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凶烈》 分卷阅读1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1 《白日凶烈》作者:江无七 文案 校园文,直掰弯,现实向 薛连朔是个同性恋,喜欢满嘴跑火车,喜欢惹不该惹的人。 在这点上,人生难免因此而吃一点难以忘怀的亏。 主受文,大学校园背景,cp是陆培英x薛连朔。 “最坏的时候无非是我爱你,而你使我看见余生的落日。” 第1章 薛连朔第一次见到李岩铭的时候,他正一脸不耐烦地站在社团招新的队伍之外,一手扯着衣领,一手擦着额头上的汗,嘴里呼哧呼哧地喘气。薛连朔那时双手插着口袋四处观望,百无聊赖地,就让李岩铭给吸引住了,倒不是说他长得特别好,他的五官与身材也就处于端正的范围之内,并不超出标准,只是说李岩铭脸上的神情和全身打扮的气质都挺浮夸的,很难不让人注意到他。薛连朔看到好几个人往他手里递社团介绍的小册子,都被他给推回去了,而后那些热情高涨的学长姐们就又兜圈绕,逐个地搞一种类似于传销的演说,说得新生们是晕头转向,薛连朔就站在原地,等,过了阵子一些人果真绕到他这里来了,有几个女生看见他脸蛋变得红彤彤,羞赧地推来阻去,就是不敢上前。倒是有学长很直接地上来了,第一句就问:“同学,你对轮滑有兴趣吗?” 他们这大学地处江南,大小也算得上所名校,可是在这社团活动方面倒是不怎么舍得拨钱,光花钱搞科研和建教学楼去了,就像现在,就搭了个类似于超市门口搞促销的长长棚子,橘黄色的防雨布在头顶一拉,破桌破椅一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外边儿的商家进来学校搞什么活动。九月下旬的日头还挺烈,照得防雨布非常烫手,薛连朔从这日光下迈进了棚子里,整个人都变成了橘黄色。他靠着杆子看起那本只有三页的宣传册,册子做得比较简陋,无非是介绍了社团的历史,规模,主要项目等等,薛连朔其实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从小也没玩过轮滑,他只是太无聊了,想着随便看看消遣解闷,看完就回宿舍吃西瓜。只是他面前那几个学长姐似乎对他抱有一种很热烈的期望,几双眼珠子(尤其是雌性的眼珠子)锃亮辉煌地,好像想立刻把他绑架进社团里边似的,徐徐待发,蠢蠢欲动。薛连朔被这目光看出了汗。 他哈哈干笑两声,正要把册子给放到桌面上,那东西就被后边的一只手给抽走了。薛连朔回头,是刚才那个一脸不爽的男生,他说:“借我看看。”然后就以一种认真的神情研读起来。薛连朔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衣服鞋子都是名牌,配合着他面上的神情,综合起来就还是那两个字儿:浮夸。薛连朔不讨厌浮夸的人,应该说,他还挺喜欢这一类人,于是就多看了几眼。就这几眼,那男生因此而抬头看他,歪着嘴角笑了一下:“看啥?我脸上有饭粒啊?”薛连朔注意到他是东北口音。 “没有,你脸挺干净的。” 那男生语调没有起伏地笑了两声,把册子攥在手里,朝那几个学长姐扬了扬下巴:“我挺有兴趣的,对这个。你们招新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这位同学,你要是真感兴趣,先把这表给填了,然后下个星期三到西区一教的a503教室来,再详细讲一下入团的事宜。”学姐们交头接耳,学长冷静自如。 那男生到了旁边的桌上,去填表格。他弯下腰去,露出一截蓝色的内裤边缘,原子笔在他手里转了几圈,然后才开始落在纸面。他填完很快地就走了,薛连朔经历了这小小的一场变故,又变得无聊起来。他四处转了一下,被街舞社的即兴表演唬了一阵,而辩论社在跟别的社团抢人,他又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绕回到原本的那个轮滑社地盘上去了。他跟那个看起来就很认真的高大学长要了一张表格,“下星期三,西区一教a503,对吧?” “对。”学长点头。 他填完了表,翻了前面的一页,看到了姓名栏上的那三个字:李岩铭。下面还有一栏,写明了他是工商学院的新生。 字写得乌七八糟颠三倒四的,估计这人没什么文化水平。薛连朔放下了笔,朝学长笑了一下,走了。后边的学姐嘁嘁喳喳,像一群羽毛丰润的小麻雀。 回到宿舍,王甘霖和贺东知正在联手打游戏,王甘霖是虐对方的菜鸟,贺东知是那只被对方虐的菜鸟,王甘霖一边打一边骂他,贺东知蔫蔫地,好像没什么精神。王甘霖怒了,放下鼠标键盘,过来冲着贺东知的椅子就是一脚:“白痴!猪队友!下次再拉你一起玩儿我就是傻逼!”贺东知默默地退出了游戏,低下头,然后转身冲着王甘霖就是一个冲撞。王甘霖被他撞到了床柱子上,砰地一声,嗷地叫起来,然后和贺东知打作一团。梁稳正在一旁画速写,被他俩撞到了,炭笔在纸上吱地一声,那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尾巴上就多了一条突兀墨黑的线。梁稳呆了两秒,就地蹦起,冲着贺东知和王甘霖就是一个姿势曼妙的飞踢。速写板掉到了地上,纸张到处乱飘。 薛连朔看着这幅乱象,手背在额头上猛拍一下,“我操,你们能不能冷静点儿,天天打来打去的,力气多得没处使就赶紧把厕所的地给拖了啊?”那三人根本不听他的,自顾自地陷进拳打脚踢的狂热里,难解难分。薛连朔抱着书,揣了mp3,脱了鞋爬上床,塞好耳机,作老神在在状。他有时觉得这宿舍分配的合理性太差了,比如他们612一室的四个,全是摸不得逆鳞的暴脾气,虽然没什么坏心思,磊落光明,奈何性格太耿直,时不时就要动起手脚来。在这其中,他们的直脾气又各有各的面貌,王甘霖是属于那种脑子里没货的傻大个儿,他的坏脾气是单纯的、透明的,来时迅如闪电,去时又如滔滔江水。贺东知则是只披着羊皮的小狼,平日里温顺嘴碎,婆婆妈妈,但急起来獠牙可以伸出两寸长。梁稳是极有自闭风范的一位艺术青年(据说当初高中时候想学美术考美院被爸妈死活给拦了下来),平日里除了德语专业课以外就是抽空自学画画,还颇有小成。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毁坏他的作品,或是胡乱评价,这会让他从自闭青年变成自爆青年。至于薛连朔自己,按他的话来说,像他这样长相的人,有点脾气,那叫理所应当,那叫增添魅力。他说这话的时候脚翘在台面上,右耳上的四枚耳钉闪着精光,另外的三人十分地有默契,疯狂地做呕吐状。薛连朔毛了,蹦起来指着他们:“难道不是吗?来,别不服,咱们照照镜子!” 王甘霖:“不用照,您最美,您最俏,您好看得呱呱叫。” 贺东知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2 :“我觉得阿稳不比你差到哪儿去,对吧阿稳?” 梁稳:“不敢比,薛兄一表人才,倜傥风流,我就是那衬着红花的绿叶。” 薛连朔直磨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嘲讽我,靠,没想到长得帅也要被排挤,世风日下。” 王甘霖咯咯直笑,他笑起来像只公鸭子,还带着摇来摆去的动作,更像一只肆无忌惮的公鸭子:“你长得好看有啥用?也没有女朋友啊。” 贺东知连连点头称是。又问:“哎,朔朔,上次军训时候日语系那个小姑娘,你和她怎么样了?” 薛连朔坐回了位子上,懒洋洋地,“没怎么样啊,还能怎么样?我对她没什么兴趣。” “靠,那么漂亮一姑娘,你没兴趣?我可是看着都吃不到哎!”王甘霖很是忿忿不平。 “你有兴趣?我把她电话给你怎么样?”薛连朔笑。 “好啊好啊,造福室友,人人有责!” “骗你的,哈哈,我没要她电话。” “操你妈的薛连朔!今晚别想叫我帮你买饭!” 下边的三人终于打闹完毕,皆是蓬头散发衣衫凌乱的状态,而后又不约而同地奔着薛连朔桌上的西瓜去了,那瓜是切作几瓣摆在塑料盘子里,超市里贴标签卖的货,不同于街边小贩叫卖的那种——那种通常围绕着庞大的青色苍蝇群,夏天时更为可怖。总之,这三人瓜分了薛连朔的西瓜,梁稳吃得还算内敛,但王贺二人可称是大快朵颐唏哩呼噜的,吃相十足难看。薛连朔听见了,从床上探出头来大骂,王甘霖摘下面上的一颗黑色瓜籽,嘻嘻笑,贺东知则说:“哎呀,朔朔,我那里有芒果,你待会儿自己去拿吧。” “那你们也不给我留一块儿!” 梁稳镇定地说:“这里还有呢,你把头伸下来。” 薛连朔就变成了一只长颈鹅,半边身子从床沿探出来,咬住了梁稳手里的那块瓜,就着这高危姿势一点一点吃完了。汁水流到梁稳手上去,像稀释过的血液。 “另一只手。” “啊?”梁稳困惑了。 “另一只手摊开。” 梁稳依他所言摊开了,薛连朔噗噗地吐了几个黑色瓜籽到他手里。梁稳忍着没把那些瓜籽拍到他那张脸蛋上,只是默默抽了张纸巾给揩干净了。贺东知说阿稳你真像他妈,梁稳说我要有这种傻逼儿子绝对将他扫地出门,薛连朔好不高兴,在床上蹬腿,床板砰砰响,他说我以后的任何食物你们都不许染指!四人就着宿舍食物乱吃的历史遗留问题进行了一番争吵,最后决定还是维持原样,还是继续乱吃,谁也别说谁。 星期三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预告着秋天的到来。秋大概是个姑娘家,凉薄的裙尾扫过天地,一切都变得又枯又黄,就此看来,她一定是个不好相与的姑娘家。在这样一个天气里,薛连朔抱着一种百无聊赖的心态踱去了上次学长所交代的那个地点。教室里空无一人,他独自站在讲台边上,抱着双臂发抖。窗户没关,携着冷雨的风呼呼直吹进来,撞得窗帘上下左右四处翻飞。他好生郁闷,正待走人之时,门口又出现了一人。他定睛一看,哦,是那天的那个学长。学长走进来,看着他,问:“你是上次那个报名我们社团的同学吧?姓……姓薛对吗?”薛连朔点点头,又问:“怎么都没人?” “哦,招新面试完毕了,你来晚了。” “啊?那我还有机会吗?” “有啊,我不是在这儿嘛。” “呃,还没请问学长尊姓大名?” “我姓方,方行舟,就是会走的船。我是轮滑社的社长,你要真想进我们社团,直接找我也可以。” “哦,那可好,请问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方行舟没回答他,走到了一张桌子边上,然后坐下。薛连朔巴巴地跑过去,站在他身旁。方行舟翻出了一张表格,是那日薛连朔所填的。他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譬如你有玩过轮滑吗?对它有多少了解?进社团的目的是什么?诸如此类,毫无新意。薛连朔照实回答着,综合起来就是:没玩过,纯粹因为无聊。方行舟抬眼看他,似乎有些不快。薛连朔打了个激灵,说不出话了。但方行舟似乎没打算再多纠缠他,只很快地填完了表格,然后宣布他正式入社,每个星期一和星期三的下午,在图书馆外的东广场集合。偶尔他们也会在校外的轮滑场租地盘,但一般都还是在校内进行活动。还有就是装备统统自己出资,星光街里有一间体育商城,里边儿有轮滑鞋的专卖柜。 薛连朔听得点头如捣蒜,又问:“那有人带我吗?我怕摔。” 方行舟突然笑了,他笑起来就像个普通的温和学长:“没事,我带你。” 第2章 学长说带他那还真的就是带,但方法还是过于简单粗暴了。薛连朔第一次的时候摔得惨不忍睹,到后头光抱着学长的腰,任对方将自己带往各处,总之就是不自己走一步。旁边有人嘲笑他:“这么怂,玩儿什么轮滑啊。”薛连朔猛地一回头,妈的,谁找茬呢,一看,哟,这不是那天那个男的嘛,叫李什么来着?