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春(H)》 分卷阅读1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1 《谢池春》作者:飘绿如意 简介+排雷: * 《上林春》中卫泠他弟、平安侯卫涟的故事。 * 悍匪出身忠犬攻vs位高权重美人受,年上,1v1 he。 * 因为作者的恶趣味,受永远是美人,美美美美美的山崩地裂日月无光。 * 受位高权重,攻君为抱得美人归一路在外辛苦练级,如果有时略背景板(尤其前期),请忍耐一下。 * 架空朝代,请勿追究细节。 第1章 烈战潼是被追到走投无路,才被迫纵身潜入那所恢宏的豪门院邸。 苦守大半月,他耗费十年心血一手创建的山寨已经被夷平殆尽,手下也死的死散的散,只剩孤家寡人一个,顶着颗价值万两赏银的脑袋,四处躲闪,逃避着虎贲军的一路追杀。 虎贲军,大周最精锐的军队,不知为何会被杀鸡用牛刀的派来剿灭他这小小山匪。也许是他占山为王的位置太微妙——长骞岭地处乾州、扈州交界,连接两大军事重镇,一路延伸下去,正对临潼关——那是守卫大周与西夷的门户。 官家卧榻之侧,岂容草莽安睡。 于是,规模堪堪初成的烈某人,在压倒性的军事力量下,被打成丧家犬。 官方要的,是可以上报天听的、绝对性的胜利,包括匪首的人头。于是,一小队精锐被专门分出来,一路追杀,不死不休。 十余日下来,他跑死了两匹马,昼伏夜出,精疲力竭,已近强弩之末。 不知不觉,竟已逼近京城。 西山,皇家骁骑营驻扎地,也是少数顶级皇亲贵戚避暑别院的所在地。 深吸一口气,烈战潼吐掉一口带着血和尘土的唾沫,眼中闪过狠厉的光,单手按上砖墙纵身一跃,轻巧的攀住一根逸出的树枝,几下就消失在夜幕里。 这别院太大,几乎不见人影,更摸不到方向。他小心翼翼的潜伏移动,时刻不敢忘记身后没有甩掉的虎贲军。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他的踪迹。他必须尽快脱身。 饥肠辘辘,疲倦至极,再不补充食物与睡眠,以凶悍出名的土匪头子,大约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强行压榨着最后几分精神与气力,他警觉的避开了灯火光明人流密集的主院,而是往人迹罕至的后院躲去。 隐约的水声、湿融融的暖意与空气中似有若无的一缕酒香,鬼使神差的把他引到花园角落,一个偏僻的庭院。 精致的八角亭四周植着错落的玉簪和绣球,亭中是一池温暖的泉水,四角点着小小的八宝琉璃灯。风动帘栊,吹起一角薄纱纬幔,惊鸿一瞥的现出半张人面,与一弯赤裸的肩膊。 烈战潼霎时如被雷击,呆立在那里。 “什么人?”对方凛然一惊,直起身向前。水波粼粼里,暖玉一般的身体浮起大半,精雕细琢的锁骨往下,两点嫣红若隐若现。对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多具冲击力,只是面现隐怒,略一顾盼:“来人——” 情况紧急,烈战潼顾不得咽下口水,条件反射的跃入池中,一把将对方搂进怀里,用力捂住他的嘴。 “呜呜呜!”对方用力挣扎,手掌下的肌肤竟是异乎寻常的细致柔腻,赤裸的、骨肉亭匀的身体艰难的在怀中不停扭动挣扎,烈战潼心中一荡,浑身血液都往身下那物件上涌,直愣愣的迅速支了起来,毫不客气的正顶住对方臀缝。 怀中美人仿佛被吓住了,浑身僵硬下来,面色涨的通红,眼中怒意渐炽。 饶是如此,目如朗星,光芒璀璨,愈发美的惊人。 悍匪对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发情也有些羞愧,他急速呼吸,胸口起伏,仍然捂着怀中人的嘴,低头到他耳边小声道:“抱歉,我无意伤你!如果我放开手,你莫喊人,行吗?” 美人艰难的侧过一点头,一双碧清的妙目斜睨着他,这才发现,逃命中的某人虽鬓发散乱胡子拉碴,却依然掩不了天生的浓墨重彩的五官,那眉眼竟有三分像了那人的味道。美人睁大眼,怔怔望着他,一下子忘却反应。 烈战潼忍着擂鼓般的心跳,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移开手掌,然后略带歉疚的看着美人颊边几个浅红的指印,下意识的捻了捻手指。 真是……好像碰一碰就能碎了啊。 不经大脑的,一句蠢话脱口而出:“我没弄疼你吧?” 这话太过歧义,美人一愣,随即颊染薄怒,低低哼了一声,挥手去打他揽在腰间的手。 连生气都这么好看。犯蠢的悍匪张了张嘴又想说什么,忽然外头传来一阵细碎动静,一个模糊的身影跪在了纬幔外:“主子——” 烈战潼猛然惊醒,下意识的再度手臂施力将这人捆绑在怀里,另一只手按住他颈后,虚虚压着他颈骨,也顾不得什么软玉温香,低头在他耳畔威胁道:“好生打发,明白?” 美人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得艰难的点点头,调匀气息,开口道:“什么事?”声如冷泉泄玉,清脆悦耳,哪怕不带一丝情绪,依然听的人心底发颤。 外头的身影伏的更低了些,小心回答:“外头来了一小队虎贲军,说是追缉的匪徒逃入咱们园中,想……进来拿人。” “匪徒?”美人玩味似的咀嚼了这两字,回头瞥一眼浑身绷紧的某人,忽然嘴角微微上扬,在腰间手臂愈发收紧如铁链后,终于懒洋洋发了话,“虎贲军长出息了,有胆子到我的别院来搜人,林焰果然治军有方。” 林焰?不是传说中的虎贲军主将?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被提到,这美人到底什么来头? 仆人小心翼翼的询问:“主子,那奴才这就去把人打发了?” 美人声音更冷了些:“怎么,还用我教你?” “是是,奴才告退!”外头的人磕了个头慢慢退下。美人有些不耐烦的低头掰了掰他的手臂,没掰开,于是沉下脸来。 烈战潼忽然开始生出疑惑和警觉。怀中人模样太精致,他一开始便先入为主的将他定位成“王公贵族豢养的昂贵的禁脔”之类的角色。如今看来,难道竟是自己走了眼? 他挑起眉,盯住他双眼,下意识的舔了舔干燥的唇:“你是谁?” 美人面上似笑非笑:“这话该我问你吧——匪徒先生。” 被一个赤裸的美人这样盯着,悍匪的一张老脸忽然有点烧。他转头从池畔的雕花小托盘中抓过酒壶,掀掉盖子直接就是一大口,清甜绵软,一点不够劲。不由叹了口气:“我叫烈战潼,虎贲军追捕的长骞岭匪首,就是在下。”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2 “长骞岭……”美人喃喃,忽而一笑,“前些时邸报上说要清剿的那个‘聚匪三千、拥兵自重’的不知死活的家伙,就是你?” “邸报?”烈战潼有些懵。 美人不屑的挥挥手:“松开!” 他下意识的听话的放开手,愣愣看着他。 美人慢条斯理的取过池畔堆叠整齐的浴衣,毫不避忌的当着他的面起身出水,穿衣系带。不知是被温泉熏的还是怎样,烈战潼只觉头越来越晕呼,下面那根东西却异乎寻常的精神起来,血脉翕张,一跳一跳绷的快要爆炸。他有些狼狈的低头,两线暗红的鼻血不受控制的蜿蜒而下。 还能再丢脸一点吗!悍匪悲愤的闭上眼。 美人仿佛被他的反应惊呆了,楞了一下,随即面上浮起愠怒,拂袖恨道:“就该把你交给虎贲军!” 烈战潼将脸埋入水里,反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然后湿嗒嗒的抬头,厚着脸皮恬不知耻道:“一客不烦二主,有吃的吗?” 美人咬牙,却还是随手推过托盘,精巧的描金荷叶碟里,堆着几枚龙眼大的糕团,精致的不像人间食物。 饿的半死的悍匪一看,差点厥过去,伸手一捞,两口就没了。舌头一转,咂摸着花蜜馅心悠长的余味,讪讪道:“还有实在点的吗?” 美人看着那张脸,恨得牙痒,想扇却又舍不得下手。真的,那双眼睛几乎一模一样……不由冷笑道:“刑部牢饭管饱,要么?” 这张脸简直宜喜宜嗔,怎么都好看。烈战潼呆呆看着他,脑中不受控制的闪过四个字:活色生香。 望着雪白浴衣下,领口那一抹玉白的肌肤,回想起方才那一瞬间出水芙蓉般的撩人艳色,他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哑了声音,目色幽深的盯住他:“你是谁?” 美人望着他,半晌,忽然微微一笑:“此地,是家母福宁大长公主的西山别院。鄙姓卫,行九。你可以叫我卫九爷,或者——平安侯。” 第2章 烈战潼以前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踏足皇亲贵戚禁地,把一位天潢贵胄的侯爷挟持在怀,呃,还是赤着身子的。 关键是,这位侯爷还生的如此好看,比他生平所见所有美人全加起来还要好看。 烈某人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路追杀竟是挨的不冤,好处都搁这儿等着呢。 在他颠沛肆意的前三十年人生里,烈战潼见过最大的官儿,大约就数来剿杀他的那位虎贲军前锋营游击将军,不过是个从五品。哦,很久以前劫道时还宰过一个金珠满箱肥肠满脑的致仕的都指挥使,好像品级也不低了。可这样一个御苑兰花一样的秀丽少年,竟然已经是侯爵了。烈战潼不知道侯是几品,不过王公侯伯,这点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反正,总归是高高在上的所在。 这样遥不可及的差距,高高在上的贵人,搂在怀里,竟是真真切切的丰温香软,叫人三魂七魄都散了一半。望着眼前天人一般的少年,粗糙了半辈子的悍匪呲了呲牙,眼中闪过凶狠的光,暗道:“操,真他妈勾人!” 当然,也就是暗地里想想。当着人面,他可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这娇怯怯的美人就被吹倒了。 卫涟随手挽起湿漉漉的长发,用一枚木簪固定,一面侧身看向他,随口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烈战潼苦笑,几枚糕点下肚,反而让原本已麻木的胃活跃起来,饿的生疼。他毫不客气的抓过酒瓶就是一口,液体一路往下,温暖了肠肚,这才仿佛满不在乎的说:“凉拌!走一步看一步吧,只可惜我那群弟兄们,还有那一窖金银……”他摇摇头,心疼起自己的老婆本。想到老婆本,忽然不怀好意的抬头看看眼前的美人,心里开始痒痒。 还来不及心猿意马,冷不防美人忽然捋下手上一串东西扔过来,他一把接住,是一串十八子的玛瑙手串,颗颗莹润,鲜红欲滴,拖着赤金镶珍珠的坠子,华贵异常,一见便知价值连城。 他有些拐不过弯,楞楞的看着他不说话。 卫涟望着他,嘴角泛起苦涩的弧度。便是为着这双绝似那人的眼睛,也会放他一条生路吧。明知自己此举有多不理智,可是…… 神智有片刻的恍惚,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欺身直上,仰头望着他,伸手抚上悍匪眉眼,轻声叹息:“你走吧。” 烈战潼只觉心脏都快跳出心腔了,胸口剧烈起伏,猛地伸手抱住他。 千钧一发的时刻,美人悄然闪出怀抱,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轻声道:“我身边从不带银钱,这串东西品相还不错,别贱卖了。找个太平去处,隐姓埋名,未尝不是一条生路。” 烈战潼抿了抿唇,下了决心,沉声道:“我会再来找你的。” 美人恍然失笑:“来做什么?嫌命太长吗?”随即一挥衣袖,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院门外,隐约传来丫鬟们簇拥而上的娇声问候,那声音渐渐远去,不久便消失在黑夜里。 主人离开,随即便有下人进来收拾清洁。烈战潼不敢多待,将那手串套到腕上,提一口气,轻巧的借力跃上树枝,几下便匿了去。 身后缀的那串虎贲军是暂时被支开了,烈战潼却没有再度潜逃,只是躲在西山连绵的林子里,捕只野兔草草剥皮烤了就是一餐。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流连此地,舍不得离开。隔了两日,魂不守舍的再度夜探旧地,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小侯爷的车驾已于前一日返回京城。 他忽然恍然大悟,脸上随即辣辣发烫起来。 “平安侯。平安侯。”他喃喃自语,天人交战许久,终于一咬牙,侯爷又怎样,老子喜欢就行! 悄悄自山脚农家偷出件粗布衣裳,用匕首粗粗打理了头面,把自己扮成个农夫模样,昔日悍匪头子想尽办法混进了城。 却说卫涟这边,回公主府安顿下后,第二日便换上官服去吏部销了假,然后回到礼部开始日常工作。 展现在世人眼中的平安侯,顶着一张天人般的面孔,却有着冰雪般的性情,冷冷淡淡,谦逊守礼,不多行一步,不多言一句,礼部这样的地方,于他是再合适不过了。 礼部尚书最近正为一件事情头疼。 端午,又称五月节,为纪念屈子,民间历来有划龙舟、食粽子的风俗。朝廷体沐百官,每年都会赐下应节的绿菱粽和长命缕给京中各级官员。今年,昭宁帝因着前些时西夷纳供一事心怀快意,随口吩咐半月后的应节赏赐里增加汤沐银子和夏衣两件。虽然分到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3 每个人头上并不值多少钱,到底是天家赏赐,难得这份体面,下头听闻了自是感谢圣恩的。 谁想,问题就卡在了钱上面。 本来,此类官员福利工作都是吏部牵头,户部会钞,分工明确,合作无间。可是这回,户部尚书——安乐侯卫泠,却跟皇帝打起了擂台。 说起安乐侯,故事简直可以八上三天三夜。这位侯爷出身尊贵,其母为先帝嫡妹、福宁大长公主,其父出身卫国公府,为前任户部尚书。现任礼部员外郎的平安侯卫涟,便是其幼弟。 这位安乐侯爷极年轻时便显露了于财政赋税之道的天赋,又因皇帝宠爱,不到而立之年便入主户部,担纲一国财政钱粮。 没错,皇帝的宠爱。 宫内朝堂几乎人尽皆知的,多少年来,皇帝独宠安乐侯,未曾有丝毫转移。那一所安乐侯府,几乎是默认的皇家行宫了。 皇帝跟安乐侯那点子纠缠,细细究来,简直能写成一部书。朝中老资历的官员们都还记得,当年才十六岁的安乐侯,被迫离京,远赴幽州的情景。为此,皇帝冷落后宫三年,终于迫的太后与长公主无奈妥协,对二人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不再追究。 要说皇帝对安乐侯,那真是捧在心尖上的宠爱与信任。月前为着庆贺安乐侯生辰,皇帝下令大修曲江行宫,说不尽的美轮美奂,只为带着侯爷一游小住。谁知工部将预算单子递到户部,正为当季军饷头疼的卫侯爷一看这花销就怒了,抓起单子就找皇帝质问。待晓得是为了讨自己生日的欢心,侯爷简直出离愤怒。于是,破天荒的,向来软绵温雅的安乐侯,对着皇帝发起了脾气,连带着对各种“不该花的钱”都举了红牌,其中就包括了端午节额外的赏赐。 皇帝有些不高兴,这话都传下去了,怎好取消。可是又舍不得小美人生气,思量一回,干脆来个釜底抽薪,将这活计从吏部丢到礼部——你们兄弟俩总归好商好量吧?且把事情应付过去再说! 于是,在这样复杂的背景下,礼部尚书接着这烫手山芋,几乎是两眼含泪的望着销假回来的卫涟卫小侯爷,连捧带塞的把这活丢给了他。 卫涟好容易弄清来龙去脉,哭笑不得,思量半晌,散值后直接去了他哥的侯府,想同他好好讨论一下这事。 谁知到了府里,他哥贴身的小厮——如今已是府中管事的松烟,面露难色、吞吞吐吐的告诉他,侯爷一时怕是没空了…… 连见弟弟的功夫都没?卫涟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眉心微拧,却依然不动声色的喝了盏茶,这才恍若不觉的吩咐道:“告诉兄长,我明儿去户部找他。” 松烟唯唯诺诺,弓着身一路服侍他出了门。 出了侯府大门,上马车时无意间一回头,恰见到客桩上栓着一匹乌云踏雪的名驹,一旁忙着梳毛喂草的仆人正穿着王府仆役的衣裳。 这样的乌云踏雪,满京城里再无第二人驾驭得了,是以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卫涟默然半晌,轻轻放下帘子,低声吩咐道:“走吧。” 锦绣千重的帘幕之下,那双平日里不见情绪的平静如冰的眼睛,忽然瞬间涌满了泪水。 裕王世子,荣启欣。 第3章 行色匆匆,回到公主府已近黄昏。 卫涟顾不得换下官袍,三步两步急奔福宁公主所居的庆禧堂,这里的晚膳已是热过一回了,单等着小侯爷回来。 数年前,卫尚书因病辞世,福宁公主一下子枯萎下来,驸马的离去仿佛把她的精气神都带走了。长子卫泠日日忙着户部的事情,又不住家中,幸亏还有乖巧早慧的小儿子,精心宽慰,排解承欢,这才令母亲渐渐展眉。 他甫自西山回来,本就有数日未见,今日原说了要陪母亲用膳的,不想又耽搁了,心中歉疚,只得打叠起精神,陪着好生用了一顿饭,饭后又凑了好一会儿趣,挖空心思说了些朝野趣闻讨母亲开心。长公主到底年事已高,渐渐便显出疲态,卫涟这才嘱咐顾嬷嬷领着几个大丫鬟好生服侍,自己则拖着疲倦的身体,回自家院子去了。 大长公主府占地极广,又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精致。卫涟经过潋滟池边,只见夕阳下风荷款款,花苞初现,有几株已经开始玉瓣微绽,在软风里轻摇,那恍若含情凝睇的楚楚风姿,竟是像极了那边侯府里的兄长。 安乐侯之容色,随年岁渐长,愈发如珠光晕彩,令人莫敢逼视。 卫涟发了一会儿呆,许久才黯然的别开眼:“走吧。” 身后服侍的下人们低眉顺眼的默默跟上,不着一声。 府里最好的院子,除去主院庆禧堂,便数潋滟池畔的芙蕖院,这是他兄长从小住到大的地方。如今安乐侯虽在外独立开府,这院子到底还是保留了下来,为着他偶尔回家小住。 卫涟很明白父母对兄长的感情,因此到了七八岁上要分院而居时,他替自己挑的院子,是略偏僻的棠棣阁。公主与驸马有些舍不得,膝下就剩这个老来子,也是疼的如珠似宝的,还是卫涟笑着安抚他们,说自己喜欢清净,念书写字也不会分心,这才罢了。 回到自己的地方,白天一直撑着的一股精神好似忽然散了,四肢百骸都泛出疲倦。卫涟强撑着沐浴洗漱,换上舒适的细棉布长衫,却走了困。望着窗外如水般月色,小侯爷沉吟一番,吩咐侍女取来古琴,焚香净手,窗户大开,对着一弯金钩,略一思量,缓缓下指。 残寒销尽,疏雨过,清明后。花径敛余红,风沼萦新皱。乳燕穿庭户,飞絮沾襟袖。正佳时,仍晚昼。著人滋味,真个浓如酒。 半支《谢池春》,到了此处,再也继续不下去了。想到后面那些“且将此恨,分付庭前柳”的句子,心中一颤,指下便乱了,金丝弦应声而断,卫涟收手不及,割破了指尖。 他微微皱眉,下意识的想收回指头含入口中,这时忽然从窗口猛的飞扑入一个高大的灰色身影,快他一步的抓住那只羊脂玉雕般的手,只看了一眼,有些心疼的啧啧两声,随即不由分说含住了他的手指,柔软的舌尖还轻轻的舔舐着指腹,带来一阵酥麻。 卫涟傻在那里,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沉下脸用力抽回手指,冷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烈战潼老脸一红,没说话。总不能告诉人家,他寻摸打听了一整天才摸到此地,又做贼似的潜藏寻觅许久才蹲上美人的屋顶,还听了半天琴。虽然……没听懂,可只要出自美人,就怎么都好听。他有些贪婪的望着他的脸,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4 一双眼睛不受控制就往那露在外头的纤细的脖颈下面溜。卫涟怒气渐升,低喝道:“看什么呢!”活土匪没过脑,顺口就答:“啊,我没看见你洗澡,真的!” 卫涟一呆,旋即勃然大怒:“放肆!” 外间值夜的大丫鬟白鹭被惊动了,试探着想推门进来:“主子?” 卫涟脸色一变,厉声呵斥:“出去!” 白鹭被吓了一跳,刚推开一条缝隙的门立刻被合上:“是,奴婢僭越了,奴婢告退!” 烈战潼立在窗口,心中百味杂陈的看着他耍侯爷脾气,一时竟不知是该尽快溜走好,还是该留下来供他发泄怒气。两难之下,只好望着他不说话,眼一闭心一横,脸上渐渐显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表情。 卫小侯爷一见,愈发气的仰倒,当即冷笑着咬牙道:“看来,爷那天一时心软,倒救出麻烦来了。” 悍匪扯起嘴角,笑容英俊中带着邪气,月色下牙齿闪烁着白光,令他看上去更像是某种大型野兽:“现在绑我去刑部,也还来得及。” 那双眼睛凶蛮而深邃,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卫涟忽然心中酸楚,脑中浮现出两个时辰前,侯府门口那匹神骏的乌云踏雪。 他嘴角浮起一丝悲凉的笑意,毫无征兆的改了话题:“你会骑马吗?” 咦?这又是哪一出?烈战潼愣了一下:“当然!” 笑话,他是土匪头子出身——会不会骑马! 美人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视线迷茫,不知落在了何方,懒懒伏上琴架,仿佛对他说,又仿佛自言自语:“宗室勋贵里,谁都没他骑术好……” 他?他是谁?谁是他? 烈战潼倏的眯起眼,压抑不住心底汩汩往外冒的酸水,哼了一声:“你们这种达官贵人的花架子光好看罢了,有屁用!老子当年在长蹇岭时,一边纵马一边发连珠箭,还能在马上用匕首近身杀人——实打实派上用场的,那才叫骑术!” 这人受什么刺激了?卫涟诧异的抬头看他一眼,烈战潼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度,脸上渐渐辣了起来。 好在小美人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他伸个懒腰,也不看他,意兴阑珊道:“你是我见过,最胆大妄为的通缉犯。” 悍匪看着那伸展时柔软婉转的腰身曲线,双手死死握拳,好容易才忍住没伸手过去。听他这么说,咧嘴一笑,随口应道:“你也不差。就不怕传出去被人告你通匪?” “通匪?”卫涟一愣,随即仿佛听到了笑话似的,嫣然一笑,“是挺吓人的,所以,我是不是该去皇帝那里哭一哭?” 美人提起皇帝来竟也是轻描淡写的。烈战潼眉头紧锁,有些玩味的看着他,却不再说话。 卫涟又发了一会儿呆,纤长细白的手指轻轻转动着白瓷杯,烛影摇红下,那手指几乎白的透明,又因着指尖的伤口,在杯身上带出一条细细的血痕,美的竟是带着几分妖气。 烈战潼深深望着他。这样尊贵的、优越的、美丽的少年,应该是无忧无虑享尽世间繁花盛景,却为何如此伤心? 烈战潼不懂音律,但是方才他的琴声里,那种寂寥和悲伤,分明已经怎么都掩不住了。 “你为什么伤心?”他放柔了声音,轻声问他。 “我?伤心?笑话!”美人回过神来,一挑眉,有些傲气的扬起下颌,拒不承认。 他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卫涟的表情又开始恍惚,仿佛在看他,又仿佛看向虚无,他喃喃的说:“我替你洗个干净的身份,好不好?” 烈战潼有些吃惊的看住他。 美人的神情已不知飘向哪里,话音也有些缥缈起来:“我喜欢你的眼睛……” 悍匪略一思索,忽然暴怒起来,一把将他抓到怀中,居高临下充满压迫感的逼视着怒道:“妈的,你把老子当成谁了?” 美人怔怔望着他,忽然伸手抚上他眼睫,叹息道:“生气的时候,更像……” 烈战潼忍无可忍,低头狠狠吻住他的唇。 好甜……悍匪只觉得,心跳都停止了。这人怎会如此甜美,不可思议……全身的血液都开始热烈沸腾起来,叫嚣着往一个地方疯狂挤去。 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手臂更加收紧,企图进一步加深这个吻。 美人艰难的抽出一条手臂,给了他一个清脆的巴掌。 不疼,但是也足够让他清醒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浑身僵硬的松开手臂,看着他不说话。 美人面若冰霜,明显强压着怒气,反手朝外一指,清晰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吐出一个字:“滚!” 第4章 第二日恰是小朝会,百官们有些诧异的发现,平日里冷淡自持一丝不苟的平安侯,破天荒的竟有些眉目憔悴,眼圈下淡淡一痕阴影,衬着微肿的唇,把往常那股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气质似乎给打破了,竟有点子楚楚可怜的味道,那美貌倒显得更夺人心魄了。 当然,碍着身份,没人敢真的上前调侃他,那简直是作死。 一路勾人而不自知的美人平安侯,在礼部尚书眼巴巴的目光敦促下,散朝之后径直去了他哥的户部,讨论端午节赏赐的事情。 年长他十几岁、打小几乎把幼弟当儿子教养的安乐侯卫泠,见到弟弟过来,自是十分欢喜,忙丢下手上事务,令人泡来顶好的贡熙新茶,专心与他说话。 公主府一门双侯,荣宠历经两朝而日盛,倒是比本家卫国公府更煊赫了。兄弟俩容貌相像,都生的粉雕玉琢一般,立在那里,直如芝兰玉树,令观者目眩神移。 卫泠含笑看着弟弟:“阿涟,找我有事?”虽努力做出不经意的样子,却还是挡不住微微有些面上作烧。昨日裕王世子来访,两人温存缱绻,许久才分别。到了晚间才知道原来中途弟弟来过,喝了杯茶又走了…… 卫涟目光扫过他脖颈上半掩在官服领口内的一点暧昧的淤红,低头抿一口清澈的茶水,只觉满口苦涩,一直涩到心底。 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这才控制住表情,微笑答道:“劳兄长垂询,无他,不过为着下月应节赏赐的事情……” 事情解决的很顺利。卫泠不过是一时生气,对撒漫花钱的皇帝发发脾气,可对于正经事还是绝不会耽误的。幼弟此来,恰好给了台阶,彼此对视一笑,轻轻揭过篇去。 正事既已解决,好几天没见的兄弟俩总要再闲话几句,诉诉衷肠。卫泠带着一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5 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喜悦心情看着自家幼弟,眼角眉梢都是疼爱,微笑道:“前儿听母亲说,你如今不是念书就是弹琴,往往弄到深夜才歇。虽然年纪轻,也要爱惜身体才是,务必小心保养,莫让家人担心。” 卫涟注视着他,这是自己血脉相融的哥哥啊,温和善良,从小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爱护,手把手的教自己写字弹琴、一字一句的从《三字经》开始启蒙的亲哥哥啊! 他心中百味交织,眼角渐渐有些湿润起来,忙定一定神,笑着应和过去。 卫泠并不清楚他那些隐秘的、不可告人的心思,偏过头想了想,又说:“过些日子就是你的生辰,皇上那日想起,说要替你好生操办,被我给推了——”他有些歉意的看着卫涟,轻声说:“咱们这样的人家,有太多双眼睛盯着……” 卫涟微笑着打断他:“多谢哥哥体恤,我本就不爱热闹,自己家里人聚聚就很好,一个小生日而已,不必铺张了。” 见他如此懂事体恤,卫泠愈发歉疚了,握住他的手叹道:“真是光阴催趁,你幼时蹒跚学步玉雪可爱的样子仿佛犹在昨日,转眼,阿涟都十七岁了……” 卫涟心底忽然软成一团,反手握住兄长的手,低声道:“阿兄一路提携照顾,阿涟永志不忘。” 卫泠失笑,忍不住摸摸他的头:“这是怎么了,说个话跟起誓似的。好了,五月节的事情已了,你也可以回去交差了,我这儿还有别的事情,就不虚留你了。我今日争取早些回去,与你一同陪母亲用膳,咱们晚间再聚吧。” 卫涟答了声“是”,从善如流的告退了。 果然只要派对人,事情就能迎刃而解。隔着御书房内依依缭绕的沉水香,皇帝看着下头垂首敛眉、不苟言笑的小小表弟,心中颇有些得意。这孩子占了辈分的便宜,真要论起来,比皇长孙也大不了几岁去。又因着卫泠的关系,是以皇帝一直把他当小孩子宠。 皇帝一高兴,好事自然多。昭宁帝笑的很温和,摆出一副关爱的态度:“阿涟差事办的妥帖,朕心甚慰,很该奖赏。正好过些日子是你生辰,你哥哥不让朕赐宴,那就换些别的吧。”言毕转头:“张德!” 张公公忙低眉顺眼的弓着腰上来:“奴婢在。” “年初琉球进贡的两株七尺珊瑚树,取一枝来赐给平安侯。” “是,奴婢这就安排送去公主府。” 卫涟忙跪地谢恩。 皇帝摆摆手让他起来,略一沉吟,又吩咐:“下剩的一枝,送去侯府吧,就说给安乐侯赏玩的。” 张公公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利索的应了。 卫涟下意识的抬头看他,御座上的九五之尊,仿佛想到些什么趣事似的,口角含笑,眉眼间满是温柔。岁月如刀,昔日英俊迫人的昭宁帝,额角已经隐隐有了风霜的痕迹,然而那风范气度却随着时光的千锤百炼而愈发如醇酒般动人起来。 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哥哥吧。 卫涟嘴角再度牵扯起苦涩的弧度。是的,明珠美玉一般的哥哥,让所有人都倾心颠倒的哥哥。 魂不守舍的谢了恩,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卫小侯爷慢慢出了明心殿。 殿门外,春光正好,暖风细细,熏人欲醉。 卫涟神思恍惚,不知不觉走错了路,竟来到了月华门外。他身份尊贵,又是常在宫里走动的,因此一路即便碰上些内监侍女们,也没人敢上前打搅他。就这样,径直撞上了太子一行人。 “阿涟?”太子启煜见他魂游天外的样子,有些好笑的唤了他一声。 卫涟这才回过神来,双眼一扫,忽然明白自己目下的状况,心中不由懊恼,面上却不露分毫,当即敛衣肃容下跪行礼:“平安侯卫涟,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不待他双膝沾地便亲自伸手扶了起来:“又没当着外人,这般张致做什么。阿涟这是往哪里去?” 太子摆出礼贤下士的亲切态度,卫涟却宁可保持距离,因此恭恭敬敬的谢过后,小心捡着措辞答他,只道是从皇帝那里回完事,一时贪看风景,走岔了。 这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这儿离御花园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不过千篇一律的黛瓦红墙,有什么可看的。 太子也不戳破,好脾气的笑笑,挥挥手正打算放他走,不防身后的人仿佛随口笑着插上话来:“有道是暖风熏得游人醉,惹的咱们阿涟也把宫城作苏杭了。” 卫涟轻轻抬眼,清泠泠的目光水一般扫过对方的面孔,忽然微微一笑,略颔首为礼:“见过宁王殿下。” 昭宁帝在独宠安乐侯之前,已经有嫡庶子嗣三人,其中次子启辉为中宫嫡出,封宁王。皇长子和三子皆为淑妃所出。皇长子启煜,封信王,数年前又被册为太子。 淑妃与皇后明争暗斗数十年,终于笑到了最后。 皇后出身大学士府崔家,本身在文官集团中就有一呼百应之势,兼之又诞下嫡子,崔氏一度将太子之位视作囊中物,气焰不可一世,渐渐便有些出格的事情出来。 昭宁帝何等人物,也不发作,只轻飘飘丢了几桩事情下来给儿子们去办,只道考验。 皇长子外家乃是开国四公之一的护国公府,实力自然也是不可小觑。就这样,兄弟俩面上一团和气,私下你死我活,很是搅起了一片势力震动。最终,不知是被人精巧的坑了,还是自己出的昏招,总之宁王的差事是砸了,还差点连累了旁人。信王却是稳扎稳打,顺手还替弟弟擦了屁股。两下里一比较,兼之信王行事谈吐向来学习昭宁帝,走的是温文和煦的路子,本就更得圣意,因此,最后昭宁帝淡淡一句“择贤立长”,将一切争议盖棺定论,尘埃就此落定。 就这样,嫡出的宁王从此下跪称臣。 不知道他内心活动如何,总之面儿上,兄弟俩依然是兄友弟恭,十分亲切热络,有口皆碑。 卫涟早慧而傲气,从来不去搅这种浑水。因此后退半步,再度行礼:“二位殿下若没有其他吩咐,微臣告退。” 太子自是无可无不可的,不想宁王却上前半步,极亲近似的伸手去揽他肩膀,口中笑道:“上月我府中海棠花会,早早就下了帖子与你,却还是请不动平安侯……” 卫涟心中一警,不着痕迹的避开,低头作请罪状:“实是不巧,上月着了些风寒,被母亲拘在家里养着,不想竟扫了殿下的兴,是阿涟的不是,还请殿下恕罪。” 他本就生的好,如此低眉软语,纵然表情冷淡不苟言笑,依然如风中蕙兰,无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6 比雅致。宁王从自己这边的角度望去,只见乌发雪颜,两粒精巧的耳珠柔顺的垂在面侧,惹得人只想伸手揉捏爱抚。他心中一荡,下意识的竟伸出手去。 一旁的太子有些看不下去了,干咳一声,及时制止了弟弟出丑。 “二位殿下!”前方忽然传来金戈般肃然的声音,打破了旖旎而尴尬的氛围。众人皆俱一凛,不约而同的望了过去,只见一个英武的身影大步上前,仿佛无意间挡住了卫涟大半个身子,只向二人拱手为礼:“见过太子殿下、宁王殿下。二位是来检阅龙禁卫的吧,这边请!” 卫涟忽然心跳骤停一秒,有些惘然的抬头看向他,却赶忙收紧情绪,低头行礼:“阿涟见过世子。” 荣启欣对他安抚的笑笑。 裕王坐镇兵部,是总领东南西北中的五军都督,兼管着西山皇家骁骑营。裕王世子手里则捏着龙禁卫,负责整个皇宫安全。换而言之,这对父子手中握着的,是整个大周的兵权,并皇城中上至天子、下至百姓的身家性命。 非要极度的信任,才能得昭宁帝如此仰重。积威之下,便是皇子亦不会直逆其锋,因此世子爷很顺利的三句两句便把两人带走了。 卫涟立在那里,怔怔望着那人背影,手指不自觉握得死紧,直把掌心刻出血痕,尤不自知。 第5章 忙忙碌碌,日子过得飞快,平安侯的生辰,迅速的到来了。 更深露重,卫涟一袭单衣倚在窗前,望着天上冷冷淡淡的月亮发呆。庭院里树影婆娑,虫鸣悦耳,却平息不了他满心的燥郁。拧起眉,小侯爷百无聊赖的丢开了手上的书。一回头,见到已被安挂在桁上的全新的常礼服,绛色暗纹缂丝底子上,用金银线密密绣满流云百福的团花,那云层卷边都是用一颗一颗光泽极好的南海米珠缀成,极尽奢华。 小侯爷只看了一眼,嘴边浮起一个略带自嘲的笑,毫不在意的别过了头。 “青雀,安琴。”百无聊赖之下,仍得靠抚琴打发时间。 他平日里惯弹的那柄“流音”还是卫泠留下来的,上次断了一根弦,被送去清商阁仔细重镶了,已经送了回来。卫泠自己带去侯府的,则是裕王府的那架“绿浓”古琴。 他一时失神,手下自抚,出来的竟是九张机的曲调,于是干脆顺着弹了下去:…… 七张机,梭走一线心一缕,月明一晚人未息。梭本无言,线为寒衣,此月何处寄? …… 九张机,素笺落红谁人惜,画轴依旧谁人题?一场离恨,两处分飞,何计再相随? 琴音婉转哀伤,如悲雁低鸣,断人心肠。 抚琴的人不过随手排解愁闷,却不知微凉月色下,屋檐上那个夜夜来此悄然默坐的男人,口中咬着一枚草根,心绪翻涌,头一回生出了愤怒而无力的感觉。他想咆哮,想杀人,想荡平一切障碍,想……狠狠拥他入怀。 第二日,公主府中开起家宴,庆贺小主子生辰。 说是家宴,规模也不算小了,光本家卫国公府的几房人头,就坐了好几桌。又有那些亲近的亲戚们,也是早早的就来捧场。首当其冲的,便是裕王府——虽然年纪差了许多,但是按辈分,裕王要管福宁大长公主叫姑母,与卫家兄弟俩实是嫡亲的表兄弟。换而言之,仔细算来,裕王世子其实还小了他俩一辈。不过,这么些年眼开眼闭的混过来,已没人细究这个。 主宴设在晚上。公主府五步一阁、十步一景的花园里,无处不被精心布置,就连枝头树梢都系上了轻绡小灯,晕彩流离,恍若白昼。 即便推了皇帝的赐宴,鉴于身份摆在那里,又是大长公主心爱的幼子,平安侯这场生辰家宴,依然是靡费不菲的规格。 烈战潼很是郁闷,就隔了一晚过来,他发现自己几乎快没处藏身了,连美人也不在自己院子里,想是去设宴招待宾客了。 呐,偷窥这种事情呢,做多了有瘾。他微微挑起眉头,不死心的打算再碰碰运气。悄无声息的几个兔起鹘落,悍匪矫捷的身影便消失在阴影里。 潋滟池边的玉桂林,因未到花期无可赏玩,此次并不在宴客场景里,倒是落了个清净。烈战潼小心翼翼的穿行,直到前方出现一对含情相拥的身影,令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纤细的少年一袭青碧色长衫,衣料上的银丝暗纹在月光下清辉隐隐,衬着玉雕一般精致的侧脸,美得简直飘飘欲仙。高大的、锦衣玉带的男子一手握着他的腰身,一手捧着他的脸,正肆意轻薄,吻的难解难分。 烈战潼一见那男子的模样,剑眉星目,竟与自己颇有三分相像,顷刻间便明白过来,不由暴怒,本能压倒了理智,待反应过来,已经纵身而出,疾风暴雨般一掌拍向那人胸口。 世子爷从没想过,在心上人家里,带着他出来溜号偷欢,也能碰上刺客。 真是……多大的彩头。 好在他处变不惊,千钧一发之际,一手将卫泠推开丈余,另一手朝前一推,硬生生扛上了对方那来势汹汹的一掌。 砰的一声,二人猛的一震,彼此都后退了两步才刹住去势,不由各自心中大生警惕,皱起眉,重新估量的看向对方。 这一看,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对方虽然穿着黑衣,却不是夜行衣的格局,而且,世子爷还从未见过不蒙面的“刺客”。他审度的看向对方,那张脸虽然表情凶悍,却莫名的看着有些面善(废话,长得像你自己啊),于是沉着脸斥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公主府?” 却说烈战潼这边,一面紧盯对方动作,一面却分出神来看向卫涟——这一看才发现不对劲,只隔了一夜,美人怎么好像突然长大了?气质神态也比以前更柔和。他心中惊疑,开始频频回顾。 世子爷见他不答话,却一径盯着卫泠看,心中大怒,干脆不再问话,直接上前出手教训,两人再度战成一团,斗的旗鼓相当。 这边的动静开始传开,远处隐隐有人声浮动。烈战潼心中焦躁,刷的拔出了匕首。 卫泠神魂俱丧,惊叫:“阿欣小心!”不顾一切的企图扑过来夺他凶器。 千钧一发的时刻,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大喝:“烈四,住手!”一个灿若红云的身影猛的扑了上来,挡在了荣启欣面前。 这下变故来的猝不及防,烈战潼懵了一瞬,只见心心念念的美人,一身晴彩辉煌,莹白如玉的脸上目若寒星,凶狠的瞪着自己,拦在那人身前,胸口正迎着自己的刀锋。 他心脏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7 猛的抽搐一下,立刻扭转方向撤势回收,世子趁机捉住他手臂反手大力一推——削铁如泥的乌金匕首毫无阻滞的直刺下去,一刀扎入胸口。 烈战潼嘶吼一声,踉跄着倒退几大步,背靠上一棵树干,勉力支撑,大口大口急促呼吸着,如受伤的野狼般盯住卫涟,眼中满是狠厉、暴虐,不可思议……与伤心。 卫涟呆呆望着他,下意识的反手在颊上一抹,一手的血——刚刚从他胸口溅出的热血,溅了他满身。当时他与他距离如此之近,他几乎能听见刀锋破开皮肉时细微的嗤啦声。 “阿涟,没事吧?”卫泠与世子一左一右慌忙撑住他。 公主府的守卫与世子随身的亲卫迅速赶来,制住了犹自挣扎的悍匪。 卫涟怔怔望着他,脱口而出:“世子……打算如何处置他?” 荣启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略一思量,试探道:“方才你唤他烈四——若我没记错的话,难道是那一位?” 世子博闻强记,且长蹇岭一役早就上达天听,是以对匪首名号并不陌生。 卫涟机械的点了点头,半天,忽然反应过来,回身用力握住他的手,仰头急促道:“他、他本意不想伤你的,怕是……怕是把哥哥错认成我了!” “阿涟!”卫泠极度震惊之下,喝住了他。 世子目光闪烁,表情有些奇异又有些了然的怜悯,目色幽深的看着他,叹息道:“阿涟,国法无情。” 卫涟一下子呆若木鸡,楞在那里。 是啊,国法无情。 聚匪为患,千里潜逃,擅闯贵戚府邸,如今又企图行刺亲王世子——桩桩件件都是死罪,够他死上十次八次,死的透透的。 他神情渐渐恍惚起来,耳畔仿佛传来那人轻声的、温柔的声音,他说:“你为什么伤心?” 他是世人眼中天潢贵胄、玉粒金莼的小侯爷,高高在上,不知疾苦。 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的心事,从来没有人问过一句:你为什么伤心? 小侯爷眼中渐渐涌起泪水。他扬起头,努力将泪水逼回去,然后沉着脸,撇下众人,一步一步上前,在快要陷入昏迷的悍匪耳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想死?没那么容易!你的命,九爷要了!” 烈战潼挣扎着睁开眼,对他眦牙一笑,雪白的牙齿像某种兽类,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艰难的回了一个字:“操!” 卫涟面色狠厉,决绝转身,拂袖而去。 第6章 等不及送走宾客,卫涟面沉如水,直接大步回了棠棣阁。 “青雀,伺候笔墨。红鸾,去外院把侍书叫来,爷有几封信,今夜必须送出去!”他一面吩咐,一面迅速的在脑中把整件事情理了一遍,涉及到的几个衙门的关键人物的姓名、官职、生平履历一一浮现脑中。这中间牵扯到许多隐秘的势力交织、平衡角逐。有些是自己一圈内的,有些态度暧昧而中立,有些则难以拨动。并且不可避免的,为了自己这个有些疯狂的决定,公主府将投入大量资源,宝贵的、隐形的资源。作为公主府的实际继承人,他从十来岁起就接受了严格的教导,被培训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掌控者,而这些资源则在数年前、由病中的父亲手把手的交到自己手中,叮嘱谨之慎之,不可轻动。 他闭上眼,深呼吸,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嘴角却勾起有点凄凉的笑意。 如履薄冰了这些年,且任性一回吧。 我只是……想给自己保留一点念想而已,哪怕只是替身,哪怕只是假象,哪怕……只是自欺欺人。 他停了一下,回想起那人强势的拥抱、凶悍的亲吻,忽然抑制不住的瑟瑟发抖起来。 咬住下唇,小侯爷运笔如飞,一面又分心思量,口中吩咐道:“白鹭,去外书房请钱先生,爷要准备一个死士,身高相貌……还有,那几颗暗钉,埋了这些年,也可以动一动了。” 信一封一封的被交出去,指令一个一个的被传递下去,卫涟的脸色也越来越平静。 待终于吩咐完最后一件事情,小侯爷端坐案边,纤长的手指曲起,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桌面,面色凝重,呼吸绵长。 人事已尽,接下来,就要看天命了。 他猛地睁大眼。 天命。 想要逆天改命,与其苦挣苦扎,不如从根源上彻底解决问题。 卫涟慢慢抬头望向窗外,夜已深,凭心而论,并不是入宫的好时间。不过,夜间有夜间的好处。 昭宁帝的后宫几乎就是个摆设,在没有卫泠陪伴的日子里,他通常都是歇在明心殿的后殿寝宫。 这个点若想面圣,在别人也许难于登天,但绝对不包括出身公主府的两位侯爷。 关键是,怎么见。 小侯爷穆然独坐,一脸深沉,手中无意识的拨弄着一串碧玉佛珠——那串玛瑙的已被随手送了出去,青雀后来从堆积如山的赏赐里又替他新翻出了一串。 他就这样保持着沉思的姿势,许久许久。 没有人敢上前打扰他。 终于,小侯爷抬起眼,目光中一片清澈的决然,已是下了决心。 这么多面见昭宁帝的方式,他决定选择最铤而走险的那种。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大抵如是。 再迟一步,昭宁帝便歇下了。 当张德小心的过来回禀,道是平安侯星夜求见,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反正也不是外人,便命内侍直接带来寝殿。 咿呀声里,厚重的殿门开了又阖,红烛泪滴、光影摇曳中,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上前,迤逦而入。玉人一般的少年,一袭月白色宽袍,通身上下毫无纹饰,只用一枚式样古朴的赤金环束着头发。他缓缓的、缓缓的行至他身前丈余处悄然跪倒,姿态优美如天鹅敛翼。然后,扬起一张皎洁如月的素面,目光如水,低柔的、轻声的哀求他:“表哥,阿涟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昭宁帝怔怔看着他,仿佛忽然陷入时光的魔境,目光渐渐迷茫起来:“阿泠……” 面前的少年脆弱而哀伤,仿佛风中兰草,一折就断。他仰面看着他,下颌尖尖,是最好的玉雕师也琢磨不出的秀美的轮廓。他哀求的望着他,仿佛他是他最后一线生机。他的声音低婉而哽咽:“表哥,求你了……” 昭宁帝恍惚的伸出手去:“阿泠,莫怕,万事有我……” 卫涟静静看着他,眼中仿佛藏着无限深情,又仿佛根本无情。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8 昭宁帝的手掌在他面庞一寸之地忽然停住,英明睿智的一国之君终于回过神来,眼中现出些微的狼狈与怒意,沉声呵斥:“阿涟,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跪在面前的少年,毫无惧意的仰头迎向他的目光,嘴角忽然绽开一缕极清浅的笑,低声道:“阿涟知错了,求陛下宽宥。” 昭宁帝凝视着他,目光深沉,面无表情,许久未曾开口。卫涟一点一点的垂下眼,低下头,将姿态与周身气质放到极尽柔软,静静等待他的裁决。 等了仿佛有一个世纪这么久,终于,昭宁帝轻轻拂袖,转身回到椅上坐下。抿一口茶,淡淡开了口:“说吧,什么事。” 卫涟心中一松,忽然仿佛卸去了千斤重压,知道自己这一局,算是赌对了。 龙口捋须,所刺探的,还是万乘之尊心底那一片隐秘的、最柔软的所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的是雨露温存,还是雷霆暴怒。 心神一宽,这才发现,原来早已汗透重衣。 自嘲的笑笑,他重新敛衣,深深跪伏,轻声道:“阿涟,想向您要一个人的命。” 昭宁帝微微皱起眉:“什么人?” 素衣少年直起身望着他,花瓣般的双唇轻启,清晰的吐出四个字:“悍匪烈四。” 昭宁帝有些疑惑的挑起眉。 卫涟垂下眼,收敛了情绪,清澈悦耳的嗓音在寝殿中冉冉散开:“……踞长蹇之岭,抵临潼之关,占乾扈之交。匪首烈四,狡黠凶残,聚匪三千,为患一方。拥兵自重,几成肘腋之患……以虎贲五千,一力清剿。匪首脱逃,犹自海捕……”他缓缓背起邸报上的文字。 啊,皇帝终于想起来了:“此人?” 卫涟抿了抿嘴唇,垂下眼来:“昨日被裕王世子拿下,现已押解刑部大牢。” 皇帝微微皱起眉,视线在他身上来回逡巡:“昨日?阿欣不是该在公主府与你祝寿么?” 卫涟叹了口气:“烈四夜探公主府,失手被擒。” 皇帝的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夜探公主府?你怎会与此人有瓜葛?” “无意间识得。” “认识多久?” 卫涟偏过头,认真的想了想:“约莫……半个月吧。” 昭宁帝沉下脸:“胡闹!” 卫涟抬起头,仿佛有些稚气的对他抿嘴一笑:“嗯,阿涟下回不敢了。”不过,他的表情可一点都没有“不敢”的意思。 昭宁帝气结。过了半晌,瞪他一眼:“说吧,你已经干了什么。”这孩子不比阿泠,看似娇怯怯,其实一肚子鬼灵精,主意大得很。 卫涟微微嘟起嘴,仿佛备受宠爱的小孩子偶尔做了坏事被大人抓包一样,小心翼翼觑他一眼,软软道:“其实也没什么,左右不过几个衙门打点一番,再找个替死鬼罢了。”竟是理直气壮的全盘托出,一副“做都做了,你看着办吧”的样子。 昭宁帝只觉额头青筋开始一跳一跳,忽然很想把这死小孩抓过来揍一顿。 好容易压下怒气,皇帝冷笑一声:“平安侯手眼通天,既然都办干净了,还来求朕做什么!” 卫涟仿佛受了委屈似的,慢慢红了眼眶:“雷霆雨露,只在陛下一念之间。再说,阿涟做什么,总不会瞒着您的——表哥,求你了,把这人给我吧,好不好?” 又来!昭宁帝看着那张与卫泠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切切凝望,软声哀求着自己,竟是怎么都舍不得丢下重话来了。 僵持片刻,皇帝终于叹了口气:“你今日没来过明心殿,朕也未曾见过你。去吧。” 卫涟呆了一瞬,嘴角慢慢弯起,嫣然一笑,曼声道:“不聋不哑,不做阿翁。陛下真是天底下最最清明睿智的人了,真叫阿涟仰慕。” 昭宁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冲他一挥袖子:“走走走!” 第7章 很多年前,非常非常年轻、羽翼未成的时候,烈战潼曾经因为莫须有的原因冤屈的进过一次县衙大狱,几乎没被剥掉一层皮,侥幸才活着出来。这件事情深深刺激了当时还是少年的烈四,某种程度上,也为他后来落草为寇种下了根源。 许多年后,曾经盘踞一方、如今亡命天涯的悍匪因为某个上不得台面的缘故,阴差阳错被缉拿归案。这一回进的却是大周朝百官闻之色变的刑部大牢,级别不可同日而语。 更惨的是,他是被当胸扎了一刀,搭了半条命进去的。 烈战潼本已做好心理准备,至多把剩下的半条命也交代在里面罢了。天网恢恢,不过早与迟。他这颗脑袋,早就被觊觎很久了。 唯一的一点不甘心,只是那个人。 平安侯,卫涟。 没有想到,阴森寒冷、血迹斑斑的刑部大牢的日子,竟然出乎意料的好过。 除了头一天走过场似的提审,装模作样的抽了几鞭子,核对完身份和罪行,签字画押后,他就被狱卒带了下去,关进一间单人牢房。 没错,单人牢房。地上还铺着干草,干草上甚至还有一个粗布褥子,和破旧却还算干净的薄被。 悍匪有些神智模糊的躺在“床”上,努力抓紧涣散的思维,挣扎思考着这一切诡异之处。 烈战潼的惊讶在狱卒悄悄领来伤科大夫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天气渐热,伤口又深,一两天功夫便开始有些溃烂。亏得他底子强壮,只是有些发烧,到底不至坏了性命。喝着狱卒端来的煎药,悍匪拧紧眉头,脑中忽然闪过一句咬牙切齿的、低声的呵斥:“想死?没那么容易!你的命,九爷要了!” 他略舒展了眉,目光闪烁,干裂的嘴角竟泛起微微笑意。 狱卒看着他奇怪的表情,心怀诧异,却识趣的一声不吭、一句不问。这人似乎大有来头。照说这样上了榜的土匪,海捕之下死活不论,侥幸能活着进刑部牢房的,管你带不带伤,上来先一顿杀威棒,行刑的差役都经过专门训练,一棒下去就能断人筋骨。多少枭雄就死在这上面。 这一位,竟是轻飘飘的就过了堂,一路特殊照顾不说,还有大夫被送进来诊治。 据说,那一头连着的,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是以连刑部堂官都睁只眼闭只眼,不去过问。思及此,狱卒愈发低眉顺眼的收拾起药碗,小心的退了出去。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烈战潼强迫自己吃完东西,正靠着墙调息养神。他的伤势还要些日子才能康复,但是剽悍的匪首不允许自己沦落入虚弱状态,因此各种努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9 力尝试恢复。 通道尽头传来隐约的脚步声,不久,只见狱卒低头哈腰的提着灯笼,引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来到牢房前。这人身形清瘦,连头带脑全身都罩在一件黑色大氅中,面目不清。狱卒有些抖抖索索的摸出一大串钥匙,小心的从中挑出一枚,咔嗒一声扭开了锁,然后,将腰往下压的更低些,小声说:“您……请担待些,莫停留太久了。” 黑衣人没有搭话,垂在袖中的手微微一抬,抛了一粒金色的东西过来。那只手雪白纤细,形态优美无比,惊鸿一瞥之下,狱卒呆了片刻后终于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手中躺着一枚小金锞子,海棠式样,十分精巧,不由咋舌——引个路而已,这人好大手笔。 黑衣人缓步迈入牢房,姿态逸然,仿佛脚下踩的不是天牢带血的青砖,而是清贵卓然的金马玉堂。 他静静望着靠墙盘腿而坐的烈四,默然半晌,轻轻摘下了风帽。 烈战潼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美人,不知为何,心中毫无意外。嘴角浮起一丝桀骜的笑纹,竟还颇有些流气的吹了声口哨:“小侯爷,别来无恙啊!” 卫涟瞪大眼,忽然有种荒谬的感觉:我救他干嘛? 是啊,这样大费周章的、殚精竭虑的救他,到底为了什么? 潜意识里,他似乎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此刻重新拿来质问自己,竟是愣住了,呆立在那里,面色变幻,渐渐涨得通红,眼中浮起一层一层的羞恼与愤怒。这愤怒更多的却还是针对自己。终于,小侯爷绷着脸一跺脚,咬住下唇转身就走。 烈战潼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调笑过了头惹他生气了,情急之下整个人扑了上去企图抓住他的手,却不想扯到了伤口,啊的一声跌回墙角,额头立刻沁出密密虚汗。 这出乎意料的变故成功让小美人止步转身,眼睁睁望着他胸前重新渗出血迹的绷带,咬牙切齿道:“活该!疼死你!” 土匪一边吸气一边笑,话也说的断断续续:“你、你心疼老子啊?” 卫涟被气的笑了,反倒平静下来,缓步上前,在他面前蹲下来,将他如货物般认真的上下检视一番,然后慢条斯理道:“是呀,九爷为了保住你这条烂命,可是花了大价钱,你若死了,我可亏的慌。” 悍匪咧嘴一笑,一面高兴,一面又因为疼痛和虚弱而面部扭曲,于是笑容显得有些狰狞。他用一种近乎肆无忌惮的眼神饥渴的盯着眼前的美人,仿佛要把他连皮带骨一口吞了一样,口中却仍然不怕死的继续撩拨:“救命之恩……无以、无以为报,我把自个儿抵给你怎样?” 卫涟冷笑:“你以为,自己还有别的出路?” 烈战潼眯起眼,渐渐敛起表情,用衡量和玩味的目光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卫涟被这样一双眼睛盯得竟有些局促心慌,颇有些恼怒的瞪他一眼,压低声音冷冷道:“过些日子,会有人带你出去,此地自有别人替你蹲着。爷给你两条路,听仔细了,想怎么走,自己决定。” 烈战潼目光沉沉的注视着他,眉目如画的少年,淡粉色的形状精致的双唇不停开合,他至今仍记得那不可思议的甜美。然而从这样美好的唇中吐出的,却是叫悍匪都微微心惊的言语。 “第一条路,看在你身手不错的份上,给爷当个暗卫,从此不见天日,世上再无烈四此人。”小侯爷语声悠悠,口角含笑,轻松的仿佛在讨论天气一般,说的却是别人一生走向、乃至死生契阔。 烈战潼扯了扯嘴角,哑声低笑道:“只当暗卫多没意思,老子还能身兼暖床,要不要?” 卫涟噎了一下,气得又想拂袖而去。烈战潼看着他因为生气而愈发明亮的眼睛,和面颊上不知因为羞的还是恼的而浮起的两片淡淡红晕,心中一软,收了流氓相,柔声问他:“第二条路呢?” 小侯爷哼了一声,最终还是没有敌过那双深深凝视的眼睛,悻悻然开了口:“第二条路,九爷给你洗个军户的身份,送你去军中滚上几年,那时前尘旧事一刀两段,自不会有人再记得悍匪烈四。爷送佛送到西,你可以选择去前线死生不论,还是去屯兵处安稳蹲着。” 烈战潼目不转瞬的望着他,眼中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深沉情愫。过了许久,他正了脸色,伸手按住胸口伤处,缓缓道:“男儿在世,保家卫国,快意恩仇。宁可马革裹尸,胜过暗处苟活。小侯爷,谢谢你,我愿意从军,死生不论。” 昔日的悍匪眼中飘过一丝怅然。不是被逼到无路可退,谁会愿意落草为寇?都是大好儿郎,也曾有一腔热血,只是被世事打压、激出骨子里的狠倔,不认命、不服输,一身骨架铮铮,宁折不弯。 况且……他静静的望着眼前人,嘴角泛起隐约的笑意,想起以前不知哪里听来的歌谣:将军自起舞长剑,壮士呼声动九垓。功成献凯见明主,丹青画像麒麟台。 总是要出人头地的……他幽幽的想着。不为声名富贵,不为麟阁画像,只为了将来有朝一日,能握有足够的力量,堂堂正正的将这人,拥抱入怀。 第8章 大长公主府的产业十分丰厚,除了西山的别院,在京郊还有数个庄园,每年产出可观。 卫小侯爷只略踌躇了下,便将人悄无声息的送到了其中一座位置稍偏、少与外头关联的庄子上,秘密养伤。 至于他自己,一方面每日要去礼部当值点卯,一方面要应付府内日常的迎来送往人际往来,另一方面还要收拾干净此番事件的首尾——毕竟,从刑部的眼皮底下偷换掉一个皇帝跟前都挂过号的死囚,虽然皇帝私下已表示睁只眼闭只眼,到底太过骇人听闻,若是被有心人翻出来,那是能捅破天去的。短短十来日功夫,小美人原本线条柔和的下巴便又尖了些。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卫九爷终于得空来庄子上闲游一番的时候,已是小半月之后。 风晴日暖,小侯爷信马由缰,一路踏着桃李芬芳、深碧浅绿来到此地,喝完一盏茶,又听下人们小心翼翼回过了近况,这才姿态淡然的理理袖口,随口吩咐道:“带路吧,爷去瞧瞧。” 