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个夜》 分卷阅读1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1 书名: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文案 有人告诉她,她有一个痴缠了不知道多少世的对象。 呵呵,她一点都不相信。 结果她开始做梦。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奇幻魔幻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徊 ┃ 配角: ┃ 其它: ================== ☆、第一梦 方徊在等公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算命先生,他直接告诉她,“小友你印堂发黑,要不要老身给你算上一卦,不准不要钱!” 方徊拿眼白他,他继续说道,“小友,方便把你生辰八字报给我吗?” 方徊瞪他,他笑笑,“既然小友不愿意,那我就猜了,今天我给自己卜了一卦,小友你大有来历,是不是八月十五?” 震惊,他神秘的又笑,“小友你到现在也未恋爱,是不是每次都有莫名其妙的理由?” 说中了!他轻笑,“小友你有一段孽缘,纠缠了不知道几世,他马上要来寻你……” 方徊一看,公交车来了,听也没听完就上车了,那算命先生的手半扬起,又说了句什么话,她没有听清。 不过这些事,她向来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经过一天的忙碌,晚上下班就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家,几乎是一沾床就睡着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开始做梦,有情节的,像放连续剧似的,做关于和某个人孽缘的梦境。 ———————————————————————— 八月十五,他被父母送到乡下的姥姥家,待到晚上和小伙伴捉迷藏,为了找一个好的藏身处,他越走越远。 他姥姥说,孤身一人行走于郊野,在这样的月圆之夜,运气好的话会遇到狐狸拜月。 他慢慢的走了不知道多久,然后便真的看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呈直立状态,虔诚的双爪合十,吸收月光精华。 他只有七岁,竟一点都不害怕,好奇的看了很久,直到那小狐狸发现了他。 “你是谁?”小狐狸竟然说了人话。 “我是阿徊,你呢?” 小狐狸四肢着地,“我可不能随便告诉你我的名字。” “为什么呀?” “名字是一个短咒,如果你知道我的真名,就知道了我的一个弱点。你既然遇到我又不离开,看来是注定有一段缘份,看你没有打断我修行的份上,你可以许一个愿望。” “你是狐狸精吗?” “是呀。” “嗯,听说狐狸精都好漂亮的。”他眨着眼睛,满脸的好奇。 “你想看?”它不情愿的施了法,毛绒绒的脸一下子变得光滑,出现一张美人面。 “好漂亮。”他痴望了一眼,不受控制的往前走了一步,没想到足底一滑,竟吻上了那张美人面。 小狐狸瞬间散了功,恨恨的望着他,“你这家伙,完啦,不仅让你看了人面,还结了缘,我不得不和你在一起啦!” “那不是很好吗?”他傻乎乎的问它,“你讨厌我吗?” “混蛋,我说的在一起不是那个在一起,是其他的在一起啊!我也是个雄的,为了你,我以后要变成雌的了!” “咦!” “我还需要十年才修成人身,我有三个月时间,或者和你在一起,修为大涨,或者我结缘失败,修为倒退。” “十年后来找我吗?” “那是当然的,你以为我想来找你吗,要记得我这张脸啊!” “那我等你来。”他笑起来,“我一定会记住你的,小狐狸。” “哼,做的到才好啊。”它大大的雪白尾巴扫了扫他的手,然后飞快的往荒野奔去,再也不见。 “小狐狸……”他凝望了那个方向许久,终于确认它真的消失了。 他回到了原来捉迷藏的地方,吹嘘自己遇到的事情,但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大话精!”不断有人起哄,有人推他,他不小心掉进了池塘,等孩子们惊慌的找来大人,不会游泳的他已经喝了好些水了。 回家后就开始发烧,醒来之后有许多事都不太记得了。 只是有时候独自走路,会有被人注视的感觉。 十七岁那年,他遇到了一个喜欢的女孩子。 她叫姚青青,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笑容温暖,学习优异,但他每次一靠近她,就会全身起红疹子。 他觉得这毛病来得很奇怪,从七岁开始只要遇到女孩子就会发作,男孩就没事,关于这点他的朋友拍拍他的肩,“天生就是搞基的料啊。” 不——会吧! 正在他沮丧的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班级里来了一个转学生,是个极度漂亮的美女。 她进来就扫视了全班,然后直接朝他的方向走来,“我坐他旁边。” “嗯?”同桌迷茫的推推眼镜,“但这是我的座位啊?” “跟我换!”她强势的拎起同桌,笑容满面的坐到了他的旁边,“还记得我吗?” 讲台上的老师脸色铁青,“冉敏,你给我站起来!” 她笑嘻嘻的冲老师望了望,老师的态度忽而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既然你喜欢坐在那里就坐吧。” 全班人似乎都没有异议,他疑惑的望望她,“这样就好了?”老师这么容易打发? 她仔细望望他的脸,“长得马马虎虎,喂,跟我在一起吧。” 他的脸瞬间通红,“那个冉敏,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 她凑近了他,“没弄错啊,方徊,是你吧?” “是,是啊……”他的脸红的快要滴出血了,说话也结巴起来,“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啊。” 她挑起眉,“第一次见面?混蛋!你果然不记得了啊!” 她拿起大部头字典狠狠的打了他的头,他整个人仰倒的摔在地上,四周人一起哄笑出声,他兀自迷惑的望向她愤怒的脸,他应该要认识她吗? 她叹了口气,拉他起来,他才发现自己没有起红疹。 他满脸喜意的望向姚青青,冉敏忽然又发怒起来,“靠,你是当我不存在啊!” 他再次被她打得摔倒在地上。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仅仅是开头而已。 他发现自己除了冉敏,接触除了家人的任何女性都会起红疹。 不知道冉敏这个暴力女到底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每次只要偷看姚青青,冉敏必然是头一个发现,打他的方法也不断推陈出新。 再一次被打得飙出鼻血后,他终于火大,“你为什么老打我!” 冉敏停下动作,看了他许久,“喂,我做你女朋友吧。” “不要。” 她气急的瞪他,“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你除了打我还做过什么事啊!”他捂着头,“除了脸长得比姚青青好看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2 ,没有一样是比得过她的。” 她眯起眼睛,“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就是喜欢姚青青多过……” 她俯低身体,冰凉的嘴唇封住了他,他惊愕的望进她的眼睛,好像在里面看到了水光。 她的嘴唇离开的时候,他下意识的说了声,“对不起。” 她凝望了他,嘴巴里很轻的说,“我只有两周了。” “嗯?”他出神的看她。 她眼睛里的水光更盛,“我说过要记得我吧,你知不知道我修行了多少年!就因为你,我要完啦!” 他迷惑的看着她,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方徊,要是你以前没遇到我该有多好?” 她一边抱一边打他,哭的十分伤心,而他除了对不起,竟然也说不出别的。 接下去她每天都问他,愿不愿意做她的男朋友,但他每次都是拒绝的。 八月十五的那天,她忽然打电话叫他出来。 她带他去了公园一个隐蔽的角落,双手合十的对月祈祷,忽而问他,“你还记不记得你七岁那年的事?” “我生了一场病,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她很长的叹了一口气,“遇到你,真是我倒霉,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他鬼使神差的朝她点头,她又一次哭了。 “太晚了啊,你这笨蛋!”她朝他伸出手,将他拉到她的身边,狠狠的吻住他的嘴唇,甚至故意咬破了。 “我的原身被人捉了,本来就是冒险来找你,如果你早些答应了,我还可以逃出来也说不定,但是现在……” 他看到她的身体慢慢变得虚无,“冉敏……” 她的眼泪也染湿了他的脸颊,“我完啦,今天刚好被人扒皮了,遇到你,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冉敏……”她在说什么啊,为什么大活人会消失,他颤抖着手指打开手机,“我给你叫救护车。” “没用的,”她笑着望他,“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看着你,现在轮到你看我啦。” 在他接通电话的那一刻,她忽然消失了。 原地除了一束柔亮的狐狸毛,竟然什么也没有留下。 在那之后,除了他,好像谁也不记得冉敏。 他有时候觉得这是一个怪诞的梦境,或许真的没有冉敏这个人也说不定。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有一个女人穿着雪白的狐裘经过他的身边,他忽然痴痴的望了她的衣服,落下了眼泪。 “对不起,可以请你把这件衣服卖给我吗?” 他最后以双倍的价格,把狐裘买了下来。 他抱着那件衣服,拿起那束狐狸毛,正是尾巴尖上最好的那处。 他忽然就哭了,兀自说着对不起,他忘记了很重要的事,但直到她离去,他竟还未想起来,他忘掉的是怎样的场景,只是莫名的,觉得非常的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梦 他下班的时往天上望了眼,黑云压城,他没有带伞,虽然加快了脚步,但到家时还是全身都淋湿了。 洗完澡后看了会球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个剑客正在喝酒。 风情万种的老板娘望了眼他,“你这人也是奇怪,每一年的七夕都要来我这店,每次必点竹叶青,你不会是看上老娘我了吧。” 剑客停了酒,“我有妻子。” 老板娘擦擦柜台,看门庭冷落,便有些想和他聊天的兴致,“那你的妻子不管你喝酒?” 剑客停顿了会,“你要不要听一个故事?” “自然是可以。”老板娘笑笑,“反正没有生意,你尽管说。” 剑客娓娓道来,眼前也浮现一幅幅画面。 “我七岁时,爹娘带我去外祖家祝寿,万没有料到,晚上遭了贼人暗算……” 他外祖家产颇丰,平日里豢养了几个武林人士保家护院,万料不到是他们见财忘义,竟然下了毒手。 他忆起自己那天醒来的场景,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所有都在尖叫逃命,却仍旧被屠了大半,接下来的幸存者被关在佛堂里,而那几人在外面已然点燃了火把。 他的长辈们半分武艺都不会,又因房间里都是金银匣子,因而大多数最开始便被刺死了,只留下一身素服待在佛堂的祖母和身边的奶娘。 他的祖母望着他,“敏儿,你随我来。” 他跟着祖母来到内室,屏退了下人。祖母指着祖宗牌位厉声喝问他,“冉敏何在?” 他膝盖重重的磕在地上,“孙儿在此!” “敏儿,今我冉家遭此大祸,祖母尚有一条密道可让你逃生,但这家破人亡的深仇大恨,你逃出去报是不报?” “祖母!”他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孙儿亲眼见他们手起刀落,亲人惨死,万不敢忘!祖母,既然有密道,你便和孙儿一起走吧。” “我要你立下重誓,有生之年,一定要手刃外面的仇人,报这血海深仇!”祖母流着眼泪,“逃出去后,你去见我师侄厉之恒,他练就‘断舍离’的奇功,天下间无一是他敌手。” 他依言立誓,祖母扯断了手上的佛珠,“慈悲,慈悲何用!我以前放下屠刀,如今反而没有一丝还手之力,敏儿,你当记得,血债血偿!” 他被祖母推入密道,却见她在入口轻笑,“好孩子,这密道只有小儿才能进去,我在这里陪你祖父一道去了,你一定要小心。” “祖母!”入口处没有了光亮,他知道祖母已经把密道恢复原样。 匍匐着出了密道,他看到远处的冉家一片火光,那些被活活烧死的人凄厉的哀嚎一直钻入他的耳中,他听了祖母的话,冷静的在出口处换了粗布衣裳,将脸和手抹黑,去找厉之恒。 他沿途把自己伪装成小乞儿,身上的碎银怕招人眼红,因而并不用,一路风餐露宿,打听厉之恒的消息,所幸厉之恒声名之威,天下人皆有耳闻。 听闻厉之恒已经收了两个徒弟,最大的徒弟约莫十四五岁。因而到得厉之恒的住处附近,他一眼便看到一个紫衣俊郎少年抱着个穿粉裙的娇俏小姑娘,腰间用布包好的形状,正是一把剑。 “小师妹,你还想吃什么?”他不知不觉便跟着他们。 那小姑娘的眼睛遛了几圈,“大师兄,徊徊想吃冰糖葫芦。” “你等着,我马上买给你。”那少年笑容宠溺,很快买了根递给她,他的肚子咕咕的叫,他眼睛望着那小姑娘,满是羡慕。 “大师兄,他饿了,你买个包子给他吃吧。”左顾右盼的她很快就发现了他,在大师兄依言买好包子,小姑娘坚持要自己拿了递给他,他低声道谢,并问道:“请问这位哥哥,我想要找厉之恒大侠,你知道他人在何处吗?” “噫,他要找师父。”小姑娘悄声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3 的在少年的耳边说。 “你是何人?”那少年的眼光陡然一厉,“找家师何事?” “我祖母是阮红,正是厉大侠的故人,我想拜他为师。”他扑通跪地,“劳烦哥哥带我去见厉大侠。” 少年听到阮红的名字,连忙叫他起来,“既然如此,你便跟我们上山吧。” 厉之恒听了他的故事,沉默良久。 “你要拜我为师?” “是。” “你既是阮师伯的孙儿,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但你要学‘断舍离’,却是万万不可。” 他的眼泪绝望的流下来,那粉衣小姑娘推门进来,“爹爹你欺负他了?”随即迈着短腿抱住了厉之恒的大腿,“爹爹你就收他为徒好不好,这样我就有师弟了。” 厉之恒望了望他,“你意下如何?” 他沉默了一会,长身跪地,“徒儿拜见师父!” 粉衣的小姑娘跟着母姓,叫做方徊,比他小一岁。 她牵起他的手,“师弟,你学劳什子‘断舍离’啊,我爹说那是害人的武学,不值得的。” 他只是摇头,她晃晃他的手,“师弟,我先带你去洗澡吧。” 他洗完澡,换上白色的衣衫,她拍手大赞,“师弟可真俊俏,跟大师兄一样啦,你的房间在大师兄隔壁,我带你去。” 大师兄已经十五,看见他点了点头,“师弟,我以前的衣衫穿在你身上倒还合身。这里只有一个洒扫的佣人,师妹单独配一个丫环做些琐事。平日里烹煮洗衣都是我做,如今你来,我们轮流如何?” “是。” 大师兄十六岁就下山历练,那时方徊扯扯他的衣服,绽开灿烂的笑容,“师弟,以后你陪我下山玩吧。” 他看着方徊天真的脸,沉默的点头。 她开始频繁的找他,问他为什么总是板着脸,为什么不喜欢笑,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勤奋的练武,为什么不跟她说话。 她就像是一只不知疲倦的小鸟,每天都在他面前鸣叫。 他渐渐习惯,她却忽然不再来找他。 他觉得有些心慌,在后山等了很多天,终于等到了她来赏花。 “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送你的。”他拿出山下买的胭脂。 方徊看了看满树的桃花,“我到了嫁人的年纪,总是找你不合规矩。” “那便嫁给我吧。”他这样对她说,“我习惯你吵我了。”这话说完,两人的脸俱是一红。 他向师父求亲,方徊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妻子。 新婚那天大师兄特地赶来,“她是我师妹,冉敏,你若是对她不起,我是要跟你拼命的。” 厉之恒很深的望了他一眼,“她就算是我女儿,也不知道‘断舍离’的武功秘籍放在哪里,你要真是为了这功法,我劝你趁早死心。” 他在他们面前立誓:“冉敏爱重方徊,对她也绝无二心,此心日月可表!” 方徊和他喝完合卺酒,问他,“你还想要报仇吗?” 他沉默了会,“我立过重誓。” 方徊也沉默了许久,“敏哥哥,我自幼过目不忘,你若真要练‘断舍离’的武功,我自当成全你。” 他闻言紧紧拥住了她,“冉敏定不会负你!” 她轻笑,“敏哥哥,我现在是你的妻子啦,当然想要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默写了整本秘籍,‘断舍离’一共十篇,他练前五篇仅花费三月,越往后越难。 他练完第九篇,最后一篇便怎么也练不上去。 他外出轻松杀死了三个仇人,到了最后一个却不敌败走,回家时已命悬一线,那时她已怀胎,照料了好几月才吊起了他的命。 他醒来的时候她的身材纤细,肚子便显的很大,眼睛里都是泪水,轻轻的打了他一巴掌,“你没有良心,你知不知道你要真的去了,那就是负我!” 他摸摸她的肚子,眼眶里却干涩的没有眼泪,“我唯有报仇方能雪恨,若我真的有天死你,你们母子便去找大师兄照料吧。” 她沉默的望他,眼泪顺着脸颊滴落。 他的伤势完全痊愈的那天,她怀胎已经九月。 她复又问他,“你当真非要报仇不可吗?” 他想起那人为贼人之首,武艺卓群,他若没有练‘断舍离’前九篇,怕是根本不是对手。 “我冉家七十多条人命,如何能忘?我祖母当年告诉我,‘慈悲何用,血债血偿!’不是我非要报仇,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我终其一生忘不掉!” 她含着眼泪,“‘断舍离’里面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有写下来,正是‘欲练断舍离,必杀亲爱人。’你可知我为什么没有娘,正是我爹亲手杀死的。我原抱着侥幸,你没有这句口诀也练到第九篇,原来是不行的。” 她的身体逐渐软倒,“敏哥哥,我知道你舍不得杀我。” 他震惊的望她,抱住她快倒下的身体,“你……”她自绝了经脉! 她从他腰间抽出利刃,按住他的手将自己的肚腹剖开,“敏哥哥,我知你伤势一好,便又想去报仇,我看到你这几日又开始练武,你马上又要去了是不是?我不想看到你死,我不想你负我,你我的孩子是等不及出世了。我是你的妻子,算不算你最亲最爱的人?” 婴儿发出脆弱的啼哭声,她温热的眼泪和鲜血流到他的手上,“敏哥哥,我好痛。” 他将剑刺入了她的心房,眼前一片鲜红。 厉之恒在方徊的葬礼上问他,“你早就知道她过目不忘是不是?” “……是。” “你,你早就算计着让她默‘断舍离’默给你?” “……是。” 厉之恒按住他的脉,察觉到磅礴的内息,随即沉默。 “她的确是你最爱之人,你最终还是习得了‘断舍离’。” 他的眼眶里只有干涸的两丸眼珠,再也没有泪水了。 酒肆的老板娘撑起头,“他终究手刃了仇人,却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是。”他呷了一口酒。 “那孩子呢?” “他每年七夕都会看她,那既是她娘的死祭,也是她的生辰。”他扔下酒钱,孤身离开。 方徊忽的从梦中惊醒,摸摸自己的肚腹,“是做梦啊。”她迷糊的说了声。 ☆、第三梦 她周末是最喜欢补眠的,醒来的时候又迷糊的睡去,浑浑厄厄的,听到了有人在哭。 她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六七岁的小孩的脸。 “喂。”她听到自己在说话,“你怎么了?”她应当和小孩差不多大。 小孩抬起脸,眼泪横流。 她抬起手,轻轻的抹了抹他的眼泪。 “你没事吧?” 小孩惊慌的退了一步,望了她一眼,然后飞快的奔跑,她不知不觉的跟上去。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4 他奇异的望她,看她紧追不舍,慢慢停下来喘气,“你为什么追着我?” “你为什么跑?”她也问他,然后又好奇,“你为什么哭?” 小孩看看她,不说话了。 她跟在小孩后面走路,然后说,“我叫方徊,你叫什么?” 小孩还是不说话,她继续说,“今天天气真不错,你要不要吃饼啊?” 他的肚子咕的叫了一声。 “你饿了?” 他停住脚步,“你为什么跟着我?” 她拿出书包里的饼给他,“甘菜烧饼,我最喜欢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他的眼睛望了下烧饼,咽了口水,然后别过头,“我不吃的。” “给你。”她塞到他的手里,“给你吃。” 他的肚子咕的又叫了一声,于是他本想推拒的手迟疑了,最终接过,眉头微皱的说,“谢谢。” 她扬起灿烂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他吸吸鼻子,“名字有那么重要吗?” 她奇怪,“可是我想认识你啊。” “冉敏……”他垂下脸,大口的咬住了饼,“我是冉敏。” 这就是,她和冉敏认识的经过。 他们念同一所小学,在同一年级,却不是同一个班。 在那之后,她总是带食物给他。 他好像总是很饿,却很少哭了。 他慢慢跟她熟悉,她再问他,那天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他皱着眉看她,“因为我妈妈不喜欢我,她说她不想看到我。” “这好像挺正常的。”她羞涩的笑起来,然后又收住了笑容,“我有时候也不喜欢我自己呢。” “为什么不喜欢?”他凝望她,“你比我好多了。” “嗯,可能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吧。”她笑着跟他说,“我家里的人都喜欢我妹妹啊。” “……你是不是不想笑啊。”他揪了下她的脸颊,皱眉,“你知不知道很难看?” 她忽然便哭了,眼泪淌下来,“我本来就不好看。” “好看啊。”他认真的回答她,“挺好看的。” “那是你没有见过我妹妹。”她哽咽的回答,“如果你看到她的话,你也会喜欢她的。” 他惆怅的望着太阳,“你不要哭啦。” 她哭哭啼啼的问他,“那,你爸爸呢,他去哪里了?” 他看了她一眼,语气很低的回答,“他死了。” 她愣了下,然后哭的更凶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不应该问你?” “你干嘛啊,哭得这么厉害,别人看到以为我在欺负你。”他拧紧眉头,然后抹了下她的眼泪沾到嘴里,“苦的。” “啊?”她也抹了滴眼泪送到嘴里,“咸的。” 两人互相看了眼,嘻嘻的笑起来。 “你说我们是不是傻瓜?”她抱着笑痛的肚子问他。 “你是我才不是。”他舒展了五官,于是她笑望着他,“你长得很好看啊。” 他有点害羞的微红着脸,“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好不好?” 他拉着她的手,两人走过满是玉米杆的田埂,在一片宽阔的草地上停住。 她笑笑,和他一起躺在草地上,把手臂垫在头下,她指住一朵云,“你猜那是什么?” “河马?” “哈哈,是哦,不过也很像一颗横倒的树。” “方徊。” “嗯?” “……” “……”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我家门口,有一个池塘。” “嗯。” “我每次过去,都会掉进去。去倒水的时候,摸螺丝的时候,洗手的时候……” “嗯,学会游泳了吗?” “没有。我很想要淹死自己算了。” “为什么?” “好像,没什么意思,没有人爱我。” “那你想想我吧。”她侧过脸,“我想着你啊,不要死了好不好?” “嗯。”他的眼泪忽然流下来,“我可以抱抱你吗?” 她拥抱住他,然后轻轻的拍他的后背,任由他的眼泪沾湿了自己的肩膀。 那个时候,她觉得离冉敏很近。 她晚上做梦,总是做到和他住在附近,每天早晚都能看到他的场景。 生日的时候她的愿望也是“想和冉敏永远在一起”。 但是冉敏有了新爸爸,情况忽然变得不一样了。 她把面包再送给他的时候,他忽然跟她说,“我不饿了。” 她突然发现,他的衣服也变得新了许多。 “方徊,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她惴惴不安,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要搬家了。”他哀伤的看着她,“我要去h市,离这里很远。” 她很想哭出来,但她还是笑着说,“我知道了,h市比我们这个县城好多了。” “我之前跟你约好的一起进z中,看来是不行了。”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约好了一起去上大学。”她语带轻松的回答,“我们写信把遇到事情都告诉对方吧。” “嗯?” “冉敏,你会忘记我吗?” “你呢?” “我不会的。” “嗯。” 那个时候,各自都认真的,做了承诺的。 他走之后第三天寄来一封信,里面写道: “我的地址写在信封上,我第一次来h市,比我想象中要繁华的多,你一定要来这里看看……” 她回信给他: “我今天又买了零食,本来想给你,突然想到不需要了,没用的又哭了……” 他大概一个星期写一封信给她,她收到信后两天再回信,升到高中后,他有了第一部有机,而她家没有这个条件提供给她。 电话铃响的时候,她总是主动去接。 “喂……” “喂……” 总是傻乎乎的开始笑,然后开始聊起自己的近况来。 他开始一个月给她写一次信,一周打一次电话。 她妹妹有天警觉,在吃饭的时候告诉爸妈,“姐姐在早恋。” “没有。” “就有,她老是收到信,还接到男生的电话。” 她爸妈的脸沉下来,“是真的吗?” “他是我朋友,我们小学就是朋友了。” 但她爸妈还是表现出了强势,“你知不知道你马上高考了,这种时候你不能分心,如果真是这样,下次你的信我们要截下来,电话也不会让你接到了。” “这是我的自由,你们凭什么连这个也要管?” “你是搞不清楚你的成绩让不让我们放心!”她爸爸摔碗,“如果你像你妹妹一样不让我们担心就好了。” 她负气回了房间,然后写了信寄给他。 “我爸妈可能要截住我的信件,我很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5 担心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一周过去,两周,三周,一个月,两个月…… 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到他的信件,连电话也没有接到了。 她爸妈让她安心准备高考,她只是偷偷的把他h市的地址剪下,开始积攒零花钱,想去他那里看看。 高考结束后,她买了火车票去h市,去看了他早就在信里介绍了的餐馆、书店、电影院,然后找到了他的家。 她敲了很久的门,他的邻居忽而开门,“小姑娘,你找谁?” “我找冉敏。” “哦,你说的是杨敏吧,他爸爸供他出国留学了,他现在人在国外,你不知道吗?” 她茫然的应了一声,然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家。 她爸爸晚上给她几个信封,她忽然问,“你们有没有接到他的电话?” “有一个接起来没有声音的。” 她拆开信封,一个个读下去,他开始的时候说,“你爸妈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到后面却是开始怀疑,最后一封写道,“我要出国了,就是高考结束之后,6月20号在h市机场,我会提前到那里,你会不会过来?” 他在最后附上了自己的电邮地址,她看着信,忽然就哭了。 他们又开始有了联系,但是有天他在电邮里附上了一张照片,里面是他和女友的合影。 在那之后,她消沉了一个月。 她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联系越来越少,也许是生活圈子太不一样,也许是生活中多了许多其他人,也许是所有人都变得浮躁。 总之,她大学毕业后回家,看到童年时的照片,忽而又想到了他。 然后她看到了电邮里又有了他发来的邮件,却是他要结婚的消息。 她打开电子请柬,眼泪不自禁的流了出来。 照片里的女孩,长得和她很像,眼角都有一颗痣。 有时候你说不清楚时间是怎么改变你的,当你发现的时候,才会发现什么都面目全非了。 ☆、第四梦 5点整,他难得准时下班,晚饭随便糊弄了,想起前几晚的梦来,主角的脸总是看不清的。 晚上他泡了脚,有些困倦的盖上被子,不出意料,又开始发梦了。 他的脸上有些痒痒的,拂了几次都没有用,他恼怒的睁开眼睛,一个女孩正拿着狗尾巴草,眯着眼偷笑。也不知为什么,原来那股子邪火,竟然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你醒了?” 他郁闷的瞪她,“你干什么作弄我?” 女孩子着一身湖绿的襦裙,脸庞虽稚,却也灵秀非凡,她敲了他的肩膀一下,“你还做我表哥呢,怎么就这么懒?” 他听此翻了一个身,面朝向她,“你来这里干什么?” 女孩将狗尾巴草一扔,拍拍手,嘴角一挑,“你倒好像不想见我。” 她眼巴巴的过来,自小又受宠爱,哪里听得了他这样冷冰冰的话,当下就摆起了脸。 而他这人自幼脾气古怪,听不得重话,听到她这样跟他说话,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了,“是我求你来看我吗?” 她一时气的又瞪了他一眼,却更显得一张脸粉嫩娇艳,他看她怒极,心里焦急,偏偏嘴上还是刺她,“你倒是好表妹,知道我今日要走,这么眼巴巴的来看我怎么走的。” 她只觉一股火气噌噌的往天灵盖冒,对此不怒反笑,“是啊,我就是来看当初走投无路,不得不投靠我家的你怎么被我爹爹送走的。” “你!”他别过头,想到幼年的境遇,眼眶禁不住有些微红,她不禁懊悔自己说错话,但他转瞬又回头看她,“那又怎么样,你爹送我去京城,我姐姐自会照料我,也比在这里天天受你们白眼来得好。” “你!”她愤怒的胸脯处剧烈起伏,“你自来我们家,哪曾有亏待你,你,你没有良心!” 他看她气的双目赤红,心下暗悔,但其实他说的话倒也不是瞎说。 只怕这家里只有她和姨妈待自己还好些,其他人对他哪有真心实意? 早些年他身为嫡子被父亲的第二任妻子嫉恨,虽然他警觉,但他不过一个小孩子,身边没有心腹,姐姐又被设计远嫁,生母五个姐妹,也没有舅舅撑腰。 像他继母的各种阴毒计谋,他三番四次的躲过,次次都想要他的命。也不是没有和父亲言明,但他父亲竟然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没有办法,有次偷偷跟了仆人外出,然后东躲西藏的,来到外祖家求助。 外祖家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商,因膝下无子,幺女乃是招赘。 姨夫看他这样惨状,便说道,“你便在这里住下吧,也不过添一双碗筷。” 她彼时跟在姨妈身后,探出头来,皮肤莹白如玉,秀眉微弯,眼儿晶亮,说不出的灵动毓秀,但看他衣衫破旧,微微皱眉。 姨妈叫她,“这是你表哥,比你大两岁。” 她看看他的脸,“表哥,也是哥哥了?以后我想去哪儿玩你都带我去吗?” 他猛的点点头,她却又皱眉,“表哥,我叫丫环先带你去洗浴怎么样?” 他顿时不快,只觉她看他不起。 洗浴完,换上了新衣,她倒主动来搭话,“表哥,我们去放纸鸢吧?” 他依言跟了她一道出门,也有心让她看看自己的本事,纸鸢在他牵线下飞的极高,她自然高兴的拍掌,“表哥,你果然厉害!” 他笑笑,一得意,过了许久才收线,不曾想风向忽变,卡在棵高树上,线也断了。 表妹身边带的都是小丫环,自然做不到爬树的举动。他看她一时伤心的不行,一时涨了些英雄气慨,“我帮你拿。” “表哥,你别爬那么高。”她声音关切,他低头望了她一眼,看她一脸认真的担忧,心里猛然有了一个念头,为了她就算断手断脚也是无所谓的。 没想到另一个男孩带着几个下人走了过来,一脸惊喜,“阿徊,你也在这里?” 她没有理会,那男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我帮你?” 他不由往下一看,见她神情犹疑,似乎是不信他,心中一急,手上抓住了便大喊,“我抓到了。”脚下一空,竟直直的摔到地上。 “表哥!” 他从怀里拿出完好的纸鸢,“这个给你。” “表哥,你的手!”她的眼泪掉下来,他心情却忽然很好,“应该是断了吧。” 那男孩看看他的手,“谁让你逞强,还惹得徊妹妹为你掉泪!” 她赶紧让身边的丫环去请大夫,再看那完整的纸鸢,顿时觉得又懊悔又惭愧,只觉得是自己害他从树上掉下来,一时急怒,便使力扯坏了。 “你!真是刁蛮的娇小姐,亏我还替你断了手臂。”他气苦的损她。 她倒一边哭泣一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6 边瞪他,“谁让你爬到那么高去,现在摔断手怎么还要赖我!你不知道我宁愿不要这个吗!” “呵,罢了,是我多管闲事。”他别过脸,“白断了手!” “你!” 他后来托姨夫和姐姐有了联系,姐姐来信只道,“你等姐姐一年,自然会来接你。” 如是已经过了大半年,他姐姐又发信来,“父亲是靠不住的,你便暂住我夫家,其余诸事,你一个孩子,便不要多想了,姐姐自有安排。我已托亲信来接你,他们即刻便到。” 他姐姐素来果断能干,姐夫又爱敬她,之前姐姐嫁于远地,不到一年却迁至京城,对他而言已是最好的去处。 门口已经备好马车,他望了她赌气的脸,心里想着,这分别的最后,竟还是恶声恶气。 他后来到得姐姐家中,被选拔做为王子伴读,因他心细如尘,聪颖又记仇,明明白白告诉别人自己是真小人,王子们反而惜才。 年逾十四,他在书院第一次遇到了公主歆,却是她喜好女扮男装,穿了胞兄的衣服被他撞见。 她倒大方一笑,“我猜你是留仙对不对?” 冉敏,字留仙。 他对她一揖,“留仙早就听闻公主歆风雅。” 她好奇的看了好久他的脸,“你这字的来源好生有趣,我哥哥们说是因为你长得和仙人似的,于是替你取了留仙,你长这么俊俏,不如做我的附马?” 他望了眼公主,看她粉面桃腮,和表妹一般年纪,身材窈窕,只道,“公主谬赞,留仙无才无德,怎么配得上公主?”心下却想,这公主比之表妹如何? 公主却似乎上了心,自那之后,总是女扮男装来看他。 她在王子面前大约是说了许多关于他的好话,王子们之后见他都格外亲热。 姐夫生意上的困境总是轻易便解决了,而姐姐生产时,最好的接生婆便被人带到他家的门口。 而他的父亲也找到了他,说要他回去继承家业。 这必然是公主的力量,她帮助了他许多,待他也极好。 公主十四岁生日,伸手向他要礼物,他推说不敢,她拉着他一定要去看烟花,他便没有力气拒绝。 他回家时姐姐说,“外祖这次来京探亲,正等着你呢。” 踏入茶室,他第一眼便认出了表妹,她已经长大,秀丽无双。 见他来了,盈盈一礼,“表哥。” “表妹。”他艰涩的吐出了这句。 他姐姐问道,“表妹这般丽色,可许了人家没有?” “我们还想留她一年呢。” 他看着她的脸,又想起少时的样子。 “表妹气质与小时候大不一样。” “这是自然。”她不禁露出笑脸,“表哥,明天可否带我去京城逛逛?” “你这心倒野,不过才落脚,就想着玩了。” “子蒙写信与我,说他正在京城,让我到了便找他玩耍。” 他知子蒙是她的青梅竹马,忍不住便刺她,“谁想知道你这些事,还巴巴的跟我说。” “你,我当你长大了,没想到心眼还跟以前一样小。” “想你这样刁蛮的女子,竟还有人向你求娶,真是瞎了眼了。” “你又怎样,听说你与公主交情不错,她比我如何?” “自然比你美貌体贴,要是比娇纵,一定谁也及不上你。” “你!” 也不知怎么回了房间,他摸到已经接好的断骨,想起表妹的生辰还未过,便想替她弄个生辰礼物。 想着为她刻一支玉簪,又觉着她不知会不会收,收了会不会有人碎舌,这样想着,竟怎生也睡不着,半夜便爬了起来,连夜挑了油灯雕刻。 第二天见到她,只一脸嫌弃的将它扔给她,“听闻表妹快要及笄,我也没有什么可送的,前些时日看到这个,便送于你。” 她看那是块上好的暖玉,簪上雕了一朵芙蓉,正是她最喜爱的花,不由心生喜悦,但又想到他说前几日买的,那时他应该是买给公主的吧。 于是她摇头,“表哥,我不要。” 他恼恨道,“你是嫌弃我这礼物不好?” “不,你该送给别人,而不是我。” “好,你不要,自然有人要的。” 他转手送于公主,惹来她惊喜的眼光,但他反而愈加胸闷。 表妹在他家暂住了一月,期间他们争吵多过欢笑,临走前她泪眼望了他,又恨恨的放下了帘子。 他十七岁高中榜眼,殿试后皇帝单独留他下来,忽而道,“孤有一女,年已及笄。” 他听到自己说,“皇上,臣……” 公主歆从内室缓步走了出来,“父皇,他要是做了附马,是不是就不能做官了?” 她看他面无表情,笑起来,“留仙,我知你有大抱负,我不要公主这个身份,只想做你的妻子,你愿不愿意?” 她贵为公主,却为他做到如此境地。 他怔了一怔,失神了一瞬,却最终低下头去,默认了结果。 他接到圣旨之后,他姐姐告诉他,表妹已经定了婚事,正是那个青梅竹马,他忽觉天昏地暗,好几天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做了何事。 公主为他抛弃了公主的地位,他得以在朝为官,升迁不快不慢,他年迈时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告老回乡时,他和表妹一行人在途中相遇,便相约一道行水路。 有天晚上风暴忽起,他政敌所派来的刺客忽然发难,惊心动魄之时,他全然忘却了自己的妻子,只是拼命的奔向了表妹。 表妹只是害怕,以为他是贼人,用玉簪直刺他的肩膀。 “是我。” “表哥。”她惊极,“怎么是你,你伤到没有?” “你要刺我,十下百下又有什么关系。”他拔出簪子,摸到花纹,有些不信,待到亮处一看,竟与当年想送她的一模一样。 “这是我让人仿的。”她平静的说,“我喜欢那花样。” 他怔了一下,望向她,想着他们两个都已经老了,心中有一些微痛。 待到局势被他的护卫控制,他才想起自己的妻子。 她一出船舱,便看到自己的丈夫背上一个血洞趴在甲板上,正是被刺中一剑,却可以看出他死时还想要爬向她的方向。她呜咽一声,他看她掉泪,竟似比自己中上一剑还要难过。 她下岸后与他分别,最后的表情尤带着笑,眼眶里却还有眼泪。 他死时,公主问他,“你究竟是爱我还是爱你的表妹?” 他轻轻的笑,“你为我做这许多,你说我爱着谁呢?” 只他一闭上眼睛,便看到了那只纸鸢。 ☆、第五梦 同一件事,在另一个人眼中,或许是另一个模样。 她也做了梦。 她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7 的母亲问她,“阿徊,你觉得子蒙如何?” “我和他是一起长大的,他为人正直,待我又好,是个好人。” 母亲笑了笑,“你长大啦,马上要嫁人,你心中可有人选?” 她的脸霎时红了起来,“娘,这自然是你们作主了。” 她娘眯起眼睛,“他固然好,但我总舍不得你。” 她见母亲面露倦色,体贴的告退,回到自己的闺房,思索起母亲的话来。 李家与她家是世交,她亦与子蒙一起长大,若真要和他成亲,以他平日里爱重她的样子,她倒也不会受委屈。 如此一想,便安然睡去。 子蒙自小学武,十五便外出闯荡,隔几日便要送信回来,一封予李府父母亲,告知自己的近况,另一封却是专门予她,专讲路途上的趣事。 他到京城不几日,母亲便问她想不想去京城探亲,她看着子蒙的信件,早便有了游赏山水的兴致,想到有得玩,她自然是想去的。 一路上马车颠簸,她望着沿途风景,却是想起了表哥,想他以前去京城,走的是不是同样一条路呢? 子蒙的来信极快,说道会在京城候她,并讲了许多乐闻趣事,其中一项便提及了京城的烟火。 “公主歆深受皇上宠爱,我猜你到时正赶上她的生日,如果有时间,不妨找我一道去郊外观赏皇上特地为她放的烟火。” 烟火? 她的心扑嗵扑嗵的跳起来。 皇家的规格,火树银花,一定绚烂至极。 忍不住便想叫拉车的马匹行的再快一些,又怕自己的要求太过骄横,惹得父母亲不喜,只是心情激荡,兀自幻想。 到得京城时,正是公主生日的当天,她当即磨了父母亲许久,他们才答应让好几个人跟着她一起去赏烟花。 她只是没有想到,她会遇上表哥。 开始时只是听闻。 “听说公主歆有了喜欢的人。” “哪个可以得这天之骄女的垂青?” “你竟不知?留仙公子你也没听过吗?” “你说的是冉家?” “可不是,公主的阵仗闹得这样大,我看她对留仙公子可是很有情意。” 她一下便知道他们说的应是表哥,接下去公主为他做的桩桩件件,倒真是一个痴情之人。 她只想着,公主待表哥如此,表哥若不娶公主,公主可怎么办呢? 夜幕降临,她打算登山观望,一行几人,快到顶峰的八角亭时,前面的丫环噫了一声,“前面似乎有人。” 她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小声些,离他们也远一些吧。” 经过的时候,依稀听到了他的话,“敏何德何能?” 足下一滞,几乎是下意识的,便知道是他在说话。 “就这里吧。”她轻声道,“再走便偏远了,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他应当是和公主在一起,他们所占的那一角格外的明亮,她几次望见他侧着的脸颊,依稀是模糊的,但她偏生知道,他亦是长大了,青竹般轩昂,待公主的态度又这般温柔和气,他果真也心仪公主吧。 烟花炸裂于空中时,她却忽然没有了观赏的兴致。 “我们走吧。” 再见到他,却又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为什么他待她不如公主那样温和?偏生每句话都要夹枪带棍? 为什么她每每都要被愤怒冲昏头脑,半点没有淑女的娴静? 他把那玉簪送给她时,她脑海中一个闪念,“莫不是,他亲手雕予我的?” 随即便想到他与公主相谈甚欢的模样,他若真要送,应该也是送给公主吧。 他后来暴怒,再不提起这件事,她马上又后悔了,她实在是喜欢那花样,何必拒绝呢。 每一次想和他好好相处,却总在后面变成吵架了事。 她好几次受了委屈,泪眼去瞪他,他也别过脸,强撑着不安慰她。 为什么不哄哄她呢? 少有人会惹她生气,子蒙甚至都舍不得让她生气,要是对着子蒙,她哪里会掉这么多眼泪呢? “听说你明日便要走了?” “表哥,多日来倒是叨扰了。我这里新做了一个扇坠,你若不嫌弃,便送给你吧。” “想不到你这拙手还有这等手艺。” “这是自然,我以前还给父亲做过,子蒙也得过一个剑穗。” “呵,我看你这坠子也不怎样。” “你这是嫌弃我了?” “是又怎样。”他打开扇面,“和武夫相配倒相得益彰。” “你!”她夺过来,气恼的拿剪子剪坏了,“那我何必送你?” “你!”他恨恨的望她,“你既送我,便是我的东西,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和你有什么道理可讲?”她恼怒的背过身,“你既不稀罕,送予你何用?” 临走之前,他们竟还这样大吵一架。 她后来听闻,公主愿为他抛弃身份,成为平民也要与他结为夫妻,心头一震,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该娶公主。 公主情深似海,为他牺牲甚多,京城人尽皆知,乃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公主虽为平民,但仍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他依旧能入朝为官,处理政事,以他的聪慧,必定可以平步青云。 公主美貌妍丽,比之她…… 不,她如何能比呢? 之后,她嫁给了子蒙,新婚之夜,她流了很多眼泪。 子蒙被她惊吓住,只能抱着她一遍遍哄,问她是不是很痛,她重重的点头,却总感觉心里似乎更痛一些。 她后来画了簪子的花样,子蒙让人依样做了送她,她爱极,经常戴在头上,年纪大了之后,便时常拿在手上把玩。 她和子蒙共生了三个孩子,有儿有女,她有时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十分完满,想要什么便有什么,父母的宠溺,丈夫的敬宠,子女们无不爱敬她,只她有时觉得无端端的难过。 到得中年,她的脾气更是无常,虽尽力压制,但忽然便要生闷气,好在子蒙总是开解逗乐她。 后来女儿远嫁,她思念不已,便和子蒙去探望女儿。 在说体己话的时候,女儿笑道,“爹爹说过我个性最像娘亲,外祖母在我出嫁前也告诫我,刚极易折,如今我也算有所体会,夫君可不像爹爹那样事事顺我,我现在看啊,我爹真是极好的。” 她只是笑笑。 回家途中,竟遇上告老回乡的表哥,最终决定一起走水路。 那晚风暴突起,她胃口本就不好,被船一颠,又泛起酸水,子蒙心疼她,便让她等他一会,去找些治晕船的东西来吃。 只没有想到,竟是她看到他的最后一面。 她听到外面的打斗声,抽下了头上的玉簪,打算若有贼人,怎么也要搏上一搏。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8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她下意识的往来人方向刺去,却在他惊呼的瞬间认出了表哥。 他语调柔和的安抚她,然后发现了那簪子的花样,飞快的望了她一眼。 他们鬓角都有了华发,她却在此时,心房鼓噪,才发觉了自己真正的心意。 却又想起女儿的话来,刚极易折。 纵然,纵然,她喜爱的人是他又怎样呢? 她和他走出船舱,发现子蒙躺在甲板上,已经气息全无。 他懂武艺,并非没有反抗,她不信的蹲下了身去,看到他原本拿剑的右手中,却拿了一包梅子,临走之前,他并没有带趁手的武器,左手握着防身的短匕,已经翻刃。 