵一定是生气了,她脸上颜色很不对,简直好像要哭出来。 瘦鹃在从前那个世界里便一向把自己逼得太紧,她不能容许自己一丁点儿的露怯,所以生平最不齿人哭,连女人的哭泣她都觉得是一种弱者的要挟行为。 她一向拎得很清——如果一个女人必须倚仗着她的眼泪来打动一个男人,她也就太可怜了。 陈伯玉见到这样一种场面,忙打着岔道:“嗳!各位!咱们先去那头把钱捐了,如何?”迟秉文本无谓与小婵难堪,气氛僵持至此,这时候亦乐得给她一个台阶。 他们一众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 很快地,瘦鹃和伯恭便落在了人堆的最末尾。他们两人窃窃私语,不时又会心一笑,陈伯恭尽捧着她说话,哄得她十分的高兴。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渐渐引起了前面人的注意,然而却没有半点要收敛的迹象。 迟秉文停下步子,皱着眉头,硬是要挤在他们两人中间。 迟家以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名义捐了一大笔钱,迟秉文当场签了支票。男侍应托着一本花名册走过来,请迟秉文去签上他们两人的名字。 大家都围在一处有说有笑的看着,然而不过四五秒的时间里,瘦鹃的脸色却忽然变了变,她忽然换了一种尖锐的喉咙道:“娟!婵娟!不见得你爱的是个婵,别人的名字也必得沾亲带故的叫个娟吧?” 原来是秉文在签到她名字的时候,将那一个“鹃”字写成了婵娟的娟。 她素来是最讨厌别人写错她的名字,便是无心之失亦不能轻易饶恕。她可以得过且过的宽恕很多事情,然而对于姓名,她却是偏执一般的半点也马虎不得。 瘦鹃冷下脸,满面怒意的瞪着迟秉文。秉文怔在原地,要说无可原谅倒不至于,只是眼下实在不知该如何收场好了。 冯小婵倒是掺在人堆里撇着嘴笑。 心慈推了推秉英的胳膊,小声道:“不是说你们大少奶奶是个软柿子?我怎么瞧着……你大哥更惧内一些?” 秉英一向不在家里,对于这两人之间的变化是瞠目结舌,这时候耸了耸肩道:“我整日同你耗在一处,哪里晓得?” 头顶上的琉璃灯四处放着光,涓涓的像是泄了一道银河。 陈伯恭笑了笑,走上前,换了一张纸,唰唰几笔便签上了“周瘦鹃”这三个字。他把笔交还侍应手里,提声道:“行了,都愣在这儿做什么?” 恰逢主办人走到演讲台上“啃啃”的清了清嗓子,预备致辞,大家会意,便一齐又往舞台边上涌去。 迟秉文跟在瘦鹃后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尽跟着她搭话赔罪。她却是一味地不理不睬。 然而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个中年的男人拨开层层的人障找了过来,附在秉文的耳边面色严肃的说了几句话,便不由分说的拉着他走了。只来得及留下一句“我先回走了,伯玉你留在这儿,待会儿帮我送瘦鹃回去。” 一方面,他们说话时把声音防备似的压得极低;另一方面,瘦鹃正在气头上,也无谓在迟秉文的身上投入过多的心力,她甚至连听“壁脚”都不屑于。末了,只听说这中年男人是联大的一个主任。 她由着他走,头也不回,一双眼睛淡然地盯住台上正挥舞着手臂慷慨陈词的主办人。她像是少了个累赘似的松了口气,然而心里却总是有一种郁郁不平的感觉,像是被什么牵着似的,久也不能释怀。 可她是周瘦鹃,这么一个强势的女人,怎么能由着心思在这里沉沉浮浮不得要领。 等了一歇歇,她重又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敬了许多人,亦陪着喝了许多的酒,慢慢地有些醉。然而这一场盛宴却为她的床垫生意造了很大的势,还成功请到了连心慈免费来为她的床垫打广告。 在不至于十分过分的前提下,她自然是把床垫夸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是营销的必要策略。说不定还会被写入“营销宝典”里。 可喜可贺,第一批床垫还未上市,便已经凭着她的那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巧舌如簧的让上流社会里的老爷太太们预定一空。 一整个晚上,她都保持着定定的微笑。那一种周旋其间的老练的态度,叫从前熟习她“名声”的人们,都茫茫然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第45章 “陈伯恭?”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64 远处教堂的钟声透过黑夜的沉沉雾霭,在午夜时分仓促的响起。主办人激昂的宣布着宴会的结束,先生太太们也就在一片行善后的祥和里鱼贯而出。 心慈因为晚上多尔芬大剧院的一场排演,在晚宴中途时便提前离开了,迟秉英自然要去送她。 陈家兄弟俩只开了一辆车过来赴宴。 迟宝络拉着小婵先占了后座的两个位子,她们向来同瘦鹃不和,又因为前些日子闹得那些别扭,宝络大咧咧的伸着脚拦在最外头,抱怨车子的逼仄不能容人,反正总是不让瘦鹃上车。 一来二去的推推阻阻,陈伯恭渐渐沉下了脸,眉目间有些恼意。他从副驾上推开车门下了车,让陈伯玉先送迟宝络同冯小婵回去。 陈伯玉慌忙探出头来道:“哥,挤挤就能坐了。” 陈伯恭冷淡的立在瘦鹃的旁边,不作声。宝络一向有些畏惧陈伯恭的那样一种禁欲的气质,也就收回了脚,老老实实的坐好了,撇撇嘴没再搭腔。 陈伯玉瞧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神色,只得皱眉道:“那……就一辆车,你们怎么走?” 陈伯恭把两手插在兜里,淡淡地道:“你不用管,先送她们两个回去。我们等会儿叫人力车。” 陈伯玉听了,也就只得按照他的说法来。 因为太晚了,黄包车很少路过这一片,他们两个人便在路上一前一后沉默的走着。 街道两旁的店铺久已闭了门,熄了灯,玻璃橱窗里的木制模特儿光着脊梁,旋身朝里。木头人的身上本是穿着件时兴的貂皮大衣,来时路上瘦鹃亦不由得为此多看了几眼,这下给剥去了,光塌塌的还要避嫌,如此守礼谨严,其实大可不必。 瘦鹃看了要发笑,便真的笑出了声。 在大马路上半明半暗的街灯下,只听见她忽然噗嗤一笑,便清清脆脆的劈开了暮秋夜晚的凄迷。陈伯恭直到这时候方才放了心,他总以为瘦鹃一路走来这样沉默,是被宝络伤了心。 “你笑什么?” 她指了指橱窗里的木头模特儿,“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嘛——制造的实在是因陋就简,不止那一张木愣愣的脸,就是手脚亦造的一无是处,甚至还能看到许多凹凸不平的人工斧凿的痕迹。” 她顿了顿,乌浓的睫毛一霎一霎的很是可爱:“尽管这样还要藏起身子来,其实即使面朝外——” 也不至于勾起夜行人的绮思嘛。 她笑笑地停住了话,没有说出口,但她觉得他当然是能够懂得的。 他摇了摇头,嘴角微微地朝上兜着轻笑。 从复兴路到榆园路,不是太远,但也足够走上一个钟头。他们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的朝前走,倒不至于太过辛苦,时间便悠悠地滴答滴答往前溜。 陈伯恭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望着夜色中他们两人的影子。马路边上有许多金黄中泛着发酵了似的褐色的落叶,他用脚尖拨了拨,拣一只最大的焦黄的叶子,一脚把它踏破了,“呱嗤”一声响。 瘦鹃轻快地笑了一声,有样学样的也踏上一只焦叶,嘶啦啦的一阵脆响。 没有招呼,也没有对视,心照不宣似的,两个人便竞赛一样的往前踏,谁也不让谁。瘦鹃在空旷的马路上转着圈儿的来回踩着,玫瑰洋裙的裙边展开来,抖抖索索的露出了精致的里子,为黑夜多添了一份丝绒般的旖旎。 “你真像个小孩子。”他笑道。 她亦不服输,扬起脸来反驳,“嚯,你起的头,你才像。” 缠绵的一阵秋风穿堂穿巷的吹过来,瘦鹃抱紧了自己的两条手臂,像是没有穿衣服,又漫了水似的,浑身上下一阵透明透亮的寒冷。陈伯恭解开自己身上的洋服外套,往她身上一披。 瘦鹃愣了愣,忙道:“唉,不行,这样的天气,你一定要伤风了。” 她把手捏着肩上的衣领子,要脱下来还给他,陈伯恭却执意不肯。 好在离迟公馆亦近了,瘦鹃颇有些局促的在前头走着,肩背处清晰地传来他衣服上留存着的阵阵暖意。 到了公馆门口,两人道别,瘦鹃脱了外套还给他,又打趣着说说笑笑了一阵。 壁炉里大火熊熊。 瘦鹃走进公馆里头,面上是遮掩不住的喜气。她摸黑推开门,卧房里明晃晃的一片光亮。 她吓了一跳,眯起眼睛一瞧,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靠在沙发上,面色十分疲倦。只穿了一件衬衣,领口随意翻着,袖子口朝上卷了起来,扑了点儿灰。 “迟秉文?” 他显然是坐在那里等着她的。 “你……你怎么回来了?” 她暗暗惊诧。 他看着她,忽然什么话也不想说,一颗心静静地直往下沉,坠到了十八层的深渊里,救也救不上来。 他本是急匆匆地回去学校办一些紧急的事情,后来看着天色太晚,怕她回来不安全或是与宝络她们再生龃龉,便又赶回晚宴上接瘦鹃,却听说她已经回去了。他又一路飙着车往家里去,正好赶上宝络她们下车。 “瘦鹃没同你们一块儿回来? 冯小婵的脸色随着他的声音陡地变了,她原还抱着希望,以为他这样着急忙慌的赶回来,是为了她。 她在阶下站住了脚,“您夫人她嫌我们这车小,便同伯恭一道回来了。伯玉嘛,一路上已经开的够慢,我也不晓得他们怎么还没到家,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说不定他们俩人……”她忽然停了话,自觉失言似的摸着嘴唇道:“咳,说不定是路上车子坏了。” 迟宝络听到这里,突然掉过身来望着小婵,倒呆了一呆。 她从前可不是这个样儿的。 迟秉文倒意外的没说什么,他叫她们先进去洗漱休息,留他一个人等在公馆门口,冷风瑟瑟的,他看到巷子口渐渐的出现了两个拉长了的人影,说说笑笑的走过来,午夜时分,听得格外刺耳。 仿佛在寒冬腊月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返身进了公馆里头,立在阳台上往外看,月光透过树影无情的在他脸上划刻着。他看到周瘦鹃把肩头的衣裳取下来还给陈伯恭,又看到陈伯恭拉住了瘦鹃的手,浅浅的落了一个吻。 日本式的桌子上,摆着一只瓷白的糖罐子。两只茶杯对面放着,一旁的茶壶还径自冒着白呼呼地热气,壶嘴正对着一瓶打开了的兰姆酒小高颈瓶,他原本是热心的预备了这些为她驱寒。 他的领带、手套和皮衣都扔到了床尾的长凳上。瘦鹃躲进浴室脱掉了玫瑰洋裙,换了身珠灰的稀纺睡衣,晚礼服似的,露着腻白又瘦削的肩膀。 她回到卧房里来,对着镜子略略整理了一下头发,便抽出盒子里小方块的棉纸蘸了净肤膏擦去了脸上的浮油和残妆。鬓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65 边的几缕鬈发黏在脸上,她小心翼翼的用纤巧圆润的指尖勾起来,挑到了耳后。 秉文默然了一会,忽然爆发了起来道:“瘦鹃,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爱上了别的什么人?” 耿耿的一只灯,守着天幕下万籁俱寂的沉沉长夜。 瘦鹃不觉微微侧过头,定定地望着他,然而立刻就又移开了目光,望到那椭圆形的大镜子里去。 镜子里也映着他。 “陈伯恭?” 她一愣,微微皱起眉头,在镜子里用眼睛审视着他,她的一双眸子里闪耀出一种顽劣的挑战的火焰,于是微笑着回答说:“好像确实如此。” 他察觉到她在镜子里投过来的视线,便也回望了过去,“这简直可笑……” 她听了,把棉纸捻成一团,随手丢进小篓里,道:“有什么可笑?男女相爱,天底下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你是我妻子。” 她在脸上抹着净肤膏的手一顿,冷笑道:“噢,是的。你甚至连妻子的名姓都不能够记得。” “迟秉文,你别忘了,咱们只不过是假装的夫妻。”她说的很冷静。女人一向有这样的本事,只要她们愿意,冷静起来,简直不像一个活人。 这话秉文觉得十分刺心,望着她,一时无话可说。 她却笑笑地尽钉着他不放,气焰渐渐上来了,“咱们之间不过是一场戏,怎么?我爱上了别的男人,您是不是打算责备我?” 他望着她的背影,颓然道:“如你所说……我有什么资格去责备你?” 他顿了顿,难以启齿似的又道:“只是陈伯恭他在你身边几乎闹到了失礼的情形——” 瘦鹃截断他的话,问道:“怎么失礼?” “他吻了你的手,是不是?” 她看着自己眼圈儿处晕开的一团墨色,心虚似的把手一攥,没答话。 “他在追求你,是不是?”他紧跟着又问了一句。 瘦鹃轻笑出声,“我真不懂你了,何苦来呢?” 她凝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又道:“我是真不明白,你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知道——你先前同冯小婵闹得那样沸沸扬扬的时候,你是一点儿不关心是不是有人在追求我的。” 她一边笑,一边把眼睫毛低着,那乌洇洇的影子重得像个小手合在颊上。 房间里一时静默的像是被宇宙洪荒忘却了似的。 就连时间也停了摆。 第46章 妒忌 窗外是耿耿的星灯。 瘦鹃一边说着,同时想到了她穿书之前书里的剧情,便一样样地搬出来同他列举道:“那天晚上你向我开口提出离婚,我真哭了一夜,掏心挖肺的告诉你我的悲伤。然而当时,你简直冷酷的仿佛是一个法官,直截了当的就判了我的死刑。” 她的记忆仿佛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冬夜,一对年轻的男女那样亲密的站在毫无防备的她的面前,告诉她——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不论她当时怎样为自己辩护,她的初恋男友就是要同她断个一干二净,而迟秉文呢,就是要判她终身守寡,而且是最不名誉的守寡。 简直如出一辙。 她下意识的把牙齿抵在唇上,一字一句的将这一段话和盘托出,忽然眼眶一酸,歇了一歇又道:“你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让我心痛,还使我成了本埠新闻里最可笑的笑柄。你答复了什么没有呢?你曾经义正言辞的让我了解到——你的冯小婵,比我强百倍、千倍、无限倍,既有学识,又有涵养,礼仪又巧妙。对于此,我是彻底的了解了的,后来,我亦是充分的尊重你们。我从没去找过她的麻烦,是不是?” 她说出的这些话,不止为了从前的那个“周瘦鹃”,也为了当年的自己。 “可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就是不肯放过我?叫我一个人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呢?” “瘦鹃——” “是。我们是达成了协议,假装没有离婚,同时你付我薪资。协议协定了我们仍旧在这一年里一起生活,但人格上我们还是完全分开的。你要的也只是一个夫妻和睦的表象,一个面子而已。所以啊,如果我高兴,我完全可以找一个情夫——不,不能说是情夫,我们两个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是完全可以去找一个恋人,只要在这一年里,把新的恋情掩藏好,保持秘密,不让外人发现,就不算是违反了协议。” 言语的冗长刺心,她未察觉,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愤愤不平里:“你现在反过来追究我是不是爱上了别人?为了什么?” “呵,我晓得了……”她讥笑着摇了摇头。“先生您那时是在同冯小姐恋爱着呢,您爱死了她,每天打得火热,而我,我这么一个既不得您欢心,又上不得台面的少奶奶,使您蒙了羞,使您难堪。所以你才不管我在外头是什么样的名声,恐怕我越闹得过分,你就越得意,巴不得我犯了七出之条中的某一条,好趁早休了我,是不是?” “其实我不过就是学来了您的一些方法。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我们各自分别生活,一块儿到社交场合去扮演一对夫妻,平常的时间里就回到各自的爱人身边,享受爱情。不好么?” “可是,这一两个月来,我不知道你同冯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却总是对我采取一种‘丈夫’的姿态,指责、约束,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迟秉文显然被她这一连串的发问问的招架不住,“瘦鹃——我知道你对我抱了很深的不满,但我求你,恳求你,不要再像今晚上这样,让别的男人这么失礼的——” 他顿住了口,说不下去。 瘦鹃无谓去解释陈伯恭落在她手背上的那一个吻,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礼节性的表示。她斜睨了他一眼,笑道:“您在妒忌,对不对?” 她盯着他笑:“您妒忌了。” “是。”他点头。 “我妒忌。”他坦然的望着她的眼睛,目光所及的那一种深沉,竟使她不能逼视。 瘦鹃没料到他这样直截了当的承认,反而愣了一愣。她扯了扯嘴角道:“哦。您妒忌也没用。” 他忽然冷静下来,语气里的沉着更甚她一筹,“可是我们有协议。我不希望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公共场合下表现的过分亲密,那有损我们的约定。” “可我们——” “你需要钱,我为你提供,可你也要履行你的约定,不是么?” 她静静地对着镜子坐在那里,手里捏着一小团脏污了的棉纸。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瘦鹃——从前我是狠狠地伤了你,我知道我——” 她心下一动。 她猜得到他要开始为自己开脱,或是谢罪,但她无论什么都不愿听。即刻冷淡的站起身道:“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66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没有用。” 她要去洗澡,迟秉文亦站起来,拦在她面前几步远处,“瘦鹃……我知道我说什么也没用,我知道,可我…..”他想要在她面前剖白心迹,至少要让她了解他的忏悔。 在他的说话声里,瘦鹃绷紧了唇,绕过他进到了浴室里,他的声音便被无情的关在了门外,隔着一层渐起的水蒸气,消匿了。 他颓然地坐回到沙发椅里。 直通到二楼的热水管子不知怎么的咕嘟咕嘟一阵响,不禁使人联想起老人嘶哑无力的謦咳声。 水声滋啦啦的响了一阵,忽然又停住。他盯着墙上指针里溜过的分分秒秒,浴室里却一点动静也无,他不觉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里头没人回答。 迟秉文心里一慌,以为她是遇上了什么意外,忙站起身,走到门前急促的敲了几下门,微微提了声道:“瘦鹃?” 还是没有声音。 “瘦鹃?你在里头么?” “我在……” 他听到她声音里的异样,忙小心的问道:“你……还好吗?” 又是冗长的一段的沉寂。 “不大好……” 他一打开门,就看到她束手束脚的站在浴室中央,裹着雪白的一条大浴巾,头发上滴滴答答的挂着水,浓厚的一层泡沫。她的头发又长又多,原本是堆在头顶上的,然而她为了防止浴巾滑落下来,便把两手都紧紧地扶在了胸前,那一头乌发沾着许多未净的泡沫,像海藻似的,一下子披散到了肩上。 原来是热水管道出了问题,洗到一半,淋浴喷头里只剩了冷水。 她不得已,带着骤降的寒气从浴缸里走出来,哆嗦着擦干净了身体,然而头发上还是满头的香波,一阵阵的散发出馥郁的桂花香气。 煤价近来涨的疯,比从前贵了许多,不少人家的热水汀早成了纯粹的装饰品,然而迟公馆里的却仍在烧着,整栋房子里天天都四季如春似的暖和,哪知今日撞了邪似的,一应都坏了,也没人提醒她。 她在浴室里头嘶嘶的直打颤。 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现在的这样一种窘境,尤其那人还是刚同她有过争执的迟秉文。 今日放了阿小的假,竟连一个可听使唤的佣人也无。 她宁愿忍冻挨冷的站在浴室里哆嗦,心想着总能把身子捂热的。显然是高估,满室的水汽渐渐冷却下来,寒湿的直往骨头缝里蹿,头发亦是湿淋淋的,还来不及洗干净,连擦一擦也没法儿。 他没说什么,一把便将她从浴室里拉了出来,也不顾她头发上淋淋的水意,便将长凳上的皮大衣披到了她身上,他让她先坐到床上,她不肯,“我头发还没洗,会把被褥弄脏的,又湿,等会儿不好睡觉。” 他忽然笑了笑道:“先前在那破屋子里也将就着住过了,现在竟然还那么多的要求。” 瘦鹃瞪了他一眼,他笑笑地站起身,从衣橱里拿了条他自己的大毛巾,折了两折,垫在床上,她这才肯坐下去。 大半夜里,无论是谁都入了梦。迟秉文轻手轻脚的下楼,替她提了两壶热水上来,一边重新架好炉子,又吱吱的继续烧热水。 他把圆凳子拖到床边,洗脸用的瓷盆放在上头,来来回回的兑着热水,他几次三番的伸手量着水温,又要瘦鹃自己试试温度,连瘦鹃都忍不住嗔道:“哎呀你这个人!真是婆婆妈妈的。” 他也不恼,只是笑:“我不是怕你烫着?凉了也不好,到时要伤风的。” 他为她把头发挽起来,垂到热水里,细细的为她梳洗。他的手指在她发间滑过,轻柔的仿佛是一只软体的猫儿。 “你头发生得真好,又浓又密。” “是呀先生,八年了,您才发现?” “你真……你呀,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讥讽我的机会,是不是?” 她撇了撇嘴不说话。 “八年前亦发现你的迷人处,你一向是很美的。”他顿了顿,用手指梳理着她一处打结的发丝,好半晌,梳理通了,才又道:“只是不如现在,你的一切,仿佛是往一种更成熟的方向发展了。” “是,我成熟了……所以使陈先生喜欢。”她喜孜孜的接腔。 他简直气结,然而却竭力使自己保持一种镇定的腔调,“嗯……你真厉害。” 此后他无言,忙碌的出入于浴室、卧房与小厨房里。 换到了第三遍水,清滢滢的温水里飘起来乌黑的发丝。他替她慢慢地拭干头发,一阵淡淡的芬芳浮在空中,丝丝缕缕地渗进了壁毯。 “这味道很好闻。”他坐在她的身后,手上动作分毫未停。 “真的?”她一边微微侧过头,一边淡淡地道:“不过这一向没有变化过。我总是用的桂花味儿的香波。” “嗯……桂花香,很好闻。” 她不置可否,却伸出手来把披在肩后由他慢慢擦拭的长发往胸前一捞,低下头轻轻一嗅道“是很好闻,但是先生您——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还请您赏光走开。” 她扭过头去看他,在纷披的发丝里露出半张尖尖地小脸,房里的光线又暗一些,朦朦地漾着一个笑来,“我要睡了。” “瘦鹃——” “您走开吧。”她厌烦似的微微皱起眉头,一边说着,一边从他手里去拿毛巾。 他却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不放。他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带来一种温热厚实的触感。 瘦鹃愣了愣,忙把手抽了出来,她从床上站起来,向他的眼睛深处看进去:“迟秉文!别再开这样的玩笑。我们之间,从我在离婚协议上签上名字时,就已经结束了,我们现在不过是互相利用的雇佣关系,请你注意。” 迟秉文蹙额望着她,分明有许多话想跟他说,又说不出口来。 她一横心,抿了抿唇厉色道:“请你以后别再靠近我,否则我会生气。” 迟秉文这时候亦站起来,慢慢地朝她走过去。“这样疾言厉色,为了陈伯恭?” 瘦鹃怔了一怔,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正好抵住了背后的一张日式桌子。他立在她的身前,抓住了她的整个胳膊,凑过去,在她的唇上落下了轻轻地一吻。 于是她很快地反手从桌上抓了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迎着迟秉文的脸便泼了过去。 他微微侧过头,脸上直淌水。 第47章 金陵春 那以后他们俩人的相处便总是很小心。 迟秉文照例每日早早地下了课便回来,瘦鹃倒好像专门躲着他似的,整日早出晚归,把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床垫厂里,迟太太看了也诧异,总是劝她,说女人家不必这么拼,瘦鹃也只是笑笑不多话。 瘦鹃一向的好处便是会做人。她作为一个弱质女流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67 出去工作,总是要惹得人家闲话。她每日拎着一些稀奇的玩意儿回来,要么是一些外国来的进口点心,要么是一些古玩珍器。加上她嘴里说的比谁都溜的好话,倒也哄得迟太太高兴,这一向不大说她什么,由着她在外头“胡来”。 迷镑的薄雾中,露珠是亮晶晶的。 迟太太今日打牌去了,连心慈却算好了似的找上了门来。 迟太太看不起戏子,连新式的“明星”也连带着低看一眼,她总觉得她们都是一路货色。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所以连心慈显然是同迟秉英纠缠了很久,却从未正式登门拜见过,就是一般般的打个照面儿也没有。 她今日找上来,迟秉文就把她请到了客厅里去坐着。 心慈穿着一件从头到脚的青狐大衣,衣领子上是一圈儿柔软的毛领子,裹住她小小的一张脸,像是一朵含羞待放的栀子花。她笑道:“迟先生早,你们秉英在不在?” 娣娣给她上了茶,滚滚的冒着白濛濛的热气。 秉文坐在她对面道:“秉英同瘦鹃一早起来就出去了。” “哦?没说做什么?” “瘦鹃她一向行事自主,来去都不肯同人多谈。” 心慈了悟的点了点头。