烈战潼被安顿在庄园角落一处独立的房舍内,拨了两个人看守照顾。卫涟过去时,只见这人默坐窗前,正极专注的擦拭着匕首,动作间衣袖下滑,露出腕间一串鲜红莹润的玛瑙珠。阳光均匀的洒在他脸上,连睫毛都被镀上一层浅金,加之肃穆的神情,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带着一种宗教式的虔诚。 卫涟忽然有种异样的情绪慢慢攀爬上来,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10 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惆怅。以这人的身手,若要离开是分分钟的事情。然而他果然没有走,即使清楚明白这就意味着,从此自由两字,与他再无瓜葛。 他怔怔望着他,轻轻一挥手,下人们乖觉的、悄无声息的退下,小心的掩上了门。 烈战潼其实早就发觉他过来了,此时缓缓侧过身来,望着他微微一笑:“小侯爷,别来无恙?” 不同于牢狱中的三分调笑,这次却是真正的问候。他的目光仿佛被暮春阳光洗过一般,非常非常的温柔和暖,这目光中混合着欢喜、想念、怜惜……以及,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深深爱慕。 卫涟被这目光弄的忽然有些手足无措,略慌乱的垂下头后退半步,这才醒过神来,对自己的反应着实有些羞恼,因而重重咬了一下唇,重新摆出冷淡而自持的姿态,故作自然道:“你的户籍文书已经入了档,三日后,随补充兵员开拨赴漠北。” 烈战潼静静的、目不转瞬的望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样子镌刻于心头似的。 卫涟顿了顿,又道:“记住,你如今籍贯蕲州,名字便是烈战潼——刑部档案中从始至终都只有'烈四',而此人前些时已病死狱中。你的职位是从九品陪戎校尉——九爷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漠北如今战事又起,鞑靼人先前老实了几年,如今借口春狩又开始不住犯边,朝廷这次点了归德将军陆寰,从周边调兵三万一力镇压。此人性如烈火,极恶钻营,是以在从三品上一待就是七八年。不过本事还是有的,此番若能一举平息鞑靼之事,回来至少便是一个云麾将军。你虽然职级只是最末,在此等主将麾下服役,行事还需心中有数。” 不知是心慌还是怎的,小侯爷避开他的眼睛,不断的说着话,其细致透彻,完全有悖于他平日里“寡言缄默、点到即止”的风格。 烈战潼一言不发,只是深深凝望着他不说话。许久,终于轻声叹息,起身朝他肃然一揖:“我记住了,多谢你!” 高大的身形仿佛带来空间上的压迫,小侯爷有些踉跄的再度后退半步,却是靠上了门,退无可退。也许是骨子里便流着掠夺成性的血液,昔日的悍匪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一步步逼迫上前,低头轻轻抚上他的脸,掌下的肌肤是难以置信的细致柔软,他的心跳在这一瞬间仿佛忽然停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是生平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小侯爷,我心悦你,愿付性命。” 卫涟猛的睁大眼,完全失却反应,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脸虔诚的低下头来,小心翼翼的、无限深情的……吻住了自己的唇。 一阵天旋地转,待卫涟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凭空抄起扔到榻上,男人悍然覆压下来,山一样沉重,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慌乱而狼狈的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越来越迫近,目光专注而幽深,带着掩不住的欲望。双唇落下的一瞬间,小侯爷下意识的一扭头躲开,那滚烫的吻便径直落在了脖颈上。 烈战潼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羽毛般轻柔的、逐渐加重的、开始埋头吮吸吻咬起来。 卫涟仿佛被惊吓到的猫一般,浑身抑制不住的瑟瑟发抖。脖子上传来一种奇怪的、混合着疼痛与酥麻的陌生感觉,让他短时间内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反应。 烈战潼眼中欲火更盛,开始沿着纤细的脖颈逐渐往下舔吻,双手也愈发不规矩起来。暮春衣衫已经单薄,粗糙带茧的手指很快便拨开那两三层菲薄绢纱,触上了温热的肌肤。打小娇养的世家公子,那年轻的肌肤滑不留手,一点点瑕疵也无,手感好到简直不可思议。他想起初见时,美人衣衫尽解、温泉沐浴的旖旎情景,呼吸愈发粗重,手掌游移,一手抄起他的腰,另一只手试探的往胸前延伸,按住那粒小小的凸起,揉了一下。 卫涟啊的一声睁大眼,身体猛地一记抽搐,条件反射的绷紧了脖颈,拉出一根柔美的线条。烈战潼看着眼前诱人景致,抑制不住的低下头,轻轻吻咬起那个小巧的、玉雕一般的喉结。 玩弄权术、谋算人心可谓娴熟、在情事上却无比生涩的小侯爷完全落于下风,只得难耐的晃动着头,说不清是躲避还是挣扎,细白的牙齿深深咬进下唇,摒出了一声压抑的、略带着哭腔“嗯——” 土匪头子只觉脑中轰的一声,被这细细的、撩人的呻吟弄的整个人都要炸开了,身下原本就勃发的欲望愈发暴涨,坚硬如铁的、凶狠狰狞的隔着衣衫直往他身体上顶撞。 卫涟的神智在他开始用力分开他双腿时终于回神,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漂亮的双眼中射出狠厉的光,用力撑住他肩膀往外推,一面试图从身上拔出他那对愈发放肆的手掌。担心被外头的下人们知晓自己这样不堪的状况,只得口中压低了声音怒斥道:“放肆!你……好大胆子!不怕我杀了你!” 烈战潼手上只略用力,便制住了他全部挣扎,一面继续扯开他领口,埋头舔舐那对精致的锁骨,一面含糊不清的回答:“爱杀就杀吧!看准了,往这儿扎!死在你手里,老子愿意!” 卫涟气的眼睛都红了,却因双手被制,只得艰难的改为脚踢:“烈四!混蛋!放开我!” 眼见他挣扎的越来越厉害,精虫上脑的悍匪终于清醒过来,待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只见身下的少年衣衫散乱,撕扯中大半个肩膀都裸露在外,从脖颈到肩胛上都散布着密密吻痕,青紫瘀红,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更不堪的是,胸前一点嫣红被捏弄的微微红肿,上头似乎还带着细微的指甲印痕。随着他急速的喘息,单薄的胸口起伏,那粒小小红豆便在眼前不断起伏,简直是惊心动魄的艳丽淫靡。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呆在那里,恍若雕塑。 卫涟终于挣扎着脱身出来,胡乱掩上衣襟,脸上因为羞愤和恼恨而涨得通红。他一言不发,回身抓过桌上匕首,毫无征兆的咬牙用力直刺过来。 烈战潼一愣,随即毫不躲闪任由处置。 闪着冰冷光芒的刀尖在刺入皮肤的瞬间忽然止住了。 卫涟愣愣的看着那迅速洇开的一小团血迹,仿佛烫伤般,唰的松开手。匕首掉下的瞬间,悍匪眼明手快的将它塞回美人手中,然后,一手握着他的手,另一手一把用力扯开衣襟,极温柔的对他说:“看准了,心口在这边。” 卫涟微微失神的、仿佛提线木偶般任由他牵引着自己,将刀尖往心脏位置移去。坚实的胸膛上,一个狰狞的、皮肉翻卷的伤口赫然在目,新长出的粉色嫩肉和周边黝黑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愈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11 加骇人。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无比苍白,手指也软弱的仿佛再也握不紧刀柄。许久,终于轻轻挣出手来,有些失魂落魄的推开他,转身开门而去。 一直侍候在外的几个下人,惊骇的看着一向清贵冷淡的自家小主子,竟然发丝散乱、衣衫皱褶、神色恍惚的出来,颈侧隐约还带着一两点诡异的瘀红,一个个心中大惊,贴身的小厮之一司琴更是脱口而出:“主子您……” 卫涟停住脚,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面色极为难看。几个人顿时吓的即刻噤声,齐刷刷低下头,一眼不敢多看,一句不敢多说。 卫涟只觉心中一股邪火越烧越旺,却不好发作,几番强自忍耐之下,只得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第9章 庄园既坐落于京郊,骑马来回也得费上四五个时辰。作为养尊处优的小侯爷,原本卫涟是打算住上一晚,第二日再回去的。如今被烈战潼关起门来好一番轻薄,气的几欲呕血,偏生还不好发作怕人知晓。急怒攻心之下,小侯爷一咬牙,黑着脸挤出两个字:“回城!” 下人们面面相觑,各自腹诽,碍着他平日里积威,倒也不敢罗嗦,一个个乖觉的收拾起东西,又给马重新上了鞍。 卫涟一脸阴云密布,轻捷的纵身上马,两腿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这样披星带月的一回城,自然是过了宵禁的时辰。 城门关卡还好,大长公主府的平安侯回城,谁敢阻拦?验过印信后,城门守官恭恭敬敬的亲自把一行人放进了城。 上了街道,四五匹马蹄声得得,很快就引来了巡夜的东城兵马司。 “宵禁时分,何人喧哗?”对方一列十来人的小队,胄甲军械齐备,迅速包抄上来,将卫涟几人围在当中。 司琴好脾气的笑了笑,正想开口打圆场并说明身份——宵禁乃是重典,虽然小侯爷身份摆在那里,闹开了到底不好看,不如打个招呼请对方睁只眼闭只眼,两下里便宜。 谁知卫涟手握鞭子将他虚虚一拦,傲然扬起头,冷冷道:“怎么,爷回个府,还要问你借路不成?” 司琴一愣,心中暗暗叫苦:自家主子被屋里那人激出的火,憋了一路,到底还是发作了! 问话的那人乃是东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好歹也是个七品的官身,见这少年明知犯禁,神态竟还如此裾傲,连马都不曾下来,简直全然不把兵马司衙门放在眼里,不由大怒!他见对方容貌韶秀,衣饰名贵,年纪又极轻,只当是哪个府里备受宠爱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爷出来撒野,当即冷笑道:“我管你是哪个府里的爷,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宵禁乃是太祖时便定下的规矩国策,便是皇子也得遵守!给我下来!且去衙门走一趟吧!”言毕,伸手便去扯卫涟手臂,企图拉他下马。 仆从们大惊之下,司琴忙侧身企图拦过,两名侍卫更是刷的一声拔出刀!副指挥使面色一沉,一手推开司琴,更加气势汹汹的来扯卫涟,十来个兵丁也齐刷刷竖起枪头直指圈中诸人,形势一触即发! 这样要命的时刻,卫小侯爷仿佛犹嫌事情不够大、状况不够糟,直接扬手一鞭,重重抽到副指挥使身上!恨道:“什么东西,敢来拉扯爷的衣裳!” 司琴脸一抽搐,表情都快哭了。 副指挥使这下是真被惹毛了,反手一抹脸上被鞭梢带到的伤痕,怒喝道:“还楞什么,给我拿下!” “放肆!都给我退下,我们爷是平安侯!”司琴急得大喝。 副指挥使楞了一下,抬头重新审视这几人,动作牵扯间脸上伤口更加辣辣作疼,激的他哼了一声:“有什么话到衙门再说!” 卫涟冷冷瞥他一眼,一言不发的扯过马头,直往东城兵马司衙门方向而去。 副指挥使一呆,旋即咆哮起来:“你站住!唉都给我追!” 东城指挥使徐斌,在这位置上一蹲二十年,日子过的很是舒坦。虽然只是个六品官,但是手里握着实权,下面管着人,不时还有商户们的外快孝敬,滋润的舍不得挪窝。 这么些年来,犯过最大的蠢,大约就是当年带兵围了便服出游看灯的裕王世子和安乐侯,还差点把美貌的安乐侯当成世子的娈童取笑,给惊出一身冷汗。幸好这事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世子和侯爷事后也未曾找他麻烦,不过却是给了他个教训,京城贵人多,一举一动都得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 秉着这样安全的心态,徐指挥使太太平平的当着他的官,直到……他的某个愣头青下属,这天半夜把他从被窝里叫起来,说是抓了犯宵禁的平安侯。 徐斌的脸当场一黑,差点扑上去掐死他。 长到十七岁,卫小侯爷还是头一回踏足兵马司衙门。板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他被东城指挥使徐斌小心翼翼的迎到客座,又亲手递过了茶水。 徐斌只觉内心有一万匹羊驼飞奔而过,一面陪笑,一面哀悼自己的运气:怎么就跟公主府杠上了呢?当年差点得罪安乐侯,如今又是平安侯,随便一个伸根指头就能碾死他,简直还能再倒霉一点吗?瞪一眼比自己当年更犯蠢的下属,他讪笑着开了口:“侯爷,这小子新调来没仨月,脑袋一根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可否高抬贵手?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训他!” 副指挥使常骁脸色一变,正想说什么,被他一手按住,一个严厉的眼神阻止了。 卫涟经过这一番折腾,倒是平静了些,此刻也开始反思自己的过错,因此渐渐缓了脸色,喝一口茶,温和道:“说起来,本侯也有不是之处,这位——” “常骁。”徐斌陪笑着回他,“东城副指挥使常骁,不久前才从西山骁骑营调来的。” “骁骑营?”卫涟来了兴致,这是裕王亲辖的军队,负责驻扎捍卫京城,“这么说,你曾在裕亲王麾下服役?” “是。”常骁看起来还堵着气,粗声粗气的只回了一个字。 卫涟叹了口气,想了想,竟是起身一揖:“此番的确是我之过,常指挥秉公执法,令人敬佩,正是我等官员楷模。” 他这举动让在场几人都吃了一惊,常骁更是一下子窘迫起来,脸都涨红了,尴尬的起身让他,不敢受他的礼。 卫涟看看他脸上的鞭伤,更加心生歉意,转头吩咐司琴:“明日请张大夫过来好生诊治,不许忘了。” “是,奴婢记下了。” 徐斌心中忐忑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不知他这是什么路数。常骁粗汉一枚,倒是没想这么多,见他诚恳认错,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12 诧异之余,对这些“贵人”们跋扈的印象倒也改观了些。 一番扰攘,此事终于得以双方握手言和,一团和气的收了场。已经倦到一句话都不想说的卫小侯爷,挣扎着回了公主府,连洗浴都顾不上了,和衣倒头就睡。 第10章 本以为,兵马司的事情就这样揭过去了,谁知,不知从哪里被悄悄传了出去,只隔了一日,便有御史上折子,指名道姓参平安侯不尊国法,殴打官员,嚣张跋扈,不严惩不足以正典型。 百官济济的大朝会上,卫小侯爷毫无预警的被当头一棒,愣了一下,随即慢慢眯起了眼。 这是……谁这么沉不住气呢? 他微微垂下头,蝴蝶翅膀般的长睫遮住了幽黑的闪烁的眼,一脸沉静,脑中却开始飞快的思索起来。 御史当然不是为了参他而参他,背后自然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自己身份特殊,牵扯到不少勋贵权臣。一方面,公主府和本家卫国公府本就是大周数一数二的豪门,平安侯三字,代表的是皇亲贵戚和勋贵世家的融合。而四大国公府同气连枝、联络有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是拉拢还是打击,卫小侯爷都是一个极微妙的切入口。 太子……还是宁王?卫涟保持着垂首敛眉的低姿态,心中谨慎的权衡分析着。不太会是太子,他自己的外家便是护国公府,虽然无甚实质接触,说起来到底同属勋贵一脉,没道理自伤。况且,自己身后还有一个当户部尚书、掌管一国钱袋子的兄长,与执掌天下兵马的裕王府又是极亲近的表亲,太子一向拉拢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发难? 那么,难道是宁王?说起来,御史大夫张之炎,可是崔大学士的门生,这关系洗都洗不干净。可是同理,因为自己背后牵扯的那些权势,宁王从来都是百般示好,缘何会一朝翻脸?崔氏该不至于这么蠢! 卫小侯爷百思不得其解,简直要糊涂了。 御史慷慨激昂的声音仿佛犹在耳边缭绕,百官惊愕,嗡嗡声不绝于耳,卫小侯爷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事不干己,竟是一声不吭,一言不辨。 卫泠有些急了,偷偷瞪一眼幼弟,再抬头看看御座上表情晦暗不明的昭宁帝,摸不准他心思,忍不住开口道:“皇上……” 昭宁帝远远的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轻轻抬手悬空按了按,止住他的话头,自己则转头看向卫涟,温和的问道:“平安侯,御史所言,可有虚假?” 卫涟垂首出列,恭谨跪倒,低声但是清晰道:“句句属实,臣无言可辨。” 群臣哗然! 卫涟极细微的侧头,只见太子面色微露吃惊,而宁王则张大了眼,仿佛出乎意料似的。御史洋洋自得,正打算乘胜追击,却不想皇帝沉下脸来呵斥道:“身为侯爵,本该谨言慎行为人表率,你到好,带头胡闹!” 皇帝“胡闹”两字一出口,下面的嗡嗡声忽然静了一瞬。许多双眼睛意味不明的投向仍跪在地上的小侯爷,心知皇帝这是摆明要护短了。 卫涟依然维持着柔顺的姿态,默然听任发落,嘴角却慢慢爬起一丝诡谲的笑意。 只听皇帝冷冷道:“罚俸三月,将大周律手抄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再来见朕!” 这处罚……下面更加沉默了。有文官似乎不服,身形微动想出来发声,却被旁边的人轻轻扯了扯袖子,及时阻止了。 昭宁帝扫视一眼,面无表情:“好了,下一个。” 非常乖觉的,工部侍郎出列,开始汇报起乾州兴修水利之事……朝会自此转回正轨。 这天卫小侯爷回到府里,表情颇有些凝重。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去母亲跟前问候一番后,沉着脸出来直奔外书房,口中吩咐:“去请钱先生、穆先生,就说爷有事情要请教。” 这两位都是他父亲留下的老幕僚,洞悉世务,稳妥可靠,多年来一直被重金养在府里作智囊。与他俩一番讨论,卫小侯爷理了些思路出来,又安排了人手出去收集打探消息。安顿好这些事情,方才心中稍安,有心思回去洗漱休息了。 等到万籁俱寂,终于躺到床上,小侯爷静静枕着锦绣软枕,眼前忽然闪过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深切的、目不转瞬的盯住自己,仿佛要把自己连皮带骨吞下肚一样。 白天太忙,也许是刻意的忙,他潜意识里或许在逃避着什么。必须得到了夜里,无遮无拦的时候,才逃无可逃,躲无可躲。 他恨的拉起被子蒙住头,脖颈上尚未褪去的痕迹仿佛又开始发烫。 “混蛋!”咬牙骂出两个字,小侯爷浑身都开始抑制不住的微微哆嗦起来,他把自己蜷成小小一团,闭上眼将脸埋得更深些,心中隐隐竟有些莫名的委屈和伤心,于是带着一点点鼻音的、哽咽的、小声的再骂一遍:“混蛋!” 说不清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犹犹豫豫的,到了第三日上,卫小侯爷最终还是换了身极低调的打扮,只带了司琴和侍书两人,颇有些神思恍惚的出了门,策马直奔西山。 旌旗猎猎,遮云蔽日,三千兵甲,整装待发。 靠近队末的人堆里,烈战潼一面将盔甲再度缚紧些,口中则哈哈笑着与刚认识的几名士兵开着玩笑,眼睛却下意识的频频回顾,神情中暗藏焦灼,仿佛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烈大哥,干嘛,等相好的来送行啊?”旁边人开了句玩笑。 前土匪头子一愣,随即邪邪一笑,丢过一个“你懂的”的眼神,口中却反驳道:“屁,老子要有相好的还舍得去漠北卖命?”竟是一点风声都不漏。 周围爆出一阵粗糙的狂笑,随即引起话题,开始各种荤话乱飞。 其实在旁人眼中,烈战潼背景颇为神秘。队伍都要开拨了,临到最后一天这人才突然入伍,据小道消息说,竟是走了兵部的关系直接空降过来的。可要说他大有来头吧,偏又只是个最末等的陪戎校尉,去的还是时刻可能送命的漠北前线——怎么看都像是得罪了人被发配来的。再看他的身份资料,却是简单干净,一点都不见异常,不像是水很深的样子。种种情况综合起来,连此行主官都吃不准他路数了,找了个自己能掌控的队把他丢进去,颇有些疑惑和观察的意思。也亏得烈战潼为人粗豪,又极会聚拢人心,兼之心细如发的小美人不但给他洗干净了身份,连银钱花销都备了一份,只大半天下来,他就和周边的士兵们成功打成一团,想来接下来的日子里也不至于被孤立了。 口中虽然粗糙,心里到底还是忐忑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13 的。那天一时冲动把美人给欺负了,他看上去像是气狠了的样子,也不知后来怎样了。可是……真他妈好看,连生气都好看……万一要真生气了怎么办?美人本来就各种嫌弃自己的样子,不会从此以后再也不肯看自己一眼了吧?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个与自己模样有三分相似的什么世子,前土匪心中一梗,狠狠握紧了刀柄,将牙咬的死紧,紧到牙根发酸,又别过头深呼吸企图平复心情。谁知,视线尽处,远远出现了三个骑马的身影,为首那人一袭青衣风帽,身形纤细,飘飘欲仙。除了美人还能有谁? 烈战潼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心潮澎湃之余,激动的几欲发狂。他忽然猛的推开旁边的人,抢过缰绳飞身上马,用力一夹马腹,口中叱道:“驾!”飞一般的急奔而去,让周围所有人都傻了眼。 那一头,卫小侯爷只见一个熟悉的剽悍的身影迎面狂奔而来,扬起大片尘土,然后吁的一声强行在他身旁停住,骏马被勒的口吐白沫,哕哕嘶鸣。 他有些仲怔的看着目光似狼一般凶狠的男人,楞楞的忘了说话。 烈战潼大口喘息着,迫切的凝视着他,许久,忽然有些狰狞的咧嘴一笑,大声道:“等着!老子会活着回来——”他忽然俯身一把将他拉到胸前,带着胡渣的下巴贴近他面颊,湿热的滚烫的唇摩擦着细嫩的耳廓,极低声的、暧昧的、危险的挤出三个字:“干死你!” 卫涟前一秒还被他的呼吸弄的面红耳赤,待最后三个字入耳,霎时涨得满面通红,愤怒的抬手就想抽他!可惜太迟了,活土匪已经哈哈大笑着松开他,瞬间就策马跑出十余丈外,转眼就并入队伍不辨踪影。 卫小侯爷气的浑身发抖,原地发懵片刻后,咬牙掉头死命一抽鞭子,玉骢马惨叫一声,撒开腿就往回飞奔。 “混蛋!你就死在漠北吧!”可怜小侯爷终于没忍住,生平头一回毫无形象的咆哮出声。可惜声音还是太轻,一会儿就飘散在风里,无迹可寻了。 第11章 虽然出了被弹劾的事情,休沐过后,平安侯卫涟还是照常返回礼部点卯上班,不出意外的吸引了许多揣测的目光。然而他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依旧维持着清清淡淡的模样,寡言少语,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这份淡定压制了一些人,却也惹怒了一些人。虽然不敢当面在他面前罗嗦,却不免交头接耳掩口挤眼的议论:到底是圣眷优渥的平安侯,犯了宵禁还发威用鞭子当中抽打朝廷命官,最后竟轻飘飘罚俸抄书就了事。这要换了旁人,乌纱顶戴早被捋了,指不定还要下狱。 卫涟先是不予理会,后来见这番言论添油加醋,越传越广,渐渐有挑拨众怒之势,明显背后有人推手的样子。他不由提高警惕,这种舆论杀人,最是见血于无形,且一刀一个准。真要群情激愤、众起而攻之之下,怕是背景再深厚、昭宁帝再疼他,也不得不迫于形势施加惩处。到那时,就全盘被动,处处挨打了。 是以,自己必须及时作出应对。 身为长兄,卫泠对弟弟因为“一时糊涂”而惹下的麻烦颇为担忧,私下捉住他询问要不要帮忙压制流言。卫涟虽然生了一副精致孱弱的模样,其实从小心气就极为高傲。因此,面对忧心忡忡的兄长,他轻描淡写的拒绝了,只说自己心中有数,反而回过头来安慰他。 堵不如疏,疏……不如制造个新话题。 这话题还必须够狗血、够劲爆、够曲折,足够把毫无新意的“贵族侯爵犯禁小惩”给盖过去。 卫涟冷笑,费了一番周折,把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近期经手的案件收集过来一一捡看,亲自挑了一件某地方大员杀妾案,下令编成故事,悄悄散播出去。话说该员年逾花甲,两年前新纳一房小妾,仅二八年华,生得如花似玉,真应了那句“一树梨花压海棠”。如此红颜少艾配鸡皮鹤发,日子久了不生事才怪。可这小妾也是作死,红杏出墙的对象偏偏是这老头的小儿子。最后事情闹开,此人震怒之下失手将爱妾鞭挞致死。出了人命案子,若是家生子,倒还好动手脚掩饰,可这妾虽是贫苦人家出身,却是良家子。其家人要挟大笔赔偿不成反被殴打后,破罐子破摔,干脆一张状子把这大官给告了,又将此事嚷嚷的满城风雨。由于事涉地方大员,当地不敢怠慢,封了卷径直送进京,交由大理寺审理。 这样一个故事,有艳情,有伦理,有杀虐,有民告官……总之集齐了各种话题因素,只要稍稍推波助澜,就能迅速占领舆论热点。在刻意的引导下,只几日功夫,原先有关平安侯的话题便迅速过气、销声匿迹了。 这边的压力既得缓解,另一边也没闲着。国公府与公主府多年来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与力量触角,总能帮助他获得一些宝贵的、隐秘的信息。 例如,对他发起弹劾的监察御史梁炳辰,近年来颇得其顶头上司、御史大夫张之炎的器重。而张之炎,则是文官领袖、大学士崔焕的门生。崔氏作为皇后的父亲、一直以来都是宁王最大的后盾。所以,乍一看,似乎是宁王一系在对其发难。 但官场上的事情,尤其事涉皇子,又怎会如此简单。 有些信息,要连起来看才有意思。就比如,梁炳辰之弟梁炳光,与工部郎中姜绥,一向走的颇近。而工部却是太子的势力范畴——太子妃钱氏出身汝阳侯府,汝阳侯钱枫稳稳在工部蹲了三四十年,一辈子没挪过窝。 卫涟精致的嘴角泛起意味悠长的笑,轻轻旋动手上一枚白玉扳指,幽幽的想着:太子,是个什么意思呢? 要动自己,梁炳辰并不是一步好棋。不过,也许是事出仓促,没有更充裕的准备时间——自己人前一向谨言慎行,这样新鲜劲爆的可以拿来大参特参的把柄,以前没有,以后多半也不会有。是以这一招嫁祸,便做的粗糙了些,使得自己仔细一查便能找出漏洞。 但或许,也是因为自己这些年来不露锋芒,是以对方放松了警惕,只以寻常十七岁少年的心智以待之。 卫小侯爷嘴角的微笑渐渐转冷。 动自己,不过投石问路。太子所求,不言自明。 太子外家护国公府,以军功起家,这些年来势力日衰,在朝在军的影响力已渐式微。而卫国公府与安国公府,一个把持着户部,一个因子弟出色,在兵部混的风生水起。又因着裕王府的关系,隐隐有拧成一团的趋势。已故的裕王妃和如今的世子妃皆出自安国公府,意味着把持天下兵马军政的裕亲王父子俩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14 ,竟都是安国公府的女婿。而卫家,一方面因大长公主的缘故,与裕王是姑表亲,另一方面,由于安乐侯卫泠的存在,裕王府与公主府,其亲近程度已不是外人能想象的。 这样巨大的、显赫的、集中的权势与力量,身为一国储君的太子,怎能不忌惮、不动心、不染指? 贸贸然动正主,是蠢不可及,更是鸡蛋碰石头。因此,小心的从边缘扎一刀,试试反应、探探深浅,倒是个不错的办法。甚至,如果自己真的上当,把黑锅扣给宁王,转头开始找崔氏一系的麻烦,那就更好了。若能斗个两败俱伤,那简直就是老天开眼,菩萨保佑,不能更美。 只可惜,朝堂上昭宁帝竟然如此明显的回护,快刀斩乱麻的就给处理了,大出众人意料,估计此番下来,太子又要重新权衡、考量,愈发谨慎,不会再贸贸然出手了。 日光和暖,卫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无表情的缓步而行,脑中则不停的分析、思索,梳理着各种复杂的信息,不时衡量、判断。 “阿涟!阿涟留步!”身后传来略有些急促的呼唤。他犹豫了一下,停住脚步,转身时已带上惯性的、极浅淡而疏离的微笑:“见过宁王殿下——不知殿下有何指教?” 宁王荣启辉一面挥手让身后侍从们跟远一些,一面上前试图握住他的手:“正是有几句话要同阿涟说,谁想散朝后你走的快,差点就错过了。” 卫涟极自然的作揖作赔罪状,恰好避开了他的手,表情诚恳而歉意:“阿涟莽撞了,殿下恕罪。” 宁王眸色一暗,神情却未变,哈哈一笑道:“这有什么好赔罪的,你也太小心了。”一面不依不饶的伸手过来握住他,做出把臂同游状,口中压低了声音道:“阿涟,这次御史台的动作,真不是……” 卫涟轻轻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得无奈的抬头望他一眼,口中敷衍道:“殿下多虑了。况此事的确是阿涟有错,陛下责罚本就该当的,阿涟心悦诚服。”明知他要说什么,却抢先一步堵住一切话头。 宁王本意是想同他解释御史台的事情并非出于自己授意,只是一见了真人,尤其是握着他羊脂白玉一般温软的手,那细腻的肌肤在掌心摩挲,简直让他不可控制的心猿意马,原本想好的那些话一下子竟记上不来,满心满脑只剩下眼前人,恨不得将这冰雪美人立刻搂进怀里揉搓一番。 卫涟等了一会儿,见他不搭话,反而将自己的手越抓越紧,手指竟还尝试着开始在掌心挑逗的刮弄。他微微变了脸色,忍住怒意勉强低声道:“殿下若没有其它吩咐,请容阿涟告退。”一面用力掰开他的手,后退一步行礼后,匆匆离开。 宁王阴沉着脸望着他的背影,春风拂弄,卷起素色绸衣外薄透的纱衫,使那身影愈发显得纤细飘逸,动人心魄。他下意识的伸开手掌又紧紧握拳。 江山,美人。 我的。都会是我的。他咬着牙,一脸的阴鸷。 第12章 宁王脸上的青黑直到回了王府还未散开。下人们觑着他脸色,战战兢兢,连丝儿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撞枪口上——这位主子的脾气,可实在不算好。 贴身的侍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主子,王妃前儿打发人来说……” 宁王不耐烦的一甩袖子:“她又想怎样?” 侍役哽了一下,忙把腰弓的更低些,愈加小心的回话:“说是小主子新写了好几幅字,都特别好,想请主子给评点指导一番。” 听说是儿子的事情,宁王这才忍了气,随口打发道:“知道了,明儿再看吧。” 侍役转了转眼珠子,陪笑着换了话题:“主子,您上回吩咐叫小的们搜寻淘摸的人,下头陆续送来了两个,其中一个已经调教的差不多了,主子要不要去看看?” “哦?”宁王这才起了点兴致,“倒是找来了?安顿在哪儿?” “就在园子角落的弄月楼,奴才给您引路。” 宁王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跺了跺脚,漫不经心的迈步而去。 僻静的弄月楼前,早早的挂起了系着流苏的轻纱小灯,风一吹便颤颤轻摇,宛若美人旖旎身姿,惹人遐思。 宁王施施然推门而入,银烛辉光下,一个纤细的白色身影袅袅跪倒,清音呖呖,撩人心扉:“伶人玉奴,给殿下请安。” 宁王阴沉沉的注视着柔顺的跪伏在地下的少年,许久,终于开口道:“抬起头来。” 眼前缓缓现出一张恍若精雕细琢的面孔,尤带三分稚气,美的乖顺而不带侵略性。 也算难得了。只是……到底不如那人多矣。 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那人之妙,非但容色慑人,其七窍玲珑之心智、更兼那一种冷冷淡淡的气质态度,简直勾人欲狂,叫人恨不得一把推倒,撕尽他的衣衫与表象,狠狠的、狠狠的欺辱占有,百般蹂躏,直至地老天荒。 宁王的表情愈发沉郁而扭曲起来,地上的少年因惧意而止不住瑟瑟发抖,几乎快要维持不住乖巧的微笑表情,不知道自己是否哪里逆了贵人的意。 许久,他终于阴阴的开了口,却只说了一个字:“脱。” 玉奴瑟缩了一下,低头咬住下唇,仿佛有些怯意似的。这反应反而取悦了他。宁王干脆坐了下来,倒了一杯酒慢慢喝着,冷笑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玉奴一个激灵,颤抖的手指哆嗦着,轻轻拉开了衣衫系带。 白皙细致的肌肤,在烛光下仿佛闪着珠光,十分动人。宁王的目光中渐渐升腾起欲望,一路从精致的下颌、细致的锁骨顺势下滑,在那两点小巧的乳珠上流连了一阵,随后继续往下,凝滞在他纠结在亵裤边缘的手指,哑了嗓音:“继续。” 玉奴闭上眼,手指僵硬的一松,菲薄的布料悄然滑下。 至此,宁王终于愉悦起来,将杯中物一饮而尽,吩咐道:“上床,让爷瞧瞧,你被调教的怎样。” 赤裸的少年柔顺的膝行上前,小心的试图解他的下衣。宁王轻轻一脚将他踢开:“没听懂?” 玉奴僵了一下,挤出一个取媚的笑:“是,奴婢明白了。”随即慢慢躺倒,一咬牙,将手伸了下去,当着这个男人的面,一手爱抚、捋动自己的下体,另一只手的中指则艰难的开始在身下蜜穴中试探进出。 烛火盈盈,在这具美丽而淫靡的身体上投下迷离光影,愈加诱人。渐渐的,少年开始喘息加重,额角沁出细汗,全身肌肤都泛出淡淡粉色,真是不可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15 多得的尤物。玉奴一面努力玩弄着自己,一面强睁开如丝媚眼,细声细气的邀请道:“殿下,奴婢、奴婢不行了,求殿下垂怜……” 宁王死死盯着他不断进出的手指,手中的杯子已经快要被捏破,粗声粗气道:“想要?自己过来。” 玉奴如奉纶音,颤颤的停住动作下床来,跪倒他脚边,小心的解开他下衣,那根早就膨胀发烫的东西直挺挺的撞了出来,他仿佛面对着无上美味似的,一脸沉醉的握住它,深深含了进去。 宁王下意识的啊了一声,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用力往身下按去。玉奴疼的眉心微皱,又被噎的打呕,却都强忍住了,面上还是一片温驯而柔媚的笑,卖力的吞吐,不时还移下唇来照顾一下那两颗卵丸,口中吮吸时发出啧啧水声,无比情色而靡乱。 调教的不错……宁王混乱中模糊的想着。情欲开始爆发,他一把抓住他扔到床上,不由分说就撕开腿,重重顶了进去。 玉奴有些痛苦的低低嗯了一声,旋即声音转媚,表情也显出沉迷的样子,配合着扭动腰肢,呻吟起来。温软濡湿的蜜穴,明显事先已做过充分开发,润滑与扩张都已经准备的十分充裕,单等主人享用。 宁王一面粗重的喘息着撞击着身下的美人,一面断断续续道:“你叫……玉奴?” “是……说是奴婢、肌肤、肌肤如玉……嗯……” “可怜夭艳正当时……爷疼你,换个名儿叫怜奴吧。” “是,怜奴谢殿下赐名。” “阿怜……阿涟……”宁王闭上眼,眼前仿佛浮现起一张眉目如画的、霜雪般的面孔。他抓住身下少年的腰,愈发激动起来,低吼着开始一遍一遍更加狂暴的撞击,不知疲倦。怜奴挣扎着、艰难的配合着他:“爷,阿怜不行了,您饶了奴婢吧……”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更加凶狠的穿刺,伴随灯花爆处,烛泪暗滴。 当宁王在府里纵欲撒野的时候,他意淫的对象,却在家中一笔一划,静静的练着字。 年轻的平安侯爷虽形貌昳丽,看似弱不胜衣的模样,其实骨子里倔强要强,体现在书法上亦然。他平日里喜爱的,是张旭那一路的恣肆狂草。但今日小侯爷一笔一划写着的,却是规规矩矩、方正秀丽的馆阁体。每当他要强迫自己静心凝神、思考问题的时候,总会采取这种方式来自我压制。 然而,一想到白天宁王那色眯眯的眼神,与不规矩的手,他心中就仿佛吃了只苍蝇似的,一阵一阵泛恶心。 心中一烦躁,笔下就自然而然带了出来,原本毫无性格的馆阁体竟隐隐带上了尖锐锋芒。他沉着脸看了半晌,哗啦啦扯起整张纸,随手揉成一团丢了出去。 “可恶。”小侯爷喃喃,“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他其实知道,为什么太子安静了这么些年,如今却忍不住开始动作了。 中书令范嗔,上月递了折子乞骸骨。 三省六部,中书省乃是核心的核心,中枢的中枢。范嗔的位置,宁王外祖、大学士崔焕已经觊觎了多年。 范嗔三朝老臣,老狐狸般成了精的人物,只效忠于皇帝,这也是为什么他几十年来屹立不倒的根本原因。然而再深的城府、再多的智慧也敌不过岁月的刀刃。范嗔,已经太老了,功成身退,正是时候。 范老头向皇帝推荐的继任人选,是跟了自己二十年的副手——中书舍人,何靖何衍之。 然而,虽然埋藏极深,卫涟却知道,何衍之,其实是太子的人。 换而言之,这个宝贵的、终于空出来的中枢首官的位置,太子与宁王,正争得头破血流。 所以,往自己身上下刀顺便嫁祸给宁王,不但能探摸自己背后那些势力动向,运气好的话,还能让自己给宁王一系拉拉后腿。 于是,眼下的问题便摆上了台面:无论太子还是宁王,不管谁将那个位置收入彀中,于他都不是好事。一个欲夺他背后的势,而另一个,干脆连他的人都不放过。 卫小侯爷气的咬住下唇,将手中狼毫玉管一折两段。 新月如勾,清清淡淡挂在树梢。这样的静谧的、独自思索筹谋的夜,过去已数不清度过了多少个。然而不知怎的,今夜他忽然觉得有些累。非常非常的,心累。 近几年来,他远远超出年龄的心智与表现为他赢得了各种信任与倚重,以及,威严。但是也似乎让所有人都忘了,他还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每日殚精竭虑,战战兢兢,谋前而后动,生怕虑错一点、踏错一步,前面便是万丈深渊。 可是,真的……好累啊。 然而他必须撑起这一切,没有人可以分担。母亲已经年长,族人需要荫庇。至于哥哥……虽然贵为一部之首,哥哥其实是真正纯善的、不知世间险恶的人。这么多年来,自有人心甘情愿为他挡去一切,护他一世安乐。 而到了自己这里,非但要护住自己和家人、族人,往往更多时还要张开羽翼护住别人。他不是公主府娇养的小主子卫涟,他是——平安侯卫涟。 渐渐的,小侯爷面上浮现起有些迷惘的、罕见的脆弱的表情。他怔怔的把自己蜷缩进那张坚硬的、流云百蝠的大圈椅,头慢慢靠上膝盖,蜷成小小一团,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渐渐如一团虚影,溶进了黑夜中。 第13章 忙忙碌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已近六月末了。 伏天炽热,卫涟所居的棠棣阁中,亏得两株多年的苦楝树,枝繁叶茂,遮阴蔽日,带来一线清凉。又有那数丛棣棠,今年花期迟了些,挤挤挨挨的玲珑黄花犹自盛放,珍重无限芳姿。 然而卫小侯爷最爱的,却是那几盆稀有的绿兰,清逸绝尘,雅致无比。兰花娇贵,卫涟分派了专人精心伺弄,眼看淡绿的花骨朵已含苞待放,他心生欢喜,不由亲自执了花剪整理枝叶。 侍书小心翼翼的上来,轻声回禀道:“主子,去往姑苏的人回来了,您吩咐的锦绣山河屏风已得了,另觅得几块绝好的太湖石,一并在堂前摆着,等主子示下。” 卫涟嘴角泛起淡淡的嘲讽的笑,手上却不停,随口吩咐道:“把屏风好生收入库里,这是下月太子生辰的贺礼,莫磕碰了。至于太湖石,潋滟池边原本就有几块,继续搁那儿就行,你看着摆吧。这一趟差事跑下来也辛苦了,让他们自去帐上领二百两银子分掉,就说爷赏的,回去给三日假,跟家里人聚聚再回来上差好了。” 侍书口中称是,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16 又为讨他欢喜,故意恭维道:“都说跟着九爷这样的主子,那叫一个有盼头!就好比这回,又出去涨了见识,又有赏钱拿,还有假休,真是,怪不得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要往您跟前凑呢!” 卫涟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你今日话倒多。” 侍书噎了一下,讪讪的垂下头:“奴婢多嘴了,奴婢告退。” 卫涟抿嘴一笑,也不再说什么,继续侍弄他的兰花。 很快,过完乞巧节,太子的生辰便在眼前。 今年已三十几岁的太子,多年来言行处事无不模仿皇帝,除了那种温文和煦的态度,连昭宁帝低调务实的风格都学了个十足十。因此,除了整寿,几乎每年的生辰都是在太子府中摆上几桌简单的宴席,几家相熟亲近的贵戚与世家聚聚便罢,至少明面儿上,从不与权贵朝臣过分勾搭,以免扎了皇帝的眼。 今年也不例外。 太子雅好芙蕖,太子府花园的碧落池中,植满各色名贵品种,从入夏到初秋,皆有殊色可赏。从娇嫩的落霞映雪,到孤标的金盘盛露,甚至还有几株罕见的重瓣紫莲,还是昭宁帝特赐,从御苑中分植出来的,更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 今年的生辰宴照例又摆在了碧落池边,凉亭里、曲水边分别设了座次,以飨宾客。 公主府的两位侯爷原本都要来贺寿的,谁知前晚皇帝一时兴起,把安乐侯拘了进宫,过了晌午还未放人。眼看时辰不早,卫小侯爷只得收拾一番,独自前往。 太子生辰,虽然自谦只是薄宴,到底还是第一等的高规格。别的不说,头戴紫金冠、一身锦绣、满面笑容立在正门前替主人迎客的,便是淑妃幼子、与太子一母同胞的齐王。 今日既是来贺寿的,自然不好穿的太清淡。卫涟一身青莲色薄绢常礼服,领口衣袖以金线密密绣满三寸阔的合欢花图案滚边,秾艳夺目,益发衬的肌肤如雪,隐隐如有辉光流动。他年纪小还未带冠,束发金环也是合欢花的图案,手腕上一串羊脂白玉手串,与腰间玉佩遥遥相衬,从头到脚简直无处不精致,整个一副五陵年少足风流的模样,人群中鹤立鸡群,一出现便吸引了四周的目光。 “小表叔,这边!”齐王荣启煊见他下了马车,大老远的就笑着高声招呼。 昭宁帝三子,太子从容城府,宁王喜怒不定,皆不是好相与之辈。独这齐王,身为幼子,自小备受宠爱,长兄既为皇嗣,又无夺嫡之念,因此日子倒是过得一向随性自在。齐王为人耿直,用昭宁帝的话说,就是“吾家小三实有些呆气”,不爱那些花团锦簇,也从不与人争锋芒,倒是对水利、农垦等颇有兴趣,经常泡在工部,又往往求了昭宁帝往各处实地办差去。除了不争名利,齐王的“呆气”还表现在他的“迂”。虽然仔细论起来,卫家兄弟俩是昭宁帝的表弟,但到底血缘已是隔了一层,且皇子们普遍年长小侯爷许多,连最小的齐王今年都二十了,是以太子与宁王都是直以名唤之,只有齐王,老老实实每次都是喊他“小表叔”。 因着年龄相近,卫涟与齐王实则是宫学里打小混出来交情,又因他性情比他那两位皇兄讨喜许多,因此卫涟对他倒是向来另眼相待的。见他如此不避嫌的欢迎姿态,小侯爷不由抿嘴一笑,眉眼弯弯的上前行礼:“见过齐王殿下。说过多少回啦,殿下只唤我阿涟便可。” 齐王晒得黝黑的脸上微微有点红:“嗯,下回记住了,阿涟莫怪。” 卫涟一面与他并肩而入,一面含笑打趣道:“看殿下这模样,想来乾州水土滋润之余,日头定是十分和暖的。” 齐王前些时往乾州都督水利修建事宜,回来便晒成了包公脸,立在卫涟旁边,一黑一白,简直有趣。听他这般揶揄,也不生气,只憨厚的笑笑:“乾州气候干燥,日晒充裕,今年旱稻便长势喜人,水利一旦跟上,眼看丰收在望,不仅农户得益,朝廷征粮也轻松些,不至,嗯,与民争利。” 小侯爷渐渐敛了笑容,轻声叹息,正色道:“殿下慈悲,胸怀黎庶,阿涟十分感佩。” 齐王表情有些羞赧,绝口再不提这话题,只笑着引他入了席,安顿好后方才离开,招待其他宾客去了。 再筹备精心的生辰宴,架不住年年如此,早已无甚趣味。卫涟规规矩矩的向太子贺了千秋,献了寿礼,又与席间的诸多熟面孔们交际契阔一番,内心虽百般不耐,面上到底分毫不露,这才笑微微的坐回自己位置,自斟自饮,慢慢消遣起来。 他的位置排的也有讲究,左首是自家伯父、卫国公卫清栾,右边则是安国公府嫡长子、未来的陈氏家主陈桐。而他的对面,一身雪青色礼服、眉目浓郁挺秀、正与太子往来寒暄的,除了裕王世子荣启欣,还能有谁? 两杯陈年梨花白下去,卫小侯爷一路绷紧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视线不可抑制的去向对面那人,望着他一路言笑饮酒,豪迈却不失身份的样子,心中千百种滋味交织纠结,又觉莫名的心酸苦楚,偏偏还一点都不能露于人前,于是更加郁结于心,不知不觉中竟是一杯接一杯的替自己满上,不久就将整壶珍酿见了底,自己也开始昏昏沉沉、眉眼滞涩起来。恰这时侍女捧着金盘上菜,不小心手一歪,碰翻了酒瓶,半醉的卫小侯爷反应迟钝没能躲开,瓶中残酒竟悉数倒在了他衣衫下摆,污了一片。 侍女吓得忙跪地含泪求饶,旋即管事模样的人上前将其斥责一番后,有些惶恐的询问他是否需要找个地方醒酒换衣。卫涟本不想多麻烦,奈何对方态度实在殷勤,且身在太子府邸,也不好太拂面子,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因此犹豫了一下,便有些站立不稳的跟着来人走了。觥筹交错间,这一节情况过得很快,竟是没多少人注意到的样子。 与此同时,借口更衣而安坐于后堂的太子,面无表情的听着手下的汇报:“……平安侯已经按计划引至芳菲阁,接着裕王世子也会被引过去。”太子嘴角浮起一丝有些阴沉的冷笑:“好生招待贵客……看着点时辰,别误了引宁王前往一观。” 手下跪伏的身体往下压的更深了些:“已经安排妥当,殿下放心。” 太子低头轻轻用盖碗撩动着茶叶,许久,方才幽幽的说:“去吧。” 凭心而论,太子其实并不清楚卫涟对裕王世子那些隐秘的、不可告人的心思。他甚至不知道裕王世子其实的确有分桃之癖——毕竟世人眼中的安乐侯,乃是“天子禁脔”,旁人便是与他走的再近,也无人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之所以设下这样一个阴毒的局,纯为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17 一己之利考虑。 卫涟骨子里秉性刚烈,一旦受此折辱,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届时只要稍加推手,非但公主府、卫家与裕王府多年来的紧密纽带断裂在即,说不定还能内斗一番,损耗实力。而且各种预先准备好的蛛丝马迹,只会让卫涟以为是宁王设计欲行不轨,阴差阳错让裕王世子着了道,也好将太子府从中给摘出来。至于自己那个愚蠢又刚愎的弟弟,一直以来都对卫涟垂涎三尺,觊觎而不可得。若是让他亲眼目睹心上人在别的男人身下神智不清婉转承欢的模样,指不定会发狂成什么样。到时三方力量角逐厮杀,势必各有损伤,无论削弱哪方,对自己而言都是好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水搅混了,才好捞鱼。 所以,这样一个看似不入流的、后宅阴私手段的局,其实背后已经设计、谋划了数月,单等各方入彀。而自己,才是那背后执棋操盘的手。 太子抿一口清苦的新茶,感受着口中丝丝缕缕回甘,依旧是面无表情,眼中,却露出阴沉的、计算的味道。 这时,忽然先前的手下气喘吁吁的急奔进来,重重跪倒,满面惊怖:“殿、殿下,不好了……” 太子微微皱起眉:“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说吧,出了什么事?” “芳菲阁那里……去的是齐王!” 砰的一声,太子手中茶盏掉落地上碎了一地,茶叶茶水溅的满身狼藉。他却顾不得这些了,猛的冲上前一把揪住他胸口凶狠拎了起来,表情扭曲一触即发,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齐王……” “阿煊怎会去那里?混账!你们怎么办事的!”太子暴怒之下,重重一脚揣在他心口上,此人当即倒地不省人事。太子也不多看一眼,面色铁青拂袖而去,口中喝道:“来人,去芳菲阁!” 第14章 卫小侯爷初初被带到这所略偏的别院时,还是生出了一丝警惕之意的。然而对方表现十分正常,一面服侍半醉的他倚到榻上歇息,又声称已令人去外院找侯爷的小厮取备用服饰,还殷勤的献上了一盏醒酒汤。 卫涟有些昏沉之下未曾深思,料想太子府邸,又是这样的场合,出不了什么幺蛾子,因此便放松下来,随口饮了半盏汤水,闭着眼斜倚在美人塌上歇息,一边等司琴送衣服来——为防着宴席上污了衣衫失礼,一般都会多备一套带着。 朦胧间,方才服侍的两人不知何时已退了出去,陈设精致的房内只剩他一人。屋角香炉中不知燃着什么香,幽幽的,一点一点丝丝缕缕氤氲开来,堆积成销魂蚀骨的甜腻,悄悄将人整个拢在里面。小侯爷半醉半醒间渐渐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全身也有些奇异的发热。他低低呻吟一声,下意识的撕扯起领口的衣衫。 好热……身体里好像有一团火熊熊燃起,撩拨唤醒最深处的欲望,肆意蔓延。 前头的醒酒汤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卫涟只觉头越来越昏沉,神智渐渐迷失,身体里的火却开始呈燎原之势,炽烈焚烧,愈来愈旺,几成灭顶之灾。 他有些痛苦的、哀泣般从喉咙里挤出一线呻吟,十指扣紧胸前,更加用力的撕扯起来。夏日衣衫单薄,没两下就将外衣连同薄纱内衫一同扯的凌乱散开,玉白莹润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却丝毫没有降下热度,反而从里到外的越来越烫,那肌肤渐渐泛出靡丽的粉色。小侯爷已经神智涣散,双手无意识的抓着自己,很快脖颈胸前便出现道道血痕。 “阿……涟?”耳畔仿佛传来有些含糊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伴随着酒气踉跄着扑到床边,“阿涟?你、你没事吧……” 卫涟挣扎中只觉面前模模糊糊伸过来一张关切的脸,眉眼棱角渐渐幻成那人模样,内忧外患的煎熬下他忽然无限软弱起来,眼角沁出泪意,手却伸出去将他往外推:“你管我死活呢……” “怎么啦?”对方有些莫名的捉住他手腕。 对方微凉的手掌一触及自己肌肤,卫涟霎时哆嗦了一下,最后一丝挣扎都溃败了,神智不清的弓起身体,主动往他胸前蹭去,口中低低哀泣:“为何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 对方猛的一震,有那么一瞬间,目光变得晦涩不明,然而下一瞬又立刻变回朦胧半醉的模样,用力将他推回去,咕哝道:“我替你叫人来。” 可是衣衫不整的、欲火煎熬的美人如溺水浮木般抓着他:“不要走……” 本就带着酒意、又吸了许久熏香的齐王渐渐也开始呼吸粗重起来,他用力咬一下舌尖,企图用疼痛换回清明:“阿涟,你喝多了,我带你出去。” 卫涟失神的眼中弥漫起痛苦与恨意,忽然一把将他脖颈拉向自己,狠狠咬了上去:“我恨你!”他哽咽道:“我恨你……” 颈侧猝不及防的疼痛让齐王霎时浑身一僵,仿佛有一丝裂纹从那被咬处崩开蔓延。再不复平日敦厚模样,他沉着脸,目光幽深如海底,凝视着情欲中陷没的卫涟,后者已经将自己撕扯的快要衣不蔽体,大片大片晶莹耀目的肌肤扑面而来,四肢饥渴而焦灼的往他身上纠缠摩擦。仿佛天人交战般,他双手握拳,反复深呼吸,胸口肌肉剧烈起伏……终于,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怵人的光,破釜沉舟般俯身下去,用力按住他双手,重重吻住他的唇。 卫涟被侵占的口角中溢出一丝叹息般的“嗯——”,闭上眼,热烈的迎合起来。 门砰的一声被重重踹开,一脸青黑的太子带着两个最贴身的手下杀了过来,待见到床上那两人激烈拥吻的模样,面色更是黑如锅底,心底却莫名的松了口气——还好,总算没到最糟的情况。 一路上,太子已经弄清了来龙去脉。宴席过半时,齐王不慎被喝醉呕吐的邻桌污了礼服,便去换了一身。不曾想,换上的竟是与裕王世子一样的雪青色长衫。后来,齐王酒醉,自行起身欲找个地方歇息醒酒。偏这时裕王世子又去更衣,场上只剩下他一个穿雪青色的。今日这局做的隐秘,为保万无一失,用的几个人都不是府里的熟面孔,而是别处秘密调来的,因此并不认得这些贵人长相,只知道要将穿雪青色的人引至芳菲阁。因此送酒上来的侍女一见他自己主动起身,心中暗喜,殷勤的将人哄骗了过来。齐王本就是太子府里逛熟了的,自然记得有这么个僻静的去处,便顺从的跟着过来小歇。 于是,阴差阳错,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一群废物!太子强压着怒火一挥手,训练有素的手下们一个轻手轻脚的去熄了香炉,另一个小心的上前试图扶起齐王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18 。 齐王面色通红,懵懂不清的样子,愣愣转过头来看他:“阿兄?” 太子自小疼爱这幼弟,不输卫涟之于卫泠。见他这副模样,咬牙忍了忍,好生哄他:“阿煊喝多了,哥哥叫人带你下去醒酒。”一面转头低声吩咐:“扶齐王下去,找两个人给他……事后扫干净首尾!” 欢意香虽然极为霸道且无解,但渲泄过后便无大碍,并不伤身。 撮弄走齐王,太子终于将目光投向床榻上狼藉混乱、犹自煎熬啜泣的卫涟,目光暗了暗。即便不好南风,也不得不承认,平安侯之美,实在叫人惊心动魄。尤其是撕掉平日里冰冷高贵的外衣,这副天人跌落尘埃、沉沦红尘欲海的模样,简直惹人疯狂。 这烫手的山芋……太子微微皱起眉,还未想好如何处置,只听门口传来低沉的、隐怒的声音:“殿下可否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这熟悉的声音一入耳,太子心中立刻咯噔一记,知道坏了。他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表情,有些焦灼有些无奈的样子,转身叹道:“阿欣来的正好,阿涟喝醉了,不知怎的就跑来这里……” 门口,裕王世子背着光,面部表情模糊不明。今日卫泠没来,他便不时分心留意卫涟的情形,暗中照看。谁知一番扰攘劝酒之后,转身这孩子竟不见了,初时没在意,只道他去更衣了,谁知过后许久都不见人,世子这才有些着急起来,抓了几个人都没问出结果,于是找个借口脱身出来,四处寻找,终于摸到了这里。门口鬼鬼祟祟守着的人让他更加心生疑窦,强行闯入,结果便见到了如此令人震惊的一幕。 眼见着平日里灵慧的、傲气的卫涟,如今却衣衫不整的、呻吟啜泣着在自己身上胡乱抚摸撕扯,世子眉心抽搐,怒意与煞气几乎不可抑制的倾泻而出。 太子明显觉察到了,脸色阴沉下来:“阿欣莫非以为,是有人故意为之?” 世子眯起眼,神情凛冽,然而还是按奈下来:“臣不敢。只是平安侯既然喝醉了,容臣带他回去,免得扫了太子雅兴。” 言毕,径直大步上前,小心的拢了拢卫涟衣襟,伸手一抄将人抱起,迅速离去。 太子看着他背影,渐渐咬牙,眼中弥漫起深藏的恨意。然而他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脸的冷厉,开始快速思考起来,吩咐下掩饰与扫尾事宜。 好好一个原本一箭三雕的局,落到如今局面,也是始料未及,如果不抓紧应对,后续反噬就得不偿失了。太子越想越恼,手上一用力,原本一直捻着的墨玉佛珠串绳断裂,呼啦啦溅落一地,转眼就滚的四散流离。他怒气愈盛,重重哼了一声,将手中几颗残珠用力一扔,拂袖大步离去。 第15章 月色下步履匆匆,看着怀中浑身烧成粉红,闭着眼抽泣着往自己身上扭动摩挲的少年,世子眼底冒火,脸色难看的不得了。 这副样子不敢露于人前,他思忖一下,唤来贴身侍卫,吩咐通知司琴将卫涟的马车带到侧角门候着,自己则抱着人遮遮掩掩的迅速穿了出去。幸亏太子府花园极大,今日大多数人又都聚集在宴席区域,一路上总算是有惊无险。 不知发生什么事、正一脸焦灼等在车前的司琴,一看到自家主子神智不清的被裕王世子抱着出来,登时急急迎上来。世子推开他,沉声吩咐:“去……侯府,快!”阿涟这样子若送回公主府,不知会掀起怎样轩然大波,弄不好连宫里都要被惊动。还是送去阿泠处妥当些。况且今日这事实在诡异,太子从来不爱男色,为何会对阿涟下手如此重的欢意香? 欢意香……世子眉眼间闪过一丝尴尬。十几年前,阿泠也曾误中过。便是那一回,两人后来在马车上胡天胡地,终于成就一段情缘。 “嗯……”怀中少年挣扎愈发激烈,世子抱紧他制住动作,但又不敢太过用力怕伤到他,着实两难。卫涟已经神智涣散,呻吟不成语,胡乱的、艰难的企图抽出手臂往自己身下揉去。