他是因她而死的。 她呜咽着望着他的脸,他临死前竟还想着要爬过来见她。 她想起成婚后他所有的好来,一时心潮起伏,几乎要自绝生命随他而去,以报他这似海情深,耳边表哥说道,“他必然希望你活着的。” 自小以来,子蒙总是待她极好,她却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他待她情真意切,到得最后,除却嫁给他,她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以报答他。 她的眼泪掉落下来,多年以来,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是意难平。 公主扶了她起来,她才发觉,公主头上的簪子竟与她袖中染血的一模一样。 他果然送给了公主。 也是了,他待她从来不曾逾矩,也不曾对她有和颜悦色过,皆是她自己生了情根,与他有什么相干? 心中痛到极致,她面上惨白,听到他说,“表妹,你有什么难事尽管告诉我。” 她垂泪,“多谢表哥护我周全,现下我只盼能尽早回家,让子蒙入土为安。” 下岸时表哥对她说,“表妹,我们皆老迈,往后恐怕少有机会见面,你,多多保重。” 她一边笑,一边流下眼泪。 他其实毕生,都只是想要让她看得起而已。 他们毕生,都想着不辜负别人的深情。 他们懵懂不知,待明白时已经太迟。 ☆、第六梦 下班回家,他打开电脑,觉得眼睛有些痛,用眼过度的结果。 索性合衣躺在床上,用电脑开了个视频,一边闭眼一边聆听,大约真是有些累了,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脚下是一级级的台阶,视线所至,阶梯连绵不绝,也不知走了多久,却一直人迹罕至。 她继续往上爬,走到山顶,在千年古树下停伫,气喘吁吁的双手合十。 忽而传来一声轻啸,她循声望过去,一片叶子掉落下来,她赶紧接住,小心翼翼的掀开叶子,下面藏着一个迷你的小人。 “谁带你来的?”那小人问她。 “是我奶奶告诉我这个地方的。” “好吧,你远道来这里,是想许什么愿望?” 她的脸微微红了,“我想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小人轻嗤了一声,在她大拇指上咬了一口,然后跳下了她的手掌,见风长成婴儿模样,“我们祖先有情分,我会帮助你完成愿望,中途你要是不想达成这个愿望,我准许你反悔一次。不过你要注意了,我是根据你的念想成长,你要是一旦没有强烈的念想,我就会回到这里。” “那……”她偷偷的看了他一眼,“我下次再来……” “你一辈子只能来一次,你当我们是什么啊,来来去去的就为了帮你。” “我知道啦,那我叫你什么呢?” 那小人看看她,“你随便叫呗,名字对我们都是束缚。” 她想了想,“叫你小人怎么样?” 小人无语的抱胸,“你还真是随便,算了,那就小人吧。” “你是男是女呢?”她好奇的蹲下身,看着他用树叶裹了一半的身体。 “没有性别。”他随便她看,“本就是树上的精怪,要性别干什么。” “你就这样跟我回家吗?会不会被人发现?” “我饮了你的血,除了你不会有人看见我。” “那你需要吃饭吗?” “精怪都是风餐露宿的,干嘛吃饭?” 就这样,她带着他回了家。 她喜欢的人比她高一届,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追求他的人数不胜数,而她一直是太普通的一个女孩。 小人每天都会长大一点,跟着她进出校园,看着学长的近况,听着她对他的爱慕和羞怯。小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她不禁觉得很是沮丧,原来她真的找了外挂也是没用的。 等他长到十四岁的模样,大概因为是精怪,长得比所有人都剔透好看。她第一次看他时入了迷,然后他抱胸问她,“你是认真的想追他吗?” “是啊。” “我怎么觉得你只是喜欢他的脸。” “没有,他很善良很努力,人很好!” “是吗,那刚才看我到流口水的人是谁?” “口水,我有流吗?”她下意识的问他,然后恼羞成怒的敲了他的头,“喂,我跟你正经说话呢,我请你来你还没怎么帮助我呢。” 小人点点头,“嗯,因为看起来你什么地方都要改造啊,完全没一样行的。” 她气呼呼的瞪他,“我可是听我奶奶说你们有求必应的,你是想在你身上倒了招牌吗?” “到你这里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他淡淡的回道,“现在修成精怪的只有我了,我现在就受你驱使,根据祖先的约定,以后其他人去了那里我也不会出来。” 她怔了一下,“其实我一直都不相信我奶奶告诉我的话,虽然很安全,但说要一个人在一个小时内爬上山顶,你知不知道我是去了好多次才做到的,太难啦。” 他笑笑,“只有足够的诚心才能驱使我们,做不到的话,我们是不会出来的。好了,你不是想改变吗。” “有什么办法?”她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他左右观察了她,“没有办法,你过来吧。” 她往前走了一步,他踮起脚,在她额前轻轻吻了一下,身体瞬然僵直,她耳边听到树叶迸裂的声音,还有他仿如念咒的低语。 她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他已经长到十六岁了。 他拿了镜子给她看,她却觉得没有丝毫不同。 他笑笑,“你有了精怪的祝福,和一般人总有些不一样的。” “我也没有变美啊。”她一脸纳罕。 “你以后会知道。”他神秘的微笑。 她一头雾水,直到发现自己上体育课时体态轻盈而富有韵率,朋友问她,“你最近有学舞蹈吗?” “没有啊。” “我感觉你现在一举一动都很特别。”似乎光是看着她的动作,脑海里就会出现旋律,那是经年学舞的人才有的舞感。 她的气质忽而变得拔群,脊骨挺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9 直,自有一股冰山似的出尘。 她回家的时候抱住了小人,“这是祝福的力量吗?” 小人得意的点头。 “这个有副作用吗?或者有期限吗?” 小人歪头想了想,“有的吧。” “啊?”她出了一头冷汗,“不会我人还没追到,这个就过期了吧。” 他笑起来,露出一颗虎牙,“大概能持续维系三个月。” 他不再长大了,保持着十八岁的样子,说服了她不要那么着急的去找学长,反而指使她趁着祝福未过期的时候,让她学这学那。 她被开了金手指,大脑似乎被开发了一样记住了许多内容,她也从未知道自己的肢体这样灵活,什么都上得了手。 有时彻夜未眠,因为他说这段时间的学习会印入她的脑海,对她极有益处。 等到三个月过后,祝福消失,但她也成了与学长比肩的校园风云人物。 她在学生会遇到了学长,脸一下子红了,不知道要怎么跟他对话,他倒很温和打起招呼,“原来是你啊。” “没想到会和学长合作。” 他温和的笑道,“嗯,你现在这么有名,反而是我有压力。” 融洽的气氛之下,每次谈笑都能接近不少距离。 她和学长迅速的熟识,事情似乎变得很是顺利。 回到家后,小人却缩小到十六岁的样子。 她吃了一惊,“你这是怎么了。” “你完成愿望的那天,我也就会从这里消失了。”他淡淡的看她,“没什么大不了,大概是有预兆了吧。” 她晚上盯着他看了许久,明明应该感到高兴,心里涌上来的却是另一种感觉。 她喜欢学长什么呢? 有一张俊俏的脸? 小人比学长好看的多。 喜欢学长的内涵? 其实她根本就不了解学长。 相处之后,学长的所有光环都被一一打破,她越来越迷惑。 她真的,喜欢学长吗? 还是,她只是喜欢追逐学长的感觉呢? 她曾经对自己说,想在学长毕业之前向他告白自己的心意,但看着家里的小人愈渐缩小,她反而每天都郁郁寡欢。 小人缩成婴儿那天,正是学长毕业的时候,他跟着她一起去了学校。 小人有些奇怪,“你不是快要完成愿望了吗?为什么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我不知道啊。”她也一脸纳罕,“我觉得现在是学长比较喜欢我。” “那不是挺好的。”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她的心里反而憋起一股气。 “真是的,你一点都没有舍不得我吗?怎么说我们半年时间都是在一起呢。” 他怪异的望她,“才不会,马上要离开你,我开心的不得了啊。” 学长约了她去学生会,她隐约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他迈着短腿跟在她的身后,一边轻快的哼起歌来,她忽然气闷。 拉开门的时候学长紧张的站起来,“我……” 她第一反应是凝望向小人,他慢慢的缩小,正要变成像最初蚂蚁般大小,她忽然开了口。 “我后悔了。” “我喜欢你。”学长一说出口,小人正兴奋的尖叫,却发现自己又变成了婴儿大小。 她拒绝了学长,看着他一脸颓然的离开学生会的会议室,小人正恨恨的叉腰瞪她。 “你又有什么愿望?” 她莞尔一笑,“是不是,我没有想到愿望,你就必须一直陪在我身边呢?” “我告诉你别这么过份啊,我明明要回家的人被你这么拖回来,你好意思吗?” 她怔了一下,“好意思啊。” “晕,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小人一脸郁闷的看她,“快点想愿望!” 她脑海里却想起了许多事。 想起晨起醒时看到十八岁的他张着嘴巴念叨她,想起他毒舌要吐槽她,想起他拼命的压榨她,又想起他阖目替她祝福的脸。 她凝望了他很久,直到他沉默的也看着她。 “你在想什么啊。” “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呢?” “……你说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精怪要是动情,会产生性别,我可不要。” “那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开心吗?” “这个嘛,还不赖。” “那,我可以许愿,跟你一辈子在一起吗?” “即使你的生命短暂的在我看来像流星一样?” “嗯。” “你不要大富贵,不要真心人?” “我可不可以只要你陪我啊?” “你改了之后就不能反悔了。” “我知道。” “好吧。”他的身体一下子变成十八岁的样子,一脸苦恼的望着她,“真是烦死了。” 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一个精怪,大约是不知道人间的感情是怎么样的吧。 他信守承诺,在她身边陪伴了一辈子,临终前她握住他的手,“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他俯低了身体,在她耳边说,“我是方徊。” 她闭上眼睛的时候,他惊奇的抹了下脸,那本是精怪永远不可能会有的眼泪。 他久久凝望了她的脸,似懂非懂的,化为了男性。 然后缩小成初见的模样,瞬然消失了。 好像这世界上,冉敏从来没有遇到过方徊一样。 ☆、第七梦 她做了一个连环梦。 “你知不知道燕七?” “那是谁?” “安城最漂亮的男孩子,也是最风流多情的男孩子。” “似乎,离我有些远啊。” “怎么会呢,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带你去见见他怎么样?” 她第一次见到那个花名叫“燕七”的男孩,就是因为朋友想带她见见世面。 她是个生活乏味到索然的富家女,乖巧的好像一只白兔,她爸爸有太多的儿女,而她是最听话的那个,所以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生活会是怎样,上完那些繁杂的淑女课程之后,她就会嫁给爸爸的生意伙伴,来巩固他那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对象是谁并不重要,她只需要听话,最好连自己的思想都不要有。 朋友带她去了一个高档会所,她推开门,里面背对着她坐着的男孩回过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周围嘈杂的很,朋友推着她,他身边的女孩递给他酒,他们有一瞬却好像浑然未觉,只顾遥遥相望。 他真的有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 五官并不是过分出色,但组合在一起,却有着难言的魅力。 朋友拉她坐下,与他隔了五个女孩,“他就是‘燕七’,是不是很帅?他有很多女朋友,心甘情愿的替他买单,像失心疯一样为他做任何事,你看看就好了,千万不要太靠近他,他太邪了,你治不住的。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10 ” 他一径的偷瞄了她,大约是猜到她朋友会给予什么样的忠告,所以他微皱了眉头,那有别于平常的忧郁沉闷,让周围的大部分女孩为之心碎。 她望着他身边的女孩子,点了点头,“他是很花心的人吧。” 朋友附和,“是啊,现在条件好一点的人都花,何况他这张脸,当明星都绰绰有余,当个大众情人不是小意思嘛。” 她有些失望的转回视线,他望着身边的女孩子,忽然拎起了外套,“我先走了。” 女孩子们都发出惊呼,“啊,今天这么早。” “那回见!”他朝所有人飞吻,然后凝望了她。 女孩们笑起来,“他刚才很深情的看我了。” “胡说,那是在看我,我来买单!” “平时都是我买的,你抢什么!” 既然想见的人都走了,她和朋友稍坐了会,便也决定离开。 朋友开车送她到家门口,递给她一个盒子。 “什么?” “礼物啊,生日快乐。”朋友笑睇她,“要不要打开看看?” 她微笑着拆开,是一串水晶项链,她惊喜的笑起来,“好美啊!” 朋友耸肩,“让自家设计师做的,全球独此一份,怎么样,对你好吧?” “你一向对我最好。”她吻了下朋友的颊,朋友红了脸,“唉,可惜我是女人。” “怎么呢?” “不然我娶了你该多好,也不用嫁给那个纨绔!”她们早就知道日后的联姻对象,对婚姻也没有什么期待。 和朋友告别后,她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多,今天是她十八岁生日,但全家没有人会记得。 正要拿出钥匙开门,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口哨。 “嗨!”他从暗处走出来,“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跟我去走走?” 她正在犹豫,他看到了她脖子上挂的水晶项链,“那是……” 她顺着他的目光摸到了,“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啊。” “今天是你的生日吗?”他有些吃惊,然后望了眼黑洞洞的别墅,“你家人呢?” 她笑笑,“大概出去了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嗯……”他的脸诡异的红了,“跟着你来的啊。” “所以你经常做这种事吗?”她有些调皮的问他,“跟踪女孩子到家里?” “不是,这是第一次。”他也笑起来,露出颊边的酒窝,“本来是想回家的,但是坐在车上却怎么都不想动,看到你们出来倒是想也不想的跟上了。” 她侧过脸,强抑住笑意,一边说服着自己不要太快被他攻陷。 “你的女朋友们不会吃醋吗?” 他定定的望着她,“其实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呢。” “不会吧?”她吃惊的看向他的眼睛,他认真的说道,“跟她们调笑,只是为了赚钱,想起来是挺无耻的,但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为什么呢?” “你要是想知道答案,就跟我一起散步怎么样?” 如果她没有和他一起散步,如同以前那样心无波澜,或许也就没有了以后的故事。 但她望着他的眼睛,轻轻的笑了起来,“可以啊。” 那是她第一次叛逆,无视了她爸爸的命令,和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家伙,去附近的江边散步。 “你不怕我伤害你吗?”他问她。 “我相信你啊。”她后知后觉的问他,“你会伤害我吗?” 他郁闷的转头,“当然不会,但不保证其他男人不会。” “你是第一个。”她笑着说道,“看到你总觉得以前见过面似的。” “我也这么觉得。”他兴奋的叫起来,“哈哈,你说我们上辈子是不是很有缘?” “嗯,可能我们上辈子见过呢。”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方徊,你叫什么?” “我啊,别人都叫我燕七,这是假名,我妈妈姓燕,她排行第七,我真名是冉敏。” “为什么要用假名呢?” 他停住脚步,望了下天空,“你看,今天还能看到星星。” 她抬起头,他忽然俯下了身体,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他哈哈的大笑出声,她惊愕的捂住脸,他瞬间严肃,“跟男生出去要当心啊,你怎么这么好骗!” 她生气的转头就走,他赶紧拉住她,“你要不要听我的故事?” 她惊疑的停住,“你是不是每次都这样啊?” 他愣了下,随即笑了,“你想太多啦,我躲她们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亲她们啊。” 她狠狠的跺了下他的脚,他吃痛却也没放开她的手,只是软语的跟她说,“你听我讲故事嘛。” 他讲了很长的故事,对于自己的来历,却始终没有松口。 他送她回家的时候问她,“我还可以再来找你吗?” “为什么要找我?” “你说呢?” “我不懂啊。”她扭过头去开门,被他按住手。 “我再亲你一下,没准你就懂了。” “流氓!”在他面前保持些淑女风度,总是无用的,她又踩了他的脚,他笑嘻嘻的望着她离开,然后在原地很轻的呼了一口气。 之前强抑的羞稔似乎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把手□□了口袋,遥遥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然后脸慢慢的烫起来。 他之后用了最笨的守株待兔,等了好多天才知道,她生日第二天就去了国外留学。 她一直没有告诉他,只是觉得一晚的叛逆已经足够。 但她意外的,在国外看到了他。 “你怎么在这里?” 他望着她的眼神里富含深意,“你让我好找啊。” “你为什么要找我呢?” “你真的这么笨吗?”他勾起唇,一脸痞痞的,“可你看起来挺聪明的,猜也该猜到了吧。” 她脸红,“这次又是谁‘资助’你来的呢?” 他的眼睛黯淡下去,“你嫌弃我吗?” “我……”她怔了怔,“所以……” 他定定的拉住她的手,认真的说,“我喜欢你。” 她忽然眼睛一酸。 “你知不知道,我大学毕业就要结婚,对象早就选好了。” “现在知道了。” “你知不知道,我从来都听我爸爸的话,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谈过恋爱。” “嗯。” “你招惹了我,我爸爸是不会让你好过的,他要是打压一个人,对方绝对没有活路。” “嗯。” “所以你放手吧。”一边说着,眼泪一边淌下来。 但他尤自握紧了她的手,嘴角飘起了一抹笑容,“可是我放手了,可能我一辈子都再也握不到你的手了。” 眼泪决堤的时候,她也轻轻回握了他的手。 “其实我也喜欢你。”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11 他的脸微微染红,然后拥抱了她。 她对于冉敏,除了名字之外,其余一无所知,但偏偏一对上他的眼睛,她便什么话都不想问了。 “你不问我些什么吗?” “你想说吗?” “……”他怔了很久。 “你想说的时候,记得告诉我。” 他摸了下她的耳朵,然后贴住了她的脸,很深的吻住她的嘴唇。 他的眼泪滚烫的濡湿了她的脸,她看到他的脖颈处有浅紫的瘀痕,她轻轻的抚摸那些伤痕,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然后更紧的抱住了她。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他的神情有些悲哀和沉痛,“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 她淡淡的抚平了他蹙起的眉,“富豪们无聊的时候总是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我见过许多。” 闹钟响了起来,她起床,却怎么也想不起那美少年的脸来。 ☆、第八梦 第二天晚上,这个梦持续了下去。 他和她牵着手,保持着诡异的默契,关于过去的事,什么也不提,什么也不问。 在分别的时候他说:“带我回家吗?” 她怔了下,“你没有住的地方?” “是啊。” “也没有行李?” “是啊,我一下飞机就来找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朋友告诉我的。” “她为什么会告诉你?” “因为……”他沉默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她说她看得出来,你喜欢我啊。” 她的脸瞬间红透,局促的看了下脚尖。“我不能带你回家的。” “嗯?” “我住在哥哥的房子里,他虽然不常回家……” “我知道了。”他轻轻勾唇,“那我送你回家。” 她在家看着他独自远去的背影,全然没有去想,他会去哪里,身上有没有带钱。 而他一个人在冷冽的风中,插兜想起她朋友的话来。 “阿徊是去留学的,你去找她干什么呢?你有钱去吗?” 他望望天空,只有一轮冷月,然后望望脚尖,皮鞋泛着哑光,他勾起诱惑的笑来,他总是知道的很清楚,他天生有一张漂亮的脸。 他足尖转了下方向,往这座城市晚上最繁华的地段走去,总是会有人替他买单的。 第二天她上学的时候发现他等在门口,她一脸惊喜,“你怎么在这里?吃过早饭没有?” “吃过了。”他牵起她的手,“带我去你的学校怎么样?” 他跟着她进了校门,然后在她惊奇的眼光中坐在她的座位旁边。 “老师会发现的。” “相信我,不会的。”他朝她飞了个魅眼,“我没有教材,一起看么?” 老师走进教室,大约在他们眼中,东方人都长得差不多,朝他这里瞟了一眼就过去了。 他跟着她上了一个月的课,每天形影不离,直到有一天他送她回家,门口已经有一个人站着了。 “哥哥……”她停住脚步,推了他一下,“谢谢你送我回家,哥哥,他是我同学,怕我不安全。” 她哥哥攥住她的手臂,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他是谁,你还不走!” 他快步的离开,然后在拐脚处掩住身形,偷偷的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他清晰的听到“啪”的一声,她哥哥重重的打了她一耳光,她惊慌的望向他离开的方向,似乎确认了他的确离开了,竟微微的笑了。 他忽然觉得很难过。一颗心好像纸一样被揉捏着,心里满是愤怒和心疼。 那一天晚上,他就着树爬到她的窗前,轻轻的敲击玻璃。 “是冉敏吗?” “是。” “我已经睡了。” “可我想见你。”他坐在窗前打了个喷嚏,“我好冷。” 她没有开灯,但打开窗户的时候,他还是透过月光看到她微红的脸颊,他轻轻的抚过,嘴唇低下去,缱绻的吻她,然后说,“对不起。” 她静静的抚摸他的脸颊,过了很久,眼泪来的突然,她的嘴角尝到涩意,“冉敏,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 “我爸爸知道了,你会被他弄的很惨。” “我已经很惨了。”月光之下,那个漂亮的少年朝她展开羞涩的笑脸,“方徊,我完蛋了。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 他要爬下去的时候,她拉住了他的衣摆,然后微微红着脸说道:“我哥哥走了,现在就我一个人在家。” 他僵硬的坐在窗棂处,“你知不知道留我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忽然大胆起来,怀抱住他的腰。 他转过头,热切的去寻找她的嘴唇。 那一天晚上,他像一个最虔诚的教徒对待崇拜的神衹一样,热情而充满赞美的亲吻遍她的全身,她潮红的脸被印刻在他的脑海里,细碎的尖叫被他吞咽到喉咙,但也仅此而已。 她抱着他潮湿的脊背,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仿佛那是她亘久的故乡,她从未如此安心和踏实过。 “你为什么不做完呢?” “我不想让人伤害到你,包括我自己。”他吻了下她的眼睫,“我怕你会后悔。” 他连夜离开了,她摸着他躺过的床铺,泪水渗入了枕头。 她没能和他分手,当她用钥匙试了三遍还开不了家门的时候,知道这是她爸爸给予她的警告。 他拥着她离开,“我有地方住的,你跟我来。” 她拿出信用卡,果然被停掉了,储蓄账户里的钱被爸爸转走,而她身上除了钱包里的现金,再也拿不出其它。 他对她说,“我会养你。” 他住的地方不大,但两个人也是绰绰有余。 她照常去上学,因为学费交了一年,她还可以在那里吃免费中餐。 他不再跟着她去上学了,甚至渐渐晚归,身上偶尔出现其他女人的香水和唇印。 她学会了煮菜,这样伙食会便宜些,她也吃腻了汉堡。 她有时静静的看着他安静的睡脸,会想,她的爱情是不是死了? 她跟他说分手的时候,他很平静。“阿徊,你等我好不好?”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朝他飞奔过来,用力的抱紧了他,咬伤了他的嘴唇,“你说话不算数!” 她的眼泪掉下来,“我不要等你,绝对不要!” 冉敏看着她决绝的抹干眼泪,想起她朋友说过的话,“你们不合适的。” 他想起他的妈妈燕七。 燕七早年也是盛名的富家女,家族联姻嫁给了爸爸冉涛。 他们是典型的各玩各的,但燕七犯了一个禁忌,她在外面一直有一个情人,冉涛一直都知道,他不知道的是,她替情人生了一个私生子。 直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12 到燕七和情人私奔,路上出了车祸横死,冉涛一查,简直暴跳如雷。 讽刺的是,他们没来得及带他一起走。他长得极像燕七,小的时候冉涛对他还有些父子情份,毕竟也当做亲生儿子养了五年,但越大就越看不顺眼。 方徊说,富豪无聊的时候,总是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那样漂亮的一张脸,却是一个不被看中的身份,他不得以早熟了许多。 到了后来,冉涛不再给他零花钱,而他外祖家当年压下了新闻,却一直认为他是家族污点,而燕七挥霍成性,除了这张脸,根本没有留下什么遗产给他。 他的脸这样出挑,学校里的女孩有时会送他些礼物,他只挑贵的收,所以那些女孩子越送越贵,他再倒卖给其他人。 14岁的时候,他已经长到一米八,脸却雌雄莫辨,被冉涛送给一个女人玩了几天,尝到了风月的滋味。 冉涛是个出色的商人,从来不会养废人。 他想起自己未成年,还不能离开冉家,但是他害怕在晚上回家。 他每天都在外面晃,有一天被人拦住,问他要不要去会所,只要对着女孩笑就可以。 他真的去了,谎报了年龄,会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的花名是“燕七”,他总是想,如果他当时跟他妈妈在一起会怎么样? 直到冉涛来学校接他,他终于知道自己躲不过。 他被冉涛利用了许多次,直到他成年,才彻底搬出了冉家。 第一次看到方徊的时候,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耳边鼓噪着,似乎在说着,“就是她。” 知道她留学的时候,他跟会所摊牌,他们让他接待最后一个客人,他就是靠着别人来得国外。 同过多经历的他相比,她好像一张白纸,纯洁的让他心颤。 当他吻她的时候,牵她手的时候,想念她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但她家人不会同意她跟他在一起的。 就连她的朋友都说,“阿徊不嫌弃你,但方家这么要脸面的家庭,你跟她在一起,其他人怎么想呢?” 他去找了正经工作,方家虽然在国内手眼通天,国外毕竟根基不深,她哥哥给他找过些麻烦,总有些女孩子投怀送抱。 但是每到发薪日,他发觉自己还是养不起她的。 他想要娇养她,而不是仅仅让她温饱而已。 他需要时间成长,但她已经没有时间等下去。 她回到了方家,她爸爸为免夜长梦多,没过多久就让她嫁了出去。 她的朋友成年后远嫁国外,她们难得见一次面,直到通讯逐渐发达,朋友和她通上视频电话。 “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向我求助呢?” “你知道吗?我有一次卖过你送给我的项链,我把钱拿给他,说让他可以不用那么累的时候,他告诉我,他想靠他自己养我,第二天就又赎回来了。” “你还在想他吗?” “他那时候真的很努力,我看到他每天都很累,我只是想,他为了我这样辛苦,有一天会不会恨我?” “阿徊,你那时候为什么想跟他分手呢?” “他跟我说,‘我一辈子都不放开你的手。’但是他一直都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他一直都怕我会后悔跟着他。” 朋友沉默了会,“你还在等他吗?” 她没有说话。 许多年,脸上渐渐出现皱纹,她在家门口听到熟悉的口哨声。 “嗨,我现在来,会不会太迟了?” 她快四十岁,回头望向他的脸,微笑起来。 然后莫名的,掉下眼泪来。 ☆、第九梦 她醒来的时候思索了很久。 该不会她每次做个梦那个人都要来打场酱油吧。 到底是谁啊! 但是每次醒来,都不记得他的脸和名字。 又睡下去的时候,她听到有人问她:“你必须要做一个选择。” “什么?” “他们外出发生意外,一个脑死亡、身体完好,另一个身体毁损严重、脑部完好。” “我知道。”她感觉自己的脸上流下湿漉漉的泪水,嘴唇动了动,“但是,一个是我亲哥哥,一个是我男朋友,你让我怎么选?” 有的选吗? 根本就,没得选择。 自从第一例换头手术成功后,这项技术逐渐发展完善,她望着病床上成功做完手术的人,内心是死一般的平静。 她等了许多天,终于等到他迷茫的睁开了眼睛。 “阿徊,我好痛。”他看到她,下意识的撒起娇来。 “嗯。”她静静的望着他,好像是在看他,又好像在看别人。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他望了望四周,“这里是……医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记得我跟你哥哥一起开车去接你,有辆车突然冲了出来,接下来……”他神情一变,“你哥呢?” 她怔了怔,看着他的脸,忽然又有点想哭。 “你知不知道,现在有换脑手术?” “干嘛说这个呢,现在的医疗技术是发展的很快啦……” 他看着她举起的镜子猛然一惊,随即连珠炮似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我的脸!是你哥的!” 她的眼泪掉落下来,“是啊,你现在使用的,就是我哥哥的身体……” “怎么会这样!”他大力的抓住她的手,“你哥哥呢!” “你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体就不成样子,你的脸也……我哥哥已经死了……” 他颓然的瘫倒在床上,整个人呆滞的望着白色床单,好像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一边说,一边不自觉的流眼泪,“医生说,没有办法,救你还有希望,我哥哥脑死亡,但身体却是完好的。” 一番话说的断断续续的,似乎压抑着太多的伤心和难过,最后尽可能的擦干了眼泪,“你渴不渴?我替你倒杯水。” 他茫然的看她离开,然后迅速的找到拖鞋,走到卫生间察看身体。 大到每一寸肌理,小到一颗痣和胎记,竟真的,和原来没有一个相同。 怎么会这样? 他怔怔的望着镜子,那里面反射出一个最陌生又最熟悉的人。 那是他从小到大的发小,他最铁的哥们,他和他最疼的妹妹在一起,再过一个月,他们就会真的变成一家人了。 他很难过,很想流眼泪,但是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表情,于是他僵硬着一张脸,又从洗手间回到了病床上。 她很快回来了,不仅带了水,还有热乎乎的粥,“你饿不饿?我喂你吃吧。” 他勉强的想笑,无奈大脑和身体还未完全达到控制自如的地步,见状她笑了笑,“医生说不用太着急,你还要慢慢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13 复健,会好的。” 他本想要试试拿汤匙,却发现自己好像退化到幼儿期,要做些大动作倒很容易,但做些精细微妙的小动作却着实困难的很。 她朝他笑笑,“我来喂你。” 他们都是孤儿院长大,所以并没有什么亲人探望。 在那之后,她照顾了他三个月,医生说他恢复的不错,已经可以出院。 他依旧是面瘫,听说恢复表情还需要一年,手执筷子和笔会有些抖,但已经可以自己吃饭。 她去结清了住院的费用,带着他出院,他轻轻的问了句,“你最近很辛苦吧?” 她怔了下,随即认真凝望了他的脸,一言不发。 将钥匙□□孔眼的时候,她再次怔住。 照顾他的时候,她选择性忽视了他要回家的事实。 他们已经同居,但是他现在所用的身体,从血缘上来说,就是她的亲哥哥啊。 她的手轻微的颤抖起来,随即笑笑,“我在想,你还是住在哥哥家比较好。” “为什么?”他下意识的问道,然后也想起了什么,随即抿唇。 她哥哥的房子就在对面,她换了把钥匙开门,想起哥哥当时灿烂的朝她笑,“我们住在对面,到时候他欺负你,你马上来找我!” 他坐到沙发上,又看到她强抑眼泪的脸,忍不住便扳起她的脸,俯身下去,正要如同往常那样去吻她,却被她下意识侧过脸,然后充满怒气的打了一巴掌。 “不要用我哥的身体来吻我!” “但是现在,这就是我的身体,你让我永远都不吻你吗?”他捂着脸,轻轻的问她,“你总要想清楚,是不是永远都要逃避我?” 她被他问住。 “我不知道。”她抬脸迷茫的看着那张脸,神情几番挣扎,“你要我怎么对着哥哥的脸?” 这张脸她从小看到大,除了大脑,他几乎和哥哥一模一样,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 她想念哥哥,每一次失落或难过的时候,哥哥总是会马上出现,像守护神一样保护着她。 她一面难过着,一面看着他活生生的在她面前,好像从来没有死去一样。 他还有哪里像她的男友? 她要怎么样才能跟他这具身体继续像夫妻那样生活下去? “……我们分手好不好?”她半仰着头,“你就当我的哥哥,好像是你死去了一样。” 他的眼眸凝了凝,旋即冰冷的望着她,“你觉得有可能吗?” 她的样子既可怜又可笑,她也不过是仗着他宠她罢了,她为什么觉得他会答应她呢。 他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她难道不知道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跟她在一起吗? 他上前一步,轻易的制住了她,“我从小就喜欢你,你说我会不会放弃你?” 他俯下了身去,她狠狠的打他耳光,他的脸刷的通红,却犹自不理。 她又继续打,他的脸现在红肿的厉害,态度却极强硬,在他快吻上的那一瞬,她提膝并用上了肘击,他夹住了她的腿,腹部倒是生受了痛击,脸上却是不动生色的平静。 他吻了下去,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却是憎恨的瞪着他。 “我是你的法定伴侣。”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只差办一场婚礼。 “……可你现在这样,只让我想起哥哥。”她闭上眼睛,想起哥哥爽朗的笑容来,她做不到。 自那之后,她便不曾跟他说过一句话。 他还在复健期,医生建议让家人好好看护。 她请了个阿姨照顾他,但到底还是担心他的,恢复上班后,每天还是会来看他。 他似乎没有再勉强她的打算,她也一直观察他的恢复速度,他的毅力不错,每天不辍练习,好的极快。 在他快好的时候,她打点了好了一切,打算离开。 她卖掉了住的房子,辞掉了高薪的工作,让阿姨再照顾他半年,然后买了远途的飞机票。 她计算的很好,她想着他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也不会知道她去了哪里。 坐上飞机的时候她想起许多往事。 她跟哥哥是龙凤胎,从小就被父母弃养在孤儿院门口,也不是没有人想收养他们,但他们不愿被拆开,其他人一听要养两个,不禁打了退堂鼓。 而他却是出生就得了重病,家里觉得治不好就给弃养了,孤儿院有个护工认识老中医,调了五六年给治好了。 本来聪明又健康的孩子,总是很容易被领养的,但他每次都要拒绝。 他有次午睡偷偷拿糖给她,“阿徊,以后除了你哥哥,你也牵牵我的手好不好” 后来他们熟了,哥哥问他为什么不跟别人走,他望望哥哥又望望她,“我要是走了,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他又塞给她一颗糖,“阿徊你会不会特别记得我?” 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他轻轻的问她,“你今天会不会睡不着?反正我是肯定睡不着了。” 第一次上床的时候,他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不停歇的流汗,几乎是进去就结束了,然后沮丧的望着她,有些委屈的说道,“我等了好久……再来一次?” 她闭着眼睛,只觉得自己变得很疲倦,那些好的和坏的回忆混杂在一起,最后都像变成了一个梦,而她兀自在梦境里流眼泪。 旁边的座位递过来一张纸巾,她道谢着接过,对方却没有松手,她迟疑的抬头,随即变了脸色。 “你怎么在这里?” 他笑了笑,“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她闭上眼睛,却暗暗后怕,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知情,又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居然连她都没有发觉。 他低低的笑,“你要是担心血缘,我会去结扎,不会生下畸形的小孩,你要是看到这张脸想起你哥哥,我会整回原来的脸……” 她震惊的瞪大眼睛,却看到他放大的五官,“你还有什么离开我的理由?” “啪”的一声,她又甩他耳光。 “你觉得我还怕这点痛吗?” “我只是一直就想打你。”她冷淡的站起来,“我要下飞机。” 他笑笑,“那我跟你一起下,不过我也卖了房子,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如等下直接去开房吧?” 她复又坐回到椅子上,“我又改主意了。” 他眯眼笑望她,手覆上她的手背,被她拍落,他又覆上,连番几次,直到她累了为止。 有一位遇到他们的路人后来跟朋友说起:“我今天真是碰到怪事了。 我看到一对情侣,男方呢,总是深情而耐心的望着女方,女方却总是用苛刻的态度暴力对待。 她随意的打他的脸,踢他的脚,拿东西砸他,我看那力气,说是对仇人都像。 男方啊,脸都肿了,头都出血了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14 ,半句抱怨生气的话都没有,就问她累不累,手疼不疼,那温柔的表情,简直了!” “所以,那女人是很有钱吧?” “这个,就不知道了。” 他从梦里惊醒过来,然后看着闹钟,把这个故事写了下来。 把所有故事公开之后,会不会有人过来找他? ☆、第十梦 有时候我们管窥的仅是部分。 其实他们出生时,她才是姐姐。 但他小时候更想做哥哥,于是诱哄她说,“如果你叫我哥哥,我会让你像公主一样。” 她学说话比他慢多了,因此吐字不清,“公举?” “对啊,你叫我哥哥,我什么都让着你。” 她从善如流,马上改口,“哥哥……” 他真的很有做“哥哥”的天份。 或者说,在她改口后,他真的做到了自己的承诺。 每天早上醒来,他都会比她早二十分钟,洗漱好了之后,润好毛巾擦试她的脸,她自朦胧中醒来,便伸出胳膊,他就像一个忠诚的奴仆一样替她换好前一天配好的衣服。 她伸出脚,他立刻就把袜子替她穿好,她一旦坐起来,鞋子就穿好了,她只要站起来,手上就会拿着他挤好的牙膏。 他甚至帮她洗澡,一丝不苟的打好肥皂,再替她冲洗干净。 他会省下钱替她买糖果和头花,把她打扮的漂亮可爱,自己却甘愿穿得破旧些。 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娇气的女孩子,但他却乐意娇宠她。 孤儿院的孩子最初总是没有姓的,所以每个孩子不是“阿x”就是“小x”。 有时候孩子多了,大的欺负下小的,也像是平常事。 他却是欺负他尚还可以忍耐些,要是欺负了她,却是一定跟别人拼命的。 她因为这个哥哥,在那个孤儿院里真的像是一个公主。 他三天帮她剪一次指甲,学会了各种发式,更画了个图,每天让她选扎什么样的头发,她的衣服也总是干净整洁,衬得那张脸越发白净可爱。 男孩们偷偷的注意她,但她总是跟她哥哥形影不离,又不敢欺负她去引起注意,因为一不小心,她哥哥就会冲出来打架。 阿远注意她已经很久了。 他和她哥哥不知道打过几次架,胜负各半。 阿远一直都费心想接近她,后来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她哥哥不可能一直在她身边,于是他一直挑拨其他人和她哥哥打架。 然后趁着那些机会和她聊天。 在她哥哥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把阿远当做朋友了。 没有办法,她哥哥也只好把阿远也当做朋友。 “哥哥……”她拿着棒棒糖,“你要不要吃?” 他当做没有听见。 “哥哥……阿敏……”她晃晃他的手,被他握住。 “你怎么了,阿敏?” 她有时喜欢直呼他的名字,甚至洋洋得意的说,“其实我才是姐姐呀。” 他别过头去,她剥了糖纸,塞进他的嘴巴里,“你生气了吗?” 他闷闷不乐的问她,“你跟他牵手了?” “谁啊,阿远吗?”她点点头,“因为他说每次都跟你牵手,也该试试跟别人牵手什么样啊。” 他望了她一眼,“你就这样被他骗了?” 她眨眨眼睛,“不能牵手嘛?” 他转过身,她像水草一样拥抱住他,“阿敏,哥哥,你不要气啦,我最喜欢你了。” 于是他笑笑,“你不要跟他走的太近,我不喜欢。” 她笑嘻嘻的答应,然后和他牵着手,慢慢的散步。 他是她最亲密的人,于是他们约定好了,除非有人愿意收养他们两个,不然就不会离开孤儿院。 一直以来,她总是他分享心事的第一选择。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或许是,他们上了中学。 他们各自抽条发育,他替她换衣服的时候忽然发现她的胸口开始隆起,她来了月经,而他有一天,做了有关于她的梦,醒来时,裤子却是湿的。 她开始有了男女的意识,说要自己洗澡和穿衣,他笑笑接受了,但还是约定了替她穿鞋,只是内心越来越不安。 有一天放学,他要做值日,她无聊的在教室等他,等他做完事,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夕阳拖出长长的金红色尾巴,照到她的头顶,微风拂动她的长发,她毫无所觉的趴在桌上。 他的呼吸忽然一凝,他轻手轻脚的走到她的面前,呼吸都放缓了,然后很轻很轻的,好像蜻蜓点水似的,在她额前亲了下,随即就像被吓住似的跳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她的睡颜。 她没有醒。 于是他胆大起来,微微执起她的手,也在上面印了一吻。 她还是没有醒呢。 他的呼吸静止了瞬,随即又叹了一声。 在他的嘴唇触到她的嘴角,他听到自己内心的叹息。 在他站起来离开,收拾书包的时候,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痛苦。 他拿起书包望向她的时候,神色如常,“你醒了吗?我们回去吧。” 她揉揉眼睛,恹恹的应了声。 所以当阿远向她告白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同意了。 他听到的时候是反对的。 “你跟他在一起了?” “嗯。” “为什么这件事我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他很愤怒,“这么大的事,你现在都不告诉我了?” “告诉你了,也肯定是反对吧。” “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他吗?” “哥哥,我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呢。”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古怪,“我跟你说过跟他远一点。” “哥哥……”她低了下头,“阿敏,我们已经长大了。” 他怔住了,然后沉默的望了她许久。 最后他轻轻的应了声,“是啊,我们长大了。” 他和阿远打了一场架,第二天都是鼻青脸肿的来见她。 他朝她笑了笑,“他要是对不起你,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的。” 她的心忽然一酸。 他们是一同长大的,大学也考了同一个。 但凡约会,也总是三人行。 阿远总是报怨没有二人世界,情人节偷偷的约她出来,“要不要去宾馆?” 