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分卷阅读1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 ======================================================================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作者:澹博雅 文案 想要挽救正在走下坡路的大明,只在巴掌大的一片折腾怎么行? 徐穆表示,自己这冒牌的小国舅最后硬生生地成了各国尊敬的“先知”,成了被抬进“先贤祠”的第一人,一把胡子的徐太师摸摸下巴,怎么就那么心虚呢。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平步青云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穆 ┃ 配角:张仪华弘治帝朱厚照朱厚炜 ┃ 其它:弘治 ====================================================================== 第1章 第一章 张仪华素来是无神论者。 作为能从组织逃脱,顶上研究所研究员的身份,正儿八经玩考古的人,张仪华敬自然、英灵,鬼魂,相信每个人来到世上,乃是生命的奇迹。 但纵观青史,却少不了各式“神迹”。 比如永乐十四年那头轰动大明朝堂的“麒麟”,不过是一头长颈鹿,其实在十一年前,郑和就已经从东非带回。 只是为了压下朝堂反对的声浪,肯定朱棣统治的正确,而适时地出现的神物。 但 这个身着经典明朝宫廷贵妇装,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实在不合常理。 却只听 “妾乃大明孝宗嫡妻 ,大明武宗之母,孝康敬皇后张氏。妾韶年得丈夫爱重,独宠后宫,又有孝子傍身,本是极其富贵美满的人生,怎奈丈夫、儿子皆英年早逝,妾无奈之下,立兴王世子朱厚熜为新君。谁知,那却是个顶顶的白眼狼。妾的儿子没有后嗣供奉,弟弟们被杀,妾死不瞑目,呜呜……” “不知皇后此来,意欲何为?”张仪华揉揉睡梦中仍然隐隐作痛的肩膀,暗暗思量这是穆穆从哪儿找来的智能机器人,这样的高级货,市面上可不多见。 “恳请姑娘代妾身照顾好丈夫、儿子、一双弟弟,以免他们今生再英年早逝。” “生老病死,皆有定数。此话从何说起?”张仪华嗤笑一声。 “姑娘便是有大造化之人。妾以一身荣华做赌,魂飞魄散为代价,请上苍开眼,降下贵人。姑娘马上便会降为吾身,妾将前世记忆相赠,助姑娘一臂之力。万望姑娘护吾夫、吾儿,吾弟此生安康,长命百岁。如此,方有机会回…归…此世。” 话音刚落,尚有余温的被褥上已不见了主人的踪迹。 与此同时,华夏明古迹研究所深处传来一阵凄厉的警报声…… 弘治四年,九月庚子。中宫生子,上大喜。 坤宁宫中,满室生香,寂静无声。 张仪华望着头顶龙凤相依的床帐,床边垂下的隐有流光闪烁的轻纱,还觉得有些恍惚。 迷离梦中,似乎有一端庄妇人,哭着请自己为其亲人们改命。哦,对,那人据说还是那个帝制时代“一夫一妻”的受益者,弘治帝即明孝宗皇后张氏。 头痛欲裂,眼前似有万千场景略过,张仪华忍不住扶额,双手撑起半坐起身,纱帘轻晃,立时,床边守着的宫女轻声道:“娘娘?” 张仪华心下一紧:“何事?” “您要起身么?” “不用。” 小宫女想了想道:“锦织姑姑为您煎药去了,太医吩咐,您刚生下皇子,需要静养。您有什么吩咐么?” 锦织? 张仪华语气不变,“无事。皇儿被抱到哪里了?” “陛下将小皇子抱到了乾清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在,让您放心。” “本宫知道了。” 略略整理翻腾的,该是原身前生的记忆,此时应是刚生产完不久,只是……自己刚来不久,贴身女官对原身是什么性子可谓了如指掌。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还是要把她暂时支开为好。幸亏坐月子还需一月,否则真的突然面对弘治帝,难保不会被他发现真假。 “告诉锦织,虽然两宫长辈慈爱,但皇儿身边不可不留得力之人。陛下朝政繁忙,皇子那儿就拜托她。平日里有事多和苗大伴商量。本宫月子结束前,她暂时不用回来。” 见宫女似面有难色,张仪华也算是职场人,哪里不懂她的心思。 “你只管去,本宫为后三载,后宫空虚,好不容易才有了皇儿,绝不允许出差错。你也算宫中老人,当明我心。” 宫女先是一喜,转而白着脸色跪下,“皇后娘娘恕罪,奴婢愚钝……” “罢了罢了,还不快去?” “是!” 半个时辰后,张仪华冷笑。 可叹原身对女官如此倚重。她平日里屡屡在寿宁侯,建昌伯惹事时替他们说好话,甚至探听帝王行踪,原身竟没有半点怀疑。 若不是弘治帝包容,夫妻之间早有嫌隙。别说六宫成了摆设,没被打入冷宫便是好的。清宁宫的吴太妃乃成化帝元后,以皇后之尊被打入冷宫,若不是因抚育弘治帝有恩,连个太妃之位都没有。 回顾坤宁宫上下,宫女多半为其附庸,太监也多半同她交好。 怎么办? 弘治…正德 是了,八虎虽可恶,此时却正有他们发挥余热的时候。 只可惜 摸摸依旧浑圆的肚皮 一穿过来就挺个大肚子。 唉。 浣衣局。 一个蓬头垢面,穿着破破烂烂的人正蹲在一狭窄屋角。 尖嘴猴腮的宦官尖着嗓子叫道:“姓刘的!你这老小子还真是阴魂不散,有九条命啊!先是碰上皇后娘娘怀孕这样的大喜事,死罪免了,没想到坤宁宫少了个打扫的,居然派到你头上!还不给咱家走着!” 埋着脸的人抬起头来,如饿狼般的眼神把宦官唬了一跳,又瞬间变得木讷无波。 宦官揉揉眼,坚决不承认自己被吓着了,抬脚给了人一腿。 尚膳监。 两个小太监得知居然被调到了坤宁宫为皇后娘娘办差,嘴都笑歪了。 寻思着什么时候去寺庙还愿,感谢满天神佛显灵。 坤宁宫外,三人一起遇上,竟发现一同被皇后娘娘召见。 丘聚朝谷大用挤挤眼,一个短暂联盟形成。 刘瑾,史上权倾天下又被千刀万剐的立皇帝,对此似视而不见。 坤宁宫,小花园。 凉亭上,只张仪华端坐。 宫女、太监们皆远远四散守着。 三人面面相觑,跪下叩拜。 张仪华心动微动,司礼监掌印与东西厂提督初见,也算是历史性的一刻了。 见三人规规矩矩的低头跪着,张仪华抚抚头上的纯金掩鬓,曼声道: “本宫召你们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本宫这段时间总觉得身边有不忠心的奴才,却不好大张旗鼓地查,便找来你们。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不定会另有收获。” 当下,最先出言的却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2 是刘瑾。 “敢问娘娘,奴婢等有多大权力?” 丘聚暗暗给了刘瑾一个不屑的眼神,还没封官,便先要权,活该倒霉。 不料,张仪华击节而赞,“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人,是个聪明的。” 底下瞬间多了两张‘面目扭曲’的脸。 张仪华心中暗笑,“至于权力,一旦查明罪名属实,情节严重,本宫即刻召集坤宁宫内所有仆役,当面杖杀!由陛下赐予本宫的锦衣卫亲自行刑!” 一言既出,丘等豁然抬头。 张仪华冷然一笑,“若是罪名尚可,撵出宫去罢了。坤宁宫久不见血,本宫却绝不容忍小人撒野!” 虽是杀气腾腾,却别有一番暴虐的美感。 丘等一叩到底,眼中却有神光。 富贵险中求! 虽是危机重重,但一旦查出什么了不得的真相,泼天的富贵与官位尽在眼前,且皇后娘娘动如此大怒,又牵连上锦衣卫,必会送达圣听! 拼了! 打发走了刘瑾等人,一宫女上前禀报:“娘娘,锦织姑姑那儿,奴婢已经带话。苗大伴同意姑姑每日于偏殿守着,只是除非娘娘传召,不得出门。” “苗大伴做事稳重。” 待众人散去,坤宁宫内室。 张仪华在被褥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简单阅后,张仪华将纸条用烛火烧毁。 轻声道:“告诉陛下,让东西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吧。请锦衣卫看护着锦织的家人,若没有扯上干系,就别让他们白白送命,算全了本宫与她多年的主仆之情。” 言毕,眼角忽然显出泪痕。 乾清宫。 帝王听闻禀报,笔锋微顿。 “大伴,这只匣子你亲自送过去。” “是。” “朕本想守护她一生,只是终究让她徒增烦恼。” “陛下,老奴听说一句话,‘为母则强’,想来皇后娘娘是想明白了。” “如此足矣。” 匣中不是别的,一个帝王亲手做的同心结耳。 如此,到了皇子满月宴当天。 帝后于坤宁宫外相携,相顾对视,皆有恍然如梦之感。 自张仪华与帝王演了一段‘心有灵犀’的双簧,借宦官之手,灭了寿宁侯、以及其背后交好的藩王探子后,弘治帝忽然又想来一段‘婚后恋爱’。 今天送上古玩,明日便送字画,后日再送‘情书’,大后日来个‘定情信物’,如此一个月,居然每天东西都不重样。 乾清宫后面便是坤宁宫。 两宫宫人真是目瞪口呆。 走几步路而已,如果愿意,甚至可以只隔一张帘。 然而,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好像都把这事忘了。 每日不厌其烦地送礼物,再回礼物。 有不会看脸色的言官上奏,言近日帝王‘沉迷情爱’,提交内阁后,便石沉大海。 两三天后,这名言官便被左都御史大人亲自查出,收受贿赂,降官二级,派官云南。 皇帝陛下表示:爱卿们辛苦了! 满月宴上,两宫太后、太妃俱盛装出席。 吴太妃久不露面,眼见台上两宫太后望着帝后挤眉弄眼,台下宗室命妇们神色也有些……一言难尽???便笑问:“我久不出来走动了,可是最近宫中出了什么喜事?” 王太后年岁最轻,当即朝吴太妃直笑,“姐姐,你是不知道,有人呀,孩子都生了,还跟个毛头小子一般,整日里给姑娘献殷勤呢!” “哦?有这等事?” 弘治帝本没放在心上,只一笑而过,转头却见张仪华面色窘迫,连忙转移话题,“这吉时快到了吧。长辈们给照儿准备了什么添头呀?” 三位太后、太妃皆沉浮多年,便顺着接上话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 后殿,因查获坤宁宫内众多不法案而一跃晋升内官监正六品监丞的刘瑾、正七品典簿的丘聚、谷大用正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当然,是二对一罢了╮(╯▽╰)╭。 不过刘监丞皮糙肉厚,愣是能摆出一张笑得异常灿烂的脸对着丘、谷二人。 任谁从旁经过,都会认为是丘、谷二人有些冒犯了。 又有谁知,本是丘聚首先发现了‘物证’,正要唤谷大用帮忙时,刘瑾抢先向皇后娘娘禀报,以致抢了首功呢╮(╯▽╰)╭。 职场风云,总是一言难尽啊。 寿宁侯府。 寿宁侯对着面前笑容满面的宦官,考虑到是自家姐姐派来的人,难得有礼一分。 “本侯没听错?!太皇太后寿诞要本侯抄写五百遍《法华经》!” 话到最后,已是有些脸红脖子粗,就差破口大骂了。 刘瑾忍着吐到脸上的吐沫星子,接着陪笑道:“娘娘知道侯爷任务重,但娘娘刚出月子,身体还没养好,若是让宫女、小子们代笔,不是打太皇太后的脸么。娘娘特意将奴婢派来,希望您能在太皇太后寿诞前完成此事。加之今年皇后娘娘刚刚诞下皇子,您是小皇子的亲舅舅,是最亲近的家人了,娘娘想为小皇子在佛祖面前攒些福气,所以让奴婢来给您搭把手,以防不能用,抄费了,便太可惜了。” “行了,本侯知道了。你退下吧。不会误了姐姐的事。” “是。” 刘瑾走出寿宁侯府,抬袖抹了抹脸,“侯府?咱们走着瞧!” 十个宦官,九个小心眼!没了下半身指望的人,大半都是疯子,遇见绕道,鬼神不惧!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读者,本小说主角第五章才会出现……第一章写的是主角姐姐,需要她做个引子。见谅啊…… 第2章 第二章 一日经筵小讲。 结束后,皇帝忽然欲言又止。 日讲官谢迁便出言道:“陛下,可有何事烦忧?” “谢卿与夫人感情如何?” “内子及笄嫁与臣,臣有四子,皆为其出。” “果然是夫妻伉俪。” 见弘治帝似是十分感兴趣,谢迁便接着道: “臣少时因心高气傲,扬言:不中举不议亲。果然二十有余也不曾中举,由此媒人鲜至。” 弘治帝眉眼微弯。 “内子乃岳父致仕后生的老来女,家中异常疼爱,自小请先生读书识字。于一次宴会偶遇后,她便请岳父上门议亲,却提出条件,下嫁后五年内不生育,且五年内臣不得纳妾。” “双亲可应?” “臣的双亲为臣的亲事费劲心神,虽然觉得此事有些为难,但因其也言明五年后,无需受此约束,便应了。” “后来岳父同臣详述此事。言托旧友故交,查阅了余姚约千名女子死亡的详细记载,发现有近三成因产后虚弱而亡,详加追查后,发现这些女子大都不过十六岁,最小的只十三岁。而更令人吃惊的是,这些女子生下的孩子或是身有宿疾,或早早夭折,少有长大成人。为保险起见,岳父遍访江浙名医,医家也言明,年岁稍长的女子生产,确实更顺利,也易于恢复元气。更有世交对岳父言,可令内子简单习武,以强身健体。只是习武的女夫子难求,只得作罢。但内子也时常在家中走动,平日多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3 亲力亲为,少用仆役,如此,花信怀孕长子至今,臣的四子果然个个身体康健,甚为幸事。” 弘治帝听罢,敛了神色,问:“此事可曾上报?” “成化十三年,十七年,十八年都曾上报,只是……” 谢迁无奈而笑,“皆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既是如此,朕立即下旨各州县详查。” “陛下,容臣多嘴,子息繁衍乃是天定,且我朝因水患、战争损失的人口也不在少数,如果真的限定女子十五岁之前不得生子,那么女子婚龄也必将推迟。于子孙万代繁衍不利。” 弘治帝空叹,“难道竟无用武之地?” 谢迁俊眉一挑,“却也不然。上行下效。” “卿的意思是……皇后?” “正是。陛下,其实只要女子的身体健壮,便是年幼,也非不能生下健康孩儿。若皇后娘娘能够略通武艺,则王公大臣、宗室贵戚也必多加仿效。九边重镇,历来失怙的将官、军士之女不少,危急时刻,替父杀贼也非奇闻。若能成为女教习,对边疆将士来说,也是慰藉。” “此事,朕需与皇后商议。” 谢迁郑重神色,大礼叩拜。“臣谢陛下。这桩事,臣与内子头悬数年,如此总算自觉有所交代。” “爱卿心怀天下,朕为万民之主,这自是份内之事。你我君臣,同为万民生计忙碌,何来谢字。老伴。” 一面容可亲的宦官应声,“赐谢卿金带一条,三品官服一件。” “臣谢恩。” “谢夫人女中俊杰,赐四品诰命,绸缎五匹,珍珠一斛。” “臣替内子谢过陛下天恩。” “说到女夫子,谢卿可有合适人选?” “陛下,臣与太常寺少卿兼侍讲学士李东阳相交甚厚,知其三姐,武艺不俗,尤善使鞭。” 弘治帝一愣,虽说大臣们总会或多或少的提拔提拔姻亲故交,但如此‘坦荡’的举荐朋友家人,还真是少见。 “善。” 中官苗永听了半响,待谢迁走远,忽然问道 “陛下,您原本想和谢大人商议什么事?” 弘治帝转念忆起,脸色微红,挥手让苗永上前。轻声道: “你可有觉得皇后最近变了不少?” 苗谨眼神一动,“陛下指的是……” “观仪华举止,若不是朕知宫墙之内,绝无人能将皇后偷天换日……” 苗永袖起的双手紧了紧。 “朕几乎以为皇后被人调了包。” 弘治帝拾起手上的书卷,头也不抬地吩咐“让锦衣卫仔细盯着点。皇后近来行事,颇有大家风范。前些日子竟撵出去了几个宫女。她素来性子软,便是下人犯下大错,也不致如此。” 苗永想了想,揣测“陛下可是怀疑什么?” “朕登位四年,后宫仅皇后一人。若不是太医早早言明,朕身体虚弱,注定少子。不提前朝,两宫只怕早就不满。” 弘治帝眉头紧锁,“武帝时尚有佞臣江充,以巫蛊之术陷害储君,致朝局动荡,天下元气大伤。朕怎能不防?” 听得“巫蛊”之言,苗永只觉自己半支脚踏进了棺材。 悄悄退出殿门,擦擦额间冷汗。 苗永面带愁绪。 娘娘,您多保重啊。 张仪华知道,自己迟早要败露。 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不过 也是 像历史上的张皇后一般尽会给人添乱,整个人就像永远长不大一般,自己也办不来这等做派。 听见头顶的轻微响动,张仪华轻勾红唇。 自己行事一向随从本心,要不上房顶和恪尽职守的锦衣卫赏月谈心? 第3章 第三章 呵呵 还是算了吧 自己好歹还有求于人 来到明朝,身无分文。 一个妇人,顶着当朝皇后的脸,只怕寸步难行。 便是远渡他国,船只,补给,银两,一个都不能少。 地理大发现将要揭开帷幕,若不掺和一把,好像也无事可做。 太平了许久,倒真有些怀念以前刀口舔血的日子。 现在 东南亚各国有不少与明朝有往来 日本正闹战乱,皇室落魄,不想去。 高丽…… 现任成宗还算贤明,但不出三年就会死去。 继位的李隆乃是有名的暴君,荒淫无道,以酷刑治政,改佛寺为妓院。 后世还有一部有名的电影专门讲他。 也不能去。 琉球…… 尚真王算是琉球史上最贤明的君主,行事颇类汉武帝。 雄才大略,但也为宠妃所惑,废去王妃所出的世子,立华后之子为世子。 算算,尚维衡曾遭二立二废,第一次大约是九年后,也就是弘治十二年被废,算算还有近八年的时间,足够自己处理好一切事务了。 以琉球为基, 天下之大,自己又不是除了大明无处可去。 若是在这异时空活活饿死,估计穆穆会嘲笑吧。 自诩退休特工,竟这般无用。参与世界贸易,说不定还能干起老本行。 挺好。 可惜。 世事易变,到了那时候,张仪华发现自己根本抽不出空子。 不过,有人替她完成了未尽的梦想。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想了想,张仪华觉得还是得让自己忙起来,免得再露出马脚,失了先机。 于是,接下来,满京的达官贵人皆知,皇后娘娘最近对学医有了巨大热情。不仅经常去太医院查阅典籍,入生药库辨识草药,连皇庄也专门辟出一块地来,供皇后娘娘研究之用。 不久还专门于宫外建了一座“医学院”。收有天分的宫女和平民女子入院学医。圣上特意下旨,除太医院需每日派人讲课外,广邀天下医者入院讲习。凡是被聘为教授者,均可获得“客医”身份,赐“客医”玉牌,无需入太医院为官,享有每年三月入太医院生药库、药房学习的权利,位同御医。此外,若在医学上有什么新奇的想法,经验证可行,也可领取十两至三百两不等的赏银。 一时,民间沸腾。 别的不提,只光“位同御医”便足以令医者眼红。“客医”之称实是名医之证。手握此玉牌,便是朝廷承认的名医。 各地豪门贵族更是派出心腹,谁不怕死?尤其对于女眷来说,男子问诊有诸多不便之处,名医更是难求。若是自家能亲手供出名医,谁愿意将生死托给外人! 更有有眼光的命妇,在第一批医女出师后,聘请了三位为嫡女教习。后在入坤宁宫拜见皇后娘娘时,大放异彩。 皇后娘娘亲诺,其出嫁时,按照郡主规格出嫁置办嫁妆,皇家添妆! 这便是天大的尊荣。有此诺,还怕女儿不能结一门好亲? 各大豪门贵族蠢蠢欲动,平民家也有了指望,然而,想进这医学院,却也是难如登天。 对于客医,皇后娘娘亲出三道考题。每人只需选答一道即可。 一、列出各类瘟疫的应对措施,不少于二种。选取最详细、严谨、有效的录入。 二、天花的治疗方法。若有奇思,却无可验证者,经皇家验证可信度大,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4 也可被录取。 三、问诸如先天不足等各类绝症的治疗方法。经皇家验证可信度大,便可被录取。 考场规矩,便如科举。区别只是考场不同,考时不同而已。皇后娘娘会亲自参与最后的遴选。 对于前来学习的医女,品行不端者,哪怕天分再高,也会被踢出。有行医经验者优先、性情沉稳者优先。 因担忧民间送女热情高涨,加之院内名额有限,引发各地不满。弘治帝下令:五年内,在各州建立分院。 果然,不久后,张仪华就得到了治疗先天不足最合适的治疗方案。经锦衣卫寻来对症患者,自己又排除万难,要求患者每日打“太极拳”和“五禽戏”,一年后,太医诊脉,言其脉搏有力,几与常人无异后。张仪华终于在心头松了一口气。 眼见这一年来,张仪华为自己的陈疾,几乎夜夜难以成眠,弘治帝心中的怀疑也褪去不少,除了张仪华屡屡抱着医书,拒绝和自己同榻外。弘治帝实在想不出,若真有人想用皇后来对付自己,为何迟迟不动手? 难道是想在调养的时候,在膳食里动手脚? 这一年来,自己对“皇后”的一举一动可谓是了如指掌。 什么时候说了什么话,吃了什么,用的什么食材,什么时候就寝等等一切事情,都被记得清清楚楚。 当然,比起生产之前的变化,也清清楚楚。 起初,弘治帝还怀疑真皇后是否被藏在宫墙之内,毕竟想将一个人运出宫去,弘治帝不客气地说,除非里应外合,没人能偷溜出宫。 但牟斌、赵启快把皇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出哪怕一丝线索。 朝臣上奏厂卫无法无天,要求严惩的折子,倒是越来越多。 听闻还有朝官猜测,是不是宫墙之下,埋着建文帝未带走的宝藏。 朝堂议论纷纷,渐有向民间扩散之势,弘治帝只得罢手。 眼见自己如此大动干戈,当事人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整天吃香喝辣,弘治帝忽然无比气闷。 但对比往日,从饮食偏好,再到爱戴的头饰,三餐的要求等等,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记录,弘治帝还是无法自我欺骗说“皇后”还是“皇后”。 可就算有藩王想要作祟,会派这样一个明晃晃地告诉你,她是奸细的人来么? 弘治帝无奈地扶额。 要不,直接和“她”谈谈? 虽然这算是最方便、直接的法子,但弘治帝心中却有一丝明悟:把话揭开的后果,只怕自己并不愿承受。 而这一边,张仪华这一年来极为充实而规律的生活终究还是被人打破。 弘治五年,八月,丁卯。 “臣有本启奏:劾:寿宁侯、庆云侯世子不法!强抢民女、谋财害命!昨日寿宁侯于辰时在长乐街纵马,搅扰街市,共计毁商铺十间,伤行人数十名。且未做出任何补偿。臣当街听闻百姓哭诉,告寿宁侯于四月甲子与庆云侯世子当街为一民女相争,并带入侯府,其兄入侯府讨要,未果,归家后家中酒楼、田地俱被强人侵占,其兄不堪受辱,忧愤而亡。据悉出面者为寿宁侯府管家。状子已递交顺天府,听候处理。” 有经验老到的朝臣望着出言的佥都御史轻皱眉头,寿宁侯、建昌伯、庆云侯世子可谓是“京城三霸”,偏偏是太皇太后和皇后的至亲,两宫一求,再大的事圣上处理起来都得思量三分。 上次甚至有一个倒霉的言官为此回家种地。 岂非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谢迁心中含忧,皇后娘娘创办医学院,顺带着也让女子不宜过早生育的说法传入各地,凡是有条件的人家,都开始注意这类问题,可谓真正做到了母仪天下。这番弹劾,很明显,庆云侯世子是顺带的。却不知,这究竟是冲着寿宁侯还是皇后娘娘了。 奉天殿御座上,弘治帝神色不明。 手指轻动,“此事容后再议。” 第4章 第四章 皇家牧场。 御马监掌印薛文正恭敬地守在一旁。 “娘娘最近骑术大有长进!” 说话的乃是一身着素色骑装的女子,英气勃勃。 正是李东阳三姐李三娘。 “三娘惯会夸人!” 张仪华熟练地翻身下马,又道:“趁热打铁!三娘且看本宫的‘五花’鞭法练得如何?” 瞬时,长鞭挥动,如银蛇狂舞,渐有猎猎风声作响,端的是气势磅礴。 “娘娘勤勉,这鞭法已有几分火候。可算小成。” 薛文亦恭维道:“奴婢掌四卫多年,亦觉娘娘的鞭法只怕能让一些小子们吃上暗亏。” 张仪华不以为意,自己之所以答应皇帝在闲暇时练习武艺,除了为其解忧,便是因为自己孤身一人,身处深宫,虽然弘治帝对自己甚好,便宜儿子玉雪可爱,终究有些烦闷罢了。练武可发泄几分情绪。 “本宫有些累了,三娘,和本宫一起走走吧。” “是。” 眼看二人走远,一小宦官忽然上前,朝薛文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话。 “掌印大人,小的刚刚得到消息,寿宁侯、庆云侯今日在早朝被言官弹劾强抢民女,谋财害命,圣上态度不明。” “哦?且将此事仔细说来。” 待张仪华欲回宫,薛文便拦住去路。 “娘娘,容奴婢多嘴。有小子禀报,今日,寿宁侯在早朝被言官弹劾……” “是吗。” 张仪华答得轻描淡写,薛文也拿不准她是什么心思。只得继续候着。 “大胆!” 薛文一唬,连忙跪地请罪。 见薛文跪在地上,张仪华这才反应过来。 “掌印何罪之有,本宫该谢掌印才是。孽弟何德何能,值掌印为之一跪!” 薛文连说惶恐。 却只听下一秒马儿嘶鸣,张仪华竟纵马而走。 薛文与李三娘对视大惊,“夫人,娘娘要去哪儿?” “难不成是寿宁侯府?” “寿宁侯府?”薛文努力想找回自己的脑袋。 “可娘娘认识路么?” “怎么不认……不认识呀!” 薛文翻身上马,一甩马鞭,只顾往前冲。 虽然杂家马术不精,但是……更不要脑袋搬家! 李三娘表示:宫中的猛将甚多。这位公公的拼劲儿,若是放在北边儿,绝对能砍下几颗鞑靼脑袋! 眼见张仪华前方有守卫的锦衣卫欲拉索拦人,薛文鼓着腮帮子,大声吼道:“皇后娘娘!” 锦衣卫千户一愣,下意识撒手行礼。 待到人过,脸色发白。 连忙拦住薛文去路,“请公公指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文顾不得满头细汗,“情况紧急!来不及细说!快告知陛下,娘娘大怒!往寿宁侯府去!不识路!” “什么!” 千户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往寿宁侯府去,但不识路! 此时正是午朝。 群臣正在商议张秋河水患治理人选,忽然传令官进殿禀报: “陛下,锦衣卫千户冯正求见,言有要事需立即禀报!” “传!” 立时,一锦衣卫疾步入殿,“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5 陛下!适才皇后娘娘于宫内骑马,随行中官言娘娘大怒,欲往寿宁侯府,但不识路!臣等不敢懈怠,已有数十人追随护驾。” 一言既出,朝堂沸腾。 早朝出言的佥都御史嘴里发苦,完了完了,皇后娘娘若有三长两短,吾命休矣! “来人!还不快准备皇后娘娘省亲的仪仗!退朝!” 眼见圣驾疾步离去,众臣陆续离开。 有给事中议论:“一国之后,纵马出宫,成何体统!” “此事自有圣上圣心独断!” 给事中转身,见是刘健刘阁老,只得诺诺而走。 身旁内阁首辅徐溥见刘健双眉似要皱成川字,招呼他道:“希贤,可愿过府一叙?” “敢不从命!” 首辅宅邸。 待下人沏上香茶,刘健刚刚端起茶杯,又匆匆放回桌子。 徐溥老神在在,捧着茶杯,用杯盖慢慢撇着浮沫,悠悠地喝着。 沉思片刻,刘健沾着些许茶水,在桌案上写下“清”“朝”“藩”三个字。 很简单,皇后娘娘今日触犯宫规,背后主谋要么是清宁宫的太皇太后,庆云侯世子不过是与人争抢民女,顶多圣上治庆云侯个“教子无方”,罚几天俸罢了;自古婆媳难相处,后宫空虚许久,弘治帝对纳妃之事又连连推脱,太皇太后有些不满也正常;要么是朝堂上有人在找寿宁侯的麻烦,想要一箭双雕;要么是藩王在搞鬼,若皇后娘娘因此获罪,那么太子殿下日后登基的胜算便小了许多。 徐溥捋了捋长须,笑道: “希贤兄对朝堂之事颇有心得,自然对一些小事就有些顾及不上了。老夫倒是听说年末太皇太后的寿诞,皇后娘娘命寿宁侯抄写五百遍《法华经》呀。” “五百遍法华经自然是请人代笔……不对……这…可能么!”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一点就透。 不错,还有一种可能,皇后娘娘就是想给寿宁侯一个教训,宁可冒触犯宫规的风险,也要达成。 五百遍法华经,既是警告,也是提醒。 后宫四年来只有一人,不意味着永远只有一人。一旦皇后娘娘地位不稳,巍巍侯府,倾覆也不过瞬间。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 郭皇后为东汉帝刘秀生下五子,又是王室之女,其家族勋贵,成器的全部被铲锄。 阴皇后只得一子,却登基为帝。 明帝不对郭家动手,不过就想博一个虚名。 后族,外戚,似是世人争羡,地位尊崇,不过是一直身在悬崖边罢了。 张仪华无奈表示:阁老您太高看我了!我只不过想去找皇帝,让他教训教训小舅子。 可是,逛过故宫,看过明宫城图纸,不意味着能找准地方。 本宫,其实,迷路了。╮(╯▽╰)╭ 也许是本宫的举动很容易让下人们误解,所以说,后宫只有皇后一人,不是没有弊端的。 英宗把弟弟的皇位抢来,重新做皇帝。不守祖宗规矩。 成化帝为了万贵妃梦寐以求的后位,和群臣死磕半辈子,宠妾灭妻,也不把祖宗规矩放在眼里。 到了弘治帝,直接六宫只有一人,同样不把祖宗规矩放在眼里。 祖孙三代,倒是一代比一代强,但“不守规矩”大概是~朱家祖传? 大家习惯了最大的boss们不守规矩,思路也难免往不守规矩的方向偏。 好不容易发现奉天门,眼见门口锦衣卫跪了一地,张仪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刚要开口表示你们忙吧,本宫自回坤宁宫便是。 却听为首的锦衣卫开口道:“皇后娘娘,陛下已经同意您今日回寿宁侯府省亲,请您稍等片刻,车架仪仗立刻就来。” 什么?本宫什么时候跟陛下说要回寿宁侯府省亲了? 却听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张仪华眯眼看着那个死死抱着马脖子的宦官,总觉得有些眼熟。 果然,身旁锦衣卫飞身上马,拽下马缰,解救了这位‘英勇’的公公后。 薛文腿脚一软,一头摔在地上,刚清醒些,瞥见一抹丽影,忽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拽住张仪华骑装裙角,呜咽道: “娘娘,您千万不要着急,您都不认识去寿宁侯府的路呀。您要出气,拿奴婢出气,千万不要伤着自个儿。” 如果张仪华头上有个对话框,她必会打上一连串‘笑着哭’的表情。 “薛掌印,本宫什么时候说,要去寿宁侯府了?” 眼见身前锦衣卫绣春刀出鞘,薛文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没说啊。 眼见薛文的眼睛越睁越大,神色越来越绝望。 张仪华知道,一定是自己一言不合就走,把这位公公吓坏了。 “掌印别怕,本宫当时是想回坤宁宫,让陛下好好处罚寿宁侯。掌印一片爱护之心,本宫明白。你绝无性命之忧。” 锦衣卫千户先生表示:皇后娘娘果然是菩萨心肠。 “你适才说车架仪仗马上就来?” 锦衣卫施礼,“回娘娘,正是。” “本宫从未骑马出过宫,今日省亲,不如请诸位陪本宫走一遭?” “娘娘圣体尊贵,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既然宫中刚刚得知消息,那么本宫一身骑装,于长街骑马而过,谁会发现本宫是一国之后?若是在京中都担惊受怕,宫墙之内也未必安全吧。” 淡淡怒气浮现,冯正与薛文面容一凛,连忙遵从。 “到了寿宁侯府,先给本宫砸了正门。” 瞥见身边人的惊色,张仪华视而不见。 “有碍事的家丁仆人,先收拾了。把守住侯府库房,那个惹事的管家一定给本宫把他擒住了,找找那个小姑娘的下落。寿宁侯,本宫亲自料理!” 纤纤素手上,名匠制作的“九曲连环”鞭银光闪闪,让人心头生寒。 寿宁侯府,戏水阁。 秋意已经泛上,寿宁侯却还穿着轻薄的夏裳。 阁内,上等的金丝炭盆分布其间,更有地龙取暖,酷似夏日。 歌舞升平,寿宁侯头枕在一妖娆美人膝上,端的是自在销魂。 “砰!砰!砰!” 震天声响轰鸣。 寿宁侯“啪”地摔下酒杯,门外立时进来一肥头大耳的管家。 “还不滚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是是。”管家颠颠地出去,不一会儿,飞身撞倒进门。 身着飞鱼服,腰佩大刀的锦衣卫们蜂拥而至,阁内众多美人见此仗势,花容失色,四处逃串。却发现四面门皆有军士把守,只得瑟瑟跪在墙角。 寿宁侯张鹤龄到底不过十几岁的孩子,见锦衣卫上门,也有些直不起身。 旋即想到宫中的皇后与皇子,瞬间有了三分底气。 “你们干什么!这里可是寿宁侯府!什么人,给你们胆子让你们进来撒野!” “本宫!” 锦衣卫们让出一条路,张仪华身着赤色骑装,手持一银光闪闪的物什走进来。 “原来是姐姐!怎么弄这么大动静,吓弟弟一跳!” 张鹤龄伸手来扶,张仪华顺势一鞭抽上去,立时左边衣袖破碎。 张鹤龄一愣,见又是一鞭来袭,只得抱头逃蹿,直叫道:“姐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6 姐有话好说,为何动起手来?小弟冤枉啊。” “冤枉?!庆云侯世子才是十三岁的孩子,也会强抢民女了?!啊?你当我不知!肯定是你!总带人家去乱七八糟的地方!还抢人家姑娘家的钱和田!对!还杀人灭口!好呀!今天我就抄了你的家!将你五马分尸!给人家偿命!” 身后,锦衣卫们嘴角抽搐,寿宁侯十三岁的时候只怕比庆云侯世子强上不少。 “救命啊!救命啊!” 张鹤龄嘴里发苦,快一年了,听说姐姐一直忙着,自己进宫也从来都被挡了回去。说什么忙,没空见自己。难道尽忙去学武了? 好好的,不在宫里享清福,带孩子,学什么武呀。 戏水阁地方空旷,张鹤龄只得绕着柱子跑。 一边跑一边叫,“姐,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呀。” 稍慢一步。 半只鞋卡在桌角。 眼见长鞭从天而降,张鹤龄只得把两只鞋全甩出去。 夏裳单薄。 没多久,张鹤龄便来个一段现场“裸奔”。 呜呜……本侯今天倒了八辈子霉了! 随行的锦衣卫互相对视,只觉得脸红脖子粗。 低下头不停发颤。 活像得了癔症。 “娘娘,西跨院枯井发现一具女尸!” “女尸?” 张仪华怒极反笑,“好啊,你有种!来人!找一间柴房,门窗封死,一只蚂蚁也别留给咱们这位尊贵的侯爷!谁也不许和他搭话。本宫累了,先把他关着。” 说着脚下一个踉跄,左右皆惊。 幸而张仪华自己倚着根柱子站定。 “走,跟本宫看看,咱们侯爷抢了多少家底。” 库房。 迎面便是金光闪闪。 张仪华眼底微冷。 薛文回报:“娘娘,共有金二十万两,银八十余万两,古玩字画,价值无法估量,另田庄十座,京城、通州、徐州、苏州等地皆有,扬州一私家园林一所,佃户共计一千人,那位姑娘家的酒楼、绸庄的地契,田契,奴婢已经找到……” “够了!” 张仪华攥紧拳头,闭了闭眼,终归占了原身的身份,我就留他一命。 “除了宫里的赏赐,其他所有东西搬到正堂前的院子里,你们辛苦了。冯千户。” “臣在!” “银五百两,就是今天军士们陪本宫走一遭的赏赐。” “谢娘娘!” “薛掌印。” “老奴在。” “本宫知掌印风雅,若有看的上的字画,可挑两件。” “老奴谢娘娘隆恩。” “不过,本宫有言在先,其他的东西必须一个不少地记录在案,全数出现在院内。” “是!” 张仪华被簇拥着来到院内,正巧车架仪仗到了。 却见弘治帝走下轿来,张仪华望着那双似是永远温柔的眼睛,忽然眼眶一热, 直直朝弘治帝扑去,却在离弘治帝三步远时,卸了力道,轻轻地抱住他精瘦的腰身。 弘治帝满心讶然,面上却轻笑,“回弟弟家,怎么也哭?” 张仪华轻轻地呢喃,“我恨不得杀了他!” “嗯?仪华,你说什么?” “没什么。” 张仪华站定,略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我们先进去吧。” 穿过无门的正门,看见正堂前堆积如山的物什,弘治帝始终脸色不变,径直走过。 待弘治帝坐定,张仪华便提出自己的想法。 “陛下,您也看到了,我这弟弟,最是上不了台面。库房里搜出的东西,除了赏赐给他的,不,赏赐的也不给他!心无敬畏,东西给他也是糟蹋!对!凡是抢夺他人的,都还给人家。若是家中人丁凋零,便送上每人二十两银子的丧葬费,有年幼的男丁的,在学堂读书识字吃饭便免了费用,女孩,我把宫中稳重的宫女送去服侍,出嫁之日也送一套嫁妆…” “他犯的错,凭什么要掏咱们儿子的媳妇本儿呀?” “是哦。照儿以后可得娶媳妇呢。” 张仪华一拍脑门,暗自懊恼。 “好了好了,你说的呢,都依你。但钱就从他这里出吧。” “这些东西,不入户部,入内库可好?” “仪华,你这是……” “陛下,我是没读过什么书,但是朝中大臣的俸禄够不够他们住豪宅,养奴仆,天天上酒楼,难道不知道?祖宗砍了数万人头,有多大成效?哼!进了户部,只怕单子上的东西都喂了‘硕鼠’!” 堂下,薛文与冯正头低的愈深。 “对了,鹤龄他人呢?” “被我关柴房了。” “对了,冯千户。三个时辰后放他出来。本宫倒不知他身上的伤如何,但是本宫需要他三个月起不了身,半年出不了门。有困难么?” “娘娘放心。” “对了,那五百遍法华经,赶上今年太皇太后的寿诞怕是时间不够,便为明年的寿诞备着。告诉他,只要有半个字不是本人写的,就作废重写。若再出去惹是生非,本宫就把他划出族谱,日后,本宫就只有延龄一个弟弟了。” 冯正心中一紧,“是。” “鹤龄不是还小么,慢慢教导便是。”弘治帝轻拍张仪华手背安慰。 “小?强抢民女、谋财害命,还有对陛下……他哪里配得上公侯之位?!善恶不分!禽兽不如!我真该在他出生时掐死他!” 弘治帝听到最后扬声大笑,“好了好了,我们回宫吧。照儿该想我们了。” 提起已经会爬会喊“娘”的便宜儿子,张仪华立即要走。 行至门口,忽又回首,却是叮嘱冯正:“烦劳冯千户,时辰到了再放孽弟出来,然后再去昌国公府请昌国公夫人前来,记住,顺序不可错。若是走漏了风声……” 冯正肃容,“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有失,自入诏狱服罪。” “若有失,自然有律法裁判。千户言重。” 眼见车架仪仗消失在长街尽头,冯正才回到寿宁侯府中。 刚进院门,便有校尉禀报。 “头儿,那小子在柴房里鬼哭狼嚎了一个时辰,大约一盏茶前,忽然没声了。您说,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意外?哼。难道他还能放着荣华富贵不要,自杀下地狱去?” 校尉连忙低头。 “若真死了,我还要敬他是条汉子!可惜,注定是个孬种!” 顺天府。 后堂。 府尹查阅卷宗查得头昏眼花,刚出房门准备小憩一会儿,忽然看见治中和通判三人围在凉亭内闲坐喝茶。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都在干什么呢!哼!寿宁侯的状子满天飞,都不管啦!前两天在京中械斗的,案子结啦!” 治中官阶较高,笑道:“大人不知?寿宁侯疯了!” 府尹嘴上的八字胡一跳,“什么!疯了!” 见话题被顺利挑开,两个通判忙帮腔道:“是啊,大人。昨夜,寿宁侯府可谓是闹得鸡犬不宁、人仰马翻呀!寿宁侯被皇后娘娘下令关在柴房,不过半天功夫,居然莫名其妙地疯了。直说什么‘有鬼’,阖府是灯火通明,连下人房中,睡觉也不许吹蜡。到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7 宫里求了几次太医,太医们都说寿宁侯身体康健,恐怕是撞上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疯了!” “听内子说,今日一大早,昌国公夫人便亲上崇福寺求符呢!” 顺天府尹心里也乐,寿宁侯疯了,怎么着这些天也能多些清闲日子。 自从他们两兄弟封侯封伯,今天和庆云侯世子打架,明天伤了哪个阁老的重孙,后天调戏民间女子,居然是尚书夫人刚刚来京的侄女!顺天府衙门的门槛又不是金子做的!三天两头坏,还没人赔! 幸好府丞有办法,上工部尚书家请他帮忙做几块铁做的门槛,消息传开,没几天,寿宁侯便莫名其妙地摔了一跤,总算清净了。 但是……咳……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滴。 “虽是如此,尔等也不该忘了本职工作。遇见寿宁侯府家人,也得客客气气的,别让人家难过。那些与寿宁侯有关的苦主的案子,若真是寿宁侯府理亏,也得给人留三分薄面,当然,该赔的银子还是得赔,但若是误会一场,尔等也不得栽赃。” 治中几人相视而笑,“是。” 坤宁宫。 昌国公夫人金氏带着寿宁侯夫人宁氏只管不停啼哭。 “呜呜呜……你好狠的心,鹤龄可是你亲弟弟呀,居然把他逼疯了。外面还不知道怎么看家里的笑话!” “笑话!母亲怎么不说他丢尽了张家的脸!养不教,父之过!父亲才去几年?他就这般胡闹!他分明是让父亲在地下都不得安宁!父亲走之前千叮万嘱,不可猖狂!他身为张家嫡系长子,哪有半点家主的样子!再这样下去,张家必败,母亲,你又有何脸面见张家的列祖列宗!” 金氏本是小户人家出身,一朝成了国公夫人,还没两年,昌国公便去了,一有事,便没了主意。见女儿大怒,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继续抹眼泪。 见宁氏闷在一边不说话,张仪华心有不忍。 才十五岁的孩子,放在后世,哪个不是父母娇惯着。 嫁了这么一个男人,后半生的日子怎么办? “弟妹,你随本宫来。” 内室。 张仪华命人奉上茶水糕点,问道: “他可尊重你?” 宁氏一身蹙金绣云霞翟纹霞帔,头戴凤冠,虽是通身富贵,面上却满含郁色,仿佛已有二十多岁。 只轻声回道:“自然是尊重的。” “是么。你嫁进来不过半年,便娶了五房侧室,其他的也就罢了,居然还给青楼女子赎身,聘为贵妾。这一桩桩,一件件,他真的尊重你?” 宁氏深深低下头去,默然不语。 张仪华猛地拍了拍桌案,“你听着,张家需要传宗接代……” 宁氏头愈发低垂,眼中已积出热泪,却死死咬住樱唇,不哭出声。 “所以,趁着他这段时间没空出去撒野,把后院把持住了。想办法怀孕!哪怕用药也没关系,只要你生出孩子,他就没用了。” 见宁氏瞪大了眼睛,张仪华直笑。 “怎么?不相信我会说这样的话?你回去之后,本宫把宫里最厉害的掌事姑姑给你,后院帮你清理干净。若能生男,自然好。生了女儿,也别担心。延龄还在呢,以后过继一个到你名下,也能成事。对了,赵太医的侄子不久前鼓捣出一个偏方,能在不损伤身体的情况下使男子丧失生育能力一个月,入口即化,一个时辰过后太医都诊不出来。哼,连下面立都立不起来,我看他怎么出去鬼混。” 宁氏看着张仪华,瞪圆了一双凤眼,活像看着一尊神。 暗地里守着的锦衣卫菊花一紧,感叹也就皇帝陛下能受用得起皇后娘娘这等强人! 清宁宫。 周太皇太后一愣。 “皇后要厉害的女官?” 张仪华娇笑,“不怕祖宗您笑话。孙媳家的弟妹性子软,到现在后院还乌烟瘴气。孙媳便想向您讨个妙人,帮帮孙媳家的弟妹,也好早点做姑妈。” 周太皇太后沉吟片刻,“既然这样,你看蓝亭可好?” “孙媳谢过祖宗疼惜。谁不知道,蓝亭姑姑在宫中已有四十年了。我那弟妹可真是领了一块宝呀。” 建昌伯府。 张延龄不过十三岁,虽说已经可以娶妻纳妾,但还不太会摆什么伯爷的架子。 眼见皇后姐姐给自己找来了能管事的姑姑,教书的夫子,教武的师傅,欢欢喜喜地收了。 全然不知自己请了三尊佛祖回家。 日日被“修理”,从头到脚被挑剔,想告状,连门都出不去。 如此水深火热地过了三个月,腰也直了,脸也黑了,看着精神不错,实则是胆子挺小,加上隔壁哥哥家的嫂子越来越爱笑,哥哥看起来却越来越痛苦,张延龄直觉不要多嘴,安安稳稳地在府里过日子。 有时稍微出点格,便被皇后姐姐喊到宫中“喝茶”,喝完愈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张仪华表示:这才对么。 第5章 第五章 弘治六年,二月,乙亥。 上谕:命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讲学士李东阳、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陆简为会试主考官。 二月,壬戌。 五更刚过,店内伙计拉起沾雪的门板,被一阵呼啸而来的冷风吹得两股直颤,却不敢出声。只用力紧紧单薄的衣裳,瞥了一眼楼上那一排房间,心头火热。 今日放榜,若是楼上哪位老爷上了殿试金榜,赏钱…嘿嘿…伙计心里正美,转头就是一筷子,掌柜板着一张脸,再没了和气模样,“磨蹭什么呢,误了举人老爷们看榜,你担待得起么!”伙计捂住脑门,笑嘻嘻作揖,连连讨饶,放好门板,挂上幌子,轻手轻脚往后厨帮忙去了。 掌柜回房,对着供奉的关公像拜了又拜,“关老爷,今年您可要继续照应小老儿的状元楼呀。” 二楼东侧,一排五间天字号上等客房。 四间房门已开,仆役们忙上忙下,却有余下一间客房,依旧静悄悄的,似是无人在内。 一位与门内相熟的举子心中暗自纳闷,莫不是睡过了头?忆及此子年岁,更觉大有可能。立即上前敲了敲门: “徐贤弟,可醒了?” 不多久,一襕衫举子打开房门,面上犹带三分宿睡后的潮红,“宋兄”。 襕衫举子姓徐,单字穆,年方十三,因族中排行第七,相熟之人多唤“七郎”。 徐七郎一身玉色儒衫,配同色方巾,虽年纪尚幼,稚气未脱,却可望见长成后的俊容了。特别是一双眼睛,墨色如翡,极为灵动。 宋举人已过弱冠,因这位小同乡年不满十五,却已是举人出身,格外高看他一眼。又因其性情温和,稚气未脱,心中已将其视为族中小侄,平日里也多加照料。如今见他一副还未睡醒的憨样,只朗笑道:“还不快快洗漱,再迟,便要错过放榜了。” 徐小举人面上闪过几许尴尬,摸摸自家脑门,转身拖出一个总角小童,“徐小天,听见没?给我打热水来。” 宋举人又叮嘱几句,这才匆匆下楼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8 了。 待宋举人的身影消失在木梯尽头,徐穆关上房门,半倚在门板上,深深松了一口气,面上显出几许不符年龄的深沉之色。 从新出土的墓葬中忙出身来,刚进研究所,便听到仪华姐失踪的消息,心神俱骇,正要出门去寻,想是昼夜未歇,自己又昏了过去。 谁知,一梦千年,物是人非。 自己一朝穿越,竟由中年回到少年时候。该庆幸,原身家境单薄,父母早逝,靠族中帮衬才有今日,身边只有一个不知事的小童。若是在大同府家中,简直要分分钟露馅。 然而…徐穆转身望了望半新不旧的木质房门,思及今日放榜,无声苦笑。却绝不是可高枕无忧的日子。 正思量间,书童端来一壶热茶,一碗白粥,配一小碟掌柜家自腌的小菜。 一碗热粥下肚,捧着热茶,徐穆却是心如擂鼓,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会试放榜! 虽说原身天资聪慧,于会试场上笔走龙蛇,自认名次不低。但原身到底置身乡野,能不能得中,还是五五之数。 要知道,此次会试主考官便是弘治、正德两朝阁老,名垂青史的李东阳。现任太长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讲学士。 更别说之后的殿试。 此身年仅十三,按照古人的说法,正是舞勺之年。便是今番落第,日后也定是三年复三年,最不济范进中举就是自己的明日。 想到这里,徐穆皱紧眉头。 怎么办? 枯坐半晌,终究还得自我排解。 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事到如今,坐以待毙也不是男儿作风,自己风风雨雨近三十年,又岂是虚度的! 门外,各地举子们高谈阔论之声不绝于耳,各地口音混杂,委实热闹。 打定主意,徐穆起身,拂了拂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正欲推门而出。书童却先一步打开了房门,神色激动难掩,“报信的官差来了!” 哦? 徐穆无声而叹,该来的还是要来。 “方才有快马驶过,却是往贵客来酒楼去了。” “意料之中,意料之中。毛澄、顾清都在贵客来。” “贤弟此意是……” “唉,此番春闱,头三甲多半已定。先前揽英阁的那幅考题,唯有他二人答得最是出彩。听说,连王学士都称赞不已。” “贤弟莫慌。历来春闱,多取三百,三鼎甲难求,却岂会无我等容身之处?” “李兄此言甚是…” 徐穆下楼之时,大堂已是座无虚席。众举子高谈阔论,好不热闹。徐穆正踌躇,忽见宋举人的书童走上前来,“徐举人,我家宋郎有请。” 徐穆欣然前往。 行至桌前,见有两个陌生面孔,连忙上前施礼: “在下大同府徐穆,见过两位仁兄,小弟有礼了。” “徐贤弟有礼。” 徐贤弟约莫志学,然仪表不俗,言行得体,可相交。两人皆有城府,又思及其年纪之轻,若是一朝得中,便是少年得志,前程似锦,面上更多了几许热切。 “在下南昌府高江。” “在下庆阳府李梦龙。” 两人表明身份,将徐穆让于座中,接着谈天说地。 不知不觉,天色大亮。快马的差人一拨接着一拨在长街驶过,徐穆听着三人交谈,忽然觉得腹中饥饿,便让店家买来炊饼充饥。 宋举人几人知道徐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加之年幼,也不介意。 徐穆吃着炊饼,就着热汤,心中暗暗感慨:这纯无公害的东西,吃在嘴里口味就是不一样。 正是吃得兴起,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抬头,却见宋等三人无奈地看着他,宋举人在徐穆眼前晃了晃:“贤弟,你中举了!官差大哥正等着呢。” “真的?” 身旁一劲装官差连忙答道,“正是。小人奉命,恭贺徐穆老爷高中今科贡士第四十六名。” 徐穆瞅着官差,又看看手里的炊饼,真是囧来囧去。 吃得满嘴油腻…… 现在砸整? 倒是书童最是机灵,自然地递上鼓鼓的荷包送到徐穆手边。 世居大同,子息繁衍,徐家虽不是豪门权贵,却也是当地望族。 徐七郎此番赶考,虽父母双亡,却有族老一同护持入京,定下旅店。族人们送来的盘缠,更是相当可观。 弘治年间,宝钞已成废纸,史载正统九年(1444年)米价涨到宝钞一百贯,“积之市肆,过者不顾”。于是白银和铜钱成了主要流通货币。一百两白银足够一家普通的三口之家舒舒服服过上三四年。 徐穆手中银票不下二百两,单书童随身便有十余两现银。由此可知,新鲜出炉的徐小贡士,绝对不差钱。 徐穆得书童提醒,立马端正神色,将荷包亲手递与差人。 “有劳……足下,请吃两杯薄酒。” 官差连忙抱拳施礼。 只是不免又想起刚刚徐穆吃得满嘴的憨样。 两相对比,差人嘴角微抽,倒是觉得徐穆有几分“可亲”。 人是铁,饭是钢。哪怕是举人老爷,饿急了也顾不得其他了。 差人告退,徐穆见宋举人三人个个眼带笑意,只做不知。吩咐书童取来赏钱,打点客栈上下。 眼见贡院张榜的时辰将近,便与宋举人等人一同前去看榜。 众人皆是年轻举子,衣衫拂动间,长街都似染上了墨香。 贡院之前,五城兵马司、顺天府衙役拉开长列,维持秩序。周围各色人群四下分散,议论纷纷。 徐穆等人到时,正赶上张贴榜单,人群一阵骚动。 “徐贤弟,我等先去看榜。你年龄尚幼,切莫轻易涌入人群,以免误伤。”宋恺年纪最长,当仁不让充当了兄长的角色。 “当然,若是饿了,也可再用个便饭。差人通知一下我们就行。” 眼见高江挤着眼睛拿自己开刷,徐穆也不恼。 民以食为天。 吃都吃不饱,人生还有何意思? 在附近找了一家茶铺,点了一壶热茶,又给书童买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闻着香味,到底没忍住,又买了一个堵嘴。 正吃着,几匹快马驶入城门,马上骑士皆一袭绯衣,为首者手持一枚腰牌,上刻北镇抚司字样,向城门守军示意。 片刻后,一行人没了踪迹。 巳时中,聚在榜下的举子们四下散去,人生百态,尽在顾盼之间。 中榜者无不面带喜色,更有原以为登科无望的举子,形若癫狂,已是不能自持。幸有相熟之人死死护住,寻僻静处落脚,才没有闹出笑话。 未中榜者多面带失落,意气消沉。 年轻的举子,尚多能很快振作,收拾旧河山,三年后再战。 头发鬓白的已是有些心灰意冷,两相遇见,面上皆有风霜之色,嗟叹连连。 待众人散去,书童已是三个包子下肚。因吃得有些急,竟呛着了。徐穆轻笑,心想还是个孩子呢,却不知自己在旁人眼中也是个可爱的孩子。 “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小童脸色微红,讷讷不言。 正在四处望呆,宋、高、李三人已向他走来。 然独高江喜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9 气洋洋,宋、李二人皆是面含忧色,只因高江位列百名之内,宋、李二人却是名列百名之外,李显龙更在二百名之外,九成外放出京。 徐穆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只顾道喜,不多说一句。 自己占了年纪轻的便宜,便是能张扬几分,也绝不调以轻心。 对方若是心胸宽广之人,自然领受好意。若是心胸狭隘之人,只怕心里不痛快。城门失火,尚且殃及池鱼,更何况自己这条小虾米? “我四人今科同榜,实是可喜可贺。” 宋恺年岁最长,最先稳住心神。李显龙也连连点头。 此言一出,不只徐穆松了口气,高江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只顾自己高兴,却忘了两位同门。若是父亲在场,少不得回去得吃顿家法。 “今日我等大喜,在下做东,两位仁兄莫与我抢,徐贤弟年幼,也莫与我争。” “这请客也分大小?”徐穆鼓着腮帮子,整出一张“幽怨”的包子脸。 几人顿时笑开了。 一路返回状元楼,掌柜亲自在门前恭迎。满是褶子的脸上更是笑出了一朵花,别有一番喜感。 “四位老爷,快请上楼。” 听闻客栈出了四位贡士老爷,掌柜的又一次得意于当年自己抢注了“状元楼”这块招牌,这不,文曲星便来了么?对街的福源楼可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啊o(∩_∩)o~ 兴奋之余,不忘吩咐后厨,命掌勺的今天好好亮一番手艺,又打发伙计去城西的酒馆买来上等的状元红,只等徐穆几人回来。 “今日四位老爷齐登科,小店也是蓬荜生辉呀!” 掌柜的一面笑,一面引徐穆几人入座。 “如此喜事,老朽今日做东,特意备下一桌酒菜,还望四位老爷赏光。” 高江因此番除了徐穆,名次最高,便带头做东。 见此,立时出言道:“掌柜的一片盛情,我等心领。但状元红却不能白喝。” 说着,命书童取出十两白银,递与掌柜。 眼见掌柜的欲推辞,宋恺笑言:“若是掌柜的不嫌弃,宴后,若有好诗,便送与掌柜,留做纪念。” 掌柜心喜,脚步轻快地退下。 酒菜上桌,几人兴致大起,均打发走了书童,由他们玩耍。 酒酣耳热之际,欲行酒令。徐穆不擅此道,连连推脱。实挪不过,只得唤店家送来米酒。到底年幼,三杯下肚,已是满脸通红。 酒宴半酣,徐穆借口耳热出门吹风,忽听见邻间帘中有人闲话家常: “我这族叔,虽是为政一方,在族中却以惧内出名。”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今上与皇后娘娘也是夫妻伉俪,自古少有。如今中宫诞子,国朝有续,也是一桩美事。前朝万妃乱政,未尝不是因中宫无子,助长其嚣张气焰。” “刘兄此言有理。” “家中小妹也蒙家父赐名:仪华。不比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只盼她能为夫家生个大胖小子,日子也能过得舒畅。” “唉,家母也是日日催促,只盼贱内能生出个儿子……” “仪华…”徐穆眸中似要迸出火光,莫不是仪华姐也来到了明朝?孝宗皇后姓张,可是不假! 第6章 第六章 正思索着,宋恺出来寻人,“徐贤弟,快进来!” “宋兄,当今皇后可是名张仪华?” 宋恺眼睛一瞪,止住徐穆话头,环顾四周,推他进屋,关上房门,才心有余悸地说道:“天子脚下,锦衣卫、顺天府、东厂、刑部……哪处好惹?不要命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皇后名讳!” “宋兄只管告诉我!当今天子仁厚,必不会同我一乡野之人计较。” “好好好,小祖宗!皇后娘娘乃昌国公嫡长女,姓张,名仪华。你没事问这个干什么?圣上与皇后夫妻伉俪,人尽皆知,你可不要自讨没趣,去触她家霉头。便是皇后娘娘仁慈,年前狠狠处置了平日里为非作歹的兄弟——寿宁侯、建昌伯,也绝不是好惹的!” “宋兄何故慌张!皇后娘娘一介女流,小弟如何与她起了争执。便是寿宁侯、建昌伯,家中也不曾与其有怨。只是有一故人,多年杳无音讯,却发现竟与皇后娘娘重名罢了。”徐穆心中喜悦,只是,若想知道此“仪华”是彼“仪华”,却必须要金榜题名,入朝为官,方有机会查探了。 打定主意,徐穆便要告辞。眼见屋内高江、李梦龙二人喝得不省人事,便道:“宋兄,烦劳你好生安顿高兄、李兄。小弟忽然想起尚未往家中送信。半月之后,便是殿试之期,小弟年纪尚浅,阅历实轻,需多加温书。自明日起,小弟便要闭门苦读。若有宴请,还望宋兄见谅。待到金榜题名,小弟定与各位仁兄不醉不休!” 宋恺闻言,也郑重神色,“徐贤弟不愧是少年英才!既是如此,为兄也不能落后才是。这里就交给我了。贤弟只管去吧。” 回房之后,用过醒酒汤,敷完热巾,徐穆便唤书童:“小天,拿纸笔来。我要写信送回族里。” “天色已晚,七郎一天忙碌,可明日再写。” “不可。今日事今日毕。殿试不远,我明日便要开始闭门温书。信写好后,你自去安排。顺便去城中多买纸张,以备我用。” “是。” 书童不再多劝,点亮烛火,侍立一旁。 铺开纸张,略略思索,徐穆试着写下一行字,眼见原身记忆仍在,松了一口气。继续落笔: “族长大人安好,后生穆敬禀。穆此番得中今科四十六名……” 一封家信,不过二百余字,徐穆字斟句酌,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才写就。 书童靠在桌旁,小脑袋晃晃悠悠,已是昏昏欲睡。 封好信,徐穆心中暗笑,双叩桌面,书童一个激灵。 “七郎写好了?” “嗯,去睡吧。” 夜至二更,更夫巡夜。 敲着更鼓,遇一阵寒风刮过,钻进脖颈,更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仲春时节,却是冷如严冬。 乾清宫。 孝宗猛地掷下茶碗,左右内侍皆屏住呼吸,不敢抬头。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堂下一六旬老者端坐,神色不动。 “陛下,据回报的锦衣卫所言,宁夏地动,鞑靼趁虚而入,锦衣卫沿路救下了四个重伤、死亡的传信小旗,才发现端倪。可见贼寇早有准备。陛下初临践祚,卫所废弛却是多年之疾,强军非一日之功,我等依然还需暂避锋芒。” 老者之言乃是老成之语。 “暂避!暂避!我泱泱国朝,百万之军,竟抵不过草原蛮夷。可恨可恨!” 孝宗来回踱步,然心中已有思量。 “时候不早,来人”一内侍应声。 “送刘先生回府,命当值的锦衣卫开道护送。” “老伴”。 “在”。 “宣牟斌”。 “陛下,天色已晚,可明日再宣牟指挥。” “老伴爱护之心,朕知晓。”弘治帝口中叹息道,“然江山不稳,强敌环伺,百姓流离,朕如何心安?” “怎么?儿子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0 才生,你就不顾及自个儿了么?”一宫装丽人应声而入。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懊恼,却不失温情。 自年前寿宁侯的那一番折腾,“皇后”也似再懒得装傻。只要朝官不来乾清宫议事,便自己在偏殿哄儿子。 好像明摆着告诉自己,我就在你身边转悠,别再费心监视。 至于捅破监视这张窗户纸,却只是在一次朝官来之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都在你身边了,能撤的就撤了吧。” 暗地里给了身边中官一记眼刀。 中官苦笑,知道弘治帝十有八九又想起旧事。 不能自辨。 只能在心里嘀咕。 皇后娘娘突然摊牌,奴婢只碰翻了茶杯,作为太监的心里素质已经非常好了。 毕竟一不小心,奴婢这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 咂咂嘴。 若不是弘治帝自个儿没法过心里那道坎儿,苗永都想劝弘治帝别再折腾。 这一年来,娘娘所做的桩桩件件,苗永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真正适合做皇后的女人。 行事大气,知道分寸,恩施百姓,孝顺长辈,不偏袒自家人。 苗永在宫中已近四十年。 后宫的嫔妃如何,最多两年,基本能看明白个七七八八。 清宁宫中的三位主子,曾经可都是皇后。 对比这位主子,简直低到泥地里。 苗永粗读史书,只觉只有前唐那位长孙皇后可与之匹敌。 “梓童来啦。”皇帝挤出一丝笑容,忙迎上去,“都这么晚了,怎么不去歇着?底下人是怎么做事的!” 随行宫女、内侍一听,顿时跪了一地。 张仪华秀眉一挑,花一般娇嫩的面容上一层薄霜,“陛下发的什么脾气!都这么晚了,自个儿不歇,还拿下人出气!苗大伴。” 苗永躬身,“在。” “你张罗张罗,安置陛下歇息。本宫在偏殿守着,天塌下来也先叫本宫。” 见皇帝还想再说,张仪华怒瞪了皇帝一眼,孝宗顿时恹了下去。 “明日上朝之前谁也不许打扰陛下安枕,否则就是和本宫作对。明白没?” 苗永应诺,带着中官们迅速退出内殿,关上殿门,立身站在门后。 弘治帝想了想,突然“戏言”,“仪华,不如今日我们夫妻一同安枕?” 张仪华心头微挑,看清弘治帝眼底的试探,忽然嗤笑,“我睡在你身边,你真能睡得着?” 也不再看弘治帝,自顾自地去了侧殿。 临关门前,还随意喊了一句,“你们看着点啊。万一出了事,我可不担弑君的罪名。” 房门砰地紧闭,弘治帝无奈摇头。 自顾自躺下。 这女人,忒狡猾! 沉入梦乡前,弘治帝如此想。 翌日早朝,牟斌身着御赐麒麟服,头戴梁冠,腰围金带,持指挥使金牌入宫觐见。 未几,城中锦衣卫似是倾巢出动,大队人马涌出奉天门,不知往何处去。 短短几日,弘治帝在早朝之上连摔数本奏章,雷霆之怒令朝堂文武心惊。兼有锦衣卫指挥使侍立御座旁,大汉将军金盔金甲、手持斧钺、腰佩大刀,立于殿外,真真是令人头皮发麻、牙根直颤。 听闻风声的大小京官皆是提着脑门做事,年老者直接托病不朝,年轻的也是夹着尾巴,回去之后耳提面命,约束家人不得在外惹事生非。 之前刚刚被皇后娘娘持鞭修理,卧病在床的寿宁侯只得再次“卧病”,府门紧闭,只留采买的家人出门的角门。 建昌伯直接将昌国公夫人接入家中“壮胆”。 状元楼中,徐穆一夜好梦,对朝堂风雨半分不知。 天明时分,书童怀揣书信,便去寻族老留下的城中快脚。恰逢快脚今日也欲上门来询,两相碰头,快脚接了书信便出城去了。 书童办好差事,才觉腹中饥饿。三个馒头下肚,又用了一大碗热汤,才心满意足。 客房内,徐穆依旧闭门苦读。 殿试只考策论。多是议论时局、建言献策的文章。平稳容易,出彩难。稍微“出格”,难保阅卷官不骂一句“狂生”,若是规规矩矩,又会落入下乘。 徐穆当真是要愁白了头发。幸有书童提醒,与宋、高、李三人相互学习,互相指点,短短几日,便觉收获颇丰。 如此连番震怒,一日退朝,圣驾返回乾清宫,中官便急往太医院,当值的院使,不当值的院判,连同十位御医,都被召至乾清宫问诊。 随后有中官传旨,当日午间罢朝。 张仪华听闻,少有的惊慌失措。 至乾清宫外,却被皇帝身边的大伴拦住。 “娘娘,陛下有恙。奴婢奉了旨意,请娘娘暂且回宫。” 复又走近低声劝道:“娘娘,陛下这儿奴婢以项上人头担保,定照顾完全。事关龙体,还请娘娘坐镇后宫,以防前朝人心浮动。” 张仪华满脸焦急,然为后几年,知晓轻重,只得道:“若陛下转好,立刻派人报知本宫。” “是。” 回坤宁宫的路上,张仪华心绪依然不能平复,询问左右:“陛下究竟是因何人,心里不痛快?” 便有表忠心的奴才,低声说出几个名字。 “好好好!”张仪华怒极反笑,“传本宫懿旨,这几家大人夫人身有诰命的,传夫人,老夫人仍在世的,一块儿传来。还有……” 跟身边的奴婢低声耳语几句,便有中官奉旨出宫去了。 回到坤宁宫,环视左右,张仪华吩咐女官:“给本宫上大妆,有客人来了,可不能失了礼数。” 张仪华稳坐凤座,拨弄着手指上鲜红的蔻丹,精致的护指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日,徐穆仍在苦练策论,客栈中突起一阵喧哗。 笔锋微顿,雪白的生宣上顿时沾染上点点墨迹。 徐穆皱眉,道:“你且去看看。” “是”。 书童答应一声,噔噔噔下了楼。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捂着嘴回来。关上房门,依然收不住笑靥,直不起腰。 徐穆微舒眉头,笑问:“什么事?嘴都快歪了。” “回七郎,这事已经传开了。今日东大街的几位大人家突然接到皇后娘娘的赏赐,京城里几家有名的戏班子都被招进几位大人家中表演。谁料,却只有一种乐器被用来演奏。连奏了两个时辰,几位大人据说已经快卧病在床了。” “哦?什么东西,这样厉害?” “铙钹!” “这这…可是寺院法会常用的法器?”徐穆想起后世那中心鼓起成半球形的两个圆铜片,心里默默地为几位遭罪的朝臣点了蜡。 “正是。据说,来宣旨的中官事先自个儿堵了耳朵,也命唱戏的也堵了耳朵,只可怜几位大人并府中男丁,硬生生听了两个时辰,有几个中途当场昏过去了,中官竟命人泼醒,真是…哈哈……哈…” “可知是什么缘故?” “不…不知道。不过听人议论,那几位大人,似是这几日在朝堂被圣上摔了奏本。” “皇后娘娘也是一位妙人。” “可不是。这招可真是杀人不见血。回头我也说给三姐听,看以后姐夫还怎么跟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1 三姐吵!” “你这孩子…” 第7章 第七章 几百公里外的大同府应州县,徐府。 一汉子跪于棺材旁,被两三个族人紧紧搀住。 不远处,同样有一妇人掩面痛哭,瘫坐地上,周围妇人正细细劝慰,间或有人眼角流出泪水。 徐氏族长紧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横眉怒目。徐氏男丁皆低下头去,有年轻气盛者一拳砸在柱上,两眼通红,已是不能自持。 良久,有族人问询:“族长,三侄女与穆小子虽是堂姐弟,但自五弟夫妇过世,三弟一家便一直照顾他,是不是派人往京中传信?” 族长深吸一口气,粗声道:“不…不可,待七小子回来再说。他四岁五弟夫妻便去了,族中原本想把他过继给三弟,但他不同意,小小年纪,在我房前跪了两个时辰。三弟一家虽只有一女,但三弟当时年纪尚轻,也不想孩子以后心里不痛快,这事便搁置了。但如今这样的光景,过继之事只怕又要重提。且不问他如今愿不愿意,如今三姐儿一尸两命,他若知道她横死……缓缓……再缓缓……” 语毕,已是老泪纵横,哽咽出声。 族人在一旁,哆嗦着嘴,不知如何是好。 又过两日,圣驾大安,这日上朝,弘治帝突然觉得朝臣们眼神有些不对。或是惊惧,或是萎靡不振,又甚或有些埋怨? 眼见少了几位熟悉的朝臣,弘治帝便开口道:“今日怎么不见王卿,蔡卿,蒙卿,杨卿?” 朝臣们面露古怪,随机吏部左侍郎张悦出列,奏道:“回陛下,王尚书,蔡侍郎,蒙少卿,杨少卿皆以病告假。” “哦?病了?”接着道,“朕这两日身体微恙,今日观众卿也多面带病色,可是京中有何病症扩散?” 闻言六部九卿几位皆是面露苦涩,心中嘀咕:“您这一病,皇后娘娘为给您出气,闹上这么一出,家中母老虎是现学现卖,这日子,可真是难熬。” 殿下议论纷纷。 右侧为首的内阁首辅徐溥见此重重清了清嗓子,待殿内渐渐平息,方道:“回陛下,想是这几日天气骤寒,群臣有些不适应罢了,陛下可要保重龙体呀。” 群臣面面相觑,旋即随声附和。 弘治帝看着底下那一张张“面容扭曲”的脸,眨了眨眼睛,决定做一个大度的皇帝。 御座旁的牟斌想起近日锦衣卫的相关奏报,嘴角抽搐,思索着下朝后若是皇上问起,要不要据实奏报,供皇上一乐。 皇后娘娘的“壮举”弘治帝知不知道,群臣无从知晓。只是伴着日后愈发壮大的演出队伍,昼夜不歇的表演时间,“五味俱全”的赐菜、掺了沙的粽子,臭气熏天的年节瓜果……弘治朝的吏治愈发“清明”,更因为此后历代皇后的继承和“发扬光大”,明朝“爱妻”的男儿队伍也愈发壮大,女性地位得到了大大提高,以至几百年后,竟出了位在登基大典上将皇位禅让给太子妃的太子,这大概是张仪华始料未及的。 京城外,快脚已抵达应州县,打听到徐家,见门上挂着白幡,大惊。 叫住一个过路的路人便问,“敢问兄台,此处人家出了何事?” 那路人叹息一声,“作孽啊,徐家的外嫁女因丈夫在外养了外室,跑去外室那儿对峙,不想妇人们推搡之间,外嫁女不知自己有孕,一摔之下一尸两命。唉。” 快脚愣了一愣,忽然瞥见徐府门口出来一个年轻后生,朝路人施礼后连忙赶上身去,“此处可是应州县徐家,壬子科举人徐穆徐老爷家宅?” “正是。”后生眼眶通红,望之仍让人有些心里发憷,“你是何人?” 快脚长舒一口气,正欲露出一张笑脸,看到后生红肿的眼睛,又收了回去,肃容道:“在下从京中来,与府上族老有旧,此番带来徐老爷的家信。跟着徐老爷的书童交代,此信务必交到徐族长手中。” “七郎的信?” “正是。徐老爷高中今科四十六名,不日……” 后生面露狂喜,一把抓住快脚衣袖,道:“快随我来。” 进得院中,后生高声道:“族长,七郎中了!七郎中了!” 立时一间屋中走出一威严长者,“中了?” 快脚立即把书信送上。 长者一边拆书信,一边对快脚说:“有劳。”又命身旁后生,“还不请王兄进屋喝杯热茶,让你嫂子接待。” 后生应声,请快脚进屋。 徐族长打开书信,阅毕后,沉吟片刻,写下一封回信。 饭后,徐族长取出书信,交给快脚。 “若是七郎问起,只管道家中一切都好,无需挂念,只命他安心殿试。” 一切都好? 快脚眼见府中人等皆面露苦色,心有戚戚。 拜别徐府众人,在长街转弯处,突然被一人拦住去路。快脚一惊,细看之下,却是方才领路的徐家后生,不由得施礼问道:“敢问尊驾有何事?可是徐族长有言嘱托?” 后生犹豫片刻,递上一封书信并几个铜钱,道:“我是徐家五郎徐同,我也有一封书信,烦劳带给我那七弟徐穆。” 快脚应声,扭头踏上回程。 弘治六年三月丁丑,徐穆早起和高江、李梦龙等中榜的贡士一同在客栈前等候贡院来人引路,前往宫中参加复试。 说实话,徐穆心中对此本没有准备,原身也不知因何去了,记忆渐渐模糊,原以为会试之后便是殿试,不想还有一轮复试,自己两三天前才偶然得知,不可不说心中有二分惶恐。 不过,这场复试细想却也在情理之中。真有滥竽充数之辈,定然在复试中露馅。此外,徐穆偶然得知:长相不过关者,也会被挑出来,另做安排。 或问怎么当官还要选美?这一点,李东阳大人绝对有发言权!只因明史上明晃晃地记载其“以貌寝,好诙谐,不为时宰所重。” 说白了,人丑,喜欢讲笑话,上司谁都不喜欢他。 论及当权者喜欢“美人”,李大人绝不是第一个牺牲品。 往前看一千一百五十年,致使“洛阳纸贵”的左太冲,甚至因其“绝丑”,“群妪齐共乱唾之。” 这个千百年来,看脸的时代哟。 如此“美人”集聚,考官们越发喜欢“以貌取人”了。诸葛亮身边站着庞统,刘备作为蜀国皇帝能忍,朝堂官员可不欢喜。 外放的话,则不多加计较。反正不用上朝、面君。至于升调入京,那是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不急。 如此,徐穆一路上经历了穿越以来的最大一波颜值冲击。无论是守卫的羽林卫、殿前的大汉将军、还是巡查擦肩而过的锦衣卫,俱是相貌堂堂,英姿勃勃。 真真是亮瞎了那个什么钛合金眼。╮(╯▽╰)╭ 第8章 第八章 今科参加复试的贡士共有三百人。 黎明时分,天未大亮,贡士们便由贡院来人引至宫门,经过一番排查,验明身份,由小黄门领着过奉天门,经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2 奉天殿、华盖殿,最后抵达谨身殿。 复试的主考官不再是李东阳和陆简,而是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刘健和户部尚书叶淇。 待主考官率众祭拜完孔子,对照滴漏明确时辰,点上檀香,中官引众人入座,复试便拉开帷幕。 会试榜上,前十名坐在殿中头排。于徐穆而言,大多很是陌生。 虽是复试,气氛庄重,徐穆却能不着痕迹地向前张望。 头名毛澄,观其样貌已年近三十,风度翩翩,稳重沉静,书童只打听到其出生南直隶殷实之家。 二名罗卿顺,望之出尘飘逸,不似尘世之人,看不出年岁。 坐在第三的姓顾,其出自松江府大族,别有一番潇洒神色,有明士之风。 第四名传言其为旧陈郡谢氏,东晋顶级门阀后裔,族中典籍孤本不知凡几,文武兼备,气度卓然。 四名之后,徐穆不曾打探,略略一瞥,不做关心。只因在徐穆眼中,这满殿学子皆是浑身冒着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我不好惹╮(╯▽╰)╭。” 徐穆自以为动作隐秘,其实早已被人注意,当即一位翰林院侍讲学士皱眉,出言道:“那四排末尾的举子,有些冒失呀。” “虽是如此,但此子未违反朝廷法度,你只管监考便是。”官员转身,见是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刘健,只得自认倒霉。只是嘀咕一句,居然被这位犟脾气的阁老听个正着,今天出门怎么就没听自家老母亲劝告看看黄历呢,失策失策(;′⌒`) 。 作为殿试前的最后一次考核,复试考的也是策论。 拿到题目,徐穆心中一沉。 引岸法? 搜寻原身记忆,此法是洪武初年为了确保官盐销往全国而收得盐税实行的方法,实际上是一种特许制度。经官府批准运输和贩卖官盐的商人(引商),要在官府指定的地点领盐,并在指定地(引岸)销售,不许销往别的地区。 题目不难,引岸法的利弊自己不用细想便能写出好多条,只是,殿试之前,出这种考题,究竟是皇帝欲行新政,敲打朝中的某些文武,还是朝中势力角逐? 罢了,四平八稳方是上策。只要不落下等,殿试还可翻身。 打定主意。徐穆提笔书写。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一半。 徐穆心思平稳,写的极为舒畅,已开始着手在卷上抄写。 考官自桌旁走过,瞥见徐穆一手方正圆融的台阁体,眼中暗含赞许。 再见徐穆满脸稚气,风华少年,能不冒进,勤勉书法,心性可嘉。再顺便瞅瞅徐穆的文章,十足的规规矩矩,四平八稳,半点不出格,嘴角上扬了十五度。 “希贤何故发笑?”户部尚书叶淇十分好奇,朝中谁人不知,想得刘阁老一个好脸色,只怕要重新投胎才好。 “四排末那个最年幼的举子,本清兄一看便知。” “哦?”叶淇难得起了好奇心,走到徐穆身旁,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会儿,刚要笑出声来,又下意识地掩袖遮住半边脸。 回到原处,叶淇感叹:“希贤当真慧眼,竟找出这么一块美玉。” “若按我的脾性,自然不喜这等沉稳有余,锐气不足的举子,不过,有人需要。”刘健朝殿中的横梁上绘的龙纹祥云图看了看。闻弦歌而知雅意,叶淇当即点了点头。 乾清宫暖阁,弘治帝照例宣首辅徐溥、丘浚、刘健三位阁臣商议国事。商议完毕,刘健忽然欲言又止。弘治帝便笑问:“刘先生,可有话要说?但说无妨。” “老臣今日发现了一块美玉,但却不知合不合陛下心意。” “哦?可是有良才?” “正是。请容老臣卖个关子。具体复试呈卷时,陛下自然知晓。” “那朕可就等着刘先生的好消息了。” “希贤口中从无虚言,看来真的有良才出现啊。居然能让希贤来打前锋!”首辅徐溥假作惊呆状。 君臣相顾而笑,乾清宫内其乐融融,参加完复试的贡士们也开始离宫。 回到客栈,门口正遇上身着青布衫裤,足着草制靸鞋的快脚,身旁书童连忙停下脚步,对徐穆说:“七郎,那人便是族老留下的快脚,想是族里有消息了。” 快脚看见书童,料想身旁这一位举子便是徐穆本人。便上前施礼,道:“可是徐穆徐老爷?” 徐穆颔首。快脚忙取出两份书信,道:“幸不辱命,徐族长并徐老爷兄长书信在此,徐族长有言,家中一切都好,希望徐老爷安心考试。” 徐穆接过书信,道:“有劳。” 快脚连说不敢,并以家中尚有琐事为由,告辞了。 送走快脚,回到房中,徐穆先展开徐族长的书信,见只是一些温情脉脉的家常叙话,神情微暖。待拆开兄长信件,立时变了脸色。 书童有些害怕,忙问:“七郎,可是出了什么事?” 徐穆放下信件,已是满面泪水,却不自知,只是欲出声时才反应过来,命书童打来热水净面。 待到书童出了房门,徐穆轻捻眼角泪痕。 原身六岁丧父丧母,全靠族里护持才有今日,这其中,三叔一家对其照顾尤多。平日里三叔夫妇外出务农,原身几乎全靠三叔的独女娴姐儿拉扯大。人说长姐如母,原身幼年父母去世,能长成温和不偏激的性情,几乎全是娴姐儿的影响。谁料她居然和未出世的孩子一块横死…… 伤怀过后,徐穆忽然觉得疑点重重。娴姐儿所嫁的夫君印象中也是出自应州县大族,此番族中女惨死,信中说族长亲自上门讨要说法,却被不由分说赶了出去,实在不合情理。再者,娴姐儿性情温柔,怎么也不像能做出和外室当面对峙之事。就算摔倒在地,身旁丫鬟难道就不会立即送医?怎么会立刻一尸两命?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岔子? 徐穆紧了紧拳头,忽然想到一件被自己忽略已久的事:原身之死!醒来时,书童尚与自己同处一室,原身身体健康,那他究竟是怎么死的?会不会与娴姐儿之死有关? 徐穆忽然觉得头痛欲裂,脑中一团乱麻。 书童打水回来,见此情形,惊呼道:“七郎,七郎,你怎么了?我……我去叫大夫。” 书童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正和回房的宋恺撞个正着,因年纪太小,一屁股坐在地上。 “可是出了什么事?” 书童抹抹因碰撞眼中积出的生理泪水,抓住宋恺衣袖,哑声道:“宋举人,烦劳您进屋看顾着我家七郎,他刚才突然就不对劲了。我…我去医馆叫大夫来。”欠身施礼后,又忙不迭下了木梯。 宋恺愣了愣,进到徐穆房中,见他埋着脸,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坐在床上。忽然觉得自己此时不适宜开口。便只是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一旁。 半响,徐穆忽然出声:“宋兄,县里的官员,兄长家中可有族人在任?或者与官吏有旧?” 宋恺合上茶盖,问道:“只县丞与家父有旧,怎么?” “想托令尊打探点事,事关……事关家姐之死。” “好。” 房内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3 半晌无话。 待得书童从医馆请来大夫,头发花白的老人诊脉半响,道:“小公子余毒未清,又急火攻心,故而有些头痛,这些老朽都能开出方子。只是这忧思过度,还需小公子自己想明白呀。” 徐穆应声,忽又反应过来,余毒?急声道:“敢问大夫,可能诊出我身中何毒?” “时间有些久远,约莫该有近一月才是。想是小公子吃的饭食有一两道相冲,以致腹痛难忍,不是什么大事,老朽留下一张单子,命下人看顾着些便是。” 宋恺拍拍徐穆肩膀,“你这一出,可是让你的书童脸都吓白了。”徐天应景似的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徐穆勉强支起笑容,知道大夫还有未尽之言。只是见自己年幼,不好说罢了。原身此番来京,叔祖父一路照顾,原本是要在京城中照看自己的,不想刚到京城不久,就接到家信,嫡孙忽然得了急症,这才匆匆返家。 如此,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 “贤弟,贤弟!”徐穆抬头,见是宋恺。 宋恺松了一口气,“我看还是再找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再瞧瞧。连话都听不明白了。” 书童连连点头。 徐穆勾起嘴角,笑道:“不是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了。想是今天复试,身体有些疲累。” “如此,为兄不打扰贤弟歇息。告辞。” “打探之事,还望宋兄费心。” “好说好说。” 送走宋恺,徐穆想想多思无益,只囫囵睡去了。 锦衣卫北镇抚司内,火光冲天,门口的石狮子张大一张大口,像是能把人吞入腹中。 堂中指挥使牟斌负手而立,一双虎目,让人不敢直视。 “线索断了?” “正是。属下等人在冯府日夜监视,眼见那人进入冯府冯良才屋中,可是忽然烛火一熄,接着冯府家丁仆役便大喊:少夫人不好了!阖府一团乱状,那人便失去了踪迹。” 牟斌挥手,来人退下。 身旁佥事道:“大人,小子们中了声东击西之计。只可怜徐氏,一尸两命,嫡妻嫡子竟然都能舍弃,这冯良才……” 牟斌冷笑一声,“他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哪里还有半分人性。徐府那边呢?” “徐府族长率后生们到冯府讨要说法,被赶了出去,立即去县衙敲了鼓。只是……” “有话就说,磨磨蹭蹭什么?” “是。有小子回报,今科贡士徐穆自小与徐氏一块长大,许是担心徐穆日后会对冯府不利,冯良才曾求那位索性杀了徐穆。京师重地,倒没胆子见血,只是在饭菜中下了毒,按说徐穆不该还有命在,最不济也该重病无法参加考试才是。可是……” “知道了。”牟斌微合双目,复又睁开,眸中精光闪闪。“让几个小子从今天起监视徐穆,别让他丢了性命。我有预感,他会给我们意外收获。” 第9章 第九章 复试阅卷。 值房内数张大案排列,阅卷官们分桌而坐,互不交谈。 每份考卷均需经所有阅卷官们品评,极佳为○,△为上等,\为中等偏上,1为中等,×为下等。 此次复试,宫里早放出话来,需择优秀考卷呈天子御览。阅卷官们不敢怠慢,每份卷子俱是慎重对待,小心落笔。 品鉴完毕,阅卷官将考卷汇总,首先择出得极佳最多的考卷送至两位主考面前,再择能让人眼前一亮,稍次一等者。 刘健眼中最是揉不得沙子,如此本就单薄的考卷又矮了一小层。 待阅卷完毕,刘健忽然问起:“尔等可有留心大同府贡士的策论?” 大同府? 几位阅卷官面面相觑,刘阁老祖籍洛阳,子女俱在京中,就算要照顾同乡,也该是河南贡士才是。这却是何意? “大同府……下官倒是对一份有印象。” 一位年纪稍轻的翰林院侍讲学士回身翻阅,不多久,便将徐穆的卷子找出来。 接过考卷,刘健难得缓和了脸色,“这份卷子是中上?” “回阁老,此卷虽无甚亮点,然引经据典,行文平稳,可算言之有物。故判为中上。” “尔等不妨猜上一猜,此举人年岁几何?” “这,想是已过而立。” “约莫年过四旬。” “年过五旬?” “刚及弱冠?” 见刘健还是摇头,众阅卷官着实摸不着头脑。 六十岁的老明经不是没有,但今科却无一人。 户部尚书叶淇暗暗发笑,“希贤,你就别为难他们了。还不解开谜底?╮(╯▽╰)╭” “尚未志学。” 什么?众阅卷官迎风而倒,颇有廉颇老矣的悲壮感。 “如此美玉,还是应该让圣上知晓才是。” 众人皆无异议。 如此年少,便有这般沉稳。便是甘罗在世,也不差多少了。 次日早朝下后,三位阁臣,六部尚书齐聚乾清宫东暖阁,与皇帝一起览看呈上的几篇策论。 毛澄、罗钦顺的果然最为出色,又有顾清等人的策论,立意深刻处也受到赞誉。 只是到了最后一篇,弘治帝忽然顿了顿,左看右看,这等“清粥”怎么会被摆上桌案? 以目光询问刘健、叶淇,没搞错? 两人皆颔首。 眼见皇帝似要将卷子看出一朵花来,叶淇忍不住出言:“希贤,还不赶紧,老夫可不想戴一顶识人不明的帽子。” 刘健轻抚胡须,“陛下,此子年方十三。” 一言出,弘治帝眼中顿生波澜,“果真?” “回陛下,正是。” 眼见弘治帝面露喜色,刘健暗暗朝身旁的大学士丘浚露出一副得意面容,平日里尽说老夫不解圣上烦忧,直来直去能把活人气死,把死人气活,看你此番还有何话说。 丘浚掩面,不忍直视忽然智商直奔下限的同僚╮(╯▽╰)╭。 “好一个少年英才,自该为国朝分忧才是。”眼见圣驾开颜,众臣皆露出一张笑脸,恭贺皇帝再得英才。 兵部尚书马文升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此子年岁之轻,该是为日后太子登基准备的班底,然太子不过三岁幼童,圣上如此之急,难道龙体出了什么变故? 东暖阁之事,只在尺寸之地知晓,徐穆半点不知。眼看殿试迫在眉睫,徐小贡士虽不至头悬梁、锥刺股,也有了几分后世□□高三学子的架势,白日闻鸡而起,晚间过午而歇,闭门谢客,日日如旧。 如此勤勉,策论总算略有小成,连写出的字都好上几分,虽不到大家火候,却也是极为出众了。 但徐穆仍不含半分懈怠,字如其人,一手好字便是自己日后在外的第一块招牌,怎么进益也不为过。 身边总角小童悉心照料,又有良友时时关照,徐穆渐渐觉得自己与这个陌生的时代贴的更近了。 不知不觉,殿试已至。 黎明时分,天未大亮,贡士们便准备妥帖,由贡院来人引至宫门,经过一番极其繁琐的盘查、验身,再随小黄门过奉天门,入奉天殿。 此次殿试,读卷官皆来自六部九卿。吏部、礼部、兵部、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4 刑部、工部、户部、都察院、翰林院、通政司、大理寺、太常寺皆有人员参与。 官阶最低的是太常寺少卿,正四品。 殿试日,御驾亲临,并钦点十三名读卷官审读策论,为朝廷取士。 殿前点名的是两名身着锦鸡绯袍,头戴乌纱帽,腰束犀带的二品大员。 依定制,贡士们只可随身携带笔墨和表明身份的腰牌。 几位考官立于殿阶上,另有中官带着人放置桌椅,以待开考。 阶下,三百人站在一起,秩序井然,皆是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着儒衫,颇具气势。 点名完毕,读卷官在前,率众拜先师孔子。之后,数位中官引众人进入考场,入殿拜见天子,依序逐一落座。 巳时正,贡士坐定,读卷官开始散卷。 中官宣读试题:“制曰:朕惟三代而下论,守成之君必以汉文帝为首,史称其时海内殷富,兴于礼义,断狱数百,几至刑措。朕尝慕之。不知文帝何修而能得此。考之当时,或赐民田租之半,或尽除之殷富之效,盖出于此,然贡助彻之法,虽三代亦所常行,而况于汉乎。使除田租,则当时宗庙之祭祀,百官之俸给,四夷之征伐,皆不可已者,将何以给用度乎。仰惟皇祖肇造区夏,罔不臣服百二十余年以来,生齿益繁疆域益广,非前代所及,今岁郡县上版籍于户部,其数具存,可谓庶矣,休养生息之余,宜其富而可教也,然闻闾巷田野之间,不免冻馁无聊之叹,且顷因水旱河决之急尤多,流移失业之人安在。其为富也。是以劝谕,虽切而循理者,尚少赦宥,虽频而犯法者愈甚,又安在其为可教也。夫衣食不足,则礼义不兴,而民轻犯乎,刑辟亦势之所必至者,其将何以处之善,古之御天下者,既庶必有富之之术,既富必有教之之方。特患不能举行之尔,朕承祖宗鸿业,图惟治道,每有志于隆古帝王之盛,不但文帝而已尔,诸生抱道而来,将见于用其于庶富,教三者先后本末,凡古人之成效,今日之急务,悉心以陈,朕将亲览焉。” 总结一下,汉文帝治国有方,朕很羡慕,但却发现是因为一方面田租减半,另一方面“打土豪,分田地”的结果。任何事必须联系实际,汉文帝可以减田租,朕却没法减,一来我大明疆域比汉朝大很多,人口也是汉朝数倍。今年各郡县向朝廷交租,交的钱挺多,朕就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可是听闻有些百姓依然流落街头,而且自然灾害太多,百姓成了流民,以致总上山当土匪强盗。朕该怎么让百姓不饿肚子,不去当土匪强盗,知“书”达“理”,使天下大治呢?你们都是我大明最聪明的人,有什么方法都说一说,朕会亲自看。 徐穆对着案上白纸,深深皱了皱眉。 弘治朝虽然离小冰河期爆发还有约一百多年,但从北方的鞑靼瓦刺频繁南下就可揣测,如今北方的草场只怕已经开始退化,弘治朝大旱大涝,地震什么的也是不缺,沿海的倭寇盗匪更是直接应证考题,这尚且可提几句。 卫所废弛,兵力衰弱,豪强大户土地兼并,流民四起却是一个字都不能落笔。 稍有不慎,便是触动士大夫的神经。 那么,说什么呢。朝政不能说,土地不能说,不如提……粮? 如一道明光闪过,徐穆顿时精神一振。 土地兼并历朝历代都是问题,但却可想办法提高粮食产量。越南,朝鲜,缅甸都是明朝的附属国,每年都要进贡,也可着墨几笔。 提到粮,便不可不提商。自古士、农、工、商,商道最为士大夫不耻,但说几个能敛财的点子却是可以。管子通货积财,富国强兵,史书为证。 “臣对:臣闻自古圣君临朝,思有以安天下,必思所以安天下。