看着这张与卫泠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世子一瞬间有些恍惚,眼前浮现起当年同样情形下,卫泠与自己斯磨斯缠的情形,心中一荡,忙深呼吸定一定神,重新用力按住他,口中安抚道:“阿涟乖,再忍忍,快到了!” 正混乱间,疾驰的马车终于缓了下来,随即止住前行。门帘被撩开,司琴一脸利索的探头进来:“世子,我让停后角门了,这里僻静些。” 世子赞许的看他一眼,随即一言不发抱起人就下了车。 安乐侯卫泠穿着一身月白色薄绸寝衣,胡乱用一根缎带扎着头发,带着刚沐浴完的满身水汽急匆匆迎了出来:“阿涟怎么啦?” 因着皇帝不知发了什么疯,从昨天起就把他拘在明心殿里各种纠缠,翻着花样的折腾,把个孱弱娇怯的安乐侯弄的几乎起不了身。好容易才挣扎回府,早早的洗漱完打算休息。谁知还没来得及睡下,松烟一溜小跑过来急报,说是小主子好像出了事,世子爷正抱着过来,登时吓了他一跳。 “进去说。”世子一脸凝重,脚下不停,径直往他卧房里冲。卫泠忙快步跟上。 待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幼弟犹自备受煎熬的模样,一向温软无欺的卫泠勃然大怒,挥手砸了杯子:“太子欺人太甚!” 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卫涟已经状态近乎崩溃,将下唇咬出血丝,原本拢好的衣衫又被扯开了,将手探入衣内胡乱摸索,又颤颤的往身下伸去。卫泠目光一沉,起身将世子往外推:“阿欣……且避一避,我在此照看就好。” 世子点头,一面往外走一面嘱咐他:“我去书房待会儿,有事着人唤我。” 送走世子,又将送水送茶的司琴松烟赶出去,卫泠关紧门,叹了口气,坐到床边,握住弟弟乱动的手。卫涟昏昏沉沉中下意识的就往他身上贴,卫泠小心的将他搂进怀里,一手抄起清热解毒的玄参茶,试图往他口中喂去。卫涟欲火迷乱之下一挥手就打翻了,用力攀上来撕扯他的衣衫,寻求肌肤相贴。 “阿涟!玉郎!”卫泠又急又心疼,连他小名都唤了出来。 回应他的是更加激烈的摩擦亲吻。 纠缠了好一会儿,眼看情况愈发不可控制,卫泠咬紧牙,心一横扬声叫道:“松烟,预备一桶冷水!” 一直候在外头的松烟吓了一跳,小声提醒:“主子,小爷孱弱,怕要激出病来……” 卫泠闭上眼,深呼吸,然后重新睁开眼,一脸的决然:“我清楚阿涟的性子……他不会怪我的。去吧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19 !” 就这样,太子寿宴后第二天,平安侯便染了伤寒,狠狠病了一场,缠绵病榻大半月,人都瘦脱了形。 小侯爷身份尊贵,连皇帝都十分挂心,亲自指示太医院落力诊治,院判大人主动上门断脉开方,所有药材从内廷直接分拨供应。饶是如此,大长公主依然忧心如焚,几乎将全京城的名医都搜刮了一遍。只是病去如抽丝,即便再贵重的药材补品流水般灌下去,也无法一日回春,只得慢慢精心调养。 为着小侯爷这一病,公主府闭门谢客,连皇子探病都被吃了闭门羹。大长公主辈份极高,乃是先帝嫡妹、当今昭宁帝的亲姑母,真要甩下脸来,连太子都不好怎样。因此卫涟这场病,总算养的清净。 这日午后,清清静静的棠棣阁里,卫涟病怏怏的斜靠在床头发呆。他半月来清减了许多,下巴尖尖,两只眼睛愈发大的精灵。卫泠怜爱的看着自家幼弟,摸摸他的头,柔声道:“今日气色看着好些,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说,哥哥叫人替你张罗。” 卫涟软软凝视着他,许久,嘴角漾起一丝极浅淡的笑意,伸手握住他的手:“倒的确有事情想麻烦阿兄。” “何事?” “阿兄在户部……我想查江南道的帐。” “江南道?”卫泠一怔,心知弟弟这次是气狠了。事实上,连他自己都怒不可遏。不过,纵然再恨极,有些事情不是这么办的。他想了想,柔声劝他:“江南道是天下粮仓,赋税根本,你不许胡闹。况且,汪景芝说到底还是皇帝的人,与太子亲近些,也不过因为他储君的身份——换了谁做太子,都一样。你要真想出这口气,与其硬碰江南道,还不如动一动郴州。” “郴州?”卫涟眯起眼,想了一想,喃喃道,“不错,郴州刺史徐魏,可是护国公府的女婿,与太子自然是亲近的。” 见他醒悟过来,卫泠微微一笑,继续点拨:“郴州产棉,又靠近江南,生丝供应充裕,商家大户们动辄上百张织机,年入息极为可观。据说其中规模最大的两家,背后就有京城权贵的干股,每年四时八节,红利银子便流水般往京里送。不过,于朝廷而言,这么些年来,郴州缴纳上来的商税,可是一直平平啊。” 卫涟嘴角笑意扩大,头一回换了眼光重新审视自家“纯善无欺”的兄长,叹息道:“阿兄既早发现问题,何不出手料理,却一直听之任之?” 卫泠冷笑:“水至清则无鱼,寻常光景下,彼此面儿上过得去就行。可要是自己作死,那就没办法了。太子这几年笼络朝臣,金山银山也不够挥霍的,银子从哪儿来?可不止郴州几架小小的织机呢。” 卫涟扬起头,将手边半凉的汤药一饮而尽,仿佛没尝出苦味似的,低低轻笑:“多谢哥哥点拨,阿涟知道怎么做了。” 卫泠眉心微蹙,替他理了理发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到:“阿涟,有件事我一直没想通,你是如何得罪的太子?” 卫涟垂下眼,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正糊涂呢。阿兄,你是知道我的,从来恪守‘万言万当,不如一默',不当说的话、不应做的事、不可交的人,我从来心中有数——又怎会去做得罪储君的事?” “是啊。”卫泠更想不通了。 “阿兄,我一直觉得,太子对咱们似乎抱有敌意。公主府也许只是幌子,只是需要清扫的障碍之一,太子真正想要的,恐怕是裕王府的兵权。” “裕王府?”卫泠大惊,旋即大怒,“他只是储君,还没真的上位呢!王爷多年来平南楚、定西夷、压制鞑靼于漠北,为这承平天下付出多少心血,皇帝还没担心功高震主呢,他倒动起脑筋来!” 裕王是卫泠死穴,一戳一个准。 见他激动,卫涟忙迭声安抚:“哥哥息怒,我也只是猜测罢了……况且,也有别的可能。从上回御史台的事情开始,太子就试图嫁祸宁王,挑起咱们与他之间的斗争。这回欢意香之局——”卫涟咬牙,恨道,“若我猜的不错,多半是想设计我跟宁王……好教我清醒过后,与他杀个你死我活。” 卫涟打小慧黠,秉一颗七窍玲珑心,猜的虽不中,却也不远矣。可惜太子本意比这更阴毒,原是连裕王世子都欲卷进来的。 “宁王?太子与宁王暗中较劲这么多年,如今怎的图穷匕见了?”卫泠不解。 卫涟叹口气,哥哥到底还是不操心这些的。他握住他的手,耐心解释道:“范嗔的位置……” “啊!”卫泠立刻反应过来,随即眉一皱,凉凉道,“既如此,咱们就来个釜底抽薪好了。” 看着他无条件护短的样子,卫涟纵然病的缠绵,也忍不住笑了,轻轻凑过去将头搁上他肩膀,叹息道:“哥哥……” 第16章 又过了好些日子,直到了桂子初蕊、天香欲透的八月上,平安侯这场病,才算渐渐收了梢。 在这段时间里,朝堂上翻云覆雨、风雷隐隐,大学士崔焕和中书舍人何靖,为了空悬数月的中书令的位置,争夺已近白热化,就连双方背后的宁王和太子,几乎都快维持不下表面的亲切了。 中秋照例给假三日。这日午后,卫涟小憩醒来,百无聊赖之下,干脆吩咐备车往侯府来,欲找卫泠下棋解闷。谁知到了才知道,有人比他捷足先登,又把人给占了。卫涟无奈,只得苦笑着对张公公自嘲道:“罢了,如何敢跟皇上抢人,烦公公跟里头说一声,我这就回去了。” 谁知昭宁帝听说平安侯来访,倒是挺欢喜,叫让进来。卫涟低头看看自己一身随便的象牙色细棉布薄衫,无奈的摇摇头,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了。 凝碧池畔,漱玉亭中,皇帝和安乐侯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了个棋盘,手谈正至局中。卫泠明显有些神思倦怠、心不在焉的样子,已经被皇帝杀的落花流水。卫涟进来时,恰见到他以手支颐,悄悄打了个哈欠:“阿涟来的正好,替我走完这局。” 卫涟笑吟吟给皇帝见了礼,侧身在他身旁坐下,玉管般的手指拈起一枚黑子,轻巧落下,这才恍若不经意的问到:“哥哥看着有些憔悴,想是昨儿夜里没歇好?”言毕挑眉瞥了一眼皇帝。 昭宁帝表情有些尴尬,忙摆出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附和道:“是啊,阿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又别过头对卫涟和蔼一笑:“阿涟也是,单薄的快撑不住衣裳了,年纪轻轻,也要好生保养才是。” 卫涟忙规规矩矩应了。只见卫泠抿嘴一笑,解释道:“近来部里盘账,昨夜看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20 册子忘了时辰,今日便有些倦怠,倒让陛下看笑话了。” 昭宁帝皱眉:“张集陆迁这几个都干嘛吃的,怎么事事都要你这主官亲自操心?” 卫泠仿佛无意间看了卫涟一眼,随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今年秋季的商税,个别州府似乎有点问题,因此多看了一眼。” “哦,什么州?”昭宁帝随口问道。 “好容易得个休憩,又谈起公事来,闷不闷。”卫泠白他一眼。既在皇帝这里悄无声息种下了刺,便见好就收转了话题:“阿涟试试这碧落银针,我尝着倒比小珍眉更清澈些。” 皇帝忙接口:“这是南楚上贡的新茶,你既喜欢,回头我叫张德把剩下的全都送过来。” 卫泠忙止住他:“不过随口一说,皇上这么大张旗鼓的,可叫我又成众矢之的了。上回那盆珊瑚树,据说连太子府都没这样的好东西,可叫我不安了好些日子。” 皇帝不以为意的挥挥手:“给你便收着。煜儿向来不计较这些,有什么好不安的。” 卫涟微微一笑,摆出三分天真七分好奇的表情,仿佛闲聊八卦似的问道:“说起太子,听闻前些时他府里又有喜事,新纳了一位太子良娣,还是与何舍人联的姻。可惜我那时病着,没喝成喜酒,怪可惜的。” 昭宁帝一愣,面色渐渐淡了下来:“怕是谣传吧,朕怎么不知道煜儿纳过良娣。你要是馋酒,朕赐你几坛子,喝个河落海干也随意。” 卫涟脸一红,忙低头认错,说自己误听谣传,污了圣听云云。 然而昭宁帝到底是被勾起了疑窦,眉头略锁,开始思量事情。 卫涟与兄长对视一眼,低下头不敢扰他,心中却暗自冷笑。为拉拢捆绑计,太子的确纳了何氏庶女为妾,但却不是上玉牒的良娣身份,而只是个小小的侍妾,因此皇帝并不知情。何氏会同意,多半是允诺了日后的好处。然而以昭宁帝敏感而多疑的性格,回去必会详查,届时太子与何靖的联盟一目了然,而何衍之想再上去这一步,恐怕就难了。 中书令之职何其重要,昭宁帝怎会放心交给一个“别人的人”,哪怕这个“别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所以,崔氏与何氏,都不会有戏了。 果然,抿一口新茶,昭宁帝视线审慎的落了过来,表情幽深难测,仿佛开玩笑又仿佛说真的,淡淡开口道:“说起来,最近朕也颇有一事不决。国之中枢空悬至今,阿涟觉得,这中书令派谁比较好?” 卫泠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他一个小孩子家懂什么,皇上未免太儿戏!” 昭宁帝似笑非笑的抬手止住他的话,继续看着卫涟。 仿佛压根没察觉这层层暗涌似的,卫涟伸个懒腰,一脸的娇憨,回过头来对他嫣然一笑:“管他是谁,只要忠于陛下不就行了?” 昭宁帝面色不动,眉眼间却渐渐漾起笑意,屈指往他头顶不轻不重叩了一记,笑骂道:“滑头!”随即缓缓起身:“不早了,朕该回去了,你们继续。” 兄弟俩再度交换了个眼神,默契的跪下行礼:“恭送陛下。” 这天卫涟直在兄长那里用完晚膳才回了公主府,刚进内书房,两页书没翻完,侍书就一脸凝重的进来,摒退了伺候茶水的丫鬟们,低声道:“主子……” 卫涟微微皱眉:“怎么了?” “派去郴州的死士,只回来了一个。” 卫涟抓着书的手指猛的收紧:“东西呢?” “到手了。” 小侯爷这才低低呼了口气,有些无力的冲他一挥手:“按原计划行事……人,好生安顿了。” “是。” 卫涟的视线不知落向了何方,精致至极的侧面上,写满了疲倦,与微微的惘然。然而这样的脆弱只是一瞬,转眼他又恢复成平日的模样,继续低头看起书来:“去吧,吩咐他们小心行事。” “奴婢明白,奴婢告退。” 三日后,郴州事发。 刺史徐魏管家之女,一身的狼藉,于正午人流最盛时分,手捧带血的账册,跪倒在大理寺门口,悲嚎涕泣,言是从灭口中逃生,求朝廷惩治贪官,还冤魂公道。 此事一出,举世哗然。昭宁帝震怒,下令严查。偏这时户部查账,查出郴州多年来商税竟被贪墨许多,去向不可考。两下里一印证,又是人证物证俱全,辨无可辨。徐魏当即被问责,枷锁回京。案子到了此处,再往下查,牵扯出的就不好说了。徐魏也清楚,因此竟是咬牙把所有都一肩扛了,但求到此为止,而护国公府也暗中四处活动打点。三司会审后,卷宗往昭宁帝案前一放,据说皇帝铁青着脸独坐了许久,最终还是高举轻放,只将徐魏判了斩监侯,余者阖家流徙,快刀斩乱麻的结了这桩惊动一时的大案。 太子痛失臂膀,重要财路又被断,正惊怒间,又一个惊雷毫无预兆的落下:昭宁帝下旨召回江南道按察使汪景芝,迁一品中书令。调西南道按察使杜欣至江南道,又迁中书舍人何靖为西南道按察使。 这一连串的动作完全出乎朝臣意料,何衍之更是仿佛被砸了一记重拳,一下子灰败萎靡下来。原本以为泰半到手的中书令的位子旁落不算,竟然还被贬出京——从正二品中书舍人到从一品按察使,看似升了一级,实则远离中枢,西南道又是贫瘠艰苦、接壤的属国西夷又不算太平——种种迹象表明,昭宁帝已经知道太子与他的打算,因而生气敲打。太子是亲儿子,再生气,父子俩没有隔夜仇。可自己这里,日后仕途前程,怕就要到此为止了。何靖越想越彻寒,却已无可奈何。 同样悚然的还有太子。近来的连番打击之下,他先是有些措手不及,待镇定下来,立刻意识到,自己正成为别人刻意打击的目标。不会是宁王——否则早动手了,不会拖到今日。况且,中书令一事,他也没捞到好处。那么,就只剩一个可能。太子目光晦暗的投向对面缓步而来的纤细少年,眼中几乎止不住的恼怒。 卫涟恍若不觉,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平安侯卫涟,见过太子殿下、宁王殿下。” 太子此刻无心与他虚与委蛇,挥挥手让他退下。擦身而过的瞬间,还是没能忍住,冷笑着低声道:“平安侯好手段。” 卫涟垂首敛眉,表情依旧极为恭谨,只在嘴角弯起一丝细不可查的弧度,柔声道:“不及殿下多矣。” 太子身后的宁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如同伏天饮了一碗冰镇梅子汤,畅快适意的不得了。也不知太子是怎么与卫涟结下的梁子,反正美人自太子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21 府回去后便大病一场,稍愈便开始一反常态的狠狠反扑,间接倒是对自己大有助益。虽然中书令之职旁落,但反正太子也没落到好,是以宁王看得很开。而且,有意思的是,种种迹象表明,此番动作,裕王府并无插手其中,纯是卫氏一力所为。如此看来,美人的手腕与能量,比他原先估计的还要再厉害些,若能收为己用,何愁不能一朝登顶?宁王一面思量,一面目不转睛的看着卫涟,美人病势初愈,清减了许多,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倒是更添了许多风流意态,无比动人。他忍不住上前,摆出关心的样子:“阿涟看着还有些憔悴,前儿我门下送来一对上好的雪参,回头就着人送来——瘦的这样,可不叫人看着心疼。” 被他的目光盯着,卫涟只觉那种赤裸裸的、仿佛要被扒尽衣衫的感觉又来了,眉心一跳,却不好当众发作,只得强忍了,低声道:“谢殿下关怀,阿涟愧不敢当。” 宁王哈哈一笑,心满意足的跟着太子走了,留下卫涟立在原地,暗中咬牙。 “阿涟?”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一怔,缓缓转身,换了表情,依依行礼:“阿涟见过世子。” 裕王世子凝视着太子与宁王的背影,许久,叹了口气:“阿涟,你又何苦搅这摊浑水。” 卫涟直起身来,仰头望着他坚毅眉眼,心中酸楚,却死死摈住了,只苦笑道:“我也不想,奈何……人家逼到头上来。” 世子沉默了,慢慢往前走去,又示意他并肩而行。半晌,谨慎的、逐字逐句的试探道:“你这样子总不是办法,你哥哥也不免挂心。京城里接下来只怕动静不断,还是避避的好。” “避?往哪儿避?”卫涟不以为然。 世子深深看他一眼,微笑道:“漠北捷报,朝廷欲封赏将士,你这礼部员外郎随行一遭儿,勉强也算说的过去。” “漠北?”卫涟一愣,眼前忽然浮现起一双精光四射的、凶悍的、仿佛要吃人一般的眼睛。 世子观察着他的表情,柔声道:“你先前打招呼的那位烈君,此番也在表彰之列,据传此人十分悍勇,还生擒了鞑靼人的千夫长。” 卫涟有些怔怔的侧头望向他,世子的表情十分温和,体贴的凝视着他,仿佛洞悉什么的样子。他忽然觉得心痛如绞,痛过后又有些心灰意冷,嘴角渐渐漫起一个苍凉的笑容,轻声道:“如此,阿涟谢过世子。” 第17章 对于幼子远赴漠北之事,大长公主心底是不太愿意的。小儿子才十几岁,平素身体就弱,又是刚刚才大病初愈,千里迢迢去往这样恶劣的环境,万一又勾起病来怎么办?当年福宁公主怀上卫涟时已年过四旬,体质本就衰弱;加之当时恰逢卫泠和皇帝的事情被捅破、公主与太后惊怒之下联手“棒打鸳鸯”,卫泠被迫远赴幽州。内忧外患之下,纵有医女贴身照顾,卫涟生下来时,依旧是先天不足的。为了这个孩子能顺顺利利长大,玉粒金莼、珍稀药材、医官侍女……所费的精力与财力,比起皇子们来怕是只多不少。 可是,待听说这回是朝廷封赏有功将士的正经事,公主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允了。何况大儿子也过来劝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阿涟都十七岁了,该放手让他出去踏踏河山,也可以增广阅历。虽然卫泠内心的真实想法其实是,京里风起云涌,风口浪尖上的幼弟还是避一避的好。 长公主思量一回,叹息着对他说:“罢了,想当年你随军去漠北送军需补给的时候,还不到十五岁呢。男儿家,是该出去闯闯。”卫泠脸一红,顿时回忆起自己少时为了追逐某人而做下的种种傻事,心中又愧又甜,嗫嚅着胡乱把话题混过去了。 就这样,身为礼部官员,小侯爷顺利的加入了去往漠北的车队。他的官职虽然低,但侯爵的身份却已足够压得住场。兼之此次主使的兵部郎中李敬本就是裕王一手带出来的人,世子亲口打了招呼,要求一路好生照看小侯爷。因此,卫涟这一路就差被供了起来,闲到歪在马车里摆弄易经,靠元亨利贞的消磨时间。 也许是平日里思虑忙碌惯了的,整个人常年绷着,一旦松下来,反倒容易邪魔入侵。到了十余日上,漠北秋风越来越迫近的时候,卫小侯爷终于病倒了。 亏得大长公主的“不放心”,与当年长子出行一样,这回也是重金礼聘了名医、带足各种常用的药材一路随行。因此初初忙乱过一阵后,倒也没太耽搁。贴身的两个书僮,卫涟这次只带了司琴同行,侍书被留在京里打理事务并随时与他通报信息。司琴伺候他起居一向是惯了的,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加上卫涟在正事上从无骄矜,因此一行人还是按着原先的速度行进,顺利抵达了漠北军营。 小侯爷既病倒,原计划由他出面授予的嘉奖事宜,只得改由李敬全权处理。本来他此行就是为了避风头,生了病更加名正言顺的低调。于是,卫涟干脆连面都没公开露,只在刚抵达时与驻守的归德将军陆寰见了一回,打声招呼,便极低调的搬到特意为他备下的营房休养。是以,整个漠北军营,竟无几个人知道身份贵重的平安侯来到了此地。 某个姓烈的、刚刚因为战功而被越级提拔为从七品翊麾校尉的芝麻绿豆小军官,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从主官处出来——营中军医短缺,陆寰想起卫涟随身的大夫,辗转来求,卫涟爽快的应了,还让司琴包了不少药材送过来。 他连回话的心思都没了,心不在焉的胡乱应付了上官的嘉奖与勉励,然后急不可耐的出来,却失了对方踪迹。 烈战潼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眼中光芒大盛,一脸的严肃紧张。正要进去的陆氏亲卫乍一看还以为他被陆寰狠训了一顿,好心劝慰:“陆将军一向是爱之深责之切,烈校尉日后多接触便知。” 前土匪一愣,心知对方误会了,却也领这份好意,因此诚恳的谢过对方,接着又小心的打探道:“这回朝廷派来的天使,除了李大人,可还有旁的随员?” 那亲卫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算是点头交,便随口回答:“随员的就是几名文书,不过,倒是有位仿佛大有来头的人物,据说原本要主持嘉奖的,可惜路上病了,一直没露面,也不知是什么路数。” “还有神秘人物?”烈四心中难抑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装出略略好奇的样子,继续套他的话。 “是啊,就住在西北角那两间单独的营房里,神神秘秘的,将军还吩咐不许随意打扰。” 烈战潼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22 都被点燃了,心脏狂跳快要控制不住的往外蹦。他强做镇定的与对方话别,然后微微失控的、僵硬的转身,往西北方向而去。 营地西北角有几株胡杨,经年累月的长下来,通直粗壮,满树金黄,风一吹就呼啦啦掉了满地。那两间小小的营房就笼罩在里头,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一脸肃穆的立在门口,不懈守卫。 烈战潼一路穿过操练的列队和零星的士兵,隔了几十丈的距离,不知是否近乡情怯,他的脚下渐渐沉重下来,心中紧张竟远胜于上战场前。他远远立在那里,怔怔的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又一阵风吹过,带下纷纷扬扬的叶子如蝴蝶般迤逦飘坠,轻逸的就像那人身影。 他如受蛊惑的,一步一步重新向前而去。 门开了,司琴捧着一个药包出来,径直去往营厨方向,想是煎药去了。烈战潼深吸一口气,摆出自然的态度大步上前,镇定自若的告诉卫兵,陆将军派他来传话,询问了几句后便被顺利的放行。 敏捷的入内,顺手虚掩上房门,一缕清淡微苦的药香立刻缭绕过来。他闭上眼,深呼吸,却依然无法抑制疯狂的心跳,只得抿着唇、握紧拳,用全部的意念压迫自己维持正常的步态,一步一步走向内室。 简单到有些粗糙的木榻上,铺陈着价值千金的云锦绣褥,半卧其间的、纤细的素衣少年缓缓放下手中书册,挑起眉,似笑非笑的看向他:“土匪先生,别来无恙?” 一瞬间,烈战潼忽然仿佛被一柄大锤狠狠砸中鼻梁,鼻子剧烈的发酸。他哽了一下,许久许久,才有些嘶哑的轻声问道:“怎么瘦成这样?” 卫涟凝视着他,仔细分辨着他的表情,然后慢慢的笑了:“前些时病了一场。”也许是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病因,他微微皱起眉头,转开话题:“你看起来却是不错。听说,立下军功了?” 烈战潼目不转瞬的看着他,怎么都舍不得移开。听他发问,忽然没头没脑的说:“我学过兵法,知道怎么带兵。” 卫涟微微眯起眼睛。 烈战潼咬紧牙:“终有一日,我会成为大将军。” 望着他绷紧的表情,美人的嘴角一点一点泛起笑纹:“然后呢?” 烈战潼深呼吸,胸口起伏,迎上他的视线,一字一顿道:“我会护着你。” 卫涟呆住了。 虽然未及弱冠,但卫涟绝对不是寻常的贵族少年。他是皇帝亲封的平安侯,公主府默认的继承人,从小接受最严格的教育,被手把手的教导如何成为合格的掌控者。他心思深沉,手腕过人,更握有寻常人难以企及的资源与力量。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搅动一朝的暗涌风波。 从来只有他护着别人。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我会护着你。”竟然还是来自一个从七品的小校尉。 卫涟忽然觉得好笑,于是他真的笑了出来,从微笑到大笑,渐渐不可抑制。他笑得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烈战潼有些慌乱的上前,笨拙的拍打他后背帮助顺气。卫涟抬头望向他,手指一挑笑出的眼泪,喘息道:“好啊,我等着那一天。” 第18章 其实烈战潼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人。一开始也许是因为他生的实在好看,于是顺理成章一见钟情什么的。可是后来,从夜探公主府到私会刑部牢房,从别院半强迫的肌肤相亲到出征前的送行,一桩桩一件件的累加起来,这个人仿佛已经侵入他骨髓、融进每一分血肉,再也摘不出来。 活了三十年,头一回体验这样激烈的情感,让他几乎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当初,他郑重其事的对他说“我心悦你,愿付性命”,是真心实意,不掺半点虚假的。当时,如果卫涟直接拿匕首刺他心脏,他知道自己一定不会躲。 他轻轻的、一下一下的顺抚着他的背,隔着丝棉夹袍依然能感受到掌下有些磷峋的、微微凸起的脊骨。 这样瘦。他有些心疼的想着,顺势低头,想亲一下他的额头。恰卫涟抬起头来想说什么,结果他落下的唇不偏不倚正对上了那双似乎还在散发着药香的口唇。 彼此都微微一震,卫涟下意识的双手抵住他的胸前,想推开又有些犹疑。这万分之一秒的犹豫仿佛让他看到了希望,他干脆用力抱住他,将这人整个拥入怀里,急切的、迫切的、无限深情又不容逃避的,长驱直入,口舌纠缠,彻底吻住他。 卫涟僵硬了一瞬,目光失神,不知飘向何方。然而下一秒,他仿佛发出一丝细不可闻的叹息,轻轻闭上了眼睛。 烈战潼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放弃抵抗,心中忽然仿佛被醋与蜜灌满,充满了酸甜。他益发得寸进尺的、用一种猛兽扑食般的态度将他按倒榻上,凶狠的啃啮起来,简直恨不能将他生吞下肚。&脖颈上传来的刺痛让卫小侯爷稍稍清醒了些,他开始用力推他,艰难的别过头:“够了,放开我!” 烈战潼像一头被勒住脖子的狮子一样,愤怒的、憋屈的低吼了一声,却还是听话的停住了,把头埋入他颈间,欲求不满的蹭了蹭。浓密的、好些天未打理过的胡渣毛刷一样刺激着那一片细致的肌肤,卫涟哆嗦了一下,又有些好笑的更加用力将他推开:“你属老虎的么……见人就咬。” 前土匪颇感挫败的起身,胡乱一抹脸:“是啊,恨不得吃了你。” 卫涟横他一眼,觉得这样的对话真是侮辱智商,便一面随手理理被揉乱的发丝,一面转了话题:“来了这些天,都没出过屋子,闷得很。你来的正好,牵匹马来,随我出去走走,透透气。” 烈四眼睛一亮:“等着,我马上回来!”说完急吼吼的就往外奔。 卫涟哭笑不得的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哪哪儿都冒着傻气。印象中这人以前剽悍狠厉,怎么往军营里滚了一圈,反倒越变越蠢了?他叹了口气,拈过先前被扔到一旁的《黄庭经》,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翻。 烈战潼果然回来的很快。他把自己的座驾牵了来,一路上顺毛摸头、耳提面命的跟这畜生打商量,要求他好好表现,别给老子丢脸。这马祖宗跟着他上了大大小小不下十次战场,也算是刀口舐血、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当下很不屑的甩甩脖子,喷了他一脸热气。 转眼到了跟前,卫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人一马:“就一匹?你是打算替我牵马吗?” 烈战潼愣了一下:“不是你说牵匹马来么?” 卫涟用尽全力才止住翻白眼的冲动,无力道:“所以你就真的只牵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23 一匹?” 捧着紫貂披风在后头絮絮叨叨要求他穿上的司琴,也睁大眼睛望向他,忘了说话。主子周围从来都只有聪明人,像这样说一就真的只有一的,简直绝无仅有。 前土匪老脸一红,一咬牙:“哪这么多麻烦!”言毕不待他反应,伸手一抄将人送上马背,自己随即一跃而上,两腿一夹马腹:“驾!”千钧一发之际还不忘分只手出来抓过司琴手上的披风,随着马蹄飞奔时迎风一抖,连头带脑的将卫涟裹在里头,搂紧入怀。眨眼功夫,飞扬的尘土里,就只剩一个模糊的黑影了。 司琴看着被“挟持而去”的自家主子,表情快哭了,呆若木鸡的立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漠北风沙,摧枯拉朽。虽然只是秋天,却已经颇有凛冽的味道。卫涟其实骑术不错,骑着府里调教好的纯种名驹,在风和日丽的平原上也颇能驰骋一番。可病体虚弱之下,又是这样糟糕的环境,更别提被人搂在怀里骑马——他只觉无处着力,被颠的快昏厥过去了,只得委委屈屈的往那人怀里再缩进去点,几乎把全身分量都靠了上去,一面模糊的想:这不是散心,倒是散骨头呢。 他身后的男人倒是越来越情绪高涨,天高云阔,草木疏朗,怀抱美人,纵马疾驰。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叫人热血沸腾的事情吗? 烈战潼心潮澎湃,忽然伸臂一捞——马后常年吊着弓弩和箭袋,他搂着卫涟,猛的开弓如满月,闪着银色冷光的箭簇嗖的射出,前方半空中,一只灰隼被一箭贯颅,应声而落。 男人像孩子一样哈哈大笑,扯起缰绳就跑了过去,探身往下一捞,连着箭一起拎了回来,几下就利索的吊在马后,然后快活的在美人头顶亲了一下:“今晚给你加菜!” 卫涟艰难的扯开被风吹的粘紧在脸上的发丝,一面哭笑不得的想:这人简直笨的有趣。 他周围的聪明人实在太多了,跟聪明人打交道,举一反三、点到即止,闻弦歌即知雅意,一句话拐三四道弯,一件事隐好几重后手,日子久了,实在是心累。倒是粗笨些的,反而叫人轻松。 他这样想着事情,不由神情又开始飘远了。烈战潼有些吃味的搂紧他:“想什么呢?”别又是在想那个什么劳什子世子吧!前土匪脑补过度之下,醋意越发升腾,干脆掰过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仿佛雄兽宣告所有权一般。 卫涟无语,简直想抽他:“烈战潼你有完没完?” 一脸郁闷的男人嗡声嗡气道:“没完!”言毕,干脆手上用力,将小美人瞬间腾空抱起换了个方向,直接面对自己,然后,不由分说吻了下去。 卫涟气的发怔,艰难的闪避却无果,很快便被吻得气喘吁吁,大脑因缺氧而一阵一阵晕眩,渐渐变成了扶着他肩膀的姿势,仿佛迎合的样子。某人更激动了,恨不能将他嵌进身体里,下头那根早就按捺不住的东西,更是延伸暴涨,面对面之下毫不客气的顶住了美人柔软的小腹。 卫涟先时还以为是匕首柄,待终于反应过来,不禁又羞又恼,脸涨的通红,却怎么都挣脱不开。正一团混乱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个不太客气的声音:“烈校尉?” 烈战潼一僵,缓缓松开了卫涟,却不愿他此刻的模样被人瞧见,因此将他的脸往自己怀中按了按,抬头已是换了脸色,不卑不亢道:“许校尉!” 对面一小队士兵,为首的年轻人倨傲的斜睨着他,冷笑道:“区区一个翊麾校尉,好大的架子,见了上官也不晓得下马。” 虽然同是校尉,对方却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严格来说他的确需要见礼。但烈战潼扯着缰绳的手臂一紧,肌肉绷出,只是冷冷看着他,没说话,也没下马。 对方见他这样,愈发咄咄逼人:“营中军规,不得狎妓——”他看着蜷缩在烈战潼怀中的女子,整个人被华贵的貂皮披风包裹着,只露出束着金环的一点乌黑发丝,与颈侧小片肌肤。那肌肤白皙异常,令人不由联想,拥有如此美好肌肤的女子,该是怎样的绝色? 正想入非非间,耳畔传来一个清泠泠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心猿意马。只见那“女子”从烈氏怀中别过头来——果然是生平仅见的绝色——目光凌厉的看向他,口中叱道:“放肆,跪下!” 许校尉瞪着美人手中那面印有皇室纹路的赤金令牌,下意识的就下马跪下了。身后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反应,片刻后,也稀稀拉拉的跟着跪倒。 卫涟挣扎了一下,跳下马,缓步来到他面前。许校尉不敢抬头,看着前方地上绣金线的靴子,和垂至脚面上的云锦长袍,开始隐约生出一丝悔意。 只听这绝色少年声音柔和,却是微带嘲讽的问道:“你识得这令牌?” 许校尉将头埋的更低些,谨慎道:“卑职许孝迁,京城出身。” “许孝迁……姓许,孝字辈——”卫涟沉吟,“许延宗是你什么人?” 堂堂护国公的名字,竟被这样轻描淡写的提起,许校尉更是悚然,吃不准这少年来路,小心的回话:“国公爷是卑职族叔。” 卫涟点头:“原来是许家旁支的俊才,怪道本爵不识。” 本爵两字入耳,许孝迁一哆嗦,抬头看他一眼,小心翼翼问道:“尊驾是?” 卫涟闲闲道:“我姓卫,行九。” 全京城只有一个卫九。许孝迁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又比对了下年龄,面色大变:“卑职见过平安侯!” 对方姿态摆的这样低,卫涟的气倒不好继续往下出了,抿了抿唇,随意打发几句,便放他走了。 那许孝迁仿佛松了口气,又恭敬的行完礼才退下。临转身时视线略有所思的从两人身上一掠而过,烈战潼冷冷迎上他的目光,许氏有些狼狈的别过头,带着人迅速上马离开了。 “这人心术不正,你以后小心些。”卫涟随口道。 烈战潼呸的吐了口唾沫,冷笑道:“他这次与我一同晋升,从八品一跃至正六品,倚仗的军功是射杀了鞑靼人的万夫长——可那呼尔赤明明是我杀的!” 卫涟一愣,抬头望向浑身冒煞气的、仿佛出鞘尖刀的男人,低低叹息一声:“军中亦是官场,此等也属常事。” 烈四猛的一挑眉,用力握住他的手,目光箭一样射过来。 卫涟伸手轻轻抚上他眼眉,柔声道:“方才你也见到了,何谓恃强凌弱——只有当你手握足够的权势与力量,才不至于任人宰割。想要成为大将军,光晓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是不行的。” 男人怔怔望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24 着他,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 卫涟微微一笑,转身向马匹走去:“不早了,回去吧。” 男人继续在原地停留了片刻,这才默然转身,一跃上马,搂着他一路踩着夕阳,往营地方向而去。 第19章 天色欲沉,晚风霜意更重。虽然裹着厚实的披风,那凉意依然顺着每一丝骨缝往里钻。卫涟躲在烈四怀中,只觉背后如同靠着暖炉,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输过来。他有些艰难的别过头,从这个角度能看到男人轮廓硬朗的下巴,冒着密密的青色须根。 “怎么啦?冷?”烈战潼把他往怀里搂了搂,又把披风裹的更紧些。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人,卫涟忽然有些松弛下来。他笑着摇摇头,一面小心翼翼的、试探的伸出指头,轻轻按上他的下巴摩挲了两下,柔嫩的指尖被扎的微微泛疼。他的脸上不由带出些许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羡慕的神情,仿佛幼兽对于成年雄性的天生的向往。 男人眼中腾的冒起火苗。这样无意识的勾引,简直要人命。原本就跃跃欲试的、之前好不容易才强行压制下来的某件东西,又一次急速充血,迅速暴涨起来。卫涟只觉身下又被抵上了刑棍,瞬间浑身僵硬,连耳朵尖都红了,再不敢乱动,只得恨恨的重新回头瞪他一眼——这人怎么老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发情? 烈战潼看着美人面红耳赤的模样,即便是瞪人,眼中依旧如有春水流动。他只觉身下更加涨的难受,忍了又忍,实在抵不住那仿佛要爆炸的疼,深吸一口气,咬咬牙,有些痛苦的一手控制缰绳,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下按去,一面低头咬住他耳朵低沉的呢喃:“宝贝儿,帮帮我……” 可怜卫小侯爷仿佛触到烙铁的猫儿一般,惊悚的几乎跳起来。男人略用力按住他,舌尖细细吮吸起那粒小巧的耳珠。禁不起这样的挑逗,卫涟浑身都哆嗦了一下,身体里仿佛有一股奇怪的热流从他的舌尖处引发,一路往下,撩拨盘桓,每一寸肌肤仿佛都开始饥饿起来。掌心被迫按压着一个粗壮的柱体,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散发出的惊人的热量,随着马蹄颠簸不断的起伏,撞击着自己……他低低的,无意识的嗯了一声,激的男人益发不可自控,按紧他的手企图握紧自己。卫涟原本有些情动的脸却渐渐变白了,是吓的——他一只手根本握不住! 在这样原始的、粗鲁的欲望磨搓下,他平时的聪明才智好像忽然都被抽空,只剩下本能的对危险的反应。小侯爷挣扎起来:“放开我……”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已经到了口边的肉,还怎么可能放。 烈战潼干脆松开缰绳,只用两条结实的长腿夹着马腹,控制前行——这匹马跟了他几个月,早就熟谙主人任何一条最细微的指令。解放出来的两条手臂,灵活的、贪婪的潜入锦袍内,一上一下摸索游弋,终于一只手按住胸前那粒小小凸起轻揉慢捻,另一只手则一路往下,挑开亵衣,慢慢梳理过那丛稀疏的毛发,最后直接握住了少年娇贵脆弱的、刚刚出现抬头迹象的分身。 卫涟呜咽了一声,闭起眼,表情似痛苦又似欢愉,更多的则是苦苦压抑。他下意识的咬住下唇,绷直了脖颈往后仰去。男人趁势含住他小巧的喉结,开始轻轻的吮吸舔弄。 从上到下各种夹攻之下,可怜小侯爷完全不是对手,只能闭着眼,发出一些模糊的、似哭泣又似呻吟的音节,手上无力的推拒着。 男人一面加重手上的动作,一面咬着他的唇瓣,不怀好意的询问道:“侯爷,卑职伺候得您可舒坦?” 卫涟艰难的睁开那双溢满情欲的、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恨极怨极的横他一眼,口中断断续续道:“你……大胆!不怕、不怕我杀了你!” 男人低低笑了起来,胸膛震动,仿佛有回声共鸣。他干脆一把撩起他的锦袍,将那细棉布小衣往下一扯——卫涟惊叫出声,却被悉数吞没在对方的唇舌里。他忽觉后臀被抵上一根温暖的肉棒,粗钝的顶端粘腻湿滑,正跃跃欲试的往前顶送。 便是再不谙情事,也明白这是什么。小侯爷有些凄惨的唔了一声,试图往前逃去,却忘了身下某件要命的物事还握在某人手中。他这样往前一动,顶端恰好摩擦过有些粗糙的掌心,兼之男人娴熟的套弄——小美人细细尖叫出声,双眼瞬间现出放空的茫然,身体也绷了一下后软倒下来。 耍尽流氓的前悍匪心满意足的从他身前抽出手——还不忘用胳膊把披风拢好防止他着凉——手指缓缓搓动几下,粘稠的白浆在指间拉出细丝。卫涟极度羞耻之下已经快要哭出来了,红了眼眶哽咽道:“你……混蛋!” 烈四有些着魔似的低头吻住他。高潮过后的美人就像一尊被抹上淡淡桃花胭脂的薄胎瓷器,呈现出难以描述的脆弱和美丽。 “宝贝儿,你真美!”他忘情的搅动他唇舌,心中隐约浮起一个有些疯狂的念头:这世上,绝不容许再有其他人见到这番模样…… 欲望如熔岩沸腾,越滚越烫,越窜越高。男人压抑的、粗重的呼吸灼烧着卫涟的耳畔颈侧,让他抑制不住的瑟瑟颤抖。纵然已经发泄过一次,一种陌生的、也许叫做情欲的东西依然不受理智束缚的攀爬生长,迅速织成一张网,紧紧捆缚,几乎令他不能呼吸。那根骇人的东西开始愈发用力的顶撞他,沿着丰盈的臀线上下游走,一次又一次的试探着往某个隐秘的、羞耻的入口抵送。他颤抖的越来越厉害,若不是男人用力环住他,也许早就摔下马去了。 不可能……会死掉的……可怜的小侯爷神智不清的想着,这么大,不可能进去的……会死掉的……他恐惧的、剧烈的挣扎起来:“不要,放开我,不要!” 他的恐惧感染了原本欲火炽热的男人。烈四有些吃惊的抱紧他,一下一下轻拍他背心,口中放柔了声音低声哄道:“乖,别怕,我不动了好不好?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情,真的,宝贝儿,别怕。” 然后他就真的不动了。只是紧紧的、紧紧的搂着他,呼吸急促,压抑的很痛苦但是真的再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卫涟惊魂甫定,下意识的往回拉扯着自己的亵衣,眼睛里还有隐约的水汽,看上去十分可怜。然而那模样实在太勾人了,烈四痛苦的狠狠咬了咬自己的舌头,企图用疼痛压制住情欲。可惜那根不得抒解的凶器依然精神抖擞的横亘在两人中间,还剑拔弩张的不时颤动一下。 卫涟有些惧怕又有些难堪的挣扎了一下,男人闷哼一声,更加用力抱紧他,压抑的低声道:“宝贝儿,别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25 乱动!” 可怜的小美人立刻吓得不敢动了。僵在他坏里,努力把自己绷成雕像。然而这样依旧太难受也太尴尬了。幸亏暮色渐浓,模糊了彼此的表情与神色,也让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仿佛罩上遮掩的纱帘,隐隐绰绰,秘不见人。小侯爷有些惘然的望着远处隐约可辨的营地旗杆,竟是微微松了口气。 男人敏锐的觉察到他的松弛,心中叹息,却也暗悔,自己怕是吓坏了他。他轻轻低头吻了吻他的额角,一面将披风遮的更严实些,柔声道:“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卫涟细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轻轻闭上了眼睛。烈四重新拉过缰绳,双腿略用力一夹马腹,驱策着一路小跑而去。 天边,夕阳只剩最后一点销红熔金,却是挣扎出无限艳丽,魅惑的就好像少年情欲煎熬下晕彩流离的眼眸,叫人心醉神迷。 第20章 卫涟先前离开时,只说去散散心,很快便回来。身为主人身边得用的侍童,司琴自问虽不如侍书长袖善舞办事利落,但照顾小主子起居还是绰绰有余的。谁知待到晚膳都热过两回、天将黑透的时候,他那娇贵孱弱的主子才被送了回来。而且诡异的是,面色憔悴疲倦,却又带着三分春色,双唇嫣红微肿,仿佛被狠狠亲吻过的样子。而且,原本束的好好的头发也毛糙了。 司琴从小服侍卫涟,算起来还比他长了一岁,已经知晓些人事。见他这幅样子,心中大惊,又觉难以置信,目瞪口呆的看着烈战潼小心翼翼的把人抱下马。刚沾地,卫涟许是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司琴忙上前扶住,不防烈战潼已经抢在他前头,竟然想干脆把人抱进去。卫涟咬牙,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我自己会走!” 烈四一愣,有些手足无措的呆在那里。卫涟见他这样,愈发气不打一处来,板起脸径直往里,把个烈校尉丢在那里进不得退不得。见此情形,司琴不知怎的竟有些同情起这人来,却也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气,因此偷偷对他摇摇头,小声提醒:“气头上,忍着!” 烈四感激的看他一眼,果然没再跟上添堵。却一时舍不得走,在晚风里默然立了许久,久到卫涟忍无可忍摔下窗子,回头有些气急败坏的吩咐司琴:“叫他回去!这样站在那里,被人瞧见算什么?站岗么?” 司琴看着平日里冷静冷淡、此刻却反常焦躁的小主子,心中颇觉好笑,只不敢在面上带出来,唯唯诺诺的应声出去了。卫涟隔着窗棂看他对烈四说了几句话,后者有些依依不舍的朝这里看了一眼,抿了抿唇,似乎有点伤心的样子,却还是利落的转身上马离开。 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卫涟莫名的竟有几分委屈:叫你走,就真的走啦?他此刻只觉心中乱成一团,千丝万缕,纷扰纠缠,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这人轻易牵绊起情绪浮动,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事情。 烦躁之下,小侯爷连晚膳都没心思用了,随手从架子上抽出玉笛,捋了捋胭脂色嵌银珠的穗子,也不待调匀气息,便缓缓吹出了第一个音。 烈战潼原本已经慢慢驾马离开了十余丈外,忽然听得身后隐约传来婉转的笛声,侧耳细听,缠绵悱恻,如怨如诉。粗糙的前土匪并不知道,这支曲子有个名字,叫做《长相思》,但曲子里那种不尽的绵绵之意,却是如利箭般直接扎中他心扉。他猛的勒住缰绳,原地呆了一秒钟,随即一咬牙,调转马头直接冲了回来。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卫涟病弱之下有些气息不稳,吹到“欲把相思说似谁”一句,已近强弩之末,喘的厉害,握着喉咙,呼吸急促,慌的司琴忙上前替他抚胸拍背。正兵荒马乱的时候,忽然有人夹裹着风声破门而入,司琴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挤到一旁,只见烈战潼绷着脸,仿佛情绪激动又强行压制的样子,狠狠的一把将卫涟抱入怀中,胸口起伏,口中喃喃道:“老子不走了,你赶我也不走了!” 司琴目瞪口呆的立在一旁,不知如何反应。同样呆若木鸡的还有联袂而来的漠北军营一把手、归德将军陆寰,和朝廷正使、兵部郎中李敬李大人。 漠北大捷,朝廷派了特使前来犒赏将士,几天下来一些主要的事情都了结了。原本计划还要留观些时日,顺便考察一番当地民生。谁知傍晚时分忽报军情,鞑靼人龟息月余后有卷土重来之势,陆寰与李敬紧急商量,是否要让他们提前返京。本来若依李敬的意思,定是要留下来一同迎敌的,可是同行的还有身份贵重、又年少病弱的平安侯,两人谁都不敢冒这个险,因此干脆一同过来,想直接问他自己的意思。 谁知道,行至接近卫涟下榻处时,只见一个高大身影猛地自马上跳下来,气势汹汹的推开门口守卫就往里冲。两人对视一眼,心一下子吊了起来,赶紧跟着冲了进来,生怕这尊贵的小侯爷会碰上什么危险。结果,一进门却见到一个穿着下等军官服饰的男人,无限激动的把平安侯抱在怀里,一面亲吻他额头,一面喃喃细语。而平安侯本人竟然没有反抗,反而苍白的脸上浮着红晕,目光盈盈,三分含情七分怨的骂了他一句什么。 可怜堂堂归德将军和郎中大人,如遭雷击,张着嘴楞在那里,完全失去反应。 还是司琴第一个反应过来,僵硬的朝二人行了个礼,结结巴巴的招呼道:“见过二位大人,您们是来找我家主子的?”话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蠢了,这不是废话吗! “啊?啊!”可怜两个一把年纪的朝廷命宫,面色极为尴尬,进退两难,视线都不知该往哪儿投。 卫涟此时已窘的满脸通红,恨恨的推开某人,欲盖弥彰的往旁边坐开一点。至于罪魁祸首的烈四,饶是他脸皮够厚,也止不住面上微微发烫,红着脸向上司行个军礼:“属下见过将军。” 陆寰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烈校尉,你、你……” 卫涟深呼吸,事已至此,毫无掩饰的余地了。他咬了咬下唇,心一横,干脆拍拍烈四手臂,轻声道:“你先回去。”男人回头看着他,表情明显有些不放心。卫涟心中一暖,嘴边泛起笑意,软声道:“去吧,迟些我来找你。” 仿佛被套上笼头的野马,烈四乖乖嗯了一声,又向那懵逼的二人见过礼后,径直离去。 这人一走,卫小侯爷松了口气,面色渐渐恢复过来,目光转向面前二人,努力收起羞愧,含笑道:“陆将军、李大人,二位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26 司琴,上茶。” 二人早已没了寒暄的念头,怀揣着巨大的震撼,心不在焉的三句两句干巴巴的就说完了眼下情形。卫涟微一沉吟,迅速判断自己在此非但起不到助益,反而会碍手碍脚,便干脆表态,将尽快返京。至于李敬,他既然希望留下,小侯爷爽快的表示可以帮他把陈述的折子带回去,再向上头打声招呼,只要不擅自干涉作战事宜,想来便不会被问责。 一时事毕,依旧极为尴尬的二人匆匆道别。卫涟心念电转,开口唤住陆寰:“陆将军留步。” 陆寰本打算回去好好查一下烈战潼的文书资料——此人级别太低,也不曾有人来为其铺路打招呼。若不是战时悍勇,这次以军功升迁报至案前,陆将军连听都不会听说过他。这样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与军中千万个挣着脖子往上爬的蝼蚁无甚区别的小军官,是如何搭上的平安侯?并且看起来,似乎还不是入幕之宾这么简单?身为豪门中的豪门、贵戚中的贵戚的平安侯,跋山涉水舟车劳顿的远赴漠北,难道竟是为了此人?陆寰越想越觉荒谬,面部表情几乎控制不住的有些扭曲起来。倒并不是抵触男风——军中待久了,见多了假凤虚凰的事情,毕竟成千上万个壮年汉子常年拘在一处,总要找些法子各自泻火。可是,这一桩却是太荒谬了,简直闻所未闻。 还在胡思乱想间,只听卫涟悠悠的、仿佛闲聊家常似的抛来一句:“记得将军似乎是儋州人士?” 陆寰一个激灵,迅速回过神来,只见原先还颊带红晕的平安侯,此刻已恢复了清清淡淡的模样,端着茶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中有玩味衡量的味道。 他不由心中一紧。虽然不在中枢,不曾与这位小侯爷打过交道,但这些活跃在政治漩涡、权利核心的人物,几乎全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他从来不敢因为年少就轻视。当下干咳一声,笑道:”侯爷好记性。”却谨慎的不往下接话。 卫涟仿佛不以为意的样子,低头轻轻吹着茶沫子,闲闲道:“去年在宁国公世子的赏桂宴上,曾与令公子打过照面,一手好剑术技惊四座,果然虎父无犬子。” 陆寰面色凝重下来,心中警惕之意更甚。宁国公李氏亦是军中世家,他早年曾在其麾下服役,因此一直不曾断过往来。除此之外,他与其他权贵们并无交际。平安侯如今忽然提到自己嫡长子,是什么意思? 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卫涟笑容越发亲切:“这般良材美质,竟然还只是骁骑营中一名七品校尉,实在屈才了。” 陆寰一愣,开始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却依旧一言不发,静静听他说下去。 见他面色变幻,卫涟放下茶盏,慢慢旋动手上白玉扳指,不疾不徐道:“禁宫大内,三百龙禁尉,也是恰巧,新近空出个缺来……” 陆寰猛的抬头盯住他! 卫小侯爷此刻却又止住话头,面色淡淡的,只悠闲的继续低头喝茶。 陆寰暗中握紧了拳。 自己已经这把年纪了,刚直不阿了一辈子,爬到这个品级位置,多半已经到顶。可是,儿子怎么办呢?资质不俗、满怀抱负的嫡长子、家族后二十年的期望,又该如何扶持? 那可是天子近卫、五品龙禁尉啊!多少权贵人家争破头也要为子弟筹谋的晋身之阶啊! 许久许久,陆将军终于艰难的开了口:“侯爷的意思……” 卫小侯爷笑的很温和:“这人呐,便有天大的本事,有时候还是缺一个伯乐、欠一个机会,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陆寰目光沉沉的看着他,静听下文。 卫涟敛了笑容,迎上他的视线,轻声的、明确的告诉他:“烈战潼,是我的人。” 静默片刻,归德将军呼出一口浊气,沉声道:“陆某明白了,谢侯爷点拨。”言毕拱手告辞。 转身的瞬间,身后传来少年清澈柔和的嗓音:“本爵在此预祝陆公子鹏程得意,鸢飞戾天。” 陆寰脚下一顿,不知怎的,那副原本魁梧的肩膀竟似忽然萎靡了些,却没有多说什么,一径默默离去了。 第21章 这天晚上,月色极好。将满未满的玉轮孤标傲洁的挂在天际,天空是清澈的深蓝色,蓝到发黑,密密繁星簇拥闪烁,明亮的就像少年含笑的眼睛。 烈战潼轻手轻脚的绕开守卫,掌心扣了一枚小石子,屈指一弹,精准的击中木质窗格,黑夜中发出清晰的敲击声。他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住那窗子,内心忐忑,又有一种奇异的跃跃欲试。 过了一会儿,细微的吱呀声中,窗子被悄悄推开半扇,美人精灵般的面孔映入眼帘。烈战潼欢喜的不能自已,眼中笑意简直要满溢出来,忍不住轻轻对他吹了声口哨。 卫涟手握窗沿,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没有搭理。 烈四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反应,小心的冲他做了一个“出来”的手势。卫涟睁大眼,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某人急了,干脆蹑足上前,趁他还没反应,直接伸手将人一抄,瞬间便从窗子里捞了出来。 卫涟压低声音呵斥道:“你疯啦!” 男人冲他直乐,一脸厚颜无耻坦坦荡荡。 卫涟直到被遮遮掩掩的抱上马背,依然处于惊愕未回神的状态,觉得自从认识这人以来,自己简直把一辈子的蠢事都干完了。 烈四把他整个人裹进自己的怀里,小心的控制着行进速度,很快就来到了营地外沿一座有些荒芜的木质塔楼,这里原是被废弃的哨塔。 “你想干嘛?”卫涟狐疑的看着他。夜凉如水,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还是打了个喷嚏。 “冷?”烈四有些歉疚的看看他,想了想,干脆解下自己的外衣批到他身上。 厚实的、还带着体温的衣服,一下子叫人暖和起来。卫涟脸色缓和了些。烈战潼抽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支火把,然后另一只手小心的牵住他:“跟我来。” 卫涟微微皱起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 一上来,他便晓得烈四为何要带他来这里了。 星垂平野阔,月色浸九州。 小侯爷怔怔立在那里,为眼前登高后方得入目的景色深深震撼,说不出话来。 烈战潼默默从身后环住他,低头亲吻他额角,低声道:“不知道为什么,头一回发现这里,就想着有天要带你过来看看。总觉得你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天宽地广,月明星耀。” 莫名的,卫涟仿佛从心底里涌起一股热流,极酸极烫,让他有些鼻子发酸。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27 身后的男人并未发现他的异样,依旧低声倾诉着:“从前在长蹇岭,一个人的时候,偶尔也会半夜去到山顶独自发呆。可是大部分时候,总是如绷紧的弦,从睁眼到闭眼,一刻不得松弛。毕竟,好几千人跟着我挣命,稍有差池,怕就万劫不复。所以后来虎贲军过来后……罢了,散了也好。如今投身军中,又是今朝不知明朝事。傍晚刚从你这儿回去,上峰便通知又要准备打仗了,令我做好准备充当前锋,明日辰时就要出发……真是,细想起来,竟只有当初在你家屋顶上偷偷蹲守的那些日子,最是轻松快活了。” 男人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可笑,于是轻轻笑出了声。 卫涟再也止不住酸楚,忽然回身抱住他,将脸深深埋入他胸膛,模糊不清的说了句话。 烈战潼被他前所未有的主动给震了一下,僵了一瞬,这才有些不敢相信的抱住他,试探的问道:“怎么啦?” 卫涟缓缓抬起头,注视这张略显沧桑的、却无限温柔的凝视着自己的脸,踮起脚尖,仿佛羽毛轻拂般吻了一下他的唇,然后,对着呆若木鸡如遭雷击的烈四微笑的、郑重的许诺:“再不会有人掠夺你的功绩……你会成为大将军,我发誓。” 自两人相识以来,一直都是烈战潼单方面的、厚颜无畏的主动纠缠,其实内心的惴惴从未道于人前。他曾经无数次的憧憬展望,有朝一日,若能得这人半分回应,即便付出性命也是无怨的。