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猎人》 楔子 陈八岱蹲在那不到20平方米的小小铺面,整理着新进的货——这批货掏空了他和他发小口袋里最后一毛钱,但终于把铺面塞得满满当当的了,让这个刚开张不久的小店有了那么一点实力的感觉。 汪兴国外出谈一笔买卖,但陈八岱并不指望汪兴国那榆木脑袋能谈成,货整理得差不多了,那些看似做工精细的山寨冲锋衣全部挂上了货架,包装袋、纸箱和废纸壳铺了一地让人无法下脚。 陈八岱低着头用手扒拉着满地的垃圾,一只脚出现在眼前。 “您好,你们这儿做荒野求生吗?”脑袋上是很礼貌的声音。 陈八岱抬起头,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屋顶悬挂的LED灯白色的灯光晃着眼,逆光处看不清来者的容貌,但一枚别在衣领上熠熠发光的别致徽章吸引了陈八岱的目光…… …… “这是第一笔定金。”“上帝”从包里拿出了3沓钞票整齐地摆在陈八岱小小的茶几上:“出发之前再付一笔,我看到了死人走路之后,会付清剩下的一半。” 客户就是上帝,况且这还是一个有钱的上帝! “没问题!”陈八岱所有的疑虑在这3沓钞票面前灰飞烟灭,他急忙伸手把钞票拿到了自己面前:“我们有最好的荒野求生领队,他是一个特种兵!” …… 第一章 无人之地(上) 云开不知处,但现棺材山,死人会走路,魂魄飘四方,勾我生死簿,后人还债忙,填满前人数,阴阳不还乡! 但凡特别的地方,必有特别的歌谣,这里在地图上叫作开云山脉,当地人称之为棺材山,这绵延几百里的山脉并不算雄伟,但地形复杂极难通行,连当地的药农和猎户都唯恐避之不及,而那个方形如棺材般的山顶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人会走路的传说以及千百年来封山禁入的禁忌更使得这儿人迹不至,显得神秘莫测。 神秘对人类有着天然的吸引力,或者说对于某些人,例如闵先生,所以他愿意花一个可观的价钱雇汪兴国和陈八岱来这个特别的地方。 汪兴国摊开地图,摆上指北针,闵先生凑过来一看,等高线在地图上以一道一道的曲线呈现,看得他有些眼花,让他分辨不出自己到底在哪,而一身热汗的陈八岱,利用这难得的休息时间,拿出水壶喝几口水,刚刚爬过的那段距离真是够惊险的。 汪兴国很快确定了方位,把地图收起来,指了指一个方向:“已经不远了,就在前面。” “你确定?”闵先生有些不相信。 “确定!” 闵先生的户外运动品味很刁钻,他与常人浅尝辄止地到一个湖光山色之地扎营徒步就算完成一次户外运动不一样,他希望到达极限之地,认为每个人都应该体验一次濒临死亡的感觉,有什么比得上亲眼看到死人走路更让人接近死亡的呢?他坚信这儿不会让他失望。 至少他对陈八岱和汪兴国是这么说的。 当然,一个如此刁钻品味的人,如果不是《极盗者》那类疯狂的极限运动拥趸,那就是会有更高的追求,闵先生绝对不是疯狂运动拥趸。这里的死人是不是像电影中的僵尸或者丧尸一样走路谁也没见过,但传说肯定有一定的现实基础,在他们一路过来的村镇上,一座坟都没有,棺材山附近的人们上千年来都遵循着古训,人过世之后抬到那个叫作鬼门关的地方,然后死去的人会自己走到那个巨大的棺材里,去填一个曾经大闹阎王殿的祖宗留下来的死人债。 汪兴国是特种部队转业军官,接受过严格的野外求生训练,而陈八岱是A市有名的户外运动十大金刚之一,带人探险是他们的职业,至于这样一个中年有成的钻石王老五为什么要去看棺材山里的死人走路,陈八岱可不关心。 但不管是特种部队还是十大金刚,都无法逾越当地的民俗,那条抬死人上山的路叫阴阳路,这条路是通往棺材山唯一的路,相传这条路沟通阴阳,活人只有抬死人上山的时候才能通过,并且只能到鬼门关止步,平时封山封路,绝不能让活人进入,否则死人会念及阳间,跑回了家事儿小,要是因此阎王爷发怒可就不得了了。 传说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就因为有些事情至今科学解释不了,在多年以来祖辈的以讹传讹中,大家都延续着祖训这么过着日子,所以汪兴国不得不另外找一条路,一条能到达鬼门关和棺材山的路。 汪兴国打头,闵先生在中间,陈八岱断后,他们或许是第一批涉足这个区域的人,这儿根本没有路,刚才还是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高山草甸,转过一个弯就是暗无天日的丛林,这儿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但下一个峡谷可能就是浓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恶劣的地形也在考验着敢于挑战这儿的所有人的能力。 刚刚翻过的那道山梁让闵先生热汗淋漓,可是钻进了一条峡谷之后,闵先生却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把这条峡谷称之为峡谷已经太抬举它了,实际上它应该是在山脉中的一条缝隙,最宽之处大约五六米,窄的地方只能侧身勉强穿过,闵先生非常有理由怀疑汪兴国并不确定这条峡谷能通往要去的地方,他更愿意认同这是一条死胡同! 在这条缝隙里穿行了两三百米,闵先生已经完全丧失了方向感,峡谷里沉积的浓重雾气让他根本看不见天空,这种压抑让他感觉到有些不适,但同时又对未知的前方带着期待。 “你们闻到了吗?”汪兴国问道,声音在缝隙中反弹,跟在后面稍远一些的陈八岱觉得这声音有些失真。 “嗯……腐烂的味道。”汪兴国的提醒让闵先生想起来,不久前有一阵阵腐臭的味道,而现在这股难闻的味道越来越浓。死亡的气息让闵先生非常不舒适,他似乎看到亡灵在他耳边低语。 “我们应该快到猴子跳崖了。”汪兴国很有把握地说。 汪兴国话音刚落,听到头顶上有一阵“哗啦啦”的声音,汪兴国叫道:“落石!” 闵先生和陈八岱本能地抬头,可是昏暗的光线下什么都看不到,等看到一个黑影的时候,那个黑影已经“噗”地掉在了闵先生的跟前,“啪”的一下,闵先生脸上好像被什么东西溅到,闵先生用手一摸,满手的血!闵先生心跳在瞬间冲上了180的峰值,“不不不……我不可能死在这儿。”内心的一个声音惶恐地叫着。 半晌,闵先生叫道:“有血!” “小心落石!”后面的陈八岱看到那个黑影离闵先生很近,他根本没有躲避的时间,那东西掉落之后他看到闵先生还站着没被砸到,心刚刚放下,眼中看着他傻站着好像情况不对,听说到“血”字,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 若是有人在野外受伤,那可不得了! 但闵先生一点都没觉得疼,汪兴国转回头的时候,赫然发现闵先生脚下躺着一具猴子的尸体,它已经摔得粉身碎骨,闵先生脸上的血是它溅到的。 这个发现让大家悬着的心往下放了放,汪兴国蹲下来看了看这具猴子的尸体,觉得有些奇怪,它坠落的时候好像一块石头一样,竟然没有发出惨叫声。 峡谷里透着一丝诡异,汪兴国催促两人加快脚步。 猴子跳崖是当地人传说的一处悬崖,据传这里险要无比,猴子都不能爬过去,但这儿却是除了阴阳路之外,能到达鬼门关和棺材山的地方。 在峡谷里转了两个弯,大家发现猴子的尸骨越来越多,那些龇牙咧嘴的森森白骨让闵先生心底觉得有些发寒,不过这儿光线比刚才好多了,也比刚才宽敞了许多,闵先生捂着鼻子从那些猴子的尸骨边走过,一抬眼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一片崖壁出现在眼前。 第一章 无人之地(下) 可能是峡谷里通风不畅的原因,这儿虽然猴子的尸骨更多,有些还尚未腐烂完,可是尸臭味反而淡了许多。 这儿三面环绕着一片大约一百米高的崖壁,只有这条窄窄的峡谷通往这里,从这里遍布的尸骨看来,这儿是当地人说的猴子跳崖没错了。 闵先生兴奋起来,他曾经挑战过9A的攀岩线路,但从未在无人区攀岩,9A难度是公认的极限攀岩的分水岭,虽然上一次闵先生挑战这个难度的时候功亏一篑,但他觉得自己是可以完成的。 汪兴国和陈八岱在做器械的准备,安全带上林林总总挂满了绳索和岩塞等物,闵先生不需要带这么多的器械,他很快穿戴好了安全带,趁着这个时间,闵先生仔细地端详着那些摔死的猴子。 “你们说,它们为什么要跳崖呢?”闵先生提出了一个问题。 “当地人说这里太高太险,猴子都爬不过去。”陈八岱检查好了自己的安全带,随口说道。 “猴子这么擅长攀爬都无法征服这里。”闵先生感慨道。 “我觉得并非他们爬不过去,他们摔下来的时候应该都不是清醒状态。”汪兴国想起刚才摔死的猴子,动物从高空坠落通常都会本能地发出惊叫,但那猴子却闷不作声,这让他觉得很奇怪。 “那是为什么?”闵先生对此非常感兴趣,在面对死亡的恐惧,任何生物都会挣扎,可这儿的猴子似乎毫无反抗地接受了死神的安排,这点让闵先生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道……”汪兴国耸了耸肩,现在可不是研究猴子怎么坠崖的时候,他把身上的小背包收紧,攀岩的时候任何一点钩挂都可能导致坠落的严重后果,但他们又必须要从这里穿越到棺材山,背包不可能落下。 “检查装备!”汪兴国对大家说,从头盔开始,三人互相检查,确保不会遗漏安全隐患。 闵先生兴奋地搓搓手,这片从未有人征服过的崖壁将要证明自己是一个优秀的攀岩者!岩壁的那边是一个等待解开的秘密! 闵先生姓闵,单名一个睿字,从名字上看他是一个灵活敏捷的人,用年轻有为来形容他毫不过分,大学毕业就接手了父母留给他的金融贸易公司,再加上他做一些其他的生意,是众多女人热烈追求的钻石王老五!但至今未婚让所有人都有些想不通。 在别人看来,闵先生根本不存在生存危机,更不需要用冒险来证明自己,陈八岱曾问过闵先生这个问题,闵先生说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他会让自己时刻保持着危机感,而有什么比“濒临死亡”更让人肾上腺素迸发、无论如何也要挣扎求生更有危机的事儿呢?更何况,只有死亡是世间绝对平等的事情! 陈八岱觉得这个解释更像是打太极,不过客户的需求就是自己赚钱的基础,只要他出足够的钱,把他搬上珠穆朗玛峰都是可以的。 一切准备完毕,闵先生深吸了一口带着一丝腐败的空气,稍显担心地问:“这能过得去吗?” 汪兴国一直在抬头看着崖壁,计算攀爬的线路,他需要找到一条安全的线路,其实这片崖壁难度并不算太高,他主要考验的是人的心理,只是大约80米高的地方那片岩棚挡住了继续攀爬的路线,如何翻越岩棚是最考验能力的时候。 汪兴国在思考的时候并不爱说话,这让闵先生觉得有些无趣,他没有回答闵先生的话,只是正了正头盔,开始作为先锋攀试探线路。 不同于双人攀岩法,为了保护这个重要的客户,汪兴国决定用绳索将三人连接起来,自己首先攀爬寻找线路,一路还要用岩塞做固定点,闵先生顺着探过的线路跟随攀爬,而陈八岱则在最后负责加强固定点或者回收岩塞。 闵先生打开了头盔上的运动摄像机,准备录下自己如何征服这片崖壁的精彩镜头。 一路上来让闵先生有些失望,这看起来很高的岩壁攀爬难度远不到9A的级别,通常随着攀爬越来越高,人对高度的恐惧会在心里面放大,进而影响身体的发挥,可是闵先生并没有太多这样的感觉,这得益于汪兴国一路稳扎稳打,他抬头看了看在他头顶上几米的汪兴国,速度虽然不快,但一直保持着匀速,而他一路所做的固定点非常专业。 这让闵先生很放心,自己的这笔钱花得很值得。 几个人爬到了岩棚之下,岩棚像一个屋檐一样正好挡住了向上的去路,对于攀岩而言,这并非不能越过,只需要身体腾空,做一个翻身动作就行了,可是要做这一系列动作除了需要力量和身体协调能力之外,还需要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固定点,也就是一个能提供足够摩擦力的地方,哪怕它是一个小坑或者岩石的凸起!但这儿没有!汪兴国只好停下来仔细观察岩棚,他认为从左边做一个横贯线路,大约横贯五六米的距离,岩棚上有一个缺口,虽然很小,但是应该可以翻越过去…… 但五六米的距离则很危险,这一段上几乎是光滑的,没有岩缝打岩塞做保护,能提供保护的只有汪兴国现在所处位置的岩塞,如果一失手,理论上汪兴国冲坠的距离不会超过十米,可是汪兴国非常怀疑冲坠距离超过3米,这个已经风化的岩缝就会崩裂! 理论上是不允许使用风化的岩石来打岩塞的,但野外的实际情况并不会按照教科书标准设置,为了保障安全,汪兴国在这个唯一能提供保护的岩缝里打下了三个岩塞,几乎将岩缝塞满,但他也无法保证这儿是绝对的安全。 汪兴国到了岩棚下,双手抠着岩缝,伸直,用脚撑着岩壁,去观察那个横贯的线路有没有固定点,但最后还是气馁地发现一路上无法使用岩塞做保护点。 如果翻越不过这片岩棚,这次活动到此就结束了,只能顺着原路返回,闵先生看到汪兴国停了很久,有些着急:“我们今天傍晚前必须赶到鬼门关。” 汪兴国没有说话,他在评估横贯过这段距离的风险。 几米的横贯面虽然说不远,但是这儿不能有任何一点失误,前面的两三米汪兴国很顺利地横贯过去了,接下来汪兴国要凌空一跳,攀上岩棚边缘,这凌空一跳说起来简单,但是在狭小的崖壁上的落脚点,一旦计算失误冲坠是不可避免的,汪兴国需要计算得很精确,否则一旦那三个岩塞抵御不了冲坠力,那么后果就是连锁反应,汪兴国会把所有人都拉下去,坠入几十米深的地面和那些死去的猴子为伴! 陈八岱看到汪兴国在试探着距离,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由得将身体又靠近了崖壁,死死地抠着一道岩缝,心里祈祷汪兴国一下成功,闵先生倒还算镇定,还从腰包里掏出了照相机,“咔嚓”,给汪兴国拍了一张侧脸照。 汪兴国身体略略蹲了蹲,将所有的力量积蓄在大腿,深吸了一口气,腾空跃了起来,身体在半空划过一个弧度,闵先生看到他尽力地将右手伸长,如果汪兴国的右手抓不住或者抓不稳,那么等待他的就是向下坠落。 “啪”的一下,汪兴国的右手堪堪够到了岩棚某处,但接着往下一滑,还好汪兴国反应够快,赶紧用手指抠着岩棚上的一小块凸起,两根手指现在承受着整个人的重量,脚下已经悬空,汪兴国往下看了一眼,山崖下一个个面目狰狞的猴子尸骨那空洞的眼眶正定定地看着他,希望他掉下来。 两根手指能支撑的时间不会太久,汪兴国这时候顾不得看那些猴子,左手赶紧扒上了岩棚,调整了一下姿势,一个引体向上,将身体拉了上去。 闵先生看到这一幕,觉得这个人算是找对了,20年来闵先生一直在寻找一个能帮助自己的人,他觉得这时候找到了。 刚才汪兴国起跳的一瞬间,闵先生算是部分体验到了“濒临死亡边缘”的感觉,正想间,汪兴国在岩棚上找到了固定点,塞进了几个岩塞。 汪兴国做好了固定点,他会帮助闵先生通过这段危险距离。 但闵先生另有打算,他觉得汪兴国的线路太过于中规中矩了,而线路上有一个岩石凸起他竟然没有利用。如果利用那个岩石凸起,只需要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动作,就能抠到岩棚,然后使用快速攀爬技巧,这个动作绝对很帅。 闵先生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伸了过去。 “不能抓……”汪兴国看到闵先生没有遵循自己探过的线路而是另辟蹊径,刚想阻止他,但还是晚了…… 第二章 猴子跳崖(上) 汪兴国之所以不抓那块石头是因为它的基部已经风化,但闵先生却没有仔细观察,当他抓到石头用大臂的力量将自己提起来,准备完成那个漂亮的鹞子翻身的时候,手上却一下子失去了支撑。 “哎呀!”闵先生一声惊叫,觉得自己整个身体腾空了,接着感觉到身体好像被什么力量狠狠地往下一拽!本能让他试图伸手去抓住任何一个可以救命的地点,但却让他身体失去了平衡,而他腰间的相机腰包被崖壁挂了一下,更加剧了他的失衡,只见他一个后仰下坠下去,相机腰包的拉链被挂开,相机从包里滑脱出来,越过了闵先生的下坠速度,几秒钟后“啪嚓”砸在了崖底的一个猴子头骨上,和它一起化为齑粉! 电光石火间汪兴国和陈八岱完全帮不上任何忙,这时候给闵先生任何指令都是没有用的,闵先生选择的这个攀爬线路造成他的下坠距离超过了安全标准,“嘣”的一声,一个岩塞被绷脱,接着第二个,而第三个岩塞也几乎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冲坠力,几乎松了出来,还好汪兴国死死地拉着绳子,这才减缓了冲坠速度。 “倒挂!”岩棚上的汪兴国没办法看到闵先生的状态,陈八岱叫道,让他知道现在情况有多么危险。 闵先生现在处于在攀岩中最棘手的状态——倒挂!他还在挣扎试图脱困,却让自己的脚又缠绕进了绳索里,汪兴国看着第三个岩塞缓慢地被拉了出来,如果不尽快控制局势,仅靠着汪兴国抓着绳子,两人都不可能坚持太久!汪兴国将绳索往手腕上一缠用力往上提了一截,把松脱的岩塞重新塞了回去,这样才能腾出手来帮助他。 闵先生使用的坐式安全带没有肩带,倒挂的时候全靠套在腰部以上的腰带卡着胯部支撑所有的重量,一旦他从安全带里滑脱,后果不堪设想,但现在汪兴国更担心的是他进入倒挂状态之后血液冲到脑部,很快他就会红视,接着进入休克状态——如果他继续这么胡乱挣扎的话! “别乱动!保持冷静!”汪兴国叫道,“光蛋!你能不能靠过去?” “我在努力!”陈八岱心里咒骂着这个不知好歹的闵先生,手里拿着的岩塞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塞!这儿连个岩缝都没有! 闵先生努力地想调整姿势,无论怎么尽力都没办法变成脑袋朝上的正常状态,求生的本能让他一只手抓着绳索,可是这样却根本没办法调整姿势,他想利用腰部力量仰起身子,试图脱困,可是悬空的时候做这个动作并不容易,反而让他失去了平衡,他的脚被绳索越缠越紧,缠绕的绳索将血液压迫进躯干里,更加加速了他的脑袋充血,这时候他已经觉得眼前一阵阵发红。 此时闵先生也有些后悔,岩石松脱的一瞬间那求生的本能让他丧失了冷静的思考能力,反倒让自己陷入了更大的困境。 腰部的安全带和缠绕着绳索勒住了血管,更加速了血液往大脑倒灌的速度,现在仅凭他已经无法脱困,若没有人救他,最多十分钟后他就进入休克状态,接下来就会挂在这片无人区的崖壁上等待死亡。 闵先生往下一看,一个猴子空洞的眼眶似乎在嘲笑自己,他用力闭了闭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那个猴子的景象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不能准备了20年,出门就倒下了!”闵先生心里念叨着这句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此时闵先生无法自救,他只能希望汪兴国和陈八岱能施以援手。 “光蛋!你快点!”汪兴国手脚不停地重新将固定点做好,现在离闵先生最近的就是陈八岱,只要有人帮助闵先生恢复正确的姿势,那就好办多了。 “我过不去……”陈八岱着急地叫道,他看不见岩棚上的汪兴国,他现在是手里拿着岩塞却不知道往哪塞。 “闵先生你怎么样?”汪兴国又叫道,他的目光无法越过岩棚看到闵先生,只能通过手上的绳索来判断情况,刚才绳索剧烈地抖动应该是他在挣扎,现在绳索抖动停止了,他需要确定闵先生的情况。 “不太好……我看东西是红色的。”闵先生说道。 “你这是大脑充血,不要挣扎,我下来救你。”闵先生还能说话,那证明至少在5分钟内他还不会休克。 汪兴国在固定点上挂上了备用绳,转换了下降器,越过岩棚的时候,汪兴国看了一眼处于倒挂状态下的闵先生,他的右脚被缠绕得很严重,汪兴国怀疑这到底是怎么缠上去的。汪兴国的目光收回的时候,发现了另一个更严重的危机——闵先生坠落的时候,绳索卡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壁上,加上刚才他为了求生挣扎,绳索已经被严重磨损,露出了白色的绳芯!这个发现让汪兴国冒出一头冷汗,谁也不知道这磨损的绳索还能支撑多久,汪兴国加快下滑速度,通过磨损部分的时候,汪兴国可以看到绳芯正在一根根断裂开。 闵先生看到有人来救自己,试图调整姿势配合救援。 “别动!绳索已经磨损了!”汪兴国叫道,这时候任何活动都加剧绳索磨损。闵先生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他的动作僵在半空,不敢有任何举动。 “现在我要给你做半空转换。”汪兴国加快下滑速度,到了闵先生身边锁死了下降器,抬头一看,绳索已经断裂得剩下不到三分之一。汪兴国快速地从装备环上取下D形锁,眼角注意着就要断裂的绳索,当他把锁伸过去刚要挂上闵先生的安全带的时候,那根不堪重负的绳索终于绷断了最后一根绳芯。闵先生再次感觉到身子被什么力量往下一拉,张口刚要惊叫,汪兴国眼疾手快,一把扔开了D形锁,抓住了闵先生的安全带。断裂的绳索坠落下来,绳梢抽打在闵先生的脸上,在他脸上流下一道深红的印记。 汪兴国右手控制绳索和平衡,左手抓着闵先生,甩开的D形锁悬吊在安全带下,晃晃悠悠,这时候汪兴国不可能腾出手来挂锁了。 第二章 猴子跳崖(下) “我抓稳你了!不要紧张,把锁挂进承重环里。”汪兴国尽量地用平和的语调说道,这时候必须让闵先生冷静下来,按照正确的方法处理。 倒吊着的闵先生一头大汗,他甚至已经感觉到头盔里已经积满了自己脑门流下的汗水,他伸手抓住了在自己眼前晃悠的D形锁,摸索着将它扣进了承重环里。 “我现在头很晕……”闵先生扣好了锁,说道,他现在还是倒挂状态,接下来汪兴国要帮他调整姿势。 费了好大劲,在汪兴国的帮助下,闵先生终于回归了头上脚下的姿势,刚才冲到脑袋里的血一下子哗啦啦回流,闵先生刚想说声谢谢,只觉得眼前一黑,脑部这时候变成了缺血状态,好不容易等血液重新分配平衡,黑视消失了,他感觉到刚才倒灌进头盔里的汗水这时候全流到了脸上、脖子里,右脚因为缠绕太久已经麻木了。 这儿离岩棚大约十米远,闵先生的这个冲坠让刚才的十几分钟的努力化为乌有,但至少现在最大的危机解决了。 在汪兴国的帮助下,闵先生好不容易回到了岩棚上,或许有了这次冲坠的教训,接下来闵先生不敢再冒险,中规中矩地遵循着安全线路,当他攀到岩壁之上的时候,一屁股坐下来感慨了一句:“看来我的确有些高估了自己能力。” “其实你已经很强了,只是有些时候不能出错,否则就没有下次了。”汪兴国的语气虽然很平淡,但闵先生听出了他有些不满,预计在中午之前找到阴阳路,但此时进度已经大大低于预期,他需要每个人的团结合作,刚才闵先生的危险举动非常有可能让所有的努力最后变成灾难收场!闵先生有些尴尬,自己的鲁莽举动的确给大家造成了麻烦,他想开口缓解这个尴尬的局面:“嗯,我听陈八岱说,你原来是特种部队中尉,怎么不继续在部队干下去呢?” 汪兴国眼神很复杂,没有搭话,过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哎……” 说话间,断后的陈八岱出现在了崖顶边缘,两人过去帮忙把他拉了上来。 陈八岱甩着手,放松一下因为攀爬而绷紧的手部肌肉,嘟哝道:“刚才差点没被你吓死。” 闵先生只好报以一个抱歉的微笑,坐在悬崖边,闵先生放眼看去,远处层叠的群山,犹如一幅无人能临摹出来的水墨画。 “能看到这么美的景色,不枉刚才那一摔啊!”闵先生感慨道。 “老板,要是刚才再差一点,你就什么都看不到了!”陈八岱嘟哝道。 顾客是上帝,但在野外,必须要确定领队的权威,不能由着客户性子胡来,陈八岱这句话并非抱怨,而是让闵先生以后注意,因此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坐下来歇会,从包里拿出了水壶,问道:“到阴阳路还有多远?” “穿过这片森林就应该差不多了。”汪兴国答道。 刚才的挣扎让闵先生身上那身冲锋衣皱巴巴的,闵先生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摘下了领口上那个白金徽章,仔细地擦拭着。 闵先生所有的装备都是定制的,随着户外运动的发展,不少国外的顶级装备也陆续进入中国,对于大多数户外爱好者而言,花上好几万配备一身装备已经是遥不可及,但在一次交谈中,闵先生随口说了一句他穿着的这身定制冲锋衣就已经价值5万! 对于这样的土豪,陈八岱充满了羡慕和嫉妒,自己累死累活,一年估计也就能买到闵先生身上那件冲锋衣,陈八岱估算了一下闵先生的定制装备,他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把30万穿在了身上!这还没算他携带的手表、相机这些贵重物品! 身上穿着一台“中档轿车”,想必也是压力不小的,陈八岱自我安慰道,但这些东西和那枚拇指头大小的徽章比起来,似乎都不算什么。 徽章是一个漂亮女人的侧脸,头戴花环,圆形的徽章下部是用碎钻组成的麦穗,在这直径2厘米的方寸之间,所有图案制作得非常精美,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个值多少钱?”陈八岱问道。 “它?无价之宝。”闵先生笑道,小心地把徽章别回了左边的领口上,白金的徽章和碎钻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闵先生看到陈八岱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徽章,又笑了笑:“这是泊尔塞福涅,她是春之女神,象征着欣欣向荣和希望!” “它是不是有故事?”陈八岱仍问。 “嗯……有很长的故事。”闵先生笑了笑。 “我能看看吗?”陈八岱伸出手。 “不!”闵先生拒绝了,轻轻地用手遮在了徽章前。 伸着手的陈八岱有些尴尬,只好没话找话:“闵先生你的户外口味很刁钻。” “人这一辈子总得追求点什么。”闵先生笑道,“我可不想这辈子碌碌无为,我要干一件大事,能让我千古流芳的大事!” “来这儿?!”陈八岱哑然失笑,要干大事就得在大城市里,这穷山僻壤能有什么大事能干?! “楼兰!你们知道楼兰吗?消失了2000年的楼兰!”闵先生的眼睛光彩熠熠,就好像他衣领上的徽章。 汪兴国插了一句:“丝绸之路上的楼兰?据说楼兰改名叫鄯善,大约在南北朝时期消失,至今1500年左右吧……” “我可不认为鄯善就是楼兰,嗯……鄯善只是继承了楼兰的土地而已,但已经不是楼兰人了,2000年前,楼兰王朝就消失了……”闵先生说道,“而这里的人,可能就是楼兰人的后代!” 看着闵先生一本正经的样子,陈八岱不合时宜地补了一句:“那他们为什么不回老家?” 陈八岱这么一句,让闵先生有些尴尬,这的确是一个难以解释的问题——因为他们的老家已经消失在沙漠里了。 汪兴国觉得陈八岱该补习一下历史,他看了看手表,打破了尴尬:“时间差不多,我们该出发了。” “你觉得我们能看到死人走路吗?”闵先生对这个一直念念不忘, “嗯……如果运气好的话……”汪兴国站起来,刚才在悬崖上花费的时间有些太久了,现在已经过了午后了,应该加快速度赶路了。 “死人走路和楼兰的大事又有什么关系?”陈八岱低声地嘀咕着收拾东西。 这儿的森林都是参天大树,刚走进去没多久,闵先生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幽暗的冰冷”中,他抬头看去,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遮挡殆尽,偶尔有几丝顽强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送到地面上,一脚踩下去,落叶没过了脚踝,森林里死气沉沉的,完全没有别处森林里虫鸣鸟叫的热闹,只有汪兴国等人走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闵先生觉得有一种从心底涌起来的寒意,为了打破沉默,他开口问道:“我们还有多远?” “穿过这片鬼闹林,应该就可以看到草甸区了。”汪兴国答道。 “鬼闹林?!” “对,就是你现在站着的地方。” “当地人说的那个闹鬼的地方?”虽然传说并不一定是真的,可是身处在这个幽暗阴冷的森林里,闵先生试图用轻松点的语气来活跃气氛,可陈八岱明显听出了他声音带着一丝颤音。 在当地传说中,人总会迷路的,死人当然也不例外,有些死人迷了路,没有走进棺材山里,那就会跑到这片林子里,那样的话就变成了孤魂野鬼,在林子里游荡。 “难怪这儿这么阴冷。”闵先生自嘲道,今天的阳光很猛烈,但这片丛林的树冠隔绝了阳光的热量,刚才攀岩的一身热汗刚钻进林子里就变成了冷汗,再走了没多远,闵先生感觉到鸡皮疙瘩铺了一身,大半个小时过去了,一点回暖的迹象都没有。 “从地图上看,这片林子并不大,大约穿越一个小时。”汪兴国的话让闵先生略略安心,转念一想,就算孤魂野鬼,大白天也不会出现吧。 闵先生掏出GPS,想确定一下自己的方位,可是他惊讶地发现,这台定制的号称能在世界任何角落使用的GPS界面卡住了,重启了两次仍旧无法定位。 “GPS失灵了!”闵先生说道。 “狗蛋儿!指北针也失灵了!”陈八岱拿出价值30块的指北针一看,指针在跳动,却始终不能静止下来。 汪兴国瞥了一眼,一缕阳光斜射下来,只要有阳光确定方位并不难,他掀起衣袖,准备用手表定位。 “见鬼!”汪兴国嘟哝道,进入林子的时候是下午的一点三十分左右,可是现在指针却停在了一点四十一分,自己估算进入林子已经有大半个小时了,怎么可能才十来分钟?! 第三章 鬼门关口(上) “鬼打墙?!”闵先生有些气馁,问道。 “距离上出现了错误,方向没错。”汪兴国很肯定地说。他收起了指北针,抬头看了看太阳,估算时间。 鬼打墙是民间对绕圈迷路的俗称,因为地形复杂地标不明,或者被地形带偏,走着走着走回了原处,若指北针给出的方向是正确的,那此时汪兴国和陈八岱应该是在猴子跳崖附近,这绝对不可能,汪兴国回想了一下自己走过的路,过了猴子跳崖之后是往东边走,翻过了一个小山,然后顺着山脊线一直折往东北——这条山脊线正好横插过去,从地图上距离来看,大约一个小时就可以走出这片丛林,看到草甸区。 草甸区那边有一条蜿蜒的山路,这条山路就是唯一通往鬼门关的阴阳路。 但现在草甸在哪?汪兴国狐疑地抬头看了看四周,如果是顺着山脉走,方向肯定没有错,难道是距离出错了?可是现在丛林遮挡了汪兴国的视线,他最远能看到的地方不过20米,在密林中最怕就是丢失了地标和方向,现在汪兴国两样都丢失了, 若是普通的驴友,此时已经六神无主了,但汪兴国曾经在雅江求生的时候迷路一星期,同时还断水断粮,现在这个情况简直就是不值一提,汪兴国的淡定给闵先生吃了一颗定心丸。或许是进了鬼闹林之后精神有些紧张,这时候停下来了闵先生觉得可以松懈一下了,他找了一棵树靠着,打算休息一下。 汪兴国准备挑一棵大树爬上去,只要能看到丛林外的情况,他就可以定位。 “狗蛋儿……”汪兴国选定一棵大树准备爬的时候,听到陈八岱叫他小名。 “怎么了?” “你听……有声音……”陈八岱努力地支起耳朵。 “风?” “不是……是人声……”陈八岱有些迷惑。 “人?!”汪兴国把耳朵侧过来,捕捉陈八岱说的声音,但灌进耳朵的是风吹过树林的哗哗声。 陈八岱的话让闵先生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绷紧了,他进了鬼闹林没多久,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总觉得在看不见的地方有眼睛在盯着自己,虽然他知道鬼魂是不存在的,可是从古至今太多关于鬼魂的传说,这种传说或多或少都在人们的心里打下了烙印。 “你听到了吗?现在没了……好像是有人说话的声音。”陈八岱疑惑地说,刚才他明明是听到有人低声呢喃的声音,还夹杂着哭泣的声音。 “嘘……我在听。”汪兴国又扭了扭头,将一只手拢在耳边,侧着头,这个姿势可以最大限度地收集声波将它们送进耳蜗里。 闵先生也有样学样,似乎还真有些效果,他听到有低声的哭泣声。 “哎呀!闹鬼?!”陈八岱低声叫道! 闵先生听到“闹鬼”两个字,身上的冷汗似乎凝固成了一层冰铺在身上,但毕竟自己是一个有身份的人,此时他想微笑一下说句什么,可是却想不出该说什么,脑子里存储的各种鬼故事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这时候占据闵先生脑海的主要画面是一群看不清楚脸的人,他们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似乎在讨论怎么把自己吃掉…… 幻化的图像进一步在脑子里清晰起来,闵先生好像看到一群2000年前消失的楼兰人,正躲在大树背后,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从进入了林子没多久,闵先生就觉得哪都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他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提醒自己:“巫蛊,楼兰的巫蛊,他们在用巫蛊守护着棺材山!” 但似乎这样的效果并不好,闵先生感觉到头越来越晕。 “光蛋,愣着干吗……”汪兴国已经走了十几米,可是回头看到陈八岱没跟上来,回头叫道。 陈八岱敲了敲头,不知道为什么,进入这片丛林之后没多久,陈八岱就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沉沉的。 “狗蛋儿,你没觉得头晕?”陈八岱问。 “头晕?!”汪兴国一直精神都是很专注地对付着这难缠的林子,并没有觉得头晕。 “我也是有些头晕。”闵先生说道,刚才一路过来,闵先生开始觉得有些胸闷,本以为是刚才爬猴子跳崖的时候体能消耗过大导致的,听陈八岱一说,觉得应该是别的原因。 “树林里不透风,闷着的!”听到陈八岱说头晕,汪兴国觉得应该快点离开,或许是丛林里腐烂的气息让陈八岱有些不适,只要到通风的地方就好了。 汪兴国对这种气息很熟悉,当年在特种部队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他没少被扔到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求生,所以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能良好地控制心率和呼吸节奏,但陈八岱和闵先生毕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呼哧呼哧地喘气看似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氧气,实际上会消耗他们大量的体能。 闵先生虽然觉得汪兴国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但这时候赶紧离开这儿肯定没错,他强打起精神跟在了汪兴国身后,但这片林子给他的感觉就是不舒服——相当地不舒服,但又说不出来…… “楼兰……我准备了20年……不会刚开始就倒下……”闵先生自己给自己打气,深吸了两口气,试图给昏沉沉的脑袋供氧,让它清醒过来,但他感觉更晕了,闵先生靠在了一棵大树上,在汪兴国再三催促下,才重新挪动脚步。 又往前走了一段,但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汪兴国估摸着如果是树林里的声音,这时候已经找到了,难不成还会是树林反射和放大了外界的声音? 汪兴国正疑惑着,突然听到了两声“哐……哐……”的声音。 “什么情况?”陈八岱正仰头喝水,这突如其来的两声让他大惊失色,水灌进了鼻子里。 “先人走一路,不要回头咯……”过了一会儿,那个方向幽幽地传来这么一句,声音被树林和风声分割得支离破碎,但这句话隐隐传进耳朵里,让陈八岱头发一下竖了起来——这树林还真是闹鬼了! 第三章 鬼门关口(下) “我就说我没走错方向嘛!”汪兴国反倒轻松起来了,回头说道,“快,我们就要到了!” 在树林里又走了十分钟,那隐隐的哭泣声似乎越来越大了,汪兴国脚下不停,两人哪敢落后,汪兴国在前面探路,闵先生居中,陈八岱断后,时间有些赶,能不休息就不要休息了。 “快点,出林子了!”闵先生正努力地绕过一块林间的巨石,听到汪兴国在前面的叫声,抬头一看,汪兴国已经没影了,但一听快出林子了,两人不由得脚下生风,手脚并用翻过这块巨石。 一片茂密的灌木挡住了视线,但是他已经可以看到这儿的光线亮多了,有灌木就证明已经到了树林边缘,陈八岱看到灌木下汪兴国爬过去留下的一串痕迹,低下身子钻了进去。 “有阳光真好啊……”陈八岱撅着屁股爬了一段,感觉身上暖洋洋的,下午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感觉真不错,汪兴国扭头看了一眼跟上的两人,指了指对面的山:“刚才是送葬的队伍的声音。” 陈八岱顺着汪兴国手指看过去,不到100米外的山路上,蜿蜒着一队人马,果然是送葬的队伍。 汪兴国这小子的水平还真不是盖的,这都能找到了! 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有了阳光的照耀,刚才在树林里的不适消失了,闵先生也觉得轻松起来。 汪兴国收起地图,拿出GPS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GPS恢复正常了,但现在没时间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赶在天黑之前到山路上去。 “哐……哐……先人走一路,不要回头咯……”说话间,那群送葬的队伍已经走出蛮远了,领头的道公每到一个拐弯的地方就敲两下锣,嚷上这么一句,告诉死人别回家吓着活人了。 陈八岱看了看,那个巨大的像棺材一样的山顶就在东边不远的地方,目测距离也不会超过5公里。 不过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若是在平地上,这5公里距离也就只是散步一个小时的距离,但在山地里,可能是走一天也走不到的距离。汪兴国顺着山脉线慢慢地找线路斜切下峡谷,下了峡谷才能想办法爬到对面高山草甸的山上去,只要越过了这个峡谷那就容易多了,高山草甸地势比较平缓且视野开阔,并且现在找到了那个巨大的地标——棺材顶,对于汪兴国而言,迷路的可能性已经几乎不存在了。 鬼门关在离棺材顶大约3公里的地方,那儿是一个天然的山隘口,当地人相传把人抬到了这儿活人就速速回头,不能转身看,走得越快越好,如果转身看了,那死去的人就会留恋阳世生活,跟着活人回家,那就要倒大霉的了! 在汪兴国和陈八岱的帮助下,闵先生好不容易越过了峡谷,转上这片草甸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闵先生看到了这条山路蜿蜒绕过了一个小山包,那个小山包之后不远处就是传说中的鬼门关了,大家刚坐下来想休息休息,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呼朋唤友的声音,陈八岱奇怪地想迎过去看看究竟,被汪兴国一把拉住,摁趴在山路边的草丛里。 “快点快点……天要黑了……”陈八岱趴在草丛里,但是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小山包的山路上冒出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道公,手里拎着他的家伙——锣,道袍下摆胡乱地扎在身上以免妨碍行动,这个装束显得很滑稽,他一路小跑催促着,前面几个年轻人体能好跑得快,可是身后还有几个用尽吃奶的力气在跟随。 “阿公啊……跑不动啊……”一个中年妇女弯着腰,这一路小跑让她快站不稳了。 “哎呀!快点跑……天黑不过三道弯,不带病来也有灾!”道公这句话好似给她吞下了一颗大力丸,顿时脚下虎虎生风…… 一群人等急匆匆地从汪兴国和陈八岱旁边跑过,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儿竟然还趴着三个好奇的外人,那杂乱的脚步和混乱的模样,感觉他们身后有鬼在追似的。 道公嘴里说的三道弯就在离山口不远的地方,那儿的山路顺着地形拐成一个S形,三道弯在当地也叫作落门锁,是锁住鬼魂不让回去的地方,但如果天黑还有活人通过,那鬼魂就会跟着出门了,今天这支送葬的队伍不知道是不是路上耽搁了,从鬼门关到三道弯,一路小跑也要一个多小时,现在太阳已经偏西,七点前就要天黑,难怪这么急匆匆地往回跑。 陈八岱看到一群人等乱哄哄地跑过身边,好似逃难一般,跑到山下的一片草坡的时候,好几个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刚才还说跑不动的那个中年妇女这时候扶着一棵树弯着腰在呕吐,不由得发出了一句感慨:“这小老头挣点钱也不容易啊!” 估摸着也有60岁的道公虽然也累得够呛,几乎站不稳,可还是连声催促大家赶紧走,一群人没喘上几口气又迈开了步子,他们必须在天黑前到达“安全”的地方。 