李岩铭看他愣愣的样子,有点好笑,他滑过去拍他肩膀:“怎么?我长太帅,你看呆啦?”薛连朔想学王甘霖那副贱德行,进行一番大吐特吐的表演,但想想还是抑制住了,第一天,不好得罪人。他说:“对,我有一种毛病,见到长得好的人就要犯晕,所以每天起来照镜子都要晕上老半天。”李岩铭哈哈大笑,然后问:“兄弟,你叫什么名字?”薛连朔说:“我叫薛连朔”,李岩铭问:“哪个朔?硕大的硕?”薛连朔还没回答他呢,方行舟就在一边替他自作主张:“朔月的朔。” 朔,即新月,有初始之引申义。 “哦,是这样,我叫李岩铭,工商学院大一的。”他伸出了手,薛连朔握住了,随便摇了两下,就当是认识了。 活动结束后,一个社团的人乌泱泱地赶去校门外的小馆子聚餐,社长请客。薛连朔屁股摔得乌青疼痛,落座之时面带难色,看得李岩铭在一旁吭哧吭哧直笑。薛连朔说:“疼死我啦,妈的,伤筋动骨一百天,还不知道后边儿能不能来呢!”方行舟正在点菜,听见了就瞪他一眼;“这就不行了?你回去睡上几觉就没事了。”副社长是个身材细长平板的学姐,在一旁打趣方行舟:“社长,你对小薛学弟真是特别关照哎?”方行舟把菜单递给服务员,“没办法,社团里就他一个没什么经验。” 听了这话,薛连朔的心中泛起一些五颜六色的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3 感动,进餐过程中不停地给社长夹菜盛汤,社长表示你这献殷勤的样子太难看了,赶紧收住。薛连朔没能收住,他还有一堆话要发表呢,其实平日里他也算不得一个话多的,但在这种公共场合,就偏要逼自己显出一种长袖善舞能说会道的样貌来,他问出了方社长是机械学院的,大三,年方十九,河北人,宿舍在十一栋,方行舟说:“你是不是要查我户口?”薛连朔说:“被您看出来了,我其实是学校领导派下来监视本校学生的特务,方同学,你的各项指标非常合格,我会给领导美言几句让你顺利毕业的。”方行舟往他嘴里塞春卷,只指望他赶紧吃,别瞎贫嘴了。 结账的时候社长被李岩铭拦住了。后者表示不能让社长破费,这顿就他请了。方行舟脸色有些难看,说道:“不用,你是新人,怎么能让你请?”李岩铭很是气粗,表示这点钱算什么,权当做是入团费了呗!然后自顾自地拿起账单结账去了。薛连朔还在吃,嘴里都是食物,但不妨碍他悄声嘀咕:“这人是不是缺心眼儿啊,有钱也不能这样吧。”副社长听见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住嘴了。 李岩铭有钱,并且性格有些跋扈自我,是后来薛连朔慢慢了解到的。那时他和李岩铭已经比较相熟,偶尔遇见了,也会一起吃个饭或是聊个天。薛连朔不缺钱,甚至是要比全国大学生平均经济水平要高上一截的,但李岩铭总要请他,不管薛连朔乐不乐意。青春期的男孩子,在这方面总是处于一个被送人情的弱势,如此下来,薛连朔便不很高兴了。他表示:“你别老是请客,我又不是吃不起。”李岩铭愣了一下:“我只是习惯了。” 大多数时候他是听不进去别人劝诫的话语的,只知道贡献物质是最能讨好别人的一种方法。他在校外租房住,一人住一个大单间,一百多平方米,时常请同学去做客。薛连朔作为他的一个新朋友,自然也去过几趟。他和李岩铭确实聊得来,除了在开黄腔方面,其他都比较能形成精神上的共鸣。 有一回,是一个十月的天,燕雀在窗外发出细长的啾鸣。李岩铭突然问:“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温小匀的?” “啊,对,怎么?” “没,觉得她长得不错。” “是吗,还行吧。”薛连朔跟此女并不熟悉。 “如果说我想追她,你会不会吃惊?” “……” “会不会?” “有点吧。” “你能帮我吗?” “怎么帮你?” “嗯,比如说要个电话号码啦,电子邮件地址啦,宿舍的具体位置啦,这一类的。” “也不是不可以,我改天找个机会吧。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们外院有这号美女的?” “有一次,我去你们班找你要鞋的那一次,她就从我身边经过,印象深刻。我问了你们班同学,方才走过去的那个是谁?他们告诉我,叫温小匀。你们班女生还挺活泼,凑在一堆笑个不停。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薛连朔翻了个身,将漫画书盖在自己的胸口,“我跟她不熟,不过知道她好像是个挺内向的女孩子,平时话也不多,你可千万别横冲直撞,估计就没戏了。” “一定一定。” 隔天薛连朔还真就找温小匀要手机号码去了。在此之前他从没跟这姑娘讲过话,这样一来是有些唐突的,于是在上大课的时候他先找个借口跟温小匀身边的好友换了位置(温小匀的那位好友见了薛连朔脸红得快燃烧,对于这点请求几乎是无法拒绝),薛连朔在她身边坐下,装模作样地看着书,一边偷偷地瞄温小匀。她拥有一头浅淡的栗色长发,水雾一样披在肩膀上,睫毛很长,皮肤光滑,相貌不算出众,但显得很温和。她感受到了薛连朔的视线,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薛连朔撑着下巴,说道:“我能问你要个手机号码么?” 温小匀一惊,眼睛瞪得大大的,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然后说:“我手机上次被扒手摸走了,告诉你手机号也没用。” “哦,行,我知道了。” 傍晚上完最后一节课,薛连朔抱着书就奔往校外李岩铭的屋子。李岩铭一幅期待的样子,眼里冒光,薛连朔有心戏弄他,就道:“我问过了,她一听是有人要来泡她,立马就拒绝了。” “不是吧!我靠,出师不利啊。” 李岩铭蔫了好一阵子,趴在沙发上,脑袋都埋进靠枕里。薛连朔在这过程中逐渐感到一种罪恶感,于是他决定坦白从宽:“骗你的,她说她手机丢了,被人给摸走了,现在没有手机号可以用。”李岩铭从沙发上弹起,拿靠枕砸他,薛连朔一边躲一边哈哈大笑。 隔了两天,李岩铭交给薛连朔一部新的手机,并且让他务必转送到温小匀手里。薛连朔又问:“要不要直接跟她说是你送的啊,免得她误会我对她有意思。”李岩铭想了想,答道:“算了,你先别说,就说是有人托你送的。你先试探一下她是个什么状况,有没有男朋友什么的。”薛连朔说:“我帮你跑腿,没有点报酬?”李岩铭说:“你要什么报酬啊,送你东西都不要,哎呀就当帮一下兄弟嘛!”他居然开始撒娇,薛连朔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成,那就算你欠我个人情,下次我叫你做什么都不准拒绝我。” 李岩铭抱住了双臂,一幅害怕受到侵害的神情:“除了以身相许,别的都好说。” 薛连朔大吐:“滚吧,就你这姿色,送我还不要。” 薛连朔那天将新手机给了温小匀。不出所料,人姑娘根本就不要。薛连朔忙解释道这不是他要送的,他是受一个神秘人士所托。鉴于跟李岩铭交情还算不错,于是乎,在这段短短的描述中,薛连朔向她展现了一个多金多情的王子形象,又说:“他还挺高的呢!”说罢在脑袋上比划了两下,“跟我差不多吧,一八……一八三大概。”旁边有不安分的女学生在嚷嚷:“薛连朔,该不会那个人就是你吧!这么迂回曲折的方式,追不到女生的哦!”她话音刚落,周遭的起哄声更响了,嘻嘻哈哈一大片。外院的女生本来就多,聚众八卦的时候那种能量能直接把人冲击出去,薛连朔就被冲击到了,他有些面红耳赤,“日,真的不是我,是我朋友!”然后把手机往温小匀桌上一拍,“你爱拿不拿,反正不是我买的,你要是不高兴用就把它丢了吧!” 温小匀表情淡淡的,她将手机收了起来,说道:“告诉你那朋友,我没有这种想法。” “你有男朋友了?” “没有。” “哦,我知道了。”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4 薛连朔转身走人。 李岩铭有天傍晚来找他,脸上那畏畏缩缩的神情一看就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平日里一幅唯我独尊的德行,一遇到这种事情倒像只被驱逐的老鼠,但此鼠身型高大,所以显得格外突兀,堪称一只变异巨型鼠。他把薛连朔叫了出来,那晚薛连朔正在班里学习,没去图书馆和自习室,捧着一本德语词典昏昏欲睡,李岩铭来叫他,他仰天长叹,然后一步三挪地到了门口。 “干嘛?” “手机送出去了吗?” “嗯。” “她怎么说?” “她本来不想要的,到后面还是收下了。” “她有男朋友没?” “没有,你放心吧。” 李岩铭往教室里探了一下头,发现人不在,又是失望又是庆幸的样子。薛连朔说道:“妈的,现在班里都以为我要追温小匀,尴尬死了。” “委屈你了,等事情办成了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得,只求你快点搞定,好处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我现在有她手机号,决定放长线钓大鱼……”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两下,示意这条鱼确实很大,童叟无欺。 “那我只能祝你早日钓得美人鱼,千万别给拖进水里去了。” 李岩铭哼哼两声,唱着小调走了。 第3章 有一天是星期一,薛连朔参加完社团的活动,从北操场要溜回宿舍楼。他近来技术有所增长,能站得稳滑得远了,方行舟夸他学得很快,过一阵子就可以参与他们的环湖一周活动了。他们学校附近有个湖,无数幢大楼从湖的周围拔地而起,将湖围成了一个国际象棋的棋盘,而他们学校就是其中的几个棋子。水域纵横的地方容易生蚊虫,到了傍晚的时候更尤为甚,薛连朔就在一群黑翅膀蚊子的追赶中,滑着旱冰。他没让社团里的人带,连李岩铭都被他赶走了,誓要自己滑回去,方行舟说他有毅力,李岩铭说你小心别摔湖里去。傍晚了,太阳是一坨被随手抹开的橘黄色颜料,从东边天空,一路涂抹到西,拉出一条长长的靡丽光线,薛连朔被它烘得全身暖热。有人骑车遛狗,两只大白狗,毛发极长,垂坠下来,免费给大马路拖地,学校清洁工阿姨大概会很喜欢这种狗,只要它们不随地拉屎。那人停下了单车,放在路边,然后抱着两只狗在草地上滚动起来。薛连朔瞧着狗儿们挺有意思,凑上去摸了两把,那同学也不介意,还把狗爪子伸他手里,狗儿很乖,尾巴猛摇,薛连朔蹲在地上笑了。 正在人狗其乐融融之际,他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他。薛连朔回头,是一群高大的男孩子。他所在的草地旁边就是两个篮球场,那里傍晚会聚集许多打篮球的学生,看起来这帮人刚打完,身上的衣服被汗浸得湿透。其中有一个抱着篮球的,走到他面前抬着下巴问他:“你是薛连朔吧?” 薛连朔点头。 那人笑了一下,那种笑让薛连朔很不爽,充满高高在上的蔑视意味,看这情形,来者不善,怕是要寻衅滋事。薛连朔颤悠悠地站了起来,扶着旁边的一棵树,问:“找我什么事?” 那人逼近了他,薛连朔发现他与自己差不多高,但如果除掉脚上的冰鞋,估计要比自己高上一些,他头发短短的,鼻梁很高,嘴唇像两匹利刃,皮肤晒得有点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凶恶。他说:“听说你想追温小匀?” 薛连朔一下子就想矢口否认,把李岩铭那王八给供出来,但对方的架势实在让他很火冒三丈,好像他很弱似的。狗从他身边跑过,那位养狗人牵着狗骑着车,溜之大吉。薛连朔说:“我是不是要追她,关你屁事?” 