不肯多谈恐怕是个幌子,她一向晓得他们夫妻两个感情不和。 “你们今天有些什么节目?我请你们吃金陵春。” 金陵春在南京本地就十分的出名,月初的时候到他们这近郊处开了分店。它的招牌打得响,自然用不着拉拢人气,旨在依山傍湖,客人们吃饭的时候还能看到满眼的好风景。刚开张那天倒真是人满为患,就是现在,也得提前许多日子去预定才好。 秉文一愣,道:“干吗这样客气?” 心慈笑道:“不怕您笑话。我本来是要同秉英一块儿去的,谁知他不在,好容易订到了位子,总不能就这么空着?” “哦……”他沉吟了一声,又歉疚的笑了笑道: “那真不巧。我才同陈家的二少爷约好了去学校批卷子。” “唔,你们这些学究,批卷子嘛,就是停一天也没什么。” “可我总不好放人家鸽子。”他仍旧温吞吞的笑着。 “这怕什么?您叫陈公子一起来就是了,多一个人倒更热闹些。” “你们两个人的位子,哪里坐得下我们这许多人?” “本来定的就是楼上的雅间。我这样的身份,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不能够往大堂里随意坐的,那可就太招摇了。雅间嘛,就全都是囫囵的一张大桌子,喏,你们去不去?” 她怕他不同意似的,又撺掇着笑道:“今日比其他时候又不同。四大名旦里头有两个最出名的,特地被他们当家人从北京请了来唱这台戏,戏码单上都是白纸黑字写明了的,有这样的机会,谁肯不去?” 迟秉文想了想,又被她缠着说了许多话,总算是同意了。他往陈公馆里挂了一个电话,陈伯玉自然是乐得同意,他早便想在金陵春里订一个位子,可真要排下来,却得排到一个月后。他真等不得,气得直说金陵春是故意摆谱,实则也没有多好吃,反而店大欺客——显然一副吃不到葡萄却说葡萄酸的样子,迟秉文见了也每每笑他。 陈伯玉赶到迟公馆里来,笑嘻嘻的请求心慈让他把宝络也一同约上,心慈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那一个时期的女学生比较守旧。就是迟宝络那样的放肆,也仍然同众多女学生一样,不脱这种习气。她到哪儿都喜欢拖着个女同学,即使是和她谈恋爱的对象一同出去,也要把一个女同学请在一起。 然而她同连心慈又不熟悉,人家好不容易订的位子,谁知能不能再添一个人? 她是同小婵一道从房里走出来去迎陈伯恭的。如今落下小婵一个人,她颇有些过意不去,嗫嚅着又想把答应下来的话给反悔了。 “冯小姐去不去?”心慈忽然扬起下巴颌道。 仿佛是意外的问题,使对方顿了一顿,有点窘。冯小婵被问住了,偷眼瞟了瞟一边坐着的迟秉文,他倒是不动声色的饮了一口茶。 小婵马上掉过眼睛望到别处去,嘴里嗡隆了一声,避免正面答复。 心慈没听清她嘴里呜呜的说着什么,又问了一遍:“冯小姐?你去不去?” 仍旧像是出人意料,冯小婵又咕噜了一声:“去……吧?”然而她心虚似的,很快又跟了一句:“行么?” 心慈无所谓的点点头,笑道:“怎么不行?” 一行人同挤在一辆车里,两个男人坐在前头,她们三个女孩子挤在后面。 寒空澄练得同冰河一样。她们关紧了车窗,然而劈面来的一阵冷风,尽打在玻璃窗上,呜呜的十分骇人。陈伯玉开着车,为了抄近路,穿过几条高低不平的巷堂,近边一只野犬,在那里迎着车灯呜叫。 总算开到了北门大街上,卖早点的几个生意人准备收摊了,包子铺里亦萧条下来,蒸笼摞在一起,那些相互交错着的篾条,瞧着冷冰冰的。 他们开出了北门,远处渐渐出现几点很大很大的秋垦,似乎在风中摇动。 前头开过来一辆车,迟秉文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诧异道:“这不是秉英的车么?” 心慈忙往前探了头,仔细的看了看才道:“这牌号我记得,确实。” 秉文叫伯玉停了车,他独自一个走下车来。前头那车在他们两三米外猛地一脚踩了刹车。迟秉文走上前去,车里的人亦走了出来。 “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迟秉文没答话,指了指驾驶座上的一团人影道:“你朋友?”他没待秉英答话,又皱眉道:“瘦鹃呢?不是同你一道出门的?” 迟秉英笑道:“那不就是?” 秉文愣了愣,再仔细一瞧,车里坐着的那个人确实身量娇小了一些,带着顶黑呢的帽子,衣领翻到脸颊两侧,斜斜地切过两腮,只露出来一只小巧的鼻子。 他走上前去,敲了敲车窗,车里的人便把车窗降了下来。 她脸上冻得微微泛着一些血色。“嗳,好巧。” “好巧……”他点点头,“你在这儿做什么?” 瘦鹃扯了扯嘴角,道:“你还看不出来?”说着,把手搭在方向盘上,鸣了一次昂长的笛。 “噢……嗳。你也学车么”口气若有所思,她听着有点不是味。又在估量着她是个守旧的女人家,只配乘轿或是坐人力车? 这两年黄包车仍旧时兴,汽车还是不多,因为卖的贵,一万二的大洋才够买一辆普通的福特轿车,随便去修一修,也要花上一根金条,汽修工人是被富绅们捧着的,哪里像现代世界里那样遍地都是。 瘦鹃自然是不了解这些行情,一味地以为是迟秉文看不起她。 秉文看她不搭腔,脸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68 色也不大对,好半晌,才默默地说了一句:“你想学车,我也可以教你。秉英他向来耐不住性子,我怕他惹你不高兴。” 瘦鹃撇了撇嘴,淡淡地说道:“不劳您大驾,秉英教的就蛮好。” 迟秉英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笑嘻嘻的道:“大哥,心慈怎么也来了?” 迟秉文便把来龙去脉又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迟秉英一听,忙道:“正好——我也跟你们去凑一桌。”他忽然又想起来瘦鹃,忙低下头去同她商量:“嫂子,你来不来?来嘛?” 秉英缠着她说了一大通,她从没料到一个大男人也能这样叽里咕噜的缠人。 她只得跟着他们一道去吃饭。一来是被秉英磨得受不了,二来是若只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她亦无法一个人开车回去,城门口的卫兵近来把来往行人查的很严苛,她还不想惹上什么是非。 才进了店堂,食客中有好些深目高鼻的洋人,门前车水马龙,堂上交杯换盏,果然是名不虚传。 他们先点了金陵春的招牌菜式,“美人肝”、“松鼠鱼”、“蛋烧麦”、“凤尾虾”,四样俱全。 美人肝这名字起得最好,空灵而涉绮思,几个男人闻得亦是一叹。 菜是现做现卖,名旦们又还没有登台,他们此时只好闲话起来,有的没的都聊一聊,才不至于一大桌子显得格外冷寂。 “冯小姐搬到迟公馆里后,还上学么?” 冯小婵僵坐在那里。她听着连心慈提起这一件事来,然而眼睛却不望着她。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知道这一桌的人都特别注意她脸上的表情有没有变化。 大家都晓得他们闹翻了,她们冯家的人泼泼洒洒地打到迟公馆里来。据说是为逃婚。然而这事情也奇怪,桌上一般坐着的几位好友至亲亦不能够晓得,平时揣测亦不能甚解其间的前因后果,外头嘛,话就更是多得很,传的沸沸扬扬,各种版本都风行。 “这一阵子请了假……停几天再去上课。”冯小婵嗫嚅着道。 “也好也好。外头都传呢——迟先生是金屋藏娇,不舍得你出去。”心慈又笑。 然而这句笑话直戳到她心里,像把刀。冯小婵咬着唇道:“哪儿?我就是奇怪这话不知道哪儿来的。” 她这话说的强硬,又隐隐地带点儿鼻音,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停了好半晌,心慈看她一副强忍住要哭的样子,忙又道:“你可不要认真,不然倒是我多嘴了。” 冯小婵也不看她,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连心慈的一番假意,然而又不得发作,她犯不着真去得罪了这个女人叫自己吃亏。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今天又更晚了。 但是,更文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鞠躬,晚安。 第48章 饭局上谈生意 瘦鹃笑看着她们两个女人在那里“唇枪舌战”,本来坐在那里十分无聊的,这时候却低头把她那只男式的呢帽抱在胸前缓缓地旋转着,露出一种从容的神气。 “你们家大少爷怎么没来?”她忽然开口问道,自然地感觉到了迟秉文一刹那投过来的沉沉的目光。 “噢——我大哥他啊,去浙江前线给人家打官司去了。”陈伯玉笑着接口。 迟秉英皱起眉头,“怎么?不是说前线战事吃紧么?他还跑那儿去做什么?你们家里又不缺钱,何苦讨这苦差事?” “我也不大清楚。你不晓得,我大哥那个人,说一不二的,谁能拦得住他?我母亲这两日亦天天替他悬着心,还托了许多的关系,就怕他遇上什么事,万一……现在全国各地都闹出点儿事情来了,那可真说不准。” 瘦鹃心里暗暗地吃了一惊,然而仍笑道:“咳,你大哥福气大着呢,他又是个人才,自然一路上都有人帮他安排的妥妥帖帖,也叫你们老太太宽宽心。” 她这话一出来,便紧跟着又有人出声宽慰。陈伯玉倒一向是一副乐天的样子,不大愁,也没什么好抱怨。 一个外头套着火红平地棉马甲的姑娘走进来,把菜一一的上了桌,那松鼠桂鱼的鱼肉契成斜面方块,刀刀都契至鱼皮,但又不破,两个黑点做眼睛,以冬菇做两耳。那姑娘趁热浇上卤汁,一下子吱吱作响,犹如松鼠鸣叫。 大家看出其中的妙处,亦赞不绝口。 “我听说迟少奶奶开了一家床垫厂?”陈伯玉勾着头问道。 “嗳,做什么叫我迟少奶奶?叫我瘦鹃便好。”瘦鹃笑着道,却听到迟秉文低低的一声咳,她看过去,扁了扁嘴,又低下头来夹了一筷子鱼肉,道:“是。在霞光路上盘了一家店面。” “哟,嫂子,那地段可真不便宜!”迟秉英附和着吃了一惊。 她笑笑地瞟了他们一眼,道:“可不么?我到现在还拖欠着人家租金呢。” “人家倒也愿意?” “我同他们谈好了的,月底再把钱汇给他们。我这第一批的床垫订是订出去了,托那日慈善晚宴的福。只是成品做出来以后总有点儿不尽人意,就又返厂重新做了一批,头一次赤手空拳做生意,我没料到嘛。” “怎么不叫大哥替你先垫上?”秉英笑着又问了一句。 瘦鹃白了他一眼,“那岂不是吃他的软饭?” 迟秉文握着拳头抵在唇上,啃啃两声。 陈伯玉一笑道:“那这再返厂重新做,也来得及?” “我们也每日加班加点的做呢,来是来得及的。做出来了就得给人家送过去,耽误不得,就是这样赶了,估摸着月底才能陆陆续续的把钱收上来。到时候先补上房租,再想下一步的事儿。” “近来收上来的成品倒还好么?” “那真是好极了。我跟你们说,市面上倒真还没有卖我们这种床垫的。”她说这话时,语气里不无得意。 冯小婵在一旁听着,她本是个极爱出风头,又十分享受被众人捧着的年轻女孩子。她又生得美,从前在学校里时,多少男教员都为她的一张粉腻的小脸所倾倒。这时候便多少有些坐不住,不时啃啃的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来,又或是把筷子“不小心”的磕碰在碗沿上,叫人注意。 连心慈就坐在她旁边,把椅子拖了拖,凑近了些,忙做了一副关切的样子道:“冯小姐不舒服么?” 她是银幕上出身,演起戏是信手拈来,有时候连瘦鹃亦分不清她的真假,她是个风风火火又莫测的女人。 冯小婵看了她一眼,支支吾吾地道:“嗓子不大舒服……” 这时候全桌的焦点便都成功地停在了她的身上,瘦鹃亦停了话看过来。 连心慈站起来,走到墙角的侍应桌跟前,拿了一块戳着牙签的梨给她,说:“这样,喏,给你润润嗓子。” 她看冯小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69 婵接过了牙签,索性返身回去把一整盘的梨都端给了她,又道:“够你吃的不够?梨是好东西,化痰止咳,你吃了也就不咳了。桌上的菜嘛,大多都勾了卤汁,他们原是回民来做的生意,口味又较一般的南京菜要重一些,你嗓子不好,少吃一点儿就是了,下回想吃,我再请你来。” 她说的客客气气,又十分的讨人喜欢。然而三言两语就断了冯小婵想出风头的念头。她在那里装模作样的咳,她就给她一盘梨;她在那里敲碗磕筷,她索性叫她少吃点儿菜,牙签儿总是不碍事的。 冯小婵自己挖了坑给自己跳,有苦也说不出。 牛肉煨得金黄色,美人肝端上来,鸭胰子白里泛红,流光溢彩,晶莹剔透。现做的大青虾,更是肉白尾红。 可一大桌子人的眼睛都在那里,她既然说了嗓子不舒服,一筷两筷的尝一尝菜还好,然而总不能三番四次的再去夹着吃。她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脸皮又比谁都薄,心慈是看穿了她这一点,故意叫她难受。 “嫂子,你厂子里的亏空该怎么办?”迟秉英又重提道。 “哎呀,那也是没办法。我这些日子脚也不沾地的忙,跑了好些人家。然而那些太太们比谁都精明,第一批货就出了问题,我又是个女人家,她们哪里放心?不过是客气客气的说一些车轱辘话。拉不到人来买,钱就回不来,我也正愁呢。” 迟秉英想了想,又道:“心慈不是说了要帮你宣传?” 瘦鹃看了心慈一眼,笑道:“是呢。可我现在周转都周转不来,又不顺当,怕砸了她苦心经营出的活招牌。还是等这一批货出去了再请她的好。” “那这样,我也认识不少人,都是些花钱不眨眼的富家公子,过些天我带他们来看货,嫂子你先准备好几床制好的成品。” 陈伯玉也是赞成,笑道:“我同秉文在学校里也有认识的一些教授要添置家具的,到时候一道介绍过来,如何?他们总不会不给我们这个面子。” 迟秉文沉默的在那里夹菜,心里却升腾起一种暗暗地庆幸,亏得伯玉一提,他正想去看看瘦鹃的厂子,这么许多天同她也说不上两句话,他真苦闷极了。 瘦鹃满溢了一个笑,一双眼睛瞟着,“那真是再好不过。等我填了亏空,下回请你们再来吃一顿金陵春。” 大堂里头的戏台上忽然锣鼓喧天起来,原来是那两个名旦要登场了。 正面厅的一二三四排里,坐了些将领似的人物,笔挺的一身军装,帽子脱下来,放在手边的小茶几上,其间还有一副绅士打扮的,想来是本市陪同的官员。厅旁两厢,大约是二等座位,那里同样敞了门窗,坐着的尽是些穿灰色制服的军人,级别比厅里的又低上一些。 二楼的包厢里坐着瘦鹃她们这一类“市民”,隔着老远的一段距离,也能遥遥的望见对面的包厢里的一群人,在那里招呼谈话,或是批评女角,或是讨论楼下的那些座客,有时又笑笑,有时拣一两筷子的菜送到嘴里,有时在窃窃作密语。 台上的锣鼓忽然紧敲了一下,冷了一冷台。 底下就是众人千盼万盼的那一出《二进宫》了。 瘦鹃亦好奇的探出头来瞅了一眼,她们那扮相倒真不坏。这倒是原先那个世界里所不能常见的,瘦鹃从来也只是在电视机里看到过,没有见过真人。 她从前请客应酬的时候,多是学人家上流人士的作风,一律只看戏剧、歌剧,都是些高雅深沉的东西。不是说戏曲不高雅,唱得好的有很多,只是现代世界里渐渐低迷了,年轻的一代人不大能懂戏,从前玩票的也多,现在么,只是在瘦鹃身边围绕的那一个阶级里,连玩票的亦少的出奇。 所以她一向觉得自己同戏曲有些距离,今日一听,倒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戏台上的李艳妃,浓墨重彩的遮住了全部的脸子,看不清楚。但她那一双戏子独有的迷人的眼睛,时时往台下横扫的眼睛——实在有使这一班凡夫俗子惊魂失魄的力量。她嗓音又亮,辨字亦辨得很清,气也接得过来,拍子跟的尤其工稳。在这一个城里,在这满堂的人堆中,她简直是可以压倒一切了。 唱的唱,打的打。连心慈忽然拍了拍瘦鹃的胳膊,小声道:“你来。” 瘦鹃便跟在她身后一道走了出去,“怎么?” 她从随身的一只小皮夹子里摸出一只长条形的红绒盒子,递给瘦鹃。 瘦鹃疑惑地打开来,里头是一条珠圆玉润的珍珠项链。她愣了一愣,“嗳?” 心慈笑道:“送你的。” “这我可不能收。” “这有什么?我还没有谢你,你调出来的那些脂粉,我真是十分的喜欢。” “这又不是我的功劳,是秉英买了给你的。” 一个竭力推阻,一个必要她收下,正僵持着,忽然有个男侍应走过来,个子稍嫌矮一些,毕恭毕敬的道:“连小姐,我们老板请您去休息室里一趟,有事要谈。” 瘦鹃知道连心慈是金陵春的形象大使——要不按照这饭馆的规矩,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订下了一个绝好的位子。想来是商讨工作上的事情,她便道:“那么你先去忙吧。” 连心慈笑道:“你陪我一起去就是了,难道你还嫌我?宁愿看着冯小姐的那张脸?” 瘦鹃一听便笑了,喃喃的嗔了她一句。 连心慈进了休息室里头的一间办公室里,瘦鹃就坐在外头的沙发上等着。手边一张矮几,放了几只中式的茶碟,上头堆着一小摞糕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正厅里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枪响,人群里开始嘈杂起来。瘦鹃吓了一跳,手上的小绿茶糕亦被惊得跌落到地上,缺了一个角,那一半齑粉似的散开来,粉碎。 第49章 破庙 整个酒楼里都乱作一团。 偏厢里的那些军人都冲了出来,护在大厅里。二楼的食客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吵吵嚷嚷的,有人慌着往外头奔,又叫拦住了。 小婵同宝络这两个女孩子吓得尖叫起来,男人们一片骇然。 一片灰色制服里有一个军官放了枪,二楼的食客们抖抖索索的围在一处坐着,谁也不敢大出气。 后来场面渐渐的冷静下来。瘦鹃事后才听人家说,是最中间的那位将领中了枪,当时便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 整座酒楼都被重兵层层把守着,一个人也逃脱不得,有人传是其中混入了敌军的奸细,他们得一一排查过去,陪同的官员面色惨白,瑟瑟地不知该怎样应付这些“军爷”,这是大事,弄不好是要吃枪子儿掉脑袋的。 店里的一个伙计被叫来传话,休息室离的偏一些,那一间小办公室隔音效果又更好,伙计尽掀着铃,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70 一个长袍马褂的长脸男人这才走出来,身后跟着连心慈,她手上还拿着一个文件袋,像是合同。 两个人听了事情的原委,都是大惊失色。那中年男人忙走到大厅里去,同那些军官们交涉。 连心慈和瘦鹃被伙计护送着回了她们的包厢里去。她们一进门,迟秉文便抬起头来担忧的看了一眼。 瘦鹃看见迟秉文在她面前四五步的地方站着。这样的情景下忽然看见朝夕相对的人,总有一种突兀感。 她是死过一次的孤魂。枪声响起来时,她才真切的感受到这世道的不太平。瘦鹃再一次感觉到死亡的迫近,她的手紧紧攥住袖子,不由自主的哆嗦着。嘴唇被咬的微微透出一些紫意。迟秉文忽然走到她身边,揽住她消瘦的肩,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别怕。” 她诧异的抬起头。 他盯着她的眼睛,郑重的许诺:“我在这,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站在桌子旁边,有一种特殊的稳重。瘦鹃忽然就感到了一种莫可名状的安心。 时间一点点的在生命的长河里滴漏,众人的命运亦随之摆荡着。终于有一个军人按着枪上来盘问,一个个都问了过去,迟秉文他们几个一直呆在包厢里,排除了嫌疑,瘦鹃同心慈在一起,又排除了嫌疑。 整个酒楼都搜遍了,然而找不到凶手。中枪的将军被紧急送往了医院,戏子们被捉拿起来,几个军官泄愤似的枪杀了几个所谓“可疑”的服务生,这些都是没有靠山的可怜的人,瘦鹃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拖到戏台上,几声枪响过后,枯叶似的倒在了大红的毯面上,外头是飘飘洒洒的黄叶,落雨似的纷披下来。 这世道就是不拿命当命,谁都有权利仗着各样的名义滥杀无辜。 在这酒楼里吃饭的都是本市的权贵,他们倒不敢多加得罪,如此只好先把大家都放了回去。 几个人面色沉重的逐级逐级下着台阶,连心慈提议去就近的一处寺庙里去去晦气。 已经是午后。他们一行人在西风中慢慢往山上走去。 走不完的破烂残缺的石级。 半山腰上,不知什么地方驻着兵,隐隐有喇叭声顺着风吹过来。在那淡淡的下午的阳光下听到军营的号声,分外觉得荒凉。 瘦鹃听到这声音就觉得发颤。她仿佛才从鬼门关里走过一次——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如果这一次又要横死,她不知道她的这一个灵魂,又要到哪里去寻找依托。她忽然对这一个世界也恋恋。 江南的庙宇都是这种惨红色的粉墙。 她心里哀哀的,看不得这样的红。秉文本来跟在她的后头,这时候忽然快走了几步,同她并肩走着,他不动声色的拉住她的手,她怔了一怔,然而茫茫的没有更多的动作。他的手心暖着她的,她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定。似乎是将死之人重又有了依托。 他们走进去,寺庙里几座偏殿里都有人住着,时事混乱,穷苦的人家都避到了这样的荒山野岭里来。一个褴褛的老婆子坐在破蒲团上剥大蒜,她身边搁着只小风炉,竖着一卷席子,还有光着脑袋的小孩子坐在门槛上玩。 谁也没料到这家寺庙竟破败至此。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孤寂感。 院子正中有一座鼎,那铁质看上去比较新,大概是不出一百年内的东西。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字,一排一排,都是捐款铸造这座鼎的信女们的名字,“陈李氏,张杨氏——”全是女人,瘦鹃和秉文站在那里发了一会怔。 这是她们的功德碑。 瘦鹃忽然笑道:“这些都是把希望寄托在来生的人。这么许多人……看着真觉得刺心。” 秉文亦觉得一种与时代相连的文人的惨然,“这许多人,想必今生都是不如意的——我们是太幸运了。” 瘦鹃微笑着:“你不知道,很久以前的周瘦鹃也曾把希望寄托到来生。后来什么都变了,不图什么,也对你失了所有的感情,反倒轻松了许多,就都看淡了。” 迟秉文发了一回怔,“总是我辜负了你,你怨我也是应该的。” 她在那青石座子上坐下来。 秉文道:“你走得累了?” 瘦鹃道:“累倒不累”。她顿了一顿,忽然仰起脸来向他笑道:“怎么办?我脚上好像要长冻疮了。” 这个世界里的周瘦鹃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富家小姐,不懂得人世间的冷暖,生得一身好皮肤,粉光脂腻,不知寒冷为何物。即便嫁了人,她平常又从不出门,每日窝在屋子里,面前就是烧的火热的壁炉,旺的一塌糊涂,她是三九天仍能捂出汗来的人,所以稍微冻一冻,就血液不循环起来。 她脚上穿着一双瘦伶伶的半高跟灰色麂皮鞋。 这时代里女式的长统靴还没有流行,棉鞋虽然暖和,却不登大雅之堂,只能够在家里穿穿,他们这样的人家,大冷天穿了棉鞋出去交际,不像话。所以一般女人到了冬天也还是丝袜皮鞋。 秉文便蹲身下来,捧起了她的一双单薄的脚,把他的一双手捂在上头,“还冷么?” 瘦鹃嫌丢人,轻轻踢了踢他,半羞半恼的道:“哎呀——不害臊!” 秉文便低低地笑了起来,“谁叫的冷?还不是怕你冻着?” 她便低下头不说话了。“你当时说的话还算数么?” “什么话?”他忽然想到了,是那句我不会让你出事的许诺,笑道:“自然是算数的。” 她却别过头去,淡淡地道:“我不信。” “你只是说的好听,可真到了那时候,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我们连夫妻都不是。” 他定定地看住她,“那我该怎样明志?” “我不好说。只是不相信你。” “你信陈伯恭?” 她愣了愣,依旧蹙着眉头无可奈何地微笑着,一双眼睛却渐渐生冷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其实我谁也不信。只是——比起你,我更信他一些吧,他从未对我有过恶意。” 他便沉默了。 日头已经打斜。饱受了一天的残照,在山的周围酝酿成一层朦朦胧胧的岚气,反射出一种紫不紫红不红的颜色来。 他陡地掉转话锋,变得非常爽快利落:“不知道这庙里有没有菩萨?” 她亦笑:“恐怕容不下。” 他陪着她往正殿里头走。没料到里面坐着一个老和尚,在那里殷殷的念经。 瘦鹃脚下踩着焦黄的落叶,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脆响。老和尚忽然回过头,一眼看到她,脸上是一副吃惊的神色。 她亦跟着一愣,心里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不由自主的就靠向了迟秉文,抓紧了他的胳膊。 “敢问女施主,是从哪儿来,又要到哪儿去?” 瘦鹃看着老和尚的眼睛,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71 那眼角是岁月刻划的一道道沟壑,脸上亦起了老人的棕色寿斑。她一时回答不出来。 两个人立在槛外。耳边皆是死寂,她只看得到这和尚沧桑的一张脸。 秉文忽然在她旁边唤了一声,“瘦鹃?” “啊——?”她回过神。定了定心道:“今日么?——我从……从迟公馆里来,还回到迟公馆去。” 那老和尚忽然笑了笑,把经书翻开,重新念起了一段经文。 瘦鹃晓得念经时不能够被打断,是有佛告诸弟子,有说经慎莫其中断。断经罪重不可计。 尽管心里发毛,然而还是忍住了。他们两个人在殿门旁站了许久,可是那老和尚却没有一点儿要停下的意思。 秉英同心慈在寺庙里转来转去,捐了些钱给住在破庙里的穷苦的百姓,也算是做了一桩功德。 陈伯玉领着宝络同小婵,一时绕着庙宇看看其间的断壁残垣,一时又逗着这庙里的小孩子玩儿。 庙里的神气叫烟火气取代了,灰扑扑的一层烟,罩在壁龛上,正中间的功德鼎蓄满了水,泛着苍苍的绿意。 眼见得落照渐渐昏下来,迟秉英总算呆不住了,催着大家赶快回去。瘦鹃只好跟着一起下了山。他们一行七个人,两辆车,一直开到了北城门。 第50章 仗势欺人的警督 北城门那里拦的厉害,要一一排查过去,想来还是因为金陵春里发生的那件枪杀案。 