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下乾坤》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一章 秋祭月 八月十五,秋祭月。 暮色里,苏城七里古街,有位刚刚放学回来的清瘦少年。 七里老街那家位置颇好的老酒馆里,名为青衣的少女还没有学会中秋节的习俗,只是按照惯例摆满了一桌子零嘴碎食,花生、萝卜、莲藕也做了几盘,在觉得某个家伙差不多要回来时,她这才将那几只她亲自去阳湖挑了又挑的湖蟹用蒲包蒸上。 做完这一切,少女青衣坐回柜台后的椅子上,双手托腮望着外面发起呆来。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每一步都像是砸在心尖肉,颤巍巍的。 她每天都是从脚步声来推断那个她几乎不敢正视之人的心情好与坏。 今天比往常的慢,比往常的沉。 在脚步声正好停在酒馆门口时,少女青衣低下头,小跑过来接过少年的书包。 少年姓周,名然。 周然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丰盛晚饭,却转身上了楼。 青衣不敢叫他,也不敢说什么,她又站到柜台后面,以手支撑下巴,看着外面来来去去的人群,偶尔有几个人进来她也不招呼。反正那些人看到价格后也不会多呆,遇上个脾气不好的说不定还会骂几句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七里古街上的老店越来越少了,两年多前的这家名为金桂春老酒馆还能算是一家。嘴刁的老苏城偶尔会想起这一口,来酒馆里喝上那么几口。自从小老板接手酒馆,老苏城喜欢的那口老味道还在,但价钱上去了。也不知道那位小老板从哪里弄来一些奇奇怪怪的药酒,最便宜的一小瓶也敢开价上千,据说最贵的几瓶要好几万。 七里古街是苏城有名的景点,每年往来的游客数不胜数。 最赚钱的生意是卖廉价纪念品,如金桂春这样的老店,凭着招牌也能招徕不少生意,但除非脑子被门夹了的蠢货,谁会花那么多钱在景区买一瓶不知道真假的药酒? 半年时间不到,金桂春便从门庭若市衰落到门可罗雀,要不是那些不知情的外地游客会好奇走进来,金桂春门口说不定早就长满了野草。 七里老街是快黄金宝地,每家铺面都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金桂春的生意一落千丈后,不少人就等着酒馆那天倒闭了好从那位小老板手里买下来。等了两年多,金桂春始终半死不活,可就是没有倒下。 十点钟,老街灯火阑珊。 桌上饭菜,早已冰凉。 周然站在窗边,视线从脚下的老街慢慢延伸出去,最终看向视线尽头的无限星空。 夜色凉如水,秋风拂面。 圆月落万家,少年独立。 “快三年了!” 周然低声自语,眼神有些落寞。 来苏城的那年,他只有十二岁,那时的他除了觉得中秋的夜色实在清冷,并没有像今天觉得莫名的孤单。 “跟我出去一趟!” 周然下楼来,冷声道。 青衣讶异的看了周然一眼,却不敢多问,关上店门,快步跟上去。 这个时节,晚上已有凉意。 青衣跟在周然身后,不紧不慢好似散步,但几步之后,二人身影就从古街消失不见。 穿过老街,走过田野,最后来到城外的那座灵方山。 在这座无人的山上,周然突然说:“出手!” 青衣愕然,但她不敢犹豫,一掌劈向周然。 周然反常的没有接招,任由那一掌落在胸膛。 “噗!” 一口血箭吐出,周然连退后数步,最后仰头倒下。 “少爷!” 青衣面色瞬间惨白,她想要过去扶起周然,但被那双看向她的冰冷眼神给吓得直接跪下来,那副玲珑有致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周然收回视线,枕着双手望向万里星空:“你还是那么怕我?” 青衣缩了缩身体,依旧没敢说话。 “你其实更想杀我吧?” 周然笑了笑,道:“想让我死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周然轻笑两声,随意一挥手,青衣身后竟凭空多出一道人影来。 “你叫梵奎?” 那身体佝偻之人立即跪下:“是。” “你愿意了?” 梵奎双手伏地,脑袋深深埋进地面:“梵奎愿尊少爷为主,永生永世!” “永生永世就算了。” 周然侧过头来,似笑非笑道:“等我哪天能随手弄死你们的时候,就放你们自由。” 青衣与梵奎没说话,山上一片清冷的寂静。 月上中天,万星璀璨。 躺着的周然猛地坐起来,他双腿盘膝,闭目入定。 梵奎与青衣起身退到远处,二人不敢出声,只能以神念交流,深怕打扰到山上入定之人。 “老东西,你的骨头也不比我硬多少!” “我再不出来,你就要死了!” “哼!他未必舍得杀我!” “未必不等于不会,就咱们五个活到现在,我还不想看着你死。” 青衣满脸的冷笑:“你怎么不等他杀我的时候再出来?本座还能记你一个人情。” “那他会把你我一并打杀了!” 青衣愣了一下,但转即就想明白了梵奎的意思。 “他没有完全隔绝定世珠与这方世界,这几年里发生的事情,我跟里面三位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位让我告诉你,你的那些试探可以收收了。” “他还想管我?” “你已认主,他肯定是不能杀你的。” 梵奎望着青衣,呵呵冷笑道:“但以那位的能耐,让你生不如死不难。” 青衣脸色微变,轻哼一声没有反驳。 “那位说定世珠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已经与这位小主人融为一体了。” 青衣大惊失色:“定世珠怎么可能……” 梵奎用一种毫无感情的眼神看向青衣,继续道:“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知道我们心里的想法,你还敢再自作聪明吗?” 这一次,青衣望向梵奎目光全是惊惧之色:“那我们岂不是永生永世为奴?” 梵奎慢慢裂开嘴,嘿嘿笑道:“你还可以去死!” 天微微亮,尚未鸡鸣,周然从深度入定中缓缓回神过来。 据说,七里古街有漫长的千年历史,但最老的宅子也不过三百多年,就是金桂春。 老酒馆主人未回,但大门已开。 陈琦坐在酒馆大堂内,双目无神的看着大门方向。她脚边放着一张担架,被沾满鲜血的白布蒙着,看那凸出的轮廓像是个体型肥硕的人。 陈琦双眼爬满血丝,神色憔悴,这位才调来的监察司副司长看向终于回来的小老板,说: “第三个了!” 周然没去看陈琦,却青衣道:“扔出去!” 说完,周然登梯上楼。 青衣好奇打量几眼,撇了撇嘴提着担架反手就给扔出去。 沾血的白布被风吹起飘在一旁,一具残缺的尸体暴露在秋天清晨初升的阳光之下。 那是一具中年人的尸体,腹部已经被掏空,左边半张脸没有血肉,露出来的颧骨之上还有几处清晰牙印,死前的痛苦与恐惧被定格在完好的右脸上。 “你!” 陈琦猛地站起来,对周然低声怒吼道:“你当真见死不救?!” 周然说:“他们本来就该死。” “他们该不该死由法律制裁,而不应该是死在畜生的嘴里。” 周然停下,低头看着最后两阶楼梯,再开口时语气听上去似乎依旧平静,但比之前更冷了几分:“既然你们的法律能制裁,你为何来找我?” 陈琦声嘶力竭道:“是不是等他们一家都死绝了,你才会出手?” 周然转头看向陈琦,说:“不会!” “为什么?” 陈琦大声质问道:“别忘了,你可是……” “闭嘴!” 周然沉声一喝,面色登时阴沉下来,他冷冷望向青衣一眼,声音隐隐含怒道:“送客!” 青衣被周然的眼神吓了一跳,马上小跑到陈琦身边:“你赶紧走吧!” 陈琦死死地盯着周然背影,心里愤怒无比,却又无可奈何,她深深望了望楼上一眼,转身就走。 隐在暗中的监察司之人无声出现,快速收敛起那具被扔出来的尸体。 陈琦是从帝京监察部空降苏城,才上任就遇上这件棘手的特殊案件,短短五天内连死三人,她不仅没有抓到那畜生,手下更是伤了大半。经人指点,她才会找到这里请周然出手。她原以为同是出身军方之人应该会施以援手,可她想错了。 就像是她见到周然第一眼时根本不相信这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家伙会是军方之人,她也不相信身为军方之人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看着人命惨案发生而置若罔闻。 哪怕这三人都该死,但那杀人的可是一头畜生! 还有几步就要走出这条七里古街,陈琦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随后又转身返回七里古街。 周然站在二楼,看着陈琦从酒馆门前走过,看着她一步步走到古街尽头,看着她几番犹豫后咬着牙进了那家棺材铺。 周然收回视线,开始提笔写字。 写字,最能静心。 接下来半个月,监察司的人没有再来老酒馆,才调来不久的副司长据说因为立大功被调走了,接替她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年轻人名为何青志,曾服役于军方某特殊部队,如今已是中校军衔! 何青志很激动,接到认命后,飞速赶到苏城。 但进入苏城地界后,新任监察司副司长第一时间不是去监察司报道,而是来到七里古街。 身着崭新的军装,肩抗熠熠生辉的校星。 何青志双脚并立而站,满脸激动的潮红之色,他对面前这位比自己年轻太多之人敬礼道: “首长好!” 从何青志进门那一刻开始,周然就黑着脸,等到何青志说完,他一指指向门口,说:“以后没事不要来找我,有事更不要找我,现在,滚!” 何青志不知道怎么惹到周然,却是不敢动。 周然见他不动,气得抬脚将人踹出去。 周然上楼,眯起眼睛望向七里古街最里面那家棺材铺,冷冷道:“已经等了这么久,最后这点时间就等不及了?” (不收藏?不投票?哼!现在的我,你们爱搭不理!以后的我,各位大爷,经常来玩啊!)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二章 五千八 周然,十五岁,七里古街金桂春小老板,苏城高中一名普通高三生。 同学眼中的周然是个成绩不上不下、少言寡语的家伙,个头偏高长相颇为清秀的他绝对不惹人厌,但整个高三九班,包括跟他做了两年同桌的沈飞都没有跟他说上几句话。 “周然,老班让你去办公室。” 沈飞从办公室回来,提醒周然到道。 沈飞他出生的沈家是苏城很有名的大家族,他老子又是苏城高官。作为大家族子弟,他也没让人失望,从小学到初中,他一直是那种不打架都会让人觉得反常的问题学生。 沈飞踏进苏城高中前,在他老子的棍子下不得不发誓毒咒不打架不惹事,但无论沈飞自己还是他那位恨不得打得死他的老子,都知道几乎不可能。可准备随时出手摆平麻烦的沈家人等了整整一个学期,始终没有等来学校的电话。连沈飞的那位慈母,最开始时都有些不适应,而他那位父亲更是整天提心吊胆,总觉得自家儿子要弄出件大事来。 沈飞不想打架吗? 不! 被逼着答应进苏城高中的那天开始,他心里就憋了个大招。 如果不是因为开学第一天,那个比他还晚进入教室而被安排坐在他身边的家伙,他本可以继续打打架、泡泡妞无比潇洒自由的过完整个高中。 然而,没有如果! 沈飞绝对不告诉任何人,那天周然走到他身边,只是随意扫了他一眼,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家少爷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接下来一周,他甚至每天晚上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直至今日,沈飞也不知道来怎么形容那个眼神。 一个令那些大人物都要感到害怕的杀神,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愤恨从那个堪比地狱的地方回来的疯子,偏偏又是身上伤势调养半年依旧不见起色,当时的周然简直就是在暴走边缘。因此哪怕只是随意一个眼神,也不是一个没见过鲜血的少年能够承受的。 也幸亏是胆子颇大的沈飞,要是换成别的同学,说不定还会大病一场。 “周然同学,你这个成绩有点危险啊!” 季海生面前的桌上放着周然这两年来的成绩单,他指着上面的分数一一分析起来。半个小时后,他才总结道:“其实,你不偏科,接下来这一年,你只要稍稍努力,每科提升几分,还是有希望的。” “谢谢老师,我知道怎么做。” 站在办公室外,低头看着下面的同龄人,周然知道自己依旧没能融入他们。 从进入那个地方的那天开始,他的命运与那些同龄人就不一样了。而看上去似乎并不长但也绝对不短的两年多时间,没有让他融入到现在的生活,却足够让那几个被他远远甩在身后的家伙追上来,甚至超过离开时的他。 “至少你们是这么认为的吧!” 银杏叶开始泛黄,有几片已经枯萎,被风吹落,飘飘摇摇飞到周然身边。 周然伸出手,接住一片。 殷红如血的阳光从树桠间落在周然肩头,他抬起头眯眼睛看着即将落山的夕阳。 “这身衣服不是你们给我的补偿吗?” 周然手里捏着那片枯叶,淡笑着自语道:“两年多都等了,最后这几个月就等不起了?” “呵呵,老爷子说的不错,你们也就这点格局!” 周然松开手,任由清风吹落他手中的落叶,但他嘴角的笑意依旧丝毫不减:“我手里的东西,除非我不想要。不怕被剁了手,你们只管来枪。” 周然看向西方天空,那如鲜血一般的晚霞竟让他突然有些怀念起来。 沈飞趴在课桌上发呆了一个下午,临放学之前,他才回神,转过看着周然,满脸少见的认真之色:“你想不想考军校?” 周然仿佛没听到,继续一页一页的翻着书。 作为曾经的校霸痞子学渣代言人,整个苏城高中不知道沈飞这号的人还真没有几个。虽然老实了两年,但毕竟名声在外,即使同班同学也没有谁敢跟他说话。 实际上,除了这位不知为何让他觉得害怕的同桌,沈飞也没兴趣搭理这些好学生。 沈飞经常会觉得,自己真贱! 身处在苏城最好的高中,身边同学几乎都曾是学霸,不受刺激是不可能的,再加上班主任季海生早上跟他说的那些话,从来没觉得自己会读大学的沈学渣竟然认认真真想了半天。 “我觉得军校也不错。” 沈飞没指望周然会回应自己,他自言自语道:“只要高考分数不太难看,凭老头子的关系,进个军校不难。” 正说着话,沈飞的眼神又有些涣散,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 最近这些年来,军人的地位一直在不断提升,但除了四大军校,普通军校录取分数反常的一降再降,现在几乎到了只要身体没毛病分数不太惨不忍睹就能进军校的程度。而且义务兵役法又被重新重视起来,年纪在十八岁上下的高三生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直接考军校,要么义务服兵役,反正都要去军队走一趟。 这届高三生最有希望考入四大军校的十个人都在一班,整个苏城高中的资源,至少有一半都用在了那十个人身上。这些资源包括全年学费全免,每月不菲的生活补助,还能享受学校从苏城军事驻地请来的上士亲自训练。 即使如此,谁也无法保证一定会有人考入四大军校。 对于高三一班之外的其他人来说,传说中的四大军校是不要想了,但普通军校也分三六九等,四大军校之下的国家级军校也不错,省级重点军校也肯定要比市级军校好。 以周然这两年的成绩,国家级军校就不要想了,不努力一下连进省级重点军校的机会都很渺茫。在学渣中垫底的沈飞同学可以轻松的靠关系进入省级军校,但是很明显,这位开始考虑分数的沈家少爷似乎看不上省级军校。 对于分数惨不忍睹的学渣们来说,不管愿不愿意,进入军校几乎是板上钉钉子的事。但那些成绩还不错的人还想挣扎一下,因为军校实在太艰苦了。 有多苦呢? 普通军校如何,周然不知道,但在苏城生活的这些年里,他经常梦到过去经历的那些,他有时候也会问自己当初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下课了,放学了,沈飞却还在发呆。 周然随意捡几本书扔进书包,踢了沈飞桌子一脚。 沈飞猛地一哆嗦,这才稍稍回神,他满脸迷茫的看向等着他让路的周然:“放学了?” 周然不语,从他让出来的路走过去。 “周然!” 沈飞见周然就要走出教室时突然叫了一声,抄起书包追上去。 “有事?” 同桌了两年,周然跟沈飞并不熟,二人加起来似乎也没有说过十句话。 “我请你吃饭吧。” 沈飞想要揽周然的肩膀,但手才伸出来马上又收回去,道:“从上学到现在我好像还没有跟谁同桌过两年,你看咱们现在也高三了,分道扬镳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怎么也要在分开之前吃顿饭,你说对不对?” 周然看向沈飞,面无表情道:“没事我就走了!” “别啊!” 沈飞心里确实还很怵周然,但今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大着胆子拦住周然的去路,有些恳求的可怜道:“我就是很想找个人喝酒,可整个学校我能说上话的就你一个人,看在同桌的份上,你就答应了吧!” 不等周然开口,他继续说道:“以前没想过以后怎么办,今天想了一天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所以想找个人喝酒,周大爷你就允了吧!” “只是喝酒?” 沈飞连连点头:“对!” “带钱了?” 沈飞呵呵一笑,拍怕书包点头说:“带了带了。” “那就跟我来吧!” 周然没心情跟这位同桌两年但并不熟悉的同学喝酒,更没兴趣听他说什么心事。既然只是想喝酒又带了钱,他不介意给自己的酒馆带来一笔小生意。 周然将沈飞带到金桂春,指着柜台角落的一壶酒,对青衣说:“这瓶。” 自小在苏城长大的沈飞好像只有小时候来过这条老街,他好奇的打量这家老酒馆,有些意外的问:“这店不会是你家的吧?” 周然不答,从青衣手里接过酒壶放在桌上,说:“先付钱,再喝酒。” “你还真收钱啊!” 嘴上这么说,沈飞却是笑呵呵的掏出钱包来,一边数钱一边问:“多少钱?” 青衣已经来到桌前,说:“五千八!” 沈飞数钱的手突然停下来,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问:“多,多少?” “五千八!” 青衣指着桌角的二维码,补充道:“现金不够可以扫码支付。” 沈飞看了看不过两个拳头大小的酒壶,又看向站在眼前的周然与青衣:“你们是认真的?” “要么付钱,要么滚蛋。” 说完,周然提着书包直接上了楼。 沈飞马上扯着喉咙道:“咱们可是两年的同桌,能不能打个折?” 青衣抿嘴笑了笑:“本店不打折不赊欠。” “真黑!” 沈飞咬着牙扫码付钱,提着酒就想上楼,却被青衣拦住:“没有少爷同意,你不能上去。” “少爷?” 沈飞再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但身前的青衣偏偏满脸认真,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这时,周然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让他上来。” 青衣让开,笑着走回柜台。 “什么情况?” 沈飞提着酒上楼来,看见周然正坐在桌前练字,狐疑道:“那位美女为什么叫你少爷?” 周然不答,聚精会神的提笔写字。 沈飞来到桌前,只是随意瞥了一眼,脸色竟是登时大变。 (不收藏?不投票?哼!现在的我,你们爱搭不理!以后的我,各位大爷,经常来玩啊!)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三章 人间不值得 沈家是苏城有名的书香世家,沈飞那位爷爷更是华北区有名的书法大家之一。沈飞对学习没兴趣,但从小耳濡目染的沈学渣偏就对书法着迷,他那一手字不知道被多少老师称赞,甚至有老师逼他写作业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他的作业收藏起来。 也正因沈飞懂字,他看见这些字时才会如此震惊。 沈飞清楚记得自家爷爷说过,书法有三境:技法无我,破法有我,创法忘我。 第一境,重形。 第二境,重意。 第三境,重神。 沈飞很小就被老爷子逼着练字,至今已有十多年,他对自己的字很有信心,但他也清楚自己依旧停留在第一境技法无我的范畴之内,还没走出前人框架。他那位书法大家的爷爷直到三十岁才跃出樊笼,进入第二境破法有我。此后四十年不曾停笔,始终没能再进一步。但即使只是第二境,沈老爷的字也是万金难求。 沈老爷闲聊时曾说过,从古至今,真正能达到第三境的书法宗师屈指可数。至于最近数百年,则是一个也没有。而沈学渣之所以能坚持写字至今,除了真心喜欢,也是因为他曾有一次机会跟随爷爷去了故宫地下室,亲眼看过一幅书法宗师的神品巨作。 当真称得上是一笔写尽千古风流! 时至今日,沈飞还能清楚记得那件神品巨作给他的震撼何等巨大。 沈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今天竟会在一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同桌身上重新体会到那种令他浑身战栗的感觉。纵使眼前这幅字与真正的神品巨作还有些距离,却也绝对世间罕见! 写字之人屏气凝神,看字之人全神贯注,唯有秋风过窗惹来几分灵动。 人间不值得! 五字成时,看字之人满脸通红好似鲜血倒涌,写字之人却是不明所以的轻轻一叹,将纸揉成一团,随手扔了。 “不要啊!” 沈飞哀嚎一声,顾不得手里是不是还提着那壶价值五千八的酒,直接松开手去抢那团即将落入垃圾桶的废纸。 纸团落入垃圾桶的最后一刻被沈飞接住了。 他小心将纸团放回桌上一点点展开,满脸心疼,简直像是有人从他心头挖下一大块肉来。 “还好,还好!” 沈飞见纸没有破损,稍稍松了口气,他马上转头冲周然吼道:“混蛋,败家子!” 周然望向窗外,理也不理他。 沈飞盯着字看了很久,满脸着迷痴汉模样,幸亏周然没有回头看见这一幕,否则他绝对会一脚将人踹下楼。 沈飞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嘴角都是口水,他一把擦去满脸尴尬,却见周然望着外面出神似乎没发现的他窘态。 犹豫了很久,沈飞有些难为情的开口道:“周然同学,这幅字送我了呗?” 见周然不说话,沈飞马上道:“大不了我花钱买!” “哦?” 周然回头,将洗过的毛笔放好,问:“你打算出多少钱?” “我出……” 沈飞刚想报出一个数字,但他的声音却是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给捏住了喉咙,最后垂头丧气道:“我买不起。” 对于不懂字之人来说,桌上这张皱巴巴的纸就是垃圾。 在懂字之人眼中,这却是无价之宝! 各有心思的两个人,对饮一壶酒。 沈飞突然开口,十分认真道:“我能拜你为师吗?” 周然摇头。 沈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他并没有放弃,又说:“我以后能不能过来看你写字?” 周然喝了口酒,再次摇头。 “没商量?” “没商量!” 大家族出来的孩子知道什么叫适合而止,沈飞收起心思,继续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只有眼角余光会时不时扫一眼桌上皱巴巴的那幅字。 “酒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周然喝完最后一口酒,指了指桌子说:“走的时候,把这些垃圾带走。” 沈飞先是一愣,随后马上双目放光,兴奋道:“好嘞!” 青衣过来收拾桌子时,见周然站在窗前有些出神。 青衣下楼前,周然才开口问:“之前那些字,你都收起来了?” “是!” “都烧了吧。” “是!” 青衣等了一会,见周然不再说话,这才端着碗碟下去。 “又是十五!” 周然看着天上的满月低声道,而他的声音竟是出现在后院,对正搬动酒钢的佝偻老人说:“你出去走一趟,保住何青志性命。” 梵奎点头,扯过肩膀上的毛巾擦擦汗,背着手走出酒馆大门。 柜台后面的青衣小心看了一眼楼上,眼珠子转了转,眼底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能让她感觉到兴奋的,只有鲜血! 背着手佝偻身的老头走出七里古街,不紧不慢的走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 梵奎在街边买了一块烧饼,边走边吃,他在一处十字路口前停下,目光贪婪的望着身边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这种鼎沸的人间烟火气对他而言却是久违了。 “老爷爷,喝水。” 才放学的小男孩拉着奶奶等红绿灯,他转头看见梵奎吃着干干的烧饼,想了想就把挂在胸前的水壶举过来。 梵奎笑了,他擦了擦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小男孩跟着笑起来,然后他面前的老人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这时,一辆本应该冲出马路撞到这边的车,不知为何突然高高跃起,从小男孩头顶飞过,砸到祖孙二人身后的人群中。 走到另一个路口的梵奎吃下最后一口烧饼,无声的笑了笑。 夜色笼罩苏城,秋凉随风而动。 秋风,最是肃杀! “走!” 何青志大声吼道,随后抓住身边一个监察队员迅速后退。 “啊!” “啊!” 惨嚎声接连响起,两个没来及退走的监察员直接被撕碎。 这座位于老城区的废旧厂房,血腥气味又重了几分。 “司长!” 被何青志就回来的监察员惊恐的看向前方,颤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才碰面,十个人就死了八个,何青志满腔怒火却无从发泄,他低声怒道:“你们不是说这东西已经被处理了吗?” 监察员欲哭无泪,声音颤抖道:“上,上面说是陈琦司长亲自解决的。” “该死!”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何青志怒道:“我在这里挡着,你回去求援!” 见那位监察员动也不动,何青志吼道:“快走!” 监察员哪敢犹豫,转身就跑。 何青志只是稍稍迟疑,而后一头闯进无比黑暗的厂房。 “吼!” 监察员还没跑出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的愤怒兽吼:“司长,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 秋风吹起,乌云遮住圆月。 黑暗中的老旧厂房,很快安静下来。 何青志似乎受了重伤,他重重喘了几口气,对着面前的黑暗警惕道:“你是谁?” 黑暗中,无人回答。 何青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追问。 梵奎是提着两根粘着腥臭鲜血的獠牙回到老酒馆的,将近一尺长的锋利獠牙像是从什么猛兽嘴里给活生生掰下来的。 将獠牙放在柜台上,梵奎又回后院继续侍弄他的酒缸。 周然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对青衣说:“你带上这东西去棺材铺走一趟。” “是!” 青衣雀跃无比,但不敢表现出来,她故作平静的拎着獠牙走出老酒馆,走向棺材铺。 没过多久,满面绯红的青衣打着饱嗝回来了。 夜色下,沈家正鸡飞狗跳。 沈飞气得满脸铁青,他对父亲沈成池吼道:“你竟然把我的东西送人了?!” 沈成池一边翻书一边轻描淡写的说道:“一位老领导来家做客,看上那幅字。你进苏城高中的事欠他一个人情,就送给他了。” 沈飞怒极,问道:“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我需要跟你商量吗?” 沈成池指了指门,骂道:“滚出去!” “你!” 沈飞被气得嘴唇铁青,推开门跑出去,一遍遍重复:“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嘭! 书房外突然传来一声响动,紧接着沈飞的母亲惊呼道:“小飞,小飞!” 沈成池知道沈飞会生气,也知道自己这么做确实有些不地道,否则以他的脾气怎么会开口解释。直到沈飞气得住进医院,甚至差点没救回来,他才知道自家儿子有多看中那幅字。 再是爱惜面子,沈成池也不得不去找那位老领导要回那幅字,自己的独子要是被气出个好歹,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可打通电话后,他却被告知那幅字被别人要走了。 折腾了一个晚上,沈成池用尽关系也没找到那幅字的下落。 次日一早,酒馆才开门就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客人很年轻,一身黑衣,进来后就坐到窗户边,要了一壶最便宜的酒,就着花生喝起来。 江南风情,只有几分落入这条深秋早晨的老街,冰凉寒意中带着几分惹人的惆怅。 周然下楼时,年轻客人的酒壶已空,只剩下最后半杯酒。 见周然在对面坐下来,年轻客人稍稍松了口气,说:“开个条件吧!” 周然笑了,他端起那半杯酒,倒了。 “你!” 年轻客人拍桌站起,沉声隐怒道:“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撕破了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周然双手抱胸,靠在墙上,目光淡淡的看着他。 年轻客人双手扶桌,重重喘口气,再次低声怒道:“说出你的条件!” “让你背后那个人来见我!” 周然满脸淡笑,他缓缓站起来说:“回去告诉他,我会等到今晚太阳落山之前。” 没有等到太阳落山,甚至没有等到中午,早上才离开的年轻客人就跟在一个年纪更小的年轻人身后回来了。 “你在外面等着!” 年纪更小的年轻人吩咐一声,自己一个人进去。 酒馆内,青衣扫了来人一眼却没有阻拦,任由他上了二楼。 (日常迷信,收藏+推荐+各种票,接下来一周好运连连!!!)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四章 人间烟火气 赵元徽望向坐在窗前背对着他的熟悉身影,本就不剩几分血色的面孔又白了几分。 不等周然问,他已经开口:“岳白芷,席景真和顾西楼都已进阶!” 赵元徽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脸上的冷汗越来越多,但背对他的那个人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原以为这次再见面,自己根本不用再怕,可当真站到这里时,他才发现自己哪怕只是想擦去脑门上的冷汗都不敢抬手。 背手站在窗前之人终于转过身来看向他,却是问:“你们准备怎么安排沈飞?” “四大军校,他可以进任何一所。” “那幅字呢?” “已,已经送到那个地方了。” 周然叹了口气,说:“你也看过那幅字了,为什么还这么怕我?” 赵元徽僵硬的抬起头,他直视着周然的眼睛,却说:“我可以死,你能不能放过赵家?” 周然沉默,良久后才开口骂道:“蠢货!” 骂完,周然收敛起笑意,冷冷说道:“想要保住赵家,就让赵家所有人从那个地方撤出来,以后老老实实做个普通家族。回去把这句话带个你那个自以为是的父亲,现在,滚!” 赵元徽的脸色变了又变,但他终于没敢当真撕破脸,离开之前甚至不清不楚的说了一句:“现在去截回那幅字,还来得及。” “为什么要截回?” 赵元徽离开后,周然立即铺开纸,几乎想也未想,提笔挥就一幅字。 人间烟火气! 若是沈飞此时在场,一定会惊骇无比,因为这幅字竟是要比他曾看过的那副书法宗师的神品巨作更为出彩。 同样是苏城的大家族,赵家不似沈家那般有名声。可赵家势力之大,莫说一个沈家,哪怕整个华东区都没有几个家族能与之比肩。 “这是他的原话?” 赵家书房内,赵堃问赵元徽:“你没与他交手?” 赵元徽认真说:“我不是他的对手。”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赵元徽去老酒馆之前,赵堃就暗示他可以出手试探,但没想到这小子竟敢不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他不禁对这个私生子有些失望,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父亲!” 赵元徽知道这位父亲在想什么,忍不住劝道:“无论受了多重的伤,他都是那两家的后人,仅凭他的身份也不是咱们赵家能承受的,何况他现在还是……” “我知道了!” 赵堃语气明显有些不快:“我们赵家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踏入那个地方,凭他一句话就想让我们全部退回来,你觉得可能吗?” “弟弟别说了,父亲所做的一切才是为了我们赵家的将来!” 赵光宗拦住还要说话的赵元徽:“那两家再厉害又如何?咱们赵家也不是软柿子。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还真以为自己能代表那两家了?弟弟也不要忘了,他现在已经跟个废人没什么区别。” 赵元徽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无用,心头只剩一股无力感在盘旋,他最终还是退出去了。 书房内的父子二人,才是一家人! 赵光宗见赵堃还有疑虑,道:“父亲若是还有忧虑,不如让儿子去试试他的斤两?” “这个时候赵家宜静不宜动。” 赵堃摇了摇头,解释说:“小四有一点说得对,他毕竟是那两家的后人,你代表的是咱们赵家,无论输赢都不好。那幅字估计今晚就能送到那里,后面的事就交给那些人吧。” 赵光宗眼神阴沉,笑道:“小四还真是谨慎,竟然没跟那个废人动手。” “小四……” 赵堃轻声哼道:“养不熟的白眼狼!” 赵光宗嘿嘿一笑,说:“弟弟毕竟是在外面长大,父亲不必生气。” 赵堃若有深意的瞥了自己儿子一眼,赵光宗脸上笑意不变。 “真以为巴结上那几家就高枕无忧了?” 几乎是被赶出书房的赵元徽站在墙外望向赵家核心位置,冷笑道:“你们可知道有多少人在害怕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 赵元徽没有告诉任何人,提刀离开赵家,向北而去。 早在那副字被沈飞带出酒馆时,周然就知道肯定会被人送到那个地方,而这本就是他的一次试探。沈家在苏城的影响力确实不小,却还没有资格搀和进他与那些人之间的斗争,所以那些人只会在沈家不知实情的情况下将那副字弄到手。 至于沈飞会因此而得到一些好处,他倒也不介意,毕竟他做这事本身多少有些算计那位同桌的意思。只是沈飞因此被气得住院,就有些超出周然的意料了。 周然将那副在赵元徽离开之后写下的“人间烟火气”交给青衣,让她找人装裱好,然后亲手交给沈飞。 青衣回来时说那位被气得半死的人当天就出院了,让周然有些哭笑不得。 出院的第二天,沈飞很早就来到学校,激动一夜没睡觉的学渣红着一双眼睛,心里不知道有多少话想要跟写出那副神品巨作之人说,可是他等了一上午也不见周然的身影。 问过老师之后,他才知道周然请假了,而且一连请了半年。 沈飞完全没心情上课,离开办公室后直接去七里古街。等他到了老街后才发现金桂春大门紧紧锁着,他问过周围店家,却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周然去了哪里。 “怎么会这样?” 等到太阳慢慢落山,蹲坐在老酒馆外的沈飞这才站起来,他回头看着身后没有灯光亮起的酒馆,轻声说:“同桌,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 如果不曾亲眼看见周然写的字,沈飞这个字控也许不会在乎这位同桌两年的家伙有没有离开,可他偏偏看见了。整整同桌两年,他怎么就没有早一点发现呢?传说中的书法神品巨作,最近几百年来也没能出现一位的书法宗师,他竟然就这么给错过了。 “要是被爷爷知道,肯定会抽死我吧!” 沈飞笑了笑,当初得到那副“人间不值得”时,他是准备作为寿礼送给老爷子的。而今手里这幅更好的“人间烟火气”,他却不准备送出去。他只是一个小书法痴就已经盯着那副字看了整夜,以老爷子对书法的痴迷程度,若是看到那副字说不得会有个好歹。 “人间烟火气!” 沈飞站在七里古街尽头回头望了望,夜色之下的七里古街灯火通明,连棺材铺门口都挂着两只白色灯笼,可是最该热闹的老酒馆却连一盏灯火都没有。 起风了,下雨了。 秋风丝丝凉意,少年淡淡离愁。 苏城西北百里外,周然看着似乎在此等候许久之人,问:“不甘心?” “是!” 赵元徽缓缓抽刀,声音有几分兴奋的沙哑,他持刀指来,说:“是有些不甘心!” 落雨如丝,凉风微拂。 周然问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你觉得你能出几刀?” “不重要。” 赵元徽舔了舔嘴唇,沉声说:“你说过,任何事只有试过才知道!” 周然笑了:“我说过的话竟然还有人记得。” “你说过话没人敢忘!” 赵元徽双手紧紧握住刀柄,声音却越发干哑:“至少在你死之前,没有一个人敢忘!” “是吗?” 周然慢慢收起笑意,转即声冷如寒冰,喝道:“那就出刀吧!” 赵元徽神情微动,眼中的疯狂之火几乎瞬间肆意烧起。 没有迟疑,没有犹豫,早已将状态调整至巅峰的赵元徽赫然举刀斩下—— “刀,裂山!” 一刀斩出,竟有炽烈刀芒一闪而现,直接逼向周然。 轰! 刀芒过处,逸散出来的刀气在地面之上犁出一道长达十米的深沟,深沟由窄而宽,来至周然面前时宽度甚至足有半米。 周然始终不动,任由那道刀芒逼面而来。 似有风动,那即将斩至面门的逼命刀芒随即疏忽消散。 赵元徽双眉抬起,但眼底战火丝毫未减。 只见赵元徽身形与刀相合,速度瞬间升至极致,眨眼之间竟至周然身前,他双手紧握之刀斜斩而下,刀刃甚至贴在周然脖颈之上。 刀刃无声划过,未见血。 何须思索,早在刀落之时,赵元徽身体本能已让他于刹那间反刀斩向身后。 刀锋至,斩落一丝微风。 赵元徽抬手看前,却发现周然竟是依旧站在原地,好似动也未动过。 “差距还是这么大吗?” 赵元徽看着周然,语气有些自嘲,但他并未收刀,不逼眼前之人出手,他如何甘心? 这种不甘心,从周然担任教官那天就存在了! 赵元徽不甘心,顾西楼三人不甘心,玄甲队十六位血军没有一个甘心! 然而,十六人联手却被一个九岁毛孩子打得爬不起来,不甘心又能如何? 三年时间,无数次被打得体无完肤,再硬的骨头也都被打软了。要不是认准周然身上所受之伤无恢复可能,他们哪里有胆子做这些勾当? 但是,赵元徽与他们不同! 赵堃与赵光宗父子一直觉得这个私生子胆小怕事,他们却不知道从赵元徽亲眼看见母亲死在怀里那天开始,看上去有些怯懦的小四就已经变得极端。如果不是母亲临终交代,赵元徽不仅不会维护赵家,甚至会亲手抹除这个家族。 赵元徽不甘心屈居于任何人之下,哪怕是他那位自以为聪明一世的父亲,哪怕是让他恐惧到骨子里的周然,都不行! 但这种不甘一直放在他的心里,直至此时才展露出来。 嘴角的冷笑,面孔的狰狞,眼中的疯狂,心底的不甘…… 赵元徽再也压抑不住,一直被压在内心的情绪全部爆发,让他不惜一切的再次举起刀。 状似疯魔之人,长啸一声—— “战!” (客官,收藏+推荐哦!)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五章 他来了 赵元徽也好,天赋出众的顾西楼三人也罢,在周然眼中都是一样。 他真正在乎的是另外两个家伙。 在苏城的这几年里,周然心中一直有个猜测,他觉得在他离开那里之前,那两个混蛋很有可能已经跨过那道天堑。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很容易想通了。 可惜除他外,哪怕是三位老将军也不敢想象那二人竟到了那个境界。 在周然带出来的十六位血军中,实力最强的当属那两个一直隐藏实力之人,顾西楼三人远远比不了,赵元徽在内的余下之人全是垫底的货色。 但无论赵元徽,还是其他垫底之人,周然没有轻看过任何一个。 以何青志的能力,放在外面军团绝对是兵王级的尖兵,可在那个地方他却只是保障后勤的编外人员。真正的血军,也许万人军团都未必能挑出一个。而任何一位血军,哪怕是处在垫底那一行列,也绝对是秒杀兵王的人尖! 也许是太久没有见到那些妖孽人物了,也许是赵元徽这两年的进步确实极大,以至于他此时展现出来的实力,让周然意外之余还有几分欣喜。 气势登临绝峰,真元澎湃汹涌。 赵元徽刀身一斜,顿生飒飒青芒。 一步跨出,人与刀合,汹涌杀机惊天地。 赵元徽眼神冰冷的看向周然,嘴角裂开一个疯狂的弧度,他大喝道:“十三戮!” 周然闻言,面色当即阴沉,眼底隐然有杀机浮动。 十三戮,不分生死不收招。 “哈哈哈哈哈哈!” 赵元徽携无上刀式狂啸而至。 刀刃,刀气,刀刀渴血! 刀芒,刀意,刀刀逼命! 不见狂啸之人,只有无数刀影铺天盖地。 “找死!” 周然冷喝一声,迎向漫天刀光跨出一步。 只见他眼中精芒一闪,随即抬起右手,一指点向无尽刀光。 “咔!” 仿佛薄冰破裂之声,随即漫天刀光疯狂摇曳起来。 周然不给赵元徽反应时间,握手为拳,超乎想象的浑厚真元凝于右拳,赫然递出。 “嗡!” 两股强横真元相撞,竟有气爆之声响起,更使得一道狂风无中生出,一时间飞沙走石。 周然拂手一挥,当即散去漫天沙尘。 沙尘之后,赵元徽双手拄刀,却是单膝跪地。 脸色恢复如前,不见狰狞。 眼神平静无波,不见疯狂。 他握着刀柄缓缓站起来,抬手擦去嘴角的血丝,却对周然笑了:“差距还是那么大!” 说完,赵元徽立即双脚并立,挺胸抬头,举手敬礼,道:“欢迎教官归队!” 周然眼神有些复杂,问:“值得吗?” “不值得。” 赵元徽嘴角又开始流血,而后是鼻孔,眼睛,耳朵,都有血丝缓缓流下,他没有抬手擦去,而是笔直的站着,依旧笑着说:“所以,今天之后我与赵家再无瓜葛。” “放得下?” 周然走到赵元徽身前,摇了摇头,而后突然一指点在赵元徽眉心。 赵元徽瘫倒之前,梵奎先一步赶到将之扶住。 “送他回赵家!” 周然抬头看了看寥落的夜色,轻声叹了口气,他又补充一句:“扔在赵家门口就行了。” “是!” 梵奎带人离开。 青衣一语不发的站在不远处,小心的看着周然。 “我应该杀了他,对不对?” “换做以前的我,应该会杀了他吧!” “两年前的我以为人间不值得,但现在却开始觉得人间有点烟火气挺好。” “我倒不在乎那身衣服,他们做的那些事,我是有些生气,但也没觉得一定要分出生死。不是我心变软了,而是我突然觉得争来争去没什么意思。” “这次事情结束后,也该回京看看了……” 青衣安静听着,周然平静的自语着。 翻山越岭,一路向西北。 次日晚霞燃天之时,一座笔直山峰终于出现在三人眼前。 时隔两年,周然再次站在坐忘峰峰顶向北而望。 由坐忘峰向北三百里是一片沼泽,长满了比人高的野草,偶然还可见几棵不知年岁的虬枝怪树,有些树上还挂着或红或蓝的东西,远远望去像是结出的果实,靠近了就会发现这些不是蜘蛛就是蜷缩成团的甲虫,更多的还是不知名的毒虫。 视线往更北方移动,野草一点点消失,然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区域跃然出现。 那片黑色区域正是军方绝密文件中记载的黑泥沼泽! 在这片方圆数千里的深林沼泽中,体长超过十米的巨鳄与腰身足有磨盘粗细的蟒蛇很常见,比野象还要大的河马甚至会成群出没,就算看到天空上飞过一头翼展达到二十米的猛禽也不用觉得奇怪。 数之不尽的各种毒虫与体型巨大的野兽很危险,但更危险的是那几头神出鬼没的异兽。 周然曾在这片沼泽中活捉过一头异兽,从而成为八大甲字队教官之一。 在军方排名中,普通血军教官的排名还要在普通少将之上,与军团实权少将相当,而八大甲字队教官的排名甚至还在实权中将之前。 数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因为三个老不死的怕死躲起来,周然才提前不得不进入鬼窟,以至于最后重伤而回,黯然退出血军。而高层之所以拿出那件衣服,与其说是安抚周然,不如说是在安抚周然身后的两大家族。 可是,血军最无情! 不管周然曾经做出过多大牺牲,伤及根本的他都已是废人。一个废人掌握那件衣服两年多却迟迟不肯主动放手,这就让某些人觉得有些过分了。 毕竟,那件衣服代表的是血军总教官! 在军方序列中,血军总教官可是元帅之下仅次于神卫营统领的存在。 实际上,如果不是上任总教官去了鬼窟后没有回来,如果不是数年来始终没有出现一个能压服所有血军的强大之人,如果不是背景通天的周然因为救了众人而重伤,就算那几位大佬同意拿出那件衣服,八大甲字队的教官们也不会点头! 不过,血军总教官事关重大,不可能任由一个废人占据太久? 于是,周然才离开,那几位大佬就马上宣布三年之后重选总教官。 三年时间不长也不短,却是把准了各方脉搏。 说到底,周然成为废人已是不争的事实,让他当三年血军总教官已经是军方能给出的最高荣誉,即使那两家也不能说什么。 其他几方,三年时间自然也等得起。 各方都满意了,至于周然怎么想,重要吗? 不重要! 至少某些人都这么觉得。 然而,这么一个不重要的人就是不主动脱下那身衣服,这就让某些人不满意了,因为他们宣布要重选血军总教官时,其实就是在提醒周然穿两天意思意思得了。 等了半年,周然没放手。 等了一年,依旧如此。 等了两年,还是没有等来想要的结果。 两年多的时间不仅耗光了他们本就不多的耐心,更激起了他们的怒火。 既然不主动脱下那身衣服,那就干脆等着被扒下来吧! 连皮带肉的扒下来! 没有人会同情弱者,权利与利益的争夺更不会掺杂丝毫感情。 七岁进入血军,九岁成为甲字队教官,十二岁黯然离开,如今的周然也不过是十五岁。这个年纪的少年若是放在普通人家,正是青葱年华岁月上好的高中学生,也许有点小忧愁、小伤感、小迷茫与大梦想,但绝对不会有多么深沉的心机城府。 周然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双手沾血的那晚,因为那天正是他的五岁生日。 一个五岁就双手沾血的孩子,一个无数次在死亡线上挣扎活命的少年,一个一步步成为血军甲字队教官的变态,只凭手里的刀剑可走不到那个高度。 能让人成长的不是年龄,而是经历! 周然很明白他们为什么等不到三年之期结束重选总教官的那天,毕竟一个卸任的总教官与一个被扒下那身衣服的总教官,意义可是不同的,这里面的利益纠葛之深根本无法想象。而无论最后谁做了总教官,所有参与进来的人绝对会得到超乎想象的好处。 也许过程不见血,但最终肯定会死人! 血军无情,从来如此。 周然却没想到最先动手的竟然是他亲手带出来的人。 身前的刀,背后的刀,能看见的刀,看不见的刀,无外乎杀人而已! 这本就是周然自己选择的路,他也从来不曾后悔过。可如果不是得到那枚定世珠,他应该做不到今日这样的坦然。 坦然,是因为有足够的实力不在乎! 一片镜湖如巨大无暇水晶镶嵌在黑泥沼泽尽头,不见边际的镜湖中心耸立数座被雾海遮去真容的岛屿山峰,如梦似幻的云雾时不时会被翻卷起来,雾后山峰一闪而现,便是匆匆一瞥也会让人相信这雾海后藏着世外仙山。 “哟!” 一声清脆鸟鸣响起,雾海中起了一个旋,是头丹顶白鹤从中飞出来。 丹顶白鹤趋避雀跃的连声鸣叫,那双颇有灵气的黑色眼珠看向南方,双翅一次轻展已是飞出数里,眨眼间便失去了踪迹。 雾海更深处,群山掩映间,的确藏着另一个世界。 这个陌生世界,被军方称为镜湖密地! 密地入口处有座千米高的石山,一座座通体由山石筑造的军营从山脚至山顶整齐而立。山体内部早已被掏空,犹如蜂巢一般掏出一间间石室。其中一间石室之内,血刀岳白芷,重拳席景真和鬼爪顾西楼三人齐聚一堂,三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石桌。 石桌上放着一幅字,上书:人间不值得! 岳白芷的眼睛亮得吓人,如梦呓般说:“他要来了!” 席景真看着字,一语不发。 顾西楼神情最是复杂,他说:“他已经来了!” 话音才落不久,石室门被推开,一个眼神阴沉之人走进来,他扫了一眼三人,最后看向石桌上的字,沉声道:“异兽营回报,那头扁毛畜生飞出去了。” 异兽营豢养的扁毛畜生不少,但三人都知道这人说的是哪一头。 当年,玄甲队教官曾亲手活捉一头异兽—— 白羽丹顶,凌云鹤! (收藏+推荐,多谢!)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六章 战天台 “他来了!” 听到凌云鹤飞出去,顾西楼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除了当年亲手将它活捉之人,那头高傲的凌云鹤至今都不会对任何人多看一眼。这两年来,想要将之收服的人不找少数,哪一个不是被弄得灰头土脸。要不是两只异兽环还死死套在它的爪子上,说不定早就弄出人命了。 除非是他回来了,那头该死的扁毛畜生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飞出雾海? 无论岳白芷还是席景真,也立即猜到这个结果,席景真看向最后进入这间石室之人,见他脸色极为不自然,不由得冷笑道:“你怕了?” “我会怕一个废人?” 那人虽是这样说,目光却恨不得要将席景真撕碎,他眯起眼睛看着面前三人,说:“别忘了,现在我楚漠尘才是你们的教官!” 席景真反笑道:“你也不要忘了,你说的那个废人现在可是血军总教官!” “那又如何?” 楚漠尘张狂的笑了,他指着席景真的鼻子道:“今天之后,他就不是了!” 说完,楚漠尘转身离开。 石室内又只剩下三人,顾西楼收起那幅字,岳白芷眼珠子转了又转,低声道:“要不是咱们故意放水,姓楚的能当上甲字队教官?原以为他能老老实实呆上几年,等尘埃落定之后,给他点补偿让他滚蛋。没想到这家伙才在那个位置坐上半年就狂妄到掺和进这种事,一个楚家哪里来的底气?” 岳白芷说到这里,又问二人:“那小子来了,你们准备站哪边?” “站哪边?” 顾西楼将那幅字放进盒中,无奈道:“咱们能劝住家里暂时不出手就已经是极限了。” 岳白芷撇撇嘴说:“你们对那小子就这么没信心吗?” “这跟有没有信心无关。” 顾西楼咬牙说道:“你们不是不知道,前几任总教官都曾去过鬼窟,要么有去无回,要么重伤之后失踪。那小子本来应该再进一步才能进去,谁能料到那里突然出了意外。那几个老东西不敢去,其他教官又不够格,他这才不得不进去。” 席景真开口了,脸色阴沉得吓人:“他们根本就是在逼他去死!” “当时要么他去送死,要么更多人死,没有别的选择。” 顾西楼说:“那几个老东西也是心中有愧,否则也不敢提议拿出那身衣服。” “有愧?” 席景真冷笑:“是他们根本没想到他能从那个地方回来!” 岳白芷一直笑呵呵的听着,见二人不再开口,才说:“不知道赵元徽有没有把咱们的意思传达到,我可不想再被他修理。” 席景真轻哼道:“那小子奸得很,该说不该说的估计都说了。” 岳白芷呵呵一笑:“说多说少不重要,说了就行。” “咱们出去吧!” 顾西楼拿上装字的盒子,说:“以凌云鹤的速度,他也快到了。家里暂时不会表态,但咱们不能躲着不出面,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可还是总教官。” 岳白芷伸出血红的舌头舔着深黑色的嘴唇,说:“十五岁的总教官,想想都令人兴奋啊!” 席景真与顾西楼满头黑线,逃命似得快步跑出石室,岳白芷笑着追出来。 他来了! 异兽营那边传来消息,三位老将军肯定是最先知道,但没有人露面。 血军教官们知道了也没人说什么,之后是驻守在此的血军们,大都是等着看好戏,最后连后勤之人都知道了。 不知内情的人在想,他怎么来了。 多少知道一些风波之人在想,他怎么敢来。 熟悉他的人在想,他来了又能干什么。 于是,整座定军山很快被一种耐人寻味的寂静笼罩住。 “哟!” 山中寂静被一声清丽鹤鸣打破,无数人抬头望向雾海翻腾最剧烈的地方。 嗖! 凌云鹤穿雾而过,背上站着一个离开此地将近三年之人。 丹顶白鹤兴奋无比,背着那人绕着定军山转了几圈却并未降落,最后更是转身一头扎进定军山后面无比广阔的天地中。 江上雨望着凌云鹤消失的方向,说:“他果然来了!” 李元成看天,道:“他终于来了!” 说完,二人收回视线望向彼此。 谁也不会想到周然一手带出的楚漠尘会选择背叛,竟会与这两位在血军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家伙有关。正是为了能在离开之前彻底解决当年之事留下的因果,他们才让本应该在几个月后发生的事提前了一些。 周然站在凌云鹤背上,贪婪呼吸这里的空气。 这里是镜湖密地,一个超乎想象的巨大而陌生的新世界! 周然曾以为在苏城将近三年,他多少已经喜欢上了那种平淡的生活,可是再回这里,望向无边无际的莽荒世界,呼吸着清新而又充满野性的空气,他竟是难以自拔。 “这才是我的天地!” 周然兴奋的张开双手,任由狂风从腋下呼啸而过。 丹顶白鹤不断往更深处飞去,直至数千里外一片断崖之前才停下。 “少爷!” “少爷!” 断崖边缘,梵奎与青衣同时现身。 周然站在凌云鹤背上,从定世珠中拿出两只早就准备好的袋子扔下来,指着断崖后面一望无际的天地说:“我给你们半年时间,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将你们走过的地方记下来。我知道你们的本事有多大,能弄出多大的动静都随你们,半年之后回苏城找我。” 说完,周然拍了拍凌云鹤,一人一鹤原路而回。 梵奎捡起袋子,自己背上一个,另一个交给恨不得马上就一头扎进断崖后方世界的青衣,淡淡说道:“想要自由,就把小主人交代的事做好。” “要你提醒?” 青衣从梵奎手里扯过袋子,冷笑道:“本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管好你自己吧!” 梵奎眼神突然生变,佝偻的身体转瞬间笔直挺立,毫无征兆的伸出右手,一把捏住青衣的脖子:“小丫头,你好像忘了你的身份。” “你,你敢杀我?” 青衣双手竭力握住梵奎的右手,用尽全力也不曾见那只手分开丝毫,却满脸冷笑。 “杀你?哼,那位不敢杀你,老头子自然也不敢杀你。那位能让你生不如死,老头子手段比不了那位,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梵奎松了手,声音还在,人影却如薄雾,随风缓缓消散:“半年之后,那位大概也该被小主人从定世珠中放出来,在那之前,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否则,即使小主人护着你,他照样能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青衣双手护着喉咙,对空荡荡的天地怒道:“今日之恩,本座记住了!” 一声怒吼,方圆百里内,一时之间竟是万兽息声。 青衣咬牙大恨,最终化烟而去。 九岁活捉凌云鹤而成为八大甲字队教官之一,之后由突然成为十二岁的总教官,周然二字俨然是整座定军山的传奇。尤其是他离开这段时间里加入进来的血军,早就想看看这位受重伤黯然离去的总教官到底长什么样。 于是,留在定军山的所有人,都在等周然出现。 时间一点点过去,凌云鹤始终未回,让等待的众人越来越没有耐心。 “怕了?” 楚漠尘心里既期待马上见到周然,又害怕见到周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内心的矛盾。这位甲字队教官至今还是觉得今日局面都是周然自己一手造成,因为如果当初他不贪恋那身衣服,就不会自陷死局。 “都是你自找的!” 楚漠尘不得不用幻想事成之后会得到的巨大好处来给自己的打气,可是听到旁边之人说“他来了”二字时,心头马上又生出惊惧惶恐。 一人一鹤,果然回来了! 凌云鹤飞至定军山山腰,就在所有人以为鹤背之上的人要在山腰的石台上下来时,那头桀骜难驯的丹顶白鹤猛地一振翅,竟是贴着石台直冲而上,向着山顶飞去。 “不好!” 顾西楼三人跟了周然三年,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周然想要做什么。 几乎没有犹豫,三人立即向山顶跑去。 “他要干什么?!” 多少知道内情之人脸色生变,而楚漠尘更是差点惊呼出声,他强逼自己冷静下冷,但自语时声音的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汹涌波涛:“他怎么敢?!” 楚漠尘失神之际,凌云鹤已飞至定军山之巅。 周然一跃而下,稳稳站在巨大的石台中心,朗声大喝道:“江上雨,李元成,来战!” 山腰石台上,本打算看热闹的二人听见自己的名字,先是一愣而后同时笑起来。 江上雨一震衣袖,竟是飞身而起,道:“战!” 李元成双脚猛地跺地,一飞冲天,喝道:“战!” 即将登临山巅的顾西楼三人愣住了,楚漠尘惊的差点咬断舌头,其余众人全都震惊的抬头望向那两道飞向山顶的身影,连那三个躲着不出来的老将军也坐不住了。 不借外力,只凭一口真元飞天,莫说几位教官,就是那几个老将军也做不到。 “这,这是先天境!” 不知道谁小声说了这句话,但整座定军山反而更安静了。 这定军山什么时候多了两位先天境高手? 那位据说已经成废人的总教官,怎么会点这二人名字? 似乎还说了“来战”二字? 最令人难以平静的是本该在两个月后重选总教官那天打开的禁地,却在此时开了! 定军山巅,战天台! (新的周一,收藏了吗?推荐了吗?评论了吗?)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七章 山上人 站在远处望去,定军山就像是被人拦腰斩断。 山顶纵横千米巨大而平整的石台,被称为战天台,是定军山为数不多的几处禁地之一。 这座刻满奇异纹络的石台只在三种情况下才会开放,一是有人突破天堑门槛,二是血军大比武角逐总教官,而第三种就是不可调和的生死战。 自定军山成为血军驻地至今,战天台还没有因为有人踏破那道天堑而开启过。 角逐总教官的大比日期早就定下,显然并非现在。 此时战天台开启,只能是第三种可能! 凌云鹤飞向山巅时,顾西楼三人为何会说“不好”? 那些知晓内情之人因何而脸色大变? 楚漠尘为何惊恐起来? 纵使知道以周然的脾气不会那么容易引颈就戮,但所有知情人没有一个会想到周然回到定军山竟是直接开了这座战天台。而不管周然是不是废人,他此时此刻仍旧还是总教官,确实是整座定军山中有权限开启战天台之人中的一个! 战天台开,真要有人死了吗? 然而,相比于战天台为何而开,更棘手的是突然多出来的两位先天境高手。 外练筋骨,内炼真元,自古皆是如此。 修出一口真元,自此踏入凝元境,放在灵气潮汐出现之前,这样的高手已经有资格开宗立派的,如今却只是成为血军的最低标准! 凝元境之上还有纳元境与归元境,此三境被合称为宗师三境。 驻守定军山近万人中,八成之人是没有修出真元但个个都是兵王级的后勤人员。近千人的血军包括教官在内,踏入纳元境之人不足一成。而整座定军山,甚至只有天甲地甲两位甲字队教官与那三个老将军踏入归元境界。 周然进入鬼窟时,也不过是一只脚踏进归元境门槛。 先天高手,在血军眼中都是传说中的存在。 即使底蕴深不可测的军方,元帅级别之下,只有神卫营统领一人是先天高手。血军设立总教官一职至今,更是没有出现过先天境,谁能想到此时竟是出现了两位。更令众人无法接受的是,这两位先天境他们并不陌生。 顾西楼三人与楚漠尘,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 不过几分钟而已,战天台外已经被赶来的数千人围住,站在众人最前面的那个老将军厉声问道:“你二人是何人,来我定军山有何目的?” 战天台上,李元成与江上雨并肩而立,齐齐望向站在对面的周然。 李元成闻言,道:“老将军不用担心,我二人来此并无恶意。” 老将军如何能信,寒着脸说:“无论有没有恶意,在我定军山躲了这么多年,你们二人必须随我去军部交代清楚,否则谁也别想离开此处。” 老将军猛地抬手,围在石台周围之人立即严阵以待。 那位老将军与众人的心思一样,先天高手的实力再强,这里毕竟站着近万军人,其中更有近千位血军,在不惜代价的情况下,想要留住二人绝非难事。 李元成看了一眼就回过头,丝毫不将身后这些人放在眼中。而江上雨从始至终更是连头都没有转,好似后面之人并不存在一般。定军山万人,他们真正看重的只有一人,那便是面前这位曾黯然离开而今终于回来的家伙。 周然着看向他们二人,开口便问:“三年前,你们两个曾先后离开一段时间,你们便是在那段时间进阶先天,是也不是?” 江上雨答:“是!” 周然再问:“因为你们冲击先天才使得鬼窟之内发生暴动,是也不是?” “多少有些关系。” 李元成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又说:“当时我们境界还不稳,就是联手进入那里,不仅压不住那里的暴动,很可能还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周然对此不怀疑也不相信,问:“你们让我回来,是准备补偿我什么?” “你来之前,我们确实是这个想法。” 李元成笑着摇头,说:“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我们小看你了。” 周然沉默下来,片刻后又问:“我该称呼你们为,山上人?” 李元成没想到周然会说出这三个字,江上雨笑了笑,答:“我们可算不得山上人,才刚刚开始登山而已。” “最后一个问题。” 周然抬手指了指定军山西北方,说:“你们来此,是为了鬼窟?” “应该说因为鬼窟,我们才会来此。” 李元成想了想,又道:“我们猜测,应该是上任总教官进入那里之后触动了什么,这才使得我们二人意外来到这里。” 周然与李元成二人没要隐瞒任何人,他们之间的对话周围之人听的清清楚楚。那些只知道一星半点之人这才了解到当年之事竟是如此缘由,而楚漠尘以及他背后的那些人此时就有些难以淡定,似乎凌云鹤飞出异兽营开始整件事情就变得不受控制。 “不对!” 楚漠尘心中大恨,那双看向顾西楼三人的眼睛顿燃熊熊恨火,他转即看向战天台上那个令他畏惧而又仇恨的背影,低声道:“那幅字被送到这里之前就已经……” 陈琦确实有些背景,但还没有资格知道周然的身份。若非赵元徽那位大哥提醒,她也不会三次抬尸去金桂春,恳求周然出手。之后陈琦失败被调离苏城,赵家背后之人花费不小代价将曾给周然作为警卫的何青志给调出密地,顶替陈琦留下的位置。 周然不在乎无关之人的生死,但他们不相信周然会不管何青志的死活。而只要周然出手,那头堪比纳元境巅峰的畜生就能将他撕碎。 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决定放出那头畜生之前,那幅字已经到他们手里。 无论赵元徽,抑或顾西楼三人与楚漠尘,他们对书法的认知远远比不了家学渊源的沈飞。但修出一口真元之人看字从来不是看形,更不是看神,而是看写字之人运笔之间的那口气。 在沈飞眼中,那副“人间不值得”与书法宗师只差分毫,价值难以估量,可赵元徽等人看到的却是写字之人那口气断断续续。 由此,他们再一次肯定周然伤势至今未愈。 以赵元徽的隐忍与警惕,不是没有怀疑过那幅字是不是周然有意为之。但用点手段搞清楚沈飞得到那幅字的经过之后,他心里本就不多的疑虑就被打消了。毕竟,作为高三班主任的季海生找沈飞聊成绩前途很正常,沈飞找周然喝酒也是偶然,而书法迷沈飞从周然手里要一幅字也没什么不合理。 何青志出任务的那天晚上,赵家父子怎么也等不来棺材铺的消息,派去查看情况的人回来说,不仅守在棺材铺的几人被废,里面关着的那几头畜生也都莫名失踪,大门上还插着两根滴血的獠牙。在确定那两根獠牙正是对付何青志的那头畜生后,赵元徽才有些坐不住。 也许赵家父子被巨大的好处蒙住了双眼,也许他们意识到什么在装作糊涂,毕竟已经跳出来的他们只有把水搅得更浑才好脱身,所以依旧表现的丝毫不在乎。 从始至终,没有人注意到老酒馆里那两个身上感觉不到元力波动的普通人。 从那幅字离开老酒馆到最终被送进定军山,该看到不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于是早就做好之人准备纷纷发动起来,很多隐藏的后手接连浮出水面。 就在他们准备有大动作时,周然来了。 对此,他们的确有些意外,但并没有人放在心上。 不得不说,那幅字确实给了他们足够底气。 可从凌云鹤背着周然飞上战天台开始,事情就开始超出掌控。此后两位先天境的出现,让整件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而周然与李元成二人的对话,更让楚漠尘等人相信这一切根本是周然亲手设下的陷阱。 当真是吗? 不! 周然只是想看看都有哪些跳梁小丑,至于无数人眼红的总教官之位,他根本就不在乎。 从加入血军至今,周然经历过生死之事少吗? 且不说其他,仅仅当初以纳元境实力活捉堪比归元境实力的凌云鹤时,他有好几次差点被这扁毛畜生的尖喙刺穿心脏,但所有的生死之事加起来也不如他去鬼窟的危险程度。 若不是那枚定世珠,周然绝不可能活着走出来。 若不是因为进入鬼窟,也许他永远都不知道那枚自小戴在胸前的小珠子究竟为何。 放出青衣之后,周然从她那里知道很多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而在与自己知道的事情结合,他才推测出李元成二人真实修为,从而确定鬼窟为何突然出事。 此次来定军山,解决当年之事只是顺手为之,周然主要还是要再进鬼窟一次。 不成神念,他就无法知道定世珠深处藏着什么。 青衣几人教给他几门修炼神念的心法口诀,修炼时间极为漫长。 目前而言,只有鬼窟才能助他提前修炼出神念之力。 周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说道:“既然在这个时候挑明,相信你们已经准备好要离开。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还是这里的总教官,就这么任由你们离开也说不过去。” 李元成笑问:“你要如何?” 周然道:“打一场!” 江上雨哈哈大笑,说:“你确定?” 周然笑着反问:“你们被我打的还少吗?” 李元成与江上雨脸色顿时漆黑,巨大的战天台骤然出现两股至强气息。 同时面对两位先天境,周然大感压力,但他更有满腔战意。 自离开定军山至今,他很久没有痛痛快快打上一架了。 周然看向二人,裂嘴一笑—— “来战!” (打起来喽,快,赶紧收藏推荐!)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八章 山上有大风景 不入先天境,终是山下人。 李元成与江上雨还没有拜入师门之前就不知道听了多少遍这句话。 他们本以为自己会如师父说的那样,三十岁之前摸到先天门槛就很不错了。如果能在五十岁前踏入先天境,以后未必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 意外来到这里,意外得了天大机缘,意外踏入先天境,这让两个至今才二十出头的家伙兴奋了许久。二人没有被骤然提升的修为冲昏头脑,若非半年前师门传给每位嫡传弟子的山川仪晷突然有反应,他们也许会继续潜伏下去。 最近几日,山川仪晷每到子时就会引发一波灵机,只要他们愿意,已是随时能重回山门。 他们清楚记得传法堂长老说过,进阶先天境成为登山人就要少去沾染因果。不轻易受人恩惠,亦不轻易施舍恩泽,否则心境有缺,容易被心魔入侵。 对李元成二人而言,世间除了父母这个因果之外,最大的因果就是他们进阶先天境引发巨大意外差点让周然失去性命。于是,他们打算在离开之前替周然抹平这波暗流彻底断了因果,可是连他们都没预料到,根基几乎崩坏之人此时竟完好无处站在他们面前。 不管当初目的为何,他们这段时间所做一切不仅没有了断因果,反而再次加深了他们与周然之间的因果。 “人算不如天算啊!” 江上雨心绪当真是复杂无比,他既觉得很好笑又忍不住怒意沸腾。此时见这个连那道天堑都没跨过去的家伙出言挑战自己,再想到之前几年忍辱负重被面前这个小子虐来虐去的经历,他的双手顿时痒得厉害。 “我先来!” 江上雨没有收敛自身先天境气势,他已经忍耐太久。自从他进入这个境界至今,还不曾如今天这样无所顾忌。换做其他人,他出手时也许还会想着压制境界,但面对此时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这家伙,他却是半点留情的心思都无。 “早就想收拾你了!” 江上雨抬起脚,当脚落下时,竟已站在周然身前。 “好快!” 周然不由得心中一惊,但他反应之迅速也没让江上雨失望,几乎就在对手一记重拳袭来之时,他身影如风而散。 “想走?” 江上雨厉声而笑,一身浑厚无匹的真元引动方圆数十米天地,直接将逼得周然现出身来。 “轰!” 不曾有丝毫迟疑,江上雨立即举拳砸至。 周然嘴角翘起,丝毫不逼,全身真元汇聚于右拳,悍然迎上。 “嗡!” 归元境巅峰全部修为对上先天境随意一拳,引动的宏达气浪当即横扫四方。 此时战天台外站着三位归元境,老将军与两位甲字队教官联手挡住疯狂涌来的狂风。李元成站在战天台边缘,任由烈风扫过,眼中却有意外之色。 “本以为你根本崩坏,就算恢复也不过堪堪踏入归元境,不曾想你竟已触摸到先天门槛。” 李元成呵呵淡笑,他看着一道血箭从周然口中射出,看着他仿佛断线风筝斜飞出去,同时自语道:“不入先天境,终是山下人。哪怕我们二人才踏入先天境,也不是你一个归元境巅峰能够抵挡的。” “噗!” 周然嘴角染血,在即将坠下战天台之前堪堪稳住身形。他一指抹去嘴角鲜血,看向站在石台正中的家伙,低声道:“差距如此大吗?” “他出手没留情,但留了力气。” 一道声音在周然脑海中响起,只听那声音继续说道:“他最多用了二成力气。” “只是二成?” 周然不禁愕然道:“先天境竟然这么强?” “山上有大风景。” 那声音感叹了一句,这才接着道:“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最多只能承受住先天第二境修为一刻钟,否则你好不容易恢复的根基会再次生出裂纹。” “收拾这两个混蛋,一刻钟足够了!” 周然嘴角翘起一个冷笑的弧度,就像是曾经的他收拾那两个家伙时的表情。随着他嘴角冷笑一同升起的,还有他身上无中而出的庞大气势。 这股从周然身上涌出的气势之强,竟还在江上雨与李元成二人之上。 “先天,第二境!” 李元成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他立即踏出一步,与江上雨并肩而立。 战天台之外,那位驻守定军山五十多年的老将军满脸愕然,他身边那两位不久前踏入归元境的教官更是惊骇莫名,至于顾西楼三人与楚漠尘已经愣在原地。 宗师三境之后,先天亦有三境:引星境、合月境、融阳境。 李元成与江上雨二人才踏入先天境,一身真元着实浑厚无匹,甚至能以此撼动周遭天地,但此时的他们只能算是暂时稳定先天境境界,丹田内的那枚先天之种还需引动星辰之力才能完全成形。而只有先天之种完全成形,他们才能算是真正踏入先天引星境。 以他们现在的真元浑厚程度,本可以做到这一点,但引动星辰之力的强弱事关之后道途,他们准备回到师门问过长辈之后再走出那一步。 