要说薛连朔基本上就是没事找事,从小嘴贱,没少因此得罪人,但幸好拳头还算硬,一般干过几架以后那些人就不来找他了,要不就变成了他的拜把兄弟。薛连朔不知道自己的形象落在对方眼里那就是个拽得不行的小混混,尤其是那耳朵上边的四颗钉,被夕阳一照,晃得人眼晕。那人上前,盯着薛连朔:“我正在追她。” “哦,意思就是还没成喽?那你就不准别人追她?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那人冷笑了几声,然后把篮球往后一抛,被后面的人接住了。他拍了拍手,然后朝薛连朔伸了出来。 “干嘛?” “握个手啊。” “我干嘛要跟你握手?” “表示一下公平竞争嘛。” 薛连朔夸张地笑了一声,然后挺直了腰杆,想摆出一个十分潇洒的姿势翩然离去,哪知脚下一拐,轮子转了个向,他还没反应过来,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扶着地面,木呆呆地。然后身旁响起了冲破云霄的哄笑声。那帮男孩子年轻力壮,中气十足,直将这笑声送到了天际,送到了晚霞边,送到了薛连朔心里,把那自尊击得稀碎。他咬了咬牙,默默地打算爬起来,面前出现了一只宽大的手掌,是方才他故意忽视掉的那只。他抬头,看见了一张憋着笑的面孔。 “起来吧。” 薛连朔抓着那只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低着头,拍裤子上的灰尘。就听见那人说:“我姓陆,体院的。” “哦,知道了。拜拜。”薛连朔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转身走人。 那天晚上,据612的人员对外的转述,薛某人可说是面沉如铁,气压极低,生人勿近,熟人勿惹。王甘霖的电脑网卡坏了,过来要玩薛连朔的,被他赶回去了,很委屈地到一边去抱着贺东知哭诉。 贺东知问:“朔朔,是不是在外边儿被人欺负了啊?” 梁稳转过头来。 “没有,你们别管我。”薛连朔说完,爬上床,将被子往头上一蒙,装死去了。 “朔朔,你是不是腰扭了啊,我刚才看你动作很不利索哎。” “没有,不要问了。”声音在被子里传出,闷闷的。 “快下来,我们看看啊。” 薛连朔在床上翻了几趟,像滩煎饼。过了一阵,此煎饼还是耐不住了,颤巍巍地溜下床来。衣服一撩,裤子一拉,给贺东知展示他微微凹陷的尾椎骨。“看。” “嚯,还真的青了一块。你怎么回事儿啊?”贺东知说着,伸手拿柜子上的药油。 “今天遇到了个傻逼,差点和他打起来。” 贺东知给他揉腰,揉得他嗷嗷痛叫起来。 “嘶……你轻点!你看起来这么点个子,怎么力气这么大?” “力气不大,瘀血散不开。接着说,然后呢?”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5 “哎,那傻逼要追温小匀,所以来找我麻烦。我想不想追温小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凭什么他追温小匀,别人就不能追了?光天化日之下,岂容这等欺男霸女之事,你们说对不对?” “然后你就给人揍了个大马趴?” “没有,”薛连朔脸红了,“我、我是自己摔的。” 贺东知的动作停了,伙同着王甘霖没有同情心地大笑起来。薛连朔恨不得拿床沿上晾着的袜子塞他们嘴。梁稳突然发话了:“你把裤子拉上去点儿。” “哈?”薛连朔的裤子褪到了屁股上方,只消再拉下去点,就能露腚了。 “拉上去点儿,你屁股都快露出来了。” “干嘛,又不是没看过,”薛连朔嘀嘀咕咕,“咱俩还一起洗过澡呢。” “我那时可没盯着你屁股看。” 薛连朔哼哼两声,把裤子给拉上去了。 “那你到底想不想追温小匀……”王甘霖在一边泡着面,随口问他。调味料冲鼻,使他打了一个大喷嚏,以至于最后的那个“匀”字猛地收住,化作了气体与唾液喷发出去。 “当然不想喽,我不是都说了嘛,是我社团里一个朋友想追她。就是上次来咱们宿舍那个啊,你们说看起来就是有钱人的那个……哎你那泡面是不是拿我的!” “哦,对啊,嘿嘿……借我一盒,下次还你。” “靠,我就剩一盒那个口味的了!” “真的不想追温小匀?”贺东知接着问。 “真的,我的妈呀,你们怎么个个都这幅猜疑的嘴脸,得,明天我非得跟人说清楚去。” 不等薛连朔去找温小匀,对方倒是直接找上门来了。上毛概的时候,温小匀抱了书坐到他身边来,薛连朔瞟了她一眼,没说话。她绷了一节课,终于在下课的时候开了口:“那个……是不是有个体院的男生来找你麻烦?” “哦,对。” 温小匀长叹一口气,“他是我朋友,你别介意,他脾气就这样,其实人不坏。” “嗯,是吗?” 温小匀很认真地看着他,“那你跟他解释这个误会没有?” “没有。” “为什么?” “看他不爽呗。” “这……” “你自己跟他解释吧。” “好吧,真是对不住了。”温小匀这样温和有礼,倒使得薛连朔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有什么好对不住的,是你那朋友的错。” 温小匀笑了,明眸皓齿。她说她那个姓陆的朋友是她老乡,刚进大学的时候就在同乡会(据她所说名字就叫什么“山东人在j大”)认识了,他在追她,但她还没答应。薛连朔听得其实没什么况味,但为了迎合女孩子的面子,还是得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面目,连连点头。 “她们都说我跟他不合适。”温小匀撑着下巴看黑板,下垂眼一眨一眨的。 “谁?” “我的那些朋友呀。” “哦,确实不太合适。”薛连朔在内心暗想,妈的,我这兄弟当得实在太有义气,连背后跟女孩子嚼舌根的勾当都干上了。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薛连朔心道,难不成说我的某个有钱人朋友更适合你,千万别跟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逼在一起?他懒得说更多,就淡淡一句:“没什么,感觉而已。”就给糊弄了过去。女孩子也没多问他什么,把头转了回去。 他们毛概课的老师是个谢顶的中年妇女,对,是妇女。谢顶的女人按理来说是很少的,但她就是谢顶了,颇有点朝着裘千尺的形象发展而去。她姓孙,背后的有些缺德的学生给取了个花名叫孙千尺。此刻,孙千尺正在讲台上对着书本念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理论,见学生们在座位上睡觉的睡觉,打游戏的打游戏,话头就从方才那理论一拐而到了痛诉当代大学生的麻木与怠惰上,情感非常充沛而真挚,十足的精神导师架势。薛连朔看了看手机,快下课了。他将书本塞进斜挎包里,准备从后门开溜。他可不想待会食堂人太多,排队都得等上十几分钟。哪知这点动静却叫孙千尺察觉了,她叫住了后排往外猫着腰往外走的薛连朔:“后面那位同学!你干什么呢?!”薛连朔一惊,脚下抹油,飞也似的冲了出去。孙千尺表示,既然有同学提前溜走,那咱们就重新点一次名。台下的学子哀鸿遍野,各个不胜其烦。孙千尺将书卷起,攥在手里,又想了几秒,愤愤然作罢。 提前溜走的薛连朔在一食堂点了一份什锦炒面,还有一盘孜然烤鱼,挑了个位子,坐下来大快朵颐。有条信息发了过来,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来看,是上次那个号码。上书几字:“帅哥,我是小宇,我们能再见一次面吗?”薛连朔三下五除二直接把信息删除,把号码拖进了黑名单,充作没看见,继续吃面。 吃完的时候,薛连朔端着盘子往餐车处走去。他偶然一瞥,看见了温小匀和一个高个男生在排队。再仔细一看,那男的就是几日前的那位体院的陆同志。此君如今换作了一副殷切的温和面目,似乎在问温小匀要吃什么。温小匀表情还是很冷淡,抬头看着他,然后随口说了句话。薛连朔将餐盘放了上去,然后擦擦手走人。 这件事又是过了一个星期他才与李岩铭提起。李岩铭表示,妈的,都跟人吃上饭了,绝不能被那情敌捷足先登,他要开始加快行动了。薛连朔兴趣缺缺,打了个哈欠,你加油,他说。 薛连朔正被自己的事情烦着,才没空搭理李岩铭。他在一个月前的时候,跟一个同性交友聊天室里的人交换了号码,那人给他发了照片,是他喜欢的类型,干净阳光,挺可爱的。哪成想见了面却是只黑粗壮的棕熊——此话不能怪薛连朔太刻薄,但实在是十分贴切的了,设想一下,一个身高168左右的男子,皮肤黑,五官平庸,体格矮壮,毛发蓬松而繁密,那不就是类似于棕熊吗?所以总得来说,薛连朔对他的评价是十分中肯的。薛连朔见了此熊,是大骇不已,连连后退,说道:“我操你妈,你给我发假照片?!” 那熊非常不服气,说道:“我叫人稍微修了一下图,那也不能叫假照片吧?” “那还不叫假照片?大哥,别耍我了好吧。算了,你这么不诚信,我们没法交朋友,我走了拜拜。”薛连朔怀着一颗纯真交友的心,却被现实击得稀碎。那名叫小宇的棕熊却还屡次找上来,频频打电话发短信来骚扰,薛连朔耐心地说了几次,却没能止住对方日益高涨的热情和脸皮,他只好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6 直接给拉黑了。但小宇堪称是牛皮糖界的翘楚,换了个号码继续发骚扰短信,薛连朔很烦躁,很想把他找出来揍一顿。网上的东西,终究还是太他妈不靠谱了。薛连朔想。 第4章 向温小匀表白的那个晚上,李岩铭拉上了薛连朔还有另外的几个兄弟,在女生宿舍七栋的楼下摆了一个花海。那都是非常昂贵的品种,红白蓝三色间隔,形成了一个“wxy”的图案。有路过的女生频频侧目,有的眼里是钦羡,有的眼里则是鄙夷。薛连朔见李岩铭在等人的那副故作镇定的样子,不免觉得十分好玩,想逗他来着呢,温小匀就下来了。 姑娘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披在肩膀上,睡衣是小熊图案的,耳朵上两个毛绒绒的兜。她看着这繁花盛景有些茫然,李岩铭却直接上去了,“温小匀同学,我就是每天给你发问候短信的那位。”温小匀皱了皱眉,“哦,是你啊,手机也是你送的吧?”李岩铭说:“是啊,我喜欢你有一段时间了,你能考虑和我交往吗?”温小匀低下了头,似乎在认真地想些什么。李岩铭正等着人的答案呢,背后就传来了一声:“不能。” 他回头,嗬,这是何方神圣? 李岩铭不认得此人,但薛连朔却是认得的。那不就是那姓陆的吗?他这次没穿球衣,是穿了黑色t恤和浅灰色短裤,双手插在裤兜里朝李岩铭走去。薛连朔直觉要坏,连忙同另外几个朋友上前。李岩铭挑高了一边的眉头:“凭什么不能啊?” “因为她正在考虑和我交往。” “哦,那你可以退下了,因为你没什么机会了。” 薛连朔在心底笑翻了,李岩铭个怂货,平日里在他面前经常是一幅焦灼不安的样子,在这对手面前倒还有点架势。果不其然,那姓陆的被激怒了,握紧了拳头。薛连朔看着他那硕大的拳头,心想这要是落到了李岩铭身上,怕是要把他打进医院去。李岩铭只是看起来高,性格又比较横,其实打起架来根本没什么技巧和能力,几下就能被撂倒。万一真被撂倒,还得靠薛连朔把他送进医院去,麻烦可就大了。所以无论如何,得防着他们真干起来。 薛连朔叹了口气,横插到他们这对剑拔弩张的情敌中间去。“二位,别急着动怒啊,你们这就要干架的话,有没有考虑过温同学感受啊?”薛连朔还冲着一旁的温小匀挑了挑眉,“你说对吧,温同学?”哪知温小匀却冷冷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说道:“我还有书要看,你们请自便吧。” 