钦惟陛下,当鼎盛之年,朝中诸公为佐,天下大治。……如臣等一介草茅,未谙治体,怎敢妄言。臣为生民,寄以三事,曰举贤良之士,曰增稼穑之产,曰举殷富之法……” 滴漏轻响,檀香已尽。 午时中,司礼监掌印领着数名中官,为殿试考生送上饭食。 眼见全文已成,徐穆便放下笔欲用餐。 案桌旁,只一小碟肉块,一碗米饭,并一小碗热汤。 徐穆暗暗感叹:若是朝中官员皆如此,大明打败天下无敌手,指日可待。 用过饭食,徐穆深吸一口气,开始誊抄。 待誊抄完毕,轻吹卷上墨迹,确定并无错写遗漏,徐穆便有些走神,想着娴姐儿,仪华姐,自己刚发现的龙凤珠翠冠,原身之死…… 弘治帝有些心焦,想起坤宁宫的“珍宝”,心中急切更深几分。待有举人停笔,便命身旁中官,“大伴,且去替朕看看,那孩子可写完了?” 苗谨心中一紧,陛下可不随便称一个人为“孩子”,分明有几分爱惜之意了。苗谨不敢怠慢,待行至徐穆身前,竟发现徐穆正在走神,不由暗叹:此子果然也不是平常人,殿试之上,竟如此心宽╮(╯▽╰)╭。 “徐明经可是做好了?” “啊?正是。” “那卷子老奴就带走了。” “嗯,您请便。” 待中官走远,徐穆顿时回魂,暗暗戳了自己小人,让你走神!让你走神! 底下读卷官齐齐胡须直跳,陛下,求别抢饭碗! 弘治帝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自家宝贝在前,你们一边呆着去。 天子不守规矩,众臣也无办法。 难不成,指责天子耍赖╮(╯▽╰)╭。 幸而天子知只看一人很是扎眼,又命左右中官将毛澄、罗钦顺、顾清等人的成卷也取来御览。 群臣:宝宝心里苦╮(╯▽╰)╭。 待时辰到,众举子停笔。御座旁的中官便扬声道:“宣今科明经毛澄御前问话。” 毛澄站起身,略整整衣襟,行至御前约十五步的距离,下跪施礼。 待一番询问籍贯,家庭的奏对过后,弘治帝略勉励几句,便使眼色给传话的中官。中官会意,接着道:“宣今科明经徐穆御前问话。” 徐穆?何许人也?殿下举子既疑又羡。 徐穆脸色不变,在御阶下站定,行礼。 摊开徐穆的卷子,弘治帝却是问:“朕问诸位明经安民之法,子虽言举贤良之策,却有增稼穑之产,举殷富之法,这一农一商,却是何故?” 此言一出,当即有殿下学子不以为然。虽农为根本,但为官者,耕种之事自有下人料理,这且不说,大谈商道更是落入下乘,与民争利,成何体统? 徐穆目光平视前方,一派沉稳端肃。 回道:“陛下容禀:臣长于乡野,见识浅薄,不通朝堂之事,不解边患之困,实是惭愧。只黎庶之艰,或有心得。前唐江东犁,前宋泥活字,一减天下庶民之苦,一广天下典籍之富,俱是利在社稷,功在千秋之事。臣少时懵懂,想既然可通过技术改进,助于士、农,为何不可改进土地,增稼穑之产,更有我大明人才济济,便是乡野老农,其治地之法也可供一地之用,广而告之。天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5 灾难免,若能增稼穑之产,灾祸时朝廷即便从富庶之地征集余粮,也不会让百姓伤筋痛骨。” 徐穆说着,弘治帝尚无反应,户部尚书叶淇却是眼前一亮,此子于钱粮上颇有天分, 定要把他放到户部! 天子等着回话,徐穆不敢耽搁。又接着奏道:“至于殷富之法,乃是族人遇到的困顿。京师之地,繁华似锦,商机无限。臣有族人行商,常困窘于采买货物之艰。民间钱庄,即便名声再好,也有家族落魄之时,巨额货款转瞬便会化为乌有。若是现银支付,运输途中,又不免盗匪强人之祸。若朝廷设立“国家银行”,则可使四方货物互通有无,再于各州县设立“支行”,则可解万民之困。百姓将钱存入银行,灾祸时也可凭凭信支出银钱,重建家园,减朝廷赈灾之负,只需收少量服务费用便可维持日常运转。若是存期日长,更可给予少许利息以鼓励……” 大学士丘浚略略郑重神色,民间百姓,能够有余钱存入的不多,但趁此机会兼并各地钱庄,抑制民间私铸铜钱的风潮,却是有了门路。此子年龄实幼,能想到这些已算天资聪颖。放入户部观政五年,必成大器。 徐穆也知现在提银行之事有些早,但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己本意不过是希望仪华姐能发现端倪罢了。姐,你若真的做了当朝皇后,快点认出穆穆呀!你不在,穆穆心里苦╮(╯▽╰)╭。 弘治帝对徐穆一路来的神情仪态极是满意,小小年纪,便有大将之风。待我儿长成,定是他的有力臂膀。再听其奏对,弘治帝眼光一闪,银行之事,锦衣卫呈上的记录中,皇后曾对人提及。 手指轻动。 此人只怕与皇后有些关系。 年纪幼小,说不定能套出话来。 眼见皇后之事有了眉目,弘治帝高兴之下,也不再问策论之事,只道:“子小小年纪,能想到这些,殊为不易。” “陛下夸赞,草民惭愧。” “也不能过分自谦。” 弘治帝语气更加亲切,三位阁臣皆有些坐不住,刘健是出了名的火爆性子,当即朝弘治帝瞪眼。 弘治帝装作没看见,又问:“尔祖籍大同?” 徐穆称是。 “家中行几?” “回陛下,草民乃是家中独子,于族中行七。” “既是家中独子,可愿认一位义姐?” 徐穆一愣,“蒙陛下厚爱,草民感激不尽。” “皇后最近总与朕念叨,两个胞弟皆顽劣,希望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弟弟好好疼爱。” 弘治帝说起这等“真言”,脸不红心不跳。 正巧自家宝贝到了该启蒙的年纪,现在提伴读之事虽有些着急,但也无妨。徐穆年纪尚轻,在翰林院熬个七八年,一点不出奇。 以翰林院的身份,兼个皇子伴读,也不算出格。 正好拿来试探试探“皇后”。 此话一出,当即几位朝臣出列,直言不可。 弘治帝不答,只看徐穆反应。 徐穆欣喜异常,神情激动,只叩拜谢恩。 弘治帝心下满意,如此才有些许情绪外露,看来此人也算是个好苗子。 日后在朝堂做个照儿的助力,也说不准。 比起寿宁侯和建昌伯兄弟,还是徐穆靠谱些。 事已至此,群臣也不好多说。料想只是个空名头,既不是养子也不是继子,应无大碍。 不料,不久,群臣就发现被狠狠摆了一道。 有徐穆这个“亲弟”在前,张仪华哪还管那两个整天惹事生非的便宜弟弟。闯小祸,自有派去的习武师傅、掌事姑姑们修理,闯大祸,直接大鞭加身!如此徐穆这个西贝货反倒像是“真”国舅,寿宁侯、建昌伯两兄弟反倒像是后娘养的。 以致后世有人提出质疑。以史书记载“后与穆结义金兰,情谊深厚”为证,民间流传甚广的“真假国舅”为佐,怀疑徐穆乃是昌国公流落在外的儿子。这便是历史的有趣之处了。 第10章 第十章 徐穆之后,天子又宣了罗钦顺、顾清等人,各有各的风采。 只是前有徐穆能与皇后结义这样的好事,其余人等表现也就显得有些平常了。 得宣召的举子们,心中却不曾有何不满。 自己年岁长,又有亲兄弟,这样的好事怎么说也碰不上。徐穆认皇后为义姐,却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日后为官,行事稍有差错,御史言官的折子只怕就会堆得老高。是吉是凶,难以预料。 六名之后,天子不再宣召。 诸事已定,收卷官开始收卷。各明经起身拜见天子,由小黄门引路退出大殿。 一路上,众举子皆感慨万千。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本以为已是十世修来的福气,不想蒙天子看重,竟然能直接成了半个皇亲国戚。人生际遇,果然难测。 夜色渐浓,宫中陆续点灯。 皇帝行至坤宁宫,见张仪华正坐于榻上,拿一个拨浪鼓逗着儿子,心中陡生暖意。 未近身前,笑语已至。 “儿子,今天乖不乖?” 穿着超小号金织盘龙服的小太子闻言转身朝弘治帝撅撅嘴,皱着小巧的眉毛:“照儿没顽皮,照儿可乖了。” 复又拽了拽张仪华衣袖,“母后,你说是不是呀?” 张仪华拍拍幼童光滑的脑袋,“对,咱们照儿最乖了。” 正是温情脉脉。 弘治帝想起徐穆之事,道:“仪华,我今日做主,替你认了一位义弟。年方十三,极是聪明稳重,乃是今科贡士,殿试名次想来也在二甲以内。待殿试放榜后,朕便让他进宫,与你见上一见,若是和心意,便叫他多多进宫,你总念叨伴读之事,朕寻了好久,觉得他最合适。当然,若不合心意,只管年节赐些东西便是。” “哦?不知这位贡士叫什么名字?竟能让陛下如此费心?” “姓徐,单字穆,大同府人。说来他此番殿试,出了一个让朝廷成立“国家银行”的主意,虽然不对路子,但却给朕提了个醒儿。也算误打误撞⋯⋯” 眼见张仪华眼中波动明显,弘治帝正暗暗得意,谁知 “母后,你哭了……” o(╯□╰)o 弘治帝叹了口气,“你若是不喜……” 张仪华连连摇头,待女官奉上丝巾拭泪,心情渐渐平复后,回忆道:“成化二十二年,臣妾与父亲前去山西探望父亲故交,回程中路遇山匪,正当守卫的家丁渐渐死伤,情况危急时,蒙徐穆爹娘出手相助,才转危为安。不料,却有山匪躲在暗处,眼见事情不成,射死徐穆爹娘。听闻当时徐穆不过一四岁小童,却能对父亲说:“家父家母为义而死,小子怎会怪您?”这样的话来。呜呜……” 原身确实曾在山西遇到山匪拦路,也的确在半途遇上徐穆夫妻,当时他们已然身亡,只有徐穆躲在车辙下才获救。但却正巧遇上平叛回京的朝廷大军,这才有惊无险。当时的在场人如今除了原身,都已故去,弘治帝便是查也查不出什么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6 。但弘治帝与原身情深,救了当朝皇后,却可让穆穆多了一道“免死金牌”,日后弘治帝也必会对他多加照拂,一举数得,为何不为? 早年自己与穆穆在研究所研究明史,两人还探讨了一番若是穿越回明朝,能做些什么,竟应在今日! “原来是救命恩人,我还奇怪徐穆年方十三,也太过稳重了些。原是幼年便遭大难,这才格外早熟。如此我倒是误打误撞,成全了仪华和他的一段渊源。” “臣妾谢过陛下。”眼见张仪华要跪,当着众人的面,弘治帝连忙转过话头,“仪华听不出?我在等仪华的回报呢,听大伴说,仪华你最近新做了一道桃花粥,极是美味。不知朕今日可有口福?” 张仪华娇笑,转身进小厨房忙活去了。 待到大明最尊贵的一家子用过饭,小太子朱厚照忽然认真的说:“徐穆既是母后的救命恩人,自然也是儿臣的恩人,儿臣会尊敬他的。” 张仪华愣了愣,旋即欣慰道:“照儿长大了。” 孝宗也暗暗点头。 时至二更,阅卷值房内,十三名读卷官依然在审阅殿试策论。 同复试相似,每份策论均要经所有读卷官品鉴,并分出优劣,将得极佳或上等最多者由三位阁老直接送达天听。 定例在前,事情反而难办。 按例,需择十份。 殿试之时,天子亲阅四人答卷,宣六人殿前问话。如此,三鼎甲,二甲三人十有八九已定,只留下四个名额给臣子推举,选谁?三位阁老位列十三位读卷官之中,也很是头疼。 如此眼看将近三更,依然没有个章程。 刘健首先坐不住了,将手中狼毫一丢,冷声道:“究竟选谁,还不早做决断!” 众人互相张望,官阶最低的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讲学士董钺和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吴宽只得自认倒霉,起身出列,承受阁老的怒火。 “只是二甲成绩相类者人数较多,实在是……” 眼见阁老胡须直跳,吴宽突生急智,“敢问阁老,此事该当如何?” 刘健皱眉。 身旁首辅徐溥忽然出言:“不如诸位将各自认为最优的十位举子名单列出,择得名最多的十位送达天听。仲深,希贤,如何?” 丘浚和刘健略略思索,皆颔首。 眼见三位阁老达成一致,旁人也不多话。 与此同时,应州县冯府。 密室内。 冯良才一袭青袍跪在一全身黑衣的人面前,试探着道:“徐穆如今官身有望,若日后派人详查徐氏之死,该如何是好?” 黑衣人出言,分明年纪尚轻,应不足而立。“便是授官,顶天了不过一个翰林院修撰,六品小官,你怕个什么?” “可是…可是…徐穆还被赐了当皇后义弟,若是请皇后向京城那位求情,降下恩旨……这……” 虽然明知冯良才所说不无可能,但眼见冯良才那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儿,黑衣人还是气不打一出来,出言讥讽道:“当初折了嫡妻嫡子时,你不是挺能耐的么。嗯?怎么?现在想做缩头乌龟了?” 冯良才连忙跪前两步,连表忠心。“二公子这就说笑了。我那婆娘能为王爷的大业而死,是她十世修来的福气。”本是寻常的面容谄媚的笑着,平白给人三分厌恶。 “行了,行了,下去吧。这事,本公子自会处理。” 第11章 第十一章 弘治六年三月甲申,传胪大典。 三百名贡士皆着玉色襕衫,头戴四方平定巾,排成两列入奉天殿听宣。 殿前,大汉将军着金甲,持斧钺,金吾卫一身豸服,持长戟,锦衣卫身着飞鱼服,配绣春刀,分立两侧。 殿中,左侧以内阁首辅徐溥身着一品仙鹤补服为文官之首,右侧英国公张懋一身麒麟补服为武将之首,寂静无声。 御阶之上,弘治帝身着皮弁服,头戴十二缝的乌纱帽,端坐御座。 三拜之后,弘治帝抬手,身着蟒服的苗永上前半步,扬声道:“天子敕:赐今科贡士毛澄进士及第,钦点状元,赐朝服冠带。” “赐今科贡士徐穆进士及第,钦点榜眼,赐宝钞千贯。” 毛澄的状元之位,并不出众人意料。徐穆蒙陛下看重,不仅得当朝皇后为义姐,连榜眼也有他一份,实在令人艳羡。只是既然名列三鼎甲,为何不做探花郎,年纪既轻,相貌又好? 对此,张皇后有话说:“探花郎?不可不可。京城的女眷有多疯狂,陛下不知,我却听人说起。历次游街,什么都往外扔,万一砸伤了穆穆可怎么好!游街时得让两人在中间护着穆穆。” 皇帝陛下向来大度,所以探花郎便落入他人之手。 “赐今科贡士罗钦顺进士及第,钦点探花,赐宝钞千贯。” 好吧。罗钦顺也是一表人才,只是太过出尘,不似真人了些╮(╯▽╰)╭。 队伍里,徐穆可谓是目瞪口呆。自己那“大作”能评上榜眼?这位皇帝陛下也太慷慨了些,这已经不是徐家祖坟冒青烟,简直是我上辈子救了如来佛呀╮(╯▽╰)╭。 只是会试第四十六名,殿试成了榜眼,待皇后义弟的消息传遍朝堂、民间,哥真的就成了传说了。 御阶上,天子稳坐,示意苗永继续念。 “赐今科贡士顾清进士出身,钦点二甲传胪,赐宝钞五百贯。” “赐今科贡士谢朝宣进士出身,赐宝钞三百贯。” “赐今科贡士陈婴进士出身,赐宝钞三百贯。” “赐今科贡士郑岳进士出身,赐宝钞三百贯。” …… “赐今科贡士高江进士出身,赐宝钞三百贯。” …… “赐今科贡士宋恺进士出身,赐宝钞三百贯。” “赐今科贡士杨仪进士出身,赐宝钞三百贯。” 二甲榜单读完,殿中似还有回音。 高江欣喜过后,已打定主意,誓死要和徐穆攀成挚交,如此粗壮的大腿,自己要是不抱,就回娘胎再造! 宋恺也连连提醒自己,今天一定不能忘了再写书信给父亲,请他多多费心,务必将徐穆家姐之死查个彻彻底底,说个明明白白。 同样一身蟒袍的张易上前一步,接替念道: “赐今科贡士刘贤同进士出身,点三甲传胪,赐宝钞三百贯。” “赐今科贡士高迁同进士出身,赐宝钞二百贯。” …… “赐今科贡士李梦龙同进士出身,赐宝钞二百贯。” 至此,三甲榜单全部念完。 “礼!” 礼官的声音在殿前唱响,众进士齐身叩拜,跪谢天恩。 进士之后,文武大臣行贺礼。 待众人起身,苗永再度上前,宣:“天子敕:赐进士恩荣宴于礼部,英国公张懋主宴。” 随后弘治帝出言:“逢琼林盛事,朕将亲赴,与诸位同庆。” “臣等谢陛下圣恩。” 随后,众进士领赏赐。 至此,传胪大典谢幕。 走出奉天殿,金榜已高悬殿前。更会广发各州县,通告天下。 一朝名动天下知,概莫如是。 与宋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7 恺等人回到客栈,掌柜并店内伙计皆是满脸含笑。书童们欢喜地迎上前去,皆得到自家进士所封荷包一个。 “徐老爷大喜!高老爷大喜!宋老爷大喜!李老爷大喜!” 徐穆被天子钦点一甲榜眼,高江宋恺等人也是榜上有名。 喜讯传出,各路快马飞奔出京,将抄录的榜单送至各州府县衙。届时,衙役差人更会第一时间至各家送信。盛况近在眼前。 眼见客栈的人越聚越多,几位书童不由分说,取出鼓鼓的数只荷包,里面是早预备下的铜钱。只听一声令下,书童们打开荷包,朝半空挥洒,一场钱雨洒下,气氛更加热烈。 掌灯时分,客人们陆续离开,客栈渐渐平静。 翌日,恩荣宴。 由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衙役开道,徐穆三人从宫门出发,骑马穿过御前街。 毛澄、罗钦顺二人一齐超过徐穆一个马头,将他护在中心。 道路两旁的女郎,早已打听到三鼎甲只徐穆尚未婚配,毛澄和罗钦顺皆成婚多年,子女不愁。此时见连“黄金单身汉”的面容都看不见,哪里肯依。尽拣沉重的钗环掷过去,闹得毛、罗二人真是狼狈异常,却不曾避让。只因昨日突然接到皇后娘娘的“密旨”,若徐穆有失,皇后娘娘将赐下十斤榴莲! 徐穆领情,拱手相谢。 恩荣宴,乃是唐之曲江会,宋之琼林宴的新朝别称。 申时正,参加恩荣宴的进士已陆续抵达。 随后,各部官员陆续就坐,其后是三位阁老。 申时末,皇帝由锦衣卫,宦官宫女们簇拥而来。 众人起身行礼。 按席位安排,徐穆的位置偏右,正好可以看到弘治帝的侧脸。 从外表看,成化帝相貌如何难以知晓,但是可以肯定明代选妃选美是实情,弘治帝的面容,线条曲线有些过于柔和。更兼因年少身体亏空,似有不足之症,不过浑身帝王气派非常,弥补了身体的不足。 弘治帝自然知晓徐穆在看他,也随他去。少年人沉稳虽好,但若真的失了天性,不免遗憾。 一场歌舞罢,皇帝举杯,众进士谢恩。 徐穆犹豫片刻,仰头饮下。却发现自己杯中的好像是茶? 虽然不知是宫女太监疏忽还是有人有意为之,不过徐穆还是默默地为“好心人”点了赞。 酒宴半酣,皇帝起驾回宫,英国公继续主持。 英国公虽是武将,却总是笑眯眯的。只说让众进士随意。 徐穆便想起身如厕,刚出恭房,忽然一宦官拦住去路,宦官福身施礼,道:“徐榜眼,陛下有请。” 徐穆虽然疑惑,但料想恩荣宴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便随宦官去了。 眼见走的路既不是三大殿,也不像天子寝宫,倒像是后宫,才停住脚步。 挑眉冷声道:“不知公公想要带我到何处去?后宫不得擅闯,公公是想陷我于不义之地么?” “哈哈。” 一阵笑声传来,日光正盛,徐穆眯起眼睛看去,不料却是一身黄色龙袍。 只得跪下身去。 “臣不知陛下驾到,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无妨。朕回宫时突然想起来今天该让你见见皇后才是,直接让人去寻你,倒是朕的疏忽。”许是今日天气不错,弘治帝也像是多了两分精神。 “陛下言重…” “好了好了,梓童该等急了。快随朕去吧。” “是”。 一路上,徐穆也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若真是仪华姐,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不是,只怕自己真的要在这陌生的时代度过一生了。虽并非不能适应,但总归有些寂寞。 坤宁宫内,张仪华无意识地拽着手中锦帕。小太子虽小,却很是敏感。 “母后,你紧张么?” 张仪华嘴角勾出一抹笑靥:“我与你穆舅舅好些年不见了,自然是有些紧张的。” “儿臣给您呼呼手,就好了。”说着,鼓起一张小嘴,对着张仪华拽锦帕的手吹气。 张仪华又感动又好笑,娘儿俩正笑闹,忽然听得外面一声禀报:“陛下驾到!” 张仪华便知徐穆来了,这是昨夜夫妻俩对的暗号。 略整整衣襟,大约六七秒左右的时间,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便映入眼帘。 只见弘治帝身旁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孩童,虽是满脸稚气,却板着一张脸,只可惜如玉的脸蛋上两抹红晕,生生将一张脸变得分外可爱起来。一双如翡的双眼,转动起来显得整个人格外灵动。 张仪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太子朱厚照忽然急急跑过去,大喊:“穆哥哥好漂亮!” 徐穆进得坤宁宫,先是被一个小孩撞得脑子一蒙,又被一声“穆哥哥好漂亮”激的脸色一窘。 张仪华望着滚成一团的两个小孩,笑得直不起腰来:“还不快把他们拉起来!” 周围宫女忍着笑,将两人拉起。不料小太子拽着徐穆的脖子不撒手,太子身份贵重,宫女也只得让徐穆自己承受了。 弘治帝也莞尔,命身边中官搬来椅子,让徐穆坐了。 徐穆无法,只得跟小太子商量:“你坐到皇后娘娘那里去好不好?” “不好!” 众人喷笑。 见帝后均不发话,无奈,徐穆只得将小孩抱到腿上,任由他搂着自己的脖子。 待徐穆坐定,张仪华便开口道:“多年未见,穆穆,这些年你过的可好?”眼神期待中犹带一丝犹疑。 徐穆心中温暖,穆穆这个称呼是仪华姐对自己的爱称。 “劳皇后娘娘记挂,穆穆一切都好。” “这就好,这就好……”眼见皇后又要滚下泪来,皇帝忙打圆场。 “既然多年未见,如今重逢,更该好好庆祝一番才是。梓童,你今天不亮一番手艺,可说不过去哟。” “陛下说的正是。我这就去小厨房看看。” 眼见皇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弘治帝忽然郑重了神色,“朕虽然感谢你父母当年救了皇后一家,却不希望皇后屡屡想到你父母的死,心怀愧疚,频频落泪,你可明白?” “臣明白。”徐穆拱手施礼,暗叹仪华姐想给自己加砝码也不跟自己商量一下,皇后的救命恩人是能随便说的么。 孝宗目光又转向小太子,“照儿,穆舅舅是你的长辈,第一次见面,你该做什么?” 小太子跳下椅子,站在徐穆面前。一本正经地说:“穆舅舅好,我是照儿,大名朱厚照。” 旋即伸出手,徐穆一愣,“太子殿下要什么?”大名鼎鼎的正德帝,徐穆在研究明史时自然不会错过。 小太子撇撇嘴,“见面礼呀!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要给我见面礼。” 身后弘治帝大囧,儿砸,说好的剧本,改什么台词呀。 徐穆也有些窘迫,“来时急了些,没准备……” 张仪华恰巧进屋,“都是自家人,叫什么陛下,明明是姐夫。” “这这……” 眼见皇帝没有反应,徐穆想了想,叫了声“皇帝大兄”。 弘治帝失笑,这个称呼倒是新鲜。便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这厢和和睦睦,另一边户部尚书叶淇对着迟迟不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8 见的人影愣了半响。 本官不就多评了一首诗么,这人怎么就不见了? 待到日薄西山,徐穆便起身告辞。 待到徐穆的身影消失在殿角,张仪华便将宫女们都召来。命道:“开本宫库房。先挑女衫,一律挑无纹的,紫、绿、桃红的先挑出来。再找三份翡翠头面、珠箍、银扣都拿出来。” 另一厢,弘治帝和小太子刚进内殿换完衣服,见殿内堆得满满当当,父子俩面面相觑,只得站在原处。 弘治帝笑道:“梓童,又不是年节,怎么翻起库房来了?” 张仪华秀眉一挑,“尽是干说话不干事的人!今天刚认了小舅子,连个赏赐也不给。针织局、巾帽局那里我不多说,以后穆穆的朝服、常服就在那儿做了。照儿,帮母后进库房看看,紫金手炉在哪儿,给你穆舅舅的。” 弘治帝无奈。 “大伴。” “奴婢在。” “开朕的私库。取金十两、银三十两、宝钞五千贯、绸缎十匹,绢帛五匹。” “是”。 苗永应诺,寻思着下去就敲打底下那些小子,其他人不管,以后敢跟徐榜眼不恭敬的,别说咱家没念香火情! 第12章 第十二章 三月甲午,殿前授官。 “天子敕:授第一甲进士毛澄为翰林院修撰。” “授第一甲进士徐穆为翰林院编修。” “授第一甲进士罗钦顺为翰林院编修。” “择吉日,谕状元毛澄、榜眼徐穆、探花罗钦顺率诸进士诣先师孔子庙,行释菜礼。” “臣等谢主隆恩。” 翰林院修撰从六品,编修正七品。以品级论,在朝堂不值一提,但却无人敢小觑。 当朝三位阁老,徐阁老乃是景泰五年榜眼,授翰林院编修。 丘阁老同是景泰五年进士,选庶吉士,七年授翰林院编修。 刘阁老,天顺四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翰林院编修。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谁也不能知晓,什么时候,翰林院官员便一飞冲天了。 应州县县丞家中。 应州县丞一身青衣圆领袍,正伏案书写。 管家突然来报:“老爷,城南的宋老爷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哦?请他到书房相见。” 待二人见面,宋江便道:“今日前来,却是有事相求。” “宋兄与我客气什么!但说无妨。” “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儿半月前寄来家信。言同行的徐家幼子中今科贡士四十六名。希望小儿牵线,查明徐家外嫁女惨死之事。” “可是外嫁冯府的徐氏?” “正是。” “唉,不是小弟不帮忙。徐氏死后,徐家族长也曾带族中后生去冯家讨要说法,却被赶了出去。一气之下,来到县衙敲了鸣冤鼓。后经大令调解,冯府族长罚跪冯良才祠堂三天,将那外室赶出门去,又亲自上门赔罪,还同意下葬前将徐氏的棺材送回徐府,如此此事就算揭过。” “既是如此,我便不打扰贤弟了。” “老爷!老爷!” “慌什么!没看见老爷我正待客么?” “锦衣卫!” “什么?锦衣卫入府了?” “不……不是。”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是锦衣卫护送着好多东西前来,又有宫中天使驾到,往城东去了。” “可知往何处去?” “今科徐榜眼家。” “徐榜眼?金榜已经到了?” “正是。徐家嫡七子徐穆高中今科榜眼,大令接到邸报,圣上亲言,让皇后娘娘做了徐榜眼的义姐。想是宫中的贺礼来到,大令让您立刻赶奔徐府。” 徐府,正堂。 徐家族长觉得今天自己快被族里的这些小兔崽子弄得去了半条命。 先是自家二弟带着五小子来负荆请罪,说前些天自己小子瞒着众人,偷偷给穆小子写了一封信,告诉了他娴姐儿不明不白地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块儿去了。 正在行家法时,族里的毛孩子一骨碌的冲进来要赏钱。接着阖府男丁居然都登门了,说是穆小子中了榜眼! 胡说八道!有这么求情的么,二弟,三弟,你们虽没读过多少书,也不能瞎说,诳我呢!穆小子中贡士第四十六名,殿试能有二甲便是我徐家祖坟冒烟! 正在争着,忽然下人慌慌张张的来报:门口一个锦衣卫求见。 苍天,锦衣卫求见?! 他就站在门口?没冲进来? 是啊,正等着呢。 无奈,只得提着心,吊着胆,先让小的都找地方躲躲。 自己领着二弟,三弟去门口迎着。 不料来的锦衣卫面容居然有些“亲切”?? 先是抱拳施礼,接着又问:“可是今科徐榜眼家宅?” “这……” 眼见族长语塞,徐府二房徐槐连忙应声,“正是。敢问大人有何要事,草民们必定……” “各位老翁折煞我了,天使即将来临,特来让老翁们预备着接圣旨和皇后娘娘的懿旨。” 圣旨和皇后娘娘的懿旨?! 一头雾水。 但情况紧急!“来啊,快!在正堂摆上香案,插上香烛。把女眷们全都找来,换身干净衣服!告诉我家那口,赶紧备上上好的热茶!让那些小的全都出来!” “是!” “是!” “是!” 众人胡乱应了,四下忙碌。 随后又有宦官来访,“天使还有半个时辰来到,可准备好了?” “公公请喝杯热茶,一定不会误事!” “天使知道老翁们还没准备好,正和千户大人在路上叙话。老翁可得快些才是。” “是是是。” 徐族长擦擦脸颊粗汗,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 终于,离天使大队人马来临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一切准备就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今科榜眼徐穆,少年英才,朕心甚喜。特赐金十两,银三十两,宝钞五千贯,绸缎十匹,绢帛五匹。钦此!” “奉皇后娘娘懿旨:本宫今岁喜得义弟徐穆,特贺义弟金榜题名之喜。赐绸缎二十匹,药材一车,水獭、狐、貂皮各十件,珍珠十斛,翡翠头面三件……” “草民等谢主隆恩。” 待旨意宣读完毕,徐家众人起身。 徐族长依然觉得不敢置信。自袖中掏出一个荷包奉给宦官,急问道:“乡野之人,不通文墨。敢问天使:徐穆真的中了榜眼?还与皇后娘娘认了亲?” 宣旨的中官笑容满面,“可不是么!不过皇后娘娘的意思,赐下的东西还望女眷们费费心,给徐榜眼多做几件衣裳。徐榜眼如今在朝为官,却不知身上银两可够使,这京中不比大同,东西都贵的很呀。圣上担心徐榜眼没钱买房子,才赐下银两,然而在京中赐旨,只怕惹人妒忌,才来大同宣旨。当然,剩下的老翁皆可自行在族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9 内分配,想必徐榜眼也不会计较。” 虽是如此说,中官心中却在嘀咕:明明可以直接赐给本人,却大老远让到大同传旨。说是赏赐,分明是敲打!听闻徐穆身边只有一个七八岁的书童照顾,又父母双亡,皇后娘娘这一趟分明是给徐穆撑腰来的╮(╯▽╰)╭。 “天使放心,草民们一定照办。天使与诸位大人一路辛苦,还请赏脸,请进正堂喝杯热茶。” 为首的锦衣卫千户婉言谢绝,“我等有皇命在身,需尽快回京交旨。” 中官愣了愣,暗骂:这些个武人,忒误事!这么说话,不是存心吓唬人家么。 又堆起笑容:“老翁好意,我们心领了。若是老翁慈悲,能多备些干粮,那就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如此草民立即吩咐人准备,还请诸位大人上座,绝不会误了诸位回京的时辰!” 眼瞧着门口驻守的锦衣卫都进了徐府,应州县县令连连催促: “县丞怎么还不来?还不快去催催!” “是。” “大令,下官到了。” “如此我们这就进徐府恭贺。” “大令稍待,有要事详禀。” 县丞在应州县令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果真?” “正是。” “信中说徐榜眼与徐氏姐弟情深,既然身在京城,殿试如此紧要关头,都要想办法向官府之人问询,想必徐氏之死定有蹊跷。不如待会儿和天使提一提,未必没有好处。” 应州县令当年也是上了金榜的进士,若能有机会回京任职,怎么甘心在一小县熬上大半辈子!且大同乃边疆重镇,稍有不慎,只怕连命都没了! 如今这徐穆登科榜眼,又有皇后娘娘这一层情分在,不是正经的皇亲,家中父母双亡,年纪又小,纯臣的路子妥妥的,只怕比皇后的亲兄弟们还要得意几分!能搭上他这艘船,却无外戚之祸,怎么也没什么坏处。正好自己手里有一份口供,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转过心思,“既是如此,你我现在就将掌握的情况修书一封,若天使不愿,我等就自行送入徐榜眼手中。” “大令高见。” 徐氏族长看着从容不迫,颇有一族之长威严,然而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大悲大喜之下,能端出一副威严而不失亲切的模样,在一众锦衣卫注目下与宦官和千户叙话,已是极为难得了。 正待松口气,下人又报:大令、县丞一同来访,现在门外等候。 许是连番冲击之下,有了免疫,徐族长已经可以平淡的吩咐:“将两位大人请进来。” 当下有两人进得屋中,领先半步的官员约莫四旬,中等身材,微胖,头戴乌纱帽,腰束素银带,一身鸂鶒青袍。后一位同是头戴乌纱帽,腰束乌角带,一身黄鹂绿袍,稍年轻许,偏瘦。 两人先同宦官问安,再同锦衣卫千户见礼。 徐族长也欲向二位官员行礼,不料被半路拦住。 应州县令满脸含笑:“本官此来,一贺徐榜眼登科之喜。二来,却是有事与天使、千户大人和族长商议。” “哦?杂家也有份?”宦官稳坐堂中,抬手合了合手中的茶盖。 “此事却与徐榜眼有关。半月前,徐榜眼得知族姐惨死,托付同行的今科二甲第九十六名宋进士写信,求其父牵线,查明族姐惨死真相。这一点,想是族长有话要说。” “唉,不瞒各位大人,老朽对三侄女之死也颇为疑虑,曾亲上县衙请大令做主。然冯家族长也算尽心,为使三侄女与未出世的外孙尽快入土为安,便没有多加追究。草民这个三侄女与徐穆自小亲厚,为了他春闱考虑,族里便想先瞒着他,不料一个小辈偷偷的给他送了信,到底没瞒得住。” “对于此事,下官还有要事上奏,徐族长,可有僻静的屋舍,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县丞颇为疑虑,难不成县衙之内还有何事,竟连我也瞒了过去? 老狐狸,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不必麻烦。来人!” “在!” “守住正堂各个关口,除了天使,本官和县令,任何人等不准接近,违者斩!” “是!” 待众人散去,应州县令拿出一份口供。 “天使,千户大人,大约十天前,一盗贼被捕入狱。为求恩赦,说出了一段隐情。” “大人,小的几天前大约三更左右进入城西冯府偷窃,自后门翻墙而入,不料正好看到一个黑衣人随后也从后门进来,小人还以为是同行,想着不如合作,却见那黑衣人进了一间暗室,小的追上去,随后听得“王爷”、“大业”、“二公子”“徐穆”“嫡妻”这样的字眼。” “那窃贼便如此说,下官不敢怠慢,命他写下口供,签字画押,才敢来报。” “大业!那些个丧良心的,不念圣上隆恩,竟还想着造反!”宦官面上发怒,心中着实唬了一跳。幸好咱家没跟那些个藩王有牵扯,否则事情泄露,十个脑袋也不够搬家! “崔县令,此事还有何人知晓?”锦衣卫千户眼冒金光,活像打了鸡血。 造反?不怕!就怕你不造反!京师重地,哪有多少立功的机会! 不立功,如何升官,如何得赏? 锦衣卫也要养娃娃! “兹事体大,下官不敢掉以轻心。除了下官和记录的书吏,再无旁人。” “崔县令行事谨慎,在下佩服。” “不敢不敢。” “公公,你看这样如何?请崔县令修书两封,一封给徐榜眼,说明徐氏之死的具体情况。由公公交给皇后娘娘。另一封,就拜托崔县令将刚才之事一一写清,并上那窃贼的供状,在下直接送交指挥使,料想不日便达天听。不过,既然有窃贼供状在手,让窃贼家人首告,应该不难吧?” 宦官表示:谁说这些个武人鲁莽,不懂事的,该聪明的时候,比杂家心眼都多! 交给皇后娘娘,再有冯府参与谋反的事,圣上必下旨严查。由杂家交给皇后娘娘,又卖杂家一个人情,他日徐榜眼得知,日后若与锦衣卫打上交道,少不得给三分薄面。便是升不上官,圣上,牟指挥少不得给些赏赐。真真是好处占尽! “大人的意思是……” “既有供状,那么家人首告也是常事。如此先把冯府那人捉来问询,到了县衙,还不是县令大人说了算。” 千户端起茶具,心情颇佳地喝了口茶。 又接着道:“既是涉嫌参与谋反,那么多问几天,没归家,也是常事。遣人看住冯家,有何动静……三日之内,必有锦衣卫来接手,只管上报就是。” “若是那些乱臣贼子们狗急跳墙……” “那也得看他们救走的是不是姓冯的。” 千户把茶具一丢,嘴角隐有笑纹,却叫人陡生寒意。 宦官和县令身躯一颤,皆不言语。 第13章 第十三章 北镇抚司大堂,牟斌面沉如水。底下佥事、千户、百户低着头站了一地,均是大气不敢出。 “嗯?都哑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20 巴了?” “指挥,此事……”同知在一旁想求情几句。 不是底下人不用心,夜路走多了,谁知锦衣卫也能遇上鬼。在眼皮子底下,犯人居然莫名其妙的毒发身亡,锦衣卫亲自押送的犯人也敢伸手,纯粹自己给自己买了口棺材。 牟斌虎目一瞪,同知只得又缩了回去。 “哼!宁夏地动,鞑靼来犯,宁夏卫居然没有丝毫反应,我还道是不是都反了,一个镇守太监,居然就敢给总兵下药,以致无人报信?嗯?巡按御史写下血书:说镇守太监侵占屯田,连粮库都敢伸手,宁夏百姓竟有数百人饿死街头!饿死!” 牟斌一拍桌案,桌案竟从中裂了一条一寸宽的长缝。 闻听裂响,众人只恨没有一条地缝让自己钻进去。 “报!王震求见,言有要事禀报。” “传。” 王震进入堂内,眼见众兄弟面露苦色,哪里还不知指挥使正在气头上,只得祈祷:自己刚来,希望指挥使网开一面。 奉上书信和供状,王震跪在堂下,却半天没见上面有反应。 略略抬头望去,居然发现指挥使竟然~笑了? 牟斌慢悠悠地合上书信、供状,视线扫过众人,沉声道:“张朗、吴元。” “在!” “告诉镇守太监,时候到了,可以准备收网了。你们同去送信。” “是!” 两人领命,点上十余校尉,飞奔出京,却是直奔太原。 乾清宫,弘治帝拨弄着廊下新开的花苞,忽然问道:“大伴,你说他为何要反?” 苗永略叹了口气,道:“陛下,老奴不知。晋王如今年过半百,想是糊涂了吧。” “糊涂?哼!还懂得拉拢山西各地大族替他卖命,分明清醒的很。” “陛下,晋王嫡支已经断绝,天不佑他,陛下何必为这种人伤身。” “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难怪老天要早早收去他嫡子嫡孙的性命。罢了。” 转身,一阵风吹过,花苞落入泥中,再无痕迹。 回到内室,刚端上热茶,忽然中官来报:“陛下,皇后娘娘现在殿外求见。” 弘治帝与苗永相顾对视,眼中竟是愕然。 “大伴,朕没听错?” “这…老奴也不知怎么回事。若是下边那些个奴才搞鬼,不劳陛下过问,老奴自会收拾。” “还不快请皇后进来!” “是。” 张仪华进殿,难得有些忸怩。 弘治帝暗暗发笑,心中自得。皇后此番模样,倒像是有事相求呢。 “仪华此来,可有事?” 张仪华福了福身,“却是有事相求。” “仪华请说。” “臣妾派去大同的太监回报,穆穆曾在殿试前托同乡写信回大同,请官吏详查其三姐之死,应州县令便将回信托太监带回,上面说其三姐之死颇有隐情,锦衣卫已经介入,朝堂之事臣妾不管,但徐氏之死,还望陛下恩准,令应州县衙查明。臣妾就这一个弟弟……” 弘治帝原本心里还有两分得瑟,听到最后突然嘴角抽搐,梓童,为了一个捡来的义弟,把自家弟弟抛到脑后,这心偏的有点过了吧╮(╯▽╰)╭。 苗永微微侧过身去,掩袖咳了咳,得了,皇上以后也不用再为寿宁侯、建昌伯两个小舅子费心了,皇后娘娘只要不求情,有的是手段收拾他们! 寿宁侯府、建昌伯府,两位当家人忽然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三天后。 聚福楼大堂。 “听说没?听说没?昨夜有人往衙门投递状子,状告冯家三郎参与谋反,因嫡妻误入其密谋密室,直接把人杀了!” “谋反?真的假的?” “前些日子不是说与外室争吵,不小心摔了么。” “哪来的外室!官府接到消息,那外室分明是冯家的粗使丫鬟。才几天,人就死了!” “这…这是杀人灭口呀!” “可不是。听我那在衙门当差的族兄说,徐家族长听说此事,随即请仵作验尸。你道怎么着,那徐家小娘子脖子上果然有勒痕!”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为了谋反,杀妻杀子,真真是畜生不如。” “唉,当初徐冯两家大族结亲,连摆了三天流水宴,场面可真是热闹。如今,只怕两家得结仇了。” “若是谋反罪坐实,只怕全族都没得命在,结不结仇又何须在意。” 堂中一喝酒的小厮听的是冷汗直冒,面如土色。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怎么办,怎么办,难不成自己真舍了老娘亲逃命去? 虽说密室里那位客人一直是老爷自己招待,但端茶送水时难免听得只言片语。若那二公子真是哪家不要命的王孙公子,自己一家不是白白送死? 小厮只顾自己吓自己,却没注意到那透消息的脚夫嘴角奇怪的笑容。 鞑靼,小王子部。 察哈尔。 “跪下!” 被明朝称为“小王子”的把秃猛可挑了挑眉,喝着北边贸易来的辣酒,问: “什么人?” 属下福身,答道:“可汗,这两人在王庭外鬼鬼祟祟,被巡逻队捉了来。” 帐下两人,一副明人将官打扮。不是别人,正是出逃的宁夏副总兵和参将。 因镇守太监被锦衣卫捉拿当天,恰临时改变计划巡营,才得下属通报,躲过捉拿。 知罪孽深重,一旦被捉,只怕生不如死。 狠狠心,便抛弃家人,只身逃往鞑靼。 “冤枉啊,冤枉啊,小人们实是来投靠可汗的。” “哦?” 小王子拨弄着手指上硕大的红宝石戒指,漫不尽心的说: “既来投靠,可有什么东西献上啊?” 两人相顾对视,无毒不丈夫。 “小人们乃是宁夏卫副总兵和参将,别的不敢说,宁夏城中守军数额,善战兵力多少,武器,钱粮,马匹情况,城门的防御工事,皆是如数家珍。” “哼。本汗的千军万马,入你宁夏如探囊取物,来啊,拉出去砍了!” “是。” 眼见要被拖出王帐,参将也顾不得多少,保命要紧! 急声道:“可汗,我等有黄金十万两,藏于城中,愿献给可汗陛下!” “把他拖进来。” “是。” 参将被硬生生拖进帐中,又被揪着衣领忽然坐起,只觉天旋地转,头昏眼花。 旁边衣着华丽的人见状,直接将漱口的水朝参将的脸泼了上去。 参将也不敢擦脸,只得跪下身回话。 “你说有黄金万两,藏于城中?” “正是。小的不敢欺瞒。藏宝之处这世上仅有小的与镇守太监、副总兵三人知晓。如今,镇守太监被押往京城,因小人和副总兵贪财,几天前,便让他服下奇毒,虽被押往京城,却必会在路上毒发,所以,便只有小人与副总兵知晓。” “藏宝之处在何处?本汗如何相信你们没有撒谎?” “在城中一废弃破庙的两尊佛祖像中。因数额巨大,为使分成方便,特意做了账本,小的们知事情重大,平日皆是贴身藏着,不敢现于人前。” “你们三个人,就能积攒十万两黄金?” “非也。这其中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21 包含朝中近二十位文武官员的供奉。宁夏山坡上有万顷屯田,肥沃者都被朝中文武并镇守太监侵占,另外,往边境运粮的商人们的孝敬,户部发下的粮饷,宁夏的粮库转卖所得,大半…皆在其中。” “将账本呈上来,巴尔斯,你替为父看看。” 华服男子正是小王子心爱的三子,巴尔斯博罗特。小王子统一鞑靼六部,自掌察哈尔、喀尔喀、乌梁海三万户,三子掌鄂尔多斯、土默特、永谢布三万户。 接过账本,翻看片刻,巴尔斯喜道:“父汗,儿臣看这账本不像是假的。各明人官吏侵占的具体位置,负责人,接头人,每年应分利多少,都有详细记载。且从他们上一个皇帝死便开始了。闲仕、死去的官员利益怎么分也有记录。” “既是如此,来人,将他拉入黑牢。别饿死了。” “是。” 当即两个手持长戟的士兵进来,将人带走。 父子二人相视大笑,草原的这个春天,不会单调了。 这日,徐穆早早起身,穿戴得当,首次入翰林院报道。 在翰林院报完道,又得到礼部签花押。 说白了,便是“身份证”。 官员流通全国,几十年过去,谁知道你长什么样。花押便是日后政绩考核、升迁平调甚至涉及书信、账本等类似“赃物”的凭证。 为此,虽然觉得这“身份证”极端不靠谱,少年时写的端端正正的楷体字,中年大半成了“草书”,字迹怎么能不变? 徐穆忽然觉得自己太小为官,果然还是不太方便。 不过能与仪华姐早日团聚,经过皇帝“批准”成了姐弟,这得失之间,也未可知。 徐穆皱着眉头,忽然想起小时候和同学办黑板报时流行的“花体”,顿时展颜。 轮到自己时,徐穆大笔一挥,一个兼具台阁体与花体特点的签名便新鲜出炉,堪称冠古绝今! 吏部文选司郎中沉默半响,终于憋出一句:“徐编修这花押签的……着实独具一格,在下佩服。” 徐穆表示,自己年少无知,既然您夸我了,我自然要向您表示感谢。 “姜郎中谬赞了。” 郎中:…… 第14章 第十四章 回到值房,刚要坐下,又有宦官前来传旨。 “徐编修,圣上口谕,宣您入乾清宫觐见。” “是。” 既然碰上,便不可不与人打招呼。 “还未请教公公名讳?” “杂家刘瑾,徐编修有礼。” 刘瑾!难不成真是那位“九千岁”? 徐穆心中微动,如今朱厚照成了自己侄儿,“八虎”什么的,对不住,如果这一世你们还是那么不知趣,就别怪我心狠了。 刚到乾清宫旁小花园,徐穆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童声:“穆穆”。 循声望去,刘瑾忽然尖声:“太子殿下!究竟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还不快把太子殿下抱下来!” 徐穆一看,失笑,果然是小太子,只是他究竟是怎么爬上树的? 树底下守着的宫女太监们立即应声,喊:“太子殿下,请您下来,奴婢们抱您。” “不要!” 小屁孩把头一瞥,嘴巴嘟起,十分可爱。 眼见宫女太监们无法,刘瑾只得自己赔上笑脸,一甩手中拂尘,“太子殿下,您之前要的会自己动的娃娃,银作局已经做出来了,奴婢这就带您去瞧瞧?” 小太子闻言眼睛一亮,正当众人以为他会配合时,小太子突然哼了一声,“孤长大了,不喜欢娃娃了。” 众人绝倒。 眼见时候不早,徐穆便诱哄道:“待见过陛下,今日臣便要去城中挑房子,太子殿下可愿出门?” “真的?当然要。”旋即露出一张苦脸,“父皇肯定不同意。” 想起史书记载,正德帝好武,徐穆心中一动。 “太子殿下,臣听说李少卿乃是行伍出身,虽入朝为官,马上功夫却是不差,家中还有演武堂,臣正准备这几日去拜访,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 “李少卿?” “正是。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讲李东阳大人。” “好好好,孤这就下来。” 底下的宦官见太子松口,立马一人抱着另一人双腿,驮在肩上,将小太子慢慢抱下来。 徐穆:长见识了! 待太子落地,两人便手拉着手,往前走。 阳光如流金垂下,只听得两个同样童稚的声音一问一答。 “这位李少卿性情如何?” “听闻李大人很喜欢讲笑话。” “真的么?” “嗯。因为喜欢讲笑话,上官们觉得他还需历练,直到皇帝大兄慧眼,才把他捞出来。” “父皇英明。” 乾清宫。 徐穆在殿外等候传召,但站着等了半晌,也无人回应。 上班第一天,皇帝陛下就来下马威? 无奈,只得眼睛盯着脚尖,在脑子里回顾回顾明史。 坤宁宫正殿,张仪华放下手中针线,笑道:“又有什么事呀?” 小太子故作急切道:“母后,穆舅舅正在乾清宫外等着儿臣呢,说要带儿臣去李东阳家。” “哦?”张仪华眼神一动。 “母后,你就让我去嘛。不会有事的。” 张仪华心想:史书记载李东阳可就是你以后的老师,直到你登基以后,也不放人家退休,非要人家疾病缠身,走不动了,才准人家退休。可见你有多喜欢他。 “说来,本宫记得教本宫鞭子的就是李大人的三姐吧。” 身边女官锦绣应声,“娘娘记性真好,正是。” 小太子一听,居然连女眷都会使鞭!多么英武的一家人! 立时耍泼打滚连番用上。 张仪华笑得花枝乱颤,“好了好了,锦绣,带太子进屋换身衣裳,瞧这一身弄的!” 锦绣应会,带太子离开。 张仪华美目一转,“走,去乾清宫。让内官监的人跟着。” “是。” 乾清宫殿前,刘瑾领着一帮宦官宫女守在院内。 徐穆恭敬垂首候着。 眼见一大红裙角出现,刘瑾带头跪下。 旋即有力士抬来软椅。 张仪华略抬抬手,“起身吧。” 又朝徐穆招招手,“过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姐姐?” “这……回娘娘,臣不知。” “不知?” 张仪华发怒,走上前去揪着徐穆的耳朵,“写信托同乡父亲请县丞帮忙查族姐死因,绕了这么大圈子,也不肯找我帮忙。啊!做官了,翅膀就硬了,是哒!” 徐穆被揪的耳朵通红,也不敢和张仪华动手。 只得低声求饶道:“姐,有人在呢,给小弟点面子。这么点小事,哪用得上姐姐过问呀!诶呦喂!” 四下宫女直低头暗笑。 “你还嘴硬!要不是我派去大同的人回报,我还蒙在鼓里呢!小事!那个畜生都造反了!还小事!万一判个诛三族,到时候你才想起来求我,啊!” 徐穆心头一紧,什么!造反! “姐,你说清楚,什么造反!” 提起这事,张仪华就没劲。 造反!造反!史书只记载正德朝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22 安化王、宁王造反,没想到弘治朝也有藩王造反! 真是糟心! 重回软椅上坐了,张仪华使宫女取出一只匣子。将匣内的一封书信,递给徐穆。 “看看吧,原本也是写给你的。” 徐穆接过,一目十行,不一会儿便看完了。 书信是应州县令写给自己的,说自己来信后,有人写了状子投到县衙,状告冯家三郎谋反,因其妻误入其密谋密室,而杀妻杀子,徐族长听闻后,领着阖府男丁,在县令和仵作的陪伴下,开棺验尸,仵作发现徐氏脖颈处果然有勒痕,后有徐府小厮举告之前的那位“外室”,乃是徐府粗使丫鬟,几天前有人在其家附近的湖中发现了她的尸身。如此,县令以冯三郎所言不实为由,将其押往县衙问询。 张仪华见徐穆接过书信后,久久不言。温言抚慰道:“你莫急,说白了害死她们母子的,要么是冯良才本人,要么就是那二公子,或是二公子指使手下的人,既然目标确定了,查出真凶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徐穆闻言笑道:“倒不是急,只是在想二公子是谁罢了。” “哦?你猜出来了?” “朝廷对藩王行踪管理严格,如果势力已经跨省,锦衣卫绝不会错过。既是在应州县发现,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封国在山西的晋王和代王。晋王嫡子嫡孙皆亡,只有排行第二的庶子可继承王位。上任代王四年前去世,如今是庶二子在代理府事,且代王封地便在大同,但冯良才一介布衣,就算是当地大族,也不过一县大族而已,亲身前来实在不合情理。如此,晋王的那位庶子……” 言未尽而意已明。 见张仪华面带愁色,徐穆笑道:“我猜陛下未必不知晋王要反,姐姐实在不必多虑。” “果真?” “姐姐请细想,既然能让冯良才狠心杀妻,那么只区区见了一两次面,定是不成的。只有联系时间长,冯良才觉得大有希望,才甘愿铲除一切后患。” 言毕,徐穆眼中杀机一闪而逝。 刘瑾素来是个机灵的,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便被掌印太监刘顺看重,收为养子。 皇后取出密信的功夫,便领着众宦官、宫女退下,转身之前果然看到了皇后娘娘一个满意的神情。 另一厢,一锦衣卫跪于殿下。 “便是如此说?” “回陛下,正是。” “很好。” “大伴。” 苗永走上前来,俯身。 “不管朕与‘皇后’最终如何收场,稚子到底无辜。朕六岁丧母,在宫中过得是什么日子,大伴最为清楚。” “陛下!”苗永哽咽出声。 “朕不动皇后,一来没有实据,二来……” 弘治帝顿了顿。 “迎娶新后之后,照儿会落得什么下场,朕猜得到。” 苗永不敢出声。 “朕的身子毁了,决不能让照儿也步朕的后尘。况且……” 弘治帝双眼低垂。 “传旨 :虽太子尚幼,但为君者肩负苍生重担,一日不可懈怠。令太子自明日起每日入文华殿学习,翰林学士启蒙,教习字,从诗经开始讲起,每天两个时辰。让詹事府的人跟着侍奉。” “这…陛下,老奴斗胆:太子殿下才三岁,正是活泼爱动的年纪,王学士德高望重,若日日如此,只怕于太子殿下贵体不佳。” 见孝宗眉头微皱,苗永便知话是听进去了,接着说道:“不如讲上七日歇息一日。” 提起朱笔的手微顿。 “也罢。就按老伴说的,让内阁拟旨吧。” 李东阳府第。 李东阳的第四任妻子朱氏一边看着七岁的儿子写字,一边做着针线。 虽是武将之女,但基本的打个络子、做个荷包还是会的。 说到第四任,便不得不提前面三位夫人。原配刘氏生长女时难产而死,第二任夫人岳氏,生完长子李兆先后四个月病死,第三任夫人潘氏更是在婚后莫名其妙地摔了一跤而亡,李父愁白了头发,最后病急乱投医,找了一个算命的,算命的说李东阳命硬,寻常的文官家、平民家的女儿根本震不住,需武将之女方能有一线生机。 李家乃行伍出身,虽李东阳当了文官,但军籍难改,李父千方百计地挑文官之女,平民之女便是出于此因。眼见儿子三任夫人俱亡,克妻之名已经传出,也顾不得太多,亲自备厚礼替儿子向一位副千户之女求亲,虽高过李东阳当时的品级半级,但大明重文轻武,且李东阳乃是京官,出身翰林,所以仍可平级相交。 果然,朱氏嫁进门后,接连生了二女李菱,三女李婷,次子李兆同。虽二女李菱自小体弱,三岁而夭,让夫妻二人颇为伤感,好在三女,次子自小身体尚可,聊以慰藉。 因诸子女身体皆算不上强健,医官三令五申要好好保养,故而家中的演武堂实际只有李东阳一人使用而已。 侍女婉婷忽然来报:“夫人,门房来报,翰林院编修徐穆大人求见。” 朱氏一愣,随即吩咐:“快请进来,让大少爷去正堂待客。” “是”。 徐穆和小太子进入李宅,见院中处处,曲尽通幽,草木繁茂,虽十分朴素,却自有意趣。 正堂,一仿若弱冠的年轻人迎出来,眉目清秀,却面有病色,身着一身青色儒衫,面含三分笑意,迎上来。 “编修来访寒舍,寒舍也是蓬荜生辉呀。只是家父……” 徐穆还礼,“少卿大人自然在宫中当值,穆此番前来,乃是听闻大人家宅有一座演武堂,特带侄儿前来观瞻。若有不便之处,还望见谅。” 李兆先自然不好回绝,便给二人领路。 演武堂中,一应兵器俱全,却大都颇为老旧,桌案上还有一些似是孩童用的小弓箭,刀,剑,等。只一长戟光洁明亮,顶上尖头似是冒着寒光。 小太子喜出望外,拿着一应小“武器”四处比划,。 见徐穆盯着那长戟,李兆先便介绍:“演武堂中大半武器都是祖父戍守时留下的,家父少时也难免涉猎,后因当值时总感体力不支,特向朱祖父请教,每日也会练上半个时辰。” 见朱厚照对着一应袖珍武器爱不释手,便笑道:“若小公子喜欢,尽可拿去。我记得朱祖父曾送我一个铳炮玩具,小公子可愿随我去房间看看?” “铳炮?!” “正是。与实物一模一样。” “太好了。孤要……” 见李兆先忽然色变,徐穆给了朱厚照一个“怒其不争”的眼神。 “大公子莫慌,此事皇后娘娘知情,但还望大公子约束下人,不得乱嚼舌根。” 李兆先肃然,许是被吓了一跳,有些苍白的脸上硬是出了一点血色。 “兆先明白。” 看着眼前瘦弱的温润男子,徐穆忽然忆起前生那英年早逝的兄弟,又想到似乎李东阳身后过继了四弟家的儿子为继子,那么李兆先想来也是英年早逝了,不由出言:“我虽为官,却不过志学,大公子长穆几岁,不必在意官位,只叫小弟名字便是。” 李兆先忙道不敢。 “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23 兆先兄不必客气,吾辈中人,何必在意虚礼。” 李兆先无奈,只得口称“徐贤弟”。 待入李兆先屋舍,主屋内,墨香扑鼻,书籍堆满书架,窗外一株红梅探出窗外,增添一抹亮色。但…… 徐穆皱眉,房内气息浑浊,隐隐还有一股难闻的中药味,再加上烧得正旺的火炉,窗户紧闭,时间长了,没病也得憋出病来。 再略略一撇书案,雪白的纸张上似是今科殿试之题,旁边积累的稿子有数十张之多。 朱厚照对着各类武器模型玩得正是兴头上,徐穆与李兆先便对坐饮茶。 徐穆先出言:“观兆先兄面带病色,可是身有微恙?” 李兆先叹了一口气,“不瞒徐贤弟,这副身子不争气,会试场上晕了过去,调养至今。” “大夫怎么说?” “言天气尚寒,以致受了凉罢了。” 徐穆心中已有成算,装出一副为难之色,李兆先知其必有话说,便笑问:“徐贤弟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徐穆也不推辞,“原本这事本不该穆来多嘴,但穆略通医家保养之道,有几言送与兆先兄,希望不要见怪。” 李兆先便道:“请贤弟指点。” “其一:兆先兄虽因受寒生病,但门窗却不可时时关上,每日需通风半个时辰。屋内气息浑浊,长此以往,只怕健者也会生疾。” “其二:观兆先兄行走之间似有些费力,穆建议兄长,每日散步半个时辰,沐日光半个时辰,巳时日光温暖而不灼人,乃是最佳。” “其三:早睡早起,不可贪吃医药,如燕窝等补品更不宜多食,七日两次即可。穆久在乡野,知民间有句俗语‘是药三分毒’,平日用饭不可偏食,多食蔬果,必对兆先兄的身体有好处。” 李兆先观徐穆神色,见其坦坦荡荡,眼底隐有忧色,便知其为人。 “贤弟所言,为兄铭记在心。” 虽费这许多口舌,还有些话徐穆却闭口不说。 比如,李兆先会试前大病,病中仍在笔耕不辍,只怕多半心性要强。然刚过易折,长此下去,对其寿数不佳。 李兆先母亲早亡,朱氏进门时,他只怕已经记事,从他称朱氏为“夫人”,便知二人不亲。朱氏又有亲子,只怕至多不会在吃穿用度上落下话柄罢了,然日后婚娶却多要靠她张罗,不可与她过于生疏。其母岳氏乃原配之后的继妻,按道理家室上会低上一些,当家主母却是五品官之女,又育有二女一子,其在家中,只怕地位尴尬,但却不必为此烦忧。 李东阳为官,三位妻子皆亡,三子三女最后只有一女寿数尚可,其余皆英年早逝,只怕其中未必没有什么缘故,李兆先平日需小心。 而这种种,却无法多提。 但一方有意关照,一方感念用心,没过多久,两人便觉投机。李兆先于经书子集上见识平平,却似颇通财经,对徐穆殿试所提出的国家银行、百货商店、送信驿站等都提出不少意见,徐穆毕竟不是真正的明朝人,原身年岁又轻,很多事说起来简单,其实牵涉各方,很难做出决定,但二人互补缺漏,谈得兴起,索性开始提笔仔细研究一整套方案。 如此到了饭点,两人在书房中久久不出,朱厚照中间也跑过来凑热闹,虽听得懵懵懂懂,却心有预感,这些话非常重要。 尤其是徐穆对如何才能让钱生钱,却避免过多影响物价的见解,说得浅显易懂,十分生动,朱厚照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咳……对赚钱产生极大的兴趣。o((≧▽≦o) 如此快到掌灯时分,徐穆送朱厚照回宫,当然车架上少不了半车玩具。 行到宫门前,徐穆笑着道:“天色已晚,照儿,我就回去了。” “舅舅早日买个宅子吧,日后我也好有地方请舅舅教我学业之事。父皇让我上文华殿学习,听说都是些‘之乎者也’的东西,照儿怕自己学不好。” 徐穆轻轻抚抚朱厚照头顶稀疏的毛发,“不会的,我们照儿天资聪颖。照儿又不需做官,有些东西明白道理就好。听说每七日便可休息一日,那时照儿可以将疑难之处告诉舅舅,舅舅一定全力以赴为你解决。” “太好了!” 月光垂入微开的车帘,映出两张一般纯真可爱的脸。 第15章 第十五章 山西,晋王府。 处处红墙黄瓦,雕梁画栋,朱门映辉,绚丽灿烂,一派皇家尊贵奢靡之象。 王府,书房。 一蟒袍老者似正专心把玩着手上的定窑花瓶。 客座上,左右文臣武将正回报工作。 “山西大族,各大州县,均已有内应。” “西安府已安插人手,固原、延绥卫所已有回应。” “如今,只等宁夏事发,便可一举控制山西、陕西、宁夏。大事可期!” “是啊。” “是啊。” …… “如此甚好。” 见老者再不言语,众人皆知趣地退下。 回到家中,山西巡抚杨澄望着迟暮的天色,心中忧虑。 虽说年轻时一家受过晋王府长史的救命之恩,自己也想再进一步,这才在晋王托人传话时,答应为之筹谋。但毕竟是裂土之祸,自己又如何真做了千古罪人。只是…… “咚!咚!” “谁呀?” “回老爷:清源县县令杨纯求见。” “他来干什么?请他进来。” 杨澄略整行头,端坐堂中。 不多时,一身青袍,头戴乌纱帽,腰束素银带的清瘦男子走进堂中,见礼过后,杨纯语调冷冷地道:“三日后,乃是下官老母六十寿诞,特置办酒宴,还望大人不吝赏光。”说着,递上一纸鲜红请帖。 杨澄面上未显,心中已翻滚了几个来回。 虽同姓杨,这位杨大人可是同僚中有名的“臭石头”,脾气又臭又硬,若是别人做错了事,常常当面讥讽,让人下不来台。平日里少有人缘,倒成了晋王手里的一把尖刀,指哪打哪,连宫里来传旨的中官也耐他不得。这等为母做寿,亲自登门的事,可不像是他平日作风呀。 虽是如此,杨澄位重,也不必亲赴。 “本官近来事忙,当日必让内子亲赴,给老夫人祝寿。” “谢过大人。” 待杨纯转身退下之时,杨澄却忽然觉得杨纯腰后的东西颇为眼熟,虽不知是何物,但心头泛上的恐惧却挥之不去。 杨澄立马叫住了他,“等一下。” 非是杨澄大惊小怪,多年来,这种近乎直觉的念头,曾数度救他于危难之中,怠慢不得。 杨澄起身,走到杨纯面前,笑道:“元祥莫怪,本官见元祥腰后的物件很是精妙,想要品鉴一番。” 杨纯的神色忽然诡异起来,“哦?大人可是要看这个?” 说着,自袖中揣出一物件,只露出上半部分。 杨澄定睛一看,却是“北镇”字样。心神大骇,正要出言时,杨纯手中却忽然出现了一块温润细腻的宝玉,朗声道:“这件玉佩也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哪里能入大人的眼。下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24 官倒是听说,大人的小公子有一块羊脂玉,极是罕见,乃是大人家祖传的珍宝,不知下官可有机会开眼?” 虽是如此说,杨澄敢拿项上人头打赌,这块宝玉便是自己小儿子脖子上戴着的羊脂玉!只因此玉背面刻了一个小小的“文”字,正是儿子的名字。 眼见‘杨纯’眸光一厉,杨澄哪里不知,此“杨纯”乃是锦衣卫假扮。立即接上话头,“难得元祥你今日有如此雅兴,不如就今日,我们好好聊聊。” “来人。” 仆人应声。 “去告诉夫人,今日老爷要与杨县令畅聊一番。任何人等,不得打扰。” “是。” 待到书房坐定,杨澄强忍着满腹的恐惧,正要相询。杨纯踱步到门前,挥手示意杨澄继续说,“前日听说王爷得了一副王羲之的墨宝,也不知是……” ‘杨纯’猛地打开房门,管家差点跌在门阶上。 发现窘境,连忙赔笑:“大人,小的奉夫人之命,送来香茶、点心。” 说着将脚边的餐盘端起。 杨纯面无表情,“进来吧。” “是是是。” 杨澄见此情状,心头也有狐疑。 若真是来送茶水,为何不在门外通禀? 待到管家将茶水放置桌上,正转身时,‘杨纯’指尖虚晃,管家应声而倒。 后立时窜出两个仆役打扮的人,迅速将管家拖入侧室。 杨澄哪里敢多说半个字。 焉知自己的明天比此人体面,还是保命要紧。 不多时,‘管家’走出,朝‘杨纯’行礼,大大方方地走出房门。 ‘杨纯’唇边含笑,杨澄哆嗦着嘴,用袖中锦帕擦了擦头顶冒出的细汗。 “大人也看到了,尊府管家早已倒戈晋王,哦,在下还得多啰嗦一句,自此人入府起,他便是晋王的人了。”‘杨纯’端起茶杯,细细地品了品杯中的茶水。 “这……李贵乃是府中老人……” “五年前,李贵忽然得知自己乃是晋王府左奉正当年走失的嫡子。”‘杨纯’冷笑。 “这…这”杨澄不知如何反应,最后慨然而叹。 “五年前,下官不过吏部一小吏。” “却偏偏在五年内青云直上,成了三品大员是么。”听闻此中深意,杨澄再也坐不住了。 “请大人指教。小人必将功折罪,以报圣恩。” 望着脚下的杨澄,‘杨纯’也不多话。 “太原府已被团团围住,只需一声令下罢了。然而,陛下圣德,却不愿百姓受累。届时,还望大人大开城门,迎接王师。” “是。” “晋王谨慎,便是与下属有往来书信,也是阅后即毁。晋王乃是高皇帝时亲自敕封的亲王,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断然说亲王谋反,只怕朝堂宗室会有非议。” “这……还望大人指点。” “杨大人是聪明人,没有证据,让晋王写下证据便是。至于怎么做,大人若是做不成,自有人赶着来做。”‘杨纯’淡淡开口。 杨澄眉目微皱,连声应诺。 宁夏城外二十里,草原。 一辆马车正急速狂奔。 车内,穿着丝绸长衫的中年男子紧了紧怀中的一双儿女,再次叮嘱道:“为父告诉你们的话,可记下了。” 气度高华的少年紧了紧妹妹的手,眼波清澈如山间的小溪,“记下了。回城之后,和雅儿即刻收拾细软投奔堂哥。” “唉,若不是只有京城才能保住你们的性命,为父……为父” 眼见男子忍不住湿了眼眶,少女也心中凄然,但面上却温言相劝。 “父亲莫慌,哥哥和雅儿都长大了,完全可以为父分忧。” “十万两黄金!人为财死,宁夏已无容身之地!但愿此次,朝廷能打个胜仗。” 车内温情脉脉,车外却是寒风刺骨,如坠冰窟。 乾清宫内,弘治帝豁然抬头,手中狼毫落地。 “宁夏爆发瘟疫?” “正是。陛下,朝堂上想来不出两日便有回报。” 弘治帝沉吟片刻,“摆驾坤宁宫。” 状元楼。 徐穆悠悠醒转,起身半卧床头,迷迷糊糊的望着周围,猛然清醒,房角的小榻上竟无人! 徐天年龄虽小,但万不会因为贪玩而错过宵禁,怎么人就没了? 徐穆心里发怵,连忙跳下榻整理衣服,下楼询问值夜的伙计。 “砰!” 轻拍桌案,昏昏欲睡的伙计立刻清醒六分,“徐老爷,有何吩咐?” “落钥前,可曾看见我的书童?” 伙计拍拍额头,“小的申时看见小哥,小哥说去城西董老头那儿买串糖葫芦,之后就没再看见他了。怎么?小哥到现在没回来?” 徐穆眉头紧锁,伙计见状,劝慰道:“小哥想是贪玩,既是现在还没回来,说不定走之前给您留了条呢。” 徐穆旋即回房,果然在小榻枕边发现一张字条。 读罢,心头一跳。 楼下,伙计又开始眯蚊眼,眼见面前一道人影,使劲儿掐了掐大腿,顿时又醒了。 见徐穆一身风衣,像是要出门,连忙招呼,“徐老爷,这么晚出门?” 徐穆取出这封书信,嘱咐道:“若两个时辰后,我没有回来,你便去敲宋老爷的门,将这封信交给他,听明白了么?” “是是。”伙计见徐穆一脸严肃,不敢多问。 待徐穆走后,伙计忽然没了一副低眉顺眼的卑相,刚要拆开信,忽然堂内烛火一熄,只听一声闷哼。 待得烛火再次点燃,似是一切如旧。 徐穆转过街角,一路走到郊西碧月亭中,眼见四周滩涂、怪石遍地,感叹果然是埋伏的佳所。 等了半晌,也无人音。 徐穆正暗暗奇怪,忽见亭外湖心飘来一艘小船,随即几个人上前将徐穆绑了,蒙住眼,堵住嘴,将其放入船舱底部暗舱。 徐穆暗暗苦笑,居然有朝一日能来个别开生面的湖上自由行,老天爷真没白让自己穿一遭。 听着船桨哗哗的水声,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得外面争吵。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我们舵爷的地儿半夜出行。还不快把钱和货交出来!” “大人。这……” “这可是上面要的人,不能有所闪失。杀!” 霎时,杀机四溢。 另一厢,水匪中一人皱眉,“当家,事情不对!” “怎么?” “您看,这船上只有三人,穿得倒不错,可半夜三更出来,船上又没什么箱笼,他们出来干什么?船吃水怎会这么深?” 水匪头子也是盐没少吃的主儿,立即道:“你们盯着,冯六,告诉兄弟们,准备火把,一有不对,直接烧船!” “是!” 待得船只渐渐靠近,眼见三人刀剑出鞘,水匪头子瞠目大喊:“烧船!” 烟味渐渐入舱,徐穆只得自救。 幸好被绑时,自己将双手内翻,如此来回转动手腕…… 有戏! “咳咳……” 眼见上一层隐约可见火光,徐穆来回翻找衣袖,终于发现自己在李东阳家无意放在兜里的一把小铜剑。 “死马当活马医,兄弟,只能靠你了!”“砰!砰!砰!” 我圈你个叉叉!晋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25 王我诅咒你下辈子投入畜生道!造船居然在里头装铁皮!! 难道今日我竟要葬身此处?烟味愈浓,徐穆眼前已经有些恍惚。 不行,决不能窝囊地死在这儿! 徐穆两腿勾住,钉在船舱侧面,试图让船中进些湖水。 恰逢有被击入湖中的水匪意图上船,眼见要趴到船舱的弧形顶上,又脱力掉了下去。 小船倾覆,徐穆也昏死过去。 第16章 第十六章 翌日清晨。 “哥,快看,这里有个人。” “雅儿,别动,让哥哥来。” 詹修言探了探鼻息,“还没死。” “哥,救吧。” “等等,这……雅儿,你可觉得这腰带眼熟?” “二伯似乎也系……” “二伯乃是县令,正七品。此人看起来不足舞象,竟也为官?” “哥,今科三鼎甲中,似乎有一位少年英才,授翰林编修。” 兄妹相顾,皆在对方眼中瞥见惊色! 天子脚下,竟有人袭击朝廷命官! “雅儿,事不宜迟,立即施救!” 张仪华正在坤宁宫侧殿研读医书,殿门外传来中官禀报声,继而是杂乱匆匆的脚步声。 转眼间,太子朱厚照急慌慌地冲进来。 “母后!” 张仪华放下医书,含笑扶住他小小的身子,擦擦朱厚照额头的细汗,才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母后,舅舅失踪了!” “什么!寿宁侯又到哪里惹事了?” 眼见张仪华厉声诘问身边女官,朱厚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用词不妥。 “不是……是穆小舅舅。” “穆穆?!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失踪了?”眼见张仪华急得六神无主,朱厚照嘟着嘴,也没了主意。 宫女,宦官们正细细劝慰,大伴张易前来,稳住局面。 “娘娘,陛下已派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全城搜寻徐编修的下落,一有消息,奴婢马上派人通知您。” “好好,烦劳张大伴跑一趟。锦绣,替本宫送送大伴。” “是。” 行至宫门口,张易轻甩拂尘,斥道:“既是女官,便该精心着点儿,劝不了主子,难道连去乾清宫禀报一声都不会么。” 锦绣轻咬樱唇,连连应诺。 罗府。 门房来报,“老爷,门外有两个人求见,自称是您的亲属,姓詹,从宁夏府来。” 罗钦顺心中奇怪,“请他们进来。” 待得詹修言和詹温雅两兄妹下车,罗钦顺便到门口出迎。 “言弟,雅妹,你们可是稀客呀。咦,怎么不见表叔?” 詹修言空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对了,顺哥,我们沿路救了一个人,在马车上,还没醒,烦劳你再请个大夫看看。” “好说。来人,把人抬进来,送西跨院安置。” 詹温雅插话道:“且慢!顺哥,此人,您不妨亲自看一看再说。” “哦?” 罗钦顺拉开车帘,眼见徐穆躺在车厢一角,脸色青白泛红,露出的脸颊、手上还有深浅不一的擦痕,唬了一跳。 “他没有性命之忧吧。诶哟喂,两位祖宗!为了找他,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都快把京城掀个底儿朝天!万一人在我这儿死了,我这才戴上的乌纱帽可就没了!” 眼见堂哥连平日里极力掩藏的跳脱劲儿都出来了,詹氏兄妹暗地里一齐翻了翻白眼。 “要是再不找大夫,他可就真死了。”詹温雅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 看“神仙哥哥”变脸,也是蛮有趣的一件事。 詹修言知妹妹又开始捉弄人了,眼露无奈。 但作为宠妹无下限的哥哥,他还是煞有其事地应和:“嗯,此人的病情确实不好说。” “祖宗唉!快!把安乐堂的吴大夫请来!不行,直接找锦衣卫帮着请人吧。” 眼见罗钦顺急慌慌地走了,詹氏兄妹相视而笑。 詹修言轻按詹温雅额头,“你呀,又调皮!” 两人回身,正见一穿着墨绿披肩的老妇含笑看着他们,顿时脸颊微红。 老妇福身,“老奴是老爷的奶娘,目前正管着府务。少爷,小姐请随我来。” 詹氏兄妹回礼,“有劳。” 苗永听闻奏报,回道:“陛下,锦衣卫回报。徐编修正安置在罗编修府中,已请了大夫去救治。” “怎么到了他府上。病情如何?” “徐编修乃是今晨在一河边被罗编修从宁夏来拜访的亲戚发现,其他的都是小伤,只落水整夜,着了风寒,至今昏迷不醒。” “查出是何人所为了么?” “似是晋王手下的人。” “晋王如何会跟一七品小官过不去?宣牟斌。对了,让太医去看看。给皇后送个信。” “是。” 罗府,听闻大夫说,只要今夜高热退下,便无大碍。罗钦顺才将通身“仙气”拾起,面无表情地对下人吩咐:“请三少爷到书房。” 詹修言推开房门,迎面一支毫笔袭来。 詹修言当即一个回旋躲开,便瞧见罗钦顺周围愈发低迷的气压。 轻勾嘴角,詹修言满脸严肃:“修言此行,乃是为了宁夏十万两黄金而来。” 气氛旋即一缓。 “坐!讲。” 眼见罗钦顺面上依然清冷如高岭之花,眼中却跃跃欲试的模样,詹修言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绪也和缓不少。 “父亲上月入边境贩卖丝绸、茶具等物,宴请一相熟的友人时,无意听见隔壁嚷着‘十万两黄金’,便用西域来的奇巧玩意儿偷听了一番……” “探得消息,父亲不敢多待,立即让我与雅妹前来送信。自己另寻他处落脚。” “表叔高义。事不宜迟,我立即进宫求见圣上。” 乾清宫内室,只弘治帝与牟斌二人。连与圣驾形影不离的苗大伴都退在殿门外,静静候着。 弘治帝背着日光,神色阴晴难辨。 “时机到了?” “是。” “处置吧。胆敢有趁乱扰民者,杀无赦!” “是!”发觉帝王话中少有的戾气,牟斌喉头微动,虎目峥峥。 寿宁侯府。 寿宁侯看着满地的金银财宝,心中像有万千蚂蚁在蠕动。 自从被皇后姐姐修理一通,清醒后,自己便开始怕黑,又正巧在池塘边摔了一跤,伤筋痛骨,将养了数月才好。哪知,出了房门之后,一切都变了。 偌大的府库干净得像从来没住过人,连往日宫里的赏赐也不见了,地契、房契什么的是通通不翼而飞,戏水阁豢养的美姬、乐伶全没了踪迹,空空荡荡,连门都被锦衣卫封死。 怒气冲冲地跑到后院质问宁氏,当即一个眼生的臭婆子打了自己一巴掌!喊“来人”,居然一个人没动静。这才知阖府仆役除了宁氏院里的,全被发卖了。有名分的侧室也被赶出门去。正要一震夫纲,威胁不把人找来就休了宁氏,那臭婆子便告诉自己,现在府里只剩下宁氏的嫁妆,每月出产的粮食顶多够五十人吃饭,产业每月进项只有一百两银子,若想添人,得自己掏腰包。 岂有此理! 一怒之下,冲出府,发现连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26 正门都换成了普通的木门! 爷的宅子,什么时候比那些贱民还寒酸了! 走出两步,居然没人跟着,连车驾也没人准备。 街头来往的贱民看见自己,都指指点点。 “看什么看!小心本侯挖了你们的眼睛!” 议论声更大。 索性,心一横,本侯爷自己走到弟弟府里借钱! 走到半道,便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看见路边有马车停留,气势十足地喝着车夫,“吾乃寿宁侯!把本侯爷送到建昌伯府!快点!” 哪知那车夫听后,竟心有余悸地看了本侯一眼,道:“还真疯了呀!” 说完,扭头就走。活似本侯身上沾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好不容易走到弟弟府邸,刚进门,便有一个男人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与弟弟相见,那人也跟着。一问才知是教习武的师傅。 你是伯爷,他是奴,你怎么怕他?弟弟听完,居然面带惊恐,随即命左右将自己赶了出去。 好啊,长大了,翅膀硬了,连长兄的话也不听了! 走到醉仙楼吃饭,临走前没给饭钱。掌柜的来问,便让他自己到侯府去领。不料,刚走出没几步,掌柜的带着几个伙计来要钱,说侯府不给,府里说了,要小的自己跟侯爷要。 正吵得面红耳赤,顺天府衙役来了。 了解情况后,倒是依然满脸堆笑,说出来的话,恨不得让本侯掐死他! “侯爷,您腰间的玉佩想是值不少银子吧,不如去典当行典当,这钱不就有了么。” 大胆!本侯的东西,你们这群贱奴有那个福分要么。 那衙役顿时变了脸色,“既是如此,便要请侯爷到顺天府大狱走一遭了。” 被推进腐臭的牢房,一个没站住,啃了一嘴泥,本侯依然不信本侯居然有朝一日会落到这步田地。 虎落平阳被犬欺! 你们给本侯等着! 待到深夜,也不见有人来送饭。本侯饿得两眼冒金星时,才被送回府邸。后来才知,是母亲听说了消息,送来赎金,又还了饭钱,才得见天日。 送给府里的银子,全进了宁氏的腰包。 好不容易吃完饭,等到就寝,居然被下了药,宁氏那个贱人,居然霸王硬上弓!本侯的老腰呀,一连七八日,小兄弟差点没动静了才终于消停。 待本侯稍好,又是一轮生死折磨,苍天,如今宁氏有孕,精力不济,本侯终于能够翻身农奴把家唱! “你所求何事?只要本侯能够办到,一定办了。” “侯爷爽快,在下也不绕弯子。马上就是皇后娘娘的寿诞了,夫人也得入宫庆贺,在下有一些玩意儿,想带入皇后娘娘宫中,充当贺礼。” “这……” “侯爷放心,只是小孩用的玩具。” 寿宁侯正要答应,忽然眯眼问道:“只是送个玩具,你就能给本侯送这么些玩意儿?” “果然瞒不过侯爷法眼!听闻夫人祖籍山西?” “不错。” “在下求借侯府手下几名仆役一用,希望能开具路引,往山西探亲。在下有些货,需要过个明路。” “这货不能放在台面上?” “侯爷睿智。” “哼,本侯还当什么大事。行了,本侯应了,明天你来接人吧。” “多谢侯爷!” 徐穆只觉眼袋有千斤重,好不容易费力睁开眼,顿觉脑中一片浑浊,仿佛有千万根银针狠狠刺入,“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床边一个圆脸的丫头闻声抬头揉揉眼,喜道:“大人,您醒啦。”又赶紧招呼身边打瞌睡的好姐妹,“绿柳,快去告诉田嬷嬷,大人醒啦。” 穿着桃红小褂的小丫头顿时清醒,提起裙摆便往外冲。 留在床边的小丫头手脚利索,先用温热的湿布给徐穆净了面,又将徐穆扶起,拿一个靠枕垫在徐穆腰后。 接着端了一杯温热的茶,一勺一勺喂到徐穆嘴边。 徐穆渐渐有了力气,便问,“这是哪儿?” 圆脸的丫头笑起来让人觉得温暖,“回大人,这是罗府客房,我家老爷是翰林院编修,您受了风寒,大夫说您得静养。对了,老爷临走前吩咐,他会去吏部给您递假条的,让您放心养病。” “你们老爷有没有说,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您是和言少爷的马车一起来的。” “言少爷?” “是老爷的亲戚。” “你们老爷现在在哪儿?” “这个时辰,想是还在宫里办差呢。” “等你们老爷回来,便请他来见我一面。” “是。” 这厢,田嬷嬷亲自煮了热粥端过来。 老爷临行前再三吩咐,这是顶顶的贵客。圣上也等着他早日康复问话的贵人,绝不可轻慢。再看当日,锦衣卫亲自“请”来大夫,田嬷嬷甚是小心,那些个手脚不利索、心思不正的,全都打发了。 见徐穆看着精神尚可,田嬷嬷笑道,“大人,您才清醒,老奴自作主张,给您送来热粥暖暖肠胃,您看可好?” “有劳嬷嬷。我尚精力不济,便让丫鬟来服侍即可。” 正吃着,一个丫头进来附在田嬷嬷耳后说了几句话。 田嬷嬷眼神一转,便道:“大人,门外有一位自称是您的侄子的人前来,不知……” 侄子? 徐穆一口粥呛着,咳得“惊天动地”可把众人吓了一跳。 田嬷嬷厉目剐了一眼服侍的丫头,丫头顿时有些惊恐。 眼见这尴尬场景,徐穆连忙解围,“让嬷嬷笑话了,不是她的错。只在下这侄子,一向被姐姐捧在手心养着,因年幼,极少出门。这才有些吃惊,以致失态。烦劳嬷嬷放他进来。” 田嬷嬷掌管府务,能抽出时间来给徐穆煮粥,已十分不易,立即告退了。 不多时,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孩儿冲进房中,见到床上一脸病容的徐穆,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舅舅……呜呜呜……” 眼见小孩进来一言不合,自个儿哭去了,徐穆真是哭笑不得。 但自己心里挂着事情,可不能就任由他哭去。 “好侄子,别哭呀,舅舅这不是好好的么。” “胡说!”小孩儿两眼通红,很是气愤。 “刘伴伴说了,再迟一时半刻,就救不回来了。” 小孩儿身份贵重,上次在李东阳家还好,李兆先毕竟是官家子弟,且受李东阳教导,知道分寸。但这小丫头,就不好说了。 眼见床头的大人只顾盯着自己瞧,圆脸丫头很是识趣,“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走之前还特意体贴地关了房门。 下一刻,绿竹就为自己的举动没有出错庆幸不已。 门外,数十名壮汉守在廊前。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甚是有礼地冲自己颔首,笑道:“有劳姑娘,剩下的事,就不劳姑娘操心了。” 这些人,目光如电,走在其间,绿竹莫名觉得心头发冷。匆忙与男子见礼,使出吃奶的劲儿,疾步走过,才发现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 看来,那位大人出身很是不凡呢。 屋内,徐穆急切地问,“娘娘让你来,可有说舅舅的书童找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27 到了没有?” “没有。不过临到宫门口,牟斌说要孤带封信给舅舅。”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徐穆。 徐穆展开书信,知锦衣卫已经救出徐天,徐天现在北镇抚司内养病,才松了一口气。信上还要求徐穆写下事情经过,与锦衣卫的情报印证补充一二。 但徐穆还是被信上的一条消息惊了惊。绑架徐天的居然是客栈的一个伙计。徐天不是被绑在别处,却是那客栈中的暗道中。 目前尚不知究竟客栈其他人等有没有嫌疑,但徐穆已下定决心,待身体转好,不惜财帛地段,先买个小院落脚。 客栈到底人多眼杂,自己与徐天俱是身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无人护卫,身家性命很成问题。 “对了!”小太子一拍脑门,“前几日,母后说了,给舅舅你在京城寻了个院子,已经建的差不多了。地方宽敞,但房子只有三进,也不越矩,日后还能扩建,特意请工部一位致仕的右侍郎设计了园林图纸,据说那人的水平不错,在京城的公卿宗室中都是有口碑的。等舅舅大好,就搬进去吧。” 说完,又期期艾艾地补充,“孤让人添了一座演武堂,舅舅不介意吧。虽然孤现在还小,但舅舅家里总得有得力的护院,平日也是用得上的不是。” 看着小孩儿一脸讨好的样子,徐穆哪里不知,他肯定没跟帝后说,但建园的右侍郎肯定会递个信儿。得得得,自己穿越一遭,还干起了带孩子的副业。 不过既然朱厚照会时不时跑来,那自己也能省下银子找护院、奴婢了。这等便宜,不占白不占。╮(╯▽╰)╭ 乾清宫内,在召集了三位阁老议事后,弘治帝便召牟斌询问黄金案进度。 牟斌很是为难,究竟有没有十万两黄金,锦衣卫还未查出。更别说查出藏金之处,但地方锦衣卫查实有商人顶风作浪,在市场上贩卖劣米却是不假,粮库中的米也查出有掺有大量沙土…… 且逃亡鞑靼的副总兵和参将身边的人有不少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这里面定有文章,且朝中定有高官与之勾结。 牟斌能想到,弘治帝自然也能想到。 重拍桌案,怒意难消。 大伴张易见此劝道,“陛下,怒易伤身呀。太子殿下这个时候想必回宫了。您去看看么?” 提及自己的儿子,弘治帝顿时和缓了神色。 “走走走,私自跑出宫去,只怕徐穆见了他,病好了也被他吓一跳呢。” 皇帝勾唇。 “殿下这也是爱护长辈,有孝心呀。” 眼见皇帝面上有了笑影,张易才放下心,紧跟其后。 这几日,诸事繁杂,陛下一直紧绷着,也不是办法,幸好有殿下在。 宁夏边境,瞭望台上。 士卒望着远处升腾的扬沙,顿觉古怪。待看见一闪而过的白光,立即吹响号角,嘶喊道:“敌袭!敌袭!” “报!鞑靼一万铁骑攻入凉州,凉州危急!” “报!鞑靼火筛部七千余人入大同!” “报!鞑靼小王子部三万铁骑猛攻宁夏,镇守太监重伤、总兵周公玉阵亡,请求增援!” …… 军情如纸片般涌来,烽烟已起,征夫悲歌。 “陛下,宁夏疫情刚刚平定,正是士气不足之时,且镇守太监、总兵一死一伤,军中只怕人心浮动。故臣以为先救宁夏、凉州,再救大同。” 御座上,弘治帝半晌无话,宁夏疫情刚刚平定,小王子部便迫不及待地猛攻宁夏,看来十万两黄金,倒真八九不离十了。 “退朝!三位相公、六部尚书,随朕来。” 这厢,因军情紧急,张仪华的生辰自然也是从简为上。 送走了最后一批来贺的命妇,见身边一个眼熟的宫女侍奉在侧,张仪华随口问道,“锦绣哪儿去了?” “回娘娘,锦绣姑姑正在库房整理来贺的礼单。” 入夜,太子尚未回殿,三四名宫女进殿打扫。其中一人在整理床榻时,不经意地在床榻上抚了抚,才施施然退下。 太子回宫安寝,睡至半夜,忽然发现锦被下竟冒出一个玩具,顿觉欣喜,捧在手上来回把玩。 宁夏久攻不下,鞑靼骑兵突然绕道,猛攻平阳卫,直逼大同府,欲与火筛部合兵。 游击将军王冕率军迎击,锦衣卫组织起火铳队以为辅助。战事再次陷入胶着。 宁夏 巡抚崔亮刚刚歇一口气,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 循声望去,刚上任的镇守太监韦敬扶着副总兵邓先进门。 “伤势怎么样?” “断了根骨头,没什么大事。” “咱家惭愧,骨头不争气,让邓总兵替咱家挨了一刀。” “你我同僚,有甚好客气的。” “百姓有伤亡吗?”邓先问道。 巡抚是文官,历来负责安民工作。 “早就安排了,边民们将大半粮食、牲畜都带进城中,安置在了城西。这次损失倒不大。” “不过,士兵方面,伤亡较大,还有战斗力的不足五成。粮食、衣物、兵甲都紧缺。” “跟朝廷上报吧。好歹凑点儿。” “闭城也有一段时间了,开西门让百姓出行吧。” “也罢。” 镇守太监回房,想起牟斌送来的密信,欢喜地在房里走来走去。顺藤摸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鞑靼好友,咱家可就等着你们领路呢。 徐穆终于“平安出狱”,感觉自己重获新生。 自太子来一探之后,罗府众人对自己的恭敬程度又上了一层。那名叫绿竹的小丫头先时还与自己说说笑笑,大约之后还是受了嬷嬷的训斥,服侍人倒是愈发精心,但脸上却没了笑影,日日正襟危坐,倒让自己颇为不适。 索性,跟罗钦顺借来儒家典籍温习,日子才不算难熬。 走出罗府大门,书童徐天欢天喜地地蹦过来,指着身后一辆马车道:“七郎,家里已经建好了,我们这就回家吧。” 血雾弥漫,杀声震天。 晋王府。 忠心的长随从暗道中奔出,“王爷,您赶紧走吧。” “走?”晋王嗤笑,把玩着手中珠串,“为何要走?他们说本王造反,可有实据?本王还没等到京中的消息,便是死了也不能瞑目。方全,你把晟儿送走,本王只得一个孙子,好好照顾他。快去!” 方全无奈,“王爷保重。” 不一会儿,兵士们冲进房中,将晋王五花大绑。 眼见为首两人一是新上任的镇守太监,一是“归顺”自己的固原卫总兵,晋王也只是哂笑,好似对其毫不在意。 总兵赵云升皱眉,但也不多说什么。 转身吩咐身边将官,“等锦衣卫搜完府,立即交割。” “是。” 这厢,一名校尉上前,对着身形魁梧的佥事禀报,“家人名册,人数不对,长史谎报,已被庞千户收拾了。属下对比后发现仆役不算,女眷中晋王庶子嫡妻刚诞下的嫡子不见了。” 佥事眉头微挑,“你们查问仆役问问,把消息通知下去,命各处排查的兄弟警醒着点儿,必要时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28 跟东厂番子也合作合作。这事儿重大,不由半点马虎。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领命!” 京城 过了三条街,眼见街上不时就有被查封的店面,医馆、米行、绸庄、酒楼…… 徐穆顿觉稀奇,问徐天,“这些地方被查封,可有什么缘故?” 徐天顺着徐穆指的方向看去,一拍脑门,“嗨,七郎不提,我都快忘了。七郎养病的时候,有那么一两天,街上到处是锦衣卫,闹得人心惶惶,好多人都被拘着不知押到哪儿去了。具体为什么,我也不清楚。” “罢了。” 来到从未踏入的新居,眼见门房一脸和气,手掌虎口处却有厚茧。 进入院中,护院、丫鬟、仆役等跪了一地。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向徐穆介绍情况。 “徐老爷,这些人的身家背景,锦衣卫都已经替您查过,手脚利索,绝对可靠。上面还给您安排了江南的厨娘,您若不喜欢,再召人便是。这厨娘也是能理个账,管些人的。” 徐穆眼角微抽。 到了正厅,忽然凭空蹿出两个大活人。 徐天吓得大叫,徐穆也心尖一颤,待看清两人黑衣上套着锁子甲,头上一顶缠棕帽,便有数了。 两名锦衣卫朝徐穆抱拳,也算给了徐穆面子。 左边一人冷声道:“我等奉圣上之命,保障徐编修安全。” 徐穆还了一礼,“有劳两位。徐某的身家性命,便劳二位看顾。” 右边一人态度和善些,露出个浅笑。 眨眼,两人便失了踪迹。, 徐天颤颠颠地拽着徐穆衣襟,半晌说不出话来。 管家一脸含笑,“小哥别紧张,其实他们心里乐呵着呢。每日里不用挨风吹雨打,就给徐老爷看个门,银钱不比别人少挣一个子儿,别提多轻松了。” 徐穆陪着笑笑,斟酌两秒,开口道:“那方管家你……” “我?皇后娘娘说了,您要愿意,您也可以雇我,不需要您出一份工钱。但怎么说,管家之人还是用亲近的人才舒坦。徐天小哥年纪小,学东西快。