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分卷阅读1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 《冤家路窄》百醉疏狂 文案 曲江烟原以为大仇得报,不成想一睁眼,仇人好生生的近在眼前。恨切惆怅,怨深刻骨,他成了她的冤家。 曲江烟: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男主:呵呵,你才是我的冤家。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曲江烟 ┃ 配角:孟逊 ┃ 其它:穿越 第一卷:捉·逃 第1章 又生 曲江烟还没醒,先觉得胸口刺疼。 她勉强睁开眼,眼前一片刺目金光。她有些恍惚:自己那一簪子没把自己扎死吗?怎么还活着? 一念之下,只觉又心惊又心痛。都说千古艰难维一死,说这话的人大抵是没经受过她所受的非人的磨折,否则只怕不会说这样轻佻的话。 她倒情愿早早死了,也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好不容易拼却一死,手刃仇人,她再无遗憾,便想着一死百了。 那一簪子扎下去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的,尽管怕疼,可仍是闭着眼往死里扎,一点儿都不比她扎向仇人胸口时仁慈,可居然……没死么? 门吱呀一响,一个身着淡紫绣花禙子的女子进门,手里捧着乌木托盘,盘上放着一只白瓷药碗,药气袅袅,屋里立时就是一阵苦涩的药味。 这女子不过十七八岁,容长脸,肤色白嫩,蛾眉淡扫,樱唇微红,姿色上乘,形容十分周正,对上曲江烟的眼神,脸上闪过一抹欣喜,紧走几步走到榻边,开口笑道:“江烟,你可醒了?这几天可都担心死我了,你说你平素最是聪明伶俐的一个人,怎么忽巴喇的就犯了傻?爷再好,那也不是你我能肖想的,自然爷说什么,你我就做什么,你说好端端的你非得寻死做什么?” 她一开口,曲江烟就知道,自己不是自己。 从前闺中待嫁,爹娘叫她“烟儿”,自从爹被处斩,娘仨个被罚为官奴,娘和妹妹受不得这种惨遇,在狱里就先投缳自缢,她只身一人被打入教坊司,就只叫“飞烟”,再没谁叫过自己“江烟”。 她趁短暂的功夫打量自己所处的地界,也瞧出这既不是从前的曲家,也不是教坊司自己的寝房,瞧着倒像是哪家下人住的厢房。 她不懂眼前这女子口中的“爷”是何许人也,但猜着大抵是那位“爷”吩咐了什么,她不从却一径寻死。 本尊死了,芯子里换成了她。 曲江烟硬撑着坐起身。 这一动就抻着了胸口的伤,疼得曲江烟一激灵。 那女子放下托盘,忙伸手扶她坐起,靠着床栏,替她背后塞了隐枕,这才道:“你这伤势太重,爷又不许叫人给你请郎中,我托了干娘,好不容易才从外头弄了点金创药,你可好歹经点儿心,别回头又抻着了伤口,这才拣回来的小命可就又交待了。” 曲江烟哑着嗓子道:“谢谢。” “谢什么谢,你我姐妹一场,我怎么忍心看你落得这么个下场,快别说话了,先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等伤好些,你去爷跟前赔个罪……” 曲江烟不知过往究竟,揣测着这位本尊的性情,便赌气道:“我才不去。” 她倒赌对了。 对面的少女正拿着药碗,用汤匙搅了药,闻听这话柳眉一挑,露了个恨铁不成钢的架势来,道:“不撞南墙不回头,都吃这么大亏了,你怎么还不长记性?那陈大人有什么不好?虽说年纪略大些,可年纪大些知道疼人啊?他后院又没正妻,你虽过去是妾,但院里只有你一个人,等过个三五年,你生下一儿半女,也算在陈家立了足,你还挑什么挑?” 竟是要把她许出去给人做妾么? 曲江烟眼圈一红,低了头不说话。 那少女见她这样可怜,不禁轻叹一声,道:“爷那性子,岂是好相与的?虽说你在爷身边这么多年,是打小的情份,可爷无心,纵你再有情又如何?爷对你已经仁至义尽,虽说这位陈大人算不得青年才俊,可也算差强人意,你倒还人心不足蛇吞象,不怪爷生气……” 曲江烟不禁为这叫“江烟”的女子好发一叹。又是个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她见得多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当事人看来实在是最最惨痛的事,可情也好,爱也好,在生活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何况她的身份不过是个婢女,再一颗心系在男主子身上,顶破天就是个妾,依着现在的情势看,只怕也就是个通房丫鬟,可有什么好作妖的? 也不知这位本尊一心求死,究竟是不愿与人为妾,还是舍不得离开她心心念念的“爷”? 她轻声道:“我并没你想得那么痴心妄想。” “没有最好,爷一向说一不二,你这回算是触了爷的逆鳞,趁爷大发雷霆,发落你之前,你还是赶紧向爷赔罪才是。” 若是从前的曲家娇女,曲江烟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自甘下贱、与人为妾的,且这位“陈大人”说是年纪略大,怕是五十岁都不只,一树梨花压海棠,实在算不得好姻缘。 可她从教坊司里出来的官妓,做的是皮肉生意,迎来送往,赛过人间炼狱,相较起来,与人为妾都是她曾经求之不得的安稳。 因此曲江烟很知道顺势而为的道理。 显然她们口中的“爷”不是个好脾气的,她先前不愿已经惹恼了他,若这时候再不乖顺些,谁知道他又使出什么手段来? 当下曲江烟便一味低头不说话,似乎是把对面少女的劝慰放在了心上。 喝了药,那少女扶她躺下,道:“你且歇着,爷跟前我替你略为转寰,只你性子不可太拗,若爷肯饶你,你断断不可再如此肆意行事。” 曲江烟只不言语,点了头便阖上眼。 她的来处已经无可考,横竖是一场恶梦,不记着也罢。她的去处不在她的掌握之中,再坏也坏不过上一世,她没什么可担心的,当务之急是先把伤养好。 曲江烟这一睡就睡到夜晚,屋里点着一盏灯,先前送药的少女却不在,屋子里只她一个。她内急得厉害,撑着身子坐起来。 也不知道是休养的缘故,还是那金创药确有奇效,她这会已经不觉得有多疼了。硬撑着下榻,见净桶就在隔壁,虽然脸上发烫,到底只能做权宜之计。 身边又没个人服侍,再娇气也使不出来。 只是才坐下去,就听得门吱呀一响,竟是有人推门而入。曲江烟脸色骇得一片惨白,下意识的站起身,可胸口伤处剧痛,她差点儿没晕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文,请大家多支持。 第2章 仇人 进来的还是先前送药的少女,一进屋没见着曲江烟,还当她逃了,心里咯噔一跳,不顾得其他,返身就出了门。 曲江烟见她直眉瞪眼的进了门,却仓仓皇皇的又出去了,倒是又气又笑,也不知她张慌个什么劲,追也不及,只好先料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2 理了自己的事,又硬撑着身子回到榻上。 她虽睡得时间长,可身上带伤,总是四肢绵软,虽腹中肌肠漉漉,却一时没得填饥的饭食,说不得只好闭目养眼。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响:“把这院子都看死了,不许放走一只苍蝇,就是挖地三尺,也务必把人给爷挖出来。” 接着房门咣一声被人踹开。 曲江烟睁开眼。 一阵冷风,不及看清来人是谁,她已经被人拎着颈子提溜了起来。 曲江烟虽然害怕,倒也顾及自己胸口的伤,不敢硬挣,只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去掰那人蒲扇般的大手,因呼吸不畅,还咳嗽了几声。 等到看清那人脸时,曲江烟吓得一怔:“你——”撞鬼了不成?怎么是他? 那男人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身形高大,身着家常黑袍,英挺的黑眉透着戾气,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更像是索命的阎罗。 他阴沉沉的问曲江烟:“你刚才去哪儿了?” 曲江烟脸色微红,只能艰难的回道:“哪儿,哪儿都没去。” 特么的她只是上了回净桶,怎么就招来这么一只恶鬼?这是要闹哪儿样? 等等,他到底是人还是鬼?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自己那一下子可是不偏不倚的插进他胸口的,她是亲眼见他脸色苍白,血浸了衣衫,沾染了床榻,她才心无挂碍,所以一心求死的。 他的大手还揪着自己的衣裳,触摸到他的温热,证明他是人不是鬼。 他怎么会没死呢?怎么会怎么会呢?那自己呢?白死了? 曲江烟傻了。 孟逊冷哼一声,将她重重的搡回榻上,顺势一条腿跪压到曲江烟胸口,道:“你还贼心不死吗?” 曲江烟瞪大眼:她杀他一次哪够?恨不能杀他一百次一千次。要知道为了杀他,她可是忍辱负重,足足五年。 这么容易就死心,她还是人吗? 可惜曲江烟就是个白蹦跶的蚂蚱,被孟逊一条腿捣在胸口,跟压了一座大山似的,她气儿都喘不匀,何谈说话? 一张青白小脸转瞬就变成了青紫,眼瞅着他再不松腿,她就直接见阎王去了。 有人扑来抱住孟逊的另一条腿:“爷饶命,江烟年纪还小,爷看在她服侍爷多年的情份上,就饶了她这一遭吧。” 曲江烟艰难的喘息着:特么的她到底犯了什么罪?怎么了就非要置她于死地? 她盯着眼前的孟逊,樱唇一张一合:“放,放开。” 不知是那少女求情有用,还是孟逊想听曲江烟的辩解之词,他膝盖稍松,曲江烟这才从鬼门关拣了一条命回来。 在那少女的示意下,从榻上滚下来跪到孟逊脚边,道:“江烟知罪。” 甭管她做没做错,身为低等奴婢,先请罪总是不错的。 孟逊果然神色稍霁,冷冷的看她一眼,挥手让余众都退出去,居高临下的坐到曲烟对面,问道:“当真知罪?” 曲江烟低头:“是。” “那好,爷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明儿收拾好了就跟陈大人回去。日子是你自己的,好也罢坏也罢,都是你自己的事。” 曲江烟低头应诺。 孟逊似是没想到她忽然就改了性,先前要死要活,说什么都不愿意,怎么这会儿就一声不吭了?怕她打着私逃的主意,威胁她道:“姓申的那小子,爷已经把他看管起来了,你要是安安分分的,爷还可以留他一条命在,否则爷剁了他喂狗。” 曲江烟不知道这“姓申的小子”又是谁,只抬头睁大眼睛望向孟逊。她红唇动了动,到底又闭住,认命般的低下了头。 孟逊起身要走,却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咳得可比曲江烟刚才严重,瞧这架势,倒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曲江烟握着拳头,不知道是看他咳死呢还是看他咳死。 孟逊伸脚轻踢她:“倒水。” 怎么一夕之间就蠢了呢?从前多机灵的人,这会儿不该早就凑上来捶背抚胸、斟茶倒水了么? 曲江烟知道自己不是从前的曲江烟,也没把握趁这个机会一击毙他的命,说不得只好虚与委蛇。她爬起来去倒了盅温水,递到孟逊跟前。 孟逊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伸手接过茶盅喝了两口。 等咳嗽稍平,再一看曲江烟还跟木头似的在一旁杵着,压根没有接他手里茶盅的意思,一下子就恼起来:“怎么,知道自己攀了高枝,这么快就把自己身份忘了?” 曲江烟莫名其妙:她几时攀了高枝了?哦,给人做妾就是攀高枝,呸吧。 她喃喃道:“奴婢不敢。” 孟逊却忽的攥住她的腰,硬生生往怀里一勒,逼得她卧在他怀里,和他脸对着脸,道:“你在这府里一日,就一日是爷的人。别跟爷耍种不入流的小心眼,便是爷收用了你,你明天该嫁也得嫁。” 曲江烟浑身紧绷得厉害,她是见识过形形□□的男人的,孟逊此刻眼中的欲望她十分熟悉。不解之外又觉得有些不甘:从前是没办法,以她这弱小的身板想要刺杀孟逊,除了牺牲色相,根本没办法和他亲近。可没道理换了个人换了个身份,还脱不开和他纠缠的命运吧? 曲江烟用软纤十指抵着孟逊的胸膛,道:“不要。” 嫁给老头子做妾,她认了,可被他收用,还是省了吧。 孟逊却阴沉沉笑了:“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你还真是长本事了哈,学会欲拒还迎了?” 曲江烟气得差点儿骂出声:你才欲拒还迎,你一家子都欲拒还迎?他哪只眼看出来她想迎他了? 不等她辩解,眼前一阵天悬地转,整个人就被翻到榻边,只听嘶啦一声,裙子就被撕成了几幅,身下一冷,就只剩了两条笔直修长的玉腿露在空气中。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大家支持。修文,改一下。 第3章 渊源 曲江烟情知不好,可她浑身无力,挣扎不起,一时也只得认命。 孟逊合身扑上来,便是一阵狂风骤雨,曲江烟只当要受一番苦楚,被他入了港才知道这“江烟”本不是什么妙龄处子。 想来和孟逊从前就不清白。 曲江烟实是无语。 不怪“江烟”痴心妄想,原是这男人给了她希望,偏偏始乱终弃,玩腻了又把她拱手送人。也不怪“江烟”一心寻死,换成个要廉耻的女子也受不得这种耻辱。 这世道对女子要求苛刻,哪怕只是低微婢女呢,若想讨个安稳的生活,从一而终,只跟着一个男人也比几经转手要更便宜些。 曲江烟心下冷笑、苦笑。也幸亏她没拼死顽抗,不然被孟逊察觉出异样来,不计较她一个顽劣、忤逆的罪名,也会清算她一个娇孽附体之罪,绑在柱子上用火活活烧死是必然的下场。 孟逊是熟惯了的,一边搓弄曲江烟,一边在她耳边只叫“烟儿”。 曲江烟虽然只能忍着恶心应承他,可心里着实别扭。 他做也就做了,口口声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3 声的叫着“烟儿”做什么?偏偏她从前闺名里就有个这个字,她此时虽换了胚子,到底心里还是只当自己是从前的曲家大小姐曲江烟。 就是做官奴那五年,因改了叫“飞烟”,也少有人在榻上行事时这般放浪形骸的唤她的名儿。 被孟逊这样搓弄,倒像他侮辱的不是他的婢女,而是从前的曲家大小姐一样。 曲江烟是冰火两重天。 到底不是一无所知的黄花大姑娘,若真论起来,与这孟逊也非一日两日的恩客之情,他虽粗暴,到底被他惹出了身上的火,一时迷乱,竟也软下来任他为所欲为。 孟逊立时就觉察到了。 以前的江烟于榻上风情有限,仰仗的也不过是一副好相貌以及孟逊的百般纵容,若说有多得孟逊得意,那可是笑话。 孟逊虽无妻妾,可也是风月场中游荡惯了的人,江烟到底是孟家调理出来的规规矩矩的女子,难免有些呆板。 可曲江烟却是在教坊司受过专人□□的,她便是无意奉承孟逊,可有些东西是骨子里泯灭不了的,孟逊难免格外得趣。 他一得了趣,就有些不依不饶。 曲江烟本就有伤,哪里禁得起孟逊这般折腾。 偏他又不知餍足,两人直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风收雨住。彼时曲江烟长发铺枕,汗湿两鬓,整个人软成一摊泥,如雨后海棠,一时春情无限。 孟逊起身整理衣裳,曲江烟阖着眼装死。 她素来是冷傲的性子,哪怕跌进炼狱,也一直有人服侍,几曾会服侍人?她却全然忘了,此江烟非彼江烟,她现下不过是个普通的婢女。 孟逊看她这慵懒的模样,于灯下细细撩开她的长发,竟认认真真的审视了半晌。 曲江烟紧张的眼仁乱动,却死也不肯睁开,临了孟逊突的一笑,道:“罢了,打明儿起,你还搬回去吧。” 曲江烟一直等孟逊彻底走远了,才长出一口气。 他盯着她时,她真害怕他会看穿她这具身子骨里住着的是个叫曲江烟的灵魂,是曾经刺杀过他的不折不扣的仇人。 先前于榻上混乱之际,她偷觑过孟逊的胸口,那里血肉狰狞,分明新伤未愈,正是她扎进去的地方。 曲江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确实已经死了,却在他身边的侍女身上重新活了过来。她曾经是和他不死不休的关系,现在却一朝成了他的通房丫鬟。她原本可以离开孟逊,哪怕做妾,也可以展开自己的新生活,可谁想一夕欢好,他居然又改了主意。 这都什么事啊? 曲江烟很久才明白孟逊临走前那句“你还搬回去吧”是什么意思。 这“江烟”以前并不叫江烟,原是叫红绡的,是孟夫人见她聪明伶俐,安置到孟逊身边做了贴身大丫鬟,由她一直照顾他孟逊的饮食起居。 也就是三年前,不知怎么,有一天孟逊酒醉,将她扯到榻上,胡乱成了事,第二天早起,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给她改了名叫“江烟”。 孟逊后院一直没个正经儿八板的女眷,孟逊又于女色上不太看重,自打收用了江烟,倒一门心思的只宠她一个。 江烟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仗着自己有几分姿容,又是孟夫人赏赐下来的,本就觉得高人一等,因入了孟逊的眼,越发趾高气扬。 这府里人都知道,不出意外的话,江烟妥妥的能落个“姨娘”的名份。 可也不知怎么,半月之前孟逊受了伤,饶他长年打磨筋骨,也因失血过多,在榻上足足躺了小半月,等伤势渐愈,再看江烟时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江烟不知自己哪儿触了霉头,又愤又怨,却仗着一向独宠,不免当着孟逊的面耍起了小脾气。孟逊岂是个受女人拿捏的,当下就把江烟许给了同僚陈天诚做妾。 江烟哭求半日,唠唠叨叨,惹得孟逊不奈烦,一记窝心脚踢出了房间。 她最是委屈不过,哭了大半夜,第二头散着头发,衣衫不整,做出病弱西子的模样又去服侍孟逊,举止间不免带出了些娇娆情致,被孟逊劈头盖脸骂了一声“恬不知耻,生性下贱”,江烟羞愧无及,便当着他的面自斨。 孟逊岂是个好拿捏的?当场就冷笑道:“既是你自己寻死,爷就圆了你的愿望。” 直言“生死由命”,勒令谁也不许替她延医问药。 这之后,原本的江烟香销玉殒,醒来的却是曲江烟。 听了翠脂的话,曲江烟十分无语。 要说这原本的江烟也是活该,她固然是喜欢孟逊的,并且喜欢他也没错,可平素做人太过高调,身为奴婢,命运一直都掌握在别人手里呢,她怎么就敢以孟逊为终生依靠?真是可悲又可气。 偏她又不够坚韧,一朝失势就要死要活,承受不了丁点儿委屈,且性子又烈,又没什么智慧,倒白白搭上一条小命。 说她活该,倒显得自己凉薄了。 她倒是死了一了百了,可落到自己头上,本是注定被逐出府的,怎么反倒又被孟逊召了回去?也不知道他抽的是什么风,这到底是福是祸?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中。 第4章 硌应 翠脂一边替曲江烟收拾衣物,一边絮叨:“难得这回爷没发作你,你可千万敛着点儿性子,别再像从前似的目中无人。爷不是个好性儿的,咱们女子到底该以温柔、贞顺为要,你多顺着些,早晚有你的好处。” 曲江烟一向不是个会自己动手的主儿,有翠脂帮忙,她乐得悠闲。翠脂不论说什么,她都点头应下。 其实心里早乱成一团麻了。 她当然承认翠脂的话对。曾经也做过主子,手底下光丫鬟就十好几个,最瞧不上的就是江烟这样狗仗人势,心性浅薄的奴才。 可一朝沦为奴婢,曲江烟却打心眼里腻味。换成谁都行,让她温柔、听话、乖顺,她都认,哪怕只做个奴婢呢,只要不生事,也能换个安安稳稳的一辈子。 可那人是孟逊…… 真要论起来,孟逊是她的仇人不假,但刺也刺了,他却没死,那是他命大,曲江烟当日心情激荡,存着两不相欠的念头,把这份仇恨彻底抛到了九宵云外。 可现在,她心里也疑惑了,到底是继续卧薪尝胆,寻机会弄死他呢,还是,只当上辈子已经一笔勾销,这辈子谁也别理谁就完了? 横竖他也不知道她是谁。 想得好,到底心里不甘。要是这江烟只是个普通奴婢也罢了,偏生和他不清不白的搅和在一起,曲江烟心里硌应。 翠脂见她心不在焉,停了手道:“你也别怪我大惊小怪,说到底还不是怕你任性妄为?咱们的身契都在爷手里呢,你就是逃了也早晚会被抓回来,以爷的性子,抓回来那还有个好?你也看到了,要是能痛痛快快的死倒也是幸事,可就怕生不如死。好在这回虽闹了一场虚惊,你反倒是因祸得福,能得爷回心转意,也不枉你受了回苦楚。你也别恨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4 我,就当我是好心做了坏事吧。” 曲江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就因为一打眼没瞧着她,就当她私逃了,转身就告诉了孟逊?这翠脂到底是真心为自己好呢还是怕事想把她自己择清? 她就不想想,一旦这私逃罪名落实,她就是一个死。要不是孟逊忽然发疯,她这会儿早去阎王爷跟前报道了。 人心最是难测,曲江烟还没傻到当面质问翠脂,只轻声道:“我没怪你。” 翠脂见她终于肯开口发声,倒是当真松了口气,却不免嗔道:“你这丫头也不怎么了,从前虽说性子傲了些,手脚倒也麻利,怎么我瞧你现在做什么都懒懒的?真拿自己当主子了呢?在这儿倒还罢了,有我服侍你,倒了爷跟前,你还这么着不是欠收拾么?” 曲江烟挑了挑眉,却只是笑了笑,道:“我这不是伤还没好呢,经了先前这一遭,伤口又裂开了。” 让她服侍孟逊?他倒想,关键是她不会。 翠脂关切的走过来道:“伤口裂开了?你怎么不早说?我瞧瞧,不然跟爷说一声,还是请个郎中吧。” 曲江烟一掩胸口,推脱道:“不用,不用。” 翠脂一点她脑门:“你就娇吧,也就是我不跟你计较,等离了这儿你再娇一个试试?” 曲江烟只是笑,又问翠脂:“我都离开有些日子了,爷身边大概也早就补上了人,我这次回去,这不明不白、不尴不尬的,可怎么好?” 翠脂只当她心里忐忑,知道她一向没什么脑子,便索性挨着她坐下,道:“爷以前身边就有四个二等丫鬟,一应事务都有她们负责,你不过是在一边掌掌眼,看有什么缺漏。虽说这回爷撵了你,却并没叫人补了你的缺,你怕什么?再说还有我呢。” 江烟从就是爷的通房,虽未过了明路,可阖府皆知,就是太太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的是若江烟可堪大用,等爷娶了妻就抬她为姨娘的主意,当然她若是不堪大用,等爷成亲就打发了她。 谁想她倒是有运道的,被爷宠了三四年,除她身边再没别人。这回得了爷的厌弃,一时半会也没提拔别的通房。 曲江烟不明所以,听说孟逊身边有别的丫鬟服侍,这才放了心:不用她动手就好,不然她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在孟逊喝的茶里下毒,在他的饭食里下药。 翠脂又不放心的道:“我可劝着你啊,这福分都是有数的,你可别由着性的糟践,这回爷饶了你,再有下回可未必有这样的好运。” 曲江烟口中应道:“我知道。”心里却想:她倒想由着性的糟践,最好他厌弃了她,像上回似的把她撵出府去才好。 曲江烟还担心不知该如何面对孟逊,等到收拾了包袱去到孟逊的院子,才发现自己实在想多了。 孟逊不在。 这院子里倒有几个管事媳妇,可一见着曲江烟,不等她开口先自谄笑,口中直道:“姑娘回来了?爷早吩咐了,叫姑娘还住先前的屋子,那屋里东西一直都没动,姑娘若缺什么少什么,奴婢们这就补上。” 曲江烟哪是个愿意和她们应承的,当下只是点了点头,道了声“有劳”。 好在江烟平素张狂惯了,今儿虽态度仍然倨傲,到底还点了点头,并不曾讨金要银,打鸡骂狗,这几个管事媳妇已经心里念阿弥托佛了。 江烟平素不得人心,不知得了多少人嫉恨:不过是个没过明路的丫鬟,却偏要和个主子似的乔张做态,欺上瞒下就算了,小人得志的嘴脸实在是让人讨厌。 孟逊打发了她,众人背地里只有拍手叫好的份,只当去了这魔星,以后不知少受多少气。哪成想不过去外院打了个转,爷去了趟倒又被她勾得换了心肠,硬生生又送了回来。 众人虽然不愤,但也不敢当面作颜作色,只有比从前更陪着小心的——爷这么宠她,只怕她比从前更要张狂了。 不想她倒像换了个人。 众人窃窃私语: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几时这位姑娘这般好说话?还是说爷那一记窝心脚踢得她转了性? 曲江烟变不变,她们不关心,只要不无事挫磨她们就好,众媳妇们互通声气,一哄而散。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支持。继续修文。 第5章 突袭 曲江烟进了屋子,发现是两间厢房,打通了,里间做了寝室。 屋里摆设已经算是奴才里拔尖的了,可和她从前用的相比,仍是天差地别。好在曲江烟也算是随遇而安的人,只微蹙了蹙眉头,什么话都没说。 今非昔比,她不是从前的曲江烟,再敢张狂,江烟的下场就是她的明日。 只是看了一眼床上的卧具,没的犯恶心,她最不惯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便对跟进来的翠脂道:“好姐姐,我不喜欢这床帐、被褥的花色,你帮我换换吧。” 翠脂嗤笑一声:“你平素不是最喜欢这牡丹花的吗?不管是衣裳还是帕子,都要绣几朵牡丹花应景,怎么今儿倒不喜欢起来了?” 曲江烟道:“世人都爱牡丹,我也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如今想想,我是什么身份,岂配得上这等国色天香?” 见她不似做伪,想必真心要收敛从前的尖刻,翠脂便道:“罢了,你如今正在风口浪尖,消停些也好,既是不喜欢这么扎眼的卧具,我替你换了就是。” 随即又道:“你要多少没有?只要你开口,怎的倒使唤上我了?” 曲江烟倒是怔了怔,她是真没想到,自己在孟逊跟前还有这样的地位。 翠脂见她默然不语,只当她精神不济,遂笑道:“罢了,我替你张罗就是。”将床帐、窗帘都扯了,一径抱出去,没多大一会抱了一床新的被褥来,问她:“只得这个,你可喜欢?” 曲江烟看了一眼,见虽不是牡丹,却是海棠,一丛一簇,瞧着倒是热闹。她一向不喜这些大红大绿之物,但想来从前的江烟是喜欢的,不好一时变得太过,只好道:“就这样吧。” 翠脂倒是惊了一惊:这显然是不喜欢的,可不喜欢,她竟没发作,当真这般好性了? 曲江烟打的却是别的主意。既是自己在这院子里颇有地位,想来要什么东西都容易,只等过了这些日子,自己把一应物什都按着自己心意换了就是。 翠脂替她铺床叠被,扶她躺下,道:“你且好生歇着,爷这几天怕是不能回来。” 听说他不能回来,曲江烟倒是格外松了一口气。 翠脂要走,曲江烟有些恋恋不舍,她是被人服侍惯了的,冷丁成了江烟,自己尚且是个奴婢,哪来的服侍的人?倒是这个翠脂是个温婉、柔顺的,凡事都替她打理得井井有条,曲江烟不免有些得陇望蜀。 翠脂看出她的意思,笑道:“我哪比得了你,不过是个三等丫鬟,日常要在外头照应的,等得了闲我再找你说话。” 翠脂才是个三等丫鬟? 曲江烟倒是怔住了,论长相,这翠脂也算是出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5 挑的,且她说话行事都有气度,怎么也不像是个粗使丫鬟。 她哪知道翠脂是个有来历的,她老子是孟家的管事,在京城北郊管着孟家几百亩地,家里颇有盈余,因自家女儿出挑,这才被送进了府。 送是送了,翠脂却是个有骨气的,只想安稳度日,年纪到了,放出去配个平头平脸的小子,一夫一妻,好一心一意的过日子,是以不管主子们到底如何,她一概不往前凑。 孟逊于女色上平常,翠脂自己又有心气,她往后出溜,可不就把机会让给了别人?她倒也不羡慕,哪管江烟是否穿金戴银,锦衣玉食? 只摒守本分,虽不冒头,但也多得府中人的敬重。 翠脂这没了指望,曲江烟躺在榻上寻思:自己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显见得长此以往是不行的,不说混不出来,就是自己活着都难,再被主子发现偷懒耍滑,板子打下来,她亏不亏啊? 可让她凡事都亲力亲为,也有难度。 她在榻上翻来覆去,长吁短叹,最后困劲上来,索性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自己现在愁死也没什么大用。 将被子一卷,蒙头睡去。 正睡得酣然,觉得身下刺痛,她一个激灵醒来,方发觉身上压着个沉重的男人。 曲江烟几时受过这等羞辱,想也不想,反手就是一个耳光过去,厉声娇喝道:“哪儿来的登徒子,滚下去。” 自然没能把身上的男人打下去,反倒是被钳住手腕,高高举过头顶,只听孟逊阴冷的声音道:“只当你改了,不想越发的没了规矩,爷的巴掌也是你能打的?” 曲江烟吃痛,可也醒过神来,别说她不是从前的曲江烟,就是从前的曲江烟,孟逊想对她怎么样,她除了忍着还能反抗不成? 怎么自己一时睡迷糊了,竟敢动手打他? 曲江烟咬着唇道:“奴,奴婢不知是爷,一时睡魔症了,才错手……爷恕罪。” 孟逊哼笑道:“恕罪?说得轻巧,怎么恕?”他摸出一条汗巾子,在曲江烟手腕上缠了几道,径直绑到床头,越发凶狠顶弄,边发狠边道:“你横竖也是个死,不如死前让爷痛快了,说不定给你个全尸。” 曲江烟气得要吐血,合着怎么都是个死啊? 既然如此,她何必受这等窝囊气? 曲江烟手腕不能动,腿却是自由的,她摒息凝神,做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却乘孟逊不备,脚上使劲,一脚踢到孟逊胸口。 她是估量好了的,踹的就是他旧伤位置,本着她死他也别想好活的念头。 却不想孟逊自打被曲江烟于榻上情浓之际刺中胸口,这心里就落下了毛病,便是再销魂脑中也绷着一根弦,果然今儿就用上了,他眼见曲江烟神色一动,便留了神,她狠命一踹,他便下意识躲了躲。 可两人肌肤相接,他又正在得趣之际,再躲也有限,这一脚到底踢了个正着。孟逊好悬没从榻上滚下去,这要是真被她得了手,他的名头可就彻底丢到地底下了。 他怒从心头起,也不顾两人衣衫零乱,揪着曲江烟的头发,将她从榻上拖了起来:“你真是活腻味了是不是?” 曲江烟脸色晰白,眼中俱是骇然,却瞪着眼睛道:“是,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可我死了,你也休想好活。”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修文中 第6章 要求 说出这话,曲江烟是存了必死之心,她当然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在孟逊跟前,她一个回合都过不了。何况死都死了,她能奈他何?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不就是?她上回刺他刺得那么狠,他不照样活蹦乱跳的? 孟逊却并没如曲江烟臆想中的暴怒和狠戾,反倒松了手,只漆黑的眼眸中闪着跃动的火焰,将曲江烟拉近了,仔细打量她的眉眼。 说也奇怪,怎么越瞧越像那人呢?从前只是眉眼有四五分像,如今竟有七八分像,尤其这双眼睛,瞪起来时像头凶狠的小兽。 当初她可不就是这般凶狠的道:我死不足惜,可不能白死,便是死也要拖你一起下地狱。 孟逊用食指挑起曲江烟的下巴。 屋里一片漆黑,想看也看不清,他便想多点一盏灯,刚要叫人,想着这不是自己屋子,便息了这念头,吩咐曲江烟:“点灯。” 曲江烟怔了怔:“什么?” 刚才还剑拔弩张,一副要置她于死地的模样呢,怎么忽然换了声气,点什么灯?她忽的一个哆嗦,不会是要把她点了天灯吧? 孟逊是锦衣卫里的指挥使,整天对着犯人,什么样的刑罚没使过?今儿要用在她身上了么? 曲江烟不怕死,可她怕活受罪。上辈子受的活罪就更多了,不想这一世还是这般。 这会儿曲江烟又后悔起来。 明知自己小命都在他手里呢,和他耍什么横啊?不用想也知道,大半夜乌漆麻黑的,能摸进自己榻上的男人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怎么就嚷起来让他滚? 忍也就忍了,偏生要踹他这一脚,这回好,他没怎么样,又把自己命搭进去了。 曲江烟眼圈一红,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孟逊倒气乐了:刚才还凶得和什么似的呢,怎么叫她点个灯她倒哭起来了?可越是这样娇气,越是像足了那人。 孟逊心头一软,手一松,放开曲江烟,自己拣了袍子披上,趿鞋下地,摸黑找着火石,将灯点着了端了过来。 烛光昏黄,却将曲江烟照了个清楚。长发披垂,小脸玉白,垂头哭得梨花带雨,削肩细细耸动,倒是格外的楚楚可怜。 孟逊小腹一热。 他把灯放到一壁,将曲江烟拎过来,没好气的问道:“你哭什么?” 曲江烟只不吭声。 孟逊松了她手腕,见肌肤细腻白嫩,却被勒出一道红痕,倒像是戴了一截红玛瑙的镯子。他心下一动,道:“爷前儿得了一副红晶石的链子,倒配得上你这细腻的肌肤,明儿一早叫人给你送来。” 要是以前的江烟,早喜得无可无不可了,可惜曲江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闻言不仅没有欢喜和感激,反倒轻哼了一声,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不稀罕。 孟逊看她这娇气样,越发动心,又见她不着一缕,灯下春景荡漾,哪还忍得住,合身扑上来,道:“算了,爷今晚喝得有点儿多,一时扰了你的好眠,就不跟你计较了,可说好,你要再敢对爷不敬,爷可没这等好脾气。” 曲江烟不想他倒先服了软,自己小命侥幸得过一劫,哪还敢再多事?只能软了身子任他施为,心里把他恨了个死。 她虽半推半就,孟逊却情帜高涨,这一折腾下来就是两个多时辰,等他从曲江烟身上下去,窗纸都发白了。 曲江烟累得浑身瘫软,星目微阖,一动都不想动。 孟逊自己着衣系带,看她这娇怯劲不但不恼,反倒越发怜惜,凑上来亲了一口,道:“不想你这丫头倒像变了个人,越发得爷的心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6 了,你要什么,只管说,爷无所不从。” 才说出这番话来,他又有点儿后悔,想着这女人都是贪得无厌的,自己这诺许得有点儿大,这丫头一向心高气傲,若得了这机会,叫他抬了她姨娘呢? 可又一想,那人已经香销玉殒,自此这世上再无此人,他便是想怜香惜玉都没得机会,说不得只好拿这替身胡乱应承,也聊胜于无。 只要自己给得起,一个姨娘又算什么? 不想曲江烟睁开眼睛,略带厌烦的道:“我要沐浴。”身上粘粘乎乎的,恶心死了。 孟逊:“……” 他不可置信的问:“别的呢?” 曲江烟见他虽沉着一张脸,却不像生气的样子,想着横竖也开了一回口,他若答应最好,若不答应自己也不吃亏,忙道:“我起不来,你给我拨个小丫鬟使。” 她脸泛桃花,眸中水润,樱唇红得和玫瑰花瓣似的,语气娇嗔,虽是在提要求,且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可那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在撒娇。 仿佛猫爪子挠到了孟逊心口,他哪有个不应的? 便道:“这容易,还有吗?” 曲江烟倒怔了,檀口微张,一副十分意外的模样。瞧得孟逊心里又气又乐:就说她是个眼皮子浅的,给她机会她都不知道珍惜,竟只提了这么两个小要求,还真是蠢。 他轻抚曲江烟的脸颊,好笑的道:“还有呢?” “嗯,我……”曲江烟忽然心跳加快,口干舌躁起来。她脑子里轰隆滚过一阵雷,竟冒出了个要走的念头。 他既说无有不从,那她此时提出要赎身,可能吗? 曲江烟不是个天真的闺阁少女,这念头一出便立即被自己浇了盆冷水灌了回去。无端端的,她忽然要赎身,孟逊恼上来非抽死她不可。 想到这曲江烟一低头,道:“当然有,我,我想把这屋里东西都换换。” 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孟逊道:“随你折腾。” 曲江烟一想,暂时也就这些了,因此很痛快的道:“多谢爷,奴婢没别的要求了。” 孟逊压根不信。 刚才曲江烟脸上分明闪过激动的神色,似是想到了什么要求,可临到紧要关头,她硬生生的把那念头压了下去,种种变幻,种种挣扎,俱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不由的大奇:她到底想要什么? 孟逊低笑,道:“你服侍爷服侍得好,别说只三个要求,便是三十个,爷也都应了你。” 曲江烟却只是翘翘唇角,绽出一个苦涩的嘲笑来。榻上男人说的话,要多甜有多甜,要多好听有多好听,可女人要是信了,那就擎等着不得好死吧。 想到这曲江烟摇头:“那就等奴婢想起来了再跟爷要吧。”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中。求收藏,求支持。 第7章 祸端 孟逊穿好衣裳,拍屁股走了,曲江烟硬撑着爬起来。 第一件事先把门关死。 关也白关,昨晚上关得够严实,可孟逊还不是摸进来了?曲江烟现在做的事,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她生性喜洁,虽然累得要死,可没人服侍,也只能用冷水勉强清理干净,一步一挪,挪到榻上,眼一阖就睡了过去。 跟做了场梦似的,曲江烟一觉醒来,榻边多了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见她睁眼,忙诚惶诚恐的道:“爷叫奴婢来服侍江烟姑娘。” 一听到“江烟”二字,曲江烟就是一皱眉,她想:要不下回求了孟逊,把这名改了? 当然打死她也不敢恢复本名的,那不是上赶着找死? 可叫江烟总透着一股子别扭。曲江烟纠结了一会儿,终究作罢。不叫江烟,她叫什么?红绡?更别扭。 她问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道:“爷说叫姑娘赐名。”他动作倒是快,一早答应她了,这么快就弄了个小丫鬟。 曲江烟想了想,依着自己的喜好道:“就叫竹纹吧。” 竹纹立时磕头:“多谢姑娘。” 有了竹纹,曲江烟才算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坦日子。竹纹虽小,却是个手脚麻利的,性情偏于懦弱,却极有眼色,除了没事怯生生的盯着自己看之外,曲江烟对她还算满意。被她偷窥的次数多了,不免问:“你看我做什么?” 竹纹吓得一哆嗦:“奴婢不敢,是,是她们说……” 曲江烟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先前的江烟威名在外,这小丫头心里怕她呢。 她笑笑道:“只要你乖,你听话,我不会打你骂你。”她从前就不是个严苛的主子,如今身份悬殊,更不会做苛待奴才的事。 竹纹立时面露感激:“奴婢一定听话。” 倒逗得曲江烟笑了半晌。 竹纹先前在外院,就单为了服侍曲江烟才调到内院来,曲江烟一边套她话一边打发时间。 孟逊走得早,曲江烟被折腾得狠了,一时没能按时爬起来,众人也没谁敢攀着她。 昨儿孟逊回来得虽晚,可他一身酒气进了厢房,又折腾那么长时间,但凡这院子里有活气的早就知道了。 虽然妒恨曲江烟得宠,可孟逊就是宠她,众人恨也白恨。 又见她身边多了个小丫头跟前跟后,众人心里多少有数,知道早晚她要提拔成姨娘了。 曲江烟乐得不必服侍孟逊,叫竹纹去和这府里的管事说,重新换了一套绣竹叶纹的寝具回来。 她一向喜静,闲着无事,便闷在屋里。 从前闺中时和母亲、妹妹一起做针线,气氛温暖而温馨,现在么,倒有些触景伤情的意思。 后来便是学调弦弄琴,她现在不必讨好谁,自然不稀罕弄这个,闲着没事,曲江烟有些百无聊赖,她打发竹纹:“你去给我弄两本书来。” 竹纹年纪虽小,却是个精明的,跑出去找了府里的总管,没一会抱了一撂书回来:“秦总管说了,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特地在爷的书房里挑了几本,若姑娘不喜欢,回头再换。” 曲江烟略翻了翻,见不是些画花样子的书就是弹词、唱本之类的闲书,意兴阑珊的道:“这回就算了,下回拿些医书和地方志吧。” 竹纹应了,仍是疑惑的望着曲江烟:没听说江烟姑娘识字啊? 曲江烟随手抽了一本鬼怪故事,歪在榻上看书,她不过是聊以打发时间,看得便有些心不在焉,门外一阵响动,听着人来人往,只说“爷回来了。” 曲江烟抬头看了眼太阳,估摸着到了正午,孟逊少有回家用午饭的时候,今儿怎么这么闲了?还有,昨儿翠脂才说这几天他不回来,怎么昨晚上又回来了? 孟逊的事,曲江烟不想管,因此也只是心里疑惑了一阵就又放下。 她犹豫着自己是否出去侍奉,只听外头有人道:“爷急着要那件黑织金的袍子呢,谁知道放哪儿了?” 另一个人道:“从前这些衣裳都是江烟收拾的,问她一声儿不就得了。” “要问你去问?这都多早晚了她才起?有爷宠着,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7 越发骄纵上了天,你不怕讨嫌你就只管去问。” 声音渐渐沉寂下去。 没人来叫曲江烟,她乐得装聋作哑,谁知没一会儿外头又响起动静来,听声音倒像是比刚才还忙乱。如果细听,还有人在低声哽咽。 曲江烟心里也有些怕,毕竟她可是孟逊名正言顺的丫鬟,他回来了她不在,这不是找病吗?但让她现在出去逢迎讨好孟逊,她又做不出来,因此只打发竹纹:“去瞧瞧怎么回事?” 竹纹出去又回来,脸色骇得惨白:“香凝被爷一记窝心脚踹得吐了血,这会脸如织金,只有进气没出气,怕是不成了呢。” 香凝是孟逊身边的二等丫鬟,说起来除了江烟,她算是最得脸的。 曲江烟吓了一跳:“怎么就踢成这样?” “说是爷要的衣裳没找着,爷一时没搂住脾气……” 曲江烟心想,何至于为了一件衣裳就拿底下人撒气?随即想着刚才听到的,莫非这祸端还是从自己身上惹出来的? 什么黑织金的袍子?她又不是真正的江烟,哪里知道这衣裳在哪儿?可她不出去顶缸,只怕待会更多的人遭难,回头问起来还是她的过失。 曲江烟急匆匆出了门,去了孟逊的院子,果然门外跪着两个丫鬟,各个脸上挂着泪。她顿了顿步子,见翠脂从屋里出来,朝她直打眼色:“爷正在气头上,你可小心着些。” 曲江烟庆幸自己来得及时,若不来等着他传召,只怕火气更大。 忙低头进屋,见孟逊背对着窗子正望着外头一棵梅子树发呆。此时进入五月,梅子已经结了青果,挂得一树都是,瞧一眼口齿生津。 这是望梅止渴呢? 曲江烟小声在孟逊身后道:“爷,奴婢来迟,不知爷有何吩咐?” 孟逊猛的回过头来,脸上阴沉的神色吓了曲江烟一跳,她下意识的后退几步,直到后背抵到门板才不得不立住脚。 她好后悔这个时候凑到他跟前来,要是爹娘多生两条腿,她一定拔腿就跑。 第8章 许诺 孟逊神色变幻,终是板正了情绪,几步踱到曲江烟跟前,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问:“你很怕爷?” 曲江烟吓得几欲哆嗦,她直觉孟逊现在十分危险,可说怕是肯定不行的,当下强撑着摇头:“不,不怕。”她仔细想了想,自己又没做错什么,他就算是罚也得有个正当理由才行,当下挺直后背,甚至还勉强朝他笑了笑。 孟逊倒是挺意外的,眯着眼睛打量了一回曲江烟,竟神情温柔的道:“不怕才好,不怕最好。” 曲江烟忙道:“听说爷找一件黑色织金袍子?奴婢一时也不记得放到哪儿了,若是爷不急着用,容奴婢好好想想?” 她其实更想说,她压根不知道,能不能别非得跟这件衣裳较劲? 到底没敢。 孟逊道:“不必了,换件素点儿的吧。” 他肯开口说话,神情就没那么阴沉,曲江烟忙应声转身去寻。 孟逊终于坐下,盯着她的背影道:“那丫头可还得用?” 曲江烟嗯了一声,道:“还好。” 孟逊看了眼桌上近在咫尺的茶盅,还是自己伸手倒了杯茶,又问曲江烟:“你今儿都做了什么?” 曲江烟好不容易找了一件月白色暗纹团花长袍,捧出来给他过目,随口道:“也没做什么,闲着无聊,叫竹纹,就是新来的小丫鬟,替我找了几本书。” 话一出口,她对上孟逊审视的目光,心跳都吓停了。她跟谁论“我”呢?又几时会识文断字了? 她忙描补:“是关于花样子的,奴婢想眼瞅着入了夏,爷也该添些应季的衣裳、物件了。” 曲江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牙,怎么如今说话越发不过脑了?这红口白牙,先许诺出去了,万一他记在心里,她要是做不出来可怎么好? 孟逊尖锐的目光落到曲江烟手里的袍子上,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 曲江烟服侍他换了衣裳,低头蹲身替他系腰上的荷包、扇套,他却仓促的拂开她的手,道:“不用了。”说罢大步出门。 曲江烟紧撵几步,问:“爷几时回来?”其实曲江烟想问的是他今天还回不回来,她可不想大半夜的再惊魂一场,否则早晚得让他吓死。 孟逊忽的回身,黑沉沉的眼睛直盯着她,那模样像是要吃人。 曲江烟心肝颤了颤,鼓足勇气道:“奴婢不敢打探爷的行踪,只是随口一问,也好早做准备……” 孟逊道:“爷去祭拜一个朋友。” 这简直是所答非所问,到了也没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曲江烟勉强笑了笑,蹲身福了一福:“爷一路小心。” 孟逊却没急着走,只眯着眼睛盯着曲江烟瞧,她今儿穿的素,是一件秋香色交领禙子,底下是月白挑线裙,黑鸦鸦的发髻上也没戴什么金银首饰,只别了一枝乌木簪子,漂亮的元宝耳朵光溜溜的,竟是连对坠子都没有。 可她肤色白晰,眼眸如水,便是只这样站着也自成一段风流袅娜。 脑中忽的浮现了那人的形象,比她年纪略大几岁,却似乎始终停留在他初见她的那一刻。她就如现在的江烟一般,当着人永远雍容、端庄、大方,可背了人便是另一副慵懒和漠然。 人如其名,缥缈不定,抓握不着。 难得翠脂有暇,来找曲江烟,却不是为着寻她说话:“你也忒以的惫懒了些,爷的衣裳一向都是你管的,怎么爷回来你倒不在?不然也不至于出了香凝的事。秦嬷嬷请了郎中,只说不大好,说是要先挪出去,等养好了再回来。她如今没有老子娘,只有一个哥嫂,又不大宽裕,我想着好歹姐妹一场,大家凑些银钱,也好让她回去好好养病,别添了负担。” 香凝确实是遭了无妄之灾,以前孟逊也有脾气,可最近脾气越发暴躁,竟是从曲江烟开始,接连踢了几回窝心脚了。 曲江烟心底歉疚,自然翠脂说什么就应什么。 她自己没什么私蓄,翻拣了一回,将一枝孟逊从前赏的嵌宝石云形金簪和一对紫金葫芦坠子拿了出来,用帕子包了,交与翠脂,道:“算我的一点儿心意吧。” 都是可怜人。 若是孟逊慈悲,将香凝养在院里还好,一旦挪出去,没有好医好药,只怕再难进来了。她没有爹娘,只一个哥嫂能有多少真心?也就盼着他们能看在真金白银的份上,肯多照拂香凝几日。 香凝脸色焦黄,躺在榻上,面如淡金,见翠脂和曲江烟进来,脸上闪过一抹悲凄。她们几个虽则服侍孟逊,可真正得好的也就一个江烟,没的倒为了她的过失,自己反遭了殃的道理。 可心里再不服不愤又如何? 她不敢对曲江烟做色,只拉着翠脂的手哭,道:“好姐姐,但凡看在你我姐妹一场的情份上,等过些日子就打发人瞧我一瞧,也免得我死在外头,无人知晓,好歹临死前见一面,就是到了地下,妹妹念着这点儿情份,也不冤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8 枉了。” 翠脂也落下泪来,道:“你只管好生养着,说这等晦气话做什么?年纪轻轻,哪里就到了不好的地步?你放心,过个三五天,我便叫人去看你,等你稍好些就求了爷好把你挪进来。” 说到这个,香凝便望向曲江烟,用意不言自明,能求得动孟逊的,只有她了。 曲江烟倒是微怔:“我……”她可不觉得自己在孟逊跟前多大脸面。可看翠脂和香凝都眼巴巴的望着她,心一软,便道:“等爷回来,我试试吧。” 香凝想不到她这般好说话,一时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该早些张嘴,也不至于被爷一句话就给挪出去了。 她在枕上强撑着起来给曲江烟磕头:“江烟姐姐大恩大德,香凝莫齿难忘。” 曲江烟袖着手道:“你莫谢得这么早,我也只敢试试,到底答不答应,可不在我。” 香凝含泪泣道:“有江烟姐姐这句话,便是爷不答应,我也死而无憾了。” 翠脂扶住香凝,道:“都是姐妹,何须行此大礼,既是江烟答应了,她必会尽力而为,这下你可把心放到肚里,只管好生养病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又修完一章。 第9章 福气 曲江烟不盼着孟逊回来时,他蔫不溜秋、神出鬼没的就出现在自己跟前了,可等她盼着他回来时,他又一连三四天不见踪影。 曲江烟叫竹纹去打听,竹纹回道:“听说爷有差事,已经出京了,什么时候回来可不一定。” 曲江烟巴不得他一去就别回来呢,可香凝等不得,翠脂昨儿派个婆子去瞧,回来就说她的病越发沉重,若再不想办法,只怕熬不过多久了。 香凝原本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孟逊这一脚踢得有点儿重。 曲江烟是不关心这些俗务的,因着自己当初也挨了一记窝心脚,可伤得要死要活也不是因为这,而是因为自己刺的那一金簪,因此她只当香凝养养就好,不成想听说她竟然不行了。 她哪知道,孟逊踢香凝这一脚远不是踢她那脚可比的,他对她可是格外留了情的。 香凝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起初她哥嫂见她回去还欢天喜地的,等听说她伤着了心肺,要花大价钱看病买药,那笑脸立刻就没了。 香凝忍着心疼把姐妹们给的簪环首饰拿出来,只说讨扰了哥嫂,一点儿心意,请兄嫂笑纳。 大有药钱自己出的意思,可惜兄嫂接了首饰,转头只草草抓了两副药,便说钱花得如流水,本来家就不富裕,如今多了一口人,更是三餐难以为继。 香凝气得两泪交流。 她又不是没拿钱,没她的时候也没见兄嫂二人吃不饱饭,怎么她一回来,就三餐难以为继了?明知道她们盯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可为了保命,说不得只好又掏出银钱来。 可她能有多少银钱?就是再多的银钱也架不住兄嫂这般贪婪,那是填不满的无底洞,翠脂派婆子来看她,她心中百般苦楚都说不出,只褪了腕上一只绞丝金镯子给那婆子,叫她务必转告翠脂,一定念着她们当日的姐妹情份。 说白了还不就是盼着她们替她求个情,好早日挪进府里吗?香凝情愿待在孟府的角落里,听任丫鬟、婆子的冷言冷语,也不愿意被兄嫂盘剥。 外人再不是玩意,因着不是亲近之人,伤也有限,可被骨肉兄弟一口一口吞食,这滋味实在苦痛。 翠脂来寻曲江烟拿主意。 曲江烟何尝不知道翠脂是不愿意出头,所以才拿自己作筏,但这究竟不是什么大事,因此径直道:“爷不在,那就先把香凝挪进来好了。” 她想得很简单,香凝到底是一条人命,能救就救,便是孟逊再生气,他一个爷们家能气多久?何况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错,他不闻不问,不是对香凝恨之入骨,只是盛怒之下,身为主子对奴才的不屑一顾罢了。 退一步说,他对香凝确实耿耿于怀,大不了他回来之前再把香凝弄出去,虽说折腾了些,总比她被她兄嫂挫磨得好。 翠脂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全。” 其实心里十分诧异。不是她不敢想这样的主意,实在是自己没这份骄纵的资格,也除非江烟敢这么嚣张无忌,否则谁敢冒这个头? 倒不想她从前那样轻狂,竟然还有这样的侠义。 果然管事一听是曲江烟开了口,连个磕巴都没打,便将香凝挪了进来。 找了一间空院子将她安顿好,还特意拨了两个婆子照料。 因着曲江烟不记前嫌,仗义相救这一举动,和香凝一处的朱砂、丹桂、红绫都一改往日态度,对曲江烟颇为小心翼翼。 曲江烟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她不需要谁的感激,也不需要谁的恭违,在很大程度上,她的心理还待在从前的主子上,对于香凝等人,说好听了是尽量与人为善,说难听了她压根没把她们当回事。 曲江烟只管出主意,出力的是翠脂等人,一回来就笑着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瞧着香凝气色好多了,她让我向你道谢呢,喏,这是她最珍爱的梅花垂珠耳坠子,叫你务必收下……” 曲江烟颇通人情世故,这坠子纵然值钱,她也看不上眼,但这到底是香凝的一番真情,她若一力推拒,反倒让人觉得她孤傲不容于人,白吃力不讨好,做了好事人家也不领情。 当下收了坠子,道:“何须如此,人谁没有落难的时候,我帮她其实也是帮我自己。” 翠脂欣慰的道:“你倒出息了,不枉我冒死搭救你一回。” 曲江烟笑道:“所以这坠子合该给姐姐,救命之恩,莫齿难忘,我可拿什么报答姐姐呢?” 翠脂也笑道:“谁要你的报答了,可不正是你那句话,帮你也是帮我自己么。都在一个院里,好说也是近十年的情份,来的来,去的去,最后也就剩下你我几个,不彼此帮衬,反倒勾心斗角,成日闹得和乌眼鸡似的,爷不喜不说,也凭白让人笑话。” 曲江烟斜挑眉望一眼翠脂道:“姐姐这话,若爷听了自然是欢喜不及的,不若我和爷说一声,提拔了姐姐替了妹妹这位置吧。” 其实以曲江烟的角度来说,翠脂是最适合通房大丫鬟这位置的,她容貌出挑,为人稳重,做事细心,且脾性温和,最难得的是与世无争,心性良善,是通房的不二人选。 有她在孟逊身边,照顾他衣食起居自是不在话下,就是底下的丫鬟们或争风吃醋,或争宠卖好,有她恩威并济,也都掀不出什么风浪来。 可偏偏孟逊提拔了江烟,这实在让曲江烟意外。 江烟生得也好,但从她平素的物什来看,过于张扬、浮夸,可见其心性,就这么个眼皮子浅的丫头,是怎么入了孟逊法眼的? 翠脂与江烟熟络了,说话也不大顾忌,轻笑道:“我可没你那福气,这话还是少说吧,别被有心人听见了,倒编排一顿你我的不是。” 曲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9 江烟心里咯噔就翻了个个儿,翠脂话里有话啊。 她轻挑眉,叹气道:“什么福气,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不过是有今儿没明儿的事,哪天爷脾气一上来,还不照样撵出去。” 翠脂四下望望,见屋里屋外没人,才悄声道:“别的不说,只要你安分守己,爷自是会格外看顾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完毕。 第10章 惊吓 翠脂的话,曲江烟既了解又不解。安分守己是奴婢的本份,任何一个主子都喜欢这样的丫鬟,孟逊自然也不例外,但这“格外看顾”做何解? 她轻抚自己的脸颊骇笑道:“难不成我生得格外好看?” 翠脂抿唇一笑,道:“好看不好看,你自己照照镜子不就得了?” 曲江烟啐她一口道:“我才不照,那不成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翠脂笑出声,道:“好看不好看,你我说了不算,要爷看中才算。” 那倒是,只要他喜欢,便是无盐女,他照样能宠到心尖子上,若是他不喜欢,便是生得赛过天仙,照样丢到脑后,一文不值。 曲江烟还真起身,道:“那我就听姐姐的,好好照照镜子。咦,这屋里倒没这东西?” 翠脂也跟着起身,道:“你近日越发惫懒了,爷的东西你照管不到就罢了,怎么连你自己的物件也没个准地儿?这些日子你竟没好好梳妆不成?” 她还真说对了,打从在江烟身上醒过来,曲江烟就没照过镜子。先是在榻上养伤,到后来有了竹纹,年纪虽小,手脚却麻利,她梳什么发式曲江烟都不挑,且她无意在孟逊跟前讨好逢迎,哪管竹纹梳什么发饰呢? 她自己更是连眉都不描。 翠脂这才打量曲江烟,不禁道:“别说,你这些日子不施脂粉,虽说少了几分艳丽,却格外添了几分荏弱可怜,更让人怜爱了,可惜爷不在……” 曲江烟气得捶她:“越发没规矩了,你打趣我就罢了,怎么连爷也敢混说,看爷回来知道了不撕了你的嘴。” 她最烦的就是好不好便把她和孟逊连在一起。 翠脂倒没说谎,越瞅着曲江烟越是心里不平静,她替曲江烟寻了一柄西洋小手镜,塞到她手里,道:“我说的你不信,那你自己看。” 曲江烟接过来放到自己眼前。 这西洋过来的手镜不大,只有巴掌大小,却比平时用的铜镜明亮,冷丁一照,立时将她的五官眉眼清清楚楚的照了出来。 笑容凝结在曲江烟脸上,她眼睛瞪得溜圆,直愣愣的盯着镜中和自己一般无二的人,骇得说不出话来。 翠脂笑着推她:“被自己美得呆怔了吧?” 曲江烟没动,她感觉到镜中人在不停的抽搐,抽得她都要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了。翠脂见她手抖个不停,怕她把手镜摔了,忙接过来放到梳妆案上,道:“江烟,你怎么了?” 这一看,吓得她失声低叫:“江烟?” 曲江烟满脸泪痕,眼睛通红,怎么也不像是高兴的模样。她失控的用手捂住脸,无声的哭泣,却只是摇头,哑着嗓子道:“我没事。” 曲江烟病倒了。 发烧、说胡话,水米不进。 翠脂吓得一声儿不敢言语,她怎么好对人说因为照了一回镜子,曲江烟便病了?这理由简直匪夷所思。 回了总管,延医问药,也只说郁气入体,开了药并无大碍,可惜曲江烟牙关紧咬,别说药了,一口水都喂不进去。 一时院子里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谁都知道这江烟是爷正得宠的人,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爷回来不定怎么发作人呢。别的人够不着,她们这几个近身侍婢是当仁不让,一人一记窝心脚都是轻的。 总管见曲江烟总是烧不见好也不是事,便商量着要把她挪出去。 翠脂含泪求道:“说起来都是我的缘故才让江烟病了,真个是万死难辞其咎,我情愿亲自照料她,若她好了便罢,若不好,我拿自己这条命抵了吧。” 她要照顾曲江烟,就不能挪出去,否则诸多不便不说,爷的丫鬟在外头抛头露面的也不像话。 横竖孟逊不在,总管一犹豫:行,就还在她自己的屋子吧。 只叫翠脂和竹纹好生照料,不要轻易走动,一旦曲江烟还是不好,那就务必得挪出去了。 曲江烟烧得嘴唇都起皮了,脸色蜡黄,眼睛骨碌碌的转,不停的呓语,就是醒不来。 她做恶梦了。 前头是抄家时的情景,孟逊一身黑袍,用银线绣的曼陀罗花,阳光下沉着一张脸,分明是索命的修罗。 转眼就变了场景,在狱中,母亲抱着妹妹隐忍的痛哭。妹妹衣衫不整,身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印迹,她双目痴呆,缩在母亲怀里不停的颤栗。 曲江烟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恨恨的喃喃自语:畜牲,没人伦的东西,不得好死…… 可她爱莫能助。 女子一旦入狱,没定罪之前是由狱里的官媒看守的,可她们名为官媒,实则和烟花之地的老鸨子相差无几,但凡生得平头整脸的女子,都被她们私下以高价卖给狱吏,以求一夜之欢。 先是妹妹,再是母亲,娘俩何曾受过这等侮辱,先后自缢而亡。 临终前,母亲拉着曲江烟的手,道:“江烟,女人家都命苦,这是没办法的事。娘原先还想着,好死不如赖活着,哪怕发配为官奴呢,也比死了强,可……可娘现在才知道,这赖活的滋味太难熬了,你,你就忍忍,啊,一闭眼的事,就一了百了了,也免得被那帮畜牲糟蹋了冰清玉洁的身子。” 这是也让她死。 曲江烟虽然柔弱,可家逢剧变,却比从前多了几分勇气,她不甘心的道:“我不,我就不信还没有王法了,这还没审呢,怎知爹不是冤枉的?若是我们都死了,谁给爹鸣冤?再说按大周律例,这奸,□□犯,轻者杖一百,徒三年,重者处绞刑……他们早晚都不得好死。” 曲夫人大哭道:“你怎么这么天真?事实就在跟前,你还不承认?这牢里虐待女犯是不成文的规定,什么律例,早就成了一纸空文……你就这么贪生怕死?岂知生死是小,贞节事大,你不要给曲家丢人现眼,莫给曲家列祖列宗抹黑。” 可怎么说,曲江烟咬紧了牙不肯死。 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论什么贞节,论什么颜面?爹若被论斩,谁给他鸣冤?若她也死了,被发配的弟弟谁来搭救?只有弟弟活着,曲家才能后继有人,才能延续香火,她一个人的臭皮囊可有什么好珍惜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第11章 逆鳞 曲江烟高烧不退,翠脂心急如焚,纵然衣不解带的在一旁服侍,可眼见得她一天天憔悴下去,一颗心也冷至谷底。 若爷回来,见江烟香销玉殒,自己爹再有情面,只怕也保不住自己一条小命。 她一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0 边换着冷水浸过的帕子,一边轻声唤着曲江烟:“江烟,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过不去的,你别这么吓人好不好?我原也没说什么,你若是心里不痛快,打我骂我都行……” 曲江烟一动不动,手脚都和滚烫的火炭似的。夜深人静,翠脂昏昏睡去,曲江烟却睁开了眼,她喉咙如刀割般的疼,更是干渴的直冒烟,无力的看一眼趴在榻边的翠脂,到底又闭上眼。 她有些糊涂了。 分明梦里还是曲江烟,睁眼就见到翠脂,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自己是她口中唤的好姐妹“江烟”。 庄周梦蝶,到底她是谁? 这世上还有两个曲江烟不成?一个自斨死了,一个是孟逊身边的通房,不仅名字一样,就是容貌也颇为肖似。 曲江烟一想到镜中“江烟”的眉眼,分明与她自己有七八分像。因着她的习惯使然,褪去从前江烟的骄纵、浮夸、轻狂,换下了浓妆艳抹,越发像她自己。 这背后的真相过于丑陋,她不敢往深里想,每想到一次都觉得心尖刺痛,她怕疼,只能强迫自己戛然止住,不许再想。 娘死的那一夜她不在。 她被官媒蒙了双眼,捆了手脚,下了迷药。 夜半三更神智清醒,自己一丝不着的躺在一个强悍男人的身下,他像一头饿狼,从头到脚,从前到后,一寸都不放过的吞食着她。 她疼,疼得极致,疼得麻木,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那人知道她醒了,没有一点儿怜惜,只比刚才更凶狠,甚至折着她的手脚,肆意摆布。在他临近爆发的那一瞬,他在她耳边叫她“烟儿”。 从天黑到天亮,足足折腾了她一夜,她什么都没记住,除了疼和那一声“烟儿”,到死也没忘。 再后来她被抬回牢房,只看见母亲吊垂着的身子,已经僵硬多时。 她一声都没吭,当时就晕了过去。 这之后便是好长时间的混沌不知事,据说是发了十多天的高烧,母亲、妹妹无处下葬,也无人给收尸,不过是用破席子卷了扔到了郊外的乱葬岗。 世态炎凉,曾经的亲戚故旧这个时候都只知退避,没一个肯伸出援手。 回想曾经,痛楚仍然如此清晰。 曲江烟闭上眼。这样的恶梦,每回想一次都是一次油煎火烹,可也就是靠着这份痛楚的刺激,她才能苟活下去,靠这份痛恨支撑,她才能一步一步走到最后,手刃仇人。 却不想到最后是一场闹剧,爹娘妹妹,包括她自己都白死了,坏人还活着。她甚至怯懦的想,就这样吧,横竖能做的她都做了,老天不肯让她死,哪怕只是个卑微的奴婢呢,她也要好好活下去。 然后老天就给了她致命的打击:她还是她,换个身份也没脱曲江烟那张脸。谁敢保证曲家之祸不是因为她曲江烟那张还算上佳的皮相呢? 曲江烟醒了睡,睡了又醒,烧竟然渐渐退了。 翠脂欢喜得不知所以,双手合什,直念“阿弥托佛”,道:“江烟,你终于好了,谢天谢地,你再不醒,我可也不活了。” 曲江烟虽醒,却了无生趣,只虚弱的呵笑一声,重新又闭上眼。 死不难,活着才难,上一世那般屈辱,她都有活下去的理由,这一世依然如此。她不能死,她不甘心死,仇人还在,弟弟还没找回来。 如果不是这张脸,她还可以假装自己脱胎换骨,已经换了一个人,从老天那偷得余生,掩耳盗铃的苟且度日,一旦知道她还是曲江烟那张脸,她就怎么也没法再自欺欺人。 孟逊回来已经是曲江烟清醒的第二天。 他一进府就听说曲江烟病了,还病得不轻,浓眉一蹙,却只说了声“知道了”。他没来得及换衣裳,先去瞧曲江烟。 曲江烟孱弱的躺在榻上,小脸苍白、瘦削,绣竹叶的锦被也遮盖不住她那玲珑曼妙的曲线。她微阖星眼,柳眉轻蹙,含着浅淡的轻愁,就仿佛雨后枝上的海棠,娇艳不减,风姿犹胜,还多了几分楚楚风韵。 孟逊在她身边坐下,大手径直探上她的额头,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 曲江烟懒懒的睁开眼,见是他,也只是轻垂长睫。 被子里面是紧握的拳头,他的触碰让她恶心,她想尖叫,想跳起来再给他一刀。 可她不能,只微抬水润的眸子,朝他温柔的道:“爷回来了?奴婢只当再也看不见爷了。” 孟逊喉咙一哽,握住她细弱的手腕道:“胡说八道。” 曲江烟轻浅的笑了笑,道:“奴婢难受。” 孟逊替她掖了掖被子,道:“爷去叫太医来。” 曲江烟并不阻拦,只道:“奴婢何德何能,得爷如此厚爱?” 孟逊看她如此柔弱堪怜,心中大为疼惜,伸出长指轻抚她的眉眼,道:“爷就是喜欢你。” 是么?是喜欢江烟这个名字,还是喜欢这张像曲江烟的脸?亦或是真的喜欢从前那个轻浮、浅薄的红绡? 曲江烟心中冷嘲,却只换了娇羞的神色,若有似无的觑了他一回,道:“爷的喜欢,奴婢岂敢痴心妄想?也不知爷今日喜欢奴婢,明日又会喜欢谁?不过是一张皮相,看得久了总会厌弃。” 孟逊神色晦暗,沉默不语。 曲江烟豁出去道:“一直听说爷迷着一个叫飞烟的粉头,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也不知哪天爷便将她纳了进来,到那时奴婢算什么?还不是爷脚底下的泥,任爷踩踏?” 孟逊豁然道:“闭嘴。” 曲江烟果然抿紧唇,不说话,也不看他,心里却不断思量:果然,飞烟便是他触碰不得的逆鳞,那么此时的“江烟”算什么?此刻的她又算什么?从前的曲江烟又算什么?曲家呢上下几百口人命呢? 正应了那句都是可怜人,曲江烟心中剧痛,长睫一眨,眼泪如珠似玉般滚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挫败,还有必要往下写吗?都木人看么? 第12章 翻脸 曲江烟这一哭,孟逊看了越发烦躁。 他忍不住想,赝品到底是赝品,不是真的,早早晚晚都有露出本来面目的时候,也就是自己蠢,居然还想留这么个玩意搁在身边。 看这些日子把她宠得,她都敢先斩后奏了,若长此以往,她不定还做出什么事来呢。不过是个没过明路的丫鬟,可连姨娘都不是呢,自己不把她挟制住了,威严何在? 当下他厉喝道:“什么粉头不粉头的,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掂量掂量你自己的身份,爷的事还轮不到你管,甭管爷是纳妾也好,娶妻也罢,都不与你相干。” 曲江烟立时就不哭了,她冷嘲着道:“自是不与奴婢相干,奴婢算个什么玩意?只怕在爷的心里,连外头的……都不如。既如此,爷发还了奴婢的卖身契,放奴婢出府吧。” 曲江烟想想都觉得心灰,她骂“飞烟”粉头长粉头短,骂的还不是自己?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争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1 的是什么。 她是为了争此刻在孟逊心中的地位吗?不是。她不过想听他说一句,他是为着什么缘故才给这红绡改了个江烟的名,又是为着什么缘故于众女中只宠她一个。 可就算问出来了又能怎么样? 那是属于红绡的,跟她没关系。她是曲江烟,她跟孟逊还隔着血海深仇呢。 曲江烟血脉沸腾,豁出去道:“你放我出府,我和你两讫。” 她是说真的,只要他放了她,她不报仇了,从前、往后,一笔勾销。 孟逊闻听此言,怒发冲冠,喝斥道:“放肆。”一巴掌扇过去,曲江烟脸上就是一个硕大的五指印,他指着她的鼻子骂:“什么东西,你敢跟跟爷讲什么两讫?” 曲江烟痛得半张脸都木了,却噙着泪倨傲的盯着他。 他不稀罕,呵呵,他还不稀罕,是啊,她根本弄不死他,在他眼里,她就是个蝼蚁,一个蝼蚁有什么资格讲条件,又有什么资格谈什么两讫? 她以为她谁啊?他会稀罕她的原谅和宽恕?就他这样的人,死一千次死一万次都死不足惜。 曲江烟虽然怕他,可前情旧帐,实在是胳应人,再得知他宠“江烟”这丫头的缘故,更是觉得别扭,当下道:“爷前些时答应奴婢的,说是奴婢但凡有求,爷是无所不从……” 孟逊冷笑:“怪不得当日问你有什么要求,你吱吱唔唔,东拉西扯,不肯说实话,敢情你打的是离开爷出府的主意?既如此,怎么当初把你送给陈大人,你左推右拒的不肯?又玩欲擒故纵?做梦,爷告诉你,还没谁敢在爷身上打主意。” 曲江烟彻底死心。 就说男人在榻上的话是放屁,根本不可信,这不前头说了后头立刻矢口否认。 曲江烟懒得跟他分辩,只灰心丧气的道:“爷不同意,奴婢也没法儿,横竖当初爷应了奴婢时又没旁人做证,便是食言而肥,也没个天地明鉴。” 孟逊气乐了,这是诅咒他不守旧诺,头上有青天看着呢?她还真就说对了,没他的同意,她想出府?门都没有。 孟逊发狠道:“就是爷惯得你,生就轻浮的骨头,给你点儿颜色你就轻狂得不知自己是谁了,打今儿起,你就是这府里的寻常丫鬟,来人,把她这身衣裳扒了……” 曲江烟岂肯受辱,挣扎着坐起来,自己动手,把裙袄都褪了,道:“不劳爷吩咐,奴婢自己动手。” 她还真不稀罕。 孟逊看她如此有骨气,倒是接连点头:“好,好,好。” 曲江烟将头上的簪子也拔了,耳朵上的坠子也撸下来,一并放到桌上,只着贴身中衣,微扬着明净的小脸,眼瞪着孟逊道:“奴婢可以走了吗?” 孟逊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生烟,恨不能一把将她揪回来,他凶狠的瞪着曲江烟,道:“你别后悔。” 曲江烟轻笑:“奴婢有什么可后悔的?” 不走才后悔呢。 她说着便勉力下榻。 躺了这些日子,好好的人也躺虚了,何况曲江烟高烧才退,多日不曾进食,身体虚弱得厉害,甫一下榻,眼前金星乱晃,头昏眼花,差点儿一头抢到地上去。 她闭闭眼,又睁开,颤巍巍往前。 哪怕孟逊身在盛怒之中,可难得他开了口,若此时不走,以后就更休想还有机会。只可惜才走了两步,就被孟逊伸手一勾,整个人被勒回来,天悬地转,被他压到身下:“就这么走?也太便宜了吧?” 曲江烟蹙眉问道:“爷还想怎么样?” 她真不觉得自己还欠孟逊什么。 孟逊眼神黝黑,直盯着曲江烟不说话。 她虽荏弱,可风姿尤胜从前,褪了外裳,底下的风情再无遮掩,看得孟逊血液奔涌,心口发烫,横竖也不稀罕她了,临走前总得自己再爽利一回。 想什么就做,他大手一撕,就把曲江烟的衣裳撕成了碎片。 曲江烟嫌恶的看过来,却没徒劳的挣扎——她倒想,可浑身无力,稍抬抬手就浑身突突,与蛮狠有力的孟逊相比,哪里是他的对手? 孟逊身形高大,肌肉结实,合身压上来和一座山似的。曲江烟没别的感觉,只有恶心。她无望的闭上眼,道:“爷稀罕的不就是这张脸吗?呵呵,奴婢哪辈子没修福德,生了这样一张脸!” 曲江烟是真恨,恨自己,恨红绡,更恨这世上所有见色起义的臭男人们。 都说红颜祸水,她可不就应到这话上了吗?身为名臣之女,因颜色殊丽而阖家获罪,身为卑贱奴婢,也因为一张俏丽容颜而不得善终。 要这张脸何用? 是不是她毁了这张脸,所有的苦难就会随之而告终? 孟逊被说中痛脚,猛的从她身体里退出来,扣住她的腰,将她翻转过去,再度撞入,恶狠狠的道:“别自作多情了,爷岂会被你这张脸所迷?” 他需要理由吗?他需要解释吗?不需要,总之他想怎么就怎么。孟逊闭紧嘴巴,只动不说。 曲江烟被深深压进被褥之间,纤长的手指徒劳而无助的抓着细滑的丝绸,嘴上却不服输的道:“那就……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完成。 第13章 自毁 曲江烟大病未愈,又被孟逊好一番折腾,直接晕了过去。 孟逊倒有些空落落的。望着人事不知的曲江烟,心里一阵后悔。就算她该惩罚,这样的手段也太过分了些,到底只是娇怯怯女子,万一被折腾的香销玉殒了…… 心口一阵刺痛,孟逊烦躁的披下衣榻。说来说去都是这丫头不识好歹,说什么也都罢了,居然敢管他的事,想什么也就罢了,居然想着离府。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跟着陈大人走,终究是做妾,哪如留在孟府他的身边?如今想来她倒是人大心大,竟还想换个自由身。 休想。 外头翠脂低声回禀:“爷,陆太医到了。” 孟逊唔了一声,道:“叫竹纹进来收拾收拾。” 他出门去陪陆太医,不过是闲聊几句,叙过寒暄,很快翠脂来请。一个丫鬟罢了,孟逊只道了声“有劳”,只叫翠脂带陆太医过去。 等人都走了,孟逊又有些坐不住,想了想,到底迈步跟过来。 屋子里收拾过了,开了窗子,点了薰香,干净、整洁。到这会儿孟逊才发现,这屋子还是从前的屋子,可摆设俱都变了,少了从前的俗艳,多了几分雅致。 他黑眸带着疑惑仔细打量,发现屋子里并没多什么摆设,反倒撤了不少华而不实的玩意,只花瓶里插着一束鲜花,案头搁了几本书,文房四宝摆放有序,令这屋子无端端的多了几分书香气。 床帐半撩,已经穿戴整齐的曲江烟露着一张明艳、精致的小脸。 孟逊一眼望见脸色就是一沉,他暗骂竹纹是个蠢的,怎么好叫江烟如此示人?果然陆太医一见之下神色就怔住了。 孟逊大步过来,喝斥站在一边的翠脂:“别愣着,给陆太医端张杌子来,竹纹,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4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4 。” 孟逊停住步子,十分欠揍的道:“成不成,娘你给儿子个准话吧。” “……”孟夫人道:“你几时能给娘一个准话?你到底什么时候娶亲?” 孟逊微抬颈子想了想,道:“行吧,几时都行。” 孟夫人怔愣了一瞬,又是欢喜又是忧心,喜的是他终于吐口要成亲了,忧的是怕这念头还是因为那人死了招得。 孟逊这边算了了一桩心事,不想曲江烟不愿意。 彼时孟逊才捉着曲江烟在榻上昏天黑地、胡作非为了一番,在兴头上,心情大好,揽着曲江烟卖了个好:“明叫于叔过来,替你做几身衣裳,打几套头面。爷跟太太说好了,过几天选个良辰吉日,抬举你成姨娘。” 曲江烟原本累得眼皮子都睁不开,听这话立时瞪大了眼:姨娘?他的?她几时说想做他姨娘着? 曲江烟脱口而出:“奴婢不想做姨娘。” 孟逊火气腾就上来了,黑着脸问:“不做姨娘做什么?”她一个奴才秧子,还惦记着他的正头妻子是怎么着?得陇望蜀的玩意,真是贪心不足。 曲江烟心道:她什么都不想做。 可这话不能明着说,只咬着唇委屈可怜的道:“奴婢这样不就挺好嘛,虽说只是个没名没份的丫头,可有爷仗势,奴婢既不受苦也不吃亏。若爷垂怜,在外头赁个院子,将奴婢挪出去可好?” 孟逊倒是挺意外:“你宁可做个朝不保夕的外室?” 曲江烟垂头不说话。 孟逊断然否决:“不行,没这个规矩。” 她是家生子,一路通房、姨娘,这已经是他能给她的最好出路了,哪有正道不走,反倒搬出去成了外室的道理? 曲江烟便低泣起来,道:“奴婢不喜欢府里的规矩,万一行踏差错,早晚是个死。” 她不喜规矩是真。上辈子没一天自由自在的时候,做曲家娇女时轻易出不得门,出门了也是前呼后拥;到后来罚成官奴,教坊司的妈妈更是怕她逃了,稍微一抬脚,不知多少人盯得死紧。如今换了身份,这才没几天呢,又抬成姨娘,说得好听,是半个主子,可其实还不如丫鬟自在,到时脑袋上套了紧箍咒,日子只会比现在还难熬。 孟逊原本怒气冲天,他一番好意,白被她辜负,气恨得不得了,可看她哭得这般可怜,又有些心软。 想她那霸道的性子,只是个丫鬟还罢了,真要抬举成了姨娘,娘、祖母那里就是双重规矩,待她定然不如从前宽松,回头娶了妻,便是三重规矩,她忍得一时,还真未必忍得一世,回头闹将起来,白让自己头疼。 他既打算留下她,就是打的长久的主意,没道理三天两头给自己添堵。 可一个通房,哪有姨娘来得便宜?她是不是傻?! 曲江烟见他不开口,猛一扭身子,嫌弃的躲开孟逊不安分的手,道:“就知道爷对奴婢不过是一时新鲜,正愁找不着机会将奴婢挫磨死呢,可巧有了这现成的机会,爷只管坐享其成就好,哪管奴婢。” 孟逊听不得什么死什么活的话,猛的扬声道:“胡说,爷要想你死,何须如此费事。” 曲江烟越发哭得呜呜咽咽,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听的孟逊不耐烦,他漫不经心的抚摸着曲江烟光裸的后背,道:“哭什么哭?容爷好好想想。” 见他口风不那么紧,曲江烟又有了点儿希望,她拥着被子扭头望他,问:“爷对奴婢可是真心?” 孟逊不搭理她。 曲江烟恨不能一脚把他踢下去,可还是打迭起温柔小意来,娇嗔道:“奴婢就知道,奴婢就知道——” 孟逊倒笑了:“你知道什么?” 曲江烟拥着被子坐起来,离他远远的,在夜色中披垂满头青丝,将下巴放到膝上,只露着一双明亮的眼眸,低声道:“奴婢就是知道。” 他哪来的什么真心?若有一分真,也是因为她是替代品。何况她也没稀罕他的真心,她只是想知道他对她的容忍度究竟有多少。 孟逊把她拉回自己怀里,揉搓着她的长发,道:“越发蹬鼻子上脸了,这分明是好事,怎么叫你闹得成祸事了。” 曲江烟把脸扎进他怀里一味的哭。 孟逊也烦了:“别不识好歹啊?你当爷的姨娘那么容易,是谁都能当的?你要是真不愿意,爷明儿就回了太太,另抬举别人就是了。” 曲江烟还真不怕这个,她瓮声瓮气的道:“抬举就抬举。” 孟逊在她臀上轻拍了一下,道:“你当爷就稀罕你一个是不是?还没怎么样先恃宠而娇了。” 曲江烟扭着身子要躲,蹭来蹭去,倒把孟逊的火又蹭上来了,他一边不安分的揉搓着曲江烟,一边道:“爷是为你好,你别不领情,做了姨娘,你就是这院子里的主子,爷的奶奶没进门之前全是你说了算。” 曲江烟心惊:听这话,他转眼要娶亲了? 他娶亲一点儿都不稀奇,好说也二十好几的人了,可他娶了亲,自己又在这当口抬成姨娘,那不明摆着给将来的奶奶添堵,擎等着没好日子过吗? 曲江烟柔声道:“奴婢知道爷是好意,也领爷的情,可奴婢不也是替爷着想,不想爷将来难做吗?眼瞅着爷势必要娶亲,回头屋里先放了人,将来奶奶进门爷也难做不是?” 曲江烟这一笑一讨好,泛着桃花的脸就更多了几分妩媚,孟逊心痒痒得慌,捏了下她的鼻子道:“不识好人心的玩意,将来你可别后悔。” 曲江烟知道他这是同意了,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奴婢不后悔。” 先离了这里再说吧,至于以后如何,谁知道。 孟逊轻叹道:“罢了。” 横竖也不是多难的事,就应了她又何妨。 只是难免又吓唬她:“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路,别回头后悔了又来求爷。外室,哼,多少人求着爷把她们纳进来,你倒不惜福,将来生了儿女,可是连族谱都上不了。” 曲江烟心道:她两辈子都这样落魄了,哪还敢生出儿女来继续祸害?不过孟逊这话倒提醒了她,她道:“那就不生也罢,明儿奴婢便跟太太求副绝子汤来。” 孟逊一阵着恼,啪一下拍到她臀上,道:“放肆,爷的种,你敢不生?” 曲江烟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刚喊了一声疼,被孟逊拖过去又是好一顿蹂、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完毕,明天见。 第16章 渣爹 这一宿都没消停,曲江烟被折腾的浑身酸疼,开始还忍,到最后便死命挣扎起来,又哭又叫又抓又挠,最后一爪子挠到孟逊下巴上,感觉指甲缝里一阵潮乎,想是抓出血来了,他才放过她。 第二天自然又睡过了,孟逊几时走的她都不知道,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曲江烟恨死了孟逊,真个是新仇旧恨,统统加在了一起,不共戴天。 她从榻上爬起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根本不拿她当人看啊,在榻上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5 把她当成行院里的粉头也差不多了,那可真是往死里折腾,她但凡要反抗,他嘴里就没一句好话。 说白了,她还不如从前的时候呢,因那时不归孟逊管,她又颇有名声,耍耍小性,撒撒小泼,时不时的拿捏孟逊几回,就是应了他召,也吊足他的胃口,不让他满足。 教坊司里的管事妈妈巴不得借此抬高她的身价,当着孟逊的面也就是训斥、吓唬两句,大体上孟逊只能按着教坊司的规矩来。 可现下不同,她是孟逊的奴婢,他若兴起,那是成宿成宿的折腾,没完到了,全由着他的性子来。 曲江烟几时受过这种屈辱? 她不是甘心当什么外室,而是她早瞧明白了,她待在孟府,就是个低微的奴婢,便是抬了姨娘,那也是根上起家的奴才秧子,没有人身自由,荣辱都由孟逊拿捏,她怎么甘心在他这自称一辈子“奴婢”? 恨意从生,曲江烟又兴起了“玉石俱焚”的念头。 又不是没弄死过他。 但曲江烟想是这么想,做起来不那么容易。她没有人身自由,倒是想买一包砒\霜下在孟逊的茶饭里头,可这砒\霜谁给她买去? 就是买了,她往哪儿下去?孟逊行踪不定,便是回来了,茶饭饮食都有大厨房的人负责,一连经了几道手,各司其职,曲江烟只不过在一旁布个菜时和那些饭菜打个照面,众目睽睽,她连下药的时间都没有。 曲江烟倒是想收买几个得用的心腹,一来她自己没权没势,谁会靠拢她?再则她又没什么银钱,没钱还想使得小鬼推磨?做梦吧。最重要的一点,她连自由都没有,一天到晚也不过是困在孟逊的院子里罢了。 这还只是丫鬟呢,偶尔能和香凝、翠脂等人来往,一旦抬成了姨娘,她就只能守着她自己住的小院,等着孟逊兴起时的召唤。 连个人都见不着,她收买谁去? 所以曲江烟是巴不得赶紧出去。 可惜孟逊来去无踪,曲江烟睁眼等他他不来,她睡熟了被他从梦里惊醒,他又只顾一味的满足他自己。等云收雨住,她累个半死,孟逊早拍屁股走了,她就是想问他到底是怎么打算她的都没机会。 曲江烟自知坐以待毙是不成的,她加速了和院内人走动的脚步。拨拉了拨拉自己的小钱箱,曲江烟仰天长叹。 红绡是个没成算的,没什么爱好,就好个吃穿,手里但凡有俩子就都撺掇着花了,她自己那点儿月钱哪够? 孟逊倒是出手大方,可红绡眼皮子浅,要的都是些华丽俗艳的衣裳,就是孟逊赏下几样首饰,和她身份倒是相衬,可一来曲江烟没法拿出去当了,二来也不值几个钱。 曲江烟正发愁呢,朱砂来找她:“说是外头你爹来了。” 曲江烟还怔了怔:她哪来的爹? 想了一时才恍悟,是红绡她爹。脑中蓦然想起孟逊那句“就你爹那么一个不成器的玩意,你前脚出了府,后脚就能为多贪图一两银子把你卖到烟花之地”,她先自打了个冷颤。 见她垂眸不语,朱砂劝道:“好歹是你爹,不拘多少,你打发他几个钱也就是了,免得闹将起来,也是你脸上不好看。” 得,自己还想攒下银子?就这么个吃喝嫖赌样样都沾的爹,她也甭指着攒下银子。 曲江烟气得啪一下把梳子往梳妆台上一拍,气红了眼睛道:“我倒想,可也得有银子给他填补才成?还要脸做什么?早都被他丢尽了。” 说是这么说,可不可能真的不见。 红绡她爹姓朱,不过三十六七岁的人,生得又瘦又高,佝偻个身子,一脸的青白之色,一看就是淘空了身子的人,倒像垂暮之年的老头子。 曲江烟对这样的人是极为鄙薄的,是以只福了福,并没开口。朱三旺倒是被自己这个闺女骂惯了的,对她的冷淡与倨傲不以为意,反倒是搓着手,腆着脸,龇着牙上前连连打拱:“红绡啊,好闺女,爹来看你来了。” 曲江烟只淡淡的道:“倒多亏你还惦记着红绡。” 朱三旺陪笑道:“这话说得,你娘走得早,如今家里就剩咱们爷俩,爹不惦记你惦记谁呢?听说你最近可是走了好运了?爷要把你收房?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曲江烟看他那兴奋的模样,心里就胳应,却只是冷然的道:“没谱的事呢,你打哪儿听说的?” 朱三旺咳了一声道:“打哪儿听说的你就别管了,总之这事是不是真的吧?爹知道你就盼着这一天呢,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你有了依靠,爹也有了指望,以后这后半辈子不用发愁了。就是听说你前些日子要死要活的,爹急得嘴上起了一排大火炮,几次想进来见你劝劝你,可是爷不发话,爹也不敢啊。爹跟你说,那叫飞烟的别说已经死了,就是不死,老爷、太太也不会允许她进门,不过一个粉头,千人骑万人跨,不干不净的,连孟家的门槛都摸不着,所以你压根不必耿耿于怀。只要你把爷哄好了,以后还不是要金有金,要银有银,爹跟你说,你可不兴再由着性子闹了,回头惹恼了爷,好一顿打把你撵出去,咱们爷俩还有个好?” 不说他诋毁飞烟的态度,就是他对红绡的态度也让曲江烟腻味,她嫌恶的蹙起眉,娇斥道:“什么乌七八糟的话,你也敢拿来污人的耳朵?再敢混说,我回了爷,以后再不许你进这府门半步。” 朱三旺被她震慑住,悻悻的住了嘴,道:“你这丫头,怎么越来越厉害了,爹是好心,怎么你倒一句也听不得了?” 听他的,只会误入歧途,越陷越深,很难说红绡从前的性子不是听了他的话才心里长草,不安分起来的。 曲江烟怒道:“省省你的好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来到底做什么?” 朱三旺嘿嘿笑着,腆着脸道:“爹就是来看看你,看看你,这些日子,爹手头不太方便,都好几天没米下锅了,你看你若方便,借爹俩子?” 她受伤时也不见他来问一声儿,听着她要被抬为姨娘了倒是脚步走得勤,来了也只是伸手要钱,曲江烟恶毒的猜想,说不定他就是孟逊故意放进来给自己下马威的,好让她看清,这世上,她除了死死抱着他的大腿,谁也指望不上。 曲江烟一直不说话,朱三旺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闺女,再赖皮赖脸,偷觑着她冷若冰霜的神色也有些打怵。以前红绡不这样儿的,见了面也骂也哭,可到了还是忍不住要给他钱,他拿着毫无负担,因为他也付出了,被打被骂就是他付出的代价,所以将心里的歉疚一并抵了。 可面对着不言不语的曲江烟,他竟不敢放肆。 曲江烟良久才回神,道:“我手里现下没钱。” 朱三旺心里一松,她若再不开口,他这颗老心脏要受不住憋爆了。忙腆着脸道:“闺女,爹知道你的头紧,可你再紧也比爹强,只要你跟爷撒个娇,卖个好,啥好东西弄不来?” 曲江烟冷笑,他倒是挺有经验,可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6 见做为男人,他没少在外头如此撒漫金钱。男人都一个德性,所以他才能如此想当然耳,以己推人。 可惜,孟逊纵然再放荡不羁,她一个卑微的奴才秧子,还能从他身上榨出多少油水来不成?也太轻看了孟逊了。 曲江烟用寒凉的目光盯着朱三旺,就是不说话。 朱三旺一肚子教女经,到此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的眼神太冷、太清也太净,仿佛已经照见了所有他心里和明面上的龌龊。 朱三旺不由恼羞成怒的道:“总之你若不给我钱,我就要冻饿而死了,回头闹得阖府皆知,都说是你这不孝的闺女自己吃香喝辣,却饿死了老爹,打到金銮殿,也是你这死丫头没理。” 曲江烟才不怕他这胡搅蛮缠,他真要冻饿而死,她也不心疼,又不是她爹。因此只冷嘲着道:“我只说手头紧,又没说不给你钱。” 一句话,朱三旺转嗔为喜:“我就说你不是那没良心的丫头,等哪天爹发了财,再给你娶房后娘,回头多生几个弟弟、妹妹,你也好有个仗势不是?” 曲江烟暗暗呸道:这还没发财呢,先惦记着娶后老婆了,真生了弟弟、妹妹,自己能得什么仗势?还不是自己照指他们一家子老小。 在自己跟前他倒敢说嘴,到孟逊跟前说说试试?怕是还没怎么样呢,一记窝心脚过去,老命就丢掉一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中午见。 第17章 投石 曲江烟噙着笑意道:“你能发财,我自然是最求之不得的。”那也得他自己有那本事才成。 朱三旺嘿嘿了两声:“你给我本钱,我指定能发财。” 说来说去还是俩字:要钱。 曲江烟道:“你容我几天。” 朱三旺见她答应得痛快,自忖不是十成十,也是八、九不离十,当下便忙不迭的道:“那行,我明儿就来。” 曲江烟嗤笑一声道:“你明儿来也是白跑一趟,这一进一出,你总不能空手来,光打点就得个几吊钱,钱少了,那起子鼻孔朝天的人怕是也不会给你好脸,要我说你最好有点儿耐性,等我寻摸了银子再说。爷不在家,我上哪儿寻摸银子去?” 朱三旺见曲江烟说到了点儿上,附和道:“可不是这话,那我……几时来?” 曲江烟成心吊着他,道:“五天以后你再来打听消息吧。” 打发了朱三旺,曲江烟回去便懒懒的,歪在榻上瞅着窗外发了半天呆,天色暗下来,竹纹蹑手蹑脚的进来点上灯,道:“姑娘,该摆晚饭了。” 曲江烟摆摆手:“算了,我没胃口,你自己去吃吧。” 竹纹踌躇着道:“就算再没胃口,也好歹吃点儿,不然饿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曲江烟懒得废话,径自把身子一扭,来了个不理不睬。 竹纹站了半晌,见她没一点儿松动的迹向,只好道:“那,你喜欢吃什么,我叫厨房单为你做?” 曲江烟还是不吭声。 竹纹实在没法,只好道:“我叫厨房做个肉丝面,用热水替你煨着,你几时饿了几时再用。” 竹纹出去用晚饭,回来时曲江烟已经睡着了,果然半夜饿醒,她惺忪着睡眼喊饿,竹纹忙端了面送上来,那面早砣了。曲江烟一脸嫌恶,挥手道:“这还怎么吃,看了就恶心,端去倒了倒了。” 竹纹为难的道:“奴婢叫厨房的人给姑娘再做一碗。” 曲江烟催促道:“叫她们手脚麻利些,我不要面了,做盘炒饼丝吧。” 竹纹去传话,大厨房的婆子堵气囔囔的爬起来,连衣裳都不及穿,好歹趿了鞋,现通了火做饭,还当着竹纹的面呢,就骂道:“呸,什么玩意,这还没抬成姨娘呢,先轻狂起来了,就是老太太、太太也没个大半夜要这要那的,她当她当是谁?不过是个给爷暖床的玩意,爷稀罕时她就是个人,不稀罕时连爷脚上的泥都不是……” 竹纹待要辩解,被那婆子啐了一口,道:“都是一样的身份,你比她低哪儿去了?怎么倒自甘下贱,成了她的奴才她养的狗?狗还知道吠两声呢,偏你倒好,同样爹生娘养,一张嘴两张眼睛,就你是个窝囊废。” 竹纹气得哭着跑了。 那婆子虽然骂也骂了,可气没得出,想了想,哪有那闲心给她现烙了饼再炒,不过是寻些昨儿剩下的饼切吧切吧敷衍了事。 那饼搁了一天一夜,都有些馊了,这婆子拿水过了过,还嘀咕呢:“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摆什么谱?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敢挑拣?” 等到炒好了饼丝,见竹纹没来,自拿缠枝牡丹花的瓷盘盛了,放到食盒里亲自给曲江烟送来,还打算当面卖个好讨个赏,哪成想连曲江烟的面都没见着。 曲江烟嘴得多挑,炒饼丝倒是下了功夫的,黄澄澄,衬着青菜,还搁了两个金黄的荷包蛋,可惜一闻就闻到了酸味。 她心想,这还真是才磕睡就有人递枕头,正合她意。 打发竹纹下去,她一口都没吃,转头就倒了,早晨起来黄着一张脸捂着肚子唉哟,说是上吐下泄,折腾了一夜。 竹纹不敢怠慢,回了外院管事请了郎中,开了两剂止泄的药。 到了中午时分,曲江烟才好些,又打发竹纹去要什么燕窝粥。厨房自是没什么好话,但过了一时到底还是端了来。 结果晚间曲江烟又吐了个天昏地暗。 孟逊是过了二更回来的。 自然又是一身酒气,先沐浴更衣,又叫人备了晚饭。 曲江烟借着生病没露面,在榻上打了个盹,冷丁被惊醒,就听见外头一阵鬼哭狼号,竹纹一脸骇然的来回道:“大厨房的吴婆子来给姑娘请罪来了。” 曲江烟一脸的疑惑,虚弱无力的道:“好端端的,跟我请什么罪?” 孟逊大步进来,道:“这老虔婆不安好心,给你进了隔夜馊饭,不请罪还等什么?” 曲江烟柔弱的道:“原是奴婢自己肠胃不好,不关她们的事,想来她们也是无心之失,再说这隔夜不隔夜的,有谁做证?便是郎中也不好断定奴婢的病就是从这上头起的。” 孟逊一阵冷笑:“她都招了。” 没费吹灰之力孟逊就把这吴婆子用隔夜馊了的饼炒了饼丝的事查了个水落石出,吴婆子那点儿道行在他跟前根本不够看,没等动刑呢就都一五一十的招了。 不仅跪到曲江烟跟前磕头赔罪,还被孟逊打了一顿板子,第二天就叫人发卖了才算了事。 曲江烟不死心,也许这回是误打误撞呢?她不信他永远都这么精明、警省。 她从库房里寻了一把鸳鸯酒壶,自然没胆子弄一份毒酒进去,只弄了半壶白水,倒酒时撒娇撒痴,不住的劝酒。 孟逊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道:“爷倒不知烟儿还有这份雅兴,敢是最近识文断字多了,连刑狱都看过了?还知道有淫,妇用这种方式谋害自家男人的轶闻?” 酒没灌成,曲江烟被孟逊在榻上教训得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7 惨不忍睹。不仅如此,第二天看管库房和替曲江烟递送这鸳鸯酒壶的人都消失了。 曲江烟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几乎是瞬间就打消了在吃食上谋害孟逊的念头。 他也太特么的有效率了,什么事在他跟前都不是事,瞬间就能查得明明白白的,她那点儿手段在他跟前实在不够看。 到了五天头上,朱三旺几乎是一大早就来了。 因着孟逊还没走,他不敢进,只在院子外头晃荡。孟逊出门,远远的看他佝偻着身影,便问身边的小厮:“那是谁?” 那小厮笑道:“爷可是忘了?这不是先头红绡她爹吗?” 孟逊倒是哼了哼:这水蛭闻腥而动,这么快就附上来了?想了想,又怕他闹得太难看,给江烟丢脸,嘱咐小厮:“盯着点儿,别闹太过。” 小厮才应了,孟逊又道:“去支五十两银子,给江烟送过去。” 他知道她手头没银子,这是想着给她提气撑腰呢。 曲江烟接了孟逊着人送过来的五十两银子,只从中挑了一锭十两左右的,剩下叫竹纹都给她放起来,这才去见朱三旺。 朱三旺正等得不耐烦,见她来了,忙陪笑上前:“红绡啊,爹这几天可是度日如年,上顿不接下顿,再晚个一两天你可真就见不着爹的面了。” 江烟心道:真要饿死了不好吗?正好去那边一家子团聚了,也省得他活着也是个祸害。 可到底还要用他,只好做出同情状,道:“我这几天也是愁绪满怀,偏又病了。” 朱三旺偷眼打量曲江烟,见她虽是身形纤瘦,可风流袅娜,神色虽淡若秋霜,但眉眼间俱是涌动着的春意,便知她这些日子过得不错,暗恨一声,还要假装关怀几句。 曲江烟坐了,道:“我是个什么情况,想必你比我清楚,不明不白的,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外头传得再沸沸扬扬,我也不过是枉担了个虚名。” 听这话朱三旺就有些发急:“你再难,还能有爹难?只要你稍微放下、身段,爷手指头一松泛,就够爹花销一年半载的了。” 还真当她是卖身的粉头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啊? 曲江烟恨不得一耳刮子过去,打他个满脸花,闻声冷笑,道:“那也得爷肯给。”她打断朱三旺的话,道:“我这有十两银子……” 朱三旺脸上闪过失望:“十,十两?这才哪儿到哪儿?”他进回赌坊,到里就没了。 曲江烟拿着银子的手立时就收了回来。 再不知稼穑,她也知道十两银子够一家老小过上一年半载的了,朱三旺家里只他一个,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守着这一锭银子坐吃山空呢,也不至于如此嫌弃。 当下冷着脸道:“你是堂堂七尺男儿,长年在外头行走,自是比我这深宅妇人有本事,莫不然也不至于看不上这十两银子,既如此你自己想法子去吧。” 朱三旺眼见到手的银子要跑,立时急了:“别呀,闺女,爹哪是看不上,这不是,委实太少了点儿吧,你再添点,再添点。” 曲江烟纤长玉指轻抚着那锭银子把玩,漫不经心的道:“添么,没有,你若是要,就这十两。” 朱三旺气得瞪了瞪眼,想着说不要,可十两银子也是银子,出了这门可真没地儿寻摸去了,他嘿嘿笑两声,道:“要,要,爹也没说不要啊。” 他伸手要接,曲江烟却将手一缩,道:“十两银子确实少了点,不如我给你指条生财之道?” 朱三旺一愣:“当真?” “真得不能再真,你放心,不会叫你做什么作奸犯科之事,不过是跑个腿,但有个条件,你得的银子,不论多少,得分我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完毕,明天见。又单机了么? 第18章 中意 朱三旺半信半疑,听曲江烟所说,确实不废什么事,当下便应承道:“行。” 曲江烟知道他是个骨头软的,便道:“从来富贵险中求,你若不甘心于一辈子贫困潦倒,这是唯一的机会,可爷也不是好糊弄的,定然要拷问你这些东西是打哪儿来的,谁告诉你的,你若招出我来,咱们爷俩就是一个死。” 朱三旺打了个冷颤:“那,要不,还是算了。” 孟逊的手段,他没见识过可也听说过,若真用到他身上,就他这一把老骨头哪禁得起?他宁可从自己闺女哪挤兑点银子花,也不愿意冒这么大风险。 曲江烟早料到他会打退堂鼓,当下道:“我不勉强你,但以后你别想再从我这挤出一文钱来。你别指望着我能帮你一辈子,虽说阖府都知你是红绡的爹,可你为人如何,性情什么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跟爷说一声,只怕这辈子你也休想见着我的面,我说到做到,即使你真的死到外头,也只当是去陪我那苦命的娘了。” 说罢曲江烟起身就走。 朱三旺急得道:“闺女,别走,咱爷俩不是外人,有话咱慢慢说啊。” 曲江烟瞟他一眼,站住脚。 朱三旺替自己分辩:“爹也没说不答应,这不是心里瘆得慌嘛。” 