山上一下子冷清了下来,闵先生远远看着那群送葬的人跌跌撞撞地越跑越远,心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沉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汪兴国,汪兴国好像没事一般,送葬的人离开之后接下来就是封山,若没有过世的人是不会有人上山了。闵先生又抬眼看了一眼远处那个巨大的犹如棺材一般的山顶,它犹如磁石一般吸引了闵先生的目光。 汪兴国确认没有东西落下,站了起来:“走吧!”话音刚落,天空中传来“呱呱”的声音,几人抬头一看,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几只乌鸦在盘旋。 乌鸦无论是在哪个地方都是让人不舒服的鸟,这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不由得让人把它们和死亡联系了起来…… 闵先生用手搭在眉上,皱着眉头看着这些不受欢迎的鸟,在很多民族的传说中,乌鸦代表着死亡和无可挽回的没落,这么多的乌鸦聚集,令闵先生非常不舒服但又无可奈何。 绕过小山包,那个传说的鬼门关就在几百米外,这座山好像被一刀劈开一样在中间有一道裂口,五点过后天色开始迅速暗淡,黑色的山石映衬在天空下显得有些诡异,而四周的峡谷、树林这时候好像也突然沉默下来,空气中没有一丝声音,似乎风都惧怕鬼魂的威力,从这儿绕道而行,天空中聚集盘旋的乌鸦却是越来越多,发出混乱且瘆人的“呱呱”叫声,但它们却不敢落地…… 秋高气爽的季节,又是夜间,气温本应急剧降低才对,但是大家却感觉有一阵阵闷热,顺着草甸上的山路,几人靠近了鬼门关,这一段比较陡峭的山坡顶部就是鬼门关的关口,令人奇怪的是,正好是从这儿开始,鬼门关外是石土混合的山体,而鬼门关后却主要是岩石山体,鬼门关这一道岩石山体犹如一道分界线,将两旁的山分得泾渭分明!或许这儿是当地人关乎生死大事的重要地方,这段陡峭的石头地段凿出了台阶,死去的人通过台阶被抬到鬼门关,活人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接下来就是死人的事情了。 汪兴国等人爬上了这段陡峭的台阶,看到了鬼门关前的平地,天已经完全黑了,鬼门关宽大约30米,长也不过几十米,好像一条幽黑的通往地府的通道,活人把尸体放在通道的正中,也不需要烧什么香烛纸钱,也就是拜几下就赶紧回头,一刻也不敢耽搁! 此时闵先生看到几十米外那个白布包裹的尸体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天空中的乌鸦已经聚集有了好几百只,似乎在觊觎这尸体,但却始终下不了决心落地大快朵颐,有几只大胆的乌鸦俯冲下来,也是脚一沾地就好像被惊吓一般马上展翅飞上高空。 左边的石壁之上刻着“鬼门关”三个繁体字,关口一左一右还刻着一副对联:“地府通灵生人勿进阳世转生百无禁忌”,在其他的一些石头上还刻着一些字符,看起来好像是一些符文。 “佉卢文……”闵先生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 第四章 消失的尸体(上) 六点多的时候,偏西的太阳好像被一只大手拽了一下,消失在群山之下,闵先生仔细地查看了石壁和石块上那些散乱的佉卢文,这些佉卢文经历了千年的风霜雪雨,很多已经模糊不清,闵先生只能认识极少的部分,此时他站在一串文字前发愣,他认得这串字符,它代表的是“楼兰”两个字。 那些乌鸦并没有离开,还在天空盘旋着,但令人奇怪的是它们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沉默地在鬼门关上盘旋着。闵先生看了看那具尸体,这时候只能模糊地看到一块白色的东西。 “这些乌鸦怎么回事?”闵先生总觉得有些心里不安,问道。 汪兴国抬头看了一眼盘旋的乌鸦,说道:“乌鸦是食腐鸟类之一,应该是尸体吸引它们了。” “或许它们还代表着一些别的什么……”闵先生说道。 “神话传说?”汪兴国耸了耸肩,“我们要相信科学。” “科学……”闵先生微微一笑,科学可以解释很多事情,但楼兰的秘密似乎用科学现在还解释不了。 一个有着文字,如此重要的文明,为什么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他们的后辈迁徙到了哪里?离楼兰千里之外的棺材山,怎么会有佉卢文的存在? 汪兴国的冷静让闵先生产生了兴趣,一路上陈八岱虽然从外表看起来也并不害怕的样子,但闵先生看得出他是在极力地掩饰内心偶尔的慌乱,可汪兴国是真冷静,趁着现在到达了目的地,可以好好交流一下增进一下了解。 陈八岱在呆呆地看着那具白布包裹的尸体,汪兴国打开背包,把防水布铺在一块石头下,半靠着石头,从包里掏吃的东西分给大家,闵先生接过一块牛肉干,装作随口问道:“汪兴国,你觉得会不会是乌鸦把尸体叼走了?” “不会。”汪兴国很肯定地说:“如果是被乌鸦叼走了,肯定会有散落的尸骨,可是这附近干干净净,刚才我到通道里看过了,地面非常光滑,应该是经常有人走动磨出来的。” “这么说,它们真的会走路?”闵先生很诧异。 “那我就不清楚了,因为死人会走路的传说其实并不少,最有名的就是湘西的赶尸人。” 这更勾引起了闵先生的兴趣,湘西赶尸人确有其事,相传还是和蚩尤有关系,蚩尤领兵作战,战死的士兵就是用这种方法带回家乡,后来一代一代流传,随着交通的发达,赶尸人如今也没有了,赶尸人如何让尸体行走至今也是众说纷纭,可是至少人家还有一个赶尸人,犹如队长一般指挥尸体行动,但这儿是谁来指挥尸体呢? 闵先生从不知道楼兰人也有赶尸的传说,而从已经发掘的楼兰遗物来看,楼兰人似乎也讲究“入土为安”,这儿为什么如此“粗暴”地处理死去的人,正是闵先生要探寻的秘密。 “那你觉得呢?”闵先生追问道。 “在自然界,尸体消失一般有几个途径,腐败、食腐动物、掩埋、搬运,可这里似乎哪个都对不上号。”汪兴国摇了摇头,“我觉得搬运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又有些说不通。” “为什么?” “自然界中能搬运人类尸体这么重的生物并不多,食肉和食腐动物是不会搬运尸体的,有搬运习惯的昆虫力量太小。”汪兴国说道。 “难道尸体真的会自己站起来走路?”闵先生忍不住看了看几十米外的白布,它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但脑海里想象到它突然站起来迈开了脚步,且不论现在是晚上,就算是白天想到就已经让人毛骨悚然。 “会不会有别的原因?类似超自然之类的,巫蛊?”闵先生又提出了一个想法。 “要不咱们去问问他?”陈八岱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打两个岔。 闵先生下意识耸了耸肩,觉得陈八岱的提议也并不怎么样。 汪兴国随口回了一句:“光蛋你去呗。” “我才不去,不够害怕的。”陈八岱嘟哝了一句。 “你们俩小名怎么都带个蛋字?”闵先生趁着这个机会,把话题岔开。 “咱俩?这说起来就话长了。”每次有人问起陈八岱和汪兴国的关系,这都能让陈八岱大说特说一把。 这陈八岱和汪兴国也算是传奇组合了,陈八岱唾沫横飞地从小时候说起,闵先生已经听得云里雾里。 “简单说,咱俩同一天出生,他家住村头,我家住村尾,那天差点没跑死接生婆,我们老家周围有八座山,他爹没啥文化,就给他起名陈八峰,上初中的时候老师给他改成了八岱,说这个名字大气,小名嘛……老家穷,都说贱名好养活,他家三个姐姐,本来够穷了,再添他这张嘴吃饭更穷了,所以就叫光蛋了……”汪兴国一开口,说得就比较简单明了了。 “你们一起长大,一起考到城里,你去了军校进了特种部队,怎么突然就转业了呢?”闵先生对这事儿很好奇。 “脑子进水了呗……”陈八岱听到闵先生提起这茬,愤愤不平。 “哎!算了!”汪兴国打断了陈八岱的话。 “你后悔不?跑回来了,人没了,钱也没了,我说你这就是作!”陈八岱还想说下去,可一想到闵先生毕竟是外人,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好了,从现在开始,轮流休息,每三个小时换一班。”谈话间,大家都吃了东西,汪兴国检查了一下水壶,还足够用。 “值夜?”闵先生问,闵先生所参加过的所有野外活动,大家都没有值夜的习惯。 “对呀,这是特种部队的习惯。”汪兴国说道。 “可是,我们又不打仗,有必要吗?” “你不是想看尸体怎么走路吗?要是睡着了他走了你怎么看?”汪兴国半开玩笑地说道,“我第一班,光蛋第二班,你第三班,有什么问题马上叫醒睡着的人。” 汪兴国说得的确没有错,虽然闵先生是冲着死人走路来的,可是想到死人站起来走动,心底还是有些发毛。 第四章 消失的尸体(下) “你放心,我们都在,只要一叫就能起来了。”汪兴国看穿了闵先生的想法,这让闵先生有些不好意思。 “闵先生你怎么会对死人走路感兴趣?”陈八岱问道。 “人总是好奇的嘛。”闵先生并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这死人走路和你说的楼兰有什么关系?”陈八岱想起闵先生在猴子跳崖提到过的楼兰。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想来看看。”闵先生笑道。 陈八岱并不想深究下去,铺开了防潮垫,准备休息。 几人在鬼门关前的平台上,依托着石头各自找到了休息的地方,这里一抬眼就可以看到那具摆放在鬼门关通道的尸体,太阳下山之后,天色迅速地暗淡下来,鬼门关在他们眼前就好像一条通往地府的幽暗通道,那些刚才还在头顶上聒噪的乌鸦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无声无息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暗蓝色的夜幕下,这座山好像被一刀劈开一样在中间有一道裂口,黑色的山石映衬在夜幕下显得有些诡异,而四周的峡谷、树林在黑幕中显现出凝重的气氛,完全没有其他地方应有的“丛林交响曲”,安静得让人觉得奇怪,空气中没有一丝声音,似乎风都惧怕鬼魂的威力,从这儿绕道而行,秋高气爽的季节,又是夜间,气温本应急剧降低才对,但是陈八岱却感觉有一阵阵闷热,那在丛林里的头晕感觉又向他袭来。 陈八岱觉得可能是今天有些累了,他和衣说了句:“等会叫我!”就半靠着一块石头闭上了眼睛,还没等汪兴国等人搭话,就听到他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真羡慕想睡就能倒头睡的人。”闵先生说道,可能是职业原因,闵先生睡眠比较少,而且难以入睡,这时候他虽然觉得困倦,可是大脑却没有按照自己的意志降低转速,他躺在地上,想和汪兴国聊聊。 两人闲聊了小半个小时,汪兴国看到峡谷里腾起了一股薄雾,薄雾慢慢地变浓,好像有生命一般顺着山坡爬上来。 “嗯?这是什么?”闵先生觉得有些不安。 “传说中的瘴气。”汪兴国说道。 “正常的时候,夜间不应该是冷空气下沉,雾气从上漫下来才对吗?”闵先生说道。 “理论上是的,可是有些地方地形风会让雾气夜间从峡谷腾起。”汪兴国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他走过的地方太多了,见过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闵先生想想也是,这儿并没有夜间的降温,反而还显得闷热,雾气探头探脑地攀上鬼门关前的台阶,闵先生突然问:“汪兴国,你有没有头晕的感觉?” “头晕?” “就是一种让人困倦,让人提不起精神的感觉,好像……嗯,打了轻量麻醉剂……”闵先生形容了一下那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没有……”汪兴国说道,“是不是今天太累了。” “可能是吧,那我先休息。”闵先生看了看手表,惊奇地发现手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正常地走动了,可是现在的时间却是下午的六点多…… “我们丢了在鬼闹林里的时间,出来就正常了。”汪兴国说道,“按照估计,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左右,误差不会超过15分钟。” “你怎么知道?” “计算和训练。”汪兴国笑了。 闵先生虽然对这个很好奇,这应该是汪兴国从特种部队里学到的特殊技能,但困倦让他难于思考,他把小包垫在头下,不多时也睡着了。 汪兴国靠在石头边坐着,看着那具白布裹着的尸体,也百思不得其解,这儿怎么会如此地干净?难道棺材山的野兽都是环保爱好者,将尸体处理得干干净净? 或许是闵先生嘴里提的某种巫蛊,让死人重新站起来,走进棺材山里去填祖先曾经犯下的罪孽。 雾气慢慢地变浓,不多时汪兴国就只能勉强看到通道中模糊的白色,但雾气好像就到此为止,并没有继续浓厚下去,汪兴国抬头看看天空,天空中刚才的满天繁星也不见了。 三小时后,汪兴国换陈八岱守夜,交代了几句,汪兴国就要补充睡眠,陈八岱哪敢像汪兴国那样盯着尸体看?只好像雾里看花一般,过几分钟瞥上一眼,心里祈祷着时间快走,好不容易三个小时过去了,他把闵先生叫醒,又去补觉去了。 闵先生睡意正浓,被叫醒的时候还有些发蒙,他看到尸体还好好地摆在那儿,瞌睡虫又轮番轰炸,他寻思着闭眼小眯一会应该不会耽误事,这里很安静,要是有动静应该能听到的,不想一眯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过了快三个小时,闵先生自嘲着自己终于能睡死一次了,伸了个懒腰,目光顺着鬼门关看去,突然脑袋炸开了——那个在雾气中熟悉的白色不见了! 一时间闵先生有些慌乱,他没有叫醒汪兴国和陈八岱,他想或许是雾气太浓了,他爬起来跑过去,凑近一看,那个原来裹着白布躺着尸体的地方果然空空如也!一股恐惧袭上心头,闵先生差点没站稳,神经质般地四周乱看,感觉好像尸体就藏在自己身边的某个地方。 “汪兴国……陈八岱……尸体……尸体不见了……”慌乱过后闵先生记起自己还有伙伴,他急忙跑出了通道叫道。 “嗯……什么不见了……啊?”陈八岱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嘟哝问道。汪兴国一下子就醒了过来,抬眼一看,尸体果然不见了…… “哎呀!哎呀!哎呀!”等陈八岱醒过来的时候,连用了三个“哎呀!”来表达内心的惶恐! “收拾东西,他没走多久,至多不过两三个小时。”汪兴国蹲在地上,用电筒照着地板,肯定地说,“这时候追应该还能追上。” “真的要去追?”虽然闵先生是为了死人走路而来的,可是当尸体真的“走”了的时候,却有些犹豫了。 “你是老板,你决定。”汪兴国站起来说道。 闵先生无数次在脑海里思考过当真的看到了死人走路该怎么应对,但那具尸体真的消失的时候,他反而开始踌躇和害怕了。 20年前的覆辙会不会重蹈?闵先生闭上了眼睛。 汪兴国和陈八岱在等候闵先生的决定。 “还是去看看吧……”闵先生抑制内心的恐惧,说道。 第五章 迷雾遗迹1(上) “轻装,只带上足够的干粮和水,看痕迹尸体是往鬼门关里去的,不像是走,应该是爬。”汪兴国边说边往口袋里装东西,绳索之类的负重暂时不需要了,他看到两人有些忙乱,这儿最冷静的就是自己了。 “爬?!”陈八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惊愕地问道。 陈八岱脑子里出现影视里的一些恐怖镜头。若是一个人正常地走着,哪怕知道是死人,最起码这个动作还正常一点,可是一个爬着的死人……嗯!陈八岱不敢再想下去。 “地面有细微的划痕,刚才是没有的,看到死人走路我们就回,不要久留。” “难道你还想和他谈人生?”陈八岱嘟哝道。 闵先生暗暗自责自己刚才睡过去了没有看到尸体离开的一幕,默不作声把东西准备好,看到汪兴国把一小壶油塞进口袋里问道:“带这个干吗?” “雾气太重,有必要用它生火。”汪兴国看到大家都准备好了,说道,“我在前打头寻找痕迹,闵先生居中,光蛋你断后,记住距离不能拉开超过5米,必须保证所有人在目视范围内,一旦看不到人马上呼叫。” “明白了……”闵先生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想着若真的看到了尸体在走路自己会做出一些什么样的举动。 “我没开玩笑,闵先生,你付钱是让我来保障安全的,所以你必须要听从指令!”汪兴国提高了声调。 “军队作风……”陈八岱心里暗暗说,在关键时刻进行严格管控是件好事,只是汪兴国说话太生硬了,还好陈八岱已经习惯了。 汪兴国再次回到了尸体原来摆放的地方,打开手电,闵先生和陈八岱把脑袋凑过去,试图从这光滑的地面找到点什么蛛丝马迹。 汪兴国用手摸了摸地面说道:“你看……有细微的划痕,刚才没有。” 在电筒的帮助下看着光滑的地面,地面上似乎有一层薄薄的蜡,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的时候,的确是可以看到轻微的划痕,不是一道两道,而是一片,感觉就像是一个人从这里爬过。 “爬得还真够直的……”汪兴国顺着痕迹蹲着往前走,感慨了一句。 “颇有特种部队的专业是吧。”陈八岱补了一句。 汪兴国没有说话,这会儿已经过了鬼门关了,这关内和关外的地形还真是不太一样,关外是一片陡峭的石壁,若不是有台阶要爬到这里还真不容易,但关内则平缓许多,是一个大缓坡往内延伸。 汪兴国大概确认了一下方位,虽然在大雾中看不见棺材顶那个巨大的地标,但是汪兴国确认它就在自己的左侧大约30°的地方。 汪兴国就是有这个本事,他只要确定一次地标,无论在山路上怎么转,就算看不见地标,他也会转若干个圈之后找到它的位置。 几人顺着缓坡,跟着痕迹往下,走出了大概几百米,石头山开始混杂着泥土,不少地方石缝中顽强地生长着野草。 “奇怪了……怎么没了?”汪兴国狐疑地看着眼前,不可思议地说道。 “怎么了?”跟在后头的闵先生自从进了鬼门关之后就一直心里七上八下,听到汪兴国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了一下,举起电筒四下照了照,平时在能见度好的时候,手上这支强光电筒能轻松照射到100米外,可是在这儿连20米外什么情况都看不清楚。 汪兴国跟随着痕迹走,这痕迹基本是保持着直线行进,但行进的速度超乎了汪兴国的想象,如果是一个人,爬行速度不会很快,这时候应该能追上了,一路摸索走到这儿痕迹已经消失了,什么都没有看到,这儿的乱石已经不多,杂草丛生,在雾气下那些狰狞的乱石显得很怪异,让人感觉到异常的压抑,空气因为湿度太大,闻起来有一丝丝的甜味,又夹杂着一丝腐败的气息,这种气味汪兴国从来没有遇见过。 汪兴国回头叫了句:“光蛋,上来一下。”却没有听到回应,陈八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后了一些,现在在闵先生十几米开外站着,闵先生的电筒光照过去的时候,只能依稀看到一点影子。 “光蛋……”汪兴国又提高声调叫了一声。 “啊?!”陈八岱好像刚醒悟过来一样,应了一句,赶紧跟上。 “我们再往前走一段,如果没有发现,就停下休整。”汪兴国说道,说着拿出了指北针,准备确定自己的方向。 可是指北针又失灵了,汪兴国看了看手表,不出所料,手表也停下了。 但汪兴国没有声张,闵先生一路过来虽然都在尽力地掩饰,但汪兴国看出他的紧张,如果这时候说迷路了,会让他更加紧张,按照一路过来的线路,汪兴国虽然看不到棺材山那个巨大的地标,但这时候他很肯定它还在自己的左边,只要仍旧保持直线,方向丢失得不会太离谱。他决定再走一小会就停下建立营地,只要到天亮能见度高了就好办了。 往前走了一小段,汪兴国下令停下,建立营地,他们找到两块大石头,又找了些柴草,这时候雾气更重了,十米之内什么都看不见,闵先生终于知道汪兴国带了小小一壶油的重要,有了油的帮助,那些潮湿的柴草很快点燃了,几人靠着大石头,围拢在火堆边,火驱散了潮湿的空气,闻到带着柴火味的空气,闵先生和陈八岱晕沉沉的脑袋开始清醒起来。 “几点了?”闵先生有些担心地问。 “嗯……五点一刻了。”汪兴国其实是预估的时间,手表又停下了,可是他对于时间的感知还是非常地准确:“你们先休息一会,晚上无论如何不能单独行动,不能超过营地范围20米。” 汪兴国之所以不告诉大家实际情况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可以看出来自从进了鬼门关之后,闵先生一直都精神紧绷,闵先生虽然声称自己酷爱探险,面对这个从未有人涉足的地方,人并不害怕已知的威胁,却对潜在的危险提心吊胆,而这个地方20年前曾经发生的事情,让闵先生更紧张。 第五章 迷雾遗迹1(下) 七点过后太阳才会升起,阳光会驱散雾气,能见度提高了更容易进行下一步的打算。 闵先生觉得特别累,昨日在鬼闹林的那种感觉又出现了,并且更加厉害了,他躺在火堆边几乎是倒头就睡,一直到汪兴国拍醒他。 “几点了?”闵先生敲了敲晕沉沉的头问道。 “现在大概是8点。”汪兴国答道,7点多的时候天其实已经大亮了,可是雾气迟迟不散,这时候有了阳光,雾气才加速散去,昨晚不到十米的能见度提高到了几十米。 “不管什么情况,我们下午三点前必须外撤。”汪兴国看着雾气散去的速度,觉得中午之前雾气可能都不会完全散完,而如果到了下午三点后阳光开始减弱,雾气会慢慢又浓厚起来,所以他决定无论如何在那之前要撤离,天黑前要出鬼门关。 闵先生似乎没有听见一般,动作有些机械地站了起来。 几人顺着缓坡又往下走了一段路,这儿的小路好像蜘蛛网一样,两人好似走进了一个巨大的迷宫,有些地方的草高过人头,有些又不到齐膝。 “真是见鬼了……”陈八岱嘟哝道,他的头又开始晕了。 汪兴国觉得这个巨大的盆地似乎没有底,越往下走那空气中的甜味越重,酸腐气息也开始浓厚起来。 虽然汪兴国在尽力维持前进线路,可是还无法避免地在迷宫里兜兜转转,几个小时过去了,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走多远,雾气虽然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消散,但并没有汪兴国想象那样能见度提高到一两公里,他现在仍旧看不见棺材顶那个巨大的地标,只能估摸着它位于自己的左后侧,如果汪兴国的感觉没有错,那鬼门关就应该在自己的右后侧,现在大约距离鬼门关有一点五公里。 汪兴国计算出的这个结论让自己也吓了一跳,照常理不应该这么近,但是汪兴国知道,自从走进这个迷宫之后自己转了好几个弯,这么算来自己应该没有计算错,可是一路过来,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没有死人,甚至没有任何死人的踪迹,这儿也没有任何生物,就算是草地里常见的蚱蜢、蛐蛐都没见到一个,整个地方就好像一个死亡盆地,除了这几个擅闯的外人,没有任何活物! 这时候汪兴国觉得应该要往后撤了,照这个前进速度,天黑之前撤出鬼门关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这儿地形相对平坦,汪兴国刚才变纵队为横队,这样能增加搜索范围,汪兴国感觉到队伍里的气势降到了最低点,闵先生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说话,对于自己和陈八岱的一些交流也漠不关心的样子,这是精神崩溃的先兆,若没有找到一个兴奋点来刺激他,汪兴国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汪兴国觉得危险在慢慢临近,是时候要下令撤离了,他刚要开口,突然听到走在另一侧的陈八岱一声惊叫:“哎呀……” “光蛋怎么了?”汪兴国问。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陈八岱没有回答他,发出一连串的惊叹。 汪兴国绕过去一看,瞪大了眼睛!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块破损的裹尸布!当地人收殓先人的方式很简单,用一床床单一裹,用绳子一扎,抬到鬼门关就行了,但是鬼门关附近什么都没有留下,可是这儿的缓坡上放眼望去至少有好几十块破损的各种颜色的布,散落在草地、石块上。 第六章 迷雾遗迹2(上) 闵先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随着越往盆地下走,自己就越觉得头晕,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头晕,明明有时候自己是想做出一些动作的,可是感觉总是慢半拍,反应异常迟钝,一路上他并非没有听到汪兴国和陈八岱之间的交流,他也明白自己应该参与交流,可是迟钝的反应让他跟不上节拍,再加上脑子里有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无法遏止的想法占据了大脑内存,后来他索性就放弃了,集中精力跟随汪兴国,减少不必要的消耗。 闵先生的做法并没有错,只是有些不合时宜,虽然他觉得这样能节约体力和精力,可是头晕的症状并没有好转,脑子里似乎在被慢慢地塞进海绵一般,阻止了他的思考。 “闵睿,20年了,你该鼓起勇气了!”闵先生几乎就靠着这个信念在支撑着自己继续走下去。 但他听见陈八岱失声惊叫的时候,塞满了大脑里的海绵似乎被什么东西一下子冲破了,他稍迟疑了一下问道:“看到什么了?!” “裹尸布!好多裹尸布!”陈八岱的再次惊叫让闵先生好像大脑回路重新接通了一般,他一下子兴奋起来,连忙跑过去——这可是一个重大发现!往往重大发现之后还会有更重大的发现! 当闵先生看到第一块裹尸布的时候,一股莫名的兴奋涌上心头,再抬眼一看,嘴巴张成了大大的O字!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看错的话,那这些裹尸布很可能就是解开20年前的秘密的线索。 汪兴国捏起眼前的这块布,这很明显是被风吹日晒雨淋之后腐朽的,裹尸布边还散落着几根腐朽的麻绳,汪兴国轻轻一拉就断了。 “卧槽……狗蛋儿,这儿……这儿……还有那儿……到处都是!”陈八岱周围逛了一圈,发现了更多的痕迹。 可是他们一具尸骨都没有找到,就剩下了裹尸布! “难不成尸体真的会走?走到这儿脱掉了裹尸布,然后走进棺材顶里了?”陈八岱问。 这个发现让闵先生的多巴胺和肾上腺素分泌升高,刚才的头晕不适被赶到了九霄云外。 汪兴国试图从这些遗留的痕迹上找出一点有用的信息,可是除了诡异,还是诡异,这些尸体到底是怎么摆脱了裹尸布和捆扎的绳子不见了呢? “狗蛋儿……快来……那是新的!昨晚的那块!”陈八岱又惊叫起来,汪兴国和闵先生顺着声音赶过去一看,几十米外一床新的白色床单铺在草地上,他们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昨天那具尸体上裹着的。 “小心点……”汪兴国觉得不对,第六感告诉他,一种未知的危险就在自己身边,他高声提醒道,但陈八岱却没有听,快步赶过去想看个究竟,汪兴国只听见陈八岱“哎呀”一声,人就没进了草丛没了踪影。 “光蛋!光蛋!”汪兴国叫道,但却没有回应。 “陈八岱!”汪兴国又叫了一句。 “我没事……没事……谁乱扔东西……”汪兴国终于听到了陈八岱的回应。 陈八岱看到了那张新裹尸布,急忙想跑过去看个究竟却不小心被一个东西绊倒了,这一跤摔得他晕乎乎的,他开始以为是被石头绊倒的,坐起来之后踢了那个“石头”一脚,发现是软的,翻过来一看,竟然是一个户外运动背包! “背包!汪兴国!有个背包!”陈八岱叫道,平时都是叫汪兴国的小名,这时候连名带姓地叫肯定是大事!汪兴国和闵先生赶紧跑过去。 “看来……我们不是第一个进入这里的人。”汪兴国看了看背包,背包被暴露在这儿那么久,很多地方都腐朽残破了,他拎起背带,背包底部受不了压力被挤破,里面的东西都掉了出来。 “这个罐头上的印戳是一九九几年的……”汪兴国捡起一个罐头,罐头已经破损了,但是底部还保持得比较完好,上面打的日期能依稀辨认出1、9、9几个字。 20世纪90年代国内的户外运动刚刚发展,汪兴国又检查了一下遗留下来的物品,这些物品应该是在那个年代代表着最好的装备水平,据汪兴国所知,在那时候国内的探险队都没这么好的装备。 汪兴国觉得麻烦了,如果真的曾经有探险队来过这里,那附近应该还有更多留下的痕迹。 几人四周又找了一圈,果然发现了一些帐篷、睡袋、背包等遗物,基本集中在一片比较平坦的坡地,从遗留的痕迹看来,当时一共有6顶帐篷分两排扎在了坡地上,经过这么多年支撑杆早已腐朽支撑不起来了,帐篷已经全部垮塌,被荒草覆盖,但是一些帐篷里还遗留着背包和没有吃完的食物,在不少装备上还遗留着残破的标签,标签上打着的都是英文,但却没有发现任何一具尸骨! 难道是一支国外的探险队?他们怎么会跑到这儿来的?汪兴国和陈八岱百思不得其解,从遗留的营地来看,当年这支探险队也找到了这些散落的裹尸布,然后他们在这片平坦的坡地上扎营,准备探寻死人是怎么从鬼门关到了这儿的,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人留下了装备之后却都消失了…… 当闵先生看到这些帐篷的遗迹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从没想到会找到20年前探险队留下的遗迹,或许这里会有一些他感兴趣的东西,例如记录本之类的…… 汪兴国仔细地检查了帐篷,这些是标准的双人帐篷,特种作战中的痕迹侦查这时候帮了他大忙,帐篷所用的材料耐腐蚀性都比较好,所有的帐篷都是完好的,没有外力撕裂,它们是支撑杆被大自然腐蚀之后自然垮塌,甚至帐篷下还盖着一些装备,陈八岱从一顶帐篷下还掏出了一桶大约2公斤塑料桶装柴油和一个超小型发电机!这些痕迹让他更疑惑了,十几个人同时消失并非不可能,例如遭到了袭击!可是这儿有人来袭击他们可能性是微乎其微,野兽看似有可能,但是这一路过来别说野兽,连草地最常见的蚂蚱都没看到一只,更何况如果是被袭击,这些人不可能一点反抗都没有,但这些遗留的痕迹却告诉汪兴国,这些帐篷的主人的确是没有进行任何反抗。 已经过去了20年,很多痕迹已经消失,汪兴国也找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只能从这整齐的营地里判断,这些人在这儿扎营之后,几乎是同时间消失了,在历史上,有过集体消失的悬案,最有名的莫过于1711年4000多名西班牙士兵驻扎在一个叫派连尼山的山上过夜,以待后继援军的到来。 第六章 迷雾遗迹2(下) 第二天早上援军到达山上宿营地时,军营内柴火仍然在燃烧,马匹、大炮也原封未动,可是4000多名士兵集体消失了! 而近代有记载的集体失踪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1915年8月28日,一队800人的英军在土耳其的加里波利地区向一个高地移动,进入了浓雾中之后无影无踪,英军认为是土耳其俘虏了这些英军,但土耳其方面信誓旦旦地保证从未见过他们! 如果以前听到的各种传说只是传说的话,那么这个真实的摆在了眼前的事情让汪兴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从遗留下来的物品判断他们是探险队无疑,装备对于探险队就像枪对于士兵一样,是他们的第二生命,就算是发生意外都会竭尽全力保护好装备,但他们整齐的营地告诉汪兴国,他们真的把装备丢下了,而且丢得很彻底,汪兴国甚至可以从遗留的痕迹看出他们将营地分为了几个区,在20年前能做到如此专业的营地分区,绝对不会是一群半懂不懂的驴友!但不可思议的是,所有人消失了,而且是同时消失! “光蛋,我们把东西收集一下,看看有什么还能用的,速度快些,我们要外撤!”汪兴国看了看天空,雾气并没有像自己经验推断的那样在三点后才会加重,此时已经有加重的迹象了,他觉得现在要开始为求生做准备了。 闵先生仔细地翻找着帐篷里留下的东西,他看到一本被土污染的笔记本,闵先生小心翼翼地打开,可大失所望,在潮湿的腐蚀下,笔记本里的记录早就模糊成了一团,在扉页勉强能看到一个夏字。 闵先生小心地把笔记本揣进了口袋里,但他没能找到更多的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站在营地中环顾了四周,闵先生仍旧没想明白他们怎么会消失在棺材山里,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有没有找到那个楼兰留下的秘密? 半个小时后几人把附近能找到的觉得有用的东西都堆在了一起,陈八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些累,他面色有些潮红,喘气也有些不均匀了,同时他感觉到自己心率有些偏高,他呼了几口气,却没有感觉更好。 哪怕是密封得再好的食物,现在已经也是不能吃了,汪兴国摆弄了一下那台超小型发电机,发现也早坏了,那些睡袋、帐篷经过这么多年也腐朽不堪失去了作用,只是这塑料桶里的柴油应该会用得上。 “光蛋!我们现在情况不妙……”汪兴国想了想说道,当年这支探险队所做的准备不可不谓不充分,并且他们人数也多,他们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可想而知现在自己的处境,汪兴国觉得这时候不应该隐瞒任何事,他需要陈八岱和闵先生的配合。 “我早就觉得不妙了”陈八岱抱怨道,“你不觉得头晕,迟钝吗?” 对于闵先生和陈八岱所说的头晕,反应迟钝,汪兴国是一点都没有,但多次提到的这个问题他必须要重视,而现在他们面临的并不只是这一件棘手的问题。 “嗯……手表进来之后就停了,指北针和GPS也失灵了……”汪兴国说道。 “你说啥?!”陈八岱急了,四周环视了一圈,除了周围的裹尸布和探险队的遗迹,就剩下荒草和乱石了,汪兴国的话让他觉得心底发毛。 “收集些还能用的睡袋、帐篷,我们要尽快往外撤……”汪兴国说道。 “你大爷的汪兴国,你要把老子害死在这儿!”陈八岱嘴上骂着,但是手脚却不敢停,把一些腐朽得不算严重的睡袋、帐篷、裹尸布等收集好,看着汪兴国撕成布条,裹在几根棍子上做成了火把。 闵先生感觉到一股恐惧紧紧地捏着自己的心脏,他环顾四周,薄雾中那些裹尸布静静地铺在草坡上,闵先生好像恍惚中看到20年前这儿一夜之间所有人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而每一张裹尸布下慢慢地飘起了半透明的东西,接着汇聚成人形…… 第七章 迷雾遗迹3(上) “闵先生……该走了。”汪兴国看到闵先生呆呆地立着,上来拍了他一下,这下闵先生才醒悟过来。 汪兴国看到闵先生的眼神有些呆滞,伸手抓过他的手腕,感觉了一下脉搏,闵先生的脉搏跳动很快,但却搏动无力,脉搏好像从皮肤下浅浅地滑过就急忙赶回心脏。 这是精神衰竭的预兆,汪兴国觉得越往盆地下走的时候,闵先生的反应就越迟钝,现在必须要赶紧到达高处去,最好能到通风的地方。 精神高度紧张和在幽闭空间都会造成这样的精神衰竭,但闵先生是有探险经验的人,照理说这两天的行程不会对他造成这样的症状,同样的症状陈八岱也有,只是程度比较轻,肯定是有别的原因造成的,可现在不是找原因的时候,汪兴国要考虑的是尽快撤离。 一个从未迷路过的生存者只能证明他并未去过真正凶险之地,但汪兴国从没有今天这样诡异和压抑的感觉,总体而言,棺材山的地形算得上很复杂,可是进入了鬼门关之后这儿几乎就是一个漏斗状的大缓坡,照理说来,一路顺坡而下就可以到达底部了,可是这时候汪兴国估摸着自己的位置大约是在缓坡中部,离底部还有一定的距离,可是时间却好像过得很快,所有的事情都透着反常,反常的尸体,反常的空气,反常的遗迹,汪兴国所有积攒下来的经验似乎都失灵了。 火能驱散不正常的空气,如果要支撑更久,火是最简单的方法,探险队留下的柴油能让他们支持一段时间,汪兴国做好了几个火把,点燃了一个,对陈八岱和闵先生说道:“跟紧,不要拉开距离。” “你确定方向不会错?”陈八岱担心地看着四周的雾气,现在死人为什么走路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找到正确的方向。 “应该没问题。”汪兴国说道。 “老大,你可别应该啊!”陈八岱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这时候可不能出任何错误,否则那支探险队就是前车之鉴…… 这块漏斗形的区域只要不断往上爬就一定会到漏斗边缘,虽然汪兴国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确认一点,在高处的时候他们头晕症状比较轻微,所以汪兴国觉得当务之急是爬高,先解决了头晕的问题,他相信在火的帮助下能回到一个安全的高度上。 汪兴国让闵先生抓着自己的腰带,这时候要保持最严密的队形,刚才的兴奋劲过了,闵先生的反应又慢了半拍,汪兴国催促了他几次才伸出了手,走了一小段一阵燃烧的热气飘进闵先生鼻子里,夹杂着柴油和烧焦的睡袋棉絮的味道,这味道反倒让他清醒了不少。 刚才是顺着小路走下来的,可是蛛网般的小路谁也不可能记得住,这儿的小路不同于别处,通常情况下小路至多两三条交会,可是这儿有些地方甚至有五六条小路交织在一起,无论是人或者动物,除了特意制作一个迷宫,还有谁会这么无聊?在野外首要的是方向,这是汪兴国在特种部队的生存教官再三强调的,刻意地记路只要出现差错会对士气打击沉重,汪兴国现在首要任务是带领大家爬高,只要爬到足够高就可以避免头晕。 汪兴国和陈八岱一路顺着缓坡向上,在一些岔路汪兴国觉得有必要做路标的地方,汪兴国就把一个火把插在岔路边上,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好,陈八岱看了好几次手表,手表都是指着昨夜进入鬼门关的时间凌晨四点多,汪兴国估摸着现在大约是下午三点,照理应该是太阳比较大的时候,但现在雾气似乎并没有给太阳任何面子,反而越来越重了,能见度从一两百米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急剧降低到了二三十米…… “狗蛋儿,我觉得不太对……”陈八岱的头越来越晕,但是他一靠近火把就会觉得好一些,可是2公斤柴油并不算多,汪兴国要精打细算,所以只点了一个火把。 “奇怪……爬高了这么久了,应该到了呀!”汪兴国也在心里嘀咕着,光线越来越暗淡了,天就要黑了,如果天黑之前找不到出口,那汪兴国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会不会走错了?”陈八岱问,迟迟没有看到鬼门关或者其他任何有用的路标,陈八岱有些着急。 “不应该啊……我们一直在爬高啊……”汪兴国四周看了看,发现这是徒劳的,雾气让他什么路标都看不见。按照他的判断,这时候棺材顶在自己的右前方,鬼门关的方向是在正面,可能会有些偏,但是大方向不会有错。 而闵先生的行为开始越来越怪异,他已经对周围的任何事务都漠不关心,似乎根本就不在乎汪兴国和陈八岱在说什么,更别说参与讨论了。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在嘲笑他:“就凭你?就凭你们?就想解开秘密?哈哈……哈哈……哈哈” 闵先生的精神有些恍惚,嘴里时不时嘟哝几句和脑子里的怪声交谈,声音低得让近在咫尺的汪兴国和陈八岱都听不清楚,只能依稀听到类似:“你不可能解开秘密……你的爱人早就死了……楼兰已经湮灭……不再有了……”的只言片语,偶尔,闵先生似乎还会被脑海中的言语误导,“呵呵……哈哈……”的傻笑。 队伍里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会对其他人的情绪产生负面影响,留给汪兴国的时间并不多了,他必须要找到出路,或者说至少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点。 在低能见度下人会被地形带偏方向很正常,可是汪兴国一直都在注意这一点,不断地进行修正,虽然他一路上也转了好几个弯,肯定会有些方向偏差,但根据他的经验偏差不会多大。 一路下来几人先经过的是鬼门关,这附近的地形都是石头,几乎没有泥土,在鬼门关附近好像一块平滑的大石板往下延伸,接着是土石混合的地形,这时候才开始有些荒草等植物,再往下就是草甸区,但这一路爬高倒是很快走出了草甸区,可是在土石混合区走了这么久一直也没找到大石板…… 第七章 迷雾遗迹3(下) 汪兴国也觉得有些见鬼了,最后一丝光线暗淡下来,汪兴国看着手中的火把快灭了,他又重新点燃了一个,将旧火把插在了地上做路标。 虽然一直没有找到出路,不过爬高了这么一段之后,陈八岱的头晕症状有所缓解,闵先生的眼神似乎也有了回魂的模样,断后的陈八岱总觉得身后有些不舒服,他回头一看,惊叫道:“狗蛋儿……火!” 