我教他一年,也是一样的。” “既是如此,有劳管家好好教教我这书童了。这一年,府里的事还得仰仗您。” “老爷言重了。既然徐天小哥要跟方某学习,您身边也得有人照顾。” 拍拍手,转出两个眉清目秀的丫头,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厮,方才回道 “这几人,自幼养在北镇抚司,无父无母,手脚还算伶俐,会些拳脚,识字。具体您想怎么安排,听您吩咐。” 徐穆也不推辞,“你们可有名字?” 几人摇头。 “既然在我府上,就跟着我姓吧。徐娇,徐晴在府里受方管家分配,徐光,徐明平日跟着我出门。” “是。” “我平日里的一些习惯,偏好,你们只管问徐天便是。” “是。” 眼见七郎身边能人齐出,徐天也有了危机感。圆圆的眼睛里冒出小火焰。 徐穆和方季华瞧见了,也不说破。 有危机感才好。 一大早 宫女照常唤朱厚照起身,却半天没有回应。 宫女觉得不对,掀开床帘,顿时大叫。 “不好了,太子殿下发热了,快去禀报娘娘。” 第17章 第十七章 御医诊了半晌,面色越来越苍白,张仪华顿觉不妙。 “天……天花。” “你说什么!” 衣领被揪得老高,黄文远对着一双锋眸,勉强稳住心神,“娘娘,为今之际,应立即封宫,以免病情扩散,酿成大祸。” 掌心卸下力道,张仪华闭了闭眼,眼见众人眼中均有惧色,略带嘲讽的一笑。 “凡是坤宁宫当差的,自该知道轻重。太子好了,你们的家人才有命在。本宫不是个心狠的,大家同生共死,认真办差,太子康复,每人赏五十两白银。可若是有人暗中搞鬼……“ 啪啪啪。 鞭声烈烈。 “本宫让他生不如死。” 转身。 “黄御医,太子的性命便托付您了。” 黄文远一跪触地,掩下苦色。若太子殿下有个闪失,自己也该人头落地了。看在自己尽心照顾的份儿上,说不定还能求皇后娘娘开恩,保下一家老小的性命。 “给陛下送信,召前番入宁夏的医学院教授、学徒入坤宁宫。对了,黄御医,本宫曾在典籍上看到,取天花痊愈孩子身上留下的痘痂研成细末,和净水捏成枣核样,以线塞入鼻中,或可行,不知御医可闻?” 黄文远不敢断言,“娘娘,臣不曾听说,不敢妄言。院使、院判大人博览全书,不知可否送信询问?” 死道友不死贫道。 凭什么你们官位比我高,却不担干系! 不公平! “这倒不难。” 说着,几个中官准备退下。 “慢着。” “在。” “去本宫库房,东南角有一只黑箱,你们把它抬出来。” 箱子抬出,张仪华打开箱笼,吩咐道,“一人一个,记住,关乎性命,太子痊愈之前,不可摘下。圣上若问起,便说是本宫的意思,令宫中多制此罩,可用来防止天花扩散。 “是。” “自即日起,凡是染病者的衣物、被褥、粗布均用沸水煮沸,餐具正常洗涤后用烈酒擦拭,入殿时,须净手五遍。与健者的物品分开。人人戴此‘口罩’,衣被每日一换,每日轮流净身。” “奴婢领命。” “去吧。” 乾清宫,孝宗猛地站起身,一头软倒榻上。 苗永大惊,深怕孝宗有个闪失,“陛下,娘娘和太子正指望您呢,您不能倒下呀!” “对对对,朕不能倒下,不能倒下…皇后说的事,立即派人。太医院的御医,留四个给两宫,其余全部送去。院使、院判直接进坤宁宫守着!药材什么的,快去准备。朕……朕要去她那儿。” “陛下!” 乾清宫宫人皆跪在门前。 “你们想干什么!” “陛下,娘娘和太子殿下洪福齐天,定不会有事。但天花已现,您不可亲出啊。” 大伴张易一脸凄然。 “胡说!这是朕的妻…儿,他们没了,朕要这江山何用!” “那哀家这就下懿旨,皇后无德,独霸六宫,请皇上废后,采选佳妃!” “祖母!” 弘治帝一脸痛心。 “你当哀家想做这恶人!事关皇朝延续,祖宗基业,你若再有个好歹,让哀家怎么去见先帝!哀家好不容易从万氏手中保下你,你就是这样孝敬哀家的?” 周太皇太后掩面而哭。 王太后和吴太妃后脚赶来,连忙劝架。 “太皇太后,陛下终究也是人夫,人父。若是连个面都不露,不说仪华,天下人都会觉得陛下寡恩。站在坤宁宫宫墙外,夫妻俩鼓鼓气也是好的。照儿才三岁,您真的不疼他?” 周太皇太后听完一愣,哀家倒是忘了,御医早说过皇帝年少时身体亏空巨大,难有子息,更不能沉迷女色,损耗精血。若是此番皇后、太子一齐去了,皇帝打击过大,就算进了继后宫妃,若是再也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29 生不出一男半女,难道要哀家去挑那些野心勃勃的藩王继承帝位不成?隔了辈的,又不从小养在身边,谁知道孝顺不孝顺。 哀家在着,庆云侯府就算子孙不成器,也能保下荣华富贵,若是藩王继位,那些个官员一弹劾,谁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这边王太后递了台阶,顺势也就下来了。 “这话也有些道理。即是如此,皇上便去吧。记住,不许进殿!” “孙儿知晓。” “哀家跟皇上走一遭。这天花就是个鬼门关,哀家得去刺激刺激皇后,就算为了照儿,她也得给哀家撑住了。” 吴太妃浅笑,“正是呢。为母则强,皇后定能和太子一齐渡过这一劫。” 坤宁宫中,张仪华戴着口罩,正与医学院的医士商量对策。 “娘娘所言,倒有几分可信。” “娘娘,臣的五弟十年前得了天花,幸得一走方大夫出手相救。该男子姓吴,约莫五旬,将天花治疗的法子,留给后人,也未可知。” “果真?可知那人现在何处?” “臣不知。臣的五弟在宁国府被治,据其身边垂髫学徒言,当年他们正回乡探亲,一路步行两月,才到宁国府。” “好好好。若是太子因此得救,本宫记你首功!” “医者本分,不敢索功。” 众人正感拨云见日,坤宁宫宫墙外忽传来宦官通禀声,“太皇太后驾到!太后驾到!太妃驾到!” 张仪华一愣,左右打开宫门,众人皆跪。张仪华刚要去迎,意识到鼻上口罩,立马顿住。 “劳动两宫前来,儿媳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王太后正要安慰几句,周氏冷冷开口,“皇后,祖宗基业不可废,这个劫,你若撑不过去,太子无母,哀家便要劝皇帝册立新后。若太子有什么差池,后宫便无你立足之地,你好自为之。” 虽是满嘴带刺,张仪华却知其好意。 历史上,周太皇太后排挤钱皇后,欲取代其嫡妻之位,甚至不惜堵塞陵寝地道,以伴在英宗墓旁。可惜英宗至死只愿与钱皇后合葬。所谓妾有意而郎无心,概莫如是。 其自弘治帝继位后,绝口不提广选妃嫔之事,除了避嫌,未必不是心里堵着一口气。英宗对自己无情,可他的儿子,孙子却只钟情一人,也是报应。 王太后和吴太妃连忙唱白脸。 “皇后,你呀,千万注意自己的身体。有太医们在,照儿一定没事。” “要放宽心,别多想。你们这些奴婢,敢趁机生乱的,哀家绝不轻饶。” 看清身后再无那熟悉的身影,张仪华勉强支起笑容。 “照儿还等着我呢,各位长辈,若没有其他的吩咐,仪华这就告退了。” 王太后和吴太妃相顾对视,皆有些无奈。 走到半路,皇帝忽然又说精神不济,不来了。 这叫什么事啊! 弘治帝隐在坤宁宫外一处角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处正对风口。 苗永勉强站在弘治帝身侧,好歹替弘治帝遮遮风。 “陛下,此处风大。要不回……” “宣徐穆乾清宫觐见。他出来之前,朕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 第18章 第十八章 待到徐穆在家接到旨意,已近掌灯时分。 偏偏刚一出门,乌云集聚,响雷阵阵。 前来传旨的中官,曾在坤宁宫侍奉。 不提徐穆和皇后娘娘以姐弟相称,太子殿下出宫,身边有什么人,去了何处,总能听到几分消息,对徐穆很有几分客气。 “眼瞅着要变天了,徐编修可能骑马?让皇上久等,总归不妥。” 徐穆袖着手同中官见礼,“徐某骑术不精,只怕要劳烦公公照应一二。” “编修客气。” 正要唤身侧一卫士出列,忽见一穿着飞鱼服的高大缇骑飞驰而过。 中官下意识喊了一声,“沈千户?” 沈越勒住马头,回身一看,拱手道:“李公公。” “千户是要回北镇抚司?” “正是。” 瞧见四下情形,心中已有计较,“公公这是要领人进宫?” “正是。” “天色不好,别耽误了时辰。我助公公一程。” 说着,铁臂一捞,徐穆顿觉天旋地转。 公公牙根微颤。 这力道,徐编修不会出什么事吧。 除了气血倒流,脸像撞上了一块巨石,徐穆表示:真没出什么事。咳咳咳。 马蹄飞扬,尘土阵阵。 不一会儿,暴雨如注。 徐穆不指望这位锦衣卫大哥良心发现,找件斗篷给自己挡挡。 只能尽力蜷缩起身体,用袖掩面,虽然胳膊上的肌肉没一会儿就开始酸痛,好歹待会儿要面君,总得体面些。 “见了陛下,话想想再说。” 嗯? 徐穆抬头,立时见到一张冷若冰雕、煞气四溢的俊脸,憋了又憋,到底还是没胆再问一遍。 都这个时辰了,能有什么急事需要入夜找上自己? 徐穆想破脑袋也没有料到,弘治帝忍了两年,终究还是不愿与张仪华“撕破脸”,反而等着拿自己“开刀”。 雨势渐小,风却愈急。 引路中官拉着徐穆走到一处殿外,打开殿门,隐隐有股奇异的浓香充斥鼻腔。 中官急匆匆唤来当值的小黄门,送上干布和热茶。 “编修莫怪。今日实是咱家考虑不周,弄得大家都异常狼狈,不然让编修家人准备些雨帽,也能好过些。” “公公言重。” 正说着一名小黄门递上一件中衫,“编修可要换上?这是殿内丹青手的备用衣衫。” 徐穆衣衫尽湿,偏又在雨地里狂奔了一段路,冷热交加之下,只觉脸颊滚烫,偏偏浑身打颤。 “劳烦了。多谢。” 哆嗦着身子解开外袍,小黄门连忙上前搭把手。 除去湿透的官袍,套上带着暖意的中衫,接过中官递上的热茶。 顾不得舌尖打转,咕咚咚地灌了满杯,徐穆才觉有了一丝力气。 “编修不必过于心急。已经到了仁智殿,剩下的路已经不多了。” “敢问公公,此殿是作何用?” 中官笑道:“编修不认得,倒不稀奇。仁智殿乃是皇后娘娘受朝贺之所,宫廷画师也在此作画。只是……唉。今日太子殿下染上了天花,娘娘也守在殿下身边……” 什么! 杯盏四碎。 听得茶杯脆响,徐穆才反应过来。 正要告个罪,忽然有厚重的钟声作响,中官脸色一变,只得道:“编修,事不宜迟,我等需立刻出发。” 再次踏入雨幕,徐穆仰头,分不清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咬咬牙。 不许哭! 徐穆告诉自己。 穿越到此,本就是与天争锋。 天若负我,我必反天! 乾清宫门前,徐穆接过守门中官好意递上的干布,深吸一口气,将干布盖在脸上,堵住泛滥的湿意。 略略擦了擦衣服下摆,随后在中官的示意下,单手推开殿门。 额头触地,湿漉漉的水珠沿着鼻尖一路下滑,浸湿嘴唇,泛上点点苦涩。 等了半晌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30 ,也不见人叫起。 徐穆只得低眉思索,自己何时又惹得这位“大兄”不快?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擦声传来,不多久,一黑靴靴沿映入眼帘。 “徐穆。” “臣在。” “你是何人?” 徐穆眼皮直跳,答道:“臣徐穆,大同府人,现任……” “你知道朕的意思。想清楚再回。” 微抿下唇,徐穆忽然想起那句“话想想再说”。 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 思及适才中官的一番话,徐穆不敢赌。 不敢赌,太子得了天花,仪华姐也困于深宫,这则消息是真是假。 不敢赌,虽然史书上弘治帝对正德帝一片慈父心肠,六宫无妃,但现在“皇后”换了人,弘治帝会不会疑心正德帝的血统纯正…… 不能再深想。 试探也好,抓住了什么实据也罢。 自己只能赌天子能“言而有信”。 “臣斗胆,不知太子殿下身染天花是真是假?” 感到一道如聚实质的目光如电般刺在自己身上。 弘治帝缓缓道:“真。” “何人所为?” “牟斌还在查。” “陛下事前可知?” “放肆!” 坦白说,弘治帝这一脚揣得并不重。 但是 徐穆倚着门板,摸摸似要渗出血的胸口,抬头朝弘治帝悠然地笑了笑,“陛下何必动怒?” 弘治帝沉默。 徐穆脸色潮红,一丝血迹沿着嘴角缓缓垂下,落地无声。 弘治帝凝神看了看,终究不甘道,“来人,传太医。” 见半晌无人应声,才想起自己先前的吩咐。 正要屈尊打开殿门,徐穆哑声道:“陛下,仪华姐是重情之人。” 弘治帝身形微顿。 “有些事情,我们无法选择。但只要她想,陛下绝不会平平安安地站在这里。” 弘治帝猛地提起徐穆衣领,“你果然知情。” 瞥见帝王眉眼厉色,徐穆不顾,只扭头使劲咳了咳。 攥紧的手心只得松开许。 不一会儿,一只茶杯撞进怀里。 茶水微微溢出,洒在胸前。 瞬间沁入衣领,俄而没了行迹。 “说吧。” 徐穆也不谢恩,随意接过,一口气喝尽。 茶水已凉,但对于嗓子冒烟的自己来说却如甘霖。 “陛下,锦衣卫、东厂番子遍布天下。您可查出我们是哪路人?是藩王?是鞑靼?还是土司?甚至是番邦?” 到了此刻,徐穆反倒显得适意恬然。 “您一定奇怪,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竟查不出我们背后的人。” 徐穆嘴角扬起奇异的浅笑。 “既然查不出,为何还要抓着这点不放?” 弘治帝眼角微凝。 “您抬抬手就可以了结我等的性命。执着的想要个注定无解的结果,并没有任何意义。迄今为止,我等可对大明造成任何威胁?” 顿了顿,“但是,臣下面说的话,请陛下细听。或许臣今夜不能走出这扇门,但臣保证,臣死之前,绝不会再承认。” 翌日。 徐穆确实没能走出乾清宫的大门。 只因他高热烧得神志不清,太医轮番换过方子,竟都没有成效。 张易手中的拂尘左右晃动,算算时辰,再这样耽搁下去,只怕人真的就救不回来了。 想想便觉有千斤巨石压在自己身上。 昨夜,陛下问话徐穆到半夜,最后竟然自己打开了殿门。 众人傻了眼,陛下又接着吩咐传太医。 看清倒在殿门边的徐穆,张易心中满是骇然。 发热尚可解释,但胸前一个明晃晃的脚印,嘴边遗留的血痕意味着什么,张易不敢再细细琢磨。 既然陛下下令延请太医,徐穆的命总算暂时能保住。 但没想到,太医诊治过后,表情满是羞惭。 “不瞒张公公,老夫医术不精,已是回天乏术。” “什么!” “这……这……” “秦御医擅此道,或许能有些法子。” “秦御医?” 张易来回踱步,用力咬牙。 秦御医正在坤宁宫随众人救治太子。 今日刚刚封宫,别说一个活人,只怕一只蚂蚱都别想飞出去。 徐穆的命再金贵,也绝不可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 可虽然没有天子下令,但是万一徐穆真的救不回来,只怕自己才会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秦御医正在坤宁宫,没法儿出来。若是咱家将许御医、朱御医、陈御医、王御医通通请来,可能多几分把握?” 刘雍清楚,张易如此做,已经是冒了极大风险。 且为自己分担了罪责,若再不能给个准话,便是与人结怨。 与张易这个级别的宦官结怨,自己完全可以卷铺盖走人! “医家不狂言,不敢说一定能治好,但局面再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好!来人,去清宁宫给文大总管送信,太医院留守的四位御医需暂守乾清宫,若两宫有何不适,万请见谅,请暂时请太医问诊。” 太医院。 见到陛下身边的大伴亲至,大堂内的所有人都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活计。 “许御医、朱御医、陈御医、王御医,情况紧急,来不及细说,快随咱家去乾清宫救人!” “张大伴,不知陛下有何症状,我等也好准备准备能用上的药材。” “是啊。” “是啊。” 看清四下人等,神经绷紧间,张易的声音格外尖锐,“不是陛下!病人发起高热,两个时辰也没有好转,刘太医说自己回天无力。此人陛下极为看重,早朝结束之前,各位必须想出法子!” 知晓情况危急,众御医也不再耽搁,抓上大概能用上的物事便准备出发。 田代光正巧路过,听得个中情形,不知怎的,抱起药炉,充作药童,紧跟其后。 末尾的陈御医略扫了一眼,只命“看好药炉”,便不再多话。 众人一路狂奔,在宫墙之内甚为显目。 不多时,十二监掌印,东厂,南北镇抚司都接到了消息。 只是这一次。 除了知道徐穆高烧不退,似还被人伤过以外,竟没有半分线索。 “既然陛下有意隐瞒,我等便不可造次。今日之事,绝不可对外人说起。全部给咱家烂在肚子里!” “是。” 早朝间隙,弘治帝离座更衣。 听得小黄门低语,沉吟片刻道:“告诉张易,若御医们没有办法,便将此中情形宣告太医院,不拘身份高低,只要能救回徐穆,朕许他一个愿望。” 小黄门傻眼。 乖乖。 这徐编修的命可真值钱! 别说是要升官发财,还是良田百顷,救个人就一生不愁了! 这等撞大运的机会,怎么自己就碰不上呢。 乾清宫。 徐穆正梦见自己与仪华姐乘游轮出游,正遇海上旋风,游轮在惊涛间颤颤巍巍地前进。 恰似一叶浮萍,转瞬便会被巨浪吞噬。 众人胡乱逃命。 孩童的哭喊,女人们尖锐的泣音,倒灌的海水,阵阵碎裂的脆响……一切显得那么凄凉。 徐穆在各个船舱间流连,最后终于在甲板一隅看见了手捏着一高脚酒杯,静静站在一侧的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31 张仪华。 张仪华一身纯黑露肩长裙,火红的披肩流苏垂到腰间,一对星月宝石耳环迎风飞扬,顾盼生辉,恍若谪仙临世。 “姐不担心?” 张仪华轻笑,“担心什么?” 徐穆不解,“也许我们会死在这儿。” 张仪华笑得神秘。 将两人距离拉近,盯着徐穆漆黑的瞳孔,“那也是你。” 晃晃骨架纤长的食指,点在徐穆喉头。 “不是我。” “姐什么意思?” 徐穆心下不安。 “因为……” “我早就死了!” 不!!! “各位御医,快想想办法!” 眼见徐穆的表情愈发痛苦,脸色渐渐发青,嘴里不停冒出呓语,右手竟轻轻抬起,朝半空乱晃,张易差点生生扭断拂尘竹柄。 再这样下去,命救回来,人多半也傻了。 在乾清宫逼~痴朝臣 传扬出去,陛下一世英名必遭污点! 况且 张易遥望北方 帝后渐有离心之势,徐穆面上似是陛下做主为皇后娘娘寻的“义弟”,实则比起“亲弟”的寿宁侯和建昌伯,皇后娘娘要上心百倍! 一旦知晓徐穆在乾清宫出了意外,帝后之间必将埋下永世难除的尖刺! 正是嗓子尖儿都在冒火,忽然一小黄门悄声上前,嘀咕了几句。 “当真?” “公公,给小的一百个胆儿,小的也不敢假传圣旨啊。” 小黄门哆嗦着身子,极为惶恐。 “既然这样,咱家干脆送佛送到西。几位御医,麻烦你们将脉象记下,咱家差人送到坤宁宫秦御医手中。” 又转身吩咐小黄门,“你在这儿守着,有任何情况遣人去太医院告诉咱家。” “是。” 眼见张易揣着几份脉案走人,小黄门才敢抬袖擦擦额间细汗。 “敢问公公,圣上可许旁人为徐编修诊治?” 小黄门抬头,见是一身书卷气的田代光。 虽然讲话腔调有些奇怪,说出来的话还算中听! “这是自然。圣上此番降下大恩典,谁能救下徐编修的命,便赐谁一个愿望。医士若是成竹在胸,可千万不要错过。” 田代光笑意舒缓,拱手相谢。 几位御医相顾对视,皆能看见对方眼底的苦涩。 半边身子快进了土,到头来,最该救下的人却无能为力。 若是能早几个时辰…… 陈御医摇头叹息。 老天爷公平得很。 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可强求。 田代光上前,两指搭在徐穆脉上。 想了想,转到桌前,写下一张药方,交给小黄门。 又道:“田某尚需浴桶一个,药材数种,给徐编修进行药浴,不知可行?” 小黄门不敢直接拒绝,斟酌片刻,商量道:“需先给几位御医掌眼,田医士可介意?” 田代光摆手,“这是自然。” 司礼监掌印赵启坐在坤宁宫外临时搭建的棚内,接到张易派人传来的口信,捏了捏指尖,道:“知道了,等着。” 说着,身旁一低垂着脑袋的宦官接过脉案,转瞬无影无踪。 张仪华忙活了两夜,容颜憔悴,被阖宫宫人半架着劝回寝殿。 只在外殿的小榻上坐着,说什么也不进门。 身边的宫女急得红了眼眶,到底不敢再劝。 深怕张仪华反悔又回到太子身边,若是有个好歹,坤宁宫上下,谁都别想活。 “你去太子那儿守着,本宫这儿无事。若是累了,你就去偷偷懒。” 宫女鼻头发酸。 “娘娘,您多保重。太子殿下一定会好好的!” 宫女转身抹了抹眼泪,又急匆匆地往回赶。 正是睡意泛上,张仪华忽然听得廊下有人说话。 “秦御医,到底能治不能治,你倒是给个准话。掌印和张大伴派来的人正等着消息。” “公公!不是老夫故意拖延。但凡问诊,病人的脉象绝不可能一成不变。药方的剂量,必须细细斟酌。若是能早半个时辰,依着这份脉案,老夫下剂猛药未必不能为徐编修争得一丝生机。但如今再下猛药,只怕就是真正的穿肠毒!老夫只救人,绝不害人!” 宦官正要瞪眼,忽然听得一丝声响。 “谁!” 轰! 镂空雕刻的朱门应声而碎。 张仪华肃然立在中央,眉眼冰冷。 “你在说谁!” 第19章 第十九章 秦世宁和宦官正是手足无措,讷讷难言。 “娘娘,太子殿下浑身冒出水疱,黄御医请您过去。” “知道了!” 张仪华冷冷瞥了身前两人,“你们带句话,为天下计,身为‘母后’,张仪华定保他性命!但若徐穆有失,我与他,便如此门!” 红裙去远,秦世宁才敢抬头。 “公公,娘娘此言……” 公公? 环视四周,竟只剩自己形单影支。 秦世宁叹了口气,认命地站起身。 世道不古啊,都一把年纪了,也没人来搀一把。 徐穆醒来的时候,不想睁眼。 有了上次落水的“经验”,不用亲自“实践”就知道,一旦睁眼,浑身上下叫嚣的痛楚传递到大脑皮层,全部汇集到一处。 这已经不是针扎的级别了,千刀万剐都没那么痛苦。 自己不睁眼,好歹还处于“死缓”阶段。 万一自己这具身体太脆弱,一下子嘎吱~报废了呢。 找谁说理去! 可老天爷像是从不愿意让徐穆有个安生日子。 “他还没醒?” “回陛下,御医们诊治过了,说是估摸这两天就能醒。平日里粥水都没断过。” “那就好。” “皇后那边呢?” “赵启还没有消息传来。” “呵,她好狠的心,好歹看着照儿长大,为了这个徐穆,竟要与照儿一刀两断!” 苗永装鸵鸟。 娘娘究竟要和谁一刀两断,苗永觉得世间“难得糊涂”这句话实在值得再三品味。 声音渐远,徐穆无声叹了口气。 自己从来都是劳碌的命,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有人为自己分担分担。 睁开眼。 使劲动动。 虽然嗓子好像罢工了,好歹腿脚还有知觉。 以为自己抬腿的声音已经足够引起人的注意,可…… 唉。 徐穆定定地看着头顶上的雕塑,没有帷幔,估计在哪个宫殿的角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会发现自己。 正胡乱瞎想,忽然有脆亮的像是铜盆触地的声响,徐穆猜着,估计是哪个宫女奉命来给自己整理整理仪容吧。 陶喜端着铜盆进来,浸湿脸巾,心里暗自感叹。 这个人能在乾清宫养病,哪怕只是值房的卧榻,也可见其圣恩优厚。 可惜 自己连着守了三天,每日替他净面,想尽办法,让他能用些粥水,到底每天就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的。 想起早年吃多了观音土,饿死的弟弟,陶喜忽然对床上的人有了一丝怜悯。 若是自家弟弟还在,估计也是这般唇红齿白的好模样吧。 正将脸巾附上病人的额头,陶喜忽然与徐穆眼神对视。 眨眨眼。 亲。 镇定。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32 宝宝不是诈尸。 宝宝只是又醒了!╮(╯▽╰)╭ 徐穆努力朝忽然出现的“天使姐姐”传递信息。 但是。 这位好姐姐,本官的脑袋已经够疼了,你就算把本官的脸撕~成~两~半,本官也坚决不会晕过去的! 咣当。 看着转瞬就消失不见的人影,徐穆不禁怀疑,这是不是弘治帝“迁怒”的一个缩影。 猪队友这么多,仪华姐能撑得住么。 已经是第三天,坤宁宫每天都有拖出宫火化的尸体,宫人们麻木地清洁感染者的用具,一遍遍蒸煮衣被,碗具。 一个小宫女守在炉旁,正要将太子殿下煮沸完毕的玩具放回托盘时,一不小心将一个玩具的头部触在火炉盖上,霎时一股焦味充斥鼻尖。 一个位高的中官见了,刚要甩起拂尘去打,小宫女忽然尖叫着将玩具掷在地上。 缓缓流出的带血的浓浆,令人陡然色变。 乾清宫东暖阁。 帝王默然无言,苗永斟酌半晌,试探开口,“陛下。” “他是照儿的亲舅舅!”帝王忽然起身,将御案上的奏折、砚台、镇纸尽数扫在地上。 最后,御案轰然倒地。 墨汁翻滚,镇纸声脆,奏折斑驳,一片狼藉。 “查!给朕查!就那畜生,朕不信凭他就敢谋害太子!必有幕后黑手!坤宁宫你来查,宫外让牟斌和赵政一起负责,朕就不信,揪不出那卑劣之手!” “陛下,若真是寿宁侯,您准备如何处置?” 人都有亲疏之分,毕竟是亲弟,皇后娘娘未必会坐视不管。 弘治帝一愣。 忽然一个中官弯腰进殿,“陛下,张公公命小的送来皇后娘娘的亲笔书信。” “呈上来。” 苗永心底一沉,只怕是皇后娘娘的求情书。 到底是名义上的“亲弟”,不能不顾。 但见帝王先是眉头紧锁,却旋即舒展,最后悦而展颜。 苗永顿觉稀奇。 “大伴,你看看吧。” “这……老奴” “无妨。” “是。” 信上,寥寥数语,却是杀意四溢,怒意滔天。 “臣妾请罪,管教无方,以致酿成大祸。 但念及其乃血脉至亲,请陛下开恩。 若为主谋,臣妾请先入诏狱,待事情水落石出,押送午门,凌迟处死,以正法度。 若为从犯,臣妾请押送午门,斩首示众。 若不知情,臣妾请废为庶民,终身受刑诏狱,遇赦不赦,至死方休。 臣妾自命族中,开宗祠,除其名,刻其事成碑立祠堂,供后人警醒……” 苗永一看,心思转过几圈。不得不承认,皇后娘娘实在懂陛下心思。 寿宁侯,陛下若真想要他性命,谁也拦不住。 皇后娘娘的态度,才是陛下最终处置的关键。 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尊位,是寿宁侯张狂的资本。 若说他谋害太子殿下的性命,只怕谁都不信。 最有可能,被他人利用,既然不知情,那么废为庶民,终身受刑诏狱,便足以平息陛下怒火。 看似将寿宁侯逼入死地,实则为他争得一线生机。 “朕记得寿宁侯嫡妻快要生产了吧。” 苗永躬身,“回陛下,正是。” “大伴,你走一趟。送她入昌国公府。以防万一,给她下点药,别弄得一尸两命。好好的母子,不用为那畜生陪葬。” “是。” “通知牟斌、赵政,先查抄侯府,将寿宁侯押入诏狱,牟斌亲自审问。” “是。” 寿宁侯府。 小丫头低声朝蓝亭耳旁说了几句。 蓝亭陡然变了脸色。 “看清楚了?” “回嬷嬷话,不只奴婢,那日半夜出恭的庞福也看见了。” 戏水阁底下,居然有数箱来历不明的金银财宝。 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婉月,你在这儿守着夫人午睡,小桃,你来领路。” 正走到侧院,眼见锦衣卫、东厂番子恶煞一般,持刀弄棍,涌进侯府。 小桃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蓝亭是伺候在宫中的老人,很有几分胆识。 眼见为首的人中,竟有乾清宫的苗大伴,仗着自己好歹曾在太皇太后跟前侍奉,有些脸面,便上前探个口风。 “大伴,这是……” “是蓝亭姑姑呀,皇上有令,寿宁侯之罪,罪不及女眷。恩准宁氏入昌国公府暂避。宁氏正怀着身孕,为免动了胎气,一尸两命,就请姑姑费心了。” 聪明人,一点就透。 匆匆忙忙回了内院,眼见众人还无所觉,立即入宁氏内室,指挥着家丁丫头将宁氏连人带榻装上马车,匆匆从侧门出来。 门口锦衣卫拦住家丁丫鬟,朝马车内挥了挥手,立时,一股迷烟升起。 随即,让一个番子驾车,往昌国公府去。 只一门之隔,便没了自由之身。 丫鬟们跪地低声哭泣,福祸难料,前路不知。 第20章 第二十章 正在梦里守着金山的寿宁侯被人用冷水泼醒,随即大锁加身,被一名东厂番子用铁链拽着,跌跌撞撞地拖着向前。 瞥见院门口成箱的金银财宝,依旧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因为贪财大祸临头。 “住手!本侯要见皇后!” “本侯要见皇后!” 凄厉的嘶吼声不绝,一东厂番子不耐,直接捡起地上的一条破布,堵住寿宁侯的嘴。 “我说侯爷,省省力气吧。害太子殿下得了天花,皇后娘娘只怕剁了您的心都有了。有这个力气,不如省下来,到牢里吃顿断头饭。” 番子面露轻蔑。 谋害当朝太子,十恶不赦。 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寿宁侯瞪大了双眼,直觉自己被人害了。 然而支支吾吾半天,嘴里破布的恶心味倒愈发明晰,可却无法开口。 建昌伯府 接过收回牙牌,在府中闭门思过,无召不得进宫的圣旨,建昌伯满脸苦涩,本想瘫坐地上,瞥见身边严肃冷硬的嬷嬷,下意识挺直身板。 “儿啊,快想想办法,救救你哥。” 金氏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进门。 “哥怎么样了?” “那群天杀的,把鹤龄的府第抄了,鹤龄被押进北镇抚司了……呜呜呜呜” “救?呵呵。你让我拿什么救?” 建昌伯双眸闪过冷意,表情前所未有的冰冷。 金氏看着,愣在当场。 “嫂子呢?” “被…被送到我那儿了。” “所以,娘,你还不明白?” 捧出刚接下的圣旨。 “哥被抄家,入狱。儿被勒令在家闭门思过,嫂子送到了你处。陛下已是法外开恩,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没有株连。” 见金氏依然一脸懵懂。 建昌伯的火气越来越大。 “太子殿下一向身体健康,怎么突然就得了天花?消息刚传出几日,哥就被抄家入狱,这意味着什么,娘,你知道么?” 建昌伯的声音越来越轻,可金氏却觉得有一道道闪电劈在自己眼前。稍有不慎,便会让自己命丧当场。 谋害当朝太子,如同弑君。 若太子殿下挺不过去,自家闺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33 女不知道会不会受陛下厌弃。自己儿子的爵位,自己这昌国公夫人的荣华富贵…… 想着想着,忽然就看见自家儿子喊着什么,喊什么呢? 不管了。 好累,我要歇一歇。 珠翠玉碎。 鬓角冒出雪色的乌发散乱。 贵贱无常,生死由天。 当晚,太医诊出,昌国公夫人中风。 这段时间,谁都知道,陛下脾气不好。 自陛下践祚以来,少用刑狱,便是动怒,也绝不公然在朝堂动武。 但前日,一个愚笨的给事中刚刚提起宫中皇嗣单薄,宜采选妃嫔,便被大汉将军拖在地上,除服,除帽,当殿施了一场廷杖。 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原本还能痛喊,最后没了声息。 交好的同僚刚刚踏出一只脚,便被前排上司的眼神,后排下属的笏板止住。 能够立身朝堂的,极少是个傻子。 户部要钱给钱,要粮,梗着脖子也说三天之内一定凑齐。 大理寺面对着杀人,贪墨,走私的案子,全部一句“斩立决”结案。 都察院弹劾的奏折不痛不痒。 据说连司礼监都提前与阁老打了招呼,除非是军情紧急,让陛下上火的折子得酌情扣留。 满京官员,品得不能再品。 连顺天府接的案子都少了大半。 勋贵、官员子孙当街斗嘴,没一盏茶的功夫,便被赶来的家人劝走。 按照罗编修的话说,“这个时候,谁敢摸龙须呀。” 徐穆嘴角动了半晌,终究笑不出来。 罗钦顺叹了一口气,“你也别着急,宫里太医院基本都在围着坤宁宫转,半个医学院上阵,连安乐堂的吴大夫都被请进宫里了,全天下的良医基本都在,区区一个天花,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福运无双,定能逢凶化吉,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徐穆低头想了半天,突然起身,“允升兄,听说寒山寺的佛祖最灵,小弟去了。” “唉?你……” “告辞。” 眼见徐穆眨眼便没了踪迹,罗钦顺放下手,悠悠慨叹,“多事之秋啊。” 是啊,多事之秋。 接到各地发来的情报,牟斌在北镇抚司大堂踱来踱去,极其罕见地犹豫。 天子这段日子就像被捂着的炮仗,稍一点火,便会燃爆。 查明之事,当奏不当奏? 太子殿下得了天花,皇后娘娘伴着,同样性命攸关。 若陛下气出个好歹,别指望谁会给自己好脸色。 眼见快到了宫门落钥的时辰,心一横,扭头直奔乾清宫。 乾清宫中,天子端坐御座,闭目养神。 苗永看着牟斌脸色,心里就是一沉。 对视一瞬,牟斌便知其意。 “牟斌。” “臣在。” “有何事奏禀?” “臣奏,查寿宁侯日前借皇后生辰,将内藏天花血浆的玩具藏入寿宁侯夫人进献的贺礼中,由坤宁宫女官锦绣,指使守夜的宫女放入太子被中,致殿下感染天花。” 顿了顿,“查锦绣,实是晋王府中一名婢女所生,不知其父。” 眼见弘治帝依然不露情绪,牟斌接着奏道。 “晋王前日在狱中胡言,‘一命还一命’,臣讯问无果后,命审讯晋王府众人。一名奴婢说出,似乎与晋王嫡孙有关。臣详查之下,发现确有隐情。成化十八年,晋王嫡孙在晋王府右长史家中,与右长史嫡孙同时误入池塘,后因风寒病死。臣一一排查当时来宾,发现一位令县县令的嫡次子夭折,与晋王嫡孙有关,此县令与万妃兄侄有旧,借势掩盖了痕迹。四年前,其嫡长子酒后无意吐露实情,一家老幼,全部在家中一场突如其来的走水中遇害。” 苗永听罢,心感弘治帝已是怒火中烧,赶紧发问,“即便是与万氏父兄有关,如何与太子殿下扯上干系?都已经杀了一家老幼,还不知足?” 牟斌略抬眼撇了撇弘治帝,只看见下巴,头低得愈深。 “陛下践祚,万氏之祸,只惩治首恶。万妃兄侄……皆得善终。” 苗永愕然,“这……这” 弘治帝原也是怒火燃胸,听罢反而平静下来。 “大伴如何失言?晋王造反之心已久,嫡孙之死不过是个由头,来为自己造反找个借口,安慰安慰自己罢了。他失了嫡孙,便要叫皇考也失嫡孙,叫朕……失去嫡子,朕如何能如了他的意!” “陛下圣明!” 眼见圣意舒缓,牟斌抬嘴将最后一点上报。 “寿宁侯府与晋王府有金银往来,晋王府左长史入京,曾出入侯府,人证物证俱在。另寿宁侯府几个奴婢的身份关碟不见,多日前,却有官府开具路引,言他们替寿宁侯夫人回山西探亲。臣怀疑,晋王府不见的庶二子嫡子行踪与此有关,正在全力追查。” “你去吧。” “是。” 待得牟斌退出殿门,弘治帝忽然开口。 “大伴,取金疮药来。” “陛下何处受伤?”苗永唬了一跳。 弘治帝抬手,手心血迹斑斑,分明是指甲刺入掌心,深深陷入,而不自知。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坤宁宫,张仪华望着不成人形,只一个劲儿喊疼的儿子,泪如雨下。 却强撑着擦干泪水,命一个最爱笑的小宫女细细鼓励,待额前细汗、眼角泪水被另一名宫女用沸水浸没过的湿帕擦尽,才满含笑意地上前,“照儿最勇敢了,一个小小的风寒而已,照儿一定能打败它的。等照儿病好了,母后就让你去你穆舅舅家玩儿怎么样?” “上元节也要出去,照儿听说上元节街上特别热闹。” “好。”发现尾音已有哽咽,张仪华连忙微微抬头,张开嘴,想要尽力平复上涌的泪意。 “要父皇和母后一起陪照儿去。嗯……还有穆舅舅。” 周遭宫女忍不住陪着掉泪,相互望见脸上泪痕,小姐妹们一齐别过脸去,深怕太子殿下瞧见。 吴大夫煎完药,递给喂药宫女。示意张仪华出门。 待到殿外,吴大夫劝道,“娘娘,殿下已结厚痂,一月之后,痂皮便会开始脱落,宫中不缺外用良药,说不定最后连丝毫痕迹都不会留下,娘娘须得宽心,天花传染性极强,但凡操劳过度,体质虚弱,便会趁虚而入,娘娘得保重凤体啊。成年人得天花比孩童更为凶险,草民也无十分把握。” 张仪华勉强笑道,“听说,先生给我那义弟徐穆也看过诊?” “正是。老夫被锦衣卫请入罗大人府邸时,徐大人因落水整夜,也是高烧不退。幸得发现的早,急救措施得当,才救回性命。” “先生医术高明。” “娘娘谬赞。” 早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王钟铉,其庶子知烊,不事藩务,不守法度,素有异志。谋害太子,危害社稷,以颠江山,赖宗祧恩泽,今除晋王藩,贬为庶人……以儆效尤。” 北镇抚司 “陛下口谕,宫女锦绣等一应人等,谋害太子,其罪当诛,夷三族。” “至于寿宁侯,陛下有旨,除爵,废为庶人,终身□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34 □诏狱,欲赦不赦,嗣后勿改。念及皇室颜面,便不在朝堂宣读。牟指挥,您收好圣旨。咱家还得去昌国公府、建昌伯府传旨,先告辞。” “公公请便。” 沉思片刻,牟斌唤道:“沈越。” “在。” “你去给张鹤龄传旨吧。” 沈越激动莫名,俯身便拜。 牟斌受了他这一礼。 回首叹了一口气,无人知晓。 诏狱东面第四座牢房。 因知其犯下大罪,绝无出头之日。 囚室内只草草堆了一堆稻草,勉强算作床榻。 被囚车折腾了半天,从未吃过这等苦头的张鹤龄早早囫囵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浑身酸麻的打颤。 但再不想睁眼,身下冰凉的触感,酸臭的气味也在提醒他。 这里不是他气派非常的侯府。 触及周身环绕的铁链,面前冰凉的门栏,思及前事,张鹤龄猛地扑向牢门,用力捶打门栏,大声嚷道:“放本侯出去!本侯是被奸人陷害!本侯是被奸人陷害!听到没有!放本侯出去!” 狱卒巡视牢房,听见张鹤龄又在耍浑,啧啧笑道: “这位侯爷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 “少年得志,自然张狂几分,只可惜呀,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可是这位恣意的资本,居然也被他害了。若是我家中出了这等不肖子孙,非得活活打死。” “要说这人也甚是奇怪。害了太子殿下,不是自己给自己埋座坟么。” “这张了年岁,又不一定长了脑子。”一位年岁较高的狱卒开口。 “皇后娘娘也算是尽力教导了,前阵子自个儿抄了寿宁侯府,连一张地契都没给他留下,豢养的奴婢、家妓通通发卖出去,整个侯府只有寿宁侯媳妇一个院子没怎么动。被娘娘鞭子一抽,足足一年都没出去祸害人。可惜啊,谁能料到他这么蠢,竟替藩王卖命。” “什么!头儿!果真?” “富贵迷人眼啊,十箱金银财宝,竟就能舍出命来,替藩王做事。” 年轻的狱卒傻眼。 几人正唏嘘,剑眉星目的千户走来,瞥见男子凄惨行状,只觉心头一口浊气终于吐出。 “罪人张鹤龄接旨。” 张鹤龄勉强跪下。 “寿宁侯张鹤龄,自封爵以来,霸占良田,豢养家妓,横行街市,骚扰百姓。不思悔改,竟妄图颠覆社稷,谋害太子,罪不容诛。念及朝廷颜面,除爵、废为庶人,终身□□诏狱,遇赦不赦,嗣后勿改,钦此!” 唏嘘的狱卒略略感慨几句,恶有恶报,囚室中的张鹤龄只觉脑袋嗡嗡作响。那字字句句,都像鞑靼的刀剑,仿佛一下子将自己剁成肉泥。 除爵…… 废为庶人…… 更重要的是“遇赦不赦,嗣后勿改!” 这八个字,注定了自己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不! 一定是奸人陷害!自己怎么可能谋害太子! 一定,一定是在假传圣旨! 对! 皇后是自己亲姐,太子是自己亲侄,母亲是国公夫人,弟弟是堂堂伯爷。 自己乃当朝国舅! 怎么可能!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圣旨!” 沈越笑了。 本就是一张俊容,笑起来真叫人面红耳赤。 别说是女子见了会暗暗发呆,就连在诏狱呆了大半辈子的狱卒,猛瞅见千户大人这万年不动的“僵尸脸”突然解冻,也是满脸不自在。 “弘治二年,你在京郊纵马,与一农户家牛车相撞,农户年仅六岁的稚女,当场丧命。” 眼见沈越笑容越来越大,眼神越来越冷。张鹤龄只觉自己像被一条毒蛇盯上,那赤红的信子,仿佛下一刻便会擦过自己的脸,咬断自己的脖子。 “尊贵的前寿宁侯,那名女童便是在下亲妹。”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沈越的眼睛越来越亮。 “您尽管放心,在下一定稍有空闲,便来好好招待您。” 男子身形苍健,俊眉修目,端的是一派风流。 可张鹤龄盯着那艳红的薄唇,只觉一张大口在向自己扑来。 人在绝境时,为自我保护,大脑会自动屏蔽对自己不利的信息。 张鹤龄颤抖着转身,拖着疲惫的躯体,只管一个踉跄,缩在阴暗的墙角,仿佛要将自己藏到另一个世界。 “本侯是冤枉的,本侯是冤枉的,本侯是冤枉的……”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寒山寺。 山花烂漫,香客如流。 大雄宝殿内,金身佛像神情悲悯。 跪在黄色的蒲团上,徐穆第一次虔诚地企盼,企盼佛祖保佑,保佑仪华姐与小太子渡过难关,从此逢凶化吉。 进香完毕,徐穆便拦下一位年轻僧人,“敢问师父,不知寺中可有一名姓田的师父?” 僧人合手,“阿弥陀佛,佛门只有法号,俗世之名从不提起。施主可还有其他消息?” “额,寺中近日可有人刚刚从宫内太医院回来,年岁较轻,姓田。” 僧人恍然大悟。 “施主说的或许是寺中的田代先生。” “田代先生?” “正是。田代先生在宫中有幸救了贵人,得陛下一诺,今年必定前来寺中进香。” 听闻僧人口中的贵人,徐穆忽然摸了摸鼻子。 就自己这三天两头倒霉的运道,说“霉人”还差不多。 “可知田代先生现在何处?在下受其大恩,正要当面致谢。” “施主言重,救人本就是佛门分内之事。这个时辰,田代先生想必正在雨花斋附近施诊,施主沿此石阶而下,看见屋舍便是雨花斋。” “多谢。” 雨花斋前。 田代送走最后一位来治病的百姓,刚转身,便有一人对着自己深深一礼。 “徐穆蒙先生搭救,感激莫明,先生在上,请受穆一拜。” “施主快快请起。” “田代所做,不过是本分之事。且并不是不求回报,施主实在不必如此。” “听闻雨花斋的素面乃是京中一绝,诚邀先生赏光,还望先生不要推辞。” “自然自然。” 两人对坐。 徐穆先起个话头。 “先生可是姓田?方才徐某询问寺中僧人,僧人一时倒没有想起来。” 田代浅笑,“在下姓田代,此姓实在稀少,故在外都以‘田某’自称。” “哦?不知先生祖籍何处?” 田代眼神忽变,“田代乃倭国人士。” 倭国? 徐穆忽惊,思及明朝倭国之乱,不由试探道,“若在下所言不虚,田代先生国内正逢战乱?” 田代光眼中现出一抹痛色,“正是。故国战乱,已有二十余年。” 轻轻拭去眼中清泪,“施主勿怪。观施主年岁尚轻,却对故国有所知晓,实在令田代心中宽慰。” 徐穆笑对,“自我朝太宗皇帝赐王印,不过百年,虽倭国战乱不断,但边境贸易却是不少,且……” 徐穆顿了顿,说道,“倭国国内流亡海外的浪人,也着实让我朝水师,很是头疼。不知先生如何抵达国朝,国中可还有亲眷?” 田代苦笑,“田某家中原是国中一大名家臣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35 ,大名战败后,家父散尽家财,才托得来往的商船将我及忠仆带入两国市货地,多年后,仆人死去,田某为好生安葬他,去江南一大户人家做仆役,后主人家蒙难,流落街头时,蒙寒山寺住持搭救,教授医术,如今已有十载矣。国内是否还有家人,却是不知了。” 眼见对方伤感不已,徐穆也不好多说,唏嘘之后,便没有多问。 送走田代光,望着漂浮在碗中的隐约倒影,徐穆心中隐隐有些气闷。 此身年方十三,尚未弱冠,纵然有半个国舅的名分,官位却是难以短时间攀升。翰林按例,除非帝王提拔,多是要等九年任期满后,才会升职。 内阁三阁老,除刘健适逢英宗与宪宗政权交接,五年便升修撰外,均是九年期满升职。 加之此身年岁太轻,若是接连升职,哪怕挑不出差错,也会惹朝堂不满。 人微言轻,竟只有往寺庙求佛的份! 回家路上,眼见长街上忽然热闹起来,徐穆很是奇怪。 寻上一茶铺,点上春饼,长春面,唤来送茶的伙计,问道:“小哥,日间城内还少有人烟,怎么现在就这番热闹?” “嗨!客官不知?皇太子病情转好,城门已贴告示,四门开放,以示同庆。” “果真?” 待伙计送来面点,桌上只剩几枚孤零零的铜钱,再无人影。 一路奔回家中,回到卧室,徐穆粗声道:“不知赵总旗,张总旗可在?徐某有要事相商。” 未几,一人闪出。 徐穆凝神一看,是张载。 张载一贯面无表情,徐穆满肚子打好的腹稿也有些难说出口。 “徐编修有何事?” 徐穆迟疑片刻,还是抱着希望问道:“听闻太子殿下病情转好?” “正是。” “具体,大约还需多长时间病愈?” “不知。” “是不能告知,还是不知?” 张载微顿,“不知。” “那在下想请张总旗送书信一封,递交牟指挥使,不知可行?” 张载眼神微变。 旋即无波,“可。” “有劳。” 待徐穆书写完毕,张载携信前往北镇抚司。 路上,到底不放心。 拆开信件。 眼见末尾那一排明晃晃的“徐某为皇后义弟,夙夜忧心皇后娘娘及太子殿下安危,万望牟指挥使念及舅甥情重,将太子殿下如今的病况告知张总旗,穆不胜感激。有张总旗与赵总旗在,穆绝不会对任何人吐露半字,万望指挥使成全”的字样,终于忍不住,嘴角抽搐。 这位徐编修绝对堪称国朝开立以来,胆大的第一人!明知家有锦衣卫,居然以此来“证明”自己绝不会泄露情报。更有甚者,在无法获知消息的情况下,居然直接给堂堂锦衣卫指挥使递信询问!! 真真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如果自己真将这封书信递上去,不知会不会在指挥暴怒之下,脱一层皮! 思来想去,张大总旗表示:未免误伤,自己还是找个相熟的兄弟问问吧。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一月后。 朱厚照一睁开眼,便看见自己的父皇守在自己面前。 弘治帝欣喜不已,命身边中官,“快,把吃食端上来。” 苗永亲自端着一碗温热的稀粥上前。 “陛下,让老奴伺候太子殿下用膳吧。” 皇帝挥手,苗永上前,待宫女将朱厚照扶起,先接过宫女递上的湿帕,沾湿了朱厚照的嘴唇后,才用特制的小汤匙将稀粥送到朱厚照唇边。 眼见朱厚照乌溜溜的眼睛直盯着弘治帝转,弘治帝爱怜地抚着朱厚照脑袋上稀疏的头发,柔声道:“照儿放心,父皇就在这儿陪你,哪儿也不去。” 三勺下肚,朱厚照渐渐觉得有了力气。 支吾道:“母……母后呢?” 弘治帝听不真切,还是苗永猜出其意。 “殿下是问皇后娘娘么?” 朱厚照点头。 弘治帝闻言笑道,“你呀,生了一场病,你母后可累坏了,在坤宁宫正殿歇着呢,等你用完饭,父皇就带你去,好不好?” 朱厚照点了点头,又忽然更快地摇了摇头。 弘治帝与苗永面面相觑。 “照儿,你想说什么?” “母后太累了,要……好好歇息。” 本是面色红润,脸上带着婴儿肥的胖乎乎的雪娃娃,一病之后,曾经圆润的脸也瘦得没了肉感。 脸色惨白,说话也没了精神,却还记挂着母亲的身体。 弘治帝不知怎的,眼眶微红。 “好,等照儿好了,父皇再让你去见你母后。” 一碗粥下肚,苗永扶朱厚照坐在床上,让父子二人叙话。 朱厚照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弘治帝。 弘治帝见到这久违的小表情,表面有些嫌弃,心中却松快许多。 “说吧,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 朱厚照羞羞脸,支支吾吾地开口,“儿臣想病好了,去穆舅舅家玩儿。” “哦?” 弘治帝撇撇嘴,“你倒孝顺,次次往徐穆身边跑。可知寿宁侯…” 提及张鹤龄,弘治帝不禁面露厌恶。 眼见苗永拼命朝自己递眼神,才按捺下心头的不快,接着道:“建昌伯才是你亲舅舅,徐穆只能算半个自家人?怎么就没想起来,到他们家玩儿?” 眼神微凝,苗永站在一旁不出声。 朱厚照听了,昂昂小下巴,露出个嫌弃的表情。 “这能一样么。” 复道,“穆舅舅什么都懂。可是,张家舅舅嘛……” 朱厚照煞有其事地摇头晃脑,“兰欣,寿宁侯、建昌伯最近闯祸了没?” “回娘娘,建昌伯无事,只是奴婢听说昨日寿宁侯去酒馆吃饭,忘了付饭钱。” “忘了!哼,一天到晚就知道丢人现眼!本宫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成器的兄弟!他若有穆穆半分好,本宫也哪用得着这样费神!家门不幸啊!唉!” 苗永偷偷低下头去,抿着嘴笑。 弘治帝眼含笑意,“你这小子。居然偷听您母后说话。” 朱厚照翻了个白眼,“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儿臣明明是站在窗边听到的。再说,隔三差五,母后都要问一遍,儿臣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你呀!” 弘治帝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稚童柔软的鼻尖,朱厚照顿时眼眶发红。 捂着口鼻,说什么不让弘治帝再碰。 弘治帝摇摇头,“不会用典,还在父皇这儿卖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是这样用的么?” “儿臣出宫时,曾看见一处甚是华丽的酒楼,但大白天却关着门。儿臣便问穆舅舅,‘此处为何白日不迎客?’穆舅舅便告诉孩儿,‘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殿下,我们还是尽快走吧。免得被此家主人听见。本就经营不善,最怕旁人言语,若是派人来赶,便是我们自讨没趣了。’” 弘治帝很是稀奇,“这家酒楼叫什么名字?” “醉仙阁。” 苗永面露古怪,忽然气血上涌。 朱厚照瞧见,连忙推了推弘治帝胳膊,“父皇,快看,苗大伴是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36 不是病了?” 弘治帝偏头去瞧,苗永连忙掩袖咳了咳,告罪退出殿门。 门外守着的小黄门连忙迎上来,谄媚笑道:“公公,有何吩咐?” 苗永悠悠瞥他一眼,“不该问的事别多问,知道太多没好处。做奴婢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本分,明白没?” 小黄门顿时流露愧色,连连应诺。 苗永想起刚才的对话,不由摇头失笑。 妓院门前,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嗯,有理,甚是有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接到张载臭着脸说着太子殿下一月后便可大安的喜讯,一夜未合眼的徐穆喝下丫头递上的三大杯浓茶,精神抖擞地入宫当值了。 当值结束。 出翰林院的路上。 正遇上罗钦顺,同行另有一名与其年岁相当,一身青袍的青年。 罗钦顺介绍道:“这位乃鸿胪寺左寺丞马承马大人。” 从六品。 徐穆脑海中蹦出这几个字眼,脑筋未转过来,身体已自主“工作”。 “下官徐穆,见过马寺丞。” 做官时间不长,徐穆做的第一件事却是花七天时间,将明朝的整个官僚体系背得滚瓜烂熟。 起初,做梦都在嘀咕。 一日,徐天偶然听见,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震动。 一心认为是自身办事不力,连累自己做梦都为这等小事烦心。 为给自己解忧,让自己写下一张单子。 请管家,一字一字地教。 每日用饭时,给自己重复一遍。 果然事半功倍。 马承微笑摆手,“本官与允升乃是同乡,两家又是世交。徐编修乃是允升好友,便是自家人,不用多礼。日后若有事请本官帮忙,尽管开口。” 徐穆正要含笑答谢,忽然眼前闪过田代那张脸,不由转过心思。 “马寺丞好意,穆感激不尽。倒正有事相询,不知寺丞何日得闲?” “哦?” 马承微挑眉梢,与罗钦顺对视一眼。 罗钦顺笑道:“顺和兄今日可有要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便入徐府,听听咱们这位编修大人有何急事?” 瞥见罗钦顺眼中的戏谑之色,徐穆才觉鲁莽。 却睁着一双极是“犯规”的灵动双眸,小鹿乱撞一般,眼巴巴地盯着马承。 马承对上,略咳了咳,只得举白旗投降。 “既是如此,本官就不推辞了。两位贤弟,请。”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琢磨,自己的大儿子今年该是十五,比这位小编修,貌似还…大点儿? 罗钦顺暗地里糊糊脸,一脸义愤填膺。 卖萌可耻! 徐宅门口,一身粗布衣裳的门房和迎客的小厮领着众人入内。 起初,马承并未起疑。 刚下门阶,忽然觉得背后发凉。 原以为是风声紧。 步入院中,不经意地望着院中景致,忽然觉得格外眼熟,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在何处见过。 去恭房如厕,竟发现屋后还有一座演武堂。 古怪。 甚是古怪。 七品文官家中,居然建了一座演武堂? 太常寺李少卿家中倒也有演武堂,但那是李少卿出生京卫。 徐穆出生大同,家中族人虽多,听允升说,除却少数经商,大半务农,怎么看徐穆这身板也不像通武事呀。 若说是前任主人留下的,占了这么大的地方,修建时为何不拆除? 若自己没看错,堂前支柱用的是京城中建宅极为走俏的楠木? 需知由于太宗皇帝迁都时,极爱金丝楠,自此宫城修缮、建造宫室专用此楠。每年江南的楠木,几乎大半被宫内订走。连藩王就藩,除了江西的藩王仗着地利还能用上一院金丝楠外,其余藩王,除却太宗时袭封的,都只得用香楠。 别的不提,三相公、六部尚书府邸,三位相公倒是被圣上赐过香楠,勉强做了几件家具。连工部尚书家中都只得一张水楠做的桌案,老师致仕前还曾酸溜溜地提过。 不说价值连城,便是以徐穆一族的家底儿,买都买不起巴掌大的一块儿。关键是没有门路,根本买不到。 再凑近了看,廊檐上似乎还雕有云纹? 马承眼角抽动。 风亭内,石桌上已摆上素雅的茶具。 娇美的丫鬟们捧着食盘,衣裙轻动,脚步无息。 马承心有疑虑,便多看了几眼,这一看,眉峰紧皱。 丫鬟们腰间分明都挂着一串铃铛,可一路走来,却没有半分声响。 便是再训练有素的丫头,也不可能如此。 这是丫头? 不是锦衣卫变的? 心上一计。 便故作失手,打翻了一个茶具。 下一刻。 茶具稳稳落在一美貌丫鬟半抬的脚面上。 绣鞋小巧,更被精心绣上一抹绿叶装饰。 马承却沉默了。 徐穆连忙站起,连声关切,“顺和兄可有不妥?” 马承垂垂眼,笑道:“无事,幸好徐贤弟家的丫头机灵,才保住了为兄这一身衣袍。” 被夸奖的丫鬟神情自若地将茶杯拿起,放在食盘上,盈盈一礼,便带着众人退下。 徐穆与马承对坐,不明个中情况。罗钦顺看着徐穆,心中却多了一层思量。 “说来,徐贤弟此番有何事,赶快道来。为兄一身轻,便是与你谈上一宿也无妨。顺和兄家中可有三个孩子,尤其最小的侄女,甚是粘人,见不到顺和兄,可是不睡觉的。” 马承努努嘴,啐了一口,“你倒有脸提?馨娘过世已有三年了吧,你此番入京,家中姬妾一个不带也就罢了,连恒儿,瑾儿,廉儿也不带,这说不过去吧。” 罗钦顺漫不经心地抬抬眼皮,“恒儿,瑾儿正在族学念书,廉儿自小体弱,能带哪个?至于姬妾,呵,不带,我还能落个清净。” 心知此间必有故事,但徐穆也只得打断。 “不瞒顺和兄,小弟此番是想向顺和兄打听诸番邦情况。” “番邦?”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对着两张甚为稀奇的面孔,徐穆继续言道,“正是。两位仁兄,且听小弟慢言,若有不对之处,还望指正。” “与我朝交往的番邦,以圣祖高皇帝颁布的《皇明祖训》中十五‘不征之国’为始,至永乐年间诸国争相进贡,至宣统、洪熙、天顺、成化年间渐渐稀少,至今与我国有邦交的国家不超两掌之数。这其中高丽(朝鲜)、琉球(台湾与日本九州岛之间)二国分别蒙我朝历代陛下赐汉姓,其王位承袭,必向朝廷请求敕封才名正言顺,连年进贡,我朝也多以礼回访,国中习汉礼,读儒典,乃是与我朝最密切的番邦。” 马承颔首,“不错。” “安南国(越南),永乐年间,曾为我朝国土,但因吏治腐败,宣德年间,百姓起义,复又立国,宣宗皇帝赐姓‘黎’。” “又有南方暹罗国(泰国),国力强盛,逢岁朝贡,福州港常是船只羽立。” “徐贤弟见识不凡。圣祖皇帝钦定的十五不征之国,真腊国(柬埔寨)已有多年未曾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37 前来,占城国被安南吞并,爪哇国(印度尼西亚爪哇岛)成化年后不至,苏门答腊(印度尼西亚部分岛屿)据说成化年间丢失了印信,从此便被拒绝前来。又有倭国,永乐年间,其幕府将军足利氏蒙赐金印,允其十年一贡,开放江浙沿海以供倭国商人贸易,至今两国交往不绝。” “小弟听闻,倭国中有‘天皇’这一名正言顺的君主,为何王印被颁给了将军?” 马承笑而不语。 罗钦顺奇道,“穆弟知道这么多,竟不知这此中缘由?” 眼见徐穆似真的一头雾水,罗钦顺轻轻摇头,“‘天皇’这一说法不只是我朝,高丽、琉球等邻邦也是不承认的。永乐年间,我朝并不知足利氏乃其天皇之臣,足利氏为倭国最强大的势力,又愿意朝贡,故王印给了足利氏。成化初年,我朝得知此事,欲收回王印,却得知倭国国内大乱,出使的行人司官员回奏,其国内皇族、公卿争相逃命。” 摇头笑了笑,“巴掌大的小国,说是国中大乱,其规模估计还比不上京中子弟械斗。从近年来贸易的倭商带回的消息看,现任将军好奢,无德行,估计国内又会乱一阵子。” “原来如此。” 徐穆顿了顿,问道,“不知今年鸿胪寺可有出使计划?” 马承眉峰不动,“徐贤弟此言何意?” “小弟身居翰林,翻阅典籍,好奇海外风貌,欲往我大明境外一行。知出访使臣多出翰林,行人司,所以……” 马、罗二人满脸怀疑。 徐穆见此涨红了脸,“小弟已近志学,至今除了大同和京城之间再没有去过别处。赴京赶考时,连日赶路,什么古风遗迹也未停留……小弟囊中羞涩,便是正月,也无法远游……” 眼见徐穆越说越激动,浑身上下散发着“宝宝出不去,宝宝委屈”的哀怨气,罗钦顺、马承连忙顺毛。 “莫急莫急,明年正月,为兄欲回乡省亲,江西古貌丰裕,滕王阁名垂青史、庐山风光甲天下,对了,三清山是道教名山,贤弟若感兴趣,为兄也带你瞧一瞧。” 马承轻声劝慰。 心想到底还是个半大小子,家人不在身边,自己孤身一人,难免心里烦闷。但转眼瞥见离着两丈远的“身怀绝技”的丫鬟,再想起徐穆那一位“义姐”,忽然若有所悟。 “说来,适才为兄更衣,发现屋后有一座演武堂,建得甚好,不知贤弟可方便让为兄开开眼呀。” “演武堂!”罗钦顺唬得一跳,支着半条胳膊上下打量徐穆还未抽长的身量,咂咂嘴,抢在徐穆怒视之前开口,“不是为兄淘汰贤弟,贤弟的身板,若是习武实在单薄了些,这演武堂建得就多余了。” 徐穆朝他翻个白眼,“我乐意,你管得着么。”转头招待马承,“顺和兄,这边请。” 行至演武堂,入眼便是堂中央一幅覆盖了大半墙面的“极有特色”的水墨画。 一勇猛大汉骑在马上,身着铠甲,手舞□□。□□指处,似是一具卧倒的猛兽。 罗钦顺一脸“佩服”,“穆弟虽手无缚鸡之力,胸中却有浩荡吞天之气,为兄佩服。” “哈哈……允升兄过奖。” 看见正厅那“惨不忍睹”的巨画,徐穆下意识倒退两步,想夺路而逃。 因演武堂在后院,自己又不喜欢舞枪弄棒,加之刚搬来时事情又多,除了自己的书房,卧室自己亲自过问外,演武堂什么的就没去瞅一眼。 现在看来…… 小屁孩,坑人呀! 再瞧瞧两边的兵器,恩,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 但是,瞧着那比徐穆还高的长戟,剑柄上硕大的红宝石,箭弓上复杂华丽的花纹…… 罗钦顺开始石化。 徐穆:你们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嘤…… 马承到底之前被小小“震”过一番,很是平静地四下张望,看见漆黑桌案上一把明显是小孩的微型弓箭。 手指轻拂,果然,触摸到了一处凹凸所在。 凝神定睛一看,“弘治四年银作局制”。 烙上的金字短小,可马承却忍不住想仰天长笑。 谁能想到呀,一个乡野之子,出身民户,被圣上玩笑一般,给皇后娘娘做了“弟弟”,眼看着没有加官进爵,对比寿宁侯、建昌伯兄弟封侯封伯,简直像是圣上一时心血来潮。 可是。 抚摸着金字上似是擢烧人心的温度。 身怀绝技的丫鬟。 楠木制成的演武堂。 宫廷制物,还是一般孩童使用,这演武堂究竟为何人所建,再不用言说。 踏出门槛。 绕着演武堂转悠。 马承忽然脚步一顿,素冠荷鼎! 缓缓地抚下身,看着凉风中静静摇曳的娇弱花瓣,马承眼中闪过痴迷之色。 一清亮的声音突然传入。 “马老爷,我家老爷正四处找您,请随小的们来。” 马承抬头,见是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厮。 高个儿的继续开口,“请。” 马承起身,余光突然瞥见另一名小厮眼神稍松。 “你认得这花?” 小厮一愣,“是。” “叫什么名字?” “小的徐明。” “你是徐氏族人?” “不是。” 没有下文,高个儿的小厮眉头微皱。 马承微微一笑,“看在你也爱此花的份儿上,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去告诉你家主人,去浙江太湖山庄找庄主澹台元华,此地主人尊贵,莫让外人打扰才是。” 言毕,信步而走。 徐光徐明连忙跟上。 待得送别完今日来客,徐明不由发问,“光哥,今日那人什么意思?” “你呀!” 恨铁不成钢地轻敲徐明脑门,“他看穿了演武堂不是老爷所建,而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复又握紧拳头,使劲跺跺脚,“澹台家乃是江湖上有名的阵法世家,正是凭借独门阵法,澹台家才百年不倒。他这是给老爷解决了一桩麻烦呢。且不管太子殿下的热乎劲儿能有多久,既然太子有可能来,便不能被外人发现。日后老爷少不了与公卿们来往,被人发现太子竟然私自出宫,朝臣不会说太子如何,而只会说老爷是‘佞臣’,这算不算给你指了一条明路?” 徐明苍白了一张小脸,弱弱点头,“好像还真是啊。” 徐光一脸黑线。 这厢,两位小厮为着今日之事满心惴惴,回到家的马承却拎着一盒芙蓉糕递给正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幼女。 “给,为父的小媛媛,珍馐斋的芙蓉糕,爹爹排了好久呢。” 一脸婴儿肥的小姑娘凑上去,给自己的爹爹一个湿漉漉的亲吻,转身跟着奶娘走了。 虽然已近三旬,依旧风姿难掩的申氏眉眼弯弯,“老爷今日倒是心情颇佳。” 马承按住妻子欲给自己换上轻便衣裳的手,“夫人可还记得为夫曾与你说起的皇后义弟?” “怎么不记得!后来,妾去参加左少卿大人家的宴会,不只少卿夫人,听说连户部林侍郎家都有意与那位俊杰结亲呢。” “后来呢?” “后来……倒是没了音信。老爷可是听说了什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38 么消息?” 接过热腾腾的香茶,坐在椅上,马承悠悠叹了一口气,“徐穆授官后,陛下倒是召见了他几次,但日子一长,便好似忘了这个人,难怪没了后话。若不是允升与他关系不错,今日,为夫也不会入徐宅,发现了真相。” “真相?” 马承嘴里哼哼,“这位徐编修手无缚鸡之力,家中却有楠木制成的演武堂。” “楠木!”申氏美目一瞪,樱唇微张。 “不错,若为夫没看错,乃是上等的香楠木。” “好大的手笔。这位徐编修出身世家?” “世家?”马承摇头,伸出一根食指,语调奇异,“更重要的是,为夫在里面发现了内宫造的箭弓,箭弓不过一~尺~长。” “这这……” “夫人明白就好,此子深得圣心,且举止有度,日后必将位极人臣。年岁又与咱们韬儿相当。” 眼见申氏的眼神越来越亮,马承无奈笑道,“夫人莫急,今日为夫既然已登门,来日便要邀他来家中做客。你好生接待就是,却不要过于热络。徐穆年纪虽小,但既然能得陛下青睐,便绝不是草包,夫人行事之间,一定要把握好度,把他当做允升一般招待便是。” 申氏重重点头。 “对了,妹婿是不是在浙江市舶司?” “不错,只是一吏目罢了,也不能顶什么事。” “不然。徐穆今日便是对番邦赶兴趣,才邀为夫入府。日后,凡是有番邦的东西,不拘贵贱,凡是新奇的,一有便给徐穆送去,要是有合适的番邦奴婢,好好教导一番,送给徐穆做个解闷的也好。回头我亲自写信给妹婿,五年之内,他若升不得官,为夫亲自去找恩师老人家,帮他讨个县令做做。”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月疏星稀,半点残灯。 夜风拂过肖杨的发梢,肖杨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忠仆劝道,“老爷,天愈发凉了,又错过了宿头,若是能看见遮风挡雨的去处,便将就一宿罢,总比宿在野外强。” “敬老言之有理。”抚上已无半分热气的手炉,肖杨定了主意。 家中遭遇大火,正是无处容身,幸得早年与家母至交的宁夏府总兵夫人辗转闻知,力邀一家人入宁夏府小住。 若在平常,便是宁夏无战事,家母也断不会放自己入此等兵家之地。但如自家只剩孤儿寡母,此番家宅又走水,便是寄居族中,也难免再惹来风言风语。又听闻此番鞑靼入侵,已被守军击退,宁夏已是一片安定之象。 多番考量之下,自己力主入宁夏暂住。 “娘,爹去世没多久,家中又走水,族里必是风言风语不断,儿如何能安心备考,告慰长眠地下的父亲?” 钟氏开始犹豫。 顿了顿,肖杨加重语气,“如今我大明边患之困,已到了举国瞩目的地步,历来科考,边患之法也是重头。儿长于僻城,对边患不过纸上谈兵而已,此番入宁夏,于儿臣也是难得的进益机会。林姨父为宁夏总兵,如今又无战事,恰能给儿臣多番指点。” 钟氏眼中摇摆之色愈发明显。 眼见有戏,肖杨再下一剂狠药,“娘,三年之后,又是科考,前番父亲去世,儿臣无缘会试,至今仍是秀才出身。相比族中成了举人的瑾弟已是落了下乘,眼看父亲这一脉人丁凋零,母亲难道就不希望儿早日高中,娶一门高门闺秀,给家里添丁?” “好好好,听你的。我儿先走,娘还得整顿后院杂务,得拖延两日。” “这……既是如此,儿只带敬老,其余仆役都留给母亲,给母亲护卫。” “好。” 正是慕犊之情充溢心间,忽然敬老高声道:“老爷,前面似有人烟。” “果真?快!” 待主仆二人赶近,才发现原来是一座废弃的小庙,从破败的窗纸看去,人影叠叠,似人还不少。 进得庙中,两边墙已被占满。似是三支商队在此歇脚,箱笼满满当当堆在各自的身前,其中一方商队似是有几人重伤,满脸通红,不时地咳嗽几声。 主仆俩正是踌躇,墙角一裹着头巾的汉子朝主仆俩招呼,“两位兄台,若不嫌弃,便到我这儿落脚吧。” 肖杨欣然前往。 “多谢兄台。” 肖杨拱手相谢。 “在下不过一快脚,哪用得上,出门在外,能帮就帮。” 汉子说着,从肩上的包裹里,小心取出一个黄色的包装纸,摊开,正是六小块精致的花型糕点,似还有余香飘散。 “兄台是读书人吧,给,此番给一户大户人家送信,因送的是家中子弟高中的喜信,主人家特意送的,东西倒是金贵,可惜我一个粗人,实在不喜欢。不过这东西呀,顶饿!” 肖杨也不忸怩,当即接过。又转头吩咐忠仆,“敬老,麻烦取个水囊。” 老仆眼露不赞同,肖杨也不在意。当即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旋即笑道:“兄台可真没有口福,这一品坊的芙蓉糕,放在平时,不排上两个小时的队,都买不上呢!” “这般稀罕?”汉子见肖杨不像一些个骄纵的读书人,扭扭捏捏,先有了三分好感。 听得此言,忍不住也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口齿留香,甜而不腻,倒真是不错。 两人饶有兴致地交谈,汉子聊起山西一大族受族人谋反牵连,全族十五以上男丁尽被流放戍边,女眷没为奴籍的惨祸。 “我一兄弟前些时日给嫁入此大族的一女眷外家送信,见门上挂着白幡,才得知此女意外流产而死,直到告示贴出来才知,此女正是被其夫暗害,想是谋反之事无意败露,便做下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来。” “此事县中儒师倒知道的更详细些。听闻此女与今科一进士同族,且关系颇为亲近。因族中后生不满,往京中送信,这位先进得知后,请同榜亲友帮忙详查,罪人才露出马脚。” “人在做,天在看,早晚是要败露的。” 夜深,肖杨出门入庙旁树林小解。正要回身,却被人轻轻一拍,悚然回头。 月色下,隐约辨出是一支商队中人。 来人相貌寻常,只一身英凛之气,似能瞧见其身后步步鲜血的情状。 肖杨只觉浑身每根汗毛都在叫嚣着:快跑!快跑!却硬撑着不动。 来人眼中似划过一丝赞许的意味,转瞬不见踪影。 只硬声道:“想活命,天亮之前别再进庙。” 说完扭头就走。 肖杨壮着胆子发问,“壮士想做什么,在下原自不该多问。但我那老仆……” 顿了顿,“还有那位快脚,若是与壮士无甚干系,能否也给他们递个消息。生死由命,若他们不曾出来,自然与壮士无关。在下先行谢过。” 说着,一鞠到底。 男人不置可否,疾步而去,转瞬没了行迹。 肖杨寻上一株躯干粗壮些的树落脚,好歹能挡些寒风。 抱头细细回想入庙后的情形,狠狠敲了敲自家脑门。 庙内人等,如今回想,却是个个可疑。 三支商队,只怕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39 只有一支是真。 另两支,只怕俱如刚才那位“壮士”,身份不寻常。 如那“壮士”般,气度卓然之人,若非其有意收敛,自己怎会注意不到。 庙中虽车辙印混杂,但却可清晰看出,两浅一深,说不定箱笼中俱是空的。 而那位快脚…… 肖杨豁然抬头。 那芙蓉糕的品相、口味均属上乘。但是……若真是寻常的快脚,奔波之下,糕点绝不会如此完整,至少应有部分边角受损。 但那快脚第一次吃的神情却不似作伪,那么最大的可能,此物乃是临时被装入包裹,说不定就是到了庙中,才装的! 嘴角泛上一丝苦涩,少不更事这句话,换做曾经的自己不过嗤之以鼻,如今看来,自己与那些狂妄自大之徒有何区别,一不小心,便可能丢了性命。 望着远处寺庙隐隐约约的火光,肖杨摇头叹息。 未几,似有许多人仓皇逃出,肖杨掐了掐大腿,装作惊讶地赶上前,拦住一麻衣少年,“这……敢问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心思单纯,略一打量,知是方才庙中之人,只用力拽着肖杨一边衣袖,拖着他跑。 “杀人了……逃命……” 如此众人逃出近三里地,见无人追赶,才寻上一处空地落脚。 肖杨抬眼看去,众人虽狼狈异常,却无人身染血迹。 心头略松,正待打探自家老仆踪迹。 适才的少年忽然面露惶色,“杨土,杨土,你在么?” 稚嫩的声音传出老远,回荡在耳边,却久久无人应声。 少年慢慢向前走了几步,陡然瘫坐地上,鼻音粗重。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已是夜深,霜寒露重,凉风阵阵。 众人匆忙逃命,一应物件俱留在了庙中。若在此熬一宿,只怕第二天就得染上风寒。 过了半晌,一长得富态的中年男子忽然起身,朝废庙方向走去。 见他这番动静,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叫住了他。 “庞东家,现在去不安全。等天明再去吧。” 男子转身,摇摇头,“多谢林镖师美意,但若这批货物丢失,我庞家必遭重创。林镖师可自行离去,护送的剩余银两,若庞某不幸丧命,自会嘱咐家人送入贵局。” 眼见男子越走越远,三四个随从模样的人连忙跟上。 肖杨快走两步,“这位仁兄,且等等。在下与仁兄同去,多个人好歹多份力。” 男子撇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肖杨知他是默许了。 未几,麻衣少年默默出现在肖杨右侧。 眼见废庙灯火愈发清晰,肖杨赶上几步,拦住众人。 施了一礼,道:“小弟不才,愿入内查看,还请众位稍待。” 男子拱手,“有劳贤弟。但贤弟一人前去,风险太大。申伯,你与这位贤弟同去。” 老者头发花白,仍可见精神矍铄,带着几分善意,打量肖杨。 “后生,跟着老夫来。” 肖杨跟着老者一路隐在暗处,来到废庙外的矮墙旁。 匍匐身子,老者突然发问,“后生,你是不是知道点眉目?” 肖杨点头,“晚辈出门小解,曾有一壮士好意提醒,莫再回去。晚辈斗胆,请他相助晚辈的老仆逃命。那位壮士并不在适才逃命的众人中。” 老者咂咂嘴,“有这等事。” 顿了顿,“我们待会儿再靠近些,你给老夫指认,若是那壮士还在庙中,事情便好办了。” 商队的箱笼散乱堆在外院。 到了纸窗角,老者碾破一角,示意肖杨上前。 肖杨凝神望去,数人在庙内来回踱步,时不时敲击墙壁,不知在干什么。 眉心微拧,正要换个方位,忽然一袍脚迅速逼近。 肖杨脸色大变,申伯连忙按下他的头。 两人匍匐在地,不多时,一双皮靴映入眼底。 肖杨嘴里暗暗发苦,却只听一清朗的嗓音轻笑,“来找你的仆人?” 肖杨略略抬头,见是“熟人”,大喜。 连忙起身,“正是。敢问壮士,我那仆人可有性命之忧?” 对方挑挑眉,“进来吧。有事与你们商量。” 临到门槛,微微垂头,“一个时辰后,让剩下的人也进来吧。” 申伯脚步微顿。 肖杨也顾不得了。 进入庙中,灯火通明。 染血的尸体均被堆砌两边,有三两人正在帮忙伤者包扎伤口。 肖杨一一看去,果然在一墙角发现了敬伯。 主仆俩欣然垂泪,一深衣男子对着“壮士”摇了摇头。 “壮士”眉头紧锁,复问道,“果真查清了?” “再查,只怕得把地挖开。” 肖杨对“壮士”印象不错,笑问,“可需帮忙?” “壮士”凝神看了肖杨两眼,问道,“若你有重宝,藏于庙中。你认为什么地方最为隐秘?” 肖杨眼睛瞪大,很是讶然。 “壮士”浅笑,“是我魔怔了。”不再言语。 肖杨对着废庙,垂头苦思。 抬头看见那眉目模糊的佛像,忽然灵光一闪。 “若是在下,便会将重宝藏于佛像中。” “壮士”眉眼深深,搜寻的众人动作一顿,便有人欲推倒佛像。 肖杨高声阻止,“不可!” “壮士”略做示意,众人皆退。 肖杨在佛像上来回抚拭,终于在佛像后部摸到一处凸起。 使劲按下,忽然传出一阵轰隆声。 紧接着地下似有无数人影窜出,霎时局面危急。 听着庙中巨响,外面观望的人群有些坐不住了。 庞策听完申伯所言,沉吟片刻,道:“我等不可枯坐,需相助他等。” 身边一随从犹豫,“不若待胜负揭晓……” “不可。此人既讲道义,不伤无辜,便可救。若胜负揭晓,我等再前去,便是此人所在一方胜出,知我等分明就在附近,却见死不救,未必不会改变主意。而若他等尽数身死,贼人为封锁消息,大开杀戒,我等性命更加不保。” 闻言众人脸色发白,皆诺诺点头。 “只是我等手无寸铁……” “庞东家……” “快看,是林镖师!” “林镖师来了!” 听完一番解释,林奎也不多话,从随身包裹中取出两条粗绳,两把匕首。 一一吩咐完众人,便和申伯一起领头加入战局。 原本还担心不知敌友,瞥见一群蒙着面,浑身黑衣的人,只得囧囧而上。 连面都不敢露,果然是反派。╮(╯▽╰)╭ 肖杨等人趁乱逃出,眼见前面一个倒霉孩子被绊了脚,肖杨连忙高声,“是自己人,自己人!” 庞策现出身形,“贤弟,里头情形如何?” “来不及多说,诸位,看见蒙面,黑衣的,便是贼人!” 说着,接过一人手中的麻袋,严阵以待。 未几,两个倒霉的“贼寇”便被愤怒的“大明良民”整得口吐白沫,差点见了阎王。 若问,怎滴如此凄惨? 套麻袋,绊绳子可以忍。 但是…… 拿算盘抽脸……是不是能打个商量? 重~臀~压身……是不是有辱斯文? 更有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40 甚者,一记“臭屁”对准袋口…… 这是寻常百姓,不是土匪?! 身~心~俱~伤,直接昏迷过去。 老子不奉陪了。 “东家,好像没动静了。” 庞策踢踢麻袋,示意众人拿好“武器”,一个短衣家丁轻轻用匕首挑起袋口。 满脸开花。 两眼翻白。 估计爹妈都不认识。 该是成了? 家丁想了想,取出麻袋里的刀鞘,对着脑门,又砸了两回。 这才放心。 “周二,把绳子拿来,连着麻袋一起捆。” 于是,不久,气度不凡的“壮士”们加上两摞麻袋上路。 瞅瞅队伍两侧身姿挺拔如小白杨的“护卫”们,随从蹙眉,“老爷,真跟着他们走?” 庞策嫌弃地剐他一眼,“他们有重宝。” 又指指箱笼,“我们有货物。” 随从点头。 所以? “庙里死了人。” 庞策仰天长叹,“那些人的同伙呢?八辆大车,看见前面地下的车辙印有多深没?用不了半日,定会被人追上。两支商队一起走,护卫众多,总得掂量掂量打之前会不会自己先崩坏牙。” 随即恨铁不成钢地用折扇在随从脑袋上敲了敲,“要不要老爷我给你拿一面番镜,看看你眼窝是多么黑亮有神,和黑灰有的一拼?” 小随从傻眼。 庞策摇头晃脑,“一支萎靡不振的商队,多大一块肥肉,老爷我可不想死。” 前头,肖杨正饶有兴致地与“壮士”叙话。 “仁兄往何处去?” “京城。” “仁兄家在京城?” “壮士”扯扯嘴角,“正是。” “不知肖某来日可能登门拜访?” 不小心听了一嘴的壮士“随从”:去北镇抚司一游?这位敢顶着千户大人的冷气与之“热情叙话”的肖秀才果然非常人! “壮士”眸光微闪,“家中规矩大,只怕贤弟需先得个一官半职才可。” “仁兄是官宦子弟?” “不可说。” 额…… 好吧。 “仁兄贵姓” “不可说。” “可有娶妻?” 此言一出,不只一人嘴角抽搐。 难不成这位想给千户大人做媒? 沈越一顿,神情复杂难辨,“没有。” 身旁的校尉实在无法再沉默下去。 下一句,难道会是“吾有一亲妹,蕙质兰心,与仁兄甚为般配?” 瞅瞅千户大人如今这副人堆中扒不出来的脸,校尉摸摸下巴。 难不成这位小秀才有什么特殊爱好?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老爷,前面就是惠安堡。” 隐隐瞧见道旁茶肆,肖杨只得拱手告辞。 另一旁。 “已至镇甸,我等告辞。” 庞策拱手相谢,领着商队入堡。 一短衣少年回首望去,忽然急促地吸了一口气。 “臭小子,怎么回事!” 少年结结巴巴,“不…见了。” “嗯?” 几人回首望去,果然,身后原本还满满当当的队伍,转瞬不见了踪影。 众人心头发冷。 沈越等人迅速换上锦衣卫官服,宁夏府衙抬出数辆囚车,将裹成粽子的“逆犯”连人带袋推进车中。 韦敬亲自督促底下人为沈越等人准备路上的补给。 抽出闲暇,问道:“果真有这个数?” 伸出两个巴掌。 沈越一身飞鱼服,手按绣春刀,英英而立。 “不错。只是据交代,似乎有两本账册,被逃往鞑靼的逆犯随身带走。” “哦?” 韦敬捏了捏指头。 “宁夏文武,公公想必心里有数?” 韦敬摇摇头:“刚刚调来,咱家还不清楚。” “在下留了一些饵。” 一校尉上前,轻声说了几句。 听罢,韦公公沉默不言。 “沈千户放心,咱家省的。” 乾清宫。 弘治帝捏着奏折一角,双目似要飞出眉际。 苗永侍立一旁,心思转过千回,深觉古怪。 不该呀。 快小半个时辰了。 年节才过。 便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朝臣,引经据典、冗词亢句,洋洋洒洒写上上万字,非是紧急军情,天灾水患的大事,必被阁臣重点“关照”。 “大伴。” “在。” “宣徐穆。” “是。” 吩咐殿外的小黄门跑腿,回到大殿,便见弘治帝一脸复杂。 徐穆见到来宣旨的小黄门,整了整衣冠,抱着一摞纸张,并人高的羊皮纸,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活像要赴战场。 小黄门得知来传徐穆,本以为是件美差。 见到徐穆这一脸“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神情,滚到喉间的奉承又咽了回去。 “徐编修,可要搭把手?” 徐穆摇摇头,“多谢公公美意。” 乾清宫内,徐穆跪在地上,任弘治帝打量半晌才获准回话。 “可知朕为何召你?” “回陛下,臣斗胆,略有猜测。” “可有分辨?” 分辨? 苗永讶然。 徐编修竟然又闯祸了? 镇定心神,默念几句“淡定”,徐穆朗声回道,“回陛下,臣奏折中言,皆有人证物证。臣年节入应天府,特意拜会郑公公后人,绘制了一副舆图,请陛下勘阅。” 中官接过羊皮卷,摊开在御案上。 原本弘治帝眼底的散光忽然急剧凝聚起来。 他伸出手指,慢慢地靠上去,像是在透过薄薄的羊皮纸看向别的什么地方。 离得最近的苗永甚至发现弘治帝的指尖在微微发颤。 如果徐穆能抬头看见,他大概能品得其中三味。 当一幅碎片状的“现代”世界地图出现在眼前,似乎触手可及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的心底能够平静。 对弘治帝来说,这是祖祖辈辈打下的基业的见证。 看后世郑和留下的丝路图便知,古代地图只会用一些简单的山川、河流来注明其附近地貌,而内府珍藏的舆图,多以表现山水为重,虽然是一种美妙的视觉享受,但从舆图的实用性来说,其实并无多少益处。 将大明究竟有多“大”放在弘治帝眼前,是徐穆计划的第一步。 “大伴。” “在。” “悬至东暖阁。” “是。” 眼见弘治帝起身,另一名大伴张易立即出殿,“快,御驾移至东暖阁。” 守在殿门前的中官们立即撑起伞盖,摆开仪仗,簇拥着弘治帝前行。 “你过来。” 徐穆一个激灵,落后弘治帝半步。 “陛下。” “此舆地术,你从何处习得?” “从一本失落的手稿中得出。” 弘治帝眼睛半眯。 “陛下,臣知此话搪塞,但臣敢以性命担保,此图绝无重大纰漏。” 鼓起嘴,咬紧腮帮,徐穆坚决表示:图是真的,其他的您别问。 弘治帝瞧着这满脸“油盐不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忍了忍…… 我去,朕是皇帝,什么时候忍过! 徐穆眼看着早上小丫头徐晴给自己梳得服服帖帖的头型成了“鸡窝”。 呜呜呜呜……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 眼见徐穆眼眶微红,弘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41 治帝也有点小惭愧,是不是欺负过头了。 可想想坤宁宫的佳人至今对自己避而不见,视若空气,弘治帝就想发飙! 明明是她有错在先,不知道把张氏弄到了何处,偏偏现在自己倒像是犯下大错。 回顾此前与徐穆在乾清宫说的话,弘治帝知道,张氏多半已经有了另外的归宿,也许好,也许不好,但自己总归找不到她了。 想想佳人的“臭”脾气,弘治帝还是“大发慈悲”地松了手。 进入东软阁。 舆图已被悬在屏风上。 接过苗永端上的热茶,待苗永退出殿门,弘治帝便开始发问。 “说吧,海外有番粮,亩产七百斤。海外有孤岛,岛上遍地是黄金……” 说着说着,弘治帝都觉牙疼。 这是呈给朕看的奏折,不是民间说书? “陛下,臣喜海外方物,经翰林院罗编修引见,认识了鸿胪寺马承马大人,一见如故。日前,听闻其在浙江市舶司任吏目的妹婿在写给马大人的家信中,说了这么一件事。有番商在江浙良港市货,向人吹嘘,海外有孤岛,岛上遍地是黄金,其河上流淌着金砂,岛上居民以金做顶。某小国首领命其舰队外出航行,发现了一块‘新大陆’。” “新大陆?” 弘治帝眉头微皱。 望向身侧的舆图。 “此图不完整?” “正是。陛下,请许臣按图指正。” “起来回话。” “是。” 来到舆图前,徐穆指点着图上所标注的地名。 “陛下,郑公公出使过的番邦和他国州府共计36个,臣已悉数同郑公公留下的舆图对照,自认绝无遗漏。据番商言,其国位于大食国以北,船队向西航行后发现了‘新大陆’”。 “也就是说,我大明东方还有番邦存在。” “正是。” 说道这里,徐穆提摆跪下,“陛下,臣自知证据不足,难以取信。但若有万分之一希望,臣以为为我大明兆亿生计,便不可忽视。臣请求陛下许臣观政江浙,福建良港,核查此事。” 乾清宫内一片寂静。 弘治帝不表态,徐穆也只得跪着。 正是胸口七上八下,等待“最终宣判”时,弘治帝无奈而笑,“听了这么久了,也该够了吧。” (( ;)哈 未几,一个案高的小人儿嬉皮笑脸地进来,后面跟着一脸“天打雷劈”的中官。 “父皇怎么发现儿臣的?” 怎么发现的? 个头只到膝盖,要趴在门前,自然发现不了。 可你偏偏要看人,让宦官把你驮在肩上。 日头一照,明晃晃地戳在门上的格子上的一个“人型棒槌”,能装作没看见? 儿砸,智商是个好东西。 不能下沉! 这边孩童嗓音清脆,殿内冷凝的气氛自然消弭。 弘治帝挥挥手,“退下吧。” “是。” 中官送徐穆出来。 徐穆驻足石阶,望着天边瑰丽的晚霞,廊下飘飞的紫衫红裙,心下叹息。 地理大发现,殖民诸雄起。 难道大明真的无法参与其中?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走出奉天门,见到沿路的小商小贩,酒楼茶馆,飘扬的食肆幌子,想着大明日后的天灾水患,西欧贵族总督个个腰包鼓鼓,日后直接轰开国门,致兆亿百姓,做了百年的龟孙子,徐穆恨不得现在就扛枪持炮,冲到欧罗巴和美洲,抢你丫丫的! 失望和疲惫上涌,又在乾清宫内奏对半日,徐穆摸摸肚皮。 腹中轰鸣,嗓子冒烟。 罢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掏出荷包,费力摸出几枚铜钱。 见到街边的馄饨铺子,就一屁股坐下,招呼店家下一碗馄饨。 想了想心里实在堵得慌,又到旁边的肉铺买了一包摸着仍有些烫手的烧鸡。 “老爷您收好,今儿小人婆娘刚生了个大胖小子,这是喜饼,您要是不嫌弃,便尝尝。裹了红枣糖津,就图一个喜庆。” “恭喜店家。” 小贩笑呵呵地应声,徐穆便将荷包里的铜钱全递了上去。 “唉?老爷,用不了这么些。” “收着吧。今日不顺,正要沾沾店家喜气。” 小贩笑得愈发灿烂,徐穆接过圆圆的喜饼,心里也觉得舒坦几分。 吃着爽口的馄饨,就着泛着甜香的喜饼,徐穆觉着,不说心里,至少肚子是冒着喜味儿的。 结了账,正要往家走。 远处忽然传来嘶鸣的马蹄声。 却是数十名缇骑行过,队伍中间,整整八辆用深布遮的严严实实的马车,车上也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最后,却是数辆囚车。 披头散发,面容憔悴是肯定的。 可看到最后,徐穆挑起眉梢。 这两位仁兄是反抗太激烈,还是作死做得太狠? 鼻青脸肿,满脸看不到一块好皮。 摸摸下巴。 从脸上黑灰散布的痕迹看,好像还被人用脚踹过。 估计连说话都成问题。 什么时候锦衣卫的风格如此“放荡不羁”? 徐穆寻思寻思,是不是该给家里的锦衣卫兄弟添添“夜宵”? 之前在大同帮忙的,要不再送点谢礼? 都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 不求万一哪天自己运气太背,落在锦衣卫手里,指望人家手下留情。 至少走正经的“体制风”,别心血来潮来个“虐恋”? 应州县,徐府。 徐家族长细细叮嘱徐同。 “路上多听你叔公的,到了七郎家,说话、做事也得注意。你代表的是本家的脸面。” “族长放心,我都记着。”身量高挑,眉目清秀的少年道。 徐家族长看向目光炯炯,身板依旧硬朗的老者,“多的话,小子不多说,二叔,一切安全为先。” 老者微微颔首,转头上了等了许久的大车。 乾清宫。 依旧在弘治帝身边陪伴的小太子听着牟斌的奏报。 嘴巴张得能塞枚鸡蛋。 “父皇,儿臣去内库看看。” 说完,一咕噜从弘治帝腿上窜下。 走出殿门,招呼门口的中官。 “走,孤要去内库。” 守在殿外的内官监太监俞诚恭送皇太子,扫过太子身边的刘瑾、丘聚、谷大用。横看竖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待太子一行走远,唤来一个小黄门,道:“你去司礼监给赵掌印送个信,让他选个心思正的,抽空送到太子身边。” “是。” 小黄门乖声应诺,想了想,还是壮着胆子上前,悄声问:“若是赵公公问起缘由,奴婢该怎么回话?” 俞诚沉吟片刻,“水至清则无鱼。” 嗯? 小黄门一愣,到底人微言轻,没敢多问,小跑着往司礼监赶去。 内库。 护送的锦衣卫百户正和管理内库的宦官交接。 “总共十万两黄金,二十个大箱,每箱五千两黄金,公公可要让底下清点仔细了。” 脸上法令纹深遂的中官不苟言笑,“百户放心,经咱家的手,绝不会少一两。” “如此最好。” 远远看见库房门口,力士们忙进忙出。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42 朱厚照一路小跑,“这就是刚刚锦衣卫送来的黄金?” 太子问话,中官不敢耽误。 “回殿下,正是。” “打开看看。” “这……” 知道不合规矩,如果殿下玩心大起,“顺”走了几两,自己也得担责。 百户连忙解围,“殿下,送入内库的东西除非陛下要求,不可打开。” 见太子抬头瞅自己,百户嘴一抖,到底转了口风,“若殿下要打开查验,您身边的公公们必须退下。” “这好办。” 