见他犹疑,曲江烟这才重新坐回来,又呀他道:“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包管你不担一点儿风险,即便爷怀疑你,你拼死撑个几十板子,无凭无据,爷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好一番威逼利诱,朱三旺狠狠心道:“行,就听你的。” 他在外头因欠下赌债可没少挨揍,又有曲江烟这么信誓旦旦的保证到时她一定会出面替他求情,朱三旺被白花花的银子勾得心神荡漾,哪里还管那么多,当下揣了这十两银子径直出门。 他倒也没急着去赌坊,在破败的家里坐了一时,换了身衣裳去寻自己大嫂。 大嫂冯氏现在老太太房里管着针线,虽说算不得多有脸面,可有先着婆婆的情份在,倒也能够立足。 听说朱三旺想接侄女回家看看,她虽不大看好,但也只能叹口气。到底人家是亲父女,这朱三旺再不成器,也是红绡的亲爹,他又满嘴里都是好话,只说自己存了点儿体己,想替红绡置办些东西,冯氏就心软了。 她也听说了红绡要被抬成姨娘的事,一家人不能没一点儿表示,当下也就略思忖了思忖,点头应了。 朱三旺欢喜得无可无不可,连连打恭向大嫂道谢,冯氏看一眼他,劝道:“红绡那丫头是个有福气,三叔也争气些,将来总不愁好日子过。” 朱三旺敷衍着道:“我晓得,我晓得,大嫂先忙,我先家去准备准备。”说时一溜烟跑得了没踪影。 冯氏要接自家侄女回家,自然求到了孟夫人处,孟夫人心里明镜儿似的,当下大大方的准了,叫人把曲江烟叫了来。 曲江烟一进门,孟夫人就是一怔。 这红绡当初是她挑中了送到儿子身边的,这几年虽然没怎么见,可依稀还记得她是个要强、拔尖的性子,不说别的,就那一双眉眼就满是文章,平时看着就有几分泼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8 辣,若是吃了亏,眼眉倒立,分明是个不让人的,如今见了,倒和听说中的大相径庭,连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曲江烟穿着天青褙子,底下一条玉色罗裙,素雅又温婉,倒是正合了她对儿子姨娘的万般要求。 哪还有从前妖妖乔乔、轻浮嚣张的模样? 曲江烟一瞧孟夫人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这番打扮、做派入了她的眼。 她原也不想刻章讨好孟夫人,反倒是巴不得还做从前红绡的打扮,好让她嫌恶,从而作耿,打发了自己出去,可眼下有更要紧的事。 她只有在孟夫人这留了老实、本份的形象,回头孟逊发作起来,自己才好有辩驳的余地。 果然孟夫人一肚子的话都改了声气,笑着叫曲江烟过来打量了一时,才让她坐了,说起闲话。 曲江烟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谨守规矩,当真是大家闺秀般纹丝不动,孟夫人十分满意,不由的就对曲江烟寄予了厚望:“几年不见,你倒出落得越发出挑了,可见当年我没看走眼,你是个好的,又细致、妥帖,有你在子谦身边,我也放心,他行事不羁,你素日温言多劝着些……好说也老大不小了,等他娶了妻,生了儿女,膝下有靠,我这当娘的才算放心。” 曲江烟轻声对答:“奴婢不敢有违太太吩咐。” 孟夫人见她如此柔顺,立时大喜。 可曲江烟随即就又为难的道:“只爷是个极有主见的男子汉,岂会听信奴婢之言?” 他连他亲娘老子的话都不听,会听自己的话? 孟夫人哄着她道:“子谦性子有点儿急是真的,可有你在身边时时处处多加提点,哪怕听个一言半句,也是你的功劳,我自是不会亏待你。” 什么叫“性子有点儿急”,她算个什么东西呢,敢在他耳边絮叨提点?只怕他名媒正娶来的妻子说的话他都不待听的,何况是自己? 这功劳听着好听,却不那么好领。 孟夫人却不等曲江烟再推辞,当下就叫了管事媳妇来:“红绡的月例从原由来的一两提到二两吧,每月再从我的份例中拨出八两来。” 这便是通房的待遇了。 未曾有功,先行打赏,孟夫人也是个人材。 银子又不烧手,为什么不要?曲江烟忙起身谢主子恩典。 她心里主意大着呢,甭管孟夫人说什么,她哼哈应了就是了,至于劝不劝孟逊,孟夫人还能管得事无具细? 孰不知曲江烟这样不争不抢的性情倒得了孟夫的意,越发瞧着她顺心如意,除了相貌看着有些碍眼——算了,横竖那女人已经死了,有这么个赝品在儿子身边,没准还能把他的心笼络住呢,横竖一个通房、姨娘,将来也不出门做客,便是搁在儿子身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孟夫人又瞧了瞧曲江烟,见她头上还是根乌木簪子,不由的道:“这也太素净了点,我那还有两枝玳瑁镶红宝的钗子,我嫌太艳了,倒正合你这个年纪……” 既赏了簪子,不免又嫌她身上的衣裳颜色太素,又赏了两身衣裳,知道她回家,又格外赏了几匹尺头,林林总总,倒是包了两大包袱。 曲江烟从前只有赏人的份,今儿倒是头一回得了别人的赏,瞧着这些虚热闹,眼里不见欢喜,倒只是嘲弄和悲凉。 孟夫人知道她身边有个小丫头,特意把竹纹叫上来敲打了一遍,叫她好生侍奉曲江烟。最后又拉着曲江烟的手,好一番嘱咐,许她回去住一夜就回来。 家里又没个亲娘,就那么个爹,回去不过是应个景。 却不知因这回许曲江烟回家,倒惹出一场祸事来,当然这是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完毕,明天见。求收藏。 第19章 印章 曲江烟带着竹纹,辞别了翠脂、香凝几个,在她们艳羡的目光中回了府外头自己的家。 朱家离孟府不远,只隔着一条街,孟家替她叫了车,不过走了两刻钟便到了。 这是曲江烟头一回出门,打出了孟府,她就没来由得先呼了两口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这空气都是甜的。 可等到了朱家,她扶着竹纹的手下了车,刚才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没了。 这家可真够破败的,门都被人踢碎了,不过是勉强支应在那儿做个摆设,倒也不怕贼人进来偷东西,实在是家徒四壁,偷无可偷。 屋子里也又黑又脏又乱,不知多长时日不曾收拾。 曲江烟直皱眉。 朱三旺在一旁讪笑道:“知道你今儿回来,我昨儿特地叫了个粗使婆子收拾了收拾……” 这还叫收拾过了呢?院里倒罢了,屋里可是连下脚地都没有,让曲江烟在这住一夜?打死她也不肯的。 朱三旺没有妻女,冯氏这做大伯母的便主动过来接着曲江烟,见她面色不悦,忙道:“你爹多日不着家,家里又没个女人,行动坐卧不大方便,你还是住到大伯娘那里,正好你姐姐今儿回来,你们姐俩个叙话一块顽去。” 朱三旺道:“是这话,你大伯娘待你就和亲闺女没俩样。” 曲江烟只能谢过冯氏,过到冯氏这边来。 朱三旺的大哥名叫朱伯福,今年四十开外,是庄子上的小管事,和儿子长年不在家,家里只冯氏和一个儿媳妇,是娘家侄女小冯氏。 还有一个女儿红绫,今年十九,比红绡大两岁,已经许了人,生了个儿子不足一岁,得了亲娘嘱咐,知道三叔家的妹妹回来,一早就带了儿子回来帮着母亲招待。 几人见了面,叙了礼,彼此叫过姐姐、妹妹、嫂子,曲江烟叫竹纹把孟夫人打赏的尺头、银簪和绞丝金镯子都拿出来做了见面礼。 冯氏见她颇有眼色,又识得好歹,当下欢喜不迭,拉着她手坐下道:“一家子骨肉,这么见外做什么?你说说,这一晃,三丫都这么大了,要是你娘还活着,不定得多欢喜呢,可惜了,你娘和你弟弟没福……” 这话倒说中了曲江烟的痛处,当下眼圈一红,泪珠骨碌就下来了。 红绫便劝:“娘,妹妹难得回来一趟,一家子欢欢喜喜本是好事,您怎么倒招得妹妹哭起来了?如今妹妹也算熬出来,以后只有更扬眉吐气的时候,便是三婶知晓了,也只有替三妹妹欢喜的份。” 冯氏这才收了泪,道:“瞧我,真是老了老了,这嘴也越发絮叨,怎么竟提伤心事,你在府里头都好?” 曲江烟也就跟着收了泪,和冯氏一问一答。 一家子叙过话,冯氏便对红绫道道:“你们姐俩说着话,我和你嫂子去做饭。”拉着小冯氏去了厨房。 曲江烟与红绫平素便不大亲近,红绫妒恨羡慕红绡得了爷们的青眼,她自己相貌原也不差,却只能配了个外院的小厮,如今看她衣锦还乡,自然有几分不愤,话里话外说了几句风凉话:“听说妹妹要大喜了,姐姐没什么可恭贺妹妹的,说不得只有几条闲暇是绣的帕子,妹妹可别嫌弃。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9 ” 曲江烟笑着接了,微蹙眉道:“姐姐取笑妹妹了,什么喜不喜的,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顶破天不过就是个奴才,喜从何来?” 红绫微微一撇嘴,道:“你就知足吧,这府里风言风语我也听说了两句,谁不知道你如今仗着爷宠,越发尖刺了?自家人你反倒遮遮掩掩的,好有意思?” 曲江烟只笑笑,逗弄红绫怀里的小男孩儿,道:“这是小外甥吧?几个月了?” 红绫见她不肯接话碴,只得罢了,道:“八个月了,是个磨人的臭小子,见天缠着我不放,倒是什么都做不成。” 曲江烟掏出一副小银手镯来,道:“姐姐是知道妹妹的,手里一向没什么进项,淘涣了一副小银手镯,给小外甥带着玩吧。” 红绫不想她这么大方,特特的瞅了她一眼,随即又笑道:“罢了,到底是亲姨,这么疼我们小石头,以后小石头要多孝敬三姨啊。” 这孩子乳名小石头。 说罢又瞅着曲江烟笑:“到底身份不同,行事也大不相同,以后跟着三姨,我们小石头说不定能沾大光呢。” 曲江烟和红绫说话,小石头在一边玩,孩子小,最是事多,又是要把尿,又是要换衣裳,曲江烟便对竹纹道:“你帮着大姐姐些,抱小石头去里间玩,我昨儿累了一夜,今儿又起了个大早,这会儿正头疼呢。” 红绫便道:“你去我从前的屋里歇会儿吧。” 曲江烟见她屋里收拾得倒也干净,当下便笑着谢了她,道:“我好歹歪一歪,劳烦姐姐待会唤我。” 红绫含笑道:“行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没个亲娘,又没个亲姐妹,我是你大姐,不照拂你又照拂哪个,你只管歪着,回头我叫你。” 体贴的替她带了门,自和竹纹出去哄小石头。 曲江烟等人都走了,这才在屋里走了走。这是靠墙的厢房,墙上有扇窗,外头有光线照进来,这屋里倒也暖和。 忽然窗户被人敲了两下,曲江烟开了窗,就见朱三旺左右打量,和做贼似的站在窗下。她问:“东西都准备好了?” 朱三旺把个小包递过来,道:“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我可是花了二两银子呢。” 曲江烟把东西接了,道:“你赶紧走吧,别叫人瞧见,我明儿走前把印章给你。” 朱三旺不肯走:“那印章当真管事?你别是骗我?” 曲江烟二话不说,啪一下关了窗。 包袱里有两块青田石,一把刻刀,一枝笔,几张宣纸,一枚印泥、几张粗细不同的砂纸。 曲江烟也不嫌弃,在炕桌边坐了,拿了其中一块青田石,端详了端详,熟练的打底、渡稿、磨印、上石…… 等到红绫来叫她用饭的时候,曲江烟已经把章刻好,用帕子将刻有“钟隐居士”印章包好,揣在了袖子里。 红绫打开门,见曲江烟正在桌上画着什么,她不解的道:“这是什么?” 曲江烟抬头朝她笑笑道:“闲着没事,画几个花样子玩。” 红绫见她画得有趣,不禁来了兴致,道:“好妹妹,你也与我画几个。” 曲江烟道:“好是好,只是没有多余的纸张了。” 红绫道:“这有什么难的,你等着,我替你寻些来。” 一家人团坐吃了团圆饭,曲江烟在冯氏这里住了一夜,第二天起来便去向朱三旺辞行,乘人不备,将印了印章的宣纸交给他,道:“别忘了我先前嘱咐你的话。” 朱三旺唔唔应声,状似敷衍。 曲江烟冷笑一声,道:“你这会儿后悔也晚了,孟子谦可不是好说话的,这时候你再反水,看他肯不肯饶你?” 朱三旺忙道:“哪能呢,你是我闺女,总是为了我想,断不会害我,我不听你的听谁的?你放心就是。” 曲江烟这个时候不信也得信,离了朱家,自乘车回孟府等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中午见,求收藏。 第20章 马腿 朱三旺倒是没耽搁,等到天晚便去了城中一家不起眼的钱记典当行,吆三喝四,非要见掌柜的。小伙计见他身上的衣裳破旧,不像个有钱的主儿,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无赖,只得叫他稍等。 不一时来了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小伙计道:“这就是我家掌柜。” 朱三旺道:“你可做得了主?我有桩大买卖要做。” 那掌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来者是客,老先生里头请。” 进了后头待客厅,有小伙计上了茶,朱三旺四下打量多时,这才道:“我是受人所托,来取些东西。” 这掌柜的便道:“好说。” 朱三旺便将刻了“钟隐居士”的印记拿出来。 这掌柜的只看了一眼,脸色瞬变,豁然而起道:“这……敢问老先生,是授何人所托?” 朱三旺见他神色不对,本就心虚,当下袖了这印记便道:“你这人真是作怪,我自取我要的东西,你管我是授谁所托?既是不予,我去告官,就说你私藏他人财物就是了。” 说罢就要走。 掌柜的拽住他道:“老先生此言差矣,钱记典当行一向童叟无欺,岂敢昧私他人财物,只是这事非同小可,容在下问过我家公子再说。” 他笑了下道:“还请老先生把这印记借我一观。” 朱三旺辩颜辩色,知道这事有门,便大方的道:“只管拿去。” 他去了多时,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方描金漆匣,道:“姑娘当日所托存之物,俱在其中,请老先生过目,若是无误,还请老先生代为写个收据。” 朱三旺一把夺了漆匣,道:“不用了,我对你们放心的很,收据也一并免了吧,还有,今日只当没见过我。”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破包袱皮,将这漆匣胡乱裹了,闷头出门。 孟逊薄暮时分才回府,一到门口,就有守门的小厮上前行礼,接过马缰绳,自牵了马下去。他一回身,随身小厮立刻将一只精美的楠木匣放到他手里。 孟逊嘴角不易察觉的翘了翘,正要往府里走,从府门外折过来一个瘦长、佝偻的身影,老远就喊:“三爷,请留步。” 孟逊脸上才绽出的喜色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望着走到跟前的朱三旺,拧眉问:“是你?什么事?” 朱三旺在府外兜了半天圈子,好不容易等来了孟逊,生怕他不耐烦,自己的辛苦就白废了,是以脸上的谄媚尤其的强烈:“是这样,小人手里有点儿,嗯,值钱的玩意儿,想请爷过过目。” 孟逊哼笑一声,道:“不感兴趣。”迈步进门,吩咐小厮:“把招子放亮着点儿,别什么人都往府里放。” 那小厮应一声,朝着朱三旺啐了一口,嚷嚷着道:“哪来的叫饭花子,没听见爷的话吗?赶紧出去,我要关门了。” 朱三旺没想到孟逊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当下气得拉着脸道:“三爷,你这可不对啊,好说我闺女那也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生得相貌出挑,人才出众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20 ,哪点儿配不上爷您?您就是瞧着我闺女的面儿吧,也不能拿小的当成叫饭花子打发吧?我可是她爹。” 孟逊最烦就是朱三旺这种人,最好别给他脸,否则他就能拿着鸡毛当令箭。听他这不要脸的话就转过身来,冷笑一声道:“爷还真不认得你闺女是谁,更不认得你是谁?不管你是谁爹,敢在爷跟前放肆,爷就能叫他立刻去见他爹。” 朱三旺吓得往后一退,缩着脖子道:“三爷,小的真的是有好东西给您过目,您甭管如何,看一眼总成吧?要是小的撒谎,您叫小厮们把小的大棍子打出去。” 他说着就把那破包袱皮打开,露出描金漆匣来。 孟逊目光如炬,掠了那漆匣一眼,心弦一动,示意随身小厮颂功:拿过来。 颂功得了孟逊的示意,忙上前去接。 朱三旺还勿自嘀咕:“你可小心着点儿,说实话,我都没敢打开来看,生怕污了这金贵东西。” 颂功心道:什么金贵玩意,这要不是瞧在你闺女份上,你以为你有站在爷跟前的地儿? 他把漆匣递到孟逊跟前,孟逊一扬下巴:“打开吧。”他倒要看看,这朱三旺口中的值钱玩意是什么,若有一言不实,他就等着吧。 颂功啪一下打开漆匣。 漆匣里没什么金光闪闪的宝贝,只有一沓精美的香花笺,一看就是闺中女子惯用的物件,微风一吹,空气里都是淡雅的幽香。 颂功幸灾乐祸的想:这回就是红绡姑娘也保不住他爹这一双腿喽,敢拿这破玩意糊弄爷,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孟逊却是脸色瞬变,瞳孔变得越发黝黑,直盯着那沓香花笺,阴沉沉的问:“你哪儿得来的?” 朱三旺依着曲江烟的嘱咐,嘿嘿笑了笑,道:“偶然,偶然。” 孟逊伸手抓起一张信笺,上头是朱红色蝇头小楷,只有米粒大小,是佛家经文。他随手抓起来翻了翻,还不少,是《心经》、《金刚经》、《地藏经》、《普门品》,每章经文后面都印着“钟隐居士”。 他两颊鼓胀,喃喃道:“钟隐居士,呵,钟隐居士。”他忽然暴怒,将漆匣掀翻在地,冷冷的瞅着朱三旺道:“敢在爷跟前弄鬼,爷看你是活腻味了,别管你闺女是谁,她就是王母娘娘,你今儿也是个死。来人,把他吊起来,给爷不紧不慢的打,直到打死为止。” 朱三旺鬼哭狼号的喊着:“三爷,小的冤枉啊,小的也不知道这漆匣里是什么东西,三爷,都是……” 孟逊压根不理睬他,大步转身。走了两步,又喝斥跟上来的颂功:“收起来。” 颂功愣了一下,才明白是说那漆匣里的东西。他忙回身,见漆匣倒翻在地,纸张都被风吹散了,没想到这么不起眼的东西,爷居然真的动了心思。 不敢怠慢,忙小心、仔细的收好了,追上孟逊。 孟逊吩咐他:“别把那老东西打死,留他一口气,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颂功应了一声,目送孟逊进了二门。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中午见。 第21章 审问 曲江烟打从家里回来,就觉得心神不定,将大伯母腌的咸菜分给诸人,又说了会儿闲话,便回自己的小屋歇息。 她这心里和吊了水桶似的,七上八下,也不知道朱三旺会不会把她的话听进去,若是再耽搁几天,以他那贪酒如命的性子,说不定灌两碗猫尿,进两回赌场,就把她交待的事忘到脑后了。 她有些后悔,不该与虎谋皮,他实在不是个可堪共事的人。可不交给他,又交给谁去?她出不得府门,也没几个心腹,认识的也就这个渣得不能再渣的爹。 到后来曲江烟左眼皮和抽疯了似的突突的跳,跳得她心烦意乱,倒茶时不小心又打碎了一只茶盅,正叫竹纹换套茶具来,就听院子里响起咚咚的脚步声。 是孟逊回来了。 曲江烟心头一紧,鬼使神差的出了门打算和诸人一起迎着他,不想才出门,他已经到了门口,正和她撞个脸对脸。 孟逊脸色阴沉得像是堆积了厚厚的云层,看得曲江烟喉咙口发紧,笑都堆不出来,只能惶恐的蹲身福了一福:“爷今儿回来的倒早——” 他一把攥住她细弱的手腕,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巴不得爷这几天不回来呢吧?” 曲江烟笑得比哭都难看,疼啊,他那大手和钳子似的,平时还有点儿怜香惜玉劲,此刻却全是蛮横、阴狠:“爷说笑了,奴婢比谁都盼着爷回来,啊——” 曲江烟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松,松手,疼。” 孟逊怔了下,略松动了下手劲,将曲江烟提溜到自己跟前,问到她脸上道:“是真心话?” 曲江烟也恼了,他还是人吗?分明就是有病,也不从哪起的邪火,不问青红皂白就往她身上撒,就因为她是丫鬟,就注定不得他当人看吗? 曲江烟蹙眉含泪道:“爷说真自然是真,爷说假自然就是假,奴婢有辩解的余地吗?” 孟逊瞅了她一时,道:“爷就信你,你说。” 曲江烟恼怒道:“自然是假的,奴婢盼着爷回来做甚?就为了回来搓磨奴婢?奴婢是命贱,可好歹也是人吧,知道什么是疼,什么是苦,也不是凭白生下来就让谁糟践的。” 她这么不驯,孟逊竟然没生气,反倒笑了笑,道:“这话爷信。”他松了手,吩咐曲江烟:“进来,爷有话问你。” 曲江烟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心里琢磨:不会是朱老爹的事露馅了吧? 孟逊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他要真发起狠来,朱三旺那小身板根本经不起严刑拷打,只怕三两句就得把自己招出来。 招出来就招出来吧,横竖自己咬死什么都不知道,他又能如何?他总不会真的精刮到连她是异世孤魂都能猜得到。 想到这儿曲江烟一咬牙,挺直胸背跟着孟逊进了屋。 孟逊啪一声把描金漆匣扔到她面前,问:“这些东西是你找到的?” 熟悉的旧物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和她相遇,曲江烟一个没控制住,眼泪唰一下就流了下来,她却死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哽咽着道:“奴婢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爷是打哪儿找来的,更不知道这些东西和奴婢有什么关系。若是爷瞧奴婢不顺眼,不必找什么理由,胡乱打死就是了,奴婢保证不去阎王爷跟前诉一声冤。” 曲江烟一哭,孟逊心头就有些烦躁,这女人嘤嘤真哭起来没完没了,耳朵躁得慌。见她又信口胡说,更是气冲斗牛,再兼她胡搅蛮缠,又有些无奈,伸手将她托起来,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爷只问你,这些经文是哪儿来的?” 曲江烟甩脱他的手,瞪圆了眼睛道:“爷这话问得好笑,这东西分明是爷拿来的,怎么反倒问起奴婢来了?” 孟逊恨声道:“别给脸不要,爷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是他审她啊,还是她审他? 曲江烟敢怒不敢言,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21 耷拉了眉眼,忍气吞声道:“奴婢知道。” 孟逊不忍见她这没精打彩的蔫样儿,放轻语调道:“那你说,你从哪找来的这些经文?” 曲江烟秀眉扬了扬,到底还是没好声气儿的道:“奴婢不知道。” 孟逊气得抬手要打她:“你敢耍弄爷?一会儿知道一会儿不知道,想死不成?” 曲江烟把脸凑过去,撒泼道:“打吧,打吧,你把这张脸打成烂羊头,也免得奴婢一颗心始终悬着落不到实处,不知哪天就被爷一刀砍了。就知道爷早晚会腻味奴婢,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拿外头不干不净的东西往奴婢身上泼脏水,奴婢有冤没处诉,横竖这府里爷一人说了算,奴婢认命。只是说出去真让人笑话,好歹爷也是审过无数案子的,无凭无据,倒要屈打成招不成。” 说罢扑到他怀里纵声大哭。 孟逊看她这刁样还真有点儿无可耐何,眼见身上的衣裳都被她揉乱了,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鼻涕,直蹭了他一身。 他嫌恶的把曲江烟双臂制住,按坐到自己腿上,离她的鼻子眼睛远远的,色厉内荏的道:“好好说话,再敢放泼,看爷怎么收拾你。” 曲江烟见好就收,不敢跟他生拧,只恨一声不说话,却把个小脸绷得极紧,小胸脯挺得极直,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孟逊是又气又乐,看她哭得着实狼狈,脸都哭花了,倔强中又带着小猫的柔弱,便有些看不过眼,用袖子胡乱的替她擦了擦脸:这女人真是擅变,这眼泪跟水似的,把控自如,说哭就哭,说停就停,当他不知道她是假装的? 嗯,女人还是妆容精致些好看,整天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她这脸蛋竟未曾施得脂粉,可怎么这么白腻?咦,又有些红,像抹了一层胭脂。 他手劲大了些,一擦曲江烟的脸就被搓红了,见她扁着嘴,红着眼睛,越发委屈得和什么似的,孟逊收了手,想着确实是自己性急了些,也许她真的冤枉呢? 孟逊便捺着性子道:“你爹不知从哪拿来一沓经文,还是女子所用旧物,爷一时摸不清门道,想着或许你知情呢?” 曲江烟心道:甭在这糊弄人,他分明就是认得的,却来诈唬自己,上他的当才怪。 她睁大眼做疑惑状:“什么经文?” 孟逊不欲多说,他对曲江烟不只有戒心,还怕她耍起娇蛮的性子来,又拿这件事作筏。 曲江烟轻哼不屑,随即道:“奴婢那个爹一向不着调,谁知道他打哪寻摸来的劳什子,爷若是喜欢就收下,不喜欢直接一把火烧了。” 说着就要起身:“显见得能让爷如此震怒,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奴婢这就去寻火折子,一把火烧了替爷出气。” 他用得着她替他出气么? 见她这模样确实不像知情的,孟逊一把拉住她道:“你这小刁人,倒是说风就是雨,爷几时说不稀罕来着,不过是随口问问,你若知道最好,若是不知道……算了。” 曲江烟把着他手臂不依不饶的道:“没说不稀罕,那就是稀罕的很好,奴婢就知道,爷外头不定有多少红颜知己呢,只拿狠话哄着奴婢,既如此,奴婢自知不配服侍爷,爷把奴婢打发了,也好落个彼此干净。” 说说她就来劲了,三句话不离要出府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中午不见不散。 第22章 吃醋 孟逊唬着脸道:“混说什么,爷几时说要打发你了?” 曲江烟撒泼:“等着爷撵,奴婢得落拓到什么程度?不劳爷开口,奴婢替爷分忧,奴婢自己走,拿来吧。” 孟逊抓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带,胡乱塞责道:“拿什么拿?呃,对了,爷倒还真是替你寻摸了一件好东西,刚才进门的时候交给颂功了,等明儿叫他送进来,包准你喜欢……” 能有什么好东西?当她眼皮子浅呢? 曲江烟冷笑:“爷也甭跟奴婢这打岔,您知道奴婢要的是什么。身契,今儿给了奴婢,奴婢立时三刻就滚出爷眼前,也不用爷以后费神跟奴婢耍花枪。” 好话说尽,见她还是不依不饶,孟逊眼眉一立,轻斥道:“反了你了,再敢提身契的事,爷弄不死你。” 曲江烟见好说歹说,他就是没有拿身契打发自己的意思,便拿帕子蒙着眼假哭:“爷分明知道这是谁的东西,却偏要拿来找寻奴婢的不是,一回两回,回回如此,显见得奴婢命贱,生来就是让人糟践的。爷糟践倒也罢了,竟连外头不三不四的女人都骑到奴婢头上作威作福,奴婢是没法活了……” 这小人儿,看着胆子小的像兔子,可其实胆子大得很,瞧她这小嘴厉害的,说得好似是在贬损她自己,其实还不是嘲讽他在外头不干不净,对她没个真心? 孟逊被气乐了,哄道:“胡说什么,爷疼你还来不及,几时糟践你来着?再说哪有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 曲江烟道:“哼,刚才爷分明说了这是女子所用旧物。若是正正经经的女子,爷去哪儿认识去?” 孟逊一时答不上来,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敷衍道:“咳,都是些过去了的人和事了,你倒不依不饶捏着不放,有什么意思,可说好,你可别有把柄落到爷手里。” 曲江烟道:“这种大话奴婢可不敢说,奴婢不过是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罢了,哪有爷这本事?便是做了也不落形迹,还有诸多人给爷打掩护,反观奴婢则只有任爷宰割的份,便是谨小慎微,安份守己,清清白白,也架不住有人私下使绊子,被人随便安个莫须有,到时奴婢还是一个死。” 孟逊没法儿,只好好声气儿的哄:“什么死不死的,没爷的吩咐,谁敢给你栽赃陷害?行了行了,再无理取闹爷可真要生气了。” 见她不撒泼了,孟逊捏着她的鼻子叹道:“真真你这小醋坛子,也不知道怎生生得玲珑心肠,耳朵倒灵,脑子也好使,你怎么知道爷就一定认得那女子?” 曲江烟答不出来,只恨声道:“都危害到奴婢的小命了,奴婢吃醋还算轻的。别让奴婢知道是谁,否则定然叫她好看。” 孟逊哈哈大笑,道:“叫谁好看,嗯,叫谁好看?爷看你就好看的很,先让爷看看。” 两人正闹着,香凝早把那描金漆匣整理好了捧进来,在门外道:“爷,您刚拿回来的这漆匣放到哪儿?” 曲江烟瞥一眼孟逊,哼一声别了脸。 孟逊见曲江烟娇嗔满面,委屈中夹杂着不愤,别样的勾人,便想着这经文便是惹事的祸端,可真要把那沓经文如她所说一把火烧了,又着实有些舍不得,眉眼间闪过一抹羞恼之色,才板着脸一本正经的道:“拿进来吧。” 曲江烟走出去接了,没好气的怦一声递到他跟前。 孟逊伸手轻抚了抚那漆匣,脸上现出不舍之色,许久才道:“这是钟隐居士的笔迹。” 曲江烟装糊涂:“敢是爷外头的知己好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22 友?” 孟逊怅然叹一声,道:“那倒说不上,她……” 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曲江烟自作聪明的道:“奴婢知道了,敢情这位什么钟隐居士不是男子,而是哪家闺门小姐或是哪位奶奶?呵,爷倒是好艳福。” 孟逊被她气乐了,道:“别混说,什么艳福,有你在,爷才称得上享了艳福。”说着勾着她的腰把她拽过来好一顿揉搓。 这碴算是揭过去了。 孟逊吃罢晚饭,便要去外书房,曲江烟情知他要审朱三旺,真恨不得跟过去。她听说了朱三旺在门口拦住了孟逊,话不投机就被拉下去好一顿打,也不知道他都说了什么该说不该说的,更想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 他再烂,到底也是条人命,若真死了,倒是自己带累得。 孟逊看她那恋恋不舍的模样,便勾着她的下巴一笑,道:“怎么,舍不得爷了?可真是个娇精,爷才刚满足了你,你又想要?早晚爷得死到你身上。” 曲江烟气得脸色通红,直愣着眼瞪他:他以为谁都跟他似的,天生不要脸的色,胚,没个餍足的时候?倒打一耙的功夫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她不得不仰着脸和孟逊对视,软声道:“奴婢只是想知道爷去做什么。” 孟逊描蓦着她的眉眼,享受着她的温存,道:“爷外头的事,不是你能管的,乖,好好在院里待着,要是闷了,找人去打叶子牌。” 打叶子牌?那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们才做的事,她才多大?这个红绡才多大?顶破天也不足二十岁,她这辈子还那么长,以后都要浸淫在这种无聊活动中了此残生了? 曲江烟摇头,恳求:“爷就带着奴婢付出吧,奴婢保准什么都不做,就在一旁看,不,就在一边听着还不成吗?爷~”她这一声声叫出来,又娇又脆,一连拐了好几个弯,衬着那精致的眉眼,越发有着说不出来的美丽。 孟逊心里像是被谁投了一颗石子,心痒难耐,只能皱起眉,沉了脸道:“江烟——好说不听,非得收拾一顿才行是吧?” 曲江烟见他露出凶相,立时就红了眼圈,道:“爷又何必生气?奴婢也不过是听说奴婢的爹在外头惹了爷生气,想必爷这就要亲自去教训他,故此才想去跟着瞧瞧罢了。是,他确实挺招人恨的,可到底是奴婢的爹,奴婢总不能任他不得好死却不闻不问。” 她哭得极具美感,那眼泪和珍珠似的,一滴一滴饱满莹润,仿佛落到地上能听见心碎的声音。 孟逊绝不承认他是被她的眼泪给吸引住了,替她的眼泪觉得可惜,只暗暗的想:叫她去也成,她要是敢多嘴再打发她回来。不就一个女人么,自己一个大男人,说话做事还用忌讳她? 当下便道:“去就去,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至于哭成这样么。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爷要做什么,都不许你多嘴。” 曲江烟用帕子揉了揉眼角,低眉顺眼的道:“是,奴婢保证绝不多嘴。” 不多嘴,她就没别的法子了? 没想到他看上去冷酷、无情,还是个心软的男人,居然吃软不吃硬。这样也好,心软的男人总比心硬的男人更好搭对。 曲江烟一改刚才的柔弱、无依,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回了屋,用冷水浇了脸,理了理鬓发,又换了件不大起眼的衣裳。 毕竟是去外书房,这府里到处都是耳报神,难保不被孟夫人知道,她还是别太扎眼了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中午见。 第23章 落定 朱三旺被打得惨不忍睹,正趴在门扇上唉哟连声。 颂功道:“您老人家就别邪乎了,真要打疼了,还能叫出声儿来?” 朱三旺气得挣头骂:“你个小兔崽子,敢情棍子没打在你屁股上,尽会说风凉话,唉哟,疼死我了,红绡你个死丫头,你可把你爹害惨了哟——” 颂功借机问道:“红绡姑娘长年在爷的院子里,轻易出不得门,您老犯了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朱三旺打也捱了,又没要命,那时候都没把真话招出来,这会儿就更不会承认了,当下只唉哟唉哟的道:“还不是她舍不得给我银子?若是她能顺顺当当的孝敬我,我至于挖空心思走旁门左道吗?” 还知道这是旁门左道啊?都算计到爷头上了,好大狗胆。 颂功嗤笑一声,道:“您老倒说得轻巧,就您这花钱法儿,别说一个闺女,就是十个也养不起您老一个。 正闹着呢,就听孟逊凉如玉石的声音道:“你自己瞅瞅,这就是你爹。你倒当他是你亲爹,可他也得当你是亲闺女才成。” 这还没审呢,先把他闺女供出来了。 孟逊越想越气,瞪着曲江烟道:“你还敢说你不知情?” 曲江烟咬着唇,一脸害怕却又坚韧不屈的道:“奴婢确实不知情,爷怎么不等问明白了再定奴婢的罪?” “……行,你有理,那爷就把人证物证都摔到你跟前,看你还有何话说。” 朱三旺见着曲江烟跟着孟逊到了外书房,脑子里迅速盘算了一回,心里大致有了数:这府里内外泾渭分明,等闲内院的丫头不许到外头来,她却能让孟逊破了例,跟在孟逊身边出了内院,显然在孟逊跟前还是得了宠的。 也就是说,她所言不虚,只要自己如她所说死扛着,孟逊也没法儿,她再在一旁美言几句,到最后还不是稀里糊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等孟逊坐了,朱三旺便跪在一旁连声喊冤:“爷,小的冤枉啊,小的真没旁的心思,十个心眼为爷着想……” 孟逊最不怕他这样的无赖,只一句就让他闭了嘴:“行了,你再号,爷让人把你舌头割了。” 朱三旺是个识时务的人,当即把嘴闭得比蚌都紧,孟逊气乐了:这爷俩可真是亲爷俩,情绪来得快,收得也快,如出一辙啊? 他瞄了一眼曲江烟,见她果然垂眸敛目,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的站在自己身后,不由颔首:算她识趣。 孟逊轻咳了一声,问朱三旺:“说吧,这漆匣哪儿来的?” 朱三旺还有些难以启齿,孟逊冷笑一声。朱三旺生怕再挨揍,忙道:“是小人的一个相好,偶然得知飞烟有旧物托付在钱家典当行,小人一时鬼迷心窍,听在耳里,想着或许能发一笔小财,这才……嘿嘿。” 孟逊看了一眼曲江烟,外头的事不好让她听,便想打发她出去,哪知曲江烟根本不为所动,他只能含糊的对朱三旺道:“说人名。” 朱三旺便报了个“红袖”。 外头私娼多了,想来这红袖不是什么头牌,要不然也不会让朱三旺沾了身去。 孟逊一抬下巴,自有人下去查实,他又问:“除了这只漆匣,可还有别的东西?” 朱三旺摇头:“没了。” 孟逊知道朱三旺胆子小,虽好占个便宜,却没什么心机,他若手里还有,纵然打着奇货可居的主意,也不会答得这么坦白,当下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23 又问:“这东西你是怎么拿到的?” 朱三旺道:“这红袖有个孤老,前几年曾在教坊司行走,与个叫绿萼的粉头相熟,那粉头和飞烟不对付,便偷了她的印鉴,估计是有什么后手……不想辗转流落到小的手里。” 他自然拿不出印章,但有印章盖在宣纸上的印记。孟逊拿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只不言语。 朱三旺偷偷看曲江烟:这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 曲江烟直瞪着他:就不能有点诚俯?没点儿耐心,又没点儿捱头,三两句就叫人套出实话,就这点小伎俩还想从孟逊这诈出银子? 他怎么想的来着? 孟逊忽然抬起头,把个朱三旺吓得魂飞魄散,好在孟逊并没察觉到什么,只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一时难辩,爷也不好就说冤枉了你,等事情查清了,爷再跟你计较。” 他又问了几句别的,朱三旺倒也答得有鼻子有眼,孟逊懒得和他废话,径直叫人把他带下去,好生看管。 孟逊自是不会听信朱三旺的一面之词,第二天就派人去查,把朱三旺言语中提到的绿萼以及她的孤老,包括钱氏典当行的老板都提溜了出来,逐加审问。 曲江烟虽不知内情,但偷觑孟逊神色,不像多震怒的模样,便知他没查出自己也参与其中的事来。 本来她告诉朱三旺的不说都是实情,也是半真半假,绿萼是确有其人,当年也确实和飞烟不合。 她当年孤高冷傲,目下无尘,纵是身陷泥泞,仍一副出淤泥不染的冰清玉洁模样,很是惹人憎恨。偏越是这样,越得人注目,是以曲江烟相熟知近者不多,倒是暗中下绊子的不计其数,同在教坊司,住在一个屋檐下,买通她身边的小丫鬟偷她一枚印鉴实在算不得多大的事。 钱氏典当行的老板姓钱,单名一个莱字,家中颇有盈余,却偏生重情,不惜花费重金将教坊司里过气的姬子青衣赎了出来。 自然是不能娶进家中的,只在外头置办了一处院落,行动起卧都在一处,不是夫妻,倒也情份非同寻常。 曲江烟对青衣有过援手之恩,便将自己闲暇时抄录的经文托会于她,不过是私心希望将来能找到兄弟,留个念想。 不想倒用到了这会儿。 孟逊果然什么都没查出来。 世上事本来就是如此,虽说做过必有形迹,可也不是什么事都能查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凭孟逊有多大本事,飞烟已经人死万事皆空,绿萼与她虽有宿怨,到底已经是陈年往事,个中细节,印章如何流落,他也无迹可循。 到最后也只能稀里糊涂作罢。 孟逊颇有点儿遗憾,飞烟已经死了,难得留下些旧物,倒勾动起他从前旧心肠。可这些旧物也换不回人来,拿着这些东西不过是当个念想罢了。 想必朱三旺也是瞅准了这点,想发笔横财,所以才如此钻营。 虽然可恨,但到底这样的人不好一棒子打死,万一将来还有用得着他的时候呢?再说还有红绡的情份在,因此孟逊审问过后,把钱莱等人都放了,敲打了一回朱三旺,还赏了他五十两银子。 朱三旺是不嫌银子少的,他什么都没白费就白得五十两,虽说挨了顿打,可又没伤筋动骨,且伤药以及请郎中的花费都是孟逊出的,因此欢欢喜喜的把二十两银子拿来给曲江烟表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中午见。 第24章 意外 曲江烟看着眼前的二十两银子,再看朱三旺那一脸的喜气洋洋、得意洋洋,差点儿没气死过去,简直不忍直视,忍了半晌还是憋出一句:“你就没见过银子吗?” 五十两他就心满意足了?这是几辈子没见着过银子。 同时心里也恨孟逊:他这是打发要饭花子呢?她当年亲手抄的佛经就值这么点银子? 随即又郁闷,她可算个什么东西呢?还指望着他对她怎么样?在他眼里,她分明已经是死人,死者已矣,还能如何?就算他也效仿先人“求故剑诏”,她如今也已经不是曲江烟,能有什么好处落在她手里? 反回头来看朱三旺那知足的模样,只能化为一声长叹。 二十两银子也是银子,曲江烟忍气吞恨的把银子收了,懒得理朱三旺的喋喋不休:“闺女呀,这回爹也算立了大功吧?以后再有这好事,你还交待给爹,知道不?那什么钟隐居士到底是谁呀?她的东西就这么值钱?还有没有了,拿你那什么印章,爹再去给你取去?” 曲江烟没好气的道:“没了,没了,我说了好几遍了,没了。至于那钟隐居士是谁,我哪里知晓?” 她这会儿也有点后悔,当初就不该一股脑的全交给孟逊,这人都是贱胚子,什么东西都是数量一多就不值钱,她要是拿着自己当初佛经的手稿,一张一张的往他跟前送,他被勾得来了兴致,只会一回比一回加的价钱多。 可惜后悔晚矣。 朱三旺却嘿嘿笑起来,道:“闺女呀,你别嫌爹絮叨,都说姜是老的辣,你跟爹比还差得远呢,我问你,你当真不知这钟隐居士是谁?” 曲江烟道:“难道你知道?” 朱三旺一拍大腿:“可不怎么,你别当你爹游手好闲,正经事不做,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我跟你说,自从打你交待下这事来,我就一直在揣摩这钟隐居士到底是谁。无缘无故,她怎么会入了爷的眼?若当真是个不相干的,我就这么直眉瞪眼的跑到爷跟前献殷勤,摆明了是白找打呢。你别说,还真被我打听出来了,这钟隐居士只是字号,还不是外头附庸风雅的臭男人的,而是个闺阁女子的。” 曲江烟一怔。 这号是她自己闺中好玩取的,又不为扬名立腕,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朱三旺一个破落闲汉,他打哪儿打听出来的? 见她一脸震惊,朱三旺摇头晃脑的道:“说来只怕你也有所耳闻,这位闺阁女子就是前御史曲靖的大女儿曲大小姐,那生得当真是花容月貌,冰雪聪明,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可惜命不好,曲靖结党营私,贪污受贿,被圣人一怒之下抄家处斩,这位曲大小姐零落成泥,罚成了官奴,改头换姓,成了什么飞烟……” 曲江烟喃喃的道:“是么?原来她就是飞烟。” 朱三旺怕她吃心,忙道:“闺女,你也不用往心里去,虽说爷是因着喜欢飞烟那粉头才对你格外青眼,可如今那飞烟不是死了么?她死得也蹊跷,据说是自杀的,啧啧,爷的榻上全是血,一连两天屋子里腥气不散。你说要是她不愿意跟着爷,何必受这五年的罪?早早抹了脖子不就任事都没有了?” 曲江烟拦住他的絮絮叨叨,问:“你是从哪儿探听出来的?” 朱三旺看她神色不善,心虚的道:“还能是哪儿?你爹我在外头也几个红颜知己,这青楼楚馆,能有什么秘密?呃,天不早了,爹也该回去了,闺女啊,再有什么事你可得记着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24 爹,爹先走了。” 他跳起来就跑。 曲江烟倒哭笑不得。她不是管他在外头风花雪月,不干正事,横竖红绡的娘早就没了,他负了谁亏了谁,跟曲江烟也没什么关系, 她只是一想到自己从前何等尊贵,因为罚没成了官奴,连祖宗十八代都被人扒出来当成谈资碾得满大街都是,就无限感伤。 因为没拿到多少银子,与曲江烟初衷相去甚远,她难免心情低落,自然晚间服侍孟逊时兴致不高。平时他千般胡闹,她或者还能附和一二,这次只闷头不吭声。 孟逊兴致阑珊,便有些不大高兴,勉强收兵,揽着她问道:“你又跟爷耍什么小脾气呢?” 曲江烟闷闷的道:“奴婢哪敢?不过是今儿奴婢的爹来过了,说是爷知道他捱了一顿打,受了委屈,故此赏了他五十两银子……” 孟逊只当她心疼他爹挨了打,想了想道:“这回是爷心急了些,下回再不会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爹,爷就是不看他的情面,也得看你的面子多担待他一二。怎么,你爹嫌银子少,给你气受了?” 曲江烟心里惊讶:他居然有耐心跟她解释?这算变相的道歉? 他当然应该道歉,不管怎么说,这回朱三旺也不算做坏事吧?只能说是投其所好,他到了可是把东西收了的,就这么不问青红皂白让人打朱三旺板子,要是真的红绡还活着,肯定心生怨恨,和他没完。 不过他是什么人?能让他低头认错的,怕是也只有孟老夫人和孟夫人了,自己算什么玩意呢? 曲江烟一翻身,背对着他道:“爷惯会取笑,奴婢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五十两银子呢,若是奴婢的爹安分守己,能活小半辈子。他敢嫌少?嫌命长呢吧。” 还是嫌少。可这话说得皮里春秋,颇有水平。 孟逊揽着她笑道:“你爹是什么样人,你比爷清楚,银子倒是有,也不是爷不舍得,不是怕他拿了银子也不得好花嘛。” 曲江烟心一动:什么意思?他舍得银子?不给朱三旺,莫不是要给自己? 她顺势挨过来,望着孟逊直眨长睫,那一副“又想要又不太敢信会有这样好事”的神情把孟逊都逗乐了,故意道:“要是你那个娘还在倒罢了,女人家到底心思细腻,总能拘束着他些,不叫他外头鬼混瞎败花了。要不,给你爹再娶一房?回头你若回家也好有个去处,不比现在,回家都不方便落脚。” 曲江烟气得捶他:“娶什么娶?就他那么个德行,好的谁肯跟?娶个品行不好的,破家败户,是嫌奴婢不够乱么?” 她的花拳绣腿落在孟逊身上只当挠痒痒,孟逊揽着她亲了一口,道:“好,好,不娶,爷听烟儿的还不成?” 一声“烟儿”叫得曲江烟一个激灵,她退出孟逊的怀抱,嘟着嘴不作声。 孟逊猜着了她的心思,却故意不开口,只揽了她在怀里,道:“唔,爷累了,睡吧。” 曲江烟大急:折腾这么些日子,不能就为了这二十两银子吧。 她在他怀里翻腾,不想让他睡,孟逊威胁她:“怎么,烟儿不累?那正好,爷刚才没爽利够,不如再……” 曲江烟赤脚就从榻上跳了下来,瞪圆眼睛怒视着他:“爷竟耍弄奴婢。” 孟逊好笑的拍拍床沿:“你又做出这一副吃人样,敢是要吃了爷么?来吧,爷擎等着你吃。” 曲江烟哼道:“爷别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混过去。” 孟逊一手托着后脑勺,歪着身子道:“那你说怎么着?” 曲江烟眼圈一红,委屈的道:“奴婢的爹不成器,显见得这辈子奴婢是没有指靠的了,爷对奴婢的情意又如那天边的风,不知几时就散了,奴婢想……奴婢总得自己攒点儿东西,也免得将来失了爷的宠,又身边无依无靠。” 为了要银子,她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孟逊见她说委屈就当真掉下泪来,忙拉着她的手哄她:“胡说,你爹指望不上,还有爷呢,你这不是骂爷呢,当爷和你爹一样不靠谱?” 曲江烟微摇螓首,只做怅然状不开口,那小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孟逊对她正在喜欢头上,不介意花银子哄她开心,便道:“烟儿哭得爷心都碎了,罢了,别哭了,爷把亏了你爹的那份银子补给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中午见。 第25章 进尺 听说有银子,曲江烟喜出望外,道:“真的?爷说话算数!” 孟逊不是没见过美人,可曲江烟这一笑,宛如朝阳东升,金光径直照进他的心房,连他都情不自禁的跟着受到了感染。 他忍不住笑道:“这是什么话,爷亏了谁也不会亏了你。” 曲江烟两眼泛光,好像饿极了的小兽看见了自己心仪的猎物,颇有点儿迫不及待的架势,也不顾什么女子的矜持和她对孟逊的防备,欢欢喜喜的道:“那好,拉钩!”说着伸出小拇指,径直伸到孟逊眼前。 孟逊黝黑的眸光落到她纤细的小指上,鬼使神差的也伸出自己的手指,牢牢钩住她的,盯着她的眼睛,把她的手指递到自己嘴边,极暧昧的亲了一口。 曲江烟呆怔怔的望着他,一时忘了躲。他这样的冷酷如鬼魅的男人,竟然也有这样温柔的时刻,真让人意外。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那个人,却因为她身份的变化,跟着发生了变化。 她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认识孟逊,明明并不陌生,可如今怎么看怎么和她印象中的孟逊对不上? 曲江烟落寞的低下头,对红绡是说不出的妒恨:她何德何能,得孟逊如此宠爱和庇护? 孟逊不是个好人,可这并不妨碍他做个温柔多情的男人。 他在外头手段狠辣,心性残忍,可他几乎把仅有的温存、纵容都给了红绡。 如果红绡是个完美无暇的女子倒也罢了,偏她一无是处,骄纵、浅薄、轻浮,眼皮子浅又嫉贤妒能,且庸俗、势利,欺软怕硬,几乎处处都是缺点,只除了姣好的容貌。 就算她生着一张七八分像曲江烟的脸,可昔日孟逊也并不曾对曲江烟就格外怜爱,该欺负的时候没少欺负,该折磨的时候没少折磨。 不能因为她换了具身子,就忘却前尘往事,真当自己是红绡,可以把控她的人生,肆意挥发,装痴卖傻,毫无心理障碍的将自己的一生倾注到红绡身上。 手指吃痛,曲江烟回神,孟逊深沉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妩媚和娇美。 她一如他期望的那样羞涩而甜蜜的笑,带着几分得逞之后的得意和满足。 孟逊问:“这回总信了吧?” 曲江烟心里空了好大一块,急需银子来填补,她听见自己娇脆的声音问:“多少?” 孟逊很大方的道:“你想要多少?” 曲江烟伸出一根食指。 孟逊逗弄她:“十万两?” 曲江烟一呆:这么多? 孟逊见她这般好哄,越发觉得有趣,道:“怎么,嫌多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25 ?爷的烟儿还真是好养活,胃口这么小,罢了,爷也不难为你,都说枪打出头鸟,真给了你十万两,只怕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这府里是待不下去的,要不一万两?” 对于曲江烟来说还是很多,明知这是孟逊在戏耍她,还是忍不住生了贪心:万一他真的肯给呢?便是一千两也已经超出自己预想的十倍了? 曲江烟已经很多年没向人予取予求过了,孟逊的举动极大程度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和不安的心,她很想点头,有了这一万两银子,足够她衣食无忧一辈子的了。 可她只是懵懂的摇头。 或许只是求生本能,或许是她对孟逊有着天然的恐惧,不管他有多宽松多温和,她都没法把他嗜血修罗的本质从自己脑海里抹去。 孟逊笑道:“那就一千两,不能再少了。” 曲江烟低头轻笑。因着是意外之喜,这笑容里就多了几分真心,孟逊搓弄着她道:“没想到爷的烟儿还是个财迷,就这么点儿银子至于欢喜到这份上么?” 曲江烟靠在他怀里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爷从没缺过钱,自然不知道银子的好处。”她一扭身挣脱出去,道:“爷可说话算话。” 大有他不兑现承诺,便别想再碰她的小人得志样。 孟逊重新躺下去,手垫着头,一双锐利的黑眸掩去了审视,轻笑道:“烟儿急着要银子做什么?” 可别说她想卷款私逃,敢逃个试试? 曲江烟抬头,满含渴求和向往的道:“奴婢想出府。” 孟逊皮笑肉不笑的打量曲江烟,阴阳怪气的道:“是吗?”银子还没到手,就想着往外跑? 曲江烟敏锐得觉察到了他的戒备,天真的道:“是啊,奴婢从前不是没出过府,可手里没银子,街上再热闹,都和奴婢无关,只能干瞪眼白看着。现下不一样,始终终于有了银子,那就可以想买什么便买什么,喜欢什么就可以拥有,奴婢想想都觉得开心,爷说呢?” 孟逊笑了笑道:“爷又不是女人,哪里懂你们的小心思。” 曲江烟悻悻的道:“爷瞧不起人,女人怎么了?男人就没有求而不得,忽然一朝心想事成的时候?” 孟逊收敛了些笑意,懒散的唔了一声,眯起眼睛道:“你说得都对,爷晓得了,不过,若不是什么要紧事,交待给秦总管去办,你是爷的女人,没事别轻易出门。” 曲江烟小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这要求离普,没有哪个宅门里的大丫鬟说出门就出门的,可如果府门她都跨不出去,她有再多的银子抵什么用?没事翻着银票数着玩儿啊?只能眼瞅着不能花,再多的银票也是一沓废纸。 曲江烟凑近床榻,主动伸手抱住孟逊手臂,不依不饶的摇着他晃:“当然不是什么要紧事,奴婢就是想做几身衣裳,打几套首饰,这还都是次要的,奴婢就想出府去瞧瞧景儿嘛。” 孟逊撩起眼皮笑了笑,道:“叫银楼里的伙计进府跑一趟,你想要什么样的款式只管说。” “不嘛——”曲江烟捏着鼻子拐着弯的嗔怪着:“送进府里的能有什么时兴花样子?奴婢要去店里挑。爷,奴婢打从进了府就没怎么出去过,连外头天长什么样都快不记得了,您就让奴婢去吧。” 孟逊任她撒娇,岿然不动,道:“外头的天还不和这府里的一样?不叫你出去是为着你好,若容你把心撒野了,到时候收不回来,岂不让爷操心?” 敢情他成天出去,当然能说这种风凉话,不信把他捆在屋里圈个几年试试? 曲江烟呆了一呆,后路被他堵了,有点儿恼羞成怒,跺脚道:“奴婢就是只鸟儿吧,还有被拎出去放风的时候呢,好说也是大活人,怎么倒一辈子只能待在这院里哪儿都不能去了?不行,奴婢不依~” 孟逊被曲江烟缠得有些烦,不就是银子吗?她想要,他也给了,她倒好,不但不知足,还得寸进尺的想要出府,不答应她就不依不饶,这三更半夜的,谁有那耐心和她讲道理? 他豁的睁开眼,翘起唇角邪笑了笑,冷丁将她扣到身下,道:“别得寸进尺。” 曲江烟察觉到了他的情动,心里暗恨他就是个畜,牲,随时随地,没完没了,哪还是人啊?心里害怕,却依旧撅着小嘴,道:“什么是寸,什么是尺?奴婢怎么没觉出来?” 孟逊低笑了笑,压着她一点点儿入进去,道:“烟儿的是寸,爷的就是尺。” 曲江烟哼唧了两声,渐渐软下来,喘息着道:“爷最惯颠倒黑白,明明得寸进尺的是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第26章 失宠 曲江烟被折腾了一晚,倦极睡去,孟逊只当她息了出府的念头,不想隔天她仍然贼心不死,照旧缠着他要出门。 孟逊可没想惯着谁,见她这骄纵劲上来,也不是个听劝的,当下便变了脸,喝斥道:“胡闹。” 曲江烟这个恨,这是典型的吃干抹净,提裤子就不认帐啊。 她当即就白着脸和小白兔似的望着她,要哭不哭。 孟逊心一软。他固然想在曲江烟跟前立威,但她一味的怕自己,好像也不是他想要的。他补偿般的抚了抚曲江烟的手,道:“别的都能商量,这事不行,你想买什么,交待了让人去买。” 曲江烟不但没靠近,反倒惶恐的退后了一步,荏弱、可怜毕现,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孟逊心下就是一咯噔。 果然曲江烟一改刚才的泼辣,低眉顺眼的道:“是,奴婢知错,奴婢再不敢胡搅蛮缠,奴婢告退。” 她说着倒退几步,想要出门。孟逊软硬不吃,这让曲江烟羞恼不及,她打定主意要换个法子。 她识趣自然是好事,可她这一口一个“奴婢”,提醒她和孟逊身份上千差万别,带着刻意的疏离和撇清,孟逊再蠢也能猜得出她的心思。 他一把拉住她问:“你要去哪儿?” 曲江烟微弱的抬起细弱零丁的脖颈,道:“自然去奴婢该待的地方。”言外之意就是这里是爷的地盘,她不配待在这。 孟逊嗤笑道:“你该去哪儿?” 曲江烟无比委屈,无比哽咽的道:“奴婢已经知错了,不该仗着爷的宠就忘了本份,坏了规矩,以后奴婢再不对爷提过分的要求,爷愿意赏,奴婢就接着,爷厌弃了奴婢,奴婢就窝在奴婢自己的房里等死。” 孟逊打量着曲江烟,目光沉沉的道:“女人就是女人,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功夫,是个人都会,尤其是你,倒是修炼得炉火纯青。” 曲江烟一噎,说不出话来。女人本就势弱,能用的武器少之又少,如果能达到目的,哭闹上吊又算什么?只要管用。 可如果不管用,修炼得再炉火纯青又能抵什么用? 孟逊微扬下巴,道:“什么死不死的,这话爷不喜欢听……”他威胁般的警告她:“以后这话一次不许提。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26 ” 曲江烟自嘲的笑笑道:“爷不喜欢听,那奴婢就不说,横竖也不过是这个理,公道自在人心罢了。奴婢从前蠢,其实也未必是蠢,看不到以后,可不就得抓住现在么。” 孟逊神色复杂的瞥了曲江烟一眼,道:“你明白就好,你的现在就是爷。” 曲江烟躬身道:“是。” 孟逊教训了曲江烟,她也确实如他所想般特别安分,只是晚饭后他叫人去唤她,香凝回来道:“江烟已经……睡下了。” 孟逊这个气。 曲江烟还有别的话,可香凝不敢说,曲江烟说的是:“我现在就只是个普通丫鬟,没义务服侍到爷的榻上去,爷要是想要,这府里不缺人。” 孟逊不用问也知道江烟没好话,她倒学会拿乔了,她也不想想她自己是个什么玩意?跟他作颜作色,不想活了吧? 孟逊咬牙道:“去,把她叫过来守夜。” 香凝硬着头皮道:“今儿当值的是……是奴婢。” 不该江烟。 怪不得她这么大劲头,想以此作要挟,逼他屈服呢?孟逊不由的打量香凝,能在他身边服侍的,哪个不是貌美如花,身段窈窕之辈? 江烟虽说长得出挑,可香凝几个也不差,孟逊需要旺盛,但也不是非曲江烟不可。他一指香凝:“罢了,今儿就你吧。” 香凝心里打了个突,见孟逊点名到自己头上,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一时熄了灯,摸黑睡到脚榻上,没等躺下呢,就被孟逊拎到了榻上。 漆黑的夜色里只有衣帛被撕开的声音,香凝捂着嘴,忍受着身体传来的刺痛。 不过是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太阳照旧明媚,鸟儿啁啾照旧婉转,可天变了。 孟夫人打发了身边的陈妈妈过来,赏了香凝一套纯金头面,好言安抚了几句,还笑眯眯的打量着香凝道:“嗯,是个有福气的。” 香凝要比曲江烟略微丰腴了些,腰细臀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陈妈妈走前也特意瞧了一回曲江烟,在她零丁细瘦的腰胯间打了个转,眼里是几不可见的失望。 曲江烟气得眼睛都红了,她岂是这么个老虔婆能肆意打量和估摸的?她是人又不是牲口。 朱砂等人已经围住了香凝,连声道贺。 曲江烟还有些怔怔的,不解其意。 只见香凝面红如血,低声道:“你们别瞎说,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朱砂笑道:“香凝姐姐也太谦虚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吧?爷一早就吩咐下来,叫人把你爹叫进来,赏了五十两银子呢。太太也说了,明儿就人赐了席面,以后你就和江烟一样,都是爷的通房了。” 被点了名,曲江烟才明白,敢情孟逊提了香凝做通房。 这是给她响亮亮的耳光啊,意思是让她别再自作清高,除了她,这府里美艳的侍女有的是,随孟逊挑,他说要谁,有的是人前赴后继的往他身上扑,而她之于孟逊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 打击只是暂时的,曲江烟除了失落还有愤恨。她一向是木秀于林、鹤立鸡群那拨的,还少有被人这么打脸的时候。 即使重生到红绡身上,可红绡性子要强、拔尖,是以满院十几个大小丫鬟,哪个不是用羡慕、嫉妒的眼神仰望于她? 曲江烟被人仰视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如今稍稍落魄,立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登高踩低、世态炎凉。 香凝的身份待遇一下子水涨船高,自有管事派人替她收拾房间,比照着曲江烟的屋子布置,还特意也给她拨了个小丫鬟,叫做月影。 如今满院子人都巴结奉承香凝,因她比曲江烟性情温和且平易近人,更好说话。 曲江烟被孤立了,那种由高摔到低处的失落还没消退,又被愤恨所埋没。孟逊在榻上跟她胡天胡地时,什么甜言蜜语都说过,可哪成想转眼就翻脸不认人,压根没拿她当个人,不过是料定了她就只是个奴婢,翻不出他手心去。拿好话哄哄,能哄得住万事大吉,哄不住就给两棒子敲打敲打。 可见她再有一张像曲江烟的脸,在他的自尊和威严跟前也不值几个钱。 曲江烟恨恨:她才不稀罕他的宠呢,他愿意宠谁就宠谁,别说只收用一个香凝,他就是把这院子里的二等、三等丫鬟都收用了,关她什么事? 以后他不来她房里更好,也免得她一边要打迭精神敷衍他,一边心里犯硌应。 可话是这么说,一旦失了孟逊的欢心,曲江烟的境遇是急转而下,有目共睹。 孟逊一连晾了她小半个月,每晚都是召的香凝。两人闹的动静极大,三更半夜要了两三回水,整个院子的人都没睡好。 曲江烟最禁不得闹腾,没两天眼圈下一片青黑,偏偏所有人都认定她是因失宠才寝食难安,话里话外都是明着劝慰,实则是看她笑话,更有甚者还假好心的道:“爷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等过些日子,还是会叫江烟姐姐近身服侍的。” 对,因有了香凝,孟逊的衣食住行再不需要曲江烟料理,香凝只有比她更细致、更妥贴。曲江烟的饭食也大不如前,从前她想吃什么,竹纹一句话大厨房就能立刻送来,如今却是敷衍了许多。 竹纹去讲理,大厨房的人好一顿排暄:“真当自己是姨娘呢?都是通房,怎么不见香凝颐指气使,挑三拣四?这人要惜福,别好好的把福份都折腾没了,那时候可是哭都没地儿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有点儿晚了,因为觉得不太好,重新码的,抱歉亲们。 第27章 另辟 曲江烟不可能为了一碗吃食就去厨房把桌子都掀了,而且她也明白,就算告到孟逊那里,他也不会再像上次处置吴婆子那般替她出气。 这就是差别,这就是现实。 离了他,她要什么没什么,他用这种真实的现实警告她别妄想着在他跟前做张做致。他要她做什么,那是他瞧得起她,如果她不听话,他能让她有多荣宠就能让她有多狼狈。 红绡从前本就嚣张,曲江烟比她也没差哪儿去,纵然态度上有所收敛,可她本质上就是个懒散的人,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尚且需要人服侍,落在旁人眼里那就是恃宠而骄。 所以曲江烟的人缘一直都不好。 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曲江烟的饭菜和翠脂等人降到了同一水平。 其实要说翠脂等人的饭菜也不算差,两菜一汤,但曲江烟哪受过这种苦?她一向是要什么有什么,从来只有她奢侈浪费,没有她将就的时候。 便是红绡本身也是个嘴刁的,她从来不吃她的份例,都是底下人上赶着逢迎、拍马,拣她喜欢的往她这送。 如今众所周知她失了宠,从前的讨好没了,送到她这的饭菜不是凉了就是菜色稍差,曲江烟看一眼就没了食欲。 她不想计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道理她比谁都明白,也想拿了自己的银钱打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27 点厨房,可惜孟逊当初答应得好,说是补偿她一千两银子,他却并没及时送来,甚至因为提了香凝做通房,他堂而皇之的把这件事给抹杀了。 曲江烟这个气恨。 她倒想撵在他屁股后面要债,可她有证据吗?有证人吗?有凭据吗?红口白牙,就说孟逊差她一千两银子?说出去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她想钱想疯了吧?把她卖了都不值一百两银子,还一千两? 她手里只有五十两,哪禁得起她撒手散漫?何况曲江烟还想攒银子用做别的用途呢。 因此曲江烟只能另寻出路。 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足不出户,躺在榻上望天望了好几天,最终爬起来,吩咐竹纹拿了宣纸,埋头于案上,辛苦了两天,画了好些花样子。 她打算用花样子换私房钱。 这个她擅长,画出来的花样不仅活灵活现,且样式新颖,都是竹纹见所未见,听了曲江烟的主意,也直拍手叫好。 可画是画好了,谁拿出去卖? 竹纹是没资格出府的,曲江烟想出府?有腰牌没有?没有,她一则是出不去,二则出了府门孟逊就敢给她安个私逃的罪名。 大周朝律法森严,奴婢私逃,杖一百,徙三千里。曲江烟娇生惯养,养得金尊玉贵,连自己一件衣裳都没洗过,让她受这种罪?和逼她死也差不多了。 曲江烟一狠心:我自己去二门找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不信重赏之下找不着一个跑腿的。 竹纹最近碰壁碰得太多,再没先前的趾高气扬劲,见谁都缩着头,很有几分垂头丧气之意。她不敢去二门,有曲江烟打前阵,她还胆战心惊,一路鬼鬼崇崇的东张西望,都在不断的打退堂鼓:“姑娘,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等奴婢再问问,看有没有谁可以帮姑娘,别回头碰上爷……” 如今姑娘不比从前,这一旦有所行差踏错,爷发了怒,指定要打要罚啊。 曲江烟冷着脸,道:“胆小鬼,你要怕你就自己回去。” 其实她心里也没谱,虽说帮着母亲管过曲家中馈,可见的都是管事媳妇,还没见过外男,她不确定人心如何,不敢无条件相信谁,只能摸着石头一点一点尝试。 竹纹不想去,又不敢回,她是服侍曲江烟的,真要曲江烟犯了什么错,她根本逃不掉。 这一路竹纹分明就是个小贼,藏头露尾,形迹可疑,连审都不用审,就知道她要做亏心事,曲江烟气得实在无语,她点着竹纹的头道:“当初挑中你,是觉得你老实本分,可你也老实得过了头了吧?你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拿住你你就能全招出来,有什么可不敢见人的?你要是再这样,我便再也不要你了。” “不,姑娘,你别不要奴婢,奴婢再不敢了。”跟着曲江烟,竹纹日子比从前好得不能再好,离了曲江烟,她又得回去做累活,被人欺负。 曲江烟无奈。这人的性子是天生的,岂是三言两语说了就能改的,指望竹纹显然不行,那就自己来吧。 曲江烟要出二门,守门的婆子也没敢硬拦,她虽失宠,可这也不是头一回,谁敢料定她就没起复之日?平素给个冷眼,私底下背着她说几句笑话,当面冷嘲热讽一回都算不得大罪,至于得罪,没谁敢。 因此曲江烟很容易的出了二门。 她漫无目的地守株待兔,还真叫她碰上了一个。那是个小厮模样的人,手里拎着一包药,急匆匆的从远处走来,要拐岔路了,一眼看到曲江烟,迟疑的道:“江烟姑娘?” 曲江烟望过去,朝他点点头。 她不认识,但对方肯定是认得红绡的。 那小厮满面笑容的快步过来,给她行了个礼,道:“真的是你,江烟姑娘?你没事了吧?” 曲江烟看一眼竹纹,竹纹才进内院没多久,也不明白眼前的人与从前的红绡有什么过往,比曲江烟还茫然。 曲江烟只好敷衍道:“没事了,你这是从哪儿来?” 那小厮松了一口气,道:“你没事就好,我家公子担心了好些日子,想去三爷跟前替你分辩几句,怎耐三爷不听,我家公子这些日子又病了,哦,我刚才去给我家公子抓药来着。” 曲江烟顺着她的话头问:“你家公子什么病?要不要紧?” 那小厮眼睛就是一亮,左右看看没人,便低声道:“江烟姑娘,我家公子一直很担心你,要不你去瞧瞧他?说不定他心结一解,这病能好得快些。” 曲江烟面露迟疑之色,她隐隐觉得眼前的小厮虽然不像不怀好意的,但这个要求,自己一旦答应了,准惹出祸事来。 这小厮不禁面露失望,喃喃道:“我知道江烟姑娘不方便,可我家公子也是为了姑娘……” 曲江烟摇摇头:“我如今也是身不由己……” 这小厮倒没强人所难,倒是看见竹纹手里拿着一叠纸,问了一句:“你们两个这是要去哪儿?” 曲江烟便给竹纹一个眼色。 她是绝计不肯开口求人的,这事儿得竹纹来做。 竹纹倒是懂了,忙开口道:“花样子,你总在外头行走,瞧瞧可还行?能不能值几个钱?” 那小厮短暂的一怔,随即做了个了悟的神情来,伸手接了,道:“我不太懂这些,要不我明儿出府时替你们问问?” 竹纹看向曲江烟,见她点头,忙道:“那可就劳烦你了。” 这小厮虽说不懂,可接过来看了几张,不由的瞪大眼睛道:“这些都是……你画的?手可真巧,我跟我家公子也算走南闯北,颇见过世面,就是这京城也没少逛,可能画出这样花样子的还真没见过,可惜了……” 竹纹问:“可惜什么?” 这小厮道:“可惜着色不清,否则肯定更值钱,要是能用这些花样子绣出成品来,我想外头的绣坊肯定高价逐之。” 竹纹面上一喜,随即又一暗,道:“你说得何尝不是,可我们哪有丹青所用颜料?就这纸还是好不容易才淘涣来的呢。要是刺绣倒也容易,只是没有丝线,我们又出门不便……” 那小厮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道:“这都是小事,我家公子平素也擅花鸟,纸张颜料都有,我跟他说一声,或是借你们些或是替你们买些都方便。” 竹纹道:“那敢情好,你几时来,我把银子与你。” 这小厮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倨傲冷漠的曲江烟,挠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我最担心的就是我家公子的病。” 竹纹不敢吭声了。 曲江烟心里暗暗嗤笑这小厮未免太急功近利,嘴上说举手之劳,却转头就要酬劳,实是俗不可耐,可她有求于人,也不好装聋作哑,当下便道:“若你家公子有需要我们的地方,我定当鼎力相助。”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28章 夜祭 得了曲江烟的许诺,那小厮立时喜笑颜开,和竹纹约好了明日还是这个时辰,便高高兴兴的提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28 着药包和那一撂花样子走了。 竹纹还有些不可置信:“姑娘,你说他能办成吗?” 曲江烟不敢抱太大希望,却也不能不抱希望,只道:“不知道。” 竹纹感叹道:“都说世态炎凉,先前姑娘得宠,这府里谁见了姑娘不是满面陪笑,恨不得上来舔姑娘的脚,现下可好,各个都换了一副嘴脸,着实可恶。” 曲江烟对此倒是不以为然,只道:“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你在乎这些做什么?” 竹纹撅嘴道:“我是替姑娘叫屈,本来姑娘过得是锦衣玉食般的日子,可现下却要自己筹谋银钱,实在是太辛苦了。” 曲江烟呵呵一笑,道:“这算哪门子辛苦?行了,隔墙有耳,不想惹事,你还是把嘴闭上的好。” 可不是隔墙有耳嘛,她带着竹纹出了二门盘旋半天,自有人看在眼里,回头就冷嘲热讽的道:“哟,江烟姑娘这是去哪儿了?莫不是担心爷还没回来,所以特地到二门儿来迎?啧啧,可真是不枉爷对江烟姑娘的一片宠爱,就是正儿八经的奶奶,怕是也没江烟姑娘这份心呢。” 正儿八经的奶奶也没谁敢出二门,这还是在讽刺江烟不识规矩,不自量力,都失宠了,还要想方设法邀宠,真真可笑。 曲江烟只漠然的瞥那媳妇子一眼,连话都不屑和她说。 除非孟逊明令她不许出房门一步,否则她还真不把什么规矩放在眼里,难不成她连在这府里行走的自由都没有了? 回到孟逊的回风院,见香凝的屋子里热热闹闹、叽叽喳喳围了一群人。 竹纹小声儿道:“她那里倒是见天的热闹,就没见哪天少了人。” 曲江烟还是不肯多嘴。 这旁人什么心思,她心里一清二楚。以前她专宠,不是孟逊有多自制和多寡欲,而是他心心念念只想着曲江烟。且红绡是个霸道性子,眼里不揉沙子,卧榻之侧,绝不许他人觊觎和染指,是以没人敢靠着她攀附孟逊。 香凝性子就柔和多了,不说有求必应,但起码不会对谁都横眉厉目。谁不想从她这儿多得点儿机会?万一碰到爷,被他看中了呢? 曲江烟看惯了这些小把戏,她十分不屑,且她也从未有过委屈自己去讨好孟逊,以求他回心转意的念头,是以香凝那边再如火如荼,她自己这边再门可罗雀,曲江烟都没什么失落和惆怅。 孟逊晾了曲江烟整一个多月,满以为她耐不住寂寞和落差,总会想方设法闹出点儿事来,好博得自己的怜惜。哪成想她就和个隐身人似的,他不叫她,她就愣能半个多月没和他见上过一面。 孟逊这个气。 再看香凝低眉顺眼的模样就格外来气。 香凝长得确实不错,手感也好,可孟逊对她没有多少格外的感情,开始贪图新鲜,还可着劲的胡作了两晚,那是为了故意气曲江烟。到了后来就只顾熄了灯,把她往身下一按,一等完了事就将她踹下榻。 在孟逊看来,香凝除了有点儿活气,实在和榆林疙瘩差不了多少,在他身下一动不动,哪有一点儿曲江烟的灵俏神韵? 他不过是虚应事故,到最后连这点虚应都免了,他宁可孤衾冷枕,独自一个人睡。 府里人苛待曲江烟,他不是不知情,没有他的默许,谁敢这么大胆?厨房苛刻曲江烟的饭食不说,他还叫人把曲江烟的月例一并都扣了。 他想的是,曲江烟就是个小财迷,他欠着她一千两不说,便是她有自知之明不好意思跟自己要,可她的月例是她应当应份得的,依她那爆炭一般的性子,她总忍不住会来求自己出头? 可惜她就能按兵不动,不理不睬。 要不是竹纹偶尔会出房门,他都要以为这主仆俩悄无声息的死于非命了,要不是夜静无人时,曲江烟会到院子里走走,孟逊以为她插翅私逃了。 他如今是骑虎难下,既不甘心就这样饶了曲江烟,可又心里痒痒,不想再和自己过不去。她是他过了明路的通房,服侍他是天经地义的本份,凭什么她要委屈自己克制着欲,望,却放任她自由自在? 可就曲江烟那小脾气,他一服软,她不定怎么得意呢,她不踩着他的头作威作福,他跟她性,有了这回的不了了之,以后怕是更拿捏不住她了。 这天孟逊特意没出门,吃罢早饭就在屋里闷着,午饭都没吃,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一直到天色渐晚,才有颂功前来禀报。 孟逊脸色不太好看,听了颂功的话,也只是挥手让他下去。 月上中天,孟逊站在窗户前,仰头赏月。一晃已经七月半了,传说这天是鬼节,鬼门大开,许多家中有过世的人家都会烧些纸钱以表心意。 那死丫头昨天就叫竹纹鬼鬼崇崇的弄了一篮子纸钱,她这是打算去拜祭谁? 等到二更,院子里一片安静,只能听见草木深处的虫鸣,孟逊站得腿都要木了,才见曲江烟的房门吱一声开了。 曲江烟身着一件白色绣竹叶纹的襦裙,头上还别着一朵白色月季,后头跟着竹纹,悄悄去了后院。 后院是一片竹林,竹林深处有一座茅屋,里面自然是没人的,但其中桌椅俱全。竹纹抖手抖脚的找着火石点着了油灯,端出来放到廊下避风处,哆嗦着问曲江烟:“姑娘,好了。” 曲江烟头都没抬,只拣了一块干净地,将纸钱投到铜盆里,点着了,一张一张的填进去。火舌嗖一下就把纸钱烧着了,冒着蓝汪汪的火苗,吓得竹纹连看都不敢看。 曲江烟看她一眼,好笑道:“你怕什么?” 竹纹道:“怕,怕鬼。” 曲江烟无奈,道:“你先回去吧,待会儿我自己走。” “真,真的?”竹纹惜命,这竹林本就幽静,风一吹哗啦啦作响,谁知道里面是不是藏着夜鬼?尤其大七月半的,她有九条命也不敢待在这,一得了曲江烟的吩咐,她放下火石、灯笼、酒壶,撒丫子就跑了。 曲江烟瞅着她背影笑道:“你慢儿点,又没鬼撵你,小心别摔了。” 话没说完呢,竹纹就摔了个狗啃泥,妈呀一声尖叫,爬起来头也不回的跑了。 曲江烟没什么可怕的,她自己就是孤魂野鬼,也计随时都会有牛头马面来勾她的魂。她多活一天,就多赚一天,怕从何来? 纸钱烧尽了,她索性坐到了青石铺就的路上,默默的仰头看着明月发呆。有时候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已经死了,怎么就又活了过来。 是不是真如母亲所说,她已是不洁之身,丢尽了曲家列祖列宗的颜面,所以她才不被地府所容,草草的将她打发到了这尘世之中? 曲江烟前所未有的孤独。 曾经苟延残喘,受尽磨难,可她心中有复仇执念,也不曾像现在这样空虚、寂寥,她甚至想,是不是自己再自决一次,就可不以必受世俗所扰? 她不怕疼,也不怕死,可她害怕死不成,又不定占了谁的身体。 眼泪从曲江烟的眼角流出,无声滑落。 她并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29 没伸手拭泪,只并拢双腿,将头低下去,直搭在双膝之上。她如今孤身一人,能给她力量、温暖和希望的人一个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爹娘小妹在那边过得好不好。以前她都是拜脱了身边丫鬟去拜祭,少有自己亲祭的时候,想想都觉得愧疚难安。 她曾经抄了那么多经文,希望消除娘和妹妹的罪孽,以求来世幸福安康,也不知她死后有谁替她消除夙怨。 还有兄弟曲江澧,也不知他是否还活着。 曲江烟豁然抬头:死容易,活着不易,她不能轻易就死,怎么也要打听到弟弟曲江澧的下落才成。 作者有话要说: 求亲们的收藏、评论,给作者一点儿回馈好不好?我都不知道是不是继续往下写,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没方向了。 第29章 互驯 夜深人静,月色如华,曲江烟不知自己待了多久,只知道她抬头时,月影微斜,已经过了三更了。 她笨拙的从地上站起身,腿有些麻,连腰、肩、背都是酸的。 竹纹果然没再回来,曲江烟自己将杂物收拾了,缓缓往回走。 只是才走了两步,一抹漆黑、修长的人影映入眼帘。曲江烟吓得低叫一声,手里的竹篮就掉到了地上,她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的人,嗫喏着嘴唇,福身道:“爷——” 真是活见鬼了,他怎么在这?又是几时来的? 孟逊背着手打量着惊骇过后就恢复了平静,虽低头做出一副柔弱无依状,眼睛却叽哩骨碌急速转转,显然是在想借口的曲江烟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我……”曲江烟觉得唇似乎被粘住了,她有些不确定自己刚才的喃喃自语,他有没有听清,如果撒谎的话,会不会被他揭穿。 孟逊往前逼近一步,没什么耐心的道:“说话。” 曲江烟后退一步,胡乱的道:“奴婢,奴婢来给奴婢的娘烧些纸钱。” 孟逊知道红绡娘早就没了,也知道她有个没长成的兄弟,他挑挑眉没说话。曲江烟抬头试探的问道:“府,府里,不许烧纸钱吗?奴奴婢不知道,下回再也不敢了。” 她习惯性的想要给自己开脱。 如果孟逊对她还有一点儿情份,是不会小题大做的。但谁知道呢?男人翻脸无情,尤其这人是孟逊。 孟逊开口问:“你刚才说了些什么?” 曲江烟脸色白了白,胆怯的道:“都是些胡言乱语,奴婢一时也记不清了,大抵都是些祝愿的话,希望奴婢的娘来世能托生个好人家。” 这是人之常情。 孟逊耳力虽好,可曲江烟近似于自言自语,因此说得并不清晰,他只听见了什么“兄弟”这样的字眼,怎奈曲江烟奸滑的很,她不招,他也不能以此大做文章。 孟逊放下此节,道:“念你初犯,这回不和你计较。” 曲江烟后背都湿透了,听他这话有如得了赦免,忙福身道:“多谢爷恩典。” 孟逊看了看地上散乱的杂物,对曲江烟道:“你跟爷回去。” 不跟着他,她也是要回去的,曲江烟应了一声,忙蹲身要收拾地上的竹篮。孟逊不耐烦的道:“别磨蹭,爷有话问你。” 曲江烟不敢和他犟,垂手跟在他身后。 孟逊问:“这些日子,你反省得如何了?” 曲江烟是敢怒不敢言,他一句话就成了她闭门思过了?明明是他言而无信,仗势欺人,她哪里错了? 咬了咬唇,曲江烟低声道:“奴婢知错。”人在屋檐下,她有理也是无理。 孟逊不满意她的回答,扬声问:“嗯?”就这么一句?敷衍谁呢?要是她不知错,他不白折腾这么长日子了? 曲江烟见他视线寒凉,头垂得更低,小手紧张的捏着自己的衣角,绞尽脑汁想着托词,道:“奴婢……奴婢……”她一连重复了两句,也说不出个四五道六来。 曲江烟十分委屈,她抬头嗔怨的瞪一眼孟逊,赌气道:“奴婢到底哪儿做错了?爷不喜欢奴婢了,奴婢认,爷喜欢香凝,奴婢愿意让位,怕爷看见奴婢碍眼,奴婢就深居简出,难道这也错了?” 孟逊盯着她看,月光下,那眉眼越显精致,衬着白衣白裙,微风拂动,衣袂翩然,竟多了几分出尘之意。 她一开口,便又如精灵入世,少了虚无飘渺的难以亲近,比寻常人多了几分刁蛮。 偏他就喜欢这分刁蛮,没了这刁蛮,她就和香凝没什么两样,只剩无趣和呆板。先前他在一旁看了多时,腹下早就蠢蠢欲动,打定主意今儿趁着四下无人,定然要和她冰释前嫌,因此呵的笑出声,抬手去捏她下巴:“你这牙尖嘴利的,爷瞧瞧这牙口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能颠倒黑白?” 语气、态度一下子就亲近起来,还带了几分他特有的狎昵,就仿佛之前他二人的芥蒂、龌龊从没发生过。 曲江烟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戒备的道:“爷要做什么?” 孟逊着恼道:“你说爷能做什么?” 曲江烟面色微红,她当然知道孟逊要做什么,一边心里骂他见色起意,一边恨他不要脸,可也知道她如今顶着孟逊的通房名头呢,他对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她敢反抗,那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曲江烟倏一下扭了身子,道:“爷以后都休想……” 孟逊笑道:“休想什么?”说着靠拢过来,虚虚的将曲江烟圈进自己怀里。温香软玉,人间盛事,这一刻他才觉得生活圆满。 曲江烟装模作样的躲了躲,跺脚道:“爷言而无信,休想奴婢以后再信爷。” 孟逊哈哈大笑,道:“是爷疏忽,再气再恨,也不该昧了烟儿的银子,要不这样,爷把银票给了烟儿,咱们之前的旧帐便一笔勾销,如何?” 当然不如何。 规则是他订的,她哪有叫板的资本? 孟逊不是个好相与的,曲江烟自知没多少和他对敌的资本,先拿到银票再说。 当下便扭过脸来看他一眼,不太相信的道:“哼,谁信?爷惯会骗人。” 孟逊从袖子里一阵掏摸。 曲江烟一眨不眨的望着他,才不信他会随手揣着这么大额的银票。 孟逊果然面露失望。 曲江烟蛾眉轻挑,心道:就不能相信他。当下换上嘲弄的微笑,道:“奴婢做不来强人所难的事,爷还是不必为难了,天色不早,奴婢告……” 孟逊拦腰将她抱住,俯身在她耳边道:“跑什么跑?你几时见过小小的通房敢威逼爷的?爷给你几分颜色,你倒敢开起染坊来了,嗯?” 曲江烟任他轻啮耳垂,忍疼蹙眉道:“奴婢自是不敢,答应爷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奴婢有个条件……” 孟逊不挨着她时,尚能自制,见她态度服软,在他怀里又极为温顺,哪里还忍得住?手不老实,径直奔了峰峦叠嶂之地,呼吸粗重的道:“你说。” 曲江烟被他撩拨得情动,强自忍耐着道:“奴婢不敢说,只怕爷又要怪奴婢不懂规矩。”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30 孟逊笑道::“只要你听爷的话,什么规矩不规矩,爷的话就是规矩,你服侍得爷高兴,什么事不成?” 曲江烟知道,他这是驯服她呢,从前她也有手段用在男人身上,只当这是女子的专利,没成想孟还一个大男人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一边是威逼,一边是利诱,还相当有成效。 她在脑子里过了个过儿,并不拿他的话当真,只凉凉的道:“爷说得是。谁不知道爷文武双全、足智多谋,想什么事不能成?便是给奴婢改头换面,调换了身份怕也不是难事,端看爷是不是有心,是不是想了。” 孟逊心里哼道:怕是这最后几句才是重头戏吧?什么在府外赁了房子搬出去,她肯安心做个外室?若果然如她所说,改头换面,换了身份,她接下来是不是该想着做他的正头娘子了? 心里如是想,孟逊只做不知,他和曲江烟打着太极,哈哈一笑,刮着她的鼻子道:“看把你精得,这小嘴多咱也不肯吃亏,不就是出府嘛,行,明儿爷就交待下去,你想几时出府就几时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银子不够花,爷让你带足了银票。” 作者有话要说: 都说日更有肉吃,我的肉泥?求收藏求收藏…… 第30章 千金 在孟逊见不到的地方,曲江烟无声冷笑。 这也就是她遭受过剧变,心性坚韧,没什么是她不能承受的。若还是从前的曲江烟,她怎么肯如此自甘下贱,以色侍人?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她竟比飞烟还不如,事事都要以身子做筹码,全然不顾女子的矜持和自尊。 不过不要紧,她现在有多难堪,动力就有多大,等她离了孟府,天高海阔,便把这段经历彻底葬送,再不要忆起提及。 得了孟逊许诺可以出府,在曲江烟来说远远不够,可她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事情得一步一步来,否则惹了孟逊疑心,她阴谋败露,小命都有危险,何谈其它? 曲江烟被孟逊折腾得有些晚,天蒙蒙亮了,才被他放过,再不敢像从前那样嚣张,撑着身子回到自己的厢房。 竹纹一脸的惊喜,忙扶她坐下,道:“姑娘大喜……总算苦日子熬到头了,这回看那起子小人还怎么说嘴,到底爷心里还是有姑娘的,这不又和姑娘和好了?” 曲江烟仿似被打了一记耳光,脸红得要滴血,却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只是摆手道:“打水吧。” 竹纹应声“是”,欢欢喜喜的退下。 曲江烟由着竹纹服侍沐浴,头发都没绞干,就累极睡下,她吩咐竹纹:“明儿一早务必叫醒我。” 竹纹不解,曲江烟一向是能起多晚就起多晚,这些日子虽然不需要服侍孟逊,可孟逊从没苛求过她,如今重新得了孟逊的宠,怎么倒要早起了? 她还要再问,曲江烟已经睡着了。 倒是曲江烟多虑了,她原想早些起来堵着孟逊叫他兑现诺言,结果她没能起早,正颇为痛悔呢,竹纹含笑进来道:“姑娘醒了?刚才总管送来了一沓银票,说是爷临走前交待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姑娘几时出门,吩咐一声儿就行。” 曲江烟怔了怔,放下梳子道:“嗯,知道了。” 算他守诺。 可他即使守诺了,曲江烟也没法领他的情,孟逊对她不好,她觉得正常,可他对她好,她越打心眼儿里胳应兼腻味:谁知道他对着她,心里到底想着谁? 终于得以出府,曲江烟如鱼儿入水,鸟入高空,那份自由自在实是万金难换。 竹纹沾了她的光,比她还兴奋,两人坐车到了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几乎是挨个铺子的逛。每见到一样首饰,竹纹双眼冒光。 曲江烟虽然也做兴奋状,可心思毕竟不在这里。 这回出门,孟逊准备得十分周全,内有竹纹跟随,外有一个车夫还有两个惯常外院行走的婆子,衣饰整齐,神情严谨,一看就是高门大户里训练有素的婆子,不容人小觑。 这是怕她跑了么? 曲江烟没有万全准备,自然不会这个时候逃,她能出府也不过是开头第一步罢了。 孟逊果然大方,曲江烟醒来时床头放着个描金紫檀匣,打开来里面是银票,除了他承诺的一千两外,还另给了两张一百的。 曲江烟将那一千两银票收好,只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随身带了出来。 这一路她没少购置东西,有衣裳布匹,也有吃食首饰,更有胭脂水粉,还买了一堆在竹纹看来毫无用处的东西,比如文房四宝,比如镇纸、搁臂等等。 分明一个有了银子就轻狂的性子。 竹纹看得眼热,曲江烟见了便大手一挥:“你喜欢什么,只管挑,回头挑中了全包起来,我替你会帐。” 竹纹犹豫着道:“姑娘说的是真的?” 曲江烟哈哈大笑,拍着她肩膀道:“可怜见的,是不是以前从没买过东西啊?”她说着掏出两锭银子,道:“喏,都给你了,你自己随便花。” 竹纹还不敢接,曲江烟点头她脑门道:“银子就是花的,不然留着它何用?” 竹纹一脸怅惘的道:“奴婢的娘说,好钢用到刃上,这银子也得花到正地,万一将来有要紧事用到银子了呢?” 曲江烟摇头,不以为然的道:“你这纯粹就是杞人忧天,哪有那么多将来,又哪来那么多万一?过好今天就成了,你小小的人儿,管那么多做什么?” 竹纹虽然应了,还是不太舍得花,将其中一锭银子揣起来,不放心的问:“姑娘当真把这两锭银子赏给奴婢了?不会再要回去了?” 曲江烟道:“不会,不会,你只管放心。” 竹纹整个人都晕忽忽的,和做梦一样,脸上两团酡红,连眼神都是迷茫的,像是喝醉了酒,道:“奴婢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今天是奴婢过得最快乐最幸福的一天了。”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足十两的银子,她就敢说最快乐最幸福? 曲江烟一直逛到金乌西坠,才在竹纹的劝说下,恋恋不舍的回府。 她整整买了半车的东西,竹纹自己就挎了两个大包袱,小身板都被坠得东倒西歪的,走路都费劲,这还来回跑了两趟呢。 曲江烟则袖手跟在竹纹后头,一脸满足的笑意。 朱砂等人早就热情的迎上来,一口一个江烟的叫着:“听说你出府了?都买了什么好东西,也让我们瞧个热闹?” 连香凝都站在人群后头,扶着月影的手,道:“还是爷宠你,这么多人也没听见谁得了爷的允许就出了府。” 曲江烟眉稍一挑,道:“人和人还能都一样了不成?不过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罢了。” 香凝面色讪讪,羞得面色通红。 她虽成了孟逊的通房,可孟逊对她不过耳耳,最初的喜悦和虚荣渐褪,她心里只剩下了不安。曲江烟失宠多日,却一朝就又翻了身,着实让香凝遗恨又无奈。 她就怕早晚有一天自己得了孟逊宠这事被曲江烟翻出来打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31 脸,果不其然,她这会儿就指桑骂槐的翻腾了出来。 可江烟泼辣,香凝不敢直撄其锋芒。 见香凝还知道羞耻,曲江烟也就不痛打落水狗,只轻蔑的一笑,朝着朱砂等人大方的道:“见者有份,你们看喜欢什么,只管挑,权当我送大家的礼物了。” 众人一阵欢呼:“江烟,你可真是太好了。” 世情一向如此,能得到好处,谁不趋炎赴势? 但凡女子就没有不喜欢买东西,尤其是漂亮衣裳、精美首饰和上等胭脂水粉的,众人围过来,见曲江烟果然买的东西又多又好,不由的连连夸赞。哪管是诚心还是虚伪,横竖说好话又不掉块肉,之前她们怎么奉承香凝,此刻就怎么奉承曲江烟。 香凝气得烟圈都红了,手里紧捏着帕子,恨恨的瞪着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曲江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31章 得罪 曲江烟很享受这种唯我独尊的感觉,能用银子买到的快乐,于她来说还是太廉价了,哪怕是短暂的,也值当了。 朱砂等人开始还不好意思拿,曲江烟径直将两盒胭脂塞到翠脂怀里,道:“我本来就是给姐妹们买的,你们若是不拿,岂不白费了我一番心意?” 有翠脂带头,朱砂等人分别各拿了一盒胭脂,一匹布。 曲江烟道:“我还订做了些首饰,过两天才能拿回来,到时咱们再分。” 诸人都直摆手:“这都已经够多的了,可不敢再拿你的。” 曲江烟笑道:“我享受的是买东西时的快乐,横竖我一个人戴也没处戴,不如大家分了的好。” 等人群散尽,翠脂劝她:“你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虽说姐妹相称,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当面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真遇到事,还不是各自算计自己的小九九?” 知道她说的很是,可曲江烟也只是一笑而罢。她失宠时,翠脂可也和朱砂等人一样远着她。她虽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但到底没再拿翠脂当成好姐妹。 患难见真心。 曲江烟把玩着她买的一串玉镯,听着玉石相击的清脆声响,微翘着唇角道:“我说的是心里话,买东西时我挺开心的,可真的买回来也用不完,与其搁到箱笼里白放着,不如分给大家是正经。你的好意我明白,可你也应该瞧得出来,我能有几个这样的明天?” 翠脂沉默了一瞬道:“你这话,我倒是不明白了,如今爷这般宠你,放眼整个院子,能出其右者几乎没有,你还有什么不足?” 曲江烟好笑的道:“什么叫不足,什么叫知足?我对将来没什么指望,不过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姐姐是明白人,自然明白我如今的处境看着好看,说着好听,可其实就是镜花水月,等新奶奶过门,这里哪还有我的容身之地?” 说知足,那都是自欺欺人的假话,换谁真正知足安份的有几个? 翠脂自然明白,否则她也不会对做通房丫鬟如此抵触了,不过当年的红绡对此趋之若鹜,她也不是没委婉劝过,可红绡不听。 如今她都得偿所愿了又说这反悔的话,翠脂实在是无言以对,都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劝她往长远想,因轻笑道:“你这话也太多虑了,便是新奶奶进门又如何?有爷护着你,不敢说与新奶奶抗衡,起码立足之地是安全无虞的。” 曲江烟垂眸漫不经心的道:“我是什么身份?哪敢与新奶奶抗衡?这话也就你我姐妹说着顽罢了,若落到有心人耳里,不定闹出什么是非来。” 翠脂淡淡一笑道:“出你口,入我耳,能传到哪儿去?我是替你想,你总得有个算计,别一味的只顾眼前。” 曲江烟岂有不明白的? 只是翠脂这话说得有点儿晚,经历了大起大落,曲江烟再看重金钱,这会儿也不得不做出大方模样来。 这是尊严之战,她不能输给香凝。 香凝还只是个通房呢,稍稍占了上风就能全力压制她,光是压制她还无所谓,偏偏因了这份压制,她连立足谋生都成问题,这就由不得曲江烟不和香凝斗。 人性自私,谁能给她们好处她们就巴结着谁,这种巴结看似虚头巴脑没什么大用,可被人孤立的滋味更苦涩。 曲江烟不介意花银子收买人心。 因此曲江烟笑笑,扬眉看向翠脂道:“你这话可是前后矛盾了呢,才刚还说有爷宠着,我风头无两,既有现成舒服日子不过,难不成还要委屈我自己?你说得也对,爷如今宠着我,我大可以一掷千金,可银子花完了就没了,哪天爷厌弃我了,我就又一无所有了。可我从前便一无所有,将来也不过落进和从前一样的境地,我无所失不是吗?” 如果她是真的红绡,她说不定会真如翠脂所说,不停的积累财富,甚至会想尽办法留住孟逊的心。 可惜她不是,孟逊的银子,她不是好路来的,自然不会好花。 翠脂能说的都说了,听不听是曲江烟自己的事,当下一笑而罢,颇有些悻悻的道:“原是我多嘴,你别嫌我多事就好。” 曲江烟纤细白嫩的手指从玉镯中穿过,套在自己的腕子上十分不以为然的端详了一回,又褪下来,叮叮当当的将它们归拢到一处,笑道:“哪能呢,姐姐终究是好意,我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别人如何待我,我心里都记得清清楚楚着呢。” 翠脂脸微微一红,待要解释什么,可又觉得心虚,她待曲江烟确实不像从前那样毫无芥蒂。且曲江烟失宠之后,她虽没刻意趋附香凝,但到底有些疏远江烟。 是自己先亏了心,怎能怪江烟和自己生分? 翠脂走了,竹纹期期艾艾的道:“姑娘你何必跟翠脂姐姐交恶?如今这院里哪个不是面上一盆火,心里满是妒恨,若连翠脂姐姐都得罪了,将来姑娘万一有什么难处,可去求助谁呢?” 曲江烟冷着眉眼,道:“我如何是与她交恶?这不是待她一如从前,还比别个亲厚些,不是吗?” 竹纹噎了一噎道:“可刚才姑娘说的那番话,奴婢瞧着翠脂姐姐脸都涨红了,显见得是吃了心,姑娘或许只是无意,但翠脂姐姐误解了可怎么好?不如姑娘,不,奴婢去跟翠脂姐姐解释解释?” 曲江烟一声冷笑:“解释什么?说我心直口快,说者无心,叫她别听者有意?这世上有拣金子拣银子,可没有自作多情找骂的。” 竹纹缩了缩脖子,她还真就是这么个意思,可姑娘的嘴也厉害了些。 曲江烟嗤笑道:“这不是欲盖弥彰么。”就算她本来真没这意思,解释后也成了这意思了。 竹纹还要劝:“都说刀子嘴豆腐心,奴婢觉得做人做成这样最亏了,您看您对翠脂姐姐一向亲厚,偏偏言辞之间过于犀利,翠脂姐姐若寒了心,纵然从您这没少得些实惠,到底心里只记着您的恶,不记您的好……” 曲江烟道:“随她。” 竹纹无奈。她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32 发现这位江烟姑娘不像传说中那么轻狂、嚣张,反倒是有点目下无尘的清高、孤傲。 竹纹觉得这与江烟的地位、身份十分不衬,要是闺中贵女,有这点儿倨傲或许还能替她的才情添几分底气,可她只是个婢女、通房,这么傲不是找病么?前段日子被孤立的滋味她还没受够?怎么才复了宠就又这般肆意?凡事都有万一,如果又惹恼了爷,谁还会替她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继续坚持更新吧,不然会越来越怠惰的。 第32章 谋算 竹纹的“深谋远虑”,曲江烟不屑一顾,她并非只顾眼前的人,可对孟府里上下所有,她都不欲深交。翠脂还算仁厚,但明哲保身的意愿太强,曲江烟不需要朋友知己,既不能为她所用,她便放弃的相当坚决。 