陆培英喊了一声:“不是说好了我送你去超市买东西的吗?” “不用了,我改天自己去吧。” 李岩铭在一旁笑了出来,陆培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薛连朔又忙着打圆场:“行了行了,都这样了,赶紧散了吧。还真要打起来不成?”陆培英看见了他,有些吃惊,耸起的肩膀放了下去,他盯着薛连朔想了两秒,然后冲他说道:“你……上次那事儿,不好意思了,纯粹是个误会。” “哦,没事。”薛连朔不以为然,拉着李岩铭就要走。 “那个……”陆培英在背后又叫住了他,薛连朔回头,看着他那微微抬起的下巴,“要不下次我请你吃个饭什么的?” “不用了谢谢。”薛连朔就没打算搭理他。 那些花李岩铭没打算回收,就放在七栋的楼下,被路过的女生每人摘上几朵,过了几日也就什么都不剩了。李岩铭颇有些自嘲精神,说他的爱情之光洒遍了七栋的每间宿舍。薛连朔说你就是钱多得烧,脑子有问题。李岩铭笑了笑,问:“你脑子没问题,你给我支支招呗?” “没招可支,一边儿呆着去吧。” “哎我说薛连朔,你不会没交过女朋友吧?” “没。” “骗人,你小子看起来就身经百战。” “真没有。” “我不信。” 薛连朔放下了漫画书,认真地看着李岩铭,“你真想知道我的情史?” “想。” “我没交过女朋友,但是我有过一个恋人。” “……这什么意思啊?” “李岩铭,我交过男朋友,懂了没?” 李岩铭从他大腿上蹦了起来,这一下差点没跳到两米开外去。“操,你小子是同性恋?!” 薛连朔将漫画书又捡了起来,装作看漫画,心里其实有点酸,“啊,对,你有意见?” 李岩铭过了几秒,才慢悠悠地蹭回来,“那、那你怎么不早说啊?” “就你他妈这反应,我怎么跟你说?这不是看我俩熟了,我才跟你坦白的嘛。”薛连朔有点委屈。 李岩铭感受到了他的这份委屈,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他也算是个见多识广的,怎么能真为这点小事情而一惊一乍的呢?他拍了拍薛连朔的肩膀,“没事,就算是同性恋,我也是你朋友,不会歧视你的。” 薛连朔呵呵了两声,没怎么说话。李岩铭又问:“我斗胆问一句,你……不会对我有那方面的心思吧?”这话换来了薛连朔对他由下至上的扫视,“李同学,本人只对长得好看的有兴趣,你先去照照镜子如何?” “靠,老子长得这么帅,你看不上我?” 薛连朔大笑。 “说真的,跟……跟男的做是怎么一回事?”李岩铭又凑了过来,好奇地问。 “没做过,”薛连朔撑着下巴想,“我也不知道。” “好吧,你室友知道这事儿不?” “不知道,我不想让他们心里边有疙瘩。” “这么说,我是唯一一个知道你这秘密的人?” “可以这么说吧。” 李岩铭又高兴起来了,他觉得眼前这小子把自己当做了非常瓷实的朋友,这种信任与重视让人相当愉悦,他说:“放心吧,我绝对给你保密。” 薛连朔拍了拍他的手臂,“嗯,谢了。” 虽然这个秘密如果被广而告之的话,他会招致许多异样的目光,但这不是重点,薛连朔从来不大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该怎么生活还得怎么生活,学校也不能因为这点事情而开除了他。只是如果给身边朋友知道了这事,就非常麻烦,不至于歧视,但在交往上绝对会因此而变得有些不同,比如,他的室友可能就再也无法心无旁骛地跟他一起去洗澡了,也不会选择跟他偶尔挤一张床睡,甚至连东西也不能一起乱吃了,这种无形的隔阂会让薛连朔觉得很不痛快。所以他宁愿什么都不说。 今年学校的运动会推迟到了暮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7 秋,先前的另一个大型活动占了场地所以学校只好让学生们在更冷的时候出来放松身子骨。薛连朔他们是大一的,首次参加这种校运会,自然成为了活动的主力(而据他们了解,大二大三的学生们压根儿就不会来看一眼),王甘霖报了实心铅球,薛连朔则被塞了800米接力赛的任务。班里的男生实在是太少了,为了完成院里的指标,只能让他们硬上。团委给他们报上名的时候是这么说的:“王甘霖你看起来就敦实,不如去投铅球,薛连朔你腿挺长的,去跑步吧,为院争光,还有学分可以加。”王甘霖没什么意见,薛连朔倒是有些头疼,其实他根本就不怎么能跑能跳,光占了个腿长的优势而已。但团委当着全班人的面这么说,也不能让她下不来台,只好含含糊糊地给应了下来。 那天早晨天气挺冷的,薛连朔披了件三叶草的运动外套,里边是背心和短裤。阳光就跟那柠檬水似的淅沥沥落下来,落在手臂上都是凉飕飕的。实心铅球项目和800米接力在同一个时间段进行,所以他也没能先去看看王甘霖给对方加油,或是反过来。倒是梁稳跑过来给他递了瓶水,然后问薛连朔紧不紧张。他脖子上挂了相机,是被委托了为学院拍照的任务。薛连朔扭开盖子喝完水,说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高考。梁稳没说什么,把目光投向了下方的赛道。过了一阵子广播在嚷嚷,叫男子800米接力赛的同学过去准备。薛连朔原地蹦了两下,然后冲梁稳挥挥手:走了,拜。梁稳点点头:加油。 薛连朔是第三棒,站在赛道上等候的时候,他的心脏就像一面铜锣,被敲得梆梆响,把脑子都快震晕了。老实说,他就是做不来等待这件事,如果报名的是50米赛跑或是跳远,他就不会这么紧张,老怕自己接不住那根红白相间的棍子。终于地,那棍子来了,它被持在一个男生的手中,飞速地向他奔来,薛连朔将手摆在身后,准备接,然后在摸在棍子的一刹那猛然抓住,向前飞驰。哪知跑了没几步,因为过于仓促而脚下打滑,身体就失去了平衡,啪地直直地摔倒在了地面上,好在他及时将脸抬了起来,只擦到了下巴,要不然估计得把脸都给磨坏了。但当下他也没时间想脸是不是要被磨坏了,他想的是:妈的,事情坏了!他赶紧撑着地面爬了起来,想要跑,脚踝处的一阵剧痛却让他又重新地跪在了粗糙的跑道上,他来不及感受这种痛,他只觉得冷汗像瀑布一样冒下来(当然实际上这只是他的心理作用,在台上的同学看来他不过是一个面部表情呆滞的伤员),耳边听到了一些小小的嘘声,他想继续跑,却有老师过来吹了哨子,表示你不用再跑了,他还看到了尽头第四棒的同学朝他走来,低头说:我扶你去坐下吧。薛连朔脸涨得通红,那根接力棒在手心里变得汗涔涔。他被扶到了一旁的座位先坐下,然后梁稳过来了,看到他这个狼狈样子,皱了皱眉,然后在他跟前蹲了下来,轻轻握住他的脚腕。薛连朔龇了龇牙,疼死老子了,他说。梁稳说:走,我扶你去校医院。 去校医院的路上薛连朔情绪很低落。“阿稳,我给班里丢人了。” “别想太多,意外而已。” “我怎么老这么冒冒失失的,真想抽自己两大耳掴子。” “脸都成这德行了还抽,你想毁容啊。” 薛连朔吸了吸鼻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哎,容没毁,但我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估计到了毕业大家都还得记着这事儿呢,王甘霖知道了肯定又得拿这个做文章。” “他敢笑你,就让贺东知咬他。” 薛连朔笑了,“你当贺东知是小狗啊,指哪咬哪?” 说话间校医院到了。j大比较大,在北区南区各设了医疗场所,他们所在的北区的校医院比较老旧,是一栋二层小楼,外边的青灰色瓷砖本来也许是亮蓝色,但因为时间的关系,它们都变得灰了,就跟如今天空的颜色是一样的。梁稳搀着他进去,表情冷漠的女校医给他看了脚踝,说没有大碍,就是筋扭了,擦点药酒休息个把月就没事了。下巴上的擦伤也要上药,记得伤口尽量不要碰水。薛连朔看着她起身去后边的柜子拿药酒,然后就看见柜子边上有一张白色的小床,上边坐了个男生,正在给自己膝盖上紫红色的药水。他再定睛一看,哦,是那个陆培英。薛连朔吹了个口哨,陆培英抬起头看见了他,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浮起了一个笑容。薛连朔也冲他笑了笑。 “怎么,你也受伤啦?” “对啊,800米接力,摔了个狗吃屎,真够丢人的。” 陆培英将棉棒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哦,我是跑1500的时候摔的,后面坚持跑完了全程还拿了个前三的名次。” 薛连朔心想这人是怎么回事呢,有这么炫耀的吗。但他面上没显出什么,只是淡淡地说:“那你可真牛逼。” 陆培英搬了张椅子在他的旁边坐下,没看他架起来的脚踝,倒是将视线专注在他的下巴上,“你这里都擦破了。” 薛连朔点点头,噢了一声。女校医回来了,手里的托盘上是瓶瓶罐罐。她先给脚踝上了药酒,动作有点重了,把薛连朔揉搓地在内心嗷嗷痛叫。他没敢直接地叫出来,不知怎么回事,反正他不想在这姓陆的面前露出怂包的一面。梁稳抓住他的手,然后抽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汗。女校医这时有了表情,是一个微笑,她说:“你这孩子倒还挺能忍。”薛连朔眼泪都快疼出来了,听了这话只能勉强扯了扯嘴角。后来又给下巴的擦伤上了药水,估计跟方才陆培英上的那种是一样的,紫红紫红,像苋菜汁,涂在膝盖上还好,涂在脸上那就显得有些昭彰的愚蠢了,薛连朔瞥了瞥旁边柜子上的玻璃,想着自己现在估计出去都能站路边当红灯。他奇怪的是陆培英这人怎么老在一旁盯着他看,还一幅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心烦。虽然平心而论陆培英是个挺帅气的男孩子,但一旦摆上那种神情,什么脸都能显得招人讨厌。等薛连朔的伤口都处理完毕,陆培英就问校医:“医生,我的药开好了没?”女校医从一旁抽过来一张单子,然后说道:“知道在哪拿药吧?”陆培英起身,“当然知道,都来过这么多次了。”女校医又问薛连朔和梁稳:“那你俩知道不?”两人面面相觑,摇头。他们这种平日里没病没痛的,哪能常来校医院,所以自然是不知道的了。女校医给他们很快地开了回去擦的药水,然后说:“那你们跟那位同学一起去吧。” 因为梁稳一个人扶着薛连朔有些吃力,所以陆培英也帮忙搀着,但他自己膝盖上也有伤口,所以薛连朔有些不好意思。陆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8 培英身上是一种运动过后的汗味,从匀称遒劲的肌肉表面散出,裹着热气,透过薄薄的运动服传过来,让薛连朔更加地不好意思,甚至有点别扭。毕竟他是个同性恋,这个真不能怪他。设想一下一个正常的男人被一个身材突出的大美女靠得这么近,会起点小小心思,是很平常的事。至于说为什么他对梁稳或者刚才的那个第四棒同学为什么就没有这种尴尬,大概是因为薛连朔和他们熟得很了,没什么遐想的空间。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跟这姓陆的不熟。 他们在药房拿了药,然后出了大门。因为体育馆离校医院挺近,所以梁稳与薛连朔过来的时候是走路的,没去一旁的停车场骑车,这时薛连朔要回宿舍,却没了代步工具,就只能又绕回到体育馆去,非常麻烦。更何况梁稳还要拍照的,宿舍离得远,送他回去一趟非常耽误事。两人正商量着的时候,陆培英却骑了车停在他们的面前。“要不我送你回宿舍吧?看你的脚这么不方便。” 薛连朔看了看他的电动车后座,又看了看梁稳。然后说:“那就多谢你了。” 梁稳说:“那我就回体育馆去了,你自己上楼小心点。” 