汪兴国回头一看,插在岔路口的那个火把本来是快要熄灭的,可是这时候汪兴国看到十几米外的火把还在顽强地燃烧着,只是那火焰令人很奇怪。 柴油的火焰是黄色的,可是现在那火把上的颜色竟然是淡蓝色的,间或还闪几下淡绿色的火光,过了一会,火把用尽了燃料,“噗”的一下好像一盏蜡烛被吹灭了一样完全熄灭了,只有残存的火星闪着幽蓝的光线。 闵先生疑惑地看着那个火把熄灭,这种景象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脑海里的那个声音似乎被吓住了,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一种化学反应,这里的空气中有可燃气体,可是闵先生那昏沉沉的脑袋始终想不起个所以然,他又困惑地看了看汪兴国手里的火把,是非常正常的黄色火焰! “快走吧……”汪兴国觉得这时候停下来并不明智,天已经黑了,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哦……”闵先生反应困难地应了一声刚要拔脚跟上,可是离他不远的地方“噗”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挤破了一样,他看到了一样东西升起来,一时间竟然不会说话了,只好拼命拉了拉汪兴国。 “怎么了?!”汪兴国回过头,陈八岱几乎同时也看到了离自己不到3米的地方腾起了一阵幽蓝色的光雾,慢悠悠地飘在空中,这时候好似一个骷髅头一般,空洞的眼眶看着三人,下巴在空气中缓缓飘动着,似乎在笑。 “呵呵呵……呵呵呵……”闵先生跟着傻笑起来,那面容诡异,陈八岱看着目瞪口呆,心底一股凉气奔腾而起。 汪兴国把火把伸了过去,那个骷髅头好像碰到了克星,一下子散了形,空气中只剩下几缕幽蓝的火焰,过了一会就消散了…… “磷火!”汪兴国说道。 陈八岱并非没有见过磷火,不过他见过的都是贴着地面星星点点般的磷火,这么大一团磷火还是头一次见!磷火是动物的骨骼里的磷腐烂之后形成了磷化氢,这种磷化合物遇到空气就会自燃,形成幽蓝色的火焰。 可是竟然这么大一团磷火……陈八岱突然想到这得多少尸骨才可能啊?再联想到刚才是先“噗”的一声,自己回头一看就发现了这团东西,刚才还是脊背发凉,现在连脊背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看来这个棺材山的传说并非空穴来风,如果这真的是磷火,那么自己就站在一片埋骨地上,这片埋骨地并非千具百具,而是数以万计!想到这儿,陈八岱就算胆子再大也开始害怕了,他几步蹿到了汪兴国前面:“我走前面……” 汪兴国倒没想这么多,在野外有时候想得越多越吓自己,当年自己当新兵的时候跟着老兵做野外求生,晚上出现点什么风吹草动自己紧张得要死,可是老兵却安若泰山,后来事儿见多了,汪兴国也淡定了,当务之急是先撤离,至于这到底是磷火还是别的什么以后再说。 汪兴国把火把递给陈八岱,陈八岱闻着燃烧的柴油味,又有了火的温暖,倒竖的汗毛终于贴了回去。 刚刚喘了口气,把狂跳的心压抑下去,突然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陈八岱神经质般地扭头朝刚才消失的骷髅头方向看去,接着他的瞳孔放大,盯着草丛中浮现出来的图案,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拼命地拉了拉汪兴国的衣袖。 汪兴国也听到了声音,一回头,看到雾气中的草丛中渐渐地显露出一个光亮,幽幽地发出蓝绿色的微光,接着越来越亮,犹如草丛中一只冷漠看着他们的眼睛,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不一会草丛里密密麻麻地显现出更多的蓝绿色眼睛,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停了下来,空气中寂静得瘆人,过了好一会,空气中传来一阵阵“咔咔”声,声音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大。 “鬼眼!”闵先生低声叫了一句。 汪兴国觉得情况不妙,这声音通常表示威胁和警告,但这时候可不是过去看看草丛里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 “快走!”汪兴国拉了一下陈八岱,此时陈八岱哪还能思考,拔腿就往山上跑去,远离草丛。 闵先生还直愣愣地站着,汪兴国推了他一把,他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抬起沉重的脚,往上山一路小跑,远离他口中所说的“鬼眼”。 眼看着三人离去,草丛中的“鬼眼”慢慢地沉寂了下来,闵先生抽空回头一看,雾气中那些蓝绿色的眼睛慢慢地消失了。 三人又走了一个多小时,这儿的雾气淡了一些,潮湿空气里的那种带着酸腐的甜味气息也淡了,汪兴国隐隐地看到了一片石壁,心想总算是爬到漏斗边缘了。闵先生那些诡异的症状随着爬高慢慢地消失,虽然依旧昏沉沉的,可此时至少能跟上汪兴国。 两人现在手里还剩一个火把,2公斤的油桶也所剩无几,看到了有地标,闵先生也精神大振,加快了脚步。 不过他们跑到石壁边的时候却失望地发现,这儿并不是鬼门关,这个发现让大家有些气馁,他一屁股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喘着粗气。 “吓死你陈大爷了。”陈八岱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路上他三步一回头,但那些“鬼眼”并没有对他们有进一步的恶意,也没打算追出草丛,不管怎么说,现在是安全了。 喘匀了气,陈八岱觉得奇怪,为什么闵先生会认识那个东西。 “闵先生,鬼眼是什么玩意儿?”陈八岱问。 “棺材山有一个传说,死去的人会变成鬼眼,窥探人间,代表着他们对人间的留恋。” “呃?就这样?”陈八岱对自己刚才被吓到感到好笑,这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也有可能,他们会把活人带走。”闵先生笑了笑,因为劳累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这笑容让陈八岱看起来很瘆人。 “所以棺材山是活人禁地。”闵先生又补了一句。 陈八岱感觉到身上的汗毛又竖了起来,这时候天空一声晴天霹雳,陈八岱下意识脑袋一缩,抬头看了看天空。 要是下雨,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联想到刚才的鬼眼,难道这儿还有“鬼闪电?” 云层并不厚,至少短时间内下雨的可能性还不大,这让陈八岱把提着的心给摁了下去,但刚才闪电间,汪兴国瞥见石壁上好像有些东西。 汪兴国用电筒照了照石壁,发现石壁上有刻画的痕迹,他靠近一看,用手摸索着,一片比较平坦的石壁上,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些字,并非是雕刻的,而是有人用石块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刻上去的,许多字已经看不清楚,但汪兴国在电筒光的帮助下,依稀看懂了几个繁体字,其中有“救命”“鬼怪”“阴兵”等字。 “看来还有人比探险队来得更早。”汪兴国从繁体字判断,这些字至少都是一百年前留下来的。 “会不会是那些死人想逃离发现被困了写的?”闵先生明知道这非常荒谬,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提了出来,这会儿爬高已经让他的脑子慢慢恢复了正常意识,但是各种鬼怪传说和可怕的东西又充斥了进去…… “哦……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又发现死人会写字了。”汪兴国耸了耸肩,开了个玩笑,这句玩笑好像咒语一般,将闵先生心里的恐惧和担忧消减了大半。 “阴兵又是什么东西?”陈八岱凑过来,那两个模糊的字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阴兵过道啊,很多地方不就有这样的传说吗?死的人太多了,冤魂不散被阳间的人看到了。”汪兴国随口答了一句。 通常在古代战争或者瘟疫过后,死亡人数众多的时候,民间就会有这种“阴兵过道”的传说,所以这对汪兴国而言,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毕竟谁也没见过“阴兵”是怎么出现的。 “我们顺着走一段。”闵先生能说出那段虽然荒谬但是也符合逻辑的话,这让汪兴国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他的意识在恢复,他们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地段,既然已经到了漏斗边缘,从这儿进来的,肯定有缺口出去。 闵先生暗暗觉得汪兴国非常冷静! 按照汪兴国的判断,鬼门关应该在左侧,既然已经找到了路标,就不能再丢失了,几人顺着石壁边慢慢摸索着找出路。 一阵风吹过,这几乎是今天的第一缕风,汪兴国不经意地往下看了一眼,在薄雾中冒出了不少幽蓝色的、淡绿色的火焰,有些火焰一闪即逝,而有些在风中摇曳,接着草丛中又慢慢地浮现出了闵先生嘴里所说的“鬼眼”,好像一双双亡灵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三位闯入禁地的不速之客。 陈八岱也看到了,这时候所有的鬼火解释已经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汪兴国听到陈八岱因为紧张和恐惧而不自主的“呼哧呼哧”的呼吸声,陈八岱停下了脚步,犹如一只被捕食者盯上的猎物,保持不动似乎能骗过这些幽灵的眼睛。 “别停,继续走……”汪兴国提醒道,陈八岱神经质般跳了一下,汪兴国无奈,只好推着他走。 “我走不动了……”今天一整天闵先生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加上恐惧和紧张,他的双腿酸痛开始打哆嗦,平时很容易跨过去的石头这时候好像大山一样横在面前,好几次都差点扭伤了脚。 如果有人扭伤了那就更麻烦了,但这时候停下过夜,夜间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突然一阵很大的风吹了过来,汪兴国竟然看到了星空! 有星空就有方向,趁着雾气没有重新笼罩,汪兴国找到了北极星,但他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离鬼门关其实还很远! 按照汪兴国的判断,鬼门关在自己的左侧,这没错,可是现在自己利用北极星定位之后发现,自己爬上漏斗顶的时候实际上方向已经偏离了差不多45°!这个偏差在野外是绝对不可容忍的,可是汪兴国回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怎么可能会偏差这么远…… 这阵风让那些鬼眼一下子都不见了,风吹了几分钟就停了,雾气慢慢地笼罩下来,那些鬼眼又开始出现了,远远地盯着这些不速之客,好像耐心的猎手,等候猎物自己虚弱、倒下,然后他们会一拥而上将猎物肢解!雾气加速变浓,天空的云层又汇聚起来,云层中还隐隐显现出轻微的闪电,过了一会,那些鬼眼好像被幕布笼罩了一般,慢慢地退去了。 陈八岱往旁边的石壁上一靠,想喝口水压抑一下狂跳的心,突然感觉到脑后一凉,急忙一转眼,看到一个人影从不远处一晃而过。 陈八岱揉了揉眼睛,可是他并没有眼花,的确是有个人影,接着又是一个,好像从石壁中钻出来一样,在薄雾中模模糊糊的,急忙地往远处跑去。 “有人!”陈八岱低声惊叫,汪兴国转过头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真的有人!我看着他跑过去了。”陈八岱赌咒发誓,那个模糊的人影还回头看了他一眼,这让他不寒而栗。 连日的劳累可能让陈八岱出现了眼花,他确信自己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闵先生也是一脸的茫然,这时候闵先生和陈八岱都已经到达了极限,继续走下去可能会出现更多不可控的因素,汪兴国得赶紧找一条出路。 “这里有个缺口,我想我可以爬上去!”汪兴国看到石壁有一道裂缝,抬眼看去大约有十米高,爬上这道裂缝之后应该就是石壁顶了。 汪兴国花了点时间爬上去,好像站在雾的顶上,头顶上的夜空完整地呈现在眼前,可脚下几乎是一片浓雾,再往远处看去,那个方形的棺材山山顶好像在浓雾中长出来一样,突兀地立在那里。 “我看见了星空和棺材山!”汪兴国叫道,这对大家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一低头,看到雾气中有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在慌张地躲避着什么,一个人摔倒了,挣扎着滚进了雾气里。 “真见鬼了!”汪兴国揉了揉眼睛,但刚才人影处什么都没有,陈八岱没有撒谎。 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他搜集了大家身上的自救扁带,打了几个结,把陈八岱和闵先生拉了上来。 在浓雾中一整天,突然看到了星空,闵先生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他贪婪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儿的空气没有一点味道,可是却让他觉得多么的舒畅——虽然有些麻烦,但闵先生坚信内心的信念会让自己渡过一切难关,事实证明是这样的,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坐在崖壁顶上,汪兴国还在盯着刚才人影处看,可是仍旧什么都没有,只听到雾气中隐隐传来的声音,似乎是人临死前的惨叫和哀号…… 闵先生也听见了,他侧耳过来,眼睛盯着雾气,似乎那里会冒出点什么东西,过了好一会,雾气里传来一阵阵的“咔咔”声,却没有看到那些鬼眼。 陈八岱四周环顾,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远处一阵风吹过树林,树枝的缝隙间透过一点灯光。 “那边有灯!”陈八岱叫道,顺着陈八岱所指,汪兴国和闵先生也看到了摇曳树枝中透出的光亮。 “村庄?”汪兴国有些奇怪,但是这儿是棺材山的核心区,怎么可能有村落? 第八章 偶遇1(上) “不会是鬼屋吧?”陈八岱担心地问道,这一路上来,已经发生了太多诡异的事情了。 相传有些山林里会有一种叫作山鬼的东西,他们会建一所房子,吸引迷路的旅人,一旦进了鬼屋就不可能脱身。 “我倒希望有个漂亮女鬼呢,走吧。”汪兴国反倒轻松起来,那肯定是灯光,不是刚才看到的那些“鬼眼”,总之先离开这里总是没有错的。 “喂……你还真去找鬼啊……”陈八岱看到汪兴国带头往山下爬,嚷了一句也只好跟上。 “装备怎么办?”闵先生突然想起这个问题,还有一些绳索之类的东西丢在鬼门关呢。 “装备不重要,现在至少你开始清醒了。”汪兴国答了一句,“你难道不饿吗?” 这倒也是,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或许去讨点吃的也是不错的,装备也不会长脚跑了,等休整过后再去取也不迟,闵先生这么想着,也跟了上来。 下了山,一层薄雾拢了过来,这儿的雾气真的很奇怪,时有时无。 “北在这边……灯光在这边……嗯,没多远,穿过这片林子就到了。”汪兴国看了看星空确定方向,自言自语道,可是听到手表好像“咔嗒”响了一下,他掀起衣袖一看,手表的指针正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地走着,再拿出指北针,GPS好像一切都恢复正常了,这下汪兴国心里更轻松了。 “喂……”陈八岱刚想提出疑问,就看到汪兴国打着手电钻进了林子里,心里咒骂着他八辈子祖宗,这个王八蛋可以饿三天不吃饭,可是也不想想自己饿得个半死了,就算是去找鬼也停下来吃两口再走啊…… “哎……快点吧,等会找到女鬼就有肉吃了。”汪兴国怎么会不知道陈八岱想什么,不过他觉得这时候停下来很不明智,这儿也不是个搭营的好地方,不如穿过林子,按照地图的信息,林子那边是一片平缓的草甸,并且有溪流,一整天下来,大家的水壶都需要补充,这时候找水比饿肚子紧迫得多。 “要真的是鬼,还不定谁吃谁呢……”陈八岱嘟哝着,这时候头也不晕了,嘴也开始快了起来。说话间,几人已经钻出了林子。 “哎……还真的是鬼屋啊!”他们看到了一个棚子孤零零地坐落在离树林边缘不远的地方,棚子里悬吊着一盏灯,陈八岱口无遮拦就来了一句。 “嚷啥啊,那是营地灯。”汪兴国拍了他一下,既然有营地,那就证明有人,或许是猎户,或许是喜欢户外运动的驴友,不管是谁,能讨口吃的也算不错。 人?那就没错了,陈八岱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鸡腿饭之类的美食,两脚生风跑到了前面。 “喂……有人吗?”陈八岱靠近了棚子叫道。 “夏尔巴你回来了?”棚子边的黑暗中突然冒出一个女声,他扭头一看,夜幕好像撕开了一个口子一样,钻出了一个脑袋! “鬼啊……”看着这个女人一脸惨白,还披头散发正从黑暗中钻出来,漂亮不漂亮不知道,反正吓人就对了,陈八岱“嗷”的一嗓子跑了出来。 “啊……”女鬼也是一声凄厉的惨叫!这音准八度的尖叫撕破了夜幕,把跟在陈八岱身后的汪兴国和闵先生都吓了一跳,汪兴国三步并作两步蹿到了陈八岱面前,唰地从腰间抽出了求生刀,却看见那个女鬼反身从夜幕中抓起了一样东西…… “你们是谁,干什么的!”“女鬼”抓起了一柄组合工兵铲,大声问道,汪兴国听到她声音有些颤抖。 “哎……什么鬼啊……”汪兴国利用棚子里昏暗的营地灯一看,这明明就是个人,只是她的帐篷是暗色的,隐藏在了黑暗中又没有开灯,在这个角度上看去,好像是从黑暗中钻出来一样,不过她披头散发,一脸惨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汪兴国一时也没搞明白,可是听她这么颤抖地说话,百分百肯定是一个人了,就算是个鬼也是个胆小鬼啊! 汪兴国把刀插回刀鞘,刚想开口解释,就听到另一边黑暗中传来一个男声,带着一丝焦急:“若冰,怎么了!?”扭头一看,一个彪形大汉提着一个水桶,头灯在黑暗中晃动着,爬上了山坡快速地跑过来。 这彪形大汉左手提着水桶,右手拎着一把开山刀,陈八岱心里暗暗叫苦,这鬼屋还是夫妻档?!要说这女鬼是个胆小鬼也就罢了,这大男鬼可不好对付。 大汉奔过来,把手里的折叠水桶一扔,拎着开山刀戒备地看着汪兴国几人。 “不不不……误会了,误会了……我们只是迷路了……”闵先生一看剑拔弩张的架势,赶紧开口解释。 “打猎的?”大汉问道。 “不是,我们是去鬼门关探险的。”闵先生说道。 “鬼门关?你们胆子真大,敢去那个地方。”大汉怀疑地说道。 “我们进去了,出来的时候迷路了,看到这有灯光就跟着过来了,不好意思啊,吓着你了。”闵先生不愧是有身份的人,很有礼貌道歉道。 听了这话,女生和大汉又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们好一阵,总算是放下了戒心。 “我才被吓着了好吧……我这小小心脏……哎呀……还有半边不跳了。”陈八岱摸了摸心脏,总算还在跳动,低声地咕哝了一句。 “我还吓着你了?我做个面膜躺一会听到你说话,一爬出帐篷你就叫那么大声!我才被吓着了。” “面膜?!”汪兴国愣了一下。 “姐姐……大黑天做面膜还出门,不当你是鬼才是见鬼了。”陈八岱也算是服了这个女人了,难怪刚才冒出一个惨白的鬼脸,爱美爱到了这深山老林子里,这还头一次听说到野外还带面膜的。 “你说啥?!什么见鬼了,你才是鬼!”女声听到了陈八岱的嘟哝,扬起了手里的工兵铲。 “好了好了……误会,误会了……呃,你们饿不饿?”大汉赶紧出来打圆场,问道。 听他这么一说,陈八岱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噜咕噜”叫了两声,闵先生的肚子也开始翻腾。 “既然都是探险的,都是朋友,呃,我叫夏尔,一般都叫我夏尔巴,她是夏若冰,你们叫什么?”大汉问道。 第八章 偶遇1(下) “我是汪兴国,他叫陈八岱,这位是闵先生,我们的客户。”汪兴国说道,大汉把他们迎进了棚子里,打开了气炉,准备给他们做饭。 “你们是干什么的?”汪兴国问道。 “哦,我们来这儿做点考察。”夏尔巴犹豫了一下答道。 这话当然不太令人信服,但谁也没有说破。 “哇塞,荒郊野岭,孤男寡女……”陈八岱靠着汪兴国耳朵边说道。 “关你啥事?”汪兴国低声说道,两人正说话间,夏若冰撕了面膜,扎着马尾辫穿了件冲锋衣也钻进了棚子里。 “我去……就算是鬼,这鬼也够漂亮啊!”陈八岱看了一眼夏若冰,低声说道,连闵先生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刚才夏若冰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样貌,现在夏尔巴把棚子里的营地灯调亮了,夏若冰往灯光下一站,总算是露出了真容。 通常冲锋衣都是比较肥大的,夏若冰穿着一件淡紫色的冲锋衣,那妙曼的腰身却一点没有被衣服遮住,陈八岱盯着她滚翘的屁股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汪兴国赶紧捅了他一手,这家伙一看到美女就两眼发绿,现在在人家的营地里做客,这样太无礼了。 炉子上的水烧开,夏尔巴倒了一袋速溶咖啡,搅拌了一下,给他们倒了一点,这是这两天来三人喝到的第一口热的东西,几口咖啡喝下去,闵先生的脸上开始有了血色。 “你叫什么来着了?”夏若冰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坐在了炉子边,虽然因气温低穿得厚,可是陈八岱已经可以想象出她胸前的容量了。 “陈八岱……”陈八岱答道,忍不住又瞄了夏若冰一眼。 “噗……穷八代?!”夏若冰正喝着咖啡,一口喷了出来,接着哈哈大笑。 得了,刚才的淑女形象全毁,本来陈八岱给她打95分的,现在就剩下70了,看着给自己喝咖啡的分上加5分,一共75分不能再多了…… 陈八岱应对这种情况不止一次了,他一本正经地说:“什么穷八代?我家穷了十八代了好吧,所以我小名叫光蛋……” “真的?!”夏若冰不相信地看了看陈八岱,又看了看汪兴国。 “真的……咱们是发小,在一个很穷的村子里长大的,他家的确是穷了十八代。”汪兴国很认真地说,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夏若冰扑哧又笑出声来了。 夏尔巴对夏若冰见多不怪了,给汪兴国续了点咖啡,说道:“你叫汪兴国?” “嗯,小名狗蛋儿。”陈八岱很认真地插了句嘴。 “你们名字都很好玩……”夏若冰说道。 “呃……我们村子比较穷,小名起得贱好养活。”汪兴国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这小名也就是在家里长辈叫,考学出了山村之后,也就是发小陈八岱和自己互相叫小名了。 “你呢?”夏若冰又问,闵先生一直没说话,可是眼角一直在偷偷地看夏若冰,被夏若冰发现后,有些尴尬地把眼睛盯在了杯子里的咖啡上,听到夏若冰问自己,赶忙答道:“我姓闵,单名一个睿字,睿智的睿……” “哪个睿字?”夏若冰又笑了,这些人的自我介绍都很有意思。 “呃……是指聪明的睿智,不是字典的字。”闵先生是典型的南方人,在卷舌音上发声并不标准,字和智在他说出来就是一个音。 “哦,明白了。”夏若冰点了点头。 “我是做投资理财方面工作的,对探险和考古也有点兴趣。”闵先生又补了一句。 “那看来你的工作很不错,你的装备非常棒!”夏若冰说道。 “只要付得起钱,我愿意为爱好支付费用。”闵先生礼貌地说道。 “你们说你们进了鬼门关?真的假的?”夏若冰又问,不过那口气并不相信。 很多驴友都号称来过棺材山,实际上他们的穿越线路是绕过外围,连阴阳路都没有靠近,但这并不妨碍吹牛,据夏若冰所知,在户外论坛上,号称进过鬼门关的人不下十几个,但没有任何人拿得出证明的证据。 这三人在夏若冰眼里,除了闵先生价值不菲的户外穿着上,他和那些吹牛的驴友并没有什么区别。 夏若冰为了棺材山探险准备了好几年,但如今也只能在外围做一些不痛不痒的考察,始终没有能踏入棺材山一步,因为她没有一个能力超强的领队。 “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一个20世纪90年代的探险队的废弃营地,还有石壁上刻的一些繁体字……”汪兴国觉察到夏若冰口气中的怀疑,认真地说道。 这话让夏若冰不由得侧目:“探险队?!” “对……”汪兴国从口袋里掏出营地里捡的一个标签。 夏若冰接过一看,又抬眼看了看汪兴国和陈八岱几眼,又问道:“还有吗?” “呃……一路上出来烧掉了不少,还有这个罐头的残片,上面打着199,后面的看不清楚。”汪兴国又掏了掏口袋,掏到那个罐头残片递给她。 夏若冰接过看了又看,低声说了句:“是1998年……” 第九章 偶遇1(下) “这……”夏若冰迟疑了一下,又说道,“这个你别管,我想进去看看你们说的帐篷和遗迹,还有鬼门关的佉卢文。” “你为什么对佉卢文那么有兴趣?据我所知,这是一个死文字,已经没有人认识了。”闵先生想了想问道。 “闵先生,你怎么会知道楼兰的佉卢文?”夏若冰反问道。 “呃……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知道了楼兰,对这个神秘消失的国度很有兴趣,但我读不懂这个死文字。” 夏若冰在地上用树枝画了一个符号。 汪兴国注意到,夏若冰写这个符号的时候是从右边开始的,闵先生怔怔地看着她熟练地书写着字符,这个字符很简单,但也很熟悉,一时间他想不起来这字符代表着什么。 “这是佉卢文‘楼兰’,它是个死文字,但不代表没有人认识。”夏若冰的话有些生硬。 闵先生怔了一下,她又提到了楼兰,消失了2000年的楼兰! “可是……那儿非常地不寻常……”汪兴国觉得夏若冰的这个借口找得的确不怎么样,还想追问下去,看到夏若冰眼睛泛着泪光,有些于心不忍,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若冰,你先去休息,我和他们谈吧。”看到夏若冰的情绪有些激动,夏尔巴开口说道,夏若冰抹了一把眼泪,先回了帐篷。 “出多少钱你们才会再去一次?”夏尔巴倒是开门见山。 这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还有生意谈,这也是真的见了鬼了,汪兴国心里嘀咕着,陈八岱一听到“钱”字一下子兴奋起来,连鬼都不怕了,赶紧接腔:“那要看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了……” “等等,我要知道为什么你们要进去,否则我不会接这个活。”汪兴国打断了陈八岱的话,陈八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们不是第一批进去的人,也不是第一批走出来的人,1998年,有一支探险队进去过。”夏尔巴缓缓地说。 “有人曾经出来了?”汪兴国问。 “是的,那是中日探险队,要来解开棺材山的秘密,他们进去之后的第三天就失踪了,又过了两天,日本的一个探险队员从另一头的龙寨出来了。” “那既然他出来了,难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汪兴国问。 夏尔巴笑了一下:“既然有人出来了应该了解里面的情况,哪怕是局部,可是这个日本探险队员并没有带出任何情况,因为他出来的时候已经疯了,后来他回日本接受治疗,一度病情好转,据说还写了一本书,叫作《鬼门关之尸》。” “既然出书了,难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闵先生听出了一股诡异的气息,插嘴问道,他对此非常感兴趣。 “问题是,他写的东西没有任何人看得懂,都是一些破碎的字句和一些诡异的符号、图案,其中有一些佉卢文。”夏尔巴摊了摊手又继续说道,“至此之后,这里被探险队列为禁区,不再进行任何的实地勘测和探险开发活动。” “这和夏若冰有什么关系?”汪兴国敏锐地觉察到了夏尔巴说话间的一些字句。 “你果然很聪明,这个探险队的领队是夏若冰的父亲,队员里还有她的母亲,他们是研究楼兰文化变迁的教授,同时也是佉卢文的专家。夏若冰是由爷爷奶奶带大的,虽然老人家反对她搞探险,可是她还是选了地质和考古作为她的学科,她现在是地质和考古的双料硕士,正在攻博。”夏尔巴说道。 一旁的闵先生听着夏尔巴的话,眼睛越瞪越大,忍不住插嘴:“夏若冰是不是在研究佉卢文?” 夏尔巴对这类惊讶已经见多不怪了,毕竟谁也不相信一个漂亮娇媚的小姑娘竟然会选择这样的专业。 “确切地说,她是在继续父母的研究。”夏尔巴说道。 “楼兰的变迁史?!”闵先生更惊讶了。 “哎,闵先生,你不是也提过这个楼兰……”陈八岱看着他们讨论的东西,自己一点插不上嘴,有些着急。 “看来您也对楼兰很有兴趣。”夏尔巴笑道。 “是的,一个神秘消失的古国,有人说这里的人会是楼兰的后裔。”闵先生忍不住摸了摸口袋里那个笔记本,但他忍住了继续深谈的冲动。 “这么说你们答应再进去一次?”夏尔巴问。 “不,我没这么说。”汪兴国拒绝了。 “哎……我们是不是先谈谈价钱?”陈八岱急了,赶紧打断汪兴国的话头。 “15万!再加15万!”一直沉默的闵先生又开口了,“我们再进去一次!” 陈八岱扭头看了闵先生一眼,这一眼让闵先生觉得很尴尬,又说道:“既然我们能进去又出来,也算是有经验了,干吗不能再去一次呢?” “里面有些事情我们还没搞清楚,这次我们在里面并没有待太久,所以没事,现在知道的失踪的人,都是在里面待了三天以上的……”汪兴国开动大脑分析着。 “那你觉得哪里还有问题?”夏尔巴问。 “如果没有好好地进行调查和计划,我劝你们也不要进去。”汪兴国没有正面回答夏尔巴的话。 “这是夏若冰的心病,对棺材山我们做过很多功课,这里极有可能就是楼兰一支移民的后代,如果是真的,这可是考古学上的重大发现,楼兰文明的消亡至今在科学界没有定论,鼎盛时期楼兰的国土和人口在西域36国中是最大的,在丝绸之路的十字路口他们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但他们都去了哪?”夏尔巴看了看汪兴国,“解开这些秘密,对考古,对夏若冰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我们在谈论的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不是个人的情感。”汪兴国这句话说得有些生硬,但也是事实。 “那怎么样你才会再进去一次?”夏尔巴开门见山问道。 “我需要考虑……”汪兴国没有马上回答。 “好吧……”夏尔巴有些遗憾地站了起来,说道,“还有一顶多余的帐篷,不过三个人有些挤,早点休息,出山之后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 “谢谢!”汪兴国和闵先生几乎同时开口说道,闵先生去和夏尔巴取帐篷。 “狗蛋儿……有钱你都不赚啊?”趁着四下无人,陈八岱埋怨道。 “有钱赚也得有命花啊。” …… 搭好了帐篷,汪兴国让陈八岱和闵先生挤一挤,自己在棚子里将就一晚,闵先生没有睡,又走进了棚子,很认真地对汪兴国说道:“我想,我们应该再去一次。” “我们?” “我记得我们的协议是我要看到死人走路,没看到之前你仍旧是我的探险领队。” “仅仅是这样吗?”汪兴国问道。 闵先生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汪兴国,你会是一个很好的探险家……嗯,以后你会明白的。” 第九章 偶遇1(上) “你怎么知道?”汪兴国好奇地问。 “你们在里面还发现了什么?是怎么出来的?”夏若冰没有回答汪兴国的话,反问道,问话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这话让陈八岱有些不快,虽然喝了她的几口咖啡,但这口气像是在审讯。 “这……我们是从猴子跳崖那边穿过来的,昨晚上我们到了鬼门关,三四点模样摆着的死人就不见了,我们就进了鬼门关一路搜寻下去……”汪兴国说道。 “你不怕?”夏若冰有些迷惑。 “他怕什么?死人都不知道背过多少了,他当年是特种部队的。”陈八岱插嘴道,语气带着一丝炫耀。 “哦!”夏若冰明白了,怪不得他们能从猴子跳崖翻到鬼门关,还敢在鬼门关逗留。 “你们不是驴友!”夏尔巴插嘴道。 “你们也不是来做考察的。”汪兴国笑道,看了夏若冰一眼。 “我想知道然后呢?”夏若冰倒不想解释自己来这里是干吗的,她对鬼门关里的事情更感兴趣。 “在里面迷了路,而且手表停了不知道时间……”闵先生插了句嘴,想起了手表,抬起手腕一看,手表正常地走动着,只是时间不对。 “那儿有磁场,仪器进去了不管用。”夏若冰说道,看样子她对棺材山还是挺熟悉的。 “还有浓雾,夜间看不见,我们没找到那失踪的尸体,就找地方生火等到了白天,可是白天也是浓雾,我估计是中午前后,我们找到了一片草甸区,很多裹尸布,就是在那里发现了这些东西,6个帐篷是很整齐地搭着,装备都基本在,只是没有人。”闵先生又说道,“对了,鬼门关石壁上刻有一副对联,还有一些佉卢文。” “佉卢文?!”夏若冰睁大了眼睛! “一具尸骨都没有发现吗?”夏尔巴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 “没有……什么都没有,满地散乱的裹尸布、麻绳,营地废弃了好几十年,都被荒草覆盖了,我们在里面觉得很头晕,所以赶紧撤出来了,不过方向搞错了……”汪兴国说道。 “晚上看到了很多磷火,还有闵先生说的鬼眼,在岩壁附近有人影。”陈八岱说道。 “阴兵过道!”夏若冰和夏尔巴对视了一眼。 闵先生微微一怔,他们怎么会知道? “我们走了很久找到了崖壁,在一片崖壁看到有些刻字,繁体字。”汪兴国说道,“这么说,很久以前曾经有人进去过,但是肯定没有出来。” “你们不是第一批进去的人,也不是第一批进去了又出来的人。”夏若冰看了看几个人,很认真地说道。 “看样子你对棺材山很熟?”若是常人,对一些事情好奇也就罢了,但是夏若冰的追问肯定不是好奇这么简单。 “可以这么说吧……”夏若冰情绪有些低落。 “能告诉我们吗?”闵先生轻声问,若是夏若冰对棺材山很熟悉,那对自己会有很大帮助。 “这事情有些复杂,呃……你们看到的繁体字,是明末清初留下来的。”夏尔巴一直沉默着听他们说话,这时候却开口了。 “棺材山那个关于死人走路的传说流传有一千多年了,明末清初的时候,这儿闹反清复明,一大队清兵赶来镇压,把人给追进了鬼门关,但是没有一个人出来,然后没多久鬼门关附近的林子里说在闹鬼,有人说是冤死在鬼门关内的那些反清人士和清兵的鬼魂,自此之后这里一直有阴兵过道的传说。”夏尔巴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那些佉卢文呢?”闵先生问,看样子他们的确挺熟悉棺材山的,和自己调查的资料相差不大。 夏若冰第二次听到闵先生提起佉卢文,奇怪地看了他很久才答道:“那些佉卢文,如果没猜错的话,有2000年历史了。” “那些帐篷呢?”陈八岱好奇地追问。 “这……”夏尔巴为难地看了一眼夏若冰,夏若冰站了起来,走出了棚子,回头对夏尔巴说:“夏尔巴,我们商量一下。” “哦!”夏尔巴对他们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出了棚子,陈八岱打眼一望,夏若冰在十几米外的一棵树下站着,夏尔巴走过去,两个人低声地说着什么。 “我去……不会真的是见鬼了,商量怎么吃咱们吧?”陈八岱嘟哝道。 “想什么呢?”汪兴国瞥了他一眼,又支起耳朵听夏尔巴和夏若冰说什么,但什么都没听到。 “你没看见你刚才说进了鬼门关的时候,那夏若冰的表情怪怪的?”陈八岱问。 “那又怎么样?” “我和你说,传说中的鬼屋,就是扮成让你没有戒心的人,然后……咔嚓……”陈八岱伸手在汪兴国脖子上砍了一下,现在脱离险境了,陈八岱的思维也活跃起来了。 “真要是鬼,还请我们喝咖啡……” “难说,说不定用了障眼法,这咖啡其实是血水……嗯,说不定就是那些棺材山里死人的血水!咱们肯定是进了棺材山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就是守卫棺材山秘密的鬼魂……”陈八岱唾沫横飞地说道。 “陈八岱你这想象力不去写小说真是浪费了!不过,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一直在看着夏若冰的闵先生开口说道,他觉得陈八岱说得挺好笑的,毕竟在现今科学还不能解释很多现象。 夏若冰和夏尔巴说话的声音本来很低,几人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后来声音越来越高了,几个人隐约听到了一些:肯定是……父母……探险队……佉卢文……一定能进去之类的话。 汪兴国好奇地看了几眼,他看到夏若冰似乎很激动,夏尔巴在极力安慰她。 过了好一会,两人的声音又低了下来,汪兴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汪兴国和陈八岱把咖啡喝完的时候,两人回来了,夏尔巴没有说话,坐在了火炉边,重新续上了水,夏若冰站在灯光下,问道:“你们还能再去一次棺材山吗?” “小姐,开什么玩笑啊!我们刚从里面爬出来……”陈八岱夸张地说道,下巴张成了一个O字。 “我雇你们去……”夏若冰说道。 “这……”汪兴国为难地看了一眼闵先生。 闵先生倒没什么,大度地说道:“我没什么问题,只是夏小姐,你为什么这么坚持要去呢?” 第十章 黑夜传说1(上) 汪兴国奇怪地看了闵先生一眼,没有说话,躺下把夏尔巴送的睡袋盖在了身上,汪兴国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成什么“家”,闵先生刚才的话只不过是一个虚假的恭维。 汪兴国并没有对未来有个远期规划,自从从特种部队退伍之后,靠着陈八岱这个发小,总算是混了一口饭吃,两人辛苦了两年,在探险这个圈子也算小有名气,但这一行想成为“家”,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个没有门槛的行业,牛人辈出,这些牛人不是作死就在作死的路上,如果十年之后还没有死,或许能称之为“作死家”,但汪兴国很明白地知道,探险是一门学科,远不是那些所谓的户外爱好者理解的那样不怕死就行了。 “你难道还有什么顾虑吗?”闵先生追问一句,在他看来任何人都是可以收买的,只是价格问题,“15万不够的话,我可以为专业支付更多的金钱。” “你是为了夏若冰支付这笔钱。”汪兴国终于开口了。 “不,我是为了专业支付这笔钱。”闵先生纠正了汪兴国。 “我的专业还是她的专业?”汪兴国笑道。 “或许我和你的经历不一样,我能理解你为什么戒备心很强,这么说吧,当我有一定金钱之后,我会追求更高层次的东西,不一定是金钱,可以是为了猎奇,也可以是为了专业,当然我是一个商人,我愿意为专业付钱的前提是,你足够对得起这笔钱。”闵先生把话题扯开,但这也算是回答了汪兴国的话。 “闵先生,我收钱是为了保障客户的安全,但是我必须要知道客户的目的——真实的目的,而不是表面漂亮的说辞,如果出现了危险,我只能救一个人的时候,我想问你,你是希望救你还是她?”汪兴国语气很缓慢地说道,他要保证闵先生每个字都能听得明白。 “这……”闵先生不得不承认,这个问题很尖锐,而且他也无法回答。 “我会救好救的那个。”汪兴国帮他回答了这个问题,虽然这个回答很残忍,但这是事实。 “这么说你答应进去了?”闵先生把话题岔开。 “我还在考虑……既然您是一个商人,也知道不能强买强卖对吧?”汪兴国说道。 这话将了闵先生一军,让他有些失望,他试图通过这次谈话让汪兴国答应下来,闵先生知道汪兴国作为一个曾经的军人,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办,可不管自己是多么的渴望,他需要专业才能保证自己能活下来,只有汪兴国在,自己活下来的机会才会更高,如果人死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闵先生,你怎么会对楼兰这么有兴趣?”汪兴国突然问道。 “刚才夏尔巴也说了,这会是一个令我扬名立万的机会。”闵先生笑道。 