因此曲江烟只懒懒的问竹纹道:“你别竟琢磨这些有的没的,我又画了些花样子,而且那些做好的香囊也有些日子了,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形?” 要早知道孟逊这么快就能原谅她,她也不必求什么外四路的小厮了,那小厮瞧着不像是奸滑的,且言辞也很诚恳,可怎么办事这么不靠谱?拿了花样子,竹纹还送了十几个她亲手绣的香囊,都有些日子,到底成不成好歹给个信?这石沉大海,没一点儿消息算怎么回事? 竹纹恍悟道:“是奴婢疏忽了,他原先交待这两天就去的,奴婢今晚就去。” 曲江烟手里有了银子,就再没心情做什么针线,这一个月她是夜以继日的赶工,脖子都低的酸了,因此嘱咐竹纹:“那人看似也不是好相与的,不管他帮还是没帮,帮到了什么程度,你尽快与他结清了也就是了。” “啊?”竹纹有些惊讶,这是过河拆桥的意思么? 曲江烟轻笑一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总之这事翻腾出来,我是不认的。” 这世上,求人总要有所回报。 能用钱报答的是最简单的回报方式,可曲江烟瞧得出来,那小厮话里话外都是他家公子,其用意是什么,曲江烟不想探究。她不想和任何人有任何人情上的牵扯,不管从前红绡与他家公子有什么源缘,不是她的债,她不管偿,是以能尽早撇清就尽早撇清。 竹纹不比曲江烟,她手头紧得很,能有这么个来钱的法子,她还是相当愿意冒险的,当下陪着笑求曲江烟:“姑娘,您不愿意照着花样子做针线,能不能交给奴婢?奴婢虽说手脚笨了些,但奴婢愿意学,您放心,若这事真的被谁揭出来,奴婢一准自己揽着,绝不把姑娘拖累出来。” 曲江烟斜她一眼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若不应,可还有人情味吗?” 竹纹感激不尽:“谁说姑娘没人有情味了?奴婢也只是说,希望您说话的方式更婉转一些……” 香凝在房里做针线,月影端了茶进来,道:“姑娘累了吧?喝口茶歇息歇息。”她将茶递过去,不无艳羡的看一眼香凝的针线,由衷的赞叹道:“姑娘手真巧,这荷包是给爷做的吧?” 香凝笑笑,放下针线,道:“爷看上去对什么都不挑剔,可他随身用的戴的,针线坊的手艺他哪瞧得上眼?还不都是我们几个平时谁有时间谁就做一点儿?我的手艺要说好,比江烟的可还差些。” 月影不由的撇了撇嘴,道:“手艺好有什么用,就她那高傲的性子,是做针线的么?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她镇日里什么都不做,哪有做通房的样子,倒像……” 到底把不好听的话咽了回去。 香凝面带惆怅的道:“爷就喜欢她那样的性子,做不做针线又有什么要紧?” 月影道:“真不知道爷是怎么想的,那江烟有什么好?不是奴婢偏向您,除了样貌出挑些,奴婢实在觉得她连给姑娘提鞋都不配。” 香凝低头道:“别胡说。” 月影道:“奴婢哪里是胡说?你看她没得宠时,不也夹着尾巴低声下气的做人吗?稍得爷的好脸,立刻换了个模样,那才真真是小人得志呢,真叫人气闷,爷怎么就喜欢这样的人?” 香凝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万千都抵不过爷的喜欢,你莫胡说,如今她正在风头,万一被谁听见告诉了她,小心没你好果子吃。” 月影四下望望,见左右无人,凑近香凝道:“姑娘,刚才奴婢在二门看见了竹纹。” 香凝疑惑的道:“看见她怎么了?”说着就板了脸道:“我可和你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可别和竹纹计较。” 月影点头:“奴婢明白,这不是瞧见竹纹和那持墨鬼鬼崇崇在一起说话么。” 香凝问:“持墨是哪个?”她还当是府里的小厮。 月影道:“不就是那位申公子身边的小厮?” 香凝脸色变了变,低声重复了一句:“申公子啊。” 月影点头:“姑娘,你说,江烟从前就和申公子不清不楚的,如今她又派了丫头和持墨在一处说话,是不是和那申公子私相授受?” 香凝忽的变了脸:“说了好几次了,没踪没影的事不要说。万一爷问起来,你就这么白眉赤眼的混赖?回头江烟说你诬蔑她,你如何自辩?还不是白惹一身腥?” 月影不以为然的道:“怎么叫没踪没影?只要把那持墨和竹纹抓住,他们还不什么都招了?剩下的,自有爷来操持……” 香凝咬着唇不说话。 月影这话倒是对,只要爷信江烟有罪,她是不是真有罪又有什么关系?况且她和那申公子上回不也只是空穴来风,就气得爷将她送了人?如今再来一回,根本不需要真凭实据,爷一定会相信,到那时怕是把江烟打死都是轻的。 月影有些急了:“姑娘犹豫什么呢?奴婢还不是替您着想?这江烟岂是个眼里揉沙子的?从前唯她独大,她便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如今有姑娘比着,她越发将姑娘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话里话外都在骂着姑娘,您不趁着现在爷对她还没彻底回心转意,将她打压下去,将来还不更得任她欺负?” 香凝被催得有些急,蹙着眉道:“你容我想想。”俗话说打虎不死,虎越发要伤人,她不能听了月影三言两语就莽莽撞撞的咬江烟一口,若不能一击致命,江烟只会反扑得更厉害。 江烟说话再含沙射影,态度再恶劣,到底没撕破脸,真要将她告到爷那里,两人可就是不眠不休的死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见。 第33章 恶犬 竹纹笑眯眯的回来,袖袋里揣着一个鼓鼓的荷包,正要进厢房,见月影从香凝的院子出来,笑意立刻消散,板着一张脸扭了头。 月影心下暗恨:都是奴才,谁比谁低谁比谁高?就是各自服侍的主子也都是一样的身份,她竹纹凭什么这么傲气? 要是以前,也就一冷脸,甚至下巴比她仰得还高,甚至不等她走远就会当地啐一口来泄愤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33 ,这回却一返常态,陪笑道:“竹纹姐姐从哪儿来?看你这一脸喜色,敢是又有什么好事?” 竹纹硬梆梆的道:“你看错了,没有的事。” 这分明就是撒谎,明明她进门时一脸的笑,和拣了金元宝一样。不说就不说,做什么骗人? 月影偏走过来恶心她道:“竹纹姐姐就是低调,听说江烟姑娘一高兴就赏了你二十两银子?都能抵一年的月例了吧?这回是帮江烟姑娘做成了什么?” 她态度轻蔑,语气就带了些尖刻。 竹纹嫌弃的看她一眼道:“你要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拿你当哑巴,姑娘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要是嫉妒,你自可以去跟你家姑娘要,你管我替我家姑娘做了什么呢。” 月影笑都僵的脸上了,压低声音道:“狂什么狂?不就是服侍了个好主子么?可风水轮流转,谁能保证爷就宠你家姑娘一辈子?” 竹纹这些日子没少受气,就是去大厨房拎壶热水都有人故意欺负她,让她最后拎一壶不冷不热的水,更别说被踩一脚,当面讽刺几句了。 这一切的祸端还不是月影的主子香凝么?她在爷身边没有八年也有五年了,要得宠早得宠了,至于等到现在么?还不是看自家姑娘落魄了,她便乘虚而入,耍了小心机爬了爷的床? 爬也就爬了,从来后院不缺这种阴,私事,偏她们主仆不知羞耻,还得意洋洋,呸。 她不招惹自己也就罢了,偏生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倒像是自家姑娘复宠碍着她们主仆什么事一样,她也不想想,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分明她家姑娘是后来,被抬了通房还是沾了自家姑娘的光呢,她凭什么一副“谁都欠我二十两银子”一般模样? 竹纹当即就恼了,道:“呸,不要脸的小见蹄子,自己不好就见不得别人好么?你是个什么玩意?也敢诋毁爷和江烟姑娘?你给我家姑娘提鞋都不配,得不得宠也不是你这一张破嘴能说道的,赶早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别让我一口唾到脸上,真要把脸抓花了,可就更见不得人了。” 月影没想到看上去软善可欺的竹纹也有这么凶悍的一面,当下气得脸颊通红,辩驳道:“我怎么了,又没偷人又没养汉,怎么就见不得人了?同样都是奴才秧子,谁也不比谁身份就高,不过是靠着色相侍候主子,哪儿就比我高贵到哪儿去了?自己做得还容不得别人说么?” 竹纹气得道:“别叫我说出好话来,没见不得人,你打哪儿来的?光靠你生得这赖□□样能提到爷的院子里来?谁跟你一样是奴才秧子,我看你就是欠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脸红脖子粗,更是把江烟和香凝都叨腾出来,各个都夸自己的主子名正言顺,却把对方的主子贬得一无是处。 曲江烟早听着了,却是懒得出去,和她们一起吵,没的失了自己的身份。不和她们吵,倒像自己怕了她们一样。 香凝却是听着声儿不对,一早就出了门,咬着帕子看了多时,直委屈得眼泪汪汪,还要上前喝斥月影:“混说什么,我教你去拿茶叶,你不做正常,倒在这和人闲磕牙,可见人大心大,我是留不得你了。” 月影颇为不服气,到底只是瞪了瞪眼,道:“姑娘你倒评评理,奴婢见竹纹进来,满面笑容,特意上前打个招呼,哪成想她出口就带脏字,竟连姑娘也编排上了,奴婢不服,分辩几句,她竟说奴婢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香凝喝斥她:“还不闭嘴,定然是你做错了,竹纹才教训你,你不知悔改,怎么还倒干巴硬证,反说些杂七杂八的闲话?” 竹纹并不领香凝的情,只微微福身,道:“香凝姑娘最是宽厚仁慈,可也得防着小人作乱,没的倒妨碍了姑娘的名声,好比家有恶犬,主人再积德行善,不把恶犬拴牢,也难免要让街坊四邻怨声载道。” 月影气得道:“你说谁是恶狗?” 竹纹嗤笑:“昨儿我家姑娘还说,这世人有拣金拣银,可没有拣骂的,我还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不今儿就遇上了?真真好笑,我不过是打个比方,你跳什么跳?” “你……”月影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了竹纹的嘴。 香凝忙拉住月影,温声道:“好了,竹纹又没说你。”她朝竹纹笑笑,道:“都是我的不是,竹纹且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和月影计较了,回头我去给江烟妹妹陪罪。”说完拉着月影回了房。 竹纹趾高气扬,有如战胜的公鸡,昂首挺胸的进了屋,将鼓鼓的荷包献宝似的递到曲江烟跟前,道:“姑娘,这是持墨交给奴婢的,他说姑娘的花样子很是受人欢迎,尤其是香囊,几乎一抢而空,若是还有,只管交给他,他定然给姑娘卖个好价钱。” 曲江烟只轻瞟了一眼,将视线挪到竹纹脸上,轻笑道:“想不到你看起来老实温顺,也有这样泼辣的时候。” 是说她刚才同月影吵架么? 竹纹道:“哼,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一个月奴婢受气受得够够的了,她不招奴婢倒罢了,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奴婢最瞧不上这样的人,没抓她一脸花是好的。” 曲江烟翘翘唇角,道:“何必争这一时意气?这荷包里左不过十几两银子,都赏你了。” 竹纹一脸欢喜:“多谢姑娘。” 曲江烟却话锋一转,语调寒凉的道:“赏是赏,可罚也该罚,你用罢晚饭就去院子外头跪着去吧,你觉得跪够多久抵得上这十几两银子,那就跪多久。” 竹纹愕然,随即道:“跪就跪,横竖跪不死人,可再有下回,奴婢还不饶她。” 曲江烟淡漠的道:“我不是罚你不该和她吵,而是罚你做事之前没动脑子,看她不顺眼,有的是方法,何必用这种最蠢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第34章 敷衍 香凝带了月影前来给曲江烟赔罪。 曲江烟放下书,瞪圆眼睛,颇为讶异她主仆二人如何来了? 香凝很是亲热的道:“江烟妹妹,都是姐姐的错,没管教好月影,夹七夹八说了好些不中听话,你大人大量,看在姐姐的面上就别和她计较了。” 曲江烟并不在乎月影骂了她什么,她也不在乎香凝对自己是好还是坏,人生短暂,一生不知要经历多少悲欢离合,若事事计较,她真的不用活了。 在曲江烟看来,人和人是讲究缘份的,合则聚,不合则散,她从前就没什么知心好姐妹,后来沦落教坊司,人心翻覆,她更是对谁都存了戒心,因此对香凝她的态度很明白:你自过你的,我自过我的,哪怕相看两厌,只要彼此互不往来就是了。 香凝倒是过分亲近了些,这让曲江烟心里不太舒服,换成她,她是无论如何也对香凝笑不出来。 曲江烟摇摇头,道:“没什么,你也太过客气了,月影说话难听,竹纹说话也不好听,我已经让她去外边跪着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34 反省去了,你们刚才进来前没看到吗?” 香凝脸色通红,喃喃道:“是,我是想,先带着月影来给你赔罪,回头再罚她。” 曲江烟呵一声笑,道:“你多心了,我罚竹纹是她做错了,可并没有逼着你也罚月影出气之意。” 那是她的丫鬟,好与坏都是她们的事,香凝实在不必要做给自己看。 香凝见曲江烟确实无意和自己计较,不知道为什么,反倒比她得理不饶人还让她难堪,她讪讪的站了一会儿,道:“你说得是。” 月影十分赌气的道:“姑娘不必为难,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件事不管怎么说奴婢也有错,既然竹纹罚跪,那奴婢也就跪着去好了。”说时扬眉挑衅的望了曲江烟一眼,转头出去了。 曲江烟简直莫名其妙:奴才都能这么嚣张了? 她望一眼香凝,也有点儿不太高兴。口中说着来赔罪,其实是来声讨她的吧?当下便道:“奴才们的事,我是无意横加干涉的,如果香凝你觉得委屈,大可以去回了管事,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她这话十分伤人,无形中把竹纹和月影都划拉到了奴才圈里,香凝自己就是个奴婢,即使过了明路成了通房,可还是奴婢,她是从骨子里往外的自卑,根本没有曲江烟那份骨子里没泯灭的“身份优势”,但凡谁一提到奴婢,就相当于揭她的短一样。 曲江烟说这话态度十分理所当然,可在香凝听来就像曲江烟打她的脸。 香凝讪讪的道:“江烟妹妹说笑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值得惊动管事?” 告诉了管事又怎么样?到最后还不是爷一句话的事?江烟现在正得爷的心,他若心情好,只会罚了月影一个人,若是心情不好,月影和竹纹两人各打五十大板,说到底自己不吃亏也没占着便宜。 何况月影一心为自己筹谋,香凝可不想护不住她从而寒了她的心。 曲江烟了然的一点头,道:“那就各自解决好了。” 她自认态度和缓,可在香凝看来未免过于倨傲,一样的身份,自己来了,她大喇喇的照样坐着,连动的意思都没有,什么意思?提拔成通房不分先后,她居然敢受自己的礼?这倒也罢了,说了这半天话,她就没有一点儿请自己坐下喝杯茶的意思,这也太欺负人了! 要说香凝确实误解曲江烟了,她非是瞧不起香凝,也没有要给香凝下马威的意思,实在是她压根没想过要和香凝坐下来手执手聊个家常什么的,况且竹纹不在,她给自己倒水都懒,哪会想起来给香凝上茶? 因此说了一句“自各解决”,便重新低下头翻看手里的书。 香凝待得这个难堪,可她在孟逊身边做小伏低这么多年,也不是常白待得,当下自己主动拎了个小杌子坐到曲江烟对面,道:“江烟妹妹还是这么爽快直朗的性子,姐姐倒自愧不如了,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闲着没事拌几句嘴罢了,我是生怕妹妹心里不舒服,既然妹妹不计较,那姐姐也就放心了。” 曲江烟一脸疑惑的望着她:事已经解决完了,你不走还赖在这干吗? 香凝望向她手里的书:“江烟妹妹这是看的什么书?说起来你我姐妹同在爷身边这么些年,姐姐倒不知道妹妹几时都识文断字了?” 怀疑曲江烟的人多了,她早有准备,将书页朝香凝一晃,不以为然的道:“不过是些闲书,一个字都没有,哪里就算得上识文断字了。” 香凝飞快的睃了一眼,见是一本画集,上面不过是花鸟虫鱼之类的图案,便笑笑道:“不怪都说江烟妹妹针线好,敢情是见多识广,有暇不如替姐姐画几个花样子?我正给爷做荷包呢,想着从前的花样子都不时兴了,怕爷不高兴……” 曲江烟才没那闲情逸致给孟逊做什么针线,因此压根没领略到香凝话里话外的炫耀,她漫不经心的道:“花样子倒是有,不过都是小儿女家喜欢的,爷肯定不会看中眼。” 香凝噎了噎,有些讪讪的道:“那……你就拣爷喜欢的花样子,给爷画一个呀。” 曲江烟张嘴就道:“我哪知道爷喜欢什么花样子。” 她刚说完就见香凝和见了鬼似的,心里突了一下:莫非以前孟逊身边这些针线活计都是红绡的? 却转瞬就嗤笑道:“总之我才不画。” 她骄纵得如此理所当然,香凝也只能暗叹越是会拿乔的人越得重用和赏识,自己没她那资本,只能老老实实做自己的活计。 她装做不经意的提起:“说起来,江烟妹妹确实有些日子没动针线了,如今姐姐手里的活计做不完,我知道你手艺精,能不能帮姐姐分担分担?” 曲江烟心道:都做了近一个月的针线了,这可比她往常一年做得都多,还做? 香凝看她神色不愉,忙道:“不是爷的东西,姐姐也不敢劳动妹妹,就是几双袜子。” 曲江烟点头道:“行吧,那你回头拿过来,我帮你缝几针。” 大不了都摔给竹纹做,不信孟逊火眼金睛,连这都瞧得出来。 第35章 渗透 孟逊回来时,见到竹纹跪在外头,扬着下巴,一脸的不逊,他不无诧异的瞥了一眼曲江烟的厢房,不知道竹纹这丫头又做了什么错事,惹恼了她主子。 这些日子她都一直挺安分的,他心里还诧异,毕竟那是个三天不见就要上房揭瓦的性子,哪天不借故教训个小丫头就不安生的人。 不过他才不会管这些小事,曲江烟做的不对他还要给她提气撑腰呢,何况若是她对呢?再说一个奴才而已,罚跪又跪不死,那就跪着去呗。 香凝老早就看见他了,见他眼睛望着曲江烟的屋子,生怕曲江烟迎出来把他拦了去,忙小跑几步迎上来,殷勤的道:“爷回来了?奴婢备好了热水,您先沐浴吧?奴婢今儿用时新水果做了猪皮冻,用井水湃着,还熬了绿豆汤……” 孟逊确实是又累又热,当下便嗯了一声,径自大步回房。 香凝有些悻悻,她轻抚了抚鬓边的珠钗,这是她最好的首饰了,可根本入不了爷的眼。 她再不服气江烟,可世道就是如此,因着一张姣好的脸,爷偏就喜欢,至于她性子如何,谁在乎呢? 因为喜欢,爷对她也大方,随手就是上百两银子供她挥霍。可反观自己,衣裳是定例,首饰更是,她本就容貌比江烟稍逊一筹,如今打扮上再不出奇,那就更别指望着爷对她如何了。 一想到江烟,香凝就妒恨。这还只是个通房呢,说到底还是奴婢,她就已经仗着爷的宠,放肆得无法无天,若真由得她先提成了姨娘,自己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哪还有好下场? 香凝深吸了口气,为自己鼓了鼓劲,忙坠着孟逊的脚步进了门。 孟逊正自己笨拙的解着纽子,香凝忙上前服侍他宽衣。两人贴得近,气息相闻,香凝有些迷醉,他张着手臂,她几乎整个身子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35 都扑在他怀里,如果他手臂收紧,那该多好? 不过香凝也只是想想罢了,最近孟逊对她越发冷淡,连例行的夜间当值他都不让她近身,只远远的打发到外间,用意不言自明。 香凝内心还知道羞耻,她不敢过于明目张胆的表示,因此只寄希望于她在孟逊身边久了,他能忽然看见她的好。 可惜孟逊心里有事,压根没注意到她脸泛桃花,眼波含情,一等宽了衣裳,径自去屏风后头的净室洗漱。 香凝跟进去,孟逊坐在浴桶里背对着她,香凝是见惯了他的身体的,可反倒被他近了身,时常在榻上都是摸黑行事,她只能感受他的力量、粗暴,反倒无缘得见。 此时在热汽茵蕴中看着他宽厚、结实的肩背,心还是会怦怀跳。 香凝柔顺的替孟逊擦拭后背,垂头轻声道:“今儿江烟妹妹出府了,玩儿得很开心。” 孟逊没吭声,可脸色却有些微的动容。他宠江烟那是他的事,若是这府里的丫鬟们谁都觉得可以效仿江烟,那可是错打了主意。 香凝没觉察到孟逊的不悦,仍然轻声道:“她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竹纹那小丫头两手各提一个大包袱,来回跑了好几趟才搬完。” 孟逊轻轻勾了勾唇角:她还是老样子,有点儿银子就要花个精光,遇到点儿喜事就作颜作色,非得炫耀一番不可,眼皮子浅、性子轻浮的玩意,没什么大出息。 香凝有些贪恋的轻抚孟逊的后背,道:“江烟妹妹还是和从前一样大方,把胭脂、水粉、钗环、首饰以及布料都和姐妹们分了,还说过几天会有衣裳和头面送进来,让大家挑。” 孟逊倒有些意外,这不大像江烟的作风啊?她手一向紧,大抵是穷怕了的缘故,又性子拔尖要强,从来只有她在衣裳、首饰上胜过别人的,绝不许别人强过她。 她居然能把刚买的布匹、首饰送人?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孟逊无意识的呵了一声。 香凝听不出他的喜怒,继续做出一副长姐的宽厚姿态来,轻笑道:“就是年纪小,做什么事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奴婢有心要劝两句,可才开口江烟妹妹就不大高兴了呢。” 不识好歹的玩意,不过也是,她要是知了好歹,那也不是江烟了。 孟逊自己胡乱的清洗了一番,对香凝道:“你理她做甚?她爱作妖让她作去,不识好人心的玩意,将来吃亏了谁也不许管她。” 香凝笑道:“爷说得好听,只怕到时候头一个心疼江烟妹妹的就是爷。奴婢也是想着,到底姐妹一场,她年纪又小,奴婢虽然不是她的亲姐姐,但不能眼瞅着她做错事不回头。” 孟逊手一顿,问道:“她还做错什么了?” 香凝慌忙摆手:“不是,奴婢就这么一说,反倒今天做错事的是奴婢。是奴婢过于宠护月影,才使得她骨头轻浮,竟和竹纹在院子里就吵了起来,杂七杂八说了许多闲话,气得奴婢现在心口都还疼,以己推人,想来江烟妹妹也不舒服,这不是先前竹纹还在院外跪着呢?” 她这话不算错,甚至还相当谦虚、坦承、老实,但话里有话,竟有直指孟逊太过宠护江烟,早晚她得给他惹祸作乱的意思。 孟逊似是没听出来,只轻笑一声道:“不过是丫头们拌嘴罢了,你要是嫌不出气,直接把丫头们撵出去,爷再给你寻称心如意的人进来。” 香凝低声道:“多谢爷的好意,只是不用。人都是有感情的,奴婢最是念旧,只要她不出格,奴婢情愿多给她一分反悔的机会和改过的余地。” 孟逊哈哈一笑,道:“你能这么想,爷就放心了,行了,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了。” 香凝应声是,转身出去,可她心里也没底,不知道爷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没有,又是如何想的。 朱砂等人正准备晚膳,见香凝目光有些呆呆的,不由关切的道:“香凝姐姐,你怎么了?” 香凝忙摇头道:“没,我没事。” 朱砂只当她为着竹纹和月影的事,在曲江烟那里受了委屈,便笑着劝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小丫头们拌嘴罢了,你这又是何必?江烟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像处置小丫头那样对你?你忘了,去年那个碧菡,硬生生被江烟拿一丈青将脸都戳烂了?” 香凝脸色更难看了,朱砂这话到底是劝自己啊还是吓唬自己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亲们。 第36章 大方 碧菡是老太太屋里的三等丫鬟,因为大夏天穿了一身葱绿的纱裙,袅袅婷婷,别样的荏弱,爷看了一眼,便笑着夸了一句好看,又因为她名叫碧菡,便多说了一句正衬她的名字。 老太太见孙子喜欢,当即就把这碧菡赏给了孟逊。 孟逊是无可无不可的,把碧菡领回来,也没说什么。碧菡却仗着自己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身份不同寻常,行事难免嚣张。 红绡是个拔尖、霸道的性情,哪里容得别人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寻了个借口,只说碧菡打坏了盛葡萄的水晶碟子,揪着碧菡的头发给了她两个耳光,罚她去院子大太阳底下跪着。 碧菡哪肯?她在老太太跟前颇为得脸,别说吃过亏了,就是连句重话都没得过,这才到爷的院子里就被个丫头欺负,她哪咽得下这口气? 但到底自己理亏,先前还只哭着和红绡辩理,只说她算什么身份,也敢替主子管教自己?连个正经的名儿都没有呢,装什么主子? 这还不算,她捂着脸说要去寻老太太主持公道。 红绡恼羞成怒,拔下头顶的一丈青,朝着碧菡的嘴就扎,还骂道:“你这不要脸的小践蹄子,素日里仗着自己是老太太身边来的,鼻孔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横针不拈,竖线不动,打碎了水晶碟子还不认?我是爷身边的一等丫鬟,教训你又怎么了?便是闹到老太太那里,老太太最是明理不过,还能偏袒你不成?我这就扎烂你的嘴,也免得你除了吃什么都不做,还要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虽说有诸人拉着,可到底一丈青太尖,在碧菡脸颊划了一道二寸来长的血痕,碧菡当即就吓得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后来孟逊回来,红绡“有理有据”,认定那水晶碟子是碧菡打碎的。碧菡虽梗着脖子说她是被人陷害的,眼睛只瞅着红绡,但她拿不出人证物证,让孟逊十分不喜。碧菡好好一张脸算是毁了,虽说早就清理了血污,可那道血痕鲜红触目,孟逊哪里还再看得上眼?当即眼中就带了嫌恶,三两句话就给碧菡定了罪,打了板子,撵出了府。 众人虽然心知肚明这事与红绡脱不开关系,但谁也不敢说是她陷害的碧菡,且爷态度明朗,就是有庇护红绡的意思,连老太太听说了这事都什么都没说,旁人谁还敢再触红绡逆鳞? 这也是红绡在孟逊院子里越发嚣张跋扈的原因之一。 香凝对这事记忆犹新,听朱砂旧事重提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36 ,也不禁打了个寒颤。红绡心狠手也狠,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自己要么就斩草除根,要么就别和她撕破脸。 先前在爷跟前说的那一番话,拿到哪儿去也不能说她蓄意陷害,但若有心,自然能觉察出江烟的种种劣迹。 香凝暗暗松了口气,她这回堵对了,若当真哭哭啼啼的跪在爷跟前请罪,怕是反倒起了反作用,会让爷反感不说,还要被他腻味、嫌弃。 当下最要紧的是查出江烟和那持墨之间有什么往来,与申公子之间到底有没有私相授受,最好拿到真凭实据。 就像当年红绡对碧涵一样,只要有证据,谁也说不出来包庇她的话。 香凝有些后悔,月影今天就是太沉不住气了,这早晚跳出来和竹纹吵什么吵?若是打草惊蛇,她还怎么一击致命? 好在红绡就是那么个性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大不了自己明天再去哄哄她,只要把她抬得高高的,她也就不和自己计较了。 孟逊才坐下要用晚膳,听着屋外有脚步声,接着珠帘一挑,曲江烟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因是傍晚,她只着一件半旧的家常海棠薄衫,底下是月白纱裙,头上没什么鲜艳的首饰,只一头黑鸦鸦的青丝,反倒更衬得一张小脸银盘一样白,尤其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慑人心魂。 孟逊没好气的道:“你如今是越发没规矩了,不经通报就进,谁给你的胆子?” 曲江烟往前走了两步,在桌前站定,朝他一福,随即抬头笑道:“当然是爷给的。” 孟逊气笑道:“也就这时候你肯拿好话哄哄爷,说吧,什么事?” 曲江烟见他没生气,索性上前拽他的袖子:“奴婢有好东西要给爷看。” 孟逊看一眼桌上的饭菜,意思是什么要紧事,不能等爷吃了饭再去? 曲江烟心里却是十分不以为然,脸上也就带出来,道:“爷在外头能不吃酒?回来用晚膳也不过是走走过场,吃不吃有什么要紧?要不然叫人送到奴婢房里,爷一边吃一边看?” 孟逊伸手刮她的鼻子:“你怎么就这么精呢,连爷在外头吃了酒你都知道?爷一回来就换了衣裳洗了澡,你连个影儿都没照,打哪闻出来的?” 曲江烟心道:这还用闻吗?以前他几乎是天天不落,不管多晚都要跑到她那里蹭一顿,有时候也不叫酒菜,就叫一盘牛肉一盘花生米一壶酒,对着她就能喝上两壶。 曲江烟娇嗔的道:“爷这话可是不打自招了,不心虚您换什么衣裳洗什么澡?” 孟逊哈哈大笑,强行在曲江烟唇上亲了一口,道:“精不死你。”见曲江烟俏脸微红,真和那枝上海棠似的,色心顿起,这一顿晚膳吃不吃还真没什么要紧的。 他作势要起,嘴上还嫌弃:“花钱买东西就能这么开心?” 曲江烟毫不羞愧的承认:“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奴婢就这么点爱好。” 孟逊失笑,到底随她拉着往前走,道:“你喜欢就好,爷是个大男人,女人家的东西,能看出什么好坏来?” 还没谁敢在这种琐事上缠着他。 曲江烟跺脚道:“银子是爷给的,奴婢就得花着让爷高兴才是。” 孟逊扬眉道:“这是什么话?银子给你了就是你自己的,你高兴怎么花就怎么花。” 曲江烟立住脚道:“莫不是奴婢白白把银子给了街上的乞丐,爷也要赞一声做得漂亮么?” 孟逊大笑,道:“想不到爷的心肝还有这等豪气?就是打赏了乞丐又如何,只要你高兴。” 曲江烟笑得眉眼弯弯,道:“有爷这句话,奴婢算是彻底放心了,您不知道,打从一回来,奴婢耳朵就没得清净,谁都说奴婢做错了,听得多了,奴婢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没半刻消停,生怕奴婢花钱散漫,遭了爷的嫌弃。”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37章 质疑 曲江烟并不知道香凝在这之前已经和孟逊私下里给她点过眼药水了,可她这心无诚俯的话倒恰恰和香凝的话进行了前后照应。 香凝说的不错,可曲江烟落落大方,孟逊便琢磨出点香凝话里带了些酸味。说到底,还是嫉妒江烟了。 女人啊,这点子小心机,真是可笑又可叹。 相较之下,曲江烟的这点粗俗反倒浅近、直白的可爱,孟逊暗暗对香凝便越发不喜,就算她没坏心没私心,可她背着江烟说的那番话,总有一番表功的意思在里头,好像她多宽厚、大方,一心为了江烟好,可江烟却不识好歹,非但不领情,说不定还说了好些难听话一样。 孟逊抬眼打量了一回曲江烟,道:“你花都花了,再忐忑有什么用?放心,爷不会因为你多花几个钱就嫌弃你的。” 曲江烟不耻下问:“那爷会因为什么嫌弃奴婢?” 孟逊眼眸漆黑,忽的俯身在曲江烟耳边低语了一句,曲江烟小脸绯红,跟被烫了似的,跳开一步,骂道:“讨厌,谁要理你。” 等见了曲江烟买的东西,孟逊实在笑不出来了,不是他心疼银子,可花银子买了一堆破烂回来,他实在是无语。 半晌叹口气道:“真是眼皮子浅,什么好东西,你都往府里划拉?” 曲江烟娇嗔道:“奴婢就是没见识过好东西么。” 孟逊道:“罢了,原也怪不得你。回头叫人把这些破烂东西都扔出去或是赏了谁吧,把库房里的东西都拿来,替你布置上,也让你长长见识,别回头丢了爷的人。” 曲江烟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咬唇歪头瞅着孟逊。 孟逊知道她有话要说,便道:“怎么?” 曲江烟楚楚可怜的道:“奴婢不敢说。” 孟逊气道:“甭跟爷这耍花枪,爱说不说。” 曲江烟便摇着他手臂,恳求道:“爷不生奴婢的气,奴婢才敢开口。” 孟逊还是很受用的,当下一扬下巴:“喏。” 曲江烟忙伸手替他倒茶,恭敬的端过来。 孟逊喝了半盅,才道:“爷在外头累了一天,好容易回到家想歇歇,你就拽着爷不依不饶,非要看你那一堆破烂东西。看也看了,你有话不直说,竟跟爷捉迷藏,你欠打不欠打?” 曲江烟殷勤的道:“都是奴婢的错,爷既是累了,奴婢替爷捶捶背?”说时果然褪了鞋上了榻,半跪在他身后替他捏肩捶背伺候得孟逊舒服了,他才眯着眼睛道:“你不就是还惦记着出府的事么?是不是打量着有了你自己的窝,你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哪怕是越了规矩,也没人管着你?” 曲江烟点头如小鸡啄米:“爷明鉴。” 孟逊捉住肩上曲江烟细滑的小手,将她拖进自己怀里,望着她那清澈见底的眼睛端详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这小蹄子敢是不信爷么?爷既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只是你这么急于求成,倒让爷怀疑你的居心。” 曲江烟微勾了头,坏坏一笑道:“爷怀疑什么?奴婢此心日月可鉴,不过是想着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37 若到了外头,奴婢和爷如何闹腾,也没人管得到了不是么?到时爷自由,奴婢也自在。” 孟逊知道曲江烟在说笑,可他却当真考虑起她说的这种可能性来。怀里拢着软玉温香,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曲江烟的曲线,软软的,香香的,温顺的时候像只猫,既可爱又动人,能把人的心都看化了。 他经历的女人不少,真正入心的也就那一个,可他和她没能在最合适的最美的华年里遇见,他和她开始时就以血腥开始,到最后以血腥结束。 他不是不遗憾。 也曾想过,注定是死局,不得解脱,要么是他放开她,自己如父母之愿,按部就班的娶妻生子,要么就是和她死磕到底,不死不休。 然后,她先死了。 她死的时候,孟逊最先的感受不是疼痛,而是解脱。 终于命运将他们两个分开,他只有轻松,因为他已经感觉得到,她对他的感情里有着越来越多的隐忍和不可控的暴躁。 他也一样,既对她充满戒备和怀疑,又舍不得放开,他其实很怕自己哪天会率先控制不住发疯,将她掐死在自己身下。 她那样骄傲的人儿,本来应该骄傲的活着,却只能屈辱的活在泥泞里,偏偏他爱莫能助,有多少次他都想将她玉白、莹润的生命直接扼死,也免得她一次次遭受这污浊尘世的玷污。 可她真死了,他又只余茫然,是那种赖以生存的伴侣撇下自己,决然而去的空旷和寂寞。他是恨她的,所以恨到极致,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 回首时,发现身边有个和她相像的婢女,他满心都是愤怒。有对她的,更多是的对自己的愤怒。 谁先背叛了谁? 她对他没有那种感情,所以她对他谈不上背叛。而他对她的感情扭曲、阴暗而不可告人。她是世人眼中的卑贱和肮脏,他也曾以红绡的处子之血在他身下开成红梅而得意和庆幸。 最先背叛自己感情的,一直是他自己。 所以孟逊第一时间将红绡踹出房门,甚至被陈大人开口索要时,毫不犹豫的把红绡推了出去。 但现在,飞烟的死已经没那么让人辗转不安,仿佛随着她归寂于尘土,他对她的感情也就剩下了追忆。 人都是软弱的,他情愿抱着这么个替代品,把从前没法对她的好都补到她身上,因为他发现,现在的红绡,叫着江烟的这个女子,越来越像飞烟。 他甚至自嘲的想,是不是她死了,肉体终将腐烂,灵魂却附着在了红绡身上?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和她都将再无遗憾。 红绡确实变了,变得比从前灵俏,比从前素雅,比从前更狡黠,往往让他有一种拥有的错觉。 人的感情是什么?不就是感觉么?即使是错觉,只要他能骗得了自己一辈子,哪怕只有几年,他的心有所归依,灵魂就能是到安定。不管怀里的人是谁,他说她是谁就是谁。 孟逊低声问:“江烟,你到底是谁?” 曲江烟悚然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几点:1、孟逊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好男人,因为是古文,所以他不可避免的要带有时代特点,比如他有别的女人。 2、他对曲江烟的感情是真挚的,但上一世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在一起,可以百度下官奴。他是酒后才收用了红绡,但其实对红绡也没多少感情,就是望梅止渴的意思。 3、他对“红绡”感情上的转变,一是曲江烟死之后——毕竟是人,人都有自我安慰的本能,他留不住曲江烟,那就留个赝品以示怀念呢。二是意识到“红绡”似乎变了个人,所以他和曲江烟这一世的感情是个渐入佳境的过程。 不知道这样的解释,大家能不能接受? 第38章 誓言 孟逊此时的眸光极为梦幻,深沉得能吸人魂魄,曲江烟不敢轻易开口,只定定的望着他。他的眼神拥有太多的感情,复杂得让她难以分辩,她只能身不由己的道:“奴婢是爷的烟儿啊。” 孟逊俯首,亲了亲她的眉睫,对她的答案十分满意。微阖了眼,和她额头相抵,喃喃道:“对,就是爷的烟儿,永远都是。你别离开爷,爷对一辈子对你好。” 曲江烟有些茫然的道:“一辈子?一辈子是多长?” 孟逊亲着她的眉眼,道:“很长很长……长到你无可想像。” 曲江烟不信。 什么一辈子,什么三生三世?都是男人骗女人的鬼话。 她欲言又止,满眼愁绪,却压抑住了,不吭声。 孟逊就看不得她这样。 她不说话的时候,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比她说话时的含义还多,盯得时间越长,越能看出千言万语来,甚至在千言万语的背后,还有万千情意。 他也觉得邪门了,以前的红绡哪有这种做派?说白了那就是条清浅的小溪,一眼即能望到底,很容易就能知道她要什么,很明白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他想给,她就立时欢天喜地,他不给,她也不敢说嘴。 最主要的,是她压根也没什么想要的。 不像现在,她从死过一回,倒像变了个人,手段也格外多,而且使得游刃有余。 你说她热情吧,分明眸底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纵然她不抗拒他的狎昵,可他就是再也触不到她的心思。你说她冷淡吧,她言笑若若,宜喜宜嗔,倒是把他的心整个都攥在了她的情绪里,每一丝神情变幻都能挑动他内心的悸动,让他有一种飞烟脱离了教坊司,化身为他身边近身通房丫鬟的错觉。 更兼她心思玲珑,赛过比干,那小心眼一个接着一个,他不理她,她总有后招砸得他应接不暇。他吓唬她,她就收了尖利的小爪子,柔弱委屈的看着他,仿佛他不答应就是多亏待她一样。 孟逊有心把她拿捏住,可她现在比任何时候,比当初的飞烟还要得他的心,他又舍不得对她太狠。再想想,一个丫头罢了,能有多大本事,他还能让她翻出天去?有那心思,不如多享乐几回。 当下孟逊就烦躁起来,不再千思万想,只凶狠的亲着曲江烟细腻的脖颈含糊着道:“罢了,你今儿把爷服侍爽利了,爷明儿就把你弄到府外去。” 曲江烟不太敢相信孟逊,倒不是说他品行有问题,好歹也是一个大男人,应该不至于哄骗小女子,尤其她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家生子,且在孟夫人跟前过了明路,有望提为姨娘的丫鬟,他还不至于失信于人。 她也隐约察觉到了孟逊的矛盾和动摇。 红绡从前什么样,曲江烟虽不敢说知之甚深,但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也不想冷丁一下子就变这么多,可没办法,她很痛恨嫌恶从前红绡那样的女子,让她学,她学不来。 因为她的变化,孟逊对她的感情也产生了变化,很明显是非常有兴致,就是榻上敦伦,他都比从前要多也更热切、更频繁,但碍于男人的尊严,碍于主子的自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38 尊,他不愿意表现得特别明显。 所以他不甘心被她影响情绪,又不甘心放手,重重矛盾,让他看她时带了特殊的审视。 因为孟逊的戒备,曲江烟不敢与他公然为敌,所以拧着自己从前的性子,竭力的讨好、迎合他。但孟逊又不是个容易被讨好的人,曲江烟怕自己机关算尽,一朝被他抓住痛脚,将自己打回原形。 可是不讨好不迎合,她就能斗得过他是怎么的? 曲江烟一狠心,横竖她占着红绡的身子,名份上就是他的人,他占不占便宜她也白搭了自己进去,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且信他一回。 是以曲江烟放下身段,将从前教坊司里学的手段尽情施放出来,她在枕上莺声燕语,道:“奴婢就再信爷一回,要是爷言而守信就罢了,爷要是骗了奴婢,哼,那也别指望着再有下回了。” 孟逊得趣,欢喜得不能自已,真个是使出浑身解数,极尽所能,做尽颠鸾倒凤的风流□□,嘴里“心肝肉儿”的叫着,尽是淫,词,浪,语,被翻红浪,两人直折腾了一夜。 这一晚,孟逊对曲江烟极尽温柔,温柔的曲江烟想哭。她一向孤高清傲,那是因为她被残忍打入地狱,除了以此做伪装,她无以防卫。 可孟逊对她的温柔像是有生命的手,轻柔的除去了她所有的伪装,将她软嫩的身子整个都暴露在他跟前。 曲江烟又怕又茫然,还有些委屈。他叫着她“烟儿”,可她分明是红绡。他喜欢红绡的身体和红绡的脸,怀念的却又是他心里的那个人。偏生那个人,不是曲江烟,是飞烟,是她最不堪的过往,是她最不愿留存的记忆,是她最为羞愤的境地。 曲江烟如同被放在火上煎烤,明明花朵一样娇弱,却被生活残酷的分割成了几部分,有最遥远最温暖的少女梦境,有最污浊最黑暗的教坊司的恶梦,还有红绡。 破碎零乱,她不知道是把从前埋葬,只当自己就是红绡,还是应该把这三个身份缝合在一起,从这窒息、压抑的生活里找寻出口。 出口是没有的。 曲江烟或者可以当真把从前一总埋葬,但前提是不能再面对孟逊。他是她恶梦的源头,是祸引,一看见她她就想起她落魄至今的因由。 她得多心大才能把对他的仇恨一并掩埋,还能笑得无所顾忌,真心诚意的做他身下禁脔? 那么就只能离开他,离开这里,此生不复相见。 偏偏此刻被他温柔以待,前所未有,她像是尊贵的公主,被他宠溺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曲江烟又矛盾又委屈又害怕,只能噙着泪,在他的一遍又一遍的碾压下哭成一团。 孟逊吞食着她的眼泪,不住声的哄:“烟儿乖,爷一辈子都对你好。” 曲江烟又累又烦,最后两眼一阖,径直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39章 出府 曲江烟这一觉直睡到午后。 醒来时眼睛都是肿的,她慵懒的靠在床畔,一动都不想动,眼睛涩得厉害,她用手背使劲揉了又揉。 想着昨晚的荒唐,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竹纹笑盈盈的上前服侍:“姑娘醒了?”说时先递过一盅温热的淡盐水。曲江烟看见她的笑不觉得格外刺眼,仿佛照见了自己心底深处的不堪,她垂下眼,无视她的殷勤,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漱了嘴,吐进痰盂。 竹纹这才又重新递上热茶:“姑娘想吃什么?” 身上倒是清清爽爽的,没那么粘腻,甚至头发上还包着块干净的大布巾,曲江烟有些愣,问竹纹:“你替我洗头发了?” 竹纹掩嘴笑道:“哪是奴婢,是爷……也没叫人,亲自服侍您洗的澡,姑娘可真有福气。” 曲江烟咬着唇,模模糊糊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她还当自己累极了是做梦呢。 居然是真的,倒确实挺意外,不过…… 福气? 曲江烟呵呵笑了两声,孟逊的福气,还是算了吧,她无福消受,只是心里怎么这么惊悚呢,这种事,哪像是孟逊做得出来的? 曲江烟对孟逊持相当抵触的态度,以至于都不太相信他会兑现承诺,没成想午饭后,孟逊居然神色匆匆的回来了,连衣裳都没换,当着一众迎出来的侍女,只对曲江烟道:“收拾,收拾,你这就跟我走。” 他神色严肃,颇有威严,朱砂等人俱都吓住,连曲江烟心里也没底,暗自忖夺: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也没敢问,匆匆换了衣裳,随着孟逊出门。竹纹自然跟着,孟逊却是不悦的瞥了她一眼。竹纹一惊:这是不要自己跟着的意思了? 她看向曲江烟。 曲江烟对孟逊十分气怒:不带着竹纹,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要服侍他这位爷,想累死她啊? 看她那小模样,孟逊眼皮子一耷拉,转身先走了。 竹纹迟疑的不敢跟,还是曲江烟走了两步见她没跟上来,转头无可奈何的道:“怎么,还得我请你?” “不不不,奴婢不敢。”竹纹小跑着坠上来,悄声道:“爷是不是不喜欢奴婢啊?” 曲江烟嗤笑一声,道:“喜欢你?”她上下打量了一回竹纹,道:“还小了点儿,再长几岁,估计爷就喜欢你了。” 竹纹长得还算清秀,只个子矮了点,身上的优点还不曾凸显。曲江烟倒不觉得孟逊是个有多痴情和深情的人,尽管他看起来好像确实有点儿喜欢“曲江烟”,可他还因此收用了红绡,接着又有香凝,不过是个见色起意,见异思迁的寻常男人罢了,到了特定时刻,忽然喜欢上哪个女人一点儿都不奇怪。 竹纹吓得悚然一惊,随即恼羞成怒的道:“姑娘,奴婢说的不是这个喜欢……” 曲江烟呵呵一笑。 孟逊却已经沉着脸回头,道:“无事不许大声喧哗。” 竹纹吓得一缩脖子,再看曲江烟时,脸色淡淡,似乎全不受影响,不由大为佩服。 在二门处,曲江烟就上了马车,孟逊也一掀帘子坐了上来,竹纹则坐在车辕上,朝着车夫颂歌讨好的笑笑。 曲江烟才不怕孟逊,偏头问他:“爷要带奴婢去哪儿?” 离了人,孟逊神色松驰,伸手去揽曲江烟的腰。曲江烟瞬间色变,她昨儿被压榨得狠了,这会儿还腰酸腿疼,生怕孟逊又动邪念,忙轻巧躲了,嗔怪的瞪他:“爷要做什么?” 孟逊悻悻的道:“你不是心心念念一直想要出府吗?” 曲江烟惊喜的道:“爷是说……?” 孟逊点头:“嗯,几时爷骗过人?既答应了你,自然会兑现。” 曲江烟是悲喜交集,喜的自然是能够从孟府逃出,悲的是这换取的方式。她绞着手指,沉吟了一会儿才朝孟逊笑笑,道:“爷对奴婢真好。” 孟逊只哼了一声,道:“知道爷对你好就好,你可别辜负了爷对你的好。” 曲江烟无意识的点头:“哪能呢。”心里却在盘算,也不知他寻的这处住所在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39 哪儿?究竟有多大?里面有多少人? 孟逊岂能被她如此忽视,不动声色的挨过来,将曲江烟就搂进了怀里,问道:“想什么呢?” 曲江烟摇摇头,轻浅的笑道:“在想以后。”她笑容清浅,可眸光灿烂,仿佛比在孟府里的通房多了几分活气。 孟逊笑话她:“傻不傻?在府外头有什么以后可言?” 曲江烟轻笑。在府里,自己才没什么以后呢,现在是通房,以后顶破天就是个姨娘,重重规矩压着,她这一辈子的荣辱、忧欢,全系于这一个男人身上。 他给她宠,她就能笑一辈子,他收回去,她就得苦一辈子。 离了孟府则不然,什么外室不外室,哪怕只是个寻常丫鬟呢,她总有可以融入这个世道的诸多办法。这就像一座暗无天日的牢笼,给她开了个天窗,只要她爬出来,就能甩脱一切黑暗的东西,去争取她想要的。 马车跑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在一处幽静的小院停了下来。 颂歌打起车帘,孟逊头一个跳下来,折身来接曲江烟。曲江烟一向养尊处优惯了,上下马车一向是娴雅不乱,冷丁只见孟逊一只手,压根没有条凳,不禁怔了怔。 孟逊比她还愣怔:怎么?几时这么娇惯了?下个马车不会下?还等爷抱你下来是怎么着? 见他不悦,竹纹忙上前来扶曲江烟。曲江烟嫌弃的看了看她细弱的身体,摇摇头道:“你让开,我自己下。”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总不能连个马车都下不来吧?若是被孟逊当住把柄,以后更别想出门了。 曲江烟嫌弃车辕不干净,委里委屈的用一只小手撑着,想要从车上跳下来,哪成想估计得过于乐观,着地时被结实的地面一墩,只觉得脑子忽悠了一声,腿一软,整个人就朝前摔去。 孟逊一把捞住她,将她捞进怀里,凑近了白嫩圆润的耳垂,吐着热汽道:“爷都没做什么,你腿至于软成这样吗?” 想着刚才马车里他的放浪形骸,曲江烟脸红似血,嗔怪的瞪他一眼。 孟逊哈哈一笑,伸手就将一顶帷帽扣到了曲江烟的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煎熬了这么久…… 第40章 强掳 院子不大,只有三进,但院子里竹木花蔬齐全,还有一座小小的葡萄架,此时葡萄架上葡萄已经结成,绿津津的有拇指大小。 曲江烟仰头望着,只觉得口腔里一阵泛酸。她想起小时候自己住的院子里也有这么个葡萄架,夏天时和妹妹在葡萄架下乘凉数星星,秋天的时候登高爬低,摘了湃在井里,吃时凉津津的,酸甜可口。拿水晶盘子盛好了,悄悄送到爹娘房里,爹娘往往会笑得格外欢欣,隔天就有许多精致的小玩意送到她们姐妹二人房里。 回忆是美好的,可也越发衬得现实残酷不堪。 孟逊默默的注视着刚才还像翩翩飞舞的蝴蝶,这会儿就沉静得像一滴湖水的曲江烟,心底涌生出别样的宁静和温柔。 她坐在葡萄架下,唇角带着笑,深沉的眸子泛着水润的微光,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如果再能转过身来,在一片绿意从生中朝他温柔的微笑,眼睛里泛着温情的光泽,那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未来生活了。 可惜…… 曲江烟并没有回头朝他看,她流连的从葡萄枝蔓上游走,缓缓闭住眼睛,沉醉了一会儿,径直进了正房。 正房三间,楠木缠枝海棠花纹屏风,隔出待客的花厅和卧房来。房里摆设沉稳有余,精致不足,一看前任主人是个粗疏的男人。 曲江烟不易察觉的蹙了蹙眉。 孟逊站在曲江烟身后道:“就按你的喜好布置吧。” 曲江烟十分领情,问孟逊:“奴婢今天就可以住在这里吗?” 孟逊笑道:“你这是多着急?这里都不曾布置好,难道你晚上要睡光床板吗?” 那滋味可不好受,曲江烟想了一想,便露出了退缩的情态。 孟逊忍不住失笑,道:“你几时这么娇惯了?到底能不能行?连这点儿苦都吃不得,你还能做什么?” 曲江烟一皱鼻子,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爷肯花大价钱,做什么没人替奴婢做?何必非得奴婢亲力亲为?” 孟逊忍不住骇笑:怎么说她也是他身边的大丫鬟出身,这架势怎么和个娇小姐似的?他捏捏她越发纤细的腰,道:“这么说爷岂不是亏了?若肯花大—价—钱,能买百十来个人了,爷何必给你一个人花?” 曲江烟微微挑眉,道:“那可难说了,千金难买爷乐意。” 孟逊哭笑不得,揪揪她偏下来的发缕泄恨,道:“你还拿上乔了,爷看你就是欠教训。” 曲江烟到底还是缠着孟逊留了下来,她理由十分堂皇:“爷忙得很,这些琐碎小事就交给奴婢好了,若是爷不满意,回头奴婢再改。” 她既然有着空前的热情,且孟逊本意也是留着让她自己折腾,当下也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了:“爷把人和银子都留下,随你驱使,但有一样,你若非要出门,必须带着帷帽。” 曲江烟虽然不解他何以小题大做,但终究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万万没有因小失大的道理,忙应下了。 曲江烟果然留下来布置院子,一忙就是四五天,她先前还老老实实的只待在院子里,见孟逊只留下一个颂歌跑腿,并没有监视她的意思,曲江烟的心就活泛了:又没人拘束着,她能不能出门逛逛? 颂歌是不管的,甚至对她还颇为尊敬,曲江烟说要出门,颂歌自告奋勇的去叫了辆车。他年纪不大,但长年在孟逊身边,不机变伶俐哪里轮得到他当差?是以办事十分牢靠,起码这车十分干净并且十分舒服。 连竹纹都说:“这车都不比咱们府里的马车差了。” 她扶着曲江烟上车,车子都动了,她才低呼:“呀,忘了给姑娘戴帷帽了。” 曲江烟不以为然的道:“什么要紧的事。” 竹纹咬着手指:“可爷再三叮嘱过的。” 曲江烟笑道:“行了,人谁没有一时疏忽的?忘了就忘了,难不成一次不戴帷帽还能出什么事不成?再说我是什么要紧的人物,被谁看两眼还就不活了呢?” 竹纹一想也是,虽说凡事都有万一,可谁会希望自己倒霉,是那个出门就遇到“万一”的人?再说她只知道孟逊喜欢江烟,至于为什么喜欢,怕是府里也没几个人知情,是以她并不认为偶尔一次出门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曲江烟带了竹纹去取了首饰,大致略过,见是自己当初订下的,也就叫小伙计送到新置办的院子里,又去看了几匹布,天气虽凉爽,到底正午阳光太烈,江烟有些受不住,娇喘微微,额头冒汗,一副弱不胜衣之态,竹纹伸手一指,道:“姑娘,前边有间茶楼,我们去那里歇歇脚吧。” 曲江烟微抬头打量了一忽,心头一动,却仍是神色平静的道:“也好。” 主仆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40 二人信步进了茶楼雅间,叫了一壶茶,两碟点心,曲江烟坐下歇脚。一壶茶才喝了一半,忽听得楼梯间有噔噔的脚步响,还夹杂着兵器相碰的金戈之声,夹杂着轻斥:“别叫那人跑了”等语。 曲江烟微微蹙眉。 竹纹道:“奴婢去瞧瞧?” 曲江烟一摆手:“不必。”没事不惹事,管它外头做什么呢,没的倒凑上去招惹的道理。 她们主仆在雅间不动,却听得隔壁翻桌倒碗,发出噼哩啪啦的声音,还有人的尖叫、低呼,很快有人踹开了门,进来两个腰挎刀剑的兵士,看一眼曲江烟和竹纹,朝后头大声道:“大人,这里有两个女子。” 竹纹吓得低叫:“你们是什么人?” 曲江烟心里也怕,却想着自己如今是良民,光天化日之下,总不会有公然强掳之事,当下强自镇定的道:“什么事?” 明知是女眷,但凡不是捉拿要紧的差犯,都应该识趣的退出去,不想这些人却和凶神恶煞一般,涌进来将门窗团团包围。 从门后闪出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身着官服,尖耳猴腮,一张惨白惨白的脸上是一双眼白过多的死鱼眼,他眼神一对上曲江烟,就露出几分不可置信的惊诧。 曲江烟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颤,站起身道:“尊驾何人?闯进小女子喝茶的雅间,所为何事?” 那人一扬手,阴森森的说了一句:“来人,把逃犯拿下。”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喜欢就加个收藏呗,算是给作者的一点儿支持,谢谢大家了。 第41章 夜半 竟是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拥上来两个兵士,径直将曲江烟和竹纹反剪了双手,毫不客气的绑了,堵了嘴,推搡着下了楼。 曲江烟暗呼倒霉,但其实心里还是安定的,她不觉得自己有危险,一来这本尊是红绡,这是千真万确,做不了假的事实,二来她毕竟是孟府的人,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带走,总会有消息传到孟逊那里。 不管出于什么考虑,孟逊都不会对她见死不救。 好歹他也是当朝命官,自己家的人被别人抓了,他颜面何在? 因此曲江烟还算镇定,被竹纹扔进一间空房子,暂时得了闲,她还安慰竹纹:“别害怕,也许只是例行问案,知道你我没做过恶事,要不了多久就会把你我放回去的。” 竹纹颤着牙关问:“真,真的会,会没事吗?可是,奴婢好怕……” 曲江烟也怕,这世上冤假错案多了,她爹的案子就是,可直到现在,过去了五六年,也没见有谁替她爹翻案,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假如,假如她也被冤枉错杀……那可真就只能用“倒霉”来形容她了。 怕是没用的,曲江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盼着孟逊能从天而降。 她无意说话,只睁着眼四下打量。来时的车上她就一直在想着逃生的法子,可惜她和竹纹被绑得太过结实,马车跑得又快,除非她不想活了,直接从车上滚下去。 车子进的侧门,好像是谁的府第,但曲江烟无从猜测。这空房子想来是堆杂物的,一股子潮湿的霉味,四面窗棂都用粗木条订死,以她和竹纹合力也未必能弄得开。 曲江烟悠悠的叹了口气。 夜色暗沉,曲江烟和竹纹都饿得前心贴后背,虚弱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竹纹低低的哭了大半天,嗓子都哑了,这会正额头抵着墙,昏昏沉沉的睡着。 门锁咣啷一响,接着进来了一个瘦高的婆子,手里提着食盒,面无表情的进门,从食盒里拿出两碗菜,一叠馒头来,粗哑着嗓子道:“吃饭吧。” 曲江烟没动,只冷眼打量她。 竹纹惊醒,抬头望向这婆子,问:“这位嬷嬷,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抓我家姑娘和我?几时能放我们回去?” 那婆子看都不看竹纹,转身就走,阖了门,又咣啷咣啷的把门锁了。 竹纹泄气的长叹一声,问曲江烟:“姑娘,我们现下怎么办?” 曲江烟摇头。 竹纹饿得眼冒金星,从没受过这种罪,此时看了那热腾腾的菜,虽然远不如孟府里的菜好,可香味扑鼻,简直胜过人间美味,她问曲江烟:“姑娘,你饿不饿?”说着舔了舔唇:“要不,先填填肚子?” 曲江烟摇头:“我不想吃。” 竹纹迟疑的道:“人是铁,饭是钢,就算天塌下来,也得把饭吃了才是。” 曲江烟还是摇头:“我不饿。”见她眼睛里直冒光,又补了一句:“你饿你就吃吧。” 竹纹巴不得她说一声,立刻道:“那奴婢就吃了。” 曲江烟失笑。 虽说送了饭,可她二人手脚还都绑着呢,怎么吃?但竹纹饿得狠了,才不在乎,蹭了几蹭,蹭到碗前,趴下身子,就着碗沿先吞了几口。见曲江烟看她,还不好意思的含着嘴里的吃食含糊的道:“夫娘,挺好吃的。” 曲江烟挪了眼,并没作声。 没摸清情况,她不可能吃这里的东西,竹纹不听劝,她也只能听之任之。况且她也不敢保证这饭菜里一定有毒,何必枉作恶人? 竹纹吃得呼噜直响,曲江烟却只觉得心头烦躁,尽管浑身没劲,却一点儿想吃东西的欲、望都没有。 夜色渐沉,曲江烟眯着眼假寐。 不知道竹纹是吃了饭菜的缘故,肚里饱了,神经松驰,她这会贴着墙壁睡得正香。 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曲江烟心突的一跳。她对夜半有着最审慎的警惕,多少次重大变故的发生都是在夜里,尽管她从不曾与人说,但她夜里时常半睡半醒是家里被抄之后形成的习惯。 门被推开了。 曲江烟知道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可她一动都不敢动,甚至借着竹纹的鼾声,尽量均匀的呼吸,为的是造成她也在熟睡的错觉。 有人走近,曲江烟浑身都冒出来了鸡皮疙瘩。和从前的恶梦太像,她忍不住想要尖叫。靠近她的是男人,还不只一个,他们要做什么? 曲江烟脑子里一片空白,更是怕得浑身肌肉僵硬。她早不是闺中贵女的曲江烟,她见识过最肮脏的人间地狱,可此时此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 明明那一晚她被人下了迷药,醒来时已经被孟逊快糟踏完了,可她就是记住了那晚绝望的黑和令人恶心的气味,及到她后来被人抬走,她便把她完全不记得如何来的那一段也脑补全了。 现在,恶梦又回来了么? 有人朝她伸出手,曲江烟再也忍不住,猛的睁开眼,喝道:“你做什么?” 那人被她冷丁出声吓了一跳,却也只是一瞬,便道:“果然是装睡。”也只说了这一句,便和另外一个黑衣人将曲江烟拎起来,连推带搡的带出了空房。 走了足足一盏茶时间,曲江烟才被带到了灯火通明的大堂,上首坐着的人是白天那个面色惨白的死鱼眼,见她来了,露出一副令人十分嫌恶的笑意来。他朝着曲江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41 烟阴森森的道:“曲大小姐,得罪了。” 曲江烟寒毛都乍起来了,她强咬着舌尖才没叫出来。 他认得自己,他是谁? 曲江烟只能装做听不懂的模样,低喃道:“曲,曲大小姐是谁?”随即做羞恼成怒状,尖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是你说的什么曲大小姐,你,你到底是谁?带我到这儿来做什么?你私下强掳了我来,我家爷知道不会饶了你的。” 那人咯的一声笑,像夜枭的凄鸣,走近曲江烟,抬手就去拧她下巴,啧啧叹道:“别装了,你不是曲家大小姐,谁是?别以为孟子谦弄了个毁了脸的尸首就能假装是你,我这黄雀守的时候可不少了,总算等到你自投罗网,甭管你认或是不认,我都不会放你走。” 曲江烟嫌恶的仰头躲着他的手,啐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快点儿放我走,不然我家爷定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到了这会儿,曲江烟也只能狐假虎威。 可她这点儿把戏,在那人眼里只是个笑话,他尖厉的笑了两声,似乎很开心,道:“孟子谦啊孟子谦,你多次坏了我的好事,这回终于落到了我手里,私下替官奴更换身份,这可是死罪。曲大小姐,如今他已经是自身难保,我奉劲你还是识时务些,横竖你已经不是当初冰清玉洁的曲大小姐,已经跟无数的男人都睡过了,还傲什么傲?以后就只管乖乖跟着我吧。” 第42章 缘由 曲江烟无端觉得作呕,她啐了一口眼前的男人,道:“你做梦,我清清白白的身子,从始至终也只我家爷一个,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赖□□肖想天鹅肉?我江烟就是死,也绝不会屈从于你。我家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曲江烟说完,就径直朝着一旁的柱子撞去。 这人不只认得她,还认得孟逊,看样子与孟逊交恶颇久,很是有恃无恐。曲江烟既要做姿态以表明自己是孟府里的丫鬟,另一方面也是着实不想活了。 只是她想得好,却并没能撞成,这男人虽然不至于身形如鬼魅,速度却也够快,曲江烟一头撞到他身上,反倒把他撞了个趔趄。 曲江烟怒从心头起,叫他强掳了自己,叫他出言不逊,口说污秽,当下抬脚就朝他腿间踹去。 她连孟逊都敢杀,何况是这一个所有猥琐心思都写在脸上的臭男人?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必要委曲自己去敷衍应承任何一个男人,横竖讨不了好去,何不先自己讨点儿利息? 这男人不防,刚站稳,曲江烟一脚踢来,正踢个正着,他低叫一声,痛苦的弯下了腰。曲江烟心里只有得逞的痛快,恨不能再踢两脚才解恨。 正这时,门外有人扬声道:“魏大人,听说我的婢女在你府上?不知她犯了何事,竟使得魏大人公然将她捋入府中?” 话落,孟逊已经破门而入。 曲江烟豁然回身,一眼望见是他,凭空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来,她泪盈于睫,朝他紧走几步,开口道:“爷救命。” 孟逊看她被五花大绑,脸色苍白,眼中含泪,头发散乱,就跟被谁剜了心一样。那是他的人,却被人如此挫磨,若是自己来得再晚些,怕她要遭遇不测。 心里又气又疼,面上却只是凶狠的瞪她一眼,道:“爷不是来了?也是你不晓事,无端端的怎么惹上魏大人了?” 曲江烟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扑通就跪下,哽咽着道:“奴婢冤枉,爷一向知道,奴婢最是安分守己,何曾是会惹事的人?奴婢和竹纹好端端的在茶楼喝茶,魏大人突然闯进来,不问青红皂白便将奴婢和竹纹五花大绑带到这里,还口出不逊,侮辱奴婢,奴婢不堪忍受,一意寻死,若是爷再晚来一会儿,怕是奴婢就已经到了地府了……” 孟逊凉凉的瞥了一眼魏行远,似笑非笑的道:“敢问魏大人,在下的丫头所说可属实么?” 魏行远强撑着直起腰,朝着孟逊冷笑:“孟子谦,你休得反咬一口,她分明是罪臣曲直的长女,现如今教坊司的官妓飞烟,你用了手段,将她接进府里,随便拿个看不清容貌的死人胡乱敷衍了事,却将她改头换面变成了你的通房,孟子谦,你好大的胆子,这是欺君枉上,罪不容诛的大罪。” 孟逊轻笑道:“魏大人何出此言?你只说你肖想在下的婢女就是,不必胡乱攀附什么别的女子,更别提什么官妓。在下一向风流,在外头没少喝花酒,什么这个烟那个烟的,倒也认识几个,只不知道魏大人口中所说飞烟又是哪个,更不知飞烟与曲直那老贼有何关系?若魏大人怀疑在下草菅人命,大可上报,由陛下亲自查问,也好给孟某一个清白。” 他径直朝曲江烟伸手:“过来。” 曲江烟站起身,三步并做两步扑过去。这世道太险恶,相较起来,还是孟逊好些,起码她所遇所见,他对她几乎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 魏行远一双眼有如恶狼,直盯着曲江烟。 曲江烟瑟缩在孟逊身后,拽他的袖子,小声道:“还有竹纹。” 孟逊扬声道:“劳烦魏大人放了孟某家中的小婢。若是魏大人喜欢,孟某自会双手奉上,只要魏大人不嫌是孟某收用过的。” 魏行远一声冷笑:“我还没那么饥不择食,不过是个小小的婢女罢了。”他一扬手,吩咐道:“放人。” 竹纹被拎过来时还在昏睡着,孟逊只低头看了一眼,便嫌恶的皱了皱眉:这得多蠢,都这个时候了还能睡得这么沉? 曲江烟小声替竹纹辩解:“她吃了这府里送来的饭菜。” 孟逊立时便明白了,看向曲江烟,问:“你呢?” 曲江烟摇头,红着眼圈道:“奴婢快要饿死了。” 孟逊哈哈大笑,道:“回去爷给你叫桌大菜。”算是赏她的灵醒。 带了曲江烟出门,孟逊立刻就沉了脸。竹纹睡得和猪一样,孟逊叫颂功直接扔进了马背,自己则将曲江烟抱上了车,自己也跟着坐进去。 曲江烟知道错了,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也不求饶,就睁着通红的眼睛抬头望着他。孟逊没好气的道:“说,你错哪儿了?” 曲江烟不敢说竹纹忘带帷帽了,只能往自己头上揽:“是奴婢疏忽,只当偶尔一次不戴帷帽也没什么要紧,可奴婢也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说到底她是无辜的。 孟逊也不是真想发落她,只是魏行远如此挑衅自己,这才是最让他咽不下气的地方,见曲江烟一直捂着心口的位置,知道她一天没吃东西,连水都没喝,也就冷哼一声放过她道:“你心大,爷一直都知道,可心大到这份上,怎么没作死你自己呢。” 回到小院,孟逊叫人置办饭菜,曲江烟勉强吃了几口,又喝了一杯热水,就再也吃不下了,她进出都跟着孟逊,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孟逊叫人收拾了盘盏,除衣上榻,将她揽到身边,道:“睡吧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42 。” 曲江烟不敢睡,她东拉西扯的问:“那个,魏大人,到底是谁?她怎么口口声声说奴婢是什么曲大小姐?还有,爷为什么要奴婢进出都戴帷帽?难道爷早料到会有人错认奴婢么?” 如果她真的是红绡,自然是最有资格叫屈的,这也就是孟逊不知情,她一委屈,他也就沉吟了一忽便实话实说了:“魏行远是吏部给事郎,当年曾有意求娶曲家大小姐,被曲大人给毫不留情的拒了,还一怒之下将他贬到了西南的蛮荒之地。他怀恨在心,卧薪尝胆十年,走了宫中戚贵妃的门路,寻了错处,将曲直打入刑狱……” 第43章 颠覆 曲江烟脑子嗡的一声,脸色都变了,她没心思再听孟逊往下说,只巴巴的拽着他的袖子道:“你,你说什么?” 自己的爹不是他带人抄的家吗?难道不是他害的爹被抄斩的?这魏行远到底是哪路的魑魅魍魉,怎么和他有关系?他居然向曲家求过亲?自己怎么从不知晓,爹娘也从不曾透露。按说一家女百家求,拒了他又如何,他怎么就怀恨在心,做出这么狠毒的事来? 最重要的是,难道他才是害得爹娘、妹妹惨死,自己罚成官奴,弟弟下落不明的罪魁祸首?那自己上一世折腾半天,刺伤了孟逊,自己又决然自斨,就都成了毫无意义的笑话了? 孟逊倒没追究曲江烟的失态,只是一提曲家,他就心浮气躁,难免板着脸气冲冲的道:“外头的事,与你没什么关系,你不必知道得多详细,总之以后你不许出门。” 出不出门不要紧,要紧的是到底自己的爹是不是魏行远害死的?真要如此,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曲江烟泪流满面,只是一径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你一定在骗我。”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孟逊,她想知道得更多,可却不知该如何问。 孟逊只当她惊吓过度,拍着她的后背道:“好了,爷骗你做什么,总之曲家已经那样了,跟你又没关系,你别怕,你又不是曲家人,爷也不是吃素的,他居然敢抓爷的人,爷定然要他好看。” 怎么会没有关系?如果她不能弄明白谁才是曲家的仇人,曲江烟简直是死不瞑目。她心里有无数个疑问,恨不能揪着孟逊的脖领子问个一清二楚,可她问不出来。 她以什么身份问?但凡她说自己是曲江烟,孟逊就能一脚将她踢开,拿剑活劈了她这妖孽。可不问,她这心里跟堵了块大石头似的,压得曲江烟喘不过气来。 孟逊寥寥几句话,完全颠覆了她的人生观,她一直以为自己上辈子活得值了,即使受了那么多屈辱,可到底手刃仇人,虽说没成功,可孟逊也尝到了大苦头。但现在他说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凶手另有其人,那她上一世所作所为成了什么? 曲江烟恨自己蠢,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嘴巴子,她真恨不得自己从没那么折腾过,还不如听了娘的话,三尺白绫,早早了结了自己的小命。 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当真是见不得列祖列宗了,怕是将来于地下见到爹娘,她都没什么颜面相认。一向被爹爹称赞“有先贤之智,兼具风骨”的她,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这让她情何以堪? 曲江烟哭得哽咽,却也从孟逊的语气中听出了他的冷漠。当着魏行远的面,他直呼自己的爹是“曲家老贼”,就算他不是害曲家的真凶,只怕也脱不了是帮凶之一。 曲家是他抄的,这没错吧?自己是被他糟蹋过的,这也是事实吧?甭管他装什么多情痴情的嘴脸,也难以掩盖他和魏行远是一丘之貉的事实。 什么喜欢曲江烟?不过是见色起意,他和魏行远有什么分别?也是有的,魏行远长得比他恶心,他不过是白白占了个皮相上佳的便宜。 真可笑,自己还拿他当成救命恩人。说到底,他气怒的原因不是因为魏行远劫持了他的女人,而是魏行远挑衅了他的尊严,他不会放过魏行远,也不是为了替自己报仇,不过是找回他的场子。 曲江烟背过身,用袖子抹了抹脸,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孟逊累了大半夜,阖上眼就睡着了,曲江烟却是一夜没睡,第二天孟逊一睁眼,见曲江烟就坐在榻边,眼神空茫,不知道在想什么。难得的他露出几分温和的神色来,手抚上曲江烟的手背,道:“怎么,还在害怕?” 曲江烟吃了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迅速做出反应,抽回手转头看他,迎着他那意诧异的眼神,竭力把浑身乍起的寒毛捋平了,摇头道:“有爷在,奴婢不怕。” 确实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再来一次玉石俱焚。上回没经验,这回不然,她一定百密无疏,定然手刃魏行远,叫他给曲家人偿命。 曲江烟掩饰的垂头,遮去眼里的寒芒。 孟逊也就收回手,吩咐她道:“收拾收拾,你先跟爷回府。” 曲江烟起身服侍他着衣,倔强而执拗的道:“奴婢不回。” 孟逊一扬脸,不无讥嘲的道:“你昨儿吃的亏还没够是吧?就不怕魏行远再来一回?爷可没那本事,回回都能把你从虎口里捞出来。他那人狼子野心,被他盯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曲江烟知道自己应该服软、示弱,目前为止,能保住她小命的只有孟逊,从前的孤高、冷傲都是没用的东西,不管她是犯臣遗孤曲江烟还是寻常奴婢红绡,在魏行远跟前就是只不自量力的蝼蚁,一旦脱离孟府,魏行远或明或暗,有千百种手段再将她劫持走。 这回失手,他下回可未必,诚如孟逊所言,他没那么多心力,次次都能安全无虞的把她捞回来。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谁敢保证魏行远哪天许之以重利,打动了孟逊,他不会亲自双手将自己拱手送人?不然上回的陈大人又是哪位? 可曲江烟知道归知道,她却仍然不想回孟家,因此咬着舌尖,用疼痛提醒自己别意气用事,尽可能柔婉的道:“奴婢并非不怕,也不是自寻死路,可奴婢不回去并非只是替奴婢自己想,那魏大人直言奴婢是什么曲大小姐,想来他一直盯着奴婢的行踪,若奴婢回府,不倒应了他的猜测,显见得是奴婢心虚了?横竖爷不怕他栽赃陷害,奴婢也不怕查验正身,既然奴婢出了孟府,就更应该正大光明、理直气壮的行走。” 孟逊盯着曲江烟看了一瞬,颇有些不耐的道:“行,那就随你。” 他觉得烦,也觉得曲江烟有点儿不知好歹,那个魏行远就和疯狗差不多,有逮谁咬谁的架势,把曲江烟弄回府里是为了她好。魏行远再疯狂,也不敢直接闯入孟府拿人,可在府外就不一样,真要出点儿事,自己鞭长莫及,到时还真能为了个丫鬟和魏行远撕破脸? 虽然自己不怕他查红绡,但终究要捣腾出从前旧事来,而且难免有诸多麻烦,他不想节外生枝。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43 可红绡倒好,明明怕得要死,却还一意孤行,只怕她满心满眼都只有她一己之私。说白了还是对他不信任,她竟宁可待在府外做个没名没分的外室,也不愿意做他的通房、姨娘。 就是给脸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44章 自立 曲江烟只想着和孟逊撇清,哪里有心思分辩他的心绪,见他应了,心下松驰,不免又有点儿心不在焉。 孟逊心里有气,他打主意要晾晾曲江烟,等她替自己穿戴好了,才淡淡的道:“你既不愿意回府,爷也不强求,那就住着吧,住到你什么时候愿意回去了为止。这个月二十二,府里要办个小小的赏花宴。” 曲江烟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孟逊见不得她犯蠢,便出言提醒她:“到时候方家三表妹会过来。”他既答应了成亲,祖母、母亲多半会在自己的几个表妹里选,方家表妹方云微不管是身世、性情还是年纪,都是最佳人选,她中选的机率最大。 曲江烟不懂其中关窍,只嗯了一声,到底还知机,笑笑道:“府里办赏花宴,怕是人手不够,不若奴婢十七回去?” 她这是商量还是商量?她回不回去,当他稀罕?不说自己主动趁势回去,还指望着自己再来接?做梦。 孟逊冷冷的瞥她一眼,道:“府里什么都不缺,更不缺几个端茶送水的丫鬟。” 曲江烟听着他语调生硬、冰冷,还带着几分轻蔑和不屑,知道生气,却也没多想,点点头道:“也是,奴婢多虑了。”横竖也不缺人手,那自己就更不用回去碍眼了。 孟逊见她一副十分放心,越发两不相干的模样,气得一拂袖子,道:“方家三表妹会在府里小住,怎么也得过了中秋再走,你一向不得她的青眼,就索性别回去了,免得惹她生气。” 这是索性给她长假,永远都别回去的意思了? 曲江烟被他袖角拂中眼睛,疼得她往后退了一步,勉强站住,低声应道:“是。” 她一向是刁钻泼辣之人,最听不得谁比她好之类的言语,今儿他把话都挑这么明了,她居然没反应? 孟逊气得抬腿就走,一边走一边嘀咕:“蠢死你得了。” 曲江烟颇为愕然的盯着孟逊的背影,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其实她有什么不明白的?以前曲夫人也没少举办这样的赏花宴,更没少带她参加这样的赏花宴,这不过是个噱头,说白了就是哪家夫人儿子大了该说亲了,借这么个由头,相看相看有没有自己中意的姑娘。若两家有意,请了官媒上门,亲事便算做成了。 孟逊谁也不提,单提这位表姑娘,估计是孟家对她十分中意。 中意就中意,她现在不过是个奴婢,还能左右得了孟逊的婚事不成?何况经了昨儿的事,曲江烟越发对孟逊生了芥蒂。 要说以前她还有曲意承欢的意思,毕竟她无依无靠,就是个孟府的家生奴婢,做通房虽是无奈之举,但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只要她一闭眼,把从前曲江烟那碴放下,她待在孟家孟逊身边,过个几十年衣食无忧的日子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现在,她满心不甘。 曲江烟紧坠着孟逊的脚步出了卧房,孟逊都快出门口了,步履飞快,衣袍翻飞,从头到脚都写满了“爷不爽,别惹我”的气势。 曲江烟踌躇了下,又站住,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竹纹揉着眼睛进门,放下手里的托盘,奇怪的道:“咦,爷怎么没用早膳就走了?” 曲江烟自嘲的笑了笑道:“爷自有安排,哪需你我操心?” 竹纹好心劝慰:“姑娘也别这么说,如今爷是姑娘的主心骨,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姑娘都该好生对爷才是。”这还不比在府里,孟府虽然规矩多,但无形之中庇护也多,可如今离了孟府,曲江烟她们主仆就是彻底的孤家寡人。 曲江烟暗暗冷嘲:何只是主心骨?他不只是她的衣食父母,还是掌管她命运荣华的人,离了他,她什么都不是呢。 孟逊这一走就是十多天,二十二早过了,他也没有过来看一眼的意思。曲江烟叫竹纹去和颂歌打听府里赏花宴的事,竹纹回来愤愤的说道:“颂歌那小子就是个糊涂东西,问他什么他都不知道。”偷窥着曲江烟的神色,小心的劝慰道:“奴婢听说,表姑娘从前就常到府里小住,是陪着老太太的,这回想必也一样,要不姑娘跟爷说说,咱们还搬回去?” 曲江烟心道,哪是什么糊涂东西,恰恰相反,他再精明不过,说什么外院小子进不得内院,对府里事一无所知,不过是个借口,能在孟逊身边厮混的人,但凡蠢了能待长久么? 颂歌越不说,越证明这事有蹊跷,可说来说去,也不外是这门亲事定的差不多了。 原本曲江烟还发愁怎么逃才能不至于让孟逊震怒,现下好了,只要他娶了妻,被如花美眷挽回了浪子心肠,这里他再也不来,自己逃与不逃都没了分别。 她求之不得呢,岂会傻得再自投罗网,当下轻松的笑笑道:“不必。” 孟逊不来,曲江烟正中下怀,可有一样,他不来,她吃穿住行一应花费都只能自己负担,都说坐吃山空,虽说府里没几个人,可也是一笔花销,她眼瞅着银票拿出去兑换了银子,转天回来就成了碎银,甚至到最后成了铜板。 曲江烟一向不问俗务,可现在不得不为俗务精打细算。在生活面前,从前的琴棋书画都成了镜花水月,现在她睁眼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她虽有些银子,但天长日久,她若不早些绸缪,早晚入不敷出。 可她出不得门,谁知道那魏行远的事解决了没有?竹纹又近身服侍,她离不得,府里只有两个粗使婆子负责采买。要说她们忠心不二,清清白白,曲江烟是不信的,这采买一向都有油水,还没谁真到了银钱从手里过却一文不贪的呢。 曲江烟问竹纹:“你可识字?” 竹纹摇头:“它们认得奴婢,奴婢可不识得它们。” 曲江烟咬牙:“你叫颂歌过来。” 颂歌是孟逊留下来的,既管着府里杂务,也负责府里安全,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曲江烟叫他都没找着人,还是掌灯时分他才来见。 曲江烟道:“你这些日子可见着爷了?” 颂歌摇头:“小的没见着。” 曲江烟心里冷笑,明知他撒谎却也不肯多问,只道:“爷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府里花销挺大,我也不大识字认帐,想找个妥贴的人帮着理理。” 颂歌并不接腔。 曲江烟知道他靠不住,横竖原也没指望他,便道:“明儿你找人牙子来,我想再买两个机灵点儿的小丫鬟,最好是颇通文墨,识几个字的。” 颂倒是没多废话,忙应下道:“是,小的明儿就去办。” 第45章 满意 颂歌手脚倒快,第二天就寻了个牙婆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44 过来,一溜带了十几个小丫鬟请曲江烟挑选。她昔年曾帮曲夫人管过府里中馈,挑人倒还有些眼光的,大面上扫了一圈,便挑了四个年纪稍小,颇有些机灵相,却眼神很稳的小丫鬟。 颂歌始终没开口阻拦,不知是他得了孟逊的吩咐对她的所作所为置之不理,还是孟逊吩咐一切随她的意。 孟府用人,不会从外头买,大都是家生子,往上数三代都是身家清白之辈,曲江烟却只能事急从权。她现在只是个不明不白的身份,用什么人,孟逊不过问也有可能。当下曲江烟就咬牙硬气的拿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与牙婆交割清楚,收了这四个丫鬟的身契。 还当着颂歌的面呢,曲江烟径直吩咐竹纹:“你是从府里出来的,又比她们几个年纪大,怎么做想必你自己清楚?” 竹纹倒还不算多蠢,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毕竟当初她也是从刚进府那时候过来的,知道得教她们四个学规矩,忙点头:“奴婢知道。” 曲江烟点头,神色颇有些严厉的道:“那我就把她们四个交给你了,你好生管束,若将来她们有什么错处,我只拿你是问。” “呃——”竹纹怕得缩了缩头,眼神有些虚浮:“姑,姑娘?” 曲江烟问:“怎么?” 好像她敢说不能胜任,曲江烟随时都会撵她走一样,竹纹一想自己如今成了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带几个小丫鬟的活计都做不好,那也确实不配再在姑娘跟前待了,当下一拍胸脯:“姑娘放心吧。” 竹纹带这四个丫鬟下去,曲江烟跟颂歌商量:“院里有两个粗使婆子,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她知道那是孟逊安排下来的,要撵她们走,也得先探听好了,别跟府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冒冒然行事,再得罪了府里的主子。 颂歌陪笑道:“这两个婆子本不是府里的,姑娘若是另有安排,只管安排就是。” 曲江烟放心了,又问:“那她二人身契在哪儿?” 颂歌道:“在爷那里,倒也不是死契,只说好了是短工。”原只是打量弄这么个院子糊弄糊弄了事,哪成想江烟姑娘会死心踏地的住下来?这两个婆子原本是安排了看院子的,实在没人,这才安排了负责采买、洒扫。 颂歌是人精子,曲江烟一开口他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他与那两个婆子无亲无故,自是不会因为不相干的外人而惹了曲江烟的不喜。 曲江烟倒是又改了主意,不是死契,又不是府里的人,那就更好说了,且先把她二人叫过来敲打敲打,若是还不听话,再撵出去不迟。 她打发了颂歌,叫那两个粗使婆子过来。 两个婆子都在四十岁上下,一个稍矮些,夫家姓黄,另一个稍瘦些,夫家姓张,因儿女都大了,只孤身一人,家里又穷,这才出来做工。原也不敢有多贪心,但时间一长,知道曲江烟底细,又欺她不通俗务,难免动了贪念,到底平素都是老实人,被曲江烟三问两问就吓得磕头求饶。 曲江烟也是哭笑不得,这可真是奴大欺主呢,一文钱的鸡子也敢报成三文钱?真当她是冤大头呢。 她也不气,只道:“你们做事也不容易,我能理解,谁家没个难处?否则何至于安稳日子不过却出来服侍人?但再贪好歹也得有个度吧,否则我也不好交待不是?念你们初犯,饶你们这一遭,只是有一样,把从前贪的都补回来吧,以后不可再犯,否则我叫人把你们送到官府去。” 却说孟府大门口,孟逊尚未到门口,颂歌已经迎了上来,行礼牵马,陪笑道:“爷今儿回来得倒早?” 见是他,孟逊眼睛不由的亮了一亮,却笑骂道:“爷回来得早还不好?这都大节下了,难不成爷还不能安生过个节?你怎么来了?” 他格外留神,心里琢磨,莫不是江烟知道错了,后悔了,这才打发颂歌回来试探自己的口风? 颂歌脸上却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回道:“这不过节了么,小的回来看看爹娘和兄嫂。” 孟逊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却只是唔了一声。 颂歌跟着他往里走,道:“江烟姑娘知道小的回来,叫小的给爷带了节礼。” 孟逊立刻转怒为喜,却装得毫不在乎的模样道:“什么节礼?亏她惦记着,不过想也没什么好东西,还不是花爷的钱,哼,说得倒好听。”他转头问颂歌:“东西呢?” 颂歌陪笑:“小的已经送到爷的院子里了。” 孟逊步子越发快,边走边训斥颂歌:“以后再有东西直接送到书房。内院又没个正经的主子,你往那里送做什么?万一错手弄丢了呢?” 颂歌挠挠头:敢情自己送错了?想想也是,自己又进不去,左不过是托个婆子往里送,敢上口舌便给的还好,能交待清楚,万一碰上个糊涂的,可不就不定弄到哪儿了么。 他辩解道:“小的特意交待了,这是爷的东西,务必交到爷的手里,香凝姑娘一向是上细致、妥帖的,想来……呃,小的下回一定注意。” 孟逊停了停步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到底只是蹙了蹙眉,没说话,又问颂歌:“那边可还消停?” 颂歌敛容正色道:“还好,门口左近虽说总有盯稍的,但江烟姑娘不出门,他们倒也安分,小的按照爷的吩咐只不理就完了,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啊,对了,前些日子有个小货郎总在后角门叫卖,竹纹姑娘出去了一趟,买了些彩色丝线,回来就被江烟姑娘训斥了一顿,以后再没开过后角门。” 孟逊眉锋耸动,是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不知怎么,他倒觉得眼下的江烟是越来越让人放心了,她虽然未必知道那货郎是细作,可在没人提点的情况下把个小院把持得铁桶一般坚固,也算她的本事。 孟逊一声冷笑:“爷由着他们闹,还当爷怕了他们呢,回头你带两个校尉过去,再有谁在院子附近探头探脑,直接弄死拉倒。” 颂歌惊疑的道:“爷?” 孟逊瞥他一眼,道:“你怕什么?” 颂歌不怕,只不过是怕给爷添麻烦。 孟逊道:“这事你不必管,按爷的吩咐做。” 颂歌应了是,又絮絮的回禀:“江烟姑娘是个能干又省心的,如今院子里添了四个小丫头,平时都跟着竹纹学规矩,那两个婆子也老实安分多了,采买时再不敢谎报斤两,贪污银钱……” 孟逊嗤笑:“这么点儿人她再拿捏不住,那也甭混了,趁早搬回来的好。”这话虽贬实褒,颂歌总觉得爷的神态中透着那么点儿与有荣焉的得意。 第46章 殷勤 眼看快要到二门了,孟逊停下步子,朝着颂功道:“颂歌这小子倒是比从前精刮多了,人也机灵,大过节的,你看着赏他五十两银子吧。” 颂功听了一路,心道:颂歌确实比从前精明了,那还不是拣着爷您爱听的话说?不过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忙笑道:“可不是爷说的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45 这话,再历练二年,颂歌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颂歌听得眼睛发亮,面色潮红,趴地上就给孟逊磕头:“多谢爷提拔。” 五十两银子数目不小,自己这趟没白来,更重要的是得了爷的认可,那可比五百两银子都值钱。 孟逊似笑非笑的颔首:“行了,什么谢不谢的,只要你尽心尽力的办差,爷亏待不了你。” 颂歌应道:“是,不劳爷嘱咐,小的一定好生服侍……主子。”他心里明白,自己能得爷的青眼,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曲江烟,说什么好好办差,还不是把曲江烟保护好了? 孟逊刚到院门口,就听见院里有清浅的笑声:“我倒不知,时辰已经到了这时候,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陪老太太了,香凝你的手可真巧,我来没带什么好东西,走时倒要偏了你的桂花糕,多不好意思,回头你多去找我说话,我听说你针线做得也非常好,没少听老太太、太太夸你。” 孟逊步子一顿:没人告诉他方云微在这儿。 只听香凝温驯而轻柔的声音道:“表姑娘太客气了,奴婢也就吃食稍微能拿得出手,表姑娘喜欢是奴婢地荣幸。针线上奴婢也就一般,都是老太太、太太抬举罢了。” 说着话,身着石榴红遍地洒金织衫,头上戴着镶红宝的点金钗,衬着她雪白的肌肤,端的是明艳照人,贵气逼人。 落她半步的香凝被她衬得像个烧火丫头。 方云微和孟逊撞了个对脸,脸上神情微愕,随即绽出一抹得体的浅笑,上前轻轻一福:“表哥回来了?表哥辛苦。” 香凝等人也一并矮身下去行礼。 孟逊抬手,示意方云微起,道:“不知三表妹过来,多有怠慢。” 方云微轻笑道:“老太太倦了歇午觉,我闲着无聊,便在园中走走,不想正遇上香凝在采桂花,听说她要做桂花糕,一时好奇心起,就过来瞧个热闹。” 孟逊笑道:“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碟桂花糕,你若想要,把香凝打发给你使都成。” 方云微笑意明媚,微仰着脸道:“表哥当真舍得?” 他二人说笑,香凝却吓得浑身冷汗。表小姐在府里住的时间可不短了,大节下都被老太太寻了借口留下,阖府都在传她和爷的亲事,今天又借故找上门,分明是一副正室范,前来打压自己这个小小的通房,爷这轻描淡写的口气不是摆明了自己无足轻重么? 她所能仰仗者,不过是爷的宠爱而已,若是爷公然宣称自己可以随表小姐处置,那自己还有何立足之地可言? 香凝慌乱之中寻找着生机,她也顾不得再藏锋,咬了咬唇,强笑着插话道:“能服侍表姑娘,自然是奴婢的荣幸,只是这会儿还有现成的各馅料的月饼,不知表姑娘可有兴致尝尝?” 她这也算是变相的邀请方云微回去坐坐的意思,方云微当下满意的朝她笑了笑,又看向孟逊,道:“不知表哥可舍得?” 孟逊笑道:“这话说得,不过是几块月饼,我有什么可舍不得的?表妹若喜欢,只管回去尝。”他又问香凝:“一共有多少?待会儿给表姑娘悉数包了带走。” 香凝强撑着不变的脸色,低声应道:“是。” 孟逊在前,方云微与他比肩,香凝最后,三人回了孟逊的待客厅,叫人重新上了茶,香凝取了个包袱过来,朝着孟逊微微福身,道:“都在这里,是颂歌叫人送进来给爷的,奴婢也没看,不知道都是什么馅的,只是瞧着月饼小巧精致……” 她眼瞅着孟逊脸色变黑,要说的话立刻咽了回去。情知要糟,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冒险哪有活路? 孟逊盯着香凝取出来的红漆描金攒盒,知道这就是颂歌所说曲江烟送进来的“节礼”,把香凝吃了的心事都有了。特么的就晚嘱咐了这么一会儿,她这眼皮子浅的贱蹄子就迫不及待的拿出来献殷勤,真是欠收拾。这是她的东西么?她有什么资格代自己做决定?别说只是方云微,就是送给老太太、太太,也得经过他同意才成。 方云微却面露欣喜和惊讶之色,赞叹道:“呀,这是新做的月饼么?这花纹都好奇特,我瞧着竟是四季时令鲜花的模子,表哥,府上的厨娘几时有这样精巧的心思了?” 孟逊总不能为几块月饼就当着方云微的面发作香凝,只咬着牙笑道:“什么精巧心思?再说这些琐碎小事,我哪里知道。” 香凝硬着头皮对方云微道:“回表姑娘,这些月饼,怕是江烟亲手做的,她一向心思灵巧,时常画些精致的花样子,奴婢见所未见,鲜活水灵,和真花没什么差别,光是看着,就仿佛能闻见花香似的。” 方云微诧异的问:“江烟?哪个江烟?” 方家和孟家有意联姻,怎耐孟逊浪子野性,孟家也不敢咬死,生怕耽误了方云微,回头结亲不成反结怨,是以方云微对孟逊后院里的事知之不详。 香凝不敢答,偷眼看孟逊,见他一副无可奈何又满是不耐的神情,便咬唇低声道:“就是从前的红绡。” 方云微恍然大悟:“哦,是红绡,几时她改名叫江烟了?这名字倒是听着怪……呵呵,挺雅致的。”她伸手打开食盒,看了一回月饼,话里的酸涩连香凝都听出来了:“瞧着就好看,闻着也香,定然十分入味。咦,这是……” 包袱里不只有食盒,还有几双袜子和一只荷包,方云微特意把那荷包也拈出来,来回看了一回,啧啧叹道:“这也是红绡做的吧?不怪都夸她手巧,瞧这活计可真鲜亮,便是府里几十年的绣娘都未必及得上她。” 这也就是红绡不在,不然拿她和个绣娘相提并论,她早点燃了爆竹性子,和方云微吵嚷起来了。 香凝陪笑道:“谁说不是,这是爷的贴身物什,奴婢实在做不过来,这才千求万央了红绡,不然她怎么肯动手呢。” 这是说她仗着孟逊的宠便生了骄纵、娇贵之心了呢。 第47章 祸起 方云微秀眉微耸,立即就领会了香凝的用意。 她在向自己投诚是不假,可她借刀杀人的心思也够直白的了,自己还不是表哥名正言顺的妻呢,管他身边有多少女人,又格外宠着谁呢,她得傻了疯了才会这个时候拿他身边的女人开刀。 她固然对这个叫红绡的起了警戒之心,也有意把她弄下去,但绝对不是现在,更让方云微不能忍的是香凝拿她当了一把快刀。 就凭香凝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丫鬟也配?方云微心里冷笑,面上虽未作色,对香凝却已经十分不喜。因此方云微并不接话,只来来回回的夸曲江烟的活计鲜亮。 孟逊原本就不耐烦听女人聊天,除了胭脂、水粉、布料,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尤其香凝不经他首肯,擅自做主把曲江烟的节礼拿出来谄媚方云微,孟逊就更生气,他听着香凝当着方云微的面踩踏曲江烟就更是恼怒,真恨不得一脚把她踢出去。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46 一回两回,回回她都当着自己的面说江烟的不是,这人居心不良,心性不善,不能在身边久留。相比之下,江烟虽然轻浮、骄蛮,可到底从不曾在背后说谁是非,反倒比她要单纯、可爱多了。 香凝察觉出了孟逊的不耐,也意识到了方云微的审慎,忙适时的闭嘴,借着丫鬟来上茶的功夫,将包袱收到一旁,却不想从腰间掉出个更精致的香囊来。 孟逊还没怎么样,方云微也只是不经意的瞄了一眼,问:“这香囊也是红绡那丫头做的?我瞧着倒是比别个都用心些。” 她是说者无心,这话也并没别的意思,香凝却惨白着脸,哆嗦着唇,喃喃道:“奴,奴婢……”说时竟眼泪汪汪起来,飞快的将香囊拣了,塞进了袖子里,缩头一副鹌鹑状,好像生怕谁看见她要问她话一般。 要说这香囊没鬼,那可真是唬人了,孟逊正想借机会发作香凝,立时横眉立目道:“表姑娘问你话呢,你不但不答,藏什么藏?可是做贼心虚?” 香凝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爷饶命,奴婢知错了。” 孟逊抚额,指着她道:“把香囊拿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香凝颤抖着把香囊拿出来,双手举着送到孟逊跟前,哽咽着道:“这香囊是奴婢……无意中拣到的。” 孟逊气得一把夺了香囊,狠瞪了一眼香凝:“既是你拣的,你慌什么慌?”他不太懂这些,翻来覆去看了半晌,问方云微:“你能瞧出来这是谁的活计?” 方云微迟疑着道:“我,我也只是这么一说,毕竟和红绡不熟。”她是绝计不肯当这个出头鸟的,不管香凝用心是什么,不管她有多想除红绡而后快,方云微绝不肯在孟逊跟前留下话柄。 她这话一出,孟逊脸色更沉了。香凝口口声声只说是拣的,怎么就那么巧,拣到这么一个精致的香囊?曲江烟可是搬出府有些日子了,便是她的东西,也不是说谁都能拿出来的。 