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蟒情深》 分卷阅读1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1 內容簡介 陈蟒养了个孩子,孩子大了,就成养了个女人。闷骚沧桑大叔与别扭混血萝莉,老少配年龄差预警。架空明朝。 又名《金御史背后的男人》、《论如何诱拐我家大叔》 he, 1v1, 副cp一样香,中短篇。 慈父托孤风雪夜 铁汉夜出关山北 窗外朔风哨子一样呼号地凄厉,鹅毛大雪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呼呼啦啦地扑到窗棂子上头,简直要把厚厚的一层窗户纸吹破。门外的雪堆积了两三尺深,寸步难行,万物凋零、百鬼夜哭,荒凉地寸草不生。 塞北的冬日常常如此,不过今年出奇地寒冷些。 屋内只一盏飘忽的油灯,别说取暖的炭火,连劈柴也无。屋内屋外,一样滴水成冰,挂在墙壁上的手巾都硬成了冰坨子。说话的两人哈出的白气落到胡须上,都成了白霜。 “陈蟒!老哥求你!”这是个文士打扮的男子,头上翻毛风帽,身披鹤氅,里头露出一圈绯色补服的绸料。从面庞上看,依稀能瞧见一些文弱的影子,只是曾经白净的脸孔被这塞北的风早早地吹成了紫红。 名叫陈蟒的青年巍然不动地抱臂坐在那里,大马金刀的,头略微低垂,一把椅子在他一副魁梧的身板下显得无比局促。豹头环眼、燕颔虬须,紫红脸膛,万字方巾胡乱束发,身上披着塞北人的兽皮衣服,想是穿得久了,脏兮兮的皮子上磨得发亮。 这是个刀客、江湖人。不用看他长满一层又一层老茧的宽厚手掌,只消瞧一眼桌上一把巨大的朴刀,就明白了。那幽幽冷光,饮饱鲜血,赚足皮肉。 按说,这两人不该坐在一处谈话。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 “不行”陈蟒话不多,回答得也干脆,“我刀头舔血、做没本买卖,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营生,阎王手下讨生活。”他声音低沉沙哑,闷声道:“不能有拖累。” 文士长叹一声,“你这是要让我金家绝了后啊!”说罢他招招手,拉过身旁一个低矮的小身影。那身影静静的一言不发,独自裹着一个不合身的皮毛大氅坐在一边,很容易就被人遗忘了。 男子温声道:“敏儿,来见你陈大叔。”他把小女孩的海狸帽子摘下,那帽子大得盖住了她整张脸,同她身上的大氅一样,属于一个爱护女儿的父亲。 小姑娘走上前去,规规矩矩地道了万福,声音还细弱着:“大叔万福金安。” 与同龄人相比,她的胆子足够大了。陈蟒清楚自己的长相,绝不讨人喜欢,凶神恶煞的——能止小儿夜啼。 从她脸上,陈蟒能看到她母亲是何等美貌。这是个胡姬的女儿,身上流着胡人的血,她高鼻深目、乌发雪肤、眉目如画,琥珀色的眼睛好比两汪琼浆玉液、葡萄美酒;肌肤仿佛初冬的新雪,稚嫩、易碎、吹弹可破;头发被束成一根乌油油的辫子结在脑后,用红绳绑着,不甚精细,显然出自她父亲之手。 小姑娘知道他在打量自己,同样用目光回敬他,一双清亮澈澄的瞳仁里毫无波澜、风平浪静。在她的目光下,陈蟒惊异地感受到一种平静祥和。 是了,甘肃巡抚金克显的女儿,怎会是凡人。 金克显道:“这便是小女。” 陈蟒冷笑:“你要救你的百姓,便罔顾自己骨肉生死?放你的狗屁!” 金克显几时被这样指着鼻子骂过,面上讪讪的,却也不恼,只是无奈罢了。“为一方父母,我又能如何?”他悲怆道。 想他当初本是少年进士、天子伴读,仕途通达平顺,却时运不济遭人构陷,被贬黜边疆,而如今朝堂阉竖执政、皇帝昏庸。眼见西北金元余部大军压境,军饷粮草却迟迟不来,被那司礼监的老太岁拿去建宅子了。“要怪只能怪她生得不是时候。” “看在老哥当年救你一命的份儿上,留了她罢。给你洗衣造饭也使得,要打要骂也使得,只别轻易发卖了,留她一条生路。” 陈蟒摇头:“不敢。” “陈蟒老弟!”金克显双唇颤抖,眼眶也湿了,老泪纵横。“就当给你自己养个媳妇!哥哥给你跪下了!” 陈蟒终于动了,起身稳稳地托住他,金克显想跪也跪不下来,急得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脸上一层热汗。 他从怀里急急地掏出几枚金银条块,外加一块金铸龙钮官印,就往陈蟒手中塞,手指头全是抖 的。“这是我半生积蓄,也没多少,好歹顶个几年的吃穿嚼用,权当是嫁妆。这官印我要来也无用了,给她留个念想。” 看到陈蟒接下,金克显终于松了口气。 “何时动身?” “走!”金克显急道:“现在就走!” 陈蟒带着金敏策马东去,他背上绑着朴刀,胸前抱着个被皮毛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也没什么包袱行囊,就在这铺天盖地的大雪里迤逦着走了。他的马是匹好马,跑得飞快,一会儿,金克显眼里就连一个背影也看不见了。 他浑身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小姑娘懂事得可怕,一路上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这是马背上长大的孩子,她天生不畏骑马,也不惧奔波。到了后头,竟然暖乎乎地睡过去了。二人行至一处关隘,陈蟒勒马停下,金敏醒来,回望了一眼。 “出了关便是中原。”陈蟒道。 金敏抬头看了看上头斑驳沧桑的文字,有雪花飘进她眼里,她眨巴着眼睛,犹豫了一下,到底轻声问道:“我们不会再回来了罢?”这话被她轻描淡写地讲出来,只让人觉着苦悲。 陈蟒没低头看她的脸,胸膛里轰隆隆传来一阵低音:“不回来了。” 驿站里头冷冷清清没什么人,这天气鲜有人愿意出门,掌柜小二也懒怠待客。陈蟒解下刀撂在桌上,咣当好大一声响。店里昏昏欲睡的人皆吃了一惊。 他习惯性地点了二斤冷牛肉外加一坛子白酒,等到那小二备好了酒食,呈到桌前才发觉有些不妥,这些不是一个半大儿的闺阁姑娘可以吃得的。 但是金敏没有丝毫犹豫,也可能是饿得狠了,抓起牛肉便大口嚼了起来,被这又冷又干的大肉块子噎得不行,又倒了一碗酒猛灌了几口。把陈蟒看得目瞪口呆。 那酒是关西汉子们驱寒的酒,到底十分地烈,她被辣得满眼泪花,一张小嘴红艳艳。她捂住喉咙、咳嗽不止。 陈蟒叹口气,把金敏揽到跟前,将她的小脑袋往自己宽阔的胸膛上头一按,轻轻拍她后背,“哭吧,闺女,想哭就哭出来。” 渐渐地,怀里的那副小身板软下来,一抽一抽、一抖一抖的,两只小拳头紧紧地攒住他胸前的衣襟,指节捏得发白。却是无声的。 这姑娘心里明镜似的。陈蟒心说,她什么都知道。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2 不久,陈蟒接到传书,甘肃巡抚金克显亲率民兵抗击金元骑兵,退敌千里、城池稳保,百姓免遭劫掠屠城之苦。所去抗敌不过千余人,浴血奋战、无人生还。 情根深种一念起 相依为命万孽灰 陈蟒原是不耐烦养个孩子的。 他是个浪迹天涯的刀客,收钱卖命、四海为家、居无定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闭上眼睛就不去想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养个孩子即意味着需得安顿下来,故而他在京城近郊盘下来一处儿小院——不过是个半新不旧的简陋促狭的农家院子罢了,勉强分做两间屋子可以住人。 他们一路向东,辗转来到京城。京城里有金克显的旧友,达官显贵者大有人在,陈蟒原是存了将金敏交给他们抚养的心思,随便一个殷实人家都不知比他好上多少倍。他私下打探了一阵,却到底放下了这个想法,贵人们的深宅大院不是金敏一介无依无靠的孤女该待的地方,即便她是名震一方的功臣遗孤。 陈蟒不得不感慨金克显的老谋深算,是故最终还是成全了他的托孤之请。 好在金敏早慧、敏感且勤快,不给人添麻烦。金敏话少,陈蟒不知她是生性如此还是后来变成这样的,但这总归是个好事。他亦少言寡语,二人多是相对无言,默默各自做事的时候。 陈蟒做的事情十分枯燥,不是磨他那把朴刀就是熟些皮子,做些皮匠活计,二人的皮靴、过冬的皮毛衣服全部出自他一人之手,用的是塞北的手艺,结实又保暖。 金敏呢,金敏总是翻一本书,那是金克显的遗物。陈蟒总是要怀疑那么小的孩子能不能看得懂书里那些晦涩的遣词造句和所谓的圣贤之教,但是金敏手不释卷、韦编三绝,几年下来翻来覆去地读、百读不厌,又时而比照着上头写写画画的。 陈蟒有时会觉得,她不是在读书,而是希冀在书里读到她父亲,她在书里苦苦追寻着金克显的蛛丝马迹。金敏从来不会说起这些,但这也就算是对慈父的一种无声的缅怀。 陈蟒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书封上写的“四书章句集注”六个字是他为数不多认得的,还是金敏教给他的。 他平日里接些给钱办事的活,总是昼伏夜出,几天几夜不着家是常事。他难免有时杀人越货、身上挂彩,但都不是什么要紧事体。几年下来,金敏没见他失手过,陈蟒也从来不谈起他做的营生。这二人就是这样,彼此心照不宣,却从来不会摆到明面上来说。与其说是一种隔膜,倒不如说是一种默契。 渐渐地,金敏也忘记了这世上不可能有常胜将军。但有那么一回,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任何人都可能随时离她而去,儿时的保护神金克显如此;当下给她一方荫庇的陈大叔亦如是。就好比把不再疼痛的伤疤又血淋淋地撕开了,年幼时的噩梦,可以轻而易举地再次粉墨登场。 那日金敏正睡着,突然大门上梆梆梆地好大一阵杂乱无章的拍打声,因陈蟒不在,她不敢独自贸然开门。她强自镇定,沉声喝到:“谁?”谁料外头的声响渐渐弱了,静了半晌,无人应答。 过了一阵子,突然听到重物坠地的一声闷响,外加铿锵一声金石铁器落地之声。她抱膝蜷缩在床角,胆战心惊,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越想越怕,忍不住偷偷打开窗子往外瞧。迎面一股子血腥气,一把朴刀在月色下闪着血光。 等到金敏把不省人事的陈蟒从屋外拖进来的时候,鲜血已经滴滴答答流淌了一地,四围已然干涸了。她人小力气弱,做了这些已是精疲力竭,再不可能把陈蟒这样块头的人往床上搬,便由任他瘫倒在地上。她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把搜刮出的所有药膏子一股脑地往他伤处倒。他被人捅穿了肺,呼呼啦啦地喘不上气,怪不得一声也发不出。 如果不是他的胸口还有一些起伏,她一定会以为面前浑身是血、双眼紧闭、面色蜡黄、嘴唇惨白的家伙是一具死尸。 怕陈蟒是做了什么枉法的勾当,金敏也不敢叫大夫,除却自己采些院里认识的草药、简单包扎下伤处,就只能没日没夜地守着他,胡乱喂些清水罢了,被血液粘连在身上衣物也丝毫不敢动。陈蟒能醒过来,全凭自己身体底子硬棒。 他醒来头一件事便是伸手往胸前衣襟里掏摸,金敏只怕他崩裂了伤口,也不敢阻拦,在一旁心惊胆战地瞧着。他摸到了什么东西,居然呵呵笑了起来,不慎动静大了些,呛出一口鲜血。金敏知晓恐怕他喘个气都是疼的,看得心里一抽。 只见陈蟒掏出来一个拳头大小的珠子,在暗处幽幽地发出荧荧绿光。金敏一惊,她听说过此物,但一直以来都以为是天方夜谭,从未想过能有朝一日亲眼见到。 陈蟒摩挲着那颗珠子,仔细端详了一阵,道:“这是件宝贝,你拿着。” 金敏愣愣的,双眸黏在那颗珠子上转不动,只道:“我不要。” 陈蟒微微笑着,难得好言好语:“闺女,拿着罢。京城女学的钱够交的了,大叔知道你想读书。”说着,手指颤巍巍地就往金敏掌心放。 金敏一听这个,被人戳破了隐秘心事般又惊又怒,更加气苦了,把那珠子恨恨地往地上一摔,跺脚道:“这是你偷来的还是抢来的?” 陈蟒两眼一瞪,怒叱道:“别不懂事!碎了怎么办?”他有重伤在身,到底不敢高声,又放缓了声音:“不过是干了票大的,主家赏赐的罢了。” 金敏把珠子捡起来,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擦拭着,好似在对待一件了不得的稀世珍宝——这是他拿命换来的。看那珠子并无磕碰裂痕,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她蝶翼一般儿的睫毛上挂了水珠儿,却强忍着,冷着脸小声嘟哝道:“我不要你这样。” 陈蟒看她情状,想坐起来揽她的肩头,却因疼痛又躺了回去,他温声笑道:“大叔贱命一条,不值得甚么。” 金敏把珠子揣到怀里,扑到他身旁,把脸埋进陈蟒的手掌心,呜呜哭了起来。 “我不要你死。”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金敏心道,天下的男人是不是也都一般傻。我本不想去念那劳什子书,只想要你活着。 自古红颜多妩媚 英雄终成绕指柔 孩子大了,总要离家。这一点他得习惯,他很习惯。陈蟒本以为自己不是个婆妈人,不会有这样唏嘘感慨的一天。只是人心到底是肉长的,再冷硬的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久了,多少也能煨热。 眼见就是清明上汜,自金敏到京师女学念书,那本就冷冷清清的近郊农家小院里更冷清了。 陈蟒这个常年独身的男子住在里头,也不会拾掇,杂草生了满院子,又不会下锅煮饭,常年不动灶火,锅碗瓢盆上头一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3 层浮灰。他自己的生活好凑合,也只有十天半月金敏偶尔回来一次,屋里才有点人气儿。 过节好,过节学生们就要归家了。 可是陈蟒到底没有忍住,进城到女学的牌楼前头候着。他眼见来往等候的都是成群的丫鬟仆妇,乘着那宝马香车,穿着那锦衣华盖。结伴出来的女学子们衣香鬓影、环佩叮咚、笑语嫣然。 身穿皂色短褐、头戴宽檐斗笠、脚踩麻鞋的陈蟒与这里格格不入,仿佛是江湖行侠误入了侍女图、山野小民误闯了神仙筵。他在一边角落里远远地瞧着,没有上前。金敏那么出众,他一眼就能看到。 可是没有,他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一个看着长得像胡人的姑娘的身影。陈蟒腹中饥饿,却没敢走远,路边买了两三个肉馒头、讨一碗凉水,就解决了一顿饭。回来继续在牌楼前守着,他心知是等不到人了,但可能是不甘还是怎么着,一直在那里徘徊到日头西斜。 再不走城门就要关闭。那学府重地,他到底没敢擅闯,算是他对文化人的一种天然的敬畏。 陈蟒心道,只怕自己最近是闲得发慌,需得接些活儿干。 回到小院,玉兔高悬、夜凉如水。屋里亮着油灯,窗户纸上影影绰绰映出一个剪影。 金敏刚沐浴过,正在窗边晾头发,潮湿微卷的发丝倾泻逶迤而下,纤细的手指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她只穿月白的中衣,衣裳被头发濡湿了,隐隐透出里面的大红主腰来,也不着鞋袜,一双雪雪白小脚踩在矮凳上,圆润晶莹。 孩子的纯真与女人的妩媚,被拿捏地恰到好处。 从前如此,陈蟒不会怎样,可今日,他却私心觉得有些不同。从屋里有个孩子,到屋里有个女人,这个认知的转变令他手心微微发烫。 金敏见他回来,小下巴朝桌上扬了扬,“我煮了面,给你留了一碗。” 桌上正摆着一副碗筷,碗里还微微冒着热气。陈蟒已经不饿了,但还是大口吃了起来。陈蟒知道金敏喜欢看他吃东西,他吃饭快,食量也大,总是看起来吃得很香,这是无形中对她厨艺的肯定。 金敏觉得陈蟒今天怪怪的,事实上他今天就是怪怪的,不光是因为她欠他一个解释,也是因为他情不自禁盯住矮凳上那一双小脚丫子的眼睛。 陈蟒不知道金敏有没有发觉自己在盯着她看,可能发觉了,因为那雪白的皮肉下面开始泛出一层淡淡的绯红,十个脚趾羞涩地微微蜷缩起来,修建整齐的指甲不住地在那凳子上磨蹭;也可能没有发觉,因为金敏精雕细琢的小脸蛋上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他莫名有些失落,就好像他真的希望金敏脸上有点什么似的。 “我今日进城了。”陈蟒道。 “哦。”金敏应了一声,把虚拢拢的头发别到耳后,手上就开始翻一本书。那上头密密麻麻的小字,在陈蟒眼里跟一个个小虫似的,全都看不明白。 他也恼也无力,恼她的漫不经心、漠不关心,无力他们二人的生分与隔阂。但他面上丝毫不显,从怀里摸出几样东西放到桌上,“你拿着。” 金敏一瞧,是一根方头白玉簪同一对天生葫芦耳坠子,便问道:“你进城便是去买这些了?”陈蟒垂头不答,闷声不响。她看那白玉簪子透亮莹润,是个好料子,耳坠也形状奇巧,努嘴嗔道:“做甚么买这些个贵重东西。” 这样的金敏远比平日里的要鲜活,陈蟒顿了顿,吞咽了几下,到底收回了目光,只开口道:“我知你不喜欢那些花花草草的,但你女孩子家总要有像样的首饰。” 金敏将那对耳坠子拿在手上细细把玩,心里到底是欢喜的,脸孔却暗淡下去,声音也喑哑了,“我没耳洞,戴不得这个。” 陈蟒显然没有料到这些,愣道:“啊。”他是个男子,到底粗心大意,平日里也没在意过。飘忽着眼神往她耳际觑,只见小巧玲珑的耳垂白璧无瑕,果真没有耳洞。 金敏想了想,轻咬着嘴唇,也不敢正眼去看陈蟒,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大叔帮我扎。” 陈蟒又是一愣,“好……好,大叔帮你。”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听凭金敏指挥。可怜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八尺男儿,让他拿大刀杀人可以,切菜一样轻而易举;等到让他拿着一根细细的绣花针往人家姑娘的耳朵上戳时,却全然乱了阵脚。 他立在金敏身侧,挨得那样近,两具热烘烘的躯体挨到一处儿,一股子幽香直往他鼻孔里钻。他手指头粗,那一片又小又薄的耳垂根本捏也捏不住,他试探着捏了几下。金敏整个耳朵都红艳艳的,睫毛蝶翼一般儿轻颤,呼吸也乱了。在陈蟒看来,那分明是怕的。 他好不容易自己觉着找好了位置,手上一发力,针就穿了过去,在一片细皮嫩肉上留下一个小洞,一滴鲜红的小血珠从里头泌出来。金敏浑身一抖,惊喘一声。 若是此时有人拿刀子在陈蟒身上割肉,他绝对眼眨都不眨一下,可看见那白玉皮肉上的一滴血,听金敏的一声喘,他便受不住了。他急慌慌地用手去拭,又觉得不妥,拿干净手巾给她擦。其实他觉得,止血还是用嘴含着好,他张口,鼻息就喷在金敏脖子上。当然,没等他含上去,便惊觉这样更不妥了。 他扶住金敏的双肩,细细往她脸上瞧。金敏被他瞧地一臊,别开眼去。只见她眼里没泪花,陈蟒松了口气,但口中急道:“咱们不扎了!啊!大叔不扎了!” 金敏几时见过他这样,突然扑哧一笑,把陈蟒给看愣了。她看他讷讷的,便推推他的手臂,笑道:“哪里有扎一半就不扎的?一点也不疼!” 陈蟒这才如梦初醒。 从那之后,陈蟒便有些不对,具体哪里不对,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在金敏回女学临行的时候,陈蟒道:“我近些时日出去接个活儿。” 金敏道:“时候长么?” “长。” “凶险么?” 陈蟒顿了一顿,才回答道:“险。”他没说实话,他还没有接到合适的活计,但是他觉得自己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好。”金敏道。 (h)阎罗点灯黄泉路 银枪乍破五姑娘 官道上一队人马趁着那如银月色快马加鞭,荡起一路的扬尘,好似尾随着一缕青烟。 面前是望不到尽头的笔直坦途,众人打马向前,心中皆蓦然惶恐陡生,只恐怕这路再也走不到尽头了、抑或这条无尽的大道直通黄泉。马儿也微微嘶鸣,焦躁不安了起来。昏昏欲睡、口干舌燥,一行人风尘仆仆,尽显疲态。 “张镖头,让弟兄们歇息一下罢。”有人发话道。 行在最前头的镖头扬鞭狠狠抽了身下马匹一鞭子,马儿哀鸣一声,加快了步伐。张镖头甚至头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4 也不回,便沉声道:“赶在天亮前到晖城,走!” 谁料话音刚落,张镖头突然勒马停下,马儿长嘶一声。身后的人不妨,差点撞作一团。只听得前头张镖头用苍凉沙哑的嗓音喝道:“前面这位壮士!你我无冤无仇,还请好汉行个方便,给我们让一让路!” 众人具是一惊,睡意全无,只见惨白的幽暗月色下,前头大路上横着一个骑马的壮汉,一身皂色劲装、竹篾斗笠,微微垂头,只露一个胡髭丛生的下巴,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他一声不吭,马儿也一声不响,仿佛凝固在地上。 有人不耐,就要拿出火镰点火把上前去瞧,却被张镖头一把按住了。张镖头行镖多年,见多识广,见此情景,刀便出鞘了。身后众人也顿时纷纷亮出兵器,寂静之中突然一片金属出鞘的声音,显得更加寂静地可怕。 张镖头不敢贸然出手,双方对峙着,就好像凝固和沉默是会传染的烈病。 突然众人眼前一花,一片寒光闪过,惊恐地发现那黑衣壮汉已行至眼前。张镖头脖子一凉,眼前天旋地转,然后他看到自己没了头的身子直挺挺地从马背上翻了下去,脖子上碗口大的疤瘌喷涌出鲜血——他行镖的几十年来,没见过这样快的刀。 十几号镖师眼见如此,也顾不得押送的货物了,纷纷作鸟兽散、各自驱马逃命。