谁知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他反倒懵了、傻了,呆立在那里,张口结舌的望着心上人,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见他如此模样,卫涟心中涌起了然的、微带怜悯的、又混合着几番温柔的情愫,他低低叹了口气,伸手抚上他面颊,嘴角漾开一点笑意,极轻声道:“你简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笨些。” 一语惊醒梦中人,烈四忽然福至心灵,一把将他紧揽入怀,重重吻上他的唇。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秋意深浓,原野空旷,月色掩映下,照着一双离人有些痴意的疯狂。 靠着废楼有些斑驳的墙面,烈战潼凝视着跨坐于身上的少年,眼中眷恋几乎泛滥成灾。卫涟身上披着他的外衣,前方却被悉数解开,一览无遗的暴露于对方眼中。火光明灭,为这具凝脂美玉般的身体染上一层情欲的暗红,美的简直令人屏息,让男人的眸色更深了三分。 巨大的羞耻感,混合着一点点面对未知的惧意,让小侯爷轻轻颤抖起来。他有些难堪的别过头,细不可闻的挤出几个字:“不要看了……” 烈战潼伸手将他揽向自己,一手沿曼妙的背脊曲线上下游移,另一只手悄然往下,小心的揉捏起那雪团一般的两块软肉,手指还试探的往里轻按点戳。 卫涟轻轻的、难耐的扭动身体,却怎么都逃不开这甜蜜的折磨,反而磨蹭的男人愈发呼吸粗重起来。他有些怯意的瑟缩了一下,想说什么,口唇却被占住了,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呜声。一线透明的涎液沿口角蜿蜒而下,男人痴迷的凑上来,缓缓舔舐。卫涟实在抵受不住这样的挑逗,意乱情迷的嗯了一声,与此同时,一枚略有些粗糙的手指,终于破釜沉舟的入侵进来。 卫涟发出一声有些痛楚的呻吟,将脸埋入他脖颈间,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 烈战潼停住动作,细细亲吻他小巧的耳朵,柔声道:“宝贝儿,放松……要是不舒服就告诉我,好不好?” 许久,身上的少年才极细微的点了点头。 烈战潼低低呼出一口气,不去管额头忍到滚落的汗珠,开始认真的、小心的,一点一点抽动扩张。 卫涟伏在他身上,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去了,一点点气力也无,所有意识全都贯注于身下那一点,羞耻的、疼痛的、酥麻的……翻转搅动,缓缓进出。他几乎能感受到他指腹的薄茧,慢慢搔刮过柔嫩的肠壁,引发起陌生的、诡异的颤栗……他再也忍不住了,意识模糊的一口咬住他颈侧,恰压住了那根因强行忍耐而绷出的大动脉。 男人低吼一声,不由自主抽出手指,猛的一挺腰,却只顺利顶入了一小节。卫涟发出一声有些凄惨的哀鸣,整个人一下子僵硬了,无力的推抵着他的胸,口中拖着哭腔:“疼……” 烈战潼立刻不敢动了。 可是这样进不进出不出的状态,更加逼人发狂。兼之心爱的美人柔若无骨的伏在怀里柔声饮泣,他便是大罗金仙也抵不住这销魂蚀骨的情欲魔障。 卫涟只觉得,身下绷到极致,简直要被撑破了,可是那根凶器微微颤动,竟好似还在扩大一般。他吓的胡乱挣扎起来,手脚在他身上乱扭,一面啜泣着求饶:“不要了,我不要了,你出去……” 烈战潼有些痛苦的急喘几下,手指抚上两人结合处,在那绷到没有一丝褶皱的皮肤上缓缓按摩,企图安抚他。可是小美人愈发受到惊吓,终于哭了出来:“求求你,出来……” 温热的眼泪慢慢湿了他颈窝,烈战潼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他扳过他的脸,细细的吻去他的眼泪,另一只手仍然留在那处,引导着、感受着自己缓缓从他身体里出来。终于,小美人细细尖叫一声,如释重负的重新软倒他怀里,呼吸急促,偶尔发出一两声细微的抽泣。 烈四痛苦的深呼吸,胸口起伏,拉住他的手握上自己快要爆炸的欲望,缓缓的、缓缓的上下滑动起来。 卫涟微微醒过神,面红耳赤的、羞愧歉疚的看他一眼,咬咬牙,两手环住那根在浓密毛发间凶相毕露的物件,笨拙的、小心的、一下一下慢慢安抚,却只见它越来越精神,仿佛可以坚持到地老天荒…… 银白色月光水一样透过空荡荡的瞭望格,铺泄出一地霜华,也为欲望中颠倒的二人默默镀上一层光晕,仿佛爱煞了这人间,风月情浓。 第22章 第二日,烈四便收拾行装,领着三千前锋营中的左路军,顶着逐渐凛冽的漠北霜风踏上征程。 出于一种极复杂的心情,卫涟没有去送他,只是安静的坐在下榻处整整弹了快两个时辰的琴,直到司琴再也看不下去,不顾身份的壮着胆子扑上来捉住他的手——白玉似的十枚手指,已经开始红肿起泡了。卫涟有些勉强的对他安抚的笑笑,随口吩咐:“收拾东西,预备回京。” 就这样,一路风尘,一路颠簸,小侯爷在十余名精锐的护卫下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28 ,行进大半月,再度回到了一别近两月的京城。 大长公主见到幼子回返,提心吊胆数十日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自是激动不已,拖着他上上下下检视好几遍,总算确认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却还是照例埋怨了一句:“瘦了些!” 卫涟苦笑着与立在一旁不时劝慰她的兄长对视一眼,只得打叠起万分精神,两人一搭一唱将慈母哄的滴水不漏,好容易才让她重新欢喜起来。 这边还没顾上擦汗,福宁公主一手一个的挽着两个心肝宝贝儿子,眉眼带笑的往自己住的庆禧堂走去,一面别过头来抑制不住欢喜的对着小儿子提前走漏风声:“前些时太子妃办了个木樨清风的赏桂宴,来了好些人家的女孩子们,个个都娇滴滴的跟花骨朵一样。尤其是太子妃的娘家汝阳侯府——哎,他家的姑娘真是一等一的秀雅淑慧,当年……” 卫涟心中警铃大作,正想开口打断,只听一旁他哥已经有些尴尬的开口止住她:“母亲!” 十几年前,安乐侯卫泠与皇帝的事情没被揭出来的时候,福宁公主曾一度看上了落魄的汝阳侯府的三姑娘,爱惜她贤淑柔婉,心心念念欲聘回家给卫泠做正妻。谁知这位钱家三姑娘,最后却是在皇后的暗施手腕下,被赐婚给了皇长子。皇后本意是想替儿子削弱对手势力——妻族落魄,则势必少助力。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皇长子后来还是凭一己之力取得了太子尊位,而汝阳侯府,则一朝咸鱼翻身,沾光成了太子妃的娘家,开始重新门庭火热起来。 这桩隐秘的公案,除了牵涉的这几位,其他几乎无人知晓,更无人知晓当初昭宁帝在得知姑母求娉之意后,是怎样的醋意大发,立刻便同意了皇后的建议,将这据说挺贤惠的姑娘塞给了自己儿子。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钱家嫡出三小姐已经生儿育女,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坐的稳稳当当。所以,有些话,哪怕只是在家随口一提,也是忤逆、是僭越。 福宁公主不过一时心热,被长子这么一打断,立刻便反应过来,叹口气,止住回忆的话头,转而拍拍卫涟的手,重新笑道:“太子妃有个嫡出的堂妹,排行最末,今年才刚及笄,行事温柔平和,斯文懂礼,很是讨人喜欢。容貌也甜净,虽然不及你——可京里这些适龄的姑娘们,能配得上我家阿涟的模样儿的,委实挑不出来——不过娶妻娶德,母亲觉得这姑娘就很好,就等着你回来,随便找个由头下帖子请她们家女眷过来,到时你且悄悄的、远远的见一见,看合不合心意……” 饶是卫涟多年修炼,七情不上面,等闲天大的事情也多能不动声色,听完这么一席话,也不由微微变色:“母亲,儿子才十七,很不急婚姻之事。” 福宁公主猛的站住脚,严厉的盯住他,声音也拔高了:“还小?远的不说,就隔壁府里,你们大堂兄在你这年纪,长子都快出世了!” 卫涟抿紧唇,绷着脸作低头受教状,神情间却是极为复杂,糅合着羞愧、难堪、挣扎、无奈……他求助似的朝卫泠看了一眼,卫泠虽不明白他的意思,出于从小疼爱幼弟,还是开口劝道:“母亲……” “你闭嘴!”福宁公主愈发生气了,身后原本缀着的丫鬟婆子们早就远远站开一旁,却依然清晰的听她毫不客气的数落起年过三十的、已经贵为一部尚书的长子:“你自个儿不争气也就罢了,如今事关你弟弟的终身大事,不帮着劝着些,反而想顺着他胡闹?你是想气死我吗?”说着说着伤心起来,哽咽道:“我都是过花甲的人了,也不知还能支撑几年,就盼着含饴弄孙的一日……” 卫泠被戳到痛脚,登时脸色苍白起来。卫涟见无端连累了兄长,对于母亲又抱有巨大愧疚,只得忍着心底万千纠结啮咬,强笑着软声安抚:“母亲关心儿子,阿涟自是明白的。只是儿子才风尘仆仆的远道回来,您且让我喘口气呐?” 福宁公主一怔,再看看小儿子明显有些憔悴的面容,眼圈下一痕青色阴影,顿时重新心疼起来,口气也软了几分:“司琴这猢狲,怎么伺候的?顾嬷嬷——告诉管家,革他一个月月钱!” 卫涟心中默念,回头记得给司琴赏点什么弥补一下,一面脚下不停的扶着他娘继续往里走,口中哄道:“母亲既看着好,自然是不会错的。不过,您忘啦,那年清华寺的觉慧大师替儿子参详命理,曾说过儿子及冠前或有小厄,让潜心自持,二十岁后再提姻缘之事。为此,您还在佛前供了长明灯,至今还在菩萨跟前点着呢。” “啊!”福宁公主一扶额,“竟忘了这一茬,年纪大了,唉!” 卫涟心中直呼好险,幸亏当年埋下这一手,随即又苦笑起来——当年因为暗中恋慕世子,发觉自己取向有异,虽心神大乱,却也以防万一的小施手腕,就怕有朝一日会遇到如今这样的事情——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当时还天真的想着,说不定年长些,便会喜欢上哪个姑娘也未可知。 福宁公主犹自难过:“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 卫涟仿佛不经意的回头,一个冷冷的眼神之下,后头的丫鬟嬷嬷们俱都一凛,会意的垂下头,脚下放慢,跟的更远些。 卫涟这才和兄长一起,扶着母亲小心的跨过垂花拱门,口中含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太子妃的娘家,炙手可热,儿子很不敢高攀——不止太子这头,就是宁王那一脉,也都远远避开才好。再说,左右离及冠还有三年,母亲留意着慢慢再看就是。” 至此,福宁公主已经彻底被说服了,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重新鼓起兴来:“罢了,不说这些了,母亲让厨下炖了当归野鸭汤,替咱们玉郎好好补一补。”一面瞥了讷讷的长子一眼:“今儿便宜你了。”言毕,自己也掌不住笑了。 兄弟俩默契的一阵陪笑凑趣,总算成全了一场温馨的小家宴。 从庆禧堂出来已近戌时,卫涟强打精神欲送兄长出门回府。卫泠看着幼弟疲倦的模样,欲言又止,半晌道:“我这里就不用客套了,瞧你这样子,还是直接回棠棣阁吧。” 卫涟抿嘴一笑:“如此,谢过阿兄体恤。” 卫泠心中叹息,上前与他并肩而行:“我送你过去,还有几句话想问你。” 卫涟一愣:“阿兄请讲。” 卫泠犹豫了一下:“还是到了你那儿再说吧。” 卫涟脸色凝重起来,两人未再多话,默默的在执灯丫鬟们的映照下行至棠棣阁,卫涟吩咐白鹭上了茶水,随即亲手掩上内室的门,回身对着卫泠微微一笑:“哥哥有什么话,只管吩咐。”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29 卫泠注视着他,十几岁的纤细少年,眉目如画,意态风流,哪怕未脱远行的憔悴,依旧美的如空山新竹,叫人赏心悦目。他心中愈发揪紧起来,一点不安扩张蔓延,终于,有些艰涩的开了口:“阿涟,你为何不愿娶妻?” 卫涟整个人微微一震,眼角眉梢原先沾染的笑意渐渐淡了,强作平静的回到座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轻声道:“那么,哥哥又为何独身至今?” “你!”卫泠面上浮起有些狼狈的潮红,眼中隐隐露出痛楚之色。卫涟愧疚暗悔,起身慢慢半跪到他脚边,仰起头,一脸的倔强与脆弱混合交织的表情,低声道:“阿涟心中有人,实在不愿耽误无辜旁人。” 卫泠的惊疑与不安几乎要喷薄而出,他用力抓住他,清瘦的手指几乎嵌进他手臂中:“是谁?” 卫涟闭上眼,嘴角泛过一丝略微自嘲的、心灰意冷的笑,随即睁开眼,定定望向他,轻声的、决然的说道:“烈战潼。” 卫泠需要想一想才重新记起这人是谁,接着他的脸色一下子灰白起来,手指着他,抑制不住的哆嗦:“你、你竟然……” 卫涟狠狠心,直视他的眼睛:“我怎么了?” 卫泠一愣,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萎靡在那里。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立场来批判幼弟?自己能比他好到哪里去?可是转而他又焦躁起来:“母亲怎么办?” 是啊,母亲怎么办? 这是卫涟唯一觉得心虚愧疚的地方。年迈的慈母,满腔心血都捧给了两个儿子,只剩这点最寻常、最朴素的愿望,怕是也要落空了。 他低下头,咬咬牙,颇为艰难的挤出几个字:“且……过几年再说吧。” 卫泠怔怔看着他,眉心紧缩,面容愁苦,却是相对无言,一筹莫展。 第23章 安乐侯爷愁眉苦脸的回了侯府,门上候了半天的桐烟赶紧凑上来:“主子,裕王爷来了,书房里已经上了二道茶。” 卫泠脚下一顿,眉心却微微舒展了些:“茶水可伺候仔细了?王爷喜欢蒙顶甘露,别上错了。” 桐烟一面弓着腰跟紧他往里走,一面笑着回他:“不敢怠慢,都是小心服侍的。” 卫泠点点头,快步往内书房而去。到了门口,只见里头青铜繁枝落地灯架上,四五支描金蜡烛已燃了一截,灯花噼啪轻爆,映照着案前随意翻阅的男人。他一路百爪挠心的焦虑烦躁忽然缓和下来,低低呼了口气,摆手退下仆役们,回身掩上门,含笑道:“表哥也不着人说一声,我好早些回来。” 裕王从书册中抬起头,眼角漾出一点温存的笑意,虽然只是坐在那里,整个人却如山峦般端重,无限可靠的样子。卫泠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裕王伸指点上他眉心轻轻揉开:“怎么了,愁容满面的样子?” 卫泠叹了口气,将脸埋入他掌心,闷了一会儿,瓮声瓮气道:“没什么。” 裕王一挑眉:“为了南边军费的事情?” “南边?”卫泠一愣。 裕王见他这样,便知自己猜错了,无谓的笑笑,随口解释道:“刚收到的消息,南楚异动,多半要用兵,军费辎重之事,户部首当其冲。” 见他说起公事,卫泠渐渐正色:“南楚近年来一直驯顺,去年还派了使臣纳贡,怎的倒不安分起来?” 裕王起身把书放回架子上,回身喝口茶,有些不屑的笑笑:“南楚自青芜君上位以来,龟息臣服,休养生息,三年来颇有成效,许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扑腾了。” 卫泠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只得把原先幼弟那点事情暂时抛到一旁,专心致志关注起这桩事情,一面问他:“打算何时用兵?预备多大规模?除南路驻军外,是否还牵涉到别处调兵?”一面脑子里飞快闪过一连串数字:国库存银、今年税收、各州府存粮、饷银抚恤…… 裕王赞许的看他一眼:“目前还只是边境上的小打小闹,但据线报,南楚王已开始调兵,往荥州边境集结。南路的赵权已经开始整装备战。不过他新接手南路军还不到一年,稳妥起见,我会把中路的虎贲军拨出两万来开赴南疆,只当练兵了。估计最迟月底便要动身。” 卫泠紧张的抓住他的手:“虎贲君的林焰不是一直病了有些时了吗?你、你不会打算自己去吧?” 见他这番模样,裕王反而笑了,摸摸他的脸,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柔声道:“你不想我去?” 卫泠脸一红,别过头:“关我什么事,你自己爱去不去!” 裕王轻笑出声,捏了捏他的耳朵:“我如今懒得动,倒是阿欣,只说日日绕着禁宫转圈子,憋的不行,这回主动请缨想重新去战场上驰骋一番。” 世子自小文武双修,十多岁起就跟着裕王上战场,刀枪箭雨里滚过来的人物,手上不知染过几重血。 “阿欣?”卫泠依旧忧心忡忡,“三百龙禁卫、两千禁宫守军,还不够他折腾?上什么战场?” 裕王没有说话。卫泠自知失言,有些讪讪的垂下头。见此情形,裕王眉心微动,挑起他的下巴,低头轻轻碰了一下那对有些苍白的唇,低声道:“怎么又不说话啦? 卫泠情不自禁揽住他脖子,将脸埋入他胸前,闷闷的说:“我最恨打仗,提心吊胆的。” 裕王叹口气,有些无奈的样子,不忍见他低落表情,故意笑问:“怎么,悔教夫婿觅封侯了?” 卫泠白他一眼,果然被逗的笑起来,先前有些低沉的气氛也一扫而空。过了一会儿,生性极为护短的安乐侯忽然想起什么,握住裕王的手,试探的问道:“既是阿欣领着虎贲军平南去,我这儿有个人,想投进去镀些资历,不晓得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他一向不插手军中的事情,这还是头一回开口,因此裕王好奇的目光在他面上一阵逡巡,也没说答应不答应,只柔声问:“什么人,能劳动你开口安排?” 卫泠踟蹰半晌,极艰难的吐出三个字:“烈战潼。” 裕王在记忆中搜索了一遍,确认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这人是谁?” 美人安乐侯脸一红,随即又慢慢变白了,眼中泛起愁苦之意,将头靠上他肩膀,终于带着一点点哭腔的鼻音,含糊道:“阿涟说……阿涟说,他喜欢这人……” 卫泠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一时冲动之下,开口替那个素昧平生的、甚至曾一度持刀与世子对峙的匪人争取机会。也许是因为太了解卫涟的性子——幼弟自小决断,除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30 非他自己改了主意,否则一切很难改变。因此,纵使再震惊再不愿,总不能让他跟一个朝不保夕的、军中蝼蚁似的人物苦苦挣扎吧?想法儿提携一把,既为市恩,也是就近考察的意思。如果这人的确有潜质,那不妨给予机会,培养锻造一番,将来不至辱没了宝贝弟弟。如果这人心怀不轨,那么在自己人的眼皮底下,要处置也方便。 仓促间,卫泠模糊的抓着思路,表情迷迷蒙蒙的,似乎飘的很远。怀抱他的裕王却是大吃一惊:“阿涟?这孩子怎么也……” 卫泠眼圈儿都红了,哽咽道:“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尤其是母亲那里,可怎么交代呢?” 这简直是无解的题。 虽然委委屈屈的认了卫泠与皇帝的事情(可怜她还不知道其他人的存在),长子无嗣一直是大长公主一块心病。她甚至一度盼望将来小儿子成家后,能过继一个儿子给兄长,延续血脉香火。她的这点心思,多年来兄弟俩一直都心知肚明,哪怕卫泠自己都觉得这样安排也挺好,自己一定会对弟弟的孩子视若己出。现在回想起来,每每母亲提到这个话题时,阿涟的确似乎沉默多数,心事重重的样子。 卫泠越想心越凉,心疼母亲,却也不忍苛责幼弟,只得更加恼恨起自己来,口中喃喃道:“都是我不好,带坏了他。” 裕王脸一沉,扳过他的脸,沉声道:“什么叫带坏了他——还是你心底,一直觉得这样不好,并不愿意的?” 卫泠脸一下子白的毫无血色,有些慌乱的抓住他的手:“没,我不是……” 见他这般惊魂不定的样子,裕王脸色立刻软了下来,安抚似的将他搂住,手掌一下一下轻轻抚摸他背心,终于令他重新镇静下来。 “这姓烈的是什么人?阿涟怎会认识他的?”裕王想了想,岔开话题。 卫泠定一定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就知道原先似乎是匪徒出身,还被虎贲军追杀过。不知怎的就认识了阿涟,这孩子胡闹,把人塞到了军中,现下正在漠北前线与鞑靼交战。漠北……”他忽然醒悟过来,一脸震惊,“难道阿涟这次去漠北,竟不是为了躲风波,而是为了此人?” 裕王微微皱起眉:“听着便不似善类,阿涟也是胡闹!” “阿涟从来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卫泠下意识的反驳,“这人定是有什么好处,他才会看重……”可说着说着自己也心虚起来,又难过,又焦虑,只得仰头有些哀求的望着他:“我不太懂你们行军打仗的事情,你和阿欣帮忙盯着些,若真是人才,扶一把也是好的。若、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好处置——可以吗?” 安乐侯的软语哀求,天下大约无人能拒绝,何况一直疼爱他入骨的裕亲王? 他捧住他的脸,深深凝视着他,拇指慢慢扫过那两片形状美好的唇,叹了口气:“罢了,我答应你便是。”说完,低头吻了上来。 卫泠呜呜两声,开始轻轻挣扎。这挣扎反而让对方呼吸愈重,两手握住他的腰,那亲吻也由轻柔转为掠夺式。谁料卫泠挣扎的愈发厉害,男人异样之下微微松开手臂,只见他艰难的从怀里挣脱出来,步伐凌乱的后退两步,接着,竟有些失魂落魄的将他往外推:“我今日实有些心神不宁,你且回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多少年来头一回在他这里被拒绝的裕亲王,有些不可思议的挑起眉,不过见他这模样,也不忍心多说什么,立在那里几个深呼吸,胸口起伏之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低声道:“那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卫泠抬起头,神情惘然,怔怔望着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烛火光影摇曳,映着他精致的侧脸轮廓,美的几乎不真实。半空中月轮颤颤,仿佛也不忍见美人这般黯然神伤的样子,在浮云里渐渐隐去了。 第24章 第二日,卫泠便将这想法告诉了弟弟。卫涟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一下,接着略一思索,便体会到兄长照拂的好意,心中百般滋味翻滚,最后还是归于一声叹息,含笑握住他的手:“哥哥提携之意,阿涟十分感激,只是……” 卫泠表情略尴尬:“你不嫌我多事就好……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接着,有些仓促的样子,送上来的茶盏连唇都没沾,便匆匆离去了。 感到震惊的除了京里的卫小侯爷,还有远在漠北的归德将军陆寰。 算算日子,平安侯才回京没几日,这边就接到了征召烈战潼入虎贲军的鸽讯——为着时间紧张,直接先调人,后续才补的公文手续。陆将军一面暗暗心惊,一面却有一种诡异的“果然如此”的感觉。平心而论,抛开这些后台运作,这位烈校尉本身的表现已经可圈可点,先前那轮升迁就是他自己挣下的。不过,既然有着这样铁打的靠山,又何苦来此地默默苦熬、吃尽风沙?陆寰实在想不通,也就让他去了。 至于烈战潼本人,得到这样的指令后,只楞了一下便眯起了眼——这是,要换个地方打磨自己了。 虎贲军……他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不过半年前,他还是虎贲军清剿堵截、一路追杀的对象。时移世易,如今竟然摇身一变,以低阶军官的身份加入其中。烈四抿紧唇,说不抗拒,那是假的。但是对着周围一双双钦羡的眼睛,他不好表现出什么,只得肃着脸接了指派,把一切情绪咽回肚子里。 何况,这也许是他花了许多力气才铺就的路吧?烈四深呼吸,目光投向远方,千里之遥外的京城里,那人此刻不知在做什么呢?他吐出一口浊气,压制着自己——想那么多做什么,尽快提升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兵者,凶也。可是自己要做的,绝不仅仅是一柄人形凶器而已——必须成为那个握刀的人。 他低头,握紧了悬于腰间的重剑,表情隐忍而坚决。 孑然一身,浪迹这些年,除了那人,再无牵挂。终有一日,自己要将他捧在掌心、护入羽翼,让他想笑便笑,想哭便哭,再不要露出那样伤心的、疲倦的神情。 调令上要求他于指定日期之内至乾州虎贲军驻扎地报道,算算日子只剩不到十天。在一路绿灯的特殊待遇下,烈战潼迅速的交割了漠北这边的各项事宜,办好了相关的调令文书,然后只带了最亲近的两名下属士兵,轻装上路,纵马疾驰,然而那方向却是——京城。 一路风餐露宿,拼命压缩着一切可挤压的时间,终于在七天后的傍晚入了城。他带的那两名士兵好歹也算年轻悍勇,都快撑不住了。就连烈四自己,从马上跳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31 下来的那一刻,两条腿都有些止不住的发抖。他咬咬牙,慢慢走动起来。而两名下属则带着发懵的表情看着他走向面前那所气势恢宏的宅邸,门楣处一块赤金匾额,上头几个庄严凛然的大字:敕造福宁大长公主府。衣着整齐划一的门房仆役们规规矩矩的立在两边。豪门贵戚府邸的正门,照规矩除非重大场合或尊贵人物造访,否则日常是不开的,因此烈四直往旁边角门而去。门房们见一个风尘仆仆胡子拉碴的低级军官竟然径直上门来,诧异之余自然是把人拦下了。两名士兵只见那头烈战潼停住脚步,低声说了几句,然后门房表情有些惊讶,对视一眼后商量了两句,接着便派了人进去通报。烈战潼静静立在那里,表情平静,内心却汹涌而急切。他明白自己此举有多么疯狂——可是,去他妈的,老子想他了,老子想出征前再见他一眼,就这么简单! 当门房上的消息通过层层转递终于传到司琴处的时候,卫小侯爷才陪福宁公主用完晚膳回到棠棣阁坐下歇息,第一口茶刚刚入口。 司琴如同被塞了个烫手山芋,心脏狂跳,忐忑犹豫的从外间朝里看看自家主子,挣扎半晌,还是悄悄的上前,极低声回禀道:“主子,漠北的那位烈校尉……来京里了,在门房上求见主子。” 卫涟执杯的手霎时一哆嗦,温热的茶水溅了出来。司琴和一旁侍立的白鹭慌忙上前“主子小心烫着!” 卫涟定一定神,冲他俩摆摆手,干脆将茶杯搁到一旁,脸上浮起浅浅的、似喜似忧的、复杂而交织的表情。怔了一会儿,他终于一个深呼吸,起身轻轻挥了挥袖子:“走。” 司琴楞了一下,慌忙跟上。 门房上原本只是例行的打发人进去通报——大长公主府何等门第,每天多少人上门求见,多数都是没下文的。没曾想,只过了一盏茶功夫,平安侯竟然亲自出来了,倒把门上吓了一跳。 卫涟有些神情恍惚的看着眼前这人,一身的风霜,须发茂盛,胡子拉碴,两只眼睛异常明亮的盯着自己,掩不住的欢喜。慢慢的,他嘴角浮起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笑意,轻声道:“怎么弄的跟野人一样?” 烈战潼摸摸头,咧嘴一笑:“赶路,没办法。” 卫涟不轻不重的白了他一眼,摆出有些嫌弃的表情,逸然转身悠悠回返,只丢下一句话,脆生生的嗓音里透着笑意:“带去客院,洗刷干净——脏死了。” 司琴一愣,赶紧应下了,一面招呼烈四入内,一面又吩咐小厮们安顿起烈四带来的两名士兵,又叫车马房上的将他们的马牵去洗刷喂养。好一番扰攘,这才安顿下来了。 话说烈四看着美人远去的背影,心中无限不舍,恨不得冲过去将人狠狠搂进怀里抱一会儿。可这是在人家里,他再混,基本的分寸还是有的。只得按捺住自己,乖乖跟着司琴去到客院,一顿风卷残云的饱饭后,司琴吩咐下头送来沐浴的全套家什,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套内衣外衫让他换上。等到全部折腾完,前土匪终于从野兽重新变回人样,天已经快黑透了,掺着香料的牛油蜡烛都燃掉了一截,心心念念的美人却依然不见踪影。烈战潼心中焦急起来。他全凭一股任性肆意才冲到京城,只得这点相聚时间,明早就要动身离开,不然指定时间内只怕赶不到乾州报到。美人要是晾着他,可就太惨啦。 正不安时,只听外头呼啦啦响起请安的声音,一个熟悉的清澈的嗓音有些慵懒的吩咐道:“都下去吧,无事莫来打扰。” 他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有些僵硬的转头,只见房间门口,美人静静立在那里,笑微微看向他,一身碧色织银丝的长衫,头上一枚碧玉发环,愈发显得乌发雪肤,恍若天人一般。 他一时竟有些哽咽了,只怔怔望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卫涟默然凝视着他,许久,神情间有些动容的样子,低低叹了口气,上前仰头慢慢抚上他眉峰,柔声道:“怎么啦?” 烈四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忽然猛的握住他的手,用力将他拖入怀中,低头重重吻了下去。 卫涟软软嗯了一声,却是没有反抗,只在唇上被咬疼了时才轻轻挣扎了一下。这细微的挣扎反而让他更激动起来,一手握住他的腰,一手按住他后脑,滚烫的吻一个个落下,越来越重,越来越往下移。卫涟从意乱情迷中挣扎出一丝清醒,喘息着抵住他胸口开始往外推:“这里不行……放开我!” 这种时候,能停下来的大约只有圣人。烈战潼有些痛苦的低低咆哮,止住了四处游移的手,却仍紧紧抱着他不肯放。卫涟眼中一点一点浮起笑意,安抚似的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英挺的鼻梁:“听话,放手。” 烈四失笑,这口吻,把自己当什么呢。不过他还是狠狠搂了他一下,这才顺从的松开手。之前一路坚挺的某件东西,原本就磨蹭的卫小侯爷面红耳赤,最后这一抱更是硬邦邦直接顶上他小腹,一点不收敛。美人眼中汪着春水,有些羞赧有些别扭的瞪他一眼,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某人见状直乐,有些流氓的冲他低声吹了记口哨,斜扯着嘴角一笑:“宝贝儿,它想死你了!” 惨遭调戏的卫小侯爷脸更红了,怒向胆边生,恶狠狠朝他下身瞥了一眼,磨着牙挤出一句:“好啊,干脆剁下来送给爷留个念想,怎样?” 烈四一惊,条件反射的绷直了腿,不敢再随便撩拨他了。 口头上扳回一局,卫小美人心情愉快,理理被揉乱的衣襟,悠悠然坐到一旁,开始明知故问的盘问他:“你不去乾州,来京城做什么?” 烈战潼迎上他的视线,坦坦荡荡毫不掩饰:“想你了,赶来看一眼,明早就走。” 卫涟一愣,原本已经渐渐恢复白皙的面庞又重新发烫起来。他有些尴尬的别过头,眼底却闪烁起些微欢喜的笑意,干咳了一声,低低骂道:“疯子!” 这疯子干脆一把将他抱起按于膝上,两条手臂铁箍似的将他捆的死紧,将脸埋入他颈间,一面深深嗅着少年洁净馨香的气息,一面咕哝道:“从见你第一眼起,就已经疯了。” 卫涟一呆,心中忽然好似滚起一股热热的、酸涩又甘甜的暖流,难以描述。他轻轻抬手抚摸上颈间沉沉的脑袋,被后脑上一小块凸起的骨头磕得有些疼。他无声的笑了起来。这块骨头,便是世人口中的天生反骨,长在这人身上,竟是异常的适合。他手上用力,缓缓推开他,柔声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早我再来看你,顺便说说虎贲军的事情。” 烈四压抑的、无奈的在他唇上又重重啃了一记,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32 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手臂,眼睁睁的目送他离开,一脸被抛弃的表情,看的卫涟哭笑不得,只得又回身好生安抚了一通才罢。 第25章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烈战潼就醒了。他看一眼天光,估算了一下时间,很迅速的把自己洗漱干净,然后换上了昨天来时的军服,坐到床边,闭上眼静静吐纳呼吸,等待心上人的到来,只盼与他聊上一会儿,就得离开了。 公主府的下人们被调教的非常训练有素,并且懂得保持缄默,不打听、不多嘴。侍女安静的为他送来了早膳,然后恭顺的福身退下。粗糙了半辈子的烈战潼,沉默的看着面前精致的膳食:两样粥品,两种细面饽饽,搭配两荤两素四碟清爽的送粥小菜,都装在素面细釉的甜白瓷器皿里——对公主府而言,很正常的待客早膳,不算隆重,当然也不薄待了。 烈战潼忽然前所未有的意识到,自己与那人之间巨大的鸿沟。 大长公主心爱的幼子,皇帝的亲表弟,一出生就被封为平安侯,玉粒金莼、贵重无匹,真正顶级的豪门贵戚,又是水晶般美貌又剔透的人,跟自己……原是天上地下的云泥之别。 他想起自己对他许下的诺言:我会护着你。忽然眼中闪过一丝迷惘——自己,真的能做到吗?细想起来,这一路发生的桩桩件件,反而都是他在护着自己,无论是牢狱之灾,还是军中铺路,这个美丽的、早慧的少年,用他超越年龄的心智与手腕,一路庇护、铸就着自己。而自己呢,自己又能回报他什么?除了心头这一腔热血,也许再加上虚无缥缈的情爱欢愉——似乎还是自己强迫他的多数,怎么看都是不对等的付出。烈战潼有些仲怔了,头一次陷入对自己的巨大怀疑,目光落向远方,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如木雕泥塑一般,默默承受着内心的自我撕扯。 卫涟进门时,恰见到他这副钻牛角尖的模样,稍许有些吃惊的摒退下人,上前轻轻按住他肩膀,低下身来直视他的眼睛,低声问道:“怎么啦?” 烈战潼缓缓抬起头,神情中有迟疑的、不安的味道。卫涟更惊讶了,干脆握住他的手,宽大粗厚的手掌,指腹掌心覆盖着一层茧子,那是常年仗剑开弓、持缰握鞭的印迹。他温柔的、安抚的拖起他手掌按上自己面颊,声音放的更软了:“怎么啦?” 烈战潼终于回过神来,深深望着他,颤抖着双臂,将他搂进怀里,很紧很紧,紧的他快要不能呼吸。他的胸口起伏,声音颤抖:“没什么……让我抱抱,抱一抱就好。”卫涟只觉他的双唇开阖,偶尔触到自己的耳朵,温热的气息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不禁笑着亲了亲他的眼睛:“好了,抱也抱过了,可以吃东西了。” 烈战潼微微红了脸,心中激荡,伸手将他的头按向心口,哑了声音:“宝贝儿,再给我几年时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卫涟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他,想了想,似乎意会到些什么,浅浅一笑,重新埋首入他怀里,听着他清晰有力的心跳,低声道:“好。” 待烈四终于恢复正常情绪,有效率的吃完东西,卫涟命人撤下碗碟,换上茶水,悠悠的品了一口,待那清苦微涩的香气在口中缭绕一番,这才开口说起正事:“虎贲军的事,原不是我的手笔。” 烈战潼一挑眉,疑惑的目光直射过来。 卫涟笑了:“我知道你的心结,又怎会塞你去那里。” 烈战潼心中温暖,目光融融的望着他,心想:只要是你的意愿,霍出性命都没关系,区区入个虎贲军算什么。 卫涟叹了口气:“这是……我兄长的意思。” 烈战潼猛地睁大眼。 卫涟脸上泛起红晕,有些尴尬的别过头:“不管怎样,哥哥肯提携,总是一番好意,你且好好的,莫辜负了……大家的期望才是。” 烈战潼依然有些懵,他不可思议的、试探的问道:“你哥哥,就是那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 卫涟笑着点头:“你当初还错把他认成我了。” 烈战潼关心的却不是这个问题,他继续追问:“他都知道了?” 卫涟慢慢垂下头,脸更红了,低低嗯了一声。然后,大约是觉得丢脸,强作镇定的端起杯子又喝了口水,目光却闪烁着不知落向何处。 烈战潼忽然觉得,胸口仿佛有个滚雷炸开,热辣辣的,一直辣到眼睛。他按住胸口,深呼吸,一下子觉得四肢百骸充满了力量,撼天动地都不足以发泄。他猛地起身,大力将他搂住,狠狠亲了一下,笑道:“宝贝儿,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和大舅子失望的!我这就去乾州!” 卫涟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还有——”他瞥一眼男人身上犹带风尘的军装,缓缓道,“既然来了京里,倒不急着走了。虎贲军这次赴南疆的事情,已定了由裕王世子领兵,如今正忙着四处打点军备辎重,怕要过几日才去乾州点兵,我去打个招呼,你届时与他同行便可。” 裕王世子?烈战潼烈火烹油似的心情忽然沉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看向他,卫涟神情平静,看不出异常。不知怎的,他心中忽然咕噜咕噜冒起酸水,糅合着复杂的嫉妒、不忿……还有,隐隐的想要一较高下的跃跃欲试。 卫涟何等玲珑敏慧的人物?见他这幅表情,自然明白这人在想什么,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的横了他一眼:“你且安心住下,回头我叫人送些兵书来,还有几本南疆志记,总要做到心中有数才好。”想了一下,稍许犹豫的咬了咬下唇:“过两日,我安排你和世子见一面,你好好的,不许胡来,不然……我会生气的,听见没?” 烈战潼被他最后那句似嗔似警似撒娇的口吻弄的整个人都快酥掉化掉了,如何还说的出一个不字来?自是美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只剩点头的份。卫小侯爷这才满意的一笑,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子出去了。 第26章 隔了两日,卫涟果然叫上他出了门。许是为着不张扬的缘故,卫涟特意安排了一辆不起眼的木质马车,覆着暗纹青绫布幔,看上去就像是寻常官府人家的出行工具。但马车内部却是另有乾坤,云锦堆叠,绣褥如云。预先用最好的沉水香细细熏过,香气若隐若现,丝丝缕缕的萦绕缠绵,让烈战潼一踏进去时竟有些恍惚。 和这个人相关的一切都是这样的考究、精细,只取用最极致的那部分。 好像唯一拉底平均线的意外,就是自己。 有些不耐烦的扯了扯过紧的衣领,烈战潼慢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33 慢勾起嘴角,笑得有点苦涩。 “笑什么呢?”卫涟奇怪的瞥他一眼。 前土匪立刻换了神情,抓过他的手到嘴边亲了一下,掩饰道:“这衣服真他妈别扭。” 卫涟扑哧一笑。今日出门为正事,于是勒令他换了一身“正常”的衣服见人。可在某人看来,袖子太大,领子太紧,下摆碍事,还绣着花纹——对穿惯了易伸展易行动的衣物的烈四而言,这样的累赘可真叫人难受。要不是为了美人,才不穿它。 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卫涟觉得自己像在给一头野狼顺毛一样,柔声哄道:“且忍耐一下,再说,有朝一日,你总要习惯的。” 烈战潼一愣,原本因为要去见“情敌”而有些翻腾的心态忽然沉淀下来。他眯起眼,伸手一抄将身旁的少年抱到膝上,低头含住他柔嫩的耳垂,呢喃道:“宝贝儿,你说的对,是我焦躁了。” 卫涟脸一红,随即气不打一处来,小声呵斥:“放我下来!” 烈四充耳不闻,反而将他抱的愈紧。卫涟怒了,艰难的用手肘捶他肩膀,有些气急败坏的小声道:“衣裳!衣裳揉皱了,我还怎么见人!” 前土匪这才反应过来,不情不愿的松开手,卫涟嗖的一下跳回旁边座位上,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低头努力抚平褶皱。 烈战潼讪讪的伸手过去:“我帮你?” 卫涟没睬他,继续整理自己的。待差不多恢复原样了,这才别过头,只见某人一脸犯了错的表情,心中一软,伸手抚了抚他原本就挺服帖的领口,轻声叮嘱道:“一会儿见了世子,可别这么毛糙了。” 烈四脸一黑,好容易压住的酸水,又有往外冒的趋势。卫涟看着他不以为然的表情,不由叹了口气,微微垂下头,低声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且不说世子将是你们此行的统帅,便是为着他那一身排兵布阵、运筹帷幄的本事,你也得低下头来好好跟人家学习。” 烈战潼脸上有些抹不开,哼了一声:“老子知道怎么打仗!” 卫涟抿嘴一笑:“我知道。事实上,若论单打独斗,你不输任何人。可是,指挥几千名亡命之徒、乌合之众——你先别生气,同指挥几万名训练有素的士兵,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况且,你懂得如何安排步兵、骑兵、弓箭手等等不同兵种协同作战吗?你知道在不同地形之下——山地、丘陵、平原、甚至荒漠——如何才能将己方力量运用极致、最大程度的打击敌方同时尽可能减少自己的伤亡吗?还有,战场上牵一发动全身,你知道一场不起眼的战役,其背后甚至可能牵扯到双方政治面的波动与博弈吗?” 烈战潼沉默了。 卫涟心知自己又打击到他了,于是握住他的手,仰头注视他的眼睛,微笑着柔声安抚道:“我说过,终有一日,你会成为大将军。但在那之前,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烈战潼心绪难言的回望他的眼睛,只见眉目如画的少年,眼中似乎有狡黠却温柔的光芒闪烁,口角含笑的对他说:“我还等你护着我呐。” 烈战潼只觉心中血气翻涌,慎之重之的握住他的手合在掌心,半晌,低声道:“我明白,你放心。“会面的地点被选在会珍楼的顶级雅室——为着它脍不厌细的菜式,更重要的是绝好的私密性,这里是达官贵人们应酬谈事的上佳之选,纵使开到百两一席的价格亦是难以订到。不过,对于某些阶层而言,这些从来都不会成为问题。 因是有求于人,卫涟带着烈四提前了一盏茶功夫便到了,谁想,推门而入时世子已经立在窗边欣赏街景。不知怎的,虽然已经决心斩断对此人的全部不切实际的念想,待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卫涟依然不可抑制的心中一颤,一种难以名状的痛楚慢慢攀爬上来。烈战潼敏锐的捕捉到他的神情有异,目光暗了暗,握住他的手,挺身一步挡在了他前面,遮住了那个身影。 卫涟默然低头苦笑,随即深呼吸压制住自己,轻轻推开他走上前,面上浮起浅淡笑容,含蓄的寒暄道:“阿涟来迟了,还请世子见谅。“裕王世子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亲切的模样,与他在战场上的杀伐决断完全是两个人。因没有外人,他丝毫不端架子,只笑着摆摆手:“哪里,是我到早了。“看着他身后的烈战潼,世子瞥一眼卫涟,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声音中也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悠长与调侃:“烈兄,又见面了。” 烈战潼不卑不亢的拱手为礼:“见过世子。烈某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世子笑着一挥手:“哪里,不打不相识嘛!来,请坐!” 红檀圆桌上,已经铺陈了几道精致的菜式,走的是淮扬一系的路子,清淡却诱人,连酒都是搭配的南边的照殿红,十分讲究。三人寒暄着入座,卫涟姿态自然的替二人倒满杯,然后目光流转,含笑举杯:“世子照拂,阿涟无以为报,先干为净吧。” 世子看一眼烈战潼,后者见他仰头就是一杯,神色间隐隐有些担忧的样子,不由笑了:“得烈兄相助,如虎添翼,该我谢你才对。” 他话说的漂亮,行事更是大方,三句两句就敲定了烈战潼在前锋营的位置——虽然危险,却是最容易攫取功绩的地方。烈战潼自然愿意,卫涟虽有些担心,却也没有反对。都是胸有沟渠、实战经验丰富的人,借着酒意,世子与烈四越聊越投机,谈到兴起,干脆起身搬动杯盏酒壶比照着南疆地势,模拟起了排兵布阵。插不进嘴的卫涟干脆拈着酒杯避让一旁,立在窗前,看着两个男人专注投入、时而争论时而相视而笑的样子,不知怎的,原本绷紧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唇角也一点一点浮起了笑意。 这一场会面,足足聊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月色初起,约定好出京日期行程,他们才与世子挥手话别。 回去的马车上,烈战潼犹未从那预想中的硝烟征战中抽身出来,精神振奋的一把抱过卫涟,压抑着激动,重重亲了一口,低声道:“宝贝儿,等着老子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卫涟气的笑出声来:“诰命?你把九爷当娘们儿呢?”话一出口,自己倒楞了——怎么越发粗鲁起来,难道真是近墨者黑?可怜卫小美人悲愤的瞪了一眼烈四。后者一懵,自知失言,干脆破罐子破摔,将心爱的美人揉进怀里低头越吻越深,厚颜无耻理直气壮:“老子把你当媳妇儿啊!” 卫小侯爷脸都涨红了,咬牙切齿,却因从口舌到身体都被占据而反抗的断断续续:“滚蛋!不要脸,谁、谁是你媳妇儿……啊!”最后一声呻吟婉转中仿佛带着小钩子,连外头的侍书和赶车的马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34 夫都听的脸上发烫。 某个姓烈的流氓缓缓从他衣襟内抽出手来,欲求不满的吮吸缠绕着他的唇瓣舌尖,口中呢喃:“宝贝儿,你真甜……” 卫涟无力的握住他手腕往外推,只觉身上仿佛被点了火,烧得神智都有些模糊起来:“不要、不要胡闹……”这是在马车里啊,青天白日的大街上,这混蛋想干嘛? 这混蛋也不说话,只是固执的一遍一遍反复亲吻他,越吻越往下,手也越来越不规矩,指尖过处简直撩拨的人要发疯。青涩的平安侯爷完全不是对手,浑身颤抖,无处可躲,几乎软成了一滩水。终于,马车外头,正被里面的动静弄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侍书,听到里头传来自家主子气息不稳的吩咐:“侍书,去、去前庭巷……” “主子,前庭巷?”侍书傻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拖着哭腔的细细呻吟。 侍书脸唰的一下红了,心浮气躁的赶紧吩咐车夫:“前庭巷,快!” 前庭巷坐落于城西,这一带地段清净,是京城里中下等级官员们宅邸的聚集地。狡兔三窟,前庭巷深处一所不起眼的两进宅子,便是卫涟为了不备之需而预备的秘密处所之一。 只是谁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派上这么个用场。 小半个时辰后,不起眼的青幔马车就停在了宅子门口,高大的蓝衣男子小心翼翼的扶着一个似乎有些孱弱的、脚步不稳的绯衣少年,转眼就进了门。 主人难得驾临,院子里呼啦啦跪了一地。只是卫涟满面红潮,浑身发软,连路都快走不了了,更别提吩咐事情,只得对侍书以眼示意,后者乖觉的三句两句就把不相干的人都打发下去。某人已经快忍到极限,干脆一把抄起心爱的美人,大步直入房内,砰的一声甩上了门,留侍书在后头目瞪口呆。 卫涟被直接扔到了床上,眩晕还未过去,一个沉重的身体已经迫不及待的压了上来,用力撕开他衣领,对着精致的、玉雕一般的脖颈狠狠吻咬下去。 卫涟下意识的侧过头躲闪,却依然逃不开这凶狠的禁锢。三下两下间,已经衣衫不整,布帛散乱间风情无限。烈战潼只觉身下涨的快要爆炸了,恨不得把他连皮带骨吞下肚去。他低头用牙齿轻轻撕咬着眼前嫣红的乳珠,一手往下探入亵衣内,穿过稀疏的毛发,直接握住了已经半抬头的欲望。卫涟一哆嗦,喉咙中挤出压抑的呻吟,被这上下其手的撩拨逼的扭动身体却挣扎不开,反而让某人喘息愈发粗重,一面加速手上动作,一面重新上来掠夺他的唇。 卫涟只觉如陷云间,身下一波一波冲击的快感几乎让他的神智彻底覆灭。他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喃喃了一句。 烈战潼没听清:“宝贝儿,你说什么?” 卫小美人艰难的睁开眼,满面情潮,色厉内荏:“如果、如果还那么疼的话……就没有下次了!” 烈战潼心中一荡,不能自制的用下身摩擦抵蹭着他,手上愈发卖力,口中低笑:“那可真要……好好表现了!” 这样卖力的“服侍”下,卫小美人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不多时,只见他呼吸愈急,身体条件反射的抽搐绷紧,烈战潼心知他快到了,手上微微用力,掌心将之整个握住了往下一捋,拇指坏心眼的在顶上顺势摩擦——只听一声压抑的呻吟,卫涟的身体随即一下子瘫软下来,失神的双眼大睁,短促而急剧的喘息着。 “宝贝儿,舒服吗?”某流氓扯起嘴角,笑得有些邪性,反手将粘稠的白浆往那秘处涂抹,一边涂一边试探性的开始往里按戳。 依然处在高潮余韵中的卫小侯爷,手足无力的任由采撷,然而天生的羞耻感还是让他下意识的微微侧过身来,蜷曲起双腿,试图躲避那不断侵略的手指。 “乖,把腿分开,我不会让你疼的。”烈战潼耐心的哄着他。神智恍惚中的少年,湿漉漉的眸子欠缺焦距的、带着些许怀疑看向他的眼睛。烈战潼忍不住再度吻了下去:“宝贝儿,你真美……” 他手上略用力,强迫性的跻身入他双腿间,膝盖顶住他大腿内侧,迫使他不得不彻底袒露出身下最隐秘的部位。卫涟被这巨大的耻意弄的简直快要哭出来了,哽咽道:“不、不要……” 不知不觉中,身下的手指已经加到三枚,卫涟只觉那个不能言说的地方绷的厉害,粗糙的手指缓缓进出,指腹薄茧慢慢搔刮过肠壁,激起一阵阵不可抑制的颤栗。渐渐的,他面上开始现出迷乱的神色,口中呻吟也越发诱人起来。烈四额头不断滑下汗珠,几乎忍到了尽头。低头看着自己粗大的手指在那个肉粉色的去处往返进出,不时带出一点嫣红的媚肉,旋即又被翻卷回去……他终于忍无可忍,抽出手来握住自己青筋迸出的物件,小心翼翼的、不容逃避的用力顶了进去。 卫小美人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叫,身体一下子绷成一根弦。 烈战潼低头重新吻住他口唇,舌尖缠绕住他的来回挑逗:“乖,放松!” “你、骗人!还是疼……啊!”卫涟睫毛上挑着泪,哽咽着低声控诉,双手无力的推着他的胸。 “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真的。”烈战潼语无伦次的安慰着他,一面放弃深入,而是就着目前的位置尝试浅浅抽动起来。恍惚中,卫涟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撑开、撕开、破开了,然而,也许是前期扩张做的不错,待刚插入时的疼痛渐渐缓过去,一线细微的、不可言说的酥麻的快感仿佛从深处延伸出来,迅速攀爬至尾椎骨,一下子让他软了下来。他开始无意识的呻吟:“嗯——” 这反应极大的鼓励了烈战潼,他眼中的情欲燃烧的更加热烈,干脆一把将他双腿架上手臂,身下用力一顶,尺寸惊人的凶器竟然彻底没入,随即开始狠狠抽插起来。卫涟忽然泛起生理性的打呕,仿佛自下而上被捅穿,内脏翻搅成一团……他僵了一瞬,随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知觉。 原本开始在情欲中驰骋的烈战潼,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霎时懵在那里,随即神魂俱丧,一把将他抱入怀中:“卫涟,宝贝儿,你别吓我!来人!他妈的来人啊!找个大夫来!” …… 就这样,平安侯与烈将军的第一次彻底欢爱,以平安侯被做昏过去而告终。一时间鸡飞狗跳,从罪魁祸首的烈四到一直预备着扫尾服侍的侍书,整个宅子上下如丧考妣,惶惶不可终日。这也成为了此后许多年里,烈战潼嘲笑他弱到底的无可辩驳的铁证。 第27章 光阴流转,眨眼便是冬日。距离虎贲军开赴南疆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35 ,也有好几日了。 平安侯卫美人自从那日体力不支、十分丢脸的晕厥过去后,回去很是躺了两天,对外的借口则是着了风寒,静养几日。大长公主不知内情,巴巴儿的跟皇帝打了招呼,让太医院派人过来好生瞧了一番,硬是让人留下补养的方子才罢。只他贴身的几人知晓真相,不过碍于他素日积威,自然都是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 这么一耽搁,等他重新回礼部销假上班的时候,已经十月初了。礼部近期接连告假了两三个人,劳动力紧张,因此他一回去便被塞了工作。没几日便是下元,今年皇帝兴致好,发了话下来要去西山登高赏景,顺便到清和寺进香祈福。皇帝出个门,可不是字面上这么简单,背后意味着大量的准备工作,相应的礼仪规制等都是琐碎却错不得的活计。跟皇帝有关的事情,礼部尚书如今大多转手就丢给平安侯,因为十有八九都能圆满解决。纵有点什么不如意的,碍于安乐侯的面子,皇帝也多半睁只眼闭只眼,不太计较。 卫涟在外一向是冷冷淡淡不苟言笑的模样,接了事情,自是一样一样有条不紊的安排起来。都是做熟了的功夫,简直不费什么力气,因此他一面处理,一面分神想着南边的事情。 两万虎贲军,连同南边原有的八万驻军,浩浩荡荡十万兵马,每日的粮草辎重便是巨大的开销。在很会理财的安乐侯卫泠的十多年经营下,昭宁帝的国库比前朝丰厚许多。但打起仗来光有钱是不够的,实际的物资才是真正关键的东西。对卫家兄弟俩而言,一个世子、一个烈四在里面,就足以牵扯无限挂心,因此几乎全副的心力都放在了后方应援上。然而,不知道是否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在从周边州府调拨粮草补给前线时,他们明显感到了各种不明的阻力。例如,乾州粮库就十分“巧合”的在朝廷下旨往南边调拨前,先一步开始散陈粮、收新谷,旨意到来时,恰卡上了交接的空仓期,足足拖了十来日才征够一半的量,把运粮官急的直冒火。又比如,荥州不过连下了几日阴雨,结果好几个粮仓竟然发生大面积霉变,库中存粮几乎悉数报废,重新征粮需要巨额银两不说,中间耗费的时间才是最要命的。大军在外,饿着肚子可怎么打仗?为了这粮草的事,安乐侯忧心如焚,进进出出都带着风,没几日就又瘦了些。 卫涟也好不到哪里去,绞尽脑汁,无奈之下甚至不顾路途遥远,打起了江南道的主意。不过,他到底比兄长想的更深了一层——在此番粮草之事上,这些接二连三的“巧合”是否太“巧”了一些?他已然派出人手探摸消息,但对方首尾做的很干净,明显是有备而来。 朝廷用兵这样的大事,任何差池都有可能演变成掉脑袋的程度。有胆量、有能量在其中弄鬼的,满打满算一只手数的过来。 卫涟面色凝重,轻轻眯起了眼。 太子,这是疯了吗?这可是他荣家自个儿的天下!为了削弱裕王府与卫氏的力量、为了让世子折于南疆,他竟然连自毁根基的事情都在所不惜? 卫涟忽然有些从里到外的浑身发冷。他放下手上的事情,慢慢走到外面,企图晒一晒深秋依然温暖的阳光,让自己缓和一些。 “阿涟!”心神恍惚间,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卫涟别过头,面上是少有的微微迷茫的表情。只见迎面过来一个高大身影,一身绛紫色织金丝锦袍,若非神情间隐约的阴鸷之色,简直可算器宇轩昂了。 宁王目不转瞬的凝视着眼前的少年,向来冷淡自持的卫涟,今日不知怎的,露出了罕有的脆弱之色,那一瞬间竟让他联想起秋风摧折下的兰花,美的益发叫人心动。他直接上前握住他的手,面上堆出关切的表情:“阿涟看着面色不太好,可是累着了?” 卫涟终于反应过来,往回抽手却没抽出来,只得微微皱起眉:“谢殿下关心,阿涟很好。殿下可是来找朱大人的?我去为您通报一声。”言毕用力抽回手,想要转身回去。 谁料宁王伸手一拦,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不,本王是来找你的。” 卫涟脚下一顿,重新抬头望向他,面上恢复了清淡神情,内心却暗暗戒备。 衙门庭院里不时有人进出,实在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宁王稍稍侧过身来,压低了声音:“秋色烂漫,本王想邀平安侯往清华寺一游,不知可否赏光?” 卫涟心中警惕更甚,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殿下好兴致。只是微臣公务在身,实在分身不得,只能辜负殿下的美意了。” 宁王仿佛预料到他会拒绝,低头凑的更近,口中呼出的热气一阵一阵烫着他的耳朵,卫涟心中暗恼,却因背后就是花坛无处可退,正打算板起脸走人,只听宁王冷笑着在耳边轻声说:“阿涟,且随我去看场好戏。” 