方云微尤擅女红,她能一眼就能说出这是红绡的活计,可见八、九不离十,香凝在有意隐瞒什么? 孟逊盯着香囊不开口,没一会儿又抓了包袱里的那双袜子。袜子么,就是松江布裁了缝好的,除了针脚细密,孟逊瞧不出什么文章来,他四下一望,方云微立刻识时务的把荷包贡献出来,起身道:“表哥,我出来也有些时候了,怕老太太惦记,这就先回去了。” 孟逊也无意留她,当下只微微颔首,着人送她出去。 方云微出了门,离得远了,才小心的叮嘱身边的侍女:“你回去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那侍女应了,转身而去。 且说孟逊,一等方云微离开,立时喝命人关了门,对香凝道:“跪下,还不实话实说?” 香凝哭得涕泪涟涟,抱屈道:“这香囊委实是拣的,至于是不是江烟所做,奴婢真的不知情。” 看她哭得如此可怜,确实不像知情的,他沉吟了一下问:“从哪儿拣到的?” 香凝摇头:“奴婢不知,是小丫头篆儿拣的,奴婢怕她是偷拿了哪个主子的,这才用两块糕点换了过来,想着悄悄问一声是谁的好送回去,不想……不想这香囊掉了出来。” 是不是故意掉出来,孟逊没心思察问,横竖是她她也跑不掉,当下打断她吩咐颂功:“去把叫篆儿的给爷拿来。” 颂功去得很快,果然领了个小丫头过来。篆儿才梳头,也就十岁左右,生得细弱苍白,一双细眯缝眼,看着就没什么心机。 孟逊将香囊扔到她跟前,问:“这香囊是你拣的?” 篆儿看了看,点头道:“是,奴婢前儿早上从二门儿外拣的,觉得好看,又金光闪闪的,一时起了私心,可不想碰见了香凝姐姐……不过她一说我就交给她了。” 两人的口供倒是对得上。 可孟逊心里就更不舒服了,要是谁从曲江烟的屋子里偷的倒还罢了,可这都丢到二门外去了,可见早就留传出去了。 孟逊挥手叫人把篆儿弄下去,问颂功:“你去查,前儿早上谁在二门外经过。” 颂功领命而去,孟逊手里捏着香囊,越瞧心里越不是滋味。刚才听着香凝的话他还只是愠怒,此刻就是气焰冲天。显然曲江烟替他做的袜子、荷包都是粗制滥造的,不管是用料还是针线,远远不及这香囊,一想到她或许根本不愿意替自己做,还是香凝说了无数好话她和肯动的手,孟逊这心火就腾腾的。 他不否认香凝的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可事实俱在,让他想在心里替曲江烟转寰都不能,再想这些日子,他故意晾着她,可她何曾有过一星半点儿的惶恐不安?只怕要不是赶到中秋,她怕是连点儿消息都不打发人往府里送。 他又想起上回故意气她,收用了香凝,晾了她也有一个多月,她也是十分沉得住气,在他眼皮子底下整整销声匿迹的雌伏了那么长时间,没钱没银子没宠爱没尊严,她都能活得好好的,何况是现在她手里有银子有人有自由。 孟逊悚然一惊,他腾一下站起身:该不会趁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她早把后路打点好,就等着卷包袱逃跑呢吧? 第48章 问罪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正是月圆人圆的时候,曲江烟却只孤零零一个人,难免伤怀。喧嚣时只觉得烦,恨不能把碍眼的人都撵出自己的世界,起码能得个清净,如今得偿所愿了,又嫌过于凄清,曲江烟暗暗自嘲了一番,叫竹纹带着新来的四个小丫鬟自下去吃酒赏月,她则要了一壶梨花白,就着几碟冷菜,自斟自饮。 酒入愁肠,越喝越苦,越喝越醉,饶是曲江烟从前颇有酒量,也有几分上头。没人在她跟前絮烦,她乐得任性,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随便一歪,将薄毯往身上一盖,径自阖眼去会周公。 睡得半梦半醒之时,仿佛回到从前,她和妹妹在葡萄架下纳凉,凉风习习,好梦正酣,不想弟弟淘气,将绿色菜青虫偷偷放到她二人衣襟上,故做惊慌状,大声喊:“大姐,二姐,虫子爬到你俩身上了。” 明知是梦,曲江烟却觉得手臂发痒,好像真有虫子爬上来了一样,她困倦得睁不开眼,可恐惧占了上风,她猛得一甩袖子,娇斥道:“滚开~”臭小子,别让我逮到你,不然我非揍你不可。 曲江烟被自己吓醒了,一睁眼,发现身前站着个高大的人影,她失声惊叫:“谁?”这回是彻底醒了,才看清是面如黑锅底的孟逊,曲江烟一激灵:“爷,你怎么来了?” 她睡得四肢酸软,挣扎着要起身,却挣了两挣都没能起来。孟逊却只当她是有意慢怠自己,是典型的恃宠而骄,当下冷丁将一物朝着她面门掷过来,斥道:“这香囊可是你绣的?” 孟逊有凭有据,特意气势汹汹的来问罪,未尝不心怀侥幸,也许江烟能有开脱的说辞呢?毕竟自己被无端端戴上绿帽子实在是毕生之耻。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47 曲江烟手忙脚乱,没能及时抓住,被香囊砸着了脸,虽说不疼,但也够屈辱的,她敢怒不敢言,没好气的将香囊从脸上拨拉下来,坐起身道:“什么香囊?”直觉孟逊是吃了药了,好端端的拿个香囊作筏。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惹着他了,他大半夜的来找自己不痛快。 月上中天,月光如雪,曲江烟看了两眼香囊确实有些眼熟,便点了点头道:“好像是奴婢做的,爷从哪儿找到的?” 孟逊牙咬得咯吱咯吱直响,手都握成拳了,关节咯吱咯吱作响,劈头骂道:“贱人——你居然敢承认。” 曲江烟被骂得莫名其妙,辩解道:“奴婢为什么不敢承认?” 看她一脸纯真无辜,毫不知错的模样,孟逊一伸手将她从藤椅上揪下来,重重掼到地上,道:“好,那你倒是说说,这香囊你都送给哪个奸夫了?” 曲江烟踉跄着摔到地上,见孟逊这般蛮不讲理,也恼了,沉着小脸道:“爷说话还请慎重,什么奸夫不奸夫,奴婢不知情。” 孟逊抬手就给了曲江烟一个耳光:“你不是敢作敢当吗?怎么又说不知情了?到底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是不是当爷过来就为了诈你?” 曲江烟疼得一偏脸,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孟逊在盛怒当中,她若跟着硬碰硬,只能自己吃亏,当下把脾气压回去,哽咽着道:“奴婢做过自然会承认,可奴婢没做过,便是打死奴婢,奴婢也不能认。爷拿了这香囊,不明不白的就问奴婢送给了谁,奴婢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呵,你还有骨气了?那爷问你,你和那姓申的背着人勾扯连环,到底是什么意思?” 曲江烟一怔,最先的反应是一片茫然,她脑子里对“申”姓还是颇有印象的,她刚要辩驳,忽然又顿住,抬脸问孟逊:“这香囊,爷是从哪儿得来的?” 孟逊冷哼道:“自然是从你奸夫那里,他已经都承认了,你还要狡辩?” 把个曲江烟气得脸都红了,道:“爷要是一门心思认定奴婢有奸夫,奴婢何须辩解?爷现下就杀了奴婢好了?” 孟逊气得道:“你当爷不敢杀你不成?”说着话孟逊就把腰刀抽了出来,往前一送,就把刀刃对谁了曲江烟的脖颈。 刀锋寒光闪闪,冷气森森,曲江烟自诩不怕死,这会儿还是觉得后脊梁骨冒汗。她虽然生无可恋,可这就么不清不楚的枉死,实在太不值得了,当下也不顾得什么颜面尊严,往前一扑,拽住孟逊的衣袍,道:“爷要杀死奴婢,奴婢无话可说,但请临死前爷给奴婢一个明白。奴婢不知道什么姓申的不姓申的,要说这香囊,当日奴婢曾做过几十个,一总交给竹纹拿出去卖。她是内宅丫鬟,出不得府门,中间转托了谁定是有的,间或落到谁的手里,拿着当新鲜玩意也有可能,但爷不能因此就冤枉奴婢送给了奸夫。若奴婢有奸夫,何至于……” 她想说,若她有奸夫,何至于处心积虑的离开孟家?她所求不就是和他倾心相守,中间不掺杂任何人吗? 当然这话是骗人的,曲江烟自己都不信,可她一直自作聪明的以为孟逊是大男子主义作祟,他愿意相信就必然会相信,从而这样的男人最容易被蒙骗。 可现在她骗不下去了。 曲江烟忽然就明白孟逊的怒气打哪儿来的了。 只能说她运气太背,过于着急想要离开孟府,他定是早就察觉到了苗头,对她起了疑心,香囊事件一出,成了他发作的借口。他最愤怒的不是她和别人私相授受,而是他做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极大挑衅。 再这么和他硬辩证下去,他真能一刀杀了她。事实什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认定了什么样,他觉得屈辱,他心里不痛快。那么只能是把让他觉得屈辱,令他心里不痛快的人杀掉,才能一解他心头之恨。 曲江烟再蠢也知道自己着了别人的道,这就是离开孟府,离开孟逊的最大的弊端,就算她不在乎孟逊的心思是否在自己身上,可总有许多别有用心的人在他跟前进献谗言,就为了将她彻底斩草除根。 孟逊一回不信,两回不信,说得次数多了他就开始半信半疑,到最后终至于疑心重重。这不就杀上门来问罪了? 想到这儿,曲江烟做尽柔顺之状,委屈的道:“奴婢对爷绝无二心,若是爷不信,大可以去查。旁人奴婢不知晓,但竹纹日夜都和奴婢在一起,她的话爷总该相信?再不然,奴婢离了孟府这么长时间,可曾与那位申公子有过一丝半缕的联系?爷许久不曾过来,若奴婢有外心,还会如此安分守己么?” 第49章 冤枉 曲江烟的“安分守己”算是入了孟逊的耳,他脾气不像刚才那样暴戾,只扭住曲江烟的手腕,道:“好,你既然不死心,那就三头对证。”说时拖着她进了屋。 大半夜的,所有人都被叫了来,竹纹揉着惺忪的睡眼,带着一身酒气就进来了,心里还琢磨:先前姑娘不是吩咐下去,叫大家好生过节的吗?怎么这么晚了又把人都倒腾起来? 等到进屋看见冷气森然的孟逊,竹纹吓得酒立刻就醒了。爷是几时来的?这一脸煞气,是又看谁不顺眼了?不会是……自己吧? 孟逊不负所望的将香囊摔到竹纹跟前,断喝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香囊是谁做的?” 竹纹跪行几步,拣起香囊,看了一回,又揉揉眼睛。喝酒喝得有点儿多,眼有些花啊,她不明白孟逊问话是何意,但谨慎些总是没错的。她把香囊看了又看,才小声儿道:“好像……是姑娘做的。” 孟逊冷笑:“呵呵,你们主仆两个倒对得好供词,一口一个‘好像’,是不是爷打你几百杀威棒,你就能确定了啊?” 竹纹吓得一激灵,辩解道:“半夜烛光昏暗,奴婢一时不敢肯定……容奴婢再好生看看。”这回看得比刚才仔细多了,竹纹苦着脸道:“回爷的话,这香囊确实是姑娘做的。” 孟逊冷笑:“那你倒说说,江烟把这香囊都送给了谁?” 送……没送谁啊?是卖,她哪知道都卖给哪二大爷了。 竹纹歪头想了想,道:“奴婢记得清楚,姑娘这个花色的一共做了十二只,是按着十二个月的时令花做的,当初持墨看了就夸姑娘心思灵巧,说这套香囊定然能卖个好价钱……” 孟逊问竹纹话时,曲江烟就一直在旁边站着,他虎视眈眈,倒要看看她主仆二人如何“勾搭”,但凡有个眉来眼去,敢当着他的面私下对供,他绝对一个不饶。 可曲江烟始终没吭声,甚至连个暗示都没给竹纹,竹纹也没看曲江烟,若不是她所说是实情,就是她主仆二人预先就有准备,对好了词就为了糊弄他的。 孟逊抓住了本质,一个“卖”字,一个“持墨”,他冷笑着问竹纹:“持墨是谁?” 竹纹咬着唇不敢答,心里暗暗叫苦,有心要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48 看一眼曲江烟,从她那得点提示,刚一抬头就被孟逊一只茶盅砸下来,吓得竹纹一闭眼,惨叫道:“持墨就是申公子的随身小厮。” 孟逊啪一拍桌子,朝着曲江烟道:“你的丫鬟都承认了,你还不服气?背着爷你就敢和别的男人传情达意,爷看你是活腻味了。” 曲江烟焦急的直跺脚,只恨竹纹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孟逊曲解,忙辩解道:“爷只听了个大概,怎么不继续往下问?” “还问什么?你和奸夫做的龌龊事?你有脸做,爷都没脸听。” 他一口一个奸夫,气得曲江烟七窍生烟,她恨声道:“奴婢不知道竹纹承认了什么,这香囊确实是奴婢做的,可也只是托付给持墨拿出去代卖,爷怎么就认定是奴婢给了奸夫?若是在外头铺子里、世面上奴婢做的香囊找齐了,是不是凡是见过、摸过这些香囊的全是奴婢的奸夫?” 嘿,她还挺理直气壮。 孟逊被江烟噎得一顿,若顺着她的话说,摆明了是自己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不顺着她的往左,难道要自己承认自己错了? 孟逊讥诮的道:“你也不用花言巧语,府里供你吃供你穿,几时少了你的花用,怎么倒要你做针线换这么点儿银子?” 他语气里满是不屑,曲江烟心道:您是爷,自然瞧不起“这点儿银子”,可孰不知这是我安身立命的唯一支撑。 曲江烟冷哼,道:“府里少没少奴婢的花销,奴婢不知情,但爷收用了香凝,克扣奴婢的月例却是事实,奴婢不是大罗神仙,睁开眼就要吃喝拉撒,不自己做针线换钱,难不成等天上掉馅饼不成?” 孟逊眼神微变。曲江烟这话劲道,特地点出,就是他收用香凝的时候才苛待的她。这是事实,孟逊没法辩驳。 见孟逊没开口,曲江烟又抢话道:“爷冤枉奴婢不要紧,可捉奸拿双,总不好听了谁的谗言就红口白牙的栽赃陷害奴婢,奴婢自认从未与谁见过面,更别提什么私相授受,这奸夫之说分明是空穴来风,若爷以此莫须有罪名致奴婢于死地,奴婢不服。” 她不为的是和孟逊讲理,让他承认他是错的,要真这样,他抵死不认错,还得恼羞成怒先把自己弄死,曲江烟只想让他明白自己是冤枉的。 孟逊神色宽松,蓦地一伸手,对曲江烟温声道:“起来。” 曲江烟一怔:啥意思? 刚才还喊打喊杀呢,怎么话头变了? 孟逊见她愣怔,又似笑非笑的道:“爷叫你起来,傻了?” 呵呵,傻也是他吓傻的。动辄就动刀动剑,若不是她胆子大,早吓疯了。不过算了,他叫自己起来,就是气消了呗,她也没那么自虐,非得有福不享偏受这罪。 曲江烟把手搭到孟逊掌心,妙目流波,戒备怀疑的盯着他。孟逊好笑,手上稍一使劲,曲江烟就被他拽了起来。她身姿纤弱,站立不稳,直扑进了孟逊怀里,孟逊不怀好意的笑道:“你就这么不矜持?还当着人呢,就想勾引爷了?” 曲江烟气得脸涨得通红,真想一巴掌甩过去,打掉他那讨嫌的笑意:真不要脸。 终究不敢,只垂头做可怜状,道:“奴婢哪有那样的心思?爷这是冤枉奴婢上瘾了么?” 孟逊:“……”怎么还没完了? 他挥手叫众人都下去,扶着曲江烟的腰抱她坐在自己膝上,腆脸道:“爷是那等糊涂人么?不过是诈诈你,看你是不是做贼心虚。” 曲江烟这个气,敢情他早就知道实情了?兴师动众的大闹这么一场,就是看自己是不是心虚?他怎么不去死?耍人很好玩吗?刚才他扇她那一巴掌可一点儿力道都没留,当时半边脸都麻了,还有他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但凡她吓得失常,稍微一动,就是血光之灾。 好有脸,他不是糊涂人谁是? 曲江烟拿袖子一蒙脸,委屈的哭道:“奴婢在爷眼里,就是个贼么?爷这话也太寒人心了,奴婢有何面目苟活于世?不用爷费事,奴婢自己了断……”说着挣扎着要下地。 孟逊牢牢钳制住她,道:“什么贼不贼的?爷几时说你是贼来着?” 曲江烟放下帕子,通红着眼睛道:“偷人的贼不是贼么?” “……”她要真承认偷了人,他脸上很有光吗?孟逊训斥她道:“别胡说八道,这种混话也是随易说得?” 曲江烟瞪大眼,道:“分明是爷刚才自己说奴婢和别的男人……”孟逊一低头,就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樱唇,等到把她亲得七荤八素,他自己也蠢蠢欲动的时候才放开她。 曲江烟睁着朦胧水润的眼眸,控诉的望着他,扁扁嘴想要开口,到底又识时务的闭紧。孟逊低声一笑,道:“爷是有口无心,谁气上来不说几句气话,当不得真,爷知道你是个清清白白的好人儿就行了。” 曲江烟心里冷哼,这人一点儿诚心、一点儿诚意都没有,这么大的事儿,动辄都能要人命了,可倒好,在他嘴里就是几句气话。分明是许他这州官放火,不许她这小奴婢点灯。 她跟他争不得,只能低头揉搓着他的袖角道:“再来一回,怕是奴婢就真得活不成了。” 孟逊哄她:“好了,爷知道你受了委屈,这样,爷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确实很诱人,可惜他能给的,都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想要的,他也不肯给。曲江烟不想给他留一个得理不饶人的印象,索性装大方,打起精神,绽出个笑来,道:“奴婢身家性命都是爷的,生死荣辱也都由着爷,便是被爷冤屈死了,奴婢也甘之如饴,哪敢跟爷讲什么条件?” 孟逊见她如此贴心,越发欢喜,将她往身下一扑,道:“烟儿真是可人疼,爷有些日子没来了,你想没想爷?嗯,想没想?”说着就抓着她的手往他身下探。 曲江烟恨都恨死他了,烦也烦死,哪有心思敷衍他,他袖角一拂,她便一捂脸,蹙眉痛楚的道:“疼——” 孟逊这才细瞧,见她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也暗悔自己刚才下手太重,怜惜的轻抚她肿胀的脸颊,道:“爷叫人去拿上好的药膏来。” 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曲江烟十分不屑。但又不能不识好歹,还要领他的情,曲江烟一把拽住孟逊的袖子道:“爷也不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打墙动土的,何苦折腾人?” 孟逊一想也是,却问着曲江烟:“那也不能叫你这么疼着?” 曲江烟自然是受不了疼的,而且一向娇嫩,断没有生受着,等明天脸颊青紫的道理,便道:“上好的药膏奴婢这儿没有,但有些止疼去淤青的小偏方,叫人煮两个鸡蛋,奴婢敷一敷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每章尽量更三千字吧。大家别嫌少哈,写文不易,请大家收藏支持,谢谢。 第50章 故作 说是不折腾,到底还是折腾了,等人煮好鸡蛋,更鼓都敲过了三更。 竹纹战战兢兢的替曲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49 江烟敷着脸,大气儿都不敢出,有他在一旁如此“关心”的瞅着,竹纹觉得自己手都是抖的,一个不小心,就烫着了曲江烟。 曲江烟还没怎么样,孟逊先心疼的嘶了一声,瞪眼对竹纹道:“你倒是仔细着些。” 竹纹吓得不敢吱声,手更抖了。曲江烟对他对自己这张脸如此执着也是醉了,他比她自己都在乎。有他在这,竹纹没准真能失手给自己烫毁了脸,当下便“关切”的对孟逊道:“爷也累了这半晌,不如先去歇着,有什么要紧的事,也等明儿天亮了再说。” 他快走吧,她可不想给他一种“等会儿脸敷好了就可以服侍他了”的错觉。再说问罪也问过了,知道她是冤枉的,怎么也得给她个说法?横竖她不急,哪怕他借故避了躲了,她也不怕和他算总帐。 眼见着曲江烟今儿晚上是吃不成了,孟逊十分扫兴,他来回奔波确实挺累,也就不再缠磨,吩咐竹纹“好生服侍”着,自己先去安置。 等他一走,竹纹才喘匀了气,小声问曲江烟:“今儿爷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她从头看到尾,愣是没看明白爷下的什么棋。这气势汹汹的来问罪,姑娘也没能自证清白,怎么就雷声大、雨点小的放下了?这不是虚张声势吗?爷居然会犯这种错,以后谁还怕他? 曲江烟冷着脸道:“吃错药了呗。” 竹纹忙噓她:“姑娘小声儿些。”这话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再大怨气也不能骂出来,谁知道隔墙是不是有耳,传到爷耳朵里,姑娘还能有个好? 曲江烟恨声道:“定然是府里有人说了些什么,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闹出这香囊的事来?” 竹纹悻悻的想了想,道:“持墨是个谨慎的,但也架不住府里人多嘴杂,说不定他也着了别人的算计。幸好姑娘有先见之明,提早收了手,不然还不知道拿个香囊做出什么文章来呢。” 其实她庆幸的是姑娘没有听了持墨的歪缠和自己的苦劝去见什么申公子,否则抖露出来,绝不是这么一巴掌就能逃过的事儿。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歹毒,姑娘自己做针线换钱碍着谁了?非就这么不依不饶的栽赃陷害?这是姑娘躲过了,可若再有下回,下下回呢?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都已经搬出府了,还不得安生么? 曲江烟道:“不用猜,除了她还能有谁?” 竹纹结巴了一下,问道:“姑娘说得是,香凝?” 曲江烟眯着眼道:“憨里藏奸,说得就是她这样的人,看着最老实不过,可其实不叫的狗咬人才疼。” 竹纹愤愤的道:“她怎么能欺人太甚?都是爷的房里的人,姑娘也没碍着她什么,她怎么就这么陷害姑娘?” 曲江烟斜了竹纹一眼,道:“怎么没碍着她什么?后院女人,活着不就是争吗?”争权势争地位争银钱争男人争子嗣,不争就连立足之地都没有,怎么能不争?可女人那么多,东西有限,可不就得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嘛?更何况香凝明显嫉妒自己得到的比她多,她不争那才见鬼呢。 竹纹又气又担心,问曲江烟:“那现下该怎么办?要不姑娘还是搬回去吧?”搬回去就能和香凝面对面的对质,看她还怎么血口喷人。 曲江烟嗤笑:“搬都搬出来了,怎么能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 竹纹不懂曲江烟的心思,搬出来有什么用?这些日子,爷连面都不照,一应开销还不是姑娘自己出?也就仗着人前爷赏的银子还有,不然又得重操旧业,拿针线换钱。 做针线多累多苦?点灯熬油费眼睛不说,脖颈子总这么低着就受不了。姑娘怎么说也是爷的通房,都过了明路了,何必受这份罪? 再说搬回去怎么就灰溜溜了?她是爷的女人,到死身上也打着爷的烙印,待在外头,万一爷被勾得挪不动脚,过个三五个月就把姑娘抛到脑后了,到那时候姑娘可怎么了局?她是孟家的奴婢,断没有再嫁的道理,就这么孤苦零丁的守一辈子?和那些迫不得已绞了头发做姑子的可怜女人有什么区别? 竹纹小声儿道:“奴婢听说,爷要娶亲了,这回去好歹……好歹有个名份,可这在外头没爷的仗恃不说,连个名正言顺的名分都没了,将来再有了孩子,姑娘不是亏到家了?” 曲江烟什么都没听进去,却将“孩子”二字听了个清楚,她的心咕咚一声就是一沉。当年她在教坊司,一进去就被灌了药,那是一辈子都没指望生个一儿半女的,可她这世跟着孟逊时,红绡却是个清清白白的身子,也不知道平时是否喝着什么汤药,但顶多是避子的,不会是绝子汤,这万一要是有个疏忽,真怀了他的种,她这辈子可就彻底完蛋了。 曲江烟犹豫着没开口。 竹纹跟她这些日子,乖巧听话,且看似处处替她着想,可她到底是孟家的奴婢,未必就真的和自己一条心。生活琐事,她服侍得尽心也就算了,涉及到原则大事,她可未必肯替自己兜着。 况且竹纹不是个有骨气的,遇到事怂不说,但凡孟逊一瞪眼一沉脸一吓唬,什么话她都藏不住。 曲江烟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嘴上却只是轻叹一口气,道:“我如今连自己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敢想什么以后?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我想什么都没用,看爷如何安排吧。” 她就是个拧性子,竹纹知道劝也没用,当下也就不再多嘴,见曲江烟脸颊滚得差不多了,这才收了手,道:“姑娘睡一宿,明儿就恢复如初了。” 要不是曲江烟嫌自己丑,她情愿脸颊留下青紫的印记,也好让孟逊看着刺眼下不去嘴。她对镜照了照自己的容貌,嫌弃的把镜子扣过去,懒懒的道:“行了,你也回去歇了吧。” 竹纹看一眼卧房:“奴婢先安置姑娘?” 曲江烟摆手:“不用。” 等竹纹下去,曲江烟把门阖了,径直在外间的榻上合衣蜷了睡下。孟逊是打盹的老虎,稍有异动他都能睁眼,如果她不想被他折腾,最好离他远些。 曲江烟一时毫无睡意,翻来覆去把心里的药方子写了个大概,眼瞅着窗纸发白,天要亮了,她这才勉勉强强的打了个盹。 孟逊一早醒来,下意识的摸着身边,只有被褥。他猛然惊醒,豁然起身,果然身边空无一人。他伸手撩开帐子,才发现曲江烟已经起了,正坐在一旁的罗汉床上抚着下巴发呆。美人什么时候都是美的,尤其此刻晨光微曦中,美人眼含清愁,仿佛枝上清丽的海棠,更多几分荏弱风姿。 孟逊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缓缓的问曲江烟:“你醒得倒早,昨儿睡得可好?” 这是明知顾问,大半夜的被他连吓带惊,能睡好才怪。可曲江烟只转过头来,朝他温柔一笑,道:“还好,爷现在就要人服侍吗?” 孟逊知道曲江烟委屈,若是她抓着这个把柄,不依不饶的要他给她个公平交待,或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50 许他会有几分不耐烦,可现下曲江烟和没事人似的,他反倒更多了歉疚,心里也空落落的。 他不是个赖床的人,自然醒了就起,也不是个会温柔小意,认错道歉的人,当下清了清嗓子,点了点头。 曲江烟起身打开门,竹纹带着两个小丫头端了热水进来,曲江烟则亲自挽起袖子,替孟逊净脸。 孟逊一来是对她存着几分怜惜,再则曲江烟手脚笨拙,脸没洗净呢,水先把前襟打湿了。孟逊握着她细白的手腕道:“哪就用得着你,其他人都是死的吗?你只管歇着。” 曲江烟乐得收手,用干净帕子擦净了手,仍是温柔的浅笑道:“奴婢叫人摆早饭。” 她退一寸,孟逊就要补偿她一尺,吃罢早饭,他半环着她,用下巴蹭着她的发顶,道:“爷知道你昨儿受了委屈,今儿定然还你个公道。” 曲江烟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奴婢早忘了,爷不必大费周折替奴婢出气。”她顿了顿,在孟逊复杂难辩的神色中笑道:“不过,爷确实是该赏罚分明,奴婢受屈是小,哪天别有用心的人替爷捅了大娄子是大,所以爷把摇唇弄舌的罪魁祸首揪出来,以儆效尤是必要的。” 孟逊没好气的道:“不为你出气,爷何必费这事?”她倒会装大方。 曲江烟才不信,他就是个小心眼儿的人,有谁敢在他跟前弄鬼,挑拨他和她的关系,他没一点儿触动?两人的关系交恶没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他绝不会容忍谁在他跟前耍小聪明。 第51章 冲击 曲江烟温柔浅笑:“奴婢自然知道爷是为着奴婢,可礼尚往来,奴婢也不想爷难做。”只惩罚一个香凝对他来说太简单了,可香凝背后就当真没有指使者么?孟逊会为了一个小小的通房而得罪香凝后头的那条大鱼? 孟逊想到方云微,神色黯了黯,随即拍了拍曲江烟的后背,安抚的道:“你这么懂事,爷很高兴。放心,爷不会叫你白吃亏就是。” 外头颂功回禀:“爷,人带来了。” 曲江烟心里就咯噔了一声,他才说要给自己个公道,这么快就把香凝弄来了?分明是早就有所准备。 孟逊松开曲江烟,眉目端凝的道:“带进来。” 门一响,推搡进来一个年轻男子,他身形瘦弱,面色惨白,身着一袭白色直裰,半新不旧,到处都是褶皱,显见得昨儿他虽没受严刑拷打,却也没好过。 他明显体力不支,被外头人一推,当即就跌坐在地上,发髻散乱,玉冠倾歪,大半头发散下来,遮住了他半张脸。 他抚胸轻咳一声。 孟逊走到他跟前,当胸就是一脚,道:“申奇元,你可有话说?” 曲江烟暗暗打量这男子,心道:这就是持墨所说的申公子么?这名字怎么这么怪?姓申不奇怪,起个申奇元,倒像是有什么惊世冤情要申一样。 见他被孟逊如此野蛮的对待,吓得一闭眼,可随即又恼恨起来,要不是他的小厮持墨唧唧歪歪,自己也不会被扯进去,更不至于被人拿到把柄,有此无妄之灾。 申奇元被踹得仰面朝天,像只翻了拜的青蛙,挣扎了半天才坐起来,道:“没什么可说的。” 他说话时喉咙粗哑,曲江烟听着有些费劲。 孟逊冷笑:“既然没话可说,那就是死有余辜了?来人——” 申奇元苦笑两声,道:“死有余辜?呵呵,好一个死有余辜。我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竟沦落如斯地步?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使也敢草菅人命?” 孟逊打断他道:“你还执迷不悟?觊觎不属于你的人你的东西,那就该死。” “我……”申奇元无语了一瞬,随即道:“随你如何颠倒黑白吧。”他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竟真的打算引颈受戮。 孟逊要叫人,曲江烟却看得不忍,她不知从前的红绡与他有何旧怨,但自己的香囊可是托了持墨的福才卖出去的,虽然怨恨因他而遭殃,到底不忍他被孟逊如此荼毒。 她上前道:“申公子,我的香囊是如何落到你手里的?又如何遗失的?”她想得很简单,说来说去不就是一只香囊的事吗?说清楚不就没事了?既然他能在孟府好吃好喝的住着,自然与孟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实在没必要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要了他的命。 孟逊老大不高兴的瞪了曲江烟一眼。 曲江烟小声道:“听他分辩分辩,万一他是无辜的呢?” 孟逊哼道:“你当爷没审么?他早就招得一清二楚了。”就算他是无辜的,以他那不可告人的心思,他就该死。 曲江烟只能呵呵。他审的方式有多残酷暴虐,可想而知,什么样的人也不是铁骨头,重刑之下能不屈打成招吗? 若这位申公子真的该死,他也不该是现在这副模样。 申奇元却猛的抬头,看向曲江烟,道:“江烟姑娘,我……那香囊,是我一时贪爱,所以才昧下做了念想,且不是我无意遗失,而是被人偷出去的。” 曲江烟被他这样大喇喇的盯着看,有一种被唐突的冒犯,下意识的避开他的视线,却在触及他惨白的容颜之后,惊骇的瞪大了眼。 她怕自己看不清,又怕自己看错了,想要再近一点儿好看得清楚。手腕被人狠狠捏住,她茫然回头,见孟逊脸上是狂风暴雨,听他咬着牙道:“江烟,你可别犯糊涂。” 从前的事爷没和你计较,那是看你态度还不错,怎么今儿一见了他,又和魔障了似的?你可别坐实了和他的不清不楚。 曲江烟哪还管孟逊想什么?她近乎歇斯底理的甩开孟逊的手,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让我看看,我就看一眼。 当然看一眼是远远不够的,曲江烟直直的盯着申奇元,连话都不会说了,她张了张嘴,半天才艰难的问他:“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天底下不可能有如此相像之人吧?可,若说他们是同一个人,总有点儿匪夷所思。 申奇元抬头,似是失望又似是意外的看她一眼,好像很奇怪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随即眼神掠过一抹了然,低头沉郁的道:“在下姓申,单名一个元字,是福建福州人氏,因家中尚有两位兄长,故此加了一个奇(ji)字。” 曲江烟满脸失望:不是,不是,就说怎么会是他? 可为什么不是?她忽然就愤怒起来,明知道这愤怒相当无理,可满心都是失望、悲观的情绪,哪还算他要不要紧? 曲江烟低下去,揪着申奇元的衣领子强迫他抬头面对自己,问:“这香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伙着旁人陷害我?” 申奇元也挺无奈,好歹他也是个大男人,被个女人揪着衣领子,且离得这么近,他浑身都刺痒得慌:“江烟姑娘,你别动手,我说过了,这香囊是我看着精致一时心里喜欢,这才特意留下来的,横竖你也是要卖,我喜欢买下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对吧?我,我付过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51 银子了。” 曲江烟不关心他是不是喜欢这香囊,也不理会他语气中的谴责,径直问他:“你认识我?” “我……”申奇元轻声咳了几声,才摇头道:“只是看你的容貌,听你的名字,才能勉强对上号。以前多有唐突,实在冒昧。” “以前……以前怎么了?” “没什么。”申奇元却又一副“往事不堪回首,因此不欲多谈”的模样。 曲江烟一搡他,站起身还踹了他一脚,道:“滚,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别再叫我看到你。” 孟逊起初见曲江烟揪着申奇元说七说八,本是十分恼怒,见她不过问了几句便喝命他滚,他心情又稍好了些,挥手叫人把申公子拖下去,伸手来揽曲江烟:“爷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看,果然没说错吧?你跟他这样的人计较什么?要是不顺气儿,爷这就叫人将他……” 曲江烟虽然没躲,可其实肌肉紧绷,十分僵硬。她心里相当烦躁,看谁都想打谁两巴掌,只不过眼前的人是孟逊,她只能死死忍着。 孟逊察觉到她的不对,问她道:“你这是怎么了?事情已经问明白了,确实是你受了冤枉……” 曲江烟很想骂他让他也滚,她现在不想见人,就想一个人静静,可到底不敢,她低声道:“奴婢,很不舒服,大概是昨儿吓着了。” 孟逊看她浑身轻颤,脸色微红,伸手一探额头,确实有些热,心里也愧起来,道:“那你歇着,爷叫人去请郎中。” 曲江烟懒得听他说了些什么,只胡乱的点头,转身出去。一回到自己的厢房,曲江烟径直倒下去,眼泪流了一脸,她紧紧咬着被角,喃喃道:“江澧,怎么能这么像?江澧,你到底是生是死,到底在哪儿啊?” 曲江烟头晕脑胀,她知道自己又病了,或许不是病,就是一种逃避。孟逊请了郎中,隔着帐子替她诊了半天的脉,声音细微,听不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可曲江烟自己也读过医书,知道这些郎中们说来说去不外是那么几句话,什么外染风寒,内火上腾之类的套话。 内院里的女子,能有什么大病?都是吃饱了没事撑的,动辄就染了风寒,有了内火,几剂清火发散的药下去,小病养养就好了。 孟逊坐在榻边,抚着她披散的长发道:“爷知道错怪你了,你放心,爷一定给你个公道,凡是敢算计你的,爷一定重罚。” 曲江烟懒得理他,她也没什么精神,只不耐的转过头,留个背影给他。 孟逊只当她病着不耐烦,又温言软语啰嗦了半天,许诺一定多多给她补偿。见她精神不济,只蹙着秀眉,连睁眼都不愿意,心下虽然遗憾,也只能丢下她走了。 孟逊一走,曲江烟就睁开眼,把竹纹叫进来,道:“你去替我倒盅水。” 竹纹一边替她倒水一边道:“姑娘你醒了?爷刚走,要不爷叫人去给颂歌送个信,把爷追回来?” 就是因为知道他走了她才敢起的。曲江烟就着竹纹的手喝了口水,忽然就重重一推,把茶盅直接搡到地上,厉声喝斥竹纹:“跪下。竹纹,我自认待你不薄,从未把你当成奴婢看,是什么让你竟然勾着外人陷害我?” 竹纹吓了一跳,委屈的道:“奴婢冤枉,奴婢没有陷害姑娘。” 曲江烟冷笑,道:“你说没有就没有?事实俱在,你还狡辩,看来是料到我不能拿你如何,我是不敢用你了,来人,来人——” 小丫头跑进来,曲江烟知道是新来的其中之一,叫做竹影的,便道:“你去叫颂歌来,就说竹纹人大心大,我是不敢用的了,叫他把竹纹送回府里交由爷处置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所以就没更新,大家保重身体,健康最重要。 第52章 请缨 曲江烟这话一出,竹纹脸色惨白。 她是府里的家生子,若她犯了错,曲江烟确实没资格处置她,将她送回府里交给爷也算是规矩。可她服侍曲江烟也有些日子了,不明不白的被送回府,哪还敢有主子再用她?甚至各院主子明面上不屑,私底下还要以为是她的人品有问题,才被曲江烟逐走的,这黑锅一旦背上,这辈子就没出头之日了。 她哽咽着道:“姑娘,您别送奴婢回去……” 曲江烟扭了头,一副不忍目睹的模样,只叫着竹影:“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 竹影是竹纹一手带出来的,不管是于公于私,对竹纹都是又敬又畏,又羡又妒,今乍见她失了宠,这心里是又害怕又高兴。高兴的是,竹纹一直是曲江烟的大丫鬟,她下去了,这位置自然有人往上顶,府里没别人,她们四个各有四分之一的机率。 能往上升谁不愿意? 竹影相信其余三人也不例外。 害怕的是,不知道姑娘是个什么性子,若是这般喜怒无常,暴戾残酷,那可真不是好服侍的主子,自己即便侥幸成了大丫鬟,将来前景也照样堪忧。 竹影看一眼竹纹,忙低声应是。 竹纹一见曲江烟来真的,又急又气,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道:“姑娘,奴婢真不是有意狡辩,实是不知姑娘何出此言?奴婢怎么就勾着外人陷害您了?您好歹把话说清楚,让奴婢死也死个明白。 曲江烟止住竹影,对竹纹满是失望的道:“你既要个明白,那我便给你个明白,我问你,怎么当初卖香囊时你谁也不托,偏托付到申公子身边的持墨头上?没有当日,哪来今时?” 竹纹叫屈:“奴婢在二门等了半天,不见一个人影,后来遇到持墨,是他主动上前打招呼……奴婢真不知道他和申公子是谁?也没预料到会有今日之祸,只能说是凑巧。” “凑巧?这也太巧了吧?怎么就巧到一环扣一环?”曲江烟冷笑表示不信,又道:“还有这香囊,如何会到了申公子手里?他一个外男,收受了我的东西,说是没鬼,你信?既到了他手里,又如何会被偷出来送到爷跟前?不是你这蹄子里人里应外合,她们怎么会算计得如此精准?若不是爷肯信我,今日我便遭了天大的冤屈,只怕这会儿死的就是我了。” 竹纹是有嘴说不清。 她道:“奴婢确实没做过,奴婢也不清楚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姑娘若是不信,就让奴婢去问个清楚明白。” 曲江烟冷笑,一脸的嘲弄:“你去问谁?” 竹纹张张嘴:“奴婢……”去问爷,他定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雷声大,雨点小,就这么轻拿轻放的饶过她们主仆,可借她俩胆子她也不敢去问。 那就去问背后的主谋?笑话,谁会傻到承认“我就是害你的人,害你的目的是因为妒嫉,我用了什么什么手段才害成的你”。 竹纹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去问申公子。” 曲江烟等的就是她自投罗网,可面上却装得十分不屑,道:“问他?他自身难保,能问出什么来?” 竹纹急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52 得道:“爷冤枉的可不只是姑娘一个人,连带着申公子也一并连累进去了,再说这件事始作俑者就是他,不是他私下扣住姑娘的香囊,哪来这么多罗烂?于情于理,他也该给姑娘一个解释。” 曲江烟哼笑,道:“你说得倒好听,可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借故逃了再不回来?我又哪里知道你是不是又和人去送什么消息,等你找到申公子,回头爷知晓,又栽赃到我头上诬蔑我和他私相授受?” 竹纹也是气冲斗牛,脸色通红,胸脯一起一伏,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道:“奴婢怎么敢借故私逃?就算奴婢愿意当逃奴,可奴婢的爹娘兄嫂都在府里,就是铁石心肠也不敢连累了他们。既是姑娘不信奴婢,那……求姑娘给奴婢半日假,奴婢把申公子请过来,当着姑娘的面奴婢和他对质。” 这是最好。 可曲江烟却不说话,似是有些动摇,竹纹见她面露犹豫,又添了一句:“有这许多人做证,便是谁再信口雌黄,也没人敢诬蔑姑娘和申公子有什么私下往来。” 曲江烟这才做释然状,却仍是迟疑的道:“不是我不信你,实是你让我不敢相信,就说上次出府,谁敢保证你不是故意没拿帷帽,不是故意带我去那间茶楼?否则怎么那么巧就遇上了狼子野心的魏行远?我一个内宅女子,轻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怎么会知晓有我这么个人?又怎么会打我的主意?” 曲江烟说这话是故意的,她既已知魏行远与曲家恩怨,自然能猜出他一早就对“飞烟”之死充斥着怀疑,偏孟逊身边又有个和“飞烟”相似的红绡,又偏偏叫江烟,几下里如此凑巧,也得有人信才成。 可不敲打敲打竹纹,回头她倒戈孟逊,她便一点儿胜算都没有了。 竹纹极力要替自己辩驳:“这,那次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姑娘不也说,哪能事事都有万一?再说奴婢真的不知道会出那样的事……奴婢——”竹纹深觉自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恨不得一头撞死以示清白。 曲江烟轻声一叹,眼含愁怨得道:“算了,我知道或许冤枉了你。” 竹纹眼中含泪,直点头:“奴婢确实冤枉。” 曲江烟眼神恳切的望着她,道:“从我伤重初愈,你就一直在我身边,相处这些日子,甜也甜过,苦也苦过,我自认你我算是患难与共的交情了,不是情非得已,我怎么会怀疑你,冤枉你?我自己尝过被冤枉的苦处,自然不愿你也受这样的罪。算了,算了,说到底也不是你一个人的疏忽,我也有错,心存侥幸,偏偏所有的事情都凑到了一块,唉,竹纹,我是心里难受,只能和你说说罢了,偶尔发发脾气,也只是因为我只剩下了你,所以你别怪我。” 竹纹感动得频频点头:“不怪不怪,奴婢知道姑娘心里憋屈,奴婢受点儿委屈不算什么,只要姑娘肯信奴婢,奴婢就算刀山火海,也替姑娘闯,定然替姑娘洗清冤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两千字了。好想弃文啊啊啊,收藏这么惨,数据这么差,真叫人情何以堪啊。 第53章 告成 申奇元自知在孟府是再也待不下去的了,拖着病体就和持墨寻了家客栈。持墨一脸郁闷之色,替他跑前跑后,好容易安置下来,见他不停的捂着胸口咳嗽,急得直跺脚:“小的去寻个郎中来,公子总这样,万一拖成大症候可怎么好?” 申奇元摇摇头,了无生气的道:“我不妨事。” “公子,你就别逞强了,这些日子,您的病一直拖着不见好,药也不知吃了多少副,这样下去是不成的。” 申奇元叹息:“改明儿等我养养,咱就回去吧。” 持墨倒是有点期待:“回去也好,京城里哪有什么好人,不如待在自己家里舒服,起码不必受这等冤枉罪。就说那江烟姑娘……” 申奇元打断他:“你还敢说,可不就因为她才惹出来的祸么?” 持墨不敢再往下说,却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她狂什么狂,对公子始终没个好脸,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奴才秧子……还有那位孟大人,初时对公子倒也好,可不知怎么就翻了脸,倒像是两世仇人似的,这回更是勾结府里的人栽赃陷害公子。” 申奇元眼睛放空,手无意识的摸着腰下的玉珮。那里本来有个荷包的,现下却空空如也,小厮持墨叨叨咕咕,他却一个字都没听见去。 回去吧,注定是一场空,不远万里,好不容易才拖着病体爬回京城,不想物是人非。虽然早在预料之中,可真的与现实正面相对,他软弱得恨不能死去的是自己。 打听了许久,才打听到姐姐沦落为教坊司的官伎,原以为花了银子总能见到人,不想被这位孟大人花言巧语的骗到了府里。 再打听时,却说那个叫飞烟的,与自己姐姐有七八分相似的人已经死了。 他不敢信,不肯信,不能信,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姐弟两个就能相见了,可差这么一步,姐弟俩便成了阴阳相隔。 曲江澧痛彻肺腑,悔不当初,恨自己年轻不知事,错信了人,偏这个时候遇到了府里的江烟,明明她眉眼和姐姐一般无二,可她居然自称“红绡”,是孟府的家生奴婢。百般试探,最终曲江澧死心绝望:她确实不是姐姐,只是一个和姐姐长得略有些相似的女子而已。 曲江澧都打算回福州了,谁想红绡托人卖针线换钱,拿到她的香囊时,曲江澧又升腾起了希望,她说她不是姐姐,怎么连针线都能如此肖似?简直就是同一个人,可分明她性格骄纵、浅薄、轻浮,不及姐姐雅致、清逸,偏偏他没法将二人分割开来。 他甚至想,她不承认,那他就不认好了,但起码两人能扯上联系也好,她为难,他帮她,就权当她是自己的姐姐。 可惜想得虽好,终是一厢情愿,到底还是被人陷害,拿这香囊做了文章,被冤枉他和红绡不干不净。 呵呵,真好笑,他对她只有敬重,哪敢轻慢,怎么就论到“通,奸”的地步了?可惜没人相信,连红绡都对他恨之入骨,亲手踹了他好几脚。 曲江澧终于承认,那不是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否则姐姐怎么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不切实际的幻想终究是幻想,从今以后,这世上再没亲人,曲家只剩下了他自己。 可惜人生总是充满讽刺,当你遭受重大打击,对整个世界都不报希望和善意的时候,它往往会给你一个小小的甜枣。 人是个既脆弱又坚韧的动物,不管曾经的决心有多大,可一旦面对曙光和希望,相信没有几个人能抵挡得这份诱,惑。 曲江澧就是这般。 他都打算抛弃从前的恩怨和最近的纠缠,彻底放下京城的一切,回福州过自己的生活的时候,店小二敲门道:“申公子,有个姑娘找您?您看见还是不见?” 有个姑娘找自己?他也不认识什么姑娘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53 ,更没在京城惹下什么桃花债。 持墨没好气的道:“谁知道是打哪来的?又揣着什么目的?她说见就就见?公子,咱不见。” 曲江澧正犹豫着,竹纹已经噔噔噔上楼来,一扯帷帽,朝着他一福身,道:“申公子,我家姑娘有请。” 持墨忍不住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道:“你家姑娘以为她是谁啊?可以对我家公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以前我家公子病得极其凶险的时候,那么求你家姑娘,就为的是见她一面,可你们是怎么待我家公子的?这会儿要见我家公子?不去。我家公子和你家姑娘素不相相识,孤男寡女,瓜田李下,还是算了吧。” 竹纹也恼了,她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又因为不被曲江烟信任,心里正拱着一团火呢,当下呸了持墨一声道:“你当我愿意来请你家公子?好大脸,实话说吧,我家姑娘遭此无妄之灾,全是因为你家公子自己不检点,不过是叫他过去问清事情的始末原由。说句请那是好听的,再敢叽叽歪歪,把你家公子捆了带过去。” “嘿,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家公子不和检点,我……你……”持墨说着脸就红了,可不甘心认输,便啐道:“你一个小姑娘家,满嘴胡沁,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竹纹轻蔑的道:“是做贼心虚,自己理亏吧。” 曲江澧出声制止持墨,对竹纹道:“不知江烟姑娘到底有何话说?在下已经把事情交待得清清楚楚了,诚如我的小厮所说,瓜田李下,多有不便……” 他不去。 竹纹道:“申公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拿了我家姑娘的香囊是事实吧?我家姑娘因此被人陷害是事实吧?起因全在于你丢了香囊是事实吧?如今我家姑娘受了不白之冤,你不帮着查清罪魁祸首也就罢了,可好歹你得给我家姑娘道个歉吧?” 曲江澧从善如流的起身朝着竹纹一躬到地:“是,那就请姑娘代为转答。”不就道个歉吗?他道就是了。 竹纹气得微旁边躲了一躲,道:“你好歹也这么大人,平素也识文断字的,怎么这么不讲道理?道歉能代为道的吗?你就不能当着我家姑娘的面,认认真真、正儿八经的道声歉?” 曲江澧微微凉笑,道:“她不会稀罕的。” 竹纹气得一插腰:“该不该道歉,是你的事,稀罕不稀罕,是我家姑娘的事,你怎么能因为我家姑娘不稀罕,就连你做人的本分都忘了?” 持墨看不过眼她们主仆都这么刁蛮,自家公子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值当她们主仆这么挫磨?不就是买了个香囊吗?怎么啦?她做了香囊不就是留着卖的?公子也不是白拿她们的。再说自己替她们跑腿,也没跟她们要好处费,这还不能两相抵吗? 香囊被偷,也不是公子愿意的,明明是那个叫江烟的人缘不好,不知道得罪了谁,拿香囊说事,他们都没怪自家公子受了她们的连累呢,她倒有脸让自家公子给那个叫江烟的女人赔罪? 休想。 持墨当下也毫不客气的回击道:“明知道你家姑娘不稀罕,你还来寻我家公子晦气?天底下怎么会有你们这么恶毒的女人?” “我恶毒?你那是没见过什么才是真正的恶毒。”被骂作恶毒的竹纹狠瞪了持墨一眼,道:“闭嘴,哪儿都有你,你能做你家公子的主?” “我……”虽说做不得公子的主,可保护公子安全,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遇到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就该大棒子撵出去,好还自家公子一个清净。 持墨气得道:“你赶紧走,我家公子病着呢,不见外人。”说着就上前来拾推搡竹纹:“你一个姑娘家家,倒敢私自出来见外男?你家府上就是这么个规矩么?” 竹纹急了,若是请不回申公子,她可怎么和姑娘交待? 她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了,持墨一碰她,就大声叫:“你放手,这就是你家的规矩?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再敢碰我,我喊人了。” 持墨吓得忙缩回手,轻蔑的看了竹纹一眼,道:“没长成的毛丫头罢了,说我非礼你,谁信?” 想了想也豁出去了,要是顾及脸面,这女人今儿就撵不成了。持墨打定主意,拽着竹纹的手臂就往外推:“你喊吧喊吧,我宁可吃点亏,也不能叫你扰了我家公子清净。” 竹纹瘦小,哪里是持黑的对手,三推两推就到了门口,她死死攀住门框,回头朝着曲江澧喊道:“申公子,你当真不见我家姑娘一面?昨儿姑娘受了委屈,这会儿都气病了,若是你不能解释清楚,你就不心里抱愧?万一我家姑娘因此有个三长两短,你就不怕良心不安?” 持墨嘟囔:“说什么都没用,这时候想起我家公子来了?我家公子病得时候,想见你家姑娘,你当时怎么说的?这叫报应,我家公子和你家姑娘没一点儿关系,赶紧走。” 申公子拂了拂袖角,唤住持墨放手,语气极轻的对竹纹道:“你说得对,好歹,总要见她……最后一面。”权当留个念想不呢,谁让她长了一张和姐姐肖似的容颜。 第54章 隔膜 再度打量曲江澧,曲江烟的眼圈一阵阵的酸涩。他已经梳洗过了,也换了干净衣裳,大抵逃脱了无妄之灾,神情不复先前的狼狈,那种世家公子的温文、儒雅也就越发明显。 这分明就是弟弟曲江澧。 只不过不再是昔年不懂事的淘气小鬼头,而是历经人世风霜,那双曾张狡黠、明澈的眼睛,终于被风霜和忧伤所取代。 他们的身份也变了,他改名换姓,不再是曲家人,她则更是脱胎换骨,与曲家没任何关联,凭她心情如何激荡,又有千言万语,此刻都说不出来。 曲江烟微微仰了仰脸,把眼中的酸涩咽下去,打发竹纹去倒茶,她则尽量淡漠的不带任何感情的道:“申公子请坐,我有一事不明,想和申公子讨教。” 曲江澧有些意外的看她。一是意外她为什么把自己叫回来,她疯子似的叫自己滚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这会儿就像变了个人,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二是意外她言辞谈吐也和从前大相径庭,以前的“江烟”哪里有这种清冷、孤傲、雅致的气度? 曲江澧苦笑且无奈的道:“江烟姑娘请说。”他实在不欲再和她有牵扯,这会儿孟逊不在,若被他知晓自己和江烟私下接触,不知道又要发什么疯。 而且每次见她,曲江澧都有冲上去管她叫“姐姐”的冲动,明明知道她不是姐姐,可对着她那张与姐姐相似的脸,他总是情不自禁。 曲江烟紧握着袖子下的拳头,喉咙里堵得难受,如骨哽在喉,恨不能把所有的疑问都吐出来,但终究压抑住了,道:“不知申公子是何方人氏?” 曲江澧有些狐疑的瞄了她一眼。他先前解释过了的,怎么还问?莫不是对他的身世有了怀疑?曲江澧的心就咯噔了一下,他的身世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54 自来是极其敏感的,为此他特意苦学闽南话,就防的是被人看出破绽,因此听了曲江烟的疑问,眉眼都带了审慎,道:“在下是福州人……” 曲江烟道:“是吗?我怎么听着申公子口音像是……京城口音?” 人从出生,有些特质是先天的,可能初时不显,但年纪越大越明显,但有些特质,却是后天影响的,和自身所处的环境有着很大关系。曲江澧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说话、做派、气质、修养都受京城世风的影响,虽说他去了福州五年,但有些细小琐碎的地方还是会暴露他的身世。 他一下子就慌张了起来,暗暗琢磨到底自己哪句话暴露了自己有京城口音,心里虽慌,面上却沉得住气,道:“江烟姑娘真是好耳力,在下的乳娘是京城人,我时常跟她在一处,口音或者会有些不经意带出来的影响……” 曲江烟见他答得滴水不漏,又是庆幸又是失望。到底长大了,做事不再那么冲动,可他拒不承认他的身份,那自己和他又该如何破冰? 曲江烟抿了抿唇,觉得心口有些疼,她很想知道这五年曲江澧是怎么过来的,可他如此谨慎,对着她,未必肯说实话,曲江烟一时无言。 曲江澧眼观鼻,鼻问心,既不多动一下,也不多看一眼,见曲江烟不吭声,便提醒般的轻咳了声,问道:“不知江烟姑娘,有什么要问在下的?” 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他可要走了。 曲江烟淡若秋菊般的笑笑,道:“也没什么,我上次做的香囊,亏了申公子才能卖个好价钱,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一直没能当面谢过,十分不安……” 曲江澧露出一个嘲弄的笑来,近乎冷漠的道:“不敢当。”可别说这个谢了,该谢时不谢,这个时候谢,够虚伪的了。 曲江烟知他心有怨恨,解释道:“我也是受人冤枉陷害,一时情急,有所迁怒,在这儿我向申公子道歉,还请申公子别和我计较。” 曲江澧最是心软不过,曲江烟果然再正经再认真不过的起身给他行礼,他又不好意思起来,忙起身避让过了,道:“咳,算了。” 孟逊不是什么好人,他本就怀疑自己与江烟有什么首尾,偏这时候闹出香囊的事儿来,想也能想得出他态度有多恶劣,若是江烟不替她自己分辨,只怕都未必留得命在。 自己好歹是个大男人,何必和个女人计较? 曲江烟心里发急,道:“申公子大度,我却不能不有所表示。” 曲江澧一听就急了:“别别,不用,不用,我也没帮什么,那会儿我正病着,全是小厮持墨跑的腿,你要是谢你就谢他好了。”说完也不顾得什么礼仪,抬腿出门就跑。气得曲江烟恨声道:“不是一向最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这会儿就怂了?” 可等追出门,哪还有曲江澧的影子。 其实曲江烟如何不知曲江澧为什么变化这么大?从前是什么都不怕的小霸王,那是因为父母爹娘俱在,但凡惹出乱子,自有人替他收拾,可如今家逢剧变,他孤苦无依,谁瞧他不顺眼都能踩他一脚,他敢怒不敢言,甚至因为身份原因,连去寻个公正说理的地方申辩都不能,除了尽可能的不惹事还能如何?落在世人眼里,可不就是文弱书生、怂祸孬种一个么? 曲江烟无法,只好叫竹纹再去请曲江澧,他却说死说活都不肯再来。竹纹只好把曲江烟亲手绣的一个荷包摔过去,道:“不识好歹的家伙,我家姑娘说了,这荷包算是赔给申公子的。” 曲江澧还不太想接,等竹纹走了,持墨气呼呼的拣起来,道:“赔罪都赔得这么嚣张,谁稀罕?公子,这荷包?” 曲江澧挪了眼道:“扔了吧。”随即又想起那香囊来,忙道:“不,还是拢个火盆,绞了之后再烧掉。” 持墨气哼哼的道:“就该如此。” 等持墨拢了火,看了一眼这荷包,见这荷包虽然做得精致,却不是崭新的,不由的更恼怒了,道:“公子,你说怎么有这么可恨的人?送个荷包还是个旧的。咦,这荷包里有东西。” 曲江澧却意兴阑珊的道:“你怎么还记吃不记打?甭管里面有什么,都赶紧毁了吧,别回头再授人于柄,那可真要了命了。” 持墨一想也是,毫不怜惜的把荷包扔进了火盆,眼瞅着火舌吞食了荷包,直把它烧成一团黑灰,这才用火钳敲了个稀碎,拍手道:“行了,这回再也害不了人了。” 曲江澧叫持墨结算了房钱,打算明日一早就回福州,哪成想半夜有兵士敲门说是要巡查,曲江澧拿出路引和名贴,却被兵士粗鲁的打翻在地,拿出一张画像对着他照了又照,道:“分明是逃犯,我家大人接了禀报,说是曲家遗犯近日在京城出没,不想果然是,废话少说,有什么冤情跟我家大人去说吧。” 曲江烟仿照从前在家里做的针线,做了个半旧的荷包,那花色都和当年她送给曲江澧的一模一样,怕他不信,还在荷包里写了他的生辰八字,一心等着他能瞧出端霓,主动找上门来……不为了认亲,他总会怀疑些什么,肯定要当面问问她是谁。 哪成想曲江澧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初他当“红绡”是自己的姐姐,百般试探,想要认亲,却被红绡连削带打,冷嘲热讽,被孟逊知道好一顿打,自此死了心,这回再不敢有任何痴心妄想,竟是连看都没看这荷包一眼。 可怜曲江烟望穿秋水,也没等来曲江澧,反倒把孟逊等来了。 曲江烟烦躁得想杀人,可孟逊叫人送了一匣子名贵首饰,还关切的拉着她的手,从眉眼摸到肩肘,再到腰腹,含笑道:“你的病大好了?几日不见,爷怎么觉得烟儿越来越好看了呢?” 曲江烟只能勉强笑着道:“奴婢也就今天才堪堪起身,仍然觉得头晕目眩,爷觉得奴婢好看了,大概是……” 他眼瞎呗,要不就是被□□薰心,一心只想着那点儿事,哪管她是好看还是赖看? 曲江烟接下去道:“大概是……奴婢这些日子茶饭不思,形容消瘦的缘故。” 孟逊哈的一笑,抚着她细白的手腕道:“为什么茶饭不思?可是想爷想的?爷也如你一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不才忙完手头的事,就立刻来找你了么?”轻佻的挑起她的下巴,印在她的唇上,轻磨慢捻,猥琐心思表露无移。 曲江烟只能闭眼应承,眼见他越来越过分,曲江烟伸手推拒,正这会儿外头颂功隔着门急惶惶的道:“爷,大理寺卿陈大人求见。” 孟逊松开曲江烟,蹙眉道:“他要见爷做什么?”有事也该找到孟府,跑到这儿做什么? 颂功道:“说是……抓着了逃犯,这逃犯恰好是从……从这儿出去的。” 曲江烟倒退一步,脸色发白:这日子怎么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第55章 诱导 抓走曲江澧的还是魏行远,他的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55 目标还是曲江烟。有些人求而不得,过段时间也就算了,毕竟缠磨下去,煎熬的是自己。可对于魏行远来说,得不到的女人成了执念,成魔成狂他也不惧。 只能说老天也帮他,先有个像曲江烟的红绡,再有个像曲江澧的申奇元,如果他还抓不住机会,那他都要恨自己蠢了。 曲江澧当年被流放,不到一年就被报了个“病故”,魏行远重新翻看文卷,只剩冷笑。这里边的猫腻太多了,可也就只能骗骗寻常凡夫俗子,既撞到他手里,就没有个轻易了结的事。 一抓到曲江澧,他便严刑拷打,逼着他承认他就是曲江澧,还要他指认到底是谁帮他瞒天过海,改头换姓。 曲江澧受尽刑罚,却死也不开口。如果他招了,死的就不是他一个人,当年曲家上下两百多口人死的时候他记忆犹新,断断没有再因自己反要害得申家屠门的道理。不只申家,还要暗中帮助自己的恩人。 孟逊前来探监。他倒不是存着什么好心,而是想看看曲江澧到底招认了没有,若他没骨气招了,那也只好送他上路。他若没招,呵呵,为绝后患,也最好斩草除根,免得给自己招祸。 曲江澧披头散发,脸上都是血痂,身上的衣裳也是一条一缕的,此时已是初秋,牢房里又湿又潮,他瘦得就剩一把骨头,蜷缩在牢房一角,如果不是胸口尚有轻微的起伏,了和个死人也不差什么了。 狱卒打开门锁,朝着孟逊一躬身:“大人,您请。” 孟逊回身赏他一个重重的荷包,道:“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他说。” 那狱卒满面陪笑:“是,是,小人待会再来。” 孟逊走到曲江澧跟前,嫌恶的瞅了一会儿,用脚尖踢踢他:“喂,死了没有?” 曲江澧身上疼得厉害,浑身也烧得厉害,意识一阵清醒一阵模糊,听着有人进来,努力睁开眼,见是孟逊,又没什么表情的阖上了眼。 孟逊道:“你说你回来做什么?害人害己。” 他还敢说?要不是他,自己早找着姐姐了,他现在还装好人? 曲江澧睁开眼,无声的道:“我姐姐呢?” 孟逊嗤一声,道:“爷告诉过你了,她死了。” 曲江澧发不出声音,喉咙受伤,此刻像堵着块大石头,稍稍咽一口唾沫都疼。他只能做出轻蔑的不信的神情。孟逊有些烦躁的道:“爷跟你说过了,那丫头原名叫红绡,不是你姐姐,跟你姐姐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连他都不信,也不怪魏行远也始终不信了。可这是事实,要他怎么解释? 曲江澧轻轻的呵了一声,他当然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姐姐,可生得太像,连孟逊都要拿她做个替代品,何况是自己? 孟逊道:“你已经给爷带了太多的麻烦,所以你留不得了。” 曲江澧沉默的听着,只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摸了半天才想起,他身上的东西早就被人搜走了,他吃力的抬手,道:“我死不死的,没什么意义,你把……把我埋在,我姐姐身边。” 孟逊道:“你别做梦了,要死你也得以申家人的身份死。” 还嫌惹得祸不够? 曲江澧一闭眼,无声嘲弄的笑了笑,再不肯和孟逊说一句话。他孤身跑到京城,原本就是十分冒险的事,姐姐没找着,自己也身陷囹圄,这也是预料中的事,他知道自己注定是一个死,没人能救得了他。 孟逊把一个小药包扔到他怀里,道:“你自己看着办。” 曲江澧却忽然睁开眼,眼里闪着怨毒和痛恨:他凭什么以为自己会为了减少他的烦恼就自我了结?既然姐姐是他害死的,那么,自己死也要拉着他垫背。 曲江烟叫人把朱老爹叫了来。 朱老爹头一次来,一路上就喋喋不休,一直问曲江烟的近况,竹纹不敢多说,只哼哈的敷衍,一进门,朱老爹眼睛就瞪溜圆:“这死丫头,自己住着这么好的院子,怎么就不知道孝敬孝敬我这做爹的呢?啧啧,这院子得值个几千两银子吧?现下是她自己的了?” 竹纹一路上说得最多的就是“不知道”、“不清楚”,朱老爹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他自己心里早有了决断。 “嘿嘿,爷对红绡这丫头还真是好,我没白生这个女儿,哈哈,老子也算苦尽甘来,以后有闺女孝顺,还愁没好日子过?”他俨然一副老太爷的模样,摸摸这个影壁,摸摸那个假山,好像这院子已经成了他的。 终于把他领进门,竹纹松了一口气,再和朱老爹待下去,她都要疯了。 见着曲江烟,朱老爹就气势汹汹的道:“你这不孝的丫头,我还去府里寻你呢,你倒好,蔫不溜秋的说搬出来就搬出来,怎么也不着人和我说一声儿?” 曲江烟今日穿了一身玫红销金绣梅花的襦袄,底下是一条白色百褶裙,端的是明艳照人,衬着她冷艳的神情,哪里还有昔日孟府丫头的影子? 朱老爹打量了她一忽,识时务的闭嘴,讨好的道:“红绡啊,你最近可还好?爹挺惦记你的……” 曲江烟叫他坐,等竹纹上了茶,便示意她退下,对朱老爹道:“咱家还有什么亲戚没有?” 朱老爹享受的端着茶碗,闻着茶香,陶醉的眯着眼睛,道:“香,我可好几年没喝着这样极品的大红袍了。”见曲江烟面色不善,忙道:“不就还有你大伯……” 曲江烟道:“你好好想想,咱家还有没有远房亲戚?比如姓申的……” 朱老爹心想:就你娘那个孤女,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哪来的亲戚?他自己也就哥三个,全在孟府做事,往上捋几辈也是孟家的奴才。大嫂和二嫂么,也都人口简单。 还姓深的呢,姓浅的也没有。 曲江烟重复的又问了一句:“爹可可一定要好好想……咱家到底有没有姓申的亲戚。” 朱老爹没什么大智慧,可在人生底层挣扎得够久,自有他混迹于世的小聪明,曲江烟不会无缘无故的提什么姓申的亲戚,他也不信她不知道家里究竟有几门亲,可她三番两次的重复,自然是有用意的。 他抬头:“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曲江烟手里握着一样东西,轻轻的推过来,道:“爹说呢?我打小就不在家,家里有什么亲戚,哪里知道得清楚?” 朱老爹伸手把那一卷东西拿过来,眼神当时就直了:银票,是银票,足足有八百两。 他立刻就堆出笑来脸:“有,当然有。那不就是你大伯母娘家嫂子的舅家嘛!” 曲江烟笑笑,道:“这亲戚,也拐的弯太多了。” 朱老爹:“……那想要多近?” 曲江烟一指他手里的银票:“爹自然清楚。”亲戚越远,银票越少。朱老爹一拍大腿,道:“是你舅舅姓申。”为了银子,让他改姓他都愿意,何况死了的妻子没名没姓,凭空杜撰出来一个舅舅也不为过。 曲江烟双手交握,朝着朱老爹道:“爹年纪大了,怕是记性不太好,我舅舅不是还给我生了个姑表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56 兄弟?” 朱老爹点头附和:“是,是,你不说我都忘了,可不是有个姑表兄弟么。” 曲江烟道:“说起来也是不巧,他最近有牢狱之灾,你这做姑夫的,不能坐视不管,好歹尽点儿心。” 朱老爹握着银票的手就和被烫了似的一抖:“牢,牢狱之灾?这咱可惹不起,不成不成,有银子赚没命花,我可不干。” 曲江烟淡淡的道:“这可由不得你了,你不去救他,他就要反咬一口,说你窝藏朝廷命犯。爹难道没觉察出来,爷为什么这么宠着女儿吗?” 朱老爹嘴闭得和蚌壳似的不说话。他当然知道,早在几年前就知道了,可知道是知道,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难以启齿的,横竖受益的是自家女儿,至于她长得像不像教坊司的官伎又有什么关系?只是像而已,她可是实打实自己的闺女。 曲江烟吓唬他道:“他们可都说我不是你闺女红绡……” 朱老爹破口大骂:“哪个眼瞎的人说的?你就是我闺女。” “你说了可不算,自古民不与官斗,真要闹上公堂,你拿不出证据来,咱们爷俩可就没福分做父女了。” 那怎么成,他还指望着沾闺女光呢。 朱老爹道:“这还要什么证据?你就是我闺女,是你那死鬼娘拼着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当初你娘稀罕得什么似的,说要留个念想……”他忽然眼睛瞪大,哈哈笑起来,道:“我有证据,谁说我没有证据,当初你娘替你留了手印和脚印的,虽说你如今大了,可这种印记变不了,就是皇帝问起来,也不可能闭着眼睛非说你不是我闺女。” 曲江烟松了口气,她没想到这不靠谱的朱老爹终于有一天还是能指望得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尽量坚持完本,谢谢了。 第56章 过堂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朱老爹是典型的勇夫。他揣了曲江烟的银票,一溜烟的就没了影,临走前拍着胸脯保证:“闺女啊,你就放心吧,老爹这点儿事肯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曲江烟不放心也没办法,但她本意也没指望着他能办成,不过是叫他打个头阵,先把曲江澧是冤枉的这阵势造出去再说。 说起来好像有些不太厚道,好像因为朱老爹不是她亲爹,她使唤起来就没什么压力似的,可曲江烟委婉的提到这事“有风险”,朱老爹不以为然的道:“咳,行了,你甭说了,我都知道,先前不也挨了爷一顿棒子嘛,我还不是忍过来了?你放心吧,我也没那么傻,找人写了状纸,再雇个人替我挨那一百杀威棒就成了。” 曲江烟:“……”看来自己果然多余,他一则惜命,二则爱财,不用她嘱咐,他自会想办法两全其美。 朱老爹动作倒快,没两天跑回来向曲江烟请功:“状子我递上去了,说过几天就过堂,你放心吧,到时我咬死了他就是你表弟。没准还要让你去堂上做证,你也甭怕,横竖你那娘到底是哪儿的人,家里有什么人谁也不清楚,你就说他是你舅舅的儿子,谁敢说不是?” 他还反过来安慰自己。 曲江烟道:“有爹在呢,我怕什么?” 朱老爹竟噎住了,半晌拿袖子抹着眼泪道:“说起来都是你爹没用,要是爹真能替你生个兄弟就好了,你有腰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任人欺负。” 曲江烟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他是难过没有儿子呢,还是真替自己现在的处境担忧。她温声安抚:“等表弟从牢里放出来,您就认他当干儿子得了,让他给您老养老送终。” 朱老爹收了泪,哼哼两声道:“不成,这可不成,干儿子哪有亲儿子牢靠,再说谁知道他……”到底知道姓申的这小子身世本就诡异,不可说不能说,因此他识时务的闭了嘴。 曲江烟体谅他为自己跑前跑后着实辛苦,后头还不知道会不会受刑,便很大方的又给了他十几两碎银子,还叫厨房的两个婆子整治了一桌上好的菜肴,又替他打了一壶竹叶青,好吃好喝搭对满意了这才送他走。 果然过堂时朱老爹一见着曲江澧就装模作样的看了看,而后抱住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姑母命苦,打小就被家里卖出来,多年不曾归家,好不容易你爹攒了点儿钱想给她赎身,那会儿你姑母有了你表姐,身子不好,想着大老远的,回去也是煎熬,便没走。那个时候你才多大点儿?如今一晃都这么老高了,若是你姑母活着,看着你出落得这样出挑得多高兴?可惜啊,她死得早,临了还惦记着你这侄子,只说侄子肖姑,你和她生得最像,若是能亲眼看你娶妻生子,她就是死也无憾了……” 曲江澧不知道打哪儿蹦出来的姑父,十分嫌弃的推他道:“我不认得你这个疯老头,谁是你侄子,又哪来的姑母?你别胡乱攀认亲戚。” 他早招了,说自己就是曲江澧,说江烟就是自己的亲姐姐,孟逊弄虚作假,暗渡陈仓,假装弄个死人说是自己姐姐,实则是想把姐姐变成他的禁脔。 如果不是有了他的供词,魏行远也不会如此放心大胆的叫他出来过堂。 可朱老爹是谁?耍无赖是最拿手的,拉着曲江澧的手,唠唠叨叨,说的都是他小时候的事,有鼻子有眼,有根有据,连曲江澧自己都有些愣。 这老头也太能胡说八道了,说得他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这样一个姑丈,再听他夹掺不清说起你表姐长,你表姐短,如今为了你的事茶饭不思,夜不能眠,急得都要上吊投井,他也满心惶惑起来。 再听他说到什么“红绡”,心里剧震。不会歪打正着,她真是自己的亲姐吧?不然她怎么会派这么个混老头来救自己? 曲江澧心里头犯疑心,便问朱老爹:“我表姐,现下在何处?” 朱老爹见他认了,松了好大一口气,道:“就在家里等你呢,只等你平安回家,就给你做顿你爱吃的……” 府尹冯有道啪一拍惊堂木:“勿那老头,休得胡说八道,这分明是朝廷要犯,你说他是你内侄,可有证据?” 朱老爹摇头:“大人您说他不是小的内侄,可有证据?” 冯有道与魏行远是同门,他姑母嫁的便是魏行远的堂叔,彼此之间有些亲眷关系,受魏行远所托,自是不会轻易叫朱老爹一个小小百姓糊弄住,厉声喝道:“休得放肆,现下有曲家遗罪的画像在此……” 朱老爹道:“小的也有人证,我这内侄相貌似小人的浑家,我那女儿也像,她们表姐弟站到一处,和亲生姐弟没什么差别,把我闺女带过来,大家伙一看便知她们两个是一家人。” 冯有道为的就是引蛇出洞,把曲江烟弄出来,当下一拍惊堂木:“来人,把朱家女……” 朱老爹道:“她叫红绡。” “宣红绡上堂。” 衙役上门,是颂歌开的门,听说府尹要宣曲江烟上堂,他大大吃了一惊,一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57 边好言好语给了银子安抚衙役,一边叫人骑快马给孟逊送信儿。 衙役有差事在身,只略略喝了杯茶,便说什么也不肯再等,死说活说非要带曲江烟走,颂歌没法儿,只好亲自护送。 曲江烟等了这几天,为的就是这一刻,她心里焦虑、紧张、害怕,都杂糅在了一起,神经绷得极紧,连牙关都在发抖。她怕,怕不经过审讯,就又定了她的罪,怕又像从前一样,不问青红皂白就关进牢里,凭白无故又被人卖来卖去。 灌了好几杯冷茶,这才故作镇定的起身。她特意穿了一件素白的银钱绣竹纹的襦衫,底下是雪白的八幅罗裙,整个人素雅得仿佛雪里白梅,清冷之极,却也娇艳之极,眉宇间锁着轻愁,眸子里略带焦灼。 她一上堂,曲江澧眼都直了,他往前一步,情不自禁的就要喊“姐姐”。曲江烟看向他,假装迟疑的问道:“表,表弟?果然是你?” 朱老爹立时叫出来:“丫头啊,虽说过了这么多年,可你果然一眼就把你表弟认出来了,真不枉你舅舅待你,待你娘,待咱们家这么好,天可怜见,你表弟被冤枉成罪犯,终于可以洗清冤情了。” 曲江澧不明白曲江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也算彻底明白,眼前这看起来不着调的老头才是眼前这女子货真价实的亲爹,与自己确实没关系。 他有些怔然的道:“表,姐?呵,时间过得太久,我不记得了。” 曲江烟想打他:小时候的机灵劲哪儿去了?甭管认不认亲,先把眼前的牢狱之灾躲过去再说? 不过她也知道,曲江澧对自己,对朱老爹没什么信任,一时半会儿就想让他顺着自己的想法办,有点儿难,因此曲江烟也只是抹抹眼角,道:“都说表弟生得像娘亲,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这话果然不虚。” 所有人都看向他二人,果然发现额头、眼睛、鼻子十分相似,一时底下人议论纷纷,有说他二人是亲表兄弟的,也有说世人或许真有长得相似的。 冯有道一拍惊堂木:“休得喧哗。”他看向曲江烟,尽量和颜悦色的道:“你就是朱家女,小名叫红绡的吗?不要怕,问你什么你便答,只要实话实说,自然会放你归家。” 曲江烟暗暗冷笑,他这话也就糊弄糊弄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想套她的话,做梦。她乍着胆子,跪下微垂了头,轻声慢语道:“是,小女子本名红绡,后来被主子改名叫江烟。” 冯有道一皱眉,又指着曲江澧道:“你说这人是你表弟,可是实情?若敢信口雌黄,大刑伺候。” 曲江烟害怕,瑟缩着道:“小女子不敢,实是当年姐弟见面,年纪都还小,隐约知道娘说过他与我不像姑表姐弟,倒像亲姐弟……” 她抓着相貌相似的把柄,连冯有道也不能说什么,且她一出现,在场诸人包括看热闹的老百姓早就看清了:确实像,不是亲表姐弟是什么? 冯有道冷笑道:“大胆刁民,还敢信口雌黄?他自己都招了,说他是罪臣曲直之幼子,上京来寻姐姐,也就是教坊司的官伎飞烟。更有人告你改头换姓,以逃罪责,有欺君之嫌。” 曲江烟才不怕这个,仰头道:“小女不认得什么曲直曲弯,只知道小女打小生在朱家,后来年纪略大便被挑进了府里,后被夫人指到爷身边,一直到今天。大人若是不信,只管问我爹,我娘虽然没了,可小女子的亲戚、朋友尚在,他们总认得我是不是朱家的女儿吧?” 冯有道见她一点儿都不心虚,也不害怕,心里也犯了疑心,当即道:“来人,去传证人。” 趁这功夫休堂,自去找魏行远。 魏行远气得咬牙:“只管传证人,我还不信能让这等无知小民把这铁板钉钉的案子翻个个儿。” 第57章 答应 曲江烟确实不能翻案,朱老爹也不能,可孟逊能。听了颂歌的传信儿,说是冯有道把曲江烟弄走过堂了,他一点儿都没耽搁,一边安排人去做事,一边换了衣裳径直赶了过来。 他虽然生气曲江烟自作主张,派了朱老爹去搅闹公堂,可到底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证明她不是曲江烟,也给自己彻底扫清了麻烦,因此无论如何都得要亲自出面的。 但他想给曲江烟一个教训,是以最初只是作壁上观。等到传来了朱家人和左右邻居,纷纷作证江烟就是红绡,甚至朱老爹还请昔日给红绡接生的稳婆做证,拿出来当年生产时朱三娘给红绡留做纪念的手印、掌印,两相对比,证明她就是货真价实的红绡,孟逊都目瞪口呆。 案情急转直下,谁也没想到朱老爹竟然有铁证能证明红绡的身份,连魏行远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又有孟逊气冲斗牛,直指魏行远以权谋私,因一己之恩怨便草菅人命,他不依不饶的非要魏行远说个清楚明白,否则就要请陛下给个公道了。 若是别人咆哮公堂,冯有道早叫人把他捉拿归案,先给一顿板子给他个教训了,可孟逊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一向只听陛下一个人的命令,冯有道哪敢惹? 他一边暗自埋怨魏行远给自己招来这么个灾星,一边只能休堂,陪着笑脸请孟逊到后堂坐了,道:“这案子怕是其中有误会,还请孟大人稍安勿躁。” 他是无论如何不敢把魏行远招认出来的。 孟逊道:“什么误会?大人说得真是轻巧。一等今儿过了堂,当堂结了案,等明儿再来,我看见的就该是两具尸体了,到时候有再大的冤情又上哪儿去诉?便是有青天能将这案子重审,可不该死的人也早都死秀透了,他们表姐弟俩招谁惹谁了?” 冯有道陪笑道:“孟大人说笑,卑职岂敢如此轻忽。” 孟逊也不跟他敷衍,只道:“那就请大人给在下一个准话,今儿这案子怎么了?” 能怎么了?红绡的身份是真的,只能无罪释放。申家小公子与红绡这表姐弟之说却存着疑云,需要派人前去福州申家求证,一来一往起码需要几个月的时间。道远且长不说,就怕有人从中捣鬼,到时申奇元还真给弄成了红绡的表弟,他所花费的心血可就全白废了。 有心把申奇元扣住,可孟逊哪肯,死活非要带人走,冯有道犯愁:万一他把这个申家小子弄没了,自己上哪儿找他赔去? 孟逊道:“大人怕什么?我还能把那小子弄死不成?” 这谁说得准?他办事一向狠厉,弄死个把个人对他来说算什么难事? 可他既然开了口,冯有道不能不给面子,只好任他把曲江澧弄走,但再三嘱咐:必须得随传随到。 曲江烟见孟逊出面,便知这事成了九分,给朱老爹使了个眼色,暗暗告诫他千万别乱说话,与他匆匆而别。 一回家,立刻换了衣裳,打散头发,歪在了榻上。 竹纹看她眉锁轻愁,神色怏怏,大惊道:“姑娘怎么了?” 曲江烟有气无力的道:“我没事,就是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58 身上没劲儿,躺躺就好。”说着没事,却是蛾眉深蹙,一副弱不胜衣之态,甚至时不时的呻,吟几声,捂着心口,好像随时都会乘风归去的模样。 竹纹关切的道:“姑娘定是在堂上吓着了,要不奴婢派人去请个郎中回来?” 曲江烟想着做戏要做七分真,当下也就没拦着,撑起身子道:“别兴师动众的,你悄悄去和颂歌说一声儿。” 和颂歌说了,便相当于告诉了孟逊。 竹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姑娘躺着吧,灶上热着鸡汤呢,好了姑娘先喝一碗养养神。” 刚请了郎中进门,迎头撞上面色黑沉的孟逊。竹纹忙给他行礼:“爷回来了?” 孟逊看那郎中一眼,问:“谁病了?” 这不是明知顾问吗?这里除了他就曲江烟一个,底下的人病了谁配请郎中? 竹纹回道:“是姑娘,打从一回来就说心口不舒服,脸色苍白,浑身竟出冷汗,奴婢琢磨着怕是吓着了……” 孟逊心道:吓着了?他可没看出来江烟哪儿害怕了?从头到尾,她是有问必答,且条理清晰,分明是早在心中试演了多少回的。 她这是怕自己罚她,预先做出这娇弱模样来吧? 他哼一声道:“那还不赶紧请郎中进去?” 既请了郎中来,也没个当场就撵人出去的道理,还要做出温和模样来,让这郎中给曲江烟请了脉。那郎中果然说曲江烟是吓着了,开了安神汤,拿了诊金,火烧屁股似的就出了门。 竹纹也有点儿害怕,看一眼榻上的曲江烟,到底没骨气的放下鸡汤,转身退出房间。 孟逊坐在床沿,唰一下掀起床帐,盯着曲江烟的背影,道:“江烟,你好样儿的。” 曲江烟捂着胸口坐起来,可怜兮兮的道:“爷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孟逊一指她鼻子:“你倒跟我说说,你娘几时给你认了个舅舅?你舅舅又打哪儿给你生了个表弟?” 曲江烟吓得往后缩,含着眼泪道:“奴婢不知道,都是奴婢的爹——” 孟逊冷笑:“你别拿你那废物爹当挡箭牌,当爷不知道他是什么货色呢?没人给他支招,他有这胆子有这本事?” 曲江烟抵死不认:“奴婢身份低微,自然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爷诋毁奴婢的爹,奴婢若一声不吭,就是不孝。他是无能废物,没什么出息,可这也不是他就该死的理由。” 他几时说弄死她爹了?他不过是问她到底想做什么,无缘无故,让他爹去认什么内侄? 孟逊气得直喘粗气,没法儿跟曲江烟讲理,只冷森森的道:“你还真说对了,他就是该死,爷这就叫人把他弄死。他死了,你也就没了仗势,待在这院里也能安生些。爷就是对你太好了,这才让你生了贪心,没事就撺掇你爹给爷生事。” 曲江烟往前一扑,就抱住了孟逊的腰,道:“我爹到底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天怒人怨的事,爷你不能就弄死他,若他死了,奴婢也不活了。” 孟逊扒拉开她的手,冷笑道:“爷愿意问你一声儿,那是看得起你,你当你不说爷就查不出来?别忘了,姓申的那小子还在爷的手里呢,你以为你爹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耍混闹无赖就能把他救出来?别做梦了。惹急了,爷连你们一齐弄死,看你还能兴什么风浪。” 曲江烟自然知道光靠自己这点儿小伎俩根本救不了曲江澧,甚至侥幸将他放出来,过两天也能被人寻个由头再弄进去,虽说恨着孟逊,但到底要指望他给曲江澧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当下便道:“奴婢从没这么想过,爷不要冤枉、牵连无辜,爷但问无妨,奴婢一定实话实说。” 孟逊重新坐好,问她:“那你从头说。” 曲江烟拭着眼角,偷眼打量他,道:“就是,自打上回见了申公子,奴婢瞧着眼熟,之后又特意叫他来过一次,问清他家里都有什么人……奴婢觉得他像是奴婢舅家表弟。” 孟逊一个字都不信。 曲江烟跪着道:“奴婢说得都是真的,不敢有一个字隐瞒。” 孟逊举起手:“爷看你就是欠打,不打不说实话是不是?满嘴谎言,你拿爷当二傻子糊弄呢?” 曲江烟明明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是将脸凑上去,软声道:“爷要打,只管打,便是打死了奴婢,奴婢也不敢有所怨恨,只是奴婢就认定了他是奴婢的表弟,到哪儿也只有这一句话。” 她这么拧,孟逊也没办法,总不能真一巴掌下去拍死她。他收了手,盯着曲江烟的眼睛问道:“你缺表弟?” 曲江烟不缺,她也不稀罕,可她缺血脉亲人,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曲江澧被人陷害,成日里藏头露尾,和丧家之犬似的活着? 曲江烟抱着孟逊的腿,软声道:“奴婢就求爷这一件事,只要爷应了奴婢,以后叫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孟逊问她:“爷叫你回府你也回府?” 曲江烟睁着水润润的眸子,无辜而天真的道:“可奴婢出府,不是爷答应过的事吗?爷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奴婢一直当爷是天神一般的敬着来着。” 合着叫她回府,就是他食言而肥,她势必要轻看他了? 孟逊气得道:“行,不回,那爷要你做姨娘呢?” 曲江烟垂头道:“得爷抬举,那是奴婢的荣幸。” 孟逊轻抚她滑腻的脸颊,笑道:“算你识趣,行了,起来吧,你不就想要个表弟嘛,爷答应你了。不过你记着,你答应爷的事,可不能赖帐。” 曲江烟心道:一直都是你自说自话,我可没答应。她点点头,讨好的道:“爷可有什么稳妥的主意?” 孟逊不以为然的道:“让你舅舅来一趟不就成了?” 以申家之力,在京城什么都不是,自然没能耐保住申奇元,可有他相帮,还不是说申奇元是谁就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书友的支持,我来更新了。又换文章名了,实在是起名渣文案渣,不知道是这文实在写得滥还是因为文章名和方案的缘故…… 第58章 贪图 孟逊答应的痛快,说得也轻松,曲江烟却心惊肉跳。他话里有话,先是问她是不是缺“表弟”,再来一句“她要就给她个表弟”,这会儿又牵扯出来她“舅舅”,分明早揣度出来她的小心思了,却不挑破,也不知所图为何? 曲江烟耷拉着眉眼,小心翼翼的道:“那,回头奴婢就叫我爹找人写封信,带给奴婢的舅舅?” 孟逊道:“不然呢?你要信得过,让爷替你带口信也成。”他给带口信,谁知道会不会把人吓着? 呵呵…… 曲江烟道:“信得过,自然信得过,爷就是奴婢的顶梁柱,是奴婢的靠山,奴婢不信爷可信谁呢?不过这口信毕竟没根没据的,奴婢的舅舅与奴婢家也这么多年不曾来往,且奴婢的娘早就没了,怕是奴婢的舅舅一时疑心,不如写信稳妥。” 她看孟逊果然没有插手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59 的意思,又道:“再有,让奴婢的表弟也写封家信,顺路带回去,把前因后果交待一番,那样就更省口舌了。” 孟逊一瞪眼:“你还想见那小子是不?” 不见哪成?目前还是一笔糊涂帐呢,不见他怎么把这事说清?他都破罐破摔,连他是曲江澧的事都招出来了,若不说不明白,谁知道他会不会继续找死? 曲江烟艰难的咽了咽唾沫,做出害怕却大无畏的样子来,道:“爷这话说得,可让奴婢惶惑了,他是奴婢的表弟,虽说男女有别,但到底是至亲骨肉,偶尔见一面,说两句话又有什么关系?” 她的身份可不是什么世女贵妇,不过是个奴才秧子,哪那么多讲究? 孟逊冷冷的盯着她瞅了半晌,才道:“你对你这表弟,还真是挺上心的。” “……”曲江烟不吭声,这话怎么接怎么都是错的。 孟逊又不阴不阳的道:“说来还是爷办了件好事,大抵当初冥冥中觉得这小子看着面善,或许有些源缘,没想到还真跟你有瓜葛。怎么爷听说当初这小子一劲跟你凑近乎,你都爱理不理的呢?是什么原因让你转了性,一下子就这么亲近起来?” 曲江烟只好做感激零状,道:“确实,这事多亏得爷……”见他不为所动,又挖空心思找借口:“当初奴婢不也是没认出来吗?他一个外男,无缘无故的就跟奴婢搭话,奴婢哪知道他是何居心?后来还是奴婢的爹……” 孟逊不掩嘲笑的道:“你爹这挡箭牌还真好使,随时都可以拉过来替你挡枪啊。” 他自嘲讽他的,曲江烟既然落了里子的好处,哪还敢要面子?当下腆颜道:“总之就是三问两问,觉得他像,再后来他出了事,奴婢想着,不管是不是,总得先救出来再说,哪成想他还真是奴婢的……表弟。” 她讨好的道:“奴婢能找回表弟,对爷十分感激,不然奴婢心再高也达不成心愿,这是朱家的大好事,奴婢的娘若是地下有知,想来对爷也是感激涕零的。” 孟逊好笑的道:“你娘啊……”坟上草都多高了,她可还记得? “说起来,你娘的身契爷也瞧过,她可没说她是哪儿地的。爷倒不知,你那出息爹倒是记得清楚,还福州申家,呵。” 曲江烟的心咯噔一声,谨慎的打量着孟逊。这时候也只能咬死了说她娘就姓申,孟逊为了他自己考虑,也得下大力气把她娘安到姓申的人家里头,可他挑得这么透,是想要挟她什么? 曲江烟强笑道:“奴婢小时候,也听爹娘偶尔提过,具体的,奴婢就不清楚了,想来奴婢的爹这么多年整日就是喝酒买醉,想来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都稀里糊涂的,但这舅舅确是真的,也许这么多年没见,舅舅另寻了出路呢?” 孟逊嗤笑:“那是,人挪活,树挪死,说不定你舅舅就是觉得福州那地儿风水好,所以举家搬迁了呢?” “呵呵,爷说得再对没有了。” 孟逊挑起她的下巴,直盯着她黑沉的眼睛道:“你最近身子一直不好,不是这儿就是那儿的,如今又添了个什么外四路的表弟,怕是更没别的心情了吧?爷如今在你心里就是外人,是不是?” 曲江烟被看得心虚,只能硬着头皮娇声抱怨:“爷说得话,奴婢不敢说不是,可爷怎么不自己算算,自打奴婢搬进来,爷一月之中来过几次?奴婢出不得门,不知外头到底什么情况,这心里也在打鼓,谁知爷是不是被哪儿的妖精绊住了脚?” 不就是倒打一耙吗?她也会。 越说曲江烟越委屈,把他一推,哽咽着道:“若不是奴婢出了事,只怕爷还不肯回头呢,这会儿子爷倒说是奴婢服侍得不尽心,可真是冤枉死人了。也幸亏奴婢还有个爹,再不成器,那也是真心疼着奴婢的,不是他三不五时过来瞧奴婢一眼,怕是奴婢死了也没个知道信儿的人。活在世上,谁没个三亲六故,便是爷外头这样那样的亲戚也不少,每到逢年过节,总有来府上打秋风的,连老太太、太太都心地慈善,直说舍给外头也是舍,自家亲戚哪有不舍得的道理?怎么到了奴婢这,正儿八经的亲戚,爷还要疑神疑鬼?” 说罢蒙着帕子捂住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孟逊伸手,犹豫了犹豫,又放下,扬声道:“得了,得了啊,给你脸你就接着,别给脸不要,爷几时说不认你的亲戚了,又几时被什么妖精绊住脚了?怎么就不管你死活了?这不一听说你这儿出了事,爷就急里忙慌的赶了过来?你爹……咳,爷也没对他怎么样,平时教训他几句那也是为了你好,省得他打着你的旗号在外头为非作歹。难不成你还想让爷拿他当个正经岳父老泰山?” 曲江烟顺坡就下,噗哧一笑,道:“没这个道理,再说他哪配。” 三两下两人言归于好,曲江烟欠起身,温声软语的道:“知道爷辛苦,想必这时候还没用饭吧?奴婢也是,一听说要上堂,吓得心都跳出来了,到这会儿也还是冷汗涔涔的,奴婢这就亲自给爷做几个爷爱吃的菜。” 还是要溜。 孟逊钳住她的腰,将她拖回来压到床沿,低声暧昧的道:“爷肚子确实饿得紧,可还不急,另有一处饿得可比那儿凶得多了,你先喂饱爷再说。” 说时伸手就去撕她的衣裳。 曲江烟神色不变,甚至也没挣扎,还温柔的摸了摸孟逊的脸。孟逊心底升腾起不祥的预感,问她:“怎么?” 曲江烟羞怯又难为情的道:“实是,不大凑巧,奴婢的小日子来了。” 孟逊惊愣住,不大相信的道:“你敢骗爷?” 曲江烟头一扭,咬唇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奴婢怎敢?” 孟逊伸手去解她的汗巾子,等到确认无误后气得颓丧的往床边一滚,捶床道:“江烟,你给爷等着。” 曲江烟并不以逃过他魔爪为幸,毕竟如今不只自己在他的控制之下,就是曲江澧也在他手里,他若不点头,谁敢让她见? 曲江烟微蹙蛾眉,扭着手指,偷看他好一会儿才道:“奴婢也不想,谁想这么不凑巧。” 孟逊怒道:“你敢是说爷来得不凑巧?” “不,不,不是。奴婢是说,那个,来得不巧。” 巧不巧的,也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说这些废话都没用。孟逊想了想,却又高兴起来,道:“那也无妨,总有别的法子。” 曲江烟眼睛一瞪,想要不应,可正求他之时,不给好处就罢了,连点甜头都不给,他肯实心实意帮她才怪。 当下便低下头,声若蚊鸣的道:“奴,奴婢,怕是服侍不好。” “怕什么,便是不好,爷也不怪你,休说不会,爷教你就是。” 曲江烟被他一把扯到榻上,胡乱的放下床帐。空间小而幽闭,她没那么害怕,却还是紧张,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颇有些无辜的意思在里面。 她就是再装小兔子,到嘴的肉孟逊也不可能吐出来,他亲着她的脖颈,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60 在她耳边低声道:“别这么看着爷,越看爷越恨不得把你整个囫囵吞下去。” 握住她的小手往他身下拽,轻喘道:“握着。” 曲江烟一闭眼,乍着胆子,心有余悸的触上去。像碰着了蛇一样,恨不能立刻缩回手,可孟逊怎么肯,轻笑道:“你甭跟爷这矫情,让爷舒服了,你想什么爷都给你,可你要是再这么着三不着两,哼哼……” 曲江烟忍着恶心,牢牢握住了,顺着他的力道上下耸动,问:“奴婢想见见奴婢的表弟……” 孟逊所有的注意力全在那只握着自己命根子的小手上,另一只手则不老实的在曲江烟身上到处揉捏,闻言也只是唔了一声。 曲江烟不敢再追问,只是红着脸,躲闪着眼神,尽力想要应付完差事。 孟逊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也越来越烫,他的眼神像一簇火焰,灼的曲江烟皮肤都要烧着了,他猛的在她温润的耳垂上轻轻一咬,两人同时低叫出声。 曲江烟迅速抽回手,嫌恶的在他衣裳上擦了擦手,退后一步,道:“奴婢去给爷打热水。”说完逃一样冲下榻。 第59章 冥顽 孟逊一直躺着没动,甚至还双手抱着后脑勺,翘着二郎腿,嘴角微微上翘,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听见门响,扭头看了一眼,见曲江烟躲躲闪闪的进来,不由嗤了一声。 曲江烟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嘲弄,也知道自己越这样胆怯他越放肆,也就板着脸,装做没事人似的挪过来,道:“爷,热水好了。” 孟逊隔着床帐道:“爷是鬼么?怕爷吃了你?你走近点儿。” 曲江烟只好往前又走两步,心一横,绞了手巾,撩开床帐,目光咄咄的望着他:“爷,热水。” 她要真是小兔子,逗着玩玩还有点儿意思,她要不怕了,他还懒得逗她了呢,当下敞着衣襟,似笑非笑的道:“这不一向都是你的活计么?难道还要爷亲自动手?” 曲江烟真恨不得把手巾摔他脸上,却也只是转了转眼珠,做出温顺之极的模样来,道:“是。”果然上前来擦他的脸。 曲江烟下手重了点,孟逊嘶了一声。曲江烟立刻停了手,害怕的问:“爷怎么了?” 孟逊拨拉下厚重不透气的湿帕子,审视着曲江烟:“你故意的?” 曲江烟冤枉:“奴婢不敢。” 那就是她真不会服侍人了?孟逊若有所思:好像自打她自决那回之后,有什么东西不知不觉中都变了。她以前巴不得服侍自己,每次都轻手轻脚,看自己的眼神就和看稀世奇珍似的,又喜欢又不敢。可现在,自己在他眼里和那桌子没什么差别吧?她这是擦脸啊还是擦桌子啊? 曲江烟用手指拧着巾帕,偷眼打量他,道:“奴婢给您擦手?” 孟逊也就由她。这回她格外放轻了些,简直和拿羽毛挠痒痒差不多,孟逊强忍了才没抽回手。 曲江烟拿眼睛盯着自己脚尖,不吭声也不动弹。 孟逊失笑道:“还不快点儿,爷饿了,等着用饭呢。” 曲江烟哦了一声,半跪在榻上,一脸的视死如归。孟逊一眨不眨的瞅着她,眼见得她肌肤泛红,长睫毛不停的眨啊眨,仿佛能从她脸上振翅而飞,不由的手痒痒。 他刚伸手,就觉得腿间一紧,嗯了一声看向曲江烟。曲江烟神色慌乱的往后一仰,仓促的松手道:“收拾好了。” 他真怀疑她是否收拾好了。就那么敷衍了事的擦了擦,水沾上了没有?可看她十分抵触的模样,只是笑笑饶过了她,探起身子俯在她耳边道:“害怕?” 曲江烟很快的摇头,又立即点头,脸色红得像西天的晚霞。 孟逊哈哈一笑,这才懒洋洋的起身。 竹纹带着竹影等人进来摆饭,曲江烟悄悄松了一口气。她不怕服侍孟逊,横竖她也不是什么人事不知的小姑娘,她只怕自己忍不住给他一脚或是一刀,尤其是命根子,她心里有个特别邪恶的想法,就是想看他痛楚之极的模样。 每回触碰到他那玩意一回,她的念头就强烈一回。她哪来的害羞?她那是害怕,明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还要跃跃欲试的挑衅,这不是找死吗? 孟逊很大方的把曲江澧留给了曲江烟:“他在牢里受了刑,找个郎中好好给他调理调理。既是你表弟,你就暂时照料他一段时间。” “表弟”二字强调得极重,意在警告她别想有的没的。 曲江烟轻轻叹息:“爷多虑了。” 孟逊道:“你明白就好。”他状似无意的道:“爷的亲事定下来了,明年五月成亲。” 曲江烟一怔,问:“不知是哪位小姐?” 孟逊意兴阑珊的道:“是方家三姑娘。” 果然是这位表姑娘。 曲江烟一点儿都不意外,反倒还笑眯眯的福身道:“奴婢恭喜爷……” 孟逊看她那毫无芥蒂的神色,莫名的有些不舒服,硬梆梆的道:“表姑娘说很喜欢香凝,她手巧,做的点心好吃,女红也不错,爷就允了她带了香凝走。” 