可不管如何,他们确实踏入了先天境,近万人的定军山对他们来说来得也去得,而此时此刻从周然身上出现的惊天气势,让他们平淡无波的心湖风起浪涌。 “凝元境之下全部退下山!” 两位归元境老将军再也坐不住了,他们飞快来到山上后立即将大部分人赶走。 三位老将军齐聚,彼此之间看了一眼,快速来到站天地三个方位,而后各自掏出一枚黑紫色古怪石牌插入一个难以发现的孔洞。 石牌插入后,遍布战天台之上的奇异纹络仿佛活了过来,彼此扭动勾连起来。 很快,战天台上出现一幅完整图案。 李元成只是看了几眼,起初没有在意,直到感觉到一股无形之力压制自己身上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再一次看向地上图案。 “封灵阵!” 李元成与江上雨立即转头,阴沉着脸看向那三个老将军。 “心先天境引动的天地气机太过强大,为免定军山遭受重创,我等只能暂开封灵阵。” 其中一位老将军指了指周然,说道:“两位不用担心,总教官能开启战天台,自然也能打开这封灵阵。” “若我二人想要离开,这封灵阵怕还拦住不住。” 江上雨冷笑着说了一句,而后望向周然:“你还真让我们意外啊!” “意外吗?” 周然拂动衣袖,笑着说道:“以前我能完虐你们,现在同样也可以。” “来试试!” 江上雨战意昂扬,这一次他不会留情更不会留力气。 李元成体内真元同时涌动而出,他跟江上雨二人心里都很清楚,面对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跻身先天第二境的变态,不联手根本没有半点取胜的可能。 李元成踏出三步,而后一指点出。 刹那间,以他为中心的方圆三十米之内,所有灵机似是被这一指引动,化剑袭向周然。 周然面色不变,在那无形的契机之剑袭至面前之前,拂手一挥,那道归元境避无可避的气机之剑顿时被化消于无声。 “不用试探了!” 周然平静笑道:“我给你们出手的机会。” “哼!” 李元成与江上雨同时怒哼一声,石台之外众人只看见他们二人化成两道残影,以星空陨石坠落之势,袭向那位他们似乎从没有承认过的总教官。 “一指掀涛!” 李元成将一身真元流转在右手食指之上,人影还未至周然身前三丈,身上气势之宏大几乎引得空间震颤:“动江海!” 与此同时,江上雨极招同样杀至:“逐风万里白云间。” 二人二影,对战石台一人。 一指一拳,撼动天地气机。 周然朗声而笑,他数步踏出,激荡的心神之中不知为何出现了一句话,并无任何花招,他双掌同出,直接接下两招,嘴里同时念道:“驰来北马多骄气,歌到南风尽死声!” 这一句诗,正符合他此时心境。 心境与真元相合,周然身上气势意外的再胜一筹。 李元成收指,江上雨退拳,二人却并没有就此收手,石台之外众人本来还能看到二人的残影,但很快就只能听到两道气爆之声,怎么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周然双脚立地始终不为所动,见招破招。 “嘭!” “嘭!” “嘭!” 或强或弱的气爆之声接连响起,始终不见结果,像是要就此僵持下去。 何为先天境? 以真元之力破开丹田壁垒,真元与血肉相合在体内生出流转气机,开掘自身先天潜力。而一旦以真元引动星辰之力,在丹田内形成先天之种,就能以身外天地的星辰之力来弥补自身本源的消耗,正是因此,先天高手一般都能寿至三百。 李元成与江上雨二人体内真元浑厚无匹,早就达到一个零界点。交手过程中,他们不得不刻意压制部分真元,否则一旦全力而为,说不定就直接引动星辰之力。 这一点,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周然难得体验先天第二境实力,此时又有两位先天境供自己练手,并不急于结束。 时间不断流失,感觉到一刻钟所剩无几时,周然这才收回心神,体内属于先天第二境的狂暴真元突然间倾巢而出。 只见周然真元护身,双手成反复印诀,赫然道:“山河印!” 一招出,二人难以接下,吐血而回。 “哈哈哈哈哈!” 江上雨现出身来哈哈大笑,他一把握碎一片灰玉圆盘,望向周然说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后会有期!” “既然你已到这步,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李元成手中的灰玉圆盘同时被捏碎,他擦去嘴角鲜血,说道:“至于欠你的两次,等下次见面再说吧!” 二人声音还未散去,两道突然出现的空间涡旋已将他们吞入其中,转眼就已不见。 “两次?” 体内澎湃真元如潮水汹涌退去,但在真元散去之前,周然还是感觉到一股铺天盖地毁灭一切的气息突然出现,而后快速涌来。 “不好!” 他猛地转身回头,果然望见定军山正北方出现一道黑雾,正迅速逼近而来。 “混蛋!” 周然脸色阴沉无比,他对三位老将军大声道:“让所有人都躲到战天台上来!” 说完,也不给人开口的机会,他立即吹出一声嘹亮口哨。 凌云鹤振翅而来。 周然纵身一跃,跳到凌云鹤背上,一人一鹤立即向黑雾升起之处飞去。 “是鬼雾!” “鬼雾又出现了!” “快,快去战天台!” “……” 对于定军山所有人而言,鬼雾每次出现都是灭顶之灾。 定军山建立至今百余年间,曾有两次被鬼雾笼罩。 那两次跟这次一样,鬼雾都是突然出现。 那两次,定军山无一人幸免。 (啊!贫道掐指一算,今日宜收藏+推荐!)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九章 当务之急 一人一鹤即将靠近黑色鬼雾边缘,周然拍了拍凌云鹤,一跃而下。 凌云鹤不敢靠近,看见周然踏入鬼雾范围后,盘旋两周后掉头而回。 “你们都给我等着!” 周然以真元护住自己身,一边咬牙暗骂一边飞快向鬼雾深处跑去。 他来定军山之前就想好解决这些小事后再去鬼窟尝试成就神念,可他哪里想到曾经摆了自己一道的两个混蛋这次竟然又玩这招。 当年李元成与江上雨二人是先后进阶先天境,而且还是刻意选在距离此地极远之处,因此引动的灵机传至此处已经所剩不多,引发后果并不严重。而这一次,他们认定周然已经进阶先天第二境,几乎是毫无顾忌的同时捏碎山川仪晷。 传送走两位先天境所引发的灵机之大,与上次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正是因此,从黑色鬼雾出现至此时才过去十多分钟,但逸散出来的鬼雾至少弥漫了数百里。此时的周然正站在鬼雾外围,他亲眼看见鬼雾所过之处,无数受惊四散的飞鸟如下锅饺子一般坠落。那些已经被鬼雾笼罩的地方,无论林木野草几乎转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若任由鬼雾肆虐下去,方圆数千里之内很快就会彻底沦为死地,包括定军山。 “真以为小爷找不到你们了?” 周然暗怒不已,咬牙道:“下次我一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一口气深入数里,黑雾已经浓重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周然停下来稍稍辨别方向,继续前进。 “小子,你可要想好了!” 那道之前在战天台上出现的声音再次在周然脑海中响起:“定世珠因缘巧合之下确实与你身体融合了,但不到先天境界,你根本没办法炼化,也就是说你现在还是普通人,这鬼雾未必不能要了你的小命。” “你说该如何?” 嘴上虽是这般问,周然却半点没有停下的意思。 “现在离开!” 那声音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定世珠非同小可,你上次去鬼窟一趟却让定世珠与你自身融合,可想而知那座鬼窟之中肯定存在无法想象的大恐怖。如果你执意深入,到时候若是遇到危险,我就算拼了命也未必能救下你。” “我总不能看着他们死啊!” 周然去过一次鬼窟,他心中很清楚此行的危险程度,可这不是他退缩的理由。 那道声音不再说什么,又隐匿起来。 身上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周然几乎每走几步就要稍作休息。 便在此时,那道声音突然再次出现:“我感觉到了!” 周然问:“感觉到什么?” 那声音没回答,而是无比认真提醒道:“小子,现在退走还来得及!” “你发现了什么?” 周然马上停下来问道,可那道声音像是陷入沉睡,无论如何都不再开口。 “来得及?” 周然回头看向来路,眼睛所见之处尽是翻腾的黑雾。 “早就来不及了!” 周然最终来到一座通体无比漆黑的小山外时,他身边的黑色鬼雾已经淡到难以察觉,但他心头却出现一种好似被人盯着的感觉,距离小山越近这种感觉越强烈。 一步步靠近,周然再次来到隐藏在小山背后的鬼窟入口。 洞口很小,只能容一人进出,一股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鬼气正不断从中逸散出来。 既然决定来此,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周然没有过多犹豫,抬脚便跳进洞窟。 洞深九米,下方是一座黑石台,一道向地下延伸的石梯与黑石台相连。 周然站在黑石台上看了看,与他上次来时一样,这座比足球场还要大的鬼窟之内并非漆黑一片,而是充斥一种淡淡的灰色,周围石壁之内似乎有一些萤石。 周然望向地窟下方,入眼的是一座覆盖全部地面的阵图。 阵图由或粗或细的纹路组成,黑雾正是从中心最粗的几根线条印痕涌出。 周然快速来至不断有黑雾涌出的线条印痕之前,而后以指为刀,割破掌心,任由鲜血一滴滴落入深深的印痕之内。 被鲜血浇灌后的印痕果然不再有黑气逸散出来,但这也仅仅是暂时压制。想要完全封住这些漏洞,就需要周然以自身真元一点点将这些鲜血逼入印痕之内,堵住所有漏洞,最终使鲜血与阵图两者相合,融为一体。 以真元护体穿过鬼雾,之后再要抵御鬼窟之内阴煞,纳元境巅峰勉强可以做到。但是抵御鬼窟阴煞的同时,再以真元将鲜血逼入印痕最深处堵住所有漏洞,莫说纳元境巅峰,就算是归元境巅峰稍不注意都要功亏一篑。 可这地方偏又邪门得很,每次只能一个人来此,否则引发的后果只会更严重。 此次来此虽有些突然,但周然稍稍思忖后,还是决定尝试依靠这里的鬼雾成就神念。因此他以鲜血暂时封住漏洞后,没有继续以真元将鲜血逼入印痕深处。 “李元成说他们回来此是因为上任总教官触碰了什么,这莫非是传送阵图?” 周然重新站到那座黑石台,俯视着下方阵图:“若当真如此,之前那些失踪的总教官很可能都没死。” 周然盯着阵图看了又看,思索道:“那些又是如何总教官启动了阵图?” 然而,还不等他多想,已安静下来的阵图再生变故。 无数黑雾再次从阵图印痕内疯狂涌出,甚至整座鬼窟都在震动起来。 轰隆隆! 周然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骤然黑下去,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后,等眼中重新出现光亮时,他发现此时的自己竟不知为何站在一座陌生的石室之内。 周然顿时警惕起来,当他的视线才扫过石室里面那张石床时,心神更是猛地一紧。 石床之上,盘腿坐着一具骷髅。 骷髅骨骼仿佛无暇白玉,甚至还有灿灿霞光。 周然的视线缓缓向上移动,当他与骷髅那双空荡荡眼睛对视的刹那,双眼顿时失神。 “这里是……” 周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拉到一个无边无际的暗灰色空间,没有方向感,没有时间感,甚至连恐惧紧张这种感觉都像是消失了。 仿佛过去了很久,又像是只过去了一瞬间,这片沉静的暗灰色空间出现了一道旋涡。 与这道旋涡一同出现的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痛感,这种剧痛超出周然承受的极限,甚至差点让他的意识崩溃。他想要大喊出声,却发现自己根本张不开嘴。 接着,出现了第二道旋涡,第三道旋涡,第四道…… 当整个暗灰色空间被大大小小数之不尽的旋涡占据之后,周然已经难以承受这种好像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 然而,痛苦越是剧烈,他的意识越是反常的清醒。 无数旋涡开始彼此融合,一个个更大的旋涡出现,周然承受的痛苦也在不断增加。 当巨大的暗灰色空间只剩下最后一道旋涡时,周然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似乎只要这道足带给他无尽痛苦的旋涡破碎,他也将沉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彻底消失,就是死亡! 咔嚓! 微弱的破碎之声,在无比安静的意识之中格外清晰。 咔嚓,咔嚓,咔嚓…… 周然看见最后剩下的这道旋涡像是被什么捏碎,越来越清楚的破碎之声连连出现,本是极为清醒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仅仅片刻而已,巨大的旋涡不堪重负彻底破碎。 接着,无边无际的暗黑色无声降临。 被暗黑包裹的意识像是坠入火中的冰块,转眼就要被周围熊熊火光吞噬。 便在意识完全溃散之前,周然突然听见一声惊呼—— “封印?!” 仿佛自九天降落的雷霆震怒突然响彻整片空间,但紧接着他又听见这声音不知为何的惊恐道:“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惊恐声越来越小,周然微弱的意识不仅转眼之间恢复如初,而且开始越来越强。 周然立即抬头望向四周,他看见之前将他包裹住的黑色逐渐消散,在黑色之后是一方广阔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暗灰色空间。 此时所见的暗灰色空间比之前他看到的那个,何止大了无数倍。 黑雾很快全部散去,而后却有一连串奇异符字一股脑涌入周然脑海之中。 犹如福至心灵,周然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立即摈去所有杂念,以全部心神参悟这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奇异符字。 “炼神录!” 周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会得到一门炼神口诀,更令他狂喜的是,这门口诀似乎比青衣几人教给他的那门凝练神念的心法更加深奥玄奇。 “这里就是我的识海?怎么会这么大?” 通过《炼神录》,周然终于知道自己此时身处何处,他也知道刚刚那些旋涡乃是因为那些暗黑挤压识海形成,因此他才会觉得痛苦。他看向这片广阔巨大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暗灰色世界,自语道:“刚才那道声音是谁?他说的封印又是什么?” 心中稍有疑虑,但又怎么能跟他内心的狂喜相比? 然而,狂喜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发现自己的意识似乎根本无法回到身体之上。 先成神念,再入识海! 在决定借助鬼窟成就神念前,周然已经从青衣几人那里知道这些。 只有以神念之力劈开识海,意识才能进入识海。而识海未被劈开前就是混沌一片,意识根本不可能进去。如果出现某种原因,意识在成就神念之前先一步进入识海,最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意识永远被困在识海内而成为活死人。 “当务之急是先成神念!” 周然先不管自己的意识怎么会被拽入识海,他很清楚只有自己的意识能重回身体才有必要计较这些。毕竟,识海之内根本感觉不到时间流速,若是身体在他神念成就之前就已腐朽,那么他现在计较这些还有何用? 周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心中再无杂念,他立即推动无数暗灰色物质汇入泥丸宫中。 这些暗灰色物质,正是他的精神力! 在此之前,周然并不知道自己身体内还存在什么封印,更不知道竟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被封印着,否则他根本不会冒险来此。 可他体内怎么会存在封印?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章 九层神念 有界而无限! 这是周然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可以形容自己识海之广阔的词。 此时,周然的意识很清楚,他按照《炼神录》心法引动暗灰色精神力不断涌入泥丸宫。可他的意识与外界却是完全隔绝的,无法知道外面已经过去多久。更令他心中没底的是,识海太大精神力太多,他根本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成就神念。 着实焦躁一段时间,周然不得不将全部注意力重新转回到《炼神录》之上。 然而,《炼神录》乃是由一个一个神念符字以一种难以捉摸的规律排列,未成神念的他只能看懂其中一个,便是引到精神力汇入泥丸宫的方法。至于其他,他哪怕稍稍瞥一眼就会立即感觉到天旋地转,连意识都会出现几分模糊。 周然不敢尝试第二次,只得将大部分心神放在能看懂的那个神念符字之上。 不知道过去多久,周然对神念符字理解越来越深,精神力汇入泥丸宫的速度也在加快。有此发现,他开始将全部心神都来参悟神念符字。 “终于到了这一步!” 感觉到汇入泥丸宫的精神力像是突然碰到了边界,周然立即回过神来。 联系青衣几人曾告诉他的成就神念过程中会遇到之事,以及他从神念符字中参悟出来的东西,他很快恍然道:“这就是屏障!” “只要精神力冲破这道屏障就能成就神念!” 感觉到零界点的存在不过是让周然暂时看到终点在何方,但此时距离精神力彻底填满泥丸宫还有好长一段路。 不出所料,当周然感觉到不再有精神力汇入泥丸宫时,又过去了很久很久。 “就差那么一点!” 周然见屏障迟迟不能突破,马上引动一股巨大精神力轰过去。 然而,屏障纹丝不动。 周然并未着急,再次引动精神力轰入。 一股股精神力被引动,一次次尝试撼动那层似乎牢不可破的屏障。 周然不记得自己尝试了多少次,直到突然听见一声—— “轰!” 这一刻的识海世界仿佛天崩地裂,无数暗灰色精神力疯狂涌入天地间的裂缝之中。 几乎刹那,那层布满裂痕的屏障就被冲击的支离破碎。 “咦?” 周然见此欣喜不已,马上就要尝试凝练神念,但是他却突然发现之前一直参悟的那个神念符字多了一层变化。心疑之下,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注意力从神念符字抽回时,已经不知道有多少精神力涌入屏障破碎之后的空间。 周然似乎并不着急,无比平静的看着,像是在等候什么。 “竟然是真的!” 再次感觉到精神力触碰到一层边界时,周然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自语道:“青衣他们可从来没说过泥丸宫不止一层。” 周然哪里知道,青衣几人根本就没想到他的识海如此之大,更没想过周然体内存在一道封印,而被封印的精神力之强即使用匪夷所思都难以形容。事实上,如果事先知道这些,他们无论如何不会教周然凝练神念的心法口诀。 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 人的七情六欲会反应到身体之上,某种情绪越强烈,对相应的部位伤害越大,而能决定情绪剧烈程度的是人的精神力。 通常而言,只要不超过身体承受极限,精神力越强之人悟性越强,学文习武事半功倍。 然而,凡是过犹不及,一旦精神力超过身体承受范围,必然体弱多病,任何一种情绪上的变化对身体造成的伤害都要比普通人严重得多。 至于某些精神力极强之人,往往早夭而亡,几乎很少能长大成人。 周然的精神力有多强? 封印没破之前,他也就比普通人强一些。 想要成就神念之力,必然需要海量精神力,鬼窟逸散出来的这些黑雾虽然危险,其中却混杂极多精神力,正可以助他在短时间内成就神念。至于过程中会遇到何种危险,经历过太多生死的周然反而不那么在乎。 然而,无论青衣几人还是周然本人,根本就没想过他的体内竟然还存在一道封印,而被封印的精神力又是如此之强。 如果说普通人的精神力是一滴水,常人能承受的精神力极限是一杯水,那么此时周然识内的精神力之多简直要比海河湖泊与所有汪洋加起来还要多得多。如果说这些精神力是天生而来,那么周然在他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该是死胎了。 可若不是天生,他的精神力从何而来? 定世珠是父母失踪之前留给周然的唯一一件东西,莫非那道封印也是他父母所为? 此番之后,他确实要回京好好问上一问。 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识海之内,若是无事可做定然烦躁难熬,可若全心神专注于一件事就不会觉得这片几乎无声的世界有多煎熬。 “第七层了!” 识海内的暗灰色精神力已经减少很多,但距离完全耗尽还有一段距离。而此时,精神力已经完全填满泥丸宫第七层,与第八层的那道屏障也开始出现裂缝。 屏障每破碎一层,那个神念符字就会多生出一种变化,引导周然一次次攀上更高处。 “轰!” 经历过六次天塌地陷,周然已经习惯了,他看着海量精神力一股脑涌入第八层,而后不出所料的看见那个神念符字再生变化。 不过与之前不同,周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似乎这是神念符字最后一次发生变化。 有了之前数次经验,周然调动精神力手段比第一次强得太多,识海内最后的暗灰色精神力几乎片刻就被他全部引入泥丸宫第八层中。 “咦?” 感觉到神念符字不会再生变化之后,周然以为第八层就是极限了,可当精神力填满第八层之后,他竟然再一次感觉到一道屏障的存在。 但此时,周然识海之内的精神力已经被全部耗尽。 “第九层!” 周然试图调用第八层的精神力轰向屏障,可惜精神力只是勉强将第八层铺满,想要触动第九层屏障根本不可能。 周然能感觉到泥丸宫第九层肯定有些特殊,可他也必须面对根本无法打破屏障的现实。 “到此为止吧!” 周然收起自己的贪心,开始去感受被精神力填满的泥丸宫前七层。 “炼精!” 周然低喝一声,立即以《炼神录》神念符字凝练精神力。 几乎不曾有丝毫阻碍,第一层至第七层的全部精神力几乎瞬间凝练完成。 当周然的注意力转移到泥丸宫第八层,准备凝练精神力时,竟突然发现整个第八层的精神力竟然不受自己掌控。 “怎么会?” 周然顿时惊骇莫名,那种不久前出现过的剧痛再次袭来,他能清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将自己的意识从这些精神力上剥离出去。 “哈哈哈哈哈!” 一声狂笑轰然出现,正是之前曾出现在他识海内的那道声音。 紧接着,正在承受剧痛的周然突然感觉到一道漆黑色龙卷从识海最深处涌出,瞬间来至泥丸宫第八层。 “好!好!好!” 那声音连叫三声好,声音之中的肆意与欣喜简直难以遏制,那声音狂喜道:“终于等到了!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这时,周然哪里不知道自己竟被人趁机夺舍! “小子,你可以去死了!” 那黑色龙卷发现了周然意识所在,立即席卷过来,要将他的意识完全碾碎。 一旦周然意识不存,那道声音背后之人就可以取而代之! “哈哈哈哈哈!” 那声音似乎等候了太多岁月,以至于此时根本忍不住心中兴奋,狂笑不止。 “想让我死?!” 面对即将撕碎自己意识的黑色龙卷,周然知道自己此时此刻不能有半点犹豫,他拼着最后仅存的清醒意识调动泥丸宫一至七层全部精神力,强自将识海撑开一丝微不可查的缝隙。 “竖子,尔敢!” 黑色龙卷顿时反应过来,立即扑向周然意识。 在黑色龙卷即将接触周然意识瞬间,一道杂乱的暗灰色从识海缝隙中钻进来,几乎瞬间就将泥丸宫第八层全部填满。 便在第八层被突然多出的这股精神力填满之时,第九层屏障竟然不攻自破。 “不!” 屏障破碎瞬间,一股恐怖至极的吸力自泥丸宫第九层出现,不仅将黑色龙卷一口吞下,甚至还通过识海裂缝将更多杂乱的精神力吸来。 没有黑色龙卷压迫,周然的意识迅速恢复,然而识海的裂缝他却已经来不及堵住。 “这可麻烦了!” 周然发现自己无力阻止这一切,只能看着第九层不断从裂缝处吞吸那些杂乱精神力。 之前感觉到第九层屏障时,周然根本没有想过要依靠这种杂乱的精神力。鬼雾中的这些精神力毕竟杂乱得很,既然凭自己就能成就神念,他没必要再冒险。可是那黑色龙卷的出现,让他不得不兵行险招搏命一赌。 幸好黑色龙卷在最后时刻出现,让周然有时间将泥丸宫一至七层的精神力凝练一遍,让他在最后关头能够将识海撕开一丝裂缝。 周然的意识还在第八层,而第九层屏障破裂之后,那个神念符字果然没有生出变化,这让他根本不知道第九层在发生什么。不过,就在他以为第九层会一直不断吞吸外面的杂乱精神力时,识海世界的裂缝不知为何自动愈合了。 周然正觉得不解,突然又感觉到一股巨大吸力从第九层传来。 几乎瞬间,周然的意识连带一至八层所有或凝练过或没凝练过的精神力全被第九层吞噬。 意识站在第九层最高处,周然亲眼看见所有被吸入第九层的精神力被一寸寸碾碎,包括他自己的精神力,包括从外面吞吸的杂乱精神力,更包括那股黑色龙卷中蕴含的残存神念。 待一切被碾碎了干干净净之后,周然犹如福至心灵,念道: “入得神穴第九层,泥丸宫中神念成。” 仿佛一语成箴,一股渺远浩荡的莫测之力自泥丸宫第九层生出,而后如银河落九天倾泻而下,很快将泥丸宫第一层至第八层填满,最后包裹住周然意识。 “这就是神念?!” 周然引动一股莫测之力,无声劈开识海。 周然淡淡一笑,向着被识海被劈开之处踏出一步,意识就此重回身体。 (三省吾身:收藏了吗?收藏了吗?收藏了吗?)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一章 有这个分量 “两天!” 意识重回身体,周然无神的双目重新焕发神采。身边虽没有计时仪器,但身为血军总教官要是不能根据身体消耗感推断时间过去多久,那可就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面对石床上已经毫无光泽的骷髅,周然冷冷一笑,不屑说:“凭你也想夺舍小爷?” 石室之中似有一声叹息,那具骷髅便在周然的眼前化成一堆粉尘。 骷髅化尘,石室开始坍塌。 “这是……” 周然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在他被一股吸力扔出来前,立即展开神念往石床之上一扫,匆忙间似乎将一件东西扔进定世珠内。 熟悉的天旋地转感又出现了,当周然感觉到双脚占地时,他知道自己终于回到鬼窟。 此时的鬼窟充满鬼雾,周然现身的瞬间,身上的衣服几乎被鬼雾腐蚀了干净,他立即展开神念护住自身。 周然看了看几乎赤身裸体的自己,从定世珠中拿出一件近似透明的薄纱衣衫。 这薄纱衣衫正是石室坍塌前,他以神念从石床上抓来的东西。 骷髅的残存神念已被碾碎,属于那具骷髅的记忆亦是几乎被全部粉碎,不过周然多少从脑海中多出的那些记忆碎片推测出那具骷髅的某些记忆。 其一,鬼窟内的阵图确实是骷髅布置,看上去像是普通的血元镇阴阵,阵图之下确实也是一处连通地下阴河的阴地。但实际上,被更改过的血元镇阴阵乃是骷髅用来挑选夺舍之人。而类似的血元镇阴阵足有三十六座之多,分散在各处。 其二,骷髅之所以如此做,一是因为他感觉到寿元将尽,二是算到天地灵气消失,这才不得不封藏自身。灵气未复苏之前,这些血元镇阴阵就是普通的镇阴阵,一旦灵气复苏就会惊醒他,这些被改动过血元镇阴阵不仅能替他选中夺舍之人,还能成为传送阵。 三十六座阵图只要没被毁坏,阵图之间就可以随意传送。 李元成与江上雨之所以误入此地,确实是因为上任总教官的鲜血激发传送阵,在那位总教官被传送进那座石室之时,也使得当时通过传送阵回山门的二人受到影响。但二人并没有传送到鬼窟,而是传送到鬼窟之外不远的山林中。 若非如此,他们很可能会跟之前被骷髅选中之人一样,早就成了一堆土。 其三,骷髅是通过滴入血元镇阴阵的鲜血来判定一个人的资质,自灵气复苏至今他已经挑选近数十位选人,至今没有一人能够承受他的全部神魂。 其四,骷髅夺舍周然时根本没想过一个连先天境都未到小子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虽然后来发现那道封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这种出乎意料对他而言,不仅不是什么威胁反而还是意外之喜,否则他又怎么会故意将《炼神录》全部烙印在周然识海之内。 毕竟,让周然自己引动精神力,远比他引动容易得多。 周然的精神力之强有些超出他的想象,当周然将精神力推至泥丸宫第六层时,骷髅就已经差点兴奋的没忍住,不仅是因为这么强的精神力一旦能成就神念绝对可以完全承受住他的神魂,更因为当初连他都没有走到这一步。 然而,周然带给他的惊喜远不止于此,躲在识海最深处的他亲眼看见周然将精神力推至第七层,推至第八层,甚至摸到渊深莫测的泥丸宫第九层屏障。 泥丸宫第九层牵连甚多,骷髅还真怕周然不管不顾一口气冲进去。 幸好,周然识海内的精神力不足以让他迈出那一步。 之后周然以《炼神录》口诀凝练精神力,从一层至七层几乎转瞬完成,骷髅不确定周然是不是真放弃冲击泥丸宫第九层,他深怕周然在凝练第八层精神力后再试着冲击第九层。 以凝练后的精神力冲击第九层,未必没有可能成功! 无数年来好不容易碰到如此合适的夺舍之人,骷髅不敢赌,这才在现身之后直接出现在泥丸宫第八层,想要一举碾碎周然的意识。 可骷髅太着急了,若他愿意多花一点时间掌控泥丸宫一至七层,周然哪还有还手之力? 其五,就是这件虚灵衣运转之法。 其六,骷髅是谁,周然不知! 周然将薄纱青衫穿上,而后神念之力落在青衫之上。 青衫无声生变,几乎在转即之间就变成周然之前穿的衣服模样。 “不错!” 周然满意笑道,根本不在乎这件虚灵衣不久之前还穿在那具骷髅身上。 神念已成,《炼神录》第一个神念符字对周然而言再无秘密可言,此时他再去看其他神念符字,之前晕眩的感觉没有再出现。虽然这些神念符字不能一眼就能看明白,但只要他愿意花时间早晚能参悟透彻。 阵图印痕之内正有无数黑雾冒出,显然不是参悟这些的时候。 周然已成神念,更知血元镇阴阵本来面目为何,想要将之深度封印并不难。 心有注意,他立即以神念笼罩整个阵图。 “封!” 周然喝出一字,笼罩住整个阵图的神念之力猛地压下,当即封绝印痕下所有缝隙,见再也没有黑雾涌现出来,他又以神念将阵图中被骷髅修改处更改回真正的血元镇阴阵。只要不被外力破坏,就不会再有鬼雾破封而出。 见鬼窟内残留的这些鬼雾,周然自语道:“虚灵衣能封印生灵,不知道对鬼雾有无作用。” 想至此处,他心中默念口诀,以神念之力引动虚灵衣。 这件被骷髅极为看重的灵衣果然没让他失望,很快就开始吞吸鬼窟之内的黑雾。 只是片刻,黑雾便被吞吸一空。 周然扫了扫鬼窟,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地面上的阵图。 前几任总教官果然都死了,尸骨无存! 出了鬼窟,周然爬上黑山之顶,再次念动口诀,任由虚灵衣吞吸逸散出来的黑雾。 “咻!” 感觉到周围的黑雾已被吞吸得差不多,周然这才吹响口哨。他却没有注意到,吞吸如此多的鬼雾之后,他身上的虚灵衣多了一层微不可擦的淡灰色。 “哟!” 凌云鹤嘹亮的鸣叫在头顶响起,周然一跃而起,跳到俯冲而下的白鹤背上。 身在数百米高空,周然俯视四周,所能看见的地方几乎漆黑一片。而今鬼雾散去,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些野兽尸体就会吸引来更多猛兽飞禽。这片死地在不久之后也会重新焕发生机,至于这片土地下面埋葬多少枯骨,没有谁会在意。 很快,定军山在望。 这座断顶的千米石山几乎通体灰黑色,唯有山顶战天台没被影响。 此时,几乎定军山所有人都聚在战天台之上。 将凌云鹤飞至,所有人全都立正站直,抬手对天敬礼道:“欢迎总教官归队!” 两日前,几乎所有人都亲眼看见周然如何一人独战两位先天境。而这位曾经压制住暴动鬼雾之人也没让他们失望,再一次将鬼雾压下去了。不管在那之前多少人有其他心思,此时已经没有一个人敢有不该有的心思。 周然自凌云鹤背上跳下,稳稳落在战天台上。 鹰隼一般的锋利视线扫过众人,周然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四位甲字队教官,沉声问道:“天甲地甲玄甲黄甲四队之人为何不在此?” “报道总教官!” 宇甲队教官踏前一步,恭声道:“云川发生大地震,天地玄黄四甲前去支援。” “云川地震?” 周然大为意外,而后才问:“军部出具调兵命令了?” 宇甲队教官答道:“是!” 周然不置可否,又问:“几位老将军呢?” “此次云川地震不是普通意义地震,老将军们与天地玄黄四甲一同前去了。” 宇甲队见周然不语,又补充道:“几位老将军向军部告老,古元帅已经同意。在云川地震之事结束后,他们不会再回定军山了。” “古元帅已经同意?” 周然冷冷笑道:“我还是这里的总教官,我不点头,古元帅同意也没用。” 宇宙洪荒四甲教官不敢说话,站在他们后面的血军更不敢吭声。 “你们四人留下,其他人解散!” 周然留下宇宙洪荒四甲教官,转身看向好似无边无际的黑色区域,他这才问:“云川地震是怎么回事?” 四位教官彼此望了一眼,宇甲队教官开口道:“据说是地牛翻身。” “地牛翻身?” 周然闻言不由得回过头来,他的视线从四人面上划过,最后看向宇甲队教官,问:“消息真实吗?” 宇甲队教官道:“这次的调兵令是神卫营副统领亲自送来。” 周然闻言,冷笑问道:“古圣轩?” 宇甲队教官点头,多说了一句:“古副统领不久之前已经进阶先天境。” 周然对此根本不在乎,说:“调令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您离开战天台半个小时之后。” 开口的依旧是宇甲队教官,他继续说:“那时候鬼雾还没蔓延到定军山,古副统领说云川地震更为严重,便带着人先走了。” “知道了。” 周然没有继续问下去,指着前方黑色区域说:“短时间内不会有鬼雾出现,宇甲队留守定军山,其他三队带人去清理吧。” “是!” 四人领命离开。 “我还奇怪你们怎么有胆子跳出来,原来是搭上古家这条线。” 到了这会儿,该跳出来的也都已跳出来,偏在此时地牛翻身引发云川地震给了他们脱身的机会,古圣轩的出现更是表明古家回护他们的态度。但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怕了,还是因为周然打得两位先天境没有还手之力惊到他们,竟然没有等到鬼雾之事结束后再做决定。 周然虽不知道云川大地震是否真与地牛翻身有关,他却可以肯定古圣轩从定军山带走的那些人会因为地震救灾而死。 其中有些人必须死,包括那几位老将军,也包括楚漠尘。 至于天甲地甲两队教官,就看他们各自家族愿意付出多少代价保住他们的性命。 但这些就够了吗? 不够! 在小小的苏城,周然只是个老酒馆的小老板,少有人注意。 但在帝京的顶级豪门中,谁不知道周然? 周然是谁? 周家嫡长子与唐家嫡长女唯一的孩子! 单以身份而言,整座帝京年轻一代有哪个敢跟他相比?既然有人丧心病狂的跳出来想要他的命,那么从始至终一直冷眼旁观的周唐两家就不介意一锅端了。若是屹立玉泉山山巅数百年的两家同时出手,别说一个古家,就算帝京所有世家联手又能如何? 至于事情最终会发展到哪一步,就要看周然的态度了。 十五岁的血军总教官,有这个分量! (今天有事,先发出来了,大家先收藏吧!养肥了再杀!)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二章 输赢而已 “你成就神念了?” 那道声音再次在周然脑海中响起,语气中充满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 周然不答,反问道:“那天你到底感觉到了什么?” 周然开启定世珠后,第一个选择认主的是青衣。那个表面上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女,实则心狠手辣,要不是对周然畏惧到了骨子里,说不定早就开始吃人了。接下来是梵奎走出定世珠,那个看上去慈祥沉默的老叟是被赤羽命令认周然为主。 声音出现在周然脑海中的这位,名为承启。 青衣与梵奎听命于承启,赤羽与承启有些不对付,但他们两位却是双生子。除了这四位,定世珠深处还存在一位自始至终都不曾显露行迹的家伙,青阳! “那天……” 承启沉默片刻才说:“我感觉到了阴河的气息。” 说完,承启马上又问道:“你真是通过阴河逸散的那些残魂成就了神念?” “不是!” 周然没有隐瞒,将当日成就神念遇到之事全部告之。 周然没有隔绝定世珠与外界的联系,但神念之事发生在他的泥丸宫之内。若他自己不说,承启等人自然不可能知道。 “第九层!” 承启听得瞠目结舌,赤羽亦是觉得匪夷所思,在二人开口之前,那位一直不愿意现身的太昊却出现了。这位即使周然也只能依稀感觉到存在的第五人,根本不需周然同意,直接离开定世珠,以半虚无的形象显化站在周然面前。 “神穴第九层?” 显化在周然面前的青阳是位年轻书生,以玉簪束长发,身着月白色长衫,腰悬无暇白玉牌,他冷冷看了周然一眼,说道:“按照约定,我可以替你出手三次。” “约定?” 周然眉头一颤,立即问道:“你与谁的约定?” 青阳却是根本不答,身形无声化散,又重回定世珠深处。 周然不甘,第一次以意识投影到定世珠之内,望向被无尽灰雾遮挡住的更深处大声问道:“告诉我,你与谁的约定?!” 灰雾之内,无人回应。 承启与赤羽无声来至周然身后,几乎一模一样的双生子,一人身披血色玄袍那人面无表情看上去难以接近,另一人宽袖紫衫满脸清朗笑意。 身着紫衫之人乃是承启,他见周然似乎不死心,便说道:“他不会说的。” “为什么?” 周然眯眼看他,问:“莫非你也知道?” 承启点头,却说:“他是不愿意说,我们是不能说。” 周然相信承启说的这些,便也没有追问,只是眉头的皱痕更深了几分。 承启见此,沉默片刻才开口说:“不愿因为什么原因,你的身体都已经与定世珠融合,原本等你踏入先天境才可以试着炼化属于定世珠的那部分能量。但如今你神念已成,而且还是以泥丸宫第九层成就神念,情况就不一样了。” 见周然望过来,他笑了笑继续道:“若是你的身体没有与定世珠融合,那么一旦你动用的神念之力过多就会对你的根本造成巨大伤害。你现在使用神念确实不会伤到根本,但是你只要动用神念之力,你体内的定世珠能量很有可能就会被提前炼化一些。” 周然见承启警告意味颇重,不由问道:“这样不好吗?” “如果你想永远停在归元境,那你尽可以随意使用神念之力!” 赤羽看了周然一眼,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对所有登山之人而言,先天境是第一道天堑,是最难的,因为不踏过这道天堑就永远不可能登上山,但与后面会遇到的瓶颈相比,先天境却是最容易的。你站在先天境门槛一年多了,一身真元之浑厚已经达到极限,随时都有可能跨过去。如果你在这时动用神念,使你体内的定世珠能量提前被炼化,你的身体确实会被强化,但你面对的先天壁垒也会提升。” 承启接着说道:“定世珠所蕴含的力量何等了得,哪怕你只是侥幸炼化了一丝,也足够将你的身体提升到匪夷所思的程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周然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意味着我永远都不可能踏入先天境!” “你能明白就好!” 承启说完,也离开了。 “福祸相依,不过如此。” 周然浅浅的笑了笑,想到这几天经历的这些,不由得低声自语道。他抬头望向被灰雾遮挡之处,以神念开路,走向深处。 他希望那里能有他希望看到的东西! 待周然消失在灰雾中时,离开的承启与赤羽却又出现了。 赤羽率先开口,问:“你怎么看?” “青阳的化身都露面了,我们还能怎样?” 承启笑着说道:“认命呗!” “认命?” 赤羽脸色阴沉得厉害,道:“认谁的命?” “你说呢?” 承启指了指周然消失的方向,咂咂嘴叹道:“身体竟然能与定世珠融为一体不说,现在更是以泥丸宫第九层成就神念,你就不想看看他最终能走到哪一步?” 赤羽不言,望了一眼灰雾,而后身形化雾散去。 承启也望向灰雾,只是望了很久才离开。 被无尽灰雾包裹的核心处有片三丈方圆空白区域,空白区域之内悬立一张纵横皆是三尺三的黑色方形石桌,桌上放着三本看不出何种材质的书册。 周然在外面看了好一会儿,虽不知道石桌与上面的书册有何玄奇,但他已经感觉到这里不会有他希望看到的那些。 无声无息来至石桌之前,伸出手想要拿起其中一本,但手却从那本书穿过。 周然以为此时的自己乃是意识投影,所以才无法触及。他看过石桌上的三册书,扫了一眼石桌,又看了看周围,发现并无什么特别,这才意识重回身体。 战天台只有他一人,还好有凌冽的山风作陪。 周然淡笑,神念落回石桌三册书之上。 然而,那三册书没有反应,却是石桌开始鲸吞一般疯狂吞噬他的神念。 周然不做反抗,因为他很快发现随着石桌吞噬的神念越多,放在石桌右边的那册书越来越虚无,但他脑海中却出现那本书的真形,且越来越清楚。 神念几乎消耗一成,那册书才终于完全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此时,周然脑海中出现三个字: “寄神谕!” 这三字出现的瞬间,周然几乎立即知道所谓寄神谕到底为何! 寄神谕,依托于神念才能显现的罕世之物,内可承载天地之秘,外能随心变化。但需要以神念将需要记录之事衍化成奇异符字才能烙印上去,也需要以神念才能阅读。 “果然如此。” 知晓寄神谕为何之后,周然心中马上生出一个念头。 不出所料,脑海中的那册书如他所想那样果然出现在他的手中,之后他心中又有念头生出,那本通体玉白色的书又随他心意变成各种书的模样。 “有意思!” 周然不由得轻笑出声,他收起玩闹心思,以神念读之。 不久之后,周然从书中回神,略感意外的自语道:“竟是一本医书。” 将这本名为《天医玄道》的医书放在旁边,周然将注意力放在石桌上的另外两册书上。 为了弄清楚定世珠最深处有什么,周然已经等了两年,如今好不容易成就神念,且不说以神念显化这三册寄神谕并不会给身体造成负担,就算会使得融合在身体内的定世珠被提前炼化,他也不会犹豫。 又消耗将近两成神念,左边那册寄神谕才显化出来。 “不是!”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周然心中还是生出几分失望,他微微摇了摇头,将这本似乎记录了天地万物的《山海万物志》收起,将希望放在最后那册寄神谕之上。 “嗯?” 这一次,神念与石桌只接触了一瞬间。但就是这么一个瞬间,周然还剩余七成的神念竟是差点被石桌吞噬一空。 如此突然,周然根本毫无准备,骤然间几乎失去所有神念的他差点就此陷入深度昏厥。 盘膝坐在战天台上,直至日落月升,才勉强恢复些许精神。 接下来一日,周然不仅没有离开战天台一步,甚至盘膝而坐的姿势都几乎没有变动过。 当神念恢复三成时,已是两日之后。 这几日里,血军已将定军山周围数百里之内清理出来。而这个时候,不仅被鬼雾惊走的猛禽野兽开始返回,还有更多野兽被死在鬼雾中的尸体吸引过来。 又过去两日,周然的神念才勉强恢复到五成。 这日,周然正在战天台上恢复神念,浑身带伤的顾西楼突然回来。 顾西楼用血红的双眼看着周然,平静的语气之中藏着难以克制的颤抖,开口便道:“神卫营根本不把血军当人,我们才到就被他们当成炮灰扔进去。” 见周然一动不动,顾西楼又说:“三位老将军,楚漠尘,天甲地甲两位教官,都死了!” 这本就在周然意料之内,因此盘坐在战天台之人没有任何反应。 “我回来时,六十四个血军还剩二十二人。” 顾西楼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自嘲而笑,撂下最后一句话转身便走,他说:“是不是天地玄黄四甲六十四人死绝,周总教官才会满意?” 顾西楼回来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他匆匆而来,而后匆匆而去。 战天台,风云起。 盘膝而坐之人,不为所动。 对于这样的结果,顾西楼心里多少是有些失望,可他也是出身大家族,他很清楚利益争夺没有谁会留手。想要赢得更多,就必须舍得下赌注。下了赌注,也该要有赌输的心里准备。至于输了之后是赔钱还是赔命,就要看获胜之人是何种态度。 这次之事,他们从一开始就要置周然于死地,那么周然此时选择袖手旁观谁能说什么? 至于天地玄黄四甲六十四人中有没有无辜之人,有人在乎吗? 两头巨兽打架,顺手碾死一些蚂蚁有什么奇怪的! 弱,本就是最大的原罪! 顾西楼一步步走下定军山,来至山脚的他背对着这座似乎突然变得陌生的石山,他知道这次离开之后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回来。 “我一直以为你跟我们不一样。” 顾西楼没有回头,本来有些佝偻的身体慢慢挺直,便在此时,他突然听见一声嘹亮鹤鸣。 他立即抬头看天,正看见那头令无数血军垂涎的凌云鹤飞向定军山山顶。 已经认命之人双眼大放光芒,已经双拳又猛地握起。 “哟!” 雀跃的鹤鸣声几乎响彻定军山,丹顶白鹤振翅而飞,向密地出口飞去。 鹤背有一人,名周然! 顾西楼突然觉得鼻子酸得厉害,而后咧嘴一笑,拔脚追上。 (啊!天气凉爽多了,适合养猪。先收藏,养肥了再杀!)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三章 暗流正汹涌 百余年前第一波灵气潮汐出现,灵气枯竭的世界这才重新焕发生机。 短短几年内,人迹罕至的大山中有古树长成真正意义上的参天巨树,便如白山密地入口处两座山上的几棵老松树如今都有数百米,最高那棵甚至接近七百米,还在不断生长。绵延数千里的白山山脉也出现几头异兽,在老松树上筑巢的两头雪中青更是成为顶级异兽,被野狼军驯服后,与那支神秘部队一起看守白山密地入口。 再如数条大江大河发源地的镜湖,那座几乎再大风都吹不起多大浪头的镜湖底下有几株老莲,常年蛰伏水底。自镜湖密地发现至今,老莲只开过两次花。那两次正是在定军山遭遇灭顶之灾后不久。 数日间,荷叶满镜湖,磨盘大小的血红莲花妖异无比。 密地,未曾被发现的隐秘之地,亦是充满无数未知的神秘之地。 驻守定军山的血军与白山入口的野狼军都是由修出真元的宗师高手组成,但他们主要职责却是看守在密地入口,他们所要做的是密地内出现危险后及时将消息传递给军部,而不是深入密地一探究竟。 野狼军与血军总人数相当,满员也不过千人,清一色宗师高手。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中从未出现过近千位宗师高手组成的军队,这样一股放在任何时期都足以横扫天下的超级军队,面对从未在五千年历史中出现的密地时,还是太弱了一些。 然而,若论危险程度,镜湖密地与白山密地加在一起也比不了隐藏在群山中的云川密地,而驻守在云川密地的正是那支军方排名第一的神卫营。 周然重回定军山之前,近千人的血军中,仅有天甲地甲两位教官与三位老将军五人达到归元境,而归元境却是入选神卫营的最低标准。血军成立至今,定军山山顶那座封灵阵开过数十次之多,却没有一次是因为有人进阶先天境而开,排名还要在血军之后的野狼军同样如此。反观神卫营,不仅从来不缺先天境,最强盛时甚至同时出现九位先天境。 这支原本负责最高领导安全的至强军队如今被分为天地人三部,人字部负责领导人安全,地字部常年驻守在云川密地,至于实力最强的天字部,除了常年跟在几位最高领导人身边的那几位,其他人的踪迹始终是军方最高绝密。 不将天字部算在内,神卫营明面上的先天境确实只有统领一人。 当然,现在还要加上古圣轩。 可即使没有天字部,即使只看放在明面上的力量,神卫营的实力依旧能甩血军与野狼军八条街,权势之大更是匪夷所思。所以,当血军被当了炮灰,被众人合力送出来的顾西楼除了回定军山找周然,他根本没有其它办法。 军方任何一位先天境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但即使是先天境,没有足够的背景,谁又有底气敢跟神卫营叫板?! 凌云鹤飞离镜湖,飞出黑泥沼泽,飞过坐忘峰,一路西飞而去。 鹤背上,周然手拿《山海万物志》,其中正有关于“地牛翻身”的记载。 “石狮吐血,铁树开花,地牛必翻身。” 周然对云川密地了解不多,他只知道云川密地不远处有座远观似石狮的山,那山因此被命名为石狮山,山上有棵老铁树,几乎覆盖整座山头。 铁树开花向来难见,自云川密地被发现至今,那棵巨大的老铁树却是每三年就会开一次花,那花会与几种稀有药材被制成安神静气的铁花茶,专供玉泉山。周然小时候就喝过一段时间,现在想来只记得味道似乎有些怪,但安神作用却是很好。 父母失踪的最初半年,他就是靠那些茶熬过来的。 “铁树开花三年一次,并不奇怪,石狮吐血又是怎么回事?” 周然不知道位于石狮山狮口之处恰好有一个地窟,地窟内存在一小池清泉,清泉之内孕育了一根石笋。 石笋成玄青色,上有一圈圈螺旋纹,极像牛角。 地窟与石笋,正是古家一位前辈驻守云川密地之时发现的。 灵气潮汐之后崛起的世家豪门不在少数,如苏城赵家,如青州余家,如钱塘许家,这些当地人眼中并非顶尖的家族底蕴之深厚却要远超想象。但一日不入京,他们就不能算一流豪门。而京城的一众豪门中,只有玉泉山上的极少数才称得上当世顶级豪族。 灵气潮汐出现之前,古家就已屹立玉泉山数百年,但山腰处的风景看久了也会厌烦,他们很想站到山顶看看! 自从古轻权坐上元帅之位后,这位名为轻权实则对权力欲望远超古家任何一位当家人的古家家主就开始合纵连横,大肆在军部安插眼线,让亲信占据实权之位。仅以血军为例,排名最前的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以及三位常驻老将军至少有一半人是古家扶持,剩下之人几乎都与古家有关,这也是古圣轩为何将这些人全部带走的原因。 这些人原本以为古圣轩出面会保住他们,可惜古家现在还没打算撕破脸皮。 古家原本计划中,定军山这边由天甲地甲两位教官中的一位接替血军总教官,而后进阶先天境的古圣轩接掌神卫营统领一职,一年后的换届大会,古轻权再进一步,古家才会与联手的势力联手和玉泉山山顶试着掰掰手腕。 再回到当年周家长子与唐家长女的神秘失踪之事,虽然几乎没人知道他们因何失踪,但稍有权势的家族都知道与他们一同失踪的还有两家供奉的几位顶级高手。 灵气潮汐出现之后,个人武力的飞度提升已经达到一个不可想象的高度,而没有顶级高手坐镇的豪门,就如海边堆砌的沙雕,经不得风浪。 古轻权等人也是看到这点之后,这才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周然长子与唐家长女失踪后,周唐两家也确实开始淡出众人视线,周家放手政府高位,唐家撒手军方大权,曾经在玉泉山下的几个家族因此上位,虽然那些家族还在山下,但包括古家在内的几家位于山腰的家族已经感觉到威胁,本就热衷全力的古轻权便是以此为由将山腰几家与古家战船绑在一起。 周唐两家在收拢爪牙,古家等几大家攻城略地,权利天平看似在不断向古家阵营倾泻,可实际如何,即使古轻权心里都没底。 除了周然在定军山出事甚至差点身死,那两家至今没有表态让古轻权感觉反常之外,另一件让他一直心有顾虑之事是无论花费多大代价,他们的人至今进不去那座恨山。 周唐两家直系后代,除了周然之外,几乎都被送进那座恨山。 实际上,对已经锁定神卫营统领之位的古家阵营而言,那个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血军总教官能到手不过是锦上添花,错失了也不算是多大损失。只是培养与拉拢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付出的代价极大,就这么损失了古家也是肉疼。 古圣轩不仅肉疼,更觉得憋屈。 踏入先天境后,不仅他本人已将神卫营统领视为囊中之物,便是其他人也都把他当统领对待。可偏在他春风得意的时候,他父亲命令他亲自将军方调军令送到定军山。 “竟让我给那些小畜生低头!” 没有古圣轩暗中默许,顾西楼根本逃不出去。他不敢违背父亲的命令,但要让他咽下这口气也不可能。而今顾西楼前去求援,周然若是敢来此,古圣轩就敢让他有来无回。若周然不敢来,那么他在军方内的名声就会彻底毁掉。 “哼!” 正如神卫营之人看不起血军与野狼军一样,身为神卫营副统领,古圣轩从来没有将血军总教官放在眼中。而在这之前,他从来没视那个十五岁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为对手。 古圣轩不是不知道周然打败两位先天境之事,他不否认若非因为听说了此事,他也不会引周然前来而不惜将血军四大甲字队与野狼军扔进去不管死活,他更不会否认自己一定要置周然于死地都是因为他心中的嫉妒。 十五岁的先天第二境,这让自诩为天纵之才而在十八岁进阶先天境的古圣轩情何以堪? 古圣轩抚摸着一根小牛角模样的橙黄色石笋,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冷笑:“那么多人为你陪葬,又让我手里的底牌提前暴露,你死的不冤!” “统领!” 军方之人对职位极为看中,正职副职的称呼上轻易不能出错,但古圣轩进阶先天境后,他的亲卫无论私下还是公开场合全都以“统领”二字称呼。 古圣轩将那根小小的石笋握进拳头,抬头望向进来的亲卫,问:“何事?” 亲卫答:“那头白鹤刚刚飞过云川边界线。” “哦?” 古圣轩心头一喜,面上却是平静,故作不解的对警卫说:“他一个血军总教官不老老实实在定军山呆着,来我云川密地做什么?” 说完,他命令道:“云川密地属于军事重地,没有军部调令,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是!” 警卫眼中泛起战火,立即领命而去。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四章 拦不住 古圣轩将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带来后直接就扔进云川密地,其他血军一直被鬼雾围困在定军山,军部那边更有他的人在,因此,周然与两位先天境交手之事至今还没传开。若是这次周然没有来云川地界,古圣轩肯定还会想办法将此事盖住。 至于现在,他不仅一点都不担心神卫营之人因为触怒周然而被打伤,他甚至有点期待有人因为阻拦周然而被打伤,最好能被打死。 没撕破脸之前,占一个“理”字还是很有用的。 首先,周然现在还是血军总教官,没有军部调令不得擅自离开定军山。其次,三大密地都属于军事重地,没有军部命令同样不可擅闯。触犯这两条禁律在前,若是再自恃武力伤人甚至杀人,就算他在云川密地发生意外,古圣轩也能把自己摘出来。 古圣轩之所以认定周然手中没有军部命令,是因为此时坐镇军部的是孙元帅。这位古家一手扶上元帅之位的老狐狸肯定不会一口回绝周然,但找个理由拖几天就太简单了。 换做其他人,也许在权衡利弊后大都会选择干等着,可周然能吗? 不能! 因为他代表的是周唐两家。 出手就是诛心之计,这便是豪门之间的较量,不到退无可退不会轻易亮出拳头。 人之所以是人,不是因为会用拳头,而是因为会动脑子。 越是站在高处之人,越是如此! 这些在大家族长大之怪物,心机之深从来不能以年纪来衡量。 若是以此作为起跑线,普通人家的孩子拿什么跟这些阴谋罐子里长大的变态相比?最可怕的是,这些玩弄阴谋之人除了家世背景,还是从死亡线上一步步走到今天。 在苏城的两年,周然与同龄人一直格格不入,就是因此。 古圣轩与周然是一样的人,所以他不会把周然当成四肢达到头脑简单的傻子,在摆下棋局落下一子后,他很想知道周然会如何应招。 “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古圣轩如色中饿鬼小心而又贪婪的抚摸着牛角石笋,他期待周然给他带来意料外的惊喜,但主场主动权甚至连规则都在他掌控中,他不觉得那个姓周的小畜生还有翻盘的机会。 “统领!” 才离去不久的警卫急匆匆赶来,神色有些慌张。 古圣轩眉头挑起,不快道:“怎么了?” 警卫声音略低:“拦不住!” “哦?” 古圣轩眼底泛起喜色,语气却冷冽得很,问:“他还敢动手?” “不是!” 警卫望向古圣轩,声音却更低了几分:“是,是那几头金雕根本不敢靠近。” “嗯?” 古圣轩微微眯起眼睛,神色俨然多了几分冷意。 警卫顿感压力,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道:“异兽营两位老营长说,那位身上应该有让金雕恐惧的东西。” 古圣轩听完面无表情的问:“他现在到哪了?” 警卫答:“石狮山!” 古圣轩心头猛地抽搐一下,面上却无变化:“他去那里做什么?” 想了想,古圣轩忍住没去石狮山,却对警卫冷声说道:“传我命令,无论是谁,若是敢擅闯云川密地,格杀勿论!” 警卫悚然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怎么?” 古圣轩怒目扫来,怒道:“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是!” 警卫哪敢说什么,立即领命而出。 凌云鹤从石狮山上面振翅飞过时,周然从鹤背上跃下,跳到老铁树一片宽大绿叶上。 铁树正开花,夕阳下,那束铁树花通体染霞光,犹如一座鎏金大楼。 “老铁树的树心对你来说大有用处,不如砍伐了?” 周然像是没听到承启说什么,他扫了一眼这棵多少对他有些小恩的老树,认准了石狮山狮口所在方向,立即下山来。 几块巨石从各个方向挡住地窟入口,显然是被有心人布置过。但对于神念已成的周然来说,寻找这样的隐蔽洞口很简单,只要展开神念,方圆三十米内的一切皆在他的视线之下,即使一只蚂蚁也逃不过他的注意力。 方圆三十米,这是周然施展神念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的极限。 地窟不大,不过普通房间大小,滴水声连连。 周然只是瞥了一眼,就直接来到那池清泉边望向水底的那根玄青色石笋。 石笋天然而成,却极像牛角,螺旋纹自根部一圈圈向上盘旋,本应该尖锐的牛角尖位置此时却有些扁平,像是被人削去了,一股股淡红色的液体正从被削去的地方流出来。 “竟然有人吸取地牛血气提升境界,有意思。” 承启冷笑道:“也不怕被撑死!” “古家有一门牯牛功,据说是在灵气潮汐出现后,由古家一位前辈所创。” 玉泉山上的家族,周然多少都知道一些,他望向池底的牛角,沉吟片刻继续说:“怪不得从古家那位前辈创造这门功法后,古家每一代都会有先天境出现。” “那你可要小心了。” 承启说道:“地牛是七十二地煞异兽之一,排名虽不靠前,但七十二地煞异兽哪一个是易于之辈?梵奎与青衣不在,我与赤羽的肉身还在封印之中,无法走出定世珠,只能用秘法将你的实力提升到先天第二境一刻钟,可面对一头清醒的地牛,这点实力根本不够看。” “千万记住,一定不要轻易动用神念!” 说完,承启又提醒道:“紧要关头可以请青阳先生出手!” 周然淡淡而笑,没有说什么。 生死线上走了无数遍的人,哪一个敢在死神面前保留半分实力?至于要不要请那位青阳先生出手,周然却是根本就没想过。他之所以相信承启四人,是因为他能掌握他们的生死,但他对那位青阳先生不仅没有生杀大权,甚至连半点的约束力都没有。 哪怕心里只有一丝不确定的存在,周然就不可能放心将自家性命交给他人。 离开地窟,周然唤来凌云鹤,向云川密地入口飞去。 云川密地入口是一座巨大溶洞,此时封锁密地入口的神卫营小队已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白鹤飞来,有人自鹤背跃下。 小队长立即上前一步,大声喝道:“军方禁地,来人止步!” 周然看向挡住去路的十数位神卫营队员,问道:“古圣轩呢?” 神卫营地字部三千人,并非每一位都是大有背景,此时拦住周然的十余人就是小家族出来之人。这些被古圣轩扔出来当炮灰的家伙,偏偏以为可以借此机会跟古圣轩扯上关系,做起事来相当用心。 张铁阳看着周然,喝问道:“古统领之名也是你能叫的?” “古统领?我怎么记得神卫营统领姓韩?” 周然听见这个称呼,不禁皱起眉头,且不说军方那边还没有定论,就算已经定下来,晋升令没有正式下达之前,他还是个副统领。 然而,古圣轩似乎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等了。 周然不屑一笑,抬脚就向入口走去。 “统领有令,军方禁地,擅闯者!” 张铁阳大声道:“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周然嘴里重复这四个字,再望向前面几人的眼神顿时冷了。 失去了耐心之人,便不再废话。 周然踏前一步,张铁阳十余人同时握住刀柄。 周然踏出第二步,张铁阳十余人抽刀出鞘。 周然再踏一步,张铁阳十余人举刀指来。 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冷笑,周然抬起脚踏出了第四步。 如清风拂面,似微雨无声穿林。 张铁阳等人只感觉到一阵冷意从身边飞过,本是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个人,不知为何竟是已经站在他们身后。 张铁阳最先反应过来,他猛地转身,看到的却是一个即将踏入入口的背影。 站在入口之前,周然侧过脸对满脸震惊之人说:“告诉古圣轩,神卫营也不过如此。” “你说什么!” 被人当面如此羞辱,这些心高气傲的神卫营队员如何能忍? 最为靠近周然两个人立即举刀劈下。 归元境高手一身真元何等浑厚,刀出之时,无匹刀芒几乎就要逼近周然后心。 “哼!” 周然神念微动,身上虚灵衣如风拂过,那两道无匹刀芒顿时无声溃散。 “这……” 出手二人大惊,张铁阳亦是震撼。 两位归元境高手杀招,竟被人如此轻而易举破去,莫非来人还是先天境高手? 直到周然身影在入口处彻底消失,也没有人再敢出手。 “唉!” 一声叹息在周然脑海中响起,不过这一次,叹息之人却没有说什么。 周然只是淡笑,心中丝毫不在意。 两年多的平静生活,确实消磨了周然心中的戾气。否则,按照他以前的脾气,他肯定会出手,不至于要人命,至少也会废了这些拦路人。 才踏入溶洞,周然就感觉到了震动,越是靠近溶洞尽头,震动越是强烈。 当周然走出溶洞时,看到数座大山正在崩塌。 轰隆隆! 地面在剧烈震动,大山在崩塌,好似整座天地都要倾覆。 “哞!” 类似牛的叫声响起,紧接着,恐怖的声波传来,很多在巨震中没有倒下的大树却承受不住这牛叫声,不是被震断,就是被声波直接震成了粉尘。 “不!” 便在这时,周然听到一声不甘的嘶吼,嘶吼声充满了绝望。 周然冷了脸,立即向那声音传来之处飞身而去。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五章 还不够 “总教官会来吗?” 范长江忍到现在终于问出这句话。 其余四人闻言,纷纷转头看向岳白芷与席景真。 三位老将军与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如今只剩下七个人,能成为血军之人,没有一个是怕死的。可这一次,他们怕了。 那是一头地牛啊! 翻个身就能让方圆百里天崩地裂的存在! 更令他们绝望的是,这头地牛似乎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想方设法震杀他们。而地牛的威能也着实超出所有人想象,每次引发地震之前,肯定会以声波震伤众人,而后再以崩塌的山石活埋。 被声波震伤后再被一座小山头那样的巨石压下,纵然是修出真元的血军也只有死路一条。 若非被地牛针对,只是地震又怎么可能让六十七位血军死到只剩七人?! 范长江嘿嘿笑着望向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岳白芷,这位天甲教官心腹喘息之声很重,显然是受了重伤,他吐出嘴里的鲜血,说道:“我知道你们三人都让家里不要着急参与进来,可那么大的好处摆在眼前,他们怎么忍得住?” 岳白芷与席景真阴沉着脸,被扔进云川密地等死之时,他们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岳白芷不理会范长江,只是眯起眼睛舔舔舌头,阴恻恻道:“这次若能活着回去,本小姐一定会亲手摘下几颗人头玩玩!” 席景真冷笑问道:“几个就够了?” “当然不够!” 岳白芷瞅了瞅范长江的脑袋,嘿嘿笑起来,说:“但总得留几个泄泄愤才行啊!” “总教官不会来的,对不对?” 明知道几乎没有活着离开的可能,范长江又怎么会在乎岳白芷的威胁,他冷冷一笑,将视线转移到别处,继续说道:“你们之所以把顾西楼送出去,其实是为了给你们报仇吧?听说顾家三少爷发起狠来,连顾家老太爷都会害怕,真想亲眼看一看啊!” “你有没有机会看到我不知道,但你们范家人肯定会看到。” 席景真裂嘴阴笑道:“要是在地下见到他们,你可以问问他们顾家三少爷都有哪些手段。” “他敢!” 范长江顿时怒眉倒竖,他知道顾疯子发起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他又很快软下来,自嘲道:“老子都要死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嘴上虽是如此说,范长远心里未必会如此想。 “哞!” 地牛吼声突然出现,本就沟壑纵横的地面顿时裂开数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那吼叫引发的声波更是从裂缝之中狂涌而来。 “不!” 一位最靠近裂缝的血军身受重伤,根本来不及躲避,当场被活活震死。 岳白芷与席景真拖着一人拖着两个伤员,快速撤离。 轰隆! 地面剧烈震动,地上的裂缝飞快向四方蔓延,声波顺着裂缝追向六人。 “不好!” 席景真大叫一声,却是在他们前面突然有无数裂缝出现,以更快的速度逼过来。 前后皆是死路,左右更是绝地,退无可退。 “完了!” 范长江只觉得浑身力气顿时散得一干二净,逃了这么久,这次他真的认命了。 咔! 咔咔! …… 前后无数地缝向他们所战之地汇聚而来,地缝所过之处,不仅倒伏的大树被恐怖声波震成渣,连小一些的石头都会被震成齑粉。 眼看前后包围而来的地缝就要迎头撞上,等死的六人突然听见一声大喝—— “滚!” 声如雷霆,震撼四野。 紧接着,两股强横声波轰然对上,天地间竟是陡然一静。 两股足以震山裂海的声波,一旦正面硬撼,必然引发天崩地裂的末日异象。而在此等天塌地陷面前,六个还不到先天境的蝼蚁除了等死还有其他路可走吗? 轰! 耳中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六人清楚感觉到两股声波正面对上了。 这一瞬间,天地失色。 在两股声波对撞引发灭世之灾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众人之前。 他背对六人,任由那足以震塌山岳的恐怖波动横扫而来。 强横无匹的波动轰然扫过,遇到挡在六人之前的身影时,竟如汹涌洪水遇到大山,一分为二,就此绕行而过。本应该被活活震死的六人,这才得了活命机会。 可这两道声波引发的波动实在太强了,哪怕只是一丝余波也不是他们所能承受。 声波过后,六人除了意识还算清醒,人却是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 待恐怖波动渐渐平静下来,背对他们之人才缓缓转过身。 包括岳白芷二人在内,六个人中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个人会来,可他偏偏来了,这个比他们年纪都小的少年在最后关头赶来了,挡在了他们所有人身前。转过脸来看向他们的少年,嘴角在流血,鼻孔在流血,眼睛在流血,耳朵在流血…… 这个七窍流血之人不久前战败了两个先天境,而后孤身一人再次去了鬼窟。 在古家阵营掀起的暗涌中,有多少人在等着他死?认真计较下来,已经几乎全军覆没的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哪一个是干净的? 被当做弃子扔进云川密地之后,有人在死之前突然后悔了。 但也有人死前,却在恨周然为何不死! 万般滋味,同上心头。 六双眼睛在看他,周然也在看他们。 岳白芷与席景真面无血色,眼神有些闪躲,他们身上的作战服满是鲜血,有些已经发暗,不知道他们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至于范长江四人,一人断了腿,一人断了胳膊,一人没了半边脸的肉,另一人胸腹还在不断流血。 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竟然凄惨到如此程度! 周然慢慢收回视线,重新望向身前无数深不可得的地缝。 定军山每年都会有不少人会被逸散出来的鬼雾侵蚀心智,沦为丧尸一样的存在,周然不止一次出手斩杀过那些人,甚至包括最初跟在他身边的两名警卫。而有些人不忍下重手,最终却被丧尸所杀,甚至被活活撕碎吃了。 这些从各大军团挑出来的兵王,这些背景很大而又天赋不凡的世家子,默默的守在一个无人知道的陌生之地,不管他们的初衷是什么,他们所做的一切确实是在守护这个世界。 这些本应该被称为英雄之人却沦落到如此下场! 可一旦参与到权利之争,谁又能全身而退? 三年前,周然从鬼窟重伤而回,很多人都奇怪周唐两家为何没有大发雷霆,却没有人知道是周然告诉两家老爷子,他要自己解决。那时候,周然不仅不知道定世珠与他身体融合之事,不知道青衣五人的存在,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痊愈的可能。因此,那种情况下的表态,某种程度上几乎等同于他不愿意追究了。 血军极为看重实力,不过万人的定军山上的确势力错综复杂,周然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心里都觉得那些人是军人,是用生命守护这方世界的军人! 所以,黯然离开定军山的那次,周然选择忍了。 此次再回定军山,周然心里同样没有深究到底的打算。 如果不是当时鬼雾出现的太突然,周然不得不立即赶过去处置,他根本不可能让古圣轩将天地玄黄四甲全部带走,甚至一个人都别想带走。 周然是心软之人吗? 不是! 他只是觉得这些人不应该这样死。 咔! 咔咔! 地缝再次开裂,但没有声波出现。 轰! 数里外的一座山头塌了。 轰隆隆! 更远处的几座山头接连坍塌。 “哞!” 