卫涟惊讶的抬头看向他,只见宁王笑容不变,眼中却隐约可见嘲讽之色,还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他心中一咯噔,随即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哦,什么好戏?” 宁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去了你就知道了——横竖你总要去清华寺堪查场地路线的,一举两得,怎样?” 卫涟睫毛轻颤,心中飞快的权衡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殿下都已经这样说了,卫涟敢不从命?” 宁王这才满意的略一颔首,目光幽幽的再度凝视他一眼,微笑道:“如此,三日后午时,清华寺后山,不见不散。” 卫涟低头避开他吃人般的目光,躬身行礼:“恭送殿下。” 怀着一探究竟的目的,三日后,卫小侯爷轻车简从的赶到了约定的地点。宁王已经等候在此,也是低调出行的样子。见他到来,眼睛一亮,含笑迎了上来:“阿涟果然守时。” 卫涟不动声色后退半步,躲开他的手,一面低头行礼:“见过殿下。” 宁王望着落空的手掌,面色阴沉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常态,转身往那后山的青石小径走去:“随我来。”一面摆手示意随身的护卫不必跟着。 卫涟犹豫了一下,也独身跟上了。 “不知殿下相邀,所为何事?”卫涟看着宁王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简直似踏秋赏景一般,心中暗恼,不由出言提醒。 宁王侧头看着他,表情似笑非笑:“枫林如火,丽色连绵,本王找阿涟一同出来踏秋赏玩,岂非人生乐事?” 这里没有外人,卫涟干脆微微沉下脸来:“殿下原来是消遣微臣来着。”言毕转身欲走。 宁王一把抓住他手臂:“生气了?” 卫涟原本只有三分的火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36 气被激到了七分,声音也冷了下来:“殿下!” “嘘!”宁王忽然手上用力,将他拖到一块石碑后头,压低了声音道,“好戏快开场了。” 前方是山腰一片开阔地带,遍植老梅,枝桠崎岖,别有一番意态。又有十来块石碑错落竖于其间,上头是历代以来雅客留于寺内的墨宝,篆刻为念。到清华寺上香的贵客女眷们,往往也爱来此一游。 卫涟皱起眉,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觉得这样藏头露尾的实在不像话,且石碑宽不过两尺,两个人藏身其后委实艰难,是以宁王几乎是将他搂在怀里的姿势,这让他简直忍无可忍,脸都快青了。不过小半盏茶功夫,正挣扎间,忽然宁王用力按住他,压低了声音:“来了。” 卫涟一愣,下意识的微微伸出头去瞥了一眼,只见远远走来三个女眷,为首的衣饰名贵,容貌亦十分秀丽端庄,手中牵着一个四五岁的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不时的低头与他说些什么。卫涟一见这妇人的脸就楞住了——竟然是裕王世子妃! 他有些愤怒的别过头瞪着宁王,以目光质问:这样的大费周折,总不会是为了偷窥贵妇吧?太荒谬了! 宁王低头,嘴唇几乎擦到了他的耳朵,胸有成竹的、极低声道:“别急,再等等。” 卫涟几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只得强忍着继续看下去。 世子妃带着两个贴身的丫鬟,毫无异样的随意赏玩了一番,正打算回去时,忽然梅林一侧传来有些压抑的、却又难掩激动的声音:“芸娘!” 这声音一入耳,卫涟立刻如遭雷击,浑身哆嗦起来,宁王忙扶住他才避免了当场暴露。 同样震惊的还有世子妃。只见她瞬间睁大双眼,怔怔望着那边,完全失却反应。 对方似乎沉默了一下,而后再度轻声唤她:“芸娘……” 世子妃的身体轻轻摇晃了一下,仿佛站立不住似的,眼眶迅速的红了。身旁的丫鬟惊骇莫名的扶住她,她僵硬的推开她俩,哽咽了一下,艰难的低头行礼:“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深深的凝视着眼前的贵妇。三十多岁的妇人,早已不复当年的娇柔容颜,转而因为常年的养尊处优,显出仪态万方的雍容。 可是,人还是这个人。十几年心头撕扯的,只是这个人。 许多年前,当太子还是信王的时候,在护国公府一场宴会上,酒醉微醺的年轻皇子,误入花丛深处,与正携伴赏花的安国公府嫡小姐不期而遇,一见钟情。 这本是件皆大欢喜的美事,却因为皇后忌惮安国公府势盛,担心他联姻后对亲生儿子宁王造成更大威胁,于是立刻出手阻挠,并且千方百计的利用皇帝不愿安乐侯娶妻的微妙心理,将原本福宁公主看中的、贤淑却落魄的汝阳侯府三小姐硬塞给了信王。 消息传来,安国府中,她狠狠病了一场。 再后来,遵从姑母裕王妃的遗愿,她嫁给了表弟、裕王世子荣启欣为妻。从此两人同床异梦、却也相敬如宾,一晃就是这些年。 太子目光沉沉的落在她身上,心中暗涌翻搅,无法形容。 这本该是我的女人,我的妻子,我的太子妃,我的……皇后。 一瞬间,他的心神有些恍惚。 当年,当生母淑妃向他提议联姻人选时,他其实并不以为然。只是按着计划走下来,当那个秀雅的少女拈花微笑的样子印入眼帘,他的心脏仿佛忽然被一把刀戳中了,抽搐着,再也拔不出来。 那一瞬间,他霎时觉得,联姻安国公府,真是再好也没有的决定了。 然而,世事总是无常。 又或者说,当羽翼未丰的时候,总免不了任人宰割。 一辈子,竟然就这样错过了。 时光辗转,岁月悠长。这么多年下来,这桩生平痛事已成为最隐秘的、不能碰的伤疤。而那个温婉的身影,业已成为心头一点朱砂痣,纠结出半生执念,深情魔障。 他仲怔了许久,她便也一言不发,牵着娇儿静静跪在一旁,天鹅般纤长骄傲的脖颈柔婉的低垂,不着一言。 他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嘶哑着嗓音说到:“这些年,你……还好吗?” 世子妃仿佛哆嗦了一下,将头伏的更低些,微微哽咽着声音,强作平静的回答:“承蒙太子殿下关爱,臣妇一切都好。” 他分明看见,两滴液体吧嗒落到了地上,溅出小朵水渍。 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心脏仿佛被撕成了碎片,痛不可当。 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痛恨起坤宁宫里的那个女人,痛恨远在南疆的那个男人,痛恨……当年的自己。 事到如今,他却是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望着她,沉沉的、艰涩的吐出几个字:“世子妃请起。” 然而她却再度深深行下礼去,颤抖着,仿佛不敢看他一眼似的,用尽全部气力,轻声的、决然的说:“殿下若无其他吩咐,请容臣妇告退。” 他一愣,心中窒涩,旋即仿佛无限疲惫的样子,无力的挥挥手:“去吧。” 世子妃恭恭敬敬的行完面对储君的大礼,接着很快便带着孩子和丫鬟离开了。太子面色幽暗的立在那里许久许久,这才慢慢转身离开。 石碑之后,卫涟在巨大的震惊与愤怒之下,气的浑身发抖,连自己被宁王搂进怀里都没有察觉。 见他这样大的反应,宁王心中得意,低头在他耳边轻声添火:“我也是无意间得知,堂堂储君,竟然觊觎重臣之妻,真是……唉!” 卫氏与裕王府关系素来极好,一旦知道了这种事情,这拧在一起的两股力量,基本上就已经站在太子的对立面上了,对自己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助力。若能借此趁机收入自己阵营,那就更好了。望着怀中少年因愤怒而愈发明亮的眼睛,宁王几乎用尽全力才忍住了吻下去的欲望。 世子……卫涟心中惊涛骇浪,对太子的敌意攀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僵硬的推开宁王,一步一步沿着来路返回,心中只剩一个声音:他必须付出代价,他发誓! 第28章 这天,宁王带着一种类似狩猎而归的、残忍而收获的心情,愉悦的回了府。 卫涟后来一路沉默,青着脸没打招呼就走了。如此失却礼数,完全不像他平日的风格。然而越是如此,宁王心情就越好。他几乎能预见,来日自己那位亲爱的兄长左支右拙麻烦不断的样子。对于卫氏的能量与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37 手腕,他一向很放心——何况,背后还有一个卫国公府,卫涟可以撬动的资源,实在不容小觑。 回到王府时已近黄昏,宁王只觉身体里一股热流蠢蠢欲动,叫嚣着想要渲泄出来。他一面顺手把缰绳丢给随从,一面大步入内,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躬身跟随的小厮吩咐道:“晚膳送去弄月楼。”后者低眉顺眼的回声“是”,随即急忙回头着人安排。 弄月楼里,住的是深受宠爱的男宠玉奴——如今已改叫怜奴了。此人自打入府之日起便专宠一时,久而久之,连外头都开始知晓,宁王殿下新收了一个极美貌的少年,几乎要星星不给月亮。 趁着宁王漫步往园子内而来的时候,小厮已经悄悄派人抄近路赶去弄月楼先行知会。一身素衣的怜奴面无表情的听着来人的通报,随口应付:“知道了。” 近身服侍这么些日子下来,他开始摸索出门道,然后,有些诧异的发现,这位尊贵的宁王殿下,似乎有点……贱。越是诚惶诚恐的、柔顺的服侍他,反而越易招致粗暴对待。相反的,冷冷淡淡的态度,往往倒能勾得三分温柔,撩拨起他眼底那团火。 精致的嘴角漫起一丝冷笑,怜奴顺手取过一枚金环束起长发——这也是他喜欢的。随即理了理衣襟与宽大的袍袖,缓步而出,静静于入口处跪地相迎:“恭迎殿下。” 宁王今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有些轻佻的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端详着精致的眉眼与如玉的肌肤,目光渐渐晦涩起来。这张颇有几分相似的脸,配合着一副霜雪般的神情,往往令他激动不能自持。可是今日,他却有些不满足起来,也许是白天怀中真真切切的搂过了那人,那种冷淡的、抗拒的、却叫人血脉翕张的气息,仿佛给他下了蛊,简直无可抵挡。他心中渐渐漫起焦躁,呼吸粗重起来,一把抓起地上的少年,揉进怀里粗暴的低头吻了上去。身后侍从们乖觉的低下头退步而出,轻轻带上了门。 京城的另一头,明楼高轩的大长公主府里,平安侯这边,则是另一幅场景。 司琴抖抖索索小鹌鹑似的缩在后头,轻声轻气的跟侍书打听:“主子今儿出门发生什么事了,生这么大气?” 侍书犹豫了一下,小声回答:“不知道,没让跟着。反正跟宁王下山回来后就变这样了……” “宁王?”司琴疑惑了,宁王人前人后对自家小爷一直都很亲热,不像是会惹他生气的样子啊?正惶惑间,之听那头卫涟重重把茶杯往几上一扔,怒道:“说过多少遍,小珍眉要用化开的雪水砌——这是什么?能喝吗?” 司琴吓的赶忙上前安抚请罪:“主子息怒!奴婢这就重新砌过!” 卫涟尤未解气,冷冷道:“自己去管家那里扣一个月月钱,长长记性。” 司琴一声都不敢多吭:“是。” 卫涟一脸阴沉,甩手让他退下,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去请钱先生、穆先生到外书房。” “是。” 侍书一脸同情的看向小伙伴,接着却听到自己也被点了名:“侍书,让清风处的人加倍留意太子府的动静,任何微小处都不要漏过。” 清风处是二十年前他父亲手里秘密搭建起来的一张消息网络,最初只是利用族中人流密集的店铺酒楼等产业收集各种可能有用的信息,后来渐渐扩张蔓延至市井走卒,如清风潜入,细微而不可查,却是极为有用,去芜存精后,往往能过滤出些正规渠道难以得到的、十分宝贵的消息。 太子府?侍书心中一紧,面色凝重起来,低声领命。 卫涟接连把两个贴身小厮安排出去,这才吐了口浊气:“红鸾,更衣。” 他今日心情不好,侍女们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伺候他换了便服,然后目送这位爷出了门往外书房而去,默诵一句阿弥陀佛。 卫涟沉着脸,一边往外走一边思量着,太子对裕王世子妃的不轨之心,看着不似一朝一夕的事情,这背后定有隐情。可是无论什么隐情,如此无耻而不伦之事……世子……他的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他不配做储君! 卫涟被脑海中忽然冒起的念头吓了一跳,悚然一惊,旋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像一涉及到世子,他的情绪就容易不由自主的失控,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很明显,宁王也许并不清楚他内心隐秘的纠葛,却敏锐的知晓如何成功挑拨…… 宁王。卫涟脸色更难看了。难不成,竟要便宜他吗?多年来,卫氏从不掺和夺嫡这趟浑水,可是,这接二连三的桩桩件件表明,来日若太子登基,无论是裕王府还是自家,恐怕连退身求块平安之地都没了。 这浑水,只怕不掺和也得掺和了。 卫涟一时心乱如麻,面色惨淡,脚下步子却愈发加快,直往外书房而去。必须尽快理清思路,然后着手安排布置下去,否则,只怕夜长梦多。远的不说,南疆那头鏖战正酣呢,哪里容得一丝一毫的拖后腿?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卫涟几乎全部心力悉数扑在了这些思虑与布置上,却还要做的隐秘,表面上不能露出分毫,别说母亲那里,甚至连兄长卫泠都不知道他背后布了这么多安排。算计储君、推波助澜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既然父亲去世前将这一切托付给他,那就好好的扛起来吧。 只是他到底年纪小、身体弱,这般思虑太过,损耗的厉害。于是刚一入冬,孱弱的美人平安侯就开始咳嗽,后来就干脆病倒了。福宁公主与卫泠十分担心,拘了他在家里好好将养,不许他“再管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逼得他只能靠司琴与侍书私下来回传递信息与指令。 与此同时,先前那些布置渐渐开始收效,一点一滴的、缓慢却不可逆的,悄悄侵蚀起那位储君编织多年的势力网。 太子只觉得,近来渐渐麻烦丛生,诸事不顺。比如说,他想为计划培养的门人谋得某地一个实权的位置,吏部考评都已经过了,却在中书省复核时被刷了下来。打听下来才知,就在复核期间,此人早年不敬嫡母、谋夺产业的事情被翻了出来,好死不死就传到了中书令汪景芝耳朵里。于是,一个“私德有亏”从此断送了他的升迁路。 又比如,由于世子外出领兵,三百龙禁尉与两千禁宫守军群龙无首,目前暂由两名副手代管。但到底以谁为主,却是争的不可开交。这两人一个是太子外家、护国公府的嫡长子,也就是太子的嫡亲表弟许孝谦。另一个则是勋贵豪门的武威侯世子翟潾。两人俱都背景深厚,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考虑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38 到虎贲军主帅林焰病势沉珂难起,裕王世子此役若是得胜,回朝后多半就要接掌虎贲军。因此许孝谦与翟潾之争,实际上就是来日禁宫守卫第一人之争。这样重要的、关键的位置,太子当然要力保自家人上位。可是不知怎的,原本不置可否的昭宁帝,在去了一趟安乐侯府之后便改了主意,金口玉言将这关系到整个皇城安危的重任交给了武威侯世子。 消息传来,据说太子当场砸了茶杯,迁怒之下还打死了一个内侍。而宁王,则抱着微微惊叹的、看乐子的心态,愉快的旁观着这一切。卫美人的确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出手干脆利落,招招见血的同时,自己片叶不沾身,一点把柄也没留下。这样的妙人……他心中更痒了,恨不得立时三刻就把人收入怀中。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总有一天——他眯起眼,快了,就快了。 卫涟养病在家,他殷勤的去探望过两回,美人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态度。可是,像是中了邪似的,他偏就喜欢他。他狠狠咬紧了牙。终有一日,他会让他蜷缩在自己怀里俯首承欢。终有一日……他会在他身上烙满专属的印记,不容天下人觊觎,只为自己一人盛开。 第29章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去,当朱笔点梅的九九消寒图开始张起的时候,南疆战事也基本进入尾声。南楚王室已近穷弩之末,只剩垂死挣扎。不出意外的话,宗主国大周可于月内结束这场战争。 卫家明珠美玉般的一双兄弟,比所有人都更关注着战事进展,怕也是最希望远征之人尽快回返的人了。连月来,他们暗中穷尽力量,清扫着后方各种阴私障碍,只为保障大军在外能够没有后顾之忧的、资源充裕的完成征战的任务。这并不仅仅因为里面有自己挂心的人,更重要的是,此役若彻底将南楚再度打服贴、折损它的主要的军事力量,那么可以预见的是,至少今后十来年,南楚边境可以暂时太平了。 卫涟一面筹备着腊八节的事情——这是礼部逃不掉的本职活计,一面关注着南疆进展,一面还要继续小心翼翼的暗中对抗那位储君,几乎忙到分身乏术。思虑过重的直接后果就是,他的咳嗽自入冬以来就断断续续一直没养好,身体也越发单薄了。天还未冷到极致,孱弱的平安侯就已经早早的裹起了银狐大氅,房里要升两个暖炉,平日里手炉也是从不离身。今年银霜炭紧张,价钱比往年翻了两三倍不止,亏得公主府家大业大,不计成本的在他所有活动范围内一面通风一面从早到晚的烧,生怕这娇贵的小主子着了一丝凉气,咳嗽再加重。 这天傍晚,病美人平安侯同往常一样,在内书房翻阅着下面递上来的、初步过滤过的清风处收集的各种消息汇集。他处理事务、思考筹谋时,一向要求周围保持绝对的安静,整间书房里几乎连喘气声都听不到,服侍的人都自觉的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外头急促的脚步声仿佛被扩大了数倍,远远的就清晰无比的传了过来。卫涟微微皱眉,对着喘息着进门的侍书冷冷瞥了一眼:“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侍书张了张嘴,看一眼房内侍立的婢女们,为难道:“主子……” 白鹭和黄莺乖觉的屈膝行礼:“主子,奴婢告退。” 卫涟嗯了一声,这才重新看向侍书:“什么事?” 侍书有些僵硬的从身后抽出手臂,握拳的掌心里是一张卷起的字条,他的声音有些不安的颤抖,一面觑着他表情,一面低声说:“南疆鸽讯,烈校尉……中了流矢,命在旦夕!” 啪的一声,卫涟手中的册子掉落桌面,整个人彻底僵在那里。半晌,他有些茫然的抬头:“你说什么?” 侍书面上浮起层层忧惧:“主子,您……没事吧?” 话音未落,只见卫涟忽然低下头握住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几乎连气都要喘不上了,吓得侍书慌忙上前替他拍背抚胸。好容易咳嗽渐止,卫涟终于抬起头来,面色惨淡如白纸,毫无血色的唇角挂下一线殷红的血迹。侍书吓得声音都变了调:“主子!” 卫涟目光森然,随手一抹口角血迹,低声道:“慌什么!不过急郁攻心,死不了。把鸽讯给我!” 侍书眼里含着泪递了过去:“您别急,只是伤着了……” 卫涟牙咬的咯咯作响,却还是强撑着一声不吭的看完了这寥寥几行字,随即下意识的将之死死握成一团,闭上眼,深呼吸,许久许久,忽然猛的睁开眼,厉声道:“既然寻常药石已经罔效了……侍书,吩咐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把全京城的药铺都抄检一遍,十二个时辰之内,我要长生藤的下落!” 侍书被他少有的凶狠决绝之色吓到了,但是不知怎的,惧怕的同时,心中却又弥漫起无限的哀伤与同情,虽然这同情已经超越了他为奴的身份。如果那个人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主子……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吧。侍书的眼眶也微微红了起来:“主子放心,奴婢这就安排下去。” 侍书很快就离开了,书房内只剩下小侯爷一人。卫涟这才渐渐收了冷厉表情,精致的面孔上慢慢浮起一层一层的惶恐与无措。 那个人……可能要死了。那个剽悍的、无耻的、粗蠢的、却又深情的男人,快要死了。这怎么可能?那样嚣张的蓬勃的生命力,那样宽厚的肩膀,那样温暖的怀抱,那样凶狠的亲吻,还有……那样强悍的占有。 他怎么敢丢下他就这样轻易的去死! 小侯爷忽然一瞬间暴怒起来,哗啦啦一把将整个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部狂扫到地上,然后慢慢的在这一片狼藉中伏下身来。心口忽然变得空荡荡的,有冷风一阵一阵的往里灌。他只觉自己快被冻成冰了,哆哆嗦嗦的、笨拙的紧着身上的银狐大氅,却依然止不住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他只能把自己慢慢蜷成一小团,然后死命屏住眼角的酸涩,努力不让那液体渗出来。 传说中,长生藤植根于瑶池畔,百年只能生长一寸枝条,附一对小叶。但只这一寸新鲜枝条,便能活死人、肉白骨,是无上珍贵的灵药。长生藤极为娇贵,遇金则枯,遇火则化,折下后须得千年沉香木为匣以贮之,方可温养数十年而不至枯萎。 但是,传说也只是传说,究竟没人真的见过。比起虚无缥缈的长生藤,人形雪参、千年灵芝之类的虽然也难得,只怕还更实际些。 一天之内,京城的大小药铺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几乎所有的掌柜们都知道了,有位神秘的贵人,不惜万金求购长生藤。 然而,当第二天侍书灰白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39 着一张脸回来复命,卫涟虽然明知不能抱什么希望,但真的破灭了,还是抵不住摇晃了一下,扶住桌子才立住了。 侍书自十五岁起独立为卫涟打理事务以来,少有这样挫败的时刻。他无地自容的跪在一旁,低着头轻声道:“奴婢无能,请主子责罚。” 卫涟有气无力的对他摆摆手。 侍书咬咬牙:“主子,能否再宽限数日,我已经派了几个人往京城周边搜寻。” 卫涟缓缓摇头,低声道:“罢了。帮我更衣,预备入宫。我记得三年前北戎曾上供过一支千年血芝,但愿还在内库里。” “主子?”侍书被吓了一跳,不过抬头看到他惨淡面色,生生把劝阻的话给咽下去了。 卫涟一手按住桌角,另一只手扶额,缓缓用拇指按着太阳穴,企图消除一些眩晕感。正打算叫白鹭去取入宫的礼服,只见红鸾小心的打起帘子进来回话:“主子,宁王殿下来访。” 卫涟一愣,脸色愈加沉了些。这等情况与心境下,他实在不想也没力气应付这一位。可讨厌归讨厌,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平安侯无奈的叹了口气:“请去正厅用茶,说我即刻就到。” 匆匆换了件家常见客的衣裳,卫涟赶到厅堂时,宁王正有些不耐烦的端起茶盏,将喝未喝的样子。府里大管家一脸恭谨的打着圆场。卫涟低低呼了口气,努力调整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拾级而入,口中含笑道:“让殿下久等了,还请恕罪。”一面挥手让管家退下。 宁王眼睛一亮,立刻摆出一副熟不拘礼的态度,轻快的起身朝他走来:“有几日没见阿涟了,不知身体可有好些?” 卫涟轻轻挣开他的双手,继续客套:“多谢殿下关怀,好多了。殿下请坐——”他一面坐下,一面随手端过侍女送上的茶水,含笑道:“今年新上的蒙顶甘露,殿下尝尝可还能入口?” 宁王对着他一向筋酥骨软毫无脾气,自是附和称赞的。只是卫涟虽然强打精神招待敷衍,到底还是憔悴的厉害。宁王看着他清瘦的面庞,两只眼睛越发大的精灵,眼下一痕瘀青,明显没休息好的样子。他不由自主的放柔了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是振聋发聩,让对面的美人悚然一惊:“听说,阿涟在找长生藤?” 卫涟猛的握紧了杯子,目光霎时凌厉起来,却是瞬间就压制了下去,重新转为委婉柔和的模样。他微微笑着喝了口茶,不置可否:“殿下从何处听说的?” 宁王观察着他的表情,谨慎的开了口:“你知道的,‘一丸五色宁无药,两部千金合有方’的济世堂,其实是清河崔氏的产业。” 卫涟低垂的长睫微颤,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的样子,只轻轻哦了一声。 皇后之父、宁王外祖、大学士崔焕,便是出身清河崔氏。 宁王看着他淡无血色的、形状精致的唇,因饮茶而带着稍许湿润,仿佛诱人品尝的样子。他暗中握了握拳,忍住心底那点子翻滚的欲望,继续用一种闲聊家常似的口吻慢慢撩拨:“一般来说,巫医乐工、百家行当,总会有些压箱底的东西,秘不示人。” 卫涟只觉心脏忽然狠狠抽搐了一下。他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望向他,眼中露出期冀之色。 宁王却见好就收,悠悠然低头喝起茶来。虽然不明白卫涟为什么忽然急求长生藤——没听说有什么要紧的人急病垂危,可是他敏锐的捕捉到:这是个机会。一个也许可以在上次的基础上加把劲、成功换取盟友的机会。至于其他的,暂时还要再忍一忍。 卫涟深呼吸,好容易才压下狂跳的心脏。他闭上眼,旋即又睁开,眼中神色却已经带上了三分轻愁薄怨的味道。宁王只听耳边一个低柔的、清澈的嗓音有些无力的叹息道:“阿涟自小体弱,多少医者都调理不来,只说是胎里带来的不足。可巧,前儿有人给了个海上偏方,或可一治,只是要用长生藤做药引。谁知,遍寻不着……”言毕,含着许多不尽之意,美人似怨似艾的瞥了他一眼。 这真是惊心动魄的一眼! 宁王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那一瞬间他忽然忘记了全部的原本的意图,痴痴望着他,喃喃道:“阿涟莫怕,我明日就带来给你!” 美人眼波柔柔,如泣如诉,仿佛无限信任无限依赖的凝望着他,嘴角漾起温柔的浅笑:“如此,多谢殿下了。” 宁王深情款款的过来握住他的手引向自己心口,卫涟几乎用尽全力才勉强压制住自己想要愤怒甩开的冲动。只听他柔声在耳畔轻声说:“为了你,怎么都值得。“孱弱的少年垂下头,从手到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将之误读为羞赧,宁王心中愈发柔情缱绻,爱怜的凝视着他,仿佛要将这个纤细的身影镌刻入眼底,直到地老天荒。 第30章 托宁王的福,眼一闭心一横顺水推舟牺牲色相的卫小侯爷果然在第二天就收到了一个三寸见方的沉香木匣子,雕镂极其精致,暗沉的色泽与柔润的包浆无不昭示着这是有年头的东西了。卫美人屏住呼吸打开匣子,只见已经有点泛黄的白色丝绸衬里上,静静躺着一段寸许长的、非木非藤的植物,带着一对心形小叶。 啪的一声合上盖子,卫涟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白鹭,更衣,预备进宫。” 当内侍小心的进来通报平安侯求见的时候,昭宁帝刚刚处理完手边的一大摞折子,正待喝口茶休息片刻后,再开始对付另一摞。 卫涟的到来让皇帝略微诧异了一下,然后平静的说了一个字:“宣。” 一身竹青色绣四君子的常礼服,衣襟袍袖密密镶满三寸阔的织金丝滚边,愈发衬的身形流丽、肌肤如玉。卫小侯爷一丝不苟的跪拜行礼,姿态如行云流水,悦目至极:“平安侯卫涟,拜见陛下。” 昭宁帝对他一向宽容,表情温和的叫他起来,又关心道:“瞧着气色,阿涟的病想是好些了。” 卫涟低头谢过皇帝的关怀,随即直接切入主题:“南疆战事收官在即,最后一批补给物资不日即将发运,阿涟斗胆,自请随行劳军。” 不是不能私下出京,可是,这样一来就等于大白于天下了,但是眼下还不能——他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离京的理由——至少,要能够向母亲交代过去。 挑了挑眉,昭宁帝似笑非笑的看向他:“小孩子家,京里待腻了,整天想着往外跑,一会儿漠北一会儿南疆的,也不怕你母亲和哥哥担心。” 卫涟十分清楚,昭宁帝不是那种可以轻易蒙蔽的君主,与其挖空心思谋取,不若直接放低姿态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40 哀求——至少对着自己,多年来他很吃这一套,乐此不疲。因此,只是犹豫了一下,他低低叹息,将身体跪伏的更低些,轻声道:“阿涟急着去南疆,除此之外,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啦,只得来求您。” 御座上头,英俊而略显疲态的皇帝微微眯起了眼睛:“原因?” 卫涟直起身迎上他的视线,眼眶似乎有点泛红,然而他整个人都是倔强的绷着,仿佛拉紧的弓弦。昭宁帝听见这孩子微微颤抖的、却是毫不犹豫的回答自己:“我喜欢的人,快要死了。” 昭宁帝猛的坐直了身体:“你?!” “我要去救他——或者,见最后一面。” “什么人?!”昭宁帝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迅速在脑中把南疆涉及到的一群主要将领们悉数罗列了一遍——没人上报伤亡啊?更何况,有谁能搅动如此尊贵的平安侯这一池春水? 卫涟闭上眼,仿佛有些支撑不住似的再度伏下身体,轻声道:“烈战潼——您当初答应过,把他的命给我的。” 昭宁帝花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是谁,他顿时黑了脸:“阿涟,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卫涟缓缓的抬头望向他,面色憔悴,目光哀切,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眼泪就涌了上来。他扬起头用力摒了回去,然后哽咽道:“表哥若一定不许,那阿涟只好自行出京了。” 昭宁帝真的生气了:“你敢!” 卫涟红着眼,静静迎上他的视线:“您知道我敢不敢。”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昭宁帝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软了下来:“罢了,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卫涟死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默默行了一个叩首礼。不知怎的,看着下方跪伏的、纤细的身影,昭宁帝眼前忽然浮现起许多年前,卫泠一袭白衣,含泪哀求他放自己谪贬出京以平物议的模样……陈年旧事翻涌上心头,皇帝不由长长叹息了一声,冲他挥挥手:“痴儿……去吧。” 可叹,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只花了三天时间,卫小侯爷便赶掉了正常情况下四五天的路程,这让他在终于抵达辕门下马落地的一瞬间,不可自控的跌了下去,若不是身后的亲卫赶忙一把扶住,脑袋就要砸到石头了。 两条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他一面在南边湿冷的空气里小声的咳嗽,一面捶打着自己的双腿,抬头对迎面而来的裕王世子挤出一个苦笑。 “阿涟,没事吧?”世子明显十分担心的样子。 卫涟感觉双腿慢慢回血,于是松开双手任由两侧的侍卫扶着,双眼定定望向他,低声道:“人呢?” 头顶是灰蓝的天,阴湿的风搅动暗红的营旗烈烈翻转。卫涟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世子忽然有些无法直视面前这双过于明亮的眼睛。他微微别过头:“随我来。” 卫涟一时还没法好好走路,世子犹豫了一下,亲自过来扶住他手臂,一只手环着他肩膀,将他大部分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自己身上。卫涟僵了一下,没有拒绝,缓缓的随之迈步而入。军营内的士兵将领们纷纷惊讶的望着他们的主官,更多的视线则聚焦在了卫涟身上。 “怎么会受的伤?”卫涟随着他往用于治疗的营房走去,口中一字一顿的询问。 世子的脚步停滞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声音异常低沉,带着浓重的负疚:“那支箭……本来是射向我的。阿涟,我很抱歉。” 卫涟脚下一踉跄,猛地抓住他手臂,抬头睁大眼盯住他。 世子咬牙直视他双眼,再度说:“阿涟,对不起。” 卫涟仿佛有些懵,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愣愣的望着他的脸,这个曾经让他牵扯起最隐秘的爱恋,让他默默心动、心痛、心灰的男人,如今看来竟是这样的陌生。 他有些迟钝的反问道:“你说什么?” 他的神情让世子更加不安了,伸手企图握住他肩膀:“阿涟!” 卫涟忽然用力推开他,步伐凌乱的径直破门而入。 房里一名大夫带着两个僮仆正忙着清洗创口、换药包扎,听到动静都回过头来,见到一身风尘、眉目憔悴,却依旧美的像谪仙的少年,霎时愣住了。世子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们只管继续。” 卫涟一步一步的慢慢走了过去,那个人就这样静静躺在那里,胡子拉碴,人事不省。他的目光在那狰狞的伤口上一掠而过,心脏仿佛忽然被一只巨手凶狠揉搓,瞬间疼到窒息。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嘶哑,带着些许的颤抖:“司琴,把长生藤给大夫。” “长生藤”三字让房内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尤其是大夫,激动的双手都几乎颤抖起来——传说中几可起死回生的仙草,竟是真的存在于世?只听这绝色少年音色疲惫,却依旧清晰而沉稳:“救活他,重赏。” 这种明显的上位者的口吻让大夫楞了一下,不由重新审视起这个奇怪的少年。只见他慢慢的低下头,将额头贴上伤患的额头,轻轻蹭了一下,然后低声骂道:“蠢货。” 他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起来,停顿了一会儿,微微提高了声音:“想死?没那么容易!” 昏迷中的男人因感染发烧而两颊泛出不正常潮红,依旧不人事不知的样子。卫涟直起身,目光沉沉的再度凝视他一眼,随即拂袖而出。世子愈发担心了,快步跟出:“阿涟,你没事吧?” 卫涟住脚,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际,深呼吸一口潮湿窒闷的空气,然后回过头看着他。奇怪,以往面对他时那种心脏的抽搐、不安和惶惑、甜蜜与酸楚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全部被抽空。他如今只是冷静的、从容的看着他,嘴角泛起冰冷的笑容,轻声的、一字一字的说:“也许有些不自量力……不过,如果他死了,我将竭尽一切所能,让南楚王室陪葬。” 第31章 烈战潼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傍晚。 一直被安排守在这里的司琴呆了一瞬,随即眼中闪出欢喜的光芒,眉开眼笑的往外跑:“主子,烈校尉醒了!” 烈战潼晕晕沉沉,有些迟钝的看着这个欢快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难道是卫涟来了?一面又觉得自己异想天开。可是,也许是死里逃生后人特别脆弱些,原本大大咧咧的男人,慢慢的,眼眶竟然开始有些发胀。 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了。 卫涟进来的时候,恰迎上他微红着眼,却是非常非常温柔的目光。他的脸色还是很糟糕,两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41 颊比以前瘦了一些,面部轮廓更锐利了,唇角微微扬起,低沉的声音有些嘶哑:“好像……又欠了你一条命。” 卫涟冷着脸,一步一步上前,忽然毫无征兆的用力扇了他一个耳光。 吓坏了的司琴一下子跪下了:“主子!”卫涟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吩咐:“出去!”司琴一哆嗦,鹌鹑似的躲了出去,顺手带上门。 烈战潼被抽的别过脸去。口腔内的皮肤被牙齿磕破了,嘴里隐隐泛起血腥气。他用舌头不太灵活的顶了顶那伤口,脸上泛起苦笑,小心的转过头来看向他,柔声哄道:“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卫涟整个人仿佛都朝外散发着寒气,声音里一丝温度也无:“很好,出息了,会替人挡箭了。” 烈战潼一僵,慢慢的垂下眼。卫涟看着那两排浓密的睫毛在他脸上投射下浅浅阴影,这才感觉有些惊魂甫定——差一点,只差半寸,那箭就射中心脏了! 他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愈发冷笑道:“既然你的命是我的……” 但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男人轻轻的两句话打断,然后彻底懵在那里。他说:“可是,他如果出事,你一定会伤心吧。我不想你再伤心了。” 卫涟如遭雷击,泥塑木雕般呆立在他面前,许久许久,忽然开始剧烈颤抖,眼中慢慢涌起泪水。他凝视着眼前的男人,缓缓低下头来,将脸埋入他肩膀。烈战潼只觉有温暖的湿润的液体灼烧着颈侧的皮肤,耳畔只听到少年有些哽咽的低声骂道:“蠢货!” 他叹了口气,小心的伸手抚摸上他细致的后颈肌肤:“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 “错错错,唉宝贝儿求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就发慌……” 他手腕上有什么东西,磕的卫涟有些难受。他从自己身上捉下他的手,然后有些羞愧的起身,别过头胡乱抹了抹眼泪,这才感觉到握着他的掌心有些异样。只见男人左手皮质护腕里凸出了不规则的一圈,右手却没有。他一时好奇,伸手去拉开。烈战潼微微红了脸往回缩,不过被卫涟瞪了一眼,便立刻不敢动了。拨开护腕,一圈鲜红欲滴的玛瑙手串映入眼帘——还是两人初次遇见时,他顺手捋下来丢给他的。 这下,卫小侯爷也开始脸红起来:“你、你带着它干嘛?战场上也不嫌累赘!” 烈战潼咧嘴一笑:“这可是我的护身符呐。” 护身符三字戳了卫美人的心,他冷笑道:“我还以为烈校尉刀枪不入呢。” 烈战潼连大气都不敢喘,忍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转了话题:“算算日子,前锋营快打到王城了。” 卫涟一愣,看着他有些遗憾怅然的表情,终于心软下来,伸手理理他凌乱的额发,轻声道:“已经行了九十九步,不差这最后一点。人没事就好。” 烈战潼低笑:“本来这回还想给你挣个诰命的,看来没戏了。” 卫小侯爷挑起眉,似笑非笑反问道:“再说一遍?” 烈某人立刻虚弱的改了口:“那个,这些日子,老子想死你了!” 卫涟哼了一声。烈战潼握住他的手,叹息道:“是真的……甚至,昏昏沉沉躺着的时候,耳边好像一直都能听到你弹琴的声音,跟发了癔症似的。” 卫涟原本沉静下来的心绪又被撩拨了起来。他反手握住他的手,脸上浮起柔软的笑容,缓缓道:“天长路遥,没有带琴来。我吹笛子给你听好不好?” 烈战潼内心交战:“下回吧,你看着脸色不太好,别累到了。” 卫涟抽回手,扬声吩咐:“司琴,取笛子来。”回头对他嫣然一笑,低声道:“你醒了,我很高兴。” 烈战潼本以为,会像上次那样听到一首缠绵悱恻的曲子。出乎他的意料,卫涟这次吹奏的却是一个陌生的曲调,古朴苍劲,隐隐有金戈声。他有些惊讶的望向他,只见心爱的美人吹完最后一个音,移开笛子,略略缓了下气息,然后对自己绽开微笑:“这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曲子,叫做《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不知道是长生藤的效果惊人,还是烈某人自身体质过硬,又躺了两天后,他便能起身,陪着卫涟在营中慢慢散步了。 看得出来,他的人缘很好,随处都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从士兵到军官,络绎不绝。见他伤势渐愈,往往兴奋的在他肩膀上捶一拳,力道之大看得卫涟心惊胆颤。烈战潼本人却不以为意,反而很高兴的样子,不时停下脚步与人说话,又讨论打听战事进展。 很明显,他十分适应军中的生活,简直如鱼得水。 卫涟在一旁含笑看着他,沉浸于战场硝烟中的男人目光中有锋锐的光芒,整个人仿佛如一柄出鞘利刃,随时预备歃血。他却不知道,自己温柔注视的模样,落在旁人眼中,已经不晓得掀起了多少心潮涟漪。周围狼一般觊觎的目光很快引起了烈战潼的警惕,他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将少年半搂入怀里,渐渐往僻静处带去。 粮草库背面的坡地上,两人找了块草地丰厚处席地而坐。前方灰蓝天幕上,夕阳渐渐下坠,金红霞光晕染了大片云彩,绚丽夺目。烈战潼静静搂着怀里的少年,下巴搁在他头顶上,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发心,脸上表情是自己都不知道的温存与虔诚。 卫涟小心的往旁边挪了一点,避开他胸前伤口。烈战潼却手上用力,不让他离开。卫涟叹了口气,把头搁上他肩膀,从这个角度恰好见到他线条利落的下巴,和高挺的鼻梁。他忍不住伸手,食指微屈,沿着那漂亮的线条慢慢游移,一面懒洋洋的随口问道:“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跟当年的潼关之战有关吗?” 烈战潼捉住他的手到唇边吻了一下,沉默半晌,低声道:“我是遗腹子,这名字是母亲取的。我的父亲,死于当年的潼关战乱。” 三十年前,西夷作乱,举兵犯边,二十万大军直压潼关,边境城镇村落几乎十室九空,死伤无数。当年还不到二十岁、却已崭露军事天赋的裕王,才堪堪领兵平定南楚,来不及喘口气,又挥兵西进,统领起焦头烂额的西路驻军,足足打了两三年,才勉强压下当年尤为强盛的西夷人的气焰,维护了宗主国的尊严。 纵然胜了,然而战火过处,已然民不聊生。 烈父本是一名普通的镖师,为救护怀孕的妻子,死于乱兵之下。烈战潼出生后,很是过了几年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日子。后来,四五岁上,重病将死、走投无路的烈母带着孩子来到扈州投奔丈夫生前的镖局。根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42 骨奇佳的烈战潼被老镖头一眼就看中了,又怜他一出生就没了父亲,老人将他收为关门弟子,悉心指导,倾囊相授。老人没有子嗣,几乎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孙疼爱。就这样,烈战潼度过了他从童年到少年的时期,这也是他生命中极为珍贵的、幸福的十来年。 然而好景不长,在他十几岁的时候,老镖头出了事。 事情的起因是镖局所在的宅地被一户官宦人家看中,强行以极低的价格收购。老人自然不肯,然而民如何与官斗?他很快就被按上了一个莫须有的“通匪”的罪名抓捕入狱,折磨的遍体鳞伤,花了许多钱财才保出来。年轻的烈战潼正是性如烈火的年纪,一怒之下深夜潜入对方宅院,将那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却一时心软没取他性命。结果第二天,官府差役就上了门。 烈战潼在牢里关了数日,断掉两根肋骨,被折磨的几乎只剩一口气。在他以为就要死在里头的时候,奇迹般的却被放了出来。原来,老镖头拖着伤势未愈的身体去恳求人家高抬贵手,将地契双手送上,只求保下小徒儿一条性命。 烈战潼出狱后没多久,老人就撒手人寰。 还不到二十岁的、被激红了眼的烈战潼,一把匕首只身屠了官宦全家,然后,领着镖局里剩下的几个愿意跟随的兄弟,咬牙上了长蹇岭。 既然说“通匪”,那就干脆通到底吧。 就这样,开启了日后盘踞一方的长蹇岭匪首生涯。 暮云合璧,落日熔金。卫涟安静的靠在他怀里,耳畔是男人低沉的、缓慢的讲述。这些埋藏多年的、从未示于人前的旧事,布满伤口,被隐秘的敛藏于记忆深处,仿佛一碰就会流出暗红血液。 卫涟默然转身,将脸埋入他胸口,双手搂住他的腰,轻声道:“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每一个阶层,都有着每一个阶层的痛苦与黑暗。纵然天潢贵胄如平安侯,自父亲去世后独立挑起事务以来,明枪暗箭、波谲云诡,又何尝有过轻松快活的日子。 很多东西,只是不足为外人道。又或者,滋味识遍后,冷暖自知罢了。 烈战潼低头轻轻吻上他额角,哑声道:“我越来越觉得,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就是遇见了你。” 卫涟伸手揽住他脖颈,主动仰头含住他下唇,低声道:“你很好。” 男人一怔,然后低头将他抱紧,一点一点的把这吻逐渐加深。但这却是一个纯粹的、温情的、不掺杂任何情色意味的亲吻,承载着无限的亲密,与揉进骨血的爱恋,温柔美好的,就像这天边的夕阳一般,霞光晕彩,暖意融融。 第32章 平安侯此番随行劳军,恰逢着南疆战事收尾,领大将军印的裕王世子率军压境,一路踏着尸山血海追杀至南楚王城之下。战役最终以青芜君求和归降、亲率南楚王室出城跪迎为结尾。昭宁帝干脆令卫涟留下来便宜行事,协同世子全权处理后续事务。 当初不自量力挑衅宗主国的南楚小朝廷被狠狠教训之后,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忍辱负重的签署了一系列国书,除常规的割地赔款、质子入京之外,从此每年纳贡翻倍。经此一役,对方的主要军事力量被打击过半,如今既已彻底服软,大周这边便也顺势收手。世子勒令约束军队不得劫掠扰民,待此地诸事了结,浩浩荡荡满载着南楚进献的金珠珍玩、质子美人,大摇大摆的踏上归程。 裕王世子不负众望的大胜回朝,昭宁帝十分快慰,亲自撰写诏书为侄子赐下大笔赏赐,更将其实职擢升为从二品安远大将军,正式替代林焰接掌虎贲军。品级倒也罢了,须知亲王世子按爵位本就已是超品。可是实职方面却是一个巨大的跨越。世子原本领着三百龙禁卫并两千禁宫守军,一肩担着整个皇宫大内的安危。可是皇帝认为他的才干不该被埋没在这方寸皇城里,如今借着大胜的机会,干脆将最为精锐的虎贲军交给了他。 昭宁帝乾纲独断,裕王父子深为腹心。这样的安排,似乎早就在不少人的意料之内。然而,烈火烹油之下,裕王府之势实在太盛,朝野议论纷纷,简直快要压不下来了。在这样的情势下,裕王没有多犹豫,直截了当的找到皇帝,表示为避嫌计,希望主动交出骁骑营。 皇帝当然不同意。 骁骑三万,乃是拱卫京畿、捍卫都城的最贴身壁垒,多少年来都是由裕王亲自统领训诫,几乎每一级军官都是由他亲手挑选拔擢,甚至家世背景都一一审查,非绝对忠诚可靠者不能任用。 这样贴身盾甲般的一支军队,交予旁人,如何放心? 然而这次裕王的态度却异乎寻常的坚决。一方面,他实在是太忙了,既是统领东南西北中路兵马的五军都督,又要管着兵部,还要负责京畿防卫——简直是不近人情的工作量。另一方面,众口铄金,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从小被寄予厚望的、唯一的嫡子仕途受阻。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皇帝虽不情愿,到底还是体恤自家兄弟,也就勉勉强强接受了。可是,绕不开的问题随之而来:骁骑营,交给谁? 皇帝面色端然,屈起食指轻轻的一下一下敲击着光可鉴人的御案桌面,脑中把朝中的将领们依次过了一遍,不是这样那样的问题,就是现有的职务不好擅动,要不就是背后势力牵扯太多,不放心摆到这样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去。思来想去,昭宁帝不禁有些烦躁起来,随手抓过茶盏,却不小心没拿稳,泼了一片在案上,打湿了上面的几本折子。 张德慌忙上来整理擦拭:“皇上,放着奴婢来弄!” 昭宁帝黑着脸一扔,折子散开来,一串名单密密麻麻列在上头——兵部递上来的,为南疆战役请功的折子。皇帝心中忽然一动,也不顾湿手,一把抓过来细看起来,沉吟片刻,眉头却渐渐开了。 张公公虽不明所以,却直觉的知道皇帝此刻心情不错,正想笑呵呵的上来说两句凑趣,却见昭宁帝手一挥,随口吩咐道:“宣——虎贲军振威校尉烈战潼进宫述职。” 张德张公公揣着旨意,却微微泛起了愁——这个烈校尉,该到哪儿找呢? 若是那些高级军官们,自是容易找的,那些低阶的、若是出身世家大族,找起来也不难。可这么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从六品的小军官,叫他往哪儿找去?只怕没回京、直接随虎贲军回了乾州大营都说不定!张公公犹豫了一下,指点小内监干脆往裕王府而去——没法子之下,问世子爷总是没错的。 没曾想,到裕王府却扑了个空。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43 面对宫里来人,管家客气的告诉他,世子今日有朋友新宅入住,替他暖宅去了,还吩咐备了一车礼送去。见小内监面色焦灼,管家生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殷勤的派人带他找上门去。 世子爷今日庆贺乔迁的朋友,不是别人,正是烈战潼,地方则更妙——便是前庭巷那所宅子。 经历过一场生死攸关,卫涟与烈四终于彻底明了彼此心迹,自是不愿轻易分开。卫涟思忖着,欲在京里找个位置将他安顿下来,后续再慢慢调整。他问了问烈四的意思,后者自是十分欢喜的,能与心爱的美人长相厮守,哪怕只能暗地里交往,都是天大的美事呢。 事涉武官之职,卫涟便找上了世子商量。世子正因烈战潼代他受的那一箭而无限愧疚,见他来问,当下表示全力支持,并给出了两个选择:龙禁卫或者骁骑营。依着烈四的本意,他更想去骁骑营,守卫皇城贵人什么的,总觉得有点憋闷。可卫涟想的却比他更深远,烈四如今军功已经累了一些,若是留在军中慢慢熬资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晓得要多少年才能出头。若是能在皇帝那里混个脸熟,配合着有人在一旁撬边使力,出头的机会可就大增。只是这些话不太好揉碎了讲出来,某人的自尊心怕受不了。因此,他斟酌了一番措辞,委婉的暗示他,去禁卫军的话,自己每日上朝、进宫什么的,说不定经常能见到。烈战潼犹豫半晌,还是坚定的表示希望去军营。他沉默的亲了一下卫涟的额头,低声道:“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总不能事事都靠在你身上,我想自己试试。”卫涟听了这话,虽有些失望,心底却隐隐有些欢喜,因此没有多说什么便同意了。 既定好了方向,下一步便是安顿了。 烈四被调去虎贲军时,已被升至从六品。此番南疆一役,身在前锋营,率众杀敌,表现一直抢眼,请功的名录上他的名字是无法抹杀的,不出意外的话,至少能升个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卫涟略一沉吟,干脆把前庭巷那所两进的宅子过到他名下——反正那里本就是中下级官员聚集区,名正言顺,一点不招人眼。烈四悄悄打听了一番这地区宅院的价格,遗憾的摸了摸鼻子:自己当初囤了许久的那些老婆本,可惜都散在长蹇岭一役里,否则,够买下半条街了,哪至于如今这样狼狈,从里到外都要蹭卫涟的。 就这样,选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身无长物两袖清风的烈校尉牵着马,带着两个亲兵,厚着脸皮拎包入住了。 穷归穷,暖宅的规格可不低。除了镇宅的平安侯,裕王世子也带着厚礼上门了,随行的还有一位重量级人物:新晋龙禁卫首领,武威侯世子翟潾。 在自己的地盘上,往往比较容易嚣张。烈四一挑眉,伸手捞过一坛子烈酒往桌上一拍,笑得有些挑衅:“哎,卑职俸禄低廉,家里只有烧刀子,说不得,怠慢贵客了!” 卫涟无力的扶额,简直连骂人都懒的张口了,横了他一眼,回身招呼二人入座。 裕王世子与烈四一路相处下来,对他的臭脾气已经十分熟悉,笑笑便没理会。翟潾却是头回与他打交道,当下哼了一声,随手拎过坛子,一掌拍开,仰头便灌,随即顺手一扔,酒坛咣当破开,碎片溅了一地。只见这英俊的年轻人一脸桀骜,鄙夷道:“淡的跟水似的,也好意思叫烧刀子?” 烈四一愣,二十年的陈酿,三斤装的坛子,这人酒量不错嘛!前土匪开始兴奋起来:“喂,有烈酒,要么?” 翟潾瞥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废话! 裕王世子跟卫涟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人,正想开口打圆场,只见烈战潼高兴的抓过卫涟的手请示道:“宝贝……小侯爷,之前不是还买到十二坛三十年陈的醉凉州?咱们都搬出来吧?” 卫涟甩开他的手,脸一沉:“一人一坛,不能更多了!” 咦,这是什么情况?之前并没有被做过背景介绍的翟潾有些懵逼的看着两人互动,表情渐渐有些诡异起来。 不管怎样,开场的小风波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两个脾气都不太美好的人从拼酒开始,渐渐拼到刀法,被一脸铁青的卫涟喝斥不许动兵器后,两人无奈对视一眼,默契的挥掌而上,近身搏击,酒意蒸腾下,打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明心殿的小内监急匆匆找到此地时,恰见到这幅斗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唬了一大跳。更让他吃惊的是,不止裕王世子在此,连他要找的正主儿——那个烈校尉竟然就住这儿!长呼一口气,小内监恭恭敬敬的与在场的几位贵人们请了安,随即眉开眼笑的往跟前一站,细细的嗓子里透着喜气:“皇上口喻,宣虎贲军振威校尉烈战潼进宫述职,不得有误,钦此。” 在座诸人一下子楞了:皇帝怎么会突然想起召见他?卫涟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含笑上前寒暄两句,顺手从荷包里摸出两颗东珠塞了过去,试探道:“辛苦公公跑这一趟,买杯茶喝……皇上这是?” 小内监忙低头谢过,笑眯眯的回话:“禀侯爷,这是张爷爷出来传的话,详情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瞧他老人家面色和善,想来总不会是坏事。时辰紧张,奴婢出来也有些时候了,烈校尉,您还是赶紧换了衣裳,跟奴婢进宫吧。” 烈四此刻神情已经完全沉静下来,随手一抹汗,沉声道:“公公稍待,在下收拾一下就好。” 卫涟抿了抿唇,仿佛下了决心,望着他,低声道:“我陪你。” 小内监一愣,却也没说什么。平安侯身份不比寻常,御赐有出入宫禁的牌子,皇宫里走惯了的。当下两人吩咐下人去预备进宫的衣裳,而裕王世子和武威侯世子见此情形,自是借机告辞不提。不久,坐着平安侯华丽的马车,两人与小内监匆匆往宫城而去。 第33章 天色欲晚,暮霭沉沉。金红色的夕阳光影虚虚笼罩了整个皇城,为这天家禁地涂抹了一层柔和的颜色,却丝毫不减皇家建筑的庄重与威严。 卫小侯爷略略有些惘然的抬头,入目是明心殿挑高的飞檐,上头一溜的镇脊兽,仿佛各个都晕染着一层金光。瞥一眼身旁一脸严肃浑身绷紧的烈战潼,他深吸了一口气,快走两步上前,对着早已迎候在外的张公公含笑道:“累公公久等,烦请入内通禀一声。”随着话一道递过去的还有一个如意形绣金线的缂丝小荷包。 张德笑呵呵的回了两句应酬话,随即入殿内向皇帝禀报。 