警察同官兵一道在城门口查人。 一个瘦高个子的警督,戴着黑边大眼镜,挺着肩膀,扬着脸似笑非笑的在城门口晃悠,带着讽刺的神气。他姐夫是省长,掌着一方的大权,他便狐假虎威的得罪了不少人。 他那肩上套着根皮绳,斜吊着根警棍,拖在制服前襟上。逮着一个看不顺眼的上前就是一棍,腿骨、胫骨或是肩背,随他高兴,抽到哪儿算哪。 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滚在泥地里,浑身兮脏,手里还紧紧的捧着一个肉包子。那警督举起警棍便往他身上抽去。他嘴里呜呜的讨饶,后来渐渐地含混不清了,一下一下,被打得头破血流。 谁也不敢去拦。风口浪尖上,谁也犯不着为了一个被叫做“小叫花子”的孩子冒险。 那警督诬赖他偷包子。 狠狠地打完之后,那警察朝瘦鹃他们车这边踱了过来。 瘦鹃恶狠狠的盯住他看,恨不得眼睛里飞出小刀子。她在经历了之前的那一件事后,有一种刻骨铭心般的嫉恶感,很希望借此能够表达出充分的鄙夷与愤怒,对于一个恃强凌弱者的愤怒。 大水淹了龙王庙,自己人打自己人。 然而那男人只觉得有人在注意他,得意洋洋的紧了一紧腰间的皮带。是个长脸浓眉的汉子,瘦鹃猜他是北方人——因为个子高,南方人不至于这么高挑。生得不难看,但就是叫人无端的嫌恶。 瘦鹃这人其实向来很少有正义感。她原来自己就做的恶人,暗地里明面上,不知排挤了多少同僚。她还有一种本事,在生意场上呆惯了,什么不公平的现象,只要她不愿意看见,就有本事看不见。 那警督把他们的车子查验过了,挥挥手放行,迟秉英便把车子开进了城门里去。 然而这一回,她却忍不住屡屡回过头去望,那孩子还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周围聚了许多的看客,但是无人搭手。瘦鹃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军官在金陵春里射杀了许多无辜的男女,光天化日底下,又有警督欺凌弱儿。 因为对于生死太过顾忌,她只觉得气塞胸膛,那警督往孩子身上打一下,她就觉得她的心收缩一下。 “停车!” 她是不是忽然动了恻隐之心?她在下车的那一刻,甚至自己也觉得自己“圣母”,不应该的。 “嫂子,做什么?” “你们先回去,不用等我。”她蹙着眉头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直奔向那个躺在地上的孩子。 迟秉文追下车来,“你做什么?” 她头也不回,“不去管,那孩子会死的。” 她蹲到男孩身边,把她自己的一张素净的帕子从兜里掏出来,一边唤着“醒醒”,一边替他一点一点仔细的拭着脸上的脏污。 他是痛昏过去了。 警督斜吊着警棍走过来,眯缝着眼睛笑:“这位太太,您有什么事?” 瘦鹃抬头看了她一眼,恨不得自己是个省长夫人,或者先前那些军官的什么亲戚,好不顾忌的直往他脸上抽上两个耳刮子。 然而她按捺住了,她不能。 “我说太太,您还是别管这事儿的好。”那警督冷笑。他是作威作福惯了,今日又碰上这样军警联合的场面,难免更加的趾高气昂。 瘦鹃也不让他:“这事我管定了,您怎么说?” 那长脸的男人斜扯了个笑,“那您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一挥手,冲着远处的一对警察喊道:“来人!” 迟秉文冷笑,“中国人难为中国人,你们警署的人倒真是有骨气。” “这位先生——?”他背着手,警棍拎在背后。 瘦鹃将那孩子扶起来一点儿,嘴角往下撇,“警署的招牌换了一个又一个,主子走了一拨又一拨,警服换了一款又一款,唯一不变的就是你这样人的走狗鹰犬角色。” 那警督是吹胡子瞪眼:“好呀!一个两个的都给我惹事儿!都绑起来!” 别的日子里恐怕见了他们这样衣冠楚楚的“上流人士”还要忌惮几分,可今日出了这样大的事,上头亦发下话来,他们只觉得自己是“荣升”了,有了欺侮人的理由。别管你是什么身份,凡是同刺杀扯上关系,阎王老子也救不下你。 那一队的巡捕中有一些是混饭吃的,中国人,每月只有六块钱薪水,死挣那六块钱。自己也是穷苦百姓,并不十分愿意为难人,此时就推推阻阻的愣着不动。而其间又有一些印度阿三,安南(越南)巡捕,就是另一种印象——前者像凶神,后者像小鬼。安南巡捕最可恶,他们专门欺侮平民小贩。 既无族缘关系,更无血缘之亲,这一类人视中国人为殖民地的贱民,出手能不狠吗?上来便把瘦鹃同秉文两个绑了起来,迟秉英从车后镜里看到了,想下车去理论,然而心慈拉住了他。 那警督因为仗着自己的靠山硬,向来不怕事,城中的权贵亦要让他三分,心慈皱着眉催秉英快回家,托家里的关系来帮忙。他们是小辈,在外头真碰上了这样的场面,人家欺负他们年青,说不上话的。 瘦鹃从前的那个世界里,国家日渐兴旺,是不把外国人看的这样重的。她心里发急,忍不住的骂了几句,说他们无恶不作。那印度阿三便抡起棍子来要打她,迟秉文生生的替她挡住了,肩胛骨上挨了一记闷棍,他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72 痛得说不出话来。 印度阿三不怕人,警督又不管,中国人做的巡捕是不敢管,安南巡捕乐得看异国人的笑话。便在一片咕噜咕噜含混不清的外国话里,棍棒直往秉文身上落。 瘦鹃眼见得事态发展到了这样的局面,也就吓得噤了声,她原本就懂得“低头”的道理,然而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场面。 她忍气吞声的直盯住脚面,心里发急,又觉得连累了别人替她挨打,不由得紧紧地抓住秉文的手,她真气的想哭。秉文强忍着痛,亦回握住了她的手。 迟秉英回去搬救兵。瘦鹃同秉文被带到了巡捕房里,里面设有行刑的专室,一个阿三走过来,用枪抵住迟秉文,另一个安南巡捕就站在他面前说着一口叫人听不清的中文,挥舞着拳头,吆喝着,越南人个子矮一些,气势倒不小。 迟秉文只是一味冷笑着,正颜厉色的站在那里,枪抵着头也不惧。 他们巡捕房里发下来的皮鞋很硬,踹在人身上,真叫人受不住。他们在那里没心没肺的笑,“这个中国男人心疼他太太,也好,就让他替这女人受刑好了。”迟秉文听了神色也不动,不屑的掉过眼睛去淡笑着。 中国巡捕坐在远处的一张长桌前,一个比一个沉默,偶尔闲谈几句,就又静默下来。那警督就坐在那里,翘着一只脚,一边喝着酒,一边拿了一碟花生来吃,就着花生豆,往下贪婪的咽着辣水。 瘦鹃气的手足冰冷。秉文反倒在一边忍着痛意安慰她,说这些人都是纸老虎,用不着怕,他还说:“我总不会让你出事的。” 瘦鹃看了他一眼,他嘴角挂着一道鲜明的血迹子。 外头有人交涉的声音。 一个小巡捕忽然从外面进来,往他们两人面上溜了一眼,忙凑过去小声的同警督说道:“队长——您怎么没瞧出来呢?那是迟家的大少爷和大少奶奶!” 迟家是城里有名的大户,那警督愣了愣,却依旧狭着眼振振有词:“迟家?迟家算什么?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怕!这是省长下来的命令,叫严查!我说他们是乱党,他们谁敢不服?”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闻声走了进来,外头守着的人碍着他的身份,不敢拦。 迟秉文抬起头来一看,皱起眉头,叫了声:“九老太爷。” “您大驾——怎么这时候来了?”警督忙从凳上站起来,搓着手笑。 九老太爷本来在前清做过总督,后来眼看着时事要变了,就退隐回来。前几年又被人捧着做了如今这政府的官儿,他资历老,连政府里头的高官红人也都敬他三分。只是迟家到了迟秉文父亲这一脉,不乐意同其他的族人一样上赶着到九老太爷处邀功献谄,所以渐渐疏远了,他父亲又死得早,小辈们也就只在逢年过节时照例的去拜见。 连迟秉文也没想到九老太爷会专门赶来替他摆平这事儿。 他们两个人被放出来,瘦鹃只是蹭破了点儿皮,不碍事,就叫迟秉英先送了九老太爷回去,她同秉文一道叫车回公馆。 那男孩子被心慈安排着送到了福利院,又给了一笔钱给院长,叫他们拿着钱好好地带他治伤。 瘦鹃坐在车里,心情却久久的不能平静。她知道鲁迅笔下这个吃人的社会,可真到了自己身上,又是一种无奈与激愤,她总算了解到革命党人是如何被这惨象迫着做了革命党人。 身边这个男人靠在车座上,紧紧地闭着眼,眉头微微蹙起,额间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嘴角渗着血迹,脸颊也破了,微微地有些肿起来。她几乎是噙着泪的,若不是因为她,他何至于遭了这一番罪? 他忽然睁开眼,盯住她看,好半晌,他掏出手绢子来帮着她揩眼泪,她却扭过头去一味躲闪着。 静了半刻,瘦鹃忽然笑道:“迟秉文,看不出来。你真是好man啊。” 他一下子没听懂。 “我说你真是很男人。” 他苦笑了一声,“他不过是看在迟家的面子上。” 他忽然又淡淡地笑了起来道:“难得。我们是不是也算是患难之交了?” 瘦鹃被他逗得一笑,“哪里难得?患难之交真那么稀有么?——恰恰相反,我们一旦和某人交上了朋友,他就开始患难了,就向我们借钱了。” “唉……你这又是什么歪道理?”他这话里颇有些宠溺的意味。 她笑了笑:“这不是我说的,是叔本华。你问他去。” 第51章 不可以分梨 瘦鹃扶着秉文回房休息,迟太太上来又气又恼,骂瘦鹃多事胡来,瘦鹃低着头不说话,她自认理亏。 小婵也随迟太太一道拥在门口,她上前攀住迟秉文的一条胳膊道:“先生,不要紧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迟秉文不动声色地避脱开她的手,皱眉道:“一点点小伤,何至于你们这样惊天动地了?” 迟太太还想说点儿什么,秉文只是不耐烦地道:“妈,这不关瘦鹃的事,您也不用担心,我很好。您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迟太太深知拗不过,只好嘴里怨声载道的下了楼。她又想留了金凤在这里照料,一并叫迟秉文赶走了。 他们两个人进了屋里,关上门。这一刻却像是两个难兄难弟似的,瘦鹃难得的没有看他不顺眼,甚至于可以微笑着同他和平共处了。 他半阖着目倚靠在床头,瘦鹃很注意的向他脸上看看,“冯小姐担心你呢。” 他静了一静,忽而抬起眼来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呢?” 她咽了口唾沫,喉头动了动,却转过脸去轻笑道:“我什么?我自然担心你。” 他便微微地笑起来,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果真么?” “比金子还真。”她扑哧一笑,“你要真出了什么事,我的佣金谁来给?留下的烂摊子谁来收?你母亲恨不得吃了我。我自己的厂子又该怎么维系下去?” 这话说得没心没肺,他的笑意便一时僵在脸上,好半晌才“唔”了一声,他又道:“你放心。” 你放心。放心什么?瘦鹃一下子就想到了宝玉同林妹妹,一句你放心,那可是千回百转的情意。 不由得脸上悄悄地一红,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一扭头,看见有几只梨堆在一只盘子里,便忙岔开来说:“你要不要吃梨?” 他说,“好。” 外面永远是风雨方殷。蓝灰色的玻璃窗,往外看出去,不管什么都染上一层郁郁地气质,灯前才觉得安逸。 她在台灯下头削着梨,他坐在对面望着她,忽然叫了一声:“瘦鹃。” 瘦鹃木愣愣地抬起头道:“嗯?” 秉文又道:“瘦鹃。”他仿佛有什么话说不出口似的。 瘦鹃手下动作顿了顿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73 ,反倒把头更低了一低,专心削着梨,道:“嗯?” 他又说:“瘦鹃。” 瘦鹃住了手道:“嗳?什么事?” 迟秉文望着她头顶发丝的分界线,笑道:“没什么。我就叫叫你。” 瘦鹃不由得半嗔半恼地向他飘了一眼,微微一笑道:“嗳,你为什么老叫?怪叫人烦的。” 秉文道:“我叫的多了,不过你从来也没听见就是了——我在背地里常常这样叫你的。” 瘦鹃顺了一顺目,不相信似的轻声道:“真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他却只是抿着唇在那里得意洋洋的笑。 她把梨削好了,切下来一片递给他,他叫她自己先吃。瘦鹃已然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情形不大对头,不愿意在这样的事情上还要同他忸怩,便不客气的自己先吃了一块。 她咽下了以后,又切了一块递给他:“喏,你也吃一块。” 秉文摇了摇头道:“我不吃。” 她狐疑着看了他一眼,自己又吃了两口,又让他,说:“挺甜的,你吃一块吧,我本来是为你削的,马上就全要进了我的肚子里了。” 然而秉文还是道:“我不吃,你吃吧。” 瘦鹃又恼又笑的道:“干什么这么坚决?嫌我手脏?” 秉文也一笑,道:“你是美人的手,羊脂玉似的柔荑,谁会嫌你?我不过是迷信罢了。” 瘦鹃一听,先喃喃地骂了他一句:“油嘴滑舌!”又接着笑道:“怎么?你也迷信么?讲给我听听来。” 迟秉文脸上却微微红了起来,瘦鹃看了觉得可爱——一个大男人,真不知有什么倒是要他不好意思的。他清了清嗓子,低声笑道:“迷信嘛……因为,不可以分——梨。” 他目光太灼灼了,瘦鹃一愣,眼神有些闪躲的低下去,笑道:“噢,那你可以放心,我们总是要分离的。一年的期限嘛,我不至于同你耗下一辈子去。”她尤嫌不够似的又嘟囔了一句,“真不知你担心什么。” 他心里某处隐隐地觉得刺挠挠的,紧紧地绷着唇,闷闷地道:“那将来的事情也说不定。” 瘦鹃用刀拨着蜿蜒的梨皮,低声道:“怎么会说不定?都是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 秉文忽然伸手握住了她握刀的手,道:“你知道么?算命的给我看手相,他说我手上有螺,不管什么东西,都是抓紧了决不撒手的。” 瘦鹃怔了半晌,两个人就这么手握着手僵持着,良久,她才扫了他一眼,装作镇定的讥笑了一句:“您可是新派人。怎么能信算命的话?我都不信。” 她刻薄起来比谁都刻薄,把自己的一腔婉转的女儿心思层层的压下去,藏得极深,叫人懊悔勾了她开口说话,白白的讨了个没趣。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像是钧窖的淡青底子上的紫晕,悠悠地日以继夜,夜以继日。 他们两个抽空去九老太爷家登门拜谢了一番,尔后又过起了差不多“两地分居”的日子,瘦鹃镇日在厂子里头忙,只有半夜的时候回来小睡一觉,第二天一大清早又赶着回去上工,。秉文有时候等她等到很晚,才能够见上一面,有时候连他自己也在学校里忙着,不知在做什么,反正三天两头的不着家。 冯小婵只是大惊失色,以为他在学校里头另有了新欢,忙收拾收拾又回学校里去上学了。 后来瘦鹃索性把换洗的衣物都带上了,将办公室里的那一套黑皮沙发铺铺好,晚上就睡在上头,迟太太渐渐的颇有微词,可是连日的见不到人,又逮不到机会说她。 好在生意渐渐的步上了正轨。 瘦鹃在楼上的办公室里探身去拾取落在地上的一块布料,突然听见楼下一阵女人的笑声,又滑又甜。 索性她自己也撑不住笑了起来,扬声道:“你怎么又来?” 连心慈作为她这床垫厂的形象大使,这阵子倒是经常往店里跑。“怎么?你不乐意?那我就不白做你这的形象大使了。” 瘦鹃忙笑道:“你来了我真高兴。” “呸。哄人。”她嗔了她一眼。 连心慈走进来坐下。 “秉英怎么没同你一道来?你们不是连体婴?向来黏在一处的。” 心慈半天没搭话,瘦鹃回头看看,她正倚在椅背上咬着指头想心思。“怎么了?出神的这样?” 心慈忙收了神,眼睛里精光一闪。瘦鹃从她眼睛里分明看到了一种陌生的防备,不由得愣了愣。“秉英同你还好吧?” 心慈忙笑了笑道:“哎呀,整天同他腻在一处,烦也烦死了!” 她的声音甜腻腻的,自然不是真的烦,瘦鹃只顺着她说下去:“噢哟,你倒好!怪不得三天两头的往我这里跑,原来是躲情债!” 心慈笑着要打她。后来终于闹得消停了,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到她近来要过生日,生日当天将有一场演出。 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在她生日当天会有一场“生日会”、“粉丝见面会”。到时候还要上台献歌,不过唱什么歌,倒还没有头绪。 不是什么难事,瘦鹃答应了帮她想。此后几日里,便连洗澡的时候也在脑子里慢慢的回忆着在自己那个时代听到的民国音乐。 她连夜把几首外文歌改编成了中文。托厂里的伙计给送到了连心慈的公寓里去,让连心慈自己挑选。她倒是很大胆,选了一首最火辣的《卡门》,。 大胆泼辣的吉普赛女郎,带着点邪恶和轻浮的特点,妖冶放荡,引人犯罪。 瘦鹃甚至能想象得到连心慈唱起这首歌来的样子。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谴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 “什么叫情,什么叫意,还不是大家自已骗自己;什么叫痴,什么叫迷,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 “是男人我都喜欢,不管穷富和高低;是男人我都抛弃,不怕你再有魔力。” 接连一段日子趁着店里不太忙,瘦鹃就叫上连心慈去厂子里,帮她排练。 遥想《野玫瑰之恋》里李隽青女士对于《卡门》的汉译改编,瘦鹃是身体力行在教她。 穿着一袭黑裙,肩膀领子上插着一大束金合欢,嘴上还叼着一朵,踩着无线电里昂扬流泻出来的强劲的舞蹈节奏,跳起罗曼丽舞。裙子是特意打了样板拿去裁缝店里叫师傅做的,紧身裙子裹住身体,曼妙的曲线尽展眼前。 野性难驯,又颠倒众生。 她们两个关起了门来排练。由于缺少道具,瘦鹃只用口述,把从前看过的视频里的场景搬出来,由心慈想象。 沉默华丽的黑色大钢琴,酒吧台上握着酒杯的帅小伙,凡是男人,眼睛都一刻不停地往歌者身上扫。那场面太火辣、太诱惑了,简直引人犯罪。 心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74 慈举手投足全是戏,一颦一笑教人神不守舍,瘦鹃甚至能借着她的舞姿,想象得出这一支曲子此后的风靡与火爆。 第52章 做饭 大中午,两个女人颠颠倒倒的跳着唱着,楼底下的工人渐渐散了,下了工点,他们都得出去吃饭。 迟秉文这天却也过来了。 一路上畅通无阻的走进来,他敲了门,里头无线电里的音乐放的震天响,她们在里头听不见。他就干脆坐在一张围椅上,耐着性子等在外头。 两个人跳的累了,中场休息。连心慈是吃过早饭才来的,又怕胖,所以饥一顿饱一顿,有时候中午饭就完全不吃了。 有一次瘦鹃同秉英他们一道吃饭,庆祝连心慈电影的卖座。可连心慈自己面前却只有薄薄的一片烘面包,一片火腿,还把肥的部分切下了分给迟秉英。瘦鹃看了笑道:“怎么你女朋友饭量这么小?”迟秉英挑了挑眉,贼兮兮的道:“她怕胖。” 瘦鹃一直忙到现在,她一向就不大喜欢十分瘦削的体型,又为了身体的健康着想,所以一天三顿饭,从来没有落下的。这时候便进到厂子里附带的一间小厨房里给自己做中饭。 她才一打开门,便瞧见坐在不远处的迟秉文。她吓了一跳:“嗳?你怎么进来的?” 迟秉文耸了耸肩道:“你们楼底下一个人也没有,门也没关。” 瘦鹃迟疑着走上前来,倚在栏杆上往下看。倒真是如他所说,这时候便皱着眉头轻轻地自言自语道:“这样可真险了。改日得雇一个保安来,要不进了贼都难说。” 她说着,往迟秉文身上斜瞟了一眼。 迟秉文笑道:“这么盯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贼。” 瘦鹃也笑:“我也没说你是呀。” 迟秉文跟了上来,皱着眉一本正经的道:“这裙子太短了些。” 瘦鹃“唔”了一声。 “这裙子太紧了些。” 瘦鹃还是“唔”的一声。 “。…..你穿这裙子不好看。”迟秉文顿了半晌,才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要你看啦?”瘦鹃偏过头去看他。“老要风流少要稳嘛。” 迟秉文闷闷地不作声。他一路跟着她到楼底下的小厨房里,一只小锅架在炉子上,靠墙一只五斗橱,旧了些,瞧着有些年纪了。 秉文蹬着皮鞋咯咯咯走到门口向外面看了看,又走到窗口去,向窗外发了一回怔,突然旋过身来说道:“我真想你。” 瘦鹃吓了一跳,手里的大汤勺磕在锅沿上,一声脆响,小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一股黑胡椒的香气。偏赶着这时候,一阵风吹来,把她的头发给吹的乱了,有一绺子分出来掖在耳后的头发直披到脸上来。 她两只手都被占着,拿着一瓶黑胡椒,一只汤勺。 这时候就只得放了其中的一样,偏着脸,空一只手出来,把头发扶到耳后去。她忽然就又觉得,这一个动作似乎近于一种羞答答的样子,不大方,又恐怕被他误会了是自己因为他这话而害了羞,因此便又定了定神道:“嗳,你胡说什么?” 他最爱看她猝不及防而又故作镇定的样子,有一种演戏的朴素感,遮遮掩掩,却又不小心泄露出来了各样的小心思。不由得笑道:“你要我再说一遍?” 瘦鹃蹙着两道细长的眉,连鼻子也皱着,要轰他出去,他却死皮赖脸的站在原地不动。 煮好了,瘦鹃把锅里的一团糊糊盛了出来。 吃的是菜汤面疙瘩,一整碗淡绿的粘糊,冒着白乎乎的热气,面上起一点肥胖的颤抖。 小办公室里也有一只壁炉,只是为了省钱,从来没有使它派上用场。炉台上陈列着翡翠鼻烟壶与象牙观音像,这还是开业当天收下来的礼物。 皮沙发前围着斑竹小屏风。心慈不知道去哪里了,反正她总这样的来去无踪。 瘦鹃端了面疙瘩绕到小屏风里面,坐在沙发上就这么将就着吃起来。 “你就吃这些?”迟秉文眉间皱起来一道川字。 “我自己吃,能填饱肚子就行了,还要弄什么花样?又不是摆酒席。” “你这样不行。怎么不从家里带一个厨子过来?或者,家里做好了饭叫佣人给你送过来也好。” “哪里就要这么费事了?”她就怕跟他们迟家搅不清,所以事事都是她亲自过手。 迟秉文看她不听,便干脆将她面前的碗端走了,瘦鹃要去抢,他不肯。他自己下到小厨房里去做菜。 瘦鹃抱臂站在旁边看,笑话他:“迟先生,你还是好好教你的书,别逞强嘛。到时候连我做的都比不上,我可要笑的。” 迟秉文不理她,小厨房里的原料少,一看她就从没有热心打理过。他好不容易炒了两盘菜出来,倒还是蛮香。 瘦鹃凑过去,先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卖相也不好嘛。” 迟秉文看了看,自己先尝了一口,促狭着笑道:“你也尝尝。” 她扭过头,“不,我怕你要毒害我。” “你可是一路看着我做下来的,诬赖好人。” 瘦鹃在他的劝说下终于尝了一小筷子,她把食物都咽下以后,翻了翻眼皮道:“也就那样,还没我的面疙瘩好呢。” 实则确实比她做的要好上许多。 “你这人,我可看出来!一个女人家像你这样爱逞强,可要嫁不出去的。” “我嫁不嫁的出去,要你管?”她气的直瞪眼。 “嫁不出去也好,你就跟着我,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好?” “呸。我还愁挣不到钱?哪怕买个男人!”她睃着眼嗔一句。 “那你不如就买了我。”他笑嘻嘻的。 “亏你怎么想起来的?”瘦鹃一面笑,眼睛背后有一种戏谑调侃的神气。好半晌,又忽然问道:“嗳?你跟谁学的做饭?” “我啊,我从前去留学,吃不惯外面的,就只好自己在宿舍里做。做的不好,但总比你的强一些。”他瞅着她笑。 她端了盘子扭头便走。 秉文仍旧跟上来,问道:“那个冯先生,他买没买床垫?” “哪个?——噢,你说他呀,买了,昨儿才送的货到他们家里。”冯先生是联大的教授,迟秉文的同僚。 他跟在瘦鹃后头邀功,“我可帮你说了不少的好话。” 瘦鹃脚下步子不停,鼻腔里出了口气,道:“那我谢谢你。” 终于到了表演的那一天。 连心慈再三的叫了瘦鹃一道过去,瘦鹃本来厂里忙,她又恳求说只有瘦鹃坐在台底下,她才有信心,瘦鹃也就只好暂缓了手上的工作,跑去看她的表演。迟秉英则邀请了迟秉文、迟宝络和陈伯玉一起去观看,陈伯恭还在浙江前线,没回来。 秉英自己私下里同心慈说笑话时,知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75 道她不大待见冯小婵,又怕瘦鹃看到冯小婵会生气,就故意漏掉了冯。 冯小婵在迟公馆里住的日子久了,生活作息磨合起来总有些不习惯的地方,迟太太心中便有些惭恧,觉得她这是雀巢鸠占了。所以每日找她不痛快,冯小婵亦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 然而他们去看连心慈表演的事情,到底还是叫冯小婵听说了,她把这段时日里积压的怨恨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开始闹脾气,“是了。你们迟家的人,除了宝络,便都厌嫌我。怕你们大少奶奶生气,故意撇开我,我怎么不知道呢?” 大家被她这么一闹,都是一个头比两个大,只得带了她一起去,为了息事宁人。 真到了心慈上台表演的时刻,一片的惊呼,仿佛整个的天地都被踩到她脚下去了。天窗外头便是澄练得同冰河一样的苍紫的寒空,整个剧院的穹顶下头,黑压压的一片人,先还屏住了呼吸的,此刻亦掌声雷动。 不知过了多久,却仿佛怎么也看不够。心慈的一举一动太勾人魂了——瘦鹃这才晓得为什么连迟秉英这样的情场浪子亦拜倒在她的石榴裙底下,甚至同她有了要结婚的念头。 迟秉英交往过许多的电影明星或是社交名媛,然而他生性不喜拘束,一男一女两个人,在一起只图个快活,从想不到明天怎样?后日怎样?往后怎样? 底下的观众都起哄,要心慈再唱一首。她没排练过,然而她身后的老板迫于这一份热情,只好允诺说不日还会再举行一场,大家这才作罢。 终于散了场,到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她们两个女人在后台的化妆间里腻在一起。瘦鹃一笑,附到心慈耳边,小声的撺掇着她下一次不如换成平淡中透着幸福的曲子,世道已经如此艰难。 瘦鹃随口便哼出了《人间模样》的曲调,淡淡地唱了几句日文的歌词。然而连心慈显然对日文很熟悉,甚至一口关西腔。