巨大的牛吼声之后,一道比山岳更大的土黄色身影从坍塌的山脉后站起来。 地牛,现身了! 岳白芷六人顿时被惊呆,即使早就猜到地牛是一头庞然大物,但亲眼看见后的震撼,还是让他们瞬间愣住。 地牛微微抖了抖脖子,地面却是一阵阵震动。 周然望向这头巨兽,抬脚踏出一步。 “小子,你想干什么?” 承启的声音立即在脑海中响起,他急切道:“你已经动用过一次神念之力,五年内你已经不可能再触碰到先天门槛,如果动用第二次,你很可能一辈子都别想……” 赤羽的声音也出现了,他冷冷道:“你可要想好了!” 周然不答,一步步走向地牛。 他每向前走一步,神念之力覆盖的范围就会扩张出数十米。 这一次,赤羽却比承启还要着急:“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承启现在恨不得把周然打个半死,他咬牙说道:“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赤羽闻言双眉怒掀,冷冷望向承启。 承启迎向赤羽的视线,冷笑问道:“除了那个办法,你说还能怎么办?” 周然不知道定世珠发生的这些,只是坚定迈出一步又一步。 地牛身比山岳,双目更像日月,静静看着一个蝼蚁靠近过来。这头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的地煞异兽很奇怪,这个小小的蝼蚁怎么能发出那么强大的雷霆之声。 距离地牛只有半里,神念覆盖的范围已经达到十里。 来云川密地前,周然的神念只恢复了六成多,可他乃是以泥丸宫第九层成就神念。若不计后果将神念之力完全展开,谁也不知道最终会如何。 周然能清楚感觉到随着展开的神念越来越多,体内一股股灼热暖流不断涌现而出,融入他的血肉,融入的骨骼,融入他的骨髓。 融入的暖流越多,身体的力量越是恐怖,先天境的门槛越是高不可攀。 “还不够!” 周然望向比之千米山岳还要恐怖的地牛,泥丸宫中的神念之力毫无保留。 “青阳先生!” 定世珠之内,赤羽面色铁青,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承启再也淡定不了,他冲着无尽灰雾喊道:“您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见灰雾内毫无动静,承启继续大声道:“姜青阳,别忘了你答应过那人什么,若他出了意外,我们几个不会好过,你觉得那人能放过你吗?纵然你不在乎生死,可你别忘了你身后还有人。青阳先生,那人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平静的灰雾突然幻化出一只大手,猛地抓住赤羽与承启二人,随手扔了出去。 “多谢青阳先生!” 在二人被扔出定世珠之前,承启大声说道:“以后,那小子就交给你了!” 在意识到定世珠与周然融合的那天开始,承启二人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料到这天会来得如此之早。 声音回荡在好似无边无际的定世珠内,笼罩在核心处的灰雾静静翻腾了一会儿又很快安静下来,本就寂静无比的定世珠,这次就要彻底安静下来了。 如果周然知道承启二人要做什么,他肯定会在立即停下自己的疯狂举动。 可是,他不知道!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六章 千秋尽江海 几乎没有人能承受住如此恐怖的神念之力,可定世珠的存在让这种不可能成为了可能。不仅如此,神念展开的越多,周然的身体被强化的程度越高。先天境体内的真元若是如同山涧溪流,此时他体内的真元已如巨江大河。 归元境的体魄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真元,周然体内的筋脉不知道被冲碎了多少次,但被冲碎的筋脉眨眼之久就被炼化的定世珠完全恢复。 如此周而复始,简直就像是身体被一次次撕碎在一次次重组。 此等时候,周然才仅仅将神念展开二成而已。 痛吗? 很痛! 值得吗? 心里不爽总要做点什么! 周然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讲道理的人。 但无缘无故就会被暴揍一顿的玄甲队十六人肯定不相信。 如今,玄甲队十六人中,有十人永远都看不到周然讲道理的模样了。 “你们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吗?” 周然用一种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对着这片破碎的世界说,他很想笑,可笑出了一声苦涩的叹息。从亲手杀了那两位被鬼雾侵蚀神智的警卫开始,周然就告诉自己绝对不允许身边再出现类似悲剧。 也许在玄甲队队员心中,他们的小教官不仅喜怒无常,还是个吃独食之人。因为定军山军功最高的任务是处理被鬼雾沾染的野兽,而这样的任务几乎被周然独占了。 “是啊,我都独占了!” 在苏城的两年多,周然时常会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可如果能重选他还会那样做。 周然不记得自己受了多少伤,也不记得有多少次差点被鬼雾沾染,更不知道自己在死亡线上来回走了多少次,他只知道他带出来的人可以死,但他不允许他们被鬼雾变成杀同袍或被同袍所杀的畜生。 那几年里,周然像个变态一样用各种手段折磨训练他们,排名第三的玄甲队训练量远超排名在他们之前的天甲地甲,大概是他心中的愧疚作祟。 那段时间,他固执的认为只要这些人实力够强,就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 周然不觉得李元成与江上雨进阶先天境与自己有关,也不觉得顾西楼三人踏入纳元境跟自己有关,他更不在乎剩下的那些人有多大进步,他只是觉得做了他认为自己该做的。 亲手杀掉熟悉之人的感觉,周然至今还记得。 没有人知道在他黯然离开定军山之后,他吃独食那几年里得来的军功,几乎全都转到了那两个警卫的孩子身上。 一个军功几乎为零的血军总教官,两个军功可封将的孩子! “我不在乎你们背叛!” 周然叹了口气,略有自嘲的说道:“我只是没想到我会让你们这么没信心!” 纷乱思绪到此为止,神念之力已展开将近五成。 此时,周然的神念几乎覆盖方圆两百里。 “小子,我问你最后一次!” 这一次,承启的声音不是在周然的脑海中响起,而是出现在他耳旁:“你真想好了!” 周然淡笑道:“你可真啰嗦!” “嘿!” 承启消失被气乐了,干脆说道:“你也就是遇到这头傻不愣登的地牛,若是换成其他地煞异兽试试,能干站着等着你砍?” 赤羽却开口道:“既然决定出手就不要废话了!” “接好了!” 承启又废话了几句,只是语气是罕见的认真孤傲:“本座百岁之前踏破通玄十二景,此后千年入八荒斩恶龙,踏七险地夺造化,于死境悟得大元天之境。” “这大元天之境能得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承启语毕,周然立即感觉到身体内多出一股渺远深邃气息——正烈狂暴! 与此同时,属于赤羽的境界也落入周然体内,同样的浩淼莫测,但却是凌冽霸道。 “小子,接住了!” 承启声音充满了疯狂与兴奋,他大喝道:“恶龙法相,出!” 周然顿时觉得体内属于承启的气息陡然生变,疯狂吞噬他体内汹涌无比的真元。 便在这时,赤羽亦是大声道:“血凤法相,出!” 属于赤羽的气息,也开始疯狂吞噬真元。 几乎眨眼间,周然体内真元便被这两股气息吞噬了七七八八,他左边身体蒙上一层淡黑色,右边身体浮现一层淡淡的血红色。 “你们快看!” 岳白芷等人稍稍恢复一些力气,范长江突然指着前方惊恐道:“那是什么?” 却是在这六个人眼中,站在远处之人身后突然浮现出两道惊天虚影。 一黑龙,身躯蔓延百余里。 一血凤,翼展笼罩百余里。 “哞!” 地牛立即感觉到威胁,抬起能轻易踏碎数十层楼的蹄子轰然压来。 “太晚了!” 周然猛地抬头,他嘴角冷冷一笑,埋藏在心多年的隐忍与周唐两家后辈骨子里的疯狂倾巢而出,他以神念之力为引,左手执掌恶龙法相,右手御使血凤法相。 这一刻,天地无声。 这一刻,时间停滞。 这一刻,第三册寄神谕在周然脑海中飞速反动。 第三册寄神谕,名为《九书》。 周然掌握不了承启与赤羽二人拥有的境界,但此时二人却是将全部神魂寄付在他的身体之内,即使只是短暂的镜花水月,却也足够让他以此窥探到《九书》中的武学。 “千秋!” 周然仰天大啸,喝出这二字时,血凤法相猛地挥翅,化成无数残红,犹如深秋的十万亩枫树林,目光所能看见之处尽皆熊熊燃烧的火红,赫然挡住地牛压下来的蹄子。 周然毫不迟疑,又朗声喝道:“尽江海!” 语毕,恶龙法相化雾,与漫天残红一同涌向身比山岳的地牛。 “哞!” 地牛嘶吼挣扎,奈何火红蔓延地牛前半身,黑雾覆盖地牛后半身,它根本挣脱不了。 “哞!” 地牛第二次发出痛吼时,巨大身躯竟被活生生撕成两半。 漫天血雨中,承启的声音再次出现,此时的他却是极为虚弱,只听他呵呵笑道:“我们只能帮你走到这里了,希望等我们醒过来时,你还好好活着!” 赤羽声音亦是虚弱无比,依旧那么冰冷:“死了更好!” “走了!” 承启洒脱道,随后再也无声。 赤羽的声音也再没出现。 “你们……” 到了这一刻,周然才意识到他们两个到底做了什么。 心头猛地被一种难以形容的苦涩占满,比亲手杀了那两个警卫时更加难以承受的苦涩。周然的眼睛顿时红了,他嘶吼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有种痛,任何语言都形容不出。 “哞!” 身体被撕成两半的地牛,死前发出最后一声嘶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得太过不甘。 “啊!” 周然仰头大啸,啸声中尽是痛苦,他猛地望向轰然倒下的地牛。 痛苦到了极致,便只剩下疯狂。 “想死?” 周然一步跃至地牛身体之前,他不管不顾的以神念念动起虚灵衣口诀。 随着口诀念动,他身上的虚灵衣剧烈飘动而起。 站在远处的六人好似看见一层铺满整座天地的薄纱一闪而逝,而倒在地上的地牛尸体便在那薄纱出现之后莫名消失。 周然根本不在意神念消耗了多少,再次念动《炼神诀》中的束灵口诀。 “凝!” 束灵口诀念毕,周然喝出一字,天地之间竟是出现地牛虚幻的身影。 周然震动身上虚灵衣,瞬间将这头地牛残破魂灵收入其中。 尘埃落地,却是心死如灰。 这样的结果,不是周然想要的! 断壁残垣,沟壑纵横,山塌地陷…… 周然就站在这样一个毫无生机的破碎世界里,他一次次尝试将意识落入定世珠内,他想知道承启二人到底如何了,可无论怎样尝试,迎接他的是一次次失败。 与他身体融合的定世珠,他竟是进不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周然抬头看天,天上唯有夕阳渐渐落山。 周然就这样站了一夜,岳白芷六人远远站着,根本不敢靠近。 无论岳白芷与席景真,还是范长江四人,此时再看周然的眼神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了,除了化不开的惊恐就是无法形容的崇拜。 黑龙虚影,血凤虚影,再加上一头被活活撕成两半的地牛,对他们造成的震撼太大了! “咱们总教官是不是太变态了!” 后半夜,范长江才稍稍回神,说话的时候却还时不时吸一口冷气,连称呼都变了。 岳白芷与席景真,脸上的表情同样是懵的。 “要倒大霉了!” 岳白芷望向席景真,说话的声音少见的有些颤抖,她说:“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咱们几个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席景真嘬着牙花,说:“只怕不止我们几个!” 范长江凑过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岳白芷二人扫了他一眼,转即又望向站在夜色下的那个背影。 一夜凉风,一夜流云,一夜静默。 黎明,天凉生露。 太阳升起,染血的朝霞一出现就笼罩了整个天空。 过去的这一夜,周然将自己这些年经历的一切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他的隐忍,他的退让,如今看来都是何等可笑。 “既然你们那么喜欢争权夺利,那我……” 周然眼神渐渐坚定,他松开握了整整一夜的拳头,轻声道:“那我就让你们一无所有!” “走吧!” 周然无声无息来到正在准备早餐的六人身前,撂下二字就像出口走去。 岳白芷与席景真仿佛被毒蝎咬了一口,猛地站直身,而后更是下意识的跟上周然。从始至终,几乎没有半分迟疑。 直到跟在周然身后走了很远,他们二人才反应过来。 心里阴影啊! 范长江四人反映慢了一点,但也很快追上来。 密地入口外,古圣轩已经带着一队神卫营等候了一夜。 古圣轩抚摸着那跟小小的石笋,原本毫无瑕疵的石笋此时却是布满了裂痕。 “周然!” 古圣轩蒙地站起来,怒不可遏的望向从入口走出来之人,咬牙切齿道。 周然看向他,眼底无波无澜,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近百位神卫营队员,六位死里逃生的血军,没有一人敢在这时发出一丝声音。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七章 好胆 古圣轩欲择人而噬,周然满腔杀机。 两双战火熊熊的目光接触瞬间,二人同喝一声:“战!” 密地入口之外就是神卫营聚兵场,通体黑石之上亦是遍布奇异纹络,正是封灵阵。 古圣轩纵身一跃,来至聚兵场中心。 周然几步踏出,站于对面。 “哼!” 二人同时怒哼一声,古圣轩递出一记重拳,周然回以重掌。 嘭! 拳掌相抗,二人同退三步。 纯以真元相拼的一招,平分秋色。 若只是切磋,浅尝辄止即可,但此时站在聚兵场上的二人却是要不死不休! “拿出你的真本事吧!” 周然紧咬牙齿,极度压抑的声音看似平静,但其中蕴含的尽是杀机。 “想死?” 古圣轩怒极而笑:“我成全你!” 再出手时已不再有任何保留,古圣轩强纳一身真元,属于先天境高手气势陡然而出,瞬间攀至巅峰。完全踏入先天引星境之人,丹田内先天之种已经出现,只要本身真元不曾耗尽,引动的星辰之力就能无穷无尽。 “好强!” 岳白芷六人曾见过李元成与江上雨二人出手,但古圣身上轩的气势显然要在那二人之上。 反观周然,身上的气势确实也很强,但那是与归元境相比,与古圣轩的先天境气势相比却相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我听说你也进阶先天境,莫非在鬼窟受伤跌境了?” 古圣轩冷笑道:“那可就太令人失望了!” 周然懒得多说一个字,他双手背于身后仿佛闲庭信步,一步步走向古圣轩。 “好胆!” 古圣轩狰狞大笑,悍然出拳。 这一拳乃是古圣轩以先天境递出,非是之前那一拳可比。 周然纳真元,再开掌。 嗡! 双强之招再对决,二人此次却没有退后半分。 古圣轩与周然面对面,小声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当然不会要你的命。但是我会废了你的气海,我很好奇气海被废你还能不能恢复。” 周然平静的看着他,一语不发。 古圣轩收了拳,用一种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呵呵道:“周家小少爷,希望你能让我玩得尽兴点!” 神卫营众人闻言哈哈大笑,他们一点不觉得下任统领跟血军总教官这样说话有什么不妥。 岳白芷六人看着大笑不已之人,再望向聚兵场上的二人,几人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连地牛那样的存在都被总教官活撕了,一个先天境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刻,他们六人似乎有些明白神卫营看血军的感觉了。 鄙视,赤裸裸的鄙视! “天风寄影!” 周然懒得多说半个字,他立即施展周家绝学,身形化风,刹那来至古圣轩面前。 古圣轩真元正盛,更引动无尽星辰之力包围周身。 见周然突然现身自己面前,并指如剑,直奔喉咙而来,古圣轩残忍一笑,不退反进,无尽真元流动于双拳之上,左拳砸向如剑而来的双指,右拳落向周然胸膛。 周然根本不避开,双指轰然点在古圣轩重拳之上。 嘭! 胸膛生生承受住古圣轩一拳,周然嘴角微微流出血色,但他心中尽是快意。 “你!” 古圣轩收回手马上推开两步,他错估了周然那两指的杀伤力,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右拳已被周然双指刺穿,两个指骨差点齐根而断。 鲜血低落黑石台,杀意冲九霄。 “好!很好!” 古圣轩痛极亦怒极,加入神卫营以来,他还不曾在任何人手下吃如此大亏,偏偏此次还是在一群神卫营面前被一个归元境家伙给伤到了。 星辰之力自九天降落,黑石台上篆刻的封灵阵纹络纷纷活了过来。 “你激怒我了!” 古圣轩强纳浩荡星力,极招酝酿而出,赫然正是古家《牯牛功》中的绝学。 只见古圣轩双脚好似重于万钧,刀剑难留痕迹的黑石台上俨然出现两道浅浅脚印。他忍住剧痛双手再握拳,怒喝道:“牯牛震!” 古圣轩双脚猛地踏下,身影如离弦之箭攻向周然。 周然同样握拳,却不以任何招式,纯粹以拳头迎向古圣轩的强招。 嘭! 双拳对决,周然直接被击飞。 但连退数十步后,他再次以拳头迎向追来的古圣轩。 嘭! 再次被击飞,再次迎上。 五成神念之力刺激下,周然不知道将定世珠上的能量炼化了多少,此时他的筋脉之宽已经超出先天境所能理解的极限,至于筋脉之内的真元之浑厚更几乎达到固化的程度,以至于两招之后的他几乎很难动用真元。 没有真元支撑绝招,只凭借纯粹体魄与先天高手对抗,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但这正是周然此时需要的,因为他每承受古圣轩每一记重拳,筋脉中固化的真元就会出现一丝松动。 嘭! 嘭! …… 一次次被击飞,一次次迎上去,决战的场面已经不是一个惨烈能形容了。 “怎么会这样?” 范长江四人亲眼看过周然如何一人战败两先天,不久前更看见他一人如何将那头堪比山岳的地牛活活撕成两半,他们本以为这场对战,周然会轻而易举的将古圣轩收拾了,不曾想竟是如此局面,简直就是古圣轩在完虐周然。 “对付那头地牛,他能不付出巨大代价吗?” 岳白芷身体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她紧咬着牙说道:“你们别忘了,他不久之前才去过鬼窟。” 范长江不再说话,他们四人此时的心情很是复杂,曾经的他们对周然充满敌意,在周然站在他们独自面对那头地牛时,他们心里有感激也有崇拜。但活着走出来后,他们的心思又生出变化,望向像是沙包被一次次击飞的少年时,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是希望他赢还是输。 在围观之人看来,周然像是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被古圣轩压着打。可古圣轩本人却知道,无论自己用几分力气,始终没给这个混蛋造成多大伤害。 一次如此,二次如此,此次如此。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古圣轩,简直要抓狂。 “混蛋!” 古圣轩又一拳击飞周然后,他对这个似乎怎么也打不死的混蛋吼道:“你不是周家小少爷吗?你不是血军总教官吗?你不是说神卫营不过如此吗?你不是一人独战两先天吗?你的实力呢?你倒是还手啊!” “你这点力气也就配给本少爷挠痒痒!” 周然抹去嘴角的血迹,满是不在乎的嘿嘿笑道:“还不值得本少爷出手!” “你在找死!” 古圣轩有些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云川山脉毕竟是他的地盘,纵然将周然杀了又能如何?大不了提前与那两家撕破脸皮,他早就等不及了。 “拳,断江河!” 古圣轩此时所用乃是古家镇族武学《撼山拳》,杀伤力本就极大,再加上他以吞噬地牛血气踏入先天境,一身真元本就要比其他先天境深厚,《撼山拳》中撼动山岳的真意在他手上更容易施展出来。 “来吧!” 周然哈哈大笑,这一次却不以拳迎上,任由那一拳砸向自己的丹田。 丹田有气海,气海存真元。 古圣轩这一拳显然是要破去周然气海,周然更有意借古圣轩的拳意助他凿开坚硬的气海。 硬接古圣轩那么多拳,周然筋脉中的真元早已流动起来。只要再将气海再凿开,这一身匪夷所思的真元就能为他所用。 丹田气海集聚的真元显然要比筋脉更多,不知道古圣轩这一拳能否起到作用。 轰! 这一次不似之前,周然被这一拳重重砸落,身体狠狠砸到黑石台上,连连翻滚。 “噗!” 周然口吐鲜血,连连喘息才勉强爬起来,身体摇晃不止之人看着古圣轩,咧开嘴露出一口染血的牙齿,张狂的笑道:“再来!” “哼!” 这一拳没有凿开周然的气海,却是让古圣轩瞬间清醒了。 他看向周然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如果说还之前他还会因为顾忌各方面而考虑要不要杀了面前之人,那么现在他对周然已经只剩必杀之心。 这不该是归元境体魄! 古圣轩很清楚归元境与先天境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他对自己每一次出拳所用的力道更是一清二楚。且不说即使同是先天第一境,只凭体魄也不可能承受住《撼山拳》这一招,便是之前那些重拳也不是任何一个归元境所能接下的。 “难道他当真进阶了先天第二境?” 古圣轩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从定军山那三个老将军嘴里听说的时候,他心里的怀疑远远多过相信,实在是一个十五岁少年踏足先天第二境太过匪夷所思。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去相信面前之人很可能真的踏入过先天第二境。 至于周然不还手的原因,古圣轩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猜测就是与鬼雾有关。 定军山鬼雾,这在军部高层并不是什么大秘密。 看来,他真的在鬼雾中跌境了! 古圣轩认定了这个可能,便也选择相信周然确实踏入过先天第二境。他心头除了有幸灾乐祸,也还有浓浓的嫉妒。 “既然你已跌境,为何还要生生承受我这么多拳?” 古圣轩意识到周然如此做肯定有所求,但他却并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收敛起之前的怒意与杀机,笑着说道:“原来周少爷是要来试试本统领的拳法,既然如此,本统领也不能让周少爷失望,只是拳脚无眼,伤到周少爷可就不好了!” “有多大本事,尽管拿出来。” 周然不管古圣轩心思生出何种变化,只是冷冷一笑:“本少爷一并接着!” “那本统领就不客气。” 古圣轩双拳纳尽周遭所有星辰之力,丹田内那枚先天之种剧烈震动起来,他体内真元更是奔腾浩涌,他冷眼看向周然,沉声喝道:“拳,撼山岳!” 这次,古圣轩没有给周然丝毫反应时间,招成的瞬间他已经出现在面前。 “不!” 岳白芷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尖声嘶吼,疯狂向聚兵台跑去,却被周围的神卫营之人拦住。 “去死吧!” 古圣轩突然疯狂而笑,使尽全力递出的这一拳无声落到周然气海之上。 轰! 此拳之重远超想象,周然身体几乎要被生生砸入石台。 天上有白云飘过,遮住了日头,吞没了洒落在黑石台上的阳光。 古圣轩瞥一眼还在流血的两根手指,而后看向烂泥一摊之人没有再爬起来,甚至连半点动静都没有了,冷笑道:“周小少爷,滋味如何?” 躺在地上之人,没有回应。 “扔进密地!” 古圣轩撂下这句话后,转身就往黑石台边缘走去。 待到他即将走下黑石台时,发现他的那位警卫竟然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他黑着脸看向警卫,却看到他的警卫正抬手指着他的背后,满脸的惊惧。 “咳,咳咳……” 这时,古圣轩听见了咳嗽声,猛地回过头。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八章 你必须死 “古副统领,爽吗?” 周然站直了身,笑问古圣轩。 筋脉已贯通,气海虽只被凿开一条缝隙,但对他来说足够了。 “没死?” 古圣轩皱眉,而后满脸狠戾,大步上前:“我杀得了你一次,就杀得了你两次。” “拳,断江河!” 古圣轩再运至强真元,《撼山拳》绝招再出。 这一次,周然不再以身体硬接。 筋脉已经贯通,气海亦是被凿开一条裂缝,此时的周然可以随意动用自己所学武学。 周唐两家屹立玉泉山数百年,作为最顶级的两大世家豪族,家传武学皆是顶尖。周然作为两家老人最看重的后辈,很早就将两家武学牢记在心。若非有此底蕴,他凭什么能把定军心玄甲队十六人打的服服帖帖? 眼见古圣轩极招杀来,周然冷冽一笑,身形如风刹那来至古圣轩面前,喝道:“吞风!” 周然双手如电,若巨兽吞风,将古圣轩重拳摄入双手之间。 “吻雨!” 周然轻声再念二字,困住古圣轩重拳的双手迅速划过,迅捷而又清灵,仿佛轻吻微雨。 待双手滑至古圣轩重拳凝聚真元之处,周然凌然喝出三字:“葬落日!” 轰! 双手强横真元流转间,登时令古圣轩重拳内真元紊乱。 “你!” 古圣轩大惊,想要立即收回重拳。 周然既已出手,又怎会让他轻易逃脱。 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周然戏谑的望向面前失色之人。 吞噬地牛气血成就先天境,古圣轩的真元之浑厚远超同阶,施展《撼山拳》时,真元与拳意更是相得益彰,这本是他的大杀招,但他现在面对之人虽是归元境,真元之浑厚却是有违常理,体魄之强大更是不可理解。 唐家绝学中本就有一招需要以浑厚真元施展的绝招,古圣轩以《撼山拳》出手,周然便以此招强悍,山岳再强,他依旧能欺之。 “欺山!” 周然再次吐出二字,几乎同时,存在于他气海之内强盛真元通过那一丝缝隙涌入筋脉,气势却若大海倒灌如江河。强盛无匹的真元流转于他双手之间,竟是登时逼得古圣轩重拳中已经不收控制的真元蛰伏下来。 古圣轩眼中起疑,他不相信周然会如此好心帮他。 周然确实不会帮他稳住暴乱的真元,他只是凭此从古圣轩抢过那团真元的控制权。 “赶海!” 古圣轩惊疑之际,周然又念出二字。 “你敢!” 古圣轩脸色大变,眼神之中第一次流露出惊惧之色。 “有何不敢?!” 周然冷笑,双手动作不仅没有丝毫停滞,速度反而比之前更快。 却见他以双手真元控制住古圣轩重拳内的真元,而后将这股真元从古圣轩的拳头之中猛地推向他的手腕,他的胳膊,他的臂膀。 在古圣轩惊恐无比的眼神下,周然冷冷吐出三字:“踏雪径!” 顷刻之间,那本属于古圣轩的真元炸碎了他自己的拳头,碾碎了他自己的手臂,最后更是轰碎了他的整条臂膀。 “啊!” 古圣轩痛极嘶吼,没有人能知道他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才发出不似人类的哀嚎声。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时间之内,以至于当古圣轩抱着断臂连连退后时,黑石台周围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似乎难以接受之前一直被压着打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恐怖。 古圣轩每退后一步,他的脚下就出现一滩血迹。 那些鲜血,是他古圣轩的! “我不会输的,我不会输的,我绝对不会输的……” 震惊之中夹杂难以承受的剧痛,不甘之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古圣轩一遍遍重复这句话,他是在让自己坚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足以改变什么。 “啊!” 古圣轩恨极了周然,他痛苦的大吼一声,右手猛地一握,那枚曾被他视为至宝而此时已经布满裂痕的石笋顿时成了一撮粉尘。 “我要你死!” 右手中的粉尘从指缝滑落之前,古圣轩猛地抬起手,将那些粉尘按在左臂断裂之处。 粉尘遇血,立即化成一道灼热炎流闯入古圣轩的体内。 “我要你死!” 古圣轩痛的面目狰狞,但身体上的痛苦显然没有他心中的恨意重。 周然断了他一臂,几乎等同于断了他以后的道路,古圣轩从来没有将先天第三境看成是毕生追求,他的目光看得更远,他要超过他的父亲踏上更高境界,爬上更高位置。为此,他甚至隐瞒古家所有人,以断绝古家后来人的道路为代价,得到了这段石笋。 令古圣轩没想到的是,他得到石笋之后,竟然能以此沟通那头地牛。 为何周然才回到定军山,云川密地就出现了地震? 那是因为周然离开苏城的当晚,古圣轩就从赵元徽那里得到了消息。当他把消息告诉他那位父亲时,那位心机深沉无比的古家家主就感觉到了什么,因此才会让古圣轩亲自带上一份空白调军令去定军山。 才到定军山,古圣轩就听说了周然独战两先天之事。 嘴唇从几位老将军嘴里听说此事时,古圣轩心里确实没有相信,毕竟血军建立至今可从没有出现过先天境。周然才回来就出现了先天境,而且还是同时出现两位,会这么巧吗?最令古圣轩觉得好笑的是,他们竟然还说那个十五岁的小畜生已是先天第二境高手。 且不说军部高层都知道周然之伤极难痊愈乃是鬼医亲口所说,就算周然侥幸痊愈了还踏上先天第二境,那么拥有如此实力的他怎么还会一直躲在苏城不出? 因此,古圣轩一开始就认定三位老将军在胡说。 在他看来,周然最多恢复了一些实力,以至于让他们感到害怕,所以希望通过古家脱身。让古圣轩大为恼火的是,这些废物竟然不愿意找个能说的过去的借口,像是糊弄傻子一样糊弄自己。 于是,古圣轩一口气把三位老将军与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全部带走。 于是,在得到父亲命令之后,他这些人直接扔进云川密地。 至于所谓的云川大地震,对掌握与地牛沟通办法的古圣轩而言实在太简单不过了。 古圣轩本来也是城府极深之人,他为何自大到军方还没有命令下达前就敢自称统领?被扔进密地的血军为何被地牛追杀?地牛为何会在周然才进入密地就现身? 一切都是因为古圣轩掌握了沟通地牛的办法,他甚至有种错觉可以通过石笋控制地牛。 身如山岳的地牛何等强大! 若真如古圣轩自己认为的那样,掌控地牛的他还需要把玉泉山顶那两家放在眼里吗? 可这一切在周然进入密地后就都变了。 古圣轩无法再与地牛沟通,他视之为性命的石笋更是在一瞬之间布满裂痕。而现在,他不惜一切代价也有杀死之人却让他失去了一整条左臂。 身体一旦有缺,纵然引动再多星辰之力,也不能让丹田内的那枚先天之种再进一步。 断了他向上爬的依靠,坏了他以后的道路,这让古圣轩如何能接受? 这一刻,古圣轩只想让周然死。 为此,不惜一切! 石笋乃是地牛精气凝聚而成,几乎被仇恨、怒火与不甘无数情绪逼疯的古圣轩根本不管身体能否承受住这股强大无匹的力量,他只想让自己能施展出《撼山拳》最强禁招。他坚信只要自己能使出此招,就能杀了这个毁去他一切的小畜生。 “你必须死!” 古圣轩感觉到体内真元在沸腾,失去左臂的疼痛刺激他的神经,让他的意识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清醒状态,本已经没有血色的面孔反常的潮红起来。 《撼山拳》名为撼山,但这门武学最深的真意不是撼动山岳,而是撼动天地。 只是即使以吞噬地牛血气踏上先天境的古家前辈,除了创出这门绝学的那位天赋超凡的老祖宗,哪怕是先天第三境的当代家主古轻权至今也没有领会到这层真意。 “嘿嘿,嘿嘿嘿……” 古圣轩半边身体已经被血染红,连脸上都沾着血,加上狰狞无比的表情,这位自视甚高的古家少爷此时就像个恶鬼,从地狱里爬出来要择人而噬的恶鬼。 “对,就是这种感觉!” 粉尘已经全部流入古圣轩体内,他无比清楚的感受到那股似乎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就在他的体内流转,这种层次的力量是他做梦都想拥有的,他的眼底浮现出一种痴迷的神情,他甚至有片刻时间失神去幻想自己拥有如此强横力量之后的种种。 幻想越是美好,现实越显得残酷。 犹如数九寒天被人迎头破了一盆冷水,刺骨的冰冷让古圣轩耸然一惊,立即回过神来。 回过神的那一刻,古圣轩才发现体内的力量在迅速流逝。 “不!” 古圣轩一把捂住左臂伤口,恨不得将右手砍下来堵上伤口,可是那股力量本就不是他的,就算他身体完好如初,这股力量在他体内流转一周后也会很快消散。 “不!” 古圣轩不甘心的吼道,断臂时都没有的绝望此时却爬满他那张满是鲜血的脸。 无比绝望之际,古圣轩突然想起来自己原本要做什么。满腔皆是愤恨的他猛地转头看向周然,而后右手松开捂住的伤口,指着周然嘶吼道:“你该死!” “拳,震天地!” 古圣轩此时只剩一个念头,那便是杀了面前之人。而此等无比绝望而又不惜一切的心境,与体内还无消散干净的那股恐怖力量,竟让他摸到了《撼山拳》最高的真意。 一拳递出,天地仿佛一震。 面对这看似缓慢实则快到避无可避的一拳,周然立即双臂交叉护在身前。 轰! 拳到,拳风到,拳意亦到。 周然双脚本是紧紧贴在黑石台上,但承受如此恐怖一拳,他却是连半个刹那的时间都没有坚持住,身体直接向后滑去,脚下更是滑出两道深深的印痕。 咔! 是骨骼的断裂声,清脆可闻。 周然咬了咬牙,双臂垂落下来,但骨裂之处很快被他体内未曾消化的力量修复。 “你……” 这一拳倾尽了古圣轩全部修为,也耗尽了留在他体内的那股力量,他抬头看向并没有倒下的周然,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就仰头倒下。 周然用力呼出一口气,竟有些心有余悸。 如果古圣轩没有那片刻的失神,而是在那股力量最盛是递出这一拳,他未必能接得下来。 天上,白云飘过。 阳光重新洒落在黑石台,洒落在云川密地外的山山水水。 周然扫一眼还剩一口气的古圣轩,而后望向聚兵场外站在所有神卫营队员身前之人,他似笑非笑道:“韩统领,你终于愿意露面了!” 韩权章,神卫营统领,先天第二境高手。 元帅之下,第一人!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十九章 今日之局 “留他一命!” 韩权章目光复杂的看着周然,说:“你带你的人离开,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个时候,范长江却突然开口,大声提醒道:“教官,他该死!” 岳白芷几人满脸森冷,神卫营众人却是不怀好意看过来。 被这么多双愤怒的眼睛注视,范长江也觉得头皮发麻,但他咬紧了牙满脸泪水,大吼道:“教官,六十一位血军兄弟可都在天上看着呢!” 一瞬间,周遭陷入复杂的安静。 有些事一旦被说开,就是退无可退的局面。 韩权章瞥了范长江一眼,继续望向周然,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说:“我会让人收敛好血军兄弟的遗体,三天后亲自送去定军山。” 神卫营统领亲自送去,这不仅直接代表了神卫营向血军低下高贵的头颅,更表明韩权章愿意拿出足够的赔偿。 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不是周然,而是换成周唐两家之外的任何一人,坐在神卫营统领大位之上近十年的韩权章根本不必如此让步,甚至根本不会露面。当然,换成其他人不说有没有实力废了古圣轩,就算有也未必敢。 “不够!” 周然摇摇头,不容商量的道:“让古、江、雷、宁四家所有人全部退出神卫营!” “血军总教官,这里不是定军山!” 韩权章根本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退让半步,他警告道:“神卫营有神卫营的规矩!”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周然盯着韩权章的眼睛,冷冷笑道:“你该明白,让地字部变成神卫军不是不可能。” 韩权章没想到周然竟如此威胁他,当即喝道:“你敢?” 周然不是不知道若不是韩权章及时出面,那些围观的神卫营之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古圣轩被他如此收拾。聚兵场的封灵阵与定军山可不同,近百位神卫营队员随时能冲上去救人。那样的话,他再想废了古圣轩可就不容易了。 韩权章出面确实能算个不大不小的人情,但是周然不会接受。不仅是因为从他踏出云川密地之时就已经判了古圣轩死刑,更因为身为神卫营统领却没有阻止古圣轩所做一切。 不组织就是等同默许,而这一点是周然绝对不会原谅的。 “你说我敢不敢?” 周然怒极而笑,反问道。 韩权章以为周然如此说其实是在威胁他,可他哪里想到周然是真打算这么做。 当年黯然离开定军山之前周然还没有感觉到什么,如今的他却发现定军山的血军也好,云川密地的神卫营也罢,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一支失去了信仰与纯粹的军队,留着只会是大患! “走吧!” 韩权章看着周然带人离开,心头却在衡量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神卫营的前身乃是帝京警卫队,主要职责是负责高层的人身安全。之后收拢的高手越来越多,不得不分为天地人三部。 作为军方排名第一的神秘部队,同时又肩负高层安全,神卫营每年都能从军方得到海量资源。即使分为三份,天地人任何一部得到的资源都要超过血军与野狼军的总和,而神卫营统领权柄之重甚至堪比元帅,拆分之事早就有人提过。 周然是周唐两家老人看重的后辈,他说的话也许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但肯定会有不小影响。即使周唐两家老太爷已多年不问政事,但谁又敢轻视那两位执掌军政数十年的巨擘?韩权章甚至相信,哪怕两位中的任何一人稍稍说句话,神卫营被拆分之事必然会提上日程。到了那时,神卫营就不是被拆分出一个地字部那么简单,而是很有可能会被拆分得支离破碎。 神卫营就是块流油的肥肉,谁不想狠狠咬上一口? 最让韩权章头疼的是,今日之事后,只怕古家阵营与周唐两家就算不撕破脸皮,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勉强维持表面和气。双方一旦争锋,他这个一直游离在两大势力之外的神卫营统领就不得不选择站队了。 周然将六人带出云川边界线后便不再管他们,一人一鹤往帝京方向飞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一人一鹤,范长江才开口,他望向岳白芷与席景真,笑着说:“接下来,两位准备回定军山,还是去帝京?” 岳白芷二人不语,其他三人亦是沉默。 帝京风云起,他们这些人要想保全自己与家族,这个时候必须回帝京。 距离灵气潮汐出现已经过去一百多年,除了最初那几年各地出了一些异象,之后的百多年里,这个世界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改变多少。但如果将百年前的数据拿出来与现在作对比,就会清楚发现两者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环境在变,野兽草树在变,看似并无变化的普通人也在变化。 平均身高与平均寿命的提升是最直观可见的,而身体素质的提升才是最根本的改变。只是这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缓缓改变,悄无声息如温水煮青蛙,不为人发觉。 这么多年来,高层的确在刻意忽略这一点,也尽可能不让普通人发觉这些有多重要。而同一时间,高层却在大力组建神秘部队,想方设法收拢各个地方出现的高手,更通过各大军校来选拔出那些大有潜力之人进行重点培养。 高层所做的这些,都是在为迎接真正的灵潮做准备。 “真正的灵潮?” 周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他才望向面前这位消失十年之后重新出现之人,问道:“一百多年前出现的灵气潮汐算什么?” 关仁曾是周然父亲的警卫员,十年前不知因何事而突然卸下神卫营统领之职,此后半个月之内,周然父亲的心腹之人也都纷纷卸职。不久之后,这些人一夜之间全都消失,整整十年不曾有半点音信。 此时再见,当年的五岁孩子如今少年,还成了血军总教官。 关仁有些唏嘘,也觉得欣慰,他笑了笑说道:“百年前出现的那道灵气潮汐最多只能算是灵潮到来之前逸散出来的一股气息,至于这股气息与真正灵潮相比有多大差距,就没……几乎没人知道了。” 周然想了想没有多问什么,而是略有担忧道:“爷爷和外公那边……” 从云川密地回帝京已过半日,周然至今没见到周唐两家老人,他是从关仁这里听说不仅两位老人,玉泉山所有家族的当家人昨天一大早都去了燕山。他不知道这些咳嗽一声外界就要地震的大人物为何在此时齐聚一堂,但想来肯定不会因为他废了古圣轩一事。 只是过去那么久,燕山那边却是没有半点消息传来,周然着实有些担心。 “几只秋后蚂蚱能翻出什么浪花?” 关仁说的轻描淡写,但见周然脸上神情并未放松下来,他眯起眼睛望向燕山方向,沉默良久之后突然说:“小然,我们等这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周然听闻此言,猛地转头看向说话之人。 “关叔,你是说……” 自加入血军后周然就很少回玉泉山,但随着年龄增长,尤其是成为玄甲队教官有资格接触军方一些秘密文件后,他不可能感觉不到一些蹊跷。之后苏城那两年多的平静生活,更让他有足够时间去思考很多事情。 从山脚之山顶,足有数十豪门坐落玉泉山。而这些执掌一国权柄的豪门巨贵,对家里后代的培养力度之大简直有违常理。 便如周唐两家,嫡系三代中只有周然一人没被送往恨山。 玉泉山其他豪族,家族所有子弟亦是送往一些秘密之地培养。 至于帝京内那些没能在玉泉山占有一席之地的世家,抑或如苏城赵家这样的豪门,也想方设法将自家后辈送入四大军校与各大神秘部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家族其实是亲手送自家孩子去死。因为无论四大军校还是每一支神秘部队,高层都是默许了死亡指标的。 说来也是好笑,这些顶级豪门世家子每天都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时候,那些二流豪门出身之人却是无法无天作威作福,成为普通人眼中的京城太子爷。 讽刺,又有些悲哀! 除此之外,周然一直不解周唐两家放权力度之大。 自他父母失踪至今,周唐两家几乎将手中的军政大权放弃一空,以位于山腰的古家为首的一众家族抢到大部分军权,山脚的宗家与张家得到了政权。权利是立足在这座玉泉山的根基所在,不仅外人眼中,连周然都觉得再如此下去,周唐两家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此时,关仁的这句话却在告诉他今日之局面根本就是周唐两家刻意为之。 关仁笑了,重重点头。 周然只觉得胸口顿时涌出一股热流,心头更是一阵狂喜。 关仁等周然平静下来,才继续说:“一百三十年前灵气潮汐出现,此后十多年天地大变。有树一夜间拔高数百米,有野兽发生异变,亦有人突然掌握超乎想像的力量。有些人一旦掌握了巨大力量,就不能再称之为人了。你去军方史料库看一看那些被封存起来的资料,就能知道当时的世界有多混乱。” “为了稳住当时局面,军队几乎倾巢而出,死伤不可谓不惨重。为权势也好,为天下人也罢,而今玉泉山上的豪族哪一家没有用自家人命去拼上一拼。整个家族全部死绝的,也不止三家五家。不流够了鲜血,哪里能踏上这座玉泉山?” 关仁指了指脚下,沉声道:“可某些该死之人,偏偏活到了现在!” 周然目光一沉,玉泉山上秋风起。 玉泉山,一片肃杀。 燕山,更甚。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二十章 只有鲜血 帝京少山,玉泉山亦不是最高的那座。 这座海拔不高却沾染无数鲜血的玉泉山,镇压着一国气运。但凡能在玉泉山占有一席之地的家族,底蕴之深厚与传承之久远皆非同小可。 一百多年前,这座镇压国运之山却差点在一夕之间倾覆! 关仁没有说那场混乱如何恐怖,只是说:“那波混乱被镇压下后,为防止再出现自恃武力引发混乱之人出现,高层默许古家等人出面将流传在民间的古武秘籍全部收走。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掌握无数古武秘籍的军方开始大力培养高手,各大世家也着重培养自家后辈,让各大世家不得不将自家后辈送去各大险地的原因是有人发现真正灵潮即将到来。” 关仁看着周然,笑道:“最先发现真正灵潮即将到来之人,是你父母!” 周然闻言稍感意外,却没有多少惊讶。 在周然开口之前,关仁又说道:“别问我他们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关仁笑了笑突然问:“你觉得如果他们得了权,第一件事会是什么?” 周然道:“无非是掀了周唐两家。” 关仁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若他们真得了权,不止周唐两家,除了他们四家之外,只怕玉泉山将不会有其他家族。” 周然冷嘲道:“他们就不怕撑死?” “他们只会嫌不够!” 关仁突然黑了脸,沉声怒道:“若非他们在背后推动,那波混乱怎么会持续半年之久,最后差点波及到全国。若不是他们保存实力一直等到各大家族元气大伤好坐收鱼翁之力,关家、韩家、王家怎么会几乎被杀绝?” “哈哈哈哈哈哈!” 关仁怒极而笑,既有压抑多年的愤恨也有莫名的畅快,他说:“他们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被那恶匪临死之时还留了口气,四家留作后手的高手当场死绝。” “之后那四家提议收走流传民间的古武秘籍,与其说是为了稳定大局,不如说是泄私愤。” 话已说到这里,关仁便更加不在乎自己的情绪,他怒不可遏道:“在那三个月里,但凡能跟那个恶匪扯上关系之人几乎都被那四家血洗。最后是周唐两家看不过去,与其他家族联手才终止了他们的疯狂行径。” 关仁稍稍收敛了情绪,伸出三个手指,狰狞道:“短短三个月死了三千多人。” 周然乍闻此言,面色顿时一白。 关仁看着周然脸色变化,片刻之后笑了,而后平静问道:“小子,是不是觉得周唐两家一开始就该阻止?” 周然不语,只觉得心头突然被一座大山压住,难受得厉害。 “且不说当时各大世家损失惨重,自顾尚且不暇,就算有能力阻止也不会有人出面。” 关仁仿佛在说一件无关之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怒火满腔:“因为那恶匪为祸的半年里,至少五十万无辜之人被殃及而死,五十万人背后又有多少家庭?他能一死了之,沸腾的民怨如何平息?” “只有鲜血!” “这就是那四家有恃无恐肆意妄为的底气所在!” 关仁看着周然,说:“不管那四家做了什么,各大世家不得不捏着鼻子领了他们的人情。毕竟,他们所做的一切确实平息了民怨!” 周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反问道:“一开始不是他们在背后操纵吗?” “但这件事只有周唐两家知道。” 关仁没有马上解释原因,而是说:“我听说血军多了两位先天境,被你给打跑了。” 周然点头,但他面色马上微变:“你是说那四家与那些人有关?” “对!” 关仁说道:“周唐两家以不将事实公布出去换来古家与那边断掉所有联系。” 周然没想到背后牵连竟如此之广,他问道:“那么现在……” “现在当然是时候把这个大隐患连根拔起了!” 关仁又望向燕山方向,说:“且不说古家是不是还有办法跟那里联系,就算能联系上也没用,他们背后的势力已经不足为惧。” 周然不禁问道:“关叔这十年是去了那里?” 关仁点头,却没说那个地方到底如何,而是感叹道:“去了那里才知道这天地有多大!” 与关仁说话不过十几分钟,周然却用了一天时间才勉强消化。 秋已深,天已凉。 夜色降临之前,两位老人回来了。 不过周然见过他们之后什么也没多问,一切等到两位老人休息好了之后再说。 周然站在玉泉山山顶,就像小时候的那样看着满天星辰。 碎星点点,冷月尤为苍明。 若只将关仁说的那些当作故事听其实不是不可以,毕竟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死了三千人也好,殃及了五十万人也罢,亦或是数百万家庭破碎,而今听来只是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可周然毕竟姓周,身上流淌的更是周唐两家血脉。 并非自己给自己上枷锁,只是想要完全接受还需要时间。 不对未必是错,不错也不等同于对。 这是周然早就知道的道理,今天却才深深明白这个道理背后的无奈与沉重。 父母失踪,形单而影只。 加入血军,历无数生死。 这一路行来,十五年的岁月未曾蒙尘,却觉得苍凉。 便如夜色下这一山的秋意,看不到却冷了血肉。影影绰绰之间偶然可见一丝灯火,感觉不到慰藉,只会觉得更冷。 因为这是玉泉山,高处不胜寒! 次日早晨,周然亲自下厨做了早餐。 精神矍铄的四位老人稍感意外,但心头更觉得惊喜。 与两位慈祥的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周然便被两家老太爷叫进了书房。 记事年纪就被扔进军队苦训,之后被送进各大危险之地,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也该被琢磨出几分风华。如此培养后代之法的确极为残酷,而事实却证明但凡能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之人无一不是可堪重用。 在这个豪门世家几乎不产废物的时代,依旧只有最杰出之人才会被放在明面上。 如古家的古圣轩,曾经距离神卫营统领只差一步。 如周唐两家的周然,十二岁担任血军总教官。 只是谁能想到世事变化如此之快,风头一时无两的古圣轩竟被废,已是永远不可能触碰到神卫营统领之位。当初并非凭实力还坐不上血军总教官的周然,现在谁又敢质疑? 书房之内,两个臭气篓子已经摆好棋盘。 周然进来的时候,两个加在一起快两百岁的老人正在争谁先落子。 “看看。” 爷爷周和浦指了指书桌上的文件说,然后继续与外公唐青川吹胡子瞪眼。 周然对此早已习惯,他笑了笑坐到书桌后的木椅上。 桌面上放着的一封文件袋,封口处烙印一枚黑红色五角星。 黑红色五角星代表军方最高机密,元帅级别之下,任何人无权翻阅! 唐青川没争过周和浦,正在气头上,转头却看见周然正对着文件袋发呆,立即气哼哼道:“让你看你就看,墨迹个屁!” “不忘规矩是好事。” 周和浦心情正好,呵呵道:“但既然是我们让你看,就不算坏规矩。” 周然嘿嘿笑了,果然拆了文件。 周然不用看也知道这两个臭气篓子肯定在偷偷撇嘴,他可记得年纪还小的时候不懂这些,他们让他看什么他就看了,然后就被抓过去打手心还不让哭。为此,这两个为老不尊的长辈偷偷乐了很久,但也被奶奶和外婆骂了好几天。 周然将文件放在眼前,可视线却在两位老人身上。 抛开吓死人的身份,他们都是到了该享受天伦之乐的老人,奈何晚辈们都不在身边。 鼻尖不禁泛起几分酸涩,他突然有些后悔在苏城的那两年多没有经常回帝京。 心绪渐渐收敛,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手中文件上。 只是视线才扫过文件第一行,他的目光就是猛地一凝,立即望向下棋二人,震惊道:“真要把神卫营拆分了?” “你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拆神卫营吗?” 唐青川扔下一子,没有好气道:“反正早晚都要拆分,这次正好一并处置了。” 周和浦略略占了上风,心情破好,多解释了一句:“神卫营拆分之事早先就有定论,跟你这位血军总教官可没什么关系。” 周然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如果真是因为自己一句话就拆分了神卫营,那他可就成了整个神卫营的敌人。可随着他继续看下去,才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因为文件上清楚列出神卫营被拆分后,不少人员都会被安插军方各个部门,还都是占据重要位置。 “这不是更麻烦了吗?” 周然突然有种要与整个军方为敌的感觉,顿时头疼得厉害。 一边头疼,一边继续看下去。 神卫营天地人三部中,人字部拆分出来之后改名为警卫队,继续负责高层安全,但不再属于军方。最让周然感觉到头疼的是,就像他曾对韩权章说的那样,拆分出来的地字部竟然真成了神卫军。 有一点很耐人寻味,曾经的神卫营统领韩权章竟成了神卫军第一任军长。 军方的排名中,神卫营军长依旧在血军总教官与野狼军兵王之前,但神卫军军长执掌的权柄又如何能与神卫营统领相比? 对于向来神秘的天字部只列出来三个名字,其他的只字未提。 第一页纸从头到尾看完,周然想了片刻才翻开下一页。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二十一章 全民皆兵 第二页是关于监察部重组之事。 监察部原本在军方部门中排名并不靠前,主要负责协助各地处理一些警察部门处理不了的特殊事件,包括因为受灵气潮汐影响而出现的某些变异生物,也包括一些实力极强的高手。 在周然手中的这份文件中,重组后的监察部排名将在军方前三,更由元帅亲自坐镇。 新监察部中,排名第一的部门是十天干,神卫营天字部单独列出的那三个名字便占据十天干中第三第四第五三个位置。至于排在前两位与后五位是何人,上面没有提及。 十二地支排在十天干之后,第三第四第九第十位置上的四个人依旧是神卫营之人,而这四位先天境一直都是神卫营地字部的真正底蕴所在,不知道已经被降职为神卫军军长的韩权章知道后会不会心头滴血。 十天干与十二地支两部直接对元帅负责,其他人无权过问。 天干地支之下,是全新的第三部门。 第三部门的名称就是第三部门,不仅神卫营地字部与人字部中的顶尖高手,血军与野狼军都会被抽调部分人员充斥这个部门。让周然稍感意外的是,不仅他与神卫军军长章韩权章、野狼君兵王宗庆志、连四大军校的四位校长也都要挂着第三部门副部长的职衔。 “为何要把四大军校塞进来?” 四大军校校长都是中将军衔,在军方排位中,这四位不说根本无法与仅在元帅之下的神卫军军长、血军总教官、野狼君兵王相比,就算与七大军区的首长之间也有极大差距,仅在一些没有实权的中将之前。 新监察部十位副部长中,神卫军军长、血军总教官、野狼君兵王排名最靠前,四位校长排在最后,但很显然这四位在军方排位中肯定不止上升一个台阶,甚至有可能再进一步。 “难道这四人会晋升上将?” 与前三个新部门相比,原本的监察部成了新监察部的监察处,排在第四位,就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了。 “怪不得要元帅来坐镇!” 周然的视线在第二页上来回扫过多遍,这张薄薄的纸上不过寥寥几百字,但他能清楚感觉到新的监察部权势之大。收拢了三大神秘部队与四大军校的新监察部的确是巨无霸,周然甚至觉得坐镇这个部门的很可能不止一位元帅。 周然没有着急反看第三页,轻声说道:“会是那位元帅坐镇新监察部呢?” 两位老爷子厮杀得酣,没人理他。 周然叹了口气,翻开了第三页。 “什么?!” 周然只是扫了一眼,不仅登时惊呼出声,更是被惊得猛地站起身。 两位老爷子像是没有发觉周然的异常,继续落子。 周然见下棋二人不愿理他,很快又将视线放回第三页之上。 全民皆兵计划! 第三页最上面,便是这六个字。 关于全民皆兵之事,写满了整整五页纸。 周然从头到尾一口气读完,心头的震撼却是久久不曾散去。 下棋二人封盘,齐齐望向周然,唐青川说道:“小子,这个计划如何?” “太……” 周然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来,说:“太大了!” 知道了这个计划之后,周然总算明白重组之后的监察部为何如此庞大,更明白权柄极重的新监察部很有可能是因为全民皆兵计划才会出现的。 周和浦点了点头,道:“是很大,可是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周然问:“因为真正的灵潮?” 周和浦重重点头,唐青川亦是满脸慎重,他与周和浦差不多年纪,都是将近百岁高龄,虽没有亲身经历过灵气潮汐初时爆发的那场大动乱,但这么多年看过风波又何曾少了?已经准备这么多年,可面对即将爆发的真正灵潮,他们心里依旧没底。 周然又望向第二页纸,问:“真正灵潮何时爆发?” “已经爆发了!” 周和浦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见周然满脸惊容与不解,笑着说道:“但被压住了!” “压住?” 周然觉得不可思议,他不知道百年前的灵气潮汐有多强,但那种足以改天换地的天变怎么可能被压住? 周和浦与唐青川对视一眼,不知道二人又在想什么,他们没有为周然释疑,也没有说灵潮能被压制多久,而是指了指周然面前的文件:“我们几个老家伙商量过了,神卫军、血军与野狼军作为第一批超级部队,军方会给你们提供足够的资源,但人员需要你们自己培养。” 唐青川突然站起来,走到窗前望向山中秋色,而后回过头来看向周然,以军方第一人的身份命令道:“我给你们一年时间,一年后让我看到结果!” 周然马上站直身,举手敬礼道:“是!” 周和浦笑了笑,拿手指点了点唐青川,而后对站得笔直的周然说:“接下来各大家族送进险地的后辈们将会被送回来,与宗家有关之人会加入野狼军,跟古家走得近的那些人会被韩权章收走,有这些人加入,神卫军与野狼军会在很短时间内建成编制。” 周然等了一会儿,却见爷爷只是看着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禁问道:“咱们两家的人什么时候回来?” “周唐两家不会有人回来,人员之事你自己想办法吧。” 唐青川笑了,而后低声说道:“我们决定将他们送到那里时就没有想过让他们回来!” 一瞬间,书房安静无声。 两位老人再次坐回棋盘之前,看似认真的继续棋局,实则却是想着其他什么。但周然分明感觉到,短短一个瞬间,他们仿佛苍老了十年。 “爷爷,外公……” 周然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也知道他所接触的这些人如果想说什么自然会说,如果没说问了也没用,但此时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恨山到底在哪儿?” “恨山。” 周和浦捻起一子,嘴里念着两这个字,果然什么都没说。 唐青川像是没听见,继续望着棋盘。 周然退出了书房,下棋的二人依旧不紧不慢的落着子,但已经没人在乎输赢。 书房安静许久,唐青川才开口:“你家老三……” 周和浦摇了摇头,反问道:“你那小闺女……” “哼!” 唐青川当场黑了脸,起身就走。 周和浦笑了笑,一粒子一粒子收回棋壶。 待棋盘上的黑白子只余下寥寥几粒时,周和浦收了手,他扫了一眼之后呵呵一笑,又开始将剩下的这些棋子一粒粒收起。 这盘天地局骨架已成,最终能走到哪一步就要看后来人了。 接下来七日,全国巨震。 第一日,军方最高会议召开,古、江、雷、宁四位元帅去职。 第二日,政府九位超级高官中三位请辞。 第三日,与四位元帅有关联并占据重要位置之人,或调离或入狱或开革。 第四日,帝京数十豪门一夜倾覆,帝京之外亦有大家族被连根拔起。 第五日,军方宣布组建新监察部,三大神秘部队的番号第一次被普通人所知。 第六日,政府宣布三年后高考大改革,录取成绩将分为文化成绩与体能成绩两部分。紧接着,教育部下发新课纲,明确要求从小学各大高校增设体能课,且体能课至少要占据总课时的一半,体能课的教官由军方指派。 第七日,军方与政府同时宣布实施《全民皆兵第一部分计划》,军方人员进驻所有学校。 与《全民皆兵计划》同时出现的,还有一种能衡量人体素质的特殊仪器——体能仪! 体能仪核心是由三大密地中发现的几十种特殊矿石制作而成,能感测到人体的气血浑厚程度与神经反应速度,将这两方面以数字反映出来。 一至三级,为普通人。 四至六级,为军人。 七至九级,为兵王。 九级之上即为宗师三境。 如果说体能仪的研制成功减轻了全民皆兵计划实施的难度,那么《元气功》、《正阳诀》与《八正道》三套功法却是这份计划推行下去的最大源动力。 《元气功》以道家道法自然为根本,固本培元。 《正阳诀》以儒家仁义尚德为真意,堂正宏大。 《八正道》以佛家至正持己为核心,忆持正法。 这三门功法都是以浑厚根基为主要目的,并不擅杀伐,初看并不觉得如何了得,修至深处便知其中玄妙。毕竟是军方数十位顶级高手以无数古武秘籍为根本编纂而出,更是在七大军区的特种部队推行数十年,不知道修改多少次才到现在改无可改的程度。 一时之间,全国一片寂静。 上至豪门世家,下至普通百姓,都感觉到要有大事发生。 军政双方这一系列大动作更是吓到了其他国家,另外两个超级大国更是马上宣布一系列增兵计划。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国集体禁声,叫嚣独立的台岛更是噤如寒蝉。 一场秋雨,凉意又重几分。 周然这段时间一直在玉泉山上,每天都会亲自做早餐,然后陪两家老人说说话,余下时间多是在玉泉山走上一走,或是在他的小院写写字,或是泡上一壶茶,翻着像是普通书本模样的《山海万物志》。 《天医玄道》、《山海万兽志》与《九书》三册寄神谕之前就已通过吞噬他的神念之力显化,而今便在他的识海之中,随时都能以实体显化出现。而这三册书乃是因为吞噬他的神念而出现,更需要以神念才能阅读,因此除他之外,无人可知其中虚实。 经过这些天的恢复,周然的神念差不多完全恢复,然而定世珠依旧对他紧闭大门。 “你们……” 周然又有些出神,他很想知道承启二人如今到底什么状况。 半个月后,新监察部第一次将军级会议召开。 作为第三部门排名第二的副部长,周然必须参加。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二十二章 玉泉封山 玉泉山,秋意浓,落叶纷纷。 随着四位元帅被除名,煊赫一时的四大家族已是失势。至于这四家到底因何倒台,除了有资格参与那天燕山会议的各大豪族家主,其他人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帝京高层这场巨震波及范围之广超乎想象,却没有引发多大动静。 古、江、雷、宁四家毕竟有四位元帅,以他们手中掌握的权利不是没有可能掀起更大的风波,但面对必败结局,能以交出手中权力为代价保全四家已是最好结果,更何况燕山会议上所有家族当家人都保证不会将当年之事公布出来。 只要不把他们四大家族钉在耻辱柱上,以后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周唐两家主持召开了燕山会议,亦是这两家老人亲手将四大家族打落尘埃,但做完这些之后,这两家不仅没有染指四大家族空出的位置,甚至将原本掌握在手中的两个元帅席位与三个超级高官位置全部腾出来。 当外界注意力都放在军政双方这一系列大动作时,第一家豪门从玉泉山搬走。 最先搬走的,不是古、江、雷、宁四家,而是宗家! 搬出玉泉山的宗家,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入主燕山的超级豪门。 作为燕山会议的最大受益者,宗家不仅掌握九个元帅席位中的四个,九个超级高官之位也有三个握在宗家手中。若是仅以此而论,宗家当之无愧为帝京第一豪门。 宗家之后,掌握了两个元帅席位的易家与占据两个超级高官之位的向家也搬离玉泉山。 在这三家先后进驻燕山后,其他家族纷纷从玉泉山搬进燕山。 最后搬走的是失势的四大家族,不过他们不是搬去燕山,而是搬离了帝京。 前后不过几日时间,玉泉山便只剩下周唐两家。 在这之后,玉泉山正式封山。 除了执掌军政大权的寥寥数人,无论是谁,不经周唐两家同意都不得再登山。 也许过不了多久,世人会忘记这两家与玉泉山的存在,但所有参加第一次燕山会议之人绝对不会忘,包括他们的家族都不敢忘。 其实,若说周唐两家完全退出权利核心也不尽然,数百年的顶级豪族向来盘根错节,新上任的九位元帅与九个超级高官中,就有五位与周唐两家有直接联姻关系。至于下面又有多少人能与两家扯上关系,连周然都不清楚。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站得最高往往最容易摔死! 周唐两家自周然父母失踪之后开始放弃权利,也是因为两家老人发现手里的权利太多了。这次的燕山会议之所以能联合其他家族,一举打灭四大家族,何尝不是因为两家老人事先明确两家日后不再参与权利决策,将好大一块蛋糕让出来。 周然不知道燕山会议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是很懂两家老爷子为何如此。但玉泉山封山那天,关仁却喝得酩酊大醉,这位向来严于律己的前任神卫营统领一边喝酒一边指着山下大骂,尤其本来有希望留在玉泉山的那几家,不知道被他骂了多少遍。 便在这个时候,新监察部第一次将军级会议召开,地点正是燕山。 自成为血军总教官至今已有三年,周然今天却是第一次穿上这身军装。 十五岁少年身穿军装,肩抗上将军衔,就这样来到燕山军方会议大厅之外。 站在大门两边的警卫几乎在看见周然的第一眼,就认定这个不知道哪个家族跑出来的熊孩子。但亲眼看见那位负责此事会议接待工作的少将主任快跑出来迎接,甚是恭敬的敬礼并大声称呼“首长”时,警卫们震惊了。 能站在这里的警卫多少都有些家世,他们自然听说了新监察部会出现很多之前不曾见过的大人物,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早上仅仅上将就见到了将近二十位,且大部分是陌生面孔。 现在更骇人的是,竟然出现一位高中生模样的上将。 换岗的两队警卫凑在一起,远远望着会议大厅方向低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那位是谁?” 不是这些人不懂的纪律,实在是今日所见太过匪夷所思。 今日后,三大神秘部队的存在虽不会被公之于众,但坐到一定位置之人都会知道。三支部队的主将必然会被这些人重点关注,而年仅十五岁的周然肯定会被重点关注。 十五岁的上将,不知道要吓掉多少人的眼镜! 如果没有定世珠,如果三年前也没有遇到鬼雾爆发,十五岁的周然现在应该也能达到归元境,但想要成为血军总教官几乎不可能。 偏偏各种巧合之下,周然坐上了总教官之位。而今他亲手废了古圣轩之事该知道的也都差不多知道了,再加上周唐两家打灭四大家族之后完全从权利中心抽身,他这个总教官之位算是坐得稳稳妥妥。毫不夸张的说,此时要是有人敢质疑他,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会议大厅内,已经有大半位置坐上了人。 周然进入会议大厅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哪怕事先早就有所耳闻之人,在看见周然的时候也是满脸震惊,就更遑论那些毫不知情之人了。 在数十双或震惊或不解或嫉妒的目光注视下,周然来到了第一排。 第一排,只有四个座位。 这次的将军级会议,天干与地支两部门无人前来,因此座位能排在周然之前的只有二人,第三部门正部长与神卫军军长韩权章。 “周教官,你好!” 第三部门正部长名为向飞白,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他主动站起来伸出手。 周然却是敬礼道:“向将军,你好!” 向飞白被周然这个举动吓了一跳,马上回一礼,笑着指向右手边的座位说:“坐下来说。” 坐在周然旁边的是野狼军兵王宗庆志,不到三十岁却满脸胡须,身材极为魁梧,他见周然坐过来,嘿嘿笑道:“周教官,开完会咱俩试试身手?” 周然将军帽放在桌上,笑问道:“宗兵王为何不找韩军长?莫非看我年纪小好欺负?” “韩军长?” 听声知味,宗庆志猛地一拍手,倒是把后面人给吓一跳,他却是不管现在是什么场合,大着嗓门道:“周教官要是不说,我还真差点忘了韩统领现在都是韩军长了。” 周然跟宗庆志并无交情,但二人有共同敌人。 云川密地地牛翻身,死的可不仅仅是血军,还有野狼军。 韩权章坐在向飞白左手边,一直闭目养神,此时听闻二人所言,立即冷眼扫来,说:“两位若是想打架,韩某自当奉陪到底。” 向飞白翻动手里的文件夹,并没有出言相劝。 向飞白很清楚,身边这三位只是在第三部门挂职,属于听调不听宣的那种。三支神秘部队一直都属于军方直接领导,与他这位正部长并无隶属关系。日后工作中,他要求到这三人的事不会少,这个时候最好当瞎子聋子。 “好热闹啊!” 剑拔弩张之时,一道宏大声音突然响起。 一瞬间,会议室所有人全部站起。 一位身着旧式军装却无军衔的老人在两位元帅的陪同下走进来,那人走到第一排之前,视线从韩权章与宗庆志脸上扫过,最后看向周然。 周然脸上的惊喜还没来家绽放开,就被老人幽深的眼神看得发毛,更是动都不敢动。 老将军见此突然哈哈大笑,转身大步走上主席台,坐上最中间那个位置。 “没想到是我这个老头子坐上这个位置吧?” 老人名为封万里,个头不高,身材瘦削,有些佝偻,若是走在大街上肯定会被人当成是捡垃圾的糟老头。可当这样一个老人坐在主席台最高位置上,莫说大会堂内的十多位上将,便是跟在他一起进来的两位元帅都不敢坐下。 “怎会是他?!” 周然见到这个人时确实很惊喜,可此时他的内心却是在哀嚎,纵观整个军方所有高官,即使将那九位元帅计算在内,也没有谁让他觉得发憷。 可面对这位老人,他不能不怕。 此时站在这座大会堂之内的都是将军级大人物,但上将之下的近百人大都不知道坐在主席台最高位置上的老人是谁,想必这些人现在一定被惊得外焦里嫩了。毕竟,这个老人身后站着的可是两位元帅,而且还是排名第三第八的元帅! 实际上,就算排名第一的元帅在场,封万里面前也没有他的位置。 这位出身普通家庭的老兵痞一生无儿无女,一辈子认死理的老家伙几乎给唐青川做了一辈子警卫员。而在唐青川掌握军方大权的数十年中,敢指着三军统帅鼻子跳脚大骂只有他。可就是这样一个以唐青川警卫自居的老兵痞,调教出来的兵如今差不多都身居高位。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此时站在他身后的两位元帅当年可都是被他骂哭过的。 