有钱人的追求的确和常人不一样,可汪兴国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可是他也不好说什么,作为一个探险领队,他今晚对雇主的问题已经够多了。 “早点休息吧,明天一大早要回程了。”汪兴国翻了个身,两人的谈话结束了。 闵先生回到帐篷,陈八岱已经鼾声大作进入了梦乡,闵先生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也开始有些动摇,是不是还要进去一趟?自己这次能从里面出来,除了汪兴国的竭力保护,更多的是运气,这20年来闵先生走过不少地方,收集了不少楼兰的遗物,他总算是从20年前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重新鼓起勇气探寻楼兰的秘密,他刚刚勇敢地跨出这么一大步,就碰上诡异的事情,现在也没能解释头晕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虽然从鬼门关里出来了,可实际上对鬼门关的了解并不多,甚至不及冰山一角! 闵先生摸出了那本已经糊在了一起的笔记本,昏暗的营地灯透过帐篷,闵先生勉勉强强看到扉页上的那个“夏”字。 闵先生知道,这是“夏言”,20年前全球唯一的佉卢文专家,他和夫人共同编写了一个佉卢文对照表,但他们遇险之后,再也没有人认识这些死去的文字…… 夏若冰竟然是他们的女儿,而且她能解读佉卢文,这对闵先生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闵先生低头,看到了衣领上那枚白金徽章,心里暗暗地说:“已经踏出这一步,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闵先生想着事情,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夏若冰等人已经收营完毕,但他们想让闵先生多睡会,没有叫醒他,闵先生有些尴尬,钻出帐篷,陈八岱招呼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闵先生你真有口福,早餐刚做好。” 闵先生手上还抓着笔记本,下意识往后背一收,环顾了一下四周,汪兴国在帮夏若冰、夏尔巴收拾营地,暂时没注意到自己醒了,陈八岱在给大家做早餐,气炉上的钛合金锅咕嘟嘟地冒着热气,一股麦片的清香扑鼻而来,闵先生走过去坐在陈八岱身边,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陈八岱,你觉得我们还能再去一趟吗?” “啊?”陈八岱的注意力都被麦片吸引着,听到闵先生的问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看了闵先生一眼,又看了看夏若冰等人,说,“你真还想去?” “呃……是的……” “这……得看汪兴国啊。”陈八岱似乎也没有把握。 “再加15万!我要看到死人走路,如果还有更多的惊喜……嗯,你知道的。”闵先生意味深长地对陈八岱笑道,汪兴国并不好收买,不过陈八岱就不一定了。 这个价钱果然让陈八岱两眼放光,这次带闵先生进棺材山,价钱是8万!这笔钱刚好能将这两年的欠账还清,而15万对于陈八岱而言,能给他解决很多现实的问题。 “不妨考虑一下,没看到死人走路,这可是你们失职了。”闵先生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站起来要去给夏若冰帮忙,临离开前轻轻拍了拍陈八岱的肩膀。 第十章 黑夜传说1(下) “我去呀……有钱人的世界真搞不懂,花钱找死……还是两次!”陈八岱看闵先生走远了,低声嘟哝了一句,但脑子里在想如何说服汪兴国。 陈八岱号称A市户外界十大金刚之一,但这名号也是自己封的,外人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各种艰辛也只有自己知道——这项没有门槛的职业竞争压力极大,哪怕是十大金刚,也时常面临着最基本的生活问题!前阵子老父亲又提及,家里的房子该修了,最近有个姑娘对陈八岱也有些好感,还有房租……上一次赊货的货款人家也在催……这一切都需要钱。 陈八岱仔细地盘算了一下,这次探险的8万块去除各种成本,除去各方面的开销,还上欠账,剩下的钱还能支撑两个月,若是15万……那可以解决自己至少一年的问题,和汪兴国商量了两年开自己的户外运动公司也能开张了…… 陈八岱一直所面临的问题并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没钱的问题,他不可能像汪兴国一样带着军人的傲骨,他得向现实和生活低头。 仔细地盘算了半天,陈八岱发现汪兴国如果不干,一切都白搭,这小子技术没得说,意识也绝对一流,可是那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臭脾气始终没有改,有时候陈八岱都怀疑自己找他做合作伙伴是不是眼瞎了,看着眼前的钱都不赚,要不是自己打不过他,两人又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发小,陈八岱都想打死他几十次了…… 可现在也没有啥好办法,这事儿还是得从长计议,他看了一眼在忙活的汪兴国,觉得自己身边围绕的钞票似乎又要远去了…… 收拾完毕,吃过早餐,一行人等就要回程了,因为从棺材山出来的时候,汪兴国等人就已经偏离了方向,再转回鬼门关走阴阳路距离更远,所以几人就打算跟夏若冰和夏尔巴一起到资信村,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早晨出发,天黑之前就能回到资信村,一路上大家有一嘴没一嘴地聊着,以此互相增进了解,从闲谈中也得知夏尔巴并非夏若冰的恋人,而是她的表哥,只是随着母亲也就是夏若冰的姑姑姓。 按理棺材山附近外人是不许进入的。 夏若冰的爷爷奶奶是非常反对她再走父母的老路的,可是夏若冰没听老人家的建议,汪兴国觉得夏若冰父母在棺材山的失踪对她职业的选择有着巨大的影响,而且夏若冰手上有父母留下的编写了一半的佉卢文对照表,闵先生对此极其感兴趣,双方还谈起了楼兰和鄯善的沿革和变迁,棺材山附近独特的习俗让夏若冰觉得这是楼兰一脉,夏若冰正在继续父母的研究,她打算从棺材山着手,但是这附近的村民对他们的历史缄口不言,外人很难打听到有价值的信息,无奈之下,两人打着民俗研究员的旗号,这才从资信村绕路,但却没有找到通往鬼门关的路,两人也不敢贸然进入,只好在外围采集一些资料,在他们的摄像机里,还模糊地记录下了一些“阴兵过道”的影像,可始终没有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正准备撤离的时候,恰好碰上了汪兴国等人。 闵先生和夏若冰都惊人地一致认为,楼兰和鄯善的文明虽然都在同一个地方,但他们两者其实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一路之上,夏若冰也数次提及再探棺材山的事情,但汪兴国却没有答应,只是说要收集足够的信息再做决定。 夏若冰有些着急,这时候已经能从山上看到资信村了,一行人等稍作休息,夏若冰很认真地看着汪兴国的眼睛问:“你要怎么样才会再去一次?” “我说过了,搜集足够的信息。”汪兴国说道。 “我没钱,但我可以给你分期付款,这样行不行?”夏若冰直截了当地问。 这话让陈八岱联想起别的什么,靠了过来:“美女,我们可以谈谈别的支付方式。”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关乎人命!”汪兴国的固执不一般,陈八岱本想开个玩笑缓解下气氛,被汪兴国这生硬的话弄得没法接话头了。 眼看这个谈话变得有些剑拔弩张,闵先生赶紧出来打圆场:“我说,大家先回去好好吃一顿睡一觉,然后再从长计议。” “我们有这个地区的卫星遥感地图,遥感显示棺材山的漏斗形盆地下有空腔,有发育不全的赤铁矿,这是这片区域仪器失灵的主要原因,从地质上而言,这片漏斗形盆地是因为下部空腔扩大塌陷而形成的。”夏尔巴说道,毕竟是准备了多年,有些资料只有他们才会掌握。 “地下水引起的?”汪兴国问,夏尔巴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具体并不清楚,不过我们确信,在远古时期这里有着复杂而庞大的地下洞穴群,某一次的地质重构运动造成了这样的特殊地形,因为有赤铁矿的干扰,卫星遥感图也并不清晰。”夏尔巴老实地回答。 “雾气是地形的原因?”汪兴国又问道,他需要任何一点有用的信息。 “那是棺材山特殊的位置造成的,远处的山脉缺口正好是风口,风在这里被棺材山抬升起来之后形成扰流,将湿气压迫到了低处,只有在很晴朗的日子,雾气才会散去。” “这个山顶从地质年代上看形成的时间应该不长。”汪兴国又说道。 “从地质年代来说,它非常年轻,大约只有一万年的历史,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地质重构的时间。” 这让夏若冰不得不对汪兴国刮目相看,她见过不少探险队员,可大多数对地质学的知识几乎一窍不通,汪兴国所有问题都非常细致和专业。 “赤铁矿造成磁场干扰,无法使用仪器定位,地形和气流影响造成雾气,降低能见度,可是这也没法解释为什么闵先生和陈八岱会头晕,还有鬼门关的尸体怎么会莫名不见?”汪兴国思索了一下,他更注重细节问题。 “这儿气候常年湿润高温,植被腐败后会产生俗称的瘴气,但这并非不能避免的,如果这里真的是楼兰的移民,尸体不见了可能是一种独特的丧葬方式,或许是被当地人搬走了,这不就是我们该去追寻的吗?”闵先生补了一句,试图说服汪兴国,他知道汪兴国这种性格是吃软不吃硬,用金钱引诱对陈八岱有效,但要说服汪兴国就必须开诚布公。 “不,并非这么简单,若是瘴气,不会那么快让人有反应,而且这种轻微的头晕,更类似麻醉的效果……”汪兴国摇了摇头,地质、考古或许他们更专业,但在综合学科上,汪兴国有过系统的学习和残酷的训练。 “可是你为什么不头晕?”闵先生好奇地问道。 “我受过专注训练,以及我曾做过抗麻醉训练。”汪兴国说道。 虽然闵先生不太了解什么叫抗麻醉训练,但大概也明白了点意思——就是比常人更能抵抗麻醉药的麻痹效果,仍旧能保持冷静和清醒。 大家就一些专业问题进行了一些探讨,但是鬼门关的尸体如何不见的以及那些诡秘事件仍旧莫衷一是,现在任何的分析都只是猜测,如果要解开谜团就只能再次进去,这也是汪兴国慎之又慎的原因,末了夏若冰急了:“汪兴国,我只是想去看看我的父母!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帮我?” “任何事情,对死人而言毫无意义,但是对活人很重要。”汪兴国这句话让陈八岱吓了一跳,这话是大实话,可是大实话更容易得罪人,他赶紧插嘴:“狗蛋儿的意思是,我们要小心,毕竟当年的探险队都是专业的,呃……我们不如再多搜集一些情况制订一个详细的计划……” 要不是陈八岱及时开口,夏若冰估计自己已经气得把工兵铲拍汪兴国脑袋上了,夏尔巴和闵先生也纷纷来打圆场,这时候汪兴国才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说得有些过了,毕竟对于夏若冰而言,父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自己用一个外人的眼光旁观多少显得有些冷酷无情。 然而从职业角度而言,汪兴国必须要把自己当作一个外人,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有让自己跳出那个圈子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去看待,才更客观。 汪兴国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他对夏尔巴说道:“还有别的信息吗?越详细越好,比如你说的那个活着出来的日本科考队员。” 夏尔巴看了一眼夏若冰,面露难色:“没有了,这事情我们前后筹划了10年……可是,所有搜集的资料仅仅有这么一些。” “哦……那倒不一定,或许有些渠道你们忘了。”汪兴国说道。 “比如?”这句话让夏若冰重新燃起了希望。 汪兴国看了看远处的资信村,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山村中的人们作息都很有规律,不少村中的厨房已经冒出袅袅炊烟。 汪兴国打开水壶,喝了一口水,缓缓地说道:“对当地最熟悉的只有当地人。” “哎……他们除了传说,还能有什么?”夏若冰还以为汪兴国说什么,她并非没有在当地找信息,可是山村中淳朴的村民并没有科学的观念,他们遵循千年以来的传统做着外人不解的事情,但他们从未去想过为什么。 “嗯,很多传说能解答很多秘密。”闵先生插嘴道,“科学并不能解决一切疑问,但传说可以。” “传说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它们之间肯定有着某种关联,2000年前……嗯,那是秦汉时期,是一个流行巫蛊的年代……如果他们真的是楼兰的移民,总会留下点线索的。”汪兴国说道。 “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夏若冰问。 “现在没啥想法,下山,找点吃的,好好睡一觉,然后去听村中老人讲传说和故事……”汪兴国耸了耸肩,自己这时候似乎已经能闻到村中的炊烟了。 “听故事?这就是你的计划?”闵先生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对!听故事,故事会告诉我们很多信息。”汪兴国把包背上,迈开步子朝山下走去,没管几人的面面相觑。 “走吧,狗蛋儿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在这些人里,陈八岱最了解汪兴国,他既然没有一口回绝,而是提出了一个想法,那么那15万的酬金就还有戏,而且是非常有戏…… 眼看能下山了,汪兴国又松了嘴,陈八岱心情也舒畅起来,扯起了破锣嗓子高歌一曲:“黑夜里的传说哩个啷嘿哟嘿……” 夏若冰回头看了一眼,但在这儿已经看不见棺材顶了…… 第十一章 黑夜传说2(上) 汪兴国对此习以为常,但别人听着这不着调的歌喉的确是个折磨,但不管众人如何抗议,陈八岱还这么兴致勃勃地一路唱着歌走到了资信村。 夏若冰和夏尔巴是以民俗研究的名义来到这里,早在资信村定好了农居,虽然没预料到还有人加入,但淳朴的山村农民还是给闵先生等人准备好了住的房间,甚至还热心地烧好了热水给大家洗去一路的辛劳。 回到安全的地方大家精神都放松下来,吃饱喝足又美美地睡了一觉,陈八岱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大亮了,爬起来的时候看到夏若冰和农户在院子里说着话,也没有去搅和,自顾自地去厨房找点吃的。 陈八岱端着一碗稀饭,蹲在了屋檐下,这山村和自己的老家倒有几分神似,一样的四面环山,空气清新但交通实在是谈不上便利,不过这倒让陈八岱有一种亲切感,这么端着碗蹲地上呼哧呼哧地喝稀饭还真让他有种回家的感觉。 “汪兴国呢?”夏若冰看到陈八岱这不雅的吃相,皱了皱眉头问。 “嗯……我起来就没见着他,不是和你们一起吗?”陈八岱反问。 “没有啊,闵先生也不见踪影。”夏尔巴有些纳闷。 “不会自己跑了吧?”陈八岱嘀咕着,但随即又一想,他们也不能跑哪去,继续心安理得地喝稀饭。 临近中午,夏若冰等人才看到汪兴国和闵先生的身影,夏若冰随口问:“你们去哪了?” “去找信息去了。”汪兴国说道。 “找到什么了?”实话说夏若冰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她和夏尔巴几乎把资信村都踏遍了,听到的都是那些老掉牙的传说,并没有多少实际的东西。 “我听说除了我们和那个日本人,还有人活着从鬼门关里出来了。”汪兴国慢悠悠地说。 “谁?!”夏若冰两眼放光。 “刚才有人说,资信村的人去世之后,一样要抬到鬼门关,所以程子村有许多人就干这种为人抬人的活,有一个叫吴亚新的,20年前抬过资信村的一个老人进山,后来落下了东西,单独回去找,据说他走进了鬼门关又出来了,而且看到了死人怎么走路的……” “20年前?那已经很久了……这人还活着吗?”夏若冰一听有些气馁,年代越久,这种信息越不可靠。 “还活着……前几年还在做抬人的活,人就在程子村,我们已经打听到了。”汪兴国说道。 “那接下来呢?”夏尔巴问。 “去程子村,找这个姓吴的老人,听他讲故事……”汪兴国有些饿了,给自己盛了碗饭,坐在了饭桌边,一心一意地吃饭。 “又是听故事……”夏若冰嘟哝道。 “山村传说能透露很多信息,就算没有能用的,听听故事又何妨?”汪兴国说了一句,就再没有开口,只是聚精会神地吃饭。 “那什么时候动身去程子村?”眼看汪兴国快吃完了也没有开口,夏若冰有些急了。 “吃完饭就可以走……”汪兴国咽下最后一口饭,收拾了一下桌子,说道。 “那你是答应再进去一趟?”夏若冰问。 “不,我只是答应做评估。” 收拾好东西,和村民结了账,大家把东西搬上了夏尔巴的越野车上,和村民告别之后,越野车在蜿蜒的山路上朝程子村前进,但实话说,到底哪能得到什么样的信息,谁心里都没有底。夏尔巴开着车,夏若冰坐在副驾看着车窗外绵延不绝的山脉和远处时隐时现的棺材顶,想到自己的父母,心里又翻腾起来,坐在后座的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两村之间按照直线距离算并不远,但是蜿蜒的山路不但拖长了距离也严重拖慢了车速,三个小时后,车子开到了程子村。 程子村是通往阴阳路的必经之路,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棺材山附近就形成了这种独特的丧葬习俗,附近村子里有人去世,必须要三天之内抬到鬼门关,哪怕现在交通比以前更便利了,抬人仍旧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能把人带到程子村活人已经精疲力竭,哪还有力气把人抬进山里?所以这里很多村民就负责把人从这儿顺着阴阳路抬到鬼门关,要说去鬼门关最多的人,也只有程子村里这些靠抬人为生的人,他们有一个特殊的名称——送人归,俗话说尘归尘,土归土,死人归入棺材山,这个特殊的职业就是送死人最后一程,将他们送到该去的地方。 夏若冰特意调查过这些送人归,他们一直都恪守一个职业道德,那就是绝不踏入鬼门关一步,大家都说踏进去的人就不能回来,这里竟然还有一个进去了又回来的送人归,这让夏若冰和闵先生都有些意外。 吴亚新就是一个送人归,在村子里打听了一番,大家一听这些陌生人打听鬼门关的事情,哪怕是打着民俗研究的旗号,都无一例外地警觉地看着他们,这种打听方式看来效果并不好,闵先生和夏若冰看到汪兴国礼貌认真地问村民,都觉得有些好笑——这儿的人只要有人提到棺材山、鬼门关,无一例外都会缄口不言,他们只能另想办法。 汪兴国想了想,还不如直接去找吴亚新。 与刚才见过的送人归们不同,吴亚新是一个几近耄耋的老人了,一问之下,才知道吴亚新已经年过七十!但精神矍铄,身体硬朗,眼看汪兴国问人的时候都是直截了当会引起别人警觉,夏若冰自告奋勇去套话,左一句吴老,右一句吴老叫得吴亚新心情舒畅,连声说这个丫头人漂亮嘴甜又乖巧,这厢陈八岱也算机灵,赶紧跑到村头的小杂货店买了两瓶店里最好的酒,又弄了点下酒菜,吴老一看这些年轻人这么乖巧,慢慢地放松了警惕,也打开了话匣子。 吴老干送人归足有40多年,当年家穷,只能卖力气赚钱,抬死人这活很多人觉得晦气不愿意干,但这可比其他力气活赚钱,吴老从16岁开始就当送人归,靠着这晦气的活给自己建房娶妻,直到孩子长大自立到了城里,还干了几年,62岁才金盆洗手,此后就是偶尔去帮帮其他送人归的忙,是到过鬼门关最多次的人,前几年随着年纪实在太大了,就在家里伺候几亩薄田,颐养天年,倒也乐得快活。 第十一章 黑夜传说2(下) 按照吴老说的,平均每年这儿要抬进去200多人,算起来不到两天就有一个得抬进去,照这个比例计算,周边的十里八乡人口还算不少,汪兴国想打听一下这些村落是怎么形成的,吴老就把话题岔开,只好听着吴老讲述他当送人归的各种离奇故事,酒酣耳热之际,吴老摆了摆手:“我跟你们说,现在人还算少了,早几十年,饿死的、暴病的人太多,那时候阴阳路外面死人都排成队等着人抬,哎哟……我见过最多的啊,村口都堆满了死人,送人归抬都抬不过来,连小孩都要帮忙,后来没得办法,从峡谷找了条近路,这才把死人都送进了鬼门关啊。” “那你们抬这个很辛苦吧。”夏若冰乖巧地给吴老续酒,问道。 “辛苦,很辛苦,按道理,这人送终要看时辰,但是那时候死的人太多了,顾不过来,通常抬一个人,要6个送人归,一去一回,最起码半天,那时候没得办法,四个,三个送人归配上死人亲戚,一路小跑抬进去,一路小跑出来,赶下一趟,你们也懂吧,太阳一下山三道弯就要落闸关门,这个事情讲小了没跑脱的人自己得个病得个灾,讲大了要是死人跟回来那就难搞了!” “那你们那时候那么忙,有没有忙里出错,天黑前没有过三道弯的?”夏若冰看到汪兴国给自己使了使眼色,知道吴老的话就要被套出来了,赶紧问。 吴老摆了摆手:“这个……哪个都不敢天黑不下山,看到太阳偏西,拼了老命都要跑……不过……” 既然有了“不过……”那就是有戏了,夏若冰故作撒娇:“吴老,你不要卖关子嘛……” “哎……”吴老重重叹了一口气,举起左手捋起袖子,“看到这串珠子没有?当年死也它,生也它啊!” 夏若冰凑近点一看,这是一串墨玉珠子,每一颗都有拇指头般大,这个品相的玉珠可价钱不低,夏若冰这个外行觉得至少都得值五六万!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山村老头竟然还有这样的宝贝! “这串珠子是祖传的,传了2000年了,当年祖上遭灾,没得办法,跑到了这里避难……”吴老话题又变成了怀念先祖,大家只好耐着性子听完了吴老絮絮叨叨,故事讲完的时候,两瓶酒也快见底了,陈八岱赶紧又去买了两瓶续上,这故事得酒来引,没了酒就没了故事…… 夏若冰本来对传说的真实性就有所怀疑,在她看来,传说只是蒙昧的古人无法用科学解释某种现象而牵强附会编造的一种解释,很难说会有什么科学依据,加上口口相传和一代一代的演绎,传说里不可能有自己想要的信息。 棺材山周围的村子传说大同小异——当年有个叫作严老三的人天不怕地不怕,大闹地府,结果跑掉了9999999个魂魄,阎王爷大怒,在这儿摆了一个巨大的棺材,如果填不满这个数的死人,就会降祸人间,夏若冰认为古时的蒙昧和对鬼神的天然畏惧,才造就了这些人独特的丧葬方式,但他们对于死人如何走路的,总是避而不谈,除了恐惧之外,应该还带着一点担忧。 听吴老讲着故事,夏若冰觉得或许就像汪兴国说的那样——听听故事又何妨?这么一想,反倒没那么纠结,索性由着吴老说到哪算哪。 又一瓶酒见底,这吴老是做体力活出身,酒量着实不错,陈八岱、闵先生、夏尔巴三人轮流敬酒,闵先生此时已经高挂免战牌,伏在了桌子上,酒量极好的陈八岱也开始舌头抽筋,但意识还算清醒,夏若冰和汪兴国喝得少,眼看吴老越来越兴奋,汪兴国突然问:“吴老,刚才您说死也这串珠子,生也这串珠子,是怎么回事呢?” 吴老愣了一下,举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看了看几人,又看了看手里那串珠子,重重地把酒杯放下,捋下珠子,递给了夏若冰:“小姑娘,你看……贵重不贵重?” “贵重,贵重……”夏若冰接过珠子,看了看连声说。 “到底多值钱,我也不知道,但是这是祖宗留下来的,不能丢,对不对?”吴老又问。 “对对对……没祖宗,没有我们……”陈八岱僵着舌头插嘴,这句插嘴恰到好处,吴老拍了拍他肩膀:“对,小伙子讲得对,做人要念祖宗,哎……就是念这个,我就差点……要不是祖宗保佑,我现在也填进棺材山里去了。” “啊?吴老您真的从棺材山里走出来了?不是说活人是不可能走出来的吗?”夏若冰一看有戏,故作惊讶。 “哎……20好几年了,那一年我正好本命年,48岁!抬的是资信村的严老板进去,要讲这严老板吧,当年资信村的有钱人,为人还是不错,就是几个子女……啧啧……那个小气啊……当时好多送人归都不愿意接这个活,最后逼得他们没得办法,时辰都要过了,就说好了每个送人归给15块钱,平时一般都是10块,我和几个送人归还以为捡到便宜了,不曾想,他们就请四个人,多一个人都不请,为这个事情,又吵吵了半天,最后我们四个送人归还是干了。” “哇塞,反正都是60块,多两个人手不是更快吗?”夏若冰有些不理解。 “那哪个知道……这一来二去,耽误了不少时间,把人抬到鬼门关的时候,太阳都快偏西了,这严老板又胖,把我们几个送人归累了个半死,这几个子女一把手不搭一下,一路还催促我们快走不要误了时辰,我这个珠子嘛,一直戴在手上,那天不知道怎么搞的,抬到鬼门关的时候脚下一滑,珠子磕到石头上,我那个心痛啊,就想摘下来,可是真不巧,衣服没有口袋,我犹豫了一下,就随手把珠子放在台阶边上,想等下来的时候拿,结果这就坏了……” “你忘记拿了?”汪兴国问。 “对,鬼门关前面的台阶太陡,严老板又重,好不容易抬上去,连拜都没得拜几下,看到时辰不早了道公就催促大家快走,我本来还想着珠子的,结果一路小跑快到了三道弯,我才想起,坏了!珠子还落在台阶边上……”吴老喝了一口酒,神色凝重。 “然后呢?”夏若冰好奇地问,这个话匣子打开了,吴老肯定不能轻易就关上。 “那时候吧,觉得自己做了那么多年送人归,胆子也大,加上这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我就想去拿回来,天黑前能跑出来就可以了,也没跟大家说,自己一个人就回头了。” “那你看到什么了?死人真的走路了?”汪兴国问,夏若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问话总是直截了当。汪兴国看到夏若冰不满,赶紧闭嘴。 “小伙子,你别着急,我慢慢跟你讲,不光是死人走路……我还差点被骗进鬼门关里没出来……”吴老举起酒杯,夏若冰一看酒少了,赶紧乖巧地给倒满——既然吴老也进了鬼门关,那多少肯定会有有用的信息。 第十二章 黑夜传说3(上) “你真的进去又出来了?”这厢闵先生酒略醒了些,想起了鬼门关里的探险队遗迹和石头上的那些繁体字,不由得脊背发凉,酒也醒了大半。 “嗯,这鬼门关,进去的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我看我是独一个!”吴老谈到这里,多少有些骄傲,“当年听老人说,我们这里闹反清复明,几百个人跑进去,清兵追进去上千人,一个都没有出来,还有20年前,一支国家科考队进去,听说还带有最先进的仪器,也没有出来,要是没有祖宗保佑,我跟他们也一样了,现在想起来,都还后怕……” “吴老,您就别卖关子了,跟我们说说。”夏尔巴催促道。 “哎呀……这个本命年嘛,就是个坎,那天我发现丢了祖宗留下的珠子,一看时间,觉得还够我来回跑一趟的,就没跟大家讲,自己就跑回去了,等我拿到了珠子的时候,太阳还挂在山梁上,我本来想拿了珠子就往回跑的,天完全黑前应该可以跑出落门锁的,但是我把珠子戴回手上的时候,抬头一看,就这么一眼,后面麻烦就来了……”吴老声情并茂地说道。 “吴老你看到什么了?”夏若冰追问。 “我看到鬼门关的台阶上,有个人在走……从左边走到了右边。”吴老说道。 “人?人不都已经往外跑了吗?怎么还会有人在鬼门关?”夏若冰不解。 “对呀,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你要说吧,这鬼门关又没什么值钱货,大家都懂这里规矩,谁这时候还会在这里走动?”吴老说道。 “死人?肯定是死人!”陈八岱插嘴。 汪兴国在桌子下踢了陈八岱一下,两人一对眼神,想起在崖壁边看到的人影。 “阴兵过道?”夏若冰也想起这个传说。 “这个阴兵过道,我们好多人都看到过,那时候胆子大,不懂中了什么邪,就想:这鬼门关死人走路的传说那么多年了,谁也没见过,我就壮着胆,顺着台阶爬了上去……” “那您看到什么了?”夏若冰睁大了眼睛。 “我爬上去,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在走动,当时也有点怕,大气不敢喘,从石头后面探出头,左看右看,什么都没有,鬼门关前的平台根本就没有人,别讲人了,鬼都不见一个,我还以为自己刚才是不是眼花了,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太阳都没有落山,看得清清楚楚的,的的确确是一个人从左边走到了右边,清清楚楚看到半个身子,怎么会不见了?”吴老信誓旦旦地强调,自己绝对没有看走眼。 “然后呢然后呢?”夏若冰也被吸引住了,催促道。 “我也很纳闷啊,明明看到是人,怎么就不见了,难道真的是看到了阴兵过道?他来收走了严老板的尸体?然后我就顺着鬼门关的门口看过去,不得了!严老板不见了!”吴老夸张地一拍桌子,这让聚精会神听故事的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会不见了?”夏若冰紧张地睁大眼睛。 “所以啊……我也紧张啊,我就想,刚才那个走动的人,是不是严老板啊,好像又是,好像又不是,严老板身上绑的是一床红色的床单,但是刚才那个人好像穿着的是黑色的衣服……” “难道是黑白无常?”陈八岱脑海里冒出吐着红色舌头戴着高帽,抓着镰刀锁链的那个经典形象。这黑白无常可是阎王的信差,专门干勾魂索命的活,出现在鬼门关再正常不过了。 夏若冰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让他别乱说话。 “那就不晓得了,不过我记得看体形,是蛮像严老板的,严老板比较胖嘛……因为来的时候已经盖好了身子,里面穿的什么衣服不得而知,反正当时我认为应该是严老板。” “那有可能黑无常伙食好……长得胖呢……”陈八岱记吃不记打,又插嘴了,夏若冰脚下狠狠地跺了一脚,陈八岱脚背一阵剧痛,龇牙咧嘴。 “那不会……黑白无常是戴高帽的,那个人没戴高帽,黑白无常是白脸红舌头,那个人也不是这样,绝对不是……”吴老喝得兴奋了,未曾想大家是在套他的话,连连摆手道。 “然后呢?”夏若冰问道。 “刚才一看,严老板不见了,这下我有点蒙了,你要说,我这一路小跑,按我的腿脚,一去一回也就两个小时不到,刚才明明放在了鬼门关中间的过道上,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难道还真的是长脚走了?”吴老一脸疑惑状,似乎现在就是当时,自己眼前面对的就是那空空如也的鬼门关。 “人家严老板真的有脚的嘛……”陈八岱一插嘴,汪兴国偷偷拉了他一下,只好闭嘴。 吴老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没有细想,继续说道:“那个时候太阳还挂在山梁上,又没有雾,天气好得很,我又好奇又害怕,喉头发紧,也不懂得怎么回事,脚就不听自己使唤了,就往那鬼门关里面走,那鬼门关两边都是石壁,好几十米长……” 汪兴国和闵先生对视了一眼,吴老先生说得没错,鬼门关就像是一片石头山凿开了一条缝。 “我就顺着过道走,想看看那严老板到底去哪里了,差不多走出鬼门关的时候,我就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在山坡下闪了一下,我也不晓得到底中了什么邪,加快脚步追过去,白色的人影又不见了……” “白无常?!”陈八岱听着吴老声情并茂,也跟着一惊一乍的,夏若冰又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这下他可疼得不轻,总算是老实了。 “是不是就不懂了,但是接下来看到的就让我浑身的热汗变成了冷汗!” “是什么?你真的看到严老板了?”夏若冰的第六感告诉她,还有更劲爆的东西等着自己。 “对,就是严老板!我那时候已经走到了鬼门关边,抬眼就是棺材山,那是一个大大的坡,长着很多草,草坡对面就是棺材山,看得清清楚楚,我还在找那个白衣服的人呢,一打眼,哎呀!草坡里有一片红色的东西在动,再一看,乖乖哟!那不就是严老板身上的红床单吗!” “他真的在动?是走动?还是顺着坡滑动?”汪兴国觉得这信息很重要,追问道。 第十二章 黑夜传说3(上) “肯定是在走,那些草高低不齐,我就看到他在草丛里时隐时现,速度倒不算快。” “距离有多远?”汪兴国又问。 “不远,最多不过百把米!”吴老很肯定地说。 “傍晚光线不好,会不会看错?”闵先生提出了疑问。 “你这是讲我老眼昏花?”吴老生气地把酒杯砸在了桌子上,“我告诉你,那天天气好得很,我一眼就能看到十里外,我这双眼睛,不讲当年了,就算是现在,草丛里钻个老鼠我都能找得到!” “吴老,吴老……你不要动气嘛,喝酒……”夏若冰赶紧出来卖萌撒娇,这话说到半截要是不说了,那就没意思了。 “吴老,我不是这个意思……嘿嘿,来来来,我敬你一杯。”闵先生赶紧道歉,这才让吴老打消了怒气,继续往下说。 “我一看是严老板,怎么也算是熟人了嘛,那时候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我就站在坡边喊他,我说:严老板!严老板!你要去哪里啊!严老板也没答我,好像还回了一下头,我就有点急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拔腿追下去……” “吴老您真的追进了棺材山?过了鬼门关?”夏若冰不可思议地问。 “当然!我跟你说,鬼门关在这里……这一条是通道,这里是我当时看到严老板的地方,严老板……嗯……大概就在这个位置,喏,这边就是棺材山,中间是一个大大的草坡……”看着夏若冰有些不可思议,吴老急了,把桌子上的碗筷盘子现场摆了个场景模拟。 “然后呢?”夏若冰点了点头,追问。 “我当时站在这里,看得清清楚楚,也是鬼迷心窍了,想追过去看看严老板到底去哪里,拔腿就顺着草坡跑下去了,一下去坏了!这草坡站在鬼门关上看的时候,不怎么高,一下去,有些地方草高过人头,有些地方又矮过膝盖,我估摸着严老板的方向一路小跑,百把米嘛,也不就是最多两三分钟的事情……” “吴老您追上严老板了?”汪兴国问,其余人也支起了耳朵。 “哎!”吴老一拍大腿,无不懊恼地说道:“明明看到他就在那里,等我跑过去,什么都看不到,那个草啊,都不晓得怎么一下子长那么高,全部都挡住了……” “草里有小路吗?”汪兴国又问。 “有哇!我就是顺着路追过去的嘛,越走就越觉得不对劲,然后一抬头看天,哎哟!不得了!太阳就要下山了。”吴老又一拍大腿,“啪”的一下,聚精会神的陈八岱吓得弹了起来。 “你没找到严老板?”汪兴国问。 “那个时候顾不得了,我看到太阳就剩半边脸了,就想赶紧出了鬼门关往回跑了,但又觉得不甘心,这严老板明明就在这附近,怎么就看不见了,一扭头,哎哟!严老板就在我前面十几米的地方走……” “他怎么走的?”汪兴国提起了兴趣。 “这个时候太阳快下山了,光线的确是不好了,这个我很明白的……”吴老说着,看了闵先生一眼,闵先生只好报以一个抱歉的微笑。 “这严老板身上那红色的床单还是很显眼的,我看到有个地方草有些矮,严老板就这么慢慢地走了过去……”吴老说道。 “真的是走着?就像这样走?”汪兴国站起来,走了几步。 “不是不是……哎呀,怎么说呢……也不是这样,好像爬……我就看到半个身子,背后半边……”吴老试图组织语言,后来索性就以桌子当草,来了个情景模拟。 “爬?!”这倒是大大地出乎所有人意料。 “那真的是严老板?”汪兴国狐疑地问。 “千真万确!那床红色的裹尸布,那么显眼,不可能搞错!”吴老赌咒发誓。 汪兴国在里面的确是看到过很多五颜六色的裹尸布,这些裹尸布到底怎么到了那儿,难道真的是传说中尸体走进去的?可是吴老的演示,非常像是爬——一具尸体若是直立行走,哪怕有些僵硬,这多少还算是人的模样,可是爬?一具会爬的尸体……想想就觉得可怕。 国内的影视僵尸不是走就是蹦,只有国外的丧尸才会做出反常的爬,陈八岱脑海里现在塞满了各种血里呼啦的丧尸形象,这爬着的尸体还真是最吓人的那种类型…… “吴老,接下来呢?”夏若冰看到吴老说得兴奋,赶紧追问。 “我一看太阳要下山,严老板又爬过去就不见了,心里着急,就想追过去看一下,一着急就出事了,我刚跑几步,脚下一空,一个狗啃屎摔出去,打了好几个滚,脚给摔伤咯!” “啊?伤的重不重?”夏若冰关切地问。 “重倒不重,就是痛啊!膝盖这一块都青了一大片,痛得我半天爬不起来,等我爬起来四下一看,严老板又没了影子,那太阳也就剩小半边脸了,那时候我哪里还顾得痛,回头一看,鬼门关离我又不远,就想管不了严老板了,先出了鬼门关再说,就一瘸一拐往回走,哎哟!这个地方坑人哦!摔我那个位置,看着是平平的地,没想到下面有乾坤,是个好大的坑,足足两米高,这下子摔得我命就剩个半条……” “你回头的时候还是能看到鬼门关的?”汪兴国问。 “看得见,看得见,那时候我估摸着,大概离鬼门关就三四百米吧……” “三四百米?!嗯……”汪兴国愣了一下,刚才吴老说在山坡上看到严老板的距离至多不过百来米,这时候变成了三四百米,若是他说得没错,那就是他进入之后的确是把距离估算错误了,抑或在光线暗淡的时候,鬼门关此时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远。 但这都是细节,无论是百多米,或者三四百米,这个距离都在可视范围,汪兴国继续听吴老说下去。 “那个时候看到太阳下山,开始怕了,顾不得脚痛,就往鬼门关赶,没想到天黑得那么快,几分钟的光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估摸着方向不会错,顺着路钻进了高草里面,走来走去,糟糕了,怎么搞的,怎么走都走不出这堆草,等我好不容易走出来,一看,哎哟……这哪里是鬼门关,这是哪里我都不知道!” “吴老您迷路了?”夏若冰问。 “何止是迷路啊……我又看见了严老板!”吴老一言既出,满座皆惊!明明是朝相反的方向走的,怎么会又碰上了严老板?! 第十三章 再探鬼门关(上) “真的是严老板?”夏若冰紧张地问。 “千真万确!绝对没错,前几次看到他都是模模糊糊,这次就在我眼前!”吴老肯定地说。 “就在眼前?”夏若冰嘴巴张成了O字! “我在那草里面左钻右钻,钻出来的时候一看不是鬼门关,心里开始怕,那时候月亮又没有,星星也看不见……” “起雾了?”汪兴国插嘴问。 “没有,可以看见棺材山,就是看不见鬼门关,没有雾,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我就慌了,要说我们山里人,晚上走夜路最怕什么?” “找不到方向。”汪兴国答道。 “对!小伙子讲得对,就怕找不到方向,我就估摸着自己刚才走过的路,定了定神,觉得鬼门关就在我右手边,就朝那里走,这时候哪里顾得上脚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没走多远,脚下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不知道草里面怎么会有块石头!我爬起来刚想骂娘,一抬眼!我的乖乖!严老板就在我几步之外!” “几步?!”夏尔巴一直入迷地听着,这个真是大出自己意外。 “嗯,几步,然后我看到严老板动了几下,草里面窸窸窣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声音还蛮大的,我吓得气都不敢喘,等声音都没有了,我壮着胆叫了一句:‘严老板?’” “他答应你了?”夏若冰瞪大眼睛看着吴老。 “答应我那我就被吓死咯!没有答应,动也不动一下!我壮了壮胆,想靠近看清楚,不得了,严老板背后的草丛里冒出了几个绿色的眼睛,跟着越来越多,还咔咔地发出声音。” “吴老,您等等,怎么会有绿色的眼睛?”汪兴国突然想起一个细节。 “鬼眼嘛,棺材山里从古到今送进去那么多人,总有些冤死的阴魂不散,所以这里一直讲棺材山里有鬼眼。”吴老倒没觉得这是多大的问题。 “鬼眼还会发出咔咔的声音?”陈八岱的酒醒了一半,想起那晚上草丛里的鬼眼,和吴老说的一模一样。 “我人都吓蒙了,气都不敢喘一口,那鬼眼慢慢不见了,我看好半天严老板也不动,身上的红色的裹尸布不知道怎么回事,是拖在后半截,上半身都穿着黑色的寿衣,看得到手上有些地方还有伤,好像是爬地搞伤的,我三魂吓掉了七魄,坐在那里看了好半天,终于壮胆,爬过去伸手扯了严老板一下……哎哟!不得了哦,严老板的手是软的,一扯就跟着过来……” “软的?!”汪兴国也吃了一惊,按道理,人死后6个小时内就会出现尸僵,根本没办法再做任何关节动作。 “是呀,软的,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严老板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扭到我这边,半边眼睛看着我,这下我剩下的半条命都被吓没有了,爬起来没命地跑……哪里还敢看啊!” “他怎么看你了?