只见那汉子切菜一般,手起刀落、人头落地、悄无声息,那马的脚程也快得邪乎,就没有他追不上的人。 到最后一个,这个镖师年纪不大、初出茅庐,嘴唇四围一圈淡淡的稀疏胡茬而已,看得到一些乳臭未干的影子。只见他瑟瑟地抖着,手里的刀拿也拿不稳,他哆嗦着开口,竭力希望自己听起来镇定,但显然并不奏效:“敢问好、好汉是是是……何方神圣?” 年轻的镖师本不指望那人会回答,他说点什么或许只是想延缓自己的死亡、减少自己的恐惧罢了。但是在他失去意识、陷入无穷的黑暗之前,那人开口了。声音低沉、声调平静,宛若隆隆雷声,仿佛自喉咙深处挤压而出: “无名小卒。” 陈蟒身上不见鲜血、没有倦色,只是衣服上沾了一些官道上的浮土。他没有找客栈或是酒家,甚至没有进城,就在路旁一处人迹罕至的密林里歇下了。 他把马拴在树上,马儿乖顺地在一旁休息、吃草,偶尔打几声轻轻的鼻息。陈蟒在空地上和衣躺下,地上一层落叶枯枝,他也不甚在意,显然是习惯了的。斑驳的月光透过枝叶和云层照在他脸上,明明是黑夜,却明亮地宛如白日。 也许是他的目力太好,一片树叶的抖动、一只小虫的振翅,在他的眼中无处逃遁、纤毫毕现。这是恩赐,老天爷赏他这口饭吃;这是折磨,至少在腥风血雨过后,一个多了那许多他用不到的敏锐感官是这么痛苦。 他根本无需平复自己的心跳,因为它一直平稳。但是此刻,他看到天上一轮圆月,却辗转难眠。 陈蟒从怀里掏出一只半新不旧的小巧香囊,大红缎面,上头细细地绣着并蒂缠枝莲,幽幽地泛出一股子冷香——这明显曾是一个女子的爱物。他把玩了一下,然后小心地扯开香囊的带子,从里面掏出一块小小的桃木平安符和一叠折得齐齐整整的黄纸。 纸片捏在指尖,透光一看,上面没有文字,却有些痕迹。金敏知道他不识字,自然不会给他留书信。但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她不肯亲自交到他手上,而是在她走后,欲掩弥彰、欲语还羞地放在他枕边呢? 平安符?不,不会是平安符,那小小一枚桃木符她不知到庙里求过多少个了,每次都会让他带在身上。故而对这张黄纸,陈蟒胸膛里宛若猫抓,他难以按捺自己汹涌的好奇,慢慢将它展开,上面是一痕红褐色的印迹。 陈蟒在笑么?并没有。但如果有人观察他的脸,就会诧异于这莽汉冷硬的唇角流露出的柔情和幽深的眼中迸发出的炽热。他用鼻尖轻轻一嗅,果真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他对此无比敏感。 他把那张黄纸按到脸上,按到唇上。他面色潮红、羞耻、堕落,有压抑不住的兴奋,似乎有什么想要迫不及待地破土而出。是什么,陈蟒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裤裆绷紧了,里面有一杆火热的银枪高昂昂地挥舞着,急需释放。 他轻车熟路地让它摆脱衣物的束缚,急不可耐地弹跳而出,和曾经无数个午夜梦回的夜晚一样。只不过这次他显得格外焦急和不满,手指在尖端已经摸到湿意了。 纸上的血迹是驱邪之物,那是通常是未婚女人的经血、处子的经血,显而易见,是他屋里那个姑娘的血。想到这血液来自何处,这血液从何等神秘而销魂的隐秘之处汩汩流出,他热血沸腾、欲火中烧。 这张黄纸何其幸运,曾经与令他神魂颠倒的温柔乡、英雄冢亲密无间。他的目光在上面留恋忘返,想要在上面窥见那处桃花蕊的形状,她是不是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形状呢?陈蟒加快了手上捋动的速度,并深深地唾弃自己龌龊的想法。但是他停不下来,那想法就像一块黏糖,甜滋滋、粘连连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越陷越深。 很快,他的呼吸粗重起来,马儿一双晶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主人。他的手加大动作,腰杆不住地向上挺起,他想要撞击,撞击到棉花堆一样的温香软玉中。 这个男人孤独久了,杀伐累了,他想要被安慰、被包容。倏地,他把那片黄纸捂到跨下,重重地揉搓,然后安静又放松地瘫软在了地上。没有清理,甚至没有穿好裤子。他摊开掌心的黄纸一瞧,上面早就狼藉地惨不忍睹。 有纸屑粘在他手上,那张原来有棱有角的纸张变得破败、潮湿、柔软和皲裂,皱巴巴、惨兮兮地破了,红褐色的血迹掺杂着略带腥膻的白浊,好似新婚之夜的罗帕,见证一对交颈鸳鸯的激情与承诺。他想、他想到发疯,他想亲手戳破她的天真与童贞。 她是高高在上的高山白莲,他是低过尘埃的沉塘烂泥;她读书写字、蔑视尘俗,他杀人卖命,泥土里打滚。他给与了一个孩子养育之恩,现在是他渴求回报的时候了。 要怪,就怪她父亲。 小荷才露尖尖角 袖底生香步步莲 三年前金敏只有十二岁,刚刚到学堂念书,她一向比同龄的孩子早熟,不光指身体,还有心智。说她十四五岁,恐怕也有人信,但就算这样,头顶也只到陈蟒胸膛,不是她矮,而是陈蟒太高。 但是早熟又怎样呢,她照样是个孩子,有点自己的小脾气,眼睛里难掩无暇的清澈,对各种事物充满好奇。 金敏不爱上街、厌恶进城。因为一个胡姬,尤其是容色出众的胡姬走在街上,总要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5 让人想入非非、浮想联翩,要联想到酒肆里招徕客人的酒娘子、勾栏深处缠绵缱绻的温柔乡;抑或是前来朝贡的外邦人献上的稀奇美人、归化本土的商旅者诞下的轻浮儿女。 或许她的生母正是其中一员,然而金敏惑人的外表与纯洁的神态反差如此之大,从来不缺少登徒浪子接连不断地想要一探究竟。在一些不得不到城里的情况下,金敏总是紧挨着陈蟒,把自己的表情调整到最严肃,绝不可能露出一丝给人错觉的微笑。她简直要把自己挂在他的腰带上,把脑袋深深埋进自己的胸前。显然这十分奏效,鉴于陈蟒的身量相貌,对一般人十分具有威慑力。 陈蟒非常自觉地承担起这个保护者的义务,一开始纯属是一种父亲保护年幼女儿的心态,使其不受欺骗和伤害;而非丈夫保护娇艳的妻子,使其不受诱引和侵犯。大概是他那时候没有认识到金敏对于男人的吸引力——他以为她这样的情态全因胆怯与怕羞。 等他认识到这些的时候为时已晚,因为情不自禁被吸引到的那个正是他自己。 那时候的炎炎夏日与今时并无不同,陈蟒和金敏在一个卖冷淘面的摊子前坐下,前头远远地有对男女正打花鼓,男子敲锣,女子着白绫膝裤边唱边跳,拿一双小锤轻击腰际的小鼓,唱的是市井俚语,调子轻快,是首民间小曲。四周围了不少人。 陈蟒看金敏瞧得津津有味的,知晓小孩子家总还是喜欢热闹,有心练练她胆子,便推推她:“喜欢就去。” 金敏立即收回了视线,声音细如蚊蚋,只埋头道:“人多,我不去。” 陈蟒又将她一推,无奈道:“你这孩子!有大叔看着,有甚么好怕的。”金敏拗不过他,又高兴又踟蹰,犹犹豫豫地去了,手里篡着两枚铜板,原想着要卖一曲来听。谁料凑近去看,四处被围得水泄不通,一群闲汉无赖正热烘烘汗流浃背地挤着。 金敏不愿与他们挤做一处儿,又不好回去,正踌躇着,正好看见临街一处卖馒头的小铺,热腾腾地刚好打开笼屉,老大一股麦香。她知道陈蟒惯爱吃这个,有心买两个回来。她这一踌躇间,便被那几个闲汉盯住了。 她手嫩,拿不住烫东西,便用帕子托在怀里,疾步往回走。金敏对这里生得很,又不太认路,看不见了那冷淘面摊子,心里便直发慌,几个成人渐渐围拢过来也没发觉。 为首的那个摆着手晃荡到金敏身前,挡住了去路。她脚下一顿,愣忡地抬眼,那人笑眯眯地,不怀好意、一语双关:“小娘子胸前好大一对儿白馒头!”说罢便伸手要往金敏怀里摸。 金敏抽身一躲,避开了去。她虽懵懂,倒也似乎明白一点,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面颊涨得红红的。那人见她害臊,眼睛眯得更厉害些,几人团团围着她,嬉笑不断,又是说:“好俊的小娘儿!”又是问:“家住哪里?哪个妈妈养的?梳笼了没有?” 她开不了口出言骂人,只强自镇定着埋头不语,紧紧护着怀里的帕子,左突右闪。那群无赖哪里肯放过,嬲嫐地推搡,不住地动手动脚。这群人在城里欺男霸女惯了、横行一方,故而四围有人指指点点,却唯恐惹祸上身,不敢出手相助。 那厢冷淘面已经做好,陈蟒久等不到金敏回来,便向店家道了歉,自去打花鼓处寻人。谁料正撞见金敏不在看人家打鼓,却在被人围着欺侮。陈蟒登时怒发冲冠、赤着双眼,冲上去大喝:“小泼皮快滚!不然喂你吃爷爷的拳头!”众人耳畔宛若响起了一声炸雷。 那群泼皮无赖只见一条大汉怒飒飒阔步奔来,手里提着一杆大刀,只怕就要见血。登时全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跑去逃命。 陈蟒拉过金敏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回,见她并无大碍,才算是放下了一条心。金敏扯住他的衣袖,拽地紧紧的,脸上这才显出一点凄惶来。陈蟒看不过去,气恼地胸膛起伏不止,便道:“且等我一等,我自去收拾那帮人。”她不愿他生事,更怕他背上人命官司,只是死死拦着不让。 他被金敏温声劝了几句,心气这才平顺些,也不放心留她一人在此,便只好作罢,带她家去了。 如此一来,金敏除却上学,更不愿意出门。 晚上陈蟒见金敏房里灭了灯,便悄悄带上磨好的朴刀走出门去,等他披星戴月地回来,月已中天,露水也深了。 他也顾不得擦洗那一身的汗气,借着月光将朴刀简单擦拭几下,除掉了血迹,便往墙上一挂,脱了鞋便往塌上倒。谁料手一探,摸到了一副温软的身子儿。 金敏往里面挪,腾了好大空让他睡,可是她年纪虽小,身量却长成了,两人躺在一张塌上略显拥挤。这大夏天,皮肉虽不贴,气息相偎着也热,两人身上皆一层薄汗。陈蟒知道她今日心里怕是不好过,也没说甚么,由着她在一旁睡。 “你做什么去了?” 陈蟒不答,这种事情总也不好给她说,杀人不是能哄孩子睡觉的故事,即使杀的是欺负她的坏人。金敏一副玲珑心肝儿,他不说她也明白。 沉默了一阵,她又问:“你喂陪喜了没有?” 陪喜是陈蟒捡来的一只小猫崽子,三色花猫,最寻常的那种。捡来全因他觉得金敏会喜欢,女孩子家总喜欢小兽物。 但是陈蟒显然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愣:“啊?” 只听得金敏道:“等不住你,我自己便喂过了。”陈蟒一听,便知道这纯是没话找话,他没什么话可讲,又困倦地不行,只好又沉默。 过了阵子,陈蟒睡意渐浓,鼾声渐起。金敏推他:“叔,点灯。” 他不应,金敏就再推。 “咋?”他含含糊糊地问。 “我想解溲。”金敏声音低下去,好比蚊子在他耳边哼哼。他脑子混沌,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叔,我着急!”金敏稍稍提高了嗓门,语调里有点恳请的意味。 陈蟒这才明白过来这是怕黑了,便趿着鞋下床点灯,“尿盆在墙角。” 金敏小跑着奔过去,又因憋得久了,有点夹着腿。她背过身去,高高撩起亵衣下摆,解了裤子,微微蹲在上面,一搦雪白的小腰儿下头露着一个紧翘翘的圆屁股。再往下,就是两片丘峦坟起、紧紧闭合的鲜红小蚌,正因尿急还是什么,一紧一缩的。 金敏扭头,咬唇哼道:“大叔转过去,我解不出来!” 陈蟒坐在床沿,这才发觉自己确实应该回避一下,不自在地侧过身,低声道:“大叔没看。”然后他听到水流滋到盆里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悠长而响亮。 没等他回过味儿来,眼前突然一暗,金敏已经吹熄了灯盏,利落地翻身躺回塌上了。 卧虎藏龙拐公子 怒发冲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6 冠陈莽生 陈蟒劫过了镖,从主顾处得了些资财。他素来俭省,也对那些身外之物不甚在意,走出来的时候不过是到附近的茶铺里要了碗廉价的凉茶罢了。 他坐在桌前,一手执起粗瓷海碗凑到唇边,喉咙一缩、两腮一紧,就灌下了一大口,一时间茶铺里满是咕咚咕咚的喉咙声。喝完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路上来回奔波一月有余,这次却不急着回家去,究竟要去做些什么,陈蟒有些茫然。他这茫然间,就懒散地倚在桌旁,瞧见一个锦衣公子一拐一拐地走到面前。 那锦衣公子头戴网巾大帽,身上海龙纹宝蓝直裰配大红贴里,脚踩白色麂皮靴,手中拿一把洒金川扇儿,上书“拈花微笑”。只见他白净面庞容长脸儿,本是风流斯文的书生模样,却有一双吊梢眼、下三白,直勾勾、阴测测、狠辣无情。如果他的脸勉强称得上好相貌,那他的身形就令人望而生畏了——他一条腿极细,显然是装了义肢,走路拐得厉害,却偏偏不拿拐杖,就那样一蹩一蹩地走,弓腰哈背,宛若一个罗锅。 旁人见了他要退避三舍、冷眼相待,陈蟒见了他却霍得从桌前站起来,拱手抱拳行了一礼。那锦衣公子挥挥扇子算是应下,也不坐,朝陈蟒勾勾手:“陈兄弟借一步说话。” 这人江湖人称“笑拐生”——“拐”自然是说他腿脚不便、“生”是见他常做书生打扮,至于这“笑”,却令人十分费解。此人薄薄的两片嘴唇朝下撇,一脸阴戾的苦相,没人见过他笑,据说是见过他笑的人都死了。笑拐生并不赫赫有名,只因他向来行踪诡秘、做阴私活计,也常发布些活计给别人来做,算是半个掮客。 没人知道笑拐生为谁卖命,他手上的活计从何处而来自然也无从知晓。笑拐生手里的活计,自然是大买卖。这些大买卖无一例外,全都凶险万分、九死一生,非能人不可完成。做不好,自然要向阎王爷处报道、无常鬼前应卯,绝无生还可能;做得好,那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吃不完的金山银山、荫庇子孙万代的高官厚禄。 想为笑拐生做事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可是笑拐生这里有一条规矩:不是人挑活儿,而是活儿挑人。这话就是说,那些想在险中求富贵的好汉们,无论怎样求爷爷告奶奶,都别想在他手里接到半个活计;这些活计,是笑拐生看人下菜,亲自找上门来发布下去的。说来也怪,那些被笑拐生找上门的人,就没有不答应的。这也是笑拐生的毒辣处、能耐处。 故而陈蟒一见到他,心里就暗道不好。从前陈蟒是独行刀客、江湖浪人,为了讨口饭吃死不足惜,被笑拐生找上门的次数不少,甚至二人私下还有些交情。现而今他对这纷乱人世有了留恋,居然开始惜命了,没把握的事情不做。但到底还是卖笑拐生面子,跟着他走,心里却盘算着该如何推辞。 笑拐生把他带到一个茶楼里,茶楼不大,也不是什么名楼,紧挨着那勾栏瓦肆,里头脂粉浓香浮动,大堂里尽是贩夫走卒、天涯亡命、邪僧歪道等三教九流的人物。笑拐生一个眼神也吝啬给,就一拐一拐地径直上楼去了。 谁料这楼上竟然是窗明几净的几间茶室,锦屏相隔、素雅清净。零散几个风雅书生对弈、闲散富贵子弟推杯换盏。最前头扎一个戏台,正有戏班子在唱小戏。二人找了一个僻静隐蔽的角落坐下,能听见戏台上旦角正唱:“笔花尖淡扫轻描……个中人全在秋波妙,可可的淡春山翠钿小。” 陈蟒懂笑拐生的规矩,也不寒喧啰嗦,开门见山:“阁下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笑拐生不答,也没喝桌前的好茶水,往鸡翅红豆木玫瑰椅上一歪,斜瞥他一眼,却道:“咄!竟然跟老子掉起书袋来了!你累不累?” 笑拐生歪在那椅子上,身体好似弓成了一只大马虾,却稳稳当当、怡然自得,这人深藏不露、性情反复无常,这点陈蟒早有领教。 陈蟒见笑拐生左言他顾,不急不恼、不动声色、见招拆招:“好些年不见,你又做什么去了?” 笑拐生道:“老子能做什么?还是老营生。” 笑拐生前来自然不是与他叙旧的,二人都心知肚明。陈蟒一时拿捏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没有接话。 戏台上唱到好处:“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稍儿揾着牙苦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静默了一阵,笑拐生开口道:“你还一个人?” 陈蟒低低地闷哼一声算是应下了。 “没成家?”笑拐生啧啧了几下,又道。陈蟒嫌他明知故问,脸上有点不好看,挑眉反问道:“你不也是?” 笑拐生阴阴地瞧他一眼,冷哼道:“你急什么!”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咱两个不是一号儿人。” 就这样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久,台上的一出戏也唱完了。 笑拐生这才正经开口道:“平昭爷年纪大了,行事荒唐,皇太子庸碌无为,徒占储君之位,你知道吧?” 陈蟒老实答道:“我江湖小民,自然不……” 话还没说完,笑拐生就不耐地打断道:“老子这不是正与你说着的么?这便是知晓了。” 陈蟒闷声不吭、面色沉静。 外头唱旦角的戏子款款走出来,装束也不卸,粉面彩衣的,就在一个小方几前坐下。那戏子对面坐一个纤细文弱的书生。那书生方头白玉簪束着沉甸甸的乌黑鬈发,露出领后一小截白腻的脖颈,耳畔一对天生葫芦耳坠子,雌雄莫辨、美得近妖。 小方几上一个鎏金累丝珐琅香炉,里面燃了篆香,袅袅地升起一缕缕青烟。戏子与书生各执黑白棋子,正在打双陆。 “……不过是替四皇子殿下带一带兵,练出来一支好暗卫。不到迫不得已,也不用你亲自动手。” 陈蟒别过眼,把眼神重新锁定住笑拐生,冷笑道:“我的功夫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路数。” 笑拐生点头:“老子自然知晓,上头那位就是要的这个。” “夺嫡?” 笑拐生鼻尖里哼一声:“这话老子可没说。” “这是谋逆大罪。”陈蟒沉声道。 “你做的脏事还少?怕什么呢,兄弟?”笑拐生邪撇着嘴,抬着一边眉毛,眼神晦暗不明。 外头的双陆打完,换了棋盘对弈,戏子与书生皆一言不发,专注手谈,棋盘上黑白交错、错综复杂,陈蟒看不懂。双陆棋子叶子戏,这些个文人节目,他一窍不通。 “好看吧。”笑拐生轻轻开口,意有所指。陈蟒收回视线,难掩狼狈。 笑拐生慢条斯理儿地摆弄自己的翡翠镂雕盘常扇坠子,语调漫不经心:“甘肃巡抚之女、京师女学大儒叶法莲先生的得意门生。平昭爷眼见着就要开女科举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7 了,你知道吧?前途无量啊……啧。” 陈蟒听了这话,怒眼圆瞪、火冒三丈,眼见就要拍案而起,胸膛起伏,压抑着开口:“别想打她的主意!” 笑拐生好似没有看见他的怒状一般儿,依然自顾自道:“这样个好姑娘,什么样的真男子伟丈夫才配得上啊?”说罢斜睨了陈蟒一眼,“你配得上吗?” 陈蟒语塞,垂头无言——这笑拐生,果真好大的能耐!字字诛心、针针见血。 “罢了”,笑拐生起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陈兄,里面请!” 只见他摆弄了一下墙上的插画壁瓶,一旁的书架悄无声息地移开了一条缝隙。二人先后走进,一条阴暗窄小的回廊直通一个厢房。 房里红漆嵌螺钿精工拔步床、红罗斗帐,窗下的案上檀木妆奁、一面铜镜,旁边精雕斗柜、放满古玩珍奇的多宝格,三足金兽炉里飘出妖妖娆娆的浓艾纳香。 这显然是女子闺房,只是一般闺阁陈设不会这样香艳,陈蟒能猜到这是何处。 “你他妈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陈蟒显然有了恼意,语气不善。 笑拐生没理,只是在一只圈椅上坐下,又指了指另一张椅子:“坐。” 陈蟒不动。 笑拐生叹口气:“兄弟,这才是我的地盘,说话方便。” (微h)判官笔圈点生死簿 活梵摩房中起心魔 “……四殿下礼贤下士、广纳能才,还怕短了你的好处不成?” “你倒是个好说客。”陈蟒道。 “老子跟你推心置腹,讲得全是实在话。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别宝刀埋没了锋芒、金子沾上了烂泥。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笑拐生这一番话下来,任是那铁石心肠、榆木脑袋的也要意动。 陈蟒被这女子香闺里的味道熏得头脑发昏,只是碍着笑拐生的面也不好直说,不过是沉默而已。 “也不着急”,笑拐生又开口道,“你先整顿整顿,备上两样趁手的兵器,其他的都不消你操心。” 想了一想,笑拐生拿起桌上的一个牛角铃儿一摇。不多时,一位身着素色立领绡纱长衫、腰佩金七事禁步,梳倭堕髻、戴累丝宫灯耳坠子的美妇人款促裙摆、轻移莲步而来,身后跟着几位容貌不俗的娉婷少女。这些女子,通身毫无风尘艳俗之气,倒不像烟花之地出来的。 见到二人,众女子盈盈下拜,为首的妇人上前道:“笑大爷,您来了。”她给坐在椅子上的二人倒上茶水,赔罪道:“不知贵客要来,不周之处,还请二位体谅则个。” 笑拐生眼神在其后的几位少女身上逡巡了一圈,道:“梅妈妈,这些都是新调理出来的清倌人?” 梅妈妈含笑称是。 笑拐生把头转向陈蟒,后者不知其何意,又不是惯常出入这青楼楚馆的人,已经被弄得十分不自在了。 笑拐生也不点破,只道:“有看中的没有?” 陈蟒沉着脸、梗着脖子道:“你这样却把我搞糊涂了。” 笑拐生又是一叹:“你真个儿要守着?咱们都大老爷们儿,用不着扭捏。