他的脸红通通的,却很平静的说着,“我一直都想着,要跟你在一起的,我毕业后短时间内还买不起房,但你要相信我是潜力股,我会对你好的,比你哥对你还要好的多。” 他的话颠三倒四,到后面更加有些结巴了,她微笑着答应了,然后想起了哥哥。 为了让她过上好生活,她哥哥很早便创业,从小买卖做起,因为能吃苦,脑子活,性格也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15 好,生意不错。后来看她跟阿远是分不开,就叫上阿远一起做事。 后来她和阿远同居买了房子,他也住在对面。 阿远有次兴致来了,说要像小时候她哥哥那样对待她,她笑着拒绝了,“哪有那么娇贵。” 他听到这件事,也勾起唇,“我可是十年不曾间断,你做的到?” 他们年龄差不多的时候,阿远跟她哥哥商量,“我想向她求婚,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他愣了下,终于意识到这一天终于到来。 他想起许多事。 想起牵手时她软若无骨的手,想起替她穿鞋时雪白娇嫩的足根,想起她各式各样的表情,想起她温暖的琥珀色瞳仁。 他真的可以亲手把她交给另一个人吗? 他很不确定。 阿远求婚成功,他却觉得心头有一块大石,竟好像压得他不能呼吸。 很久以前,他不能想她和别人交往的画面。 他不能想,她和别人牵手、接吻和上床。 而现在,他更不能想,他要在婚礼上,看着她和别人手挽手结为夫妻。 为什么他会是她哥哥呢? 他有段时间不信,拿了两人的dna检测,的确是有血缘关系的。 他们到他家作客,谈起婚礼的细节。 她走的时候他习惯性要替她穿鞋,发现阿远已经先他一步弯身。而他伫立在那里,看到她回身一笑,“哥哥,我要嫁人了,你不高兴吗?” 他怔怔的绽出一抹笑,心里却空茫茫的,不知道身处哪里。 她握住他的手,“哥哥,你怎么了。” 他紧紧的反握住她的手,应该捏得她都有些疼了,他又怔然的放开,“我没事,我就是有点头疼。” 他头疼。 脑海里,全都是她的音容笑貌,好像中毒了一样。 以后自有人替她穿鞋,自有人好好待她,他是不是不用担心她了? 那他呢? 他要怎么办? 不是没有人喜欢他的,但他连和别人牵手的感觉都没有。 好像左手牵了右手,心无波澜。 他明确的知道自己喜欢谁。 却也明确的知道,他永远不可能和谁在一起。 那段时间,他工作的很卖力。 有时候回到家倒头就睡,连思考或做梦的时间都没有。 连带着阿远也没有什么空闲。 但她还是打来电话说,婚礼马上就要举行。 然后阿远跟他一起约好了去接她试婚纱。 那场意外发生的时候,他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好像什么都结束了。 但是…… 他的耳朵还能听到,他的眼睛还能看到,他的嘴唇还能感受她的温度。 有时阿远的大脑陷入沉睡,他还能感觉到她抚摸他的脸。 “阿敏……” 她的眼泪温热的洒在脸上,他的心脏不自觉的加速跳动。 他在的。 一直都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  妈呀,好变态 ☆、十一梦 摘下鼻梁上的眼镜,他躺到床上,轻叹一声。 一个人总是不得不睡的,尽管有诸多排斥,但一入眠,又入了梦。 房间门被暴力的推开,有人软软的靠在自己的怀里,他呼吸急促。 好像有一种焦渴,有一种奇异的不安定,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但只要抱着怀里这个人,那些感觉就能减缓许多。 他用脚踢上门,然后把她放在了床上,分开了她的双腿,然后望进了她的眼睛。 湿漉漉的眼睛里,倒映出他自己的脸。 两人各自潮红着脸,细微的喘息。 他低下头去,贴了她颤动的眼睫,然后是鼻梁,最后才是嘴唇处。 她忽然笑了,为他的小心翼翼,然后推了推他,“喂……” 他也笑了,轻轻的解开了她的衣服。 他们躺在床上,她懒懒的问他,“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很多年啊?” 他但笑不语。 时间倒退回一年前,她忽然接到一通电话。 “你好,是这样的,我是x电视台的记者,想向你采访一下关于冉敏的事。” “嗯?我跟他不熟。” “我听说你们高中做了两年同桌,能不能回忆一下呢?我们不会白白采访你的,会给你相应的费用。” 她模糊的应了声,“我再想想吧,过几天联系你们。” 她看向电视里播放的新闻,冉敏刚获得一个含金量极高的文学奖项,对于亚裔来说,前无古人。 一回家时就忘记了这件事,直到一个月后,收拾房间时翻到毕业照片,几乎是瞬间就找到了他。 看到他的样子,她想起来,其实他的身体并不是太好。 娘胎里带来的病,用中医调了很多年,以前做同桌的时候,总是能闻到他身上药草的气息。 以前的军训、体育课,他一概都不参加,班级的活动照不少,但只有毕业照里才有他的身影。 他这个人,你在人群里总能第一眼就发现。 因为他的皮肤太过苍白了。 就像是吸血鬼似的,没有血色的苍白,而且他很高很瘦,显得整个人就很出挑。 她跟记者联系上,加了互相的企鹅号,把这张照片发送过去,“虽然是同桌,但我对他不太有印象。” “你跟他高中三年都是一个班的,更别说两年还做了同桌,多有缘份啊,总有些细节的。” 她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还真的有。 高一的时候他和她隔的很远,她向来就跟要好的几个人一起玩闹,朋友说他总是独来独往的,她就朝他望了一眼。 他那时候正戴着耳机,望着操场,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回头和她对视了一下。 他真的很纤瘦,那双眼睛里空洞洞的,没有多少生机。 她下意识朝他笑了笑,他愣了一下。 后来要交分班志愿表,他本来是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突然来问老师要怎么选会比较好,回座位的时候匆匆忙忙的,把她填好的表格给踩了一个脚印。 她倒不是对他踩了脚有多记恨,她之所以印象如此深刻,是因为他弯下腰去捡的时候,突然流鼻血了,她赶紧把自己的纸巾抽出去给他,而那张表格当然用不了,只好再重新再填一张。 后来分班后发现和他要做同桌的时候,老师还特地让她照顾他一下。 她后来跟他说的话也不多,就记得他的手指特别纤长好看,难得的美人手。 她把想起来的事告诉记者,他继续引导,“你跟他有没有聊过天呢?” 她想了一会,似乎是有的。 有一次大姨妈,大概前一天吃了生冷的东西,她难得痛得死去活来,就请假没上体育课,教室里就他们两个人。 她觉得挺尴尬,就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16 试着跟他聊天。 “你以后想做什么啊?” “不知道。”他的脸其实长得不赖,就是病弱感太重,就算站着也让人觉得摇摇欲坠。 “其实我挺想做一个作家的。”她伸个懒腰,“小说可以营造一个世界,作者就是造物主,你不觉得这挺好玩吗?” “是吗?”他微微牵唇,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在阳光下,那张精致的脸几似透明,看得她怔了一下。 回复给记者,他又追问,“学生时代冉敏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呢?” 出格?她想了想,像他这样的人,很难吧。 不过真想起一件事来。 他冬天挺怕冷的,衣服都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有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那真是跟冰块似的,所以他冬天尽量不去室外。 高二难得下雪,男生们打起雪仗来,有些人还在雪球里包石头,她回教室的时候不幸被“战火”波及,更不幸的是,里面包了石头,导致额角被擦伤。 他看看她,抿了下嘴唇,然后望了望窗外。 他蹬蹬就下楼了,没多久她就听到楼下有起哄的声音,她无聊的瞟了眼,发现他居然去打雪仗了,而且就算他被所有人围攻也只打其中一个人。 当然,那天晚自习他就有点发烧了。 “我说啊,你身体不好,而且大冬天的,你根本就不喜欢出去啊,今天怎么突然童心未泯了?” 她想起自己还有感冒药放着,特地贡献给他,“你没事吧?” 他咳了一下,脸庞烧的有些红润,然后望了她一眼,默默的收下药片。 他病了一个多月才算彻底好了。 “你们毕业的时候他有给你写什么毕业留言吗?” 她去杂物间找了下,终于在一摞书下翻出一个同学录。 擦去灰尘,她翻到他那一页,他的资料写的十分简单。 “冉敏,处女座,生日……” 留言栏里写了一句,“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你……” 她怔了下,原来他当时写的是这句吗? 不过她那时候也没什么反应,想的也是我也没让你喜欢,正好,我也不是很喜欢你。 记者又问她,“那你知道冉敏以前有喜欢过谁吗?” 有吗? “我真的不太记得了,跟他不是很熟。” “我问过其他人,你跟他算是熟的了。” 她又仔细的在记忆中搜寻,好像跟他讨论过这件事来着。 那时一起搬过试卷,这些纸张刚裁切好,一不当心手就会被割破,他默默的搬了大部分,她发现他的手流血了,他还没什么反应。 “你流血了啊。” “哦。” 她看他搬的手都有点抖了,赶紧去医务室拿了个疮口贴替他贴好。 抬头刚好发现喜欢的男神从旁边走过,她心头不免有些心塞。 “你喜欢他?”他问的时候语调平静,倒好像陈述句似的。 她当然闭而不答了,“哎,你干嘛扯我,你有喜欢谁吗?” 他嗯了一声。 “那是什么意思,你有喜欢的人啊?” 他默认了。 她还挺好奇,不过看他平时的样子,还真没看出来是谁。 记者最后一个问题是:“你们毕业后有没有聚会过呢?” 大学填志愿那天就聚过一次,那时候他是怎么样呢? 她记得班上大多数人都喝了酒,身为男生,他是唯一没有喝的。 很多人借酒告白或耍疯,而他黑沉的眼睛望了眼她,问她,“你大学要去哪里念?” “我啊,就在本省了,你呢?” 他垂下眼帘,她才发现他的睫毛还挺长的。 “我暂时不念了。” “啊?”她有些奇怪。 “我要去治病,有很大机率会治好。”他微微扬唇,难得的弯起眼眸。 “太好了,肯定能治好的。”她笑着恭喜他,他的脸颊微微的红了。 回去的时候,他忽然叫住她,却又欲言又止。 最后张了张口,“再见……” 她把那些回忆都告诉了记者,过了一段时间,那记者发来一条信息,“我们邀请了冉敏参加下周六的节目录制,请问你能过来给他一个惊喜吗?” 她知道那档全国闻名的访谈节目,实在很不愿意出现在大众面前,但是记者随后又发来了价格,她看看购物车舍不得买的东西,再看看记者发来的价格,到底还是没有骨气的从了。 主持人主持的相当有水平,据说也是冉敏小说的读者,和冉敏一见面,分分钟变成nc粉丝。而她坐在观众席,看着他在台上侃侃而谈。 他的体格依旧不甚强健,不过比起以前倒好上太多。 主持人以他获奖的作品为切入点,明显是做了很多功课,台下那些书迷们虽然对他的作品了如指掌,但还是当做第一次听似的全神贯注。 访谈持续了很久,她没有看过他写的书,所以很是无聊,只想要快点结束回家。直到主持人问道:“请问你成为作者有什么契机吗?” 他沉默了一下,“以前有一个人很想做作者,我想她的时候就会写作,没想到就出名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是你喜欢的人吗?” “是。”他答应的爽快。 “其实我们今天还请到一位嘉宾,是你很熟悉的人。” 她坐在台下不免有些紧张,她看到他挑起了眉,好像要看看节目组在玩什么花样。 “有请——方徊女士。” 她站起来,看到他神情僵硬的脸。 “你这是,不欢迎我啊。”她眉眼弯弯,忽然不那么紧张了,因为他似乎比她还要紧张。 主持人兴致盎然的问了许多感兴趣的事,这些问题之前跟她讨论过,所以她也没有卡壳。 “我听说毕业的时候冉敏给你写过同学录?” “是啊,我特地带来了。”她拿出来时,发现冉敏身体都有些紧绷。 “咦,他写的是‘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你?’” 所有的读者哗然,冉敏忽然脸红。 主持人尤自兴奋,“我要给没看过冉敏作品的人科普一下,是这样的,他小说里有写一个主角的心理,倒是跟今天很应景。身体不好的时候不愿拖累其他人,有时候明明喜欢,还要写不是很喜欢。我总觉得今天好像揭开了一个秘密!” 他咳了一声,然后望望她,微微的翘唇。 我并不是很喜欢你。 我真的是很喜欢你。 她整个愣住。 主持人还在问,“冉敏,你结婚了吗?有女友吗?” “没有。” 照样又问了她,她下意识的摇头,所有人都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节目录制完,她走出电视台,发现他在外面等她。 “要试着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17 ,跟我在一起试试吗?”他朝她伸出了手。 她慢吞吞的走到他的附近,然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互相对望了一眼,在眼睛里都存了笑意。 ☆、十二梦 这个梦境自然还没有结束。 方徊是个很容易就头脑发热的人。 特别是在感情方面,特别容易感性冲动。 所以当她牵着冉敏的手走了一段,交换电话号码的时候终于冷静了点,等回到家洗了个澡,看到他发来的短信,才算是彻底清醒了。 等等,她为什么要答应啊? 说起来,以前同学的时候就不了解他,现在过了这么多年,谁知道他有没有变化。 而且,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呢? 他其实也不太了解她吧,不管怎么看都是要扑街啊。 她点开短信,他发来的是:“我们慢慢了解吧,只要你不马上拒绝我,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又发来一条,“不要觉得负担。” 她突然勾唇,发送给他,“你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他马上回复,“因为我一直在想,你在想什么。” 她笑起来,之前那些不安定忽然便无关重要起来。 时间大概会改变他,或者可以说,肯定会改变他。 但是,她总有些莫名的笃定感,她可以向他予取予求,他一定会满足她的愿望,甚至他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真是奇怪的直觉。 但真是准确。 她对他写的作品有些好奇,于是在网上买了一本代表作。 那是一本武侠小说。 男主角天生体弱多病,隐居桃源,家族却身负保卫邪剑的使命。没想到江湖中人以为这是把神剑,被妙手空空盗走,自此出现各种神剑传说,得剑者便得天下。 男主角只能和族人联手一路追寻,女主角在回家途中和他相遇,因为一系列意外不得不一路同行。 到结尾处,男主角终于取回邪剑,女主角也对他暗中倾心。 但他由始至终,都是沉默的。 直到女主角失望离去,有人问他为什么不挽回,他说,“你总会知道,像我这样一条腿踩进棺材里的,最好不要拖累其他人。” 男主角最终没有熬过冬天。 居然是个be! 她怔了一下,查了下这本小说的写作时间,正是她大学时期,他应该还在治疗。 大概是心情恶劣,联想到自己的情况吧。 她又下载看了他其他的小说。 里面有一部小清新,写的学生时期的微妙的感情,听说已经被导演买了版权,不出意料的话马上就会上映。 她翻了下,随即又怔住了。 里面的情节,总有些似曾相识。 这本书是男主角多年后以回忆的笔触所写,所以是第一人称。 里面讲述了男主角私密的心事,比如第一次遇到女主角是在军训的时候,男主角脚负伤坐在树底,看到女主角汗流浃背又羡慕的望过来,不免有些好笑,不知不觉就开始注意她了。 她这才想起来,以前他因为身体原因不用军训,就坐在阴凉的树底下看着他们,她还真是很羡慕嫉妒恨来着。 之后男主角总是会偷偷的竖起耳朵听她的声音,想了解她的想法,有几次她的朋友讨论到他,她终于朝他望了一眼,他一直都记得她脸上的表情,那些细微的错愕和慌张,还有几分友好。 文理分班的时候,他故意向老师咨询,甚至利用自己天气热容易上火流鼻血的这点,在她的座位旁边停留了许久,不着痕迹的看到了她的分科表。 咦,她后知后觉的联想起来,他是故意的吗? 男主角的成绩优异,老师是争抢着要他留在自己班级的,他后来和班主任商量,他只要和女主角坐在一起,于是如愿做了两年同桌。 女主角一直懵懂未知,她自如的生活在自己的天地里,全然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关注分析。 她总是觉得自己好运气,丢的东西总是会自己回来,他问她的关于学习上的问题总是考试重点,大姨妈痛过一次,以后来的时候,同桌总是有软棉棉的坐垫和热水贡献。 他每天看着她上教学楼,看到她被隔壁班的雪球打中,额头带伤,他冲下去逞英雄,不管自己会不会感冒,只想替她做些什么事。 男主角之后生病,却一直都很高兴,因为她递给他感冒药,还替他倒了热水。 平安夜的时候,他在她抽屉里藏了一个礼物,但粗心的女主角过了一个月才发现,甚至以为是别人塞错了。 唉?她沉思了下,想起来高中是有在抽屉里找到一个漂亮的水晶球,她还以为是谁胡乱放的,不是自己的东西,所以也不太珍惜,过了没多久就找不到了。 男主角发现女主角喜欢上另一个人,却被她询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他沉默的想,“有啊,就是你。” 但他不敢说。 毕业后两人各奔东西,男主角写了一封永远不会寄出去的情书。 “你大概以为我很难相处,个性也不开朗,总是阴沉着脸。 其实我坐在你旁边,总要很抑制才能让自己不笑出声来。如果某天我控制不了,你应该会以为我是个傻子。 我比你想到的要更早的注意你,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会这么关注一个人。 我好像比你还要了解你,有时候一看到你的脸,就会猜到你在想什么,大概是我平时总是代入你怎么想吧。 你烦恼的不是脸上的痘痘又冒出来,就是成绩又下降了,又或是电视剧没看尽兴…… 你开心的不是遇到了喜欢的人,就是偶像又出了新作品,或者是吃了门口好吃的甜品…… 我看到你就不自觉的思考关于你的事,跟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再三咀嚼,有时候抓心挠肝的想退回上一秒收回自己的口误。 尽管我这么再乎你,但是我自己都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又怎么把你加进去呢。 我没有向你告白,我身体是这样的状况,我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要写作不喜欢。” 那回忆写到此处,便说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叫他出门,于是他搁下了笔,全文结束。 这样的开放结局,书迷们有说男主得愿所偿;有说他屈服于现实,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还有说这是护士,他马上要迎来死亡。 总之,众说纷芸,她看了眼写作日期,那时她已经毕业,他应该刚治愈。 在这之后,他的作品开始有大开大阖的大师之风,作品涉及科幻、奇幻、武侠、言情各个领域。 因为文笔过硬,想象力丰富,逻辑严密,旁征博引时让人惊叹他阅读面之广,渲染感情时又让人赞叹他功力之深厚。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18 读者欲罢不能,手不释卷,他的写作速度也是惊人的快,每天两更,每更四千左右,很少断更。 据闻采访他时问他为什么可以文思泉涌,他答道,“我在写作的时候可以忘记一个人。” 她捂住了脸,突然觉得有些羞耻。 他是真的喜欢她吗? 有那么喜欢吗? 忽然就觉得自己不配起来。 他是自由职业,所以很快就搬到她附近。但看她恹恹的,所以很是小心翼翼,“你不喜欢我离你太近?” “冉敏,你以后会不会后悔啊?” 她望望他,“毕竟你现在和我不是一个级别的。” 他笑笑,“你在担心什么?”好像是察觉到她的不安,“让我想想,你是不是在想‘他是不是把我想的太完美了’,‘他其实是喜欢了回忆里或者想象里的方徊吧’。” 她震惊的瞪他,他扣住了她的手,“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真的不完美,我也不完美。” 他凝视她的眼睛,“你想不想看我真实的表情?” “什么?”她有些奇怪,直到他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忽然朝她绽开一个傻兮兮的微笑来。 。。。 这是谁啊? 哇靠,刚才那张高冷的脸呢?这个2b一样只会蠢笑的人是谁?! 他眉眼弯弯的看着她,“我一直联系不到你,之前采访你的记者给我看过采访稿我就猜到是你了。我让他们一定请你过来,这几天简直都兴奋的睡不着觉。” 她突然觉得有点醉。 这个人,这个人,突然就不那么高高在上了,好像甘心为了她走下来,眼睛里只看到她,只在她面前保留这副蠢样子。 她轻笑着掐了下他的手,有恃无恐的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我啊。” 她跟他开始谈恋爱。 虽然她思想开放的很,但是身体一直很保守。 当初答应和他有一个开始,她想谈恋爱最起码也要大半年才能见家长,感情稳定一年左右再结婚。 但她完全没有想到,他跟她这么合。 她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互相的磨合总是很痛苦,但和他在一起,她总是感觉很舒服。 她可以做完全的、彻底放松的自己。 不用端着架子装一个淑女,因为他都看穿了她的喜好,不用勉强自己去迎合他,因为他懂她所想,在矛盾出现前,已经悄无声息的解决。 唯一只有一点,他这个万年勤奋的作者,因为跟她在一起,再也没有达到以前巅峰时的写作速度,他甚至开始断更少更,读者怨声载道,他只在状态上挂着,“作者谈恋爱”。 潜水的读者都被炸出来。 “不知道秀恩爱死的快啊,赶紧的写文去!” “求大大写下去,不要卡在这里!” “大大,是上次节目里的?” “求把夫人变读者,她也催你更文!” 对此她也很无奈,“你今天又不更新?” 他有些怪异的看着她,“我以前写文才不用老是想你,现在我跟你约会为什么还要写文分散我的精力?” 她瞬间脸红,“你不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啊!” 他超认真的回答,“肺腑之言,讲真。” 交往半年,他送她回家,问能不能请他上楼。 她默认了。 他的额头抵住她的,声音低哑的问她,“真的吗?我忍不住的。” 她忽然踮起脚,啄了下他的唇。 那好像是一个无声的默许信号,又好像是引发一切的导火索,他气喘吁吁,而她颤颤巍巍。 那天后半夜,他忽然起床,“你能再吻我一下吗?这是不是做梦啊?” 她笑起来,“你怎么这么傻啊。” 吻上那片唇的刹那,她真的醒了过来,发现真的是在做梦。 匆匆忙忙去上班,路上有同事忽然高喊她的名字,“方徊!” 她回头,同事叫道,“我去买个早饭,帮我打卡!” 他似有所感的开窗回望,开车的同事讶然,“我们出差的地方还没到呢,你气闷?” 他摇头,失笑的升起窗户。 她望着驶出三十米的轿车,皱眉,忽然有些若有所失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要准备考试了,接下去更新会很慢很慢,可能要10月底才能恢复更新 ☆、第 13 章 他出生的时候,他妈妈损了身子,一直缠绵病榻。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其实对于丈夫也是一样。对着一个冰冷而充满死气的家,妻子青白没有活力的脸,他爸爸越来越没有耐心。 过了一年,他爸爸就养了外室,而且,路人皆知。 他外公和外婆纠集了亲戚去理论,他爸爸口头应允,却没有半分收敛,气得两个老人相继离开人世。 他可怜的妈妈想要跟爸爸争辩,却发现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最后只能睁着眼睛望向他,有许多话要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他爷爷奶奶是正规的农民出身,虽然觉得对不起人家女儿,但是跟儿子相比,自然是儿子重要。 他们选择了沉默。 回忆起他的童年,好多时候,只是沉默。 妈妈的病症日益消耗她的生气,医生曾断言她活不过两年,但她为了儿子撑了八年。 医生说她需要静养,他每次回家,都坐在她的床头,有时候对她念课本,有时候趴着看书,有时候做作业。 她每次都笑得很温柔,但她没力气说话,只有手指还能动一动。 八岁那年,她终于撑不下去了。 他颤抖着打给医院,再打给爸爸,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 “你爸爸太累了,在睡觉。”那个女人这么说,很快挂断了电话。 他无措的望向妈妈期待的眼睛里,她微愣,然后阖了眼睛,轻轻的扬起一抹笑。 急救车来的很及时,他跟着上急救车的时候,护士奇怪的问,“你家大人呢?怎么就你一个小孩?” “护工今天回家了,我爸爸出差。”他冷静的回答,“要钱的话我带了卡。” 他握住妈妈冰冷的手,感觉自己的心也要被冻的发冷。 医生尽了全力去抢救,但他妈妈这次却没有创造奇迹。 他爸爸过来的时候问他,“你为什么不通知我?” 他感觉到异常讽刺,“我打过电话给你,你在干什么?” 他爸爸红了眼睛,走到妈妈的床前,发现她的眼睛大张着,仿佛“死不瞑目”。 他爸爸想合上她的眼睛,却发现并无用处,想了想,“我会对敏儿好的。” 他妈妈依然睁着眼。 “就算娶了陈音,我也对敏儿好的。” 他爸爸仍合不上眼睛,想了许久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19 ,终于想到了当年新婚时的承诺。 “你别担心,我以后就敏儿一个儿子,我不对他好对谁好?” 他妈妈终于闭了眼。 他看着妈妈安详的脸,竟觉得眼睛干涩的哭不出来。 他爸爸尤在思考怎么跟外室解释打胎的事,他走到医院的花园,茫然的看着天空。 他不喜欢这个世界,为什么他现在只有八岁? 流星划过天际,他想起了什么,闭着眼睛许下了一个愿望。 如果真的有神,可不可以找一个人陪他长大?他一定会好好对待,珍重如宝,只要陪着他就够了。 “咳。”他惊吓般的转过头去,看到一张苍白的脸,和他一般的孱弱女孩抱歉的说,“对不起,我喉咙有点痒。” “没关系,你怎么在这里?” 她眨了眨眼睛,“刚才是不是有流星?我看到了,还许愿了!” 他紧张的问她,“你许了什么愿望?” 她微微牵起唇,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丽色,“我想要有个人陪着我长大,一直一直的陪着我。” 他愣愣的看她,然后温和的笑了,“好巧啊,我也许了相同的愿望。” 好像是宿命一样的,和她相识。 他知道了她先天性心脏不好,体质也差,经常要到医院报道。 她知道了自己和他上同一个学校,却不同班。之后她妈妈向老师申请,把她换到了他的班级,两个人还成了同桌。 妈妈的葬礼之后,有天爸爸望着他,神情复杂。 “敏儿,你想不想要个弟弟妹妹?” 他挑起讽刺的笑容,“爸爸,你答应过妈妈的,你忘记了吗?” 他爸爸的脸瞬间灰暗,然后站起身,去阳台打电话,似乎和对方吵了起来,他亲耳听到爸爸的怒吼,“早就叫你打掉,你不听话,你就是生下来我也不会认的,你要是还想嫁进来就给我识相点!” 他走进房间,苦闷的心情在看到她送的猪形储物罐瞬间消散。 他现在有她了,心情忽然有些雀跃,那些悲苦和感伤,似乎都可以忽略不计。 他爸爸最终娶了那个女人,却再没有生下第二个孩子。 他的继母从来不喜欢他,但却他是爸爸唯一儿子这点毫无办法。继母发泄怨恨的渠道,便是表面和蔼可亲,内里挑拨离间他们的父子感情。 他爸爸忍了几次,后来在餐桌上直接甩了筷子,“左右我就这一个儿子,情人还可以再找,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继母被吓的动也不敢动,最后只能小小的找他些不痛快,恨不得他学坏了才好。 他并没有如继母的愿,他和那个女孩一起长大,互相温暖各自的人生。 他们每年都许愿让她的病情好转,不知道是不是许愿起了作用,她渐渐很少发病,除了不能运动,竟真的和正常人相同。 他们十六岁便自然的谈起恋爱,十七岁交换了初吻,高中毕业交出了初次。 他那时抚着她汗湿的背,不自禁便想笑,笑得再傻也没有关系,反正她也不会嘲笑他,“嫁给我好不好?” 她凑过来吃他的嘴,然后迷糊的笑起来,“你觉得天底下我还能嫁给谁?” 那么笃定的语气,自然取悦了他,他吃吃的笑起来,抵住了她的额头,“有你在,总觉得这个世界都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后来他们成年,他如愿的把她娶回家里,他爸爸不愿意他们搬出去,于是他们就和爸爸继母住一起。 继母开始作怪,有时流露出很寂寞的神情,有时坐进他们的婚房里,衣着风凉的跟他说话,他的女孩并没有被继母吓坏,只是饶有兴趣的想了很多办法去捉弄。 继母暴露的睡衣被塞了虫子,寂寞的神情被拍下来放大送给爸爸,走进他们的婚房就被喷杀虫剂,女孩乐此不疲的和继母相斗,好像只是玩一下游戏。 后来继母终于受不了,劝服了他爸爸让他们搬出去住,女孩甚至有些可惜,临走的时候特意抱了下继母,“阿姨,我玩的好开心啊!” 继母的脸白的像鬼似的,看着他们离开,终于松了口气。 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家,因为她的身体关系,她在家里的公司上班,她爸妈怕累着她,默许她晚出早归。 她有了大把的时间,开始学做一个娇妻。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学习做菜,味道总是很古怪,但他每次都会不发一言的吃下去。 她开始操持家务,虽然总是会有些乌龙事,却慢慢在错误中学习成长。 等他有天回家,发现她站在门口,亮晶晶的眼睛凝望他,“你回来啦。”她抱住他的脖子,“我今天熬了鲍鱼菌汤,你这么累,一定要多喝点。” 他换了拖鞋,家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她将缀满粉花的围裙摘下来,充满笑意的望着他,“我真厉害,你娶我真是太赚了。” 他忍不住喷笑出声,然后搂住她的细腰,将唇印到那张可爱的嘴上。 要是什么都不改变该有多好? 但是时间对每个人都是无情的。 他想要给她更好的生活,想要让她活得更舒服。 不自觉的,他变得越来越忙碌,总有是谈不完的生意,做不完的业务。 有时已经深夜,他回家时她就睡在沙发。 “我说过让你别等的。”他忍不住心疼,她笑笑,“你是我老公嘛,等你应该的。” 后来他开始频繁的飞往外地出差,甚至是国外。 他对她说不用等他了,他回不了家,她失落了很多次,后来竟有些习惯。 赚钱变成习惯,他有时回家,看到她温柔的脸,慢慢的,心里的旖旎缱绻竟有些消散。 他们一直没要孩子,怕她生产时遇到危险。 他渐渐发觉其他女人的美丽和优点,甚至有些心动。 他有如一只风筝,在高空断了线,却兀自在空中游荡,不再留恋地面的安稳。 男人如果心不在焉,爱他的女人总会发觉。 她的心脏忽然不好起来。 起初他还会担心她回家,但到后来居然有些荒唐的想法,“或许她是故意想让我回家。” 有天梦到童年,他蓦然惊醒,发觉他做了和他爸爸一样的事。 他感到愧疚不安,然后回到家,在她惊喜的眼神里艰涩的说,“我们离婚吧。” 她怔了很久,然后望着他,“认真的吗?” “我认真的。” 她在协议书上签了字,眼神极温柔的看他,“冉敏,你的愿望是不是完成了?” 他们说好了,要一起长大,共同许愿让她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她的心脏病忽然便发作起来,他惊慌的打急救电话,一切的场景宛如八岁。 她没有等到医生和护士,在他怀里咽了气。 他望着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20 她平静的脸庞,眼睛模糊不清。 有些人,就好像是空气似的在周围,你感觉不到存在,一旦失去了,才会发觉自己缺氧也无法生存。 他的眼泪灼热的滴落在他的手上,却好像火苗着到他的心里。 如果没有她,这个世界就不是他喜欢的样子…… 冉敏从沙发上跳起来,同事侧了脸,“你醒了啊,我文件做好了发你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沙发让给我睡会,你有事等半个小时再叫我。” 冉敏迷糊的应了声,呆呆的站到窗前,眼前是一栋高楼。 对面那栋的15层,方徊正在吃零食,她瞟了眼窗外,忽然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有个童话,忘记名字了。 王子爱上了一个小仙女,小仙女说你要爱我我才能变大,王子越来越爱,仙女也从拇指变成常人大小。 两人结婚没几年,王子又爱上另一个人,仙女慢慢缩小,直到消失。 王子再也找不到小仙女。 突然就想到这个童话,赶紧趁没忘记码下来。 ☆、第十四梦 她躺在床上,身体由于疲惫,倦意十足,不一会儿就沉入梦乡。 她开始发梦。 雨点从瓦檐上滴落于青砖地面,她安静的坐在座位上,挖了一口酸奶,痴痴的凝望着这座古镇的雨中风光。 她从千里之外孤身到这里旅游,却从来不去晚上热闹的酒吧一条街,只是租住在安静的客栈,每天像一抹游魂,享受这样孤独的一段旅途。 她是个内向的女孩子,有着属于自己的内心世界,她由静谧和敏感哺育成人,好不容易才克服了社交恐惧,但每年中,总会抽出一周时间,她会任由自己放逐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独自一人的,享受着微妙程度的寂寞啃食自己的内心。 有人在她旁边吹响口琴,极为优美的旋律,似乎应和着滴答的雨声,她笑盈盈的侧头,看到一个男人穿着休闲的t恤,神情平静的望着雨帘吹奏。 一曲完,他向她点头示意,她愣了一下,也朝他点头,他忽然笑,“你好像没有带伞?” “……是。” “你好像和我住一间客栈,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他扬了扬手中的大伞,“这场雨可能要下很久,我想你在这里也坐的不耐烦了吧。” “……谢谢。”他说的对。 并肩站在他的伞下,她以为他还会说些什么话,但他不发一言,她便也松一口气。 她其实并不习惯和陌生人交谈,工作只是为了生存,但此时她并不想违背自己的本性和一个陌生人搭讪。 “嗒、嗒……”两人走路的步伐并不一致,他尽力和她同调,幸好伞够大,才不至于让两人淋湿。沉默又尴尬,但两人都没有提起话头的念头,走得路长了,竟好像有了些默契,走路的步调也变得一致。 她很快看到属于她客栈的标志,两人一前一后进到大厅,他站在门口收伞,那伞面上的水珠被地心引力引导成一小股,淌到升起的台阶边缘,再汇流入被雨润湿的地砖上。 “再见。”他收起伞,一张英俊的脸,很淡的朝她笑了笑,她更喜欢这样的冷淡,倘若他过于热情,她反而不知道怎么回应,便也点头微笑,“谢谢你。” 并不热络的语气,也只是礼貌。 他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 没有想到,回程的飞机上,他坐在她旁边。 “你好。”他平静的和她打了招呼,“又见面了。” “你好。”她笑笑,展开报纸,并不想和他搭话,幸而他并不强求,笑着拉上眼罩,套上u型枕睡了过去。 一路无言,她想,下飞机之后,他们应该再没有什么交集。 只是没有想到,两周后的又一个雨天,她在图书馆门口看到了他,这一次,是他没有带伞。 便利店的雨伞已经卖光,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有人在头上套着塑料袋冲出去,不过几秒,全身尽湿。 他皱着眉,似乎在等待雨变小。 她站在他的身后,犹豫了很久。 她并不是一个热心的人,虽然也有善良,但她总是有些羞赧,并不擅长主动帮助。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她声音微弱的问,“要出去吗?” 他敏感的回头,在他目光的凝视下,她的脸颊微红,轻轻抬了下手,“我可以顺路带你去车库或者车站。” “去车库吧,”他回答道,“谢谢你。” 她带着他走到车库,正要走到车站,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然后叫住了她,“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送你回家?” “啊,这个就不方便了,没事的。”她连忙摆手,他却很为难的看着她,“你的裤子鞋子都湿了,你上去也是等车,我不是坏人,你之前也见过我的,你这样走了,我很不好意思啊。” 她忍不住蹭了蹭脚,里面的袜子都是湿答答的,但她还是坚持,“让你送我也不好意思,我等车也方便的。” “没事,你要是怕不安全,可以坐我后座,可以把我车牌告诉别人……”他满脸的不安,“我不太喜欢欠别人,要是让你这么走了,我好几个晚上都会睡不好。” 奇怪的男人…… 这样僵持了许久,她最终还是坐上了他的后座,在她拍摄了他车牌号发给室友之后。 等她坐上车,他问,“你家住在哪里?” 她指了个离家约500米的地方,并没有告诉确切地址,他应了声,好像真是只是个司机一样,没有对话,把她送到了指定地点。 她下车,看着他把车开远,才放心的往家里走去。 只是印象甚好的陌生人而已,一个多月后,他会变成她的相亲对象。 “你好。”他朝她点头,“我是冉敏。”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好像第一次见面一样,看到她并不惊奇,也没有意外。 “你好。”她摆出练习好的微笑,“我是方徊。” 她爸妈急着让她找一个人共度余生,在他之前,她已经相过许多个,有些人过眼即望,也有些短暂交往,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她跟他们说,“我不知道我适合谁,但我知道哪些人不适合我。” 她年纪越长,爸妈心中焦急,便问是不是她态度的原因。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经不是可以任性的少女,遇到这样的场面,从来笑容可亲,怎么可能会态度冷淡? “要吃点什么吗?”他打开菜单,摊到她面前,介绍人只给了互相电话,让两人约见,并没有出现。 她点了素菜和点心,又推回给他,“你点荤菜吧,我这人喜欢吃素,不过我们就两个人,你不用点太多。” “好的。”他了解的点头,估计了两人的量,又加了点冷盘和荤菜,然后直视她的眼睛。 视线有些灼热,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21 她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睛,假意看时间,嘴上问起,“你等了很久吗?” “没有,我就在附近上班。” “啊,这附近的哪个单位啊?” “xx公司,待遇还不错,我在这公司待了两年了。” “哇,你好厉害,听说那公司很难进去的,那你在那里做什么领域的?” “……”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是哪里毕业的呢?” “……” “哦,是那里啊,你大学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 他回答了什么吗? 她无聊的想,他的条件比她好的多了,这次应该没什么戏。 反正,记住了也没用吧,接触了一段时间后,或者今天晚上回去就会跟介绍人说不合适,没过多久又要再见下一个。 “你呢?”他问道。 “什么?” “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她吓了一跳,正好上菜,她拿起筷子,“哇,这个很好吃的,你以前吃过吗?”顺利的掩过去了。 他望了她一眼,“我觉得你挺好的。” “啊?”她夹了一筷咀嚼,听到他说话,立刻抬眼,看到他认真的眼神,“我觉得我跟你挺合适的,我还想继续和你接触下去,所以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好奇怪的感觉。 她咽下去,“好啊,哈哈,我也觉得你很不错啊。” 他的眼睛亮起来,“所以我们算不算互相看对眼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接下去聊天的确用心很多。 “你喜欢上次旅游的古镇吗?”他问。 “喜欢啊,我每次去都是一个人。” “其实你是喜欢那种感觉对不对?像是一个人和这个世界割裂了,但也随时可以融入到里面。” 她的心动了一下,“是啊,会感觉很放松,你不用刻意的笑,也不用故意和别人交际显示你外向。” 那天晚上,他们步行走到她的家,他留恋的看着她,“你觉不觉得我们很有缘?” “是啊。”她笑的开心,好像真的遇到知己,“我们再联系?”举起手机,跟他示意,“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他们互相了解,五个月之后订婚,十个月结婚。 所有人都说,她是高攀了他。他的家境和自身条件都远远高于她,但奇怪的是,催婚礼的却是他。 她觉得什么事都像是上了发条一样飞快,她觉得有些莫名的恐惧,对未来产生各种不安定,但他只是微笑的望着她,“没事,有我呢,我会好好对你的。” 新婚夜,他撑起身体望着下首的她,眼光黝暗,冲进去的时候,她痛的大哭,但他说什么也不肯停下来。 她原先的薪资不高,被他安排到另一个单位,他说这下她可以自己赚钱买买买,虽然他的薪水直接打到她的卡里。 这样的生活,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觉得很快乐,每次回到他们的家,她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然后被他封住,为所欲为。 如果她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好了。 如果她没有因为好奇,在他出差的时间打开了他的电脑,并在试密码的时候输入了她们的结婚日期,她什么都没看到,也就不会有恐惧感。 但她就是看到了。 看到了满屏的她,那是她少女时期的照片。 她当时挑起唇角,点开了隐藏文件夹,里面满满的,都是她的照片和视频…… 旅行的相遇,图书馆的再遇,相亲,结婚,安排工作……她的任何举动,他都知道。 好……恐怖! 即使是她在工作中打一个哈欠,他都有专门的摄像头录制下来。 他一直都在窥伺着她,从初中开始,她交往过的人,喜欢过的人,讨厌过的人,他一一记录在案,然后研究她的喜恶,他知道她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所以一开始便扮演了那样的角色。 他有一颗阴暗扭曲的心。 她颤抖着关机,然后打他电话,“我,我们离婚吧。” “亲爱的,你在我电脑里发现了什么?” 她颤抖着摔掉电话,毛骨悚然的从他们的家中逃了出去。 她去了火车站,买了最近一班不知方向的火车,却在下车的时候看到他微笑的脸,“怎么旅游都不告诉我?” 她用了全身力气奔跑,却被他不费吹灰之力抓到,那一天晚上,他带着她出国,对外宣称“度密月”。 整整一个月时间,他不让她有思考的时间,不是在吃饭睡觉,就是和他在床上厮磨,他不允许她有个人世界,只要她陷入思考,他便要打断她,她不再有时间去品味属于自己的平静和孤独,因为他讨厌这些特质在她身上出现,这样会让她变得遥远。 她不能拥有自己的思想,只能屈从身体。 她期望自己快要发疯或者已经发疯,但他说,“你爸妈我还是动的了的。” 没过多久,她怀孕了。 她发现自己失去了微笑,失去了希望,人生与她只有灰暗。 医生说,她得了抑郁症,由于是孕妇,她不能用药。 “那就把孩子流掉。” “她的身体很弱,流产后可能会造成不孕。” “不生也没有关系。” 她没有听下去,只是平静的走到顶楼,然后纵身跃下…… 很痛。 但心里莫名有种解脱感。 他扒开人群冲过来,把她抱在怀里,“我爱你啊,你不要走……” 这种爱只会让她感到恐惧啊。 “我很早就喜欢你了,我一直都期待你喜欢我的那一天……” 她一度也是喜欢他的,但她更能接受正常的喜欢,而不是像这样精心布局,一点点设计出来的喜欢。 冉敏从床上惊醒,打了个哈欠。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穿到“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黄文里了。 但是偏执bt的男主,女主遇到简直吓尿了。 ☆、第十五梦 人的一生很短,又好似很长似的。 方徊和朋友看完电影,回到家便累的像一团烂泥,睡去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就入梦了。 “我告诉你吧,你还是死心比较好,像你这样的……”他顿了顿,望向她的眼神满满都是鄙夷,“又丑又穷,还指望别人喜欢你?” 她安静的垂下头,尽管她十分爱惜,脚上穿的鞋子还是被她日益长大的足尖微微顶开一个角,尽管每天都注意保持衣物整洁,但她只有两套,已经被洗的发白,袖口也破了。 她安静的坐在椅子上,默默的摊开书本。 的确,她从小就不是被期待着出生的,父母不喜欢她,哥哥不过差她一岁,并不很懂做一个哥哥的职责,少有谦让。 她是班上的特困生,父母不只一次的表达过意愿,希望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22 她放弃学业南下打工,听说邻居家的姐姐做工厂女工月入不菲。 