第5章 路上风挺大的,薛连朔的外套被风吹得鼓胀起来,像两片拖在身后的大翅膀。陆培英说你搂紧点儿,待会儿掉下去了。薛连朔用手撑住车座后边的不锈钢架子,表示不用了,掉不下去的。 “你住哪栋?”陆培英的声音在风里听起来有些颤动。 “二十七!”薛连朔稍微提高了音量。 “我住二十五,就在你们楼前面的前面!” “哦,那还挺近的。” 陆培英把车停在二十七栋的楼下,然后让薛连朔下车。他先将那只完好的右脚摆到地面,然后再将左脚横抽过来,缓缓地立着。陆培英将手穿过了他的肋下,然后说:“你住几零几?我扶你上去。”薛连朔说:“顶楼,612。”陆培英嗬了一声,“真够高的啊。”他们宿舍住的确实是高,平时提着重物上楼成了非常大的一种历练,但好在宿舍楼层高,光照通风则会比较好,两相权衡之下,他们也就觉得还挺值的。但这值,陆培英是感受不到了,毕竟他现在要扶着一个一米八出头的男孩子上六楼,而且这个男孩子似乎还不是很乐意跟他进行肢体接触,老往一边躲,搞得他很纳闷。“你乱动什么?”他问。 薛连朔心想你的手别老往我身上乱蹭,我快起反应了!但他面上只呵呵一笑,“没,我怕痒来着。” 陆培英嘁了一声,不以为然。又说:“你这么没体育细胞的,干嘛去跑接力?” “我们外院没人了,只能塞我上去呗。哎不对,我怎么就没体育细胞了?” “你忘了那时候在我面前怎么摔跤来着了?” “我那是刚学轮滑,不熟练嘛……”他稍微有点不服气,心里又想,怎么这对话听起来好像他们很熟似的,这姓陆的真是一个纯天然的自来熟,招都招架不住。 他们进了宿舍门,陆培英将他放在了椅子上,然后四处观望了两下,“你们宿舍还挺干净的。”薛连朔说:“那当然,都是我在打扫来着。”“哦,我们宿舍就不行了,一群脏了吧唧的,成天把臭袜子乱塞,厕所也不刷,如果有个你这样的该多好。”“本人可供对外租借,陆同学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真的?”“对,一天一千五,不讲价。”陆培英骂了声靠,然后笑了。 陆培英又跟他闲扯了几句就走人了,薛连朔把脚架在一旁,拿着本书在看,直到室友都回来了,看着他,面上呈现出的神情各异。王甘霖是憋着笑意的,贺东知是充满同情的,梁稳则是冷冷淡淡的。对于王甘霖这号将幸灾乐祸写在脸上的,薛连朔只想拿书砸他,但王甘霖无知无觉,凑了上来打趣:“我的小薛薛,你这下巴真是……当代艺术啊哈哈哈。”薛连朔的书成功地砸了出去,王甘霖嗷地一声,用脸接住了。贺东知则说:“朔朔,你也太惨了,我对此表示深切同情。别搭理王甘霖那货,你晚饭想吃什么,我请你。”薛连朔惊喜不已,若不是碍着脚踝的伤势,怕是要扑上去搂着贺东知不放了。 “东知,还是你最够兄弟!来,让哥哥亲一个……” “滚蛋,你敢亲就没有晚饭吃。”贺东知佯怒。 薛连朔嘻嘻地笑了,又从座位上垂死挣扎着起来,要赖上贺东知,给他的脸颊来个湿吻,然而还没等贺东知把他给推开,他就被梁稳的手揪住了后衣领,给掼回了座位上。“好好坐着,还想不想把伤养好啦?”薛连朔看见梁稳目光严肃的样子,下一秒就摊开手脚,做大字状,梁稳问你又想干嘛?薛连朔翻了个白眼,叫道:我死了! “怎么就死了?” “被你眼中露出的凶光杀死了啊。” 梁稳没绷住,嘴角微微透出点笑意,“傻逼。”他说。 薛连朔脚伤没好的那段日子,全靠室友轮流着搀扶,到了后来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遂改成单脚跳模式,自力更生。每逢周一至周三的早课,来得晚的同学皆能看到外院的一道风景,被传为新生中最亮的一颗星的那个男孩子,如今是颗不堪入目的跛脚星,一蹦一跳地上台阶,仿佛要从身上抖下很多的星屑,铺满脚下的地面。然而他又是绝对不要旁人来搀扶的(自尊心作祟的后果之一就是瞎逞能)——这一点伤了很多想趁机接近的姑娘们的心,她们都说那个德语系的薛某某真是太傲了,对谁都给冷脸。哼,他以为他是谁呀,下巴上还涂了一片红,傻了吧唧的样子。薛连朔偶然从别人嘴里听到这种评价,指了指自己的几个朋友,再指了指自己:“我很傲吗?没有吧。” “你这家伙就是对姑娘们傲,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姑娘们还不就是喜欢那些装酷的。” 薛连朔短促地笑了一下,“啊,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吧,姑娘们喜欢的是长着一张好脸的。”这句话引来了一番对他的小型殴打,他一边躲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姑娘们绝对不会喜欢一个同性恋的男孩子。他想。要是把自己这身份给亮出去,得省多少事儿啊,起码不会引来那些含义模糊的眼神还有词句粘连的书信,要知道外院本来就阴盛阳衰,他受到的来自异形的瞩目只会是普通数量的五倍。当然也不能说他反感,只是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来不知道怎么对付女性,从他接触的第一个女性——他妈开始,就不知道怎么对付,索性就装作不知道她们的那些心思。要说傲的话,薛连朔觉得自己是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9 有点的,但这种傲不体现在他的神态与言语上,而是像张网一样包裹着胸膛里的那颗心脏,这种傲具体就体现在把什么都不当回事儿,尽情嬉游人世才是最大的要紧。一旦形成了这样的心态,就很容易对人事物厌倦,因为没有什么玩具是可以永恒取悦一个人的,他有时从镜子里看到自己隐隐透出的一种厌倦的眼神,初生太阳背后的阴影,就会对这种眼神感到厌倦,从而使整个心情更加厌倦。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去看书或者睡觉,试图在杂梦之中与字里行间找出一点乐趣来,就像挤牙膏皮里的牙膏一般。 他的伤好得很快,下巴也不用再每天红彤彤的一片。这段日子他时常觉得自己是路边的一盏红灯,最好不要乱站,否则就是扰乱交通安全。伤完全好的那天他一个人跑出校外去吃过桥米线,那家店开在东门出去一百米的那条小吃街,味美价廉,加足了料也只要十多块钱。老板娘是个体重将近一百五十斤的矮胖妇人,额上缠着一条白色的横幅,上书二字:加油。这装束让薛连朔第一次来这家店的时候觉得对方是个日本女人,但她一开口就是纯正的湖南口音,诧异之余又让薛连朔觉得颇为亲切,他妈妈就是个湖南人,虽然他跟他妈一直合不来,但对湖南这个省份还是很有些血缘上的认可。薛连朔一直喜欢一个人吃饭,主要是因为一个人可以慢慢吃,不用等别人催,并且也不用让别人看自己的吃相。这样一说就显得他很腼腆了,但除了这点以外,他实在是一点也不腼腆的。此刻他又照例点了份米线,在角落里坐下。正在查看手机短信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道黑影,遮住了店内的吊灯光线。他抬头一看,一张人脸背着光,向下俯视着他。他眯了眯眼,认出了来人,是陆培英。 陆培英双手揣着兜在他面前坐下,“没位了,你这儿没人坐吧?” “呃,没,你坐吧。” 距离上次他俩见面已经差不多一月有余。此刻已经是初冬之季,寒流来袭,薛连朔围了深蓝色的围巾,穿了厚的黑色夹克衫,里边还套了件薄毛衣,就算这样还是有些冷的,他这人火力比较孱弱,一到冬天就要裹成一只熊。但陆培英就跟不怕冷似的,只穿了单薄的一件运动外套,下边还是普通的运动裤,他看起来毫无异状,面上甚至还有两团健康的、活跃的红云。薛连朔忍不住问:“穿这么少,不冷啊?” 陆培英嗤了一声,“不冷啊,我刚打完球,热得不行。” “运动员就是不一样哈。” 陆培英笑了笑,“你也可以的嘛,偶尔去打打球什么的。” “打不好,好像就没什么天分。” “我教你?” 薛连朔正要呵呵两声推辞掉,就听见柜台那边在叫号,他过去将米线端了过来,嘶呼嘶呼地吃起来。陆培英的神经好似电缆那般粗壮,愣是盯着对方吃,直把薛连朔盯出了一胸膛的不自在。正要开口说你干嘛老盯着我的时候,那边叫了陆培英的号,他过去端了米线,回来大口吃起来,总算不拿那灯泡似的眼睛盯着薛连朔了。薛连朔心想这人干嘛老盯着我,妈的,幸好早知道他是个笔笔直的,要不然会错意那可就尴尬了。陆培英一边吃一边跟他聊天,都是些口水话题,没有价值可言。陆培英突然又道:“你和那个李岩铭关系很好的样子。” “呃,也还好,我跟他是在社团里认识的。” “哦。轮滑社?” “对。” 陆培英闻言点了点头。 “你和他的过节还没解决啊?”薛连朔不经意地问。他和李岩铭已经挺久没见面了,也不知道最近这人是死是活。 陆培英夹起一筷子米线,沉吟了一番:“解决了。” “啊?” “他赢了,温小匀跟他在一起了。” 薛连朔一口汤呛在胸膛里,他猛烈地咳嗽起来,陆培英给抽了张纸巾,他咳完以后擦擦嘴,问:“怎、怎么赢的?” “我们打了一架。” “他赢了?” “没有。” “那你怎么……” “他被我揍了,温小匀给他递纸巾和纱布,却说我太狠太不留情面。我觉得我就是个傻逼。” 薛连朔想说是啊你才知道,然而没把这话给说出口,他干笑两声,道:“这个,天涯何处无芳草嘛,你也别太纠结了,看开点。” 陆培英笑了一下,“我看得很开啊,你觉得我很纠结?” 薛连朔又语塞了,他是个能说会道的,在陆培英面前却总有一种如鲠在喉的窒息感。他说:“有点,我觉得你挺喜欢她的……吧。” “是挺喜欢的,刚开始的一个星期确实觉得很不甘心。” “哦,那后来怎么?” “有个学姐跟我表白,我在考虑要不要跟她试一试。” “就这样?” “就这样。” “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上一个?你当初不是挺努力的嘛。” “追不到的就别浪费时间了,不如找新的人试试。” “忘得这么快?” “是啊,睡几觉就忘了啊。” “那你之前不喜欢她?” “之前是很喜欢,但那是之前啊。” 薛连朔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语塞了,因为对方根本脑子就只有一根筋,直突突的,由东贯西,思维都不带拐弯,记忆力应该归属为金鱼级别。陆培英面上露出了一点顽皮的、得意的笑,使他像个向伙伴炫耀玩具的小男孩子,他大抵是很幼稚的。但薛连朔觉得他这笑挺坏的,看得人心里有些打鼓,可能因为他是个同性恋所以见了这笑心里要打鼓,换了个女孩子也许要心里打鼓,鼓声还要更响亮清澈一些,但他干嘛要跟个女孩子对比呢,这个想法让他觉得有些忿恨了,端起碗大口喝着汤,把对方那张讨人厌的脸都挡住了。终于把汤喝完,他咣地放下碗,抽纸巾擦了擦嘴,“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等等,我也吃完了,送你回去呗。” 在回去的路上,他还是坐陆培英的那辆电动车,因为喝了太多汤的缘故,薛连朔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花瓶,肚子里全是晃荡的水,咕嘟直响。陆培英听见了,他耳朵大概好得很,在猎猎风声里也能听清对方肚肠里的动静,他嘲笑薛连朔:“喝那么多汤水,回去半夜得尿个不停,你上辈子没喝过水啊?” “你管我。” “我才懒得管你。” “那你说个屁啊。” “就说!你管我?” “我才懒得管你。”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10 “那你说个屁啊。” …… 如此几次循环,两人都觉得嘴皮干了,夜风将他们吹得很凉,像两根人形的冰柱子。