她用日文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日语歌?” 瘦鹃一愣,便也用半生不熟的关西腔同她对话,两个女人笑倒在了一处。引得沙发那头坐着的迟秉文频频朝她们投来诧异的目光。 迟秉文是留洋到日本的,然而一口关东话,关西腔能听得懂,却说不出来。 “你怎么懂日语?”心慈忽然攀着瘦鹃的胳膊甜腻腻的问道。 “我啊……我……我从前家里请过一位老先生来给我哥哥教书,他会一些,我老是去偷听。”瘦鹃尴尬的笑了笑,又道:“你怎么也会说?说的还这样好,好像母语似的。”她是故意这么岔开了话题,往她身上引。 心慈愣了愣,稍微有点意外似的,却在下一瞬又眯起了眼来笑:“我嘛……老板叫我去学各种各样的语言,你知道我这一行——每日要见许多不同国家的人,我不学,那么外头的海报上,登的就该不是我的照片了。” 瘦鹃看了她一眼,眼睛还是笑着的,然而不知为什么就在心里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第53章 生日礼物 这一天下午,厂子里没事做,瘦鹃就回了迟公馆。她一个人在卧房里呆着,坐着又冷,床上铺陈了一半,她想了想,就钻到被窝里去睡中觉。冬天的午睡一向不如春秋天里自在,又冷,又瑟缩,睡得人昏昏沉沉的。 房间里洒满了淡黄色的斜阳,连日光亦是冷冰冰的。对面的一排红房子的阳台上,垂着一根晾衣裳的旧绳子。只消看呼啸的寒风把那绳子吹起来多高,就能大致了解到外头的冷意到了何种程度。 忽然梦里有个人影子一晃,瘦鹃突然惊醒了。 后来她无论怎样想,也想不到梦里的这个人影会是谁,索性就抛在了脑后,不去管。 店里挣了钱,周瘦鹃花了两万两千块大洋,买了辆福特新出的t型车。一闲下来,便到处开出去招摇。 迟秉英有天在路上碰到她,两个人隔着两扇车窗交谈,“行啊嫂子!你这车在哪儿买的?” “我特地托人从广东买回来的,怎么样?”她微微昂着头,下巴抬得老高——谈起车来总是得意洋洋。 “嘿,不错,我也去换一辆。” “别吧,这种车少的很,有钱也不一定买的来!” “哟,嫂子,你可小瞧我迟二少的人脉了!”他一边笑着,一边加足了油门,“先走了!”一阵风似的,同连心慈一样的来去无踪。 也怪不得他们两个是一对。 瘦鹃因为是现代人,对繁体字用不惯,然而厂子里日常的各样事务又需要她亲自打理,她就打算自己闷头学,然而在公馆里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先前的那一本大字典。 迟秉文某天回家时正好撞见了她在那里翻箱倒柜,问清楚了原因,便提出来说自己可以教。周瘦鹃嘛,从来都是不耻下问,而又利益当先的,也就僵着脖子答应了。 不过也就是第二日,她招招摇摇地开了新车去联大,把车子停在一栋红砖的洋楼底下,她从车上走下来,,一袭印度绸的旗袍,还特地换了一双高跟鞋子。来往出入的学生同教授们,无一不被引得侧目,迟秉文站在楼上的窗户口往外看着,心里暗暗的只觉得自己媳妇真厉害。 一撇头,看见墙上有个黑板报,上面密密的一行行,**笔夹着桃红色粉笔写的新闻摘要,那笔迹却有些眼熟。“谁的字?这么好看。” 她眼睛再往下一溜,恨不得收回先前的那句话,落款是迟秉文,而这当事人此时正定定地立在她的身后,带着一丝笑意。 她咕噜了一声,“真是!”低得几乎听不出,眼睛也不望着他,头低着,僵着脖子,并没有稍微动一动,指着楼上。“你办公室在上头?” 他点点头,领着她一路往教员休息室里走。 迟秉文同陈伯玉是一间休息室。然而陈伯玉排了一上午的课,迟秉文却只有下午的两节,所以一整个午前的时光就他们俩脸对着脸的呆在休息室里。 他一笔一划的教她,教的兢兢业业,然而那一种态度,却难得的使人如沐春风——迟秉文在联大,可是以教学谨严出了名的,被他骂哭的人亦不在少数。 日头渐渐地跑到了头顶的正中央。周瘦鹃不愿意回公馆去吃饭,本来打算一个人到外面随意吃一点的,然而迟秉文要坚持要同她一起出去。 “你不和冯小姐一起?” 迟秉文只觉得她是故意这样问,笑着打趣道:“你第一次来,不陪你去吃饭,我怕人说闲话。” “你要是怕人说闲话,你就不至于和冯——”她正吊着眼在那里说着,没成想陈伯玉这时候夹着书本走了进来,三个人皆是一愣。 瘦鹃被他一打断,也就不再说下去了,尴尬地打了个招呼,便地朝屋外走。 闷着声直走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76 到了楼梯口,瘦鹃忽然好奇起来,她还从不晓得民国大学的食堂是什么样的,就嚷着要迟秉文带她一起在食堂里吃饭。 “还是出去吃的好。”迟秉文蹙额道。 “怎么?干嘛非得出去?” “联大食堂的饭菜,出了名的不好吃。你这个人,一向要求高,到时候又要埋怨我怎么带你来吃这样的饭?我可真是冤。” “噢,你何必扯上这么一堆?不过就是怕被人家看见,再传到冯小姐耳朵里去,你该心疼了。”她故意这么激他。 他也果然中招,只得摇了摇头带她去食堂里吃饭。 天虽然冷,然而冷有冷的应对,食堂里的师傅把饭菜都弄得特别烫。 太烫了,瘦鹃撮尖了嘴唇凋嗤凋嗤的吹着面前的这碗粥,眉心紧皱,也不知是心疼自己的嘴唇还是心疼那雪白的粥。 迟秉文盯着她吃饭,不由得把手抵在唇上沉沉地笑出声来。 吃过饭,他又送她回了休息室里——她坚持要再学一会儿。他收拾了书本要去讲课,临走时,又从门边退回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古铜色的小圆罐子,打开来一看,里头是九分满的棕亮的糖块儿,“这种咖啡糖是刚从英国运来的,你尝一尝。” 瘦鹃看了一眼,说了声“谢谢。”便捏了一块儿放进嘴里,咖啡的苦涩的味道夹杂着一种异域的甜甘,慢慢地充斥了她整个的口腔。 “你还不走么?”她抬起头来催他。 “这么不想看见我?”他一边笑说着,一边就带上门,出去了。 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玻璃窗没关严,冷风一来,就把两扇窗户哗啦啦吹开了。瘦鹃抬起头,踌躇了一会儿,走上前去关窗。迟秉文正好从外头近来,他放下书,传来一阵抽屉推拉的声音。 “你站在那儿别动。”他忽然道。 瘦鹃停了停手中的动作,“怎么?” 他已经走上前来,把手温柔地绕过她的颈间,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她似的,替她戴上了一条耀眼夺目的钻石项链。 钻石是他家里本来就有在那里的,家传的一样珠宝,只传给每一代的当家主母。迟太太在他们八年前结婚的时候就把这钻石耳环交给了迟秉文保管,这两天他又重新把他们找出来,拿去重镶了一下,平排四粒钻石,用一条白金的链子连着,成一个微微地弧形,式样倒很简单大方,衬得瘦鹃的整个人,更有一种精致优雅的韵味。 瘦鹃盯着钻石愣了一愣,“做什么给我戴这个?” “送你的。” “送我项链做什么?无功不受禄。” 秉文轻笑起来,“你自己倒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瘦鹃又是一怔,她倒从不晓得这个世界里周瘦鹃的生日是几月几日的,书上好像也没提过呀?然而她毕竟是“外来”的人口,人家书里的“土著居民”自然懂得比她清楚,那么想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瘦鹃摸了摸颈间冰凉凉的钻石,秉文站在她背后看着她对镜子欣赏,她便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几时过生日?” 秉文扯了个谎,笑道:“妈告诉我的。” 实则是他自己找到了当年他们结婚的声明,晓得了她的生日。然而他知道她一向不肯相信他的好意,只好编出来一个能够叫她相信的借口。 瘦鹃果真没有怀疑,笑道:“是你问她的还是她自己告诉你的?” 他道:“我说是我自己问她的,你信不信?。” 她瞟了一眼他,抿着唇笑:“不信。一定是太太她自己告诉你的。” 迟秉文暗地里咬了咬牙,笑里有些苦涩。“你真就这么看我?” 他在镜子里看她。今天她脸上淡淡地抹了些胭脂,气色很好,一头卷发用一根乌绒带子束住了,卷卷曲曲地荡在脑后,显得格外的年轻。身上披着件深红呢绒的大衣,袖子短,只到肘部,配的是一双长筒的黑色绣花手套。 秉文两只手轻轻的覆在她两只手臂上,低下头道:“你怎么又瘦了?瞧你这胳膊,多瘦!”瘦鹃只管仰着脸,支起各个角度去观察这一串项链,道:“我大概是这几日忙一些,奔波的多,就瘦些,加上最近胃口老是不大好……” “怎么胃口又不好了?你从前就老是三天两头的生病。”他一边这么低低的询问,一边从她背后凑上去,也许是试探性的,吻她的面颊。 她的粉很香。 瘦鹃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挣扎起来,忙扭过了身道:“别这么着——算什么呢——给人看见了——” 陈伯玉还坐在他的办公桌后头,呆愣愣的直盯着他们两个人瞧,难以置信似地举着头,嘴里的茶水紧紧地含着,甚至忘了要咽下去。 秉文淡淡地扫了陈伯玉一眼,他立马吓得缩回了头,讪笑着道:“你们……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 秉文凑在她耳边,“看见就看见。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夫妻,看见了也不要紧的。” 瘦鹃瞪他:“谁跟你是夫妻!”她这话是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声音之低,只容得他们两个人批彼此听见。 “小鹃,这可是在人前,难道你要毁约么?”他耳语似的轻笑着同她道。 瘦鹃紧捺住心下的一股邪气,重新振作起来,皮笑肉不笑的对他笑了一脸,“迟老板真是好大方哦!人家真是喜欢死了啦!不知道你夫人今晚上在不在家?我等你哦~” 她飞了一个吻,还冲他眨了一下眼,这才娇滴滴、滴滴娇的扭了出去。 等她走远了,陈伯玉才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道:“秉文……”他笑不嗤嗤的,“真不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癖好啊?” “闭嘴吧你!”迟秉文望着瘦鹃离去的一步三扭的背影,简直恨得牙痒痒,却又不由自主地也轻轻笑起来。 那一瞬间他只是想着——要是能一辈子栽在她手里,哪怕为此丢尽颜面,也是心甘情愿的。 第54章 冲突 接连的两日,冯小婵听到了学校里有人传言,说是正妻来捍卫自己的地位了。 她心里一慌,便忙跑到教员休息室里来找迟秉文,却恰好撞见秉文正在教瘦鹃认字。迟秉文立在瘦鹃身后,俯下身来,一手撑在桌上,一手在书本上指点。 陈伯玉看见冯小婵走进来,心知不妙,忙笑着打诨道:“小婵?是宝络叫你来找我的吧?她最近真是越来越懒了!” 迟秉文闻声抬起头来,冲小婵客气的点点头,随后又低下头去指着本子上的一点,轻声道:“这个捺,可别忘了。” 冯小婵咬了咬唇,定定地站在那里道:“宝络让我……宝络让我来叫陈先生和迟先生一起去吃饭。” 迟秉文皱着眉头:“什么事?你跟她说,我今天中午要和她嫂子一起吃饭,去不了。”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77 冯小婵紧紧地抿了一回唇,又道:“宝络她说有事要同您商量,是大事……您不能不过去。” 瘦鹃这时候也抬起头来,往冯小婵同迟秉文的身上来回扫了两眼,忽然笑着站起来道:“你去吧,我一个人出去吃也行的。” 说着,她拎起手包来,没有半点儿犹豫的就走了出去。经过门口时,小婵能清晰地看到她嘴角微微扬起来的一抹讥笑,她不由得怔了一怔。 瘦鹃向来一个人吃的习惯了,选了一家西餐厅坐着,点了杯白兰地,倒也津津有味。 她在饭馆里消磨了许久,有人在小舞池里相拥着跳舞,她在那里笑看着,不觉就忘了时间。等到再回到教员休息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钟。 瘦鹃倒没有想到冯小婵竟然还在迟秉文的办公室里。 她笑着同他们打招呼:“下午好。冯小姐没有课?” 冯小婵却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也不搭话。 陈伯玉眼看着情势不大对,忙笑道:“小婵她下午的课请假了,有点儿不舒服。” 迟秉文清了清嗓子,瘦鹃却了然似的笑了:“那么……冯小姐不要紧吧?好好休息。” 迟秉文忽然从桌上拿起了一只信封,沉声道:“瘦鹃,这里有你的一封信。” “嗳?谁送来的?” 他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半刻,才终于道:“陈伯恭。” “他从浙江回来了?” “是。他叫人把信送到了迟公馆,小婵帮你顺便带了过来。” 瘦鹃没注意到迟秉文看向她的探究的目光。她只是狐疑的看了小婵一眼,从迟秉文手里接过信来,细细的读了,面上不自觉地就漾满了笑,她把信往手包里一折,立马道:“下午的字我就不练了,明天再来,我先走了!大家再见~” 她笑笑地同他们挥手,便快步走了出去。 “先生,我就说吧……”小婵在一旁嗫嚅着。 迟秉文阴沉着一张脸,捏紧了放在膝上的拳头。 哪里都不缺看热闹的人。 因为冯小婵平常人缘好,所以一些同学看到周瘦鹃这几日来频繁地出入于联大,都替她打抱不平。 一个说,“据说迟先生的太太可是个文盲,是个乡下女人,这种人,怎么配得上迟先生的?” 另一个也说,“就是就是,你看她整天穿的那个样子,风骚的不得了哦,还开车呢,肯定又是花的迟先生的钱!” 后来还传,“听说她可不止一个姘头,你们还不知道吧?陈家的大少爷也和她有一腿,不是说她开了个什么床垫厂子么?” “哟,床垫厂子?” “是啊!你想想,女人家卖床垫,不就是睡嘛——我听说她这床垫厂子能盘下来啊,也还是靠着政府里头的——” 冯小婵从她们身边走过,她们又忙个个都噤了声。然而小婵早就听得一清二楚,她同她们擦肩而过的那一刻,甚至克制不住的扬起了嘴角来微笑。 瘦鹃开车去律师事务所找陈伯恭,陈伯恭便约她到楼底下的咖啡店里喝咖啡。他老远就看到她的车,笑她是行动派。她亦跟着笑:“还不是多亏了陈先生您!” 他们两个人坐下来,陈伯恭一眼就看到了她颈上的项链,“怎么?现在挣了钱,也舍得给自己买钻石了?” 她面色却忽然有些尴尬,摸了摸颈上冰凉凉的石头,低声道:“是迟秉文给的。” 陈伯恭一愣,“哦?” 瘦鹃看着他,摆摆手,无所谓地笑道:“谁知道他?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把这项链给我戴,说是送我的生日礼物。”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又好像欲盖弥彰似的,想要把项链给摘下来,陈伯恭忙拉住她的手劝道:“别摘。” “怎么?” “秉文他,确实是爱你。”陈家与迟家是世交,他自然知道这条项链意味着什么,然而这时候说起话来却仿佛是一句轻呓,几不可查。 她没听清,便询问道:“什么?” 他盯住她的眼睛,随即又把目光别开来,“别摘,你带着挺好看的,很衬你。” 她便讪笑着住了手。他的手也就收了回来。 迟秉文站在窗外,正望见这一幕——他们两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他忽然觉得异常的刺心,仿佛是怎奈明月照沟渠的深深无力。 小婵听见秉文进房来,才踏进房门,她便把小柜上的台灯热水瓶一扫,全都扫下地去,豁朗朗跌得粉碎。 他弯腰拣起台灯的铁座子,随后站起身来,把台灯归于原位,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你发什么疯。” 小婵突然连着电线把台灯向他掷去,他没躲,铁座子砸在他的额上,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额间渗出了许多的血。迟秉文勉力撑住了,倚着门仍站在那里。 小婵觉得他完全被打败了,得意之极,坐在床头无声地笑着,“也不值得为您这样发愁——反正我这辈子是完了。” 她说这话的口吻是很洒脱的,可是喉咙不听话,声音却有点异样。 秉文歇了一会儿,终于微笑道:“你这是干什么?才在那儿说瘦鹃是同我演戏,你也要过过戏瘾?” 小婵不答。 “小婵,你自己想一想,原先我们是怎么说的?”他话里很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 原来是冯小婵追求的迟秉文,苦追了一年。年轻的女孩子,总容易被阅历、学识高于自己的男性所吸引,所谓的降维打击亦是如此。而当时的迟秉文又想借机解脱这一桩包办的婚姻,便同她约法三章,只说是互相配合着演戏,等到他真的离婚了,恢复单身,若是能够喜欢上小婵,再交往着试试亦不迟。 小婵却不愿听,她一味地在那里念叨:“若是我早知道是这样,我死也不能答应!您说过您永远不会爱上她的,您说您从没有爱过她!” “可是所有的事情都在变。” “我以为您对我的感情不会变……我同您在一起这么久,到头来,我成了什么?” “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需要什么对不起。我只要您留下来,留在我身边。”她哽咽着。 “可我现在爱的人是她。” 小婵忽然笑起来,静静的笑从她眼里流出来,像眼泪似的流了一脸。“您若是今天走了,我就不活了。” 他一怔,紧紧地盯住她看,忽而冷笑起来,“你要挟我?”他没待她回答,便转身出了房间。 一地的热水瓶碎片。 小婵没料到是这样,愣了半天,她赤着脚就慌慌张张地追了出去,脚心被碎片划伤了,淋淋的带着血迹。 才刚到客厅,却只听得见汽车引擎的发动声。天冷,客室茶几上的一杯热茶喝完了,空的玻璃杯还在那里冒热气,就像一个人的呼吸似的。在那寒冷的空气里,几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78 缕稀薄的白烟从玻璃杯里飘出来。 小婵呆呆地望着。他喝过的茶杯还是热乎乎的,他的人倒已经走远了,再也不回来了。 她拖着刺痛的双脚回到她所居住的那一间书房里,紧紧地关上门,大哭起来。 无论怎么样抑制着,也还是忍不住呜呜的哭出声来。她向床上一倒,脸伏在枕头上,一口气透不过来,闷死了也好,反正得压住那哭声,不能让迟家的人听见了。听见了不免要来查问,要来劝解,不一定,他们好像都不大待见她,恐怕除了宝络,都要来明里暗里的讥讽一番的。她实在受不了那个。 这是她自己掘的活埋的坑。她倒在床上,只管一抽一泣地哭着。 瘦鹃在傍晚时分才回到家里,迟太太迎面走过来,正看到她颈上的项链,“哟”了一声笑道,“怎么,你又买新首饰啦?” 瘦鹃一愣,“嗯?这项链难道不是您叫迟……难道不是您叫秉文送给我的么?” 迟太太抬了抬眉头,“我从没有叫他送你这东西啊。” “那……不是您告诉的他,我过生日么?”瘦鹃不由自主地把手摸上颈间。 “你过生日?”迟太太下意识地把她的话复述了一遍。 “嗯。” 迟太太更是疑惑,“自从你嫁到迟家来,还从没有过过生日——你总说要等秉文回来了一起过。一向我心疼你在我们迟家受委屈,可我年纪也大了,这么过了八年,竟也给忘了……你怨我罢,可连我也不晓得,怎么能提醒他?” 瘦鹃半张着嘴,心跳砰砰加速,她忽然不能够承认似的想到了某一点。 她只等迟秉文回来了再盘问他,可她又想着,或许他永远也不要来罢…… 第55章 沦陷的城市 迟秉文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瘦鹃第二日去联大找他,一眼看见他额上包着的纱布。层层裹着,隐隐渗出来一点儿血迹。 “你怎么弄的?”她吃了一惊。 “不小心撞到的。”他不愿意实说,瘦鹃也不便往下追问。 他仿佛沉默了许多,连瘦鹃也能感觉得到空气中的那种沉闷的气息。 中午的时候,迟秉文忽然被宝络叫走了,瘦鹃便一个人去食堂吃饭,却偏偏遇上了“**”,本想坐的离他们远一点的,又被迟宝络故意叫住,只得同他们几个人一起吃饭。 谁也不说话,席间只听得见伯玉同宝络聒噪的在那里喋喋不休。 陈伯玉激烈地同宝络讨论着,不时地做着手势,简直像乐队领班。一来一往,一来一往,整个的空气里除了食物的馨香,还振荡着戏剧化地声音。 陈伯玉是英文系的教授,他不光说得了一口流利的英文,还可以用读古文的悠扬的调子优雅而过分灵巧地说英文。 迟宝络渐渐为他美酒似的声音所陶醉,突然露出一嘴雪白齐整的牙齿,冲着陈伯玉笑了。 他念得是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配合着他蜻蜓点水般的轻倩的手势。 “朱丽叶十四岁。为什么十四岁?”他促狭着眼睛绕过一桌上的其余四个人。 “啊!因为莎士比亚知道十四岁的天真纯洁的女孩子的好处!啊!十四岁的女孩子!什么我不肯牺牲,如果你给我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他一个人也喋喋有声,做出贫嘴的样子。 周围一大圈一起吃饭的学生教授倒也见怪不怪的,像联大这样一所全国知名的高校,总是会有许多“怪人”,特立特出,也正是因为他们,才为整个学术氛围浓厚的学校,增添了不少的戏剧化氛围。 “是了是了!”瘦鹃突然笑道,她仿佛不记得昨日的事情了,朝迟秉文溜了一眼,打趣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冯小姐了!” 她打量似的又往冯小婵的身上看过去两眼,故意用一种夸张的语气道:“她才十八岁么!虽然是不大不小的年纪了,可到底与你与我相比是嫩了点儿,脸上一看过去,就是一种令人迷醉的纯洁的气息。” 瘦鹃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然而迟秉文这时候却老想着陈伯恭把手搭在她手上的那一幕场景,他忽然冷笑了一声。 冯小婵低着头扒饭,也不说话。 迟宝络在他们两人之间看了一眼,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容易吃过了这一顿饭,瘦鹃实在呆不住了,就要回厂子里去,说是照看生意。等她走到楼下,才发现自己的车被人砸了,挡风玻璃碎了一大块,车身上都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烂泥。还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大字,都是不堪入目的。 她一下就能猜到是为了什么。 瘦鹃急蹬蹬的跑上楼,气呼呼地找迟秉文理论。“你惹出来的!你赔!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先是一惊,随后让人把冯小婵叫了过来,她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样子,最后索性在教员休息室里撒起泼来,一概不承认。 没有人证,亦没有物证,随你怎样空口雌黄。 眼见得休息室外头聚了越来越多的人,他只得先叫冯小婵回家,停了她半天的课。 瘦鹃气的要走,他追了上去,要送她一程。她的车子损毁成这样,他立马打了个电话叫人把车拖走去修理。 两个人一起下楼,围着的人却还没看够似的久久不肯散开。 “据说这女人就是迟先生的那个乡巴佬夫人,又没有文化,大字不识一个的,怎么还好意思在这里呆着?”这些话喁喁的小声传递着,被迟秉文听见了。 他立马肃起一张脸,叫人胆寒,大怒道:“你们上了这么多年学,就学来议论人的本事?” 那些八卦的女学生们都被吓了一跳,忙一哄而散了。 他吐纳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一路上沉默着送瘦鹃回厂子里,他临走时忽然又顿住了脚,向她诚诚恳恳地道歉。 瘦鹃反而来了气道:“没所谓。反正我从来也不讨人喜欢么。我是什么鹃?我就是名字,也得依附着冯小姐才行的人。” 她旧事重提,显然迟秉文亦竭力压抑着这两日来的愤懑,他不禁亦冷笑道:“哪里的话。明明陈先生那样爱重你,不是么?” 果不其然,她蹙起两道好看的眉,“你在胡说些什么?” “别不承认了。我知道你也喜欢他,昨天你们在咖啡馆里,我都瞧见了。” 他忽然苦笑了一声,“到底还是我不好,非得拆人家姻缘。否则,他当日替我给你写了离婚协议,恐怕第二日就写好了你们的结婚声明,迫不及待的要发出去了,谁晓得我又来搅了你们的好事!” 瘦鹃渐渐听明白了他话里的讽意,不免更比他冷酷上三分,“是了是了,早便想好了的。等咱们一年的协议一过,我就要嫁给他了,还请您以后自重,别老是往我这里跑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79 ,伯恭他要吃醋的!” 他的下颚紧紧收了收,定定地望住她,好半晌,才终于返身摔门走了。 还是年年打仗,浙江那边打过了,现在是在江西打。 接连的十几天里,他们也不碰面,都缩在自己的一个小圈子里,像个刺猬似的把自己保护起来。瘦鹃不愿意看见他,为了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或许也不是不清楚,只是她不愿意承认。 她真同他生气。 在这城里的人,又加上一些属于这座城市的辉煌的自傲,迷信似的,都相信这座城的牢靠。然而风声一紧,真像是要跟日本打起来了,那些有钱的人家都吓得搬走了,搬到了租界里去,花了好些钱顶房子——他们觉得那里毕竟是外国人的天下,总要安全一些。 榆园路那边空了许多的房子,呈现出一种荒败的迹象。 后来,果然的,他们的这座城市也打起来了,但始终没打到租界。 生意上亦受了动荡,瘦鹃却仍每日每日的往厂子里跑,她总不能撂下这一头的担子,害得留在这里的工人们没饭吃。 在沦陷的城市里,每家都要出一个人当自警团。家里有男佣人的,就叫男佣人去站岗,或是花钱论钟头雇人。 迟家是派了男佣人去站岗。工钱出了一倍,他们家里财大气粗,花起钱来眼都不眨,只愿买个平安。 这一回日本人打进来了,倒还好,实行的是安抚的政策。瘦鹃想着,其实也是为了休生养息,日本人经过这一役,实在再经不起人民的**了。 