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留个后吧。”他朝那些女孩子挥挥手:“都过来给你们陈大爷请个安。” 五六个青春少艾的女孩子,呼呼啦啦地围拢过来,莺声呖呖、面容娇羞地挨个请了万福。 “看中哪一个就带回家,就当老子送你的。将来陈兄发达了,别忘弟弟的情。” 晚上电闪雷鸣地下起瓢泼大雨,路上早已泥泞不堪,等到陈蟒回到家,衣服全湿哒哒地黏在皮肉上,头发也散乱了,一身的狼狈。 他脱去鞋袜、衣裤拧干挂起来,止在腰间胡乱扎了块手巾。他看屋子里灯灭着,灶火里却有光,还当是金敏给他留了饭,就这样摸过去了。 没等他打开门,却从门缝里瞧见一副赤条条的粉雕玉琢的身子儿正背对着他擦澡。一大捧乌黑的头发用钗子拢在头顶,露出两片精致的蝴蝶骨、柳条一样的软蜂腰,下面是颤巍巍、挺翘翘的屁股蛋,白光光、直隆隆的两条玉腿儿。脚边放一个澡盆,灶台里正烧热水。 金敏从澡盆里取水,腰低低塌下去,屁股却高高翘起来,上头丘峦起伏、坟起一条小缝,水淋淋的两朵花瓣探出来,和她小时候的样子十分不同了。 陈蟒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看了个饱,腰间的手巾都被顶得快系不住了,才记起艰难地别开眼。谁料里头传来一声惊呼。 这时候门咣当好大的响声,一个铁塔一样的身影破门而入,身板几乎要比门还宽,他左右一晃,居然也就飞快地进来了。精赤的黝黑胸膛上挂着雨水,急慌慌地粗声问道:“敏儿你如何了?” 金敏想是取水的时候没站稳,摔在地上,两手堪堪撑着,胸前白生生、鼓胀胀的一对奶儿荡荡悠悠、弹跳不止。 金敏遭他这么一吓,也呆了,手脚慌得不知道往哪里放。地上湿滑,还不容易站起来,眼见又要往旁边倒去。陈蟒伸手去扶,她却恼羞地推开他的手臂,二人手忙脚乱,摔做一团。 转瞬间腿勾着腿、胸膛压着胸膛,叠股并肚的,四粒乳头刮蹭到一处儿,都硬邦邦的。陈蟒腰间一只直撅撅的大鸟经她这么一坐,陷到她绵软温热腿心里,恰到好处。不过这隔靴搔痒徒让心更痒罢了,他脑子里想入非非,小腿肚绷得紧紧的。 金敏通身上下都瑟缩着轻轻打颤,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根,艳如桃李、面若桃花,双手只知道往胸口两团奶子上捂,完全找错了重点,口里仓皇道:“大、大叔,我无事。” 陈蟒几乎要太息了,她到底还是个孩子! 在门口偷看人家大姑娘洗澡,到底是他心虚,把整整齐齐叠在旁边的换洗衣裳一把扯过,盖到金敏身上,哑声道:“快穿上罢。” 等金敏收拾好,陈蟒也平复下来,披上大衫,坐在小凳子上。金敏蹭过去在他面前坐下,陈蟒暗自觑她脸色,却又是平日里见到的雪雪白的面颊,眼神坦荡,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见金敏坦坦荡荡的,倒显得自己多心。可是陈蟒却不自在,方才二人那样亲密了,她怎么能就像没事人一样呢? 金敏也不看他,拨弄了两下灯盏,让灯芯烧的更亮些,轻声道:“今天雨那么大,怕是回来的路不好走。” 路自然不好走,可是提到这个,陈蟒就要联想到他刚刚离开的那家青楼和青楼里被他拒绝的姑娘;要联想到和青楼相通的那间茶室和茶室里唱戏的小旦;要联想到在小方几上和小旦下棋的金敏。如此一来,陈蟒就恼了。 他显然是自讨苦吃,不过也没办法,在金敏的事上他向来毫无理智可言。他心头带怒,嘴上就没好气:“你今儿个哪去了?”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8 金敏听出来他口气不对,却没多想,只道:“和朋友在一处儿。” 陈蟒见她依然神色如常,眼皮眨也不眨一下,更加怒不可遏,认定她撒谎。腾得站起来,凳子被他踢翻了也不管,就朝金敏一步步逼近过去:“你做什么与戏子厮混?” “戏子?”金敏眸子里染上疑惑,反问道:“你去茶楼了?” 这在陈蟒看来,那就是心虚了、承认了。这孩子!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了她答应了什么、舍弃了什么,却在同那下九流的戏子厮混! 金敏看他面色阴得吓人,又被他逼得没法,只好连连后退,直到脊背抵上粗砺的墙壁,眼见着他黑面煞神一样乌压压地倾身过来,颤抖着两腮喝道:“我辛苦供你念书,你竟然……”说罢,竟然高高地举起巴掌。 他蒲扇一样的大手就要刮过来,金敏缩着脑袋吓得尖声叫道:“陈蟒!你发什么疯!”陈蟒一惊,到底放下了手掌,拳头还捏着,肩颈上大块的肌肉蓬勃贲起、青筋奋突,伸手抬起她下巴,看到她小鹿一样惊恐的双眼、丰润的红唇和里面若隐若现的一条香舌。 金敏似乎明白了什么,急急地解释道:“那不是戏子,是我女学里最要好的同窗,同是叶先生的弟子。她平日里就是喜欢票戏。” 居然是个女的,还是她同窗好友。陈蟒直觉这误会得可笑,全是自己的自作多情、胡乱猜测罢了。他突然气势一颓,好似一座高山突然崩塌,他闭了闭眼睛,扶额叹道:“好端端的女孩子家扮什么戏子?那些个地方人杂,你少去。” 金敏却不服,嗔怨道:“我现在大了,不怕人多的地方了。” 是啊,现在长大了,不消依赖大叔了,便弃之如敝履地甩得远远的?陈蟒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心气难平、又凭空许多怪想法。他眼睛一瞪,又心头火起:“我说了!你少去!” 金敏小嘴微张,正待反驳。陈蟒看得心里一痛,伸出姆指就把她的嘴唇摁住了,唯恐她再说出来什么伤心话。他黧黑的手指横在一张白腻柔滑的脸上、按在娇艳欲滴的唇上,粗粗的一根,狰狞又粗犷。 陈蟒喉结上下一滚,咕咚吞下一口唾沫,把手指挤进那一双销魂的唇瓣里,不无狎侮地搅了一搅。此举一出,二人皆是一愣。 金敏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口涎顺着嘴角滴出来,怪难为情的。便伸舌头顶了顶他滚烫的手指,又吮吸了两下。 陈蟒气息也不匀了,刚压下去的欲火又窜上来,他向前一拱腰,轻而易举、如愿以偿地抵到一处软绵绵的地方。 金敏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被他顶得难受,面颊又被他的胡子弄得刺痒痒的,挣也挣不动,只好咬了咬他的手指。陈蟒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又色胆包天地把腰耸动了几下,轻声道:“敏儿,你给大叔、给大叔……含含鸡巴!” 谁料外头正好大了个打雷,大约是盖过了他的声音,金敏一动不动,也不看他的脸上,只盯着他胸口瞧。陈蟒臊得不行,懊恼地想把自己埋了,心里又庆幸又遗憾。 他心里想说,敏儿给大叔生个孩子。生个孩子就能拴住你的心、绊住你的人,你就不往外乱跑了。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大叔只怕要出去几年,要是能活着回来,就讨你做媳妇,你愿意不愿意?” 剧透福利 单项选择: a金敏见陈蟒这副模样,气恼起来,与他大吵一架 b金敏一言不发,独自坐到桌旁,偷偷啜泣起来 c金敏长久地愣忡,脸全红了,说:我答应你就是 颠嗔痴缠是冤家 衷肠难诉泪阑干 “大叔只怕要出去几年,要是能活着回来,就讨你做媳妇,你愿意不愿意?” 谁料金敏一动也不动,面上冷冷清清的一丝表情也无。若是金敏骂他倒也是好的,他就怕她这副模样,令人摸不到心思。他恐怕她没听清,便重复道:“大叔这两年出去接个活儿,要是能回来,便……”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先迟疑了,剩下的一半哽在舌尖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陈蟒胯间瘫软下去,浑身也跟着一软,放开了金敏,拳头往墙上狠狠地一砸,墙皮带着灰尘簌簌落下来。 “是大叔鬼迷了心窍!大叔对不住你!敏儿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金敏仍然立在墙角,木木地,朱唇微张。陈蟒只当她是被自己吓到了,越发愧疚起来。 他想到自己行为荒唐、言语轻薄,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刮子,也无颜面对金敏,转身便合上门大踏步地出去了。躺到床上,他辗转难眠、杂念并起,一会儿是金敏妩媚温软的身段、一会儿是自己狎侮的动作,左右睡不着,又看外头亮着灯,又想着金敏也没睡,更猜不透她是个什么想法。 陈蟒心道:敏儿清清白白的女孩儿,无故被我轻薄了去,怕不是要寻短见?又心想她学堂里念了那些年的书,胸襟开阔,想来不会如寻常女子寻死觅活。反正到底是自己的不是,俺大丈夫敢作敢当,这便去请罪,要杀要刮全悉听尊便。想到此处,陈蟒便翻身下床,推门进屋。 金敏还在原处,只是双手环膝坐下了,双眼还直直地盯着前面瞧,陈蟒进来,她眼睛眨也不眨巴一下,轻声道:“你还回来作甚哩,出去。” 陈蟒知道她虽然总是看着面冷,心肠却最软,就站着没动,赔罪道:“别说是让我出去,你便是要打杀我也使得。” 金敏冷冷地一笑,一双小手在膝弯处绞紧了,声音依旧是轻轻的:“我打杀你做什么?你自己就这样赶着去送死?” 陈蟒听得心肝一颤。 “既然你自己不想活了,为何还回来?出去罢,从今往后就当你没养过我。你供我吃供我穿,算我欠你的,你既然一心求死,我便也不消还了,还给一个死人有何用?” 陈蟒心惊肉跳的,越听越糊涂,“敏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个意思?”金敏站起身来,面色苍白、唇上血色尽褪,身形晃了一晃,站也站不稳,弱如扶柳。她却高高扬着下巴,神情高傲,好像一只昂着脖子的小公鸡。 陈蟒不禁一笑。 这一笑就好似点燃了油锅,“轰”地炸开了。金敏气得直跺那一双穿着大红绣鞋的脚,骂道:“你居然笑!”又嫌不够,拿起桌子上的虾背青葵口碗便朝陈蟒丢过去。陈蟒身手敏捷,稳稳当当地接住了。金敏一瞧,更气了,又丢了个枕头砸过去,又被他稳稳地抓在手里 眼见没了什么趁手的物件,金敏丢的东西又被陈蟒如同儿戏般拿在手里,他脸上带笑的,想是没听进去,只怕自己是被当成了耍小孩子脾气呢!金敏心里有火,想发却发不出来,急得眼泪断线珠子似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9 的往下落。 陈蟒那里招架得住她这稀罕的金豆子,急忙哄道:“大叔错了,帮你出气!帮你出气!”他左手一个枕头、右手一个茶碗,寻思着茶碗破了还要买新的来,就把手里的枕头狠狠地往榻上扔过去。 金敏一看他跟逗小孩子似的,怒得扑过去推搡他,他硬邦邦、结结实实地杵在那里,她蜉蝣撼大树一般儿哪里推得动。陈蟒牙根直泛酸,“大叔给你赔了罪,帮你出了气,咋还不行?” “你既要去送死,当初为何要养我?”金敏嗓子哑了,却偏偏尖声起来,音都破了。陈蟒也不知道是两码事有什么干系,被她拈着不放,牙更酸了。 “当初他也是这样!他根本就没有回来!全抛下我一人!” 陈蟒听到此处,才算是有点明白的意思,这是在埋怨她爹,金克显。原来她心里对当年的托孤之事并非毫不介怀,只是她心事深,从未表露过罢了。金敏又道:“说得好听,让你这样犹犹豫豫的,你肯定回不来了!” “谁说我回不来了?能伤你大叔的人还没出世!”陈蟒双眼一瞪,佯怒道。谁知道这话是捅到了马蜂窝、乱拳打到了马腿上,金敏看他依旧不明白,喘了会儿气,扭头在一旁小杌子上坐了,潸然泪下、泪流满面。 “当初你就昏死在我面前,差点就没了!我根本不想要你那劳什子夜明珠,只但愿你爱惜点自己性命。” 这话说得陈蟒心酸又熨帖的,前去坐到金敏身旁,她赌气似的扭过身子背对着他。陈蟒温声道:“好孩子,你如今平安长大了,又念书那样出色,你父亲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不要提他!”金敏立即回嘴道,陈蟒的脸一沉,觉得她不懂事:“当年你爹爹担心贼人对你不利,又怕你自幼失怙、无人照拂,便将你嘱托给我,你怎能辜负他的苦心?” 金敏也不看他,只哽咽道:“你们一个个全是如此,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却根本不知晓我想要什么!爹爹要抗敌保城,我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你收留我这些年来,我日夜担惊受怕,就唯恐你同他一般儿半路将我、将我抛下……不知死、死到那个旮旯里去了!”讲到后来,竟然泣不成声,伏在桌子上,抽噎得两肩一耸一耸。 陈蟒试探着抚她肩头,“敏儿,你这些委屈,为何不肯跟大叔说?”金敏一抽身躲过了,陈蟒讪讪地抽回手。 金敏道:“说了你肯不肯听?你如今还要不要出去做你的活儿了?”陈蟒一噎,什么也讲不出来。他要做真男子、伟男子,险中求富贵、阎王爷手上讨杯羹,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配得上她、能让她看得起么?这是陈蟒的私心,金敏不知道,他也不想让金敏知道。 一看陈蟒这副模样,金敏就知道他还是非走不可,也不哭了,帕子拭了拭眼角,声音、面色如常了:“你何时走?” 陈蟒只道她诉完了心事,解开了心结,便答道:“下月初八。” 恭喜清汤挂面九,正是a。 (h)人间易得无价宝 千金难求有情郎 笑拐生倚在贵妃榻上,手里把着一盏錾金海东青捕天鹅纹水烟袋,眯着狭长的眼睛,咕嘟咕嘟地吸,不时咳嗽两声,像一只午后晒暖的狐狸。 “梅妈妈”,他开口叫道。 漪翠轩的老鸨,梅妈妈,正摆弄一旁香几上的瓶炉三事。只见她高梳两鬓虚,低绾一窝丝,十指纤纤,并不抬头看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又懒又娇。 笑拐生往榻里挪了挪,拍拍身侧。梅妈妈会意一笑,不紧不慢地给香炉里的香丸翻了个面,这才娉婷袅娜地款步走过去,紧挨着笑拐生躺下,就着他的手吸了口水烟,一双妩媚的妙目也眯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一口替一口、一搭没一搭地吸,一时间房里烟雾缭绕,令人昏昏欲睡。 “你这批新调理的清倌人不好。”笑拐生道。 梅妈妈勾唇一笑,声音还是柔柔的:“陈大爷自己不愿意,笑爷您却埋怨我调理得不好。” 笑拐生不答,嘴角下撇、眼角上吊,又吸了口烟,“让那几个去接客,不适宜。” “笑爷你呀,原是为了这个!”梅妈妈眼角弯了起来,手指在笑拐生胸膛上轻点:“笑爷既看中了铃铛儿,舍不得她去接客,何不亲自梳笼了她?” 笑拐生狠狠地吸了两口烟,没有接话,把水烟袋往一边的桌子上轻飘飘得一撂,那水烟袋居然稳稳当当、直直地落在上头,毫发无损、一滴水也未洒。 他把自己的假腿卸下来,牵动了神经,不过是呲了呲牙、扯扯嘴角,一声也没吭。 他的一条裤管便空了。 梅妈妈在一旁看得眼眶湿润,急急地去阻拦道:“弄伤了自己怎么办?这样不小心!”把他裤管挽上去,只见他大腿的断肢处缠着一层层雪白的纱布,并没有鲜血的痕迹,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笑拐生瘫倒在榻上,不以为意,懒洋洋地微阖双目,捉住了梅妈妈抚在他伤处的玉手,就往自己的胯下带,哑着嗓子叫道:“姐。” 梅妈妈两靥晕红,口里嗔道:“胡闹!”身子却软下来,由任他把着自己的手来回扪弄。 笑拐生拿着他那把洒金扇儿,冰凉的扇骨挑开梅妈妈的衣襟,解开她的小衣,在她两痕凉粉儿一样的雪脯上划出红痕,又在乳尖上流连忘返,直激得那两点山峰挺翘如新剥鸡头、雨后玉笋。他开口道:“当年咱断了腿,是姐姐把弟弟背回来,救了咱一条命。” 笑拐生沿着那红痕一路亲下去:“弟弟今生只爱姐姐一个。” 梅妈妈早就情动不已,金莲高翘、牝处前突,径自伸手牵引着他身下滚烫的一条龟棱外肾,一口吞将进去。她娇哼一声:“你呀!男人在床上就是爱讲些好听话!” 可无论笑拐生这话是真心也好、虚伪也罢,总之梅妈妈是受用了的,心里春情无限、缱绻万千。喜孜孜仿佛久旱逢甘霖、美甘甘宛若常悲遇乐事。玉臂乱摇、玉股相凑,一来一往间,香汗淋漓、呢喃燕语,海誓山盟。 那厢铃铛儿见笑拐生难得在此处久留,便亲自做了几样子点心小菜要呈过去。到了门口,门闭得紧紧的,只有菱角一个站在外头。 菱角与铃铛儿几个都是一批调理出来的,平时也交好,都十四五年纪,才留头不久,梳个丫髻,耳畔一对金瓜坠儿,做一样打扮。 铃铛儿便问道:“笑大爷在里头?” 菱角怕他冒失,便道:“轻声些!笑大爷正叫妈妈作陪哩!” 铃铛儿一笑,“正好,我做了几样子点心正要送去。”菱角脸上一红,急忙扯住她袖子,口里只道:“万万不可!” 虽然是清倌人,但到底都是风月场、烟花地出来的女子,哪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10 里有不明白的。铃铛儿小脸儿上也是一红,立即噤了声,想着左右点心放冷了倒不好吃了,只能闷闷地折回去分给了一众姐妹,然后同菱角一道儿垂首在房前站着。 铃铛儿心道:“梅妈妈与我有恩,我却在这里呷她的干醋。笑大爷最不喜欢女子使小性儿,我这是自己通找不自在。”想到这里,她便也释然了,只是苦于自己沦落风尘,怕是配不上笑拐生这等大人物。自己空有花容月貌,将来却不知要折在哪个贩夫走卒、粗俗男子手中,又唏嘘感概一番自己飘零身世、福薄命运。 菱角与铃铛儿两个在门口枯等,隐隐听到房内的旖旎之声,都情潮翻涌不已,心如鼓擂、浑身酥软,想到梅妈妈平日教的种种风月手段,不禁好奇。 两个小丫头羞答答的,又心痒难耐,绕到南边的窗户下头,好不容易把那窗户纸用舌头舐出了个小洞,却谁也不肯先往里头瞧。 铃铛儿把菱角推了一推,道:“你去,我在此处给你望风。” 菱角嗫喏了一下,扭扭捏捏地往里头瞧,看了老大一会儿,抬起头来的时候咬着嘴唇直笑,两颊红欲滴血。铃铛儿问她,她也只是摇头不说,只道:“你自己来看便是。” 铃铛儿好奇地透过那一个小孔往里头看,只见梅妈妈把裙子全撩起来,露着一个肥腻的屁股,骑在笑拐生身上一起一伏,做了个倒浇蜡烛。她大揸着双腿,中央插者一个黑漆漆、昂昂然的物什,也看不清楚是什么。 铃铛儿知道笑拐生腿脚不便,便专往笑拐生腿上瞧,只见一截木头做的假腿歪在一旁。他一条腿是好的,直直地平伸在那里,修长有力。另一边却是紧贴着腿跟的一截残肢,蒙在上头的纱布带子也解开了,隐隐看到上头伤痕累累,一截骨头茬子裸露在外。 看到此处,铃铛儿心里一揪,心道:“俺们平日里只知笑爷人前风光,却不知他人后苦楚哩。我齐齐整整个人,却整日自娇自怜,我所受者实在不及笑爷万分。”她心疼地暗自垂泪,只恨不得代他受了这断腿之苦,便不由地痴了。 菱角看她久久不动,又有一滴滴的泪珠儿落到地上。平日里铃铛儿钟情笑大爷众姐妹也都看在眼里,此时只当她看见心上人与别人燕好,心里难过。菱角暗道一声:痴儿! 她出口安慰道:“好铃铛儿,你我风尘女子,哪里敢多做妄想?岂不闻鱼玄机之‘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乎?” 铃铛儿这才回过神儿来,见她虽会错了意,却到底是一片好心,只强笑了一下,拿帕子揩干了眼角,唯恐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菱角,我眼睛还红不红?” 菱角笑道:“早不红了。走罢,别被人撞见了,倒要骂咱们偷懒。” (h)陋室草堂脂正浓 绿纱窗下粉自香 房里云雨初歇、红浪方定,二人皆瘫倒在榻上。 笑拐生的眼睛又变得同往常那样幽深阴戾,他开口道:“梅妈妈,帮老子个忙。” 梅妈妈见惯了他这样,早已不奇怪了,只笑道:“你我什么交情,直说便是。” “去城南的张铁匠铺子,用精钢打六十八把偃月刀来。不要声张,走老子的私账。” 梅妈妈道:“你且放心便是,绝不透出半点口风。只是这偃月大刀沉重,就是军中的教习也鲜少有用这个的。”这笑拐生疑心最重,要想从他口中问出话来实在不容易,梅妈妈此话一出,自己心中暗悔,只好道:“笑爷不消多想,我一介女流,也不好你们那些个打打杀杀的,只是好奇罢了。” 笑拐生在榻上闭目养神,却似没有放在心上,回答道:“咱陈兄弟刀使得好、骑术精湛,手底下的兵必也要骑马使大刀。这长刀在战场上杀敌虽多,但非武艺高强之人便耍不得。若是能有这样一支这样的精锐大刀骑,便是一张好底牌。” 见他如此交心,梅妈妈心里惬意,一双玉臂揽着他,笑道:“陈大爷看着便是个好拳脚的人。” 笑拐生也生受了这美人恩泽,全把那一弯玉臂当作了好枕头,口中道:“陈蟒有福!要是他将来能讨上那样一个好老婆,才是运道。” 梅妈妈一听这个,奇道:“这是什么缘故?” 笑拐生便把陈、金二人如何纠葛细细地讲给梅妈妈听,梅妈妈听得吃吃直笑,口中道:“这哪里是运道,这本就是他该得的。” 此时这二人口中的陈蟒与金敏,却不太好过。自从那日大吵了一架,二人各有憋闷在心,却偏偏都不肯坦言。陈蟒时时躲着她,金敏回到女学狠待了几天,也算是个眼不见心不烦。 等到二人再见,已是十多天之后的事情。 陈蟒收拾行李,与笑拐生商量事宜,也整日忙碌不已。他进到院子,看到陪喜的食盆里放上了些菜汤馒头渣,便知道金敏是回来了。陈蟒也不知道该怎样面见她,虽然不自在,但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金敏早在桌旁等候,脸上虽不带笑,面色却温温的。