小太子随意挥手,“全给孤退到院外。” “殿下,您身边……” 丘聚感到自己的胳膊肘被捣了一下,下意识住了嘴。 “皇后娘娘正等着殿下用膳,殿下别待太久。” 刘瑾递上锦帕,朱厚照拿来,随意在额头抹了抹。 笑道:“刘伴伴心细,孤知道了。” 刘瑾接过帕子,福礼退下,走得那叫干脆利落。 同行的谷大用和丘聚对视,转身一齐狠狠瞪着刘瑾的背影。 这龟孙子,惯会讨殿下的欢心。 下回,可不能让他露脸! 不相干的人都离开了,百户和中官对过眼神,将箱子搬进库房内。 “殿下,您且退几步,奴婢们要开箱了。” 朱厚照乖乖照办。 下一瞬,满目金光,灿烂夺目。 取出一块金砖,放在手里来回把玩。 中官和百户看似神色镇定,实则心惊胆战,深怕朱厚照又有什么“不合时宜”的要求。 哪知,朱厚照突然问道:“1两黄金合多少白银?” 中官勉力笑道:“回殿下,合4两白银。” “锦衣卫此番送来多少?” 百户上前,“殿下,共十万两黄金。” “额……合多少白银?” 朱厚照问上这话,心里有些羞愧。 暗自决定日后杨中允的算术课一定好好学。 “殿下,合四十万两白银。” “能够做什么?”把玩着亮灿灿的金块,朱厚照喜得像是浑身冒泡。 中官正要回话,百户抢先一步,沉声道,“九边重镇粮饷,仅够三月。” 啪。 泡泡全熄了。 中官朝百户瞪眼。 百户装作没看见。 必须从小让太子殿下知道,钱来之不易,日后勤俭持“国”。 “金子还是太少呀。” 朱厚照看着手里的金块,兴奋劲儿全被浇灭。 正唉声叹气,忽然想起在乾清宫偷听的谈话,顿时有了精神。 于是,三天后。 因为自恃身体倍儿棒,结果染上风寒,在床上“被逼”躺平三天的罗探花,刚刚打开房门,准备继续“帅世人满脸”(自以为)时,看见了门外笑得像个小天~使(恶魔)的太子殿下,下意识地想关上房门。结果在手动的一瞬间,看见了一张高贵冷艳、丝毫不逊于自身“美貌”的脸,立即开启了“战斗模式”。 雄赳赳、气昂昂地大开房门,行了一个绝对气度斐然的礼。 淡漠的玉颜唇角微微牵动,“殿下,不知有何吩咐?” 朱厚照想起前言,看向罗探花的脸,活像看见散财童“男”。 “罗卿,遍地是黄金的孤岛在何处?” 罗探花完美的仪容稍有瑕疵。 “亩产千斤的番粮长什么模样?” 罗探花开始石化。 “听说岛上愚民,愿意拿金子换麦饼,果真有此事?” 石化的罗探花灵魂出窍,还心想:我怎么不知道呢。 身经百战的沈千户见惯风浪,君不见,每年被关进诏狱的疯子,什么胡言乱语都往外冒。 沈千户八风不动,就当小太子在和臣下拉家常。 正是这臣下…… 沈越眼神微凝,不至于看见锦衣卫上门就成了傻子了吧。 锦衣卫赫赫凶名,效果这么明显? 那怎么每年还是有那么多官员前赴后继地往北镇抚司冲呢。 被臣下挡在房门外半天,怎么看都不成体统。 沈千户转身,下巴一抬。 立马两个身形魁梧的校尉“甚为友好”地把罗探花“搀”到一边。 沈越领着朱厚照进门,来到罗探花身前,绣春刀鞘“轻轻”地抵在罗探花的腹部。 罗探花飞秒回神o(╥﹏╥)o。 三两句话,套出此事幕后黑手乃是看似正直~善良~一派~纯良的徐小榜眼。 呵呵。 嘴角勾起异常妖艳的浅笑,不只朱厚照心头忽然一凉,正和吏部文选司姜郎中“深情对望”的徐编修也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第30章 第三十章 “徐编修,有恙?” “不不,谢姜郎中关怀。” 年近五旬的姜郎中脸色稍缓,想起适才接到的圣上口谕,实在难以开颜。 “徐编修确定没向圣上告假?” 徐穆语气坚定,“在下万分肯定。” 姜郎中还不死心,“是不是同僚代办?” 徐穆一脸坚定,“郎中大人,穆已两月未延请大夫。” 言下之意:大人,在下目前身体壮得能吃一头牛(当然不可能^_^),若有他人代办,绝对是污蔑! 姜郎中停顿片刻,还想再问,不经意瞥见候在一旁半晌的员外郎的脸色,顿时歇了心思。 沉声道:“无事,你告退吧。” 徐穆甚是有礼地退出值房。 眼见徐穆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员外郎才上前,递上本季官员考核情况的册子。 想了想,还是问道:“郎中适才,为何……” 姜郎中拧了拧眉心,叹道:“适才接到宫中旨意,圣上口谕:赐徐编修一年假。” 员外郎一双细眼愣是瞪得滚圆,“一年?” “正是”,看见下属一脸惊色,姜郎中顿时开始大倒苦水。 “一年!不是丁忧!不是停职!不是罚俸!不是养病!赐假一年!” “问来宣旨的中官,可有前言,可有缘由?” “咱家不知。” “赐假一年,赐在何处?” 姜郎中两手一摊,突拍桌案,“还是不知。” 指指门口,“你也听到了,徐穆一没向圣上告假,二明摆着不知情。” “内官还说,如其有需要,官员需尽力协助,不得推脱!” 言罢,姜郎中像是失了全部力气,一屁股坐回椅上。 员外郎若有所思,“难道陛下是想让他查案?” “查案?” 姜郎中愣了片刻,旋即摇头。 “查案,不找锦衣卫,不找东厂,更不找刑部、大理寺官员,甚至不找都察院,找……” 顿了顿,还是放缓语气,“找翰林院编修?” 员外郎眨眨眼。 一时失言,一时失言。 姜郎中失神看着面前的一摞册子,忽然灵机一动。 转头叩开了右侧吏部左侍郎的值房门。 随后,相似的一幕发生在了吏部尚书耿裕的值房门前。 耿裕此人尚勤俭,重法度。因不久前,亲眼见证前任吏部尚书王恕与文渊阁丘相公的私人恩怨,竟被小人利用,惹上意不喜,失落归乡,更是时时提醒自己持重公正,小心谨慎。 听闻姜郎中的一番解说,再看看一旁的张侍郎的一脸难色,虽欲请上意,但也知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43 弘治帝虽践祚时日不长,善纳谏言。但有些事情,圣心固然,便决不允许臣下置喙。 再思及昨日入乾清宫东暖阁看见的一幅突然出现,高悬于侧的奇异舆图,心中略有成算。 “既是如此,姜郎中。” “下官在。” “拟吏部公文。” “是。” “翰林院编修徐穆,博学多才,经明行修,上甚嘉之。良才美玉,可堪大任。吏部品量百官,不可不用之。今决议,命其巡境走访,体察民风,为期一年,诸公闻之。” 鲜墨未干,墨痕章然。 “时敏弟。” “耿冢宰。” “劳驾你带着姜郎中跑一趟。先上文渊阁,请三位相公盖官印。” 张悦豁然抬头。 “耿冢宰,是不是……不合适?” 耿裕不应,从柜中取出两枚方形印章。 “本官官印并私印在此。你小心收好。” 张悦手抖了抖。 忽然觉得自己冒失失地冲进顶头上司的值房,甩包袱给上司,实在是大大地不明智。 可是。 开弓没有回头箭。 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文渊阁。 略一抬眼,乃是博学多识,风度翩翩的丘相公。 张悦顿感庆幸。 内阁三相公,世人皆知丘相公与刘相公性情相类,志趣相投,别看平日里多有争吵,那也是君子之间论道之争。 但丘相公一向待人和气,刘相公却总板着一张脸。 刘相公今岁刚过耳顺,从面相上看,却好似比已过七旬的丘相公更为年老。 究其根本,便是因为刘相公无论何时,均是不苟言笑,但凡与人说话,眉间沟纹更是如刀刻剑雕一般,叫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双脚并拢,走出阁门,十个有九个耳激嗡鸣,汗流浃背。 “何事前来?” 姜郎中虽说是吏部文选司郎中,有人说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五品官。 再有权势,那也是五品! 在朝京官,四品以下皆蝼蚁。 年近五旬,为官二十余年,姜文清敢发誓,这是自己头回进文渊阁。 年纪大就能在文渊阁内泰然自若? 在阁老面前侃侃而谈? 做梦! 若是有复读机,大概就能明了姜郎中现在的状态。 先在下属面前发泄了一通。 又到一把手、二把手那儿讲了两遍。 姜郎中表示:哪怕内心翻江倒海,老夫便是闭着眼睛,事情缘由也能说明白。 再多。 侍郎大人,得您说了算。 阁老眼前,这种事情,看着棘手,实则非常简单。 “本官知道了,东西都留下。” 又唤书吏,“去翰林院请徐穆前来。” 走出文渊阁,张悦松了口气,姜郎中脚步虚浮。 踩着脚下的台阶,姜郎中忽然恍然大悟。 很明显,自己的姓跟徐穆的姓不对头啊。 姜徐。 将徐。 已经慢了,还“将”慢。 那不是更慢了。 难怪遇事多磨。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值房内。 看着桌案旁的三本泛黄纸书。 一堆堆成小山的纸片。 徐穆叹了口气,正要让书吏帮忙处理掉。 文渊阁的传唤到了。 先是吏部郎中,现在是阁老,接下来会不会是弘治帝? 徐穆摇头一笑。 再想想适才吏部的一番谈话,忽然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猜测。 拿起三本纸书,并南京马府马松铭及恩养在马府的船队遗老的一叠谈话记录,便 随书吏出发。 若非此事,便当治学,给阁老们讲古。 待书吏进去禀报时,徐穆站在原地,大略在脑子里理理思路。 来往人等,便见徐穆站在文渊阁前,昂着头,抱着一堆书卷,不知在看什么。 巡视宫墙的羽林卫打眼前走过,时不时都要看他一眼,目光很是奇怪。 青色官服,打鸂鶒补,腰束乌角,很明显,七品文官。悬着出入禁门的朝参牙牌,呜,有极大可能是个翰林编修。 可是,翰林编修被阁老找上门? 文渊阁的门槛是被削了半寸? 书吏出来,将徐穆让进门。 徐穆进屋,便见徐溥、丘浚、刘健三阁老均端坐案前。 三双看似浑浊,实则清明的眼睛盯着自己。 这是鸿门宴? 心惊肉跳,惴惴不安。 嘴里暗暗咬住两边软肉,定下心神,徐穆上前两步,道:“翰林院编修徐穆,见过徐阁老,见过丘阁老,见过刘阁老。” 碍于怀里一堆书卷,手用不上力。 一鞠到底,也显恭敬。 丘浚在明朝宰辅中以“博极群书”著称,吴伯与《国朝内阁名臣事略》称他为“当代通儒”,举凡六经诸史、古今诗文、以至医卜老释之说,无不深究。 看见徐穆抱着一摞书卷前来答话,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一个舞勺少年连行礼也记着把怀里的书卷护着,两个字,满意。 “徐编修且坐。” 徐穆谢过,坐实三分之一,不致掉下椅出丑就好。 很快,书吏敲门,送上热茶,并一张小桌。 见阁老们都端起茶杯,徐穆便将怀里的东西都放在小桌上。 放之前,下意识地用袖口擦桌。 擦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 果然,首辅徐阁老看着自己的眼神,颇为~额…复杂。 丘浚接着开口,“怀里拿的是什么?” 问起这话,徐穆说话顿时有了底气。 “回阁老,这些是当年随从郑公公下西洋时的通事,总制留下的见闻。” “《瀛涯胜览》,成书于景泰三年。《星槎胜览》,成书于正统元年,《西洋番国志》,成书于宣德九年。” “这些,是臣在应天府郑公公后人马松铭府内,与恩养在府的船队年迈老者谈论所得。” 刘健突然插话,“东暖阁的那副舆图是你所献?” 徐穆面色有片刻僵硬,“是。” “何人所绘?” “正是下官。” 刘健明显一愣,“你的舆地术,师从何人?” “是下官从一本残本上所知,研习数年,略有所得。” 闻言刘健差点拽断颌下长须。 圣上特意挂在东暖阁的舆图,是这个半大小子随意画的? “此图制法,与我中原不同。”首辅徐溥爱才,对能一心向学的少年更看重两分。 言下之意,难道出自外邦? “阁老慧眼。下官略通测绘、算术,得到残本时,虽不识其文字,但凭字图,得其绘图之法。以为裴司空(裴秀)‘计里画方’的制图原则虽好,但若绘制寰宇舆图,却有不足。下官所得之术,贵在直观。” “你倒有志气。” 刘健轻哼。 “论道治学,本就是各有其见,见仁见智。又不是经史子集,希贤这话就过了。” 翻翻书页,看到旁边用炭笔细心考校的痕迹,丘浚看着徐穆很有几番亲切。 士农工商,自己没事还在家写戏本子呢。 徐穆这才到哪。 “你在翰林院研习这些,于国有益?” 重头戏来了。 暗暗握拳,整理思路,徐穆开口道:“诸公见笑,下官出身卑微,见识浅薄。但自懵懂,便知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44 我朝北有夙敌,每每来犯,家中俱是严阵以待。穆居大同十三年,提起鞑靼,便是孩提小童也会摇头。” 提起北疆兵祸,三位阁老都有些沉默。 徐穆声音渐沉,“待下官于学堂读书,听儒师教诲,观边军风貌,更知一事。” 说到这里,徐穆刻意顿了顿,“朝廷缺银。” “下官于翰林院,查阅往年卷宗,知自成化年间,全国地动不止,水患不息。” “以本朝例。” “二年五月,黄河泛滥,开封府十余处决堤,沿岸郡县深受其害。同年,京城、通州大雨水溢,屋塌人亡。” “三年,全国大旱。” “四年,开封再次决堤。京城、应天府、淮、扬同震。” “五年,开封再决,张秋东堤坏,漕运不兴。” “今岁,宁夏地动,又遇瘟疫。” 论及明朝的天灾水患,实在是古今独一份。 偏偏非人力所及,但一旦出事,钱便如流水般花出去。至于有没有到灾民手上,就不好说了。 事关国计民生,三阁臣没有轻易打断。 “天灾难平,北方鞑靼劫掠更频,沿海倭寇猖狂,西南盗匪横行,镇守土司多有异心,朝廷粮饷难发。大同守军衣袄破旧,刀口卷刃,所吃栗米,无法立筷。流民四溢,国库不丰。” 郑重神色,徐穆出口成章,掷地有声。 “故下官以为,天地正进入密集‘活动期’,故天灾水患远胜旧年。” “但国朝却可放眼海外。”徐穆话锋突转,“天地之大,四方风貌,颇有殊异。下官略知,海外番邦尤爱我朝瓷器、茶砖,丝绸,每每运至番邦当地,其价彪升百倍,乃至万倍。” 说到这里,徐穆呼吸急促,满脸潮红。 各位相公,白银已经掉在地上了,你们真的不考虑捡起来么。 “古国古里上贡的调味作物‘胡椒’,在大食国以北的国度以等量白银衡之。” “有弹丸小国名为弗朗机,位于大食国以北,去岁其国派出水师向西航行,发现一座孤岛。岛上居民以草席裹身,不通文字,却以黄金做顶。其岛上河流流淌金砂。传言其水师首领,以少量蔬果、船内的记时器物,载得三船黄金回国。” 此言一出,纵然三位阁老明达经义,饱学儒术,也因此眉头微跳。 说道此处,徐穆面东而拜。 “下官知今日所言,有无据之处。但下官以为‘知行合一’方为我辈治学之道。倘若事实如此,国朝所失~甚大。” 话到这里,徐穆声带哽咽,眼圈通红,瞬间跪下两行热泪。急急用手背用力擦过,泪珠反如瀑垂下,不能止息。 见到此景,不只一向和气的丘浚展颜,连最是不苟言笑的刘健也眼露无奈。 舞勺进士,为国夙夜忧心,经史子集读熟,还勤练算术,自学番书。 人微言轻,一身抱负难施。 赤子之心,却是难得。 丘浚与徐溥、刘健对视。 两人皆微微颔首。 过了半晌,徐穆哭声渐止。 三位阁老便唤书吏好生送他出阁。 待其离开,丘浚摊开巴掌大的纸片。 徐溥、刘健递上印章。丘浚一一拿起,重重按在纸上。 唤过书吏,“送往户部。将这两枚印章送还耿裕。” 耿冢宰? 书吏不敢耽搁,拉着同僚,一路疾走。 丘浚端起半凉的茶盏,“虽是少年稚气,却有国士之风,王佐之才,难得,难得。” 刘健执壶,顺便给徐溥、丘浚添盏。 徐溥眼神微暖,“先时,我等还疑惑圣上为何下了这道含含糊糊的口谕,现在老夫已知,不知仲深、希贤可明?” 丘浚、刘健相互碰杯。 自然。 只是心里不由感慨:十七继位,践祚七年,中兴之君,已然在目! 乾清宫内,苗永在帝王身边耳语几句。 年轻的帝王唇边含笑,却是乾坤在握,只待一朝风起,搅动风云。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弘治七年,三月,庚申。 广东。 肇庆府。 阳江县。 只听一声亮堂的嗓门,“人来了!” 周边民众便装作偶然路过似的,四散在长街两边。 有十四五岁的半大少年,装作买鱼,一不小心,鱼儿扑腾到脸上,闻了一嘴的猩味。 徐穆见了也只得笑笑。 毕竟,自己现在到哪儿都跟着十余人,出门在外,无需自己花一分钱。 若是给钱,身后的十余人就惶恐不已。 便罢了。 若问徐穆怎么突然就有了这等待遇,这一点,肇庆卫指挥使最有感慨。 两月前,自己照旧与下属为了卫所的粮饷发愁。 军饷连年克扣,天高皇帝远,士兵们四散逃逸,卫所也供不起那么多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家小的基本不再回来,但总有身有残疾、年龄尚小的,还指望着微薄的粮饷供养。 朝廷严令,渔民不得出海捕鱼,更不得与番邦人贸易。 广东百姓,十家九贫。 剩下的,基本干起掉脑袋的走私生意,要么直接沦为海盗,还有些直接逃出大明,也不知流落到何地。 早些年,泉州为琉球的朝贡港,泉州卫上下还得意过一时。 成化十年,市舶司移居福建,来远驿荒废,泉州卫也沉寂了下去。 偏偏海盗肆虐,一出事,京中那群官老爷便要可劲儿弹劾,自己身为三品大员,只怕还不如京中的八品小官。 正和副指挥使长吁短叹,忽然下人来报,翰林院编修徐穆求见。 翰林院编修? 自己与副指挥面面相觑,接过送上的名帖,冯远顺口问了一句,“官凭路引看了没?” 等了半晌,没有下文。 冯远抬头皱眉,却见回话的校尉一脸纠结。 副指挥使疑道:“他官威甚大,不给你看?” 校尉摇头,“这位大人十分配合。只是小的看着……” 顿了顿,“像是伪造的。” 伪造? 冯远脸黑了黑。 副指挥拔出已有些生锈的刀鞘,“究竟何方神圣,请进来便是。在这指挥所里,还容得小人撒野不成。” 校尉领命,走之前,忽又转身,“大人,若身份是真,您就和气一点儿。” 说完扭头就走。 瞧那身影,倒像落荒而逃似的。 冯远嘴里哼了哼,“军中军纪是越发涣散了。” 副指挥直笑,“怨不得底下小子要多嘴。上次那来查军务的御史,虽说不过七品小官,来时礼数也差了些。你直接将人丢在牢里饿了三天,若不是当时新兴县县令派人来求救,证明是那御史不言不逊、以下犯上在先,到时那御史在折子里随便乱写,你这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冯远没好气地瞅了副指挥一眼,“若是这次这个,还把眼睛瞧到天上,你就给我招呼,我可不奉陪。” 副指挥也不推辞,“行。” 能哄到这份儿上,也知足了。 不多时,一穿着宝蓝圆领袍的人走进来,甚是有礼道:“下官翰林院编修徐穆,见过两位指挥大人。” 冯远轻轻哼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45 了哼,算是回应。 副指挥使屈勇立即帮腔,“徐编修请坐。” 又朝冯远看了看,无奈笑道:“徐编修别见怪。我们都是粗人,除了巡查军务的御史,还从没有与编修这一等一的文臣打过交道。” 徐穆浅笑,“副指挥使言重。” 说着将袖中物事取出,交给一旁的校尉,“这是下官的官凭路引,与吏部发下的公文,还请两位指挥查验。” 见到徐穆如此恭敬,且徐穆面嫩,看着倒像是刚袭父职进卫所的小子。冯远虽表面看着不假颜色,实则心里松了一口气。 “来人,看茶。” 冷硬地吩咐一声,随意打开吏部公文。 乍然色变。 屈勇一惊,难不成朝廷又下了什么牙疼的文书? 轻轻拽拽冯远的袖子。 怎么回事? 冯远看了看底下对着泛黄的陈茶喝得像似在品上好佳茗的人,心中摇摆不定。 转头将文书递过去,想了想,还是不轻易表态。 咳。 免得弄错出丑。 冯远有顾及,屈勇是二把手,当即惊了一声。 作为从三品官,虽说从未投身京城,眼界还是不差的,再怎么样也不能不把京城的大佬们放在心上。 尤其…… 使劲咬咬下唇。 屈勇内牛满面。 欺负咱是粗人,听不懂话? 什么叫“上甚嘉之”,“诸公闻之”? 这是明晃晃地告诉人:这个人来头大得很,你们都听到了啊,皇上很看好他,你们不许欺负他。 吏部什么时候如此“平易近人”? 每年考核的时候,怎么下笔就没行行好,给个政绩优等? 如果吏部公文只是开胃菜,这中间用朱泥夹的小纸条直要把人活活砸晕。 从内阁首辅徐溥徐阁老开始,三位阁老,六部尚书,都察院左右都御史的官印和私印,左右两路,排得甚为齐整。 最后签署文书的吏部文选司郎中,直被挤进蹩脚,恨不得叫人看不见才好。 内阁可算是做个总体表态。 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也算与这“宣抚使”事务搭上边。 工部尚书凑什么热闹? 难道这位“宣抚使”还准备建房子? 原本只是心里疯狂吐槽,结果到最后,徐穆真的使人正儿八经地建房子的时候,屈副指挥使也只能~呵呵哒了。 难道这就是死活坐不上一把手的原因? 屈副指挥使望天长叹,感慨人生多艰。 不过眼下,屈副指挥使还是很客气(小心)地问,“徐编修此来有何贵干?” “敢问两位大人,肇庆卫出海一趟可有困难?” 冯远沉声问:“你所为何事?” 徐穆不慌不忙,从腰间解下荷包,将内中物摊开,嫣然一笑,“寻宝。” 瞅着这一看就很是粗糙的舆图,介于徐穆身后有诸多大佬撑腰,冯远还是“勉为其难”地调了一艘卫所船只,调一应官兵供他驱使。 接连过了五日。 每每送回的回禀,往往是“今日,徐大人让我等张开渔网下海寻宝。” 或是“今日,徐大人让我等向南前行十里张开渔网下海寻宝。” 又或是“今日,徐大人让我等再向南十里张开渔网下海寻宝。” 更或是“今日,徐大人让船上识水性之人通通下海寻宝。” 最后“今日,徐大人让附近水性好的百姓也下海寻宝,每人给二钱工钱。” 冯远把奏报一摔,冷声道:“再过两日,还这样胡闹,直接让吴浩带着人回来。” “是。” 哪知,到了第三天,没等来灰溜溜回来的徐穆,倒等来了知州和满脸“狂喜?”的阳江县县令。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指挥使,这么大的事,您说,您都忘了知会老夫一声。若不是阳江县来找老夫借人,说县衙捕快顶不住了。老夫还蒙在鼓里呢。” 冯远一脸茫然,“薛知州,不知有何要紧事,本官不知呀。” 薛知州顿时成了闷嘴葫芦,与冯远大眼瞪小眼。 一旁的阳江县令沉不住气,奏禀:“指挥使大人,卫所的官船在阳江县附近找到一处宝藏。如今,宝物就随意放在临海的岸上,再不加派人手,只怕有宵小铤而走险,一不小心就是民变啊。” “宝藏?”冯远愣神,“哪来的宝藏?” “海里的呀。为首的人说是奉指挥之命外出寻宝……” “我xx”。 使劲一拍桌案,听得隐约的“吱呀”声,“兴奋”的知州和县令不由得退后半步。 冯远挥舞着铁臂,“这小子,有种!” 当即招呼二人,“两位,来来,跟本官一同去望望。” “来人!” “在!” “点齐四营,随本将出发!” “是”。 冯远一马当先,卫所官兵跟着一路疾驰。 骑术不济的知州和阳江县令瞬间被甩出老远。 马蹄踏起的滚滚烟尘,呛得二人咳得喘不过气来。 满嘴沙土,薛知州怎么也豁不出脸面在外行走,可机会难得,再回去更衣,只怕那满地财宝就没自己的份了。 正是踌躇,两个家人模样的人上前,施礼道:“两位大人,我家老爷的马车上物品齐全,不如稍微修整一番再出发。” “哦?你家老爷是何人?”薛知州矜持地弹弹衣袖上的尘土。 “我家老爷,乃是翰林院编修徐穆。” 徐穆? 听着倒有些印象。 “你家老爷在何处?” “该是在放宝的海岸上吧。” “你这下人倒会做人。” 翰林院编修,品秩虽低,却是正经的清贵官职,既是“同僚”,薛知州便上了马车,上下有尊卑,阳江县县令只得等在车旁。 薛楷一上车,便有一短衣小厮递上铜盆湿布给薛楷净面。 又从两边的暗格中取出一条纯白的丝帕,给薛楷掸尘。 薛楷又见车内两侧的矮柜上挂着一件隐隐透着水波的风衣,不由感慨京官的奢侈。 归乡一趟,和公侯出行似的。 下了马车,薛楷招呼阳江县令,“本官先行一步,你速速赶来。” 阳江县令拱手相送,徐光照旧送上铜盆湿布。 阳江县令一路奔波,嘴皮发干,便厚颜道:“口渴难耐,可能讨一杯茶水?” 徐光恭敬回道:“大人稍待。” 说着从暗格中取出三份茶样,拖出一张小桌,恭敬问道:“大人莫怪,此番我家老爷出门在外,只带了这三份,雨前龙井,六安瓜片,黄山毛峰,不知大人偏爱哪一样?” 阳江县令看着案上雪白瓷碗上散发着清香的茶样,心中无限苍凉。 同为七品,自己简直是猪过的日子。 “就六安瓜片吧。” “是。” 徐光将另外两样茶样放入暗格,在窗前敲了敲,立时又上来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厮给阳江县令掸尘。 喝着甘甜的茶水,吃着精心雕成桃花样,入口即化,口齿留香的糕点,阳江县令忽然埋怨起年轻时的自己,若是肯再用心两分,留官京中,何至于现在在这穷乡僻壤过起“赤贫”的日子。 自己虽是掌政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46 一方,比起京官少些桎梏,但到底也是每天转得像个棒槌,吃穿用度哪样都比不上人。 正是自怨自艾,忽然眼前数道金光闪过,阳江县令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一旁侍奉的徐光徐明立即将车帘拉紧,歉声道:“日光灼人,让大人受罪了。” “无妨无妨。” 阳江县令知此时不过辰时,日头再高,也不至如此灼人。 望着眼前的桌案,阳江县令沉吟片刻。 “将车帘拉开。” 徐明一愣,转头见徐光一个劲儿挤眼,连忙将右侧车帘拉开。 果然。 阳江县令抚摸着桌案上细腻的纹理,见其上金丝闪烁,光亮璀璨,真真是华美异常。 凝神嗅之,不由慨叹,“如此珍宝,今日有幸,得以一见。” 徐光徐明对视片刻,皆低下头去。 吃饱喝足,阳江县令骑马赶至东平港口。 看见冯远,薛楷正围着一宝蓝锦袍之人叙话,连忙上前见礼。 得知对方正是适才马车的主人翰林院编修徐穆,阳江县令面色古怪。 一校尉上前,见礼众人,道:“徐大人,又上来一批宝物,阳江县典史正等着您呢。” “好。” “我等也去看看。” 几人来到岸边,二十余士兵紧紧绕成一圈,但四周百姓们依旧熙熙攘攘地围着,不肯离去。 阳江县典史见到徐穆,顿时像来了救命稻草,“大人,您快来。” 几块粗布上,为防止日光灼人,损伤了宝贝,几名士兵将衣裳脱下,赤膊着上半身,给地下这些宝贝挡挡日光。 “匣子都送来了么?” 身材矮小的阳江县丞拼命挤进来,“大人,跟附近乡民借来了一些箱笼。您看成么?” 民生困苦,满县除了三两大户,竟连密封的匣子都没有。 瓷器便罢,用干净的水清洗一下,直接放在船上便可。 可一些精美的女子首饰,一旦见光,成色便会大减。 对于考古出身的徐穆来说,这简直就是逼人犯罪! 眉头紧锁,不经意间,瞥见徐光徐明候在一边。 徐穆大喜。 “马车可带来了?” “是。” “马典史,你来计册。” “徐光徐明。” “在。” “用丝帕将器物擦干,小件放入暗格,大件用衣物包裹。” “记。青白釉犬一件。宋” “鎏金龙纹银簪一件。” 打量片刻,“南宋。” “是。”马成不敢耽搁,手下笔走如风。 “嵌宝石金丝编花钿一件。宋。” 仔细端详片刻,徐穆语气加重,“品质上乘。四瓣云形,上嵌水晶石,中嵌绿松石,侧镶蚌珠两颗。” “金手镯一件。大食。” “大食”一出,冯远顿时想发问,却被一旁的薛楷拦住。 “指挥,这趟宝物不知指挥有何想法?” 冯远犹豫片刻,“薛知州,实不相瞒,这趟宝物的去留,只怕冯某做不了主。” 说着从袖中递出一份文书。 薛楷甚为奇怪,待打开文书,立时色变。 “这……” “这位七品编修,官文上的意思倒像是从五品的宣抚使的职责,可却只用“巡境走访,体察民风”八个字。若只听其前篇,本官还以为是升官的圣旨。” 撇撇嘴,冯远直想磨牙。 跟酸不拉几的文官掐了半辈子,自己还是猜不透这帮说话总喜欢拐个十八个弯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圣旨。”薛楷低喃,忽然灵光一闪,“指挥,这位徐编修该是中了去年榜眼的那位?” 冯远眼露疑惑,倒是候在一边充了半天布景板的阳江县令反应过来,“啊,皇后……” “皇后?” “此人与皇后娘娘什么关系?” 冯远莫明,怎么就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不爽。 真不爽。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尊敬的读者大大,尤其是收藏的大大们,雅雅先给大家鞠躬。先预祝大家金榜题名、端午节快乐!然后,雅雅要请假……考试月来临……本月只能每周六更一章,请各位大大们见谅。再次三鞠躬……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冯远威目一瞪,阳江县令就有些口拙。 “嗨,难怪指挥不知道,此事下官也只是听到一些风声。据说这位徐编修,出身大同,年仅十三中举,少年英才,圣上对其极为欣赏。殿试上,圣心欢愉之下,便让徐穆做了皇后娘娘的义弟。因不是正经入了张家族谱,所以便没有旨意传达各地。听说,也只有皇后娘娘赐去大同的懿旨上写明徐穆的义弟身份。时间长了,自然也就让人渐渐忘了此事。”薛楷捻捻下巴。 “当真?” 不怪冯远怀疑,若是正经结义,怎么着也得封了爵位。若放在前朝,一个异姓王跑不了。可偏偏是与皇后娘娘这等女流结义,放在民间还不算出格,放在朝堂怎么看怎么荒唐。 眼见上司语塞,阳江县令立即帮腔,“下官适才蒙徐编修家人款待,入其马车更衣,看见了一张金丝楠桌案,想来传言不假。” “金丝楠?!” 冯远薛楷粗声。 瞥见四下人群侧目,才放低音量。 “你看清了?” 两位顶头上司连声质问,阳江县令实在有些压力山大。 顾不得额间细汗,哑声道,“桌案纹路细致,只不过是辰时的日头一照,下官便被刺得睁不开眼。金丝流转,极为清晰,细细闻之,暗香浮动。除了金丝楠,下官实在不知还有什么上好木材能有这等奇观。” “只是辰时的日头,这金丝楠只怕也是上品,极有可能乃是川蜀深山中的珍品。” “不错。” 眼见两位上司被转了心思,阳江县令连忙抽空擦擦额头。 本以为自己遇上的是条锦鲤,哪成想这鲤还是“龙属”。 罢罢罢。 老夫不仇视关系户,真真的。 阳江县令死命在心里咬着小手绢,这厢,徐穆终于将事情处理告一段落。 接过徐明递上的湿布略略整理仪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怠慢了一旁的地方文武。 半只脚伸出。 得,先告罪吧。 俯身拱手,“怠慢上官,穆实在汗颜。请诸位莫怪。” “哎,徐编修这话客气。我等听徐编修对打捞上的宝物来历,品相,可谓如数家珍。编修倒是学识不凡呀,可是出身诗礼之家?” 薛楷半是打趣。 徐穆汗颜。 脸颊微红,“穆幸有三两好友,出身锦绣,耳濡目染之下,亦通三窍。” 来往客套一番,薛楷试探道,“不知对这批宝藏的去处,编修有何见解?” 徐穆看看愈发灼人的日头,道:“目前尚不知还能打捞出多少物事,但日光灼人,恐宝物损伤,还请指挥和知州大人将打捞上的宝物请专人好生打理。瓷器请派人用净水擦拭。金银器不可见光,部分存于在下的马车中,还请妥善保管。” 冯远点头,身旁的佥事只管下令。 “其余的事,下官浅见,不如入阳江县衙相商。” “也罢。” 已是六月,烈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47 日炎炎,稍稍走动,整个人便像在水里漟过一圈。 方全带着怀中的小主子东躲西藏已有大半年。 凭着先时的布局,轮番换上造假的官凭路引,尽往人烟稀少的镇甸行走,到了此时,已是山穷水尽。 自己不通妇务,若不是乡野农妇们心善,见自己孤身一人,“家乡遭遇大旱,带着‘儿子’讨日子不容易”,多加帮衬,小主子只怕已经去了。 望着怀中瘦弱的婴儿,方全知道,再没有精心照料,小主子将夭折而死。 堂堂亲王第三代长孙,至少能袭封镇国将军。 不说泼天富贵,至少衣食无忧。 到了此时,方全才暗暗替自家王爷懊悔。 一失,失全盘。 虽说王爷并二公子都被废为庶人,没了自由之身,但到底保住了性命,可惜连累了无数人众,连小主子……日后别说被葬入历代晋王墓地,连姓“朱”都成了奢望。 舔舔干裂的嘴唇,察觉出唇上痛楚,方全叹息。 王爷,奴婢已是无计可施。 历代晋王先祖在上,还望保佑晋王一脉能留下的最后一点骨血。 重重叩首,方全抱起怀中婴儿,主动走进最近的一处县城。 “烦劳足下通报,罪人方全,庶人朱钟铉故贴身长随,携庶人朱钟铉庶孙,庶人朱知烊嫡子朱奇源自首。” 刑部官堂。 已是六旬的刑部尚书白昂,虽老态尽显,形容枯槁,眼中却自有一股不服老的倔劲。 递下最后一份官文,一侧的左侍郎顺手递上湿布,语气轻快,“历时近一年,晋王谋反一事终于省结,倒让人心头能松快些。” 白昂冷哼,“他一家谋反,山西黎庶跟着遭殃,现在关在诏狱里,倒真松快了。” 左侍郎立即装壁画。 这位上任不到两年的刑部尚书大人,原就是国朝一等一的牛人。 以礼部给事中起任,奉命去中都督造皇陵,见当地闹灾,竟上书廉造皇陵,赈济灾民,堪称向祖宗借胆。 其后入江浙剿匪,以兵部侍郎之身,转任户部侍郎,治理黄河,政绩斐然。若不是当时治张秋河水患的奏折未被朝堂诸公慧眼察明,致张秋河连年决口,也不至虎头蛇尾。 治河期间,灾民碗中不添陈米,百姓口称“白青天”,修筑的长堤,亦被百姓们赞为“白堤”。 如今官任刑部尚书,别的不提,但凡有勋贵子弟欺凌百姓之事得报,必严惩不贷。 加之其自新朝初立,就任礼部尚书达六年之久。 论礼,几乎谁都论不过这位曾经的礼部尚书。 便是勋贵子弟上书辩解,讨不着好不说。 说不定连着以往犯下的丑事,一块儿被掀个底儿朝天。 迄今为止,除了前些年被皇后娘娘死死护住的寿宁侯、建昌伯,可从未听说哪位勋贵、重臣子弟在这位大人手上讨上便宜。 “半年前,耿冢宰牵线的那份吏部官文,那个翰林院的……” “尚书指的是?” “一份特批的吏部官文,上边印上了内阁、以及几部尚书官印、私印。” 左侍郎把脑袋翻来覆去颠了几个来回,终于在角落找到了一个名字。 “大人是说翰林院编修徐穆吧。” “徐穆?不错,不错。此人可有消息?” 左侍郎沉吟片刻,道:“倒是不清楚。不妨遣书吏去翰林院打探一下。” 说完话锋忽转,“不过在下倒听内子说起,太常寺李东阳长子,翰林院谢迁长子前两日都不约而同地往广东去了。” 白昂挑眉。 接着说。 “下官也只是猜测。李东阳与谢迁交好,李东阳长子与徐穆交好,这几者之间只怕有些联系。” 白昂随意将湿布丢在案上,像是在自言自语,“岭南多瘴气,沿路盗匪横行,李东阳、谢迁倒舍得。” “大人的意思是……” 白昂嗤笑一声,“没什么意思。李东阳是首辅看好的接班人,谢迁乃丘阁老的得意门生,此二人前途无量,他家的事情,日后不要阴探。或许,用不了多久,大家就是同袍了。” 左侍郎不赞同,“不过都是四品官罢了。便是越级提拔,还能一步登天不成?” 白昂轻轻摇头。 虽说一个是太常寺少卿,一个是詹事府少詹事,他们身上翰林院侍讲学士的官位可一直还在。 经筵讲习,会试主考,受命教导庶吉士……只一个“简在帝心”,什么规矩是破不了的? 圣上践祚之初,时常任人唯亲,或者说任有功于皇后之人为亲更准些,虽然行事仁德,少苛责朝臣,多能采纳谏言,但却绝不是菩萨心肠,圣心坚定之下,谁也毫无办法。近年来,更显出峥嵘之色,若朝臣还一味指望天子退步,只怕圣心不渝,招致祸患。 王宗贯(王恕)因何以吏部尚书之身落魄还乡,真是因为同内阁丘浚不合么。 不。 他的名声太大。 “两京十二部,独有一王恕。” 不如说是天下人的敬仰害惨了他。 其盛名之下,两京十二部官员都被贬成落尘。 他太直,直得天下敬仰,也直得功高震主。 宪宗亲批他以太子少保致仕,天下皆惊。 士林敬仰,廷臣不断向上举荐他,有人因为称赞他丢官,于是他更加贤明远扬。 他请辞,皇帝担心天下人说自己不公;任他为高官,他又不懂揣摩圣心,更接连与阁臣、宠臣结怨。 说白了这是朱家的天下。 天下不缺有才的人,但皇帝缺能懂自己心思的人。 刘吉溜须拍马,尸位素餐,但只因他懂宪宗心思,又交好宦官,安然稳坐内阁首辅之位十八年。 圣上继位,他又转过面孔,时常建言献策。有能力又“听话”的阁臣,谁不想要。 更何况圣上不满二十继位,对其来说,有时“亲”大于“贤”。 耿裕曾任职礼部尚书六年,那吏部官文究竟合不合规矩,他会不明白么。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圣意如此罢了。 既不碍国政,不伤黎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为何不可? 能做上正二品的,除了像王宗贯那样的少数,都是绝顶的聪明人。 知道什么时候该糊涂,什么时候该聪明。 抚过案边的青花山笔架,白昂悠悠而叹,自己到底老了啊。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远在千里之外的刑部尚书的心思,徐穆自然无从知晓。 自己提议待打捞出的器物能折银二十万两时就全部用于为当地百姓修建房屋、兴修水利、广建学堂。 “民生多艰,我等取先人之利,必要惠及此方水土,以免天怒。” “民心凝聚,吏部衡量百官,升赏奖罚自然要清明公允。” 看着眼神仍有些闪烁的薛楷,徐穆转而说起了“题外话”。 “李东阳大人与詹事府少詹事谢迁大人交好,与首辅大人乃是忘年之交。谢迁大人乃是丘阁老的得意门生,丘阁老今岁连上十三道奏章以年老体弱请辞。” 冯远抬起茶盖的手微顿。 “穆得江湖异士所赠风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48 水阵,可固此地水土。本该尽力相助,但无奈身肩重务,不日便要离开。打捞上的器物的品鉴,已去信京中请好友太常寺卿兼翰林院侍讲学士李东阳长子前来相助。” 薛楷的眼神忽变,阳江县令却已是两眼放光。 “若有何不妥,穆亦可让兆先兄勿行。” 阳江县令神情急切,“别……” 瞥见两位上官不出言,狠狠心,道:“编修客套,我阳江县确无能人,品鉴时若错把鱼目当珍珠,岂不惹人耻笑?编修放心,到时在下亲自督促县衙上下监督建造工事,谁敢犯法,绝不轻饶。” 徐穆微笑,转眼去看冯远与薛楷。 漂亮的政绩、升官、交好内阁的机会,你们要~不~要? 屈勇斜眼瞧着众人,阳江县令就差当面表忠心。 薛楷看不出情绪。 冯远倒把持的住? 不对。 冯远喝茶什么时候还跟文官学,喝之前还文绉绉地吹末了? 故弄玄虚。 屈勇暗自淘汰了一番从小长大的兄弟。 要不说文官心有九窍呢。 好不容易有大把的银子能进账,若说谁心里没点想法,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岭南荒蛮,文武之间的消息却极灵通。 说白了,就这么大的地儿,谁不知道谁啊。 在场的几人,包括自己,不敢说清正廉洁,最起码不会吃相太难看,断百姓活路。 薛楷算是心黑的,但大好的官运和一时的“滋润”比起来,孰轻孰重,只要不傻,就该心里有数。 吏部下了这么一份官文,朝廷十有八九又有新动作,这个时候伸手,来日一辈子老死在这地方,都别怪人! 徐穆端坐木椅,笑意清浅,到底远离朝局,又身处僻地,好糊弄些。 若是在京中,哪怕只是末流小官,只怕都不会如此轻易上钩。 在阳江县停留三月,已是自己的极限。 幸而来时,两位寄居家宅的锦衣卫先生此番也跟了来。 衙门商谈之后,肇庆府文武安排了十余人贴身跟着自己,至少能吓走不少居心叵测之人。 便是遇上亡命之徒,一堵人墙,除非使诈暗算,想摆平也要不少时候。 更别说广东自古是士大夫眼中的蛮荒之地,消息闭塞,自己又是专程来送“银子”的,除了周围海岛上藏匿的海盗,也不会碍着谁的财路。 磨碎了嘴皮,终于使动两位锦衣卫快马加鞭,带着书信去找李兆先。 至于能将“谢阁老”的长子也请来(骗~来),纯粹是意外之喜。 不过也算在意料之中。 史书上李东阳与谢迁的关系就很好,没理由两家子弟不来往。 算算日子,明年的二月,阁臣丘浚就会卒于任上。 大限之前,会和刘健一起举荐自己的得意门生谢迁入阁参政。而首辅徐溥看重李东阳,也会力荐李东阳入阁。 自己要为大明寻一条生路,要做的事,像李兆先这样的阁臣之子,多多益善,才能多些把握。 看着眼前的潮起潮落,徐穆驻足良久。 微尖的指甲按在掌心,微微刺痛,翻腾的思绪才平静下来。 “回县衙。” “是。” 宁夏。 巡逻的士兵看见一脸阴沉走出来的镇守太监、总兵与巡抚,已是见怪不怪。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三位可以说是有过命交情的上官们,三天两头吵个没完。值守的兄弟隔几天就能抬出一张碎成两半的桌子。 摇摇头,这不是自个儿能琢磨的。 此番算是打了个胜仗,好歹发下半数军饷。 得给自家娃儿做两件厚实的衣裳,免得入冬脚丫冻成紫馍馍。 回到房间。 跟随多年的监丞添上热茶。 踌躇片刻,还是壮着胆子问道 “大人为何这些天总与那些个武官争吵?” 韦敬略抬抬眼皮,“都跟了咱家这么多年了,猜猜。” 监丞低着头沉思,道:“甭管文官武将,没几个看咱们顺眼。别说吵几句,这些个眼皮子浅的,动手也是常事。但大人此番调来不久,本与这些个武将相处不错,没道理为区区小民家的地被权贵侵占跟那几位翻脸。一旦此事上报朝廷,大人只怕又得被调走,好不容易挣得的军功也得为他人做嫁衣。小人斗胆揣测,您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韦敬眯眼,“不错。这些年,没白跟着咱家。” 抬抬手。 监丞赶上身来,听得韦敬一番耳语,郑重点头,“大人放心,此事小的一定办妥。” 韦敬健步走到窗前,看着屋外残阳如血。 “天凉了,也该回京了。” 大帐。 眼见镇守太监再一次拂袖而去,巡抚崔亮眼中闪过忧虑。 “邓兄本该给人留些颜面。那韩姓民户的地被人侵占,不像无中生有,总该下令查一查才是。你们两位不合,难免军心不稳。” 邓先不答。 半晌才回道,“你不懂。” 知道无法再探出实情,崔亮也只得拱手告辞。 镇守太监与总兵不和,绝非幸事。 景泰年间,镇守太监来福与总兵官张泰互相诘奏,叫临近卫所好生看了一番笑话。 朝廷恼怒之下,也不派人来调查,全部问责。 总兵免职,城破时,一家惨死。 镇守太监也是晚景凄凉。 两败俱伤。 唉。 背手轻叹,管家忽然来报,“老爷,武安侯来访。” 武安侯? “将人请进前厅。” “是。” 都这个时辰了,武安侯郑宏身为宁夏左卫总兵,能跟自己这宁夏卫巡抚有何话说? 夜色已凉。 厅前,武安侯郑宏喝着送上的热茶,一脸地嫌弃,重重将茶碗放在桌上。 正要发怒,瞥见崔亮的身影已到廊前,才挤出一丝笑意。 “不知侯爷此番来到寒舍,有何赐教?” “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你我也算同袍,有缘一同在宁夏任职,好不容易得空,给崔兄送两斤好茶。” 拍拍手,沉默的仆从打开箱子,确是茶砖无疑。 见崔亮犹豫,郑宏转转眼珠,笑道:“崔御史别嫌弃,这是家母特意从京中托人捎来的,今年的雨水不好,阖府也只采到五斤,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望着郑宏一身的白泽补服,玉带束腰,崔亮实在对这东西的来路正当表示深深怀疑。 以其侯爵的身份,穿白泽,束玉带不算逾矩。 但这里是宁夏,不是京城。 再有,白泽服除非重大场合,也是不许随意穿的。 况且在这刚刚经历兵祸的地方穿得如此体面。 崔亮轻咬牙关,真不是来招人恨的? “既然好茶难得,崔某就更不好横刀夺爱了。不知侯爷此来有何要事?” 言外之意。 再墨迹,下官不保会不会赶人。 郑宏脸色有瞬间扭曲,转瞬恢复了神色,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历经风霜的管家却不会看漏。 战场之上,形势多变。 生机往往是瞬息抢得。 一瞬。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管家暗暗握紧腰间刀口已有些卷刃的匕首。 自己这条老命,若不是得老爷搭救,早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49 就死在城外,成了孤魂野鬼。 这位侯爷,穿得如此体面,亲自来献殷勤。 老话说的好,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自己这把老骨头得给老爷好好盯着。 “听说最近那个姓韦的,给你和邓先没脸?” 自己一番好意连续被拒,郑宏也没了耐性。 上来就戳人心窝子。 崔亮眼中乍然闪过不喜。 虽说不论文臣武将,对宦官没有先天偏见的绝对是万里挑一。 自古以来,与之交好的多半也是奸佞之臣。 但。 朝廷自有朝廷的脸面。 镇守太监代表圣上参与地方军政,已是常例。 且不说郑宏身为总兵,论位份,本就在镇守太监之下。 军情联名奏报,必以镇守太监为首。镇守太监于他乃是实打实的上官。 公然用“姓韦的”称呼,是想打宦官的脸,还是想打朝廷的脸,甚至想打圣上的脸! 只一个蔑视上官,便足以让人生厌。 邓先与其乃是平级,便是其身有爵位,公然在自己这个身为下级的巡抚都御史面前,直呼其名。 其礼数家教实在值得问候问候。 “侯爷言重。不过是……” “老爷!老爷!” 一穿着粗布衣裳的丫鬟匆匆奔来,走得太急,差点一头撞在阶前。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 崔亮沉下脸色。 丫鬟抬起似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脸,高喊道:“夫人要生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要生了?怎么回事?大夫不是说预产在下月么!” 丫鬟呆住。 看清崔亮瞬间惊愕的神情不像作假,郑宏适时提出告退。 “既然是子嗣这样的大事,本侯就不打扰了。先恭喜崔御史家中添丁。” 人到中年,又有嫡出的儿女降生,实在算得上一件大喜事。 崔亮也懒得与郑宏敷衍,连声拱手告罪后,便让管家亲自相送,自己匆匆奔向后院。 后院,崔亮嫡妻沈氏安然半躺在榻上。 两个身穿桃红小褂的丫头,低眉顺眼地伺候左右,一个捶腿,一个捏肩。 屋内一片安详静谧,倒显得匆匆赶来的崔亮有些煞风景。 瞥见丈夫眼中的愕然,沈氏立即挥退众丫头。 “不是说快生了么?” 想到不久自己就会有孩儿降生,崔亮凌厉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 “孩儿在肚子里很安稳,乃是妾身自作主张。” 崔亮目含询问。 沈氏的心里一暖。 当初父亲与黄伯父同在榜下捉婿,黄伯父相中了如今官拜陕西副使督学的杨一清,父亲则相中了当时外放湖广做七品县令的丈夫。 自幼在京中长大,出嫁反而远离父母,去千里之外的穷乡僻县。 自己与黄妹妹自小情同姐妹,可她的夫君却是留京入内阁做了清贵的中书舍人。 且那杨一清自小便是神童,得先帝厚遇,亲自命内阁选派老师教导。 听说其老师也是朝中重臣,师兄们大多也已是高官。 说白了,日后前程似锦。 若说当初自己心里没有一点疙瘩,那是昧着良心说话。 自己生性要强,初到湖广,着实吃了不少苦,但绝不跟丈夫抱怨一句。 后来丈夫才“酒后吐真言”说,被外放僻县,虽说娶了官家小姐,不失落,不埋怨那是假的。但是看着娶进门的娇小姐都不抱怨一句,自己身为丈夫,要是再不振作起来,简直就罔为人夫。 虽说这些年除了丈夫在京中任佥都御史的几年,一直在地方随着丈夫奔波,但是丈夫政务繁忙,虽说寡言少语,但知冷暖,自己又没有公婆要侍奉,日子过得不要再舒坦。 正好今年黄妹妹一家也到了临近的陕西,无事时串串门,递递信,闺中的感情好像又回来了。两家夫君也不免熟悉起来。 脑袋转过诸多心思,沈氏面上的动作却不慢。 从枕边的匣子里取出书信,沈氏姣好的面容叫人心神放松。 努努嘴,“这是应宁弟(杨一清)送来的,说是联系了师门故交打听的宁夏卫所将官的底细。本是两家初次见面时便定下的,因为等着京中师兄的消息,过了半年才到。别的不说,武安侯郑宏,黄妹妹给我的信上都提了,说此人乃是勋贵中有名的贪财之人,曾经为了强占一家豪商的产业,故意将其独女抢入府中,毁其清白。行事阴毒,要我千万嘱咐夫君好生防备。” 崔亮嘴角噙着笑意,眸色却越发暗沉。 如这等世代深受皇恩,却偏偏尸位素餐,祸害百姓的勋贵,真是让人倒胃。 拆开书信,看到一处,崔亮顿时收了笑意。 “怎么了?” 崔亮拧眉,“信上说应宁师兄,官拜户部左侍郎的刘时雍(刘大夏)大人言宁夏有权势家族子弟以买卖粮食谋取私利,若是能力不济,不要轻易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 沈氏心思玲珑,“莫非朝廷已有安排?” 见夫君神情微动,沈氏接着说道:“夫君且仔细想想,近来可有何古怪之事发生,朝中若真有了动作,不可能不露一点痕迹。” 若说古怪。 最可疑的便是忽然变脸的镇守太监了。 崔亮心中有了成算,便放下诸事,专心陪自家夫人叙叙家话。 这厢夫妻睦睦,千里之外,天下最尊贵的夫妻却是不得展颜。 去年年末,好不容易从天花中逃得性命的太子殿下的生辰,宫内自然是好生操办了一番。 张仪华高兴之下,多喝了几杯酒。 若按前世,本该千杯不醉。 可来了大明,一国皇后,天天喝“烈酒”,成何体统? 顶多多喝几杯桃花酿。 味道清甜。 可偏偏生辰宴前几日,皇帝陛下找上了谢迁大人“指点迷津”,然后自行领悟之下,将酒掉了包。 于是,当晚,皇帝陛下便顺理成章地爬上了皇后娘娘的卧榻。╮(╯▽╰)╭ 醉酒的佳人,不仅模样令人格外心动,在床第之上,也格外“热情”。 虽然第二天,皇帝陛下便被踹下凤榻。 连吃了十日的闭门羹。 若不是惊动两宫,估计“禁闭期”会无限拉长。 到底见上了面。 看着佳人的俏脸,皇帝陛下也能多吃两碗饭。 更让人狂喜的是,隔年元日(元旦),便诊出皇后怀有身孕。 可有句话叫,乐极生悲。 若按中官回禀两宫的话来说,原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其涉事之人,确是万死莫赎。 皇后娘娘自元日怀孕,至今已有七月,按太医的医嘱,要每日走动走动,免得生产时胎儿过大。 前日,一直在坤宁宫院前走动的皇后娘娘忽然心血来潮,要到乾清宫探望皇上。 阖宫上下苦劝无果,跟乾清宫这儿张罗许久,确定万无一失,才一路扶着娘娘慢悠悠地来。 谁料,刚到殿门前,一本奏折眼瞅着往娘娘这儿砸了过来。 娘娘当场就动了胎气。 偏偏好巧不巧,奏折摊在地上,其上奏的官员一下子被娘娘记在心上。 娘娘盛怒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50 之下道,“若是本宫的孩儿日后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必灭他满门。” 圣上听见动静也惊着了,连声同意,好歹将娘娘劝进殿里。 “虽然之后黄院判起先在娘娘面前再三保证,皇嗣无恙。但娘娘却是懂医的。”说道这里,中官一脸无奈,“娘娘当场就道破,日后小皇子或是小公主即便生下来,也会疾病缠身,甚至可能年幼夭折。” 听到这里,周太皇太后和王太后连声念了念佛。 王太后今年不过四十五岁,听闻皇嗣有失,想到早年死在万妃手上的皇嗣,自己贵为皇后,无宠无子,面上更带出几分憎恶。 “这等人,只怕与皇嗣命数相冲,怎可轻饶!” 周太皇太后不露形色,问道“可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滇南豪绅勾结地方官吏以修治海口为名,强占民田,当地民不聊生。滇南永昌卫官员向朝廷举告,朝中诸公为此也是争论不休。不料事情还没分出对错,滇南镇守太监便上奏,举告的官员在家中得急症而死。但滇南巡抚却上奏称,已掌握实据,其乃是被黔国公暗害。” 中官顿了顿,说道,“陛下摔的乃是国子监祭酒上奏保黔国公的折子。” 周氏默然。 挥挥手,中官告退。 “太皇太后,这……” 周氏拍拍王氏手背,淡淡开口,“放心,乱不了。别的我不多说,皇后此番胎动,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替他们小两口把后宫看稳了,便是给他们帮忙。日后,便是落土,家族也不会遭大祸。” 王太后愣了愣。 “媳妇明白。” 坤宁宫。 侍奉的宫女架起半人高的厚枕,女官领着小宫女,先用湿帕敷在张仪华脸上,修剪的圆润的指尖轻轻地抵在张仪华的额角按揉。 温热的水气升腾,散去乏意。 张仪华忽然睁开眼,往日温雅的眉眼一瞬间锋利无比。 叫一旁候着的宫女很是心惊。 “娘娘。” “把那奏折拿来。” “是。” “笔墨伺候。” 毫笔挥动间,满室墨香浸染。 临窗,一带着倦容的宫装丽人静静伏案书写,身后满架纸书,只愈发衬得佳人诗书风流。 如此一派清雅平和,叫怒气难平的朱厚照都不禁悄悄放慢了脚步。 看着淡然无波的张仪华,朱厚照发现自己进门前火灼一般的愤怒也渐渐褪却。 安静地坐在特制的软椅上,朱厚照望着案上的墨迹,隐隐觉得字迹潇洒,人更明达。 “照儿,能识得多少?” 朱厚照接过纸页。 磕磕绊绊地认。 “卿折中所言,无非……是……黑国公……” 张仪华噗嗤一笑。 爱怜地将不知事的孩童揽在怀里,点点小孩的鼻尖。 “照儿果然聪敏。这位国公心肠就是黑的,合该封个‘黑国公’才是。” 朱厚照只一心盯着张仪华的肚子,小大人一般道:“弟弟你放心,哥哥一定给你出气。” 张仪华摸摸浑圆的肚皮,将小孩的手心缓缓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笑道:“你得把手放在这儿,弟弟才听得到。” “真的?” 小孩笑眯了眼。 “弟弟,弟弟,你听得到么?我是你大哥。” 等了半晌,也没有回音。 小孩耷拉着脑袋,很是失落。 想了想,还是不死心。 接着道:“等你出来,我就给你最爱的糖吃。” 咦? “母后,动了!动了!” 小孩喜笑颜开,鼓着腮帮子直乐。 孩童嬉笑的童音,银铃般飘出窗外,叫阖宫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目送朱厚照的背景化为微小的一点,张仪华才收回目光。 女官赶紧上前问道:“娘娘,可乏?不如回榻歇息片刻。” 张仪华摆手,“无妨。你来帮本宫揉揉腰。” “是。太医院刚进上新制的药膏,说是对缓解腰酸极好。娘娘可要试试?” 张仪华漫不经心地点头。 女官打开药盒,仔细净手后,挖出半截指头长的膏体,轻轻抹在张仪华的腰间。 膏体隐隐散着药香,起初很是清凉,渐渐地,指头摩擦过的肌肤泛上温热。 这一冷一热间,腰部的酸痛果然好了不少。 张仪华唇间隐约的浅笑渐渐落到实处。 轻声吩咐,“这药不错。太医院进献有功,你去库房挑两样上等药材,差人送去。” “是。”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太医院值房。 院判黄文远沉思片刻,命药童去生药库寻人。 生药库。 田代光醉心于孤本典籍,恍然不知时光流逝。 进入上国太医院,田代光方知己身学识之浅薄。 年少时,在住持的督促下,每日背诵医典。 每每静坐,便是大半的时光。 起身之前,必要花上一盏茶的功夫,来恢复早已僵硬的双腿。 待到后来,自己会制些舒筋活骨的药末,才不必再受这等折磨。 如此十年,才算出师。 寒山寺乃千年古刹,寺中所藏药典不知凡己。 田代虽不自恃博览群书,但也自认绝不逊色于医馆大夫。 托上国恩惠,得以以客医身份入生药库学习。 刚来时,无人指点。 只静静在每三日举行的客医小会上,听诸位医家论道。 虽都是来自民间,小会中人堪称卧虎藏龙。 有先进专攻天花瘟疫等绝症,曾自请入爆发瘟疫之地施诊。 有先进寻药途中,误入僻壤,见村镇无人懂医,义诊三年,收有天分的年轻人为图,教村民识别简单草药,惠及一方百姓。 有先进感贫民治病之困,一心致力于研究让贫苦的百姓能用更少的银钱治好病。 此间悬壶济世,仁爱之心充溢言表,几乎让人无地自容。 适逢太医院正为皇后娘娘对进献的缓解孕期腰腹疼痛的药丸不满发愁,田代想了想,另辟蹊径,以百合入药,费力制成琼脂状的膏体,进献上去。 故国已远,然百合却是母亲最爱的花。 那如百合花一般婀娜而行的妙龄佳人,终究成了一场梦。 “田大夫在么?” 一垂髫小童一身深衣,恭敬地站在门前。 见田代应声,继续垂目说道:“黄院判有请。” “劳烦带路。” 李兆先朝谢正挤挤眼。 两人退到道旁临时搭建的茶棚中。 自行倒上一大碗茶水,也不在意什么斯文,“咕咚咕咚”地灌下大半,李兆先才奇道:“你这从哪儿冒出来的弟弟,气场这么强,和他走在一起,我倒像是年岁轻的那个。” 谢正抬眼瞧了李兆先一眼,低垂的目光满是生无可恋。 李兆先正要拍桌,手扬起的刹那,忽觉一道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划过手腕,李兆先下意识地拍拍谢正手背,果然,下一刻,渗人的目光褪却。 李兆先夸张地抚抚胸口,“我爹问话都没这么紧张。” “哎,你这小弟真只有十二岁?” 捻捻光滑的下巴,“我爹曾说,他在黎尚书门下求学时,最不愿见的就是杨廷和杨中允和杨一清杨督学这两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51 位师弟。两位神童时时刻刻都在刺激师兄们奋发苦读。本以为身边出了徐穆,已经够稀奇了。 咂咂嘴,“还是徐穆说得妙,‘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倒在沙滩上’,我们这些前浪呀,也只能为他们打打下手了。” 谢正颔首。 仰头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扭头回到岸边帮忙。 “哎,你等等我呀!” 徐穆带着徐明、徐光并“寄居府中”的两位锦衣卫先生,站在一村镇街口,久久伫立。 好似要站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良久,徐明艰难转头,“老爷,真要进村么?” 徐穆点头。 内心已是江海翻腾,欲哭无泪。 都怪自己,被钱财迷了心。 一想到西~沙~群~岛那上万宋瓷在向自己招手,就热~血~沸~腾。 宋瓷呀! 放到后世,一件五大名窑出土的瓷器碎片都要上千万。 不是真正的顶级富豪,根本买不起呀。 民间仿制的瓷器,也是金“贵”无比。 不像东平港的那艘大食货船,这艘货船乃是标准的宋代海船,品质上佳,若能“出口”欧罗巴,怎么样也要挣能百万两银子,对得起自己千里迢迢地来一趟。 可是…… 自己得意忘形,只拜托肇庆府卫所将自己一行人“偷渡”到离得最近的儋州府。 走在路上,徐穆还甚有兴致地跟徐光、徐明“讲古”,“前宋苏东坡被贬到儋州曾寄诗‘我本儋耳氏,寄生西蜀州’。东坡先生来前,百年间,从没有人进士及第,东坡先生北还不久,姜唐佐就中了贡士。” “‘沧海何曾断地脉,珠崖从此破天荒。’” 徐穆摇头晃脑,接着说道:“本朝丘阁老便是出身附近的琼州府。” 二十年后,将会有一个人,敢抬棺骂皇帝。 百姓们叫他“海青天”。 徐穆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两句。 “天色不早,我们先去百姓家借住一宿,明日再赶路。” 无人反对。 众人走了大概三里地,便发现了村庄。 看见低矮的墙内,一穿着黑衣,埋头做事的人,徐穆刚弯下腰。 想是听见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徐光、徐明忽然尖叫着后退。 风声中还回荡着“失礼了……” 徐穆刚要直起身,双眼被两双粗糙的大手死死蒙住。 我的眼睛! “两位总旗,怎么回事?” 无人应答。 想了想,徐穆苦口婆心地劝道,“听闻此地黎族人居多,便是穿衣风俗与我中原迥异,我等也不该以异样眼光待之……” 剩下的话,徐穆已经说不下去了。 因为 额 自己的脚好像没着地。[○`Д ○] 过了半晌,自己终于被大发慈悲的“保镖”们放下。 徐穆使劲揉揉眼,众人都在。 只是 徐明的眼角还挂着泪珠?Σ(⊙▽⊙”a 徐光的脸色也异常难看。 两位锦衣卫先生……就不说了。 这一脸见鬼了的表情与民间传言“鬼差”般凶神恶煞的锦衣卫怎么那么不搭呢。 抚抚额角,“说吧。大家看见了什么?” “这……” “此地乃是蛮荒之地,百姓不通教化。” 张载的脸色臭得活像千年不死的……额……阎王。 徐光性格更稳重些,见两位锦衣卫大人不肯告知自家老爷真相,只得开口,缓声道:“适才那位……” 像是在寻思该怎么形容。 “妇…人” 徐穆眼眨不眨的盯着他。 “的襦裙……” 到底怎么了? 徐穆目光渐急。 徐光一脸英勇就义地吐出最后半句 “不足膝长。” 不足膝长? 短裙? 嗨,这有什…… 看着四双“控诉?震惊?”的眼神 徐穆半咧的腮帮张到半道,硬生生地咬牙,变成实打实的痛楚。 “我的牙哟!” 徐光赶紧递上水袋,徐穆顶着两位锦衣卫深不可测的表情,咽下了自己入明以来最艰难的一口水。 因为4:1的比例实在悬殊,徐穆不得不放弃入住百姓家的打算。 在两位锦衣卫的“照顾”下,勉强找到一处能容身的山洞落脚。 当晚,两个锦衣卫强硬“逼迫”自己答应,明日由他们二人寻找儋州镇南巡检司官员带路。自己主仆三人原地“等待救援”。 望着出鞘的明晃晃的雪白的绣春刀光,哪怕明知道是用来“恐吓”自己的,在身边两个小孩的惊恐之色中,自己还是像母鸡护犊般,屈~服~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不久,徐穆等人在诚惶诚恐到来的镇南巡检及差役的一路护送中,全力赶往崖州。 另一厢,琼州府土司也接到了肇庆府指挥及知府送来的书信。 土司略瞟了几眼,便命人将书信处理掉。 海里挖出宝藏? 这种话本里都没有的事儿,明人也拿来说嘴。 真当本使好糊弄么? 哂笑一声,土司走进卧室,把玩着番商刚刚献上的,据说只有明朝皇帝才能享用的由黄金抽丝成金片,镶嵌上各色宝石、珍珠的金腰带。 眯眼伸展着戴满宝石戒指的双手,摸摸颈间硕大的金项圈,土司满意地笑了。 另一边,徐穆等人提心吊胆地敲开一户人家的屋门,见到开门的是个男子,先松下半口气。 那人打量片刻,忽然用很重的口音说起京城官话,“你们从哪来?” 众人狂喜。 待到进得屋中,见到一身中原普通妇人打扮的,穿着长及脚面的浅色襦裙的妇人和身边眼神懵懂的小童,徐穆眼神温柔。 从随身荷包里取出一个瓷瓶,放在简陋的桌案上。 徐穆退后一步,拱手道,“今日只怕要麻烦夫人给我等一个容身之处。瓶中是些糖丸,放入粥中,可使粥有甜香,还望夫人收下。” 刘氏本是福建沿海的渔民之女,因海盗作乱,父母被杀,不得不作流民逃命,最终飘零到崖州。 蒙当地黎族阿母收留,待到十七八岁,遇到了现在的夫君。女子的一应礼节,渐渐生疏。 但如村中女郎一般裸露双腿出行这样的事,怎么也做不出来。 阿母无奈,只得照着自己衣裳的样式,挑选一些鲜亮的颜色,给自己穿戴。 嫁给夫君后,因夫君族中似有族老位列高官,外出回来,常能带些自己曾熟悉的襦裙。 时间长了,刘氏便也在家中亦如此。 平日里见到的男子,多是能当街向女郎示爱的儿郎,说话简单直白,热情爽朗。 猛一见到记忆深处的据说是高官子弟的做派,举止间很是拘谨。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话甫出口,便觉得粗俗。 刘氏羞了羞脸,“各位客人请坐。妇人去找些吃食。” 说完搀起一旁的孩子,急急奔向左侧房间。 徐穆嘱咐徐光、徐明,“你俩给夫人去打打下手。” “是。” 正说着,男子手拎着几只猎物的尸体进门。 赵义和张载走上前帮忙。 只见那刀光闪烁,整只田鼠只剩下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52 孤零零的骨架。 徐穆下意识紧了紧衣襟。 呜呜…… 苍天在上,宝宝要回家! 男子一愣,随即惊叹道:“兄弟好刀法!” 张载不以为意。 男子剖开另一只田鼠的腰腹,取出多余的肝脏,随意道:“兄弟这刀法,估计能跟传言中的锦衣卫有的一拼。” 张载抬起的手臂顿住。 赵义手一抖,肥硕的山鼠血飞溅出来,霎时成了血人。 男子一把丢下刀,“兄弟,别动,我去找布来。” 眼见男子走远,张载斜睨了赵义一眼,冷冷道:“愚蠢!” 赵义把血淋淋的脸凑上去,张载巍然不动。 赵义顿觉无趣,回头转向徐穆。 徐穆:…… 饭菜上桌,免不了要谈天说地。 徐穆问道:“听王兄能说一口京城官话,想必曾在京城或应天府长住?” 男子喝了一口酒,回道:“祖父登科之时,蒙座师照顾,接家人入京小住。后因祖父屡历广东、福建等地,故而在下便随先父回乡。入京还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 徐穆饶有兴致地问,“不知老大人尊姓大名?现在何处高就?徐某没准还听说过老人家的贤名。” “贤弟过誉。祖父现任江西临江同知,名桐乡,子汝学。” “王佐!” 徐穆豁然起身。 众人吓了一跳。 男子神情颇为稀奇。 “王佐之称乃是祖父年轻时的名讳。自春闱因此名遭忌,虽蒙李文达(李贤)阁老、国子监一干官员作保,依然遭黜,改名桐乡已有近五十载……” 想到这里,男子的神情莫明。 “不知贤弟如何得知?” 一旁的张载、赵义悄悄绷紧腰腹。 徐穆装作不解,“莫非是徐某搞错了?徐穆听闻王汝学大人乃是丘阁老的得意门生。徐某与同拜在丘阁老门下的谢于中(谢迁)谢中允长子谢正交好。谢兄曾提及老大人当年‘学贯两监’的风采,感叹老大人因‘王佐’之名,不得晋身之门。空有王佐之才,却屡遭朝臣所忌。” 男子的紧蹙的眉头悄然舒展, “谢小郎君过誉了。祖父远离朝堂经年,竟还有故友之子记挂,实乃幸事。” “老大人为官近三十载,不论是天灾,匪患,皆游刃有余,深受当地百姓爱戴。王兄自该与有荣焉。” 夜深。 行路近十天,好不容易有了能遮风挡雨的住所,又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本该睡意深沉。 徐穆却只得苦笑。 先时风餐露宿,身体也没什么感觉。 今日,想是因为烤肉实在诱人,野菜吃起来也颇为爽口。 身体反倒娇气起来。 躺在木板上,徐光徐明好说歹说只蹭个边角。 听着两边清浅规律的呼吸声,便知睡得正香。 徐穆却只觉浑身酸痛,像是被巨石碾过。 稍稍用力挪一挪腿脚,一阵清脆的吱呀声。 只能继续挺尸。 别的不说,锦衣卫的五感“先天”灵敏,今天两个小孩已经够累了,别再吵醒他们。 虽然徐光不提,但徐穆昨日还是不经意看见了徐光脚上已染上点点血迹的脚板。 若放在后世,这么大的孩子多半还是家里的混世魔王,又怎会吃这么多苦? 徐穆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牵挂起远在京城的张仪华。 走了都大半年了,也不知仪华姐生了没有。 倒是平安降生了。 可看着将养了一月,也比平常婴儿瘦弱的二皇子,坤宁宫的满宫宫女宦官们私下里都显得有些忧心。 就怕哪日小皇子夭折,自己跟着陪葬了去。 消息传到朝堂上,前番上奏最凶的几名官员被朝堂文武不留痕迹地疏远了些。 尤其是奏折直接砸在皇后娘娘脚边,致娘娘受惊早产的国子监祭酒。 先时娘娘尚未生产,不知是男是女。 待到产婆出来,回禀是个皇子,两宫询问皇子身体如何,产婆满脸难色时,听闻两宫气得差点摔碎杯盏。 虽不占嫡长,但将心比心,若是自家嫡子因家人疏忽,致其早产,少不得要狠狠发落一番才是。 可黔国公的请罪折子,陛下虽未曾降罪,但也未曾宽抚。 国子监祭酒连番请求致仕的折子,却是请一次拒一次。 放在以往,那是圣心优厚,陛下倚重。 现在 就像是逐渐勒紧的缰绳,用不了多久就会勒上脖子。 听闻前些日子,久不出门的建昌伯,正遇上外出玩耍的兵部左侍郎嫡孙,因着故寿宁侯夫人的关系,建昌伯便领着自己的侄儿上状元楼用饭,谁料正碰上国子监祭酒的嫡幼子,双方不知为何起了争执,当场做起赌局。 建昌伯拿的是苏州一家茶园的地契。 国子监祭酒家的,却是命随从拿出三千两的银票作为赌资。 最终结果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反正最后三人一齐被各自家人抬了出去。 第二天早朝,兵部左侍郎便弹劾国子监祭酒尸位素餐、屡次贪墨,辜负圣恩。 “其子昨日当场于西街状元楼拿出千两银票以为赌资,酒楼上下均可为证,实是骇人听闻。未知田祭酒升任祭酒之职不过两载,月禄二十石,是如何能挣下千两家资仅给子孙出门花用?” “其掌国子监以来,屡次收受监生财物,在月度考核中填报上等,致监内学风不正,有数名监生实名举告。” “蒙陛下圣恩,执掌国子监。本该为朝廷善取良才。却屡次贪墨、尸位素餐,致监内学风不正,监生们无心向学。” “臣请除国子监田之明祭酒,查其贪墨之行,肃正监中,闻达各地,以儆效尤。” 话落,满朝文武皆惊。 昨日嫡孙才与其子发生龌龊,今日便上奏要求罢黜其父官职。 如此“恩怨分明”,偏又位列三品,位高权重,实是让人心惊。 但内阁不表态,一向有“君子”之风的,慧明睿达的兵部尚书马文升马司马也没有“仗义”出言。 朝臣相顾对视,皆默然不语。 朝堂寂静无声。 田之明站在左班李东阳身后,手中笏板颤抖,低垂下去的额际不时冒出瀑汗,滴落在身前。 刺骨的寒意蹿上脊背,此时分明是七月盛夏,田之明却在浑身打颤。 他想驳斥,想指着宁进的鼻子大骂他公报私仇,想诘问他敢不敢让大理寺查查他到底有多少身家,想说“你也不过是仗着自己生了个好女儿”…… 可他终究明白,自己这国子监祭酒于朝堂终究是微不足道的,自己的奏折害得皇后娘娘早产,还是个皇子,皇后娘娘绝不会放过他。小皇子长成的每一天,只要有个小病小痛,陛下、皇后娘娘永远会记得是自己害的。 与其每日战战兢兢,倒不如直接承认罪名,望天子仁慈,网开一面,保下一家老小,不致阻了后代子孙的科举之路。 毕竟,是自己先收了黔国公的银子,替他上了求情的奏折。 渎职贪墨。 助纣为虐。 不顾滇南百姓水生火热。 自己合该有此报。 深吸一口气,田之明健步出列,摘下朝冠,俯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53 身叩首。 “陛下,臣……认罪!” 弘治帝不出声。 群臣却不能沉默,就算田之明“识趣”认罪,但罪名到底有多重,却必须“计较”。 立身朝堂,少有人能大言不惭,自己得朝堂上下文武喜欢。 再处事圆滑的人,总有人看不顺眼。 “既以认罪,理当严惩,其罪当诛!” “虽已认罪,然证据不足,应发大理寺查察,以免有失察之处。” “臣以为贪墨事应请锦衣卫查察其家私,以免有奸人陷害。渎职罪也应请大理寺调查后再下定论。” …… 表面上看,似是为其“减轻罪责”之人多些,但朝堂斗争经验丰富的人都知: 田之明的罪,直接要求杀了他的人,反而是在救他。 一旦锦衣卫、大理寺参与,只怕不只是贪墨、渎职,会有更多的罪名被添加进来。 最后,一人死,不足以“正法度”,十有八九会连累更多人。 只要连同早年的“旧事”一块儿翻出来,把他死死钉在青史的“恶人榜”上。 如此一来,滇南案牵涉的官员便可从容脱身,以防日后再被陛下“惦记”。 “田之明。” “罪臣在。” “你之罪,本万死莫赎。你当除服,但你对不住的人,欠下的罪孽,却需你自己偿还。朕不取你性命。” 弘治帝高坐龙椅,语气低沉。 “非法挣得的家产,你需一厘不留全部用于滇南民生。你还须亲自入滇南给枉死的官员家人赔罪。滇南之事究竟如何,朕要你将所知之事写明,呈堂上供,你可明了?” 田之明豁然抬头,顾不得违背规矩,对着御座上的帝王,眼中滚下两行热泪。 “罪人领旨谢恩。” 本以为自己生路已尽,不想伤嗣之事在前,天子竟也能对自己网开一面。 田之明知晓,只要自己此次抓住机会,日后子孙晋升,绝不会再因此事再遭清算。 三叩天恩,田之明除下官服官帽,昂首随大汉将军走出殿外。 朝堂官员眼观口,鼻观心,皆沉默不言。 大伴苗永立即朗声道:“退朝。” 建昌伯府,收到朝堂传来的消息。 张延龄极为震惊,复又喃喃自语。 “自己总归出了一口恶气,管他呢!” 悠悠背手走进后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对文章重新重读修改,除了一些错别字等小毛病外,居然发现第四章漏了近三千字没有录上……o(╥﹏╥)o难为各位小读者了,另第十四章也略补上了一点情节,大体不影响剧情,在此表示深深的歉意。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朱厚照第十二次瘫在窗棂上叹气,“沈卿,锦衣卫真的都搜干净了?孤可听穆舅舅说过,这贪官藏东西可厉害了。有在地上建机关密室的,还有在地下挖地道的,墙壁之间有没有什么稀奇?凡是放东西的箱子有没有夹层?哎,尤其是床底下!听说这些个贪官最享受躺在金山银山上的感觉。” 沈越看着小储君一脸贪财的小模样,突然觉得脑门突突地疼。 一国储君,将来可是富有四海。短了谁,也不会短了他的用度。 只得再次回禀:“回殿下,此次宁夏、滇南犯事文武共计四十八名,两地千户所共计抄没金六十万两,银二百三十万两,金银器,古玩字画等无法估算价值,除陛下下旨留六十万两白银补偿两地百姓损失外,已全部运抵内库。” 想了想,又接着补充,“此前,臣自宁夏缴得的十万两黄金,正是朝中十八名朝官的去岁供奉。若陛下降旨,将涉案朝官全部抄家,所得金银应该能比此次抄没多上五成。” 一旁的校尉翻翻白眼,只当自己没听见头儿正鼓动小太子养成抄家的“好”习惯。 校尉转念又想到,难不成文官天生有当商贾的天赋? 这些个官老爷,敛财可是一个比一个强。 做上京官三年,保证十个里面八个家里都有千两白银。 要全抄个遍,估计能堆满至少八个内库。 虽说此地主人徐穆,倒真算两袖清风。 那是人家命好,有皇后这个“亲姐”帮衬,吃穿用度只顾自个儿就行。 别的,不用自个儿掏一个子儿。 可是,这位也是个成天喜欢跟人谈“财经”的主儿。 小太子眨眨眼,皱着小眉头,认真地板着手指头。 忽然,高挂房梁的金铃叮当作响,沈越脸色一沉,绣春刀无声出鞘。 同校尉递过一个眼神,校尉飞一般蹿出窗棂。 瞬息,六名锦衣卫从各方奔出。 “有人闯院,保卫殿下!” “是!” 朱厚照兴奋异常,刚在院内布好阵法,这么快就有人上门挑衅,也不知是哪路“勇士”,前来~讨教~。 “沈卿,留活口。孤倒要看看,是谁敢造次!” “是。” 闭上窗户,领着朱厚照入内歇息。 不多时,沸声止息。 朱厚照本想坐在主位,好好“讯问”。 转头只看见一条大长腿…… 想了想,一骨碌从椅子上爬起,叉着腰,一脸“严肃”地盯着前方。 不多时,渐有脚步声传来。 沈越登“高”望远,瞅见手下似乎抬着什么人进来就觉得不对。 自己的下属自己不知道? 能劳动他们抬着什么人,十有八九是“误伤”。 丘聚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都到了院门了,自己急个啥呀。 太子殿下又不会长腿飞了。 人家让等着管家来领路,就等一会儿又能耽误什么事! 就算太子殿下在这儿“小住”,名义上这还是徐穆的宅子呢! 就算主人家不在家,也不能在这地方犯忌讳! 丘聚咬牙切齿,冤有头债有主! 若不是这些天刘瑾那龟孙子屡屡在殿下面前得脸,自己和谷大用又如何被尚膳监的“同袍”嘲笑,有这等好命到坤宁宫侍奉,居然被个犯了罪贬到浣衣局的比了下去。 先头自己还能说是刘瑾使诈,夺去了自己的功劳,才低一品。 现在,实打实的比不过人,被人戳脊梁骨都没法回嘴! 这才与谷大用想出这“调虎离山”之计,抢来这份美差。 谁料 小院竟藏着杀人的阵法! 自己带着新进宫的小黄门出来,本是打着“收为己用”的主意。 不想,还没怎么显示显示自己的威风,倒差点送了命! 姓刘的,你等着,等咱家大安,这笔“血海深仇”,咱家好好跟你清算清算! 朱厚照吓了一跳,差点没一头栽下地。 “丘伴伴,这……怎么是你!” 无他,乍一看丘聚被割得甚有“艺术感”的一身,真会打心眼儿里怀疑他还有气儿不? 人说“千刀万剐”乃世间极刑,但史书之上,可至今未曾听说有人被千刀万剐。 方季华满头大汗地奔进来,见此连忙解释:“殿下,臣曾听澹台家主说起,若是无意闯入,身无内力的人,只会被草皮割伤,至多会在身上留下细碎的擦痕,涂上药,歇息两天便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54 可大好。方某招待不周,连累公公受罪,实在惭愧。” 说罢弯腰,妥妥帖帖地给丘聚施了一礼。 丘聚正要起身回话,一不小心腰部拉伤,又一头栽回春椅。 春椅乃是竹制,一头栽下去,丘聚只觉自己的鼻子又要“搬家”。 正是涕泪横流,需人安慰。 朱厚照又往倒霉的丘公公脆弱的小心脏再插一刀。 知道丘聚性命无忧,朱厚照顿时没了兴致。 “丘伴伴,你呀,以后多跟刘伴伴学学,遇事要心细。” 朱厚照一脸“语重心长”。 没瞧见丘聚“不敢置信”的眼神,朱厚照随意往嘴里塞了两块指甲大的点心。 “澹台元华这等江湖高人,穆舅舅为请他来,可费了好大的力气。” 点心下肚,又喝起甜汤。 朱厚照接着“表功”,“为了请他,连孤都进藏书阁偷了两本书呢。” 撅撅嘴,“就为这,父皇与母后还吵了一架。孤还被罚三天不许吃点心。” 盯着艰难起身的丘聚,朱厚照神色颇有些不渝,“这么高明的阵法,孤是用来寻找……” 忽然察觉到气氛不对,尤其身侧沈越的目光颇为“不善”。 朱厚照艰难改口,“寻求处置那些敢以下犯上的贼人的。” “咦,丘伴伴,母后让你来干什么?” 被忽略许久的丘聚在左右小黄门的搀扶下,艰难起身。 正要行礼,忽然觉得腿下似有千斤重,怎么也弯不下腰。 艰难抬眼 沈越一脸淡淡,“公公有伤在身,还请殿下免了他的礼吧。娘娘的正事要紧。” 提到张仪华,朱厚照顿时被转移注意力,“免礼免礼,说吧,可是母后有事要告诉孤?” 丘聚心里记下这份人情,日后定寻机回报。 朝右侧的小黄门偏偏头,小黄门知机。 从右侧腰际摸出一个密封好的信袋,垂着脸,小心翼翼地递上去。 “咦,居然是穆舅舅的来信!” 哪怕遍体鳞伤,丘聚依旧笑得一脸喜庆。 “可不是么。徐编修给殿下的信刚到乾清宫,娘娘便命奴婢立刻给您送来了。” 朱厚照打开一看,没读几行,小脸皱成包子大的一团。 朝沈越示意。 “沈卿帮孤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沈越接过,略一扫视,盯着朱厚照的“苦大仇深”的小脸,眼神微闪。 虽然中间因为天花,文华殿的讲授停过一段时间,但满打满算,朱厚照已经在文华殿听了一年的课。 便是文华殿的进度再慢,《诗经》总该讲了一半。 考虑到朱厚照年龄太小,徐穆这封信说得那叫浅显易懂,全是民间白话。 都这样了,还看不懂。 可以想见,若授课的翰林院官员知晓“实情”,必会在陛下面前“痛哭流涕”,奏请辞官。 不过,这与自己无甚关系。 谁知,放言太早,报应太爽。日后沈千户为今日未曾“采取行动”懊悔不已。 挑挑眉,沈越回道:“信中说,徐编修到广东出游,发现一艘约莫是前宋沉没海底的大食商船,正和肇庆卫官员们一起挖宝。因为找到的东西不错,此批货物大致能值两百万至四百万两白银。徐编修还打算再往福建去探探。” “这么多!” 朱厚照一张小嘴大张,继续使劲扒手指。 方季华看不过眼,正要“帮忙”。 沈越突然出言:“天色不早了,殿下还是让丘公公早日回宫交旨吧。” “对对。你回去吧。” 看了半晌热闹,朱厚照不一会儿就眼皮打转,沉沉睡去。 安顿好太子,沈越与方季华一同走出院外。 “若在下未说错,千户的算学可是京中武学最有名的‘神算教习’所教。” 方季华眼神微眯,“千户适才为何不为殿下解惑?” 沈越似笑非笑,“你是宁进被赶出家门的庶子。” 方季华嘴唇半抿,“那又如何?” “你虽不承认自己是宁家人,但宁氏却对你有恩。” 沈越语气平常,说出来的话却叫方季华心头大震。 “张鹤龄进了诏狱,宁氏身份尴尬,你是不是觉得圣上未发明旨,这其中未必没有冤屈?是不是觉得,有可能是锦衣卫蒙蔽圣听?” 看清方季华眼底惧色,沈越顿时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致。 “好歹曾给皇后娘娘做事,你怎么就不奇怪,娘娘知道消息后,为何不向陛下求情,嗯?” 看也不看嘴边打颤的方季华,沈越健步走远。 都是喜欢自作聪明的蠢货! 眼前不经意晃过一张对着自己,真正眼底含笑的脸。 沈越脚步微顿,又旋即将其抛到脑后。 第40章 第四十章 寝殿门外,苗永与张易俱是屏息凝神,眼睛瞧着脚上黑靴。 片刻,传来持续时间长,却轻微的声响,苗永抬抬眼皮,轻轻咳了咳,翘半个兰花指。 张易点头,伸出一个巴掌,比了个“六”的手势。 苗永鼓鼓腮帮,感叹皇后娘娘又创新高。 此事还需从十天前说起,皇上饶了前国子监祭酒的性命,只命他写明事情的来龙去脉,罚金,赴滇南给被杀的官员赔礼。 相比其害得娘娘早产,二皇子体弱的恶迹,简直可以说是轻描淡写。 不仅两宫不满,皇后娘娘得知消息后,也不管皇上与朝臣是否还在乾清宫议事,直接抄起鞭子就冲出宫去。 碰见挡路的宫女宦官,直接一鞭甩出,别瞧到底上没上身,看这势头,沿路宫人多半吓个半死,胆大的,还记得跪着,胆小的,直接抱着头瘫在地上,等了半晌,没有后续,才一步三回头地送信。 踏进乾清宫不过须臾,一个青花纹碗径直飞出,顷刻四碎。 赶来的坤宁宫宫人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女官兰欣捡起地上的碎片,看了半晌,忽然高喊:“娘娘,您刚才砸的是宣德年间的青花花果纹碗!” 里头的动静顿时一顿。 苗永与张易也不多话,连忙进殿。 打眼扫过,地上,汤汁,笔架、镇纸、奏折…… 还有娘娘脚边的球瓶……以及陛下额际的一小片乌青! 苗永与张易唬了一跳,张仪华摔下手头长鞭,扭头就走。 待皇后一行人走远,张易便要去叫太医。 “叫黄文远制些药末,煮一碗安神汤。” 张易明了。 苗永劝道:“陛下,再命御膳房进一道百合粥吧。您早朝下来,五膳汤又……” 盯着地面一角四溢的汤汁,苗永神情有些无奈。 “就依大伴。” 弘治帝笑道:“她肯来,朕倒松一口气。” 啊? 苗永、张易一头雾水。 乾清宫这么大动静,很快被两宫,朝堂知晓。 别的不提,都察院的一干御史已是跃跃欲试。 礼部也潜藏着暗流。 尚书倪岳虽蒙前任礼部尚书,今吏部尚书耿裕举荐,升任尚书,但…… 倪岳眉峰轻皱,虽寿宁侯倒台,寿宁侯夫人却在昌国公府荣养,左侍郎徐琼早年纳了昌国公夫人的亲妹为妾,痴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55 长自己近二十岁,人老心却不老。 科举又与黎尚书同榜,且位列三甲。 如今黎尚书的门生遍布天下,若他想再进一步,自己这碍脚的顶头上司必须得给他挪位。 位列左侍郎,又是皇后娘家姻亲,不缺资历,不缺关系,又懂收买人心,左右逢源,若不是当年耿冢宰极力举荐,如今得了这尚书之位的未必就是自己。 但就算他再左右活动,有一点是他绕不过的,那就是他已经六十九岁,若说换个部门做尚书还有可能,对比自己才年过五旬的自己,以六十九岁的高龄想从侍郎升为尚书,除非陛下下特旨,朝堂这一关他绝对过不去。 倪岳轻哼,当年父亲住持顺天府乡试,秉公行事,罢黜了权贵之子,被构罪戍边七年之久,讲学授课,不分门第。自己这魁梧的身材,便是跟戍边的军汉练出来的。在京任官近三十载,自己还是怀念北边那段刀不离手的日子。 他若真的想要这尚书之位,自己便是让给他又有何妨! 次日早朝,不出倪岳所料,都察院一名御史刚刚开第一炮,礼部几名郎中就像商量好了一般,你一言,我一语,把那御史呛得满脸通红。 最后,徐琼再来几句掷地有声的“盖棺定论”。 多么完美,既出了风头,又给圣上留下了好印象。 “若要论礼,朝堂上下,只怕只有倪尚书最有发言权,不知倪尚书怎么看?” 倪岳抬头,隐约记得这名给事中是徐琼的三女婿。 怎么,算准本官这脾气像足了先父,不知变通,正好用来反衬出你老丈人多么“懂事”? 本官这回偏就不顺你们的意! 思及前些日子,弟子马承同自己说起的那位徐编修的种种,倪岳出列,声如洪钟。 “陛下,臣听说,娘娘砸碎了一只宣德年间的青花花果纹碗。” 见弘治帝不出声,倪岳话锋忽转:“臣以为娘娘此举有些奢侈。” 嗯? “挑衅”的给事中呆住。 倪岳心中自得,接着说道:“臣以为娘娘可用轻便的睡枕。” 满堂给事中石化。 六部九卿,半数眼睛瞪大,半数差点拽断美髯。 丹陛上的弘治帝向前挪了挪身,想看看是不是自己的礼部尚书也被人“掉包”。 马承隐在人后,嘴角抽搐,要笑不笑。 身侧的罗钦顺看着抽风的身影,暗中捣了捣马承衣袖,“顺和兄,怎么回事?” 马承侧头笑笑,嘴里动口型,“我高兴”。 我xx个去! 罗钦顺低着头朝马承翻翻白眼。 这厢,倪岳接着奏道:“臣听闻民间富足人家常用丝绸为面料,内置棉花,称‘帛枕’。臣以为丝绸放置手中亦颇有分量,娘娘可制布袋,内置棉花,轻便而可复用。若娘娘欲练臂力,臣推荐内置沙土。” 御座上,弘治帝已经无语凝噎。 自己该不该现在就堵住礼部尚书的嘴,以防哪一天熟睡中,被“练臂力”的皇后娘娘骇然击中,旋即昏厥? 下了早朝,群臣行过金水桥,不只一人抬头看天,脚上打飘。 连礼部尚书大人都能在朝堂大谈“如何既节俭又有效的选用合适的用具发泄怒气”,自己明日是不是就能在家中池塘挖出万两黄金,再不用费心搜刮民脂民膏? 刚刚在朝堂上发表了一番“惊天动地”的“演说”的倪尚书,带着围着自己大半一脸茫然的学生们,笑指前方。 “听闻这家馄饨铺子的馄饨,口味极佳,过去尝尝?” 一帮官员循着看向一个明显是街头小摊的铺子,不只一人面现犹豫。 “老师果然慧眼!这家铺子,我常与允升弟来吃,还碰见过太常寺李少卿家长子呢。” 左右官员看看,若是连翰林院的罗编修,太常寺四品京官之子都曾来吃,自己去倒也不掉价? “既是如此,顺和你来替大家点菜。” “敢不从命。” 苗永浅叹,“布袋”之说传遍后,娘娘果然反应敏捷。 亲自赴针织局“监工”。 隔天,娘娘又与陛下争吵。 左右很默契地带上十个棉花布袋。 又三日,升为二十个。 又两日,再升四十个。 终于今天,足足带了六十个。 宫中四名力士,扛着黑箱的四角,才将布袋运来。 听说此事传扬开来,六部官员家中时不时就出现“飞来帛枕”,京中不少人家,分外热闹呀。 乾清宫,待六十个枕头砸完,张仪华也手酸无比,一下子瘫坐地上,只顾喘气。 御案旁,确定已然“暂时停战”的弘治帝站起身,瞥见御案上的一本奏折,顿时有了主意。 蹭蹭踱到张仪华跟前,递上奏折,“仪华你看,这是徐穆给朕的奏折,他走了大半年了,你不想知道他干了什么么?” 张仪华瞧都不瞧,一本正经回道:“后宫不干政。” 弘治帝无语。 朕的乾清宫,你基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不干政你不心虚? 张仪华抬头挺胸,不心虚。 弘治帝完败。 “算朕求你。” “求我呀,那本宫就勉为其难看看吧。” 看了半晌,张仪华忽然问道:“田之明出身福建还是广东?” 弘治帝大悦:“我与仪华果然是心有灵犀,天生该做夫妻。” 看着站起身扭头要走的佳人,弘治帝咬咬牙。 这女人,真是油盐不进! “广东琼州府。” “你想解海禁?” 弘治帝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心里却莫名有些堵。 凭着一份奏折,就能推断出徐穆想干什么,朕想做什么。 若说是过于了解朕,还不如说与徐穆“甚为亲厚”。 弘治帝内心狠狠念叨了徐穆几句,若不是之前乾清宫的那番“恳谈”,自己难免不把这两人的关系想歪。 想了想,不成,夜长梦多,怎么样也得给徐穆找一门佳妇,以防“不测”。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新预计在下周四至周六,这段时间真的是忙得脚不沾地……等不及的小读者们看看其他好文哟(* ̄︶ ̄)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或许真因为被皇帝陛下念叨的缘故,睡了一夜木板的徐榜眼第二日一起身,便发觉自己得了传说中的“落枕”。 “轻…轻点。” “疼疼疼……” 两个小孩看着脖子歪向一边的老爷,手伸出半晌,也不知从何下手。 徐明耷拉着小脸,使劲捶了捶脑门,“都怪我!昨晚竟睡着了,让老爷受这等罪!” 徐穆正要安慰,两位锦衣卫先生进来。 “咦?徐编修,一大早的,怎么还歪脖子了?要不要在下施以援手,帮你扳正了?” 赵义瞅着徐穆摊在地上龇牙咧嘴,眼露狡黠,像只偷了腥的大猫。 还没等徐穆咬唇相怼,徐光先给了赵义一记脑后炮。 “赵总旗,落井下石乃小人所为,锦衣卫为天子亲卫,丢脸丢得也不是我家老爷的脸。” 徐光头也不回,继续小大人似的指挥。 “明弟,你在这儿守着老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56 爷,我去和夫人问问家中可有药油。” 正要起身,一侧肩膀却被人按住。 徐光抬眼,见是一派庄肃的张载。 张载淡淡瞥了一眼赵义,道:“不用这么麻烦。” “扶好你家老爷。” “是。” “啊……” 张载眉峰轻皱,“老实点!” 赵义扶着腰直乐,“哈哈哈哈……” “闭嘴!” 冰冷的两字一出,两个小孩暗自咽了咽口水,相顾对视,皆有惶色。 却见张载旋即握住刀柄,手指收紧,眼底闪过寒光,冷冷睨着赵义。 赵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小光光,小明明,待会儿记得让你家老爷出来用饭。” 