眼睛睁开了?”汪兴国问,这些细节很可能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年轻人,怕人哦,怕人哦,哪里还敢想啊,就是头偏过来,看到半边脸,眼睛半开半合,你讲吓人不吓人?!”吴老连连摆手,说到这儿的语气,心有余悸…… “有意思……死了这么久的人竟然没有尸僵,手脚还能弯曲,头还能扭动……”汪兴国心里想,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例如长沙马王堆里的那具著名湿尸体,几千年了,考古专家找到的时候她的关节还是可以活动的,可是那是经过了极其高超的防腐处理,这棺材山的尸体,根本没经过任何处理,就这么裹着裹尸布抬过去而已,怎么会反常地没有尸僵呢?! “吴老,那后来您是怎么回来的?”夏若冰觉得这种细节一时半会儿弄不清,不如听下面吴老怎么说。 “哎哟,哪里还记得啊,吓得魂都没了,就这么跌跌撞撞乱跑,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跑了,跑了多久,跑到跑不动了,再一看,完了完了!鬼门关看不见了,棺材顶也看不见了……”吴老连连敲着桌子,好像现在就是当年的那个时候。 “那你看见什么了?又看见严老板了?”陈八岱一插嘴,话风就变了,夏若冰又瞪了他一眼,陈八岱讪讪地说,“恐怖电影不都这么演的吗?我……这是活跃气氛!”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夏若冰怒道,陈八岱赶紧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乖乖地缩到一边去了,心里嘀咕着:“这么漂亮的大姑娘啷个这么恶呢?!” “吴老,您是朝坡上跑还是朝坡下跑?”汪兴国问道,棺材山的漏斗形地形,如果能见度低分辨方向的确困难,但有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利用上坡和下坡来定向,虽然会很不准确,但以当地的地形,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不记得咯,哪里还记得,吓都吓得半死了,等我跑不动了,扶着一块石头喘气,一摸……石头上面怎么有字……” “字?”汪兴国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字,“是不是繁体字。” “对对对,写着什么惨啊……什么冤啊……哎哟,我一下子头发毛都奓开了,后背凉飕飕的,扭头一看,哎呀!那草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好多人影,围着我打转,这不就是阴兵过道嘛?我顾不得那么多,拖着腿又跑,最后实在是跑不动了,我就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求他们放过我,又求祖宗保佑……哎,你还别讲,我说我是一个送人归,好多人都是我送来的,这辈子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今天鬼迷心窍了跑进鬼门关实在不是自己本意……又求祖宗看在我年年供奉烧纸的分上,帮我跟这些阴兵求求情……哎!你还别说,这还真的有效了,我跪在地上磕头,头都磕出血了。” “真的是阴兵过道?能看清脸吗?”汪兴国想起在崖壁边看到的人影,但在雾气里,他看不清楚人脸,只能模糊看到影子。 “哪里敢看啊,那些阴兵还鬼哭狼嗥,飘忽不定,一下子见一下子又不见,不过总算也是没有为难我,过了一下,我感觉有一阵风吹过来……” 第十三章 再探鬼门关(下) “风?什么方向的风?”汪兴国又问。 “那就不晓得了,那时候谁还懂东南西北?风从背后吹来的,然后听到有一阵好大声的嗡嗡声,我半眯着眼回头一看,一只好大的金身甲虫,足足有这么大!”吴老用拇指和食指比画着,那甲虫大约10厘米长5厘米宽大小,这么大的甲虫飞的时候,的确声音会很大。 “那个金身甲虫在我身边飞了几圈,就朝一个方向飞走了,我心里想,得了得了,这是祖宗显灵来给我带路了,就跟着甲虫飞的方向走,那个甲虫也不飞快,我跟不上了就停一下,跟上了就往前飞,我也什么都看不到,就看着那个金身甲虫的影子走,走着走着,突然眼前就看到了鬼门关,好像黑幕中突然开了一个门一样,就在面前……” “然后呢?”夏若冰问,这吴老的故事还真是惊心动魄。 “那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啊,连滚带爬就往鬼门关跑,生怕鬼门关会关上,跑到通道里,还摔了一跤,手里的珠子都散了,在地上滚,我就捡珠子,可是怎么找,就是少一颗……” “呃……那个金身甲虫呢?”汪兴国问。 “我进了鬼门关,它就不见咯,我也不敢久留,捡了珠子跑出了鬼门关,顺着山路往回跑,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后半夜了,后来大病一场,差点又死了,这鬼门关啊,真是去不得,天黑不过三道弯,没有病来也有灾啊!” “后来呢?后来您还是继续做送人归?都这样了您还敢呀,吴老您胆子真大!”夏若冰又问。 “哪里哪里,我病的要死的时候找了道公,道公问我,我只好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听,道公一听,非要看我的那些珠子,结果,果然7颗少一颗,还是少了那一颗上山被磕了一下冒了白点的那一颗,道公讲,这个是祖宗显灵保佑,那颗珠子化作那个金身甲虫给我带路,回头一想还真是,那个金身甲虫,屁股后面是白色的,正好就是珠子磕坏的白点嘛……我本来想不做送人归了,道公说我这是积功德,阴兵不害我是因为很多人是我抬进去的,左算右算,说我要做到62岁就功德圆满了,所以我才继续做送人归……”听了吴老这么解释,虽然有封建迷信部分,可是处于当时的情况下,这也是最好的解释了,看样子后半截并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信息。 “吴老,有人说鬼门关上还有一些咒符,那些是什么意思?”闵先生眼看吴老说到兴致上,开口问道。 “咒符?哪有什么咒符?”吴老虽然喝得晕乎乎的,但听到了闵先生的话马上就警觉起来。 闵先生觉得自己还是太着急了一些,赶紧解释道:“20年前科考队有一个人从棺材山回来了,他说看到了鬼门关有一些看不懂的咒符……” “那个日本人?听说不是疯了吗?”吴老又警觉地问。 “他画了一些东西,但没人能看得懂。”闵先生感觉再谈下去吴老就要生气了,赶紧打住了话题,“有人说那是一种咒符。” 闵先生本想趁着吴老兴致高,套一下他们的祖先是从哪里迁徙过来的,看样子他对此很警觉,闵先生觉得有些尴尬。 夏若冰眼看情况不对,赶紧拉着吴老,把话题扯到一边,眼看酒也差不多,天色已晚,吴老热心地招呼大家就在这里住下,夏若冰和陈八岱两人左一句右一句嘴甜逗得吴老开心不已,几乎当即就要认夏若冰当干女儿,闵先生不胜酒力,到院子里透透气,汪兴国也跟了出来,坐在院子的条凳上,汪兴国若有所思。 “吴老说的东西,有几分可信?”闵先生吹了吹风,酒劲慢慢过了,问道。 “一半真一半假。”汪兴国答道。 “嗯?”闵先生觉得汪兴国应该已经过了听故事的年龄了,怎么还会相信这种半真半假的故事?毕竟没有任何人亲眼看到过,在闵先生看来,这里面夹杂了许多吴老为了吹嘘而夸张的演绎,他想要的“真实”信息几乎没有…… “不不不,你错了。”汪兴国解释道,“他们是基于自身的认知不足,但吴老没必要对我们撒谎,里面可能会有些巧合,也有些部分是可以解释的,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比如?”闵先生问道。 “比如他在鬼门关第一次看到严老板的时候,有一个现象叫作视觉误差,他从上往下看,觉得草并不高,但是走进去的时候,草其实是非常高的,又弯曲,道路还分岔,能见度不足,都会造成迷路,加上草的参差不齐,更加大了视觉误差,让他误认为距离并不远,而晚上的时候,随着能见度降低,他回头看鬼门关的时候,感觉距离就远,其实我判断,当时他距离鬼门关大约不超过300米……”汪兴国说道,闵先生点了点头,照汪兴国这么分析也有几分道理,这么说来,复杂的地形让吴老迷路了,不知不觉又远离了鬼门关,再次巧合地碰上了严老板,这也说得过去,可是严老板是怎么从鬼门关进了棺材山的漏斗里的? “当然,有些事情现在也没法解释,但是他很近地看到严老板的时候,提到过鬼眼、声音,还有阴兵,我和陈八岱都看到了他提到的阴兵,就在崖壁边上。”汪兴国说道。 “鬼眼和阴兵都是这里流传了很久的传说,会不会是吴老在紧张中看错了?”闵先生迷惑地问道。 “应该不会,夜间人眼对光线很敏感,如果真的是眼花看错,吴老就已经处于很严重的精神衰竭状态,不可能还走出来,不过我倒对为什么死了那么久的人竟然关节还能活动很感兴趣,没有出现尸僵,我现在也没想出来……”汪兴国摇了摇头,今晚他并没有喝多少酒,他已经习惯保持冷静的头脑,可这几个问题仍旧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这个秘密就这么无法解开了?”闵先生有些沮丧。 “要解开,只能亲眼看到……” “你意思是,你同意再去一次?”闵先生问道。 “闵先生,你确认这里和楼兰一定有关联?据我所知,佉卢文好像在1500年前的西域地区还有少量的使用。”汪兴国反问。 “我也不确认,这不就是让我迷醉的地方吗?如果这里真的是楼兰的移民,那可是一件轰动全球的考古盛事。”闵先生趁热打铁,希望汪兴国立即答应。 汪兴国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接闵先生的话题,这让闵先生的希望又沉了下来,这时候天色已晚,酒也喝完了,夏若冰扶着吴老也到了院子醒酒,吴老坚持让大家今晚住这儿,大伙也不好推辞,收拾收拾,洗漱了一下…… 夏尔巴喝了不少酒,满面红光,脚步有些踉跄,晚上虽然气温有些低,可是酒精的刺激让他浑身热腾腾的,坚持洗冷水,用院子里水井压上来的井水淋在他满身腱子肉上,顿时冒出一股蒸汽,在冷水的刺激下,夏尔巴的酒也很快醒了。 夏若冰已经洗漱完毕回房间了,今天为了套吴老的话她也喝了不少酒,回房间之后就睡着了,汪兴国看到夏尔巴洗完了澡准备回房,叫住了他:“夏尔巴,你不是说你在地质方面有些渠道吗?能不能找点东西?” “你需要什么?”夏尔巴问道。 “棺材山的卫星遥感资料,你不是说漏斗是因为塌陷形成的吗?我想知道它下面的空腔到底是怎么发育形成的。”汪兴国说道。 “没问题!我马上打电话。”夏尔巴打出一个OK的手势。 汪兴国洗完澡准备休息的时候,夏尔巴找到他说道:“这片区域的遥感资料最早的能找到20年的,所有的遥感资料都可以找到,可是有一个大问题……” “什么问题?”汪兴国问。 夏尔巴面露难色:“这片区域有赤铁矿干扰,遥感资料非常模糊,按照我同学的说法,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哦……那先看看再说吧。”汪兴国没想到这一点,但这时候有总好过没有。 “汪兴国……其实你想到的我们早就想到过了,我觉得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遥感资料没太多借鉴意义。”夏尔巴隐晦地说,其实他和夏若冰,早就研究过遥感资料了。 “不看看怎么知道呢?”汪兴国笑了笑,和夏尔巴道晚安。 眼看大家都休息了,山村里的人们习惯早睡,闵先生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爬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推开院子门,到外面空地上,拨了一个国际号码。 话筒里和慵懒的声音一起传过来的是激烈的音乐声,还夹杂着女性的娇笑,闵先生皱了皱眉头:“迪克,你又去花天酒地了。” “哈!闵!我那死鬼父亲都没这么管过我。”话筒那边叫迪克的听到了闵先生的声音,挥了挥手,让手下关掉了音乐,一手搂着个比基尼女郎,在话筒里笑道。 “你不想找楼兰的宝藏了吗?”闵先生有些不快。 “啊?对呀,这是正经事,不过不是你在干着吗?”迪克放肆地笑道,因为酒精的刺激,他的眼睛有些发红,“嗯,你在那个棺材山找到巫师的金面具了?” “什么都没有。”闵先生本想说点什么的,但现在似乎没有必要了。 “噢!真糟糕,闵,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在那里浪费时间了,作为楼兰王族的后人,我提醒你,王族的宝藏才是重点。”迪克收起了那玩世不恭的微笑,很认真地说道。 “对于楼兰,我比你这个王族的后人还要熟悉,我有我的计划。”闵先生也很严肃地说道,他们在讨论着一个严肃的问题,而不是迪克身边那些轻佻的比基尼小妞。 “好吧,看在老朋友的分上,我再给你点时间,不过……柴科夫最近似乎也在蠢蠢欲动……”迪克看似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但他知道这句话对闵先生的杀伤力。 闵先生怔了一下,随即说道:“对付柴科夫可不是我的责任,迪克,你如果想要楼兰的宝藏,最好认真点。” “OKOK!”迪克笑道,“但在这之前,你可别死在了那个……嗯……棺材山里。” 闵先生有些气恼地挂断了手机,迪克看了看黑了屏幕的手机,随手把它扔到了沙发上,搂过了比基尼小妞,拿起酒杯朝她嘴里灌了酒。 “亲爱的,没想到你还是一个王族。”另一个比基尼美女凑了上来,搂着迪克的脖子娇滴滴地说道。 “哈!我是一个快要死的王族,不过不妨碍我享受,对吗?”迪克玩世不恭地笑道。 空地上的闵先生吹了一阵冷风,这才让脑子清醒了一些,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但棺材山的诡秘让他有些忌惮,他在犹豫着要不要听从迪克的建议,先从楼兰王族的宝藏开始。 但无论从哪里开始,楼兰三大圣物是闵先生必须要集齐的!这是萦绕了他20年的执念,月光从云层后慢慢地踱了出来,他领口上的泊尔塞福涅徽章反射着月光,映在闵先生的眼睛里,他低下头,轻轻地用手摩挲着这枚亮晶晶的徽章,它再次给了他勇气。 “不管怎么样,闵睿,你还得再去一次!”闵先生暗暗对自己说。 第十四章 蛛丝马迹(上) 夏尔巴的效率很高,第二天不到中午,人家就告诉他资料已经找齐了,只是这网络问题有些困扰——这山村里几近与世隔绝,电脑在这儿还算是稀罕物,更别提网络这种高端的东西了,不得已,夏尔巴和汪兴国只好开车到山外的镇子上,找到了有网络的地方,接收了数据,顺便在镇子上采购了一些应该能用上的东西。 等事情办完了,太阳也已经偏西了,夏尔巴催促汪兴国往回赶,汪兴国坐在越野车副驾上,用手提电脑看着刚才接收到的卫星遥感资料,这类专业资料通常人看不懂,资料上用不同的颜色表示不同的地形和形态,但卫星并非是将地球每一寸土地都仔细地遥感,它们更主要的任务是对重点地区进行遥感和监控,比如矿产丰富地区和自然灾害多发地区,棺材山这儿既没有有价值的矿产,又不算得上地质灾害多发,甚至连科考价值都已经定性为无价值,自然是不会太受关注,夏尔巴通过关系找来的遥感图,也算不上高清,顶多只能算得有,但远远谈不上好。 这个地区的遥感图大约是5年一张,这是卫星遥感其他区域路过棺材山上空的时候顺便遥感点资料而已,几张图翻来覆去怎么看都一模一样,用夏尔巴的话说,这基本没有任何参考资料。 地层是最好的掩护,虽然卫星遥感能穿透一定深度的地面,可是太深的地方现在还没有更多的办法,鬼门关附近和鬼闹林的确蕴藏着大量的赤铁矿,在卫星遥感图上,这里标出了一片浅色的橘色,这样的颜色意味着这些赤铁矿的品位不佳,从开采的角度而言,这里的蕴藏量也实在有些寒酸,可这蕴藏的赤铁矿却足以干扰指北针甚至仪器。 汪兴国突然想起,鬼闹林里很多树木的树皮有些偏红色,这应该是吸收了地下赤铁矿的铁元素显现出来的,而鬼门关的石壁,有些地方也有暗红色的铁锈状花纹,但汪兴国却想不起来鬼门关内的那些草是不是有这种含铁量高的显现——当时都在顾着求生,这种细节竟然忽略掉了。 夏尔巴看汪兴国翻来覆去地看着几张卫星遥感图,足足有一个小时了,却一言不发,开口问道:“我说得没错吧,这些图我和若冰看过很多次了,太模糊,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嗯……”汪兴国礼貌地回了一声,说话间,夏尔巴没注意到山路上有块石头,车子碾过去的时候颠簸了一下,还好汪兴国反应迅速,把手提护了一下。 “所有能提供的资料,我们都提供了,你现在能不能给个准话?”夏尔巴控制了车辆,现在天色迅速暗淡下来,虽然山路并没有什么车辆,可是夏尔巴出于安全考虑,还是把车灯都打开了,随即问道。 车灯在傍晚的时候对驾驶员用处不大,更多的是让别的驾驶员看清自己,毕竟对于阳光而言,车灯的那点功率并不算什么,可这时候山路上人都没有,更别说车了,汪兴国一抬眼,勉强看到路面上车灯照出的轮廓,扭头一看,不远处西边的山顶上,太阳已经变成深红色,至多还有十分钟,太阳就要彻底地落到山后面去了。 “我们肯定还漏了什么……”汪兴国看了看车灯的模糊轮廓,又看了看太阳说道。 “哇哦……好漂亮的太阳……”夏尔巴也扭头看了看太阳,没有听汪兴国说什么,感叹道。 “肯定漏了些什么……”汪兴国又自言自语,重新翻看着几张模糊的遥感图。 “空腔……嗯……空腔发育情况……”汪兴国刚才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地形和赤铁矿上了,地下空腔并没有仔细检查。 “从地质发育而言,二十年只相当于人类的几秒钟时间。”夏尔巴提醒道,他和夏若冰研究棺材山不下十年了,所有能找到的资料都反复看过数十遍,他相信自己没有漏下东西,汪兴国也不可能从这里面找到更有价值的资料。 14寸屏幕手提虽然轻巧好带,可是对于看图而言的确是太小了点,汪兴国盯着屏幕上的地质图,地下空腔用蓝色表示,淡蓝表示深度浅,颜色越深表示深度越深,但只遥感到了地下30至50米,再深就没有资料了。 “空腔发育……嗯……空腔发育……”汪兴国边自言自语,边反复地在电脑上翻着几张图,可是乍一看,还是没有任何的不同。 “竟然没有大比例尺……”汪兴国有些气馁。 “这又不是什么重要地段,能遥感出一比十万的图就不错了。”夏尔巴笑了笑。 汪兴国还是不死心,将图在电脑上局部放大。 又过了半个小时,此时天完全黑了,雪亮的车灯刺破了夜空,但车灯之外是无边的黑暗,白天蛰伏的各种虫子开始活跃,鸟儿则不见了踪影,汪兴国听着虫鸣,随着越野车的颠簸晃动着,突然问道:“这里的村落分布怎么这么奇怪?” “村落分布?”夏尔巴愣了一下,这和村落分布有什么区别。 汪兴国从遥感图上可以看到村落的分布情况,刚开始他的注意力都在棺材山上,但反复地看来看去之后,不经意间被这一点吸引了过去。 “这和棺材山有关系吗?”夏尔巴疑惑地问。 汪兴国又反复地翻看着那些遥感图,放大了程子村和附近的村落,突然说道:“到前面掉头,我们要回镇子上。” “回头?回镇子做什么?”夏尔巴停下了车,问道。 “重新下载最新的卫星地图!”汪兴国把鬼门关附近的地图局部放大,来回地翻着几张地图,遥感地图比较模糊,夏尔巴看了半天没看出一点情况。 “你没看出来这些村落有些奇怪?”汪兴国翻着地图,指着屏幕上的几个点。 “怎么了?”模糊的地图让夏尔巴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棺材山是圆心,这些村落是围绕着棺材山建立的。” 夏尔巴哑然失笑,棺材山是禁区,村落难不成建在里面?那里也不适合居住和生活啊。 第十四章 蛛丝马迹(下) “可是他们是呈同心圆分布的,按照常理,村落会建立在交通线附近。”汪兴国提醒了一下。 “嗯?”夏尔巴被汪兴国的话吸引住了,仔细地看了一下,棺材山周边总共有十几个村落,这里是山区,交通线弯弯曲曲的,但这十几个村落以棺材山为圆心向外辐射,它们几乎都完美地处于辐射线附近。 “程子村和资信村的布局也是同心圆。”汪兴国又说道,夏尔巴也觉得自己肯定是漏了什么。看了看表,说道:“掉头回镇子上,打印店应该还没有关门!” “我们得快一点。”汪兴国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快8点了,回到镇子还需要大约一个半小时,山里的人都睡得早,过了晚上10点基本就没有营业了。 “没问题,要信任我的车技!”夏尔巴说完,放开了手刹,一脚油门,越野车猛地冲了出去,在前边几百米处找到了能掉头的地方,一掉头,夏尔巴的脚就没离开过油门,平时一个半小时才能走完的山路,夏尔巴竟然在不到40分钟就跑完了。 重新下载了高清的卫星地图,汪兴国还特意打印了棺材山附近所有村落的大比例尺地图,把地图摊在桌子上,用尺子一量,汪兴国果然没有错,这些村落都是以棺材山为圆心朝外发散,再用圆规一画,这些村落就分布在几个半径一样的辐射线和半径相交的点上。 再拿出几张村庄的地图,这些村庄都以村子中间的广场或者晒谷场为圆心,建筑呈同心圆向外发散,村子间的道路也几乎尽量地笔直,哪怕是有些村子建立在山坡上,也竭力地建立成了同心辐射状。 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样的建筑和村落分布形式肯定有着特殊的意义,通常在平原地区,村落建设是按照井字形建设,这样最容易分辨方向,交通也四通八达,而山里的村庄因为受制地形,布局只能依照山势水边建设,极少会规整,但这棺材山附近的村庄都竭力地建立成规整的圆形,这就让人很费解。 “老板,棺材山你熟吗?”汪兴国随口问了一句文印店的小老板。 “那里谁熟啊?很少打交道,听说他们的祖先放跑过鬼,现在都在为祖宗还债呢。”小老板答道。 “他们的祖辈是生活在这里的?”汪兴国又随口问。 “听说几千年前从外地迁来的,开始来的人不多,后来慢慢人多了,就从一个村变成了十几个了,听老一辈人说,他们要守住鬼门关。”小老板的回答和当地的传说并没有两样,或许是因为传说的原因,大家都保持着默契的距离,更谈不上什么交情,他们也是从祖辈那里听来的传说和故事,却也没有想过去探寻真伪。 谢过老板结了款,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得赶回程子村。 陈八岱是村子里出来的孩子,汪兴国和夏尔巴去镇子上的时候,陈八岱帮着吴老干些农活,拾掇院子,把吴老乐得合不拢嘴,连说这个孩子勤快,闵先生和夏若冰则一整天在村子和附近闲逛,找找这个隐藏在大山里的村子和楼兰的关系。 村民们对外人还是很警惕,不过夏若冰声称自己是吴老的干女儿,吴老在这儿十里八乡无人不知,大多数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好阻挡夏若冰和闵先生,这下闵先生和夏若冰几乎算是通行无阻,一路信步而来,来到了程子村的宗庙。 这个宗庙外表和别处的民房没多大的区别,若是不注意还真认不出来,夏若冰曾以民俗调查为由,向当地人提起看看宗庙,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这附近的宗庙几乎都建立在村落中心的位置,但和别处不同,每个宗庙每天都有人轮值,外人是难以踏入一步,可恰巧这时候是午饭时间,一个值守回去吃饭,另一个喝了点酒,在旁边的小屋中午休,宗庙大门竟然忘了锁。 闵先生轻轻推开了虚掩的大门,夏若冰低声说:“这不太好吧?” “我们是民俗调研啊,而且你还是吴老的干女儿。”闵先生挤了挤眼,这可是难得的探寻机会。 犹豫了一下,夏若冰看了看小屋中熟睡的值守,还是和闵先生踏了进去。 院子正中央是一个水池,水池上一个雕刻引起了夏若冰的注意——雕像戴着一个面具,一只展翅的雄鹰立在头顶上,雕刻的面具上还有一些花纹,但这个雕像年代至少有千年了,那些花纹有些模糊不清,它身上的衣物也和传统的汉服不一样,从纹理上来看,是几何图形,雕像向天伸出右手,左手平举提着一个小笼子,依稀看到里面还有东西,可能是千年的风吹日晒,已经看不清楚了。 别处的宗庙是方正的,进了大门通常都是正殿,然后两边对称排开偏殿或者其他厢房,但这个宗庙却很奇怪,走进院子之后闵先生发现院子是圆形的,雕像立在正中,以它为圆心,院子还摆放着一些其他石像,在院子的一个角落,还散落着一些毁坏的石像,而那些房子呈圆形围绕在最外围,分不清哪间是正殿。夏若冰瞪大眼睛——那些石像不是神佛也不是人物,而是一些动物,夏若冰看到了骆驼、狼、雄鹰、羊、马、蝎子等,一共有12种动物,一间房门两侧是两具武士雕塑,一人持长矛,一人持刀盾,神情肃穆,夏若冰靠近一尊狼的雕像,看到它背上好像有些纹理,用手擦了擦:“佉卢文?” “夏若冰,这里还有更多!”闵先生站在武士守卫的房间门口,朝里探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叫道。 夏若冰赶过去,这里是正殿无疑,正殿的房梁上悬挂着的一些黄绢和红娟上写着一些符文,在微风中轻轻地飘展。 “这些字是什么意思?”闵先生按捺激动的心情,低声问夏若冰。 夏若冰回头看了一眼虚掩的门口,做贼一般钻进了正殿里,展开了一幅黄绢,抬头看上面描画的文字。 这些文字肯定是最新写的,那些黄绢、红娟颜色还很鲜艳,字迹也是新的,但很明显描画这些佉卢文的人并不知道佉卢文的写法,他是从左边往右边书写的,这些绢帛上的大多是一些咒语,夏若冰赶紧拿出了手机,把这些文字拍了下来。 闵先生帮着夏若冰拍下这些文字,才拍了一半,突然听到院子门被推开的声音,赶紧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夏若冰把手机揣进了怀里,和闵先生往偏殿躲了进去。 偏殿的正中是一个石刻的甲虫,但和平日所见的甲虫不一样,它抬起头,前方两个巨大的螯肢高高扬起,石刻底座上还围绕着一大圈小甲虫,但却不是呈圆形分布,而是椭圆形,听到院子里有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闵先生有些紧张,没有细看,拉着夏若冰往石像后躲。 “等等……”夏若冰瞥见甲虫背部的图案,那是一只眼睛的图案!刚想拿出手机记录,就听到有人走近了正殿,赶紧和闵先生蹲到了石像背后。 “肯定是他们几个人的,我们哪里会有这样的东西?”闵先生听到一个人说话,忍不住轻轻探出了头,从偏殿的门口看去那说话的人手里拿着的东西,正是他们丢弃在鬼门关的装备。 “我们今天抬人进去看到这些东西丢在石头堆后面,还用草盖了一下。”另一个人也说道。 听起来他们是送人归,夏若冰听罢,也悄悄探头看了一眼,看到了那些装备。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闵先生,责怪他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嘘!”闵先生在唇边竖起食指,让夏若冰别出声。 “族长,有外人去鬼门关,这可不是小事啊,肯定是那几个陌生人!”声音听起来很不满。 “听说他们是搞民俗调查的,还住在吴老家。”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吴老德高望重,不会乱说话的。”一个老者开口了,听声音低沉威严,应该就是他们嘴里说的族长了。 “那也不行啊,吴老做了那么多年的送人归,万一被那些陌生人套出了话……” 闵先生和夏若冰对视了一眼,看来吴老的确对他们有所隐瞒,说话半真半假。 “赶他们走,棺材山不能让外人进去,要是搞出什么事情,我们也麻烦,你们不记得20年前那个探险队了?” 夏若冰的心怦怦地跳起来,听他的口气,20年前探险队失踪的事情,他们是知情的。 正听着他们说话间,闵先生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闵先生暗暗骂道,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挂断,但还是被人听到了。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族长威严地喝道,闵先生和夏若冰只好站了出来。 “我们……在搞民俗调研,看到门没关就走了进来。”闵先生强压心中的紧张,笑道。 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两人好几遍,闵先生知道自己说的别人根本不信。 “就是他们,这些东西肯定是他们的。”一个送人归晃了晃手里提着的包。 “你们去了鬼门关?!”族长更生气了。 “没有,我们昨天才来,住在吴老家里,我们真的是搞民俗调研的。”事到如今闵先生哪能承认,赶紧把吴老这尊大神搬出来当挡箭牌! …… 闵先生和夏若冰闲逛的时候,陈八岱在吴老的院子里帮吴老干活,突然看到院子门被推开,两个人哭丧着脸,后面还有好几个人,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提着他们遗落在鬼门关的东西。 “哎呀我去,这什么情况?”陈八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这两人难道是偷了东西被人抓了个现行? 吴老看到族长带着人把两人押回来,也觉得有些情况不妙。 “你们是不是去了鬼门关?!”族长指着陈八岱问道,语气毫不客气。 闵先生赶紧给陈八岱使了个眼色,陈八岱会意,装作没听懂的样子:“鬼什么关?” 吴老赶紧过来打圆场,招呼族长等人坐下,还连连给陈八岱使眼色,让他赶紧端茶倒水。 “吴老,你也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人了,不要收留这些不知底细的人。”族长坐下,接过了一杯热水,语气有所缓和,但仍旧很不友好。 “就是一些喜欢听故事的娃娃,他们是搞……” “民俗调研。”夏若冰赶紧乖巧地凑到吴老身边,“吴老,昨天你还认我当干女儿呢。” 此话一出,吴老相当地尴尬,昨晚酒喝得有点多,说了什么自己都忘记了,只是看到这几个孩子乖巧,也不像是惹事的人,自己孩子又不在身边,一个老人家独居多年,有几个年轻的孩子来热闹一点,可不知道他们惹了什么麻烦,让族长亲自上门。 “他们今天跑到宗庙去了!”族长重重地把水放在了桌子上。 “啊?!”吴老看了看夏若冰和闵先生,夏若冰讪笑着:“我们路过,门没关,我们刚进去就听到有人进来……” 可随即,夏若冰觉得这话欲盖弥彰,把后半截给咽了下去。 “这我可就保不住你们了。”吴老话语相当失望,转头对族长说,“该怎么办,族长你决定吧。” …… 汪兴国和夏尔巴哪里知道村子里发生了这么些事情,他们开车往回赶的时候,突然看到路边蹲着几个人影,也没有在意,夏尔巴听到有人叫自己的时候,下意识踩了一脚刹车,这才发现竟然是夏若冰等三人。 “你们怎么在这儿?!”黑灯瞎火地看到他们,这让夏尔巴相当震惊,这离程子村还有快十公里路呢! “别提了,这两人偷东西被人抓了现行!我们被赶出来了!”陈八岱没好气地说,拉开车门把所剩无几的装备扔到后座上。 “偷东西?!”夏尔巴更震惊了,夏若冰怎么会去偷东西? “呃……我们到程子村宗庙,发现门没锁,就进去看了看,里面有佉卢文。”闵先生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没想到人回来了……所以……” “没为难你们吧?”夏尔巴倒没担心这些,这种事情在这附近已经见多不怪了,20年前夏若冰父母带着探险队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说服了阻挠的村民。 “我们扔在鬼门关的装备被送人归发现了。”闵先生这话明显是说给汪兴国听的。 这可不是小事,难怪他们被赶了出来。 “不过我可没承认。”陈八岱钻进了车里,他们被赶出来之后,就在这必经之路上等着两人回来,这下总算是等到人了,陈八岱不满地来了一句,“你们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我们找到了一些线索,这些村庄的分布和布局很有意思。”汪兴国说道,跳下车,帮夏若冰提了东西,把副驾的位置让给她。 “我们在宗庙也找到一些。”夏若冰说道。 “哎,我说,现在能不能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陈八岱有些不满,下午被赶出程子村到现在,他可是水米没打牙,这时候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无奈,只能掉头先回镇子上,找了个小旅馆住下,这么晚哪还有饭馆,好在小旅馆还有卖方便面的副业,每人泡了盒方便面,几人就凑到一块合并一下各自的线索。 “空的?!”陈八岱听说棺材山地下有空腔,觉得很不可思议,“会不会是矿工挖的?好歹这也是铁矿啊……” “这地方谁会去挖矿?当地人不可能去的,外地人?可是也从来没有人说有人从这儿拉矿石啊。”夏尔巴说道。 “说不定……嗯,有矮人呢?矮人不就最喜欢钻地下到处打洞吗?”陈八岱脑子里这时想起了西方神话传说的矮人族,他们可是最好的矿工! “矿工不会挖这么品位低的矿石,根本炼不出铁。”汪兴国说道。 “可能是很小很小的矮人呢?”陈八岱又脑洞大开。 “穷八代你找碴是吧?!”夏若冰正为了搞不清情况苦恼,陈八岱这么一搅和,脑子更乱了,不由得提高了声调。 “嘿嘿……嘿嘿……我就是看着你们辛苦了,讲个笑话……”话没说完,夏若冰瞪了他一眼,他赶紧往后退一步,端起了方便面,心里嘀咕着,“这哪是个妞啊,简直就是个恶妞嘛!” “不管这空腔怎么来的,但更有意思的是,以棺材山为中心,这些村落是辐射分布,几乎都在辐射线和半径对等的交点上,还有,这些村子的布局都是同心圆,和其他的山村布局完全不一样。”汪兴国又说道。 “同心圆?”夏若冰好像想起了什么,宗庙的布局也是同心圆。 “和楼兰有关系吗?”汪兴国好像意识到些什么,看着夏若冰。 “我看看地图!”夏若冰把地图摊开,汪兴国特意打印的高清卫星地图,还在上面画上了标线。 夏若冰无数次地研究过棺材山,但她忽略了这一点,这13个村落看起来随机分布在山区中,但汪兴国画上了标线后,这些村落是以棺材山的大漏斗为中心,呈辐射状等距半径分布,而村庄的布局也是同心圆状,这让他想起了宗庙的布局。 “太阳葬!”夏若冰脱口而出。 “太阳葬?!”陈八岱正往嘴里塞方便面,听到这个闻所未闻的词,差点没把方便面喷出来。 “楼兰的一种特殊丧葬方式,死人在正中心,以墓穴为中心,外围插着胡杨树桩,就好像太阳一样,到鄯善时期,这个墓葬方式被废除了。” “为什么?!” “罗布泊干涸了,胡杨树越来越少了。”夏若冰说道。 “他们一定是楼兰的后裔,宗庙里有很多佉卢文。”闵先生有些激动。 这些线索汇集起来,都证明这里和楼兰有着联系,这些村子的人们面部特征是很立体的,有些类似亚欧混血的表现,不像是汉人的脸部线条那么柔和,而就在离他们不到20公里的山外,却有着完全不同的习俗,山外的人们和他们联系不多,除了那些流传很久的传说,没有人能说清楚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可如果他们真的是楼兰的后裔,为什么书写佉卢文的方式是错误的,并且那些佉卢文很多地方有遗失,字句也不通顺。 “我们再看看那些佉卢文。”夏若冰从包里掏出一个黄皮的本子翻开,闵先生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这是什么?” “我父母留给我的佉卢文对照表。”夏若冰说道,拿出手机,对着对照表解读着拍下的照片和视频。 折腾到了后半夜,夏若冰也没能完全解读出那些绢帛上的咒语,不过倒也给佉卢文对照表里又添上了一些文字,那些咒语大多数并没有什么意义,但一个黄绢上的佉卢文引起了夏若冰的注意,这大概是这么多文字里表达意思最完整的一个。 那片黄绢上写着:“咒其王族永生永世不得弥补错误……” 这更类似是诅咒,而不是咒语,这让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是被驱逐出来的。”闵先生低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夏若冰扭过头,惊讶地看着闵先生。 “呃……有一个传说,巫师一族被王族驱逐出楼兰,遗落无踪。”闵先生说道。 “闵先生,你还知道些什么?”夏若冰热切地看着他。 “我……其实知道的也不多,楼兰消失了2000年,流传至今的除了传说也没有太多的东西了,我猜这里应该就是被驱逐的巫师一族。” “然后他们把村子布局成太阳葬?这样好诅咒驱逐他们的王族?这……也太拼命了吧!”陈八岱朝嘴里塞进了最后一口方便面,口齿不清地说道。 “如果他们是巫师一族,那么那些巫师哪去了?现在为什么他们都不懂佉卢文?” 巫师是一个特殊的职业,他们特别注重传承,从那段诅咒的话语来看,他们对王族的诅咒是永生永世,可现在好像这诅咒没人能读懂,甚至连字符都是描红上去的,这很不符合巫师传承的规矩。 “棺材山!”夏若冰、闵先生和夏尔巴异口同声地说道,“巫师埋在棺材山!” “那还不早就成渣了!”陈八岱瞪大了眼睛,几千年来抬进棺材山的尸体成千上万,就算里面有巫师的尸骨,这时候早就成渣了吧。 “我想,我们还得去一趟棺材山。”闵先生坚定地说道,所有人把目光都转向了汪兴国。 看着夏若冰热切的眼神,汪兴国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搪塞道:“今天太晚了,大家先休息,明天我们再计划。” 夏若冰一夜未眠,棺材山里到底是不是楼兰巫师的墓地?棺材山和楼兰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父母是因为楼兰而来,也因为楼兰而留在了这里,他们是怎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棺材山里的? 第十五章 再探棺材山2(上) 汪兴国的口气几乎已经是答应再进棺材山了,这让闵先生吃了颗定心丸,闵先生和夏尔巴同一个房间,几乎一夜没睡,他们已经在计划探险所需的装备和细节了,后来话题又转移到了夏若冰身上,闵先生对夏若冰研究的楼兰变迁史感到极大的兴趣,夏尔巴告诉他,夏若冰的研究进展缓慢,学术界的壁垒不是一个小姑娘短时间能够突破的,她的研究难以得到资金的支持和专家的帮助,除了公开的楼兰资料,夏若冰也难以从其他渠道得到更多的资料,购买资料需要钱,组织靠谱的探险队考察也需要钱,缺钱成为了她研究楼兰的最大掣肘。 对于夏若冰的佉卢文对照表闵先生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夏尔巴哪里知道闵先生在想什么,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原来夏若冰在高中的时候,爷爷才把保存了很久的半份佉卢文对照表交给了她,那是她父母留下的唯一研究成果,正因为如此夏若冰才选择了这份常人看来不可能的职业,夏若冰现在已经能记住对照表上的佉卢文,并且可以推算出佉卢文的语法和字母排列,只要能找到更多的佉卢文,她可以翻译出来,那样一来楼兰就会一步一步地被揭开神秘的面纱。 “有机会真想看看那份对照表。”闵先生感慨道。 “那就是夏若冰和父母的联系,她看得比命还重要。”夏尔巴一句话,打消了闵先生的念头。 汪兴国洗漱回到房间的时候,陈八岱早已握着周公手永远不撒手,汪兴国一夜辗转未眠——自己似乎有些冲动了,可是当时这个冲动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为了好奇心?可是只有汪兴国知道,光是好奇心不会让自己下这个这么重要的决定,那会是什么呢?嗯……夏若冰热切的目光,或许是这样的,从见到夏若冰的那一刻开始,汪兴国就觉得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别看她有时候凶巴巴的,可是其实内心非常软弱,或许她是用表面的凶悍来掩饰内心吧。 汪兴国多少了解一点心理学,软弱的内心多数与儿时的经历有关,想到夏若冰的父母失踪在棺材山内,汪兴国不能说感同身受,但他却能感觉到夏若冰心中的难过,这种经历造就了夏若冰坚强又软弱的性格,更让心地善良的人唏嘘不已。 汪兴国也能感觉到夏若冰为了完成父母的意志的那种执着,这也促成了自己做了这么一个冒险的决定,这个决定有可能会让人送命,汪兴国脑子里回想着鬼门关内的细节,任何能想起的东西都不放过,同心圆的村落布局,围绕着棺材山建立的村庄,那个和别处不一样的宗庙,当地人的戒备心,还有那棺材山里神秘的鬼眼、阴兵过道,这之间肯定和楼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直到天蒙蒙亮了,汪兴国仍旧没想出所以然来——这里面有些情况是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可是有些事情却互相矛盾无法解释。 