曲江烟惊愕的看向孟逊。香凝怎么说也是他的通房,这成亲后由方氏调,教也就是了,这成亲前就把香凝打发到她那儿去是几个意思? 孟逊安抚的解释道:“等表姑娘过门,就把香凝留在外头,不用再进府了。” 这算给自己出气啊,还是算给表姑娘让路啊?也亏得他一脸的为自己打报不平的模样,怎么,他还等自己向他道谢呢? 曲江烟实在对他感激不起来,再不喜欢香凝,也有兔死狐悲之感。是不是哪天表姑娘进了门,说一句“我瞧江烟那丫头不顺眼”,他也找借口把自己打发了呀? 曲江澧的伤确实很重,在牢里没有得到好的照顾,有些伤处都化脓了。曲江烟叫人找了擅长跌打损伤的郎中,那老先生看了一回直叹气,说道:“幸亏公子年轻,身子一向强健,这要再拖上几天,只怕人都要残废了。” 曲江烟怎么也怨恨不起曲江澧来,如果他不招,只怕受的苦楚更多。恨只恨魏行远狼子野心,歹毒无良,若有机会,恨不能活剐了他。 曲江澧发着高烧,小厮持墨在一旁哭哭啼啼的熬药。他也受了不少罪,可心里一直念着公子,一有机会相见,便说什么也不肯走开。 第二天竹纹过来回道,说是申公子醒了,曲江烟忙过去看。果然曲江澧正坐起身,由持墨服侍着喝药,见到她,神色变了变,到底放下药碗,撑着身子要起,口中直道:“见过表姐。” 人就得识趣,不管前情旧帐,他这条命是她求人救出来的,以后不论对着谁,都得管她叫一声“表姐”。 曲江烟轻抬手,示意持墨把他扶起来,道:“起来吧,你这还伤着呢,就别行礼了。” 她坐到床边,对竹纹道:“这屋里满是药味,你把窗开开,透透气。再找个香炉,把前儿得的荷香拿来点上。” 又看向桌上的药碗,对持墨道:“你家公子刚喝了药,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61 怕是嘴里都是苦的,如今有伤在身,怕是要忌口,你去厨房叫人给你家公子炖碗清淡的汤来。” 三言两语把人都打发了出去,她则问曲江澧:“我上回叫竹纹送你一只荷包,荷包呢?” 曲江澧一直冷眼瞅着,知道她有话说,可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犹豫了一瞬,还是实话实说,道:“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一直在外边跑,没时间码,等有存稿了再多更。 第60章 不灵 曲江烟不可置信的问:“烧,烧了?你就没打开看看?” 曲江澧摇头:“前头有香囊,我怕这荷包早晚落到别人手里,就是个现成的把柄。” 不能说他做得不对,可他烧前就不兴看一眼? 曲江烟抿着唇,一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直接说自己借尸还魂?怕他不仅不信还得吓着。不说清楚,怕他也不敢信自己。 思忖了会儿,曲江烟盯着他严肃的道:“从前的事,你都忘了吧,以后你就是我表弟,你爹是我舅舅,你姑姑也就是我娘,她早些年被家里人卖掉,后来嫁给了我爹……” 曲江澧不吭声,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眼神凉凉的瞅着曲江烟。 曲江烟微微瞪眼:“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可……这事瞒不住,一查就能查出来。我爹他,没有妹妹。” 曲江烟讽刺的道:“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难不成他真的有你这么排行第三的儿子?” 曲江澧胸脯一起一伏,有些愤怒的道:“不然呢?” 曲江烟一字一句的道:“你是不是我的表弟,我清楚的很。” 曲江澧毫不示弱,反唇相讥:“你是不是我表姐,我也清楚的很。从前你不认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可现下我确确实实的知道你不是,我的……亲人已经死了。” 曲江烟恨不能给他一耳刮子,这混蛋,怎么说他才能信?曲江澧像只斗败了的公鸡,虽然狼狈,却不失斗志,梗梗着脖子一点儿都不服输。 曲江烟气极反笑,道:“总之你说了不算数。” 曲江澧怒道:“凭什么我说的不算数,反倒要听你的?你以为你是谁?” 曲江烟讥嘲的道:“对,我是你的表姐,所以你只能听我的。”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曲江澧跟曲江烟讲不通道理,只能气哼哼的道:“随你怎么说。” 曲江烟道:“我不管你想得通也好,想不通也好,总之从现在起你给我好好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你什么时候再找我。还有,这些日子,你好好养伤,回头给你爹,也就是我的好舅舅写封信,至于怎么写他才能信,那是你的事。估计要劳驾他往京城跑一趟,你别吓得他不敢来,我劝你别为了你自己,拖累了诸多无辜性命。” 她气势强,曲江澧就弱了下来,他盯着曲江烟道:“你为什么这么热心、热衷救我?” 曲江烟沉默了一会儿,突的笑道:“我缺个表弟啊。孟家三爷说了,既然我想要个表弟,他就给我一个表弟,你还有什么可问的?” 她缺表弟,大街上划拉去呀?估计只要她相中了谁,不管那人是什么身份,孟子谦都很愿意强迫人家更名换姓,背弃家族,做她的什么表弟。 曲江澧懊恼的道:“为什么是我?” 曲江烟指指自己的脸,反问:“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难道不是你追着我想要打听什么隐情?” 曲江澧脸通的一红,道:“你别错会了意思,我对你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只是……”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急得抓耳挠腮。 曲江烟眼神微含悲怆,却只是笑笑道:“只是觉得面善,觉得脸熟,是吧?同理,我也一样,我一看见你,就好像看见了我一母同胸的弟弟。当年爹娘尚在,父母慈爱,弟弟调皮,一家人其乐融融……” 她眼眶微红,却仍是笑着说下去:“可是一夕之间,家逢剧变,爹娘小妹惨死,幼弟不知所终,我找了好多年。”她声音低下去,道:“找得好辛苦,找得好绝望,我不甘心放弃,可不得不放弃,因为我没有再往后的一年、一月、一天……” 曲江澧瞪大眼,说不出话来:“你,你分明,分明……”她分明是朱家的红绡,他早打听清楚了,朱老爹只她这么一个女儿,且朱三娘早就病逝,她也没有什么长成的妹妹和兄弟。 她分明是在撒谎,目的是什么?骗他不打自招是曲家的儿子? 曲江澧和见了鬼似的道:“你分明是胡说八道。” 曲江烟也不生气,垂了眼,苍凉的笑了笑道:“是啊,你权当是听了个胡说八道的故事,也许是我听来的,也许是我梦里梦见的.”她眼神渐渐沉静而坚决,道:“可老天让我遇见了你,我不能白白错过这个姐弟重聚的机会,所以我拿你当兄弟,那么你就只能是我弟弟。” 曲江澧觉得她既不讲道理,又不可理喻,便一力推脱道:“先前是我不对,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此间事一了,我便回福州,有生之年再不踏京城一步,再不会给你找麻烦,至于什么表姐弟,你还是……都算了吧。你的救命之恩,我铭记在心,你若需要帮忙,我,我还有些银子,至于别的,怕是我再无能为力。” 他想跑?现在还跑得了吗? 曲江烟好笑的道:“你以为你能走得了?” “我……”曲江澧微微脸红:“我是说等此间事了……” “哦,你想拿我当冤大头吗?等我救了你,你便拍屁股一走?到手的表弟没了,我图惜什么?你什么都不想付出就想白拣一条命,想得也太美了吧,天底下哪有这种便宜事?” “你,你想怎么样?” 曲江烟摸着下巴,上下打量曲江澧,直看得他寒毛都竖起来了,就差抱头逃跑,这才道:“一条命呢,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换?还是说你以为你的命不怎么值钱,是几十、几百两银子就能偿清的?” 理倒是这个理,可曲江澧不甘心,他道:“那你想要多少银子?我可跟你说,你可别狮子大开口……我虽好说话,可申家却不是能任你拿捏的。” 曲江烟呵笑,道:“我要银子有什么用?这样吧,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救命之恩便一笔勾销如何?” 曲江澧立刻跳起来,道:“什么事?先说好,作奸犯科、伤天害理的事我可不做。” 曲江烟啪一巴掌拍到他头上,道:“杀人放火,拐带妇女的事,你做还是不做?” 曲江澧怔住:“你,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曲江烟又给了他一巴掌:“我费劲巴力的把你救出来,就是让你胡作非为,好再被抓进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61章 期盼 曲江澧被这两个巴掌打懵了,他不敢相信的看着曲江烟,气得话都不会说了:“你,你凭什么打我?” 凭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62 什么?凭她是他姐姐。小时候一家人都当他是宝,好吃的好玩的都先可着他,就指望着他将来成材成龙。哪成想几年不见,他机灵劲没了,还越来越迂腐了,不打他等什么? 曲江烟再度抬手:“我看你就是欠打,生就的榆木疙瘩脑袋,一点儿都不开窍,多打打,说不定能给你打通了,脑子还能活络点儿。” 见她来真的,曲江澧抱头下床就跑,反身朝着曲江烟道:“你又不是我娘,又不是先生,再说男女授受不亲……” 曲江烟停住脚,冷冷的瞅着他,道:“打你还需要理由?你给我回来,我刚才的话你都听明白了没有?” 曲江澧离她三步远,随时准备逃跑,见她没有追来的意思,却气势凛然,不容反抗,只好不情不愿的道:“听明白了。” “那你倒是答应不答应?” “你得先说是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办到。” 这还差不多。 曲江烟招手叫他过来,没好气的道:“身上的伤全好了是不?我打你两下能怎么着?还能打死你?你跑什么跑?是不是伤口再感染了你才舒服?” 曲江澧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知不觉间就亲近了不少,曲江烟虽然下手挺狠,且态度莫名,但不像对他有恶意的样子。 他一步一挪的蹭过来,道:“哼,你光会说,要不也挨两下试试?还知道我伤着呢?你下手可没见一点儿容情。唉哟——” 曲江烟伸手扶他:“还不赶紧回去躺着。” 这回曲江澧没躲,小声问她:“你刚才说的那个故事,是假的吧?” 曲江烟轻啐道:“胆小鬼,要是你能安心,那就是假的。”他按她坐了,看他头发乱糟糟的,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替你梳梳头发。” 曲江澧嘟了嘟嘴,没说话。不是他胆小,实在是……这事太匪夷所思了些。他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忽然睁大眼睛,拽住曲江烟的袖子道:“你,你是不是……李代桃僵?” 他越想越有这个可能,说不定那红绡真的和姐姐有几分相似,所以孟逊拿她当了姐姐的替死鬼,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曲江烟低头看着曲江澧狂喜的眼神,不忍心打击他,在堂上冯有道就是这么指控孟逊的,他又不是没听见,如果自己真是曲江烟,朱老爹拿出来的证据又怎么会吻合? 他脑子呢?不知道自己好生思量?就算自己这会儿骗他是,早晚他也会想明白的。 曲江烟轻轻摇了摇头,道:“有些事,可能不是用寻常道理能解释得通的,你只要知道,我拿你当表弟,当亲弟弟就行了。这个世上,没有再比你我更亲的亲人,懂不懂?” 曲江澧一扭头,道:“你拿我当小孩子哄呢?什么不能用常理解释,总之你不说明白,我就不认你这个表姐。” 曲江烟还揪着他头发呢,见他这么不懂事,使劲一揪。曲江澧惊叫:“啊,疼,疼,疼。”他忙脑袋又掉过来,瞪眼控诉的看着曲江烟。 可心里到底有什么在悄悄发生变化。如果姐姐在,和自己相处,大概就是这种又有母亲的唠叨,又有母亲的慈爱吧? 可惜,正如她所说,一夕剧变,爹娘和姐姐们,都没了。 曲江澧眼眶发酸,使劲瞪得大大的,不肯没出息的让眼泪掉出来。 曲江烟威胁他:“该说的都说了,要是孟大人问起来,你知道该怎么说?!” 曲江澧提起他就来气,道:“要不是他瞒着我,我早找着……人了。” 曲江烟手顿了下,摒息了一瞬,才轻声道:“不瞒着你又如何?你找着她,也救不了她。” 曲江澧背对着曲江烟,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他越发笃定,背后对自己又打又骂,骨子里却透着温情的女子,不是自己初见时的红绡,就是自己的姐姐。他死死咬着唇,道:“不是他骗我,我总能见……最后一面。” 曲江烟眼眶也发酸。就是见最后一面又如何?不过是让他生活在无耐的痛苦中罢了,他既杀不了孟逊,也扳不倒孟逊,更弄不死曲家真正的仇人魏行远,不过是饱尝人世间最大的绝望和孤独,在无望的纠结和无望的痛楚中煎熬罢了。 她竭力的翘起唇角,仿佛带了笑意,心情也就真能好些似的,轻声道:“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你爹含冤而死,你是他唯一的儿子,就算力有不逮,可到底指望着你替他鸣冤平反呢。就是你娘和你的姐姐们,想来也不过是愿意你能安安生生的活着。” 这话说得曲江澧既恨又痛,低头半晌,才道:“你这话说得自相矛盾,到是盼着我平反啊,还是盼着我做缩头乌龟,只为自己一人苟活啊?” 曲江烟轻柔的替他通着长发,道:“凡事有急有缓,有轻有重,你当务之急自然是好好活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尚且年轻,着什么急?” 曲江澧这才心里好受了些,喃喃道:“那你呢?” 曲江烟一时无语。 曲江澧急道:“你不会是认贼作父,一心只想着他了吧?” 曲江烟慢悠悠的道:“你别胡说,我现下是他的奴婢,到哪儿也翻不出天去。” 曲江澧心下好生难过:“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可到底有什么办法?他自己都不清楚。如今他尚且是阶下囚,不是孟逊,他早死到狱里了,这债怎么算?这仇怎么报?这恩怎么还? 曲江烟笑笑道:“徐徐图之,如你所说,总会有办法的。我要你办的事,就是与这桩有关,如果顺利,说不定我真的能逃离这是非地。” 曲江澧大喜,道:“你说,我一定替你去办。” 曲江烟却只是三两下替他梳好发,听着外头有动静,她没事人似的起身道:“你好好养着吧,等你好些我再来看你。” 曲江澧急得直跺脚,不住的给曲江烟使眼色,曲江烟却只是笑,并不理他。他如今伤还没养好,做什么都做不了,她给他个盼头,不过是希望能激起他的斗志,早点儿把身子养好罢了。 第62章 树敌 香凝离开孟府时,只带了随身衣物,她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会如何,也从未想过自己或许有一天再也不能回府。她只知道,表小姐方云微如今是板上钉钉的未来三奶奶,她若能得表小姐的芳心,以后在孟府,无论如何都能立足。 没谁对香凝的离开表示诧异。 是孟逊提出来的,他只说方云微提到香凝,夸她手巧,不过一个丫鬟,既然表妹喜欢,他很愿意割爱。 孟老太太和孟夫人都是过来人,稍微一思索,便明白了事情的起始原由。虽说对方云微这么早就对孟逊身边的通房满怀敌意,也过于迫不及待的要处置他身边的女人而觉得不喜,但毕竟是打小看到大的,对方云微的性情、脾气、为人都十分看好,且两家婚事已定,不出意外,她就是未来的孙媳妇、儿媳妇,连孟逊自己都不在意,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63 她们就更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的通房去向,是以孟夫人亲自出面,将香凝指给了方云微。 长者赐,虽说不怎么合情理,可香凝身份特殊,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暗示方云微,她有最大的处置权,方云微不能不领舅母这份情。 她还被蒙在鼓里,心里诧异为什么舅母会对自己如此示好,竟擅自做主将表哥的通房预先交给自己,但还是当面笑着收了香凝,回头想明白了,却是暗暗咬牙:不知道谁在外祖母、舅母跟前说了自己坏话,这还没进门呢,气量狭窄、善妒不容人的名声却已经传出去了。 方云微不是个没脑子的,别说香凝只是个通房,且还是个不得宠的通房,即便她是抬了妾的姨娘,方云微也自认有本事把她笼络在手,让她翻不出花儿来,是以她对香凝十分亲切、随和,虽未挑明了说,但心底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善待她。 平素有她帮着做女红、针线,方云微轻省不少,且香凝手脚勤快,性子温柔,针线活不算多有新意,但也极为精致、细腻,因此方云微毫不吝啬的对她大加赞美。 闲了方云微就同香凝闲话,问的大多是关于孟逊的事。香凝知她是害羞,虽然态度爽朗大方,可眼神躲闪,唇角的笑意总是那么浅淡,含着一丝丝的羞涩,好像谁多笑一声,她立刻就全收回去一般。 香凝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尽数讲给方云微听。 难免提到红绡。 方云微做出格外郑重、认真的神色,香凝收到暗示,讲得越发详细。方云微听说飞烟死得蹊跷,且红绡受罚更蹊跷,不由得蛾眉微蹙,问香凝:“这么说,是因为红绡与那申公子有些不干净的首尾,这才惹怒表哥,意欲将她逐出孟府?” 香凝谨慎的道:“奴婢知道的也不清楚,但府里大都这么传。” 方云微抬眼仔细的打量了一回香凝。 香凝生得倒也明丽,且因她生性温和,面目看起来格外可亲,很容易引起人的好感,把她当成知心姐姐,对她无话不说。从男子的角度看,这些都不算优点,唯一能激起男人兴致的,也就剩她略显丰腴,从而显得别具诱,惑的身体了。 方云微终究是未嫁的女孩儿,视线从香凝那饱满的胸前掠过,脸微微有点儿烫,她不敢去想,表哥是不是喜欢这样的女子,可她知道表哥很有可能就是这样的男人。如果真的是,那自己…… 但不得不说,身份使然,香凝由骨子里到外都透着卑微,这份卑微,或许初时能激起男人的怜惜,但时间长了,如果她没有别的出挑的地方,未免显得乏味。 方云微能仗的就是方家的势,香凝却一无所有,如果方云微连她都不能压下去,那也就太无能了点儿。 香凝被方云微看得浑身不自在,却不敢抗拒,只僵硬的半垂着头,任凭她打量。 方云微笑了笑,收回审视的眼神,问她:“你算是表哥身边有头有脸的大丫鬟了,想必红绡比你还强十倍?不然怎么表哥这么宠她?都犯了这么大错,什么话都没说就轻描淡写的饶了她,我倒不知表哥几时这么好的脾气了。” 香凝面色讪讪,道:“自然是这个理,红绡比奴婢,只有更好。” 方云微饶有兴致的问:“哦?那你说说,她都哪儿比你好?” 这话就有点儿打击香凝了,俗话说得好,各花入各眼,逼着香凝亲口承认她不如红绡,还要一条条列出来,这不是打她的脸么? 香凝面色透着窘意,道:“红绡是夫人指给三爷的,比奴婢在爷的身边时间更长,对爷的脾气、禀性更了解,且服侍爷一向尽心尽力,十分周到妥帖。她女红好,以前爷的衣裳、配饰都是她一手经办,不过这几年她做得稍少了点罢了。红绡虽然性子掐尖,对爷却是全心全意,可以说十个心眼都在爷一个人身上,不然那申公子纠纠缠缠,爷也不会既往不咎。红绡手艺也好,偶尔兴起,给爷做几个开胃小菜,爷都是赞不绝口。有时候爷心情不好,都是勉强就着红绡的菜才能吃下两口饭……” 她倒是大方,说的全是溢美之词。 方云微听了微微颔首,心里既酸且涩。 虽说通房就是个玩意,但她们待在男人身边的时间实在太长,那种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培养起来的,如果自己过门就把她们都除掉,必然会引起表哥的反感和嫌恶,夫妻感情还没建立起来就要毁在这些不值当花费心思的人身上,怎么想怎么得不偿失。 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通房在表哥身前身后打转,方云微自认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早晚要么她被她们恶心死,要么自己把她们弄死。 香凝看着就是个不得宠的,心机是有,却太直白,是把好枪,自然不足为虑,倒是那个红绡,是个大麻烦。不除是养虎为患,除,只怕没那么容易。 方云微心里打着盘算,香凝也在打量她。她故意把红绡说得有多好,在孟逊身边有多得宠,实则是把红绡推到了峰口浪尖,好与方云微为敌,果然方云微再深沉、内敛,装得再贤惠、大度,红绡这根刺却算是扎扎实实的种到了她的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不想更新着,实在太累了,不过既然码出来了,还是更吧。 第63章 以后 孟逊忙着公事,又要料理来年的亲事,整天杂务缠身,倒是很少来见曲江烟。 曲江烟乐得不用敷衍他,眼见得曲江澧的伤势一天天见好,心里轻松,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些,她时不时的去瞧他,叫厨房多熬些补身子的汤汤水水。 曲江澧朝她抱怨:“还要喝多久?这些日子我都胖了。” 曲江烟忍不住瞪他:“有福不会享。” 曲江澧只是嘿嘿的笑,他们两个都知道,这种看似安定的日子不会太长久。 曲江烟照顾他极为近心,持墨也瞧出些什么来,私底下对曲江澧道:“这江烟姑娘心性不定,对公子一时坏一时好,只怕这回又揣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公子,咱家走吧。” 他这会阴谋论,看谁都不像好人,尤其是曲江烟,他生怕她存了龌龊心思,假借照顾公子之机,和公子生出什么不伦情份来。 别的不说,这孟逊可不是个好惹得,持墨十分不乐意他二人亲近,可寄人篱下,他又不敢放肆,只好旁敲侧击,希望曲江澧能改了主意,立时三刻搬出这里。 被曲江澧敲了后脑勺一记,威胁他:“不许胡说,她是我表姐。”见持墨琮是不服,便瞪眼道:“我若是从你这听到什么不干不净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持墨心里有怨气,对曲江烟更是戒备,行动都在一旁守着,生怕他二人单独相处,会说些不该说的话,做些不该做的事。 有持墨在,曲江澧有话就不能直接说,只委婉的问曲江烟:“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想过两日就搬出去,也去瞧一瞧姑夫。” 曲江烟略微不舍的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64 看了曲江澧一眼。她当然不舍得,如果按照她的私心,她恨不得曲江澧哪儿都不去,就待在她的羽翼之下,得她一世的庇佑。 可惜,曲江澧不再是从前淘气、稚嫩的小娃娃,他已经长成了大男孩儿。曲家颓败,急需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济世,可要想让他变成个真正的男人,就不能让他养在深宅内院,像个女人似的瑟缩胆怯。 不管她放不放心,她必须把他放出去,经历风雨。 更何况,她自己都泥菩萨过河,难保自身,又何谈庇佑他? 曲江烟点头,只说了一个“好”,道:“我这几天就给你收拾。” 曲江澧急得直皱眉,不好说得太明白,便道:“有什么可收拾的,我一个大男人,在哪儿不成?倒是你,有没有什么话带给姑夫? 曲江烟摇头,反过来叮嘱他:“你早些把信写好,我叫颂歌给孟大人送过去,你的事早些了了,你也好早些得了自由。以后,你还是回福州吧。” 曲江澧断然道:“我不回去。”她还在这里呢,他怎么能走?他恨不得说一句:“要走一起走?”越想这主意越是压不住,果然直接说出口,哀恳的道:“我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一定会很喜欢你,虽说他没什么权势,可帮你赎身还是没问题的。” 言外之意是带她一起回福州。 持墨听得大急,这江烟可是孟家奴婢,公子敢是疯了不成?便是做妾她也不配,怎么能带她一起走?况且,她跟那孟逊不清不白,早就是残花败柳,便是自家老爷再好的脾气,也不会容许这样的女子进门。 他在一边急得不断给曲江澧使眼色,眼皮子都要眨抽筋了,曲江澧也没分心思看他一眼。 曲江烟倒是瞧了个分明,只朝着持墨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 持墨吓得忙垂头看自己脚尖。 曲江烟心知他是个忠心的,有他在曲江澧身边,好歹自己能放心些。 收回视线,曲江烟温柔的看向曲江澧。她不敢说昔日的飞烟和孟逊的纠葛,她更不确定孟逊会不会轻易放她走,因此只笑着对曲江澧道:“好啊,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面见舅舅,亲自向他谢过这么多年对你的养育之恩。” 还有救命之恩。 曲江澧被她的笑容所惑,只当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将来姐弟终有团聚之日,不由面生欣喜,连连点头:“南边不比北边,虽说夏季湿热,可能得一年四季,温度相宜,不比京城冬季干冷。你最喜欢种花,福州以茶花最富盛名,你去了,我替你造一所大花园……” 曲江烟微笑以对,心里也渐渐升起希望,抛却复仇之心,她终生所求也不过是有个花园,过几天安静、轻省的日子。 曲江澧要搬走,曲江烟把连着几天给他赶制的衣裳、鞋袜都包到包袱里,一时竟泪盈于睫。这一别,也不知此生可还有再见的机会?唯愿不论以后的岁月里,他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都能得到爹娘在天之灵的庇佑,一生平安喜乐。 她对着包袱,在心里把要嘱咐的话重复了千遍万遍,到底起身时,眼里的泪已经风干了。 曲江澧接过包袱,喃喃翕动嘴唇,只能低低唤了一声“姐姐”,所有的不舍,所有的感激,所有的伤感,所有的自责,所有的愧疚,几乎都倾注在这两个字之上。 曲江烟差点儿就要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抚了,到底没动,噙着笑道:“你姑夫不是个能靠得住的,你若能与他平安相处,就暂且寄住,若是不能,只需搬出来。若有什么事,尽可以来找我……” 曲江澧一一应了,道:“你放心,我又不是不知事的孩子。等有闲暇,我便来看你。” 曲江烟含笑点头,道:“我交待你的话,你都记在心里,一等此间事了,务必回福州,以后若无要事,便不要再来了。” 他主仆二人堪堪走远,门口来了辆马上,车上盈盈下来一名年轻女子,上前敲门。婆子开了门,不曾答话,那女子已经问:“刚才走的人是从这儿走的吗?” 婆子答道:“可不是,是江烟姑娘的舅家表弟。” “表弟?她哪来的表弟?哪来的舅舅?” 婆子讪笑:“这个,奴婢可就不清楚了,您是?” 那女子收回探究的目光,道:“我是府里的香凝,奉了爷的吩咐来看江烟。” 第64章 吃亏 江烟不买香凝的帐,她开门见山的道:“你奉了爷的吩咐?不是说你跟了表姑娘去了方府吗?什么要紧事,爷不直接打发人来,反倒兴师动众的去方府托付你?” 香凝面色绯红,心里暗恨江烟的直率,不给自己留一点儿情面,只能面色讪讪的道:“我原是怕你多心。” 曲江烟道:“我多什么心?” 香凝面露同情:“这些日子你不在府里,怕是不知道,爷与表姑娘已经订了亲事,只等明年五月,咱们就有新奶奶了呢。” 曲江烟并没有如香凝预想中的勃然大怒,只挑了挑眉道:“我知道了,按说爷早就该娶亲了。”没一点儿拈酸和惆怅伤感之意。香凝不由的惊愕,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你就不担心新奶奶进门,会给你小鞋穿? 曲江烟只笑笑没作声。 竹纹领着小丫头上茶,摆了时兴果子,香凝看得不禁眼热,纵然一向内敛,此时也难免说道:“还是你的小日子过得舒服,呼奴唤婢,又没谁拘着,只怕将来新奶奶进门,也未见得有你这般舒服自在。” 曲江烟瞪大眼睛道:“你这是什么话?传到太太、老太太耳中,可不是要把我打死了事么?我就是个寻常奴婢,哪敢和新奶奶相提并论,你要是还念着你我二人昔日的情分,这样的话就莫要再说。” 香凝被噎得面色青紫,心里恨意盈然。她做得,倒不许别人说得?也不知道爷怎么就听信了她的蛊惑,愣是把她弄到了府外,瞧这院子虽小,却五脏俱全,又有丫鬟婆子,里里外外就她这么一个不是主子的主子,日子过得再逍遥没有了,她还要装模作样,得便宜卖乖,天底下的好事都让她占尽了。 香凝气得简直要拂袖而去,好在还记着自己来的差事,脸上的笑都挤不出来了,硬梆梆,尴尬的道:“我也只是羡慕而已,再说你我姐妹,平素什么玩笑开不得?倒不知你现在这般谨慎、小心。” 曲江烟道:“我知道我从前性子不好,人也轻浮,最是不够沉稳,没事还要炫耀得意呢,不怪你心里这般想。但今非昔比,你也说爷要娶新奶奶过门,我若再不夹着点儿尾巴些,只怕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香凝只能哽着笑道:“呵呵,几天不见,果然你进益了。” 曲江烟不以为然的道:“人都在变,不过有变好变坏之分,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这样,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香凝竟不敢直视曲江烟的眼睛,顾左右笑笑,道:“你管是好还是坏呢,只要爷喜欢不就成了。对了,你最近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65 可还有闲暇做针线?” 曲江烟笑道:“闲暇自然是有,只是……谁的针线?” 香凝笑道:“自然是爷的,不然我哪敢来劳动你?” 曲江烟自是不信的,但香凝拿着孟逊做招牌,她也不能怀疑,便痛快的应下,道:“只要你不嫌我手艺不好,我自当尽心竭力。” 香凝笑得有些不自然:“谁不知道你女红最好,连爷都赞不绝口的,何况是我。再说了,又不是做给我的……” 她交给曲江烟的是十几只荷包和十几条帕子,连花样都是指定好的,曲江烟大略看了看,若还昧着心眼子说这是做给孟逊的,便是拿她蠢货看呢,这分明是出嫁的新媳妇给夫家人送的回礼。 再想想香凝现下服侍的是谁,曲江烟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放下花样子,笑道:“我知道了,大概是爷心疼将要过门的新奶奶,不欲她亲自动手呢……” 香凝横心只陪笑,既不辩解,也不承认。横竖这事被曲江烟瞧明白了,那就彼此装糊涂就好了,她不怕曲江烟不明白,就怕她真傻,既然她猜透了,香凝巴不得她按捺不住脾气,暴跳如雷将花样子都摔到自己脸上,说她不做。 曲江烟却垂眸一笑,道:“我做就是。” 香凝心里失望,眼里也带了些出来,见曲江烟像个名门贵女似的,命竹纹将东西收了,一副坦然、自在的态度,她就不舒服,左右四顾望了望,问:“刚才我来时,见原先在府里暂住的申公子堪堪出门,不知他为何……” 曲江烟从睫毛里望了望她的神色,含糊道:“他在这里养伤。” 香凝仿佛闻见了肉味的苍蝇,怎肯让曲江烟糊弄过关,不停的追问:“哟,申公子受伤了?谁这么大胆子敢伤他?你和他……怎么就这般亲近了?爷可知情?” 曲江烟暗暗冷笑,偏就不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初时还能陪着笑脸,到最后笑得格外勉强,被问得实在答不上来,便索性端出从前刁蛮模样来,道:“我哪知道这些,你若问我,还不如问爷更痛快些。” 她态度这样遮掩,香凝越发怀疑她和申公子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首尾,上回没能一击致命,这回无论如何也得见机行事。 香凝一走,曲江烟便叫竹纹过来,道:“你去找颂歌,就说我想寻两个手艺好的绣娘,叫他务必上点儿心,尽快找好了带来给我。” 竹纹不明所以:“姑娘要绣娘做什么?还有,香凝怎么会来这儿?要是姑娘有什么做不完的活计,奴婢可以帮着做一点儿,虽说奴婢手艺不如姑娘,但勤能补拙不是?” 曲江烟轻啐她:“我知道手里的银子不趁手,可该花还得花,你有那闲功夫,多替我做几身衣裳是正经,管不相干的人和事做什么?”她用手支了下巴,道:“所以要你托付给颂歌,羊毛出在羊身上,做什么要我出钱?出个人力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竹纹顿了顿,终究还是闭嘴。 啧啧,敢说爷是羊?姑娘如今是越来越大胆了。 她后来才知晓,这两位绣娘是给表姑娘方云微寻的,略想了想,也觉得曲江烟有些促狭,不过方云微能够腆着脸先行使三奶奶的权利,也就不能怪姑娘不肯坐以待毙,要给她点儿颜色看了。 颂歌果然去寻访有名的绣娘。 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难,京城里不乏有名的绣娘,可人家自拿这当赚钱的营生,谁肯自卖自身,给别人当奴婢? 颂歌被竹纹催得急,只好回过孟逊。 孟逊哪管这些小事,只当曲江烟心血来潮,想寻两个绣娘单为她做衣裳。不过两个绣娘,府里就有,他一点儿都不吝啬,当下大手一挥,拨了两个年纪略大,脾气温和的绣娘送了过来。 曲江烟看了,大为失望,问颂歌:“这就是你寻的绣娘?我原以为你成天跟着爷东跑西颠,怎么也该很有眼光才是,怎么就没找着既年轻又漂亮的绣娘么?” 颂歌目瞪口呆:只说是寻绣娘,手艺好就成了,怎么还要年轻漂亮的?这是什么意思?本来好手艺的绣娘就不好寻,这还是爷发了善心,她不领情倒罢了,还一脸嫌弃,真是不知自己是什么身份是不? 不待他反驳,曲江烟又轻笑道:“算了,你这就拿了爷的名贴,把这两个绣娘给表姑娘送过去吧。也不必说什么,只说是爷的意思,你家表姑娘一定会好好的赏你的。” 颂歌越发一头雾水,不明白曲江烟是什么意思。他嗫喏着道:“可……爷并没这个意思。” 如果表姑娘想要绣娘,至于拐弯抹角到江烟姑娘这来要吗?还有,这件事,怎么瞧怎么像是未来的三奶奶和爷的通房打擂台斗法,谁输谁赢,说不准,但谁赢,只怕在爷那儿也得不了好。 他倒不是为了曲江烟好,只是不怕城门失火,自己做那倒霉的池鱼,若能劝住曲江烟,他自己也不至于被爷惩处。 曲江烟冷冷的道:“爷有没有这个意思,我还不清楚么?罢了,你原就是替爷干大事的,我哪敢劳动你,和你知会一声儿,也不过是怕你觉得我目中无人,有事都不跟你请示。” “小人没这个意思……”颂歌急了,他在孟逊跟前虽说还算有名有姓,可像他这样的,爷手底下没有几百也有几十,真正能够被爷看在眼里的,他还远远不够,本来被拨到这看顾曲江烟,已经是极难得的差事了,若是传出去他妄自尊大的声名,爷还不剥了他的皮?小命都没了,哪有什么前程可言? 曲江烟却哪里肯容他说话,道:“你不必解释,我自是明白,这世上人谁没有苦衷呢?我不为难你,至于你想怎么做,那是你的事,下去吧。” 颂歌心急如焚,就算曲江烟激他,他也不能任凭她想一出是一出,务必得禀给爷知道才成。可惜他前脚才走,曲江烟就打发竹纹把两个绣娘送进了方府。 以前她不是不明白凡事徐徐图之的道理,可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少日子,有仇还是现报的好。她早打定主意了,这辈子,吃山珍海味行,吃糠咽菜她也忍得,可吃亏?她绝不。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 第65章 小性 颂歌急里忙慌的寻了孟逊,将曲江烟给方府送绣娘的事说了,道:“小人实在拦不住,这才来寻爷拿个主意。” 孟逊却只是沉静的听着,他那漆黑的双眸因为专注而格外有神彩,看得颂歌心蓦的一沉。两人近乎极端的对比,让他生出“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的不祥预感来。爷的这份沉稳,不像是他对一切事情的笃定,倒像是……纵容,好像不管江烟做了什么,在他看来都不是事,那自己这蟹蟹蛰蛰的态度,爷定然十分不喜的了。 果然,孟逊轻浅一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她愿意送就送吧。对了,你走时再带两个走,她要是嫌绣娘年纪大,那就专门挑两个年纪轻,容貌出挑的。” 颂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66 歌暗暗叫苦,一急就说了大实话,道:“爷,江烟姑娘打的什么主意,您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啊?” 什么绣娘?说不好听的,打方三姑娘的脸是其一,只怕给您寻摸通房是真吧? 孟逊冷冷瞪他:“说什么胡话?爷是好赖不分,什么都往屋里拽的人?” 他怎么会中意绣娘?便是那些女子容貌再出挑些,他又岂会看在眼里? 颂歌:“是,小人说错话了。” 孟逊放过他,问:“姓申的那小子呢?” 颂歌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再不多嘴说江烟的是非,又感激孟逊的体谅,忙答道:“申公子伤已经养好了,江烟姑娘亲自将他送出门外,格外嘱咐了一回叫他千万保重之类,小人派人跟了一路,他确实搬进了朱家,朱老爹还花钱摆了一席酒,请了邻里,说是他内侄……” 孟逊心里既疑惑又欣慰,这朱老爹一向不靠谱,可难得做了两回靠谱的事,几时他竟通了人情世故了?还知道先在舆论、人情上做文章,先把曲江澧是他内侄这事公而告之,以后便是有官府的人再来询问,有邻里乡亲做证,足以以假乱真了。 他将曲江澧在曲江烟跟前的情况说的挺仔细。 孟逊被说中痛处,又气又恼,可又不能当着颂歌的面分辩他才不屑吃这么个小子的飞醋,只能假装嘱咐他:“叫人跟着姓申的点儿,别他回头扔蹦一走,爷还得为他吃官司。派去福州的人那边很快就有消息回来,你派人把他看牢一点儿,没事别无是生非给爷惹乱子……” 颂歌忙应了。 这事算是不了了之。 颂歌再面对曲江烟时,不自禁的就带了一点儿谄媚,曲江烟倒是觉得疑惑:我又没打你没骂你,也不能给你什么好处?你怎么就这么听话了? 颂歌只装看不懂,总之曲江烟再有交待,他跑得比谁都麻溜。 曲江烟没事也不劳动他,只是叫他给曲江澧和朱老爹送了一回吃食,都是她亲自做的,是曲江澧从前爱吃的。 方府接到“孟逊”送来的两个绣娘,先是惊度,随后方家夫妇便欣慰的一笑,方老爷道:“以前我只怕子谦这孩子心不定,没想到还是成熟了,这回我总算是放心了。” 男人好色不是病,可他以前宠着那么一个教坊司的官伎,终归是不大着调。好在那飞烟死了,他的心也收回来了,说来还是自家闺女有福气,这成亲的时机不早不晚,正正好。 方夫人也挺高兴,嗔怪的瞪一眼方老爷,道:“我自己的侄子,从小看到大,小时候就顶属他机灵、聪明,虽然有些小毛病到底不伤大雅,这不全好了?虽说年纪大些,可男人年纪大知道心疼人。” 把方云微叫来,再三嘱咐:“婚事定在明年五月,说慢也慢,说快也快,你可别偷懒,早些把嫁妆绣好。虽说也有绣娘,可该你动手的,千万别怠慢。” 方云微还有点儿莫名其妙呢,等到听说表哥给自己送来了两个绣娘,倒面色涨得通红,又羞又气,又不好说给自己的亲娘,是自己派了香凝过去示威在前,人家这才上门打脸来了。 方云微一方面恨曲江烟刁钻泼辣,一方面恨香凝办事不力,对曲江烟的恨,只能暂时压在心底,容以后再算这笔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她和这红绡斗智斗勇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到底只是个通房,是奴才,自己则是正妻,是她正儿八经的主子,她是生是死,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对于香凝,方云微可是一点儿都没客气,径直把两个绣娘丢给了她。 香凝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上也是青青紫紫,颜色十分难看。 方云微是不屑自降身段,杀上门去和曲江烟当面开撕的,但香凝可以,可香凝又不敢。她可见识过江烟的凶狠,自己跑到她地盘上,那不是把脸递过去叫她打嘛。 她不敢正面给方云微赔罪,只是又尽心尽力,熬夜做了好几天针线,方云微姿态做足了,这才放过她。 方云微跟方夫人请示,要去孟府看看外祖母和舅母。 方夫人只当她是去谢孟逊,便笑着答应了,好在是冬至,这么过去也不突兀,便叫人备了节礼,打发方云微过到孟府。 方云微见了孟老夫人,腻在她身边说了好些吉祥话。旁敲侧击,问起府里打发出去的两个绣娘,只说想找些花样子。 孟老太太压根不知情,她道:“我年纪大了,不大管府里的事,你问你舅母吧。” 孟夫人倒是知晓这事,可孟逊只说要两个绣娘,做什么她就不知了。方云微原本是怕自己成亲前就先向夫家讨要两个绣娘的事传得人尽皆知,不免落个偷懒怠惰的名声,若真被外祖母和舅母知道她吃一个通房丫头的醋,又不免被认为是心胸狭窄,容不得人,做外甥女,这样的小性子或许还算得上可爱,可若是孙子媳妇、儿子媳妇,不免要引得长辈们不喜。 可这事儿被孟逊瞒得死紧,她没了这份顾忌,反倒心里更不舒服了。 表哥为什么瞒着?自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放在外头的红绡。他就当真对她这么上心,万事都替她考虑得如此周祥,就怕她在府里闹得没有一点儿好名声? 第66章 有数 曲江烟还不知道,尚未过门,方云微已经将她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不意外,妻妾本就是天敌,各自利益不同,此消彼长,一旦对方的利益强了,自然要削弱自己的既得利益,能和睦相处那才叫见了鬼呢。 但她也从不觉得自己就愧对了方云微。 且不说先来后到,就是她不明不白的跟着孟逊,也实非她所愿。便是从前的红绡,虽说有贼心,但也一直没贼胆,要不是孟逊喝醉了扯她上榻,只怕到如今她也仍然是个敢想不敢做的怂货一个。更别说自从这具身体换了芯子,曲江烟从未指望着和孟逊天长地久了。 再有就是,男人未娶亲之前,身边都有一到两个通房,不只孟家有此先例,所以方云微要恨也该恨孟家,恨这所谓的旧例,却不是恨她。就算孟逊没收用她,也有别人不是?香凝就是现成的例子。 最后就是,如果孟逊真的喜欢他的妻子,自是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蠢事来。他若再专情痴情些,就该婚前把身边的通房打发掉。 如果他不打发,那就是他的事,曲江烟现如今只是个没有人身自由的奴婢,要去哪,不去哪儿,可不由她说了算。 孟逊也不知道因为自己的无心之失,给曲江烟树了个无形的敌人,他就算知道也只会全然不当回事,在他心里,不管是方云微,还是曲江烟,亦或是香凝,都只能是他手心里的囊中之物,谁都得服服帖帖、老老实实的,否则他有的是办法叫她们安分。 他越发来得勤。 曲江烟对他的亲事不冷不热、不疼不痒,孟逊起实是挺生气的,好像曲江烟根本没把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67 他放在心上,及至过了这么久,他提起方家,说起聘礼,也不见曲江烟有争风吃醋的迹象,孟逊也死了心。 自己私下思量,反倒又对曲江烟大为赞赏:这才是识时务的表现啊。她很明了她的身份,只不过是个通房,顶破天就是个妾,她这一生荣辱生死,都系在他身上,可他又不只是她一个人的。 所以她不争不妒,只守好自己的本分。可以想见,真等到表妹过门,妻妾之间也不会有什么龌龊。 只能说,孟逊的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他也过于美化了曲江烟的心思。 曲江烟还是格外安分,偶尔出趟门,身后都有人跟着,颂歌说过这是爷安排的,为保她人身安全。 曲江烟越发无事不出门,只时不时与曲江澧通个消息。 孟逊倒是把这儿当了个府外的落脚处,脚步挺勤快,有事没事,不拘早晚,都跑这打个卯。有时候都过了更,他行色匆匆的进门,直喊肚子饿,曲江烟只好把人都折腾起来现给他做晚饭。 曲江烟虽然对他仍有抵触,但他要来,她总不能把她撵出去,且还有曲江澧的事求着他。 一晃就进了年底,曲江烟状似无意的问起曲江澧的事,孟逊道:“你那个舅舅说话就要进京了,回头叫你爹准备准备,两家人见个面。” 这是让两家对供的意思了? 曲江烟有点儿不太相信的看着孟逊:“就,就这样?” 孟逊嗤笑:“不然还能怎么样?打从开始爷插手这案子,就料定是这么个结果。” 他狂他有理。 曲江烟明明是既得利益者,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滋味。有对孟逊的感激,又有对他的不以为然。他凭什么这么狂傲?不是仰仗于他本身的才能和他心怀天下的一颗善心,只是因为他是皇帝陛下的鹰犬。 这样的人,是曲江烟从前最瞧不起的,可现在她连小命都要捏在这样的人手里,甚至要借助于他才能把弟弟捞出来,这让曲江烟十分矛盾。 这个世道,特权多了,自然就没有了公平,可对于她来说,也许公平多一些,她以后的日子过得更舒坦一些,毕竟不是任何时候任何事都能指望着有特权的人替她解决。 曲江烟讪讪的笑了笑,道:“呵呵,怎么什么事,到了爷手里都这么简单。” 确实简单,当然简单,他只要以皇帝陛下利益为重就是了,只要不妨碍到陛下的利益,再其次便是以他自己的利益为上。谁得他的欢心,谁就能沾他的光,与公正、清白没关系,只与他的好恶、喜怒有关系。 曲江烟咬了咬牙。 人都是这般,行善积德是需要几十年如一日的持之以恒的,是个十分艰难的活计,可做恶却只是一念之间,且有着巨大利益与更为安逸的生活做为诱,惑,人们最容易屈服或是投降。 曲江烟便是如此。 她会忍不住想,横竖脏了手的不是自己,求他也求了,一件是求,两件也是求,只要他把自己姐弟未来的后顾之忧一并解决了,让她现在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 在这种微妙心理的支配下,曲江烟生了得寸进尺的心,她佯装天真的道:“奴婢表弟的事,多亏了爷,奴婢感激不尽。只是还有一件,奴婢表弟的身份既定,那奴婢以后再也门就不必再鬼鬼崇崇的了吧?” 孟逊伸手勾住她细滑的下巴,笑道:“你这是什么话?几时爷的人出门要做贼似的鬼鬼崇崇的了?” 曲江烟微垂头,避开他的手指,微嘟着嘴道:“爷还说不是,若不是为着避开那个什么姓魏的,奴婢出门,爷犯意得着给奴婢指派两个人,不离左右的保护奴婢吗?” 孟逊哈哈大笑,道:“爷当你是个糊涂的,不想倒还明白。也就是这一阵,早晚他死了心,你只管大大方方的出门。” 曲江烟微抬眼,问道:“就没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吗?” 孟逊面上不动声色,心时却吃了一惊。红绡就是个内宅女子,纵然刁蛮、泼辣,可那不过是女人堆里的争斗,真要是让她和谁对打,也不过是抓着对方头发撕扯两下罢了,真要让她见血,说不定她能当场吓死过去。 难道她这话并无别的意味,是自己多虑了? 孟逊笑着道:“你想怎么个一劳永逸?” 曲江烟略带羞赧的道:“奴婢就是个没脚蟹,一向没什么大见识,只是出于最本能的想法才这么说。”她边说边打量孟逊的神情,引导着他道:“毕竟,奴婢当日便分说了,与曲家,与曲家大小姐没任何关系,可看他那近乎疯魔的神情,分明不信。他能拿着奴婢的表弟做文章,就能拿奴婢别的家人再兴风作浪。俗话说,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奴婢在明,他在暗,他纵然碍着爷的关系,不敢对奴婢做什么,可奴婢的亲戚们呢?奴婢想,若是有什么法子就好了。” 孟逊道:“你说得有道理。” 曲江烟微笑:“爷也这么觉得?” 孟逊问:“那依你的意思呢?” 曲江烟摇头,做懵懂无知状。这杀人的话总不好由她嘴里说出来。曲江烟现在也学乖了,让她以自己一人之力,去杀魏行远,比当初刺杀孟逊还要难,除非她自甘下贱,跑到魏府去当魏行远的替身。可那样的蠢事做了一遭,曲江烟便不肯再重蹈覆辙做第二遭,再说能借助别人的力量达成自己的目的,她为什么要脏自己的手? 孟逊径直道:“杀了他?” 曲江烟迅速垂下双眸,后退半步道:“奴,奴婢不知道。” 孟逊摸着下巴,思忖自己的心事。要说就为了个通房,便想方设法弄魏行远于死地,他还真没想过。毕竟自己的身份在那儿,魏行远也只敢小打小闹,不敢和自己真的撕破脸,有那一回大街上明着捋人,却绝对不敢再有第二次。 但曲江烟说得也不错,他总能找着别的法子,来证明曲江烟不是红绡。虽说他翻不出天去,到底烦人,尤其那个朱老爹,没事还要生事儿的主,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自己总不能袖手旁观,到头来还得跟着掺和这些烂事。 曲江烟看他不作声,生怕他犹豫,便软声道:“论理,外头大事,不该奴婢开口,可奴婢想,但凡能不给爷拖后腿,便是奴婢最大的功劳了。要不然爷想个法子,把奴婢的爹远远的送走吧。” 不该开口也开口了,谁让这事就是从她这儿引起来的呢? 孟逊道:“送什么送?这不是说爷怕了他吗?” 曲江烟拿帕子蒙了眼睛,道:“什么怕不怕的?总之奴婢也不想爷在外头和人生事端,只要不是太过分,爷做事还是该宽宏、忍让些,再说若是传到外头,倒让世人诟病说爷为着个奴婢就和同僚不和,心地狭窄、睚眦必报之类。便是言官们不愿多事,传到府里,老太太、太太也会嫌奴婢多事。” 也就是说,这事不仅要解决,还要尽快,别等着京城里宣扬的风风雨雨,那么不管她是真红绡还是假红绡,只怕就更无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70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70 爹叫过来陪你说说话。” 看他这意思,果然是不信的。 要说曲江烟以前也不信,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从前的事又记得那么清楚,不由得她不恐慌。有时候她也会想,莫非只是自己做了场黄梁梦?但分明曲江澧也还在,且他寻到了自己,便是这种事再匪夷所思,她也只能接受。 她不死心的问:“假如,奴婢说的是假如,如果真有这样的事,就在爷身边呢?” 孟逊道:“不可能。” “万一呢?” 孟逊直盯着曲江烟的眼睛,道:“妖言惑众,论罪要桐油泼身,火焚而死。” 曲江烟和他对视了一瞬,他气势坚决,没有一点儿妥协的意思,分明就是告诉她,如果是她,他也不会容情。 曲江烟挫败的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孟逊吃罢晚饭,喝过茶,才又放缓了口气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越是识得几个字,越是爱胡思乱想,从而生出别的心思来,所以说,什么识字不识字的,没什么用,以后那种东西,你少碰。” 曲江烟心里多少明白,不管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总之就算他真的知道自己骨子里不再是从前的红绡,他也没打算和她明白对阵,他只会让她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变成真真正正的红绡。 凡是与红绡对不上号,稍显诡异的地方,他都打算让它们彻底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努力到三千字了,今天的更新。 第69章 落定 曲江烟不是个蠢人,从来不敢轻视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孟逊,曾经她为了刺杀他,她做足了方方面面的准备。试想如果不了解他的为人,不了解他的脾气,不了解他的禀性,曲江烟怎么敢无缘无故的凑近?若是没有充足的了解,即便凑近了,也未必能得他的允许,达到前所未有的亲近。不亲近,以她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想要刺杀他比登天都难。 以曲江烟的了解,孟逊是个十分敏锐的人,她都这么直白的试探了,要说孟逊还没察觉出什么苗头来,那也不是他了。 既然察觉到了诡异,却还要粉饰太平,不是孟逊对她,对曾经的曲江烟不感兴趣,只能说他十分理性,从一开始就预见到了这事如果大白天下会招惹到的麻烦,索性就将这种可能性扼杀在萌芽阶段,让它从根上就不能得见天日,也就免了以后的重重顾虑。 如果换成是曲江烟,大概她也会这么做。 毕竟借尸还魂这事过于诡异,确实有妖言惑众之嫌,况且被更多的人知道,对曲江烟毫无好处,诚如孟逊判断,她所能落得的结局就是个死。 如此得不偿失的事,用脚趾头想,他也不会做。不管他对以前的曲江烟是求而不得的执念,还是痛恨报复,他一早就表明了,他很愿意留着“红绡”这个赝品。 只要他能容忍自己存在,就算是不幸中的幸事。 曲江烟放下心结,不再纠结于试探孟逊的心思。 男人的宠爱有如天边云,风来即散。她这会再多担忧,也不能阻止风来。与其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孟逊果然叫人把朱老爹唤了来,随行的自然是曲江澧。姐弟相见,四目一对,便知道对方过得还不错。 朱老爹不是个傻的,瞧见这两人的模样,便知道他们两个有话说,进门就嚷嚷:“唉唉,一大早就把我叫起来,我连早饭都没好好吃,快饿死我了,红绡啊,有没有什么吃的?这天寒地冻的,肚里没食,我这一天都不舒坦,赶紧给我弄碗热馄饨汤也成啊。” 竹纹得了曲江烟的颔首,含着笑请朱老爹去厢房,叫人拢了火盆,做了丰盛的早餐端了过来。 他只顾着埋头稀里呼噜的往嘴里吞咽,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嗯,这味道还不错,我可有些日子没吃着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还是这里舒服啊,要什么有什么,爷对红绡那丫头也是好得没边了,就这小日子,要说她是哪家奶奶,谁能不信?” 竹纹听了只是笑,并不接话,朱老爹也就仗着曲江烟不在,他才敢大放厥词罢了。 朱老爹一走,曲江烟就叫竹影也替曲江澧端了早餐,她则坐在一旁,陪他说话:“听说舅舅快要进京了?你可跟舅舅都说好了?” 曲江澧只胡乱的吃了一碗粳米粥,一笼小肉包,便放下碗筷,道:“嗯,我跟爹已经见过面了,该怎么说,他都明白。” 曲江烟点点头,有些不舍却又坚决的低声道:“等此间事了,你便跟舅舅回去吧。” 曲江澧看看窗外,见没人偷听,这才低声道:“我走了,那你呢?” 曲江烟笑笑,温柔的看着他道:“我姓朱,现在叫江烟,是孟家的奴婢……”跟他也就只能是表姐弟这种关系了,可跟孟逊,怕是不死不休的关联。他拿什么资本和孟逊斗?又凭什么带她走? 曲江烟垂眸道:“这种话,以后莫要再问了。” 曲江澧不甘心:“我去求他,给你赎身。” 曲江烟摇头,打掉他的希望:“他不会答应的。” 曲江澧不解其中的关节,只执拗的问曲江烟道:“他为什么不答应?他身边缺女人么?况且来年五月他就要成亲了,你留或不留,对他来说有多大关系?还是说,是你不想离开,你觉得跟着我没有好日子过?难道你就这么委屈的任他挫磨?任他娶进门的女人挫磨?” 这指控够严厉的,曲江烟却没恼,只摇摇头,道:“不要说这种气话,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你就是我余生唯一活下去的动力,如果你也让我寒了心,那我还真不如现在去死。” 见她果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曲江澧恨得直咬牙,一拳重重捣在桌上,道:“你只会拿捏我,只会叫我怎么样怎么样,可你叫我怎么眼睁睁的看着你受苦受屈,自己却逍遥自在,什么都不做?” 最要命的是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做了也达不到预期的效果,这让曲江澧更是绝望和悲愤。 曲江烟心里并不是多忧伤,爹爹蒙冤,母妹惨死,在她心里已如沉年旧伤,虽然提起来仍然对当日的痛楚记忆犹新,可到底伤口已经结疤,如果不把它割破了重新翻出来,她是没那么疼的。 尤其当年的遗憾只剩下没找着兄弟,如今兄弟好生生的坐在自己跟前,她深觉遗憾已了,心里只有“随时赴死,无憾于父母”的解脱和轻松。 她把想要交待的早就交待给了曲江澧,不外是让他好好活着,以图将来替父亲翻案。但报仇之事不是容易简单的,当徐徐图之,哪怕他有生之年不能大仇得报,将来自有他的儿子、孙子,只要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她相信父亲的冤枉总有昭雪那一日。 因此曲江烟轻笑道:“你不必替我烦忧,我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你怎知我就一定是个任人挫磨和欺负的怂包软货?” 曲江澧不作声,当年大姐姐温柔,二姐姐机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71 灵,自己任性,可流年易逝,昔日博学多才、温柔似水的大姐姐脱胎换骨,宛如换了个人。她早就失去了当年的傲骨,要为了苟延残喘而曲身逢迎一个她当年根本瞧不起的皇帝爪牙,不只如此,她甚至只能以奴婢的身份,卑微而低贱的活着。 他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一走了之? 曲江澧眼睛湿润,别了头,道:“不管怎么样,我总要试一试。” 曲江烟也不拦他,只道:“你能脱身,得益于他多矣,就算是为了报恩,我也不可能过河拆桥,说走就走。便是他肯装大方允我赎身,你觉得我就真能没任何表示的离开?” 曲江澧闷声道:“报恩的方式多了,不只这一种,他救的是我,这恩理当我来报,我可以替他为奴为仆,做牛做马,只要他放了你。” 曲江烟轻叹了口气,她总不能把当年血淋淋的事实一一讲给他听? 说他虽非害得父母惨死的直接凶手,却也曾经混水摸鱼,是个不折不扣的帮凶?说他当年也曾觊觎自己的美色,所以在自己身陷囹圄时便借机侵占了她的身子?说她被罚入教坊司,他便顺势成了她的入幕之宾?看她在泥泞中不堪挣扎还不说,还曾一次又一次的与她纠缠?说她曾经行刺失败,自决之后他将自己的尸身碎尸万断,却又后悔,所以拿着红绡当成怀悼的祭品? 曲江澧非疯了不可。 曲江烟如今谁都能利用,却唯独不能利用曲江澧,如今她谁都能拖累,唯独不能拖累他,因此笑道:“你别为我担心,我肯定能活得好好的,倒是你,我是既怕你被家仇所累,终生无乐,可又怕你耽于安逸,不思进取。” 曲江澧挺直胸脯道:“不会的,我知道自己肩上使命所在。” 曲江烟心道:他知道就好。 因此只含笑道:“光说不做,可不是君子所为。” 她这口气,让曲江澧想到了当年的父亲。父亲是个很严厉很严肃的人,平时对他们姐弟一直都很严格,尤其是对他,因是家中唯一男丁,要求就更苛刻,母亲姐姐对他多有容让,可父亲却始终教导他做人的道理,不肯有丝毫放松。 姐姐的心思他明白,是让他牢记父亲的教诲,不可能丢父亲的脸面。 曲江烟见到了申老爷,也就是所谓的舅舅。他是个年近知命之年的瘦小老头,看着老实,眼神却精明,虽然谦卑,却又很平和,最重要的是很识时务,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该问的一句都不多问。 曲江烟谢过他对曲江澧的照顾,他也并不居功,隐晦的表示,救曲江澧是为了报当年曲大人的恩情,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他都会竭力保住曲江澧。 曲江烟这回是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 曲江澧的事很快告一段落,孟逊不负众望,拿出物证人证,将申奇元是朱老爹内侄之事弄成了确凿的事实。魏行远虽知道他在其中捣鬼,可一时也反驳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曲江澧与朱老爹离开公堂。 在曲江烟的催促下,曲江澧和申老爷择日离京,她压根就没让曲江澧有和孟逊见面并开口为自己赎身的机会和余地。 曲江烟都没亲自去送,该说的早就都说尽了,至于曲江澧能听得进去多少,又能做到哪种地步,全在他自己。就算他走歪了斜了,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管也管不着,以后的路,端看他自己怎么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第70章 拍花 送走曲江澧的举动,让孟逊对曲江烟很满意,不论从哪个角度说,这样懂事、乖巧的女子,都很得男人的喜欢。 甭管是妻是妾,温顺是首要的,其次便是安分。有些小要求那是情趣,可若是贪心太过,凭她生得赛过天仙,没几天就能让人腻味。 若能得一二分善解人意,于男人来说便是意外之得,假如言谈举止都能贴心贴意,那就更是运气了。 孟逊自然也不例外,他嘴上不说,心里却记情,因此安抚曲江烟道:“你一个人待着也怪闷的,等过了年,爷带你去看花灯,热闹热闹。” 男人肯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极大的恩典,毕竟曲江烟现在的身份在这摆着呢。她既非几岁幼童,又不是大家闺秀,不过一个奴婢罢了,哪能轻易出门看灯? 曲江烟却兴致不高,懒洋洋的道:“奴婢听说街上拍花的多,越是人多热闹的地方越容易出事,还是不去了吧。” 孟逊哈哈笑起来,毫不掩饰嘲弄的道:“你当你是谁,拍花的会拍你?哈哈哈哈哈。” 曲江烟从前懂事守礼惯了,再得爹娘宠溺,也没说元宵节撒泼放赖要去看花灯的,因此孟逊一提这碴,她下意识的就把从前娘常说的话说了出来。可今非昔比,她以奴婢的身份说这样的话,就显得格外不衬。 曲江烟回过味来,登时恼羞成怒,她红着双颊,恨不能一头扎进地缝里去。 孟逊笑够了,才抚着肚子道:“行了,爷知道我家烟儿生得好,出了门难免被一些浮浪子弟看在眼里,不定怎么涎言涎语讨人厌呢,到时爷亲自带着你,看谁敢?” 曲江烟好不容易才把这份羞愧压下去,道:“爷这会答应得倒是中听,可若是表姑娘也要出门,爷倒是陪着奴婢呀,还是陪着表姑娘?” 孟逊脸色微僵。 他最近没提要曲江烟回府,倒不是他纵着曲江烟,知道她喜欢住在外头,这才一味的顺着她的心意,实是孟老太太和孟夫人对江烟着实不喜,生怕因她之故,闹得他和方云微夫妻不和,因此听说他把曲江烟弄出府了,这婆媳俩倒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养在外头,再宠也有限,再说就是个外室,怎么也妨碍不着家里。 所以有意无意,都是暗示孟逊在外头怎么胡闹都行,就是别再把人弄回府里。 孟逊原本打算的挺好:他是想让曲江烟成亲前就回府,等方云微一过门,有他撑腰,方云微一个新过门的媳妇,自然不好违了他的意,哪怕再不情愿,看他的面子,也要摆出贤妻的款儿来,倒时顺水推舟,提江烟成了姨娘。 可惜他想得好,阻力却不小。 家里长辈这般执意反对,他虽不一定肯乖乖听从,但到底对曲江烟存了欠疚之意,便想方设法要在别处弥补,他知道她没什么要好的姐妹,况且身份所限,也不适合大张旗鼓的和人来往、交好,是以这才提出要陪她看花灯。 她偏要这时候提方云微。 孟逊瞪她道:“你是希望爷陪着谁呢?” 曲江烟讨好的笑道:“奴婢私心自然是希望爷陪着奴婢,可表姑娘是要过门的三奶奶,于情于理,爷都该陪着表姑娘才是。” 孟逊这才气稍平。 曲江烟又道:“就算是为着奴婢着想,爷也该陪着表姑娘,不然早晚这事传到表姑娘耳朵里,奴婢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曲江烟提到“以后”,令孟逊龙心大悦,他顺势道: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72 “那倒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罢了,回头爷给你多派几个人,你自己小心些就是。” 过年的时候,孟逊没来,但没少往曲江烟这送东西。才过了初五,她就惶惶着叫竹纹把她要穿的衣裳、要戴的首饰都拿出来,挑了又挑,还是叹气道:“平时觉得衣裳挺多的,可真要出门,怎么就都瞧着不合适,不顺眼呢?” 竹纹陪笑:“奴婢瞧着姑娘过了年,好像又长个儿了,等过了正月,叫了成衣铺子的绣娘来,再多做几身新衣裳。” 她这话不过是替曲江烟找借口罢了,便是她成天要做新衣裳,只怕爷也不会说什么,谁让府里热热闹闹的准备新奶奶进门,按例也是要给底下人添置两身新衣的。 曲江烟并不点破,只道:“我才不稀罕,要做你做,愿意做几身就做几身。” 竹纹欢欢喜喜的道:“姑娘当真不要?那奴婢可做了?” 曲江烟微微颔首,看她发自内心的欢喜,也由衷的替她高兴,淡淡的道:“竹纹,我对你不够好,只希望你以后……好好的。” 竹纹笑道:“姑娘对奴婢还不够好吗?自从跟着姑娘,奴婢可再没挨过打,挨过骂,不仅如此,也没人再敢对奴婢呼来喝去。甚至好吃好喝还有新衣裳新首饰,要是这都叫不够好,奴婢可还是人吗?” 曲江烟只笑笑,叫她将自己刚才翻乱了的东西都收拾好,道:“但愿你以后也能如此感念于我。”而不是骂她。 说话就到了元宵节,曲江烟略做收拾,便带了竹影出门。 竹纹颇有些不服:“竹影是奴婢几个里最小的,她能做些什么?姑娘就是不愿意带奴婢去瞧热闹,好歹也带个能顶事儿的。” 曲江烟刮着脸道:“羞不羞?你自己也知道你是这几个里年纪最长的?要带就该带你去?正是因为你最利用,我才留你在家,你想想,天寒地冻,在外头走的脚生疼,好不容易回来,她们几个却贪玩偷懒,回来热水没有,床铺没铺,姑娘不是多要受一分罪?你乖乖在家等着,我买糖葫芦、泥人回来给你又吃又玩。再说还有颂歌呢,我少带一个,就多一分清净,等下回有机会,再单独打发你们去瞧热闹。” 话说到这份上,竹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嘱咐竹影:“别光顾着自己贪玩,仔细看姑娘缺什么少什么,心思灵透些,眼睛灵活些,脑子遇事多转个个儿,服侍的姑娘好了,回来自然有赏,若是有什么疏忽,你看爷怎么罚你?” 竹影嘴上连连应承,就差拍胸脯用颈子上的头保证,给竹纹立个军令状了。 曲江烟等人走了,竹纹便果然关好门,亲自去厨房看了一回,又回来薰香叠被,一应物什都弄妥当了,这才坐在桌前做了一回针线。眼见金乌西坠,月亮升起,洒下一片银辉,她这才点了盏灯,实在坐得累了,便托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撑着不睡。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听得门外脚步乱响,沉重而细碎,提示着来人的慌张和焦灼。竹纹腾身站起,几步走到门边来开门,没等手碰到门边呢,被人从外头咣当一声撞开,竹影那细嫩的眉眼便映入眼帘:“姑,姑娘呢?” 竹纹心底升起不祥的预感,还没了解详情呢,先眼眉倒竖,脾气暴躁的道:“你倒问我?分明是你陪姑娘出门去看花灯的,怎么倒你自己一个人匆匆忙忙的回来了?姑娘呢?” 竹影却拖着哭腔道:“姐姐你别唬我,姑娘到底回来了没有?” 竹纹气得给了她一个耳括子,恨声道:“凭白无故,我唬你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你还不快说。” 竹影见竹纹不像是玩笑,且一脸焦急不比自己差多少,才知道她说得果然是真的,当时就软了身子坐到地上,捂着脸道:“我,我不知道,街上人太多,就那么一晃眼的功夫,姑娘就,就不见了。” 竹纹听这话便呆了一呆:“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不见了?”随即又醒过神,揪着她的衣领子道:“你是说,姑娘和你走散了?” 她摇晃着竹影,恨得直咬牙:“你是不是傻?和姑娘走散了,你倒是去找啊,怎么一个人往家跑?万一姑娘回去找你了呢?”她越想越后怕:“姑娘一个人,以前就出过事,这万一碰上歹人……” 竹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道:“找,找了,打从一不见了姑娘,我就和颂歌在附近来来回回的找了个遍,可怎么也找不见,颂歌这才说叫我回来看看,万一姑娘自己回来了呢?” 竹纹气得道:“姑娘怎么会自己回来?你不会动脑子想吗?颂歌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还不赶紧回去找。不行,我跟你一块儿去。“ 竹影迟钝的坐地上爬起来,有些胆怯的望着竹纹:“竹纹姐姐,你说,万一要是……姑娘找不到了,爷会怎么样?” 竹纹厉声断喝:“胡说八道,哪来的万一。”但她也满心茫然,世事一向易变,你越怕什么,这万一越容易变成一万。等到你盼着什么事来时,那时才会成了万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很有可能,姑娘这回又是凶多吉少了。 她眼神凶狠的望着竹影:“你想怎么样?” 竹影吓得一缩脖子:“我,我是怕,怕爷恼起来,会不会要我们的命啊?” 竹纹不知道,她也在问自己:能怎么样?要不然……一跑了之? 作者有话要说: 上周擦边推荐,一共涨了三个收藏,这周连擦边推荐都没有了,我好纠结,还要不要申请榜单?十七万字的文收藏这么惨,怪没脸申请榜单的。 第71章 愤懑 孟逊果然奉了祖母、母亲之命,特意接了方云微,到街上看花灯。除了他二人,还有孟逊的妹妹孟惜晴,方云微的兄长方云蔚,五妹方云真。 人多好装幌,其实谁都知道两方长辈的意思。 知道是知道,孟逊却不耐烦和小姑娘们在一处,听她们大惊小怪的叽叽喳喳,看什么都新鲜,恨不得都买了来放到别人手里拎回家去。因此他只和方云蔚跟在后头,沉默而无趣的护着这三个小姑娘的安全。 方云蔚今年也才十八,长得白净文弱,年初也才成的亲,是他先生家的女儿胡氏。小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他本不大愿意出来,怎耐碍不过母亲的命令,只好胡乱应景。 他见孟逊不肯跟三妹妹方云微走在一处,心里虽急,却也只能打起精神和他敷衍。可方云蔚自小饱读诗书,前年又中了举人,如今正在苦读,打算来年高中榜首,是以和孟逊这样不喜读书,鄙薄功名,却又善于钻营,轻轻松松就能谋个锦衣卫使的人,很是没什么共同语言。 他说诗词,孟逊便皱着眉道:“酸。”他谈古代先贤,孟逊便不以为然的评价说:“迂。”总之不论他挑起什么话题,孟逊都能简单粗暴的截住他的话头,叫他恨得想揍他。 自然是揍不过的。 方家人都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73 生得好,且诗书传家,自然就有几分荏弱。不像孟逊,打小就是舞枪弄棒惯了的,到了十三四岁,越发寻衅闹事,整个京城都鸡飞狗跳,提起孟逊,就差说是京城四害之首了。 孟老太爷架不住他的桀骜不逊,只好请了个拳脚好的武师专门教他学习武艺,也有压制他的意思,哪成想他学成之后,第一个就是把教他拳脚的师傅揍得满地找牙。 偏那师傅一脸血,还笑着爬起来,道:“孺子可教。”之后就跟孟老太爷请辞:我已经将毕生功夫都传授给了贵孙,再没什么可教他的了。 孟老太爷虽然把孟逊打了一顿,到底心里骄傲,给这位师傅酬以重金,好好的送回家乡养老。 孟逊有了功夫,倒不像年少时那般轻易就打架斗殴,但他自担了锦衣卫指挥使,性情狂妄,手段狠戾也是出了名的。是以方云蔚再看他不顺眼,也只能把厌烦压到心底。 孟逊一边走路一边东张西望,明显的心不在焉,方云蔚也是有自尊的,虽说他是自己表哥,可真要成了亲,自己还是他大舅哥呢。虽说他有功名在身,可自己还是举人呢,再者他身份使然,一向不怎么让人瞧得起,禀承着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原则,到最后索性也不再没话找话。 孟逊人在曹营心在汉,虽然明知未必能和曲江烟不期而遇,可还是忍不住四下逡巡的视线。 来看花灯的大姑娘小媳妇多了,他视线灼热,目光咄咄的往人家身上溜,恨不能各个扳过来,看看是不是自己想遇见的那个。 还真被他看见几个相似的,看得时间长了,被人发觉,难免回他几个大白眼。好在他皮相上佳,气质出众,且神情端肃,不像轻浮的登徒浪子,反倒惹得若干姑娘羞涩之余又多送几个秋波。 孟逊心底失望,却只是漠然的挪开脸,心里又觉得自己好笑。 只是没一会儿,又情不自禁的把视线投到人群中。见到一名身着素色衣衫的女子,从后面看,发髻黝黑,身形纤细,个子高挑,他竟没来由得一阵心跳。下意识的紧走几步,站到那女子身后,一声“江烟”几乎要脱口而出。 正这时那女子失望的转过身来,同随行侍女道:“打远看瞧着挺精致,近了瞧着也不过耳耳,咱们再去别处瞧瞧。” 不防正和孟逊走了个对脸。 孟逊脸上的热切还没消散,就被失望取代,随即便是深深的厌烦。这种夜半街边偶遇的把戏,他多少年都没玩过,怎么如今倒像个刚长成的怀情少年,竟不厌其烦的要做出这种姿态来? 他想见江烟,直接去见就好了。 这念头一起,就和着了火一样,怎么也压制不住,看一眼前面的方云微,越发不耐烦:他做什么要委屈自己陪着不喜欢的人在街上活受罪? 一旁的方云蔚被孟逊的“下流”举动惊得目瞪口呆。他好歹也是世家贵公子,至于和街上的流氓小混混似的,看着个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身子恨不得都化了去,竟然不顾众目睽睽,也不顾众人侧目,居然跑到人家姑娘身边去了? 真是替他丢脸。 一想到自己妹妹要嫁的是这样急色男人,方云蔚就满心愤恨,如果不是打不过孟逊,他真想一拳头挥过去,打他一个乌眼青。 方云蔚满眼不屑,鼻子里微微泛着冷气,冷不防孟逊唰一下掉过脸来,目光咄咄,像璀璨的火矩一样,吓得方云蔚心突的一下。 孟逊无视他嘲弄和不屑的眼神,朝他拱拱手,径自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方云蔚心里虽然鄙薄他的为人,可面上还真不敢带出来,忙点头道:“呵呵,表哥随意……”能有什么事?不定回去做什么龌龊勾当呢。 孟逊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已经甩手走了。 方云蔚这个气:狂什么狂?拽什么拽?傲什么傲?他究竟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鹰犬之流,一旦陛下千秋,太子即位,他也就是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他以为他能有什么好下场不成? 方云蔚正气呼呼的在心里咒骂孟逊呢,不想孟逊又回来了。方云蔚吓得心跳都停了,白着一张脸,生怕孟逊听见了他的心里话,会一拳捣过来,打自己一个满脸开花。 瑟缩着,方云蔚结结巴巴的道:“表,表哥……你,你怎么又回来了?”走的时候没声儿,回来的时候还是没什么动静,跟鬼一样,是想吓死谁不成? 孟逊微蹙着眉,漆黑的眼仁里是压不住的不耐烦,却强忍着,语气平静的道:“我刚才忘说了,还要劳烦你待会儿把惜晴顺道送回孟府。” 方云蔚心道:我又不是你家小厮,你就不能用好点儿的口气吩咐我? 但他不敢争辩,且孟逊也不给他机会,撂下这句话就又拂袖离开。 方云蔚气得跳脚。 方云微听着身后没了熟悉的脚步声,不由得在前头站住脚,回身见只剩他大哥一个人在那儿站着,脸上神情十分难看,忙朝他道:“大哥,你在后头磨磨蹭蹭做什么呢?” 三,三表哥呢? 方云蔚压下怒气,紧走几步上前道:“没什么,你有什么中意的东西没有?只管挑,大哥给你买。”说时又看向孟惜晴,勉强笑道:“表妹也是一样。” 孟惜晴咬唇轻笑:“不用,谢谢大表哥。” 方云微笑道:“那可好,临出门前,我说多带些银子,娘说街上不太平,不肯叫我多带,有大哥肯花钱那可是再好不过了。”又撺掇孟惜晴:“晴妹妹别替我大哥省着,不花白不花,有喜欢的只管开口,横竖大哥有钱。” 她早瞅见只剩下了方云蔚一个,忍了又忍,还是不由自主的道:“大哥,怎么就剩你一人了,三表哥呢?” 若不是身边还有个孟惜晴,方云蔚一准劝方云微别再对孟逊报以不切实际的幻想,甚至如果有可能,他情愿劝她别嫁孟逊了。 不过这话也只能想想罢了,孟逊如今正是烈火烹油的好时候,但凡京城里的朝臣们,虽说不是各个都对他趋之若鹜,但也没人敢和他过不去,当他的面,各个都恨不得点头哈腰,阿谀奉承,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他心思,他在当今陛下跟前献个谗言,寻了罪名将人抄家崭首。 是以他的亲事让人眼谗,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女儿、妹妹送给他,方家能落得和他结亲,大多还是因为两家是姻亲的缘故。 方家有方老爷和方夫人做主,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方云蔚多嘴。 当此时他只能讪讪的道:“表哥啊,他说还有点儿事,就先走了。” 孟惜晴看看方云蔚,见他不怎么开心,又看看方云微,更是一脸的失望,便一撅嘴,老大不高兴的道:“三哥怎么能这样?说好了陪我来逛花灯,逛完又把我全须全尾的送回去,他倒好,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哼,看我回去不告诉祖母。” 这话也是方云微的心声,可她没好意思说,毕竟小姑娘家家,最是骄傲、自尊,本来就不肯把一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74 腔热情表现得太过明显,即使两家亲事已定,她见着孟逊脸上就发光,到底要避着嫌,同时也是不想让孟逊轻看,始终本分、守礼,轻易不肯和他多说一句话,有更过分亲近的举动。 但能和孟逊一块出门,她还是挺高兴的,哪怕不能和他说话,可只要一回头,他在自己身后跟着,她就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她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他看,甚至整个晚上她都要比平时拘束,就想着离得近,他再没心,一抬眼也能看见自己,看得次数多了,终究会把自己刻进他的心里。 可这才哪么一会儿?他就一走了之,方云微有一种心思白费,被人打脸的羞耻和羞愧,是以心底的失落全变成了愤懑。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一直打消消乐,玩着怪烦的,可还是想玩,实在没什么情绪做别的事。 第72章 无果 方云微到底年纪还小,在家里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情绪一时收控不住,脸上的神色就有些难看。 她以前就喜欢孟逊,只是他像无缰野马,没有辔头,连外祖母和舅母都拉不住,更何况是她?两家虽然有意结亲,奈何孟逊无意,是以方家不接这碴,方云微也就不往前凑。 等到两家开始议亲,她装着惊讶,其实心里是极为欢喜的,有一种意料之外的惊喜。 没人知道她的心思,她自己却瞒不过自己,在这桩亲事上,她有多热衷,面对孟逊时就有多心虚,生怕被他看出端霓,从而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来。 方云微知道他身边有女人,却满心都是壮志,立誓要把他收拢,让他心里眼里都只有她自己,从而让那些通房都变成摆设。 可惜想得好,一个小小的红绡就让她受了挫。更甚,孟逊似乎完全不在乎,还大有替红绡撑腰的迹象,方云微就格外的心慌、格外的受挫。 但到了这个地步,她却越发不肯示弱,收敛了一下情绪,装出贤良大度的模样,反过来劝孟惜晴:“表哥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他既走,定然有不得不走的理由,好妹妹就别生气了,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你若饿了,我请你吃小吃,若是累了要回,我亲自送你回府,可好?” 与其说是在劝孟惜晴,不如说是在劝自己。 孟惜晴才不愿意管他们之间的烂事,既然方云微乐得替孟逊求情,她也乐得顺水推舟,当下欢欢喜喜的道:“罢了,我知道三哥一向忙,也就不和他计较了,幸亏还有三……”她俏皮的一笑,道:“幸亏还有表姐。” 两人年纪相当,且又早知道必定会成为姑嫂,所以很愿意做出姑嫂和睦、亲密的模样。 一旁的方云蔚默默叹了口气:妹妹真是贤良,居然还肯替他开脱。 可是不开脱又能如何?总不能无缘无故,因为这点小事就把亲事搅黄了?只要亲事不黄,妹妹想得开,以后的日子总能好过些。 罢了,就这样吧。 他在心里不以为然的冷嘲了两声,退后一步,亦步亦趋的跟着几个小姑娘。 方云真怯生生的瞟了一眼嫡兄、嫡姐,不易察觉的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她虽是方云微的妹妹,却是个庶女,姨娘虽在,她却只认方夫人这个嫡母,平时惯会做小伏低、安分孝顺,方夫人不欲把方云微和孟逊搓合的事做得过于明显,这才打发方云真一路跟着。 方云真始终是胆小羞怯的模样,对谁都是眼皮子不抬,只轻浅的微笑,即使对着孟惜情,也一个字都不肯多说,仿佛像个隐身人,她在与不在,都没什么两样。 她见孟惜晴话只说半句,方云微便已经笑得一副孟家三爷已经是她囊中之物的模样,在懦弱的形容下不屑的低笑了一声。 便是傻子也能瞧出来,这位孟家三爷根本没把这位方家三姑娘放在心上,她这会儿有多得意,将来就有多失意。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方云微命好,托生到太太肚子里,方家与孟家门当户对,且又是亲戚,这门亲事无论如何也不会做不成。 趁人不注意,她往人群里看了一眼。 孟逊早就没了踪影。 方云真拿帕子拭了拭汗,与方云微离得越发远了些,扶着丫鬟的手,微微喘息。丫鬟小心的问:“姑娘可是累了?” 方云真摇摇头:她哪有累的资格?能出门就已经是奢侈,几时回,哪里是她能做主的?不过孟家三爷都走了,想必三姑娘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且忍一忍吧。 孟逊走出人群,挤得一身汗,不由得暗暗着恼:这花灯有什么好看的?年年都是这般,除了人挨人、人挤人,便是盗贼和登徒子的天下,也不知有多少人因为看了回花灯被人占了便宜,也不知有多少家的小儿被人乘乱拐走,也不知有多少姑娘、夫人的荷包、首饰被人摸了个空,也不知有多少地方因为看管不力着了火烧了个干净…… 忽听得有人唤他:“爷,您原来在这,可叫小的好找。” 孟逊左右四顾,就见颂歌在人群中跳着脚朝自己摆手。他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等他挤出人群,这才问:“你怎么在这儿?”说时往他身后望。他是派了颂歌跟着江烟的,莫不是江烟就在附近?一想到这,心眼都活泛了,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吧? 却见颂歌一脑袋汗,没等开口说话,先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他可比竹影利索:“爷,江烟姑娘不见了。” 孟逊脑子懵了一下:什么叫不见了? 凭借本能,他第一时间就给了颂歌一脚,喝斥道:“胡说,看爷不撕了你的嘴。” 颂歌也不躲,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脚,只顾着叩头:“爷,再给小的几条命,小的也不敢胡说,就是,就是……江烟姑娘和小的走散了,小的找了这半天,也没找见。” 孟逊皱着眉头,略微思忖了一瞬,咬牙切齿的道:“带人给爷搜。就是挖地三尺,也得给爷把人揪出来。” 他可不觉得曲江烟是被拍花子的人给拐跑了。 且不说曲江烟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儿,拍走了转手远远卖掉,没几年她就不记得自己是哪儿的人,肯安安分分的住下不走,就是真拍走了,除非给她弄死弄残,否则她都能有办法呼救。 也没哪个拐子这么胆大包天,敢拍这么大的人。弄走都麻烦,那可不是小孩儿,抱在怀里还能装成是自己的孩子。 再说曲江烟若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挑这个时候申奇元都快回福建了,她出事了,要说她没预谋,打死孟逊都不信。 一想到她最近举止反常,他也早就千防万防,却没防住,孟逊就气得恨不能活撕了曲江烟生吃。 他亲自带人搜了一夜,重点就是魏行远,连他家的角门、狗洞都没错过,可监视魏家的人禀报:打从前两天魏家就没什么人进出,只有两个婆子出角门买过一回米,之后便再无动静。 他不可能知道曲江烟今儿晚上要看花灯,偏这个时候蓄意逃跑,况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75 且有了上次的教训,即使他侥幸逮到了曲江烟,也不可能把曲江烟再弄到他自己的老窝来。 孟逊憋了一肚子气,他回去就审竹纹四个。 竹纹倒还好,竹影早吓瘫了,翻着白眼吓得直抽抽。竹纹把来去缘由讲明白,孟逊更怒了。竹纹是曲江烟一向带在身边的,她未必多信重竹纹,可到底时间长了有感情,就念着这一分情,她把竹纹择了出来。 孟逊有火没处发,冷声吩咐:“拖下去一人打五十板子,拉出去发卖。” 没人敢替自己求情,竹纹自知必死,索性认命。人都被拖到门口了,就听孟逊又开口:“算了,打了就罢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找不着曲江烟,一心想着,曲江烟早晚要回来,若冷丁换了旁人服侍,她定然不适应,料想一个竹纹也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不如暂且留她一条狗命。 竹纹一口气松下去,这回整个人都瘫了:好险。 孟逊派出去的人整搜了一夜,什么也没搜着,眼瞅着天要亮了,他又加紧派人去城门四处围堵。只要是曲江烟想跑,她就不会在城里待着,肯定会尽快离城,而城门人多眼杂,务必得多派人盯着才成。 这一通忙乱,眼瞅着时辰不早,他虽一夜没睡,却也没时间躺下来歇歇,不敢再耽搁,忙忙换了官服,骑马进宫。 一整天他都心不在焉,既怕颂功几个懈怠,不肯好好搜,又担心他们几个脑子不够使,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给了曲江烟可乘之机——她要真逃离了京城,就算他有天的本事,可茫茫人海中找出一个人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午饭吃得没情没趣,吃了三两口就放下,一个小太监小跑着过来:“孟大人,万岁爷正找您呢。” 孟逊陪笑,塞给他一个荷包,问:“可知陛下因何唤在下?” 那小太监不敢收荷包,道:“实是奴才也不清楚。” 孟逊知道他就是个小跑腿的,不知道也是常事,照旧把荷包推给他,道:“行了,也没多少,你留着玩吧。” 那小太监收了,小声道:“奴才只听干爹说了一句,陛下怕是心情不大好呢。”他指了指南边的方向,陪笑道:“再多的,奴才就不清楚了。” 孟逊道了声“多谢”,急匆匆去见景帝。 景帝今年也就三十七八岁,才登基没五年。先帝因争夺帝位,没少与兄弟残杀,临终前十分懊悔,拉着景帝的手不甘心的嘱咐:切勿手足相残。 先帝一共有五个儿子,各个生得彪悍骁勇,能征善战,否则他也不至于这么容易的就从前陈国后主手里夺得这天下。 他本意是想让这五兄弟首尾相望,互帮互助,由景帝登基,其余四兄弟替他镇守缰土,好让这梁国千秋万代。 景帝倒是不负所望,将四个兄弟都封了王,分到梁国东南西北四处重镇。 可惜先这一句“切勿手足相残”反倒成了其他兄弟的护身符,开始那两年还算安分,渐渐的便各生异心,大有要与这景帝一争高下的意思。 景帝接到密报,说是荆州王偷蓄私兵,准备谋反,仗着有先帝遗旨,他不好下旨处死他,但也不能眼瞅着他带兵打到城门口,两难之际,忽然心弦一动,这才想到了孟逊。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这么久没更文,先是重感冒,后来就是孩子开学,忙得人都要飞了,到今天才算消停下来。 第73章 收留 孟逊领了景帝的旨意,从宫中出来,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陛下要他带人去荆州查访实情,若荆州王确实有意谋反,当场斩杀无赦,若是一切都是谣传,他便悄悄回来就是。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交待的差事他推辞不得,可这一来一往,少说也得两三个月,偏这个时候江烟跑了,等他回来,还能再找着她不? 孟逊窝火,回去就叫人把朱老爹提过来审讯,不等他用刑呢,朱老爹哭天喊地,比他都委屈:“奴才真不知道红绡那丫头怎么就这么命苦,不过是看了回花灯,她就失踪了,爷啊爷,你一定要替奴才把那丫头给奴才找回来啊,奴才这下半辈子可等着她给奴才养老送终呢。” 孟逊气得,还命苦,他当他闺女是七八岁孩子,看回花灯就被人拐了? 一拍桌子,孟逊怒道:“你给爷闭嘴。”他怒到极致,整个人气势十足,连威胁的话都不必说,自有瘆人的寒意。 朱老爹吓得一缩脖子,剩下的哭号噎回到嗓子眼里,呆滞的望着孟逊。 孟逊捺着性子同他道:“你闺女不是被人拐走的,是她自己跑的。你要是知道她在哪儿,早些说出来,爷还能饶你一命,否则等爷自己找着人,爷一准把你剁了喂狗。” 朱老爹吓得抖了一抖,道:“自,自己跑的?”随即摇头,号哭着辩解:“爷,不可能的,那丫头又不疯又不傻,这府里好好住着,锦衣玉食,又有爷宠着,她跑什么?”说时又磕头:“爷啊,小的冤枉,小的真不知道红绡去了哪儿啊。打从她那表弟一走,小的有好几个月都没见着她了。” 看,连他这么个蠢人都知道,她肯对他示好,也不过是为了申奇元。孟逊也不明白,诚如朱老爹所说,自己对江烟不好吗?怎么她就愣是跑了呢?她难道不知道,出了孟家门,没有他的庇护,她压根过不上什么好日子? 孟逊咬了咬牙,平复了一下情绪,温声道:“爷知道你冤枉,可她毕竟是你闺女,如果她逃出去了,万般无路,第一个联系的指定是你。” 朱老爹聪明的接话:“爷放心,只要红绡一露面,小的立刻给爷送信。不不不,小的立刻把她扭送回孟府。” 对于朱老爹,孟逊也实在是没法儿,打他吧,毕竟碍着曲江烟,轻了他不怕,重了怕要了他狗命。骂他吧,他不等你开口,先低头认错,让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如果不乖巧伶俐,装傻充愣,孟逊烦他,可他这么识时务,孟逊更恼他。怎么说那也是他亲闺女,就不行犹豫一下,替他闺女分辨遮掩几分,说扭送回来就扭送回来? 朱老爹更委屈,他寻思自己处处都按照孟逊的意思行事,怎么他还不满意? 孟逊看他那鹌鹑样就更来气了,挥手叫他滚蛋。 听朱老爹的意思,曲江烟是处处避嫌,整个宅子里的所有人都能做证,打从申奇元一走,朱老爹几次三番要见,她都以各种借口打发,只给了一回银子。虽然略显凉薄,可如今她人没了,却把个朱老爹给择了出来,谁又能说她纯粹是个无情的人? 可但凡她对朱老爹还有一点儿父女情分,她也不会扔蹦一下,说走就走,她就不怕自己迁怒,拿她爹泄愤? 越想越气,一等打发了朱老爹,孟逊烦躁的把桌案上一个前朝笔洗摔了个稀碎。 颂歌还在院门外跪着呢,听着这声脆响,吓得脖子一缩。 颂功也是心里扑通了一下。 要说他没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76 自己的心思,那是假话,孟逊派他带人去找曲江烟,他虽领了命,却只使出了五成力,实在是在他心里,小小的一个江烟,犯意不着如此兴师动众。 可他没想到江烟在爷的心里占着这么重的成分,颂功心里也开始打鼓,万一将来哪天爷知道了自己的举动和心思,自己被打死都是轻的。 颂功正忐忑着呢,听见孟逊叫人,忙躬腰进去。 孟逊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不过好在情绪是镇定下来了,他冷声吩咐道:“把人都撤回来吧,不必再寻了。” 颂功心里惊讶,眼神遮掩都遮掩不住,却还是识时务的应声是,转身下去。 曲江烟还不知道街上警报已经解除,她正窝在钱氏典当行的厨房。 钱莱和青衣因着上次经文事发,被孟逊吓破了胆,虽说他事后给了五百两银子算是对他二人无辜的补偿,但钱莱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和青衣一商量,典当行一时难以出手,索性只着一个老家人看着房子,他夫妻二人则收拾行囊回了老家。 曲江烟只识得一个青衣,在灯会上甩脱颂歌等人,也只能遮遮掩掩的来寻钱氏典当行。她自己并没亲自来过,但知道有这么个地儿,可如今这牌匾摘了,她饶了好几圈,和路人再三打听,才敢确认这就是从前的钱氏典当行。 她一见大门紧闭,心里就凉了半截,知道自己此行怕是要落空了。可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再回孟家自投罗网,只好硬着头皮敲门。 看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人倒老实,听说曲江烟来投奔主家,见她一个年轻姑娘,神色仓皇,又是孤身一人,顿时心生怜意,二话不说先放她进来。 孟逊派人来查时,曲江烟早换了衣裳,用锅灰抹了脸,躲在厨房充半老厨娘。颂功有敷衍之心,旁人谁肯争功?进去出来逛了一圈,见没有年轻女子便作罢。 等人都走了,那看门老头对塞了两个干巴馒头,喝了一大碗热水的曲江烟说:“姑娘,不是我不留你,实在是主家不在,不管你是投亲也好,找人也罢,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曲江烟点头,就冲孟逊这架势,难保他不恼羞成怒,回头鸡飞狗跳,逐家逐户的来搜,她肯定跑不了,没的白白连累了这老头。 好歹有一饭之恩,曲江烟诚恳的道:“我知道给老伯添麻烦了,可这大半夜的,我一个孤身女子实在不方便就走,还请老伯收留。” 老头叹口气,道:“罢了,横竖你不该进也进来了,那就住一夜吧。” 曲江烟和他套话,知道钱莱走时把所有细软俱都拿走,如今只空留了一座宅院,摆明了是再不会回来,她便知自己所寻之物没了希望。不免又问起钱莱的老家,想着一等京城稍定,她便去寻钱莱。 夜半无人,听着街头人声喧嚣,曲江烟不禁有些后悔。她不信任朱老爹,便没把自己寄托在青衣手里的户贴之事告诉他。她倒信任曲江澧,可又怕事发连累他,是以一点儿风声都没给他透,如今钱莱夫妻二人一走了之,可坑苦了她。 就算孟逊不大肆搜人,她还能出得了京城是怎么的?但凡一查路引,她什么都拿不出来,那就得被按逃奴处置。 曲江烟一夜都没睡好,一大早就起来去厨房做早饭。厨房又脏又乱,那老头一个人也不过是胡乱凑合,好在食材还算丰富,曲江烟熬了小米粥,蒸了馒头,炒了两个菜,先请那看门老头上桌,自己这才胡乱在厨房对付了两口。 那老头看曲江烟袖手发呆,摇摇头,自己收拾了碗筷,背着手出了门。 一瞧这小姑娘就不是穷苦人家出身,不定是从哪家大户里逃出来的,不管她有什么苦衷,与主家又有什么渊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说他也不问,只等天亮就打发她走。 曲江烟将头上一枝金步摇拿下来,送给看门老头,道:“蒙老伯收留,我心下十分感激,不敢多加叨扰,这一枝步摇好歹能换几两银子,今送给老伯,以示小女的谢意。” 这老头眼睛在这步摇上看了一回,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步摇是纯金打造,那上面的蝴蝶振翅欲飞,栩栩如生,可见做工精致,不是一般首饰店能做出来的。尤其蝴蝶那双黑芝麻大小的眼睛更是湛亮,竟是难得一见的黑宝石,非是一般人家能拿得出来的。 可这小姑娘出手就拿这步摇送人,显见得非是不识货,而是根本就不在乎。 老头摆手:“姑娘说笑了,你和主家有亲,若不是主人不在,岂能如此怠慢姑娘?我老头也没做什么,当不起姑娘的谢意,你还是收回去吧。” 他可不傻,即使收了这步摇,也拿不出去换不了钱,否则就等着被人抓起来吧。 曲江烟无奈的道:“倒不只是为了谢老伯,还有一事相求,我此次进京,已经将盘缠花费殆净,且又失了路引,如今是寸步难行,想请老伯帮忙,替我备些出门的干粮。” 