桌上一坛女儿红并烧鸡酱肉几道好菜,香气扑鼻、色泽诱人,勾起了陈蟒腹中馋虫,他也记不得不自在了,诧异道:“敏儿,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 金敏开了酒坛,倒了两碗在两人面前摆上,道:“今日是我生辰。” 陈蟒这两日心里存着事,又有许多事情要忙,便不留神把此事忘到了脑后,恼得直拍自己大腿。他拱手赔罪道:“敏儿做寿,我竟然疏忽了!大叔的不是,先自罚三碗。” 说罢连灌下三海碗酒下肚。 喝完了酒,陈蟒一亮碗,饮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这是江湖做派、侠士风气,看得金敏一笑。 陈蟒心道,别说三碗酒,便是三十碗酒能搏她一笑,便也值了。 随后陈蟒又想起了什么,叹道:“罢、罢,大叔脑袋真是糊涂!敏儿今年十五,便是及笄了,我竟然没有备礼!再罚三碗!” 这六碗酒下去,饶是陈蟒一向海量,也喝得太猛了,脸膛红彤彤的,胡髭上挂了酒滴。喝完又一亮碗,捶胸顿足:“大叔今后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给敏儿的礼!敏儿今日可千万不要动怒!” 金敏哪里会真恼,只是看他好笑,不由地笑道:“大叔!哪有你这样喝的,怕不是想贪敏儿的好酒?” 陈蟒见她玩笑起来,也不由地开怀,多日的苦闷一扫而空,举箸道:“这些个好菜都是敏儿亲做的?” 金敏点头,琥珀一样的眼珠子亮晶晶的:“大叔今日不把菜吃完、酒喝净,便是不给我面子!” 陈蟒笑道:“不敢不敢,敏儿的面子,我定然要给。” 他这些天来连日奔波,自然没吃上几顿囫囵饭。金敏知道他口味,做得又合他心意,一顿狼吞虎咽下来,酒足饭饱,却没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11 发觉金敏几乎没怎么动筷子、酒也没喝下几口。 金敏见他吃得高兴,也高兴起来,利利索索地出去收拾碗筷,又梳洗打扮了一番。 那厢陈蟒酒劲上来,看着醉醺醺的、浑身酒气,人却清醒着,笑呵呵的,只是被一把大胡子掩着,看不大出来罢了。他久久地不见金敏回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整个人却懒懒的不想动。 陈蟒五官敏锐,今日喝得兴奋,便只觉得更敏锐了。他静静地听外头的动静,有水声,可能是金敏在洗碗,但是洗碗不可能这样久,她估计是在洗澡。 提到洗澡,陈蟒不禁想到了点什么,脸上发烫,浑身燥热起来。外头陪喜不止什么时候回来了,怕是还带回来一只小母猫,嗷呜嗷呜地叫春不止。直吵得他心烦意乱、好似火上浇油。 这时候金敏推门进屋,披散着一大捧半湿不干的头发,赤膊穿了件水蓝的无袖纱衫,清清楚楚地映出来里头的鸳鸯戏水大红抱腹并素白的绢裤儿,越发衬得她目似点漆、肤如凝脂,绝胜宋玉赋神女、艳似子健梦宓妃。 陈蟒见了她这副模样,就好比干柴碰上了烈火苗、爆竹撞见了纸捻子,一碰即燃、一点便炸,眼睛黏在她身上转不动、挪不开,直把自己下身往桌子下头藏。 好在金敏进来似乎是并未发觉他的窘迫情状,背过身去坐到窗边的小杌子上梳头。陈蟒时常见她梳头,唯独这次觉得那把桃木梳子一下下没梳在金敏头发上,反倒梳在自己心尖子上,弄得他心痒难耐。 金敏把满头青丝摆弄了一阵,没弄好,便叫道:“大叔过来帮我个忙。” 陈蟒此时哪里站得起来,原想回绝,谁料金敏已经把头发笼到一边等着他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躲躲闪闪地过去了。 金敏道:“我头发缠住后头衣裳带子了,大叔帮我解。” 陈蟒伸头一瞧,哪里是衣裳带子,那头发分明是缠住了那大红抱腹挂在脖颈间一条细细的金链子。 他弯下腰,一手捂住裤裆,一手给她解,哪里解得开,反倒是脑袋越凑越近。金敏脖子后面被他的鼻息一喷,打了个激灵,身体往前一缩。陈蟒哪里会料到这一茬,手指头还扯着那链子不放,如此一来,链子便断了。 金敏的抱腹儿没了链子,倏地滑到腰间,大片的脊背全露出来,胸脯没把衣服挂住,反倒乍泄了大好春光。陈蟒之前窥她洗澡是半遮半掩、偷偷摸摸的,几时这样大刺刺地饱过眼福,惊得“啊”了一声,抽身向后退去。 可是金敏却偏偏不肯放过他,胡乱伸手向后一抓,扯住了陈蟒裤子,他腿间早早就翘起的阳物根本藏也藏不住,卜地弹跳出来,晃荡地东倒西歪。 金敏坐在小杌子上正转身,谁料面前蹦出来黑黢黢一杆银枪倒竖、直挺挺一门大炮冲天,竟然也一时呆了,直直地盯住不放,手上还扯着他裤子。 陈蟒根本没力气脸红,因为鲜血全都向下涌到一个地方去了。他那不听话的兄弟,在金敏含羞带怯的目光下越长越大,越挺越高。若是陈蟒执意抽身后退,就凭金敏那小小手儿,根本阻拦不住。可是他此时腿软了半边,心也酥到了地上,一步也挪不动。 金敏又惊惧、又羞涩、又大胆地伸手扶在上面,把脸蛋朝上头凑近了几分,轻轻开口道:“大叔是不是想让敏儿含一含你的、你的……”那粗野村话,她到底讲不出来,眼角飞红、胸脯起伏不止,羞得不知怎样才好。 陈蟒脑子里嗡嗡直叫,他那日大逆不道的痴心妄想之言竟然被她听见了!他兀自呆愣着,只听得金敏又开口道:“大叔枕头下面的《素女经秘戏图》,我看到了的……” 那本小册子叫什么,陈蟒根本不知道,他只知道那是自己偷偷买的,上面粗劣地描着那男女敦伦之事的春宫画,竟然也被她发觉了。他半夜打手铳的时候喊她名字,她有没有发觉?他把那张染上二人体液的黄纸贴身放着,她有没有发觉? 他只要往前耸一耸腰,就能封住那喋喋不休拆穿他的小嘴,她就再讲不出什么令他难堪的话语来。陈蟒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 金敏微启的朱唇被他这般儿莽莽撞撞地入将进来,噎得吞咽几下,轻哼两声。陈蟒后悔地大叫道:“敏儿!” 金敏惶惶地放开他,松口问道:“大叔难受?” 当然不难受!他爽得都快要尿了!陈蟒憋红了脸,一句也答不上来。 她见他倒不似难过的样子,便又回想着从那秘戏图上看来的样子咂弄起来。陈蟒实在看不下去,又是久旷忽然逢雨露,只见一两点龙精凤髓,全都倾洒到那檀口香唾中。 金敏站起身来,本来就穿得轻薄,又没了抱腹,除掉身上的纱衫、解开身下的绢裤,赤条条地往陈蟒怀里钻。 “敏儿今日便同你做真夫妻,大叔是不是就不走了?” shuise (h)怎教俺负此良宵好 苦的咱两眼泪珠抛 令他神魂颠倒的可人儿如今近在咫尺、唾手可得,陈蟒到底还有一点自制,冷汗热汗齐流,踉跄着后退一步。 虽然羞臊得不行,金敏却紧紧地依偎上去,颤声道:“大叔,我们行房……” 他一手带大的孩子,相依为命、视若掌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的娇儿,正光着屁股向他求欢!陈蟒脑袋要炸了,事情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狂奔而去。他原先衣锦还乡、风光迎娶金敏的遐想一瞬间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她为何不明白他的心思呢?陈蟒脸上显出痛色。 金敏强忍羞意、放下女儿家的矜持,思虑多时、辗转数日,才下定决心、出此下策,只想但成好事,二人从此安稳和美共度余生。陈蟒的推拒,无异于锥心一箭、迎面耳光,令她尊严扫地、嘲她恬不知耻。 金敏蓄了两汪清泪,两眼瞪地大大的,下巴高高地扬起,倔强地不让泪珠落下来,强忍着哭腔道:“大叔心有所属,不愿娶我?” 陈蟒见她泫然欲泣、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心里一揪,忙道:“大叔只中意你。” “那你为何不愿……”话还没说完,金敏终于绷不住了,眉尖微蹙、鼻尖泛红,泪珠儿雨点似的稀里哗啦往下流。她嘬起湿哒哒的小嘴,毫无章法地往陈蟒唇上亲,也顾不得那粉脸嫩唇被他脸上的胡须扎得刺痒痒的,便如饥似渴地吮他唇瓣。 这温软香滑的唇舌、馨香扑鼻的气味把陈蟒弄得如痴如醉,张口含住她的小嘴儿,伸舌在她口里逗弄。只见两条舌头如鱼儿戏水、蝴蝶弄花,勾缠纠结、你来我往,挑起几缕津唾、滴下数条银丝,二人气息相融、各自痴狂不已。 金敏一双轻盈小手抚到陈蟒腰间,经此一番挑逗,那尘柄又有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12 抬头之势,陈蟒一颤,惊道:“啊!” 金敏覆手其上轻轻摩挲,感觉到它涨热弹动、硬挺烫人,一双朦胧泪眼小鹿一样地望着他,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你分明想。” 陈蟒心里发急,奈何抵不住浑身冒火,宛若同时身处冰窟火海,进退两难。金敏不依不饶,引着陈蟒的手,挤过一片雪峰丘峦,向下拂过萋萋芳草,停到了一处儿山涧桃蹊,里面泥泞软滑、湿成一片。 金敏一张通红的俏脸依靠在陈蟒胸前,气喘不已,浑身全是抖的,躲躲闪闪、羞意盎然。她半是天真、半是诱惑地问:“要放到这里来,是也不是?” 陈蟒虽情潮难耐,但越见金敏如此,便越觉得自己禽兽不如。金敏已经踮着脚尖,竭力想把他身下的昂藏往屁股缝里头塞了。陈蟒痛心疾首道:“敏儿!你放过大叔罢!” 金敏置若罔闻,解开陈蟒的前襟,露出他毛发丛生、宽厚结实的胸膛,把自己软绵白腻的胸脯压了上去。 “大叔为何执意要走?留下来与敏儿日日相伴不好么?”她轻声呢喃、柔情似水、泪眼婆娑。 陈蟒只是紧紧拥着她,闭口不言。金敏知晓他心意已决,今夜种种全是自己一厢情愿,不甘地又将自己檀口印到他的嘴唇上,轻声恳求道:“留下来。” 陈蟒满眼疼惜之色,他何尝不想留下?可惜他男子汉大丈夫总是想建功立业、搏个远大前程,如今答应了笑拐生,便再难悬崖勒马。 她把脸埋进他胸膛,泪水在那浓密卷曲的汗毛上留下一片晶莹。金敏轻啄他胸口,雪白的皓齿与他的乳尖厮磨,声音闷闷的:“我不许你走。” 饶是陈蟒铁打的汉子,如今也眼圈也红了,喉结上下翻滚,眉头紧紧地皱着。 金敏蹲下身来,乌黑的鬈发倾泻到地上。陈蟒居高临下,能看到她挂着水珠的睫毛、头顶的发旋、淡粉的乳尖和自己情难自禁的欲火。 她握住他那高高翘起的驴样物什,看见上头青筋暴突、狰狞紫涨、两个囊袋紧紧地皱缩在根部,然后着迷地看着它,落下轻轻一吻,说道:“敏儿想给大叔生一群小娃娃。” 陈蟒自己遐想让她生孩子是一回事,亲口从她嘴里听到是另一回事,他只觉得世上没有比这更好听的情话,就好比点破欲海情潮的一剂春药、灌进咽喉深处的一杯毒酒,令人饮鸩止渴却甘之如饴。 陈蟒长出一口气,握住金敏细袅袅的腰肢,一把将她撂趴在榻上,扯过一个枕头垫在她下腹。金敏臀儿高突、花心翕动,胸脯紧紧地贴在床板上露出半爿浑圆,不大舒服。看不到背后陈蟒的动作,她心里惶惶地,想要翻身起来。 陈蟒手掌压住金敏的脊背阻止了她,金敏只觉得一个沉甸甸的滚烫身躯大山一样压过来,两条满是横肉的大腿跨骑到她身侧,两只铁掌箍住了她的腰身,一根烙铁陷入她温软潮湿的腿窝。陈蟒粗声粗气道:“腿根儿并紧些。” 金敏闻言,顺从地将夹紧大腿,那根热热的棒子紧贴桃蕊,不仅她心里异样,陈蟒也舒服地呻吟一声。 陈蟒借着这紧紧的一片温香软玉挺动健腰,直撞得金敏高敲的屁股上一片淫波肉浪,连带着床榻都在颤抖。金敏眼前也一片震颤,什么都看不清了。 金敏懵懵懂懂,以为这便是周公之礼、夫妻之道,只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她对此事所有认知全从那本粗略的秘戏图而来,无非是形形色色的男女赤裸交叠,男根与女阴相连。可具体是怎样个交叠相连法,她不甚明白。 陈蟒喘息着律动不已,有汗珠滴到金敏的脊背,他的胡髭刮蹭着她脖颈又麻又痒、倒令人想要发笑,她难耐地扭动身躯。陈蟒戳刺的速度猛然加快起来,一下下又深又重,哑声唤道:“敏儿!” 金敏看不到陈蟒的模样,胸口又空虚难耐地厉害,只想翻过身去紧紧地抱住他。她扭头回望,只见身上陈蟒双眼紧闭、汗流浃背、满脸潮红,呼哧呼哧地张口喘气,神色陶醉快活。 他因为她而感到快活。金敏心里发甜、小腹发热,借着二人相贴处一下下的出入磨蹭,花心一阵抽搐,也有一阵快活袭上心头。他是不是和她感觉一样?金敏喜孜孜地想着,腿间湿意渐浓,身子骨全软下来,口里也有了细碎的呻吟。 金敏勉强算是初尝禁果,品到了个中滋味,觉得里头酥痒,偷偷拱着小屁股迎合陈蟒的抽添,只想让他再深一点点。陈蟒见她动情,更加难以自持,二人摇摆到一处儿,快活越积越多,不一会儿便抖做一团。 金敏只觉得眼前金星忽冒、一阵天旋地转,蚀骨酥麻从四处蔓延到四肢百骸,咬住嘴唇、娇媚的哼声又从鼻腔里冒出来,不禁叫道:“我死也!” 身上陈蟒也压抑不住一声低喝,滚烫的热液激射而出,金敏腰间的枕头便沾染上了一片浓白。 这样的枕头怎么能睡得,陈蟒翻身下来便要换新的,却被金敏缠住了。金敏道:“你我这样是不是就算夫妻了?” 陈蟒心中长叹,根本不敢直视她清亮坦荡的眼睛,只道:“是、是。” 金敏见他手中的枕头湿了一块,淘气地伸手刮他脸颊,“你方才尿到上头了?真羞!”陈蟒脸上一红,捉住她的小手,忐忑道:“这不是尿,这是精儿。” 金敏点点头道:“我知晓了,人是父精母血变的,我却如何才能怀上孩子来?” 陈蟒更是又愧又惭,头都不敢抬,只揽过她,抚上她小腹,道:“要放到这里才行。” 金敏便有些恼意,嗔道:“那你为何不放进去?” 陈蟒心中一痛,将来倘若他身遭不测,金敏却未婚先孕,如何能够受得住旁人非议?如何能在学堂里与他人平起平坐?又如何只身一人拉扯大一个孩子?这些苦楚,陈蟒万万舍不得她受。 他叹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章回名称引自京剧《金山寺 断桥亭》 娇客椒房学风月 心愿得偿俏铃铛 到端午这日,京城中许多显贵人家爱请些粉头小唱到家中添些热闹,漪翠轩的姑娘们早早地梳妆打扮,备好了琵琶弦子,只等那恩客家中的小厮儿来唤。 铃铛儿与菱角几个人半月前就被刘员外家的公子定下到家中唱曲儿,小轿就在门口候着。铃铛儿兴致缺缺的,面色也不好看,只道:“菱角,代我给妈妈赔个不是,就说我身上不爽利,去不成了。” 菱角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劝道:“弹琵琶拉弦子数你最精,若没有你镇场面,只怕俺们姐儿几个要出丑哩!” 铃铛儿扶了扶头上的嵌宝五毒头面,又对镜自览了一回。菱角见她青纱帕子包首,耳畔青玉流苏坠儿,素色画裙、大红绣鞋,手执一把顾绣团扇,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13 就是个画里走出的仙童,笑道:“走罢,刘公子一见到你,保准魂儿都飞了。” 铃铛儿听她这般儿调笑,心下更加闷闷不乐。原来这刘员外家的公子,单名一个宦字,是个不折不扣的膏粱子弟。人长得肥头大脸,一个圆不溜秋胖大身躯,读书是个混沌不化的顽石;作乐却是个无一不精的魁首,整日声色犬马、游手好闲,父母又宠溺地厉害,好在家中有那么一些基业供他挥霍。 刘宦家中娶了一房悍妻,颇有几分河东狮的品格儿,吓得他整日不敢回家,只在那青楼楚馆里遨游。偶有一日见到了温柔可人的铃铛儿唱曲儿,便再也放心不下。只是漪翠轩的清倌人不是有钱就能嫖的,没有姑娘与妈妈的青眼,便是半只脚也踏不入姑娘的香闺。只急得刘宦处处讨好,许诺了许多钱钞。 到了刘员外家中, 桌上摆了艾草菖蒲,执壶里是雄黄药酒,盘中时鲜果子、五毒糕饼。刘宦身穿五毒艾虎方补褂,他的妻妾莺莺燕燕也有几个,碍着悍妻的面子,一双眼睛也不敢四处乱瞄,只好盯着铃铛儿猛瞧,又见她今日越发地清丽娇俏,以为自己终于打动芳心,便掏出八十两银子来,今夜就要做新郎梳笼了她。 刘宦的这一番举措吓得铃铛儿一张俏脸煞白,只怕梅妈妈见他出手阔绰,要用她去笼络这个人蠢财多的富贵子弟。 铃铛儿被刘宦纠缠地没法,好不容易抽身回到漪翠轩,钻到梅妈妈房里扑通跪下磕头不迭。梅妈妈笑道:“又有哪个招惹了你?” 铃铛儿蹙眉垂泪道:“女儿的心意妈妈都知晓,我不愿意伺候那刘公子!若是、若是……女儿便不活了!” 梅妈妈见状,拿起茶盏重重地往桌上一磕,恼怒道:“胡闹!咱们漪翠轩的女儿,都是万里挑一的尖子!是我花了多大心血调理出来的!怎么能这样轻生?” 铃铛儿挨了训斥,见势不妙、心神俱灭,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强忍着,脸白得好似一张薄纸,颤声道:“女儿知错。” 梅妈妈叹口气,神色和缓下来,拉起铃铛儿的手拍了拍,笑着柔声安慰道:“你是我最最疼爱的女儿,我不疼你疼谁?好铃铛儿,晚上笑爷要来,我唤你去伺候。” 她哪曾料到这形势陡转,大悲变为大喜,一时间竟愣住了,半晌才讷讷地反应过来,脸上一片红霞、娇羞不已,膝行过去把脸埋到梅妈妈腿上,道:“多谢妈妈!” 梅妈妈微微一笑。 到了晚上,铃铛儿用干杭菊煮了锅水,晾温倒进铜盆里,端起来静悄悄地举步走到房中。只见里头笑拐生与梅妈妈正搂抱在一处儿亲嘴,铃铛儿脚步一滞,心中便生了退意。 梅妈妈瞟见了她,分开胶着在一起的四片唇瓣,笑道:“铃铛儿来啦,快过来。” 铃铛儿低垂臻首走上前去,双眼只敢盯着自己脚尖,把铜盆恭恭敬敬地放在笑拐生脚边,磕头道:“铃铛儿伺候笑爷洗脚。” 笑拐生道:“好,难得你费心。” 铃铛儿见他回话,心中先喜了一分,又见他答应,更是禁不住喜上眉梢。脱去笑拐生的鞋袜,就着这热水给他搓洗起来。这算是铃铛儿头一回接触到笑拐生肌肤,见他因常年使力都在一条腿上,这一只脚骨节分明、厚厚地打了茧子,越发觉得他有男子气概。 只见铃铛眸是一泓秋水、眼似两汪春泉;腮是三月桃花、唇似四季朱锦,说不完的柔情蜜意、爱欲缠绵。梅妈妈眼里的笑意深了一分,转头对笑拐生道:“我近些日子接了位稀客。” 笑拐生哂笑道:“能让梅妈妈亲自扫榻相迎,可见这客实在是稀。” 梅妈妈并未理会笑拐生的调笑,只道:“笑爷之前说过,之前那甘肃巡抚金大人的小女,长得像个胡人,是也不是?” 笑拐生睨她一眼道:“正是,莫不是她来嫖你的?” 梅妈妈掩唇咯咯直笑,“被笑大爷说中了!” 笑拐生奇道:“你未尝见过她,却如何认出她来?” “金姑娘虽身量高挑、眉眼清冷,又乔装打扮作男子,骗一骗那些个小姑娘还使得,却骗不过我梅妈妈的眼睛!再者她深目峨媚,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又逸动潇洒、谈吐不俗。我便想起陈大爷那一厢事体,再试探她两句,便料定是了。” 笑拐生眉毛一耸拉,嘴角一撇,不可置信道:“奇也怪哉,她莫不是有磨镜之好?若真如此,实在是让我陈兄弟作难。” 梅妈妈抚掌大笑,“你确猜猜她做什么来?” “我确然猜不出。”笑拐生摇头。 “她叫我教她房事哩!” 梅妈妈便将那日所见一一道来。按说她梅妈妈平日里并不亲自待客,那天恰逢安远侯郭小侯爷领着一帮朋友过来说要结拜兄弟,因都是京中权贵子弟,漪翠轩上上下下皆不敢怠慢,梅妈妈便亲自前来作陪。 本是个好端端的喜事,谁料那小侯爷量浅,没喝两盅酒便醉得如稀泥一般不省人事了。一干纨绔中有人看不过,起了口角,抄起凳子便要干架,骇得姑娘们好说歹说将那群人请了出去。 如此一来,楼里的女孩子都败了兴致,后来见到一位小公子只身一人前来,理也不理一下。梅妈妈打眼一瞧,见那小公子身披玄色道袍、琉璃冠束发,浅色瞳仁,一身雪雪白的皮肉,耳畔一双金环,是个异族人,便上了心。 看那人略有些局促,梅妈妈心下暗笑,身姿绰约地款步上前,妩媚娇柔地问了安,直往那小公子身上靠,鼻尖嗅到一股子梅花冷香。 梅妈妈别有深意地娇声道:“公子想是头一回!怎么称呼啊?” 那小公子不留痕迹地往后一退,斯斯文文地抱拳道:“免贵姓金。” 梅妈妈心中更确定了几分,将金敏半拖半拽地引入房中,径自沏了两杯茶,两人各在冰裂纹玫瑰椅上坐定。 梅妈妈也再不多做为难,只觉得这金敏实在是有趣地很,开门见山道:“小妹妹来这里是做什么?” 金敏没料到被她一眼看穿,呼吸一滞,不禁赧然。若是被人知晓了此事,她也不用在女学里待了、也不用回家去了,左右都是要被陈蟒打死。 梅妈妈见她渐渐捏紧了拳头,红晕一点一点从脖颈蔓延到耳后,双唇闭得紧紧地,只好先开口道:“妹妹是来找自己夫婿的?” 金敏飞速地摇了摇头。 梅妈妈假装惊奇道:“妹妹莫非是看中了咱们楼里哪位姑娘?”又见金敏摇头,她坏笑着故意将指尖朝金敏的手伸过去,道:“明白了,妹妹定是看中了我梅妈妈的颜色。” 金敏没见过这样孟浪的女子,惊得猛地将手往袖子里藏,又想到自己确然是来到了这里,也难怪人家要多想,不由地暗恼自己一时冲动。但是就这样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14 临阵逃脱也不是金敏能做出来的事情,她紧张地吞咽了两下,终于拱手施了一礼,磕磕绊绊道:“其实、其实我……有事请教。” 梅妈妈一听这话,笑了:“咱是这青楼里头出来的人物,做了这一行二十多年,不会别的,只会些风月手段、伺候人的功夫。妹妹说的是这个?” 金敏的脸颊红得要滴出血来,梅妈妈哦了一声,问道:“妹妹与妹夫房事不和?” 金敏踟蹰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梅妈妈道:“这食色性也,人之大欲焉。婚姻大事,合两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妹妹的圣贤书读得比我多,自然比我更明白,这事情又有何难以启齿之处?” 