昭宁帝一听说平安侯也跟着进了宫,眉头一挑,心中浮起一层微妙的不爽——怎么,还怕朕把人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44 给吃了?皇帝抿一口茶,面色不动,起了捉弄的心思,于是淡淡吩咐道:“来的正好。请平安侯去书房,把前儿那张王右军的《知远帖》翻出来,仔细给朕临一幅——借他那点子草书的意头。好生伺候笔墨,不许怠慢了。” 张德低眉顺眼的应着,慢慢退身而出。 卫涟听到里头传出的吩咐,楞了一下,低头默然半晌,又有些不放心的看向烈战潼。后者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眨眨眼,仿佛在说,放心。事已至此,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卫涟心一横,跟着小内侍入往明心殿侧门走去,折往皇帝的小书房。 却说皇帝这边,犹自翻看奏折,只听得下头一阵轻轻的、有规律的脚步声,随即是跪倒时衣衫布帛的摩擦声,一把含蓄的嗓音稳稳传了上来:“虎贲军振威校尉烈战潼,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慢慢翻阅面前的纸张。烈战潼眼睫低垂,维持着大礼的姿势,并且将身体的伏的更低些,额头磕上冰凉的青砖,灵台一阵清明。 他的级别太低,皇帝的召见来的十分突然,因此,根本未及接受正规的宫中觐见礼仪培训。只是在来时的马车上,卫涟抓紧时间与他说了些重点,但求不出大错。 昭宁帝慢慢抬眼,扫了一眼殿下跪伏的身影,虽然姿态谦卑,但是绷直脖颈与脊梁,依然流露出一丝桀骜的、野性难驯的味道。打量半晌,方才冷冷道:“你就是烈战潼?抬起头来。” 烈四依言直起身,却下颌微微往里收敛,双睫低垂,一脸的恭谨肃穆。既能让皇帝看清他的表情,又避免了直视天颜。 昭宁帝哼了一声,丢开折子,似笑非笑道:“裕王世子南疆之战的请功折子里,对你评价颇高啊。” 烈四行事虽粗豪,却不是蠢人,自然听得出皇帝的话音里并无嘉勉,反而有隐隐的质询之意。他心中一凛,将头再垂低半分,谨慎道:“为国征战本是军人天职,世子厚爱,臣愧不敢当。” 上头没有反应,仿佛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半晌,忽然头顶传来冷淡的声音:“听说,你是蕲州人?府县哪里?” 烈战潼心中猛一抽搐,瞬间额角就沁出密密冷汗。 他想起当初,为了将自己摘出死囚牢,卫涟铤而走险偷梁换柱,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又一路清洗干净首尾将自己送入军中。这些事,皇帝肯定不会知道。但是,皇帝是决计不会有兴趣有耐心与自己闲话家常的,这看似轻描淡写的询问,背后是什么意思?皇帝难道知道了什么?自己又该怎样回答?是否会给卫涟带来麻烦惹来灾祸? 烈战潼面色不动,却连鼻尖都泛起了汗珠。 上头昭宁帝仿佛有些不耐烦,微微提高了声音:“回话!” 电光火石间,烈战潼忽然想起入宫路上的马车里,当着小内侍的面,卫涟话里有话的不住提点他,末了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轻声道:“不用紧张,陛下是极宽厚极慈悲的,问你什么便答什么,只需时刻记着'忠君'二字就好。” 脑中闪过那么多,其实只有一瞬。烈四终于下了决心,破釜沉舟般重新深深伏下身去,做足大礼的姿态,沉声道:“陛下恕罪,臣本籍贯儋州。” “哦?”上头的声音仿佛更冷了些,“烈战潼,你可知欺君之罪?” 烈四脑中轰的一声,瞬间呼吸都梗住了,静静跪在下方,如泥塑木雕,纹丝不动,整个人却仿佛绷到死紧,一触即发。 许久许久,头顶终于再度传来声音,依旧极为冷淡,却是出人意料的换了话题:“夫为将者,何以励士?” 烈战潼一愣,下意识的张口答道:“激人之心,励士之气。发号施令,使人乐闻。兴师动众,使人乐战。交兵接刃,使人乐死。其在以战劝战,以赏劝赏,以士励士,差可以矣。” 他自养病以来,被卫涟勒令着系统的读了不少兵书,颇有所得,因此皇帝一问便条件反射的予以作答。 上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紧跟着又问:“《孙子》所言治力者如何?” 烈战潼毫无犹豫:“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略言其概尔。善用兵者,推此三义而有六焉:以诱待来,以静待躁,以重待轻,以严待懈,以治待乱,以守待攻。反是则力有弗逮。” 皇帝默然片刻,未予评论,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烈战潼再度行了个大礼,然后在张公公的引导下慢慢退出殿内。外头冷风一吹,浑身一激灵,这才发现原来已汗透重衣。 却说殿内,昭宁帝微微别过头,有些懒洋洋的发了话:“你觉得怎样?” 江山万里的蜀锦屏风后头缓步出来一人,竟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裕亲王。只见他若有所思,淡淡评价道:“嫩了些,不过,可堪造就。” 昭宁帝哼了一声:“也就一张脸还能看吧!” 平心而论,这张脸生的极为英俊,绝不仅仅是“能看”的水准。然而一想到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玉郎竟然就这样被个名不见经传的草莽土匪拐走了,皇帝就气不打一处来。 裕王哭笑不得的瞥他一眼,没搭话,只随意道:“阿兄若无其他吩咐,臣弟先行告退。” 皇帝冷着脸冲他摆摆手,低头重新看起折子来。 临帖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很多时候,光沉下心来揣摩原作的神韵、笔意就可以耗费大把光阴。饶是卫涟再挂心那边,到底不敢太过敷衍。一方面,这是皇帝的吩咐,另一方面,王右军的《知远帖》可不是寻常能见到的,举凡热爱书法的人,只消一眼,谁不为之沉沦痴狂? 于是,烈战潼面圣出来时,并没有等到心爱的美人,又不好在宫里逗留,只得独自回去了。 一直到傍晚时分,卫涟才堪堪临完最后一笔,心力交瘁之下,一个踉跄,有些步履蹒跚的出了御书房。 皇帝正“忙”,只说让平安侯写完就回去,还煞有介事的让小内监捧了两方洒金松丸墨锭来,充作“润笔”。卫涟哭笑不得看着眼前的朱漆罗钿盒,只得把一肚子腹诽咽下去,规规矩矩谢了赏,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往外走。 已近宫门下钥的时间,外头的天已经暗了下来,内侍们轻巧利索的四处开始上灯。卫涟手里捧着盒子,加快步子往前走。谁知到了景云门处,却撞上了刚从坤宁宫方向出来的宁王。对方楞了一下,仿佛没想到这个点竟能在宫里碰上他,原本有些阴沉的面上浮起些微笑意,三步两步上前来:“阿涟,倒是巧!” 卫涟不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45 等他伸手过来,已经恭恭敬敬的后退半步躬身行礼:“见过宁王殿下。” 宁王伸出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脸色渐渐有些难看起来。卫涟心神一凛,忽然反应过来,于公于私,无论是看在共同的敌人太子份上,还是看在之前那根万金难求的长生藤份上,都必须好好敷衍这人。 思及此,他迅速调整了表情,微微垂下的面容再度抬起时,原先的清清冷冷已化去大半,转而带上三分柔和,口角含笑,寒暄道:“殿下这是出宫去?” 宁王静静望着他,没有说话,面色却一分一分冷了下来。 这眉这眼,这个谪仙一样的人,隔了一段时间未见,却仿佛哪里变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好比一块美玉,原本还有璞包裹;又如枝头青果,美而生涩,只能仰望止渴。如今,整个人却如琢如磨,从头至踵散发出莹莹辉光,哪怕冷冷淡淡,不经意的举手投足间便是撩人意态。只有识过欢爱滋味,才能润养出这样的鲜妍欲滴。 这果子,竟是被摘了。 譬如一道惊雷炸到头顶,他猛地暴怒起来,凶狠的迫身而上,用力一把扯过他手腕,一个踉跄将人拉至身前,咄咄逼人的压迫下去,双眼泛红,神情仿佛瞬间入魔,鼻尖几乎触到他的,刻意压低的声音嘶哑如毒蛇吐信,酝酿着无限的危险在卫涟耳边缠绕:“说,是谁?!” 卫涟猝不及防之下手上东西撒落一地,自己则十分狼狈的被禁锢在对方身形之下,手腕如被铁箍扣紧,疼的他脸色发白。不明白宁王这突如其来的发作是何原因,他压制着怒意,微微扬起声音质问道:“殿下?” 回应他的是对方几乎失去理智的眼神与愈发迫近的眉眼,粗重鼻息喷打在他脸上,激起满身的鸡皮疙瘩。他终于维持不住冷静的表情,开始用力挣扎起来,眼中怒意渐炽:“宁王殿下,请自重!” 跟着宁王的两个坤宁宫内侍识得轻重,快吓傻了,彼此对视一眼,砰的跪地开始重重磕头,十分惊惶的小声喊道:“殿下!殿下!”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宫墙之内,非礼贵戚——还是身份如此敏感的平安侯!如果闹开,即便是嫡出皇子只怕也兜不住! 砰砰的磕头声终于唤回来一点宁王濒临失控的理智。他狂暴的表情渐渐转回阴骘,目光沉沉的再度扫过怀中少年因为愤怒而愈发显得生动而诱人的面庞,冷冷哼了一声,随即重重推开他,转身拂袖而去。两个内侍顾不得擦冷汗,急匆匆起身跟上。 卫涟愤怒而莫名的瞪着他的背影,在原地立了许久方才渐渐平息下来,恨恨的揉了揉手腕,蹲身将散落的墨锭捡回盒内,大步向出宫的方向走去。 第34章 这么一耽搁,待卫侯爷出得宫门,上了马车,天已接近全黑了。他犹豫了一下,吩咐回公主府前,先去一趟前庭巷——皇帝召见烈战潼,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不了解清楚,总归不放心。 那一头,前庭巷的宅子里,烈战潼草草用过晚餐,正肃着一张脸擦拭长刀,借此让自己平心静气下来,好反思、揣摩明心殿里那场考验,皇帝的真实意图。奇异的,尽管是第一次面圣,他却没有多少惶恐紧张的情绪,神经一路绷紧,也是只是害怕自己的黑历史会连累到卫涟。 卫涟步入室内时,恰见到这人手指抚着刀锋,一脸沉思的样子。他不由放缓了脚步,轻声问道:“怎么啦?” 身后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关上。 烈战潼抬头,英俊的眉眼在烛火下光影摇曳,眸光如有实质般落在他身上,温暖而深情。卫涟忽然有些羞赧起来,面上微微的烧。 烈四轻轻放下刀,伸手牵过心爱的少年,一把抄起他按于膝头。卫涟被迫面对面跨坐在他身上,整个人都被拢在对方怀里,额角相抵,呼吸相闻,亲密到让他有些瑟缩与不安。他伸手抵住他胸前,企图分开一些距离,口中艰难的吐出正经的话题:“皇上都跟你说什么了?” 男人捉住他双手,拉至唇边低头亲吻,含糊道:“考校了些兵书……不过,陛下似乎对我的来历起了疑……” 卫涟扑哧一笑:“然后呢,你可有惊慌失措?” 烈四一挑眉,正想说什么,忽然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原本极温柔的目光也冷冽了:“这是怎么回事?” 卫涟诧异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只见自己衣袖下滑,清瘦的左手腕上一圈暗紫瘀红,隐隐泛出指痕,衬着白皙的肌肤,愈发显得触目惊心。 他霎时失色,原本泛着红晕的面颊渐渐苍白起来。“没什么。”小侯爷故作镇定,企图往回收手,“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烈战潼咬着牙,不作声,只是不肯放手,目光极为明亮而锐利,盯住他不放。 卫涟愈发难堪,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也的确不能说——以烈四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被觊觎被轻薄,不管对方是谁,只怕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况且,宁王那边……那枝长生藤,到底承了情,说起来,还是自己不地道。 他轻轻挣扎起来:“放开我,快宵禁了,再不回去就走不了了!” “走不了”三字仿佛忽然点亮了某人脑中一团混沌的愤怒,他猛地起身,顺势将少年抄入臂弯,大步朝软榻走去。卫涟有些发急,开始用力挣扎:“放我下来!” 血直往上涌的男人紧紧抱着他压进锦绣褥中,沉重的身体覆盖下来,压的他根本动弹不得。卫涟被耳畔粗重的喘息弄得一边生气一边心猿意马,压低声音呵斥道:“你闹够了没有?”一面艰难的抽出一支手臂,安抚的摸了摸他脑后反骨。 烈战潼把脸埋进他脖颈,一声不吭,也不松手,内心却汹涌不定,从深深起伏的胸口就能反映出来。他慢慢双眼充血,神色间简直有些狰狞起来,不能自抑的深恨自己:连心爱的人都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卫涟敏感的觉察到他的情绪有失控迹象,有些担忧的主动扭过头来亲了亲他,将声音放的极软:“只是个意外,我没事啊,真的。” 烈战潼忽然有些哽咽了,鼻子一阵一阵发酸。他猛地抬起头来,深深凝视身下的少年,然后,万分郑重的,牵过他手腕,低头细细吻遍那一圈瘀痕。 卫涟忽然心软的一塌糊涂,双手捧起他的脸,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榴花满盏香,金缕多情曲。且尽眼中欢,莫叹时光促。 尽管无从比较,但是卫涟相信,烈战潼也许是世上最温柔的情人。 他几乎要溺死在这无边的亲吻里。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46 熏笼蒸暖,含烟烟欲收,烛影摇红,瑞脑销金兽。情爱迷离间,少年的衣襟被轻轻剥开,现出软玉一般纤细润白的脖颈,一痕精致的锁骨在布料交叉间若隐若现,惹人爱怜。烈战潼埋头细细舔吻,手掌小心的一点一点将这凝脂般的身体从布帛间分离出来,然后毫不犹豫的含住了那粒小巧的乳珠。 卫涟压抑的嗯了一声,浑身颤抖了一下。男人变本加厉,用牙齿轻轻咬住,开始试探的向外撕扯。很快,原本淡粉色的乳尖充血挺立起来,变成了嫣红柔靡的小珊瑚珠,被男人含于唇齿间肆意玩弄。 卫涟的呻吟里开始泛起细碎的哭腔,却是下意识的挺起胸,将自己更彻底的送上去。 烈战潼神情间无限爱怜,一面继续用舌尖在他脖颈胸前撩拨,一面手指下移,灵活的解开了他的小衣,温暖宽厚的手掌慢慢下探,将那一嘟噜细嫩的软肉抄入掌心,小心的、不轻不重的一把一把揉捏起来。 卫小美人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全部五感仿佛一下子聚焦到身下那孽根处,砰的一声炸开了。 他剧烈的颤抖起来。 粗糙的手指以一种诡异的灵活的姿态撩拨挑逗着少年青涩的、泛出粉色的下体。修的很短的指甲仿佛不经意间搔刮过本就开始流泪的顶端小孔,激起新一轮的战栗与呻吟…… 卫涟只觉色授魂与,被这人逗的快要发疯。他啜泣着揽住他脖子,有些神智不清的小声哀求:“不要了,好难受……” 烈战潼只觉身下血脉一抽一抽的跳动,胯下那物简直快要炸开了。他低头含住他的唇,舌尖顶开长驱直入肆意翻搅,一面含糊不清的喘息着:“宝贝儿别怕,交给我……” 一只手继续爱抚着手里的宝贝,另一只手胡乱往软榻外缘摸索着一拉,一个精巧隐蔽的小抽屉被拉了出来,里头的东西晃动撞击,发出细碎的丁零当啷的声响。 烈战潼只伸手一捞,将一个三寸许的小瓷瓶抄入掌心,拔开塞子,一股似麝非麝的、暧昧模糊的香气立刻散发开来。 卫涟此时已深陷情欲煎熬,任由男人缓缓分开双腿,屈于两边,身下最隐秘的地方竟是一览无遗任由采撷,淫水潺潺,顺流而下,已是湿了一片。藏于两股间的蜜穴外观色泽极淡,穴口紧紧闭合着,不知是紧张还是怎的,那褶皱还在微微往里收缩。 如斯淫靡丽景,简直勾魂摄魄,叫人夕死可矣。 烈战潼眼中喷火,目不转睛顶着那里,哑了嗓子,慢慢说道:“宝贝儿,我一定叫你快活!”言毕,将瓶子一倾,微凉润滑的液体沿着挺翘的臀肉滑入股缝间,紧接着,一根指腹带茧的手指旋转着轻轻顶了进来,换回一串销魂蚀骨的喘息呻吟。 淫靡的抽插水声里,忽然听得细微的闷响,烈战潼抽出全部手指,然后毫不犹豫的握紧胯下早就涨到发疼的硬物,狠狠顶了进去。 卫涟发出一串细碎的抽泣,身下条件反射的绞紧往外排斥,无法描述的紧致销魂之感几乎让男人当场缴械,令向来自傲的前悍匪几乎恼羞成怒,缓过神来后憋了一口气,肆意卖弄起来。由浅至深,由缓至急,由轻到重,渐至疯狂……卫涟被撞击的直如暴风雨中瑟缩的雏鸟,只剩咿咿呀呀的啜泣呻吟与模糊的哽咽哀求。然而向来对他言听计从千依百顺的男人这次却没有放过他,反而愈加兴奋的将他摆出各种羞耻的姿势,里里外外彻底吃干抹净,最后,在小美人尖叫着泄了第二回身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再度疯狂顶弄了一轮,最后耸动着将一股一股热液射入他体内。 一场淋漓尽致的欢爱,孱弱的平安侯仿佛被彻底榨干,微微蜷缩着侧趴在软榻上,连一枚小指都懒的动弹。烈战潼从身后将他半拢入怀,颇有些意犹未尽,但是顾及他身体,却也不敢造次了,小心的施力替他按摩着腰部,缓解之前那一轮疯狂带来的酸痛。 卫涟只觉浑身疲倦、酸楚、身下胀痛依稀犹存,在那双手有节奏的揉按下,倒是舒缓了许多,他甚至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咬了咬舌尖,唤回一点清明,小侯爷长睫低垂,双眼半眯半睁,强打精神开了口:“我还是不太放心,你且将入殿后的情形与我细说来……” 烈战潼有些不满:“你且歇一歇吧——还是说,我刚才还不够卖力?” 这个不要脸的!卫涟恨恨瞪了他一眼,可惜一点威慑力也无。不过在他的坚持下,烈四只得从进门开始讲起,做了什么动作、说了什么话、甚至皇帝的语气如何——若不是不可直视君父,他会连皇帝的表情都描述给他。卫涟听他说至承认籍贯作假处,抬手止住他,静静思忖片刻,随即呼出一小口气,眉心稍展:“你做的很好,陛下问什么便答什么,一定不可以欺瞒。” 昭宁帝绝非可欺之君,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和心机,往往下场还不如老老实实的一是一二是二。 烈战潼想了想,有些犹豫:“还有件事,我有些吃不准。” “什么事?” “奏对时,殿中除了内侍,另外应该还有一人。” “怎么说?”卫涟诧异的扬起眉。 “呼吸——绵密悠长,多半是练家子。可是,明明殿中没见其他人啊?” 卫涟皱起眉,开始仔细思索推敲。烈战潼见他这样,心下有些不忍,手掌捂上他双眼:“怪我多嘴,你别想这些了,仔细累坏了。” 卫涟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一个大胆的揣测冒了出来,又联系了一番前因后果背景现状的快速一分析,自觉猜中些什么,脸色渐渐缓了下来,眼中泛起笑意,拉下他的手,含笑道:“没关系,说不定还是好事呢,咱们以不变应万变,等着看就是了。” 三天后,平安侯对朝局观察、形势分析的出色能力又一次被验证了:毫无征兆的,昭宁帝提拔振威校尉烈战潼为正五品定远将军,迁至骁骑营服役。 此令一出,瞬间在武官中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潮涌。 此番虎贲军南疆大胜,功臣良将被逐一犒赏,官爵财帛,分配公允。本来,以烈战潼的出众表现,越级提拔并不算什么——比他升的更快的也有。可是,定远将军四字若沾上骁骑营,那背后的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骁骑三万,精锐锋芒,常驻西山,拱卫京畿。这支军队素来由裕亲王直接统领,选兵择将、拔擢升迁,自有章程。不过,裕王何等忙碌?日常的训练与营中大小事务,多由其直属手下代劳。骁骑营中设正五品定远将军与从五品游击将军各一名,便是这所谓的左右手了。 换而言之,定远将军之于骁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47 骑营,乃是实际上的二把手。 因此,昭宁帝的嘉奖令一出,长串名单中,烈战潼这三字不可避免的成为目光焦点、众矢之的。 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皆是:这人是谁?他凭什么? 很快,烈战潼明面上的背景就被翻了个底朝天。寻常出身,毫无背景,却不到一年便升迁至五品实职,除了自己争气,要说背后无人提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联系他一路走向,又听闻他此番是替裕王世子挡了一箭差点丢掉性命,众人恍然大悟——怕是裕王亲自培养的嫡系了,怪不得! 于是,不知道自己已被贴上标签的烈将军,很快便成了一些人观察、拉拢的对象。另一方面,却也成了有些人的眼中钉。 比如,宁王。 须知,骁骑营的这个位置,乃是新近才空出来的,这位置的前任,虽然看似刚直,其实暗中与太子一系颇有些瓜葛。骁骑营何等重要,宁王一系努力了多年才渗透到几个不痛不痒的下层军官,因此,对于太子拉拢到了定远将军,愈发嫉恨。一番策划下,其人在军械马匹上手脚不干净的事情被巧妙的捅了出来。上头震怒之下,太子一方还来不及补救,人就被捋掉了。 宁王原本计划安排推动自己的人上位,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不按常理出牌的昭宁帝忽然凭空塞下来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姓烈的,生生打乱宁王一切计划与后手,让他恨得几乎咬碎牙齿。另一方面,太子那边,却开始就此事对他展开报复与反扑。宁王替人作嫁的同时,还要承受反啮,其愤怒可见一斑。双方如今几乎图穷匕见,争到不可开交,碍于对方储君身份已定,许多时候,宁王都不得不被压下一头。 不能再等下去了……他一脸阴鸷的想着,内心焦躁而愤怒。必须尽快取而代之。这位置,这权势,这天下——不能再等下去了。烧的发红的双眼前忽然浮现出少年艳色夺人的模样,可望而不可即…… 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啪的拗断手中玉笔,终于下了决心。 第35章 昭宁二十年春,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季节。 朝堂内外,太子与宁王争斗愈发激烈,三省六部几乎无不受波及。连御史台都几乎分成了两派,弹劾反驳,空前忙碌。 二月初,西南道按察使、原中书舍人何靖因年迈和水土不服,病倒于任,上表乞骸骨。何靖原是前任中书令的副手,范嗔致仕后,在太子的暗中支持下与大学士崔焕争夺中书令一职,却被平安侯轻描淡写几句话勾起皇帝的疑心,明升实贬,去了西南道。虽说如此,到底是御前服侍了二十多年的老臣了,主仆旧情尤在。昭宁帝见到那封几乎能读出”临表涕泣”的折子,颇为感慨了一番。太子这边一看有戏,巧妙的通过各种途径添了几把火。很快,内廷便赐药下来,皇帝还派了一名御医前往儋州,贴身医治以示恩宠。何某人的身体不负众望的渐渐恢复过来,昭宁帝欣慰之余,一道诏令震动满朝:迁儋州刺史卢玄为西南道按察使,原按察使何靖,调返京城,任正二品门下侍中。 天心之难测,成功的又一次让所有人深为警惕。 京郊别院,杏花烟雨里,卫涟抿一口清苦茶水,一面思索,一面慢慢的对着烈战潼分析朝局,掰开了揉碎了细细解释给他听:“汪景芝自坐镇中书省后,手段老辣,城府深沉,极短时间内便压住了局面,收服了一干牛鬼蛇神。甚至连太子与宁王两边,都敷衍的很好,哪头都不靠,却也谁都不得罪。他忠于皇帝不假,但表现的太出色了,有时却不见得是好事。” 烈战潼若有所思:“所以?” 卫涟淡淡一笑,眼底却一片清明:“所以,你可以锋芒毕露,但是,刀柄须得握在主人手中。” 烈四低头想了想,试探道:“那些封疆大吏们,家眷子弟多驻京城,难道是为了方便节制?” 卫美人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这些不过是明面儿上的。更有甚者,不惜自污,将把柄送到上头手里——这便是投名状了。想要飞黄腾达,哪里这么简单了。” 烈战潼一怔:“那皇帝知晓我的真实身份,难道也是你故意为之?” 卫涟嫣然一笑,低头喝了一口茶。 不知怎的,前悍匪这才后知后觉的有些心有余悸,看着面前秀色可餐的妙人,梗了半晌,讪讪的问道:“皇帝为何不信任臣子们?” 卫涟仿佛听到了笑话似的,抬眼反问道:“皇帝为何要信任臣子们?” 烈战潼想了想,沉默了。 微风拂面,带下淡粉轻红一阵花雨。卫涟凝视着杯中飘入的一片花瓣,面色不动,幽幽道:“帝王心术,有时候,疑心也是一种手段。”他止于此,不愿在此话题上继续下去,便又回到先前的话题:“陛下发觉,需要有人来牵制汪景芝。这个人,地位不能低,资历不能薄,手段不能差——单看条件,何靖和崔焕都够格。” “那最后为什么选了姓何的?” 卫涟闭上眼,轻声叹息:“太子,到底是储君。” 宁王与太子争的越凶,皇帝的警惕与不悦之意只会越甚。作为平衡的棋子,宁王过去在一定范围内的动作都是被默许的,但是,如果一旦势大到要影响正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至少迄今为止,太子作为昭宁帝钦定的储君,表现一直可圈可点,从各方面而言都当得起这位置。宁王想要撬动,还要看皇帝许不许。 何靖接掌门下省,也是一种表明态度,替长子正名的意思。 平安侯能想明白的,别人自然也能想明白。 昭宁帝四两拨千斤的一个调令,轻轻巧巧就立刻拨正了原本已呈胶着的局势,各种纷争似乎也明朗起来,连许多原先看似中立的官员也开始有意无意的朝东宫那边示好。一时间,太子势头大盛,宁王一系处处被压制,颇有些灰头土脸。 然而太子似乎仍不满足。也许是受了什么刺激,也许是之前多年累积的敌意,也许是出于乘胜追击的心态,总之,他虽然表面上仍然挂着温文尔雅和蔼亲善的笑,实际上对自己的弟弟所做的一切,却颇有种逗弄猎物、然后赶尽杀绝的姿态。 这样的发现让昭宁帝开始皱眉。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 四月初八,宁王拜访皇叔晋王后,于回府途中遇刺重伤,命在旦夕。 这下子,天子震怒了。 皇子出行,规格极高,哪怕轻车简从,其护卫防范程度依然不是寻常人能够想象的。然而宁王这番,却是防不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48 胜防。刺客应当是扮作街市上的普通百姓,以袖弩一类的装置发射暗器,十分隐秘。一击即中后趁乱逃离,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话说,由于太子与宁王之争正处于瞩目的当口,宁王被刺后,太子一系反应极为震惊,不似作伪,甚至主动上表请求三司联动,彻查凶手,一派恨不能及时洗清嫌疑的样子。这样的姿态下,虽然不敢言明,其实有不少人在暗中诛心的揣测:莫非……是苦肉计? 甚至连昭宁帝自己,刚开始的震惊过后,也有过这样的怀疑。 然而,所有的怀疑在见到宁王的伤势后,便彻底打消了。 没有人能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细小尖锐的袖箭,箭头被施以剧毒,入血即走,数息之间人便从马上摔了下来,不省人事。 事发突然,然而能跟着主人出门访客的贴身仆役都是平素千锤百炼过的人物,最初的慌乱过后,立刻开始紧急应对:划开伤口吸吮毒血,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府。派出一人携带印信直奔五城兵马司,调人封锁街道搜查刺客。又有一人策马急奔崔府报信,并带回济世堂坐镇的大夫与保命药品。 当昭宁帝带着最好的御医夹裹着雷霆之怒匆匆而至的时候,不省人事宁王刚刚经外祖崔焕亲手撬开牙关,喂下了一枚用百年老参汤化开的小还丹。 小还丹,传说中只要还剩一口气就能从鬼门关抢人的西域圣药,连大周皇宫里都只有一颗,还是十多年前伊月氏进贡的,皇后病了多年都不舍得动用,这次却哀求皇帝随身带了来给唯一的嫡子。 昭宁帝一听说自己来之前已经喂下了小还丹,略一诧异,神色却微松,一面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头发花白的崔大学士——崔氏百年世家的底子,由此可见一斑。这位国丈静静跪伏在旁迎接皇帝的到来,原本城府深沉的老人如今神情惨淡,一夕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皇帝叹了口气,吩咐道:“赐坐。” 崔焕强撑着谢了恩,一面眼巴巴的看着皇帝吩咐御医上前诊治。 被皇帝带来宁王府的,是太医院最擅毒理的医生。昭宁帝望着嫡子人事不省、呼吸微弱的模样,面色极为难看,眼中似有风雷隐隐。见他一抬手,御医赶忙轻手轻脚的上前,小心的揭开宁王虚掩的衣襟,只见肩胛下方一个细小的伤口,犹自渗出暗红发黑的血液,周边一圈皮肤都隐隐泛着青黑色。御医面色一紧,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一枚细小银针,小心的沾了一点血迹迎着光仔细观察,又用指尖捻开闻了闻,最后,甚至放入口中舔了一下,随即眉心紧缩,呸的一声吐了出来,迅速从药箱里翻出一枚灰色的丸子吞下。擦把汗,这才迎着周边虎视眈眈的目光,谨慎的跪下回话:“启禀陛下,宁王殿下所中的,乃是七步断肠散。” 昭宁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可有解药?” 御医跪在地上,把头埋的极低,声音里有明显的犹豫和不安:“臣……自当竭尽全力。幸亏殿下尽早服下了小还丹,眼下……性命当是无碍的。只是余毒未清,还需假以时日,缓缓拔除。” 御医的诊断,与先前济世堂的大夫并无差别。只不过御医还隐下了一句话:七步断肠散,无解。 一旁忽然传来咕咚一声,只见面无人色的宁王妃,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慌得身旁贴身丫鬟忙不迭跪扶。 自宁王出事起这几个时辰,这个深宅贵妇,几乎已撑到强弩之末。一方面紧急安顿治疗出事的夫君,一方面要稳住内外宅不能乱,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且抱着向宫中求助的心思,宁王妃顾不得按品装饰,草草收拾一下便带着幼子持牌进宫,直奔坤宁宫皇后处——皇后一直病着受不得刺激,可性命攸关之下也顾不得了——无论求医、求药,皇后这嫡亲婆婆发句话,比什么都管用。谁知皇后病体孱弱之下,乍一见儿媳与小孙儿仓惶进宫求助便被唬了一跳,待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刻急郁攻心晕厥过去,整个坤宁宫上下霎时乱成一团。这下子,只片刻功夫,皇帝的明心殿也被惊动了…… 昭宁帝别过头,看着毫无血色的儿媳,面上浮起了然而悲悯的神情。他挥了挥手:“扶王妃下去休息吧。”一面回过头,注视着仍然跪地不敢擅动的御医,冷冷吩咐道:“自今日起,汝驻守宁王府,专心调理宁王身体。什么时候大好了什么时候回去。朕自有重赏。” 御医面色愈发苍白了,便是再蠢的人都听得出皇帝的言下之意——宁王若有个三长两短,且等着陪葬吧!然而他一声不敢吭,规规矩矩的磕头领旨,宣誓尽忠。 皇帝面无表情的振袖起身,缓步而出,一面走一面吩咐:“张德,摆驾回宫。去把刑部、大理寺、五城兵马司那几个尸位素餐的东西都给朕叫进来——一个一个,都当的好差事!” 伴着“恭送圣驾”的声音,身后房内跪了一地。崔大学士垂首默然,几乎敛藏不住炽涨的怒意与阴沉。老人眉眼深沉的目送着皇帝离去的背影,瞥一眼乌云层叠的天空,嘴角泛起恨急的冷笑:这天,也该变了。 第36章 进了四月中,淅淅沥沥的淫雨便一直未停过,京城的天旷日持久的灰蒙蒙,阴沉湿冷,凉意直透过官袍钻到朝臣老爷们的骨子里,逼出深藏的忐忑。眼看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宁王遇刺的案子却始终悬而未破,京城的局势越发不明朗。暗潮汹涌之下,波谲云诡,诸方角力,简直各显神通。 待到四月底,江南道今年头一波上供的枇杷运抵进京的时候,连负责押送的老差役都明显闻到了空气中危险的、一触即发的味道。木质车轮吱吱呀呀的滚过泥泞的路面,身后留下了一串深深的碾压痕迹。冷不防前方街角忽然传来喧哗与呼喝声,夹杂着路人避让不及的惊惶叫嚷。有经验的老差役忙勒令车夫压住马匹避让,刚让到路边,只见一队如狼似虎的盔甲士兵气势汹汹的当街而过,后头铁链锁了一串嚎啕哭嚷的犯人,男女老幼皆俱狼狈不堪,身上的绫罗绸缎都沾了雨水泥浆,一张张平素养尊处优的面孔如今全都如丧考妣,惶惶然惊恐万状。老差役不敢多看,哆哆嗦嗦的帮着车夫扯缰绳,只听一旁围观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呐,西城兵马司指挥使蒋家,讲起来,还跟护国公府沾着亲呢,说抄家就抄家…… 宁王遇刺濒死,作为最直接的受益人,太子立刻暗中成了众矢之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本来势头极盛的太子一党,也晏息低调了许多。角逐博弈是一回事,但杀戮手足却是另一回事——皇帝还正当盛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49 年牢牢坐镇呢,储君就已经按捺不住对亲兄弟下手,万一哪天真的坐上那个位置,“政敌”和“异己”们还有活路吗?当然,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事出自太子一脉。但是,街头巷尾、稗官民间,各种窃窃腹诽、揣测议论,却是渐渐甚嚣尘上,越来越压不住了。这样的形势令太子一系高度紧张,并开始着手打压。然而,流言背后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掌控推动,愈打压愈泛滥,却苦于捉不到根源。 另一方面,太子这边,位高权重心腹得用的几个人当中,何靖才凭着一点皇帝的主仆旧情被返调回京,正是低调时候,且门下省那一摊子还没理顺,是以太子明确指示其爱惜羽毛,非到攸关时刻,不必插手这趟浑水。而护国公府那里,宫里的淑妃常常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一回圣面,前些时护国公世子争夺禁宫首领之职时又意外的败于武威侯世子,桩桩件件都表明,圣眷已经越来越淡薄了……若不是储君的存在,只怕沦落的更快些。 太子深吸一口气,前所未有的觉得,自去年以来,各种磕磕碰碰,十分不顺,好几股势力拧起绳来给自己下绊子的感觉。可眼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最火烧眉毛的,还是怎么清洗自己身上“戕害手足”的嫌疑。尤其是皇帝那里,不能坏了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前段时间得意之下稍有忘形,出手凌厉了些,就已经落了眼,如今更是步步惊心,每句话每个举动都要斟酌思量,生怕招致负面影响。 太子采取了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表面上看来,似乎一切正常。 宁王遇刺后,他第一时间表达了强烈的震惊与愤慨,甚至不避嫌疑的主动向皇帝要求亲理此案——当然不可能实现,至少表明了态度。作为关爱手足的兄长,他殷勤的探访着病中的宁王——当然是在御医等诸多外人在场的情况下——还带去了不少贵重的补身药材。同时,为了宽慰焦心的皇帝与皇后,太子近来往明心殿和坤宁宫请安的次数也增加了。至于朝堂之上,储君原本督阵的差事,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总之,在短暂的措手不及过后,至少在明面儿上,太子把自己的形象维持的很好。毕竟朝野议论总会渐渐淡化,只要昭宁帝那里信任不失,长久而言,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私下里,太子却是一点都不敢放松。 他从一开始就认定,这是老二为了嫁祸自己而搞的苦肉计。虽然,宁王的状态的确非常糟糕——但到底没伤了性命不是么?崔家可藏着保命的小还丹呢!戏作的越真,越能骗过天下人,老二定是经高人指点,才下了这狠手!况且,紧跟而来的一重一重后手,无论是舆论施压,还是借机铲除太子一系的官员——要说事先没有计划安排,简直是睁着眼说瞎话了。 想到近来折损的东宫一派官员,太子就深恨不已。中书门下就不去说他,六部九卿,派系林立,每一个盟友都得来不易。东宫多年来悉心招揽了一些中下层级、却无一例外手握实权的官员,待到来日登基,这些人渐渐都成长为关键位置上的中流砥柱,届时,这些人将是自己最重要的基础班底。然而,宁王一个刺杀事件,轻松掀起攻击的风波激浪。御史台本就无事都要到处弹劾的,如今更是打了鸡血一般,连日来疯狂的四处攻击攀咬,而且无一例外盯着太子党中要紧的对象下手。太子如今自顾不暇,略回护不力些,便眼见着折损了好几个,还都是用的冠冕堂皇的“当差不利”、“受贿渎职”之类的理由,配合预先备下的证据,弄得太子连想捞人都下不了手。 不过,太子十分清楚,宁王以性命作饵,绝不仅仅是杀掉几条小鱼小虾能满足的,最大的目标,还是自己。所以,当务之急,无论如何,这案子一定不可以查到自己身上! 然而,太子也十分明白,宁王那边一定会做好各种手段,千方百计把证据往自己头上套。因此,表面上未受影响的东宫之主,背后其实势力全开,延伸一切触角,大理寺每一点进展几乎都被太子府暗中监测着,时刻预备反应。 不过,非常不合常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滔天的案子,投入了无数的力量查办,却进展极为艰难,几乎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刺客仿佛是天上掉下的一滴雨水,落地便消失,湮灭无踪。 皇帝震怒,下了最后通牒,可怜大理寺卿的头发,又白了好几簇。 身为勋贵、又是血缘上的亲戚,卫涟当然也不可避免的去探过病。看着原本意气风发的宁王如今虚弱不堪、连喝水都要人服侍的样子,不免十分唏嘘。然而,叹息归叹息,他内心疑虑却不曾减少半分。与太子一样,他也怀疑这是宁王自己搞的鬼,还冷笑着对烈战潼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宁王倒是出息了——这样不死不休的局,原是要不留余地。伤的轻些,别说骗过天下人,皇帝那里首先就过不去。” 烈四沉默半晌:“你也觉得,这是宁王自设的局?” 卫涟不语,似乎专注于手中的茶具,洗茶、冲泡、封壶、分杯,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无比雅致飘逸。烈战潼有些着迷的注视着他,几乎忘了继续话题。却见卫涟轻巧的斟出茶汤来,将满未满的样子,微漾在雨过天青的细瓷杯子里,暗红的汤色清澈明净,香气散逸,越发诱人。少年恍若白玉雕成的双手轻轻执起一杯给他,眼中含笑:“试试?” 烈四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有些为难的看着手里丁点大的小杯子,都不敢大力握,生怕一不小心给捏碎了。卫涟还在慢条斯理闻香品茗的时候,他已经一口全干了——这么点儿还不够润喉咙的。卫涟有些期待的望着他:“如何?” 前土匪干咳两声:“不错,就是淡了点儿,再泡浓点就更提神了。” 卫小侯爷一懵,随即气的发怔,一手指住他,痛心疾首:“真是……牛嚼牡丹!我就知道,你这种人只配拿塞枕头的陈茶梗子打发了,没得糟蹋好东西!今年头一拨的雾雨红针,清华寺后山素心梅上收的雪水……还淡了点儿……要不要给你煮茶叶蛋啊!” 烈战潼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手里诚惶诚恐的捧着小杯子,犹豫半天,腆着脸陪笑:“宝贝儿,怪我怪我,刚刚太渴了没喝出来,要不你再给我一杯?这次一定仔细喝,真的!” 可惜迟了,只见美人悲愤的瞪着他,说什么都不肯再糟蹋好茶了。烈战潼求助似的往周围看看,司琴和侍书早就憋不住躲一旁偷笑去了。无奈之下,他只得生硬的往回转话题:“话说,宁王这样子不留余地,莫非真有必胜的把握?” 谈及正式话题,卫涟神色一正,慢慢答道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50 :“筹谋准备定然不少,但这世上从无完全的把握,宁王走到这一步,也许是被逼无奈了。” 烈战潼眯起眼:“何衍之?” 诧异于他迅速的反应,卫涟有些惊讶有些赞许的对他微微点头:“皇帝的态度如此明显,对宁王而言,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再不搏一记,许就难以翻身了。” 烈战潼若有所思:“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冷眼看宁王这边的动作,虽然咄咄逼人,却似乎有些凌乱,譬如御史台明明弹劾掉了太子一系的西城兵马司指挥使,空出来的位置却被一个叫常骁的顶了,看着却不像宁王那边的人……” 卫涟扑哧一笑:“那是因为,还有旁人推波助澜啊。” 烈四略一思索,吃惊道:“不会是你吧?” 只见卫小侯爷笃悠悠的给自己重新倒了半杯茶,抿一口,满足的眯起眼,这才微笑道:“常骁原是东城副指挥使,裕王麾下骁骑营出身——这人就是个棒槌!不过,耿直也有耿直的好处……” “好端端的,你淌这浑水做什么?”烈战潼十分不解。 卫涟脸色冷了下来:“他不配做储君!”回想起过去桩桩件件,从太子府内的欢意香之局到南疆战事中的种种暗地阻挠,又想起清华寺碑林里不堪的场景,心头翻滚起十分的烦躁,恨道:“便宜宁王都好过他!” 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饶是土匪出身的烈战潼都霎时惊出一身冷汗,条件反射的伸手捂住他的嘴,低喝道:“慎言!” 卫涟这才猛然惊醒,脸色发白,目光却愈发冰冷,轻轻推开他,一手撑住头,神情郁郁,若有所思。 第37章 话说,卫小侯爷爱憎分明、睚眦必报,真的恨上一个人来那绝对是挖坑不手软。何况太子这边无论是出于氏族利益还是个人恩怨,都已经不可调和的站到了对立面,因此,对于这位储君,算计起来可谓毫不留情。趁着宁王与太子斗得不可开交之际,其在背后推波助澜、火上浇油、釜底抽薪、黄雀在后之类的事情,做的顺风顺水,无比流畅,无形中更进一步加剧了东宫形势之艰难。 五月初,一场剧烈的急雨将京城内外浇了个透,从山上崩塌下的泥土石块甚至压塌了南郊的官道,抢修了好些天才重新清理出来。在来势汹汹的大雨冲刷之下,城外乱葬岗上几乎四处可见或新鲜或腐烂的曝尸。那些原本就只有一床破席、甚至直接就草草盖上几锹土完事的尸首们,浅表土层被冲走后,尸骨不宁的被迫重现天日,再被野狗们扒拉啃咬,更加惨不忍睹。这其中,有一具新鲜的尸体引来了仵作的注意——宁王的案子被下了死命令,京城办案的差役们几乎倾巢而出,日日扫荡着一切犄角旮旯,收集梳理着一切能找到的线索。这具尸身衣着齐整,料子也不差,在褴褛遍地的乱葬岗,可谓十分罕见。从体格手脚来看,这人应当是练家子,令仵作触目的是,尸体后心一个狰狞的创口,明显是无防备之下被人偷袭而死。这袭击来的出人意料猝不及防,甚至连牙根处的毒囊都未及咬破——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个被灭口的死士。 豢养死士是极为昂贵、隐秘且危险的行为,寻常官宦甚至巨富人家都不会做这等事情。纵观大周朝,有能力、有资格、有胆量养死士的,不会超过十余家,每一个名字拎出来都代表着滔天的权势与吃人的手段。而且,死士的培养极为不易,多是从小调教起,死亡率极高。成功培养出一个得力的死士,其耗费成本几乎相当于等身的黄金——等闲之下,谁会舍得随随便便杀掉灭口?更别提,这具尸体的右手臂和手指上还有常年佩戴器具而勒出、磨出的痕迹——是什么器具?袖弩吗?! 兹事体大,下头不敢隐瞒,第一时间便迅速报了上去。 据说,上头并未置评,只批复了三个字:接着查。 案子接下来的走向有些奇峰突起。一如被雨水冲刷开的泥层,一系列牵扯的蛛丝马迹仿佛随着尸体的出土开始诡异的渐渐浮现,而这些线索最终竟然指向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向:江南程家。 金陵程氏,累世书香,簪缨之家,“一门七进士,三代两封疆”的童谣,唱的就是他家。 宁王正妃,便是出自程家长房的嫡女。这可是当年皇后千挑万选才为儿子挑中的妻族。 宁王遇刺,刺客竟然与程家有瓜葛?难道,真如近来外界传言,这不过是宁王为了扳倒太子而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 然而,昭宁帝看到卷宗后,并未如大理寺卿预期般的流露出震惊、愤怒或者其它的情绪,相反的,皇帝面色阴沉,食指屈起,一下一下缓慢的隔着写满蝇头小字的纸张敲击着桌面,最后极为冷淡的吩咐他下去。 一头雾水却敏感的觉察到危险的三品大员,战战兢兢的刚出了殿门,就听到里头传来剧烈而沉重的碎裂声——皇帝砸了御案上的镇纸。吓得他赶紧加快步子急急而出,毒辣辣的日头下,竟起了一身冷汗。 却说明心殿里,昭宁帝眉心扭曲的瞪着卷宗,雷霆之怒交织着深切的寒心,让这位平素指点江山的一代天子忽然感觉无限疲惫。他看着卷宗里煞有介事的描述,甚至还查出程家家主似乎与一支隐秘的力量往来密切,里里外外暗指宁王所谋不轨。 皇帝冷笑起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程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替皇帝管理着设在江南的暗桩呢!而这种极度的隐秘,连储君都是不知道的。 好应对,好心机,好手段。 联想起前些时无意间得知的,南疆战役时东宫一系背后那些阴暗的、却差点动摇战局根本的无耻动作,皇帝黑如永夜的双眸中,已经一丝温度也无—— 太子,其心可诛! 五月二十九,太子探病坤宁宫时,言行不当,忤逆嫡母,至皇后咳血昏厥。帝震怒,责以不孝不悌、失德无行,乾纲独断之下,草诏废太子,又令迁出东宫,发回原信王府自省,非诏不得出,史称“昭宁之变”。 时局震荡,朝野惊动。大周开国百多年来,夺嫡党争有、血腥政变有、甚至逼宫夺位也有,但活生生的“废太子”并圈禁,这么多年来却还是第二次——上一回,可要追溯到开国初年的“六王之乱”时期了。 储君乃一国根本,身系国祚命脉,非极端情况迫不得已下,绝对不会有所擅动。因此,几乎所有人都明白,“言行不当,忤逆嫡母”什么的,只不过是个幌子,借“孝悌”这个大帽子来掩盖真相罢了。并且,一个被一国天子、亲生父亲盖棺定论为“不孝不悌”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51 的皇子,即便能力再强、势力再盛,基本上也已经断绝所有政治生涯,不可能再有任何机会反扑,除非揭竿而起——那就变成真正的乱臣贼子了。 废太子到底做了什么,令一向对他嘉许信任的昭宁帝如此痛心疾首自断手臂?联想起之前宁王遇刺一案,大理寺据说一度查到了线索,但后来却暧昧模糊的不了了之。面对各方或直白或隐晦的打探,大理寺卿始终讳莫如深,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并约束的整个衙门上下如惊弓之鸟,半点风声都不敢往外透。但是有时候,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大的消息。渐渐的,坊间私下,各种版本的猜测流言发酵蒸腾,最终殊途同归于一点:“太子为铲除异己刺杀宁王”。这话题如今虽不可说、不敢提、却被普遍认为是铁板钉钉无可怀疑的“事实真相”。 与之相印证的是,皇帝以雷霆万钧之势,几乎没给长子留一点反应时间的就摘掉了太子府的匾额,换回原信王府的门楣,又将废太子与家眷子女近十人并零星侍妾人等系数圈于府内,守以重兵,任何人非天子手谕皆不得见。又将原府中上下百余奴婢仆役悉数关押核查,另挑选了三十人送进去,以供役使。 快刀斩乱麻的处置了长子,昭宁帝并未就此收手,而是顺势把太子党中最核心的几个人物,其中包括了太子母族护国公府的和妻族汝阳侯府的人,贬的贬调的调谪的谪,三下五除二的割裂打压。一时间,太子一脉元气大伤,几无抬手之力。 太子被废,据传宫内淑妃大受刺激几欲崩溃,跑去明心殿苦苦分辩哀求,可是皇帝连见都不肯见就打发了回来。内外打击之下,淑妃一夜间就病倒了,烧得说起了胡话。齐王作为淑妃幼子,原本在乾州监督农垦水利之事,为着太子出事,急急赶回京城。淑妃一倒,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干脆含泪请示了皇帝,留在长春宫里日夜侍疾。昭宁帝一向疼爱这个憨厚讷言的最小的儿子,这回太子的事情也没迁怒到他身上,告诫勉励了两句便罢。 这样的态势之下,朝野风向迅速逆转,别说东宫嫡系了,便是那些平素走的近些的,此刻都诚惶诚恐恨不能割袍裂袖以示决绝,生怕沾上一点。才调回京城没几月的新任门下省侍中何靖,风雨便不曾断过,在以极为低调的姿态萧规曹随了小半年后,终于以“旧疾复发”为名,获准致仕,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总的来说,虽然免不了一阵子人心惶惶,但把持朝政二十年的昭宁帝一直牢牢控制着局势,加之军队始终在全盘掌控中,因此虽然不免动荡,却并没有伤到根本,更毋论掀起风浪,因而大体上还是平稳过渡的。 等略略尘埃落定后,新的问题开始浮出水面:新任太子人选。 昭宁帝自宠信安乐侯后便再无所出,因此拢共只得三名皇子。废太子就不去说他了,最小的齐王与太子同出于淑妃,且为人低调寡言,多年来掩盖于长兄的光芒之下,无甚引人瞩目之处。倒是宁王,本就是皇后嫡子,出身其实最为尊贵。且这些年来,虽然太子始终不着痕迹的针对打压,到底也算是历练出来了,此番历劫,所谓大难不死,焉知没有后福? 事实上,连宁王自己都是这样想的。在他看来,废太子明明已经一盘好棋,却被他自己下坏了。对于自己被刺一事,如今回过神来,宁王简直要冷笑着感谢信王府里那出了昏招的兄长。他叫人刺杀自己结果引火烧身,而自己则在一场生死攸关后,离那位置已经只有一步之遥——真的,除了自己,还有谁有资格坐上去呢?老三不过是个翅膀都还没长硬的毛孩子呢! 很快的,宁王府开始门庭若市,探病者络绎不绝,虽然绝大部分人都没资格见到正主,但拜帖如云,堆积满筐。到了这时候,大约只剩极少数人还能维持置身事外的观望态度。平安侯就是其中之一。 第38章 六月十九,世传是观音菩萨成道日。若放在往年,京城内外的大小寺庙们往往涌来许多善男信女虔诚跪拜,更有不少大户人家举办善事道场,宣扬因果,布施慈悲。然而今年时局如此紧张,带累的市面也惨淡下来。卫涟倒是不受影响,颇有兴致的拖着烈战潼,也没让小厮们跟着,一人一匹马的就微服出城来。走了一段官道后,轻车熟路的转上一条往北的林荫小路,渐渐越行越深。 烈战潼控制着缰绳,下意识的始终落后于他大半匹马的位置——虽然明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还是习惯性的将他周身状况完整置于视线内,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随时反应。 卫涟却有些不乐意了,跟他说话还要扭过头,颇为麻烦。他又不好意思直说叫他离自己近些,只得回头横了一眼,嫌弃道:“磨磨蹭蹭的,慢死了!” 烈四一挑眉,笑的有点邪性:“你喜欢我快些?” 卫小侯爷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脸上霎时烧出两片红,恨恨瞪他一眼:“流氓!”随即别过头用力一抽鞭子,玉骢马嘶叫一声撒腿就跑。 某个落在后面的流氓叹口气,看着恼羞成怒一路远去的美人,惊鸿一瞥之下仿佛连耳朵尖都烧红了,扭头时只见银纹蝉翼纱的衣领中一小片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他下意识的捻了捻手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肌肤的触感是多么柔腻甜美,简直惹人癫狂。他遗憾的摸了摸鼻子,催动座驾追了上去。 接下来的一路上,无论男人怎么逗他,被调戏的平安侯爷再也不肯搭理了,一路绷着脸来到目的地。烈战潼一面利索的将两人的马牵到树旁拴好,一面抬头望向有些风霜残破的门楣,上头三个半褪色的大字:蕴空寺。他不由疑惑起来:“此地?” 卫涟回头看他一眼,嘴角泛起淡淡笑纹:“此地少有人知,我却爱它清净,偶尔过来借点佛香,平息心境。” 烈战潼抿了抿嘴,没再说话,只跟着他熟门熟路的入了山门。 寺庙不大,坐北朝南,也就两进之地。迎面一间正殿,明显年久失修的样子,东西配殿乍看上去也十分冷清。一个头发花白的灰衣僧人正低头认真的清扫着庭院,见他俩进来,也只淡淡的合掌为礼,唤了声“卫檀越”。卫涟回了一礼,含笑解释道:“今日菩萨吉祥日,想起便来添柱香,师傅请便。”那僧人便也不搭理他俩,继续埋头清扫了。 烈战潼沉默的跟着他进了正殿,进门时瞥了一眼两侧楹联,只见斑驳的两排大字“有相皆虚妄,无我即如来”。他读书不多,并不能体会其中深意,只是默读了一遍,不知怎的却有些发怔。卫涟回头看他一眼,也不追问,悄悄过来牵住他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52 的手,缓步而入。 正殿中央供着释迦摩尼佛,七尺来高,金身已经有些剥脱了,现出下头白檀木的底子。两侧是姿态各异的十八罗汉,背后则供着三大士。两人安静的上了柱香,卫涟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掏出几块预先绞碎的银锞子,总有三五两的样子,随手丢到功德箱内,这才侧过头来对烈战潼微微一笑:“这蕴空寺的好处,不止清净,后院里还有棵百多年的合欢,每年都开的一树红云,令人心折。如今正当花期,我带你一起去瞧瞧吧。” 烈战潼望着他柔和眉眼,心想,这世间无论什么花,开得再美,也决计没你好看。口中却不敢说出来,怕他生气,因此只顺从的往后院而去。 一路上,两侧回廊也是一样的年久失修,只能隐约分辨出原先有壁画的痕迹。风轻日暖,美人在侧,烈战潼饶有兴致的一路看下来,忽然自以为发现了有趣的地方,忙指给他看:“你瞧,这头象怎么生了六根牙齿,莫不是画的降妖除魔的故事?” 卫涟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抿嘴笑了,低声解释道:“这画的是佛诞的故事。传释迦牟尼从蔸率天宫降生于人间时,便是乘的六牙白象。其母摩耶夫人昼寝,梦白象来降腹中,遂生佛祖。” 前土匪哦了一声,也不知是真的生出兴趣,还是为了逗他说话,竟兴致勃勃的拉着他一幅一幅讲过来。 一路耽搁之下,就这么几步路,却走走停停花了好久。待后院里那棵极为繁盛的合欢花映入眼帘,卫涟眉眼中漾出笑意,回头认真的看向他:“如何,不骗你吧?”骄阳如金线,从枝叶间争先恐后的扑泄下来,少年微微扬起的面庞莹白如玉,隐隐竟似有辉光流动。烈战潼忽然瞬间心如擂鼓,情不自禁的捧住他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卫涟被吓了一跳,慌忙推开他,两只眼睛似浸在泉水里的黑玛瑙,骨碌碌的慌忙往四周一转,这才恼恨的骂他:“你疯啦?” 烈战潼将他搂进怀里,低沉道:“宝贝儿,你真好……你怎么能这么好呢,我老觉得自己还在做梦似的。” 卫涟一愣,笑了:“你知道啦?” 烈战潼有点回不过神:“知道什么?” 见他这样,卫涟心知自己猜错了,不过也无甚需要隐瞒的,便坦然道:“我瞧你这些日子来心事重重,想必还不能适应那抄家拿人的差事,因此央哥哥给皇帝递了句话,还是放你回骁骑营练兵去。” 连月来,先是宁王遇刺的案子,紧接着又是昭宁之变太子被废,牵连了不少官员,革职抄家的不在少数。非常微妙的,皇帝这次竟没让兵马司配合刑部拿人,而是钦点了骁骑营出马。世人眼中身为“裕王嫡系”的烈战潼,无论宁王还是废太子两边都不靠,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于是,才入职没多久的定远将军,被迫干起了抄家绑人的差使。 