老头抿唇,微眯了眼不说话,半天才道:“路引的事,我可帮不上,至于说出门要带的干粮,厨房里什么都有,你能做多少就拿多少,再多的,可就不成了。” 好说歹说,这老头油盐不浸,只容曲江烟再住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求大家支持,求收藏。 第74章 物归 曲江烟给自己争取了一夜的时间,可却并没什么大用,她不敢这个时候跑出去采买要出门的东西,只能窝在厨房里一边做干粮一边寻思着到底要怎么办。 吃晚饭的时候,老头状似无意的道:“不知道昨儿京城里出了什么大事,一直戒严,锦衣卫的人拿刀持剑,肆意搜索杀人,今儿白天也是,闹得人心惶惶,街上都没几个人。哪知这会儿又什么事儿都没了,呵,也不知道这些当官的都寻思什么呢,风一阵雨一阵,没个定性。” 曲江烟一怔。 街上为什么戒严搜人,她最明白不过,可孟逊忽然把人撤人,曲江烟反倒糊涂了。她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孟逊,难道他是故意的做出松懈的模样来,就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实则他是外松内紧,一等自己出门就将自己抓个正着? 曲江烟闻言勉强笑笑,朝那老头道:“老伯,您看如今京城里也太平了,我还没准备好,不如容我再多留几天?” 原本她就不想这么快就走,这会儿就更不敢自投罗网了。好在还有借口,就盼着这老头能再发发善心。 这老头抬头瞟了曲江烟一眼,道:“实不相瞒,我老头子这几天也是要走的,要不是主家让小老儿留在这里等人,小老儿早就该回家了。”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在委婉的下逐客令。 曲江烟心乱如麻,落寞的道:“不知老伯要等的人是谁?” 那老头摇摇头,道:“小老儿也不清楚,等了这些日子都没人来,怕是那人不是死了就是不需要这东西了。”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77 曲江烟轻笑道:“老伯真会开玩笑,既是主家郑重其事的交待过您老人家在这等人,可见这东西一定非常重要,您都不知道要等的人是谁,这东西怎么送出去?莫非谁来都可以拿走不成?” 那老头鄙薄的道:“怎么可能,若是不相干的外人,他哪里知道主家留下的是什么东西?自然是知情人才会上门。” 曲江烟反问:“可你的主家不在,便是取东西的人来了,听说这消息也难免倍受打击,怕是不等细问就得沮丧而归。她既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寄存在这儿,可见不是等闲之物,怕是要危及多少人的性命,自然不敢随易过问,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老头不以为意的道:“总之主家怎么交待,小老儿就怎么做,至于那人是不是能拿到东西,便不是小老儿能管的了。” 曲江烟放下碗筷,道:“那可真是巧了,我来找你的主家,便是来取当年我寄存之物的。” 那老头轻蔑的上下打量她一眼,道:“小姑娘,别拿小老儿开玩笑。” 曲江烟也在打量他,如果真动起手,自己有几分胜算?这老头虽然看上去弱不禁风,可他也在这府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且毕竟是个男人,自己还真没多少把握。 曲江烟道:“那么敢问,我孤身一人来找你的主家,所图为何呢?” 他也说,只有知情人才会上门来取东西,无缘无故,她一个姑娘家到这来做什么? 这老头不说话。 钱掌柜临走前并没交待他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只说非常重要,但话里话外也在警告他这东西十分危险,很容易招致杀身之祸,是以他虽然好奇,但也没敢打开来看究竟是什么。 既然这么重要,在他看来,便是有人来取,也一定是家下仆人拿着信物来取,绝不会是像曲江烟这样身份可疑的人亲自来取。 曲江烟从袖子里掏摸东西。 这老头眼睛微眯,忽然道:“我信就是。”曲江烟对他动了杀念,他是察觉到了的,横竖是个没主儿的东西,这些日子都没人来取,他几乎要把这事忘到脑后了。 虽说掌柜的有交待,可也说过这东西不是什么好物件,为了保命,能早些脱手就脱手。这小姑娘来的便蹊跷,说不定她真是这东西的主人呢? 曲江烟见他话风转得这么快,当下手顿住,缓缓神道:“那就最好。” 这老头哆嗦了下,放下碗,很坚决的道:“我这就去拿。” 曲江烟又不信他了,叫住他道:“你主家定然交待你,来取东西的人拿什么信物?”他这就要拿东西?是信任她还是怕了她?若换成旁人稍加吓唬,他是不是也如此轻而易举的把东西拱手送人? 这老头点头,神色虽然迟疑,却还是道:“是一枚私章。” 曲江烟将拳头递到他跟前,缓缓伸开,掌心是一枚小小的鸡血石印章。这老头倒也见过好物件,见到这枚印章先是惊艳,随即是惊讶,他想不明白,怎么这进门的小姑娘随手拿出来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可看她的模样,分明只是个婢女。 曲江烟将印章拿起,对准他道:“可是这般模样的印章么?” 这老头不大识几个字,但这印章他是看过多少遍,早就记在心里的,当下对了对,松了口气道:“是。” 曲江烟将印章收好,道:“劳烦。” 老头很快回来,将包袱重重打开,露出一个小锦匣,对曲江烟道:“就在这里了,小老儿从没打开看过。” 曲江烟一看那锦匣上的封漆,便知道是自己此来所求之物,也确实没人动过,当下接过来道:“多谢。” 那老头道:“既然这东西已经物归原主,小老儿明日就走。” 曲江烟有了这个护身符,也巴不得赶紧离开京城,当下道:“我自是不会再耽搁。若见着你家掌柜,替我道声谢。” 老头得了她的回复,又放下一重心,朝着曲江烟点点头,犹豫了下,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 曲江烟找了把刀,将封漆去掉,从里面那出几张软纸来,仔细摸索了一回,再抬头时,已经是一脸的泪。 当初求人时只是禀承本能,为自己谋一条后路,如今真的能派上用场,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也许当初一死了之反倒是最好的下场呢。 可事已至此,容不得她退后。曲江烟收好东西,抹了抹眼睛,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劲:不管孟逊是怎么个打算,自己先走了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状态不大好,写什么都没劲…… 第75章 擦肩 曲江烟要走,没什么可放不下的。 她不用猜也知道,孟逊必不会饶了竹纹等人,甚至朱家也定然有他派去的眼线。至于朱老爹,是死是活,全看他的运气。 她纵然抱愧,可也没打算牺牲自己回去救她们,因此顶多只能在心里说声抱歉。 看门的老头一大早出去一趟,回来提了个包袱,对曲江烟道:“这房子早就赁出去了,打从今儿起便要换主顾,不是我不留你,实是小老儿也要卷包袱回乡。” 曲江烟点头道:“我明白,只是老伯既是要走,能否搭我一程?” 老头咬咬牙,道:“不知姑娘打算去哪儿?” 他倒的确不想带着她一块走,可看她一个小姑娘家,又不太忍心。横竖就是搭一程的事,真要有什么危险,只说和她素昧平生就是了。 曲江烟没有个一定要去的地儿,她随口道:“我有个姑祖母嫁到了襄阳,我想去那里看看。” 老头道:“我只到中州。” 曲江烟便笑起来:“我知道,多谢老伯。” 其实最主要的是能带她出京就好。 有了这句话,两人倒是打扮成爷孙的模样,去车行雇了车,商定了价钱,午后二人便坐车出城。 曲江烟一直坐在车里,心跳如打鼓,这老头戴着一顶大大的帽子,也是心下忐忑。到了城门口,守卫拦住车,问:“去哪儿?” 老头从车辕跳下来,递上路引,道:“回军爷,小老儿带着孙女回乡。” 那守卫看了路引,又掀起车帘,见车上是个低头怕生的小姑娘,也就没说什么,还了路引,挥手放行道:“行了,走吧。” 直到马车前行,轧轧的出了城门,曲江烟还有点儿愣怔。这么容易就出城了? 这会儿曲江烟已经不再怀疑孟逊的居心了,她心下琢磨,或许是自己在孟逊心里无足轻重,丢了也就丢了,他只当她已经死了。便是不死,在外头过夜,只怕也不再清白,他多少是个骄傲的人,怕是对这样的她已经起了嫌弃鄙薄之心,只怕她此时回去,他也未必还会再要她。 要么就是孟逊有什么事,一时顾不上再寻她。 总之不管怎么样,离了京城,她便一辈子都不想再回来,只等着京城风平浪静,或者她在某一个偏僻小镇安生度日,或者她干脆去福建寻弟弟曲江澧。 车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78 辕上坐着的老头也有点儿庆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自打答应了曲江烟就一直暗暗后悔,生怕因为搭她一程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幸好什么都没发生。 两人正在庆幸,忽听得士兵高呼:“喂,前面那马车站一下。” 马车就将将才出城门,听得这士兵呼喊,曲江烟心都要提到嗓子眼里了。车夫便兜住缰绳:“吁——”停住马车。 几个士兵拥上来。 老头问:“几位军爷,还有什么吩咐?” 那几个士兵粗鲁的推开他,对车夫道:“赶紧把马车赶到一边,孟大人要出城,别挡道碍事。” 车夫连连应是,忙把马车赶到一边。只听得马蹄声响,一队人马急驰而出。 曲江烟听得一个“孟”字,差点儿惊叫出声。她当然知道车夫不敢不停,可她私心里是希望车夫不管不顾,赶着马车逃命的。 但她也知道,所谓的做贼心虚大概就是这样,或许对方并没看出什么端霓,可自己先怯了,越发要露出马脚。 听着车外急驰的马蹄声,她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紧紧攥着车棂,从车帘缝隙往外张望。这一行人也就十多个,很快她就看见了被簇拥在当中的孟逊。他身跨腰刀,随着马的起伏一下一下的叩着马鞍,曲江烟下意识的往车帘后头躲了躲。 孟逊双唇紧抿,眼眸漆黑,迅速而敏捷的往路两边望了望。 曲江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明明速度很快,孟逊与她离得也很近,不过是咫尺之间就已经擦肩而过,她却觉得这一瞬就有一百年那么长,她眼睁睁的看到孟逊的眼神落到她的脸上,仿佛下一刻他就会跳下马来,用绣春刀劈开马车,将她活生生的挑下去以儆效尤。 曲江烟紧张的揪住自己的领口,生怕心会不受控制的跳出来,她怕得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满脑子一片混乱。她绝望的想:完了,他一定看见自己了。 从前还只是小打小闹,纵然他瞧出来她有些诡异,到底没被他拿到真凭实据,她撒娇耍泼还能勉强蒙混过回,这回自己可是实打实的逃了跑了,他绝不会轻易饶了自己,还不真如他所说,非剥了自己的皮不可? 一想到这样凄凉的下场,曲江烟就浑身哆嗦,先时那股不顾一切也要逃跑的勇气和决绝消失得一干二净。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曲江烟听见外面有人勒住马,孟逊的声音无比清晰的传进了她的耳膜:“停下。” “爷,什么事?”是颂功的声音。 孟逊眼神瞥过马车,问颂功:“去问问马车里是什么人?” 颂功应声是,跳下马来。他也觉得这马车蹊跷,况且做他们锦衣卫的,对人和事十分敏锐,无端端的这马车停在城门边上,谁知道是不是蓄意候在这里就是为了刺杀爷的? 曲江烟瘫倒在马车座椅上,想着是这时候跳下车跪着向孟逊求饶呢,还是先行自我了结?众目睽睽,跪下去求饶太丢人了,还是先自我了结吧,宁可死她也不想再回去和孟逊面对面,日夜相对相处了。 孟逊眼瞧着颂功去问车夫车里是什么人,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马鞭,不经意的瞧见那马车直哆嗦,便猜着大概是车里的人吓着了。 他冷笑一声,这样胆小的人也敢行刺自己? 颂功很快跑了回来:“爷,是一对爷孙要回老家,小的都看过了,手续齐全,没有任何形迹可疑之处。” 孟逊收回视线,一扬下巴,道:“罢了,赶路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第76章 杀鸡 颂功麻利的应声,转身上马,正要打马扬鞭,孟逊却又停下了。颂功跟上来问:“爷?” 孟逊嗯了一声,视线还在那马车上停留。 颂功心下一凛。 孟逊却已经把视线挪了回来,催动胯上坐骑,“驾”一声,径自往前。 颂功抹了抹头上的汗,颂德跟上来,小声嘀咕:“你做什么亏心事了?我怎么瞧你都冒汗了?” 颂功拿鞭子抽他,骂道:“去你的,我能做什么亏心事?这不是怕绊住爷的脚,误了爷的事吗?” 颂德嘿嘿笑着躲了他的鞭子,道:“不是做贼心虚,你解释什么?我问你,那马车上的人是谁?” 颂功惊跳,却面色如常的道:“不过是个半大……”他说了半句却又啐了颂德一声,道:“不好好做事,倒学得长舌妇的好本领,什么事都瞎打听。” 颂德笑笑,一催坐骑,道:“行行行,我不问了还不成?”临走又补了一句:“爷还没怎么样,我倒瞧着你草木皆兵了。” 颂功心里有鬼,一整天都没往孟逊身边凑。半路打尖休息时,也是颂德服侍的孟逊洗了手脸。孟逊扔了帕子,上下瞟了一眼颂德,道:“你倒是个乖滑的。” 颂功这才不在,他就凑上来了,倒有眼色,好在手脚利索,态度虽殷勤却不讨人厌。 颂德陪笑:“小的多谢爷谬赞。” 孟逊倒笑了,坐到桌前,道:“才夸你胖你就喘上了?也罢,你既是敢往前凑,想必是有几分本事的,这样吧,爷交待你一件差事,若做好了,爷自然会提拔你。” 颂德腿一软,扑通就跪下了:“承蒙爷青眼,小的一定尽心竭力,务必替爷办好这趟差事。” “你知道是什么差事吗?也敢大放厥词?万一办不成呢?信不信爷抽死你?” 颂德抬头看了一眼孟逊,脸上的神情带着三分讨好的道:“小的什么样,爷一早就门儿清,想来爷肯把差事交给小的,自然是料定小的能办妥。” 孟逊嗤笑:这还是个会说话的。 他用脚尖踢了踢颂德的膝盖,叫他起来说话:“爷知道那颂功是个心大的,按说心大是好事,可如果掺杂了别的心思,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颂德不免替颂功开脱:“他其实是个忠心的,只不过耳根子有些软,到底是为了爷好。” 确实是耳根子软,谁说他都往听都往心里去,可他也不想想他到底是谁的奴才? 孟逊没好气的道:“难道爷不知道,还要你替他来辩驳?要不是看在他还算忠心的份上,你当爷还能带他出门?” 颂德嘿嘿陪笑道:“爷明察秋毫,自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爷。”心里不禁替颂功遗憾。能做到爷身边的近侍,起码也要十年的功夫,那还是立下汗马功劳才换来的。可就因为这一件事,怕是颂功再没了前程。虽说爷不会拿他怎么样,但到底不像从前那样信重,真是可惜了。 不过话说回来,颂功不出错,自己怎么入了爷的眼?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连爷都说心大不是坏事。 孟逊哼一声,摸着桌上的茶碗,端起来要喝,却只是放在嘴边吹了吹,瞥了一眼茶碗里的茶叶,又将茶碗放下,道:“瞒不瞒的,在你,瞒不瞒得过,爷说了算。” 颂德不敢说话,孟逊却抬眼瞟了眼门外的身影,道:“爷知道,水至清则无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79 鱼,人至察则无徒,凭爷一个人,也不可能大事小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你们若当爷真是个好糊弄的,那可是错打了算盘。” 颂功一下子就冲了进来:“爷,小的知罪了。” 孟逊挥手叫颂德出去,看一眼跪在地上的颂功,什么话都没说。 颂功以头叩地:“爷,实在是老太太叫小的过去,千叮咛万嘱咐,叫小的务必劝着爷别再念恋着江烟姑娘,小的若敢不应,老太太就要把小的一家老小都发卖出去……” 孟逊仍是无动于衷的看着颂功,还是不说话。 颂功就是心太大了,以为他最了解自己,最得自己倚重,哪怕他私下做些小动作,自己一则未必察觉,二则察觉了念着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也会对他手下留情。 孟逊漠然的道:“老太太卖得,爷就卖不得么?” 颂功一下子就傻了,醒过神来磕头如捣蒜:“爷,小的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孟逊摸着手上的扳指,道:“爷不罚你,不过是因为没到罚的时机,可就算是罚,也得罚得巧妙,只能说是你作死,做什么不好,非得做那只鸡呢?” 杀鸡警猴。 他是鸡,江烟就是那只猴了? 颂功如同被抽了筋骨,酥软无力的瘫倒在地。 曲江烟眼睁睁的瞧着孟逊一行出了城门,只留一地狼烟,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坐直身子,才发觉自己汗出如浆,里衣都湿透了。 不过是短短一瞬,她仿佛被谁扼住了脖子,不能呼息,也只有孟逊走远了她才敢大口呼气。 手指生疼,她看时方发觉是刚才抠得太紧,指甲都断了。 曲江烟拍拍胸,缓缓神,以为自己终究逃过一劫。可才走了一段路,她忽然道:“停车。” 车辕坐着的老头问:“这才刚出城,你有什么事?” 还真是麻烦,真当她自己是千金闺秀呢?哪个千金闺秀能自己一个人出来和陌生人搭讪,连个丫鬟都不带的?就算她是千金闺秀一朝落难,可既然落到这个境地就得忍着。 曲江烟不等车停稳,一掀车帘便跳了下来,对老头道:“劳烦老伯了,我想起来还有件事没办,您先走,我就不跟您一道了。” 不知是不是她过于胆小,还是求生本能,她总觉得刚才孟逊那一眼已经将什么都看透了。他没当时就叫人拦下自己,未必是他没猜出来,而是……或许他有别的原因。 可不管怎么样,这马车已经入了孟逊的眼和心,接下来绝对不是什么安全的避风港,谨慎起见,还是撇了这马车另行谋算。 第77章 惊讶 那老头也被刚才的一幕惊着了。他自己倒没什么,可也知道跟着自己要私逃的这姑娘绝对不是什么良民,早晚自己得被她连累,是以见她不跟自己走了,心里一阵轻松,也就没客套,径自叫车夫赶路。 马车不过走了二三十里,眼见得路上人烟稀少,迎面来了三匹马,二话不说,近前一鞭子将车夫抽到车下,径直来拦马车。 车上的老头吓得心都停跳了,胆战心惊的望着这三个人,哆嗦着求饶:“几位爷,小老儿身无余财,还请几位爷饶命。” 颂德一掀车帘,见车里空无一人,心就咯噔一声,他揪着老头的衣领子问:“车上的人呢?” 那老头摇头:“小老儿不知。” 颂德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小老头耳朵嗡嗡直响,眼前直冒金星,嘴里一片腥涩,骇得胆都破了,哀号道:“小老儿说,小老儿说就是。” 曲江烟并不知道颂德折身来劫她,下了马车,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转身进了城。她算不出孟逊下一步会怎么做,但也无非两种情况:一要么他不理不睬,自顾去忙他的公务——若真如此,京城里起码是暂时安全的,她或走或留,都不急在这一时——二么就是他会迅速派人来继续搜查她。 一般人都会急惶惶的逃命,曲江烟却没这个打算。孟逊肯定也会这么想,如果他派人回来,肯定在城门四处寻问,查探她的踪迹,不管她往哪个方向逃,还能快过他们的马不成? 横竖孟逊不走也走了,她想留在城里,先寻个容身之地。 曲江烟在茶摊上坐了,先要了壶茶。这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对于刚才孟逊这一行人议论纷纷,虽不能确切知道孟逊去哪儿又去做什么,但曲江烟大概得知他是有什么要紧公务。 付了茶钱,曲江烟正要走,就听见城门口一阵喧嚣。她背着人悄悄抬头,见果然是孟逊身边的颂德带着人回来了,正在城门口和守门的士兵打听什么。 曲江烟把头埋得更低,只恨自己没有顺风耳,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颂德自然是一无所获。 实在是曲江烟不太起眼,孟逊虽说大张旗鼓的找人,却并没直说找的就是曲江烟,也没画像等证物,这守城的士兵大半天了,见过的女人,老的少的大的小的丑的俊的看过不知多少,颂德在那比划,连穿什么衣裳都说不清楚,他们哪知道说的是谁? 问得急了,不过胡乱比划说是出城了,方向不定。 颂德气得一踢路边的石子,暗骂了一声“奸诈”。江烟他是见过的,可也仅限于见过,只知道是个长得挺漂亮的姑娘。 在孟府里,他进不得二门,等到江烟出了府,又有颂歌前后奔走,就算他想讨好曲江烟都轮不到,是以与曲江烟并没什么交情,他对曲江烟也不是很了解,可从抓住的那老头的话里,知道曲江烟临时弃车而逃,还算有点儿脑子。 不管抓不抓得住,起码他这趟差事没有想像的那么容易,自己还是托大有点儿失算了。 颂德只能吩咐人尽快四下里去寻。他这会儿只恨人带的少了,四个方向只少得派一个人,他分身乏术。至于城里他倒也想,可实在抽不出身,只能暂时作罢。 曲江烟出人意料的回到了朱家。 朱老爹正在家里躺着,眼望着天花板,一边养伤一边寻思曲江烟到底去了哪儿。听着门外有脚步声,还当是送饭的大嫂,扭了下身子,觉得疼,哼唧了一声没动,扬声道:“是大嫂吧?午饭我吃完了,你把碗撤下去吧。” 半天没人理他,他噌一下坐起身,果然见门口站着一脸嫌弃的曲江烟。他嗷一声尖叫:“红,红绡,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这几天你跑哪儿去了?” 朱老爹想下炕,屁股上一阵剧痛,疼得他唉哟一声又跌回去。 曲江烟捏着鼻子,道:“我不是给了你银子吗?你怎么还这么邋遢?” 朱老爹悻悻的道:“你还好意思说,银子不就是留着花的吗?难不成还越花越有,自然是花完了。”他一拍炕面:“我问你,这几天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爷到处在找你?” 曲江烟不答他的话,只道:“你给我找个地儿。” 朱老爹愣怔的问:“找什么地儿?” 曲江烟轻蔑的看一眼他,道:“你挨板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80 子没挨够是吧?等到孟……他找到这儿来,你以为有你好果子吃?” 朱老爹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指着曲江烟道:“你,你还嫌害我害得不够?明知道你私逃出府,爷会打死我,你怎么还跑?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不行,我答应过爷了,一等见着你就即刻将你扭送回孟家。” 曲江烟闲适的倚着门框道:“你就算是大义灭亲,即刻就把我扭送过去,只怕也得不着什么好。孟子谦不在,孟府里的老太太和太太会欢喜见到你?” 朱老爹惊讶的望着曲江烟,一时不知道是该问她何以如此笃定孟逊不在,还是笃定孟府里的老太太、太太压根不会接纳他们爷俩,亦或是该质疑她对孟逊的态度。 敢直呼他为孟子谦,哪里是个寻常丫鬟能做得出来的事?就算是从前的红绡,那也是开口闭口都是“爷”的,不管是言谈举止,还是神情态度,对孟逊是无比的恭敬,她或许有些刁蛮任性,狐假虎威,可对着孟逊,那是十分的虔诚和爱重。 怎么忽然就像变了个人?她竟然想跑,还真敢跑,而且对孟逊是如此的嫌弃和嫌憎。 她是疯了不成? 朱老爹喃喃道:“你……你怎么知道?” 他多少知道孟逊和飞烟的纠葛,也只知道自家姑娘不过是占着个和曲江烟有些形容相似的便宜,只不过得便宜的是他,所以昧着心思不开口罢了。孟家老太太不喜欢飞烟,恶乌及屋,自然也不待见红绡。 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既然孟逊不在,那么唯今之计就是安顿好曲江烟,回来也好有个交待。他当下道:“唉,算了,这家里横竖是住不得的,我送你去个安静、安全、安生的地儿。”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大家看文愉快,求收藏。 第78章 劝谏 朱老爹送了曲江烟回来,就见颂功带着人守在家门口,那马踢踢踏踏,显见得十分不耐烦,水桶还在门口胡乱扔着,水只剩一半,可见他们来了有一会了。 朱老爹双腿发软,情知江烟的事已经暴露,当下腆着脸上前,陪笑讨好的道:“这不是颂功小哥吗?怎么贵脚踏了贱地?可是爷有什么吩咐?” 颂功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道:“爷叫我问问,江烟姑娘可有了消息?” 朱老爹一点儿犹豫都没有,道:“还没,还没,颂功小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颂功瞟他一眼,倒是没说别的,跟他进了屋,在杂乱的堂屋里站定,嫌弃的道:“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我奉了爷的吩咐,不能久留,你也知道爷的脾气,若他交待的差事没做好会是个什么下场。” 他都被抓包了还想撒谎,知不知道他头上长了几个脑袋? 朱老爹忙道:“知道,知道,我就想问问,爷几时回来?” 颂功不悦的道:“不该你知道,甭瞎打听。” “嘿嘿,不打听不打听,这不是……” 颂功挑眉问:“你到底想说什么?”一副“有话快说,小爷没时间陪你在这浪费时间的模样”。 朱老爹陪笑道:“我绝对不敢耽搁爷的差事,那就……一等有了红绡的消息,我立刻去向爷禀告?” 颂功一声冷笑。 朱老爹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他手里明明攥着江烟,却非要等爷回来才肯吐露实情,这是生怕功劳被别人抢去昧了他的呢。 颂功也不追问,只冷笑道:“那就最好。可你要知道,爷行踪不定,几时回来,我都说不清,更何况是你?别等爷回来,你已经竹篮打水一场空。” 朱老爹眨了眨眼,心里突的一跳。如今红绡那丫头心思深沉,自己这当爹的,一星半点也摸不着,在孟逊眼皮子底下都敢跑,且这么多人找了两天了也没逮着她,可见她是有几分本事的,自己就一个人,能看得住她一直到孟逊回来? 肯定不能。如果孟逊回来,知情不报是小事,办事不力才是大事。 想到这儿,朱老爹道:“我知道,知道。这不,我刚才……咳,刚才远远瞥见了红绡的身影,一时不敢确定,正打算给爷送信呢。” 颂功没有一点儿意外的看他一眼,分明是:算你识时务。 朱老爹心虚的低了头。 颂功道:“爷让我来,就是为了这事……” “啊——”朱老爹的心突的一下,不禁冷汗涔涔,敢情爷早料到红绡会回家投奔自己啊?亏得自己自作聪明,还想瞒下去呢? 颂功道:“爷是这么吩咐的……” 朱老爹犹豫着点头,见颂功不满的看着自己,忙挺直胸脯保证:“小的明白,一定按爷的吩咐去做,若有半点儿闪失,等爷回来,我提头去见。” 颂功嗤的一声,道:“你的头能值几个钱?总之爷的话我已经带到,该怎么做你自己揣摩,是好是歹,是生是死,都是你自己的事。” 朱老爹迟疑着问:“那……万一安抚不成呢?” 颂功道:“不劳你担心,爷早有安排。” 曲江烟被安置在城郊的一户亲戚家,据朱老爹说是这是她大伯母的娘家姑母的侄子家。这家人口简单,只有小两口带着两个孩子,男的去做工,十天半月回家拿回换洗衣裳,是以家里十分清净。 曲江烟可没敢真拿朱老爹的话当回事,她请他替自己寻个安身的地儿也不过是想暂时避避风头。颂德带人去追,肯定很快就回来,一旦知道没追到,肯定又会在城里大肆搜查。她且在这安身几天,只等风头一定,即刻就走。 朱老爹隔了两天才来看她,抓着头发问她:“你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私逃?你的身契都在太太那儿呢,一旦被抓回去就是个死,好日子不过你作什么妖啊?” 曲江烟无心跟他解释,只道:“我的事你别管。” “我不管,我怎么能不管?到什么时候,你也是我闺女,我也是你爹,你出点儿什么事我这做爹的能落什么好?这几天城门加派了诸多人手,每天仔细盘查,不是搜查你的又是搜查谁?” 说得曲江烟眉睫一动。 朱老爹又道:“就是家里也来来回回搜了个底朝天,一天三遍都有人问我知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有没有回来过。”见曲江烟盯着自己,朱老爹忙道:“我哪敢说半个字?知道你回去就是送死,我哪忍心?可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该怎么办你总得拿个主意?” 曲江烟道:“我知道了。” 朱老爹叹口气:“我知道你人大心大,眼见着爷要成亲了,你心里不痛快,可不痛快又能如何?咱家从根上就是孟家的奴才,你一个奴才,还敢肖想爷不成?要我说,你也别堵那点儿气,没用,还不如趁早回去,跟爷认个罪,看在往日情份上,爷说不定就大手一抬,放你一马。你只要跟着爷,不管他娶几个妻纳几个妾,对你的荣宠不衰不就成了?” 曲江烟垂眸不吭声。 朱老爹气的道:“我说这半天,口都干了,你到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81 底是怎么想的?” 曲江烟道:“多说无益,爹也省省口水吧,过几天我就走,总之不会连累你。” 气得朱老爹嗷一声尖叫:“还说不连累?你自己数数,就为了你,我挨几回板子了?你要真一走了之,我这把老骨头算是彻底葬送了,你这个不孝的丫头,你就是这么待你爹的?” 心里却暗暗庆幸:她果然还是要逃,幸亏把话套出来了,不然等爷一回来,自己知情不报,一准是个死啊。 曲江烟抬头看她一眼,神情俗语还休,最后终是道:“那爹以为,我回去负荆请罪,他就能饶过我不成?” 朱老爹动动唇,想说“当然能”,到底闭嘴,怕露了馅,只能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这话是没错的,你和爷怎么说也……终归是有情份的。再说男人嘛,不都一个样?你就算离了爷,能去哪儿?回头不还是得嫁人生子?你当外头日子是好过的?什么喜欢不喜欢,情爱不情爱的,那都是虚的,衣食不周,贫贱夫妻百事哀,你图什么?可你跟着爷,锦衣玉食,那是多少人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德,红绡啊,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喜欢的就收藏一下吧,多谢各位亲了。 第79章 世态 曲江烟听朱老爹这话十分刺耳,因为并不知他私下与孟逊有勾连,只当他仍是红绡的爹,当下不愤,脱口而出道:“我自己能过上舒服舒心的日子,为什么非得做小伏低给他当做妾当通房丫鬟来换?” 也就他这个卖女求荣没出息的人才会天天妄想着靠自己闺女当个姨娘好换取他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 朱老爹呸一声道:“你大白天的做什么美梦呢?我从前没告诉过你?咱们是孟家的家生子,几代都是奴才,除非主子恩典,否则下辈子也别指望除了奴籍。你当我天生就愿意做奴才?我不知道种一亩三分地,一家子和和乐乐,过得舒坦?可没那个命不是?一下生就生在奴才窠里,那是不甘心就能解决的事?我可警告你,这世道对逃奴处罚极重,你别竟异想天开,以为离了孟家你就是个自由人了。” “……” 他是不是天生就愿意做奴才,曲江烟不关心,至于他所说命不好,脱生到奴才窠里,她也表示无能为力,但对自己自己继续逃亡的大业,曲江烟仍然心有不甘。 现在已经不是她为什么要逃,能逃到哪儿,逃走以后生活会是什么样的问题了,而是她现在根本没得选择。不逃也逃了,真被孟逊逮到,她根本没个好下场。 曲江烟没法跟朱老爹详说,只道:“行了,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别管。” 朱老爹悻悻的抱怨两句,好说歹说叫曲江烟稳住,只说自己过两天还来,这才回去。一等回去就把这事儿同颂功说了,颂功自然尽职尽责的传给孟逊知道。孟逊得了颂功的密信,足足发了半天的呆。他早料到曲江烟是有意私逃,可她这么想逃,他倒不知道。 同时他也对曲江烟起了戒心。 以前只当她是自己手心里的玩意,再上蹿下跳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去,他拿她也就当个寻常女人对待,虽说她时不时耍点儿小脾气,他也愿意纵容,可真等他成了亲,她也就只能乖乖的回到内宅做他的通房丫鬟,然后按照他的计划,顺理成章的抬成他的姨娘,自此不管是生老病死,她都得跟他在一处。 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以前太轻看她了,她根本不是那么没算计的小丫鬟,甚至她心里想着什么,他竟然猜不透,甚至她出逃在他预料之外,没能第一时间把她抓回来也远远超出他的意料。尽管目前似乎她还在他的掌握之下,孟逊对此却一点儿都不乐观。 朱老爹没防备,同理曲江烟对朱老爹也没多少防备,否则也不会脱口就说出“她自己也能过上舒服舒心日子”这样的话。 若是从前,孟逊只会一笑置之,只当她幼稚、天真,不懂世事,可现在他却不敢如此轻视曲江烟。 江烟早就变了,不是从前没什么脑子的红绡,孟逊可一点儿都不觉得她这话是随便说说。很有可能,她早就有了准备。 什么准备呢? 孟逊不清楚,但他想,她不会不知道逃奴的下场,也不会是无知者无畏,只能说她心里有数,早做好了谋算,甚或真等她谋算成功,只怕他亲自去,她都有应对之策。 更何况现在他根本没法抽身回去。 孟逊写了回信,叫人送回给颂功。 朱老爹听了颂功的转述,十分不解,他本能的替江烟辩解:“她能有什么谋算?不过就是小姑娘家家,一时异想天开罢了。” 颂功硬梆梆的道:“江烟姑娘有没有谋算,跟我没关系,我只管把爷的吩咐带到,至于怎么做,你应该清楚吧?” 朱老爹见颂功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敢嘴硬,只得应承道:“行,行,我知道了。”不就是套红绡的话吗?套就套呗,红绡对自己虽有戒心,到底是亲爷俩,还有就是,如果红绡真想跑,光靠她一个人肯定不成,不还得借助自己的帮忙吗? 朱老爹倒是挺自信。 江烟倒是半真半假的道:“总之过几天我就离开京城。” 朱老爹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红绡这么胆大妄为,下意识的反问:“你要去哪儿?你能去哪儿?你想去福建?” 江烟原本想否认的,可随即又想到孟逊早晚要找到朱老爹头上,既然世人都会往福建那个方向想,她就顺了他们的意又如何,当下垂眸道:“暂时是这么打算的。” 颂功把消息传到孟逊那,孟逊半信半疑,但山迢水远,他一时也照顾不到,只吩咐颂功、颂德好好的监视着就成。 曲江烟言出必行,半个月后,京城里一切安定,她收拾包袱就走。等朱老爹知道信儿,气得捶胸顿足,直骂“死丫头,白眼狼”,却也没办法。 自有人悄悄跟着曲江烟,因孟逊态度十分纵容,也没人抓她回府的迹向,是吧颂功等人不敢妄动。 曲江烟还只当自己多疑,时不时的回头看,却又什么都没发生,只得放下心,只当一无所知。 曲江烟在离京城三百多里地的小镇上安顿下来,颂功派去的人也就在附近暂住,只等孟逊回来。 孟逊的想法很简单。江烟一门心思的要往府外头跑,不过就是厌倦府里的妻妾争斗罢了,可哪里也不是天堂,她只当府外的生活就能甘甜如蜜?幼稚。 既然她有福不享,那就如她所愿,让她尝尝外面的生活是什么味道。等到她真的看尽人间甘苦,自然而然就会主动回来了。 他所料不错,短短的两个月,曲江烟已经尝遍人世艰辛。 她没有多少盘缠,只是在路上当了几件随身首饰。从前买首饰时动辄便是几十两银子的花销,她从没眨过眼,早已习以为常。至于孟逊给她的首饰就更贵了,最贵的千八百两银子也不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82 止。 她不欲引人耳目,都是拿的不起眼的首饰当的死契,但也都是真金白银,且做工精致,可送到当铺里也不过当个几两银子罢了。 她在小镇上是初来乍到,因眼生,不免被人欺负,赁个破败的小院子要被人讹诈,买些家具也要被人敲竹杠,料想中的“民风淳朴、善良热心”她是一点儿都没瞧着,反倒满大街都是市井百姓的小精明小算计。 江烟说不清的失望兼失落。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个不知名的榜单,心说还不如不上呢。嗯嗯,这回不知名的榜单也没得上了…… 第二卷:驯·服 第80章 问罪 不管怎么失望,曲江烟努力的调整心态适应现在的生活。她做过人上人,也陷入过烂泥,只有离平民百姓的生活最远,最困顿最狼狈的时候难免有些向往,只当都是桃花源记里的世外桃源,所有的父母都爱子女,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和睦,或种几亩薄地,或是开间小商铺,总能自给自足,生活舒适。 可真的融入进来才发现,现实和想象根本不是一码事。 父母对子女是有偏颇的,并不能一碗水端平。困顿些的,遇上灾年荒年,父母会不眨眼睛的卖掉儿女。 就算生活稍好,但百姓的生活不够优裕,反倒更容易锱铢必较,为了一只碗,老子可以一巴掌将儿子打出血,为了一文钱,儿子可以打骂老子,甚至下手毒害。 兄弟可以因父母偏向而反目,姐妹之间因一身衣裳而相互妒嫉,就为了一身衣裳,撒起泼来,动辄打骂相向。邻里之间更非一团和气,为了一颗鸡蛋能大打出手,看谁家日子过得好,明里暗里给人下绊子,看别人活得不好,则冷嘲热讽…… 曲江烟自然不会跟着计较,可她有些害怕,她怕自己在这里住得久了,耳濡目染,会养成他们的习气。甚至就算孟逊真的不理她了,她能找个普通的男人嫁了,也要面对婆家人、邻里等等之间的鸡毛蒜皮。 她不计较?她没有多少不计较的资格,别说她现下手里的钱总有花光的一天,就算她始终有银子,面对这样的处境,也是九牛一毛,全投进去也不过是听个空响,生活像个无底洞,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将她盘剥得一文不名。 她计较?难免沦落。将来等她生了孩子,因为贫穷、匮乏,自然而然的就学会了勾心斗角,用卑劣不入流的手段对付自己的亲人。 也不怪寒门子弟非要寒窗苦读,争相往上流社会挤,虽说有人的地方就离不了争斗,但总归斗的手段没有这么直白和拙劣。 曲江烟给自己打气,她不会总混迹于市进百姓中的。 这一住就是三个月,偶尔听人说起荆州王造反不成,被当今陛下派去的锦衣卫斩首抄家,她便知道是孟逊办的好事。 荆州王是否真的造反,曲江烟表示怀疑之余也表示与自己无关,孟逊办这样的事儿多了,自然手到擒来,端看这消息传得人尽皆知,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回了京城。 但始终没动静,也没人打扰她的生活,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搜寻自己无果,已然放弃,净等着披红挂绿,安分的迎娶他那好表妹? 要真是这样,曲江烟会拍手称庆。 可惜,这天她才回家,就见院门外站着一群人,为首的就是颂功。曲江烟腿一下子就软了,转身就跑,颂功却已经开口道:“江烟姑娘,爷可是等你好半天了。” 不远处有锦衣卫的人慢慢靠近,虽未穿官服,但各个持剑带刀,曲江烟也知自己跑不掉。她只能硬着头皮进院。 到这会儿,她也明白了,这几个月,她根本就没能逃离掉孟逊的眼线,没人动她,不过是得了孟逊的授意,给她一个苟延残喘的时机罢了,孟逊办完了差事,有了时间,这不就立刻带人直接杀奔她这来了? 屋里孟逊就站在窗边,一直背手看着她,等她进门,也只是道:“许久不见,江烟,你长能耐了啊?” 曲江烟一声不吭。她被孟逊抓了个现形,说什么都是狡辩,事实俱在,她却不想认罪,那就随他处置好了。 孟逊大步过来。 曲江烟下意识的后退。门早就被人从外头锁了,这房子又小,不过才往后,就靠到了门板上,发出咣一声响。 孟逊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怎么不吭声?你不是一向牙尖嘴利,能言巧辩的么?你倒是跟爷说说,你是怎么跑到离京城好几百里这穷荒僻壤之地的?” 曲江烟被他捏得下巴生疼,偏了偏脸要躲,被孟逊强横的又扳回来。曲江烟自知小命难保,多说无益,只咬着唇不吭声。 孟逊逼迫道:“说话。” 曲江烟抿抿唇,道:“江烟,无话可说。” 孟逊笑了一声,道:“无话可说啊?这意思到底是认罪呢,还是死不悔改呢?” 曲江烟还是不说话,只心道:你爱理解成什么是什么。 孟逊猛的将她揽过来,掐住她的腰往榻上一摔,整个人合身扑上来。曲江烟头晕脑胀,眼冒金星,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孟逊却没像往常那样暴虐施凶,只在她上方俯视着她道:“不说也罢,爷只问你一句,你跟不跟爷回去?” 曲江烟倒是想硬骨头的回他一句“不回”,到底不敢,只敢在睫毛底下偷望他,道:“爷想要奴婢回去吗?” 他如果说想,那自然是饶过她的意思。 这个时候了她还耍小聪明试探自己,孟逊没好气的哼一声道:“你说呢?” 曲江烟使劲咬着唇,道:“奴婢,不知。” 不知?她有什么不知的?还不是仗着他舍不得拿她怎么样,她才敢如此肆意妄为的?不给她点儿教训,她当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是吧? 孟逊冷声道:“你是爷的人,死也是爷的鬼,你当爷来是给你送银子来的?” 那还问她回不回做什么? 曲江烟又不吭声了,横竖由不得她做主。 孟逊看她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就来气,抬起手将她冷丁翻过去,一巴掌挥下来就是啪一声脆响。曲江烟臀部火辣,辣的疼,又没脸叫出声,只捂住嘴不停的抽气。 孟逊恨道:“你是不是当爷是个好脾气的?谁给你的胆子你竟敢私逃?没抓你回去你就当爷是死人是不是?你不知道主动回去请罪还等爷亲自来接?问你回不回去是不是给你脸了,你居然不在坡下驴居然还敢不吭声?是不是回去了也琢磨着再逃啊?” 一边说一边又是啪啪几下,直打得曲江烟又气又恼又疼又羞,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孟逊打得自己手都疼了,再看曲江烟,鬓发散乱,整个人伏在被子里一抖一抖的哭,又有点儿心疼。 他气哼哼的道:“说话?” 曲江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含糊哽咽的道:“奴婢没话可说。横竖爷说的都是对的,奴婢说就是狡辩,多说多错,还不如不说。” 她心思早就被他猜透了,还逼着她再重复一遍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83 有意思么? 第81章 冥顽 以前曲江烟奴颜婢膝,虽偶尔耍点儿小性子,但多数是顺着孟逊的脾气来的。尽管孟逊能瞧出她的敷衍来,但好歹她总是一副摇尾乞怜的模样,他看着还顺眼些,如今这才离开他没几个月的时间,她倒那身伪装的皮扒了,露出她原有的傲骨来,竟是连装都不屑装一下,懒得和他虚与委蛇了。 孟逊不气才怪。 气归气,却也渐渐窥到曲江烟的冰山一角,知道她不同于往昔,用以前的手段,怕是也降服不了她,就比如这回,不是没察觉到她想跑,却只拿个姨娘掉着,只当她顾忌着家人,怎么也会忍辱负重,哪成想她豁出去之后什么都不顾呢?且胆大心细,但凡他疏忽些,就要被她得了手,不能不让人心惊。 这次也是如此。虽说可以用雷霆手段把她抓回去,但谁敢保证一逮着机会她不会再跑呢?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成天她这边不安生,他这心里也别想安生,万一被世人知晓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长年抓逃妾玩,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孟逊停了手,对哭着蜷成一团的曲江烟道:“你还没说,怎么知道爷会怪你狡辩?” 扳着她的肩将她翻过来,见曲江烟哭得一塌糊涂,和个不设防的小孩子似的,脾气早没了,只是又气又恨,道:“至于哭成这个德性吗?爷又没怎么着你?” 假模假样的伸手解她的汗巾子,道:“好好好,是爷下手没轻没重,打着你的细皮嫩肉了,来,爷给你揉揉。” 曲江烟这回也不怕疼了,嗖的一声退到床里,瞪着眼睛道:“不用。” 看孟逊脸色有转黑的趋势,忙违心的放柔声调道:“不,不疼了,不敢劳烦爷。” 到底还是龇牙咧嘴的自己揉揉臀部。 孟逊坐到她对面,道:“爷跟你谈谈。” 曲江烟也跪坐好了,低眉敛目的道:“是。” 她才哭过,眼睛通红,长发散乱,可偏偏精致五官只添清丽,不见狼狈,又因刚才撕扯间衣衫半褪,露着她里面的小衣,勾得孟逊心火大动。 多月不见,他身边也没个女人,底下的小孟逊早就不甘寂寞,此时温香软玉就在眼前,恨不得当场将她剥干净了,一试宝刀锋芒。 曲江烟瑟缩了下,眼神里不经意的露出嫌恶之色来。孟逊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眼神,轻咳一声,理了理自己的袍子,压下心中欲念,故作漫不经心的道:“爷问你,为什么要逃?” 曲江烟在逃亡之初就料定或许早晚有这一日,他不问个水落石出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早就想出了无数应对的答案,到此时却一个也派不上用场,只能把头垂得极低,道:“是江烟不识抬举。” 她不想跟着孟逊,这是她最真实的理由,可说出来孟逊自然要追问为什么,她总不能说他是她杀父仇人吧? 说她不想做妾?行啊,孟逊一早就看不上她的嚣张跋扈,不想做妾那就做一辈子通房丫鬟。 说她不想做奴婢?连朱老爹都说了,命不好脱生到奴才窠里,她不做奴婢还想做正经太太?那不是痴人说梦吗? 孟逊就更不以为然了,这会儿贪她颜色或许只一笑而罢,真等厌了腻了,最看不上的就是她这种心大的奴才,非除之而后快不可。 她不想死,也不想找死,所以只能含糊的说自己不识抬举。 孟逊打量了她一时,道:“给脸不要脸,可不是不识抬举么。” 曲江烟头垂得更低了,心里把孟逊恨了个死,可到底不敢说嘴。从前就是一场恶梦,她不敢跟人说,如果哪一天被人扒出来了,她的身世还不如红绡。红绡虽是奴才丫鬟,到底身家清白,不像她,甭管以前是不是千金大小姐,一旦沦落成官奴,那就是耻辱,那可是连祖坟都要被人刨出来数落她丢人现眼的。 曲江烟只抽抽答答的哭。 她就是不识抬举了,他看着办吧。 孟逊被她哭得心烦。她不是轻声抽泣,而是那种隐忍着的哭,好像心里有多少痛楚和委屈,却不敢轻易发泄,都只能藏在喉咙口了的那种抽,这种哭法让人喘不上气来,这感觉十分憋闷。 孟逊冷笑道:“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曲江烟摇头。她的打算,在他看来就是大逆不道,能跟他坦白吗? 孟逊逼问她:“总之你就是一门心想要逃是不是?孟家有什么不好?哪亏着你了?难道你宁可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非得混在这些低等百姓当中,过着衣不蔽体,食不裹腹的日子?” 曲江烟不吭声,她也不想,可如果真是命运便是如此,她想她也能适应。就算他再不屑,可百姓这么多,不也有过得舒心安逸的人吗? 别看他说得动听,孟家的锦衣玉食也不是白来的,那是孟家先祖换来的,就算孟逊做到了锦衣卫指挥使,可那是什么好差事不成?今天他抄别人的家,砍别人的头,将来就有人抄他的家,砍他的头,曲江烟恨透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她怕将来孟逊不得好死,她做为遭殃的池鱼又和上一世一样不得善终。 孟逊越想越来气,不由得扬声道:“如你所愿,这几个月你出过来了,你所见所闻所亲身经历,还没让你看明白吗?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世外桃源,可那又如何?你以为在这里你就得到你想要的了?一文不名,你要自由有什么用?你没人庇护,处处都受人欺凌,又哪来的自尊可言?你辛辛苦苦,成日为生计筹谋,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曲江烟忽的打断他道:“是,你说得都对。” 可那又如何?如果她能选择,她就非要这么选不可。孟家再是金灿灿的大元宝,可她不稀罕,她只想拣土坷垃。彼之蜜糖,己之□□,人和人不同,不是他喜欢的就一定也是她想要的。 孟逊瞪她半晌,一言不发,怒气从周身贯入,十分的慎人。 曲江烟避开他的视线,柔声恳求道:“奴婢知道自己不识抬举,天生的贱胚子享不了爷的福气,还请爷……高抬贵手,放奴婢一条生路。” 这是冥顽不灵,怎么说都说不通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我这些日子还算勤快吧?虽说更得少了点,哈,还算有自知之明。 第82章 交易 孟逊气起来,恨不能一巴掌扇过去,抽死曲江烟。 曲江烟也早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是以早做好了挨打却避开脸的防备。 孟逊手都要举起来了,可看她明明害怕却还鼓着勇气非要往他心口插刀子的举动,就是又气又恨。他沉着脸道:“爷只问你,要怎么样你才肯跟爷回去?” 曲江烟低眉顺目的道:“爷心里早有定论,何必多此一举,非要奴婢给个准话?您明明知道,奴婢毫无反抗之力,若爷执意要带奴婢走,奴婢除了顺从便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孟逊道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84 :“谁说的?你还可以死啊。” 曲江烟猛的抬头,料不准他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可孟逊面无表情,神色肃穆,曲江烟猜不出来,反倒是被他黑得发沉的眼神一激,浑身就是一哆嗦,胆怯的避开他的视线,道:“若爷想让奴婢死,奴婢自然……” 话没说完呢,怦一声响,孟逊一拳击在她身后的床柱上,厉声道:“是爷让你死的吗?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找死呢?没有爷的人护着,你当你一个人能从京城顺顺当当的到这?没有爷的人护着,你能安安生生的活到现在?” 曲江烟瑟缩的往一边躲了躲,吓得闭住眼睛。 孟逊收手,恨不能捏死她,骨节咯吱直响。他长出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的道:“少跟爷在这儿废话,爷没这么多时间陪你玩,你就直说吧,回去的条件是什么?” “……”曲江烟当真慎重的考虑了起来。不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他们两个都知道,但孟逊也防着她回去了再跑,这才有开出条件这一说。 他想买她的心,让她安安生生的待在孟府一辈子。 曲江烟再不甘,也知道情势不如人,她反抗不得。 条件,开什么条件?再说一个哪够? 曲江烟咬咬唇,问孟逊:“能,能提几个?” 孟逊气得直冷笑:“嫌少?一百个行吗?” 曲江烟见他恼了,自己也恼了,道:“是爷自己说的,您跟奴婢置什么气?便是一个条件都没有,奴婢也不敢不回。”本来就是等价交换的事,他有诚意,才能换她真心,谁不是让一步,难道只有他吃亏吗? 曲江烟这一声高,孟逊声音倒低下去了,他冷冷的白她一眼,压下不愤道:“一个条件换十年,如何?” 不怕她提条件,只是拿条件换她的命。 这可真是买她呢。 曲江烟倒是生不起气来,想再和他讨价还价,被他冷冷的眼神看过来又吓得退缩回去,只好道:“成交,但是爷要说话算话。” 孟逊不屑的哼一声,意思是:爷能跟你赖帐? 曲江烟道:“第一个条件,请爷护住奴婢的表弟。” 孟逊点头:“既然是你的表弟,自然也是爷的表弟,沾了亲带了故,料想也没谁敢不长眼的去惹他,这条件爷答应了,十年。” 轻轻巧巧一句话就买断了她十年。曲江烟只觉得心下凄惶,却不敢深思,生怕这种情绪占了上风,她会有生无可恋之感,忙又道:“第二个,请爷替奴婢的表弟报仇,奴婢要魏家一家人偿命。” 不等孟逊答应,曲江烟又快速的道:“第三个,请爷发还奴婢的卖身契。” 孟逊听曲江烟说要魏家人偿命,便一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眼神和钉子似的,恨不能扎进曲江烟的骨头里看个仔细。尽管曲江烟故意把这个条件放在中间,又紧接着抛出第三个条件,孟逊还是没那么快的接碴。 曲江烟有些紧张,故意打岔道:“奴婢并不是……奴婢可以签活契,签三十年。”不管她能不能活到三十年以后,但起码活契是有期限的,那就是希望。假如真到了那时候,她也早就老迈龙钟,相信他早就看不上她了。 孟逊摸着下巴道:“唔。” 她是在向他证明,她可以回去,也可以心甘情愿的回去,但就是不稀罕做他的姨娘、通房了? 真不知道她是不是傻。做个低人一等的丫鬟有什么好?如果她成了他的女人,有名有份,即使是府里有谁为难她,他还能护她一二,真是个普通的丫鬟,有实无名,不是摆明了任人欺负吗? 曲江烟迟疑着追问:“爷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能不能给个爽快话? 孟逊还是只目光咄咄的打量她。 曲江烟生怕他问出惊世骇俗的话来,故意道:“若是爷答应了,那就签份契书。不是奴婢不相信爷,实是……为了公平起见,也免得将来奴婢不能兑现承诺,有负爷的一片苦心。” 她倒会说话,分明是不放心他,不惜自我抹黑。 孟逊终于有所动容,嗤笑一声道:“你倒真爽快,就不怕爷活不到那时候?若届时承诺未能实现,你当如何?” 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只要当今陛下不厌了他,他且能遗臭万年呢。 曲江烟咬着唇强笑道:“爷多虑了,您定然是长命百岁的福禄之人,反倒是奴婢未必……”她见孟逊眉锋微耸,带了十二万分的不耐烦,忙改口道:“若是天灾人祸,爷未能兑现诺言,奴婢怨无可怨。” 孟逊果然叫人取了笔墨,铺开了纸,研了磨,三下五除二就写了两份一模一样的文书。曲江烟一直在一旁看着,神色十分端凝,那模样倒像是生怕他糊弄了她一样。 孟逊吹干了笔迹,往她身前一推,道:“喏,按照你的意思写好了文书,签字画押吧。” 曲江烟倒是没犹豫,按了手印。 孟逊故意气她:“你就不好好看看?哦,对了,爷忘了你不识字,好说,爷念给你听,不会是你不敢劳烦爷,所以不肯张口吧?” 曲江烟倒是怔怔的有些下不来台。 孟逊眼神促狭,逗弄的意思十分明显。 曲江烟只好道:“爷是七尺男儿,爽朗侠义,断不会欺负奴婢一个弱女。” 孟逊也按了手印,呵笑道:“既这么相信爷,又何必非逼着爷写这文书呢?既是不信,便是写了这文书又如何?”他抖着那张纸,道:“从头到尾,也只是你我互相承诺,可并没标明若是违约当如何。” 曲江烟神色顿变。 作者有话要说: 傻江烟,又被人唬弄了。 第83章 屈服 曲江烟情知被孟逊耍了,恼羞成怒,当即便去抢孟逊手里的文书。 孟逊身高臂长,怎么可能让她占到便宜,只轻轻一抬手,曲江烟便只有仰望文书白蹦跶的份,他还要得便宜卖乖的道:“这么快你就要反悔?”说时摇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教诲她道:“烟儿啊,不是爷好为人师,可你这样做人做事实在是太不靠谱,都说过河拆桥过河拆桥,好歹你也等过了河再说,现下你的身契还没拿到手,未来全在爷手里捏着呢,这就要拆爷的桥了?” 他这桥还没搭上好吧? 曲江烟气得脸色通红,见抢回文书无望,便气哼哼的道:“那就重新写一份文书。”说时重新铺了宣纸,推着他往桌前坐。 孟逊看上去瘦削,可却是习武之人,曲江烟推他就和蚍蜉撼大树似的没什么劲儿,孟逊纹丝不动,嗤笑着望着她道:“爷为什么要重写?你开的条件爷已经都答应了,你还不满意?你打量爷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不成?唉,你这样也太让爷没面子了,爷总不能让你骑在爷头上作威作福。” 曲江烟恨不能替他写,又恨不得反悔不跟他回京,但掂量了许久也只能咬牙切齿的道:“不写就不写吧。” 说实话,他重新写又如何?不说这种私下里的文书没有效用,也不可能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85 由第三个人或是第三方来做监管,能不能兑现,全在孟逊自己的信用。就算他堵咒发誓,可他嘴里一套,心里一套,阴奉阴违,私下里毫无作为,曲江烟也奈何他不得不是? 曲江烟想想就头疼,她明白,只有拿好话哄着他,让他心甘情愿的去做才行,与其指望这没什么效用的文书,不如把他哄好了。 但这样的话和从前有什么分别?如果她能毫无芥蒂的跟他在一处,也不会处心积虑的要往外头跑了。 曲江烟背对着孟逊,呆站了一会儿,转身认命的去收拾东西。孟逊却紧追几步,拉住她手臂问:“怎么,这就生气了?” 曲江烟没精打彩的轻叹一声道:“奴婢哪敢?” 孟逊看她神情怏怏,不由的笑道:“不过是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来,给爷笑一个。” 笑你个大头鬼。 曲江烟甩脱他的手,神色平静的道:“奴婢知道,就算爷说的是真的,只是拿文书逗弄奴婢,奴婢……也不值当生气。” 这话听着够刺耳,孟逊不悦:“你这是什么话?” 曲江烟抬头,在他脸上看了一圈,才重新低头道:“奴婢知道,爷不会跟奴婢计较,就算有些事,爷做起来不太顺手,但既然爷答应奴婢了,便不会食言,是奴婢以小心之心揣度了君子之腹,所以这文书……” 她将文书蜷起来,道:“不过是奴婢的一点儿狭隘的小心思,实在微不足道,没的让人笑话,毁了也罢。” 曲江烟姿态放得低,又夸孟逊是君子,孟逊被她理毛理顺得相当舒服,当下哈哈一笑,攥住她的手,把文书从她手心里抢出来,重新展平了道:“你心里明白就好,毁了这文书做什么?好歹也是爷辛辛苦苦写的。爷这字写得怎么样?没事你拿爷这幅字好好欣赏欣赏。” 曲江烟也就朝他笑笑,垂眸温顺的道:“是。” 见她还要走,孟逊扯住她颇有些无奈的问:“你怎么还闹脾气?不是不生气了吗?” 曲江烟回身睁大眸子,颇为不解的道:“爷不是还有公务在身?奴婢这就收拾衣裳,好同爷一起回京啊。” 孟逊眼神一亮,神情十分欢快,却一拦腰将她托起来,道:“不急。” 曲江烟疑惑。 孟逊低笑道:“”再忙也抽得出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不容曲江烟推拒,径直将她扔到榻上压下去。 颂功带人待在院子里,初时还听得屋里高一声低一声是孟逊训斥人的声音,情知是爷发作江烟,心里不是不幸灾乐祸的。再到最后声音渐低,竟没了声响,他还在想:爷这也太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了,几时这么雷声大雨点儿小? 哪知后来竟然传来了床榻吱扭作响和女子压抑、隐忍的声音,颂功立刻心头猛跳,不由分说,带人出了院子。 心里却是极度震惊:他多少知道孟逊宠爱红绡的原因,但宠到这种程度,还是远远出乎他的意料。如果早知道爷这么看重红绡,他也不至于油脂蒙了心,听了老太太的嘱咐,胡乱敷衍爷了。 颂功正暗暗打量着以后该如何服侍孟逊,在对待江烟的态度上该如何拿捏,忽听得屋里传来扑通一声响,当即冲进院子问:“爷,出什么事了?” 不会是有人乘乱来行刺爷的吧?飞烟得手时就是爷和她单独相处之际,不会这次也…… 孟逊从床下爬起来,恼怒的朝院里喊了一句:“滚。” 颂功怔了下,听见孟逊中气十足,知道他无恙,随即意识到这是与江烟的闺阁之趣,当下脸一红,持剑带人出院继续候着。 屋内,孟逊气得伸手将床里的曲江烟脚脖子握住,径直拖下来,咬牙切齿的道:“江烟,你敢踢爷下榻?想死是不是?” 这是第几回了? 曲江烟一连踢了好几回都挣不开他那钳子一样的手,任他拖下榻跌坐在他怀里,闭着眼睛道:“奴婢跟爷讲道理了,是爷不听……” “你敢跟爷讲道理?嗯?爷的话才是道理。” 曲江烟整个人蜷成一团,像只团起来的小刺猬,怎么不肯由着他拉扯,只道:“就算……也得回去再说,这青天白日,外头都是人,成什么样子?” 孟逊若能讲理那也就不是孟逊了,他欺身上去,狞笑道:“你怕什么?他们谁还敢偷窥不成?再说你几时这么道学了?爷想做什么就非得做成不可,哪管外头是什么人?便是天王老子,也甭想打扰了爷的兴致。” 曲江烟恨的咬牙,道:“无法无天。” 孟逊掐着她的腰,狠劲往上一顶,笑道:“这就无法无天了?烟儿还真是少见多怪。”曲江烟被他顶得如同风雨飘摇中的孤枝,再也说不出话来,索性闭上眼不去看他。 孟逊却不肯放过她,追着问:“怎么不骂了?” 曲江烟将眼睛睁道缝瞪了他一眼,又闭上,将手掩着唇,竭力克制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她越这样羞怯孟逊越放肆,愈加大力挞伐。曲江烟柳眉轻蹙,显然已经到了颠峰,在将要失控之际,一低头咬住孟逊的肩膀,半是哭泣半是泄愤的含糊着道:“你这……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江烟:文书在手,天下我有。 孟逊:(撕掉文书)我看你这回还有什么 江烟:我,我有……气。 第84章 手段 孟逊本就体力过人,又旷了这么久,沾上曲江烟就跟猫沾了腥,哪有停歇的时候。 曲江烟与他体力悬殊,本就抵抗不过,若想要自己不受罪,就只能顺从。况且此次她出逃失败,正是最受打击和挫折的时候,难免有些自暴自弃,偏孟逊乘胜追击,她全然落败,没有了一点儿斗志。 一个不依不饶,一个半推半就,这场战事便格外长久。等到孟逊酣畅淋漓的松快过后,已经是日薄西山。 他轻抚曲江烟散乱的鬓发,替她摘掉歪斜的钗环,在她红润的樱唇上轻亲了一口,道:“罢了,先饶过你,等回去看爷怎么收拾你。” 曲江烟连眼睛都懒得睁。 孟逊轻拍她:“别装死,赶紧起来收拾收拾……” 这个时候上路?他还真是不怜香惜玉。 如果换个人,曲江烟也未必肯拖他后腿,可因为是孟逊,她便无论如何也不肯顺着他,当下娇嗔的道:“我不。” 孟逊嗯一声:“你也知道爷是偷空来的,明早必须赶回京城。” 曲江烟半侧着身子,娇娇的望着他:“可是京里有什么要紧公务?” 孟逊含糊的唔了一声,拿起衣裳自己穿戴。他一向禀承男人的事不轻易跟女人说的道理,但凡涉及公事,他一句嘴都不和曲江烟多说。 曲江烟也不屑听,他能有什么公事?还不是拿着陛下的鸡毛令箭去祸害人?所到之处,定然是腥风血雨,压根不是什么好事。 曲江烟伸手将他的衣裳抢了扔到床底下。 孟逊一瞪眼,神态立时便冷,却没发作,到底只是黑着脸说了一句:“别闹。”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86 曲江烟垂眸道:“衣裳……脏了。” 孟逊想起了刚才的情形,也噗哧一笑,伸手摸摸曲江烟露在外头的膀子,道:“倒是爷错怪你了。”说时扬声朝外头喊:“颂功——” 曲江烟吓得魂飞魄散,也不顾自己的狼狈,欠起身扑到他背后,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许叫人。” 孟逊将她的手拿下来,顺势将她拽到自己怀里,解释道:“爷叫颂功送衣裳进来。”说时朝她胸前绝美风光瞄了一眼,暧昧的道:“不会叫他进来的。” 这么个尤物,他自己享用还不及呢,哪舍得叫一个奴才看了去? 曲江烟讪讪的收回手,回了一个字:“哦。”随即低下头。 这样的曲江烟,清绝美丽,又带着点儿小儿女的娇羞,看得孟逊心头火起,却不肯再妄为,只胡乱拿她的衣裳将她裹了,道:“虽说不许他进来,你好歹也收拾一下。” 颂功拿了衣裳在外头敲门,孟逊果然没叫他进,披着袍子出去自己拿进来,低声嘱咐了他两句。进门自顾换好衣裳,见曲江烟还是娇软无力的偎在枕上,眼睛微阖,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映出长长的倒影,不由得一阵心软,坐到榻上轻拍曲江烟:“江烟,醒醒,我们得连夜赶路。” 曲江烟用手背揉着眼眶,一副疲惫之极的模样,懒洋洋的道:“我没身软绵绵的没力气,要不爷先走,免得被奴婢拖累。” 孟逊怎么肯,替她把衣裳穿好,道:“你且忍忍,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明天一早就进京了,回头你再好好补眠。” 曲江烟像个木偶人似的任他摆弄手臂,一点儿都不配合,摆明了不想跟他一起走,在孟逊耐心即将告罄之前,娇娇的打了个呵欠,半眯着眼睛道:“爷是怕奴婢会再逃不成?您也太高估奴婢,低估您自己了,奴婢能逃到哪儿去?到头来还不是爷的囊中之物?要不然爷多留几个人,等明天天亮再送奴婢回京。总之奴婢不想连夜赶路……人家累得要死,恨不能一闭眼就睡过去,定路颠簸,实在是煎熬人。” 孟逊费了半天劲,也只替曲江烟穿好了里衣,襦裙的半只袖子还耷拉着呢,他早就没了耐心烦,明知曲江烟是故意的,只不过不忍心发作她罢了,心里正又躁又乱,闻听曲江烟的这番话,当时就住了手。 见他半晌不吭声,曲江烟就有些不安,不知他会如何决断,只能硬着头皮在睫毛上偷看他。 孟逊突然起身道:“你不想跟爷一块走?” 曲江烟拽着他的手臂摇晃了一下,讨好的道:“当然想。” 孟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那就走,你放心,爷自然不会让你白受罪就是。” 曲江烟立志要做祸水,才不肯做贤德状,一边不情不愿的穿衣裳,一边微蹙眉做委屈状,那泫然欲泣的小模样,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孟逊只当看不见,亲自替她系了披风,径直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出门。 颂功等人早就准备好了马,见他出来,忙自动自发的退到两旁,一见到他怀中的曲江烟,颂功怔了下,道:“爷,咱们来得急,且天色已晚,怕是一时难以备下马车。” 就算有马车也是负累,他们所骑都是宝马良驹,不说夜行一千也相差无几,弄辆马车,速度得慢下来两倍不止。 爷从来不是为私事废了公事的人,不会要因为一个通房丫鬟破了例吧? 孟逊不耐烦的打断他:“不用。”等人牵了马过来,先将曲江烟送上去,自己则翻身上马,将她揽在怀里,一勒马缰绳,喝声驾,已经当先一步飞驰出去。 曲江烟低叫:“啊,爷,速度太快,奴婢要摔下去了。” 孟逊伸出手臂将她揽在怀里,低头威胁她道:“江烟,你要是再喊,爷可不敢保证会用更温和的法子让你闭嘴。” 曲江烟吓得一噎,仍然撞着胆子不耻下问的道:“怎么才算温和,又怎么才算粗暴?” 孟逊呵笑一声,道:“温和的手段么,就像这样……”说时单手去掀她裙子。曲江烟被他的无耻彻底震慑住,瑟缩了下,一手按住他不安分的手臂,一边白着脸保证:“奴婢保证一声儿都不吭。” 跟他斗?压根不是一个等级的,他只要稍稍放出手段来,她就只有甘拜下风的份。 作者有话要说: 孟逊:小样儿,还敢跟我玩心眼儿? 江烟:你无耻,你冷酷……你赢。 第85章 警告 说是不吭声,曲江烟也没打算做个多贤良淑德的人。她在马上坐着不舒服,虽说不敢再大呼小叫,却不肯一味隐忍,只不住的低声抱怨。 别说她这个一向不出门,只养在内宅后院的女子了,就是小伙子家,刚开始学骑马时也不是那么舒服的事。 孟逊忍受着耳边的聒噪,一声不吭。实在不耐烦了,低头瞄一眼曲江烟,问:“你想怎么着吧?” 曲江烟:“……”一说话就是一嘴的土,说了也没用,还是闭嘴吧。 孟逊道:“两条路,要么忍着,要么滚下去。” 知道她不舒服,他又何尝能舒服得了?可回京势在必行,受苦也就是这一半天的事,她叨叨咕咕不也得受罪吗? 就不能乖乖把嘴闭上? 曲江烟轻声嘀咕道:“那我就滚……”好了 还没说完,就觉得身子一晃荡,整个人朝马下栽去。 曲江烟脑子一片空白。 特么的,她是想滚下去,可也不是这种滚法,他都不待给人个心理准备的就撒手了?这种滚法,她不被马蹄踩成肉酱那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曲江烟下意识的想要抓握住什么。她确实有时候觉得生无可恋,但她还不想死呢,尤其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面对死亡,她求生的念头特别强烈。 可惜触手一片虚无,也许不经意间撩到了孟逊的袍角,但面料柔软,一点儿力道都没有,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与飞速后退的地面越来越近。 腰上被一只手勒住,曲江烟重新坐回马背,她面色惨白,浑身酸软,仿佛死了一回。 孟逊面无表情的沉默不语。曲江烟想什么,他明白,他想什么,曲江烟不明白这会儿也明白了。 孟逊压根没有哄曲江烟的意思,又是在赶路途中,他也没有当场教训她的心情。曲江烟则还处在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后怕中,脑中一片茫然,就算知道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两人之间的气氛格外的寂静,甚至还透着一点儿诡异。 曲江烟恨他,又怕他,想要不管不顾的玉石俱焚,又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种种情绪复杂交织,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孟逊的规矩挺多,曲江烟打从心底里反感,这也才有她处处不断的挑衅。但挑衅的后果显而易见,他或许可以有偶尔的纵容,但整体上来说,他想要的就是一个不多话、不多事,温顺而驯从的女人。 曲江烟要么乖乖按他说的做,他不可能一次又一次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87 的无限度的纵容,这回只怕是最后一次。要么,就像他说的,她若不愿意做他驯顺的奴才,她大可以去死。 曲江烟却是连死都不敢。一则她怕死,二则她不敢。不是没想过死,但孟逊手段狠辣,他若不想让她死,她要死还真有点儿难度。从前他只是小试牛刀,出言威胁,若这会儿真把他惹急了,他不定做出什么龌龊事来。 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曲江烟低声抽噎起来。声音不大,甚至因为紧咬着唇,在颠簸的马背中,声音被割得零乱而细碎。却比号啕大哭有效用多了,就像一记小匕首,不停的剜着孟逊的心。 孟逊只当她哭会儿就行了,哪成想她越哭越委屈,终是忍不住嘲讽的道:“你还哭?你有理了?” 女人要理做什么?有理她能哭,没理就不能哭了?曲江烟恨恨的拿袖子蒙着脸抹眼泪,也不还嘴,就是继续哭。 孟逊烦躁的道:“闭嘴。” 她是人,不是木偶,他一个指令她就能一个动作。曲江烟不住的耸动着双肩,哭得很是忘我。 孟逊:“……” 合着她错了还得他道歉呗?这女人,到底讲不讲道理? 他将曲江烟使劲往自己怀里勒,干咳了一声道:“咳,吓着了?” 曲江烟点头,因为什么哭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现在就想哭。 孟逊道:“你以后,乖乖听话……你说你要乖乖听话,爷至于威胁你、恫吓你吗?” 曲江烟抓着他的袖子,哭出声道:“我,我害怕。” 这是……吓坏了? 孟逊脸上有点儿挂不住。确实是她不对在先,但他对她太过严苛倒像是他不对。他尴尬了一小会儿,才道:“算了。” 不像是哄她,倒像是劝自己。 跟她计较个什么劲?她统共也就那么大本事,就算让她撒着欢的闹,她又能翻出多大浪花来?跟她太过较真,若把她吓坏了反倒不划算。 孟逊伸手,替曲江烟抹了抹脸,沉声道:“别哭了,夜里风大,别把脸吹皱了,回头你该喊疼了。” 曲江烟这才抽抽答答的停止了哭,她拽着他的袖子,颇为委屈和不愤的道:“你,你以后再这么对我,我,我就……” 就了半天也没个下文。 孟逊嗤笑道:“行了,哪儿就真把你摔死了,爷心里有数呢。” 曲江烟气恨的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嗔道:“吓唬我也不成。” 孟逊绷直手臂,曲江烟手底下就跟拧着石头似的,白费力气。孟逊轻笑一声,将她小手制住,道:“爷劝你一句,别得寸进尺,你自己说,爷待你到底如何?究竟哪儿不好?对你还不够纵容的吗?你还嫌不足?” 曲江烟被噎住了。 实话说,孟逊待女人着实不够好,但说起来这世道就是如此,没有哪个男人肯平等对待一个女人,并对她宠爱呵护的,哪怕是他名媒正娶的妻,他待她也不过如此了。小事小情不会计较,但凡涉及他的底线,一律打死不得翻身。 曲江烟悻悻的道:“爷对我就像对个猫儿狗儿,我跑了您也不过是对背叛的愤怒,可我毕竟不是猫儿狗儿……”她是个人,他总不能永远都这么霸道和□□吧? 孟逊瞟了她一眼,失笑道:“猫儿狗儿又怎么了?生在富贵之家,比寻常百姓过得舒服多了,没听说有猫爷狗爷的吗?人命算个屁,不值钱的时候连猫狗都不如,你也别觉得不公平,爷还是个男人呢?可哪儿就像你想像的那样完全纯粹自由了?照样身不由己的时候多。人总有所求,有求就得有付出,求人的时候不跪着还想站着?” 曲江烟:“……”她还真就这么想的。 孟逊冷笑:“江烟,爷最后一次警告你,做爷的奴婢,那是你的福气,别不知足。不信你只身一人出去混生活试试?没人护着你,你这副容貌就是惹祸的根苗,死都是奢侈,这世上最难的事是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第86章 怀疑 余下的路程曲江烟一直都很消停,孟逊也不知她是累了还是另有心思,但好在她还算知事,是以一路快马疾驰,倒也无碍。 四更时分进了城。 城门未开,但拦谁也拦不住孟逊。一等进了城他便将曲江烟叫醒,眼神税利的道:“我送你回孟府。” 曲江烟睡眼惺松的望了他一眼,满满都是懵懂,仿佛才明白自己再度落到了他手里,从前自由自在的好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那眼神有些凄凉的无助。 孟逊不肯挪开眼神,死死的盯着他,在曲江烟的角度看来就有些威胁的意思。 她努力的让自己清醒并坐直身体,与他隔开距离,问道:“这大半夜的?爷不怕惊着了老太太和太太?” 孟逊十分严肃的道:“夜半回府,于爷来说是常事,算不着什么惊吓,祖母和母亲早就习惯了,至于你么……横竖早晚都要回,择日不如撞日。”正是趁着夜黑风高,才好胡乱把她进府这事糊弄过去。 再说她也没那么大份量。 曲江烟垂眸,好半天才道:“爷只是知会奴婢一声,不是吗?” 他自然不会是征询她的意见,她算个什么玩意?连个下属都不算,就是个玩物。玩物能有意见吗?当然不能。既然只是知会,说白了就是多此一举,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都得按照他的意见来。 孟逊颇为气恼的瞪了一眼曲江烟,却什么都没说,只哼了一声。 曲江烟还想做垂死挣扎,低声道:“爷几时还奴婢身契?” 还了身契她才进府。 孟逊知她不愿意进府,但这天底下不愿意却必须做的事多了,不仅必须做,还得做得心甘情愿,不只是她,连他也一样,这道理她必须得早些明白,他也懒得每次都好声好气儿的哄,当下轻哼一声道:“江烟,爷再教你个乖,讲条件也别讲得这么直接,不然对方直接毁约,你又能如何?” 曲江烟的眼泪毫无预警的掉下来,她也不擦,就那么任它啪嗒啪哄往下掉,孟逊无奈,众目睽睽之下,他可实在做不出来当众哄她的事。 好在曲江烟也没指望着他哄,哭了一会把眼睛一抹,反倒是朝他很平静的笑笑道:“回吧……” 倒把孟逊弄愣了,随即道:“你懂事就好。” 他不是不可以宽限她些时日,孟家不缺她这么一个丫鬟,早一个月晚一个月压根不碍事,可这是她的态度问题,态度好,皆大欢喜,态度不好,便是作死,连他都爱莫能助。 确实如孟逊所说,他们回府,并没惊动谁,曲江烟也十分安静配合,一点儿没有不甘心,也没有委屈和愤怨,自然更没有不安和焦虑。 孟逊讶异的看她。 曲江烟抿唇朝他笑笑。 孟逊接过她手里的帕子,道:“天色不早,你也歇了吧。”曲江烟便要退下去,他又叫住她:“你那屋子,闲置了快一年了,怕是也没人收拾,你就在爷这屋将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88 就一宿吧。” 曲江烟应声是,自去抱了一床被子铺在脚榻。 孟逊原本以为她又要撒娇撒泼,想法生事,万万想不到她竟然这样乖顺乖巧。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是自己刚才教训她那几句,她便长了教训,怎么看怎么像她一直都在装傻。 孟逊拎着她的腕子道:“去床上睡。” 曲江烟有榻睡为什么不?也没推辞,径自滚到了床里。孟逊倒有些怔怔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可再想和她较真,她早闭上眼睡着了,甚至还很不雅的打着小呼噜。 曲江烟回到孟府,除了孟逊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十分好奇之外,并没在府里掀起什么风波。孟老太太和孟太太有志一同的选择了装糊涂,不过一个丫鬟,掀不起什么风浪,且又是在府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更是可以放心。 孟逊这天回来得早,太阳还没落山,他略事梳洗,便叫住曲江烟道:“你收拾收拾,待会儿出门。” 所有人都看着曲江烟。 曲江烟迎着众人各色不一的目光,十分坦然的垂眸道:“是。” 府里没人知道她曾经私逃的事,但她能去府外待了那么久,且回来仍然得爷的宠,不能不让人嫉妒。可人命好,嫉妒也白搭,是以众人都在心里盘算着以后小瞧谁也不能小瞧她。 孟逊没有骑马,和曲江烟坐同一辆马车。曲江烟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灯光,转过头来问孟逊:“这个时节了,爷带奴婢去哪儿?” 孟逊微阖着眼,语气平淡的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说拉倒。 曲江烟索性不理他,继续隔着车窗看景。马车越走她越心慌,这条路她太熟悉了,正是从前教坊司所在的那条街。 这条街,是整个京城最风流之处了,除了教坊司,还有最有名的青楼红袖招,举国多情公子都以在这梳弄过头牌姑娘为荣。 孟逊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果然孟逊叫停了马车,率先跳下车。 曲江烟骇然的瞪着孟逊,她都要怀疑他是知道了她的前生今世,所以才打算再度把她扔到这肮脏的地方去。 孟逊朝曲江烟伸出手道:“下车。” 曲江烟死死把着车门,身子使劲往后缩,道:“我,我,我,我不去。这是什么地儿?” 孟逊回身看了下那车水马龙,纸醉金迷的地方,面无表情的道:“让你长长教训的地儿,下车!” “长,长什么教训?奴婢已经改了。”曲江烟猛的放下车帘。 孟逊一手掀开车帘,露出一张冷酷的脸道:“别让爷费事。” 曲江烟尖声道:“你不就是想让我听话吗?我已经知道了,以后也会很听话,我不要去这里……” 孟逊长臂一伸,就拽住了曲江烟的胳膊,略一使劲,就将她拖到了车门口。曲江烟见反抗无效,轻喘着气道:“你放手,放手,我,我自己下……” 孟逊也就没强迫,只伸出一只手横在车外,是个保护的意思。 曲江烟才下车,迅速咬了一口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趁孟逊吃痛收手之际,转头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 十月一估计不能日更了,抱歉。 第87章 好戏 曲江烟纯粹是脑子发懵,本能之下想要逃离这个形同恶梦的地方,这才不管不顾的当着孟逊的面就敢跑。 等跑出几步,见孟逊没追上来,被夜风一吹,她脑子又清醒了点儿,站住脚迟疑的回头望着孟逊。孟逊一手扶着被咬的手臂,一边直愣愣的瞪着她。 曲江烟低头,在原地蹭着脚尖。 冷不防身后凑过来一个满是脂粉香气的男人,搂住曲江烟的肩膀就往怀里带,嘴里还不三不四的说着龌龊话:“哟,小娘子这是来接哥哥的?可是哥哥这些日子没来,小娘子想哥哥了?” 曲江烟浑身肌肉紧绷,眼里全是厌憎和嫌恶,她哪受得了这种待遇,当下想也不想的反手抽他耳光。 那男人不躲不避,只拿手捏住她白嫩的腕子,嘻皮笑脸的放到嘴边作势要亲,还笑道:“这是生气了?哥哥可是没一天忘了你,想得日里不得安宁,夜里也睡不着,这不来见小娘子……” 曲江烟又气又怒,喝斥道:“放手,你是什么东西,再敢拉拉扯扯,我……” 那人不仅不怕,反倒越发凑上来,笑道:“你就什么?嗯?” 曲江烟死命的躲,却也躲不过他那凑上来的臭嘴。正这时,又涌上来两个仆从打扮的男子,被这男子一点头,低声道:“带走。” 这是明抢啊。 曲江烟简直要气疯了,可她一个弱质女流能有多大力气,还不是被人架着双臂拖着就走。她使劲回头,见孟逊还站在那无动于衷的望着她,细碎的灯光落进他的眼眸,她只看见了冷酷和无情。 曲江烟一吸鼻子,咽下心里的委屈,大声道:“救命——”他用这种方式告诉她,离了他,离了孟家的庇护,她一个孤身女子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好吧,她知道错了。 两个锦衣卫上前将这三人拖走,很快传来了肉体挨揍的怦怦声,却没有□□,大概是被堵住了嘴。 曲江烟朝着孟逊跑过去,浑身上下直突突。 孟逊问她,道:“怎么不跑了?” “……”曲江烟不说话。 孟逊又问:“怎么不跑?!你都能在爷眼皮底下跑掉,你跑不过一个怂奸坏的臭男人?” 曲江烟猛的扑进他怀里,闷声哭道:“跑不掉。” 孟逊嫌弃的把她推开,道:“你不是挺能耐的吗?跑上瘾了是吧?你再跑一个试试?” 曲江烟眨巴着眼睛摇头。 孟逊一把拽住她手腕,道:“跟爷进去。” 曲江烟这回没反抗,乖乖的跟在孟逊身后头。 孟逊并没为难曲江烟,知道她害怕,一直都放任她窝在他身后,及至面临众人讶异的眼光和直接询问,也只是拒不回答,并没让她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要了个雅间,带着曲江烟进去,叫了一桌酒菜,还叫了两个歌伎弹曲。 曲江烟紧紧的窝在他身边。 孟逊嫌弃的道:“又不是没座位。” 曲江烟摇头。在这种地方她没安全感,况且也不知道孟逊会不会发疯当真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虽说他对她还有兴致,不会真的让人侮辱了她,但她一刻都不想待在这儿。唯今之计只能死劲巴着他,他去哪儿她去哪儿。 孟逊也不逼她,自顾自斟酒吃菜。 曲江烟没用晚饭,自然是饿的,可她愣是没敢动筷。她哪知道这饭菜和酒水里有没有迷药之类的东西。 孟逊轻嘲的望她一眼,递过一杯酒,道:“爷叫你来可不是让你装木头桩子来的,陪爷喝几杯?” 曲江烟下意识的摇头,但想想不对,她不能再违背他的意思,因此接过酒盅,浅浅的抿了一口。 孟逊眼睛望着那两个歌伎,不再搭理她。 曲江烟窝在他边,腿都蹲麻了,小声问:“爷,来也来了,看也看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89 ?” 孟逊俯视着她,道:“急什么?带你出来就没打算让你回去。” 曲江烟噌一下蹦起来:“什么?”还真打着把她一个人扔这的主意啊。 孟逊将她按下去,道:“你跳什么跳?不是总嫌府里这不好那不好,时刻都想着出府的么?今可是如了你的意了,怎么,你还不高兴?” “我……我不是……”孟府不好,那要看跟哪儿比了,跟这比,她宁可待在孟府做奴婢。 孟逊也没吃几口菜,这一晚上竟喝酒了。 曲江烟也就挨着他的腿,有一搭没一搭的听曲。夜渐渐深了,她便搂着他的腿打盹。他稍微一动,她立刻就醒,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生怕他会自己走掉一样。 孟逊打发掉两个歌伎,同曲江烟道:“走。” 曲江烟高兴得跟天下掉馅饼差不多了,欢欢喜喜的跟着孟逊道:“这个时候回府,街上不宵禁吗?” 孟逊打击她:“谁说要回府了?” 曲江烟气得想拧他。 孟逊道:“带你看一出好戏。” 曲江烟坠着他的手臂充千斤坠,死活不肯走,没口子的恳求他:“爷,天太黑,您忙了一天肯定也累了,奴婢更是困得眼都睁不开了,什么好戏不好戏的,奴婢真的不想看,咱先回府,改天再过来也一样。” 孟逊忍不住笑了下,道:“爷不累,你么,等看了这场好戏,爷估计你半个月之内都不会困了。” 曲江烟绝望的跟着他去了后院几间平房。 还没走近,先听见了凄厉的惨叫声。曲江烟恨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 孟逊死死拽着她的手,一是防止她临阵脱逃,再则也是强迫她凑近观看的意思。 房内点着十几盏羊角灯,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几个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正在吊打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其中一个老鸨模样的人还在威胁利诱那少女:“我的儿,你既落到这个地方,便别指望着清清白白的出去。咱们做了母女便是上辈子的缘份,你就认了吧。若你肯听话,以后穿金戴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你若不听话,今儿晚上怕是你熬不过去。” 那少女只摇头,咬得嘴唇都破了,也不肯屈从。 那老鸨哼一声,道:“不识抬举,你不是不愿意接客吗?好说不听,那就不接也得接。”她一挥手,那几个彪形大汉立时便朝那少女冲了上去,撕扯着她本就不能蔽体的衣裳。 第88章 满意 曲江烟始终闭着眼,可耳朵里仍然灌进去了这诸多不堪入耳的声音。根本无需亲见,她也能猜得出前因后果。 这样的事,她上一世看得多了,教坊司里的嬷嬷们对待姬女们的手段不比这老鸨更宽厚,一旦女人沦落到了这种地方,那可真是恨己不死。 听着屋里那少女的凄惨的叫声,曲江烟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浑身肌肉不停的突突,她差一点儿就要晕过去了,却又怕这一晕,再醒来自己又将堕入地狱。 她紧紧拽着孟逊的手,牙关轻颤,在心里呢喃:“不,不要……” 孟逊在一旁冰冷的道:“这便是不识时务的下场。” 曲江烟狠狠瞪着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良久才问:“你这是警告我,若是我不听话,便也只能落到如此地步吗?” 孟逊还不曾答,曲江烟已经惨笑着道:“男女本就力量悬殊,倘若再以权势之贵欺凌女子,更可谓胜之不武,不过这又有什么要紧?”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跟他讲什么公道正义? 心口剧痛且翻涌,曲江烟实在忍不住,弯着身子大吐特吐。她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此刻吐出来的也不过是苦水而已。 孟逊不得不松开她的手腕,任她如虾米一样弓着身子。他伸手想扶,曲江烟却强横的拂开他的手。 孟逊盯着她道:“我并没有……欺凌你的意思。” 也许吧,总之目的还是警告她,若是不服从不乖顺,她便没有好下场。 曲江烟撑起身子站起来,道:“无所谓,其实大可不必,就是你不叫我来看这场好戏,打从被你截住那天,我就没打算再不自量力的跟你做对。” 从前她就认命,现在也不过是再屈从一回罢了。只要有第一次的投降,剩下的投降根本不在话下。 孟逊追上来,看曲江烟实在难受,便想抱她。 曲江烟一句话不说,只漠然的望着他。 孟逊不由的怔然收手。 她眼神像冰碴一样冷,不具备攻击性,却有隔离的作用,他竟无法靠近。 他后悔了,不该带她来这里。原本他就是想吓吓她,明明她并不是多脆弱的人,可怎么这次就……似乎吓得有些过了。他仿佛能预见她随时会倒下去。 他自认无有不可以掌控在手里,但他明白,有一种东西是他无法掌控的,那就是生死。从前的曲江烟是,现在的江烟亦是。 江烟不是不会死,只是她不想死,就想曲江烟,她可以熬过有如地狱的五年,不是有报仇的念头撑着,她早死了。一旦她有了自决的狠心和决心,他根本拦不住。 看似大权在握的他,其实在生死面前一样的无力和脆弱。 孟逊顿住,心想,怕是这会儿认错也晚了,何况他又实在说不出口。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逼着江烟兴起不服输的念头。 他故意做出漠然之态,语气凉凉的道:“有一种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爷只是想告诉你,你以前的想法有多异想天开,一旦你失去了向上的劲头,等着你的便是无止境的堕落。” 不信她就试试,她今儿躺倒了,府里就有无数只欺上来的脚,毫不留情的往她身上踩踏。指望着他一个人的庇护能指望多久?府里如此,府外亦是如此,她自己不上进,只一味的痴心妄想、天真幼稚,能存活多久? 曲江烟自然知道,她别过脸道:“多谢提醒。” 一旦她病了,必然要挪出去。挪出去,没有好医好药,便是她侥幸留得一口气,身体也将大大受损。 命是她自己的,她若有个好歹,没人会替她心疼。 从前她只是红绡,孟老太太和孟夫人或许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最近闹出这么多妖蛾子,孟老太太和孟夫人不可能一无所知,一旦她的存在妨碍了孟逊,她们是不吝对她下毒手的。 这样心大的丫鬟,死是唯一的下场。 她且要谨小慎微呢,怎么可能再授人于柄? 孟逊深知一张一弛的道理,给了曲江烟一个教训,转天又赏了她一个甜枣——他把曲江烟的身契交给了她。 曲江烟接过身契,只看了一眼就揣了起来。 孟逊看她还是那懒懒的没什么生趣的模样,补了一句:“身契虽然还你,但官府备案未消。” 曲江烟无动于衷的低头做自己的针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孟逊歪身坐下来,伸手夺她的针线,道:“不是不舒服么?怎么又做这劳什子?缺东少西,爷叫人给你送,用不着拿它换银子吧?”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90 曲江烟也就由着他夺走,仍是不看他,只轻轻揉弄自己的手指。 孟逊道:“不是爷不信你……” 曲江烟起身,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温热的茶水,道:“奴婢明白,不就是活契不用签了么?”对府里人来说,她是个自由人了,可对于孟逊来说,她还掌控在他手心里,不得妄动。这点儿小伎俩,他玩得太纯熟了。 孟逊跟过来,伸手去夺曲江烟手里的茶杯。曲江烟毫不反抗,径直送到他跟前。孟逊见不得她像傀儡般没有意志,得寸进尺的握住她的手,强行把她拽入自己怀里,略带烦躁的道:“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曲江烟淡淡的道:“怎么,爷不满意?” “……” “奴婢并无一丝一毫违逆爷,若爷还不满意,那奴婢可就……无能为力了。” 她确实顺从,但这样的江烟,没有一点儿鲜活气,孟逊满意个鬼。他总不能自打嘴巴,说你还像从前似的,爱怎么就怎么吧。 他怒气冲冲的瞪着曲江烟,咬牙道:“你故意的?!”非得装出这么一副待死不拉活的模样,纯粹就是气吧? 曲江烟垂眸,轻叹道:“这可叫奴婢何以自辩呢?人之天性,便是放纵,所有自制之人,都是后天努力的结果,爷想要奴婢顺从,奴婢除了有意克制又能如何?奴婢不敢说不是刻意,但这番刻意也是顺爷之意,爷想要奴婢如何?” 孟逊:“……” 第89章 小事 面对曲江烟并不咄咄逼人的诘问,孟逊竟无一言可答。他想要什么?他自然想要她柔顺。他想要曲江烟如何?自然想要她发自内心的对他的忠诚和爱慕。 现在这样,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是觉得不甘心呢? 孟逊冷哼一声:“爷想要什么,你是真不明白假不明白?爷固然厌恶自作聪明之人,但若当真是个蠢笨的,爷还不曾如何,她自己先把自己蠢死了。” 曲江烟垂眸不作声。 孟逊一拂袖子,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这一走就没再回来,曲江烟的病一点点痊愈。等到她能行动自如的时候,孟逊娶亲的日子也到了。 孟逊有了前车之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对曲江烟掉以轻心的,他明白越是人多事乱的时候越是容易出岔子,是以早早就把曲江烟打发到了自己的外书房。 外书房一向是重地,夜以继日总有侍卫把守,不可能有任何疏忽。除非曲江烟会盗洞飞天,否则插翅难逃。 虽说布置得如此严密,孟逊还是百般不放心,又特意打发了颂歌在书房外守着。他交待给颂歌的死命令就是,但凡再出任何纰漏,那他就去死吧。 颂歌上次就弄丢了曲江烟,这次更是如临大敌,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把眼皮子撑起来,不放过曲江烟的一举一动。 孟逊累了一天,总算借故醉酒从宴席上脱身出来,走在微凉的夜风里,是说不出来的解脱。人生不过就这么几件事,他早就功成名京,如今又娶生只待生子,算是圆满了吧? 不管圆不圆满,起码爹娘、祖母不至于整天在他耳边烦他了。 至于娶了谁,他一点儿都不在乎。 眼瞅着回了自己的院子,早就门上两个婆子屈膝行礼。孟逊连瞅都不瞅,径自踏入新房。方云微已经换了大红嫁衣,换了同样红的里衣,正偎在榻上和两个陪嫁丫头说话。听着门口有动静,一抬眼,孟逊已经到了近前。 她又羞又急,忙起身道:“表哥,你回来了?” 孟逊只微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他没事人一样的往屋子里一杵,这一向宽敞的房子仿佛立时逼仄起来。 方云微紧张的心怦怦直跳,但同时也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幸福在心里回荡。她一直想做他的妻子,如今终于实现,以后她就是和他一起共度白首的良人,怎么能不让人觉得甜蜜? 方云微早就立志要做个贤妻良母,是以忙吩咐丫鬟去端醒酒汤,自己则上前替孟逊宽衣,同时柔声问:“表哥一定喝了不少酒?我叫人备水?” 孟逊嗯了一声,由着她服侍宽了外衣。 陪嫁的张嬷嬷上前问:“三爷怕是空肚子喝了不少酒?厨房刚送来的鸡丝面,三爷要不要来一碗?” 孟逊可有可无。 方云微忙道:“我也还没吃晚饭,不如表哥陪我吃两口。” 一时有人把炕桌摆好,除了两碗鲜滑可口的鸡丝面,还有四碟小菜,甜辣酸咸,口味不一,光是那酸辣的味道就让人心口舒服。 孟逊倒有了点儿食欲,就着小菜,吃了一大碗面,不吝赞美道:“嗯,这小菜不错,十分可口。” 方云微不饿,只是陪着孟逊随便吃了两口,见他撂了筷子,自己也搁了碗筷,笑道:“这倒是巧了,原是我陪嫁里的一个丫鬟,她没什么长处,就是喜欢腌小菜,若是表哥喜欢,那就让她专给表哥多腌一些。” 孟逊对这些事不上心,只说了一句:“你安排就好。” 方云微给张嬷嬷递了个眼色,张嬷嬷立时带人收拾。孟逊早就去了净房,里面水声哗哗,很快他便披了袍子出来,头发还湿着。 方云微上前递上干净的帕子,脸色微红的望着他,想着一会儿即将到来的洞房花烛,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忐忑。 张嬷嬷早把闲杂人等都带出去了,此刻屋里只有孟逊和方云微二人。红烛高照,喜气盎然,方云微小声道:“累了一天,表哥早些歇了吧。” 孟逊扔了帕子,没有急着上榻,反倒开始穿衣裳。 方云微不解且愣怔,一时微张檀口,有些失声。 孟逊自己系好了扣子,束好了腰带,朝她看了一眼道:“爷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方云微脸上火辣辣的疼,仿佛被谁甩了一巴掌,新婚之夜,实在不好意思做出来泼妇之状,只能强做镇定道:“这么晚了,表哥……还有什么要紧的公事不成?” 谁都知道他要成亲,便是陛下也不会拣这个时候交待他公事,除此还有什么是非他不可的? 孟逊不以为然的道:“一点儿小事,我去去就回。” 