说罢,右手移至腰侧。 张载双眼微眯。 “铛铛铛铛!这可是黎族用来保平安的香珠,据说可以逢凶化吉的,看吧,兄弟!到头来,还是哥哥我想着你呀!” 赵义嬉笑着捶了张载胸脯一拳,将香珠放入张载腰间,就势转身。 感受着身后依然灼人的温度,赵义鼓着腮帮,三步并两步,快步走出房门。 随意叼住一片草叶,“真是不识好人心!张载那家伙,下手从来没个轻重,小光光和小明明也太不识人了!” “多谢张总旗!” 短短四个字,徐穆说得无比费力。 没办法,张载这一指有立竿见影之效,但快刀斩乱麻,哪怕最终乱麻被整理好,麻绳也很疼的,好不好!o(╥﹏╥)o “我告诉你,臭娘儿们!今儿你要是不交,连你汉子和小的一块儿丢进大牢!” “大人饶命啊,今年收成不好,实在拿不出这么多谷子。” “哼,新畏雅早和本官说明,就差你家龙仔谷子没交足,怎么别人家都交得起来,就你家不成!来人,将人带走!” “娘!娘!……” “憨憨!憨憨!……” 听得外面喧嚣声愈大,徐穆扭扭脖子,推开左右小孩的搀扶,自己起身。 张载和赵义风一般进门,徐穆便问道:“出了什么事?” “王家今年的粮食没交齐,要被丢进大牢。” “这……” 徐穆沉吟片刻,招呼众人,道:“我们待会儿便如此如此……” 院外,正是剑拔弩张。 忽然传来一阵清朗的嗓音。 “三哥,这是怎么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房中转出一个翩翩少年郎,穿着一身宝蓝儒衫,头上扎同色方巾,想是刚刚睡醒,泪眼朦胧,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拭泪。 看清徐穆身上穿的乃是府学中人才许穿的儒衫,人群中一个中年人面露惊讶。 “贤弟!” 看见徐穆一人出来,王逸很是紧张。不料却被一名差役直接堵住了嘴。 被称为“畏雅”的老者捻了捻长须,道:“你是何人?” 少年人正要开口,忽然院内又疾步走出两个仆役模样的孩童,“少爷,您慢点儿!” 两个孩童走到少年身前,其中一个看着年长些的,半是埋怨道:“少爷,若让夫人见到您这般衣着不整便出门,小的们又得受罚了!” 少年人半是不耐,“知道了知道了。” 回头朝众人施了一礼,问道;“不知诸位前来,有何指教?” 随即又看到跪在地上的刘氏和小童,顿了顿,道,“即便有何过节,也不必令嫂嫂和侄儿跪在地上吧。” 负责拿人的差役看向领头的人,男子刚要站出,却被一旁的老者暗暗拦住。 “老夫还是刚才的话,你是何人?” 少年浅笑,“晚辈徐穆,大同府人,此番来兄长家小住。若非事情绝无回转之地,还望诸位高抬贵手。” 领头的男人早等得不耐烦,“小子,实话告诉你,这王家今年的谷子没交足,本官正要将他们押入县衙大牢,识相的,一边呆着去!别挡着本官办差!” “哦?” 少年挑眉,“小子不才,在学堂念过几年书,知道朝廷田赋除了征收谷、麦,若实在交不出,也可直接交银,不知是否有误?” 当下一名中年人出言,“不错。” “那不知兄长一家未交足的谷子价值几何?” “约二两。” “胡说!分明是二十两!” 此言一出,不只四下围过来看热闹的村民,连主持的老者也略略皱眉。 男人环视一周,众人纷纷躲避视线。 见此,男人暗黄的眼底闪过得意,嘴角现出轻蔑。 “怎么样?要不要替你兄长交了钱,也好让他们免去牢狱之灾,说不定还有皮肉之苦呢!” 少年不慌不忙,盯着人群,眸光微闪,若有所思。 “这是自然。还望大人行个方便,引徐某入县衙交银。” 男人一愣,抬起下巴,“何必这么麻烦,直接交给本官就行。” “既是如此,敢问大人身领何职?” 少年面朝北方,恭敬拱手道:“我朝定制,纳赋三万石以下之县,知县大人为从七品,公服着青色鸂鶒袍,腰束素银带,县丞大人正八品,着绿色黄鹂袍,腰束乌角,主簿大人正九品,着绿色鹌鹑袍,同样束乌角,但大人您……” 少年清澈的眉眼似满是困惑,看着男人一身再明显不过的差役服饰,疑道:“恕小子眼拙,不知大人所穿是何种公服?” 众人或低头,或转身,皆暗暗嗤笑。 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腰际麻绳,少年接着道,“观大人腰带质地,倒像是麻绳呀。” 抬起头,少年的语气颇有些奇异,“难不成,大人是假冒的?” 男人立时涨红了眼,看着四下里暗暗嘲笑的众人,将徐穆满眼的讥讽记在心头,男人嘴角绷紧,目光森然,俄而朗声大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徐穆眉梢高挑,脑中警铃嗡嗡作响。 如此羞辱,竟还能笑得出来。 此人必是心狠手辣之徒,一旦爬至高位,必成大祸。 正是神经紧绷,严阵以待,男人忽然拱手,面露愧色,“在下本是县衙差役,倒真不是正经的官,话说得不对,还望徐小弟原谅则个。天色已晚,只要徐小弟替王逸交了这二十两银子,在下立即将手下带走,不知徐小弟意下如何?” 徐穆示意徐光,徐光上前,递上二十两白银。 男人颠了颠重量,满意笑道:“徐小弟爽快!我们走!” 说着带着衙役们离开。 余下的众人面面相顾,也相继散去。 徐穆等人连忙将王逸一家扶进房中。 刘氏擦了擦眼泪,哄着受惊的孩子。 徐光、徐明赶忙给受惊的一家三口递上热茶。徐穆特意取出肇庆府中人给自己备的米糕递给刘氏,“夫人可给憨憨用些。” 刘氏接过,忽然给徐穆跪下。 “夫人!夫人快起来,徐某万万受不起!愣着干什么,赶紧扶夫人起来!” “贤弟今日之举,便是救我一家三口性命!理应受此礼!”王逸说着,扶着怀中孩童的头,一同跪下。 “唉,使不得!使不得!” 待硬生生受了王逸一家一礼,徐穆赶紧道:“徐光徐明,你们送夫人回房,我与王兄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57 “是。” 待到妻儿回房,王逸才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见屋中似不见张载、赵义,便道:“贤弟可看见张兄与赵兄?” 徐穆笑道:“他二人武艺高强,许是起了个大早,又去别处练武了,王兄不必担心,到了饭点呀,他们自然就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想到刚刚发生的事,王逸忽然叹道:“贤弟呀,你此番救下我等,却也为自己惹上了麻烦!” “事情的来龙去脉究竟如何,愿闻其详。” 作者有话要说: 鼠标啪地摔在地上罢了工,所以,今天,就先这样(*/ω\*)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贤弟有所不知,此地县令姓符,不只陵水,附近的乐会,黎亭县令俱姓符,符家自永乐年间宜伦县令符添庄平判有功,为朝廷所信,如此近一甲子过去,其宗族子弟遍布琼州为官为吏,方才那县衙差役便出自符家旁支,因其生母为朝廷罪臣之后,在家族中曾极为受排挤,不料不过三四年,其嫡亲兄长竟相继亡故,符家这才扶他入县衙为吏,此人极善伪装,虽性情残暴,却深得县令信任。” 端起茶盏,王逸沉声道:“当年曾祖父在祖父七岁时意外去世,世袭抚黎土舍官之位落入符家之手,当时符氏之女为侧室,生有四子,与曾祖母素来不和。曾祖父死后,符氏百般刁难,祖父险些命丧,曾祖母无奈之下,只得将祖父带回山东娘家,以求避祸。若非景泰六年,代宗皇帝以祖父‘学魁两监’,特下恩旨为祖父在家乡修坊,加之祖父浮沉宦海,在士林中素有名望,只怕便是回归故土都成奢望。成化年间,我王家有骄子得中亚元,符县令亲自为众生送行,临行前的那杯水酒,偏偏在三日后发作,又遇上盗匪作乱,那位族叔得不到及时救治,竟就此命丧!符氏!” 王逸脸色越来越黑,手臂青筋突起,用力捶打桌案。 “可恨我王氏子弟自此沉寂,近二十载竟再未有人得中进士!” 徐穆眼露复杂。 王佐年少成名,当时阁臣李贤甚为器重,然科考之上,依然为忌者所黜。在太学待了近二十年,不得中进士,八年后,代宗才命人赴广东为其修‘礼魁’坊,却依然不重用。之后的宪宗、孝宗朝同样不得升迁,官途全是在偏远贫穷之地任一地同知,正五品。虽然官声很好、政绩卓著,却经年不得升迁,分明蒙两朝阁臣欣赏,收为门下子弟,按礼说,官途不该被阻,难不成忌讳之人非殿下之臣,而是丹陛之君? 脑中转过百般心思,徐穆面上却丝毫未显,“王兄可是担心其会挟私报复?” “不假。祖父尚未致仕,我王家在琼州尚有余威。他敢在平日对我等多加刁难,但却绝不敢明目张胆的害我等性命。但此番他硬要将我们一家拖入牢狱,这其中必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王逸恨声道,“我王家与符家早已结仇,贤弟却不必趟这摊浑水。江西与琼州虽一路盗匪横行,但若祖父得信,必不会让其奸计得逞!” 此时乃是午膳时分,村庄不少人家屋顶升起袅袅炊烟。 一户人家正房。 中年人走进房中,仔细关好房门,转身朝端坐两侧的各位老者行礼。 “小子见过众位叔伯。” “齐小子,你着急把我等找来,究竟有何要事?”一老者抚着长须道。 “众位叔伯皆知,三弟数月前遭黜。” 闻言,堂上不少老者蹙眉。 “此事不是已经商讨过了么,圣上宽厚,之明小子到底捡了一条命,如今自己赴滇南向滇南百姓请罪,乃是应有之礼。他和身前的几个娃娃走了快一月了,还有何事需要商议不成?” 一短衣老者不耐开口。 田之明乃其三子,本来自己这一脉有子任国子监祭酒,自己也在家族里挺直了腰板,田家更是水涨船高,一跃而成陵水县有名的大族。族中子弟出门,只要提及自己乃陵水田氏,便是州府的名门望族也会礼敬三分。县内凡遇大事,哪次不是县令亲自派人来请。不料世事无常,田之明一朝被罢黜官职,族中子弟婚事顿起波澜,族中怨声载道。自己正要送上良田充作族中祭田,以求族长稳住局面。三子却言自己身负圣上密旨,若差事做得漂亮,保住田家如今的名望却不难。只是族中人多眼杂,为防止消息走漏,只有族长才知详情,连自己都蒙在鼓里。 “难不成是之明前些日子说的事有了眉目?” 房中有人询道。 短衣老者立即转过思绪,竖起耳朵。 “五伯高见。三弟走前言朝中将派出密使往琼州查察。” “查察?” 中年人扫过在场一众人等,果然发现左侧末排老者神色有异。 心头划过浅叹,三弟在京中浮沉多年,眼光果然毒辣。归家不过数日,竟看出家中有人与外人暗行阴诡之事,欲置家族于死地。 田家虽是前宋遗民,但却绝不掺和造反之事。符氏在琼州盘踞多年,势力根深蒂固不假,但想就此撇开朝廷,自立为王却是白日做梦。 朝中来使查察,必是消息已走漏多时。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想到这里,中年人目光一厉,九叔,若你真的执迷不悟,不肯回头,就不怪小子日后大义灭亲了。 “今日小子便发现了疑似密使之人。” “哦?是谁?” “他自言乃王逸的兄弟,此番入兄长家小住。” “齐小子为何认为他乃朝廷派来的密使?” “他身边有两个小童,称他为‘少爷’,穿着州府儒生才许穿的儒衫,看着至多不过十五六岁光景,言自己叫徐穆,大同府人。小子特入县衙查阅往年金榜,若名字不假,其正是去年高中榜眼之人。” 老者们面面相觑,一老成老者疑道:“翰林院编修虽也是正七品的官职,但查察之事论理该是监察御史之责,是否搞错了?” “二哥此言有理。” “不错不错。” 待众位老者议论之声渐止,中年人方才道:“两月前,廉儿去阳江县办事,听人说起东平港口挖出无数财宝,官府将港口围得水泄不通。听人说,正是一十五六岁少年之功。平日在外行走,皆有数十名军士和县衙差役护卫。”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如何再言。 高坐左侧首座闭目养神的老者忽然悠悠道:“你想要怎么做?” “那徐穆为替王逸出头,得罪了符离,又出手大方,交了二十两白银以求摆平符氏的刁难,又有王符两家宿仇在前,小子料不出三日,徐穆必有麻烦上身。到时只怕要劳驾叔伯们施以援手。” “王符两家之仇,我田家素不参与,如此只怕会得罪符家。” “七弟此言差矣。” 为首的老者负手起身,浑浊的双眼中尽显岁月沉淀后的沧桑与清明。 “三郎此番被黜,五房与符家三女商议的婚事立即有变,若五年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58 之内,我田家再无人为官,别说是维持现在的光景,只怕这陵水将再无我田家立足之地。” “这……这…怎会?” “怎么不会!”老者狠敲木制拐杖,发出“咚咚”脆响。 “当年王家世袭土舍,是何等风光。王原凯纳符家女不过七年,便突发暴病而亡。王家的一切顷刻被符家侵占,其正室为官宦之女,却也被逼回娘家,拱手让出本应属于儿子的土舍官之位。难道还不够诸位警醒不成!” 老者扫视众人,“老夫丑话说在前头,值此家族危急之时,若胆敢有人向符家通风报信,出卖宗族,老夫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也要让他为万人唾之!开祠堂,除名宗族自然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尾音落下,房中不下五人生生打了个寒颤。 家姓宗族,乃立世之基,士农工商,便是官场士大夫也不敢轻言舍弃。被宗族除名,等同于不仁不义之辈。除非落草为寇,隐姓埋名,否则必连累妻儿、子孙。 “大哥放心,这孰轻孰重,弟弟们拎得清。” “二哥说得正是。” “时候不早,大伙儿散了吧。” 云南 “爹。” 田之明看着脸上已有风霜之色的小儿子,现出感慨之色,“不过旬月,我儿便懂事许多,为父心中甚慰呀。” “爹又取笑儿子。”送上干粮,自顾在路边一草垛中坐下,随手擦了擦如瀑垂下的暴汗,眯眼瞧了瞧依旧炽热的日头,田辰皓回想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依然是百感交集。 状元楼上一掷千金的畅快,如今想来不过一场可笑的闹剧。 好像一场春秋大梦,终于梦醒。 家中金银俱被前来接收的锦衣卫清点运走。 母亲变卖了所有能典当的田庄、首饰、衣物,仆人全部被遣散,宅子地契被送进牙行。 彼时自己不明真相,还曾在母亲面前耍横苦闹,却被母亲打了记事以来的第一记耳光。 母亲滚烫的热泪如今想来仍让人心头微凉。 “皓儿,你…该长…大了。” 田辰皓看着如今一身粗衣,头上只有一简朴的木头发簪束发的母亲,吃着路边小商贩卖的炊饼,脸上却洋溢着真实的笑容,若有所思。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这句话,也许自己直到今天才真正读懂。 好在圣上开恩,未取自己一家性命。 否则,自己到死,只怕都是个糊涂鬼。 “来人。” “在。” “将此信送入徐穆家,交给管家方季华。” “是。” 校尉领命离开,沈越按刀起身,看着刑房内斑驳的青色石墙,陷入沉思。 细数这一年朝中发生的大事,沈越忽然对“新科进士”这四个字看不懂了。 自己与读书人向来不熟,唯一算是比较熟的几个。 徐穆,不是国舅胜似国舅。 罗钦顺,看见银子就两眼发光之人,偏偏实打实的两袖清风。 连肖扬一个秀才,居然懂机关奇巧之术。 徐穆堂姐意外身故,揪出了背后藩王谋反,进而让侯府倾覆,自己大仇得报。 黄金案,起先也是新科罗探花进宫告发。 若这些可算是偶然,那自己现在干的差事追溯到锦衣卫建立之时,估计也不会有第二人了。 每隔七日,都得到徐穆家去给太子殿下当护卫。 只要出京,就是往内库运银子。 寥寥几次进宫,都是给小太子带零嘴。 上回入宁夏,这次入广东。 走的路越来越远,不变的是自己干得还是寻宝的差事。 只不过这次人家把宝准备好了,直接拉上车运走就是。 这回是新科徐榜眼之功。 一年了,除了在宁夏杀了几个鞑靼,自己的刀居然都没见血。 不是看孩子,就是押送东西。 沈千户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这世人眼中如豺狼般凶神恶煞的锦衣卫,是怎么一步步落到了这步田地?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方管家,您找我?” 放下书信,方季华笑道,“你跟着我也学了大半年了,今日就有一桩事,便要考校考校你。” “是。”一着灰色短衣的少年恭敬答道。 “太子殿下厚爱,此番锦衣卫入广东办差,临行前特意命人询问可有什么物什要带给老爷的,可托锦衣卫转交。你可有想法?” 少年抿了抿唇,“不知锦衣卫此番入广东需多少时日,走大路还是水路?” 方季华眼中略有笑意,“先走水路,昼夜不歇,只需二十日便可抵杭州。只是之后福建、广东一向不太平,只怕锦衣卫自有安排,不过以沈千户的能耐,二十日也足够了。” 说到“沈千户”,方季华下意识的拖长了话音,引得少年诧异地抬头。 不过眼下却不是自己应该注意的事情,少年继续微垂着脸。 跟着学习管理府事的这几个月,徐天急剧成长起来。 遇见宫中来使,怎么招待? 若有人来向老爷送礼,如何应对? 万一家中走水,如何组织仆役救火? 一众下人月例如何发放?如何组织他们做事? 账目上的歪歪道道,市集上一些常见的果蔬消耗,价钱…… 徐天发现,自己在家中爹娘所教,远不及自己这大半年所学的万分之一。 最关键的是,自己得善用人,善识人。 “老子曾言:‘治国如烹小鲜’,对于管家亦是如此。最重要的是把握好‘度’。”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即便是负责扫撒的粗使仆役,也不可忽略。万一被奸人混进来,必将威胁老爷的安全。” 将脑海中渐渐翻腾上的场景压下,徐天皱着眉,专心思索起来。 “广东乃荒凉之地,老爷已离府大半年,药材必然短缺。水路便罢,万一走陆路,药材的运送便会成问题。罗大人出身江西,恰巧靠近广东,不如请其族人备些寻常药材。府里只命锦衣卫帮着送几只能保命的老参即可。” “眼下虽是夏日,但若老爷回程,只怕已经入冬了。得带些手炉、斗篷、厚毯。老爷一到冬日便没什么胃口,上次宫里送来的糖丸还有一些,也可备上。” “你能想到这些,已然长进不少。” 徐天挠挠鼻子,小脸微红。 “但却漏了最重要的一件。” 方季华从桌上一木盒中取出两封书信,在徐天眼前扬了扬。 “是了!族里的信!” 徐天一拍脑门,很是懊恼。 七郎走后不久,族里来人,说是有事需与七郎当面商量,又送来好些圣上、皇后娘娘的赏赐。知晓七郎出远门,好说歹说,没过两天便回去了。一晃大半年过去,自己也把这事给忘了。 不该不该! 广东,陵水县衙后堂,符氏叔侄也不得开颜。 知晓派去的差役被田家族老三言两语打发了回来,符县令本就专横霸道的性子愈发无法收敛。 符家欲起事,对田家这等曾朝中有子位列高位的家族,也是异常警觉。但几番试探,田家的反应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反倒让人不敢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59 轻举妄动。若说其作壁上观,此番又为何维护王家人?若说其有意投靠,子女姻缘之事为何不来讨要说法?田家子被黜,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却有人上报,言其随行之中有高手护卫,拦路的一伙盗匪竟全部命丧。为此,本家特意派人来传信,三令五申,没有万全把握,不可轻易与田家交恶。 想到这里,符县令气得摔碎了杯盏。 回来交差的差役立在堂下,抖得如深秋黄叶,两股颤颤,话也说得颠三倒四。 符县令不耐烦,符离耐着性子问了两次,总算明了事情经过。 “你们去抓人,结果田家族老带着田家族长及三子正在王逸家中,跟你们说抓错人了,那小子跟田家小子乃府学同窗,不是奸细,让你们回来,日后自会领人拜见县令大人?” “回大人,确是如此。” “离侄,此事你怎么看?” “便是田家子弟同窗,至多田家族长到便是了,为何连族老都在?”符离漫不经心地捏着手指,“你可认得那族老是田家几房?” 差役语气肯定,“乃是田家长房,老族长。” “什么!” “明叔为何如此?” 手中珠串不停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符明满脸火气,“当年王原凯命丧,符家收买了来调查的官员,那位曾姑母又生下四子,符家这才李代桃僵,将土舍之位掌握在手中。但恰逢明朝皇位动荡,兄弟反目,到成化皇帝登基,便开始查察冤假错案。王原凯在英宗年间命丧,可王汝学那时可是风光,符家使了不少手段,才把他困在太学,不得为官,景泰皇帝还是派人来给他修了坊。成化二年,王汝学出任高州同知,跟田家那老东西可脱不了干系!” 又是狠拍桌案,“那老东西老奸巨猾,最会左右逢源,没有天大的好处,想劳动他出面,根本不可能。离侄,那徐穆的身份,你再去查一查。这中间肯定有鬼!” “是。” 屋顶上,一片残叶来回徘徊回旋在风中,最终悄然落在灰色的瓦片上,四处只闻蝉鸣。 “张兄、赵兄,如何?” 张载双臂交叉,笔直地站在墙角,赵义却只管一骨碌的坐在凳上,端起大碗,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末了,随意用袖口抹了抹嘴,才道:“我先说我的吧,今日儿那老头是田家前任族长,听那县令的口气,对他颇为忌惮。” 说着用手指了指徐穆,“所以喽,连带着对小穆穆你也很是忌惮,让那符离好好调查一下你的身份,再做打算。” 说着,又直催两个小的,“小光光,你家主子暂时性命无忧了,还不快给本大爷再准备点凉水,对了,再放半个糖丸。你瞪我干嘛,吃没了京里肯定会再送,什么时候,你家主子少糖吃了?诶呦。” 赵义一扭头,见是徐明,又开始撒泼,“我说小明明,你家主子才逃脱魔爪,你就想过河拆桥呀,是不是早了点儿,嗯?” 徐明嘻嘻一笑,“不早不早,桥拆了还能划船过呢。” “哎!你怎么说话呢!” 眼见一大一小拌嘴吵个没完,张载的脸愈发黑得厉害。 自洪武十五年,高皇帝设立锦衣卫,百年了,不着调的卫官肯定不少,但在外,正七品的武官当着同为七品的朝官和朝廷治下平民的面,和不足腿长的稚子拌嘴,不说旷古绝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绝对相去不远。 赵------义!!!! 眼见张载双目炯炯,大掌下移,其中一只移至腰间,徐穆暗叫“不好”,赶忙岔开话题。 “张总旗,不知您此番探查,有何收获?” 张载这才转过心思,冷声道:“此地畏雅乃符家走狗,田家族内不合,九房暗通符氏。” 瞥见一旁凝神静听的王逸,张载绷紧神经,不再言语。 如此看来,真真是天不佑人。 徐穆眉头紧锁,很是焦然。 自有明一代,西南边陲便不太平。远的不提,翻阅翰林院卷宗,弘治三年,便有黎亭县陈那洋等作乱,官军平叛近两月才平定。但时不待人,去年九月自京出发,眼看吏部所给一年之期将近,西沙群岛的淘宝却尚未开始,一旦开始挖宝,符家土舍势必不会轻易放官军走出琼州地界。 要不,索性换个土官? 徐穆被自己忽然冒出的念头一惊。 “徐贤弟,徐贤弟?” 徐穆回神,众人一脸担忧。 “贤弟要不先去歇息吧,算时辰,也快酉时了。” “是啊,老爷。” 王家乃前代世袭抚黎土舍,王佐现任江西临江府同知,一生宦途,在江西、广东、福建士林中皆有威望,到时就算朝廷不愿复其土舍之位,做一年半载稳定时局的流官还是大有作为。 王逸眼见徐穆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半晌,眼神越来越奇怪,王逸甚至有种错觉,好像自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正被人评估价值几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徐光徐明僵着脸踱到墙角,“光哥,老爷的神色看得人瘆得慌。” 徐光扯了扯嘴角,“每次老爷这副神情,十有八九,有人得倒霉。” 呵呵,或许真的是外甥像舅,千里外的京城,徐天也正欲哭无泪。 殿下,求放过!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过来,坐。” 朱厚照抱着一碟点心,随意坐在地上。 擦擦嘴,放下仅剩下残渣的绿豆糕。 徐天连道“不敢”。 上下打量片刻,朱厚照嘟着嘴,朝旁边挤挤眼,侍卫知机,拎起徐天的后襟往朱厚照面前一丢。 一旁的徐晴立即又送上一碟,朱厚照拿起一块,递到徐天嘴边,“吃吧。” 徐天看着嘴边的豆糕,头皮发麻,却不敢推辞,只得接过豆糕,拱手道:“谢殿下赏赐。” 朱厚照咧嘴一笑,接过徐晴递来的半盏温水,一块接着一块,红艳艳的小嘴巴吃得鼓鼓的,徐天一口三抬头的功夫,又是一盘见底。 徐晴趁朱厚照不注意,借襦裙宽大,拽了拽徐□□裳一角,长大嘴,无声做着“说话”的口型。 徐天愣了愣,恍然大悟,“哦…殿…殿下。” 嗯? 朱厚照好奇抬头。 徐天口里直哆嗦,眼神游离,“今…日殿…下怎么有空过…来?” 见朱厚照睁大眼睛听得认真,赶紧接着道:“论理今日该是文华殿授课的日子。” 朱厚照眯眯眼,忽然捶捶徐天胸脯,道:“你很好。” 啊? 徐天满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吃饱喝足,朱厚照左右看看,众人知机,纷纷退出房门,留太子同徐天说话。 见四下无旁人,朱厚照朝徐天招招手,小声道:“你要给舅舅送东西?” 徐天弱弱点头。 “一路走水路到杭州?” “正是。” 嘘嘘嘘…… 徐天立即闭嘴。 “小点儿声。” 徐天咽了咽口水,紧张道:“殿下,可是有何不妥?” 上下左右张望,难不成有人心怀叵测,想要行刺?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60 脑子里转过千番心思,徐天苦着一张脸,眉眼间俱是一副如临大敌状。 朱厚照颔首,凑到徐天耳边,“你说话太大声了,会被听见。” 额(⊙o⊙)… “跟你商量个事儿。” 徐天肃容,“殿下请讲,草民必全力以赴。” “你去跟方管家说,你也跟着去,到了杭州之后,直接让罗卿的族人接手,这样也不会打扰锦衣卫办差了。” “这……” 见徐天为难,朱厚照抓抓耳朵,开始“忽悠”。 “你想啊,舅舅走了大半年,要准备的东西不少吧?但锦衣卫此番是去办差,能带的东西也不能多,万一遇上什么土匪强盗,东西被抢了、摔坏了,也不关锦衣卫的事呀。” 徐天愣了愣,“殿下说得有理。” 有戏! 朱厚照再加一把火,“可是你跟去就不一样了,在杭州让罗卿族人来接,带的东西也能齐一点儿,让罗家多备几辆车就是了。你让罗家准备药材,没人出面,罗家不尽心怎么办?你去了,看着他们,心里也放心不是?” 徐天连连点头,忽然觉得不对劲,“殿下,您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嗯?朱厚照眼睛微眯。 涉及自家老爷,徐天胆子也大了起来。 “殿下,当初搬进这座宅子时,方管家曾说,皇后娘娘为了老爷安全起见,窗户俱耗费靡金,选用琉璃嵌制,不似寻常官宦人家选用纱纸。为防贼人窃听,房屋的房梁、屋顶都经过特别设计,便是有人想要探听消息。” 徐天见朱厚照嘴角笑意微凝,顿了顿,还是说道:“也听不清屋中之人在说些什么。” 朱厚照两手一摊,忽然昂起小下巴,小脸满是得意。 “孤爬上屋顶知道的。” 见徐天眼带狐疑,朱厚照急了,“袁卿,你进来!” 立时,门外转入一人。 只见那面容冷冽如刀裁斧凿,身长肩宽,墨发如玉,举手投足间自现威仪,但却莫名给人以亲切之感。 一句话,此人身上自带光芒,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看呆了有木有! 见徐天嘴巴张大,眼神呆滞,盯着来人半晌没有言语。 朱厚照心里倍儿美,显摆道:“袁卿乃光禄大夫、上柱国、左军都督袁公之子,世袭都指挥佥事,最难得的,是袁卿懂唇语,不管说什么都能读懂。” 拍拍徐穆肩膀,“孤跟你说的事,你赶紧现在就去找方管家吧,孤再替你去跟罗卿讨一封家信去。” 徐天挠挠头,“万一方管家不同意怎么办?此事,也需沈千户点头才行。” “你尽管去,这事儿肯定能成!袁卿身领浙江都司佥事,正好管漕运,又有调兵之权,保管你一根毫毛不少去见舅舅!” 徐天被恍恍惚惚地推出门,袁熹转身,见小太子一脸小狐狸奸计得逞一般的神色,忽然觉得后脑勺发冷。 果然,有袁佥事一路护送作保,加之徐穆的族信也确需可靠人手送上,徐季华便回信锦衣卫,得到了明日丑时出发的消息。 回到家中,袁熹没来由地不安,自己此番回京乃是因为接到家信,母亲病重。因父功,母亲蒙今上钦赐一品诰命,宫中亦派人前来问询。 多日忙碌,于太子殿下的性情好恶,几乎可以说半分不知。 在房内来回踱步,眼见天色将晚,立时吩咐下人,“备马!去西宁侯府!” “二弟!你怎么来了?” “姐姐,话不多说,小弟今日入府,乃是有急事,姐夫可在?” “正在书房。” “有劳姐姐。” 徐府后院。 丘聚和谷大用小心敲开后院角门,抱进两个包裹,朱厚照眼睛发亮,“有了?” “回殿下,奴婢等幸不辱命。” 对视两眼,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表功。 “幸而徐编修府中下人的衣裳俱是由负责制宫裙葵衫的掖幽庭宫女制成,样式都是现成的。” “奴婢入针织局请相熟的同袍命人制了两件,针脚还算细密。” 解开包裹,摊开两件短衣,朱厚照嘴角高高翘起。 “明日丑时,孤要随锦衣卫船只出京!”朱厚照盯着两人,哼了一声,道:“胆敢向外通风报信,你们便自己去浣衣局养老吧。” 出京! 听到前半句,丘聚和谷大用已然觉得五雷轰顶! 殿下让他们找来徐府下人衣裳,不是觉得好玩,是为了借机出京! “孤活了这么大,还从未踏出京城一步。” 朱厚照撑着脑袋,揉揉眼眶,“王修撰常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不亲自了解事情,便容易被宵小蒙蔽。” “母后也曾说,不可当‘纸上谈兵’的赵括,让赵国六十万大军白白丧命!” 提及兵事,朱厚照立时精神了几分,挥舞着小拳头,“孤要效仿太宗皇帝,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默默对视,丘聚和谷大用只恨不能双手相携,抱头痛哭。 还没能仰望先辈英风,便要身死。 便宜姓刘的这小人继续祸害人间,说不定将来还能飞黄腾达,老天爷你收人性命之前,怎么就不睁眼看看忠奸! 朱厚照想出宫之心,绝对不是一天两天。 好不容易天赐良机,不牢牢把握,攥在手心,自己就不是朱家子孙! 丘聚和谷大用急得嘴直打哆嗦。 身为东宫之人,敢公然违逆太子殿下的旨意,还是殿下有言在先,哪怕是有功社稷,陛下和娘娘不怪,待到殿下登基,自己还是只有一条白绫上吊的命。 惹殿下不喜,自有那奸猾之徒,处处为难,日后行走宫中,势必会有无数明刀暗箭,不把自己扎成刺猬决不罢休。 但,两害相权取其轻! 对视片刻,皆明了对方心思。 便要身死,也得得天子和皇后娘娘金口评定,以“忠君”之臣身死,落下身后之名! 身为东宫内官,不可轻动。只得安排机灵的小黄门进宫报信。 不料,宫内传来的消息让人从头凉到脚。 陛下今日在朝堂上发怒,回宫后便将自己关在仁智殿,与画师一齐作画,只凭着两件下人衣裳便说殿下想出京,怎么听怎么不靠谱。王学士着了风寒,陛下放了殿下三日假,陛下身边的大伴皆知,送信的小黄门只到殿门外,便被拦住。 咬牙再去坤宁宫报信,宫人言娘娘陪着两宫入京郊行宫避暑,两日内回不来。 丘聚和谷大用听着满头大汗的小黄门的回报,脑中只不断浮现四字,“大势去矣。” 西宁侯府。 宋承豁然起身,身前棋盘豁然倒地,黑白玉石所制棋子四溢地上,发出叮咚脆响。 一边在房中来回踱步,一边思量。 忽然一道明光闪现,宋恺停下脚步,疾声道:“熹弟,让你陪伴太子是陛下的旨意还是太子主动要求?” 袁熹闭目。 “照儿,你来的正是时候,袁卿乃光禄大夫、上柱国、左军都督袁彬之子,当年,袁公在瓦剌卫护英宗皇帝,保其在瓦剌性命无忧、英名不损。袁公去世之时,你尚未出生,唉。” “食君之禄,忠君之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61 事,此乃为人臣之本分,陛下过誉。” “袁卿现领何职?” “回太子殿下,臣蒙陛下圣恩,世袭都指挥佥事。现在浙江都司任职。” “佥事是做什么的?” “回太子殿下,臣分管漕运。” “好了照儿,你若真对官制感兴趣,只管去翰林院找人问便是。袁卿,你退下吧。” “父皇,儿臣对当年袁公救驾之事很感兴趣,袁卿离京之前,不如让他跟着儿臣吧。” “准了。” 见袁熹突然睁眼,宋承赶忙问道:“可想起来了?” “正是。乃是太子殿下引陛下下的旨。” 如此便是起意已久了! 双手负在身后,宋承面现焦躁,苦苦思索解决之法。 事情紧急,此刻宫城早已落钥,进宫报信已然无望! 自己非当事之人,太子入住徐府,乃隐秘之事,若贸然到太子面前相劝,只怕自己会落一个窥探储君踪迹的大不是! 自己身为朝廷勋贵,一向与厂卫无深交。若直接将实情告知锦衣卫,信不信还是两说,熹弟在整件事中已然成了帮凶,日后必定会被锦衣卫翻起旧账!自己也绝对讨不了好! 怎么办! 滴漏轻响,宋承在面前不停晃悠,袁熹只觉心生烦躁。 眼见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袁熹不由出言道:“姐夫,可有文官与家中交好?都说文官个个心有九窍,只不定能想出法子!” 文官? 大明文武不对付都已经可以当殿互殴了,上哪儿找文…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名字,宋承咬咬牙,死马当活马医,怎么着都得试试! “走!去找倪岳!”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内院。 最近倪夫人有点心烦。 自从自家老爷前些日子在朝堂上“一鸣惊人”,府中办宴少不了被几家尚书侍郎夫人取笑,尤其是礼部侍郎家的侧室,想起此人,倪夫人只觉自己修养半生的涵养气度便要破功。 不过民间小户出身,还是庶女,便是昌国公夫人,若不是皇后娘娘的生母,自己都懒得招待她。话不出口,那一身绫罗绸缎裹着,瞧着还有那么几分贵气。一说话,那冲天的,便是过惯了富贵日子也难以收敛的寒门小户庶女的尖酸刻薄劲儿,真真是让人火大。 若不是马姐姐时常劝着,“嫡庶尊卑分明,以我等身份,若同她这等妾室计较,岂不白白捧高了她!” “再说,似她这等尖酸浅薄之人,便如同秋后的蚂蚱,有菩萨压着,又还能蹦跶几天?” 这话说得有理。 仗着自己与昌国公夫人乃一父所出,自从今上登基,一朝得势,仗着连今上当面都得口称一声“姨母”,便不知天高地厚。 今上登基前,徐琼已在南京养老,小小的国子监祭酒,她倒有脸,屡次进京,请昌国公夫人入宫说项,要将徐琼调进京城。然吏部考核其政绩,实在难看,尸位素餐绝不冤枉他。今上仁厚,念其年迈,升其南京礼部右侍郎。任满进京,接着吹枕头风,据说当时身在孕中的皇后娘娘不胜其烦,陛下念及乃皇后姻亲,不好苛责,再者其也六十五岁高龄,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家荣养,这才升他礼部左侍郎,位列老爷之下。 曾听老爷提及,成化年间,司礼太监黄赐的母亲去世,徐琼身为翰林侍读学士,竟与众翰林商议去凭吊,若不是当时仅为编修,风骨铮铮的陈寺卿厉声呵斥,只怕朝廷翰林,早已令天下士人耻笑、唾骂。 然,天作孽尤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前番这蠢货竟还公然在皇后宫中摆架子,话里话外不外乎是建昌伯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想让自己的孙女嫁去伯府,亲上加亲。 本以为皇后娘娘就算不乐意,至少不会当众拂她的脸面。 不料娘娘竟当场发雷霆之怒。 “尔为官宦妾室,国公姻亲,本宫不求你妇行纯备、惠及姻族,但求你恪勤妇道,安分守己。” “自本宫为太子妃始,尔夫四处活动,屡匍于中人之下,由此官运亨通。” “待陛下践祚,屡屡暗通内帷,替夫索取高官厚禄。” “陛下恩宽,体恤尔等。然汝年近花甲,不休德行,更恬不知耻,仰仗长辈尊位,以孝道为械,屡屡恣意妄为,以下犯上,辜负君恩。” “更以卑妾之身,代行嫡妻之事,意图以庶取嫡,混淆礼法。” “本就妇德浅薄,今还敢在本宫面前大言不惭,妄图再攀勋贵,其心阴诡,与毒蛇何异!” 如今回想,倪夫人犹觉胸中一口浊气吐出,心头畅快。 娘娘震怒之下,那蠢妇哪还有脸再坐在坤宁宫中,自顾疾步远走,逃之夭夭。 便是有国公夫人的亲姐姐又如何,娘娘此番“盖棺定论”,等于对徐家女郎日后的前程判了死刑,连同徐家男丁、姻亲也个个脸上无光。 想到这里,倪夫人难得给了侍候在一旁的儿媳一个笑脸。 “时候不早了,去歇着吧。明日正是朔日(初一),恒儿难得休假,明日你也不必来我这儿问安,好好给恒儿做些可口的饭菜要紧,听说国子监的饭食一向粗粝,也不知恒儿是不是消瘦了。” 儿媳惊讶莫名,犹谢慈恩。 倪夫人在丫鬟搀扶下悠哉悠哉地回房,正遇上急匆匆走出房门,穿戴整齐的倪岳。 倪夫人不解,“这么晚了,老爷欲往何处去?” 对着自家夫人,倪岳一向冷肃的脸色难得和缓两分。 “有一事,需夫人相助。” 待丫鬟们自觉退后几步,倪岳便上前半步,附在倪氏耳边,低语片刻。 倪氏面上难得闪过一分疑惑,倪岳略略安抚,末了轻揽住倪氏肩头,挡住众人视线,低声道:“此事绝不可让外人知晓,否则为夫性命堪忧。” 倪氏声音抖了抖,“老爷尽管放心。” 待到过了一条长街,倪岳方才与袁熹汇合。 “如何?” “姐夫已带着侯府良医往徐府去了。马承大人那边也已经动身。” “宵禁时间将近,事不宜迟,我等立即动身。” “是。” “公公,公公,不好了!” “慌什么!殿下刚刚睡下,嫌自己命太长是不是!” 太子殿下年幼,没多久就睡着了。 丘聚、谷大用明知太子是为了“养精蓄锐”,心口亦松快两分。 正忽觉苍天开眼、拨云见日,哪能听得什么“不好了”的晦气话! 却见小黄门哭丧着脸,道:“西宁侯带着侯府良医正在门前下轿!” 什么! 西宁侯! 带着良医? 丘聚一头雾水,看谷大用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赶紧找来徐晴,“你们老爷和西宁侯有交情?” 徐晴不解,“回公公,奴婢不知。老爷去年方授官,来过府中的朝臣,只有翰林院的罗大人和鸿胪寺的马大人呀。” 谷大用隐隐觉得不安。转头见到还是苦着一张脸的小黄门,忽然问道:“你方才为何慌张?” 小黄门也傻了眼,“便是方管家命小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62 的赶紧来报信。小的…小的” “以为太子殿下得病,我等找来的?” 丘聚回头,偷偷抹了两滴辛酸泪。 真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太子住在外臣家中,本就不妥。本以为至少能拖延一日,如今连西宁侯这等武将都来了,只怕此刻,太子欲偷跑出去的事情已闻于各方。都察院和六科的那些个言官,只怕此刻都在写“奸宦惑主”、“阉人乱国”的奏本呢。 忽然,演武堂庭外的中院传来声响。 “臣西宁侯宋承,闻贵人贵体不安,特带侯府良医前来,还望贵人撤去阵法,方便臣等拜见。” 丘聚、谷大用相视苦笑,只得撤了阵法。 宋承一脸风尘仆仆,“殿下可在?” “回侯爷,殿下正在内室小憩,尚未睡醒。” “那就好。” 宋承听闻,长长松了一口气,也不忸怩,只管大大咧咧坐在阶前,朝两位中官拱手道:“正是晚膳时分,腹中饥饿难忍,可能劳烦两位公公为本侯及良医送些饭食?” 丘聚瞪直了一双细眼。 谷大用只觉下巴掉在了地上。 进得院中,一不在殿下身前护卫,二不斥责自己这干东宫近臣,带着良医过来,就为讨顿饭吃? 丘聚忽然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发现自己或许还没被太子殿下坑得太深。 “侯爷,您此来是……” 宋承爽朗一笑,眼含深意。 “今日,臣妻弟袁熹接到陛下旨意,护太子殿下入徐府小住。不料太子殿下当晚突发高热,时宫门落钥,袁熹慌张之下,亲入姐夫西宁侯府请良医前来诊治。太子身份贵重,眼见太子病情加重,袁熹迟迟不归,徐府管家得两位公公首肯,向临近徐府,与徐穆交好的鸿胪寺丞马承家中报信求助。事情重大,马承为防意外,特意请老师,礼部尚书倪大人前来主持大局。” 一番话下来,丘聚、谷大用脸色变了数息,“两位公公,觉得可好?” 丘聚、谷大用互相看看,神情都有些复杂。 逻辑清楚,条理清晰,若自己不是当事人,只怕都能信以为真。 于己身的灭顶之灾,经过这番巧言,已化为无形。 但 “可太子殿下此前严令我等,不可泄露消息。” 丘聚今日,只觉自己要将这一生的心酸尝尽。 太子殿下有言在先,违背上意,是不忠。 明知太子殿下胡闹,不劝阻,还是不忠。 如若太子殿下如愿以偿,甭管受没受伤,只要出了京城地界,保准一条破草席,丢进乱石岗。身后更是如前朝王振之流,遗臭万年、万民唾弃。 “公公已将消息送进宫中?” “正是。” 宋承皱眉,“陛下和娘娘已知?” 丘聚摇头,“不知。陛下在朝堂上发怒,回宫不愿见人,送信的小子连陛下身边大伴的面都没见着。娘娘陪着两宫去了京郊避暑,女官兰欣也跟了去,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走之前,特意吩咐小子对无关人闭紧嘴巴。” “送信的人可是公公心腹?” “自然。” “那公公害怕什么?” 对着宋承嘴角舒缓笑意,丘聚和谷大用对视两眼,是啊,担心个鬼呀。 “敢问侯爷是如何得知消息?” “殿下举止有异,自然让妻弟袁熹起了疑心。” 不过…… 年仅四岁,能做出此局,当机立断,把握时机,真可谓是天纵奇才。 史书记载,景帝试探汉武,“乐为天子否?” 武帝对曰:“由天不由儿。愿每日居宫垣,在陛下前戏弄。” 由此史书赞其“慧悟洞彻”。 我大明能有这样一位储君,实是国朝之福。 宋承脑中如江海翻滚,面上却不动声色。 待到倪岳、袁熹、马承前后匆匆赶来,确信内室太子殿下适才睡醒,喝了水后又沉沉睡去,倪岳眉间深壑微松,“什么时辰了?” “该是戌时末了。” “府上的队伍可曾出发?” “回大人,锦衣卫刚刚前来接应,已然出发。” “如此甚好。” 太子之事也算是有惊无险,徐季华赶忙为众人送上饭菜。 丫鬟取过一只河蚌,小心将半开的蚌壳中的精致异常的菜品小心放入倪岳面前的盘中。 倪岳望着在旺盛的烛光下显得晶莹剔透的蚌壳,忽然脸色发白,站起身来,脚下生风。 众人唬了一跳,紧跟上去。 静谧生香的内室外,锦衣卫们守在门外,俱是眼神发亮,英姿勃勃。 进入内室,守夜的宫女宦官尚在床边一晃一晃地打着瞌睡。 然倪岳在一片惊呼声中掀开锦被,一个半人高的,身穿盘龙袍的人形玩具骤然倒地,令人心头陡生寒意。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丘聚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地上,手中拂尘掉落亦不自知。 谷大用倒还能撑住,一甩拂尘,狠狠砸在打瞌睡的宫女宦官背上,“你们这帮丧良心的,殿下到哪儿去了!还不给咱家从实招来!” 宫女宦官脸色发白,却不敢躲避,只跪在地上,双手趴服,瑟瑟发抖,两股颤颤。 袁熹眉头微皱,单手制住谷大用右臂,沉声道:“公公,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太子殿下,宫人之过待事情过后处置不迟。” 惩治下人被中途打断,若在宫中,谷大用必能朝来人瞪上几眼。 但眼下,袁熹与其目光相对,却是快要溢出的满满的恐惧。 “倪尚书,救命呀。” 眼见谷大用跌坐地上,语带哽咽,倪岳只得道:“顺和,扶公公起来。” 环视整间内室,窗户紧闭,没有任何可疑痕迹。 询问锦衣卫,亦不曾听见什么可疑声响。 “殿下何时要求你们递水?” 宫女想了想说,“大约半个时辰前。” “两位公公命你们侍奉殿下时,还发生过什么?” 宫女摇头,倒是一旁的小宦官眼神闪烁,两次欲抬头又低了下去。 袁熹发觉,便道:“你有话说?” 小宦官看了看丘聚、谷大用,似有为难之色。 丘聚啐了一口,“到这时候,还顾及什么,有任何线索说出来便是,若是有助大人们查察,将功折罪未尝不得!” 小宦官这才弱弱说道:“奴婢和顾婉姐姐俱在太子身边侍奉多年,今日也不知怎么,原本还挺精神,不知为什么就迷糊了,奴婢甚至有了幻觉,看见了三个太子殿下。” “三个!” 谷大用尖声。 宋承、袁熹若有所悟。 倪岳眼中闪过不解。 袁熹朝倪岳拱手,“倪尚书不知,此番殿下欲乘锦衣卫船只出京,便是因为今晨在徐管家内室听见了徐管家与徐府下人的对话。” “哦?”倪岳眉梢微跳。 “之后殿下还曾屏退众人,只留那徐府下人回话。那徐府下人不过八岁,身形较同龄人偏矮,但与殿下身形却有相似之处。” 丘聚轻敲地砖,骤然醒悟。“怪不得殿下午后让奴婢们去寻两件徐府下人衣裳。” “如此,事情便清楚了。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63 殿下一定是扮做那名徐府下人,在戌时喝水时迷晕了侍奉的宫人,和前来报信的徐府下人一块儿跟着锦衣卫派来接应的队伍登船了。只要仔细搜寻,应该能发现隐秘的通道。丑时将近,我却还未现身,锦衣卫纵身肩任务,然徐府之事乃是太子殿下下令,锦衣卫应该会候我片刻。”袁熹侧头转身,唇角带笑,鬓若刀裁,端的是翩翩君子,丰神俊朗。 “袁佥事不愧乃袁公之子,片刻之间勘明真相。既然如此,便劳烦西宁侯、袁佥事前去追赶太子。老夫去通知牟斌、赵政率人前去护驾。” “顺和,你在此和徐府众人找找隐藏的密道,老夫怀疑那名徐府下人也许尚在密道之中。” “是。” 宋承豪迈地锤了锤袁熹肩膀,笑看倪岳,“倪尚书的好意本侯心领,不过自家人办事,本侯放心。这个时辰出去,本侯又不是直接当事人,早朝将近,本侯还不想忙了半宿还被那些个酸儒写上一大摞弹劾奏本,就留下来和马大人找找密道吧。” 袁熹瞅着宋承,目含揶揄。 信我不假,只怕怕被言官们抓住把柄是真吧。 怎么?你小子今天手痒?宋承不甘示弱地瞪眼。 眼前两人之间似有无数电光雷鸣作响,恍若周围无人在内,更将仍下落不明的太子殿下抛到脑后,倪岳没好气地重重咳了咳。 “时候不早了,大家各自准备吧。” 宋承、袁熹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砰! 见到破门而入,满脸煞气的沈千户,朱厚照没有半点偷溜出京、被人撞破的尴尬,反而兴致颇佳地朝沈越招招手,高兴道:“沈卿,你来得正好!孤肚子饿了,快让厨役弄些好菜过来。” 眼角余光瞥见徐天,又接着补充,“多加一副碗筷。” 哥俩好的拍拍徐天的肩膀,“你尽管吃,回头舅舅回来,可不许你告状被孤虐待了。” 徐天对着眼冒冷光、戾气灼人的沈越,下意识地往朱厚照身边靠了靠。 老爷,救命啊。 沈越盯着朱厚照半晌,直到朱厚照脸要笑僵,才拱手退下。 屋内,两个小孩刚刚一齐松口气,突然房门又再次大开,朱厚照僵直望去,见只是一个校尉,忙作势咳嗽两声,问道:“何事?” 校尉低头出言,“殿下,屋内闷热,外面夜色正好,千户问殿下可要在甲板上用膳?” 朱厚照立时眼睛大亮,兴奋答道:“要要要,孤马上出来。” 说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迈着小腿往外跑。奔到半路,又突然停下脚步,招呼徐天,“快过来。” 徐天顶着校尉深邃的眼神,慢慢跟上。 甲板上,一张小桌,桌上只两只小碗,碗里菜糊上堆着几根萝卜白菜。 随侍的校尉眼抽了抽。 此次南下,因要存放刚从海里挖出的宝贝,银作局的掌印太监特意拦着牟指挥说了半天,还一定要挑选几个懂行的工匠跟着。 银作局负责打造宫廷金银器饰,别的不说,光是采购材料都能有不少油水。这次,兄弟们也跟着沾光。 不说天天有肉吃,三天吃一回还是没问题的。 能做到太监,掌管一局,不说长袖善舞、见之可亲,做事绝对滴水不漏、让你轻易找不出把柄。 腌制好的腊肉,雪白的米饭,绝对能让千户天天吃三顿,顿顿管饱。 千户记得清两年前在诏狱关押的第四间牢房的犯人是谁,官职籍贯姻亲故旧半点不落,难不成就记不得船里还有肉和米饭? 让太子殿下吃船夫吃的东西,纵然萝卜白菜还算水灵,太子殿下吃得下去? 殿下此番确实做得太过分,可年龄再小,也是君,变着法儿的不给人饭吃,万一回头被南镇抚司那帮孙子抓住,才叫闹心。 以常理推之,朱厚照身为堂堂太子,当然吃不惯小民粗食。 但朱厚照偏偏不是一般的太子。 见到绿油油的菜糊,朱厚照拿起木勺,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塞进嘴里,连徐天正准备伺候的手都停在了半空。 “唔唔唔……这东西真好吃!” 站岗的力士们傻眼,校尉眼皮抽搐。 得了,沈千户何曾自己吃过亏。 倒是自己,瞎操心! 吃得肚皮鼓鼓,朱厚照直接瘫坐在甲板上喘气。 天上繁星点点,一轮圆月高挂,湖面吹来阵阵凉风,时不时将朱厚照额上稀疏的毛发吹起。 难得的静谧安详,徐天也正闭目享受。 朱厚照突然凑上前来,闷声道:“徐天,你是不是也觉得孤很是任性?” 徐天语塞。 朱厚照仰着小脸向上看,“其实孤知道,孤这么做,不仅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宫里几位皇奶奶、父皇、母后,还有好多人都在为孤担心。” “殿下……” 朱厚照转头认真地看着徐天,道:“可是你知道么,孤真的很想亲眼看看,看看祖宗们打下的江山到底是什么样的。” “不是内府舆图上那些简单的图形,也不是讲学的学士嘴里的那个百姓安乐的骗人的世界。” 徐天眼带慌乱。 “殿下……” “你不用担心。”朱厚照微微笑道,“没事的。” “不该知道的人,谁也不会知道。” 校尉对着眼前孩童似能看破一切的漆黑的瞳孔,忽然感觉到一种还很浅淡,却很真实的王者气势,默默地退至一边。 “其实,孤知道。” 朱厚照既像是说给徐天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孤知道,我大明卫所废弛,兵力残弱,与北方的鞑靼交战,多数战败。可他们依然敢杀良冒功,屠杀我治下良民。” “贪官污吏恣意压榨我大明百姓,设立各种名目苛捐杂税,在官道上设立关卡剥削过往行人、商队。” 朱厚照语气渐沉,“天下流民四起,百姓被逼落草为寇,他们却是腰缠万贯,挥金如土!” “整日里只想着升官发财,为姻亲故旧,讨官卖官,便是内阁阁臣、六部尚书,朝廷的栋梁之臣,也不干净!” 朱厚照越说越气,脸上泛红。 “给孤讲课的王学士,家中便有千两白银!以朝廷俸禄,他干十辈子也挣不出这份家业!给孤讲课,还大放厥词,说什么官员之中有一二宵小在所难免,我大明百姓安居乐业,远迈汉唐!” “他怎么有脸说!怎么敢当面欺孤!” 说到此处,朱厚照声音哽咽,眼圈通红,眼角骤然垂泪。 “殿下息怒!” 在场的锦衣卫们跪了一地,不下十人,心生震动。 沈越上前,替朱厚照擦干眼泪,一向冷硬的心肠头次舒缓。 “殿下,您不是一个人。” “沈卿……” 沈越眼神温柔,“殿下,宫里陛下和娘娘都在努力。” “陛下宽厚仁慈、躬行节俭、勤勉政事,乃是难得的明君。” “皇后娘娘不偏袒外戚,开医学院,广施仁德,惠及万民,有母仪风范。” “殿下想一想在广东的徐穆,便知我大明官员不是只有一些尸位素餐之辈,只不过殿下并不了解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64 名字。” 提及父母,想起徐穆,朱厚照脸色果然和缓很多。 “殿下年龄还小,不必心急。” 沈越声音渐柔。 “殿下想要让百姓安居乐业,消除边患,官员恪尽职守,首先殿下得好好读书。” 见朱厚照眼露迟疑,沈越道:“殿下当知,宪宗朝时,万妃乱国,陛下年幼吃了不少苦头,身子一直没有养好。” 一旁的徐天骤然惴惴,眼露惊恐。 校尉赶忙把他推进房中,恶狠狠道:“今天听到的话都烂在肚子里,知道么!” 徐天眼噙热泪,连连点头。 “殿下若能好好读书,将来就能早点为陛下解忧。” “至于教授课业的官员,”沈越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殿下若想查察忠奸,自有锦衣卫代劳。若不知对错,也可向陛下或者信任的人请教。” 沈越站起身,朝朱厚照恭敬行礼。 “殿下心怀黎庶、天资聪颖,定能成为一代明君,让天下万民称颂!” 沈越的话,在朱厚照脑中久久不散。 童稚的孩童,只觉前路明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谢沈卿教诲!” 朱厚照真心实意行礼。 沈越连忙闪开,“不敢。” “沈卿,孤想快点回京,可否?” “殿下放心。来人,通知下去,伸长桨。” “是。” 夜色下,幼年储君亮晶晶的眼睛与璀璨的星空交相呼应。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收藏(* ̄︶ ̄)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东安街头,丑时将尽,更夫巡夜,已与不少早起上朝的朝官官轿打了个照面。正待停下来歇一口气,身穿飞鱼服的两队锦衣卫骑着马缓慢朝其靠近。 更夫躲在一旁店铺街角,甚是稀奇。 锦衣卫办差,常常是公然在街上策马狂奔。 便是押运犯人进京,也绝不会如这般走得如此之慢。 队伍中间,这顶轿子也甚是稀奇。 更夫家五代打鼓,别的不说,负责的这条街上,有几家官宅,几个官老爷,有没有新开的铺子,都绝对是心中有数。 于京城的官轿背后的门道也是如数家珍。 高皇帝在时,满京城的官轿,两个巴掌数的过来。 三品以上的文官才可乘轿,便是超品的侯爷、伯爷,平日再威风八面,照样不许乘。年老体衰的朝官才许乘车。 高皇帝说到做到,坊间传言,他老人家还曾亲自查过朝官官轿的尺寸。 一旦发现,当真严惩。 之后的皇帝对侯爷、伯爷就网开一面,许他们乘轿。 结果,太宗皇帝登基,又开始严了起来,京城的官轿又少了。 从太宗皇帝的儿子登基开始,京城的官轿便越来越多,到现在的皇上,更夫连大概的数目都记不住了。 听人说这叫“仁慈”,更夫不明白什么叫“仁慈”,只是单纯觉得官轿越来越多,打扰自己打鼓。 七年前刚袭父职的时候,丑时的最后一鼓正好打到最末端的董家茶铺,自己能直接喝上董家茶铺的第一碗热茶,可是现在,自己才能走到孙记绸庄。 更夫心里有点伤心。干了一夜,连一口茶也喝不上。 摇摇头,不想了,还是早点回家睡觉。 不只更夫,不论是坐在官轿的大员,还是苦兮兮的走路的低品小官,眼瞅着轿子似往皇宫方向走,不只一人心生疑惑。 记在心中,只等寻机打探。 却不知,轿内的人盯着帘外不时晃过的官轿,也是满脸火气。 先时,朱厚照还奇怪,大晚上的,哪来这么多火光。 掀帘一看,才发现是官轿四角的灯笼作怪。 沈越好意为朱厚照解惑。 “都是将要上朝的官轿,只不过,其实违背了朝廷法度。” 朱厚照顿时眨巴眼睛细听。 于是,沈千户就从高祖、太宗敕令讲起,从越制雕饰龙凤纹到车身敢用丹漆再到如今现如今一个年纪轻轻的七品给事中都敢装病偷偷摸摸乘车,全方位无遗漏详详细细地说明有些朝官是多么的“得寸进尺”、“蔑视法度”、“辜负圣恩”。 待到朱厚照火冒三丈,眼露寒光,又随意指点了几个躲在暗处的阴影,道:“那几个便是东大街几家的家人,殿下,您出宫的事,只怕瞒不住了。” 朱厚照一下子像被戳破了的气球。 沈越又道:“殿下可听过一句话?” “什么?” “先下手为强。” 细细品味这几个字,朱厚照咧嘴而笑,露出一排雪白的小牙齿。 不慎听了一回的校尉对着前方英挺的身影,佩服的五体投地。 看看,看看,要不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品级高上两级,人的脑子就是没法比。 太子偷跑出宫,锦衣卫绝对首当其冲。 千户大人随随便便一反击,优劣上下瞬时颠倒。 只怕到时恶心太子、弹劾锦衣卫的折子还揣在朝臣兜里,陛下下令查察京城官轿的旨意已经下来,不少人已经身在北镇抚司“喝茶”。 爽! 跟着沈千户大人办差,就是爽! 乾清宫,刚刚收拾完朝服的弘治帝听完牟斌的简报,嘴里咕隆半晌,脸色黑白交加,最后无奈而笑。 “朕若不舒坦,最多把自己关在殿里不理人。” “皇后若不舒坦,最多甩甩鞭子抽人。” “他倒好。” 想到这里,弘治帝半怒半笑地咬牙,“朕这辈子还没出过宫门,他倒直接跑出京了!” 苗永连忙道:“殿下能平安回来,便是万福。陛下切不可动怒。” “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牟斌从腰间递出两张纸,“陛下,这是礼部尚书倪大人呈上的部分奏报和为殿下准备好的说辞。” 弘治帝看了半晌,各种滋味萦绕心头,真是难以言表。 儿子是真聪明! 可就是没用在“正道”上! 能让沉浮半生的礼部尚书,三朝元老上当,凭良心说,弘治帝绝对骄傲! 可是 儿子明显太过稚嫩,而且捅下的窟窿不小,想替他擦屁股,绝对是一件麻烦事! 勋贵,功臣,尚书,徐府,锦衣卫。 对象太大,范围太广,都察院和六科那群酸子四处开火的日子近在眼前,只怕这个月都别想消停。 再加上自己前两天赐给吴伟几匹彩缎的事还没了,弘治帝忽然有生以来第一次想“旷工”。 臭儿子,坑爹好歹选个好时机呀! “陛下,时辰到了。” 弘治帝想了想,认命地起身,忽然转头冲着苗永发火,“皇后怎么还没回来!还不派个人去催催!” 苗永了然,缓缓退下。 百里之外的行宫,张仪华忽然打了个喷嚏。 王太后关心问道:“皇后没事吧?” 张仪华擦擦脸,“儿媳没事。” “虽说眼下天气炎热,但仪华你毕竟还在月中,不能多吹风呀。”吴太妃忧心忡忡地开口,“该不会是昨夜冻着了吧。” “这月子里,女人最要保养。”王太后想了想道:“要不仪华你先回宫吧,不用陪着我们。” 哪是为了陪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65 着你们! 张仪华欲哭无泪,自己要不要攒个私房钱,不跟康熙大帝比建个“避暑山庄”,也不和雍正皇帝学建个“圆明园”,就和弘治帝商量,在树木繁茂的御花园里建个木屋,两边种几棵人粗的大树,好歹乘乘凉! 这个天,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就几块冰,顶什么用! 跑来行宫,本宫就为了避暑! 老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一厢 “这监狱阴暗潮湿,正适合我等避暑。”徐穆笑道。 “老爷怎还笑得出来!”徐明一脸控诉。 “如今连张总…”,发现徐穆使的眼色,徐明连忙补救,“张中正师傅和赵义师傅也进了监狱,我们怎么出去呀!” 一旁同样一袭儒衫的年轻人勉强安慰道:“小哥不用着急,我好歹是田氏族长亲子,家里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可是……可是” “好了,徐明!” 徐穆沉下脸来,“既来之,则安之。” “是。”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另一厢,赵义被狱卒踉跄地推进牢房,差点吃了一嘴的泥。 四下望望,用手掂量掂量木制的门栏,自言自语道:“这牢房也不用点心,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走出去呀诶,真没意思。” 随意找一块干净点的地坐了,三面粗糙的砖墙上,竟连只言片语都没有,若是在京城诏狱,别的不说,墙面上历年犯官们留下的诗词题字,都是一处别样的风景。 “到底蛮荒之地,百姓读书少啊。” 自说自话了半晌,赵义斜眼朝角落的阴影看去,还是没反应。 赵义摸摸下巴。 先推推胳膊,赵义笑出两颗虎牙,“哎,兄弟,你哪儿人呀?” 不理。 赵义笑意微滞,再拍拍肩膀,“兄弟,相逢即是有缘,咱们现在也算狱友是不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以后咱们好歹得朝夕相处,生活习惯啥的,也得适应适应是不?” 还是不理。 嗨! 赵义脾气上来了。 居然比张载那小子还闷葫芦。 想当初,自己能挤下一众辈分高、资历老的同袍,升上总旗,自己这“舌吐莲花”的本事,绝对是个杀手锏。 牢房对面的张载,看着赵义围着他的“新任狱友”,晃来晃去、叽叽歪歪了大半个时辰都没完,只管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想当初,赵义能升上总旗,要说直接原因,便是延绥千户所的上官们被他这张嘴烦够了。 延绥乃九边重镇,武官们不说目不识丁,也相去不远。 但赵义年少却是出身富贵,每次写军中奏报的日子,便是军中文书们叫苦连天、水深火热的开始。 说不过人,写不过人。 整天因为只言片语被人挑刺,神仙也得冒火。 以其当年立的军功,完全可以升上百户,但千户所的同袍们实在不堪忍受日日“魔音穿耳”,于是众人所请之下,负责的千户大笔一挥,赵义升任承天门千户所总旗。 回想前事,张大总旗还是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 一起负责办差的第一次见面,三个时辰,除去中间喝水和自己几次出鞘--打岔,赵义足足说了两个半时辰,从唏嘘自己家道中落到打听京城有名的酒馆,从吐嘈延绥文书的烂笔头到吟诵自创的西江月。便是在监牢里对着犯官的家人也能说个没完,从犯官最喜欢哪个妻妾到妻妾间争斗的故事…… 开始手下的校尉力士还自以为跟了个和气的上官,每次灯油火耗的提前交差后总喜欢围着赵义,听他说那不得不说的故~事。 时间长了才觉得有点别扭,怎么全是些后院八卦、捕风捉影的玩意儿。 渐渐人烟散去,不被追捧。 最后,竟无人愿意与其一同办差。 只因托了赵义的这张大嘴,底下的校尉力士们不得不“被迫”增加了工作量,个中酸楚难以言表。 转眼到了牢门递饭的时刻。 瞅着破碗里的几根烂菜叶,其上泥土尚新,赵义瞪圆了眼睛,“兄弟,这是人吃的么?” 狱卒嘎嘎邪笑,啐道:“爱吃不吃。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敢嫌弃。” 说完剐了赵义一眼,径直走开了。 “嘿!” 赵义余怒尚温,却见一直不理会自己的狱友走上前来,拿起歪在一旁的破碗便啃。 赵义一把夺过,“别吃!吃了可是要坏肚子的!” 那人这才微微抬头,瞥了赵义一眼,隐隐有些不耐。 有戏! 赵义又来神了,“兄弟,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今天夜里就给你找点好吃的,别的不说,保管有酒,怎么样?” 见披头散发的男人还是不说话,赵义决定秀一波武力值。 吱呀一声,门栏最下方的一小圈木头应声而碎。 一名狱卒正巧半只脚踏在一块木头尖上,四脚朝天,匍匐而倒。 赵义脸上面无表情,腰腹却奇异瘪了一寸。 待到狱卒扶着脑袋,“诶哟诶呦”的走远,才张狂地捧腹大笑。 男子微挑眉毛,“陈洋。” 嗯? 赵义回头,男子却又闭口不言。 “陈…洋?” 盘着腿,赵义支着下巴,手指不停晃动,“怎么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似的?” “唉!张载,你记得陈洋么?” 张载微掀眼皮,道:“弘治三年,琼崖兵备平叛。” 琼崖兵备? “哦→” 赵义一拍大腿,“你是当时的黎民反叛首领陈那洋啊!” 陈洋眉峰紧揍,挪了挪位置,自顾闭目休息。 “兄弟,时光大好,别不理人呀!” 声音有点大,隔壁的田家子隔墙叫道:“这位兄弟,‘那’在黎语中含侮辱之意,还请留德。” “田兄与那人相熟?”徐穆好奇道。 田璜眼中闪过复杂神色,“并不相熟,只是此人……” 长长叹一口气,“四年前,此人率民造反,实是情有可原。” “愿闻其详。” “贤弟大约不知,黎族分田实行‘合亩制’。平日里,常常是一个村子的人一齐下地、组织狩猎、祭祀。” “穆略有耳闻,听说一应所得,皆由德高望重的畏雅进行分配。” “这话说得并不准确。朝廷将黎民分为两种,‘生黎’与‘熟黎’。熟黎与我汉人无异,向朝廷上交田税、接受官府分配劳役,而生黎往往多变,以田税为例,有的地方喜欢少交,有的地方有时交,有时不交。” “陈洋原属‘熟黎’。”田璜语气沉重,“弘治三年,两广总督张睿上任,符氏为了向张睿献礼,霸占陈洋等数千黎民的私田,说是为朝廷‘官田’,这才致使陈洋等人怒而反叛。” “官…官逼……”徐明结巴着嘴,嘴巴张大,甚是有趣。 “官逼民反。”徐光上前两步,把他带到徐穆身后,对着他咬耳朵。“老爷和田公子说话,你别插嘴。” 被捂住嘴的徐明弱弱点头。 窄小的监牢内一片沉寂。 徐穆眉峰紧锁,如此看来,这符氏还真要除去了。 田璜看了徐穆脸色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66 半晌,忽然问道:“贤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田兄尽管说。”徐穆笑道。 “贤弟,是从京中来吧?” 徐穆眼神不变,“田兄为何如此猜测?” “虽说贤弟说话口音不似纯正的京城官话,”田璜顿了顿,“但贤弟的两个书童却是纯正的京城口音。” 见两个小孩笑意勉强,徐穆颔首:“田兄见识不凡。” “贤弟此来何为?” 徐穆只反问道,“田家意欲何为?” 眼见田璜目光幽深,徐穆也不着急,只耐心等待。 过了半晌,还是田璜先败下阵来。 “贤弟好涵养,为兄痴长贤弟八岁,竟还不如贤弟沉得住气。”田璜摇头苦笑。 见徐穆依然云淡风轻一般,只得认命答道:“符氏造反之心已久,田家不愿陪其无畏牺牲族中子弟性命。若朝廷有意干涉,愿意相助。” 徐穆心跳微乱,眼中顿起波澜。 自古边疆,非国力强盛,君主强势,便会渐渐被外敌蚕食,直至有朝一日国灭。 这一点,宋徽宗、宋高宗绝对是堪称卖国的个中好手。 从当年于谦力排众议,立代宗舍英宗,而保大明社稷,便可知明人风骨。 离京城不远的哈密,自永乐之后,英宗土木堡之战,葬送京师精锐,大明便被各方势力渐渐轻视。 前有礼部尚书倪岳之父倪谦出使朝鲜,朝鲜国君、世子拒不接受明朝敕书,后有哈密被地方小部落土鲁番逐步侵蚀,以致明朝的政令在哈密几如废纸。 由此,还引发了内阁和兵部之间的不和。 兵部尚书马文升认为西域地方对大明不构成大危害,认为应实施绥靖政策。 但哈密之地最早乃是太宗皇帝打下,设立哈密卫所的正经的明朝疆土,祖宗基业,不是中原之外,如“交趾”这般的域外之土。丢失祖宗基业,于帝王来说,已是不孝。于朝臣而言,也是脸上无光。故纵然是宪宗时期,万妃乱政,也没能阻挡宪宗批准甘肃、兵部一齐出兵,收回哈密,这也算是成化帝为数不多的政绩之一。既属“先帝遗泽”,自然不能轻言舍弃,故内阁三相公认为,绝不可对土鲁番这番挑衅举动无动于衷,阁臣丘浚更是力主应仿成化事,由兵部尚书马文升亲自挂帅出征,讨伐哈密。 那段时间,恰逢在京庶吉士观政时期,六部值房天天可见大明文臣特有的全武行,从小巧的笔架到桌椅,从口中吐出的利剑到赤膊上阵,扭打一团,别的不说,必须承认,大明文官绝对在打架方面绝不认输。就为这,谢迁兼为侍讲学士,可没少被惊呆的侍书请来主持大局,幸好谢中允的口才可是得过史书盖戳的,分分钟解决。 内阁相公和兵部杠上,实在是不成样子。最后,双方各退一步。兵部派兵部侍郎张海、都督侯谦前往攻克。不料张海在哈密一月,连土鲁番军队的影子都没见着,干脆没等到朝廷反应就先行回了京师。大军出行,一向劳民伤财,未有片功便班师回朝,别说内阁直喷火,连一贯以厚道著称的弘治帝都在大怒之下,直接将张海关进诏狱。若不是马文升拼命作保,只怕性命堪忧。 思及此,徐穆再不能保持沉默。 “田兄此言当真?” “确系千真万确,否则,以王逸区区一介布衣,王符两家积怨已久,王逸照样能在陵水县容身,为何符氏现在忽然翻脸?便是怕王逸向其祖父王佐通风报信罢了。” 田璜上下打量徐穆,神情晦暗不明,“难道贤弟此来广东,并非为了此事?” 徐穆略打个哈哈,含糊道,“临近的肇庆府卫所向朝廷奏报过琼州异动,只是没有真凭实据,我乃是受陛下密旨,处理另一桩事来的,顺道来琼州看看。” 不过。 徐穆眉眼冰冷,“如今看来,符氏的确不得不除去了。” 的确? 田璜心中微动,看来朝廷想处置符氏,起意已久啊。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老爷,您没事吧?”睁开眼,对上两个小仆忧心忡忡的小眼神,徐穆仍有些愣神,旋即笑道,“无事。” 徐光徐明哑然对视,眼中皆有忧色。 因着前面落枕的事,徐光徐明睡觉皆不敢太沉,轮流守夜看顾着徐穆。 老爷对着半空划来划去,开始是眉头紧锁,随后像是陷入了深思,自己叫醒光哥,强忍半晌,在老爷嘴角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时,才敢轻轻开口。 自己没见过多大世面,瞧着老爷这般模样,倒像是撞着什么东西似的。 回府还是要和管家说说,找个由头,让大夫好好瞧瞧才好。 小仆七上八下、惴惴不安的心思,徐穆不了解也无空了解。 想要扳倒盘踞在琼州愈五十载的“地头蛇”符家,绝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成事。各方势力,如何利用,如何防备,必须都有切实的应对方案,一步都不能算错。 “哎!赵义师傅!” 监牢内的火烛骤然明亮。 徐光瞠目结舌,看着门栏内外的赵义和自己,忽然有一种极为荒唐的感觉。 赵义得意地朝徐光昂昂下巴,随手将怀中的几只纸包递到徐光面前,“肚子饿了吧,田家刚出锅的烧鸡,便宜你小子了!” 田家? 听得这两个字眼,田璜不由出言:“师傅去了田家?” “不错。”赵义半摊开一只纸包,拽下一块鸡腿肉,一边吃一边回道。 “可有结果?”田璜眼带热烈。 “挺好的呀,田家老头给准备了不少好吃的。”赵义嘴里嚼着鸡肉,话语也显得含含糊糊。 “家父可有说我等何时能出狱?”田璜急了。 “等着。” “等着?”田璜不解。 赵义却不再理会田璜,自顾自地把一旁被“苦兮兮”丢在一旁的木栏架起,重新“安放”回原位,在除徐穆外的三人瞪得眼如铜铃的目光下,从怀中取出两只小酒壶,递出一只给依旧端坐在牢房内,未移寸步的陈洋,“来来来,听说这是你们这儿最喜欢喝的酒,若不是两只手都满了,真想带两坛,咱们今天不醉不归,哈哈。” 赵义笑得洒脱,田璜等人却被吓得魂飞魄散。 “赵兄,夜间可有巡营的狱卒!赵兄既然脱离苦海,又何必回来。”田璜既急又叹。 “我可答应了陈弟,要给他带好吃的,大丈夫不能言而无信呀。”赵义没好气地朝田璜撇撇嘴。 “再说了,我觉得这牢房也挺好的,就像小穆穆说的,避暑胜地呀,是不是?” “自然。” 赵义说得轻松,徐穆回得痛快。 田璜等人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自家紧张兮兮,愁眉苦脸,合着这两位,以为出来避暑? 同在一间牢狱,自家反应确实太过淡定。 顶着三人“苦大仇深”的目光,徐穆暗自思量。 “田兄,你喊一声。” “啊?”田璜疑惑。 “喊什么都行!”徐穆勾嘴轻笑。 田璜双手握拳,犹豫片刻,粗着嗓子喊了一声,“放我出去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67 !” 声音似在四方回响,尾音依然绕梁。 然而,等了半晌,竟无人回应,整座监牢,竟似无人守卫。 田璜一把拽住徐穆衣袖,“贤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穆淡定微笑,又招呼徐明,“你来试试张师傅。” 徐明格外听话,憋着一股气儿,吼道:“张师傅,您在么?” 等了半晌,依旧无人回应。 “看来还未回来。”徐穆一脸了然。 若到了此时,还不知徐穆是早有准备,“自愿”被捕入狱,田璜就白白念了这许久的书,长了这二十二的年岁。 “徐贤弟,为兄可是与尔毫无过节。” 田璜咬牙。 眼睁睁看着自己唏嘘短叹、担惊受怕、深陷自责,难道良心不会痛么! “正因感念田兄与穆一道深陷囹圄,其诚可信,小弟才会如此。”徐穆接过徐光递来的一个纸包,取出一块尚有余温的蒸得松软的米糕放进嘴里,不慌不忙道。 “田家族长见多识广,徐某又没有刻意隐藏来广踪迹,说得俱是真实姓名,田家对徐某的底细只怕了如指掌,可徐某对田家是敌非友,却无半点把握。” 徐穆说到最后,田璜眼神微闪,对着徐穆刺来的目光,下意识地躲避了片刻。 徐穆也不在意,接着道:“田家族长前番来我王兄家示好,可田家为何朝我这小小的七品芝麻官示好,穆却不知。” 徐穆再取出一块米糕入口,“《孙子》谋攻篇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徐某若不想坐那愚蠢的螳螂,便定要查明田家的真正目的。” 眼见田璜不自在地偏过头去,徐穆笑容愈发真切,“故而,此前徐某真真假假地说自己奉陛下密旨前来,顺便探听琼州虚实时,徐某发现,自己依然安然坐在这监牢之中,徐某这才相信田家的诚意。” 听得此言,田璜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的确 此前,族中的确其心不纯,但徐穆竟在那时,才相信田家的忠诚,难免让人心寒。 他岂不是怀疑,田家有故意拿自己演一场“苦肉计”,来探听徐穆的真实目的,以便决定是直接杀死其灭口还是严刑拷打的意思? 对于田璜眼中若现的“控诉”,徐穆没有丝毫愧疚。 田家想扳倒符家,未尝不是恐惧符家在向王家出手后,会向田家这等曾相助王家的家族进行吞并、清算。 唇亡齿寒。 王家尚有王佐在临近的江西出仕,田之明这国子监祭酒却被因故罢免,田家正是势微之时,若不能反击,便会任人宰割,田家只有家中尚有人清醒,便绝不会坐以待毙,相助朝廷平叛,田家未必不能再进一步。 不过,田家从头到尾都算是阳谋,倒也不让人生厌。 此后几天,张载、赵义依旧每日“锦衣夜行”、“丰收而归”,牢中狱卒也渐渐不再如前几天,日日下了日头,便开始醉酒酣睡,连夜间都开始分配巡逻之人,眼见风声日紧,徐穆确定自己走出监牢的日子不远。 但没想到,临门一脚,还是出现了一点插曲。 “你们干什么!” 这日,众人尚在闭目小憩,忽然两个凶神恶煞的狱卒上前,打开牢门,不由分说,揪起徐穆的衣领便往外拖。 眼见侧面的张载走到门栏前,欲“推门而出”,徐穆轻轻地摇了摇头,张载皱眉顿住。 两名狱卒擒着徐穆,走过一条回廊,来到一扇铁皮门前。 门堂大开,徐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监牢尚可“避暑”,此处倒像是“冰窟”。 徐穆被狱卒们推着,踉跄地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膝盖骨被人一踢,徐穆不得不重重跪下身来。 霎时,火光大亮。 徐穆下意识眯起双眼,闭目足有三秒,才睁开眼。 正前方一张桌案,“老熟人”符离正端坐案后,身侧一古稀老者盯着徐穆,眼神幽暗晦涩,徐穆不明觉得厌恶。 冷风不知从何处徐徐灌入,火光轻晃,引得对面的人俱如鬼魅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符离端起案前的茶水,咕噜咕噜喝尽,望向徐穆时,眉眼俱是冷意,嘴角浅笑,莫名有几分邪气。 “徐小弟?” “大人。” 徐穆轻轻颔首,望着似在烟雾中的身形缥缈的符离,嘴角勾起奇异的微笑,对着其一身精致的玉色儒衫,让人恍然觉得角色颠倒,主次分离。 至少符离身侧的老者就勃然大怒,“都头,不如先掌嘴!” 两边三四名狱卒分散守在各种刑具旁,下意识上前一步。 符离轻轻摆手,“徐小弟是读书人,叫声‘大人’,乃是看得起我符某。倒是田老,是觉得符某不配被人叫声‘大人’么?” 尾音上扬,配着阴沉的面孔,平白令人心生惧意。 老者连忙作揖,“哪里哪里,都头说笑。” 面上满是惶恐,可徐穆却看得真切。 符离目光转向自己后,老者面上分明有恼怒与不屑。 正是好一出狗咬狗! 徐穆不以为意,只是……田老? 难道是那田家九房中人? 田家。 田家族长对着被捆绑着的一部分田家族人,再也抑制不住冲冠的怒火,“出卖宗族,世人共弃!汝等这些年来是活在梦里不成!” 却见绑缚中的一田家后生嗤笑道:“田之栋,你又有何脸面装什么大言不惭!我九房本就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要杀要剐随你便!只不过,嘿嘿,我等只不过先走一步罢了,待到符家成事,你照样要下来陪你爷爷我!哈哈!” 年轻男子张狂的笑声飘远,田家众人皆有些神色微变。 “族长!” 一中年族人踉踉跄跄地进入院中,“不好了!刚刚得知消息,九叔公已经进了县衙!” “什么!” 第50章 第五十章 一族人脸上顿时有了急色,“族长,这几日府中的动静若是被九叔公知晓只言片语,难保牢中的贵人有失呀!” 一语中的。 田之栋霎时神色大变。 咬紧下唇,田之栋只觉脑中一团乱麻,额际一阵阵抽痛。 分明已着人严密监视,怎么最紧要的九叔公还是逃了? 深吸一口气,田之栋勉强理出头绪。 先将九房中人集中关押在地窖,任何人不得接近,地窖的出口派三名族人把守。 自己正要去寻老父商量对策,不料门房来报,“老爷!老爷!大郎回来了!” 大郎回来了,慌什么! 门房哆嗦着嘴,只得袖着手,指向门外。 田之栋定神看去,然而东北方向却传来阵阵轰响。 不多时,两队披甲持戟的士兵自正门进入,先是包围了院墙,又分别驻守在各进房屋中,最后,有两队径直向田之栋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 田氏族人俱两股战战,只敢在原地互相搀扶着。 田之栋屏住心神,神情愈发严肃。 身边的两个族人对着朝“自己”冲过来的,在阳光下显得愈发冰冷尖锐的一杆杆戟头,拼着胸腔仅剩的一点胆色想要夺路而逃,但环顾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68 四周,也不知往何处去,只得哭丧着脸与大批族人站在一处。 田之栋在脑海中已构想了多种可能,却不料来的竟是一穿着葵花衫的宦官。 能有如此多的士兵护卫的宦官,自然非常人。 田之栋拱手弯腰,沉声道:“大人光临寒舍,草民等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赎罪。” 宦官倒是一脸眉开眼笑。 “这位是田家族长吧,咱家没有提前打声招呼就贸然登门,实在是失礼。”宦官顿了顿,忽然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道:“总督大人正在平定符氏叛乱,但不日也将亲自前来。此番田家也有人卷进了叛乱之中,助纣为虐,若贵人住在田府再出了什么出错……” 宦官不再言语,与田之栋对视片刻,眼中凶色一闪而过,其意昭然。 “大人放心。” 田之栋腰弯得愈低,“定照顾完全。” 宦官轻轻哼了哼,拍拍手。 几个随从模样的人撑起油伞,护持着一躺在春椅上的人进得门来。 待田之栋告罪离开,才发现房内,春椅上的竟是自己的儿子! “璜儿,这是怎么回事?” 田之栋被弄糊涂了。 田璜苦笑,“父亲,此事说来话长。您赶紧派人将儿子的东厢房打扫出来,儿子这几日还得时不时出来混淆视听呢!” 田之栋愈发摸不着头脑。 田璜叹了口气,敛眉道:“父亲,九叔公是不是逃出府了?” “不错。” “父亲可知他是如何逃出去的?” 田之栋眉峰微动,旋即反应过来,“有人通风报信?” “而且儿子以为此人定会让人大吃一惊。”田璜垂目,眼底闪过嘲讽。 船闸拉起,船舶出海。 徐穆遥望蓝天白云,盈盈波涛,正要“风雅”一番,吟咏一句千古流传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忽遇一股浪头打来,船身微晃,徐穆忽然脸色煞白如纸。 不该呀! 徐小榜眼眼冒金星,手脚乱晃,依然不信邪地硬撑着扶住栏杆。 前番在肇庆,出海也没什么大碍。 怎么换了陵水,身体反倒水土不服似的。 周围的官兵也吓了一跳,正要扶徐穆回房休息。 不料徐穆挥手推开众人,握紧栏杆,低着头开始一番狂吐。 肠胃直泛酸味,喉头充溢苦涩,徐小榜眼终于醒悟:自己绝对是自己作死。 旧伤未愈,偏偏忽悠广东三司官员,说什么符氏反贼不似云南思恩府土官,就算反叛,也不会乐意到深山老林去当土著,而是会乘船逃往海上,想与江浙的海盗一般,劫掠福州港来往的船只为生。 两广总督为朝廷派遣的“钦差官”,地方事务自有地方三司处理。但却有提调军务之权。 张睿出身司礼监,两广总督府有正厅五间,穿廊三穿,后厅五间,左右厢房二十二间,东西耳房两间,大门三间,乃是旧市舶公馆。 别的不说,就算是永乐元年的旧宅,绝对气势磅礴,不丢自己两广总督的排场。 但就任四年,不说毫无建树,反正绝不是陛下爱重之臣。 对张睿来说,地方文武给自己送多少金银桂宝,都不如天子看重来得重要。 若不是去年,曾在早年曾与自己结下善缘的一名致仕的侍郎回乡特意绕路拜访,说起一件奇事。 年老蒙陛下召见,竟是为一七品京官建房子,负责督建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子。 “老夫也算见惯朝堂起伏,但还从未见过如此圣恩眷顾之人。” 老侍郎的话犹在耳畔回响。 “别的不说,皇后娘娘特意索要图纸,送来几车琉璃,卧室的家具更是皆用金丝楠。” “为了一个义弟,这花的诸多心思,就足以让老夫汗颜。” 所以对于徐穆的一番“强词夺理”,自己虽心知肚明,却也乐得装傻。 许是见咱家相当“配合”,徐榜眼也透露出了一点“密事”。 “不瞒公公,在下此来却不是为了符家,而是为了海上的宝藏。” “宝藏?” “公公想必早有耳闻,穆在阳江县已挖出一处宝藏。” “不错。” “这批宝藏更是价值连城。能否顺利取宝,就看公公的手段了。” 张睿双眼发亮,“编修有何高见?” 徐穆笑得温和,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公公总督两广,对地方官员的作风想必知之甚详。若是消息为他们所知,只怕想方设法捞上一笔。” 张睿眼神微眯。 “所以,就劳烦公公下令,派水师出海,抓捕此番逃逸的符氏余党。” 徐穆压低声音,“公公请想,广东已挖出两处宝藏,出海违反法度,但能折合的真金白银可不是作假。” 徐穆声音低沉,取出吏部公文,“听闻都督现住旧市舶公馆。”徐穆眉眼弯弯,笑得深意,“永乐年间,天子招谕诸番,贡献毕至,奇货重宝,充斥城南水滨,而现如今国库吃紧。” 暗示到此处,不用再往下说,张公公已然笑眯了眼睛,“编修高见。三日后,自有人来接应编修。讨贼水师上下,皆听编修号令。” 两人相顾拱手施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吐完之后,左右好说歹说,终于让无力固执的徐穆回房安歇。 兵士送完徐穆,敲开一间大室,对着上官嘀咕道:“指挥,这大海茫茫,上哪儿去抓几个逃逸的叛党,若是船翻了,溺死在海里,我等岂不是白跑一趟。” 杨指挥叹了口气,“总督下令,总不能不干呀。这位主儿可说,咱们跟着这位爷儿跑一趟,若是人家高兴,指头缝里漏一点儿,弟兄们两月军饷就不愁了。” “啊?”兵士瞪大眼睛,显然有些接受不能。 第二日,睡了一宿的徐榜眼总算恢复了些许体力。 扶着叩开指挥的门,“敢问指挥,海岛可近?” 杨咏沉吟片刻,还是直白问道:“敢问编修,说海岛有宝藏,究竟有何依凭?” 先时,东平港的宝藏出土,可是让附近水军好生眼红。 总督言寻得那处宝藏,此人为首功,加之总督肯帮忙遮掩,杨咏这才调集了自己能调动的十艘官船出海。 可这一趟,却是连海图都没有。 茫茫大海,海岛海礁众多,就算东北方向的确有无数海岛,找到不知沉在哪儿的宝藏,和大海捞针有何区别。 眼见林咏脸色越来越黑,徐穆笑了,“指挥可记得临开船时,江浙士舶司送来一个人。” 林咏不解,“那不是说是编修的家人么?” “指挥一观便知。” 林咏来到下舱,发现门口站着两个身宽体胖的宦官,就觉得不对。 进得窄小的舱室,待穿着一身深色短衣的“家人”一抬头,林咏顿时吓了一跳。 高鼻深目,绿瞳虬须。 这这这…… 这是妖怪?!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徐穆眼角抽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就算广东贫乏,郑老爷子去世不过一甲子,广东离福建那么近,难不成从小就没听长辈们说起那些个奇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69 闻异事? 上元节的时候,还在茶馆听江浙百姓打赌,摆摊的番商出自琉球还是暹罗,怎么到了广东,就变成“妖怪”了…… 徐穆神情严肃,经济发展程度和百姓见识几乎成正比。 若是连将官都如此见识浅薄,哪天若有外国船只靠岸,水师难不成会不战而退? 下一秒,徐穆就知自己多虑。 一旁的士兵大抵也与林咏有些过硬交情,见到自家上官在“金主”面前如此丢脸,打诨道:“指挥昨天夜里没睡好,脑子还有点不清醒呢,大人别见怪,别见怪哈。属下去叫人给大人和这位家人准备点吃食,大人稍坐,大人稍坐。” 士兵脸要笑僵,且说且退,林咏刚要反驳,士兵又狠狠瞪了回去,林咏只得随他架着,退出舱门。 屋内,绿瞳“家人”小心翼翼地瞅了徐穆两眼,低声道:“大人,现在到哪里了?” 徐穆瞅着绿瞳现在哆哆嗦嗦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先时被吏目扣留,还在牢狱里大放厥词,说什么等自家舰队找到这里,定要你们好看! 这是亵渎神灵的行为!神灵会诅咒你们! 待马府来人一盘查,徐穆乐了,舰队首领叫哥伦布! 哥伦布四次横渡大西洋,占领美洲大陆。 这个时期船队从大西洋飘到印度洋,兄弟,你家的船是被美洲蝴蝶掀到这里的不成! 牢房内,徐穆笑得和气,眼底却有寒意。 大胆! 哥伦布乃是两年前奉女王之命出海,如今早已回到里斯本港口,你当本官是傻子不成! 此言一出,绿瞳顿时吓破了胆! 马府来人眼中也闪过奇色! 这位小编修的见识,抵得上早年随郑公公出海的人! 你你你! 呵! 跟我这根正苗红的后世人玩时间差,撞在枪口上,我还能再捅你一刀! 来呀 本官怀疑他是异教徒,听说唯有火刑才能完全打败他们,去找口锅来。 徐穆朝差役挤挤眼睛,差役知机,迅速退下。 火刑! 绿瞳乃是弗朗机(意大利)人,本想浑水摸鱼,蒙混过关。 不料 这看上去小小的不知有没有十五岁的娃娃,先是一口看破自己在说谎。 万里之外的小国两年前的动静都知道,居然连港口都叫得上来! 绿瞳在江浙沿海与马六甲香料群岛之间干着走私的营生,时间日久,汉话说得半生不熟,但基本的交流,听懂没什么问题。 一听明白“火”,小心肝儿就砰砰跳。 天主在上,西班牙对待异教徒的残忍,贸易的阿拉伯商队可没少说。 待见面前一口“大锅”,两个凶煞的“恶魔”一左一右在锅底点起烈火,不多时,滚烫的热水升腾出热气,两个“恶魔”还在继续往里夹柴。 想也知道,这是要把自己活活烫死呀! 绿瞳扑通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停喊冤。 “小人是弗朗机人,世代已贸易为生,现居宁波府,有户籍路引为证,求大人明鉴!” “此番来杭只是为了做生意,被抓进牢狱,心里害怕,这才编造谎言,蒙骗大人,大人赎罪!” 其实,绿瞳也实在是不明白。 天主在上,自己此番“坏事”还没做,在港口摆摊就莫名其妙被人索拿进来。 真是冤死了! 徐穆正要乘胜追击,不料吏目近前,悄声朝徐穆嘀咕了两句。 “眼下正是正月,府衙的通判怎会前来?” 徐穆心中不解。 自从马承给自己递消息,趁着正月休沐,托两位锦衣卫大哥的福,累死累活赶到南京,先去拜访马府,而后转浙江市舶司审问,马承这位妹婿虽只是一吏目,但借扰乱秩序的名义抓一个番商入狱,却没什么大问题。 市舶掌权太监王宣与马承并无深交,但其养父王景弘早年随郑和船队远洋,正是蒙郑和提拔,最后于宣德八年郑和在古里去世时,率领船队返航,马府亲自来人,徐穆又得陛下牵线,认皇后娘娘为义姐,正是炙手可热之时,卖个面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正是天时、地利、人和,怎么又出妖蛾子? 市舶司正厅。 杭州通判负手而立,狭长的眼中隐现一抹焦急。 听得脚步声,正要大声呵斥。 不料领头的却是徐穆。 通判乃正六品,依例,徐穆向通判见礼。 “翰林院编修徐穆,见过吕大人。” 徐穆? 别的不说,去年的三鼎甲,吕通判还是知晓一二的。 既然都是领朝廷俸禄的官员,吕闻只得放缓口气。 “眼下正是正月休沐,编修怎会出现在这里?” 