说起来,烈战潼土匪出身,又在漠北南疆轮番滚下来,手底下冤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今不过带兵抄个家,简直杀鸡用上了牛刀。可是,当土匪时杀的是为富不仁死有余辜的恶人,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是敌方对手,竟没有一个如斯般刺激深刻——老弱妇孺、垂髫稚子,惊恐万状,哀泣嚎哭……更有那当众触柱的、偷偷吞金的,惨象万状,不可描述。白天的烈将军冷心冷面一丝不苟的执行着指令,但到了夜间,却是渐渐有些辗转反侧起来。 烈战潼没想到卫涟竟把这样细枝末节的事也放在了心上,顿时羞愧的同时心中暖意融融,思忖着,只怕今日此行也是卫涟特意安排,为了让自己散心来的。他将他在怀里搂的更紧,声音越发低沉而厚重:“没事,我很明白自己的立场与位置,我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你放心。” 卫涟温柔注视着他,轻轻抚摸上他线条坚毅的下巴,低声道:“没什么……其实,我喜欢你的'不忍心'。” 烈战潼一愣 旋即情不自禁更加收紧手臂,只恨不能将他嵌进胸口,赤裸裸的贴住那颗勃勃跳动的心脏,永生永世,撕扯不开。 你侬我侬的,时间仿佛过的特别快,不多久便已过申时。两人出了山门,解马并绺缓步而行,金乌光影里树影婆娑,耳畔雀鸟欢歌,两人偶尔低语几句,不时对视一笑,彼此心中俱是一片温存绵绵、岁月静好之意。 照着卫小侯爷的意思,今日原是打算在外头住上一晚的。再往北十余里,山脚下毗邻坐落着卫家两个不大不小的庄子,分别隶属他伯父卫国公和他已故的父亲——当然,如今已过到他的名下。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刚从寺里出来,行不到一两里路的时候,只见迎面两匹快马疾驰而来,上头是两个熟悉的身影——府里用惯的跑腿小厮,后头跟着一个护卫。见到主子,利索的收马下跪。 卫涟面色微沉:“怎么回事?” 这小厮也不过十六七岁光景,一脸的伶俐,口舌十分利落,当下脆生生仰头回话:“禀主子,七爷从那边侯府里遣了人过来找,没有说什么事,但瞧着挺急的样子,因此侍书哥哥派了奴才赶紧出城来寻您。” 卫家的齿序都是按族里的大排行走,因此公主府出身的两位侯爷,卫泠行七、卫涟行九。小厮口中的“七爷”,便是说的安乐侯卫泠了。 哥哥突然找自己什么事?卫涟与烈战潼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疑惑,原本浮沉在眉眼间那点旖旎情致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他略歉疚的向对方看了一眼,随即决然调转马头:“回城!” 烈战潼露齿一笑:“走吧!”一扯缰绳几下里就驱策着座驾奔了出去,一副前方开道的样子。卫涟双眼微弯,闪烁着笑意跟了上去。小厮与护卫慌忙起身上马,自觉的跟在了后头。 第39章 一路紧赶慢赶的回了城,挂心着兄长那边,卫涟也不回公主府了,连衣裳都不换一件,直接去了安乐侯府。门房上守着的桐烟见到他,十分殷勤的上来请安伺候,卫涟直接把缰绳丢给对方就急急往里走,一面口中问询:“可知先前侯爷寻我为何事?”对方微躬着腰随他而行,面露难色,想拦又不敢拦的样子,卫涟心中一动:“怎么了?” 桐烟的腰弯的更低了,小声道:“回九爷话,那位……来了,微服的,只带了张公公一个。” 卫涟脚下一滞:“来了多久了?” “没过午就到了,主子叫备了酒菜,没留人在跟前伺候。只中途出来一回,叫添了两壶梨花白,又吩咐去隔壁府里找您。” 卫涟眉心微皱:“你去,悄悄的跟阿兄说一声,就说我到了。”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53 桐烟低眉顺眼的去了,不久便回来,直接把他带入了内宅,往滴翠斋而去。卫涟打小在这府里逛熟了的,知道人在滴翠斋,又心中一咯噔——这所院子处于花园角落,因绿树成荫而得名,极为幽静,卫泠等闲并不往这处来的。 桐烟小心翼翼的进去,在帘子外回了话,卫涟与同样候在外间的内廷总管张公公小声打了个招呼。对方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老人了,颇为善意的提点了一句:“今日陛下似乎有些心事,亏得侯爷帮着排解些。”卫涟很是承情:“谢公公提点,阿涟明白了。” 说话间,桐烟出来示意他进去。卫涟向张公公拱拱手,步履轻捷的往里去了。 已是黄昏时分,里头早早的掌了灯,和暖的光线透过湘妃竹的帘子一丝一丝的穿出来,影影绰绰的,混合着梨花白清甜微醺的酒香,卫涟人还未入内就先醉了三分。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的掀开帘子,试探的朝里伸进去半个身子,嘴角漾开温软乖巧的浅笑:“哥哥?”却在看清里头情形的时候,立刻楞住了,那笑容也凝在了腮边。 金丝楠木质地、铺垫着繁纹云锦靠垫的软榻上,明珠美玉一般的安乐侯眉眼盈盈的扫视过来,一个示意“噤声”的眼神就止住他,手上却未停,仍然轻轻的、一下一下的安抚轻拍着怀中男子的背心。一旁的雕花小圆桌上,早已是杯盘狼藉。 英俊的、伟岸的、温文尔雅的、杀伐决断的大周朝天子、一辈子胸有成竹的昭宁帝,穿着简单的苍色襴衫,像个孩子似的埋头在卫泠怀里,双手紧紧握着他的薄绢衣襟,纠结出一道道深深的折痕,仿佛害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 长这么大,卫涟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他惊愕的后退一步,竹帘子哗啦落下,打在他手背上,立刻现出一道浅浅红痕。卫泠忙投过关切的眼神,仿佛在问他:没事吧?又担忧的低头看了看仿佛陷入沉睡的男人。 然而这轻微的声音还是惊动了昭宁帝。他仿佛猛然惊醒的样子,一下子直起身来,看到门口的卫涟,瞬间一愣,面上浮现出些许狼狈。然而他迅速的沉静下来,面色和缓:“阿涟来啦,找你哥哥有事?” 卫涟忙低头下跪行礼,眼观鼻鼻观心:“阿涟见过陛下。” 昭宁帝低头重重抹了一把脸,那一瞬间他看上去仿佛不是那个平日里高高在上九五之尊的皇帝,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烦恼苦闷又自我压抑的男人。卫涟不自觉的把声音放软,略一思忖,捡了个安全的理由回话:“嗯,有几日没见着哥哥了,惦记他前些时的咳嗽好些没,因此过来瞧瞧,也好让母亲安心。” 谁知这话不知怎的更加触到昭宁帝的痛处,他面色虽温和,眼眸间惨痛却更深了些,半晌,才淡淡道:“你们一直兄友弟恭的,很好。” 卫涟心中一跳,自知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说错话了——卫家兄弟俩这样和睦友爱,更衬的两位皇子之争是多么的剜人心——纵使再天纵英明、执掌乾坤,昭宁帝终究还是一个父亲。 想到这一点,卫涟当下脸色微白,面上却依然装作懵懂未觉的样子,像一切未及弱冠的少年一样,笑得天真而明媚,将头转向卫泠,指着桌子假意嗔道:“哥哥好小气,明明梨花白还藏着好些,上回却推我说没了——怎么陛下一来就有了呢?” 卫泠含笑看着他耍赖撒娇,神情间是一贯的宠溺纵容:“不管着,难道还由着你胡闹?你身子弱,酒这东西还是少沾的为妙。” 卫涟冲他扮个鬼脸:“知道啦知道啦!如今既是哥哥一切无恙,那我也可以回家交差了。陛下万安,阿涟告退!” 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方才沉郁的气氛已一扫而空。昭宁帝含笑指指他:“猢狲,都是阿泠惯的你!罢了,你们兄弟俩再聚聚,朕回宫去了。张德——” 卫泠忙按住他:“陛下且稍待——”他抿着嘴,有些不满的横了他一眼,又道:“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白龙鱼服,也太儿戏了!” 昭宁帝不以为然,却明显很享受他的责怪,只是口中还在为自己分辩着:“你也太小心了,这有什么?” 卫泠不睬他,转头吩咐卫涟,却在开口前微微顿了一下,神情间有些羞愧的模样:“阿涟,你去把那位烈将军找来,悄悄的别声张——带上几个精悍的兵丁,便装护送陛下回宫去。” 卫涟一愣,立刻明白了之前他哥找他是为了什么——皇帝的安全要紧,可是找谁保驾呢?最安全的选择当然是求助裕王府的两位主子,可皇帝是微服出宫找他私会的,卫泠实在不好意思、也没脸找裕王或世子帮忙。至于宫里的龙禁卫——接任的武威侯世子他并不熟悉,有些私下里的情景,很不敢落人眼。思来想去,只有弟弟这边有个新上任的定远将军可以借来用一用。于是,就有了前面那番周折。 想清楚了这背后的弯弯绕绕,卫涟哭笑不得的瞥了他哥一眼。安乐侯面皮薄,已经两颊微微泛红了,只是色厉内荏的瞪着他:“还不快去!” “是是是,小的遵命!”卫涟冲他挤挤眼,笑着快步出去安排了。 却说烈战潼接到这指令,可谓一脸懵逼,但随即便立刻清醒过来,快速调拨安排,务求把这位偶尔不按牌理出牌的天子太太平平的送回明心殿。 这是他第一次近身侍卫皇帝,卫涟十分挂心,干脆就在前庭巷的宅子里等着他回来“述职”。烈战潼不敢大意,一路神经高度紧张的、无惊无险的把人送进了宫门,这才轻轻呼了口气,掏出钱袋丢给几个心腹手下,只说让他们去喝一顿解解乏——当然,哪怕灌了黄汤,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是有数的。打发了下属们,定远将军这才下意识的捏了捏皇帝赏的一块玉佩,叹口气,翻身上马,直奔前庭巷。 夜已深,卫涟早已等急了,见他终于回来,举着烛台便迎了上去:“办妥了?” “嗯。”烈四粗鲁的剥下身上外衣,把里头贴身藏着的匕首解下来往旁边一丢。卫涟白他一眼:“一路上,陛下可有对你说什么?” 男人咧嘴一笑,整齐雪白的牙齿在烛火下仿佛闪着危险的光:“没什么,就随口问了两句骁骑营的事情。” “你如何应答的?”卫小美人始终不放心。 男人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狡黠的味道:“我是个粗人,自然按粗人的路数来回答了。” 卫涟一愣,却莫名的放下心来,眼角浮起清浅笑意,口吻也轻松下来:“行吧,那么粗人请早些休息,我且回去了。” 烈四一愣,表情忽然有点委屈:“刚回来你就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54 走,就不能多待一会儿吗?”说话间人已经贴身上来,宽厚结实的上半身,只余一层薄薄的里衣,紧紧笼罩着贴住他,声音渐渐低沉,在耳畔挑逗:“今晚别走了,行吗?” 卫涟被他的贴身紧逼与炽热呼吸弄得心猿意马,只是努力坚持着所剩不多的理智,在他怀里妄图挣扎出来:“别闹,都累了一天了……明儿一早还要准备后日上朝的东西呢,还是金銮殿的大朝会……啊!你、你别碰那里……” 烈战潼如今也被普及了许多朝堂官场的基本知识,知道大朝会通常一月一期,偶尔有重要事件或皇帝特别要求之下会临时加开。逢大朝会时,百官们卯时前便需准备停当,整整齐齐候在端门外了——照此推算,心爱的美人明晚可睡不了几个时辰就要起身穿戴了。 他虽满心满怀的想要他,想的简直发疼,可到底舍不得,因此狠狠咬了咬舌尖,硬是将满腔不得疏解的欲火强压了下去,只狠狠的亲吻了他一番,含糊不清的咕哝道:“这都欠几回了?” 卫涟酡颜如醉,强撑着一线清明,似笑非笑的横了他一眼。那一眼的潋滟风情,难描难画,不经意间便是夺人心魄的艳丽。烈战潼情动难抑,又拉他回怀中,低头狠狠亲吻许久,这才恋恋不舍的将人放走了。 第40章 到了大朝会这日,天边才刚露鱼肚白,三省六部各级官员们就纷纷穿戴整齐,收拾好牙笏奏折,骑马坐车的来到了端门外,娴熟的按着部门、级别到各自位子上排队站好,等候上朝。晨曦微吐,清风徐来,十分怡人,与日间的暑气不可同日而语。也有那熟悉的亲近的官员们,趁着金銮大殿门还未开,低声寒暄、交头接耳,不时有细微嗡嗡声传出。 六月二十一这场大朝会,是昭宁帝前些时吩咐下来的,众人纷纷揣测其意。直至卯时将至、金銮殿开,百官鱼贯而入,分门别类站好,只见殿外四名青壮内侍抬着一架肩舆稳稳而来,上头坐着的竟是两月前遇刺中毒、从而掀起狂风暴雨、乃至满朝清洗的的宁王!只见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头戴赤金亲王冠,中央嵌一颗鸽蛋大的红宝石,宝光璀璨之下却依然掩不了面色泛黄、口唇发青的模样。然而他的精神看着却不错,嘴角甚至还含着笑意,由内侍扶着下了肩舆,跨过高耸的门槛,慢慢行至昭宁帝跟前,双膝跪地,行了个隆重的大礼:“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宁帝的表情似乎颇为感慨,看向嫡子的目光一瞬间竟似有些怜爱的意味,然而不知是否因为想起了宫外被圈禁于王府中的另一个儿子,他的目光一黯,很快就调整回那个威严的帝王,只淡淡说了句:“没事就好。张德,扶宁王起来,赐坐。” 一旁的张公公还未来得及动作,一个敏捷的身影已经殷切的抢在了前头:“二哥,小心。” 宁王谢了恩,顺势起身,微微抬头看着这个与自己面目相似的青年,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厌恶之情,他别过头,有些生硬的谢了一句:“有劳三弟。”然后往旁边预先准备好的凳子上一坐,不动声色的甩开了他的搀扶。 齐王到底年轻,面上浮起些许难堪和委屈之色,然而很快就被他压了下来,什么也没说,默默立回自己的角落,微微垂下了头。 自从太子被废、淑妃病倒以来,这个本就宽厚少言的年轻人,愈发沉默的叫人心疼。然而他一句都未曾替兄长和母妃向昭宁帝分辩或求情,只是默默做着力所能及的、不逾矩的照顾。 御座上头的昭宁帝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眉心微皱,却没有发声。 一个是废太子一母同胞的幼弟,一个是中宫嫡出大难不死的皇子,傻子都知道哪个才有可能在将来一言九鼎。不少人带着几乎是怜悯的目光看着齐王,来日宁王上位,这个只知道在下头折腾农垦水利的皇子,能太太平平携家眷去封地就已经是顶顶好命了。 这日的朝会上,昭宁帝宣布了两个重磅的消息,进一步落实了百官们的揣测。 迁吏部尚书崔吉为尚书省右仆射,协理六部。 又令嫡子宁王妥善休养,身体恢复后即入中书省观政。 诏令一出,下头嗡嗡声一片,却无一人敢出面相驳,连素来以诤臣自诩的御史台那几人也识相的保持了沉默。 太明显了,不管是出于安抚弥补、还是已经拍板定案,总之昭宁帝是摆明态度要扶持嫡子上位了。 吏部尚书崔吉出身清河崔氏,与宁王外祖、大学士崔焕同属嫡枝,乃是未出服的堂兄弟,妥妥的宁王党。 而宁王,当初废太子当政时,为避嫌更为避锋芒,不得不退让,只在刑部、工部等几个无关紧要的地方轮换着待了待,还为了不扎太子的眼,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摆出一副“无心政事”的模样。如今二十年风水轮流转,终于扬眉吐气,皇帝金口玉言直接令其进入最核心的中枢观政,其背后用意,还用说吗? 是以宁王虽仍旧不脱病容、向皇帝谢恩时努力摆出“诚惶诚恐”的态度,其志得意满之态,却几乎抑制不住了。 只有离的最近的张公公才敏锐的察觉,昭宁帝的眉心,仿佛皱的更紧了些。 远远的,下头人堆里,卫涟下意识的抬头望向御座的方向,那个端坐如山、威严万方的男人,与前日傍晚颓靡醉倒在兄长怀中的人,渐渐仿佛融合交叠,最终揉成了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待到散朝,百官再度鱼贯而出,渐渐从偌大的皇城里散佚离去。卫涟与兄长边走边交谈,目光略扫,落在远处一个有些孑然伶仃的背影,再移不开了。卫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声叹道:“齐王殿下……也是不容易。” 卫涟默然垂首,片刻后抬起头来,对身旁兄长低声道:“阿煊与我自幼交好,纵然废太子……哥哥请先行一步,我去寻他说几句话。” 卫泠看着他,眉眼间有些犹豫,不过终究没有阻止,目送着他去了。 青砖铺就的步道上,齐王神情漠然,独自往长春宫方向迈步而行——淑妃仍旧病着,他这些日子来亲侍汤药,未尝废离。他的周围仿佛有斥力似的空出了一圈,无人上前作哪怕最基本的寒暄。各种含义丰富的目光针刺一般落在他身上,让这个年轻人的背脊愈发挺直,那是流淌在血脉里的骄傲,无论身处何等境地都不容摧折。 卫涟的目光中渐渐带上了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关心与悲悯,他快步上前,轻快的拍了一下对方肩膀,含笑道:“阿煊且慢行些。” 掌下的身体微微一僵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55 ,这才有些不可思议似的转身回来,看见面前目光温暖含笑而立的少年,一瞬间神情仿佛极为动容的样子,然而立刻就忍住了,只是绷着的表情中绽开一丝笑意:“阿涟,寻我有事?” 齐王个子高,卫涟需得仰头才能对视他的眼,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我那儿新得了几支极好的灵芝,养心安神、滋肝健脾最好不过,回头就叫人送到你府上。淑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你也别太担心了,自己身体也要顾着的。” 齐王凝视着面前的少年,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神情间是掩不住的关切。他俩年岁相近,打小儿宫学里开始就比旁人更亲近些,只不过两人一个“朴实讷言”,一个“冷淡傲气”,总是他被他欺负的多数。望着面前不断开合的淡樱色口唇,他的神思渐渐恍惚开去……阿涟也许并不记得,可自己却永远无法忘记——去年,废太子府那一角别院里,欢意香重重的撩拨下,这双唇是多么的温软甜美,让人恨不能永世沉沦,不愿醒…… “阿煊?阿煊?”微扬的声线将他从短暂的虚幻中拉了回来,他回过神,略带歉疚的看着卫涟面露担忧的模样,浅浅笑了,是一如既往的憨厚温暖:“我没事,阿涟莫担心。”言毕,仿佛为汲取力量似的,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然后转身离去。 大庭广众之下,卫涟并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继续担忧的望着他背影,心中暗自盘算着,阿煊自小被淑妃与太子护于羽翼之下,竟是养出了极为纯善的性子。来日若宁王一系咄咄逼人,自己又该如何护得好友周全? 他这里还在默默沉思,却未发觉齐王在转身的瞬间,那浓墨般深沉如永夜的双眸,还有嘴角悄悄爬上的,一丝诡谲的弧度。 第41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废太子一事带来的余波渐渐平复,在昭宁帝的全盘掌控下,政事逐渐恢复有条不紊的状态,大周这架庞大而精密的行政机器又回到了正轨。 随着宁王健康状况逐日好转,许是心中宽慰,连养病多年的皇后都出现了好转的迹象,近来甚至开始在宫人的搀扶下往御花园游玩。到底是结缡数十载的元后嫡妻,昭宁帝十分欣慰,又往坤宁宫和宁王府送去了许多赏赐之物,玩器补品俱全。在有心人眼中,这些分明都是帝心所向的再次印证,因此,宁王这边愈发炙手可热,甚至连他本人都觉得,那个位置已经舍我其谁,只消过个一年半载,待事件彻底平息,自己头上便可顺理成章换成储君的赤金九珠冠。 在这样的大势所趋之下,莫说宁王本尊这里,便是其母族崔氏与妻族程氏这里,也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煊赫无比,其势盛于一时。甚至连等闲宗室的车马与之在街头交会时,亦不得不退避让行。照说,崔氏与程氏都是书香门第百年世家,自有规矩章程,本不至这样气焰嚣张。但一方面也许是觉得宁王上位已是板上钉钉十拿九稳的事情,难以再生变数,不免骄矜自得;另一方面,世家大族支脉繁盛,总有些嚣张纨绔的子弟存在。因此,渐渐的,稗官坊间,就开始有些或抱怨或嘲讽的声音出来了。不过,如此极盛之势下,底下这点声音自是影响不了大局的,甚至都不一定传得到宁王集团核心人物的耳朵里。 与之相对的,淑妃的娘家、原本废太子的母族护国公府,则一夕之间倾颓萎靡,门第凋零。原本贵为储君的外甥被圈禁、母以子贵协理六宫的妹妹又病倒,家族寄予厚望的儿子被谪贬出京前途渺茫……护国公已经上了年纪,经此重重打击之下,年过花甲的老人再撑不住,没几日便病倒了,如今只靠老参汤吊着。这让本就愁云惨淡的护国公府更加雪上加霜。不说别的,万一国公爷熬不过真的去了,府中上下所有已出仕的男丁就得回家丁忧,三年后再想回朝,可谓难于登天。彼时朝中定已是宁王党一家独大,护国公府能全身而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其门庭之衰败,几乎可以闭着眼睛想象了。虽然还有一位皇子外甥齐王,宽厚有余,势力手段皆无,靠着昭宁帝的怜惜,能自保就已经很好了。 这位所有人眼中“宽厚有余、却少心机”的齐王,此刻正跪在昭宁帝的小书房里,年轻俊美的脸上露出了多日以来的第一次真切笑容。 昭宁帝对幼子一向宽和,经历了废太子一事,这个小儿子表现出的良善、坚忍与孝顺,更加令他欣慰,淑妃总算还是教出了一个好孩子的。此刻见他难掩兴奋的笑容,昭宁帝含笑问到:“阿煊,何事如此高兴,说与朕听听?” 齐王正等着他询问,于是忙不迭从怀中掏出一个半尺来长的锦袋,小心翼翼打开,里头竟然是几株绿绿的麦穗,可惜尚且幼嫩,谷粒青瘪。 昭宁帝疑惑的挑起眉:“这是?” 齐王咧开嘴笑了,强抑着激动的样子,却仍掩饰不住声音的微微颤抖:“父皇,旱稻!乾州的旱稻,种成了!再有月余就能成熟收割了!” 昭宁帝一愣,旋即喜上眉梢,大步上前亲自握住儿子的手臂将他用力拉起来:“好!”又接过旱稻呈样仔细翻看,心中更加欢喜,重重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这是活黎庶、利社稷的大事,阿煊,做得好!” 齐王被夸的有些激动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去。昭宁帝回头对着正整理书案的卫泠哈哈一笑:“阿泠,你瞧这孩子,都成家立室了,还是这么腼腆!” 卫泠想起弟弟对齐王境遇的担忧,心中恻然,因此抿嘴一笑,不着痕迹的帮了一句:“三殿下自小纯善。” 昭宁帝忽然有些感慨起来:“是啊,阿煊的品性……”他忽然住了口,转头极温和的对齐王说道:“煊儿做下了有功于社稷的好事,朕必是要奖赏的。且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齐王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昭宁帝心情正好:“可有什么为难的?但说无妨。” 齐王咬咬牙,似是下了决心,后退一步,撩起下摆重新跪了下去,深深叩首:“父皇……儿臣想求父皇一件事。” 昭宁帝原本微笑的脸渐渐沉了下去,半晌,冷冷道:“若是关于信王府的事情,就不必说了。” 废太子被贬回信王后,阖家圈于王府,已有数月。 齐王不作声,只重重叩首,光可鉴人的水磨青砖地发出沉闷的声响,震颤人心。昭宁帝脸色发青,正待呵斥,却见他猛的抬起头,额头上青紫一片,眼眶发红,哀求的望着自己,哽咽道:“阿兄做错了事,儿臣不敢求父皇宽恕。可是,如今时气酷热难熬,阿嫂和侄儿侄女们本就体弱,虽说一应供给还是按亲王例,可府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56 里服侍的人手到底不足,万一中了暑气病倒了可怎么好?因此儿臣想求父皇开恩,准许御医进出诊治。除此之外,儿臣别无所求——父皇……阿爹!” 最后一声阿爹,叫的昭宁帝心中一颤,他有些怔怔的望着几乎快要落泪的小儿子,忽然感觉无限酸楚,疲惫的冲他挥了挥手,令其退下了。 隔了两日,太医院悄悄派出资深可靠的御医,开始定期往信王府请脉。这件事落在有心人眼里,很快掀起了新一轮波澜。然而昭宁帝只说是为了儿孙身体计,一句话就打压了各种嗡嗡声。只少数人才事后得知是齐王用旱稻的功劳替长兄求的情,一时间感慨者有、嘲讽者有、更有敌视者如宁王,几乎人前人后都不屑掩饰对对这个异母弟弟的不喜之意了。这也让昭宁帝的眉心越皱越紧。 身为知晓内情的少数人之一,卫涟于当天晚上就从兄长那里听说了齐王求情的事情,回来叹了口气,对烈战潼说道:“废太子阴鸷狠毒、淑妃手腕过人,竟能养出阿煊这样宅心仁厚的皇子,也是奇事。” 烈战潼却不以为然:“一样米养百样人,龙生九子,还各不相同呢。”他顿了顿,又道:“这个齐王,数日前我见过,蒙他看得起,还聊了两句,不过……” “你怎会见过他?照说你俩该根本碰不上啊?”卫涟好奇起来。 烈四一面掏出匕首擦拭,一面淡淡道:“前些时往万年县练兵,与那位王明府(县令)打了两回交道,对方十分客套,恰逢其生日,还下了帖子请吃酒。我就备了点礼物去了,谁知出席的还有不少勋贵,光招呼行礼就叫人不耐烦。酒席中途,竟然齐王也来露了个脸,说是什么拐弯儿的亲戚,看到场上一群斯文人当中竟然有个武夫,许是一时兴起,就跟我聊了几句。” 卫涟侧过头想了想,笑了:“有道是‘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不过,真能附郭京城的,都不是寻常人物。万年县作为京县,其知县乃是正五品,一向由得力人物担当。这位王明府出身琅琊王氏,正统的两榜进士出身,考评据说很不错。嗯,世家之间一向联络有亲,与护国公许家也许还真有点关系……” 烈战潼看看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卫涟有些奇怪。 “这个人,我是说——齐王,”烈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待人宽厚谦和,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阿煊待人一向很好。“卫涟笑了,眉眼弯弯。 烈四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默然半晌,终于沉声道:“他的身上,有血腥气。“卫涟一愣,随即板起脸:“胡说八道!堂堂皇子,身上怎么会有血腥气?难道还是带伤来祝寿的?谁又能让他受伤?简直荒谬!“仿佛有些惊诧与他的反应,烈战潼将匕首插回刀鞘,想了一想,谨慎道:“不是真的血腥味,而是……一种杀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手上经过的人命多了,自然就能感觉的出来。“卫涟的脸已经青了:“一派胡言,阿煊是与我一同长大的朋友,从小良善温厚,我怎么不知道他手上曾出过人命?“烈战潼心中暗悔,忙陪笑:“宝贝儿,别生气,就当我练兵练糊涂了,侯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容卑职以身赔罪,成不?“一面说,一面忍笑摆出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去扯他衣袖。 卫涟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一掌将他拍开:“滚!离九爷远点儿!“见他露了笑脸,烈四这才暗中擦把汗。但他绿林、疆场滚了十余年,对于危险的近乎本能的反应曾无数次救下自己性命,因此始终对这位看似无害的齐王多生出一丝警惕之意,心底想着,以后要找机会多留意观察一下这位三皇子,不为惹事,但求莫生非。 他这边还在思索中,乍听见一旁卫涟忽然若有所思道:“近来,前庭巷这里,形形色色的帖子也开始多起来了吧?“烈战潼一怔:“是啊,不过大多是不熟甚至不认识的,我不耐烦应酬,基本上都是让管事的去回个礼便罢。” 卫涟看着他一脸理直气壮“老子就是不怕得罪人”的样子,忍俊不禁道:“嗯,想来外头已经开始传开了,骁骑营的新任定远将军,十分不近人情,简直不知好歹。” 烈战潼砰的把匕首丢到一旁,冷笑道:“就不知好歹了,咋地吧!” 谁知,还没过几日,烈将军还未来得及探究齐王身上那股诡异的杀气之谜,京城里便发生了一件大事,犹如往沸腾的油锅里投进一壶水,瞬间掀起轩然大波。 八月初一,大朝会日,有白衣少年披发赤足奔至正阳门外,击登闻鼓鸣冤,涕泣悲号,自言姓楚名秀,本贺州童生,被宁王府下人以阖家性命相要挟,抓入府中供其百般凌辱,如堕地狱。本来为着家人还苦苦隐忍,谁知后来才知道,原来家人早已遭了毒手。可怜他用尽一切办法,千辛万苦才逃了出来,天地煌煌,竟已无一个血脉亲人、无一锥落脚之地。唯有豁出一切来挞登闻鼓,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那恶贯满盈罪魁祸首的宁王告上天庭! 第42章 登闻鼓,相传渊源可追溯至尧舜时期,凡欲直言谏诤或申诉冤枉者皆可挞“敢谏之鼓”,上诉天听。历朝历代,登闻鼓都是朝廷对于重要事件、或重大冤屈所设置的标志性申诉通道,举凡有人挞鼓,必定引来各方瞩目,朝廷也必须慎重受理。不过,为了避免恶意上诉,通常都会对挞鼓者设置严厉条件——于大周朝,挞登闻鼓者,先入大理寺廷杖三十,再行审案。哪怕是身强力壮的习武之人,经过特殊训练的差役们三十廷杖打下来也能筋折骨裂,去掉大半条命。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几乎就是个必死的鬼门关——人都死了,又何谈申冤?因此,登闻鼓的存在,更多只是个象征意义,往往数年都不闻一响,但一旦被击挞,则必定是怀抱必死之心的强项谏诤,抑或是椎心泣血的千古奇冤,无论哪一种,都将引来四方万众关注震动。 由此可知,大朝会日,被挞登闻鼓告死状——宁王的案子,瞬间引发了多么可怖的朝野震惊! 事涉炙手可热的、很有可能即将成为太子的宁王,下头不敢怠慢,迅速将消息报了上去。金銮殿上,朝会进行到一半、正在听取汇报的昭宁帝,忽然被面色异样的张德张公公附耳低声说了几句,立刻猛地握紧御座扶手,眉心剧烈抽搐,怒意几乎抑制不住的喷薄而出:“混帐!”他极低声的、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瞥一眼下方毫不知情犹自踌躇满志状的嫡子,脸色更难看了。 皇帝的异常立刻落入殿内百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57 官眼中,原本弓着腰正在汇报的礼部侍郎不明就里,还当自己哪里触怒了天子,诚惶诚恐之下,赶紧跪下了:“陛下息怒——” 昭宁帝深呼吸,终于勉力压下怒气,却再回不去往常的温和表情,绷着脸对依旧候在一旁的张德低声吩咐道:“查!给朕好好查!”言毕,随手冲下方一挥:“继续。” 身为九卿之一,大理寺卿的日子原本充实而愉快,但今年却仿佛犯了冲,糟心事一桩接一桩的来,处理的稍有不慎就可能把自个儿赔进去。更诡异的是,还都是跟宁王有关的——先前遇刺的案子不能查下去了,才被草草结案,如今又冒出个书生挞登闻鼓——也不知到底是他犯冲,还是宁王犯冲呢? 事情迅速的传开了,影响极坏,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然而事涉皇子,肯定不能公开审讯。昭宁帝愤怒之下,派了同父异母弟弟、身任宗正卿的晋王担纲主审,务求速战速决,快快了结,将负面影响降至最低。 大理寺卿长了个心眼,偷偷吩咐下去,廷杖时留了分寸,保这人一条命好回话——万一将人打死了,案子还得继续往下查,自己却极有可能在官场民间被套上一个“趁机灭口以讨好宁王”的名声,反正宁王也绝对不会领这个情,到时两头不讨好,还不如公事公办给皇帝看。 因此,当天下午,当怒气冲天的宁王黑着脸来到大理寺堂前对质时,看着下方血淋淋的、似乎只剩一口气的人,恨得冲上去就是一脚:“贱人!谁指使你污蔑本王的?说!”慌得旁边人等忙挽住他:“殿下!殿下息怒!” 血泊中的纤细身体被踢得差点翻过身来,血污缠绕的乱发间,一张极为美丽的、却是惨白发青的面孔露了出来,呸了一声,双眼中写满了讥讽与仇恨,想说话却没说出来,只呕出了一口血。 怜奴——如今该叫楚秀了,嘴边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干脆闭上了眼。这模样让宁王愈发气到双手发抖,咆哮道:“以下犯上,污蔑皇子!来人,给我拖下去——” 堂上的晋亲王终于看不下去了,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狂怒的侄子,呵斥道:“来人,扶宁王坐回去!” 一片混乱。 其实,这案子毫不复杂,根据这少年书生的供述,又召来宁王府涉事的下仆们问话,再往贺州一查——也许是行事太肆无忌惮了,遮掩的极为粗糙,很容易就查到了去年贺州那桩灭门案中的种种疑点。至此,事件已经十分清楚:宁王性好龙阳,令手下自各地搜寻美貌少年,调教温驯后送入府中享用。这位楚姓学子因一张脸生的实在太好,平白惹来泼天祸事,被强掳凌虐——平民难敌强权,为了全家人性命,只得忍辱负重。谁料下头知晓他原是清白读书人出身后,知道坏了事,生怕闹出来不好收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伪造一场火灾,灭了楚家满门。时隔许久,终于辗转得知噩耗的楚秀如遭五雷轰顶,决意申冤复仇,故而想尽一切办法逃出来,怀抱必死之心,于众目睽睽之下击了登闻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案子虽未公开审理,但击鼓鸣冤这样大的事情又怎么可能遮掩得住?更何况涉事对象还是宁王!因此没几日,从官场、内宅、甚至到茶坊酒肆,最热门的话题非此桩丑闻莫属,简直随处可见目光闪烁窃窃私语者。 宁王的口碑声望一夕间跌至谷底。 对耳目灵通的平安侯来说,才刚下了朝,他就得知了这个消息。此事实在匪夷所思,饶是淡定如他,咋一听闻都十分震惊,瞬间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侍书以为他不信,急了,凑上来压低声音绘声绘色的形容起了正阳门外那一幕,末了意犹未尽道:“主子,您是没瞧见,正阳门外那叫一个人山人海,简直赶上庙会了!” 卫涟面色渐渐凝重,抬手止住他,一面踩着脚踏进马车,一面吩咐道:“你随我进来,仔细分说。” 小半盏茶功夫后,待大致了解发生的情况,他的眉心愈发皱起,吩咐道:“这事有些蹊跷……让清风处留意打听,有什么消息即刻上报。另外,大理寺那里……”他又陷入思索,侍书不敢打扰,只得垂着头跪坐一旁,恨不能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大长公主府华丽的马车辘辘驶过朱雀大街,直往城东的齐王府而去。今日朝会上没有礼部什么事情,散朝后,他与上官打了招呼便自行离去了。 齐王许是太过劳累,前几天报了小恙在家静养,身为好友,他去探访也是应有之义。但是,除了好友的健康状况令人挂念,他如今的处境更让小侯爷担心。从身为户部尚书的兄长那里得知,原本批给工部的一笔预算,用于批量建造灌溉水车的,发下去后竟被生生截了胡,挪作他用。工部原是太子的地盘——太子妃之父、汝阳侯钱枫在工部蹲了几十年,可谓资深元老。因此,身为太子一母同胞的幼弟,原本齐王在工部推行些民生实务还是比较方便的。可是,太子一倒,本就庸庸碌碌的汝阳侯便再也罩不住了,各种墙倒众人推。齐王原本为乾州农事募得的一批水车也受了连累。堂堂皇子,为民做点实事,竟还要受这等腌臜气,卫小侯爷简直又愤怒又心疼,又替好友感觉委屈。可是,如今齐王的境况已经挺糟了,他实在不忍心再拿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去给他雪上加霜。 犹犹豫豫的,直到入了王府,在花园一角的藤萝架下见到面色略显苍白、正一脸寥落独自打着棋谱的好友,卫涟终于下了决心——这些琐事,还是先别拿来打扰他吧。 齐王见到他仿佛十分欢喜的样子,亲自起身相迎:“阿涟来啦,快坐!可巧,下头才送来新窨的茉莉花茶,来试试香气?” 卫涟端详着好友面容,回京这些日子以来,他多在长春宫侍疾,原本在下头晒黑的肤色重新白皙了回来,让本就俊秀的容貌显得愈发出挑。因在家休养,只穿着日常的宽袍布衫,衬着三分病容,倒有了些飘飘欲仙的味道。他不由打趣道:“殿下这一病,风采倒愈发夺人了,出门可得小心带好帽子,莫被掷果盈车的误伤了。” 齐王有些腼腆的咧嘴一笑:“阿涟又笑话我呢——有你珠玉在前,我这儿可安全的很!”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大笑起来。 一时欢笑毕,卫涟这才回归正题,认真询问起他的状况,又将自己带来的灵芝野参等物一一交付,嘱咐他好生保养,两人喝过茶水,又手谈了两回,这才宾主尽欢的散了场。 齐王亲自将他送至大门外,目送他的马车渐渐离去,原本一直挂着温和微笑的脸这才渐渐淡了下来,也不回头,只冷冷道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58 :“刚才怎么回事?鬼鬼祟祟的,差点惊扰了客人。” 身后一个灰衣下仆有些惶恐的跪了下去:“奴才知错了,请主子责罚!” 齐王轻轻抬手止住他的话,一面往回走一面冷淡道:“什么事?” 灰衣人忙起身跟上,一面弓着腰小声回话:“大理寺那边,已经立了案,杜大人果然手下留情,楚秀非但活着,还能回话。据宫里传出的消息,陛下大为震怒,指了晋王主审,此刻怕已同宁王一起到了大理寺了。” 齐王停住脚,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渐渐浮起似笑非笑之色,闲闲道:“晋王是宗正卿,找他主审也是人之常情。外头那些都布置好了吗?” “回主子,都布置妥了,民间流言已起,约莫数日后便可传至街知巷闻。” “行事小心些,莫叫人抓住把柄。” “主子放心,奴才省得!” 齐王满意的点点头,又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吩咐道:“那个书生那里,过两日安排人去见一见——戏眼可都在他身上,万不能功亏一篑。” “已经安排好了,主子放心!” 齐王这才点点头,不紧不慢的向着园子里悠悠而行。灰衣人犹豫了一下,继续汇报道:“主子,还有一件事。” 齐王微微皱眉:“说。” 灰衣人的声音愈发审慎而低沉,几乎字斟句酌:“陈太医那儿着人递了消息过来——” “哦?”齐王仿佛一下子来了精神,目光锐利的盯住他,:“怎么说?” “太子那里——啊,奴才失言了,”灰衣人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巴掌,觑见齐王脸色开始不耐烦,忙汇报道,“陈太医终于取得了信王殿下的信任,那一位对宁王恨之入骨之余,在得知主子所做的一切后,对主子的情谊十分感动,因此悄悄让他捎了一份名单出来,说是托付给您……” 齐王一挑眉,原本冷淡的脸上终于现出些许喜悦之意,他原本打算回花园继续之前未竟的棋谱,得知此事,干脆直接转身往书房走去,口中低声吩咐道:“把东西送去书房,再把赵先生请来,就说本王有要事,需细细商议!”灰衣人忙一一应下,自去安排不提。齐王则立在那里,仿佛又陷入了思索。 天色渐沉,晚风撩起他轻薄的衣衫下摆,颀长的背影挺拔韶秀,自信而从容的样子,与人前那个腼腆宽厚的年轻皇子截然迥异、简直令人深觉不安…… 第43章 宁王的案子审的着实艰难,倒不是说案情多么复杂——这样板上钉钉的情况,简直不能更清楚了。可是,事涉的是皇帝唯一的嫡出皇子,又是龙阳娈宠之事,偏生还不是两厢情愿而是强掳凌辱,好死不死对方还是个读书人——最要命的是,为了愚蠢的自以为是的“永绝后患”,王府爪牙们还绝了人全家——这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 身为宗正卿,晋王一直管着皇族事务,多年来手上也颇经过些难缠的案子,可是没有一桩如此事般叫人难以处理——秉公吧,事涉的是宁王,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任储君,任何举措还得看昭宁帝的态度,决不能轻举妄动。可若要包庇了去,不说官场民间已经传的满城风雨,就这案子的本身而言,其酷虐惨痛,几乎令人发指,稍有良知的人便过不了自己那道槛。 两难之下,晋王无奈企图大事化小,最好能以补偿、承嗣等实际的利益令苦主封口。至于宁王这边,就交给皇帝自己教训吧。 然而,事实证明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双方并不领情。尤其是重伤之下奄奄一息的楚秀,极为聪慧的瞬间便听出他话中隐晦的未竟之意,面色惨淡,漠然半晌后,强撑起身体,睁大眼直视过满堂的天潢贵胄,破溃的口角泛起惨痛的悲笑,低声边咳血边诵道:“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布奠倾觞,哭望天涯。吊祭不至,精魂无依……” 这是唐人名篇《吊古战场文》的末段,场上几乎人人读过。他的声音很低哑,甚至因为血气翻涌而背的断断续续口齿不清,但是,不知怎的,全场鸦雀无声,几乎无人敢直面这个濒死少年的眼睛,他的目光异常的明亮而尖锐,几乎能刺穿最钝重的铠甲。原本一直对他或怒视或鄙夷、还斥责大理寺卿结案不力的宁王,也似乎有些心虚的别过了头。 楚秀挣扎着抬起头,望着上头紫檀大圈椅上一脸阴沉的宁王,目光中偶尔扫到自己也是皱紧眉头立刻就移开,仿佛自己是一只水沟里腐烂的老鼠,看一眼就沾了晦气。他想起过去一年宁王府中这人所表现出的“宠爱”与“迷恋”,忽然感觉很恶心又很滑稽,嗤嗤笑出声来,嘲讽道:“蝼蚁小民,性命自然是卑贱不堪的。楚家三代七条人命,不过是黄泉路上添几个枉死的新鬼,在殿下眼中,怕是路边草芥一般不值一提。只是殿下可知,您每日怡然坐享的,正是这些草芥蝼蚁的血汗供给……新鬼烦冤旧鬼哭,您还能安卧于这锦绣膏梁么?就不怕底下这么多森森白骨碦着尊体?” 宁王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放肆!掌嘴!” 两边的差役有些怯怯的瞄着堂上长官们的脸色,大理寺卿一脸的尴尬与无奈,恨不得自己从始至终不在场。晋王则皱紧了眉,却还得耐住性子安抚这惹祸的侄子,竟是没人对这条指令提出质疑。宁王势盛,差役们不敢违宥,只得上前拎起这将死之人装模作样的扇了几巴掌。虽然心怀恻隐的差役控制着力度,但本就伤重的楚秀根本已是强弩之末,两三下后就彻底陷入昏迷。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耳畔仿佛响起午夜时分的天牢里,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低沉的、娓娓动人的话语:“你幼弟的烧伤几近痊愈,已经找了户清白人家收养他,这是信物——”言毕,递过来一枚刻着名字的银锁…… 他嘴角笑容扩大,再无牵挂,放纵自己跌入无边黑暗中。 这样凄惨的状态下,他嘴角这些许极隐秘的笑意,落在旁人眼中,越发显得十分诡异,衬着一丝暗红的血迹,妖异反常,令人心惊。 轰动一时的宁王逼良为奸草菅人命案,开审数日后,由于“证据不足”、原告又伤重不治,终于还是不了了之、草草结案。 然而,这桩案子在朝野引发的巨大震动,其对宁王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无法估量。一个合格的储君,甚至才华能力可以略微欠缺,但心怀子民、善良宽和却是必不可少的品德。这也正是为什么,当一旦相信是长子对次子下了杀手后,昭宁帝虽痛心疾首,还是斩钉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59 截铁的废了太子。无论宁王事前上位的呼声有多么高,经过此番事件后,荒淫、苛酷之类的标签已经被牢牢订在了他身上,再也撕不下来。很快的,朝野风向立转,原本追逐奉承的官员们一个一个重新端起了观望的态度,而宁王一系的核心人物们,从崔氏到程氏,虽暗恼埋怨,却因绑死在一条船上,也只得想尽一切办法去压制物议、重新联络拉拢百官,希望依旧能顺顺利利把宁王扶上太子的宝座。 时间是平息一切的良药,再轰动一时的事件,过了十天半月、乃至数月之后,总会慢慢淡去。但这只是表面上的,或者说,只是民间舆论的。登闻鼓事件于宁王一系所带来的不利影响,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依然慢慢发酵、膨胀。并且更糟糕的是,群臣们仿佛忽然惊觉,除了两个针尖对麦芒、本事太大叫人不省心的大儿子、二儿子,皇帝还有个安静的过分的小儿子,虽然沉默低调,比起那两位来,却是温和宽厚,善良务实,叫人想不生好感都难。 渐渐的,齐王声誉渐隆、支持者日众,不过数月功夫,竟与宁王隐隐有了分庭抗礼之势。然而这一切对齐王来说却令他不安到几乎成为负担,他的谈吐行事愈发低调起来,也不与朝臣们往来,甚至私下里央着昭宁帝请求被外派——“儿臣实在不耐烦这些往来客套,您还是放我回乾州继续农事吧!”昭宁帝哈哈大笑之余,反倒第一次换了眼光正视起这个原本一直被庇护宠爱、某些方面却被忽视了的幼子,渐渐陷入了沉思。 另一方面,宁王这边,圣眷却是有些淡了。哪怕中秋节这晚皇后精心设宴,企图修补父子间的罅隙、挽回先前的信任与爱重,也没有收到明显效果。昭宁帝的态度一直是淡淡的,看向嫡子的目光中,除了冷淡、失望,还有埋藏极深的、隐约的质疑与怒意。 先前楚秀一死,案子被匆匆了结,宁王府的几个管事下人作为替死鬼,扛起了“背着主人为非作歹、谋害人命”的罪名,判了斩立决。而宁王本尊,虽然是“受了蒙蔽”,却也难逃“失察之罪”,罚了几个月薪俸了事。 然而,昭宁帝无法忘记,弟弟晋王私下里吞吞吐吐的暗示他,那个苦主楚秀,容貌神情竟与安乐侯颇有几分相似之处……皇帝略一脑补,立刻狂怒起来。难道这个混账,多年来竟一直觊觎着阿泠不成?很有可能——虽然辈分上差了一辈,但两人其实年龄相近,宁王只比卫泠小了两岁。以阿泠之容色,当年连那嚣张跋扈的北戎王一见之下都惊为天人,愿裂土退兵以求——怕只是碍着“禁脔”,不得已找个替身聊以自慰吧!皇帝越想越气,不由冷笑道:“张德,朕问你,何谓‘民为贵’?” 张公公赔笑着凑上来添茶水:“回皇上,奴婢识字不多……想来就是老百姓顶顶要紧的意思?” 昭宁帝哼了一声:“朕教给你,仔细听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不拿百姓性命当回事的,百姓自然也不会奉他为君!” 张德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缩着头跪倒一旁,一声敢不吭。 皇帝心中愈发焦躁,将手中折子用力一扔:“预备出宫——去侯府!” 第44章 且不说昭宁帝怀揣着一腔说不出来的怒火与醋意,把个美人安乐侯翻来覆去的狠狠欺负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深夜才终于餍足的回了宫。却说前庭巷这里,另一位美人平安侯,也正被某个饿了大半月、好容易盼到休沐的匪人花样百出的摆弄揉搓,折腾到几乎哭不出来。 “你、你那是什么东西?”可怜小侯爷拖着哭腔,有些惊恐的看着赤身回返的男人,下意识的把锦被往身前搂紧,活脱脱一副被恶霸欺负蹂躏的可怜小美人模样。 某人一面费力的将那带毛的皮圈往剑拔弩张的下身上套,一面配合的摆出一个自以为狰狞的表情,淫笑着再次扑了上来:“宝贝儿,这叫羊眼圈,保证让你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可惜小美人一点也不领情,手上用力抵住他胸口,微微侧过头去躲开他的亲吻,小兔子般红着眼睛,里头还有刚才被欺负出来的半汪泪,略带哽咽道:“不要……啊,都说了不要了!你不是刚刚才……” 烈战潼干脆把整个身体压了上去,体型与重量上的悬殊让身下的小美人毫无招架之力,连有限的挣扎都变成了情趣,哼哼唧唧的磨蹭的他下身越发坚硬如铁,一下一下的轻轻撞击起来。 卫涟原本已经开始平复的喘息渐渐再次变得急促,可是先前已经被要过一轮,他已经十分疲倦。并且虽然每次烈战潼都极有耐心的做足前戏与扩张,可是,也许是尺寸实在夸张,每次——尤其是开头,他往往疼的被逼出泪来,需要他不时的缓下来、耐心待他适应。饶是如此,男人高潮时无法自控的疯狂的冲撞顶弄,让他迷醉沉沦的同时,也承受了几乎绷到极致的痛楚。这痛楚与欢愉爱恨交织,每每让他一面哭泣求饶、一面却仍不由自主的挺身迎合,直至一道迎来最后的爆发…… 烈战潼小心的、安抚似的细细吻遍他面颊脖颈,逐渐一路往下。细致的锁骨上错落分布着深浅不一的淤红花朵,是前一轮疯狂留下的痕迹。他满心甜蜜的、爱怜的再度轻轻吻了上去,用口唇顺次描摹,殊无遗漏。卫涟神智再度开始涣散,原先微微绷紧的肌体重新柔软下来,抬手搂住他脖颈,拉向自己,寻求亲吻。 敏感的觉察到他的变化,烈战潼低笑一声,一面刻意劫掠他口唇,一面悄悄分开他双腿…… 忽然,身下的少年仿佛受惊似的猛的惊跳一下:“什么东西——” 烈四将他剩下的半截惊呼悉数吞没入口,一面继续用下身在那曼妙的入口处摩挲顶弄,一面含糊道:“宝贝儿,舒服么?” 由于才被狠狠疼爱过一轮,那妙处濡湿柔软,很快就挤进去一个头。小美人被侵占的口舌间流泄出一声压抑的、带着喘息的呻吟,简直无法形容的销魂蚀骨:“啊——痒……不要,嗯……” 这拖着哭腔的呻吟却仿佛给男人灌下了一碗最烈的春药,他眉目间真正狰狞起来,低吼一声,一把将他双腿彻底分开,然后腰腹用力,缓缓的、缓缓的整根没入。 箍紧在阳具头部的皮圈上,那一环密集柔软的绒毛,顺着路径从入口一路搔刮过柔嫩的肠壁,直顶进最深处。仿佛五脏六腑都被一万只蚂蚁攀爬叮咬,无法形容的致命的瘙痒,让生涩的少年几乎崩溃发疯。他闭着眼睛,无助的摇晃着头,啜泣着求饶说不要,一面却抬起下身,不由自主的追逐起那根带给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60 他无限折磨、却也是无限快感的刑棍,下意识的配合起他的节奏。 然而不够、还是不够……好痒……痒到他快要发疯……可怜的小美人一边哭一边泪眼模糊的伸手下去,生平头一回主动摸索到那根还露了半截在外的肉刃,神志不清的企图往自己体内更深处塞去…… 烈战潼被他史无前例的反应震惊了,更感到极度的振奋。他深呼吸,猛的一把将他抄起,就着插入的姿势,将他双腿大开挂在自己肌肉绷紧的双臂上,双手则绕到他身后托着他的背心——形成面对面半交坐的姿势,继续疯狂的顶撞起来。这个姿势下插入极深,几乎每一下都是整根吞入,可怜卫小美人连哭都快哭不出来了,半眯着眼,只剩急促的喘息与微微嘶哑的呻吟啜泣。男人仿佛不知疲倦似的、以一种惊人的频率疯狂抽插顶撞着他,仿佛永无休止……忽然,怀中的小美人剧烈抽搐了几下,烈战潼随即感到一股热流打上自己小腹,迅速蔓延开来,很快两人连接处便一片狼藉。他略微吃惊的停住动作低头一看——极度的兴奋与刺激之下,卫涟竟然失禁了!他愣了一下,随即一种难以名状的、微妙的骄傲感升腾而起,让他沉沉的笑出声来。 然而卫涟的情况却开始不妙。可怜的小侯爷脸色瞬间煞白,极度的羞耻与惊慌失措,混合着不可言说的怒意与委屈,让他整个人瑟瑟发抖,干脆蜷缩紧肢体,破罐子破摔,埋头大哭起来。 烈战潼被吓了一大跳,慌忙从他体内抽身,随手扯过锦被将他囫囵包起,然后一把搂进怀里,忍着笑,笨拙的拍打安慰起来:“宝贝儿,别哭啊,这有什么?不是挺爽的么——” 他不哄则已,这样的混账话入耳,小侯爷更生气了,哭的更凶了。 烈四摸摸鼻子,想了想,看着怀里哭的哽咽难言、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美人,心疼的问道:“要不,我帮你洗洗?”一面扬声叫水。外间一直候着服侍的司琴心浮气躁的应了一声,面红耳赤的安排去了。 卫涟恨得只想砍死他,只觉从今以后自己都没法见人了……剁了他,再砍死自己算了……哭着哭着,倦意升腾,迷迷糊糊间仿佛男人抱着他入浴桶清洗擦干,换上干净的内衣,然后再被小心的塞进新换的被褥,在好闻的太阳香气里,小侯爷抽抽搭搭的继续哼唧了两声,终于沉沉睡去。 第45章 一场肆意放纵的白昼欢好,让娇贵的平安侯连午膳都没用,直接昏恹恹的睡到了傍晚时分。待他终于醒转起身,已经快掌灯了。司琴吩咐小丫鬟一直守着炉子,用小火隔水温温的热着养胃的燕窝杏仁粥,随时预备他醒来用膳。把人来回榨干的罪魁祸首烈将军,有些惴惴不安的亲自捧了粥,笨手笨脚的过来打算服侍他吃东西。卫涟有气无力的瞪他一眼:“走开,别在九爷眼前晃悠——看着就生气!” 烈四不甘心,想了想,试探道:“那腰酸不酸?我替你揉揉?” 卫涟很毁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恨恨的扬声道:“烦死了,司琴,进来把他赶走!” 门外的司琴犹犹豫豫的应了一声,往房内瞥了一眼,磨磨蹭蹭的没动。 卫小侯爷更生气了,嘴里含着半口燕窝粥,又瞪了他一眼。烈战潼无奈,上前替他掖了掖被子:“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吃东西,有事叫我。”恰好这时外头传话进来,说有客来访,总算把人给撮弄走了。 却说卫涟吃了点东西,又靠着歇了一会儿,感觉回了点精神,披了外衣打算起来走走,忽见司琴神情略异样的进来,低头在他耳边小声报告:“主子,烈将军这里,来访的是齐王。” “阿煊?”卫涟一愣,随即慢慢眯起眼睛,“他俩何时这么熟了?” 前庭巷的这处宅子本就是卫涟送给烈四住的,里头上下都是他原先布置的人,等于全体皆眼线。听他发问,司琴也是面露疑惑,继续汇报:“齐王殿下是头一回来,穿着便服,似乎是路过的样子。” 卫涟心中疑惑更甚:“这就更没道理了,阿煊身为皇子,哪有往不熟的臣子家‘串门’的道理?还是手握兵权、负责京畿防卫的武将——再说,他也不是那种人啊?这倒像是废太子会干出来的事情!” 司琴垂着头,不敢接话。 卫涟眉心微皱,起身振了振衣袖:“走,瞧瞧去。” 却说烈战潼这边,听下头回报有客来访,自称齐王,颇为惊讶,忙吩咐请去待客的厅堂里好生茶水伺候,自己则匆匆换了件略正式的衣裳,大步生风的赶了来,老远就堆出一脸热情的笑,连连拱手:“下人无知,唐突怠慢了,殿下恕罪!”心中却疑惑暗生,这位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简直可算陌生人的皇子,怎么会这么巧“路过”自家地盘,还专程进来“讨杯茶喝”?他对这位口碑卓越的齐王一直暗存警惕,但人既然主动上了门,也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齐王穿着一袭黛绿色暗纹织锦袍子,蜜色嵌银丝腰带,简单的挂了两个玉佩荷包之类的小东西,看上去就像个寻常富贵人家的年轻公子,意态悠闲的样子。看见烈某人如此做派,不由哈哈一笑,亲自起身迎了上来:“烈将军客气了!不速之客冒昧登门,主人家不嫌弃已经很好了!” 他的态度豪爽中带着亲切,比起两人上次在王明府生辰宴上的生疏客套,明显近了一层,却又不至于过火,分寸拿捏的极好,只会让人觉得这位皇子爽朗可亲,平易近人。只有深藏在眼底那一抹思量,隐约透露出一丝筹谋的味道。骁骑营何等关键重要,无论是当初的废太子还是宁王都觊觎已久,只恨不能收拢到手。这个凭空而出的定远将军,也不知是如何得了父皇与叔父的青眼,竟然悄无声息的就把这个无数人虎视眈眈的位置拿到了手。自己也曾派人过来试探接触,可惜回回都铩羽而归。权衡一番利益得失后,齐王干脆自己亲自出面招揽了。 两人寒暄毕,一番客套退让后分了宾主位坐下,立刻就有仆人端了茶水送上,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下了。齐王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下仆们训练有素的样子,根本是世家旧族才能调教出的行事规矩,绝对不是一个粗糙的武夫短时间内能够使唤出来的。 待茶水入口,齐王更是眉心一动——竟是新鲜的碧落银针!须知,这可是南楚进贡的新茶,因安乐侯欢喜,皇帝将绝大部分都赐予了侯府,连淑妃的长春宫都没分到几两——区区一个五品武官,从何得来? 他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纹丝不动,闲闲的挑了个安全的话题开始跟烈四聊天,慢慢套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61 他家世背景。