一个甲子以来,周家执掌政权,唐家坐拥军权,稍稍有些脑子的人也知道这两个顶级豪门几乎没有联姻的可能,但周家长子周天纵与唐家长女唐静枫偏偏看对了眼。在两家极力反对之时,这个明明比周天纵大两轮却喜欢与周天纵称兄道弟的混蛋二话不说直接把两个人锁紧了一间房,说不弄出个孩子不许出来。 然后,就有了周然。 周唐两家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们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时,这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混蛋却把整件事宣扬了出去,弄得整个帝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周然加入血军后第一次回玉泉山时,听说这老混蛋不知道因为什么惹怒了外公,两人互骂了一天,然后这家伙当晚就偷偷卷铺盖走了。从那之后,这老家伙不仅再也没有出现过,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正是因此,周然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新监察部当家人竟会是他。 周然为什么有那么多变态手段折磨玄甲队? 还不是因为他从小就被人这么调教过? 老兵痞坐上了大位,周然不会好过,其他人更不会好过。若是这老家伙脾气上来,连那两位元帅都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为自己前途忧心的同时,周然也不得不承认,整个军方确实没人比他更适合坐这个位置。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二十三章 武力 不出周然预料,老兵痞怎么会喜欢开会这种事,在众人面前露了一面之后,这位监察部掌门人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周然站在最前面,可以清楚看见两位元帅在他走后明显的松了口气。 “现在开会!” 两位元帅同时对下面敬了个礼,然后在封万里坐过的那张椅子左右两边坐下来。 下面百多位将军敬礼后,纷纷落座。 排名第三的元帅名为宗雄飞,身材很是魁梧,与坐在周然旁边的宗庆志有几分相像。排名第八的元帅为易信初,面白无须,看上去更像位大学教授。 宗雄飞示意封闭会堂大门,而后让跟他们一同进来的几位上校将文件发下去。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老祖宗这句话在座各位都听说过吧!” 宗雄飞率先开口,声音凌冽而又厚重,杀伐气味极重,他稍稍停顿片刻,视线扫过了下面所有人,才继续说道:“但全民皆兵计划势在必行,这一点不容置疑。” 众将军闻言,挺直的身体更加挺拔! 宗雄飞虎目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而后才点点头,示意易信初接着说。 易信初未语先笑,会议大厅内的气氛顿时轻松几分,他指着分发到每位将军手中的文件,说道:“全民皆兵计划实施之后,整个社会的尚武之风用不了多久就会形成,我们监察部除了要继续配合警方处理一些特殊事件,还要正确引导这股尚武之风。” 说到这里,易信初看了宗雄飞一眼,而后继续道:“现在我宣布第三部第四部职责分配。” “监察处职能不变,继续配合警方处理一些特殊事件。” “是!” 原监察部部长叶拜言起身领命,虽然原监察部成了新监察部一部门,而且排名最后,但新旧监察部却不可同日而语。执掌原监察部时,叶拜言是中将,而如今依旧主管监察处的他却是晋升为上将,地位提升的可不止一点点。 “第三部门全力配合全民计划!” “是!” 向飞白起身领命。 向飞白原本是东南军区首长,此次向家一举跻身权利核心,他也因此迈出一大步,成为监察部第三部门部长,是向家在军方占据的最高位置。 然而,向飞白心里也清楚,要不是这个位置太过烫手也轮不到向家。 便以四大军校的校长来说,四人的排名的确要在他之后,但人家培养出来的学生可是数不胜数,在军方占据重要位置的不在少数,至于执掌三大神秘部队的主官就更惹不起了。野狼军宗庆志是宗家人,神卫军韩权章是易家保下的,至于血军周然更是那两家后人。 不过,既然高层决定让向飞白坐上这个位置,想来此人定然有过人之处。 易信初略过天干地支两部,亦没有对监察处工作多说什么,而是将重点放在《全民皆兵计划》上:“李老校长,您来说说全民皆兵计划。” “是!” 李德裕领命。 《全民皆兵计划》宣布之日便在小学、中学、高中到大学全面铺开,增设体能课程的安排与进驻教官的挑选却是在更早之前就已开始。而四大位校长不仅全程参与了《全民皆兵计划》的制定,四大军校更是作为第一批试验基地已经执行这个计划将近十年之久。 全民计划最终能顺利实施,四位校长居功至伟,凭此军功晋升上将亦是实至名归。 开会之前发到各位将军受伤的文件,就是四大军校起草的具体实施方案。 具体如何实施已在文件中写得清清楚楚,李德裕不多废话,而是将主要方向点出来,他首先看向最前排,朗声道:“接下来四大军校会将优秀学员派去三大密地,其中包括作战型人员,勘探型人员,研究型人员等,密地开发将正式提上日程。” 此言一出,不仅三位神秘部队主官大感意外,除了两位元帅,其余之人面上皆是惊容。 在场皆是将军级的军方高官,也许之前对密地了解不多,但随着《全民皆兵计划》实施,军方很多级别极高的绝密资料都已经对他们开放,关于三大密地方面的资料更是全面放开。而正是因为了解三大密地,他们才会如此震惊。 没有谁不知道密地之内资源极为丰富,但同样也极为凶险。 自三大密地被发现至今,除了军方寥寥几位顶级高手曾冒险踏入密地深处,军方以大量资源组建出来的三支神秘部队至今还是镇守入口,依旧无力深入。 寂静中,韩权章开口问:“现在开发密地,是不是太早了?” “这件事元帅会议已经通过。” 宗雄飞开口回答,他望向李德裕说道:“继续。” “密地有多危险我们很清楚,密地真正大开发要等到全民皆兵计划有成果之后。我们现在只是做些先期工作,以稳妥为主。” 李德裕说道:“这方面,还需要三位将军配合。” 宗雄飞望向周然三人,说道:“你们只需要保证他们的安全,也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不是命令!” 宗雄飞语气突然一软,但无比认真道:“这是请求!” 周然三人闻言,大感骇然,三人立即起身,同时敬礼道:“保证完成任务!” 宗雄飞示意三人坐下,他随即望向在座的所有将军,无比严肃的说道:“我再次强调一遍,全民皆兵计划是燕山会议和元帅会议全体通过的,将是接下来十年最重要的任务。如果有谁胆敢阻挠或者怠政,我会亲手扒了他身上的皮。” 基调已被定下,接下来自然没人敢说什么。 周然一边听着李德裕发言,一边翻动手里的实施方案。 在这份方案中,除了四大军校与三大密地之间建立长期合作关系,还将各大军校提升半个级别,更大力抬升军人的社会地位。 周然认真的从头翻到尾,他从这个庞大的计划中只看到了两个字:武力! 《全民皆兵计划》共分三个阶段,每个阶段皆以三年为期。 第一阶段,以计划宣布实施开始至所有学校全部落实,整个机制能够完全运转起来。 第二阶段,以体能成绩作为军校录取的重要标准,从此之后,省级以上军校将严进严出。在本阶段的最后时期,武力将作为授予军衔的重要参考。 第三阶段,武力与授予军衔直接对等,各大军校毕业生全部送入军队,密地大开发启动。 周然的注意力最后放在字数最少的第三阶段,陷入了长久的深思。 不仅周然如此,其他人亦如此。 燕山会议后,最高层应该都知道了真正灵潮爆发之事,便是此时坐在会议大厅里的各位将军应该也有不少知道的。但无论是谁,面对这样一份庞大到令人心颤的计划,除了会觉得疯狂与沉重外,更多的也许是迷茫。 对未来的迷茫! 真正的灵潮爆发后,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模样? 目前对外公布的只是《全民皆兵计划》的第一阶段内容,老师也好,学生也好,更多的事好奇与期待。但等到下周一体能课正式开始,他们就会知道体能课并不是他们以为的体育课,而教官交给他们的三门功法更不是他们想练就练想不练就不练的。 会议在一片安静中结束,除了两位元帅率先离开,会议大厅内的所有人几乎都坐在座位上发呆,显然是这场会议与这份计划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太大了。 “九年之后……” 周然开始想象九年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他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但都被他自己否定了。 上下五千年,从未有过这种事! 作为亲手起草《全民皆兵计划》具体实施方案的四大军校校长最为平静,他们在位置上等了一会儿,才来到第一排。 “周小教官,你看咱们四大军校什么时候进驻定军山合适?” 韩权章和宗庆志被两位校长拉走,周然被面前这位瀚海大学校长范道远拦住去路。 周然笑了笑,问道:“范校长,你老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范道远嘿嘿笑道:“当然是越快越好了。” 周然笑问:“那您觉得今天如何?” “今天?” 范道远一愣,马上挥手道:“周小教官,不用那么着急,不用那么着急……” “范校长既然不着急,那就等您什么时候着急了再说吧!” 说完,周然冷着脸带上军帽,转身便走。 “周小教官,周小教官……” 范道远还想要追上去,却被向飞白给拉住了,他叹了口气提醒说:“范校长,你不能看人家年纪小就叫人家小教官啊!” 范道远马上反应过来,他看了看已经走出大门的周然,愕然道:“真生气了?” 周然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生气,他只是在头疼从哪里找人重新组建血军。 因为云川地牛翻身之事,实力最强的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几乎死绝,血军的整体实力至少折损了三成。野狼军虽然也死了人,但宗庆志只是派了一些实力垫底之人扔给古圣轩,根本没有伤筋动骨,更何况不久之后野狼军与神卫军都会有新鲜血液加入。 至少要修炼出一口真元之人才有资格加入血军,这样的宗师三境高手哪里那么好找? “周教官的手段,韩某领教了!” 韩权章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周然的沉思。 周然循声望去,正看见一双怒火熊熊的眼睛看向他。 “韩军长!” 周然亦是咬牙吐出这三个字,他冷冷一笑,问道:“想打架?” 宗庆志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他站到周然身边来,嘿嘿道:“算我一个!” 此处乃是燕山大会堂外,周围还有近百位将军未曾散去,三位排名最靠前的上将突然剑拔弩张,几乎一瞬间就吸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换做其他人肯定不敢在燕山大打出手,但这三位可是三大神秘部队主官,都是疯子! 但是,他们真敢在这里打起来吗?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二十四章 不吝赐教 玉泉已封山,燕山将是帝京新的权利中心。 此时敢在燕山动手,与找死何异? 只是韩权章确实憋屈得很,他乃是实打实的先天第二境高手,若非为了保全神卫营而站到古家阵营那边,哪怕不能在十天干中占据一个位置,十二地支前两位也必然有他一席之地。可惜一步错步步错,而今不仅神卫营被拆分得支离破碎,曾经的神卫营统领更是沦为第三部门一个副部长,简直是巨大的耻辱。 韩权章不是不清楚神卫营被拆分之事与周然关系不大,可周然不久前确实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将神卫营拆分,更要将地字部变成神卫军。而事情最后竟然真如周然所说那样,韩权章不将这笔烂账记在周然头上才怪。 可周然冤枉吗? 一点都不冤! 没有唐青川点头,神卫营怎么可能会被拆分得如此彻底? 不管唐青川是否彻底卸职不再插手军方之事,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就没有人敢质疑他军方第一人的身份,而韩权章也绝对不敢记恨他。 作为唐青川的外孙,更是周唐两家的嫡系后辈,周然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血军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几乎在云川密地死绝,这也是不争的事实。罪魁祸首的古圣轩确实被废,身为主官的韩权章责任也不小。若只是这点,韩权章不是没有办法脱身,偏偏他在燕山会议时站到古家阵营,而今就算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至于野狼军兵王宗庆志搀和进来,一方面确实是因为野狼军不少人死在了云川密地,另一方面则是代表宗家向周然示好。 外人能说宗家是帝京第一豪门,宗庆志身为宗家嫡系子弟却很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玉泉封山的那一刻起,宗家就永远只能站在山下仰望那两家了! “哼!” 韩权章怒哼一声,转身就走。 宗庆志嘿嘿而笑却没有说什么刺激韩权章,若是放在半个月之前,他哪里有胆子跟神卫营统领硬碰硬,且不说地位上差距巨大,便是武力上,人家一个先天第二境对付他这个站在先天境门槛之人都不用第二招。 “周教官,聊聊?” “聊聊!” 二人换上便装之后,由宗庆志开车将周然带到京郊一处庄园。 进入之后,周然才发现庄园里面其实是军营。 宗庆志减缓了车速,指着外面说道:“周教官应该也知道,这在密地呆久了的人再回来就会有些不习惯,修炼这种事谁都不敢耽搁,我就弄了这么个庄园,野狼军兄弟回帝京时,除了在各自家里住上几天,大多数时候都会来这里。” 庄园占地颇广,并无奢华之物,更无景观花草装饰,更像是一片为围起来的荒野。除了几处军营被清理出来,其他地方几乎野草遍地。 此时已是深秋,一眼望去苍黄一片,倒也有那么几分野性。 野性,正是野狼军的军魂所在。 随着新监察部成立,三大神秘部队将不再神秘,而是成为在特种部队之上的超级部队。 就目前实力而言,从神卫营拆分出来的神卫军依旧是最强的,但整体实力不会比血军与野狼军强出太多,损失了顶级实力的血军如今却是与野狼军半斤八两。如果周然不能及时找到足够高手加入血军,被野狼军取而代之将是必然。 血军一直被称为千年老二,那是因为神卫营这座大山几乎不可能超越。现在三大超级部队几乎站在同一起跑线,血军不是没有问鼎的机会。若在这种时候,血军不仅没能更进一步,反而还被野狼军甩在身后,那么作为血军总教官的周然可就真没脸再呆在定军山了。 宗庆志在一片荒野中停下车,他扔根烟给周然,自己叼了根跳下车。 此处是庄园最深处,没有军营,只有一望无际的荒草。 “我年纪比你大一轮,托大叫你一声周然老弟。” 宗庆志深吸一口气,一整根烟化成他嘴里一口浓浓的烟雾,又随着他长长的一口气吐出来,他回头望向周然,挑衅道:“周然老弟,过过手?” 周然将烟扔进车里,笑着说:“理由。” “打架还要理由?” 宗庆志渐渐眼神变了,变得陌生,变得冷漠,变得几乎毫无人性,他像是盯着猎物一样盯着周然,慢慢裂开嘴笑道:“野狼军交朋友之前必须要打一架。” “这个理由够吗?” 宗庆志嘿嘿而笑,突然扑向周然。 周然但笑不语,踏后一步,整个人如飘絮瞬间飘出数十米。 宗庆志扑空,望向数十米外站在一片荒草之上的周然,双眼尽是战意,他舔着嘴角说道:“周家的天风寄影果然了得!” 宗庆志一根一根掰响手指,而后晃了晃头颅,颈肩骨头咔咔响。他指着这片荒草地:“我知道古圣轩进阶先天境时,在这里枯站了一天一夜。听说你废了古圣轩时,我又在这里站了三天三夜。我宗庆志与你们之间的差距,当真那么大吗?” “后来我也不知道我想通没想通,但就想跟你打一架!” 宗庆志晃动肩膀,而后以左拳撞击右拳:“周然,我很想知道我与你们之间差多少!” “真想知道?” 周然虚立在荒草之上,这已不是普通归元境高手所能掌控的手段。 “很想!” 宗庆志重重点头,道:“还请周教官不吝赐教!” “好!” 周然朗声答应。 “多谢!” 宗庆志抱拳致谢,这位看上去极为魁梧的野狼军兵王一直给人一种笨拙之感,但宗庆志最擅长的反而就是速度,出拳速度,移动速度,躲闪速度,反应速度。 宗庆志眼神中已经再无半点人性,连眼睛都好似蒙上了一层幽绿色,如一头荒野狼王。 周然感觉到一丝风动,脚下荒草无声折断几根。 荒草断时,野狼现踪。 周然闪身而退,野狼紧追不舍,一路荒草纷纷倒伏。 无边旷野中,两道身影时隐时现,偶有正面相对之时,狂野之中就会出现一圈圈或大或小的空地,空地上原本的荒草全都被震成齑粉。 花开无声,草枯亦无声。 天上白云,染血成晚霞。 周然的气海至今还是只有一丝裂缝,可他就是凭着这一丝裂缝涌出的真元收拾了踏入先天境的古圣轩,宗庆志实力的确远超普通归元境巅峰高手,但与先天境相比依旧是云泥之别,以至于他真元消耗殆尽也未能逼得周然真正出手。 “爽!” 宗庆志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累得大汗淋漓,身体极度疲惫的他精神却是异常亢奋。他给自己点了个根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靠着车说道:“当年我败给了周风墨,一直不愿意服气,总觉得年纪小还有机会超过。今天又败给了你,不服不行啊!” 宗庆志笑了笑,随即直接问道:“关于灵潮爆发之事,你知道多少?” 《全民皆兵计划》是因为真正灵潮即将爆发而被制定和推行,高层对这个计划支持力度之大亦可从新组建的监察部窥探一二。对此知晓最多的确是周唐两家,但两位老人在第一次燕山会议上已经将两家掌握的全部信息全都交了出去,宗庆志此时相问是什么意思? 周然不禁皱起眉头,问道:“是你想知道,还是别人想知道?” “是我想知道。” 宗庆志笑了笑又说道:“就算真有人想知道,也不会让我来问你。” 周然对此不置可否,以沉默做答。 宗庆志又说:“关于灵潮爆发之事,我相信我不会是最后一个问你的。” “不管你信不信。” 周然说:“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为什么不信?” 宗庆志哈哈大笑,而后又说道:“周教官什么时候让四大军校的人进驻定军山?” 周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明显不悦道:“宗兵王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不待宗庆志开口,周然右手握拳击向宗庆志。 宗庆志似是早有所料,立即架起双手相抗。 轰! 一拳之下,宗庆志竟是直接却被击飞。 “你!” 宗庆志讶然,才说出这个字,就马上吐出一口鲜血。 周然淡淡一笑,转身便走。 宗庆志并未挽留,而是愣在原地,盯着周然离开的背影,直到眼前荒草被夜色笼罩。 “本来还想让小子欠个人情,闹到最后却还是我欠了这小子的。” 宗庆志摇头而笑,低声道:“这个朋友交得不亏!” 语毕,宗庆志缓缓闭目。 这一夜,京郊星辰之力浩荡。 此日一早,周然就从关仁那里得知,宗庆志进阶先天境。 高层已经找关仁多次,希望他能重回去任职,但都被关仁婉拒了。作为极少数有机会跳到井外之人中的一个,元帅之位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多大吸引力。 这段时间里,关仁大多时候都在玉泉山。 关仁直接问周然:“宗家小子进阶先天境与你有关?” “关叔,我自己可还是归元境呢!” 周然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 庄园内,宗庆志一连问两个让周然不快的敏感问题,实际上却是他在提醒周然两件事:第一,周然作为周唐两家后人,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人问他灵潮之事,他要慎重回答。第二是四大军校进驻定军山之事,哪怕周然心里不愿意,表面上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军政高层已经在多种场合明确表明要大力推行《全民皆兵计划》,周然的身份极为特殊,现在又是敏感时期,他的任何态度都可能会被过度解读。 这里面的弯弯绕周然不是不明白,但若无宗庆志特意提醒,他还真不会想那么深。 从那座庄园离开后,周然就亲自去了范道远府上商量四大军校进驻定军山之事。 不过,宗庆志进阶先天境之事,还真与周然有关。 第一篇 多少身不由己 第二十五章 多少身不由己 宗庆志早就触摸到先天境门槛,丹田气海之内的真元更是积蓄到极限,但想要在三年内尝试冲击先天境却几乎不可能。 周然的神念已经恢复,宗庆志体内状况如何他一眼即明。 在明白宗庆志的言外之意后,他递出了那一拳。 并非全力的一拳,却是正好可以使得宗庆志气海震荡到极限而不崩溃。 气海蒸腾真元,引来星辰踏先天。 周然原以为那一拳最多能让宗庆志在半年内有冲击先天境的可能,也算是还了他不大不小的人情,他根本没想到竟能让宗庆志跨过那道天堑。 “真与你无关?” 关仁似笑非笑看着周然。 “好吧,我承认,我打了他一拳他就进阶先天境了。” 周然呵呵笑道:“关叔,要不我打你一拳,看看你能不能再进一步?” “嘿!” 关仁嘿地一笑,而后笑着指了指唐家老宅说:“封老头被唐老骂了大半天,一句话没敢说,跟年轻时候一样,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 关仁斜眼瞅了周然一眼,又啧啧道:“你是没看到,封老头被骂的那叫一个惨啊!” 周然望向唐家方向,他突然感觉到后背出现一道冷气直冲脑门,随即打了个哆嗦,马上低声道:“关叔,您可要救救我啊!” 封万里是那种只要有理就敢跟天王老子对骂的货色,现在被唐青川指着鼻子骂却不还口肯定是觉得自己做错了,可老兵痞是会吃亏的人吗? 想都不用想! 如今周唐两家小辈只有周然一个小辈在,他肯定会把从唐青川那里受得气全部撒在周然身上,而且绝对是变本加厉的那种。 “救你?” 关仁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夸张道:“咱老关哪有本事救你周大少爷?刚刚是谁说要打我一拳来着?” 周然扔过来一双白眼,说:“关叔,你能成熟点吗?” “唉!” 关仁突然重重叹口气,颇为伤心道:“还是小时候好玩啊!” 周然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说点有用的。” 关仁踢了周然一脚,这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牛皮袋,不情不愿的说:“躲到定军山肯定没用,你现在是封老头手下的兵,就这么一走了之也不行。不过,你这个副部长去问正部长要个请假单应该不难。” “谢谢关叔!” 周然从关仁手里一把抢过牛皮袋,抬脚就要跑路。 关仁冷冷甩来一句话:“你敢跑一个试试!” “呃……” 周然收回脚,缓缓转过身来,满脸讨好的笑:“不敢,不敢!” “哼!” 关仁指着被周然抢走的牛皮袋:“这里面的人多少都与当年那恶徒有些关联,但都是些无辜之人,是当年周唐两家从古家手里全力保下来的。能不能为你所用,就看你的手段了。” 说完,关仁指了指山下:“现在,滚吧!” 周然双脚并立,一丝不苟的敬了个军礼。 关仁点点头,而后又指着唐家大门方向嘿嘿笑道:“再不滚可就来不及了!” 周然哪里敢耽搁,抬脚就跑。 燕山三座山头,最深处住着从玉泉山搬出来的豪门,最外面则是军政双方最高部门的办公地点。东边是政府部门,军部占据西面。而守卫方面,表面上有中央警卫队,暗中更有新监察部天干地支两部的神秘高手。 新监察部重组后,最忙的就是第三部门部长大人。 从第三部门成立至今,向飞白就没回过家。 此时的向飞白正在看文件,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看见进来之人他很是意外:“周教官?” 周然快跑进来,把请假单拍在桌上,说:“签字!” 向飞白顿时满头问号,不解道:“签字?” 三大超级部队的主官只是在第三部门挂个副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什么时候需要向他这位部长请假了?而且还搞得这么正式要他签字。 “快签!” 周然已经感觉到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正在快速逼近,他见向飞白没什么反应,拉着这位名义上的顶头上司那只握笔的手,就在请假单上随便画了画,而后说:“你已经同意了啊!” 说完,不等向飞白有什么反应,周然一阵风似得转身就跑。 “发生了什么?” 向飞白看了看桌上的请假单,又看了看大门方向,一头雾水。 前后不过半分钟,封万里背着手踱进来。 向飞白立即站起来,敬礼道:“封老!” “小……” 封万里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面前之人姓什么:“你叫什么来着?” 向飞白马上站得更直了,道:“监察部第三部门部长向飞白!” “哦,小白啊!” 封万里已经走到桌前,随口说了句:“我年轻时养过一条癞皮狗,好像也叫小白。” 向飞白眼角一颤,满头黑线。 封万里拿起桌上的请假单看了两眼,指着上面的字问向飞白:“你签的?” “啊?” 向飞白先是没反应过来,然后又马上点头道:“是!” “字真丑!” 封万里把请假单扔回桌上,满脸不痛快,似乎觉得这三个字不足以形容向飞白的字有多丑,他撇撇嘴又补充一句:“比我的字还丑!” 封万里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走了,留下向飞白一人对着那张莫名其妙的请假单发起呆来。 “好险!好险!” 火车开出帝京地界后,周然才敢松口气。 可当列车员过来检票时,他才反应过来身上根本没钱补票。 再次尝试打开定世珠,再次以失败告终。 趁列车员没注意,周然直接从打开的车窗跳下去,吓得整车厢的人惊叫连连。 “堂堂血军总教官竟也有这么一天!” 周然跑到一片草坡上,看着渐渐远去的火车,长声叹道:“丢人啊!” 周然所在的这片草坡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田里有不少人正在播种,应该是在种冬小麦。草坡与麦田之间拉着一道长长的围栏,手指粗细的钢筋网一眼看不到尽头。 灵气潮汐出现至今,很多野兽多多少少都发生了异变,尤其是人迹罕至的荒地或是山头,野猫野狗变得不那么怕人,田里偶尔也会出现几只体形比家兔还大的田鼠,黄鼠狼、狐狸之类的野兽不再少见,而是一窝一窝的出现。但最让人害怕的还是山猪,千斤中的野山猪一旦出现,这样的钢铁护栏几乎是没用的。 以前的监察部现在的监察处就有专门部门负责处理这些变异野兽,各地每年都会有不少新闻报道野兽伤人事件,连野外野兽吃人事件发生都时有发生。 类似的事多了,就越来越少人敢走出钢筋护栏。 两只毛茸茸的小狐狸从草丛中钻出来,盯着周然看几眼,好奇但不敢靠近,在距离周然不远的地方打闹,抱着翻滚。一头大狐狸叼着只很大的老鼠回来,看见周然之后,将猎物一扔,很是警惕的小跑过来,咬住小狐狸的脖子嗖的一下就钻进草丛不见了。 周然头顶的树枝上蹲着几只毛色鲜艳的野鸟,叽叽喳喳叫着,时不时会有一两只飞走,很快就又有其他的鸟飞过来落上枝头。 周然在草坡上呆了一个上午,蹲累了就直接坐下来,看着田里的人一波来一波走,他觉得很有意思,直到他感觉到饿了。 啪! 啪! 两只肥硕的野鸟被打爆头,落在周然脚边。 周然提着野鸟来到密林后的小河边,简单清理了野鸟,便在一片乱石地上点火烧烤。 野鸟很快就被烤熟,一滴滴肥油从焦黄的皮上滴进火堆,溅起一小撮一小撮火花。 这个时候吃最好,咬上一口,皮香肉嫩。 周然却对着火堆上的美食发呆,最后亲眼看着两只肥鸟一点点被烤成焦炭。 “靠!” 周然突然心烦无比,一脚将两块焦炭揣进火堆里。 “老子又不欠你们的!” 周然用一块大石头压灭火堆,怒不可遏的一头扎进不远处的那座大山。 周然不知道在京郊庄园时,宗庆志心里是不是还有第三个问题没有问出来,但不管那家伙心里有没有,他都不可能问出来。 否则别说做朋友,不变成敌人就不错了! 鬼窟内的血元镇阴阵已经被周然完全封住,三五年之内不可能再出现鬼雾爆发之事。但一个月之前爆发的鬼雾,影响范围之广也就比给血军造成灭顶之灾的那两次小一点,之后肯定会出现很多被鬼雾侵蚀了灵智的野兽,甚至会有不少人因此沦为丧尸。身为总教官的周然本应该回去坐镇,但他却在帝京逗留了一个多月。 离京之前,关仁似乎只是随意说了那句“躲到定军山肯定没用”,周然又怎么可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他只是没想到宗庆志没敢跟他说的话,最后还是被关仁说了。 帝京巨震不见血,帝京之外若再不见血,如何能那些蠢蠢欲动之人感到惊惧? 神卫营被拆分得支离破碎,难道跟韩权章选择古家阵营无关?军方撤销神卫营番号的决定对神卫营队员的打击之重,远比所有人战死更大。 军队就是军队,一旦参与到权力争斗就不会有好下场! 神卫营如此,血军亦是如此! 血军之所以没被取消番号,那是因为周然还坐在血军总教官位置之上。 但留住了血军番号,就不能再留住人命! 这一点,连周然无能为力。 身陷权利旋涡,多少身不由己。 周然甚至都不确定关仁给他的牛皮袋是周唐两家早就为周然准备好的,还是以宗家为首的一众家族给血军总教官的补偿。 “啊!” 周然不知道自己一口气跑了多远,但满腔怒气却没少半分,情绪失控的他只能仰头长啸。 啸声传出数里,整整一刻钟才渐渐消失。 上将又能怎样? 血军总教官又能怎样? 身为周唐两家的嫡系后代又能怎样? 没钱补票不还是拉不下脸解释,灰溜溜跳下火车逃了? (本篇结束,收藏!推荐!要票票!)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二十六章 洛城采药人 洛城,旧时古都,境内山川丘陵交错。 周然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走到这里,这座在牛皮袋中提到的千年古城。 过去的这几天,周然有心逃避外面诸多烦心事,他手拿《山海万物志》不紧不慢的走在山间密林中,时不时逗弄遇上的飞禽野兽,有猫头鹰,鹰隼,巴雀,也有斑纹大虎,黑熊,豹猫,豺,狼,豹子……最危险的是那头野猪王,远远看去像一头小一点的野象,已经能算是异兽了,即使修出一口真元的凝元境,遇到后最好也是赶紧逃命。 周然本打算放过那头带着小崽子的野猪王,但看到一个采药人差点被野猪王撞死后,他马上改变主意,暗中帮助那个采药人逃命,亲手宰了野猪王。 在之后的几天里,周然又遇到过几波采药人,也看见他们遭受野兽围攻,他都没有出面,依旧是暗中帮那些人逃命。 除了那头野猪王,他没有再杀其他野兽。 在苏城读了两年书,周然还是知道生态平衡这四个字的! 身无分文的周然,从山里走出来的时候也采了几棵颇有年份的老药。 “孩儿,包里啥好东西,给俺看看呗?” 周然才从山里出来就有个满嘴黄牙老汉凑上前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布袋子。 旁边几个稍显年轻些的中年汉子哈哈大笑,其中一个指着老汉道:“岳老头,恁中不中啊?小孩儿也不放过。” “你懂个球!” 老汉没好气看了那人一眼,转过头笑嘻嘻看着周然,抬手拉住周然的胳膊:“孩儿,老叔这大年纪,不可能亏了你,给老叔看看。” 说着,老汉就要去抓周然手里布袋。 周然刚想避开,老汉突然拉住他另一条胳膊,马上有一股柔劲从被抓住的那条胳膊上传来,几乎眨眼间整条胳膊就有种微麻感觉,连带半个身体都似乎要失去控制。 “孩儿,咱到旁边去说。” 老汉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将周然拉到僻静地方。 见左右无人,老汉的目光马上不善看来,他指着周然手里的布袋,连不正宗的洛城口音都变了,低声问道:“小子,这布袋哪里来的?” 周然似笑非笑看着说话之人,而后稍稍运转真元,震开抓着他胳膊的手。 老汉大惊退开,警惕道:“你是什么人?” 周然将袋子扔到地上,用脚划拉开,指着袋子里面的几株老药和两根手臂长短的尖锐獠牙,目光狠戾的看着老汉说:“我不管你是谁,既然把小爷拉到了这里,这些东西你都给小爷收了,至于这布袋,你喜欢就送你了。” 老汉盯着那两根獠牙看了一会儿,望向周然不确定道:“是那头野猪王的?” 周然不答,催促道:“小爷还有事,赶紧开个价!” 老汉神情古怪的瞅了周然一眼,然后蹲下来一一拿起布袋里的老药,最后才是将两根獠牙拿在手里,凑近了看。 心里有了大概估价之后,老汉指着地上的东西确定道:“你真要卖?” 周然双手环胸抱着,不耐烦道:“哪里那么多废话,小爷时间宝贵得很,快说多少钱!” “恕老汉眼拙,先前冒犯之处还请小兄弟见谅。” 老汉站起身抱拳道:“老汉岳南河,现为百草堂洛城分部主事,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嘿,你管我是谁?” 周然不悦道:“赶紧开个价,不然别怪小爷不客气了!” 岳南河略有尴尬的笑道:“小兄弟可能不知,这布袋乃是我百草堂的地衣袋,一般只有百草堂之人才有,不知道小兄弟从何得来?” “捡来的!” 周然变了脸,怒道:“我说你有完没完?” 岳南河眼珠子转了转,果然不再废话,直接报了个数字:“三十万。” “三十万?行!” 周然伸出手来,道:“拿钱吧!” 从京郊一路翻山越岭走到洛城,周然发现不少上品老药。在几处猛兽聚集的地方,他还见过两株有千年的珍惜药材。不过,他又不是采药人,而且镜湖密地内,千年极品药材虽不常见,却也不少,所以那两株药材对他而言并不如何珍贵。要不是因为身上实在没钱,他连这些中品都算不了老药都不会带出来。 几棵中品都算不上的老药加在一起能买个三万五万,这些钱对周然来说足够了。 最值钱的,还是野猪王的两根獠牙! 血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定军山周围数百里内的野兽清扫一遍,獠牙、耳朵或者尾巴一般都是兑换军功的凭证。因此,从野猪王嘴里掰下的两根獠牙完全是周然的职业病使然,他也没想到才走出山就会遇到一位凝元境老汉,还是个识货的。 在三大超级军队中,异兽獠牙是可以兑换军功的,而军功又能从军方密库买来很多外面没有的珍贵之物。 “洛城分部主事竟是凝元境高手,这百草堂有些意思。” 周然可不觉得自己才在山里呆了几天,凝元境高手在外面就不值钱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百草堂。 自称岳南河的黄牙老汉并没有拿出现金,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扔来的三张周然从没见过的青色晶卡。 周然将三张晶卡来回看了几遍,最后皱眉道:“这是什么?” 面前之人不认识百草堂的五色晶卡明显让岳南河大感意外,但他很好的收起脸上神情,笑着解释道:“这是我百草堂独有的青卡,青卡不记名,每一张都价值十万,你随时可以到任何一家银行兑换成现金。” “任何一家银行都可以?” “任何一家银行都可以!” 岳南河很肯定的说,而后又道:“小兄弟若是不信,老汉可以带着你去银行兑换成现金。” “不必了!” 周然摇头说道,不是他当真信了岳南河的话,而是他不觉得一个凝元境高手会因为这点钱骗人,他收起青卡指着地上的东西说:“你的了。” 岳南河没去管地上的东西,再次对周然抱拳问道:“小兄弟,不知道可否告诉老汉,这布袋主人是不是已经……”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死。” 周然说完,大步离开。 周然进入洛城一家当地银行,亮出青卡后,银行负责人很快亲自出面,给周然兑换了十万现金,态度极是客气,甚至还有几分讨好与畏惧。 周然不信,又去了两家省级银行。 这两家的态度与反应差不多和第一家一样。 从三家银行兑换现金后,周然转身进了两家国家级大银行,用现金买了两张青卡。 以青卡兑换现金,每张青卡十万。 以现金购买青卡,每张青卡十一万。 “这百草堂什么背景?” 银行外,周然手握两张青卡沉思起来。 这种连国家级银行都承认的药材行肯定大有来历,洛城有百草堂分部,为何他在苏城生活的两年里却并没有听说过百草堂的存在? 周然暂时在洛城高中周围的一家小旅馆住下,一方面他想看看百草堂到底是何底细,更重要的是找到牛皮袋中提到的那些人。而之所以选在洛城高中附近,是因为他也想近距离观察《全民皆兵计划》实施之后的第一届高三生会有什么变化。 洛城多山,盛产药材,采药人极多。 几日后,周然也成了采药人大军的一员。 周然每隔几天就会进山一次,他不会与那些只敢在外围采药的普通人抢食,但也不会太过深入山中。而且每次只挖上几棵普通药材就回去,转手卖给药贩子。 洛城采药人多,药贩子也多,王佳父亲就是其中一个。 体能课出现前,王佳一有时间就会跟几个要好的同学进山采药,这种情况在洛城很正常。而现在,王佳几乎每天都会累成死狗,再像以前那样进山采药是不可能了,但他每天晚上还是会来药铺帮他父亲。 一来二去,周然就认识了这个正在洛城高中读高三的同龄人。 “我还以为你今晚不来了。” 直到药店即将关门,王佳才等来与他早就约好的周然。 不过,当周然从包里拿出的几棵药材时,他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过去了。 王佳小心接过周然递过来的老药,一一放在桌上,艳羡的同时又有些意外,他问周然:“你小子不会是去白头山了吧?” 周然此次拿回的老药与那日卖给岳南河的差不多,这种在百草堂并不稀奇的老药,普通药贩子却很少有机会能够收到。王佳所说的白头山是洛城采药人都知道地方,很多采药人都知道那座山里老药很多,但猛兽更多。只要不是家里太缺钱,很少有人愿意冒险去那里。 “小爷今天走运,在一个小山坑里发现了这些。” 周然在洛城呆了将近一旬时间,也听说过那座白头山的名字,但他至今还没去过那里。如今的他不敢轻易动用神念,免得丹田气海好不容易出现的那丝裂缝再被堵死,不过将神念之力随便展开十米二十米却是无碍。 神念笼罩的范围内,一切都逃不过周然的注意。 他便是依靠神念,发现这几棵长在那个小山坑里的老药。 “你等等,我让我爸过来看看。” 普通药材王佳能做主,这种价值五位数的老药还是要他父亲王思宏亲自过目。 王思宏坐在轮椅上被王进推出来,他先是对周然无声笑了笑,便开始将老药一一过手,看形闻味,一丝不苟。 三万七千六,这是王思宏开出的价格,周然无有异议。 做完周然这单生意,王家父子便关了店门。 王佳帮父亲收拾好店铺后,带着周然一起来到路口的烧烤店。 王佳给收拾了一张桌子让周然坐下,转身问烧烤店老板:“左大叔,好了吗?” 大晚上还带着墨镜的左大叔正在烧烤炉前忙着:“在厨房,自己去端。” “好嘞!” 王佳眉眼一笑,对周然说:“我让左大叔帮忙特意弄来的好东西,你先在这里等着!” 说完,王佳小跑着进了烧烤店后厨。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二十七章 少年青衫湿 “来啦!” 王佳端着一个黑色土陶锅小跑出来,随手拿来碗筷,又从左大叔手里抢来一把刚烤好的肉串,在周围人笑骂声中提来一箱啤酒坐在屁股下,这才揭开锅盖对周然说:“左大叔的山鸡锦蛇汤,整个洛城可没几人知道,快尝尝。” 王佳递给周然一个勺子,示意周然直接用勺子喝汤。 锅盖打开时,从锅里飘出的香味就让周然狠狠咽下几口口水,此时他也不客气,舀出一大勺汤也不管烫不烫就送进了嘴里。 “怎么样?是不是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王佳见周然蛮脸享受的表情,很期待的问道,但他自己却是忍着口水看着。 周然连连点头,又连续喝了几口,见王佳没动勺子,笑骂道:“不就是几棵老药吗?你这样见外,以后我可就不找你了。” “别啊!” 王佳马上拿起勺子,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回味了很久才再开口:“我爸说你要是把那些老药卖给百草堂,怎么说也能卖四万五。再加上你之前送来的那些药草,我们家在你一个人身上至少赚了五万块钱。” 周然浑不在意,笑着说道:“小爷不缺钱。” 王佳飞快的喝汤,还不忘说:“这位不缺钱的小爷,要不今晚这顿饭你请了呗。” “想得美!” 眼见一锅汤半锅都进了王佳的肚子,周然也不再废话,跟王佳争抢起来。 汤锅见底,烤肉只剩签子,一箱啤酒差不多喝完了,吃饱的二人都有些微醺。 王佳见周围不剩几个人,这才凑过来小声对周然说:“你不是想看体能仪什么模样吗?明天我们学校所有高三生会进行一次体能检测,到时候我带你混进去。” 王佳将自己的学生证放在桌上:“这次的体能检测你替我去,教官那边我会找人打掩护。” “不行!” 周然看了看桌上的学生证,却笑道:“小爷这么好看,冒充你瞎子都看得出来。” 王佳把桌上签字扔进垃圾桶,对周然撇了撇嘴道:“体能检测可是直接跟高考挂钩的,要不是我爸不让我考军校,你觉得我会让你替我?” “我就是好奇看看。” 周然将学生证推回王佳面前,他没问王佳为什么他父亲不让他考军校,而是说:“明天我会偷偷进你们学校,到时候你带我去能看见体能仪的地方就行了。” “行吧!” 王佳多少有点酒精上头,眼睛却亮得下人,他抱着周然的肩膀指着烧烤炉旁的左大叔:“知道左大叔为什么大晚上还带着墨镜吗?” “听我爸说,左大叔右眼没了。” 王佳嘿嘿笑着:“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爸跟左叔以前当过兵,听说都是位军官。” 王佳又摸出两瓶啤酒,用筷子开了瓶盖扔给周然一瓶,他自己一边喝一边说:“我爸现在就我一个亲人,他不让我去军校,我肯定是不能去的。” 王佳用力拍拍自己的胸口,站起来给周然转了一圈,指着自己说:“咱也就脸比你差点,但就咱这身材,穿上军装那还不帅瞎一群妹子?你说是不是?” “这么帅的大将军,妹子们这辈子是看不到喽!” 王佳没醉,只能算是微醺,但说了这几句话之后,他就开始盯着酒瓶发起呆来。 周然就着秋天的凉意,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 周然知道王思宏和左大海都是军人,还知道他们都不是普通的军人,这锅诱人的山鸡锦蛇汤更是直接将他们二人的身份明明白白放到他面前。 山鸡锦蛇汤,原名应该叫龙凤汤。 白山有种青羽鳞纹的野鸟名为飞龙,白山密地内有种少见的金身火纹蛇,被称为金凤,将飞龙与金凤放入土陶锅,小火慢炖一天一夜,成龙凤汤,尝一口,唇齿留香三日不绝。这道最早出现在白山密地野狼军炊事营的极品美味,知道的人不多,整个帝京也就只有几家罕有人知的私家菜馆有这道菜。 这锅山鸡锦蛇汤可能只是一个巧合,可这色黑而隐隐泛着血色的黑土陶锅却是实打实的产自白山密地,也只有白山密地那座精矿外的血土才能烧制出这样的陶锅。 不过,王思宏与左大海是野狼军队员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是白山密地的后勤人员。 即便如此,二人也是实打实的兵王。 军方根据体能数据制定出的等级中,二人全盛时很有可能是体能九级的超级兵王。哪怕是现在,坐在轮椅上的王思宏看似弱不禁风,真要出手普通七级兵王未必是他对手。失去一只眼睛的左大海实力损失并不多,应该还是九级超级兵王。以二人实力,在普通军团做个中校军官并不难,若二人是因为任务而伤,就算被授予上校军衔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今这两个人一个守着一家药材铺,一个直接在路口摆起烧烤摊,似乎要隐姓埋名过完这一生,王思宏甚至不愿让自己儿子进入军队。 若只看表面上,这二人像是因为某种原因记恨上了军队,可当真是这样吗? “你怎么看?” 已是凌晨两点多钟,路口安静下来。 王思宏坐着轮椅从药材铺出来,来到烧烤摊前,问正在收拾桌椅的左大海。 左大海说:“再看看吧。” 王思宏摇摇头说:“只怕姓老岳等不及。” “等不等得及都是他的事。” 左大海倒杯热茶过来,然后一边擦桌子一边聊家常似得聊着:“你那儿子想去军校,你干嘛不让?你不是说过只有当过兵的男人才算真爷们吗?” 王思宏笑着说:“我总得给王家留条根吧。” “我死之后管它洪水滔天,我记得这句话也是你说过的吧?” 左大海笑着道,手里的活一点都不耽搁。 这家开在路口的烧烤摊从开业至今一直很火爆,除了味道是一绝,也因为从烧烤炉到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从来都一尘不染,并非老板左大海有洁癖,而是他一身力气没地方用。 王思宏道:“谁还没有个年轻气盛的时候?” 左大海转过头来说:“你也知道?” 王思宏闻言顿时将茶碗一扔,没好气道:“左瞎子,有本事你也弄个儿子出来。” 左大海没有因为被叫左瞎子生气,他继续擦他的桌子洗他的碗筷。 王思宏叹了口气说:“你们左家就你一个人了。” 左大海的手停了一下而后继续洗碗,说:“一个人不是挺好吗?” “老岳那天带来的姑娘不错,你就不考虑一下?” 左大海没好气道:“那老狐狸带来的人你敢要?” 王思宏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 左大海却反问道:“你怎么不给自己找一个?” “老子有儿子!” 左大海转过脸来,用仅剩的那只隐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看向王思宏,说:“滚!” 王思宏一口喝完那碗热茶,果然回去了。 位于路口而并无招牌的烧烤摊,十多米外有一个拐角,拐角有一块路灯照不到的地方。 周然就站在这片路灯照不到的黑暗里,将左大海与王思宏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自从在洛城住下后,周然几乎每天晚上都站在这里。 “王家,左家,岳家……” 从关仁口中听说那场几乎波及了帝京所有豪门的暴乱之后,周然就去军部档案室将所有与那场暴乱有关的资料全部看了一遍。 那些被尘封百年的绝密资料,用一组组数字清楚记录下那场暴乱何等血腥! 玉泉山上关家,韩家,岳家,王家、陈家、孙家、吴家七大世家豪族几乎被杀绝,帝京近豪门从此消失,五十九多万普通人被殃及池鱼,四百六十多万家庭…… 周然不清楚玉泉封山之前召开的那场燕山会议到底是何内容,但最后选择站在古家阵营而没有随着四大家族一同被打落尘埃的韩权章,除了后来易家亲自出面担保之外,未必没有与韩权章是韩家仅剩那一脉的后人有关。 这些年来,玉泉山所有豪门都有意无意的厚待那七大家族仅存的后人。那近百豪门后人虽没有他们这般幸运,但也会被军方特殊照顾。 而这些人,如今大都在三大密地。 百草堂的背后是野狼军,这个发现让周然很是意外。 意外之余,却又让他眼前一亮! 军方对三大超级部队投入资源极多,但军队从来都是烧钱机器,投入再多都会感觉捉襟见肘。三大超级部队每位正式队员都是宗师境界高手,连后勤人员都是兵王,用于修炼的资源与配备的武器折合成钱都不是小数字。再者,每位因伤或其他原因而不得不退出军队时,除了军方会有一份不菲的抚恤金,各个军队也要给出相当的补偿。 血军无情,向来如此! 这八个字是对那些想要爬上更高位置之人说的。 半年一次的全军大比中,血军最后十人会被淘汰,后勤人员最后一百人会被扔出密地。在一切都要凭实力说话的血军中,弱者不值得同情,自甘平庸者更无立足之地。上至总教官与八大甲字队教官,下至普通的后勤人员,每个人都在拼命提升自己。 周然不知神卫营与野狼军如何,想来应该与血军差不多。但若有人因执行任务受伤或者身死,血军在抚恤金与补偿金方面的丰厚程度堪比神卫营。 百草堂的出现,让周然看到了另一种安排定军山退出之人的方法。 三大密地到底有多广阔,至今还无人得知。更深处到底有多少危险,依旧是未知之事。但密地之内资源之丰富,却是谁都知道的。 如今《全民皆兵计划》才开始实施,军方投入的资源并不多,但随着计划的不断深入,仅凭军方现在掌握的资源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因此,三大密地大开发势在必行,这才有了四大军校进驻三大密地之事。 在高层还没有决定如何开发三大密地之前,周然作为定军山主官,为血军谋些福利亦是人之常情,高层对此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更何况,这件事野狼军似乎早就开始做了。 “宗家!” 此次回帝京,周然越来越觉得以前的自己太不了解帝京各大豪门。对于那个曾经住在玉泉山山脚,而今却问鼎燕山的宗家,他几乎一无所知。 山上万千流云,谁又知那片云会下雨? 在夜色下,在夜空下。 在这座千年古城昏黄的路灯下,周然走在街道上清冷的灯光中,在一场不期而遇的飘飘秋雨中,他突然停下。 秋雨无声,秋风轻轻。 周然就这样度过了自己的十六岁生日。 洛城有雨,少年青衫湿。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二十八章 兽乱白头山 白头山果然出事了。 一队数十位采药人进山,最后只有一个人逃回来。 据那位幸存的采药人说,他们遇到了野狼群。 洛城四周皆山,位于城西百里外的白头山与秦云山脉相连,那座海拔不高但是占地极广的白头山山顶有一片白叶林,远远看去整座山就像是白了头,白头山之名由此而来。 白头山老药多,危险更多,许多从秦云山脉深处跑出来的豺狼虎豹大都藏在白头山中。 因此,在白头山遇到狼群或者其他猛兽并不奇怪。 那幸存的采药人却说,他们遇到的野狼群竟有三百多头,这就有些吓人了。 洛城监察司司长吴仁杰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上报给南省监察厅,同时与洛城驻军团长白功奇取得联系,监察司与驻军各出五十人前往白头山。 白头山与洛城之间相隔百里山林,这百里山林至少有上千位采药人还逗留期中,若这些采药人遇上三百头野狼,可没几个能活下来。 军队与监察司之人离开不久,又有几波采药人回来求救,有人遇到了野狼群,有人被十几头黑豹围攻,更有人被成群野猪活活踩死…… 黎明未至,天色依旧黯淡。 深秋微雨,天气却是骤冷。 最初一丝波澜,谁都没有料到短短半夜时间就有了燎原之势。 洛城白头山最先出现兽群,紧接着是与洛城相邻的封城,而后另外三座城同时出现兽群,再之后是秦云山脉边缘的其他所有城市。 三千里秦云山脉横亘在四省版图之间,周围与之直接接壤的城市超过二十座,却在半日之内都出现了野兽群,可想而知事态已经严重到何种程度。仅凭二十几座城市监察司与当地驻军,根本灭不了这场冲天大火。 四省监察厅连夜从其他城市调来人手,帝京监察部第三部门成立之后第一次出动。 左大海与王思宏是第一波得到消息之人,王思宏行动不便,却执意让王佳跟着左大海去山上通知采药人,各个药材铺与百草堂都派出人手入山寻找采药人。 “周然?” 王佳才出门就看见了周然,他满脸急切道:“你也听说了?” “恩!” 周然重重点头,但他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而是清楚感觉到一股股微弱的星辰之力正不断向秦云山脉方向汇聚而去。 周然上次感觉到星辰之力从九天而降,还是在帝京。 那晚,野狼军主官宗庆志成功进阶先天境。 左大海大有深意的看了周然一眼,但他的眼睛隐藏在墨镜后面,周然的注意力又都放在秦云山脉那边,他并没有感觉到左大海眼神有何异样。 “走吧!” 左大海对王佳说:“记住,进山之后一定要跟在我身边。” “记住了!” 王佳认真答道,他知道此行很危险,但心里却尽是激动与兴奋,他拉着周然说道:“进山之后你跟在我们身边,人多肯定更安全一点。” 周然没答应也没拒绝,一语不发的跟在左大海二人向最近的一座山跑去。 位于镇上的药铺与最近的一座小山头只隔了一个小村子,加在一起不过七八里的路程,周然三人却遇到了十多位受伤之人,受伤最重之人几乎半个身子都没了。 最近几家医院的救护车已经停在路边,更多救护车还在赶来的路上。 待周然三人赶到山脚时才发现,进山几条路已被军队与监察司的人联手封住,各大药铺先一步赶到这里之人全都被拦住。 这个时候,许出不许进。 一连看见那么多受伤之人,又见军方如此戒严,王佳心头的激动与兴奋消失了大半。 “现在怎么办?” 左大海过去与那位少校军官笑声说着什么,王佳凑过来,低声问周然。 “你留在这里救人。” 周然见左大海与那位少校说着什么,又见那位少校犹豫了一下,很快就点了点头,他快速对王佳说:“这些受伤的采药人都是被野兽和毒虫咬伤,如果只是皮肉伤,交给那些医护人员就行,可如果被那些毒虫咬伤之人,你觉得交给他们有什么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你收了那么多年药材应该知道怎么应付毒虫咬伤,你留在这里救人比进去有用。还有,别忘了你家是开药铺的,现在救这些采药人,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说完,周然不给王佳反应时间,他重重拍了拍王佳的肩膀,迎向快要走过来的左大海。 “我知道你是野狼军之人!” 周然走到左大海身前小声说了一句, 继续道:“你不想让王佳死在里面就不要带他进去。” 说完,周然直接向被军队封锁的进山之路走去。 “站住!” 路口的守兵拦路,周然脚下却是丝毫不停,身形一个恍惚就从几位守兵身边闪过。 王佳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赶紧揉眼睛,但眼前只有一片夜色,周然早已无影,他不禁问道:“左叔,周然他……” “你留在这里!” 左大海也看见了这一幕,作为实打实的九级超级兵王,他与体内勉强能达到四级的王佳看到的一样,都是眼前一个恍惚,周然就消失不见了。 实力相差如此之大,看到的东西却是一样,这才是最恐怖的。 又看见有人抬着受伤之人从山里出来,左大海马上对王佳说道:“让你老子过来救人!” 说完,左大海立即进山。 黎明将至未至,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这种程度的黑暗对宗师三境来说几乎毫无影响,而周然不仅是宗师三境巅峰存在,实力之强不仅远超宗师三境,甚至难以理解的可以堪比先天第二境,更何况他已经成就神念,即使是在目不能视的极度黑暗中,他也能如履平地。 进入山林之后,周然身形如风,所有阻碍都仿佛不存在,几个呼吸便是数里。 “嗷呜!” 是野狼嘶吼声,周然立即循声而去。 数百米,眨眼便至。 数十头野狼正在围攻几个采药人。 周然如鬼似魅来至野狼群外,他以神念之力控制数片柳叶般树叶,无声割断正在围攻采药人的几头野狼喉咙,而后树叶调转回头,直接射进外围几头野狼的眉心之处。 待所有野狼全部毙命,最先被割断喉咙的野狼才纷纷倒下。 几位采药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发现围攻他们的野狼突然停下,接着竟一一倒下。 “走!” 周然低喝一声,将失神的几人惊醒,而他并不停留,立即向更深处而去。 单独的野狼并不可怕,普通采药人都能对付,真正可怕的是野狼群。 周然只想尽快弄清楚星辰之力为何出现,没时间用拳头一个一个解决这些畜生,但他又不能见死不救,只能以神念之力解决。 云川密地之内猎杀那头地牛,周然生生承受住承启与赤羽二人的大天元之境,神念之力几乎展开了五成之多,使得与他身体融合的定世珠飞速炼化,将他的身体强化到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甚至丹田气海都被封死。 身体被强化,致使先天门槛被提高无数倍,但同时,他身体承受的神念之力也在提升。 因此,以神念之力驾驭树叶,对如今的周然而言,影响几乎可以忽略。 越是靠近秦云山脉,周然感觉到的星辰之力越是宏大浑厚。 难道有人在秦云山脉进阶先天境,所以才会使得山脉深处的野兽纷纷逃出来? 周然心头才冒出这个想法,转眼就被他自己否定。 宗庆志进阶先天境时引发的星辰之力最多能影响到方圆数十里的野兽,超出这个范围,别说是野兽,就是宗师三境高手都毫无所觉,也就只有先天境以上的存在与周然这个境界不到先天但已成就神念之人能感觉到。 周然进山之后一刻不停,除了路上出手救下几波采药人,他几乎是一口气赶到白头山。 洛城监察司司长吴仁杰与驻军团长白功奇等一众人尽皆集中在此,接到南省监察厅命令赶来的第一波高手也已赶到。 “钟厅长!” 吴仁杰见来人竟然是南省监察厅厅长钟胜海,马上迎上去。 钟胜海对周围之人点头了点头,问道:“吴司长,情况如何?” “很不乐观。” 吴仁杰血红着一双眼睛,指着远处的山谷说:“我们的人和白团长的军队已经布置在进出秦云山脉的这个山谷,但以我们的军力,目前只能抵挡普通野兽。” 白功奇身着野战服,肩抗上校军衔,眼睛同样血红,他补充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异兽出现,如果有异兽出现,我们这些人上去也只能抵挡一二。但只限于陆行异兽,要是那些能飞行的异兽,我们就无能无力了。” “监察总部已经知道此事。” 钟胜海说道,周围之人还没来得松口气,他又沉声说道:“但是秦云山脉周围四省二十七座城市都爆发了兽群,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做好心理准备!” 白功奇与吴仁杰顿时无声,其余人更是全都愣住。 钟胜海很清楚这个时候浪费一秒钟都有可能会多死一个人,立即吩咐道:“吴司长,让你手下的人全部退到白头山之外,组成第二道防线。” 吴仁杰领命:“是!” “白团长,让你的人全部退到山外,组成第三道防线。” 白功奇显然一愣,未领命。 钟胜海眼神漠然冷下来,他望向一语不发的白功奇:“需要我再说第二遍吗?” 南省监察厅厅长与洛城驻军不是直属关系,但双方都是军方之人,而且钟胜海乃是少将军衔,此等危机时刻,是有权给白功奇下命令的。白功奇之所以没有立即领命,是因为钟胜海将监察司放在了更危险的第二道防线,却见驻军扔在了相对安全的第三道防线,显然是看不起他们驻军。 钟胜海见白功奇不开口,马上又道:“白上校,我命令你马上带人去布置第三道防线。” “什么第三道防线?” 一个大嗓门突然响起,而后是质问声:“我铁屠夫的兵都是怕死的孬种吗?” 白功奇顿时松了一口气,他马上对来人敬礼道:“首长!”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二十九章 先天境异兽 黑脸铁屠夫张大佛,华中军区没有不知道这号人物的,嗓门奇大脾气火爆不说,骂起人来什么都说得出来,一张嘴比百年茅厕还臭不可闻。 那么大的嗓门之人,偏偏是个黑瘦小个子。 张大佛人还没到叫骂声已至,他对白功奇吼道:“费什么话,赶紧把第二道防线拉起来,要是敢把第二道防线丢了,信不信老子到你祖坟上骂个三天三夜!” “是!” 白功奇立即领命,带人就走。 吴仁杰见此,不禁看向钟胜海。 钟胜海冷冷看一眼张大佛,随即对吴仁杰冷声说:“我的命令你没听到吗?” 吴仁杰不敢迟疑,道:“是!” 说着,吴仁杰马上带人去与白功奇枪第二道防线。 张大佛指着钟胜海脑门大骂道:“姓钟的,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竟然还想着抢功。” 钟胜海冷声道:“张将军,你要清楚处理这类事件本就是我监察司份内之事,你们驻军只是在辅助我们监察司!” 张大佛毫不退让,嘿嘿道:“我铁屠夫的兵只会冲锋陷阵,做不来缝缝补补的娘们事!” 两个顶头上司针锋相对,下面的人更是剑拔弩张,白功奇的洛城驻军与吴仁杰的监察司之人几乎就要动起手来。 无论白功奇与吴仁杰,亦或是张大佛与钟胜海,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些都是面子上做做,免得日后被人议论监察司不如驻军,或是驻军不如监察司。最后,双方肯定会各退一步,第二道防线与第三道防线都会有双方之人。 然而,还没等到张大佛与钟胜海二人各自让步的时候,白头山突然响起一声怒喝: “两位将军就是这么带兵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野战服但并无军衔之人大步走来。 黎明已过,天色微明。 此时站在山头之人,大都是修出一口真元的宗师境高手,实力最强的钟胜海与张大佛甚至是纳元境实力,这点微弱的光线本来是足够他们看清来人模样。但来人带着帽子,帽檐刻意压低一些,只露出下面半张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脸。 张大佛当时就来了气,指着来人吼道:“哪里来的混账小子,赶紧滚回家去!” 周然三步两步已来至钟胜海与张大佛身前,他微微抬头扫了一眼二人。 张大佛面色大变,转身就要跑。 周然伸手提住张大佛的脖子,低声道:“现在才想走,晚了!” 张大佛赶紧求饶道:“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来了?” 钟胜海少将身为南省监察厅厅长,不久前也去帝京参加了新监察部第一次将军级会议。他当时是坐在最后排,只勉强能够看到最前排之人的背影。但血军主官与神卫军主官之间针锋相对的对话,他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刚刚听见那声怒喝时,钟胜海心头就觉得有些熟悉,此时再见张大佛的窘态,他立即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心头极度惊讶之际,他立即敬礼道:“首长好!” 无论血军总教官在军方的排名,还是第三部门排名第二的副部长在新监察部的排位,都不是钟胜海这位少将能够企及的,这一声“首长”可谓发自肺腑,却将周围一众人给吓了一跳。前一刻差点大打出手之人全都站直了身体,举手敬礼道:“首长好!” 周然松开张大佛,回敬众人。 张大佛虽然得了自由,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再逃跑。 周然看向宗人,立即命令道:“监察司立即布置第二道防线!” 钟胜海与吴仁杰等一众监察司之人大喜,领命道:“是!” 周然转头望向想要开口说什么的张大佛,大声命令道:“驻军负责第三道防线,马上!” 非是周然有意偏袒监察司,而是术业有专攻,监察司处理这类事件更有经验。而在维持秩序方面,守军远比监察司之人更擅长。 张大佛幽怨的看了周然一眼,却是不敢迟疑,领命道:“是!” 白功奇等人稍晚一步,亦是服从命令:“是!” 待监察司与驻军全部离开后,山头上就只剩下钟胜海与张大佛带来的十几位高手。 张大佛不顾脸皮,狗腿子似得为着周然转,问道:“小祖宗,你怎么来了?” 周然与张大佛多年未见,那一声怒喝张大佛却是也觉得有那么几分熟悉,但他根本没想到周然竟会来南省,而且还到了白头山。 “闭嘴!” 周然低声喝道,张大佛能不要脸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小祖宗,他可没脸接着。 嘴臭如茅厕骂人尽揭短的张大佛绝对是华东军区一大毒瘤,那位七大军区中排名第三的华东军区上将司令员之所以没把他踢走,而是扔到了南省驻军主官位置上,一方面确实是这个嘴贱的混蛋带兵厉害,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多多少少算是封万里的半个徒弟。 虎死尚有余威,敢跟三军统帅对骂的封万里不过消失一段时间,连几位元帅都不敢忘了他的存在,其他人还真不敢让他的半个徒弟坐冷板凳,那位华东军区司令能把张大佛请出军区,去坐南省驻军主官,已是莫大的勇气了。 在玉泉山上,虽说封万里敢跟三军统帅对骂,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确实是很怕唐青川的。但从唐老爷子那里受气后,他肯定会找周唐两家的小辈撒火。 周然作为资深受害者,也有发泄的对象,就是被封万里从小就带上玉泉山的张大佛。 在玉泉山食物链最底端的张大佛,着实没少被周然收拾。 可是周围之人都不知道这些,尤其是那几位南省驻军的高层,看见自家顶头上司如此舔着脸讨好一个人,简直有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但他们可不敢表现出来,否则被这位心眼比针尖还小的长官发现,祖坟被人跳脚骂上三天三夜都算好的了。 一群欺软怕硬的货色! 周家老爷子周和浦就曾这般评价过封万里带出来的那群人。 周然为此脸红了很久,直到唐老爷子听说之后堵着周家大门把周老爷子骂的狗血淋头。 长大一些后,周然才明白。 所谓怕,何尝不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尊敬? “你们几个人守在第一道防线,不死绝不许后退半步。” 周然指着前面山谷对张大佛与钟胜海等人说,而后又道:“天上你们不用担心。” 众人领命:“是!” 周然冷目扫过所有人,而后吹响一声嘹亮哨声。 “哟!” 凌云鹤展翅而来。 自云川密地回到帝京至今,凌云鹤一直跟在周然身边。 周然纵身一跃,跳上鹤背。 旭日东升时,有鹤振翅而飞。 除了张大佛一人外,包括南省监察厅厅长钟胜海少将在内,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没有见过飞行异兽,至于被人驯服而做骑行的异兽也是偶然听说过,今日还是首次见到。 钟胜海着实好奇,也顾不得先前不快,凑过来低声问张大佛:“这就是那头凌云鹤?” 张大佛满脸羡慕的看着天上,根本没搭理钟胜海。 被周然擒获时,凌云鹤实力堪比归元境,而今已是归元境巅峰的异兽。不得不说,在周然离开的定军山的那几年,异兽营为了能收服这头凌云鹤,着实下了不少血本。 三大超级部队至今还不曾深入过三大密地,也没有人敢去密地深处捕捉实力强大的异兽,若是因此招来成群异兽,只凭三支部队未必能承受得住。如果让这些异兽发现密地出口的存在,后果之严重根本无法设想。 因此,至今为止,军方豢养的异兽大都是在密地之外捕获,数量屈指可数,飞行异兽更是极少。至于最顶级的飞行异兽,只有野狼军的那两头雪中青,神卫营的那一窝五只的金雕,以及血军的凌云鹤与风隼。 在这几头顶级飞行异兽中,凌云鹤当属第一! 凌云鹤自数百米高空一掠而过,周然站在鹤背之上,将下方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自白头山至秦云山脉的两百里范围内,还有不少野兽不断聚集,并往白头山方向迁徙而去,有几头异兽正不远不近的跟在这些兽群后面。 一虎一豹一鹿都格外巨大,远处一头白狼跟着狼群之后,另外几头异兽在更远处。 体型最大的是那头青鹿,当真能与一头野象比大小。一身青色毛发,唯独眉心处有一片血红色的毛发,两柄弯刀似得的鹿角倒长着,鹿角还在不断滴血,一双眼睛依稀有些泛红。但最令周然感到心惊的是,这头青鹿身上的血元之浑厚,简直匪夷所思。 “先天境异兽!” 不算云川密地内的那头地煞异兽地牛,这头青鹿绝对是周然见过的最强异兽。凌云鹤距离那头青鹿还有五百多米时,已经有些不安。 周然让凌云鹤停下,他抬头望向秦云山脉更深处。 无边的星辰之力还在不断从九天降下,周然心头的危机感也越来越强烈。这种直接影响到方圆千里的浩荡星力,俨然远远超出进阶先天境时所能引发的异象。 “莫非有人在此突破先天三境,跨入星纵境界?” 周然心中不禁生出猜测,但他转即又觉得这个想法太过匪夷所思。 以周然的身份,不是不知道军方确实存在星纵境界的强者,但到了这个境界的强者都是类似于核威慑一样的存在,轻易不会出现。 在周然见过的人中,封万里是唯一一个也是最有可能已经踏入这个境界之人。 百年前出现那场大暴乱之后,军方对民间高手的监管不可谓不严密,但凡达到宗师境界的高手几乎都会登记在册,至于先天境界更会被重点关注。 这种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有漏网之鱼,更何况还是一位有可能踏入星纵境界的强者! “如果这种天地异象不是因为有人在突破星纵境界,那很有可能就是……” 周然想至此处,心头突然一紧,立即看向那头青鹿。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三十章 逆流而上 周然望着那头青鹿,那头青鹿也在瞪着那双泛红的眼睛望向周然。 一人一鹿,四目相对。 自灵气潮汐出现至今百多年,很少有人深入过三千里秦云山脉。 实际上,若高层愿意,根本不需要调动三大超级部队,从七大军区都能抽调出部分人手再加上曾经的监察部,足够将秦云山脉在内的五个原始山林扫荡一遍。 为何没有如此做? 《全民皆兵计划》实施后,以前很多难以理解之事都变成了深谋远虑的伏笔。 便如这座秦云山脉,猛兽数不胜数,异兽也不在少数,而危险性却无法与三大密地相比。《全民皆兵计划》实施到第三阶段,必然会涌现出一大波被军队收入囊中的年轻学生,秦云山脉这等地方将是最好的练兵地。 然而,秦云山脉此时发生兽乱是否也在高层预料之中? “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 周然拍了拍凌云鹤,一跃而下,直接跳到那头青鹿之前。 那头青鹿似乎早有所觉,在周然还未站稳之前,飞快冲撞过来。仿佛两柄锋利宽刀倒插在鹿头上的鹿角,直刺向周然胸口。 这可是一头实打实的先天境异兽,周然哪里敢托大。 “天风寄影!” 周然再展周家绝学,于生死之间闪身避过。 但还不等他现身,青鹿似乎提前感知到他的落脚之地,转头再撞过来。 青鹿知觉之灵敏反应之迅速,显然超出了周然预料。 “《山海万物志》上记载,除非某些特殊异兽,普通异兽至少要在星纵境界之后才有可能开启智慧,纵然你感知再灵敏又能如何,依旧还是一头畜生!” 周然连番闪躲,若不是着急前往那星辰之力汇聚之地一看究竟,他倒是很想用双手来试试这头先天境异兽有多强。 “不过,小爷现在可没时间!” 周然狠厉一笑,喝道:“别怪小爷胜之不武!” 大喝声中,周然黑白分明的双目陡然间变成漆黑一片,他以他身体此时此刻所能承受的极限施展神念之力,轻喝道:“缚神印!” 《炼神录》可不止是一门修炼神念的功法,其中还有关于神念之力的运用手段,便如周然拘禁那头地牛残魂是所用的束灵口诀,也如他此时所用的缚神印。 