徐穆笑道:“难得休沐,特来杭州这繁华之地游玩,不料竟发现一名奸细。” 奸细? 吕闻眉头微跳,神情更加古怪。 徐穆真真切切地叹了一口气,将吕闻让到上座。 道:“说来也是晦气,下官携家人难得出来游玩,与一番商起了冲突。适才那番商还口出狂言,等他国舰队一来,定让徐某好看。” 徐穆装作大怒,“大人,您听听!我大明疆土之下,竟有夷人敢如此大放厥词,若不关他几天,怎能体现我大国威严!” 话说到此处,吕闻只得勉强表示同意,料想关个几天,也没什么大碍。 但兵贵神速,徐穆哪会放过! 两位“专业人士”在一间小黑屋中和绿瞳“奸情”了半个时辰,有的没的,通通招个一干二净。 看着供词上广东海岛上的海盗巢穴,徐小榜眼眯眯杏眼,有了主意。 找几百年前的沉船难,搜刮海盗巢穴,却是简单。 按照绿瞳的说法,凡是想去香料群岛贸易的海盗、番商,几乎都要在那几个海岛上补给歇脚。 一锅端了,算上海船、人丁,未必不比永兴礁附近的南宋沉船实在。 于是,几天后,吕通判再临市舶司,早已是人去无踪。 回顾前事,徐穆摇摇头,淡淡道:“等着吧。只要听话,不会把你扔海里喂鲨鱼。” 绿瞳激灵灵打个寒颤,连声起誓,绝对听话,效忠大人! “本官相信。” 徐穆颔首,盯着绿瞳,上下打量。 绿瞳被看得汗毛直竖,却听徐穆漫不经心地端起士兵送来的茶盏。 轻抿一口道:“其实你若想在船靠岸后,动什么歪心思也没什么。” 放下茶盏,陶瓷瓷底放在桌上,发出脆响,像是敲在人的心尖儿上。 绿瞳缩了缩脖子。 “本官有一家人,最擅杀人,能砍人千刀而不死。” 绿瞳瞪圆眼睛,千刀不死! 满嘴苦水,不敢下咽。 真要这样,还不如学倭人剖腹,一了百了呢! 再次给绿瞳念了一段“紧箍咒”,徐穆打开舱门,见是一脸尴尬的林咏和两个眼熟的士兵。 嫣然一笑,“指挥,有何事?”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林咏看着笑得一脸天真灿烂的徐穆,健壮的体魄下隐藏的稚嫩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七品文官,五尺不足的个头,估计大腿还没自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70 己的胳膊粗。 说起话来,张口“扔海喂鱼”,闭口“杀人千刀”。 思及此,林咏虎躯一震,到底谁是拿刀的,谁是拿笔的? “适才本使有些心神恍惚,让编修见笑,见笑。” 林咏这名字文雅,可却是个实在的憨厚人儿。 徐穆摸摸下巴,而且,好像胆儿有点小啊。 “指挥于边境巡视海防,风餐露宿实在辛苦,徐某岂敢。” “那编修那名家人……” “指挥,不如回房详谈。” “甚好,甚好。” 月朗星稀,湖面一点残灯。 袁熹倚在栏前,看着波光粼粼、月华倾倒的湖面,眼神迷离,端着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越用一只小酒壶轻捣袁熹手臂,道:“还在想天津卫的事?” 袁熹回头,无奈而笑,“世人都道锦衣卫审讯乃是一绝,怎么,连读心术你们都有涉及?” 沈越轻哼,“见到的硬骨头、软骨头多了,自然见面就能看出几分。” 袁熹摇摇头,和沈越碰了碰杯。 和锦衣卫也算“朝夕相处”了好些日子,袁熹才发现世人讹传实在恐怖。 譬如面前这位,抛开锦衣卫的身份不谈,单从仪容气度上来说,绝不比自己这类可说是自小坐卧膏粱的功臣之子差。 面如冠玉,眸若寒星。 君子有德,龙章凤姿。 只是,回想起适才路经天津卫的那一幕,实在让袁熹不得不敛了笑意。 “遥想当年平江侯督理漕运三十载,漕运兴盛。天津卫起初不过一小小水寨,陈公亲竖百万仓,太宗皇帝亲命兴工筑城,由此天津卫兴盛,天津到通州的北运河乃是运我边军粮饷的命脉。” 袁熹顿了顿,狠狠用手敲击木栏,“如今,小小的地方豪商,也敢对开闭水闸的闸官呼来喝去,私自开闸,拖延我边军运粮船只运输,真真是岂有此理!” 沈越微挑剑眉,“你主管漕运,难道江浙的漕运真的干净?” “什么意思?”袁熹皱眉。 “我给你提个醒儿。”沈越拧开随身带的酒囊,“今年正月,徐穆入杭州的市舶司提了一个番商,这名番商可是杭州几家豪商背后的大买家。对了,王宣处还有一份番商的口供,你要有兴趣,不妨要来看看。” 醇厚的酒液沿着囊口缓缓流出,滑入喉头。 性感的喉结上下起伏,便知喝的人自在舒爽。 沈越轻舔唇角残酒,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算是我谢你的好酒。” 眼见沈越背朝自己,摆摆手走远,袁熹只得罢手。 虽说都是武官,但若是“近身搏斗”,自己着实差了几分火候。 若论家世渊源,祖父袁忠、父亲袁彬都曾任锦衣卫校尉,难道是因为官职太小,所以接触到的武学太浅,以致到了自己这一代,一下子“降”到地方,愈发成了花架子? 袁公子神情庄肃,要不回去再让叔伯们给自己“开开小灶”? 弘治七年,九月,朔日。 “啊……” 徐天激动地伸了个大懒腰,“终于到杭州了!” 正是朝阳初升、霞光万丈,人的凌云壮志充斥心头,飘飘然之际。 咚! 徐天痛得蹦高,回头发现正是一路“戏弄”自己不亦乐乎的一名锦衣卫校尉。 捂住脑袋,徐天不快地撅噘嘴,“你又打我!” 校尉家中正有与徐天同龄的小弟,见此,“爱弟之心”愈发喷溢。 大掌使劲揉弄徐天头上的两个小髻,“打得就是你!不知道男人越打,身体越结实呀!” “胡说!骗人!” 甲板上,伪装成船夫的锦衣卫们看着“扭打”在一处的“兄弟”俩,呵呵直乐。 袁熹和沈越看着也是眼神微柔。 “我在杭州的府第没什么旁人,只是些当年父亲在锦衣卫的旧部。遭门达残害,落下残疾,也不愿再成家,只在府上恩养,处理些琐碎的府事。兄弟们这一路也辛苦了,歇一晚,备好干粮补给,明日一早再出发吧。” 沈越刚要婉拒,余光却发现个个“船夫”看似各忙各的,实则竖起耳朵听个分明。 沈越也不是迂腐之辈,既然“群心所向”,君子成人之美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既如此,打扰了。” “千户客气。” 徐天回舱,正一一清点管家留下的清单,忽然又被一锦衣卫校尉强行揽住脖子,顿时吓了一跳。 “干什么!” “哈哈,小徐天,长这么大,还没来过杭州吧,江西还没人来接应,你不趁此机会去杭州街上玩玩?” 徐天不理,“不去。” 两个小校尉暗自对过暗号,忽然将徐穆一把抱起,抬到肩后,“去吧,去吧,我们俩给你当护卫,买吃的不用你掏钱,这么好的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你们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四个时辰后。 西湖街头,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童,梳着两个小髻,嘴里含着一串糖葫芦,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身后,两个身姿挺拔、腰板挺直的短衣青年手上抱着一堆糖人、平安符、糕点紧随其后,叫人不免叹一声时光悠悠,岁月静好。 然而 两名“大哥”心中实在是五味杂陈,颇有所托非人、被人蒙骗之感。 不过半天功夫,两名“大哥”陪着徐天在各大热闹街头奔走,甚至还上灵隐寺陪着上了香,领回一堆护身符、平安符。 若按锦衣卫平日行事,一身轻功,来无影去无踪,片刻即达。 偏偏自己打肿脸充胖子,假扮普通百姓,半天下来,怀里又抱着一堆东西,腿都要抽筋。 看着前方依旧小步轻快地走着的小童,大哥们不知是怀疑自己“未老先衰”,还是指责徐天故意报复二人是好。 “小天,由此处可以抄近路到袁府。江西那边还没回应,不如早早回去等消息吧。” 迟疑片刻,略微年长些的周瑞提议。 思及自家老爷,小童想了想,还是放了这两位大哥一马。 “好吧。” 小巷之内,两边多是杭州大户人家的院墙。 雪白的墙壁,灰色的砖瓦,行走其间,倒别有一番趣味。 忽然,周瑞一把将徐天拉至一户人家角门,借着还算宽大的门柱,隐藏行迹。 徐天被捂住嘴巴,仗着个矮,倒将前方动静看个分明。 两个明显是衙门差役的男子守在一边,观察四处动静。 一个穿着圆领袍的男子正被三人殴打。 只是,待三人转身,露出脸来,徐天不禁大惊。 竟是三个夷人模样的人。个个高鼻深目,与明人迥异。 只是衙门之人怎会与夷人混在一起,殴打百姓? 而且,按照朝廷规制,圆领袍为官吏常服,平常百姓,除非有深厚背景,若是被人发现举告,必要吃几天牢饭。 徐天只是觉得其后必有蹊跷,周瑞与许磊却要徐天去“路见不平,送医相助”。 “小徐天。” 周瑞神情严肃,完全没了这些日子在徐穆面前嬉皮笑脸的模样。 “待会儿人走了,你送那人去医馆疗伤。” “那你们……” “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71 在杭州街头,官府和夷人凑在一起殴打百姓,若是这都不管,还算什么锦衣卫呀。”许磊咬牙,眼底却隐有兴奋。 “可是我个子太矮,拖不动他。”徐天一本正经说着真话。 两人绝倒。 但看着徐天这单薄的小身板,周瑞、许磊也不得不重新考虑。 正是为难,忽然三人身后的小门传来“吱呀”一声。 片刻后,两名仆妇出来。小巷内,只剩下徐天和被打得难以动弹的男子。 仆妇一出来,便见徐天站在门前,似要敲门的样子,先是一愣。 下一秒,只见徐天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五两碎银,递到仆妇面前。 隐带哭腔,又指了指瘫在不远处的鼻青脸肿的男子,“有坏人……打人……哇哇哇……大夫” 说到最后,清秀稚嫩的小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打嗝。 徐天此番是扮做袁熹妻族的小公子来杭玩耍,衣服质地自然不落下乘。 又随意掏出五两银子上门求助,仆妇们便只得报告主家。 此处人家不过杭州一富商,听得徐天家住西溪街,口称“袁叔叔”,自然一口揽下此事,自掏腰包请来大夫给男子诊治,待大夫确定只是皮外之伤,不碍性命,又让马车送徐天和男子入袁府。 送走诚惶诚恐的富商,袁熹回头,思及这短短半日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内伤。 自己一时“不察”,特别是被沈越这“金玉其外”的外表蒙蔽,却忘了,一旦与锦衣卫牵扯上,哪还有安生日子! 唉! 作者有话要说: 身体不舒服,请假两天o(╥﹏╥)o周日正常更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端着茶盏,轻啜一口,沈越端的是王孙贵胄矜贵模样。 袁熹盯着沈越,眼睛眯了又眯,瞪了又瞪,拳头攥紧,沈越依旧淡定而坐。 屋内气压愈发低沉,田珉等人早就见机远遁。 “千户可知,一旦此事由我上奏,我袁熹在浙江将无立足之地?”袁熹咬牙。 “我知。”沈越淡然。 “千户可知,就算我现在将疑犯逮捕,凭着一份口供,一旦布政使司要人,本官也无法多加扣留!”袁熹说着,手掌似爆出青筋。 “我知。”沈越颔首。 “千户可知,袁家世袭都指挥佥事,由早逝的长兄传给我已是陛下额外开恩,一旦被黜,绝无再由其他族中子弟转袭的机会,我袁熹将成袁氏罪人?”话到最后,袁熹嘴角现出苦笑。 “我知。”沈越依旧颔首。 “既是如此……” “我只问袁佥事。”沈越抬起头,盯着袁熹,目光灼灼,笑纹幽幽。 “与三司同袍割袍断义,得罪掌权市舶太监,甚至可能被同袍推出顶罪,被陛下废黜世袭官位,只是为了江浙百姓免受一时海盗之苦,于袁佥事而言,可甘?” “我……”袁熹语塞。 “在下不妨给袁佥事提个醒儿。”沈越薄唇扬起,烛火摇曳之下,竟有些神魔难分之态。 “袁家世袭都指挥佥事,正三品,这等皇恩乃是袁公当年不弃落难天子,与之患难与共,在敌营与敌方机智周旋,辅佐英宗英名不堕得来的。” “这等皇恩是袁公明明深受奸贼污蔑,落难在狱,帝心不顾,引天下心寒,义士杨埙亲赴京城敲登闻鼓,上殿鸣冤讨来的。” “这等皇恩是陛下与先帝感念袁公忠君之心,天地可鉴,四海咸知,辅佐三代帝君挣来的。” 袁熹眼前渐渐模糊。 英宗复辟后,父亲也加官进爵,其在瓦剌护主之事传习天下,海内共知,四海称颂。然好景不长,锦衣卫指挥门达恃帝宠,屡造冤案,因父亲不屈,蔑其入狱,英宗竟只言:‘任汝往治,但以活袁彬还我’。义士杨埙亲敲登闻鼓为父喊冤,门达严刑拷打,逼其蔑首辅李贤与父同党,排除异己,不料杨埙于午门众臣会审时当众揭发门达罪行,最后父亲依旧被贬,帝心凉薄至此,袁熹已无话可说。 及至先帝登基,父亲之罪平反,门达充军南丹,父亲还能以君子海量,为其送别,赠送银钱。 袁熹扪心自问,无父亲这等海量,但敬重父亲“以德报怨”的风骨,只是自己终究难以望其项背。 田珉身为市舶司官员被番商当街毒打 番商与杭州治中在酒楼秘谈 市舶太监送来的抄录供词有所删减 浙江官场已是一片泥潭 是随波逐流还是为民请命? 袁熹陷入苦思。 早朝之上,弘治帝也是头大。 “陛下,耽于声乐,自古非贤君之象,陛下若欲怡情,臣以为修养身心方为圣君之气。” “陛下,画师吴伟性狡,以旁门画艺,欲荒帝心,累社稷,臣以为此人不妥……” “太子殿下今丑时方才回宫,究其根本,厂卫嚣张,目无君上,不守法度,臣请严惩。” “臣以为太子离宫之事,西宁侯宋承、佥事袁熹、翰林编修徐穆同样难辞其咎。” 眼见朝堂吵个没完,天子脸色越描越黑,倪大人适时站出,一众学生追随其后,吸引火力。 “太子丑时方回,乃是突发高热,宫门落钥,徐府等人不敢惊动,佥事袁熹奉陛下命随行陪同,无奈之下,求助姻亲西宁侯,以侯府良医诊治,乃是忠君本分,人之常情。老夫从其请主持大局,自认无愧于心!”倪尚书目光忠肃,面露深怒。 “陛下何曾耽于声乐!简直荒谬!乐之道乃孔圣亲定君子必习六艺之一,陛下理政之勤,国朝罕见,黎民共睹!”马寺丞面如寒铁,目光厉厉。 “画师吴伟,创作佳画,乃是为臣之本分,陛下嘉之,乃是陛下赏罚分明。若国无嘉赏,如何公正治民!” “此言貌似刚正,实则出言无据,非愚则诬,子岂非愧立朝堂!” 谢编修舌利如刀,声如惊雷。 一众学生深得倪尚书真传,火力全开之下,直骂得都察院和六科官员脸色青白,哆嗦着嘴,一时难对。 朝堂一时陷入寂静僵局。 弘治帝适时憋一口气,涨红了脸,咳得惊心动魄,苗永瞬间知机,高叫道:“陛下!” 左右两班首位首辅徐溥、英国公张懋离丹陛最近,看得最清,连忙请圣驾回宫,早朝草草而退。 午后,文华殿。 太子殿下问道日讲官翰林侍读王华,高皇帝施政之德。 讲至高皇帝敕令时奇道,观京城街头,官轿之多,不可胜数,若依卿所言,朝堂大半皆年老体衰之人,如何辅佐君上治理天下? 此“戏言”一出,晚朝顿时一片“祥和”。 弘治帝高坐御座,手指轻快摇动,小儿有急智,为父心甚慰。(* ̄) ̄) 内室。 徐穆亲自给林咏递茶,“指挥辛苦。” 林咏是个老实人,连忙客气谢过,不忘在心里给徐穆打上一个“好人”标签。 待林咏一口茶下肚。 徐穆语调奇异,笑容温柔,开始讲述一段游杭途中遇番商刁难,意外发现其居然是江浙夷匪,市舶司审问后其招认出广东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72 一盗匪窝点,徐穆欲为民除害的一段荡气回肠,跌宕起伏,极富爱国忠君主义的传奇。 林指挥越听眼睛越亮,但激动之下仍保持理智。 “我等不知海盗船只、人员规模,若不慎中计……” 徐穆嘴角抽搐,无语凝噎。 这样的极品,究竟是走了多大运,能身居指挥,又能得两广总督青眼来帮自己? 难不成觉得此人性子绵软,好拿捏? 大明水师素来以船坚炮利著称,十艘船,一船能容官兵一千,一万雄师居然也安抚不了林指挥脆弱的小心肝儿? 就算“不知夷事”,上国的骄傲呢,兄弟? 高皇帝、太宗皇帝在地下若知道,只怕早就忍不住摔鞭开始揍你了。 嘴角使劲抽搐,徐穆面上依然“温言”安抚,“听总督言,水师自有一套呼救方案,指挥可现在派人回船求救,以备不测。” 林咏大慰。 然晚膳时分,徐小榜眼接到回报。 林指挥不慎摔了一跤,短时不能见人,闭门谢客。 徐穆:我大明还是有明白人呀。 袁府,西跨院。 田珉一拍脑门,忽然大惊失色。 “不好!” “大人怎么了?” “时间日久,宵禁将近,还未往家中送信!” 眼见田珉从床上一跃而起,成功“伤上加伤”。 徐天只得勉力安抚病号,“让袁大人家人送信便是,大人不必忧心。” “不…不可。在下还是赶紧回家为妙。” 咣当! 眼见田珉成功将本是少量淤青的左眼变做熊猫,徐天有些压力山大。 如此“任性”的病号,还是头回遇见。 好不容易安抚下田珉,走出房门,正遇许磊。 徐天免不了诉几句不满,不料许磊听了脸色奇异。 “田吏目如此,实是事出有因。” 徐天好奇。 许磊脸色复杂。 忽然起了十二万分的认真,“京城有一官宦人家,姓申,生有五女。然除长女外,皆性格彪悍,闻名内院。” 顿了顿,“说来他家四女如今与你家老爷正是年岁相当,你家老爷同马承又交好,可千万长点心。” 徐天眨了眨眼睛。 马承大人。 浙江市舶吏目。 申氏。 徐天豁然抬头,眼中火苗熊熊燃烧。 这不就是拿什么“夷人”骗老爷去了广东蛮荒之地受苦的罪魁祸首么。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田吏目成功地转移徐书童的怨气于己身,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胜利地过上水深火热的日子,恨不得时光倒流,不曾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屏蔽的字小修一下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刘氏同县衙后厨的帮佣们一起备好食材,回到暂居的小院。 刚刚煮好大碗茶,王逸满头大汗地进来。 刘氏递上茶碗,犹豫片刻,问道:“已经这些日子了,徐贤弟可好?” 王逸擦擦额际瀑汗,握紧刘氏的手安慰道:“放心。徐贤弟已经送来书信,事情已经过去了,朝廷正在剿灭符氏,等帮着贤弟把这边的事务忙完,我们便能回去了。” 刘氏蹙眉,“我们一家逃出来,难道没人再找徐贤弟麻烦么?” 王逸挠挠头,放下茶碗长叹,“听谢贤弟说,自己的二叔乃是广东布政司参议,贤弟接到我送来的信后,立即通知了二叔,最后惊动了两广总督,下令亲自派兵围剿。” “贤弟乃是官身,只怕多少受了些皮肉之苦。对家里的再造之恩,我助谢贤弟、李贤弟处理肇庆民事,你也在县衙帮着准备大伙儿的吃食,咱们能还多少还多少吧。” “唉,也不知村里怎么样了?” 田府。 正是夜深。 三个鬼祟身影环顾四周,悄然隐在地窖旁的磨盘下。 确定值守的族中后生皆睡意昏沉,用手中湿布迅速捂住后生口鼻,伪装好后才一一潜入地窖。 地窖中,九房中人却难以入眠。 虽说妇孺在几房族老的恳求下,单独关押,但毕竟受男丁连累。 冲动过后,思及妇孺被迫与自己分离时的泪水与哭嚎,铁打的汉子心中也难免有了悔意。 咚咚 耳尖的一年轻后生听得头顶响动,诧异地抬头。 “瑕哥、瑜哥、瑞哥,你们怎么来了?” 被称为“瑕哥”的人使劲拍了拍后生肩膀,“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后生愣愣点头。 “你们来干什么!” 一模样还算俊秀的九房后生口气不善。 三人中一瘦长脸的听了顿时站出身来,斥道:“瑕哥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堂兄,有你这么和兄长说话的么!” 后生嗤笑,“田之瑜,看来你这辈子注定是田之瑕的跟屁虫喽。” 后生说着,还能活动的双腿在地上扭来扭去,两眼向前瞪着,嘴巴向下半张,阴声怪气地在嘴里嘀咕,“跟屁虫,噢噢。” 瘦长脸的顿时满脸通红,正要反唇相讥,被“瑕哥”拦下。 瑕哥面容白净,眼带桃花,称一句君子如玉,如白壁一般无瑕也不为过。 但讥讽的后生却知,此子心思不善,却一贯喜欢端出个品德高洁的样子,最需提防。 “琥弟此言差矣,不瞒你说,我今日来是特意给九房的各位堂兄堂弟们送一条生路的。” “哦,不知瑕哥有何良策?” “我等洗耳恭听。” “瑕哥肯相助我等,实在是惭愧。” 眼见自己的庶兄庶弟们个个急切地相问,田之琥突然顿悟,有这样的兄弟,九房又怎可能成事。 田之瑕微微一笑,白净的面容上一片坦诚。 “各位兄弟,你们有所不知,官军前来琼州平叛,但平叛的情况却不理想,两广总督日前遭人暗算,如今已是重病在床,官军群龙无首,连战连败。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我六房自然也要另择贤主。经过多方探查,我等确定朝廷派来的督战官员如今就在正院养伤。” 见九房几人眼光浮动,田之瑕笑意温润,眼底却有嘲讽。 “将此人送给土官大人,我田家也可得一条生路。只是正院看守严密,虽然如今大半守卫俱已撤出,但正院依旧有大量官兵把守。我等人手不足,才来向各位兄弟求救呀。” 田之琥听了半晌,忽然瞪圆眼睛,“噗嗤”一声,倒在地上,笑得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的妈呀,田之瑕,爷爷没听错吧,你田之瑕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现在自己要当‘反贼’了?你读的书是进狗肚子里了不成?哈哈哈……” 地窖的九房中人顿时眼中有了怀疑和疑惑。 “我田之瑕的书读得怎么样,自有府学教授评判,不劳琥弟费心。但是琥弟,不论哪方胜败,凭着我的一身功名,我六房自有去处,可是九房的兄弟们,一旦被当众逐出族谱,兄弟们又能如何谋生呢?” 此言一出,众人的心思顿时又开始犹豫。 田之琥的庶兄道:“瑕弟,就算我等将那朝官擒住,在官兵重重包围下,向符家献俘,也是难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73 如登天哪。” 田之瑕脸上闪过得色。 “此事小弟自然有数。正院有一直通村外大河的密道,乃是我田家祖宗所建,为的就是有一日以防家族遭难,保田家血脉。我等将兄弟们放出,只需在河边守着就可,自有人准备船只接应。” 话到此处,九房男丁俱看向田之琥,毕竟哪怕他不学无术,却是唯一的嫡子。 田之琥冷下脸,轻蔑地瞧着众人,“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小爷我不参与。” 说着扭头靠在墙角,闭上眼睛,一副“别烦爷”的样子。 九房众人面面相觑,相互嘀咕了几句,表示愿意出力。 田之瑕笑意加深,“既如此,还请各位随我等来。” 说着田之瑕来到一面砖墙前,推开一块转,随即一扇暗门出现。 北镇抚司内,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坐在上首,带着半分不解,翻开两广总督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密函,浓眉一跳。 一旁的佥事便道:“张睿说了什么?” 牟斌眼神微暗,“琼州土司有不臣之心,在土司府搜出番国古里进贡天子的贡品。陵水县令绑架朝官,被张睿救出。” 佥事糊涂了,“这需要告诉我们么?” 天知道,锦衣卫和东厂虽有合作,但相互之间除非天子有命,或案子必要,情报素来不共享。 听到校尉送来的两广总督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密函,在锦衣卫干了半辈子的佥事差点以为自己耳聋。 真有何要事,论理先送天子,或者送东厂,再不济送司礼监,可从来没有直接送锦衣卫的道理。 说白了,水表大叔和快递小哥,怎么合作? “被绑架的是徐穆。” 牟斌倚着椅背,“张载和赵义也被俘,他自然要来试探一句,以免伤了和气。” 佥事了然。 牟斌敲击桌案,道:“既然如此,我们也给东厂卖个人情。把浙江市舶司那点事和赵政透露一下。江南……” 牟斌目光晦涩,“也是该整治整治了。” 佥事颔首。 “琼州的具体情形,差福建的小子去打探一下,我们要心里有数。” “是。” “另外……” 牟斌话没说完,堂外忽有校尉来报,奉命去广东办事的校尉求见。 “何事回来?” “回指挥使,千户命属下送来密信。” 取出密信,牟斌摇摇头,这小子,又给人挖坑。 一旁的佥事见牟斌嘴角微翘,笑道:“可是有何好事?” 牟斌甩甩手中书信,“江南可以动手了。” “这么快?” “是呀。” 牟斌起身,将腰际绣春刀理了理,难掩愉悦,“本官得进宫一趟,送一份请罪信。” 请罪信的主笔袁大公子站在窗前,几乎凝成了一尊塑像。 老仆忧心开口,“老爷。” 袁熹甚无风度地抓头,恨恨道:“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把那几个惹事的番商抓进都司监狱,派咱们的人守着,在京城有消息之前,本官就在都司值房住了!” “是。” 袁大公子站在窗前,脑中浮现出几天前那个先拿着一堆忠君大义对自己狂轰乱炸,等到自己左右为难,几天未眠,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上奏兵部,破釜沉舟时,又轻飘飘地来一句,锦衣卫可以直接送递天子时的嫌弃,不,绝对是嚣张、嘲笑劲儿的人,猛地抽出腰间宝剑,一剑砍断在窗前怒放的一株美人蕉,指天怒吼道:“姓沈的,你最好别犯在我袁熹手里!”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司礼监中 “陛下在仁智殿的作画要特别保存,吴伟的那幅青绿山水画装裱好直接送给苗大伴保管。”赵启踱着方步,一件一件地吩咐。 “是。” 正说着,俞诚匆匆而来,显然是有要事。 “什么事这么急?” 俞诚瞅了一眼一旁做记录的小宦官,小宦官连忙告退。 走出殿门,隐隐听得秋风中飘来的只言片语。 “南边出事了。” 小宦官心头一跳,瞅瞅四周来去的宦官,脚步赶紧加快,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消息。 “南边?” “牟斌透的消息,说是……” 俞诚凑到赵启耳边,三言两语把话说清。 “这事压得下去呀。” “怎么压?”俞诚语气急促,“江浙不光是镇守太监,市舶、织造、营造说穿了打断骨头连着筋,市舶出了问题,难不成那几个能清清白白?” “这……” 赵启面露迟疑。 “这事让浙江都司翻了出来,地方三司素来共进退,便是事情闹大了也能保存元气。”说到这里,俞诚有些咬牙切齿,“可王宣那龟孙子偏偏自作聪明,改了供词,这不明摆着告诉地方文武,市舶司也掺和进来了么。走私也就罢了,若是下边吞了倭贼海盗的赃银,这不是伸着脑袋准备让三司推出去顶罪么。” “依你看,这事怎么办?” 赵启眉头深锁。 张睿出身司礼监,事情一闹出来,司礼监就成了活生生的靶子。 如今提督病重,司礼监上下正是力求稳定之时。 若是天子下令查察各地从京中派出的太监,那自己干脆直接挂条白绫上吊好了。 死便死了,为了该死的人陪葬,赵启自认自己不是傻缺,不干这蠢事。 “牟斌透出消息,既是卖好也是不想惹火上身。”俞诚目光坚定。 “地方掺和进来就罢了,若是朝中也喊打喊杀,东厂、锦衣卫哪里又能相互撇清干系呢。” “说来这徐穆身在京中,怎么会掺和进来?” 俞诚也是一愣,“许是听说了什么消息吧。” “公公,两广总督来信。” 张睿? “递进来。” 拆开信件,赵启脸色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 “那个市舶司的番商被徐穆弄到了琼州,张睿说徐穆告诉他琼州附近的海岛上有沿海海盗番商的走私据点,徐穆找他借兵准备一锅端了。而且,广东肇庆府已经挖出了一些宝藏,张睿估计锦衣卫应该会很快来接手。” “什么?” 俞诚瞠目结舌。 “这……” “这徐穆不是去年被吏部派下去体察民风去了么?” “可你别忘了,是陛下先下的口谕。”赵启折好信件,放入袖中,“此事只怕颇有玄机呀。” “得去找提督大人取取经。” 晚朝刚下。 闲来无事,谢迁和李东阳正一路讨论该叫哪家酒楼往府中送酒,好手谈一局,再聊聊在翰林院新发现的一副古帖。 不料,刚走出奉天门,就见一辆马车停在面前,车前琉璃灯微晃,烛火照亮一个大字:丘。 车夫跃下车辕,行礼道:“老爷命小的来接两位大人过府。” 谢迁、李东阳微愣。 这是什么意思? 马车一路驰往学士府。 谢迁尚罢,李东阳真可谓是一头雾水。 谢迁乃是丘浚的得意门生,找他过府不奇怪。 自己虽与谢迁交情甚厚,但自己升任礼部右侍郎不过一旬,虽专门负责内阁诰敕撰写,但与丘阁老素无交际。 怎么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74 自己也被叫去? 撩开车内青缦,中途同两队缇骑擦肩而过,车夫减慢速度,让开道路,至缇骑行远,方才重新扬鞭启程。 李东阳隐隐觉得奇怪。 这个方向,像是往南门。 莫非是要南下? “有些蹊跷。” 谢迁微微皱眉,“几天前,内阁刚刚批阅相关文书。” 京城宵禁,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 太子出宫的那晚,老师刚刚批阅锦衣卫明日宵禁时分出城的文书,隔日丑时,便发生了太子被锦衣卫护送回宫的事,这才致使部分朝官揪着锦衣卫不放。 “若非内阁批复,便只有天子敕谕才能叫开城门了。” 李东阳抚须说道。 正说着,马车又慢了下来。 竟是数名东厂番子,穿圆领衫,腰配长刀,飞驰而去。 “东厂番子?” 谢迁李东阳现出惊色。 先是锦衣卫,后是东厂,南边必有大事发生! 丘学士府前。 只简简单单的一扇木门,边角残破,隐见岁月风霜。 见到李东阳眼神微楞,谢迁叹道,“府第乃是老师当年任翰林编修时修建的,到如今已有近四十年,老师进内阁后,陛下倒曾特意赐金,可惜老师坚持不受,便也罢了。” 李东阳目含敬意,“阁老乃是我辈楷模。” 门房听得声响,立刻打开大门。 丘浚嫡孙丘火迎上前,行礼道:“祖父正与几位大人在前厅喝茶。” 几位? 谢迁、李东阳对视,心中又起波澜。 厅内,左边首辅徐溥、丘浚、刘健端坐,右侧,却是兵部尚书马文升和礼部尚书倪岳。 听见声响,几人同时看来,谢迁、李东阳皆有些头皮发麻。 这是三堂会审? 两人不敢耽搁,朝众人行礼问候。 “我就是来凑个人头,宾之不必拘束。”倪岳难得和蔼。 李东阳连忙拱手。 在场中人,唯马文升与谢迁、李东阳可以说无半点亲近,当先出言。 “广东是怎么回事!”马文升厉声出言,胡须直跳。 广东? 谢大人素来擅长奏对,李大人蒙负责内阁诰敕撰写,亦没少被首辅徐溥私下里开小灶,但两人皆有些傻眼。 首辅徐溥见状,只得提醒道:“兆先和谢正这两个孩子不是都去了广东了么?” 李东阳和谢迁对视片刻,先道:“兆先说是去帮徐穆的忙。敢问马冢宰,小儿可是惹下祸事?” 马文升哼了一声,“没有。” 额 眼见气氛冷场,谢迁只得接过话头,“几天前,刚刚接到二弟的家信,说是正儿给他送信,好友徐穆被琼州下属的陵水县无故关押,请求帮助。肇庆府向布政司上报,琼州符氏反叛,两广总督已经决定出兵。” 话已说完,也不见马文升反应,谢迁只得继续站着。 刘健一向不喜说话拐弯抹角,见此直接开门见山。 送上一份奏折,又招呼两人坐下,“看吧。今日兵部刚刚收到的琼州奏报。” 两人躬身,看了片刻,皆有些回过味来。 琼州反叛算不了什么,可徐穆跟着去追击逃往海上的余孽,就值得推敲了。 他一介文官,就算不忿深遭受牢狱之灾,两广总督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怎会允许他跟着水师追击反贼? 而且,特意在奏报中提及,反倒给人一种错觉,他是追击的主将似的。 琼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此岛两边全是悬崖峭壁,只有中间是平坦的平地,而且只有一处窄窄的水道进出,你们的船每次只能通过两艘?” 绿瞳使劲点头。 “那你们交易用什么话?” 绿瞳详细交代,除了碰上阿拉伯人用阿拉伯语,其他都用大明官话。 徐穆挑眉。 还真跟得上国际。 绿瞳拍拍胸脯,大伙儿基本都在大明忙活,受上国文化熏陶多年,说官话绝对不是问题。 “熏陶多年?” 徐穆眼神危险。 绿瞳赶紧跪地发誓,日后绝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给大人做牛做马,在佛祖、天主面前供奉、祷告,大人飞黄腾达,家财万贯,位……位在皇帝之下。 别说徐穆无语,林咏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一旁眼睛清亮的士兵咚咚咚上前,向徐穆“毛遂自荐”。 祖上曾随郑公公出海,还是宪宗朝张渺正大人的弟子,阿拉伯语不在话下。 绿瞳敢反水,第一时间拧断脖子。 徐穆眯眼笑得愉快,绿瞳脸色煞白,拜了又拜,涕泪横流,向天主发誓,绝不耍花招。 士兵提着哭爹喊娘的绿瞳向林咏、徐穆等人告退,意在让番商去下舱指路,好制定计划。 “这位兄弟不是普通的军士吧?” “编修好眼力。”林咏光棍承认,“在下一路走来,能保得性命,升任指挥,全靠文权脑子好使。” 徐穆明了。 刘阿斗还有姜维撑着呢。 大傻个怎么也得有个陈宫给他兜着呀。 “林指挥,于用兵之道,穆不甚了解,登岛就劳烦指挥。” “编修客气。”想了想,林咏还是说道,“本官进岛,若是有人逃出来,编修只管命军士开炮。对了,船上有不少‘伏地冲天雷’,扔过去,保管砸一个死一个。” 徐穆眼睛发亮。 砸一个死一个? 明白,明白。 “指挥,穆可否现在就去看看冲天雷?” “当然,当然。” 目送徐穆一溜烟走远,林咏抓抓头发,上一次那个巡视军务的御史到卫所仓库视察,文权把伏地冲天雷递上去的时候,那御史是啥反应来着,好像腿脚直打哆嗦,抖者抖着,两眼一翻,晕过去了吧?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两日后。 徐穆醒来,尚有些心神恍惚。 然而口鼻间海水的隐隐的腐臭实在让人无法忍受,只得起身而坐。 不多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一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年躬身,手中托盘上传来阵阵甜香。 少年服侍徐穆也有了五六日,知徐穆待下素来温和,略露出点笑意来,“大人,离海岛愈发近了,气味很是不好,文权先生特意命厨房送来果脯、果茶,大人梳洗过后不妨用一些。” 果茶的香味飘散开来,房中也似有了馨香。 徐穆哪有不乐意的,“甚好甚好。” 待少年服侍徐穆梳洗完,徐穆方才问道:“可知还有几天能登岛?” “若是天象不变,大约正午便可。” 这么快? 徐穆赶紧匆匆用完早饭,去寻林咏。 作战室。 林咏与几个明显像是高级将领的人正在最后确认登岛方案。 见徐穆前来,林咏满面红光地打招呼,“编修起得这么早。” 徐穆小脸微红,“比不得指挥勤勉。” 几个水师将领也朝徐穆点点头,几人品级俱在徐穆之上,只是听林咏言,此番功劳皆是此人得来,虽说文武多半相看相厌,但送功劳的文官还是香馍馍滴。 “敢问诸位大人,不知登岛方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75 案商讨如何?” 几个水师将领顿时有些犹豫,个别还面露不渝。 还是一颇有书生气的军士打破僵局,“编修有兴趣听?” 徐穆眼露狂热,略有些惋惜神色,“这是自然。‘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若不是家中只我一独子,说不得穆现在便在哪处卫所杀敌呢,穆粗读《孙子》,《六韬》,这位大人可愿指点一二?” 年少梦想轻剑快马,纵横天下,指点江山,估计曾是每个男儿的梦想。 再想想徐穆年方十三便已披上七品官袍,如此天资却也有从军梦,不得不说几个水师将领从一个特别的角度感觉到了舒坦,当下也纷纷缓和了脸色。 军士笑道:“在下与编修同级,可不敢担一声‘大人’。编修既有兴趣,便请细听。” 听了半晌,徐穆大致心里有数。 首先,番商引路,派出六十名善泳者携带火石等物,假扮番商仆役入岛,伺机放火。 待火光燃起,主力战船直接炮轰海岛。 两边悬崖峭壁下各派一艘战船驻守,捕获“漏网之鱼”。 最后,一脸狐狸笑的文权道:“徐编修,据番商言,岛上树木茂密,为防路遇风暴丧命,落个人财两空,各番商、海盗俱会藏些东西,以便同伙留些给子孙。” 说白了,搜不搜呀。 徐穆格外上道,“本官不知兵事,一切林指挥安排便可。” 按说,到了此刻,该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徐穆却隐隐觉得有些遗漏。 不经意瞥到文权腰间的长刀,徐穆忽然若有所悟。 “只是有一事还望各位能留意一番。” 各将领本已快走出房门,闻言只得停下脚步。 文权道:“编修请讲。” 徐穆沉默片刻,脸上现出苦色,“还望大人们海涵。徐某也不知消息是否有误,但事关我大明将士性命,穆以为还是提一提为好。” 郑重神色,徐穆道:“本官年幼时憧憬海事,遍寻番书,知有番国靠近弗朗机,研制出了一种军械,名‘火绳枪’,此枪枪体狭长,可直接用手指叩发,射程可达百步甚至二百步。” 闻言众人皆有些色变。 林咏沉声,“徐编修,不知此枪可否如寻常刀枪般生产?” 林咏军事才能不缺,立刻想到,若是此枪真这么神奇,那么以小见大,战船交锋,大明未必能全胜。 若是那些番商皆能随身佩戴此枪,那么随身只有刀箭的军士只怕伤亡会急剧增加。 眼见众人眼中皆有沉色,徐穆忙道:“各位大人放心,徐某曾特意请鸿胪寺官员询问鸿胪馆的各路使节,枪支量产不易,一般只会掌握在番国高级军官、贵族手中。只是未必不会流至民间,徐某只是想让将士们心中有数,在擒拿时,多多留意,若能得个完整的,送去神机营,或是军器局研究一番,还怕个什么。” 言毕,徐穆微微抬头,脸上显出三分傲气。 但这傲气显示的却是极妥帖的。 如今大明水师别的不敢说,正面交锋可从未输过谁。 各水师将领心中皆有傲气,只是细微处发现变化,自然会吃上一惊。 当下一络腮胡须的将领一拍桌案,大笑道:“这话说得好!几个夷人啰啰,还能翻天不成!” 将领们斗志昂扬,徐穆也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天公做美,待到战船靠近海盗,岛上忽起薄雾。 待军士们分作两路,点燃火堆,火势借着两边悬崖上的大风,吹得愈发醒目。 “全速行进!” 林咏大声下令。 雾气缭绕,水道窄小,都没有关系。 两边火势一开,中央的平地位置便显露无疑。 “开炮!” 军士们手脚麻利,将手边箱子中,沉重的铁弹丸推进炮筒。 下一刻 轰鸣声作响,仿如惊雷。 徐穆在甲板上也觉脚下的木板颤了颤,就更别提岛上的人了。 八艘战船瞄准,每条战船有六个炮口,四十八门炮一齐发射,便是准头不高,也足以让人吓个半死。 又是无数声巨响,这下,不管是海盗,还是番商,皆知不好,四下胡乱逃窜。 慌乱中,军士们趁机高叫,“官兵来了!” 除却阿拉伯商队听不懂话,逃命时尚有两分镇定,岛上不论是海盗还是来自日本、琉球、暹罗的走私商人,皆有些腿软。 自己在本国还是正经的商人,一旦被大明官兵抓获,送到将军或者君主面前,不光自己会死得很惨,还会连累家族。 这么一想,恨不得长出四条腿逃命才好。 有一二番商窃喜,想着船只隐蔽,或能有一线生机。 不料刚至悬崖浅滩,便见六个黑黝黝的炮口一齐对准自己。 这也太欺负人了! 这还跑个什么! 番商抹了一把脸,直接跪下。 立时便有满脸杀气的士兵上前捆缚,将两人卷成粽子,牵着往前。 “若是将其他人藏的船说出来,饶你们一命。” 番商抬头,见是一白面兵士,分明嘴带三分笑,不知为何番商却看出满满的威胁之意。 既是干这走私的行当,性命安危在先,自然不讲什么道义。 我被抓,你却逃了,哪有那么好的事。 番商眼中没有丝毫挣扎,直接头前带路。 先时登岛的六十人,也不闲着,一见乱套,直接由番商引路,来到海盗船只停泊处,拉开裹着火油的弓箭,射到甲板上。 破空声阵阵,守船的海盗不一会儿全逃出舱来。 一见射弓的官军,正要举刀去砍,不料官兵也不举刀,隔着十步远时,忽然一齐用手抛出个东西。 身体下意识想退,不料距离太近,反而跌到一处。 轰隆一声 五六个海盗已经命绝当场。 咣当一声,长刀落地,一名头目模样的人显然吓傻了。 扑通跪在地上,两眼发直。 势如破竹。 只两支阿拉伯商队首领,自认身份不低,穿着精致的长袍,直嚷嚷要与“首领”对话。 但兵士们不懂这“长相丑陋”的番商想干什么,见他不跪,直接一刀抡过去。 首领身边的随从一看不好,只得匆匆提起一根“铁管”,眯起眼睛。 兵士们先时还有二分警惕,不料等了半天,也没见动静。 微翻白眼,直接将两人敲晕过去。 因为那随从“犯上”,惹了兵士不高兴。 直接拿刀鞘对着随从的眼睛敲了两手,看准乌青才满意停下。 捡起地上的铁管,一军士递给身边的属下,“去给徐编修送去。” 徐穆立在船头,看得很是欢快。 见到有军士送来缴获的枪支,更加欢喜。 后世国家禁枪甚严,民间除了射击俱乐部,基本看不到真枪。 将这东西送到军器局,说不定自己就能捞上一支。 想想心里就美。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这一战岛上走私之人或被擒或被杀,无一漏网。 军士们一面忙着搜查各船只及岛上海盗遗留下的钱财货物,一面将俘获的海盗尽皆押上兵船,只各路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76 头目模样的人俱被押上主战船,听候各将领审讯。 徐穆自顾和林咏、文权在一旁饮茶,看着将领审讯各头目。 看着充当翻译的兵士说得口干舌燥,焦头烂额,不时以刀架在绿瞳脖子上辅助解释,不由怀念起锦衣卫的好处。 审讯能力自不用说,作为情报机构,熟通各番国语言的通事绝对是应有尽有。 眼下不过粗粗了解一下底细,要想将此行价值挖到最大,还是需要将他们送进锦衣卫为妙。 这亦不是难事,林咏自然无不许的。 正是看热闹闲得无聊,一人高马大的将领自里间舱室走出,黑脸发红,脸上颇有不忿之色。 一问之下,却是被捉住的海盗首领交代,与倭国流浪武士勾结,假扮倭寇,抢劫沿岸百姓,藏宝之处甚至还有二十余女子并十余名沿海村民,被掳来满足私欲或是充作苦力。 听得此言,徐穆再也忍不住,右手握拳,狠拍桌案,俊目赤红,“该杀!该杀!” ———————————— 因此处乃是各海盗、走私商人的多年据点,这一战下来可谓是收获颇丰。 近六百海盗、走私商人贡献了四百多件瓷器,金饼三百两,银饼四千七百两,绸缎五百匹,另有珍珠、珊瑚、宝石及金银器皿二十箱,象牙八个。 除此之外,阿拉伯商船上有十几个布袋被郑重保存,士兵们看不出是何物,只得请上官们前去。 徐穆跟着去看个热闹。 阿拉伯风格的奢华内室,软椅上的锦袍上镶嵌着数个宝石,室内依然残余些许异香。阿拉伯首领被捆绑进来,见到文权小心用手拂辨布袋中的黑色粉末的气味,倒出少许放在掌中观察,不知如何,虽然相貌殊异,文权仍是福灵心至地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心疼意味。 眼珠轻动,便任由粉末洒在地上,这下,大胡子首领简直肉痛得快哭出来了。活像地上的不是粉末,而是爹妈一样。 当下,机灵的翻译将番商押来,徐穆问道:“可知这是什么?” 绿瞳却是毫不嫌弃地沾起一点放在舌尖,仿佛是什么灵丹妙药一般露出回味无穷的神色。 直到上官们皱眉,被兵士狠狠敲了脑勺,才挤着半边眼睛,艰难道:“回大人,这是胡椒粉。” 胡椒粉? 当下,不知一个看热闹的将领惊奇出声。 真不怪将领们没见过世面。 而是事实与预期差距太大,简直就像一口气梗在喉头,可憋屈了。 区区百姓家的胡椒粉,心疼成这样? 看这番商穿着打扮也该是国中富户,也太…… 见到将领相互间挤眉弄眼,徐穆哪还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 “各位大人莫笑,蛮夷之地,没有糖、盐,这胡椒粉便是价值千金的调味品,放入菜中,酒中,对他们来说便是无上美味了。这一袋胡椒,若按我朝物价计量,能值白银百两。” 随后徐穆转头问绿瞳,“本官说得可对?” 绿瞳操着半熟不生的官话,连连点头,“大人说得对,这十几袋胡椒,能买来一座城。” 一座城! 军汉们的眼睛瞪得滚圆,还是文权“睿智”,立刻想到,“编修,这胡椒,我两广之地种植颇多……” 徐穆递过去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文先生莫急,此事可回程慢慢详谈。” 眼见绿瞳被押来,与徐穆等人说得“融洽”,首领顿时像有了救命稻草,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他在说什么?” 绿瞳斜眼瞥了一眼,讨好道:“回大人,他说这是一场误会,他只是偶尔发现能够停靠的海岛,这才来此地贸易,不是什么贼人。” “你可知他底细?” “回大人,此人约莫是今年刚来的,小的确实不知。他说的倒是大食语。只是……” “有话直说!”身后兵士用刀鞘锤击绿瞳后背。 绿瞳龇牙咧嘴地轻呼一声,到底不敢喊疼,忙道:“小的觉得他像是犹太人。” 犹太人? 徐穆兴趣愈浓。 今年刚来…… 盯着大胡子首领上下打量片刻,徐穆忽然心血来潮,想诈他一诈。 “你该是懂西班牙语?” 绿瞳小心点头,“正是。” “你用西班牙语问他,是否敢将刚才说的话向真主安拉发誓。” 绿瞳瞳孔一缩,看着徐穆,俨然更加惊惧。 这一幕,落在各水军将领眼中,自然对徐穆又有多番思量。 若说是偶然与番商冲突,得到据点消息,这准备也太过充分。 西班牙 真主安拉 真可谓是闻所未闻 甚至有人“脑洞大开”,怀疑徐穆其实是锦衣卫埋在朝堂的暗探了。 发觉四下的猜疑,徐穆也不慌张。 日后,自然有所分辩。 果然,在绿瞳严肃问后,首领当即格外激动。 但从其脱口而出后,脸色隐隐有些慌张,便可知徐穆刚刚的猜测只怕不虚了。 当下,徐穆站在首领面前,仰视于他,露出个骄纵、恶意的表情来,道:“还敢狡辩,将你送给斐迪南二世国王,自有我的好处。” 绿瞳照样翻译,大胡子首领怒火更加旺盛,言辞愈发急促,若不是被牢牢束缚,只怕已经动手了。 徐穆看向绿瞳,绿瞳勉强笑道:“大人,他说他是大食后裔苏丹二皇子的臣子,大人若将他送给斐迪南二世国王,二皇子必会为他报仇。” 徐穆眉峰微动,“此国可是有一旦新国王登基,便要杀死一切有继承国王资格的人的那个?” 此言一出,绿瞳甚至顾不得上下尊卑,“大人,您怎么知道!” 徐穆笑容奇异,“当然是他告诉我的。” 他? 绿瞳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听候吩咐。 徐穆陷入深思。 二皇子赛利姆一世 日后的奥斯曼帝国第九任苏丹 西边的帖木儿帝国早就是分崩离析,诸侯割据。 算算时间,离被灭也不远了。 若大明能分一杯羹,日后与奥斯曼帝国贸易自然顺遂得多。 资本积累够了,大明的铁骑走出国门自然不是奢望,总该好好利用一番才好。 田家。 田之瑕等人用随身带的火折点亮暗道内的火把,待走到尽头,推门而出。 正是个个笑容满面,意气风发,等待他们的却是一片耀眼的火光。 火光最前方,田家老族长,当家族长并几房族老男丁皆在其中。 田之瑕完美无缺的笑容有片刻凝固,随即拱手,有礼道:“族长大人,各位叔伯,怎么还未就寝?” “你田大才子未睡,我等这把老骨头又怎敢先睡呢?”田家五房族老一旦发怒,说起话来便格外刻薄。 田之瑕尚且有余力与之周旋,身后的田家子早已是惊恐万状,不知如何是好。 田之瑜只觉牙根打颤,尖声道:“族长……族长不是去两广总督那儿见礼了么。” 田之栋目光阴森,看着出言的田之瑜,恨不得生啖其肉。 还是田璜叹道:“瑜弟,事到如今,不如说实话吧。” 第58章 第五十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77 八章 大势去矣。 田之瑜双腿抖动,最后终于忍不住瘫下身去。 其后九房各庶子,嘴巴张大,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场面有稍许沉寂。 不多时,几个田家后生将依旧在地窖中的田之琥押来。 看着双方对峙的场景,田之琥的心中少有的划过一丝叹息。 蠢便罢了。 连着个个都蠢。 丢人现眼。 田之栋看着跪下的诸子,眉眼深深。 “将他们押往祠堂。” “是。” 正是天色微亮,田家族长手持长香,腰背挺直,肃然立于阖族男丁首位。 看着祠堂上的祖先牌位,迟迟不语。 老族长不得不出声提醒,“时辰要过了。” 事关重大,两广总督能容田家这些时日,已是容情。 将参与叛逆的田家子逐出族谱,虽是正理,但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按阴阳生的说法,时辰越早越好,迟于朝食(吃早饭)便是不吉。 田家族长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 “列祖列宗在上,田家第三十二代族长,三十三代孙,之栋敬禀。弘治七年七月,我田家九房子孙参与符氏叛乱,污蔑朝官入狱,大逆不道。六房子孙蛇鼠两窝,与符氏同谋,更欲陷九房子孙于不义,此非田家祖训所畅也,田家子孙所为也。今天地为证,祖宗垂听,逐田家六房、九房各男丁出族谱。” “之琥。” 田之琥虽是满眼不渝,但到底端正身体跪下。 田之栋紧绷的神色不自觉放松一丝。 “你虽参与逆事,但却服从族内处置,守住本心,不与六房同流合污,再做愚事。” 说到这里,田之栋看着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的田之瑕,怒意愈发不可抑制。 “判决下达之前,你身为九房嫡子应得的份例照旧,按例你将被发配戍边,族中自会送上盘缠,方便你路上花用。戍边孤苦,你……好自为之。” 田之琥抬头,看着田之栋眼眶微红。 本是桀骜不驯的脾气也有些气短,“族长放心,我田之琥自然会活得好好的。” 田之栋微微点头,再看跪在一处的其他诸子,忽然失了力气,“愚笨不堪,自以为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将他们押往县衙吧。” 田之栋背过身去,脚步微跄。 倪岳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众人,难得有几分好笑。 随意挥挥手,“好了,时辰不早,快宵禁了吧,该回家就回家吧。” 谢迁、李东阳再瞅瞅三阁老与马文升,见无人反对,只得脚步虚浮的退下。 待得人退出厅外,马文升没好气地瞪了倪岳一眼,“怎么,你倒心软了?” 倪岳半步不退,“小辈明显不知道,你发的哪门子火!明日,陛下就该收到奏本,你这兵部尚书,难道不该想想琼州土官的后继人选?是朝廷派遣,还是再扶持一个当地大族?” 捧起茶盏,倪尚书闻着茶香,表情格外享受,“徐穆的事算什么,琼州反叛,大理寺必要处置,到时事情究竟如何,一问便知。” “再说了,”倪岳微扫众人,“说不定,最棘手的根本不是琼州。” 看着个个面不改色,倪岳眼底微嘲。 乾清宫。 早已入秋,暑意却未消退,朱厚照一身轻便盘龙褂,脚步轻快地进门。 “父皇,您找儿臣?” 弘治帝放下手中朱笔,笑道:“听王华说,你最近在文华殿很是上进,进益颇快呀。” 朱厚照小脸微红,拽着弘治帝衣袖,“儿臣也想早日给父皇分忧呀。” 弘治帝摇摇头,伸出一只手指,抵着朱厚照鼻尖,“你倒真会给父皇分忧,跑出京去,父皇在朝堂让那些酸子头闹大了。若不是有倪岳给你顶着,少不得每日再多批一个时辰言官弹劾折子。” 朱厚照自顾坐在一旁哼哼,“别的也就罢了,舅舅也不在京,怎么也成了‘奸逆小人’,还不是看舅舅品秩低,好欺负么。” 一旁的苗永亲自给朱厚照奉上甜品,候在一旁低头偷笑。 弘治帝连连摆头,笑斥道:“你倒护短。” 朱厚照小脸一扬,“那也是舅舅值得护着。” “好了好了。今天让你来,是让你挑伴读的。” 苗永适时递上一份名册。 弘治帝继续道:“你也在文华殿学了不少时候了,总该挑几个合心意的伴读。” 朱厚照看去,名册上二十余人,年龄,出身,读书进度,性格等一应俱全。 朱厚照歪头看了半晌,道:“父皇,儿臣身份贵重,若是与儿子年龄相仿,只怕未必是个好的。” 眼见弘治帝瞪眼,朱厚照也不在意,道:“依儿臣看,翰林院的讲官们基本上年龄又大,又古板,您若真想给儿子找伴读,找几个穆舅舅就行。” 徐穆? 弘治帝略带三分无奈,“又胡闹,年方十三在朝为官的,出一个都难,你还让父皇给你找几个!” 朱厚照抓抓脑袋,“那儿臣回去想想。” 说着抬脚就走。 身后,弘治帝的脸色真可谓是囧来囧去,最后佯装大怒道:“慈母多败儿啊,你看看,太子现在成什么样了!” 苗永嘴角微抽。 天子与帝后拌嘴,总在下风。 恼羞成怒什么的。 咳咳 不可再想 不可再想 朱厚照拿着单子,原本想返回文华殿,想了想,“走,跟孤去找母后。” 身后,刘瑾恭敬称是。 坤宁宫。 张仪华正看内廷拟的中秋宫宴礼单。 “大菜什么的,不用上。只管摆些瓜果。对了,苦瓜得是头一份儿。中秋佳节,更应该追寻高皇帝、太宗皇帝治理天下的辛苦。” 阶下,内廷总管看着脚尖儿,只管称好。 倒是女官兰欣还能笑出声来,“如此一来,黄公公今年中秋倒能讨个清闲了。” 阶下,宦官眯着狭长的眼睛,嗔怪道:“兰欣姑姑说笑了,这宫宴人多眼杂的,便是娘娘体恤,奴婢不也得瞪大眼睛盯着,以防出什么差错么。” 正是一唱一和,讨主子欢心。 朱厚照蹦蹦跳跳地进来,“母后。” “又有什么事找母后呀?” 朱厚照爬上软塌,挥挥手中的单子,“父皇让儿臣选几个伴读。” 张仪华接过,看了几眼,便了然。 “你不喜欢?” “哼,这几家的当家人,可都在锦衣卫挂了名的。您都说过,上梁不正下梁歪,便是小的,能有几分好?” 一旁的兰欣与内廷总管赶紧领着人下去。 “那你想怎么办?” 朱厚照挠挠头,俨然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张仪华就提点道,“母后曾与你说过,为上者,遇事讲究平衡。” 朱厚照点点头。 “那你看这单子上的人,可分为几类?” “左不过勋贵、朝官、翰林讲官之子罢了。” “你父皇其实已经提醒你了呀,这三批人得有,但你却能选合心意的。” 朱厚照想了想,还是摇头,扭捏半晌,还是光头承认道,“儿臣不想找和自己差不多大的。” 张仪华笑笑不说话。 “儿臣,儿臣,想找和舅舅一样的。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78 ” 朱厚照抬头三十度望天,想了想,道:“其实和舅舅一样位列三甲的罗钦顺也不错,就是儿臣觉得他有些不太沉稳。” 翰林院,正在藏书阁找典籍找的晕头转向的罗探花,忽然一脚踩空,啪地摔在地上。 “锦衣卫的沈越功夫不错,儿臣想让他教臣习武。” 千里之外,正在昼夜赶路的沈千户,破天荒地打了个喷嚏。 “头儿,要紧么,不会得了风寒吧。” 沈千户也愣了愣,随即平淡道:“无事。” 气度华贵的沈千户蹙眉,想着是不是又被那个嘴里没好话的朝官惦记。 锦衣卫? 张仪华感觉好像自己也掉进了坑里。 儿子这些日子是不是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转了一圈? 怎么净说不着调的话? “那翰林院呢?讲官都不喜欢?” “其实谢迁、李东阳也不错。” 朱厚照苦脸,“可是父皇曾说,日后他们有大用,不能过分抬举。” “除此之外,就没有喜欢的讲官了么?” “其实。”朱厚照皱着小脸,“王华也不错。可是他太聪明了。” 张仪华真的有种掐死人的冲动。 只能自己骗自己,这不是我儿子!不是! “什么书都倒背如流。儿臣……” 忍…忍…忍,再也忍不住,揪起朱厚照的耳朵。 恨铁不成钢。 “儿子,你能有出息点么!” 说到这里,张仪华反而坚定了心思。 “虎父无犬子。这王华的子孙,你还必须要!” 随即打发兰欣去一趟司礼监,去要王华子孙的详细消息。 朱厚照只得撇撇嘴巴,眼睛鼻子皱到一块儿。 思量着以后找哪个“外援”。 也属于被太子惦记之列的徐穆正在沉思,忽然来人禀道,林咏来请。 放下杂思前去,原是暹罗与琉球的走私商互相攻讦,闹得不成样子。 将领们问不出什么话,这才找徐穆求救。 番商的第一句话就成功吸引了徐穆的注意。 身材短小的番商指着另一番商的鼻子,高声道:“大人,他在欺骗您。他不是琉球人,是朝鲜人!”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徐穆眉峰不动。 但士兵自有眼色,厉声呵斥,“有话快说!大人忙着呢!” 番商不敢耽搁,从一次贸易被其坑骗说起,到四处打探,发现其乃现朝鲜成宗废后尹氏家人,尹氏被废,其家族中人俱被流放,改头换面便成了琉球商人,在琉球拥有身份凭证。 另一边,穿着还算体面的番商听得表情扭曲,只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指责暹罗商人因为交易起了龌龊,便要栽赃自己。 到了最后,气血上涌,互相谩骂已不能满足。 抛弃旧日交易的交情,忘却眼前的困境,两人拼足力气,拳拳到位,个个鼻青脸肿。 一旁的士兵们嘴角抽动,深觉这一趟比说书先生嘴里的传奇还过瘾。 看了半天热闹,徐小榜眼甚觉坐得腿酸。 眼见两人俱已是强弩之末,只管挣扎着瞪着眼睛“眉目传情”。 徐穆给了两旁的士兵使个眼神,士兵们知机,一抡起刀鞘狂拍,一抬起鞋底踹膝。 怎耐两人靠得过紧,惯性之下,头靠头,砰地一声,撞得头晕眼花,火冒金星。加之之前逃跑消耗体力过大,一番“龙争虎斗”又耗尽最后的力气,脖子一歪,已是双双晕了过去。 此情此景,徐穆与士兵们的脸色俱有些奇异。 士兵面露二分惶恐,正抬起头,徐穆已站起身来,用鞋底踢踢两人手背,半晌吐出一句,“晦气!”扭头直接走人。 两番商自关“小黑屋”不提。 一旁的作战室内,各将领正谈笑风生。 眼见徐穆出来,文权笑问,“徐编修,可有结果?” 徐穆摇摇头,“起了内讧,狗咬狗,都晕了过去。” 一将领咂咂嘴,“也就是徐编修有耐性和这些夷人说话,换做我们这些大老粗,直接沉到海里喂鱼去。” 右边的将领一听这话,没好气地拍拍桌子,“韩老四,都这把岁数了,说话好歹过过脑子,这回好不容易有这等功劳能挣,也亏了徐编修在,若不在,你直接把人沉到海里喂鱼,傻不傻!” 虎背熊腰的韩老四不乐意了,握紧拳头,敲得木桌颤颤,“罗泽,你这老小子把话说清楚了,沉海里喂鱼怎么就不对了?” 罗泽一见众人都不说话,知道都想让韩老四长长脑子,便无所顾忌,道:“别的不说,咱大明军功就算两个,砍下的人头和捕获的活人,你把人扔海里,血腥气飘出去,惹得鲨鱼围攻,谁的错?” “这只是一个据点,别的不说,江浙的海盗、走私商肯定大半还在哪儿快活,不从这些龟儿子嘴里套出他们的老巢,再一锅端了,回头朝堂上那些吃饱了撑的的文官……” 罗泽说到这里,忽然后背发凉,一转身,眼见文权双眼微眯,嘴角轻勾,哪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涨红了脸,扭头直接朝徐穆道:“徐编修,没说你啊!” 看热闹的众人顿时笑开了。 罗泽让众人看了笑话,便愈发要在韩老四身上找回场子,“那些大人们觉得咱们不会办事,不给发钱了咋整!咱们不是白跑一趟嘛!” 韩老四想想有道理,罗泽正得意,不料韩老四难得动回脑子,“嗨!不对呀!好你个罗滑头!险些又让你骗过!江浙海盗跟咱们有啥关系!那些个官老爷凭啥怪到咱头上!” 眼见两人怒目,正是又一出好戏上演。 徐穆摇摇头,眉目微垂。 江浙…… 浙江都指挥司。 刚送走来探口风的上官,守门的差役又来禀报。 苦着一张脸,“大人,布政使司又来人了!” 袁熹顿时来了火气,“这群没脸没皮的,惹急了老子直接把人送到京城!” 差役擦擦脑门蹭亮的细汗,真真是满肚子话,憋在心头难开。 布政使司和都指挥司杠上,原本就够百姓们当谈资了。 居然是为了几个番商杠上,这简直是奇事一件。 听说这几个番商惹上了佥事家中特意从京城赶来杭州玩耍的小公子,在暗巷里殴打市舶司一名吏目的时候,偷跑出来的小公子正撞见,可不吓傻了么。要不是地方正好是一富商家的后院,将人救下来,还不知小公子会怎么样呢。 谁家孩子不是个宝呀,佥事就找人把几个番商关在牢里反省几天。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料,关进去没个两天,布政使司就来要人了。 一开始,说什么是城里几家大户的族长亲自到司里请教什么原因,毕竟和那番商还有几桩买卖没了。 佥事倒也客气回了,说过几天就放人。 不料,第二天,佥事竟在司外捉住一个鬼头鬼脑的人。 一审之下 嗨 居然是收了其中一家大户的银子,每日里来盯什么时候放人的。 这下可捅了大窟窿了! 都指挥司再怎么说也是三司之属,分管浙江一地军政,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79 军事重地,岂容你老百姓窥探! 都指挥司上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佥事便来了火气,直接把人扭送到布政使司,说了,这几个番商不放了,让那些大户找别人卖东西去。 但其中一家大户正好是一布政使司官员本家,哪能就此罢休呀。 一来二去,就这么杠上了。 按察使司倒想居中调停呢,可番商打伤的是市舶司的吏目呀。 好歹也是正经办差的,几个番商就敢在青天白日下打人,若这么算了,市舶司的脸,不也被人狠狠踩了。 这下,连市舶司也搅进来。 按察使司只得消停了,三司内部还好协调,市舶司说白了是天子的钱袋子,若市舶太监一气之下,直接向京里告状,三司就更没脸了。 想了这么多,差役脚上却不慢,天塌了有高个儿顶着,自己只管认真办差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得少了一点……明天…双更! 第60章 第六十章 布政使司。 头戴乌纱帽,身穿一身绯袍的左布政使嘴要气歪,指着阶下的杭州通判,食指不停发抖,“往日里你干些蠢事,只要不碍大局,看在眉儿的份上,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气得浑身发抖,干脆丢出一旁的茶碗砸下去,“可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去惹都司的三品大员,去惹袁熹!人家是正经的功臣之后,三代天子眷顾,啊,你一个小小的六品小官,也敢去触他家霉头!” 怒极反笑,“在都司大门口,居然还敢派人盯着!也亏袁熹脾气还算不错,只把人捉了送到我这儿。可你呢!” 左布政使踉跄起身,站在阶前,对着吕闻,吐沫星子直喷,“你居然还敢亲自到都司顶撞,弄得现在谁都下不来台!本使告诉你,吕闻!你现在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就是人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与你这蠢货一般计较!” 吕闻倒也乖觉,知道这番是自己得意忘形,连忙转移话题,“可岳父,如今人在他手上,万一审讯之下,那些个番商吐出点不该吐的东西出来,可怎么办呀?” 左布政使冷笑,“这一点,本官在袁熹将人捉住的第二天,已经派人向那位送信。只要有异动,自然干净利落!” 吕闻笑得乖巧,“还是岳父高瞻远瞩,小婿佩服。” “行了,行了,用不着你在这儿拍马屁!这段时间,你给我老实点儿,别让都司和市舶司抓住把柄!说来半年前,你就去市舶司要过人,这次你又如此招摇,虽然那番商十有八九已经被抹了脖子,王宣未必不会怀疑你。” 吕闻恭敬应声,“是。” 朝阳初升,阳光如流金般洒在战船的甲板上,倒让人心生倦怠。 徐穆看着脚下潮起潮落的海浪,偶尔冒尖的海兽,甚是惬意。 文权从房中走出,正瞧见徐穆一身慵懒,亲自捧上一盏果茶送上,“编修。” 徐穆回神,“多谢先生。” “编修客气。”文权亦回得疏懒。 “照这个速度,大约五天后,便能抵岸。”阳光照在文权脸上,漆黑的眸子上似有光华流转,“编修可有何安排?” 徐穆浅笑,“吏部给的时间快到了,我得尽快回朝复命。” 看着身边书卷气甚浓的文权,徐穆眸光一闪,叹道,“以先生之大才,屈居广东一地,实在有些浪费。” 文权眸中情绪微动,“以编修之宏志,蜗居翰林小小一院,难道不觉屈才?” 四目相对,迥异的眸子里划过的是相同的野心。 哈哈哈哈…… 笑声爽朗,海天回荡。 徐穆伸出手,笑意盈眸,“重新认识一下,在下徐穆,族中以‘七郎’唤之。” 文权看了看眼前的这双似乎比女子还嫩白的小手,眉头半挑,紧握上去,“在下文权,子辉远,七郎可唤我‘辉远’。” “辉远兄。” “七郎。” 沉思片刻,摇摇头,“还是穆弟为好。” 文权打量着徐穆愈发抽长的身板,调侃道,“穆弟少年英才,‘七郎’这等亲密,还是留给我那未来的弟妹为好。” 徐穆微挑俊眉,“小弟年方十四,很是不急。倒是辉远兄,这么大年纪,也未有女郎青睐,要不要小弟帮你留意留意啊。” 文权脸色不变,“如此倒要麻烦穆弟了。穆弟曾打马御前,见过的女郎繁如潮水,想必定能给为兄觅个出挑的,为兄先行谢过。” 这厢正是“兄友弟恭”,和和美美,一士兵慌慌张张地上前,依次见礼后,朝文权禀报,“文先生,中舱又不好了!” 文权脸色微变,徐穆道,“出了什么事?” 文权轻叹,“穆弟一看便知。” 中舱门外,两个士兵守候在门前。 忽然一短衣少年跌跌撞撞地奔出门来,衣袖残损,脸上也似被什么尖锐东西划过,几抹血痕章然。 见到文权和徐穆,连忙勾起嘴角,不料一处血痕正在嘴边,笑意微顿。 “长昊,你辛苦了,下去上点药吧。” “是。” 少年侧身向徐穆行了礼,才缓步退下。 徐穆眼中愈发稀奇,文权也不耽搁,直接打开半边门,示意徐穆进去。 看着眼前的场景,徐穆不由陷入沉默。 几个粗衣少女,被舱内几根柱子各自捆绑。 虽是发丝散乱,隐隐可见的面容上却是白净,隐隐可见秀色。 舱内还隐有果香,显然得到了不错的照料。 但 拳头紧握,新张出的短短指甲刺入手心,竟也恍惚有尖锐的刺痛。 徐穆站在原地,竟是一步也不得走,眼底渐渐泛上水雾。 这几个女子,眼光散乱,又哭又笑,不停挣扎,细白的手腕上除了浅浅的擦痕,还有未退的,触目惊心的,似是用鞭子抽出的伤痕,已然是疯了! “穆弟,”文权悄然站在一边,手拂在徐穆肩头,声音低沉,“我自幼长于广东,从小不是没见过被掳的女子被卫所护送回乡。” 徐穆不动,也似预感到下文。 “即便归家,也无一存活。” 像是有所感应,一名正对两人的女子忽然抬起头来,朝着徐穆与文权“咯咯”地笑。笑容如孩童般纯洁无邪,徐穆忽然眼圈赤红,扭头出门,不忍看去。 过了半晌,胸腔渐渐平静,徐穆看着远处骤起的惊涛,忽然坚定了心思,“剩下的女子在何处?” “在东侧第二间内室。” 徐穆扭头便走,脚步匆匆,似不能等候片刻。 文权觉得不妙,连忙跟上。 “各位姑娘,在下徐穆,官任翰林编修,有要事欲与各位详谈,不知可否开门。” 文权见其举止有度,倒也放心片刻。 良久,一女子打开房门,脸上犹带泪痕。 “大人请进。” “姑娘说笑,穆在门外站着就好。” 女子倒也不多说,只进屋将众女唤醒,聚在门后三尺。 “大人有何吩咐?” 众女相顾,皆示意方才开门的女子代为应对。 徐穆且问,“不知抵岸后,各位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80 姑娘有何想法?” 此言一出,当即有四五女子悲从中来,掩面而对。 徐穆勉强一笑,道,“若各位姑娘还未想好,在下为各位姑娘想了几条出路,各位姑娘不妨一听。” 见众女视线渐渐凝聚,徐穆便道:“其一,到徐某京中私宅帮忙。徐穆不才,蒙圣上看重,认当今皇后娘娘为义姐。官宅一应侍奉人等,皆出自宫中和娘娘名下私产。” “其二,如今各府州皆有娘娘开设的医学院分院,徐穆可送各位入院学医,将来亦可为大户教习,不愁米粮。” 见有几位女子眼中微动,徐穆接着往下道。 “其三,穆与肇庆府卫所相熟,可让各位姑娘留在卫所帮忙,一应厨下,浣洗,扫撒,皆可挑选。” “至于第四。”徐穆微扫众女,顿了顿,才道,“对于各位来说,或艰难了些。需要学习番语,将来为国效力。日后,或许诸位会在海外定居。” 众女对视片刻,最先出言的却是一看着面容最为娇小的女子。 “敢问大人,为何会在海外定居?” 徐穆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不提唐有武皇,为前唐名正言顺的帝王,海外,以女子之身,继承王位、爵位,家业者,不胜枚举。有番国名西班牙,如今便是女王与其夫二王共治天下,又有国名英吉利,其国规定,若上任王后未生男丁,那么所出的公主按年龄长幼自动成为王位顺位继承人。且海外多有规定,男子只可娶妻一人,当然,身处高位者,或有外室,但只有妻子为家族承认的女主人。” 此言一出,多数女子面露向往。 “当然,既是远离故土,若是有何苦楚,家族也不能庇护。终究是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了。” “此事重大,若各位商量好,自可让人来告知穆。” 众女起身,盈盈下拜,“多谢大人。” 徐穆含笑拱手转身,文权伸出胳膊,轻捶肩膀,“好小子,有主意也不说一声,吓为兄一跳。” 徐穆转头,一双灵目盯着文权,直至文权感到浑身不自在,才道,“穆能妥善安置二十人,却难安置二百人,五百人,上千人。” 看着远处飘飞的海鸟,徐穆轻笑,“文兄,女子如此下场,究竟是海盗残暴还是世道不仁?” 而徐穆也并非要一个结果,只是快步走远。 徒留文权愣在原地,细细琢磨,旋即现出苦色,“分明……分明是男子无能。” 文权甩袖,摇摇晃晃地离开原地。 不远处,士兵看着看了半晌的林咏,很是担忧,“指挥。” 林咏口中低喃,“是啊,男子无能。” “指挥,指挥。” 一名百户上前,问道:“匪徒当如何处置?” “除了徐编修要求的要带入京中的几个,”林咏霍然转身,腰际长刀出鞘,“全部处死!” “是!” 徐穆说话并未背着众人,一言一语,皆能听得分明。 海盗肆虐,女子无辜受辱,竟也不得善终。 往日里,军汉们不过无奈逃避。 眼下,却有了愧意。 说到底,还是自己无能,投身军旅,却保不了一方安宁,愧对父老乡亲。 日后,大明南境,令众海盗、番国商队闻风丧胆的“潮州杀神卫”横空出世。 越过大明海境,敢反抗者,杀! 但凡敢上岸作祟,抢劫百姓财物者,杀! 辱人 -妻女者,罪加一等,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叫其船毁人亡!不得好死! 大明东南海面,看见“潮州”战旗,百姓欢呼雀跃,海盗如丧考妣,番商战战兢兢,就怕上岸有何不妥,被拖进潮州卫所,受那地狱苦楚。 而那最初的导-火-索,不过是几名痴傻的女郎和军汉心中的一点愧意。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奉天殿。 兵部侍郎宁进出列,奏琼州兵事,另两广总督请求朝廷尽快决断此番落马的琼州官员替补人选,尤其是土官之选,关系一地安宁,延误不得。。 事情一出,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 或言琼州反叛,可见土官忠心实在堪忧,应派遣老成之臣,主持战后大局。 反对者却道,广西、云南等地亦有土官,却未反叛,可见只要朝廷礼遇,土官未必不能守一方太平。琼州事,不过偶然为之,应再扶当地望族,尽快稳定民心。 又言,前番滇南豪绅勾结地方官吏以修治海口为名,强占民田,当地民不聊生。滇南土官亦难脱干系。若民生苦困,何尝不是辜负圣恩,应遣清廉之士入驻。 朝堂官员,有的没的,呛个没完。 吏部尚书耿裕适时出列,言日前接到被外派体察民风的翰林编修徐穆的回报,举荐江西临江府同知王佐暂任琼州流官,稳定民情,以防被沿海强盗风闻,危害百姓安宁,再出祸事。 此言一出,朝堂为之一静。 耿裕接着奏道,查察王佐其人,其父乃宣德年间世袭抚黎土舍官,因年幼失怙,无法接掌府事,自愿放弃继承权利,由其庶兄接任,后其庶兄多病,成化年间,由其庶母所在家族继任,便为此次反叛符氏。吏部清选司查其官绩,知其擅平盗乱,治乱有术,为官期间,所居民爱,所去民思,故认为徐穆所请可纳。 朝官多数面面相觑,不知便罢,如此一听,符氏上位缘由亦颇为可疑。 刑部尚书白昂出言,认为应派人详查符氏上位究竟,以防广西、云南当地有奸猾之徒欲仿其行。 无人继续发言,群臣以为按弘治帝习惯,会垂询内阁意见,不料弘治帝直接表态,准吏部所奏,任王佐为抚黎流官,问政三年,以观后效。 如此干脆利落,倒叫一些在朝堂沉浸日久的朝官们感到稀奇。 但有些消息灵通者一想,王佐乃是丘浚门下弟子,倒也觉得不出意料。 阳江县衙。 东厢房。 谢正与李兆先正趴在桌前倒头酣睡,一旁的小榻,谢丕只用手抚额小憩而已。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肩部似遭受重压,谢丕淡定抬眼。 眼前之人 一袭黑袍,负手而立,神情冷冽,抿唇立在一处也不知多久。 身旁四名大汉,个个体型壮实,站在男子身边,却像隐了行迹一般,毫无存在感。一名离自己较近,想是适才叫醒自己之人。 大致了解情况,谢丕起身,拱手行礼,“尊驾前来所为何事?” 男子眼有赞许,“处变不惊,孺子可教也。” 谢丕面不改色,“尊驾过誉。” 男子转过眼神,看着桌前二人。 大汉们了然,砰地敲击桌案,尚在美梦中徜徉的李兆先只觉有一口金钟在脑海轰轰作响,耳骨振振。 睁开惺忪双眼,又听一声震响。 “锦衣卫奉旨。” 李兆先半抬起头,见是一团黑影,砸吧砸吧嘴角,嘟哝:“什么金衣,金钟还没到手呢。” 又砰地倒下。 大汉小心向后撇去,看见身后幽深的一双俊眼,肩膀耸动,难得头儿心情好,想有礼一点,你自己找死,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81 可别怪人。 正要一挥蒲扇般的大掌, “温润高华”的少年忽然提起茶壶向自己走来,有礼浅笑,“可否让丕代劳?” 大汉被“小白兔”蛊惑,退开半步,回神后乍然失色,但见男子没有反应,只得笑出满脸褶子,轻手轻脚退到一边。 身旁的兄弟,果然个个在挤眉弄眼,嘲笑自己。 大汉剐了兄弟们一眼,一转身,却见那一看就是个乖仔的少年,提起茶壶,先将茶水倒往桌前一人的领口,再倒向另一人的……脸???!!! 这下,睡着的两人顿时手忙脚乱地站起,十成十的醒了。 大汉暗地里回身,眼角流了一滴面条泪。 这年头,长得好看的人都是“真人不可貌相”呀。 “我勒个去!谢小二郎,又有谁给你气受!” 李兆先将脖子扭来扭去,低头的一瞬,忽然看见后边有几双军靴。 顿时正经神色,道:“你们……” 一大汉上前,道,“锦衣卫奉旨,前来接收阳江沉船物件。阳江县令让我们来找你们。” 李兆先咽了咽口水,想到之前的“金钟”,暗自怪自己嘴贱,金钟,金钟,分明是锦衣卫的警钟! 另一边,谢正抹抹脸,看着坚持一百年坑兄不动摇的谢丕,第三百八十八次在心里朝天喊冤,当初为何是自己第一个托生在娘的肚子里。 有弟如此,做兄长的,真的是每日泪流洗面,抗打击能力日进千里。 眼角微瞥门边,见阳江县令袖着手,诚惶诚恐地给自己拱手赔罪。 心里叹息一声,男人何苦为难男人,罢了。 “即是如此,请诸位稍待,我等去整理一应宝册。” 待两位“兄长”离开,谢丕便道,“请诸位上座。” 阳江县令连忙招呼身后的一串丫头,“去!给大人们上茶去!” 丫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鱼贯而入。 茶水敬上,阳江县令却硬是不进来。 谢丕嘴角微抽,只得自己赶鸭子上架,与锦衣卫客套。 “还未请教尊驾大名。” “沈越。” “原是沈大人。” 本以为锦衣卫皆不苟言笑,不料这位大人倒还算温和。 “你在此地多少时日?” “约莫两月。” “可知徐穆在何处?” “听兄长说,在琼州府探访民情。” “可能与其联络?” “这……两广总督或许能助。” “哦?” “丕只是略做猜测。自前番徐编修在陵水县入狱求救,已有近一月未曾送来书信。得救后,将几名家人皆留在县衙,已有多日未见音信。” 沈越颔首,不再多话。 室内只剩下清净的茶香飘荡。 阳江县令守在东厢房前走廊,踱来踱去。 锦衣卫进门,冲击过大,到现在依然心如擂鼓,上下打颤。 正是心神烦躁,一差役上前,眼带喜色,“大人,徐大人回来了。” “徐大人?哪个徐大人!锦衣卫在这儿呢,不相干的人别烦老爷我!” “陈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才一月不见,便不记徐某人了。” 人影未见,笑语先至。 陈鹏循声望去,可不就是那“龙属”的锦鲤郎么! “嘘!编修悄声!” 徐穆一愣,乖巧点头。 “出了什么事?” “诶呦喂,京中来贵人了!”陈鹏掏出袖中白帕,显然依旧心有余悸。 徐穆脑中正翻卷百般猜测,不料下一秒便知究竟。 “徐编修。” “沈千户。” 徐穆上前几步,刚要躬身,哪知下一秒沈越翻出一个长轴,肃声道,“徐穆接旨。” 低下的头只得连着腿脚一起低下。 “臣徐穆接旨。” “敕翰林院编修徐穆,巡防广东,居功甚伟,擢迁户部员外郎,领奉训大夫,兼翰林侍读,讲习文华殿。” 敕令读完,徐穆少有的傻眼。 每个字拆开都明白,合在一起……怎么感觉那位高居云端的皇帝大兄又开始坑自己的样子。 “徐穆?” “臣…臣接旨。” 刚刚起身,沈越的军靴已到眼前。 “吏部也已经发来催促官文,太子殿下命我等将沉船物事准备妥当,和你一同回京。”沈越近前,悄声道。 徐穆半晌将脑袋从凌虚拽回,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笑道,“这个……沈千户,东平港口尚有十艘战船,并十余名海盗番商。” 鹿眼小心抬起,“千户,这回带了几艘船?” 沈越默然。 徐穆小心退开半步,笑得谄媚,“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嘛。”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深夜。 乾清宫。 苗永与张易小心侍奉弘治帝打开一处暗门,点亮火折。 “陛下,您小心脚下。” 弘治帝微微颔首。 地下甬道,阴暗幽深。 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这条甬道的尽头乃是仁智殿。 而仁智殿底下…… 想到这里,苗永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推开暗门,一身古朴道袍的侍者上前,“参见陛下。” “朕此刻前来可有妨碍?” 侍者略露出个笑影,背靠着古朴的青石祭坛,两侧碧水莲池上烟雾弥漫,倒真像个气度缥缈的仙长。 “并无。符咒刚刚制成,陛下来得正是时候。” “哦?” “陛下请入观稍坐,奴婢需准备一番,以制符水。” 侍者缓缓退下,弘治帝随意道,“走吧。” 张易、苗永连忙扶着弘治帝往前走,眼见前路积石成林,两边文溪流淌,溪上漂浮着繁花,紧接着便是一座石桥,但石桥却成环状,外分八支,若不是熟悉此地者,只怕很容易迷路。 弘治帝却是毫无犹豫,径直向前,待到尽头,却是一道木门,门上匾额上书“三清观”,三字却不停闪耀着银光。 观内,早有八名童子,梳着小髻,着灰色道袍上前引路。 苗永掀掀眼皮,与张易交换个眼色,眼中皆有惊异。 内室,早已铺好四张金色蒲团。 弘治帝跪坐其上,见随侍多年的两个宦官半晌不曾出言,轻笑,“这一路走来,颇惊吧?” 苗永与张易对视片刻,先笑道,“奴婢在宫中这般年岁,眼见这一路走来,越发觉得自己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 “尤其是门前的匾额,居然会自己发光。奴婢刚刚仔细瞅了好久,才确信。银作局也做不来这番手笔。”张易同时应和。 弘治帝心情颇佳,“你俩今日有福,待会儿李广奉上符水,朕便让他解说一二,也让尔等开开眼界。” “多谢陛下。”两人俱笑得恭敬,但心头却没来由地生出几许隐忧。 须臾,侍者亲自奉盘。 “陛下,请取出符咒。” 弘治帝依言,将一张薄薄的,上面似记录了晦涩文字的符咒放入早已准备好的烛火点燃,又迅速将未燃尽的符咒掷入一旁玉碗。 随后,端起玉碗,竟欲饮之。 苗永唬了一跳,“陛下!” 正要去夺,一旁的侍者眸光微闪,笑道,“大伴勿慌。” 苗永停住手,回身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82 望去,侍者脸上笑意愈发明显,“奴婢取七月初七解忧草上天一真水,对准陛下来时的卦位,配设坛祭祷七七四十九天炼成的除厄符,对陛下的积年陈疾有益,绝无不妥之处。” 张易奇道,“天一真水?” 侍者耐心回道,“道家认为雨后万物上残留的露水为天赐之物,最是纯净无垢,称之为天一真水。以草上露水为佳,花上露水次之,树叶露水更次,陛下引用的便是解忧草上露水。” 张易微微颔首,苗永脸上笑意却愈发明媚,“尊驾乃是李广?” 李广微微颔首,“正是。奴婢见过两位大伴。” 苗永与张易对视片刻,皆明了对方心思,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起来。 “尊驾颇通道家养生之法?” “不敢当,不敢当。只偶得天书,乃是抱朴子仙翁遗作,这才敢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 “观前匾额有异,如何制得?” “仙家之法,不便外传。” …… “石桥环状,可有出处?” “名曰‘通犀’,取仙翁遗作中语,上古有通天犀,其纹类象,刻以为鱼,而衔之入水,水常为人开,亦为对准陛下来时的卦位之用。” 苗永与张易连发数问,李广皆能从容应对,语间对道家典籍,传说如数家珍。 问了小半个时辰,两人皆有些气短。 弘治帝不语看了半晌,笑道,“你二人好生无趣,明明处在下风,却偏偏不肯罢休。” 张易恭声道,“事关陛下龙体安危,奴婢等实在不敢轻怠。” 弘治帝眼神微暖,“两位自朕潦倒时跟随,爱护之心,朕从不怀疑。” 自顾站起身,“时候不早,朕也该回宫了。” “恭送陛下。” 待要行过门阶,弘治帝忽然道,“日后观内若有何需要,你自取之。” “是。” 侍者恭敬的面容上,隐约闪过癫狂神色,若有人回首望之,定会心头发冷。 可惜,无人回头。 沈越也不是无理之辈,东西多也没什么,正好一齐装进战船,倒也省的自己许多功夫。 “银作局送来的笼箱,并工匠俱在,便有劳徐员外将一应重宝直接运上战船。” “运上战船后如何?潮州卫的战船除非有天子或者两广总督的命令,无法出境呀。” 沈越不答。 还是一旁的校尉觉得不对,连忙答道,“我等身负陛下旨意,自然方便。只要去信福建镇抚,拿到凭信,潮州卫自然可以过境福建,之后让杭州……” 忽觉身边沈越浑身冷气直冒,校尉赶紧住嘴。 徐穆嘴角微顿,还是生气了生气了呀。 忽然一道明光闪过,徐穆凑近,嘀咕起几个番商逸事。 又奉承道,“若能问出线索,千户居功甚伟,想来也能再进一步。” 沈越却似全然无动于衷,心中未生半点波澜。 时间愈久,接受着沈越一路目光洗礼的徐穆越发懊恼自己估计走了步臭棋,不料之后在东平港口指挥众人运宝时,沈越忽然又凑近身前,状似无意提醒,去信浙江都指挥司佥事袁熹,安排中间的货物交接。 徐穆这才长舒一口气。 分明这回已与沈越品级相同,与之相处,还是莫名总觉压力山大,也不知日后有哪位佳人能治得了这位活阎王。 千里之外,正伏案奋笔疾书的肖秀才忽然笔头断裂,甚为疑惑。 “老爷!老爷!” 刚刚回房的徐穆忽然听见似曾相识的嗓音,转过身来,却发现不远处向自己奔来的,竟是应远在京城的徐天! “你怎么在这儿!” 徐天一路奔来,小脸微红,满是兴奋。 “是殿下让我来的!”说着,招呼身后一干人等。 “罗大哥,这是我家老爷,翰林院编修徐穆。” 一体态略微丰腴的青年笑意满满,“徐大人果然如族兄信中所提一般,少年英才,风华正茂呀。” 徐穆礼貌回礼,眼中尚有三分疑虑。 却见陵水县令忽然凑上前来,亦是满脸带笑,“小哥这话就不对了,徐大人已高升任户部员外郎,领奉训大夫,兼翰林侍读了。” “真的!”徐天小眼愈发晶亮,“恭喜老爷!” 身后一干人等也连连恭贺。 徐穆只得无奈敲敲徐天的脑袋,上前一步道,“让各位见笑,不知各位能否说明来意,穆也好招待。” 却见为首的青年道,“也不怪小哥欣喜。我等乃是受族兄翰林院编修罗钦顺所托,来给员外送些得用的药材。” 又笑看徐天,“员外京中府邸,家人亦准备了不少得用的东西,便都由我等送来,员外可派人查收一番。” “竟是允升兄!都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允升兄这番深情厚谊,穆简直不知如何感谢才好。”徐穆心中讶然,面上却一片感激之色,转头与陈鹏商量,“陈大人,还望妥善安排好罗兄一行人,一应消耗,回头都记徐某账上。” “徐大人客气。”陈鹏笑得牙不见眼,“各位请随本官来。” “有劳大人。” 这厢宾主尽欢,徐穆赶紧拽着徐天的袖子回房。 徐天中间连喝三碗茶,才终于将这一路上的事说清。 徐穆脸色囧囧,最后摸着徐天的头,叹息道,“这一路辛苦你了。” 徐天眼眶微红,“不辛苦,不辛苦。”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老爷,罗大哥特意从江西带来一位名医,老爷现在若得空,便把他找来诊治一番吧。老爷在这蛮荒之地待了这么久,万一身体出了什么隐患,可了不得。” “好好好。” “我这就去叫人。”徐天站起身,风风火火地走远。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神医,我家大人如何?” 老翁回头,忽然伸出两个指头,在徐天眼前晃道,“现在呢,有两个法子治病。” “第一,让你老爷好好在床上躺三天。” 躺三天! 徐天也伸出指头,跟着眉毛一皱。 “然后呢,给他吃好喝好,哎,饮食均衡,蔬菜水果顿顿不能少。再喝三天润肺的药汤,哎,这病马上好。” 徐天愣愣点头。 “或者呢。”老翁忽然调皮地笑起来,“现在就给你老爷炖一只百年老参,让他好好睡一觉,也能好个七七八八。” 老翁老神在在地捋着胡须,道,“小哥,你想选哪一种呀?” “我……” 徐穆莞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多谢神医。” 老翁摆摆手,“谢我作甚,这位小哥心实,也是大人的福气。” “神医既然这样说,可能替我这书童也诊治一番?” 老翁欣然应允,两指搭上徐天手腕,忽然神情变得严肃。 确诊之后,老翁写下方子,交代道,“大人,小哥看似精神,实则五脏皆损,脾胃亦弱,但幸好小哥年龄尚幼,若是好好保养三五年,倒无大碍。老夫这剂方子,只保三月,三月后需再请医家问诊。” “我没事……” 徐天想要争辩,不料老翁胡子挺翘,冷哼道,“小哥,别的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83 不说,你最近情绪时常大起大伏,又不顾年幼,多番劳累,老夫说句不好听的,自己糟蹋自个儿!再这样下去,命短都别怪人!” 徐穆亦冷下脸色,“谢神医指点,在下定当注意。” 徐天当即缩起脖子,不敢再出声。 送走神医,徐穆回身转向徐天,道:“你且到床上歇息。” 徐天吓了一跳,“老爷糊涂了!哪有我睡床的道理!” “别闹。” 徐穆拧眉,“马上便要回京,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县衙哪会没老爷我歇息的地方!待会儿,用完饭,喝完药,好好睡一觉,明天交给你一个差事,把带来的药材准备个详细的单子,老爷我有用。” “是。” 看着徐穆满脸掩盖不下的疲惫,徐天只得乖乖躺在床上。 这个时候,别让老爷再为自己费心,才是正理。 徐穆将徐天安顿好,又亲自吩咐厨下,过一个时辰,按自己的分例给徐天送上晚膳,“家人特意从京中带来几只老参,送两只给陈大人,另两只烦劳熬成浓汤,膳后送一碗给我的书童,一碗予我。” “大人放心。” 吩咐完厨下,徐穆径直走向后堂,寻上一张桌案,毫笔沾满油墨,摊开纸张开始伏案勾画。 烛泪静静流淌,时光悠悠远去。 沈越自登战船,潮州卫上下便觉得有点儿不自在。 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若是“鬼”真来敲门,也没法无动于衷不是。 轮值结束用饭,不只一处“悄悄”咬耳朵。 “哎,你们说那领头的锦衣卫,看着不像呀,不会是那些个王孙家送进去挂职的吧。我可听文先生说过,一般王孙家的公子,基本都在锦衣卫挂过职,就领俸禄,不干事的那种。” “你要这么说倒真有点像,长得这么俊俏,简直不像人,不是王孙估计也养不出这等人!” 一头脑灵活的士兵摇头,“我觉得不像。” 