汪兴国睡不着了,爬起来穿好衣服,再次把所有的资料摊在了桌子上,对着纷杂的头绪苦苦思索。 夏若冰也一夜没睡,天刚亮她就敲响了夏尔巴的房门,和闵先生一起又开始讨论起棺材山的事情来,汪兴国来敲门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摊满了纸张、地图、手机、GPS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消说他们也工作了很久了。 夏若冰看到汪兴国手里拿着一张写着字的纸,问道:“这是什么?” 汪兴国没有直接回答,把纸张递给夏尔巴:“这些装备能搞到吗?” 夏若冰有些欣喜:“你答应带我们再进去一次?” “难道看你们自己去送死?”汪兴国话虽轻描淡写,但让所有人心头的大石头落下了——有汪兴国领队,他们成功的概率大大提高了。 “费用问题我会一力承担!”闵先生兴奋地说道,他要给大家解决钱的问题。 “闵先生,我不会拿我的职业生涯开玩笑,既然我们的协议是让你看到死人走路,我会履行协议的,不过这一次必须万分小心,一切行动听指挥。” “没问题!”三个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陈八岱起床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听到他们竟然已经做出了重大的决定,惊讶得下巴都合不上:“你怎么不叫醒我?” “你睡得跟死猪一样,叫你有什么用?”汪兴国看了看发小,这家伙干活肯出力,但就是躲懒也很出力。 “叫我谈钱啊!闵先生出钱,跟他要20万妥妥的!” “闵先生不是没看到死人走路吗?”汪兴国的脑子有些跟不上陈八岱的思维,他觉得再让闵先生加钱有些不道德。 “啥?!你没谈钱?!”陈八岱的下巴张得更大了,这可是比天还大的决定,这可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的买卖,怎么可能不谈钱啊?! “狗蛋儿!我知道你那臭脾气不为五斗米折腰,给你六斗也不折,可是你不能一斗都没有就折了啊……”陈八岱一屁股颓然坐到了床上。 给钱让他干啥都行,没钱啥都别想干,可这么大的事情,汪兴国那糊涂的脑袋想都没想明白就答应别人再去棺材山了,这让陈八岱难以接受。 “呃……要不,我再找闵先生谈谈,他也不是小气的人。”汪兴国看到陈八岱阴沉的脸,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我才是老板,我还是你的代理人!汪兴国你搞清楚,我们靠这个吃饭!”陈八岱气鼓鼓地说道,当下之际还能怎样?可是这时候主动权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向闵先生漫天要价几乎不可能了! “我去找闵先生!”陈八岱从床上蹦起来,让汪兴国去谈,估计白打工还得自己贴饭钱! 陈八岱的担忧有些多虑了,闵先生并没有他想象那样,陈八岱试探性地提出是不是先付一笔定金,闵先生很爽快地立刻结清前账,又转账了5万当作新活动的定金,陈八岱临出门的时候,闵先生又说道:“陈八岱,如果还有更多的惊喜,我还能给你把价格翻倍!” 第十五章 再探棺材山2(下) 钱的问题解决了,陈八岱干劲也上来了,汪兴国答应了再探鬼门关,可是所有人此时反而更加小心起来,一个完美的计划能使活动安全进行,可是此时大家的脑子里已经被各种匪夷所思的情况弄得一团糨糊,更不用提做计划了。 夏若冰和夏尔巴擅长使用仪器进行活动,可这儿无法使用仪器,这让他俩一筹莫展,闵先生虽然有一定的探险经验,但他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至于A市户外界十大金刚之一的陈八岱,用他自己的话说啥都懂一点,但啥都不精通,指望他也是没多少把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汪兴国身上,搞得汪兴国有些不好意思:“都看我干吗?我脸上长花了?” “你是专家啊,我们的小命都捏你手上!”陈八岱特有范儿地敲了敲桌子,示意汪兴国赶紧过来想办法,汪兴国想了想:“有一句话叫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在这里怎么翻资料都是没用的。” “计划呢?”夏若冰问。 “外围的一切都不要去考虑,单独把棺材山的情况割裂出来解决,我们只需要注意几点,雾、仪器失灵,以及莫名的头晕……或许还应该考虑一下地下空腔……” “那这些问题该如何避免?”夏尔巴一听,觉得汪兴国应该是有办法了。 “快进快出能避免头晕过度,但是一旦迷失了方向会拖长时间,不过……” “你能不能一次说完……”夏若冰着急了。 “这片区域并不算大,而且地形相对简单,有一个最简单的定向方法就是用地形感知,简单地说,就是我们只需要注意脚下到底是上坡还是下坡就好了……至于是什么方向,只要能离开这片漏斗,那就不重要了。”汪兴国这么一说,大家似乎都明白了,刚才大家都在想尽办法如何定向定位,却忽略了这片地形的特点。 “至于仪器……嗯,反正进去了也用不了,不如腾出重量带别的。”汪兴国又说。 “带什么?”陈八岱问道,这片地形既然相对简单,似乎也不需要太多的装备。 “绳索……保护器……”汪兴国慢腾腾地说。 “带这玩意儿干吗?”陈八岱有些转不过来。 “你是担心地下?”闵先生大概明白了。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绳索会用得上,第六感吧。”汪兴国指了指自己的头,昨晚到现在实际上自己脑子并没有闲着,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地下空腔反复地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装备都没有问题,最多三天时间会到手上。”夏尔巴说道,“那我们的计划呢?如何进出?” “没计划……”汪兴国一开口,让夏若冰愣了一下,一个高手怎么会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如果说计划的话,唯一的计划是快进快出,待得越久危险系数越大,一旦出现计划外情况,我们就只能见机行事……”汪兴国慢吞吞地说道,“我们想鬼门关内的情况,不如想想如何先到鬼门关。”并非他不想做一个完美的计划,而是根本无法做。这可是一个大问题,到不了鬼门关,谈进棺材山那就是痴人说梦。 “呃,难道我们从猴子跳崖过去?”夏尔巴犹豫了一下问道。 程子村那条路肯定是走不了了,猴子跳崖看来是唯一的路,可夏尔巴的攀岩技术并不好,他怕拖累了探险队。 “吴老曾说过,那些年死的人太多,他们在峡谷里找了一条近路把人抬到鬼门关。”汪兴国笑道,“我想我找到他说的那条路了。” 把一份高清地图摊开,汪兴国已经在上面画出了阴阳路的路径,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峡谷,汪兴国又描出了一条路径,在阴阳路中段和它汇合在了一起。 闵先生拿着地图看了又看,狐疑地问:“你确认?” “按照吴老说,抬人上山,比阴阳路还能省时间的,只有这条峡谷,里面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缺口。” “要是此路不通?”夏若冰提出了自己的担心。 “那就只好走阴阳路了。”汪兴国笑道。 “那不是封山了吗?” “那就晚上潜进去,看守总得睡觉的,你别忘了我曾经是干吗的。”汪兴国笑了笑,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这事情别四处嚷嚷,悄悄地进行。” 陈八岱脑袋一缩,阴阴一笑,打出个OK的手势:“明白,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先吃饭吧,我请客!”陈八岱豪气地站起来,客户就是上帝,伺候好客户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反正花客户的钱! “等会,装备表里指定要2.5L的高压氧气瓶,这一定要吗?”夏尔巴想起装备的问题,这种氧气瓶通常都是高山攀登时候才用的,这种低海拔地区用不着。 “你忘了,陈八岱和闵先生都曾经有头晕的症状,我估计空气会有些问题,这至少能缓解症状,万一我们不能快进快出得有个保障。”汪兴国看出了夏尔巴的疑惑,解释道。 “可这个东西不好找……”夏尔巴有些为难。 “那是你的问题。”汪兴国笑了笑,他相信夏尔巴肯定能找到,只是需要时间,不过现在有的是时间。 大家都累了好几天,这时候也算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吃了饭大家都想休息一会,闵先生说自己想到镇子上走走,单独出去了,大家也没有多想,回到各自的房间补一下觉。 闵先生信步走到镇子的集市上,中午前后集市中没多少人,摊贩都各自找地方昏昏欲睡,闵先生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拨了个号码。 “闵,现在是凌晨……”话筒里是抱怨的声音。 “你不是夜夜笙歌吗?”闵先生笑道,“我们被程子村的人赶出来了。” “太好了,我就说你在那里是浪费时间,一群被驱赶出去的巫师能有什么宝藏。” “我判断棺材山是巫师的墓地,我会找到入口的。”闵先生这话让迪克提起了精神,“你确定巫师的金面具在棺材山?” “很大概率会在,楼兰的高等人是不会随便埋那儿的。”闵先生说道,“不过就算它不在,那里也会有很多关于楼兰的信息,程子村的宗庙有很多佉卢文和特别的雕像。” “哈!”迪克冷笑了一下,“闵,搞学术是花钱的,只有宝藏才是赚钱的。” “我有我的计划,我会再进一趟棺材山。”闵先生不想和迪克讨论那些文字的价值。 迪克也不想讨论,在他看来,那些死去的文字毫无价值,没有哪个收藏家会为了画在那些烂布竹简上看不懂的符号付一毛钱,考古学家倒是对这些资料很感兴趣,可是他们拿不出一毛钱!那么问题就简单了,只有那亮晶晶的宝藏、精美的艺术品,再加上它们承载的历史价值,那才是令收藏家大把大把掏钱的硬通货! “对了,柴科夫好像对蒂尼安蒂岛很感兴趣,闵,你不要在棺材山浪费太多时间。”迪克提醒道。 闵先生信步走到一个摊贩前,这是个卖面具的小摊,他随手拿起个面具看了看,听到迪克的提醒,说道:“我还以为你没时间管楼兰的事情。” “我有时间花天酒地,当然也会偶尔抽空和客户喝上几杯。”迪克笑道。 “沙迦让愿意转让那些资料吗?” “那个该死的印度土豪,狡猾得像一条可恨的鬣狗,不过至少现在,他拒绝了柴科夫的条件。” 闵先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把手里的面具放下:“我会尽快把棺材山的事情办完。” “别把命送在了那里。”迪克笑道,“你可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楼兰专家了。” …… 汪兴国等人在镇子上待了足有一个星期,夏若冰把新的佉卢文补充进对照表里,又陆续解读出了一些程子村宗庙的咒语,陈八岱和汪兴国也没闲着,抽空去探了一下路,做好了前期的准备,闵先生和夏若冰交换了许多各自知道的楼兰资料,闵先生对于楼兰的了解让夏若冰也很吃惊,他手里的一些资料哪怕是权威专家都不一定掌握,但对于自己怎么知道这些楼兰的资料闵先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我有很多古董方面的朋友。 这天需要的装备也到了,汪兴国检查了一下,6毫米的绳索虽然多数用于做辅绳,但其抗拉力是足够的,为了减轻重量能让人快进快出,汪兴国决定反常地使用辅绳来做主绳用。夏尔巴果然有些渠道,竟然也准备齐了配合6毫米绳索使用的其他器材,这些器材通常都不好找,特别是那2.5L的高压氧气瓶,这氧气瓶价格不菲,还好有闵先生的大力资助,这种氧气瓶在高山上足以供给一个人8~10小时使用,在低海拔温度高地区,汪兴国估计能使用16个小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时间已经足够进出鬼门关了,就算是不顺利,至少自己还能多16个小时时间求生。 汪兴国的计划很简单,这些天探路把情况也基本摸清了,守着鬼门关的基本都是两个人一组,主要是由送人归组成,这些送人归也不是专业士兵,他们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地在这儿看着,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对于汪兴国而言,偷溜进去易如反掌,可是得带着四个普通人偷溜,汪兴国的把握还并非十足。晚上进入山区汪兴国也得考虑夜间的危险问题,他更倾向走那条小峡谷,那样就能白天在能见度高的时候活动,如果真的像夏若冰所说此路不通,那就将阴阳路作为备用的计划考虑。 汪兴国计划明天一早天还没亮就出发,送人归走阴阳路,抬着死人腿脚快的5个小时就能到达鬼门关,按照吴老的描述,抄峡谷的近道大约4个小时足够,除去一些不确定因素造成的延误,汪兴国计划在8个小时内到达鬼门关,然后在鬼门关附近过一夜,在天亮的时候进入,最好在天没黑之前撤出。 第十六章 再探棺材山3(上) 汪兴国仔细地在地图上检查过这条近道,和陈八岱也实地查探过一次,但没有深入进去,从阴阳路顺着山脊一路绕过去就到鬼门关,峡谷则是在山脊线的另一边,弯弯曲曲直接通到了三道弯,然后再上阴阳路,从路途上来说,峡谷能近很多,但崎岖难行,汪兴国得考虑扭伤的问题。 峡谷里有很多岔道,但总体上一路往左就会逐渐靠近阴阳路,找到缺口翻过山脊线就到三道弯,虽然是高清地图但很多细节仍旧没办法体现在地图上,或许是山间的某个能通过人的缝隙就是出口,但这样的缝隙在地图上是无法标注出来的。 地图虽然能给人许多信息,可也不是万能的,要知道具体情况只能实地走一遍,实在不行就只能在黑夜中潜入阴阳路,那就会多消耗两天时间。 “车到山前必有路吧。”汪兴国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先这样了。 提前一天出发,先在峡谷外的平地上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最后检查了装备,收拾妥当,众人跟在汪兴国身后钻进了峡谷里。 这是一条不大的峡谷,汪兴国把这儿的地图都牢牢地印在了脑子里,这条峡谷从现在看来走向和阴阳路是南辕北辙,应该是有一个很大的转弯,这是一条上游水源改道的干涸溪流,只有在雨季的时候才会又重新奔腾起水花,遗落下来的乱石上的苔藓湿滑不堪,为了防止有人扭伤,汪兴国压低了速度。 都快中午了,终于走到了那个大转弯,汪兴国停下了脚步,重新测定了方位,确认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从这里开始,见到岔路往左,就会往阴阳路靠过去,翻过两者之间的山脊线应该就是三道弯了。 汪兴国做好了地图标定工作,把地图塞进了衣服口袋中,看看几位一直默不作声的队友,这时候该让大家休息一下,检查一下各自的体能情况了。 汪兴国一直担心夏若冰跟不上,但现在看来他低估了夏若冰的体能,稍事休息了一下,汪兴国看了看时间,虽然进度有些拖后,不过他们还有大半天时间,应该是够用的。 继续出发,峡谷蜿蜒穿行在山脉中,而且岔路不少,一不小心就会走错方向,在这里不需要讲东南西北,只讲前后左右,这简单的定向技能在峡谷里反倒最好用,只是峡谷里崎岖不平,想想当年送人归们为了赚点辛苦钱也是极其艰难的,这儿轻装前进都要步步小心,抬着人走更得时刻防止扭伤,难怪后来送人归们都极少走这条近路了。 转弯之后不到一个小时,就看到峡谷的尽头了,汪兴国掏出指北针一定向,这儿果然是通往阴阳路的,爬上一片不高的崖壁,地形缓和起来,顺着山坡的林子一路往上,不多时就看到了那条山脉线上的阴阳路,再往右边一看,就是晚上要关门的三道弯了。 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看来有个专业人士的确会让人少走很多弯路,看到了阴阳路之后,大家兴奋起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一行人爬上了山脉线,坐在阴阳路边的草地上休息一下,喝点水,吃点东西,300米外就是三道弯的第一道弯,这儿的路顺着山脉线弯成了一个弧度极大的S形,倒也是别处难见的,现在整个棺材山就这么5个人了,夏若冰此时已经可以远远地看见那个巨大的方形顶在天空中沉默着,外围是那片守护着秘密的石崖,陈八岱用手遮着眼睛,滤过阳光之后已经能勉强看到鬼门关的那个石缝,还有刻在石壁上“鬼门关”几个大字。 休息完毕,几人正想继续出发,突然听到阴阳路上传来一阵“哐哐”的铜锣声,听声音离自己并不远,正疑惑间,又传来一阵悠扬的人声:“先人走一路,今世莫回头咯……” “今天有人上山?!”陈八岱低声叫道,话音刚落,阴阳路的坡边上,探出了一个黄色的脑袋——或者说是脑袋上那道公很有特色的黄色高帽。 这要是被当地人发现自己在这儿,那可就不得了了,汪兴国反应很快,一下就趴下了,看到几个人还在愣神,低声提醒道:“趴下趴下……” 虽然他们趴下的姿势离部队要求还太远,但至少伏低之后减少了暴露,汪兴国探起身子观察了一下,果然是一支送葬的队伍抬着人上山,离自己还有百来米,送葬的人都沉浸在悲痛中,没有发现在他们前面竟然还有一队人马在阴阳路上,但是这儿并没有太多的遮挡,人走过来就会发现了,汪兴国想了想,说道:“我们先下林子躲一会,猫腰,别站那么高。”说罢用极其低矮和标准的姿势,低姿匍匐,跟条蛇似的,无声无息就蹿出了十几米。 “卧槽……汪兴国你当我们是特种兵啊!”陈八岱骂道,他哪懂低姿匍匐?眼看送葬队伍越来越近,只好猫着腰抱着自己的背包一路小跑,联想起上次被族长审得跟孙子似的,要是再被抓个现行那还不得被人打死?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闵先生也没经历过这种阵势,跟做贼一样猫着腰拖着背包一路跌跌撞撞钻进了林子里,模样甚是滑稽。 送葬的队伍很快走到了三道弯,倒也没发现这里竟然还藏着人,队伍在这儿停了一下,道公嘴里嘟哝着大家听不懂的咒语,又手舞足蹈跳了一番大神,接着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句:“先人走一路,今世莫回头!六丁六甲阴阳双圣护身,孤魂游魄速速让路!速速让路!”接着用力“哐哐哐”敲了三下铜锣,吓阻那些游魂将路让开让新的魂魄加入,在道公的指挥下,队伍继续前进。 “有意思……”闵先生刚才虽然狼狈滑稽,不过这时候却举着微型摄像机,把刚才的一幕给拍了下来,说大了,这也算是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嘛。 听着铜锣声和喊魂声渐渐远去,夏若冰一回头,看到汪兴国靠着树根,帽子遮着眼睛,竟然开始睡午觉,她不由得有些急了:“汪兴国你怎么睡上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汪兴国反问道。 “不是该跟着他们吗?”夏尔巴问道。 第十六章 再探棺材山3(下) “这是高山草甸,躲都没地方躲,人家一回头就看见我们了,你们是想吓着人呢还是被人赶回去?”汪兴国又问道。 “这……”夏若冰就想着赶紧到鬼门关,忘了这儿是空旷的山脉线上基本没地方躲,远远的要是被人家看到了,说不定真把自己当孤魂野鬼在路上游荡了,吓着人那可不好。 “那,现在怎么办?”夏若冰气鼓鼓地问,眼看就要到门口了,却不能进去,的确有些让人窝心。 “歇会,睡个午觉,大概两个小时他们就会路过这里,那时候我们再出发,反正这时候也赶不上了。”汪兴国倒很有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说完就不再出声,整个人似乎进入了昏睡状态。 夏若冰转念一想这也是,这时候也不能干什么,还不如休息呢,有人抬上山也不见得是坏事,说不定能亲眼看见尸体是怎么消失的呢。其余人等也觉得汪兴国说得没错,纷纷给自己找一个舒适的位置或躺或靠,陈八岱把背包往脑袋下一垫,舒展了身体,不用一秒就进入了梦乡。 这午觉睡得惬意,树林把猛烈的阳光遮挡了大半,气温不高不低,时不时还有微风拂过,舒适让人放松,不一会大家都进入了梦乡。 “哇塞,午睡还真的都睡死了?”过了十分钟听到大家都没声音了,汪兴国用手指捅了捅帽檐,瞄了一眼,低声说道,然后继续用帽子盖着眼睛,闭目养神。 汪兴国判断得没有错,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他听到上方阴阳路杂乱的脚步声,听到脚步声走远了,汪兴国爬上阴阳路,看到没有人了,回到树林,踢了踢死猪一般的陈八岱:“光蛋!光蛋!起床啦!” 大家收拾好上路的时候,山里早已经安静下来,汪兴国领路,一路优哉游哉地转过了三道弯,这时候石壁上“鬼门关”三个大字已经清晰可辨,闵先生抬手看了看手表,这时候是午后三点一刻,看样子今天是不能进鬼门关了。 一行人爬上了鬼门关前的台阶,一眼就看见了放在通道正中央的一具尸体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几人双手合十拜了拜,按照原计划准备在平台上扎营,每人监视尸体3个小时,一旦有情况就叫醒大家。 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无云,陈八岱摊开自己的防潮垫,找到了上回自己躺的地方,其余人也各自找到了位置,接下来没啥事了,夏若冰有些紧张地看着不远处地上的尸体,蓝色的裹尸布包裹着尸体,外面又用麻绳捆扎,没有棺材,甚至连草席都没有,就这么一块布,几根麻绳陪伴他上路,她不由得有些唏嘘。 闲聊几句,闵先生检查了所有的电子装备,在这儿一切都还是正常的,趁着机会,他抓紧时间多拍点影像素材,而夏尔巴则掏出了一老款的胶卷相机,这完全手动不需要电子控制的相机已经是老古董了,夏尔巴粗中有细,这种胶卷机不会受到矿藏干扰,这样能带回一些图像信息,为以后研究做素材积累。 大家收拾检查的时候,突然听到天空传来“呱呱……”的乌鸦叫声,抬头一看,几只硕大得跟老鹰一样的乌鸦在天空中盘旋,不到半个小时,天空就聚集了至少上百只乌鸦,乌鸦很明显是被尸体吸引来的,可是它们却和上次一样,不敢落地,只是在盘旋。 “好多乌鸦……”夏若冰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乌鸦低空盘旋,觉得有些瘆人。 “上次也是这样。”汪兴国看了看乌鸦,说道。 “他们为什么不落地?”夏若冰问,乌鸦是食腐动物,胆子也很大,可是它们竟然能抵御近在咫尺食物的诱惑,这多少有些让人奇怪。 见过一次乌鸦这种怪异举动的闵先生把注意力放在了石壁的那些佉卢文上,夏若冰也把目光从乌鸦身上收了回来,走近石壁,这些刻在石壁上的佉卢文至少经历了一千年的风雨洗礼,大多模糊不清,倒是鬼门关和那副对联常常有人刷漆保养,红色的大字在石壁上很显眼。 夏若冰仔细地用毛刷刷掉佉卢文附近的苔藓和污染物,目光被一段佉卢文吸引住了。 “楼兰一族!”夏若冰清理干净了文字周边,石壁上隐隐的字迹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果然是楼兰!”闵先生凑了过来,随即有些疑惑,“你确认真的是?” “是的。”夏若冰翻开了佉卢文对照表,头一个对照表的文字和刻字一模一样,可惜这段文字的后半部分被侵蚀得太严重了,夏若冰费了好大工夫也没搞清楚后面写的是什么。 其他地方的佉卢文情况也大同小异,除了能在石壁上看出曾经刻的字之外,却无法解读出更多的信息,清理了一大片石壁,夏若冰判断这里曾经刻的是楼兰一族如何来到这里的记录,可惜在岁月的侵袭下,那些最重要的文字部分都消失不见了。 夏若冰在忙着,闵先生的目光放在了夏若冰随手放在石台上的那个佉卢文对照表,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朝它伸出了手。 “闵先生!”夏若冰回头叫了他一声,让他过来帮忙。 “呃……”闵先生讪讪地收回了手,过去帮夏若冰清理另一部分石壁。 汪兴国周边溜达了一圈,检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一抬头看到了天边有些异象,又看了几眼,说道:“看来,我们要搬家了。” 第十七章 好天气(上) 大家这才把营地建好,而且这块平坦的地方是附近最适合建营的地方,好好的为啥要搬家?! 汪兴国指了指遥远的天边,那里几朵云彩在慢慢地汇合。 “团云?还没形成积雨云……再说,离这儿也很远。”闵先生并非没有气象常识,他说道,觉得汪兴国有些过于敏感了。 “嗯……不过现在的风力在加强。”汪兴国把食指放嘴里含了一下,举起来测风,说道,“大约还有半个小时,积雨云就会推过来了。” “不会吧?”夏尔巴也看了看云,虽然的确团云在聚集,可是这时候头顶上仍旧是晴空万里,夏尔巴觉得今晚能看到满天繁星。 再看了看夏若冰,清理石壁是精细活,一时半会也完不成,夏若冰头也不抬来了一句:“再给我点时间。” 夏尔巴查阅过最近的天气预报,至少一周都是晴天,而且是干燥晴天,大家轻装上阵,就没有携带帐篷,只有应急用的雨衣可以搭建应急帐篷,若真的是汪兴国说的暴风雨,这个平台正好是地形风必经之路,应急帐篷是经不起这样的风雨的,再说了这儿地势高,一旦有雷电极易发生雷击事故。 陈八岱熟悉汪兴国,别人觉得他神经过敏,但陈八岱知道那叫经验,这边还在犹豫是不是拔营换地,陈八岱把自己那简单的铺盖卷已经收拾好了,寻思着等会找到新营地的时候怎么霸占个舒服的位置。 短短的两分钟,关于是不是撤营的分歧还没有个定论,天边的团云就已经聚集成了积雨云,接着好像得到了增援一般,气势汹汹地开始膨大,颜色也由白色无害的模样变得越来越黑,前锋开始移动,犹如古代战阵一般,前进得虽然缓慢却无可阻挡,平台上刚才的微风现在也有所加强,间或会有一阵强风呼啸一下就不见了。 “收拾东西吧。”汪兴国笑了笑,事已至此,争论已经没有意义,不如在大雨大风来临之前找到一个好的落脚点。 “可是……那个怎么办?”夏若冰看了看石壁上那些模糊不清的佉卢文,有些不甘心,指了指通道里孤零零躺着的尸体。 “这么大风雨,他也走不了吧。”汪兴国手脚不停,把背包的扣子扣好,背在了身上,短短几分钟,再一抬头,乌云已经占据了半边天空,速度开始加快推进,平台上的风一会往东,一会往西吹,气流紊乱是大风大雨来临的前兆,他们最多还有15分钟时间离开这里。 大家收拾完毕,可是新的营地在哪?这在计划里没有提到过,大家不由得把目光又转向了汪兴国,汪兴国倒很淡定,他看了越来越近的乌云,这时候乌云好像冲击敌人战阵的士兵一般,速度越来越快,云层也翻滚着不断地往地面压迫下来,他又看了看大家,说道:“往低处走。” 好不容易爬上了鬼门关前,又得往回撤,这让夏若冰有些郁闷,可是眼看那气势汹汹的乌云冲过来了,不出意外的话,等它到达鬼门关的时候,鬼门关会被笼罩在乌云里,这时候除了往低处撤退就只能在平台上兜风兜雨,说不定还会遭雷击,这可不是大家想要的结果,于是大家只好跟着汪兴国身后鱼贯顺着台阶撤离鬼门关。 闵先生以为汪兴国是想带大家撤进树林里,搭建庇护所躲避风雨,这也是在野外躲避雷电的办法之一——在低处的树丛中能避免雷击和大风,不过这大雨就要看庇护所的质量了,但闵先生看到云层推进速度越来越快,翻滚着张牙舞爪地肆虐着天空,太阳已经不见了,天色迅速地暗淡下来,明明是4点多应该阳光明媚的时候却已经跟夜间差不多黑暗了,这时候搭建庇护所很明显来不及了。 汪兴国带大家离开了鬼门关,没有往树林里去,刚才他已经查探过附近的情况,这时候要到达低处的树林步行还需要一点时间,没等大家进入树林搭好庇护所已经成为落汤鸡了,夜间山区温度会降低,如果没有干燥的衣物,很容易让人生病,所以他没打算进树林,而是带着大家顺着石壁边绕行。 “狗蛋儿往哪走呢?”陈八岱看着汪兴国绕着石壁走,再一看乌云,已经迫在眉睫了,远处已经可以很明显地看到了雨雾,而且时不时云层中还打闪,接着听到了一阵滚雷——这场雨的量可不小。 “找个山洞躲一阵。”汪兴国说道,又看了看云层,推进的速度越来越快,这时候狂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预示着不需要三分钟暴雨就要洗礼这片土地了。 “快点,就要到了。”汪兴国催促道,加快了脚步。 “如果估计错了,咱们都会成为落汤鸡……”陈八岱抱怨道,身后的夏若冰推了他一把,他只好收起抱怨,加快脚步跟上了前面的闵先生,夏尔巴抬头看了看云层,这速度推进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 夏尔巴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抬头看云的时候,听到最前面的汪兴国叫道:“到了,快点……”一低头,看见汪兴国好像个鬼魅一般一闪就不见了。夏尔巴愣了一下,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闵先生的身影也闪过了,似乎有些飘忽,感觉很不实在。 “夏尔巴,快点!”夏若冰看到夏尔巴站着发愣,回头拉了他一把,两人刚钻进山洞中,大雨好像约好了一样,哗啦啦喷到了地面上。 “哇塞!时间掐得真准。”闵先生感叹道。 “地方还不错……”此时乌云就压在头顶上,山洞里和黑夜没什么区别,汪兴国打开了强光手电检查一下山洞,地面还算平坦,面积大约有100平方米,洞顶也很结实,不用担心塌陷和落石的危险,这么大的面积足够大家翻筋斗了,而且干燥的地面能让大家免受暴雨湿身之苦,这对保存体力是非常重要的。 这厢汪兴国在检查山洞的时候,陈八岱已经把自己的铺盖卷从背包里拿了出来,照着最平坦的地方一铺,宣告自己对此地有着无可辩驳的主权! 第十七章 好天气(下) 山洞外暴雨哗啦啦地洗礼着大地,时不时响起一阵炸雷,就在鬼门关顶上炸响,大家纷纷整理好了今晚睡觉的地方,随着黑夜和暴雨的降临,气温开始降低,夏尔巴拿出了气炉,准备给大家做点热食,汪兴国穿上了雨衣,招呼陈八岱出去一趟,陈八岱不情不愿地穿上雨衣,和汪兴国钻进了暴雨里,闵先生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备,他衣领上的那枚徽章在电筒光下闪闪发光。 “很精美的徽章。”夏若冰说道。 通常在野外,任何不必要的东西都不会携带,这么贵重的东西别在衣领上,闵先生就不怕丢了吗?闵先生刚才的举动,表现出他对这个价值不菲的徽章非常重视。 “谢谢!”闵先生礼貌地朝夏若冰笑了笑。 “泊尔塞福涅,春之女神,闵先生,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它?”夏若冰问。 “嗯……她是我的幸运女神。”闵先生想了想,说道。 看样子闵先生并不想多说什么,夏若冰也只好不再深究。 陈八岱拖着一段树枝,嘴里嘟哝抱怨着脏活累活都自己干了,突然一个闪电撕开了夜空,炸雷在耳边响起,眼前一下变成了白昼,陈八岱一抬眼,手里的树枝掉在了地上。 “汪兴国,看!”陈八岱惊叫道。 跟在他后面抱着柴火的汪兴国抬眼一看,鬼门关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很多人影,依稀中还看到他们手里拿着兵器。 “咔嚓!轰!”又一道闪电劈下来,打到了鬼门关的石壁顶上,这下看得更清楚了,的确是一群人影拿着兵器,雷声过后,还听到人声的嘈杂。 正在山洞中的闵先生在雷声过后,似乎听到了有人哭号,就在山洞深处,他拿起手电往深处一照,什么都没有看见。 “嗯?有人在哭?”夏若冰也听到了,声音虽然细微,但声声入耳,夏尔巴也关上了气炉,手不由得伸到边上的开山刀。 还没等他们弄明白怎么回事,陈八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了山洞:“快!快!阴兵过道!阴兵过道了!” 愣了一下,闵先生跳了起来,顾不上穿雨衣,钻进了雨幕中,夏尔巴抓起开山刀赶紧跟上,夏若冰见状,顺手拿起了一柄组合工兵铲。 “现在看不见了。”大家跑到汪兴国身边,朝他看的方向望去,但雨幕中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 “过去看看?”或许是因为人多,闵先生胆子也大了起来。 这个提议没有人拒绝,一行人重新爬上了鬼门关,但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电筒光照进通道,那具尸体还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们真的没有看错?!”夏若冰有些怀疑,阴兵过道是这一带流传了很久的传说,虽然很多人都说自己亲眼看到,但从未拿出过任何证据。 闵先生打开了摄像机,试图抓拍任何一点诡异的图像。 “轰!”一声炸雷不期而至,闪电正好就打在了鬼门关边上,雷雨天在高处的确不安全,闵先生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刚一抬眼,顿时目瞪口呆! 一个人影朝他小跑过来,手里提着一把刀!闵先生“哎呀”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忙乱中朝人影举起了摄像机。 听到闵先生的惊叫,众人一回头,只见鬼门关附近凭空突然出现了许多飘忽的人影,他们匆忙地从几人身边跑过,消失在鬼门关的过道里。 闵先生看到那个人影就要踩到他身上了,但那不是一个真实的人,更像是一个被扭曲的影像,闵先生清晰地看到他面孔因为飘忽而显得狰狞,但他好像根本没有看到闵先生,从他的身上飘了过去。 闪电过后光线迅速暗淡下来,那些飘忽的人影也开始更加模糊不清,在暴雨中能清晰地听到呐喊声、哭号声和其他失真的声音,夏若冰目瞪口呆地看着人影从她身边匆匆跑过,这才回过神来:“夏尔巴!快拍!” 忙乱中夏尔巴忘了带相机,他急忙跑回山洞中,刚钻进去赫然一张惨白的人脸出现在眼前,夏尔巴吓了一跳,本能地把手里的刀给捅了过去,可就在这一瞬间,人脸不见了,夏尔巴紧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山洞里空空如也,耳边的哭号声却越来越清晰,夏尔巴抓起了相机,想了想扭头跑了出去。 等夏尔巴跑到鬼门关的时候,那些阴兵早就消失不见了,这让他有些懊恼。 “阴兵过道的传说是真的!”夏若冰的脸色惨白,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 闵先生在某个瞬间也觉得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他好不容易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人还坐在湿漉漉的石台上,汪兴国反倒很冷静,就算阴兵过道是真的,可这些阴兵也没有恶意。 人类对死亡的恐惧使得人类创造出了很多关于死亡的传说,大多数民族从古到今都相信人死后会去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和世间一样,有着完整的社会结构,那必然也会有各种不同的职业,阴兵可以理解成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军人,他们负责另一个世界的守备和安全,世间的人是看不见他们的,按照古老的传说,世界被分成阴阳两界,平时互不干扰,但在某些偶然的时候,阴阳相交,人会看到阴界的一些景象,也就是所谓的阴兵过道,按照科学的解释,或许是另一个平行世界和现行世界交叉,造成了一些影像的重叠。 可刚才他们的确看到了那些飘忽的人影从身边跑过,所有人百分百地肯定,那不是幻觉!陈八岱瞪大眼睛,腰间的求生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攥在了手里,他在棺材山石壁边也看到过人影,但没有那么多,也没有那么清晰,不管这些阴兵有没有恶意,但他们的出现已经足够吓人了。 “噼啪!”又一道闪电打了下来,陈八岱看到台阶上出现了一群人影,好像还抬着什么。 夏尔巴赶紧举起了相机,可是光线实在是太暗了,曝光不足,这时候又一道闪电劈下来,趁着闪电的光亮,夏尔巴按动了快门。 那队人在台阶上踌躇不前,但大家明显看出他们抬着一具尸体,不由得立刻联想到了阴兵来到世间索魂的传说。 大雨继续噼啪地落下,那队阴兵始终也没走上台阶,飘忽了一会就消失在了黑暗中,等了好一会,阴兵再也没有出现过,在高处始终不是安全的地方,汪兴国让大家先回到山洞中,躲避暴雨和闪电。 闵先生回到山洞迫不及待地回放起刚才的录影,可是屏幕中只有一阵阵的雪花,刚才竟然什么都没有录下来! “不可能啊!不可能!”闵先生又检查了一下以往的录影,发现它们都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堆堆雪花。 “我明明看到阴兵了!”闵先生有些气恼,拍打着摄像机。 “我们也看到了,不可能大家都眼花了吧?”夏尔巴也说道。 大家正七嘴八舌说着的时候,山洞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呵呵呵……”似哭似笑的声音,陈八岱把手电往山洞深处一照,却只看到锈迹斑斑的石壁。 不久声音低沉了下来,夹杂着其他一些怪声,让人心神不宁,汪兴国仔细地把洞里每一个角落检查了两三遍,但仍旧找不到发生的方位,过了好一会,声音消失了。 “吃点东西睡吧。”汪兴国一屁股坐下来,拧开了气炉重新烧水。 “这……睡?!在这里?!”陈八岱觉得出去淋雨或许更好一些。 “夏尔巴,陈八岱,去把柴火弄回来,升点火会暖和一些。”汪兴国好像没听见陈八岱的抗议,用刀挑开一袋奶茶,把奶茶倒进了锅里。 “喂!我们刚才见鬼了!”陈八岱提高了声调。 “阴阳两不相犯,要是想弄死我们,刚才就弄死了。”汪兴国倒很淡定。大家转念一想,汪兴国说得很有道理,这么一来大家的紧张情绪缓解了不少。 两人拖着木柴回到了山洞,陈八岱把火堆生得很旺,将山洞每个角落都照亮,有了火的温度,山洞里气温开始上升,大家都暖和了起来,那山洞里时不时的怪声似乎也没那么让人害怕了。 闵先生想看看现在几点了,可是手表的秒针好像有什么东西牵扯一样,行动得异常艰难。 “这儿看来有电磁干扰。”闵先生说道,对大家晃了晃手表。 “睡吧……”汪兴国往地上一躺,这时候反正没事情可干,外面风大雨大,想看个星星也是奢望,不如好好休息保存体力。 夏若冰靠在洞边,看着外面的大雨,现在到底几点也不知道,这样让她有些烦躁,没想到好不容易到了鬼门关,却碰上这天气。 看到汪兴国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她有些气恼:“你心眼就这么大?” “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想也不会明白,等从棺材山里活着回来,会有很多时间去想。”汪兴国把帽子往脸上一盖,一点不受那些怪声的影响。 闵先生看出了夏若冰的烦躁,安慰道:“俗话说,贵人出门遭风雨嘛……”但夏若冰没有搭腔,闵先生一想这时候说这话的确有些不合时宜,只好尴尬地停下了话头。 “放心吧,强对流天气过后必然是晴空万里,吴老不是说了嘛,他没有头晕,因为那天的天气非常非常好,这是好事。”帽子下的汪兴国幽幽地来了一句。 看到汪兴国这么淡定,陈八岱心眼也大了起来,往自己的铺盖卷上一躺:“睡吧……明天还得追死人呢。” “穷八代,你除了会吃会睡还会干啥?”夏若冰讽刺道。 “嗯……还会不少事情,比如打豆豆!”陈八岱嬉皮笑脸地答道,看到大家都不答腔,这笑话讲得有些失败,嘟哝道,“你们都不问豆豆是谁吗?” 这笑话有些冷,冷场就是最好的效果,汪兴国对夏若冰说道:“别看了,雨该停的时候自然停的。” 夏若冰无奈,只好躺下,听着外面的雷声雨声,山洞里时不时发出的怪声,辗转了一番,终于睡着了,睡梦中各种光怪陆离的场面在脑海里转动,这一夜都没有睡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风雨停了,夏若冰醒的时候,陈八岱、闵先生和夏尔巴都没醒,独独不见了汪兴国,夏若冰走出山洞,看到汪兴国站在山坡上,一会跑过这边,一会跑过那边,这时候太阳刚刚从东边升起,脚下的草地还是湿的,不过汪兴国没有说错,今天的天气非常好,太阳没有升起天空就已经非常蓝了,夏若冰走过去问:“你在干吗?” “我在用太阳校准时间,不过这太有意思了,这儿手表是正常的……”说着往回走了十来米,“在这儿,手表就受干扰了。” “用太阳校准时间?”