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转身开门而去。 方云微都气怔了,站在那半晌都回不过神来,良久听着耳边有人嗡嗡说话,她才抬头回神,见是张嬷嬷一脸焦急,不由恍惚的问:“嬷嬷你说什么?” 张嬷嬷叹了口气,亲自把她扶到榻上坐下,道:“姑娘,奴婢刚才派人打听了,姑爷去了外书房,您也别多想,想必姑爷当真有要紧事儿呢?” 方云微眼圈一红。 什么要紧事,至于非得现在去?这不摆明了是下自己面子吗?他到底哪又不顺心了?方云微仔细回想自己今天从他进来到他出去,自己都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张嬷嬷忙劝道:“姑娘可千万别哭,大喜的日子,不吉利呢。” 方云微半晌才道:“是不是真有要紧事,又有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91 什么关系?他说什么我就得信什么,不然呢?” 张嬷嬷欲言又止,半晌也没敢说实情。这位三爷从小就有浑名,长大了又干着那样的差事,连亲爹亲娘的面子都未必卖,何况是自家姑娘?虽说成了亲,可万一惹恼了他,就他那浑蛋性子,休妻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姑娘要装糊涂,自己也就别多嘴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断了这么些日子,废话也懒得说了,我慢慢更,大家慢慢看吧。 第90章 居心 曲江烟睡的挺早,府里锣鼓喧天,吵得人头疼。可不管怎么热闹,她知道跟自己没关系。打从孟逊把她弄到他的外书房来,她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只能说他太多虑了。 她不是没跑过,外头什么样也算是见识了,没钱没权没靠山,她在外头的日子过不安生。何况她也没多少雄心壮志,非要说到外头建功立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不就是求一个稳妥吗? 孟逊身边够稳妥的了。只要她不作,目前看起来孟逊不算太难伺候。何况他如今又成了亲,早晚有她被他腻烦,被打发了的下场。 最主要的,他答应替她照顾曲江澧,替她报仇的。 是以她无视书房内外的侍卫,也无视一直在院子里晃悠的颂歌,从早到晚,一直都很安生。天一擦黑,吃了晚饭她如往常一般沐浴歇息。 正睡得迷糊,有人摸上榻来,不管不顾的来亲她。手也不老实,探进去在她胸前又揉又捏,还撕扯她的衣裳。 曲江烟闻到了酒味,烦躁的睁开眼,正对上孟逊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怔了怔,怒气稍褪,换成温顺的面孔,问:“爷怎么来了?” “爷来不成吗?”见她醒了,孟逊索性欺上身来。 曲江烟一皱眉,被他搓弄的有些疼,屈膝要将他顶下去。今儿是他成亲的大好日子,瞧这时辰也不过是刚入夜,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不陪着他亲亲新娘子,跑她这来做什么? 孟逊见她不识趣,大手一掰,威胁道:“不老实腿给你掰折了。” 曲江烟想反抗也不成,被他掐着腰分开双腿坐到他腰上。感受着他那硬梆梆的凶器,曲江烟似笑非笑的道:“爷是来查夜的?” 这是怕她又跑了? 孟逊没空理回她的话,在她细白的脖颈上狠狠咬了一口,双手将她微微举起来。曲江烟半个身子悬空,不得不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脖颈。底下一疼,他已经撞了进来。 曲江烟皱眉吸气,看不得他衣冠楚楚却行这禽兽之事,伸手扒他的衣裳。 她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什么查夜?他这是给她树敌招祸呢。生怕她日子过得太舒坦,特特新婚之夜丢下新娘子来临幸她,就是让她在新三奶奶那儿得个“狐媚子”的名声罢了。 从来妻妾是天敌,尤其还是一个得宠的小妾和不得宠的嫡妻,见了面那便是仇人,非得把对方吃了不可。 方氏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呢,哪怕没有宠爱她在这府里也不差什么,可自己不成。不得上头主子们的青眼,再成了三奶奶的眼中钉,要想安身立命,只能指望孟逊。 这浑蛋。 她都安安分分的待在他身边了,他就不能让她消消停停的吗?非得把她送到狼嘴里,让狼咬两口? 孟逊抽空腾出嘴低笑道:“今儿怎么这么急?” 急个屁。 曲江烟心里骂粗话,手下可一点儿都没闲着。衣裳扒不下来,她也扯不碎,就当绳子似的使劲勒。真恨不得勒的是他的脖子,勒死才好。 孟逊被勒得生疼,且也碍事,原本想着即刻就走,免得穿衣裳费事的想法也改了,自己三下五除二将衣裳剥了个干净,便又顶进来。 曲江烟借势抱着他的肩,被他顶得狠了,便用尖利的指甲在他后背狠命的挠了几道。指缝里都涨满了,指间湿涩,大概见了血。 孟逊也不怕疼,她越挠他越来劲,下死劲的在她身上吮吸,底下也不停歇,像蛮人打桩一样粗鲁,把曲江烟顶得和风中树叶一样扑簌簌的抖,声音也碎成一片,如断线珍珠,无论如何也连不成一片。 曲江烟疼的挺直了身子要逃,却只是把自己更近、更多的送到他嘴边。 孟逊紧一阵,慢慢缓下来,不愠不火的动着,手指穿过曲江烟的秀发,问她:“可还行?” 曲江烟微眯着眼道:“爷威武,奴婢不行了。” 孟逊哂笑:“刚才你不是还喊着要?” 曲江烟紧咬着唇才没骂出来。她刚才分明说的是不要,因为被他顶得紧,中间拉的时间长了点儿。 被他这么调戏,曲江烟更不愿意睁眼。冷不防孟逊一使劲,曲江烟尖叫一声,刚过劲的身子又一阵酥麻。 孟逊缓缓退出去。 曲江烟也跟着抖,身体里余韵犹存,跟扔了石子到水中心的波纹一样,荡漾个不停,竟然从心底里生出还想要的意思。 曲江烟面红耳赤,真觉得自己下,贱。 她猜着孟逊这是完事了,伸手扯过薄被来盖住身子,眯着眼等他赶紧滚蛋自己好睡觉。 心里不是不硌应的。 他从她这下去,回头去方氏的榻上,哪天再来…… 方氏若知道了,会不会嫌他恶心?总之她嫌恶心。 曲江烟不由自主的长叹一声。 孟逊抓过曲江烟身上的薄被。 曲江烟瞪大眼:不是要走了吗? 孟逊低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曲江烟低头去看他:还来? 孟逊已经握住她的脚踝将她拖了过来:“甭看,精神着呢,只要爷想,弄你一天一夜都没问题。” 曲江烟没法跟他比不要脸,只能拣他不爱听的说:“爷大半夜不睡,丢下新娘子就为了跟奴婢逞精神?” “怎么,你不愿意?” 她要愿意才见鬼了呢。 曲江烟道:“爷来,奴婢自然高兴,可只怕这府里有人不高兴。奴婢就是个最低等的奴婢,回头主子们追究起来,奴婢怕是再也没法高兴了。” 孟逊将她翻过去,从后头挺进来,反手抓着她手臂,耸动着有力的臀部,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只有让爷高兴了,你才能高兴。” 旁人都是不要紧的外人。 曲江烟哽着声,半天才能言语:“奴婢倒想,爷今儿晚上若是不走,奴婢才算真的高兴呢。” 孟逊顿了顿,硬生生掰着曲江烟的脖颈让她转过头来,在她嘴上亲了下,笑道:“哟,这是怎么了?从来不见你求着爷,今儿这是吃春,药了?行啊,只要你受得住,爷就一晚上都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第91章 倒打 曲江烟还真受不住,她咬唇蹙眉,心里迅速盘算着主意。 真把他推回方氏那边去? 说句不好听的,这时候把他推回去也晚了,今儿的事,方氏但凡用点儿心都能扫听的着,这根刺算是埋进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92 去了,而且扎得还挺深,除非时间倒流,她能早在孟逊来时就把他踹出去,否则方氏绝对饶不了自己。 可她有那本事吗? 孟逊本来就是个滚刀肉,软硬不吃,她能改变他的决定? 做梦还快点。 横竖他已经给她树了敌了,要想活命,就只能指望他。这仇不结也结了,再得罪了孟逊,自己只会死得更快。 曲江烟哼了一声道:“爷又空许诺,您舍得?” 孟逊倒是挺意外,两人冷战也有些日子了,倒不想她这么上道,只要她能实心实意的跟着自己,丢下新娘子独守空房又算什么? 他喜笑颜开的把曲江烟搂过来,道:“你怎么知道爷不舍得?几时爷许过空诺?还不是爷心疼你……” 曲江烟绵软无力的倒在他怀里,睁着水润含情的眸子道:“奴婢也舍不得爷。” 这话说得孟逊心里咕咚咕咚的跳,一时竟没能回话。 曲江烟垂眸道:“可爷是奴婢不舍得就能不走的吗?三奶奶可是爷明媒正娶的妻,宠妾灭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爷若不好了,奴婢还能有好?” 孟逊咧嘴笑了笑道:“爷说过了,这些事不用你担心。” 曲江烟伸手搂住他精瘦有力的腰,将脸贴进他的怀里,一句话都不说。孟逊抚了抚她的秀发,才要说话,忽觉得胸前一片滚烫。 他推开曲江烟,有些莫名其妙:“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都说了不叫她担心,外头的事外头的人自有他打发。 哪知曲江烟死活不肯离开他的怀抱,也不肯抬头让他看她的脸,只道:“奴婢不舍得爷走。” 孟逊嗤笑一声道:“爷还当什么事,不走就不走。” 曲江烟还是死也不撒手,哽咽着道:“今日不走,爷也能明日、后日,永远都不走吗?” 孟逊敷衍道:“行,以后也不走。” 曲江烟却是哭声一顿。 她真想挠他个满江红,这话答应的这么痛快,一看就是假话好不好? 她有些泄气的想,自己这会儿争个什么?他娶都娶了,还真能宠妾灭妻不成?总不能把方氏休回去? 且不管是从前的曲江烟,还是现在的红绡,身份不对等,她和孟逊就没个好结局,何况他如今娶了妻,除非自己愿意做他的妾,还得方氏愿意容纳她的存在,否则两人不死不休。 明知道他不过是敷衍。 可谁让自己亦是做戏呢? 曲江烟将脸上的泪蹭到他前胸,索性闭嘴不再说话。 孟逊当真一夜未归。 方云微一夜没睡着,早晨起来眼睛都是肿的。她不想哭,可心里的愤懑和仇恨无以言述,恨不能当场带人打死那小贱,人。 心里又恨孟逊。 不过是个奴才秧子,再漂亮也有限,他至于为了个奴婢,把自己这新婚妻子丢到一边吗?哪怕他做做样子呢,她也能忍,可他硬生生一去不回,这简直是打方家脸。 张嬷嬷亲自替方云微梳头上妆,欲言又止,半天才问:“奶奶……可有什么主意?” 方云微冷笑道:“嬷嬷的意思呢?” 张嬷嬷倒不好意思说了。 方氏道:“我明白嬷嬷的意思,不过是叫我忍字头上一把刀,早晚有解决那狐媚子的时候。” 张嬷嬷没接话。 方氏又道:“可我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这口气又如何? 孟逊懒散的踱了回来,身上衣着松散、皱巴,一看就是没换衣裳没洗漱的模样。 方氏这个气。那红绡好歹也是个丫鬟出身,从前是一直服侍孟逊的,她就眼睁睁的什么也不管,让他这么邋里邋遢的招遥过府? 气虽气,还得堆起笑迎上来:“表……爷回来了?” 她昨夜琢磨了一夜,才恍惚明白是因为称呼惹了他不快。她就不明白了,叫表哥怎么就不得他心了?他本来也是她表哥。 但称呼表哥,她就只能是他表妹。可称呼他为“爷”,无形中就低了他一头。明知道他是婉转的打消自己的锐气,方氏还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在他心里,自己这个妻也不占多少位置。时日还长,那就走着瞧吧。 孟逊只淡淡的嗯了一声,视线从方氏脸上掠过,问:“早饭好了吗?爷都饿死了。” 方氏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生怕自己的怨尤摆在脸上,让他不喜,又怕自己眼睛红肿被他看在眼里,嫌自己不够贤良,忙道:“早就好了,不知道爷几时回来,正要摆。” 孟逊似乎没听出来她的抱怨,自顾打了个呵欠,道:“爷先去沐浴。” 两夫妻不声不响的吃着早膳。 方氏心里乱成了一锅粥,几次想开口质问他昨晚他去哪儿了,可抬眼对上他英挺的眉眼,愣是有些胆寒。 她看孟逊的次数多了,孟逊毫不避讳的问:“有话?” “我……”方氏吓的筷子掉了一只,一时竟是满腹委屈:“表哥,我……” 孟逊也跟着搁了筷子,微蹙浓眉,颇有些不耐的望着她。 方氏一狠心,她是他的妻,过问一声他去哪儿了难道不应该?想到这,方氏打迭起精神堆出一个自认十分坦然的笑,道:“昨儿你走的匆忙,又一夜都没回来,我十分担心……” 孟逊一点儿欠疚的意思都没有,淡淡的道:“哦。” 方氏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又失望又愤怒,只能再追问一句:“不知,是什么要紧的事?” 孟逊抬眼,视线和刀子似的割在她脸上,道:“你在审爷?” “不,不是,我就是想,想说,如果爷以后有事不回,能否派人打个招呼?” 孟逊不冷不热的道:“临时起意。”既没承诺下次肯定回来,也没答应再不回就派人给她打个招呼。 方氏的眼泪涌上眼眶,紧攥着手里的帕子,问:“爷是对妾身不满意么?” 孟逊啪一下摔了碗,道:“一大清早你就哭哭啼啼,唠唠叨叨,连顿饭都不让人吃安生,爷瞧你才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越觉得古代一妻多妾制就是个渣啊。 第92章 坚定 两人说话的功夫,张嬷嬷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替自家姑娘着急。昨儿看她那意思是想忍下这口气的,怎么这么会儿功夫又改主意了?跟着三爷吵能落什么好处?哪如从长计议? 心里一急,便掀帘子进来,陪笑道:“三爷,三奶奶,厨房送来的红枣银耳羹……” 孟逊瞅都不瞅,只喝一声:“出去。” 张嬷嬷还在犹豫,孟逊甩手便将筷子丢了出去。张嬷嬷只听得风声一响,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脸颊处擦过去,一阵剧痛,摸时已经见了血。 她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 方氏见孟逊敢对自己的奶娘下手,也是花容失色。 孟逊再度低喝:“闲杂人等都滚出去。” 原本服侍两夫妻用膳的两个丫鬟一溜烟的退出去,顺手扶走了张嬷嬷。 方氏瞪着孟逊,颤抖着唇问:“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93 孟逊安闲的坐着,微仰头问方氏:“爷还想问你呢,你什么意思?” 方氏咬唇,哽咽着道:“你,你倒打一耙,分明是你新婚之夜弃我于不顾……” 孟逊反问:“然后呢?” 方氏顿住。这话没法接,他摆明了有恃无恐,逼急了他会不会当场休妻啊?前脚嫁进来,后脚被休,她可就成了全京城人的笑柄了,连方家都跟着丢人。 孟逊不急不缓的又问了一句:“嗯?” 方氏心乱如麻,看了一眼孟逊,又觉得心酸,只能把视线挪到旁处,期期艾艾的哭。孟逊没那好耐心,道:“你不说,那爷来说。这门婚事怎么来的,你不会不知道。爷可没求着娶你,是你求着嫁过来的。早在嫁之前心里没准备没打算么?” 方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 孟逊冷笑一声,起身道:“从前怎么打算的,对了就继续,不对就敢紧改,爷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见他要走,方氏上前一步道:“我到底有什么错,你要这么侮辱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难道你为了那些下贱的狐媚子要置我于不顾吗?” 孟逊一言不发,只神色沉沉的盯着方氏。 方氏一震,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孟逊却龇牙笑了笑,神情平淡的道:“信不信,爷能叫你变成那些下贱的狐媚子?” 方氏再退一步:“不……” 孟逊懒散的道:“以后爷的事,你少管。”只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方氏气得大哭。 张嬷嬷等人涌进来纷纷劝说,又看着时辰不早,替她挽发净脸,重新梳妆,去给孟老爷、孟老太太敬茶。 一路走,方氏一路忐忑,她问张嬷嬷:“嬷嬷,你说三爷他……”会不会当真撂挑子不去前头敬茶? 张嬷嬷心里也没底,却只是劝:“应该不会,三爷不是不懂事的人。” 他懂不懂事,方氏算是见识了,那就是个罗刹,眼睛一瞪,翻起脸来真能挥刀砍人的主。她不敢挑衅他,说到底她怕死。她虽然喜欢他,可也没喜欢到为了求乞这么点儿感情就把脖子伸过去让他砍着玩把她脑袋当球踢的地步。 想着母亲临嫁前的交待,方氏虽然不甘却也只有忍气吞声。男人都一个德性,见着漂亮年轻的姑娘身子底下的东西就不老实。可要说他们有多喜欢,能有多喜欢?再好吃的山珍海味,长年吃,顿顿吃,也有腻味的时候。 何况男人们还都是喜新厌旧的脾性。 她不怕。 她有爹娘,有公婆,孟逊再混也不可能一点儿都不顾,不然他也不会不愿意还结了这门亲。 不管他喜欢哪个女人,自己是这府里的三奶奶,只要不违礼法,就永远都是三奶奶。只要她的地位岿然不动,其余的女人就都是流水。 孟逊就在前厅门口等着呢。 见到方氏,甚至还朝他笑了笑。方氏心里告诫自己别上当,可还被他的笑意里所带的温柔迷惑,情不自禁的回他一笑。 敬茶十分顺利。 对于昨晚孟逊丢下新娘一夜未归的事,没一个人提。方氏满是愤怨,却也知道,从前自己是表姑娘,过府是客,所有人都捧着护着,可嫁进门就是孙媳妇、儿媳妇,一下子就成了外人,在自己和孟逊的利益之前,所有人都会以孟逊利益为先。 孟逊说有事,径直出了府,方氏自己带人回到自己的院子,她累得不想起身,坐了一会儿,张嬷嬷道:“院子里的人都等着给奶奶磕头呢。” 方氏坐起身嗯了一声,问:“可缺谁少谁么?” 张嬷嬷顿了顿,凑过来小声道:“原来这院子里有两个通房,一个是跟在奶奶身边的香凝,一个是江烟。江烟不在,听说……” 方氏咬牙切齿:“我就说,除了她这个狐媚子再没旁人。怎么表哥就喜欢这么个玩意?她到底有什么好?” 各花入各眼,还真没法说到底有什么好与不好。有时候喜欢不喜欢,就是一时看对眼,若论比较,毫无意义。 方氏想看看这个江烟到底长得如何妖娆,一等处理完了院子里的事,就叫人去传江烟。可惜没一会儿丫鬟来回话:书房重地,外人不得入内。 她到门口就没人撵回来了,叫什么人不叫什么人,只能等孟逊发话。 方氏气得胸口发闷。 想了良久,才渐渐有了主意。她从自己陪嫁的丫鬟里挑了两个容貌出挑的,打算回门之后便开了脸给孟逊。她就不信了,有新鲜的女人在这边吊着孟逊的胃口,他还能再想着外头书房的江烟? 江烟从孟逊一走就一直提心吊胆,等着方氏发威给自己好看,可左等没人,右等也没人,天眼瞅着就黑了,这是……没事了? 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江烟连晚饭都没吃好。 天色越来越黑,孟逊没来。 江烟也没什么特别失望的情绪。摆明他昨晚的承诺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信了他那才叫有鬼,只是一想到他终究会和方氏做那种事,心里还是稍稍的有点儿不舒服。 烦躁的江烟翻了个身。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站在这样不道德的角度,破坏着别人道德的感情和婚姻。可她能怎么办?跑又跑不掉,拒又拒不掉,孟逊给她挖的坑就是:前进便得煎熬,后退便是个死。 第93章 笃定 方氏也没等到孟逊,忍了半天,心里仍是七上八下,和揣了一百只小兔子似的难受。到底叫了陪嫁丫鬟过来,嘱咐了两句。 很快有人来回:“三爷没去那边。” 方氏忍不住摔了只茶盏:“什么这边那边,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那丫鬟满面通红,忙跪下请罪。 方氏一叹,挥手叫她起来,道:“我不该拿你撒气,可我这心里着实憋得慌,算了,你们都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她这也算好声好气了,虽说没赔礼道歉,但态度很明显,没有责怪这丫鬟的意思。众人也就悄没声儿退下,方氏半歪半卧,只思量了半宿,这才草草睡下。 曲江烟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孟逊不在,方氏不来找寻她的错处,她难免待得心里发烦,只是才出了屋到院子里,颂歌便如临大敌,旁敲侧击,问她要做什么,想要去哪儿。 曲江烟忍不住刺他:“我想去哪儿都成?” “这个,爷临走前交待了……不行。” 曲江烟倒是从他话里听出来孟逊是不在,她想问他去哪儿了,想想又悻悻闭嘴。她问他也未必肯说,他肯也未必敢。 颂歌怕她执意要出门。孟逊虽说没严令不许她动弹,但他不在,颂歌草木皆兵,无论如何也不敢放曲江烟出去,见她面色不愉,忙想方设法的讨好她:“小姑奶奶,只要不出这门,您想要什么都成。” 曲江烟也没想着非出这门不可,毕竟这里是孟府,人多眼杂,她还是安分守己的好些,只不过心里闷,见颂歌找死非往跟前凑,难免气他:“此话当真?” 颂歌忙不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94 迭点头:“当然真,再真没有了。” 曲江烟笑了笑,道:“行,那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你给我摘去吧。” 颂歌:“……” 他发现自己真挺找抽的,说大话也该动动脑子,说得没边没沿,这不就让人将军了? 颂歌一看曲江烟的表情,就知道今儿这事不能善了,他嘿嘿陪笑,道:“那小的就去摘……”说时还真让人搬了梯子,三下五除二身手伶俐的上了房顶,并且大呼小叫的让人再去搬梯子来。 曲江烟看他那样儿就来气,却不肯说个“不”字,非要看他折腾。 颂歌在房顶上看底下人忙乎,对曲江烟讨好的道:“江烟姑娘,您看这大白天的,月亮还没出来呢,要不……” 曲江烟道:“那就等天黑了月亮出来再摘吧。” “……”颂歌苦着脸只能答应。 下来时脚没踩稳,一个倒栽葱摔下来,捂着屁股直喊腰疼。见曲江烟不理不睬,只好道:“小的把腰摔坏了,怕是得养个十天半个月再给您摘月亮了。” 曲江烟只瞅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没等十天半个月,孟逊回来了。 他一路风尘仆仆,自然直接回了他和方氏的院子。方氏也是这两天才知晓他出了远门,心里又是庆幸又是难过。庆幸的是,他并非糊涂之辈,不是只知宠妾灭妻的人,难过的是,他的举止行踪,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枕边人并不能第一时间知晓,还要经人辗转才能传达到,夫妻生疏如此,不能不让人难过。 小丫头才报说是三爷回来了,方氏也才迎到门口,已经与孟逊打了个照面。不过才几天不见,却仿佛已经过了好几年,方氏不由自主的目露深情,脸上绽出得体兼温柔的笑意,微微福身:“爷回来了?” 孟逊目不斜视,只嗯了一声,径直进门,坐到罗汉床上,径直把靴子脱了。 方氏跟进来,恨不得再退出去,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用帕子捂住了鼻子:太臭了。 小丫鬟捏着鼻子把孟逊脱下的鞋袜拎出去,方氏又吩咐人赶紧打热水准备干净衣裳。孟逊早就把外袍都脱了,只着里衣,先去净室洗澡。 方氏叫人把罗汉床重新收拾过,又在屋里重新薰了百合香,这才舒服了些,没坐上一会儿,孟逊一身水汽的出了净房,方氏迎上去递过干净帕子,示意他坐下来替他擦头发,孟逊自己接过来,道:“不用。” 方氏微笑道:“爷这是去了哪儿?连续赶路,想是累了,妾身叫人准备了午膳……” 孟逊打断她:“出了趟远门,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累死了,你甭忙了,我待会还得出去。” 方氏不由的一怔:“还出去?再忙也好歹吃两口再走……” 孟逊听而不闻,自己拿了衣裳在那摆弄。一瞧他就不是亲力亲为的主,那衣裳穿得有些别扭,方氏便上前替他整理衣领。 这回孟逊没躲,任她替他穿好衣裳,佩戴好了腰饰,又大爷似的抬起脚。方氏顿了下,还是蹲身,像个丫鬟似替他穿上袜子和鞋。 她浅笑道:“这袜子是妾身亲手缝制的,用的是松江三梭布,也不知道爷穿着是不是合适。这鞋也是我自己绞的鞋样,亲手纳的鞋底,知道爷长年在外行走,特意加厚了一层。” 孟逊仿佛这才意识到一样,特意低头看了一眼,却只是神色深沉,什么话都没说。 能得他一个眼神,方氏已经深感欣慰,不敢再多说怕惹他生厌,忙低头乖巧的服侍他穿鞋。她想的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年深日久,他终归有一天能够正视她对他的深情。她不奢求,只要他肯回应自己的深情,不要太多,她甚至可以接纳他身边的女人,只要他累了、倦了,知道她在这里守着,能够自动自发的回到她的身边。 因此孟逊走了,方氏交手坐在罗汉床沿,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现在算是有了不小的进步,他或许仍然不肯与她亲近,但他不再排斥她的靠近,只要能亲手照料他的衣食,她就心满意足了。 陪嫁大丫鬟妙青进门,身后是提着食盒的小丫鬟,请示道:“奶奶,午膳取来了。” 方氏回神,温柔的摆手道:“稍等些时候吧,我还不饿。” 妙青有些迟疑,左右望了一望:“三爷呢?”奶奶是不饿,可这不是给才回府的三爷准备的么? 方氏笑意未褪,轻声道:“三爷还有事忙,不过,他终究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方氏自我感觉很良好。也许在男女感情之事上,最可怕的就是自我感觉良好了吧。 第94章 别扭 孟逊出了门,径直去了外书房。 颂歌忙迎出来,心头难免有解脱的松快。爷回来了,他的压力就减了十之七八,如果江烟还能在重重监视下,在爷的眼皮子底下逃了,那就不是自己废物了。 孟逊朝着厢房望了一眼,问颂歌:“这几天怎么样?” 颂歌陪笑:“爷放心,一切都好。” 见孟逊不太满意,忙低声把曲江烟这几天的举动细细致致的说了一遍。确实没什么异动,曲江烟除了吃就是睡,再不就是窝在他的书房看书。偶尔闷了,也只在这院里走动走动。 现在颂歌可不质疑为什么曲江烟能认字能读书,就是曲江烟要了笔墨在书房里写写划划,他也只敢听命而没任何疑问。 此时看孟逊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便知道自己不多话是做对了。 孟逊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书房,除了松竹便是练武的桩子,没什么风景可言。虽说江烟是个捺得住性子的人,但她一个小姑娘家住在这里,未免太寂寞了些。 孟逊吩咐颂歌:“回头把竹纹接回来吧。”又思忖了一瞬,指挥颂歌:“回头叫人在那树一架秋千,务必结实些。” 颂歌忙应了,目送孟逊进了书房。 曲江烟果然在呢。 她着浅丁香紫绣兰草的小袄,素白的裙子,裙边是一株向上勃发的葳蕤兰花,头上戴了一只珍珠簪子,整个人素雅如兰,却透着清丽浅馨。 她坐在他惯常坐的椅子上,人娇小玲珑,倒显得那把椅子越发宽大。一只手支着腮,另一只手翻着书,神情淡然,却十分惬意。 孟逊忍不住近前,一伸手就把她从椅子里抱了出来,在她白腻的脖颈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问:“看什么书呢,这么认真。” 曲江烟早知道他回来了,也不惊讶,只懒洋洋的歪头看了他一眼,十分温顺老实的偎在他怀里,问:“爷几时回来的?” 孟逊抱着她坐进椅子里,捏着她柔软的小手,道:“这不刚回来就来看你了嘛。” 曲江烟却啪一下打到他的手背,娇声哼道:“骗谁呢?” 孟逊不怒反笑,强势的把她两个手都攥在手心里,脸贴着她的脸道:“爷骗你做什么,当真是一回来就来看你。你这小没良心的,爷是又累又饿,到现在可都还饿着肚子呢。”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95 曲江烟只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哼哼了两声。他去了这么多天,自然是出了远门,一路风尘仆仆,又是汗又是土,衣裳肯定干净不了,可看看他现在,分明是洗了澡换了衣裳的。就这他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知道他是有恃无恐呢,还是当她是傻子。 孟逊随着她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衣饰鞋袜上,不禁笑道:“你个鬼灵精的,什么都瞒不过你,爷自是换了衣裳才过来的,这不是怕薰着你么。” 曲江烟只嘲讽的笑笑不说话。 人心隔肚皮,他为的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再说,她也不在乎好吗? 孟逊没好气的道:“爷倒想一回府就过来,可你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爷敢指使你?你个小白眼狼,爷对你哪不好了?倒是你,你自己说说,你是能替爷洗衣裳啊,还是能替爷做饭?” 孟逊眼神咄咄,倒像是非要逼着曲江烟说出什么承诺才是。 哪知曲江烟心虚的别开了脸。 孟逊又是气又是恨,曲江烟对他不肯用心,他又不能强逼着她,就像他从前说的,这府里又不缺绣娘也不缺厨娘,不差曲江烟那一件袍子一顿饭菜。 可到底心有不甘。 曲江烟看似已经被他驯服了,起码她现在不太会一心想要离开他,离开孟府,她对他也看似很柔顺,是一种认命的屈从,可孟逊还是觉得不舒服。 这人主动或被动,有很大差别。是否用心和用情,也能一眼就瞧得出来,可他又不甘心低声下气的求着她主动为他做什么。 她就像个无底洞,不管他做了什么,对她好她也能曲解成对她坏,甚至没有任何回应,好像一块石头砸了下去,很久都没有回响。 孟逊压下心里的这口怨气,把下巴搁在曲江烟的肩膀上,问:“这几天在做什么?” 曲江烟怏怏的道:“没做什么。” 像只鸟一样关在笼子里,甚至因为主人不在,连个逗弄她的人都没有,生活就像一团死水。还不只是死水般的憋闷,还有她对未来生活的担忧,方氏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砍下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就沉闷起来。 孟逊抱着曲江烟,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便传进了鼻息里,身体各处感官被唤醒,他的呼吸也跟着滚烫起来,伸手去撩曲江烟的裙子。 曲江烟惊怔之后,便气极败坏的抬腿踢他的手,道:“爷要做什么?” 孟逊不正经的笑道:“你说呢?爷养你是为的什么,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么多日子了,爷可憋得够呛,不找你找谁?” 他们之间没什么共同语言,孟逊的事不会同曲江烟讲,曲江烟的小心思也懒得同他说,可不就剩下这么一件事了么。 孟逊说的是气话,却也是大实话,曲江烟纵然不甘心纵然气恨却也没办法。她只能咬牙道:“爷才回来,还是先歇歇,等到了晚上……” 这大白天的,他就不能收敛点儿? 孟逊哪里是个好说话的?三下五除二就把曲江烟圈在个小角落里,径直顶进去。曲江烟疼的一吸气,身子要歪不要歪的,只好不情不愿的搂住他的脖颈。 孟逊使劲弄了一阵,才缓下来道:“爷确实是饿得不成了,这不先来点开胃小菜?夜里是夜里的,现在是现在的……” 曲江烟跟他比不了不要脸,事到如今也只好闭上眼任他为所欲为。 孟逊还调笑道:“爷的烟儿可真是个尤物,这才几天不见,似乎又长本事了。”他用带着薄茧的的指摩挲着曲江烟的皮肤,带出一串粗糙的火花来,在她唇上咬了一口,道:“别整天一副冰清玉洁,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爷看着倒胃口,分明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在爷面前坦荡点比什么不强?犯不着装模作样。” 第95章 赌气 曲江烟在孟逊那的定位就是宠妾。 宠妾是做什么的,不用他这么详细的解释。 妻者,齐也,那是与丈夫相守白头,死后同穴的。可妾呢?一不用她传宗接代,二不用她相夫教子,说白了就是以色侍人。 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味。 谁也不敢保证,宠妾能够一直宠到底,谁也不敢保证,宠妾能平安到死。 曲江烟自知身份与孟逊相差悬殊,她不管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这辈子,她充其量争到头也就是个宠妾。 孟逊说这话,不可否认确实是带了那么一点儿故意的侮辱成分,但这是大实话,曲江烟没那么脆弱,觉得自己有多屈辱,是以并不觉得多难受。 她主动凑上前,亲了亲孟逊的唇,只笑笑并没反驳。 孟逊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他停下来,目光沉沉的盯身下的曲江烟。虽然不像是要吃人的模样,但终归是有点儿慎人。 曲江烟有些心虚,目光躲闪了一瞬,索性再度把自己送到他的嘴跟前。 孟逊却一直不动不说话。 曲江烟就有些着恼,一向都是孟逊主动,她只需要被动承受就好,再羞人,把眼睛一闭随便他折腾。可这会儿他不动不言,只她一个人唱主角戏,格外显得她难堪,好像她在他面前毫无吸引力,一切都是白费心机。 曲江烟讪讪的想要退缩,却又自耻,索性狠狠咬到他唇上。 孟逊哪里在乎这点儿疼,他连眉都没皱一下,还是那么冷冰冰的眼神,无动于衷的瞅着她。 曲江烟退开,垂头将羞恼都掩饰掉,用力的扭着手指。 她的脸庞以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红,终是松开手臂,放到胸前轻推孟逊,小声道:“爷若是……好了,就放奴婢起来吧,奴婢的腰都快要断了。” 孟逊哼了一声,道:“你在暗示爷不行?” “爷多虑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曲江烟垂眸道:“奴婢是担心爷的身体……你这一路匆匆,怕是连口热水、热饭都不曾用过……” 孟逊抿唇没说话,忽然道:“江烟,你替爷做身衣裳吧。” “啊?”曲江烟不解:“爷还能缺了衣裳穿?” 他不缺,可那都是别人做的,和她做的不一样。 曲江烟被他锐利的视线盯的心虚,把视线挪到旁处,道:“奴婢的针线……” 不等她说完,孟逊便打断她道:“你的针线不错。” “呵呵……”曲江烟道:“奴婢的衣裳,怕是爷穿不着。” “你做了爷就穿。” “……” 曲江烟以沉默应答,是个默认的意思。别说只是要她做衣裳了,就是让她去死,她还能拒绝不成? 她这么个态度,却让孟逊十分不满,他忍不住讥嘲道:“怎么,不愿意?” 江烟委屈:“奴婢没有……” “呵。”孟逊十分欠揍的哼了一声,道:“江烟,你扪心自问,除了榻上能让爷爽快,你还有什么价值?你当爷真缺丫头,又是还了身契,又是替你照顾什么外四路的亲戚,就是为了拿你当金身菩萨一般供着的么?” 曲江烟咬紧唇,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她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96 不想辩解,可这话听着也太椎心了,她梗着脖子道:“奴婢没求着爷供着,奴婢也没那被供着的福分。” 孟逊重新勒紧她的腰,十分恶劣的把气息喷到她脸上,道:“那就乖乖的做好你的本分。” 她的本分是什么?就是如他所说,在榻上让他爽快么? 曲江烟别了脸,一声儿不吭,一副“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神态。 论起比心狠,十个曲江烟加起来也不如一个孟逊。她没好脸子,他就能扒她一层皮。她逞口舌之快下他面子,他就能拔了她的舌头让她生不如死。 见识过他的狠,可这会儿他的狠还是让曲江烟无法承受,他毫无准备的顶进来,曲江烟疼得低喊出声。 这才是开始。 如果他不留情,有的是手段让她疼得不知道自己是谁。 曲江烟想要报复回去,可孟逊将她反手压到桌案上,凭她怎么蹦跶也够不着他分毫。 被他撞得只剩一口气了,曲江烟只能服软,边哭边求饶。再折腾下去,她这小身板非废了不可。 看她哭得一塌糊涂,疼的五官都挪位了,孟逊这才略松了松,将她身子扳过来,换了个姿势重新挤进去,整个身子紧紧贴着她的,感受着她恐怕的颤栗,用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唇,问道:“知道错了?” 曲江烟疼的僵着身子不敢动,闭着眼点头。 孟逊松开她。 她蜷缩起身体,阳光照进来,让她无地自容。 当着她的面,孟逊整理衣裳,道:“爷饿了,叫人摆饭。” 曲江烟抱臂窝在圈椅里,将头枕到自己膝上,闷不作声。 对面孟逊不紧不慢的吃着他迟来的午膳。 曲江烟听着从他那发出来的声音,烦躁的闭了闭眼。 孟逊好像知道她心里所思所想,冷冰冰硬梆梆的道:“跟爷动心眼儿,活该你受罪。以后有什么话直说,高兴不高兴的,总比藏着掖着强。当然你要是皮够厚骨头够碍,爷是不介意的,横竖禁不住折腾的不是爷。” 曲江烟恼怒的道:“随你,早折腾死早解脱。” 当她稀罕活着? 孟逊闻言抬起脸,眼神寒冰一样透着冷意,啪一摔筷子,道:“你再说一遍。” 想起他做过的冷血行径,曲江烟紧紧闭住嘴。她想死也得死的成才行,被他逮住,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曲江烟咬着唇道:“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像你这样没轻没重的折腾,我早晚是个死。” 孟逊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重新拣起筷子,道:“是你自己作死。”忽的重重一拍桌子:“来人,再拿一双干净的筷子。” 颂歌蹑手蹑脚的进来,再蹑手蹑脚的出去,从头到尾,大气都没敢喘。 孟逊看着满桌子的佳肴,忽然就没了再吃的兴致。他望着曲江烟,上下打量一番,见她一味的装鹌鹑,又气又恨,偏偏又没话可说。 他离座大步走过来。 曲江烟心里害怕,却头都不抬。 孟逊强行抬起她的脸,盯着她明艳的五官看了半晌,无耐的道:“你到底赌什么气?爷出门一趟,你心里就不惦记?也不问问爷过得怎么样,差事顺不顺利,有没有风险?” 曲江烟一噎:这些事,是他妻子的本分好不好? 她垂了眼,不说话。 她人都回来了,自然是好好的,所谓的差事自然也是顺利的,她废那话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原来我坑品这么差啊,现在不求别的了,能完结就不错了。 第96章 交锋 孟逊一身冷气,曲江烟有些受不住,她伸手去拨他的腕子,轻声解释道:“奴婢没有赌气。” “没赌气?”孟逊起身四下望了望,他这书房里没有镜子,当下扬声吩咐颂歌去取。没一会颂歌拿了小靶镜,孟逊放到她跟前,昏着她下巴道:“你自己好好瞅瞅,这像没赌气的样儿吗?” 镜子里清楚分明的照出曲江烟委屈的神色。 曲江烟怔了怔,迅速别了脸,辩解道:“是爷弄疼奴婢了。” 孟逊哼一声表示不信,可手劲到底小了些。她皮肤白又嫩,稍微用力便是红通通的,转天就能显出淤青来。 他有些无可耐何的道:“说话。” 曲江烟头垂得越发的低,半晌道:“这偌大孟府,爷何处不能安身?多奴婢一个,少奴婢一个,于爷有何妨碍?” 孟逊没听懂。 曲江烟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又抿紧了唇。 孟逊这时候却笑了一声,将她扭过身子来,问道:“你这是……吃醋了?” 曲江烟惊悚的看他。 孟逊脸色由阴转晴,哈哈大笑,伸手刮了刮她的脸,道:“这可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最是让人琢磨不定,你要是因为名分生气,那可怪不着别人,爷把一颗心都捧到你跟前了,是你自己不要,怎么这时候倒怪到爷身上来了?” 曲江烟是骄纵的性子,平素还好,越是两人恼怒的时候她越压不住自己的脾气,被他讽刺的浑身都刺痒,一时口不择言的道:“爷可别错打了主意,就是你把正头妻子的名分送到奴婢跟前来,奴婢也不稀罕。” 这话可真够狠的,宛如啪一声打了孟逊一个耳光。 孟逊青着脸不说话,曲江烟虽没看他,也知道他神色不对,可她不肯服软,只咬着牙硬撑。 孟逊忽的冷笑了一声,道:“那你可想错了,爷的正头妻子,也不是谁都可以当的,更遑论没头没脑,不知道打哪儿旮旯钻出来的阿猫阿狗。” 曲江烟浑身一僵。 他话里有话,她一时也猜不着他的心思,索性也冷声道:“那爷可要小心提防了,这府里,旁的不多,犄角旮旯里的阿猫阿狗可多的很。” 孟逊这顿饭吃得这个不顺当,有心揍曲江烟一顿,可又怕把她打个好歹。 当下扔下她,气哼哼的出了门。 曲江烟才懒得理他,巴不得他走了永远不回来,回到榻上,将被子一卷,径自去梦周公。傍晚时被人叫醒,睁眼时还怔愣了许久:“竹,竹纹?” 竹纹又哭又笑:“是奴婢,奴婢以为再也见不着姑娘了呢。” “呵呵,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不是又见着了?” 竹纹跪在曲江烟跟前道:“姑娘这些日子可过得还好吗?奴婢听说姑娘走丢了,都要担心死了……” “呵呵……”曲江烟也不欲和她多说,只敷衍了事的说了声“没事了”,又问她们几个近况。 挨罚是肯定的,好在都留着小命,这回孟逊一回来,便叫人把竹纹送了进来。 曲江烟叹口气,兜兜转转,她们又回了孟府。 孟逊走了就没回来,倒是第二天方氏笑吟吟的叫人请了曲江烟过去说话。 曲江烟有些犯怵,说实话,她不愿意见方氏,和平相处肯定是不能的,不说她硌应方氏,方氏也胳应着她。 要说撕破脸,她也占不了便宜。 最好的办法就是互不干扰,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但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怎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97 么可能呢?她的存在就是方氏心头的一根刺,甭管她是真大方假大方,是不可能容忍她夺了他的相公的。 竹纹一边替曲江烟换衣裳,一边道:“虽说三奶奶不会当众做出什么事来,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派人跟爷说一声儿。” 曲江烟不置可否,竹纹知道她惯爱和孟逊置气,当下也不多说,只出门时和书房的小大厮交待了一声儿。 方氏穿着大红遍地金的袄裙,头上戴着红宝石镶金的簪子,一张年轻的脸格外的喜庆。如果不是两人站在敌对的位置,连曲江烟都要赞一声“好个标致人物”。 孟逊有什么不喜欢的?娶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那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她安分守己的向方氏行礼。 方氏亲自离座伸手来扶她:“这就是江烟姑娘吧?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可惜一直不曾得见,今儿总算是见着真神了。”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尽皆打量足了,满嘴的奉承话都不带重样的,极尽恭违之能事。曲江烟都感叹:这可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天生就是当家奶奶的材料。 可惜她深知天生有一种人,面上一盆火,心里一把刀,方氏嘴上说得热闹,心里不定怎么恨毒了自己呢,是以并不接话,垂头沉默,做足了胆小怕事怯懦软弱的姿态。 方氏十分亲热的和江烟对面坐了,笑道:“今儿我去给母亲请安,顺嘴提到了你,知道你是表哥的心头好,我也不乐意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横竖早晚都是一家人,何必拘了俗礼?不若就把你抬了姨娘,请一班小戏,宴几桌客,过了明路,以后你我姐妹也好彼此照应,不知江烟姑娘意下如何?” 曲江烟怔了怔,抬眼看向方氏。 方氏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说话如珠似宝,叮当做响,十分清脆爽利,整个人都透着说不出来的精神气,就是那一双漂亮的眼眸里也满是诚心诚意,曲江烟愣是瞧不出她有半分做伪。 暗自感叹,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她的。 也不管她是否当真做此想,只起身福了一福,温顺的道:“但凭奶奶做主。” 她倒想跟方氏说,我真的没有和你抢男人的爱好,但凡你能做主,放我一马可好? 但易地而处,她也未必相信对方当真是个无欲无求的人。 与虎谋皮,指定落不到好,曲江烟现在都认命了,没想着离开孟逊,横竖都是圈在他的后院里任他搓弄。 不过多了个方氏,又有什么差别? 见曲江烟应了,方氏欢喜的一眯眼睛,拍手道:“既如此,我可就禀过老太太和母亲,寻了良辰吉日,便叫你和三爷圆房。” 最后两个字真打脸,两个彼此心知肚明的女人不管心里厮杀得如何厉害,这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且都做得滴水不漏。 可到底方氏做事可圈可点,曲江烟自愧弗如。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不定时,尽量填坑。 第97章 名分 方氏处处抬举曲江烟,当真有把她当成姐妹的意思,不仅赏了衣裳头面,果然亲自带了曲江烟去禀了孟夫人,做主抬她做姨娘。 孟夫人是万事不管,儿子房里的事,以前伸手就算了,可现下有儿媳妇呢,只要方氏愿意,她是绝对不多一句嘴。 也叫人赏了一副头面。 底下丫鬟们便齐齐拥上来,恭喜曲江烟,口口声声都是“恭喜姨娘,贺喜姨娘”。曲江烟明明心里呕得要死,还不得不乖顺应承。 方氏又对孟夫人道:“江烟妹妹若是过了明路,就该寻个独立的院子,拨几个信得过的人服侍,这千娇百媚的,若是被人欺负了去,不仅三爷心里不舒服,媳妇也怪不落忍的。” 孟夫人十分赞同,她看着媳妇大度,江烟安分,真是替孟逊高兴。妻贤妾顺,阖家之福,当下笑呵呵的道:“你只管看着安排。” 这是把大权交给她的意思。 曲江烟只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是她阴谋论,实是方氏的主意实在让人不敢苟同。她如今虽说没个安身的地儿,但住在孟逊的书房,那可比哪儿都安全。一旦把她挪出来,不拘哪个院子,离孟逊就没那么近了。 但凡方氏使些手段,她想见孟逊就是千难万难。再把她身边的人全换成方氏的心腹,自己可就真真正正成了没脚蟹,只能任凭方氏拿捏了。 可曲江烟一声不吭。 方氏一边同孟夫人说话,一边偷看曲江烟,见她全不似传说中的泼辣,心里还暗自腹诽呢:还当是怎么个厉害角色?原来也不过如此。 她之所求,不就是个姨娘吗?那就给她。 姨娘又如何?还不是奴才秧子?生的子女仍是庶出,上不得台面,见不得世面,到了还是把握在自己手心里。 有了这么个印象,方氏便有些轻敌,离了孟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方氏对曲江烟道:“我才刚想了想,觉得梨落院不错,你意下如何?” 曲江烟压根不知道梨落院在哪个方向,只一味的道:“但凭奶奶安排。” 方氏笑道:“那里景致最是不错,到了春暖花开之时,一院子都是梨花,漂亮极了,我瞧着江烟姑娘是个雅致人儿,又偏爱素色,想来一定喜欢。” 曲江烟笑笑道:“多谢奶奶。” 方氏又安排了一个嬷嬷和四个丫鬟。 曲江烟照样应了,并无不满和不悦。 方氏见她无可无不可,当下便道:“既是你也满意,不如现在就搬吧,回头去你那里也方便些。” 等到孟逊回府,天色已经黑透了,他这回长了记性,没先见方氏,直接去了书房。书房廊下倒是挂着两盏灯笼,里面却黑漆漆的。 孟逊脚步一沉。 颂功迎出来:“爷回来了。” 孟逊冷着脸问:“人呢?”别是特么的人又跑了,你们怕死连回都不敢跟爷回一声儿? 颂功还纳闷呢:“爷不知道吗?” 孟逊莫名其妙:“有话说。” “今儿三奶奶请江烟姑娘……呃,不是,现下该叫朱姨娘了。” 孟逊压根没听他说完,便喝斥道:“什么猪姨娘羊姨娘,你给爷好好说话。” 颂功愣了几息,忙道:“三奶奶禀过夫人,已经提了江烟姑娘做了爷的姨娘,现下安排到了梨落院。” 方氏叫人摆好了晚饭,派了丫鬟去等孟逊,眼瞅着饭菜都要凉了,才见丫鬟进来回禀:“爷一回来就去了书房,听说朱姨娘在梨落院,这会儿又去了那边。” 方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当着丫头的面,又不肯承认,只冷着脸呆了一瞬,才道:“想来朱姨娘大喜的日子,爷也高兴,算了,咱不等了。” 不是真正的大度,做出来的怎么也不像。 方氏没食欲,挑得七零八落,到底放了筷子,气得肋下直疼。 叫人把没怎么动的晚饭撤下去,她在灯下做针线。做了没几针,看着手里给孟逊做的袜子,恨恨的摔到了地上。 他怎么能这么欺负人?自己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98 是他名媒正娶的妻呢,做到这个程度还嫌不够?他就非得去看那妖精,当众下自己的脸面? 方氏对着孤灯冷影,暗自神伤的时候,梨落院里的气氛也不好。孟逊怒目而视曲江烟,连话都懒得说了,只余冷笑。 曲江烟昨儿和他闹的气还没平,见他一进门又摆脸子,更是气得不得了。索性也瞪圆眼睛和他对视:谁怕谁? 孟逊问她:“这回你满意了?” 曲江烟气得要死:“奴婢的心思,日月可鉴。”你没看明白,那是你眼瞎。 孟逊道:“人心易变。” 曲江烟气笑了:“那就当是如此吧。” 孟逊僵在那儿了。 他也明白,这不可能是曲江烟自己的意思,他只是气她不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反倒方氏一提她就应承了。她跟自己较劲时候的那种蛮横呢? 合着她就敢跟自己使,在别人面前就成小兔子了是吧? 曲江烟和他对峙的眼睛都酸了,见他还跟山似的杵着,不同上先软下来,迟疑的去牵他的袖子,道:“奴婢想过了,爷是主子,三奶奶也是,奴婢为长久计,谁都不能得罪。横竖爷的心思在那儿呢,住在哪儿,什么名分都无所谓不是吗?” 她说得这么可怜,孟逊的气就消了大半,可不肯轻易服软,便生硬的问:“你就不会提前叫人知会我一声?” 知不知道一回来就去见她,结果看见书房里没个灯亮,他吓得都快要停跳了。 曲江烟软声道:“怎么知会爷?难不成奴婢还能跑出去亲自给爷送信儿不成?” 被她不软不硬的噎了下,孟逊也气不上来了,反手握住她的手腕,问:“她给没给你委屈受?” “没有。”曲江烟乖顺的由着他牵着在榻上坐了,见他不放,索性偎在他怀里。想想挺可笑的,若当真做了他的妻,反倒不能像现在这样亲密,这个时候讲究是十分严苛的,就是算是夫妻,下了榻那也是按着礼数来。 孟逊揽着她的腰,闻着她发顶的馨香,道:“这样也好,过了明路,她也不好做得太过,若她欺负你了,你只管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再坚持更新一天。 第98章 探讨 孟逊的话,曲江烟一个字都不信。就算真的受了方氏的欺负又如何?他还能替自己出气是怎么着? 只是他愿意说好话,总比恶言相向强。 曲江烟只愿岁月安稳,别的还真的不求。偎在他怀里默默发呆,听闻他肚子叽哩咕噜作响,不由暗暗脸红,挣扎着坐起来道:“想来爷忙了一天,早就累了,我叫人去摆晚饭。” 孟逊确实饿了,可难得她如此温顺的蜷在他怀里,不吵不闹,还肯主动温言软语的做小伏低,他已经感觉甚是充实,竟有一种长此以往多好的感觉,饿不饿的都不打紧了。 他抚了抚她的脖颈,将她牢牢扣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发顶,松开了她。 晚饭很精致,方氏正是努力表现的时候,不肯在这种小细节上落了形迹,且也知道孟逊肯定来她这儿的时候多,太简陋了,没的还是打自己的脸,是以晚饭十分丰盛。 只是曲江烟一向吃的清淡,看桌子上摆了许多的鱼肉就是不喜。 不过她也知道如今没人可着她的胃口来,是以只摆出温良的款儿来,站在孟逊身边替他布菜。 孟逊原也习惯了的,只是不知怎么,看曲江烟站在自己身边格外碍眼,他伸手将她按坐到自己腿上,道:“爷又不是没有手,要你服侍?坐下吃你自己的。” 曲江烟秀眉微蹙,十分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孟逊拍了拍她的臀,声音里便染了暧昧:“怎么?这就不老实了?”笑一声,含住她的耳垂道:“且等爷吃饱了再喂你。” 曲江烟整个人就跟着了火似的,差一点儿就跳起来甩他一巴掌,到底强忍了,抿着唇一声不吭。 孟逊替她挟了满满一碟子的肉,命令道:“都吃了。” 曲江烟看着就腻,一捂嘴呕了下。 孟逊厉眉一扬:“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风一吹就能倒,还不好好补补。” “……”知道他是好意,可曲江烟实在吃不下,跟吃猫食似的,半天那碟子里还满满登登的。 孟逊看着就来气,挟了一块肥腻腻的肉就喂到她嘴边:“吃。” 曲江烟用手蒙住眼睛,视死如归的道:“奴婢真的吃不下。”才说完又要吐。 孟逊放下筷子,替她拍着背,忽然慢悠悠的道:“你不会是……有了吧?” 曲江烟噎得打了个嗝,想也不想的道:“不可能。” 孟逊将她身子扭转过来,眸光沉沉的和她对视。他眼仁一向漆黑的过分,谁看了都慎得慌,不是情非得已,曲江烟一般不会和他对视,简直就像只会三脚猫功夫的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要挑衅一位武林至尊。 这会儿也一样,她垂下头,揉着自己的袖角。 孟逊强迫她抬头,道:“江烟——” “奴婢在。” 他又不说话了。其实曲江烟明白他的意思,如今她不是地位卑微的通房,于他来说,他能给的都给了,她若知足,就该安安生生的替他生儿育女。 曲江烟也明白,如果没有意外,她这辈子就这样了,逃又逃不掉,便是他厌烦,也不会把她撵出去,若为以后计,也该把他的心拢在自己手里,再生个一儿半女,也算终生有靠。 可是,曲江烟不甘心,不提从前,就只提现在,她也不想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再带着个累赘来。她的命运都在孟逊手里,且前途未卜,离了他,她什么都不是,自己受苦就罢了,何苦祸及儿女? 曲江烟闭上眼睛,将头埋进他的颈子里,低声恳求:“不要……”生怕他生气,胡乱许诺:“奴婢不离开孟府,不离开爷,只求爷别逼我。” 孟逊本来挺生气的,他想要个他和她的孩子,也是试探她的意思,看她是否还惦记着十年之约。如果她肯生,证明她是死心踏地肯跟他过的,如果不肯,那就是仍然贼心不死。 可她来这么一出,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傻。 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随你吧。不过你确定不是真的有了?万一有了呢?” 曲江烟肯定的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还是请个郎中来看看。” 曲江烟摇摇头:“不用,奴婢的小日子才过去没多久。” 孟逊很失望,剩下的饭便吃得没滋没味。草草填饱肚子,便叫人备水。曲江烟也就叫人收了盘盏,呆呆坐在灯下发呆。 她也不敢保证他叫人开的那些汤药就有万里无一的把握,假如当真有了,她不会留的。只是看他的态度,没有则罢了,他尚且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如果有了却强行打掉,他不会饶了她的。 屏风里孟逊叫她,曲江烟扬声问:“爷要什么?” 孟逊顿了顿,才道:“你来给爷擦擦背。” 曲江烟不想动,孟逊猜着了,沉下脸道:“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99 江烟——” 叫魂一样,不去也得去。曲江烟勉强做出个温和的笑脸来,应了一声,磨磨蹭蹭的换了衣裳,进去给他擦背。 净室里水气茵蕴,孟逊赤着的身体在灯光里散发着健康的光泽。曲江烟垂眼走到他身后,用毛巾替他擦背。 孟逊歪了歪头,问道:“没吃饭?” 曲江烟只好使出全身的力气,可没擦几下手就酸了,正揉着手臂歇息,孟逊探身将她直接提了起来,扑通一声按到水里。 曲江烟吓得寒毛都乍起来了,惊叫一声,伸手乱抓。 孟逊将她扣在怀里,凑近吻住她的唇。曲江烟怕呛水,只得伸手搂住他的脖颈,不敢反抗,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在水里,孟逊扯开她的衣裳,……大开大合,曲江烟微仰后颈,半是沉沦半是迷醉。 孟逊问她:“给爷生个孩子。” 曲江烟意识朦胧,到底对“孩子”太过敏感,径直摇头。 孟逊狠逼问曲江烟:“怎么才肯生?” 曲江烟整个人都被送上云中一线,承受不住的哭个不停,简直要哭死过去,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哭着求道:“看,看天意,有,有了就生。” 第99章 改名 这一通折腾就是小半个时辰,到最后水都凉了,泼溅的一地都是水。曲江烟昏沉沉垂在孟逊的怀里,都快晕过去了。 孟逊起身,将她裹进毛巾里,径直踏着水进了内室。将她放到榻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目光咄咄的望着她。 曲江烟无力的睁开眼。 孟逊似笑非笑的问:“刚才的话可都记得?” 曲江烟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眨了眨眼睛。 孟逊这才摸摸她的头,道:“乖。” 曲江烟闭上眼,暗暗骂他:禽兽,胜之不武。 等到竹纹等人把净室的水收拾干净,孟逊也挨着曲江烟躺下,伸手将她扣在自己怀里,很快气息均匀。 曲江烟歇过了点儿,问他:“爷当真夜夜陪着奴婢?” 孟逊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曲江烟不知心里什么滋味,睁开眼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没多大一会儿,曲江烟便睡着了,孟逊却又翻身坐起来。 盯着夜色里的曲江烟看了好一瞬,才起身着衣。 外头竹纹等人正困得头一点一点,见孟逊开门出来,忙起身行礼:“爷。” 孟逊看向竹纹。 竹纹顶着巨大的恐怕和压力,颤巍巍不敢说话。 孟逊看得她都要吓尿了,才开口道:“到底怎么回事?” 方氏没能等到孟逊,悻悻的睡下,辗转反侧,大半夜都没睡着。她恨极了江烟,更后悔不该一时冲动,提她做了姨娘,心里虽劝慰着自己来日方长,到底心里妒恨。 同时也有一种质问孟逊的冲动:他到底什么意思?既娶了自己,为什么让自己独守空房?难不成他想一辈子都这么冷待自己?他就不怕有人告他个宠妾灭妻? 一夜乱梦,一夜的冲动渐渐褪去,等到孟逊进来换衣裳,用早饭,方氏又换了温和的笑脸。孟逊倒是打量了她多时,目光咄咄,看得方氏脸都僵了,四脚发木,不知该如何应对。 孟逊却又别开了脸,多余的话一个字都没说。 方氏不甘心,陪笑道:“昨儿个爷可是歇在朱姨娘那儿了?不知爷对妾身的安排可还满意?” 孟逊抬眼,道:“你做得挺好,正想跟你说一声儿呢,别叫什么朱姨娘,难听死了,以前叫什么今后就还叫什么。” 方氏应承,心里却暗自腹诽道:她就姓了朱了,关我什么事?就算你不爱听,掩耳盗铃,可对外提起,谁不说一声朱姨娘。 到底算是认可了她的态度,方氏抿唇一笑,伸手将菜碟送到他跟前,满怀欢喜的道:“爷多尝尝,听母亲说这是爷爱吃的。” 孟逊嗯了一声,埋头吃饭,并不言语。 方氏在一边道:“爷觉得妾身边的采梧和采桐如何?” “什么?” “就是妾身的两个陪嫁丫鬟。” 孟逊连正眼都没瞅过,哪知道如何?他敷衍的道:“想必是好的。” “既是爷也说她们是好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孟逊莫名其妙。 他用罢早饭,方氏便叫两个丫鬟过来给孟逊行礼。 孟逊挥挥手,一副“我知道了”的意思,换了衣裳,径直出门。 送走孟逊,方氏带人去给孟夫人请安。 孟夫人也才用早饭,见她来了,十分亲切的道:“你来了?三郎出门了?”问及孟逊的情况。 方氏一一答了,孟夫人很满意。 她倒没提孟逊睡在梨落院这碴,知道提了也没用。妾室之流就是用来给爷们暖床的,哪能白放着不让孟逊过去睡? 且男人都喜新厌旧,而且妻不如妾这也是有讲究的,凭她生得花容玉貌也不及妾室们勾人。孟夫人也是正室,自然深有体会,那是他儿子,不比丈夫,只要他做得不过分,孟夫人是不会为此恼恨儿子的。 孟夫人不用方氏服侍,说了几句话就叫她回去歇着。 这一阵子府里清净,孟逊也觉得安心,时不时在方氏这边吃饭,闲了两人也就府里的事交谈几句,只除了仍然不在她这留宿。 方氏忍了半个多月,终于忍无可忍。既然江烟不自觉,那她就教教她什么是规矩。这天孟逊吃饭出门,方氏便将江烟叫了过来。 到底年轻气盛,方氏做不到视江烟如无物。 其实她也想过,哪怕孟逊雨露平分呢,她也不至于非要自甘堕落,和个妾室计较,可偏偏他装聋作哑,拿自己这个名媒正娶的妻子当了摆设,不由得她不气。 再看曲江烟,和那六月碧波里的一枝清荷,绿的绿,白的白,红的红,当真和画上的人儿似的。只可惜人再娇艳,那也是勾人的妖精,方氏很想撕了她这张画皮,看她还有什么本事留得住孟逊。 方氏半天不叫江烟起,只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水。 江烟也就不动,既不嚣张,也不讨好,看在方氏眼里就是一块滚刀肉。 差不多了,她这才道:“起来吧,我想事入了神,你们也不提醒我一声儿?”后面这话却是同身边的大丫鬟说的。 丫鬟们忙请罪:“是奴婢们的错,这不是怕妨碍了奶奶想事儿嘛。” 方氏看向江烟,道:“我才嫁过来,有许多事要慢慢熟悉,因此好些事没想起来。你是爷身边的老人了,好多规矩想必不用我提你也知道,打今儿起,但凡爷在你那边留宿,便把避子汤熬上喝着吧。” 她同情的看着江烟:“不是我心狠,只是历来规矩如此,便是爷一时糊涂,你也该劝着些,哪家也没有正儿八经嫡妻尚未生育,便许妾室通房开怀的。” 这是不许江烟告状的意思。 江烟一律不反驳,只应是。 看她如此安分,老实,甚至有些木讷,简直和木头桩子似的,怎么扎也不出声儿,方氏也有些无趣,她偏要再戳戳,看她什么时候跳起来翻脸,当下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00 又道:“爷不爱听朱姨娘朱姨娘的叫,我也觉得你这名字不大好,倒像是青楼楚馆里出来的……呃,是我失言,你可别怪。” 江烟没觉得这名哪儿不正经,反倒是从前的红绡才不正吧。可她很识趣的没吭声,方氏便道:“那就我做主,把你这名字改了吧。我身边的丫鬟都是采字打头的,你以后就叫……采荷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大家如果喜欢,就给我加个收藏吧,谢谢。 第100章 白作 曲江烟终于抬眼,对上了方氏的视线。 方氏眉锋一动,问:“怎么?” 不满意?终于有触动她的时候了。不过是个名字,她身为奴婢,没这个自觉吗?奴婢整个身家性命都是主子的,更不用说名字了,她敢有意见? 不怕她跳起来闹事,最好闹得越大越好,到时一个规矩压下来,她风光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曲江烟并没表现出什么不满来,唇角噙笑,轻声道:“没什么,但凭奶奶做主。” 方氏有些惊讶。 她分明是不满的,方氏不明白她分明对“江烟”这个名字有执念,怎么这么快就又无动于衷了呢? 方氏确实没猜错,曲江烟对她的名字确实有执念。 也许她痛恨曾经的经历,但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叫着江烟这个名字,多少有点儿提醒她仍然活着的意思。 但她才不会和方氏硬碰硬。不过方氏主动出击,她也没有坐不还手的道理。 等到孟逊回府,天色还早,江烟没出去迎。 孟逊也不计较,进门看她懒散的歪在榻上,便问:“你今儿这是怎么了?” 曲江烟瞥他一眼,道:“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他说着便歪过来,双手横在她身体两侧,凑近了先噙住她的唇亲了半晌。 曲江烟试图推开他,可他不放,她也只好半推半就。 等到孟逊伸手要去剥她衣裳的时候,她气喘吁吁的别过脸,道:“别。” 孟逊钳着她的下巴,嗤笑道:“又矫情。” 曲江烟垂眸,却又仰起脸来道:“那是心疼你呢,傻子。” 孟逊哈哈大笑,拉着她起来道:“那就好好服侍爷。” 江烟叫人备热水,孟逊当着她的面脱了衣裳,抬腿迈进浴桶。见江烟垂眸不敢看他,始终站在衣架边动动这个,动动那个,又好气又好笑,便叫她:“江烟——” 江烟不理他。 孟逊只当她没听见,又道:“江烟,替爷擦背。” 江烟还是不理他。 孟逊恼了:“江烟,你又欠收拾是不是?” 江烟这才回身看他,一脸无辜的道:“爷是在叫奴婢吗?” “爷不叫你还能叫谁?这屋里还有另外一只叫江烟的鬼不成?” “呵呵……”江烟皮笑肉不笑的道:“怕是爷说对了。” “过来,哪那么多废话。” 江烟仍是不动,用左脚蹭着自己右脚的鞋尖,道:“爷爱叫江烟,那就只管叫江烟服侍。奴婢不管。” 孟逊气的道:“都多少年的老醋了,你怎么还吃?爷不是说过了,她都已经是个死人了。”说到最后不免有些气闷。 一抬头,见江烟一脸狡黠,不像是生气拈酸的模样,不由的气笑道:“江烟,你到底别扭什么呢?” 江烟往后退了几步,道:“爷在问谁?” “当然是问你?” “那奴婢是谁?” “江烟啊?” 孟逊都要以为江烟发烧了说胡话呢,却见她迅速退到门边,不冷不热的道:“那爷可说错了,奴婢现下不叫江烟。” “不,不叫江烟?那你是谁?” “奴婢哪儿知道?从前叫红绡,后来叫江烟,再后来又叫采荷……” “采,采荷?采荷是什么东西。哎,你给我回来,爷话还没说完呢,你去哪儿?” 曲江烟飞快的退出去,甚至小跑几步,逃到门外,再怦一声关上房门。 那模样跟他是恶鬼一样。 孟逊还能听见她在外头吩咐:“爷在洗漱,说了不叫人打扰,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再然后,外头便没了一点儿声息。 孟逊仰靠在浴桶边缘,俊脸上浮起微笑,用手撩着热水,草草洗了洗胸膛,不由得哼了一声。 方氏也歪在榻上,一副懒懒的模样。孟逊大步进来,她欠身一脸惊讶:“爷?” 孟逊看她脸色苍白,问了一声儿:“你不舒服?” 方氏垂头:“妾身小日子来了。” 旁边的采梧便替她回道:“奶奶一向如此,腹痛不说,还浑身疼。” 孟逊蹙了蹙眉,道:“不舒服何必忍着?爷这就叫人去请郎中。” “不,不用了,爷。”方氏挣扎着下地,伸手扯住了孟逊的手臂,红着脸道:“不妨事,真的不必惊动郎中。我娘说,做姑娘时都这样,成了亲,就会好的。” 孟逊一脸的懵:没听说过,还有这说法?他微仰脸想起江烟。她以前什么样?不太清楚了。反倒是脑子里闪过从前的曲江烟,她来小日子时也是疼的满床打滚。 方氏柔声问孟逊:“爷这么急冲冲的,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孟逊这才回神,声音也柔缓了不少:“不是什么大事。” 方氏早料定了他要替江烟撑腰,便垂头怯怯的道:“妾身知道爷一定是生气了,气妾身擅自做主,可这事儿,也是母亲吩咐的。” 替江烟改名也是母亲吩咐的?孟逊怎么这么不信呢,母亲也忒闲得慌吧。 他沉着脸没说话,不大喜欢方氏这种狐假虎威的作态,哪怕她说她就是看江烟不顺眼,非要给她改名呢,他虽然照样不欢喜,但也佩服她敢作敢当。 方氏哪里知道他是什么想法,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楚楚可怜的望着他,一副欲语无言的模样。 孟逊道:“。” 方氏:“……” 方氏脸色瞬间从白转成了红,有些拉不下脸面来,她喃喃的道:“表哥,你……不过是个名字而已。” 前脚她给改了,后脚他又给改回来,置她于何地?这不显见得是让人看笑话,笑话她是白折腾了么? 方氏眼圈都红了:“爷——您就非得给妾身没脸?” 孟逊简直莫名其妙:“爷是尊重你才跟你提一声,不然直接知会下去,谁不知道你在这其中折腾了什么?” 这跟打了方氏一巴掌似的,她脸上火辣辣的疼,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他还真不如直接知会下去呢,也比这闷声一巴掌强啊。 孟逊不乐意看她这哭哭啼啼的模样,转身往外就走,还扔下一句:“你既不舒服,就好生歇着吧,别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章,留作纪念。不打算申请榜单了,觉得怪丢脸的,人家这么多字数都上架完结了。 第101章 小产 到底不是真大度,方氏眼见得视若无物这招不好使,当下也不肯再坐以待毙。如今这形势就这样,有她没曲江烟,有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01 曲江烟没她啊。 她有孟家、方家人和世道的支持,她不输。曲江烟则只有孟逊的宠爱,她注定赢不了。男人的宠爱是什么?那就是镜中月水中花,看着风光无俩,可其实不能长久。 方氏也想过,哪怕曲江烟有任何一步退让,一个月让出十五天给自己,自己也不会跟她这么较劲,偏她如此贪心不足。 她不仁,别怪自己不义。 当天晚上,方氏便去寻孟夫人,在她跟前放声大哭,道尽胸中委屈。 孟夫人看她披头散发,衣裳零乱,且成亲多月,孟逊居然还没和她圆房,简直又惊又怒。她一迭声的道:“来人,去把那孽子给我叫来。” 方氏不傻,把孟逊叫来,顶多呵斥一顿,起不了多大作用。等他知道是自己在孟夫人跟前告了他的黑状,只怕他更恨自己,那岂不是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问题的关键不是孟逊,而是曲江烟,目前只有把这妖精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才有自己的出头之日。 当下方氏劝住孟夫人:“母亲暂且息怒,这事原也怪不得三爷,都是那叫江烟的小妖精勾得爷如此……” 她添油加醋,把孟逊如何维护她,竟然将她安置到外书房,及至于一个月夜夜休在她那儿,还压根不提避子汤的事,还有她给曲江烟改了名,不到几个时辰,她便撺掇得孟逊来给她出气等事一一都说了。 孟夫人气得直哆嗦。 但她明白了方氏的意思。男人她要,这姨娘她是不想要的。 孟夫人忍了忍,道:“你放心,你是孟家明媒正娶的三奶奶,且两家是姻亲,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得了孟夫人的许诺,方氏安下心来。这之后孟夫人那边一直没动静,方氏也不催问,竟十分坐得住。 孟夫人对她十分满意。胸襟是有,气魄也有,手段也有,只是这贤良不太够,但是没关系,以后日子还长,早晚能教她学乖。 一个月后,孟逊出京公干,孟夫人吃罢早饭,不紧不慢的叫人去请曲江烟。 等到见曲江烟袅袅婷婷的进来,孟夫人给她下的定义就是“妖精”。再看她那粉面桃腮,双眸水润含情,一副被浇灌得十分滋润的模样,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她这鲜嫩得有如枝上豆蔻,可自己已经昨日黄花,美人迟暮,能舒服得了才怪。 孟夫人一声断喝:“江烟,你可知罪?” 这顶帽子可够大的,不是错,而是罪。 曲江烟垂头道:“奴婢不知,还请太太明示。” “你……果然是放肆。”孟夫人一声厉喝:“来人,给我拖下去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生得钢筋铁骨。” 底下的丫鬟婆子得了吩咐,一拥而上,架住江烟就往门外拖。 曲江烟就算再想认命,这会儿也不甘心了,她使劲喊道:“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还请夫人明示,就算死,也让奴婢做个明白鬼吧。” 孟夫人是狠了心要弄死她,再说不过一个妾室,打死又能如何?她没什么亲人,就那么一个不着调的爹,事后只给他几十两银子就完了,因此只喝命:“把嘴给我堵上,打。” 丫鬟婆子把曲江烟拖下去,很快外头响起板子落到肉上的声音。曲江烟嘴里堵着破布,什么也喊不出来。 没一会儿便有婆子进来回:“太太,不,不好了,江烟姑娘,流血了。” 孟夫人一怔:“你到底什么意思?” “怕,怕是,小产了。” “什么?”孟夫人猛的靠坐到椅背上,脸色煞白。说实话,她是有点儿心疼,当然不是心疼曲江烟,而是心疼那孩子,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孙子。 这儿子媳妇是外人,儿子的妾室就更是奴才秧子,可这孙子,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都是孟家的骨肉。 孟夫人犹豫着道:“赶紧别打了,叫郎中过来瞅瞅。” 外头的板子停了,那婆子一副欲言所止的模样:“太太,奴婢瞧着,怕是,无论如何也不成了。” 孟夫人问:“你的意思是……” “横竖已经不成了,即使太太这时候再反悔,三爷回来,怕是也要坏了母子感情,不如……”她做了个狠心的动作。 孟夫人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还是有些不舍,沉吟了良久,道:“先请郎中过来诊过脉再说。” 她心里也做着两手准备,如果万一这孩子保不住,江烟是绝对不能留的。就算把她发卖了,就算儿子再有怨气又如何? 她吩咐这婆子:“你去问问三奶奶,或是把这江烟的身契拿来,或是把江烟给她送去,由着她处置。” 郎中过来,替曲江烟诊脉,见她身上到处都是血迹,连连摇头。 他连药都不敢开了,只道:“老朽无能,还请贵府另请高明。” 孟夫人问:“敢问先生,她可是果然有了身孕?” 郎中捋着胡子道:“回夫人,正是,才一月有余。” 孟夫人心里疼了一疼:好可惜。 她问郎中:“敢问先生,这胎儿,可是保得保不得?” 郎中摇头:“老朽无能。” 也就是说,保不住了。 孟夫人叹了口气:“可知道这胎儿,究竟是为何?是在娘胎里就不稳,还是……” 郎中深知,这富贵人家隐私事多,不能为外人道,他一个郎中,知道得越少越好,当下顺水推舟:“怀孕不足一月,胎儿尚未坐稳,小产亦是常事。” 孟夫人叹道:“也是这孩子没福。”一句话,将祸归为了天灾。 重金谢过郎中,孟夫人皱起了眉。她想,自己也是过于冲动了些,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想也知道,这几个月孟逊整天睡在她房里,又一直没有喝避子汤,有孕是很正常的事,怎么也得先问一声儿。 为今这计,只有尽快把她打发了。 刚去回话的婆子面色苍白的回来,有些惊惶失措的道:“太太,大,大事不好了。” 第102章 先手 见这婆子不顾规矩,大呼小叫的,孟夫人心突了一下,心神不安的问:“怎,怎么了?” 这又出什么大事了? “太太,这……”她白着脸道:“不,不好了。” 气得孟夫人想给她一个耳光子,不由得板了脸道:“你也是府里积年老人,不说经过多少风风雨雨,到底也是见过世面,怎么如今这么慌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婆子扑通就跪下了:“三奶奶说,江烟姑娘,身契没在她手里,还问奴婢,这身契不一直在太太手里的么?” 孟夫人也是一怔。 江烟是红绡时,身契确实在她手里,可后来她把红绡给了孟逊,他又心血来潮将她名字改成了江烟,自然身契给了孟逊。 再后来孟逊成亲,这身契理应交到方氏手里。 怎么……竟然没交? 要真是这样,还不好办了。 孟夫人心里还报着一线希望,认定曲江烟的身契在孟逊手里,毕竟她这样的身份,孟逊就算再宠她,也不可能还了她的身契,那不合规矩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02 。 因此她向那婆子使了个眼色:“你去给她上药,好好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那婆子犹豫了一下,很快点头:“是。” 她在曲江烟跟前已经是个恶人了,自己去,想必什么也问不出来,因此想了想,叫人把翠脂叫了来。 她还一副和气的模样,对翠脂道:“你和红绡一直都要好,她不小心得罪了三奶奶,挨了一顿打,伤得挺厉害,太太说叫你照顾她一段时间。你放心,太太心里有数,必定亏不了你。” 翠脂有些日子没见曲江烟了,虽说与她渐行渐远,到底有从前的情分在,当下听说她受了伤十分担忧,便应承下来道:“是,孙妈妈,奴婢一定好生照顾江烟。” 孙婆子又道:“你也别太担心了,这人啊,得认命,她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只管尽心就是了。还有,你可知道江烟的身契在谁手里?” 翠脂一怔,摇头:“奴婢不知道。” 孙妈妈安排了翠脂去照顾江烟,这边又叫人把竹纹拘了来,严加拷问。竹纹挨了十几个耳光,脸都打肿了,哭着道:“奴婢真的不知道,身契不是在爷手里就是在奶奶手里,奴婢怎么能知晓?” 见她不像说谎,只好放了她,又派人去叫颂功。 颂功也是一头雾水,见孙妈妈威胁要打自己板子,把自己撵出去,忙招了:“小的也是听说,真不真做不得准,好像自打江烟姑娘回来,爷就把身契还给她了。” “什么?”孙妈妈简直大吃一惊,她揪着颂功的衣领子道:“你小子可不要信口胡说。” “小的哪敢,这不是妈妈一直问一直问嘛。”颂功还挺委屈。 孙妈妈松开他,有些挠头,问:“你说的可当真?” “这种事,便是真的,也是爷交待给颂歌去办。” 可颂歌跟着孟逊出门了。 孙妈妈带人去搜江烟的院子,却一无所获,没办法,只好把希望寄托到翠脂身上。 翠脂见到江烟时,尽管有心理准备,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流的血实在太多了,这里也并没人真心实意的替她收拾,是以翠脂见到她时,第一直觉就是:流这么多血,那人还能活吗? 她颤巍巍的将手探向江烟鼻息,却见曲江烟迅速睁开了眼。 翠脂一怔:“江烟?你,你醒着的?” “嗯。”江烟浑身都疼,是以只嗯了一声便重新闭上了眼睛。 翠脂有些窘迫,她沉默的盯了一会儿江烟,见她没有再看自己的意思,沉默着去打热水。她本就是性情柔顺,做事利落,由她服侍江烟,确实是最佳选择。 养了两天,江烟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偶尔她醒着,翠脂便陪她说话。说是陪,大多时候翠脂都在做针线,并不多话。 反倒是曲江烟这天问她:“太太不可能无缘无故派你来,究竟有什么事?” 翠脂脸一红,道:“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太太身边的孙妈妈,让我问问,你的身契,可是在自己手里?” 曲江烟没瞒,只嘲弄的笑了笑,道:“是。” 孟夫人苦着脸,同孙妈妈唠叨:“唉呀,这可怎么好?都怪我一时糊涂,你说怎么就不问青红皂白,说打就打?” 孙妈妈听了半晌,陪笑道:“太太这又是何必?三爷怎么说也是您的儿子,就算不小心伤了那朱姨娘,可说到底也是她错在先,且母子连心,您哄哄三爷不就没事了?” 孟夫人疑惑的问:“你说三郎当真不会怪我?” 孙妈妈犹豫了下,道:“依奴婢想,肯定的。” 她越这么保证,孟夫人也是发愁,她叹气道:“我倒罢了,横竖是亲母子,他就是恨我又能怎么样?还能老死不相往来是怎么着?我是担心,方氏那……” 孙妈妈道:“方氏如今只怕老实着呢?” 孟夫人哪是担心她老不老实,她是怕孟逊回来休妻啊。 方氏也在担心这个问题。 她身边的婆子便道:“奶奶,一不做二不休,横竖已经这样了,您与其担心三爷回来怪罪您,不如先下手为强。” 方氏问:“怎么个先下手为强法?” 这婆子上前耳语几句,方氏听了眼神闪烁,有些拿不定主意。她的想法很简单,虽说打了江烟,但到底人还在,如果真蔫不溜秋的把她发卖了,孟逊回来不定怎么着呢? 这婆子道:“无毒不丈夫,这个毒,可不只是对旁人,对自己也毒。以现在这情况,三爷回来绝对不会和奶奶善罢干休。” 方氏迟疑着道:“我,我到时,和他好好赔罪……” “然后呢?奶奶当真要被一个家生奴才一辈子踩在头上不成?这梁子是结下了,以后那朱姨娘定然不会像从前一样,她誓必要和奶奶不死不休。到那时,奶奶后悔可就晚了。” 方氏抚着额头道:“你容我想想。” 就是发卖也得有个去处,别她前脚把人卖了,后脚就被孟逊接回来,那她不成了笑话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间就写一章,我已经放弃了,唉。 第103章 囤积 方氏最终决定听从张妈妈的意见。 她是自己奶娘,是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比亲娘对她都要精心,所以她时时处处都为自己考虑,她总不会害自己。 况且方氏自己也认为,江烟留不得,她没了孩子,这仇是结的妥妥的,而且还挺深。 很难说孟逊回来,不会替她做主,毕竟世人有时候不讲道理,而是谁弱谁有理。 在整个事件当中,看起来江烟最可怜,不仅受了皮肉之苦,还没了孩子,而自己完好无损,怎么看怎么是自己跋扈霸道。 如果她只是借故挑事,让孟夫人打江烟一顿,还真不算什么大事,可好巧不巧,把江烟的孩子打掉了,这就是罪过。 江烟是绝对不能留的,梁子已经结下,无可缓解,就算她肯赔罪认错,江烟也不会原谅自己。江烟可不是一般的姨娘,她若心里真恨上自己,是真能做得出来和自己处处打擂台的事。 假如日后江烟真的欺压到自己头上,她是约计不能忍受这样的日子的。 先下手为强。 与其等孟逊回来,以此说自己善妒,犯了七出,死活非要休妻,不如先处置了江烟,哪怕自己不得好,她也是个垫背的。 说做就做,方氏去见孟夫人,只说不好让江烟叨扰她,自己要把她接回去照顾。 孟夫人乐得撒手,横竖是她们妻妾之间的问题,自己能解决最好,当下嘱咐几句,不外是叫方氏小不忍则乱大谋,别因为一个妾室就毁了她和孟逊之间的夫妻感情。 方氏答应得好听,转头把江烟弄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立刻叫身边的婆子去找牙婆。 身契不是问题,大不了按着江烟按个手印就算完事。 牙婆来得很快,她长出入于高门大户,知道这等人家从来都是买人,少有卖人的,若是有,不是奶奶太太打发妾室通房,就是那丫头犯了天大的过错。 因此不等张妈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03 妈挑明,只含糊的说了两句“这丫头犯了错,家里奶奶太太老太太都看不过去,索性放她一条生路,只有一点,可不能近了,否则再闹出什么罗烂来就不好了”,这牙婆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 再听张妈妈说“这丫头姿色非常,便宜你了,不拘多少,卖的银子都是你的”,牙婆更是欢喜不及,谢过张妈妈,签了身契,高高兴兴的等着带江烟走。 江烟躺在榻上,并无什么想法。即使她从孟夫人那儿挪到方氏来,猜着她没安好心,江烟也没太多的担忧。 要说恨,她真没那么恨方氏,甚至还有点儿解脱。这个孩子本就不该来,就这么走了,倒省了她的事。 从前她不是这么凉薄的人,可在教坊司待了五年,什么样的血腥事没见过?心早就硬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方氏替她解了后顾之忧,要是她自己,还真没这份狠心。 等到翠脂进来,说是三奶奶来了,江烟也只是淡淡的望过去。 方氏看着床上虽然病弱,却仍然引人怜爱的病美人,心里再一次坚定:发卖掉江烟是再对没有的事了。 江烟先开口,道:“你来做什么?” 看,都这时候了,她也不显得狼狈,更没有懦弱,反倒先发制人质问起自己来了。方氏冷笑道:“自然是来送送你。” 江烟只呵了一声,道:“多谢。” 她竟然没问为什么?也不问去处? 方氏道:“好歹姐妹一场,送你是情理中事,谢就不必了,我给你寻了好去处,只盼你以后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 别再来掺和我和三爷的生活。 江烟笑笑道:“如你所愿。” 她既无恐惧,也无担忧,这么平静淡然的模样让方氏生气,越是这样她越是想刺激刺激江烟,她绞着帕子,恶狠狠的道:“三爷不在,你就别装这狐媚劲了,你不是最惯勾引人吗?我就把你送到你该去的地方去,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那才是如你所愿。” 江烟不欲和她斗嘴,她和方氏是笔糊涂帐,总之注定是不死不休的结果,她把自己撵走,那也算是自己所求。 至于她说的什么肮脏地儿,她又不是没待过?何惧之有? 因此江烟闭上眼,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说。 方氏冷冷的起身,道:“来人,给江烟姑娘换身衣裳,把我最喜欢的那套首饰也给她戴上。”就像明码标价的物件,打扮得越华丽,卖的价钱也越高。 很快江烟被收拾整齐,由两个丫头扶了出去,翠脂追上来问:“三奶奶,您要把江烟送去哪儿?爷回来了问起怎么说?” 方氏狠狠的盯着她道:“你和她倒是姐妹情深,要不要我成全你?” “奴,奴婢……不敢。” 牙婆还当张妈妈是夸张,心说一个丫头罢了,能有多少姿色,可等到见江烟本人,嘴张得老大,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她心说:我的乖乖,这美人除了瘦弱些,苍白些,可比那些世家千金还要美啊,这要是卖到烟花之地,两百两银子是少不了的。 顾家又不要她的本金,这两百两全是自己的,这回可赚大发了。 她言笑宴宴的上前扶住江烟,道:“姑娘唉,咱娘俩可真是投缘,这第一眼我就看你面善,说不得以后咱们娘俩相依为命。” 江烟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居然还笑得出来,道:“那是,以后多劳妈妈照拂。” “唉哟,这小姑娘这嘴可真是甜,有什么说的?你放心,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 牙婆把江烟带走,自然要囤积居奇,见她脸色苍白,知道有不足之病,因此安顿下来,先叫郎中替她诊脉,听说她小产伤了身子,倒也不惋惜,进了那地儿,最好一辈子别生孩子才好呢。 她倒舍得花大价钱给江烟延医问药,一日三餐,有鱼有肉有鸡汤。 江烟坦然笑纳。她知道,哪怕就是进了青楼楚馆,她有这张艳丽之极的脸,老鸨子们最开始且得哄着她呢。 没几天,江烟底下的血止住了,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小脸养得粉红似白,看得这牙婆啧啧称奇。先前估价估少了,别说两百两,真要是卖到那等识货的人家,两千两也不只啊? 除去看病的药钱十两,自己是稳赚不赔。 因此越发哄着江烟。 江烟极为识趣,安分守己的养自己的病,并不寻死觅活,也不想方设法逃跑,这牙婆啧啧称奇,心里却想:这姑娘如此殊色,又如此性子,将来有后福也说不定呢。 是以更不敢怠慢。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试着五一前结文。 第104章 解恨 孟府,孟逊终于回来了。 听到他进门的消息,对于孟夫人和三奶奶方氏来说,都松了一口气,这颗石头一直沉甸甸的悬在头顶,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砸下来,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一种即将落地的感觉,不管是好是坏,总能有个结果了。 方氏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还是心虚,急匆匆来寻求孟夫人的庇护。 看她苍白着小脸,一副无助的模样,孟夫人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叫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别说方氏,连孟夫人也是一阵心惊胆战。 丫鬟们不断的报,说是三爷回了三奶奶的院子,三爷换了衣裳,洗漱完毕,去了朱姨娘的院子,三爷往太太这儿来了。 孟夫人严阵以待,浑身肌肉都绷得极紧,手都微微发颤,还要温和的看一眼方氏,道:“没事,一切有我呢。” 方氏可怜的点点头,笑都笑不出来了。 外头响起孟逊的脚步声,屋里两个女人吓得恨不能找地儿藏起来。 孟逊抬脚进门,第一眼先望向方氏。 方氏惨白着脸,不敢和他对视。 孟逊似有若无的轻笑了一声,上前向孟夫人行礼:“娘,儿子回来了,最近家里都好吧?” “……”孟夫人叫他起,因着心虚,连问他一路辛苦都忘了:“呵呵,好,都好,你既回来,就先好生歇着,不必急着过来给娘请安。” 孟逊道:“儿子是出门惯了的,不觉得累。” “那……呵呵,不累就好,快坐。来人,给三爷上茶。” 孟逊大喇喇坐了,挑眉望向方氏:“你怎么也在这儿?刚才我回去了一趟,丫头说你不在,连我的衣裳都没找着。” 这就开始发难了吗? 孟夫人忙打圆场:“你媳妇一早就来了,陪我说话呢,不知道你要回来,不然我早放她回去了。底下丫鬟们不过一时糊涂,你和她们计较做什么。” 孟逊只是笑笑,径自喝了一口茶。 方氏看向孟夫人:“母亲……” 孟夫人做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孟逊道:“你这趟出门,去了也有两个多月吧?” 孟逊道:“是。” “那个……”孟夫人看他如此沉得住气,决定还是自己主动先同他说,不然被他查出来,怕是自己这个亲娘也不会得他什么好脸。 孟夫人便道: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04 “你才回来,可曾见过江烟了?” 孟逊径直道:“没见着,娘可知道她去哪儿了?” “这个……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江烟呢,前些日子,犯了点儿小错,我一时气急,想着给她个教训,可不成想她,她悄没声儿的有了身孕。” 孟夫人边说边打量着孟逊的神色,见他不为所动,一张脸面无表情,也猜不出他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也许他和自己想得一样?孩子没了就没了,只要人在就行? 孟夫人继续道:“孩子没保住……” 孟逊呵了一声,意思是早在我意料之中。 看他仍然没发作,孟夫人狠狠心道:“总之这事呢,是娘做得不太厚道,你心里肯定不痛快,有什么要求只管提。” 孟逊怦一声放下茶碗。 孟夫人和方氏都吓得一哆嗦。 孟夫人叫着他道:“三郎,你,你别动怒啊,不就是个姨娘吗?只要你想,要多少娘都给你纳。” 方氏还有精神在一边愤怨,哪有这样当婆婆的?合着送走一个,再来一串,那我图惜什么? 孟逊开口,目光沉沉,语调冰冷:“江烟人呢?” “那个,她……” 方氏乍着胆子道:“她死了。” 孟逊黑着脸把视线挪到她脸上,喝道:“你说什么?” 方氏豁出去道:“我说她死了,谁让她没有自知之明,一个妾室罢了,居然私自倒掉避子汤,敢在正室之前怀孕,她这分明就是找死。” 孟夫人急得掩饰:“并不是我有意刁难她,实是她身子病弱……”这也算是默认了方氏的说法。 她想得是,说人死了也好,绝了儿子的念头,不然他又该大张旗鼓的去找人了。先前他宠着粉头飞烟,已经让世人说说道道,十分难听,总不能再为了个江烟,又让他被千夫所指。 孟逊啪一下把茶碗掷到地上,道:“我的人,凭什么你们来左右她的生死?” 方氏道:“那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妾室,难道你要为了她忤逆母亲,宠妾灭妻吗?” 孟逊冷笑。她也就是抓着这点,所以有恃无恐。可他怕吗? 他冷冷的道:“我敢是不敢,你瞧着就是了。”说罢转身往外就走。 孟夫人急道:“三郎,你要去哪儿?” 孟逊头都不回的道:“难不成母亲是想让我在这儿写休书?” “休,休书?”方氏傻愣愣的念叨了一句,忽然放声大哭:“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休我?” 可孟逊早就没了影儿,方氏瘫到地上,号啕大哭。 孟夫人手足无措的道:“这个混帐,他敢?他敢?” 又叫人扶起方氏:“你别哭,有我和你公爹在呢,怎么也不可能叫他如此胡来。快别哭了,当前先把他哄好最要紧。” 她也发愁:怎么哄?除非把江烟找回来。 孟夫人拉着方氏,叹了口气道:“微微啊,要我说,你明知道三郎在气头上,何必说出那样决绝的话来刺激他?” 方氏也不哭了,她道:“我能怎么办?娘您也看到了,他一进来,眼睛就跟要吃人似的,要不是您在,估计他弄死我的心都有了。” 孟夫人绝对不肯承认,只道:“一定是你看错了,你们表兄妹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夫妻之情,可到底有兄妹之情,他不会对你下此毒手的。这事吧,咱们从长计议,你看如何?三郎的脾气就是这么拗,就算没了江烟,可谁知道会不会冒出别的人?与其让他在外头瞎厮混,不如,不如把他拴在家里,好歹知根知底……” 方氏哽咽着道:“母亲她是怨我把江烟发卖了么?就算后悔,这会儿也找不回来人了,她早就被卖到那种地方去了。” 说这话时,方氏不是不解恨的,就知道孟逊回来自己得不了好,可那又如何?到底他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就是休妻,有自家爹娘和舅舅、舅母呢,料想他也不敢有多放肆。 可江烟进了那肮脏地,就是弄出来也不干净了,不信他还要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第105章 贵人 孟逊负气而走,回到自己书房就吩咐人:“把三奶奶院子里所有的奴才都给我拘起来,严刑拷打。” 他压根不信方氏的话,可方氏对江烟的仇恨他是信的。他不问事由,先问她,是想探探她态度到底如何。 既然她都不要脸,自己还顾忌什么? 方氏的丫鬟都被带了来,只少了她身边的妈妈。 孟逊吩咐颂功:“你去,务必把人给我带来。” 颂功有心不敢,可他也知道自己在家,都能让江烟被方氏搓弄没了,死罪能免,活罪能饶,只好乖乖带人去抓张婆子。 方氏怎么肯放人,她做的一切,大都在张妈妈身上,一旦人被孟逊抓走,还能活着回来吗?她死死抓着张妈妈不放,对颂功道:“人是我弄死的,三爷要杀要剐,只管冲着我来,跟我的丫鬟婆子都没关系。” 颂功最近失宠,已经很不被孟逊待见,如果连个婆子都抓不回去,他也别指望还在孟逊跟前混了,拿出锦衣卫的手段来,也不顾身份有别,上前轻轻把方氏一推,底下人便把张妈妈给捆了起来。 张妈妈这会儿也害怕了,她是真没料到孟逊居然如此大胆,做事一点儿顾忌都没有,这还在家里呢,跟抓要犯也没什么差别了。 她大声喊:“奶奶,救救奴婢啊。” 颂功嫌她烦,找了块破抹布塞了她的嘴,道:“有什么话,去跟爷说吧。” 像拖死狗一样把她拖出去,只留下方氏站在原地直哆嗦。她颤巍巍的想,不能留在这儿了,他一定会弄死我的,我要回家,我要去找我爹娘。 方氏转身就走。 到了门口被人拦住,方氏恨声道:“放肆,你们凭什么拦我?” 颂德道:“三爷吩咐的,如果三奶奶非要走,那就别再回来了。” 根本不用严刑拷打,很快张妈妈就招了。 牙婆是她找的,人是她送出去的,时间地点都很详细。 孟逊命人把她看好,亲自带人去寻那牙婆。 牙婆正在回京的船上,悠哉游哉的数着银票,做着发财的美梦。 这一趟轻轻巧巧,就到手两千两,而且还顺带着买了几个年纪小的姑娘,瞧着姿色不错,略加□□,想来几年后又是一笔大钱。 人都是贪心的,如果是从前拿着这一把银票,她一定会想就此金盆洗手,再不干这缺德事了。 可真的因为只卖了一个妾,就赚了两千多两银子,她会想,如果再卖一个呢?那就是四千两。卖十个,那就是两万两。 两万两啊。够自己啥也不干,活一辈子的了。 