旁边有人捣捣胳膊,“为啥不像。” “刚才我跟着文先生和他走近过,他就朝我看了一眼,我就像被人扔进冰窖一样,直打哆嗦,差点走不动路。” “瞧你那出息。”一身材魁梧的兵士撇撇嘴,“好不容易这番杀几个畜生,居然还怕一个大活人!” 士兵急红了脸,呛声,“你有胆,你去他面前试试!” “试就试。” 沈越巡视战船,行至一处,忽然听见女子的银铃笑声。 顿时想到了一些“不成文”的东西,正要找人确认,一士兵忽然上前。 “慢着!” 兵士心头一抖,面上却装作平静,“大人有何吩咐?” “战船之上,怎会有女子的声音?” 兵士抬眼,眼前之人,瞳孔漆黑,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兵士却觉脊背生寒,唇齿打颤。 “是……是捉海盗时救下的附近村民。” “为何不送其归家?” 分明是少见的好相貌,兵士却只觉头皮发麻,喉结上下滚动,话憋在喉咙就是放不出声。 “因……” “千户,这是徐某的主意。” 关键时刻,徐穆救下这位胆寒的兵士,笑道。 “却是为何?” “千户不知?”徐穆挑眉,“从海盗手中救下,便是归家,这些女子又有何活路?” 徐穆看着窗棂半掩的舱室,淡淡开口,“所以穆就为她们想了几条出路,有几人愿入医学院学医,只求不要在广东州府,穆打算将她们在福建安置,剩下的……” 徐穆笑得无害,“就得拜托锦衣卫了。” 沈越眉梢微跳。 “还请入房细谈。” 待两人离去,便有那文弱的士兵,捶了捶犹自站在原地的魁梧兵士的肩膀,笑道,“这下服气不?” 魁梧兵士擦擦并未冒汗的额头,原地跺跺脚,“服!怎么不服!等回卫所,请你喝酒。” “成。” 一旁跟随的校尉看着沈越时常按刀的手忽然松下,便知沈越心中的诧异不比自己少半分。 锦衣卫是收留女子,可那是无家可归的小孩呀。 训练的时候,基本都当男的训的。 收留已经可以嫁人的女子,校尉抹抹脸,难不成最近杀生太少,脸也便俊了,人家都放心把妇女塞进锦衣卫了? “沈千户,徐某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行的呀,锦衣卫也确实需要增加一些新的血液是不?办差人员多种多样,也有利于锦衣卫以后的发展呀。再说了,锦衣卫里的通事不是挺多么,实在不行,就当教徒弟了,反正鸿胪馆那点子人,也不需要那么多通事盯着。” 沈千户嘴角抽搐,“我做不了主,回头你和指挥说去。” “没问题。对了千户,那些个番商,千户是打算在路上审讯,还是回京呀?” 徐穆一脸笑眯眯,沈越依然冻着脸,“想干什么?” “在下就是性急,”徐穆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这话问出来,才好下刀嘛!” 沈越不置可否,“需到了福建才可。” “为何?”徐穆一脸好奇宝宝。 “没刑具,不顺手。”沈越淡定开口。 徐穆笑意微滞,“有理,有理。” 眼见徐穆摸着头走远,沈越才微翘嘴角。 小小年纪,跟我耍心眼,小子,你还嫩得很! 一旁的校尉乍见“冰窟”解冻,赶紧不由痕迹地退两步。 阎王爷笑了,那必须有人倒霉呀! 许是老天爷觉得今日徐穆受的冲击远不够大,傍晚回房,小书童徐天送上大半年前,快要落灰的族信。 拆开看了三行,徐穆豁然站起,手边茶盏倒地,“纳妾?!”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徐天被徐穆吓了一跳,收拾完狼藉的地面,才懵懂道,“老爷为何这般?” 徐穆看着身不足肩高的徐天,讷讷难言。 徐天倒像自己想明白了,“老爷可是觉得族里给的几家闺女身份都有些低?” “也是,老爷如今是五品官,便是县令大人也不过从六品罢了。如今再看,这些女郎确实配不上老爷。” 徐穆捏着书信一角,别的就罢,应州县令早逝正妻留下的嫡女,便是娘亲早逝,六品官的嫡女送给自己为妾,也过头了。 指着书信一行,“这个女郎是怎么回事?” 徐天抓抓脑袋,忽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这是之前七郎赶考前,族里为七郎定下的亲事,原本这姑娘是要给七郎为妻的,后来……哦,五郎说老爷中了榜眼,宫里陛下和皇后娘娘又特意派人到族里送来厚礼,承认老爷是娘娘义弟,族里合计以后老爷的婚事只怕娘娘会做主,这才和县令大人商议,让这姑娘为妾。” “不过……” 徐天忽然悄声道,“听族老当时的意思,是希望老爷给这姑娘侧室的名分。虽说县令大人说是给老爷当妾,但族老说什么既然县令大人退了一步,我等便该投桃报李。” 徐天边说边模仿老者当时捋胡须的姿态,倒叫徐穆被逗乐。 笑完之后,徐穆看着书信,神情依然不得轻松。 自己在大明满打满算不到两年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84 时间,倒忘了官员之间拉帮结派最有效的手段,婚事! 儿女联姻,嫁女娶妻,翁婿的关系,自然比起师生名分更来得牢靠。 可虽然弘治朝党争并不激烈,但六部,内阁之间,别的不说,当年王恕与丘浚之间的恩怨,翰林的上官们在入值初便曾隐晦提点。 历史上,和杜牧号称“小李杜”的李商隐,便是因为娶了与举荐自己为进士的老师敌对党的人的女儿,被解读为对刚刚去世的老师和恩主的背叛,一生因卷入“牛李党争”而备受排挤,郁郁而终。 虽不知应州县令是否投靠哪位大臣,但谁又能保证日后不会生出别样心思。 如今仪华姐生下历史上早夭的二皇子,虽然二皇子同样体弱,但若是平安成年,日后,当真对那九五至尊之位,毫无想法? 就算他无想法,日后娶妻生子,难道妻族也毫无想法? 徐穆摇摇头,且不说自己年方十四,便是心理年龄算是成熟,娶妻也像是小孩玩过家家。 只说自己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若是娶妻…… 徐穆张开手掌,只怕这等一年升两品的好事绝不会有。 不过,随着自己年纪越来越大,这种各方的试探也总得有个说头,一劳永逸才好。 “老爷。” “族里可要得急?” 徐天摇头,“族老说了,天子要办的差事要紧,那姑娘与老爷同龄,及笄之前给个信就成。末了忽然调皮道,“老爷今年不过十四,便是五品官,若是到了弱冠,只怕五品官家的女郎都不够资格呢,便是现在拒了,也没什么。” 徐穆指着徐天的鼻子笑骂,“越来越没脸没皮,人家姑娘哪还能受你编排!等你娶妻的时候,人家只怕还看不上你呢。” 徐天笑弯眼,“老爷又笑我。我长大了,自然要找能管家的娘子,那些官家的娇小姐,身不能动,脚不能提的,别说做饭,只怕劈柴都难,又不是要娶个菩萨进门的,要人家瞧上我作甚。” “咚咚咚。” “什么事?” 门外,一兵士恭敬答道,“徐大人,文先生请您到他那儿去一趟。” “知道了。” 三天后,战船入福建短暂停靠,当天入夜,战船一间舱室便传来各种鬼哭狼嚎的怪响。 船上半数人第二天皆顶着一双青黑肿眼忙碌,相顾对视,皆摇头苦笑。 忽然,舱室打开,众人悄然望去,咦,一夜未合眼,这俊得不像话的大人咋还这么妖得不像话? 沈越出门,眼见众人各种奇异视线,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入顶舱用饭。 早有厨房做饭的士兵见到沈越走的方向,撒开腿狂奔,总算在沈越踏进舱门门槛的前一刻,钻进舱中。 须臾,将今日沈越的膳食由徐穆的分例升至林咏,更“擅自做主”添了两只鸡蛋。 望着骤然“升格”的膳食,瞥了一眼腿脚并拢的兵士,沈越微挑眉,现出一抹淡笑,“辛苦了。” 瘦弱士兵只觉眼前骤然百花盛开,脸颊爆红,脚下打飘,浑似灵魂出窍,飘飘欲仙。 “哎,侯小七,你干啥呢?” 一兵士伸手在侯小七面前晃晃,嘴里嘀咕道,“不会吓傻了吧。” 吓傻? 侯小七骤然回神,拽住兵士衣袖,“太美了!” 美? 说谁呀? 当然是他! 兵士循指望去,一黑脸大耳之人。 摸摸侯小七脑门,“走走走,去找文先生去。” “找文先生做什么?” “给你治病。” “我?我没病!” “知道,知道,你这是心病。” 侯小七拍拍脑门,晕晕乎乎地走,心病? 沈越揣着一堆供词,挑出一张递给徐穆,“给你的。” 徐穆懵懂接过,向下看去。 杭州通判?浙江左布政使?宁波府?应天府? 徐穆不觉磨牙,自己这算是自讨苦吃,惹了一身腥不? 坤宁宫。 张仪华回身,“你所言当真?” “苗大伴特意请俞公公帮忙传信,小的哪敢撒谎!娘娘明鉴。” 张仪华翘起烟眉,摆摆手,“好了,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待小黄门走远,张仪华摆弄着内廷刚刚奉上的一支仙人楼阁金簪,不由低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阁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奉天殿内,中官又匆匆传话,早朝取消,朝堂顿时炸开了锅,百官围着三位阁臣转悠,出言的是工部侍郎。 不过月余,今日已不知是百官第多少次被天子放鸽子。 起初,不见圣驾,天子身边的宦官说陛下身体不适,取消早朝,群臣也没有太过在意。陛下幼年遭万氏之祸,身子骨不强,群臣皆知。弘治帝素来勤政,除非有不得已的原因,不说日日上早朝,三天两头开晚朝,若是国事繁忙不得耽搁,群臣甚至上过午朝。 可不想这竟只是个开端。 不过三五天,群臣便发现弘治帝上朝处理政事的次数愈发减少,渐渐地,晚朝荒废,早朝亦是经常取消,经筵日讲更是无从谈起,翰林院的讲官已有多日不见陛下亲至。 群臣以为天子病情反复,便托阁臣入宫问候,待阁臣造访乾清宫,放出话来,陛下身体尚可,群臣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为圣体康健忧心而已,送往内阁的请安折子与日俱增。 不料最近,群臣发现连奏章批答亦开始出现问题,有时隔日才批复,有时三日才批复,有些公文竟是半月未见回应。 早朝之上,对于棘手的朝事,要么在群臣商议出人选,直接当堂拍板,要么干脆拖延。 自弘治帝登基以来,还从未发生过如此之事。 以前,但凡早朝取消,天子俱会派身边的宦官讲明原因,向群臣请假。俱是不得已而为之。 比如弘治三年,仁寿宫起火,天子忙了一夜未合眼,这才向群臣告假,取消早朝,但当天依旧升晚朝。 “此事,内阁会做商议。” 刘健眉间紧锁,望向空荡的丹陛,思及某人,脸上骤然冒出火气。 “可……” 首辅徐溥与丘浚脸色还算不错,只劝慰众臣无需多思。 群臣相顾望望,也只得忧心忡忡地告辞。 待众人退去,徐溥、丘浚和刘健没有急着走。天子异状,早在三人第一次联袂请求入乾清宫觐见时,便有觉察。 虽说内廷与外朝不得勾结,串通消息,但三人亦从各自渠道获悉,天子此番“怠政”,与一名叫李广的宦官脱不了干系。 好道家神仙之说,在宫内大事烧炼,设坛祭祷。 宫内传来的消息简短,却实在叫人触目惊心。 从秦皇到汉武,从唐宪到宋徽,或是服用丹石而亡,或是导致社稷崩溃,这一桩桩,一件件,中间有多少人为之流血丧命,史书之上早已是血泪斑斑。 难道还不够警醒不成? 怀抱满腹忧虑,三人商定,下次早朝,先由首辅徐溥起头,上奏皇帝,疏远奸佞,勤政爱民,以观后效。 “奸宦再起,于国不幸矣。” 丘浚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85 脸色微沉。 然而,第二日,天子虽未上早朝,却直接发了一道诏令,封李广为三清观真水真人,隶属道录司。 消息一出,各方哗然。 若按高皇帝旧例,凡封真人者,乃是正二品。 如此一来,此人岂不是与六部尚书大人平级! 得知消息,三阁臣再也坐不住了。 弘治帝自登基,道录司、僧录司不说早已被人忘却,也是坐了好久的冷板凳。 如今,以这样的方式重新被人记起,绝非幸事! 三人再入乾清宫请见,不料竟被挡在门外! 消息传出,两宫震动。 周太皇太后近来疾病缠身,清宁宫已有多日闭门。 王太后与吴太妃在仁寿宫中端坐,思来想去,还是派人先去乾清宫中问问,是否天子龙体不妥。 三阁臣眉头紧拧的出来,徐溥、丘浚尚能把持住神情,刘健的脸赫然已黑成锅底。 奸宦想要乱国,他绝不与之罢休! 各方虽暂不知李广乃何许人也,但朝廷选官,不经吏部,不经选拔、廷推和部议等正常程序,遥想成化年间“传奉官”,一传旨便授官数十人,乃至千人,以致到最后,朝堂竟出现文官不识字,武将不拉弓的荒谬事,吏治败坏,官员大举搜罗银两媚上,各地爆发骚乱,国势衰颓,近在眼前。 许多官宅俱是点灯熬油,连夜写上疏奏本。 时间日长,不止朝堂,连民间亦开始议论纷纷。 这日,奉天门前,几家家人早已站在各家马车旁等候,三阁臣正要分别,顺天府尹哭丧着脸赶上前来,拱手道:“三位相公,救命呀!” 得知李广擅自夺占京畿万亩民田,百姓争相入顺天府门前喊冤,衙门被堵,民声已成鼎沸之势,三人脸色青青白白转换,刘健气得胡须直颤。 佞臣当道,民生幽怨。 若让鞑靼得知,则边境再生波澜。 若底下藩王生出异心,又是一桩“晋王案”。 “气煞吾也!” 咳! 咳! 苗永抬袖赶紧将喉间的痒意堵住。 弘治帝批阅奏章的笔顿了顿,“明日,让张易随朕上朝便是。你好生养着。” 苗永称是,“多谢陛下。” “娘娘。” 张仪华一身黑衣,戴着兜帽,“大伴放心,本宫已与牟斌、赵启打过招呼,他们会处理好那些手伸得太长的人。”尾音犹带阴森。 苗永躬身,“娘娘,事不宜迟,请随老奴来。” 进入密道,四溢的烟雾首先引起张仪华的警惕。 “娘娘,前面便是通犀桥了。” “称本宫为姑姑。” 苗永面色一凛,“是。” 张仪华走到通犀桥中央,看着分溢的八条小道,“往何处走?” “咱家与陛下走过几次,无论走哪条,都能去往三清观。” “是么?”张仪华神色微动。 “既如此,就走一条尚未走过的吧。” 待到尽头,前方却无路。 苗永瞠目,“这……这” “大伴勿慌。” 张仪华说着,从衣下抽出“九曲连环”鞭。 “大伴在此等候,我到这桥下看看。” 说着,张仪华一个空翻,落到桥下泥泞的地面。 刚要向上望去,顿觉头晕眼花。 这地方果然有鬼。 张仪华屏住呼吸,取下耳际珍珠,果然见外圈一层薄薄的灰色。 解下腰间香囊,取出一片含在嘴里,寻至中央。 八根上雕着奇异花纹的石墩支撑着主桥。 用手背一一拂去,果然,在每只石墩上都发现了一处光滑的,似玻璃触感的东西。 张仪华嘴角轻勾。 “走吧。” 苗永踌躇,“可姑姑,三清观还未找到。” “不用去了。” “可是……” 张仪华红唇勾起,朗声道,“除了陛下亲至,单凭你我是找不到那隐秘所在的。时候不早,陛下该回来了,我等需尽快回去侍奉才好。” 侍奉? 苗永颔首,“也是。” 目送二人背影消失在烟雾中,面相阴柔的男子露出身形,对着一旁的小童,“可记下了?” 小童福身,“真人,已记下。” “查出那女子的身份,若是再来……” 男子抬手,半指长的玉胚应声而碎。 “是。”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宁波港。 袁熹看着向自己走近的沈越,真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沈千户,一路辛苦。”袁熹笑得“灿烂”。 正要上前用男.人.的.方.式“略报前仇”,沈越一个后退,嘴角微勾,“徐员外,这位就是浙江都司佥事袁熹,袁大人。” 身后一青衣少年立即满面笑容,“本就麻烦您了,没想到您居然屈尊来码头接应我们,穆荣幸之至。” 袁熹愣了愣,也公事公办地露出三分笑来,“原来这就是给本官写信的徐员外呀,果然是少年英才。” 日常互吹之后,袁熹热情邀请众人入袁府安歇,原因就是与沈千户相~交~莫~逆。 后堂。 满桌华宴,琳琅满目。 袁熹向众人敬酒。 酒酣耳热后,忽然上前,对沈越道,“子逸,你我也有多日不见,虽说锦衣卫在外办差饮不得酒,但这桃花酿还是能喝一杯的吧。” 沈越不语接过,看着“无事献殷勤”的袁熹,忽然随手将酒杯放入徐穆眼前,“徐员外年龄尚小,喝这种清酒,正相宜。” 徐穆心里打怵,到底还是含笑打着颤接过。 看着杯中泛红的酒水,正要梗着脖子一口饮尽,忽然中途被人拦下,一看“救命恩人”,竟是笑得异常明媚的袁熹,“虽说桃花酿清甜,但员外毕竟还小,若是醉了,可就是我这个主人招待不周了。” 一番“连拉带劝”,徐穆有些莫明,沈越嘴角笑意愈发明显。 对着沈越别有深意的笑容,袁熹只当不见,只暗暗懊恼“竟让这厮逃过一劫”。 不料宴尽回房,刚踏过门槛,便是一个踉跄倒地。 嘴角“嘶”地抽搐一声,睁眼望去,满屋地面皆是清甜的酒液。 床榻帷幔上,龙飞凤舞地垂下一行大字,“多谢款待”。 “沈.子.逸!” 袁大公子与沈大千户对弈第二局,袁大公子,再次完败。(* ̄) ̄) 第二日,袁熹入都司当值,一路上,不只一人面露古怪,袁熹虽然有些奇怪,也没往心里去,直到入佥事值房,负责巡捕的杨佥事才拍拍袁熹的肩膀,过来人口气般调侃,“老弟呀,这是哪家小妖精呀,这么黏人?” 袁熹一脸懵圈,“杨大哥,你在说什么?” “嗨!哥知道。”杨佥事一脸“我懂你”,“放心,没人敢多说什么。” 袁熹愈发糊涂了,“不是…杨大哥你说清楚,小弟是真不明白。” “哟哟哟。”杨佥事一脸揶揄。 “得得得,大哥我好歹也是家有娇妻美妾,这明显被人把嘴唇咬破的那点子事儿,你还想瞒老哥我呀!”杨佥事拍拍袁熹胸脯,调笑着走远。 身后,袁熹拔出长剑,闪耀的剑光成功吓走了一干路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86 过的办差虾米。 “妈耶,大人恼羞成怒了。” “去去去,还不一边闪开。” “千户,袁熹在都司扣押的几个番商,小的么发现与徐穆当初在市舶司提走的那人是一伙儿的。” 沈越手指轻动,“走之前记着,一起押往京城。” “是。” 中秋将至,杭州街头分外热闹。 道路两边,粗布短袄的小贩,穿绢裹袍的商人,拖家带口的老少匠人,俱忙着铺开木板,张开粗布,摆上各式精巧玩意,各大酒楼已提前挂满花灯,桂花糕的香气飘出三里,引众人驻足。 徐穆主仆从街头吃到街尾,俱是肚皮鼓鼓,走路慢慢。 “不行了,不行了,老爷,走不动了。”徐天摸着圆鼓鼓的肚皮,说什么不愿再走。 徐穆半拽着小仆去一茶铺坐了,看着人满为患的街头,撇嘴叹道,“可惜明日便要启程,听说杭州中秋的灯市异常好看,赶不上啊。” 徐小榜眼扶着腰,很有几分遗憾。 “不过,过完中秋,上元节也不远了耶,老爷,今年,我们应该能在京中过上元了,应该比应天府的还热闹呢。”徐天笑得一脸憧憬。 “徐编修?” 主仆抬头,面前也是一对主仆。 不过…… 徐穆眯着眼,总觉得在哪见过的样子。 勉强站起身,拱手,“在下户部员外郎徐穆,不知阁下是……” 男子脸色有片刻尴尬,有二分不情愿地施礼,“在下杭州府通判吕闻,多日未见,徐大人竟又高升了。” 徐天皱着眉头,隐约觉得来人说话冒着一股酸味,很是惹人不快,下意识地朝自家老爷靠近了一些。 徐穆脸色没有丝毫改变,“吕大人客气,不知找徐某有何要事么?” “自然。正月顶撞徐大人的那名番商,吕某在大人走后,便失去了他的音信……” “老爷小心!” 徐穆向前一个踉跄,回头的瞬间,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模糊了双眼。 俄而眼前也漆黑一片。 道录司。 “天子口谕:钦差徐员外出勘江浙,李广随行。” 李广略露出笑意来,左右递上一个锦囊。 “敢问公公,不知徐员外是哪位?” 宦官掂了掂锦囊重量,才略缓下脸色道,“前翰林院编修徐穆,因功升户部员外郎,领奉训大夫,兼翰林侍读。” “不过,眼下却不在京中。”宦官斜眼瞧了瞧李广。 李广了然,示意左右,再递上一个锦囊。 宦官这才满脸堆笑,“徐员外去年九月奉吏部令出访,月前回复,道正从广东出发,吏部已去函浙江布政使司,徐员外路经浙江地界时,拦下他。真人只管随钦差卫队去杭州等侯便是。” 送走传旨宦官,一长随上前,道,“真人,不对呀。” “为何?” 长随恭敬回道,“朝廷派遣钦差,至少该是从四品。户部员外郎不过正五品,就算天子想任此人钦差,朝堂也不会答应呀。” “这有什么奇怪,真人不也是天子……” 眼见李广眼神危险,另一长随赶紧自己掌嘴,谄媚笑道,“奴婢又说错话了……” “好了。”李广沉声道,“趁着卫队还未出发,差人去礼部侍郎徐琼家打探一番。” “是。” 左右恭敬退下,李广眼睛黑魆魆的睁着,眼底似有无限波澜。 司礼监。 苗永特意忙里偷闲来与赵启、俞诚小酌两杯。 “多亏司礼监、内官监鼎力相助,才让这厮栽下跟头。”苗永手举酒杯,郑重道谢,“我苗永敬两位。” “大伴别客气。”俞诚道,“说到底还是大伴屡经风浪,看得分明,及时向各处报信,统筹全局,这才得到今天这个局面。” 赵启冷笑,“前些日子,他一个宦官出身的奴婢,竟爬到我等头上,更怂恿陛下怠政,昧下那么多田,听说,前些日子,顺天府大门被前来喊冤的百姓堵个水泄不通,顺天府尹无奈到在奉天门前拦下内阁求救。哼!” “好在此番宫里宫外,一齐发力,也算是天不佑他,不过……” 赵启看着两人,冷声道,“若此番不能让他彻底整死,必会留下无穷祸患。到时,你我只怕也保不得这条命!” 俞诚、苗永神色一凛,皆颔首。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文华殿。 朱厚照撅着红通通的小嘴凑到一青年面前,“小王卿。” 青年闻声抬头,清澈的眼眸里似倒映婉月,仿佛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淡淡的暖意。 但朱厚照却知其好军事,极善射箭,对比其父状元之才,这一对父子简直就像是两个极端。 文官家里嫡子好武,也算一件奇事。 不过 朱厚照瞧着青年一身儒雅潇洒之风,也觉得很是不错。 难得母后硬要塞给自己一个人,没想到本以为是“对手”,却成了“朋友”。 至于年过二十,尚未中举。 朱厚照表示:自家人才是最棒的,身为储君,不能强求呀。 青年看着太子又开始站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正儿八经地走神,也觉得有几分有趣。 自己虽早早娶妻,但并没有孩子。 太子不过四岁,自己这伴读却是年过弱冠,家中接到旨意时,也是惊讶莫名。 一开始还很是注重君臣之礼,但…… 王守仁眼前闪过无奈,太子殿下“行事不羁”,文华殿门一关,便由“勤奋好学”的储君转变成坐在地上跟你分享点心的小孩。 时间长了,王守仁也明白,皇后娘娘纯粹就是想找个人陪太子说话。 当然了,家世、脾性什么的,也很重要。 但最重要的是,得和太子“兴趣相投”。 想到这里,王守仁嘴角略微抽搐。 自己自小于科举素来不像大多数人那样看重,读书只是为了做一个贤明的人。 英宗皇帝被瓦剌所掳,自己从小立誓学好兵法,为国效忠。 但自家父亲毕竟乃是状元出身,可以容忍自己喜好武学,却不会容忍自己不走科举为官之路。 现在想想,自己能得天家看重的基本原因,估计还是自己“好武”。 “殿下有何事?”思维飘忽半刻,王守仁温言问道。 “你觉不觉得,最近宫里有些奇怪。”朱厚照一屁股坐在地上,皱起小眉头。 “殿下是指……” 朱厚照巴巴手指头,一五一十地数。 “父皇就很奇怪。前些天孤给你看的匣子里发光的东西,拿给父皇看,父皇就有点奇怪。” “来文华殿看到谢中允给孤布置的算术题,脸色也不好。” “母后也很奇怪。前些日子居然传了几个道士入医学院,说给孤弄点东西防身。” “两个皇奶奶也很奇怪,每次去请安,总让人给孤把脉。” “讲官们也很奇怪。一个个就像约好了似的,病了一大半。” 王守仁看着一脸纠结的小太子,没有轻易打断。 思及天子此番作为,王守仁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为防前朝覆辙,内宫与外朝想来俱想到一处了。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87 屡屡动作,这才使宫中风声鹤唳,连四岁的小太子都察觉到了异样。 不过从朝堂的风声看,也算初步解决了问题。 天子正在兴头上,无论如何,人,不能一直放在天子眼前,调出京,方是上策。 “殿下无需忧虑,想来是大家都有一二棘手事,许久未得处理。伯安曾经也有一段时间,当时英宗皇帝遭难,伯安心中烦躁,每日里也是举止异常,情绪不定,惹得长辈们忧心。” “英宗打得那场仗,现在想想也很叫人看不起。” 忽略太子诽谤祖宗的“大不敬”之语,王守仁赶紧将话题转移到兵法上。 “伯安最近仔细推演了一遍当时的情形,认为如果……我京军必胜。” 沈越刚刚重新提审完都司里的几名番商,走出都司大门,便见几名校尉面露焦急地冲上前道,“千户,出事了!” “有何事,慢慢说。”沈越信步走下台阶。 忽然空气中似有破空声传来,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下,两支|弩|箭|直射沈越身后。 “千户!” 校尉惊呼,沈越下意识略微偏了偏身体。 待看清|弩|箭|射来的方向,当即便有两名校尉冲到都司门侧,不料地上之人,身穿司狱司司狱官服,颈项鲜血流出,已然气绝! 周围都司官员仓皇地围上前,校尉冷冷一笑,“胆敢在都司大门前,袭杀锦衣卫,汝等好大的胆!” 断事司断事乌纱帽歪到一边,看清地上躺着的人,再看大门外,中箭的锦衣卫,面如土色。 心中只徘徊一念,出大事了! 锦衣卫被袭杀,也就罢了。在都司大门口袭杀,简直没把锦衣卫放在眼里。 若在天子眼中,只怕同造反无异。 “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人呀!”思及可能的后果,断事的声音凄厉。 一语惊醒众人,忙不迭涌上。 不料,箭矢向外,长刀出鞘 幽冷的寒光闪烁,刺在众人面前。 校尉冷冷勾唇,“不妨告诉诸位,适才在杭州街头,此番奉命来勘察江浙的钦差徐穆也被人用|弩|箭|袭杀,眼下生死不明,可奇怪的是,拦下钦差的杭州通判居然毫发无伤。” 思及校尉言语深意,不下五人大惊失色。 看清众人脸色,校尉眼中杀气四溢,“也是巧了,钦差卫队已然入杭。天子得知,会怎么想三司,可就不好说了。” “此人便交都司处理吧。”校尉眼中讥嘲,拱手而去。 目送校尉走远,断事脚一软,竟坐到地上,再起不得身。 “大人。” 身边差役面露担忧,断事忽然双目赤红,“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封锁四门!” “可……” “可什么可!”断事忽然猛地站起,一把揪住差役衣领,“这个时候,还等什么指挥大令!再不赶紧,你我就等死去吧!” 被断事眼中的狠意吓到,差役们慌乱地冲出门去,全然忘了断事不过六品的末流小官。 江西,南昌。 宁王府。 存心殿西侧厢室内,一张素案。 案后一名少年,体形略显消瘦,仍不掩面容俊美。 保养得宜的双手,指节分明,白皙瘦长,正握着一支紫毫,在画纸上勾画。 少年唇角含笑,气度文雅隽永,一看便知乃是天潢贵胄。 忽然,室外传来匆匆脚步声。 眉眼凶狠的青年勉强在门前站定,行礼道,“臣符离,参见殿下。” “进来吧。” 符离进屋,少年依旧在悉心描绘未成的画作。 枝上一只翠鸟,羽翼丰满,色彩灼人,浑似活物。 符离神情焦急,但到底忍耐下去,道,“杭州府至今未见传信,臣实在心中难安。” “难安?” 少年给翠鸟点上最为重要的眼睛,忽然轻笑,“是等不到那人的死讯,心里不痛快吧。” 走到案边,取出一旁早准备好的绢布净手,少年一脸气定神闲。 “此番有王府死士出手,符卿为何焦心?” 少年负手而立,“别说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只要朝廷派出锦衣卫或者东厂番子,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字:死!” 分明还是刚才的文雅少年,眼下眸间却满是戾气,甚是骇人。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厢室静谧无声,忽然一身宫装的娇娥在门外站定,盈盈福礼道,“殿下,王爷让您去承运殿一趟。” 承运殿内。 满殿的佳人想是刚刚散去,香风隐隐。 窠拱攒顶,中画蟠螭,饰以金边。 宁王朱觐钧坐在赤漆金蟠螭王座上,腰身绵软,眉下深深,俨然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吾儿来啦,” 朱觐钧脸上一派端肃,抬手道,“坐。” 阶下的少年看着阶上老者,眼底略带讽刺。 笑意满满,一派纯良,“父王找儿臣有何吩咐?” 朱觐钧一身大红盘龙常服,头戴翼善冠,脚蹬鹿皮靴,一出口却没了尊贵气象。 “江浙那边,”朱觐钧眼神略有不自在,“吾儿处理得怎么样了?” 朱宸濠微微一笑,“父王放心,此次出手,多亏符卿贡献了不少广东边军腰牌,并土生土长的琼州好汉,这些人一直来往江浙、琼州做走私生意,便是查到他们的底子,朝廷不过派人去剿匪,父王大可放心。王府死士只负责为他们打个下手,就算朝廷想查,也只会查到是琼州逃逸叛逆伺机向朝廷报复。不只是江浙,京城南下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俱会“献身”说法,乃是琼州叛逆之祸。” “哦?”朱觐钧刚刚提起的心又放下了许多,忽然又急道,“可万一那些人招出乃是受王府……” 朱宸濠自信笑道,“招募这批亡命之徒,便是在秦王,代王封地,亦以他们的名义。” 宁王愣住,这是明摆着要拉秦王、代王下水? 朱宸濠俊眉微皱,“父王,若不拉他们下水,王府如何抽身?” 可…… “父王,王府上下每日开销甚大,若不市货江浙,别说是西苑的美人,只怕连父皇身边的婢女都得通通辞去。” 朱宸濠语气隐有不耐。 不过,朱觐钧却并未发觉。 一想到西苑的美人,身边的俏婢俱会离自己而去,宁王再没了反对的心思。 “此事吾儿上心便是,为父便不再过问了。” 朱宸濠恭敬施礼,“若没有其他事,儿臣便退下了。” “去吧去吧。” 待到朱宸濠下了承运殿玉阶,远远地,奉着玉盘,扶着琵琶的宫女、乐伶红裙飘飞,曼曼走来。 歌舞升平,丝竹悠悠已是立时可见。 朱宸濠回首,望着远处似高居仙宫的华美宫殿,眼光炽热,旋即平静无波。 袁府。 看着房内奴婢端出一盆盆血水,中官张永只觉手心冒汗。 张永启程之前,特地到司礼监拜会赵启俞诚,讨过主意。 此番那二品的真人别看品秩高,说白了已是秋后的蚂蚱,内宫、外朝没几个不想把这人整趴下。 让他入钦差卫队,便是要抓他的把柄来的。 轻易沾不得,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88 近不得。 此番好不容易得太子信任,来给徐穆做个帮衬,这一趟,只要差事办得好,得徐员外一个笑脸,不和早在殿下身边侍奉的刘瑾、丘聚、谷大用这帮老人比,好歹能赛过高凤、罗祥、魏彬这几个小子。 张公公真真是委屈,有钦差卫队和锦衣卫两边护着,谁知道还能出这等意外! 在街上,居然就被人用□□射伤。 离得那么近,偏偏,嘿,一边的杭州通判,连块皮都没擦破。 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骗谁呀! 原本还能跟锦衣卫讨个主意,可谁想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沈千户在都司大门口被人射个正着! 要不是功夫高,那戳心窝的两箭,绝对当场要了人的命! 射箭的正是都司里面的一个九品司狱。 在太子跟前侍奉,张永亦看得清楚。 徐穆,沈越。 但凡太子殿下出宫,便是去徐府,随侍的必是沈千户。 这两位,可是实打实在太子跟前说得上话的臣属。 尤其这徐穆,太子也是称其一声“穆舅舅”的! 这浙江三司,可真是一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公公,门外三司官员说都在等着您呢!” 徐光徐明眼圈通红,到底嘴下留情,正经办差。 老爷此番遭人袭杀,大夫说,老爷若是命大,兴许还能活命,替老爷直直挨了一箭的徐天,送进府,便断了气。 徐天乃是老爷从大同府家中带来的,情分自然不一般。 平日里,虽然见得不多,但到底都在府里做事,他又最小,自然都是被大伙儿宠着的。 若是老爷醒来,知道他去了,还不知怎么伤心。 谢家两位郎君,李大人家长子俱是耳提面命,在老爷伤势大好之前,能拖则拖。 老爷的伤势搭不上手,两人自觉请命帮着传话。 没想到,立时便见到地方三司官员。 “等着咱家……哼!”想到地方三司搞出的一堆烂事,张永顿时火气上脑,“让他们等着!告诉他们!没抓到幕后黑手,别来见咱家!反正咱家已经命人六百里加急给天子送信,他们自己看着办!” “可公公,奴婢适才发现和公公一起来的那位大人,正忙着收钱呢!”徐明为张永叫屈。 徐光赶紧捣捣徐明胳膊肘,小声道,“说什么呢!” 哎! 慢着! 你继续说! 徐光便道,张永急急来探视徐穆时,那人便去了布政使司,外面好多大车,问了拉车的家人,都说是送给李真人的表礼。 好呀! 张永横眉倒竖,尖声嚷道,“咱家在这儿担惊受怕,这龟孙子倒乖觉!仗着陛下赏他个真人封号,就狂得没边儿了!连自己是哪儿出来的都忘了!还敢收礼!” 气得浑身发抖,手中拂尘急晃。 张永疾步向前,“卫队何在!跟咱家去布政使司!” 眼见张永带着大队人马,头也不回地准备去和李广掐架,徐明笑弯了腰。 徐光无奈摇头,敲了敲徐明脑袋,“你倒真是胆大!居然把这公公当枪使!” 徐明调皮地翻翻白眼,道,“我也是瞧这位公公也是一肚子火,这才希望他去泄泄火气,顺便…”徐明顿了顿,笑得狡黠,隐有怒意,“给咱们老爷报仇!”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布政使司大门口。 远远地,守卫的差役已瞧见一宦官领着大批官军前来,没的说,瞧那宦官怒发冲冠的样子,便知是来砸场子的。 机灵的守卫赶紧招呼同伴,“快!快去禀报大人!” 招待各府家人的仓库使看见张永,赶紧上前作揖,满脸含笑,“张公公,您怎么……” 张永看着门前的大车,冷冷一笑,“卫队何在!” “在!” 数百人一齐应声,在这长街之上,甚是醒目。 “将这些人、车通通给咱家押回钦差官船!等钦差醒来,再作驱处!” 各府家人在这杭州城也基本上也是横着走的,哪能罢休。 当即有不少人指着张永的鼻子骂骂咧咧,“狂妄!”“阉人敢尔!”…… 仓库使亦上前来说情,“公公,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张永笑得愈发灿烂。 “一应人等,敢逃跑反抗,就地处死!” 官军立时将一众人等,团团围住。 刀光剑影之下,大多数人已是吓破了胆。 但自有在府里很有些脸面的家人不买账。 一粗须细眉的男子啐了一口,“不过是个没xx的!也敢倚着钦差的名头喊打喊杀起来了!爷爷主家正是左布政使大人,你倒是有胆,在这布政使司大门前杀了爷爷我呀!” 噗! 鲜血涌出,头身分家,路过的百姓尖叫着四处奔逃。 各府家人瞠目结舌,心生胆寒。 敢当街杀人,不可怕。 各府家人平日里横行霸道,直接、间接死在他们手上的苦主不少。 但 敢在布政使司大门前,杀了权势最重的左布政使家人,才真叫够胆! 果然 领着布政使司上下前来见礼的左布政使,看见门前浓稠的血迹,脸色便是一僵。 再忍着满腔不适,瞅一眼分离的头颅,顿时脸色青白,只觉脸面不存。 “公公,这是……” 额头鼓起青筋,到底忍下。 张永眼放寒光,“咱家司礼监出身,多少年了,还从没人敢当面给咱家没脸。这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主家乃是左布政使大人,问咱家敢不敢在这大门前杀了他,咱家要不动手,嘿嘿,反了不成!” 身后布政使司文武,看清阶下众人的脸色,便知只怕这宦官所言不虚。 但布政使司的脸面也不能这样被一个宦官作践!日后,还怎么见三司同袍! 在场官员,当即面现薄怒。 无论与左布政使是否有交情,有龌龊,俱对张永嗔目,更有两名官员,当场怒斥出声。 此奸宦如此霸道,分明是杀鸡儆猴,要布政使司颜面扫地! “吆!还不服气?” 张永骤起怒喝,举起腰间的牙牌,便对着适才怒斥自己的一名官员抽了过去。 “你!” 官员万没想到,张永二话不说,竟敢当着众人的面,抽自己的脸。 当即满脸赤红,正要卷起袖子回击,胳膊被一披甲士兵牢牢按下,动弹不得。 张永眯眼一笑,脸色阴沉,“钦差还生死不知,你等倒有脸,派几个末流小官去应付咱家,自己倒去巴结那个装神弄鬼的畜生!也不知道巴结得对不对!” 此言一出,当即有几个自以为“颇通官场门道”的官员回过味来,感情这宦官是觉得自己被人小瞧了,没人给他送拜帖表礼。 既然知道问题出在哪了,按察使司当即走出一佥事,拉架道,“公公恕罪,在这大门前说话,也不方便,公公里面请!” 张永看着憋屈的众人,冷哼一声,慢悠悠地进门。 待入正厅,喝了一口奉上的香茶,张永拉长声音,道,“李真人在何处?” 右布政使见左布政使脸色难看,也乐意给他添堵。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89 “正在官驿歇息。” “看门口的情形,李真人这一趟收获颇丰呀。” 任凭张永酸话直冒,众官员也得秉持风度,与其周旋。 “公公一路走来,也甚是辛苦。” “此言有理。”张永合了合茶盖,“时间不早,咱家也该回府了。” “公公!公公!” 徐明“手忙脚乱”地冲进来,看见分坐两侧的文武,双目赤红,一旁守着的小吏正要呵斥,只听徐明“疾声”道,“大夫说老爷急需老参续命,老爷此番带出来的老参已经用完了!袁……袁府没有…袁佥事一早出门去了,公公,给拿个主意呀!” 张永唬了一跳,“徐小哥,别着急,大夫可说要多少年头的老参?” “百年最好!实在不行,十年的,也能撑一会儿。” 徐明抓抓脑袋,“锦衣卫说,实在不行,他们也有办法弄出来。就是需要点时间。” 徐小哥? 锦衣卫有办法弄出来百年老参? 医馆能有五十年份的,就不错了。 上哪儿弄…… 聪明人喜欢脑补。 当下厅上不下三人脸色发白。 锦衣卫弄好东西,能上哪儿弄? 自然是“抄家”呀! 按察使用布巾擦擦细汗,站起拱手道,“小哥可是钦差家的?” 徐明点头。 “老夫与袁佥事府比邻,家中恰巧有百年老参,小哥持老夫的名帖,言明是钦差需求,家人必无二话。” 徐明小脸“感激涕零”,“多谢大人。您真是个好人!” 刚被发下好人卡的按察使:…… 接着,徐明又“悄声”对张永道,“公公,船上可有青玉膏?沈千户身中两箭,伤口迟迟不能愈合,脾气也有些不好。” “这位小哥,在下府中正好还剩下一支,一直舍不得用,正好给千户送过去。” 一官员心中一凛,笑意惴惴,满是讨好。 徐明依旧道谢。 张永带着众军回袁府。 似将本该被押上钦差官船的大车及各府家人抛到脑后。 不出意料的,不一会儿,身边百户悄声对张永禀报几句。 “算他们识相!” 张永冷哼一句,甩甩袖走远。 东跨院。 本该等着人参续命的徐钦差正在徐光的服侍下喝着清粥。 徐明满脸兴奋地进来,连笔带划地向徐穆诉说,袁府大院俱被各府官员家人带来的大车塞满,场面是多么多么热闹。 “我去库房翻了一下礼单,老天!这些大人家可真是富呀!古玩字画,名贵药材,还有金银玉器……有一个官员,听说是布政使司军器局的,居然送了一千两银子!” 徐明伸出一个指头,在徐穆、徐光面前晃了晃,小眼瞪圆,嘴巴都合不拢。 徐穆眼神微沉。 这么多银子,哪来的,还用说么。 “礼单,可抄录一份给锦衣卫了?” 徐明点头,末了还夸夸别人,顺便,给自己表功。 “小的之前给沈千户送饭,沈千户便提了这么一招,周大哥说,与其等着一个个抄家,运得麻烦,不如先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交出一部分,省的官船装不下。” 徐穆嘴角提起浅笑,忽然道,“徐天……怎么样了?” 徐明顿时笑意收敛,和徐光暗暗对眼色。 怎么办? 徐光眼皮无奈一翻,“天弟还不能起呢,这回,也实在是太凶险了。” 徐明拼命点头。 “可不是!老爷被送回来的时候,满脸是血,我们差点以为老爷不成了。” “什么不成了!”徐光放下粥碗,语气严厉,“这等晦气话,可说不得!” 徐明被教训一通,陡然想起了某个关在牢里快发霉的人。 “说来也奇怪,那对杭州通判主仆,自从被关在监狱里,锦衣卫便没提审过,有次我还问许磊大哥,怎么不管他。许磊大哥说什么,等沈千户伤好了再审。还真是不着急。” 徐明难得议论一下锦衣卫的办事效率,徐光忽觉额际微抽。 “其实也不是没管。” 徐穆、徐明四双眼睛望过来。 徐光拍拍腿,颇有几分难言,“每天白日里例行抽三十鞭,然后晚上快要睡熟时敲一个时辰铙钹。” (⊙o⊙)… 徐穆俊挺的眉峰狂跳,这敲铙钹怎么赶脚这么熟悉的样子。 还真的是上行下效? 这厢,徐穆为张仪华一不小心带歪了锦衣卫心头微乱,那一厢,安顿好徐穆,正是空闲的张公公,站在官驿门前,对着紧闭的大门,嘿嘿冷笑。 咱家在外跑断腿,你想在官驿吃喝玩乐就得钱上门? 窗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一天,明天继续更。(鞠躬) 第70章 第七十章 咣!咣!咣! 黑油大门被敲得震天响。 “来啦来啦。”驿丞揉着蚊香眼晃晃悠悠地站起。 门前,一穿着葵花衫的胖宦官肉笑嘴不笑地说了进门的唯一一句话,“李真人可在?” “咱家抽你个缺心眼的!” “读了几本破书,就不干活?想得美!” “钦差没醒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给钦差念几句好话?” “进了钦差卫队忙着收银子,你还真给咱家长脸!” “就要踹你这个没良心的!” “就要打你这个让天子蒙羞的!” “就要打你这个贴着画皮的蠢货!” “呦呵!敢还手!” “呦呵!想群殴呀!” “卫队!卫队!” 驿丞的瞌睡虫立时灭跑了。 老天爷! 这怎么还打起来了! 驿丞哭丧着脸。 眼见两边卫队加入战局,驿馆的屋顶都要震碎,撒开蹄子去搬救兵。 李广只觉耳朵缝里都在向外喷火。 从小泡在司礼监的书室。 儒学经典读着烂熟,道家典籍、传说几乎已经刻进脑子。 若不是家中遭难,被卖进宫里,现在少说也能中个三甲进士。 可这人,好歹曾经也是“同袍”。 一进门,二话不说,先抽牙牌。 先礼后兵对这种粗鄙的人就是个笑话! 既然你不肯留有余地,那本真人也绝不客气。 左勾拳,右踹肚,招招使尽浑身力气,间隙使个眼色给守卫。 从正院掐到侧厢,从额头干到脚尖。 打到“高潮余韵”,两位不足半百的宦官干脆互相揪着对方的头发发狠。 动静太大,没等驿丞搬来救兵,巡视的都司佥事已先赶到。 耍了半辈子刀剑的佥事站在门边,看着两人揪着头发,嘴里“咿咿呀呀”地冷哼,脚步还不停,在半大的厢室一遍一遍地转圈。 表情委实难以形容。 民间悍妇吵架,也比不得这两位泼辣。 “头儿,怎么办?” 佥事先生抬头看看天,“肚子里都是有墨水的,万一拉架伤到哪儿了,怪咱们就太冤了。” 年富力强的都头颔首称是。 所以? 佥事也不转身,脚步直直后退,至退出十步远才道,“那咱们就撤吧。” 撤? 都头瞪大眼睛。 看着头也不回,快步退出驿馆的佥事,都头挠挠头,也倒着身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90 子退出驿馆大门。 众差役:…… 接到布政使司送来的消息,徐光下意识地按住徐穆腰际。 果然,自家老爷喷笑,因着自己有先见之明,好歹没让伤口上的布巾开裂。 “快…哈…去给张公公准备好伤药,派卫队去官驿看看,必要时可以实行非常手段。” 一百户上前,光头道,“徐员外,何为非常手段?” 徐明走上前,自行演绎了一段“被人敲脖子,翻着白眼晕倒”的表演。 百户:……下官懂了。 烛火点燃时分,杭州官驿终于恢复了平静。 看着桌倒椅塌,瓷片四碎的正院,右布政使适时邀请李广入自家用饭,算是解决了李真人的尴尬。 待到马车备好,贴身长随忽然哆嗦着腿,凑到李广耳边道,“大人,西厢房被搬空了。” 听得此言,战斗了近一个时辰,与张永掐架“大获全胜”的李真人忽然“力竭而晕”。 隐隐地,风中传来比秋叶飘零还轻的呢喃,“无耻之徒,卑鄙小人……” 今日望日(十五),正该休假。 正该休-----假呀。 自家母后的“谆谆教诲”,已经持续半个时辰。 朱厚照万分悔恨自己昨日听说自家二弟会喊“哥哥”后,放弃去穆舅舅家“度假”,而一大早守在坤宁宫的摇篮前,眼巴巴地等着。 看着依旧烟眉紧皱的母后,摸摸已然有些干瘪的肚皮,朱厚照小大人的叹了一口气。 民间有言,父债子偿。 父皇犯了错,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听训,也是理所应当的。 坤宁宫正殿。 张仪华正在兴头上。 “我说你爹最近怎么像个深闺小姐似的,闷在乾清宫不出来呢,赶情居然求仙问道去了!” “求得什么仙呢!” “一个能背几句道家歪门邪书的宦官!” “问得什么道呢!” “长生之道!” “秦始皇去蓬莱求仙药,求到了么!” “唐宪宗、宋徽宗死得多窝囊,他小时候没听讲官说过么!” “葛洪算什么!袁天罡号称能断吉凶,通面相,他成仙了么!啊!” “道家还说过‘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呢,他哪来的异想天开!” “郑和出去了那么些年,蓬莱是哪,不知道么!不就是日本吗!仙人在哪呢!啊!怎么就没保佑日本百姓免遭战乱之苦?啊!” “有那个闲工夫!多睡一个时辰觉才是他应该追求的道!” “高皇帝、太宗皇帝要是知道日后会有他这个不着调的子孙,气得能从棺材里爬出来!” “外面百姓议论纷纷,他倒真会给你们老朱家长脸!” 殿中除了朱厚照附近,皆被铺上厚厚的沙袋。 除了自家母后的鞭子闪呀闪,在眼前晃呀晃,叫人提心。 朱厚照真觉得兰欣真是“蕙质兰心”。 太聪明了! 自家母后与父皇一样崇尚“节俭”。 连成化年间的摆件不小心磕破一件,都得心疼好几天。 地上铺上沙袋。 瞧 不管母后气得跺脚还是摔鞭,正殿除了沙袋还是沙袋。 累了也能坐在沙袋上歇一歇。 除了不能吃点心,太子殿下对今天的挨训很满意。 一门之外,弘治帝听着张仪华破口大骂,脑袋突突地疼。 “陛下。”张易听得里面言语,说话赔着小心。 弘治帝叹了一口气,回到乾清宫。 三清观正送上刚制成的符水,玉碗到了嘴边忽然顿住。 “在京中的医术高明的客医可有?” 张易一凛,这就是要绝对背景清白的人,沉吟片刻,道,“陛下可记得寒山寺的一名僧人?此人曾治好徐员外的病症,陛下去年还亲赴寒山寺上香,听闻娘娘在怀二皇子时也曾赏赐过东西。” 弘治帝颔首,“将符水分作两份,一份给太医院,一份送他。” 张易腰身微顿,“是。” 坤宁宫内殿。 听得吵闹声终于停止,二皇子伸了伸圆滚滚的胳膊,向不知名的远处翻了一个白眼,又沉沉睡去。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山色空濛,水光潋滟。 曲曲青山上,一锦衣青年瓜骑着老驴,提着酒囊,守在一辆马车旁。 俄而 车帘里亦现出一青年,目清眉秀,一袭儒衫,风度翩翩。 青年淡眉轻蹙,道,“林兄,秋雨绵绵,最是湿寒,何不进马车歇息?” 锦衣青年晃晃手中的酒囊,连连叫苦,“肖弟,你见过我爹坐过马车么?若让他老人家知道,非得抽为兄一顿竹棍不可。” 肖扬看着哼着小调缓缓走在前方的林熙,无奈摇头。 林兄乃武将之子,让他坐马车,只怕倒觉得浑身不自在。 好在此番银钱,药材备齐,林兄武艺不俗,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此番入江南,自己是入应天府外公家小住,亦期望多长见识,与南直隶英才切磋。至于林兄,肖扬思绪有片刻停顿。 科举靠以文会友,武选自然也得~有“垫脚石”。 可惜,肖秀才俊眸半眯。 迄今为止,一路上,虽有官吏私设关卡索要财物,偏偏没有拦路的土匪盗贼。 也难怪林兄心焦。 正是心思飘忽,忽然一声,“哈哈,肖弟,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连“为兄”都免了,定是有好事发生。 命车夫停下,走下马车,肖扬的脸色顿时有些奇异。 两个骑士,一左一右依偎着倒下,眼睛紧闭,脸色苍白,想是身受重伤。 这…… 有何好兴奋的? 瞧见肖扬难言神色,林熙莫名秒懂。 “这两个人,为兄对他们不感兴趣。但是……”林熙拽下两人腰上牙牌,在肖扬眼前晃了晃,“这两块牙牌,估计肖弟看了也不会无动于衷的。” 肖扬接过,神情骤生变化。 东厂番子? 东厂番子怎么会…… 肖扬脸上讶色分明,林熙挑挑眉梢,道,“淮安府的官道上,有人敢袭杀东厂番子,有点意思。” 肖扬瞪眼。 再探探鼻息,查看两人身上伤口,林熙双眼微眯,“好利落的身手!” “怎么?” 林熙站起身,拍拍手上残留血浆,道,“都是颈部中刀,一刀毙命。” “现在怎么办?”肖扬脸上一沉,若是偷袭东厂番子的人尚未走远,自己一行人的安危也可说悬在刀尖上了。 “找块地方先埋尸身。” 尸体挪动间,又有一小巧物事落地。 竟又是一块牙牌! “林兄,这……” 肖扬抬头,便见林熙神情出奇冷峻,下意识闭口。 环视四周碧色,林熙肃声道,“肖弟,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等赶紧继续出发。” 肖扬一愣,“林兄,这……好歹死者为大……” 林熙不顾,直将肖扬推上车,命车夫加速前进。 待到雨势渐大,才寻上一容身之处,撑起粗布避雨。 “林兄适才却是为何……” 林熙反问,“发现第三块牙牌,肖弟有何猜测?” 这便是考校了。 肖扬垂目。 “小弟以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91 为有两种可能。一 原本这一行便有三人,只是其中一人的尸体因为各种缘故找不到了,也有可能这第三人便是凶手。” 林熙颔首。 “二第三块牙牌正是信物,乃是两人随身携带。” 林熙微笑,旋即冷声道,“那肖弟不妨再猜,这第二种眼下在何种情况下最容易发生?” 肖扬皱起眉头,思及一路所得,忽然醒悟,“还有东厂番子被杀,那两人正是要拿其牙牌作为凭证向上封报信!” “不错!”林熙面上浅笑,眼底却有煞气。 宁夏与鞑靼相邻,不管边民如何同仇敌忾,自有那卖国的明人,假扮受难百姓,杀边军性命。 明显是“家里人”捅刀子,便是东厂番子名声不好,林熙亦不能容忍。 “诶呦喂!轻点!” “没上过药呀!慢点!” 张永肿着腮帮,倚在床头,连声叫唤。 长随动作愈轻,小心敷药。 袁府小厮来报,钦差求见。 “赶紧让钦差进来。”尾音打着微颤。 徐穆被徐光扶着进屋,脸上残留病容。 “公公此番惩奸除恶,实在辛苦,待回朝本官必报之殿下。” 张公公眼泪汪汪,徐员外果然是个厚道人。 相顾垂泪寒暄后,徐穆表明来意,虽伤势见好,但同地方衙门交涉仍很是勉强。 “一应应酬,便要烦劳公公代为出面。” 可…… 张永看看自己一身的“遍体鳞伤”,实在有碍观瞻呀。 徐穆温言抚慰,“公公命长随招待便是,一应拜帖、表礼可详细记录在册。锦衣卫自然会跟上这背后的政绩官声。” 张永眼睛微亮。 “公公此番遭此大罪,归根结底乃是地方官怠慢的缘故,来而不往非礼也,下手自然可重一些。” 张永领悟,与徐穆对视,皆笑得意味深长。 三日后,张公公大好,应钦差所请,开始接待三司官员。 起身前,特意叮嘱长随,“少于三百两的帖子都给咱家撕了,扔脸上!” “是。” 长随应诺,完美执行张公公的计划。 风声传开,众官一面肉痛地命各府家人送银,脸上却得陪着笑奉承,不下十人,拼命在心里戳张公公小人。 见过心黑的,没见过这么黑的! 要一份不够,居然还要双份! “这一份给钦差,那咱家呢?” 从袁府出来,官员们只觉身上脱了一层皮,差点口吐白沫。 官家也没有余粮呀! 徐穆看着锦衣卫日益堆厚的册子,心下同情。 没办法,高皇帝当初定俸,绝对忘了考虑“物价上涨”,“货币贬值”的问题,官员的俸禄是连年缩减,最后逼出了一个在老母亲过生日才能买上一顿肉的清官海瑞。 自己去年领的俸禄,按照方季华的话说,“也就够您每天能吃一顿肉”。 可再不济,也不能心太黑。 在两人名字下方划出粗粗的黑线,明摆着鱼肉百姓,尸位素餐之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治不足以还天下公道。 “经过这两个县,公公好生显一番威风,别说抽牙牌,甩鞭子都成!” 张永接过名册,表情扭曲。 痛快!跟着徐穆办差,就是痛快! “徐员外。” “袁大人。” 袁熹往房内瞅了两秒,似在防备什么人。 徐穆目含询问,袁熹耸肩道,“一直在调查刺杀员外的凶手,不料半途被都司兄弟叫住,言家中住进一位威名赫赫的张公公,劝在下小心。” 徐穆莞尔一笑,“大人放心,公公正在正厅待客。说来佥事此来,可是凶手有了眉目?” “不错。这事也算托了徐天小哥的福。” 徐穆眼神微暗,袁熹忽然顿住,“额……员外” “无妨。”徐穆浅笑,藏在袖下的手指死死攥紧木椅一角。 接着,袁熹便简短说了发现的经过。 原是此前送徐天回府的富商,前几日视察自家酒楼,掌柜说起店里住了几个客人。九月天,仍是一身单衣,领口大开,手臂和胸前的肌肉鼓鼓囊囊,端得叫人心惊胆战。 住进客栈的那天,正好城中四门关闭,又有两人,晚膳时分,在大堂用着饭撒酒疯,惊了不少客人,掌柜这才向主家抱怨。 “侍奉的伙计天南海北的口音听过不少,觉得那几人口音既重又奇怪,竟似从未听过似的。和掌柜咬耳朵,绝不是大户人家镖师,十有八九来路不正。” “本官得到消息,便将几人拘入都司大牢,交由锦衣卫审讯。其中一人吐出,受命在街上射杀一个人。” 袁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副画像,“员外请看。” 徐穆接过,果然与自己很是相像。 “那几人,佥事不妨从海盗上想一想。”将画像叠成小小的一块,徐穆忽然想到,“或许将这几人与番商们关在一处,会有别的收获。” 袁熹眼神微动。 应天府官道。 “头儿,您该好好在杭州养伤才是。调查的事,我们能做。” 沈越摇摇头,“江南之重,南京乃是关键。南京的锦衣卫多是勋贵子弟挂职,平日里横行霸道,连京中的命令亦时常阳奉阴违,恐怕未必能帮忙。” 校尉想了想,只得罢手。 前方岔路,一校尉忽然惊道,“千户,有动静!” 沈越纵马赶上,看清来人的脸,猛然拉住缰绳。 “怎么是他!”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眼见本应在宁夏的肖扬,满身是血的孤身一人出现在官道上,沈越微讶。 “人还活着?” “禀千户,还有气。” 沈越点头,越过校尉,策马来到肖扬跟前。 “可有救?” “回千户,左臂中箭,估计是失血过多,这才晕了过去。” 顿了顿,校尉嘴巴鼓起。 “伤口包扎过,伤得不重。” “叫醒。” 校尉应声,将水囊中的水倾倒在肖扬脸上。 咳!咳! 肖扬被呛,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眼前重叠的人影,忽然呢喃道,“沈兄?” 锦衣卫皆耳聪目明,看着马前对视的二人,脑子里闪过嘀咕。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这两人认识,要是认识,怎么还这么冷淡? 先前发现的校尉倒是真心觉得,这小秀才脑子真是好,凭着相似的身形,不变的冷气,居然一下子发现沈老大的“真身”! 沈越亦是眉峰微跳。 待眼前清晰,看清是一俊逸非凡的骑士,肖扬回神,眼中隐约有些遗憾。 思及前事,倒是骤然清醒,焦声道,“各位大人,在下有一好友深陷埋伏,还请相助。” 说着取出腰际几枚牙牌,“朝廷东厂番子沿途接连被杀,肖某与好友发现,这才遭到追杀。” 不下一人神情古怪。 “小子,你知道我们是谁么?” 肖扬倒是一愣。 一身缇衣,头戴乌纱,腰配绣春刀,各位大人不是锦衣卫? 当然是……可当道拦下锦衣卫求救……校尉们相互看看,我勒个去!这小子,人才! 沈越不耐,拦腰将肖扬抱上马,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92 “边走边说。” 中秋宫宴。 红裙葵衫不停晃动,道路两边皆点上姿态各异的华美宫灯。 受邀的四品以上朝官携着家眷入宫赴宴。 坤宁宫。 张仪华给朱厚照腰际束上玉带,配上新玉。 最后亲昵地搂住朱厚照的脖子,鼻尖相触,“我家照儿就是俊!” 朱厚照小脸微红,不好意思地推开半步,“诶呀,母后,走啦。” 想了想又奔进内室,板着小脸敲打宫女宦官,“今日宫中人多眼杂,你们给孤瞪大眼睛,好好侍奉二弟,要是敢玩忽懈怠,严惩不逮。” 众人恭声称是,朱厚照这才满意地出殿。 申时初。 朝臣按品级入乾清宫,女眷上大妆,着礼服入坤宁宫。 乾清宫。 陆续抵达座位的朝臣,瞅着桌上碧绿的果块,相顾望望,皆有些表情晦涩。 “于乔,我没看错吧,这怎么那么像苦瓜呢。”谢少詹事一脸茫然,今年户部是想得罪满殿朝臣么? 李东阳瞅瞅左右,低声道,“前排中央,户部刘侍郎桌案上的分量似是我等的三倍。” 谢迁微微朝前撇去,果然,三盘绿幽幽的一片,新鲜欲滴,颜色喜人。 再往前瞅瞅,老师丘阁老的桌上简直就是一片绿光。 抬袖捂住嘴。 不能笑,不能笑。 苦瓜者,清心明目,乃是上佳果品。 大佬们日夜为社稷操劳,正该多多品尝。 申时末,弘治帝进殿。看清御案正中央的色彩鲜亮的苦瓜,也是眼皮一跳。 苗永在一旁侍奉,悄声禀报,阶下如何绿油油的一片,言明皇后娘娘希冀朝臣“忆苦思甜”的用意。 弘治帝诡异的生出几分欣慰,几乎立刻便知张仪华的“深意”。 天子举杯,先敬月神,企盼来年国泰民安。 众臣亦举杯,待“酒水”下肚,不下六人面容扭曲。 老天,这不会是苦瓜汁吧。 武将便罢,吃食俱精细无比的文官可真是喝得心酸。 “今年各地骚乱,琼州反叛,边关不宁,值此中秋佳节,本该庆贺,然百姓不安,户部亏空,朕决议与众卿同吃苦瓜,以示不忘民生之艰。” 天子起头,众臣便是不吃也得吃。 更何况。 工部侍郎瞧着右侧人高马大的牟斌,咽了咽口水。 锦衣卫指挥使在旁盯着,想耍心眼都得悠着。 如此酣宴,宫女宦官端着一盘盘刚出锅的热菜奉上御座,香味扑鼻,引得众臣垂涎。 弘治帝连连举杯,众臣真可谓是捏着鼻子灌下酒壶中的“美酒”。 可就算如此,没人敢大胆“上奏”,众臣桌上为何只有“美酒”和苦瓜。 终于等到宴罢,毗邻而坐的礼部侍郎徐琼与一旁同是年过六旬的刑部侍郎谢宇差点“当殿失仪”,相互搀扶,革命友情正是情浓,张易宣布,圣心体恤,将宫宴菜品赐给各府大人回府品尝。 刑部侍郎谢宇终于承受不住打击,骤然晕厥。 “谢兄,谢兄!” 文官席一片慌乱,武将席…… 英国公和保国公相互对视,皆出门朗笑。 五军都督府将领,不下五人面露嘲色。 吃个苦瓜,也能没半条命,活该! 位在英国公上座的太子殿下,看热闹看得格外起劲。 吃苦瓜就能让这帮官员倒地,太子殿下摸摸下巴,翰林院学士不过正五品,翰林院上下皆无资格赴宴。 要不,打明儿起,文华殿也跟进? 坤宁宫。 正是莺声燕语,说得热闹。 女官兰欣上前,在张仪华耳边低语两句。 张仪华顿时失手摔碎了茶盏。 满堂寂静。 命妇们相互望望,首辅徐溥夫人李氏只得出言,“娘娘?” 张仪华看着满堂半老妇女,到底忍下一口气。 “想是秋风凉,身子骨也懒。乾清宫那边也近尾声,各位夫人早早归家与夫君团聚吧。” 待众妇退下,张仪华招呼兰欣,声音平淡无波,“告诉御膳房,按宫宴量的两倍赐赴宴群臣,连着宫宴剩下的一块儿送去。和陛下说一声,只许群臣一人享用,不许府中分食,明日宫门落钥前派人去各府回收食盒。” 兰欣眼波微动,笑意加深,“是。” 琼州反叛,案子上报大理寺,中间牵扯到派赴江南的钦差,为尽早向上面交代,体现国朝威严,大理寺不得不向锦衣卫求助,征得钦差的证词才汇总决断。 密谋反叛的副总兵、游击将军等都被押解进京,或移送刑部,或投入诏狱 符氏土官畏罪自杀,剥夺其一切官职封号。 琼州各府衙几乎同一天带着数名衙役,手持朝廷发下的官文,亲自踹开各符家大门。 “符家子,年满十五流放千里,家中女眷并幼儿充奴。家人仆妇另行发卖。” 陵水县。 新任陵水县令丘轩宣读完后,又转身对着另一边的牢房,两名皂吏提着枷板铁链打开牢门,便要将人锁拿。 “田家六房、九房,与叛贼同谋,念田家平叛有功,将功赎罪,成年男子流放辽东戍边,未参与叛逆者归家。” 田之瑕自恃身份,言身有功名,不可轻辱。 一旁的二尹冷笑道:“大令已具言府学,学中教授不耻汝行,上奏朝廷,革汝功名。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田之瑕不忿,脸有郁色。 倒是被押出来的田之琥见到,装作失足使其跌倒。 丘轩看得分明,却不说破。 “可是田之琥?” 田之琥眼神清亮,似脱胎换骨,端正作揖,“正是。” 丘轩略略缓和脸色,“你的族人正在外面,为你送行。戍边苦困,但却非绝路。” 言语间竟有提点之意。 一旁的皂吏听见,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 至少,得让田之琥活着到辽东。 田之琥心下叹息,县令如此示好,只怕多半其官任县令,族中亦有出力。 自己令家族蒙羞,若是天不亡命,必要在军中有一番作为,好歹洗刷家族耻辱。 一差役忽然上前,在丘轩耳边耳语。 丘轩想了想,出牢房与其人相见。 县衙正堂,王逸一身绸衣,脚步微乱,隐有焦躁。 却见丘轩含笑前来,“难得,难得,贤侄前来,可是堂上有事要嘱咐?” 王逸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大令,不知被擒的符家子中可有一人名叫符离?” 丘轩挑眉,试探道,“不知此人……” “若是此人走脱,还望大令定不要隐瞒,向州府上报此事。此贼当初与来广东探查民情的徐员外结下仇怨,以致符家事被提前觉察,祖父正是由他保举到琼州任职,在下一家也曾受其恩惠,听闻此人与两广总督交好,丘阁老门下高徒谢迁长子此番也特意来广东相助于他,符离心胸狭隘,若是让他逃脱,十有八九定会寻仇,危及徐员外性命。” 话到此处,王逸提起下摆,慨然跪下,“此人不死,逸心中实在难安。还望大令详查。” “贤侄!贤侄!快快请起!” 听其所言,便知此人至少也与丘浚门生为友,区区查个人,还是举手之劳。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93 更别提其似乎交友甚广,连两广总督都卖面子,只怕出身亦不俗。 丘轩当场唤来差役,查察名册,显示符离已死。 “何人记录?找出来。” “是。” 丘轩则领着王逸入后堂,摆下茶盏。 “贤侄莫急。” 话语刚落,不料心腹师爷上前,眼带急色。 丘轩心下一沉。 “什么事?就在这儿说!” 师爷擦擦额际细汗,“大人,记录的皂吏几天前归家,说是母亲病重。可那符离尸身无头,方才仵作查验,说此人仅身长五尺,而符离曾在县衙当差,个头至少也得有五尺七寸,这尸身似乎不对!”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满室寂然,针尖可闻。 丘轩、王逸皆是脸色难看。 忽然又有差役上前,道,“大人,大理寺寺正赵大人正在县衙大堂。” 丘轩片刻举棋,转头对向王逸,“贤侄,只怕还得劳烦随本官一起去见赵大人。” 王逸肃对,“多谢大令。” “尸首有异?” “正是。” 丘轩垂着头。 “你猜测其可能前去刺杀京官?” 王逸上前一步,语气沉重。 “草民家中与符家结怨多年,平日里多遭刁难,素来知其为人。” 赵盛不置可否,半晌忽叹,“此次叛逆,朝廷上下雷厉风行,本官自京中乘船,昼夜不歇,至杭州府短暂停靠,进行船只补给,确实听闻钦差徐穆、随行锦衣卫皆被行刺。” 两人豁然抬头。 寺正勉力抚慰,“能发现尸首是假,二位皆有功。但是……” 话锋突转,“县令大人,既是你之治所之事,务必对符家中人详加审讯,要知其行踪。” “是。” 丘轩风风火火,连着三天,县衙大事均交二尹,每日里只管命衙役传唤各众人等。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皆不放过。 终于,第三天。 未成年的符家男丁也处在审讯之列。 当即有皂吏禀报了好消息,“老爷,牢里有个符家小儿知道符离的去处。” “哦?你听着可真?” “大人初入陵水,有所不知。符离这县衙官身,原本是留给他两个嫡出兄长的,不料待其成年,几年时间,其府大郎,二郎相继病故,小的听说,死得离奇。符家无奈,才扶其上位。那小儿正是符家大郎身前留下的唯一血脉。小的觉得,应不会为其遮掩。” “好。将他带进来。” 符睿在牢中多日,衣食短缺,不过半月,便瘦的脱形。 年幼失怙,但自己依旧是嫡支留下的唯一血脉、长房嫡孙,祖父对自己期许甚高。 此番流放千里,长路漫漫,自己又不如田家子,还有家族帮衬,会不会死在路上都是两说。 可符离,居然逃得命去! 符睿眼中恨意滔天,想自己逍遥,做梦! “尔知符离下落?” “回大人的话,罪人只是猜测。” “大胆!”皂吏呵斥出声,正是心中懊悔贪功。 “退下。” 皂吏缩着脖子退后。 丘轩温言道,“你莫怕,慢慢说。” 符睿低头,“罪人虽是猜测,但着实有几分把握才敢上报大人。” “讲。” 丘轩听着符睿的讲述,眉头渐渐皱起,待听到“宁王府”几字,脸色顿生波澜。 “你且住。” 转头吩咐皂吏,“去请赵大人来。” 赵盛在刑堂待了近半个时辰方出,看见丘轩在监牢门口等候,脸色舒缓。 “丘大人,符离之事,大人不用插手了。” 行过丘轩面前,赵盛忽然止步,道,“那小儿也算无辜受累,流放路上让差役多少照应一下。” “是。” 回到县衙安排的厢房,赵盛在房内踱步许久,才提笔写了两封密信,一封送福建锦衣卫镇抚,另一封直送京中。 宁王朱权当年助太宗皇帝争天下,亦为一时枭雄。 晋王案还风声未过,宁王府又有异动。 朝廷正是风声鹤唳之时,若符离真在宁王府内,无论宁王与琼州反叛之事是否有关,势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赵盛抬头,仰望窗前高挂的一轮明月,心上叹息。 寒山寺。 田代光将几番送来的符水一并放入小锅烹煮,到仅剩小半个巴掌大时,引诱一田鼠喝下。 不过小半个时辰,田鼠便行动蹒跚,终于确定,此水乃|慢|性|毒|药|,渗入肌理后,人会渐渐举止费力,终有一日,药食难医。 “施主放心,眼下发现及时,虽然难免伤身,但只要停服,注意调养,不过三月便可痊愈。” “若是家母本就陈疾在身……” 田代光肃然道,“那情况只会更糟。若此奸人知晓令堂脉案,在身体出现异状时,佯装乃是旧疾复发,就算有名医能看破,为令堂寿数起见,亦只能缓解,不能根除。” 中年男子千恩万谢地退出屋,留下两本古医书并百两白银。 “家母知田师父高义,不爱金银。但田师傅为附近百姓施义诊,若是百姓家贫,无钱买药,也怪可怜,师父便当家母施善,求点福气。” 田代光只得一并收下。 都司监牢。 “进去!” 手脚均戴镣铐被推入一间牢房,因着身体惯性,几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倒地,个头最小,被压在地上的番商骤然发出杀猪似的惨叫。 哈哈哈…… 墙根坐成一排的海盗,一面发出张狂的嘲笑,一面捂着肚子,样子甚是滑稽。 番商红了眼,死活抬头要看哪个丧良心的,笑话自己。 几目相对,海盗们忽然福灵心至。 “老子说怎么被官差抓个正着,原来是你们这帮小子出卖老子。” 壮汉咬牙,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身份路引通通没出问题,不是没想到估计杀的人来头大,一时走不了,但就在客栈住了两天便被官军捉住,哪怕背后之人想杀人灭口,也不会那么蠢。 原来竟是在这儿! 壮汉恨得眼圈发红,“畜生!给老子拿命来!” 番商看着朝自己冲过来的怒汉,也吓破了胆。 高声叫道,“杀人了!杀人了!” 差役闻声赶来,看见分明昨日还动弹不得的海盗竟然拼着伤口崩裂也要用枷板抵住番商的脖子,直接一鞭抽过去,扭打的两人同时发出惨叫。 “干什么呢!再不老实,直接绑到刑床上!” 海盗挣扎的身体顿时一顿,想了想,恨目剐了番商一眼,自顾自回原地坐了。 死里逃生的番商垂下枷板,看着海盗将铺在地上的稻草全都占住,努了努嘴,自顾自靠在监牢的铁栏边喘气。 但俗话说得好,远水解不了近火。 任凭差役们如何恐吓,也顶不住“分外眼红”的两拨人。 今天海盗半躺在地上,用腥臭的大脚蹬番商的脸,明日吃饭,番商便会不经意地“打翻”海盗的份……如此两方你来我往,都吃上不少暗亏,每天睁眼醒来,都是互相咬牙切齿。 正是如炮仗一般,一触即发。 三日后,忽然又传来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94 一阵镣铐触地的声音。 番商转过头来,海盗略微抬抬眼皮。 竟然同时大惊失色。 “加西亚!你还活着!” 失声的乃是三个番商。 本以为死透了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着实叫人吓得不清。 海盗们自然也记得这张熟脸,但另一张面孔却叫小头目下意识牙关紧咬。 连这当官的,都被捉了来。 还在海上的弟兄,可还有活路? 提着脑袋做事,便是死了,船上自然会给妻儿安顿好。 但若是朝廷出兵,自家妻儿成了匪眷,不是沦为奴隶便是活活饿死。 众海盗彼此交换眼神,都生出同样的念头。 朝廷旧例,不杀降虏。 要不,说了吧。 勾结的官员,交易的番商都落在锦衣卫手里,海岛曝光不过迟早的事,能“弃暗投明”,好歹能得些好处。 正在这时,刑房门打开,一身穿白鹇青袍,腰束银钑花,头戴乌纱帽的文官走了进来。 “徐员外。” 徐穆面上含笑,“可是有眉目?” 校尉点头。 不多时,几名海盗俱被力士提起,一路拖至一密室。 本就是旧伤未愈,再被这一番拖拽,几个海盗都开始眼冒金星,双腿发软。 无形之中,更坚定了要早早解脱的心思。 刑房内,徐穆喝着热茶,发现几人到来,也不说话。 待一盏茶尽,才慢悠悠道,“本官乃是此次朝廷派来勘察江浙的钦差。” 眉眼映上烛火的那一刻,一海盗骤然色变,“是你!” “不错!” 徐穆“砰”地掷下茶碗,轻笑道,“你当初的那两箭,射死了本官的书童,害得本官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弯腰蹲下,同海盗平视,“实话实说,本官还能让你活命,若有半句虚言……” 徐穆笑得更加和气,“本官很乐意让你成为尝试过锦衣卫一百零八种刑术,最后吊在钦差官船上,看老天爷想几更收尔性命的第一人!” 海盗咽了咽口水,喉头干涩,竟是不知说什么好。 “对了,本官在广东附近的海岛上也得到不少人头。” 头领脸色顿变,徐穆笑眯眯看着,“可惜呀,不识时务。不过没关系,本官找到一封夹带的名册,特意命沿海各府发布公文,将投诚的好汉们,大大夸赞一番。待剿匪结束,自有厚赏。” 海盗们顿时脸色煞白。 出卖兄弟的兄弟,自然不是兄弟。 别管消息真假,只要听到风声,自己拼搏多年的一切,自然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连死人都不放过,自家哪里又能骗过这等“毒人”!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想到什么说什么,就怕漏了只言片语。 一旁负责记录的书吏笔要写断,手要抽筋,终于忍不住“雄起”。 “一个个说清楚了!” 啪! 一阵钝响过后,跪着的只剩一人。 靠! 连握笔杆子的,都那么凶狠!不讲道理! 海盗恨不得仰天长啸,究竟谁是海盗!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队伍循着肖扬的指引向前,待到一官道窄处,两边林木繁茂处停下。 “林兄掩护我暂闭,自己窜入树林。”肖扬眼中满是自责。 “之后的事,便不知了。” 沈越颔首,众人下马,轻装上阵,留一人负责照看马匹。 “你在原地等候。若有不对,只管躲避。” 肖扬颔首。 沈越领着众人向前,不多远,便看见树干上的一支|弩|箭,深深插入。 取下,箭羽尽头一排小字,赫然是南京军器局及制作工匠编号。 沈越脸色阴沉。 “发现|弩|箭,尽皆回收。” “是。” 众人再往前走,打斗痕迹愈发明显,血迹斑斑,四处可见,但意料之中,无一具尸首。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前方冒出一股直冲天际的浓烟,下一瞬,前方的一排树林俱燃起大火。 “千户!” 点燃山火,山风一吹,附近百姓亦将遭殃,行事歹毒,令人发指。 沈越冷声下令,“前方贼人,死活不论,若有可能,留一活口,以为证据。” “是。” 长刀出鞘,沈越俊目幽深。 林熙单手按住流血的臂膀,略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望向身后浓烟滚滚,嗤笑,“可真看得起爷爷我!” 灰头土脸,血痕遍身。 眼神却愈发湛亮,如狼般孤勇。 “爷爷今天就陪你们耍一耍!” 屏气凝神,一个纵身,又消失了痕迹。 追杀队伍一人面露踌躇,对为首之人道,“卫正大人,点燃山火,便会惊动地方,只是一过路之人,是否太过小题大做?” 面罩黑纱之人声音冷硬,“若是寻常过路之人,那还没死透的东厂番子又岂会将贴身物事托付给他?我等如此逼迫,竟不能使其就范,难道你还觉得他是哪方武艺高强的绿林不成?” “此人轻功的确不俗。” “跑得再快,能比得过山火?”黑纱语调冰凉,“一场大火,什么痕迹都会抹去。” 嗖! 破空声袭来,立时传出几声惨叫。 “谁!” “大人,快退后!” 黑纱不曾耽搁,且退且令,“弓箭迎击!” 啊! 啊! 啊! 惨叫声四起,首领神情紧绷,表情狰狞。 正要举刀相向,与来犯之人近身搏斗。 适才出言的随行之人苦劝,“大人,来者不善,走之前殿下千叮万嘱,绝不可暴露王府行迹,还是先走为妙。” 卫正刀锋微顿。 “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重拳狠狠敲击树干,满是不甘。 “走!” 沈越等人到来,堵住一中箭杀手去路。 “何人遣尔等追杀?说!” 中箭杀手红着眼睛,盯着沈越,分明不屑。 一旁的校尉冷下脸,没有趁手的刑具,直接拿刀鞘击打杀手中箭的胸膛,脆弱的腰际。 杀手连声惨叫,仍不肯吐露一字。 沈越抬手,校尉停住。 看了杀手半晌,忽然轻笑,“你曾是边军。” 曾是? 校尉与杀手皆惊。 难不成还是边军里的逃兵? “截杀东厂番子之人,必是尔等。” 沈越胸有成竹,杀手咬牙不言。 “搜他身上,必有凭证。” 校尉应诺,手起刀落,片刻便叫其赤身|裸|体。 一枚木牌掉出,上刻大同府字样。 “大同?” 沈越翻开木牌,嘴里振振有词,“难不成是代王?” 杀手眼中闪过喜色,一旁的校尉看得分明。 朝沈越点点头。 “杀了吧。”沈越声音入耳。 杀手一愣,转瞬死个透凉。 另一边,终于走出密林的林熙,残刀掉落,直躺在官道大路边喘粗气。 嗒嗒嗒 又是一阵马蹄。 为首者一身绯袍,额间深壑,头戴乌纱。 发现前方有人,队伍顿时停下。 探路的官员上前,一鞭摔在林熙身侧。 冷声道,“什么人?” “在下林熙,宁夏总兵林尧之子。” “有何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95 凭证?” 林熙摇头,“遭贼人追杀,身份路引俱没入山火。” “大胆!” 淮安知府上前抬起右臂,官员退开半步。 “可能有人为你作证?” 林熙想了想,道,“南京国子监祭酒刘震乃是草民外公。” “大人……” 一旁的随行官员还想再说,知府挥袖,不耐道,“一个重伤之人,也没胆?!” “你可知山火为何发生?” “回大人,在下与好友此番下江南游历,连着两天,俱在道上发现被袭杀的东厂番子,草民觉得有异,今日,凑巧遇见一气息尚存者,正要交谈时被贼人盯上,一路追杀,最后竟至放火烧山。” 知府正要再说,忽然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 眯眼看去,为首者脸上透着浅浅黑灰,却是一身缇衣,头戴乌纱。 来人勒住缰绳,马儿嘶鸣,马口喷出白气。 下一瞬,却见骑士身后忽跳下一人。 一袭儒衫,衣摆隐有血迹。 看见路旁的林熙,眼神骤然发亮,“林兄,太好了!你还活着!” 林熙翻翻白眼,“你林兄我命大,自然活得好好的。” 这厢故友大难不死,甚是欢喜。 另一边,两队人马虽不动手,也没笑影。 “在下锦衣卫千户沈越,敢问阁下何人?”沈越性情高傲,却不会失去礼数。 沈越先打招呼,淮安知府即便对着锦衣卫有些心头发憷,也笑对,“淮安知府葛云。” 气氛见好,沈越下马,吩咐校尉,拖出六七具尸首。 身边校尉得到眼神,递上几张路引。 “葛大人请看,此为淮安府衙开具的路引,出身淮安,俱为治下良民。” 又从袖中取出几块腰牌,亮道,“可我等搜查其身,却得到了大同、固原,甚至广东边军腰牌。” 淮安知府定睛一看,忽然老脸一红。 除了表明身份绝对清白,路引上甚至写明其是六旬老者。 哪来的六旬老者! 知府羞恼,不知在生谁的气。 “人证物证在此。”又看了看一旁的林熙、肖扬,沈越拱手道,“沿途亦有东厂番子遗体,还望知府妥善安置,沈某告辞。” 知府亦拱手,“千户慢走,本官定安置妥当。” 沈越点点头,策马远走。 待行远,一校尉好奇问道,“千户适才为何对那知府甚是客气?” 沈越品级比知府低一品,但锦衣卫乃天子亲卫,对百官有稽查之权,可从未把小小知府放在眼里。 “此人虽收受金银,但为官以来,官声不错。多次向朝廷奏表,请求惩治江浙倭患。不然,偏僻官道发生山火,来见我等之人,至多是个七品推官,哪里用得着知府亲自出面。” 校尉点头。 好官客气一点,也是应该的。 只偶尔关注到沈越背影的肖扬,看着缇骑远去,久久伫立,竟似痴了。 “肖弟?肖弟?” 视线被遮挡,肖扬回神,便见林熙看着自己,“看谁呢!难不成觉得那千户品貌出众,想交个朋友?”林熙半是调侃。 却见肖扬偏过头去,讷讷不言。 “我的天!你还真敢想啊!”林熙唬了一跳,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你行了吧,别乱动。知府大人能停下来命人去向百姓家借牛车,已是对我等天大的帮助了,你可别伤上加伤,半途自己两眼一翻。” “什么两眼一翻!” “我娘早找人算过,我命硬,等闲死不了!” “是是是,死不了。” 徐穆刚出监牢,一长随便走上前来,恭敬道,“大人,公公请您上钦差官船一叙。” 坐上备好的马车,一小童恭敬侍奉。 掀开车帘,看着匆匆来往的行人,沿街热情亮堂的商贩吆喝,妇女们沿街挑着各自需要,间或飘来只言片语,多是讨论哪家新开的绸庄缎子好看,儒生们见面拱手敬平礼,相邀去茶楼小坐,互相指点新得的诗篇…… 徐穆摸摸胸口,忽然觉得心上微微发烫,一种说不上来的激动与兴奋上涌,也许还有责任,担当。 能够行走在这样一个璀璨的时代,切身感受中华文明的每一点,每一滴,自己又何其幸运。 自己身后,又能在这幅历史长卷上留下怎样的痕迹呢,后世之人,会怎样评说?自己是默默无闻还是扬名百世?是忠是奸?是正是邪? 情绪沉淀下来,徐穆忽然微笑,笑得晃眼,直叫一旁侍奉的小童看呆了去。 吾心逍遥,不负此生,且让后世评说。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张永见到徐穆,嘴巴大咧,笑得甚是和气。 “看公公的模样,定有好事发生。”徐穆半是恭维。 “还是钦差大人才华横溢,咱家也就是给您打打下手。” 到底谁主谁次,张永心里还是有谱的。 这徐员外的名声,打一进宫,在宦官里便是好的。 说白了,在宫里待了半辈子,好意恶意还是能觉着出来。 刚开始见面,眼里便没有歧视、鄙视的意思,好似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说得再低微些,把自己当人看。 这与一些低级官员,见到宦官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原本只是温和,自从自己与李广那龟孙子掐了一架,明显就带点儿“亲近”了。 心里美着,张永也没忘记正事。 “员外不知,昨日底下小子将各宝册统计,发现若是再多,只怕得把东西搬到甲板上了!” “这么多!”徐穆一时也是一惊。 随即想到,阳江沉船、广东剿匪所得,加上到如今搜刮的银两,便是官船货舱再大,只怕也有些勉强。 “倒是我疏忽了。” “来得及,来得及。”张永笑道,忽然上前两步,道,“咱家也是想讨个巧,眼看着年底便是二皇子的周岁,皇后娘娘生二殿下时遭了罪,宫里太皇太后也是凤体……” “娘娘生二皇子时遭了罪?这是怎么回事!” 徐穆忘情,一把拉住张永衣袖。 张永也是一愣,片刻后才唏嘘的讲了那一段旧事。 徐穆真是哭笑不得。 田之明这国子监祭酒被罢免,竟还有这层缘故。 自己居然还与仪华姐“仇人”的族人一起患难与共,还协助他们在家族飘零之际在琼州站稳了脚跟。 人算不如天算。 罢罢罢。 “待沈千户回来,便让锦衣卫安排,哪怕分批,在二皇子周岁前,全部送京。公公看可好?” “好好好。” 咚咚 “进来。” 沈越放下手中供词,“徐员外?” “可曾打扰千户?” “无妨,沈某正在看海盗供词。” 取过竹架上的布巾,擦擦手。 沈越挑眉,怎么没声。 “员外前来可是有事相商?” 随意翻看桌上的供词,徐穆神情颇有几分郁闷。 “情报不缺,但钦差官船出海着实打眼,若还似以往,官员趁机给海盗通风报信,又是一场空。” 徐穆摇摇头,嘴角现出一丝苦笑。 自弘治朝开始,江浙倭患海盗之所以难以除尽,官吏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96 与海盗里应外合绝对算是一宗。 “无妨。沿海卫所把柄多得是,杭州卫、宁波卫、扬州卫、徐州卫,员外看哪个不顺眼?” 额 徐穆笑意停顿,“千户的意思是,这几个卫所定会配合?” 沈越轻描淡写地招呼徐穆坐下,捧起茶盏,道,“掉头抄家灭族的罪名,让他们出海剿匪,将功折罪,难道还会有人不识时务?” 沈千户看了徐小榜眼一眼,眸中稀奇。 呵呵呵 徐穆笑得尴尬。 果然还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在浙江已经待得够长了,我等这就启程往江苏吧。” 顿了顿,“徐州卫与徐某姓相同,觉得有缘,便定它了,到时还请千户出手。” “好说。” 听完太医院与寒山寺来的不同判断,几乎同时,弘治帝便觉得脑门震震,忍不住扶额。 “陛下!” 张易惊呼,当即便要出门去寻御医。 “去哪儿?”弘治帝声音软绵无力。 张易反应过来,也是脸色微白。 是啊,如今太医院又怎知谁绝对清白? 可陛下的病,除了太医院,又能有谁有能力,有身份治呢? 苗永忽然上前,禀报道,“陛下,牟指挥求见。” “叫。” 张易想了想,还是守在弘治帝身边。 牟斌入殿,便觉气氛有些异常。 但事情紧急,也顾不上时机对不对了。 “臣所奏,乃是钦差遇刺案并锦衣卫袭杀案,起初是因为琼州陵水县发来大理寺丞的密信,言符氏有一人用无头尸首骗过差役逃脱,经查此人与宁王府有些关系,与钦差徐穆结仇,或许便是两案的真凶。” 见天子没有反应,牟斌接着奏道,“但不久,南下的锦衣卫便陆续报告说,自天津卫开始,至杭州卫,沿途南下的东厂番子竟全部被袭杀,中间亦牵扯无辜百姓,锦衣卫发现杀手们身上携带的是固原、大同、广东边军腰牌。” 弘治帝攥紧御座旁扶手,勉强直起身。 “可有收获?” 天子声音平淡,牟斌心里却是一紧。 “虽矛头指向秦王、代王,但臣排查之下,以为宁王府有重大嫌疑。已命江西镇抚前去‘敲山震虎’。而动机,臣以为当在江南。” 弘治帝沉思。 牟斌奏事,从来不会用猜测性字眼。 说“应该”,基本就是断定了。 而这么说的原因…… 弘治帝闭目。 江南,琼州,宁王,|毒|药,钦差,锦衣卫,东厂番子。 弘治帝骤然想起,初代宁王朱权在太宗皇帝登位后,四处结交道家天师,研习道典,整日里吟诗作画,这才安度晚年。 而如今…… 弘治帝突然发笑,笑得眼中含泪,张易、牟斌皆觉得不好。 “陛下!” “陛下息怒!” 噗 一口鲜血喷出,张易尖锐的嗓音陡然变调,甚是凄厉。 “陛下!” 忽然殿门大开,牟斌下意识按住刀鞘,骤然光亮过后,定神看去,却是皇后。 “娘娘?” 张仪华用锦帕抹去弘治帝嘴角血迹,看着张易、牟斌,“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陛下扶上榻!” “是是是。” 张仪华回头,看向宦官打扮的人,道,“田师父,有劳了。” 田代光也不客套,拎起“食盒”,便走到榻前。 张易、牟斌瞠目结舌,“娘娘,这这……” 张仪华嗤笑一声,“你以为你去寒山寺能瞒过谁?两宫在你前脚刚走,便安排田师父进宫。若是让你来想办法,这蠢货早归西了!” 牟斌浓眉紧皱,皇后娘娘称陛下“蠢货”,着实太过。 看着双目紧闭的孝宗,张仪华恨声道,“居然被个宦官和太医院玩弄于鼓掌,真是蠢笨不堪。” 想了想,忽然将一物事掷在张易手边,“这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宪宗皇帝的忌辰将近,太后近来屡屡入梦,决定闭宫祈祷。而天子感念,亦决定辍朝两日,食素斋戒,下令六宫随之,以为孝心。” 看着被炸得浑浑噩噩的两人,张仪华笑得不怀好意,“有问题么?” 牟斌、张易相互望望,皆道,“……是。” 弘治帝醒来,喉头干涩。 “来人……咳!” 声音沙哑,如砂纸磨过。 弘治帝眼中羞恼,身边忽然传来懒洋洋的女声,“醒了啊。” 略略偏过头,张仪华先用湿帕给弘治帝润唇,才用木勺给弘治帝喂水。 喝了几口,感觉喉咙好转,弘治帝便想说话。 偏偏张仪华不给间隙。 “你又想干什么!把自己折腾个半死,又想勤政了?”张仪华翻翻白眼。 “然后呢,继续拖着这半死不活的身体,点灯熬油,等十年之后,撒手人寰,正好让照儿也尝尝做少帝的憋屈,是吧。” 张仪华越说越觉得怒火燃胸,“本宫告诉你,朱祐樘!你的命是本宫救的,你什么时候死,不由你做主!” 弘治帝乖乖得不说话,等一碗温粥下肚,瞧见张仪华脸色稍柔,才轻声道,“我错了,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泪水骤然盈眶,张仪华侧过身去,仰头。 确定眼泪逼回去才淡淡道,“知道就好,太皇太后病刚好,又让你气个半死,皇太后特意下旨,阖宫为宪宗皇帝祈福,你也跟着辍朝两日,司礼监没有你的吩咐不敢写谕旨,太后就让张易与仁寿宫总管同去传信。说是口谕。” 看着弘治帝依旧温和的眼睛,张仪华不自在地转过视线,“总之,都在为你收拾烂摊子。以后,别想着什么万寿无疆,好好过日子就是。翻过年照儿也五岁了,别的不说,请安折子就需要写一句‘朕安’,就当给他练字就是。” 噗嗤 弘治帝轻笑,胸膛隐隐作痛,但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这下轮到张仪华慌了。 “哎呀,你笑什么!田代光说了,现在大喜大悲都会加重你的身体负担的,别笑!” 弘治帝嘴角咧得愈发大了。 “朱祐樘!”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弘治七年,十月,壬午。 杭州官员个个觉得天朗气清,哪怕是下人失手打翻了自己最喜欢的球瓶都没能阻挡左布政使的兴头。 “碎碎”平安嘛,好不容易要送走那一个个“瘟神”,除了女婿在监牢被锦衣卫吓破了胆,整日疑神疑鬼,不几日便下不来床,脾气愈发古怪,自己的生活没有丝毫改变。 安抚完哭哭啼啼的闺女,左布政使甚至直接拿过奴婢手中的犀带,自己束上。 “老爷,时辰到了。” “好。” 待到钦差离去,才头一次见到钦差。 左布政使咂咂嘴,伤筋痛骨一百天,再看徐穆一脸的稚气,左布政使甚至老成地叹息,也亏被人射了一箭,要不然,得被宦官压成什么样子,连个借口都难找。 众官员大多是头次见到钦差。 徐穆口吐莲花,哪怕九品小官都笑颜以对,好话不要命地说。 总结起来,各位大人皆夙夜辛苦,为民劳心劳力,你好我好大家好。 待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97 到徐穆登船,卫队百户低声禀报,船上又多出十余箱“蔬菜”。 徐穆笑意张扬,偏偏百户打了个寒颤。 官船行过浙江,徐穆再次因“水土不服”倒下,招待地方文武的,又变成了死要钱的张公公。 刚刚接到浙江同僚传信的松江府官员傻了眼,情况不对呀。 不是说钦差年少,斗争经验浅薄,很好说话,不用伤筋痛骨便可以打发么。 看着被牙牌抽晕过去的七品县令,松江府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居然忘了阻止。 张公公真的是痛并快乐着,哪怕是前朝作威作福的“前辈”,估计这亲手揍文官的美差亦不常有。 可自己手要抽酸,胳膊难抬,松江府的官员就像傻了似的,竟然不-阻-止-自-己! 张公公立时想歪,莫非这帮龟孙子是故意的? 想看咱家出丑? 哼 待松江府官员反应过来,张公公立即表示,三百两银子,打发乞儿不成!没有五百两,全部让你们在天子面前“露脸”! 钦差? 钦差病了,还在养伤。 怎么? 不信? 你! 交八百两才够! 不服气? 呵! 护送钦差的锦衣卫就在船上,要不咱家让他们进府搜一搜? 先前义愤填膺的县令顿时失语。 