夏若冰第一次听说。 “每天太阳的升起时间是可以计算的,嗯,虽然并不是很准确,但是可以准确到十分钟之内吧,哦对了,刚才我去了鬼门关看了一眼,尸体不见了……” “什么?!又不见了?!”夏若冰瞪大了眼睛,这一夜大风雨,尸体竟然还能不见? “对呀……所以我觉得是有东西把他带走了,或者说抬走了……”汪兴国仍旧低头摆弄着手表,好像尸体不见了并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干吗不早点叫醒我们……赶紧去追啊。”夏若冰急了,真不知道汪兴国是真的镇定还是装出来的不在乎。说罢跑回山洞,把夏尔巴等人叫醒。 第十八章 追踪游魂(上) 夏若冰心急火燎,闵先生也一夜没有睡好,被叫醒的时候还有些蒙,敲了敲晕沉沉的脑袋,一听夏若冰说尸体又不见了,瞪大了眼睛! 陈八岱一听赶紧跳起来收拾东西,几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塞进包里,打算立刻拔腿就追,汪兴国慢悠悠回了山洞,说道:“光蛋你急什么……” “又不见了?!大风大雨还要走,真的是赶去投胎啊!”陈八岱说着,把最后一样东西塞进背包。 “一时半会也投不了,做个早餐再走呗。”汪兴国不紧不慢地打开气炉,把锅坐了上去,锅里是晚上接的雨水。 “你?!”夏若冰有火发不出。夏尔巴和闵先生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汪兴国优哉游哉地做早餐。 “干粮检查了吗?水壶满不满?装备检查了吗?”汪兴国不紧不慢地说,“他走了没多久,我说过下雨是个好天气,他留下的痕迹很容易追踪,不急。” 困扰了几乎一个晚上山洞中的怪声现在也停了,这赤铁矿山洞里除了有些暗黄暗红的锈迹,也和别的山洞没有太多的区别,看到汪兴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觉得他的提议不错,不如吃饱了再追,万一回不来了还能做个饱死鬼。 陈八岱放下背包,心安理得地蹲在了气炉边,在翻滚的热水里倒进了一包奶茶,先给自己倒了一杯。 闵先生也放下了手里的活,他看到自己衣领的徽章歪了,这可有损自己的形象,他摘下徽章,擦了擦,重新别上去。 汪兴国和夏尔巴到周围看看环境,闻着奶茶香的陈八岱看到闵先生如此重视这个徽章,问道:“这东西是老婆送的?” “我还没结婚……嗯,也没有女朋友。”闵先生笑道,接过了陈八岱递给他的奶茶。 “哇塞!”陈八岱想这样的人竟然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真的是有些不科学,不过转念一想,“也是,闵先生这样的钻石王老五,天天换女朋友。” 闵先生仔细地别好了徽章,看到夏若冰也在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半开了一个玩笑:“我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太阳好像是要补足昨天没做完的功课一般开足了马力往天空上蹿,几人吃了早餐,灌满水壶,检查好装备从山洞里出来的时候,大地已经洒满了阳光,天空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色,连常见的云朵都不知所终,在太阳的努力加温下,昨晚湿透的草丛快速地蒸发着水分,让人怀疑到了傍晚草丛就会被太阳烤得焦干! 大家又再次爬上鬼门关,闵先生看着鬼门关几个大字,又看了看那条幽深的通道,有些犹豫,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雨停之后才走的,大约……嗯……走了两个小时,是爬着走的,速度不会太快。”汪兴国其实早就勘察过“现场”了,他对自己的痕迹勘察还是很有信心的,雨水降落在通道内,因为有石壁的遮挡,这儿并不像外面那么潮湿,半潮的地面留下了一条很清晰的拖痕,可是没有看到脚印。 “野兽拖的?”夏尔巴看了看拖痕,说出自己的判断,可是他也不确定。 “不是……野兽拖东西会停顿,但是这个痕迹毫无停顿,施加力量之后是匀速地拖走的。”汪兴国说道。 “就好像蛇爬过一样啊!”陈八岱感慨道,这个痕迹清晰可辨,就像小时候在山里的苔藓地上大蛇爬过一般,整齐且清晰。 陈八岱一句话让大家脑补了一番死人变成一条大蛇从这儿爬走的过程,这肯定不是什么美好的画面,夏若冰又瞪了陈八岱一眼。 “会不会是阴兵抬走的?”陈八岱又提出了一个观点,可这么一开口,连夏尔巴和闵先生都向他投来奇怪的目光,那目光明明是让他闭嘴。 “你见过抬着死人爬着走的?”汪兴国站起来,指甲里抠了一点地面的东西,仔细地看着那一点东西,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是什么东西?”夏若冰问。 “类似油脂的东西,嗯……应该是动物的分泌物。”汪兴国也不太确定。 夏尔巴一听,从随身的收纳包里掏出一个小自封袋,用刀在地上刮了一点样品小心地装进去,样品要带回去化验。 别看夏尔巴人高马大,可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汪兴国弹掉手上的那点异物,看了看大家,很认真地说:“三条原则:第一,听从指挥!第二!听从指挥!第三!还是听从指挥!” “明白长官!”陈八岱嬉皮笑脸地说道,“那么……现在地,开路?!” 陈八岱一句话让大家憋着一口气的紧张一下子泄了,夏尔巴正把样品装回收纳包,一听忍不住“扑哧”了一声,连夏若冰都忍不住想笑。 汪兴国对陈八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你地前面开路?” 陈八岱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NONONO……你地开路!” “好了,最后在脑子里想一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嗯……前面等着我们的不知道是什么,趁着今天天气好,快进快出,需要什么资料的,先想好,别到时候手忙脚乱浪费时间,注意警戒,眼光放宽一点,远一点!”汪兴国恢复了严肃,说道,看到大家都听明白了,一挥手,领头往鬼门关内走去。 “我们又要朝楼兰的秘密踏进一大步了!”闵先生说道,挥了挥手,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望着众人齐刷刷射过来的眼光,闵先生觉得有些尴尬:“我只是喊个口号提振一下士气……” 干探险这一行的,多少有些迷信,闵先生的话让大家觉得有些怪异。 “闵先生,好像你知道要发生什么似的……”陈八岱嘀咕道,“别是啥不好的事。” …… 走进了鬼门关,站在大漏斗的边缘,暴雨过后的天气果然非常好,站在鬼门关这儿能清晰地看到棺材山的那个显眼大平顶,甚至连平时看不到的纹路此时都很清晰,整个大漏斗此时完全呈现在大家的眼前,能见度高是个好事,能清晰地分辨地标。汪兴国指了指远远的一丛矮树说道:“发现帐篷的位置大约就在那里,我们先追踪痕迹,第二目标是寻找遗迹。” 汪兴国仔细地测算过这里离远处那个山脉缺口的距离,在强对流天气下,风和阳光会驱散低处的雾气,但这样的时间不会保持太久,大约两三天时间,风会从山脉的缺口带来湿气,在扰流的作用下在低处沉积,直到下一次的强对流天气将它们驱散。 有了地标的定位,一切都比上次简单多了,昨夜的大雨让地面松软潮湿,这样势必会更容易留下痕迹,无论那100多斤的人是走还是爬,都在地面和草丛中留下了印记,泥泞中的拖痕,倒伏的草丛,都出卖了他行动的路线。 但有些事情还是超过了汪兴国的判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雨之后路滑的原因,尸体前进的速度大大地超过了他的预料,本来他根据已有的资料判断此时尸体行动距离不会超过一公里,可是一路追随痕迹而来,这时候应该可以看到尸体了,但仍旧毫无所获! 第十九章 追踪游魂(下) 此时一丛倒伏的草引起了汪兴国的注意,这里已经偏离了小路,从小路边上岔了出去,汪兴国发出了停止的手势,让队伍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天气,天气仍旧非常地好,远处的棺材山好像在沉默地看着这些闯入了禁地的人,思考着怎么处理这些不速之客,天空中一丝风都没有,悬在天空中的太阳毒辣辣地释放着所有的威力,太阳猛烈是个好事,它能驱散雾气,这样的好天气最多只能持续两三天,所以汪兴国才决定在夜晚前要离开这里。 “你们有没有发现?”汪兴国有些疑惑地看着草丛中倒伏的痕迹,又看了看小路,这段小路地质坚硬,没有留下痕迹,汪兴国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是不是另辟蹊径,从草地走了。 “嗯……没有……”陈八岱跟在汪兴国身后,四下张望了一下,周边都是高高的草丛,除了高出的棺材山和石壁,就只能看到万里无云天空中的太阳了。 “夏尔巴!”汪兴国叫队尾的夏尔巴。 “在呢,我也没看见。”一路上大家都是跟随汪兴国,虽然汪兴国让大家都尽量地拓宽视野,可是进入了鬼门关之后,时高时低的草丛阻碍了视线,加上复杂的地形和跟随队伍的压力,大家的视野后来就越来越集中在前一个人身上,甚至都没有多看几眼外界的情况。 “好吧……”汪兴国心里嘀咕了一下,这也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五双眼睛现在等于废了四双,不过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他们都没有经历过搜索训练,在紧张的驱使下,目光不集中是难以避免的。 “至少现在情况还在控制中。”汪兴国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可是这死人到底往哪走了还是造成了一些困扰,他想了想,顺着倒伏的草地痕迹追踪过去。 “跟上,跟上……”陈八岱往后招呼了一下,他紧跟着汪兴国,身后是夏若冰,夏尔巴断后,闵先生在他前面,或许是人在危机中本能的驱使,也或许是汪兴国再三强调的不允许队伍分散的原因,至少在现在,他们的队伍保持得还是很紧密的,好天气也帮了他们不少忙,不至于像上次那样转两个弯就找不到队友了。 看来这死人还真的是另辟蹊径,汪兴国顺着倒伏的草地追踪了一百多米,眼前赫然是一段两米多高的石墙,倒伏的草在这儿停止。 “是不是错了?”夏若冰一看,她不相信死人能爬上这个石墙,她四周看了看,估计会不会是从边上绕开了。 这段石墙是山脉遗留在草坡上的遗骸,估计有上百米长,好像在草地中割了一刀,有些地方隐没在高草中,有些地方又突兀在矮草丛里,汪兴国靠近看了看,用指甲从石墙上刮下点东西,在强烈的阳光下,他刮出的东西散发出淡淡琥珀色的光泽。 “夏尔巴,上来取样品。”汪兴国叫道,又抬头顺着石墙往上看,在阳光的照射下,琥珀色的光泽在石墙上留下了一道痕迹,在靠近石墙顶端的地方的一块石头后面,有片蓝色的东西好像在晃动。 “难道追上了?!”汪兴国抑制住自己的兴奋,朝后打了个手势。 “怎么样?”夏若冰看到汪兴国神色凝重,压低声音问道。 “我上去看看……”汪兴国想了想,不等夏尔巴上来,爬上石墙。 两三米高对于汪兴国而言并不算什么,更何况这堵石墙又不是光滑得毫无搭脚之地,汪兴国很快爬到了他看见晃动东西的地方,但这并不是他想象的东西,汪兴国小心翼翼地用手取下了这块不到十厘米见方的蓝色布块,这是死人从这儿爬过去的时候,被尖锐的石头刮破留下来的痕迹。 汪兴国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死去的僵硬的人怎么能通过这道屏障?回想起吴老所说的,他曾经拉过严老板的手,是软的,难道世界上真的有死人回魂?自己爬过了这里?汪兴国又摸了摸附近的石头,感觉很光滑,稍偏偏头从另一个角度看,石头上有着薄薄一层散发着淡淡琥珀色光泽的东西,类似油脂但似乎又不是,但汪兴国可以肯定一点,这些光滑的东西帮助了尸体从这儿越过了石墙。 汪兴国再一抬眼,搜索远处的东西,大约300米外,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五颜六色的裹尸布,今天一点风都没有,那些裹尸布死气沉沉地趴在草丛、矮树上,毫无生气。 夏若冰看到汪兴国一直没有说话,抬头着急地问:“上面看到什么了?” “夏尔巴,样品收集好了吗?”汪兴国没有回答夏若冰的话,问道。 “好了!”夏尔巴答道,他把自封胶带封好口,贴上了标签,把样品放进了收纳包里。 “我想你们都该上来看看……”汪兴国又搜索了一遍,确认在目光所及之处,没有昨天那具尸体,但是手里的布块却实实在在地告诉他,他就是从这儿通过的,或许此时已经汇入了那些先辈的行列中了。 夏若冰在陈八岱的帮助下第一个爬上了石墙,抬眼一看,目瞪口呆。 “这……这……”夏若冰不可思议,几百米外的裹尸布有红色的、深蓝色的,还有其他颜色,以白色居多,可是这无人之地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造物体?! 夏尔巴等人爬上来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在这片不能说得上很大的面积上,一眼看去至少能看到上千块不同颜色的裹尸布! “上次……没这么多啊。”闵先生不可思议地说道。 “上次我们碰上大雾,看不清而已。”陈八岱解释道。 “尸体肯定是从这儿通过的。”汪兴国站在石墙上搜索着,从草丛中找到了尸体通过的痕迹,这个痕迹径直朝那些裹尸布的所在地奔去。 “你确定?!”夏尔巴有些不相信,按照他的判断,此时早就应该追上了。 他们已经追踪了好几公里,此时已经快到了漏斗底部了,而漏斗底部正好就是裹尸布的聚集地,汪兴国抬头看了看天气,太阳还很猛烈,似乎要把地面的一切炙烤得烧起来,暂时不需要担心雾气的干扰。汪兴国打算调整计划,既然已经到了这儿,追踪尸体仍旧无果,那么就把寻找探险队遗迹作为第一任务了。 “肯定是的,因为在石墙上我找到了这个。”汪兴国捏着那片布块说道,递给了夏尔巴,夏尔巴赶紧拿出另一个自封胶袋,把布块装好。 “那边的矮树丛附近,就是我们发现帐篷的地方,走吧。”汪兴国说道。 “现在几点?”闵先生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嗯,时间不重要……”进了鬼门关没多久,汪兴国看了看手表,手表已经停了,这时候大约是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他们已经追踪了三个多小时了,不能说一无所获,但离预想还是很远。 “等会,我拍几张照片。”夏尔巴掏出那个古董胶卷机,这种胶卷机一点电子元件都没有,完全手动,他在石墙上找到了一个好的角度,眼睛凑上了相机取景框,摁下了拍摄按钮,听到“咔嚓”一声,他放心了,这相机在这儿能用。 夏尔巴又拍了几张照片,闵先生看着这漫山遍野的裹尸布,突然感觉到一阵阵的心悸。 第二十章 惊鸿一瞥(上) 这次行动到现在,只能说介于成功和不成功之间,汪兴国有些惊异至今为止竟然没有人提到有头晕的症状,这反倒让汪兴国对下一步行动有些拿捏不定——到底是延长活动时间找到更多的线索还是找到了探险队遗迹之后趁着能见度高立刻外撤? 难得的好天气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汪兴国再看天气的时候,发现天空中已经有了几朵絮状的层云,通常情况下这仍旧预示着好天气,但是这儿的气候变化无常,汪兴国不知道明天会如何,他们该不该在这过夜。 一个好的探险领队不止考虑当前的情况,他必须要时刻明白着行动的目的,并且在这些目的矛盾的时候快速地做出判断和选择,永远不能用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来应对,现在追踪的尸体不知所终,这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天气似乎也在帮自己,若是多待一晚或许能有更多收获,可是谁能保证一定有收获? 探险永远在这种可能和不可能之间摇摆不定,或许任何一个决定都无法做到百分百的准确,所以调整也很重要,可是同样的,你调整过后也无法保证就能达到目的,前方等待你的或许是惊喜,也或许是惊吓,正是这种不确定性结合了人类身上的冒险基因,才会让探险活动令人如此着迷,在探险活动中的专注很令人崩溃,但完成了一个探险活动之后的成就感并非其他事情可以比拟。 “有没有人头晕?”汪兴国觉得还是应该问一问。 “没有。”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闵先生,你有头晕吗?”汪兴国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呃……没有……不过有点心悸……当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闵先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地说出来了。 “心理上的原因,克服一下就好了。”汪兴国得到大家的答复之后心里有些底了,可以适当延长一下活动时间,但至于为什么大家都不头晕汪兴国也无法准确判断,或许是天气的原因吧。 闵先生的确是心理上的原因,20年前那次探险队的全军覆灭让他沉寂了很多年,他开始另辟蹊径,试图从倒卖古董中探寻楼兰的秘密,但最终他仍旧绕不过要用探险的方式来完成他的心愿。 他无数次地给自己鼓足勇气,也无数次告诫自己哪怕面对死亡的时候也应该坦然面对,至少到泉下碰到了故人,也会心安理得,可是当真切地触碰到死亡气息的时候,闵先生觉得那种莫名的恐惧仍旧占据了主导地位。 闵先生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摩挲着那枚亮晶晶的徽章,再次暗暗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调整行动方案,优先查探探险队遗迹。”汪兴国说道,没等大家答话,手一摊开,指了指前方的一个位置,“横队,从那里开始,慢慢搜索到小树丛,注意脚下,有情况立刻报告。” 一番话说完了,大部分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愣一愣的,唯独陈八岱最熟悉,他嘟哝了一句:“部队作风……”赶紧协助汪兴国摆好“战斗队形”。大家这才反应过来。 横队是最有效的搜索队形,汪兴国把队伍变成这样是想能在最短的时间搜集更多的有用资料。 但是大家明显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在纵队的时候可以看着前方的人跟随行动,横队既要注意队友情况,保持距离还要注意地面和远处,同时要做这么多工作,这可忙坏了大家,不多时队伍就稀稀拉拉变成了锯齿形,闵先生觉得某一片裹尸布似乎似曾相识,停下了脚步但又不确定,沉默地看了半天,夏尔巴时不时举起相机这儿咔嚓一张,那儿咔嚓一下,夏若冰着急找探险队,又跑得太快忽略搜索,汪兴国不得不随时地协调队伍的行动,不断地下口令让队伍保持最佳状态。 盆地里一点风都没有,追踪时的精神紧张和快速运动让大家浑身汗湿,这时候放缓了速度,但是却又没有风,汗流不出来闷在身体里,让人更不舒服。夏尔巴停下来,放下背包,从背包侧袋拿出水壶喝了几口水,想了想把外衣也脱掉,塞进背包里,等他做完的时候,发现队伍已经走出快一百米外了。 夏尔巴位于队伍的最右边,汪兴国在最左边。这时候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夏尔巴落后了,他背起背包,大步流星地准备追赶队伍,这种稍落后的事情在户外活动中经常发生,毕竟大家都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谁也没有意识这种行为会有什么风险。 一丛高草挡住了夏尔巴的视线,夏尔巴转过去的时候,又被一丛高草挡住了,但夏尔巴没有丧失方向感,等他从草丛里转出来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队伍,这让他有些奇怪,不过好在能见度很好,他抬眼四处看看想给自己找一个定位的地标,突然瞥见右边远处有一个蓝色的物体在动,定睛一看!这不就是自己要找的尸体吗? 距离大约200米,但夏尔巴绝对没有看错,是那具尸体,这时候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裹尸布拖在身后,好像蜕皮的蛇一样挂在他的右腿后,他正在往一块巨石上爬,艰难地伸手去攀着前面的石头,左腿似乎蹬在一块石头上。那儿是一片低矮的草丛,这块巨石几乎将草丛拦腰挡住。 “汪兴国!若冰!你们在哪?!快过来!快!”夏尔巴高声叫道,这时候声音比视线更可靠。 “夏尔巴,我在这儿?”夏尔巴听到了夏若冰的声音,这声音是从自己正前方传过来的,夏若冰原本和自己中间隔着个闵先生,这时候竟然在自己正前方,看来刚才那几下子自己转得有些蒙圈了。 听到夏尔巴的声音,闵先生才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和自己右边的夏尔巴有过交流了,但这个所谓的很久也不过五六分钟,在户外运动中这并不算什么。 “夏尔巴你怎么落后了?”汪兴国叫道,这在他眼里可不是小事,好在今天天气好,若是碰上浓雾,这可能会要了夏尔巴的命! “我没事,大家看右边,右边……大约离我200米的地方,有没有看到一块白色的石头?很大的那块,在它的左边……我看到尸体了,他在往石头上爬!”夏尔巴确认大家的方位之后,赶紧通报重要情况。 “哪?”夏若冰的声音传来,夏若冰此时正在一丛高草中,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有没有人看见?他已经爬过最陡的地方了,右腿拖着蓝色的裹尸布……”夏尔巴有些着急,但他并不知道夏若冰的位置并不好,视线被遮挡了,看到那个人已经爬过去了,速度开始加快,大声地喊道。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真的在动!”闵先生本来也看不见的,听到夏尔巴的声音后,一着急看到旁边有块大石头,爬上了石头,果然看到那个人在往坡上爬,也顾不得摄像机能不能用,举起来就对准了那儿,将镜头拉近,连续按下了拍摄键,但摄像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急得叫:“夏尔巴,我的相机拍不了,你快拍,快拍……” 夏尔巴这时候才想起自己有相机,而且是队伍里唯一能用的相机,可是他的相机镜头并不是长焦,就算拉得最近,这时候成像也还是很小,但是这时候顾不上那么多了,夏尔巴一口气连续拍了好几张。 汪兴国和陈八岱也看不见,旁边也没有高处,汪兴国想了想叫道:“闵先生保持位置,用镜头拉近观察,光蛋儿,夏若冰,保持队形,往夏尔巴方向靠拢。” 第二十一章 惊鸿一瞥(下) 或许是因为在紧张中的缘故,这次大家的行动都很快,夏尔巴耳朵边听着哗啦啦人冲开草丛的声音,闵先生忍不住回头看的时候,下面的高草好像被什么切开一样,能看到几个人的头在晃动,汪兴国的速度最快,在前进的同时还一边指挥着大家,闵先生心里不由得对汪兴国的综合协调能力赞许不已。 或许是有了汪兴国的榜样,闵先生又赶紧回头,眼睛凑上了相机,把相机镜头拉到最大,嘴上报告道:“他的确在爬,呃……速度还不算慢……你们快一点,他要绕过一块石头后面了。” “对,他已经爬过最陡的地方,加快了速度,有一块石头要挡住他了,你们快点。”夏尔巴也看到了,这时候尸体的姿势已经变了,他原来蜷曲蹬地的左脚现在伸直,接着又弯曲,右手搭在石头边上,好像借力拉扯身体的姿势,刚才伸直的左手现在蜷曲了,被身体挡住看不见。 “夏尔巴,多拍照片,我马上赶到……夏若冰!光蛋,不要乱,注意看脚下……”汪兴国叫着,他已经看到了夏尔巴的帽子,顺着夏尔巴眼光的方向一抬眼,果然在200米左右的地方,那具尸体在试图绕过一块大石头。 夏若冰速度快一些,她跑到夏尔巴身边的时候,气都没有喘匀,抬眼一看,尸体一半已经被石头挡住了,但是很明显看到他的右腿弯曲蹬地,接着好像积攒了足够力量一般一蹬,尸体一下往前,然后顿了一下,接着又往前,等陈八岱跑到的时候,只看到他的右腿一下子消失在石头后,只看到拖挂的裹尸布钩在了石头上,接着尸体好像用力一扯,裹尸布落了下来,挂在了石头边。 “真的在动啊……我怎么又没赶上!”陈八岱只赶上了看片尾那么一点点,懊恼地说道,早知道自己再跑快一点了。 “闵先生,你在哪?”当下之际并不是马上去追尸体,而是首先要收拢队伍。 “狗蛋儿,怎么办?”陈八岱问,刚刚将搜索探险队遗迹作为第一任务,这具会动的尸体就出来捣乱,但队伍不可能同时做两件事情,汪兴国再三强调过不能分散。 “闵先生……向我们靠拢。”汪兴国没有回答陈八岱的话,这时候收拢队伍再做打算。 “还不快去追?”夏若冰有些着急,她虽然用了最快速度赶过来,但是也就只看到了半截身子的活动,那速度有些超出想象,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赶过去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找不到了。 “这时候已经晚了……”汪兴国说道,闵先生从石头上跳下来,跟着声音的方向,分开草丛向大部队靠拢。 “怎么办?”闵先生回归了大部队,喘着气问道,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到石头边上的蓝色裹尸布。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汪兴国问。 “呃……他在动,但不是走动,是在爬,姿势有些怪异,但是我确定他的手脚关节都是在活动的。”闵先生想了想,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讲述。 “你能确定他的确是用手脚在爬吗?”队伍里只有闵先生的长焦相机镜头看得最清楚,可是却无法拍摄,汪兴国希望能得到一些更精确的信息。 “呃……好像是的。”闵先生也不确定。 “动作是僵硬的还是自然的。”汪兴国只好引导式提问了。 “僵硬的……好像抓到了突起点之后有点迟疑,摸索了一番,确认抓稳了之后,再突然用力的感觉,不太像我们平时的爬动。” “对对对,我刚才看到他的右脚蹬地之后,好像踩稳了,突然身子一顿就出去了,接着又一顿……”夏若冰也回忆刚才看到的一幕。 “抓?!闵先生你确定看到他在抓某样东西了吗?是怎么抓?这样吗?”汪兴国手指做了个抓握的动作。 这细节闵先生倒没注意到,或许是看到尸体在动的紧张和激动,闵先生当时呼吸急促,手都有些抖,长焦镜头拉到最大之后,手抖会影响视线的对焦,这种细节之处还真没有看清。 “呃……我……没看到……好像是……又好像……不是。”闵先生心里暗暗的自责自己的观察力不够细致,或许这个小小细节能解决所有的疑问呢。 “好吧,现在我们做个民主决策,首先,我们无法同时追踪尸体和寻找探险队遗迹,队伍必须一起行动,赞成追踪的举手。” 一直都是汪兴国在发号施令,现在突然民主决策,大家一时间有些犹豫,但这次活动两个主要目的,一是探寻尸体消失的秘密,二是为了夏若冰寻找父母留下的遗迹,这二选一的事情的确不好下决定。 “呃……汪兴国,要不你决定吧。”闵先生试探地问了一句。 “我最主要的任务是保证大家安全。”汪兴国拒绝了,只要不危害队伍人身安全,他是不会干涉队员活动的。 “呃……我同意。”陈八岱磨磨蹭蹭地举起了手,举手的同时,眼光在看着不同人的反应,手举到了一半,看到没有人赞同,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若冰……你怎么看?”其实最有决定权的人是夏若冰,夏尔巴看着夏若冰说道。 夏若冰咬了咬嘴唇,现在离小树丛已经不远了,那儿有自己牵挂了十余年的父母留下的痕迹,而那块远处的石头后面,有可能就是解开棺材山尸体走路的秘密,夏若冰很明白自己可能不会再有机会第二次进棺材山了,这时候如果只能选一样的话,夏若冰并不能下决定。 “我……同意……”夏若冰犹豫了一会,举起了手。 既然夏若冰举手同意追踪尸体,夏尔巴也举起了手,闵先生当然也不好反对。 “好吧,四比一,先追尸体。”汪兴国说道,既然是自己提出的民主决策,虽然自己从最安全角度出发是想探查探险队遗迹的,但也得少数服从多数。 “加快速度,保持队形,一旦找不到更有用的信息,立刻回头寻找探险队遗迹。”汪兴国说道,从内心而言,汪兴国并不想在这里过夜,夜间是危险的高发期,现在如果速度快的话,或许能追上尸体,但一旦这个任务无法完成,汪兴国要保证把夏若冰带到那些帐篷旁边。 汪兴国在计算着时间够不够用,刚才快速地计算结果是若想太阳落山前出鬼门关,时间已经很紧张了,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建议追尸体的原因。 “那就快点吧。”毕竟是发小,陈八岱听汪兴国的语气就知道问题并不简单,他自告奋勇地在前方开路,夏若冰赶紧跟上,队伍变成了陈八岱带队,汪兴国押后。 汪兴国跟在闵先生后,高草已经挡住了陈八岱的身影,他看了一眼那块遗留在石头边上的蓝色裹尸布,刚要迈开脚步,就听到陈八岱夸张的叫声:“哎呀……” 第二十二章 再次现身(上) “陈八岱?!”跟在陈八岱身后两三米远的夏若冰看到陈八岱钻进草丛里,速度还挺快,刚要顺着他分开的草走过去,就听到他一声惊叫,刚才还晃动的人影一下子不见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着急叫道。 “我没事……别过来……是个大坑!”陈八岱想快点去追尸体,没有看脚下,一脚踏空摔进了坑里,好在这坑不深,陈八岱爬起来,胡乱地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叶和泥土。 “你怎么老掉坑里?”最后的汪兴国听到陈八岱这么说,问道,“有没有受伤?” 一旦有人受伤,活动就要立刻终止,不管离成功有多近!陈八岱在自己身上上下撸了一把,竟然没有受伤。 “我没事……我没事……看着点坑……”夏若冰此时站在了坑边,看着陈八岱的模样有些滑稽,帽子斜在半边脑壳上,嘴下恰到好处地挂了一片草叶,脖子有被草叶划伤的痕迹,但肯定他没有伤筋动骨。 有了陈八岱的探路倒也是一件好事,大家绕过了坑,继续追击,200米的距离在平时并不算远,可是在有高草遮挡的时候这段距离并不好走,密密麻麻的草叶不但遮挡了去路,还遮挡着视线,让人行动异常困难,汪兴国俯下身子,终于找到了草里乾坤。 “你们知道尸体为什么是爬而不是走着么?”汪兴国突然问道,此时大家正气喘吁吁的和草叶作斗争,那柔软的草叶一伸手推开,刚一放手哗啦就反弹回来,一不小心就弹到脸上,这类的袭击防不胜防,大家只好半低着头,斜着身子,眼睛斜斜地看着线路,用手和帽子遮挡草叶疯狂的进攻,但这样一来前进速度变得非常慢。 “我去……呸……汪兴国你有啥好法子?”夏尔巴身材高大,在这种狭小空间一点都不灵活,他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一根柔韧的草茎恰好拍在他嘴上,嘴唇都被拍麻了,通常这种地形都是绕路走的,可是现在为了追尸体,取直线线路最近,绕路的话得好大一圈,可这时候夏尔巴有些后悔进了这片草地,这是他进了鬼门关以来碰到的最密集的草丛。 “因为走着根本过不去,爬着能过”汪兴国说道,夏尔巴眼看汪兴国的身影就这么隐没在草丛中,接着就看到草丛在晃动,根据晃动的节奏,夏尔巴能判断出汪兴国在地上爬,速度果然快了很多。 这里的草贴近地面部分果然有很大的空隙,或许是为了争夺更多的空间和养分,草为了生存,茎都长到了拇指一般粗,三五根为一簇,生长起来之后叶子拼命地向外扩张,倾轧着邻居的空间,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的争夺和倾轧,终于达到了现在的平衡,每一簇草之间都有一个容一个人爬过的空间。 听汪兴国这么说,大家都只好纷纷俯下身子卑躬屈膝,像四足野兽一样贴着地面爬行,虽然比两腿行走累一些,也要随时注意身上的背包被草茎钩挂,但是速度加快了不少。 汪兴国爬出草丛的时候已是浑身大汗,这儿的草矮了许多,只有齐腰高度,汪兴国一眼就看到那块石头就在自己前方不到50米的地方静静地蹲着,那块蓝色的裹尸布挂在石头上。 “我呸,我呸呸呸……老子最讨厌木质化草本植物……”陈八岱钻出草丛,整个人已经不成人形了,帽子被挂到了脖子后面,手上都是泥垢,裤子膝盖部分竟然烂了一个洞,背包也歪在一边,这都还算好,可是脖子没有保护好,不少细碎的干枯草叶钻进了脖子里,陈八岱转着圈圈用手往脖子里掏,可怎么也掏不干净。 夏若冰钻出草丛之后,顾不得身上的污垢,一边拍打着一边朝石头奔过去,这块石头也不算高,她一下子爬了上去,站在蓝色的裹尸布边发愣。 “若冰,看到什么了?”夏尔巴着急地问,他看到夏若冰发愣,以为有什么东西吓到她了。 “什么也没有……”夏若冰沮丧地说。 夏若冰有些懊恼,决定来追尸体的是她,可是这儿什么都没有,再回头一看那丛矮树丛,现在已经偏离了方向,时间在流逝,这并非人意愿可改变。 汪兴国爬上石头,站在夏若冰身边,这块石头这儿有个拐角,尸体从这边上爬了过去,消失在石头之后,但汪兴国还是看到了这儿低矮的草丛中,尸体爬过的痕迹非常地清晰,刚刚爬过的痕迹整齐地在草地上划过了一条直线,又消失在一丛高草里。 汪兴国蹲了下来,用手摸了摸石头,不同于自然石头的粗糙,汪兴国摸到了类似油脂的光滑。他用指甲一刮,又看到了熟悉的淡淡琥珀色的东西,放在鼻子下一闻,仍旧是没有任何的味道。 “这到底是啥?”陈八岱也有样学样,刮了一点来又看又闻,还差点忍不住放嘴里尝尝。 “不知道,夏尔巴,收集点样本。”汪兴国也很疑惑,他现在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是继续追尸体,还是转道去小树丛找探险队?追了这具尸体已经大半天了,可是似乎近在咫尺,却总是慢他一步,似乎他有感知一般,犹如在勾引人进入圈套的鬼魂,永远让你觉得伸手就能触及却无法真的抓到他。 “尸油?”陈八岱终于还是忍不住,用舌头舔了一下尝尝,有一点点腐败的味道,他嘟哝道,呸呸地吐口水。 “陈八岱你要不要这么恶心?”夏若冰看到了,觉得胃里有东西在翻滚,虽然她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嗯……我这是为了科学探索在牺牲。”陈八岱嬉皮笑脸地答道。 闵先生有些发蒙,这具尸体又这么消失了,就消失在石头后的不远的那丛草丛里,但这时候还要不要继续追?自己想看尸体走路,这算不算是看到了,还有楼兰巫师的陵墓,是不是真的在棺材山里?如果这些尸体真的是去棺材山的,那入口到底在哪? 闵先生感觉到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他从腰间解下水壶,喝了一大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若冰?”夏尔巴试探地叫了夏若冰一声,刚才是她的决定,这时候她的决定同样重要。 夏若冰看了看夏尔巴,他为了跟上队伍,没来得及套上外套,穿着短袖T恤和大家一起钻草丛,此时粗壮的手臂到处都是被草叶划伤的划痕,有些地方还在渗血。 “这时候回头应该还来得及。”汪兴国又看了看天气,天气还不错,但是太阳已经划过了天顶,在朝西边慢慢地踱着步子,这短短的200米距离追踪竟然已经花掉了大半个小时。 “走!”夏若冰看了看那条尸体爬过的痕迹,咬了咬牙,两个目的不能一个都达不到,而此时找探险队遗迹无疑比追踪一具正在活动的尸体更容易。 既然夏若冰决定了,汪兴国执行那就容易多了,夏尔巴收好了采集的样品,汪兴国利用棺材山定了定方向和位置,指了指一个方向:“从这里斜插过去最便捷。” 汪兴国带路,一行人等为了赶时间,就不再采取横排搜索的队形,而是重新变成了纵队,仍旧是将夏若冰和闵先生放在了队伍中间,夏尔巴断后。 一个小时后,汪兴国带着大家穿过了一片花花绿绿的裹尸布点缀的草丛,到达了小树丛边。 “就是这儿了。”汪兴国说道,指了指一丛小树边上,那里有一小块橘红色是被泥水覆盖的帐篷,在这儿显得特别显眼。 眼看就要到目的地了,夏若冰突然踌躇起来,虽然她为此准备了十年,可是正当它们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夏若冰却发现自己最重要的心理准备并没有准备好。 夏若冰呆呆地站着,陈八岱不明所以,走上前,四周看了看,肯定地说:“就是这儿,我们是在那个帐篷边上找到的油桶,嗯……那个坏的发电机还在这儿……” 第二十三章 再次现身(下) 夏若冰这时候才醒悟过来,带着忐忑第一次踏进了这个曾经的营地,两排帐篷虽然已经倒塌,被荒草和泥土覆盖,但是夏若冰可以想象得出当年这儿的帐篷是如何整齐地排列,靠着树丛的一面,还有一个倒塌的工作棚,工作棚那绿色的帆布已经和自然融为一体,不仔细看看不出任何异样。 “来来来……大家帮忙清理一下。”闵先生觉察到了夏若冰情绪的变化,招呼道。 几个人合力将工作棚附近的草木清理干净,帆布虽然经得起岁月的侵袭,可是看得出这时候毕竟年代太久了,在当地恶劣自然的侵蚀下,闵先生试图整体揭开它的时候,一用力帆布就破碎了,不得已,只能一小块一小块地清理,当年支撑工作棚的木头早已腐朽成泥,只是在地面上留下了一点痕迹,夏尔巴拿出相机,对着一些细节位置拍摄,以获取更多的信息。 大略地清理完毕之后,能看得出这个营地搭建得非常专业和整齐,六顶帐篷分两排,和工作棚形成了一个品字形排列,但哪怕是最能经受考验的铝合金帐篷支架,此时也已经被腐蚀得只剩下一条条白色的痕迹,有些帐篷被荒草覆盖,费了好大劲才从纷杂的草丛中清理出来。 “我们得加快点速度。”汪兴国觉得清理速度有些慢,太阳不知不觉地又往西边偏了一点。 东西一件一件清理出来了,帐篷、睡袋、露营灯,甚至还有食物包装、发电机、仪器,夏若冰站在这堆东西面前,艰难地想象着当年自己的父母在这儿工作的场景,他们什么时候到这儿?是怎样搭起的这个营地?他们工作了多久?怎么工作的?发现了什么?又是怎么消失的呢? “全部清理过了,没有尸骨的痕迹,从帐篷的倒伏来看,是自然倒塌,没有任何被袭击的痕迹。”汪兴国在一旁轻声说道,看了看时间,又提醒道,“时间不多了,我们需要抓紧。” “嗯……”夏若冰听到提醒,回过神来,问道,“一点尸骨痕迹都没有,牙齿?下颌骨都没有吗?” “没有……他们肯定不是在帐篷里失踪的。”汪兴国很肯定地答道。所有的帐篷清理的时候都很小心,多数帐篷的拉链门都是拉好的,如果这里面有尸体,就算是骨头被腐蚀干净,但最坚硬的牙齿和下颌是不会被腐蚀掉的,汪兴国清理得很仔细。 “周围呢?会不会在营地周围?”夏若冰还有些不死心,或许探险队员是在营地附近遇害的。 “嗯……就算在周围,这么久了根本没办法搜寻,我们没有时间。”汪兴国指了指周围纷杂的环境,要在这样的环境下找到尸骨的痕迹必须得一寸一寸地搜寻,很显然仅凭这几个人和这点时间是不可能的。 “这儿有个保存箱。”陈八岱从一个帐篷旁边找到一个锈迹斑斑的箱子,从破损的地方看进去,里面有分隔和一些被泥土雨水污染的试管之类的东西。 没等汪兴国等人发话,陈八岱把保存箱从半埋的地下搬出来,结果一用力,哗啦一下,箱子全部都散了,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 陈八岱尴尬地拎着两个把手,沾了一手的铁锈。 这应该就是当年探险队取样之后放在这里保存的箱子,夏尔巴赶过来之后,里面的东西已经散落了一地,但一个红色塑料袋包裹的方块状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夏尔巴捡起这个东西,拂去面上的污染物,捏了一下,好像是纸张的手感,主人在生前用塑料袋很仔细地把它包好,这方塑料袋比较厚实,又放进了保存箱中,这才让它躲过了20年恶劣气候的侵袭。 夏尔巴小心翼翼地打开塑料袋,里面是一本笔记本,虽然纸张有些发黄,也被潮气弄湿了一些,可总体保持得还非常完整。 夏尔巴小心翼翼地翻开了封面,看到扉页上笔迹清晰地写着一个名字,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眨了眨眼睛,再仔细一看,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若冰!这是姑姑的笔记!”夏尔巴叫道。 夏若冰愣了一下,急急地奔到了夏尔巴身边,一眼就看到了扉页上的一张照片,那是自己小时候和父母一起的合照,照片下写着一个名字:程若清,是母亲的名字! 