他们供她哥哥上学已经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而且女儿总是要嫁人,不需要投入太多钱。 她眨了下眼睛,是她执意要上学,不向父母要一分钱,放学就去一家餐厅勤工俭学。 老板很怜惜她,但怕雇佣童工的事被人曝光,所以让她做的事很有限。 虽然有奖学金和薪水,但她还是很穷。 她宁愿多买一件参考书,也不愿意买一件新衣服。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有一个人对她表达善意,她总是很容易就对那个人挖心挖肺。 即便那个人,对每个人都很温柔。 “你懂了吗?”他不耐的挑起眉毛,扣了扣她的书桌,“喂……” “怎么了?”另一个男生经过他们的桌子,“看起来像要吵架。” 他顿住,“谁要跟乡巴佬吵架,你就喜欢管闲事。” 那男生温温的笑起来,“要对女孩子好一点。” 她抬起眼睛,朝那个男生腼腆一笑,被他看见,嗤笑一声,她平静的翻开下一页。 放学之后,她在路上又遇见那个男生,他人缘极佳,擅长把每个类型的人都聚集在一起,以他为中心,从来不让朋友受到冷落。 她安静的凝望了一会,他笑起来左颊有一个小梨涡,说话总是不紧不慢,长得不算特别好看,却自有温文尔雅的气质。 她望向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头发是她自己剪的,好像狗啃似的参差不齐,皮肤虽白,却有星点的雀斑,眼睛是她最满意的地方,灼而黑亮,鼻梁适中,嘴唇发紫,好像中毒似的。 她静默的望向自己的倒影,然后疾步的离开。 他最要好的发小,是她的同桌。 她初时想,也许可以从别人嘴里更了解他也说不定。 她自嘲的笑了笑,其实不用同桌提醒,她也知道,她配不起的。 高考时她发挥的很好,成了全市状元,考上一流学府,却得知他和同桌要一起出国留学。 她忐忑了很久,还是把自己的心情写了一封信。 毕业聚餐的时候,她一直在想,要不要送给他。 他是个很受欢迎的人,不断有女生向他告白,说他是她们的男神,他有些惊讶,然后微笑,很诚恳的说谢谢。 坐在他身边的就是她的同桌,顿时显得百无聊赖,直到也有人向他告白,他却很恶质的笑,“哦,那我要谢谢你吗?” 她想,幸好她喜欢的人不一样。 最后快要席散,她口袋里的信被她捏的有些变形,她却越发没有勇气。 她同桌瞟向她,笑起来,搭住身侧朋友的肩膀,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我说你的魅力也挺大的,我们的高考状元也喜欢你呢。” “嗯?”他淡淡的笑,“你又开玩笑。” 同桌挑唇,“谁开玩笑,有天她就在笔记本写了一页你的名字。” 同学们开始起哄,“哇,还以为我们班的学霸一心只读圣贤书呢,原来还有喜欢的人啊!” 她抿起嘴唇,却听见他在那里打圆场,“行啦,女孩子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 也不知怎么了,她的鼻头一酸,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滚,却执拗的不愿意流下来。 直到和所有人告别之后,她才默默的流下眼泪,她身上没有纸巾,回家太晚也要被呵斥,所以连哭也不可以太放肆,她流了一瞬,就自己抹掉了。 她一直憋着一股气,不想让任何人看轻她。 她在大学就开始赚其他外快,生活开始有些余裕。 之后学校和国外名校有了学术合作,她申请交换生,特地选了他所在的那所大学。 学校很大,来自国内的学生却不多,因此常有聚会,她很快遇到他。 他很惊喜,“老同学,你也在这里?” 她心里有些坦然,“对啊,我申请到这里交换一年半。” “那我们以后可以常聚,对了,你刚来,大概不是很熟,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他带她介绍认识了好多同胞,他人缘一如既往的好,直到有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唤他的名字,她看到他的神情忽然柔软,“我要重点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 她恍然的望过去,看到了一个让她自惭形秽的美女,和她以前的同桌。 同桌惊讶的问道,“她怎么在这里?” 她微笑道,“我想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下次聊。” 一边走,一边有些恍惚。 回到住的地方,竟然才发现眼泪流了满脸。 她变得更加努力,每天都挑灯夜读,又很早就起床晨跑。 原本要交换一年半,被她缩短了好几个月,回国前,他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走了,也没有聚几次。” 她笑笑,他有过几次邀约,她有空便去,他女友和他门当户对,也算郎才女貌,她竟半点都嫉妒不起来。 大概相处时间久了,倒也有些友谊,她同桌朝她挥了挥手,“我们也马上回国了,国内再见。” 之后她大学毕业,在魔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她哥哥的薪水不如她丰厚,因此父母每月都要打电话过来,让她汇钱回家。 二十六岁的时候,她爸妈开始安排相亲,因为人际所限,安排的男生都是附近村里的,说起来都“很有出息”,她却一个也没有看上。 爸妈很是着急,“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你有多优秀,你不知道女人不嫁出去一年比一年贬值?” 她总是很冷淡,却变得越来越少回家。 她的工作换了好几个,职位越来越高,薪水越来越多,但她汇给家里的钱一如往昔。 她一直都知道父母在想什么,他们想让她多拿些钱出来好让哥哥结婚的时候不失面子,他们全然没有考虑过,她第一年大半的薪水都汇了出去,她要怎么在魔都生存下去。 没有人心疼她,她总要自己心疼自己。 她想她大概真的很没有安全感,她开始发狠似的花钱,贷款买了房子、车子,买名牌的衣服、手袋、鞋子,花钱去健身和美容。 她再次收到他的消息,已经过了三年。 他已经回国,马上就要结婚了。 婚礼那天,她蹬着高跟鞋,化了淡妆,他几乎认不出她,“你变化好大。” 她诚恳的祝贺,“恭喜你啊。” 席散她去卫生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已经变成优雅美丽的女人,但他的眼睛里总也没有她的。 仿佛又看到十七八岁里玻璃倒映的自己,竟不可自抑的流下眼泪。 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同桌,他自然是做伴郎的。 “要我送你回去吗?”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意的挂在肩上。 “你没有喝酒?”她问道,时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23 间真是好东西,对他竟也没有了少年时期的厌恶。 “没有,”他皱眉,“一起走么?” 她下车的时候,他忽然问她,“喂,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试试?” 她莫名其妙的看他,他淡淡的说,“我也是今天才发现,你好像还不错。” 她笑笑,“你又开玩笑。” 之后,他真的开始追求她来,经常请她吃饭,看电影,有时约去一起散步爬山,甚至在健身房也开始遇见他。 有天她很认真的跟他说,“我家境不好,跟你门不当户不对,我这人很认真,谈恋爱之后就可能结婚,如果你是玩玩的……” 他打断她,“我是认真的。” “你爸妈未必会喜欢我这样的。” “只要我喜欢,他们不会说什么。” 他坚持了很久,最后她答应试一试。 没有想到,他真的待她很好。 后来她带他回家,她父母望着他好似望一个财主,她第一次当场发作,和他们大吵一架,连饭也没吃就又带他离开。 “你看吧,我爸妈就是这样,他们看着你就好像看到了你家有多少钱一样,如果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可能还会有很多事。”她的语气十分漠然,好像料定他会离开一样。 他忽然按了按她紧繃的肩膀,“你一直这么辛苦?”他推开她脸上的冷淡表情,“本来就丑,不要再摆臭脸了。” 她忽然笑开,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了。 “你一哭更丑了,妆都花了,丑八怪,我为什么会看上你!”他满嘴醉醉的念着,从她包里拿出纸巾,“呐,你自己擦。”一脸嫌恶的表情,动作却很温柔。 后来他们终于结婚,她问他,“记得吗,你高中说没有人会喜欢我。” 他懒懒的笑,“记得啊,你那时候真的是又穷又丑。” 她揪住他的脸,“那你后来怎么会喜欢我呢?” 他沉默的想了会,“大概我眼瞎了吧。”惹来她一顿打。 他一直没有说,毕业那天,他回去拿落下的衣服,看到她站在路灯下,脸朝上,眼泪默默的滑过她的脸颊,身体微微颤抖,而她沉默的抹去。 他打量了她的脸,发现她依然是平静沉稳的神情。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好像对她不起。 之后再遇到她,她便是那样百毒不侵,他只在想,她这样的女孩子,根本不需要男人保护。 直到好友婚礼,他后她一步去洗手间,听到她压抑的哭泣声,几乎是立时想起她以前流泪的场景。 等她再一次出现,却又武装了冷静理智的面具,只有微红的眼角出卖了她。 他第一次注意到,其实她并不坚强。 她其实一直在假装自己很坚强。 “冉敏,”她轻轻的将嘴唇贴在他的脸上,“你除了嘴巴坏一点,其他真的很好。” 他忍不住微笑,“你呢,除了丑一点,其他都很好。” 闹钟适时的响起,他从床上坐起,没有发觉,嘴角还残余一抹淡笑。 ☆、第十六梦 许多时候,不过是吃得咸鱼抵得咸,谁先在乎,谁就输了。 你去赌的时候,总是要有满盘皆输的勇气。 她入得梦里,从床上醒来,脑海里完全空白。 这是一种让人致命的空虚感,脑海里没有记忆,房间里有个温和的机械女声,她知道是闹钟,但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发声。 附近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物件,她脑海里蹦出手机,但拿到手中,却不知道怎么开机。 她穿着睡裙,打开门,穿上鞋子,什么都是陌生的。 街道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但她脑中空空,就是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哪里是自己的家。 感觉有些冷,她抱着臂,想要回到原来的地方,却发现自己迷路了。 茫然的走了许久,最后颓然的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这附近都是相似的住宅,连商店都找坏健 天空渐暗,她一再祈祷不要下雨,没想到还是淅沥的下了。 她开始打喷嚏,头发湿嗒嗒的贴在颊边,她冻的发抖。 然后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然后看到了一张沉默的脸。 说不上英俊还是普通,你张眼望去,好似是很平常的脸,但就是有些让人忘不掉的特质。 你可以说,这是玄而又玄的气质。 他弯下腰,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你冷不冷?” 她奇怪的看着他。 “你又忘了?”他肯定的说道。 “你是谁?” 他抿紧唇线,“我带你回家。” 他可靠吗?她站起来的时候,脑子有点混,但是她好冷,再差又会怎样? 他带她回到她离开的房子,拿了干毛巾给她,“你又犯病了。” “什么意思?”她有点糊涂。 “你的海马体出现了病变,记忆流失严重。”他这样回答,“我们是合法夫妻,结婚后的第三年,你开始发病。” 她懵懂惊异的望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我不会骗你。”他忽然掀起一丝微笑,倒有些可亲的模样,“我为什么要骗你?” 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仿佛自己也是个陌生人。 他带着她参观每个房间,翻阅相册,他告诉她他们的相遇相知相爱的故事,她很安静的听,却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点都没有真实感。 她看到自己和他的婚纱照,有些陌生。 “我是长这样吗?” “你知道婚纱写真总是和真人不太一样。”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问,“我可以暂时不和你睡一间房吗?” “可以。”他从容的离开,她躺在床上,辗转半晌,终于睡去。 她好像是一个初生的孩子,对什么都不懂,对什么都好奇,他倒没有不耐烦,只是教会她现代设备的使用方法,解答些实事,很是耐心细致。 这样一个细心周到的男人,女人大概是很难拒绝的,尤其是她的世界里几乎只缩小到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他们本来就是夫妻,于是某些事就理所当然的发生了。 她第二天从他怀里醒来,莫名的微笑起来。 然后揪着他的脸,看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她笑嘻嘻的亲过去,“早上好。” 他愣了一下,然后温和了表情,“早安。” 因为她的病情,她一直待在家里适应,生活一直平淡温馨,直到有一天,她提出想出去看看,他激烈的反对。 “如果你迷路怎么办?” “手机有定位,你一定找的到我。” “为什么要出去,在家里就挺好的。” “可是我想出去,我想看看外面怎么样!” “你什么都不懂,我怕你吃亏。” “我不会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24 那么笨的,相信我。” 但他仍是反对,他有许多理由,他说想要保护她。 她于是不再和他争辩,他以为她妥协了。 她趁他上班的时候偷偷出门,一开始只是上下楼,接着活动范围扩大,后来她走出了当初迷路的小区。 她觉得一切都很新奇,她不知道世界那样大,这个城市有那么多人。 她坐在商场的座位,有个女孩子突然过来搭讪,“你好,你认识我吗?” 她漠然的看了许久,“我应该要认识你吗?” “你不是她啊,”女孩泄气,马上振作道,“不好意思,你和我一个朋友很像,我已经很多年没看到她了。” “她是……” “她失踪了。”女孩看了她许久,“我觉得我可以和你做朋友,你真的和她超像。” 她笑了笑,“我也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我觉得你很亲切。” 之后再出去,那女孩带了不同的人来见她,每一个人都说她和另一个女孩长得很像。 或许,这是一个骗局? 但是,谁在骗她,为什么要骗她? 有一天他搂着她亲吻,她忽然望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有没有骗我?” 他眯起眼睛,“骗你什么?” “骗我,是另外一个人。” “不管你是谁,你是我的爱人。”他这样回答,她竟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节假日的时候,他带她出去旅游,第二天刮了好大的风,大雨滂沱,却只下了半小时就停了,厚厚的云层被大风迅速的刮去,她仰望天空,只看到用最妙的丹青都画不出的美景来,日和夜的交界,天空如深沉的大海,有些鸦青和昏黄,星子和残月掩在云后,忽隐忽现。 厚重的云层仿如一层厚被,覆盖了大半穹顶,她凝望许久,只觉得自己许久以前好像也见过。 “光是看天,我就可以看很久。”她这样说道。 “你以前很喜欢发呆,看什么都可以,就不喜欢看我。”他笑道,“所以现在多看看我吧。” 她愣了一下,“是这样吗?” 他喜欢她。 她知道。 他经常望着她出神,如果和她视线相对,眼睛便徒然亮起。 他其实很冷漠,对其他事总是不怎么经心,待她倒很有耐心。 她想,他舍不得骗她的。 于是她决定不再和朋友见面,直到那女孩打来电话,说见最后一面也好。 她去了,还是老位置,不仅有那女孩,还有两个陌生人。 他们一看见她就哭了,“是她,真的是她……” “你们是……” “我们是你父母啊……” 他们拿出相册来,说是她小时候的,她看着那小人儿一点点长成自己的模样,有些怪异。 他们说起她小时候的事来,说她调皮登高,说她划伤过手,说她身上的胎记和痣,她茫然的听着,越来越觉得惊奇。 她到底是谁?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他为什么要骗她? 她静静的听完,在他们满含期望的眼神里回答,“对不起,我一点都不记得。” 奇怪的是,那一天晚上,她做了梦。 梦见自己像他们故事里那样,一点点长大了,然后遇到了他。 她喜欢另一个人,一直跟在那人的身后。 而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可我不喜欢你。” “是不是我对你还不够好?” “不,不是喜欢的人,对我再好也是负担。” 接下去就光怪陆离,她只记得自己不断的跌落,然后被他接住了。 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的脸,才发现他眉心竟然有些微皱。 她慢慢的后退,直到床的边缘。 是不是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醒了过来,睡意朦胧的问,“你冷不冷?” 他握住她露出的脚踝,将被子拖上来盖到她身上,“不要瞎折腾了。” 她嗯了一声,慢慢的,又倚回到他怀里。 就算他骗了她,他也没有想过要害她。 她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拥有什么。 “后来呢?”有人问道。 “她再没有追问自己是谁,只是和他生活在一起。” 听者记录下来,“下次再见。” 推开门,护士问道,“医生,你跟她有什么好聊的。” “她很有意思。” “都精神分裂了,当然有意思。” “她喜欢的男人出事,她就疯了,怎么看都是心理素质不够硬。” 不是,他顿住脚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一直不知道,她喜欢的是那个跟在她后面的人而已。 所以那人出事的时候,她才会发现一直以来她都爱错了人,她才会发现她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真爱了。 他苦涩的笑起来。 护士还在八卦,“医生,听说她以前还喜欢喜欢过你?” 病房里,她的好友和父母正在探望她。 “我们这次还带了其他的东西,希望你能想起更多以前的事。” 她忽然尖叫,“我不是她!我不是!我是另一个人,你们这群骗子!” 护士冲进来给她打了镇定剂,于是她安静下来,眼珠迟钝的转动,最终阖上眼睛。 她又回到那个家中,那里只有她和他两个人,他坐在客厅里,朝她微笑着,“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嗯,遇到骗子了。” 她冲过去,搂住他的脖子,“想我吗?” “想啊。” “喜欢我吗?” “喜欢。” “我也……喜欢你啊。” 她在睡梦里,忽然流起眼泪来。 闹钟发出尖锐的声响,方徊从梦中醒转,听到外面正在下雨,有些怔怔。 窗外,冉敏撑着大伞,若有所感的抬头。 ☆、第十七梦 大概是天气反复,他又穿的单薄,于是感染感冒也不意外。 他又是个要不不生病,一生病就十分严重的人,于是索性请假在家。 睡下去的时候,他就想着,大概又要梦到同一个人。 耳边传来似呜咽般的风声,他跨坐在马上,手上持一把大弓,他面前是一堵开了的城墙,无数的哭声、尖叫,惨烈的哀嚎、咒骂,还有纷杂的马蹄,在他耳边不间断的响起。 嗯,他要干什么呢? 瞬间有些茫然,然后又记起来,他正在打仗。 “你这呆子,还不快去抢女娃娃,你动作再慢点,他们可不会留给你!”身边有人说笑着拍马离去,他怔了下,手中自动握紧了缰绳。 他们把这些落败的汉人叫“两脚羊”,对于女人,白日掳淫,晚上烹食。 说起来,他也是汉人,但从小就是这些蛮人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25 中的一份子,是统领的义孙,他们都觉得,他应当也算蛮人了。 跨下的马儿带他奔驰于青石街道,他远远看到一个纤弱的身影,一边跑一边往回望,不远处的蛮人打马朝那汉人奔去,他心中暗自急虑,他虽征战不多,也知落在蛮人手上定然生不如死。 他怔了怔,便是落在他的手上,有什么区别。 虽是这么想,手中却已开弓,羽箭攸然破空,直直刺入那人的肩膀,将其死死钉在墙上。 那蛮人的马将将停至汉人跟前,啧啧的揪起那人的软帽,随即哈哈大笑,“都说你百步穿杨,我还不信,今天一看果然厉害。这是你的战利品,我自不和你抢!”当下提起弯刀,踢开另一户人家闯了进去。 他一夹马腹,马蹄飞快,待接近那汉人,立时察觉,“女人?” 她的额际满是虚汗,唇角因隐忍被咬出血迹,只看到他的脸,也惊呼出声,“你是汉人!” 他平日都用蛮语,汉语是听的懂,只不太会讲,于是点头。 她随即啐了一口,“为虎作伥,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自小被他们养大……”他翻下马背,从怀中取出短匕来,切断了她背后的长箭。 她惨白了一张脸,“若要被你们污辱,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他迟疑的看了她一眼,极慢的,用不熟练的汉语说道,“你可以,多活一日。” 她冷冷一笑,“国破家亡,活到今日还是明日,有甚区别?” 他皱眉,抿起唇来,“若不是,遇到我,你早便……” 他们耳边传来汉人尖利的惨呼和恶毒的咒骂,先前的蛮人只是大笑,尖刀刺入皮肉的声音那样刺耳,随即便是不祥的安静。 她的脸色愈加惨白起来,他静静的抓住她未受伤的肩膀,“我可以,保你一日。” 她的眼神怨毒而凄凉的朝他望来,不知怎的,他竟有些心悸的熟悉感。 她被他扛到马背上,伤口迸裂后鲜血浸透了她的薄衫,她嘴唇无时不在颤抖,却连一句话也不说。 他想,她若是够聪明的话,自然有机会趁机逃脱。 蛮人对待汉人,从来是没有慈悲可言的。 残存的汉人三三两两的跑出来,身后的蛮人骑在马上追逐,时而用□□或弯刀刺中前方的汉人,这凄惨的逃命在蛮人眼中仿如玩乐一般,反抗的亦有,但比起个个彪悍的蛮人,汉人如同羔羊一般软弱可欺。 他马不停蹄的带她到城里的富户住处,那富户前几日得到蛮人攻城的消息便连夜离城,只剩下这偌大的宅院,倒便宜了统领石术,成了蛮人的大本营。 他身为石术义孙,也分得一间厢房。 大约失血过多,到达内室,她的脸色已有些青白,他扶她坐在床沿,剪开她的衣服,本以为她会反抗,她却全无反应。 剩下的半截箭头被他拔除,他替她上好金创药,又从房间柜里随意扯了件衣服披在她身上,便从厨房要了一壶热水,倒了两杯热茶。 “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看了她一会,“我们是不是,见过?你很眼熟。” 她扯了下唇,“你怎会见过我?” 他笑笑,“那或许,是我小的时候。” 她觑了他一眼,“你明明是汉人,为什么要为蛮人做事?” “他们,养大了我。” “但他们要杀光我们!”她气急的跳起,“你身为汉人,却从心里也认为自己是蛮人了!”她气喘吁吁,“我告诉你,你身上只要流着汉人的血,总有一天,他们也会想杀了你!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堂堂七尺男儿,做事当顶天立地,你瞧那蛮人所作所为,你是心甘情愿与他们为伍?” 他不答话,她坐到椅上,便竭力缓和了语气,问道:“你有汉名吗?” “我只知道我姓冉,或许有名字,但我不记得了……” “冉,难道你是冉介之子?”她再次愤然道,“冉介是为了战蛮人而死,没想到他儿子却和蛮人成了亲人!” 他深锁了眉头,并不想回应她,于是将手指向了耳朵,“我不喜欢他们的做法,我的耳边,总是听到哭声……” 那是经久不灭的痛苦□□,每次听到,眼前似乎也能看到老弱妇儒们僵冷的脸庞。 她怔了怔,“蛮人生而野蛮,他们杀人尤如杀一只羊,你不喜欢,正是因为你不是蛮人。” 他笑,“那又怎样?” 她冷笑一声,“你既是汉人,却要弃同胞于不顾吗?” 他轻轻的抿唇,“我只有一个人。” 她走近他,“但你不是普通人,你是冉介之子,你生就神力,箭可穿墙。你在蛮人里地位非凡,你比我们这些人加起来都要厉害。” 她冰冷的手握住他的,“你可以救的,你一定可以。” 她乌黑的瞳仁望着他,眼睛里透着一股安静的火焰,虽然幽微,却也是火焰,足以烧起她所有的生志,仿佛他是这世界上她唯一信奉的神,她的眼神虔诚而坚定,竟是让人难以说出拒绝的话来。 她绽开微笑,“你没有汉名,就叫……冉敏,好不好?” “冉,敏。”他重复了一遍,然后笑了,“我很喜欢。” 她于是说起当年冉介的悍勇事迹,提起她父亲对他父亲的敬重,谈及现今汉人迫于蛮人逼近,十室九空,只她父亲立志驻守于此地,却在城破时殉城。 他正听得豪情四起,她忽道,“你若是冉介之后,与我也是同乡。你少时便和蛮人同住,定然没有听过乡曲,不如我唱一首。” 不过一曲小调,他却恍然,“我少时,似乎听过。” 再仔细打量她,竟是忍不住眼含温情,见她尚未及笄,不禁怜道:“你是女眷,应该和其他人,一起走。” 她脸上淌下眼泪,“汉人一直在逃,如今北地宗室百不存一,总有一天逃无可逃。我留在此,便是做好了命绝于此的准备。” 不知不觉,天色已然擦黑。 窗边吹来一阵暖风,因窗户并未闭紧,便有一瓣落英飘落到桌上。 她以指尖拈起,望向了他,“这世道人如草芥,汉人如猪如狗,天下之大,哪里才有我们安身之处,既不可逃,便只有战……” 言至于此,泪落满颊。 他哑口无言,一时竟亦悲从中来。 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他从骨到血,都是汉人。 她拿起他方才放于桌上的短匕,宛尔笑道,“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亦如何?” 他亦站起身,“你一介女流亦有如此胆识,我为男儿,怎可输你?” 她定定的望他,“冉敏,你要记得,你是个汉人。” “我记得。” 夜至,城中的美酒被人一坛坛的抬上桌,门外青壮和弱孺的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26 尸体堆叠,蛮人在门口支了大锅,只等着天亮烹煮人肉。 稍有姿色的女人则被留下一条命来,留待统领奖赏蛮人的勇士享用。 女人们的眼泪流干了,只在被触碰时才发出尖锐的叫声来。 他揽着她,轻轻的问,“怕不怕?” 她摇摇头,“你呢,悔吗?” 他笑着摇头。 石术是出了名的荒淫无道,自落座眼睛便盯死在他身边的“新人”上,“这女娃长得倒俊,听说是你的战利品?” 他不禁绷紧了下巴,“是。” “听说美人肉,比寻常的肉更为可口,看来我们明日有口福了。”石术哈哈大笑,大口灌了许多口酒,他紧紧握住她微颤的手。 “等。” 现在还不是时候,于是她垂下眸,安静的坐在他的腿上。 他们一直等到了酒至半酣,他忽然发难,抽刀朝石术的脖颈砍去,术惊的往后一倒,虽未被砍去头颅,也被他砍伤左臂,瞬时酒醒了大半。 但他到底勇猛,情知一击不中,已失先机,怎可让石术有翻身之机。当下又疾砍几刀,招招要害,石术霎时身上七八个刀口流血如注,一命呜呼了。 这一出吓的饮酒作乐的蛮人纷纷清醒,待要反抗,却见他已然手提人头,足踏案几,“不服我者,我亦杀之。” 众人对视一眼,竟无一人敢与他战,纷纷俯身,敬他为首。 之后她随他行至内室,“你这是何意?” “蛮人,亦可用。” 她淡了表情。 彼时,他还硬不下心肠。 未过几日,石术之子石游听闻石术被他斩杀,便率部而来讨伐他,石游在城外叫阵,他手下的蛮人军心浮动,竟由内打开城门,漏夜投奔石游。 此时城中青壮皆无,只余他和女眷。 他只有弃城再逃,女眷在途中知有不测,投河大半,仅余少许和他们一齐逃命。 逃难途中,他道,“结果,还是逃了。” 她笑,“不,我之前已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但现在我更惜命。”她望望他,再望望远处,“你即是我的希望。” 因长途辛劳,又因气候恶劣,四处横尸,瘟疫横行。 那些女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最后只剩下他们二人。 有一天她也染病卧床,她劝他弃她离去,他独不肯。他说年纪虚长她几岁,一路同生共死,早有金兰之义,于是两人歃血为盟,天地为证,结为异姓兄妹。 她到底年轻,没过多久,便康复如常。 经此一役,他便知,蛮人是不可用的。 自那之后,他广召天下英豪一同屠蛮,各地汉人受迫日久,纷纷响应,皆集于屠蛮令下,令他风头一时无两。 他四处征战,很快声名鹊起,而她颇擅谋略,两相配合,使得几次交战屡战屡胜,乱世之中,他仿如一盏不灭明灯,一个不败战神。 他一步步被推上王座,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只有她一直在他身边。 他说不清,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杀了许多蛮人,救了更多汉人,蛮人无不欲除之而后快,甚至也在蛮人间挂出除敏令。 终于到了那天,他和她皆被人生擒。 他复问她,“怕不怕?” 她笑,“杀人者,人恒杀之,我早亦料到。你呢,悔吗?” 他望见她的笑容,万腔豪情,竟在瞬间化为柔软,他亦笑道,“与你同行,敏不悔。” 她昂首而笑,“兄既不悔,徊又有何可惧可悔?” 被斩首前,她轻轻道一声,“阿兄,纵是地狱,徊亦伴你。” 他笑着,闭上了眼睛。 他悠然醒转,不自觉摸了下脖子,嘴里吞吐了许久,却又转瞬忘掉了她的名字。 ☆、第十八梦 正是周末,她做完家务便赖在床上,本来只是闭了眼睛,竟疲倦的睡了过去。 又是一场梦…… 她牵着比她小半岁的表妹阿晞,步行在花、径中。 “姐姐,你瞧,这株海棠是不是美极?” 阿晞折下一枝,将其凑到鬓间,娇俏的朝她笑,然后满意的将海棠□□她如云的黑发里。 “姐姐戴上可比我美多哩。” 她也笑着追打阿晞,“让你混说,再扯这嘴皮子,看我不收拾你!” 阿晞大喊冤枉,“好姐姐,谁混说啦,姐姐美若天仙,怎么就说不得啦。” 两人一前一后的追赶了好一阵子,到底是娇小姐,很快便跑不动了。 阿晞停下来,“姐姐,阿晞好累了,跑不动了。” 她便也歇了,“好妹妹,停了吧,让丫环们送些糕点来。” 丫环们早在一旁候着,听得两位小姐吩咐,便有条不紊的将茶点呈上来。 两人正说笑间,忽听得一阵嘈杂,即使是幽静的内园,竟也能听到前厅的争执声。阿晞忍不住伸长了耳朵,听了半晌,不禁一笑,“姐姐,有人来求神医。” 她原混不在意,此时倒神色一凛。 方家是南方极富盛名的神医世家,自她太、祖起便开起医馆来,这些年来,少不得见过许多疑难杂症。 只是她一脉单传的爹是个痴情的混人,又不喜学医,只她一个女儿。因而这一代竟是人丁单薄,祖父没有办法,直嚷着家道中落,勉强传了些医术给她,便发了急症去世了。 老爷子从来是方家的金字招牌,一没了老爷子,方家的医馆差点关了。 只她爹想不到其他赚钱的路子,胆子又忒大,竟将自己伪装成神医,请了几个大夫替他看诊,他倒从不出诊,光挂个名。 其他人向来是买账的,却不知今天是个什么状况,估摸是不小心遇上个棘手的病人。 她料想她那糊涂爹是应付不了了,便打算去看看,未料到阿晞也兴奋的跟着站起,“姐姐,我也去瞧瞧热闹好不好?” 她自幼和表妹交好,便点点头。 到得前厅,两人便听到一个豪放的声音激动的叫骂:“奶奶个熊,好你个方家,你这是看不上我们了?还说医者父母心,你的良心让狗吃啦!” 她忍不住叫了一声,“阿爹……”前厅的叫骂声顿了一顿,她爹倒很惊喜,“阿徊来啦,快快,你来看看这病人……” 她和阿晞一前一后走到前厅,却见太师椅上坐了一个唇色发青的清俊男子,她悚然一惊,“他中毒了!” 那男子还清醒着,闻言苦笑,“姑娘好眼力。” 原先叫嚣的男子一身虬然肌肉,本是揪着她爹的衣领不放的,听到她的声音才堪堪放开,却也站在她爹身边,见她一眼便看出中毒,忍不住鄙夷了一眼当爹的,随即激动道,“小姑娘,你可有办法救我大哥?” 她祖父虽故去了,但留下厚厚一本札记,记录的皆是重症,她时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27 常翻看,倒也有些心得。 那壮汉见她不答,便有些急了,“你若治好了我大哥,荣华富贵必少不了你。” 阿晞一听,再见两人服饰,虽看着普通,却有暗金线绣纹,一时脑子急转,额上也沁了汗,小声道:“姐姐,这人身份高贵……” 她也轻应,“我知。” 犹豫片刻,到底医者之心占了上风,便答应尽力一试。 两人遂在方家住下,而她研习祖父的札记,心中有七八分把握,但她救治的病人不多,便经常去探望,以便观察药效。 她这般尽心尽责,阿晞便有些孤独了,“姐姐你最近这般忙吗?” 她笑笑,“我只是怕我不小心手重,治死了他。” 阿晞觉得甚有道理,怕她一个人对付不来,便时常和她一起去探望。 那男子快好的时候,阿晞有些担忧,“我总觉得这两人身份不寻常,君子六艺无一不精,看法又独到,我有些怕……” 对此她倒并不在意,“总归是病人,有什么不寻常也跟大夫没什么关系。” 她真是个单纯的小娘子,以为治好了那人,这两人便会自行离开。没有想到,这两人是离开了,却在不久后派来了许多人,向舅舅求娶阿晞。 此时才明白,原来他是怀南王,权势滔天。 阿晞怒极了,然舅父舅母看中那人的身份,赶忙答应了,阿晞平日素来是个聪明脑瓜,竟不够用了。 “姐姐,我若是嫁人了,是不是我们便要分开了?” 她心中一片柔肠,“阿晞,自然是了,总有一天,我也会出嫁的。” 阿晞呜呜哭了,竟是伤心到了极致。 到出嫁那一日,怀南王亲自来接亲,因路途遥远,女方便声明要摆七日流水席,怀南王自然满口应允,当场被灌的大醉,等到醒来,竟发现怀中搂了一个同样醉酒的她。 “你,你怎会在这里!”怀南王瞬然酒醒,却发现她眼中同样是惊惶,门外舅舅推门而入“贤婿……” 遇到这样的事,舅舅舅妈整个跳起来了,她爹特意找她谈了谈,“你看上他了?” “没有。” “是你做的?” “没有。” “那是谁做的嘛,你就一个娘,宝贝你还来不及了,谁还来害你啊。而且做这事怀南王对你也老大意见。” “不知道。”她有些气闷。 她爹仔细看了看她的脸,“阿晞总夸你秀色可餐,你可要有自知之明啊,你不如阿晞的好颜色,虽然是找不怀南王这样的亲事,但其他大好的男儿也可以选的嘛。” “爹,女儿可没说过想嫁怀南王。” “你没有提?那为什么阿晞,竟愿意你和她一同出嫁?” “咦……”她怔了下,微微叹了口气。 怀南王原本不愿意吃这大亏,但看阿晞顾念姐妹情深,最终娶了她为平妻。 她和阿晞是同一天成亲的,阿晞敬重表姐,一定要三人一同拜堂,怀南王便对她十分不满,本来还想着她兴许是冤枉,却又觉得她恐怕是故意的,连带着妻子都受了蛊惑。 她事后也同阿晞说过,“他是你的丈夫,我从来没想过要嫁他的。” 阿晞并不在意,只摇摇她的手,“姐姐,我从来相信你的。”笑容一派天真。 怀南王自那之后一直觉得她心计颇深,从来不踏足她的院落,但也不管她的自由,于是她在外开了间小医馆,有空便去坐诊。 阿晞并不受怀南王影响,虽然嫁人,两人还是姐妹情深,时常聚在一起玩笑,倒和做姑娘时差不多。 阿晞生产的时候,怀南王紧张的不得了,叫了许多产婆待命。但阿晞却只信她,怀南王很是怀疑,“阿晞,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直不信我,她若是同你姐妹情深,怎会使计和你共侍一夫?” 阿晞却只是笑,“王爷,我和姐姐相识好多年啦,我自然知道她。” 等阿晞生产那日,竟是难产,胎位不正,她难得有些紧张。 阿晞痛的脸庞发白,却还安慰,“姐姐,全天下的人,阿晞可只信你啊。” 颤抖执针的手,竟出奇的稳了。 最终母子平安,怀南王也一解多年的心结。 怀南王感念她的好,偶尔也去看望她,阿晞倒从不吃醋。 过了多年,她得了和祖父一样的急症。 她医术已有些小成,因而情知是过不了这一关了,只面上不动声色。 阿晞有日来见她,捧着茶杯正说笑着,忽然滴落了眼泪。 “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有次出去玩中了蛇毒,你说你小时候被温养,百毒不侵,让我喝了一口你的血。” 她拿帕子试去阿晞的眼泪,“别哭啦,你这么大了,孩子都几个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似的。” 阿晞轻轻笑起来,“姐姐,我欠你一口血,还你这么多眼泪,你说够不够呢。” 她怔怔然的和阿晞对望,两人相识多年,一个眼神便明白了,随即讪讪,“你知道啦。” 阿晞拭了眼泪,“姐姐啊,阿晞此生所愿,便是和你在一起。” 她笑了,“所以你让我嫁了他?” 阿晞展颜,“我早知姐姐你最懂我。” 她敛目,“阿晞,姐姐一走,唯独放不下你。” 阿晞也侧过头,“姐姐,咱们不论谁先走,另一个总要伤心。如今这个人是我,阿晞觉得,好生欢喜。” 两人相顾无言,却自有默契。 她病故后,阿晞使人折了海棠□□她松松的发,“姐姐,阿晞的眼中,你从来都比阿晞更美。” 她下葬后,阿晞便食难下咽,只多坚持了三个月,也故去了。 怀南王此后常写诗文悼念王妃,是为一段伉俪情深的佳话,因而许多人都知道王妃的名字——冉敏,小字阿晞。 他忽而醒转,从床上坐起。 朋友圈里有条新状态,他点开,一个朋友正在发问“这是什么花?”附带一张清晰照片。 他轻笑了一声,留言,“海棠。” 朋友回复,“厉害,你居然对花有讲究?” 他怔住,嗯,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海棠。 ☆、十九梦(8.13小修) 她忽然醒来,茫然的望向天花板,挣扎了许久,还是去上了个洗手间。 闭上眼睛,便又睡了下去。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飘渺云海,四周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她微微阖了眼睛。 她的父母是修仙者,但因她出生就拥有神格,因而对她又惊又惧。 但她和父母既注定有亲缘,他们便也不敢轻易抛弃她。 上天早便注定,他们自推演出她的诞生,便早早做了诸多准备,以求慎重的做好她的引导者,而不是一对慈爱的父母。 并不是他们不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28 想,而是不能。 她实在不像是他们的孩子,而更像是天地的意志。 一切皆源于“上天眷顾”,她自生的神格,让她的一切言谈皆是“金口玉言”,所有的动念皆“心想事成”。 于她,阳光雨露不过转念,万物生长亦可随心,更不用说山脉河流之走势,飞禽走兽之臣服。 天道允她如此能力,她若肆意妄为,便是天下之不幸。 因而她父母待她总是极为谨慎,深怕她行差踏错,造成万劫不复的场面。 她少时,陪伴她长大的仙鹤老了,整日提不上劲,出气已比进气多。 她时时抚着它,好似这样便可以让它多活一段时间。 她母亲看她有些难过,便教导她,“它大概是老了,总有一天要走的。生老病死,皆是世间常态,我知你爱惜它,但也不要因此动念让它复生。” 她怔怔的,有些不明白。 幼年时不懂控制,不过是转瞬之念,窗前的花儿便开开谢谢,云彩时聚时散,直到被父母发现,便教导她不可轻易动念。 然仙鹤到底是不同的,它和她一同长大,她有时有些错觉,它甚通人性,甚至比父母更让她感到亲近。 母亲叹道:“每一生物皆有它的命数,万事万物息息相关,命数也环环相扣。你今日若动念让它长日陪伴你,便是破了它的轮回,如此受影响的便不仅仅是它,还有许多你不曾见到的其他生物,也被你一念所改变。 逆行的命数终会以另一种方式达成,你不愿它死去,便要有其他生物代替它。众生平等,只因你对一方无感情,便可以轻易让它死去吗?” 见她凝眉不语,母亲又道,“你且记得,不慈悲便是慈悲,不动念亦是动念。万物在你眼中,应当死亦是生,生亦是死。你是天地之眼,承天地之志,天道的无情便是对众生有情。 天若有情天亦老,你的寿元,当与天地同。” 过了许多年,她的父母纵然比凡人长寿,也一一故去。 父亲临终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我们一直都想把你当普通的孩子养大,但到底是做不到。” 他的手指握的极其用力,大概是想起了什么,瞪大了双眼,“不要出去,就待在这座山上,哪里都不要去!”似乎是发觉太过用力,便放松了神情,他像是想表现出慈爱的神情,却又因某种恐惧而凝不起笑意,最终定格的,竟是一张过分扭曲的脸。 她已经辟谷,眼可望千里,耳能闻八方。 她若愿意,六界之地皆在足下,世间万物亦在手中。 只她从小就被教导的无念无想,于是听从了父亲的遗言,自出生便一直在这座山上,之后也不打算再下山了。 于是她独自一人,就站在山巅之上。长久的伫立观赏这片云海,任由风吹日晒,竟慢慢演化为一块大石。 因她身有神格,自然通身灵气,虽化为一块石头,但一直挨着她的生物也受到灵气滋养,修行更是一日千里。 飞禽走兽懵懂不知,却都喜欢挨着她,就连树木的根部也喜欢盘在她附近,方便汲取灵气。 又过了好多年,也不知是哪一天,盘在她上面的一条蛇忽然开口说话。 “喂、喂!我在叫你呢,你这丑石头。” 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话,那条蛇便自言自语起来,“没可能啊,你身上这么多灵气,怎么修行比我还慢,你这颗石头,怎么就这么笨呢?” “只有我会说话很闷啊,你就不能修行的快一点吗?” 大概是刚学会说话,因此说的又多又快又急,“唉,我可听那鸟妖说了,妖界真境有一口灵泉,常饮灵泉可让修为大为精进,促进化形。不过这座山钟灵毓秀,我觉着可不比妖界真境差。唉,我就纳闷了,怎么就你这里灵气最丰富啊?丰富就算了,怎么就我一条蛇修行的最快?难道就我最聪明?” 它丝丝吐着蛇信,随着阳光下大树的阴影变幻在石上的位置,竟是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天,终于过了新鲜劲,再爬到石缝中的蛇窝里,临睡前还不忘嘱托几句,“丑石头,你可要快点修行,知道吗?” 她最开始并不习惯它,它实在太吵了。 自从会开口之后,就开始不停的说话,说天上的游鸟如何美味,他最喜欢吃一种红翅的;说旁边的大树已经微有灵智,他快有伴了;说她真是块奇奇怪怪的石头,浪费灵气;说这山哪里风景不错,大概以前有人住过…… 时光悠悠,一晃而过,熟悉了它的生机之后,她有时会想,原来她的生活竟是那么寂静,她是怎么活了那么多年呢? 不知不觉的,她给予它吸收的灵气愈发慷慨,对待它的态度也更为包容,她甚至让自己石头的外缘冬暖夏凉,让它挨着说话时更为舒适。 有天它偎在她身边望向星空,喃喃道:“丑石头,你究竟有没有灵智?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其实是有的?” 她依然,不曾说话。 如此又过了些年,它终于成功得以化形,一张雌雄莫辩的芙蓉面,一具倾倒人间的旖旎身。 大树已有些灵智,心思却是孩童似的,它又叫喊着无聊,但到底是对大树上了些心,时常教导修行。 大约是秋末的某天夜晚,天上忽然传来一道飞行令,在它们面前展开。它惊诧道,“竟是妖王令!妖王急召之下,众妖莫敢不从的,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树虽会化形,但修行不够,又不能离本体太远,它便打算自己去。 她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她心知应是天道注定,但看它远去的背影,竟有些它回不来的预感,忍不住开了口,“不要去。” 金口一开,心中无来由一声叹息,它之命运,在她开口的瞬间,便已经与她相连了。 它自然不懂她的纠结,只是一脸惊喜的回头,“天啊,丑石头会说话了!你有灵智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不要去,呦,真好听,你是母石头?咦,石头有母的吗?” 她无奈的动了动手脚,石头外缘瞬然化为飞灰,它再次喜的连连惊叹,“哎呦,我就说你有天赋吧,你看,被我这么一刺激,一下子开了灵智又化形啦,虽然长的和石头外表一样不好看,不过么,天下间像我这么好看的妖也是少见,私以为你还是不要太伤心的好。” 她愣了下,容貌与她是空,可换一张脸,也不是……连忙顿住,她竟差一点动念。 心中不禁有些惊骇,哪怕是它无心的一句话,与她而言竟这般重要吗? “此去,大险。”长久不曾说话,因而她说话不快,倒显得比它沉稳。 它眯了下眼睛,“既然如此,你陪我去吧。” “噫……”她惊住,“不可,我曾答应,不再下山。” 它也怔住,“你答应谁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29 ?山上有其他人,你早就有灵识了?好哇,你居然瞒了我这么久!” 虽这么说,眼珠子却转的飞快,“你不下山,我可要下,要有问起你这誓言来,你就说我逼你的。”一把拖住她的手便腾云驾雾起来,它握的力度不大不小,恰好便让她挣不开,她看木已成炊,誓言已破,便不声不响的默认了。 它看她温顺听话,便收起笑意,耐心的解释道,“妖王令既然出现,自然是知道我们在此地修行。若没有绝对的实力,怎敢轻易违背。” 它原也不知那飞行令是什么,妖王施了法术,当其察觉到高阶妖修时会自动展开,高阶妖修的识海会被动读取妖王令。 