只是要策反,要立一个名誉的商会主席,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爱国的,早闭门不出,或是毁家纾难去了。也有人怕惹上是非,不愿意以后中国人再打回来,担上一个汉奸的骂名。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物。 听说日本人在跑马场上把新兴饭店的赵老板给打死了——说是他不肯同皇军合作。 瘦鹃是生意场上后起的新秀,如今呢,却只有她在这城里还算是个数一数二的人物。 她每日把这些事听到耳朵里,原先也只是听听就算,后来风声越来越紧,她不能不为自己早做打算起来。可是这时候跑也跑不掉了,日本人派了重兵把守在各个出入口,汽车站、火车站、码头,都驻了兵。 他们刚打进来,急于巩固自己在这一方的统治。 瘦鹃这一天路过街口的时候,看到墙上张贴出来的大字报上,有一张她的相片——她被选中了当商会主席。 她忙赶回厂子里去,遣散了工人,又分发了他们三个月的佣金,说等什么时候局势明朗了,再请他们来做工。都是中国人,他们晓得她的难处,如今整个国家都危在旦夕,便也就一个个的拿了钱回家。 找不到什么趁手的工作,老板们能跑的都跑了,生意转移到了大后方,或是香港,只剩下些小老板,却雇不起更多的人。他们得指着这三个月的佣金过日子,拉扯一大家的人。 天色昏黑了下来,街灯亮起来了,惶惶地照着凄冷的街道,叶子掉光了,地面上只映出来一团团光秃秃的枝丫,嶙峋地直戳着人心。 瘦鹃不敢走到街上,都是巡逻的日本兵,她怕被认出来,抓了她走,就只得挂了个电话叫迟秉文来接她。 联大的课倒还是正常上的,耽误什么也不能耽误国家的未来。 迟秉文赶过来,车子直开进厂子里,他叫着她一起下排门。 “怎么?不走吗?”她惊慌的看着他。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额间隐隐地渗出汗珠,面色严肃地道:“我来的时候,看到有一队日本兵也过来了,咱们现在出去,只能被撞个正着。你把灯关上。” 瘦鹃咽了一口唾沫,嘴唇些微地带着颤抖,她忙拉了总闸,一瞬间便堕入一个混沌的空间里,隐隐地只嗅得到身边木料里传来的一阵阵木香。 不过就是几分钟的样子,砰砰砰的打门声接连着传来。 她站在里面仓库的门背后,心跳得比打门的声音还更响。这间仓库没有窗户,密不透风。她擦着洋火点亮了一盏油灯,她同秉文挨在一起站着,火光热烘烘的熏着脸,浑身是微微刺痛的汗珠。 她浑身战栗着,握紧了双手不肯撒开,闭着眼,一下一下的数着打门声。 迟秉文把她的身子往他怀里带,他紧紧地拥住她,握着她的一只潮腻腻的手,沉声道:“有我在。” 第56章 沦陷后的日常片段 她在黑暗中看到地上投下来的一点灯影,划出个苗条的轮廓。 他忽然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怎么还带着这条项链?” 她微微偏过头去,想避开他停在她耳畔的气息。 “不怕陈伯恭吃醋?” 他的手绕过她的颈间,摸上了带着点体温的项链,指骨蹭到了她裸露着的一小片肌肤,她不由得一颤,脸红了又红,僵着脖子道:“没来得及摘下来。” “是没来得及……还是不想摘?”他的嗓音低沉,仿佛是诱哄着似的,逼她陷入一片情潮当中。 她掉过头来看他,鼻尖蹭着他的鼻尖,她一愣,幸好黑暗里看不到她的脸一刹那间的绯红,仿佛要滴出血来。“那你也告诉我……到底是谁告诉你我的生日的。” 他忽然沉沉地笑了笑,“我说的你都信?” 她迟疑的望住他。 “没有人提醒我你的生日……也没有人提醒我会爱上你……”最后一个字浅浅地吞没在他们的唇齿交缠里。 他忽然一点点俯下头来,触到她的柔软的嘴唇,两个人面贴着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脸上的火热。 他的这一个绵长的吻,小心翼翼,又稍显生涩。 接吻是红蔷薇在抖动,花瓣融化在嘴唇边。 他们两手相压时有一种类乎仙境的寒噤,在一豆灯的火光里摇曳。 打门声忽然停住了,人声也渐渐远去,那一队日本兵终于无功而返。 迟秉文轻轻地拥住瘦鹃,望着他们中间那盏油灯,只有眼镜边缘的一线流光透露他的喜悦。 “好了,咱们回家吧。” 瘦鹃从十八岁开始就期待能有一个男人对她说:“咱们回家吧。” 好像“回家”这两个字是多么神圣而感人肺腑的事情。 不需要多少的浪漫,她只想同她所爱的人一起回家。她喜欢生活里的这些平淡,平平淡淡才是真,紧紧地握住了就不想放开——回家,总是一件叫人异常安心的事情。 第二天,迟秉文请了一周的病假,同瘦鹃腻在一处。虽说腻在一处,却从来没有怎样越矩,最多吻一吻她的唇,想再深入,却不能的,瘦鹃好像还不大愿意,他倒也十分尊重。 瘦鹃不再去工作了,然而即使不出门,整日在家里坐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80 着,也得涂抹得粉白脂红,方才显得吉利而精神。她是闲的没事做,每日就看看书,调调脂粉。 瘦鹃这一天早上洗过脸,一不小心多扑了些粉。正碰见秉文从楼下走上来,瘦鹃便笑道:“你看我脸上的粉花不花?” 秉文看了笑道:“花倒不花,只是好像太白了,同脖子是两截。” 瘦鹃忙拿手绢子擦了擦,笑道:“那这样呢?好了些吗?” 秉文笑着凑上来,道:“还有鼻子上。” 瘦鹃笑道:“哎呀,变成白鼻子了?”她很仔细地擦了一会,方才把手绢子收起来,跟着迟秉文一块儿到起坐间里来吃早饭。 迟太太眼见得他们两个现在这样好,不由得连扫了几日为了沦陷区的哀愁,亦笑起来,不停地给瘦鹃夹菜。 他们搬的新房子在租界里头,二层的小洋房,比之前榆园路上的公馆要小上许多,挤一些。整天闷在家里,难保不会恹恹的。 某一天晚上,秉文便提议带她到郊外去玩。瘦鹃倒很兴奋,第二天一早起来便打扮好了,全副武装。羊绒的围巾兜到脸上,头顶盖着一只宽檐的妇人礼帽,只露出两只光溜溜的眼睛,她素着一张脸,同报上登出来的风光老道的样子又不同,简直叫人家都认不出来。 他们搭了电车去不忍湖玩。 雇了只游船,船行到一半,秉文忽然又起了兴致,说要学划船,船家笑呵呵的让他,他便坐到船头上去扳桨。 一桨打下去,没轻没重的,水花溅了瘦鹃一身。黑呢大衣上落了一层水珠,她忙用手绢子给擦掉了,然而敞开的大衣里露出来的软缎旗袍,却因为光滑的缘故,倒是不吸水,水珠骨碌碌乱滚着落了下去,瘦鹃拿手绢子随便擦了擦,她脚底下一片水渍。 秉文十分不过意,忙丢了桨来看她。她斜瞪了他一眼,却仍是笑着,喜孜孜地把包里的粉镜子取出来,把脸上也擦了擦,又对着镜子把打湿了的头发往两边拨拨匀。 帽子在她手边,她一上了船便摘下来了,这时候重又戴上去。迟秉文拉住她的手,“别急着戴。头发还湿呢,小心捂着伤风。” 太阳的犁铧切开蔚蓝的水。 他问船家要了一盏油灯,领着她下到船舱里烤着火,多给了一些炭钱。 两个人只管玩到了太阳快要落山,才又搭了电车回去。为了讨一口饭吃,不管是什么时期总有人出来挣钱,那些下了班的男人拎着一只公文包,手里再拿一张报纸,都一哄而上的往车厢里挤进来,塞得满满当当。 总算到了家里,瘦鹃摘了帽子,又把手里的皮包也放了下来,她微微低下头去解大衣的钮扣,尽量的不去看他。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空气有点异样,她仿佛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密切注意着。 秉文脱了西装外套,跟上来,她发觉了,便抬起脚红着脸的走到穿衣镜前面,去打量她这一身衣裳。 她觉得该说点儿什么了,便伸手理了理头发,又把衣襟扯扯平,道:“今天电车上真挤,挤得人都走了样了,袜子也给踩脏了。” 迟秉文立在她的身后,也往镜子里扫了一眼,笑道:“脏了就脏了,咱们再买。” “袜子是容易,我这大衣倒是不好打理的。”她之前挤电车的时候没发现,回了家才看到,大衣上被原先站在她旁边的男人给滴上了一点儿肉包的汤汁。 “我看看?”他看过去,虽然油污的面积不大,然而点在那里又十分的影响美观。 他忽然笑道:“我知道你喜欢新兴公司的皮大衣,我已经给你订了。” 瘦鹃诧异地转过身来,“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两个人立得太近了。 秉文道:“你看我,出去玩一趟,是不是晒黑了?” 瘦鹃果真仔细的往他脸上瞅了瞅,却笑话道:“又不是夏天!哪里晒得黑!” 他低低地笑出声,盯住她看,“我的脸晒没晒黑看不出来,但我倒看见你的脸这样红……”他顿了顿,“晒的吧?” 瘦鹃反应过来,抬手就往他身上轻轻地捶了一记,佯装做懊恼的样子走开了,只留下迟秉文一个人还站在穿衣镜前傻笑。 为了防止学生外出不安全,这样的特殊时期里,联大便让家远的学生都住在学校的宿舍里,不许她们乱跑,冯小婵亦在此列。她几日不见迟秉文,急起来,托了人去打听,才晓得他是请了一周的病假。小婵信以为真,立刻跑到宿舍楼底下打了电话到他们新搬的洋房里去,质问起周瘦鹃来。 她在听筒里头咄咄逼人的样子,好像迟秉文不管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都要赖到瘦鹃头上似的。 没说两句,瘦鹃就挂了电话,只管一个人在那里沉着气想着。她把床前的电话线握在手里玩弄着,那电话线圆滚滚的像小蛇似的被她匝在手腕上。 阿小端了针线盒子进来,瞧见这样一副场景,亦不敢多话。 迟秉文先前叫迟太太叫到了楼下去,不清楚内里的情况,此时推开门进来,笑道:“妈问你还想不想吃宵夜?” 瘦鹃不作声,她好像是伏在桌上看报的样子。 迟秉文一愣,又问了一句,瘦鹃还是不答。 他这才把目光偏向阿小,轻声道:“怎么回事?” 阿小织着绒线,把竹针倒过来搔了搔头发,露出那踌躇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道:“好像是冯小姐挂了个电话过来……” 迟秉文心下一沉。他虽然不清楚内中情由,然而不必想,也晓得不是什么好事。 他在门口站了半天,盯着瘦鹃的背影出神。好半晌,他忽然蹲身下去,把地下的落发和报纸都拾起来,又把梳妆台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敞开的雪花膏缸一只一只都盖好,把她的粉扑亦收到妆奁里头,又把头发刷子上粘缠着的一根根头发都拣掉。 瘦鹃看着他的动作,终于缓缓地单枪直入地问道:“她说她一直以来就知道我们早就离婚的事情,还是你提前告诉了她的。她说你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你母亲,所以这段时日才故意冷落了她。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安抚我的情绪,让我陪你演完这一出戏——是不是?” 这是她的痛处。 他擦了一根洋火点香烟,把火柴向窗外一掷,便站在那里,面向着窗外,深深地呼了一口烟,一颗心直往下沉。“你说是不是?” 冯小婵是他们之间跨不过去的一道坎儿,这一段时日以来,他们过得太快活了,以至于忘了冯小婵的存在。现在一提起来,就又是血淋淋的一道创口。 却又不得不正视起来。 瘦鹃不说话,迟秉文便又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一定对我很灰心。” 他顿了顿,又道:“可是我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81 ——从没有骗过你。”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我不是非得要求你信我。”秉文走上前,“你只看我日后怎样待你……你就能明白我这一片心。” 他想吻她,被她把脸一偏,只吻到她的头发。他察觉到她头发丝上的冷意,便问道:“你冷吗?” 她摇摇头,又把他的衣袖捋上一些,借着灯光看他的手表,“很晚了,睡吧。” 说着,便起身绕过他,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去睡觉。 迟秉文还是睡在旁边的那张长塌上。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我写的东西让大家失望,我是挺抱歉的。 我自己确实有很多的不足,人设、文笔、剧情、文章结构,很多硬伤,甚至都不能说是我的初心。 这个我是虚心的接受大家的批评。 但是,写出来的东西就像说出来的话一样是收不回来的,我只能尽自己的努力吧,努力提升自己。 并没有什么脸叫大家一路这样陪着我成长啦,打感情牌的话对你们来说也不公平。写小说的人这么多,谁也不是非看我这一本槽点满满的小说不可嘛。 但是我想,只要我有心,等我写出了好的作品的时候,咱们还是会缘见的~ 第57章 年前的一些琐事 后来倒也把这些不愉快的事情都暂且放下了,得一时乐一时。 紧跟着又是政府军重新打了回来。原来被逼着坐了商会主席的老板,听说叫政府军的人给枪毙了。 瘦鹃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正站在厂子里指挥工人搬运床垫,不由得呆了一呆。 她的厂子在政府军打回来的第二天就重又上了工。 连心慈不知怎么的这日又跑了过来,自从日本人打进来以后,就老也见不着她。连迟秉英也只得整日窝在家里,说是同心慈断了联系,电话打过去也没人接。他守在自己家,只恐怕等到什么时候心慈找了来,他又不在。 瘦鹃还以为她是要登台了,她记得她曾经说过下一首要唱《人间模样》,“来拿谱子?” 她听了,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子,只是摇头,“怎么?非得有事才能来找你?” 瘦鹃道:“哪儿能呢。可你也总不至于专来我这儿玩?” 心慈笑道:“不行么?” “行行行,随您的便。” 心慈捧着茶坐在皮沙发上,后头是一面斑竹小屏风。她在那里一口一口啜着,忽然笑道:“茶叶棍子站着,你这儿一定要来客了!” 瘦鹃听了,笑向门口立着的一个男人努了努嘴,道:“喏,说的巧,已经来了。” 心慈从屏风后头探了头出来,原来那男人是迟秉文,她瞟了瘦鹃一眼,笑道:“迟先生不算,他不是客。” 她这话似乎说得太露骨了些,瘦鹃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一定是迟秉英同她说的,他最近老是在家,总见到瘦鹃同秉英两个腻腻歪歪。 迟秉文笑着同她打了个招呼,“秉英去找你去了。” “噢噢,好。”她立马站起身来,笑向瘦鹃伸手道:“谱子呢?” 瘦鹃刮了她一眼,“看吧,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一张谱子。” 她狭着眼一笑,“行了。我先走了。” 瘦鹃却又微笑着,送了她出去。等到她返身回了办公室,迟秉文却还杵在那里,她难得开口,低着粉红的脸像个新嫁娘。嗔道“都是你,叫你平常收敛点儿,你不听,现在传出去了,像什么话。” 再过几日便是新年,迟家一家老小都搬回了老公馆里。 瘦鹃这日去联大找迟秉文,她近来功课不错,写得了许多的字了。 她今日穿着一件藕粉色的旗袍,袖口压着极窄的一道黑白辫子花边。她这件衣服秉文好像从没看见过。因为她向来爱穿一些衬得她成熟美艳的衣服,这样年轻的打扮倒少见,不是因为她老气,而是她总想压人一头,她要在气场上就使人瞩目,就连服装上也不例外。 今日这一身打扮,却像个才刚二十出头的姑娘。 瘦鹃脸上似笑非笑的,仔细琢磨着大字典上的一个个方块字。眼睛也不大朝他看,只当房间里没有他这个人。 然而她的快乐是无法遮掩的。满溢出来了的生之喜悦,在她身上化为万种风情。 陈伯玉来得晚,一看见她便怔了怔,道:“迟少奶奶今天怎么这样漂亮?” 他原是一句无心的话,瘦鹃不知道为什么,却顿住了答不出话来,并且红了脸。 迟秉文在旁边看着她的脸渐渐红起来,不由得抿了唇笑。 幸而瘦鹃也只是顿了一顿,便又笑道:“嗳?听你的口气,好像我平常总是奇丑。” 陈伯玉笑道:“迟少奶奶,你可别歪曲我的意思。” 瘦鹃却不依不饶的笑道:“你明明就是这个意思。” 学到中午,冯小婵又兴兴轰轰地跑来叫迟秉文一起吃饭,连带着陈伯玉,就是单单漏掉了瘦鹃。 瘦鹃瞟了秉文一眼,秉文会了意,单刀直入地说道:“冯小婵,日军封锁的那段时间里,你往家里挂过电话?” 她一愣,没想到他会提起这桩事来,嗫嚅道:“是……”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会那样认为,我同瘦鹃是正经的夫妻,我从前是对不起你,可一切也都过去了,你在公馆门前说的那些抹黑你我的话,我不同你追究,只当你年轻,情势又紧急,你是口不择言。但是往后,我希望咱们再也不要有牵连。我替你同学校的主任打过招呼了,给你留了一间单人宿舍,你这两日就可以搬进去。有什么缺的少的,可以告诉我,但是我们之间,也就仅止于师生这一步。” 他顿了顿,又道:“还请你再也不要打电话到迟公馆里来。当时毁车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是你指使了一帮同学去做的,我们不追究你,只是请你往后尊重一下我的夫人。”他一边说着,一边揽住了瘦鹃的胳膊。 语气之严厉,叫小婵也胆寒。 可她却不认,只是连连说道毁车的事情并非她所指使。其实她亦并未撒谎,当时确实是她的一班好友为了她而打抱不平,打着为小婵出气的名号,一时热血,毁了瘦鹃的车子,然而事先小婵也并不知情,等到东窗事发的时候,那些女孩子们又瑟缩了,为了减轻一点儿处分,只好都推到小婵的身上,说她是主使。 小婵此时是有冤没处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索性横了心大闹一场,她在教员休息室里赖着,大哭大闹起来。 瘦鹃看不下去,皱着眉头道:“你是有文化的新新女性,何至于此?” “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呢?就是在紧要关头,可以凭意志维持一点自尊:人家不爱我们,我们站起来就走,无谓纠缠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82 。”这是亦舒的原话,她当年狠狠的沉迷过一阵,如今说出来,倒也应景。 小婵终于停了哭闹,恨恨的看着周瘦鹃,好半晌,才终于沉默着走了出去,带着满面的泪痕。 温暖的夜晚狡黠的吞噬了操场上的洼地和残留的树墩。 下了学,秉文带着她一路把车开到了霞光路。 几个月以前,在仲秋的晚上,她和陈伯恭看霞光路上的橱窗,霓虹灯下,木美人的倾斜的脸显得异样的嶙峋。今日仍旧是倾斜的木头制的身体,帽子上面吊着羽毛。 衣服仍旧是被剥掉了的,只戴了一顶帽子,稍显滑稽。瘦鹃也不想买,然而还是用欣羡的眼光看着——用一种女性的本能。 秉文提议下车走走,她便缩着脖子,把两手插在袋里,凑近了橱窗,用鼻尖与下颔指指点点,暖的呼吸在冷玻璃上喷出淡白的花。 近来大约是局势不稳,市面萧条了些,霞飞路的店面似乎大为减色。不算很晚,这时候应该是霓虹初上,却有许多店面已经早早地闭了门。 连他们榆园路上巷口的那家炒货店也再没有经营过。 瘦鹃在心里感慨着,即使不闭门,即使仍然有往日的风光,也不见得这城市里的市民们还有那种闲闲的兴致吧? “我们是第一次一起这样散步吧。”迟秉文忽然说道。 “是吗……” “我想……我们或许可以经常的这么出来走走。” 她瞅了一眼昏沉沉的天,似乎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炮弹的味道。她缩了缩肩膀,“出来走走么……怪冷的。” 迟秉文倒顿了一顿,方才笑道:“那我把我的衣服给你披着。” 她笑着看了他一眼,“那不好,你又得伤风。你那一次伤风就不知道费了我多大的力气。” 她仿佛想到了什么滑稽的事情,又吃吃的笑道:“真没想到,你这么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说倒下就倒下了,人事不分,恐怕我把你卖了你也不晓得。” 他亦笑:“谁的错来?还不是你泼下的那一大盆冷水?” 她撇了撇嘴,耍赖道:“大晚上的,谁看的清?我以为是贼人,自然下手就毫不留情了。” 他笑笑不说话,忽然不知怎么的扯到了这一句:“我想有些女人也许喜欢人家为她打得头破血流,你跟她们两样的。你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 她愣了愣,“那你觉得我在意什么?” 他想了想,沉吟着道:“你仿佛心思全不在女人们所追逐的爱情上。你是个很奇怪的女人,很理智,似乎一心只想着赚钱。” 她撇过头去看了看他,又走了一段距离,才捉弄似的道:“不不不,我并非只是一心只想着赚钱。” 他“嗯?”了一声,一脸的疑惑。 “我心里还想着你呢。” 她笑嘻嘻的说出口,又泼风似的往身后他们停车的地方跑去。只剩下迟秉文一个人还有些愣愣的站在原地,他回过神来,不由得把脸红了一红。 这一天迟公馆里把壁炉烧的很旺,瘦鹃从外头往那个红色的空间里望进去,热烘烘的烧的很热烈。 房里一暖和,花都香了起来。白漆炉台上摆满了红梅花、水仙、天竺、腊梅。都是年前才置办的。 通饭厅的红木大门也给打开了,因为那边没有火,空关着一屋子的寒意,要借着客室里的壁炉取暖。 附近店家“闹年锣鼓”,到了傍晚,伙计学徒一打烊就敲打起来。瘦鹃没见过这场面,偏要拉着秉文出去看。 下了雪,大家都说瑞雪兆丰年。 她出门出的急,帽子、耳护、围巾,一样都没带,耳朵鼻子冻得通红,火红的一件披风兜在身上,肩膀上的雪像洒着盐一样,衬着,颇有种红梅白雪的意味。 秉文看着眼前立着的这个人,不由得呆了一呆。 他最近老是看着瘦鹃发怔,仿佛才认识她一般。 然而真算起来,他们毕竟已是九年的夫妻了。 第58章 战争 呛呛呛呛呛呛,闹年锣鼓敲得特别急,沙哑的大锣在雪天里震得片片雪花也飞扬起来,时而夹着一声洋铁皮似的铙钹,又喜气又热闹。 瘦鹃跟着鼓响往巷口走。巷口的这些店家各打各的年锣鼓,噔噔噔像跑步声,在市井烟火气的架空戏台上跑圆场。各种各样的鼓声夹杂在一起,远远听来也相当调和。 瘦鹃望了秉文一眼,伸手替他把衣领子竖起来,好让脖子里不灌缝,她忽然歪着头看了半晌,笑笑地道:“你穿这一身西装真好看。再戴一条白围巾,一顶男礼帽……那真是上海滩的风情。” 秉文不能了解她所谓的“上海滩”风情,只在脑子里想了想,便浮现出那样的一身打扮来,“你喜欢?” 她含笑点点头。 他便道:“我明天穿给你看。” “那么……外头再加一件黑大衣吧!”她呵着气眯细了眼笑。 鼓手们累倒了暂停片刻的时候,天地都静了下来,竟有一种极大的仓皇的感觉,残冬腊月,急景凋年。 赶办年货的人拎着一包包青黄色的草纸包,衣服洗的泛了白,虽然旧,却总算干净。稻草扎着的纸包,在冬风里颤动着,一不小心就切破了冻僵了的手指。 无论多远的路也要赶回家去吃团圆饭,一年就这一天。 与穷人们不同,迟公馆里倒是早早的就置办好了年货,这一日只等着做菜祭祖宗,好好过个年,盼着明年的运气能好些。 瘦鹃同秉文两个人在长桌边上坐着。 她在灯下歪着头看着他在红封套上写“长命百岁”、“长命富贵”,很有滋味,这是他们俩在一起过第一个年。 台灯映着她的脸,从下颌处把光线截了个分明。 她默默地想着,要么日子过得再慢一些吧,这样的乱世,她总想着能捱一日是一日,她对未来的那种不确定性,使她心慌。 总觉得过了这一阵子,所有的短暂美好,即便是苦中作乐,也都要烟消云散了似的。 忙完了新年,又空着一大截子要虚度的日子。 瘦鹃这日午睡起来以后,把两只手抄在衣襟底下,站在窗口望出去,是个阴天下午。 这两日她老是做梦,梦见从前的日子。 远远的有只鸡啼,细微的声音像一扇门吱呀一响。市区里另有两只鸡遥遥响应。 许多人家都养着鸡预备吃年饭,是南边的规矩,年菜里不能没有这一项。年过完了,鸡倒还剩下来,好像这新年绵绵地过不尽了似的,瘦鹃总觉得不大吉利,又安慰自己说恐怕是图个年年有余。 公馆后边的弄堂给西北风刮得干干净净,一个人也没有。一只瘦骨嶙峋的大黑狗沿着一排后门溜过来,嗅嗅一只高炭篓子,站起后腿扒着往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83 里面看,把篓子绊倒了,马上钻进去,只看见它后半身。 没有吃的,连炭都是好东西。瘦鹃没有出声吓那畜生,她悲天悯人的以为可以没有炭烧,至多冷一些,却不忍心活活饿死一条狗。 这世上的所有生命,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过完年第十天,床垫厂又正式开工。 迟宝络忽然嚷嚷着要做一件枕套,五儿把亭子间里的布料拿了几匹出来,供宝络挑。她把一个绸布包着的小包袱打开一看,是一段瓦灰闪花绸,闪出一棵棵的小梅桩。宝络见了,不由得咦了一声。 “小姐,这是大少爷买来的,您喜欢?我去同大少爷说一声?”五儿在一旁提醒道。 迟秉文正好同瘦鹃一起下楼来,宝络往瘦鹃身上瞟了一眼,忽然笑道:“这不是跟她那件衣裳一样!我正在那儿想着,她穿得真素,整天像个小寡妇似的来回晃悠。” 宝络又笑向秉文道:“原来是大哥你送她的!” 语气还同先前一样刻薄,瘦鹃却是一笑,置之不理了。 这天傍晚迟秉文照例到厂子里去接瘦鹃回公馆,半途中忽然响起了警报,拉长的一声声像是乌鸦一般徘徊在不远的上空,沉沉地挤压下来。 敌军的飞机每天都要在头顶上飞上一回。他们只得下了车,和所有的人一般,挤在一个门洞子里躲着。 头一回防空警报拉响的时候,瘦鹃还是怕的,这会儿却有些麻木了,甚至想着,趁早打起来吧,早点儿打起来,就早点儿结束了。 门洞子里挤满了人,有脑油气味的,有旧衣服气味的,棉墩墩的冬天,底下是各式各样无辜的人。瘦鹃踮起脚,越过人头上看出去,外面是明净的浅蓝的天。 他们的那辆福特轿车停在街心,轿车外面,是淡淡的太阳,轿车里面,也是太阳——单只这福特车便有一种原始的荒凉。 战争又要波及到这座城市。 联大要往大后方迁移,学生和教授们都要跟着一起离开。由于事出紧急,所以不得带上家属。 瘦鹃得知这个消息时只是愣磕磕的,愣了半天,才道:“你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瘦鹃忽然淡淡地笑起来,她看着他的脸,慢慢说道:“今天晚上,咱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她没料到他要走。 