她见金敏面容青涩娇羞,隐约猜到她还未经人事,便道:“这男女生而有异,男子阳刚,两股之间有势为凸者,若矛若杵,能屈能伸;女子阴柔,两股之间有穴为凹者,若蚌若剖瓜。妹妹可知?” 金敏想到那一夜,身上热了一些,点头称是。 梅妈妈接着道:“这便是造化之奇了,男女相悦,乃用彼之有余投我之不足,凸入凹中方阴阳相合。” 金敏虽有所疑惑,但到底还是点点头,算是受教了。梅妈妈看得好笑,这样一番风月之说,如今弄得倒像是先生讲学,一个老学究一般儿。 梅妈妈思索着,这样干讲到底是纸上谈兵,何不拿些东西来给她看看。于是便从一旁的匣子里摸出来大大小小几根角先生、几册春宫画。 金敏看那玉石雕的角先生栩栩如生,不禁脸上发热。那春宫图也远非陈蟒的那本粗糙的小册子可比,把其中人物绘得纤毫毕现、姿态万千,还都是彩的,男女相接处也看得一清二楚。 金敏却越看越是心惊,回想到那晚与陈蟒亲热,他根本没有把他那东西放进来,只在外头磨蹭,不禁心里一痛,心道:大叔却这样不愿与我做夫妻! 梅妈妈见她脸上由红转白,还以为是她没见过这等架势,又没见过男物,心中害怕,便道:“妹妹不必担忧,头两次怕是会痛得厉害,等捱过去那一阵,到了后头便会觉得此事滋味畅美难言。” 金敏听她这样讲,想到自己那晚一丝疼痛也无,越发得笃定起来,眼神也飘忽了,魂不守舍的。梅妈妈以为她还是不信,便躺倒在床上,脱掉了绢裤,拿着一根角先生攮了进去,模仿男子出入之状,口里呻吟不止。 金敏哪里敢看这等场面,急忙后退了几步,却到底抵不过好奇,偷瞧了一眼,见那触器全根没入,只露一个手柄在外,面上便更加白了几分。 梅妈妈道:“这事爽利着呢,我弄了便浑身通泰。妹妹若是想讨好情郎,便让我教你几式……” 谁料话还没说完,金敏就像兔子一样跑了。梅妈妈不知她心结,还道是自己吓怕了她,也没在意。 笑拐生听了梅妈妈的讲述,口里啧啧地叹道:“真看不出来,陈蟒还有此等艳福。只是那金姑娘心里的人也要是我陈兄弟才好,若是他人,可就不太妙了。” 1.“合两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出自《礼记》“婚义” 2.梅妈妈对金敏进行性教育的那段话,多取材于《痴婆子传》 清倌人遭戏侮 陈刀客得赏识 梅妈妈方才那一番言语本就存了挑逗之心,只见铃铛儿秋波款款、粉面含羞,笑拐生亦被挑动春心,两相凝望、四目有情。 笑拐生在铃铛儿肩头轻轻一拍,开口道:“别洗了,伺候我抽袋烟来。” 铃铛儿拿手巾将他的脚细细擦干,扶他靠在两只大迎枕上,取来那只錾金海东青捕天鹅纹水烟袋。她不会侍弄这些,赧着脸儿,讷讷的、手忙脚乱,却偏要装作镇定。最后还是梅妈妈帮着她点上的。 铃铛儿通红着双颊将水烟袋送到他口边,笑拐生爱她这副淳朴天真的模样,顺着她一双纤巧的素手抚上去。铃铛儿一个哆嗦,烟嘴子便在他口中打了个颠儿,落了出去。 她惊得跪地请罪不迭,笑拐生道:“伺候地不好,该罚!”他懒懒地转头,向梅妈妈道:“你说我该如何罚她?” 梅妈妈眨眨眼,笑嘻嘻道:“不如罚她抽一口烟。” 笑拐生将铃铛儿揽在怀中,铃铛儿慌得根本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了。笑拐生好似正抱着一个受惊的小兔子,觉得有趣,便伸手捋了捋她的额发。 铃铛儿无法,只好勉勉强强地小口一嘬,喉咙深处便是一麻,一股子辛辣从鼻尖直冲天灵盖,呛得她眼泪直流、咳嗽不停。 笑拐生道:“既然抽不得烟,那便换个法子。” 梅妈妈笑道:“不如你俩亲个嘴。” 笑拐生照做了,双唇在铃铛儿的樱桃小口上轻轻一碰,便蜻蜓点水般地放开了。铃铛儿何曾料到他当真会亲将过来,又何曾料到这样冷硬乖戾的人嘴唇居然可以那么温、那么软,似有千言万语、若含柔情蜜意。 铃铛儿知道他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正紧盯着自己,羞得深深低下头去。 “瞧她!”梅妈妈往笑拐生身上一推,掩口笑道:“哪里有个受罚的样子?” 烟也吸了、嘴也亲了,又更待如何?这却是在拿我寻开心!铃铛儿心中暗恨梅妈妈有意戏弄,只觉得此时自己与那寻常娼妓并无不同。方才那一吻也变得又甜又咸,有苦有辣、五味杂陈。 罢了,铃铛儿心道,我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做粉头玩物的命,被教养了这么许多年,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千金小姐,居然清高起来! 笑拐生见她脸上凄惨惨没了血色,不由地心生怜意,开口道:“好孩子,你妈是同你玩笑。” 铃铛儿受了意中人的安抚,便只觉得方才的那点委屈都不是委屈了。 “我原先还道铃铛儿是个一团孩儿气的小囡,如今也这样大了。”笑拐生见她破瓜年纪,纤腰长束、腰身小小,碧玉含情、桃李凝腮,不肯辜负这一番好良宵,便问道:“今夜我去你房里,你妈让不让?” 笑拐生惯会做人,这话也问得巧妙。故而铃铛儿虽羞,却到底大着胆子跪到梅妈妈脚边,扯住她的裙裾,娇声道:“妈妈,你说好不好?” 梅妈妈笑了,铃铛儿不知道她为何笑得这样开怀又得意,心里惴惴的。梅妈妈道:“笑爷有意,我这做妈妈的自然为女儿高兴,有什么不愿意的?” “只有一件,”梅妈妈话锋一转,铃铛儿的心也跟着一沉,“我漪翠轩的女儿开苞,都要风风光光大摆宴席。笑爷挑个好日子,才不算辱没了我们铃铛儿!” 铃铛儿闻言,眼角泪光盈盈,磕头谢道:“还是妈妈待女儿最亲!” 陈蟒此去两月有余,笑拐生暗地探寻能人异士,也整凑出一队人马来。 这日四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15 皇子在南郊的别业就积聚了这六十八骑,个个皆是琵琶腿、车轴身,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壮年男子,黑色劲装打扮,身下高头大马、手持精钢偃月大刀,威风凛凛、寒光飒飒。四皇子未到近处,心里就暗暗叫了声好。 为首的那个也一样装束,身姿拔然超群,萧轩洒脱的一捧髯髭,瞧着是个猛士。笑拐生躬身引荐道:“这便是陈蟒,六十八刀骑的首领。” 四皇子微微颔首,扬声问道:“有何能耐?” 陈蟒不讲废话,回答得简单利落:“会使刀。” “使来看看。”四皇子道。 陈蟒踌躇了一下,他的刀是杀人器,用的是招招致命的套路,出刀便要见血,不是能演练给人看的。好在笑拐生开口解了围:“不如这样,让陈兄和邹侍卫两个只拿刀杆对战一回,点到即止便可。” 四皇子与笑拐生两个在一旁凉棚中坐下观战,四皇子不懂拳脚功夫,看着前方二人各举着长约一丈的沉重刀杆缠斗做一处,一招一式、一来一回,眼都花了也分不清谁高谁下,全听笑拐生解释。 “这偃月大刀少说也有七八十斤重,在战场上能横扫一片、威力无穷。若是遇上主帅对战,那便全凭武艺,只要能把对方的刀打脱手,便是胜了。” 四皇子点头,轻抚下颌疏朗朗的胡须,道:“原来如此。”顿了一顿,又道:“这陈蟒原是江湖人士罢?” 笑拐生答道:“从前他常看顾我生意。” 四皇子沉吟了一下,道:“能让你看得上眼的人,本王相信就是了。” “陈兄武艺高强,却为人低调,一个隐字做得好,江湖上不显他的名头。”笑拐生附耳在四皇子身边 悄声道:“还有一桩事体,殿下一听便知他可靠了。” 四皇子道:“哦?你且说来听听。” “京师女学叶法莲叶先生座下有个女弟子名为金敏,殿下知晓不知晓?” “听来倒耳熟……可是那位抗敌而死的甘肃巡抚的金克显之女?”四皇子问道。 笑拐生颔首道:“正是!当年金大人正是将金姑娘托孤给了陈兄。” 四皇子奇道:“原来他还有这种境遇!竟让金巡抚的信任如斯,可见是十分可靠人的了。” “这人一旦有了牵挂,殿下根本无需担忧他不忠。” “此话怎讲?” “俺这陈兄苦恋金姑娘。”笑拐生不徐不急道,“圣上如今正要开女科举,金姑娘将来在朝中做事,亦为殿下所用。他就算是为了金姑娘,也自然心甘情愿为殿下开疆拓土、奋勇杀敌。” 四皇子抚掌笑道:“好!好你个拐公子!果然眼光毒辣!来年女举,本王提点那金敏一二就是了。” 中央场地上二人斗到酣处,都大汗淋漓,渐渐有了疲色。陈蟒不愿恋战,虚晃一下,邹侍卫便直直地刺过来。陈蟒瞄准这个破绽,将邹侍卫手中的刀杆往右一拨,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力拔千钧。邹侍卫手掌一酸,半条胳膊都木了,手中的刀杆“咣当”掉落在地。 陈蟒抱拳道:“承让了。” 邹侍卫喜他行事磊落,亦躬身抱拳道:“兄弟武艺过人,在下认输。” 老道士乱点姻缘 贵公子情牵佳人 自打平昭帝下诏立女举以来,京师女学里的生员弟子越发埋头苦读,里面只闻讲学诵读、争辩学问、作文写字之声,便是男子学堂里的人看了,也要自愧弗如。 女学里弟子人数到底少些,房舍充裕,两人同屋,里面床榻案几一应俱全,不过唯恐滋长奢靡享乐之风,故而那女学的房舍虽雕梁画栋、三重斗拱、黑剪边绿釉琉璃瓦歇山顶、华美非常,里面陈设却十分简朴。 眼见就快要到子时,金敏还在伏案写字,与她同宿的乔子清早早地裹着薄被钻到床上,倚着一只鸭形熏笼,手中篡着本《尚书》在读,可是撑不住眼皮上下打架,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只好叹道:“阿敏,别写了,这熬夜有损肾精,明天眼睛怕要青一圈。” 金敏头也没抬,只道:“你先睡罢,我就好了。” 这话乔子清这些天也不知听过多少遍了,自然不会相信,她闭目安安稳稳地躺在榻上,耳畔沙沙的写字声仿佛春蚕食叶,令人心里发静。乔子清身体虽疲困,但脑子反而清醒,倒是睡不着了。 “明日我去文庙拜上一拜,你随我一道儿罢。”乔子清道。金敏不答,她又自顾自道:“你这样子拼命反而不好,小心过犹不及。出去走一走,劳逸结合。” 金敏还是不做声,但是乔子清知晓她在听:“不过是被叶先生训斥了几句,又没什么。你是挨得骂少,我天天被骂惯了,几天没听见先生训斥倒浑身不自在。” 金敏明白她这是故意讲些俏皮话,也领了她的好意,终于话里有了笑意:“你若是趁先生讲课的时候困觉、再做几个白日梦,看先生骂不骂你。” 乔子清把脸埋在被子里闷笑几声,道:“好了,阿敏竟然也会拿人做消遣了!” 金敏拿起案上的纸,吹干了墨痕,紧挨着乔子清坐到床边,用手推了一推她。乔子清佯睡不理,但是没绷住,先笑了,懒懒地睁开双眼道:“困杀我了,什么事不能明天做?” “帮我看篇文章。”金敏道。 乔子清抬眼一瞧,纸上果真是端端正正的小楷,不禁奇道:“你又新作了篇八股?” 她拿过一看,题目写“君子不重则不威,学而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知己者,过则勿惮改”,破题为“君子之于学,贵有其质而必尽其道也。”问道:“这是你自己押的题目?” 金敏点头称是,乔子清嘴里啧啧赞了几声道:“你的文章如今格局已在我之上,我指点不动了。为何不拿去让先生看看?” 金敏低头道:“你先替我瞧一瞧,免得先生又说我心浮气躁、杂念过多,文章写得不专注。” “正是!”乔子清道,“我正奇怪,你近些时日常常心不在焉,不枉先生那一通好骂!” 金敏面皮薄,脸便涨红了。乔子清知道她心里有事,只是不好多问。 “妹子,眼见就要科举,你别是怕了罢?”乔子清笑嘻嘻地问道,神色促狭。金敏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道:“我才不是那缩头乌龟!” “我自然知晓。”乔子清含笑点头,又道:“你这篇文章我实属上品,拿去让先生看罢,也让她知道你这几天的功夫没白下!” 翌日清晨,二人正收拾衣装准备出门,乔子清见她还穿着女学的鸦青道袍,便道:“阿敏,去拜孔夫子,打扮得隆重些。” 金敏听了,不过只换上了素白的吉祥八宝暗纹立领披风,头上加了把牙梳并青玉一点油,耳畔还是一对小巧玲珑的天生葫芦。乔子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16 清好热闹喜庆,故而穿着宝蓝通袖对襟大衫,下着大红遍地金菊纹马面裙,耳上挂一对喜报平安金耳坠子。 二人浓淡得宜,平分秋色、各有千秋,吸引了文庙里一干学生士子的眼球,不过金敏同乔子清两个见惯了这些,只当不见罢了。 这些时日文庙香火旺盛,前来烧香祭拜的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小摊小贩看准生意,一旁买茶水小食、拆字算命者颇众。一个皂色衣衫,道士打扮的人见二人仪表不凡,一路紧紧相随,便要算命。只是金敏面冷,理也不理一下,倒弄得那人讪讪的,脸上十分挂不住。 乔子清也不想一个男子就这样跟着,便道:“您算命的连个幡子也不挂,谁知道是不是来讹钱的哩?” 那道士气得吹胡子瞪眼道:“咄!你这小娘子好不讲理!俺张神仙是承德赫赫有名的神机妙算,便是求我,也不给你看相!” 乔子清笑道:“正好,从前人家都道我寡相,您在我这里也讨不到赏钱,还是找别家罢!” 张道士或许是不甘就这样走了,便转头冲金敏道:“这位姑娘,我看你薄唇有棱、下停有力,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呐……” 金敏一点也不买他面子,蹙眉道:“我自小生活清苦,何贵之有?” 张道士却道:“你鬓发侵额、上停短窄,主刑父母、亲缘浅淡,贫道说得对也不对?” 金敏最听不得这个,不耐道:“老人家,我不信这些,还请回罢。” 张道士捋捋胡须,笑了一笑,没有一点神机妙算之相,倒显得贼眉鼠眼,“那贫道便是说对了。” 金敏未尝料到此人竟如此难缠,心中只后悔方才与他搭话。 “小娘子目若秋水,桃花旺盛;鼻梁挺直、山根高耸,耳似鸡嘴,鼻强耳弱,同龄缘少,宜走异路姻缘;田宅宽阔,早年多置……”那道士一路紧跟、喋喋不休、异常聒噪。 金敏听他讲姻缘,心中蓦地一堵,眉尖微蹙、双目含愁,越发听不下去他在嘟囔些什么,只拉着乔子清挤到人堆里快步走开了。 谁料这一幕全被安远侯郭祥郭小侯爷看在眼里,按说这郭小侯爷是个整日寻花问柳、不务正业的浪荡子弟,为何会在此处?原来这郭小侯爷还有老母亲郭老夫人在世,眼见时日无多了,到底不愿见他整日寻欢作乐,便只求他能搏取功名,不依靠祖业也能在立身于世。 郭小侯爷虽然为人处世不太靠谱、更不是什么读书的材料,早被那四书五经逼得头昏脑涨。只是到底还知道遵守孝道,也愿意了结老母亲一桩心愿,便装模作样地读了几日书、写了几篇文章,早就坐不住了,只借着拜文庙的借口出来与那狐朋狗友厮混。 谁知他那群酒肉朋友对文庙等地唯恐避之不及,竟不愿意同他一道游览,他正独自生闷气,闷闷不乐地走着,却见到两个赏心悦目的漂亮大姑娘在前面。郭祥心道:这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好看的人也爱一处做耍。 他这厢只顾着看美人,方才的那一点点忧愁早就烟消云散了,脸上带笑,折扇也风度翩翩地摇了起来,只苦于没法与美人搭话,以便更多亲近。 他见金敏二人被个衣衫褴褛的老道士缠着,早就有意出手相救,只是踌躇着不知从何处下手,眼见那道士被美人甩在一边,那个长得像胡姬的女孩子敛眉凝愁,似有万般心事。他这怜香惜玉的老毛病便犯了,下定决心偏要逗得美人一笑。 金敏与乔子清正在路上走着,忽然听得背后一道清越温和的声音传来:“前面白衣服的姑娘留步!” 金敏转头,见是一位面皮白皙、细眉细目的华服公子,腰间香囊锦袋,玉佩香球,叮叮当当、五花八门地挂了一圈。见她看过来,面庞竟然红彤彤的,嗫喏着道:“姑、姑娘,你东西掉了!” 金敏整视了一圈,没见身上少了什么东西。面前那人似乎也觉得这借口蹩脚,眼睛在地面扫了一遍,急急慌慌地从地上捡起两块沾满土坷垃的小石子,道:“姑娘,这是不是你掉的?” 他虽然做派轻浮,但实在神色慌张、面色通红,脸上一层细汗,眼神无辜又可怜。金敏长这样大还没见过这样呆里呆气的人,面色不再郁郁,也不愿与他多做纠缠,眉头一挑,便哼道:“多谢了,这正是我掉的。” 说罢便从他手上拿过了两个小石子,也没嫌脏,揣在袖袋里,施施然便走了。郭祥也没见过这样的奇女子,一时间愣在原处,等人都走远了,才怅然若失,只好鬼鬼祟祟地在二人后面跟着,直到她们走入京师女学的牌楼才作罢。 郭祥心道:原来是女学的生员,怪不得如此与众不同,她长相出众,我日后稍微打探一下便知。想到此处,他才心满意足、喜气洋洋地走了。 1. 破题来源于明代费宏所作。 无情者被无情困 多情者受多情扰 这郭祥郭小侯爷平日里自诩最善与人交游,京城里的纨绔子弟、三道九流的人物结识好大一群,却不知人家是看重他家中有财有势,只对他百般奉承。郭祥的亲姑姑乃是当今的皇贵妃,安远侯也算是个外戚,他自幼失怙,早早地袭了爵位,又受母亲溺爱、姑母庇护,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只当那群闲散无赖做知心朋友。 如今他在御赐的琼林宴上却行不通平日里那一套。这里大都是些满腹经纶才高八斗的正经文人雅士,一眼便能看出他身上的公子习气,只对他爱搭不理。郭祥四处碰壁,面上郁郁不乐。 郭小侯爷到底不是什么穷凶极恶、无可救药顽愚之辈,他心思纯良、天资聪颖,只是浑身总有一种呆气罢了。他那日见了金敏,惊为天人,暗地里查探了一番,居然蟋蟀也不斗了、花酒也不吃了,请了三四个先生,整日在家中做文章。 他母亲、姑姑见状皆是大喜,给他买通门路上下打点,最后居然也成了个进士榜尾,这就穿着黑镶蓝缎进士锦袍,戴漆纱乌纱帽、簪翠叶绒花,腰挂“荣恩宴”铜牌,风风光光地赴宴去了。 谁料他不进学,也没有同窗,在这里十分混不开,只好自己饮下几杯闷酒,直喝得白脸酡红,竟飘飘然了起来。郭祥心道:如今竟也会独酌了,可见我本来就是个雅人。 他手里拿着槐木笏板、斯斯文文地迈四方步,不住地四处逡巡,眼睛鬼鬼祟祟地往女进士那里瞄。 金敏是榜眼,盛装打扮、艳光四射,与他人十分不同,虽然她不爱凑热闹,直往僻静处走,也到底十分显眼。郭祥看美人时眼力非同一般,一下子就瞧见了她,顿时大惊:天爷!她居然是前三甲。 先前金殿传胪的时候,郭祥虽然在场,可他是个榜尾,只在最后头远远地站着,被前头挡得严严实实,什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17 么也看不见。如今见金敏是前三甲,郭祥就怯了半分,愣在远处不敢举步向前了。 恰巧旁边两三个人正谈话,郭祥侧耳一听,隐约觉得说的正是金敏,便悄悄踱到近处。 一人道:“据说抗敌身死的那位甘肃巡抚金克显乃金榜眼之父,圣上正是体恤功臣,才钦点了她榜眼,不然她年纪轻轻怎么……” 郭祥听了,心想她是封疆大吏之后,也是靠着祖荫得了功名,也不全凭自己本事,心气便平顺了许多。他又想,金克显忠肝义胆,为国肝脑涂地、人人称颂,别说是榜眼,便是叫她承袭官位也使得。 只听得一人又道:“既是名臣子息,为何这些年来默默无闻?别是冒名的罢?” 旁人道:“这话不要乱讲,圣上都认了,岂能有假?” 又有人道:“她自小父母双亡,煞气太重了也,终难为良配……” 郭小侯爷在一边听得气恼,不禁鄙夷道:她天仙一样的人物,你这肉体凡胎觊觎不得,她配谁都不会配你!他平日里虽然也喜欢与朋友对女子评头品足,现在却听不得有人非议金敏,只暗自唾弃那群人不过也都是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如此一来,他越发觉得此处看似芳香涌动,实则臭不可闻,也就金敏身边清爽一些。就这样捱到宴席结束,真个儿是度秒如年。 皇帝在宴上便封了众女进士为内都察署的女官,在西千步廊设署办公,官邸在京城西南的小时壅坊,虽然不算近,却也不远。 到署里来往办公数日,一开始不过是些个琐事罢了。 这日,金敏向乔子清道:“子清,这些天来我发觉路上常有人跟着。” “我知晓!”乔子清笑道:“可是那个姓郭的小侯爷?怕是对你有意呢!” 金敏摇头。 这几日郭祥有意在金敏面前混个脸熟,便每日在她轿子后头尾随,却想要装作是恰好同路。可惜他郭小侯爷逛窑子是个老手、做戏子却不是个行家,行头也不知道换,就穿着翰林院庶吉士素绿的袍服、漆纱的帽子、粉底的皂靴,腰间系着杂佩。又好似生怕有人认不出他来,喜鹊登枝折扇一摇一摆的。 金敏与众女官早看在眼里,只他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不搭话、也不惹事,倒显得神秘莫测了起来,令人参不透他的心思。可见郭祥实在不是个凡人。 “不是他”,金敏道:“总觉得有人暗中盯梢,不大对劲。” 乔子清不以为意道:“你总是多想。” 金敏叹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当心着些。” 这一日郭祥照例到金敏轿子后面跟着,头上带一个明晃晃、金灿灿的紫金冠,若是后面再跟几个长随,别人定然以为是富贵子弟出来游街。 轿子途经闹市,商贩见他衣着光鲜,纷纷拦住他叫卖。郭祥眼见自己离金敏的小轿越来越远,烦不胜烦,不由地急切起来,正拉扯间,突然瞧见几个平民打扮的男子冒出来跟在轿子后头。 小侯爷心说,如今这跟轿子难不成倒成了风尚?金姑娘妙人一个,定然仰慕者众多,倒也合情合理。等见到那些人手里亮出了兵器,和轿夫缠斗起来,才心惊胆战地发觉那是些刺客。 内都察署的轿夫虽然没有武艺在身,好歹能抵挡一阵。但那些刺客也不知是从什么犄角旮旯雇来的,用的全是下三滥的招数,几把迷药就把人放倒了,直往轿子里冲。 郭祥在后面看得肝胆俱裂,撩起袍子下摆便奔过去,但哪里来得及。眼见就要不好,一个体格剽悍的黑衣男子宛若天兵天将从天而至,拿着一把闪闪发寒的朴刀。 