它猜她每日倾泄灵气都可坚持这么多年,修为应是不俗,只是强带了她来,路上问了好些话,才发现她竟像是一点修为都没有的,便朝她叹气,“罢了,要真出了什么大事,你便躲在我背后吧。” 等见到妖王,已是五日之后。 高阶的妖修修行不易,但数量也不算少,又过了七八日,才算来全了。 妖王和其他妖修也探不出她的修为,却也没察觉出她是人,只当她修为低微,对它倒极为看重。妖王曾感叹,这世间大约再也没有像它这样修行的如此之快的妖修了。 此时众妖齐聚一堂,妖王肃脸道,“我今日召集大家,实是为了一件大事。人妖殊途,虽偶尔有人和妖相恋,但大家平时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也算相安无事。 然这几年,人修却因人数众多,大肆进犯我妖修的修行地,不仅抢夺机缘,还以擒妖修做宠为荣。尤其是一月前,那人间帝王不仅辱我拆我庙宇,他手下干将还有通天遁地之能,竟污了妖界的真境泉。” 此言一出,众妖哗然,“这就是不让我们妖修好过了。” 真境泉是妖界的生机,可开灵智,亦可促化形。便是修为一直寸进,饮用真境泉,也会得到意想不到的体悟,一只妖在一生中只可饮三次,可以说在场的妖修除了它有充足的灵气供应,其余都饮过真境泉。 众妖顿时群情愤慨,妖王道:“此事是不能善了了,人修近几日必会有大动作,恐怕我们妖修和人修要有一场恶战!” 妖王说的不错,话音刚落,就有小妖急跑进来,“人修,人修打进来了!” 众妖忍不住望向妖王,妖王缓缓从座位站起,“诸位,妖界存亡,怕是在此一役了,本王誓与妖界同生共死,绝不向人修低头!” 此言一出,士气大振,唯她垂头不语。 它以为她害怕,便施法将她变成小石头,“你修为低,还不够他们打的,还是好好看我的英姿吧……”虽脸上得意,眼中还是有些忧心。 她愣愣的感受到它冰凉的掌心,动念无数,却又被遏制住。 这场混战,打了三个多月。 妖修比人修法力高深的多,但数量也少的多,在战斗中,除少部分妖修,许多也比不上人修擅使阴谋诡计。 妖修少一个是一个,而人修似乎源源不断。 这场战争,几乎是必定的要以妖修失败告终。 当它被人修团团围住,苦苦支撑,她化的石子缩在它的腰带里。当它被人修打出第一口血,她握紧了手,拼命控制自己跳出去的冲动。 她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变得模糊,口中呢喃,念念有词,“不慈悲亦是慈悲,不动念亦是动念,不动情亦是动情……” 直到它惊声叫了起来,“不要!” 她望出去,看到了那棵刚化形为孩子的大树,竟不知何时来了,替它挡了人修一剑。 “你怎么来了?”它惊道,“你本可以不来的,你还小啊!”它原本一直庆幸大树刚修出灵智,还不够资格来战场。 大树是妖界的生机,是妖界的未来…… 那孩子却脱力的笑了笑,“你们要是败了,我们还有什么未来?” 它静静的垂了头,然后崩裂了衣服,化为巨蛇的原形,“我若不死,一定要战!” 她从那碎裂的腰带中滚了出来,化为人形,却亲眼看着它自爆元丹。 “不要!”她的眼中凝成眼泪,心绪急转,“不要!” 然脸上身上,都沾满了它的血和肉,她惊恐的望着手,尖声惊啸起来,“不!” 她是天地的意志,潜心动念便可毁天灭地,但她被细心的教导,也顺从的,从不曾动过念。 众生于天道而言,皆是平等之姿。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万事万物,皆有自己的命数,每个修行者,皆要遵循天道。 但是啊…… 但是啊…… 不慈悲,便是慈悲? 不动念,便是动念? 不动情,便是动情? 她禁不住抬头望天,苍穹浩渺,她不过想取之须臾。 它不在啊…… 这世界,又恢复了寂静。 它真的,不在了…… 天道对她,何曾慈悲?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天上开始下雨,剩余的人修们向她攻去,却发现无人能靠近她。 山川开始崩塌,河流暴涨,冲破了堤岸,飞禽长啸短鸣不休,走兽争相悲鸣…… 一个年老的人修望向了天空,不禁大骇,“没道理啊,本算出妖族有灭世天相,现在妖族元气大伤,天上竟还出现赤月,这是大凶!”他继望向她,却见鸟儿一只只伫立于她肩头,似安抚她。 手中掐指,不禁大骇,“她是……” 她心中了无生意,头一次产生灭世之念,却忽觉衣角被人扯了一下。 她垂首,却见那大树坚持不住,也化了原形出来,刚才便是用树枝扯她。 “姐姐,你不要哭了。” 她心绪被拉回来一些,耳朵便听见无辜百姓的祈祷号哭,眼睛亦看到洪水无情肆虐。 是她,她心中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是因她动念,这世间才会如此。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她小时,仙鹤有自己的命数…… 她长大,父母有自己的命数…… 她们相遇,他亦有自己的命数…… 什么都不要去改变,什么都不要去做,什么都不要去想。 那她,究竟为何而活? 她有“神格”并非被天地眷顾,却更像被天地“诅咒”。 “天魔,她才是灭世的天魔!”那个人修大喊,“快,快杀了她,不然这些灾难不会停止!” 但他们怎么杀的了天魔? 她的身躯亦是天地的意志啊…… 她忽而一笑,竟第一次笑的万分开怀,所以,父母才会惧怕她。 大概除了她自己,再没有人可以杀的了她。 她展开双手,腾云而起,人修的攻击毫无用处,她第一次用自己的能力,望遍六界八荒。 世间之大,她却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30 是了无牵挂。 雨忽的停了,洪水仍泛滥,她站在山巅,思绪万千。 一直以来的郁气,皆从大笑声中散去。 她凝望天际,夕阳西下,天边一片红通通的火烧云,水面泛出粼粼波光,红翅鸟儿呼啸着停伫于残存的枝头,梳理羽毛,竟是好不壮美。 她宛尔一笑,此地此景,不枉埋骨,遂投身入水。 不可逆命而行,除非付出很大的代价。 她闭上眼睛,祈愿所有都会恢复如初。 寿与天地同,她不要;天地之志,她亦不喜。 她格格的笑起来,眼角却缓缓淌泪。 潮水吞噬了一切可吞噬之物,终于不再发出怒吼,水势缓缓平静,日和夜逐渐倒转。 时光轻轻弹指,在那高山之巅,云海一如平常壮观浩瀚。 一条小蛇丝丝的吐着蛇信,独自凝望这片云海…… 他被闹钟叫醒,睁眼时有些迷蒙。 因车去做保养了,便没有开车,挤了地铁。 到站的时候,也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回头,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快速在他面前掠过。 “啊……”他张开嘴,有个名字卡在嘴边,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第二十梦 和朋友一起看完电影,她就接到父母的电话,不出意外,又是催她“人生大事”的。 她口头敷衍了,内心很是不耐烦,晚上便比平常晚了许久入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宇宙历350年。 身为人数稀少,几乎可以说是濒临灭绝的裕美星人的她,即将要迈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阶段——成年。 裕美星人的血统从来只传女性,未成年的裕美星人额头上会长一个尖角,容貌寡淡,成年后尖角消失,容貌极盛。 研究古地球史的朋友说,裕美星人的祖先大概是古生物孔雀演化的。 但究竟怎么算成年,她身边的每个裕美星人都对此闭口不谈。 “这是个秘密。”她的母亲说,“这是为了保护你,你必须自己体会所有的一切,才知道成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她成年的朋友则告诉她,“到了那个时刻,你一定会知道。” 她最开始是期待,但随着时间逐渐逝去,又过了一个宇宙年,她依然没有成年。 她便想起有些裕美星人一辈子都没有成年,忍不住有些担忧。 新年时她一个人跑去据说特别灵验的迎光星球求神,对,这样古老的心灵安慰法,即使过了这么多宇宙年也没有被科学替代。 拜完后迎光星球忽然降温二十度,她才发现自己居然没带保温风衣,正一个人瑟瑟发抖,忽然有人问她,“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这件衣服给你穿吧。” 她抬起头,便看到一张——鬼哭狼嚎的脸。 虽说不该用这么过份的形容词,但她看他的第一眼,心里想的的确是“不知道他怎么有勇气活到这么大的。” 他的长相,的确让人难以形容。 分明五官并没有瑕疵,但你就是看不下去,好似有一种力量,只要对上他的脸便无法坚持直视。 “抱歉,我的脸,让你看不下去吧。”他的语气十分平和,倒像是完全不怪罪她。 “不不,是我不好,我……”她鼓起勇气抬头,她自以为能坚持许久,不过瞬间又被逼的垂头,顿时羞窘又尴尬,“对不起,我……” “没关系,这并不是你的错。”他将手臂上的衣服递给她,“我看你很冷,穿上吧,这是新的。” “这怎么好意思。”虽然这么说,但她的手已经诚实的伸出去了,的确是很冷。 于是他语带笑意的问道,“天晚了,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喝杯饮料?” 她如梦初醒,“啊,要请也该是我请,走吧,谢谢你的外套。” 两人就此相识,相谈甚欢,分开时温度回升,她执意要还他外套,他很是无奈的问,“我们聊的来,不如交个朋友?” 她虽一直没勇气看他的脸,但觉得他为人真诚友善,应当是个很好的朋友,于是互相交换了光脑号,借此联系。 这段友谊,持续了三年。 他是个成熟的男人,像个长辈似的包容她的幼稚和神经质,同时又像平等的同辈人,用理性碰撞她的感性。 她时常情不自禁的说,“天啊,你为什么这么好!”心中想着,除了那张脸,简直完美。 他一直在她的周围,陪她度过了许多重要的人生时刻,甚至为了照顾她,经年带着口罩。 她常常想,“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喜欢我到底是我的错觉还是他不愿说出口的真相?” 她甚至想,“如果他长得好看一点,没准我会喜欢他也说不定。” 但她只要望向他的口罩,便什么绮思也没有了。 直到新年,他们再度相约去迎光星球,许完愿后,他问她,“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 “什么?” “我期望你,能喜欢我……”他的声音渐低,最后几乎像是低语。 她听到了,那样清晰的愿望,让她的心跳不自觉便加快了速度,但当她抬起头,再度望向他的脸,她的心又落了下去。 “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她轻轻笑着,“我期望,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啊……”他的嘴巴开合了几次,最终还是闭上了,“我们下山吧。”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隐在口罩后的脸。 后来,他乘坐的飞船遭遇宇宙漩涡,经过多天的搜寻,他们只在临近星球发现了他逃生舱的残骸。 她失去了他。 起初,她并未觉得多么难过,只是有些胸闷。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开心的时候,难过的时候,工作或睡眠时,总是无端的想起他来。 她终于要承认,他对她是极重要的人。 但随着失眠状况的加重,她不得不再次承认,她大概、也许,对他抱有一丝的……喜欢。 在将近失眠了一个月后,她头上的角忽然脱落,她意识到自己成年了。 她看向镜子里,原来清淡的脸忽而变得精致妍丽,但眼泪不自禁的流下来,他并不知道,她长这样呢…… 她终于倦极睡去,只是醒来,却发现自己竟身处宇宙历345年。 她找到母亲,母亲只是欣慰的看着她,“你成年了。” “怎么回事?” “裕美星人的特征,就是时光旅行。” 她想,她该去找他。 她试想了无数对白,却没有想到,在遇到她之前,他的脸犹如鬼斧神工,足以让人“惊艳”。 她没有想到,5年之前,他受尽女孩的青睐。 “嗨,也许你不相信,但是我们在5年后会是朋友。” 他哼了一声,“你这个搭讪手法是来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31 自远古吗?”看来在遇见她之前,他的脾气也并不好。 她笑了,“其实我是从未来来的,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 他鄙视的白了一眼,挥挥手,“再见。” 虽有些委屈,但他这样倒让她感到十分新奇,甚至激出几分斗志来。 她起先不能控制停留在过去的时间,但练习多次,也让她找出些窍门。 每次回去,她都要找他,他起先很不耐烦,只是看她契而不舍,也起了好奇心。 一来二去,便真的和她交了朋友,但他先入为主,总觉得她和其他女孩一样,不过是看中他的脸。 这段友谊持续了三年,他每次对她冷淡,莫名发火,她总是温柔。 他有时想,“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是因为这张脸对我这么好,还是因为我是我,才对我这么好?” 直到他说,他应该是找到了喜欢的女孩,还给她看了照片。 她忽然就执意让他陪她去迎光星球,说要向神祈愿。 微光中,她轻轻的说,“我期望你……你喜欢我。”她的声音低微的好似呜咽,他有些不忍的侧头,没有看她妍丽的脸庞。 他淡淡的回答,“我期望,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她怔了一下,然后自嘲一笑,“真是……”她很轻的说,“我还是喜欢你,但我很喜欢的那个你,怎么就消失了。”那声音好似一个无助的孩子找不到自己珍藏的最爱的宝物,那样的茫然和委屈。 她在他耳边说了一个日期,“那天不要开飞船,答应我。” 她在他眼前消失了。 她从过去回到现在,决定再去一次迎光星球。 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好似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天气忽然又极速降温,她这次带了保暖衣,却连穿的心思都没有。 忽然便听到耳边有人跟她说,“如果不介意的话,要借我的外套吗?” 她轻轻的回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你……” “我还活着。” “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得要回去,才有我们的现在。” “你的脸……” 他笑了笑,“你大概不知道,癸星人一旦陷入爱河,他的颜值是和心上人的喜欢程度成正比的。” 他们互相取笑起来,然后她仰起脸来,“这是梦吗?” 他俯下去,蹭到了她的鼻子,“如果是梦的话,我们两个都不要醒吧。” 两人皆笑起来,含住了对方的唇。 这一瞬间,竟好像万籁俱静,只余双方激烈的心跳。 待都睁开眼,他们互视一笑,手牵着手,缓缓的走下迎光星球神殿的台阶。 “我期望,你喜欢我。”她轻轻的说道。 “我期望,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他侧脸,含着笑意。 她撇唇,也不甘示弱道,“我期望,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他一脸温柔的回应,“我期望,你喜欢我。” 她绽开微笑,“你不必期望。” “是。”他满足的握住她的手,因为,已经实现了。 她自梦里醒来,起床洗漱,看到脸庞残留的笑意。 他端着咖啡站在落地窗前,凝望着忙碌的人群,她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桌上写着意犹未尽的一行字:“尽管迟到,总算没有缺席,亦没有错过。” ☆、第二十一梦 方徊挂断爸妈的电话,倚在门框处,好一会说不出话。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相亲,也记不清是第几次说不喜欢。 好奇怪,以前也谈过几次恋爱,但自从开始做梦之后,在相亲的时候,总是觉得提不起劲来。 她失笑,明明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但有时又会觉得,男人都是一样的吧,所以对象是谁,重要吗? 或者该问,不是那个人,就不行吗? 那个人,真的存在吗? 和她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城市,年龄相仿? 总觉得,不太可能吧。 敛目,她将自己平摊在床上,慢慢蜷成一团,有些不知未来的茫然。 迷迷糊糊的,耳中便传来梵音。 迟疑的张开了眼睛,脑中一片混沌,只望见一双如水澄澈,如空辽阔的双眼。 那人“噫”的一声,旋即将手笼来,它有些迟钝的想后退,竟发觉自己竟不能动,然后便见那双手如蒲扇般拂在它脸上,“竟有了灵智。” 掐指一算,眼神微动,“罢,有我看着你……” 指尖轻轻一动,它便觉身上一轻,耳中梵音四起。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世间千般美景,万般奥妙,皆在一瞬传入它的识海。它仿佛身处星河,而手中触到的每一颗星皆是感悟,又仿佛身处云海,眼中望见的每一朵云彩皆是真谛。 这过程似乎无限漫长,它徜徉识海,竟不知今夕何夕,然待它睁眼时,又似乎万分短暂。 他点化了它。 他的眉眼宽和仁慈,望了望它的真身,是他常年携带的一串紫檀念珠,他微微扬唇,“便叫你念檀吧。” 它俯首跪在蒲团上,行了拜师礼,“弟子念檀,见过师傅。” 它以小童的身份,伴着他修行,他说它身上自有檀香,本就有佛缘,因此修行很快。 他曾问它为何修行,它不知如何作答。 山中日月长,不知过了多久,它想,它修行,或许是为了陪伴师傅。只是有天,他忽然道,“念檀,我和你师徒缘份已尽。” 它愣住,“师傅,念檀做错了什么事吗?” 他深望了它一眼,“心向大道,后会无期。念檀,记住,万不可脱离大道。”竟自坐化了。 它于人间的情感不甚了解,只是愣愣的望着他的脸,心下茫然。 他的肉身不腐,它便守了他的肉身多年,一边修行,时日一久,竟也有些神通。 直到它有一天感应到他的降生。 它决定去找他,只好用火焚了他的肉身,捡了数枚舍利。 它在人间飘荡了数年,有人见它淳朴灵秀,待它愈发真诚热心,有人见它年幼无依,愈发心黑手狠。 人间真是奇妙的地方,它于山中修行多年,竟还比不上人间经历一月的感触。 起初它并无性别,也不知性别为何,亦是人间教会了它男女有别。 不知为何,它更喜欢做柔软的女人,时日一久,便成了她。 等她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娶妻生子,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她去求见他,望了他好久。他和以前大不一样,只一双眼没有变,透着慈悲温和。 她盈盈拜倒,“念檀拜见师傅。” 他惊讶笑道,“这位姑娘,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他的妻子亦是个好人,见她眼睛纯澈干净,便问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32 起她的来历,待她说完,便叹一声,“也是前世有缘,既如此,姑娘便在我家住下吧。” 她见他们夫妻情深,有些迷茫。 师傅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师傅了吗? 他这样圣人般的人物,却不再修行了吗? 她想不通。 于是住下来,却对大道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如果师傅放弃了修行,那她为什么要继续修行? 轮回转世,他已经不记得她了,他身边亦有旁人陪伴,所以她到底为何而存于世? 她取出舍利,轻轻触碰,第一次有了烦忧。 尽管他不记得她,她仍不愿离开,幸而他夫妻二人也不介意,如是过了几年,他忽然家道中落,妻离子散。而他一夜白头,在空荡荡的家中不吃不喝的静坐三日,她陪在一侧,安静的看着他顿悟入佛。 她看着他的眼睛,恍惚觉得,她的师傅又回来了,但看着他陈潭般的神色,又知道他不是她所认识的人。但情况并未改变,她依然常伴他修行。 只他老了,不过几年就行将就木,她照料了他几天,他一直昏昏,有天竟坐起来,神色自若。 她一见便觉不对,面上一喜,立时扑了上去,却在床榻前停驻,“师傅!” 他温和笑道“念檀,一别多年,为何修行,你可有答案?” “弟子愚钝,尚有一惑,师傅修行颇深,为何还要经历生老病死?” 他双手合十道,“为成大道,我自愿入这红尘俗世。不历八苦,如何度人度己?” 她惑道:“师傅,你之大道,究竟为何?” “我之大道,是为度化众生。”说完,便阖目长眠不醒。 她顿时一滞,软倒在地,将头靠在他的膝前,“师傅,你还未听我的答案,怎走的这么快。”心中苦闷,却觉面上湿热,她伸手一抹,竟是眼泪。 她拿出舍利,却是怔怔,“众生里有没有我?”越是修行,她越是明白,佛修的慈悲为怀,是为众生平等,佛有大爱,便要弃小爱,对众生慈悲,何尝不是无情? 她想永远伴他,但他或可成就大道,她却会止步不前。 她清晰的知道,她的心不为苍生,只是为他。 她再一次找到他,他是一个小孩子。 他从小研习佛法,这是一个强盛安定的国家,大约是衣食富裕,人心安宁,国民竟不信神佛。 她遇见他的时候,他十分失落。 她知道他不是师傅,但他又是师傅。 “小孩儿,你在苦恼什么?” 他望望她,只觉得她身上一股檀香,好生面善,便道:“此地没有人信佛。” 她看着他,“小孩儿,你为什么信佛?” “因佛度众生。”他面容虔诚。 她仰面朝天,笑了笑。 这个国家忽然多了许多妖魔鬼怪,人世不再安宁,人人自危,他为度苍生,发誓斩妖除魔,因心志颇为坚定,又余留些前世修为,竟真的被他收服好些妖魔。一时间,凡间烧香拜佛者不计其数,甚至以他为尊,许多人皈依佛门。 他收了几个徒弟,四处修行降妖伏魔,直至一日,又一次遇见了她,她身上只有入魔的恶臭,而且她的修为极为高深,想起檀香,应是他的同道。 “你……”他双手合十,“你本心甚善……” 无奈他的徒弟从来不听他把话说完,已经朝她攻了过去。 像她这般修为,恐怕他师徒几人联手也斗不过她。 奇怪的是,她并不反抗,反而极为从容,甚至有些挑衅,“小孩儿,我早年遇见你,便觉的人间好生安静,幸而打破了界门,如今人间多了些妖魔,才算热闹起来。” 他的徒弟不比他稳重,听的此言,知她就是罪魁祸首,更是不要命的施法。 他被她施法僵立于侧,直到她软倒才得以获得自由。 她淡淡的笑了笑,看着他充满悲悯的脸,“世间万物,总是相生相克,有光才有暗,若是世间黯淡无光,只是不够黑暗。” 她琉璃色的眼睛如月牙般一弯,“我为魔,才更能让世人看到佛。” “你……”他垂下眼睫,感到身体竟不受控制的合十,“念檀……”他身边围拢的徒弟惊奇不已,这声音纵然未有攻击性,却仍有深厚修为,皆不自觉退了一步。 此声极通透空明,如同梵音灌顶,她的笑容顿了顿,打量了他的脸,叹了一息,“师傅。” “你为何如此?”竟与当年他掐指所算分毫不差,但他看她秉性纯善,怎会落到如此。 “你曾问我为何修行,我不曾答,如今我回你,我修行,是为小我。”她亦是两手合十道:“弟子即便做了师傅一块垫脚的石子,也是快活的。”这般说完,神魂便支撑不住的飘摇不定,她摊开手掌,却是他的舍利。“师傅只愿度化众生,弟子惭愧,想必众生中一定有我,但我知师傅度不了我,只有我自度方可。” 她在他面前消散,他怔怔立了半刻,才感觉自己可以行动。 他的徒弟手中捧了舍利递给他,他凝望许久,舍利剔透,却似乎有些杂质。 他此生修行极为顺畅,又有度人的功德,于中年时圆满成佛。 识海似乎于瞬间充盈,前世今生的记忆皆涌入脑中,他记起了她。 他拿起舍利审视良久,才发现那不是杂质,是她无意滴落的眼泪。 手捏莲花,耳畔响起梵音,他微微敛目,露出一脸慈悲。 只是再没有檀香,没有念珠。 他是佛啊,普度众生,却度不了她吗? 心头,不自觉的,收紧了一寸。 他满头汗的从梦中醒来,打开了电脑码字。 她刷着小说,看到了连载书名,“什么嘛,几个梦?”想也不想的掠到下一个。 他手中举着水杯,半倚在门框,那个人在哪里? 他挫败的躺到床上,朝右侧身,最终保持了一个微躬身的姿势。 而她左侧在床上,像一只虾米似的微蜷缩。 他们望着床的那一侧,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那个人……到底是谁? ☆、第二十二梦 天气渐渐转冷,他躺在被窝,陷入了梦境。 “你刚才说到,你从小就一个人在家?” 他愣了下神,随即反应过来,笑道,“是的,”随即喝了口咖啡,意识到自己正讲起自己的过往,于是接口道,“我的父母都很忙。”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那种孩子,父母拥有无尽的财富,随之而来的结果,是他们没有空陪伴他。 每天都从尺寸巨大的床铺起床,尽管他只占据了四分之一不到的空间,和他关系最为亲密的,大概就是请来的外籍保姆和接送他的司机。 十四岁之前,保姆来来去去换了三个,虽然他家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33 的薪酬优沃,到底是离乡背景,总是因家庭原因离开。 回想起来,十四年的人生里,似乎并没有特别亲密的人。 他从小就觉得课程简单,早早跳级。父母替他安排了许多才艺课程,他的时间从来紧张,大约是家境和心智的不同,便没什么谈得来的朋友。 然后十四岁那年,他父母用高薪招来了一个年轻女孩。 他还记得他坐在楼梯上,百无聊赖的看着世界名著,门忽然开了,先是头探进来,然后朝他绽开一个友好而善意的微笑,“你好……” 他爸爸向他解释她的由来,并说明以后她会和他一起生活,因她是自由职业,正好可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他无可无不可的朝她点头。 他爸爸安顿好她之后便离开了,只留下一室尴尬。 “我带了棋过来,我们下盘棋怎么样?”她兴致勃勃的提议,他看看钟,离吃饭还有三个小时,而他暂时不想练琴,便同意了。 她输了三次。 “这么厉害,换一样怎么样?” 他当然无所谓。 在之后的日子里,她换了数个游戏,依旧没有一次赢的…… 因为玩的太入神,她没有时间做饭,于是便带着他外出下馆子。 叫了司机送他们出了别墅,他被她带到一个喧嚣而充满烟火气的小饭馆。 看着外面黑糊糊的招牌,他有点犹豫,“你确定可以吃?” “这里开的苍蝇馆子可是无数家小饭店优胜劣汰下来的,卫生说不上,味道是肯定好。” 他看了下坐凳和桌面,上面不知道累积了多少年的灰尘和油垢。 “我给你擦。”她积极的抽下纸巾,利落的擦了几遍,正要扔掉,他看了下擦过的那面,又黑又油亮,早知道还不如不看。 撇了撇嘴,他还是坐了下去。 “没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她熟稔的报了几个菜名,好像是这里的常客。 “经常来吃?”他有些好奇她的过去。 她笑笑,“虽然这种小饭馆味道好又实惠,但是我一个人也不常来,也就几次。” 菜上的很快,他尝了下味道,在她期待的眼神中点评,“还不赖。” 等到回家,他带她选房间,“现在空的有五个卧室,你要住哪间?” 她嘻笑着回答,“住你附近好不好?” “有差别吗?” “你会怕吗,一个人睡?”她打开卧室的门,看到庞大的面积后有一瞬失语,随即问道。 “并不。” “哎呀,你还是一个小孩子呢,你这么小就一个人睡了啊。”她的声音软软的,还顺手摸了下他的头。 他黝黑的眸子凝望她,“害怕这种情绪,既不能解决问题,又让心情紧张,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有?” 她怔了下。 洗完澡正要睡觉,突然听到敲门声,他料想应该是她。打开门,果然是穿着睡衣的她,披着头发抱着枕头,他勾了下嘴唇,“所以是你害怕一个人睡?” “是啊,”她举了下枕头,“可以吗?” 让一个女士孤独的站在门口,显然不是一个绅士所为,于是他侧了身,请她进来。 他的床足够大,于是两人占据两端,她拍拍枕头,“你一直是一个人吗?” “所以呢,有什么问题?”他抵着床头的靠背,翻开白天读了一半的书。 她沉默的看了他一会,最后道了一声,“晚安。” 他余光瞥见她阖上的眼睛,便也拧灭了台灯,“晚安。” 他起床的时候,发现另一侧床辅极整洁,摸着也没一丝热气,似乎昨天只是他发的一场梦,他洗漱后下楼,便看到她坐在餐桌上看报纸。 “起床了,我做了蛋饼,你尝尝。”她从厨房端出来,“还热着呢。哎,我跟你说啊,今天报纸上出了个大新闻,你知道吗……” 他夹了一筷子,又喝了口牛奶,在她的念叨中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原来他平常吃饭,是那么安静吗? 她每天都在他临睡前敲响他的门,后来他的卧室便对她全然开放;她兴冲冲的说要教他功课,却在看到他课本的瞬间放弃; 她说她学过乐器,找时间一起合奏,但在听过他弹奏钢琴后便不大说起;她时常带他外出看电影,说他除了高雅的戏剧也该看些其他的; 她说他的衣服怎么都是没标签的三无产品,但自从他带她去过一次高级定制店,她再也没说过类似的话;她说假期带他去远点风景又好的地方自由行,他问要不要坐私人飞机,她哑口。 她有天接到一个电话,心情突然从高涨变为低落。 他便有些好奇,“你怎么了?” “我现在缺钱,我大概要辞职,找其他工作。” “多少?”他慢吞吞的咽了一口牛奶,“如果不是太多,我可以借你。” 她愣了一下,旋即笑了,“不,出于我那点可怜的自尊,我并不想向你借。” 临走前,她陪他看了一场戏剧,散场的时候,她舒了口气,“就算是演的,也总是有真的在里面。” 她弯下腰和他告别,他望着她琥珀色的剔透眼珠,“我们还会再见吗?” 她眉眼弯弯的笑,“有缘的时候,会再见的。” 她离开了,他独自走到卧室,摸到她常睡的那一侧,有些怔然。 方徊同样做了一个梦。 有人推搡着她,“死丫头,欠债还钱,你老子躲债找不着人,你做人子女的,怎么也要分担点吧!” 她听到自己大喊着,“你们急什么!等过几天我自然会还你们!” “过几天,你骗谁呢你!” “那你们索性逼死我算了!”她发起脾气,“要么再等我三个月,要么就让我现在死了算了,你们什么都拿不到,反正我就一条烂命!” 那人火大,到底光脚不怕穿鞋的,“行,那我再等你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再没钱,你自己知道怎么做!” 她舒了口气,收拾了下自己的衣着,恨恨的踢了几下墙角,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电话,“喂,是我,你上次说的那件事,我考虑好了。” 电话彼端传来大笑,“你不是说你金盘洗手,再也不干这缺德事了,怎么着,你又缺钱了?” 她啧了一声,“你有什么计划,快说!” 她顺利的,进入了他的家。 参观所有卧室的时候,她便知道,为什么他家会成为目标。 那个孩子孤独,却不知道孤独为何物,或者,他不在乎自己的孤独。 如果人类是一个金字塔结构,他就是在顶端的那几个人,他为什么要在乎其他不如他的人怎么看他? 她躺在他的卧室的前几天,她就找到了他家放贵重物品的保险箱钥匙。 他父母在瑞士银行存了许多贵重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34 物品,但出于国人对银行并非百分百信任的原因,他们还在家里存了些,就放在他的卧室。 这个消息,是她朋友通过非常规手段获得的,亏得她那不靠谱的爹,她打破了自己“金盘洗手”的誓言。她之前一直念着她爸是她唯一的亲人,只是这样坑女儿,让女儿还钱的日子,她实在过不下去了。 这一次做完,她一定走的远远的。 自知道那钥匙的位置,她便时常在睡前盯着那个抽屉的方向,那孩子总以为是在看他。 她有时心中好笑,会有些可怜他,想想他们家是这么富有,每天却是冷清和孤寂,有时又觉得自己才更可笑,除了贫穷就是贫穷,居然还有闲心思可怜这么有钱的一户人家。 这孩子才十几岁,却活得和个老头似的,生活精致高雅却仿佛没有人味,跟个机器人也就差个心跳。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觉得自己那点可怜的怜悯十分可笑,却又固执的想拉他去感受这世界的另一面。 有天她带他去野餐,她躺在防潮垫上,看着白云飘来飘去,听到他问,“人生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为了经历?”她枕着手,眯着眼睛,“就好像知道了结局的电视剧一样,尽管大家的结局都一样,但过程总是不同的。”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他问。 她神奇的望向他,“你一向很理智。” “所以,我们会分开。”他的情绪好似有点沮丧。 “我们这一生中,总是会遇到很多人,”她笑眯眯的,“你以后会知道,原来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是遇到你,会让我成为‘我’。”他回道。 她静默了下,“总有一天,你还会遇到别的什么人,让你成为‘你’。” 决定离开那几天,她迟疑了很久,还是打通了同伙的电话,“我会和他出门,司机跟我们一起,我察看过,只要在监控死角,你按计划不会有什么问题。” 什么都很顺利,只是内心依旧有些忐忑。 直到他说,他可以借她钱。 她彼时想,幸好他只有十四岁。 如果他再长几岁,只怕她什么都不会做了。 然而,他只有十四岁。 和他度过了最后一天,她知道这场戏终要落幕。 “就算是演的,也总是有真的在里面。” 多年后,他家失窃的物件被神秘人原物返还,他心中隐约有感。 多年后,他终于变成一个出色的男人,她看到有知名杂志采访他,他回忆起曾经的事。 “你后来,有再遇见她吗?”身后的大屏幕清晰的映出他的脸,她听到身边好几个女人发出兴奋的雀跃,“天啦,真人比照片更好看!” 她戴上墨镜,拨了拨头发,踩着高跟鞋大迈步往前,他的声音清晰的好似在耳边,“我遇见了许多人,就和她说的一样,他们让我变成现在的‘我’,但我最喜欢的那个‘我’,是因为遇见她。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遇见她……” 她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 一直没能和他说,她最喜欢的那个‘她’,也是因他而成就,好巧…… ☆、第二十三梦 小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最特别。 那时迫不及待的要长大,总觉得长大之后也和其他人有所不同,然而,人总要有足够的运气和实力,不然自己和其他人,其实没有什么两样。 同样是为生活所迫,同样的无可奈何,同样的随波逐流,同样的,麻木不仁。 方徊以前看自己,总是不由加了一层滤镜,带一些自怜抑或是自恋,然而到了一定的时候,便会自然而然的知道,原来她也是这样普通。 长大的涵意,或者就是学会了坦然直视自身的好与坏,有时还要让自己接受那些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她躺在床上,大约是累极了,很快就入了梦。 睁眼时,便已立于船头,身后的船娘撑一长篙,微一使力,便衣角带风,小舟如惊弦之箭般破水前行。 适值烟花三月,两岸青山叠翠,稍一错眼,美景便要落于身后,侧耳一听,林间雀鸣清脆悠扬,不由心情大好。 此地山远气清,人烟稀薄,倒是游赏的好去处。 船娘在身后招呼,“客官,要我唱首小曲听吗?” “无妨,只管唱来。” 船娘便轻应了,清了下嗓,便唱起时下流传甚广的民歌来,那歌声婉丽清扬,却是唱道: “月子弯弯照几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幛,多少飘零在外头。” 眉宇轻扬,手腕一转,自袖间抽出一只竹笛,轻松和入船家的歌声中,船家唱完,因心中另有所思,笛音未歇。 只听得曲音回旋婉转,陡然拨高,竟一声高过一声,你总以为到顶了,却听似尚有余裕,音调节节高起,直至那最顶处,又攸而一落,倏忽之间,高低参差转圜,好不自由。如是几遍,却听得越来越低,越来越轻,直至停歇。 一曲罢,船娘拊掌笑道:“客官吹的妙极。” 正欲回答,忽听有人招呼,“这位兄台,好生雅兴。” 抬起头,便望见另一小舟不知何时追了上来,有一青衣书生作揖,“余闻此妙音,心生结交之意,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面上一赤,赶忙回礼,“兄台谬赞,余愧不敢当……” 青衣书生一愣,却见此人着一旧灰衫,未及而立,五官平淡,唯眼神熠熠,气度无双,心下暗暗称奇。 终是推不了书生热情,一来二去,便交换了名字。因皆去往一地,双舟并行,两人便各立于船头交谈,倒觉彼此意气相投,相谈甚欢,到得码头下船,已是称兄道弟起来。 “半山贤弟,既我们去向相同,何不一道?”青衣书生道,“子义今日得见半山,实是得遇知己,不如今晚你我秉烛夜谈,抵足而眠,岂不妙哉。” “子义兄所言极是,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半山欲先行赴友人之约。不若余先至渝城,待子义兄一到,便好酒好菜奉上。” 子义听得此言,便不再多劝,“既如此,不如愚兄陪汝一同赴约如何?” 半山一惊,见他神色认真,揖道,“如此便多谢子义兄了。” 两人话不多说,快马加鞭,又行了一天半,才到得渝城。 城中早有人等候,一接到二人,便引了到府上。 台上正坐一人,白衣轩朗,却是半山昔日师兄伯远。见二人风尘仆仆,便招呼休整片刻。待品了一盏茶,方问道:“半山此行为何?” “师兄料事如神,想必早便料到。” 伯远轻轻一笑,“你这便错了,远素来不托大,何况人心难测,怎么偏巧便料到你?” 不免苦笑,“师兄谦虚了,山早知师兄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35 智慧绝伦,此番前来,实是有要事相托。” 伯远低头吹茶,淡声道:“山却是高看我了,远不过位卑小人,怎做得了要事。” 子义于一旁听得糊涂,心道,“究竟是何要事,这二人像是在打哑谜,却让半山如此紧张,让此人不敢托大。” “师兄既不愿担此重任,山,山又岂能强人所难……”子义正思量间,却见半山拍案而起,“既如此,师兄便当山未来过吧,免得,免得拖累了你。” 伯远叹了一息,“实不是远不愿,兹事体大,远身后尚有家累,还望山见谅。” 半山摇首道:“此番前来,余已知结果,只性情如此,怎能不抱一丝希冀?” 当下便偕子义一同告辞。 二人找到旅馆收拾妥当,用些吃食后便各自回房休息,子义思来想去,按捺不住便去找了半山。 半山情知子义要问,便让小二使了茶点,只听得子义问道:“此番究竟所为何事?” 半山叹道,“此番前来,乃是求我师兄同我一道为国效力。众人皆知我朝四背受敌,无一不是虎视耽耽,师父早便赞过师兄有大才,若是能为朝庭所用……” 顿了顿,却是小二敲门送上茶点,又替二人剪了灯烛。 子义待小二走后续问道:“如此利国利民之举,伯远为何拒你?” 半山眼神闪了闪,“那却是,他夫人之故。” 子义的好奇心陡然大起,“此话怎讲?” 半山捧起茶,眼神朦胧,“那却要从十多年前说起……” 十多年前,半山尚是总角,拜师时,比之大四岁的伯远已是师傅最为骄傲的徒弟了。其聪敏机智之处,比起师父也不惶多让,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半山不比伯远聪慧,反而多有愚笨之处,伯远见其年龄相仿,倒是极为关心,时常代师教导,因而两人的关系,却比其他人更亲厚些。 一年后,伯远替师傅去蜀地办一件小事,却迟迟不归,半山便自告奋勇的和另一个师兄一齐前去寻找,却是遍寻不着。半山总不愿相信伯远就这么不见了,每年皆要寻理由去蜀地找他。 万料不到,伯远却另有一番奇遇。他阴差阳错跌入了一个深窟之中,他还道命要休矣,却不知窟中别有洞天,他被一冷艳佳人所救,因他不懂武功,而她武艺高强,几次逃脱皆被拿住,那女子也少一个仆人,便被拘在窟中作伴。 那女子心狠手辣,时不时便要打要杀的,他心内恐惧,便央她传授些武艺,聪敏如他,三年之后便武艺大成。 那女子见他要走,便道:“你走便走得,只要向我发誓,从今往后,最听我的话,其他人概不相干。” 他不愿发誓,她倒没勉强,他还道她真放了他走,没想到她一路跟从他的踪迹。 半山本来正打算去蜀地,见他回到师门最是高兴,“师兄,你回来了,还走吗?” “自然是不走了。”他欣喜极了,“半山,你长高了。”忍不住便想上前去抚一抚,没料到手还未动作,半山的头发却被削下几缕。 那女子持剑怒喝,“这人是谁?” “好姐姐,这是为何?”他惊道。 女子道:“我当日救了你,你的命便是我的,你既是我的,自然只有我可以碰,谁让你碰旁的了?怎么?你熟读圣贤,竟要做忘恩负义之徒?” “我……” “而且你同我孤男寡女于窟中住了三年,你便该娶我!你要不顾礼义廉耻,大可弃我于不顾。” 他甩不脱她,又因她于窟中几次救过他的命,不好将事做绝。原想找理由拒了她,没想到几番辗转,她中了奇毒,命不久矣。 他更不能于此时落井下石了。 师傅知道了此事,便问那女子,“莫姑娘,你们若是成亲,我那徒儿怎么办?他胸怀江山,你当如何?” 那女子笑道,“你这话我实爱听的很,我们成亲有何不可的?他现在要听我的话,成亲后我自然听他的话,什么江山不江山呢,其他人干我何事?” 机缘巧合,他们终还是成了亲,她如奇迹般痊愈了。 只他却再没能走出蜀地。 子义长嘘短叹,“真真是人生如戏……” 半山沉默不语,过了良久,“子义兄,现我朝腹背受敌,这太平年华,亦不知能维系多久。半山不才,但愿以已血肉之躯,挡那悍勇贼寇,只怕往后……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得见,子义兄,多多保重!” 子义肃然长揖,“半山,真乃子义所见真英豪也,罢罢罢,子义自量文才武略不及伯远兄,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兄愿和半山同往!” 半山豪情顿起,“好,兄字中不愧有一个义字,半山,半山有兄这一个生死之交,此生无憾!” 当下同子义义结金兰,正式结为异姓兄弟。 二人喝至烂醉,只半山仰头望月的时候,豪情中混入一丝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无奈和心伤。 此后十年,子义同半山皆信守了自己的承诺,最终殉国。 他二人虽死于国难,却一直有故事于民间流传。 有人说,那场大战十分残酷,甚至有当世武林高手忽然出现,折损无数大将,却亦有人怀疑,若真有如此人物,为何没有早点出现? 有人说,半山终身未婚,实是女儿身,却忧心国事,一直未恢复身份,却亦有人怀疑,怎会有如此奇女子? 有人说,半山常爱吹一曲笛,极是激昂,半山死后,常有人用洞箫吹同一首,却有人怀疑,那曲甚难,还有谁人能吹出一样的曲? 有人说…… 伯远静静的听着传说,面上无波。 他一人爬至山顶,发出一阵清啸。 半山一生不曾悔,死前亦高歌:慷慨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他眸光微闪,仿佛透过厚重的云彩看到了那双精亮的眼睛。 他们的最后一面,半山说:“师兄,我知你一定会来的……” 可惜,太晚了,太晚,太晚了…… 他的膝盖无力的弯曲,他的背微微佝偻。 他的妻子,成了他前半生的枷锁。 他已然老迈,他本该要和他们一道携手殉国,可如今,他却有另一个使命,活下去。 不仅为半山,为子义,也为更多前朝的子民,他需要孕育下一次,推翻重来的机会。 凝视云端半晌,万千思绪,终是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冉敏醒过来,半捂住了自己的脸。 总有那么一些人。 不曾携手,心却一直未曾远离。 作者有话要说:  只爱一个人却不管其他人死活的病娇,现在觉得是独占欲恐怖又自私的人啊 ☆、二十四梦 他的梦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月子弯弯照几州,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36 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幛,多少飘零在外头。” 他唱着歌,敲着破碗,“行行好吧……” 世道不好,他幼年失怙,便这样做了几年流浪儿。 直到有一日,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伯对他说,“小孩儿,我在这看了你许久,你是个聪明孩子,我可以带你走,过个吃饱穿暖的日子,你愿不愿意?” 他欣喜的跪着叩头,却听见身后同伴满面艳羡,惴惴的问,“你要走啦?” 他犹疑了会,“多谢老伯,小人斗胆相求,能不能带上我朋友一起,我们一定做牛做马,来生也愿结草衔环报答老伯大恩大德。” 老伯揪了揪胡子,眼儿微瞪,“小娃娃真当是麻烦的紧,好吧,好吧,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便带你们一道走吧。” 两人皆欣喜叩谢。 日后他不只一次的觉得,他该是何其有幸,才有这机缘得遇恩师,学些四书五经和药理。 师傅收了他们二人为徒,又见他果是资质上佳,聪慧过人,免不得要偏疼些,真恨不得将所会的倾囊相授于他。 相较于他,他那朋友常远却在课业上一无所长。 常远天生便力大无穷,以前做乞儿时便时常吃不饱饭,却是个义字当头的汉子,时常将讨得的饭菜让给他吃。 常远十六岁时,说是想找当年战乱时失散的家人,等常远去而复返,便带来了半山。 