待到官船进入徐州府,几乎南直隶皆收到消息,钦差船上有一公公,嚣张跋扈,据说在太子跟前服侍,出身司礼监,将钦差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每每钦差官船靠岸,拜帖不至钦差手中,必被此阉人截去,表礼不到五百两,必命下人呵斥,若敢反驳,轻者要求加银,重者以牙牌掷之,已有多名官员受此侮辱。” 弹劾的奏本雪片一般送至京城,然陛下刚刚“幡然悔悟”,向群臣道歉,自己受奸贼蒙蔽,命人将三清观真人李广押解回京,听候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处置,介于其给京郊百姓造成的损失,圣旨特意要求其在午门公开受审。 但不过两日,圣驾便不安。 太医院、尚膳监多人被拖入诏狱,群臣哪还不知,定是天子圣体受损。 既然天子悔悟,群臣亦不会自讨苦吃。 太子年幼,一旦天子出什么意外,社稷分裂,土木堡之辱都不是妄言。 朝堂上下皆达成共识。 除非军情急务,大灾大难,朝堂奏事以平-顺为先。 奏本送达六部,皆被各部尚书压下。 “收礼就收礼,有锦衣卫跟着,银子最后自然是内库与户部平分。中秋的苦瓜,我想各位都不想再吃了吧。” 叶淇抬头望望各部同袍,满意地看到工部尚书一副快吐出来的样子。 “本清兄所言极是。” 都察院右都御使屠滽执掌都察院以来,一向是态度中立,连弘治帝前番怠政,谏言的措辞都不是很严厉。 中秋吃了三天苦瓜,简直就像活在地狱。 偏偏请大夫,大夫开的药还是苦的! 逼得屠御使不得不和重孙女抢起蜜饯,老脸在小辈面前丢得干干净净。 京城没有反应,张公公自然愈发嚣张,待船进入山东,登州卫所校场全被银箱银笼填满。 登州卫指挥牙要酸掉,平日里卫所缺钱,州府上下连一个子儿都没见着,这回借口政务繁忙,让自己来跟那宦官周旋,居然一出手便是一千两白银“辛苦费”! 佥事去问粮食补给,要什么给什么! 粮食? 没问题,漕运米船明日就到,立即可派人签收! 冬服不够? 没有现成的衣裳,有一千斤棉花和两千尺布行不行? 眼看要入冬了,士兵们也得吃顿好的。 三百坛鼓鼓囊囊的腊肉,一百坛烧酒奉上,冬至节给将士们好好庆祝。 这几天,卫所上下简直过得是大爷的日子。 听说卫所底下军士,每天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钦差钦差你慢点儿来。” 然而登州卫上下却不知,钦差早已“金蝉脱壳”,不在船上。 满意地回味徐州卫将官上下脸色大变的场景,正在甲板上吹风的徐钦差很是惬意。 老巢,一般东西最多。 此番剿匪,估计又能堆满内库几间大屋。 想起看见钱,两眼发光的朱厚照,徐穆很是得意。 像他这么会赚钱的舅舅,上哪儿找去! 千里之外,太子殿下正与伴读小王卿大眼瞪小眼。 “殿下的作业竟都是奴婢代笔?”未来的伯爷此时心理承受能力还未修炼到家。 父亲是状元,与父亲交情格外好的谢詹事亦是状元,自己从小不说头悬梁,锥刺骨,想想从小活在状元堆里,还是家中独子,该有多么压力山大。 弘治六年,自己落第,但太常寺卿李东阳大人亦称自己有“状元才”,在各部尚书大人那里,也认为是个有出息的年轻人。 作弊这种事,从来没在王守仁的世界里出现过。 甚至…… 王守仁瞧着太子身边的随侍宦官,果断“阴谋论”了。 天子圣体未愈,皇后娘娘一介女流,哪知还会有这种事! 难不成是奸宦作祟,仗着太子殿下“年幼不知事”,刻意引导太子学坏? 好脾气的人忽然冷脸,朱厚照亦有些直不起身。 更别提“始作俑者”刘公公,险些端不住表情。 或许是因为这伴读通习武艺的缘故,现在乍一看,竟觉得有了几分沈越的味道! 文华殿里还有个小沈越,刘公公真心觉得人生多艰。 明明都是在太子跟前侍奉,自己还是最得脸的,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究竟为什么沈千户总盯着自己不放,闹得每次太子出宫,自己都不敢随侍,白白便宜丘聚、谷大用这两个傻缺。 任凭刘公公再怎么长吁短叹,也改变不了王守仁盯上自己的事实,也改变不了在观摩过太子殿下软趴趴,不知是在写什么鬼画符时,王学霸抽搐的嘴角。 右手高高扬起,朱厚照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脑袋,却见王守仁自己抽自己嘴巴,没有丝毫留情,不过几下,半边玉脸便肿的老高。 “小王卿!你这是为何!” 转身踢了刘瑾一脚,“还不快去传太医!” 刘瑾弱弱起身,王守仁连忙道,“殿下,臣无碍。无需唤太医,惊动朝中就不妙了。” “可……” “殿下,文华殿是殿下学习之所,贸然叫太医,除了会惊动朝中,更会惊动内宫。近来宫中贵人多缠绵病榻,殿下真的愿意为此惊动家人么?” 朱厚照咬唇,太皇太后病重,父皇亦整日躺在床上,母后不光要照顾父皇,还得看顾年幼多病的弟弟,内宫现在只有两位皇奶奶照看,吴奶奶的身体也不好…… 招呼刘瑾,“去拿青玉膏来。” 待刘瑾的背影消失在殿外,朱厚照看着王守仁肿的通红的半边脸,很是纠结,到底道,“小王卿,孤知道错了。” 王守仁松下一口气,能意识到错了道歉,情况还不算糟。 “殿下方才问臣为什么这么做,臣敢问殿下,臣为什么不这么做?” 说话时脸颊亦有刺痛,但说多了也就习惯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98 。 朱厚照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守仁端正身体,正色道,“殿下,《论语》有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反之,在其位,谋其政。也就是说为官者,要为民解忧,务农者,需向朝廷缴纳田税,兵士需保家卫国。” 深深叩首,王守仁道,“臣蒙陛下和皇后娘娘信任,入宫为殿下伴读,便有督促殿下向学的责任,否则与官员渎职何异?” “臣没能做到,所以才要惩罚自己。” 朱厚照本就冰雪聪明。 举一反三,自己身为储君,连写字都怕写,又何尝不是渎职呢? 郑重神色,行学生礼,“孤明白了。” 但…… “小王卿,日后孤若再犯错,你别打自己,多疼!” 王守仁:…… “也别打孤,孤也怕疼!” 王都督:好想抽熊孩子。 “打刘伴伴!他抗揍!” 王伯爷:自己之前好像“误会”了刘公公? “殿下,为何说刘公公抗揍?” 朱厚照摆摆手,“之前孤让刘伴伴和御马监的人演武,他被打得好凄惨,第二天还是活蹦乱跳来伺候孤!” 与御马监同袍掐架,至今“内伤未愈”的刘公公,忽然不慎踩上一湿滑青石,倒地前都记得护住自己的脸。╮(╯▽╰)╭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宁王最近只觉美人也不美了,美酒也寡淡了,弹琵琶的奴婢琴艺也退步了…… 掀翻桌案,恼火道,“那锦衣卫还没走么!” 王府右长史脸色发白,“王爷,锦衣卫说琼州反叛的符氏逃脱一个人,有符家族人供词为凭,怀疑那人藏身王府,有理有据的,咱们也不能硬赶呀!” 小心擦擦额头瀑汗,长史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嘀咕。 其实只要王爷出面,锦衣卫镇抚绝不敢如此嚣张,视王府如无人之地。 可…… 长史看着焦躁地团团转的宁王,心里诡异地感觉到一种平衡。 自己与左长史整日里忙得不亦乐乎,连饭都难好好吃一顿,就怕一不小心又被锦衣卫抓住什么把柄。 虽说自己乃天子亲派,可若宁王出事,自己一家老小也难独活。 摊上这样一个王爷,真真是老宁王爷家门不幸。 年近半百,还比不上才年仅十五的二殿下稳重。 “宸濠呢?让他来见本王!” “王爷您又忘了!今日乃是王妃的生辰,殿下一早便陪娘娘去大佛寺上香去了,还没回府呢。” “今日是王妃的生辰?”宁王努努嘴,有片刻尴尬。 王妃生辰,阖府居然只有自己不知道…… “王妃生辰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没人来告诉本王!” 怎么说都不是自己的错! 对! 右长史简直要拿一旁的梅瓶砸在宁王脑袋上了,“王爷,适才王爷动怒,发话谁也不见,底下的人就是想告诉您,也没这个胆呀!” 这下,宁王都不知怎么说好了,明摆着是自己的问题,再胡搅蛮缠也太掉面子了。 可锦衣卫整日上门,搁谁心里也不好受。 “备马!备马!本王去大佛寺接王妃去!吩咐下去,今日命厨房好好准备王妃喜欢的菜色,给王妃庆生!” 目送宁王逃命似的快步走远,右长史再也忍不住沸腾的怒意。 瘫在地上,使劲敲砖,地面冰凉,直敲得手指发红才认命地站起,继续处理府里一摊子烂事。 十一月,甲子。 上命英国公世子张锐为锦衣卫佥事,缉拿叛逃贼子符离入京。 “爹。” 英国公张懋已年过半百,但体型健硕,九岁袭爵,蒙三代帝王倚重,常年执掌中枢,又是世袭公爵之后,气势之强,望之生畏。 “儿子,张家蒙太宗皇帝赐恩,同代的多少功臣爵位被罢,性命不保,但我张家依然屹立不倒,深受历代天子信任,便是因为两个字‘忠君’。出身勋贵,我张家的荣辱与天子的荣辱息息相关,与百姓的荣辱息息相关,这个中的分寸,你要自己学会把握。为父也没有其他什么可嘱咐的,一切小心在意。” “是。” 扬州卫。 “指挥,东边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呀。” “哪里不对劲?” “就算是那帮海盗内讧,这声音传得也太远了,不会是个个同归于尽了吧。” 扬州卫指挥没好气地捶了佥事一拳,“他们这种人,死就死了,有甚好同情的!” 转头又提点几句,“钱够用就行,别过分,出了事,那帮文官可不会帮咱们开脱。只要不上岸找百姓晦气,你管他们死没死!” “是是是。” 佥事想了想,还是嘱咐守卫的士兵,“明日本官要巡海,记得让兄弟们准备一下。” “是。” 徐州东南方一孤岛。 徐穆看着众海盗鬼哭狼嚎,血染大地,脸色没有丝毫改变。 “将村民救下,好好安顿,告知他们,待海盗平定,朝廷自会派人前来,给他们在岛上重新办理户籍,让他们安心。” “是。” “张指挥。” 张辉勉强拱手,被逼着出海,就算是钦差,品秩亦比自己低,更何况听说这钦差今年还不满十五,被个毛孩子逼到如此地步,张辉实在难露笑脸。 徐穆也不在意,看见兵士将降俘带上战船,才一拍脑门,懊恼道,“也怪本钦差没有说清。” 上前一步,放开嗓子,“众军听着,不要俘虏!就地处死!” 张辉大骇,“钦差,这……” “找一地势高地,让其尸首被海鸟啄食,请受害百姓同去观刑!” “一切俘虏,俱算斩首所得!本钦差自会拟折,向朝廷表功!” 这下,张辉再有意见也是无用。 让军士当着朝廷钦差的面,放着到手的功劳不要,岂不是傻瓜! 众兵士盯着四处逃窜的海盗,眼冒红光,杀得热血上涌。 张辉这才隐隐觉得胆寒。 此人年不过十四,看见如此血腥场面依然如此镇定,又能冷眼命人屠戮近千人,又岂是好相与之辈! 失策!失策! 能在这等年龄,官任正五品,蒙圣上亲派钦差,又怎会是个软柿子! 魄力,手段,相貌,出身,几乎无可指摘。 若是不会意外身亡,张辉几乎可以预见,此子必是未来的权臣。 张辉盯着徐穆的背影,脸色变了又变,沈越隐隐有些猜测,也不多话。 知道怕了也好,办事还能容易些。 “张指挥。” “下官在。” 下官? 徐穆眨眨眼,看向一旁的沈越,难道是因为锦衣卫在旁边? 沈越看着瞅过来的杏眼,也不做表态。 徐穆想了想,下官就下官吧。 锦衣卫在旁边,难怪说话没底气,话说自己正想给徐州卫所兵士点甜头呢。 “指挥与海盗交手日久,当知海盗会在岛上藏有不少好东西。别的不说,截几颗珍珠,几箱茶砖,本官还是能做主的。” 张辉立刻结巴,“钦差莫要说笑,剿匪所得自然是上交朝廷,卫所截留可是有违国法。” 徐穆眨眨眼,这是锦衣卫在旁,不好意思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99 ? “指挥放心,沈千户绝不会干涉。” 张辉结巴得更加厉害,“这……实在是使不得呀!” 瞅着张辉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徐穆实在不好“横加逼迫”。 当然对着沈越就更加敬仰了。 能把杀贼如麻的一所指挥吓成这样,绝对是高人呀。 从头到尾什么也没干的沈越:…… 至十二月末,已有五股海盗被官军剿灭,除受灾百姓,几乎人畜不留。 凶名传出,海盗皆闻风奔逃,徐穆看着几股海盗逃亡的方向,眼睛眯起,“若本官所知不错,他们估计是想往朝鲜、日本逃窜?” 一旁的军士点头。 不知想到什么,徐穆笑得格外放松,“留几个海盗关在卫所,别死了,日后有大用。” 军士看着笑得荡呀荡的徐穆,不知为何,胸中突起一股凉意。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守夜兵士忽然吹响喇叭,擂起战鼓。 “怎么回事!”张辉随手套上官靴。 “大人!有三艘大船,五艘小船正向我等冲来!” 张辉很是紧张,为“扩大战果”,战船早已四散,若是碰上过路的强匪,非得吃个暗亏不可! “钦差呢!” “大人,寒冬腊月的,钦差又是文官,许是还没起呢!” “张指挥!” 徐穆穿着一身雪白狐皮披风,戴上毛茸茸的帽子,实在天真烂漫。 可徐穆也不敢为了“威严”这种不能当饭吃的东西,将披风脱下。 寒冬腊月的海上,不穿厚实,真会冻死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越手按长刀,已是严阵以待。 终于 火把亮起 “是扬州卫水军!” 徐穆骤然长舒一口气,惹得张辉轻笑。 抹一把脸,本官就是不想死,怎么滴! 然不过片刻,张辉便皱起眉头。 这种时候,莫不是来抢战功? 若是锦衣卫不在,还能拿钦差当回枪,锦衣卫在旁…… 张指挥想了想,干脆“和盘托出”。 徐穆眼珠转动,便有主意。 “昨日指挥说,还有两座海岛,虽海盗逃逸,但想来匆忙之下,并不能将劫掠所得全部带走?” 张辉点头。 “那不妨将此消息告诉扬州卫。” 告诉他们? 徐穆颔首,“既然遇上了,总得让人家也喝点汤。本官手上正好有一根老参,寒冬腊月的,给扬州卫的将士们喝点参汤避寒。” 张辉神色一凛,“哪能让钦差破费。” 当即叫来身边军士,“去挑两箱茶砖给扬州卫送去。” 张辉回头,瞧着徐穆与沈越一般无二的戏谑神色,憨憨而笑。 至于回徐州后,当地文官以为太犯杀孽,向朝廷弹劾诸将。 看着源源不断送进户部的金银,户部尚书叶淇冷冷而笑,“奏禀之人必是与海盗有所牵扯,大理寺应派人严加勘察!” 至正月,在登州卫“清点表礼”,耽搁数久的张公公终于冷哼着离开卫所,连登州卫上下都长舒一口气。 “多日不见,徐员外风采更甚呀!” 没有官员再“以身试鞭”,张公公心宽体胖,脸都肥了不少。 “哪里哪里。” 徐穆低下声音,“公公,过了山东,再想捞银可就难了。” 张永了然,“员外放心。” 两个“伪财迷”呵呵直笑,内库的太子殿下看着满地金光闪闪的银箱放声大笑。 回到坤宁宫,无数金银财宝从宫中运出,堆满徐府府库。 “方管家,等老爷回来,要不再建几间屋吧。” 看着库房满满珠光宝气,被晃得眼晕的徐晴如此提议。 方季华嘴角抽搐,“老爷这回升上五品官,本就能再建一间屋的。” “是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科二挂了……晚上又有饭局,下一更在明天中午至下午三点左右,sorry,各位读者。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自登州卫汇合后,徐穆一行紧赶慢赶,终于在正月十六抵达京城。 走下官船,看着不远处璀璨的灯火,徐小榜眼嘴角刚上扬十五度,便被左右两个小仆兴奋之极的声音打断。 “花灯!” “灯市还没结束啊!” 说来也是无奈,两个小仆在回程路上,便开始晕船。 整天大吐特吐,比之之前的自己有过之而不及。 船从广东出发,已是入秋,算算回京,得寒冬腊月,一旦着凉,便难治好。 加之 徐穆垂下眼帘。 徐天走之前身体便不好,已经没了一个,又怎不在这上面上心。 两个小仆被自己赶进屋,一路少有出门。海上日子枯燥,晕船症状难减,又无事可做,的确委屈他们。 “明日灯市便罢,这两天也别急着跟着我,今年好歹在京中,可不能亏待你们。一人与方管家领三两银子,算是‘年金’。” “谢老爷!” 年味未散,连一向严肃的徐光也多了几分活泼。 “员外待下人倒真是体贴。” 张永含笑上前,徐穆伸出右臂热情招呼,“走吧,公公。下人能放假赏灯,我等天生劳碌命人还得进宫复命呢。” 也算相熟之人,张永也跟着嬉笑,“钦差也想偷懒,说书先生都不答应。” 两人一路笑语向前,待过街角,忽被人拦住去路。 罗探花绷着一张脸拦路,口气不佳,“你小子倒还真手脚不缺地回来了呀!” 张永小眼一眯,怎么,大过年在街上找茬? 却见徐穆倒是一脸平和,“托允升兄的福,一切安好。倒是允升兄,一年不见,竟憔悴至此,实在令人叹惋。”末了煞有其事地长吁短叹。 “什么!” 罗钦顺唬了一跳,不知从哪翻出一面小镜翻看。 张永嘴角抽搐,这哪来的没脸没皮的人,比女人还爱美。 却见罗钦顺看了片刻,知晓上当,拽住徐穆衣袖死活将其拉到道旁一脂粉店内。 张永赶紧跟上,虽说眼下在京中,理应安全,但若是哪个不长眼的,又生出什么幺蛾子,自己忙活半年,又成一场空,到时哭都没地哭去。 却不料徐穆被罗钦顺推进一门中,竟发现坐在椅上的竟是帝后与小太子! “臣徐穆参见……” “免了免了。”张仪华甩甩罗帕,向身边示意,帷幕后立时转出一人,“赶紧给他看看,是不是身体还有什么隐患。” 徐穆一看,呵,又是熟人,田代光! 诊断过后,田代光禀道,“回娘娘,员外近来风餐露宿,体内虚火旺盛,更兼神思不宁,肝气郁结,臣虽能开出调理方子,但员外亦需善加休养,以免损伤根基。” “肝气郁结?” 小太子上前,忽然抓住徐穆的手,“走,舅舅,告诉孤,谁又给你气受!” 咳!咳! 眼见弘治帝忍不住打岔,朱厚照终于反应过来,摸着头朝弘治帝傻笑。 蠢儿子! 弘治帝直想捂脸。 全程围观的众人:…… 徐穆简单汇报完工作,弘治帝点点头也不多说。 末了才道,“正月二十一开朝,朕便下旨,命你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00 同罗卿讲习文华殿。之前朕让学士们为太子讲学,现在想来还是过早,待太子到了出阁的年纪不迟。” 弘治帝看了一眼朱厚照,眼睛微眯。 朱厚照倒欢欢喜喜,“儿臣一定好好听课。” 徐穆朝罗钦顺看了一眼,罗钦顺点点头,想来早已得到消息。 “是。” 待退出房间,徐穆便拉住罗钦顺不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陛下怎么忽然让我等为太子讲学?” 翰林院多的是满腹经纶的学者,太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年龄、资历、名望才是被选中的关键。 就徐小榜眼所知,太子的讲官与天子的日讲官几乎一模一样。 弘治帝忽然舍弃两院院士,选自己这般大学本科生,简直像是脑袋被陨石砸过。 罗钦顺翻了翻白眼,三语两语将太子闹的“糗事”说清。 徐穆嘴角抽搐。 丢脸! 太丢脸了! 自己现在都想抽太子屁股! 难怪弘治帝变卦。 待无干人等退出大门,弘治帝看着快到腰间的儿子,阴□□,“人是你挑的,再耍花招,给朕丢脸,朕便赐徐穆铁尺,让你尝尝读书人被儒师打手心的滋味!” 在这一点上,弘治帝与王华的意见达到空前一致。 家里儿子都不听话,一个小小年纪作弊,一个走“歪门邪道”去学武。 想让他们听话,就得使用暴力手段! “犬子性格顽劣,内子去世之后,便不服管教,臣命塾师先生以铁尺策之,果然收一时之效。” 朱厚照打了个哆嗦,敏感凭借“铁”字窥得,这只怕不是个好东西。 老子管教儿子,做娘的,自然不好插嘴。 再说,思及正德帝日后建豹房,沉溺声色,与个风尘女子动情,最后落水凄凉死去,张仪华同是美目流转,若说这中间无人“引导”,绝不可能。 于是,回宫后,张仪华也不瞒两宫,要求整治后宫。 孙儿小小年纪,竟不学好,定是有人教唆! 王太后与吴太妃皆无二话。 “皇后放心,不论是谁,查出来,我们这把老骨头绝无二话。” 如此后宫一顿“整治风气”,揪出不少好吃懒做之人,甚至阴差阳错,发现吴太妃的药中居然有人以次充好,将珍品卖出,换来市面上的普通药。 阖宫怒不可及,弘治帝甚至亲自入清宁宫请太皇太后打开宫门,查察药品是否有问题。 不料查到源头,竟是一与庆云侯府有旧的管事,利欲熏心,做下这以次充好之事。 周氏脸面无光,气血上涌,浑身发抖,当即狠劲掷下药碗,“将这贱奴送去司礼监杖杀!” 吴太妃虽是妃位,但当年乃是英宗皇帝亲自为儿子宪宗挑选的皇后。 如今受此牵连,周氏丢下脸面,连连赔罪,自自己的私库拨药予吴太妃。 在外,亦找来庆云侯申斥,末了叹道,“哀家命不久已,当初浩儿与寿宁侯都遭人弹劾,你看看,寿宁侯府现在在哪儿?!宁氏好歹还有个国公夫人的娘,皇后这个靠山,哀家走了,你们有什么?到时宫中只有王氏和吴氏两个长辈,吴氏对天子有恩,出了事,天子到底会偏向哪边,难道还要我教你不成!” 庆云侯跪在地上,脸色发白,终于知晓利害,哭道,“求阿姐救命!” 周氏胸腔起伏,心腹女官连忙帮着顺气。 待气息渐平,周氏淡淡道,“哀家崩后,自会留一道懿旨,将来吴氏不会应废后之事遭百官议论,无谥无祭。” 又看向趴伏在地上的庆云侯,“吴瑛,算在锦衣卫当差,他家的子孙,若有考科举的,你多少留意一下,弄个官身。年纪小的,请个好先生教教。你再备份礼,去跟吴瑛赔罪。他是正三品的官职,虽说是挂职,但也不辱没你这个侯爷的身份!” “是是是。弟弟知道分寸,知道分寸。” 庆云侯苦着脸,再没有半点傲慢之色。 宫中风云变换,尚在抓紧休沐尾巴的徐穆,半点不知。 自从自己的诊断结果被小太子大嘴巴一说,每日里,被阖府劝在榻上,提个笔,都得让身边的奴婢紧张半天,走几步路,都得穿得像个球。 汤药顿顿喝,鸡鸭天天上。 不过五天,徐小榜眼便觉得自己胖了一圈。 正月二十一开朝,新鲜出炉的徐老师上第一节课,便发现底下坐着个比自己还大的学生。 看了半天,不像是来旁听的呀。 笔墨纸砚全齐,可说是学生,年龄也太大了点。 看懂徐穆的小纠结,王守仁起身,行学生礼,“学生王守仁见过先生。” 王-----守-----仁? 徐小榜眼妄图挣扎一下,难不成是同名同姓? “君可有字?” “回先生,草民字伯安。” 王伯安…… 徐穆简直要仰天长叹,自己最近究竟运道是有多不好,阳明先生做自己的学生,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原本备好的腹稿通通丢弃,徐小榜眼,绞尽脑汁,终于敲定,这第一课,便浅谈自己这一年的收获。 “臣六年先奉吏部命考察民情,自十月出发,一路经北直隶、南直隶,福建,最后抵达广东,后入琼州。先于天津卫遇豪商殴打闸官,后在浙江市舶司提出一名作奸犯科的番商,在广东阳江港侥幸挖出两艘大食商船,于琼州偶然发现叛情……” “对此,臣有如下拙见,请殿下细听。” …… “法久弊生,不能不变,变而不善,其弊益滋。开中法并非不可,但豪强介入,压迫良商,致黑商得凭信,又有官员家人以族中高官为势,纷纷奏讨盐引﹐转卖于盐商﹐从中牟利,这才致边军粮食储备锐减。” “户部尚书叶淇大人改旧制为商人以银代米﹐交纳于运司﹐解至太仓﹐再分给各边﹐每引盐输银三四钱不等﹐致太仓银多至百余万﹐国库丰腴,但边地有实力的盐商觉有利可图,纷纷内迁,到头来受损害的还是边军。边军少粮,一旦与外敌开战,地方政府为了支撑战事,几乎都是向百姓索粮,边民苦困,何人负责?” …… 徐穆与王守仁看似师生作答,吐沫横飞,彼此寸步不让,其实已有些惺惺相惜。 朱厚照见两人吵得热闹,也不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给侍奉的宦官使个眼色,捧着香喷喷的点心吃得欢快。 米糕的香味散开,又有间或的咂嘴声,徐穆与王守仁便是再专注也被拉回神来。 瞅着“目光不善”的两人,朱厚照一拍脑门,“看孤这记性,去去去,再端两碟过来,舅舅和小王卿都饿了。” 徐穆眉毛挑起,“殿下可是明白臣与王伴读在说什么?” “知道知道。”朱厚照小脑袋点得异常果决。 “那殿下现在可明,臣为何要拿那几个海盗做文章?” 哈? 太子殿下抓头,脸色纠结,吃得起劲,没听到啊。 徐穆简直要两眼一翻,还是王伴读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01 好心给太子殿下解围。 “先生可是要那几个海盗,去警告番国?” “不仅如此。”徐穆摇头。 转过话题,“殿下,伯安,可知平江侯陈瑄?” 朱厚照一脸蚊香眼。 王守仁点头,“平江侯一手开创我朝漕运,功在社稷,立在千秋,乃治水能臣。” 徐穆颔首,“穆也是翻阅翰林典籍方知一桩旧事,永乐七年,平江侯率水师巡海,在青州海面遇倭寇侵掠我朝沙门岛,陈公乃率军出讨,直追至朝鲜境内,将倭寇船只全部烧毁才归。朝鲜国君不久下令当地官员,严查倭寇巢穴,江南海面平静近十载。” 朱厚照迷糊,王守仁倒是有所猜测。 “臣随徐州卫出海,逃逸的海盗正是往朝鲜、日本国去。” 王守仁似有话说,徐穆接着道,“查太宗皇帝旧事,永乐年间,有两番国,东王国遭西王国灭,西王遭东王国人杀,性命不保,遣使入京求助。其时,西王为我朝藩属国,太宗皇帝命其每岁输黄金六万两以赎罪,才答应帮其平定。” 说到黄金,朱厚照顿时眼睛一亮,振奋精神。 王守仁面露不赞同,“此举是否有违仁德?” 徐穆反问,“伯安在京,该知我此行带回无数金银财宝?” “对对对,舅舅真棒,听内库太监说,这笔钱能保国库三年都不愁钱花。” 朱厚照一脸星星眼的崇拜。 “此等意外之财俱是海匪劫掠我大明百姓所得,皆是因为他们与番国勾结,或是能在番国落脚,以为屏障。既是如此,为何不能向番国诘责?国朝百姓的损失,难道不应该由他们赔偿?到时,海盗们无蔽身之所,倭患自然消退。” “国库既丰,边军粮饷自然不用商贾费心。开中法之弊,迎刃而解。” “然此法终究难以长久……”王守仁俊眉微皱。 徐穆想了想,终究长叹道,“此事,穆也确实没有想到解决之法。” 一盏茶后 弘治帝放下几张纸片冷哼,“这徐穆说话可是越来越乖觉!” 苗永在一旁听得,躬着身,露着笑,“陛下若是不满,招人来训斥一顿就是。可千万别气着。” 弘治帝颔首,待提起御笔,忽然想到一事。 “朕似乎吩咐过你要京中适龄官宦家的女子名册?” 苗永眼神微闪,“正是。” 弘治帝自言自语,“这狡人也该有人管管了。” 苗永眼梢微垂,神色平静。 御花园。 倪夫人寻到马夫人,看着满眼比盛开的海棠花更娇艳的女儿柔色,颇为不解,“老姐姐,这皇后娘娘近年来素来少有办宴,怎么今日忽然想起办海棠宴来了?” 马夫人八风不动,笑呵呵的,“海棠正盛,邀我等前来赏花也没什么不妥呀。” 倪夫人挑眉,“好姐姐,可别开玩笑了,您这话骗骗那侧室还行,骗我可不成。” 马夫人轻笑,随意吩咐孙女们自行赏花,拉着倪夫人到一阴凉处,方才道,“旁人不知,以为圣上守着皇后一人无趣,想纳后宫。可我等可从来没听说过帝后发生嫌隙。” “这话才中听。”倪夫人点头,所以自己才奇怪。 这满园姝色,究竟是给谁准备的? 马夫人眼有深意,“天子不需要,可娘娘家……” 娘娘家…… 倪夫人恍然大悟。 是了,建昌伯今年也十七了,正是该娶妻的年纪。 那位小钦差今年可也十五了。马夫人眯着眼。 相顾对视,倪夫人挑眉,难怪今日三品以上的官家嫡女来了这么多。 建昌伯不成调,徐穆可是乘龙快婿的上佳人选。 父母双亡,嫁过去就能当家作主。 徐穆的人品学问,放眼朝堂,亦是出挑的。 乾清宫 位列吏部清吏司姜郎中之后的徐员外忽然打了个冷颤。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啦,更新会不稳定,但每周二更可以人品保证╮(╯▽╰)╭基本在周末,sorry…… 第80章 第八十章 身旁的大理寺丞因着琼州案,与徐穆打过照面。 正要关心一句,忽听响鞭,只得闭口。 弘治帝入殿坐定,一来便将群臣炸蒙。 圣体难愈,太子监国! 太子才五岁,怎么监国! 弘治帝咳嗽一声,若是有不妥之处,朕亦会再改正。 诸卿难道是吃干饭的! 又不是退位,慌什么! 任凭群臣吹胡子瞪眼,弘治帝依然不为所动。 早朝退下,群臣议论纷纷,徐穆赶往文华殿讲课。 果然见到自家小太子一张苦兮兮的脸。 徐员外暗暗骂弘治帝不厚道,捉五岁孩子的壮丁。 却不知这等损招乃是自家姐姐出的。 弘治帝在养病期间“大彻大悟”,自己累死累活,最终还要孩子争气,守得住家业。 张仪华便出了个“昏招”。 “干脆让照儿跟着干。经验都是历练出来的,不上朝,躲在文华殿听人讲一万遍,未必知道怎么区分奸邪,不批折子,哪知民生不易,为君之难?” “五胡乱华时,孝元帝亦是五岁登基,却堪称明君。” “年龄再小,分得清轻重,辨得明忠奸,有为民造福之心,何愁将来无德?” 弘治帝想想,自己身体尚好,确实不必点灯熬油。 也该让儿子帮忙搭把手。 于是,人在文华殿坐,担子自天来。 徐穆看看一旁的传旨宦官,再瞅瞅桌案上三摞折子,折子后抓耳挠腮的小侄子,认命地摊开最上面的一本奏折。 “殿下,臣尽力。” 朱厚照眨巴着眼角小泪珠点头。 于是等到弘治帝忙完手头上的重要奏章,想给儿子救火时,便听到这样的事情。 “要钱?”朱厚照眼睛一瞪,撅着嘴不满。 再一看,乃是连日暴雪压坏河南数千民宅。 整肃表情,“准。” 再翻下一本,“请假?” 太子殿下挑眉。 一看请假的人,都察院一七品都事。 有同乡的担保,太医院的诊断按理来说可准。 可太子心里不平衡,看看奋笔疾书的徐穆,小太子转到整理物品的王守仁面前。 叽咕几句,又命人去北镇抚司。 不一会儿,提起毫笔,重重写下两个大字——不准! 末了转动眼珠再添一句,玩忽懈怠受罚! 小太子提起眉毛,心上得意。 敢和孤耍花招,你还嫩了点。 待到用点心时辰和王守仁炫耀,王学霸叹了口气。 以早年在余姚县的见闻点明,太子殿下实在不必觉得棋高一招。 到日上中天才到衙门办公?朱厚照咬牙。 王守仁点头。 若是百姓一早到衙门告状,还得遭差役训斥。若是当地吏治败坏,一顿毒打都有可能。 朱厚照眼睛赤红。 反了!反了! 难道就没人管么! 王学霸叹息,不是没人管,买通太医院、同乡做好假证,上级官员便是知道,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又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02 举出请假的个中国手。 鲍照,历史上杜工部赞李太白“俊逸鲍参军”。 那么,鲍照是怎么请假的呢? 王学霸如数家珍。 《请假启》 臣启:臣居家之治,上漏下湿。暑雨将降,有惧崩压。比欲完葺,私寡功力,板锸綯涂,必须躬役。冒欲请假三十日,伏愿天恩,赐垂矜许,干启复追悚息。谨启。 雨季就要来啦,臣那个茅草屋,房顶漏水,地面冒湿,一下雨都能被冲走,再不修就要塌啦。可是臣没钱,雇不起人,必须自己干活。希望圣上仁慈,批准请假三十天。 说得“现代”一点,我家满屋子都是水,八十岁的老娘亲还在我媳妇的化妆台上坐着呢! 这能不给假么! 朱厚照接受不能,瞪圆小眼,握着小拳头甩了半天,最后捶着地板出气。 倒把一旁的内侍吓了一跳。 鼓着嘴气了半天,待到王守仁回家,小太子便找舅舅想法子了。 徐穆挑眉,真生气? 朱厚照脸一摆,必须惩治! 父皇每日天不亮就上朝,那些个官员睡到屁股晒太阳才起床,还时不时旷工。 自己还是母后求情,每日辰时起身呢! 不公平! 徐穆托起下巴,被天子这一家子坑了那么久,自己坑人的功力飞速见长。 徐小榜眼笑得荡漾,低着头给太子出谋划策了小半个时辰。 最后,甥舅俩对视,嘻嘻,一切尽在不言中。 翌日,太子殿下便下教令。 年龄尚幼,学识浅薄,难懂奏章真意,又惶恐耽误国家大事,自今日起,麻烦列位臣工,采用全新格式书写奏折。 六部朝臣在值房接过一摞白纸,一盒朱泥,皆默默。 教令中还详细列出实例,教人书写。 比如 河南雪灾需要赈济灾民。 那么,请在奏章上这么写。 目的:要钱。 原因:河南雪灾损毁民房百余间。 日期:弘治八年二月庚子 上奏人:xxx 这就完了。 完了? 简直胡闹! 我辈为官,奏章写民间白话,朝廷的体统,读书人的尊严何在! 再一看最后,太子殿下表示,多于三百字的奏章不看,但出了事自己负责。 请安折子不收,众位卿家自己愿意写就写,送给父皇也别想,孤先扣下,别扰了父皇的清净。 同日太子殿下再下令,派监察御史和锦衣卫同时赴南直隶、北直隶查察官员理事作风。 敢日上三竿起身的,直接革职! 百姓到衙门办事,闭门的,停职查办。无故殴打百姓者,同罪。 请假的,一一上门核实。 装病的,先罚三年俸! 三年内,不得升迁! 这下,众官员也管不上折子体统问题了,亲朋好友一大堆,哪是个个都在京任官的。 被太子这般抓住小辫子,再被锦衣卫查出什么别的东西,也别撤职了,不连累宗族就是好的。 没看江南官场因为贪墨就被端了大半锅么。 众官员点灯熬油,信写了一封又一封,各府家人跑断腿,满城快脚业务量剧增,连跑腿费都涨了又涨。 文华殿内,舅甥俩你一个我一个分食点心,笑得甚是欢快。 至于一旁的王学霸,额,圣人不贪口腹之蜜。 但是 王学霸动动嘴皮,好想吃啊。 吃完点心,徐员外继续给小太子讲课。 今日,琉球使臣进京。 倒给徐穆提了个醒儿。 被关在监狱的番商、海盗还没榨干呢。 但 贸然提往几个番国回访,只怕朝堂留心。 徐穆先给朱厚照递条梯。 从汉武帝的顾命大臣金日磾到再造唐室的李光弼,再到太宗三宝太监出海。 重点提及唐军雄浑,广纳百族之长。突厥,契丹,高丽…… 当时长安街头巷尾的胡姬、故馆…… 番国之人莫不以在唐居住为傲,在唐为官为耀。 汉唐涌现出众多来自异族的名将,名臣。 那么问题来了,但凡千古圣君,都会任用番邦之人,放眼海外,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眼睛发亮的不只朱厚照,连王学霸也是兴致勃勃。 自己苦读诗书,却从未想到这个问题。 徐员外整肃表情,因为番邦之人,受他国教化,思想与我中原不同。 他们有独特的本领,独特的思想。 比如古代匈奴人、契丹人均善骑射。 番国也有独特的珍贵物品。说到这里,徐穆不免有两分紧张。 转了那么多圈,这才是重头戏。 就如汉朝时番国大宛的汗血宝马,汉武帝费尽心思,不惜以战争相挟,换来大宛的良种马,以提升汉朝骑兵战力。而此后,骑兵的战力果然大增。 为日后大败匈奴,打下坚实基础。 提到番邦物品,朱厚照不由想到了“黄金为顶”的典故。 王学霸举一反三,中原文化本就是吸收百家之长,这才数百年不衰,哪怕五族乱华,也没能动得了汉家根基。 徐员外此言有理。 文华殿外,被奶娘抱在怀里的二皇子听着里面铿锵有力的清朗声音,眼中闪过骄傲。 这人,倒有些见识。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张永缓缓打开房门,见到门外的小孩破天荒地愣了愣。 二皇子拍拍奶娘的手,奶娘赶紧将二皇子放下。 “奴婢见过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不答,“兄长在么?” “正在殿内。” 二皇子点头,缓步走入殿中。 听得声响,朱厚照和徐穆同时转过头来。 “安安!” 朱厚照一蹦而起,“你怎么来了!” 二皇子一脸黑线,“臣弟为何不能来。” 朱厚照鼓着嘴,“天寒地冻的,万一受了寒可怎么好。” 徐穆也想抚额。 农历正月已过,放在后世,已是三月中旬,再怎么说也不是“天寒地冻”啊。 可 瞧着穿得鼓鼓囊囊的二皇子,倒真像是天寒地冻呢。 二皇子面无表情,“臣弟知道。” 目光转向徐穆,“兄长,这位是……” 徐穆行礼,“臣徐穆,见过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微微颔首,“原是穆舅舅。” 正待再说,朱厚照忽然反应过来,一把捞过小弟,朝其咬耳朵,“你跟舅舅第一次见面,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二皇子眼神微动,“这是……” “见面礼啊!”朱厚照揽过小弟瘦弱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声音略大,徐穆想装傻没听见都难。 寻思着回去就让管家翻库房,反正东西基本就是宫里赏的,当然有些是自己“抢”来的。(* ̄) ̄) 二皇子前来乃是催促自家兄长和徐穆去坤宁宫用饭。 这等差事,自是不该让自己这“病秧子”代劳。 但 二皇子眼中闪过深色,重来一世,疾病缠身,恐寿命不长,登位无望。 纵然此朝帝后恩爱,自己乃皇后嫡子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03 ,太子乃同胞兄长。 亦是……不甘。 二皇子体弱,站得时间长,身体便受不了。 平日里出门,几乎全是奴婢们抱着,若是碰上雨雪,便难踏出坤宁宫半步。 张仪华甚至从没训练过他站立。 某一天,他颤巍巍地走出殿门迎接自己时,张仪华着实是惊大过喜。 张仪华甚至怀疑奴婢们不忠,暗自训练皇子走路,想博得赏赐。 正大发雷霆时,被小儿拉下。 寥寥几语,便叫自己泪流。 只是回头和弘治帝谈起,不免担忧。 过慧易夭,虽有些迷信,但慧极必伤,却非妄言。 心思沉重,病体虚弱,自然容易早夭。 夫妻俩思来想去,给儿子取名“安安”,只愿他此生平安。 二皇子养在深宫,平日里难出门。 便是朱厚照身边的宦官,也不曾仔细看过其模样。 此番见来,别的不说,这皇家威仪浑然一体,倒比朱厚照还有气度。 言行有度,举止沉稳。 刘瑾跟在朱厚照身后,眼神微闪。 这二皇子小小年纪,委实太过。 二皇子虽由奶娘抱着,说话却没忘了照顾徐穆。 “刚才听舅舅说玩马儿,不知是什么?” 徐穆一愣,笑道,“殿下指的应是古国大宛的汗血宝马。” 见二皇子转过头来,似是很感兴趣。 徐穆接着补充,“近一千六百年前,我们脚下站的这片地方由汉朝统治,汗血宝马由汉朝皇帝从一个叫大宛的小国带回。” 二皇子接着问,“那这个皇帝可与父皇一般贤能?” 徐穆大笑,“殿下,陛下乃有为贤君,但这位皇帝,臣敢担保,便是再过一千年,他的赫赫英名依旧被青史镌刻,万民铭记。” 见二皇子笑得开怀,徐穆忽然道,“但是,这位皇帝,不是一个好父亲,不是一个好丈夫,于国于民他有大功,于家他却是一个失败者。” 徐穆肃然,看向朱厚照,“太子殿下,细数古代圣君,汉唐最多,臣参加殿试时,陛下出题亦提及文景之治,在治国方略上,臣相信汉武帝能给殿下诸多启发。但臣也希望殿下,不要步其后尘。听信小人之言,行巫蛊之祸,信长生虚言,致使妻离子散,酿成人间惨剧。” 徐穆字字发自肺腑,“为君者,守护万民。遇事心中不可不疑,却不可多疑。多疑遭离,多疑致欺。纵观古代贤君,到了晚年,最是多疑,往往落个晚节不保,致使天下生灵涂炭,社稷动荡,这一点,殿下定要谨记。” 朱厚照亦端正神情,“孤受教。” 另一旁,二皇子的脸色却骤然惨白。 刘瑾一直对二皇子有关注,当即喊道,“殿下,二皇子……” 朱厚照和徐穆吓了一跳,眼见离乾清宫愈近,徐穆当即决断,“殿下,快派人去太医院传太医。” “再派人通知皇后娘娘做好准备。” 朱厚照不过五岁,头一次见小弟发病,急得六神无主,“你们都听舅舅吩咐!” 当下几个宦官撒开腿狂奔。 “奶娘,你身上可有急救药丸,赶紧让殿下服下。” 情况愈危急,徐穆思绪却愈发清醒。 二皇子体弱多病,随身奴婢身上应有急救药丸,以防不测。 奶娘停住脚步,双手发颤。 徐穆小心抱过二皇子,先帮他顺气。 “药丸……药丸” 奶娘眼睛发直,嘴里嘟哝,忽然从袖中翻出一荷包,打开正是一青白瓷瓶。 “确定是这个?” 奶娘盯着徐穆手中瓷瓶,连连点头,手脚发抖。 徐穆也不多话,立即让二皇子服下。 待到乾清宫,便得大伴示意,一路直行。 二皇子松松抱住徐穆的脖子,听着一旁一个劲儿喊“安安,你一定要挺住!不许闭眼!”的童音,嘴角莫名有了一丝弧度。 这一世,终究是不一样的。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田代光放下二皇子的手,看着同是一般紧张的帝后,心下叹息。 “陛下,娘娘,殿下无大碍。急救药丸服用及时,这几日好好休养便可。” 张仪华放下提起的一口气,“有劳。” 出得殿门,田代光便被一大一小拦住去路。 得知详情,朱厚照忽然扑通一声朝地上一瘫,低着头唉声叹气,“累死孤了。” 徐穆也疲惫,可乾清宫中,到底不是肆意的地方。 只笑道,“幸好二皇子殿下无事。” 正说着,苗大伴使人送来茶水。 徐穆刚端起茶盏,苗大伴便道,“徐员外,明日未时三刻娘娘在御花园摆宴,届时员外务必出席。” 徐穆微愣,“多谢大伴告知。” 一旁的朱厚照听得此言,站起来拍拍徐穆的手,一脸深情,“舅舅,好好努力啊。” 徐穆眨眨眼,一脸懵懂。 片刻反应过来,不会吧,又有坑人的事找上我? 徐员外无语问苍天,就不能换个人坑么。 不得不说,徐穆的第六感很灵。 待到明日,不只朱厚照眼神无数次转向自己,无故傻笑。连王学霸脸上都有不自然之色。 “伯安,可有不妥?” 王学霸摇头,转瞬正襟危坐。 徐穆脑中警铃愈发作响,待到赴宴,小太子忽然变戏法似的取出一套锦袍,硬要自己穿上,之后带自己到一假山高处,笑道,“舅舅,看上谁,说吧。” 徐穆抬眼望去,正是佳人娇花,香风阵阵。 徐穆皱眉,“殿下此言何意?女子清名,不可轻污。” 小太子挑眉,“这话舅舅可别跟孤说。此番宫宴,便是为你和张家舅舅准备的,前些天,母后已经掌过眼,有德行有才的七品以上官家嫡女全在这儿了。” 又指着一处明显衣着华贵异常,被不少娇女簇拥的几人,“这几个俱是六部尚书家的嫡女、嫡孙女。” “这几个出自五军都督府。” “这几个是保国公家的。” “这个是平江伯家的。” 徐穆瞠目,朱厚照眼露调皮,“舅舅若是一个不选,可也得有说头才好。这些俱是勋贵大员之女,若不是高皇帝立朝时的旨意,放在前朝,可都是皇后宫妃的人选。” 徐员外在心里撇撇嘴,好歹现在也是拿着朝笏站在文官队伍中央的人,这点问题还难不倒自己。 “穆年龄尚幼,暂时无意娶妻。” 朱厚照愕然,看向徐穆的眼神颇为奇怪。 王守仁只得咳了咳,道,“先生,伯安之妻乃是伯安表妹,因表妹年龄尚幼,岳家疼惜,伯安十七才娶妻,已是迟了些。” 额 徐穆傻眼。 倒忘了这一说。 王伯安再接再厉,“先生已官居五品,听闻府中并无姬妾。” 顿了顿,“甚至无教人事的婢女,想来是娘娘一时疏忽。” 徐穆嘴角抽搐,合着自己还成了“异类”。 王学霸语重心长,“子嗣之事,亦为我辈大事。府中无女眷,终究……” 话音未落,徐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04 穆扭头走开,深深对这个崩坏的世界竖起中指。 让王学霸给自己“启蒙”人伦,自己自认脸皮不厚,听不下去。 不料刚走出几步,便被一穿着命服的妇人叫住,“穆弟。” “嫂子?” 徐穆转身,可不是马承的夫人申氏么! 申氏笑意妍妍,隐带埋怨,“回京之后,也不往嫂子家坐坐。” 徐穆拱手,连连告罪,实是公务繁忙,待得下月朔日休沐,定与顺和兄不醉不归。 申氏不置可否,转头招呼四女上前。 红黄蓝绿,四色衣裳,俱是一般花容月貌,莺莺细语。 徐穆额际微抽,隐隐觉得此番脱身只怕不易。 果然 一路之上,众女心思各异,百般套路出手,直叫两世均少与女子打交道的徐穆溴态频出。 好不容易使计躲到一偏僻角落,又有一女上前,拦住徐穆去路。 “吾心悦君,君可喜?” 徐穆抖擞精神,“姑娘乃国色,不知穆之品性,为何轻易出言?” 见女子秀眉微挑,徐穆接着道,“女子婚姻,乃一身幸福所系。便是人品过关,才能出众,若与姑娘心思偏好不同,难有共同话题,婚后日子亦不见得顺遂。若再有夫君心爱之人过门,便是能保正房之尊,亦难免心伤。姻缘之事,姑娘切不可轻言。” 女子轻笑,“你这儿郎,倒懂女儿心思。为何却这般作女儿之态?” 徐穆肃容,向西拱手,“天子与娘娘帝后伉俪,穆心羡之。穆若娶妻,娶一人足矣,自不会再让他人过门。姻缘之事,关乎一生。穆口拙,亦是难免之事。” 如此一番“自白”,徐穆自以为此事暂时平定。 不料放下的这口气太快,待到休沐当日,依言往马府一行。 看到拦着自己问东问西的女子,徐穆直想扶额。 偏偏 “君也说了,偏好不同,难有话题,既如此,君喜何物?若不言明,如此得知?” 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三月春分,正是农耕好时节。 按例,朝廷举行隆重的祭日大典。 最显著的标志,每年春季,天子一家都要下田,皇后织布,皇子皇女们,得提起竹篮,同天子一起劳作。 每逢甲、丙、戊、庚、壬年份,皇帝需卯时亲自开祭。 虽说高祖旧例规定,其余年份可命官员代祭。 但弘治帝心实,年年俱是自己亲至。 这样的活动,多在皇庄举行。 但今年有所不同,太子监国,礼部官员自然要知会太子一声。 跟着天子耕田,乃是难得的荣耀。 不过跟着举两下特制的金农具,却是百官艳羡的美差。 可惜今年太子殿下被锦衣卫从南北直隶送来的数份奏报气得牙根儿直颤,大笔一挥,假耕成了真耕。 作为未长成的皇子,太子殿下只需提着竹篮,捡捡麦穗。 天子圣体未愈,亦早早歇息。 只文武群臣,半亩地耕完,武将还不觉如何,文官中不下半数两眼发黑,耳际轰鸣。 咬紧舌尖,亦不能晕厥。 祭典乃国之大典,敢言行失度,便是不吉。 御史参本更是顺理成章,在政绩上更是“污笔”。 朱厚照一路走,丘聚、谷大用在左,刘瑾张永在右,一路小心照看,递布巾,送水囊,甚至扶犁都插一手。 回头看一眼,朱厚照嘴角大咧。 平日里,拿着底下官员的孝敬,动着国库银钱,没有丝毫愧疚。 却不知都是农民的血汗。 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 古人说得好,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不是闲的慌么,个个跳脚跟父皇去哭说什么孤行事苛刻,无储君仁德。 好啊,既然衙门无事,以后个个给孤下田种地去。 农庄不够,自家田也行。 朱厚照冷笑两声,锦衣卫扩员五千,一年下来总能把大明官员看个遍。 浓密的伞盖下,弘治帝瞧了半晌,终究决定不拆自家儿子的台,只吩咐张易,命随侍宫侍留意,若有不对,避着点太子,将人抬回来。 桑蚕宫 张仪华得知消息,头顶翠叶凤冠两边垂下的珠串不停抖动,其上宝石遍布,熠熠闪光。 “快…快,如此热闹场面,本宫可不能错过!” 侍候的宫人,听得此言,俱是满脸黑线。 天家喜欢看群臣笑话,听起来可不怎么妙啊。 众女官宫人,默默为遭罪朝臣在心里点支蜡。 下辈子,投个好胎。 至于品级不够,无福参加大典的徐员外:怪我喽。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大典过后,不过巳时末,太子殿下依旧得回文华殿学习。 徐穆早早等在殿内,翻看最新递上的奏章,摊开一本,眼光顿亮。 朱厚照脸颊发红地进来,嘴巴咧到耳根。 “舅舅你可不知,今日可真解气!” 待喝完三大碗茶,朱厚照依旧满脸兴奋,一脸“快夸孤”的傲娇样儿。 “殿下,想不想更解气?” 朱厚照眼睛眨呀眨,啥意思? 徐穆笑眯眯地递上奏本,朱厚照一看,乃是秦王、代王的上表。 宁王府找的替罪羊,自然不是全然无辜。 但身为藩王,纷纷言宁王早有反意,府中有豢养多年的死士,更与沿海倭寇勾结,走私揽银。 半数以上宗室搭其便车,为其提供方便,地方官员多有牵扯。 更有往来书信为证。 英国公世子奉命羁押妖道三清观真人李广到案,亦送上八百里加急奏疏,言怀疑李广幕后主使便是宁王,足以令朝堂炸开锅。 徐员外敢拍胸脯肯定,若非凑巧,便是天子有意拖延百官消息。 晋王案才过多久,又出宁王案,若非历史走向发生改变,这一位宁王纯属无辜中枪。 毕竟谋反的那一位,还算是半大少年,如今天下大体平静,顶多有点小心思。 但豢养死士,这一点,他倒是难以辩解。 朱厚照抓着脑袋,怎么更解气? 殿下可记得臣提过的番商? 朱厚照点头。 现在便是发挥他们余热的时候。 徐员外笑意浅浅,摊开白纸,左勾右画,溯古望今,誓要将厚黑精髓传与亲侄。 打顿棍棒,再给甜枣。 小卒得前,便可乘胜追击。 捉住把柄,按兵不动,头悬亮剑,才是好手段。 大明储君的厚道之路从十度倾斜,渐渐向九十度转弯。 阶下大明文武,面对如此储君,亦只好自求多福。 弘治八年,三月丁亥。 上命翰林院编修罗钦顺为正使,勘察朝鲜。 中书舍人谢正为正使,回访琉球。 原本徐穆想插一手,毕竟“任务”太重,只怕旁人难以尽心。 但太子殿下监国确需帮手,加之自己如今品级提高,以正五品去勘察外邦,额,职级不对等,又不是番国国主新丧,朝廷派人探视,所以只许推荐旁人。 若说亲近的朝臣,除了马承、罗钦顺竟无他人,从这一点看,徐小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05 榜眼可以说有些孤芳自赏,自恃清高。但先是领吏部命外出,又领钦差,在京时间满打满算也没几个月,群臣也无深感。 在翰林院翻阅七品朝官名录,中书舍人谢正跃然纸上。 谢正虽如其人,有些古板,但在广东熏陶许久,想来也能解忧。 为使利益最大化,为小太子尽早培育忠诚班底。 徐员外把王学霸也举荐上去,毕竟太子伴读也需尽快进益。 这一点,朱厚照自然无不许的。 加之,二皇子殿下也曾言,对番邦感兴趣。 弘治帝干脆彻底放手,人自己选,父皇只管盖印。 此言一出,徐员外默默地往李东阳宅子走,商议完毕差点撞上宵禁。 至于三日后,在早朝上“临危受命”的罗探花如何气得跳脚,在宫城、家中围追堵截…… 徐员外将罗探花拉到一边,表示:兄弟,这可是一趟十载难逢的美差呀。 罗探花磨牙冷笑,像你在海上呆了几个月,忧愤郁结,五脏俱损? 忍住想拍死罗钦顺的冲动,徐穆屏气凝神,好言相叙。 罗兄只怕不知,去年末,朝鲜成宗去世,如今该是世子李隆继承王位。 那又如何? 徐穆摇头,成化出访的官员在翰林院留笔,李隆性情暴躁,礼数欠缺,以小见大,不是守成之主。 罗钦顺俊眸微眯,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徐穆打个哈哈,总之,这一趟,主要是借捉拿的海盗来跟朝鲜讨个说法。 又打个马虎眼,听说朝鲜山参乃是难得的药材,多到可以当萝卜啃。 稻谷什么的,也挺多的。 话到这里,罗探花秒懂。 我是去“勒索”的。 罗兄此言差矣,分明是声张正义。 罗探花嘴角抽搐,按住徐穆肩膀,比厚脸皮,你就别显摆了。 徐员外哈哈直笑,下一瞬,面容扭曲。 腰腰腰…… 罗探花笑容愈发潇洒,言语间却有煞气。 从见你的第一面,本官就在替你挨刀,这只是小小的利息! 动手非君子所为! 哼!对小人自然可以! 你! 正要拉开架势,忽然一阵寒风袭来。 身形被遮,两人转头看去。 “沈千户?” 眉眼冷冽,恍若刀裁斧凿。 绯袍清贵,实乃…… 等等,绯袍? 徐员外视线一顿,一拍脑门,顿时清醒。 “千户又高升了?” 沈越略略点头,“蒙陛下信任,恬升佥事。” 正四品…… 徐员外喉头上下滚动,头皮隐隐发麻。 罗钦顺挺胸抬头,誓不落下风。 “两位在干什么?” 罗钦顺刚一昂头,脖子被徐穆一把拽偏。 “谈论晚上吃什么,哈哈……” 沈越眉头微挑,徐穆趁机拖着罗钦顺“慢步”走远。 走到半路,罗探花回过味来,哟呵,徐员外胆比天大,居然怕锦衣卫? 徐员外坚决表示:那是景仰!景仰懂不懂! 送走冷嘲的损友,徐员外三十度望天,或许自己与沈佥事就像是孙猴子与观音? 只不过…… 想起一身白衣飘逸的观音菩萨,再贴上沈越的俊脸。 徐员外抹了把脸,绝对是自己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若无意外,均是周六更哈……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明史列传有载,罗钦顺,泰和人。 弘治五年,举乡试,学大进。 弘治六年,会试得中,举四名。 殿试成文,上嘉许,钦点一甲探花。 入翰林院,授编修,讲习文华殿。 八年,勘察朝鲜,有大功,升侍读。 后辗转番邦,献海外良种,积年辅政,比任开疆。 正德中,武宗嗣位,条陈海外三十策,与时任户部尚书徐穆提请编撰海外典籍,开黎庶眼界,帝允之。 正德五年,以鸿胪寺卿入文渊阁,未几,授文渊阁大学士,时人侧目。 嗜番事,常经年不归京,宅院破矣。 帝怜之,许其带俸留京。固请辞,言“尚能饭矣,社稷需之,不敢懈怠。” 钦顺有风仪,人以为龙章凤姿。早年丧妻,不续。 武宗尝戏曰,“君好颜,嵇中散不及,孤无姐妹,貌比洛神,憾矣。” 对曰,“臣无憾,得遇殿下,有良友,可比伯牙,生焉无缺,臣足矣。” 又五年,帝巡海外,顺随行。 又十年,以功封三等伯。 以病疾请辞,归乡立书院,组建船队,教授乡民子弟。 及逝,有番国三十六派员探视,历数古今,仅一人矣。 顺其行虽高,亦有疑其节者。犹以其媚言君上,每每出使,番邦骤起兵祸,更有颠覆番国社稷,更换主君之不忠之举,弹劾讥讽者甚多。 顺闻之,不以为意。尝对友曰,酸子貌寝,妒心之重,妇人汗矣。 此外交名臣,比之蔺相如亦不差矣。 然翻阅罗氏后人著书,部分学者对沈越亦起了兴趣。 盖因其亲子留书中言,其父中探花后,与锦衣卫指挥使沈越两情相悦,这才多年不娶。 然又有人言,锦衣卫指挥使沈越与太傅肖扬交情莫逆。有野史言,肖扬逝后,与沈越合葬,武宗特令三子裕王主丧事。 翻阅史书。 肖扬,弘治九年进士。 十年,授翰林编修,教导武宗读书。 十二年,授鸿胪寺丞,往暹罗。 十四年,随钦差罗钦顺往日本。 十六年,奥匈国乱,随兵部郎中王守仁前往平定,遇袭,沈越率京卫五千救之。 归京,帝命教导世宗读书,未几,升左佥都御史。 二十年,世宗封景王,请求出征,为大明开疆扩土,朝野骇然,扬随之。 二十一年,天子禅位。辅佐世宗十年,以功升左都御史,加太子太傅。 正德三十年,建元十年,病逝,以其教导两位帝王之功,加太傅。 世宗更命上柱国,享太庙祭祀。 沈越,弘治元年,武选魁首,授京卫镇抚。 三年,京卫演武,以武艺超群,帝嘉之,升锦衣卫千户。 八年,以功升佥事。 十六年,以功升同知。 武宗嗣位,升锦衣卫指挥,加太子太保。儒生议之。 越面容煌煌如日月,左军都督袁熙尝对人曰,“此君有世家风仪,可惜厂卫。” 奥匈国乱,凌迟反叛头领,场面惨烈,番民深惧。 三年,上书请辞。 帝不允,曰:“君不在侧,朕无人可用矣。” 正德三十年,病逝,帝亲封冠军侯,赐其养子沈斌袭爵。 对于沈越、罗钦顺、肖扬之间,是否有超乎寻常的友谊,甚至可能是狗血的三角恋,学者们并未过多研究。 但 五百年后,一罗姓望族特意出巨资拍了一部电视剧,力证先祖清白,然却有好事者从穆圣公博物馆留下的浩如烟海的著作中,找出有力证据,言明罗钦顺与沈越乃是“相爱相杀”,由此引发了华国历史上最为人所熟知的诽谤案。 然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06 而此时,故事中心的罗钦顺,看着桌案,却扬起妖艳笑容。 临行前,天子赐宴,太子特意送上几箱糖丸,命太医院备足药材,尤其是补药,自己还感激莫明。 现在看来…… 徐穆! 你等着! 本官跟你没完! 早膳,泡菜粥! 午膳,泡菜饭! 晚膳,泡菜饭! 居然还是最高规格! 罗钦顺看着陪席的外戚,眼光幽深。 成宗已经崩了快半年了,上国使节到来,身为王世子,连个面都不露。 接待的不是三司官员,居然是外戚! 说什么“王崩,世子悲痛难忍,日夜于大造殿痛哭”,罗大人冷哼,怕是在女人的肚皮上忙活呢吧。 “既然世子正忙,我等也不多打扰。罗某初来贵国,对百姓民风多有好奇,任大人不介意我等上街看看吧。” “这是自然,尊使请。”任士洪擦擦汗,忙不迭在前引路。 走上街头,商贩吆喝不绝,罗钦顺与王守仁默默点头,看来前任成宗,还算明君。 众人正在一面馆停留,忽然一穿着青色补服的青年拦住任士洪的去路,神情愤怒焦灼地说着什么。 任士洪看着众人,一脸尴尬,连忙和青年应付几句。 不料青年不依不饶,眼看周围百姓侧目,罗钦顺适时出声,“这位仁兄,此处正是面馆,不如坐下一叙?” 青年看看罗钦顺身上服饰,忽然似是恍然大悟,客气地用半熟不新的口音说起,“打扰上使,请进。” 上木梯时,一旁的通译小声道,这是朝鲜六品官,方才似是为了一尊佛像争吵。 罗钦顺悄悄颔首。 待众人坐下,罗钦顺先是亲切地问了青年名讳官职,待打听得差不多,才拐上正事,“贤弟方才拽着任大人,究竟要商议什么事?” 青年看着众人,本是面露犹豫,但不知忽然受了什么刺激,脸色大热,怒道,“今日上使在场,便请上使评评理!” 说着拽住任士洪的衣袖道,“上使有所不知,京郊三角山有一座藏义寺,里面供奉了许多佛像。近日小弟忽然得知一座佛像佛手上的金珠,竟被任大人藏入家中,赐给一妾室,小弟身为司谏院正言,焉能不管!” 话到最后,青年狠拍桌案,已然是气得不轻。 罗钦顺不动声色,只道,“竟有这等事!” 青年拱手,“若不是有真凭实据,小弟也不会当街和任大人争执!” 看看脸上挂不住的任士洪,罗钦顺“好言相劝”,“听闻任大人乃是外戚,既能招待我等,想来在国中亦地位不凡。何必贪僧家这等小财,平白丢了脸面。” 任士洪笑意艰难,正要开口,忽然邻座一主一仆大笑赶上前,道,“尊使只怕不知,任大人的出身可不怎么体面。” “哦?” 任士洪看着迈近一步的青年,眼底闪过狠意与怨愤,让一旁乔装打扮成随从的锦衣卫小旗看个分明。 小旗默默记下不言。 锦衣青年见罗钦顺不似没什么兴趣,望向任士洪,眼中讽刺愈发明显。 “任大人乃是先王废妃尹氏的娘家人,尹氏当年为王妃,在宫中滥杀无辜,甚至损伤先王圣颜,早在多年前便被下令赐死,家族流放。” 青年顿了顿,下巴上扬,语气愈发不屑,“幸而任大人为大司谏儿子,这才得先王开恩,网开一面。” 看着任士洪青白转换的脸,罗钦顺觉得很有趣。 面上却隐带薄怒,“阁下未穿官服,想来亦不是官员,不知有何倚仗,敢当面损伤任大人的清誉?” 青年正要亮出身份,不料任士洪抢白道,“上使,王世子正妃慎氏乃是其亲姐,王大妃乃是其姑母。” 哦。 罗钦顺秒懂,太后是姑母,未来的皇后是亲姐,难怪这么横。 任士洪接着悠悠道,“慎君年过二十,可惜学识浅薄,迟迟不能得到一官半职。” “你!” 一旁的王守仁仔细观察双方神色,眼中忽然闪过不解。 待回到驿馆,详说所得,罗钦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伯安果然观察入微,不枉陛下看重。” 王守仁脸色闪过片刻羞色,道,“那大人有何想法?” “想法?” 罗钦顺笑意奇异,“等锦衣卫回来再说吧。” 嗯? 王守仁一愣,嘴角微嘲,自己果然有的学。 果然,到了入夜,锦衣卫便带来一份“大礼”,直叫王学霸瞠目结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二更也不知能不能更完,大家可以明天来看。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王世子乃废后尹氏所生! 王世子却装作不知,认现王大妃为母! 任士洪抢夺佛像金珠乃是受了王世子的授意,为其敛财! 王世子甚至计划赶走全国寺院僧侣! 王世子与儒官极为不和!不喜儒家文化! 王世子新婚之夜,宠幸的并非正妃,而是|妓|女|出身的张氏! 今日王世子并非在为父祷告!而是在宫中狎-妓-游玩! 王学霸只觉自己脑袋快不够用了,翻遍史书,这么贪财、荒淫的国君,只怕只有传说中的殷纣王可比! “君臣不和……” 罗钦顺语气淡淡。 转过头,忽然轻笑道,“伯安,如此下去,只怕不出十年,这国中王位必有变故。我等不知便罢,既知,何不再添一把火?” 王守仁皱眉,“大人此言何意?” 罗钦顺挥退其他人,捧起茶盏,“王大人乃是成化年间状元,伯安当真不知?” 王守仁瞳孔微缩。 “听说王大妃膝下有七岁幼子。” 话语轻飘飘传入王守仁耳中,思及背后深意,王守仁忽然觉得喉头发冷。 “伯安可是认为本官行事狠毒,违背圣人教导?” “伯安不敢。”王守仁面露尴尬。 罗钦顺轻笑,不以为意。 若说在两年前,自己亦不会有如此想法。 考中进士,屡屡被徐穆挖进坑里,面对整日脑袋里有十万个为什么的太子,从翰林院跑到兵部,从鸿胪寺冲到京卫,差点连钦天监都要走一遭,视野不断开阔,临行前王华特意给自己开开小灶,知晓天子的心思。 罗大人心中对推翻一国太子没有半分不适。 大明沿海不安宁,少不了里应外合,海盗们抢劫,总要有买家,买家从哪里来? 想到北镇抚司关押的番商,罗钦顺俊眉微敛。 听话的番邦,才可以“不征”! 有太宗皇帝表率在前,国朝百姓受了苦,自然找你番邦麻烦。 实在不听话,干脆连国君一起推掉,比照历史上三家分晋,几族共治。 徐穆心眼坏,说话还是有点道理。 只要百姓吃得饱,穿得暖,谁管坐在王位上的是谁? “伯安,且附耳。” 队伍里得用的文官太少,王伯安不缺才干,只缺机会,用对地方便能发光。 “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07 本官想着,日后我等需如此如此。” 罗钦顺的声音越来越低,王守仁的表情变化越来越快。 末了,一句“为黎庶安宁,天子必当欢喜”,王守仁“砰”地拍响桌案,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干了! 接下来几日,朝鲜官员发现上国来使态度更加和蔼,时不时在驿馆举行文宴,吟诗作画,赏赐金银,待客态度简直可以用无微不至来形容,往使臣居处往来的官员,登时多了一倍不止。 来往愈频,罗钦顺的计划开始慢慢成型。 大网张开,众多官员自愿投入其中,互相联络,送出厚礼,只为见罗钦顺一面。 地小国穷,金银短缺,好在不缺宝山,野参成捆。 不过五日,送来的人参,足够太医院用上百年。分给朝中文武,完全可以一人一支。 罗钦顺再不经意地表示朝鲜的稻谷吃完可真是口齿留香,令人生津。 钦差官船,每日吃水都在加重。 汉阳城内,暗潮涌动。 景福宫中。 风韵犹存的王大妃看着不远处嬉闹的幼子,神色隐有挣扎。 司谏夫人察言观色,再添一把火,“大妃,王世子心胸狭隘,即便大妃抚育他成人,大妃毕竟不是亲母,如今他未登王位罢了,若是登了王位,焉知日后不会有灾祸?” “可……” 王大妃依旧不能下决心,“本宫自他三岁抚养他,看着他长大,为他娶妻,他从无忤逆之举。” “那任士洪又是如何入了他的眼呢?” 见大妃迟迟不应,司谏夫人眼神一转,忽然道,“大妃,我等也不愿为难大妃,明日,会有朝官提议,尹氏虽为废妃,但为王世子生母,即便有罪,也该有谥号,大妃且看世子如何应对?” “好。” 夜深,正伏在张氏胸脯上的李隆,忽然听见悲凄的哭声。 一脚踢翻殿中名贵的瓷器,李隆吼道,“何人哭泣,还不快拔下舌头,送给孤!” 张氏娇笑着起身,嫩白的藕臂轻轻揽住李隆脖颈,“殿下何必动怒,不懂事的奴婢,杀了便是,何必拿那污秽的舌头来坏殿下的兴致。” 李隆一把揽过张氏,将其抵在罗床的锦被上,调笑道,“孤只爱爱妃的香舌。” 正是你侬我侬,回禀的宫侍慌张的声音忽然在门外传出,“殿下,罪奴已找到,但……她吐出来一些事,奴婢们不敢做主,请殿下处置。” 李隆顿时怒火中烧,但张氏很有心计,连忙催促李隆赶紧去处理。 “殿下,如今殿下尚未登基,或许真有要事呢,殿下不可不去。” 李隆顿时觉得张氏很是贤良,在张氏纤长的脖颈上留下殷红的吻痕后,道,“扰了爱妃歇息,孤自该补偿。那件凤凰比翼纱衣,便是爱妃的了。” 张氏顿时欢喜无限,待到李隆出门,一旁侍奉的宫女一脸奉承,“娘娘,奴婢听说那比翼纱衣薄如蝉翼,乃是中宫侍奉时所穿,可见世子对娘娘的宠爱。” 张氏虽也欢喜,却薄斥道,“王妃元子刚刚早夭,世子又给如此厚宠,你平日在外,切不可嚣张。” 宫女喏喏应和。 张氏抚摸着平坦的肚子,喃喃道,“若能生下儿子,娘亲绝不让你受贱籍连累。” 这厢,李隆被身边亲近的宫侍拉至一狭窄屋室,看着眼前趴伏在地的女人,勉强坐下,“究竟什么事?” 宫侍走进,悄声说完。 李隆顿时手上青筋毕现,浑浊的双眼大睁,“果真?” 宫侍被攥住脖颈,白眼突出,似是下一刻便要命丧。 地下趴伏的女人忽然发出嚎哭,“殿下……今日是大妃的生辰啊,当初,便是王大妃联合严氏、郑氏两位贵人给大妃下了疯癫的□□,这才让大妃御前失仪,损害了先王圣颜。” 女人忽然微微抬头,露出已经哭瞎的眼睛,“先王曾命老奴带着当时大妃口中的粉末去兴德寺寻住持检验,不料等老奴回来,娘娘已经上吊自尽了……” 李隆猛地坐起,一脚踹在女子胸膛,“你这贱奴,敢欺孤,大妃分明是在宫内弑杀宫女,嫔妃,这才遭了父皇厌弃。” 面容苍老斑驳的妇人艰难地抬起头,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若当真如此,殿下身为罪妃之子,又如何能以现王大妃嫡子的身份,在三年后封为世子?” “且在朝堂之上,屡屡有官员弹劾殿下不配为世子,陛下却不废黜您呢?” 李隆脚步倒退,指着妇人,忽然瘫倒在地,淡黄的寝衣松散开襟,垂下微小的弧度。 妇人嘴角诡异翘起,面上却更加悲切。 也许冥冥之中,佛祖真的在看着这个世界,让罪恶的血终究落入地狱,让受到冤屈的人,得到安慰。 妇人看着自己早已如柴火般枯萎苍老的手,忽然忆起那个寒冷的冬夜,先王朝自己递出的那一双保养得宜的大手,那一夜是自己最美的时刻,先王宽厚的胸膛是那么令人安心,可惜…… 妇人回想起那昏庸的世子,痛快的笑了,尹氏,你毁了我的容貌,让我凄凉一生,我便要你的儿子坐不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李隆怒火汹汹地出门,到底还有半分理智,未硬闯景福宫,而是回了世子宫。 正院 因宫中早接到消息,世子今日在张氏处歇息,正院除了值夜的宫人,院外值守的兵士,四下里除了忽明忽暗的烛火,再无光亮。 慎氏睡得正香,却被破门而入的声响惊醒。 “你这贱人!” 李隆抬手给了慎氏一记耳光,身旁的宫女大惊。正要替主子挡着半夜发疯的世子,慎氏一抬素手拦住。 “敢问殿下,深夜来妾身院中,所为何事?” 清清冷冷的目光瞧过来,李隆顿时清醒片刻。 放下高抬的手,李隆气哼哼地坐下,“无事。” “既然无事,妾身斗胆,请殿下择他处歇息。” 李隆登时急了眼,“你居然敢赶孤走!” 慎氏就着锦被跪下,“妾身近日偶感风寒,实在不敢损伤殿下贵体。” 李隆快蹦出来的刁难只得收了回去,抬脚便走。 目送李隆脚上带风地离开,侍女赶忙端来铜盆布巾,给慎氏上药。 “也不知那张氏贱婢给殿下又吹了什么妖风,殿下又来找主子麻烦!”小宫女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很是不满。 另一边沉稳些的仔细给慎氏上完药,“便是她再张狂,她日后便是生出一儿半女,照样叫不了殿下‘父王’,而要叫‘王上’。” 感觉到慎氏微勾嘴角,宫女笑着瞧了小宫女一眼,“咱们朝鲜嫡庶尊卑分明,贱籍之人所出子女,永远是贱籍。那张氏张狂又如何,结局是注定的。” 李隆走出正院,因被王妃不软不硬地顶撞,心里憋气,在宫中四处乱走,等到停下,发现竟不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08 自觉地走到了尚医局门前。 身后的宫侍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有一人试探道,“殿下,时候不早,回宫歇息吧。” 李隆点点头,刚要转身,忽然听见隐隐的莺语。 “什么声音!” “回殿下,想是医女们在熬夜背医书呢。” 李隆看着出声的小宦官,小宦官顿时“受宠若惊”,忙不迭道,“听说尚医局的姜尚宫素来严厉,若是检验不满,医女们便要受皮肉之苦。” 李隆听得,不怒反笑,竟饶有兴致地上前。 夜深人静,局门大闭。 但来的人是将要登基的世子,守门的宫侍自然不敢阻拦。 李隆走进一处厢房,看着纱帘后散着垂地乌发,一袭白衣,翻着医书的三两医女。 人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李隆竟也觉得被挑起了兴致。 眼看李隆不自觉朝厢房迈步,身旁的一众宦官哪还不知今日或许又要出一位“贵人”! 为首的宦官笑得谄媚,“殿下,可要奴婢们好好布置一番?” 李隆看直了眼,随意摆手道,“不用,在云阁摆宴,命众医女随驾。” 宦官中的一人瞠目,这是要医女们做官-妓不成! 正要上前,被一旁的同袍拽住,待听得厢房内医女的尖叫,宦官努努嘴,终究低下头去,默默不言。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待到明日傍晚,连驿馆都接到了消息。 言昨日王世子宴乐,连御数女,却是尚医局的医女。 这尚可说是一桩风流韵事,三司中顶多弘文馆的儒士们大叹君上沉迷女色,家国不幸。 可再闻知有两三不从者,竟被赏与陪宴官员,最后竟死在殿中,如此|淫|乱|宫庭之举,自然引起朝臣激烈反弹。 上门拜访的府事朴元宗长吁短叹,罗钦顺笑意不变,只淡淡道,“算算日子,出使的使臣这几天也该到了。” 看了看脸色微变的朴元宗,罗钦顺用一旁的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修长的手指,“听闻王世子有意为八王子赐‘晋城’为封地……” 放下罗帕,“晋城大君封号虽好,可由晋城大君升王,朝廷少不了要过问些时候,两三年耽误便耽误了。” 朴元宗脸色大变,“重立国君”本就是掉脑袋的事,万一被趁隙反扑,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朴大人,时间不等人呀。” 于是,不过月余,汉阳城的百姓便觉得世道突变。 上香的寺院成了官府所有,甚至有些还成了妓院。 每隔几日,必有官员惨遭杀害。 乞讨的僧侣布满沿街小道。 风声鹤唳,大雨欲来。 驿馆内,不过七岁的八王子坐在罗钦顺对面,咬唇仔细将母后所问之事一一问明。 “上使该知,慎家手握兵权,万一兵败……” “我等此番前来便是商议在朝驻扎兵士、设立互市之事。”罗钦顺隐隐不快。 八王子的话被轻易打断,却不恼怒,只看左右大臣。 一旁的大臣不由得上前几步,“上使的意思是……” “既要互市,自然要驻扎军队维持秩序,按我朝永乐皇帝旧例,建造大使馆自然是首选。” 这下,一众人不由喜形于色。 这李隆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怠慢上使,连这等好处亦无从得知。 还遭上使记恨,眨眼便要丢掉王座。 “如此,一切有劳上使。” 送走千恩万谢的朝鲜君臣,罗钦顺摇摇头,“优柔寡断,党争不远矣。” 王守仁好奇道,“大人说什么?” 罗钦顺潇洒甩袖,“就是觉得这次出来,差事太好办了,本官孤独寂寞呀。” 旁观的王学霸嘴角抽搐,竟不知如何回话。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一大早要赶高铁回家,不出意外后天继续更哈。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弘治九年,二月甲午。 又是一年金榜题名时。 徐员外看着满街儒衫四方平定巾,掩袖打了个哈气。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呀。 徐员外被乍寒的春风吹着,不由怀念起京郊的汤池子。 弘治帝有钱,比往年大方了不少。 除夕排朝宴,第一件事,便是宣布给官员涨工资。 工资里,宝钞的部分砍掉,全部换成银锭。 算来,粮食、布匹等排开,到手的银子至少比去年翻了两倍。 京中、南北直隶的官员或许还不觉如何,如广东、云南偏远地区的官员,估计至少三成得给弘治帝叩头。 过年终于可以吃上肉了! 有了钱,入冬,弘治帝就在京郊修了一个小行宫。 姐姐还特意在地下铺了地暖,据说当时建造的工匠们个个被虐得两眼发白的出来。 但结果喜人,地板冒着热气,穿上棉拖,闲来泡泡温泉,不过三天,闻知风声的宫中大佬全都收拾包裹过来。 幸亏姐姐有先见之明,提前给自己留了一间屋。 据说弘治帝在翰林院听课,王华都曾问过一嘴,看……嘿嘿……陛下能不能将“技术外放”。 技术都是自家夫人的,弘治帝没敢当场答应。 回头问张仪华,张仪华便说,要是想赚钱,干脆便放开。 有钱去拿地建的,自然管不着。 可如今宫里有钱,也不在乎那点钱,再说了,从百姓手里搜刮的民脂民膏,自己接着还膈应呢。 于是到最后,宫里便放出消息,汤池子自己拿钱拿地去建。 地暖,只有“好人”能得。 什么是好人? 为民的好官,民间的大善人,政绩考核突出者。 经锦衣卫审核无误,宫里的工匠亲自到你家里给你建。 这便是独一份的。 宫里特意建了二十座规模不等的庄子,地暖、汤池应有尽有。 凡是符合标准的,都能得陛下赏赐,住上一个冬天。 没多久,各地上报。 便有一符合标准的富商拔了头筹。 只因他向当地官府捐赠了三十万双棉鞋(* ̄) ̄)。 皇后娘娘特意召他入行宫,给他一年的南直隶棉鞋特许权,一年之内,南直隶棉鞋的生产都归他家,旁人私产便是犯法。 张仪华看着阶下的富商,一脸语重心长。 “民生艰难,你定价之时,一定得考虑百姓能不能买得起。有些实在贫苦的,还望你费心。棉花不得作假,给平民百姓穿的鞋,花样不用多,但鞋子一定要厚实,保暖,别赚黑心钱。市场在那里,薄利多销,名声打出去了,便是一年之后,竞争的人多了,百姓依旧到你家买。” 富商携着夫人,一脸感激涕零。 转头听到皇后娘娘和自家夫人聊孩子。 听到夫人自己没生育,家里小妾生的庶子庶女倒是一堆,脸色便有些不对。 正好御医来请平安脉,自家夫人亦得了恩典被诊治。 听到自家夫人并不是生不出孩子,而是郁结在胸,难以生育,顿时黑了脸。 若不是天子过来,只怕当堂要将自己赶出门去。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09 富商差点没当场发誓,明年一定带个嫡子过来给您乐呵。 回到住宿的客栈,便将争宠的小妾撵出城去。 想起姐姐给自己嘚瑟的样子,徐员外摇摇头,自家姐姐,哪怕变蠢了,也是蠢萌蠢萌的。 想起被自己坑去朝鲜、琉球的两拨损友,也不知怎么样了。 罗大人自然是翻云覆雨,自在逍遥。 另一边,中书舍人谢大人的三观简直都要被碾在地上,碎成渣渣。 宠妾灭妻。 可以忍。 你家儿子才七岁,非礼庶妃! 你咋不上天呢! 谢大人眼光避开哭哭啼啼还露出大半胸脯的伤风败俗的女人,看着被压在地上不动弹的小世子,暴怒的尚王。 刚要踏出一步,被李兆先拦住。 李兆先笑得文雅,提议提审华后殿中宫人。 “小世子言是有蜜蜂追赶这位娘娘,自己好意施救。而这位娘娘,却说世子殿下仰仗位尊,调戏于她。事实究竟如何,到底要调查取证一番,轻言废立,不是贤者所为。” 尚王沉吟片刻,“便依上使。” 啪啪啪。 李兆先拍了两下手掌,两名素衣女子上前。 “这两位医女平日里多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奉,颇通医术,本使看娘娘惊吓不小,不如当场诊治一番。” 这是好意,尚王顺水推舟便许了。 不料华后却道,“本宫身体尚可,不劳尊使费心。”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在场官员立时皱眉。 哦? 李兆先轻笑,“这位娘娘,真的执意如此?” 尚王看李兆先脸色不对,刚要出言。 李兆先便亮开嗓子道,“先不说这位娘娘口称‘华后’,后者,在我朝乃正位中宫,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可见你本身便有僭越中宫之心。” 此言一出,满堂官员色变。 宠妃僭越中宫,不是什么大事。 可听这位上使的意思,可在如此场合,华后乃王上所封,分明怀疑王廷有不臣之心了。 “妇德不修,污蔑年仅六岁的世子调戏庶母,狼子野心简直一目了然。” 满堂官员傻眼。 如此“直白”,不是上国一贯的行事作风呀。 “在我大明,皇族子弟尚且年满十二才教人事。” 李兆先看着衣裳不整的华后,俊眉满是讽意。 “便是娘娘想让自己的儿子以庶代嫡,手段是不是上得了台面才好。” 华后看着大放厥词的李兆先,气得胸脯震震,“你!大胆!” 李兆先半步不退,紧紧相逼,“如娘娘这般穿着,连我朝青楼女子也甘拜下风。众臣在场,如此严肃场合,穿着恍若下流|妓|女……” 群臣倒吸了口凉气。 李兆先皱皱眉,忽然一言不发,接着朝尚王疑惑地看过去。 这一眼,简直要让群臣绝倒。 不知为何,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眼。 王上,您眼睛没出问题吧? 尚王满脸尴尬,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若不是理性尚存,只怕早就拂袖而去。 看着打扮妖艳的华后,往日里觉得此女倾国倾城,艳冠群芳,如今看来蠢笨不堪不说,还让自己丢尽了脸面。 若是自己因之废立嫡子,只怕到了地下,祖宗们非得打死自己不可。 局面冷场,谢正一脸刚正上前,先朝尚真王福一礼。 接着提议道,既然双方有了问题,那还一方清白,自然是理所当然之事。 尚王应选能臣调查事实真相,还清白者公道。 如此端肃之语,终于让琉球群臣上下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熟悉的套路呀。 为表自己绝不偏私,尚王特意邀请使臣中出位代表一路见证。 接着群臣继续“欢欢喜喜”地招待上国来使。 李兆先与谢正对视,眼光闪烁,一脸憨笑。 挤挤眼。 兄弟,刚才一不小心玩大发了,见谅见谅哈。 谢正瞳孔黑黢黢地,利如刀割。 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眼神。 呼…… 擦擦额角,李兆先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厚道人发火,真是恐怖,小心肝要跳出来。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身边千户投来疑惑的目光,沈佥事微顿的脚步瞬时抬起,恍若方才只是脚酸。 队伍末尾的校尉随意看着鱼贯而出的新科进士,忽然细眼瞪大,那不是对佥事有意思的小秀才么! 走出奉天门,肖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方才殿前对答,还算稳得住。 “走走走!” 脖颈被人揽住,肖扬无奈叹息,“林兄,林伯伯官拜三品,你好歹是正经的武将子弟……” 林熙充耳不闻,“今日训导师傅忙着回家看儿子,好不容易武学提早下课,状元楼的女儿红据说是京中一绝,走走走,陪老兄我尝尝去。” 若是在平时,肖扬也由得他去。 可今日刚刚殿试完毕,朝堂的目光还未远,万一被锦衣卫查出在酒楼买醉,做出些不成体统之事,这不是自打脸么。 肖扬好说歹说,终于让林大公子让步,回客栈小酌。 不料半途,忽然大雨倾盆,眼看着要到客栈,肖扬咬咬牙,准备急走几步,却被林熙脚上带风,“瞬移”至附近一处民居。 站在人家的屋檐下,肖扬总感觉不自在。 林熙实在看不过去,“要不说你们读书人就是事儿多,不就站在墙根儿躲会儿雨么,就你这小身板,淋了大雨,等到金榜题名,你打着喷嚏去谢恩呀。” 肖扬被抢白的脑袋发蒙,嘴里只嘟哝着,“万一这家主人回来……” 哒哒哒 正说着,一绯衣骑士,穿过雨幕,径直朝肖扬等人冲来。 Σ(⊙▽⊙”a 林熙牙根发疼,“肖弟你怎么不去钦天监看象啊!” 幸好马上骑士骑术也算过硬,总算在距离两人一个马头的距离停下。 马儿嘶鸣声不绝,嘴里喷出热气,仿佛也在对拦路的表示不满。 四目相对,林熙肖扬有些傻眼。 飞鱼服,骏马。 再反应迟钝,也该知晓,自己这是撞上了锦衣卫的老窝呀。 林熙恨不得立马冲到大雨里洗个凉水澡,京中那么多民居,自己居然万里挑一,挑出了锦衣卫的宅子,联系一下有资格在外置办官宅的锦衣卫品级,至少是个千户! 沈越看着堵在自家门口,既不出声也不走的人,陡然有了三分好奇,更别说其中一个还算熟人。 潇洒下马,握紧马缰,“两位是来上门讨杯热茶?” 岂敢岂敢。 林熙刚挤出的笑又半途卡壳,却见肖扬含笑上前,“路遇大雨,不料竟入沈千户家宅,实在是凑巧。” 随即端肃神色,“此前淮安府的救命之恩,肖扬与林兄还未谢过。” 呃 林熙傻眼,合着这就是救自己一命的锦衣卫? 沈越上前,瞧见不过片刻,便衣袖浸湿的肖扬,眸光微动。 “既然有缘,进来喝杯茶吧。” 大门推开,肖扬便觉腰上一紧,待到反应过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10 来,已身处屋内,竟发觉自己抱着沈千户的腰身,迟迟未撒手。 抬头看去,正对上一张俊眉面容,目带询问。 肖扬脸颊微烫,“多谢千户。” “沈越。” 啊? 肖贡士微楞,转头见沈越竟似“拂袖而去”,“沈…兄…” 沈越回头,看着肖扬,轻皱眉头思索片刻,忽然慢步上前。 肖扬看着沈越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眸光深邃,似有星辰闪耀,照亮心底,竟无端地有些紧张。 下意识想说点什么,手腕忽被抓住。 定睛一看,竟是一方温热的布巾,隐隐有热气散开。 沈越点点肖扬鼻尖,扬了扬白玉般的食指,豆大的水珠赫然在目。 肖扬脸色发红,溴大了! 赶忙抬手擦脸,隐约间,不知怎的,肖扬觉得沈千户好像在笑,但细看下去,又是面无表情了。 咚、咚、咚! 门槛外,粗衣的仆从端着烧得正旺的火盆放在肖扬面前,另一个揭开大锅,腥辣的气味充盈鼻尖,肖扬吸了吸鼻子,终于感觉到了真真切切的暖意。 正要抬头致谢,忽然一件青袍映入眼帘。 仆从模样的人,看着年岁与肖扬一般大,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小虎牙,“这是老爷的衣服,还未穿过,客人将就一下吧,湿衣穿久了易着风寒。” 肖扬连忙致谢,正要去解衣扣,手掌忽然被包住。 “沈兄?” 沈越不答,亲自帮肖扬脱衣。 距离太近,鼻尖似有若无的沉香芬芳,煌煌的面容太过震撼人心,肖扬喉咙发干,声音都有些沙哑。 一旁的“仆从”腰要笑弯,佥事这从哪儿拐来的小子,也太纯良了些,手都发抖了还想自己自力更生呢。 沈越少有得透出无奈,“抬手。” 肖扬愣愣地照做,要多乖有多乖。 好像一只雪白的兔子正在等主人服务。 肩膀陡然有了重量,四肢百骸似有电流穿过,尾椎处升起酥麻,肖白兔终于清醒了些许。 对着玉白手掌上的瓷碗,肖扬眨眨眼,下一秒,木勺送到嘴边,一口姜汤下肚,热流下涌,肖白兔终于神志清醒,“抢”过瓷碗便往嘴里灌。 姜汤腥辣,喝得太急,喝到一半,捂着脖子,咳了个惊天动地。 这下,当了半天布景板的林熙不得不放下面前劲道十足、美味可口的一锅羊肉,凑过来瞧瞧傻弟的死活。 原本这两年读书,已经有点“走火入魔”,这雨一淋,立马成了呆瓜,这可怎么跟老娘交代哟。 虽然沈佥事招待如此周道,但无奈肖白兔实在是身娇腿软好病倒,当夜便发起热来。 沈佥事家中仆从,皆是能埋在雪窝里打滚的小强,平常的头疼脑热,“出一回工”便能好个七七八八,家里各种伤药成捆,连保命的药丸、吊命的参片都能当糖吃,还就是没有治头疼脑热的! 校尉上前一步小声道,“要不把和安堂的大夫请来?” 沈佥事看着睡得迷迷糊糊、面色潮红的小白兔,眉毛一跳,忽然扭头就走,“你和小七守着点,我去去就来。” “是。” 小七抱着铜盆布巾过来,看见沈越出门,顺嘴问了句,“头儿,去哪儿?” “请人。” 马蹄嘶鸣,沉语已然飘远。 三更半夜,徐员外正抱着热乎乎的锦被睡得昏沉,忽然听见怎么也忽视不了的喧闹声,左翻翻,右翻翻,还是异常清晰。 徐员外扶额,直起身来,嘴里嘟哝,“出什么事了?” 下一秒,“砰”地一声,房门大开,火光大亮。 乍见一人,风一般疾来,发如檀木,唇色如血,面容妖异,俊美异常,值冰寒冬夜,直叫人无端神经紧绷,牙根打颤。 徐穆仅是有些发憷,床边守夜的圆脸小厮陡然尖叫,“来人啊,有……” 呜呜呜呜…… 看见“鬼怪”上前,被“小妖”捂住嘴巴,难以动弹的小厮挣扎得愈发激烈,老爷…… “借你府上医士一用。” 徐员外点头。 “治头疼脑热的药也要。” 徐员外继续点头。 “擅长熬药的小厮也要。” 徐员外刚要点头,忽然摇得像拨浪鼓。 沈越皱眉,“你不舍得?” 徐员外笑得一脸睿智,你这把戏,本官早就看透了。 “何方妖孽,来要我家家人性命,还不快快退下!” 双手叉腰,指着沈越,徐员外一脸“小样,我早就看透你了”。 。 。 。 。 。 。 赵义捂着脸,徐穆呀,徐穆,该清醒的时候你不清醒,小爷我也没法子了。 幸好沈佥事如今腾不出手来,剑眉微挑,转头看着盯着自己“苦大仇深”的方季华,“看到没,你家老爷也有病。” 你才有病! 你全家都有病! “赶紧给宫里送信吧,晚了万一真傻了。” 说着,沈佥事幽幽地转向赵义。 腰挺直,臀夹紧,双脚并拢。 赵小爷极为上道,“佥事先行一步,属下立刻备好药材。” 沈越略略颔首,抄起一旁一把胡子的医士行远。 闻声而来的徐光徐明:发生什么事了? 第89章 终章 如果世间有后悔药,沈侯爷绝对会在弘治九年的那个冬夜,选择去医馆请人而不是去徐府抓人。 徐穆少时还算纯良,长大了…… 和皇帝那家子一模一样。 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一点 在肖扬明明只是二甲第十二名,居然被太子相中,在文华殿教书的情况下,沈侯爷品得不能在品。 下意识有所预感,日后只怕后患无穷。 果然 三番五次,“破坏”肖扬亲事,在肖母面前时常晃悠,好不容易得到“这孩子挺好”的兄弟情,抵不过动不动就捅马蜂窝的太子,自家兔子跟着挑灯夜战,收拾烂摊子。 关系尚处暧昧,自家兔子便被常年派往海外。 望妻石不足以表慰沈侯爷当年的哀伤。 好不容易关系确定,景王长成。 当年的沈同知差点撂挑子不干。 出访海外尚有回京时,跟着景王打天下,想找借口找媳妇都成了遥遥无期。 临行前一天,沈同知正儿八经地生气。 没跟自家媳妇说一句话。 不料夜半回房,床榻上坐着个青年。 乌发披垂,又在榻上蜿蜒,眸光清澈澄净,眉润目秀,气质谦雅。 穿着薄薄的青色蝉衣,仿佛将青山碧水披在身上。 他朝自己伸出手,沈侯爷便不知今夕何夕。 等到缱绻绵长的喘气声,支离破碎的低泣声响起,沈侯爷早已忘了自己是谁。 第二天,沈侯爷发现房中的红烛红纱,被上绣着的双龙戏珠,桌上两套款式相似的大红锦袍,挑了挑眉。 自家媳妇红着脸,又送上一块玉牌,据说见此玉牌,自有人来带他去找想找的人,沈侯爷只能安慰自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家媳妇好歹是两位皇子的先生,被学生摆了一道,不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作者:澹博雅 分卷阅读111 丢人。 推开房门,景王背着手,目含深意。 示意一旁的少年,送上礼盒,口言“贺同知新婚之喜”。 礼盒打开,俱是散发清香的不明脂膏。 沈同知难得露出个笑脸。 “多谢殿下。” “同知客气。” 后代历史学家提及正德天子,少有批评。 有人言,正德朝奠定了中华蓬勃发展的后五百年。 历史就像在这里转了个弯,举国探索世界的风潮由此展开。 技艺高超的宫廷工匠,画师开始“入世”。 国子监开始设科学,绘画,农业,水利等等一系列科目。 正德十年,正德帝甚至自己作为被告,上京兆尹府和百姓打官司。 因为自己的皇庄附近,有人私设关卡,勒索途经的商队。 锦衣卫由暗转明。 成为监督地方行政的另一方。 渐渐地,百姓见官不跪,民告官不罚。 作为最喜欢往外跑的皇帝,正德帝的足印深深镌刻在历史的长河边。 史记载,正德帝实际从五岁起,便开始治国理政。 文韬武略,一手奠定弘正兴百年盛世。 类孝宗,专宠中宫。 天家五女三子,皆习武事,文武兼备,辅政朝中。 纵览历朝历代,正德天子一家,都堪称皇家典范。 然事实总是喜欢开世人玩笑。 正德帝行踪不定,皇太子面对版图日益扩大的帝国,堆砌日益高耸的奏章,抚摸年仅十三,生出浅纹的额头,向天子提议,公主亦入文华殿随皇子读书。 口称:公主封地,已大若番邦,子民万千,亦需学治国理政之法。 皇二子、三子连连称是。 至于公主们习得武事后,与弟弟们如何“相爱相杀”,便不足道也。 史载,穆圣公一族,世居大同。 弘治六年,穆圣公以十三之龄夺榜眼,上嘉之,许皇后义弟。 入翰林,授编修,勘察广东,破琼州逆案。 领钦差,勘察江南,倭患肃清。 累官至户部员外,讲学文华殿。 弘治十一年,以十八之龄,入内阁。 弘治十六年,升户部侍郎。 武宗嗣位,授华盖殿大学士,升内阁首辅,加太师。 穆博闻广识,尤知番事。 临终留手札一卷,帝阅后,命代代相传。 三百年后,灵帝无道,国家飘零。 乾清宫前,忽起万丈巨碑,末有穆圣公留名。 首曰:君主立宪。 后世称:穆圣议政。 条陈五十策,世人皆叹服。 奉“先知”,封“穆圣”,入“先贤祠”。 武宗留秘库,以资国,请求留“戾帝”命。 灵帝泣,退位顺帝,终身守皇陵不出。 手札现世,上仅四字,曰:还政于民。 分卷阅读1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