黑衣男子功夫过人,但是刺客人多势众,又与平民百姓同样装束、难辨你我,他那朴刀一时半会儿也施展不开,竟然与众刺客难分胜负。 这些刺客显然没有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纷纷发了狠,其中一人又洒出一把迷药,黑衣男子正站在下风处,不慎吸入,身形有些不稳。刺客霎时反扑过来、蜂拥而上,男子一时难以招架,身上多处挂彩,只是还死死地硬撑着。 郭祥被这陡生的异变惊得愣在原处,两股战战、面失血色。接着他瞧见手无缚鸡之力的金敏——从轿子里跑出来,胡乱从地上捡了一把匕首,不管不顾地就往那些个刺客身上乱劈。 真是个巾帼英雄!郭小侯爷赞叹不已,瞬间豪情万丈,腿也不抖了,从路边小摊上揣起一根捣衣杖,上前给那受伤的刺客补上两锤。 黑衣男子见金敏出来,目眦欲裂,呵斥道:“回去!” 金敏置若罔闻。陈蟒怕惊着她,原本不愿使出拿手的刀法,如今却无法,只能调息几下、稳住下盘,手起刀落便割韭菜似的取了身前几个刺客的项上人头。 一场混战总算是平息下来,陈蟒满手鲜血,转身欲走。金敏叫道:“大叔。” 他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金敏过去扯他的衣袖,“陈蟒!” 郭祥见状,失魂落魄地想:我这真是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人家都有了情郎了。 谁料被他击昏的刺客并未死透,挣扎着起来往金敏后心刺去,郭祥大惊失色,扑过去抱住刺客的大腿。陈蟒听到动静,转身结果了刺客的性命,也不肯多做停留,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郭小侯爷方才肩背处受了点皮肉伤,他自小娇生惯养没受过此等苦楚,也不管有失风度,只疼得满地打滚、嚎叫得要死要活。 金敏心中苦涩不已,却到底救人要紧,只好暂且放下儿女情长,亮出腰间牙牌,拱手朗声道:“我乃内都察署御史金敏,烦请诸位父老帮个忙,将这位公子送去医馆救治。” 女举过后,金敏大名可谓如雷贯耳,众人便帮着把郭祥搬到轿子里,抬到医馆去了。 郭祥瘫坐到金敏的小轿中,里头暗香浮动、沁人心脾,恍若身至神仙洞府,他也不管自己身上鲜血直流,只觉得自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红光满面、精神抖擞,想是已经魔怔了。 郭祥的装束参考《徐显卿宦迹图》 春色正暖几家欢 强颜欢笑几家愁 金敏遇刺毫发无伤,倒并未掀起多大波澜,反而惊动了安远侯府的老夫人、郭小侯爷的母亲。 虽说伤在儿身,但到底疼在娘心。郭老夫人也不管被刺的到底是谁,便要为爱子讨个说法,强撑着病体进宫面圣。皇帝见她一把年纪了,也感其爱儿至诚之念,便将此案交付大理寺彻查。 金敏见郭祥因自己无辜受伤、郭老夫人又因此进宫,心怀感激,便带上伤药礼品登门造访。 郭老夫人本就出身书香门第之家,见了金敏这样知书达理的标志女孩儿哪里有不爱的,便拉着她话起家常来。原来老侯爷在世时,曾于金克显有旧。郭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18 老夫人道:“若是金大人还在,必为通家之好。”又见金敏身世孤苦却励志勤学、自力更生,越发地怜爱,拍着她的手道:“也不负你父亲的清名。” 郭祥卧床在家养伤,看她们二人相谈甚欢,越发喜不自胜,面上红卜卜的,原本苍白的脸色一扫而光。他有意在金敏面前显出些男子气概,收拾好衣冠出来拜见,忍着疼痛挥一挥手,笑道:“这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可惜了金大人的好药!” 金敏同郭老夫人一见如故,生出了些亲近之情,如今看郭小侯爷也顺眼起来,拱手道:“改日定然再来叨扰。” 郭祥没想她竟然这样快就要离开,脸一下子垮下来,挽留道:“怎么不多坐坐?”说罢便招呼家丁小厮儿收拾出来几件古玩字画要金敏带走。她因东西贵重,连连推辞。谁知郭祥竟然恼了,把包裹往她手里一塞,道:“我原以为你不是个俗人,这么些小玩意你也竟和我推让!下回请我喝酒便是!” 金敏无法,只得收下。 郭老夫人见状,不过微笑而已。 如此一来,金敏便时常被郭老夫人请到侯府做客,不过些是赏花喝茶的闲事。她一直没能有个亲人照拂,如今同郭老夫人亲近,也真心以晚辈之礼相待。 金敏起居种种,全都被人看在眼里,不是别人,正是这些时日销声匿迹的陈蟒。说来可笑,陈蟒明白自己伤了她的心,对金敏有愧。自打他跟随四王爷做事,却整日放她不下。回城外的小院中去瞧,早已人去楼空、庭院荒芜,这才知道金敏任官以来搬去了小时壅坊的官邸去住。 陈蟒感慨怅恨不已。她金榜题名加官进爵,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成了吃皇粮的人,此后再无需他这个江湖草莽、绿林英雄的照料。他从前做的那些个见不得光的营生,现而今全成了她的拖累。逼迫地他偌大的一条汉子,做起了梁上君子,只敢偷偷看她行动坐卧、来往应酬,丝毫不敢露面、唯恐有人知晓。 故而那日金敏遇袭,他出手相救后也就匆匆地走了。一来怕自己顾念旧情行为失当;二来便是上面那一番缘故。 他见金敏同安远侯来往密切,自然想要一探究竟。但是转念一想,她本出身高门,结交权贵也对仕途有利,哪里有他置喙的余地?应当为她高兴才是。 话虽这么说,但十多年来的情义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割舍的。他手上有些余财时,便时常到首饰布料行中闲逛,买来谁戴、买来谁穿?店里的伙计掌柜都势利,见他短褐穿结、踟蹰不定,都要来驱赶。陈蟒心道:我再去看她一回,让我死了心,便再也不想着她了。 这日傍晚,金敏离署,没回小时壅坊,拐到附近的一个酒家。这个酒家沽些桂花茉莉或是佛手荔枝泡出来清酒,清香雅致、甘冽似泉,价格不菲、但最受文士喜欢。 金敏到里头找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好方便了外头的陈蟒。她要了壶什么酒,陈蟒看不清楚,但她对面坐的那位身穿翰林院素绿官袍、戴黑乌纱的青年男子,陈蟒认得是安远侯郭祥。 二人并未推杯换盏地喝酒,反而拿出一个鎏金的麒麟香座,倒燃起一只线香,闭上双目幽幽地品。一缕袅袅的青烟风雅地氤氲起来,陈蟒只觉得那一层薄烟胜过崇山峻岭、江山无限。让陈蟒品香,无异于让张翼德绣花、关云长穿针,他根本闻不出好歹、品不出个所以然。 二人睁眼,相视一笑。金敏斟上两盏酒,郭小侯爷笑吟吟地接过,碰了碰杯,各自饮下。 陈蟒不知道金敏会品香、也不知晓她爱喝什么酒。他只知道她嫌市面上的香多庸俗太过,好香又贵,她素来节俭、不肯靡费,便从不熏香。他也知道她从小就是喝关西的烧酒长大的孩子,酒量抵得过寻常男儿。 今日笑拐生梳笼漪翠轩的清倌人铃铛儿,正大摆宴席。他一见陈蟒来到,拍手叫道:“稀客!陈兄快请上座!” 笑拐生的宴席,烧酒管够。陈蟒一杯接一杯的喝,这酒是闷酒,喝得不畅快、不适意;喝得他眉头紧锁、满面心事。 笑拐生见他这样,走过去拍了拍陈蟒肩头,问道:“陈兄烦恼?什么事体?” 陈蟒摇头:“小事一桩。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是哥哥不对,借你的酒来消愁。” 笑拐生在他身旁坐下,也拿出一个海碗来,道:“兄弟肯赏光前来,是给弟弟脸面。陈兄有心事,弟弟陪你一醉方休!” 陈蟒听了这话,展颜朗声笑道:“好!兄弟懂我!“ 伤心酒醉得快,陈蟒也不愿意扰了笑拐生的好事,没过多久便自去找床榻安歇下来。 要说今日最喜的当属铃铛儿,一朝心愿得成,想到就要同笑拐生鸳鸯成双、乾坤交会,便羞容敛翠、嫩脸匀红。同为风尘女子,能有幸觅得良缘,与她交好的女孩子都羡慕不已,这个给她一对凤钗、那个送她一方罗帕。是真心替铃铛儿高兴,也是希冀自己能同样好运。 外头热热闹闹,张灯结彩、披红挂绿,梅妈妈房里却冷冷清清,只点了一盏油灯。梅妈妈就借着那摇曳不定的灯光做些针线鞋脚,只留了菱角一个在旁边伺候。 菱角贪着外头的热闹,早就心不在焉的,也未曾注意到梅妈妈手上的活计。 “哎!”梅妈妈痛呼一声。 菱角跑过去一瞧,原是纳鞋底的针锥子戳到了肉里,手指头正血流不止。菱角急急地跑去找来三七止血。 “妈妈,纳鞋底子最费功夫,女儿来帮你做罢!”菱角道。 “罢了”,梅妈妈道:“粘了血,晦气了,万万穿不得!拿去烧掉。” 菱角点头应是:“我明早拿去填灶膛。” 菱角见那鞋底的大小比照男子,便悄悄觑着梅妈妈的脸色。只见梅妈妈绛点朱唇、眉如远山,动人依旧,只是面上愣愣的,盯着如窦的灯光出神。 梅妈妈自然感到了她的目光,回过神来,大大方方地笑道:“他平日里走路都在一只脚上,鞋袜格外费些。” 菱角张了张口,半晌没说出话来。 菱角虽也到了怀春年纪,但情窦未开。如此一来,越发地费解。她嗫喏着问:“妈妈为何做主将铃铛儿给了笑爷?若是妈妈不愿,她定不能……” 梅妈妈摇头,朱唇微勾、温柔似水,还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漪翠轩的当家鸨母。 “这情之一事,我岂能拦得住?若我不这样,她便觉得这是她应得的。我做主让笑爷梳笼了她,她从今往后便念着我的好、欠着我的情。这份人情,她想还也还不上。” 菱角闻言,错愕长久,只觉得梅妈妈竟也是个可怜人。 (h)回眸入抱总含情 这回风味忒颠犯 过两天便是万寿节,朝中上下休沐三日。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19 金敏这晚也没有应酬,早早地让门房老张头儿夫妇二人落锁歇息。 谁料有不速之客深夜造访,老张头儿披上搭护、戴上小帽,举灯往门外一瞧,好大一条赤黑汉子。再仔细一看,背上好长一把锃亮的大刀,凶煞煞地立在那里、面目不善。惊得老刘头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叫道:“好汉饶命!” 陈蟒心里直叹气,温和地搀扶道:“老丈误会了,我找你家大人。烦劳老人家传个话,就说我姓陈。” 那老张头只觉得这汉子讲话瓮声瓮气,耳边好似惊雷滚滚,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连滚带爬地去了。 金敏趿着鞋,套了件披风,带子并未系好,发顶的髻上斜戴一根卍字金簪,就这样亟亟地出来了。老张头神魂未定,絮叨道:“啊呀,大人!万一那人是个悍匪,对你不利可如何是好啊?” 门外是一个风尘仆仆的漂泊刀客、门内是一个柔情似水的降世仙姬,相顾无言、欲言又止。陈蟒看到她,总算觉得心有了归处。 陈蟒开口道:“我喝醉了酒,想来你这里借宿一晚,你让不让?” 这话说得别扭,金敏听着也不适意。他们究竟何时这样生分了?二人都说不清。 金敏道:“随我来。”便领着陈蟒到了绕过照壁,也没有往偏厦去,直直地走进正房。老张头儿不知二人的纠葛,在外头懊悔地捶胸顿足,直叫道:“啊呀!不好!俺们大人好端端个大闺女,咋能大晚上和那男子在一处儿?” 陈蟒举步进房,迎面一股清清爽爽的香气,只见桌上葵口盘里摆着香椽佛手、时令鲜果,一旁的多宝格里满是经卷书籍、古玩清供,窗下青花并蒂莲瓷盆里养着几株水仙。 金敏顺手剥一只橘子出来,递给他道:“吃些解解酒。” 这果子陈蟒统共也没吃过几回,拿在手上又剖给她一半,道:“早就醒了,你也吃。” 金敏有意同他分食,也没推让,只道:“宫中惯赏赐些时鲜,不值得甚么。” 陈蟒见她今非昔比、燕寝妆饰处处清贵,反倒显得局促起来,一时间竟不知该讲些什么。屋子里静悄悄的,金敏也窘迫,只好开口问道:“你这些时日都宿在外头?” 陈蟒孤身一人是习惯了凑合,方才还是从青楼里出来的,也不好说,支吾过去了。 “你把陪喜带过来了?”陈蟒问。 金敏应了一声,双眸低垂,哼道:“你倒想着那猫儿,却不想着我。” 陈蟒心里暗暗叫屈,心说:我天天念着你,你可曾念着我一点?他整日在暗处窥探,也不是什么君子行径,越发地没法出口罢了。 金敏又道:“你这些时日音讯全无,为何不肯捎个信儿?” 陈蟒的双手只握过刀、没拿过笔,写什么信?他心中有愧、更摸不透金敏心思,面也不敢露,更别说捎信儿。他面上讪讪的,干巴巴地开口:“我今晚有些事同你说。” 金敏听罢,冷笑一声:“倒真个儿无事不登三宝殿!” 陈蟒也没恼,叹道:“我出趟远门。” “我早知晓了,你大可不必再同我讲。”金敏扭头,看也不肯看他一眼了。“你又来找什么不自在?” “我去报你爹爹的大仇。”陈蟒低声道。 金敏“霍”得站起身,抓住陈蟒的手臂,“朝廷要对西北用兵”,她满眼不可置信,陈蟒迎着她目光不躲不闪,“为何要派你去?” 陈蟒抬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攥住自己衣袖的手,声音依旧低沉:“文死谏、武死战,你别怨大叔,也别怨你爹。” 她眼眶狠狠地一红,殷红的唇瓣却颤抖着血色尽失。“你傻!傻死了!”金敏情绪不稳,声音尖锐起来。 “哎”,陈蟒应道,“大叔是不如你伶俐。” “……你走罢,你死了与我何干?快走……走!”金敏声音发颤,俊秀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喉咙哽起来,又干又烫。 陈蟒苦笑一下,“你还是怨我。”他提起放到一边的朴刀,脚步沉沉地往门口迈。 “走了。”他道。 没走两步,却被人扯住了衣襟。陈蟒回头一看,几根青葱玉指委委屈屈地篡住他衣角。 金敏脸上先臊得一红,紧接着又是一白,也不敢抬头看他,咬着嘴角。“我要你走,你就、就真个儿要走?” 陈蟒见了她这般嫣然之致,又爱又怜,俯身道:“大叔不走了,不走了。” 金敏身畔全是他身上的气息,根本忍不住要同他亲近,一下子扑进陈蟒怀里,急急地道:“我先前说得全是气话!都是骗你的,我一点也不怨你,只想让你哄我一哄……”说到后头简直要抽泣起来。 温香软玉抱个满怀,陈蟒只觉得月色醉人、幽香醉人,下肚的橘子也变成了酒,不禁喃喃道:“有你这话,大叔死了也值。” 金敏又气又急,仰着小脸,嘬起湿漉漉的嘴巴去堵他的嘴唇,“不许你再讲这些晦气话!”她双颊绯红,眼帘颤动不止,娇羞无限,“我榻上两双枕头,你却许久不肯找我。” 陈蟒道:“我何等洪福,能得你厚爱。” “只消你疼我一疼。” 陈蟒抱她入内室,只见黑漆嵌螺钿拔步床上挂着茜草色的纱帐,帐钩上挂一串茉莉,暗香幽吐。床榻间果真并排放着两双秋香色软枕,曾有人夜夜在枕畔等他归来。 陈蟒在她滑腻的颈边啮咬,如饥似渴地好似一匹饥肠辘辘的狼。金敏顺从地低柔轻哼,解去外袍,只留一个抱腹在身上。陈蟒已经按捺不住把脸埋了上去。 他温热的鼻息濡湿了轻软的一层绢料,无异于隔靴搔痒。金敏只觉得胸脯虚软软鼓胀起来,情不自禁浅浅地在他唇上磨蹭,腿间的湿意来势汹汹,下腹一片火热。 “大叔!”金敏难耐地轻哼,双腿缠到陈蟒腰间,已经在他马裤门襟下感受到了硬烫烫的长度。只要陈蟒动上一动,金敏觉得自己能立即死过去。 她的热切简直令人心醉神迷。陈蟒怀揣击碎她纯真的钥匙,从此之后神女沦落凡尘、雪莲深陷泥淖,色欲和痴恋为他一人开启。如此大逆不道、如此难以置信、如此激荡人心。 “我的儿!”陈蟒粗声道,双手伸到她前胸不住地抚弄,腰胯前顶律动,“你再说一遍。” “大叔!”金敏叫得又乖又甜,像她小时候那样。但她妩媚含情的秋波、待人采撷的唇舌却全然不像了。 金敏香舌半吐、花心滴露,一双小手笨拙拙、生涩涩地扯他衣襟,又探到他裤腰里轻揉。 陈蟒情难自抑,痴迷不已,紧紧抱着她,狂乱道:“都是你的、都是你的!大叔给你!” 陈蟒三两下除去身上的衣衫,二人身躯紧紧相贴、亲密无间,汗水都流到一处儿。“怕不怕?”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20 陈蟒问道。 金敏摇头,一手把臀瓣分得更开了些,一手托着他的肿胀硬挺的阳物凑近自己。陈蟒见她急切,哪里忍得住,腰往下一沉,就把她充实地满满当当。 两人都像被开水烫过似的颤抖不止。金敏“呀”得惊叫一声,摸索到二人交接处儿,只有两个滚热的囊袋留在外头,其余的、那么宏伟的、充满男子气概的…… “全、全都进来了!”她嗓音颤颤、浑身泛红,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陈蟒在她粉森森的脸蛋上亲了又亲,“疼得紧么?怎地哭了?” 除了他的双眸,她眼前空无一物;除了二人纠缠的喘息,她耳畔寂静无声。听他讲话,金敏这才发觉脸上凉丝丝的,竟然流泪了。她抚过陈蟒肌肉贲起、结实有力的脊背,他火热的身躯和他本人一样催人泪下。 冤家!金敏心道,我从小就不是个爱哭孩子,如今也处处要强,原来我那许多眼泪全被你赚去了。 “傻子!”金敏道,一双藕臂紧紧搂住陈蟒脖颈,相爱相怜、缠绵悱恻之意尽在其中。 陈蟒箭在弦上,仿佛是听到了一声号令,左突右闪、奋勇前冲,急冲冲加鞭快马;荡悠悠长枪猛将。 金敏被弄得呻吟不止,叔叔爹爹哥哥的乱叫一通,直听得人脸红心跳,也全然不管外头的老张头夫妇会作何感想。她舒服、她快活,她想让别人知晓。 “大叔受用不受用?”金敏轻声道,“敏儿受用极了。” (h)无由前生情未渡 何因此生意不开 且说这厢一对交颈鸳鸯,无独有偶,那厢也有一双比翼飞燕、并蒂青莲。 铃铛儿既羞且怕,早早地便去梳洗沐浴,又在身上撒了香露,唇上擦了胭脂,口中噙了一块香茶木樨小饼儿,理了理衣衫,这才敢款步进房。 外头的宾客皆醉陶陶、醺昏昏的,笑拐生却还灵醒着,独个儿坐在圈椅上,身旁烧一个岁寒三友小茶炉,正吃点茶。 铃铛儿不知他在此坐了多久,又见没个人伺候,忙问道:“笑爷久等?” 笑拐生摇头,拿紫砂的小茶盏出来分了两盏茶,递给她一杯。铃铛儿笑道:“笑爷好吃末茶?现下不时兴这个,铃铛儿不会品,笑爷别见怪。” 笑拐生饮下一口,叹道:“我是守旧人,你们不消和我学。” 铃铛儿道:“笑爷风雅好古,俺们凡夫俗子自然学不来。” 笑拐生闻言,不过摇头而已。他伸手轻轻将铃铛儿佩在腰间的方胜坠子一拽,道:“你坐近些。” 铃铛儿霎时双颊绯红、双眸含水,越发显得情如小鸟、娇不胜衣。笑拐生揽住她肩头,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亲,舌尖探进去一尝,便道:“嗳,你方吃了桂花蒸糕么?” 铃铛儿方才含一块香饼,意在吐气如兰、取悦檀郎,却万万不想让他以为是自己贪嘴。她心里一急,就轻挣了两下,张口便要解释。笑拐生将她肩头一压,凑近她唇瓣道:“闺女儿!这样经不起顽笑?” 她这才明白过来,羞得两靥生晕,直把脸埋在笑拐生肩头。 笑拐生口中衔一片鸡舌香,道:“我方吃了糖丁香母,你尝尝是也不是?”说罢便嘴对嘴将那香片渡了过去。渡过去,又不肯放开,伸舌同她勾缠嬉戏。二人齿颊间幽香暗送、清涎潮涌,各有销魂在心。 铃铛儿脊梁骨都酥了,软绵绵地依在他胸前,双目轻阖、半痴半醉,真个儿是虽身为娼优而不以其为贱;虽沦落风尘而不以之为苦。心尖上甜一阵、酸一阵,暗道:我卖笑女子,下贱之躯。世人皆可戏侮,唯独笑爷你戏侮不得。 铃铛儿鲜少见过笑拐生温存,二人一番耳鬓厮磨下来,她双目也痴了、头脑也钝了,只觉得笑拐生不说才比宋玉,也是貌若潘安、腰如沈约。不禁呢喃道:“铃铛儿愿同笑爷做长久夫妻,笑爷赎铃铛儿出去不好么?” 笑拐生道:“我腌臜事情没少做,伤了阴德。天生就是个云游羁旅的孤煞命,定不住心。” 铃铛儿一双杏眼红通通的,眉尖微蹙,只道:“我的心却全在你身上。” 笑拐生拍拍她的小手,道:“你鼻梁顺直,易嫁贵夫;额头高阔,凤冠早戴。将来自有造化。” 铃铛儿听了,眼前一花、胸口一堵,眼泪就要落下,却还要强笑道:“铃铛儿等笑爷飞黄腾达。” 笑拐生面上淡淡的,无悲无喜;黑幽幽的一双凤眼,高深莫测。他问道:“会品箫不会?” 这是惯用的手段,铃铛儿怎会不知。她强忍泪意,屈身低眉,解下他腰里的汗巾、褪去他胯间的绸裤,芊芊玉笋握住他身下昂藏、樱桃小口轻吮他欲火阳刚。 到了后头,她青葱少艾,如今做了新妇。她千盼万盼的一场云雨之欢,究竟也不知是心愿了结还是孽缘又起;本是情投意合的一回颠鸾倒凤,更是五味杂陈难说苦乐。 可怜他残骨一副,犹是春闺梦人;可叹他孑然一身,仍惹情债几本。好男儿不为情累,落得个薄幸之名;大丈夫志在四海,徒留了闺愁长恨。 偏生那多情儿女,错爱了这铁石肺肠。谁知那海誓山盟,全是荒唐假话;何料这深情款款,皆为戏过逢场。你说这厮惹恨,俺一腔情意恨不起来;他道那人负心,俺百般弱质离他不得。唯怨那苍天不公、月老作弄,让咱苦心都付了东流之水、泥池深潭。 要说世间最不乏的当属痴男怨女,你眼见好花配了歹树、贤妻许了愚夫,你看那上下也不合、左右也不对的男女,倒未尝不是一对佳偶。 那老张头儿夜晚心忧自家大人,长吁短叹、辗转忐忑,到了后半夜才勉勉强强睡过去。张婆子起得早,见他仍睡得死死的,暗骂了两句,却也没叫他,径自去烧水造饭。 做好了朝食,烧好了热水,张婆子四处擦擦洗洗,又到院里做些扫洒,却迟迟不见正房里有动静。她心里奇道:“今儿个咋都这样贪睡?”便端了粥并几样子小菜要呈过去。 到了门口,张婆子隐约听到里头私语喁喁、床声戛戛。她暗自罕纳,从窗缝中一瞧,只见一个赤黑汉子压着个雪白的女子,前摇后摆大动不止,登时大惊失色。 张婆子同老张头儿都是老实人,原想着家里遭了盗贼,心里突突直跳、慌得手足无措。在窗下呆立了一阵,听到里头女声娇嗔道:“坏人!你、你欺负死我了!”紧接着是一道低沉男声:“大叔爱你都来不及,咋会欺负你?” 张婆子明白过来,“哎哟”得一跺脚,羞得老脸一红,赶忙躲了出去。 