那时他十二岁时,师傅干瞪眼良久,纠结的揪了几缕胡子下来,终是看在常远和他长跪不起的份上,勉强收下了。 为了此事,师傅似乎后悔了多年。 因为师傅很快便知道,半山是个教不会的木疙瘩。 师傅素来不甚有耐心,勉强教了一月,命他考校,见半山仍是一问三不知的呆模样,气的都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道,“若是你师兄伯远,他早便倒背如流了,你啊你……” 常远倒半点不臊,因他也是如此,只不过他力可扛鼎,帮师傅做了许多力气活,师傅对他尚还满意。 师傅气的吹着胡子,“罢,罢!再说下去便有辱斯文,今日我便赐你字‘半山’,既无智,便要有愚公之韧。” 半山诺诺称是,仰起面来,望向了他的脸。 伯远看到了一双怯怯的眼睛,和带着仰慕的笑容。 半山并不是个聪明的孩子,甚至像哥哥那样,也没有一张漂亮的脸。 唯一拥有的,大约就是师傅所赐的韧性。 伯远看他背诵诗词,一遍复一遍的不曾停歇,又看他弹奏乐器,亦从不偷懒耍滑。 虽是如此,但天赋的差距,有时已轻松划开鸿沟。 伯远看一眼便能记住的歌赋,半山却要用一日,伯远随笔写就的佳句雅音,半山琢磨良久也悟不到其妙处。 伯远看他苦苦的追赶,常远每每帮忙皆不得要领,忍不住道,“不如我教你吧。” 半山的眼睛灼然一亮,长揖一礼,“多谢师兄。” 彼时,师傅有众多弟子,他却如鹤立鸡群般耀眼,半山时时凝望他的背影,只觉望尘莫及。 他和半山,慢慢变得亲厚起来,有时,甚至比常远还要亲近。 他教半山:“大丈夫,当无愧于天地”,“一言当如九鼎”。 常远每每听的厌烦,“学这些何用?” 他肃然回道,“君子当以德立身,如何无用了?何况本朝重文轻武,我意在官场,他日你若上场杀敌,你之秉性素来招敌,我于官场周旋一二,你我一文一武,保这江山不再动荡。” 常远静默一瞬,旋即大笑,“好兄弟,好!” 他时常想,若他不曾替师傅送那封信,他是不是也不会有那些因缘际会。 那天再寻常不过,若说不同,应是他在途中怀疑一个可疑蒙人的踪迹,却因思虑不周被那人陷害,失足陷入了深窟。 他以为自己定要一命呜呼了,料不到会被人所救。 他甫一苏醒,便听到一女声幽幽叹息,“你醒了?在这窟中,除了我和姥姥,已好久没有活人了。我姥姥去了没多久,你便下来了,你说,是不是我姥姥招你来的?” 幽暗的烛光中,他看到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只是过于苍白,恍如鬼魅。 他吓了一跳,随即强撑着起身作揖,“这位姐姐的救命之恩,伯远没齿难忘。” “哦?”女子挑起眉梢,“你便做牛做马来报答我吧。” “这,”他犯了难,“实是伯远身负师傅之命,有要事在身。” 女子哼了一声,“这样的漂亮话,谁人不会说,这里岂是你要来便来,说走便走的,你要想走,便在此地陪我三年,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这……” 女子抽出刀刃,横于他颈间,“你若不答应,我现在便抹了你脖子!” 他真的当了一个扫洒仆人,陪了她三年。 不是不想逃的,只是她武艺高绝,他逃了几次,被她拿住亦折磨了几次,只好无奈的留了下来,甚至刻意讨好她让她教他武艺。 她心情好时,便好声好气的同他聊外面的世界,一旦心情不好,便是他的苦头。 到第三年,他道,“好姐姐,三年已满,你该是要信守承诺,放了我回去吧。” 她冷笑一声,“你早便想着这一天是不是?你走便走得,只要向我发誓,从今往后,最听我的话,其他人概不相干。” “远不能发此誓言。” “好哇,既是如此,留你命何用,还不如当初任你死了倒好!”她柳眉倒竖,却是抽刀攻向他命门,只他这三年,也不是一无所成,当下膝下一软,腰往后倒,忙取了腰间匕首往上一格。 如是拆解百招,她知他已不是当日任她捏圆搓扁的小儿了,便收了攻势,“罢,你要走便走,我不留你。” 他终于离开了那地底深窟,回到了师门。 不过遥遥一望,他便见到了半山的身影,难得起了些捉弄的念头,便摘了几片叶揉做一团,在手中掂了掂,弹指射了出去。 前方的半山一愣,却下意识惊喜的回头,“师兄!”半山连忙气喘着小跑过来,“你回来了,还走吗?” 竟是他去了哪里也未问起,只关心他走不走了。 “自然是不走了。”他望着眼前这张脸,眉眼虽是长开了,却依然平淡无奇,只那双眼睛,越发黑亮。 “半山,你长高了。”他忍不住想拂去半山乱跑的鬓发,却忽的感到一阵杀气,连连推开半山,却见白亮刀光闪过。 原来那个女子,一直未曾离开。 她望着他,“此人是谁?我要杀了他!” “好姐姐,这是何故?”他不自禁的颤着声。 纵然,他能抵挡住她的招式,但武学造诣上,她仍比他高出一截,且不怕明刀明枪,就怕暗箭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37 伤人。 她若是要杀一个人,使些阴诡手段,他何曾抵挡的住,忍不住便望向半山…… “哼!原你不喜欢我,却是喜欢男人之故!他却是不能留了!”他瞬然一呆,见她手下果断挥刀,他下意识一格,“半山,去找你哥,他可护你!” 等常远前来帮忙,她负伤离去,他却寝食难安起来。 因她不喜,窟中无书可看,无乐可奏,除却干活和习武,他便常回忆师门生活。 如是多年,他时时思念师傅同门,如何便是喜欢半山了? 辗转反侧,便披衣起床,于深夜推门外出散心,却见半山立于院外,他心绪不宁,竟半点不曾发现。 “更深露重,你怎站在外面,进来吧,怎么不曾睡?” 半山犹疑片刻,便依言进了房间,坐在榻上,“我唯恐师兄又在我眼皮底下不见了,心生不安,便来看看。倒是师兄,你怎也不曾睡?” “此次多亏常远相助,我是忧心,下次她若再来,该如何是好?” “那便船到桥头自然直,”半山道,“尚未发生之事,便是想破脑袋,又有何用?” “你啊……”他笑一声,“倒像是你会说的话。” 两人喁喁细语,却谈兴渐浓,待到察觉,天竟已晞。 半山告退,他拧着眉,又想起她的话来。 她又来过几次,要杀半山时被他一一阻了,亦同他说过,他若不娶她便是忘恩负义,孤男寡女三年,她何曾还有名节。 他不曾应她,只盼着有什么机会,好拒了她。 只没料到,她行走江湖,被人下了奇毒。 她转头寻了湘西蛊毒,使计下在他身上,笑道:“你的命是我的了,要是我死了,你也不要活吧!” 师傅和其他师兄们为此,出门寻了大半年解蛊之法,却一无所获。 那时她行将就木,他也跟着衰弱卧床。 半山急的去求她,她便道,“让我解这蛊,却有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一是,我要你发誓,再不能靠近伯远一丈! 二是,我要同他成亲,做他的妻子。 三是,我要他陪我在蜀地,直到我死!” 半山回来后,静望了他许久,将三个条件一一道出,“师兄,你便应了她吧,左右她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他长叹一息。 只没想到,解母蛊之药恰与她的毒相克,她竟活下来了。 北边虎狼之师步步南下,常远远赴沙场,半山偕兄同往,与他一别多年。 偶尔有些流民敲着破碗在他门前经过,说起前线的兵士如同砍瓜切菜般被蒙人屠戮,她听到便道,“这些人不如降了的好,或可保命呢。” 世道越发不好,时有饿殍,她望见这些衣着破烂的尸身,同他道:“若是真打到此地,恐怕本朝也是不成了,不如我们重回窟中。他人怎样,关我们何事,我们无事便好。” 他常凝望远处,不曾应她,只心内越发焦急。 直到前线告急,他连忙使人备马,她见他跨上马鞍,急怒道:“你要做那不仁不义之徒吗!” 他直直的望向她,“伯远伴你良久,自认正是怀有恩义。此时再不出发,对国便是不忠,对朋友不义,伯远身怀武艺却不上战场,对百姓更是不仁!” “你,你!好哇,你便去,只你的命是我的,不许死在别处!” 他不再应她,策马狂奔。 到得战场,却见常远浴血奋战,手持双矛,英勇无比。他忙抽剑上前,“常远兄,伯远来迟了!” 那是一场恶战,虽有他加入,常远却因连战多日,城中亦无粮草补给,腹中空空,力竭之下被敌人连射几箭,刺中要害。 他正要救下常远,却听常远哈哈大笑,徒手折断羽箭,“伯远,今我与诸位兄弟共赴国难,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替我护好半山,吾便是将死,也要多拖几个猛将一道!” 此言一出,军心大振,皆知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无一不英勇杀敌,便是战死,也并无畏惧。 他忙折回去寻半山,却见半山高举军旗,正居后方。 他挥剑边杀边赶至半山处,却见半山已被箭矢射中,钉在地上,眼睛被血迷的已睁不开,只手极稳,军旗一直不倒,嘴中却仍高歌,“慷慨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半山,我来迟了……”他颤颤说道,“你,你还好吗?” 半山忽的一笑,半睁了眼,那双眼儿依然黑亮如昔,“师兄,我曾有一个秘密,现在看来,倒不用说了,我知你一定会来的……” “好,我们便一同共赴国难!”他忽觉此生无憾。 子义亦是血肉模糊,“我却要求伯远兄,替我们活下去!” 伯远何等聪明的人,一听此言,便知子义深意。 “远,远……” 半山此时倦极,却强撑着点头,极为赞同,手中将军旗交与子义,便再撑不下去。 伯远咬牙应是,将军旗钉入地中,再也不倒,再接住半山软倒的身体,斩断弓箭,手上剑影连成一片,杀出一条血路。 半山的身体靠伏在他背上,几番要滑落下去,伯远扯了外裳将其手缚于胸前,一路使轻功回到师门。 师傅有妙手回春之能,见半山伤势却摇了摇头,轻道:“这孩子啊,我原以为你们……没想到。” “师傅?” “枉你自认聪明人,却到现在还不知道吗?我当初为何不愿收半山,并不是愚笨之过,而是常远何曾有亲生兄弟,他只有一妹。” 经历那般惨烈战事,本朝终还是沦陷了。 师傅道:“死便容易,活着却是更难。” 半山离世后,师傅交与他一册乐谱。 他翻开,却是他少时信手拈来的断章,半山一一补齐了。 她似乎曾来找过他,只他拜别师傅,便浪行天涯,再没有遇见她。 他终是成了那样一个人,不仁,不义,不忠,负人,亦负已。 憾然长遗恨。 方徊从梦中苏醒,伸了个懒腰,朦胧中记起,有一双黝黑的眼眸,时常明亮有神,让人见之忘俗。 ☆、第二十五梦 当春风拂过大地,万物复苏,人们便渐渐遗忘了隆冬的严寒。有时看着衣柜里厚重的羽绒服,都要怀疑是否真的经历过那样冷的天气。 然而倒春寒仍有些威力,有时甚至比严冬还要再冷些,她裹着大衣,戴着围脖,随着人潮进入了火车车厢,不知是暖气还是人多的缘故,车厢里外的温度宛如两个世界。 她看了下时间,开往s市的火车历时约2小时,她应该可以睡一会。 于是拉低了椅背躺了下去,她并不担心,全身大概只有一部手机和身份证值得关注,因为这次出差的缘故,她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38 昨天便没睡好。 于是思索了下,便把这两样贴身存放,设定了1个半钟的闹铃,大概人真的疲倦了,头一歪便沉入了梦乡。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肃然的脸,她听懂了,似乎又没听懂,只是茫然的睁大了眼睛。 那人高高举起了稚嫩的她,睁着眼睛,懵懂的看着,自己被那双粗糙的手送入水中,她被呛了一口,“呜……”更多的水呛入她的口鼻,直到无法呼吸…… “不!”有人抢过了她,她终于呼入了空气,“咳咳,哇!”对死的恐惧,让一个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哭了出来。 “求你!别杀她!” “你知道一个女孩,没有半点用处,养大了还要贴一笔嫁妆。”语气十分平静。 “求求你,她是我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女人苦苦哀求着。 “你是我们家的罪人!就因为你的肚皮里这么多年都生不出一个儿子!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答应你?”话中掺杂着怒气,亦带着十足的权威。 “我们已经失去了四个女儿!这是我们第五个女儿,求求你!你看看她,她,她好不容易来的,求求你发发善心吧。”女人紧抱着怀中的孩子,眼泪流了满脸。 她好奇的拿手卷了女人的头发,再吃进自己嘴里,然后吐出来,呵呵的笑。 男人的眼光陡然变柔了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旋即背过身去,远远眺去,看到了不远处一个隆起的小土坡。 那是所有人的葬女坡,多少年来,甫出生的女孩,还没有尝上一口奶,便已经被埋在那里。 他低头望向自己的手,再度回头,看到那孩子晶亮的闪着眼,朝他天真的绽开笑容…… 她活了下来。 在她之后,她妈妈终于生下了两个儿子。 这世上溺杀女婴的不知凡几,到她出生之后,女孩不再增加,老妪则一年年递减。只是女人并没有因此变得珍贵,反而成了有钱或有权人的一项私产。 以往由女方出的嫁妆,逐渐改为男方支付一大笔娉礼,也让婚姻变得更像是一笔交易。 法律虽有规定,然男人娶了女人,没过多久便像商人一样和别人交□□子,或者再高价叫卖,宛如自家的牲畜一般。 拥有一个女人变得十分艰难,再过几年,便有共妻现象出现,然而男人只抱怨如今娶一个女人,竟还要出一大笔钱,却不是天天睡到。 光棍变得十分常见,针对幼女的暴行屡见报端。 政府对此做出了行动,女孩从小便免费接受教育,由政府安排入住女校,读女学。 女人以谦忍柔顺为美德,尊从男人是天经地义,女人若不出嫁,便是人生的失败者,更是社会的耻辱。 她本该在适龄期间就读女学,然她家中奶奶早逝,爷爷至今仍在下田,爸爸做些小生意贴补家用。 妈妈生下儿子便元气大伤,长年卧病,对一个女人,家中是没有闲钱请人看顾的。 于是她5岁便开始做家务,每天凌晨便起床做事,不仅要照料病重的妈妈,还要照顾两个弟弟。 闲的时候,她妈妈会教她认几个字。 弟弟们小时候很是听话可爱,懂事之后,便不再叫她姐姐,只叫她的名字,有时连名字也不叫,只叫一声“喂!” 他们不再听她的话,他们认为女人便应该听男人的话。 待她弟弟长到上学的年龄,在他们睡觉的时候,她以整理他们书包的名义,可以翻一翻他们的课本,珍惜的抚上一遍,费力的读一读那些文章。 到她妈妈去世后,她终于可以上女学,只是翻开课本,却发觉和弟弟学的没一样相同。 这是一个缺少女人的国度,然而女人,却从来不是珍宝。 到她十三岁的时候,政府颁布了新的法律,宣布一个女人如果拥有好几个丈夫,最少给每个丈夫生一个孩子。 女学里的同学认为这是女人地位的一大提高,因为男人要想娶到一个女人,便要好好的待她,不然女人就可以不为他生孩子。 她觉得女人还是和以前一样。 女人是商品,是生育机器,而女人所有的指望,是期望有一个善良和善的丈夫。 她并不觉得,这就是女人该得到的公平。 她开始写作,发给女学里的女人,述说这个世界的不公平,述说女人的艰难。 她长得漂亮,依托弟弟的关系,经常教育男校的教材,并把他们抄写下来给其余女人看,更经常去演讲,讲述她所认识的真相。 最开始,政府并不关注她,她只是个小人物。 但渐渐的,她逐渐有了影响力,她发表的作品不能再被刊登,她便联合同学一起偷偷影印分发。 她的朋友很担忧她的安全,但她并不在乎。 但有一次,她在演讲中被政府派人当场抓住了。 由于女人稀少,政府并不敢给她定重罪,认为她或许是因为没结婚生子的关系,才会对社会如此不满,于是强制她和一个男人结婚了。 他对她非常温柔体贴,她陷入了爱河,由此怀上了第一个孩子,但是当她生下来,确认了是个男孩的时候,他转手便卖了她。 接下来,她不停的怀孕,生孩子,被卖。 她并没有放弃写作,可笑的是,她可以控制自己笔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即使一个女人可以拥有数个丈夫,但只有农村才几个兄弟一起娶一个妻子,不停的生育孩子,在城市里,多的是只要一个孩子的男人。 女人的子宫在单身汉看来,远比她们本身要有价值的多。 她最后一次被卖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极绅士的男人。 他待她比第一个男人还好,甚至可以说,他尊重她,他把她当做同样平等的人。 他的书房永远为她打开,她拒绝他便不会勉强,她需要什么,他便会给她。 她又一次怀孕了,她问,“如果我生下的是女孩,你怎么想?” “只要是你生的,都没有关系。” “女孩比男孩生活要艰难。” “可如果我来养,我会让男孩和女孩过上一样的生活。” “包括教育?” “你觉得我做不到吗?”他的眼睛沉静的望着她,“她也有接受同等教育的权利,她长大了,也有选择和谁结婚的权利,而不是被强制决定。” 她沉默了一下,“只有我们的女儿?” “嗯?”他并不懂她的意思,于是她垂下眼睛,握住了他的手,“我嫁过很多人,但我最喜欢和你在一起。” 他弯唇笑起来。 她抿着唇,面无表情。 他们的孩子,真的是一个女儿。 在他照顾孩子的时候,她寻机离开了他。 他不懂她,她并不想她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39 一个人的女儿获得这公平,而是希望全天下的女人,都获得这公平。 这么多年,她有了跟从她的信徒,终是走上了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只是,女人的体力,永远是比不上男人的。 当她举起“革命”的大旗,或许很多人都看到了结局。 多年之后,她的女儿坐在教室里,读着那段追求平权的艰辛历史,在看到她被政府抓获,以“反动”为由处决,历史书上寥寥几笔,年幼的孩子泪如雨下。 她望向窗外,似乎想到了许多,也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晚间她问自己的父亲,“我妈妈什么成果都没有达到就被抓了,她会不会后悔?” 父亲沉默了很久,然后笑了,“不,并不是没有成果。” 他站起来,眼睛望着那张相似的脸,很是怀念的说道,“她告诉了和她一样的女人,是时候要站起来了,你说是不是?” “正是有她的存在,所以后来才会有那么多的女人站起来,和她一样发出了声音,现在才会有和你一样的女孩,坐在教室里接受和男孩一样的教育。” “她不会后悔的,你不了解她,如果她后悔了,只会后悔她没有早一天发出声音。” 即使她知道自己的声音是那么微小,她知道自己很可能万劫不复,不被世人所理解。 甚至同样是女人,很多也不曾在她发声时给予支持,反会恶言中伤她,认为她打破了社会的平静。甚而她的同伴,也不曾真正的理解拥护她,她是因背叛而死。 这个女人,又可恶又可怜,他却在后面懂得了她。 不管这世界如何险恶,她还是会固执的,不顾一切的要站在那风口浪尖上,做那一个清醒而痛苦的人。 她永远不会放弃,哪怕碾碎自己。 ************** 她忽的惊醒,赶紧下了车。 他若有所觉的转头,人海之中,似乎看到了那个人。 待要挤过去,却被更多人裹挟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中……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印度《没有女人的国度》有感而发。 男主打酱油了。 ☆、二十六夜 她突然发现自己不年轻了。 再也不能轻松的熬夜,镜子里慢慢有了皱纹,和以前的照片对比,眼睛里再也没有天真和快乐。 “熟透的果子总要落地的,一只鸟总要有一根树枝停着,一条船总要有一个码头,阿徊,你懂我的意思。” 她的眼睛低低的垂下去,然后扯起嘴角,说了一个做作的笑话。 “你不要转移话题。” “妈,要我说吧,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个人肯定出生了嘛,至于什么时候遇到,我也不知道嘛。” 打发了妈妈,她躺在床上,忽然有些说不清的难过伤感。 她的心里好像住着两个人似的,一个理智的告诉她,让她试着去接受一个合适的对象,而另一个却带着情感的束缚,对方就是再好,她竟也没一丝一毫的动心。 阖上眼已经是凌晨两点,她坠入梦中,宛如坠入一个拉扯她灵魂的洞窟。 耳边是温和的风声,她拉着行李箱,气喘吁吁的拎着箱子跟在一个男孩身后,他背着和他一样大的登山包,呼吸声同她一样沉重。 他们都穿着合体的运动服,小腿微酸,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大脑迟滞了一会,突然便想起来,是了,他们正在私奔的路上。 虽然,他们都只有14岁。 微风吹来隐约的香气,她抬头张望,是一树的含笑。 “累了吗?”他停下脚步,擦下额前的汗,“休息一下?” “好啊。”她放下箱子,站到树下,踮起了脚,拿手去够花枝,摘了一朵凑到鼻子下,“好香。” 他笑嘻嘻的走过来,将花枝插、入她编的辫子里,“这样更漂亮。” 她翘起唇角,拿出口袋里的书,看了下书名——《小王子》,一边问他,“接下来去哪儿呢?” 他从背包里拿出面包,拿出一壶水抿了几口,便将两个都递给了她,“我们去南边的山坡,我记得那边有一块平地,正好可以搭帐篷。” 她的确有些饿了,看他又拿出苹果啃,便不和他客气,吃了几口,听得小鸟儿婉转的叫,似乎才回忆起他们是在逃亡路上,吭吭的笑起来。 “有这么开心吗?”他望着她的脸,嘴角掀起弧度,“面包都要掉出来啦。” 她赶紧拿手去接,发现是他调侃,白了一眼,“你难道不开心?” 他故意板着脸去瞪她,却又憋不了多久,叼着苹果弯腰笑起来,“哎呀,你不要惹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当然开心了。” 打发了中饭,两人又带上行李,有说有笑的往那山坡进发。 “晚上会有狼吗,或者是老虎?” “你怕被吃掉吗?” “我?如果是我们两个人被吃掉,我一点也不怕,我怕的是就我或者你给吃掉了,剩下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该多寂寞啊。” “嘿,你怕什么啊,有我在呢,我好歹去野营过,这里才没有那么厉害的野兽呢。” “好啊,那我信你。” 各自说着孩子气的傻话,有时一句也不说了,就默默的走着,唯有听到互相的呼吸声,来确定不是一个人来到这林子里。 松鼠灵活的蹿走,有时惊的鸟儿扑楞楞的在头顶飞来飞去,间或停在枝上唱一段歌,树叶轻轻的掉下来,时日久了,便像块天然的毯子垫在地上,要是踩上去了,便有碎碎的呵哒声。 小溪潺潺,并不很深,他伸手进去,很是冰凉,要是脱了鞋子过去也不是不行,但女孩子的脚可不能进这么凉的水里。于是捡了几块大石头垫进去,自己踩了好几下试着稳固度上佳,才招呼她一同过这小溪流。 好容易到那山坡上,他一个人撑起帐篷,她含着巧克力问道,“要不要听歌?” 他并没有意见,于是她拿出随身听,选了一道绵软的歌。 当他搭好的时候,她笑嘻嘻的拿面包给他,“饿了吧?” 他叼住面包,一刻不停的又搭起篝火来,囫囵吞下去,问她“你吃过了?” “嗯,我吃啦,累不累?” 他摇摇头,从背包里拿出防潮垫,和她并排并躺倒下去。 音乐声在这安静的环境中十分空灵,刚点起的火苗发出噼啪的声音,他们握着手,看着天上的星空一一辨认。 “要不要跳舞?” 他笑着问她。 她的回应是坐起来,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两人都没学过舞,但不妨碍他们随便跳,跳着跳着,他便牵了她的手,轻轻的抱住她。 “我们以后,结婚好不好?” 她肯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40 定的点头,然后突然笑了,“喂,不如我们今天就结婚吧,现在就结?” 他弯起眼睛,“好啊。”他们举了个小火把,到周围摘了许多野花,笨拙的编了个花环,戴在她的头上。她把箱子里的一条又大又长的细纱围巾拿出来披在外衣外面,好歹有些华服的意味。 两人哼着结婚奏鸣曲,一同牵手绕帐篷走了一圈,又回忆着讲了婚礼的誓词。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现在,我宣布我们成为正式的夫妻。” 她闭着眼睛,轻轻的将嘴印到他的唇上。 两人进到帐篷里,她的头发刚摘下那些花,显得有些凌乱。 他躺到她身旁,紧紧的挨着她,“你会害怕吗?” 她拿手指头梳通了头发,也躺下去,“和你在一起,我一点也不怕。” 两人像傻子似的互相取笑着,抵着额头亲着嘴儿睡下去。 第二天他醒的时候,她的头伸在外面,听到声音头也不回的笑着问他,“这儿可真美,你要不要看看?” 他跟着探头出去,看到太阳挂在上面,晨光透过各色枝叶形成斑斑驳驳的影子,若是想象力丰富些,简直像是太阳随手画就的抽象画。而那白金色的光线中,连微尘都仿佛神圣起来,透着光的那些薄树叶如同要滴出绿来。 他们静静欣赏了会,她的手便像是自动长在他的手上。 “和我一起睡,你会硬吗?” “嗯?我喜欢你,当然会了。” “如果我和你睡觉,会怀孕吧。” “会吧,你喜欢孩子吗?” “如果生下来和我们一样怎么办?” “那就不要生。” “嘿,你想的挺好。” “你会希望生孩子吗?” “暂时不想,我们还小呢。” “小吗?我们都结婚了。” “是哦,我们都结婚了。” 她笑着抱住他,重重的亲了下他的嘴,“嘿,我可真是,好喜欢你啊。” 他笑嘻嘻的抚着她的背,“我也好喜欢你,和你认识是这辈子最好的一件事了。” 她倒在他的怀里,听他的心跳声,“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当然啊,一辈子在一起。” 带着一丝不安和忧虑,却那么认真又慎重的许诺着永远。 大概是总觉得,一定可以做的到吧。 他们是在第三天被大人们找到的。 在那之后,他被送到国外,而她留在国内,约好了一年后在他们的母校门口等。 一年中,他迷上画画,总是给她寄画,有时是她睡着的,有时是她笑着吃东西的,有时是她发间缀着花的。 他来的时候,她已经等了一会。 “这是我送你的。”他又送她一幅画,眨了眨眼睛,“你会喜欢的。” 她握住他的手,“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想去学画画,可能还要更长时间。” “你要当一个画家吗?可是艺术家,好像总是死了才出名啊。” “可是,我想画啊。”他含着笑看她,“最开始是想画你啊。” 她忽然说不出话来,只讷讷的歪头,“你能早点回来吗?” 他不知道,于是并不说话。 她拧住他的手指,“你看过《小王子》吗?你要是驯服什么,你就要对她负责,对她永远的负责。” “我一直记着呢,我结婚啦。”他长高了,于是轻松便低下头去,亲了一口,“你是独一无二的,我养的玫瑰。” ************ “后来呢?” 小萝卜头仰头望着她,她失神了会,弯腰摸着柔软的额发,“没有后来了。” “是你和爸爸的故事吗?” “嗯?”她笑,“只是一个故事,关爸爸什么事。” “妈妈,这幅画和储藏室里放着的好像哦。” 她抬眼望去,看到了那幅,和家中所挂宛如双生的画。 那是,她脚步有些急切的走了两步,画上是一个普通的森林,一个小小帐篷,却有两个小人,依偎而躺,其中一个头上戴着一朵花冠,两人的手紧紧握着。 她静静的停伫在画前,好像痴了一样。 画名是——致妻子。 到家的时候,她的丈夫问她,“今天的画展怎么样?” “嗯,画的很好,很温馨。” 只是莫名其妙的,让她很想哭呢。 ************ 醒来的时候,他接到一个电话。 “儿子啊,你看,你年纪也差不多了,要不要安排着去相亲看看啊?” “……好。” 那个人,或许下一刻就会出现,或许永远都不会出现。 他掀开窗帘,打开窗户。 在他两层楼上,她拉上纱帘,接到了电话,“喂,妈,今天又相亲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因为个人原因,心情特别不好吧,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写,也写不出 ☆、二十七梦 他的梦里面,却是另一个开始和结束。 他是在八月出生的。 不知道其他亲人,只有一个母亲,在父不详的阴影中长大。 十二岁之前,他过着衣食无虞的生活,他妈妈有很多情人,也带给他丰富的课余活动。 到他十二岁时,枕头上放了八千块钱,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留一句话,她妈妈离开了租满一年的房子。 就留下他一个人。 那时候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家务都不会做。 他总觉得他妈妈马上就会回家,但他等了很久,一天一天的过去,才终于确认,他妈妈不会再回来了。 他害怕报了警,他就要到孤儿院去,于是一个人开始了生活。 就在那低矮逼仄的租屋里,艰难的把每一块钱掰碎了用。 彼时,她也是一个老师眼中的坏孩子。 她有一个大一岁的姐姐,一个小两岁的弟弟,既比不上容貌明丽的学霸姐姐,也比不上家中唯一的男孩受到父母更多的关注,她只能笨拙的用她的办法,去吸引父母对她的注意。 他们是在罚站的时候认识的。 虽然不是同一个班级,却是在同一条走廊,两人互相看看,自认是共同落后的难兄难弟,于是听着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开始搭起话来。 “你为什么会被罚站?” “我啊,作业写的太差了,你呢?” “我和同桌打架啊。” “为什么会打架?” “他笑我。” 她好奇的问道,“他笑你什么了?” 他的头垂下去,颇有些不好意思,“我的鞋破了。” 脚上的这双鞋还是妈妈在的时候买的,他爱护了很久,但他实在长的太快了,昨天上体育课跑了一圈,就把鞋头顶出了一个窟窿。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41 她循着他的视线往下,便看到他局促的大脚趾。 “换一双吧。” 他望望她,又垂下眼睛,“我没有钱啊。” 她有些理所当然的说,“那你爸妈呢,可以向他们要啊。” 他并不说话。 她自觉没趣,便低头也望着自己的脚尖。 第二次又在同样的地方相遇,他们相视一笑。 “你又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又打同桌了。” “还是上次那个?” “没,换了个新的。” “那你怎么又打了?” “他说我长发长,还说我臭。” 她看看他的头发,偷偷笑了,“没说错啊。” “嘿,还说我呢,你怎么又被罚了?” “我啊,和同桌聊天,可我同桌成绩好,就罚我一个人呗。” 两人没了话题,又陷入沉默。 她看着他的鞋,破损的鞋头被他粗劣缝了几下,但透过豁口的缝隙,却仍能看到那顽皮的脚趾头。 想了想,“你穿几码啊?” “干嘛?” “我姐姐有一双说要给我穿,可是太像男孩穿的了,我明天带过来给你穿好不好?” 他的头别过去,“没必要。” “可给我穿吧,太丑了,我也不会穿的。” 他静了瞬,细若蚊蝇的报了码数,她笑起来,“那你肯定能穿,我明天就带过来。” 她真的送了他一双鞋,蓝灰的色调,并不很新的样子。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穿上,问她需要什么,她想了想,“要不请我去你家作客吧。” “不要,我家很乱,还很脏。” 她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我到现在还没去一个朋友家作客呢。” “朋友?” “我们不是吗?那你这鞋脱下来还我。”她作势要去抢他的鞋,他赶紧跳起来,“好吧,我们是朋友。” 她咧起嘴,“恭喜你,你现在是我唯一一个朋友。” “唯一一个?” “是啊,谁愿意和我这个差生做朋友。”她失落的低头,又很快振作起来,“喂,我还是去你家作客怎么样?” “你怎么这么执着。” 吵吵闹闹的,就这么成为朋友了。 过了不久,他捱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带她到了自己家。 她张大了嘴巴,“你怎么会在这里住?”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他说的“没有钱”,是真的真的,“没有钱”。 家徒四壁。 “你每天吃什么呢?” 他掀开锅,里面放着土豆和番薯,因为便宜,他每次都买好多,煮熟了就着盐吃。 “穿什么呢?” 他打开衣柜,里面没几件衣服,多是妈妈以前给他买的,因为怕长的快,之前买的都略大,他穿到现在,因还没蹿个子,勉强还能支撑,鞋子却只有她给的那双可以穿。 两人相顾无言,她看着他长长的额发都要盖到眼睛了,噗的一笑,“要不我给你剪头发吧。” “你会剪?” “我给亲戚家的狗剪过毛,应该差不多吧。” 当然是……差很多了。 当他看到自己的新发型的时候,阴测测的叫她的名字,“你是想死吗?给我剪成这副鬼样子!” 她内疚又不好意思的道歉,“我就是没想到,原来你这头,和狗还真不一样啊。” “你让我打一顿!” 她嘻嘻笑着,机灵的跑了,“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 他们的关系变得很好,像是相依为命似的,他总觉得虽然还是没钱,但自有了她,日子也不再难捱。 她玩笑的问他,“喂,他们说我们在早恋。” “你觉得是吗?” “才不是。”她推推他的肩,“我们可是朋友,最好的那种。” 直到一年之后,他那从来不露面的爸爸出现,他才知道自己是私生子,他妈妈过不下去了,一路去找真爱,遇到他爸爸了,才想起还有个儿子。 他爸爸有妻有子,并不希望带他回家,只表示他也可以和家中另一个儿子一样,出国留学。 他告诉她的时候,她问他,“你想去吗?” “我不想去。” “我也不想你去。” “舍不得我走?” “……”她看了下他的脸,思考了很久,“如果我们长大了,我们是不是也会分开?” “……嗯。” “我觉得我们还是早恋比较好。”她托腮,“男女朋友比最好的朋友更亲近是不是?” “太草率了吧。”他眯眼,有些好笑,“而且你怎么肯定我会答应哦。” 她白了他一眼,伸出手去,被他牢牢握住了。 两人商议了一晚上,决定一起私奔。 那并不是一个成熟的计划,所以被抓回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两人被迫分开了,约好了下次重逢的时间。 他们的距离是那么遥远,因为她他爱上绘画,却也是因为绘画,重逢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 后来他终于回来,他在机场跟她说,“我不会再走了。”她信他。 她搬去和他一起住,当他的模特,看着他日以继夜的画画。 “你不累吗?”她问他。 “我不累。”他不知疲倦,不分昼夜的画着。 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快要溺水而亡的人在拼命划着水,或是一个在火中灼灼燃烧的人拼命的呐喊,仿佛要把胸中蕴藏的,名为梦想和美的东西,全部掏尽了,不惜呕沥自己的心血。 他是爱她的。 她那么清楚的知道,然而她却开始嫉妒起他手中握着的画笔,他摩挲着的画布,还有他眼睛长久凝望的画作来。 他比爱她,还要热爱绘画。 她可以接受亲人的冷遇,然而这世界上,她唯独不能接受的,是他的冷淡。 他的合伙人跟她说,“你不知道他画的有多好,他是一个多么有才华的人,你不应该束缚住他,你懂吗?” 她不懂吗? 当他完成一幅画作的时候,即使她从来不懂欣赏美,因为美是如此常见,大街上都是美女,一朵花,一件衣服,都可以冠以美的头衔,但她看到他的画作,便意识到,他的确是天才。 那种感觉,就好像瞬间被什么击中,灵魂都开始震颤,她仿佛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所谓的美。 然而,他的眼中,好像再也看不到她了。 她和他分开,心中尤有些赌气,“好吧,他心里想着我,我心里想着他,我们各自结婚,谁也不欠谁。” 她真的结了婚,生了孩子,他闻名海内外,周游世界,有天到她的城市开画展。 她看到了那幅一模一样的画作。 可那只是生活中一件小事而已。 直到有天,她孩子翻出了《小王子》,“妈妈,这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42 本书是旧了吗?” “嗯?”她走过去,看到那页曾经被眼泪泅湿的纸,那上面写的是“你要对你的玫瑰花负责。” ************** 方徊走到餐厅的时候,看了下时间,已经迟到一分钟了。 她推开门,却发现那个人也没有到。 她松了一口气,坐到座位上,便听到有人在身后问她,“你好,请问……” ☆、二十八梦 “你好,我是……”她抬起头,被光亮的一颗头吓了一跳。 想起介绍中的“聪明绝顶”,的确有几分道理。 忽然有几分食不知味,坐立难安起来,然而对方似乎兴致勃勃,正在滔滔不绝。 “要不要听音乐会?”相亲男表现的十分积极,她看了下手表,这时候回家,无疑要被问到饱,于是无可无不可的点头。 结果……她果然不应该太高估自己的音乐素养,不出意料的,她在音乐声中睡着了。 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奄奄一息的被人掬在怀里,有个人说着,“没事的,你一定会活。” 她的眼睛睁不开,却感觉这个人小心翼翼的护着她,把她种在了一个院子里。 她是一颗树。 用她,是因为后来她有了灵,修练成人,贪图女人的衣服好看,就变成了女人,如果她愿意,变成男人也没什么关系。 这花草树木本来没多少灵识,修练当然是很艰辛的,她用了几百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人形,她觉得怎么着也要好好在凡间爽一爽。 然而和她同样修成人形的老仙鹤掐指那么一算,说道:“你这修行,还有一道坎啊,过不去的话,你修了也白修啊,以后都没法成仙。” “不成仙就不成仙呗,我啊,也没想当那顶尖的神仙,最好就是那中不遛,多逍遥。” “你还别说吧,你这中遛都可能保不住啊,谁让你和别人有因果没完呢。” “什么因果,你没看错吧。” 老仙鹤掏了掏耳朵,“我哪个会看错哦,你忘了,当初把你救活的那个恩公,你报恩了没?” 她一听立马梗了脖子,“谁说我没报恩啊,他来的时候我可都把果子给他了。” “嗯,用砸的,嘿,你每次都砸那么多果子,你以为你是樱桃树啊,你可是桃树,那么大的桃子砸几个下去,还害的他头上起包了呢。” “那,”她有点心虚,“那我还替他招桃花了呢,嘿,我这干的可好了。” “是啊,给他招了好几朵烂桃花,害的他孤独终老,你说你这恩报的,是报仇吧。” “怎么说话呢你,”她不服气,“这孤独终老,是人家自己选的,我可都给他挑好了再引来的,他都不喜欢,我有啥办法。” “我说啊,你还不知道啊,这神仙妖怪都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我看搁你这吧,你也得这么来啊。” “呸,这都凡人编出来的,以身相许个鬼啊,谁稀罕这人谁拿走,我好好修行着,要是和他有牵扯,我修行都白废啦。再说了,人一辈子就那么短,难道让我以后一直想着他啊,想得美!” “行啦,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对你有恩,你前几次报恩他不接受,这因果就一直在啊,你可得好好想想。” 生为一个树妖,她觉得好生憋屈。 当一棵树的时候,哪儿也走不了,只能拼命长长了枝丫,去看看更远的地方,但再长也有限。 好不容易变人了吧,居然还要报恩哦。 在茫茫人海要找到一个特定的人,她花了一年。 好容易找到了,她先化身为一个老头去接近。 “免费看相啦,不准不要钱!哎,这位小兄弟,我看你……”恩人面无表情的走过,她赶紧扯住他,“别急啊,免费给你看相哪!” “不用。”他摆摆手,又被她拉住,“哎,这位小哥,相逢就是有缘,你有什么心愿未了,老头儿现在就满足你,你觉得怎么样?” 他看看她,“我现在就希望你放我走,行吗?” 没办法,她只好又化做一只鸟,叽叽的飞到他家里,打探下他家里什么情况。 “儿啊,你倒和娘说说,你看上哪户的小娘子?” “谁也没看上。”恩人说话冷冷的,专心编着竹篮。 “哎……你真是要打光棍啊?” 恩人没有说话,他娘摇着头离开了。 她翻了翻白眼,得,她可是桃花树,怎么也得给他招桃花。 于是恩人突然发现,他这一出去,就有好几块手帕被风吹到他身上,他每次都是嫌恶的拂开;只要靠近湖,就有好端端的姑娘落水,他也不是见死不救,每次都踢个会游泳的下去;卖个竹篮吧,还有姑娘对着他抽眼睛扭屁股,他还纳闷,这风沙还挺大啊。 她气冲冲的回去找老仙鹤,“气死我啦!这家伙油盐不进啊,没得救啦!” “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她死命跺脚,“这猪肉就差没送到他嘴里了,他愣是当没看见!” “早跟你说了嘛,以身相许才有用。” “屁!” 寻思半天,还是决定亲自问他什么心愿比较靠谱,于是转头就趁他出门打猎的时机,化成一个女孩,哀叫出声。 “谁?” 她捂着脸,“快来人救救我,我脚扭啦,走不动了。” 他走过来,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你爹妈呢?”看她的脚都肿了,也不讲究什么了,脱了鞋袜便给正了骨。 也不知是伤心还是痛着,她凄凄的哭起来,“他们不要我啦,嫌我是赔钱货,要把我给卖了,我就逃出来了。” 一边掩了半脸,偷偷的望他,满是期望和小心,“哥哥,你能不能收留我啊?” 他皱起眉,他家也没有余粮啊,只是看着她的脸,忽然就有点心软,“好吧,你跟我来。” 回到他家,她免不了又哭了一通,他娘觉得她很可怜,便正式收留了她,只说是远房亲戚的女儿。 家里多了一个人,多了一双筷子,因她会做点绣活,日子倒好过很多,只是她这张嘴实在太呱噪了。 “哥哥,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你救了妹妹我,怎么也得满足哥哥的心愿,妹妹这才心安啊。” “……” “哥哥,金银财宝怎么样?” “晃眼。” “那如玉美人怎么样?” “没大用。” “那长生不老?” 瞥一眼,“你这牛皮吹的倒是响,长生有啥用,没看老寿星都要上吊,活得不耐烦,人啊,活到哪算哪。” 她趴在桌子上,“哥啊,我就不信你活这么久,一个愿望也没有。” 他翘起嘴,指头点到她额头,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43 “我也不信你能实现这些愿望,别想这些了,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实在。” 她抱着他的胳膊,“别啊,哥,日子总要有点盼头是不是,你说说吧,你想要什么,妹子怎么也得给你弄来。” 他停下来认真想了想,“嗯,还真有。” “什么什么?”她期待的问道。 “你能不能别老烦我?” 哎,从没见过报恩还报不出去的。 她顿时觉得这一道坎真是过不去了。 没办法,只好继续这么呆在他身边,看他会不会某天突然就想起心愿来。 春去秋来,不知过了多少年。 他娘故去了,便一直是他和她两个人相依为命。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修士路过,看了她半晌,“五百年的桃树精?” 修士惊喜的祭出宝剑,“正好,天道果真助我,正好拿你炼神器。” 手捏一道雷诀打过来,她却不敢躲,一躲,身后他这样的凡人必死无疑,于是生生挨了,瞬间惊痛出声。 他惊惧的大喝,“快住手!” 修士轻笑一声,“我可是替天行道,她修行五百年,却和凡人的你在一起,就是在吸你们的精气!” “不是,我是想报恩,哥,我不是他的对手,你快走!”她痛的大叫,手中一挥,将他逼退了数十丈,“快走啊!” 他怒目瞪那修士,“管她是不是桃精,你不分青红皂白要取她性命,这还有天理嘛!” 修士听得冷笑,“天道本就是强者为王,你算什么东西?在我们眼中,不过是孱弱的蝼蚁!” 他看她快支撑不住,不由暗暗着急,“你不是一直问我有什么心愿,我想让你活下去!” 大概他的心愿真是真心诚意,竟让她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破了一直存在的壁垒,像他们这样的草木精怪,虽修行艰难,但因修行扎实,只要突破,总会比同阶的人修强好多。 那修士看她突然晋升,便吓的要逃,被她一击殒命了。 她看到他转来的视线,忍不住解释道,“像他这样阴损的手段,再放过他,只怕后患无穷。” 他点点头,“我知道,”挑眉,“桃树精?” 她嘿嘿笑了笑,“是啊,哥啊,这样,你看我这恩也算报了……” 他睨着眼,“是哦,我让你保的命,这么看来你又欠我一命。” 她白眼,这么一想还真是。 “你带我去修行吧。” “你都是老男人了,还修啥?” “你管我修什么。” 大概他真的有修仙的天赋,也大概他无形中暗合了道法自然,他修行的飞快,竟不知不觉就追上了她。 作为他的入门导师,她每次教导他抵一次恩,下次就又有什么突发情况欠他什么。 这报恩是没完没了啊。 她郁卒的瘫在椅子上,问那老仙鹤,“你说有啥一劳永逸的报恩方法,我快被折磨死了。” 仙鹤白了一眼,“你还不如直接问他呢。” 说去就去啊,她冲到他的洞府,他眉头都没抬一下,“给我水,谢谢。” “哦。”自然的沏了灵泉水递给他,他指了指桌上,“点心要不要,刚买的,可以补灵气。” “啊,我最喜欢的那种,你买到了!”她赶紧坐下,拈了一块,“每次都限量,今儿运气这么好。” “不好,我特意去买的。” “啊,你也想吃。” “给你买的。”他抬头,“你又去找那只老鸟儿了?” “哈哈,你别说那么难听啊,我去打听事儿呢。” “我的事你不问我,问他干什么?” 她一拍大腿,“我是想问你啊,可你看看,又快要三百年过去了,你也没说你最希望的啊!反倒是这恩越来越多了,我快被压的喘不过气了。” 他翘起了唇,“别说,有一样你还真能做到,还非你不可。” “什么啊?”她好奇的喝了口水,“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能耐。” “以身相许。” “噗!”她跳起来,发现他居然是认、真、的。 赶紧招了朵云遁到自己的洞府,挪了自己的本体打算去哪边躲躲。 还没出洞府呢,好嘛,这衣服他送的,那果子他给的,这法器好不容易是她自己的了,却是她打算要送给他的。 坐在云上,她支着下巴,“哎,我可真是一棵烂桃树。” 她又飘到他这儿了。 