薛连朔在二十七栋前跳下车,双手直搓,嘴里哈着轻柔的白气。他听见了陆培英说:“真没用,一点都不抗冻,你看我就一点都不冷。”薛连朔凑上前去,“是吗,真的不怕冷?”陆培英正要点头,一双冰冷的手就伸进了自己的后脖颈里,他打了个寒颤,一把抓住,将它们抽了出来。薛连朔冲他嘿嘿一笑,正要跑,就被陆培英揪住了围巾,一把扯了下来。陆培英将他的手直直地伸进了对方的衣领里,薛连朔一惊——妈的,这家伙摸的是前胸。那只冰棱一样的手穿过脖子到达了结实而平坦的胸膛,贴着皮肤轻轻摩挲着,薛连朔的心脏猛然地跳动起来,他想起来八百米接力的时候,他在前方等着那根白色棒子来到他的手中,心脏像一面被敲响的锣鼓,邦邦作响,他那个时候脑子就像被敲晕了一般,直冒白烟。眼下他也是这样,在那短短几秒钟之内他丧失了大部分的思考能力,整个世界退化了,萎缩了,黑夜将楼房、灯火、车辆、夜风、他、陆培英都吞没了,于是整个世界就剩下三个存在:黑夜、陆培英的手、还有他那起伏着的、敏感多情的胸膛。但几秒钟过后,他就清醒过来了,他猛地推开了陆培英,转头看向对方,他想他在那一瞬间还是没有调整好表情,如果不是的话,陆培英脸上不会出现疑惑而又尴尬的神态。薛连朔收起了那种被冒犯的、但又稍带愉快的神情,又显出了他那玩世不恭、嘻嘻哈哈的外在,他说:“你不要乱摸人家的胸,这是要负责的。”陆培英回过神,呸了一声,笑骂“你又不是女孩子,我负责个毛啊。”薛连朔上前,趁其不注意踹了他一脚,笑着跑走了。陆培英叫住他,他又跑回来,“干嘛?”他问。 “给个手机号呗。” 薛连朔报了手机号,陆培英输入完毕以后又问:“你有qq吧?” “有啊。” “报一下。” “45****03,干嘛,你想全方位三百六十五度骚扰我?” 陆培英骂了一句去你妈的,然后灿烂地笑起来,想跟你交个朋友而已,他是这么说的。 薛连朔揉了揉围巾的末端,没说话,只是跟着笑,然后挥挥手,走远了。 那个晚上薛连朔做了个梦,梦里是一片纯正的黑暗,不掺一点乳白光线。黑暗里他躺着,如同一具平整顺从的死尸。有双手从黑暗里冒出,摸上了他的胸膛,在乳头的位置来回抚着,像羽毛,像水滴。于是他不再像一具死尸,而是从那两处开始复苏,躯体变得生动而柔软,生命的浪潮一点点地向身体的每一处推开去,形成美丽的波纹,他的宇宙动荡起来,像一艘小舟。那手又逐渐向下挪去,握住了他下身的某根柱体,那柱体撑起他的宇宙,但现在那柱体被手轻易地捏住,上下耸动起来,他的宇宙动荡得更加厉害了,要无限膨胀起来。一道道白光穿过他的身体,从脚底披荆斩棘,直达脑髓,他颤抖起来,在这白光里睁开了眼,他看见了一张坏笑着的脸。在那一瞬间,他绷直了脊背,某个地方射出了湿热的液体,一股一股地流淌。他的宇宙开始坍缩了,像张被破坏掉的蜘蛛的网,柔软而无力地覆下来,变成了地上的一张扁平的画。他在这张画中像个襁褓里的孩子一般安睡过去。 隔天早晨的时候,他半睁着微微肿胀的双眼,盯着那白色床帘上的一只苍蝇,想着这么冷的天气怎么还有苍蝇呢,这不是很合理。但似乎有件更不合理的事,正待他去解决。对了,他昨晚做了个很刺激又很安详的春梦,梦里的对象是陆培英。他默默地想着这件事,身体都冷了。他爬下床,迅速地把裤子连同内裤都脱了下来,然后换上了新的。王甘霖在一边看见了,大声嚷嚷:“你尿裤子啦?哈哈哈。”薛连朔陪着打哈哈:“你他妈才尿裤子呢。” “哦,我明白了,是做春梦了吧?” “王甘霖,”薛连朔咬牙切齿,“你真他妈烦死人了。” “我说中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稳在旁瞥了一眼他丢在地上的裤子,又无声无息地转回了头。 薛连朔抱着裤子,拿上脸盆,跑去洗衣房洗裤子去了。他一边在冰冷的水柱下搓着内裤,一边脑子里轰轰作响。洗完裤子的时候,他看了看自己被冻得通红的手,再看看窗外被冻得青紫的天,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第6章 李岩铭和温小匀在一起之后,倒是很少来找薛连朔了,连社团的活动都不怎么参加。偶尔见到李岩铭也是他来外院找温小匀,但都是随手打个招呼,就屁颠颠地携女友走人。薛连朔有时也觉得有些无聊,但好在他和社团的其他人员都还算熟悉,所以也不算连个一起练习的伴儿都没有。方行舟已经不怎么带他了,毕竟他现在已经滑得挺纯熟,能跟上大部分人的活动,有时环湖或者环城都会叫上他。冬天的时候,这座城市要很晚才下雪,大多数时候刮凛冽的风,妖气横生,把人的外衣都割破,然后横着切进皮肤里。薛连朔是南方人,习惯了这种又湿又利的冷,虽然很难捱,但硬抗着就是,他有时独自一人滑行在风里,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孤独的武士。大一的课程很少,临近期末尾声,课都结了,只剩下可有可无的复习的工作,其他时间都闲得慌,于是他不顾严寒总要往外跑,室友问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这么大冷的天出去遛弯?他一边往脖子上套围巾,一边皱鼻子:我喜欢,我乐意。有一次他滑过校外的一座喷泉,泉眼寂静,泉水都结冰了,透过薄薄的青色冰层,可见底下的圆圆的硬币,它们铺成好几层,像形状规则的银灰色苔藓。他拿手戳了戳冰面,发现挺脆的,于是加大力气,终于使它出现了一条裂缝,然后逐渐崩塌下去,脏脏的池水漫了上来。他没戴手套,手指在池水里浸得凉透。此时是晌午时分,稍微升了温的日光如同母亲那粗糙而暖和的手,他在这抚摸下微微眯起了眼。但他其实并没有联想到自己的母亲,或者说,他一直是在努力地规避这种联想,因为那会使他心情在一定程度上变坏。那么不如就说这日光像爱人的手好了,爱人因为是他爱的人,所以那手指势必火热而多情,光泽而有力,一把可以攥紧他所有枝节横生的欲望,连根拔起。啊,那么这个爱人是谁呢,他想到这个问题,心情在一定程度上变得复杂。他觉得他可能需要一个新对象了,把旧的都抛在脑后,把新的迎接到面前。 他的手指在池水里轻轻地游走,池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11 底的硬币看起来很牢固地贴合着,好像不能被拨动,他心里突然有点痒,就想去捞一把,池水冰凉,他那想到情情爱爱的脑子正在发热,正需要冷静冷静。公园的管理员大爷在一边虎视眈眈,他也许觉得这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小伙子在计划着偷走池底的那些硬币。世风日下,大学生也要沦为偷窃贼!如果他要敢偷走那些代表了许多个心愿的硬币,那么本大爷就要替天行道,把这学生给抓喽。他看见那脚上穿着冰鞋的学生将袖子掳了起来,手臂伸进了池水里,好像不知道在进行些什么苟且的动作。管理员勃然大怒,嗬,果然是个偷硬币的贼子!他从树林背后的亭子中蹦出,精神矍铄地大跨步,朝着学生走去,吆喝着:“干什么呢!想偷钱?!”那学生被吓了一跳,从池边站了起来,手臂上附着的许多水珠淅沥沥地往下掉。 “没想偷钱,我就是……捞着玩玩……” “这么冷的天,在水里瞎捞什么,不怕被冻死啊!” 薛连朔想说你这也没有牌子写着不让人在水里捞来撩去的,但最后还是选择不要同大爷辩驳,那势必会输。他默默地把袖子掳了下来,手臂就跟不存在了似的那样冷冰冰。他觉得自己像个傻逼,不,就确实是个傻逼。于是他转身,朝着来时的路滑去。大爷在背后双手叉腰,志得意满,觉得领导该给自己加工资,那八百块钱压根儿就不值得他这番英勇威武的表现。 薛连朔漫无目的地乱窜,窜着窜着就流落到了李岩铭在校外的住处。他突然来了劲儿,在楼下就嚷起来。过了好一阵子,李岩铭那毛发乱糟糟的头才从三层的窗户里探出,他朝天上丢了个白眼,然后让薛连朔上来。 “那个,方便进去吗?”他在门口迟疑了一番。 “什么方不方便?” “你女朋友在不在?” “哎呀,不在啦,你赶紧给我进来,冷死你爷爷我了。” 李岩铭给他开了个罐啤酒,常温的。薛连朔一边喝一边问:“你跟温小匀在一起这么久了,也不跟我报备一下。” “这不是事情忙起来就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嘛,再说了,我不是给你发短信了吗,你没看见?” “哦……没看见,可能是漏了吧。” “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啦,”李岩铭在他旁边坐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就是随便溜达到你这儿了。” “这样啊,你们快放假了吧?” “是啊,都结课了,下周考完试就能回家。” “哎,真令人羡慕,妈的,我还有一门必修的考试安排在了下下周,都想翘了算了。” “那不行,补考很麻烦的。” “说的也是,啊,烦人!对了,你最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还不就是这样。” “没有找个女,不对,男的来玩玩?” “没有,找不到,你以为都跟街边大白菜似的随你挑啊?” 李岩铭噗嗤笑了一声,“也对,你的情况,那个,比较特殊。” “那你呢,温小匀怎么样?” “她?跟我想的有些不一样,但还行吧。” “就还行?” “唔,还行。” “听说你那时候和姓陆的打了一架?” “别提这事儿了……算了,还是提一提吧。要我说那陆培英就是个四肢发达的大傻逼啊,当然了,我去搅合人家的好事确实不大仗义,但那姓陆的崽子也不用这么狠吧,打人的时候简直是个疯子,打完了又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估计他有精神分裂外加严重的暴力倾向。小匀被他吓到了,挺生气的。你说这么粗鲁的大个子,姑娘得瞎了眼才能瞧上他,对吧?那次以后小匀就正式跟我了,”李岩铭的笑声很轻快,“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一开始看中的就是我,只不过缺一个契机而已。” 薛连朔长长地哦了一声,“陆培英真的把你揍得很惨?” “……也没有很惨,就是破了点皮。” “是吗,可是你眉骨上面还有点乌青。” “什么?!真的?”李岩铭跳起来,进了厕所,过了一阵子才出来,嘟囔着:“哪里青了啊?明明就没有。” “我随便说说的,你还真信。” “靠,薛连朔,看我不整死你。”李岩铭扑在他的身上,按着肩膀,上下乱搔一通,薛连朔怕痒,笑得满面通红,词句断裂:“别、别挠了,滚!” “叫爷爷我就放过你。” “不叫!” “那我就挠死你!” “别!你再、再乱摸我就要硬了啊!” 李岩铭大惊,从他身上滚落,目光炯炯,“我操,都忘了你是个搞玻璃的,硬了别找我,自己进厕所解决去。” 薛连朔嘿嘿笑,“滚,我才不会找你呢。” 又打闹了一阵子,两人又聊到了方才的话题。薛连朔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道:“陆培英真的那么暴力啊?” “可不是,我看得出来,这种人能把他拉拢了当朋友最好,拉不拢了就别凑前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罪他了被揍个半死。” “有这么横吗,我觉得他人还好啊。” “你跟他有往来啊?” “呃,见过几次,觉得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嘁,那他在你面前装得还挺像样的哈。” 