闵先生也赶了过来,愣愣地看着夏尔巴手里的笔记本,心里有些懊恼,上次为什么没有更多的时间搜寻,这笔记本里肯定有着重要的记录。 夏若冰用颤抖的手接过了笔记本,眼睛看着那张合照,噙着泪水,好半天没有翻开,闵先生有些急了:“夏若冰,打开看看?” 夏若冰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笔记本,果然是记录着父母研究楼兰的资料,看日期,是他们组织中日考察队时候开始记录的,里面详细地记录了两国探险队员的一些建议,还附有部分装备的清单,往后再翻,是他们进入棺材山附近村落调查的情况,和夏若冰调查的情况大同小异,虽然打着考察队的名号,但那些村民非常不配合,劝阻他们不要去打搅棺材山的亡灵,在笔记中夏若冰的母亲还记录了调查时的一些传说,包括鬼眼和阴兵过道,在鬼眼的记录之后,打了一长串的问号,而在阴兵过道的记录后方,写了几个名词:埃基山幽灵、鬼屋魅影、赤铁矿导电效应,这几个名词都用三道下划线重点标注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陈八岱看着这几个名词,没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再往后翻翻!”闵先生满怀希望,这就是20年前探险队留下的珍贵记录,肯定会有关于楼兰的。 果然,虽然探险队在附近调查的时候异常艰难,他们被阻挡了大半个月都未能进入鬼门关,但一段从未听闻过的传说记录在了笔记本上,夏若冰的母亲写到,她找到了一个很久之前曾经研究过棺材山的民俗学者,这个学者告诉她,棺材山的附近的居民是很久之前从北方迁徙而来的,他们对山似乎有特殊的感情,在棺材山附近定居下来之后,繁衍生息,但他们的习俗和附近的人们大不一样,也很少和附近的人们交往,至于那个大创阎王殿的故事,这位民俗学者很肯定是后世编撰出来的,可至于为什么他们会把死人抬到鬼门关,还有那些阴兵过道的传说,这位民俗学者也没搞清楚,可他们曾经使用过一种奇怪的文字,可现在再也没有人知道那些文字的意思,按照民俗学者的推断,那是某种仪式所用的符咒。 再往后翻了一页,是几页佉卢文和中文的对照表,夏若冰的母亲明确地说,这位民俗学者嘴里说的符咒,就是楼兰消失的文字佉卢文!而这里极有可能是楼兰巫师一族迁徙而来,但巫师的传承怎么断绝,巫师的陵墓去了哪里还没有搞清楚,她按照楼兰丧葬习俗的判断,棺材山极有可能就是巫师的陵墓。 在接下来的记录中,夏若冰的母亲详细地记录了怎么通过当地ZF和程子村的族长交涉,或许是在官方的压力下,族长最终妥协了,但他拒绝让任何一个村民作为向导带路,因为从未有人进入过鬼门关,探险队从阴阳路来到了鬼门关,进入了棺材山的大漏斗中,看到了无数的裹尸布,他们在这里建立了营地。 再往后翻,笔记中记录了在夜间他们在草丛中看到了无数的鬼眼,还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或许是风吹过草丛的声音,可是当时却没有风,草丛里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的“咔咔”声,探险队彻夜未眠,警戒着营地,大家都很累,天气也不好,空气中有一丝丝异样的味道,队员们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头晕和嗜睡的状况,夏若冰的父亲夏言决定再坚持一天,找不到线索就撤出棺材山,但在第二天早晨的时候,一个队员失踪了,他们不得不分散去找,有人在薄雾中看见尸体在移动,队员们都激动起来,他们去追踪尸体,他们觉得尸体会将他们带到巫师陵墓的入口!夏若冰的母亲隐隐感到了不安,将这些记录下来之后用塑料袋包好,又小心地放进了保存箱中,然后跟随队员们去追踪尸体去了。 笔记本翻了一半,记录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再没有任何的记录了,看样子他们去追踪尸体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难怪所有的帐篷都保存完好,营地也没有受到过侵袭。 夏若冰不由得悲从心起,20年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探险队的那么多队员都去了哪?他们是怎么失踪的?他们真的找到了那个入口吗?还有那个疯了的日本探险队员,他是怎么走出了棺材山的? “时间差不多了。”汪兴国又提醒了一下,整个营地已经仔细地清理过,已经不太可能得到更多的东西了。 闵先生想起了背包里那个笔记本,但终究还是忍住没有说。 “最后再找一遍,求你了,再找一遍吧!”夏若冰抬起头,汪兴国看到她满眼的泪水,这个要求无法拒绝。 “好吧,再找半个小时。” 陈八岱继续搜寻着营地边缘,越走越远,等汪兴国叫他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离营地中心一百米远了。 “没事,我看看这边有没有发现。”听到汪兴国叫他,陈八岱高声回应道。 “快回来……”汪兴国叫道,“要准备外撤了。” “这么快?”陈八岱嘟哝着,时间真的是能屈能伸,刚才爬草丛的时候过得那么慢,现在一眨眼的工夫怎么就过了这么久? 陈八岱回头,准备回归大部队,眼光一转的时候,他目瞪口呆地定在了那儿。 “汪兴国,看那边!那边!”陈八岱定睛一看,确定刚才那一瞥没有看错,一时间嗓门也不受控制了,干号的声音刺耳地冲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什么情况?”汪兴国正在低头整理背包,听到这声干号赶紧抬起头。 “那边,那边!尸体……尸体!”陈八岱挥舞着双手引起大家的注意,顺着陈八岱手指方向,果然,刚才消失的尸体又出现了。 “老子看你还跑!”成功引起了大家注意之后,陈八岱几步跳过了草地中的障碍物,拔腿追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乱石迷踪(上) “陈八岱!”汪兴国一看陈八岱连蹦带跳,知道这家伙的老毛病犯了——冲动! 陈八岱别看平时没心没肺,鼯鼠学艺样样通样样松,但也只有汪兴国这个发小知道,他有时候会很冲动,特别像今天这样,这具尸体若即若离地在他们周围晃荡,但你却无法抓到他,陈八岱最讨厌这种雾里看花的感觉,在这种时候陈八岱往往会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去打破这种朦胧,而不会开动脑子想一想再行动。 汪兴国的性格和陈八岱正好互补,他做任何事情都会先想想为什么,在特种部队的训练中,教官再三地强调先用脑子,没脑子就算再强壮的躯体在战场上也不过是一个靶子,汪兴国把这种习惯已经形成了本能,可是这时候汪兴国的提醒陈八岱哪听得下去?陈八岱这时候已经厌烦了这种躲猫猫的游戏,他想追过去把尸体揪起来看看,到底它是活着的还是死的,至于揪过来的后果是什么,他现在脑子里压根就没有想。 尸体距离陈八岱也不过一百多米,那儿是盆地底部的一个区域,位置比陈八岱现在站着的位置还略低一些,这个漏洞底部相对而言,草都不算高,最高的也就是到人肩膀左右位置而已,陈八岱此时能清楚地看到那具尸体在地上爬,正从一片很低矮的草丛爬过,草丛中间的部分有一些乱石,那堆乱石旁边光秃秃的,好像是一块石板。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陈八岱的声音,陈八岱真切地看到了那具尸体回头了一下,好像看了陈八岱一眼,陈八岱拔腿去追的时候,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也加快了速度,陈八岱蹦过了几丛草的遮挡,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尸体似乎有些慌张,陈八岱明显看到他的手脚加快了移动速度,有一下还一脚蹬空,滑了一下。 “老子看你还跑?!”看到尸体加快了“逃跑”的速度,陈八岱心里一股无名怒火升起——这丫的让自己累得跟狗一样,满世界躲猫猫,还让自己担惊受怕,要是抓到了,非得先揍一顿泄愤不可! 陈八岱加快速度,崎岖不平的地面让他摔了一跤,但这时候陈八岱连骂都顾不上了,爬起来一看,那尸体竟然又移动了一段距离,它似乎想躲进那堆乱石丛后去,但现在可不同刚才,没有高草的遮挡,天气又这么好,就算他躲进去,一样能把他揪出来! “陈八岱!小心!”汪兴国追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尸体,那移动的方式,虽然让人觉得有些别扭,但真真就像是低姿匍匐的状态,但看到陈八岱不顾一切地在前面追,汪兴国有些担心他的安全。 “你们快点,他要跑了!”陈八岱头也没有回,叫道,又拔腿追去。 夏若冰听到陈八岱又看到了尸体,把母亲的笔记本往包里一放,拔腿也追了过去,夏尔巴想拉都没有拉住,而闵先生愣了一下神,也朝陈八岱叫喊的方向跑去——如果夏若冰母亲记录是真的,这里就是巫师的陵墓,那尸体一定会将自己带到入口! 若是平地这样的距离用尽力量冲刺也就十几秒的问题,但是地形仍旧是一大阻碍,陈八岱前面是一片带刺的草丛,有半人多高,他开始没有注意到,钻进去没几步就被刺得龇牙咧嘴,不得不又退出来,眼睛盯着那具“慌不择路逃窜”的尸体,脚下却不停,陈八岱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但此时却不觉得累,肾上腺素的爆发使得他用尽肌肉里的每一丝力量。 “夏若冰、闵先生、夏尔巴……不要乱……”汪兴国一看是阻止不了大家追踪尸体了,大声叫着,试图控制住混乱。 夏尔巴顾不上放在一边的背包,看到夏若冰和闵先生已经跑出几十米外了,赶紧也跟上。 夏若冰抬头的时候,就看到陈八岱在狂奔,顺着他狂奔的方向看去,那具尸体赫然就在那儿爬着,夏若冰突然感觉到脑子一片空白,自己的父母就是为了追踪尸体而失踪的,而这一次她决不能让尸体跑掉! 而闵先生看到尸体的时候,慌忙举起了手里的摄像机,但又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摄像机除了拉近观察之外毫无用处,他拉近镜头,眼里真切地看到了那具尸体四肢并用在草地上爬动,类似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军队爬铁丝网的模样,动作有些僵硬,但速度并不慢,他的动作不算流畅,也没有看见腰部蛇形摆动的动作,好像伸出手一拉,脚一蹬,人一下蹿了出去,然后又一拉,一蹬。 闵先生目瞪口呆,这尸体真的会动,虽然他并不像传说那样走动,但一具会爬的尸体让人不寒而栗,闵先生放下摄像机,不敢再多看一眼,虽然自己声称对“尸体走路”很感兴趣,可真当这一幕映进眼中,闵先生却不像曾经想象的那样镇定,一股惊慌失措的感觉从心口冲了上来,堵在了嗓子眼,不吐不快,但又噎在那儿无法吐出。 尸体会把自己引到入口,如果这里真的是巫师的陵墓,那里面肯定还存放着无数的宝藏,还有那楼兰如何消亡的秘密!一瞬间,闵先生脑子里充斥着无数的想法,一时间大脑好像被各种信息堵塞住了,无法继续再思考。 “不要乱!闵先生,跟上!”闵先生大脑空白了一段时间,听到了汪兴国的叫声,再一看夏尔巴已经超过了自己在追前面的夏若冰,他的大脑并没有进行过多的思考,指挥着脚就迈开了。 这儿的能见度比较高,闵先生倒还不用太担心视线接触的问题,但这时候大家队形已经乱了,陈八岱离大家足有一百米远,汪兴国在追他,后面的夏尔巴和夏若冰已经会合,落在最后的是闵先生,离夏若冰大约30米远。 “你大爷……你二大爷……你三大爷……”陈八岱嘴上嘟哝着,紧张的时候陈八岱会不由自主地嘟哝着一些自己也听不懂的词语,他绕过了那堆带刺的草丛,和尸体的视线接触暂时中断了一段时间,但再看到他的时候,尸体已经爬到了石板上,眼看就离那堆乱石不远了。 “陈八岱!注意脚下!”汪兴国叫道,陈八岱这时候脑子开始有些清醒了,几十米外那具尸体穿着一件白色的寿衣,在灰褐色石板的背景下显得非常明显,他看到尸体斜了斜脑袋,好像偷偷看了自己一眼,这时候恐惧感终于压制住了愤怒,陈八岱听到汪兴国叫声,一下子脚好像被粘住了一样,一动不敢动。 “汪兴国,你快点!”队伍里能力最强的就是汪兴国,要是和尸体打一架,汪兴国无疑是最好的选手,陈八岱焦急地叫道,刚才的热汗被尸体这么一瞥,一下子变得冰凉冰凉,汗湿的内衣紧紧地贴着身上,接着被身上的汗毛弹开。 这两发小平时都是用小名互相称呼,这时候连名带姓地叫,情况肯定不对了! 陈八岱不敢动,他站着等待支援,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具尸体爬过了石板,尸体似乎对自己的一瞥的威慑力很有信心,他吓住了陈八岱,争取了时间,汪兴国跑到陈八岱身边的时候,陈八岱气都不敢喘! 第二十五章 乱石迷踪(下) 汪兴国也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尸体的确是在动,在这个距离上,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尸体一只手伸了出去,但是拳头是握紧的,另一只手手掌半开,那块石板不算光滑,只见尸体手一拉,似乎不用力气一般,身体就好像蛇一样在石板上移动了一段距离。 “妈的!”汪兴国暗暗骂道,但他并没有丧失理智,这时候队员的安危也很重要,他回头,看到夏若冰和夏尔巴结伴而来,但却没看到闵先生。 “闵先生!”汪兴国叫道。连叫了好几声,闵先生从一丛草边绕了过来。 “别让他跑了!”陈八岱看到尸体就要爬到乱石堆了,这时候增援又上来了,不由得胆子又膨胀起来,叫骂了一句,又迈开了脚步。 这时候队伍在集中,人员分散的不利局面已经控制,眼看尸体又要脱离视线范围,汪兴国也有些心急,这时候应该快速追上去,先控制尸体,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看到陈八岱又迈开了腿,汪兴国也跟了上去。 尸体似乎受了惊吓,略定了一下,然后突然往前一蹿,此时他距离乱石堆也不过一两米,这一蹿竟然就蹿到了乱石堆边,然后再一蹿,半个身子没入乱石中,陈八岱跑到石板边的时候,尸体已经不见了,有了汪兴国这个后援,陈八岱也顾不上许多,从腰带抽出一把刀子,20米的距离对他而言也就是几步就蹿到了,而此时那堆乱石面积也不过一百来平方米,这么大一个人要想藏在这堆石头当中几乎是不可能的,把他揪出来已经是三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 汪兴国看到陈八岱抽出了刀子,那阵势就是要找尸体大干一架,这时候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难不成陈八岱还真的捅尸体几刀?眼看陈八岱几步冲到了乱石堆边,汪兴国也跟了上去。 “出来!出来!”陈八岱跑到乱石堆边的时候,却一下子了,没敢追进去,站在边上,高声叫道,“出来啊!你不出来老子进去了!” 乱石堆里用沉默回答了陈八岱,好像在说:“有本事你就进来。”陈八岱叫嚷可以,但是真要进去还是不太敢的——这尸体竟然会爬到这么远,乱石堆里地形复杂,鬼才知道自己在搜索的时候,他会不会突然从哪冒出来,就算不打人,吓也把人吓死了吧。 “进去吧……”汪兴国不由得有些好笑,陈八岱就是个老鼠扛枪窝里横的主,说的时候天花乱坠,真到要干了,就了。 “啊?!真进去?”陈八岱听了汪兴国的话,不由得脑袋缩了一下,这真的是要进去找尸体打架的节奏? “要不等他们一起吧。”陈八岱看到夏若冰等人也气喘吁吁地跑上了石板,不远处的草丛里是闵先生晃动的身影。 “夏尔巴,你们就在那儿等着,不要过来了。”汪兴国叫道,夏尔巴一听,和夏若冰停下了脚步。 “光蛋,咱俩是收了钱的,有危险咱俩不上难道让别人上?”汪兴国低声说道,实际上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就算吓人,吓到自己也好过把夏若冰他们吓到,如果真的找到了尸体,控制了局面,再让他们上来,这样比较好。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有职业道德。”陈八岱嘟哝着,这汪兴国就是太负责,这不是坏事,可是这时候,多几个人壮胆也不是坏事吧。 看到汪兴国打头钻进去了,陈八岱踌躇了一下,也只好跟上。 乱石堆里并没有陈八岱想得那样崎岖不平,反而好像经常有人走过的一样,地面很平,脚踩上去的时候,有点滑的感觉,汪兴国蹲下用手一摸,这里是一层厚厚的油脂,轻轻用指甲一刮就能轻易地刮下一大片,这些油脂不可能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肯定是经过了长年累月,底部的油脂已经干结,但上部的还能保持着光滑,路面——汪兴国更希望用这个词语来形容自己脚下的地方,还算是蛮宽敞的,宽度可以并排走过三个人,但有些幽深的感觉,有好几个岔道,但这个面积实话说的确不大,哪怕小心翼翼地搜索,至多也就五分钟时间。 汪兴国检查了地面之后,站起来,指了指一条岔道,示意陈八岱过去看看。 “我?!”陈八岱精神高度紧张,这时候真有一种打仗的感觉,他不敢出声,指了指自己,等着汪兴国。 汪兴国打了个手势,点了点头,陈八岱心里嘟哝着,他看懂了汪兴国的手势,那就是要自己过去搜索一下这个岔道,陈八岱无奈,紧紧地攥着刀,把刀伸在胸前,要是真有什么东西扑出来,一伸手就可以扎他一刀。 陈八岱蹑手蹑脚到了岔道边上,探头一看,没有东西,踌躇了一下,走了进去,实际上岔道也不深,有一个小小的拐弯,有视觉死角但根本藏不住人,陈八岱到了拐弯边上,有一种躲猫猫就要抓到对方的感觉,但是这可不是小时候躲猫猫,要是那尸体真的藏在这个拐角,一下子跳出的话…… 陈八岱不敢往下想象了,一个大活人这么跳出来都能把人吓个半死,要是一具尸体跳出来……嗯……陈八岱定了定神,把刀攥得更紧了,管他是什么,蹦出来了就给它一刀子,反正……这杀尸体不算杀人! 陈八岱好不容易抑制住内心的紧张,憋着一口气不敢喘,一下蹦过拐弯——与其你吓我,不如我先吓你一跳!但是拐弯的死角那儿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虚惊一场!”陈八岱不由得笑自己刚才的紧张,刚要转身,就听到不远处的地方,“咔嗒”响了一声,陈八岱刚放松的心情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再次绷紧了。 这可不是久留之地,陈八岱几步蹿了出来,看到了汪兴国,他站在岔路边上,一个标准的警戒姿势。 “你妹!这真跟打仗一样,就差手里那把枪了。”陈八岱心里想,看到汪兴国似乎见多不怪的模样,很是镇定,等陈八岱出来了,准备搜下一个岔道。 “你听到了?”陈八岱忍不住轻声问,刚才那个声音虽然不算大,可是非常地清楚,陈八岱都怀疑外面的夏若冰等人都听到了。 “嘘……”汪兴国把食指贴近嘴唇,其实他早就听到了,他还听到了一阵细碎的声音,很微小,不仔细听听不到,而且此时他基本已经判断出了声音的方向,就在下一个岔道。 汪兴国打了个手势,告诉陈八岱,人就在那儿,陈八岱脑子又紧张起来,汪兴国用手势告诉他,自己打头,他随后跟上,陈八岱用力地点了点头,举起手里的刀。 汪兴国看看他,这家伙现在精神高度紧张,让他跟自己身后,要是出点啥情况,这家伙一刀过来,伤的可是自己啊,他指了指刀,让陈八岱收起来。 陈八岱心理暗骂道,汪兴国是格斗高手胆子又肥,你不怕,自己现在可怕得要命,没把刀在手里心里没底啊,可是看到汪兴国坚定的要求,也只好把刀收起来,跟在汪兴国身后,眼睛瞥见旁边有块石头,顺手把石头捡了起来,紧紧地攥在手里。 汪兴国贴到了拐角边上,陈八岱紧紧跟着,举起了手里的石头,可是因为紧张,他没注意到汪兴国停下了脚步,一下撞了上去。 这果然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陈八岱这么一撞,差点没把汪兴国调整好的脚步打乱了,人差点一步冲出去,回头一看,陈八岱举着一块石头,那模样就像要砸自己脑袋。 若是别人,汪兴国此时早已经条件反射给他一拳了,陈八岱是自己发小,他太了解了,这家伙就是紧张,手里没个武器心里没底。他不满地瞪了陈八岱一眼,陈八岱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放下了石头。 汪兴国心里暗想,这儿也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而且自己确认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绝对没有错,从地形上看,这个通道最深也不过几米,按照作战而言,已经把敌人堵在了绝路,他无路可逃! 汪兴国一闪身,用标准的突进姿势,闪出了拐角,一步冲了进去,一眼看去,岔道尽收眼底,可是…… 看到汪兴国移动了,陈八岱喉头发紧,要是对方负隅顽抗,那两个人打一具尸体还是应该能打得过的,届时汪兴国正面对敌,自己侧面迂回就好了。 要说陈八岱这理论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实际操作情况怎么样现在谁也不知道,眼看汪兴国进去了,陈八岱还在发愣,过了好一会,竟然没听到里面有打斗的声音,甚至什么声音都没有,陈八岱纳闷,轻声叫道:“汪……汪……汪兴国?” 仍旧没有回答,陈八岱脑子乱成一团,汪兴国不会被人……不,被尸体干掉了吧! 管他呢,我也总不能老这么待着。 汪兴国什么都没看到,他正在发愣,若是真的有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扑出来,汪兴国倒还不怕,可是什么都没有这倒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说白了他自己也有些蒙,陈八岱叫他的时候没听见,他听到身后有声音,疑惑地回头。 此时陈八岱鼓足了最后一点勇气,挪动了脚步,然后“啊……”的一声怪叫着给自己壮胆,跳了进去,手里高高地举着石头,只要有什么情况,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就砸下去。 第二十六章 乱石迷踪(上) 陈八岱的怪叫目的是给自己壮胆,可是在外面的夏若冰听起来可就不这么回事了,这明明就是一声惨叫! 闵先生被这声“惨叫”吓了一跳!反而没有夏若冰这么镇静,夏尔巴也朝惨叫声的方向看去,手本能地就摸到了腰间的开山刀位置,可这时候才尴尬地发现刀丢在营地没有拿! 闵先生一直认为自己可以把控事物的发展,他的确可以调动很多的资源,甚至可以左右某只股票的涨跌,但在这儿,棺材山下,鬼门关里,他所有的资源都犹如肥皂泡一般苍白,或许真正地面对自己内心的恐惧的时候,才会认识到自己是多么地渺小。 闵先生脸白了,手也止不住在颤抖,甚至不知道脚是不是因为刚才连续地奔跑而劳累,他感觉到大腿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震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声“惨叫”吸引了,闵先生用力咬了咬牙,趁大家不注意在大腿上掐了一下,终于控制住了颤抖。 “闵睿啊闵睿,20年了,你欠石颖冰一个交代,欠夏言一个交代……鼓起勇气!”闵先生暗暗对自己说,这么一来,反倒平静下来了。 “汪兴国!陈八岱!”夏若冰急了,拔腿想进去,夏尔巴一把拉住了她:“若冰,等会……” 夏尔巴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在探险中有一个原则,当发生不明情况的事情第一要做的并不是扑过去,而是停下,然后想一想再做决定,看到夏若冰有些冲动,他赶紧拉着。 夏若冰被这么一拉,也冷静下来,可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焦急,汪兴国和陈八岱进去了不到两分钟,就传出了惨叫,但随即又没声音了,乱石遮挡了视线,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人受伤了?是谁受伤?伤他们的又是什么东西?夏若冰想着,从腰带上的铲包里,拿出了折叠工兵铲,攥在手里。 陈八岱大叫一声从拐角跳过去,高高地举起了石头,这时候汪兴国正好回头,活脱脱陈八岱要砸死自己的节奏,汪兴国往旁边撤了一步,一搭手一扭,陈八岱手里的力气就不知道去哪了,接着自己脚下好像绊什么东西,心里暗叫一声“妈呀!”人已经一个狗啃屎摔在了地上。 汪兴国只是用了格斗里最简单一招刁腕绊摔,这已经成了他的本能,陈八岱这下子摔得可不轻,手里的石头也摔到了一边,在地上弹了几下,这儿地面好像很光滑,陈八岱在地上滑出了两米多,才停了下来。 “你想砸死我啊?”汪兴国有些不满。 “呃……我……操……疼……不是……”陈八岱想坐起来,想解释一下,可是刚才手肘砸在了地上,现在好疼。 既然他这么说了,证明这家伙至少神经还算正常,汪兴国估计他是太紧张了。 “哎!狗蛋儿,人呢?”陈八岱这么一摔,反倒脑子被摔清醒了,四面一看,仍旧是空空如也。 汪兴国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很疑惑。 这是一个大约20平方米的岔口,好像是在整块大石头中间挖出来一样,这个面积一眼就看得通透,陈八岱又揉了揉眼睛,难不成这尸体还会隐身了不成? “会不会是铁血战士啊?!”陈八岱提出了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可能性。 汪兴国没有回答,这时候他也听到了外面夏若冰的叫声,汪兴国回了一句:“没事,没人受伤。” 这时候保持安静已经没有必要了,所有的岔道都检查过了,空空如也,尸体不见了,但汪兴国的的确确看到尸体进了这儿,而且这片地方非常空旷,大约一个足球场面积的大石板,除了这堆乱石,没有任何的遮挡了,谁也没看见尸体从这里出去…… “找到他了吗?”闵先生高声问,把“他”字咬得特别重,大家都知道他在问找到尸体了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有,你们再等会。”汪兴国答道。 汪兴国的回答让闵先生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恐惧感好像又增加了一分,汪兴国此时的目光看到角落里的一个洞,这个洞好像是从石块里凿开的一样,四面光滑,大约堪堪能钻进一个人的大小,汪兴国拿出手电筒,往洞里照去。 “什么情况?”陈八岱也看到了这个洞,他趴下来,眼光尽力地往洞里看,但光线好像被什么东西吞掉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大概一个70°的斜坡,洞壁光滑,深入地下,看不清楚里面了。”汪兴国只能大概看清洞里20米的情况,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尸体是从这里消失的。 陈八岱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棺材山那方形的山顶——难道这尸体真的有意识,从这里钻进了洞里,走进了棺材山里去填那个传说中的地府灵魂? 汪兴国看了看时间,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时候往外撤都会非常赶,虽然他也好奇,可是现在已经没时间让他去探究了。 看到汪兴国和陈八岱从乱石堆里走出来,大家都松下了一口气,夏若冰焦急地问:“里面什么情况?” “五个岔口,我们都搜索过了,没有人,没有尸体,什么都没有,夏尔巴,把这个样品带回去化验。”出来的时候,汪兴国用刀在地上划了个方框,揭下了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样品。夏尔巴赶紧拿出自封胶带,把样品装好,写上编号。 “什么都没有?可是我们明明看到他进去的,没有东西出来啊。”夏若冰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嗯……里面有一个深入地下的洞,我用电筒看了,看不清里面情况。” “这证明什么?”闵先生插嘴问。 “尸体应该钻进洞里。”汪兴国说道。 “等等……等等……你是说尸体爬到了这里,然后钻进了一个洞里?”夏尔巴不可思议地问道。 “看起来是这样的……”汪兴国答道。 “这怎么可能?”几人异口同声地问。 “嗯……福尔摩斯说过,当把一切不可能排除了之后,剩下的那个就算多么不可思议,但那就是真相。”汪兴国笑了笑,从现在看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但对于一个死尸怎么会有意识从鬼门关爬了这么远钻进去,汪兴国现在也不明白。 “好吧,我总结一下,这事情是这样的,呃……尸体到了鬼门关,在使命的召唤下,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爬到了这儿,然后回望了一眼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再用大无畏的牺牲精神,钻进了洞里,去填补祖先犯下的过失,接着,就在黝黑中,走向了那儿……”陈八岱指了指棺材山那个巨大的方形顶,“生命啊,就是这样在轮回……” “陈八岱你觉得你很幽默吗?”夏若冰瞪了他一眼。 “我这不也是活跃一下气氛嘛……我去……要不你来分析一下?”陈八岱觉得夏若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都啥时候了,再不撤离就得过夜了,管他为什么会到这儿,又管他尸体到底要去哪?反正该看的也看了,不明白的仍旧不明白,明白的事情明白就好了。 “这会不会就是夏若冰母亲记录里的巫师陵墓的入口,别忘了,有个日本探险队员活着出来了。”闵先生不死心,如果夏若冰母亲的记录是正确的,自己就站在真相的大门口。 “可是他也疯了,其余队员都失踪了。”汪兴国拒绝了闵先生的想法。 “汪兴国,我是出了钱的,我总共付给了你们23万!”闵先生有些恼怒。 “我们的协议是让你看到死人走路,你看到了。” “如果这里是楼兰的陵墓,我们就站在真相的大门口,这值得去冒个险。”闵先生不示弱,往前走了一步,想挤过汪兴国身边。 “要不,我们进洞里看看?”夏尔巴看到情况快要失控了,提了个折中的建议。 “时间不够了。”汪兴国指了指天空的太阳,现在已经偏西了。 “天气还很好,我们可以过一夜,明天,明天如果还没有发现我们就撤!”夏若冰也不甘心。 汪兴国摇了摇头:“夏若冰,你的父母是在过夜之后第二天失踪的,如果他们真的从这个洞口进入了棺材山,他们没有再回来,我要保证大家的安全,如果……你也……你的父母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 “哎……”夏尔巴长叹一声,拍了拍夏若冰的肩膀,劝她还是听汪兴国的。 没有人支持自己,闵先生有些颓然,汪兴国看了他一眼:“闵先生,我们还有机会再来,先休息5分钟,然后就走。” 第二十七章 乱石迷踪(下) 汪兴国坐在石板上,身上的背包没有解下来,他就垫着背包半靠着,喝了一口水,怔怔地看着那堆乱石,20年前的探险队真的是从这里进入了棺材山吗?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尸体是爬到了这里,可是死人怎么还会爬?动物搬运?可是动物呢?这一带和自己所去过的所有地方不一样,草如此繁盛的地方是虫子的天堂,这种木质化草本植物是蝗虫最喜欢的食物,可这儿别说蝗虫,任何一种虫类都没看见,没有蟑螂,没有蛐蛐,甚至没有蚯蚓!这太说不过去了…… 还有那些鬼眼,探险队出现的嗜睡和头晕的症状,鬼门关门口飘忽的阴兵,夏若冰母亲特意重点强调的几个词语,这一切都有什么关联? 夏若冰也坐在了汪兴国旁边,看到汪兴国在发呆,问:“就这样?” 夏若冰还不死心,如果自己母亲的记录是真的,那会是考古界的重大发现!会给楼兰人消失之谜添上缺失的一环。 “只能这样……”汪兴国把思绪拉了回来,他并非不好奇,可是此时好奇并不能带来帮助,很可能会是麻烦。 他的工作是带人探险,而不是找麻烦,汪兴国必须要避免麻烦。 “呼……”夏若冰不甘心地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怨恨地看着那堆乱石,很可能,所有的答案就在这堆乱石中,可是现在就算是近在咫尺,他们也无法找到答案了。 夏尔巴站着,四周看看,他也不死心,或许尸体在和自己躲猫猫,不知道一会从哪又冒出来了,闵先生举着相机,用长焦镜头四处看看,虽然不能拍摄,但说不定能从镜头里看到一些什么。 但大家都明白,就算尸体这时候再冒出来,也没有时间再去追踪了,20年前的探险队在这里过夜之后全军覆没,谁也无法保证自己在这里过夜会不会也重蹈覆辙。 “操……”陈八岱很郁闷,这都啥事情?他现在似乎看到那具尸体在嘲笑自己:“小样,就你这个三脚猫功夫还来追我?”刚才要不是自己害怕,犹豫了那么一小会,这时候应该把尸体摁在地上暴打一顿了!非打死他不可! 呃,等等,死了才叫尸体,把死掉的尸体再打死?那算个啥?陈八岱懊恼着自己刚才的犹豫,看到旁边有一块石头,大约巴掌大小,一头尖尖的好像凿子一样,他觉得有些累,一屁股坐下来,捡起石头,无聊地用尖尖的一头凿着地面玩,以此来排解心中的郁闷。 大家都没再说话,听着陈八岱凿着地面“嗒……嗒……嗒……”的声音,几分钟后,大家就要撤离了,或许再不会回来,今天的气候很好,没有雾,也没有人头晕,汪兴国看了看棺材山和自己的位置,估算了一下鬼门关的位置,只要能看到地标,一切都好办,他估计着,大约晚上十点前,就能离开鬼门关了,然后在鬼门关外住一晚,明天一早下山。 “啪啪……叮……哐……” “嗯?”陈八岱奇怪,又一阵声音传来,好像是什么东西从高处滚落,但隔着什么东西,听起来又不真切。 汪兴国也听到了,他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四周一片空旷,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 “神经质……”陈八岱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继续用石头凿着地面玩,这时候石板上已经被凿出了一个小坑。 这岩石板怎么这么脆?陈八岱有些疑惑,看看手里的石头,又看了看石板,用力凿了几下。 “咔啦……”石板震了一下,陈八岱举着石头,定在了那儿,他看到从凿开的小坑边上,裂开了几道缝隙。 “陈八岱,你干吗?”夏尔巴脚下一震叫道。 汪兴国也疑惑,接着又一阵咔啦啦的声响,好像什么东西裂开了,陈八岱看着那几道裂缝开始扩大。 汪兴国心里暗叫不好,伏下身子,听到了有东西破裂的声音,是从地下传来的。 “快走,下面是空的!”汪兴国叫道,这么一块结实的石板,谁能想到它是空的? “我……我啥都没干啊……”陈八岱很郁闷,就是无聊敲敲石头玩而已嘛! 陈八岱话音刚落,身边的裂缝突然一下裂开,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碎裂声,陈八岱身子一歪,半边身子掉了下去。 “小心!”不远处的夏尔巴几步踏过来,伸手抓住了陈八岱的衣服,闵先生也赶过来帮忙,可是刚走两步,脚下怎么也站不稳,他看到夏尔巴趴在地上抓着陈八岱衣服,但是周围的石板在开裂,速度越来越快,还没等明白怎么回事,脚下一空,就觉得身子好像一下失重了,接着眼前一黑,他胡乱地用手试图抓到附近一些什么东西,然而什么都没有抓到,耳朵边只听到一阵乱七八糟噼里啪啦的声音包裹着他的周围,接着闵先生好像被什么东西在背后狠狠打了一下,接着是手臂,然后是肚子,他什么都干不了,只能被动地承受着,直到有一个什么东西狠狠地在他脑后来了一下子,他晕了过去…… 汪兴国坐在石板上,身上的背包没有解下来,他就垫着背包半靠着,喝了一口水,怔怔地看着那堆乱石,20年前的探险队真的是从这里进入了棺材山吗?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尸体是爬到了这里,可是死人怎么还会爬?动物搬运?可是动物呢?这一带和自己所去过的所有地方不一样,草如此繁盛的地方是虫子的天堂,这种木质化草本植物是蝗虫最喜欢的食物,可这儿别说蝗虫,任何一种虫类都没看见,没有蟑螂,没有蛐蛐,甚至没有蚯蚓!这太说不过去了…… 还有那些鬼眼,探险队出现的嗜睡和头晕的症状,鬼门关门口飘忽的阴兵,夏若冰母亲特意重点强调的几个词语,这一切都有什么关联? 夏若冰也坐在了汪兴国旁边,看到汪兴国在发呆,问:“就这样?” 夏若冰还不死心,如果自己母亲的记录是真的,那会是考古界的重大发现!会给楼兰人消失之谜添上缺失的一环。 “只能这样……”汪兴国把思绪拉了回来,他并非不好奇,可是此时好奇并不能带来帮助,很可能会是麻烦。 他的工作是带人探险,而不是找麻烦,汪兴国必须要避免麻烦。 “呼……”夏若冰不甘心地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怨恨地看着那堆乱石,很可能,所有的答案就在这堆乱石中,可是现在就算是近在咫尺,他们也无法找到答案了。 夏尔巴站着,四周看看,他也不死心,或许尸体在和自己躲猫猫,不知道一会从哪又冒出来了,闵先生举着相机,用长焦镜头四处看看,虽然不能拍摄,但说不定能从镜头里看到一些什么。 但大家都明白,就算尸体这时候再冒出来,也没有时间再去追踪了,20年前的探险队在这里过夜之后全军覆没,谁也无法保证自己在这里过夜会不会也重蹈覆辙。 “操……”陈八岱很郁闷,这都啥事情?他现在似乎看到那具尸体在嘲笑自己:“小样,就你这个三脚猫功夫还来追我?”刚才要不是自己害怕,犹豫了那么一小会,这时候应该把尸体摁在地上暴打一顿了!非打死他不可! 呃,等等,死了才叫尸体,把死掉的尸体再打死?那算个啥?陈八岱懊恼着自己刚才的犹豫,看到旁边有一块石头,大约巴掌大小,一头尖尖的好像凿子一样,他觉得有些累,一屁股坐下来,捡起石头,无聊地用尖尖的一头凿着地面玩,以此来排解心中的郁闷。 大家都没再说话,听着陈八岱凿着地面“嗒……嗒……嗒……”的声音,几分钟后,大家就要撤离了,或许再不会回来,今天的气候很好,没有雾,也没有人头晕,汪兴国看了看棺材山和自己的位置,估算了一下鬼门关的位置,只要能看到地标,一切都好办,他估计着,大约晚上十点前,就能离开鬼门关了,然后在鬼门关外住一晚,明天一早下山。 “啪啪……叮……哐……” “嗯?”陈八岱奇怪,又一阵声音传来,好像是什么东西从高处滚落,但隔着什么东西,听起来又不真切。 汪兴国也听到了,他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四周一片空旷,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 “神经质……”陈八岱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继续用石头凿着地面玩,这时候石板上已经被凿出了一个小坑。 这岩石板怎么这么脆?陈八岱有些疑惑,看看手里的石头,又看了看石板,用力凿了几下。 “咔啦……”石板震了一下,陈八岱举着石头,定在了那儿,他看到从凿开的小坑边上,裂开了几道缝隙。 “陈八岱,你干吗?”夏尔巴脚下一震叫道。 汪兴国也疑惑,接着又一阵咔啦啦的声响,好像什么东西裂开了,陈八岱看着那几道裂缝开始扩大。 汪兴国心里暗叫不好,伏下身子,听到了有东西破裂的声音,是从地下传来的。 “快走,下面是空的!”汪兴国叫道,这么一块结实的石板,谁能想到它是空的? “我……我啥都没干啊……”陈八岱很郁闷,就是无聊敲敲石头玩而已嘛! 陈八岱话音刚落,身边的裂缝突然一下裂开,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碎裂声,陈八岱身子一歪,半边身子掉了下去。 “小心!”不远处的夏尔巴几步踏过来,伸手抓住了陈八岱的衣服,闵先生也赶过来帮忙,可是刚走两步,脚下怎么也站不稳,他看到夏尔巴趴在地上抓着陈八岱衣服,但是周围的石板在开裂,速度越来越快,还没等明白怎么回事,脚下一空,就觉得身子好像一下失重了,接着眼前一黑,他胡乱地用手试图抓到附近一些什么东西,然而什么都没有抓到,耳朵边只听到一阵乱七八糟噼里啪啦的声音包裹着他的周围,接着闵先生好像被什么东西在背后狠狠打了一下,接着是手臂,然后是肚子,他什么都干不了,只能被动地承受着,直到有一个什么东西狠狠地在他脑后来了一下子,他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