反正做道侣,和平时那样也没啥区别吧。 关于这件事,他倒是很乐意告诉她,道侣的双那个什么修的,可比平时的相处要有意思的多。 以至于后来,他修为高过她,他叹了一句,“到底被当初那个修士说中了,我要被□□气了。你这桃树精,采阳补阴啊!” 她每每气闷不已,她怎么觉得是倒过来的,被采的明明是她好不。 脖子因没有支撑往右重重倾了一下,她瞬间梦醒。 左边的相亲男十分安静专注,她站起身,走出大厅的时候,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她。 ☆、第二十九梦 冉敏坐在座位上,感觉有一阵香风从身侧刮过,他抬起头,若有所觉的叫了一声“等一等”,对方并没有回头。 他不由自主的从座位上弹起来追了几步,却在黑暗的过道中被绊了一脚,趔趄着失去了她的踪迹。 相亲的对象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声问他:“出了什么事?” 他安抚的朝她笑笑,“不好意思,我想先出去一下。” 他推开门,满面期待的四处张望,灯光幽暗的走廊上却空无一人。 垂下眼睑,他靠在门上,有些怅然若失。 回到座位后,他还不停的往身后张望,看还有没有人中途进来落座,但直到整场结束,他还是没等到那个人。 他不记得有没有送那个女孩,只记得回家躺在床上的时候,似乎是迫不及待的入睡。 她仰起颀长的脖子,高高举起的纤手中,拘不住的晶莹水滴顺着光滑的掌根,自她饱满的额头滴遛遛的滚落,在柳眉处遇到些阻碍,便蜿蜒至形状优美的眼尾,却在快渗到鬓角处,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朝窥探处望来,那水滴便滑过了泛着浅红的腮,在触到微翘的唇角时消饵了踪迹。 就算是她的洗脸水,应当也是甜的。 他这样想着,却肃着脸,重重咳了一声。 “少爷,你叫我呢?”她麻利的拿布巾抹了脸,整了整衣服,落落大方的走出来。 然后弯下腰,笑眯眯的看着他,“今天去小花园逛逛吗?” 他点了点头,她便推了他的轮椅,“你抓紧了,这是下坡。”他抿紧了唇,抓住了把手,虽然叫他少爷,却一点都不毕恭毕敬,就连侍候他都表现的这么懒散。 什么时候一个少爷,还要等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44 丫环洗漱完毕才能出去逛逛? 只是,想起刚才的美人净面,又觉得她要是和这府里的其他人一样对他诚惶诚恐,大概他又要发脾气。 “你看,这去年才种上呢,现在可就结果了,少爷,你吃一个看看?”她摘下一个橘子递给他,他不声不响的剥开,扔了一瓣塞嘴里,顿了一会,便示意她弯下身来,给她塞了满嘴的酸橘子。 “啊!呸呸呸!天啊,好酸!”她皱着眉头,满脸苦相的望着他,“少爷,你故意的吧。” 他轻哼了一声,“谁让你不试试就给我吃。” “你还不知道啊,这府里头最金贵的就是您了,奴婢怎么敢跟少爷抢这第一个橘子。” 他斜睨了一眼,冷笑,“说的倒好听。” “哪里是说的好听,”她讨好的捏捏他的肩,笑嘻嘻的道,“我可说的是实话啊。” 身为一个下人,她真是放肆的没边了,简直像是半个主子了,瞧瞧她自称的奴婢和叫他的少爷,她的心里他们可都一个样。 要是换个人在他面前这么说话,大概连一柱香都活不到。 他懒懒的想着,一边望了望她的脸,一如既往的灿若朝霞。 他托起腮,想起小时候的事。 3岁的时候喜欢猫,喜欢的时候恨不得抱到床上一块睡,养到5岁便不喜欢了,直接眼不见为净,让人抱走了。 6岁的时候喜欢一个小厮,到哪都喜欢带着,8岁时,有一天醒来,那小厮照常来服侍他,也不知是怎么了,他看着昔日喜欢之处,便瞬间倒了胃口,直接拨给了二哥。 她是他后来选的丫环。 他得承认,他和其他人一样,喜欢美丽的事物。 她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他一见就喜欢的紧,牙婆子带来的三十几个孩子里,他一眼就挑中了她,让她做他的贴身丫环。 她没大没小的脾气,可不就是他这没底限的主子给惯出来的。 他一直都在等自己厌倦她,哪天都在想,没准明天醒了就不喜欢她了呢,但第二天醒来,便要伸着脖子去看她是不是还在。 “少爷,要歇歇吗?”她额上出了微汗,明显是自己是想休息,嘿,他还没逛够呢,真是懒丫头一个,就这德性还说侍候人呢。 但他面上丝毫不显,下巴微抬,往前方示意,“到那凉亭休息会吧。” “好咧!”她欢快的加快步伐,“我听说最近出了个新的折子戏,少爷,你想不想听听看?” 呵,这话说的,他可不耐烦听那些咿咿呀呀,就她最喜欢边磕瓜子边听戏了,他装没听见,看着她利落的布起茶点来。 “哎,少爷,你没兴趣?那可是万宝楼的新戏,听说好多人想听还没得听呐,你就一点都不想听不想看?” 并不想啊,他拿起茶杯,掩住微翘的唇角,有本事就求我啊。 “少爷!”她拿起手帕给自己擦汗,“热不热?”呵,秋高气爽,哪门子热。 似乎是看清了眼神里的鄙夷,她不放弃的拿起食盒,“那要不要吃点心?” 简直想翻白眼了,嗯,丫环带的都是她自己爱吃的点心,还好心的问他要不要吃。 她尴尬的笑笑,“谁叫少爷不爱吃点心,我这不怕我路上饿嘛。” 她转了转眼珠,半蹲下来,“累不累啊,少爷,我给你揉揉腿好不好?” 不让你揉,你也揉上了不是,问他的意见干嘛? 他不说话,她便卖力的揉起来,他猜照她用力的满面通红的样子,没准是在掐他也说不定,可惜再怎么用劲也没用,他这腿废了,怎么按也不会有知觉。 看她努力的直冒汗水,他这才笑了,“得了,别按了。” 她惊喜的仰头,“少爷,那你答应叫万宝楼唱戏啦!” 呵,这是一码事吗?他的眼睛危险的眯起,“你说呢?” 她泫然欲泣的站起来,“那就是听不了啦!” 他敲了敲桌子,“给我捏捏肩,没准我就同意了呢?” 唉,鄙视自己。 他默默的饮了一口茶,心里想着,对着这张脸,总是不忍心。 晚间他照例和父母吃饭,她站在一旁侍候,吃完后母亲望望她殊丽的脸,若有所思。 “敏儿,你也十八了吧。” “是。” 等他回卧室的时候,她照常侍候他洗身。 “少爷,洗好了。”她垂下眼睫,睫毛像颤动的蝴蝶。 她搬他到床上之后,却没有如往常般到隔壁的小榻休息,反而站在他的床前,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慢慢解开了扣子。 他挑起眉,“你在做什么?” 她望着他的眼睛,有些挑衅的笑,“奴婢在做什么,少爷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奴婢在自荐枕席。” 他哦了一声,“母亲让你这么做的,还是你自己想这么做的?” 她却是轻轻一笑,“无论是老夫人的吩咐,还是奴婢自己的想法,在少爷眼中,有什么区别吗?” 他想了想,“你要是听从母亲的吩咐,大概你永远都是通房。” 她有些好奇了,连解扣子的手都有些颤抖了,声音也越发低微,“若是,若是奴婢自己想呢?” 他笑了笑,“那就要看你想到什么程度了。” 她的脸庞刷的一下通红,到底被他激出些勇气来,于是飞快解了外衫,露出白色的里衣,轻轻靠在他身侧,仿如一朵轻盈的花落在他的心头。 “我从来的第一天就知道,少爷觉得我好,我才能长久的待下去。” 他眯着眼睛,看着她剥落了里衣,露出白生生的肌肤,他好奇的抹了一把,软嫰柔滑,指尖似乎都留下香腻,心头缠上说不清的旖旎。 她安静的缠过来,宛如一株无依的藤蔓,宛如一颗浮游的孤木,宛如一条颠沛的独舟,而他是她唯一的仰仗。 他记得心里有一声模糊的喟叹,似乎有一个一直想要的东西终于投到自己的怀里,也似乎一直寻找的东西终于被他牢牢抓住,心内止不住的安定。 他闭上了眼睛,却仍能触到今日所见嫣红的唇,她软作水一般,通身发出灼人的热意,他却一反常态的没有推离,反而紧紧的拥在怀里。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起身望了她很久,在她睁眼的时候,他说,“要不你去我五妹那吧。” 他仔细凝着她的眼睛,看着那双眼儿露出惶然,又在快流泪的时候强笑道,“好,奴婢这就去。” 他一点也没有阻止。 她是个野心很大的丫环。 他交握着手,抿着嘴,脸上乌云密布。 一点也没有个仆人样,不想当通房,要是给她个梯子,只怕让她当个夫人,她也是笑应了。 真是个蠢丫头! 他恼怒的想,为什么要喜欢这么个蠢东西!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45 他提了另外的丫环看了一圈,觉得都丑的不能见人,便叫了清秀的小厮来侍候。 他一点也不想打听她的事,只是没几天,便提了嘴想听戏的事。 过了几天,他让新来的小厮带他去散散步,也是个不聪明的家伙,推着他去五妹那儿了,索性便去看看五妹。 然后便又看到了她,拿着一把剪子,剪了几株香枙,摆到了瓶子里,“小姐,这花可香啦,我这就拿到屋子里。” 她过得不赖。 他郁郁的想,还说他是依靠呢,这靠山换的倒厉害。 他又看这小厮不顺眼了…… 他躺在床上,郁郁的叹了一息。 真是怪事。 那一天醒来,他望着她的脸,竟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就算是看一辈子,也算值啦!” 他被这念头吓住了。 他不喜欢这种情感。 好像有一根绳子从她指间生出来,无形中缚住了他。 他才不要咧,可他找不到有什么剪刀把这绳子剪断了,只能抗拒的把她扔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可是他开始睡不着了。 闭上眼睛,鼻尖似乎还有柔馥的女儿香,指尖还留有软绵的美人滑,唇上依稀留念着樱桃红。 他想要逃出她的影响,但坠到梦里,还是她在笑,在哭,在揉着他的肩。 逃无可逃。 他撑起身,抱被想了许久,等着天明。 他想,怕是真要让她做主人了。 ☆、三十梦 方徊回到家,就接到了妈妈问罪的电话,显然对她落跑的事情十分生气。 她好生好气的听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然后疲倦的陷到床铺里,深吸了一口气,很快睡着了。 她不停的往下坠落,坠落,好像没有尽头…… 她微张着嘴,风儿争先恐后的灌到嘴巴里,四周黑漆漆的,说不清是什么地方。 直到屁股触到一片软绵,她听到“啊”的一声尖叫。 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就在她屁股下面。 她赶紧撑起身,滚到一边去,便看到一个孩子躺在她落地的地方,奄奄一息。 她歪过头,看了他许久,他受伤了,只狠狠瞪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她走过去查看了下他伤在哪里,才掀了衣服一角,便看到弯折的腿。 她按了按,他“嘶”的一声,眼皮却重的让他掀不开。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还做了她的肉垫子,真是对他不住。 “少爷!少爷!你在哪?” 她听到依稀的喊声,拿出了袖中的短笛,吹了尖锐的一声。 “少爷!啊,那边有声音!”听到有人来了,她才慢慢的退到隐蔽处。 那些人匆匆的赶来,呼天抢地的将那孩子搬走,她才敢从角落里出来,隐了身形,远远的跟在他们的后面。 “那些山贼要多少钱给他们就是了,现在可怎么办!我们敏儿的腿,多少钱也换不了了!”女声激动的哭着,“我的儿啊……” “夫人!你真当给他们钱就是了?都是刀口舔血的人物,你怎知道我们给了银子,他们不会转头就抹了敏儿的脖子?唉,我这就去找名医,我的儿,怎么能让他废了……”男声低落却沉稳。 他的腿废了? 她摸了摸下巴,遭了,难得下个凡,居然欠了凡人一个人情债。 哎,让他的腿恢复是不成的,就算她是个芝麻大的小仙,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改了他的命。 怎么办呢,她背着手,跳来跳去的想着法子,想来想去,也只有照顾照顾他了。 看了看府中忙碌的下人,她眼珠一转,变成了一个清秀的小厮。 等到再一次见到他,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她从小径经过,听到他院子里噼里啪啦的碎声一片,里里外外围着三四层下人,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惹怒了他。 怎么了这是。 她顿住,指尖一动,用了些法力,那些声音和画面便都像在跟前似的。 “我的腿怎么了!娘!为什么我都不会痛,我使劲的捶它,却一点也感受不到,娘,我是不是再也走不了了!”他阴戾的哭喊着,“你不要骗我!它不会好了是不是!” “我们还有很多大夫没有看呢,敏儿,你信娘,会好的,先把药喝了,我们才能快点好!” 他赤着眼睛,又挥落了递上来的碗,“我不会好了!我废了!”他愤怒的挣扎,仆人不敢用力,被他挣脱了控制,半边身子便掉到了床下,尽管有些忠仆眼疾手快的拉他起来,他仍是被碎裂的瓷片割伤了手和腿,不多时便潺潺流着鲜血,他却好像感受不到这些痛一样,“我要走走!我要到外面去!” 她垂着眼睛,动了动耳朵。 听说他只有六岁。 山贼造孽啊。 当天晚上,她便施法做了个轮椅来,第二天拿去献给了夫人。 “这是小人手传的手艺,少爷可以拿它代步。” 夫人看了她半晌,也记不清她原来是在哪里当的差,只不过看这椅子甚是灵活方便,知道她用了心,虽知道是讨好主人家的把戏,也心下妥帖。 又看她这小厮眼睛不乱瞟,站得端直,很是满意,“我瞧你也是个忠心的,少爷逢此大劫,心绪不畅,不如你就跟着少爷侍候吧。”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赶紧恭敬的鞠了躬,由衷的说,“谢夫人。” 她推着轮椅,一路接受着其他仆佣好奇或同情的眼神,慢慢的往他的小院走去。 他此时正轰走所有房间里的下人,一个人坐在床上,艰难的推开了床边的窗格子,看到了一张清秀的脸。 尤其吸引人的是一双眼睛,黑色的瞳仁亮闪闪的,好像晚上天际的星子。 遇见他之前,她很难想象一个六岁的孩子会像他这样。 脸色苍白得显出孱弱来,微下垂的嘴角满是孤傲和固执,神色是那样的不屑,却因一直未曾安眠还余有青黑的卧蚕削弱了些许锐利,再往上看,便是一双浸满了深沉和阴鸷的眼睛。 作为一个孩子,他太过阴沉。 她想起他也算救过她,心生好感,笑道,“少爷,你昨天说要出去走走,要一起吗?” 他微愕的张唇,旋即看到了她手中的椅子,拧了下眉,习惯了发号施令,“好,那你抱我坐到那椅子上。” 她抱起他才察觉到他是这样轻,似乎没有长多少肉,就算是推着轮椅也十分省力,于是再看到他抿唇皱眉抓着腿的样子,生起一丝怜惜。 “少爷,你看,今天天气不错。” “嗯。” “少爷,瞅这儿,这鸟儿喜欢你呢,正朝着你唱歌呐。” “嗯。” “这季节的花最多了,瞧瞧,那棵树开的多喜庆。” “嗯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46 。” 他慢慢露出微笑来,等回去的时候,他说,“我不要别的小厮了,就你侍候我吧。” “呦,少爷这么看重我,那可是奴才的荣幸!”她笑眼弯弯的说着笑话,逗得他开怀大笑…… 她陪了他两年吧,看着他心情转好,便悄悄换了个偶人代替,飞到天上去了。 她也有事做不是,她是个芝麻绿豆的小仙,管的是那人人都有的时间。 其实也不太用管,每个人的时间都一样,但偶尔还是要看看,万一有人或神扰乱了时间,就是她的职责了。 她没想到,过了二十多年,她又遇到了他。 要知道天上的仙子很多都闲的要命,时不时就喜欢下凡间,说人间比仙界可要惊险刺激的多。 那天正是元宵,她和相熟的仙子租了一条船,沿岸看着花灯,流霞仙子道,“都说这里的小吃美味,不如我们下船买些吃的吧。”其他仙子纷纷点头,于是便叫船夫靠了岸,几人鱼贯而下,因各自看中不同的小吃,便分开行事。 正是佳节,人群熙熙攘攘,她坐下点了一碗元宵,吃了没一口,竟叫人从座位上拽了起来,害她噎了一下。 那人笑了一声,却是道,“怎么一个人吃元宵?” 她心里纳罕,抬眼一望,却是认出了他来,但他理当是不认识她的。 他一手推着轮椅,有些恨恨道:“你这个逃奴!这下可被我抓住了!” “逃奴,我?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她拍下几个钢板,“我要走啦!” 他却扯了她的衣角,“好吧,你不是逃奴,你是主子,是我的妻子,这样可以和我回家么?” “回家?”她一头雾水,“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呢。” 他的脸色阴沉下去,“你是想让我‘请’你回去么?” 她心道不好,赶紧从他手中拉回了衣袂,飞快的往暗处行去,施法回到了仙界。 其他仙子后来回来,皆说她不打招呼就走了,太没良心。 “说起来,有个公子一直在灯会找他的妻子呢,还挺痴心。” 她不免耿耿于怀,总觉得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还发生了什么事。 待其余仙子走后,她施法回溯了时间,看看当时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没想到,那往日极为稳定的法器,却忽然失灵,她整个仙魂掉到了过去。 她体会到了当一个孤魂的感受,呀呀呀,她抱头在人间乱窜,被妖魔鬼怪追杀一通之后,她才记起来,像她这种仙魂没一个肉体做容器,可是很招妖魔的喜爱。 屁股后面的妖魔强追不放,情急之下,她跳到了一只猫的肉体里。 哎,糟糕了! 她捂着猫脸,在地上呈大字型瘫着,这进去是缓解了一个危机,但她又要面对另一个问题,她短期也别想出来了。 一个佣人抱着个头戴虎头帽的男孩出来,那男孩看着她,嚷了一声,“我想要这只猫。” “少爷,那猫一直养在外面,不干净。” “我就要这只猫,眼睛漂亮。” “行,洗干净了就给少爷送去。”男孩满意了,朝她笑了笑,“小猫,我马上来见你。” 呦呵,是他啊,她眯着猫眼,不过她现在就是只猫而已,他照理也不该认识她。 他叫她小乖,她陪了他两年,终于挣脱了猫的身体,回到了天上。 总感觉认识他并不是件好事。 她还是存着疑惑,觉得是过去了差错,那她就该去修正。 找到仙人修好了法器,又一次回溯了时间,好啦,大概是她法力低微,连续的回溯,让她连着仙体也掉到过去了,还缩小了。 还好巧不巧的,被卖到他府里做丫环。 唉,仙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也会塞牙。 只是她不知道,当年对他淡淡的怜惜,却在一日日的相处中,慢慢变成了另一种深沉的感情。 让她有些明白了,所以他才会认识她,他会说,她是他的“逃奴”,却又是“主子”。 她舍不下他了,当她主动解自己衣服扣子里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她就和织女一样,被一个凡人偷掉了升天的羽衣。 只没想到,这男人的脸也和六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 他跟着小厮来五小姐院里看她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想通了呢,没想到他转眼又回去了,真是气死她了! 当天晚上气哼哼的,却感应到了法器异动。 她额头沁出冷汗,心头一慌,看来是在这里待的太久了。 恋恋不舍的施法到他房间,抚了抚他的脸,她回到了天上,他睁开了眼睛。 身为司管时间的小仙,她总是会来找他。 只是她不知道她会落在他人生的哪一个时间,停留多长时间。 有次她去见他,他垂垂老矣,她抚着他的手,靠在他的怀里,“可惜我不能陪你变老。” “要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不认识我,娶另一个凡间的妻子……”她忽然说不下去。 他摇摇头,“可我想认识你。”他抚着她的背,“我还是想你陪着我。” 她回去了很多次,在用法器的时候,知道这该是最后一次见他。 即使是仙人,过去和将来也是不能待久的。 她站在熟悉的院子里,听到轮椅咯吱的滑过,他抬起脸来,仿佛几天前才和她分别。 “我后悔了。” “嗯?” “以后你就只准待在我身边,五妹那也不用去了。” “嗯。” “那天早上,我不是厌你。” “嗯。” 他的耳尖微微的红起来,她笑着流下眼泪。 “我知道的,少爷心里,都是我。” 他正要讥嘲,又听到她说,“我的心里,也都是你。” 他该要大发一通脾气,骂她为什么突然不见了,又为什么突然出现,他该要说她不知羞耻,一点没下人的样子,但她的眼神那样温柔缱绻,充满了柔情,他便也笑起来,带着些说不出的赧意。 “既然来了,怎么不推我走走呢?” ☆、三十一梦 冉敏觉得这世间有种难言的恶意针对他。 什么是梦中情人,大概就是像他这样。 他倒了杯酒,轻轻抿了口,很难说该期待做下一个梦,还是该懊恼现实碰不到。 将杯子搁在桌上,他洗漱了会,便沉入柔软的床铺。 他端着一只碗,坐在长条凳上,侧眼望了望天际一抹晚霞,夕阳如同一颗圆润的咸鸭蛋黄,倒让人更有些食欲了。 扒拉了几口,看向露天的饭桌,一碟炒的略焦的霉干菜四季豆,一碟新鲜出炉的香菇青菜,还有一碗香喷喷油汪汪的红烧肉,再加一碗海带蛋汤。 “多吃点。”姆妈笑着划拉了一块大半是精肉给他,“刚做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47 的,趁着新鲜。” 他咧着牙笑了声,嘴里一咬,残余的肥肉在口中炸出了喷香的油星,就是这个味!他满足的咽下去,心中满足,嘴上却不急不慢,只是沉默的吃着。 等吃完饭,姆妈递予他一盏玻璃罩的油灯,他轻手接过,“那我便去了。” “嗯,早点回来。” “唉!唉!”满口应着,正要抬脚出门,却听得外头“啪嗒、啪嗒”的开始落雨。 他便从墙上取下蓑衣披了,头上一顶隔了密密竹叶的斗笠,穿一双草鞋,提一盏昏黄的油灯,推开了门。 门前铺了青石板,就算落了雨,也不会因此溅得满裤腿泥点,但他怕雨下大了,还是撩了裤腿到小腿上,用布条扎紧了,才放心的往外走。 “呦,出门啊?”邻居家的婶娘挎了个菜篮,行色匆匆的招呼了声。 “是,是。” 没走几步路,便是自家拴船的石墩子,他解开绳子,轻快的跳了上去,俯下了身拾那长蒿,再往岸边一拄,小舟便如箭船射了出去。 长年住在河畔,船便是他们的交通工具。 他阿爸管着一条更大的船,常外出采买些货来,给这小镇带些外来的事物。家门口是不便停那大船的,他算好了时间,今天应是卸货的日子,便来上游接阿爸。 烟雨蒙蒙,天色迅速的灰暗下去,赶在还剩最后一丝亮光的时候,他终于到了上游的码头。 刚跳下船,便听到身边“哎哎”的叫声,他抬起脸,便看到一张嫩生生的俏脸。 她歪歪的披着蓑衣,并未戴帽,头发梳了个长辫,已是全湿了,嗒嗒的尤滴着水,拿了根长竹竿,正在赶鸭子,有一只笨拙的摆动双翅,往他这边走。 他翘起一条腿,轻松便让鸭子转了向。 “这么晚还赶鸭子么?”他张眼没瞧见阿爸,便搭起话来,“你这是要赶到哪儿去,我帮你赶吧。” 她拿眼觑了一下,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依旧喊着,“哎,哎!不准乱跑!”胡乱点头应下。 他左手摘下船上挂的油灯,右手作驱赶状,“嘿,往这走,这,这!” 她指了个方向,“赶到那里就好啦。” “行咧!” 有他帮忙,鸭子很快被赶进了棚,她由衷笑道,“谢谢你。” “不用。”他有些不好意思,“我爸还等着我呢,那我先走了。” 她赶紧拉住他,“等我一会呗。” 麻利的进屋拿了块布巾搭在头上,翻了翻柜子,也没有什么稀罕东西,怕他走了,她随手抓了三五朵莲蓬出来,见他颇不好意思的还站在门口,才舒了一口气,“我自己摘的,拿回家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你帮了我,我才不好意思呢。”她笑的时候左脸颊有个小梨涡,很是可爱,他抓抓后脑,也咧开嘴,“那我走啦,谢谢你的莲蓬。” 等他接到阿爸,在船上便提起了这个女孩。 阿爸抽着旱烟,听出了些意思,“哦,是她啊,她爸妈都死得早,就她和奶奶一起住。”斜眼睨了他一眼,“你大啦。” “阿爸,你同意么?”他撑起篙,在这黑黑的天幕里,那口白色的牙花子很是瞩目。 阿爸将旱烟放到烟袋里,笑着摇摇头。捡了一颗莲蓬轻轻一剥,饱满的莲子滚落到前襟上,再剥了外壳,便是雪白的莲子果肉。 阿爸嘴里含了一颗,手上不停,又剥出一颗,叫了他一声,“接着!”他张嘴一咬,很是脆甜。 他朗朗一笑,“你答应啦。” “我有什么用哦,怎么也是要人家答应哦。”阿爸调侃着,摸着袋里的烟丝,阖上眼睛。 夏天的天气尤如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刚归家,那不小的雨便停了。 姆妈伸手接过油灯,赶紧吹熄了,她惯是节俭的,看两父子脸上未有疲倦,便笑了笑,“饿吗?要不要煮点东西吃?” 他素来识趣,笑着抖抖掐蓑衣和竹笠,复挂在墙上,“我就不吃啦。”一个人进了房间。 这天晚上,却是有些睡不太着。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他就推了门出去,撑竿去找附近的荷池。 他在船尾撑起鱼竿,估摸着还要些时间,便惬意的躺到船舱里。 怕太阳晃眼,拿竹笠盖了脸,唯双□□叠跷着,耳朵悄悄竖起,听着动静。 过了好了一会儿,他钓上好几条小鱼来,又看太小给放生了,忽听到有人划舟而至,他赶紧坐起,往来声处张望,却不是他要等的人。 唉,守株待兔果真不好做。 他站起来,却又觉得直接去她家里寻她太突兀,只怕要吓着她。 正坐立难安,却听有人轻唱,“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他探了半身出去,不由喜上眉梢。 他抖开鱼竿,见她拿脚划着桨,伸手摘下莲蓬放入竹篮,那篮子已有半满,忙打了声招呼,“嗨,你也在这啊。” 她扬了扬眉毛,“你在这钓鱼啊。” “是啊,不过鱼有些小了,都给放了。” 她伸手又摘了一朵,朝他扔过去,“给你,尝尝。” 他嘻嘻笑了,“昨天的可甜咧。” 她也笑了,“可不是,新鲜着呢。” “你唱的好听,再唱啊。”他盘起腿,将竹笠戴在头顶,摘了片水上长的薄叶子,撕了小片扬手示意,“我呢,也不是白听的。” 话刚说完,便响起轻快的叶笛声。 她菀尔一笑,依言唱了下去,一边唱着,一边手上不停;而他翘着唇,眼睛盯着她,时而和她眼神接触,却是避也不避,直直的望着。 于是唱到最后,那笛声慢慢缠绵悱恻,清甜的歌谣也有些千缠百绕了。 曲终总要人散的,他扬扬手,眼睛亮亮的,“你明天去哪呢?” 她笑着弯眼,“ 我啊,明天去采野菜。” “哦。” 第三天,她将剪子放到竹篮里,挎着出门,却见他站在门口,笑出一口白牙的问她奶奶她家的田在哪。 “这是干什么?” 他摸了摸头,“我听阿爸说你们的田往日都要雇人翻咧,我啊,得了那莲蓬的好处,也想帮帮忙。” 她仔细看看他,跟奶奶说了几句,“我带你去吧。” 她奶奶倚在门口,看邻居善意的哄笑,便也摇摇头,说道:“姑娘大啦,留不住啦。” 他扛起锄头翻田,她便在旁边剪些荠菜、马兰头、蒲公英,日头渐渐升到正中,她那一篮子很快满了,看他满头大汗,抿唇笑道,“你这么辛苦,到我家吃个便饭吧。” “好啊。”他倒很会顺坡下驴,笑眯眯的抹了把汗,被太阳晒得黑红,而她头上围了一层纱防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48 晒,脸上仍是白皙,只被晒出些红晕。 此地的人都是极爱唱歌的,于是他扛着锄头,嘴巴一张,便开始唱歌。 “碧水流,荷花香,有一个姑娘,鲜花一样,不高也不矮,不瘦也不胖,会说又会做,能跳又能唱,性情温柔又漂亮,天真活泼又大方,哥哥我一见便走不动路呦,走不动路。” 他笑意盈盈,竟真的不动了。 她脸儿微红,唱道,“清清的河流不停歇,日日又夜夜,我捡一块圆石好似一轮月,小妹我想起哥哥你,石头若是送给你,我心甜丝丝呦,甜丝丝。” 他轻声一笑,却终是迈开腿,鼓起勇气握了她的手。 她惊慌的垂了眼,颊边飞红,又偷眼看他。 他又露出满口的牙花子,傻的可爱。 她看着他尤带稚气却英挺的脸,笑出了梨涡,在他眼中美的清甜。 多年之后,他说,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就是在他十五岁的时候,他欢喜了一个女孩。 更幸运的是,那个女孩也欢喜着他。 到老的时候,他们吃过饭,正巧落了一场雨,他望着雨幕吃吃的笑,她好奇的问:“什么事笑这么开心?” 他眯起眼睛,好像是要看清楚她的样子,“我啊,突然想吃你摘的莲蓬了。” 他一辈子吃过那么多莲蓬,只有她摘的很是特殊。 可甜哩。 先是甜到嘴巴里,再是通过了胃,直到心底。 所以啊,他就这样,念了一辈子的蓬蓬。 ☆、三十二梦 她从床上翻起,颇有些痛苦的睁开眼睛。 她近来晚睡,大概是害怕睡觉,早上起床变成了痛苦。 随手拿了两片面包出门,一般人做到梦总是会无意遗忘,她却记得异常清晰。 闭上眼睛,眼前便出现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依稀泛着粼粼水光。 这是如斯繁忙的一条河,她家离码头不远,大小船儿总络绎不绝的经过门口,坐在屋外,总能听到跑船的朗朗吆喝。 小贩们挑着扁担,走街串巷,复杂多变的街道对外来人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于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却是寻常不过的。待挑到码头停歇了,便大力叫卖着竹笠、凉茶、茶叶蛋,卖完了方心满意足的回家。 她捧一只碗,望着天边红彤彤的火烧云,天空的云变幻莫测,时而是凶猛的狼头,时而是宏大的瀑布,她痴痴看着发呆。 邻家的黄狗懒懒的把下巴搭在两条前伸的腿上,偶尔看到和它主人相似的船,便兴奋的跳起,总要跑几脚,汪汪的显示自己的忠诚。一旦发现不是它的主人,便又放松的躺下来,微耷拉眼,很是懒散的样子。 奶奶远远就叫她的名字,撑着长蒿慢慢靠近。她哎了声,从房里拿了个灌满水的竹筒,几步走到河岸边,不过站了会,就等到了奶奶。 奶奶如今六十多了,早年丧夫,很是坚强的一手抚养了自己的孩子长大,可未享多少福呢,一场重病带走了儿子,难产又带走了儿媳。 生活的种种不友好都通过时光镌刻在老人的脸上,化为深深的沟壑和紧拧的眉头。然而生活又不全让老人沉浸于失去的悲伤里,它尚留有些慈悲,让嗷嗷待哺的孙女留了下来,让她成为老人生活中最最要紧的人,亦是残生中唯一的盼头。 年迈的老人为了养活孙女疲于生计,稚嫩的孩子便如同荒原上无人看管的野草一般天生天养,野蛮生长着长大。 一年年过去,老人慈爱的注视这个孩子,看到她的胸脯由平坦到缓慢鼓起,便知道她离开自己的时刻越来越近了。 奶奶接过竹筒喝了水,笑问:“吃饭了没有?” 她点头,也问道“你呢?” “吃过啦!”奶奶笑眯眯的拿出一块糯米糍粑,“尝尝?” 老人的手脚灵便,又是闲不下来的性子,做着这条河里一个普通的船娘,其余人顾念她的不易,如果老人撑船便不争抢。 老妇人是知道这些人的善意的,因家里还有薄田,遇到了收成,便分大半给帮忙的乡邻。如是有来有往,若有人打糍粑,总不会少了老人。 她接过了,摸着糍粑还是软的,知道老人赶着送来给她吃。 “奶奶,你也吃。”她分了一半,“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奶奶哎了声,心里熨贴的接过了。 祖孙边吃边说了会话,奶奶又撑篙离去。 毛豆已是蒸好了,黄狗一直撇头,似是知道她并没有好吃的食粮,看到自己的主人归家,不慌不忙的叫了两声,方摇着尾巴迎接。 她和邻居打了声招呼,摸摸肚子,还有些空,便将一盘豆子囫囵吃了。 收拾好碗盘,天色忽然发暗,她猜大概会落雨,不免有些着急。为了贴补些家用,她养了几只鸭子,平时切些水草,天晴就放在附近的水塘。 随手套了件蓑衣并斗笠出门,待雨水啪嗒嗒的落到地上,她在地上捡了根废弃的长杆,想在雨下的更大前把鸭赶回家。 天上下起偌大的雨幕,天黑的飞快。她好几脚踩在了水里,只越是着急,越是赶不动受惊的鸭子。 快要急哭了,听的旁边有人问:“这么晚还赶鸭啊?” 抬起脸,她望进一双乌黑澄亮的瞳仁里。 像是看出了她的窘迫,他说:“我帮你吧。” “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将鸭子尽数送到栅栏里,一路无话,直到他道别,她颇不好意思的说“到我家中喝口水吧。” 他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摇摇头,“没关系。” “那,那......”她匆匆从房里拿了莲蓬给他,“给你,很甜。” 她目送他远去的背影,看他似要回头,如受惊小兽似得一猫腰,下意识躲进门里。 等奶奶回到家,有些好奇。 “下大雨呢,你一个赶的?” “没,有人帮忙呢。” “是谁啊?” “不认识的。” 奶奶受了凉,第二天有些起不来,她让奶奶好好休息一天,自己撑了船出去做活。 她的力气还不够做一个船娘,只能去摘些莲蓬头卖,顺便捞些水草做饲料。 一时兴起,边摘边唱,不想又遇到了昨天那个人。 “嗨,你也在这啊。” “嗯。”她吓了一跳,为着人前唱歌红了脸。 “你唱的好听,再唱啊。” 她垂着头,并不说话。 他挠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赤着脸,“这样吧,我给你吹叶笛。” 她闷头摘着莲蓬,惶惑的听着他吹。 “好听么?” “好听,但我,我该走啦。” “嗯,你明天去哪里?” 少年隐秘的心事摆在她眼前,她当时模糊的知道些,脸又一次刷的红了。 “我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49 ,我……”她有些窘迫,恨不得有个地方可以逃,“我要回去了。” 他有些怅然。 她挎着篮子去剪野菜,他去帮忙垦田,望着她大胆的唱起了情歌,到此时,她明明白白的知道了他的心意。只是啊,她又羞又恼,捂着耳朵不愿意听。 他笑嘻嘻的拿目光胶着她,让她全身都像是着了火,落荒而逃。 过了几天,她正拿着切碎的水草喂鸭子,奶奶眯着眼睛看她忙碌,“阿徊,你也大了,奶奶不能留你一辈子的。” 她有些气哼哼的将剩下的水草一扔,“奶奶!不要说这个好不好!” 她的心头噗噗乱跳,紧张的手足无措。 奶奶老了,摸不准她想什么,有些意外,“唉……你跟奶奶说实话,你真不喜欢那个后生吗?” 她转过脸去,既不说是,也不说不。 难言而未知的恐慌让她知道,不管说什么,都足以改变她。 而她尚没有答案。 只是晚上,她不自禁的,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唱着歌,她不停的坠落,又被人捞起,她翘着唇醒来。 他们说他要接他阿爸的班去跑船,他有出息,他们说他欢喜她。 可她还不知道要不要接受他。 她懵懵懂懂,尚不解情的滋味。 他依旧来看她,带来时兴的玩艺,替她们翻田,抢着帮她干活,偶尔朝她深情的唱情歌。 她每每羞窘的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心中却隐约有些正在萌芽。 他大约也是知道的,虽不曾有约定,却不约而同的,静静地同她一起等待。 等待着一朵只属于他们的花,会在某个时刻,在两人呵护下绽放。 那一天,江上突然翻起了大浪。 这条包容了一切的江河,时不时便要显现自己的不容小觑的威力,让安乐惯了的人们不要轻易遗忘它的可怕。 船员多是从小就在江河边长大,皆有着极佳的水性,但当船在瞬间被愤怒的大浪掀了个底朝天,所有人都应付不及。 许多男人在意外中失去了踪迹,无数个家的天塌下来了。 他们说,他们找不到他,他失踪了。 她想,他只是在最熟悉的江河里,一时忘了回家的路。 奶奶又朝她叹气,眉间的褶皱越发深刻。 她有时坐在岸边,望着来往的船,日日复夜夜。 在漫长的岁月里,奶奶逝去了,人生中的其余事慢慢变得不重要,她如同邻家黄狗一样,整日望着码头,重复着期盼······ 或许他已然葬身鱼腹了;或许他仍活着,只是被困住了;又或许,他并不是白白生长在江河边,有一天会忽然从一条船上走下,笑着同她吹嘘所有奇遇,同她说:“我回来了。” 她不记得多少个日夜过去,只是有天睁眼醒来,她看到了早已逝去的奶奶满怀怜惜的看着她。 什么都像没发生过。 吃完了蒸好的毛豆,天上开始下雨。 她浑浑噩噩的披了蓑衣出门,才意识到自己没戴竹笠。 雨落了她满面,却无所谓。 这样她便是哭了,也无人知晓。 她又遇到了他。 他清澈的眼眸凝视她,轻松的翘起一条腿拦住了鸭子,朝她笑着:“这么晚还赶鸭子么?” 仿佛尘埃落定。 她等待了许久却始终闭合的花骨朵,在这湿漉漉的雨夜里,在这灰蒙蒙的天幕中,悄无声息的,又安之若泰的,绽放了。 只是曾也等待过的他,并不知晓。 ----------------------- 她揉揉眼睛,提起包下车。 他依旧在写着自己的梦,期待她可以发现。 相亲对象对他抱有期待,在微信不停说话。 她终于点开他的文章,好奇心作祟,看了一两章,点了红叉。 他大概还不知道,有时他们的梦,并不是同一个模样啊。 ☆、三十三 她张大了嘴巴,紧张的抓着爆米花,一眨不眨的看着电影荧幕上出现的幕后黑手。 “哎,你觉不觉得……”她转过头,发现相亲对象在玩手机。 “什么?”他微抬起头,“快结束了吗?” “……没有。”她忽然有些兴致索然。 单到如今,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存在怎样的问题。 “如果要玩手机的话,没必要来电影院。” “不是你要来的吗?” 她默默在内心爆了个粗,回到家的时候,揉揉自己的额角,觉得和他相处一个月简直是奇迹。 她舒了口气,躺到了床上。 手上弹奏着竖琴,眼前忽然飘来一片洁白的羽毛,轻飘飘的落于清澈的地洼积水,她微讶的张大眼睛,看到张开的巨大六翼翅膀,翅膀之下,是一张冷淡高洁的脸庞。 “你怎么在这里?”他有些疑惑,“主神不是让我们下界收集信仰值吗?” 这是对所有天使的考验,就连他也不能推拖。 她转过脸,颇为无奈的回答,“听说要坠落九十九层高塔的距离,才算到达人界,身为天使,恐高也是没办法的事呀。” 他抓起她的手,“那就和我一起下界吧。” “等等,喂!”她还来不及挣扎,就被他拉着跳下天穹,她张大嘴巴,无声的尖叫着,却无法抵御坠落的恐惧,于是她另一只自由的手狠狠抓了他一把,却只揪下一片羽毛,而他冷静的眸光扫过,她只好闭上了嘴巴,强迫自己冷静。 两人终于踏上了实地,这意味着已经到达了人间。 羽翼已然消失,身上繁杂的天使服亦变换为人间的衣物,圣洁无瑕的脸庞变得普通平凡。 因为这一项考验十分成熟,他们已被安排好各自的身份,在人间的任务就是获得最多人的敬仰,以传导神的旨意,获取更多人的信奉。 “不如我们用点天使的特权?”她和他落在同一个地点,被安排住同一个地方。 “比如?” “加点神的眷顾,让幸运值翻倍?” 他皱眉,“神从来没教过我们利用特权。” “好吧,”她有些沮丧,“那就算了。”她瞥了他一眼,“哎,人间和我们做天使的时候不一样啊。” 他收紧下颔,冰冷的视线望向了她,“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不要那么凶。”她弱弱的低头,“你这样我都不敢和你说话了。” 他愣了一下,“是么?对不起。” 她哎了一声,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没事。” 无言的走到十字路口,正好是红灯,他们早便知道人间的种种规则,于是规矩的站着等。却见许多人因没有车,横行了斑马线。 她不由望望他,见他固执的望着红灯,并不行动,忍不住扯扯他的衣角,“不如?”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50 他微拧着眉心,“身为天使,却不遵守人间的规则,还怎么受人敬仰?” 她只好望着地面发呆,过了一会才听到他说,“走吧。” 她想,和他住同一屋檐下,是不是有点倒霉? 到达住处,第一件事便是找一份工作。 他们一旦下凡,便不能再用法术,唯一还有些用的是主神的赐福,可随机增加人类的好感,他却因为提升幸运值而觉得不甚公平,甚至监督她也不能使用。 她很快找到了一个教琴的工作,而他投身于金融行业。 她平时面对的都是孩子或家长,环境单纯,而且身为天使,她本就对孩子有非凡的亲和力,很快在培训学校成为了最受欢迎的老师。 而他的工作却并不顺利。 他的意愿在于出人头地,即使是天使,他也知道身份微时,便是竭尽力量嘶吼,也不得世界的一丝回响,唯有获得成功,即便轻微低喃,也很容易被他人听闻。 人间的话语权拜倒于权利和金钱,权利并不能一蹴而就,而在这疯狂的,充满了不确定因素的金融世界里,却有可能获得意想不到的财富。 他投身于这充满了狂热的,数人抛洒着金钱的市场,却渐渐见到了那不公平之处。 规则原本应该高悬于星空,成为每个人仰望的所在,在这片灰色的领域里,却低到许多人都可以摘下它践踏。 神说,博爱众人。 可为什么百分之二十的人却拥有百分之八十的人所渴望的金钱和权利? 人类憎恶特权,厌恶精英,却又在成为这类人的道路上前仆后继。 精英们制定着游戏规则,又玩弄着规则。 他们高举着酒杯庆祝,坐在高雅明亮的办公室里,看着平民们努力的争取劳动所得,告诉平民他们是在替自己的梦想奋斗,让他们将血汗钱心甘情愿的挥霍于这片灰色的金钱之海,最后大部分进入了精英的钱袋。 最开始,他痛恨这一点。 他奋力而固执的希望改变,他坚守规则,信奉诚信,却一次次的被人嘲笑他傻,笑他其实不懂为人处事的规则。 他靠着自己的力量,好不容易成为精英的一员,但当他流露出想改变规则的念头,既得利益者便发动了强势的攻击,他一夜间一无所有。 没有了工作,没有了赚取的不菲金钱。 他呆呆的坐在房间里,她捧了一碗面给他。 “你现在是人,应该会饿吧。” 他闭上眼,忽然有点想笑。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善良和仁慈成了最奢侈的东西,它们成了被人攻击的弱点,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守规则的人默默无闻,受尽艰辛,无视规则的人反而到处走上人生的捷径,成为赢家后见不得光的发家史统统洗白,受到万人敬仰。 结果如何比过程更为重要。 “你的工作比我单纯。”他淡淡的说道。 “其实我理解,这个世界成王败寇,有时候笑贫不笑娼,可是我们现在做为人,有时候就要放宽心,不要着急,你这么能干,成就一定比我高。”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她有些着急的安慰,“我一直觉得你是做大事的,所以这只是你一个小低谷。” “嗯。”他阖上了眼睛,“谢谢。” 她安静下来,出去替他倒了一杯温水。 成王败寇,么? 他无声的,勾起了唇。 耳边听到清越的琴声,冰冷的手触到了温水,看见那一碗散着热气的面,他冰凉的眼神终于泛起一丝温度。 她已经是金牌琴师,收入可观,但她对人间的事物没有购物的欲望。 知道他希望翻身,一查发现自己也算小有资产。 “给你。”她把卡递给他,“反正我在人间用不上,不如给你发挥。” 他深望了她一眼,第一次在她眼前展颜而笑。 他时常是紧锁眉头的,时常是紧绷的,或者面无表情,他不适应人间,常常自我设限而疲惫不堪,于是对笑容也十分吝啬,有时勾个唇便是很了不得的事,可他却面朝着她,弯了眼睛,笑出牙齿,好像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枷锁。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为什么对你失望?你在我眼里,一直很厉害啊。”见他这么高兴,她也有些开心,“你想通了?” 他的眼眸沉沉如夜,“我想通了。” 这个世界的规则既然是这么脆弱,为什么还要存在呢? 当他也摘下悬挂于自己星空的规则,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是底限,再没有什么是原则了。 她并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或许是他隐瞒的很好,当她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是世人称道的“商业天才”了。 他在短期迅速攫取了无数资产,打造了金融神话,又投身实业,金钱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他意气风发,每天在自己办公室指点江山,讨论的无不是掀起巨浪的企划案。 是他将她推向了大众的视野,他们并肩而立,成为人们仰望的所在。 他们掌握了人间的话语权,她适时引导了人们信奉神。 可她越来越忧心忡忡,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问他。 “为了成功,你是不是做了很多错事?” 他的唇温情的勾起笑意,“是不是报纸报了不好的消息?” “不是,我觉得你最近很激进。”她忧虑的看着他,“我知道你很能干,可我担心你忘了刚来的时候……” 他笑笑,笑她的傻气,可他甘愿她这么傻,只因他现在有能力将黑暗一力阻绝,她眼睛所到处皆为光明。 “你觉得什么是错事?”他解开领带,眼神锐利的望向远方,“在这个世界,只有被抓住才叫错事!” 她张开了羽翼,仍是一对雪白的双翅,“我们快要回去了,你还记得这个吗?”她朝他伸出手,手心是一枚当初从他身上揪下的轻羽,只是从头到尾,都染上了墨一般的颜色,“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他垂下脸,张开了六翼羽翅,却已是漆黑一片了。 在这险恶的人世中,他放弃了自己追随的神,唾弃了自己曾坚守的信念,用黑暗浸染了纯洁,甘愿于人间堕落成魔,只因魔鬼的手段在此间更有效。 她的眼睛望着他,有些悲哀道,“神在召唤我们回归,可你一直没听到,你已经不是天使了。” 在圣洁的神光中,她缓缓升起,他正欲拉她下来,却听到她一声尖叫,堕天使的魔气灼烫着她的手臂,他变成人的模样,却在神光中再不能前进。 她张大嘴巴大声说着什么,却因神光的阻隔并不能传到他的耳中。 于是她安静下来,颊边落下眼泪,却努力的朝他笑。 他再张开了羽翼,也朝她努力的笑。