瘦鹃没待他回答,便转身离开了房间,站在楼梯口把阿小叫上来,打发她去买了板鸭、鸭肫,和这城里出名的董糖、松子糕,凑成四色土产。买回来了都拿到秉文房里,叫他明日带着一起走。 天色苍苍的,风很紧。 迟秉文到底是陪着她一同出来了,两个人走在霞光路上,说的都是些不相干的话,他们一边走,一边在那里谈了半天,但是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相同的禁忌,绝口不提明日的离别。 想不到他们两人第二次的散步,是在今日这样的情景之下。 舍不得说回去。瘦鹃抬起头,只看见那一片空明的天,和天上细细的一钩淡金色的月亮。 上一回看见这样的月亮,还是在那次陈公馆里举办宴会的时候。 这一段路很不好走,太凄清了,路灯只在那里旁若无人的亮着,北风肆无忌惮的刮过来,没有一丝遮拦。 街道两旁的橱窗都关了,排门上的很紧。只有路边的灯光雪亮,照到街沿上,秉文穿的什么衣服,脸上什么样子,瘦鹃都看得一清二楚。 立领的黑大衣,洋西装,白围巾,还有一双凝重深沉的眼眸。 她笑起来,“你这样穿真好看。” 秉文道:“那你要记住我这个样子。” “明早我送你。”她忽然没头没脑的接了一句。 秉文沉默了很久,才终于道:“好。” 瘦鹃这天晚上心潮起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睡熟的。 一觉醒来,天还没有亮,外头仍是浓浓地一片黑夜。瘦鹃看着秉文还睡得很沉,贵妃榻前的地上落了许多香烟灰。 她忽然就下了床来,单薄的身影透过月光投在地板上,长长的一个影子。 她凑在他的脸前,细细地把他的眉目一一的看过去,她数着他长长的睫毛,情不自禁的闭起眼来,在他的脸上轻轻地落了一个吻。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时,却看到他在那里静静地盯住她看。瘦鹃怔了一怔,脸色红了又红,嘴角浮起一个浅浅地微笑,她道:“你还没睡?” 秉文从毯子里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搭在她的颈间,稍稍用了一点力气,便把她的身子带向了自己的身边。“睡不着。” “为什么……?”她低下头,明知故问。 他笑,“你又是为什么?” 空气里是难言的静默。 她忽然道:“因为,舍不得——” 秉文震了一震,道:“哦?” 他不作声了,把手抚上她略带了些细纹的眼角,一点点地凑上来,吻住了她的唇。黑暗里两具身影渐渐地拥抱在一起,他忽然把她打横抱起来,双双拥到了床上。 偌大的雕花大床静静地横陈在卧室中央,沉重的丝绒制的面料,瘦鹃的一头乌发散乱地披洒在暗红团花丝绒的被面上,雪白的胸脯轻轻地起伏着。那层层叠叠地被褥像是被揉皱了一般胡乱的被他们压在身下,丝绒上的流光一泻千里。 这一晚的月色真美。 他的激情仿佛淬上了火,燎烧了整个荒原。 没有几个钟头,天就亮了,他们两个人起来穿衣。瘦鹃替他又查检了一遍行李,其实昨日就已经打点好了,可她不放心,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 她送他去车站。 他一路上只是告诉她——他们要走铁路和水路,先经粤汉铁路到广州,再转香港,然后再乘海船到安南海防,由滇越铁路经河口,最后到达昆明。 她晓得安南就是越南。 他今日不知怎么地,总逗着她道:“你从来没有出过国呢,下一回,等局势稳定了,我也带你去国外走一走,好不好?” 她也跟着他傻呵呵的笑,连连地说“一言为定”。 月台上送行的人太多了,黑压压的一大片。有一些是学生们的父母长辈,还有一些是那些老师们的家眷。 有一个维持秩序的胖脸男人走过来,催着大家上车,火车要开了。 他把一只藤箱拎在手上,同她道别,她却定定地站在那里总不愿意离开。哨声也响起来了,许多人都已经上了车,他只管催她走,可忘了放掉她的手,所以她走不了两步路,又被拉回来了。 两人都笑起来了。 她忽然上前一把拥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肩上,郑重的说了一句:“早点儿回来,我等你!”语气到后来很不自然,仿佛是带了点儿鼻音。 他亦回拥住她,贴在她耳畔轻声道: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84 “好——等我回来了,咱们就复婚吧。” 她哽着喉咙,点了点头,旋即便退开了他的怀抱。她立马背过身去,大步的往回走,风里稍来她的一滴泪。 她终于消失在月台的转角处,再看不见了。 第59章 浮萍 不过就是七日后,城门被日军狠狠地破开。 这一次,政府军方面好像是再无还手之力。城里的百姓们能逃的都逃了,这一次是血洗。瘦鹃早就带着迟家的一门老少逃到了乡下去,投在她周家庄的娘家。 这两天月亮升得很晚。 到了后半夜,月光蒙蒙地照着瓦上霜,一片寒光,把天都照亮了。就有喔喔的鸡啼声,鸡还当是天亮了。因为所在是一个村落,许多人家都养着鸡,一时间鸡声四起。 瘦鹃睡在床上听着,总有一种荒寒之感。 这是原来的周瘦鹃的娘家,她却一点儿也不熟悉。她只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在周老太太的面前。幸好日子走到如今,还没有什么人对她有过过深的怀疑。 陈伯玉、迟秉文、冯小婵,都跟着联大的大部队走了,宝络却因为生病,没有一起走。 一开始迟秉文还有信来,他每到一个辗转处必会写一些风土人情给她捎带回来,信里头不止有景物山川,还有他绵绵地情意。然而自从登上了广州,渐渐地便了无音讯了。瘦鹃很担心,听南边来的人说那边也乱,乱的像是一锅粥。然而又没有办法,这样的世道,她只能努力的照顾好这家里的每一个人。 他们本来同她都是没有一丁点儿关系的人。 宝络渐渐地病好了些,也能坐在门口替大家剥剥青豆。她虽然性格方面刺歪歪的,但总有一个好处,什么环境都能呆得,不是千金小姐的脾气,没那么多挑剔的地方。也有可能是走投无路,知道再怎样挑剔都无法,除非准备好了回城里去送死。 周老太太近来手上拮据,因为战乱,这两年田庄上的钱总是收不回来,地租也收不上,一下子进项都断了,虽不至于有什么太大的亏空,可到底日子过得就紧巴巴的。 等到瘦鹃他们一行人来了,周老太太就把家里的佣人们都请退了。 现在大家都难,请不起帮佣。 瘦鹃是带着她全副的家资回来的,床垫厂挣了不少的钱,还够她们这一大家子的人过上那么三年两载。 瘦鹃躺在床上,掰着指头数日子。秉文他们离开已经有一个月了。 风拖长了声音,闷声闷气的**。天上挂着冻僵的月亮。 九老太爷作为政府里头的要员,暂时避乱在六安乡下的别墅里。连心慈因为战乱倒闲下来了,之前总说要去拜会拜会九老太爷,要谢谢他那日的出手搭救,然而总是不得空。这一日她打定了主意要去登门拜访,谁知迟秉英也嚷着非要陪她一起。自从日本人打进来,他们俩就窝在小公寓里避祸。 连心慈没办法,只得带了他一同去。这一路上倒是意外的顺利,迟秉英本来还提防着,怕遇上日本兵拦人。九老太爷倒是客气,留了他们在他那里住上一阵子。 当天晚上,枪声响起在四泽。 九老太爷倒在血泊里,整个人打横躺着,身下渐渐漫出一滩血迹。他是死不瞑目。 窗外暴风雪低声呜咽,粗野的喧闹的雪烟蒙蒙。迟秉英本来是下楼去找连心慈的,却正撞见这一幕——心慈拿着枪,正打算返身离开。 只在那一瞬间,秉英恍惚觉得,那菩提——他们俩个在她公寓楼下花园里同栽的白菩提正落叶飘零。 连心慈仿佛不敢置信一般的看住他,怔怔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忽然身子一动,叫了声“小心!”便跑到他面前——他因为一种突如其来的贯穿的力量而向后退了一大步。 血,有血粘稠的滴落在地板上,一滴,两滴,渐渐地汇聚成一小滩。 她为他挡了子弹——“秉英……” 她在弥留之际喃喃——她叫今井娟代,京都人。 九老太爷的府邸外还藏匿了几个枪手,迟秉英作为目击证人,他们本想连他也射杀,却谁也没料到被日本民众捧为“帝国之花”的今井小姐会为他挡上这一枪。 府邸里的保卫兵听到枪声,都立刻冲了出来,训练有素的护住整个府邸。迟秉英到底是活了下来。 瘦鹃夜里忽然惊醒,她想伸手去端床头柜上的茶缸,茶缸却从她手里滑出。一声刺耳的寒鸦的啼叫,粗嘎的划过长空。 九老太爷的府邸里的灯光昏昏沉沉地照在迟秉英的身上,他人也有点昏昏沉沉的。 半个月后,瘦鹃在这个世界里的大哥周存礼从浙江前线回来了。 迟秉英在心慈死后便也来到了周家庄。他是日渐消沉,可忽然有一天,秉英约了她去村外走走,瘦鹃虽然讶异,但总是跟了他一道出去。 他们在旷野中走着,这一带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远处有一片工厂,还没有放工。这些工厂里的工人倒日日不歇,好像不管是谁领导这个国家都与他们无关。远远近近许多汽笛呜呜长鸣,烟囱里的烟,在通红的夕阳天上笔直上升。 只有在这样的时候,瘦鹃才觉得安心一些,这一阵子见了太多仓惶的人脸,她总有一种生之哀伤。但是只要一看到每天照常冲向天空的烟囱,她就有一种仍旧活着的踏实感。 两个人无言的走了好一会儿,秉英才开口道:“大嫂——我有几句话想当面跟你说。别的朋友我一概都不说了,但是——告诉你不要紧。” 瘦鹃笑道:“什么事情这样神秘?” 秉英笑了一笑,道:“我下个月要离开这里了。” 瘦鹃一愣,道:“离开这里……那你到哪儿去?” 秉英却没有立刻回答,四面的看了看,确保没有人了,方才低声道:“心慈走后我想了许多……这一向城里抓人抓得很厉害,乡下是还算安宁,可我一个男人,总不能日日的同你们窝在一处,又找不到事情做,我自己也觉得大不应该。” 瘦鹃仔仔细细的听着,他顿了顿,忽然又低声笑道:“你大哥回来以后就同我住在一个房间,人非常好——我每每想到从前的那些事儿的时候,就总是跟他借书看,也喜欢找他长谈,所以我跟他认识以来,我倒是觉得——思想上起了很大的变化。” 瘦鹃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几分,便低声道:“你是不是要到解放区去?” 那时候军队北上抗日,据说已经到了陕北了。 当下秉英点了点头。 瘦鹃不由得吃了一惊,半晌方才轻声道:“现在好走么?” 秉英道:“我同你大哥一道走……总有办法。” 瘦鹃忽然望住他,他倒被看的不大自在起来。瘦鹃微笑道:“真想不到!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85 你原来那样一个浪荡公子,没想到如今也开始革命了!还是你行!” 迟秉英摇摇头笑道:“我也不是——我还没有那个光荣。我不过想着,像我这样的一个青年人,在这儿待着,每日无非是想想过往的旧人旧事。还是上那边去的好……或者可以真正为人民做一点事情,我也不至于总是陷在原地,不能够解脱。” 瘦鹃是在迟秉英过来周家庄的时候,才晓得刺杀的事情的,她这时默然点了点头。 以后的这个世界里,或许其他人还会活着,笑着,互相爱着,但却不会再有连心慈小姐了——万事皆休。 仿佛她的一颦一笑都还在眼前似的——她怎样跟她贫嘴,怎么帮着她一起挤兑小婵,怎样排练…… 迟秉英看着她的神情低落下来,又笑道:“咳,也许我结果还是吃不了苦又跑回来——还得寄居在嫂子这里。” 瘦鹃不禁就想起从前,他们一同住在迟公馆里的时候,他陪她去买胭脂水粉,他请她去参加宴会,他那些疙瘩脾气,又那样爱漂亮,她不禁微笑了。 不知道迟公馆在沦陷后变成了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一大家子人同住在公馆里头,迟秉文到现在还没有消息送来,听说香港那里沉了好些船,炮火打的太凶了。 但是她仍然说:“我相信你不会的。” 迟秉英听见她这话,倒觉得一阵凄凉。他们在野外缓缓行来,已经暮色苍茫了,一群归鸦呱呱叫着在头上飞过。 过年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今天这样? 要是早点儿知道,或许叫上所有的亲朋好友,大家围在饭厅里热热闹闹的吃一个“散伙饭”,都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一个个飘零到四方去了。 生活环境是每况愈下,谁都做不到像从前那般在迟公馆里时的精致了。原先的老妈子和厨娘们,早在日本人攻城的那一天便被辞退,如今这家里的一应琐事都得金凤她们几个大丫头来扶持。生火做饭、洗衣拖地,这些粗活重活渐渐地都落到了她们几个姑娘身上。 金凤渐渐地耐不住,又没有指望,又没有盼头,便借口说家里人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一个老母亲,她必须得家去照料,她还说——百善孝为先。 迟太太晓得她是什么意思,倒也平静地笑了笑,没说什么。金凤家里人是卖的死契,卖断了她整个的一生。迟太太却照样从箱子里取了契来,还给她,还送了些盘缠让她在路上带着。 迟太太说——中国人不为难中国人。 只有迟宝络在那里气的骂,说她是作怪的一把好手,是个小人,三番四次觊觎着大少奶奶的位置——那倒也不是,金凤是想翻身做主人,又一向倾慕于他们大少爷,然而也不敢真去做“少奶奶”,她做个姨太太也就知足。 娣娣坐在门口儿剥花生米,一边剥一边往嘴里塞了一颗,太阳穴连着筋在阳光下缓缓地牵动着,嘴边时不时翻出红赭色的花生皮来。她冷笑道:“一般是奴才——反正我最看不惯她那下作样子,走了也好!” 只有阿小在那里支支吾吾的替金凤辩解,“娣娣——你也不能这样说她吧,她好歹和咱们也有多少年的情分了,那一次要不是金凤姐姐拦着,我早被太太给撵回家去了!” 娣娣一怔,突然把花生壳“呸”的一吐,劈脸问道:“那一次?哪一次?呵!太太几次三番想赶你,要不是我在太太跟前说你家里穷,你被撵回去,一家老小就只能等死了,还特特把我的工钱分了一些给你——要不你以为太太会留着你?” 她用手拍拍沾了壳屑的裤管,愤愤地从小木板凳上站起身来,端起一筐花生米就走。 阿小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立马跟进了屋里头给娣娣赔不是。 娣娣也是不依不饶,总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就在那里挺着腰站着,咣咣的砸东西。 第60章 罗生门 已是三个月后。 联大在连县的大渡河旁占了一排校舍,学生教师大抵安顿下来。三百多名师生一路上肩扛手提的藏书也都一本本清点完毕。 学生一共是二百三十九名,教职员工八十三人,其中教授十八人,副教授四人,讲师八人,助教十四人。 有几位教师在途中不幸遇难,六人饮弹身亡,十二名女学生被俘,其中冯小婵于三日后侥幸逃脱。 这些剩下的师生与书籍,已是联大此时的全部家底。 然而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敌机在某天清晨徘徊在校舍的上方,这是安顿的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轰炸。 炮火在四处蔓延,此时的大渡河上水焰升腾,水花激起千尺高,校舍在一片火光里轰然作响,是木梁断裂的声音。胆子小的学生们尖叫着四散开去,胆子大的便留下来,同教师们一起协力接应仍被困在校舍中的学生。 在一片飞烟里望见生的希望,冯小婵踉跄的躲避着轰然倒塌的墙梁,迟秉文冲进火场里将她护住,又带她出来,他的手臂处多见褴褛,无论人面或是衣衫,总是烟熏火燎的一片黑灰。 有木料砸在身上的声音。 距离正门口不过只有一间客室的距离了,火势渐渐弱下来,冯小婵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迟秉文诧异的回过头去,正对上她灼灼的一双年轻的眸子:“先生——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迟秉文一愣,皱眉道:“别犯傻!这是什么时候了!” 然而小婵却魔怔了一般非要听他说个答案,敌机盘旋的巨大气流还在头顶处徘徊,迟秉文只得正颜厉色的道:“我从前的确是喜欢过你的,你年轻聪明,没理由不喜欢——可我现在有了我想爱的人,她叫周瘦鹃,你明不明白?” 小婵愣了愣,身子随即撑不住似的晃了两晃,她忽然咧开了嘴微微笑道:“好……好……” 她犯了浑,不愿意走了,她直嚷着要死。 迟秉文的背上被先前落下的木料砸到了,微微地透过衣衫渗出血迹来,常穿的西装亦烫坏了一个黑漆漆的窟窿。 时间被一分一秒的耽误,轰炸还在继续。外头接应的师生都在朝他们呼喊,要他们赶快出来,火舌已一舐一舐地从后头的房间里探出了头。 迟秉文随即愠怒起来,眼看着冯小婵就要摇摇摆摆的走进火光里了,火焰在她脚边一窜而起,他终于还是一把拉住她,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在他怀里不住的挣扎着,他只能用上更大的力气去抱住她。 房梁烧的正旺。 他的左肩一下子被燃的红通通又灿黄激烈的一长段木头击中了,随即便是“嘶——”的一声皮肉焦灼的血腥气,混着炭香。迟秉文重重的闷哼了一声,紧锁住眉头,仍旧一步步的将她送到了校舍外头。 等到接替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86 的师生们一拥而上的围过来了,他才安心了似的容许自己倒下来,这是玉山颓。 好在大部分的校舍还算坚固,他们举全校之力,终于在半个月内将校舍又勉强的修整了一番。尽管到处还是经历过一场浩劫的迹象。实在是因为死的死、伤的伤,他们为了不让伤员们在路途中再受颠簸,只得提心吊胆的仍旧呆在这里。 大学内迁,有“保全国家元气”之目的。一是学生、学者,二是书籍资料。 幸亏早有预见,联大的校长早就让教授们把重要的书籍资料转移到了大渡河对岸的乌尤寺里。 其中一部就是《四库全书》。《四库全书》共有七部,三部于清末已毁,早年间日本侵华又损失两部,剩下两部,一部不知所踪,一部存于联合大学的校图书馆中,此次联大迁移,亦将这一部足有一百四十箱之多的《四库全书》一路转移过来。 迟秉文因为左肩上的伤口足足卧床了半个月。这期间冯小婵却整日整日的跑到附近的茶馆里去消闲,也不念书,只顾一个人闷闷的喝茶看山景。 后来的几日,倒总有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每日穿着一身干净的长袍,像是旧式学儒似的,坐到她这一边同她搭话,又请她喝茶,渐渐地熟络了起来。一半是因为和迟秉文存心置气,一半也是因为这男人本身的一种儒雅的气质,冯小婵竟像是当初痴恋迟秉文似的,又痴恋上了这个男人。男人也同她表白——说他真是爱死了她身上的这一种清高的学生气。 既无家累,又两情相悦,男人又好像是本地的一个继承了家业的富家公子,这两人很快的便有了鱼水之欢。 等到迟秉文的伤势渐好,终于能使上一点儿劲儿的时候,离上次的那场轰炸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一日,小婵匆匆的趁夜离开了校舍,她知道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赤脚医生。她身体出现了一些状况,似乎又不是病,她不能够找随行的校医诊断,她心里隐隐的有一种感觉,似乎非得偷偷摸摸的才好。 赤脚医生替她搭了脉,说了些什么,她却不信似的,非求着这老人家再给她号一号。 她是怀孕了,铁打的事实。月信迟了许多的日子,她一早便有所怀疑。 她又拖着疲累的身子返回了校舍,正好碰见迎面走过来的陈伯玉同迟秉文,她抬起眼睛看了秉文一眼,眸子里闪烁了一下,便即刻低下头来,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径自走开了。 陈伯玉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碰了碰迟秉文的胳膊道:“怎么了她?你又跟她闹别扭了?” 迟秉文一顿,淡淡地道:“我能同她闹什么别扭。” 这几个月来,除了最初的一段时间还能够同远在千里外的家人通通信,后来竟越发艰难,现在竟是把所有的出路都切断。 他们两个人绕着校舍转了几圈,终于还是耐不住西北的料峭春风,重新躲回了学校分配下来的房间里。 两个人同住一间小小的屋子。 陈伯玉盯着桌上的一封书信不语。他在黑暗中擦亮一根洋火,点上香烟抽着。 迟秉文倚在墙上道:“也给我一支。” 陈伯玉便把一盒香烟一盒洋火扔了过去。 迟秉文吞吐了一口,把头轻轻地抵在墙上道:“我今天太累了,简直睡不着。” 陈伯玉听了,半晌不语,忽然又道:“真不知宝络在那边怎么样了——” 迟秉文吐出一口烟圈儿,没接话。 “她还是呆在那边好——总比咱们这儿好。” 迟秉文看了他一眼,忽然半开玩笑似的道:“你真喜欢宝络?” “真喜欢。” “那等咱们什么时候回去了,你就趁早娶了她吧。” “真的?你不反对?” “前提是咱们能回去——上一次轰炸就够呛,只要咱们能平安回去,就让你娶她。” 耳边又是敌机的轰鸣声。 仿佛是看了一场电影。轰炸两个字才从口里轻轻地说出来,下一个镜头便切换到了炮火连天的场景。 不是校舍被轰炸,是乌尤寺。他们从窗户里头遥遥的便看见乌尤寺那边的滚滚浓烟。一片哀嚎四起。 联大的许多学生都跑去乌尤寺里学习。因为乌尤寺里有长明的烛光,又清静。 陈伯玉一惊,忙奔出去,联大的其他师生们亦匆匆忙忙的从寝室里跑出来,大家都要赶到乌尤寺里去救灾。 然而大渡河此时波涛汹涌,正是春汛期,摆渡人又歇了回家去了,夜晚看不清水况,容易发生危险。况且山上情势危急,总不能让众人都白白去送死。 陈伯玉却抢先登了船,迟秉文是紧跟其后。其他的师生们只得站在河岸边焦急的望着他们两人。 一个炮弹就炸在水面上,霎时激起千层浪。秉文以身护住陈伯玉,身上的旧伤重又崩裂开,渡船掀翻了。 他因为伤重,显然无力爬上岸来,陈伯玉水性好,体力又强,眼看着一个**又要落下来了,迟秉文立马催着伯玉先去乌尤寺救人还有藏书,他叫伯玉不用管他,他是无关紧要的,渡船还在,他抓紧了不放手,总能渡到对岸去。 那么后来——后来怎么样了呢? 据说第二日由联大的自发组成的一只搜救队,在对岸的浅滩上发现了昏迷不醒的迟秉文。 乌尤寺在那一晚上轰然倒塌——埋葬了多少的生命。 都是废墟,一应的废墟。死者不计其数,多是寺庙里的僧人,金身的佛像倒下来,许多已经残缺不全。 横陈的尸体——甚至于不能够被叫做尸体,那完全是面目全非的,七零八落的黑的炭架子,连血迹也是干涸了的泛着黑色。 叫人以为来到了古日本的罗生门。 群鸦在山顶徘徊嘶叫,这是人间炼狱。 中文书四万多册,西文书一万多册,中文杂志五千多册,西文杂志两万多册,合计八万多册。又有中文报纸二十六种,西文报纸三种,中文杂志一百四十四种,西文杂志一百二十八种。以及《四库全书》——统统毁于一旦。 因为是这样的一个废墟的世界,一切都形迹难觅,联大的师生们只得在乌尤寺的旧址上竖起一座长碑,以表纪念——纪念这一桩人间的惨剧。 “你们学校是从哪里来的?” “唔……华东。” “真远。” “是啊。” “就只有教授和学生转移过来么?那你们学校的那些书籍和各种的仪器,还留在原来那地方么?不怕日本人抢?” “自然不,就是怕他们抢——那些东西我们都带着一起走的。” “哦?都堆在你们校舍里?” “怎么会!否则前些天的那场轰炸,岂不是都烧完啦?” “哦?可这方圆百里之内,也没有什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87 么可以藏书的地方,总不至于凭空不见了吧?” “哎呀,要不说你傻呢?我听班上的同学说,重要一些的资料,都转移到河对岸的那间寺庙里了。不过我也不晓得真假——” 冯小婵看着迟秉文紧闭着双眼的毫无血色的面颊,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不由得面上一片骇然。 她是全盘托出——她怎么能这样轻信他! 第61章 无福 迟秉文依旧昏迷不醒,小婵木愣愣的替他擦拭了仍旧渗着血的旧伤,又简单的重新包扎过,才两眼无神的在床沿上坐下。 谁知这一晚上,她的那位王先生却找上了门,她恨不得剥了他的皮!然而不行——他是她孩子的父亲。 她被他带到一个黑漆漆的小树林里,草木掩映,只能见到两个被灌木丛戳刺的支离破碎的影子,衣裳也在风中瑟瑟发抖。 她表情激烈的瞪视着他,“我怀孕了!” 王先生一愣。 她同他推推搡搡,“你要我怎么办?我怀孕了——我还怎么活?!” 他似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我不能娶你的——” 她冷哼了一声,“呵,我全知道了——你赖得了么?” 他怔了一怔,随即把她上下打量了两眼,又笑道:“正因为此——我才不能娶你。我是爱你的,你自己难道不清楚么?只因为我身份特殊,所以我暂时还不能够——不能够娶你。” “我信你的鬼话?”冯小婵毫不客气的朝他啐了一口。 他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然而慢慢地又平复下来,他拉着她的胳膊,纠缠着道:“我要是不爱你,能让你怀了我的孩子?多少女人——多少女人想怀我的孩子,你不知道?” 女人最怕这样——一个男人,哪怕是再衣冠禽兽的一个男人,只要告诉这个女人,她是他的唯一,她是他心里最无可取代的那一位,十有八九,这女人一定就要陷落了——陷落在那一份唯一里,不问真假。 冯小婵到底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你——你今天晚上回去——”他同她在风中喁喁地说着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小婵也终于怀着一种愤恨的情感,哀怨的同意了。 他吻上她的颈项、锁骨,他的手与唇,滚烫的流连在她温软的女体之上,他同她在树林里交合,一片沙沙的枝叶摇动。 他最后拍拍她的肩,“你不是一直想嫁给他?正好。” 小婵猛的一回头,劈脸给了他一个巴掌,“滚!” 