然而烈四心中先入为主的已经对这位皇子的危险性抱有想法,因此表面上虽然附和的天衣无缝,警惕性却是越来越高,貌似粗疏的打着哈哈,三分真七分假,只把卫涟给自己做的那套背景信息拿来敷衍。齐王费了一会儿精神,竟是毫无所得,心中警铃大作,想了想,正待说什么,忽然听得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含笑的声音:“殿下怎么知道这里有好茶,巴巴儿的就跑来了?” 齐王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了一瞬,下意识的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从门口进来的少年:“阿涟?” 卫涟放开司琴扶着的手,笑微微的上前行了个常礼。齐王怔怔望着他那一身素淡的居家常服,目光移上他的脸,苍白的少年面色有些憔悴,双眼微肿,竟是仿佛才哭过的样子,然而眼尾一抹浅红,又分明带着三分春色——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副慵倦而楚楚动人的模样。 他脑中轰的一声,面具几乎破裂,只死死望着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卫涟倒楞了:“殿下?阿煊?” 旁观的烈战潼望着这般情形,面色微沉,慢慢眯起了眼。 “啊,”齐王终于回过神来,神情间似乎有几分狼狈,“没想到阿涟也在此处——你与烈将军……相熟?” 卫涟下意识的瞄了某人一眼,恰迎上他关切的目光,不由抿嘴一笑,回过头对齐王解释道:“我与烈将军……算是相识于微时吧。”虽然措辞含蓄,但是卫涟并不打算向好友刻意隐瞒两人的关系,事实上,少数关系亲近的人如卫泠、世子、甚至皇帝和裕王,早就已经知道这事了。好友若能像世子那样与烈四相处融洽,也是他乐于看到的。 齐王回望二人默契的样子,心中益发涌起惊涛骇浪,原本设想好的那些招揽烈战潼的措辞与话题,竟似全数分崩离析,一下子怎么也拼凑不起来了。生平头一次,感觉人一阵一阵的发懵,脑中只是反复纠缠着:阿涟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究竟……亲近到何等程度了? 这么多年来,他对卫涟的心思埋藏极深,并且,几乎不奢望心愿能够得偿——毕竟,卫涟以前从未表现过对于同性有特殊好感。而且,自己深深蛰伏、谋划了这么多年,在最终达到那个位置、手握足够力量之前,又有何资格奢求情爱? 可是,原来在自己未曾留意的时候,就已经从此错过了吗? 年轻的皇子脸色渐渐苍白起来。他悄悄的、狠狠的握紧拳,绷的骨节迸出皮肤发白。然而他终究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与言语,继续与二人状似热络的聊了一会儿,方才宾主尽欢的告辞走人。 卫涟与烈战潼一起将他送至门外,齐王翻身上马,带着贴身的两个护卫和小厮缓步离开。背对着那二人,齐王浑身绷的发直,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咬了牙,面无表情低声吩咐道:“查清楚——这烈战潼跟平安侯到底什么关系!” 遥遥的,他身后烈府的门楣处,卫涟一面与烈战潼往回走,一面听他若有所思道:“齐王怎会‘路过’这里?有点奇怪啊——而且,他见到你似乎非常吃惊的样子。” 卫涟打了个哈欠,并不以为意:“阿煊不知道你我相熟,吃惊也是正常的吧。” 烈战潼顺手将他的披风再拢紧些,想了想,干脆戳破那层纸:“你觉得,齐王殿下是否想要拉拢我?” 卫涟一愣,默然片刻,还是摇摇头:“阿煊不是这种人啊……或许,形势所迫吧,他如今处境也难。” 烈战潼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近来风声有点不对,好几拨来我这儿试探拉拢的,军营内外的都有。” “哦?”卫涟停住脚步,皱起眉头。 “不仅如此,而且——”烈战潼也皱起眉,“明显分属不同势力派系。” 卫涟脸色开始凝重起来:“你要小心应对,还有——骁骑营不能乱!” “我知道。” “你才接手几个月,真要有什么事情,千万及早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卫涟开始忧心忡忡。 烈战潼将他双手合于掌心,低头吻了一下,眸光闪烁,面色渐冷,嗤道:“没事——这么点兔崽子都弹压不住,老子也别混了,趁早卷铺盖滚蛋得了。” 卫小侯爷如今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冒出来的粗话,因此只是不以为意的一哂,便由着他牵住手往内庭去了。 第46章 秋风萧瑟,天气渐凉,大周朝的政局,也如这时气一般,隐隐开始肃杀起来。 两个皇子之间,原本占尽上风的宁王因登闻鼓一案,失掉许多民心与圣意,不过胜在根基深厚,势力犹在;而常年低调的齐王,虽然一直是“不争”的态度,却渐渐在百官和皇帝那里赢得不少分数。因此,原本一边倒的局势,如今渐渐起了胶着之势。 也有那聪明的,很不忙着站队,只看昭宁帝的态度。 然而非常诡异的,皇帝对下头的这一切显示出冷眼旁观的、又似是视若无睹的态度,静观其变。这样模糊而暧昧的态度之下,下头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潮涌动,更加湍急。 就在众人以为,皇帝打算长期考察、旁观下去的时候,刚过霜降,明心殿里忽然出来一道旨意,将皇子们乃至满朝文武都打的措手不及。 昭宁帝给三位皇子指了封地——宁王获封儋州,齐王获封乾州,连圈禁中的信王,都得了个雍州。同时,下令即刻就藩。然而,信王圈禁不得出,齐王妃怀有身孕不可擅动——因此,出京的竟只有宁王一家!换而言之,在宁王看来,这道所谓的圣旨竟是明晃晃的就差指名道姓只为把自己逐出京城!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宁王紧急收拢势力寻求应对方案的时候,宁王一系极为关键的核心人物、贵为右仆射的崔尚书崔吉,其年迈的老母亲竟然在这样的当口“突然”病逝——才上任没几月的从一品大员,将不得不去职回家丁忧三年!这对于宁王一系,简直是晴天霹雳似的打击! 垂死挣扎的宁王极度不甘心之下,用尽各种方式企图挽回在昭宁帝那里的颓势,甚至搬出了养病多年、早已不问世事的皇后苦苦哀求。然而圣意已决,向来乾纲独断的昭宁帝只淡淡一句“朕待他们一视同仁,待王妃产育之后,煊儿一样也要就藩的”就轻飘飘打了回去。不过看在抱病的皇后份上,皇帝还是允了宽限些时日,宁王可待寒衣节祭完祖先后再动身不迟。 这有限的日子溜的飞快,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宁王仿佛是认了命,忽然安静下来,宁王府里也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62 开始整顿人员、打理物品,摆出一副预备出远门的姿态。笼罩了许多时的阴云密布,终于似乎有了缓和的迹象。 十月初一寒衣节,与清明、上巳、中元,并称四大鬼节,历来是民间设家祭、焚冥衣、祭祀先人的日子。荣氏贵为皇族也不例外,每年都是在奉先殿设家祭以飨先人。这活计通常由皇帝亲自主祭,在京的皇族成员们悉数列席,直至礼成。而今年更有特殊的意义在里头:寒衣节后,宁王便要启程就蕃,不出意外的话,明年齐王也要去乾州开府常驻,因此今年的寒衣祭,恐怕是天家父子最后一个齐全的家祭了。因此,除了出巡西路军的裕王、和驻军乾州的裕王世子,其余几家王府从宁王、齐王到晋王、襄王一个不拉,在京的荣姓嫡系们几乎全都聚集到了奉先殿里。 同往年一样,昭宁帝在典礼太监的侍候下执行了祭礼,象征性的点燃了一件冥衣,然后便习惯的回身欲往银盆里净手,这一回头却猛的愣住了:奉先殿沉重的、经年敞开的大门,正被从外面慢慢阖上,从那最后消失的尺余空间里,清晰可见外头忽然站满了荷甲张弓、箭簇对内的士兵。他茫然了一瞬,却见满殿开始惊惶失措的人群中,慢慢升起两张苍白的、却是反常镇定的面孔——那是他结璃三十多年的嫡妻元后,和他野心勃勃的、唯一的嫡子。 他沉沉扫一眼殿内不知何处冒出的密密麻麻的刀枪箭簇,望着被簇拥上前的妻与子,心脏仿佛一块一块冻结成冰后被巨锤击为齑粉,几乎让他窒息。然而骄傲了数十年的当朝天子面上毫无异色,只是慢慢冷笑起来,轻蔑的挤出几个字:“就凭这些不成气候的东西?” 皇后面色异常惨淡,却是分毫不让的迎上他的视线,缓缓道:“成不成气候,只看用在哪里罢了——太上皇以为呢?” 时间倒退至半个时辰之前,金马玉堂的卫国公府里,卫氏子弟们同样济济于小祠堂,准备着即将开始的祭祀事宜。 两三拨人几乎是前后脚的仓皇奔入,无一例外的脸色发青如临大敌,已顾不得任何规矩体统,直奔各自的主人,带来了同一个山崩地裂般的消息——宁王逼宫! “什么?!”卫国公和卫涟几乎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手中祭器咣当摔到地上。卫涟面色前所未有的扭曲起来,上前一把扯过侍书衣襟,表情瞬间凶狠如地狱修罗:“再说一遍!” 侍书一脸惶惶,颤抖着声音:“南城、北城兵马司,连同好些私兵模样的,总有三四千人,直闯宫门……” “皇宫守卫呢?”卫国公大喝。 一旁他自己的属下扑通一声跪下接了话:“龙禁卫和禁宫守军打起来了,宫里头现在已不知是何等情形。奴才斗胆,刚刚已把府中死士悉数召集,分守住各道门墙,以防不测!” 卫涟些心念电转,回头对着他急到:“伯父,不如把两府里的人紧急聚到一处,严加守卫,死士恪守门户,另将那些孔武有力的健仆们挑出来,巡查守卫,随时应援……” 他话未说完,只见司琴一脸惊惧的带着一个浑身冒煞气的、脸上还带着血的士兵冲了进来:“主子,骁骑营——” “骁骑营怎么了?”卫涟目光如刀,声音近乎凄厉。 那士兵猛的抱拳为礼,胄甲铮铮中,只听他一边喘息一边急道:“游击将军祝鹏领着七千余人企图私自出营入京,被将军拦下,双方动起手来,祝逆被将军斩于马下。乱兵中有负隅顽抗的,将军正杀人弹压呢!因担心城中有变,急派属下入城禀报侯爷……” 卫涟不待他说完,用力挥手止住他,大喝道:“回去告诉你家将军,我这儿很好,不用担心!一旦控制住局面,叫他立刻带兵进城救驾——宁王逼宫了!” 士兵面色巨变,立刻肃然抱拳:“是!” 这时,一旁忽然传来砰的一声,随即四五道惊呼声同时响起:“公主!公主!” 卫涟回头,霎时神魂俱丧,与兄长几乎同时扑了过去:“母亲!” 一时间,满室惊惶,如丧考妣。 烈战潼来得很快。 剽悍的骑兵一马当先,后面跟着铁甲长戈锋锐无比的步兵,这支精心挑选出的数千人的队伍,以一种沉默而碾压式的姿态径直入城,直压皇宫。 阴云密布,遮天蔽日,血一般的营旗在北风中猎猎翻转。 安享太平百余年的京城官民们,惊恐万状,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千门万户仓皇闭户,瑟瑟祈祷,街市上近乎人踪绝迹。 越接近核心区,往往某个街角会突然杀出一队持械兵士、甚至是死士家仆模样的匪徒,于是便提前开始血腥的厮杀…… 时间这么紧张,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生死攸关,也许一个呼吸间已经是一个王朝的更迭。可是,这样的生死攸关下,他还是想看他一眼,哪怕只一眼……说到底,天下兴亡关他屁事,只要那人好好的就行! 于是,片刻后的国公府门口,匆匆而出的卫涟卫侯爷几乎目眦俱裂的瞪着面前大片黑压压的军队,抬头望向马上那个被满身盔甲笼罩的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男人,愤怒的简直想抽他!“你来这儿干嘛?!”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冲他吼道,“我叫你去救驾!” 望着他不知因何故而红肿的双眼,烈战潼深呼吸,一跃下马大步向前,然后在满面恐惧不住后退的国公府诸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忽然用力一把将他抱入怀中,仿佛安抚又仿佛誓言般沉声道:“别怕,等我回来。” 怀中的身体猛的一震,烈战潼慢慢松开手,只见心爱的少年缓缓抬起头,清澈的双眼里渐渐涌出泪水,嘴角却弯起柔软的弧度。他抬起手,微凉的掌心抚过他眼眉,柔声道:“我不怕,你也别怕。” 烈战潼拉开头盔,重重在他额头亲了一下,然后猛然转身大步上马,唰的抽出长刀往半空中一挥,银色光芒如闪电般刺痛了每一个人的眼。只听他炸雷般的怒喝:“入宫,救驾!” 卫涟下意识的握住手腕上的佛珠串,那里吊着一枚小小的平安无事牌。望着那人一马当先迅速远去的背影,渐渐模糊了视线。 第47章 尾声 在史笔如刀的《大周志》中,昭宁二十年是个惊心动魄的年份。从春天开始,环环相扣接踵而来的宁王遇刺事件、太子被废黜圈禁事件已经叫人喘不上气来,紧接着又是震惊天下的登闻鼓一案。而这一年的最高潮,则当属发生在十月初一的寒衣之乱。因事件爆发于皇宫内的奉先殿,故又称奉先殿政变。 昭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63 宁帝的嫡子宁王,在被迫出京就蕃前,鱼死网破作殊死一博,连同皇后崔氏,并崔家、程家等“宁王党”的核心门阀,外控兵马司,内调禁卫军,甚至,差一点还拉来了部分西山骁骑营,企图一举逼宫。 然而,或许是仓促间举事,实力与准备皆不足;又或许是天网恢恢,邪不胜正——总之,奉先殿里,王霸之气全开的昭宁帝镇住了局势;皇宫大内,三百龙禁卫苦苦支撑,拖住了千余叛变的禁宫守军,直至援军的到来——定远将军烈战潼,在当众砍杀一十七人后,终于以铁血手腕压制住局势,旋即领兵入城救驾。 震惊寰宇的寒衣之乱,终于以宁王当众自裁、皇后服毒自尽而告终。 这一夜,皇宫内的每一寸土地砖石,几乎都被血液浸透了,散发出地狱般的腥臭。随处铺散的尸体与残肢时刻提醒着,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绞肉似的屠杀。 是的,屠杀。 这场碾压式的屠杀让一个人一夜之间一举成名天下闻,也让所有亲身经历亲眼目睹的士兵、宫人乃至官员们从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听到那个名字就心惊胆战。 昭宁帝看到烈战潼的第一眼,几乎没能认出他来。只见一个仿佛从地狱血池里杀出来的罗刹恶鬼,目光炯炯的盯住自己,一边行礼一边大声道:“臣等救驾来迟,陛下恕罪!” 皇帝瞪着他被血污的看不清面孔的脸、和身后尤自往下滴血的长刀,半晌才呼出一口浊气来:“烈卿……辛苦了。” 从危机中脱身的昭宁帝,翌日便开始了大举的清算与反扑。皇后与宁王虽已第一时间事败自尽,依然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不得葬入皇家陵寝。宁王府中,自王妃至王子王女,悉数贬为庶人,就地圈禁,遇赦不赦。虽然残酷,好歹昭宁帝看在自家血脉份上,还是留了孙儿孙女们性命。至于别家,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天子一怒,流血漂橹。首恶的崔家、程家,俱是赫赫百年世家,连同那些附逆的官员们一道,被摧枯拉朽的连根拔起,株连九族。男丁十岁以上者枭首,十岁以下者以墨刺面,流配岭南,唯襁褓中婴儿得免,与女眷们一道尽数籍没,发卖作官奴,不得赎身。都是高门贵女,也有那烈性的,不等官兵上门抄检捉拿,抢先一步自行了断,或三尺白绫、或投水触柱,惨状万分。这场可谓浩劫的秋后算账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月,西市行刑处简直如流水席般从天明杀到天黑,那血直渗入泥地三尺,刀斧手们隔几日便要换一批刀具。 昭宁帝自即位以来,虽沉稳威严,却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温文和煦。这是第一次,用批量制造的死亡让世人见识到了所谓的天子之怒,也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震慑的百官瑟瑟凛然,不敢生任何异心。 有罚,自然就有赏。 定远将军烈战潼,因为他的临危暴起力挽狂澜,成为此次事件的最大赢家。昭宁帝下诏对其大加赞誉的同时,将其连升两级,由五品定远将军一跃至正四品明威将军,并从事后紧急回京的裕王手中,正式接掌了整个骁骑营,成为西山三万驻军的实际掌控者。这个世人眼中毫无根基凭空出世的凶神恶煞,由此一跃进入了大周朝顶级武官权臣的圈子。 此外,身为龙禁卫首领的武威侯世子翟潾,率三百下属血战千余叛军,身中数创依然坚不退让,成功阻滞了逆党们意图迅速掌控皇城的计划,为援军到来赢得了喘息的时间。昭宁帝事后论功行赏时,除金帛厚赐外,更是将武威侯府原本五世而尽的袭爵再延续三代,令众多勋贵豪门啧啧钦羡。 夹在这许多触目惊心的事件当中,福宁大长公主的去世就变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身为大周朝最尊贵的女子之一,福宁大长公主是永年帝与皇后嫡出的幼女,最受钟爱,不舍得送去和亲,是数十年来唯一嫁在京城的公主。先帝在世时,同样对这位小妹爱护有加。而今上即位后,又晋姑母为大长公主,享亲王俸,食邑万户。美丽善良的公主出降宁国府后,与驸马琴瑟和鸣,十分恩爱,育有两子卫泠和卫涟,都是一出生就获封侯爵之尊。这一生,可谓美满顺遂,唯一牵肠挂肚的,便是两个儿子的子嗣问题。眼看着长子跟皇帝混到一起,已是不能指望了,可怜她只能寄希望于幼子。谁知,天不假年,寒衣之乱时,年迈体弱的公主在骤然刺激之下晕阙了过去,兵荒马乱的之下隔了数个时辰才终于获得诊治,竟是心脉瘀堵,卒心之症。后虽经全力施救,拖延了数日后,到底告了不治。 大长公主去世,安乐侯卫泠与平安侯卫涟,一下子蒙受了仿若灭顶的打击,哀毁过度,几乎缓不过来。纵然明面上、私底下、上至皇帝、下至新上任的明威将军烈战潼,想尽一切办法的安抚慰藉,依然无法缓解兄弟俩巨大的悲痛。卫泠与卫涟很快上表请求辞官丁忧,但是碍于户部的差使太过紧要,皇帝根本不信任其他人,因此三请三驳之下,还是夺了安乐侯的情,令其继续留任。 哥哥被迫夺情,弟弟便顺利获许。因此,办完了母亲丧事、入土为安后,卫涟服斩缞三年,披麻戴孝,极尽悲痛。因母亲生前希望与父亲葬作一处,卫涟婉拒了将公主棺椁葬入皇家陵寝的尊荣,而是低调埋入了卫氏墓地。然后,在世人的惊叹与不解中,只带了最近身的数人随侍,住进了墓葬旁弊旧的陋宅里,衣粗麻食苦素,为母亲守足三年,直至出孝。 三年时间,足够发生许多事情。 温厚端方的齐王,作为硕果仅存的选择,在接连办妥一系列皇帝交付的任务后,终于不负众望的被封为太子,戴上了储君的赤金九珠冠。比起他的两位兄长,齐王虽然年轻,却低调温和,谦逊好学,无论是昭宁帝还是百官都对其十分放心。昭宁帝唯一担心的,便是小儿子秉性过于良善,恐来日压服不住那些张牙舞爪的朝臣们。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反正还有许多时间,可以慢慢教导。 废太子信王,圈禁经年之后,消磨的心灰意冷之际,却终于获释,被许可带领家眷往雍州就藩。齐王长久以来向昭宁帝慢慢求情,终于滴水穿石,磨得皇帝点了头。事实上,经过宁王一事后,见到剩下的两个儿子兄友弟恭,孝悌和睦,令他十分欣慰。小儿子对兄长的尊重爱护,也是他将来可以放心把国家交给他的原因之一。 至于烈战潼,三年间东征西讨,战绩卓然,已官至正三品怀化将军,与裕王世子一道,成为皇帝极为看重的军中柱石、左膀右臂。又因其性格张扬,桀骜不群,久而久之竟得了个“烈火将军”的外号,那真名反倒不太有人叫了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64 。 权势迷人眼。这样一个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又深得圣心的后起之秀,竟然还是孑然一身,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金龟婿。如果说,文官清贵们还有些不屑,那么勋贵、武将们则简直视之为砧板上一块好肉,千方百计企图招揽到手缔结姻亲。然而令人十分不解的是,烈将军对所有的示好逃得比兔子还快,要么干脆粗暴拒绝不留情面。有些不甘心的贵戚豪门,试图把话头递到皇帝那里请求牵线指婚,谁知非常微妙的,皇帝从来不接这茬,每次都打个哈哈推掉了。久而久之,烈将军的“独善其身、一视同仁”出了名,各方讪讪之余,终于不再有人企图塞老婆给他了。 时光荏苒,倏忽即逝。 平安侯的三年孝期,终于满了。 虽然忙的日日脚不点地,太子还是提前安排,空出时间来专门往山中一行,意图亲自接他回京。然而到了那里才发现,自己已经来晚了。出身尊贵、自小娇养的平安侯,三年来却弊衣箪食,回京的行装亦十分简单,且早有人在那里满腔热情的指挥规整、安顿装车。 低头抿一口清淡的茶水,太子俊秀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怅然,只得在嘴角堆起掩饰的笑容,仿佛随口道:“烈将军对阿涟,果然一片赤诚。” 卫涟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恰见到烈战潼粗声粗气呵斥小厮们,要求小心搬运的样子,不由莞尔一笑,面上渐渐浮起两片清浅的红晕,低声道:“这人……笨的有趣。“太子一愣,诧异的挑起眉,望着他不说话。 却听卫涟继续低低的、慢慢的说着,仿佛说给他听,又仿佛在说给自己:“可是,与他在一起,每一天都很快活。高兴便是高兴,难过便是难过,不用虚伪掩饰,不用话里有话,更不用腹诽算计。他信任我、爱重我,我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答应我的每件事情都会全力做到。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人生苦短,转眼韶光逝。我从不后悔跟他在一起,我相信,他也是。“美丽清瘦的少年轻轻扬起了下颌,望向那人的目光中满是温柔与安宁。遥遥的,庭院那一头,仿佛心有灵犀似的,烈战潼别过头来对着他咧嘴一笑,那笑容温柔明亮,蕴满了一切深情爱意,尽在不言中。 【正文完】 第48章 番外1: 点绛唇 北戎今年最大的喜事,莫过于北戎王世子妃诞育下娣长子,王室血脉得以承继。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婴儿便将是北戎未来的主人。 这个孩子血脉极其尊贵,他的父亲是北戎王世子,母亲则是宗主国大周皇帝的嫡女昌平公主。当年为了与野蛮剽悍的北戎缔结两国之好,昭宁帝与北戎王心照不宣的结了儿女亲家,北戎王世子也自十多岁起便被送到大周都城,接受最好的儒家文化教育,直至成年后领着未婚妻回到北戎,举办婚礼,昭告天下。 英武的王世子与美丽的妻子从小青梅竹马,成婚后感情极好,琴瑟和鸣,如胶似漆。唯一的遗憾,便是子嗣不丰。多年来公主只育有一女,便再无所出。依着北戎规矩,世子原可纳左右两位正妃,妾侍不计。可是深受汉文化熏陶、崇尚“妻者,齐也”、又与妻子感情深厚的王世子,坚决顶住了来自各方的压力,只守着妻子一人。多年过去,眼看世子已过而立,竟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公主顺利为王室诞下继承人,北戎全境都沸腾了。 同样激动的,还有远在大周京城的皇帝。 为心爱的嫡女与素未谋面的小外孙准备了玲琅满目、堆积如山的赏赐后,昭宁帝为派遣谁出使北戎、参加小外孙的百日庆典伤起了神。 这次出使表面上是为了庆贺王孙诞生,背后却负有更重大、也更艰难的任务:收回燕云。 燕云与幽州本是大周土地,但百年来一直为剽悍的北戎骑兵所占。至这一届北戎王拓跋闳即位,更是以十万铁骑驻扎封守,几乎将幽燕生生圈进了北戎境内。不是不能以武力夺回,但是若硬抗上剽悍的北戎军队,就算最后幽燕回归,其代价也将极其惨痛,甚至远超这两个州府本身的价值。因此,这是块咽不下、又吐不出的骨头,梗了大周许多年。 一直到昭宁帝即位,一番首尾后两国结为儿女亲家,北戎王才大手笔退兵幽州,表示愿以此为聘,为公主添妆。但燕云却依然是个难题。一转眼,又拖拖拉拉地位暧昧了十几年,忽然传出消息,燕云山脉里,发现了大规模铜矿。 这下再不能拖了,一定要想办法尽快收回来。 其实,昭宁帝非常清楚,只要一个人出面,这些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多年以前,自己还只是太子的时候,那个不要脸的北戎王就已经在大周御宴上,当着满朝贵胄的面向先皇要求,愿以幽燕之地,并有生之年绝不侵犯一寸领土的誓言,换取卫泠相伴左右。 结果当然是拒绝。 堂堂长公主之子、皇帝嫡亲的外甥,怎么可能为人娈宠佞幸?没人会认为这是拓跋闳的痴情一片,反而只会觉得,这个藩邦蛮夷是在挑衅朝廷的颜面、意图与整个大周皇室为敌。 回忆旧事,昭宁帝黑了脸。若说他最讨厌的人,拓跋闳可以算一个。一想到当年心爱的小美人被迫发配幽州三年,被这混蛋近水楼台占尽便宜,皇帝就恨不得亲自提刀砍死他。 所以,就算明知只要派出卫泠出使,就能不费一兵一卒解决问题,昭宁帝也是绝对、绝对不会让心爱的小表弟自投罗网、羊入虎口的。 思来想去,骨子里同样不要脸的昭宁帝把卫涟叫了去。 卫涟接到任务,一脸淡定的回了府,直到关起门才沉下脸来。 烈战潼赶忙上前把人搂到怀里,小心的伸出指头安抚他眉间纠结出的细褶:“宝贝儿,怎么啦?皇帝为难你了?” 卫美人咬咬牙,忍了又忍,却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三句两句分说了眼下的情况,然后抿了抿嘴唇,一脸的无奈:“什么都不给,我两手空空拿什么去跟北戎蛮子们谈判?难道就说,看在公主新为贵国添丁的份上,把燕云连铜矿一起还回来吧!” 饶是脸皮厚如烈战潼,都被昭宁帝这不要脸的劲头给镇住了,啧啧称奇:“他为什么会相信,你就一定能空手套白狼呢?” 卫涟欲哭无泪:“他以为我是哥哥啊?”——安乐侯要是松一松口,只怕北戎王提前禅位都愿意,颠颠的就能从北戎直接杀到京城来常驻。 “你哥哥怎么了?”烈战潼疑惑的挑起眉。 卫涟脸一红,没有接话。安乐侯的入幕之宾……们,有些事,还真不好对外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65 说。回想起小时候在侯府乱窜,不小心撞见的那些场景,美人平安侯的脸更红了。他微微别过脸,哼了一声:“我不喜欢那个北戎人!”后面半句被咽下去了——你不知道他有多不要脸! 烈战潼想的却是别的事情。他面色凝重下来,沉声道:“我明日进宫讨旨意,陪你一起去。” 卫涟睁大眼看着他,面色渐渐柔和下来,摸了摸他的脸,微笑道:“不用,北戎人不会拿我怎样的。”自己真要有什么事,卫泠只怕头一个饶不了拓跋闳。 烈战潼并不清楚背后这些弯弯绕绕的桃色背景,他一把将卫涟抱上膝盖,低头亲了一下,然后按着正常的思路开始分析:“北戎占了燕云百来年,早已视为自家所有,至今仍驻有三万骑兵,一路扩展威胁至幽州和儋州。虽然两国目前看似缔结姻亲睦邻友好,这把刀插在那里,始终是肘腋之患,陛下想收回燕云,也是正常。” 卫涟犹自不爽:“是正常,太正常了,包括要求臣子空手夺白刃也特别正常!” 烈战潼笑着低头堵住他的嘴,一面含混不清道:“所以呀,你又无甚倚仗,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我得亲自跟着才放心!” 卫涟被吻的有些气息不稳:“你、你难道还能带兵围了北戎、迫他就范不成?” 烈战潼的手已经开始在单薄的衣衫内肆意游移,呼吸粗重:“既然皇帝不给本钱,咱们就给他造一个……” 卫涟已经被逗弄的开始神智迷离,两眼中氤氲起水光,夺人心魄。他却仿佛不自知似的,喘息着抵住他口唇,断断续续的追问:“说、说清楚些!” 某个姓烈的流氓一面剥开他衣襟,贪婪的舔吻起白皙肌肤上那一对珊瑚珠子般的小小凸起,一面心不在焉的回答:“西夷异动,陛下可能会让我去暂时接管西路军,连同骁骑营一道,在潼关外狙敌痛击。北戎人若是聪明,当知道只要好生配合,便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西夷人的战线决计拉不了这么长,腹背受敌之下,简直就是砧板上的肉。当年北戎人就从西夷手里夺走了太脊山,至今每年产出铁矿并黄金无数。这群喂不饱的草原狼,可还在继续虎视眈眈呢……唉宝贝儿你不用管这些,交给我就好……” 事实上,他的宝贝儿早就已经目无焦距,沉沦情潮欲海,全身软成一汪春水,任由采撷了。 第二天,一夜饱餐魇足的烈战潼果然递牌子进了宫,然后,不知道他在明心殿跟皇帝是怎么说的,反正很快旨意就下来了:遣平安侯卫涟出使北戎,并着怀化将军烈战潼率八百甲士一路护佑随行,不得有误。 堂堂三品怀化将军,丢下手中的军队,被拿来当保镖使,怎么看怎么胡闹。偏生这还是当事人自己求来的,也只有知晓他跟平安侯私下那点底细的人才会觉得理所当然。 不论外界怎样臧否,总之到了出发那日,烈将军还是披挂上满身胄甲,大马金刀带着八百亲兵上了路。不过,刚行出十余里,某人就厚颜无耻的把马丢给下属,一弯腰钻进了中间那辆最华丽的马车。 卫涟瞪着眼,犹豫着要不要把他踹出去。这一犹豫却丢了先机,只见某人腆着脸凑了过来:“宝贝儿,闷不闷?我陪你说话!” 卫小侯爷正盘算着北戎那摊子破事,十分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走开,没空理你!” 烈战潼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挥手抽掉他手中的《北地山河志》,委屈道:“说了你不用操心这个,我去跟北戎人谈条件好了。有这时间咱们做点什么不好呢……” “你知道什么?还给我!”卫涟白他一眼,倾过身子来想把书夺回去。这姿势却正合了某人心意,顺手一捞就把人困进怀里。 “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疯?”卫涟被他大手沿着背脊曲线一路往下一捋,人都软了三分,却仍强撑着想推开他,“还没出京郊呢……别闹!” 某个登徒子身体力行的贯彻着不要脸的精神,一只手轻松压制住心爱的小美人的反抗,另一只手灵活的解开他的内外衣衫结扣,滚烫的亲吻一路落下来,声音渐渐转为低沉:“我瞧瞧,昨晚没弄伤你吧……” 挣扎间大片大片暖玉般的肌肤扑面而来,上头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暗红瘀痕,简直触目惊心,可想而知这身体的主人之前曾经历过怎样激烈的欢好。烈四眼眸浓黑,手上略用力将他翻转过来,低头在那纤细柔韧的腰身上轻轻咬了一口。卫小侯爷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随即被死死摒回口中,转头似怨似怒的瞪他一眼,却见他轻轻分开眼前雪团似的双丘,试探着用手指往中间按了一下,成功换回掌下身体的一阵颤抖,然后,满意的低下头去…… 卫涟简直快疯了,细白的牙齿深深嵌进下唇,却仍抑不住漏出一两声细碎的呜咽,眼中渐渐漫起水光,模糊了焦距。身下那个羞耻的地方被一条濡湿的软肉反复撩拨,模拟着顶送的姿态,刺激的他几乎快要哭出来,双腿再撑不住,整个人瘫软下来。 烈战潼愉快的低笑出声,抬起头凑过来摸了一把他的脸,卫涟看着他眼中戏谑的笑意,唇角还挂着一痕水线,脑中轰的一声,霎时脸红的跟柿子似的,别过头去把脸埋入垫子,自欺欺人的眼不见为净。 身下忽然被探入一枚手指,他僵了一下,又缓缓放松。昨晚才被充分开发过的地方,进入起来自然不像平时那么艰涩,尤其一早还上过滋润修护的油膏……粗大的手指挤压着加多了一枚,某人的声音简直像恶魔一样:“看来昨晚还是很有分寸的。” 卫涟又羞又气,挣扎着扭动了一下身体,却被一把按住,然后一个灼热的、粗壮的柱体狠狠嵌了进来……他惊叫出声,下意识的想往前逃,却被抓住了动弹不得,只得被迫感受着那东西从身下缓缓拔出,然后猛的再度顶了进去——可怜昨晚才被折腾的死去活来的小美人,被逼出一声拖着哭腔的呻吟,随即死死咬住云锦垫子一角,将这些撩人的声响全部压抑回去——万一被外头听见,堂堂侯爵,还要不要做人了? 抓住他不想被发现的心理,某个流氓愈发肆无忌惮,动作由浅至深,越发凶狠,又随着马车颠簸,往往贯穿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身下美人被揉搓搅弄的快要崩溃,渐渐啜泣出声,意识模糊的开始哀求:“不要了……太、太深了……啊!你出去……” 帘幕重重、车辙辘辘,掩掉了大部分销魂蚀骨的声响。至少,前后队伍看起来都无甚异样,除了……坐于车夫身后,压车的司琴那尴尬到几乎无处安放的眼神,和那双烧的通红通红、却高高竖起的耳朵。 就这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66 样,拜某个一路亢奋跟吃了药似的坏人所赐,可怜平安侯这一路被迫过得荒淫无道,度日如年。当终于到达目的地,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软的,简直站立不住,那一种孱弱憔悴,温软楚楚的风情,与平日里清冷傲气的模样完全不同,倒是与他哥安乐侯像了个十足十。 作为北戎国君,迎接使节这种小事原本根本不需要拓跋闳出面。可是,一想到来访的是“小舅子”,千万不能怠慢了,于是北戎王兴冲冲的打马出城,领着一群被他不按牌理出牌的行径弄成苦瓜脸的臣子们亲自来接人了。 拓跋闳上次访问大周京城已是两年的事情,意味着,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机会见到卫泠,饿的眼睛里都能放绿光。当那个纤细的碧色身影从马车里一下来,略微踉跄了一下,仿佛站立不稳似的。拓跋闳心神恍惚,眼前浮现起另一个身影,下意识的便一个跨步上前,把人搂了过来:“小心!” 卫涟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烈战潼已经唰的黑了脸,也不管对方一国之君的身份,一手朝他肩膀上用力一推,另一只手抓住卫涟就往自己怀里拉。气愤之下没控制好力道,疼的卫涟低低啊了一声。 这声痛呼让两个人都瞬间清醒过来,立刻反应过来大庭广众之下自己都犯了怎样的蠢。拓跋闳嗖的缩回手,讪讪的笑着打招呼:“那个,平安侯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身后的北戎官员们努力绷着一丝不苟的脸,痛苦的扭向一边,与对面目瞪口呆的大周随员们正好凑成一堆。 烈战潼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却被卫涟一个凌厉的眼风逼回半步,只得忍了怒,只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拓跋闳却不曾理会,他此刻满心思都在别处,热情的拉了卫涟便往王驾上走,一面压低了声音问他:“你哥哥……” 卫涟哭笑不得的瞥他一眼,却知此人悍勇刚愎,违逆不得,只能顺着毛捋,因此浅浅一笑,专心致志的与他契阔起来。可怜被忽略的烈将军在背后看着他两人亲密的背影,眼中几乎要蹿出火来,下垂的双手握拳,骨节迸出,恨不得一箭把那个讨厌的北戎王射出个大窟窿。 北戎准备的接风洗尘宴十分隆重,卫涟极好的表现了大周使臣的风仪,一套官样文章唱念做打行云流水的完成下来,着实惊艳了全场的眼睛。盛宴将散时,喝多了的拓跋闳目光模糊的透过眼前曼妙的身形,仿佛遥遥投射在了千里之外,他低声叹了口气,挥挥袖子转身而出,随口吩咐道:“散了吧,平安侯随我来,先前你说还有什么事……” 喝的醉醺醺开始谈正事?卫涟一愣,却还是快步跟上了——趁着他不清不楚的,或许更容易讨价还价呢。烈战潼却不干了,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巨大的危机感让他皱起眉,一把拦在了卫涟前头,磨着牙对北戎王挤出一串话:“平安侯远道而来,不胜疲累。王若不弃,请容烈某代为随行。侯爷欲与王商议之事,出京前陛下亦有交代,故而与烈某相谈也是一样的。” 什么情况?拓跋闳慢慢转身,有些疑惑的看向这个浑身上下冒煞气的男人——大周著名的“烈火将军”,近年来迅速上位的军中悍将,据传历经大大小小数十战无一败绩——这样赤裸裸的敌意,他什么意思?想挑衅吗? 骄横了一世的北戎王桀骜的挑起眉,酒精作用下虽然神智有些迟钝,却不影响他本能的抽刀一挥——闪着寒光的弯刀锋芒直指烈四颈间!全场霎时仿佛被定格,所有人都僵住了。烈战潼雕塑般立在那里,目光沉沉的迎着对方的注视,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卫涟脸色有点发青,伸手试探着搭上刀背:“大王醉了。” 场面几乎一触即发的时候,拓跋闳忽然一把撤开弯刀,哈哈大笑道:“好胆识!改日找你喝酒!”一面头却也不回的拉过卫涟,“小玉郎,咱们走,不睬他们!” 卫涟哭笑不得的踉跄跟上,一面用力对烈四使眼色让他别冲动,一面暗中思量着怎么忽悠这醉鬼好。仍旧立于原地的烈四目眦俱裂的望着他们,杀气全开之下,周边三丈内都空了出来,无人敢靠近。 这天卫涟直到很晚才回了招待使臣的下塌处,并且容色疲倦,话也不想多说的样子。一直等到他现在的烈战潼直如百爪挠心,又酸又疼又生气,一把将他抓过来,用力撕开衣领,狠狠亲了下去:“北戎蛮子没把你怎么样吧?” 卫涟脸一沉,一面闪躲一面恨道:“别胡说!再说那北戎王都一把年纪了,你这吃的什么干醋?” 烈战潼却不依不饶,报复似的将他衣襟撕的更开,一边啃咬一边如野兽视察领地般检查着有无别人的痕迹气息残留,口中怒道:“他看起来可一点都不老……谁知道对你打着什么坏主意!” 卫涟差点脱口而出“你想多了他是我哥的人”,幸亏他一贯理智才忍住了。然而这一回烈战潼的醋意大到能淹死人,也不听他分说,三下两下就把他撕扯干净丢进床榻,然后红着眼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卫涟恨的一面扯过薄被盖住下体,一面骂道:“你又发什么疯?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正混乱间,忽然传来拍门声。这种剑拔弩张的当口!烈战潼随手捞起一件中衣披在肩上,脸黑的简直阴云密布,煞气冲天砰的一下拉开门,却见醒过酒的北戎王一脸吃惊的立在门口,迟疑道:“怎么会是你?卫涟呢?” 在宫里与这狡诈的小玉郎谈了笔交易,北戎王思来想去不太放心,干脆再跑来确认一遍。谁知原本安排给平安侯的住处,开门的竟是那个怀化将军烈氏,而且……只披了一件中衣,胸膛大开,下头的单裤高高顶起,一脸的怒气。都是男人,拓跋闳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生气才正常——可是,这不是卫涟的房间吗?懵逼的北戎王下意识的又问了一句:“卫涟呢?” 烈战潼的忍耐终于到了尽头,他阴恻恻的瞥了北戎王一眼,冷笑道:“在床上!”言毕砰的一声甩上门。差点被磕到鼻子的北戎王一楞,随即里头传出一阵细碎的动静,伴随着一声压抑的、拖着哭腔的曼妙呻吟……拓跋闳脸色巨变,再不明白,自己就是白痴了。他呆滞片刻,不由自主的骂了一声:“操!”然后摇摇头,回王宫去了。 第二日,原本按计划要去拜见昌平公主,并传达大周皇帝对女儿与外孙的思念与关爱之意的平安侯,因为“舟车劳顿、小染薄恙”,没能起床。 足足躺了两天,可怜的卫小侯爷才挣扎着起了身,把之前拉下的事情一桩一桩重新捡了起来。至于罪魁祸首的烈战潼,则被自认为“连襟”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67 的北戎王十分亲切的拉去喝酒了。由于某人心中暗藏的醋意,刻意挑衅之下,两个蛮横起来不相上下的男人从酒量拼到刀法,从搏击比到箭术……倒是不打不相识,渐渐惺惺相惜起来。待到此行结束时,两人已经十分投契,哈哈笑着约定日后西夷战场上见了,简直就把人家当砧板上的肉一般只待随意宰割。 朝霞渲染、风吹草低之下,卫涟无语的看着这两人寒暄道别,然后一路踏上归程。想到不久后的战役,烈战潼心中激荡,一把将他掳到自己马上困于胸前,然后两腿一夹马腹,“驾”的一声中就蹿出了数十丈。卫涟一面艰难的理着自己被风吹乱成一团的发丝,一面躲避着身下某个灼热的、跃跃欲试的物件,渐渐开始呼吸不稳。烈四简直如恶魔一般,口中冠冕堂皇的询问着:“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说动的北戎王?”一面却极其不要脸的上下其手,揉捏捋弄无所不用其极。卫涟被弄的整个人如离水的活鱼般在他怀里颤抖惊跳,渐渐开始啜泣出声,神智模糊的回答他:“我、我把哥哥给卖了……谁让皇帝坑我……嗯,啊!你、你轻一点……” 烈战潼低头凝视他仿佛染上薄雾的双眸,情欲将他的双颊烧满一层淡淡嫣红,口唇微张,仿佛邀人亲吻。 前土匪心中忽然涌满柔情蜜意,低声道:“宝贝儿,我想听你吹箫……” 卫涟昏昏沉沉间并未听出这话里的情色挑逗之意,只是喘息着顺口答他:“你、你想听什么?”烈战潼笑的有些暧昧,低头深深吻住那对湿润的、艳丽的唇瓣,口中呢喃道:“点绛唇。” 第49章 番外2:将军令 西南大捷,怀化将军烈战潼的名字,不出意外的又一次出现在御前。 很多人都在猜,这次皇帝会赏他什么。这人战功彪炳,升迁已经太快,三十几岁便官居正三品,再不悠着点,到了赏无可赏的地步,可就危险了。 事实上,昭宁帝正在为这个发愁。 不过,他倒是不担心烈四会翻天。野马再烈,只要某人轻飘飘一个眼神,就能压制下来。 思及此,昭宁帝不禁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意,想起当初那个深夜,卫涟一袭素衣,千方百计的进宫,只为保下这人一条命。 胡闹。皇帝轻笑着摇摇头。 烈战潼静静跪在下首,等着皇帝发话,心中颇有些不耐烦。快点结束,老子急着回去抱老婆呐!他把头埋的更低些,轻轻呼了口气。 “潼关一战,你做的很好。”昭宁帝终于悠悠的开了口,“想要什么赏赐,说来听听。” 烈战潼楞了一下,抬头看一眼御座上心情仿佛很不错的皇帝,揣摩了一下他的意思,试探道:“保家卫国,原是军人本职。况陛下对臣之恩遇,已是肝脑涂地无以为报,臣不敢再求什么赏赐。” 昭宁帝嗤笑一声,起了戏弄的心思:“既如此,那就算了,你退下吧。” 谁知烈战潼竟真的欢欢喜喜谢恩起身,一副忙不迭往家赶的样子。 昭宁帝气的打跌,只得喝住他:“站住!” “啊?” 皇帝无力的扶额,懒得看他,只挥手唤来贴身的内侍张德:“念。” 张公公笑眯眯的弓着腰上前,小心翼翼取过一卷早已备在那里的旨意,来到他面前:“怀化将军烈战潼,接旨!” 烈四一怔,立刻反应过来,敛容肃然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兹特迁怀化将军烈战潼为从二品骠骑将军,服紫袍,着金玉带。另赐骠骑将军府……” 叽里咕噜,滔滔不绝,好容易听完这一长篇,怀化将军、哦不,骠骑将军烈战潼,急急接过圣旨谢了恩,嗖的一下就没了影。 “出息!”皇帝气的直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一路狂奔,直冲美人家。 门上下人们见他过来,纷纷笑着上前迎候:“烈将军回来啦!将军神勇,西南大捷喜报早就传到了京城……” 烈四一面将缰绳扔给亲卫,一面急急往里冲:“侯爷呢?” 早就候在门上的司琴一面辛苦的一路小跑跟上他步伐,一面有些气喘吁吁的回答:“主子在内书房……” 烈将军一听,立刻一转身,熟门熟路就往那个方向大步而行。 熏香雅室里,卫小侯爷正静心写字——“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当门被砰的一声猛的撞开,他被吓了一跳,兰字的最后一笔抖了一下,整张字便废了。他生气的抬头:“谁这么……“话未出口,便被一个粗鲁的怀抱重重包围,迫切的、饥渴的、叠加了无数思念的吻凶狠的追了过来,攫猎他的口唇:“宝贝儿,想死我了……“浓重的、成年男人的荷尔蒙、混合着未曾清洗的一路风尘、以及盔甲兵刃的冷冽,还有那常年洗不干净的血腥气——他忽然有些抑制不住的眩晕,眼前黑了一瞬,下意识的攀住他肩膀。 男人顺理成章的把这理解成了默许与鼓励,于是更加喜不自禁,禁锢了大半年的欲火一下子爆发,使他像野兽一样两眼发红,猛的将纤纤细细的美人面朝下按上桌子,穷凶极恶的一把就扯掉了他的下衣,圆润柔嫩的两瓣臀肉立刻轻颤着跃入眼帘。男人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一手继续按住他的挣扎,一手开始胡乱解自己的腰带。 “烈战潼,你发什么疯!放开我!啊——”可怜小侯爷无济于事的挣扎着,那点力气简直是蚍蜉撼树。烈战潼一面贪婪的、迷醉的重温着掌下细腻的肌肤触感,一面仍然费力的解着腰带。胄甲沉重而牢固,一时难以卸下。他干脆手上用力,直接扯断了绳子,然后一把掏出胯下早就青筋暴起的物件,直往那雪团一般的两块肉里挤去。 “啊,疼!”小侯爷原本生气的呵斥声一下子扭转成了带着一点哭腔的呻吟,“混蛋!你、轻点儿……” 欲火焚身的骠骑将军,连润滑都来不及了,握着自己那根棒槌样一跳一跳的东西,就着头上分泌的一点粘液,一下一下的磨蹭、冲撞着那个隐在两团美肉里的销魂去处。 大半年没做过了,又没有润滑和扩张,美人这妙处紧的简直像没开过苞一样。烈战潼连话都说不囫囵了,喘着粗气将宝贝小美人的两瓣臀肉分到近乎极致,然后匆匆伸指进去扩张一下,随即扶着那根饿了半年的凶器,用力一挺腰—— 卫涟发出一声压抑的、有些凄惨的哀鸣,一下子全身都僵死绷紧了,整个人仿佛被从下而上被打入铁桩、被强行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68 撕开、被掰成两半。他终于乱了神智,抽搐着胡乱蹬腿,一面哭一面摇头:“不要了,好疼……” 烈战潼有些心疼的把他翻过来面朝自己,俯身下去深深吻住他,双手与他十指相扣。小美人睫毛上还挑着泪,哽咽道:“你……混蛋!一回来就欺负人……”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宝贝儿我真是太想你了,实在忍不住……”烈战潼一面语无伦次的哄着他,一面伸手下去,娴熟的爱抚起夹在两人中间的那根漂亮的小东西。 “嗯——”粗糙带茧的手指带来异样的摩擦和快感,卫涟呻吟出声,下意识的紧紧捉住他的手,不知道是阻止还是鼓励。 活土匪低笑出声,愈发勤力的服侍起来。这方面小侯爷从来不是对手,没多久就丢盔弃甲,彻底释放在他手里。 “宝贝儿,该我了。”咬着他的耳朵,趁美人正神智恍惚,烈战潼忽然一把抄起他双腿,直接扛到肩上,胡乱就着刚刚到手的白浆重新开拓起那个紧窒的穴口,然后握住愈加暴涨的肉棒,狠狠一捣到底。 卫涟的双手十指猛的收紧,死死扣进他坚硬的胸腹肌肉里,死命咬住嘴唇还是没能憋住那有些变了调的呻吟:“啊!太深了……不行!你、出去!” “这样?”坏心眼的活土匪喘息着拔出来大半,然后猝不及防的又一次重重顶到底。 可怜小侯爷,连哭都快哭不出来了,无力的摇着头,拖着哭腔断断续续求饶“要、要坏掉了啊……求你……不要了!不、不行了……啊!” 可惜非清醒状态的卫小侯爷每次都记不住,他越是哭泣求饶,只会让某人越兴奋,冲刺的劲头简直比阵上杀敌还狂热,一波凶过一波,简直没完没了。 等他再换个姿势,把小美人搂到怀里对准了坐下,握着他清瘦的腰身再度开始上下顶弄,可怜小侯爷已经去了半条命,神智不清的伏在他怀里小声抽泣,间或发出一两声细细的呻吟叫嚷,也是有气无力,小猫般撩着耳朵,让男人从耳朵痒到心里,再顺着一路痒到那玩意上头,于是再狠狠摩擦顶撞两下,换回新一轮的呻吟…… 眼看到了掌灯时分,书房外头脚都快立麻了的司琴红着脸,有些为难的看着侍书,期期艾艾的小声问他:“这……要不要去提醒一声,晚膳开哪儿?还是干脆直接送过来得了?” 侍书打了个哈欠:“再等等吧,哪趟出征回来不是死命的折腾……热水都凉了,我让他们再烧一壶备着。” 正说话间,里头的声音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竖起耳朵。只听自家主子微哑着嗓子、拖着哭腔,三分含情七分恼恨的骂着“……无赖!混蛋!流氓!你除了会欺负人还会干什么?滚开!别碰我!……啊!” 烈将军不出意外的讪笑着陪小心:“宝贝儿,都是我不好,要不你打我一顿出气?哎哎你别不理我啊!宝贝儿我一路跑死了三匹马就为了快些回来见你……” “滚!脏死了,离我远点!” “都这会儿了,碰都碰完了……哎宝贝儿我错了!都是我不好!那啥今天皇帝给我新宅子了,还有黄金,都给你算赔罪好不好?宝贝儿你别不理我啊……” 司琴侍书扭曲着脸对视一眼,默默闪了。一个去催晚膳,一个催热水。身后紧闭的书房门内,依稀还能听见某人百般赔罪、各种作小服低的声音。 夜风清凉,今夜的平安侯府里,还有的折腾呢。 第50章 番外3. 乌夜啼 从孩提时起,有那么很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将来会当皇帝。 很多人,包括他自己,都觉得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出身尊贵的元后嫡子,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五岁能背千字文,七岁起便跟着父皇入围场张弓射猎,可谓文武兼修——储君之位,舍我其谁?更何况,自己的母族乃是七大世家之一的清河崔氏,其势之盛,简直如日中天。 正因为如此,当有朝一日他被告知,从此需要向庶出的兄长折腰行臣子礼,骄横了二十多年的年轻皇子,愤怒的砸掉了整间内书房尤不解恨,又逮着一点小事大肆发作,一句话杖毙了三个内侍。 虽然,这些事情后来都被妥帖的收拾遮掩——皇后那时还康健,掌管着六宫,翻手为云覆手雨。然而,不知怎么的,宁王跋扈刚愎的名声还是悄悄的传了出去,这让他又一次暴跳如雷。 不过说真的,他的脾气一直都不太好,只除了……对一个人。 平安侯,卫涟。 卫氏一门双璧,这孩子打小就生的好,瓷人似的,只是性情太过冷淡,不讨人欢喜。不像他那个深受皇恩、专宠十几年不衰的兄长,面上永远带着三分柔和笑意,让人望之便生亲切之意。并且,或许是因为从小被刻意教导的结果,明明才一点点年纪,行事谈吐却一板一眼,一句话里隐好几道意思,比好些官场上浸泡经年的老油子还滴水不漏。 挺没趣的。 可是,公主府权重势盛,背后更站着卫国公府甚至裕王府,无论太子还是自己,都得费心招揽。安乐侯身为“天子禁娈”不好接近,只能从年少的平安侯身上下功夫。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那刻意的接近渐渐变了味。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沉迷于那个纤细的身影,哪怕对方从不假以辞色,哪怕每次得到的都是冷淡的、恭谨的表面敷衍,却依然放手不能。 譬如魏晋人服寒食散,明知不妥却无法自拔。他便是他的慢性毒药。 这种刻骨的占有欲,在一个深秋的黄昏升至顶峰。 漫步宫禁中的皇子亲王,被一阵萧瑟的琴声吸引至御花园一角,却见千秋亭畔,清瘦的素衣少年席地而坐,膝盖上架着古琴,眉目廖落的弹着一支《乌夜啼》。他的对面,年轻的齐王焦虑的望着他,一脸的关切和担忧。博山炉里缭绕起青烟细细,少年秀丽的容颜在烟雾后若隐若现。只听他一声叹息,低低吟唱:“昨夜风兼雨,帘帏飒飒秋声。烛残漏断频欹枕,起坐不能平。” 他忽然有冲动一把将他揉进怀里,狠狠的、狠狠的疼爱,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给他,只为博他一朝展眉。 佛曰,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取蕴,最后一个,便是求不得。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他再抵不住,开始下令搜寻替代品。 下头送上了玉奴,说是伶人出身,调教的柔顺乖巧,十分可人。 积郁经年的欲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对象。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谢池春(H) 作者:飘绿如意 分卷阅读69 他红了眼,第一次交媾成欢,几乎没把他弄死在床上。 他为他改了名字,唤作怜奴,然后,就真的捧在手心里百般爱怜起来。最名贵的衣料,最精细的肴馔,乃至明珠美玉、金银古玩,尽数流水般赏赐过来。 然而这人却一直是淡淡的,眉宇间永远隐着一段愁,再多价值连城的物件在他眼中似乎也只是寻常,淡泊的几乎不像个优伶娈宠。只在婉转承欢的时候,痛的狠了,才会一口咬住他肩头,盈盈美目里漾出水光,哽咽着哀求他轻一些,然后,献祭般的闭上眼。 要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泪水背后隐藏着多么刻骨的怨恨与恐惧。 楚秀,恨毒了他。 当他怀揣着巨大的怒火来到大理寺堂前,看到那个血淋淋的人的时候,愤怒、以及一种微妙的被背叛的感觉让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那失去理智的一脚,雪上加霜,几乎要了他的命。 然而他却还在冷笑着,对着他吐了一口血。鲜红艳丽,几乎灼伤他的眼。 是要到了这样两败俱伤的地步,他才知道,原来他不叫玉奴,他叫楚秀。他也不是什么优伶,而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只是被他的人胁迫着,忍辱负重,曲意侍奉。 并且,为了永绝后患,他的人竟然杀了他全家。 所以,为了报仇,他用自己的方式——身为蝼蚁似的平民最无奈也是最惨烈的方式——成功毁了他的名誉,让他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几乎从此断绝了通往那个位置的可能性。 他的愤怒与恐惧几乎让他发狂发疯。他简直想掐死他,将他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可恨……明明已经形势大好,差一点、几乎只差一点,他就可以戴上那顶本就该属于他的太子冠冕,成为这无边疆域的下一任帝王!到时候,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他的父亲给予安乐侯的宠信与爱重,他一样可以给他!不,他只会给的更多,他将用这天下最煊赫的权势、与最耀目的黄金为他筑一座金屋,让他高高在上睥睨天下人,然后,转身在自己怀中绽放微笑。 可是,来不及了。 当就藩的诏书从天而降,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要么从此低头认输,做个偏安一隅的藩王,时不时的提防来自京城的明枪暗箭、残喘求生。要么干脆奋起一搏,成王败寇。 他任性了一辈子,最后,终于还是把最亲近的人都拖下了水。他的母族、妻族、以及许多的追随者们。还有,他那原本母仪天下、安享尊荣的母亲,含泪苦劝未果后,干脆斩钉截铁的纵容他任性了最后一回,并且,动用一切资源,为他修补计划、助他掌控宫禁。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野心勃勃背后,支撑着的,其实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事败的那一刻,他茫然四顾,周围一张张面孔仿佛虚妄里恶鬼的脸,无声狰狞。他愣愣看向前方,他的父亲被一群刀剑淌血的将士的簇拥着,对他投来鄙夷而冰冷的目光。他怔怔的别过头,他的母亲刚刚服下了鹤顶红,口角挂下血迹,却依然忍住剧痛对他安抚的微笑:“辉儿,别怕。” ……他不怕。 他抽出了佩剑,万念俱灰的横向自己颈间,然后在一片惊呼声中,重重一拉。 多么奇怪,最后那一瞬间,眼前一闪而过的,竟是一张冷淡的、似笑非笑的面孔,目光中满是讥讽与仇恨。 楚秀,别恨我。他喃喃,终于闭上了眼睛。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倦鸟声声,不如归去。 【全文完结】 分卷阅读6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