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51 可是有点难,他猜他笑的应该十分难看,因为她眼泪掉的更为厉害了。他陪着她升到那曾经熟悉的天穹,直到被神光阻隔,再不能进入往日的神殿。 他想,她是希望他记得的是她的笑容,可是他也想记住她生气的、无奈的、愤怒的、悲伤的表情。 直到填满了他心头的空落。 他怔怔凝望着天穹,忽而听到了竖琴的幽响。 往日在人间,她总是弹给他听。 他被这熟悉引得想要发笑。 他张大了嘴巴,凝望着苍穹,无声的,弯着眼睛,如同当初笑给她一样,只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他看不见自己脸上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命运所馈赠的每一份礼物,都暗中标好了价签。 只是他当时并不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或许该改名为作者有一百种折腾主角的办法 男主赚钱是炒股 本来想写长篇的,先写着留下感觉 ☆、三十四梦 她在凌晨两点忽然惊醒,全身出了一身薄汗。 恍惚中好像做了一个厄梦。 闭上眼睛,似乎进入了一个陌生的时空。 ———————————— “喂?”大晚上的是谁啊。 “姐,我怀孕了。” 她揉着眼睛,瞬间睡意全无。 “是谁的啊?” 妹妹哭哭啼啼的在电话里说,“我想生下来,强哥说要打掉,我好怕啊,姐!” “你才15岁啊!我都跟你说了,少跟那些飞仔在一起了。好,我们现在不说这个,你现在在哪里?” “我再也不敢了,姐,我答应你以后不跟他们来往,我现在在新旺茶餐厅啊,我真的好怕啊。” 随便套了件衣服,就下楼叫车。 打车到茶餐厅,就看到妹妹肿着一双核桃眼,六神无主的喝着奶茶。 她气势汹汹的推开玻璃门,妹妹像看到救星一样站起,“姐,这边啊。” “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她坐到妹妹身边,一脸气愤道,“那渣男呢,在哪啊?” “强哥在看场子,姐,怎么办啊?”从小就没爸妈,都靠姐姐打零工养家,妹妹早就习惯有事就仰仗姐姐。 “你带我去找那什么‘强哥’!”她一脸不爽的把外套披在妹妹身上,“你干嘛啊,你孕妇你自己不知道?穿这么少!” 妹妹此时又露了怯,“我不敢找他啊。” “你有点出息好不好?我们养一个孩子要钱的!”她冷笑一声,“就算是打胎都要钱的,他打一炮就想走啊,想的美啊,动作快点!” “好。”妹妹乖巧的带她去了夜总会,站门口就不敢进去了。 她风风火火的推开门,拿起一个啤酒瓶,甜笑着问酒保,“嗨,强哥是哪位啊?” 酒保朝左前方努嘴,“那黄头发的就是了。” “谢谢。”她啪的摔碎了瓶子,大马金刀的走到那黄头发的面前,“强哥是吧?” 昏暗的灯光下,人影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听到他应了一声,“是。” 她把碎玻璃放到桌上,拍拍他的肩,“呐,强哥,明人不说暗话,你搞大我妹的肚子,就想这么拍拍屁股走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他好像有点不明白。 “老大,你什么时候有马子了?”身边的小弟开始起哄。 “别乱讲呃。”他说了一句,其余小鬼都不敢作乱。 此时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她发现他长的不赖,呵,长得再不错也抵不上这件渣事。 “强哥,我妹妹ivy,该不会你睡了没印象吧?” 他皱起眉头,“是她啊。” “有印象了?想打掉啊?呐,我们谈笔生意吧,不劳你费心,我们自己养,你意思意思,给我们一笔钱,我们把他养大成人,以后也不会再找你。” 强哥拧了眉,“行,你说多少?” “100万,你亲生的也不想这孩子过得太差吧,买断这孩子一辈子的抚养费,我们言而有信,绝不会找你,你说合不合算?” “喂,这也太多了吧!”小弟正要暴起,被强哥一个眼神按下。 “我相信你。”他说,“那件事是个意外,不过既然发生了,我就会负责到底。” 说的比唱的好听,她撇撇嘴,便看到他开了支票出来,“你们要是来找我,这笔钱我有得是办法让你们吐出来。” 她拿着支票出来,看到蹲在角落的妹妹,“走吧,回家。” 妹妹糊了她一脸眼泪,“姐,对不起。” “亲姐妹,说什么呢。”她们打了车,妹妹靠在她肩上,她看到车窗里的倒影,作为孪生姐妹,她也只有15岁。 100万足够她们花费一段时间,她不再打零工,在附近租了两层的,上面住人,下面开了家西点店,所幸她手艺不错,生意还不赖,平时就和妹妹一起忙活,也可以就近照顾。 但妹妹太小了,到生的那天难产,她对医生说,“可以不要孩子,请尽力救大人!” 妹妹没能熬过去,反而是这孩子命大,活了下来。 她只好当这孩子的妈妈,婴儿的时候整天背着他到处忙,他倒乖觉,也不怎么吵闹。 到他上学的时候,她的生意好起来,忙就成了她的主题。 他好像怎么都不用她担心似的,品学兼优,她不知道他是像谁,毕竟他的父母大概没一个中学毕业,就连她也没有好好教他过。 “妈咪,我爸是谁啊?”他有几次问她,她每次都要苦恼半天。 该怎么说呢,说他爸她都没仔细看过? “你爸是个死扑街的。”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说,“我也不知道你爸是谁,没见过。” 每次都被怀疑,“真的吗?” “真的啦。” “妈咪,骗小孩很不光彩啊。” “哦,我从小骗的人多了,从来不觉得。” “妈咪!” “呐,过来拜拜你亲妈。”她连忙拿出三根香点着,“记得每天出门拜一拜,把坏运都拜走。”搪塞的手段只有一招,不过也够用了。 她几乎不用操心过,不代表真就不操心了。 他12岁,她就跟他说,“你要是有喜欢的女孩子,我很开明的,记得带给我啊。” “妈咪!”他羞红脸,“哪有和儿子说这个的。” “你嫌弃我啦,你亲妈就是15岁怀了你,呐,你别诓我啊,你们学校跟在你身后的女孩子不是一堆一堆的。我这不是怕重蹈覆辙嘛,早做准备啊。” “少来,你明明是想看我笑话。” “真的,我可不想你再走父母的老路。” “好啦,你好啰嗦。”他推着她的肩送她出房间,关上自己的房门。 她笑笑,点了三支香,“妹妹,你看到了,他真的大啦,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52 很帅吧。” 他长得几分像妹妹,还有几分大约是像那个“强哥”的。 但是有一天,他突然失踪了。 学校说他应该回家了,可他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他从来没有这么晚回家过。 她的直觉告诉她,和他的爸爸有关。 她再次冲到夜场去找强哥,周围的人都说不认识,她闹了一场,直到负责看场的武哥出来,她才知道强哥已经不看夜场了,他已经成了这一区的老大。 强哥看到她并不吃惊,只是把玩着打火机,“我记得我说过,你再来找我,我会把100万要回来?” 她笑了笑,“我知道,可你儿子不见了,我想问你,你有没有仇家?” 他想了想,笑起来,“你应该问我谁不是我的仇家,我还好回答一点。” 她收起了笑容,“强哥,算我求你,我妹妹已经走了,我就他一个亲人,他也是你的儿子,他是受你连累的。” 强哥敛了笑容,“你说他受我连累,不如说有人要利用他来威胁我。” 正说话间,有电话接进来,说绑架了他的儿子,要2000万的赎金才肯放人。 她紧张的看着他,他笑笑,“你从哪知道他是我儿子?” “强哥,我可不是睁眼瞎,你一直都有派人暗中保护他们。” “是么,那你又知不知道,我现在还有三枝枪对着你,随时可以爆你的头啊。” “……”电话那端一愣,拿起望远镜一看,“靠!强哥,行啊你。” 强哥冰冷的笑了,挂断电话,看向无意识揪着沙发罩的人,“回家吧,他应该也回家了。” 她只好回家,一进门就看到惊魂未定的孩子。 “你死哪去了?”她哭着打了他几下,并不想告诉他她去求了他的生父,他勉强镇定,也并不想告诉她他遭遇了什么,大概是不想让她担心,“没事,我就是和朋友出去野营了。” 撒谎。 她抱住这孩子,眼泪流了满面。 “快去洗澡,洗完给你亲妈上柱香。” 她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似乎有人在窥视他们,强哥或许真的派了人保护他们。 她和窥视他们的人渐渐有了默契,有时她会煮一碗面放在桌上,敲上三下,回到房间,第二天桌上的碗已经空了,还替她洗好了。 有时桌上也会出现莫名的小物件,儿子大概心大,往往视而不见,她拆开看过,都是些哄女人的小玩意。 煮面的回礼?她莫名想到,这些保护的人好闲啊。 不过有礼物收,她也不仅是做面了,还会做些其他好吃的东西。 与此同时,收到的回礼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有趣。 日子很平静的过去,等儿子快20岁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她打开门,门口站着强哥。 “嗨,不请我进去?” “我跟你不熟啊。”她并不想让他进来。 “我有件事跟你说。” “妈咪,是谁啊?”儿子风风火火的冲到门口,“老豆?” “嗯?你们认识?”她抱着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恐怕两人私底下早就见过了,“谁给我解释一下?” 强哥坐在椅子上,酝酿许久,“其实我是警察。” “哦。”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儿子一脸惊喜,“老豆,你是警察啊!” “咳!”她清咳一声。 儿子迅速面瘫,“老豆,你继续。” “其实当年,是我兄弟和你妹妹过了一晚上,你妹妹吓坏了,只记得他叫了一声‘强哥’,其实是在叫我。他不是我儿子,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兄弟阿飞不在了,我想替他留个后,不过这么多年,我也当他是我儿子了。” 她和儿子面面相觑,都是惊了,仔细看看两人的脸,还真的不像。 “好啦,我现在也不是老大了,”他肃起脸来,“我们有个共同的儿子,你要不要试试,和我在一起看看?” “并没有兴趣。”她说,“这么大儿子了,我干嘛还要结婚?” 他笑笑,“那没事啊,一起养老也不错。”他站起来,快到门口的时候回头,“对了,你煮的东西都很好吃,我送的东西你喜欢吗?” !!! 她的脸突然红了起来,“是你!” “是啊,”他的脸露出温和的笑意,“一直都是我。” ☆、三十五梦 “强哥!” 他皱起眉,看着十七八岁的少年大飞着急的跑过来,“能不能借我点钱啊?” “你干什么啊,又闯祸?” “强哥,你就说帮不帮兄弟吧。” “呐,不是我不帮,你总要说清楚到底什么事啊?” 大飞从口袋里拿出烟,“我让一个妹妹仔怀孕了。” 他立马抽掉了少年嘴里的烟扔到地上,骂道:“你不是吧,小女孩你都碰啊!” “我不知道她没成年啊,而且那天睡她我也稀里糊涂的。”大飞烦躁的揉着头发。 他把背靠在墙上,打开皮夹,“你要多少啊?” 斜刺里突然冲出几个人,吊儿郎当的问:“强哥?” 他警觉的捅了捅还在苦恼的大飞,“不对劲,走啊!”一边拿起旁边的垃圾筒往后扔去,那后来的几人纷纷从怀里掏出长刀,“有种别逃啊!” “x,留下来才找死!你们有种别追啊!”大飞还逞着嘴快,跑的慢了,背上被砍了一刀。 等到逃出生天,大飞脱下染血的外套,微喘着说道:“强哥,其实我也想有个家啊,不过我们这样的,还不如没有家,那孩子我想让她打掉。” “她叫什么名字?” “ivy。” 他只是沉默的把钱给了大飞,没想到没过两天,他就帮大飞收尸了,死于和其他帮派的械斗。 她后来过来夜场找他,他莫名觉得眼熟。 微愕的想起,其实他们之前见过。 他那时还是菜鸟,她追着男孩跑了几条街,因为被抢了钱包。 他替她追回来,才发现皮夹里只有几百块。 “sorry啊,sir,你别小看几百块,那也是钱啊。” 她爱钱,还爱得理所应当。 她要了一百万就走,他的兄弟看着她的背影吹口哨,“强哥,这妞够靓啊,身材超正点啊!” “脾气还很呛啊!” “不过强哥你什么时候有了马子?”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小弟们顿时都不敢说话了。 大飞说的没错,像他们这样的人,往往是有今天没明日,最好是没有家。 他开车绕过元朗,看到她装修店面,暗赞她算有点头脑,起码有了钱,也不会坐吃山空。 有次他被人出卖,被砍了好几刀,挣扎着开车,也不敢回家,一时觉得无路可去。 他忽然想起大飞的孩子,徒然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53 生出些活下去的念头,于是开到那条街上,躲在小巷,静静的看了会,因为失血过多,他瘫倒在地上,泛出苦笑。 他要是这样死在这条巷子里,谁也不会记得他吧。 直到她到后门倒垃圾,看到有人吓得惊叫。 “死扑街,你要死不会死得远一点啊!” 他低低的笑。 “你还没死啊!”她大着胆子探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活着,“哎,怕了你了,你别死在这里啊!” 她买了酒精和纱布,简单的替他做了处理,又喂他喝了点热乎的猪肝汤,一边碎碎念,“便宜你了,本来是给孕妇补血的。” 她搀着他起来,“喂,我现在带你去小诊所,你放心,没人查你,你也不要恩将仇报到时候来找我们。就当江湖救急了,知道么?” 他又笑起来,声音粗重的问,“你很怕我?” “我现在怕你死在这里啊!呐,我不管你在道上是不是大哥,救了你谁知道你仇家会不会找上门啊,就当我怕了你喽。” 她在他怀里塞了几百块,敲响黑诊所的门之后就飞一样的走了,一路上都遮着自己的脸。 他后来好了,还留下几个疤。每次摸到了,就不由自主的会想到她。 去看大飞孩子的次数多了起来。 店面里起先是姐妹两个人,后来就只看到她一个人带着孩子。 她还很年轻,也并不是和感情绝缘了,他听到好多人笑称她西点西施,还有人每天给她送花。 她或许是有些心动的,起码她并没有拒绝,只是后来有一天,那个人不再送花了。 他戴了帽子去买蛋挞,她没有认出他。 “哎,今天怎么没人送花啊?”有老主顾问了一样的问题。 她背着孩子笑,“以后也不会有人送啦。” “为什么啊?” “三姐,你好八卦啊。” “三姐关心你嘛,怎么就突然不来了?” “他让我把孩子送孤儿院,我不愿意,就这样喽。”看着老顾客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耸耸肩,反而宽慰道:“其实呢,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三姐,你要是心疼我呢,就多多照顾我生意,就算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行,那我天天来!” 他沉默的付了钱,离开时看到她放下背着的孩子,熟练的换纸尿布。 他一点点做得更大,只是心里越来越不安定,每次烦躁的时候,都不知不觉的会开到她的店。 他看着她学习怎么照顾一个孩子,从焦头烂额,整夜都睡不好,渐渐游刃有余。 孩子会走之后,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请了一个学徒帮忙。她增加了和孩子相处的时间,因为怕自己一错眼就会出事。 孩子有时生病,她整夜抱着孩子在窗前哄,第二天还肿着眼睛上工。 他听到有次“三姐”同她说:“lisa啊,你又发脾气啊,和和气气的多好。你看看你,这么漂亮一张脸,老是生气要长皱纹的。” 她笑着说,“哎呀,谁不想做温柔优雅的摩登女哦!我又不是天生这么威,没办法么,出来讨生活,有时候嘴巴不厉害点,人人都当你好欺负喽。” “呐,你看你儿子,多乖多聪明,以后一定有出息嗒,没准那时候你就可以享福啦!” “三姐,我说真的,”她看着儿子楼上做作业的身影,温柔的笑,“我不期望他以后多有出息,只要他健康平安,做他喜欢又问心无愧的事,我就满足啦。” 她个性泼辣,世俗又贪财,满是人间的烟火气,不管生活怎样糟糕透顶,依然有着顽强又蓬勃的生命力。 他静静的笑了,他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越来越关注她,在这一天忽然有了答案,或许是有她在的这方小天地,满足了他心里对于“家”的所有渴望。 孩子到了上学的年纪,他有几次远远的跟过去,在那张稚嫩的脸上依稀看到昔日兄弟的痕迹。 大飞其实很聪明,也很喜欢念书,只是看重兄弟义气,一时做了错事,一旦被染黑了,想要脱身出来就千难万难。 那孩子应该继承了大飞的头脑,他跟的久了,被孩子抓到过一次。 “你是谁?为什么老跟着我?”孩子疑惑的眨着眼睛,试探的问,“你是不是我老豆?” 他瞬间被逗笑了,蹲下来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这不是你第一次跟着我了,你的车也老是出现在我家门口,你有时会来买西点,我还看到好几次你偷看我妈咪。” “了不起”,他竖起大拇指,“你妈咪都没发现,你发现了。不过我不是你亲生的老豆,我可以做你契爷。” 小孩子想了想,“我可不可以还是叫你老豆?我妈咪也不是亲妈咪啊。” 他愣了一下,旋即点头,“不过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你不能告诉你妈咪。” 两人勾了手指,时常在外面碰面。 有时孩子还拿功课考他,他笑骂,“鬼精,你以为你妈咪不会,老豆也不会?” “老豆,你这么聪明,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每每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要怎么回答? 他其实是兵,现在却是贼。 指上点了烟,他在窗前苦闷的踱步。 这任务不知会延续多久,他曾有一个感觉,或许他一辈子都要套着贼的面具生活。 他暗无天日的生活漫长到没有尽头,唯一有点亮色,还要他远离才算是保护。 他坐的位子越来越高,代表和他接触的人越来越危险。 他怕她和孩子受到牵连,暗中派人保护。  他变得越来越狡猾多疑,总喜欢做多手准备,他怕万一输了,会有承受不了的代价。 她过来找他,在她印象里,这大概是她第二次见他,也是他第一次正大光明的盯着她看。 她被看的很不自在,又不敢瞪他凶他,只能揪着沙发套,满面焦急。 她后来回家,也知道了他派人保护他们。 不过她不知道,他并不放心让别人盯着她。 她怕欠人情,还会煮面煲汤,礼尚往来,他也送她些有趣的物件。 孩子是知道的,“老豆,你是不是喜欢妈咪啊?” “别乱讲啊。”他抖着烟灰,一脸淡定。 谁知道他还有没有明天? 他向来隐忍又冷静,直到恢复了警察身份,才难得轻松,他回家换了一身休闲装,哼起俏皮的口哨,剃净了胡渣,喷上古龙水,用发蜡随意抓了头发,抬眼看到了桌上多年前入读警校的照片。 他轻轻抚了抚照片,看向了镜子里成熟的男人。 他真的脱下了身上沉重的束缚,喉间的笑声先是低微,随即高亢,他抚着自己的下巴,庆祝自己的新生。 他已经不复青春了,但在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54 她的门前,他像愣头青一样忐忑惶惶。 她开门的时候,他奇异的感觉到一丝紧张。 如果不是儿子帮忙,或许他就连门都不敢进,大概谁都不会想到,曾经赫赫的大佬,也会觉得腿软。 后来,还是儿子各种助攻,他得以住在她附近,出现在她周围,再慢慢住到同一个屋檐下。 他惯常会出任务,就算很晚回家,也有一盏灯常亮,她会替他煮一碗面,他会替她从外面带一件小礼物。 他们都不年轻了,当他终于握到她的手,他想,他终是没有错过。 而这辈子,应该不会再有后悔的事了。 —————————— 闹钟吵醒了他。 他在床上坐起,忽然觉得一个人的枕畔很不习惯。 ☆、三十六梦 台风天,猎猎的风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将榆树巨大的树冠神经质的摇晃不休,她听到不间歇的沙沙声,树叶摩挲的厉害,天空已经暗了下来,随时可能打一道惊雷。 她的头发被这狂风吹的如同一个疯子,有几缕黏在涂了唇膏的嘴上,风向正对着她,她几乎有种错觉,她可能会被风刮走。 疲倦的回到家,洗漱没多久,就躺到了床上。 凌晨两点,她被闷雷惊醒。 揭开窗帘,间或有闪亮让天空一刹亮如白昼。 大雨滂沱。 她听着雨声,渐渐又生了睡意。 ———————————— 窗外传来晰沥的雨声。 她穿着一身合体的浅碧丝质旗袍,身材瘦不见骨,丰不见肉,体态风流的斜斜倚在美人靠上,右手上执一面绣有蝶恋花的团扇,左手轻轻的去推乌色的窗棂,天生一对凤眼望出去,小巧的瓜子脸上尤带着烟视媚行的笑容,看的窗下的人频频失神。 “这女郎是谁?” 周围人发出心知肚明的调笑,“你不知深浅,可别看上了她,这金丝雀啊,是有人养着的。” 她并不理会底下的人怎么议论事非,只是觉得天闷的让她发慌。 “红姑,红姑!”她唤着佣人的名字,有些急切。 “哎,来啦!”红姑早知道她要什么,早早替她准备好了,听到她唤,忙不跌的送到小阁楼来。 “小姐,喝药。” 她放下了扇子,托碗抿了一口,大概是喝得多了,光闻到味道就有些生理上的厌恶,一入口中,更觉得有些作呕。 “哎……”她微微叹了一息,放下了汤碗,红姑有些急了,“小姐哎,你老不喝,好不了的。” “喝了也好不了。”她此时端正的坐了起来,有些斯斯文文的世淑味道,“胎里带的毛病,也就是不死不活的拖着。” 红姑知道自己是下人,说话轻飘飘的没有份量,只好不赞同的皱了眉毛。 她挟帕擦擦唇边溢出的苦涩药汁,从几上取了个零食匣子,含了颗蜜饯。 红姑见没什么事,就又下楼忙活。 到了晚间,她从柜子里拿了一小壶女儿红,桌上摆了三道菜,一碟肉瘦的河虾,一碗碧绿的青菜,一碗青椒炒土豆丝。 她喝着药,本来是不能沾荤腥酒精,只是她常年用药养着,慢慢就没了顾忌,身体一直没有起色,还不如顺着自己的心意。 她挟了一筷虾,才发现这盘河虾肉虽瘦,蜷缩的身体中却有多半满是虾籽。 子子孙孙竟都被蒸熟了。 “这虾哪里买的?”她漫不经心的剥着壳。 “是向老钱头买的,呀,买的时候看不清,这蒸熟了才看见,怪可怜的。” “以后不要同他买虾了。”她淡淡的咂着味,话语中听不清喜怒。 “知道了。”红姑喏喏。 门口传来轿车碾压地面的声音,红姑一喜,“我估摸着啊,是先生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将手在围裙上抹了几下,生怕还有些不干净,才向门口走去,“我这就去看看。” 她懒懒的剥着虾,看着红姑殷勤的开门,那车只是经过而已,红姑的肩膀微微落了下去,很是失望。 “小姐,先生已经好久没来了呢。” “怎么了?”她吃着土豆丝,又酸又辣,在这闷热的天气里,很是开胃。 “小姐,方先生昨儿又来要钱了,今天去买菜,又涨价了。”红姑小心翼翼的说道。 她点点头,面不改色,“也是,这世道不好,明天把家用给你。” 红姑看她面无难色,才放心下来,“那我去忙了。” 她点了下头,红姑识相的离开了,她停下动作,看向天花板上昏黄的电灯,看了很久。 吃完饭,她拿起电话,指尖缓缓的绕着电话线,眼神迷离恍惚,直到彼端传来他的声音,“喂?” 第二天他便来了。 司机开着擦得发亮的轿车停在门口,红姑激动的开了门,他心情甚好的将帽子递给红姑,又拿了一些家用出来,看到她时眼睛灼然发亮,说他之前托人从国外捎了一套绿宝石首饰,正好衬她,他正好带来了。 说起他来,原是出了名的富贵纨绔,一年前和他表兄一块在戏园中看她唱戏。 他表兄出身清贫,却样样比他做得出色,他看不起表兄,又极认同表兄的眼光。 她原是和他表兄交好,只是他表兄一表现欣赏她,他为了心头那口气,也要一掷千金的捧她。 也是颇多无奈,拢共是所有不幸的事都掺在一起,她正缺钱救命,而他有钱的很…… 此时他脸上满满都是志得意满,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一同坐到一人位的沙发里,两人顿时变得十分亲密,他尤笑的贼兮兮的,“我说过吧,要你求我我才来。” 她微微无奈的笑起来,顺从的偎进去,“大少爷,那你现在满意了?” 他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快乐,“那可不是,我对你好吧,还想要什么,我给你买。”他瞅着她的衣服,紧握了她的手,“这都过时啦,不如今天就带你去做几套洋装?” 她摇摇头,“不急,”只问了件关心的事,“你什么时候结婚?” 他的脸瞬时有些愁苦,他并不喜欢同他结婚的那位,听说是个裹小脚的本份女人,只是他在家里除了可以花钱,其余什么话都说不上,就算不愿意,也无从反对。 她拉了拉他衬衫的门襟,“你结婚之后,就不要来了吧,你母亲的态度,很是看不上我。” 他扯了扯唇,想起之前他母亲找人教训过她,有些不忍。 “再过两周,我就结婚了。”他忍不住又抱紧了她,“你跟我一年了,我就想问问你,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我?” 她抿了唇,微微别过头。 他看向镜里自己的脸,他们这一辈的人,长得都不差。他表兄气质清贵,他也俊眉修眼,遇到她之前,他女朋友无数,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55 哪个不是说他是她们最爱,偏生她这些话从也不说。 “你是还想着我表兄呢?”他问道。 “你之前说过,我一点都不像那些老缠着你的女人,我就是看中你的钱袋子,怎么今天又想起问我了呢?”她眯起眼来,似有迷蒙的水雾在眼中。 他笑笑,“怎么,这一年,我都要为你挖心了,你还是只看中我的钱袋子?”也不知怎么,忽然有些难过,更有些薄怒。 她抚抚他的脸,将红唇印到他的嘴上,轻轻说道:“说好了你只要我的人,现在怎么连心里想的是谁都要管了?” 他只觉得这个女人,妖得他心里半是火烧半是水淹,又是痛来又是痒,偏生又不舍得放开。 原来只是想玩玩的。 他从小不知穷的滋味,凑上来的男男女女,统统望着他的钱,却说是要做他的朋友,他眼睛不是瞎的,还交个什么心呢? 也就是她,诚实的同他说,“我想要钱。” 他想着,她说了实话,他也不讨厌她,养着她有什么要紧。 只是养着养着,什么都不对劲起来。 她其实很简单,相处久了,越了解她,她的虚荣和坦诚,软弱和善良,坚强和倔强,让他慢慢不知足起来。 得了她的身体,又妄图要她那颗心。 他抱起她,走向卧室。 红姑搬着小凳到外面剥豆子,似乎对屋里头的动静听而不闻。 之后不久,她晨起吃早餐,便看到送来的报纸上登载的报导,他结婚了。 她的喉咙有些痒,轻轻的咳了一声,随即似乎引发了什么,一串的咳嗽出来,红姑急的拿药出来,她灌了一口入喉,咳嗽稍息,红姑笑道:“还是有用的。”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忽然喉间一甜,她顿了顿,正要拿手帕擦擦,忽觉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声,鲜血吐了一地。 红姑惊住了,“小姐,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医生看了会,“你原先就有病根,之前,是不是被人打过?” 红姑急切的抢着回答,“但那已经找大夫治好了啊。” “没治好,这脏器都衰竭了。”医生摇摇头,“剩下就是数日子了。” 红姑看向了她,却看她轻轻笑了笑,“没事呢,我从生来就带病,我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现在可不就是快要好了。” 红姑莫名掉了眼泪,“小姐,我去通知先生吧。” 她摇头,“新婚呢,没得找人不痛快,人有太太,我算什么呢?” 她想,既然是将死之人,还跟着他干什么呢? 自从半年前母亲一口气没接上来,跟着父亲一道去了,她就觉得活着殊无乐趣。 如今知道死期,她反而觉得血又热了。 他送的房子是他买的,很多他送的她都留了下来没有处理。只把其中一些首饰当掉了,分了些留给哥哥,让他自己保重,临行又封了个红包辞了红姑。 最后还剩下些钱,她自己剪短了头发,穿上朴素的学生装,汇入了返乡的学生大潮中。 她回了故乡,老屋已被一把大火烧毁,街上到处是游、行的队伍,她便跟着他们,像一只无脚鸟到处走。 她看着他们年青的脸,他们的热血还没有冷,还有无限可能的未来,那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还在跳着。 她租着破落的房子,脸上渐渐笼罩着越来越厚的黑气,咳血越来越频繁,她渐渐走不动路了,但她并不在意。 临死前,她斜倚在窗前,忽然想起那碗怀着满满虾籽的河虾。 天公是不是,曾也无知无觉的咀嚼着她,她曾有希望,却无从反抗? 她又想起他问过,心里有没有他? 看啊,他用金钱得了她,他母亲肆意折辱她,他分明高高在上,可她一日不告诉他,他的心就要任由她来揉捏,多么的公平。 她自嘲的笑了。 笑容轻的好像一朵花落到地上,没有声音。 怎么会没有他呢。 只是啊,那却是她最后的一点尊严。 若是她也挖了心,她便输了,彻彻底底。 她并不那么甘心的输。 她微微的闭了眼睛。 恬淡的好似睡着了一样。 ☆、三十七梦 正是梅雨季,断续下了好几天雨,湿漉漉的惹人心烦。休息日,他索性躺在自家沙发上,不愿意出门。 隐隐有一两声闷雷,他闭上眼睛,听着平板电脑放的电视声,渐渐入睡。 ———————— “这个房间不错的,坐北朝南,视野开阔。单身公寓来说,价格也很合适,不是我夸张,这片很俏的,老有人打电话问,你要是喜欢,就早点定下来。” 他点点头,算是满意。 房产经纪人喜上眉梢,成了!赶忙笑着说,“好,那等下签个合同。” 他没多少行李,相当于拎包入住。 凌晨1点多,他被杂音惊醒,披着衣服坐起,凝神静听,就听到楼道里有人唱歌。 并不是很嘹亮,只不过深夜本就安静,稍有点声音便十分刺耳。 而他恰恰浅眠,只要有声音就会醒。 他轻轻穿上拖鞋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就看到一个打扮时髦的姑娘嘴里斜衔着糖,歪歪扭扭的走上楼梯,含混不清的唱着歌,醉熏熏的模样。 见她打开隔壁的房门,他一阵懊恼,醉鬼是邻居?麻烦了。 皱眉回卧室,没过一会又困扰的坐起来,抓狂的揪头发,房产经纪大概没告诉他,这里隔音并不好,隔壁的声音在晚间更是清晰可闻。 然而他起码交了三个月的租,短期还搬不了。 他只好听着她那头噼里啪啦的响完,才能如愿合眼。 第二天他下班回家,正要关门,便听到隔壁的开门声。他鼓起勇气,想着正好跟她理论昨天晚归吵到他的事,便看到门开了。 入目先是一条又白又细的大长腿,一袭无袖白色收腰连衣裙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段纤侬合度,一头打理的顺滑蓬松的青丝随风摇曳,紧接着是白嫩的手臂,从侧面看脖颈纤长。 她微微朝他转了下脸,素面朝天的,大约二十多岁。脸上是清透的干净,眼睛里透出水灵,眉毛柔和,颇看上半张脸颇有些少女的天真娇憨,只是挺翘的鼻梁和丰润的红唇,又削弱了这分天真,反而带些熟女的风情。 他原本恼怒的心忽然安静了片刻。 似乎发现了他盯着她发呆,她投过来一个不屑的眼神,他的心下意识抽紧,游魂似的将包放到玄关,便跟着她一道下楼。 “你好。”他点了点头,“我昨天刚搬来的。” 她冷淡的点点头。 美女做什么表情都是好看的,就算生着气呢,都像是幅画般美丽动人。 他全然忘了昨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56 天的不愉快,只想着好好搭讪。 “昨天你好像回来挺晚的啊。” “嗯。” “每天都这么晚吗?” 她撇头望了他一眼,“嗯。” “什么工作啊,这么晚?” 她嘲讽一笑,“小姐喽。” 他被噎了一下,“骗我的?” 她瞪了他一眼,“骗你有钱拿啊。” 他心里忽然有些醉,美人就算生气,都像有丛薄火藏在眼睛里,望之惊艳。 他被这样一斥,顿时忘了要跟着了,等到发现自己发呆了好一会,才发现她已经走远了。 他失落的望着她的背影,一边想着哪句话惹怒了她。 这一天晚上,她回来得稍早,他听着隔壁的响动,辗转反侧,第二天上班,自然没什么精神了。 “你怎么了?”同事兼好友好奇的问他,“搬家还没适应?” 他想了想,“你知不知道怎么追人啊?” 好友瞪大了眼睛,“你要追谁啊?” “美女。”他眨了眨眼。 好友用肘捅了捅他,“比‘锦都人间’还美?” “‘锦都人间’是什么?” 好友想了好久,“算是男人的销金窟?” 他一脸嫌恶的推开,“你去过啊。” 好友摇头,“你没去过?冤枉!我没你想的那么污好不好。”拍拍他的肩,“今天下班就带你去见识下啊,都是条顺颜靓的小姑娘,都跟你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什么类型的都有。” 他下意识皱起眉,“听着就不是好地方。” 好友大笑,“都是男人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里都是高素质的美女,你见见总可以吧。” 虽然他多次推拒,还是被好友硬推着去了“锦都人间”。 原来离他的家并不远。 一进包厢,好友就一副熟客的面孔,“我这哥们啊,第一次过来,能叫你们这的小姑娘都上来给我兄弟挑挑吗?” 接待的中年女人一脸笑意的应了,没过多久,就领了一遛容色各异的女郎站在他们面前。 他一眼就望到了她。 她安安静静的站着,就算看到了他,既不惊奇,也不刻意冷淡,反而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就算是假的,她的笑容对他仍有着核弹般的威力,起码他已然被迷的目炫神迷了。 “她。”他定了定神,指向了她。 “她是头牌。”中年女人此时才有些讶然,似乎怕他们付不出钱。 好友笑了笑,“没事,就她吧。”见他挑好了,便为自己也挑了一个。 其余人鱼贯退下了,她和另一个姑娘一左一右,分别坐到两张皮沙发上。 他挨着她坐,有些尴尬的望向好友,发现对方适应良好,正聊的火热。 他只好回头看她,她穿着一身浅紫包身连衣裙,无一丝装饰,却因剪裁合体勾勒出迷人的好身材。 “聊什么呢?”她察觉了他的尴尬,盈盈笑问,“你们是一个公司的?” 他有些紧张的接过话茬,“是啊……” 他不知道工作状态的她很健谈,且极有分寸。 同她聊天,就像是初恋爱却未挑明,一来一回的暧昧,让人心痒难耐,她又把握着节奏,若即若离却不让人失去耐心。 聊的久了,只觉得眼睛似乎不属于他了,总是不由自主的跟着她动;心中像放了一杯满泡汽水,咕咚咚的翻出甜和酸的气泡来。 脸上忽然一冰,她朝他嫣然一笑,递给他冰啤酒,“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他呐呐不言,她调皮的耸肩,“该不是喜欢我了吧。” “噗”他惊的呛了一口,她被他这傻样逗乐了,捂着肚子笑,“哎呦,是被我说中了吗?” 他沉默了下,很轻微的点了下头。 她忽然肃起了脸,“喜欢我什么,这张脸?” 他愣住,她冷笑了声,“真随便。” 他呆呆的看着她将他手中的啤酒夺过,灌到她自己的口中,醉眼朦胧的瞄了他一眼,啐道:“时间到了,傻子,下次别来了。” 难得的任性,掏光了他一个月的工资。 朋友揽住他的脖子,“看过这些仙女,你还要追人吗?” “她就是。”他望了一眼浪荡的朋友,语气平直。 “啊!是她!”朋友大力的拍他的肩,“你清醒一点啊,追她要花钱的,更别说包她了,你哪有这么多钱啊!” 他笑笑,“我先回家。” 那之后,他总是到‘锦都’等她下班。 有时她不理会他,只是当没看见那个路灯下的人,自顾自的咬着棒棒糖,慢慢的走回去,他就远远跟着。 有时她踩着高跟歪歪扭扭的走过来,轻佻的看他,竖起全身的刺,“你干嘛,要追我?麻烦你死了这条心好不好,我很贵的!” 他总是沉默。 想对她好,却又不知道怎么对她好。 有一天她醉眼迷离的走到他面前,“你可不可以送我去医院?” 他看着她在车上慢慢的卸妆,露出清纯可人的脸,一路同她无言。 他跟着她冲到icu,听医生的话去缴费,他抢先付了钱,她皱起眉,不出声的看他忙活。 抢救室一直亮着灯,她便踮起脚,似乎能看到里面抢救,也好像真能抓住些什么似的。 见她脸上殊无血色,他解下自己的外套替她披上,她似乎毫无知觉,只是紧紧的握着拳头,仿佛能生出些勇气。 过了一会,脸上微热,她怔怔抬头,他递过来一杯奶茶。 抢救不过一个多小时,只在她心里,却像是漫长到她活过来又死去了。 医生终于出来,朝她摇摇头,她微微颤了一下。 他扶住她,她的目光却飘过了所有人,只往那病床上去。甩脱了他的手,她迟钝的走了两步,又像惊醒似的跑了过去。 “爸!”她很轻的叫了一声,不知不觉流了满脸的泪水,她抽泣着,随即大声哭喊,“妈妈走了,你也要走吗?!你要留女儿一个人吗!爸!你最疼我,我有钱了,你治的好!你醒醒啊!” 她惊惶的哭着,“医生,我爸还有呼吸,他还活着!求求你们,救救他吧!” 医生有些不忍的转头,“病人已经确认脑死亡了。” 她有些站不稳,一只手扶住病床才勉强不让自己坐倒到地上,另一只手很轻的抚过这苍老的脸庞,悲伤随着过往温馨的一幕幕回忆,统统化作了眼泪,滚烫的滴落在她爸爸的脸上,她的手背上。 她不叫了,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泪。 他送她回家,她红着眼睛开了洋酒,眯眼问他,“为什么要帮我?” 他不赞同的夺过酒,“不要喝了,对身体不好,你睡吧。” “我不喝酒根本睡不着。”她笑着倚靠在沙发上,“为什么要对我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57 好?你是不是傻啊,我不值得。” 他看着她无依的脆弱,心里陡然柔软,“你饿吗?我明天请假不上班了,现在给你做点夜宵吃吧。” 她红着眼睛盯着他,“你是傻子吗?听不懂?你滚啊!我不要你关心我!” 他打开冰箱,发现除了酒什么都没有,厨房也没有油盐,只好叹了口气,回自己家拿了一碗泡面煮。 她看着他煮面的背影,慢慢阖上了眼睛。 煮完之后,他发现她睡着了。 他替她盖上毯子,她忽然张开眼睛,他吓了一跳,“你醒了?” 她凶狠的咬他的唇…… 他还是,追上了她。 ☆、三十八梦 爱情就像重感冒,最开始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头昏脑涨,病重的时候会觉得难受欲死,会觉得该不会好不了了吧,心里有些不甘心,却控制不了自己,陡然有了些认命了,心里道:好吧,可能就要这样了。 然而到了最后,就像突然得病一样,痊愈也是忽然便好了,那么的猝不及防。 古书中说: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 然而对他而言,并未色衰,爱便忽然消逝了。 得不到的时候,她是仙女,是天上的神。一旦得到了,他才发现,原来就算是天上的神女,下到人间也要吃喝拉撒,上大号也会龇牙咧嘴,卸妆后也会面有瑕疵。 他爱她的脸,所以视她为宝,每天都自发的等待,陪伴她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和她在一起之后,他并没有对其他人动心。 可是时日一久,他好像渐渐从梦中苏醒。 说什么沟通和理解,有时连他都理解不了自己,又怎么要求别人理解他? 一段感情的开始,需要两个人的同意,然而若是要结束,却只需要一个人做决定。 是不是真是相爱容易相处难? 还是他不够爱她? 她穿着丝绸睡衣,盈盈站在晨光里,阳光照在她玉白的肌肤上,她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只是有一瞬间,她看着玻璃中的倒影,觉得自己谈了一场恋爱,竟好像变成了一个傻子。 她从包里拿出烟来,点燃了,打开音响,放了轻快的舞曲。 她在镜中描画了眼线,抿了红唇,轻轻衔上长长的女士烟,对着爸爸的遗照笑了笑,“我答应你戒了,今天破个例,老爸,你不介意吧。” 她笑着哼,从柜里拿出威士忌,本来也答应他戒酒,今天不如一起破例。 拿出玻璃高脚杯,左手夹了烟,右手倒了半满的酒,再托起杯子抿了一口。 她轻笑起来,踮起脚尖转圈,自娱自乐的随意摇摆身体。 其实早有征召了,只不过她没有发觉。 他近来总说很忙,即使住在旁边,竟也没见上几次面,前几天忽然说要搬家,也是她最后才知道。 然而他又很会假装,照样每日和她说早晚安,她看中的东西,他还是干脆的刷卡。 所以她一点也没有察觉,只是体谅他这段时间的忙碌,只以为他们关系更为稳定,也不怎么打扰他。 她说过她从小独立,他说他喜欢这样,只是后来,他说他没感觉到她的依赖。 她说她不上班喜欢天然,他说他喜欢这样,只是后来,他说她私下不修边幅。 她换了份正经工作,朝九晚五拿一份死工资,他说他们之间没有了新鲜感。 她想见他的父母,他说恋爱只需要和他相处,并不需要讨好他的父母,只是后来…… 是她还不够好么? 她有时这样想,所以他才厌倦了和她在一起。 是她不够美,不够体贴,不够温柔可爱,小鸟依人? 可她真的做到了,他会不会说,“你变了,我爱的不是这个你?” 唉,她笑叹,真不该相信男人的鬼话连篇,真不该,段位不够还脑子不清醒。 分手那天,她同他说,“希望你日后找的女孩都不如我。” 他只是笑,送她回家后,他说,“希望你日后找的男人都比我好。” 呵,男人啊! 她眯起眼睛,灌了一口酒,轻轻吐出一口烟,脸庞在薄烟中忽隐忽现。 生活仍要继续,她躺到沙发上,熄灭了手中的烟,呷了一口酒,她不会因为他就跌倒,她闭上眼睛,感觉酒液滑入了胃袋,融融的热意弥漫了全身,大脑有些晕乎乎的迟钝。 她仍是会想起他。 夜深的时候,晨起的时候,看到牵手同逛的店,吃到一起吃过的菜,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起他。 只不过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她终有一天会彻底忘掉他。 她很轻的笑着,然后阖上眼睛,睡着了。 —————————————— 方徊从睡梦中醒来,不知是不是空调调得太高,前胸出了一层薄汗。 她口干的厉害,起床走到客厅,想烧点水喝,由于太烫,便在沙发上等了一会,眼皮又开始打架了。 她的头微微垂下,迷迷糊糊的又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和谁在下棋,对面的人说:“都说人生如棋,只不过下棋的是神,什么都是注定的。” 她哼了一声,“可我偏不信。” “你不信也没办法,你我就算有神通,命运也是注定好的,比如你的姻缘线,就是定了的。” “凭什么呢?”她一气之下掀翻了棋盘,“别说我掌命运,人间还有不信命的,如果连我的命运都由天定,当了神仙又有什么用!” 她素来是个刺头,冲到了月老庙,把自己的姻缘乱缠乱剪了一通,“我要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天定又怎么样!” 她大闹月老庙触怒了天神,被罚入三千界体验自己姻缘错乱的恶果…… 脖子一歪,她醒了过来,觉得这梦好生神奇。 第二天下班,手机恰好没电,她走在路上,有些无所适从。不看手机,视线都不知道往哪看了。 她东张西望的,然后在一家首饰店停伫。 被灯光打的亮闪闪的宝石,总是能一下子吸引女人的注意力。 即使买不起,看看总是可以的。 她静静走马观花看了一遍,才转身离开,不过转的太快,居然和身后的人撞了一下,他手中的手机被撞的掉到地上,没贴膜的屏幕瞬间开了花。 ……他为什么不贴膜!才十几块!修修要好几百啊!wtf! 她无奈的捡起他的手机,“对不起,要不你留一个电话给我,修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他愣愣的看她,她还以为他受打击太大。 “你还好吧?” 他嗯了一声,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你不会跑吧?” “?你放心,我会负责的。”她疑惑的看着他,“我像会跑的人吗?真要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一百个夜 作者:度阑 分卷阅读58 跑我早就不见了。” 他低笑一声,“你应该也没吃晚饭吧,要不一起吃顿饭,顺便谈下赔偿的问题。” 怎么回事?她抬头望了他一眼,点了下头,暗想,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吃了一顿饭,被他送到家,她才发现这顿饭吃的像相亲,怎么觉得像把双方的信息都交换了一通。 赔个手机屏幕而已,至于这样吗? 总觉得像是被撩了。 等等,她照了下镜子,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魅力了,被撩果然是错觉。 不知道怎么回事,遇上他她就变得倒霉了。 他说为了保证他没有在修手机上坑她,她也必须到,等屏幕修好了,她的手机被他弄进水了…… 一来二去算认识了,他上下班不方便买了辆小车,说要送她回家,结果她开门就擦了车…… 不是她欠他,就是他欠她…… 她简直觉得他是她的克星! 然后有一天,他突然说,“你没男朋友,我没女朋友,要不互相借对方过个年?” 事后想起来,她真是傻,这么容易就上了他的贼船! 遇到他之后,她仍是会做梦。 只是梦中的人越来越清晰,有天她甚至在梦里喊出了他的名字。 “冉敏!”梦里声嘶力竭,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枕边的人感觉到她皱着眉从床上弹起,迷糊的睁开眼睛。 “怎么了?” “冉敏?” “嗯。” 她的呼吸忽然平静,不再急促。 她温顺的复又躺下,阖上了眼睛。 他拥住了她,脸上浮起怡然自得的笑。 他做了许多的梦,尤记得最重要的事: 梦是不作数的。 最珍贵的,是当下已经拥有的。 还有就是, 他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分卷阅读5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