那男人也不恼,把头上的一顶黑礼帽扶了扶正,便径自轻笑着离开了。 迟秉文终于悠悠的醒转,冯小婵自然也适时的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她撒了一个迷迷糊糊的娇,随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呆在了原处,她的身上寸缕未着,甚至还有明显的一片恩爱过后的痕迹。 好半晌,她终于掩面倒在枕头上,暗暗啜泣了起来。 迟秉文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他问她是怎么一回事? 她哭了好半晌,才终于咬着唇断断续续的道:“先生,乌尤寺遭了空袭……您负了伤,同学们把您救回来的时候,您就一直昏迷不醒了……” 她哭的卖力,使人不能不动容,“昨晚上您终于醒过来,嚷着要酒喝……后来喝的醉了,又一直叫着少奶奶的名字,我替您换纱布……您就……你就把我认成了她……” 迟秉文半晌没有说话,整个人都陷入一种不可名状的封闭里,他忽然前言不搭后语的问了一句:“伯玉呢?” 冯小婵倒被他这样的一种神情给弄得有些害怕,“您……您忘了?昨晚上您喝酒,就是为了……为了他呀。” 他盯住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伯玉到底怎么了?” 她一时怔怔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死了。” 那一座长碑上面刻了字,不管是遇难的僧人,还是学生,甚至陈伯玉——都历历在册。 迟秉文把手从冰凉的石碑上一一的摸了过去,在刻着陈伯玉这三个字的凹槽里停留最久。 他忽然含泪微微的笑了,“你怎么这么没有福气——” 听说解放区的局势已经日渐好转了,听说北方已经有了很大的胜利。听说不需要一年,他们就能够回去了——听说家里人都还好。 冯小婵站在石碑前,身上却微微的透出了寒意,她真是出奇的觉得冷,只想远远地逃开,远一点儿,再远一点。 她是始作俑者,这些人,全都是因她而死。 大渡河上仍旧有一个船夫摆荡着一条渡船,来来往往的迎送着行人。 迟秉文想起来沈从文先生的那一篇《边城》,他总记得瘦鹃说的每一句话,他记得呢,瘦鹃说她最爱沈从文先生的文章。 他有时候没有课就总爱跑到大渡河边痴想——是走车路还是走马路呢? 他说过等他回去,他们俩就要复婚的,他得给她一个正式的婚礼,那么——走车路还是走马路呢? 可他如今只想远远地同那船夫避开了,他觉得一切都变的很离奇,很多事情——或许别人可以原谅他,他自己却不行。他整个人煎熬着,徘徊于藏匿和坦白的边缘。 他猛然想起来,翠翠最终也没有等到她的傩送,这故事,可是个悲剧啊。 怎么想起来的? 自从日本人打进城里,凡是生活上没有太大问题的有钱人都坐在家里不出去做事,韬光养晦。 所有洁身自好的市民都成了贞女一般,每日在家里坐着守节。因为不做事,所以大家都节省起来,省得名正言顺。 瘦鹃这边,仍住在她自己的娘家,家里外表也仍旧维持从前迟公馆里的规模——迟太太不肯叫人家看低,除了先前逃奔出来的时候辞掉了厨娘和老妈子们,改用大丫头们来做饭,着实叫周老太太念叨了一番——说迟家欺负她寡母。 周老太太看见迟家里的情形不同往日,从前因为自己闺女在迟家受的那些气,便都一一的使了出来,像个孩子似的,三天两头的闹别扭,然而倒也乐呵。 现在倒又好了,反正许多人家都这样。 甚至许多人家现在都是少奶奶们自己下灶。听说小王太太那边就是这样,她管不住自己丈夫,家里许多的亏空,这一向闹穷,王家人又多,他们老太爷老太太又都还健在。 真叫人愁。 大家听见迟家远房的郎舅俩戒了烟,也一样围着桌子在那里骇然。听说他们都是三四十年的老烟瘾,说戒就戒了——因为实在抽不起了。 这日子过的窘成那样,使大家都有点惶惶。每次吃饭的时候,大家微笑着轻声传说这些从远处来的新闻之后,就总有片刻的寂静。 瘦鹃这一向自己做煤球——她没有事做就闲的发慌,反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88 而又要东想西想的。 她常常蹲在后边的天井里和泥,里头是家常的旗袍,天气渐渐也暖和了,外头为了防脏,穿了件格子布罩袍,她每每把后襟高高撩起,或是塞在腿弯处,用一把汤匙**着煤屑,她渐渐的上了手,把那一个煤球做得比佣人还圆。 这年头,钱不值钱,有钱也买不到许多东西。 她们只得自己种了些蔬菜吃,周家还养了些牲畜,都是留着或吃或卖的,现在他们不卖了,留着养肥了吃。 娣娣把五儿同阿小教会了怎样烧菜,现在便总是五儿来做饭,阿小跟着搭把手。娣娣有自己的事情做,她也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她们两个总是上菜上了一半的时候进来,热得脸红红的,剪短了的头发湿粘粘的,掠在耳朵背后,穿着件线呢夹袍子,像两个敦敦的小母鸡,站在一边,仿佛事不关己,希望不引起注意。 瘦鹃也把一头长发剪短了,看起来干净利索。香波难买,洗起长发来总觉得不清爽,又不想费事去打理,这样的日子,情愿丑一点儿,丑一点儿才安全。日军如何的**辱掠她在从前那个世界里便是晓得的,不犯着不要命吧。 何况她又不丑。 有时候总觉得大家都是一起共患难的,便提议让娣娣、五儿、阿小她们上桌吃,她们又不肯,后来连迟太太都下来劝她们上桌,她们才挨挨挤挤的答应了。 瘦鹃常常称赞她们今天烧的菜好,娣娣倒是得意的一扬眉,五儿笑的腼腆,阿小帮着布菜,喃喃道:“太太们尝尝,少奶奶也尝尝,虾球还可以吧?这两天虾仁买不到,我跑了好远才买得的。” 宝络病好了,又想着要跟上联大的大部队,迟太太总是不肯,一来舍不得她吃苦,二来,她身边如今只剩了她这么一个闺女。迟秉文又联系不到,迟秉英嘛,算是当他死了,他去参了军,是生是死都得看老天爷高兴。 迟宝络便在旁边插嘴说,她想出去做事,赚几个钱来贴补家用。 瘦鹃看了她一眼,便道:“在现在的华东这几个市,找事情真难。倒是发财容易,所以有那么些暴发户,从前咱们隔壁的那个徐太太么,听说她丈夫搞投机生意,又狠狠的赚了一笔。” 迟宝络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那都是昧良心的钱,有什么好显摆的?” 瘦鹃也笑,“是呢,我也这么说。” 说到这里,周老太太突然想起来,忙在椅子上撑起半身,举着头轻声道:“嗳,你们可知道,他给抓去了。” 徐太太的丈夫被抓去了,详情倒也还不知晓。 一个月后,陈伯玉的死讯才传到周家庄里。 那时候正下着雨,雨越下越大。 天忽然回过脸来,漆黑的大脸,尘世上的一切都惊惶遁逃,黑暗里乒铃砰隆,雷电急走。痛楚的青,白,紫,一亮一亮,照进周家的这一间小厨房,玻璃窗被逼得往里凹进去。 又是一阵碎盘碎盏的声音,迟宝络躲进来。 连天也陪着哭。 第62章 回返 一大早,迟宝络还躺在床上沉沉的睡着,五儿便拿了封拆开的信送了进去。迟宝络把信细细的读过,猛地从床上起身,光着脚踏在砖地上,她觉得她是把手按在心上,而她的心冰冷的像石板。 她是觉得天也塌了。 她在一片倾盆的雨声中躲进了厨房——厨房内外没有一个人,哭出声来也不要紧。 瘦鹃早已看过了信,搀扶着迟太太,在沙发上艰难地坐下了。“哭一哭也好,宝络她,我不错看她的,她能挺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家都在一片静默中茫茫地坐着。厨房内哭声渐低,户外的风雨却潮水似地高起来,呜呜叫嚣,然后又是死寂中的一阵哭闹,再接着一阵风声雨声,各不相犯,像舞台上太显明地加上去的音响效果。 周老太太四下里望望,叹了口气道:“先开饭吧。” 娣娣和阿小便沉默着端了早饭进来,大家一个个地坐在饭厅里,都坐得笔直。五儿跟到厨房里去劝解,宝络也终于跟着上了桌。 大家都板着脸扒饭,黑沉沉罩着这一群女人的特有的一种严肃。 瘦鹃抬头看了两眼宝络,又沉默着低下头去。这样的时候,还是不动声色些更好,她怕惹得她难受。 宝络哭过以后,眼泡儿还有些肿,脸上红扑扑的,眼睫上隐隐的挂着湿润的水意,然而一顿饭下来,却又竭力强忍着,不至于太过失礼。 她平静地用过饭,下桌时还不忘道一句:“你们慢用。” 外面的电闪雷鸣,风雨飘摇,仿佛都同她无关似的,宝络竟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的为自己描起眉来。她花了一上午的功夫,一丝不苟的化了一个全妆。 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哭起来,她没有定性,想到了就哭,哭哭再停停。 瘦鹃端了午饭到她房里,她立在门口,问了一句:“三妹妹,我能不能进来?” 宝络没答话,瘦鹃便径自走了进去,把餐盘上的饭菜一一的在小桌上布好,她把小桌拖到床边,宝络正坐在床边饮泣,头也不抬,眼泪却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 宝络脸上,胭脂的痕迹洗去了,可是用肥皂擦得太厉害,口鼻的四周还是隐隐的一大圈红。 灯光下看着,恍惚得很,瘦鹃简直不认识她了,她从前是那样要强泼辣的一个人! 瘦鹃挨着宝络同坐,她替她布菜,一碗薄粥,一叠咸菜,一块腐乳。 腐乳是红吞吞的一块,瘦鹃用筷子一撇,夹下来一小角的红皮绵心。她把筷子在汤匙上一划,搅了搅粥,那白粥便慢慢地成了一种淡淡地水红色。她知道宝络爱这样吃。 “不能不吃饭。”她轻轻地同宝络道。 宝络不作声。 “你别怕……我陪着你。” 这话还有谁说过?迟秉文。瘦鹃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是在她心里燃起了一束光,现在她又照搬了来告诉宝络。 宝络还是不作声。 瘦鹃把手里的粥搅了又搅,舀了一勺递到宝络的嘴边,却只微微地含着一个笑,说了句:“今天的粥是我亲自熬的,呐,允许你来挑我的刺哦。” 宝络定定地看着嘴边的这一勺粥,瘦鹃亦不动,好半晌,她才接过勺子来吃了一口,粥已经凉了,冷透到心里去,总也捂不热。 宝络咽下了这一口薄粥,嘴角忽然不由自主地朝下扯了扯,泪花霎时涌出来。宝络不能自已的倒在了瘦鹃怀里,嚎啕大哭起来。瘦鹃先是一愣,随后把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缓缓地在她背上安抚似的轻拍着。 “熬的太薄了,没有阿小煮的好。” 瘦鹃微微地笑起来,“好好好,那么下次就多放点儿米。” 后来接连的几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89 日里天气渐晴,宝络亦终于愿意从房里走出来,在一片大好的日光下,撩起衣裙,眼睛是红肿的,蹲在后门的天井里同瘦鹃一起和泥,捏煤屑,做煤球。 瘦鹃则每晚伴着她入睡。最初的几日里,整晚整晚的难眠,如今又过了七日,虽然仍旧时有惊醒,但一切由瘦鹃在旁看着,她也总算是勉强的走出了这一劫。 联大又经过了几次转移。 终于在盛夏的时候,冯小婵借口身体不大爽利,去了校医务室里检查,她对医生说了谎,把最后一次月经的时间推迟了一个月份,女医生便诊断她是怀孕两个月。 这事很快在联大中传的人尽皆知。学校训令是“在校学生于十八岁之前不得结婚。”,冯小婵今年十九岁了,又翻出迟秉文同周瘦鹃的离婚协议相要挟。出了这样的事情,人心涣散,为平学校里日渐甚嚣尘上的流言,迟秉文只得迫于压力同小婵结婚。 两个人简单的举办了一个小小的婚礼。 正面和敌后的战场都处于白热化时期,敌区封锁,信件既传递不进来,自然也传递不出去,对于联大里的这一番变化,瘦鹃是毫不知情。 冯小婵自从怀孕以后就总是无端的惊惧,梦里梦见陈伯玉,还有她那些死在乌尤寺的同学、百八十个的僧侣。 她在大夏天里打了个寒颤,反正白天晚上睡不够。就又往被子里偎了偎,窝藏得更深些,更有安全感。她从床边的小柜子上拿起一只镊子来夹灯芯,把灯罩摘下来,玻璃热呼呼的,不知道为什么很感到意外,摸着也喜欢。 她从素白的夏布帐子底下望出去,房间挨挨挤挤的,灰扑扑的立在那里,家具很少,倒显得格外的空旷,屋顶更高,关着的玻璃窗,远得仿佛总也走不到。窗帘是拉上的,也不知道外边天黑了没有,昏沉沉的一片暗影。 迟秉文支着头在书桌上打盹。 他们俩结婚以后,冯小婵硬要搬过来一起住,看热闹的人多,迟秉文只得忍着由了她去,然而从此每日也只歇在房里的一张躺椅上,或是在书桌边凑活着睡一晚上。 小婵先还总是劝他,后来渐渐地不耐烦起来,她晓得了他现在对她只有憎恶,加上孕期收不住脾气,便老是恶言相向的。 她咒他,咒他们一家,活像个埋在深宫大院里二十年的怨妇。 已经是初秋。 三天前收到迟秉文从香港捎来的信,信很简短,问他们好,又说过几日就要回来了。瘦鹃着实激动了一阵子,一家人都激动,这恐怕是是沦陷以来唯一的一件好事。 宝络渐渐地又能够笑了,她打趣瘦鹃道:“怎么办?你又瘦了,等我大哥回来你没有合适的衣裳穿,可不要哭鼻子!” 瘦鹃白了她一眼,“噢哟,你这个小蹄子!你当我是你么?” 两个人笑闹做一团。 瘦鹃猛然的记起来,去年的这个秋季,她死了,又活了,来到了这个世界里。转眼竟已是一年,然而又仿佛过了很久,久到仿佛尘封两三百年的记忆也都一起回来了似的。她总有一种不确定的恍惚感。 迟秉文直到下一个星期六方才到家。周家庄离他们原来的那个城市不远,从火车站上下来,先雇了辆轿车,到了交界处,又换了独轮车,不到两个钟头。 那一天一早,迟太太特地拦了瘦鹃,不叫她下来做事,只让她打扮好了坐在楼上房里等着——因为她丈夫回来了。瘦鹃一向忙惯了,这一年里东摸摸西碰碰的,现在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宝络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瞅着她坏笑,周老太太也激动,前一晚上便拉着瘦鹃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夜。 她大概因为不确定他是不是今日能到,所以在绸旗袍上罩上一件素色的短衫,旗袍是她同宝络花了好几个日子重新改的,隐隐露出里面的大红缎子滚边。 她本不是个俗人,然而这样的日子里,她却一瞬间只想到要穿红。 围城的这大半年里,任谁都有那种清晨三四点钟的难挨的感觉——又不像是午夜,完全的一片黑的世界,反而寒噤的黎明,什么都是模糊,瑟缩,什么也靠不住。 不知道这仗什么时候才打完,信也短短续续的,总收不到,收到的也都是几个月前的旧信,仿佛日子都一下子又过回去了似的。远在外边的亲人或许还活着,又或许死了,或许有个准确的消息倒不至于这样痛苦了,可是一切都是要你茫然的捱着,一天天的捱着日子,数着分秒,等待清晨的第一缕晨光照进来。 ——回不了家,等回去了,也许家已经不存在了。房子可以毁掉,钱转眼可以成废纸,人可以死,自己更是朝不保暮。像唐诗上的“凄凄去亲爱,泛泛入烟雾”,可是那到底不像这里的无牵无挂的虚空与绝望。 人们受不了这个,急于攀住一点踏实的东西。因而瘦鹃每日都叫自己忙的脚不沾地,宝络也是,大家都这般,闲着就仿佛死了似的。 可一切终于有了个尽头。 迟秉文真回来了。 她听到楼底下一迭声的簇拥的声音,瘦鹃心里一松,陡然脚踏实地了,但是就像电梯降落得太快了似的,反而觉得一阵眩晕。她扶着床沿坐了一会,便直截地举步往楼下走,说道:“他回来了?在哪儿?我去看看。” 第63章 错愕 她本来十分的期盼。 但是当大着肚子的冯小婵挽住迟秉文慢悠悠的走过来的时候,她冲着她挑衅的一笑,瘦鹃却好像在脑子里炸开了一记闷雷,定住不动了。 她听到家里的那些人在她旁边错愕的相互交流着,她简直连灵魂也要剥离开去了似的,错愕万分。 迟太太手里拿着一条手绢子,本来是要替迟秉文“洗尘”的,如今在那里扭着手帕尽自盘弄着,不时地偷眼望望瘦鹃,又轻轻地咳一声嗽。 瘦鹃立在那里呆呆地看了他们两眼,一返身便走了。她进了自己的房里,把门嘭的一摔,连楼底下的众人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迟宝络不好说什么,她从前是那样看好小婵同她大哥的感情——而小婵又是她曾经的挚友。然而这一年来,什么都变了,如今相顾无言,便只一味的呆立在门口,把他们俩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冯小婵倒好似很高兴的,亲亲热热的上来攀住她的一条手臂,她却忽然默默地把手抽了出来,淡淡一笑道:“你们回来就好,我先回房了。” 小婵不能说是不惊讶,她望着宝络离去的背影一怔,胸腔起伏了两下,却还是不动声色的一笑,往屋里走了进去。 瘦鹃两只手揿在窗台上,只觉得那窗台一阵阵波动着,自己也不明白,那坚固的木头怎么会变成像波浪似的,捏都捏不牢。 迟秉文放下行李便跟了上来。敲门没人理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90 ,他转动着把手,把门轻轻推开一线,屋里暗沉沉的。可真进了这房里,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无论说什么也不能免罪——他是负了她,千真万确的。 瘦鹃一个人在窗台上立着,发了一回呆,滚下来的两行泪珠,更觉得冰凉的,直凉进心窝里去。 在他们的沉默中,忽然听见一阵瑟瑟的响声,是雨点斜扑进来打在书本上,桌上有几本书,全沾上了雨滴。 秉文忽然道:“你这窗子不能开——书都打湿了。”他拿起一本书,掏出手帕来把书面上的水渍擦擦干。 她抬起手背来揩了一揩脸上的泪珠子,一步懒似一步地走进卧房里,在床沿上坐下。 瘦鹃道:“随它去吧,这上头反正也有灰,把你的手绢子再弄脏了。” 但是迟秉文却仍旧很珍惜地把那些书一本本都擦干了,因为他想起从前他们还住在迟公馆里的时候,冯小婵搬进了小书房里,她怎样的闹脾气,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觉,她又怎样披衣下床,凑在台灯底下看书,她一向最爱惜这些书籍。 ——要不是因为冯小婵,他们现在的情形也许很两样吧? 总不至于这样冷冰冰。 房间里的空气也冷冰冰的,她开口说话,就像是赤着脚踏到冷水里去似的。“秉文。”她一开口,嗓子便不对劲儿,喑哑着,然而她还是得说下去。“咳……迟先生——” 迟秉文立在那里不作声。 她又道:“已经这样了,反正咱们早已离了婚,这阵子你们先在我家里住着,等……等局势稳定下来,你就带着冯小姐回去吧。” “你要赶我走了?” “不是赶。可这里是我家。” 迟秉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低下头揉了揉眉心,回来的一路上都没有怎么休息,眼睛十分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真累了——不想再掺和你们两个之间的这些混账事了。”她说的一点儿希望也没有,语气里满满地都是厌倦。 “我不想看见你。你也别再来我房里了——你和冯小姐的屋子,我会让阿小收拾好,就在走廊的另一头。”她含着怨,淡淡地皱起眉头。 才过了两天的晴美的好日子,又遇到这样霉气薰薰的雨天。 瘦鹃一个人在房间里,迟秉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她把床上乱堆着的被窝叠叠好,然后就又在床沿上坐下了,发了一会呆。 她从来没有这般疲倦过。在这灰色的严寒和发黏的日子。 一到晚上便秋意渐浓,冷得发抖的灯在黑水洼里反射出自己的没有嘴唇的头颅。 这家里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静默过,迟太太和宝络各自呆在自己的房里,一直也没出来,周老太太虽然不说什么,可到底心疼自己闺女——他们这是欺负到她女儿头上来了。迟家的气势早便不同往日,周老太太生了气,如今一概的不搭理,连迟太太也只能够看到她那一副冷脸。 他们乡里人一向有一种庄稼汉的朴实,哪怕是周家这样的大户也不例外,再生气,也还留着他们住下来,总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 瘦鹃叫娣娣替他们煮饭,他们在路上奔波了一天,如今宿到她家里来,她作为主人,不能够不招待。 娣娣反倒气的撂挑子不干,站在客厅里便叉着腰朝楼上骂,谁也不出来阻拦。冯小婵在楼上听得脸上直发红,气的她哎哟哎哟的直揉着肚皮。 家里乱糟糟的,好容易收拾了晚饭,瘦鹃是实在呆不下去了,便一个人偷偷地溜了出去。她慢慢地走到工厂附近,那里早已放了工,连烟囱都不往外喷烟了。 她在工厂外的街灯下走着,走了许多路,才想起来应当回去了,她怕家里人找不见她,又为她悬心,一年来大大小小的事情层出不穷,一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经不起这么再三的打击。 她返身回去,但是又走错了路,直走到另一片工厂外的运河的桥上她才意识到,终于把步子停下来,她只能重新往回走。 刚才大概又下过几点雨,地下有些潮湿。她渐渐走到桥头上,水面上一丝亮光也没有。 这里的水不知道有多深?那平板的水面,简直像灰黄色的水门汀一样,跳下去也不知是摔死还是淹死。 白天的时候在家门口看到他和冯小婵相挽着的样子,她当时是好像开刀的时候上了麻药,糊里糊涂的,倒也不觉得怎样痛苦,只是觉得被戏弄,自然而然的想要发泄,现在方才渐渐苏醒过来了,那痛楚也正开始。 她试探着要往前迈出一步,脚下一滑,却忽然被一只手有力的拽了回来。她忙回过头去一看,却是迟秉文。 她脚下的石子滑落到水里去,水太深,甚至听不出来什么响。 秉文老早便跟在她的后头了,她因为想事情想得出神,所以一直也没有发现他,他也有意的不去打扰她。直到刚才这一刻,她好像是要投河了,他才出手拉住了她,他真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望着她那一头利落的短发出神,她却垂着眼皮,故意的同他拉开了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桥上一辆辆运送黄沙的卡车轰隆隆开过去,地面颤抖着,震得人脚底心发麻。她只管捂着口鼻背着身子站在桥边,呆呆地向水上望去。 不管别人对她怎样坏——就连从前尖酸刻薄的迟宝络,她自己的懦弱的母亲,都还没有秉文这样的使她伤心。 桥下的长长方方的货船如是黑赳赳,没有点灯,船上的人想必都睡了。 她忽然临风一笑,笑里头洒下几颗泪来。 总归大家都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不像是死了,那才真是万事皆休。 “你做什么跟上来?” “我不放心你。” “不放心也得放心,我们什么关系。” “瘦鹃——”他唤了她一声,又不知往后该怎样说下去。 瘦鹃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回去吧。” 他倏然压抑着似的叹了口气,“好。” 这两人便又一前一后的走了回去。 自从打了仗以后,陈伯恭便把他母亲带到了香港,他们的律师事务所也转移到香港去了。也就是入了夏的时候,局势稍稍缓和一些,才得了空回来,陈伯玉好久没有消息送到香港,他只能从迟家这里打听消息。又听说迟家的人都跑到瘦鹃娘家来避难了,便又找了过来,隔三差五的来帮瘦鹃的忙。 冯小婵得知了这消息,当晚便添油加醋的告诉了迟秉文,说瘦鹃同伯恭不清白。她抱定了主意要刺激他——她不好过,他也不能够舒心。 周存礼同迟秉英走了以后,这家里也没有个男丁,只得瘦鹃忙里忙外,所以,也只有到陈伯恭来的时候,瘦鹃才能稍事休息一下。 迟秉文他们回来的第二天,陈伯恭也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91 来了——他来拿他弟弟的遗物。 瘦鹃在后门口洗头发,盆里浸了各样新摘的花瓣,撒了几滴花露水,香喷喷的。她洗过头发,擦了个半干,陈伯恭却忽然从里头走了出来,他狐疑的看了瘦鹃一眼,“你倒真大度。” “大度什么?”她在太阳光下立着,一绺子短发,湿腻腻如同墨画在脸上的还没干,腮颊晒得火烫。 “秉文他——我真没想到,你能允许他们住到你家里来。” “我没允许,可他们既然已经上门来了,我总不能再赶人家出去?” “嗳?他们这事,你才知道么?早几个月的时候——” 陈伯恭见她仿佛怔住了,便又笑道:“我还以为你一定知道呢。” 瘦鹃笑道:“我不知道呀。”她的嘴唇忽然变得非常干燥,这样一笑,上嘴唇竟粘在牙仁上,下不来了。 幸而陈伯恭也避免朝她看,只向村头那颗老槐树望去,道:“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淡淡一笑,“能怎么办?先把眼下的日子过下去再说。熬过了日本人这一关,再做打算吧。” 陈伯恭又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这么有头脑,来香港做事也一定行的。” 瘦鹃抿着唇,好半晌,才终于笑道:“再说。” 他们家很早就开了晚饭,吃过了,瘦鹃又送伯恭走。等到她再回来家里的时候,又被周老太太叫到了房里,周老太太的房间设在楼梯口,她拉着自己闺女的一双手,坐在床沿上,压着声絮絮地道“既然他们迟家这样待你……我看陈先生人就很不错,看起来也很喜欢你,待你又好,你不如……” 迟秉文刚好帮忙收拾过了碗筷要上楼,正听见她们母女俩的这一段话,不由得绷紧了唇,停了好半晌,他把拳头攒了又松,松了又攒的好几回,却终于还是什么也没做的就上了楼。 瘦鹃把眉毛略略一皱,打断了她母亲的话,“妈!——” 周老太太吊着眼看她,“怎么?你还舍不得迟家那小子?” 瘦鹃看着她母亲,油灯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她不作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三章大结局啦!!! 最近剧情走向可能有些叫人想拍砖吧?我都没敢点开来看评论(偷笑)。 不过不管是啥评论我都接受,同时感谢你们追着看到了这里!!! 第64章 酒后乱性? 某日清早,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的声响。