薛连朔干笑了两声,喝口啤酒,结束了这个话题。 第7章 老实说,在这个学期结束之前,薛连朔总想着和陆培英见多一面,但奈何不是一个学院的,虽然体院和外院靠得很近,但实际上碰面的机会并不多。他也不知道要见对方做什么,兴许就是站在远处瞄两眼吧,他们也不熟,要薛连朔故意上去勾肩搭背的,他也做不大出来。但反正,他就是想看看陆培英,看看他最近训练的样子。但是机缘巧遇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他偷偷去了几次都没见着,也就这么算了。本来他也并不是一个执着的人,于是这点见不得人的小妄想就这么散逝,他也没有什么惋惜的心情。 寒假很快来了,春节之前,李岩铭很热情地要邀请他去他家那边玩几天。隔着几乎半个中国的版图,薛连朔其实比较想拒绝,但相比起在家对着他妈张芬的那张常年结满冰霜的脸,也许还是去看真实的冰霜更有意思一点。他走之前跟张芬说了两句,张芬也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地回他一句:记得回来过年就好。 薛连朔上了初中以后就再没有跟任何人提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12 及他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一开始是因为他的自尊心,到了后面就是因为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好提的,别人不问,他自然也没必要说。打从有记忆开始,他就没有过任何有关父亲的印象,据张芬说是出了车祸,去了天国。他妈单独把他拉扯大,所以他也没有什么丧父的痛苦记忆。不过小学的时候,还是有些缺爱的,尤其因为张芬是个麻木而冷漠的女人,就像一块海绵,把外界的变动统统吸收进去,但却不动声色,任世间风云变幻,她还是那块方方正正的、毫无反应的海绵。薛连朔尚且年幼的时候曾因这冷而感到极大的痛苦,哭闹不止,不说自己要爸爸,只说自己要换妈妈,张芬把他推了出门,俯视着他说:那你便找去吧。那天下午薛连朔手掌拍得通红也没能让门打开,天色很晚的时候张芬将他拉了进去,说:以后再说要换妈妈,你就永远也别想进来了。从此薛连朔再也不曾说过类似的话。 飞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给张芬打过去电话,张芬似乎在睡觉,被吵醒了,很不愉快,含糊应了声就挂了。薛连朔使劲儿捏了捏手机,抬头便看见了来接机的李岩铭。 他在李岩铭家玩了三五天,坐他的车出去兜了风,还去逛了几个展会,去了当地知名的酒吧。但这些都没能给他留下什么深刻印象,真正给他留下印象的是李岩铭的那个弟弟,叫什么世远来着。他弟弟长得不错,起码比李岩铭好,看起来年纪还很小,性格有点孤僻的样子。薛连朔有心逗他玩,哪知却撞破了对方的秘密,原来他弟弟也是个同性恋。薛连朔说不出是滋味,高兴也好,吃惊也罢,但反正他觉得还是别让这小孩走弯路了,哪成想苦口婆心劝了几句,却被对方的冷言冷语噎得满肚都是气,这小孩真挺讨人厌的,薛连朔心想。李岩铭告诉他,这小孩跟他不是一个妈生的,薛连朔笑着揶揄:难怪他跟你长得不像,他可比你好看多了。李岩铭不服气,几乎要将他捶出家门去。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这小孩,他很快回了家,要和他妈过年。老实说,他们家过年实在是十分冷清的,他倒宁愿留在东北了。张芬不喜欢跟娘家的亲戚往来,而薛连朔的父系家族可称是人丁凋落,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亲戚可以走动拜访,只偶有几个亲朋在初五初六会来送几样年货。薛连朔自小就因此而红包颇薄,张芬似乎感受到她小儿子的不快,故而自己给他加厚了一些,此举一直持续到薛连朔到了不拿红包的年纪为止。 虽然冷清,但两个人的年夜饭还是得吃的。张芬懒得做饭,直接叫了酒店的外送,琳琳琅琅几个大盒子。薛连朔一边看她在厨房里盛盘,一边打开电脑上网。刚登上聊天软件,就哔哔跳出来几条消息,都是来加他好友的。他先前在一个同志交友网站上放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没想到这么快就找来了。他逐一点开来看,都是问些帅哥你多大了、弟弟我们做个朋友吧之类的问话,他一边看,一边提防着张芬突然出来,然后他就看见在这些信息中有一条很简短,就一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薛?来自一个昵称叫做l的人。 薛连朔想,这人大概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网站上的人,也许是同学吧。他点开资料看了看,年龄十八,生日是八月十六,狮子座。薛连朔同意了他的好友请求,然后发过去一句话:你认识我? 那人不在线,头像是灰色的。薛连朔放下了电脑,去吃饭了。等到年夜饭吃完,他帮着张芬收拾完以后,回到了电脑前,发现那人上线了,还回复了他的信息,依旧很简短:对。 “哦,你是?” “陆培英。” 薛连朔吃了一大惊。 第8章 薛连朔一惊之下,竟打了个嗝,接下来他就一直不停地在打嗝中进行着这场忐忑的对话,非常郁闷。 l:在干嘛呢? 洪湖水:呃,刚吃完年夜饭。 l:哦,我也是。 洪湖水:新年快乐! l:同乐。 l:对了,为什么昵称叫洪湖水? 洪湖水:这个嘛……因为洪湖水很浪。 l:…… l:挺好笑的。 洪湖水:我也觉得很好笑,哈哈。 l:嗯,你看起来确实挺浪的。 洪湖水:陆同学,你有一双慧眼。 l:有女朋友吧? 洪湖水:这个嘛,你猜? l:还不止一个? 洪湖水:嘿嘿,让我逐个数起来怕是天都要亮了。 l:出去买包烟都能遇见几个相好的? 洪湖水:差不多就这水平,哈哈。 薛连朔也不明白怎么还就跟陆培英贫上了,说得真有那么回事似的。后来陆培英又陪他瞎掰扯了几句,然后就下线了,薛连朔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自己真是典型的满嘴跑火车,没有一句是正经的。估计在陆培英心里,他的形象又要大跌一番了,但具体他在陆培英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他也没底。发贺年短信的时候,他选了一条比较有文采的要群发给亲朋好友,又想了想,将陆培英的单独挑出来编辑,修改了两三个字,整体大意不变,但确实是独特的,有区别于其他完全相同的短信。他为此感到一种隐秘的快乐,好像一个作弊的小孩在课桌底下悉悉索索,又紧张又得意。 突然一条陌生的短信发了进来,他点开看,上面写着:你最近还好吗?交了新男朋友? 他第一反应是,那个名为小宇的类熊生物又缠上了他,于是他发过去:你他妈烦不烦? 那号码许久之后才又发来一条:薛连朔,我是陈施勤。 薛连朔遭受了今日的第二番惊诧攻击,他迟疑了一下才回:呃,对不起哈,我不知道你这个号码,还以为是骚扰短信。 陈施勤又回了他:没事,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薛连朔有些烦躁:还行吧,没交男朋友。 陈施勤又问:大学里面没有你看得上的? 薛连朔:我专注学业呢,没空谈恋爱。 陈施勤回了句:呵呵。 薛连朔如获大释,这两个字意味着他不用再回复信息。他将手机随手一丢,然后吃水果去了。陈施勤是他高中时候的恋人,是个学播音主持的音乐特长生,皮肤很白,长相不错,就是有点过瘦,性格也有点娘气。薛连朔和他在学生会里认识,见过几面后他便开始给薛连朔传书信,纸张是白底的,有红色的格纹,上头都是一些现代诗,薛连朔那时去查了查,有的是波德莱尔的,有的是叶芝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13 的,薛连朔不明白他干嘛老给自己抄一些诗过来,直到高二的某一天,陈施勤直接把他叫了出去,然后跟他:连朔,我喜欢你…… 薛连朔永远都记得他那时的眼睛,含着两泡柔和的泪水,很生动漂亮,很惹人怜爱。于是薛连朔替他擦去将落未落的泪水,然后说:嗯,我知道了。 你不觉得恶心吗? 不觉得,其实我也喜欢男的。 于是他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一起了。这种关系当然是瞒着所有的人,最初的那些时候,薛连朔因为这种战战兢兢偷偷摸摸而感到窃喜、愉悦,但到后来就觉得有些无趣了。他毕竟是个好玩外放的人,陈施勤还是太文静内向了,相处起来有些累人。高考以后他们顺理成章地分手了,陈施勤艺考失利,没能拿到想要的证书,去了西北的一所大学,在临走前叫了薛连朔出来吃饭,薛连朔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答应,也没有记下陈施勤换了的外地手机号。这是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青春宴席,该散的时候就千万不要留恋,薛连朔是个不回头的人,从来都是。 有的时候,他由衷地觉得自己这样很酷。 新年过后不久,他就回了学校。学生提前返校的不多,校园里空荡荡的,唯有冬风携着薄雪在四处游走,所到之处,尽是一片呜呜作响之声。有一日,他在校内商业街上的一家餐馆吃饭,偶遇一位自称是本校摄影系的学生,他带着热情来问薛连朔最近是否手头缺钱,薛连朔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是搞传销的。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人给杂志拍照,缺一个顺眼的模特。薛连朔百无聊赖之际,就接了这份校外的兼职,却不料给这本名不见经传的小杂志拍照的时候,除了一条泳裤之外,竟什么都不穿。南方的室内没有暖气,老旧的空调吹出的暖风几乎没有什么力度,他冻得厉害,只想蜷缩起来,那位摄影师很不满,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蝇。薛连朔只能依照要求僵硬地摆动作,好像绑在十字架上受刑的耶稣基督。拍完以后他过去看片子,发现自己还挺上镜的,在一旁傻乐起来,呵呵直笑。那杂志的负责人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你还是大学生吧?” “对啊。” “那你知不知道咱们这杂志的受众群体是哪些人?” “啊?哪些?”薛连朔有些懵。 “哎呀,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过来拍?我老实说吧,咱们这照片就是专门提供给同志的。” 薛连朔回过味来,哦了一声,“你的意思就是,会有男的看着我的照片打飞机?” 负责人有些尴尬,他的额上长出汗珠,“对的,你觉得很恶心?” “还好。” “那就好,”他又笑起来,汗珠蒸发在空气里,“小薛啊,考不考虑做我们的专职模特?” 薛连朔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算了吧,我可能没有时间。” 负责人又说了几句,见劝不动,也就算了。