船忽然怦的一声巨响,这婆子吓了一跳,忙把银票揣好,理了理头发,要出舱看看是怎么回事。才到门口,帘子被人掀开,闯进来一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 这婆子吓一跳:“你,你谁啊,怎么闯进来了?” 就是这婆子么?好大的狗胆,自己的人她居然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05 敢碰? 孟逊冷笑一声,喝命:“打。”不由分说,先左右开弓打了她十多个耳光。 这婆子一嘴的血,牙齿还掉了丙颗,又疼又怕,吓得双腿直打颤,腿间有什么东西滴滴嗒嗒的淌下来,连裤角都湿了。 孟逊这才开口问:“江烟呢?” 为用他提示江烟是谁,这婆子不敢隐瞒,含糊着道:“扬,扬州。” 孟逊冷笑:“带路,若是让我知道你撒谎,我扒了你的皮。” 这婆子扑通就跪下了:“爷啊,你千万饶了奴婢的命啊,人是被送到扬州了,可都过了这好几天了,怕是,早就被卖到不知何处了。” 这婆子果然没说错,等到孟逊带人奔向扬州,江烟早就不见了,那老鸨哆哆嗦嗦的道:“前几天来了一位贵客,一嘴的官话,他一眼相中了江烟,花重金将她赎了身。这位爷是哪儿的人,小人也不清楚,至于他去了哪儿,小的就更不知道了。” 孟逊把人打个臭死,也没问出那位所谓的“贵客”到底是谁。 无耐之下,只好无功而返。 不过他也留了心,几经打听,得知那位贵客不过二十五六岁,听他的相貌、身量,倒有点儿像是当今陛下的三皇子。 他无端端的,买个青楼女子做什么?孟逊是知道江烟是良家子,可这位三皇子不知道,以他尊贵的身份,就算是好奇、贪鲜,也不会要江烟这么一个身份低微的人。 多想无益,孟逊快马加鞭,回了京城。 江烟还在回京的船上,如今只做个普通侍女打扮,靠着船窗望着外头一望无际的水景发呆。 一个丫鬟打扮模样的人进来,笑道:“你在这船上看景看了十多天了,就不腻?” 江烟笑笑道:“横竖也无事可做。” 那丫鬟笑道:“哪儿是没事可做,端看你肯不肯了。” 江烟并不说话。什么肯不肯的?她连教坊司都待过,这一世又跟过孟逊,早知道自己命如漂萍,活着时是贱命一条,死了不过是惨鬼一只,有什么资格说肯不肯? 只不过给她赎身的那位公子气质清雅,身份尊贵,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子弟。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可没有一点儿淫邪,可见他另有目的。 既如此,自己何必恬不知耻的投怀送抱? 那丫鬟也不和她辩,换了身衣裳,道:“爷今天宴客呢,你枯坐也是没意思,不如到前头帮帮忙?” 江烟摇头:“还是算了,我晕船,这才好些。” 那丫鬟道:“也不知道你怎么养的就这么娇,别说是晕船,哪怕是你要死了呢,爷的吩咐你敢不遵从?”话是这么说,还是替她倒了杯温糖水,道:“你这几天一直都没好好吃饭,却没少上吐下泄,爷嘱咐了,叫你多喝些糖水。还有啊,我说你该不会是油脂蒙了心,有了不好的想头吧?” 这是怕她寻死呢。江烟笑道:“怎么会?在绮云楼我都没想着寻死觅活,如今得了爷的搭救,眼瞅着自有好日子等着我,我怎么会寻死?” 那丫鬟松了一口气,道:“你倒是个明白人,不枉爷搭救你一场,行了,你好好养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我又写出来一章,大概是要结文了,所以有盼头了。 第106章 用处 直到江烟回京,这位贵人也没叫她服侍。 下了船,自有人前呼后拥,径直带着江烟上了马车。一路进城,到了偌大的府第面前。不等江烟看清门匾上写了什么,早被人招呼着从侧门进了府。 这府里十分气派,江烟越瞅越是心惊,倒像是哪家皇子府。 江烟被安排到下人房,照旧与船上的青笋同住。她望着青笋忙碌的身影,问:“青笋姐姐,现在你可该告诉我知道,爷到底是什么人了吧?” 青笋笑道:“我看你一直清心寡欲的,还当你真的不关心呢。咱们爷啊,是当今的秦王啊。” 秦王?那是陛下的三皇子。曾经听父亲说过,秦王病弱好学,倒想不到他挺风流多情,在青楼流连,能为了一面就肯替自己赎身。 当然应该庆幸,毕竟他的无心,算是救了自己一条小命。管他风流不风流呢,自有秦王妃来操心。 江烟问青笋:“不知道,王爷对我,可有什么安排?” 青笋道:“这你不必担心,王妃是个十分厚道的人,不管王爷怎么安置你,你都不会受到苛待。”她说着也好奇:“奇怪,怎么王爷一直没发话呢?莫不是把你忘了?” 说着又打量江烟,就她这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如果没能打动王爷,王爷不会见了一面就要赎她。可如果打动了,就不会这么快忘记。 青笋道:“可惜了的你这张脸了。” 江烟豁然色变。 她这张脸,最是招祸,该不会是这位秦王也对当年的飞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吧? 青笋看她怕成这样,不由得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如果不是你生着一张好脸,你当你能出火坑?你就知足,好好念佛吧,你该庆幸你有一张好脸。” 江烟勉强笑道:“是啊,我挺知足的。”横竖已经落到这个境地,再惨还能惨成什么样?王妃再毒,也不过是直接弄死自己,若是有份慈心,自己说不定就能在□□待到老呢。 青笋有她的差事,只有江烟是闲人一个,她倒也睡得着,这一觉就睡到天黑。 青笋进门,她才惊醒,问:“什么时辰了?” “都掌灯了。”青笋神色郑重的道:“王妃要见你呢。” 江烟一下子就坐起来。 青笋忙安慰她:“你别怕,王妃是个好人,再说你是王爷带回来的,于情于理,都该给你个名分,不然你如何在府中立足呢?” 秦王妃是个二十左右岁的妇人,生着一张富态的圆脸,一双圆圆的眼睛,确实透着温和。 她乍见江烟,眼睛里闪过惊艳,不由得道:“这相貌,还真是……” 她身边的侍女也着实仔细的打量了一回江为烟朝着秦王妃点点头。 等江烟行了礼,秦王妃叫她过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烟垂头道:“奴婢江烟。” “江烟啊——”秦王妃也觉得诡异起来,伸手道:“你过来让我瞧瞧。” 江烟不能不听,只得上前。秦王妃的手极其软和暖和,拉住江烟的手,抬起来看了看,道:“瞧这肌肤水灵的,真是吹弹可破,也不知道你这人是怎么生的,好生让人羡慕。” 江烟垂头道:“娘娘说笑了,奴婢生来是贱命一条,不如王妃尊贵。” 秦王妃笑笑道:“你不必胆战心惊的,我就是随口一说。” 江烟终于松了一口气。秦王妃确实是个温厚的老好人,像拉家常一样,絮絮的问起江烟的身世。 江烟不敢说是孟逊府里的家生子,只胡乱编了个乡下的地名。 秦王妃倒也没追究,只叹惜她生不逢时,反过来又安慰她:“你也别害怕,既是入了王爷的眼,以后就好好服侍王爷。” 江烟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06 只能垂头应是。 秦王妃道:“王爷很是看重你,不肯委屈了你呢,你且先在府里熟悉熟悉,回头再给你个侧妃的名分。” 江烟跪下道:“奴婢不敢痴心妄想,还请王妃收回成命。” 秦王妃道:“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嫌弃王爷?” 江烟摇头:“是奴婢身份低微,自知不配。” 被逼得急了,江烟索性把自己跟过人,小过产的事都说了个干净。 只没提孟逊这碴。 秦王妃只当她是青楼里的清倌人,原本就是王爷一时所爱,故此带了回来。她是个老好人,不屑跟个低微的女子见识,是以不拘什么名分,哪怕是个侧妃呢,也威胁不到自己,所以乐得做人情。 可断断想不到这江烟居然是跟过人,还有过孩子的。 秦王妃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道:“既然你有下情,我也不好自专,等回过王爷再做决定吧。” 明显态度与先前大不相同。 江烟倒也不失落,她本来就是这么个情况,如果有意隐瞒才是祸患,不如提前说清楚的好,秦王留与不留,都与自己不相关。 秦王妃打发了江烟,一直等到二更,才见秦王匆匆回来,她迎上去相迎,替他解了披风,闻见他一身酒味,知道在外头吃过了,却还是问道:“爷可还要吃些东西吗?” 秦王摇头:“给我来碗醒酒汤。” 秦王妃应了,自有侍女下去端,她则一边替秦王捶着肩,一边嗔道:“王爷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秦王呵了一声,道:“不多,不过是应个景。” 他外头的事,秦王妃一惯不多问,见他无意说,也就不再追问,侍女送了醒酒汤,她亲自服侍他喝了,这才细声慢语的把江烟的事说:“我只当她是误落风尘好人家的清清白白的姑娘,哪成想竟是大户人家发卖出来的妾室,倒是个可怜人……” 秦王微蹙眉头,眼神里微带了些不悦。 秦王妃立刻住了嘴,小声道:“王爷?可是妾身做错了?” 秦王道:“你想歪了,我对她并无绮念。” 秦王妃一怔,随即脸一红,垂头道:“妾身知错。”果然是自己想岔了么? 秦王呵笑了一声,也不多说,只拍拍她的手道:“总之,你把她好生养在府里就是。”他另有用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大家喜欢就收藏一下呗。 第107章 诱饵 江烟再见秦王已经是一个月后。 有如靴子落地,不管秦王会提什么样匪夷所思的要求,江烟都不觉得奇怪。可秦王一开口,江烟还是吓了一大跳。 秦王注目她良久,那眼神奇怪又刻骨,看得江烟浑身肌肉发紧发冷。她没有秦王的沉稳,紧张的无以言表,即使硬撑着,却仍然有摇摇欲坠,随时崩溃之感。 秦王微笑着开口道:“本王知道你受苦了,你放心,本王一定会替曲大人讨回公道。” 江烟不得不辩解:“王爷认错人了。” 秦王眼睛一眯,摸着自己的胡须道:“本王怎么会认错?要错也是……怎么,你身为曲大人的爱女,对他含冤而死,就没有任何的不平?” 江烟明白秦王话里的意思,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同自己讲这些话,更不明白他致力于替父亲平反所图为何,但她知道,如今的她,不管是不是真正的曲江烟,她都是他的刀,如果她不能尽职尽责,那么她就去死吧。 不论从哪方面来说,曲江烟是乐见父亲得以昭雪的,因此她只能将错就错,立刻柔顺的应是,跪下磕了三个头,道:“多谢王爷替父亲奔走,罪臣之女感激莫名。” 秦王微笑:“说谢字还早,毕竟沉年旧案,物是人非,且当年有人刻意扰乱上听,证据早就毁灭,想要替曲大人正名,不时一朝一夕就能办得到的。” 江烟立刻保证:“江烟但凭王爷吩咐,若有能用到江烟之处,江烟但死莫辞。” 秦王很高兴江烟的识趣,当然,如果她不识趣,他也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棋子怎么能不好好利用? 当然她识趣,他能少废些事。 秦王哈哈笑道:“不错,不愧是先生之爱女,有勇有谋,有情有意。” 江烟就是个饵,执钓的人则是秦王,至于该怎么用,什么时候用她这饵,自然由秦王来定。 只是当江烟被盛妆打扮,出来见客,座上宾居然有魏行远时,曲江烟还是控制不住的白了脸。 秦王向众人介绍了她的身份:曲江烟。 又向她介绍在座诸人,这时候她才知道,居然连秦王在内,都曾拜在父亲门下,虽未执师生礼,却也算得上是父亲的学生。 包括魏行远。他并没揭穿江烟的身份,好像前些时闹得沸沸扬扬的真假江烟案根本不存在,他从未见过她,此刻对她曲家大小姐的身份也毫不怀疑。 秦王温和的对曲江烟道:“坐,此事关系到曲大人,个中详情,没有谁比你更清楚,所以才冒昧请你来。” 曲江烟垂眸温顺的道:“是。” 其实她对父亲生前官场诸事并不清楚,自古女人都不参政,且无才是德,就是曲夫人生前都不过问,何况曲江烟那会儿才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父亲过世,曲家的知交故旧一朝烟消云散,肯施援手者寥寥无几。 纵然这是人之常情,凡人都趋利避祸,曲江烟对他们没有多痛恨,可再蠢也知道,无缘无故,秦王不会突然跳出来说要替父亲正名。 或许她就是其中的由头,也或许她是战利品,让她出来给这些人过目,秦王再施为起来才会更顺手。 魏行远狼一样的眼睛冷冽的盯着曲江烟,似笑非笑的望向秦王,道:“王爷知道魏某一向对曲大小姐情有独衷,哪怕她曾身陷泥泞,魏某也不曾嫌弃,此次替曲大人翻案,王爷驱使,魏某不敢推辞,但可否事成之日,将曲大小姐赐与魏某?” 关于当年魏行远向曲直求娶他的掌珠,却成为满京城笑话的事,秦王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叫江烟出来,也是有以利相诱的意思。 只不过谁都没有魏行远这样直白、粗暴,当先就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另外几个或多或少,脸上都露出了异色,也都注目于秦王,想要看他怎么答。 秦王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王自然乐意成人之美。只是一来曲先生污名未洗,怕是曲姑娘未必有这样的心肠,再则就算本王有心玉成,也得曲姑娘自己同意才成。” 这话是留了个活口,既不推辞,也不允诺,为日后留了余地。 魏行远呵呵笑了两声,看向曲江烟道:“曲姑娘,不知你心意若何?” 曲江烟垂头,双手平放于膝上,一直安安静静的,仿佛他们所谈论之事同她无关。这会儿被问到了脸上,曲江烟才缓缓抬头,视线掠过魏行远那尖酸刻薄,又凶恶冷嘲的小人脸,垂眸道:“江烟但凭王爷做主。” 她也算顺水推舟,既已落到秦王手里,她就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07 已经没有了自由,若事败,她自然是替罪羊,可若事成,兔死狗烹,她也未必有什么好下场。 但江烟此时是案上鱼肉,除了把态度做得更大方些也无计可施。 这个时候,江烟想到了孟逊,也不知道他肯不肯为了她这张脸,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果肯,好像比现在的路要平坦得多。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她之于他,没那么重,他对她的感情,也没那么深刻,相较于他的官路亨通,锦锈前程,她的砝码未免太轻。 夜已深,孟逊还没睡,他背手站在窗前,盯着黑沉沉的夜色,心里空荡荡的。 他已经回京许久了,明知道江烟或许就在□□,可他却毫无办法。不管是明还是暗,他都不能轻易与秦王结交。 孟逊是当今陛下的锦衣卫,只效忠于他一个人,在他替当今陛下斩杀各路阻碍的同时,因着有陛下的特权,确实可以畅通无阻,可也同时得罪了朝中所有人,包括几位皇子。 也正因为知道自己早就腹背受敌,孟逊除了更忠心于陛下别无他途,陛下上了年纪,儿子们却正值壮年,他疑心越来越重,孟逊便有意与几位皇子避嫌。 孟逊不是没想过,若陛下长盛不衰,他还好些,起码眼前的日子能过得极为舒畅,没人能动得了他,可一旦陛下驾崩,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像他这样的刀,固然好用,但不是一手磨练出来的,不管是谁登基坐了那位置,都只会弃之不用。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断更的作者,看来是jj养人哈。 第108章 逃妾 孟逊想了想,觉得先理后兵没什么太大的意义,所以他直接带人强闯□□。 秦王不在,□□的于管事不敢不开,一开门见是孟逊这煞星,吓得脸发白,虽说仗着□□的势,他颇有底气,可那要看对谁。 对着孟逊,刚喝斥了一声:“什么人,居然敢擅闯王府……”,话未说完,被孟逊抽腰刀直接劈过来。 吓得这于管事妈呀一声,抱头坐到地上。 预想中的血溅当场的事并没发生,但这于管事吓破了胆,颤巍巍的道:“你,你们,这是没王法了不成?” 怎么连□□都敢闯?就算他有正当的理由,可没跟皇上请指就敢带兵擅闯,这是要造反吗? 孟逊倒是一脸的笑:“得罪了,我还当是哪上不长眼的狗奴才,居然连我都敢挡。” 这道歉毫无诚意,且照旧把人骂成了狗奴才,并且无耻到了极点,好像他比秦王还厉害,所以哪怕他私闯王府,这王府的人也不该反抗更不该阻拦,就应该客客气气的把他请进去一样。 于管事头都要炸了,听话听音,这孟子谦的意思是今儿他非闯不可。 谁拦着谁是傻瓜,要不是他留情,刚才那一刀就不是虚空砍了一下,而是直接砍在自己脑袋上了。 是以这于管事再忠心,可性命攸关,他也选择了投诚,忙陪笑道:“原来是指挥使孟大人,都是奴才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还请孟大人勿罪。只是,王爷不在,孟大人若有要紧公事,还请去衙门里寻王爷。” 孟逊笑道:“不是什么要紧的公事,是私事。” “呃,敢问孟大人,是什么私事?” 孟逊四下一望,抬起下巴傲然的道:“你就打算让我在这说?既是私事,自然不能闹得人尽皆知。” 于管事心道:不在这儿说,那还去哪儿说? 咬着牙,苦着脸道:“孟大从,实是小的不敢越俎代疱,不若容上的回禀了王妃?” 孟逊道:“也好。” 说着也好,迈步就往里进,他身后的人各个持刀跨剑,满脸凶相,每一步都有不容阻挡之势,王府里的侍卫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拔刀就得见血。 这可是天子脚下,最讲王法的地方,杀人容易,善后不易,总得有值当的,说得过去的理由才成。 秦王妃听说孟逊来了,又惊又吓的道:“王爷不在,你客客气气的把人先送走。” 于管事心说,我哪送得走,不然也不会来找您了。 秦王妃心里突突直跳,她没同孟逊打过交道,可也知道那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听过太多他的奇闻逸事,每一桩都沾着血腥,她不过弱质女流,哪敢同这等浑人对峙? 于管事道:“孟大人说是私事,只要他肯讲理,王妃出面,好歹给他个面子,也是给陛下面子不是?毕竟谁都知道这位孟大人是陛下的红人……” 秦王妃诧异的瞪着眼睛道:“这怎么能成?王爷不在,我,我岂能见外男?” 于管事咧着嘴道:“王妃娘娘,这可不是小事,让那魔头等的时间长了,怕是他要硬闯,若等他大发淫威,到时候咱府里可就……鸡犬不宁的,孰轻孰重,您还没个决断吗?” 秦王妃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来见孟逊。 第一眼,她也不由得感叹,这位孟大人倒是好皮相,若不是知道他就是锦衣卫指挥使,哪个能与魔头二字联系到一起? 生得好的人都占便宜,秦王妃见孟逊面白如玉,神色温文,并无预想中的凶神恶煞,想着或许他是个知理的,与他好好说话,未必不能打个商量。 当下轻启朱唇,道:“不知孟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孟逊只欠了欠身,倨傲的很,懒洋洋的道:“孟某莽撞,王妃恕罪,可实是有件私事,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不得已孟某这才登门……孟某也不是土匪,这不是一向与□□没什么交集,就是递了贴子怕也石沉大海么。我是个粗人,喜欢直来直去,这不就直接来王府了?” 秦王妃陪笑道:“孟大人客气,您若有什么需要王府帮忙的,别的不敢说,这内宅后院,我还能做得了主。” 孟逊哈的一笑,道:“王妃豪爽,孟某领情,那就得罪了。孟某有位逃妾,现下就在王府……”他目光咄咄的望着秦王妃,眼神里带着几分挑衅,那笑明明好看得不行,可偏偏带着几分恶意。 秦王妃愕然,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江烟。 没人是傻子,秦王虽然没把自己的心思完全告诉秦王妃,可秦王妃瞧着江烟威胁不到自己,秦王待她的态度就和府里的歌姬一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不明白秦王的宏图大志,但两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是懂得的,无论如何,她不能拖秦王的后腿。 她只是不明白,一个小小的被卖的丫鬟,怎么会和孟指挥使有牵联? 秦王妃毕竟只是个深闺妇人,她一心虚,面上就带了几分出来,她很想立刻就叫人把江烟藏起来,所以下意识的看向自己身边的大宫女。 那大宫女比她强些,垂眸端立,并不给予回应。 于管事急得直跺脚,恨不能上前把秦王妃脸上惊慌的神情都拿扫帚扫起来,远远的埋掉。 只是已经晚了,孟逊越发确定江烟就在这里。 可他不敢有丝毫放松,秦王不在,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08 他或许还有几分胜算,一旦等他回来,自己根本不可能带走江烟。 想到这他一挥手,道:“既然秦王妃不欲给孟某行方便,说不得孟某就要唐突了。来人,给我搜,但凡十五岁至二十五岁的年轻妇人,都给我捋到这前院来,我倒要看看,秦王为何要私藏孟某的逃妾。” 秦王妃还想要拦,可孟逊身后的锦衣卫如狼似虎,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她哪拦得住,躲避不及,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孟逊只笑眯眯的瞥了她一眼,大步就往内院走。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来就写,怎么也得把这坑填完。 第109章 求情 孟逊纵然闯进了王府,仍旧一无所获,堂堂王,府,想要藏一个人不要太简单。 他倒真想掘地三尺,可惜秦王回来了。没到撕破脸的时候,他总不能这时候就把把柄递到秦王手里,让他割了自己的颈子。 秦王倒是好涵养,对他表示十二分的同情,却又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过一个女人,孟卿看看本王这府里可有中意的?若有,本王送你两个如何?” 他一挥手,把府中豢养的歌姬都叫了出来,从十四五岁豆蔻年华的少女,到二十一二岁成熟美艳的妇人,应有尽有。 孟逊眼神如刀,一个一个看过,都没有魂牵梦萦的那张脸。 他皮笑肉不笑的对秦王道:“多谢王爷好意,微臣怎好夺人所爱,叨扰了,明日微臣亲自入宫向陛下请罪,给王爷赔罪,告辞。” 他倒是利落,带人迅速退出秦王/府。 秦王立刻沉下脸来,此子欺人太甚,不除不行。 秦王妃怯怯的道:“王爷,孟大人所寻,可是那,那女子?依妾身所看,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不如就把人给她。” 秦王瞪她一眼,道:“我还没怎么样呢,先被人抄了家,再可怜巴巴的给他送个女人去,我这脸面往哪儿搁?” …… 秦王妃不敢辩理,心里却道:你抢人家的心头宠,还怪人家带人登门问罪? 不过这也不算抢,那江烟可是被人卖掉的。 秦王妃打迭起小心,道:“妾身也是忧心。” “本王心中有数,他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了。” 不过三个月,秦王便扳倒了孟逊,根源就是御史上书,参奏当今吏部尚书贪腐,纵容家奴驱逐流民,为一己之么大量圈地,从而又翻出当年他诬告曲直,同侪相残,罪不可恕。 孟逊是他的走狗,自然首当其冲。 皇帝倒是想保他,可众臣义愤填膺,更有御史为曲直鸣冤,当堂撞柱,皇帝也不敢触众怒,只好将孟逊押入大牢。 江烟没想到这么快,父亲的冤屈就得以洗清,可她没有丝毫喜悦,因为她清楚,父亲是死于朝臣倾轧,如今雪耻也不过是秦王和太子等人的博弈,毫无公正可言。 孟逊是墙倒众人推,他一入狱,参他的折子如雪片,把他曾经犯下的事全都拿到了明面,简直是罪无可恕,甚至都不用再审,就该直接午门外问斩。 听到这个消息,江烟一夜未睡,第二天她请见秦王。她见秦王并不是为了自己之后的去处而哀求,而是请他饶孟逊一命。 秦王匪夷所思的望着江烟:“你不是疯了吧?那是你的杀父仇人,死有余辜,你怎么反倒为他求情?”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可江烟根本不信他。他根本就知道自己的身胚不是曲江烟,就因为容貌相似,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这才以假乱真,而自己受他控制,为了保命,不得不为她所用。 曲江烟磕头道:“就因为恨他入骨,所以才不想让他痛快的死掉。” “那好办,我可以跟大理寺寺丞私下递个话,判他一个凌迟,让他受够千刀割肉之苦,这总能偿了你心头的恨怨吧?” 江烟摇头,苦笑道:“王爷怕是从不知人间疾苦,有时候死是太过容易的事,反倒是坠入泥泞,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事。我就想让他流放,去做奴隶,千年一日,一日千年,睁开眼就是无休无止的折磨和刑罚,永远没有尽头。” 呵呵,真是最毒妇人心。 秦王都自愧弗如。 他摸了摸下巴,道:“江烟,你不会是跟了他几年,所以生了感情,想要借此留他一命吧?” “留他一命又如何?他还能再度翻身不成?若是王爷不放心,大可以叫人挑了他的脚筋,废去他一身功夫,再给他戴上几十斤重的枷锁,谅他也逃不出生天。” 秦王哈哈大笑,不再纠结此事,对江烟道:“五月初六是个好日子,本王叫王妃替你置办一副丰厚的嫁妆,回头你就安心相夫教子吧。” 江烟根本就不问她要嫁的人是谁,也不问是妻是妾,重新磕了个头,道:“多谢王爷。” 有了秦王的预知,等秦王妃召见江烟时,江烟心里已经有了数。 秦王妃一脸喜色,正和丫鬟们挑着首饰,见江烟进来,不等她行礼,就道:“你也别拘礼,快过来看看,你喜欢那几件?回头都放到你的嫁妆里去,将来有了儿女,留给她们戴也是好的。” 江烟温顺的道:“一切但凭王妃做主。” 秦王妃放下首饰,打量江烟,问:“你不会是不愿意吧?我可跟你说,你可别犯傻,这可是王爷亲自保的媒,那位魏大人少年有为,且前程无量,又在这次给你爹翻案中立了大功,于情于理,你嫁他都最合适不过。” 曲江烟一想到魏行远那阴冷的眼神,心里就打怵,不过愿意不愿意的,也不由她说了算,是以不管秦王妃说什么,她都垂头做羞涩状。 秦王妃又拉着她道:“王爷说了,虽说你是曲大人正儿八经的嫡女,可因为这案子过得有些久……” 江烟心道:有多久,这才几年? “那些都是虚名,何况你又没有了家人,恢复曲姓也是招人嫉恨,王爷说,要收你做义妹,回头嫁出去也风光些,你说呢?” 江烟没意见:“但凭王爷、王妃做主。” 秦王妃笑起来:“我就喜欢乖顺的女孩子。” 是啊,她本是低贱婢仆,一朝翻身跃上枝头,竟然攀附了秦王,哪敢不乖顺呢? 从王妃那里出来,就有同行的丫鬟们给她道喜。 很快王妃就单独给她置了个院子,又给她安排了四个丫鬟,除了服侍照顾她之外,闲时就帮她一起做嫁妆。 江烟无心动针线,虽没有反抗、吵闹的意思,可她看着那火红的嫁衣就恶心,因此都推给了丫鬟们。 丫鬟们还劝她:“到底是终身大事,不可儿戏,姑娘虽然不愿意动手,可好歹做做样子,给姑爷做双鞋,做几身衣裳,也显着姑娘对姑爷的情份不是?” 江烟无动于衷,她隐隐觉得,她根本等不到出嫁那日,所以这嫁衣就像一个噩梦,终究会离她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都不敢说了,嘿嘿,看文吧。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09 第三卷:报*应 第110章 惨痛 漆黑的夜掩藏住了整个世界,有的人可以歇息,有的人开始作恶。 孟逊如今什么都不能做。 诚如江烟诅咒的那样,他脖子上戴着重枷,手脚也都是镣铐,一动就哗啦作响,且要付出浑身的力气才成。 牢门打开,狱卒阴沉着个脸进来,身后还有个踉跄的女人。 孟逊看清了,是方氏。他想站起来,却被枷锁扯得身子一晃,这东西太特么沉了,他只能重新坐下,问方氏:“你怎么来了?” 方氏垂头,一声不吭。 狱卒晃了晃钥匙,道:“你们是夫妻,上头体谅,叫你们关在一处,啧啧,你们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说罢重新锁好门,唱着阴凄凄的小调走了。 方氏怎么进来的,就怎么站在那,长发遮住半张脸,看不清她的表情,可单从她僵硬木讷的身形来看,就知道她很害怕。 孟逊对她没什么感情,可她本无辜,就因为嫁了自己,所以自己犯事要连累她。孟逊尽量柔声道:“表妹,你过来吧,不要怕。” 方氏不动。 孟逊叹口气道:“我被人挑了脚筋,又被废了功夫,就是想要过去也力不能及,你过来,我们说说话。” 方氏还是没动。 孟逊撑着身子蹭着墙起来,锁链发出烦人的声音,外头狱卒大声道:“唉你那要犯,老实点。” 方氏终于动了,走到孟逊身边,低低的叫了一声“表哥”。 孟逊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对不起,我是连累你了。” “表哥——”方氏哭出来,极其惨烈。 孟逊只当她害怕,可一来腾不出手抱她,二来也实在没那个力气,蹙了蹙眉道:“别哭,我对不起你,当初就不该娶你,不然这时候你早就嫁了如意郎君。” 方氏只是哭。后悔吗?应该吧,可后悔也没用了,她如今只盼着能和表哥死在一块。 孟逊苦笑:“真是傻,活着没享着什么福,死了万事皆空,还有什么用?” 方氏哭累了,渐渐倚着墙睡着。 孟逊却睁着眼,不知盘算什么。也没什么可盘算的,方家指望不上,他们连方氏这个方家女都放弃了。 他从前不后悔自己作恶多端,现在却只恨时不我予,怎么就能让秦王翻案成功了呢? 牢门外有灯笼由远及近,到了孟逊门前停下,他圆瞪双目,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一个上了年纪的狱婆进来,往方氏的方向一指:“带走。” 孟逊厉声道:“你们带她去哪儿?” 那狱婆笑道:“哟,这位大人好大的戾气,听说您从前也是吃这碗饭的,怎么明知故问呢?这进了牢里,就得守这里的规矩,老婆子给您夫人保了个好媒,这不请她过去洞房花烛吗?” 孟逊睚眦欲裂,他大声道:“你们敢?犯了事的是我,与她何关?” 这狱婆啧啧了两声,道:“真是天真,当年您身居高位,可没对这规矩有什么微词,怎么这会儿倒鸣不平起来了?您觉得委屈,那从前无数个受过这种委屈的人又怎么说呢?” 孟逊哑然,当初曲江烟不就是他授意狱婆送到他身下的吗? 这是报应? 方氏疯狂的挣扎,惨痛的哭叫:“表哥,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去啊,那里的人都不是人,是畜牲,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怎么能叫畜牲糟蹋了啊,表哥,表哥——” 孟逊能有什么办法?他踉跄着才起身,狱卒已经把方氏挟持走了,他才吃力的迈动一步,牢门已经被锁得严严实实。 天快这了,方氏才被送回来,她身上穿着大红却粗气,质量又低等的衣裳,薄而透,里面的形容一眼得见。 孟逊痛苦的闭上眼。他都不忍看,方氏身上全是青青紫紫,能看出那是手印,那是男人们的脏手印上去的。 方氏木呆呆的紧闭着眼,双手抱拢住自己,一言不发。 孟逊重重的把枷往墙上撞,痛苦不堪。 这不是劫难的结束,而是开始,自此每到入夜,方氏都被狱婆带走,那一身廉价的大红衣裳承载着无数罪恶,最后变得黑不溜秋,已经不复最初的颜色。 方氏迅速瘦了下来。 牢里饭食不好,汤几乎就是冷水,饭就是硬面饼子,孟逊吃着都费劲,从喉咙口往下,都像有什么带刺的东西一路喇下去,不提有多难受了。 何况方氏一直娇生惯养? 再则她身体和精神都饱受折磨,更是没有吃饭的心思。 孟逊只能不停的对方氏道:“都是我的罪孽,跟你无关,你是最清白最美好的女子,我能得你为妻是我的幸运,不管经历了什么,我们都是夫妻,以后我会对你好,不离不弃,一生一世。” 说得次数多了,方氏才回以苦笑,那笑比哭都难看,终于她哭着说:“表哥,要是你肯早说这些话,多好。” 孟逊仰起头,不让冰凉的泪落下来。 他从不信神佛,也不信轮回报应,这世上比他手里沾上血腥,作恶多端的人多了,可也没见谁在活着的时候就得到清算,为什么偏偏是他? 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 他只知方氏无辜,怎么不知当年曲江烟姐妹亦无辜?他欺压江烟时只知道自己痛快,怎么就不许旁人欺压他的妻子? 孟逊唯一得以安慰的就是他必死无移,想来方氏也难逃此厄运,因此两人闲聊时,倒都对此期待起来。 偶尔狱卒说起外头众朝臣恨不能即刻就把他斩首,孟逊不但不悲伤,反倒解脱。他是替方氏解脱,曾经的官家小姐,如今沦落成姬子,她的痛苦可想而知。 早死早超生。 这天方氏凌晨了还没被送回来,孟逊眼中喷火,不停的敲着墙壁好引起狱卒的注意,狱卒一问三不知,临走时冷漠的说了一句:“回不来就是死了呗。” 孟逊眼中积血,忍不住长嚎一声。 罪孽是他的,有什么报应,报应到他身上好了,为什么要折腾方氏这般弱女子?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作者有话要说: 又更一章,应该快完了。 第111章 记情 方氏最终还是回来了,只是比任何一次都狼狈,她痛苦得脸色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巴巴的望着孟逊,眼里没有泪,只有干巴巴的绝望。 孟逊靠过来,想要抱住她。 方氏可怜巴巴的道:“表哥,帮帮我,我再也不跟痴心妄想的跟你一生一世了,我后悔了,我不该对江烟下手,不该打掉她的孩子,不该把她卖掉。现在,我遭报应了,可是就算如此,我也舍不得死,我希望哪怕受了再多的苦难,可天亮了还能看见你。你就是我的希望,是我的阳光。” 孟逊只能点头:“好,我帮你,我帮你。” 方氏腹部鼓胀,有如怀孕的妇人。 孟逊怔住。 方氏羞惭的闭上眼睛:“很多畜牲,一个接着一个,有时候还一起,疼,我疼,表哥,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10 你帮我,我不要这些脏东西……。” 孟逊用手轻压她的腹部,她疼得冷汗涔涔,咬得唇都出血了,浑身直打颤,才没叫出来。 孟逊都想亲手结果了方氏。 太容易了,就拿他脖子上的枷,她那么瘦,只需要一下就能打得她脑浆迸裂。 可方氏睁着贪恋尘世的眼睛,一声接一声的叫表哥,他下不了手。 不知道是他的恨有用,还是他的求有用,事情居然有了转机,他没被处斩,而是被流放到千里之外的苗缰。 那里条件艰苦,又多湿障和毒虫,可孟逊已经感恩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安慰方氏:“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就好好的过一辈子。” 方氏甜美的笑:“好,以后就我和表哥,不管条件多难,我都能吃苦。以后你做工赚钱,我在家里给你做饭,缝衣裳,等以后,我们再生两个孩子……” 提到孩子,方氏面目扭曲。 她已经不配替表哥生儿育女了。 孟逊眼睛生疼,他无视方氏的痛楚,道:“我们不要孩子,我也不喜欢孩子,就我们两个挺好的。” 这种互相取暖的话,这些日子两人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可彼此又都知道,这话不过是心理安慰。 江烟屋子里全被红色布满,零乱的堆在一起,几个丫鬟民都兴致勃勃的替她出着主意,倒比她这个准新娘还要热衷。 反倒是她,神情始终淡淡的,仿佛事不关己。 江烟闷坐无聊,起身去拜见王妃。秦王果然收她做了义妹,为了做给世人看,王妃称她为“妹妹”,每天她都按时按点的去给王妃请安,听她像个嫂子一样嘱咐着她该如何过日子。 江烟每回都沉默而温顺的听着,王妃每说一句,她就应一声“是”。 今天她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知道孟逊即将要被送出城。 她想做什么? 不知道,也许就是想要在最后一次出府,呼息呼息新鲜空气。 秦王妃的声音已经顿住,屋里只有甜腻的香,江烟抬头,秦王妃一脸的怜悯:“江烟啊,我怎么瞧着你精神恍惚,可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 江烟起身,跪了下去。 秦王妃忙伸手搀她:“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只管说,你是王爷的义妹,我这做王妃的还能不照顾你不成?” 江烟避过她的手,道:“江烟有一事相求。” “哦,那你说说看,若是,那什么,我可以去求求王爷。” 她不敢应承,毕竟王爷早交待过,在江烟出嫁前不得有任何闪失。秦王妃多少知道江烟不愿意这门亲事,但她必须得嫁,所以她早交待过江烟身边的人时刻警省,绝不能让江烟寻了短见。 她既不甘,想必总有要求,但这样的要求,一定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江烟并不为秦王妃含糊的态度而失望,她平静的道:“些许小事,不必请求王爷,只请王爷开恩,许江烟出府一趟。” 王妃心一松:“出府可以,你是想看些什么东西?其实大可以把铺子里的伙计们召进王府,他们都有样子,你有挑中的,指定了让他们送进来,不比你自己出门强?” 江烟若要出门,府里肯定要派出人手多加保护,实则监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秦王妃不愿意担这个责任。 江烟笑笑道:“王爷和王妃待江烟恩重如山,嫁妆已经足够丰厚,我没什么可再添的,想要出府,也不过是送送故人。” 送……什么故人? 江烟道:“王妃知道,江烟并非什么曲家嫡女。” “江烟妹妹,这话可不敢胡乱说。” 难道要她承认自己的夫君李代桃僵,欺君枉上? 江烟笑笑道:“王爷自己心里也有数,如今尘埃落定,江烟……”谁都明白,她已经是被利用完了,毫无价值的棋子。 秦王妃有些讪然的笑了笑。 江烟不以为忤,早就从家败人亡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指望老天,也不敢再指望任何人,谁要是无缘无故对她好,那不过是对她有所贪图。 就好比,孟逊。 江烟有些吃力的,尽量做出十分感激和憧憬的神态来:“孟子谦是江烟旧主,且对江烟从未寡恩刻薄过,不过是他的妻子方氏因妒恨发卖了江烟。他落到现今这个地步是他罪有应得,可,到底主仆一场,我想送送他。” 王妃也是女人,是女人就心底柔软,她不知道江烟已经非从前的红绡,所以只当她对孟逊那个男人终究有几分感情。 女人就没法忘掉第一个男人。 秦王妃叹了口气,道:“你倒是个长情的人,只记恩不记仇,既然你有此心愿,我若不答应,倒显得我不通人情。只是,这事我做不了主,等我回过王爷……” 等她回过秦王,自己就出不去了。 江烟恳求道:“恳求王妃体恤,江烟悄悄的出去,送完人就回来,绝不敢另生事端。”她这是下了保证,只要让她出一趟府门,其余事随便王妃安排。 “这……”秦王妃闭眼想了半天,香炉里的烟不断的上升,盘绕,再消散,江烟不知道自己能否打动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答应的胆魄,可她只能寄希望于王妃。 良久,秦王妃道:“那你发誓,若你不能平安归来,来世便落入畜牲道,你的子子孙孙都不得善终。” “好,我发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第112章 无辜 城门才开,就有一辆青油小车坠在人群后头,慢悠悠出了城。 这马车只走了三十多里地,便在长亭停住。后头跟着的侍卫四散开来,各自找了安稳的地方,两个丫鬟下车,去亭里布置,另外两个丫鬟扶着个姑娘出来。 这姑娘不是别人,就是江烟。 其中一个丫鬟道:“姑娘来得也太早些了吧?那些流放的犯人能在午时左右出城就不错了,一路又都是徒步,走到这怎么也得快傍晚了。” 江烟歉然的道:“我也不懂这里的规矩,既已来了,就略坐坐。” 那丫鬟抿着唇笑道:“我也不太懂,不过是随口一说。” 另一个丫鬟就道:“横竖已经出了府,就在外头散光散光,看看风景也是好的,我可是在府里待得憋得怪憋屈的,难得出来一趟。”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闭了嘴,她们自以为猜到了江烟的心事,是以也就装糊涂,不管今天她能不能见到她想见的人,时辰一到,她们就会送江烟回秦王/府。 江烟手里把玩着茶盏,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直等到午时,果然没见到一个官差的身影,她垂眸思忖心事,面上没有一丝焦躁。 这四个丫鬟都有些不耐烦,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如果说刚开始时还有些新奇,这会儿就只剩下了腻歪。 可看江烟,还是一副淡定漠然的神情,众人也只好按捺着不耐烦继续等。 来前准备了吃食,这会见日上中天,诸人都饥肠漉漉,有丫鬟便来请示江烟。江烟摇摇头:“我不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11 饿,你们自己吃吧。” 虽是这么说,丫鬟们还是把准备好的吃食放到石桌上。 江烟无可无不可,一口都没动。 直到日影偏斜,有个一直站着的丫鬟惊喜的道:“来了,来了,江烟姑娘,你瞧瞧是不是你要等的人?” 江烟没动,神色淡漠的道:“等到了跟前就知道了。” 这一行人有十几个,除了脖颈上戴着枷,还用一条又粗又长的铁链串在一起,侥幸哪个人想跑,除非他能把这十几个人都带走,否则没门。 这些差役明知孟逊和方氏是夫妻,却偏要把他二人拆开,中间隔着好几个人,还都是男人。孟逊前面也有个妇人,四十多岁的模样,一脸的麻木,走路也踉踉跄跄的,几乎每走几步都要往前摔,因为腰间有铁链,都被前面的人强行拽起来。 但这样受罪的却是孟逊,时不时的都要被扯上这么一遭。 瞧着到了凉亭,这些人已经走了半天,有那娇弱的,脚都磨破了,有几个妇人便哀声求差役略歇歇。 这几个差役也累了,把为首的一个老头绑在路边一棵大树上,径自去了凉宁寻地方吃东西喝水。 方氏扭头找孟逊,也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孟逊也只是歉然的回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 他早料到这一路待遇不会太好,吃的是休想,一天也就给一顿,大部分时间都是凉水。 他也押过犯人,自然懂得这其中的门道,不说被流放的犯人都是罪大恶极之徒,就算无辜,那又如何?给他吃饱喝足了,他们要是有力气造反怎么办? 孟逊觉得,自打出生,他这辈子的罪都在这一个多月内受尽了,他自己受苦还在其次,最让他痛苦的是方氏比他受的苦难还多。 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放了方氏。 从凉亭里走出个女子,衣饰华丽,明艳照人,却在十几步远外就站住,从这群衣衫褴褛的犯人们掠过。 孟逊眼睛一眯。 那女子也看见了他,朝他踱步而来。 越走越近,孟逊也瞧清楚了,这人不是江烟又是哪个? 他可真是恨啊。方氏将她卖掉,是方氏理亏,可他随即就千里追逐而去,到底几年的情份,她怎么能如此狠毒,偏帮着秦王把他打入万劫不复? 孟逊眼里是熊熊火焰,恨不能把江烟一起烧死。 江烟在他跟前站定。 孟逊居然心平气和的问:“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送送你。” “呵。”孟逊冷笑一声:“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江烟不说话。 孟逊扭过头,压低声音道:“滚。” 江烟也不生气,更无羞愧,只目光咄咄的望着他,问:“孟子谦,你后悔了吗?” 他后悔个屁。 孟逊冷冷的道:“你来清算我的罪孽?你以什么资格清算?真当你长了一副和曲家嫡女相似的脸,你就真成了曲江烟?” 他就是死性不改的人,问他后不后悔真是对牛弹琴。 江烟看向前面的方氏,她可没有孟逊坚强的心理,认出江烟,又是羞愧又是悔恨,还带着几分求乞。 江烟再看向孟逊,眼神里带着劝蔑。 孟逊眼睛猛的一眯,想要发作,骂江烟几声,最终又黯淡下去,他难得的放软了声调道:“红绡,我对你不薄吧?你不过是孟家的家生子,可跟着我,你也算锦衣玉食,现在你既攀了高枝,我能不能求你件事?方氏无辜,我愿意写下休书……” 方氏哭出来。 孟逊硬着心肠道:“这样也算报了你当初的仇,行不行?” 江烟轻声反问:“无辜?” 孟逊点头:“对,千般罪孽,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做下的,跟她一个弱女子有何关系?你救她走,我绝不怨恨你。” 江烟扯着唇角笑笑,那笑却极其凉薄,她问孟逊:“你知道我为什么来送你吗?” “为什么?”难道不是主仆情谊? 江烟摇头:“我就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江烟凑近了,踮起脚,樱唇几乎要贴住了孟逊的耳朵,她身上有着浓郁的玫瑰香气,不同于从前在他身边时淡淡的幽兰之香,这样的江烟,更像是世家千金,有了浓厚的伪装。 只听江烟近乎呓语的问:“我也想问你,你要害我,对着我来,我妹妹何其无辜,我弟弟何其无辜,你为何害他们?” 孟逊眼睛瞪得溜圆:“你说什么?” 她哪来的妹妹和弟弟? 江烟轻呵了一声,道:“我忘了告诉你了,我从来就不是什么红绡,我姓曲,闺名江烟,是老天看不过你作恶多端,所以叫我过来终结你的狗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孟逊:方氏何其无辜? 江烟:你家的连坐就是无辜,别人家的亲人连坐就不是无辜?要不要这么双标? 第113章 软骨 江烟不敢恋战,说完这话,立刻退开来,根本不敢看孟逊是什么神情,转身就走。 尽管孟逊已经落到这个地步,可江烟仍不觉得自己有报复他的能力,只能说恶人自有天收,他如今有多悲惨都不值得同情,是他活该。 她来就想看一看,方氏是否悲惨,他是否心有不甘。 果然,他也说方氏无辜。 那她和妹妹不无辜吗? 如他从前所言,既然享受着曲家所带来的荣耀,自然曲家落难,什么样的惩罚,她们也得受着。这话正好用于他和方氏身上。 孟逊并不是特别震惊,江烟到底是红绡,还是曲江烟,就算她自己不说,他有眼睛能看到,有心智能分辩。 自打江烟死后,红绡就像被鬼附了身,不只穿衣打扮一改从前的庸俗艳丽,就连气质都变了,要说他不怀疑,是不可能的。 但也只是怀疑,甚至自欺欺人的想,红绡变成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江烟已死,她又那么相似,他聊以做个慰籍也不无不可。 可她说她是曲江烟。 果然是鬼附身。 孟逊说不上是后悔还是什么。他那么待她,她定然恨极了他,不管她是不是附在红绡身上,她和他都没可能。 所以,她才来送他吧?借此做个了断?! 呵呵。 官差们吃了干粮,又喝足了水,自然撵着这群犯人继续赶路。 孟逊自始至终都很老实。 可尽管如此,官差们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一路上都对他格外“照顾”。这天两个官差又拿他取乐,不由分说,就给了他一顿好打。 孟逊也不反抗,也不躲,只抱住脑袋,将后背交给诸人。 官差们自然知道他就是从前高高在上的指挥使,一朝落难,凤凰不如鸡,打起来格外带劲。 一则是能捧从前的指挥使,多是牛/逼的一件事,回京也有吹牛的资本,二则人人都有阴暗的心理,看不惯别人比自己过得好,从前有多逢迎巴结,这会儿就有多恨,是以下手就特别狠。 用脚踢还不够,见他也不反抗,随手拣起小孩儿手腕粗的木棍,劈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12 头盖脸的往孟逊身上打。 方氏见木棍都打折了,孟逊后背都是血渍,再也忍不住,不断的哀求官差住手。 官差们出京也有几天了,成天吃干粮喝冷水早就腻了,怎耐公务在身,又不好出去找乐子,这会儿见方氏跳出来,几个官差对看一眼,都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官差们扔了孟逊,走过来把方氏抓出来。 方氏虽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不复从前的娇柔美丽,可到底年轻,虽是受了些挫磨,却仍旧皮肤白腻,落在官差们的眼里,就跟那嫦娥也似。 横竖路上没有解闷的,这会儿就她了。 把她扯到树木后头,留一个官差放风,兼看守这些流放犯人,其余人便都去寻乐子。 孟逊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风声吹过,隐约能听见方氏低低的呼号声。他的手指痉挛了一下,随即又不动了。 生活再艰难,只要还活着,日子就得继续往下过。 方氏早就对自己的未来不报任何希望,挺身而出,也不过是为了能给孟逊一个缓冲的时间,她怕会被这些官差活活打死。 横竖身子已经不干净了,她也没矫情,费尽心力,把这几个官差侍候好,之后求他们把自己和孟逊拴在一处。 她不敢求他们稍稍放过孟逊,只有这么点微薄的要求。 这几个官差乐完了,又觉得方氏的要求不过分,便把他二人拴在了一处。一行人一边走,方氏小声问孟逊:“表哥,你要不要紧?不然在前面找个药馆,你好歹上点伤药?” 孟逊鼻青脸肿,早就不复从前的相貌,这会儿也只耷拉着眼皮,轻轻摇了摇头。 方氏低低的哭起来,她知道孟逊瞧不起她,也瞧不起他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他护不住她,也不能自保,还要她个弱女子以身子为交换,换得他暂时的安宁,他心里肯定又恨又耻。 方氏道:“表哥,你要恨,就恨我吧,是我骨头软,是我没志气,可我不能眼睁眼的瞅着你被他们打死。老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总有指望。表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孟逊还是不说话,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方氏顿了下,又问孟逊:“刚才那女子,是不是就是红绡?” 孟逊仍旧没答,方氏自己却也有了答案,不会错的,那时她那么恨红绡,红绡的五官相貌跟刻在自己心上似的,怎么会见了面而认不出来? 方氏自愧的道:“都怨我,要是我当初没那么对她就好了?谁能想到她报复心这么强?居然能攀上秦王?还借助秦王的力量,害了表哥?” 孟逊这会抬头,一龇牙道:“跟你没关系。” 方氏一怔,随即又满脸感激的道:“表哥你不用安慰我,我什么都知道,要早知会有今日,当初我就是捏着鼻子,被她踩在脚底下,也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 孟逊不置可否,他跟曲江烟之间的恩恩怨怨,也不好同方氏说道。他动了动酸疼的脖颈,闷声道:“过去的事,不用再说了。” 方氏只当他是不耐烦,又掉了几行泪,这才点头:“嗯。” 孟逊觉得自己的骨头已经被人抽走了,江烟、红绡、秦王、方氏的受辱,不知道是哪个打击更大,或许是种种杂杂掺和在一起,他有不胜之感。 如果不是方氏中途出了事,他想哪怕这一路都要受到无尽的折辱,他也会一直走下去,会按他跟方氏说的那样,只有他们两个,白首偕老。 可惜老天从来是最会泼冷水的那个,你得意的时候,它会一巴掌给你拍到地狱去,让你灰头土脸的爬起来,不敢有丝毫怨恨,只会自惭先前太过小人得志,所以才会乐极生悲。 而你身在地狱,以为这已经是最残酷的惩罚,熬过它总会有东山再起之时,老天永远有不尽的手段,给你更深重的打击,让你更绝望的堕落下去。 孟逊就是如此,从前的得志,从前的飞扬,从前的跋扈,都变成了现如今最严厉的惩罚和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第114章 求死 每天只有一顿饭,孟逊倒还受得住,方氏却很快就惟悴下去,不过才走了七八天,她已经瘦得皮包骨。 从前黝黑的长发像枯草,多日不得清洗和打理,里面竟然掺杂了许多白发。 脸上也生出了些许皱纹,眼底有些混浊,整个人都虚弱的像是一张弓,再用些力气,就会折断。 这天方氏被官差拖走,大半个时辰之后才回来,她步子踉跄,没等走到孟逊跟前就跪了下去。 孟逊想扶都没得扶,只能悲痛的看她在地上躺了半天才慢慢的蠕动着,爬了过来。 一个官差看方氏这样,也怕她死掉,扔过来两个白馒头。 孟逊扭了脸,什么都没说。 人到这个地步,真的是比蝼蚁都不如,人家愿意赏你一口吃的,也不是怜悯,而是为逗趣罢了,若是不耐烦起来,直接一脚碾死。 方氏把其中一个馒头递到孟逊嘴边:“表哥,你这些日子都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饱饭,我不饿,你吃吧。” 孟逊不张嘴,只轻微的摇了摇头。 方氏凄楚的笑笑,道:“我真的不想吃,表哥是男人,总这么下去,身子骨可就要糟蹋了,这怎么行?” 仿佛要配合她的话,她猛的一捂嘴,噎了一口酸水。 孟逊急道:“表妹,你怎么了?” 方氏用手背擦了擦嘴,摇头安慰孟逊:“我没事,我真没事,就是有点儿不舒服,恶心想吐。”似乎想到了什么,方氏脸色煞白煞白。 孟逊再问:“表妹,你怎么了?” 方氏惨痛的摇摇头,没说话,只是也不再劝孟逊,木呆呆的靠着他的枷锁,权当是挨着他了。 到了晚间,方氏挨着孟逊,低声道:“表哥,我,我怕是不行了。” “别胡说。”孟逊不爱听这话。 方氏低声笑笑,道:“我这肚子里,怀了孽种……” 孟逊悚然一惊:“表妹?你?” 他想说你怎么知道?可随即一想,她是女人,女人那点儿事,她总比自己懂得多。 果然,方氏咬咬唇,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眼泪唰唰的往下淌,像是怎么也流不尽,方氏早就打定了主意,可到了这会儿,还是不舍得。 她紧紧抓住孟逊的手臂,从上到下摸索了一回,含着泪道:“表哥瘦了。” 不等孟逊说话,她吸了吸鼻子,道:“表哥,我有几句话,你一定要记着。” 孟逊不愿意她多费精神,便连声应道:“好,你说,我一定都记着。” 方氏用手背抹了抹眼泪,这才道:“表哥,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又想,落到现今这个地步,固然有你的原因,可更多的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当初我就不该那样对江烟。” 又提到这个恶毒的女人。 孟逊道:“过去的事了,不相关的外人,别提她。” 方氏点点头,道:“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13 表哥不爱听,我也就不多说,如果以后有机会,表哥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孟逊没说话,方氏也想到,只怕穷其一生,也未必再能见到江烟。 她苦笑了笑,道:“表哥,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记着,除死无大事,不管怎么样,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不管是东山再起,还是报仇血恨,总之你得好好活着。” 孟逊胡乱的应着:“好,我们都好好活着。” 方氏泪眼婆娑的望着孟逊,道:“表哥,我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和你做一天真正的夫妻,这辈子我是不成了,等下辈子,我一定干干净净的等着你。不过,要是表哥仍旧有了心爱的女子,那我就离表哥远远的,你娶你的,我嫁我的……” 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就是孟逊,也恶狠狠的瞪大眼,不让眼里的东西滚落出来。 方氏最后挨着孟逊睡下,道:“表哥,早些歇着吧。” 孟逊听见方氏发出轻微沉稳的呼吸,知道她睡了,他又瞪大眼,足足盯了半夜的虚空,实在熬不过去了,才勉强合上眼。 他却不知,漆黑的夜色里,有一根尖锐的木簪子,直挺挺的插在方氏胸口,并没有血流出来,她却渐渐的一动不动。 方氏是直到天大亮,要上路了,被官差强行拖着头发揪起来时,才发现她早就咽气多时。 孟逊面无表情的看着官差骂骂咧咧的把方氏拖走。 他往前跟了两步。 其中一个官差一脚踢到他腿弯,他疼得往前一扑,径直跪下去。 那官差骂道:“怎么,你舍不得了?有脸没?啊?你跟她待了一夜,这么多人,就你俩挨的近,她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你会一无所知?是不是早嫌弃她了,所以巴不得她死?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你先前见死不救,这会假惺惺装好人?还是不是男人?” 孟逊等他踢完了,才吐掉嘴里的血,哑声道:“你们,找个地儿,把她好好的,葬了吧。” 这官差本来没打算让孟逊跟过去,这会儿看他如此凉薄,气冲斗牛,拖着他道:“人都死了,你也不说送送?想得忒美了吧,走,去她坟前好好磕几个头,别让她死也窝窝囊囊的。要不是你还有用,爷真想把你跟她埋到一起,省得她孤孤零零的。” 孟逊只在心里冷笑。 这人倒做得一副好人的面孔,孰不知方氏之死,他也是帮凶。究竟是谁狼心狗肺?要不是他们一路上不肯放过方氏,方氏能寻死? 不要紧,这几个官差,一个都逃不掉,都得给方氏陪葬。 这官差把孟逊拉到树林里头,地上躺着方氏,两个官差正骂骂咧咧的挖坑,孟逊看似垂头,其实则在打量这三个人。 这三个人最高最壮的那个不在,他守着那些流犯,挖坑的两个中等身材,但也不是特别壮。他掂了掂手里的枷,这枷是生铁所铸,得有百八十斤,夯下去,能把个壮年男人打得脑浆迸裂。 收拾这三个人没问题,可关键是收拾完了,他脖颈上这枷若是不能解下来,他依旧逃不掉,最终还是个死。 死就死吧,正好和表妹做个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估计再有两章就完了,这本小说完全违背了初衷,中间托延的时间太长,成绩也超级差,我就顺着自己的脑洞做生意放飞了。 总之,就这样吧。 希望下本能写得好看点,希望你们多支持支持我。 第115章 退路 江烟一身大红吉服,安静的坐在魏府的新房,外头人声喧哗,喜房里安静的如闻落针。她自从进来就一直低着头,不管喜娘说什么,她既不反对,也不配合。 魏行远早料到她会如此,阴着一双满是寒光的眼睛死死的盯了她几眼,见她不为所动,虽然气恼,却也没说什么,只把喜娘和凑数的女眷都打发了,他才对江烟道:“你既进了这门,就是我魏某的人,死了也得抬进魏家祖坟里,若是识趣些,就乖乖的跟我过下去,若是不识趣,我不介意喜事变丧事。” 江烟只默默的无视了他的话。 她也不介意喜事变丧事,不过办的是谁的丧事可还不一定呢。 至于什么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这话,她更不在乎,她的尸身早就不知道烂到哪块地儿了,父母爹娘也早就尸骨无存,她有什么可惧怕的? 魏行远甩了袖子去前面敬酒,江烟就一直默默的坐着。 陪嫁来的王/府的几个丫鬟殷勤的劝着江烟:“好好跟着魏大人,别辜负了王爷和王妃的厚爱”,江烟不愿意听,打发她们:“我饿了,你们也去寻个地先添饱肚子再来。” 这几个丫鬟也得了王妃的授意,只要把江烟安安生生的嫁过来,她们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说江烟愿意还是不愿意,跟魏行远和谐还是不和谐,就不在她们几个人的管控范围之内,是以也不愿意怵江烟的霉头,径自下去,把喜房留给一心求静的江烟。 忽然颈边一阵冰凉,一只手蛮横粗暴的把红盖头扯了下去。 江烟愕然抬头。 其实也不算愕然,她早猜着有那日的折辱,孟逊能忍得下去,只是没想到他要隔了这么久才回京城罢了。 孟逊冷笑着道:“怎么,害怕了?” 江烟十分不屑的白了他一眼,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害怕了? 她语气平静的道:“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向你索命。” “呵。”江烟嘲弄的笑了下,她微仰脸,问孟逊:“你好大的脸。” 孟逊垂眸,平静的道:“方氏死了。” “那又如何?”江烟的语气比他的还平静。 孟逊无比失望的看着江烟。 江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是你名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孟家的妻子,你获罪该凌迟,她是陪葬者,你不反思己过,来向我讨什么公道?” 孟逊不说话,眼底是黑雾般的负面情绪,那些情绪在不断的累积,仿佛江烟一个不慎,便会成为□□,从而完全引爆。 江烟殊无惧怕,只再度冷笑,道:“或者换一种说法,你还我妹妹的性命来,我便还你的方氏。” 这是笔无法算清的帐,死的都已经死了,活着的也就剩下他们俩,从前还有着牵扯不断的纠葛。 江烟完全不忌惮孟逊,也不怕他失手致自己于死命,反倒占了主动权。 孟逊放下匕首,道:“你跟我走。” 江烟一扭头,十分不以为然的道:“休想。” 孟逊把匕首揣兜里,冷笑道:“怎么,还真想跟魏行远这么个滥人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 江烟不愿意听他胡说八道,扭过脸道:“跟你走可以,走之前把他杀掉。” “……”孟逊:合着你打算的主意一直都是借我的手杀了他吧?这执念究竟有多深?这么久了,还念念不忘? 孟逊想骂娘:“你特么真当我回来是救你的?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来抓你,是要拿你的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4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14 五脏去祭方氏的,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还敢跟我讲条件?你哪来的那么大脸?” 江烟却忽然立起身,猛的一推孟逊道:“有人来了,你赶紧藏起来。” “……”他藏什么藏?他是来报仇的,又不是来当奸夫的。 可江烟不过顺手一推,就把他搡到了床上,她又顺手把床帐放了下来。 孟逊:“……” 到底会不会做贼?这分明是此地无银,弄这么明显,她其实是魏行远的同党,就为了将自己这个逃犯一网打尽吧? 进来的果然是魏行远,他脸色微白,一身酒气,不过眼睛黑亮,走路姿势也还算稳当,看不出一点儿醉意。 江烟嫌弃的避到桌边,伸手给自己倒了碗茶。 魏行远也不跟她客套,伸手就去拉她。 江烟往后一躲,冷着眉眼道:“魏行远,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曲江烟,我本名叫红绡,你们打着什么主意我不管,总之我不可能嫁给你。” “嫁不嫁的,也不由得你说了算,现在不是也站到我魏某人的喜房中了么?” 江烟一噎,一副无话可说的无耐,却终是恶声恶气的道:“你们男人可真不要脸。” 为什么不要脸,床里的孟逊,床外的魏行远心知肚明,可这世道弱肉强食,这是天道法则,她要怨也只能怨谁让她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 魏行远不想跟江烟废话,哪管她是真正的曲江烟,还是真正的红绡,得到梦寐以求的女人,是他给自己的奖赏,人都在跟前了,他还磨蹭什么?等着突然生变啊? 他一脚踢翻了桌子,扑过来抓江烟。 江烟只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她一直讨厌魏行远,除了他的阴沉之外,就是对于他完全不像个活生生的人,从而探究不到他到底会想什么,从而觉得惧怕。 现在他完全撕破了从前的假模假样,对她势在必得。 江烟被魏行远揽在怀里,隔着几重衣裳,江烟都能感觉到他的阴冷,这个人,不能称之为人,像是从地狱阴间来的恶鬼,周身上下没有一点儿热汽,只有阴凉。 床帐被魏行远一把就扯了下来,他直接把江烟扔上去,紧接着自己附上来。 很快魏行远就没了下一步的动作,他的手还搁在江烟咽喉处,是个撕扯的动作。他眼睛暴突,却没能说出一个字,缓缓的,胸口有湿热的血液涌出来。 背后,还直插着一柄匕首。 孟逊就站在床头,袖手对江烟道:“这回你心满意足了?” 江烟笑了笑,将魏行远推开,孟逊这才看见他胸口的小银剪。啧,这女人可真狠,自己不来,她也是这么打算的吧?唯一不同的就是,如果自己不来,想必她会一死了之。自己来了,反倒是给她添了一条退路。 他来与不来,终究是不同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第116章 如果 江烟很冷静,似乎不是跟着个毫无前程的逃犯流窜,接下来的日子注定要朝不保夕。 孟逊问她:“你就不怕?” “怕什么?”江烟斜眼瞅他:“怕你拿我祭了你的妻?孟子谦,我还没问你呢,那孩子是不是你的?” 什么孩子? 孟逊刚要问,到了嘴边又止住,他明白江烟说的不是方氏的孩子,而是她的孩子。他都没见过,也没摸过,只存在于母亲的叙述中。 可那孩子确确实实的存在过,因为他的庇护不力,因着他错娶了贤妻,因着他的宠妾灭妻,那孩子化成了血水。 孟逊好半天都没说话,江烟也不逼他,只有冷笑数声,她道:“你要怪,就该怪你自己,既然喜欢红绡,就该正儿八经的娶了她。” 孟逊腹诽:怎么可能?他堂堂指挥使,娶个丫头为妻,传出去孟家多丢人? 江烟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既是不想娶,你为何不早些把她打发了?你以为娶妻就一定能娶个贤惠的?有没有脑子?但凡真个贤惠大度,心里岂会有你?但凡心里有你,哪个肯把自己的相公拱手让人?都说臣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何况你明晃晃的拿个通房丫头打你正妻的脸呢?” 孟逊咬牙道:“你倒好意思抱怨?难道不是你……” 要不是她始终不肯雌服,何至于闹得家宅不宁? 不,他忘了,在她那张名为红绡的皮囊下,其实是一颗孤魂野鬼的心。江烟恨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安心跟他过日子? 就因为她的不安心,所以他越发纵容,也才有了妻妾之争。 江烟悠悠的又道:“孟子谦你根本不是人,既然不喜欢方氏,你又为什么要娶她?别说什么父母之命,你做过那么多浑蛋事,连轮回报应都不怕,你怕你爹娘骂你不孝?” 孟逊恼怒的道:“你这是替表妹打报不平?你有什么资格?” 江烟呵呵笑了两声,伸手掐住孟逊的脖子,道:“我为什么要替她打报不平?不过是就事论事,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浑蛋,凌迟、车裂,怎么死都不为过,可惜,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连方氏都死了,你居然还活着。” 孟逊气得心口都要炸了,他骂道:“你倒盼着我死呢,我偏不死,我要是死了,岂不白白便宜了你?” 江烟没理他,半晌忽然问:“你说要是你没来,我一闭眼,是会去了地下找阎王爷报道,还是又回到从前?” 她也不是没回过,有一就有二。 孟逊也不言语了,这种事匪夷所思,甚至有些惊悚吓人,可如果江烟没撒谎,她是真的曲江烟,真的能回到过去,那么…… “你希望回到什么时候?”是回到她还是曲家嫡长女的时候,还是回到她是红绡的时候?又肯不肯再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 江烟只冷呵了一声。 她的嫌弃如此直白,分明就是嫌恶他阻碍了她回去的路。 孟逊恨不能把江烟摔下去,他也真是贱,就该一见面,二话不说直接杀了她,救她干吗?给自己找不痛快呢这是,这夜黑风高的,怕被人捉住,他还得背着她,他哪辈子欠她的是不是? 为着她,他都家破人亡了。 不过曲江烟也早家破人亡了,他还真是欠着她的。 盘旋了良久,孟逊还是道:“杀你爹,不是我的意思。” 江烟怔了怔,随即闭住眼,落下几滴泪来。 她明白,朝堂之上,有着万人之上的荣耀,同样也有刀光剑影的血腥屠杀,不是她爹杀别人自保,就是别人为了一己之私杀他。 甚至,这很有可能是得于当今陛下的授意。 她当初不可一世的想要报仇,如今想想真是可笑,难不成她还能亲自手刃了当今陛下不成? 孟逊以为江烟怎么也会跳起来反驳他,骂他虚伪骗子,明明就是个刽子手,到头来还要拿别人当垫背,就为的是替他自己辩解。 哪成想江烟杳无声息,要不是背上的衣裳都被她的眼泪洇湿了,他都要以为她是睡着了。 孟逊咬着牙道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5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15 :“我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刀就是杀人用的,所以当初你也不能恨我,不是我,也是别人,你注定——” 她们注定是发卖成官奴的命,不是他,也有别人,不是在牢里,也是在青楼,总之注定要被人糟蹋。 江烟哑着骂子道:“所以呢,你这把刀卷刃了,所以被人放弃了,你不觉得是你活该,你也不觉得抱歉,你反倒拿此为你自己开脱是不是?” 孟逊也恼了:“我还能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要不要咱俩现在就互捅对方一刀,一了百了?” 他又何必大半夜的背着她亡命天涯? 江烟吸了吸鼻子,没说话,她早过了任性的年纪,情知除了像孟逊说的互相弄死对方,剩下的路就那么一条。 她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沓沓的的伏在孟逊的背上,良久,才有气无力的问:“你要去哪儿?” 关键是他能去哪儿?他能逃出来,不见得能逃一辈子,如今满世界都是画着他人像的榜文,甚至到处都是天罗地网,除非他升天遁地,否则早晚有被抓住的那天,到头来还是个死。 再说还有她呢。 她新婚之夜,刺杀了魏行远,秦王绝不会善罢干休,同样会对她穷追不舍。 孟逊歪了歪头,道:“你想去哪儿?” 江烟哪儿也不想去,她累了,不想逃。 孟逊见她不说话,便道:“既然你无处可去,那就跟着我。” 哼,跟着他一起送死呗? 孟逊忽然咧嘴笑了笑,道:“要是没有官兵的追捕,其实你我倒可以放下全部挂碍,做一对俗世夫妻哈。” 真是想得美,他能放下芥蒂,无怨无悔,她还没那么容易解开心结呢。 江烟就是见不得他开心,冷嗖嗖的问了一句:“午夜梦回,你不怕梦里你的亲亲表妹跟你喊冤?” 孟逊打了个激灵,饶是不怕,可大半夜的,她就在他耳朵边潮呼呼的说着这种话,也够慎人的。 他悻悻的道:“我是说如果,如果,如果你懂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第117章 隐忧 在偏僻的山脚下的村庄里,曲江烟穿着最寻常不过的布衣,正洒了水打扫院子,柴门被扣开,隔壁的刘三嫂笑着进来道:“忙着呢?” 江烟忙直身起,迎着刘三嫂道:“嫂子怎么有空过来了?” 刘三嫂一直打量江烟,眼看她都不好意思了才道:“我这天天瞎忙,按说两家借比住着,应该多走动走动才好,可你们小夫妻新婚不久,怕是不愿意见外人的,我那儿又家里家外一堆的事,所以也就没讨人嫌,喏,这是你三哥去镇上拉了一块肉,我寻思着给你送两根大棒骨,你炖了汤给你这男人补补,我怎么瞧着他腿似乎不大利索,上回去山上打猎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嗯。”江烟含糊的应了一声,推拒道:“家家都不容易,不年不节,难得见点荤腥,我怎么好要三嫂的。” 刘三嫂把大棒骨塞到她手里,道:“你家我大兄弟也没少把猎来的肉给我们那边送,不过几根没肉的骨头,你要是再推拒可就是嫌弃了。” 江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只得接了。 刘三嫂这才道:“行,你忙着,我得回去了,那几个孩子馋得眼睛直冒光,别趁我不在,把生肉都吃了。” 送走刘三嫂,江烟捧着大棒骨要进屋,墙那头是刘七嫂,正择着菜,探头往这院里看了好几眼,同江烟道:“这刘三家的可真是会算计,这大半年也不知道吃了你家多少肉,就甭说野兔子了,就是那狍子肉就不老少吧?她可倒好,一使劲就给你送两根骨头,你也真是好性儿,要我劈头砸她脸上,看她长不长脸。” 江烟只笑笑并不搭话。 刘七嫂叨叨了半天,见江烟不理,只摇头叹道:“人善被人欺,你别嫌我多管闲事,等有一天你遭人算计了才知道我这话没说错。对了,你家男人这回上山去的时间可不短了,得有七八天了吧?也没个信送回来,你不惦记?” 江烟道:“他是上山惯了的……” “嗐,你这女人还真是,我瞧着你男人对你那可真是个好,他在家打水、扫院子,什么活儿不做?你可倒好,他走了你都不念叨一声儿?” 江烟心说,我念叨不念叨,还非得让你知道? 在乡下住着确实清净,什么权贵世家,什么皇帝臣子,什么爱恨情仇,尽可以撇到脑后,可这左邻右舍的事儿是真不少,全是鸡零狗碎的东西,因为一泡鸡shi都能打一架,更别说一把菜,一根骨头了。 不过孟逊这回进山确实时间挺长了。 江烟把骨头泡进清水里去腥味,心里不无惆怅的想:要真是这么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她一直想过安稳日子,可在京城里她就安稳不了,离了京城,她一个孤身女人,难免被人觊觎。 如今有孟逊在身边,倒是没人敢招惹。 可这乡邻一口一个“你男人”,饶是听得次数多了,可江烟还是不适应。从前种种,犹如过眼云烟,眼前这触手可及的倒是实在,可她总觉得像做梦,好像哪一天就会破灭。 这人不禁念叨,当晚太阳还没落山孟逊就回来了,肩上还扛着一只野鹿,身后跟着一队孩子,又是好奇,又是垂涎的跟着。 左邻右舍听说了,也都跑出来看西洋景。 孟逊全程冷着脸,一个都不搭理。要不是他时不时能给各家送点儿肉,怕是也住不安生。 江烟迎到门口,他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过去。 江烟这个气,有本事就总也不理她,做什么当着人一副他是王大,天是王二的臭屁表情,入了夜进了屋就不是他了? 可江烟也计较不过来,只好同大家打过了招呼,关了门。 孟逊把鹿血放了,鹿皮剥了,把鹿也肢解完了,江烟也做好了晚饭。她招呼他洗手吃饭,孟逊仍旧闷头进屋,坐到炕桌边。 江烟把熬得出白浆的骨头汤放到他跟前,道:“喏,这是隔避刘三嫂的一番好意,说是看你腿上的伤还没好,特意给你补补的。” 进了屋没外人,孟逊的脸色没那黑,也没那么冷,他一点对面:“你转悠什么?不是吃饭吗?哪儿那么多话?你喜欢你喝。” 说着就推了过来。 江烟又推回去:“我不要,怪腥的。”到底没再继续打趣他了。他就是个招人的,自打在这村子住下,没几天就招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爱往他跟前凑。 又不是从前的锦衣卫指挥使,哪来的那么大吸引力? 光有一张好看的脸有什么用?脸色那么臭,且腿还是一瘸一拐的。 见她盯着自己的腿出神,孟逊一墩饭:“你嫌弃?” 没等江烟说话,他道:“你嫌弃也没用,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罢了。” 江烟原本不嫌弃这会儿也嫌弃了,生怕自己被他气死,索性不接他的话,只安静的扒饭。 孟逊把碗盖在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6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16 脸上,呼呼噜噜的喝着玉米粥,却偷眼看了她一回,见她面色平静,不像是个生气的模样这才放心。 一顿饭吃得安生,他放了筷子,江烟也就着放了筷子。 孟逊不耐烦的道:“你见天吃那么一点儿,猫食啊?要是吃不惯,那不是还有腌着的肉吗?” 这几天好像又瘦了,怎么这么娇惯不好养活? 江烟轻叹了口气,道:“不是吃不惯,是我没胃口。” 孟逊一下子就凑过来:“你哪儿不舒服?” “没有。”江烟搁了碗,轻声问他:“你真打算在这儿过一辈子?” 能过一辈子就好了。 这里离京城不远,不过三四百里地,难得的是山多,穷乡僻壤,进个城得翻好几道山,同理那些当官的想发个通缉令也得翻几道山。 他们习惯了,因此几年都不来这山坳子一眼,可毕竟那是头上的紧箍,不定哪天就砸下来,他们这难得的平静的日子就要打破。 孟逊挑了挑眉,道:“我打算有用?” 不过是能过一阵是一阵罢了。 江烟也没话说,只轻轻叹了口气。她端着碗筷出门,孟逊则盯着放下的门帘发呆,他知道她担心什么,他也担心,可他又有着几近绝望的疯狂,谁也不知道他俩还能活几年,她要不愿意跟着他也就罢了,可她没说过一个“不”,守着她,他就按捺不住血液里奔腾的冲动。 每一次都像是最后的狂欢,他控制不住,要死要活的折腾。 可等醒了又后悔,真要结了一粒种子,他们两个可怎么养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第118章 不安 江烟收拾完了厨房,正抖着手上的水,一抬头见孟逊就杵在门口,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不禁吓了一跳:“你站这儿做什么?” “有热水吗?”他答非所问。 江烟一指大锅:“我给你舀。” “不用。”他轻轻一推,把江烟推进屋里,道:“我自己打。” 他把热水舀进浴桶里,朝着江烟道:“你先洗。” 江烟脸一红,又气又恼,可就算不听他的也没用,他总有法子让她就范。她恨上来也想过跟他一拍两散得了,像现在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在一处又算怎么回事? 可外头的世界只有比这院子里更龌龊更可怖的,她真是不敢,从前想像不到人会那么肮脏那么恐怖,经历了才知道有受不尽的苦楚。 也就越发害怕。 说不得只能委曲求全。 她背了身道:“你先出去……” 孟逊一阵笑:“掩耳盗铃有意思吗?” 江烟也恼了,她挑着柳眉道:“你敢碰我试试。” “那就试试呗。”他一手捞住江烟,直接把她按进热水里。江烟气极败坏,可脸上眼里全是水,气势大打折扣,骂出骂不出来,只能胡乱的抹着脸。 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像披了一层暖热的铠甲,沉甸甸的难受。 听着水响,他也踏了进来。 江烟伸手往他身上泼水,骂道:“你要不要脸,出去。” “嘘,别吵,外头不知多少双耳朵,难不成你想让她们都知道我在干什么?”他三两下制住江烟,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哄着。 江烟是真没办法,到底折腾了一地的水。 她腰酸筋软的被孟逊抱到炕上,只能像小猫一样哼哼:“这样不是长久之计,真的不行,以后你别再……”她低声呜咽起来:“真有了,可怎么办?你我都不知道能活到哪儿?把她一个人扔下,将来得受多少苦?” “我知道,你别胡思乱想,我会想办法的。” 江烟哭也哭过,闹也闹过,可都无济于事,她知道他也没办法,她再闹腾,除了逼他去死也没别的用处。 习惯了也就麻木了,不过是实在撑不住,太害怕的时候才会念叨那么两句。 孟逊收拾完浴桶,再回来时江烟已经睡着了。他无声的在她身边躺下,将她瘦弱的身子抱进怀里,眼里闪过一抹阴鸷的光。 第二天江烟才醒,就见孟逊也没起,靠着枕头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她吓一跳,忙眨了眨眼睛,问:“怎么了?” 孟逊伸手撩起她的一缕秀发,道:“我今儿进趟城。” “做什么去?”江烟一下子就坐起身,一脸的惊惶。 “你急什么,看冻着了。”孟逊把被子给她围好,不以为意的道:“出去打听打听,总这么憋着也不是回事。” “不行,万一……” “没有万一。”孟逊伸手摸了摸江烟的脸颊,俯身凑到她耳边道:“我还没弄够你呢,哪能就这么死了。” 江烟一伸手就是一耳光,脸都气红了。 孟逊也不躲,只脸歪了歪,想是被她打惯了的,连神色都没变,他狼一样盯着江烟,润了润唇,似笑非笑的道:“你打我我也是这句话,咱俩是几辈子的缘份,没那么容易拆开,就算我死了,说不定也能借尸还魂,还回到你身边。” 江烟气得直哆嗦,只得别开脸,免得自己被气死过去。良久她才道:“我昨天晚上都是浑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没办法不往心里头去,照他这么猛,她有身孕是早晚的事,如今就他俩担惊受怕倒罢了,他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活在恐惧之中。 孟逊轻声安抚她:“就是没你昨儿的话,我也不可能总在这儿猫着,你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就是打听打听消息。” 打听了消息又能怎么样?他们两个是通缉犯,除非陛下大赦,可大赦也是有条件的,他俩还得被抓回去重新审。 江烟抓着孟逊的袖子,肩膀一抖一抖的。 孟逊伸手,她脸上一层的泪。 他道:“你就当我进山打猎了,去个几天也就回来了,有什么可害怕的?” 江烟到底还是松开了孟逊的袖子,她早不再是从前娇养的曲家小姑娘,经历了那么多深重的苦难,她早就明白,有些事总得有个了结。 她抹了把脸,道:“你既要进城,那我去给你做饭。” “不用,哪儿就饿死我了。江烟——”孟逊忽然顿住不动。 江烟有些怔愣,想要看他,被他死死扣在怀里,她只得道:“你到底想干吗?” “我问你一句话。” “……问什么?” “你,你恨我吗?” 江烟哭笑不得的道:“什么恨不恨的,我还要问你,你恨我吗?” “我不恨,我从来就没恨过你。” 江烟动了动肩膀,抱怨道:“你松开,疼。”他不松,江烟便道:“你表妹受苦的时候你也不恨?” “嗯,不恨,我恨我自己。” 江烟有些夸张的道:“哈,这可真是难得,你居然也会反省?你是不是惭愧从前作恶太多,所以遭了报应啊?” “不是。” 那还真是不可救药。 孟逊追着问:“你呢?恨不恨我?” 江烟心说,恨啊,一直都恨,可恨有什么用?我如今不还得指望着你才能活?甚至只要你不作,咱俩说不定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7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17 就得捆在一块一辈子。 她不说话,孟逊便道:“我知道你心软,所以你不说我就当你不恨,江烟,要是……” 不会有什么万一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 孟逊扛着那只死鹿走的,江烟一直送到村口。 村子就在山与山之间,一眼望不到尽头,孟逊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江烟这才怏怏的回家。 半路遇见刘三嫂子,她对于江烟这么早出门很诧异,热情的问她:“大兄弟这是往镇上去了?我瞧着那头鹿值几个钱,你家大兄弟可真能干,妹子好福气啊。” 江烟胡乱的敷衍几句,听着刘三嫂在身后道:“都说这漂亮女人心花花,男人生得这样好性儿,又能干能赚钱能养家,也不会三天两头打婆娘,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怎么倒见天搭拉着一张脸,倒像谁都欠她两吊钱似的。” 江烟:“……” 真是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 第119章 吓晕 孟逊这一回去的时间更长。 起先江烟还扳着指头数:三天,五天,九天了。 每回他去山上狩猎,九天也该回来了,这回不过是进趟城,就是卖个鹿,顺便打听个消息,都十三天了还是没个消息。 江烟不敢往坏处想,可他一直没消息,她都忍不住要怀疑他是被人抓起来了。 不过也不太像,他那么个人,从前就黑心烂肝的,做尽坏事也没个自我反省和后悔的时候,虽说看起来还孝顺,可他杀人爹娘祖母的时候眼都不眨,他对她一向有执念,怕是死都得拉着她垫背,所以他被抓,一定会把她给告发出来。 她还等着这村子来官兵把她也抓走呢,也没个忐忑的模样,寻思着横竖不过一死,岂知又等了小半个月,连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官兵了。 孟逊已经走了一个半月,江烟再也坐不住了,她把家里攒下来的零碎铜钱都收好,打算进城去寻他。 是死是活总得有点儿痕迹吧? 实在找不着,他或是死了,或是怎么了,她给他烧点儿纸钱,好送他上路,然后她该去哪儿去哪儿,总之不能在这待着等人瓮中捉鳖。 家里的东西没什么值钱的,锅灶不值钱,房子是赁的,倒是那浴桶是他自己箍的,还像个样子,剩下的被褥虽是江烟新做的,可她又背不走。 算了,留给后来人也是功德一件。 江烟只带了自己的换洗衣裳,把剩下的房钱压到炕席底下,起身出门。 刘三嫂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看她出来便露了个笑脸:“哟,你这是去哪儿?出远门?回娘家?走亲戚?自打你们小两口来,你男人还经常见他上个山啥的,你倒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那官家小姐似的,难得见你出回门。” 江烟笑笑道:“嗯,进趟城。” “对了,你家我大兄弟呢?这可有些时间没见着他了。” 江烟心里本来对孟逊的死活是不放在心上的,可这冷丁被刘三嫂一问,她竟喉头一哽,忙把这委屈和焦灼咽下去,装做若无其事的道:“他说进城寻个生计,若是能安身立命,回头我也搬过去,这不快两个月了,虽说送了两回信,可我还是不放心,先跟过去瞅瞅。” 刘三嫂深以为然,点头赞许的道:“大妹子这话说得是,我跟你说,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有了钱就变化,不吃酒赌钱打老波,就得外头寻些花花肠子,你这男人可是个皮相好的,虽说腿脚有些毛病,可那都不是大问题,你可得防着点儿,别被人撬了去,你说女人这一辈子图什么?不就是图个男人老实可靠,一家子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吗?要是这男人不省心,我跟你说,那可是要操一辈子的心哦,还有不是我说你,你们夫妻瞧着年纪也不小了,像你们这岁数的,孩子都满街跑了,你怎么不说赶紧生他两三个孩子?有了孩子,男人的心就能拴住……” 江烟锁好了心,只低头嗯嗯的敷衍着。 刘七嫂背了柴回来,望见刘三嫂先撇了撇嘴,这才拉长声调道:“三嫂,你今儿又给大妹子送的什么好东西啊?我可一大早就瞧见三哥去的镇上。” 刘三嫂声音一顿,讪笑道:“哪儿有什么好东西?这不是去地里掐了几根豆角,从大妹子门口路过,顺嘴跟大妹子说几句吗?唉呀,这灶上还烧着火呢,我得赶紧回去了。” 脚底抹油,瞬间便跑回了自己家。 刘七嫂不屑的道:“这会儿她溜得倒快。” 江烟笑笑,并不接碴。 刘七嫂倒是没多话,只道:“你只管去,不管去多长时间,我替你看着家,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从你家这儿拿走一根草刺。” 江烟想了想,还是没说托她代为退了这房子的事,凡事不能说死,万一她要是还回来呢? 沿着山脚的小路,江烟一直埋头往前走。越走离村子越远,抬眼四面全是山,尤其显得她一个人格外的孤单和寂静,树林掩映处是不知名的鸟叫声,似有回声,听着有些瘆人。 脚边的草从里也是,不一会跑过一只野鸡,一会儿又是一只野兔子,有一回江烟还差点儿踩到一条懒洋洋叭在路中间晒太阳的草蛇。 江烟一路走一路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哭什么。从前种种,因为她身为曲江烟的死已经越来越远,可身为红绡,她却和孟逊有了这样深的纠缠。 他不是好人,也不是良人,可有时候人和人之间不是光拿简单的爱和恨衡量的。 人生也不是简单的生或死,有时候就是贪生、怕死,所以两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人也可以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 他这一走,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了她自己,死了没人知道,活着亦没人怜惜她的不易,哪怕她再寻个靠山,可不知道她的来处,也不知道她的去处,终是隔雾看花。 连凑合着活她都不愿意。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走得江烟脚板都疼了。她走了多远就哭了多久,眼睛肿了,视线也模糊,脚下的路不平,她走得跌跌撞撞,踉踉跄跄。 路边山沟下有个男人撩着衣裳在浇树,她也没注意,等那人注意到路上走着个单身美娇娘,提了裤子就往她这扑来时,她看见也晚了。 尖叫一声,整个人就被扑进路边的草从里。 江烟声儿都变了,像受伤的母狼,叫得毫无美感和乐感。 从前的惊恐记忆又回来了,江烟拳打脚踢,又挠又抓,明知这样做只会更加激怒对方,她更讨不着便宜去,可这时候哪还顾得上想以后? 手脚被束缚住,那人将她压服,掐着声儿在她耳边道:“你叫啊,叫也没用,这方圆几十里都是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不信你叫出个人来试试?” 江烟不叫也不挣扎了,只埋首于草从之间,闻着那股子青草香。 男人等了半天,见她不动,以为她晕过去了,松开她把她抱起来放在膝上,见她白着脸紧闭着眼,还真是晕了。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8 冤家路窄 作者:离尘乱 分卷阅读118 男人呸一口道:“都敢一个人走这深山窄路,我当你多大胆儿呢,就这么点儿本事?没事事你一个人往外头浪什么浪?” 江烟挥手就一个巴掌,哭骂道:“孟子谦,你特么浑蛋。” 第120章 自由 孟逊下意识的一偏头,江烟这巴掌就打空了,她气得直流眼泪,孟逊看不过,又把脸凑过来,道:“来来,你打,你打,使劲打,不把人脑袋打成狗脑袋,我就不姓孟。” 这半年多来,他是打不还手,骂还口,江烟有时候能被他气死,打他的时候自然手下不留情,可每回打了她都后悔。 孟逊说过:“打人不打脸,尤其男人。” 说那话的时候,眼里黑沉黑沉的盯着她,好像能把她吞进去吃了。 要说不怕是不可能的,江烟不论是上手还是怎么,处处不是他对手,要是把他打急了,他一个手指头就能把她揍个脑袋开花。 她还后悔的是她越打他,他越在她身上逞威风,要死要活的折腾,她被折腾怕了。这会便睁着怯怯的眼睛看他,那的就再也抬不起来。 孟逊还笑呢:“打呀?你说你这个是不是贱胚子?不让你打,你非得挥手,让你打你又不打了。” 江烟别了脸不瞅他,只哭得一抽一噎的。 孟逊摸了把她的脸,粗糙的手指刮得江烟脸生疼,她自然而然的打掉他的手:“撒开,疼。” “我看你是不疼,胆儿挺大啊?一个人就敢往外跑?这穷山僻壤的,真有男人出没,把你先女干后杀,你哪儿说理去?” 江烟当然后怕,听他还倒打一耙,更是生气,瞪他道:“还不是你,要不是你一走就音讯全无,我吃了疯药了我一个人出来。” 孟逊又乐了,朝她一呲牙:“哟,这是找我来了?是不是我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觉都睡不着啊?” 他不在,江烟确实睡不好,每每都被恶梦所扰,一身冷汗的从黑夜里醒转,她那是害怕。 可这话从孟逊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透着那么股子不怀好意和轻佻? 江烟不搭理他,孟逊越发来劲,欺上来,咬着她耳垂道:“这地儿还真不错,你瞅瞅,半个人影儿都没有,要是你能让我……嗯,在这儿,进去,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江烟用后肘捣他,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还没问你呢,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孟逊懒洋洋的道:“关心我?还是心疼我?你是不是特别盼着我回不来啊?” 江烟简直怒火中烧,也不知道他怎么一回来就这么油嘴滑舌,更是撩拨起她来不要脸了,她明知道他又在逗她,她要是不点头,他能想法折磨她,可她就是咬紧唇不想让他得逞。她恨声道:“你爱说不说,放开,我要回去。” 孟逊虽然挺想江烟的,尤其看她背着个小包袱,一边走一边哭,就是为了去找自己,那血液流得就更欢腾了。 他恨不得就在这儿把江烟□□,也好缓缓他这些日子的辛苦,女人不就是男人建功立业的酬劳吗?他命都豁出去了,血也不稀罕的和水似的往外流,到了回家这一刻,挨着女人可不就是奖赏自己的? 可他知道江烟一定不愿意,尤其这荒山野岭的,不一定安全,他怕把她吓着。因此他强忍着那点儿念头,一边起身,一边扶江烟站稳,道:“回哪儿?” “当然是回家。” 一说完这话,江烟就后知后觉的闭起嘴,孟逊却已经志得意满的笑了起来。 来时的路,江烟只觉得漫长而灰暗,不知何处是尽头,亦不知到了尽头又该如何应对,既盼它漫漫无垠,又盼着一步便到终点,整颗心都是茫然而无助的。 回去的路却又短又平又阔,好像不过抬抬脚的事,已经又回到了住了半年的小破院。明明这里和从前的曲家、孟家都不能比,江烟却像是更有归属感,她随口一说这里就成了“家”的代名词。 在门口自然又被刘三嫂看见,探着脑袋,在墙那边大呼小叫的和孟逊搭话。孟逊又恢复了一脸阴沉,连瞟都不瞟刘三嫂,已经抬脚进门。 见刘三嫂又缠着江烟,他喝一声:“我走了这半天的路,早饿得前心贴后心了,有吃的没有?” 刘三哥平时脾气也说不上不好,但乡下男人打女人是常事,刘三嫂是最怕男人发脾气的,因此平时服侍起来从不敢怠慢,以己推人,也知道江烟在孟逊跟前大抵和自己一样受气窝囊,当下不敢再拉着她说话,忙缩回头去。 那边刘七嫂毫不掩饰的冷笑。 江烟进门,靠在门板上轻吁了口气,孟逊就站在他对面,不着阳光的堂屋一下子就暗下来,衬着他的眼睛更显得明亮。 江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孟逊朝她一步一步走过来,江烟下意识的想逃,她当然知道他想做什么,她下意识的抗拒,却又隐隐的想要迎合,也许是为了庆祝他的劫后重生,也许是为了祭奠两人一个半月的不见,再或者只是为了安抚她孤单凄清的结束。 孟逊犹如饕餮,逮着自己爱吃的美食吃了个沟满壕平,他舒坦的长出一口气,手还搭在江烟的腰上,道:“先帝死了俩月了。” 江烟猛的一震:“那,谁做了那位子?” “你猜?” 先帝立有太子,可惜太子资质平平,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建树,越发引得其它几位皇子各个蠢蠢欲动。尤其太子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子嗣,这更让人对他不屑一顾,都在猜究竟过几年他就会被废掉。 可惜一直到先帝驾崩,他这太子也做得稳稳当当。 若是不出意外,自然应当太子继位,可既然孟逊让她猜,肯定不在常理。江烟蹙眉,摇头道:“猜不着。” 先帝除了太子,还有燕王和秦王、赵王三位皇子。这三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燕王骁勇,镇守幽州,秦王面憨心贼,最善揽人心,赵王则好酒好侠义。 说实话,谁当陛下,对他俩都算不得什么好事。 孟逊道:“是赵王。” 江烟并不觉得欣喜。 孟逊道:“我和几位皇子都没什么交情,按说谁当陛下于我都没什么好处,可赵王不同,我曾经救过他的命。所以我去了京城……拿当年的交情换两条命。” 江烟心都提起来了:“那他……” 同意了? 孟逊点头:“嗯,江烟,以后我们不必再做丧家之犬,四处流浪度日了。” 分卷阅读1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