瘦鹃以为是陈伯恭,忙走去开门。 这一遭倒着实吓了一跳。 站在门口笑吟吟看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牺牲”在乌尤寺里的陈伯玉。 瘦鹃不知说什么好,却连忙冲着屋里大喊“宝络!宝络你快来!” 原来陈伯玉并没有牺牲在乌尤寺里。那天夜里,他虽被炮弹所炸伤,却有幸在山上遇到了一小股游击力量,他们是上级委派过来打击日寇的,当时的情况之危急,只能临时肩挑背扛的先把《四库全书》转移到安全的地带,陈伯玉亦得救,此后联大几经迁徙,陈伯玉只得先在游击队处养伤。直到最近,陈伯玉才终于回来,《四库全书》则又被藏到了镇江的某座寺庙里,完好无损。 当天晚上,陈伯恭便又赶了过来。 周老太太只是一味的撺掇着伯恭同瘦鹃,迟太太虽然心里不舒服,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 迟秉文看着他俩在一旁有说有笑,不由得慢慢冷下脸来。 瘦鹃看到大家今日难得的一展笑颜,眉头齐舒,连日来的沉闷阴晦尽扫。她笑着上楼取出了一笔钱来,道:“听说最近城里上了一部新电影,好看的很,去不去?” 她把眼睛往众人身上扫过一圈,除了迟秉文和冯小婵,无人不欢喜。 大家一应的收拾起来,穿上外套,伯玉先揽着宝络出去了,两位太太跟在后面,娣娣、阿小、五儿她们又跟在太太们的后面。陈伯恭则等在客厅里。 冯小婵眼见得大家一个个的走开,不由得立起来道:“正好,我也要出去见一个老朋友,先走了。” 瘦鹃站着没搭话,迟秉文径自回到他自己的卧房里躺着。 瘦鹃望了伯恭一眼,道:“你等一等,我上去拿件大衣。” 伯恭点点头。 她把黑呢大衣套在身上,想起来迟秉文房里还有两只用过的茶杯要拿去洗,便索性走进他房里,打算顺手把茶杯带下去。 瘦鹃走进房来,见他早早地便躺在了床上,诧异道:“怎么躺着?不舒服呀?” 迟秉文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答道:“没有。” 他总觉得瘦鹃说他不舒服,倒好像是说他害嫉妒病似的,他很生气。 他横躺在床上,反过手去把一双手垫在头底下,无言地望着窗外,窗外落叶纷飞。 瘦鹃又笑道:“一块儿去看电影好吧?” 秉文道:“外面这么冷,还出去干吗?”说着,索性把脚一缩,连着皮鞋,就睡到床上去,顺手拖过一床被窝,搭在身上。 瘦鹃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火气,索性不再搭理他了,一扭身便下了楼。 这天晚上大家看完电影回来,瘦鹃才又想起之前走时太急,忘了把茶杯拿下来,她怕茶杯上沾了茶渍,放的时间久了,就不好洗掉,只得又绕到了秉文的房里去取。 他那房里黑漆漆的,窗外有只野猫蹿过。 瘦鹃没走两步,便忽然被带到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里。她吓得惊叫出声,却又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捂住了嘴唇,尖叫声在他指缝中破破碎碎地溢出。 “吓到你了?” 他拥着吻着她的时候轻声说。 瘦鹃立马竖起眉头来,僵着脖子躲开他,恼道:“你发神经呀!” 他茫茫地抬起头来,暗夜里她也看不清,不知他是在笑还是永远绷着一张脸,声音倒轻:“也只对你发神经。”说着,他又低下头去吻她。 “别碰我!”她抑着声喊道。 他那动作停了许久。 楼上只住了瘦鹃同迟秉文、冯小婵他们三个,各人占了一间房。佣人们和两位太太住在楼下,方便进出。楼上除了每日的扫洒,是没人会上来的。 她见他半晌没有动作,便仰起脸去看,他对上她的眸子,忽然就低下头来,埋在她颈间,一寸寸噬着她白嫩的肌肤。她分明看到有什么亮晶晶的一闪。 颈间温温热热的,有水样的类似眼泪的液体沾湿了皮肤。她一愣,却还是厉声反抗。 “别碰我!我嫌你脏!” 他听到这话,却像是被激怒了的狮子一般,忽然抬手擎住她的下颌,“脏?” 他眉间一锁,哀哀款款,又有一种横了心的锋凌,他扳住她的身体,强硬的把她推倒在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92 床上。 夜色如水,一阵阵麻上来,两个人在床上,她真想不到已经是这种时候。 半夜他睡着了,瘦鹃趁夜穿好衣服躲回了自己的房里。也不知道陈伯恭是什么时候走的。 冯小婵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回来,只说是在朋友家里住了一晚,大家也都没怀疑。 她们两个在楼梯间一上一下的撞了个正着。瘦鹃看着小婵化的严整的一张脸,不由得把她打量了一番——秋老虎的天气,外头艳阳高照,小婵却在脖子上严严实实地围了块丝巾,难道还怕晒着了不成? 小婵下意识的就把手抚上丝巾,“看什么?”她又觉得自己的态度过于激烈了一些,忙换了一种娇滴滴的口气道:“秉文送的——好看吧?” 瘦鹃淡淡地往她面上扫了一眼,扯着嘴角一笑:“我认得这是四喜阁的丝巾——秉文从不会买这家的东西。” 小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张了张嘴,终于又讥笑着道:“不管是不是秉文送的——总之我肚里的这个小东西,是他给我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挑衅似的隔着绸袍慢慢地摸了两把隆起的小腹,昂着头,颇为得意。 瘦鹃一挑眉,“是,还是冯小姐你有本事。可我到现在也没明白——明明迟先生仍旧对你爱答不理的,怎么那时候就——”她藏了一半的话,故意匿着不说。 小婵猛地斜睨住她,好半晌,才又笑道:“造化弄人么——要说你也真可惜,要不是秉文醉得一塌糊涂,把我认成了你,恐怕——” “所以——你们是酒后乱性?醉得不省人事?” “是呀,要不说您可惜呢?棋差一招。” 瘦鹃眼睛里精光一闪,倚着栏杆笑望住她:“那是话本里的故事,真要是喝醉了,是连那样的机会也没有的。” 冯小婵一怔,她是不大懂瘦鹃话里的意思。 总有人说酒后乱性,可从前的瘦鹃通过各种“健康”类杂志便已经知道——,只有极少数人可以雄姿依旧。但是通过瘦鹃从前的亲身实践,迟秉文绝不是“少数”的那一类人。微醺倒是有可能,然而仍旧有理智,瘦鹃不大相信迟秉文会在清醒的状态下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他莫名的信任。 阿小忽然走上来请瘦鹃下楼,说是周老太太找。瘦鹃应了一声,把眼风往冯小婵面上一停,也就跟着走了。冯小婵倒是大舒了一口气,捂着脖子忙不迭的往楼上跑。 几日后,陈伯玉忽然接到消息——这两日来镇江的几座寺庙里头,总有一个带着黑礼帽的男人在各个大殿之前徘徊不止。伯玉立马警惕起来,连忙趁夜赶去,将书籍移到了山后的一个溶洞里。因为走的是庙里的一条暗道,倒也无人发觉这一番变化。 又过了几日,倒真有一批日本兵连夜闯进了寺庙,好在一无所获。 陈伯玉静下心来细想,藏书一事只在他回来当天略略提及,如今倒越发怀疑起他们这群人之间藏着内应奸细,而同时跟去联大迁徙的不过两人——左思右想,他却始终不敢论断。又怕到时候连累的大家都性命堪忧,便提议还是搬回他们各自家里为好。至于转移藏书的事情,他这一回倒是谁也没提,而缘何要搬走,他也只说是——不能够总是打扰周家。 小婵在楼底上同秉文吵。 他委实怕看小婵那笑不嗤嗤的脸色,好像谁也不屑似的,他不搭茬,只说了声:“我迟家的公馆里头能住什么人,我还是能做主的。” 冯小婵正为着连日来瘦鹃莫名其妙的笑意所恼,此时不由得语气尖刻起来,细着嗓子嗤道:“呵!您做主!您真要是能做主——怎么从前就管不住您那家伙?您倒是别叫我怀了你们迟家的种啊!” 她那捏着嗓子仿佛是在唱戏似的腔调传到他的耳里来,迟秉文咬着牙,气得手足冰冷。 他觉得她很可以不必说得这样刺耳。 他定定地看了小婵半晌,转身就走。身上还是发冷,好像浑身的肌肉都失掉了控制力似的,出去的时候随手把门一带,不料那房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那一声“砰!”使他和小婵两人同样地神经上受到剧烈的震动。 也不过就是一年的光景,这两人之间闹到了这样的地步,是谁都没能想到的。 瘦鹃独自在楼下客厅里摆弄着新栽的几束秋菊,半天的工夫,楼上卧房的大门砰的一声带上了,她一不小心就折坏了一条花枝。然后,楼梯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又是较轻微的砰的一声,关上了汽车门。瘦鹃不由自主地从窗口望出去去,正来得及看见汽车开走。 楼上的女人在那里呜呜哭着。 晚间用饭的时候,瘦鹃点了点人数,好像大家又齐聚一堂了,不由得微微一笑。 陈伯恭端起酒杯来,凝住她道:“下周……我就要回香港了。” 瘦鹃一愣,记起来上次他同她所谈,一下子便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试探她愿不愿意同他一道离开,然而她却只是轻轻地同他碰杯,“一路顺风。” 顿了顿,她又浅浅地抿了一口棕黄色的酒液,笑道:“下次什么时候再回来?” “三年五载之内——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他说的轻淡,她亦微笑——君子之交。 第65章 后来 半夜,周家的二楼上有个人影匆匆地开了一扇门,向角落里一钻,躲进一片暗憧憧的黑影里,从后门口绕道出去了。 凌晨时分又从后门廊上泼风似的跑了回来,故意压低了脚步声。 显然是个女人。 手忙脚乱地先把头发打散了,揉得像鸡窝似的,又捞起一块冷毛巾,胡乱擦了把脸,把脸上的脂粉擦掉了,把晨衣也脱了,重又钻到被窝里去躺着。 那人是冯小婵。 走廊另一边的屋子里——新秋的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桌上那本书自己一页一页掀动着,啪啪作声,声音非常清脆可爱。 近来瘦鹃总是在做一个相同的梦,梦到有一个孩子在她耳边嘻嘻呵呵的笑着。 那孩子越笑越响,瘦鹃一身冷汗,醒了过来,窗外已经是一片雪白的晨光。 瘦鹃觉得她这梦做得非常奇怪。这孩子的笑声她总觉得十分的熟悉——可她又实在想不起来。 门外是接连不断的敲门声,她把眉头一皱,“什么事?” 外头那人迟迟也没有回话,瘦鹃又问:“是谁?” “我。” 是他,迟秉文。她只得从床上起来,随手披了件外衣,刚一打开房门,她却突然眼前一黑,身体已经支撑不住的靠在墙上了,两条腿站都站不住。她极力镇定着,身上却如同被火烧了似的,烫的吓人。 她已然说不出话来,从微微张开的嘴巴里呼出的气息都似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93 乎带着烧焦的纸烟味儿。 迟秉文吓了一跳,忙扶了她回床上躺着。衣橱上的一面镜子闪出一些微光,房间里那些家具,全都是她从前做姑娘的时候家里给买的,一样新添都没有,淡淡地散发出一股老旧的霉扑气来。 在那郁闷的空气里,这些家具都好像黑压压的挤得特别近,她浑身烧灼着,觉得气也透不过来。扭过脸向一边望去,迟秉文又不见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这房间里——房门口涌进来一片熊熊的烈火,窗外的秋阳格外的刺目,一下子烧着了床上挂着的夏布蚊帐,她惊得大叫一声—— 火舌慢慢地吮舐上她的身体,她感觉自己一寸寸地将要变成了飞灰,惊惶里滚下了一串的泪滴。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整个人被吞没在一片火海里——这一幅画面在瘦鹃眼中看来,显得格外清晰。反倒了这一刻——她心里却有点迷迷糊糊了。 她觉得她是又走入噩梦中了而已。火光冲天,然而黑暗却一重一重的袭来,她想她是该睡着了,于是安然地闭上了眼。 迟秉文一直陪在她的床边,只是看着她在那里仿佛被烫着了似的,来来回回不知所措的扭动,一下子又叫他的名字,一下子又叫着热,一下子又惊叫起来——她忽然又像是睡过去了一般,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人偶一样的,不动了。 他怔怔地坐在那里半晌,忽然伸手去摸了摸她的手臂,冰凉的一片…… 是在三日后匆匆下的葬,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转眼过了年,春光又照进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里来了。 “嗳呀,我现在提起拷打我都心惊肉跳的!” “怎么啦?” “从前在八仙桥头做买卖的那个王老板,给国民党捉去了,冤枉他是汉奸!” “噢——怎么会?” “听说是他新娶的那个夫人给闹的。还跑到铺子里来搜,简直同强盗一般样,逼着他夫人叫她拿出罪证来,她差点儿吓死了!把她吊起来打,拿火烧她的脚后跟。还灌水。还——还把——”她把声音低了一低,说出两样惨无人道的特殊的酷刑,说得大家浑身不自在,一个个女人挨挤在一起,探头探脑,一齐的难过,坐在椅子上都坐立不安起来。 另一个小姐模样的人站出来,学道:“可不是吗!我也见了的!嗳哟——她那叫的声音呵!——”她一边说,一边学着**了起来。“自此我可是吓得不敢待在那儿了,赶紧乘了船逃到这里来。那个女人呀,想来是内伤受得太重了——后来听见从那边上来的人说,她没有多少日子就死了。” 迟宝络从那一堆太太小姐们跟前走过去,忽然听见了“八仙桥”和“王家”这两个词,不由得怔了一怔,便道:“哦,你们说的是——难道就是八仙桥头靠着卖酱油发家的王家?” 她吓了一跳,又紧跟着问道:“是王家大少爷被抓走?他们家新娶的大少奶奶死啦?” 那小姐才从外省过来不久,不晓得迟宝络是谁,也就愕然的望着她道:“是的呀。你认识王家大少奶奶么?” “姓冯?” “是,听说从前可风流啦,据说她原来还在你们这里的联大念过书呢!本来老早就同王家攀了亲事,后来又逃了婚,以为这样就完了呢,谁知道造化弄人——没过两年仍旧嫁进了王家,那大少爷倒也不嫌她,啧啧——”那小姐一边轻轻摇着头,一边又道:“你认识她?” 宝络听到这里,脸色变了变,只简短地说了一声:“见过的。”便匆匆走了。 她心里非常乱,抓住了她丈夫的胳膊就往宴会厅外头走。陈伯玉已经同宝络结了婚,两个人住在陈家原来的公馆里头。 其实自瘦鹃下葬以后没几天,冯小婵在背地里勾搭汉奸的行径便败露了,那汉奸倒逃之夭夭。大家都晓得了冯小婵怀孕的真相,而陈伯玉又几次三番的差点儿因为冯小婵而死,一下子本来还有些看顾她的朋友都对她避之不及,迟宝络更是气极生恨,终于将她逐出了迟家。 她被赶到大街上,没几天,听说孩子也流掉了。迟家人好面子,又给了她一笔钱看病,等到她身体完全复原了,她便乘火车哭哭啼啼的回了她老家。哪里晓得王家的大少爷就是钟情于她,也不听旁人轻嘴薄舌的在那里讲她的风流艳史,直把她娶进了门去。 她亦为此收了性子,一心一意的只管在家里做一个本分的少奶奶,日夜侍候着。本以为一切就要好起来了,谁知道当局误会了,以为她从前交往过的那个汉奸就是王家的大少爷,所以连人捉了去,折磨的不成样子,听说后来汉奸是真抓着了,可王家大少爷也去了半条命,整个人废了。 人在年轻时候总是容易犯错,一个选择就是一生,冯小婵太过心高气傲,受不得这许多的剧变,于是终于踏上了一条不归路,越走越远,越陷越深。最后哪怕是收了心,到底要偿债的,只是太过惨烈了一些。 迟家的人听了,微微皱起眉头,也替她可惜。 一个女人,叫欲望牵绊住了,就只能沉沉的索到深渊里去。 迟秉文仍旧在联大里任教,这两年来他只有比以往更加沉默,没事总爱到他原来同瘦鹃一起的卧房里去坐一坐,一坐就是一天。 他现在一个人睡在一个小单间里,房间虽小,但唯能如此才叫他心里觉得踏实。房间要是太大了,他总觉得空落落的,心里难受。他把同瘦鹃原来的那间卧房上了锁,只有他一个人能进去。 这两日迟公馆里大扫除,亭子间里乱堆着的那些书,都是从他的书房里搬出来的,他不由得就又要去整理整理它。 他从地下拣起一本,把上面的灰掸掸掉,那是一本“新字典”,这本书自从战乱来了以后,一直也不知道被瘦鹃塞在什么角落里,今天要不是因为腾出书柜来擦洗,也决不会把它翻出来的。 他随手拿着翻了翻,忽然看见书页里夹着一张信笺,双折着,纸张已经泛黄了,是瘦鹃从前写给他的一封信。 “秉文: 见字如晤。 晚间做梦时梦到你,你在月台上朝我挥手。梦醒来,又是一个不知你到了哪里的日子,听说香港那边炮火仍频,你说你要经由香港转至河内,保重。总不见你,山河岁月空惆怅,而我,终将是要等着你的。 ……” 他坐在那箱子盖上,略一转侧,忽然觉得一只脚已经完全麻木了,大概他这样坐着已经坐了很久的时候,自己都不觉得。他把脚跺了跺,很费劲地换了一个姿势,又拿起这封信来看,下面还有一段: “另外,我寄你的信,总要送往邮局,不喜欢放在街边的绿色邮筒中,我总疑心那里会慢一点。 无论如何请早些回来吧!我在等你——” 写到这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94 里忽然戛然而止,下面空着半张信纸,没有落款也没有月日,可秉文知道这就是瘦鹃的字迹。 他看到最后几句,就好像她正对着他说话似的——隔着那悠悠岁月,还可以听见她的声音。 可是她却终于没有把这封信写完整,也没有把这封信寄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的原因。 他却在那里静静地回忆起来,他忽然觉得从前有许多事情都历历如在目前——他还记得她第一次写繁体字时那歪歪扭扭的样子,其实也还算方正,只不过间架结构掌握不好,总是把一个大字很突兀的摆在纸上,后来渐渐地有了进步,她还冲他得意的炫耀来着。 迟宝络站在书房门口叫道:“大哥!”她今日例行的回来看望她母亲。 秉文抬起头来,看见宝络穿着家嫩黄的春衫站在房门口,用骇异的眼光望着他。她说:“你在这儿干什么?这时候还不下去吃饭?妈让我上来叫你呢!” 秉文道:“我就来了。” 他站起来,把那张信笺一夹夹在书里,又把书合上,依旧放还原处。 “无论如何请早些回来吧!我在等你——” 无论如何请回来吧!我也在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是大结局啦!!!感谢!!! 第66章 结局 又是一年的春天。 榆园路上迟公馆里的那一棵紫荆花也开花了,紫郁郁的开了一树的小红花。 有一只乌云盖雪的猫立在他们二楼的阳台上跳跳纵纵,一忽儿又拉长了身体,一忽儿又成了弓形。 房间里面寂静得异样,那猫还以为房间里没有人,竟从打开的窗户口跳进来了,扑啦扑啦的使着猫们独有的野性子,乱冲乱撞,秉文似乎对它也不怎样注意。 他坐在一张椅子上。 他现在从学校教完书回来以后,总是这样呆呆的进到他们原先的卧房里坐着,人整个地有点麻木。 世事都变得太快了。 他坐在那里,春日的太阳晒在脚背上,很是温暖,像是一只黄猫咕噜咕噜伏在他脚上,小春日和。因为在这一刻,他和这世界是完全隔离了的,所以连这阳光照在身上都觉得有一种异样的亲切的意味。 公馆外头忽然来了一个女人,在那里橐橐的敲着门。 娣娣如今是迟公馆里的一把手,她叫阿小去开门。阿小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还不相信,愣是呆呆的顿了半晌。 门外的女人笑道:“我吓着你了?” 阿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掉头过去朝屋里大喊:“大少奶奶回来了!大少奶奶回来了!” 谁也不能够相信人死还能复生,可瘦鹃确确实实的站在他们的面前,摸一把胳膊,有血有肉的,整个人是活人的那一种温温软软。 她走到秉文的跟前,轻轻地道:“阔别一年有余,不知先生是否记得——婵是什么婵?鹃是什么鹃?” 迟秉文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笑中带泪的接道:“我不知婵是什么婵,只晓得鹃,是望帝春心托杜鹃的鹃。” 原来,当初会感觉到被铺天盖地的火焰所吞噬,其实是因为另一个世界所发生的一桩火案。 现实世界中的周瘦鹃过劳死后的第二天,终于被人发现在公寓里。生前的财产按照法律分给了瘦鹃乡下的父母,至于公寓,自然是转卖掉了。她父母把瘦鹃的所有遗物都拉回了乡下的老家,存放在她原来的小房间里,包括那一本小说。 给瘦鹃过一周年的时候,瘦鹃弟弟的儿子小健溜进了存放她遗物的房间里,被那本花花绿绿封面的小说所吸引,他不过才四五岁的年纪,每每捧着这书不肯撒手。 因为瘦鹃死后的灵魂是附在了这本书上,所以小健捧着书呵呵笑时,瘦鹃便总是做梦梦见。 男孩子总是太调皮了,趁着大人一不在,就划火柴,点蜡烛玩,要不怎么说——小孩子玩火,容易尿床呢?这都是为了防止他们,给他们一种警告罢了。 在家门口的泥地上,烧了麦穗儿,烧了地瓜,还不够,这些都是闷声闷响烧的东西,他又拿来各样的纸来烧,包括那一本盛着灵魂的奇书。 本是寄生在书里的,这下子书也被烧了,她没了载体,只剩下魂魄一缕,在现实的世界里所游荡。 她整个人的魂体是透明的,谁也看不见,摸不着。她没有声音,她的声音在另一个世界里。 然而某一天她忽然遇到了一个和尚,那和尚仿佛能看见她似的,定定地盯住她许久。她跟上去,凑近了一看,却发现那和尚同那一日大家一起去登山时,所遇到的那一间破庙里的和尚是一个模样。 和尚告诉她,只有找到跟书中一样的世界才能重新回到书里——如果不回去,她便只能以一个游魂的状态飘荡在这一个世界。 从前的那本小说自然好找,据说十分的畅销。可问题就在于她的穿书,一定要是和从前一样的剧情,可是随着她的上一次穿书,那书里的世道是完完全全的变了个样子——她无心再去“历劫”,只得另想办法。 于是瘦鹃潜入一个普通女孩的梦境里,暗示着,替她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绮梦,她在梦里教她把那一段往事记录下来,历时三月,书成。 在黑暗中听见极度缓慢的“滴——答——滴——答”,又过了很久的时候,还是一直听见那“滴——答——” 歇半天落下一滴来,似乎有一定的时间,像迟迟的更漏。 瘦鹃忽道:“听着心里发烦!怎么这阵子总是落雨,衣服都不干。” 秉文躺在床上,想了想道:“不是下雨。一定是自来水龙头没关紧——你又忘了要拧紧了?” 瘦鹃在黑暗里静了一瞬,翻过身去,换了个姿势躺着,“哦——你又要说是我的错?不是叫你去换个水龙头了。” 他忽然笑了,“好好好,我的错,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床去关隔壁浴室里的水龙头。 他回到卧室里,瘦鹃听见他踢塌踢塌走过来,忙小声嚷道:“你小心点,别又把我的拖鞋踢了床底下去!” 他笑笑地不说话,整个人进了被窝里头,搂住她,把脸埋在她颈项里,呼着热气道:“行了——睡吧。” 这一日,瘦鹃坐在镜子前面梳头发,秉文就躺在床上看着她。 她这一头头发,有时候梳上去,有时候又放下来,有时候朝里卷,有时候又往外卷,这许多年来不知道变过多少样子。这一向她总是把头发光溜溜地掠到后面去,高高地盘成一个大髻,倒越发衬托出她那丰秀的面庞。 多少年了! 秉文平常跟她一块出去,就最怕看见她出发之前的梳妆打扮,简直急死人了,今天他因为不着急,所以倒有这闲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 作者:小冬叶 分卷阅读95 情逸致可以用鉴赏的眼光,同最初他们才在一起的时候一样,细细的观察到这一切。 秉英要从解放区回来了,他们今日要去车站接他,火车下午才到,还听说他立了战功,是个上将了。 秉文在那里直盯着瘦鹃看,心里想瘦鹃倒是真不显老,尤其今天好像比哪一天都年轻,连她的眼睛都特别亮,她仿佛很兴奋,像一个少女去赴什么约会似的。 她穿着一件藏青印花绸旗袍,上面有大朵的绿牡丹。 秉文笑道:“你这件衣裳几时做的,我怎么没看见过?” 瘦鹃从镜子里望向他,也笑:“是新做的。” 秉文“哦”了一声,忽然又笑道:“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 瘦鹃反倒回过头来,嗔他一眼,“打扮的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被菱菱、簇簇搞得一团糟?” 菱菱是女孩儿,簇簇是男孩儿,是对双胞胎,都只有五岁。 “再大些就好了,再大些送他们去上学——你就清闲了。”秉文倚着床头在那里笑。 “嗳,不知道宝络什么时候回来?” 陈伯恭先是去了香港发展,后来有几年连香港也闹起来,他只得又带着母亲去台湾,瘦鹃连忙写信给伯恭,叫他不要去台湾,历史她还是记得的,虽说这个世界同现实之处大不相同,可她还是吊着胆子,就怕再也见不着他们了。 陈伯恭最终带着陈老太太移去了美国,陈伯玉上个月带着宝络去探亲,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菱菱簇簇被阿小领上了楼,菱菱的头上扎着两个冲天的羊角辫儿,像小鸟似的冲进房来,“妈妈、妈妈,二叔怎么还没来?咱们什么时候去接二叔?” 瘦鹃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的女儿,菱菱的脸上还红扑扑的,有些余热。她不禁想起前些天夜里的情形——菱菱忽而发了热,秉文吓得不轻,摸着她的额角滚烫的,便不禁忍泪低唤道:“菱菱是爸爸的心肝,不要逃去呀!” 一家子人忙活了好些天,为了一个菱菱。 又请医生,又要给她买经镇压,又听了不知谁的话——每日每日的吃素,瘦鹃觉得很可笑,抱着簇簇在床边望着他们忙活。 昨天晚上他又听信了楼底下那个周妈的话,把扫帚倒竖立在床边插上三柱香,一面诚心诚意的祷告着一面磕头,说是求床公床婆快把菱菱的小魂灵找回来吧,瘦鹃在旁瞧着,又发笑又有些感动。 好在菱菱一日日的病好了。 她想到这里,从镜子里望向秉文,不由得又笑了。 ---全书完--- 分卷阅读9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