原来陈蟒清晨醒来,睁眼便见白馥馥两痕雪脯横陈面前、红鲜鲜两点梅璎点缀其间,一根不相干的东西竟然又直竖起来,跌跌撞撞地要找个紧暖香浅的妙处儿来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21 杀杀威风。 金敏被他这么一折腾,也醒了,瞧见他腰间硬邦邦的一个大家伙斜歪歪地悬在那里,臊得又把眼睛闭了回去,臀缝却一夹,浑身泛起粉来。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陈蟒有什么旁的动静,他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鼾声又起,似是又睡了过去,身下却直翘翘的好不突兀。 金敏心想:装睡!那就休怪我闹你一闹。她倾身仔细端详,只见那尘柄圆胖胖一个脑袋、紫涨涨一个身躯,青筋蔓延数缕、白涎轻吐几滴。她轻哼了几声,犹犹豫豫地张口,小小地吮了一下。 陈蟒鼻息错乱、眼皮乱抖,就是不睁眼。金敏无法,只好轻手轻脚地爬到到他身上去,张一张腿儿,摸索了一阵,好让虫儿对准花心,略略沉一沉腰,便坐下去了。 “这也太深了些……”金敏没想到这姿势刁钻,蜷曲着脚趾在床褥上轻蹭,滚烫的蜜液琼汁顺着陈蟒身下的昂藏临头浇下来,不由地叫出声。这话陈蟒听来恰恰是在夸他勇猛,金敏只觉得他在自己体内搏动数下,仿佛是个活物一般儿。 “叔叔!你喜不喜欢?”金敏俯身,到底还是有点臊,通红着双颊,羞答答地捏着自己的乳尖逗陈蟒的嘴唇。 陈蟒忍不住要使坏,将那小奶头重重地咬在齿间,也不肯松口,疼得金敏哎哟哎哟丝丝抽气。 金敏哂笑:“不说我也知道你喜欢。” 陈蟒佯怒,虎目圆瞪,却在她眼里同猫儿呲牙没多大分别。 “醒啦!”金敏道,陈蟒嘴一松,她好似解了桎梏,赤条条地翻身下床,笑道:“醒了便起床罢,张婆婆的饭怕是做好了。” 陈蟒安肯将她轻饶,也不顾自己身上是精是光,就追下床去。金敏见他追来,作势要跑,但根本跑不过,在窗户边被陈蟒从后头拦腰抱住了。 陈蟒两手好比两只铁钳子,把她的腰肢箍得死死的,扳着她屁股往后坐,找到了地方,一根硕物就搠了进去。 “这样站着咋也能、也能……”金敏被他顶撞地腿也软了、胸脯荡荡悠悠,心上惶惶地没个着落。陈蟒道:“你不知道的多了,以后样样跟你试。” 陈蟒胸腔一把邪火,挞伐得动作大了些,没几下金敏小肚子就涨鼓鼓的,夹着腿,嗫喏道:“我想解溲。” 陈蟒正到战到酣处,充耳不闻,只当她舒服得狠了,双手在她身上又捏又揉。金敏急道:“真、真的想!” “好了!就好了。”陈蟒叫道,一下下又深又重、又急又快,呼吸也浊重起来。金敏“呀”得一声,将他一吸一吮地狠狠绞住了,二人浑身颤抖地抱做一团。陈蟒只觉得腿上一热,一股热液顺着二人交接处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金敏兀自哆嗦个不住,陈蟒往她脸上一瞧,两挂泪珠儿正不声不响地流在她晕红的双颊上。她舌头打着颠儿:“你让我以后如何去见人哩?” 陈蟒抱她在怀里,“咱俩房里的事,人家咋会知道?” “反正、反正,我、我……”金敏话也说不囫囵,浑身一软,粉拳软绵绵地往他胸膛上锤,“丢死人了!” “哎,”陈蟒安慰道:“乖乖,人家也都是这样。我给你洗洗就是了,没啥臊的。” 金敏张口反驳道:“那人家房里的事体,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陈蟒被她驳得没办法,只能闷吃了个哑巴亏,连连赔罪讨饶。反正在私下里伏个低做个小也没什么,人前又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这二人宛若新婚燕尔,一个忘了即将奔赴前线、一个忘了身为朝廷命官,很是蜜里调油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了数日。直到笑拐生遣人传话,这才惊起了这对双栖宿鸟。 痴心好意枉徒劳 鸳鸯惜别愿香祷 郭祥郭小侯爷闲在家里,这些天来也不见金敏露面,看景也不美、吃饭也不香。要说知子莫若母,他这点心思早被郭老夫人看得透透的,只是没有点破。 郭老夫人也爱金敏容貌品格儿,亦想做成了这一桩好婚,只是金敏上无父母、又无亲眷族人,不好寻媒人直说,少不得要问她本人的意思,便找了个由头请金敏来家做客。 这日郭老夫人置办了一桌酒席,席面上只有她同金敏二人。郭老夫人先敬了金敏一杯,道:“前些日子听闻金大人放了外任,就要去应天府?” 金敏道:“正是,圣上才下的诏。” 郭老夫人道:“老身贺金大人高升。” 金敏连连推让道:“平调罢了,高升万万不敢。” 郭老夫人摆手,“大人太自谦了也,应天府乃鱼米之乡、富庶之地,任的又是好缺。等大人回京,自然前途无量。” 老夫人又道:“按理老身应叫你金大人,看在你父亲的情份上,忝颜叫你一声大侄女儿。我是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人,不得不为小辈打算着些。大侄女儿,你是个女中豪杰,心中怕是已经知晓我的意思。我也不同你绕圈子,我家祥哥儿,你看不看得上?” 金敏道:“小侯爷聪慧机敏、真挚赤诚,乃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物,金敏质如蒲柳,十分不相配。” 郭老夫人摇头叹道:“祥哥儿是个愚顽不化的孩子,早先做过不少荒唐事体,都是我宠爱太甚的缘故。他如今有了功名兼在朝中做事,不当那坐吃山空的败家子弟。我左挑右拣多少年,也没给他相中一房好媳妇,婚事这才一直耽搁下来。” 金敏道:“这入奉宗祧的大事,自然要好好打算。夫人拳拳慈母之心,想必小侯爷都看在眼里。” “他若能有你五分懂事,我便也能瞑目了。”郭老夫人招呼丫头给金敏布菜,自己却十分吃不下。“俺们郭家只有祥哥儿一根独苗,他没有兄弟相互扶持,现而今也只有我这个老母亲照应。等我百年之后,嗳呀!令我好不担忧!” “夫人不必忧心太过,”金敏劝道,“小侯爷虽然任性跳脱了些,但到底聪明上进。儿孙自有儿孙福,夫人看顾好自己身体要紧。” “郭家世代封侯,到了祥哥儿这里,不敢说家财万贯,却也基业丰厚。新妇进门便要主持中馈、打点家业,又要能相夫教子,更要约束着些祥哥儿的性子。我看京中多少豪门贵女,个个都比不上你。好孩子,若你嫁进我家,决不把你亏待。” 郭老夫人语重心长,说的句句皆为肺腑之言,金敏亦动容不已,也推心置腹道:“夫人,实不相瞒,先父在时曾给我许了一门亲。” 郭老夫人诧异道:“若真如此,那实在是老身的不是。孩子,我活了这些年,知道这世上多是嫌贫爱富捧高踩低之辈。你同我实话实说,你爹爹去后,那户人家有没有令你委屈?” 金敏听了,微微一笑:“那人情深义重,不曾辜负我半分。” 郭老夫人叹道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22 :“罢!罢!我也是实在心急了,才做出这等丢人的事来,金大人见笑了!”说罢一面拉着金敏的手,一面掩面泣道:“俺们祥哥儿没福!娶不到你这样的好姑娘。” 金敏软语安慰道:“夫人此言差矣!小侯爷的福全在后头,您只等着享便是。” 郭老夫人不住地拿手绢拭泪,泣涕不止,叹道:“我如今身上越发地不好了,只是祥哥儿才刚刚入仕,怎能就让他丁忧三年?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这做母亲的处处为儿子打算,便是个泥人也要听得心软。金敏与一干丫鬟婆子好言相劝了许久,才让郭老夫人安稳下来。这样一番闹腾,老人家精神不济,困乏得被众人搀下去歇午觉,也不便留客,金敏也知趣地自请了告辞。 李义山有诗云:“相见时难别亦难。”实在是一点也不假,金、陈二人好容易花前月下、笙歌醉眠地度过了数天,如今又要天各一方、做那孤飞之雁。 金敏纵然心有不舍、情有依依,也不肯做出那寻常妇人的种种悲戚之态。再者陈蟒去出征,面带哭容总归不吉利,故而临别几日,她脸上都是含笑的。她也并非强颜欢笑,一是真心盼陈蟒平安归来,二是不愿陈蟒为她挂念。 陈蟒一向轻装出行,行李一切都从简,临行身上不过只打了个小包袱,金敏也没什么好替他收拾的,倒省了许多功夫。 头天晚上二人自然是抵死缠绵了一夜,陈蟒不过草草闭了闭眼,天还没亮就穿衣起身了。金敏困顿着双目从塌上做坐起来,含含混混地扯住他袖管道:“我送送你。” 陈蟒道:“外头风大,别受了寒。” 金敏摇头,黏着陈蟒,鼻尖伸到他怀里乱嗅。陈蟒笑道:“这是干啥?小狗崽儿似的。” 金敏放开陈蟒道:“好了,我不缠你。包袱都拿好了没有?” 陈蟒道:“都备齐了。” 陈蟒捏了捏金敏蜷在被窝里热乎乎的双手,金敏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勾,便从手掌一直痒到心尖儿。陈蟒笑了一笑,起身大步走出房门。 陈蟒走到照壁前,外头黑黢黢的通衢大街上已经有粪夫小贩来来往往。他回头望去,只见屋里亮起一盏油灯,窗户纸上朦胧勾勒出一个剪影,正拿剪子剪灯芯。 金敏开窗,虚拢拢鬓似乌云、水汪汪双目含情,低敛远山,轻轻地托腮一叹。一抬眼发现陈蟒正含笑望着她,四目相对,两点黯然销魂。 陈蟒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下,二人并嘴接唇,甜滋滋粘乎乎地咬着湿漉漉的舌头。“你专心打战。”金敏道,“什么都不要想。” 陈蟒点点头,笑道:“大叔真个儿走啦。” 金敏斯斯文文地打了个哈欠,推推他,“走罢走罢,别忘了给我捎信儿。” 陈蟒理了理背在身后的朴刀,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没再回头。 枝上黄莺惊妾梦 不到辽西春恨深 夜晚,澄江似练、烟雨低回。河上张着灯笼来往停泊的船只多如乱麻,岸旁渔火点点,天上月弯如钩。原处的城池内万家灯火连成一片,亭台楼阁、章台走马,能远远地看出一片繁华盛景。 身穿青色鹭鸶补服的应天府王通判带着仪仗,浩浩荡荡地站在码头。等到商船渔舟纷纷让行,一艘张着灯笼的官船缓缓靠岸,一众军牢仆役拥簇着个大红鹭鸶方补袍、凤冠霞帔的盛装女子来。遥遥一望,威仪肃然;再定睛一瞧,却是个玉雪姿容、月下春风的燕支颜色。不是别个,正是被钦派来督察政务的金敏。 二人行了见礼,金敏道:“有劳大人久等。” 王通判等人见了金敏,皆吃了一惊,愣在了那里。这头科女举进士及第者皆声名在外,前三甲者尤甚,不过实在未尝料到会是个这样年青的女孩儿,心下不禁都犯起了嘀咕。 回过神来,王通判捻捻胡须,见金敏刚刚下船还走不稳,全依靠两个婆子搀扶,脸上惨白惨白十分不好看,眼中满是疲惫之色,忙回道:“金大人一路上舟车劳顿,这两月匆匆赶来着实辛苦。明府大人早已安置好酒饭住处,这便引大人去休息。” 金敏摇头道:“不必兴师动众,清粥小菜即可。” 到了房里,张婆子扶着她躺倒在贵妃榻上。金敏浑身一软,扶额微微气喘,被服侍着饮下一口茶水,又拿了帕子捂住嘴唇,强压住一阵昏呕。她眉尖轻蹙、眼闪泪花,有气无力道:“张婆婆,吩咐人把菜撤下去,我闻不得这酒荤气儿。” 张婆子问道:“大人还泛酸?用些什么?” 金敏道:“用些酸雪里蕻压一压便好了。” 大约两月前,金敏带上官凭,携老张头儿夫妇,坐船离开京城赴任应天府。一路上茶饭不思、嗜睡畏寒。船上饭食河鲜多些,她便吐得昏天黑地,又见天儿睡得日月不明。找个郎中来掐一掐脉息,再算一算日子,金敏心中便明白了一二,只将此事告诉了老张头儿夫妇,隐瞒着旁人。别人也只道她身子骨弱,晕船罢了。 金敏害喜得厉害,官服又宽大,到了三四个月上头也不怎么显怀。她御史之职位低权高,做的是都察检举的活计,还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应天府衙上上下下一群爷们儿只将她菩萨一般的供着,一时间也无人看出她行动不便。 只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最先瞧出端倪的竟是应天府尹水大人的嫡妻。要说这水夫人也乃妙人一个,堪当绣阁里的豪杰、闺中人的领袖,忙能精打细算、闲可吟诗做赋;外能独当一面、内可贤良持家。儒道三纲八目修齐治平,齐家那可是排在治国前头的。要说水大人能做上应天府尹这番造化,她水夫人是功不可没。 今上开女举之时,先立了规矩,出嫁女不得考取功名。皇帝意在选些女子检举百官,打压一番东厂气焰。若是夫妻同朝为官,难免有包庇宽宥之心。再者“亲亲相隐不为罪”乃祖宗之法,子之护亲、妇之护夫、祖之护孙,皆乃人之常情、人伦之礼。故而科考的都是些待字的少女、丧夫的寡妇,若是想嫁人,便是要辞官的。 此言一出,也不知令多少水夫人这般的锦屏英才嗟叹生不逢时、感慨时运不济,只恨不得晚出阁几年。她见金敏这样的风流品格,自然仰慕非常。只觉得他们两个貌是一双璧人、才可共赋打梅,早有义结金兰之心,便邀金敏到府上饮酒赏菊。 金敏唯恐在席上犯恶心,但架不住水夫人盛情相邀,怀里揣着嗅盐,犹犹豫豫地去了。 因是家宴,也没有男丁上席,只坐了水夫人同金敏两个。水夫人别出心裁,将席面摆在水榭中,一旁是粼粼池塘、湖石翠竹,矮篱菊丛掩映其中。水家两位小公子还没留头,也不肯老实坐着,只在水边追逐嬉闹。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23 金敏见席上都是些菊羹菊酒,风雅之极,又是秋高气爽的天气,不禁精神也好了些,见到虎头虎脑的两个小公子也爱得不行,笑道:“夫人倒放心让他们玩闹,别摔到水里去了。” 水夫人爽朗笑道:“这两个孩子皮实得很!池子又浅,奶子也都看着,男孩儿摔打一些不碍事。” 金敏道:“如此。” 二人小酌片刻,热络了起来,水夫人不禁问道:“大人,我看你月份不浅了罢?怎么不见他爹爹?” 金敏一滞,无奈道:“我便知晓这事到底瞒不住了,他爹爹去打战,实在是归期难料。” 水夫人轻拍她肩头道:“好妹子,我是过来人。你若有什么苦楚万万不要憋在心里。” 金敏笑了,轻声附耳道:“夫人多心了也,我是心甘情愿的。我一见着他,便什么廉耻都不顾了。” 水夫人抚掌大笑,“大人!没想你竟是个闺中浪子,我实在是羡慕杀了!” “嘘嘘,”金敏十分促狭地眨眨眼,“可别让明府大人听见。” “嗳,他可有几个爱妾红袖添香,我倒也招几个后生来饱饱眼福。”话音未落,二人就笑成一团,恰似高山逢流水、正如伯牙遇子期。当下便互赠信物,约定若金敏生了女儿,便为儿女亲家。 金敏中午喝了酒,回到住处,微微醺红的脸色依然喜盈盈的。都说好事成双,正好有信使送东西过来,简简单单的一个小包袱,想是陈蟒的手笔。拆开一瞧,里头是几本古书,不过是些《传习录》、《诚斋乐府》之流的文集话本,不禁哂道:“这是请哪个酸儒做的狗头军师?” 她随意拣一本出来,倚在塌上翻看。日头暖融融的令人发困,她手一松、头一歪,竟然栽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金敏笑道:“这书无趣得很,我眼皮都睁不开了。” 陈蟒道:“你正是费神的时候,好好歇息,书本文牒都别看。” 金敏迷迷糊糊地轻哼算是应下了,道:“手拿开一些,压在胸口,那么沉!我喘不上气。” 陈蟒调笑般地一揉,道:“我手不沉,是你奶子变沉了。” 恩,你孩儿将来要吃哩,金敏心道。压着他的手掌,黏黏地说:“左边这一只更大一些,你摸摸是也不是?” 外头鸟儿脆叫几声,金敏身上一颤,睁眼清醒过来。榻旁空荡荡的,她身后紧紧堆着一团被子,胸脯上压着那本子书。 她双颊殷红滚烫,腿心湿漉漉的麻痒不已,紧紧夹着一只枕头磋磨了一阵,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地捱了过去。 小肚子一下紧缩个不住,金敏骇了一跳,伸手一抚,肚皮上硬邦邦的。她兀自轻揉了一会子,感觉里面慢慢放松下来,里面一阵蠕动。 “啊呀!”金敏又惊又喜,心口砰砰直跳,柔声道:“你吐泡泡呢?” 再听枝头上那只小小的杜宇,叫的不是什么“不如归去”,叫的是“郎思奴耶”,再也说不上心里是酸是甜、是辣是蜜。 “乖儿”金敏道,“你折腾得为娘好苦!我们娘俩儿好好的,等你阿爹回来。” 狐狸夜啸腥风地 蛟螭昼舞陆沉江 京城正阳门大街两侧不光是些市口商铺,人一多起来倒有许多卖艺的在此地谋生。 田麻子在天桥和众人一道,撂地讲起了评书。要说田麻子是个书生,他却连个大衫也不穿,乱糟糟的一张麻脸,单凭一副伶牙俐齿讨生活,实在是落魄。有钱人家听书要坐在茶楼,好茶、小二、醒木,样样备齐。这里什么也没有,故而来的都是些贩夫走卒、劳苦之人,说得好,留下几枚赏钱;说得不好,扭头不给情面。田麻子在此地站了不少年,可见也有几分真本事在里头。 这日田麻子照例往老地方一站,呼啦啦一群闲汉围拢过来。他捋捋稀黄的几根胡须,开口便是定场诗:“曝裈还当屋,张幕便成天。长羡刘伶辈,高眠出……” 话还没讲完,便有人起哄道:“咋还是刘伶?这文绉绉的不好听,换个来!” 田麻子被这么一打岔,就住了嘴。他也不恼,笑眯眯地问:“那诸位明公有何见教啊?” “说个前朝的智斗三王爷!” “哎,”田麻子一瞪眼,摆手道:“这个不敢!咱小民怎能妄议天家呐?小人惜命,怕掉脑袋。” 四围的人起哄道:“好你个无赖!有你不敢讲的事情?不过是想多要些钱罢了!”说罢便掏出些铜板,往田麻子的小帽里扔。 田麻子笑呵呵的,眼睛一眯,拱手道:“诸位爷慢着些儿扔——这故事只有这么一出,翻的是旧帐本、老黄历,学生道听途说,究竟也不知哪三分是真、哪三分是假……” 众人催促道:“快讲快讲!” 只见他立直了身板儿扎稳了架势气沉丹田,一开口,敞亮亮的好嗓子:“昔日千门万户开,愁闻落叶下金台;寒声易水荆卿去,秋满江南庾信哀。” 众人连声叫好。 “……当年平昭爷年迈体衰,皇太子耽于淫乐,三皇子拥兵自重,眼见天下便要大乱。四皇子靖献王殿下原是个闲散王爷,整日吟诗做赋无心皇位,喜结交江湖游侠奇人异士,是个一食三吐哺、一沐三握发的圣贤公。恰逢西北鞑子扰边不断,平昭爷便派三殿下和四殿下同去领兵镇压。 三皇子早有不轨之心,镇压西北是假、起兵谋反是真,只碍于四殿下在旁不敢轻举妄动,便想来个借刀杀人,用鞑靼之手除掉四皇子。不料四皇子礼贤下士,麾下能人辈出。这便有位猛将姓陈单名一个蟒字,一把大刀使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他本是行侠仗义的绿林好汉,此番随四殿下出生入死、屡建奇功,杀得那鞑子是节节败退、闻风丧胆。 三皇子看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要同四皇子在两军交战之地设宴饮酒,明说是鞑靼骑兵神出鬼没难以捉摸,这便要亲身做饵以将敌军一网打尽。暗地里买通敌军大将脱木刺,要他趁乱取四殿下性命。 四殿下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物,自然知道他这就是个楚霸王的鸿门宴。但无奈三皇子乃主帅,这军令如山不得不从,只好找帐下的谋士相助。 四殿下这里人才济济,这谋士里头有个其貌不扬、身有残疾却能掐会算不输卧龙、运筹帷幄胜似奇佐的拐子,更是个中翘楚。四殿下能屈能伸,见到那拐子便拜道:‘先生救命!’ 那拐子好似老僧入定,波澜不惊道:‘主公勿惧,小人与陈壮士自去周旋,主公在袖中藏一只空水囊自去赴宴即可。’ 到了晚傍晌儿,四处黑漆漆的,三皇子果真在沙场设下大帐陈列酒饭,又假意在周围布下重兵。宴上四皇子令拐子陪位左右,袖里藏了水囊,众将士轮番劝酒,他只偷偷将酒吐到水囊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24 中,却装作醉得不省人事。 不多时,外头火光冲天、杀声如雷,外头探子来报,说是有个渔夫求见。三皇子隐隐觉得事有蹊跷,说这西北干旱,哪里冒出的渔夫?执意不肯相见。那拐子却道,这西北干旱,却并非滴雨不下,既然下雨,必定就会有河。既然有河,安知河中无鱼?既然有鱼,有渔夫也合情合理。 三皇子被拐子绕得一恍惚,不知怎的就松了口。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一个头戴箬笠、身背竹篓的黑衣汉子就走了进来,好大一股腥气。 三皇子不认得这就是陈蟒,问道:‘捉的什么鱼?若是不好,定要重罚。’ 黑衣汉子道:‘给殿下看的自然是大鱼。’说罢便将身后竹篓里的一个连汁儿带血的圆东西骨碌骨碌抖落出来。 众人定睛一瞧,喝!这哪里是什么大鱼,分明是一个人头。这人三皇子认得,正是脱木刺。 黑衣汉子拜道:‘敌军主帅已死,我军大获全胜。’ 三皇子登时眼前一黑,坐实了通敌的大罪,回京就被送进了宗人府,不久就随平昭爷和皇太子接连殡了天了。 此二人里应外合,一个是瘸了腿的张良、一个是耍大刀的韩信,四殿下如虎添翼、一飞冲天。要说四殿下后来登基称帝,拐子与陈蟒也有一份功劳。四殿下登极之初,把二人叫来问话,道:‘二位劳苦功高,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谁料这陈蟒要了黄金百两,但求放还回乡娶妻。那拐子亦道:‘万里封侯,八珍鼎食,何如故乡。’既不做官,又分文不取。 那拐子又道:‘圣上与小人有知遇之恩,小人为圣上请上一卦再走。’若是他就那样白身走了便罢,他这一卦却占出来个大凶之兆。拐子不肯隐瞒,直言不讳:‘圣上命局七杀多且无制,乃无子之象;金旺又与国运相克,需得步步小心。’ 都说这信言不美,美言不信。