缚神印比不了束灵口诀那般玄奥,但这头先天境青鹿又怎么能与地牛相提并论? 神念之力横扫而出,无形无相之力悍然成印。 所谓缚神印,乃以神念成印,缚神锁魂。 一旦被缚神印烙印道神魂之上,彼此间便有了神魂感应,虽不至于成为失去灵智的傀儡,却是自家生死会操纵于他人之手,若施印之人身死,被缚神印所困的那一方也必无幸理。除非有人以更强大的神念之力将之剥离,或者以水磨工夫一点点消磨干净。 周然念头转动,神念之印无视一切直接烙印在青鹿神魂之中。 “呦!” 青鹿吃痛嘶鸣,登时瘫倒在地。 这头先天境异兽体魄极强,一身血元更是浑厚得惊人,速度与直觉亦是超乎想象,换成任何一位先天第一境在此,几乎都会觉得头疼。它此时遇到之人距离先天境还差临门一脚,但偏偏成就了神念。面对来自神念的攻击,它避无可避更挡无可挡。 周然见青鹿倒地挣扎,转头看见不远处的一虎一豹要逃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并解决。 “天风寄影!” 周然疏忽如风来至虎豹身边,再次施展缚神印。 虎豹不过归元境异兽,根本无法承受住那种来自神魂的剧痛,直接痛昏倒地。 周然身上的作战服随他心意转化,转即成了一袭青衫,他心头轻念口诀,虚灵衣无风而动,倏忽之间已化成一层透明薄纱扫过地上虎豹。 薄纱转即消失,虎豹同样没了踪影。 周然低头看向身上这件恢复本来面目的虚灵衣,衣角处多了指甲盖大小的一虎一豹两个图案。在胸口位置还有一个足有拳头之大的牛形图案,正是那头地牛。 “哼!” 周然扫了那地牛一眼,随后心中默念口诀,硬生生将牛形图案逼入虚灵衣深处。 “哞!” 一声不甘的巨吼在周然识海中响起,奈何再是不甘也无可奈何。 周然面色苍白几分,施展缚神印对付三头异兽并未如何,但将地牛逼入虚灵衣深处却有些透支神念,以至于体内的定世珠又被炼化一些,丹田气海中的那丝缝隙似乎缩小了一点。 周然心头猛地一疼,他根本没料到会是如此后果。 “不能意气用事!” “不能意气用事!” “不能意气用事!” 周然一边忍着心头的剧痛,一边一遍遍告诫自己。 心痛加后悔两种情绪让周然十分不爽,他见那头青鹿竟然倒头撞死,顿时怒从心中起,一脚重重揣在鹿头上:“起来!” “呦!” 青鹿不情不愿,四蹄乱蹬就是不起来。 周然见此就想动用神念让这头畜生吃点苦头,但转即想到丹田气海内那条差点就要消失的缝隙,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鹿大爷,您老起来行不行?” 周然不得不以他与青鹿神魂间的那点微妙联系,讨好道:“以后小爷好好伺候您,带您吃香的喝辣的,行不行?” 青鹿蹬蹬蹄子,尾巴甩来甩去,看上去很是得意。 神魂之间有了联系后,青鹿对周然就生出莫名好感与信任感,但成为先天境异兽至今,青鹿大爷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灵智未开的畜生,不知道什么叫利弊得失,但对强者的讨好可是生来就有的本能,周然这种讨好它还是很受用的。 周然黑了脸,但还是继续陪笑道:“您老喜欢梅花鹿、白鹿,还是白唇鹿、马鹿?要是都喜欢,以后我都给找来,给您弄个三千头,您觉得……” “嘭!” 周然到底没能忍下去,一脚重重揣在鹿肚子上。 青鹿顿时懵了,尾巴也不甩了,蹄子也不蹬了,一双眼睛很是不解的看着周然。 “很爽,是不是?” 周然怒笑的看着青鹿,咧嘴道:“还有更爽的!” 说完,周然一直点在青鹿眉心处,以极其微弱的一丝神念之力引动青鹿神魂中的缚神印。 “呦!” 青鹿如遭雷击,猛地站起来,警惕的看着周然,四只蹄子连连退后。 周然一步步靠近,问道:“是不是很爽?” 青鹿用力的甩着头,想要将那种深入骨髓的痛甩掉。 周然再次靠近,青鹿转身就跑。 “跑得了吗?” 周然黑着脸追上,他每次都是以手指点在青鹿眉心,这种几乎不耗费神念之力就能引动缚神印的手段,再加上他如鬼似魅的身法,青鹿除了一次次痛吼却无可奈何。 青鹿不是不想直接攻击周然,但每次它生出这种念头,不用周然动手,烙印在它神魂之上的缚神印就会自动出现,那种剧痛远远超出周然手指点在眉心时带给它的痛苦。 打不得,躲不开,青鹿最终只能认命。 “青鹿大爷,爽了吧?” 周然看见四肢跪地的青鹿,笑呵呵问道。 “呦!” 青鹿低声哀鸣,连头都贴在地面上了。 “哼!” 周然把青鹿踹起来,骑着鹿背上指着秦云山脉深处说:“走吧!” 青鹿心里其实是拒绝的,但没用。 三里! 青鹿只走三里,周然就咬着牙从青鹿背上跳下来。 “你行!” 在山林一众猛兽的注视下,周然捏着青鹿的耳朵找到一处水潭,想也没想就一脚将青鹿揣进水潭里,他一边抓自己身体一边也跟着跳下去,顺手将想要跑出水潭的青鹿按回去。 “痒死小爷了!” 周然没想到堂堂一头先天境异兽身上竟然那么多寄生虫,更令他抓狂的是这些寄生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了青鹿的血发生了变异,竟然还能咬破他的皮肤。 周然的身体被定世珠强化过,普通人用针都未必能扎出血,这些寄生虫却一口一个包。 把青鹿按进水里前前后后洗个赶紧,周然却还是不放心,最后甚至不惜以微弱的神念之力将青鹿上上下下扫了三遍。 这一次,青鹿是真的舒服了,看周然的眼神都变了。 “这么大的动静,军部那边还没有高手过来吗?” 在意识到这些星辰之力很有可能是一头异兽引起时,周然就在刻意减缓速度。 先天三境分为引星、合月、融阳。 若以本质而言,宗师三境与先天三境并无差别,都是在挖掘自身体魄极限。 宗师三境乃是体魄锻炼到极致,以血肉之力修出一口真元之力。而先天三境是借助星辰之力继续锤炼自身体魄,突破体魄的极限。只有这样,才能容纳与承受更多的真元。 先天三境之上的星纵境界,是体魄与力量达到新极限引发的一种质变。 不言其他,星纵境界才能掌握的领域之力,就不是任何一位先天境所能理解的逆天手段。 如今定世珠与周然断了联系,承启与赤羽情况如何更是未知,他就算不惜一切代价施展神念之力,也几乎无法与一头进阶星纵境界的异兽抗衡。 不同境界之间,对力量的认知也是不同的。 同样一份力气,在不同境界之人手中发挥出来的杀伤力甚至会有云泥之别。 当初周然能废了古圣轩,一方面确实是他的身体被定世珠极大强化,另一方面是他的识海中多少还残留一丝承启与赤羽大天元境界的感悟。在丹田气海被古圣轩凿开一条缝隙之后,周然的力量已不输于古圣轩,在境界感悟上更是远胜古圣轩,这才那般容易收拾了古圣轩。 周然境界太低,对他而言,承启二人的境界感悟就如手中之沙,每时每刻都在流逝。 到了今天,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也是丹田气海被古圣轩凿开一条缝隙之后,周然没有借关仁之手将那条缝隙凿得更大的原因所在。没有境界感悟支撑,力量就如同一盘散沙,有百害而无一利! 除了实力上无法与一头星纵境异兽对抗,他更担心的是那头异兽是否开了智。 周然不计后果伸展神念之力不是没有可能以缚神印将之控制住,但必须是在那头异兽站着不动任凭他为所欲为的情况下。 除非这次出现的异兽也是一头地牛,而还是处在幼年期! 但可能吗? 不管周然心中有多少忌惮,他已经到了此处,没有什么都不做就退回去的道理。 山林里,无数猛兽向山外方向游走。 天空中,宏大星辰之力不断向山脉深处汇聚而去。 一人一鹿,逆流而上。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三十一章 三千里秦云 宗家问鼎燕山,易家向家紧随其后。 新的权力核心中,再无周唐两姓之人的身影。 关仁坐在玉泉山山顶,看着升腾起来的云雾遮去了大半山头。 “用不了几年,这座玉泉山将常年都在云雾之中。” 关仁很期待周唐两家完全抽身离开后的模样。 “我就说你小子蔫儿坏。” 封万里吐着烟圈,没好气道:“周家老大带出来的兵就没一个好东西。” 关仁笑道:“您老面前,哪有晚辈的位置?” 嘭! 封万里抬脚去踹关仁的椅子,但姓关的小子顺势一退,还是稳稳坐在椅子上,封万里冷喝道:“你虚伪的样子跟你老子一模一样!” “家父曾说过,他老人家的一切都比不了封老。” 关仁半点也不生气,他给封万里倒杯茶,又给自己茶杯添水,说:“我本以为封老此次回来后就会安心在玉泉山养老,没想到您老竟会接手监察部。” “不用套我话。” 封万里是喝不出茶好茶坏,他喝水从来都是为了解渴,他将关仁倒得那杯水一饮而尽,接着说道:“也不看看塞进十天干的都是些什么人,姓向的和姓易的就算联手分量还是不够,偏偏这两个小混蛋还各有心思,要不是看在他们现在都是元帅,老子早就大耳瓜子抽上去了。” 封万里饶有深意的看着关仁,继续道:“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军部也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一砖一瓦给搭起来的,顺手帮着看看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关仁呵呵笑道:“只是看看?” “小子,敢再这么阴阳怪气跟老子说话,信不信大耳瓜子抽你!” 封万里将茶杯一扔,冷笑道:“就算关老三那老小子坐在这里,老子也照抽不误。” 关仁脸色终于有些变化,他放下茶杯,不似之前那般轻佻,他伸出三根手指,认真看着封万里的眼睛,道:“三年时间!” 封万里冷笑。 “三年之后,要么封老从军方抽身,要么永远不要踏上玉泉山!” 关仁说完,指着自己笑道:“封老一定知道我关仁人轻言微,不过是他们的传声筒。您老要是有什么不满,尽可以去抽那些老不死的。” “看在你曾给他做那些年警卫的份上,老子就多提醒你一句。” 封万里站起来,背着手微微弓下腰,那张并不好看的老脸凑到关仁面前,说:“别管棋盘上你们玩得多顺心顺手,恨山那边一天不表态,这局棋就是死的。” 说完,封万里背着手哼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小曲走了。 除了周然一人,周唐两姓后人都被送去了那座恨山。但以关仁的身份,至今也不曾知道那座恨山到底在何处。周唐两家外姓人中,封万里是唯一一个去曾过恨山之人。 “山上山下都已入局,一个恨山又能……” 关仁停下了,最终也没有说下去。 关仁没了喝茶的性质,他一边收起茶具,一边用很低的声音说道:“周唐两家可还有一个人没去恨山,你就不担心他们以他为突破口?” 封万里已经走到唐家大门前,他回过头来,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也正好落入关仁耳中,他的语气充满不屑,道:“一个恨山都让你们束手无策,现在还想把注意打到他身上?恨山那位是谁一手培养出来的,你莫非忘了?” 关仁猛地抬头,但封万里已经踏入唐家门槛。 玉泉山,云遮雾罩。 燕山,风云涌动。 三千里秦云山脉兽群突然爆发,打了很多人一个措手不及。 九位超级高官中有五位回京处理此事,九位元帅中亦有四位亲自坐镇燕山,新组建的监察部全速运转起来,七大军区高层亦是全阵以待。 新监察部第三部门主官向飞白完全要忙疯了,但他又乐在其中,封万里不出现而两位元帅只把握大方向的情况下,他手中执掌的权柄之重超乎想象。曾经的神卫营统领号称元帅之下第一人,此时的他绝对是元帅之下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命七大军区支援四省!” “命监察委抽调精英人员支援四省!” “命四省驻军全面封锁秦云山脉!” “命……” 一道道命令从向飞白手里发出,在最短时间内发往全国各大军方重要部门,至于到底该如何处理,由已经前往四省的监察部几位副部长决定。 向飞白还没来及喘口气,警卫敲门进来,说:“四大军校校长求见。” 向飞白亲自将四位请进来,而后得知这四位希望四大军校学生能参与到此次兽乱。 不等向飞白开口,李德裕就先说道:“向部长,首先, 四大军校的学生都是军人,此次兽乱绝对不能坐视不管。其次,军校交给他们的就是如何应对各种兽群,前去支援四省远比七大军区更合适。第三,他们这些人不久后就要进驻三大密地,此次兽乱也可以让他们更清楚认识到以后会遇到的各种危险……” 李德裕说了一大串理由,向飞白认真听着,心里也是认可,但最后他还是看着面前四人为难道:“四位老校长,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得元帅点头才行。” 不是向飞白搪塞四位校长,而是高层对四大军校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七大军区。这些年对四所军校的投入一直都要比七大军区多得多,而今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这批人更是被高层当成宝贝。向飞白甚至可以说,若是在两位三大超级部队的队员与一位四大军校培养出来的人之间必须选择一方,高层也许会犹豫,但最终肯定会选择后者。 李德裕将两张手令递给向飞白,笑着说:“向部长不用担心,两位元帅已经同意了。” “各位老校长,你们可真是……” 向飞白认真看过手令,对四位摇头笑道:“你们四位一开始就该拿出这两张手令,难道还怕我向飞白违命不成?” “那不行。” 李德裕认真道:“如果向部长什么都不说就答应了我们四个要求,我们还真不会拿出两位元帅的手令,更不会放心把我们辛苦培养出来的交给你。” 范道远接着道:“向部长也别怪我们四个老家伙不够爽快,实在都是心头肉,舍不得啊!” “四位放心,我知道这些人有多重要!” 向飞白神情突然认真,敬礼道:“我代表监察部第三部门谢过四位老校长!” 四位已是古稀之年的老校长同时挺直脊梁。 抬手,敬礼,皆是无声。 一百三十年前,灵气潮汐出现可曾有人提前预料到? 三日前,秦云山脉爆发兽乱是否有人提前知道? 四大军校进驻三大密地后会遇到哪些危险,谁又能说得清楚? 世事向来无常,命运从来莫测。 不会因为你实力低就不会遇到高手,也不会因为你的卑微而被世界善意对待。作为广阔天地间亿万生灵中最普通的一个,你所能做的就是活着。 好好活着! 很努力很努力的活着! 林苏被送出秦云山脉时只有六岁,那位将他亲自赶出家门的爷爷对他说:好好活着! 从那天开始,林苏成了洛城的一个流浪儿,饿极了就去翻垃圾桶,也曾跟野狗野猫抢过吃的,被无知的小孩扔石头,被饭店老板拿着棍子往外赶…… 林苏也不知道那两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忘记了那些用石头扔自己的坏小孩长什么模样,也不记得被野狗野猫追着咬有多害怕,却清楚记得曾给自己半个馒头的捡垃圾老妇,也记得为自己买了一碗热饭的学生,还记得很多很多温暖的点点滴滴。 林苏之所以选择记住这些,日后报恩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让自己有勇气活下去。 身处数九寒天,一丝烟火都是活下去的动力! 八岁那年,林苏遇到了十二岁的杨成和十五岁的杨悦。 从八岁到现在十六岁,他一直跟杨家姐弟生活在一起。他在洛城有了户籍,他开始在洛城读书,他当了整整八年的洛城人。 杨悦初中毕业后就辍学进山,成为当时洛城年纪最小的采药人。 一开始,她只需要供弟弟杨成一人读书,后来多了林苏。 在杨成考入四大军校之后,林苏不止一次发现那个每天都笑哈哈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里的姐姐偷偷哭过很多次。他之所以没有变成怨恨一切的人,就是因为遇到这位肩膀单薄但为了弟弟杨成与林苏能扛起整个天的女人。 林苏真心喜欢杨家姐弟,他从心底觉得他与他们是一家人。 越是如此,林苏心中的愧疚就越多。 因为直到今天他也没有告诉他们,他的真名其实是苏林。 也许杨家姐弟不在乎这点,但林苏或者说苏林心里却极为在意。 连跳两级的林苏也是在洛城高中读书,与王佳同班同学,也是经常与王佳进山采药那几人中的一个,更是唯一一个在进入洛城高中之前就已修出真元之人。 林苏也准备考入四大军校,他已经决定在今年过年的时候将真名告诉他们。 实际上,林苏除了曾经的那个名字外,他几乎记不得六岁前的所有事,包括那个一手将他带到六岁却又将他扔到洛城后就自己离开的爷爷。 苏林是过去,过去已不再。 林苏是未来,未来尤可期。 这个时候,秦云山脉却突然爆发了兽乱。 林苏很庆幸洛城高中要进行第一次体能测试,姐姐杨悦这几天才没有进山采药,而是留在家里给他做好吃的。 很多学生与家长都不明白体能测试是什么,却都像对待高考那样这次体能测试。 因为兽乱的爆发,体能测试被推迟。林苏与王佳几人一起等在山外救助那些从山里回来的采药人。随着从山里走出来的受伤之人越来越多,林苏变得越来越沉默。到了第二日,已经没有几个采药人从山里出来,整个下午更是一个采药人都没有。 第二日晚上,从山里出来了一队军人。 浑身是伤的军人,几乎每个人都背着一具尸体。 那些尸体有的是军人,有的是采药人。 林苏再也忍受不住,他偷偷给姐姐杨悦留下一封信,避开封山的军队进山了。 过去已不再,但过去真实存在。 记忆早已模糊,可林苏的根还在这座三千里秦云。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三十二章 世事如棋 关仁给周然的牛皮袋中装着的确实是苏家资料,除了苏家武学之外,对于苏家人记录之详细绝对超乎想象,包括跟苏景平同一时代的两位先天第三境,包括另外九位先天境高手,包括近百位归元境后辈,包括三百多位纳元境与凝元境…… 很难想象,被帝京一众豪门打压至今的苏家竟还有如此底蕴! 资料中并没有苏家如今的立身之处,只说可以在洛城、封城与铜城可以找到苏家线索。 关仁或者说让关仁交给周然这份资料之人也在这三座城市准备了一些后手,但不到必要时候不会有人显露踪迹。他们并不知道周然已成神念,更不知道周然见到那个曾经出现在王佳药铺的林苏时,就知道了林苏的根底。 苏家武学极为霸道,真元运转之法独树一帜,也许别人需要与林苏交手才能发现他身上苏家武学的痕迹,但周然只需以神念观之便了然于胸。 周然观察两天后很快发现,林苏除了一身武学底子,似乎与苏家并无关系。至于资料中提到的苏林与生活在杨家的林苏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在他从王佳那里了解到林苏的经历后,便彻底熄灭最后一丝深究的心思。 林苏不知道苏家曾经做过什么,所以一向沉默的他能与王佳有过命交情。 王思宏与左大海也不知道林苏是苏家人,不然就算他们不为难林苏,也不能保证其他人知道林苏的身份后会不会将他生撕活剥了。 周然不愿意打破这种平静,所以他一连几天晚上都在那个路灯照不到的拐角,希望从王思宏与左大海二人身上找苏家的其他线索。 王家与左家都曾是帝景豪门,当初差点被苏家杀绝,周然不相信因伤退伍的二人会在洛城安心做普通人,而作为两家仅有的后人当真能放弃仇恨?何况在他们背后还有百草堂,还有当年一众豪门留下的后人,几百豪门的灭族大仇可不是谁想退出就能退出的。 暂居洛城半个多月,除了进山采药,周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洛城各地游逛,可惜毫无收获。 他之所以要让王佳在体能测试那天带他进入洛城高中,并不是为了看测能仪,而是那天几乎整个洛城高中之人都会集中起来去观看,他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两个苏家人。 十几位先天境高手坐镇的庞大苏家,不可能毫无线索。 体能测试前夕,秦云山脉突然爆发兽乱。 周然是血军总教官,是监察部第三部门排名第二的副部长,更是在军方排名极为靠前的上将,甚至还是此时秦云山脉周围四省军方最高长官,如此危机时刻,他哪里还有时间去关心苏家线索? 偏偏是此种情况下,来至秦云山脉深处的他发现了苏家人的踪迹。 周然距离星辰之力汇聚之处还有十多里时,被这群突然从山中出现的人拦住。他们只是看了周然一眼,就全部望向周然座下的青鹿。 “是青鹿王!” 那几个年轻人认出青鹿,再看向周然的目光就蒙上几分忌惮之色。 为首那人率先开口,却说了一口地道的帝京话:“你是谁?为什么来此?” 周然心头顿有灵光闪过,直接说:“你们是苏家人?” 几人如临大敌,名为苏正的为首之人警惕道:“你到底是谁?来此有何目的?” “那就是了!” 周然跳下青鹿,指着星辰之力不断汇聚之处道:“这么说,里面那头正在进阶星纵境的异兽就是你们老祖宗苏景平收服的那头黄鼠狼了?” 灵气潮汐出现后到三大密地发现之前的几十年里,曾出现过一头实力强大的异兽,也是千年以来第一头先天境异兽。 苏景平作为当时军方的第一高手,孤身一人前去抓捕。 直到苏景平回来,很多人才知道那头作乱的异兽竟是一头黄鼠狼。更让人大感意外的是,那头被苏景平抓回来的黄鼠狼竟被他收入麾下。 不过,关于那场帝京血腥暴乱的所有绝密文件中,却都没有提到过那头黄鼠狼。 确定面前几人是苏家人后,周然才猛地想到那头畜生。 苏正示意一人回去报信,与另外二人将周然围住,问道:“你是周家人还是唐家人?” “我是周然!” 一语毕,周然冷眼扫过面前三人,心头生出一怒,喝问道:“你们知不知道秦云山脉无数野兽正在往山外迁徙?你们知不知道周围山林中有多少采药人会死?你们知不知道这么多野兽一旦出山,会有多少人会丢掉性命?” 想到帝京暴乱死去的无辜之人,再想到此次兽乱将有多少人丧命,周然如何不怒? 苏正冷笑不语,苏言却满脸通红,他指着周然大声怒道:“那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们苏家一直守在这个鬼地方,秦云山脉早就发生兽乱了?” 周然闻言愣了一下,转即看向苏正,皱眉微忖,而后问道:“这次兽乱到底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都与你周家无关!” 苏正冷冷道:“现在请你立即离开。” “你叫苏正对吧?” 周然对苏正说,而后指着另外二人说:“你是苏言,你是苏顺,是不是?” 见三人面色生变,周然又道:“刚刚离开那位应该叫苏成,对不对?” 苏正彻底阴下脸来,他望向周然道:“你如何得知?” 周然看着苏正的眼睛接着道:“我还知道你们苏家两位先天第三境老祖至今还活着。” “你怎么会知道?” 苏正猛地握紧拳头,指甲刺破了手心都不知道。他一直以为苏家躲在这深山老林里苟延残喘近百年,外面就算有人还记得,也不会知道当初差点被灭族的苏家如今是何模样。可是此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阳光下,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 苏家三人只觉得羞怒不已,周然心头却是一片冰冷。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他本以为离开帝京,躲到了这座小小的洛城就能暂时不去想血军那个烂泥塘,可是此时此刻他才猛然发现,他不过是从一个旋涡跳进了另一个旋涡。 “军方不会派高手来此,对不对?” 周然看向帝京方向,他很想马上回帝京去质问那位曾给他父亲做过警卫员的关叔。 “一定要死人才行吗?!” “还要死多少人你们才能满意?!” 当初看完牛皮袋中的苏家资料时,周然就在想即使这些苏家后人与当年那个暴徒苏景平并无多少关系,但苏家乃是帝京所有豪门共同敌人,哪怕过去百年,只要还有人记得当年之事,那个苏姓就依旧是扎在所有人心头的一根刺。而这种情况下,关仁却让他将之收入囊中来填充实力大损后的血军,多少有些说不通。 不仅如此,坐着苏家的那两位先天第三境高手,某种意义上是可以被认为是两位元帅。这样的苏家一旦被他带回帝京,几乎就是堪比帝京排名前五的豪门。 这让帝京如今的豪门如何想? 纵使周唐两家还执掌国权也不敢如此做,何况周唐两家如今已明确退出权利核心。 “从一开始,你就想通过我的手血洗了苏家!” 周然只觉得背后尽是冷气,那种被最亲近之人算计的感觉比第一次来的还要强烈,他不相信这是周唐两家老爷子的手笔,而仅仅关仁一人就已让他遍体生寒。 “只我一个人凭什么对付九位先天境?又拿什么与两位先天第三境抗衡?” 周然想到了洛城的那个林苏,想到了他从王佳口中听来的林苏曾经的那些经历,他再看向面前这三个衣兽皮遮体的苏家后辈,只觉得心头堵得厉害。 周然望向遍地枯叶的山林,他第一次知道,秋天竟会比冬天还冷。 他低生吼道:“苏删词苏成章,你们还真舍得下本!难道你们就不怕你们这些老东西死绝之后,他们会把你们苏家连根拔起来个斩草除根?!” “住口!” 苏正闻言怒喝道:“我苏家两位高祖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不想你苏家长辈死绝,就马上带我去见他们!” 周然红着双眼瞪向苏正,怒道:“现在!” 苏正三人根本不明白周然在说什么,才被周然三言两语扒光衣服的三人又怎么可能因为周然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就带他去苏家如今的安身之地。 “请你立即离开!” 苏正嘴角都在颤抖,如果面前之人不是姓周或是姓唐,就凭之前说的那些,他早就出手杀人了:“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不客气?” 周然视线刮过苏正,怒喝道:“你要如何不客气。” 周然大步向前,他连先天境的古圣轩都能废了,三个归元境又拿什么对他不客气,他心头满是怒火,大声喝道:“你们这群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 苏正见此立即对苏言苏顺喝道:“动手!” 苏言二人早就想出手,虽然他们很忌惮那头青鹿王,也很好奇那头畜生怎么会成为面前这小子的坐骑,但此时听见苏正下令却没有半点迟疑。 “滚!” 周然一声怒吼,澎湃无比的真元汹涌而出,一掌一拳直接将二人掀飞出去。 再迈两步,周然已到苏正面前。 “你!” 苏正登时大惊,抬手就要出拳,却被周然一把捏住脖子提起来。 周然仍旧是归元境,苏家三兄弟亦是归元境,实力最强的苏正甚至与周然一样距离先天境只差半步,但三人却连周然一招都没接下。 周然二话不说,立即封住苏正气海,随手扔到青鹿背上。 周然跳上青鹿背上,对傻了眼的苏言苏顺说道:“不想看着他死在你们面前,就在前面带路!” 苏正满脸紫血色,极力开口:“你们敢……” “闭嘴!” 周然一掌击昏苏正,冷冷看向苏言苏顺,喝道:“带路!” 苏顺还在犹豫,苏言看了看已经昏厥过去的苏正,咬牙答应下来。 周然望向前方山林,自语道:“希望还来得及。” 来得及吗? 世事如棋,落子无悔。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三十三章 血色烟花 “三千里秦云,一百年苦守,是否足够?” “不够!” “五代人赎罪,三百四十九条人命,能否让苏家重见天日?” “不能!” “我苏家再封地裂十年,可否换我苏家一条活路?” “……可。” 秦云山脉深处有一道长九丈宽九尺深不可测的地下裂缝,这道地裂与灵气潮汐一同出现。 自地裂出现之日起,每隔几日就会喷发出一股股地下灵气。这些地下灵气滋养着三千里秦云,使得这座山脉中的猛兽远比其他山中野兽强大,异兽诞生的几率也在增加。 那头黄鼠狼就是在此借助地下灵气跨过那道天堑,成为千年以来第一个先天境异兽。 满含地煞的地下灵气对野兽是无上至宝,对人类却是致命毒药。 苏家武学极其霸道,至刚至烈,正是地煞之气的克星。苏清平失败后,帝京豪门本打算将苏家彻底抹除,但秦云山脉这到地裂让苏家得了一口喘息之机。 百余年来,苏家一直镇守在地裂旁,不敢远离一步。 苏家武学虽然至刚至烈,但地煞之气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化解? 这一百多年来,苏家也曾出现过几位天赋出众的后辈,但这些人却都在镇守地裂时被地煞之气发生意外,要么走火入魔,要么暴毙而亡,要么筋脉尽断成为废人。 那些本该有机会冲击星纵境界的天纵之才,最后无一幸免。 至今为止,仅是死在这条地裂旁的苏家先天境就超过了三十位,有多少人在抵挡猛兽靠近这片地谷时长眠在此,恐怕只有那位记录族谱的苏家老人才知道。 一步错,步步错。 苏家必须死人,必须不断死人,只有死的人够多才能打动帝京那些豪门,才能赎去当年的罪过,才能有重见天日的那天。 苏删词与苏成章活了一百五十多年,自举族迁至秦云山脉之后,他们看到太多晚辈死在这片山林中。他们不是不知道有人悄悄将自己后辈送出去,他们也不是不知道那些被送出去之人根本逃不出某些人的眼睛,但他们什么都没说。 苏家人用血肉与人命,保护秦云山脉周围四省一百年。 此次兽乱,苏家却无力阻止。 因为,苏家再无先天。 “正哥,正哥!” 周然几人还没到那片地谷,前去报信的苏成慌慌张张跑回来,面上尽是慌张神色。 苏言快步跑过去,一把拉住苏成,问:“怎么了?” “言哥!” 苏成眼泪顿时下来,他紧紧抓住苏言的胳膊:“地谷入口被封了,我进不去!” “地谷怎么会被封?” 苏言大吼道,甩开苏成,疯狂向地谷跑去:“不会的,不会的!” 苏顺身体猛地一颤,马上追上去。 苏成看着飞奔而去的苏言与苏顺,又望向倒在青鹿背上的苏正,这个年纪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像是被家人扔在大街上的孩子,无助而迷茫。 他蹲下来,双手白抱住膝盖,一遍遍低声说:“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 地谷被封,地煞气翻涌。 苏家有人,以命填煞。 “还是来晚了!” 周然让青鹿停下来,他远远望着前方那片地谷。 周然以真元将苏正唤醒,而后随手将人扔到苏成脚边。 “当!” “当!” “当!” 有钟声从地谷方向传来,苏成猛地回头望去。 苏正堪堪回过神来,听见钟声瞬间,整个人直接跳起来。他看向前方,转头拉住苏成,双眼几乎瞬间充血,状似疯狂般吼道:“发生了什么?” 苏成似被吓住了,颤抖道:“地谷被封了。” “不可能!” 苏正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愤怒看向周然,吼道:“告诉我,为什么?!” 说完,苏正却根本不等周然开口,疯子一样向地谷跑去。 苏成脸上全无血色,他想追上苏正,可是才跑几步就摔倒在地。 脸上被树枝划出几道血口子,苏成却根本没有感觉到,爬起来继续去追前面那人。 “当!” “当!” “当!” 古朴悠扬的钟声继续,响彻了地谷,响彻了山林,响彻了每位在外的苏家人心里。 苏家丧钟,每响一声便有一位苏家先天身死。 “当!” “当!” “当!” 周然看到远处山林中一个个慌张的身影不断出现,然后向地谷方向跑去。 有人从周然身后出现,他们没有多看一眼这位不速之客,全都不要命似的奔向地谷。 “当!” “当!” 地谷被封,钟响十一声。 最后一声钟声结束时,有一道磅礴星辰之力轰然而降。 几乎同时,似有一张巨口猛然一吸,瞬息间鲸吞了整座秦云山脉中的全部星辰之力。 周然仰头看向地谷方向,他身下青鹿突然四肢跪地。 林中,群兽俯首。 山顶,万鸟振翅。 天上,风云狂涌。 苏家以命再封地裂十年之法,乃是将地裂一点一点完全打开,以十一位先天境血肉与毕生修为去重新封住。而地裂被打开过程中逸散出来的地灵气与地煞气,尽皆被那头黄鼠狼吞噬一空,硬生生将那头异兽提升至先天境巅峰,甚至最后有冲击星纵境界的机会。 异兽进阶星纵境需天时机缘,这种拔苗助长之法的确能助那头黄鼠狼跨入星纵之境,却无法让它开智。未曾开智的星纵境异兽,如何能控制住星纵之境力量? “唧唧,唧唧!” 周然第一次听见黄鼠狼的叫声,那头跨过星纵之境的异兽却在痛苦的嘶鸣。 “唧唧!” 周然看到一道野狼大小的白色身影冲出地谷,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头未曾开智的星纵之境异兽似乎看了他一眼,然后“嗡”的一声,爆体而亡。 像是一朵烟花,血红色! 《山海万物志》载,黄鼠狼通灵,百年而历劫,若得生则通体白毛,认一主,护一生。 周然不知道地裂的存在,不知道苏家这些老家伙跟那些人做了哪些交易,也不知道这头才进阶星纵之境的异兽为何突然爆体而亡。 他只记得,那个浑身洁白的小家伙临死之前看他的那个眼神。 明明相隔数里之远,但他就是看清楚了那个眼神。 一丝解脱,一丝缅怀,一丝祈求! 解脱了什么? 缅怀着什么? 又在祈求什么? 周然望向地谷上空,望向那朵烟花绽放的地方。 他的嘴角在流血,他的眼睛在流血,他的耳朵也在流血,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是那么平静。 体内又出现了一道道热流,滚烫如岩浆。 丹田气海的那一丝裂缝缓缓弥合,最终坚如磐石。 没有境界上的支撑,周然只凭神念之力一个字一个字催动聚灵口诀,这对于此时的他而言无异于自绝前路,可他不在乎这些。 大势之下,他救不了血军,所以躲到了洛城。 大势之下,他救不了苏家,所以站在远处看着。 大势之下,无数人生无数人死,他管不了,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就是所谓的大势?” 周然看着地谷上空清净的天空,眼泪混着鲜血,悲怒和着不甘,他笑了,说:“聚灵!” 山林中,似有一阵微风拂过。 周然身上的虚灵衣多了一个白白的图案。 白色的图案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那双黑色的眼睛却清晰无比。 “关仁!” 周然仰天长啸,满腔悲愤的他没有去地谷,而是唤来凌云鹤,直接返回帝京。 他要亲自跟那位关叔说说什么是大势! 凌云鹤纵身长飞,一次挥翅便是数百米之远。 从秦云山脉至帝京数千里路程,周然盘腿坐在凌云鹤背上,面上无喜无悲。 才踏入帝京地界,周然长身而起,怒喝道:“关仁!” 蕴含神念之力的这声大喝,如同一声九天而降的雷霆响彻帝京。 凌云鹤飞至玉泉山顶,周然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周唐两家之间的那条青石路中间。 青石路边,关仁正在跟自己下棋。 他抬头看向周然,笑道:“比我预想的早了一些。” 此时的关仁在周然眼中就是一个陌生人,一个他从不曾熟悉过的陌生人。 “天风寄影!” 周然瞬息间来至关仁身前,递出一记重拳。 先天第三境巅峰强者对付一个归元境小子需要花几分力气? 关仁抬手接住,轻描淡写。 “小然,叔叔这次回来好像还没有试过你身手。” 关仁缓缓松开手,笑道:“今天,叔叔就来试试你这位血军总教官实力究竟如何。” 周然收回拳头,说:“是不是过了今天,我这位血军总教官也没什么用途了?” “呵呵,你还没玩够吗?” 关仁似乎忘记了封万里曾告诉他的那些话,笑着说道:“你不想知道你那些哥哥姐姐都在恨山干什么吗?” “哈哈哈哈哈!” 周然哈哈大笑,他指着关仁道:“你真以为你能拿掉我这个血军总教官?” “一个血军总教官而已。” 关仁眉头轻扬,笑道:“莫非你以为叔叔做不到?” 周然缓缓收起脸上笑意,突然说:“军方关于那场帝京暴乱的绝密资料,都是假的吧?” 关仁脸色微微生变,他却没有否认,依旧笑道:“真假重要吗?” “玉泉封山,燕山掌权,你们再通过我的手彻底揭过当年之事,然后让我这个周唐两家最后一个在军方任职之人背上苏家仇恨离开,真是一手好棋!” 关仁笑了笑,说:“你现在才知道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周然摇头:“不晚。” “一点都不晚!” 周然漠然的看着关仁,平静道:“关叔似乎忘了,我周然手里的东西,除非我自己愿意放弃,否则,谁抢谁死!” 关仁突然觉得面前之人怎么也无法与记忆中的那个孩子重合,他说:“你真要以卵击石?” “以卵击石?” 周然不屑一笑,道:“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是吗?” 关仁也是一笑,说:“不过是废了古圣轩那个废物,就变得目中无人了?” “目中无人?” 周然望向关仁反问道:“到底是谁目中无人?”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三十四章 尔等皆是棋子 玉泉山的秋天,风冷雾重。 十年前的叔侄,成了仇人。 周然从来没想过会用“仇人”二字取代曾经的那位关叔。 “还是到了这一天!” 关仁不是没料到周然会如此极端,这样的结果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浸淫在此方棋局多年的他显然要比周然这只菜鸟更容易接受这样的结果。 “今日之后,玉泉山不再欢迎你。” 周然说得极为平静,他以左脚脚尖化圆,右脚紧随而动,双手摆出一招白云逐月式,这招关家武学曾是关仁手把手教给周然的。 若周然没有记错,当年关仁就是在这条青石路上教会他这一招的。 明月再上,亘古不变。 流云在下,一日万变。 白云逐月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不是吗? 关仁右手一挥,他身边桌椅顿时被真元扫到远处。 连接周唐两家的青石路,似是十多年前的某天。 只是,当年一切将不再重演! “白云!” 周然低喝二字。 关仁衣袂飘飘而动,接着说出下面二字:“逐月!” 嗡! 周然一拳,关仁依旧轻易接住,这却是先天境层次的交手,两股真元激烈碰撞后激发的强横气流堪比疾风骤起。 青石路两旁,无边落叶萧萧而下。 周然右拳被接住,但拳势却未被截断。他体内真元如浪涛一波波涌来,本来已经坚如磐石的丹田气海,此时却是布满了一丝丝裂缝。令先天境都要心境的真元正从那些裂缝之中倾泻而出,以至于每一次呼吸之后,周然体内的真元就会浑厚几倍。 周然迈出一步,拳势便会高出一重。 关仁脸色微微生变,他竟是被周然拳势逼退了一步。 周然踏出第二步,身上拳势又升一重。 关仁紧跟着又退后一步,他很清楚周然此时在做什么,但他不仅没有提前断去周然即将迈出的第三步,心里反而充满了期待。 周然没让他久等,丹田气海猛地一震,澎湃如潮的真元如同汪洋倒灌江河,顿时充满了他体内所有筋脉,不仅将他的拳势推至更高一重,更将那股霸道无极的拳势多出一分一往无前的拳意,他冷冷看向关仁,喝道:“一拳三重天!” 大喝声中,周然迈出第三步。 关仁握住周然拳头的左手抽搐一下,他不得不松开。 “很好!” 关仁嘴角流出一抹血红,他最后是收回了手,却也亲自称量了周然的拳势与拳意。他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位境界只有归元境的小子,真元之浑厚远远超出他的预料。即使他过去十年在见过无数天才,能与这小子相提并论的屈指可数。 境界的确不等同于全部实力,但没有境界支撑,真元再强又能如何? “还有更好的!” 周然体内真元磅礴浑厚,心头既是怒极又是憋屈至极,使得他那身周唐两家的武学没有丝毫保留。他很清楚面前之人乃是实打实的先天境巅峰实力,他若不施展拼命招式,别说战而胜之,说不定连出第二招的机会都没有。 周然尽纳一身真元,一门唐家绝学赫然递出:“千罡重拳!” 拳出,拳罡肆意。 关仁神色淡然,他以拳对拳。 双拳至,消弭无形。 周然冷哼无言,更多真元从丹田气海裂缝中喷薄出来。 拳无功,那便以掌劲攻之。 周然再展周家绝学,朗然开声道:“八极掌劲!” 关仁神情不变,他以掌破掌。 双掌消,风轻云淡。 周然不问结果,被八极掌劲消耗的真元几乎瞬间就被丹田气海倾泻而出的真元填满,他立即将这些真元汇聚于右手食指,所用之招却并非周唐两家武学,而是当时李元成在定军山战天台所用的招式:“一指掀涛动江海!” 那时的周然虽未成神念,却被承启生生提升至先天第二境,李元成所用招式不过是一本名为《指玄功》的入门武学,弄清楚真元运转之法就能学个八九不离十。 如果没有成就神念,周然施展此招也许只是形似,但自他成就神念后,就已在脑海中将此招演化无数遍,就算有所缺也早就被他补全。 精神力强大之人,往往有过目不忘之能,心算与谋划都非常人可比。 神念乃是凌驾于精神力之上的存在,成就神念之人的思虑能力早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便如将《指玄功》这招的补全办法,普通人可能要一种一种可能尝试,但周然却可以同时设想出百种千种可能,然后选择出一种最好的运转法门。 虽不敢说一定能超过原本,但就算有差距也不会相差多少。 关仁的神色略有变化,他却只是轻笑,他化掌为爪,不是要抓住周然的手指,而是霸道的将周然这一指之上所蕴含的真元全部吸纳。 只见关仁飞袖一挥,直接将他手中吸走的狂躁真元无声卸去。 关仁似是因为周然所用之招而动了怒,亦或是当真没了耐心,他冷声道:“你若只有这点能耐,你那个血军总教官可就保不住了!” “自然不会让你失望。” 周然笑看关仁,淡然说道。他之前所用之招其实都不弱,若换成对手是古圣轩,早就不知道被他收拾了多少次。但才迈入先天第一境的古圣轩,又怎么可能与已经站在先天境巅峰的关仁相比? 引星境、合月境与融阳境虽被并称为先天三境,但每提升一个境界,实力上的提升可不只是一倍或者几倍。 境界越高,实力差距就越多。 引星境与合月境间的差距之大远超过归元境与先天境,而融阳境与合月境间的鸿沟更大。 最开始交手时,周然能让关仁嘴角流出一丝血红,足够让合月境高手瞠目结舌。 然而,这里在玉泉山。 不久之前的权力中心所在之地。 在执掌全力的大人物眼中,个人武力再强也不足为虑。 即使一百多年前那个暴徒武力通天,最终不还是没能逃过被覆灭的结局? 大势洪流下,任谁也逃不掉被碾压成尘的命运。 可,周然不信! 他想试试。 “不试试,我怎么能甘心?” 周然看向关仁,他像是在对面前之人说,更像是对自己说。 他双手猛然握紧,丹田气海轰然炸开。 一瞬间,仅仅一瞬间,周然的气势便攀临到令关仁神色大变的程度。 关仁几乎本能的退后一步,他震惊的看着周然:“你做了什么?” 唐家书房,封万里突然站起来。 “坐下!” 唐青川面沉似水,已经数日不曾开口的老人扫了封万里一眼,冷笑道:“才握权两天就想玩火,我倒要看看这场火能烧死几只蚂蚁。” 封万里缩了缩脖子,指着外面说:“可是然小子……” “他是姓周,但他身体里也留着我唐家的血,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比你清楚。” 封万里坐回椅子上,用力的抓着头,随后红着眼睛,恨得咬牙道:“早知道就该把那些老杂毛给一个一个给抽死拉倒!” 周家后院,一个老书生正在与臭气篓子周老爷子下棋。 关仁若是在此肯定会惊掉下巴,但他根本不知道这位常年布鞋薄衫的老书生还活着,更不知道这位老人一直呆在周家。作为创立神卫营之人,担任过神卫营第一任统领的老人若出面,关仁与他背后之人哪里敢弄出这些风波? 在周唐两家布下的这盘天地局中,尔等皆是棋子! “周老哥当真不去恨山?” 老人似乎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看着棋盘上的黑白子,颇为遗憾道。 “他若有心,就在我死之前回来看看。” 周和浦将棋子一扔,没好气道。 老人将周和浦扔在棋盘上的棋子一粒一粒捡起放回棋壶,这才将手里一粒黑子钉入棋盘。 周唐两家,无人去管外面风云。 “关叔!” 周然七窍在流血,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几乎都在往外渗血,但他脸上一片平静,他看着满脸警惕与惊惧之色的关仁,说:“你满意了吗?” “周然!” 关仁大声吼道,他猛提真元,先天境巅峰存在引发的星辰之力何等浩荡。 不过几个呼吸时间,迷茫在玉泉山的薄雾就被从天而降的星辰之力驱散得干干净净。 自周然来至帝京地界之时,以那声怒喝惊醒燕山,便有无数目光汇聚到被云雾遮挡真容的玉泉山。此时玉泉山的云雾散去了,他们心头却被云雾笼罩。 “周然,快停下来!” 关仁的吼声几乎嘶哑,他不知道周然做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畏惧什么。但看见仿佛血人一样的周然,他心头就是忍不住惊恐。 “周然,我这就让他们收手!” 关仁急切的大声说道:“你相信关叔,你最后再相信一次关叔,好不好?!” 在这之前,关仁还担心封万里出来搅局。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封万里现身。 可到了现在,周唐两家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关仁声已将浑身真元调动起来,更引动无尽星力加持,但已是先天境巅峰实力的他做得再多也觉得不够,声嘶力竭道:“周然,再相信我一次!” “三年前鬼窟暴乱,我退了第一次!” “三个月前定军山,我退了第二次!” “一个月前在这里,我退了第三次!” 周然浑身浴血,连眼睛都成了血红色,他看着关仁说:“这次,我不会再退了!” 周然说完,视线从关仁身上移开,望向关仁身后的玉泉山。 山中生出一道狂风,将周然无声吹拂而起。 虚灵衣飘飞,人亦飘飞。 这一刻,玉泉巨震。 这一刻,帝京巨震。 这一刻,天地巨震。 周然转即飞至玉泉山高空之上,他抬起右手向前伸出,做出一个握剑姿势,他说—— “剑来!”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三十五章 剑有双刃 “剑来!” 此二字,出周然口,入无数人耳。 声还未落,便有璀璨一剑从玉泉山山腹乍然而现,瞬间飞至山顶上空。 周然右手虚虚一握,那璀璨剑光主动出现在他手中。 剑光十色,璀璨如万星。 周然瞥了一眼还站在青石路上的关仁,握剑向燕山方向飞去。 “周然!” 关仁终于明白周然要做什么,他疯了一样追过来,连连出声阻止道:“不可啊!” 先天境巅峰存在,凭一口浑厚真元即可飞纵数里,速度之快堪比惊鸿。 然而此时,莫说惊鸿,便是过隙白驹也追不上手持十色剑之人。 “周然,快停下!” 眼见周然就要从视线中消失,关仁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 若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要么从一开始就不会将周然拉进来,要么会不惜与周唐两家无敌,亲手杀了周然。 可莫说他关仁,就算那几个老不死的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周然能把这柄剑拔出来! 燕山距离玉泉山不过数十里距离,当关仁拼尽全力勉强能看到燕山山脉时,正看见周然漂旋在燕山山顶,被数道身影团团围住。 关仁被这一幕吓个半死,不要命似的赶飞掠过去。 站在周然身前之人正是燕山守山人,这位数十年不曾露过面的军方定海神针般的存在,怒不可遏的看着周然,喝道:“姓周的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周然面无表情,道:“让开!” 九大元帅中排名第一的洪清辉忌惮的看着那柄灿若万千星辰的十色剑,极力相劝道:“周将军,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周然眼神漠然冷下来,怒喝:“让开!” “哼!” 守山人怒极道:“唐青川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逆子,真是该死!” “该死?” 周然闻言哈哈大笑,怒吼道:“你们两个废物都死了吗?给我滚出来!” 怒喝声中,两道身影无声出现,挡在周然身前。 这两道身影,正是本应该在镜湖密地更深处的梵奎与青衣。 “把这些混蛋都给我扔下去!” 周然怒声喝道,而后手持十色剑向燕山最深处那座山头飞去。 “站住!” 守山人见此马上要去阻止,梵奎却出手拦住了他。 “滚开!” 守山人怒极,这位隐居燕山的星纵境界存在悍然出手。 梵奎嘿嘿而笑,竟是接下了守山人强招,而另外几位元帅与先天境巅峰也全被青衣拦住。 这两个不知因何被人从镜湖密地生生挪移到此地之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却能清楚感觉周然身上的戾气。 此种情况下的周然让他们将这些混蛋扔下去,他们哪敢迟疑? 咚! 青衣三拳两脚将一位先天第三境收拾了,封住气海给重重扔到燕山之上。 梵奎和青衣的实力与境界远远无法与承启二人相比,因此他们才能连同本体一起被周然扔出定世珠的。不过,他们都被封印在定世珠中无数年,才从定世珠中出来时,一身实力万不存一,到了现在才勉强恢复到星纵境界。 同样是星纵境界,梵奎与青衣所能发挥的实力却是同境界之人无法想像的。 咚! 当青衣将最后一位先天境巅峰收拾时,梵奎那边也结束了。 燕山上,这几位或是执掌军事大权,或是自负实力境界而藐视天下的武夫全都傻了,至于亲眼看见这一幕的一众高官与高手们更是神色大变。 这两位星纵高手,究竟从何而来?! 然而,相比于这边并不算多么精彩的战斗,燕山最深处那座山头上空更震撼人心。 只见周然虚立在燕山第三座山头上空,他手握十色剑倒插而下。 剑光九丈,缓缓被插入山中。 轰隆隆! 剑插一尺,燕山震动。 剑进三尺,帝京震颤。 剑入九丈,天地震撼。 “哟!” 嘹亮鹤鸣响起,那头丹顶白羽凌云鹤飞来,接住几乎脱力坠地的周然。 凌云鹤振翅翻飞,背着周然来到燕山众人之前。 浑身尽是鲜血之人高坐在鹤背之上,他不去看其他人,只是望向站在最前面的几位超级高官与元帅,笑着问道:“几位满意了吗?” 高官无言,元帅失声。 “自此之后,玉泉彻底封山,任何人不得接近一步!” 周然缓缓站起来,俯视着这座燕山上的所有人,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这柄剑我能拔出一次,就能拔出第二次,各位若是不信,大可以试一试!” 燕山无声,下至普通警卫,上至超级高官与元帅,竟无人敢开口。 周然的视线从这些人身上一个一个看过去,最后望向已经面上毫无血色的关仁,问:“我这个血军总教官,如何?” 不等被问之人开口回答,周然对梵奎说:“你去坐镇定军山。” 梵奎竟是双膝跪下,垂首道:“是!” 周然眼中无波澜,又望向青衣:“你去秦云山脉把苏家人带去定军山!若有人敢阻止……” 周然停顿片刻,而后眯起眼睛平静道:“杀无赦!” 青衣亦是双膝跪下来,道:“是!” 周然最后看过山上众人,不用他说话,凌云鹤似是与他心意相通,背着他飞离燕山。 青衣与梵奎对众人冷冷一笑,联袂离去。 直至此时,燕山才有人敢大口喘气。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那位排名第一的元帅自嘲的笑了笑,他看向身边几位同僚:“偷鸡不成蚀把米,是不是?”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那位排名第二的超级高官摇了摇头,他望向那座被周然插入十色剑的燕山山头,语气慎重:“只怕从今天开始,燕山要多风多雨了。” “哼!” 燕山守山人重重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第一场交锋,燕山一败涂地! 何人能让周然坚如磐石的丹田气海裂痕重生? 何人能将身在镜湖密地深处的梵奎与青衣凭空挪移至燕山? 又是何人能助周然拔出那柄深插在玉泉山山脉深处的十色国运剑? 周然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位能做到这三件事。 那便是青阳! 凌云鹤背上之人早已昏厥过去,青阳再次以虚幻身影出现。 他望向燕山方向,略觉得意外的自语道:“十色剑,国运竟如此之强!” 视线收回,青阳看向凌云鹤背上的血色年轻人,叹息道:“剑有双刃,伤人亦伤己!” “答应你的三件事做完了。” 青阳俯身下来,虚幻的右手食指点在周然丹田气海之上,让周然的气海再次坚如磐石。他想了想,又在这块磐石上留下一道不大不小的裂缝。 “这第四件事,是你欠我的!” 青阳突然对熟睡中之人笑了笑,但他马上收起笑容,似乎害怕被人发现一般看了看周围,而后虚幻的人影无声消失。 周然不知青阳出现,凌云鹤对此更是毫无所觉。 昏睡整整三日,周然才苏醒过来。 周然本以为丹田气海会失去控制而暴乱,但检查一番后才发现自己身体并无大碍。几乎没有多想,他就知道是青阳出手了。 周然与定世珠之间暂时失去联系,他不知道是他动用神念之力太甚才如此,还是那位青阳先生动了手脚。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意识进不去定世珠,并不代表青阳的意识出不来。他在秦云山脉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后,就试图与青阳沟通。 直至他回到帝京玉泉山与关仁交手时,青阳才给他回应。 “国运剑!” 周然醒过来后开始回忆自己拔出那柄十色剑时的感觉,而这时候再想来,他才发现当时自己握着的似乎并非一把实体剑。 “得了大权,却要让玉泉山承担接下来的风波,当真打了一手好算盘!” 周然一直不愿将人心想得太丑陋,但发生了这么多事后,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又在玉泉山呆了半个多月,周然决定离开帝京。 他没有去定军山,也没有去洛城与秦云山脉,而是回到了苏城。 不过,周然这次并没有放弃手中权力,他让梵奎坐镇定军山,并将血军全权交给那个佝偻老头。他不管那老东西用什么办法,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将血军训练出来。那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头的老家伙有的是手段,结果应该不会让周然失望。 周然让青衣去学百草堂如何经营,要她在最短时间内在镜湖密地与外面建立一条大商路。 换做之前,周然也许会考虑到几位高层的想法,现在他则全然不会顾及这些。 且不说国运剑说拔就拔的手段何等吓人,便是燕山众人亲眼所见的梵奎与青衣这两位星纵境界对周然的态度,就已经让那几位大权在握之人忌惮不已。这个时候,哪个不怕死的敢提将血军总教官换人?谁又敢去管周然做了什么? 周然没有继续闹下去而是离开帝京,着实让不少大人物们松了一口气。 谁都不能否认,周然二字真正成为整个帝京都不敢触碰的禁忌! 深秋的最后一个晚上,金桂春重新开门了。 消失将近四个月的小老板,一个人坐在老酒馆里发着呆。 升任苏城监察司司长的何青志第一个得到消息,身着便装笔直的他正站在酒馆门前。 周然喝着酒,一语不发。 何青志感觉到周然心情不好,站得越发笔直。 冷月中天,凉风起。 老酒馆内自斟自饮的小老板终于开口,他说:“告诉赵元徽,我这里缺个跑堂的。” “是!” 何青志见周然对他挥了挥手,他不敢多留,也不敢这么多人的场合敬礼,鞠个躬走了。 关了店门,上了二楼。 周然铺开一张纸,却没有半点写字的兴致。 他将椅子拉到窗户前,一个人看着外面的月亮与漫天星辰。 一坐,便是一夜。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三十六章 离开前兆 周然在楼上,对着月色与星光坐了一夜。 赵元徽在门口,看着二楼打开的半扇窗户站了一夜。 那晚被梵奎扔回赵家门口后,赵元徽一直昏厥到天明才苏醒。 最后,是他自己爬起来,颤颤巍巍走进赵家。 从那天开始,他那位父亲与几位兄弟好像忘记赵家还有他这么个私生子,连赵家下人都当他是透明人。他没有觉得有多难过,只是躲在属于他的那个小院里,自己一个人疗伤,他知道赵家父子对他的态度大概要等到定军山那边尘埃落定才会改变。 若成了,他们会把赵元徽捧出来邀功。 若败了,赵元徽就是赵家推出来的替罪羊。 这场从定军山而起的棋局中,但凡有资格做执棋人的任何一方,都有推翻一切重新制定规则的能力。自始至终都遵循棋盘规则的小小赵家,从一开始就输了。 过去几个月里,赵元徽被他那位父亲当成替罪羊带去各个地方,不要脸皮的求着各方大人物,也被那几位血缘上的兄弟拉到一个个衙内圈子去逗乐那些大家族子弟,求得他们能在自家长辈那里说上一两句好话。 逗乐那些大家族子弟不是赵元徽,而是几位赵家少爷的嘴脸。最终成为替罪羊的也不是赵元徽,而是整个赵家。 赵元徽很奇怪自己竟然没有记恨赵家父子,更没有再去想如何救赵家,他就像是一个看客,看着一场与他毫无关系的闹剧。赵家大厦崩塌时,他无喜无悲。曾被赵家求上门的大家族一夕倾覆,他同样不喜不悲。 对周然举刀的那晚,他曾被问,放得下吗? 赵家崩塌的那晚,他对自己说,放得下! 那晚,赵家所有人都以为早已认命等死的赵家私生子,开口说了几个月来的第一句话。 他对满头白发的赵堃说:我与赵家再无瓜葛。 留下这句话,赵元徽从赵家大堂,一步一步走出赵家豪宅。 从大堂到门口,他那位父亲与那些兄弟都在想方设法拦住他,有人用拳头,有人用棍子,要不是还想留下他这条性命再去求人,他相信他们一开始就会直接动刀子。 轰! 轰! 赵元徽走到赵家大门前,回头望向那群赵家人,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掌一拳震碎了赵家门口的两头石狮子。 十三戮,是赵元徽自创的近乎自杀招式。 赵元徽使出此招时,其实就是在求死,他想去问问那位临死前还要他无论如何都要守护赵家的母亲,他很想知道自己拼了命的赚钱救她,为何到死都不愿意让他活得轻松! 赵家人也知道十三戮为何,赵堃甚至逼着赵元徽将这一招教给赵广宗。当赵元徽像死狗一样被扔在赵家门口时,他们查探过赵元的伤势后就知道他徽用了这招,就算侥幸没死但也成了废人。若非如此,他们哪里敢那般肆无忌惮的将一位凝元境高手当成筹码到处求人。 然而,还有一人比赵元徽更了解十三戮。 这个人,便是周然。 最后关头,周然出手阻止赵元徽体内暴乱的真元,只是不想看见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在他眼前沦为废人。至于赵元徽因祸得福进阶纳元境纯属意外。 进阶纳元境后,赵元徽是有资格成为血军一队教官。 一位血军教官还救不下赵家,却能勉强让赵家留住一口气苟延残喘下去。 赵家没能抓住最后机会,门前的狮子碎了! 西北风悄然而来,苏城就此入了冬。 摆放在金桂春柜台上的药酒全被周然扔进库房,换上梵奎亲手酿的金桂春。这家七里古街年头最久的老酒馆重新焕发生机,喜好这口的老苏城人又闻着味来了。赵元徽又给老酒馆挖来几个老厨子,金桂春的生意一天天好起来。 金桂春交给赵元徽,周然继续做他的甩手掌柜,也做他的苏城高中高三生。 苏城沈家没资格参与到那场风波,那副字却是从沈家流出去,对后来发生的事情多少也有些影响。而那场风波哪怕稍稍波及到苏城,也不是沈家所能承受的。沈飞父亲去职,一家人全都搬去省城。 将“人间烟火气”送给沈飞后,周然与沈家便再无关系,沈家今后如何,他不会去插手。 没了那位两年多的同桌,周然最后半年的高中生活更加孤单了。 “周,周然同学。” 这天晚上放学,班级里很是沉默寡言的一位女生红着脸走过来,她不怎么敢看周然,低着头问:“你知不知道沈飞转去了哪所学校?” 周然摇头,说:“不知道。” 女生抬起头看着周然,连耳朵根都红了,她双手将一封信放在周然桌山:“麻烦你把这封信交给他,谢谢!” 说完,那女生转头就跑。 周然看看桌上的粉红色信封,又看看已经跑出去的那位女生,摇头笑了。 “哦!” 这一幕正好被两个回班拿书包的男生看见,他们可没听见那位女生说了什么,所以直接就以为是那女生在跟周然表白,起哄道:“周然请客!” “请客!” “请客!” 后面又有几个从训练室回来的男同学,听那些人说过原因后也跟着起哄。 更让周然觉得无语的是,打发完这些无聊的同龄人后,他刚出学校就被人给拦住了。 “周然!” 拦住周然的是高三五班的三个男生,为首那人名为万辰东,与沈飞互相看不顺眼有些年头了。但沈飞父亲一直是他老子的顶头上司,他再不顺眼沈飞也只能忍着。 沈家失势,万家趁机上位,万辰东本打算好好修理沈飞,可还没等他出手沈家就搬走了。 万辰东倒也不至于将气撒在与沈飞做了两年同桌的周然身上,但交给周然粉红色信封的那个女孩偏偏是万辰东喜欢多年的校花,他就有些接受不了了。 周然可不知道这些,而莫名其妙被人拦路,周围还有那么多看热闹的,他的确觉得有些不适应,不由得皱眉问道:“有事?” “从现在开始,我不希望再看见你靠近慕昭!” 万辰东指着周然的鼻子,咬牙怒道:“不要以为抱上沈飞大腿就不把我万辰东放在眼里,告诉你,沈家已经完了!就算沈飞现在在这里,我照样连他一起收拾了!” 周然满头的雾水,被别人指着鼻子倒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很好笑。 万家才上位,万辰东并不想在这个时候闹事,这才一忍再忍,可周然的反映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不把他万辰东当做一回事,这让他如何忍得下来? “你!” 万辰东一把抓住周然领口,怒喝道:“你在找死!” “东哥,教官来了!” 万辰东身后一人突然开口提醒。 “哼!” 万辰东望向学校门口一眼,松开周然领口,留下一句狠话:“咱们走着瞧!” 说完,三人快步冲出人群不见了。 周然看一眼那位站在大门口望向这边的苏城高中高三总教官,什么也没说,转身也走了。 今年是《全民计划》实施的第一年,稍微有些背景的家族都能看出来高层对这一计划的重视程度,因此,这些大家族子弟大都会被要求报考军校。而想要考军校,就要重视体能成绩,接受高强度训练,那些从各大军区或是军方隐秘部门挑选出来的教官可不懂什么是手软,折磨人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刺头万辰东之所以那么怕这位上校教官,就是因为他吃的苦头够多。 对于那些不打算读军校的学生而言,体能课也要上,但只比之前的体育课强度大一些,主要时间还会花费在文化分数上。 周然与那位名为慕昭的学霸女同学一样,没有选择考军校。 班主任季海生为此,明里暗里劝了周然多次,最近这次模拟考,周然将几张满分卷子甩在季海生桌上,才让那位责任心强到令人心烦的班主任暂时闭了嘴。 周然在一座商场玻璃墙边停下。 他对玻璃墙倒映出的自己的笑了笑,抬手轻轻抚平万辰东留在领口上的褶皱。 “其实,小爷挺帅的!” 周然对自己说道。 他抬头看向面前这座数十层高的大商场,笑着走进去,他突然有种购物的冲动。 活了十六年,他似乎还从没有进过这种地方。 周然一口气从一楼逛到五楼,脸色却越来越黑。 苏城毗邻魔都,并非一流繁华,但也在华东区也是首屈一指的大都市。 苏城高中地处苏城中心区,绝对是寸土寸金的绝版地段,与苏城高中只隔了两条街的这座商城正是苏城三大奢侈品商城之首,里面的东西就没一样是普通人买得起的。 “真黑!” 周然身上还有两张青卡和一些现金,加在一起也有二十多万,他本打算大肆挥霍一番,最后却什么都没买,甚至有些灰溜溜的逃出商城。 “没想到小爷竟然这么穷!” 周然站在商城大门外对着天空感叹道,他马上又转头看向商城大门,咬牙道:“我周大少爷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周然哈哈大笑,阴暗许久的心情突然好起来,他说:“能!” 周然满脸春风的回到金桂春,对赵元徽说:“打烊后,把这个月的账本拿过来。” 赵元徽送完两盘菜,狐疑的看着登楼而上的周然,觉得莫名其妙。 自买下这座老酒馆至今,周然还是第一次查账。 赵元徽放下折磨他多年的执念,这段时间在金桂春做跑堂,他被无数客人催促过,也被客人当面骂过,但他始终笑脸相迎,偶然也会被气得与客人对骂,他那心里却没有真怒。 这种简单而平静的生活,他甚至有些贪恋起来。 此时看见坐在桌子后面,左手翻账本右手边放着计算器的小老板,他竟还有点小小紧张。 周然大略略翻过账本,没兴致去对账,过过瘾而已。 他将账本合上,对赵元徽说:“明天你去把苍修竹、卫元正带过来。” 周然亲手结束过两位警卫的性命,那二人姓苍与卫。 苍修竹与卫元正,便是他们的儿子。 赵元徽点头,他看着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之人,突然问:“你是不是要走了?” 周然缓缓闭上眼睛,笑而不语。 第二篇 一碗人间烟火 第三十七章 一碗人间烟火 苍修竹看着周然,怒问:“是你杀了我父亲?” 卫元正嘶吼道:“我要杀了你!” 赵元徽抓着两个小子的后衣领,对面前那双扫来的视线仿若未闻。 苍修竹,九岁,母亲生他时候难产而死。 卫元正,八岁,母亲在他父亲死后卷走家里所有钱失踪。 这两个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的孩子,像是两头小狼崽子红着双眼盯着周然。如果赵元徽不抓着,他们早就扑上去了。 周然看着二人,没有否认,他说:“是我!” 苍修竹满脸泪水,问:“为什么?!” 卫元正一遍遍的重复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 这层薄薄的窗户纸被赵元徽戳破了,周然没有觉得生气,反而松了口气。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对这两个孩子。 关于定军山鬼雾之事,赵元徽没有说,周然也不会点破。 赵元徽将两个孩子安顿在后院好,周然才过来。 赵元徽问:“什么时候跟他们挑明?” “挑明什么?” 周然无所谓的笑道:“本来就是我杀了他们父亲。” 赵元徽摇头,接着说:“我知道三年前你离开定军山后,把军功都给了这两个孩子。” 周然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说:“以后这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 赵元徽问道:“你不亲自教吗?” “我可是他们的杀父仇人。” 周然笑道,而后神情清冷下来:“有时候,仇恨才能让人更快成长起来。” “苍修竹以《元气功》为主,卫元正主修《正阳诀》。” 说话间,周然将两本功法扔给赵元徽:“这两本我做了一些修改。” 赵元徽接过来,又问:“你真准备离开?” “我若继续留在这里,那两个小东西可未必能静下心来修炼这两门功法。” 周然无所谓的笑道:“自从加入血军至今这么多年,我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明天你去苏城高中把我的学籍注销了。” 周然背上单肩包,又想到了威胁过他的那位万辰东,笑着说道:“我这算不算迫于万家小少爷的淫威,灰溜溜的逃了?” 赵元徽跟着笑了,他也听说了这点小插曲,他说:“现在就走?” “以后金桂春就交给你了。” 周然重重拍了拍赵元徽的肩膀,他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把金桂春托付给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他警告道:“金桂春要是在你手里丢了,小心我回来抽得你满地找牙!” 赵元徽双脚并立,挺直胸膛,敬礼道:“是!” “走了!” 周然转过身背对敬礼之人,潇洒的挥了挥手。 他的背包中,有两张青卡,一些现金和几张基本证件。 除此之外,还有那封粉红色信件。 周然第一站是苏省省城金市,人家都把这封信扔在他桌上了,他也不介意做一次信使。 更何况,突然决定离开的他也没有想好去哪里。 苏省金市是六朝古都,周然吃了鸭血粉丝,看了秦淮河,逛了夫子庙…… 他去了所有能去的景点,也吃了不少当地美食。 最后,在如织的游人中被偷了钱包。 沈家失势后搬回省城老宅,沈飞也像是一夜之间长大,开始为家族将来考虑。而今为了能考入四大军校,几乎是在拼命训练。 这天晚上,沈飞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正打算回卧室冲个澡,打开门却看见一个他怎么也没想到还会再见之人。 那人闻声回头,对沈飞嘿嘿笑,嘴边还挂着泡面。 “周然?!” 沈飞满脑门黑线,而后惊喜不已:“真的是你!” 沈飞高兴的跑过来,指着周然手里的泡面说:“这有什么好吃的,我请你去吃大餐!” 周然躲过沈飞要来抢走泡面的手,三两口吃完,将那封粉红色信封扔过来,说:“钱!” 沈飞接过信封,突然对周然警惕道:“千万别告诉我这是你写的!” “信不信小爷踹死你!” 周然将泡面盒扔在桌上,再次说道:“有多少钱快拿出来!” 沈飞才拿出钱包就被周然一把抢过去,他看也不看就把所有现金都掏出来装进自己口袋,然后将钱包扔回去,拉开窗户就跳出了。 “周然!” 沈飞被吓得半死,他的卧室可是在三楼啊。 他马上跑到窗边望了望下面,没有看到周然人影,又看向四周,依旧没有看见周然。 “这个家伙!” 沈飞看着手里信封,莫名的笑了笑。 他最终也没有拆开这封信封上并没有署名的信件,而是将之锁了起来。 周然第一次做信使,堂堂血军总教官不远百里亲自给人送信,收再多路费他都心安理得。 接下来,周然去了魔都。 第一次燕山会议后,周然听说是他的小姑父最终成了魔都掌舵人。 在魔都的半个多月里,周然漫无目的的逛着这座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销金窟,以他从沈飞那里收到的那点路费也只够维持他半个多月的生活。 离开魔都后,周然继续南下,他去了杭市,去了夏城,去了青山城…… 他在春节的时候,又去了洛城。 他看见林苏跟杨家姐弟说了那个秘密,他看见姐弟俩摸着他的头,笑着说了什么。 他看见王佳父子在药铺从早忙到晚,他看见路口烧烤摊的袅袅青烟。 他去看兽乱后的秦云山脉,看见了苏家隐世百年的地谷。 他去看退出帝京的四大家族,看见了被废后的古圣轩已经能下地走路。 他又去了云川密地,也去了白山密地。 韩权章将一腔怒火与不甘全部发泄在新加入神卫军的新兵身上,宗庆志也在拼命训练扩充后的野狼军。 周然在帝京弄出那番大动静后,高层着实被吓得不轻,激进派中不少人被打入冷宫。考虑到扩建后的三大超级部队需要时间磨合,高层又重新商议四大军校进驻三大密地的时间,最终定在《全民皆兵计划》实施后第一次高考结束之后。 周然一路走走停停,他想看看这座他生活十六年的世界究竟是何模样。 看山,看水。 看风,看雨。 看年节团圆,看年后分别。 看天上日月,看俗世冷暖。 草木一秋,人世百年。 有人一碗柴米油盐过一生,有人一碗春夏秋冬度余年,有人一碗潮起潮落品滋味,有人波澜壮阔敬天地…… 千百种人,千百种人生,最终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他去了很多地方,最终也没有回帝京玉泉山。 没有辞别,也许是因为不知归期。 周然再回镜湖密地的那天,距离他离开之日已经过去半年多。 “总教官!” “总教官!” “总教官!” “……” 周然从定军山山脚一路步行来至战天台,所有看见他的人全都停下敬礼。 自古圣轩将天地玄黄四大甲字队全部人带离,至之后出现鬼雾,再到这几个月为了对付被鬼雾侵蚀神志的猛兽,定军山风波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些各大家族的后辈子弟,不是没有渠道知晓帝京发生的一切。 