无子又不利国运,听起来倒像个亡国之君。拐子惹了天家的悔气,让皇上脸上无光,当即就挨了四十庭杖,又被赐了……” 有人不禁插嘴道:“唉!好人不长命、忠臣多舛逆,准是被赐了一杯毒酒呦!” “且慢,”田麻子道,“圣上赐他一只烧鹅。” “哦?”众人皆疑惑道:“这有什么说法?” “鹅乃发风之物,这拐子本就被打得奄奄一息,又强吃了这烧鹅,杖疮发出来,就是有三魂也要上了九天。这拐子却如同好端端的人一般儿,在金銮大殿上纵身一跃,道:‘我去也!’腾云驾雾转身就飘到了云霄之外。原是皇上真龙之身,有神仙庇佑,如今天机已泄,这便回去复命了。 皇上见此自然悔不当初,只是他错罚了神仙惹了天怒,再也无力改命。可怜那七八岁儿的小太子,一把大火被活活烧死在东宫。从这之后皇子皇女接连夭折,竟无一人活过十五,都是这个缘故。最后只好册立了自己幼弟,便是当初尚在襁褓的六王爷六殿下,倒也国祚绵长。” “好了,”田麻子清清喉咙,拿起一旁的水囊灌下一口,“这事儿就这么一出儿,没下回了!诸位明公赏脸给点赏嘞!” “啥?”有人不满道,“没啦!” 田麻子拾掇好满地的铜钱,挥手道:“没了没了!今儿咱犯了忌讳,不敢多说,惹祸上身呐!”说罢便一捻胡须,哼着小曲摇摇摆摆地走了。 有那不甘心的跟着他,听见他哼的是:叶下亭皋蕙草残,登楼极目起长叹;蓟门霜落青山远,榆塞秋高白露寒。 1.曝裈还当屋,张幕便成天。《晚春过夏侯校书值其沉醉戏赠》李端 2.长羡刘伶辈,高眠出世间。《武功县中作三十首》姚合 3.万里封侯,八珍鼎食,何如故乡。《沁园春》刘基 4.昔日千门万户开,愁闻落叶下金台;寒声易水荆卿去,秋满江南庾信哀。 叶下亭皋蕙草残,登楼极目起长叹;蓟门霜落青山远,榆塞秋高白露寒。《落叶》四首 溥心畬 盖世功名百战场 软尽平生铁石肠 各位看官,前头那段评书我看只有二分是真,倒有八分是假。百年前的旧事,这说书的又不在场,如何会知晓那几人到底说的什么话?做的什么事?多是后人牵强附会的罢了。 那朝野之上的明争暗斗皇权倾轧只怕杜撰太多,咱们就从这二分真的里头拣着说。 笑拐生身负重伤,闷声不响地回到漪翠轩里头。惊得梅妈妈并一众姑娘们炸开了锅,忙得团团转,只见那一盆盆的血水从房里往外端,直叫人触目心惊。 菱角正急匆匆地往外走,热得脊背的汗水塌湿了衣裳。一扭脸儿瞧见铃铛儿正坐在后院的石墩子上偷偷抹眼泪,跺脚道:“我的神仙!祖宗!都什么时候了,你倒在这里躲着?” 铃铛儿一抬头,红通通水盈盈的两只杏眼,眼皮上下一眨,一串泪珠儿又顺着两腮哗啦啦滚落下来,抽噎道:“笑爷那、那个样子,我不、不忍心看!” 菱角甩着帕子上前拉她,急道:“笑大爷唤你过去哩!” “真、真个儿?真……” 菱角看铃铛儿还是愣愣的,将她半拖半拽到了房内。铃铛儿一进门,扑通便跪倒在地上哭成了个泪人,死活再不肯往里进了。 “咳咳,铃铛儿……”后头一个喑哑的男声,好似被割破了喉咙管,丝丝地往外漏气,再禁不得高声。 “小奴在!”铃铛儿在外面遥遥地磕了个头,强忍着哭声道:“笑爷行个好!铃铛儿心里难受,不进去了!” “好,你就在外头听着。”笑拐生道,“梅妈妈,你们二人都在。我笑拐生平生喜欢享乐,并无积蓄,也无家小牵挂,唯独对你们二人心中有愧。这是两锭黄金,你们一人一锭,我不偏不倚……” 话还没讲完,梅妈妈就扑到他身前痛哭道:“你瞎说些什么鬼话!这是要抛下我们二人不管了么!” “嗳,姐呀!”笑拐生颤巍巍伸出一只手。这只手骨瘦如柴、青筋交横,枯槁得像鹤发老人的手,被梅妈妈一把握住了。“弟弟不愿连累你。” “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梅妈妈骂道,“我这楼子里没人怕你连累!你不好好待在此处养伤,倒要去哪里?” 笑拐生讲话已是十分费力了,却强撑着叹道:“如今这世道,好比泥潭。安生待着死得倒慢些;越是折腾,便沉得越快。我生于东南、落拓西北、闯荡京畿,南来北往、奔波不休。又有佳人常伴、贵人提携,倒也不枉这世上走一遭……咳咳……” 笑拐生咳嗽个不住,梅妈妈心疼地又待开口,被他抬手制止了。“人生在世,活个脸面。俺笑拐生江湖上也是、咳、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梅妈妈含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25 泪摇头道:“笑爷别说话了,存些力气罢。” “求姐姐再给弟弟刮一回脸……” 梅妈妈依旧摇头,温热的柔荑抚上他瘦削的双颊,软声道:“你要到哪去?姐姐跟着你,啥时候都能给你刮脸!” 笑拐生刺凉凉地偏过头去,“咱这破布口袋一样的残躯,你说咋还会有人想要呢?” “我不许你这样作践自个儿!”梅妈妈美目圆瞪,怒斥道,“你是我男人,不跟你跟谁?” “姐呀!弟弟劝你。”笑拐生道,“咱惹了大祸,一条贱命就在无常鬼手边儿,再抬不起头来做人。” 梅妈妈哭道:“我是下流的女子,却不是没骨气的人,就是一路行乞讨饭也要养着你!” “老天!咱何德何能,受得起这样的大恩?”笑拐生黑漆漆双眼直直地望向梅妈妈,深陷的眼眶里居然蓄满了泪,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冲外头喝道:“铃铛儿,听见了没有?别学那些不分好歹的傻子!这有些女人,你赶她竟也赶不走……” 铃铛儿早就哭得在地上长跪不起,听闻此言,把粉唇咬得鲜血直流,砰砰在地上磕起响头来。 不久,梅妈妈同笑拐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二人是如何走的,没人瞧见;二人是往何处去了,亦无人知晓。 你眼见那京城里头最大的青楼一夕之间呼啦啦大厦尽倾,楼子里的姑娘们全做了那倒树猢狲,该走的走、该散的散。 这天郭小侯爷郭祥往这里来的时候正瞧见铃铛儿收拾好金银细软,怀里紧紧抱着她那把弦子,神色凄惶地往外去。 郭小侯爷是从前是此地的常客,同姑娘们也都相熟,见铃铛儿可怜,也存了帮扶之心,便问道:“铃姑娘,你往何处去?” 铃铛儿听他每说一字,小脸儿便白上一分。 郭祥道:“若姑娘不嫌,小生可给姑娘个落脚之处。” 铃铛儿跪下冲他磕了三个头来,摇头道:“承蒙侯爷抬爱,铃铛儿万万不敢高攀。铃铛儿不识抬举、心高气傲,不肯受主母拿捏。” 郭小侯爷叹道:“我早知如此了,只愿你找个好下家。” 铃铛儿到底没能扯出个笑影儿来,只是拜谢道:“借侯爷吉言。” 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着,大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不知不觉走到城墙跟儿,四围零散落起几处客栈茶楼,一条通惠河幽幽地流到城外,城门前军牢把守,再往前,便出了城。 铃铛儿不禁悲从中来,心道:我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也只是城郊的香炉山罢了,如今这偌大个繁华富庶之地,竟无我一女子的容身之所。 秋风从河上拂来,倒也凉爽,铃铛儿怀里的弦子铮铮自鸣。铃铛儿道:“弦儿!你这倒楣催的跑不了路,也只好陪着我了!” 她往河上的一架小拱桥上一站,拨弄了两下弦子,张口唱起来:“夜深深出绣帷江边飞奔,小冬梅暗报信天坍地昏。仓惶中逃婚出家门,风雨中回望怨恨深!” 一旁茶肆里有个要去山东贩药材的商人正喝茶,他那长随听见有人唱曲儿,兴兴头头道:“东家,你听!有人唱《荆钗记》哩!” 那东家侧耳凝神,这合该是九天神境的瑶池仙乐,字字带泪、句句泣血。那唱的人早哭干了眼泪、那听的人却是无不伤心泣涕。 “雷电为我鸣不平,暴雨难洗心头恨!如今是断了柔肠、灭了心灯、碎了瑶琴、绝了知音。千休万休今全休,无垠江波寄此身……” 铃铛儿唱到此处,好似那与曲中的钱玉莲连通了神魂。 郎君,你怎知我不肯与你吃糠咽菜?你怎知我不肯与你同甘共苦? 老天,我是个婊子养的小妇儿,生来就是个娼妓,最污浊不过个肉体凡胎,这河水能否将俺洗得净些儿? 那茶肆里贩药材的东家久久听不到唱曲儿声,便遣长随出去查看。那长随一瞧,急慌慌地跑回来喊道:“东家!不好!人跳了河啦!” 只见清水碧波上飘着一个鹅黄的汗巾子儿、杨柳绿堤边落下一双大红的小弓鞋儿。可叹这窈窕的裙钗、痴心的女子、多情的娇娃,一缕香魂赋予了江波坠月、唱夜乌栖。 文中唱词出自越剧《荆钗记》投江折 (h)迟迟方教花并蒂 同到莲台携桂枝 陈蟒身上罩甲未卸,牵马走到城中。 他拍拍衣摆,跺了跺脚,抖落了官道上的浮尘,头上的髻有些松了,几缕发丝散下来落到胡髭边。这人在外久了,不修边幅惯了,也就没太在意。 应天府富贵太平,百姓许久不曾闻得战事,见了这萧鸣班马、沙场归人,不由地纷纷侧目。 陈蟒初来乍到不熟悉路途,又唯恐马惊伤人,故而把缰绳紧紧地攒在手里,那马儿跟了他这许多时日,性子也温驯。一人一马默默地在秦淮河畔信步走着,一时间但闻蹄声嗒嗒、佩铃切切。 只见此处红桥夹岸、莺啭新声,江生暮潮、楼见新月,此地为青春繁华的乌衣巷、胜景常在的王谢堂,合该它可留王孙、招徕美人。你看那挑担推车的货郎,方巾上也要簪两枝鲜花。那束着丫髻的小童,欢天喜地、含指吵闹,小巴狗儿在一旁摇头摆尾。 忽而瞧见一个黑黢黢的甲胄大汉在一旁站着,也不知是哪个淘气的孩子喊道:“真武大帝来啦!”一群小子便嗷嗷叫着跑开了。 陈蟒见状,勾了勾唇角。也不说是业消智朗、福至心灵,他目力好,瞧见前面顾绣铺子的羊角珠灯下头袅袅立着位头梳堕马、鬓边点翠飘枝花、身披出锋鹤氅的女子,往她耳际一觑,一对儿天生葫芦。她似有所感,回眸一望,眉弯两月、目闪双星,面如银盆、唇似含朱。 许久不见,她倒是富态许多。直到陈蟒瞧见她突出的腰身才明白过来,这是要做母亲的人。 金敏眯了眯眼睛,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但她还是一眼就瞧见了陈蟒。他站在暗处,脏兮兮模糊糊的,正踌躇着不肯上前来。 她咬唇笑了。 对面的人也笑出了一口白牙,下巴颏上的胡子一抖一抖的。陈蟒迈步上前,目光胶着在她肚子上,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圈又一圈。 金敏含笑点头。 “我的……我的好敏儿!”陈蟒道。他乐得笑容绷也绷不住,两手握了拳又放开,居然手足无措起来,“这样大的事体,你咋不告诉我?” 金敏道:“这不是怕你分心么?” “嗳,”陈蟒道,“几个月了?” 金敏睨他一眼,伸手拽他乱蓬蓬的胡须,嗔道:“你走了几个月?我不知道,自己去算!” 陈蟒笑着低下头来连连告饶,“半年!六个月,六个月……” 金敏亲亲热热地挽住他手臂道:“咱们回家去。”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26 回到住处,陈蟒自去梳洗收拾一番。进房见到金敏拿一块大红的绢料在绣。 “这小衣裳还要劳你自己来做?” 金敏笑道:“小娃娃穿个绣婴戏的红兜肚儿才好看。”说罢站起身来,解掉外头八吉祥立领衫子,穿个素色的中单,微微腆着肚子道:“你来听听。” 陈蟒蹙眉道:“天凉,穿这么少怎么行?” 金敏道:“我总觉着燥得很!总归我自有分寸,不消你瞎担心。” 陈蟒这才蹲下身来依言将耳朵紧紧贴在金敏的肚子上,凝神细听了一阵,低低地笑道:“这咕噜咕噜的,在喝水?” 话音刚落,她肚皮上便鼓起一个小包,也不知道小家伙儿是在抻胳膊还是在踢腿。金敏轻轻拍了拍,便收回去了。 “喜欢听爹爹说话呢!”金敏轻声呢喃,纤纤素手从肚子抚到陈蟒的脸颊,指尖来回勾勒他唇角,双眸渐渐地迷离了。 陈蟒往她两腿间一探,隔着亵裤都湿漉漉粘嗒嗒的,他咧嘴笑了,“你咋这么……” 金敏面皮薄,脸上红红的,他也就没往下说,手探到她前襟,也是湿漉漉的一大片。他拨开衣服一看,两只涨卜卜奶生生的胸脯,尖尖地正往外溢奶。金敏想让他吃,想得乳尖都发疼了。经他这样一拨弄,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汩汩地往外溢。 陈蟒捏住了一只挺翘涨大的乳头,上面颜色也变得比从前深了些。他低头一尝,一股子腥甜。 金敏被他吸吮地啊啊直叫,眼底一汪春泉、腮上两点桃红,手指揪紧了他埋在胸前的头发丝,“大、大叔!” “能成吗?”陈蟒怜她身子重,心里顾虑。 金敏含羞道:“郎中说到五六个月上,胎就坐稳了。” “那你跪着些,咱们从后头来一回。” 这样的姿势陈蟒喜欢,金敏的胸脯等于虚软软两只倒悬的灯笼,就像揉在棉花上。更别提那肥腻腻的大腿、白花花的屁股…… 结果不过是被他略沾了沾身,金敏腿心一酥、深处一麻,她就叽叽儿带着水响哆嗦着小死了一回,再没来得这样快的。到了这个份儿上,她也不臊了,脸蛋儿埋在枕头上,只胡乱扭着喊腰酸。 “咋?”陈蟒被弄得半饿不饱,只好停下询问。 金敏哼哼唧唧道:“我想同你脸对脸……” 陈蟒一听,便想起之前某天早晨未竟的事业。他利利索索地往塌上一躺,扶着擎天直竖的家伙事儿,急冲冲道:“你来给我坐坐!” 金敏扶着腰身,小心翼翼地往下坐。一个圆鼓鼓的肚子挡着,她也看不清身下的光景,只好掰着屁股瓣四处厮磨。等恰到好处的时候,一口就吞下去了。 她自己在上头慢慢一颠一颠地蹭蹭动动,倒十分得趣儿,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又痛快了数次。却可把陈蟒急得双目红赤赤的,一下一下向上顶胯。 “心肝儿,”陈蟒哑声道,“你可快一点儿!” 金敏舒舒服服地在上面坐着,存心要逗他,便含糊道:“我觉着这样正好哩。” “要命!”陈蟒重重地握着她的胸脯,腰上一发力,金敏就不住地尖声叫出来了。 到了后头,陈蟒把金敏的双腿架在臂弯,秋千似的一荡一荡,才算是痛痛快快地把她灌了个饱。 陈蟒把脸埋在金敏沉甸甸的两痕雪脯间,倒在在床上,滚烫的手掌在她肚子上流连。 金敏拭去他额角的汗珠、拨开头发,好让他凉快些,轻声道:“这回可凶险罢。” 陈蟒不愿同她谈起这些,只低低应了一声。 金敏道:“还往不往外跑了?” 陈蟒道:“有了你们俩我咋走得开?” 金敏不禁淘气道:“唉,委屈你,没名没份地跟了我!” 陈蟒哼了一声,不轻不重咬她肩膀头一口,笑了。 金敏小小地打了个喷嚏,陈蟒忙把身边的被垛铺展开,裹到二人身上,气恼道:“冻着了罢!让你不听我的。” 金敏暖暖和和地窝到他怀里,没应声。 静默了一阵,金敏道:“你说这要是眼睛长得像你,鼻子长得像我,那得多俊?” 他遥想了一下,嘿嘿直笑:“俊得很、俊得很!” “我给你寄的书咋样?”陈蟒问。 金敏哂道:“蠢透了。” 他捶胸顿足:“笑爷害我!” “你的马呢?” “栓外头了。” “你的刀呢?我怎么没瞧见?”金敏问道。 “那朴刀煞气重,对你们不好,扔在外头,不要了。” “我不信这些……那刀陪了你这么些年,留着罢。” “留它干啥?我这都金盆洗手了,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 “留它给我们娘儿俩削果子吃!” 陈蟒闷笑。 “好。” 归何处换巢鸾凤 情亦暖枯杨生花 “夫人!”赵三娃子一路飞奔着从门口跑到堂屋,雪地上留下一排脚印。 屋内众人见到他,面上俱是一喜,竟也无人指责他失礼。 这夫人是个年青夫人,正和一干丫鬟婆子围在桌旁用铜锅子吃涮肉,一见他进来,登时撂下筷子起身,一面一连串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用过饭了没有?路上好不好走——”一面使唤丫头给他揩汗。 赵三娃子躬身唱了个大喏,急道:“夫人!东家今晚同合伙的几个老爷吃得醉醉的,正唤您过去呢!” 夫人也没系风帽,披个一口钟就出去了,只见门口一个歪歪斜斜醉得直不起腰来的人布袋一样挂在小厮儿身上,抬头看着她扑哧哧地笑:“为、为夫家来了!” 夫人气得直跺脚,赶忙吩咐厨下煮醒酒汤,提住他通红的耳朵骂道:“作孽!你干什么吃得这样醉稀稀的!” 东家被拽得哎呦惨叫,做戏的成分更多些,连声道:“我哪里想吃酒?只是俺们弟儿几个在外头奔波了这些时日,不喝几杯实在过意不去……” 夫人冷哼:“我会不晓得你?你这狗杀才就是馋酒!” 东家两眼一瞪:“胡说!” 夫人还待呛回去,只听得一旁的小厮儿苦哈哈地劝道:“老爷!奶奶!这天寒地冻的,咱们什么事进屋好好儿讲。” 二人来到屋内,东家往榻上一瘫,脸红溜溜的,惬意得直哼小曲儿。夫人给他拧了热手巾擦脸,揾着鼻子嫌弃他:“这酒气儿大的!你晚上定然要呕,我去偏厦睡!” “哎!”东家急了,一把捉住她袖子,“ 我有正事儿!” “啥事?”夫人推开他的手,坐在榻边问道。 谁料他涎着脸,笑呵呵地往她腰上摸:“啥事都比不上咱俩亲热正经。” “呸!都醉成这样了!”夫人啐他一口,问道:“生意如何?”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一蟒情深 作者:薄山散人 分卷阅读27 东家借着酒劲儿,莽莽撞撞去扯她的童子捧寿襟扣,含混道:“咱俩榻上只谈传宗接代的生意。” 夫人被他这无赖样子气乐了,戏谑道:“你儿子在东厢睡着,不在我这里。” 东家下巴蹭着她肩膀头去咬她滑腻的脖颈,口里哼道:“好娘子——我出去那么久,你就不想我?” 夫人杏眼圆瞪::“你这贼囚根子不回来才清净。” 东家不依不饶:“不想我便是外头有人了?” 夫人闻言更怒,骂道:“混账!你自己去找什么桃姐爱姐的,别扯上我!” “好冤!”东家叫道,“说笑来着,谁愿意做绿头的忘八!” 外头呈上来一碗清清爽爽的醒酒汤来,夫人怒气未消,重重地往他面前一放,“咣当”一声,里外的人都惊了一跳。 “自己喝罢!”她道。 “哎哟!怎么炮仗似的!”东家咕哝道,但还是径自拿碗咕咕咚咚喝下了。 喝了汤,东家头脑清醒了不少,一下子兴奋起来,拉着她就要讲路上见闻。夫人平日里最爱听四处的奇闻轶事,就由着他去了。 “嗳,娘子,我跟你说。”东家道。 夫人笑道:“啰啰嗦嗦的,快讲快讲。” “我这一路上听说了个‘穷不怕’。喝!那真是好一个穷不怕,真是个奇人!”东家眉飞色舞起来,“他不过个叫化子,却最好打抱不平、仗义疏财。他自己有十两银子,见了那下苦的可怜人,倒是要分出去八两。” 夫人嗤道:“我看他倒是打脸充个胖子。” “人那才真是视钱财为身外之物!”东家道,“有个富户家的雇工被主家打了好重的伤,却又无钱医治。旁人都知那雇工赤贫,还不起账,竟无人帮他。这穷不怕见他奄奄一息,动了恻隐之心。可他自己也穷得饿肚子,便沿街作诗画卖了好些钱,最后竟全用来给那人瞧病,他自己一分不留。这样的事体远远不止一桩,这才留下个‘穷不怕’的名头来。” 东家顿了一顿,又道:“众人这才明白这‘穷不怕’定是文人士子流落下来的,只是不知道因何事残了条腿,家道中落下来了。我估摸着,怕是行商路上遭了响马,没了家当又死绝了亲属,这才去乞讨。” “啧,”东家叹道:“可怜!” 再看夫人,两眼直愣愣的,显然是听得入了迷。 “不过还有另一桩更奇的。”东家得意洋洋道。 夫人回过神来,笑问:“还有什么更奇的?” “这穷不怕虽穷得叮当响,却是条好汉。他有一房妻妾,处处都跟随,既不嫌他穷又不嫌他残,真叫个情比金坚。”东家接着道,“关键是那女子,长得真是,哎呦!那叫一个如花似玉,便是到了宫里,那也让六宫粉黛丢了颜色……” “真那么好看?”夫人哼道。 东家没觉出味儿来,兀自振奋道:“真好看!” 夫人柳眉倒竖,手又掐上了东家的耳朵,“比我还好看?” “啥?”东家一愣,旋即开了窍儿,笑个不住:“媳妇儿!咋这么酸?这全是我道听途说的,没见过人家庐山真面目!” “没见过就罢了。”夫人道,“你这嘴上没个把门的,把人吹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真有那回事儿似的!” 东家笑道:“这倒不是我编的,正经的真事!” “瞧瞧!”夫人哂道,“这还惦记着呢!” 东家也不知道怎么接着这好大的怨帽,总归是有理说不清了。 “要是你敢不要我,”夫人下巴一扬,居高临下道:“我就抱着你儿子去跳河!” 谁知东家笑得直打摆子:“你跳河?你下次好歹挑一条深一点的河去跳!那么浅的水,我要是再救你一回尽让人看笑话!” 夫人怒得直锤他,眼圈竟然红了,“天杀的!你居然要我死!” 东家见状忙把她搂在怀里安慰,急慌慌地指天发誓道:“瞎话!我要是有这想法天打五雷轰!” 夫人闹了一阵,羞赧起来,抹掉腮上挂的两滴泪珠子,顺势往东家怀里一钻,打趣道:“瞧你身上臭的!怕是已经雷焦了!” 世上的缘分,好巧不巧,你苦寻不得,偏偏它来得出人意料。上头这几位究竟是何人,我不说想来您也能看得明白。 各位看官,小人物的故事细琐,本不值得一叙。可是那史家无情,微言大义笔写春秋,多少人一生沉浮不过也只留下那么只言片语罢了,对那市井小民再吝啬写上两笔。可怜这天下苍生多是籍籍无名之辈、蝇营狗苟之徒,百年之后,再难寻踪觅影。 能在青史中留下名号的,也多少算是个人物。同这个故事有关的我且给诸位摘上那么两段,这功过是非留您自己评说: 金敏,平昭二十三年进士及第。父克显,巡抚甘肃,整饬边关、总理军务,素有贤名。时岁东,鞑靼举兵来犯,克显身先士卒,负数箭而亡,兵卒百姓皆效其死力。敏少孤,慧而清傲,寒窗数载、师从当世鸿儒。选为内都察御史,履历清要,后拜紫金光禄大夫。世云女子为官者,自敏始也。 敏终身未嫁。先时,克显自知必死,托孤于关西陈氏。盖报其抚育之恩,敏与陈情同夫妇,育有二女,皆为咏絮之才。盖以其姿容艳美,终不宜得男也。 (全文完) 分卷阅读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