知道的越多,周然在这些人心中的重量便越重。 “是你!” 苏正兄弟四人看见了周然,当他们意识到这位曾出现在秦云山脉深处的家伙竟是血军总教官时,内心的震惊与灭族的恨意混在一处,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是我!” 周然看着四人,也看向他们四人身后站着的数百位苏家年轻人:“想报仇就凭真本事从我手里抢走这个血军总教官!” “但在你们没那个本事之前,藏好你们心里的仇恨,也收拾好你们那点可笑的自尊!” 周然说的并非多么难听,却也没有给苏家人留什么情面,他见苏正几人极力将那些被周然刺激到的苏家人拉住,冷冷一笑。 周然回头望向定军山侥幸活到今天的血军与一众后勤人员,朗声道:“我不管你们以前做过什么,也不管你们所在的家族之前搞了多少动作。但从今天开始,谁若再敢动不该动的心思,谁若敢再给我搞事,就别怪我新账旧账一起清算。” 众人闻言,全都挺胸抬头,齐齐望向站在所有人身前的周然。 这一刻,没有人怀疑周然说的每一个字。 哪怕帝京一众豪门的当家人在此,也会将周然说的这些话牢牢记在心底。 周然在帝京所做之事,便是最高层至今都还心有余悸。 拾级而上,在所有人的视线注视之下。 周然最终站在战天台上,梵奎与青衣早就等候在此。 “少主!” 偌大山顶只有三人,梵奎与青衣见周然到来,齐齐跪下。 周然对此,平静视之。 一步步来至战天台边缘望向镜湖密地深处,他第一次觉得这座定军山似乎太矮了。 梵奎率先开口:“少主,血军是否全权交于老奴?” 周然答:“是!” 方奎再问:“包括生杀大权?” 周然答:“是!” 梵奎略作停顿又问:“少主,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军队?” 周然没有马上回答,沉思片刻才说:“一个让所有人都害怕的军队!” “所有人?” “所有人!” 梵奎重重点头,而后起身离开。 青衣继续跪在地上,只要周然不开口,她就能继续跪下去。 “你还在怕我?” 青衣缩了缩身体,点点头。 周然并未回头,也没有看到青衣的动作,他继续说:“我不管你真怕我还是假怕我,我只要你明白,我要你死,谁都救不了你。” 青衣没敢看周然,直接把额头贴在地上。 周然之所以如此警告青衣,是因为这个看上去顺从实则满心疯狂与叛逆的女人一旦失去畏惧之心,再多人命都填不满她那颗扭曲的杀心。 “把商路打开,全力辅助梵奎。” 周然回头看向青衣,笑着说:“如果某一天,梵奎有足够理由杀你,而那个理由又能说服我的话,我会亲眼看着他如何你魂飞魄散。” “少爷!” 青衣猛地抬头,惊恐道。 周然这话的意思几乎等同于要将她的生死大权交给梵奎那个狂魔,她如何不惊恐? “你跟我的时间最长,我并不想你死。” 周然背对着青衣,一跃而起跳到凌云鹤背上,只有他的声音还回荡在青衣耳畔,他说:“千万不要给他杀你的理由!” 青衣既惊恐又愤怒,她握紧拳头,死死望着凌云鹤飞走的方向。 白鹤,去又回。 人去,却未归。 (本篇结束,撒花!) 第三篇 烈酒才入喉 第三十八章 禹州城 夜色下,禹州城灯火通明。 站在城中那座九十九层高的大楼环视四方,可以看见一道道灯光时不时扫过城市上空。若眼神稍好一些,还能看到一条条黑影在高楼林立的城中嗖嗖一闪而过,像是在追着什么。 这座偌大的城市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爆发出一股或强或弱的灵力波动,每次有灵力波动爆发时,无数人就会像闻到鲜血的饿狼疯狂聚集过去。 饿狼抢食,非伤既死。 月至中天,正是子时。 禹州城城北突然出现一道强大灵力波动。 “城北旧铁厂有灵力爆发,强度为二级灵源!” “城北旧铁厂,出现二级灵源!” “城北出现二级灵源!” “……” 无数饿狼闻风而动,纷纷向城北聚集而去。 一场大雨,突然瓢泼而下。 两道身披黑色风衣的人影快速穿梭在西城破旧的巷道中,他们所去方向并不是城北。 “哥!” 走在后面那人个头稍矮些许,他低声说:“这次是二级灵源,我们……” “跟我们无关!” 哥哥叶泽说:“你是猎灵人的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大雨哗哗而下,兄弟二人快步走在大雨中,最后来到西城深处一条老街。 “当!当!当!” 叶泽敲响一家杂货铺的门。 “嘎!” 老旧铁门被推开,从里面伸处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 叶泽让弟弟叶尘在屋檐下等着,他手里紧紧握着一个黑色的铁盒走进去。 杂货铺内只有一盏油灯,绿豆大小的灯光被从门外吹进来的风吹得微微摇曳。 叶泽将铁盒放在桌上,小心打开。 微弱的灯光下,勉强可以看清楚拳头大小的铁盒中放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晶体。 杂货铺老板躲在灯光之外,看不清他的模样,但那双幽蓝的眼睛格外瘆人。他看了看铁盒中的晶体,而后盯着背对着他的小家伙,裂开嘴无声笑起来。 “哥,好了吗?” 叶尘的声音响起,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少爷说回去晚了,咱们明天的训练就会加倍。” “马上就好!” 叶泽知道身后一双眼睛在看他,他没敢回头,故作平静的说:“老板,少爷说你上次少给了三成,这次要是再少,他可就……” “他就怎样?” 老板的声音竟是出奇的纯净晴朗,听着很像禹州学院里的那些教授,他无声笑了笑,又说:“把我的铺子给砸了?” 叶泽没敢接话,弟弟叶尘又催促起来:“哥!” “嘿嘿嘿。” 老板笑出了声,扔过来三丈红色晶卡,说:“滚吧!” 叶泽赶紧捡起红色晶卡,对老板微微鞠个躬,快速退了出来。 “呼!” 关上杂货铺的门,叶泽这才敢松口气。 叶尘上前来,低声关切道:“哥,没事吧?” “没事。” 叶泽将风衣帽子戴上,带着弟弟叶尘快速离开。 雨越下越大,城市上空的灯光与天上的闪电混杂在一起。 身着避雨风衣的兄弟二人,快速从一条条僻静的老巷道中走过。 这座千绝门统辖下的巨大城市中,不知道有多孩子跟叶家兄弟一样,五、六岁时候被扔进来,之后只能依靠他们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位于禹州城城中的那座九十九层高的大楼名为千绝楼,每天都会提供一千份高能量食物,有十份食物还是以城外先天境异兽的血肉为食材做成,据说滋味妙不可言。但叶泽很清楚,禹州城内像他们兄弟这样的人可能有数十万之多,只有实力强大之人才有可能抢到那一千份食物。他甚至听说过有些刚刚被扔进来不知道城中规矩的小孩去那座大楼找食物,最后却被几个人活活给烤熟吃了。 十岁的叶泽与九岁的叶尘已在禹州城生活了四年,他只敢带弟弟在外围的房子里找食物,千绝楼中的食物再是美味,他也不敢去想。他只希望他能和弟弟叶尘完好的活到十八岁,然后离开一起这座噩梦一样的大城。 活着出去后就去千绝门做个外门子弟,这也是叶家花费巨大代价将他们送进来的初衷。 被送进禹州城的孩子中,大多数都与叶泽兄弟一样想法。 只要成为千绝门外门弟子,他们所在的家族就能得到千绝门庇护。若能成为外门主事,甚至能举家迁往千绝门所在的那座千山城。那样的话就不用再担心山贼土匪的刀子,更不用担心山林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叶泽谨慎小心,看似小富即安,实则是生怕自己露出一点野心就管不住弟弟叶尘。 叶尘早就想去千绝楼枪那一千份食物,最好能抢到前十份。因为只有那样,他才有可能被千绝门高层注意到,才有机会成为千绝门正式弟子。 东城新,西城旧。 南城乱,北城破。 这就是禹州城现在的城市格局。 叶泽兄弟在最破的北城生活两年多,之后搬到西城,碰到了那个杂货铺老板。 那些过十八岁还没有离开禹州城的家伙,要么是穷凶极恶之徒买通禹州城看门人躲进去苟延残喘,要么是千绝门弃徒被囚禁其中,要么是因为各种原因不想出去之人。 叶家长辈曾经叮嘱过叶泽,不管他们都是什么人,能避开一定要避开。 三天前,叶家兄弟突然从西城搬到东城。 禹州城东城,这可不是谁想搬去就能随便搬去的地方。 大雨已停,有月高升。 叶泽拉住叶尘低着头穿过马路来到卧龙邸之前。 不等站在门口两位保安开口,叶泽已将他与叶尘的证件递过去。 搬来此地已有三天,这几位保安自然认识他们,但他们每次出去回来,必然会像第一次那样检查他们的证件。 如果他们哪次没带,这些保安不仅不让他们靠近,甚至有可能直接将他们打伤打死。 对他们如此,对住在这里的大多数人也是如此。 因为这些人本就是千绝门外门弟子,在规则范围内杀人是被允许的。 千绝门制定的规则之内,谁都可以杀人! “进去吧!” 保安将证件还给兄弟二人,让开了路。 明知道这些人不会在乎,叶泽还是拉着叶尘一起给让路的保安深深鞠躬,这才进去。 生活在禹州城的最底层,必须卑微! 卧龙邸,禹州城东城最顶级的三座住区之一。 能住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十五岁以上实力极强之人。 叶泽不知道其他两处如何,但卧龙邸住着哪些高手他却很清楚。 每隔一个月,千绝楼就会拿出一份禹州城百强名单。而能出现在名单上的那些人,就算千绝门的外门弟子都不敢招惹。 据叶泽所知,五天前颁布的最新一期百强名单中,排名第七的云中鹤与第九的贺百炼就住在卧龙邸天字号与地字号两栋别墅。除这二人外,还有二十多位百强高手也住在这里,但具体住在哪座别墅他就不知道了。 进入卧龙邸后,叶泽仅仅拉着叶尘快步向东北角那座别墅赶去。 叶尘胆子一直很大,但进了卧龙邸后,跟他哥哥一样一路低着头不敢乱看。 “你们两个站住。” 叶泽兄弟二人距离那栋别墅还有十几米远,突然被人叫住。 叶泽没敢犹豫,马上停下转过身来,也没敢抬头看向叫住他们之人,恭敬道:“学长好!” 禹州城十八岁以下之人几乎都是禹州学院学生,叶泽称呼这个比他年纪大一些的人为“学长”很正常。 那位学长指着叶泽要去的那座别墅问道:“你们住在这里?” 叶泽答道:“是。” 学长又问:“就你们二人?” 叶泽答:“还有一人。” 学长见叶泽没有说那人名字,会心一笑,说:“我叫白思珏,就住在你们旁边,明天一早我会前来拜会,你们转告他一声。” 叶泽说:“一定转告。” 叶泽面上很平静,实则在听见“白思珏”三个字的时候,他心里就生出了大风浪。若是可能,他真心希望面前的这位白思珏不是他想到的那位。 白思珏对那座别墅无声笑了笑,转身离开。 叶泽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拉着叶尘向那座别墅走去。 “哥!” 进门之前,叶尘小声道:“少爷说过不见任何人的。” 叶泽解释道:“我们只需将白思珏学长的话转告少爷,见与不见少爷决定。” 叶尘小心问道:“少爷不会怪我们多事吧?” 叶泽没说话,先一步进去了。 让叶尘留在楼下,叶泽带着那三块黑色晶卡来到三楼。 叶泽正犹豫要不要敲门,便听见书房里传来一道声音:“进来吧。” 叶泽推门进来,将三丈红卡放到桌上,最后几步老老实实站着。 那人扫了一眼红卡,又抬头看向没有马上离开的小家伙,笑问道:“还有事?” 叶泽点头,说道:“刚刚在楼下遇到一位叫白思珏的学长,他说就住在旁边的那座别墅,他明天早上会过来拜会少爷。” “白思珏。” 坐在书桌后面那人重复这个名字,而后笑了笑说:“百强榜排名第十三的白思珏?” “我知道了。” 那人将桌上红卡收走两张,双指夹着剩下的那张递给叶泽,说:“明天有客人来,你去买点招待客人的水果点心。” 叶泽双手接过,小心退出书房。 月明星稀,风云暗涌。 坐在书桌后面那人手握一卷古书看了一会儿,然后双手背于身后,来到窗前。 “这就是山上风景?” 那人对着天空低声自语。 窗户玻璃反射着书房内的灯光,也倒映出自语之人的面孔。 这张面孔,正是周然。 禹州城四周环山,更远处则是一望无际的原始丛林。 开启鬼窟那座传送阵之后,周然就被传送到禹州城西数百里外一座隐蔽的山洞中。 到了这座孤立在原始丛林中的禹州城后所见的一切,着实让周然惊讶不已。而最令他震惊的还是,这座禹州城竟只是千绝门用以筛选弟子的七座城池之一。由此可以想象,千绝门的势力强大到了何种程度。 从叶泽兄弟那里,周然知道了九宗三十六派的存在。 九宗至高无上,在周然看来极为庞大的千绝门在三十六派中却是垫底的存在。 周然花了好几天才勉强消化掉这个巨大冲击。 开启传送阵离开前,周然本打算看看山上风景便回去。但是现在,一天没有弄清楚九宗三十六派根底,他就会在这里多留一天。 周然也很想看看这个陌生世界究竟是何模样—— “就从这座禹州城开始吧!” 第三篇 烈酒才入喉 第三十九章 截天塔 东城卧龙邸,南城潜龙府,西城腾龙台。 这是禹州城除了千绝楼与禹州学院之外的三大守卫森严的风水宝地,百强榜名单上的那些人大都居住在这三个地方。 百强榜排名第九的贺百炼与第七的云中鹤名气都很大,这两位居住在卧龙邸天字号与地字号别墅的大人物,平日里不仅有其他的百强高手前来拜会,连禹州城内几大隶属于千绝门的大商行主事都是常客。 实际上,强如百强榜最前面的三十人名次的变动不像后面七十人那么大。只要不发生意外,这三十人肯定绝对会成为千绝门的正式弟子,排在前十之人甚至有可能成为内门弟子,就算在千绝门中举足轻重的嫡传弟子之位也不是没有机会争上一争。 与这二人相比,排在百强榜第十三位的白思珏就低调多了。 哪怕住在卧龙邸的其他人在路上遇见他,都未必能将这位喜欢眯着眼笑的好脾气白衣公子哥与白思珏三个字联系在起。 次日早上,阳光才升起。 白思珏提着一篮子新鲜水果来到门前,不轻不重的敲门。 叶泽兄弟刚刚准备好早餐,叶泽开门将白思珏请进门,叶尘接过那篮子颜色艳丽的水果。 周然听见敲门声才下楼,他一步步走下楼梯,眼睛看向进门之人。 周然问:“白思珏?” 白思珏点头,笑着问道:“还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周然伸手示意白思珏坐下来一起吃早餐,淡笑说:“周然。” “周然。” 白思珏坐在长桌的另一端,他喝了一口鲜奶,在嘴里品味一番,眯起眼对站在旁边的叶泽兄弟说:“那头青牛的奶每天只挤一桶,你们一定起得很早才抢到吧?” 叶泽笑了笑,说:“少爷说今天有贵客来,命我们一定要抢到这桶青牛奶。” 白思珏对周然笑着说:“周兄有心了。” 周然微笑以对,开始享受叶泽兄弟费了很大心思准好的早餐。 当初周然才到禹州城,遇到叶家兄弟二人被人追杀。那时他还不知道禹州城是什么地方,出手救下了兄弟二人。然后这二人就跟在他身边,又莫名其妙充当起了仆人。 吃过早餐,周然将白思珏请到书房。 始终微笑着的白思珏才进入书房就直接说道:“周兄最近才到禹州城吧?” 周然没承认也没否认,问:“何出此言?” “禹州城最新一期百强榜竟然没有周兄的名字,难道不奇怪吗?” 白思珏笑着继续说:“最新一期百强榜是五天前公布,也就是说周兄来禹州城不到五天。” 周然递过来一杯热茶,说:“白兄来此,不是为了说这么无聊的事吧!” “呵呵,这事可一点都不无聊。” 白思珏喝了口热茶,在嘴里稍稍回味,又接着说:“禹州城虽不是千绝门的大本营,但也是遴选弟子的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 周然笑道:“白兄是想说,我已经被千绝门的人盯上了?” “那倒不至于。” 白思珏放下茶杯,前一刻还微笑的眼睛顿时清冷下来,他深深看了周然几眼,而后嘴角又有笑意漾开,说:“登上百强榜的一百人中跟周兄一样的大有人在。” 周然盯着白思珏弯月似的眼睛,问:“白兄是吗?” 白思珏笑而不答,转而说明今日来意:“距离截天塔重开只有最后三个月时间,我估计下次禹州城百强榜出来之后,就会有人组队逃离禹州城,不知道周兄对此可有兴趣?” 周然不知道截天塔是什么,但他不会傻到在白思珏面前表现出来,他问:“为何会找我?” “因为整个卧龙邸,我白思珏看不出底细之人只有一个。” “那人便是周兄!” 白思珏说完,那双本是黑白分明的眼睛,黑眼珠子一点点蔓延开,短短几秒钟后,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漆黑之色。 正在厨房的叶尘突然抬起头,惊恐的看向书房方向。 叶泽见此,低声问道:“怎么了?” “是猎灵人!” 叶尘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再去看书房方向,惊惧道:“很恐怖的猎灵人!” 叶泽望向楼上,脸上有担忧之色浮现。 “周兄现在明白了吧!” 白思珏眼睛重新恢复黑白分明,他笑道:“我的精神力天生就很强大,排名第九的贺百炼也好,排名第七的云中鹤也罢,他们修为的深浅我都能感觉到。但唯独周兄你,哪怕现在你就站在我眼前,我也看不出你的底细。” 白思珏想到一种可能,问道:“莫非周兄也是精神力天生强大的猎灵人?” “若周兄是猎灵人,我不可能感觉不到周兄身上的精神力。” 白思珏说话马上摇头,而后目光灼灼的看向周然,说:“除非周兄已是猎灵师!” “呵呵!” 周然不答反问:“你觉得可能吗?” “可不可能周兄肯定比我清楚。” 白思珏虽是这般说,他心里确实不相信周然会是猎灵师。 天生精神力强大之人极为稀少,偌大的禹州城有数十万千绝门精挑细选扔进来的孩子,但精神力强大之人极少,而精神力能强大到成为猎灵人的更是屈指可数。 在猎灵人中,白思珏绝对属于站在巅峰的极少数。 若非他极力隐藏,只怕早就被千绝门长老们收为嫡传弟子。 在猎灵人之上,就是成就神念的猎灵师。 猎灵人已经极其稀少,能抓住天大机缘成就神念的猎灵师简直要比六级灵源还要稀少。即便千绝门不计一切代价培养,至今也没有几位猎灵师。 “我明天早上还会再来拜会,周兄若是答应,我会为周兄引荐另外几位同道中人。” 白思珏才说完,突然目带挑衅之色的看向周然,说道:“但在这之前,周兄多少要拿出几分实力,这样我也好给那几位同道一个交代。” 周然笑问:“打一场?” 白思珏点头:“打一场!” 话已至此,再说一个字都是多余。 二人相隔一张桌子,桌上只放着几本周然让叶泽兄弟买来的书籍。 白思珏先出手,掌影引清风。 周然出拳,拳风接掌风。 桌上被翻阅一半的书籍突然快速翻动起来。 白思珏手臂如灵蛇,缠绕周然胳膊,掌风却不散,直奔周然大开的胸膛。 周然真元涌动,拳风又厚三分。 他任由白思珏掌风袭来,右拳以更快速度同样砸向白思珏胸口。 白思珏似是摇头微笑,瞬间收回了手。 周然并不得寸进尺,也收了拳。 书房中,微弱清风骤停。 书桌上,书本不再翻动。 但这,仅是开始! 白思珏身影突然如浮光掠影,这一次不似之前那般只是出招试探,而是他整个人攻至周然身前,招招之间尽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白思珏也是五六岁时候被扔进禹州城的,他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那张经常性带着暖人笑意的脸上,除了笑容,还有他曾经历过的无数生死与他手上沾着的那些鲜血。像他这样的人,一旦全力出手就不会留情。 掌风袭胸膛,利爪向后心。 拳攻面门,指点眉心。 白思珏每一招都很轻灵,杀伤力却丝毫不弱。 若此时有观战之人,也许会觉得白思珏招与招之间似是毫无章法,但这也正是他的恐怖之处。因为无章法,才难以预测他下一招会攻向何处。 另外一点,便是白思珏对真元的掌控与运用都称得上炉火纯青。从他出手之后,几乎没有一丝真元外泄。否则,无论书房里的这些桌椅,抑或是桌上摆放的书本,根本承受不住归元境巅峰高手的浑厚真元,早就被震成了齑粉。 与白思珏难以预测的凌厉攻势相比,周然就显得被动多了,交手之后就一直在被动防御。 攻守双方皆不后退,转瞬间便是数十招。 主攻一方,迟迟攻不下。 守御一方,始终滴水不漏。 交手到现在,二人也大概知晓了对方的深浅。 “小心了!” 白思珏轻喝一声,一身真元尽皆汇聚与掌心,他沉声道:“混元掌劲!” 掌出时,白思珏双目出现瞬间漆黑。 一道并不如何强横的精神力赫然涌出,直逼向周然双目。 非是逼不得已,白思珏从来不会暴露精神力。而一旦他施展精神力,就不会给对手反击的机会。以此强招与精神力结合,他已猎杀很多实力与己相当的对手。 从未失过手的杀招,此时却寸功未得。 周然强纳一身深厚真元,一拳迎向白思珏这一掌。 嗡! 强招对决,真元骤然外泄。 周然大袖猛然挥动,将二人对决时外泄的真元拢于虚灵衣衣袖,转手扔出窗外。 轰! 犹如一声惊雷突然在院中炸响,叶泽兄弟被吓了一跳,居住在卧龙邸的高手们更是震惊。尤其是名列百强榜的那些人,更是从这一声真元裂爆声中听出交手之人的深浅。 白思珏收了手,看向周然的眼神与之前大为不同。 “你不会已经进阶先天了吧?” 周然摇了摇头,云川密地杀敌牛,秦云山脉为那头黄鼠狼聚灵,玉泉山拔出十色剑,这三次过度动用神念之力,已经使得他的身体被强化到一种他也说不清的程度。今生是否还有踏入先天境的机会,他自己也不知道。 “有人来了。” 周然听见动静,指着窗外说:“接下来的事就要拜托你处理了。” “交给我。” 白思珏看了看窗外,收起爪牙之人又将那种人畜无害的笑意涂满脸上,他直接从窗户口跳下,对那些过来查探情况的保安大吼一声:“滚!” 一段小风波,白思珏出面就被平息了。 人的名,树的影。 在哪里都一样! 周然将叶泽叫上楼来,直接问:“你知不知道截天塔之事?” “少爷不知此事?” 叶泽看着周然,明显讶异一下。 周然笑道:“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叶泽马上收回视线,他顿时意识到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反映。 在脑海中稍稍整理一番,叶泽这才开口。 “在介绍截天塔之前,要先说九宗三十六派的由来。” 叶泽见周然点头示意他说下去,他才接着说。 第三篇 烈酒才入喉 第四十章 世界的倒影 “大概三千多年前,灵气突然开始恢复,不久之后出现了第一批突破先天境界的强者,那批强者开始探索大裂谷深处。之后的每一年,都会有先天境高手冒险深入大裂谷。但最开始的那些年里,所有人都是有去无回,直到距离第一批人进入大裂谷两百多年后,才终于有人从大裂谷深处回来。” 叶泽知道的这些都是从禹州学院史学课听来的,禹州城除了一个月更新一次的百强榜,还有一年更新一次的千人榜。 只有登上千人榜之人才能成为禹州学院正式学生,每周有五天时间进入学院听课与修炼。至于其他人,每周只有一天时间进入学院,而且只能去上史学课、医学课、地质学课、植物学棵等等这些边缘学科。 叶泽停顿了一会儿去回想史学课中听到的东西,然后才继续说:“那些回来的人在大裂谷深处发现了一座城池,并在其中找到很多高深秘籍,回来不久就创立了九宗三十六派。一直到现在,不仅九宗三十六派,其他势力的先天境高手每年都深入大裂谷寻找机缘。” “但除了最初那批人找到那座城池,之后进入大裂谷的人再也没有发现那座城的踪迹。” 叶泽接着说:“一直到一百多年前,九宗三十六派高手才又找到那座城池。” “又找到那座城池?” 周然打断叶泽,问:“那座城池难道还会动?” “这个……” 叶泽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一百多年前……” 周然闭上眼睛思考起来,他清楚记得军方资料中明确记载第一波灵气潮汐就是在一百三十七年前出现,这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 想到这里他立即睁开眼看向叶泽,问道:“是不是一百三十七年前?” 叶泽被周然忽然看向他的眼神给吓了一跳,但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很用心想了想,最后才点头道:“应该是一百三十七年前。” “巧合吗?” 周然无声思考起来,示意叶泽继续说。 “这次九宗三十六派从那里带出来很多宝物,其中一件就是截天塔。从那之后,九宗三十六派每隔十年就会合力将截天塔开启一次。” 叶泽突然眼放异彩,声音也不禁提高了几分,他说:“截天塔每次开启都只有八十一人能进入,这八十一人可以是出身九宗三十六派之人,也可以是九宗三十六派之外的人。无论是什么出身,若能抢到这八十一个名额中的一个就一定能成为九宗嫡传弟子。” 叶泽是禹州城底层几十万人中的一个,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跟弟弟叶尘一起完好的活到十八岁,然后成为千绝门的外门弟子,从而能让他们所在的叶家与千绝门扯上关系,让叶家多一道护身符。 势力庞大的三十六派又被人分为上九门、中九门与下十八门。 在叶泽这些人眼中,势力遍布冀洲西北三大域的千绝门地界绝对是巨无霸一样的超级存在,哪怕千绝门在下十八门中只是垫底的最后几名。 九宗乃是三十六派之上的超强存在,叶泽从听到的关于九宗的只言片语中推测,似乎三十六派中的上九门加在一起都比不了九宗中排名最后的万阳宗。而以他极为有限的想象力,根本无法明白九宗到底有强大。 对于那些有底气将宗门立在大裂谷之内的九大宗门,叶泽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会偶尔梦到。如果不是周然此时问关于截天塔之事,他也许一辈子都没机会将自己知道的这些说出来。 说话之人说得无比激动,周然的反应却平平淡淡。 叶泽见此,稍稍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他又想到周然似乎不知道截天塔之事,不由得又解释起来:“少爷,据说只要进入截天塔就能引动上等星力成就先天境界。” 周然闻言,眼睛登时亮起来,问道:“截天塔跟先天境有关?” 叶泽终于能确定面前这位是真不知道截天塔为何物,他笑着点头,接着说:“九宗三十六派很多弟子都会刻意停留在归元境,就是希望能等到截天塔开启,借助截天塔进阶先天境界。截天塔每次开启时引动的星辰之力极为浩大,因此就算不能成为那八十一人,在截天塔开启的那段时间进阶先天境,也比其他时候进阶的成功率更高。” “原来如此。” 周然摸着才长出绒毛的下巴,眼中的精光时隐时现。 叶泽知道周然动心了,禹州城百强榜这些高手几乎都是归元境界,他虽不知道周然境界如何,但能让排名第十三的白思珏亲自上门,想想也知道面前这个出手救下他们兄弟的少爷十有八九也是归元境。 归元境距离先天境确实只有一步之遥,但谁又敢说自己一定能成功跨过这条天堑? 除此之外,引动何等星辰之力进阶先天境往往事关后面的修行之路。 普通小家族能出现一个先天境已是百年难遇,对于引动何等星辰之力并不那么在乎。但很多大家族子弟,乃至九宗三十六派嫡传弟子那样的天纵之才,对修行的每一步都极为重视。先天境又是修行路的第一道天堑,更是重中之重。 就叶泽所知,千绝门掌控的七座筛选弟子的城池中都有百强榜,加起来有将近七百位归元境高手。千绝门在九宗三十六派中排名几乎垫底,那么其他宗派之下又有多少人停留再此境界?除了九宗三十六派之外,又有多少势力在盯着截天塔? 跟着周然搬到卧龙邸之后,叶泽的野心确实比之前大了一点,但他最多是希望能够在十八岁之前进入城中心那座千绝楼。 人有野心不是坏事,但如果实力配不上野心,就是在找死。 叶泽不知道周然心里怎么想的,他硬着头皮提醒道:“少爷,九宗三十六派确实公开说过截天塔对所有人开放,但谁都清楚那八十一个名额是他们的禁脔。就算最终有一个两个人侥幸抢到了名额,哪一个不是天赋逆天的妖孽?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从九宗三十六派嫡传弟子手里抢来的名额,这算不算得罪了那些大派弟子?要是被那些人记恨……” 话至此处,叶泽抬头看着周然。 周然也看着叶泽,不再这个话题上多说,他转而又问:“大裂谷是什么地方?” 这位少爷怎么连大裂谷都不知道? 莫非是传说中的隐世之人? 所谓隐世之人,乃是几乎与外界断绝的大家族或大宗门,底蕴之深厚往往超乎想像。 一般而言,就算九宗三十六派都不愿意和这些行迹神秘的势力交恶,谁也不知道会惹出怎样一股庞大势力。三十六派中就曾有几个门派因为招惹上了这些人,要么被灭了满门,要么一蹶不振。 据说千绝门也曾是中九门,不知为何惹了隐世宗门,才沦落到今日这般惨淡光景。 实际上,叶泽并不知道隐世之人是完全不了解这个世界,还是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超乎想像。他只是想象不出什么人会连截天塔与大裂谷都不知道,这才将周然与他一无所知的隐世之人联系在了一起。 叶泽清了清嗓子说:“天下共分十二洲,共有三百六十五大域,我们所在的禹州城位于十二洲中最西边的冀洲,同时也是冀洲二十五大域中最西边的青元域。像禹州城这样的城池,青元域大概有四十多个。” 十二洲? 三百六十五大域? 如此大的禹州城竟只是青元域四十多城市中的一个? 周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从听说近百万人口的禹州城只是千绝门筛选弟子的七座城池之一,再到听说势力途次庞大的千绝门只是九宗三十六派中的垫底门派,他在心里已经估测到这个世界之大超乎想像。 自以为心里对这个世界之广阔有了大概的印象后,周然并没有着急了解这个世界,只是让叶泽兄弟买一些关于禹州城的书籍。 然而此时,周然才发现自己之前似乎把这个世界想得太小了。 “大裂谷位于十二洲最东边。” 叶泽似乎故意不放过周然,他继续说道:“学院历史学教授说过,大裂谷范围很大很大,九宗三十六派目前探明的区域就已经比十二洲的地域还要大。但到底有多大,至今也没人说得清楚。他说,几千年来深入大裂谷的高手不计其数,回来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也许很多人都没有死,而是在大裂谷中迷失了。” 周然没有让叶泽再说下去,他怕自己听到更多东西受不了。 在听说截天塔与进阶先天境有关后,周然就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试试。对于叶泽的那些担心,他不仅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还很期待。毕竟,如果这里太过平静,他要想弄清楚九宗三十六派肯定要花大力气。若截天塔之事能将这里的水搅浑,他正好可以省去不少力气。 可现在,他心里竟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这个世界怎会如此大?!” 周然根本没有怀疑叶泽说的这些是真是假,毕竟这些对于自小生活这里的人而言,都是近乎常识性的东西。他只是又想到了十年后再见到的关仁,他心里多少有些明白那个意志极为坚定之人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跳出井外看过天之大的青蛙与曾经生活在井里的青蛙,早就不再是同一只了。 周然静坐一夜,一大早他就快步下楼来,对正在准备早餐的叶家兄弟说:“若白思珏过来,让他到禹州学院找我。” 周然迫切的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而想要弄清楚这点,显然没有比禹州学院更适合的地方了。 但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如何能进入禹州学院? 第三篇 烈酒才入喉 第四十一章 尽是暗涌 禹州城建立之初,只有千绝楼与禹州学院两个地方。 经过近千年的不断扩建,才有如今规模。 阳光下的禹州城高楼林立,但越是靠近市中心越显得古旧。 九十九层高的千绝楼古意盎然,又充满肃杀与阴森之气。在这座摩天大楼上不仅可以找到千年风雨留下的痕迹,也可以感受到积攒了千年的血腥与不甘。 千绝楼的确每天都在死人,死得都是那些想要争到一碗饭的年轻人,却不可能发生叶泽听说过的那种吃人之事。千绝门已经式微多年,不知道有多少宗门在旁虎视,希望取而代之。若被发现宗门内发生吃人之事,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与阴森血腥如地狱的千绝楼相比,市中心那座占地数千亩的禹州学院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有天地风情,有日出东方,更有书卷气极重。 只要实力够强或不怕死,千绝楼谁都可以进。 不管实力多强,不管怕不怕死,没有得到千绝门认可之人想要进入禹州学院几乎不可能。 “嗯?还是不行?” 周然沿着禹州学院转了一圈,无论哪个方位,只要靠近就会出现一层无形之墙挡住他。 “叶泽说每个被扔进禹州城的孩子,家里都会花大价钱跟千绝门买一枚滴血玉佩。那枚玉佩既是禹州城的通行证,也是意外生死后用来辨别身份之物。” 周然来到禹州学院大门口,看着一个个年龄或大或小的孩子进进出出,仿佛根本不知道那层无形墙的存在,他不禁自语起来:“除非强攻进去,否则必须弄来一枚滴血玉佩。” 说话之时,周然抬头望向禹州学院上空。 在近百万人的禹州城中,注意到周然的不会只有白思珏一人。 也许正如白思珏所说的那样,禹州城内并非没有与周然一样的人。只要他不主动惹事,想来隐藏在暗中的千绝门高手也不会出面对付他。 毕竟,周然表面上依旧是归元境,这个实力在禹州城近百万人中属于顶尖哪一行列。但算上千绝门那些外门弟子,禹州城仅归元境就有一万多人。更何况还有千绝楼的守关者与禹州学院的教授们,这些人可都是先天境高手。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周然来到禹州城后大多数时间都在卧龙邸,对禹州城有多少先天境高手坐镇并不清楚。但他神念已成,能清楚感觉到每天都会有两道的隐晦气息从禹州城上空一扫如果,而那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绝对属于两位星纵强者。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周然不想跟星纵强者对上,更不想惹来千绝门的注意。 “那就只能去弄一枚滴血玉佩了!” 周然见过叶泽与叶尘身上的滴血玉佩,他曾试着以真元将其中血气驱除,不过属于他的真元才靠近,玉佩就会出现微弱裂痕。待他的真元收回,那道裂痕才又慢慢恢复。而他之所以没有尝试用神念之力驱除,一方面他不愿踏足先天境之前再动用神念,另一方面是他担心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在来到禹州城之前,周然还没有遇到过一个精神力异常强大之人。在这座禹州城,精神力强大之人虽也极少,却并不罕见。 当精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就会被称作猎灵人。 例如白思珏,例如叶尘,例如面前这个杂货铺老板。 杂货铺老板极为讨厌天上的阳光,要不是知道外面这人不好惹,他根本不会在大白天打开门:“你想要滴血玉佩?” 周然拉过一张椅子直接坐下,看向躲在黑暗里的人说:“开价吧!” “二品灵源!” 隐匿在黑暗中之人伸出两根手指,声音依旧清澈明朗,他又道:“必须在今晚之前。” “二品灵源?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周然盯着面前之人多看两眼,轻笑一声道:“原来是受伤了。” 老板那双散发幽光的眼睛明显波动一下,他对周然说:“或者你替我杀两个人。” “杀人?” 周然冷笑,而后道:“这个我可不擅长!” 老板可不管这些,他直接扔过来一张纸条。 周然双指并拢,夹住纸条的之前,先一步也将老板附着在纸条上的真元震散。若不如此,他得到的不是纸条,而是一小撮粉末。 “尹武月,萧平笙。” 周然一眼扫过纸条上的两个名字,随手将之震碎,他笑看过去:“百强榜排名第四、第六的绝顶高手,据说这二人还是同母异父的姐弟,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从我手里救人的!” 杂货铺老板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他对周然说道:“你若是愿意将叶家兄弟交给我,我同样也可以给你弄来一枚滴血玉佩。” “你果然还不死心。” 周然当日就是从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家伙手里救下叶家兄弟,他缓缓站起来,一步步靠近这个始终不敢见光的老东西,咧嘴笑问:“不知道你这条命值不值一块滴血玉佩。” 从进门开始,周然就没想过要花钱买什么滴血玉佩。 “别忘了,我可是放过你一命。” 话虽这般说,实际情况却是那天周然才到禹州城,救下叶泽兄弟后,正准备出手杀人却恰巧感觉到一股隐秘气息从上空一扫而过,这才不得不收了手。 但这是重点吗? 老板那双散发幽光的双眼看着周然,不屑道:“小小归元境也想杀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 周然继续一步步靠近过去。 “哼!” 黑暗中的人突然冷哼一声,扔出一件东西来。 周然抬手接下来,这才呵呵笑道:“早给我多好,现在多伤和气?” “和气?” 老板显然有些动怒,但他不得不忍下来,指了指大门方向:“你现在可以走了。” 普通人必须在修出一口真元后,才可以通过感受体魄与血气来判断对手的境界。但天生精神力强大的猎灵人,只需一眼就能看清楚一个人的境界,某些精神力异常强大之人甚至能提前感受到那人体内真元的运转路数,提前截断对手的绝招,或是闪避开。 这位杂货铺老板曾是先天境高手,不知因何被人废了丹田气海内的那枚先天之种,如今只能算是一只脚站在先天境,另一只脚已经跌入归元境。但他曾是先天高手,甚至有可能还在先天第一境之上的高手,看人的眼光自然不是普通归元境可以相比。更何况他还是猎灵人,精神力虽比不了白思珏,但比普通猎灵人强多了。 他之所以如此忌惮周然,是因为他通过体魄与血元判断周然乃是归元境,但当他以精神力查探周然实力时,感觉到的不是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就是一团看不清虚实的迷雾。 这种情况,他从未遇到过。 因为此等原因,他心里对周然的忌惮还要在普通的先天第一境之上。 他旧疾本就未愈,如今又添新伤,便更不愿意与他至今也看不清底细之人动手了。 “不着急。” 周然得了玉佩却没离开,转身又坐回椅子上,手里把玩那枚还未用过的滴血玉佩,似笑非笑道:“我还很好奇叶家兄弟对你有什么用?” 杂货铺老板见此,面色不禁冷下来,说:“你真想知道?” 周然点头,而后笑着说道:“叶尘是猎灵人,你要他我多少还能理解。但叶泽就是个普通人,你要他有什么用?” “嘿嘿!” 老板阴森森的笑起来,说:“有什么用我不知道,因为需要他们的根本不是我。” 周然神情不变,但眼底少了几分温度:“谁?” “不用着急知道,他们会找上你的。” 躲在黑暗中的人一步步退入后面的黑暗中,最终连那双散发幽光的眼睛都消失不见。 桌上一盏油灯,正散发米粒之光。 “他们?” 周然离开杂货铺,这座禹州城在他眼中越来越有意思。 表面上看,禹州城只是千绝门筛选弟子之地,事实如何怕是没那么简单。 无论什么地方,一旦将表面的平静撇干净,看到的尽是暗涌。 周然走在西城老旧街道中,周围建筑中偶尔会有一丝丝微弱灵气波动爆发。每次灵气波动出现时,就会有一两道人影嗖嗖闪过,涌向灵气波动出现之处。紧接着,一些人好像为了抢夺什么大打出手,但还不至于非死即伤的程度。 数日之前,叶泽兄弟跟这些人一样。 禹州城不养闲人,想要活下去就要一次次去争去抢。 “咦?” 周然走到一座破旧大楼前时突然停下,他那连先天巅峰高手都要望尘莫及的直觉感知到面前这座大楼内,正有一股颇为强盛的灵气在快速凝结。 感觉到那股灵气即将凝结爆发,周然身影如风立即闯入大楼之内。 进入大楼后,周然快速奔向那股灵气凝结之地。 一口气爬到十几层,待周然刚刚站稳,前面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灵气波动。 “一品灵源!” 周然马上从这股灵气波动的强弱判定出灵源品级,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以指为引,将一丝微弱至极的神念之力流转到指尖,一指点在那股灵气波动凝结处。 那股灵气波动以他手指为中心,迅速凝结出一片指甲盖大小的不规则半透明晶体。 “这边!” “是一品灵源!” “快,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在十七层!” “……” 在极短时间内,西城出现一品灵源之事就传遍了整座禹州城。 西城腾龙台距离最近,住在腾龙台内的高手最先赶来。 其中一位,正是最新一期百强榜排名第十之人。 柳清风! 第三篇 烈酒才入喉 第四十二章 点灵化晶 灵气波动一旦爆发,若无人及时以真元之力为引使之凝结成晶石就会很快散去。 不过,真元之力只能使普通的灵气凝结为灵晶。 叶泽前天晚上卖给杂货铺老板的那枚晶体,就是普通的灵晶。 千绝门占据三域之地,掌控的城池不下百座,作为筛选弟子的为何是禹州城这七座? 一切皆是因为这些特殊的城池需要建立在灵气浓厚而又极为驳杂之地,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高频率出现灵晶。 灵晶是这个世界所有势力都认可的货币,同时也是先天高手提升实力必须之物。 灵晶之内蕴含的灵气与星辰之力本质相同,两者一旦接触就会互相交融与彼此同化,先天境高手可以通过各大宗门独有的炼合之法纳为己用,从而一点点纯粹真元强大体魄。 真元越纯粹,体魄越强大,所能承载的星辰之力就有多,实力便越强。 先天之人丹田气海内的真元与星辰之力形成先天之种,举手投足之间皆有星辰之力。除非愿意将星力摒除在身体之外,再以自身真元之力才能点灵化晶。否则,只要先天境靠近,那些即将凝结的灵气就会立即崩溃。 普通小家族中,任何一位先天高手都是顶梁柱一般的存在。哪怕千绝门这样的大势力,先天境高手也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怎么舍得让先天高手去做这等费心费力的琐事? 建造与维护禹州城这样用来筛选弟子之地,千绝门花费的代价极大,仅凭各个小家族送自家子弟进来时付出的那点灵晶,勉强只能维持不亏。若再加上千绝楼与禹州学院这两方面的投入,千绝门绝对是亏了血本的。 但千绝门会做亏本生意吗? 禹州城近百万人,每年上缴的灵晶一直都是天位数字。 被各个小家族花大价钱扔进禹州城的孩子,看似是千绝门在筛选弟子,但近百万人最终能成为正式弟子的又有几个?活到十八岁就能成为外门弟子,何尝不是千绝门给这些贡献灵晶之人的一点酬劳? 千绝门外门弟子听上去确实不错,但千绝门高层真会承认这些人与千绝门有关? 看看禹州城那些保安,就知道所谓外门弟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对无数小家族来说,能与千绝门扯上关系就足够了! 灵晶之上,便是灵源。 如果说灵晶是所有势力都认可的流通货币,那么灵源就是各大势力必须的战略物资。 仅从价值而言,一枚品级最低的一品灵源能兑换一百枚灵晶,这还是千绝门开出的兑换比率,若在杂货铺这样的地下势力兑换,一品灵源一般能兑换一百二十枚灵晶。 灵源与灵晶之间除了蕴含灵气差据极大,还有一个巨大不同,便是任何修出真元之人都能以真元之力点灵化晶,而灵源却需要猎灵人以精神力才能将之点灵化晶。灵源的品级越高,点灵化晶时所需要的猎灵人的精神力就越强。 一般而言,点化三品灵源是猎灵人的极限,四品灵源需要成就神念的猎灵师出手才行。 禹州城建立至今近千年,四品灵源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一位隐居在禹州城的猎灵师出手点灵化晶。另一次是因为城内没有猎灵师,一群猎灵人联手,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股剧烈的灵气波动凝结后消散。即使如此,那群猎灵人也从消散的灵气波动中点化出五枚三品灵源,数十枚二品灵源,近百枚一品灵源,以及数之不清的灵晶。 正如先天境对于修行之人是一道天堑一样,三品灵源与四品灵源之间也存在天壤之别。 千绝门给出的兑换比率中,一枚四品灵源能兑换两百枚三品灵源,但在黑市上,五百枚三品灵源也换不来一枚四级灵源。灵源品级超过三品后就会出现特殊的变化,这种变化对于卡在先天巅峰的高手而言,几乎等同于一次进阶星纵境界的机会。 哪怕强如千绝门,损失一枚四品灵源也会觉得肉疼。也正因那枚四品灵源之事,千绝门才舍得将宗门供奉的猎灵师请出来,常年坐镇七大城池。 不久之前禹州城才出现一枚二品灵源,引得能无数高手抢夺。这场争夺战到底有多惨烈,等到新一期百强榜颁布后就会一清二楚。 二品灵源争夺战余波还未散尽,此时又出现一品灵源。 无论一品,还是二品,只要是达到品级的灵源出现必然会引来百强榜高手争夺。 周然才将灵源握在手中,被一品灵源波动吸引来的第一波人就赶到了。 最先出现的是一位独眼大汉,身高将近两米,脸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疤不仅让他瞎了一只眼睛,更几乎将他整张脸斜劈成两半。 他肩抗一柄巨大斧子,斧刃上正在滴着鲜血。 如此形象之人,估计整座禹州城也找不出第二个。 周然对禹州城诸多高手再是不了解,亦是一眼就认出来人是谁。 严恒,百强榜排名八十一! “交出灵源!” 严恒握住斧柄,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挥斧砍人的架势。 “凭你?” 周然神情淡漠,大步向严恒身后的楼梯口走出。 “嘿!” 严恒狠厉而笑,双手握斧砍来。 周然脚下突然加速,瞬间来至严恒身前。 他以一手便握住巨斧斧柄,手中真元猛然爆发,直接使得斧柄巨震。 好浑厚的真元! 严恒双手吃痛,心头更是惊骇莫名。 但此等生死之时,他哪里会放下手里兵器? 只见严恒咬紧牙再次握紧斧柄,以全身真元抵抗斧柄之上传来的剧烈震动。 周然冷冷一笑,一股更强的真元轰然而出。 当! 严恒双手顿时被震开,手中那柄巨斧登时坠地。 周然反手为掌,一掌将严恒震飞。 轰! 轰! 严恒巨大的身体,连连撞碎两堵墙才停下。 “我的天爷!” 严恒是惊悚莫名,他一把抹去嘴边的鲜血,马上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发现自己并未受重伤这才看向楼梯口,心里仍有余悸道:“禹州城什么时候多了这号猛人?” 严恒马上跑去捡起巨斧,灰溜溜跑了。 周然一招败退严恒,最先赶来的那波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眼见周然下楼离开远去,根本没人敢上来拦路。 开什么玩笑,连外号野猪王的严恒都被人一招给收拾了,他们这些距离百强榜还有一大截的弱鸡上去找死吗? 这些人大都跟严恒一样的想法,禹州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高手。 周然下楼后就选择那些没人的小路快速离开,他可以不在乎百强榜三十名之后的人,但排在前三十的那些人,他不能不小心。 隐匿气息,穿街走巷,周然才走出西城却被人拦住去路。 周然看向拦路之人,皱眉道:“柳清风?” 绰号野猪王又擅长使大斧的严恒很容易辨认,喜欢穿紫衣长得比很多娘们还标致的柳清风同样很容易被人一眼认出来。 柳清风将一个袋子扔过来,开口却说:“这里是一百五十枚灵晶,换你手里的一品灵源。” “一百五十枚灵晶?” 周然不疑有假,只是意外这个长得比女人漂亮而说话声音很爷们的家伙为何如此做,便笑着问道:“为什么?” “第一,我不想跟你动手。” “第二,若你答应,多出来的三十枚灵晶算是我对你的谢意。” “第三,交你这个朋友。” 柳清风一根一根手指竖起,而后收回握拳,等着周然答应或拒绝。 周然竖起一根手指,说:“第一,我并不想跟你做朋友。” 第二根手指竖起,周然继续道:“第二,一百二十枚灵晶兑换一枚一品灵源,这是之前的兑换比,而不是现在的。” 周然接着竖起第三根手指,说道:“第三,我很想跟你动手。” 若是其他时候,周然确实不愿意在此时与柳清风对上,但此时,他手里多了一枚一品灵源。他之前与白思珏交手弄出的动静知道的人并不多,禹州城百强榜的前三十人一两招败退严恒并不难。想要震慑住那些眼馋一品灵源之人,他必须拿出足够的实力。 柳清风神情不变,说:“你很自负!” “我可不这么觉得!” 周然笑道,他不相信前来争抢灵源的只有柳清风一人,即使不用神念之力查探,他也知道周围的破楼里肯定有不少人在等着坐收渔利。 柳清风有一点说的没错,他确实不愿意与周然动手,可要说他没信心取胜又绝对不可能。 百强榜第十位,柳清风可是通过一场场对决爬上来的。 “先把这些惹人厌的苍蝇打发再动手,如何?” 柳清风面无表情道。 “不行!” 周然摇头笑道:“我打架就是打给这些人看的,不然你以为我很闲?” 柳清风在禹州城呆了十多年,遇到的对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因为这个理由要跟他动手。 “百强榜第十位,排名不高也不低,正适合拿来立威。” 周然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躲在周围破楼里的人听到,也让柳清风听得一清二楚。 柳清风满头黑线,他深深看了周然一眼,然后捡起地上那一袋子灵晶,转身走了。 “喂!” 周然见状马上喊道:“别走啊!” 柳清风越走越快,他很后悔自己因为一时冲动来此。 周然在后面扯着大嗓门吼道:“柳清风,这次交手算不算我赢了?” 柳清风不禁紧咬牙齿,脚步越来越快。 “奇怪。” 在周然看来,这些登上百强榜的家伙就算不是好战之徒,最起码不是畏战之人,柳清风避战的态度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 “等等!” 周然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突然大喊一声,在柳清风踪影消失之前,竟追上去了。 周然与柳清风二人才离开,周围破楼里躲着的高手纷纷现身。 “真是找死!” “别不是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看上那个假娘们了吧?” “哈哈哈哈哈,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快,跟上去看看!” “……” 第三篇 烈酒才入喉 第四十三章 堪虚破妄 柳清风,弱柳扶清风。 这个从小就因为长相太过妖冶而被人用异样眼光看待的百强榜第十高手,不惧战但不喜战。而在登上百强榜的那些人中,柳清风应该是仅有的几个手上没有人命的高手之一。 很多排在他之后,甚至很多在百强榜外徘徊的人都以此笑话他,“假娘们”这三个字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很快就成为柳清风的绰号。不过,这些没实力的混蛋也就敢在背后这么叫,哪个敢在柳清风面前喊出这三个字? 柳清风是不杀人,但他袖中的柳叶刀也不是没沾过血。 周然紧紧跟在柳清风身后,一大群看热闹不怕死的家伙也不远不近跟着。 柳清风突然转身,黑着脸说:“你要做什么?” “你来拦我又不跟我打一架,这让我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周然摊开手不真不假的说道:“要不这样,咱们打一架,你若赢了,这枚一品灵源给你。若我赢了,你手里的灵晶给我,如何?” “没兴趣!” 柳清风面无表情的那张脸上终于有几分动怒,他说:“不要再跟着我了。” 说完,柳清风快步离开。 周然纯粹是出于恶趣味才跟上来,这次他没跟上去,他转过身望向跟来想要看热闹的那群人:“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人,什么本事都没有还像苍蝇一下到处惹人厌。” “想看热闹是吧?” 周然突然加速冲向距离最近的两个人,大声喝道:“我让你们一次看个够。” 那二人亦是归元境实力,也曾上过百强榜。 他们见周然突然向他们杀来,立即运转绝招抵挡。 周然决定出手,又怎么可能给他们反抗机会? 在那二人绝招还未施展起来时,他已经来至二人身前,两只手直接捏住二人喉咙。 周然双手缓缓用力,任由二人如何挣扎都挣扎不开。 “热闹好看吗?” 周然将染怒的脸孔凑到二人面前,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看着他们的脸色由青转紫,看着他们开始翻白眼珠,冷冷说道:“还看吗?” 只剩下半条命的二人不住求饶,用最后一丝力气使劲摇头。 “哼!” 周然怒哼一声,随手将死狗一样的二人远远扔开,漠然看向站在远处还没有逃走之人。 那几人大惊,这才想起来要逃走。 “现在才想起逃命?” 周然身形如风,迅速将那些人一个个抓回来,全部扔到那两个拼命呼吸的死狗身边。 周然蹲下来,看着这些被吓得面色苍白的家伙,笑问:“热闹好看吗?” 年纪最大但实力最弱的两个人突然跪下来,连连磕头道:“饶命!饶命!饶命……” 其他人见此,虽不至于像这二人那样跪地求饶,却也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 两只死狗终于喘顺了气,看向周然的眼神亦是惊恐。 “你们两个留下!” 周然站起来,俯视着这些求饶之人,冷喝道:“其他人都给我滚!” 跪地磕头二人闻言,马上爬起逃走,另外几人更不敢多留。 周围只剩下死狗二人后,周然这才望向最高一栋旧楼,朗声道:“看够了吗?!”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清风吹拂。 “啪!啪!啪!” 寂静中,清脆的鼓掌声音从那栋楼传来。 接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走出来,说:“精彩!很精彩!” 黑衣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双眼狭长如狐,眉心还有一颗朱砂痣。 死狗二人看见他的瞬间,像是白天见了鬼,差点没夺命而逃。 周然扫了那少年一眼,问死狗二人:“这小东西是谁?” 死狗之一身体忍不住颤抖一下,小声说道:“他,他是鬼少!” 鬼少,莫染尘。 百强榜第十一位高手。 凡被他盯上之人,三日之内必死无疑,所有死在他手里之人全都是被活活吓死。 到底是什么把那些人活活吓死,至今无人可知。 莫染尘五岁来到禹州城,从他到禹州城第一天就开始杀人。除了他自己,也许没有人知道他在过去八年里一共杀了多少人。 百强榜一百人,九十九人都是凭实力登榜,只有他是靠杀人硬生生杀到百强榜第十一人。 人的命,树的影,向来如此。 若在百强榜中选出最令人害怕的三个人,必然少不了鬼少莫染尘。 莫染尘跳下楼来,双手环胸抱着,一步步走过来。 莫染尘故作成熟模样,实则在周然眼中就像是个冒充大人的小孩,很是滑稽。 周然不禁翘起嘴角,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明明是白天,可周围的光线不知因何缓缓黯淡下来,紧接着四周开始出现一缕缕黑雾。 转眼之间,周然就被黑雾笼罩住。 在浓得化不开的黑雾中,周然又看到一张张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的面孔,那些被鬼雾侵蚀神智而沦为丧尸的血军。 一张张扭曲狰狞的面孔接连出现,有他认识的,有他只见过一面的,也有他从未见过的。 这些面孔一出现就疯狂扑向周然,哀嚎着撕咬他的身体。 “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 周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出现了痛苦与挣扎的神色。 他看着那些面孔扑向自己,看着他们撕咬自己,耳边还有他们的控诉与哀嚎,就像是他曾经做过的最恐怖的那场梦。 当初的他,极力的想从噩梦中挣脱出来。 此时的他,却什么都不愿意做,只是一张一张面孔看过去。 最后,他看到了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忘记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站在黑雾边缘看着他,没有扑过来。 他们的脸上始终萦绕一层薄薄黑雾,无论周然如何努力都难以看清他们的模样。 “滚开!” 周然觉得心突然口痛的厉害,他猛喝一声,将扑在自己身上的狰狞面孔全部震飞,他想要靠近黑雾边缘,想要将那两个人脸上的黑雾驱散开,他想要看清楚他们。 然而,他靠近一步,那二人就向后退一步。 当他走到那二人之前所站的位置时,他们早就退到黑雾更深处,没有了丝毫踪影。 “你们给我回来!” 周然对着面前黑雾大声吼道。 大吼声中,黑雾悄然而散,天地重新明亮起来。 莫染尘站在不远处,只是看向周然的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周然皱眉,他知道这些都是莫染尘搞的鬼,他没有要求莫染尘再来一次,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怅然若失又如释重负。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 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忘的,其实早就忘了。 周然没去看鬼少,对站在远处的两条死狗说:“跟我去禹州学院。” 说完,周然转身便走。 那两条死狗还没动,莫染尘却先一步跟上周然,边跑边说道:“你叫周然是不是?你看我帮你破了心魔,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周然没理他,依旧沉浸在那种恍恍惚惚的心境之中。 莫染尘哪里还有出场时的高冷,这位让禹州城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鬼少简直就是一个话痨一样围着周然喋喋不休道:“除了柳清风和司徒雨,你是我遇到的第三个堪虚破妄之人,你要是跟我做朋友,我就介绍你认识柳清风和司徒雨,他们两个……” 两条死狗不敢跟的太近,也不敢落后太远,更不敢在这个时候偷偷逃走。莫染尘说的那些话,他们也恰好能听到。 他们不问也能知道,莫染尘所说的那位柳清风就是那位百强榜第十高手。 至于司徒雨,应该霸占百强榜第三已有数年之久的武疯子。 这些强人,对他俩而言都是传说。 再次来到禹州学院,周然在大门口站了很久。 今天早上,他很急切的想到禹州学院翻阅书籍,想要弄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而此刻,他却是半点心思都没有了。 站了很久后,周然让后面的两只死狗去禹州学院找白思珏,让他回卧龙邸别墅找他。 “少爷!” 叶泽兄弟见周然回来,立即上前来。 周然不语,独自上了楼。 莫染尘已经脱掉身上的黑衣,换上一身乖学生模样的衣服,他也不用周然请,自顾自跑进来,双脚甩掉鞋子,直接躺倒客厅的沙发上,并随手让给叶泽几张紫色晶卡,毫不见外的吩咐道:“去给我买些零食回来,剩下的赏你们了。” 叶泽看看手里的紫卡,又看看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莫染尘。 叶尘可没有叶泽的好脾气,指着莫染尘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们少爷的好朋友啊!” 莫染尘毫不在意,指着楼上笑呵呵说道:“不信你们上去问他。” 叶泽拉住还想说什么的叶尘,笑着对莫染尘说:“稍等!” 说完,叶泽硬拉住弟弟叶尘出去。 出了别墅,叶尘没忍住马上道:“哥,你相信他说的?” “我信不信不重要。” 叶泽看着叶尘,认真说道:“少爷还在楼上,他不开口,我们就不能擅自做什么。” 客厅内,莫染尘赤着脚走来走去,拿起桌上水果啃一口就“呸呸”吐出来,连带着水果盘里的那些都给倒进垃圾桶。百无聊赖的他,跑到博古架那边瓶瓶罐罐一个一个看过去。 啪! 啪! 啪! 周然不知道自己在楼上发呆多久,最后是被楼下一声接一声的瓷器破碎声给惊醒。 第三篇 烈酒才入喉 第四十四章 双阳同天 “又是假的!” 周然下楼来时,见莫染尘抓起一只白瓷瓶子扫了两眼,随手就给砸了。 莫染尘抬头看见周然,半点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指着博古架最后几只瓶子罐子嫌弃道:“你把这些假货摆在这里不觉得丢人吗?” 周然多多少少也算是军人出身,他哪里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他看向地面上那些碎瓷,又看向光秃秃的博古架,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莫染尘顺手把博古架最后几只瓶子罐子也给砸碎后,那张便秘似的小脸上才出现几分满意神情,他拍拍手对周然说:“明天我让人给你送一些真家伙果然。” 周然摇头:“不用。” “为什么不用?” 白思珏正好从门外进来,笑着对周然说:“多宝童子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莫染尘既是禹州城有名的多宝童子,又是令人闻名色变的鬼少。但除了百强榜排名靠前的少数人,整座禹州城几乎没人知道鬼少与多宝童子是一个人。 说话间,白思珏看向莫染尘:“我那里也都是假的,不如明天也送我一些真宝贝?” “想得美!” 莫染尘翻了个白眼,他望向跟在白思珏身后进来的几个人,撇嘴道:“一群胆小鬼!” “胆小鬼?” 便在这时,一抹火红色从门外走进来,人还未到声音已在客厅内炸响:“小东西,姐姐上次对你是不是太客气了?” 莫染尘如临大敌,冲着半开的窗户就要逃走。 火红色眨眼便至窗户前,一只玉手从火红色中探出,捏住莫染尘的脖子。 周然的眼睛猛地亮起,一眨不眨的望向那抓住莫染尘之人。 有些人,看到第一眼就厌恶,毫无缘由。 有些人,看到第一眼就心动,似命定如此。 有些人,看到第一眼就想一战,不需任何理由。 周然遇到的人不在少数,真正让他动了杀心的只有两个:古圣轩与关仁! 至今为止,让他如此渴望一战的却只有面前这人。 她身着火红色劲装,三千青丝垂肩,每一根发尖却似有锋利针芒。她眉眼有无尽风情婉转,但那风情尽是熊熊燃烧的战火。 无论是谁,看见这个长相绝美的豆蔻少女,想必都不敢生出任何遐想。 武疯子,司徒雨。 禹州城百强榜第三人! 司徒雨抬眸回望楼上之人,眸子中闪过一丝惊喜。 视线交接,两股极强战意无声爆发。 “不好!” 白思珏突然轻喝一声。 莫染尘亦是感觉到危险,马上从司徒雨手中逃脱。 另外几人反应也不慢,立即退出这间别墅。 叶泽兄弟二人正好提着很多零食回来,三枚紫卡就换来这些吃的,虽然不是他们的,但第一次如此大手大脚花钱,也让他们激动得一路手脚发麻。 二人才到门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提着领口远离别墅。 轰! 二人惊魂未定,别墅那边就传来一声巨响。 一白一红两道人影,分别从别墅闪身出来。 紧接着,三层别墅轰然倒塌。 “是武疯子!” 叶尘看见那抹火红色时,直接喊出这三个字。 叶泽一把捂住叶尘的嘴巴,无比惊恐的看向白红两道人影,他马上转头看向将他们从别墅门口拉到这里的白思珏:“学长,这是怎么回事?” 白思珏示意他们不用担心,笑着说:“好好看看你家少爷实力到底如何。” 莫染尘将散落一地的零食全部捡回来,这些在叶家兄弟看来昂贵无比的零嘴全被他分给看周围看热闹之人,他自己抱着几袋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一边吃一边无比激动的看着别墅上空即将大打出手的二人。 霸占百强榜第三位多年的武疯子司徒雨,最近才出现在禹州城的却能从他手里堪虚破妄而出的周然,这种层次的高手对决是很难见到的。 白思珏见越来越多人过来,不禁收敛笑意,朗声喝道:“方圆三里内,任何人不得靠近!” “方圆三里内,任何人不得靠近!” “方圆三里内,任何人不得靠近!” “方圆三里内,任何人不得靠近!” 跟白思珏一起来的另外三人接着大声喝道。 大喝声中,四位百强榜前二十高手的气势同时升起,而后分别占据别墅四方。 百强榜第七云中鹤与第九贺百炼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不过,他们两人也没有靠近方圆三里之内。 他们也许可以不在乎不知根底的周然,但不可能不把武疯子司徒雨放在眼里。 禹州城百强榜只有一百人,即使这一百人也有等级之分:后五十人只能算得上四流高手,排在五十到三十之间的那些人是三流实力,第三十位到第十一位是二流高手,第十位到第四位之间的这七人才是一流强者。 以境界评定实力,这是普通人世界里的规则。 真正的强者,从来不看境界! 实际上,哪怕排名第十的柳清风,都有与先天第一境一战的实力。 百强榜前三之人至今也都停留在归元境,可这三位偏偏强大的让人难以理解。即使高傲如云中鹤,至今也不敢生出与这三人一战的心思。 此时却有人与武疯子司徒雨对上,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禹州城很大,但有人与武疯子对决的消息传播的速度更快。 武疯子出手,连先天境都坐不住! “周然是谁?” “司徒雨为什么会接受他的挑战?” “禹州城难道要出现第四位超级强者?” “快去卧龙邸!” “……” 千绝楼的守关者与禹州学院的教授们,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也都快速赶来。 被周然收拾过的两条死狗正站在叶家兄弟不远处,他们却突然后怕起来。被周然所伤之后就躲进卧龙邸别墅的严恒看见这一幕,突然觉得后背一阵阵冷风。 “我的天爷!” 不管这个叫周然的家伙能接下司徒雨几招,有胆子跟司徒雨面对面就已经让严恒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一想到不久前自己对这家伙动斧子竟然还能活下来,他就有种立即回去给严家所有祖宗烧香的冲动。 外面的动静有多大,周然与司徒雨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在乎。 自从姬孤卿与池凡萧这两个家伙出城猎杀异兽后,禹州城就没有人能让司徒雨生出一战的心思。而看见周然的第一眼,她心头的战火就腾的一下全部燃烧起来。 蹂躏弱者有意思吗?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才是司徒雨渴望的对决! 自身体被定世珠一次次强化之后,周然体魄之强绝对超乎想象,但还没有强大到让他忘乎所以的程度。到了禹州城后,了解到这座人口不足百万仅仅归元境就有一万多人,更像是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上,彻底浇灭他心中本就不多的自得。 禹州城只是千绝门七大筛选弟子的城池之一但,但就是这样一座城池,仅仅归元境高手就要远远超出三大超级部队总和,踏入先天境之人与星纵强者更是堪比军方隐藏的实力。 面对这样一个庞大的宗门,周然怎么能不清醒? 可在他看来强大到不可想象的千绝门,竟然只是九宗三十六派中垫底的存在。 恐怖! 除了这两个字,周然想不出其他词来形容这个陌生世界带给他的震撼。 当初周然以归元境实力废掉先天境的古圣轩,着实吓到不少人。可若是那时的周然遇到禹州城百强榜排名前十的柳清风,最多能拼个旗鼓相当。但对上司徒雨,丝毫胜算都没有。 幸好如今的周然,并非当日的周然。 周然一直都知道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那些年里,都是以血军总教官或者军方高官的视角看待问题,身上背负的使命感与责任感往往让他忽略自己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背负太多,束手束脚。 司徒雨的出现,让周然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渴望全力一战,同时也让他清楚意识到,即使在这座小小的禹州城都有能与他一较高下的妖孽,而且还不止一个。之前他想要弄清楚这个世界才回去的想法,在此时变得无比可笑。 血军总教官也好,军方排名靠前的上将也罢,已是过去。 在这个世界,周然只是周然! 司徒雨一直看着周然,直到周然眼神渐渐清明,她才开口:“我给你足够时间让你胡思乱想,也请你拿出足够实力让我惊喜。” 周然笑道:“不会让你失望!” “可别说大话。” 司徒雨右手抬起,对着前方虚空猛地握紧,竟是引动方圆数十米全部气机。 这种类似于先天高手以星辰之力撼动周遭天地的手段她却如臂使指,由此可见她丹田气海内的真元浑厚到了何种程度。 “我从不说大话。” 周然同样抬起右手,亦是向前猛地握紧,同样引动方圆数十米全部气机。 “很好!” 司徒雨见此大喜不已。 “还有更好的!” 周然朗声道,身上气势陡然攀升,仿佛无有尽头。他任由无尽真元从丹田气海那道裂缝中汹涌而出,痴迷的感受着那犹如炽热岩浆一样的真元洪流蔓延过浑身筋脉。 司徒雨任由周然飞速提升气势,更清楚感受到周然内心升起的那股宏大战意,她的气势也在急剧升起,她的战意更是瞬间攀至巅峰。 长发向上飘飞的少女,一身火红色的她如同下一刻就要化成一团煮江焚海的九天烈阳。 卧龙邸上空,仿佛双阳同天。 仅以气势而言,二人竟是平分秋色。 西城那间杂货铺的老板混迹在围观的人流中,无声的看着周然。 这一刻,他不得不相信这小子真有杀自己的实力。 莫染尘不再吃零食,显然他也没料到司徒雨与周然真准备全力一战。白思珏四人面色皆是复杂,尤其白思珏,他根本没想到周然竟有与司徒雨一战之力,野猪王严恒就差直接跪地给保佑他的列祖列宗磕头烧香了。 最为震惊的当属叶泽与叶尘两兄弟,在几天之前,禹州城前一千名在他们眼中还属于传说中的人物,而现在,被他们口称少爷之人竟是堪比百强榜第三人的强者。 这种世事难测的感觉,当真犹如梦中。 不过,禹州城是否会出现第四位超级强者,还要看周然能在司徒雨手下坚持多久。 第三篇 烈酒才入喉 第四十五章 游龙惊凤 从万米高空俯视而下,禹州城就像长在无边无际丛林中一块难看的疥癣,又是方圆数千里内灵机汇聚之地,一道道肉眼难辨的灵气不断往禹州城汇聚而来。 除了用特殊材质建造的千绝楼与禹州学院,禹州城内其他以坚硬山石铸造的楼宇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多的灵气侵蚀,几年时间就会破旧,再过几十年就会成为无数破楼中的一座。而这些破楼旧楼之所以不会被拆除,年头久远的甚至还会被重点保护,是因为这些楼宇被灵机侵蚀后发生变化,很容易使流进来的灵气迅速积聚凝结。 建造年代越是久远的老楼,灵气凝结爆发的几率就越大。 灵机汇聚有迹可循,但灵气如何凝结一直都是九宗三十六派无法破解之秘。 千绝门前前后后花费数百年才勉强总结出一点灵气凝结的规律,想要验证这些规律是否有用,还要等禹州城的卧龙邸、潜龙府以及腾龙台这三处依据这些规律建造起来的楼宇经过灵机完全后,才能知晓。 在这座禹州城内,知晓这三处楼宇真实用处的人只有千绝楼第一守关者与禹州学院首席教授。这两位先天境巅峰高手听到卧龙邸一处别墅倒塌时,当真是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可他们知道破坏别墅的两人中有一个是司徒雨后,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千绝门不可能因为一栋破楼就跟司徒家交恶。 深怕卧龙邸再有楼宇被破坏,极少露面的第一守关者龙千愁与首席教授别亦初不得不联袂来此。相比于知根知底的司徒雨,二人跟其他人一样,也很好奇这个气势上能与司徒雨分庭抗礼的周然又是什么人。 快,肉眼可见的快! 强,震撼心神的强! 猛,超乎想象的猛! 地面上是崩塌破碎的别墅,天上是游龙与火凤的对决。 司徒雨所用之招皆以真元引动气机,周然破招之法同样是以真元拨引气机。 真元与真元的碰撞,气机与气机的硬撼。 周然与司徒雨这种单纯真元与气机的对决,已然超出先天第一境层次的交战。 二人,却依旧不分伯仲。 司徒雨越打越觉得心头畅快,周然的斗志亦是越来越高。 “够味!” 司徒雨哈哈大笑,三千青丝张狂而飞。 笑声中,她以真元引气机,首次施展至极强招。 却见似有无数气机随司徒雨拳法而走,本就浑厚无匹的真元与气机相合之时,不仅让司徒雨身上气势又盛七分,更将她所施展的强招真意发挥到极致。 司徒雨声震四野,她拳封六路,强招开袭,狂笑道:“看我卷袖破云!” 周然顿觉六路皆被拳风封住,一条红色长袖如出渊恶龙破杀而来。 不惧战,又何须退? 周然体内浑厚无匹的真元犹如被惊了好梦的史前巨兽猛然抬头,他纳尽真元,双掌强开,周唐两家很多绝招皆在他心中,奈何自他踏入镜湖密地后,多是面对层出不穷的野兽与失去神智的丧尸,深埋在他心中的绝招几乎无由施展的机会。 六路被封,红色恶龙降杀而至。 周然真元无尽,以掌开生路,递出第一掌:“千江水!” 恶龙遇水,掠水而行。 周然战意昂扬,递出第二掌:“千江月!” 恶龙破月,有红袖显踪。 周然气势与战意同时攀至巅峰,递出第三掌:“千江清风尽归尘!” 红袖临风,飘飘而落。 强招被如此轻易化解,司徒雨不仅没有半点动怒,反而欣喜不已。她有一腔畅快,更有一腔猖狂,被紧紧束起的红色长袖双双飘飞而起。 一双红袖舞,多少梦惊魂。 司徒雨终于把周然看做是与她同一级别的对手。 “飞虹困日!” 司徒雨开声道四字,双袖同舞。 瞬息之间,那两条红色长袖轰然开涨,几乎铺天盖地。 更令人骇然的是,但凡那双红袖笼罩之处,尽是被司徒雨真元引动的气机。 气机之内,插翅难逃。 周然置身其中,避无可避。 他清楚感受到那些被司徒雨掌控的气机何等凌厉,心中亦是清楚遮天蔽日的红色并非是那双红袖果真变成如此之大,乃是因为司徒雨正在飞速移动而造成的错觉。 若在此时使用神念,周然瞬间就能找到司徒雨的踪迹,但不管司徒雨实力多强,依旧还是处在归元境。一个归元境就想逼他两处的底牌,显然还不够。 “比速度吗?” 周然看着满天红色虚影,他没有以强力破开,而是沉静心神去捕捉司徒雨踪迹。 红袖笼罩的空间在急剧缩小,压在周然身上的气机越来越多。 若再不出手破局,就要身陷绝险之境。 “走!” 周然抓住司徒雨踪迹瞬间便猛地踏出一步,而后整个人由实化虚,转即之间就要与这满天的红色虚影融为一体。 周家有一门轻身功法,名《云踪步》,共有三招。 第一招便是——天风寄影。 此等时刻,面对是禹州城三大超级强者之一的司徒雨,施展天风寄影显然不够。 身形与红色虚影融为一体的瞬间,周然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朗声道:“清风拂尘! ” 清风拂尘,无声无息。 这正是《云踪步》第二招。 “哼!” 司徒雨怒哼,自交手至今,她第一次显露出不快情绪。 周然似是轻笑一声,又念起四字:“独步天行!” 独步天行,来去自如。 这是《云踪步》最后一招! 清风已与红云融,独步即可向天行。 果不其然,周然破空而出,漫天红云退散。 司徒雨第二招又被破。 “好强!” 云中鹤等一众百强榜前十之人同时惊叹,余者还沉浸在二人对决之中。 这一刻,谁都不再怀疑禹州城出现了第四位超级强者。 龙千愁眉头皱得厉害,别亦初脸色亦不好看。 龙千愁沉声问道:“看出底细了吗?” 别亦初摇头道:“青元域那个周家还培养不出这样的妖孽。” 三位超级强者之间的平衡才建立不久,而今距离截天塔再次开启又只剩最后三个月,在这个时候出现第四位超级强者,不知道会给禹州城带来多少风雨,这是两位一心求稳的禹州城主事人最不愿意看到的。 猎猎战风中,司徒雨红袖飞旋。 淡淡云天下,周然负手而立。 二人非是搏命之战,但稍有不慎,未必不是生死之局。 而今战才酣畅,二人皆未尽兴。 强招未分出胜负,那么极招又会如何? 司徒雨红袖迎风翻飞,她内引真元,外动气机,内呼外应之际,极招即出,只听她喝道: “幻风诀!” 人如风,招如风,万里晴空尽皆风。 沙飞石走,天地变色。 《幻风诀》正是司徒家两大镇族武学之一,想要修炼这门绝世武学,除了必须是司徒家嫡系后辈,修炼之人的真元浑厚程度必须要远超同阶。 整个司徒家嫡系三代中,司徒雨是第一个修炼《幻风诀》之人。 只是谁都没想到,禹州城除了姬孤卿与池凡萧,竟还有人能逼得她动用这门绝学。 “动手!” 白思珏四人马上出手,要合力将司徒雨极招造成的影响控制在方圆三里之内。 百强榜第三位的超级强者所用极招何等之强,哪怕只是泄露而出的真元与气机也不是这四个未能跻身前十之人所能应对的。 “噗!” 守御北方之人当即被气机所伤,口吐鲜血连连退后。 紧接着,南方那人吐血欲倒。 “出手!” 排名第七云中鹤与排名第九的贺百炼立即出手,替换受伤二人。 南北双方被这二人顶住,站在东方的白思珏与守在西边之人所承受的压力顿时增加。 柳清风见此,马上站在白思珏身边合力防守。 人群中马上又走出一人替换掉西边那人,竟是独自守御。 “是百强榜排名第五的虞均衡!” “没想到他也来了。” “十大高手除了姬孤卿与池凡萧,估计其他几位都到了。” 龙千愁与别亦初也已最好随时出手的准备,若守御四方的几人抵挡不住,他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替补上去,否则还不知道还有几座楼宇被毁。 龙千愁望向飞沙走石中心的司徒雨,问:“你说她会用幻风诀中的哪一招?” 别亦初说:“第二招!” 龙千愁望向至今还一动未动的周然,说:“司徒雨未必想杀他。” “不是杀不杀。” 别亦初的语气有种龙千愁明白的沉重感:“是能不能胜。” 龙千愁转头看了看别亦初,他没想到这个老对头竟然会觉得司徒雨会败,不过他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因为司徒雨这时再次开声。 沙飞石走的天地中,司徒雨狂引浩荡天地气机,喝道:“天风舞晴空!” 轰! 一道肆虐狂风横扫而出。 司徒雨真元太盛,引动的气机太强,飞起的沙石全部被撕成粉尘。 如此强风,竟是人力所为。 狂风向周然席卷而去,所过之处,无论落叶,抑或地上碎裂石块,皆被撕碎。 周然面色严肃,狂风转眼就要逼至,他无有时间思索。 只见他双手成掌,一掌强纳丹田气海倾泻而出的强盛真元,一掌引动周遭的天地气机,而后双手如若怀中抱球快速拂动。 每一次拂动,周然怀中抱着的无形之球似乎就会沉重一分。 唐家武学讲究一力降十会,往往以强对强。 周家武学核心是四两拨千斤,任他狂风暴雨一样如清风化之。 周然此时所用之招正是周家绝学《太极功》中的一招,名为怀抱日月镇山河,此招真意是以日月之重,镇山河之动。 他以体内真元为阳,以天地气机为阴全力推动这一极招。 山河都能镇住,何况一道狂风? 然而,只是镇住却不是周然所要的结果。 面对似乎要将一切撕碎的狂风,周然双掌上下拂动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 狂风席卷而来时,周然手上极招亦是几乎瞬间而成。 他面向肆虐无比的狂风,面向狂风之后脸色略有苍白的司徒雨,突然裂嘴而笑。 第三篇 烈酒才入喉 第四十六章 这个疯子 周然飞速拂动的双手猛地向前送出,他似乎不管自己面临的狂风到底有何等恐怖,竟是要将怀中日月直接引爆震散狂风。 司徒雨色变,龙千愁与别亦初连看出周然要做什么,他们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直接现身出来,挡在守御四方的云中鹤与白思珏等人身前。 龙千愁黑着脸骂道:“这个疯子!” 别亦初心头再次爆发起杀机。 这一刻,禹州城上空亦有两道隐晦气息降下。 周然满脸疯狂之色,既然已经在这么多人面前显露实力,既然已经与司徒雨对决到如此程度,他就不在乎自己更疯狂,于是他不计任何后果的嘶吼道—— “日月沉沦重开天!” 轰! 日月沉沦爆裂,骤然爆发出一道强横的真元气波横扫而来。 嗡! 真元气波与狂风撞击,又是一次剧烈震动。 混乱气机与暴动真元同时出现,一时间竟是天昏地暗。 若是搏命之战,不到生死关头,无论周然还是司徒雨都不会轻易动用如此强招,一是因为此等极招消耗极大,另一方面也担心被虎视眈眈之人人得了渔翁之利。 毕竟,禹州城每个人都可以说是生死对手。 切磋又是另一番说法。 这个时候若有人敢趁机对周然或是司徒雨出手,除了有把握同时杀死二人,有把握杀死二人所有的朋友,更要有能力承受住二人背后势力的怒火。 小小的禹州城,显然还没有这样的狂徒! 烟尘散后,尘埃落定。 司徒雨看着周然,周然亦看着司徒雨。 看上去胜负依旧未分,但结果究竟如何,二人心知肚明。 “哼!” 别亦初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默,怒哼道:“毁坏卧龙邸别墅一座,十倍赔偿!” 龙千愁黑脸说道:“二品灵源,三天之内交上来。” 两位禹州城主事人没有再说什么废话,踩着一地碎石走了。 “等等!” 莫染尘却在这时叫住二人,从腰间挂着的玄色锦囊掏出一枚翠绿色灵源扔给龙千愁,笑嘻嘻说道:“两位大人,若还有其他赔偿找我就是了。” 龙千愁接过灵源扔给别亦初,脸色黑得都能滴出墨来。 可相比于出身司徒家的司徒雨,这个顶着鬼少名头而平日里都以人畜无害乖乖仔模样示人的小子更加不好惹。 百强榜前三十人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现在又多了一个! 来到禹州学院门前,龙千愁问:“你仍旧看不出那个叫周然的出自何处?” 别亦初摇头,而后说:“希望不是哪个隐世家族。” 实际上,莫说别亦初与龙千愁二人看不出周然所用招式的出处,就算周唐两家之人来此,也未必能认出周然所用就是周唐两家的绝学。 周然无法确定自己此时所在的世界与关仁消失那十年所去的世界是同一个,因为这份不确定的存在,让他心里始终存在一份警惕。众目睽睽之下与司徒雨对决,他就更不会将周唐两家原本的绝招照搬而出。 幸好成就神念后,周然就在识海内重新将周唐两家的绝学推演无数遍。普通武学可以稍作改动,但被两家视为根本的绝学,想要改动分毫都是极难。然而不论一门武学何等高深了得,说到底都是死物,人心才是活的。 周然不用改变那些武学,只需要将每一门武学的真意了解透彻,再将真元运转之法门融会贯通,那门武学就完全属于他了,如何用全在于他的心意。 苏城那位与周然同桌两年的书法痴人沈飞知晓书法有三境,当他亲眼看见青衣送给他的那副“人间烟火气”时,知道周然完完全全踏入书法第三境。所谓“一法通,万法明”,对已经成就神念的周然而言,更是容易很多。 站到高处,细节已不重要,能做到提纲挈领就能信手拈来。 逆用《太极功》,更无难处。 卧龙邸,安静下来。 禹州城,却未平静。 白思珏将周然、司徒雨以及其他人请进他住的那栋别墅。 才进门,司徒雨再次看向周然。 白思珏望着一边往嘴里塞零食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的莫染尘,笑着道:“这两位要是再动手毁了这栋别墅,你会不会再拿出一枚二品灵源?” 莫染尘顿时满脸肉疼之色,怒哼哼的看着司徒雨狠狠道:“想都别想!” 司徒雨一把捏住莫染尘的耳朵坐下,却沉着脸问周然:“你是不是还没开始真元三炼?” 若非为了确定这件事,司徒雨早就走了。 司徒雨话音未落,正在挣扎的莫染尘突然停下来,跟白思珏几人一起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向周然。 白思珏脸上的笑意像是被冻结了,说:“不会吧?” 排名第十四的乔长峰、排名第十五的余一清与排名第十九的孙千全都是满脸不可思议,莫染尘也忘记了耳朵还被司徒雨捏在手里,对周然说:“你可别吓我!” 周然皱眉,很是不解道:“真元三炼是怎么回事?” “果然!” 司徒雨松了手,看周然的眼神深邃了几分。 莫染尘快步跑过去,围着周然转了几圈,抬头看向司徒雨:“你刚刚是不是手下留情了?” “呵!” 刚刚才打过一场旗鼓相当的架,司徒雨的心情本应该极好才是。但看她满脸的阴云,心情能好才怪,她半笑不笑的看着莫染尘,冷冷道:“你是不是也想试试我的幻风诀?” “不!不!不!” 莫染尘被吓得连连摇头。 司徒雨突然站起来,对周然说:“等你大炼过真元,咱们再打一场!” 说完,司徒雨身影突然飘忽,转瞬不见。 莫染尘看了看门口,确定司徒雨果真走了才放下心来。 “吓死我了!” 只是转头看见脸上挂着不解的周然,莫染尘又有种心脏提到嗓子眼的感觉。 白思珏四人一直沉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周然。 见始终无人说话,周然只好主动开口问道:“真元三炼是怎么回事?” “你真不知道?” 莫染尘问,白思珏四人继续看着他。 一直被人看怪物一样盯着,周然很有一种脱下鞋照着面前五张脸一个个抽过去的冲动,他一把捏住莫染尘的耳朵,问道:“说不说?” “疼!疼!疼!” 莫染尘赶紧求饶道:“我说,我说!” 周然松开手,莫染尘马上跑到白思珏几人身后。 确定周然不是开玩笑,也将自己心头的那份震惊消化,白思珏这才开口,他首先问周然:“你有没有觉得在你使用真元的时候会有种很微弱的隔阂感?” “隔阂感?” 周然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暗暗运转真元,但并没有感觉到白思珏所说的那种隔阂感。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莫染尘也认真起来,他指着桌上的水杯,道:“假设你的身体是这个杯子,杯子里的水就是你体内的真元。他所说的隔阂感,存在于杯子与水之间。” 认真起来的莫染尘给人一种陌生感,而他说出的这个简单比喻连白思珏都眼前一亮。 “只要真元足够浑厚,想要进阶先天境不难。” 莫染尘这些话是对周然说,白思珏等人听得也极为认真,他继续说道:“进阶先天境时引动何等星力关乎到后面的修行之路,而能否引动更高等级的星力要靠机缘,也要看自身真元的浑厚与纯粹程度。真元不够浑厚几乎不可能引动高等星力,真元浑厚却不纯粹之人就算侥幸引动高等星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星力流逝。” “越是高等的星辰之力,越需要更加纯粹的真元才能与之融合。” 莫染尘说到这里,看向周然,他又指着桌上的杯子与水说:“杯子只有这么大,水也只有那么多,如果想在进阶先天时融合更多的高等星辰之力,那么就必须一遍遍锤炼真元。” 道理被莫染尘说的很浅显,周然点头,白思珏等人颔首。 莫染尘接着说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锤炼真元一般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被称为小炼,为的是消除杯子与水之间的那层隔阂感。禹州城百强榜前三十人中,除了司徒雨那三个变态,其他人应该都处于小炼阶段。” 白思珏四人点头,而后看着莫染尘说:“你也开始小炼了?” “我又不着急。” 莫染尘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今年才十二岁!” 白思珏却又笑道:“截天塔下次开启的时候,你就二十二岁了。” 莫染尘的视线从白思珏四人脸上一一扫过,他双手抱胸十分不屑的问道:“不是我打击你们,截天塔开不开启跟你们有关系吗?” 乔长峰呵呵一笑,余一清仿佛没听见,孙千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思珏笑道:“有没有关系试试就知道了。” “我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既然今天咱们坐到同一张桌上,那我就多说一句。” 莫染尘的形象越来越与他的年纪不符,年纪最小的他在白思珏四人面前像个长辈一样,而白思珏等人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甚至拿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千绝门那对金童玉女一年前就已完成真元三炼。” 莫染尘的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前一刻还面色从容的四人全部面露惊容。 白思珏马上问道:“当真?” “当真?” 莫染尘脸上的不屑之色越发不掩饰,他眯起眼笑道:“距离截天塔开启只有最后三个月,你们真以为姬孤卿与池凡萧会在这时候去城外猎杀异兽?” 白思珏四人沉默下来,周然这时候却开口道:“他们二人是不是已经拜入千绝门?” 白思珏马上摇头:“不可能!” 乔长峰三人同样不相信。 莫染尘却对周然竖起大拇指,点头道:“这都能猜到?!” 第三篇 烈酒才入喉 第四十七章 真元三炼 山门建在大裂谷中的九宗与势力遍布十二洲的三十六派,是这方世界规则的制定者。 作为规则制定者,无论九宗还是三十六派都掌握着极多特权。 然而,九宗三十六派并非一成不变! 每隔六十年,九宗三十六派掌教就会召开一次正天大会,重新制定或是修改一些不适应的规则,依据各个门派的贡献划分势力范围。 每次正天大会召开之前,都会留出一个月时间让新兴宗门发起挑战。 新兴宗门可以挑战三十六派中的下十八门,下十八门若觉得自家势力够强也可以挑战中九门,中九门同样能向上九门挑战。不过,发起挑战的宗门必须事先拿出让对方满意的灵晶,最后无论输赢都要将这些灵晶交给被挑战那方。 一个月内的门派之战一般不会见血,也不允许越级挑战! 九宗高高在上,每三个甲子也要接受上九门的挑战。 门派之战后产生的新九宗三十六派,就是新一届的正天大会参与者。 千绝门式微多年,想要取而代之的门派不在少数。 千绝门当代门主印天怀才掌权不久,为扭转宗门的颓势,他在新一代弟子招收与培养方面可谓不遗余力。前几代门主极少染指禹州城在内的七大筛选弟子之地中最优秀的几人,印天怀却不会在乎这些人背后牵连多广,甚至只要答应拜入千绝门,条件可以随便开。 姬孤卿与池凡萧二人拜入千绝门下是很令人意外,仔细想想又不是不可能。 周然甚至能猜到,千绝门开出的条件中肯定有为他们争取进入截天塔的机会。 金童玉女是印天怀掌权后收下的子弟,当初为抢那二人差点与雄霸冀洲北四域的霜雪门大打出手。除了千绝门高层寥寥几人,没有人知道千绝门为此付出多大代价。 不过,出自小家族的金童玉女拜入千绝门后着实没人印天怀失望。 五岁修出一口真元,九岁达到归元境巅峰,真正恐怖的是,谁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在十五岁之时达到真元三炼完满。 所谓真元三炼,即小炼、大炼以及极炼。 小炼是达到归元境巅峰丹田气海内的真元完满后,以水磨工夫消磨去那几乎察觉不到的隔阂感,这一步最简单但花费的时间最长,真元越是雄浑时间越久。 白思珏等人目前都停留在小炼阶段,白思珏在这个阶段已经停留了两年之久,而司徒雨那三位超级强者花费在小炼上的时间甚至长达五年。 大炼是建立在小炼成功的基础上,再开始一点点将真元锤炼,使真元不断纯粹。 这一阶段不仅需要特殊法门,更需要走到这一步之人体内积蓄的真元足够浑厚。若是真元不足,除非能耐下心来重新积蓄,否则就要止步于此。 并非花了钱就能将人扔进禹州城,天赋资质方面必须要满足千绝门的要求才行,说禹州城数十万人是精挑细选都不为过。即便如此,十个人中未必能有一个在离开前进阶归元境,达到小炼之人更是屈指可数。 十年来,禹州城一共也就出现过五位大炼真元的超级强者。 真元第三炼为极炼,真元的至极之炼! 只有达到这个阶段才能算是归元境真正的圆满。 先天境之前的根基越是扎实,引动上等星辰之力成就的先天之种才越有可能圆融无缺。 “可是极炼太难了!” 莫染尘发出一声叹息,接着说:“司徒雨,池凡萧和姬孤卿目前都还停留在大炼阶段,就算再给他们十年时间也没有一个能走到极炼这一步。” 白思珏四人沉默了,片刻后,白思珏才开口问:“我们真没机会?” 莫染尘耸了耸肩头笑着说:“你去问问那对金童玉女,问问他们敢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抢到进入截天塔的机会。” 孙千不喜欢莫染尘这种态度,说:“真元三炼圆满还不能进入截天塔?” 莫染尘没说话,他看了看白思珏四人,又看向沉思不语的周然,猛地一怕额头哀嚎道:“我发现我干了一件蠢事,很蠢很蠢的事!” “我竟然跟你们这群什么都不懂的白痴说了这么多的废话!” 看莫染尘悲痛的样子,像是恨不得要抽自己几巴掌才能解恨,他见孙千几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指着他们的鼻子就吼道:“觉得我说的不对?!” “我很好奇你们哪里来的自信去闯截天塔?” 莫染尘的怒气来得十分突然,他的手指几乎要插到孙千脸上。孙千几人却不敢动,因为指着他们的这个小家伙除了是多宝童子,还是百强榜排名在他们之前的鬼少。若因此惹来鬼少的杀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算了!” 莫染尘突然又觉得无趣得很,他不再看孙千几人,回头望向周然,阴云满布的脸转笑容灿烂,他道:“我有一个法子能让你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真元三炼,你敢不敢试试?” 周然没有犹豫,直接问:“多久?” 莫染尘脸上的先容更加灿烂了,他说:“真元越浑厚,时间越短。” 莫染尘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转头看向翘着耳朵准备继续听下去的四人,语气不善:“该听的都听了,不该听的也想听?” 四人讪笑不已。 莫染尘指着门口道:“都给我滚!” 孙千三人走了,连身为主人的白思珏都没敢多留半秒。 白思珏与孙千几人之前或怒或愤的表情最多只有三分真,之所以如此故作姿态,不过是为了从莫染尘那里听到关于真元三炼的更多说法。多宝童子最让人觊觎的不仅是腰间那个据说堪比整座禹州城三年收益的锦囊,还有他脑子里的那些传承与见识。 禹州城最大的秘密,也许就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十二岁少年。 司徒雨离开前说等周然大炼真元后再战,既是一个约定,但还有个言外之意,就是让莫染尘将真元三炼之事告诉周然。 莫染尘眼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畏惧妄心镜的胆小鬼,例如白思珏这些人。对于这样的人,他高兴的时候会给个笑脸,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当成臭狗屎。第二种就是通过妄心镜考验的问心无愧之人,整座禹州城只有司徒雨、柳清风与周然三个人。 无论是非对错,问心无愧最难! 不看清楚人心,他怎么敢与之结交? 莫染尘有妄心镜在身,可他最讨厌就是查探人心。他从不主动去招惹人,但那些垂涎多宝童子腰间锦囊之人自己找上门来,他也不会手软。 说出去可能没人相信,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少其实并没有杀过人。 妄心镜,只会将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拉入最恐怖的梦境中。 除了人心,还有什么能把人活活吓死? 莫染尘见识过太多肮脏人心,也见识过太多肮脏之人的丑态,越发觉得问心无愧四个字的重量。淘尽禹州城,他只淘到三粒金子,自然珍惜得很。 面对问心无愧之人,莫染尘都会以诚相待。 莫染尘笑呵呵问周然:“你连姬孤卿和池凡萧拜入千绝门都能猜到,那你再来猜猜我说的这门真元三炼的法子会是何原理?” 周然端起桌上那杯茶水,当着莫染尘的面松开手。 啪! 杯碎,水流。 莫染尘看着面无表情的周然,又看向地上被摔碎的杯子,不禁竖起大拇指:“牛!” “给我时间准备一下。” 莫染尘笑嘻嘻说:“距离截天塔开启还有三个月,咱们争取在两个月之内完成真元三炼。” 周然不禁问:“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莫染尘脸上还有不曾褪去的稚气,但他说话语气又极为认真甚至过分成熟,总给周然一种想要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违和感。 莫染尘不知道这些,依旧用大人的语气说道:“没开始真元三炼就能逼得司徒雨使出幻风诀第二招,你以为是个人都能做到吗?” 周然不置可否,道:“现在说说你那门真元三炼的法子有什么危险吧?” “危险肯定是有的。” 莫染尘指着地上破碎的杯子,嘿嘿笑道:“最坏也就是杯碎水散。” “最坏也就是……” 周然轻哼一声道:“你说的可真轻松。” 莫染尘眼珠子转来转去,不接话。 周然摇头而笑,认真问道:“需要做什么准备?” “准备的事交给我。” 莫染尘从腰间锦囊掏出一枚手指大小的墨玉扔给周然,说道:“把这东西贴在眉心,用你的神念去看里面的口诀。” 周然接过墨玉,但眼睛依旧看着莫染尘,眼底浮现出几分警惕。 莫染尘懊恼的连抽自己的嘴巴,他瞥了眼周然,然后拔腿就跑,同时大声说道:“放在眉心用真元慢慢炼化就好,其他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周然把玩着手中那枚墨玉,沉思起来。 他是用《炼神录》中的封神术隐匿自己的神念之力,本以为就算有成就神念之人站在面前也未必能感觉他识海中的神念,万万没料到会在一个十二岁的小家伙面前漏了根底。 “多宝童子!” “鬼少!” “莫染尘!” 周然莫名所以的笑了笑,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手中这枚墨玉之上。 他闭上眼,将墨玉放在眉心,一道神念之力涌入墨玉之中。 已经被人家发现了根底,周然若再以真元慢慢炼化可就真有些上不了台面了。至于这枚墨玉之中会不会存在其他危险,他却是想也没想。 世间最肮脏的是人心,最干净的也是人心。 周然不是多疑之人,但他那双见过那么多阴谋阳谋的眼睛也还没瞎。 神念之力接触墨玉的瞬间,一串口诀就出现在他的识海中。 紧接着,那枚黑色玉块却化成一团粉尘,从他手指缝间缓缓溜走。 周然慢慢睁开眼睛,却皱起了眉头。 第三篇 烈酒才入喉 第四十八章 烈酒才入喉 禹州城是千绝门七座筛选弟子之地中的一个,也是青川域四大灵气汇聚之地之一,更是千绝门最大的灵晶产地之一。 对已经进阶先天境的强者来说,感受灵气流动方向并不难,可要在漫无边际的丛林中寻找禹州城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千绝门再是式微,如今还是位列九宗三十六派,依旧是巨无霸一样的存在,传承数千年的宗门底蕴之深厚也超出想象。某些有心人就算能通过灵气流动方向找到禹州城,想闯过千绝门在禹州城周围布置无数的陷阱几乎不可能,而且隐藏在丛林中的高手亦是能让星纵境界之下的强者有来无回。 千绝门的这些布置,对外提防对手,对内则是防止有人从城中逃走。 一天不到十八岁,就一天不能走出禹州城。 这就是千绝门的规矩! 然而,此时距离截天塔开启只剩最后三个月,想要逃出禹州城去寻觅那场天大机缘之人肯定不在少数,而且多是实力不凡之人。 今日白天,莫染尘指着白思珏四人的鼻子臭骂他们痴心妄想,但仅凭他那几句话就想让四人熄了这方面的心思显然不可能。千绝门金童玉女已经达到真元三炼圆满,这个消息的确令他们震惊,可进入截天塔之人并非只看境界与实力。 所谓机缘,最是妙不可言。 禹州城三大超级强者中,第一与第二两位已经悄悄拜入千绝门,千绝门也不会放过排名前三十的那些高手,但要让千绝门以帮助他们进入截天塔为条件来招揽他们又根本不可能,因为那样的代价太大了,别说千绝门支付不起,就算三十六派中八门都会伤筋动骨。 拿不出令人心动的条件,那就血腥镇压! 接任千绝门门主前,印天怀已是执掌千绝门刑律数十年的副门主,他的阎罗心肠与铁血手段不仅门内位高权重的长老都要恐惧,连前任掌门都要畏惧三分。就是这个原因,外界一直有传闻说印天怀是逼走前任掌门的狂徒,得权根本不正。 印天怀对此毫不在乎,千绝门的高层们对此更不敢有任何异样声音。 行铁血镇压之事,印天怀却绝对做得出来! 此等敏感时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周然与司徒雨对决就成了一道催化剂,龙千愁与别亦初将此事报上去不久,千绝门山门所在的那座千山城就有命令传下来,禹州城内的风声突然紧了。 百强榜一百人除了已经拜入千绝门的姬孤卿与池凡萧,其他人当天夜里都接到了千绝令,让他们次日早上十点前全部赶到千绝楼。 过时不够,后果自负。 接令人中,也包括周然。 白思珏四人第一时间马上赶回别墅。 白思珏见到周然后立即问道:“你是不是也接到了?” 周然点头,将一位先天境亲自送来的那枚血色千绝令拿出来。 “果然也是千绝血令!” 白思珏四人掏出四枚与周然一样的千绝令,白思珏为周然解释道:“千绝血令是千绝门的生杀令牌,接令者必须奉命行事,否则杀无赦!” 周然不知道今日跟司徒雨打一架就使得千绝门高层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在他看来,无论是他还是司徒雨目前还都停留在归元境,在千绝门一众大佬的法眼不过是大有潜力的年轻人。雄霸三域的千绝门不缺天才,更不缺还没成长起来的天才。 只是这一架就引来千绝门的注意,还接了一枚血色千绝令,让他不得不慎重起来。 孙千问:“现在该怎么办?” 在场几人都不是傻子,他们很清楚城外现在肯定戒备森严,敢在这个时候逃出去几乎等同于找死。可就这样低头放弃截天塔那场天大机缘,他们又着实不愿意。 孙千咬牙道:“不如,咱们拼一把?” 余一清稍稍犹豫,跟着点头。 白思珏与这三人的心思差不多,但以他们的实力想在这个时候逃出禹州城根本不可能,如果周然带头,再加上司徒雨与莫染尘二人,未必没有逃走的可能。这也是他们四人接到千绝令后,立即来找周然的原因。 周然见四人看着自己,他也明白面前这四人心中如何想,就这么离开却不是他所愿。而因为接到那枚千绝令就逃命,在他看来多少有些小题大做。 “一群蠢猪!” 身着黑衣的莫染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站在门口将白思珏四人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这个时候才走进来:“别告诉我你们不明白千绝门为什么不让你们接到千绝令时立即去千绝楼,而是要明天一早去?你们到底是什么心思需要我说出来吗?” 乔长峰张口便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余一清语气稍微软一些,他看着周然说:“今晚不逃走,明早就更没有机会了!” “蠢货!” 莫染尘声音极冷,黑衣少年脸上多了一份阴冷与几分变化,却与多宝童子的形象仿佛两人。此时的他是以鬼少身份站在这里,冰冷厌恶的眼神从乔长峰几人身上缓缓扫过:“既然都想逃,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们倒是逃啊!是不是觉得怂恿周然跟你们一起,他能给你们吸引走大部分压力?是不是觉得再加上司徒雨和我,你们逃出生天的可能性更大?” “你们就没想过,我、司徒雨和周然想走随时能走,为什么要带你们几个累赘?” “兵行险着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莫染尘冷笑道:“千绝门正等着不知死活的猴子跳出来,这个时候谁敢先蹦出来,谁就先死。不仅他本人会惨死,他所在的家族也别想幸免。” “当然,你们这些很早就被扔进禹州城的混蛋未必在乎什么家族。” 黑衣鬼少莫染尘跟白天的多宝童子绝对判若两人,无论看人的眼神与说话的语气,甚至身上时不时泄漏的几分阴冷气息,都与白天时候截然不同。 孙千问:“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 鬼少冷笑道:“你们死活与我何干?” 白思珏干脆不去看鬼少,直接对周然挑明说:“他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想过让你吸引千绝门大部分注意。但千绝门对我们知根知底,对你……应该不知道你的根底,这一点肯定会让千绝门忌惮不已。那时候,我们的处境肯定比你要危险得多。” 从数十万人中走出来的百强榜前二十之人,哪一个是头脑简单之辈,他们心里的这点小伎俩谁都看得明白,因此从一开始他们就准备跟周然挑明,但被突然出现的莫染尘打断了。 实际上,他们心里不是没有疑问。 没有开始三炼真元的周然能与司徒雨打个平手,这可不是普通势力能培养出来的。但普通人都知道的真元三炼而周然却不知晓,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几人一番商量下来,最终也只是觉得将周然与传说中的隐世势力有关联。 是否如此不重要,能让千绝门有这方面担忧就够了。 “你吸引大部分注意力,我们负责死!” 乔长峰笑问周然:“你觉得这笔买卖如何?” 周然不是初出茅庐的无知少年,他与这几人更不存在什么交情,对他们如何利用自己根本没放在心上。他对截天塔的了解还停留在叶泽对他说的那些,结合莫染尘白天说的那些,他不难想象抢到截天塔机缘到底有多难。 周然不禁问道:“你们有多大把握进入截天塔?” “一点把握都没有!” 乔长峰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但语气极为坚定,一种落寞与近乎绝望的苦笑出现在这位百强榜第十四位高手脸上,他对周然说:“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只是家里的弃子。不争一下,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余一清苦笑,道:“我们也是出身大家族,可不是嫡系,像我们这样的人从出生那天开始就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一辈子装疯卖傻,要么进入千绝门当一辈子的质子。” “可我们连这两条路都没有!” 孙千攥紧拳头,恨道:“就因为我们资质太好,他们早就想弄死我们。如果这次不能逃走,日后拜入千绝门也是死路一条。否则,就要像禹州城里那些见不得光的地老鼠,一辈子躲在这里不出去!” “你是不是一直说我们是胆小鬼吗?” 孙千转头看向鬼少,自嘲笑道:“你说的不错,我们就是胆小鬼,因为我们不敢去回想曾经过的那些日子。” 鬼少却依旧冷笑,孙千几人说的这些对他而言一点不新鲜,死在妄心镜下的什么人没有。 禹州城到底有多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初来禹州城的周然能顺手救下叶家兄弟,他也不介意这个时候多救下几条人命。他生活了十六年的那个世界,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也许会陪伴他一生的烙印。 其中最深的一条烙印就是,他不会漠视生命。 周然看向鬼少。 鬼少对周然的态度与白思珏四人不同,但也不似多宝童子仿佛多年老友那样真诚,他指着白思珏等人,冷笑问:“你要多管闲事?” 周然不说是也没说否,问他:“你来这里到底有何事?” “让你留下。” 鬼少也不多说,冷冷一笑,转身便走。 夜色正是浓,黑衣少年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了无边夜色中。 白思珏有些讶异,孙千三人也不似之前样悲愤,四人面面相觑起来。 周然没在乎这几人有何反应,也不会再对这几个家伙说什么,莫染尘特意前来说这四个字肯定大有深意。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还执意要去找死,周然绝对不拦着。 实际上,白思珏四人比周然更信服鬼少莫染尘说的话,不久前还非走不可的四人,此时却是半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白思珏甚至还有心情从地下库房找来几瓶老酒,又让叶泽兄弟准备些下酒菜,开始有说有笑喝起酒来。 接到千绝令之后,他们确实想过要连夜逃走,也想过让周然转移走千绝门大部分注意力,而孙千说的那些也都事实。 只是此时再看,这一切是不是他们在演戏,目的就是为了从莫染尘嘴里听到那四个字? 周然不知,也不愿去想。 “周然,抱歉!” 乔长峰亲自给周然倒杯酒,态度认真而诚恳的赔礼道:“事关生死,还请你见谅!” 周然接过酒杯,他心里没有不快但也不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只是想到鬼少莫染尘刚刚说的那句话:你要多管闲事? 一天之内两次如此,周然多少看清了这四人的面目,他也终于将他们与从禹州城数十万人中脱颖而高居百强榜前二十的四位高手联系到一起。 没有任何一刻让周然如此清楚的认识到,此时的他是在另一个陌生世界! 周然看着手中酒杯,笑着一饮而尽。 酒入喉,如岩浆。 从舌尖,滚滚入肺腑。 周然将酒杯重重摔在地上,大喝一声:“爽!” (第三篇结束,撒花!)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四十九章 第一盏灯 日出东方,其道大光。 周然霸占白思珏别墅最顶层,一夜未睡之人精神依旧饱满,他站在窗口望向东方渐渐升起的朝阳。随着阳光渐烈,越来越强的光线逼得他不得不将视线转移开。 世界上有两种东西不能直视,太阳以及人心。 果然如此。 “周然!” 白思珏敲门进来,说:“时间差不多了,一起走吧!” 周然与白思珏四人一样,好像昨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至于他们各自心底到底如何想的,大概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周然没有拒绝白思珏的邀请,五人一起离开卧龙邸,向千绝楼走去。 千绝楼共九十九层,除了第一层高达九丈九,其他每层皆是三丈三之高。 即使身在禹州城最边缘地带,抬头也能看见这座屹立于城中心超过三百丈的巨楼。 如果周然稍稍用心注意一些细节,他就会发现不仅千绝楼与禹州学院的建筑都有严格的尺寸与式样要求,禹州城内几乎所有建筑,哪怕周然曾亲自去过的那家杂货铺,也都是按照一定的尺寸与制式建造而成。 窥一斑而见全豹,禹州城如此,想必其他地方也是如此。 “昨晚死了七个人!” 余一清望向冷冷清清的街道,眼中流露出几分兔死狐悲之色:“加上前几日抢夺二品灵源死去的两个,百强榜一百人已经死了九个!” 乔长峰无声一叹,补充道:“死去的九人中,包括百强榜第十六位的林白眉!” “林白眉?难道昨晚……” 孙千显然不知道这些,他摇着头道:“他跟我们这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弃子可不同,他可是林家嫡子,听说林家还付出极大代价与千绝门一位长老拉上关系,只要林白眉十八岁拜入千绝门,就能直接成为那位长老的关门弟子,难道他还不满足?” “不是他不满足,是有人不满足。” 乔长峰看向前方笑了起来,他指着迎面向他们走来之人低声道。 朝阳才升,晨风刚好。 有丽人等候,她笑着走来。 “百强榜第六,夜柳!” 孙千不忿道:“她当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只要林白眉能在离开禹州城之前挤进百强榜前五,她就答应嫁给他。可谁不知道她只是在戏弄那个傻子,偏偏那个没脑子的蠢货信以为真,被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孙千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那个女人就要走到他们面前。 周然不知孙千说的是真是假,他也不会因为孙千这几句话就被影响到。正向自己走来的这人到底如何,他没兴趣知道。 夜柳长发微挽,以青色簪子束起。 她身着青色宫装,清丽卓然,无坠饰亦无他色。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在这座拳脚相争刀剑逼命的禹州城,她的存在就如这晨间的风。 风起时,有花悄然而开。 近千年来,禹州城只有一种花开得最好——牡丹! 死人越多,牡丹开得越盛。 是谁说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做了鬼的林白眉,风流吗? 夜柳来到几人面前,淡漠看了眼乔长峰与孙千,眼中意味不明,望向周然直接说明来意:“有人让我转告你,今晚交出叶家兄弟还来得及。” 周然闻言,不禁皱起眉头,他问夜柳:“谁让你转告的?” 夜柳吐语如珠,声音柔和而清脆,只是神态实在清冷,她道:“记住,今晚之前!” 没有任何商量余地,更没有给周然开口机会,夜柳留下莫名一笑,转身便走。 来的突然,去的果断。 直至夜柳离开,孙千几人才敢松口气。 若不是周然顶在最前面,他们四人未必敢与夜柳正面对上。 乔长峰看向沉默不语的周然,问:“她说的叶家兄弟是叶泽叶尘?” 周然点头。 孙千说:“夜柳是池凡萧的人。” 在周然出现之前,姬孤卿、池凡萧与司徒雨可以代表他们背后的三大家族,身为超级强者的他们身边也依附着不少高手,包括位列百强榜之人。 “如果真如你所说,池凡萧已经暗中拜入千绝门,接下来可就有些麻烦了。” 余一清分析道:“千绝门执掌青川域、百江域以及九原域,池家在百江域的地位就如司徒家在青川域,而且这两家都有人在千绝门占据高位。” 余一清是在告诉周然池家的势力,同时也是在提醒周然可以找司徒雨帮忙。 白思珏却问:“叶泽二人是怎么得罪了池凡萧?” 周然摇头,他对此一无所知,但只凭夜柳一句话就想让他交出叶泽二人显然不可能。 白思珏几人识趣的没有多问。 从卧龙邸到千绝楼,周然与白思珏几人只遇到夜柳一人。 千绝楼前有一座巨大广场,若其他时候,这座广场早就聚满了想要进楼抢夺那每日一千份有特殊意义的免费午餐。 可今天,整座广场却是空空荡荡。 周然与白思珏几人没多停留,穿过广场来到千绝楼大门之前。 千绝楼入口处,那扇九丈之巨的青铜门打开着,像是一头史前巨兽张开巨口。 青铜大门前,二十位先天第一境分列两队如同雕塑守卫在此。这些人不仅没有收敛自身气势,反而还有意在提升气势。 “交令!” 站在左前方最前一人踏前来,冷声道。 周然与白思珏四人纷纷将千绝血令拿出来交给那人。 “进楼!” 那人退开一步让出路,喝道。 “进楼!” 二十位先天高手马上又同时大声喝道。 五人顶着二十位先天高手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入千绝楼。 踏过青铜门的瞬间,周然感觉到一道隐晦波动从高处一扫而过。 星纵强者! 周然顿时警惕起来。 白思珏四人对此一无所知。 进入千绝楼后,周然举目四望,他这才发现楼内空间之大超乎想象,比外面广场也不慌多让。堪比足球场的大厅之内,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圈青铜灯。但最吸引人注意的是悬浮在穹顶上的那块巨大石块,正散发瑰丽光芒。 石块的光芒与青铜灯的灯光一柔一烈,两者交相辉映,青铜灯火每一次摇曳,石块上的光辉就会生出一分变化,整个空间内的光线也会跟着生出细微变化。 “星空石!” 周然看见这石块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山海万物志》中提到的星空石。 星空石是某些星辰爆炸后才会形成的特殊晶体,这种晶体本身黝黑无比,也不会发光,但只要吸收光亮就会熠熠生辉。 据说哪怕只要一丝光芒,就能让山岳大小的星空石光芒万丈。 周然的注意力很快从星空石转移到那一盏盏青铜灯,他很快发现每盏青铜灯后似乎都有一扇或是全开或是半开半掩的石门。 “上楼!” 从大门外又传来大喝声。 白思珏不知道周然是不是知晓千绝楼的规矩,他指着那一盏盏青铜灯解释道:“每一盏灯后面都有一扇门,不同的门通往不同楼层。从右往左,楼层逐渐增高。最右边那盏灯后的门通往第二层,最左边那扇门对应的是八十一层。” “每层楼都有守关者,楼层越高,守关者的实力越高。” 白思珏示意周然向前走几步,免得外面那些人不耐烦催促,他指着左右两边分界线说道:“这条线是先天境与归元境的分界线。” “左边先天,右边先天之下!” 白思珏指着右边四十盏灯继续说道:“从最右边第一盏灯开始到第十盏灯对应的是凝元境。第十一盏灯到第二十盏灯对应的是纳元境,第二十一盏灯到第三十盏灯是归元境,右边最后那十盏灯对应的是真元三炼之人。” “我先选!” 五人中实力最弱的孙千开口,他选择右边第二十四盏灯。 孙千踏入第二十四盏灯对应的石门后,门前那盏熊熊燃烧的灯火顿时暗下几分。 周然见此,立即环视一周,他这才发现加上孙千选中的这盏,靠近右边的四十盏青铜灯有三十盏已经暗下去,其中几盏灯也到了随时可能熄灭的程度。 “每盏灯最多只能同时允许三个人选中。” 白思珏指着那几盏随时可能熄灭的灯所对应的石门,说道:“达到三人,石门就会关闭。” 周然立即望过去,果真看见那几盏灯后的石门紧紧关着,而另外一些稍显暗淡的灯所对应的石门大都是半开半掩着。 灯光越暗,石门开启的缝隙越小。 “各自好运吧!” 乔长峰在孙千进去后,也选中了一盏灯。 右边第二十七盏灯! 余一清紧跟在乔长峰身后,选中了右边第二十五盏灯。 “司徒雨挑战过第三十三盏灯。” “池凡萧止步于第三十四盏灯。” “姬孤卿惜败在第三十五盏灯。” 白思珏说这些的时候一直看着周然,但他没从周然的脸上看到任何表情变化,他才又指着左边的四十盏灯说:“不过,先天第一境对应的十盏灯,他们都挑战了一遍。但对应先天第二境的那十盏,他们都没有碰过。” “千绝门让我们接下千绝血令到底要做什么,大概要等看过我们各自的实力才会说。” 白思珏如此猜测,该说的都已说完,他对周然笑道:“我先走了!” 第二十八盏灯。 这是白思珏的选择。 只剩周然一人,面对八十盏或明亮刺眼或昏暗欲灭的青铜灯。 他抬头看向悬浮在穹顶的星空石,仅从这座千绝楼就能看出千绝门底蕴到底有多深厚。对千绝门了解的越深,他心中的忌惮就越重。 周然的视线从星空石上抽离,望向最左边的第一盏灯。 青铜大门隔绝内外,但站在门外的二十人都是实打实的先天境高手,最靠近青铜大门的几人想能看清里面的一切并不难。 当那几人发现周然转头看向最左边时,眼底顿时泛起狂涛。 周然与司徒雨那一战,禹州城上上下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在周然过来时,他们就一直暗中观察这位突然出现在禹州城的小子。而当他们没发现周然看向最左边那盏青铜灯时,着实被吓得不清。 近千年来,只有几个惊才绝艳之人走进过那扇门,可至今没有人出来过。 不过,周然的视线只在那盏灯停留片刻,开始慢慢往右看去。 从最左到最右,他几乎没有半点犹豫。 周然最终选中了最右边那盏最明亮的青铜灯。 门外那些先天高手亲眼看见周然踏入最右边那扇石门,满头雾水。 最右第一扇门对应的是实力最弱的凝元境。 他要干什么?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章 下一关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说的就是云成风。 千绝门招收弟子看资质看实力,资质越高实力越强拜入千绝门的机会自然越大。而云成风之所以被千绝门收下,偏偏因为他资质够差实力够弱。 云成风至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修出一口真元,更没想到会成为千绝楼第一道守关者。 作为千绝楼的第一道守关者,也是千绝门排名最末的外门主事,云成风每个月都有二十枚灵晶的收入,这可是那些实力达到归元境的上等外门弟子的五倍之多。至于那些与他一样是凝元境但在外门中只能算下等弟子之人,每个月更是只有一枚灵晶。 每月二十枚灵晶,对小家族出身的云成风而言绝对是一大笔钱。 就算资质再差,用这些灵晶也该将云成风堆到纳元境界。 可整整三年,他的实力与境界丝毫未变。 当其他守关者因为实力提升,或是成为更高一层的守关者,或是被调离其他地方时,云成风始终纹丝不动。要不是千绝楼的守关者最多只能做五年时间,很多人都觉得云成风会厚颜无耻的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做到死。 云成风是有意如此吗? 不是! 成为守关者最开始的那半年,云成风把每月的二十枚灵晶分出一半寄回家里,剩下的这些灵晶全部用来提升实力。那时的他才十八岁,无论侥幸修出一口真气,亦或更侥幸成为千绝门外门主事,对他而言都是巨大的鼓励与刺激。 云成风一直觉得那段时间的自己,应该是他这一辈子最渴望实力的时候。 明知道实力提升后未必能成为下一关的守关者,很有可能会跟大多数守关者一样成为无关紧要的外门主事,每月的灵晶也会从二十枚缩减到五枚,他还是义无反顾。 苦修一个月,没有成果。 拼命三个月,毫无所得。 六个月后,云成风面对无论怎样努力都毫无寸进的自己,放弃了! 云成风为此沮丧了一段时间,但他毕竟拼过命,倒也不会觉得有多大遗憾。而在接受现实之后,他也很享受做第一道守关者的日子。 凡是来千绝楼挑战之人,要么是冲着那一千份免费午餐而来,要么是为了白晶卡。 有本事去抢那一千份免费午餐之人至少也是纳元境,跟云成风半点关系也没有。那些为了白晶卡而来家伙,往往直接从第二关开始。一方面是因为第二关守关者只比第一关守关者云成风强一点点,但打赢云成风只有一张白晶卡,而闯过第二关可以有五张白晶卡,九成九的人不愿意将力气浪费在云成风身上! 当然,不是没有人冲着每月二十枚灵晶挑战云成风。 三年多来,没有一个人成功过。 最终从云成风手里得到一张白晶卡的那些人,没有一个能高兴起来的。 输了高兴,赢了生气。 那是一种很奇怪很复杂的心情,估计只有挑战过云成风的人才明白。 久而久之,云成风这位第一关守关者成了最悠闲之人,有时候一个月都未必能遇上一位挑战者,最倒霉的就是数量已经达到三位数的第二关守关者。 昨晚千绝血令之事,云成风自是知晓,他今日是准备好看热闹的。 泡好茶就等热闹的他没等来热闹,却等来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周,周然!” 云成风慌慌张张站起来,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作为最舒服最清闲的守关者,云成风最大的乐趣就是搜集禹州城发生的事。这大半年来,禹州城最大的事就是周然与司徒雨那一战,当时就在卧龙邸的他几乎从头看到尾。 周然看了眼云成风,而后打量起这层楼来。 他原以为这层楼与第一层差不多,实际却不及第一层的十分之一。纵然如此,也有近千平米。不过,这层最为显眼的却不是那座挑战擂台,而是最为靠近窗户的那片地方。 那片另辟出来的地方种满高高低低种类极多的花树,偶尔似乎还有蜂蝶飞来飞去。花树中间摆放一张茶桌与几只石凳子,不远处书桌书橱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此时阳光正好从巨大的窗户洒那片地方,怎么看都不像千绝楼第一关应该有的景象。 云成风见周然盯着那边看,也觉得不大好意思。 周然走到书桌前,看见桌上放着棋盘。 棋盘上还有一盘残棋。 周然捻起一粒黑色棋子放在棋盘上,这才问:“你就是第一关守关者?” 云成风点头称是。 周然只觉得这位守关者实在有意思,他抬头见云成风脸色微红,差点笑出来。 扯过一张宣纸铺在桌上,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写字,周然实在有些手痒。 “写什么好呢?” 周然提起饱吸墨汁的狼毫笔,却不知道写些什么。 云成风也被周然的举动给搞糊涂了,那么强的实力却来闯第一关不说,进来之后不仅没有要打架的样子,反而要写字。 “有了!” 周然提笔就写,一气呵成。 写毕,周然将狼毫随手一扔,他看也不看桌上的字,马上望向云成风:“打不打?” 云成风被吓了一跳,连连摇头道:“不打,不打……” 周然哈哈一笑,来到擂台之后的楼梯口,大笑着拾级而上。 “这是什么情况?” 云成风擦去脑门上的冷汗,实在搞不懂这突然出现的小子到底要做什么。 “嗯?” 云成风满心狐疑的回过头,无意间瞥了眼书桌,眉毛登时竖起来。 云成风修行资质不行,养花种草琴棋书画方面却颇有造诣。 他快步来到书桌前,看着桌上的字久久无法回神。 与闲的没事整天看热闹的云成风相比,第二关数百位守关者没有一个轻松的。 薛言风自从成为第二关守关者至今,好不容易等来千绝楼封楼的一天。他没心情去打听为何封楼,只想好好休息一天,他甚至想好晚上与几个许久不见的朋友一起去喝喝酒,哪里想到又有人上门来。 “小子,老子现在心情很不好!” 薛言风气得跳上擂台,指着周然怒道:“别怪老子抽得你找不着北!” 周然觉得莫名其妙,心中更有微怒,已经很久没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自称老子。 啪! 周然上了擂台,一巴掌差点把薛言风拍进擂台石壁里。 “哈哈哈哈哈哈!” 周然笑着冲向下一关,留下一个差点被抽懵了的守关者。 第三关的守关者正在翻动烧烤架上的肥羊,同样得到封楼令想要偷一天懒的光头壮汉听见动静,回头看向从楼梯口走上来的人。 “等等!” 光头壮汉马上开口,指着擂台旁边说道:“你先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说完,光头壮汉回过头继续盯着肥羊。 让周然觉得无语的是,这位守关者竟然开始给他讲解怎么烧烤:“烧烤最重要的就是火候,火大了不行,火小了不行,烤过了不行,火候不到不行……” 周然看了眼半个身子被烤糊半边身子还半生的肥羊,又看向聚精会神的壮汉。 “你哪来的自信说这些?!” 周然提着壮汉脖子给砸到擂台上,对那头死不瞑目的肥羊摇摇头,向下一关走去。 第四关守关者是个瘦老头,抱着本皱巴巴的书笑得那叫一个猥琐。 第五关守关者是个烟鬼,整层楼都被搞得云遮雾绕。 第六关守关者是个描眉画眼的丑女人,而且很胖很胖,但最恐怖的是她身上那股味道,像是出生之后就没有洗过澡。 周然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不敢面对一个人! 在那个女人扑上来之前,他以掌风直接将人拍进墙壁,逃命似逃向第七关。 千绝楼第一层,从右到左八十盏青铜灯,一盏盏接连暗下去。 从第一盏灯到第三十盏灯,只用了半个小时。 从第一关道第二关,除了云成风,其他守关者都是被周然一招撂倒。 每一关的守关者都不止一位,每个人的通关之路也不是同一条,因此周然并没有遇到白思珏四人,也不知他们如今身在何处。 第三十关守关者已是归元境巅峰存在,周然犹能以一招取胜,可面对接下来的守关者,他想要如此轻松取胜几乎不可能。 看似一关之差,实力上的差距却是天壤之别。 第三十一关守关者是位黑衣中年妇人,右眼带着一只黑色独眼罩,眼罩的周围依稀还能看见几道疤痕,她看向周然,问:“你就是周然?” 周然点头,他没从这位守关者身上感觉到半点杀机与战意。 中年妇人笑了笑,指着通向下一关的楼梯口说:“如果将境界与实力压制在小炼层次,我不是你的对手,你去下一关吧!” 周然看了看通向下一关的入口,又看向那位妇人:“这样也可以?” “自然可以!” 妇人又笑了笑,说道:“去吧!” 周然当即抱拳致谢,踏上通往第三十二关的楼梯。 “嗯?” 周然来到第三十二关,却又看见了那位黑衣妇人。 黑衣妇人笑道:“这三关的守关者都是我。” 周然微微皱起眉头,但他只觉得意外,并没有被戏弄的感觉。 “司徒雨在这一关胜了我,在下一关败给了我。” 黑衣妇人问周然:“你想在这关与我交手,还是去下一关?” 周然一点迟疑都没有,张口便道:“下一关!” 下一关。 第三十三关! 司徒雨至今不曾闯过。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一章 第八护法 千绝门以门主印天怀为尊,门主之下设有三位副门主与十位护法。护法在千绝门堪比副门主,排名前三的护法地位还要在副门主之上。 三位副门主处理门中一应事务,十位护法则深居简出,除了门中大事,几乎很少露面。 自从印天怀执掌千绝门大位后,千绝门一改之前门风松散之态,进取之势日渐昂扬。 此次以铁血手腕镇压门下七大筛选弟子的城池,目的便是要彻底打破三大域各大家族与千绝门维持多年的微妙平衡。 昨夜,禹州城一共出现九十七面千绝血令,除了已经拜入千绝门的姬孤卿与池凡萧,百强榜余下之人中,还有出身司徒家的司徒雨与来历神秘的莫染尘没有接到千绝血令。而接到千绝血令之人必须进入千绝楼闯关,用实力来争取千绝门的善意。 换来的善意越多,活下去的可能性越大。 毕竟,整座禹州城都是千绝门的! 一反常态的千绝门将为冀洲西北三大域带来何种变故,各大家族又会做出何种应对,暗中又有多少人在等待时机搅动风云……这一切与数十万从小就被扔进来禹州城之人无关,与无意间闯进禹州城的周然更无关。 至少目前如此! 周然面前的这位黑衣妇人很普通,若非那只眼罩太惹眼,走在大街上应该没有多少人认识,但独眼黑罗刹的名号在西北三大域谁人不知? 黑衣妇人,正是黑罗刹,更是千绝门排名第八的护法大人! 黑罗刹亦是走到真元三炼中的大炼阶段,才破开修行之路的第一道天堑进阶先天境。 作为千绝门高层,黑罗刹自然知晓千绝门因何式微,如今的千绝门已经承受不起当年那样的风波。现在还要应对撕破脸皮后的各大世家,无论如何不能在这时候再出现意料外的事。 有此顾虑,黑罗刹才决定亲自出面摸一摸这个不知为何出现在禹州城的少年根底。 第三十三关对应的既可以是小炼最后阶段,也可以是大炼开启前的最强状态。这两者看似一线之差,实则差距颇大。就像周然在面对第二关与第三十关的守关者时都是一招撂倒,但他对付两位守关者所用的实力却天差地别。 黑罗刹笑着走到擂台上,周然不知道黑罗刹的名声,所以不会觉得这位看上去笑容清淡的中年妇人与传闻中有何不同。 可他也不是初出茅庐,不会傻到真把这妇人当成好人。 周然登上擂台,二人对面而站。 黑罗刹道:“出手吧。” “好。” 周然点头。 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周然点头时,脚下已有风涌动。 天风寄影! 《云踪步》第一式。 黑罗刹眉头扬起,对周然的果断有些意外。 但黑罗刹的动作丝毫不慢,在周然来至她身后时,她已到周然原本所站之处。 二人又是相对而站。 周然无声而笑,身影再次化消。 黑罗刹面色不变,却在周然近身之前再次远离。 清风拂尘! 周然加快速度,黑罗刹亦是如此。 擂台上,早已不见人影。 擂台四角齐腰高的黑色柱子却在此时发生变化,靠近地面的部分开始腾起微弱光芒。 随着周然速度越来越快,所用的真元越来越多,柱子上的光芒也在一点点不断往上蔓延。 这种以特殊材质铸造而成的黑色柱子名为应元柱,最大的作用就是感应挑战者使用了多少真元。而每位守关者身上都会佩戴同样材质制成但作用相反的戒指,戒指被称作隐元戒,可以隔绝应元柱的感应。因此,应元柱上显示的只是挑战者使用真元的多少。 应元柱的存在,确保挑战者必须发挥全部实力。 那些想要隐藏实力败给第一关的云成风为何不能如愿,这便是原因所在。 隐元戒可以隔绝应元柱的感应,却隔绝不了镶嵌在千绝楼最顶层的那块定元仪的感应。 因此守关者想故意防水也是不可能的。 疏忽如风,人影无踪。 这种程度的试探对周然与境界压制在小炼最后阶段的黑罗刹几乎无用,二人同时停下。 黑罗刹瞥了眼应元柱最下方的微弱光芒,对周然说:“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的试探上了。” “好。” 周然认同,他探出左手,右手拂低而上:“请!” 黑罗刹双手背后,衣袂飘飘:“请!” 周然左右双手同运真元,身上衣角同样翻飞不止。 却见他两手快速成印,招式未成,引发的气机与声势却极是骇人。 既然决定正经较量,黑罗刹又怎会给他时间让他从容出招。 黑罗刹抬起右手,递出一拳。 轰! 拳出之时,劲风狂涌。 这番威势不仅是拳风使然,更是达到小炼最后阶段时纯粹真元引动的庞大气机造就。 手上印诀未成,周然极速闪避。 周然快,黑罗刹更快。 前一刻只是试探,这一刻却是生死相逼。 周然连躲数次,强招印诀终成。 “山河印!” 黑罗刹面不改色,再递出一掌。 印与掌,无有胜负。 黑罗刹却突然收了手,她讶异的看向周然:“你还没有开始真元三炼?” 只有正面对决,才能感觉到对手是否经过真元三炼。 否则,未曾经过真元三炼的周然却能与达到大炼阶段的司徒雨旗鼓相当所引发的震动会更大。而千绝门高层若是提前知晓此事,护法排名第八的黑罗刹未必有资格来处理此事,很可能是排名前五的某位护法亲自过来。 周然却不答,山河印无功之后,他再展强招。 黑罗刹却开始只守不攻。 擂台不过三丈方圆,很快又只有两道虚影时隐时现。 四角的应元柱三尺高,微弱的光芒至今却只覆盖了最下面的十分之一。 片刻之间,二人不知交手多少次。 这时,应元柱上的微茫猛然提升一大截,达到了五分之一。 黑罗刹心生警兆,但面上依旧风轻云淡。 不论面前这小子实力多强,始终没有进阶先天境。 千绝门中先天第三境巅峰高手不在少数,黑罗刹能技高一筹抢来护法之位,而且还是排名第八的护法,一身实力自然非同小可。 周然体内真元汹涌,尽皆汇聚于右手食指之上。 一指,引动庞大气机。 周然喝道:“一指掀涛动江海!” “嗯?” 黑罗刹眉宇挑起,她立即以真元挡下这一招,却被逼退半步,但真正令她眉头皱起的是周然所用的这一招竟让她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不过,只凭这招就想认出周然的来历,显然还不够。 黑罗刹见周然继续攻来,也不再一味防守。她瞥了眼旁边的应元柱,发现柱子上面微弱的光芒又开始不断攀升。 “才四分之一?” 黑罗刹惊叹周然真元之浑厚,再出手便没了多少顾虑。 “魁星踢斗!” 黑罗刹身上突然浮现一股凌冽威势,飞速移动的身影变得鬼魅莫测。 周然当即凝神以对。 黑罗刹毕竟是先天境第三境巅峰存在,境界能够刻意压制,但眼光与斗战经验却无法轻易改变。司徒雨至今无法胜黑罗刹,多半也是输在这方面。 黑罗刹提真元,动气机,递出绝强之招:“贪狼赴阳关!” 贪狼奸宄,一赴阳关燃战火。 周然色微变,以重拳相迎:“拳,江河断!” 与古圣轩交过手时,神念已成的周然还身负承启与赤羽二人的大天元之境,虽然那时的大天元之境只剩下一丝一毫,想要看清楚古圣轩施展《撼山拳》时的真元运转之法却不难。但他此时所用的强招却非照搬《撼山拳》,而是他以《撼山拳》为根本推演出来的招式。拳法真意未改,但真元运转之法却迥然不同。 先前施展从李元成偷学来的“一指掀涛动江海”之招,乃是周然信手拈来,非是他想要通过此招去寻找李元成二人所在宗门的线索。毕竟,此时他所面对的是不知根底的千绝门之人,若是与李元成所在宗门有仇,他这一招岂不是让他自陷险境? 黑罗刹面对此招时神情的微变,周然看得一清二楚,这也让他心中警钟登时大鸣。 幸好他收势及时,没有施展江上雨的那招“逐风万里白云间”。 否则,第一招让黑罗刹生出疑心,第二招说不定就能她确定什么了。 或是有意转移黑罗刹注意,或是心中警惕让周然心湖暂时生出不平静的波涛,以至于他施展这一招的威势骤然间提升了七分。 一拳递出,气机动周遭。 嗡! 重拳截断黑罗刹绝招,奸宄贪狼登时无路可去。 此时,擂台四角的应元柱已经有三分之一被微茫覆盖住。 黑罗刹看向应元柱,震撼不已。 真元三炼未开启,不该有这样的实力! “哼!” 黑罗刹的独眼泛起几分火热,她再展强招,喝道:“七杀乱北斗!” 七杀乱北斗开杀劫。 此招,黑罗刹竟是动了杀意! 周然感受到黑罗刹此招更胜先前,更感觉到那凌冽杀意,眼中慎重之色不禁又盛三分,他手中强招更是半点不敢迟疑,吐气开声:“拳,山岳撼!” 应元柱上的微茫再次猛然上升,转眼就要逼到二分之一处。 “很好!” 黑罗刹大喝一声,一招才出,威势更强的第二招紧随而至:“破军靖天下!” 破军纵横,靖难天下。 以绝强之势,成至强之招! 扫了眼才被微茫覆盖一半的应元柱,她不相信两强招齐出还逼不出这小子的全部实力。 实际上,黑罗刹已是犯规,她虽然还将自身境界压制在归元境,但哪个归元境能拥有如此雄厚的真元同时支撑两大绝招? 周然见此猛提真元,丹田气海之内的岩浆洪流狂涌而出。 黑罗刹的确犯了规,周然却也非常人,他以撼动山岳的左拳迎向乱世七杀之时,马上递出右拳,以更强之势对决纵横的破军:“拳,天地震!” 双拳对决双绝招,与千绝楼融为一体的擂台,竟是微微震动起来。 “接下来?” 黑罗刹终于神色大变,她能感受周然右拳威势极强,而令她震惊的是周然两招齐开之下,应元柱上的微茫竟然仅仅攀升到五分之四。 “怎么可能!” 黑罗刹独眼迷成一条缝隙,蛰伏掌心的真元再次涌动起来。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二章 血色将星 千绝楼九十九层,最初本来设有九九八十一关。 九九为极,作为十二洲规则的制定者,九宗三十六派皆可以使用。 只是当年发生那件事,千绝门不仅损失惨重,更被人家给硬生生削去了千山城那座千绝塔的最顶层。从那之后,禹州城在内的七座筛选弟子之地的千绝楼就变成了八十关。 这种数百年前的旧事,很小就被扔进禹州城的少年们却不知晓。 他们垂涎的是挑战获胜后的奖励。 不过,想要通过挑战前十关赚取相当于一百金币的白晶卡,抑或挑战第十一关至第二十关来获得价值一千金币的红晶卡,就要做好受伤的准备。那些踏入二十关之后的挑战者,赢了后的确能得到一万金币一张的紫晶卡,但输了也要有死在当场的心理觉悟。 千绝楼不希望死人,但对于失手杀人之事也不甚在意。 拳脚无情刀剑无眼,人的心思更是难测。 对决时候打出了火气,或是二人本就有仇本都是正常之事。 自觉无力取胜完全可以认输,不认输死了也就死了,千绝门不需要这种人。 第一次来千绝楼挑战之人可以在前三关中任选其一,若直接选择第二关或第三关,一旦取胜不仅可以得到那一关对应的奖励,还可以得到之前几关的所有白晶卡。如果没能取胜,下次再挑战就要去前面一关。 无论从哪一关开始,一旦战胜守关者就要去下一关,已经通过的关不可挑战第二次。若是失败,再来挑战时直接从失败那关开始,直至取胜通往下一关为止。 这是千绝楼千年以来不变的规矩! 是规矩,就需要所有人遵守。 哪怕强势如千绝门现任门主印天怀,有提议召开长老会更改规矩之权,但规矩没有修改之前,他也必须遵守。 黑罗刹为了逼出周然全部实力,却不惜破坏规矩将实力提升至第三十四关守关者。 在黑罗刹准备出手之时,一道隐晦波动突然从上空扫来。 黑罗刹大惊收手,立即跪下求饶:“属下知错!” “哼!” 一声怒哼在头顶炸响,黑罗刹脸色顿时苍白无比,嘴角更有血迹缓缓流下。 那股隐晦波动如风而来,又如风而去。 擂台上,一片安静。 黑罗刹缓缓起身,对周然说:“你去下一关吧!” 周然身上气息正起伏不定,他丹田气海内虽是真元无尽,但丹田气海目前只有一条缝隙,涌动而出的真元同时支撑两大绝招还是有些吃力。 周然略作调息,对黑罗刹点点头,这才向下一关走去。 “等等!” 周然走到下一关入口时,黑罗刹突然出声叫住他,稍稍犹豫才说:“下一关,如果你觉得取胜机会不大可以主动认输。” 周然背对黑罗刹,没做任何回应就踏入了下一关入口。 黑罗刹抬头看向穹顶,不解问道:“师尊,为何不让我阻止他?” “规矩!” 那股隐晦波动再次扫来。 “可那个疯子出手从来不留余地,万一伤到这小子,只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说到此处,黑罗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抬头看向上方:“师尊莫非怀疑这小子也是……” 穹顶上方,毫无回应。 通往第三十四关的通道似乎格外漫长,每向前一步,周然心头的无形压力就会多出一分。 出口已在前方,周然在看见亮光之前,先感觉到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一步踏出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周然抬头看去,发现自己似乎来到一座类似巨大山洞的地方,山洞内几乎到处都是白骨,一股股恶臭就是从这些白骨之上散发出来。 “咔!” “咔!” “……” 那是咀嚼骨头的声音。 周然向前走几步,看到一个背对他的消瘦背影。 那人坐在地上,满头乱发,赤裸的上半身布满了伤疤,肩膀上还插着两根黑漆漆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深深嵌入石壁里。那人像是不知道有人来,正抱着血淋淋的带毛野兽啃食,嘴里时不时还会发出不似人类能有的野兽声。 嗖! 没看见那人如何动作,一块骨头却突然飞射而来。 周然立即闪身避过。 嗖! 嗖! 又有两块骨头飞射过来。 周然连连避开,在距离那人三丈之外停下。 那人突然停下来,猛地转过头。 那是一张像是被野猫给抓烂了的脸,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一双眼睛也像是被活生生抠出来,只剩下两个血窟窿。 那人抽抽鼻子,骤然爬起,疯狂扑过来。 就在碰到周然之前,插在他肩膀上的铁链立即将他拉回去。 “吼!” 那人双手攥紧野兽骨头,张大嘴冲着周然大声嘶吼。 那张嘴中空空荡荡,舌头竟也被拔了。 周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人脖子上一半发黑一半依旧血红的五角星。 血色五角星,唯有历任血军总教官才有资格佩戴的特殊将星。 这一瞬间,像是被沾满盐水的鞭子狠狠抽在心头。 愤怒混合着疼痛,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周然眼眶登时血红,低声道:“武教官。” 武克明正是在周然之前进入鬼窟的那位血军总教官,在鬼窟被传送到那间石屋并得到那具骷髅的部分记忆后,周然一度以为所有到过鬼窟的总教官都已身死。但失踪了那么多位总教官都没有引发什么意外,唯独武克明进入鬼窟后不知引发了什么,让李元成与江上雨二人误入定军山所在的镜湖密地。 周然能通过传送阵来到这里,武克明未必不会因为某种巧合也被传送到这里,而那枚血色将星更不可能只是巧合。 可面前之人当真会是武克明吗? “吼!” “吼!” 那人却毫无所觉,一次次扑过来,又一次次被铁链拉回去,肩膀早就被鲜血染红。 舌头被拔,眼睛被挖,耳朵想必也已经被…… 周然冷面低声道:“得罪了!” 声音未落,周然直接掌中真元流转,直冲那人面门而去。 “吼!” 那人似是兴奋,似是愤怒,疯狂撞过来。 连周然都觉得自己要伤到那人时,那人身形却是陡然一转,身体弯曲到一个不可能的姿势闪避开,皮包骨头的左手仿佛鹤皮鸡爪,直接掏向周然心口位置。 周然立即避开,一口气几乎将真元提升至极致。 白骨堆里的那根应元柱上,微茫几乎眨眼之间就占据了三分之二。 周然不是不想救人,但此时他与此人都在千绝楼内,暗中不知道是否有人在关注这里。如果被人发现他与此人相熟,肯定会引来不少的麻烦。那时候别说想要救人,能否自保都成了问题。毕竟,这座千绝楼内可不仅有先天境巅峰高手守关,更有星纵强者坐镇。 “一指掀涛动江海!” 周然一指点出,引动庞大气机逼向那人。 那人虽失去了眼睛耳朵,但他知觉之敏锐却非常人可以想象,那副已经被折磨得只剩皮包骨头的身体所隐含的真元同样非同小可。 若非实力强得变态,这个至今还没有进阶先天境之人也不会被安排在第三十四关。 那人嘶吼一声,一拳轰来。 周然此时不仅没有收力,反而又将这一指之威提升三分。 应元柱上的微茫已经攀过四分之三! 那人乱发齐飞,口中发出的兽吼声越发高亢。 一指点下,未戳破瘦骨嶙峋的拳头,周然却被反震出去。 “吼!” 那人竟是不需要换气,一拳震飞周然时,另一只手以更快的速度抓向周然胸口。 危急之际,周然立即扭转身形。 只见他犹如清风过巨山,不仅在瞬息之间流转而过,更将一身之力凝于左脚。在他躲过那只利爪之时,一脚重重踹向那人后心。 这招正是从江上雨那里偷学而来的“逐风万里白云间”。 这时候,周然反而更希望被千绝门之人误会他与李元成二人所在的宗门有关,也要好过让他们将他和此人扯上关系。 嘭! 那人生生受住这一脚,连连退后数步才止住身形。 周然不动,似是在寻找出手时机。 那人同样不敢动,失去了视觉与听觉之人,只能通过对手出手时引发的气机来判定对手所在的方位。 周然只觉得心头难受得厉害,可他根本不敢表现出来。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周然缓缓调整呼吸,想要救人就要先让千绝门放下对他的警惕,那么接下来与此人就不能有任何犹豫,更不可能保存实力。 若有必要,他甚至要做到失手杀人。 但他能杀此人吗? 不能! 所以周然必须拿出足够强的实力,强到可以击败此人而犹有余力。 应元柱上的微茫缓缓提升。 越是靠近应元柱顶端,微茫蔓延的速度越是缓慢。 周然真元提升时,那人立即感觉到。 如嗅到鲜血的野狼,那人登时提掌劈来。 周然直接施展《云踪步》第三式,以独步天行快速避开。 周然移动之时引动的微弱气机被那人捕捉,但此时的他不似之前那般疯狂乱撞,而是警惕无比,出手之时还留有闪避的余力。 “啊!” 周然却突然大喝一声,隐隐提升的真元全部流转到右手的食指与中指。 嗡! 一阵轻微震动从白骨堆里的应元柱上传来,那微茫终于逼至应元柱最顶端。 黑罗刹已经从三十三关来到千绝楼第九十层,为了确定周然是否与被锁在千绝楼中的疯子有关联,她以护法权限开启显影壁,将周然与那人的交手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见周然终于被逼得使出全力,她多多少少有些松口气。 未开启真元三炼就有如此实力,实在匪夷所思。 可在微茫已经完全覆盖应元柱的情况下,周然身上急剧提升的气势不仅没有停下,反而猛地又提升到一个更高层次。 黑罗刹的脸上立即显出惊惧之色,惊呼道:“不可能!”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三章 红炉点雪 周然以泥丸宫第九层成就神念,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有等到他走到更高处看到更多风景才能知晓。在他以封神术隐匿神念之力后,除了那个来历神秘的莫染尘,至今还没有第二个人发现他已成就神念。而因为几次过度动用神念之力,使得他体内的定世珠被炼化,将他的体魄强化到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神念成,体魄强,更曾亲自感受过两位大天元之境,哪怕是镜中花水中月,看得摸不得,甚至看过之后很快就会忘记。可见过就是见过,不在眼底,就在心里,自有记起的一天。 九宗三十六派的新一代弟子中,肯定有比周然经历更丰富之人,也许境界同在归元境但实力却比周然更强的也大有人在。 可对于千绝门而言,周然的表现就有些吓人了! 以特殊材料铸造而成的应元柱能感应到丹田气海内的真元,但周然被封的气海至今也就只开启一条缝隙,应元柱最多也就能感觉到从那条缝隙中泄露出来的真元。 周然要以绝强之势败武克明,不惜从气海那道裂缝中强纳真元,这就突破了应元柱极限。 实际上,这些应元柱本身也有问题。 每一根应元柱都价值不菲,且每过十年就要更换一次,对如今的千绝门而言绝对是不小的开支。前几任掌门在这方面动起心思,将上品的应元柱换成了中品应元柱,到了如今更是直接换成了下品应元柱。 要不是这个原因,周然未必能如此容易就突破了应元柱的极限。 可即便如此,也吓了第八护法一大跳。 除了印天怀收入门下的金童玉女,千绝门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此等事情。 面前之人那张被抓烂的脸浮现出强烈的慎重之色,那双只剩下血窟窿的眼眶望过来,让周然心头一阵阵的抽搐。 但此时,他不能心软,更不能留情! 周然并指如剑,点向那人眉心。 那人自然不会束手待毙,他能感觉到对手这一招有多强,可是他被那两根铁链束缚在极小空间之内,想要避开根本不可能。 “吼!” 那人竭力嘶吼,以全部真元运转极招,要与周然正面厮杀。 只见他一拳叠上一拳,看似无序,实则拳头每叠加一次,他的攻势就会立即提升一分。 这是武克明独创的《叠浪拳法》! 此拳一出,周然对面前之人的身份再无怀疑! 周然恨极,更觉得怒极。 他面沉如水,眼眶之内却尽是汹涌波涛。 他不想再看见这张脸,他不想看到这样的血军总教官,他并指如剑,不惜以伤换伤,任由武克明的重拳砸在他的胸口。 “噗!” 周然口吐鲜血,脸上却有畅快笑意。 他双指点出,赫然印在武克明的眉心之处。 此招名为红炉点雪,是周然在苏城沉浸两年多悟出的一招。 顿悟红炉一点雪,忽惊暗室百千灯。 离开苏城再回定军山的那晚,周然曾遭到赵元徽拦路,他最后用的就是这一招。 武克明仰头倒下,空荡荡的眼眶犹如两个不可见底的深渊。 深渊尽头,是否还有一丝光亮未灭? 周然扶住胸口,扫了眼周围,眼中已是一片平静。 调息片刻,他抬脚向下一关走去。 黑罗刹站在显影壁前,将周然与武克明的交手过程看得清清楚,尤其“一指掀涛动江海”与“逐风万里白云间”两招,周然更是半点遮掩都没有。 黑罗刹关闭显影壁,心思重重道:“师尊,这小子所用那两招是不是……” 穹顶上方许久后才又传来一道隐晦波动:“将此事告知印天怀。” 黑罗刹点头称是。 冀洲在十二洲中属于最边缘地带,式微多年的千绝门所在的西北三大域在冀洲又是最贫瘠之地。前几任掌无进取之心,如今好不容易换上一位有大志向更有大决断的新掌门,千绝门这才敢不惜代价跟毗邻的霜雪门抢夺金童玉女。 印天怀全力培养的金童玉女在十五岁之时真元三炼圆满,让白思珏等人震惊不已,门中长老护法也极为满意,毕竟千绝门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如此出色的弟子了。 可曾去过中洲的印天怀心中到底又有多少满意呢? 莫染尘为何看不起白思珏等人,为何觉得他们垂涎截天塔很可笑? 就是因为这些人野心够大但眼光太浅,更无自知之明! 眼睛只盯着西北三大域,连冀洲都看不到,只是真元三炼完满就让他们大惊失色,莫染尘都怀疑自己要是告诉他们在真元三炼完满之上还有七魄炼与三魂炼,更上还有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炼,会把他们活活吓死。 莫染尘给周然的那枚墨玉中就是一门关于七魄炼的功法,名为《破镜重圆》。 《破镜重圆》极为霸道,乃是要将体魄与真元混为一炉锤炼,其中的痛苦本就不是常人所能想象。但只要熬得过去不仅能让真元的浑厚程度与纯粹程度远远超过极炼,更能将体魄提升一个更强的层次。 破镜容易,谁都可以做到。 重圆极难,没有谁敢说自己一定能做到。 莫染尘说要先去准备,就是去准备一些珍稀药材,尽可能为周然减轻过程中承受的痛苦。 若以价值而言,那块蕴含《破镜重圆》口诀的墨玉绝对堪比一枚四品灵源,莫染尘为周然准备的那些珍稀药材也不会比《破镜重圆》的价值低。 相等于两枚四品灵源的功法与宝药,哪怕身为千绝门门主的印天怀都会心头滴血。 莫染尘为何舍得? 其一,周然一身真元足够浑厚。 其二,周然已成神念。 其三,周然通过了妄心镜的考验。 前面两点并没有那么重要,真正让莫染尘愿意送出这份善意的是第三点。 禹州城所有人都觉得多宝童子最大的宝物是他腰间的锦囊,但在莫染尘的眼中,真正的宝物是那些通过妄心镜考验的活生生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他愿意结交,更舍得下本。 周然,值得他这样做! 千绝楼第三十五关,禹州城百强榜第一人姬孤卿惜败于此。 周然抹去嘴角的血迹,望向站在对面的那个以金色面具面的守关者。 “请!” 金面人只说了一个字,示意周然可以出手了。 嗡! 周然气势全开,瞬间让应元柱上的微光突破极限。 与武克明那一战,周然并不尽兴,那时的他心中有顾虑,哪怕出手的力道都要精确控制,心头的怒火与愤恨更要极力压制。 第三十五关,他同样要将蒙在心头的怒火压下去,但出手不必留情。 金面人稍感意外,但并不在意。 “拳,江河断!” 周然递出第一拳,起手就是绝强之招,而他此时几乎将自身气势提升至极致,体内真元更是肆意狂涌,此招之威要比与黑罗刹交手时更强。 “呵!” 金面人不退反进,左手轻拂周然第一拳,从左手至左臂再到左半边身体猛地一抖,如清风吹过丛林山空,弥漫在林中的淡雾悄然而散。 这一拳,竟被他如此轻易化去。 但周然拳风浩荡不止,一身拳意更是连绵不绝。 却见他一招之后,马上再开第二招:“拳,山岳撼!” 周然才亲眼看见过武克明如何施展《叠浪拳法》,又亲身领教过《叠浪拳法》的真元流转之法。此时他将从古家《撼山拳》与《叠浪拳法》运转法门融合为一,以《撼山拳》撼动天地的拳意与《叠浪拳法》连绵不绝的真意结合,将两门武学推演到更高层次。 这就是成就神念之人的可怕之处,参悟与推演武学的速度远非常人所能理解。 当然,这也是因为古家的《撼山拳》已被周然推演无数遍,而武克明自创的《叠浪拳法》虽然也很高明,但他毕竟还是归元境。如果他进阶先天境后再将《叠浪拳法》完善一些,周然想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这两种武学融合为一就很难了。 金面人见此,却依旧强迎而上,他以右手挡住周然重拳之时猛地向下按去,而后以全身抖动,右脚用力跺向地面,再次化去周然这一拳。 然而,第二招势成之时,周然猛提一口真元,第三招连绵而来:“拳,震天地!” 一拳强过一拳,第三拳的威势之强超乎想象。 金面人的面孔被面具挡住,那双眼睛中越来越明显的慎重之色却是骗不了人。 面对周然绝强攻势,金面人双掌同开,成太极之势。 太极以柔克刚,能以四两拨千斤。 只见金面人以双掌架起周然的第三拳,双肩同时耸动,腰身一抖,双脚猛地跺地。 咔嚓! 竟是刀剑难留痕迹的石面被金面人生生踩裂。 三拳连绵,金面人不仅全部接下,看上去似也是轻描淡写的给化解了,但金面人心里却不似表面那般写意轻松。 柔可克刚,四两亦能拨动千斤,但这是要在自身实力要远远强过对手的前提下。 金面人实力确实超过周然,可要说远远超过却未必。 此等时刻,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卸去周然的攻势之时,金面人马上反击。 只见他双手夹住周然右拳,顺势向后带去,将浑身真元全部聚于肩头撞向周然胸口。 三拳皆是强招,消耗的真元极多,此际正是周然该换气之时。 金面人对反击时机的把握可谓极准,而他以全身力道撞向对手大开的胸口更是够狠。 隔山打牛,暗劲伤人,这便是金面人这一撞的可怕之处。 别说真被他撞个正着,哪怕只是轻轻碰到说不定都要断几根骨头。 然而,金面人肩头即将碰到胸口时,周然不仅没有躲避,反而主动迎上来。 周家《太极功》才是周然最早接触的武学,金面人运使暗劲的手段他九岁之前就学会了。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四章 八十三层 金面人这一撞就像重重一拳砸在棉花上,根本没有等来他想要的结果。而此时,被他双手夹住的右拳猛然传来一股柔和巨力,一送一抽之间,不仅化去了他双手施加的力道,反而将他整个人带出一个趔趄。 得此时机,周然立即以左肘击向金面人后心。 依旧是隔山打牛与暗劲伤人,完全就是金面人那一撞的重演。 若被击中,非死即伤! “哼!” 金面人轻哼一声,却是顺势倒下。 倒地之前,他以掌撑地,身体陡然逆转,迅速退后。 这一局交手,周然略胜半筹。 金面人拂手一挥,脚踏《七星步》,无声杀来。 周然以《云踪步》相随,冷眼迎上。 二人搭手,逢力必掤,逢掤必缠,逢缠必转,逢转必沉。 周然以捋劲先一步将金面人左手带空,转即间卸去金面人的左手力道。 金面人紧随其后,他的右手以按劲螺旋向前,再以采劲突然向下,化去周然左手气劲。 二人再度搭手,动急则急应,动缓则缓随。 当此之际,二人皆以缠劲相搏,不让对方双手离开自己,更不让对手有引劲入空的机会。 静中触动动犹静,变转虚实皆在心意。 气遍身躯不稍痴,纵放屈伸更是飒然。 二人以劲治劲,以柔治柔,但柔中自有刚气,一时间难分胜负。 可二人不断发力,却无卸力的机会。想要压制对手,就必须拿出更强的气劲。如此下去,就要看谁的气息更加绵长,谁的真元更加浑厚。 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 …… 二人双手之上聚集之力太多,一道道强劲风声趁势而起。 “呵!” 金面人与周然同时喝道,二人将浑身所聚之力赋予一掌之间。 嗡! 双掌印在一起,二人同时倒退出去。 咔! 咔! 周然连退五步,每一步都会在坚硬石地上留下一道浅浅脚印。 金面人退出四步半止住,亦在石地上留下两排脚印。 这一局,是周然略输半筹。 可在金面人看来,到现在还没能将这个还没开始真元三炼之人打趴下就是失败! 柔不能行,那就以刚克制。 金面人也不废话,他双脚猛地踏地,双掌成刀劈向周然。 周然依旧面沉似水,他尽提一身真元,双拳迎掌刀。 双拳对双掌,真元对真元,气机对气机。 皆将气势提至巅峰的二人,招招逼命但又招招无功。 瞬息之间,二人交手已不下百次。 “呵!” 金面人真元骤然狂涌,交手至今首现绝招:“纯阳一气!” 纯阳一气乃是千绝门镇派绝学《纯阳秘典》中的招式,不是掌门一脉嫡传弟子根本没有资格修炼,而若不将真元凝练到极为纯粹的程度更是无法施展。 深感此招之威,周然再现与司徒雨交手所用之招:“日月沉沦重开天!” 纯阳对日月,一气能够重开天? “哼!” 两大绝招正面硬撼,周然轻哼一声。 周然只觉得喉间一舔,嘴角便有血迹流出。 这一招,周然败! 金面人却没有乘胜追击,被真元鼓荡的衣袂渐渐平息下来。 先与黑罗刹大战一场,之后又生生承受住武克明叠浪拳,此时又与金面人交战如此之久,周然体内真元无尽,却也感觉到力疲。 金面人深深望着周然,片刻后才说出三个字:“你很好!” 周然微微摇头,问:“你就是金童?” 金面人虽以面具遮面,但身上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却不是一张面具能遮住的。 按照千绝门的规矩,在周然气势全开使得应元柱上的微茫突破极限时,实际上已经算是通过了这一关。周然对自己的实力有很清楚的认知,在他几乎拿出全力的情况下,他不相信千绝门除了金童玉女还有哪个不到先天境之人能与他打到这个程度。 金面人不承认也不否认,他说:“我在三十六关等你。” “不用了。” 周然咳嗽两声,对金面人苦笑道:“至少今天不行。” 金面人点头不语,他袖口一挥,外放的真元推开旁边石门:“去八十三层。” 说完,金面人独自去往第三十六关。 周然没有立即离开,在那金面人离开后,他立即盘膝坐地调息起来。 此时的周然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自由人,他必须要想办法将武克明救出来,而一旦查明武克明被折磨成此番模样当真是千绝门所为,他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眼中的这个巨无霸给掀翻。 此外,他还记得夜柳不久前说的话,虽然他不把那个池凡萧放在心里,但池凡萧如今已是千绝门的弟子,而余一清也说过池家在千绝门中的势力不小,不知道登上八十三层后会不会与池凡萧对上。 这个时候,周然的确不希望被麻烦找上门来。 但不想不等于怕,若池凡萧真敢当面向他要叶家兄弟,他不介意先杀个人泄泄心头之愤。 千绝楼第八十三层是议事大堂,千山城那边一旦有些消息传来,禹州城的高层就会齐聚于此听取命令,禹州城的诸多大事也都是在这里决策。 议事大堂分为上下两部,下部设有三百个青石座位,上部设有五个血红石座。 上部血红石座至今还无人露面,三百个青石座位也只有极少几个坐着人。 除了坐在最前面的两个,坐在后面几排之人要么鼻青脸肿,要么身上气息起起伏伏像是受了内伤。坐的越是靠后之人,看上去越是凄惨。 孙千眯着乌青的左眼,余一清鼻子红红的还被棉花塞着,二人几乎同时走进议事大堂。 “他们怎么也在?” 孙千看见第一排的二人,当即低声说道。 余一清摇头。 二人来到第三排,在先一步来此的乔长峰身边坐下来。 孙千乌青的左眼时不时颤抖一下,他用下巴点点最前排二人的背影,用那只完好的右眼询问乔长峰。 乔长峰没理他,闭目养神起来。 孙千对此毫不奇怪,他低声问余一清:“你这次成功没?” 余一清叹口气,摇了摇头。 孙千同样满脸沮丧,露出一个愤怒不甘的神情。 没过多久,白思珏肿着右脸进来了。 他第一眼也看到了最前排二人,不过他没问什么,来到乔长峰三人身边直接坐下。 孙千用眼神示意白思珏看向最前面,白思珏微微点头,但一点也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 余一清用眼神制止孙千,深怕他说出什么被前面二人听到,转而问白思珏:“过关了吗?” 白思珏点头,想要笑但扯着右脸的痛处,连连倒吸冷气。 乔长峰睁开眼看了看白思珏,转即又闭上眼睛。 “你牛!” 孙千马上伸出个大拇指,而后说:“我们两个还是不行!” 孙千看了看前面两排,又转身看了看后面,低声说:“周然还没来吗?” 这个时候,又有人走进来。 是提着巨斧的严恒,脸上顶着两个巴掌印,骂骂咧咧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一进来看见这么多人,马上闭上嘴。 接下来,云中鹤与贺百炼差不多前后脚进来,传闻是同母异父的尹武月与萧平笙紧随其后,再之后是柳清风,夜柳,虞均衡…… 只一会儿,议事大堂下部的前面几排就都有人落座。 第一排,姬孤卿与池凡萧。 第二排,尹武月、虞均衡、夜柳、云中鹤、萧平笙、贺百炼、柳清风。 第三排,南闲生、白思珏,乔长峰,余一清,孙千……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进入议事大堂的人越来越少,接到千绝血令之人差不多都已进来。 孙千又看了看前后,忍不住问道:“周然怎么还不来?” 余一清不禁问白思珏:“周然到底选了哪一关?” 余一清问完,整个议事大堂瞬间鸦雀无声。 自从昨日与司徒雨一战后,周然的名字就在极短时间之内传遍了禹州城。余一清问的这个问题,在场众人都想知道。 白思珏却摇头道:“我是在他做选择前就离开了。” 孙千揉了揉乌青的左眼,边吸气边说:“周然应该是第一次来千绝楼闯关,按照以前的规矩,应该要从前三关开始,但这次有千绝血令,他完全可以随便选择一关开始,不应该花费这么长时间……” 余一清突然想到了什么,马上问白思珏:“这个规矩你不会没有告诉周然吧?” 白思珏张了张嘴,说:“这个……我好像给忘了!” “你忘了?” 孙千与余一清同时看向白思珏,连乔长峰都笑了说道:“那可就有人要倒霉了!” 孙千二人连连点头,而后幸灾乐祸道:“如果周然从第一关开始,嘿嘿……” 白思珏也想笑,但脸很疼。 周围之人听到几人对话,脸上表情也都丰富无比。 坐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从前三关开始的,不知道被多少守关者暴揍过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高度,今天几乎所有人又被守关者虐了一遍。他们早就想把之前虐他们的守关者暴虐一遍,可千绝楼根本不允许。 自己几乎是没有报仇的机会了,但如果与司徒雨实力相当的周然果真是从第一关开始,岂不是有可能帮他们报仇? 想到这里,那些人开始极度希望周然是从第一关开始的。 “可惜不能亲眼看见,遗憾啊!” 孙千长叹一声,乌青的左眼马上又疼起来。 又等了很久,众人却依旧不见周然出现。 “不会出事了吧?” 有人小声议论,毕竟周然再强也不是先天境,据说千绝楼最后几关的守关者不仅有千绝门的高手,还有一些被千绝门关进来的心狠手辣之徒。 如果周然倒霉遇到,那可真就凶多吉少了! 久等不见人,最后连孙千都忍不住嘀咕起来:“难道真的出事了?” 就在所有人耐心耗尽之前,议事大堂外面终于响起脚步声。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五章 领域之力 周然走进议事大堂,而后一步步来到最前排。 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坐下。 以兽皮遮体的姬孤卿浑身肌肉盘虬纠缠,看上去像是在深山中长大的野蛮人,一身的野气与匪气,他卿瞥了周然一眼又继续看向前方。如翩翩佳公子的池凡萧像是没有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嘴角却扬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轰! 随着周然进来坐下,议事大堂的大门轰然关上。 议事大堂上部左前方一扇小石门开启,一个身着黑色大氅之人率先走出,绣金凤纹青龙的黑色大氅将里面的人完全包裹住,龙千愁与别亦初紧随其后。 身着黑氅之人走到上部五个血色石座,霸气的一转身,在最中间位置坐下。 随着他的落座,议事大堂之内瞬间多了一种莫名的压抑感。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像是突然之间被扔进了数十米深的水下,身上承受巨大压力的同时,还有强烈的窒息感。 星纵强者的领域之力! 下部坐着的众人大惊不已,谁也没想到这样的存在竟会亲自出面。 越是靠前,所承受的压力越大。 姬孤卿裂嘴笑起来,眼中没有半点畏惧,反而被激起了熊熊战火。 池凡萧淡笑似无所觉,他轻摇折扇,如坐春风中。 周然面色平静,但他心里却极为警惕与震撼,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星纵强者的恐怖。他以手指一下一下轻敲击冰凉的石雕扶手来减轻内心的不平静,看上去似是有些出神的想着什么。 坐于第二排的尹武月几人还能保持面色不变,但从第三排开始,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慎重之色,最后两排之人的额头上甚至很快出现了一层薄汗。 “哼!” 身着黑氅之人轻哼一声,压在每个人身上的压抑感顿时消失,那人道:“十五长老,你来说。” 别亦初站在黑氅之人左手边,立即恭敬道:“遵宗老法旨!” 宗老?! 众人已猜到被黑氅遮挡身形之人是星纵强者,却没想到这位却不是驻守禹州城的那两位之一,而是千绝门的一位宗老。 宗老,是对千绝门星纵五转之上的太上长老的另一种尊称。 前任门主的黯然离场与现任门主的强势,根源都是建立在这些足以影响宗门大势的老怪物的态度之上。千绝门式微这么多年却依旧还能位列九宗三十六派之一,最大的原因就是宗门内的几个老东西至今还喘着气。 这些老东西已经多年没有露过面,千绝门对他们的行踪向来都视为绝密,小小的禹州城怎么就引来一个老怪物的注意呢? 据说被猎户从山中捡来养大的姬孤卿嘿嘿而笑,池凡萧出身那个在百江域势力几乎能与千绝门分庭抗礼的池家,他亦是池家的嫡系三少爷。池家将他送进禹州城,是为了将来顶替池家在千绝门中掌握的一位长老之位。 在别亦初道破上部坐着的那人身份后,池凡萧手中的折扇立即摇不动了。 “禹州城还存在第三位星纵强者?” 从与金面人交手后到进入议事大堂这段时间里,周然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救出武克明。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对付一堆的先天境高手,那两位星纵强者对他而言更像是两座无法搬动的大山,而现在却又多出一座大山来。 只凭一人之力想从千绝楼救出武克明一事,周然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万千思绪,皆在一念之间,别亦初这时才刚刚开口。 “接下来有两条路给诸位选择。” 别亦初没有半句废话,而他的第一句话才说出来就让众人脸色大变,不少人立即警惕的看向四周,更有人似是开始暗中蓄力准备见机不妙立即逃命。 “第一条路,拜入我千绝门!” 别亦初将众人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他的语气半点不变:“百强榜三十名后的诸位一旦入门,直接成为千绝门正式弟子,还可以一次性得到一百枚灵晶入门礼。位列百强榜前三十名之人直接成为内门弟子,其中排名前十之人可以拜入门主诸位长老的门下,成为长老亲传弟子,并且可以一次性得到一千枚灵晶入门礼。” “除此之外,诸位所在的家族也可以搬到千山城,得到千绝门庇护百年的承诺。” 别亦初望向坐在最前方的周然,说:“掌门亲口许诺,若阁下愿意拜入我千绝门,可以直接成为本门掌门的亲传弟子。” 此言一出,闻者皆惊。 千绝门掌门亲传弟子目前仅有金童玉女二人! 不仅坐在后面之人纷纷望向周然,包括姬孤卿与池凡萧二人也都讶异不已,因为哪怕是他们两人,一个拜在第三护法门下,另一个成为第二长老的关门弟子。第三护法与第二长老绝对是千绝门的高层,但与掌门印天怀相比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周然同样觉得讶异不已。 还好别亦初说完这些,便就没有继续再说什么。 “第二条路,被逐出禹州城。” 别亦初说完后见有人听过之后似乎稍稍松了口气,他当即冷笑道:“一旦被逐出禹州城就不再受我千绝门庇护,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别亦初说的平静,但话语中的杀机并没有掩饰。 昨晚千绝门共送出九十七面千绝血令,再加上姬孤卿与池凡萧二人,此时本应该有九十九人坐在这座议事大堂,可实际在场的根本不到九十人。 其余几人呢? “千绝门不会为难你们各自家族,但当初你们赤条条进来,现在也必须赤条条出去。” 别亦初冷眼扫过在场所有人,接着说道:“各位放心,既然千绝门答应让你们走,就不会为难各位!” 别亦初敢这么说,可有人敢信吗? 鸦雀无声,满堂寂静。 “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 别亦初说:“三天后必须来到这里,选择加入千绝门,随宗老一起去千山城。若觉得千绝门庙太小,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我与龙长老会亲自送你们出城!” 议事大堂内,落针可闻。 龙千愁笑着说道:“各位可以离开了!” 被黑色大氅隐藏身形的宗老站起来,似是俯视了下方众人一眼,转身便走。 别亦初与龙千愁随在后面,转过身去的瞬间,二人脸色皆是慎重不已。 三人离去后,议事大堂却无动静。 宗老亲自出面硬逼各大家族借助千绝门之手培养的后辈拜入千绝门中,完全就是在与西北三大域所有势力撕破脸。 千绝门到底哪里来的这份底气? 这一点不仅如池凡萧这样出身西北三大域大家族之人不明白,身为门内长老的别亦初与龙千愁二人同样也不知晓。若不是此次来禹州城的是一位宗老,他们说不定会怀疑前来传令之人是不是千绝门的死对头派出的奸细。 “你二人不需要知晓原因,奉命行事即可。” 这是那位宗老在宣布完命令之后,直接对二人说的话。 宗老去往千绝楼顶层后,龙千愁这才得了开口机会,他问别亦初:“你怎么想?” “奉命行事!” 别亦初说话的语气并不轻松,他只是禹州城名义上的主事人,就算那位宗老不在此,他上面还有两位星纵境界的太上长老。 龙千愁无声摇头,转而说道:“掌门为了全力金童玉女曾在长老会上表示此生不会再收徒。那个周然就算比姬孤卿与池凡萧强些,也不过通过了第三十五关,凭这点应该不足以让掌门为他毁诺。更何况那小子的来历至今还没查清楚,若是……” 若是如何,跟他们二人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两位太上长老的同意,八护法黑罗刹根本无权开启传灵仪轨。 不管八护法通过传灵仪轨跟掌门说了什么,最终都是掌门亲口开出收周然为亲传弟子的条件,而且前来传令的宗老也知道此事。实际上,无论掌门印天怀本人,还是几位知晓实情之人都觉得能将周然收入门中是意外之喜,就算不能如愿也不是多大损失。 可除了这几人之外,其他人却不知道此中情况。 如池凡萧这样的大家族之人,很快联想到千绝门是不是与周然背后势力合作,从而才有底气与西北三大域各大势力撕破脸皮。毕竟,印天怀不再收弟子之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却反常的对周然大开方便之门。而周然才来禹州城没多久,千绝门就一改多年行事作风变得强硬无比,难道也是巧合? 千绝门想在这个时候撕破脸皮,有些人却不愿意。 至少目前不行! 满心都在想着如何能救出武克明的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险境,他更不知道因为别亦初说了句印天怀愿意收他为亲传弟子之事,他的名字就上了几大势力的死亡名单。 周然才回到卧龙邸,就看见零食堆里正发呆的莫染尘。 “你闯过第三十五关了?” 莫染尘问,但他根本没有要周然回答的意思,他皱起眉头说道:“东西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但现在你必须离开。” 周然见莫染尘说得极为认真,不禁问道:“出什么事了?” “千绝门要完蛋了!” 莫染尘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可他这句话却让周然眼前一亮。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六章 乌云弥漫 对千绝门了解得越深,周然越能感觉到这个宗门的强大。 这样强大的千绝门,怎么可能完蛋? 而从莫染尘的语气上看,千绝门不仅会完蛋,甚至有可能会在极短时间倾塌。 “千绝门这头病虎已经病得太久,前几任掌门要么是目光短浅的鼠辈,要么是好大喜功志大才疏之徒,还有人为了提升自身修为,不惜掏空千绝门老底。印天怀接受掌门大位时,千绝门早就烂的千疮百孔。” 莫染尘边吃边说:“隐门之劫后,千绝门那一代的掌门为了不被踢出九宗三十六派,大力吸收西北三大域各大家族的高手。这么多年,那些家族就像千绝门身上的虫子,各个被养得脑满肠肥。如果是这些小麻烦,千绝门还不至于一夕间轰然倒塌。可这几年内忧早就成了外患,青川域司徒家被北边的霜雪门拉拢过去,百江域的池家早就与东边的云苍派眉来眼去,即使千绝门山门所在的千山城,南边烈阳谷也扶持了一个赫连家不断侵蚀千绝门基业。” “印天怀才坐稳掌门大位就想快刀斩乱麻,也不看看千绝门那点家底够不够他祸祸的。” 莫染尘将手里零食一扔,咬牙切齿的恨恨道:“早知道姓印的就这点手段,小爷干嘛那么辛苦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亏了!亏大发了!” 莫染尘气得连连打滚,最后一摸脸猛地坐起来,问周然:“你走不走?” 周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问:“什么时候?” “当然越早越好!” 莫染尘说:“一旦那些人准备动手,像禹州城这样的地方肯定会最先倒霉,只凭何归那个老妖怪,未必能抵挡多久。” “何归是千绝门那位宗老?” “当然是他!” 若没有遇到武克明,周然肯定说走就走,但现在却不行,他不禁问:“真有这么着急?” “着急?” 莫染尘呵呵一笑, 有些不喜周然的啰嗦,提醒道:“你知不知道从你离开千绝楼那一刻开始,你至少已经被三股势力盯上了。” “一些人觉得因为你背后势力的加入,印天怀才突然有底气撕破脸皮,所以要杀你。” “一些人不想印天怀收第三个弟子,所以要你死。” “一些人希望杀几个人把水搅得更浑,好浑水摸鱼,你正好是其中之一。” 莫染尘见周然无动于衷,心情突然坏到极限,他黑着脸将一个黑色锦囊扔过来,冷笑道:“这里面是答应给你准备的东西,就当给你准备的陪葬品吧!” 周然接过锦囊,在莫染尘走到门口是突然开口:“我想救一个人。” 莫染尘停下,背对着周然,问:“谁?” 周然没有隐瞒,直接说:“千绝楼第三十四关守关者!” 莫染尘闻言不禁回头,但他没有追问什么,而是想了想才问:“很重要?” 周然无声点头。 “今夜子时,我可以给你创造个机会!” 莫染尘转过身继续向门外走去,他边走边说:“只要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白思珏等人没有出现,叶家兄弟不知所踪。 空荡荡的别墅内,只剩下周然一人。 三楼书房内,周然坐在窗边,手里握着一本书,名为《天医玄道》。 他身上的虚灵衣无声化成黑色长衫,衣衫之上淡淡的灰雾仿佛活了过来,在缓缓流动。 卧龙邸,有风突然而起。 “周然!” 窗外蓦然出现一道人影,凌然喝道:“受死!” 轰! 那人语毕,一掌轰来,浩荡星力差点将整层楼掀翻。 先天第一境! 周然止步于第三十六关之事,该知道的人应该都知道了,而第三十六关守关者的实力正相当于先天第二境。但第一波来杀他之人竟是先天第一境,当真看不起他! 漫天粉尘中,周然大袖一挥,散去遮目尘土。 清风拂尘! 周然轻念口诀,乍然来到杀他之人身前。 那人乃是一个消瘦老叟,并不遮面,显然不在乎被人看轻面孔。 老叟嘿嘿狞笑,见周然现身,骤然后退。 不好! 周然心中警兆顿生,几乎同时,一道凌冽刀光自下方横劈而至。 老叟一开始弄出那番动静根本就是为了遮掩同伴行迹。 “菜鸟!” 退至远处的老叟冷冷吐出二字,但他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半点不会放松,一旦同伴这一刀未能见血,他的杀招绝对紧随而至。 “白云!” 周然念出他最不愿意念出的两个字,在刀光逼至瞬间,再念二字:“逐月!” 刀光劈来,人影登时两分! 老叟眯眼一观,却见一道虚影逼向出刀之人,另一道虚影杀他而来。 “雕虫小技!” 老叟一掌扫出,数十枚毒针自他掌中飞射而出。 叮!叮!叮! 毒针穿过虚影,全部射入砖石之中。 轰! 刀者一刀劈下,不仅劈散了那道虚影,差点将白思珏这栋别墅劈成两半。 双影散,一人出现。 老叟见机,双掌同时扫出,近百枚毒针飞射而来。 刀者的反应丝毫不慢,举刀再劈。 周然袖口卷动而起,犹如翻卷的蛟龙破雾而出,将老叟毒针悉数卷住。 “哼!” 周然轻喝一声,袖口甩动,毒针尽数射向刀者。 叮!叮!叮! 刀者将手中之刀舞得密不透风,所有毒针全部被挡下。 “看你能接下多少!” 老叟双掌连开,无数毒针齐齐射向周然:“暴风梨花雨!” 周然双袖翻飞不止,将接下的毒针全部扫向刀者。 刀者以刀相挡,无数毒针看似毫无规则的被击飞向各处。 “嘿嘿嘿!” 片刻后,老叟突然嘿嘿而笑。 他猛地倒飞出数十米,下方刀者早就先一步退走。 “爆!” 老叟以声为引,无数毒针几乎同时爆炸开。 几乎瞬间,周然就被毒针爆炸后逸散出的青色毒烟笼罩住。 呲呲! 呲呲呲呲! 不知道这毒烟到底是如何调制而成,连周围砖石都被飞快腐蚀出一个个深洞。 老叟嘿嘿道:“小子,好好享受这蚀骨销肉的滋味吧!” 周然扫了眼周围毒烟,冷笑。 虚灵衣连鬼雾都能吞噬,这点毒烟又算得了什么? 只见他衣袖挥动,口中轻念口诀,周围这点青色毒烟顿时被吞噬一空。 “你!” 老叟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要逃。 “想走?” 周然立即施展独步天行,眨眼睛来至老叟身前。 他衣袖飞旋,被吞噬的青色毒烟顿时飞出,迎头将老叟罩下。 “啊!” 老叟还没来得及哀嚎几声,眨眼之间就被毒烟化成了一滩腥臭的血水。 周然转头四望,发现那刀者已经逃走。 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吸引一个人的注意力,好像整座卧龙邸已经没有其他人一样。 周然衣袖飘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动,便没有破绽,暗中之人就没有出手的机会。 清风渐烈,肃杀之意渐浓。 呼呼! 一道强风突然吹起。 周然眉头皱起,以他堪比先天第三境高手的敏锐知觉竟还未发现暗中之人躲藏在何处。心中留下警惕,他望向前面一步步走来之人。 “哈哈哈哈!老毒虫竟然死在自己的化骨烟下,说出去不知道要笑死多少人。” 哈哈大笑之人是个白发白胡子老者,身体颇为魁梧。 “小子,我只出三拳!” 白胡子老者站定,声音洪亮道:“三拳之后,你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再出手。” 实力达到先天第二境巅峰的老者,自觉有此底气说这句话。 说完,老者立即递出第一拳:“大风雷!” 拳风盛,拳势强。 这第一拳就给周然带来巨大压力。 先天第二境与先天第一境之间看似只有一境之差,但两者间的实力差距之大超乎想像。 白思珏曾说过,姬孤卿与池凡萧、司徒雨三人至今还未去闯先天第二境高手坐镇之关,并非他们不想,而是他们很清楚一日不到真元三炼中的极炼阶段,他们一日就没有资格与实力和先天第二境交手。 面对白发老者第一拳,周然不得不收回放在隐藏在暗中之人身上的那部分注意力。 真元澎湃而出,犹如决堤洪水肆虐而过。 周然毕其功于一拳,再展唐家绝学,吐气开声:“千罡重拳!” 一拳对拳,沙飞石走。 白发老者丝毫未动,周然却是连连退后,体内真元更是被震得翻腾不止。 “哈哈哈哈!” 白发老者大笑着,顷刻间又递出第二拳:“大漩涡!” 第一拳相当于初入先天第二境之人的全力一拳,且大风雷之招气势强而拳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重,第二拳直接相当于正常先天第二境的全力一击,而大漩涡之招乃是将全部气力尽数聚集于一拳之上,势不强但拳极重。 周然神情凝重无比,心里对能否接下这一拳几乎半点信心都没有。 可生死关头,有无信心都要全力一搏。 面对白发老者第二拳,周然体内澎湃的真元突然在一瞬间完全凝滞下来,筋脉中犹如滚滚岩浆的热流也停下了。 这一刻的周然像是完全放弃抵抗,任由那极强一拳呼啸而至。 电光火石,生死刹那。 凝滞的真元与停下的热流同时爆发,全部汇集于周然如剑的双指之上。 “红炉点雪!” 周然双指无声点出,浩大拳势顷刻崩散。 白发老者眼睛顿时放光,他根本不给周然换气时间,第二拳无功之时,他以自身全部实力递出的第三拳,雪白须发尽是张狂之态:“大山崩地裂!” 仅仅一拳之势,竟引得方圆数十米地动山摇。 面对第三拳,周然几乎不曾犹豫,就要不计后果的动用底牌。 恰在这时,背后突然出现强烈危机感。 隐藏在暗中之人,竟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 最先被激怒的却是白发老者,他大声怒喝道:“找死!” 周然立即循声看去,正看见白发老者一连串残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他不惜动用底牌去接的第三拳,却直接轰在突然出现之人的身上。 “老匹夫,你敢……” 那人只来得及吐出这几个字,便身死当场。 “这第三拳就当你接下了,好自为之吧!” 话音未落,白衣老者早就不见踪影。 风渐渐停下,杀机却未止。 夕阳即将落山,但距离莫染尘说的子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禹州城上空,已经乌云弥漫。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七章 战祸开端 周家的《太极功》讲究以柔克刚,在守不在攻。 唐家的《武极典》看重的是一力降十会的刚猛并进,讲究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这两者看上去互补,实则都是独立武学,几乎称得上混元如一,真元运转法门方面有些地方更是截然相反,想要将两门武学融会贯通达到二合一几乎就是痴人说梦。哪怕只是将两种武学中的一些拳理功意单独列出来对照参悟,也有可能会让人陷入迷障。 两家老人对此一清二楚,但在周然以《太极功》打下根底后,却任由他翻遍两家珍藏武学,始终不曾说过什么。 周然起初未察觉到什么,他进入镜湖密地的前几年,实力提升速度甚至极快。 随着实力越来越高,他心中的不解也越来越多。再之后,他就经常性的将两家武学拿出来相互对照,他以为通过这种办法能解决心中的疑惑。 可越是如此,他陷得越深,等到他发现这些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周然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迷障无法自拔,不得不将《太极功》与《武极典》暂时封藏起来,危机时最多只是截取其中的某些招式。 在苏城的两年多,让周然有更多时间花在这两门武学上。 或单独参悟,或放在一起对照理解,遇到不解之处还可以询问青衣与承启。 花费如此长的时间与心力,他以这两门武学为基础最终才创出一招:红炉点雪。 等周然成就神念后,他再面对《太极功》与《武极典》时才稍稍品出几分滋味,也让他看到将两门武学融会贯通的一丝可能性。 只是接下来一连串事情发生,让他几乎没时间静下心来做这些。 “时间太少了!” 周然抬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也看见远方渐渐逼近的夜色。 开启传送阵来到禹州城后,他本以为自己能暂时完全抛开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专心参悟这两门武学,可才安稳下来几天,如今又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救出武克明,以破镜重圆之法完成七魄炼,将太极功与武极典合而为一,然后再去争一争三个月后进入截天塔的机缘!” 这些想法在周然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摇头笑道:“还是先活下去再说其他吧!” 夜色降临,凉风起。 好大一座卧龙邸,始终寂静无声。 轰隆隆! 沉闷的雷鸣响起,一条条电蛇在滚滚乌云中翻腾闪现。 呼呼呼! 狂风骤起,天昏地暗。 很快,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嗖! 夜色中有电光一闪,映显出一柄飞刀的森森寒意。 莫染尘说至少有三股势力盯上周然,至少三股的意思是不止三股。 风雨里,周然笑看射来飞刀。 在他以双指夹住飞刀之际,黑沉沉的天空猛然大亮。 心中惊惧顿生,周然立即抬头看向天空。 九天之上,一颗拖着长长尾巴的巨大火球正飞速坠向禹州城。 “那是什么?!” “快逃!” “……” 整座禹州城几乎瞬间陷入恐慌。 根本没给众人反应时间,巨大火球才出现转眼间就坠入了禹州城西城。 轰! 禹州城巨震,天地间陡然寂静了刹那。 紧接着,以火球坠地之处为圆心,剧烈的冲击波瞬间横扫四方。 无数高楼纷纷倒塌,无数哀嚎声被转即吞没。 即使狂风骤雨,也无法压下巨楼倒塌与火球坠地引发的无尽烟尘。 “烈阳谷!” 从千绝楼方向传来一声怒喝。 “起阵!” “起阵!” “起阵!” “……” 从千绝楼开始,四面八方接连响起这二字。 但凡声音传来之处,皆有蒙蒙白光升起。 若有人此时站在数千米高空,就能看到在极短的时间内,禹州城东城,北城,南城接连升起无数蒙蒙白光。最后是位于城中心的千绝楼与禹州学院方向,两道明亮至极的光柱冲天而起后,而后所有蒙蒙白光全部向两根光柱聚集,眨眼睛交织成一张白光巨网笼罩住禹州城东城与北城以及南城。 巨网才成,天上又有两个巨大火球极速下坠而来。 轰! 轰! 火球撞击巨网,禹州城接连两次巨震。 楼宇再次倒塌无数,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被活埋。但幸好巨网即使出现挡住了火球,否则南城与北城很有可能落得西城那样被夷为平地的下场。 千绝楼方向,一团沉重的青色腾上高空,里面传来怒喝:“尉迟老贼,出来受死!” “哈哈哈哈哈!” 远天之上有一团烈火云层破开乌云,火云上有人大笑道:“姓何的,禹州城只凭你是守不住的。千绝门倾倒在即,老夫劝你速速投降。” “投降?” 何归站在千绝楼顶层的那团清气上,怒斥:“凭你烈阳谷还没这个资格!” “哼!” 尉迟盛冷哼道:“你以为千绝门还是当年的中八门?!” “尉迟前辈何须与死人废话?” 火云中另一道声音响起,冷笑道:“这头阵就交给晚辈吧!” 一道身影顿时自火云中飞出,掠向千绝楼而来。 千绝楼之上一人飞出,杀向要打头阵之人:“庞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顾长莲,你果然没死!” 庞佐同样满腔恨意,身上威势登时提升数分:“纳命来!” 嗡! 二人才交上手,禹州城上空又是一番风起云涌。 “王步渠!” 千绝楼中又走出一道身影,冲着火云飞掠而去:“你还等什么?!” “平江川!” 火云之上立即有人应战,喝道:“既然你着急去投胎,本座就送你一程!” 双强碰面,天地震撼。 一时间,禹州城上空成了四位星纵强者搏杀之地。 星纵境界何等了得,哪怕这四人都是星纵第一转的境界,但举手投足之间所引发的浩荡星力也能轻易影响周遭数里之地。 四人生死搏杀,所用招式皆是至强,护住禹州城的白色巨网被震荡出一圈圈波纹。 顾长莲与平江川二人担心护城大阵被毁,有意要将对手引至别处,而此等做法这正合了庞佐与王步渠心意,交战的四人很快远离禹州城上空。 “禹州城众人听好了,投降不死!” 火云上,尉迟盛大喝一声。 无数身影正从火云之上接连跃下,如蝗虫扑向禹州城。 “尉迟老贼,投降不死这种事你自己信吗?!” 何归大喝声遍布禹州城,他哈哈笑道:“禹州城的小子们,不想死就尽情杀吧!” 若以人口排名,禹州城在青川域绝对属于垫底的,但这里却是千绝门筛选弟子之地。很小就被扔进来人几乎全部依靠自己才活下来的,野性与凶性早就刻在他们骨子里。他们不相信投降就能免死,更没想过将自己的生死交于他人之手。 “杀!” “杀!” …… 犹如洪水过境肆虐,?喊杀声来自四面八方。 大雨哗哗下,西城火光冲天。 周然双指还夹着那柄飞刀,但他心神早就被突然发生之事所夺。 暗中杀手,在第一个火球出现之时就已离开。 周然望向火光冲天的西城,望向城中那两道冲天光柱,再望向那漂浮于空中的火云下饺子似的往下掉人,他有一瞬间是处在一种发懵的状态。 他觉得自己见过不少风波大浪,但这种数十万宗师高手的大战也着实超出他的想象。尤其是三颗犹如小行星坠落的火球,以及此时笼罩禹州城的护城大阵,让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到底有可怕。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武克明。 发懵只是瞬间,回过神来的周然立即向千绝楼方向跑去。 千绝楼属于城中心,还没被战火波及,正有无数人快速向这里聚集。 周然穿过人流,但来到千绝楼前面的广场时,他才发现千绝楼的青铜门已经关上。 虚灵衣已经悄无声息的化作黑色斗篷,周然戴上帽子遮住面孔。 “纳元境之上的人,跟我去救人!” 突然有人吼出一嗓子,周然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不由得抬头看去。 却是前方一块大石头上正站着个人,体形魁梧手持巨斧,他对众人大声道:“都是禹州城兄弟,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带种的抄家伙给我一起走!” 围观者众,响应者无。 这个时候自保都难,谁还有余力去救人。 周然站在人群中,他听见有人冷笑,也听见有人骂“白痴”。 “一群孬种!” 严恒气得吐了口浓痰,跳下石头,一个人扛着巨斧逆着人流向外走去。 周然看见了柳清风,也看见了南闲生与虞均衡。 他们三人在大汉严恒逆流而去后,分别赶往其他三个方向。 周然相信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肯定有人跟严恒他们一样,选择这个时候挺身而出。 禹州城,也有侠义。 周然回头看了眼大门紧关的千绝楼,也选择一个方向赶去救人。 在这场宗门间的大战中,没人在乎对错,但有人无辜! 北城一座废楼内,十几个才被送进禹州城不足半年的小孩躲藏其中。 两个霜雪门弟子嗅到气味,围困过来。 “谁?” 一人猛地回头,看向躲在角落的一团黑影警惕道。 “滚!” 那团黑影怒喝道:“否则,死!” “哦?” 二人背后走出一人,对那黑影冷笑道:“好大的口气!” 黑影顿觉警惕,悄然退后。 那人手中长枪猛烈一转,犹如长蛇出洞飞射向那团黑影。 黑影立即闪避,长枪紧贴着黑影插入石墙。 那人见一击不中,当即飞身前来,以手握住枪柄用力转动。 长枪出墙,扫向黑影。 黑影一退再退,长枪一逼再逼。 几招之后,黑影与持枪之人已到数百米之外。 两位霜雪门弟子见此,二人互视一眼,马上提刀向破楼内走去。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八章 赌个万一 曾有人说,心有逆鳞,触之即死! 也曾有人说,人有底线,破之必亡! 这二人一文一武,共同执掌玉泉数十年。 作为这二人的血亲后辈,周然见过豪门权贵的倾轧,听过铁血部队的战歌,他路过江南春秋,走过西北风雪,品过很烈的酒,尝过很苦的果。 十六载的岁月不长,十六岁的年华大好,他看过很多,没看过的更多。 看过再多,深埋在骨子里的那根底线不会破。 经历再多,印刻在心头的逆鳞也不会消失。 “死!” 周然以手握刀,刀碎。 他那只沾着自己鲜血的手接过两片碎刃,随即弹出。 “呃!” “啊!” 碎刃瞬间插入二人眉心。 周然的面孔隐藏在斗篷之后,屋里仅存的四个小孩看不清他的模样。 周然稍稍转头看去,四个小孩马上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四个小孩与周然之间的地面被鲜血染红,那里躺着被肢解的七具尸体,而不久之前他们还都是活生生的孩子。 “跟我走!” 周然转身走出大门,三个孩子不敢动,只有一个满脸是血的孩子立即爬起来。 周然拉着那个孩子的手走了,没有等躲在屋里的另外三人。 禹州城还有数万孩子! 周然离开不久,之前那团黑影带伤而回,带走了另外三个孩子。 霜雪门、云苍派与烈阳谷三派联手围攻千绝门,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给千绝门弟子留生路。斩草除根与能错杀勿放过这样的道理,三大屹立千年的门派不可能不懂。 此次围剿禹州城,云苍派与烈阳谷人数最少,但几乎清一色的先天境高手,主要负责千绝门在禹州城的上层力量。人数最多的霜雪门弟子实力大都在宗师三境,由星纵强者庞佐与三位先天巅峰护法带队,来此目的就是搅杀禹州城底层之人。 霜雪门的山门建立在云岚草原深处的风雪山中,门中底层弟子几乎都是出身草原游牧族骁勇凶残的蛮人。 云岚草原占据云林域和岚峰域两域之地,草原中的小部落数不胜数,最大的几个部落甚至比百江域池家与青川域司徒家还要强大,但再强大的部落也要看天吃饭。冬天的白灾对许多部落而言是致命的,牲畜被冻死饿死是常事,最可怕的是遭遇饥饿的野狼群。 云岚草原的野狼群都是几千头甚至数万头同时出没,就算大部落遇上也要头疼不已。如果被最大的野狼群盯上,再大的部落都可能被灭族。 草原上一直有个传说,最大野狼群的狼王是一头开智的星纵境异兽! 没有开智前,同等境界的异兽很少是人类对手,但开智后的异兽远比同境界之人强大。如果开智异兽还是超过十万头野狼群的王,那就更可怕了。 整个云岚草原,只有霜雪门无惧这样的野狼群。 包括最大的几个部落在内,草原上所有部落最大的希望是能得到霜雪门的庇护。中等部落与大型部落都有门路,大多数小部落就只能靠自己将后辈送入霜雪门。 狼群,草匪,山贼,大部落为难,极端天气遇险…… 一路历尽艰辛方有极小的可能找到霜雪门山门,之后还要贡献出部落大部分财产,才能将后辈送进霜雪门成为最底层弟子。 每年死在去霜雪门路上的人不计其数,每年也都有被白灾灭族的部落。 只要还在草原生存,霜雪门就是所有部落的天! 数千年来,皆是如此。 底层弟子想要往上爬就必须拼命抢功劳,因为他们身上还背负整个部落的命运。 对于这些霜雪门底层弟子来说,此次三派联手对付千绝门绝对是赚取功劳的最好机会。上层只是说以人耳来计功劳,并没有说不要孩子的,而这就等同于默许他们不放过任何人。 人心一旦失去约束,人间将变成地狱。 这一刻的禹州城,就是地狱! “哈哈,别跑啊!” “把大爷们伺候爽了,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哈哈哈哈哈,兄弟们上吧!” “呲啦!” “不!” “啪!” “小贱货,敢咬我!” “啪!” “啪!” …… “行了,已经死了!” “呸!臭娘们!” “走了,走了!” 周然牵着那孩子的手,走到那个漆黑的巷子外面。 巷子里面,一个人正在骂骂咧咧的踢一具小女孩的尸体。 那人转头看来,喝骂道:“看什么看?” 另一人马上拉住那人,警惕起来:“你是谁?” 周然的面孔完全隐藏在帽子之中,他松开孩子的手,犹如一道清风一闪而逝,而又眨眼而回,他重新拉着孩子的手,走回大雨中。 那孩子努力回过头,正看见巷子里的两个人缓缓倒下。 “哥,我怕!” “记住,一会儿别管我!” “哥!” “为了爹娘,你一定要活下去!” “哥!” “跑!” “这边还有一个小鬼,哈哈哈,看你哪里跑!” “噗嗤!” “哥!” “我让你跑!” “嘿嘿,这个是我的了!” “不!” 那个只有七八岁大的哥哥发出一声哀嚎,转即就被身边之人砍去了脑袋。 脑袋在雨水中连连翻滚,停下来时脸向弟弟方向,睁得巨大的眼睛至死也没闭上。 哒! 哒! 哒! 是脚步踏在水里的声响,一个身着黑斗篷之人牵着一个孩子,一步步走来。 正举刀要砍死弟弟那人突然停下。 二人没说话,同时裂嘴而笑,斜握着刀狞笑杀过去。 黑斗篷之人没有停下,继续拉着孩子往前走。 一次擦肩,两人死。 这些人都是才修出一口真元的凝元境,对于他来说举手可杀。 周然站在那个已经被吓呆了的弟弟身后,给了他几秒钟,而后抬手一掌震碎旁边的破楼,让碎石掩埋住那个死不瞑目的哥哥。 “拉着他!” 周然对他身边的小孩说。 那小孩没出声,上前一步拉住那个弟弟的手。 “一会我去把人引入陷阱,到时你们不用管我,一定要想办法弄死那人!” “还是我去吧!” “不行!你是我们几人里实力最强的,只有你出手才有可能弄死他!” “可……” “没时间了,准备出手!” 那人说完,直接冲了出去。 周然来到这里时,看见一个半大孩子重伤倒在血泊中,其余几个与他年纪相当之人正在与一个霜雪门弟子拼命。 在那个霜雪门弟子即将劈死其中一人时,周然手中射出一枚石子。 咔! 沾着鲜血的草原弯刀,直接被震断。 其余几人见此,或拳或掌或刀疯了一样杀向那人。 直到那人差点被打成烂肉,他们才敢收手。 周然手里拉着一个脸上沾血的孩子,那孩子拉着一个年纪更小的孩子。 三人转身,再次走入雨中。 重伤倒在地上那个半大孩子被扶起来,他马上对身边才杀过人的同伴说:“快跟上他!” 夜色越来越重,风雨还在继续。 一个身着黑色斗篷之人带着两个孩子,从一个巷子走到另一个巷子。 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一群人。 东城很大,楼宇很多,大大小小的巷子无数。 他们走过的巷子越来越多,跟着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多。 巴尔思和脱里都是小部落走出来的先天境,他们所在的小部落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已经一步步发展成中等部落。先天境在霜雪门中都是掌握实权的大管事,两个部落通过他们的关系每年都会将后辈被送入霜雪门。 东城的外围区域是由他们两个部落负责清扫,而在两位先天境与近百位宗师高手面前,外围区域的这些底层之人除了等死根本没有其他路可走。 但偏偏出了意外! 部落通过巴尔思与脱里将人送入霜雪门,他们二人将本部落之人聚在一起在外门成为一股不小的实力。以他们的资质,进阶先天境纯属侥幸,想要更近一步几乎不可能,只能靠部落之人巩固他们在霜雪门的地位,不久之前还因此被门中一位护法看重。 在发觉部落之人连续被杀之后,二人立即循着线索找来。 “归元境?” 巴尔思与脱里在一个路口遇上周然,二人第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境界。 “是你杀了我霜雪门弟子?” 巴尔思以拳击掌,他看了眼身旁的脱里,示意他注意周围是否还有高手潜藏,他自己则一步步走向周然,面孔狰狞无比:“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周然身旁的两个孩子没意识到危险,但跟着后面的那些人却清楚感觉到来人实力极强。 “在这里等着。” 周然松开那孩子的手,一步步迎向走来之人。 只杀凝元境与纳元境小罗罗,显然平复不了他内心激荡的风浪。 “保护好他们!” 一路跟着周然的人群中,那个身受重伤之人对一群人中实力最强的两位纳元境低声道。 二人点头,来到那两个孩子身后。 “所有牧羊人都知道,控制羊群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控制头羊。头羊能带着羊群找到最肥美的青草,也能把羊群带进屠宰场。” 巴尔思指着周然身后的那群人哈哈笑道:“你就是带这群小羊羔进入屠宰场的头羊!” 话音甫落,巴尔思双肩猛然耸动,顿时引动星辰之力。 “先天境!” 那群人中顿时有人惊呼,接着就有人恐慌起来。 巴尔思哈哈大笑:“可怜的小羊们,在我解决他之前,你们还有逃命的机会,抓紧跑吧!” 站在人群中间的几人稍稍犹豫,缓缓退到人群边缘,而后转身就跑。 见有人带头,不少人立即四散而逃。 转眼间,就跑了大半人。 几个半大孩子见此立即问那受伤之人,低声道:“我们怎么办?” “不能逃!” 受伤之人沉声道:“他若死了,咱们都得死,他若能活下来,咱们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其中一人却提醒道:“可那是先天境啊!” “是啊,先天境!” 受伤之人很清楚这三个字对于他们这些生活在边缘地带之人意味着什么,但他更清楚他们这些人唯一的生机都在前面那个身着黑斗篷之人的身上。 归元境怎么可能战胜先天境? 可他必须赌,赌一个万一! 大雨依旧下个不停,狂风并未停歇,但周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清清楚楚落在每一个人的耳中。他说:“我不想浪费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第四篇 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五十九章 一抹笑意 不入先天境,终是山下人。 先天境是修行之路的第一道天堑,而天堑之所以被称为天堑,就是因为不可能跨越。 实际上,哪怕宗师三境,甚至是锻体阶段,两个境界之间的实力差距都很明显,想要越级战胜对手非常难。而且境界越高,实力差距越大。 禹州城对个人境界是有很清楚的界定。 最基础的是锻体阶段分为九品,前三品乃是普通人范畴,差距并不明显,三品之后每一品都有特殊而又明显的特征:四至六品分别对应骨肉皮,七至九品对应精气神。 禹州城毕竟是千绝门筛选弟子之地,并不是花钱就能进来,天赋资质方面必须满足要求。 六岁之前,突破锻体三品。 这是进入禹州城的最低标准! 周然在听说锻体九品时就觉得应该与“全民皆兵计划”中的体能九级是一回事,仔细了解后却发现两者看似大同小异,实则差异巨大。 锻体九品概念已经在这个世界存在数千年之久,提升实力的锻体之法多如牛毛。而这些锻体之法大都是针对每一品所具备的特征进行强化与训练。在军方推行的“全民皆兵计划”中,需要体能仪才能判定出一个人的体能等级,而在这个世界,只要境界差距不太大,可以直接凭借知觉感受到对方的境界。 这是这个世界的可怕之处,也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悲哀。 因为每一品之间的特征极为明显,而针对这些特征进行强化的锻体之法又数不胜数,使得这里的每个人更像是流水线上的产品。 流水线产品都是有标准的,而标准就是被这个世界所公认的境界! 在这个标准的境界内,同等境界之人是有强弱之分,但就像盒子里的蚂蚱,蹦不了多高,更不可能跳出这个盒子。 否则,这个标准早就没了意义。 军方数十位顶级高手以无数古武秘籍为根本编纂而出的《元气功》与《正阳诀》以及《八正道》也可以说是锻体之法,但与这里针对性极强的锻体之法相比,更强调固本培元与均衡提升。仅就境界的提升速度而言,修炼这三门功法之人与这里大多数人无法相比。若同等境界一较高下,以三门功法为根本之人也许会弱得超乎想象,也可能会强大得不合常理。 境界越是高深,这样的差距就越是明显。 全民皆兵计划才开始实施,一切都还处在初级阶段,与积淀了数千年的这方世界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周然甚至都觉得举国之力都未必能比得了一个禹州城。 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没来禹州城之前,周然根本没听说过归元境与先天境之间还存在“真元三炼”,他至今还不知道真元三炼之上还有七魄炼,三魂炼,以及传输中的神炼。而最初听到这些的时候,他的确无比惊讶,心底深处甚至还有一丝丝惊恐。 与司徒雨交手,周然知道能以归元境击杀先天第一境之人并非只有他。 千绝楼中,与那个极有可能是千绝门金童的金面人一战,让他更明白哪怕同为归元境,也有比他更为强大之人。 真实情况却是,无论被称为超级强者的司徒雨、池凡萧与姬孤卿三人,还是更强的金童,看似能越级对战先天境,实际上都是没有跳出盒子的那只蚂蚱。他们之所以比周然更强,仅仅是因为他们比周然向前多走了一步,或几步。 因为在真元三炼开始之前,他们几人绝对胜不了先天境,但周然可以! 周然也曾在盒子中,如果不是不明原因使得身体与定世珠融合,他一辈子也别想跳出盒子。而整座禹州城内,包括那两位已经达到星纵第五转的真正意义上的超级强者,甚至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会是盒子里的蚂蚱。 也许那个来历神秘的十二岁少年会知道些什么。 对这里的所有人而言,境界就意味着实力。 锻体九品与宗师三境间隔着一个鸿沟,而宗师三境与先天境之间横亘着一道天堑。 鸿沟也许还有跨过的可能,但天堑的存在从一开始就决定了最终结果。 因此,周然说出“你们一起上吧”带给众人的第一感觉不是震惊,而是荒谬。 “哈哈哈哈哈哈!” 巴尔思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他可不觉得禹州城寥寥几个达到真元三炼的怪物会跑到这里。他回头看向双手抱胸等着看好戏的脱里,又望向周然身后那群目瞪口呆的半大孩子,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周然知道距离与莫染尘约定的时间所剩不多,他不愿意再耽搁。 只见他拳头猛握,周围雨水被尽数震散。 周然蓦地抬头,他身上的黑色斗篷旋飞而起。 非是因为狂风吹拂,而是他体内真元太盛。 原本因为握刀所伤的手,伤口不仅早已愈合,连疤痕都已消失。 这就是被定世珠强化后的体魄! 巴尔思的表情只是稍显慎重,脱里眼神中的戏谑之色反而更甚。 “有意思!” 巴尔思随即一握拳头,阴狠笑道:“没想到在这里还能抓条大鱼。” 天风寄影! 周然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他本人已携重拳瞬间逼至巴尔思面前。 巴尔思没想到一个归元境速度竟如此之快,但这还不至于让他大惊之色,更不至于让他链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只见这个草原小部落走出来的大汉猛地一拳击出,烈烈拳风甚是骇人。 咚! 两股真元相撞,顿时将周遭雨水震得倒飞出去。 这一拳着实让巴尔思吃惊不小,但比他还差一截,他嘿嘿笑道:“就这点能耐?” “收拾你足够了!” 周然以拳化掌,犹如灵蛇蜿蜒盘旋,猛地缠住巴尔思右拳。 巴尔思猛地用力想要将手抽回,却发现自己用了七成力气竟没能挣脱。他没有半点迟疑,立即拿出全部力气。 然而,他马上发现自己似乎用力越多越难挣脱。 周然以单手为引,不仅完全缠住巴尔思右手,每当巴尔思想要以左手攻来或是双脚想要从地上借力,他总能提前一步将力道化去。 接连数次无功,巴尔思心中终于生出浓浓危机感,他立即大喝道:“脱里!” 脱里也发现这边情况有些不对劲,听见巴尔思叫他名字,他第一个反映不是近身救人,而是以包含星元之力的掌刀直接劈向周然。 周然见此,冷冷一笑。 只见他缠住巴尔思的左手突然成爪状一把扣住巴尔思右膀,从他丹田气海用处的那股强横真元便在此时汇入他左手。 “断!” 周然轻喝一声,左手猛地一拽,竟直接将巴尔思右臂生生撕掉。 而此时,脱里的掌刀才至。 脱里被这突然一幕给吓得半死,他想要收招却已来不及。 周然以清风拂尘之招,以比天风寄影更快的速度刹那接住脱里的掌刀。他依旧以对付巴尔思的手段,以手缠住脱里右掌,卸去此人身上力气,而后蜿蜒而上抓住他的右膀。 周然再次用力撕下,凌然喝道:“断!” “不!” 脱里哀嚎一声,右臂竟也被整个撕下。 周然手里捏着脱里的右臂,他猛地转过头看去,却见巴尔思捂着伤口已经逃出很远。 他的嘴角似有一抹笑意浮现,只是被斗篷与夜色遮挡住,无人看见。 周然反手为掌,一掌震碎脱里的天灵盖。 独步天行! 周然这次直接施展《云踪步》第三式,在巴尔思惊骇的目光中拦住他的去路。 没有跟巴尔思开口机会,他立即并指如剑无声点下。 巴尔思,死! 从交手到两位先天境身死,前后不到半分钟。 周然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重伤巴尔思,就是打算将脱里引过来,免得把人吓跑,他杀了巴尔思还要去追。 收拾两个在先天境中垫底的家伙,不值得浪费太多时间! 这么容易的解决两个先天境,可吓坏了一直在旁观的那群半大孩子。 半分钟之前,他们还觉得先天境高高在上。 半分钟后,他们心目中的先天境形象轰然崩塌了。 先天境什么时候这么弱了?! 那些埋伏在暗中的霜雪门底层弟子哪里还敢呆着,被吓得屁滚尿流的逃了。巴尔思与脱里两个部落出来的后辈,也没有一个敢露面。 雨水冲去了鲜血,狂风吹走了血腥。 周然走回那两个孩子身边,依旧拉着其中一个孩子的手。 这一次,他不准备再去东城其他地方,而是往位于城心的千绝楼方向走去。 周然领着两个孩子走在前,之前没有逃走的十多人跟在后面。 那个赌赢了的重伤之人很想笑,但还没来及笑就昏过去了。 他知道就算他不说话,这些人也会紧紧跟着。 千绝楼与禹州学院两地的战事正酣,远离禹州城的四位星纵强者应该还没分出胜负。除了被第一个火球击中的西城,东城、南城与北城的战火接近尾声。 无论东城、南城以及北城到最后谁输谁赢,不管千绝楼与禹州学院那边胜负如何,甚至不论禹州城最后是哪一方得胜,其实意义都不大,因为这场由霜雪门与云苍派以及烈阳谷三派合力攻打千绝门的大战,最终的决胜局在千山城。 对周然而言,杀了多少霜雪门底层弟子,或顺手宰了霜雪门两个先天境都没有多大意义。 他之所以还留在禹州城,只是为救一人! 在东城与南城交汇的地方,周然遇到了带伤的严恒与柳清风几人,他们身边已经聚集了数百人,几乎个个带伤。 周然领着两个孩子来到严恒几人身边,将二人交给他们,说:“去西城!” 说完,周然转身便走。 柳清风突然开口:“周然!” 周然停下,却未回头。 柳清风似是已经知道些什么,他说:“一切小心!” 周然无声点头,身上斗篷突然飒飒而飞。 他纵身而起,一步掠出数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