薛连朔来拍这照片其实也不是因为缺钱,只是因为闲着没事儿做,觉得拍照片挺好玩的,但要他正儿八经当个男同杂志的模特,他还是感到有些别扭的,说不出来原因,但反正就是不大喜欢。 拿了钱,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的时候,薛连朔又迟疑了一下,回去找那负责人,支支吾吾地问:“那照片能把脸裁掉吗?就是只露身体……” 负责人用慈爱而怜悯的眼神看他,只不过因为他的眼睛形状类似倒三角,所以这目光显得有些轻蔑:“当然不能了,你虽然身材不错,但脸才是最大的卖点,放心吧,这杂志都是地下渠道贩卖的,你周围的人肯定不会知道。对了,你真的不考虑跟我们长期合作?” “我缺钱的时候会找你们的。”说是这么说,但薛连朔觉着自己应该不会来第二次了。 “那行,你拿着我的名片吧。”负责人塞给他一张薄薄的卡片,上书三个大字:林经理,下面一排小的数字是手机号码。薛连朔将它随手揣进了兜里,然后笑笑,走人。 第9章 新学期开始,是一个美好的、漫长的、将要缓缓过渡到夏季的学期。薛连朔稍稍从自己身上扫掉了上学期遗留下来的那种懒散之气,变得有些积极起来了,损友们纷纷问:是否吃错了药还是装错了魂?与此同时,他变得爱往运动场跑了,对此,热爱跑步的王甘霖表示大为赞赏,他的原话是这么说的:就该这样!成天软趴趴的,哪里像个男人嘛。只不过,这薛连朔怎么老往北操场跑呢?明明南边的就比较近,何必舍近求远? 自然,薛连朔舍下了这点辛苦的脚程,求的是别的龌龊晦暗之事。这种事最好是藏在心底,要说出来了就得将生活搅个覆地翻天。可惜的是,他没能再见到想见的陆培英,有时甚至在暗暗想:莫非这家伙换了个训练场地?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三月下旬,草长莺飞花团锦簇的时节。那时他已经不再抱什么祈望,几乎是要放弃了,但已经形成了跑操场的习惯,就一直这么坚持了下去。有一日他照例往北操场跑,沿着跑道慢慢地走,然后撑住一边的杠杆做引体向上,他的耳朵里塞着耳机,在听英国的一个乐队,叫theperishers,主唱一直很哀怨惆怅,唱到第五句“it’s all over now”的时候,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松开手,跳下地面,回头一看,在那一瞬间觉得,的确是all over now,但在over之前,他还是要小小地高兴一番的。陆培英剃短了头发,青色的发茬在暮光中染着一点点的碎金,鼻尖上冒着一些汗珠。他抱着篮球,打量了一下薛连朔:“在干嘛呢?” “呃,锻炼身体……” 陆培英笑了一下,两排牙都在发光,“干嘛不去南操场,那里不是离二十七栋更近?” “这里的景色比较好嘛。” 听到这话,陆培英四处张望了两下,映入眼帘的尽是荒沙野草,近来学校在这附近修建一栋新的教学楼,将一大片废弃的草地都夷平,土堆一个连着一个,就像坟包似的。这景色如果能称为美,那么南操场的那一大片花圃估计可以评上五a级景区。但陆培英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笑,笑得薛连朔直发毛。突然陆培英听到了后边的同伴在召唤,于是冲薛连朔扬了扬眉毛,“我要去打球啦,你慢慢欣赏景色吧。”薛连朔傻愣愣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对着沙池发呆去了。他注意到那沙里有蚂蚁,成群结队地从边缘冒出来,黑色,肚腹极鼓。看了一会儿蚂蚁的迁徙运动,他站起来拍拍膝盖,然后慢慢地走向旁边的篮球场。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14 他在球场旁的石椅上坐下,太阳已经要落山,万丈金光将世界照得好像很温暖,但其实早春的天气一点也不温暖,他屁股底下的石头就冷得很,幸亏他穿得厚。他看见陆培英在球场上跳跃、奔跑、碰撞,在橘黄色的暮色中,他变成了一道黑色的生动的剪影,就像皮影戏里的那样,甚至让人怀疑他身上是不是有根维系着生命的绳子。他很健硕、活泼、勇敢,如果他是宗教里的神祇,那么他的化身大概会是一只生猛嗜杀的豹子,或是一根熠熠生辉的金刚杵。可惜他是一个血肉之躯的凡人,所以我们也只能说他像,不能说他就是。薛连朔在一旁玩手机里的游戏,一个黄球,向前滚动,躲避着尖刺与深渊。他一边玩这个游戏,一边抬眼看陆培英,有一阵子,他希望他操控的不是手机里的球,而是陆培英手里的那一颗。然后陆培英就进球了,从一个极远的距离。他兴高采烈地嚷起来,伸长手臂将队友拉进怀里,汗水四处乱撒。薛连朔就想,不就是一次训练吗,值得那么高兴?还是说,陆培英就是一个很容易高兴也很容易不高兴的人呢?他一边这样胡思乱想,一边就发现,陆培英看见他了。 第10章 陆培英丢下了同伴,朝他大步走来,开口第一句就问:“有水吗?” 薛连朔从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给他,那是喝过的,只剩三分之一。陆培英大口地将它全部灌了进去,然后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准确无误地将瓶子抛进了三米开外的垃圾桶。他在薛连朔旁边坐下,大大地伸展开身体,手臂在脑后叠着。他没再开口,于是薛连朔也就一直这么冷着没说话。 隔着一道深蓝色的铁丝网,薛连朔看见球场外有一只黑白相间的猫打西边慢慢走过来,它周身雪白,唯有耳朵与嘴巴处是三处突兀的黑。“好久不见,原来跑这儿来了……” 陆培英听见他的喃喃自语,“什么?” “哦,我说那猫。”薛连朔指给他看。 猫走近了,陆培英看了看,说:“好像见过。” “是啊,之前它不是在我们那几栋宿舍楼附近徘徊吗。它有名字的。” “嗯?叫什么?” “希特勒。” “为什么?” “你看它嘴巴上面的黑斑,不是很像希特勒的胡子吗?” 陆培英笑了,“你这么说是有点像。” 薛连朔也笑,“你喜欢猫吗?” “还行吧,不怎么喜欢小动物。” “那你可真没爱心。” “它们掉毛啊,而且很吵,很麻烦,就像小孩一样。” 薛连朔正要说小动物比人类小孩可爱多了的时候,他的左耳就被陆培英捏在了手里,他一惊,连忙甩开。“你干嘛?!” 陆培英还盯着他的耳朵,“我就在想,你打这么多洞,不疼啊?” “刚打的那一下有点,后面就没感觉了。” “娘们儿兮兮的。” “我呸,你他妈才娘们儿兮兮的。” 薛连朔刚说完,腰就被对方狠狠掐了一把,他吃痛之下,叫了一声。这姓陆的,手劲儿果真不是一般的大!薛连朔有点恼了,捶了他胸口一把,然后站起身来。陆培英捂着胸口看他:“生气了?” 薛连朔哼了一声,“没有。我要走了,你回去打球吧。” “哎哎,等一下,”陆培英皱了皱眉,“都结束了,我也要回去了,咱俩一起呗?” “你不跟你朋友一起回去?” “嗐,懒得搭理他们。” “骑没骑车?” “没有。” “那你呢?” “我也没有。” “得,一起走回去吧。” 马路上有一道白色的粗线,它沿着灰色的水泥路面爬行,在二食堂的东面拐了个弯,然后伸进了较为阴暗的林荫底下。薛连朔看着这条白线走,好像要将目光粘在它的身上,让它带着他一起远走高飞。陆培英刚才转头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发现陆培英还是要比他高一些的,而且高得挺明显,这么看来,还是穿着冰鞋会好一些,他自打高中以后就很少被人这样用微微下倾的眼神看着,这让他觉得有些不痛快。旁边的草丛里有个什么活着的生物在发出啾啾的叫声,就像用一片薄叶子能吹出来的那样,在早春的空气里,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安宁祥和。现在已经比较晚了,天色黑下来,微微刮起了一阵料峭的春风,惊起人身上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薛连朔裹紧了外套,陆培英问:“冷?” “还好啦。” “饿不饿,去吃饭吧。” “好啊。” 二食堂的高大身影在他们面前逐渐变得清晰,从前它有一个破旧的屋顶,上面堆满了各种废弃建材,但打他们这一届入校开始,它就经过了一番修缮,自此拥有了一个美丽的斜屋顶,日头西沉的时候,光会像尿液一样从顶部流下去。他们掀开帘子进了一楼。点完菜以后他们端了碗盘在一旁找了座位坐下,方才的时候薛连朔没带卡,刷的是陆培英的,他有点不好意思,陆培英说没事,下次我刷回来就是。薛连朔就想那么还会有下一次,想想还有点麻烦。他们吃饭的时候聊天,陆培英好像喜欢听他说话,这大概不是错觉,因为陆培英的眼神是专注的,这样盯人的眼神其实有点不礼貌,但是他业已经习惯了。薛连朔平日里说话的节奏比较快,话题也跳得比较快,但此刻却把速度放得慢了,忽而带了点忐忑与不安似的。 炒菜里有西兰花,像一棵棵的小型树冠,薛连朔不喜欢吃,将它们统统挑了出来,却遭到了陆培英的小小反对:“不能挑食。” “不喜欢吃,味道怪。” 薛连朔觉得陆培英跟他说这话的时候像他的爸爸,或者哥哥,其实他也不知道爸爸或者哥哥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因为他从小也没有,但他就是觉得像。张芬从小才不管他挑不挑食,若是不想吃了,就直接倒掉,也不用苦口婆心逼迫。陆培英管他的样子让他觉得有点新鲜。李岩铭说陆培英是个暴力狂,精神分裂患者,他觉着这说法有些夸张了。经过这顿晚饭,他知道了陆培英是体育特招生考进来的,从小就练田径和篮球,独生子,父母双全,交过非常的女朋友。薛连朔听到这里的时候问:“上次那个学姐的事怎么样了?” “哦,我还没答应呢。” “不是说准备试试吗?” “哎,再说吧,一时半会儿的突然不想谈恋爱了。” “被温小匀伤透了心,难以自拔吧。”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15 “放屁!” “被我说中了吧,哈哈哈。” 陆培英瞪了他一眼,然后就没想再回答,反问道:“那你呢?” “啊?” “不是说有七八九十个女朋友?” “随口说的你也信,我靠。” “操,我怎么觉得你嘴里就没一句可靠的。” “猜对喽,我说什么你都得存着三分的怀疑态度。” “真想揍你。” “你舍不得。” 陆培英微微睁大了眼睛,“凭啥就舍不得?” “因为你要揍了我,老子就不还你饭钱了。” 陆培英笑了一下,“无赖。” “你可说对了,小时候周边的孩子都不肯借我玩具和书,就因为我是个方圆百里都出名的小无赖。” “真的?那你也是活该。” 薛连朔嘿嘿一笑,“我当然是……骗你的啦……” “满嘴跑火车,就没一句真话,”陆培英拿筷子点了点他,“你究竟还有什么是骗我的,该不会你是男的这一点也是骗我的吧?” “操,这个居然也被你发现了,大哥,您果然火眼金睛。”薛连朔将筷子拍在了桌面上。 “不会吧……”陆培英装作认真地琢磨起来。 “当然会了,不如咱们现在就验明正身。”薛连朔又是那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样子。 陆培英顿了两秒,然后放下筷子,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着骂他:“你个傻逼,快点吃饭!他妈的。” 吃完了饭回宿舍,贺东知一见他就问:“发生什么好事了?笑得这么开心。” 薛连朔摸了摸头,“有吗?没有吧。”然后没等贺东知说话,就脱了鞋爬上床去了。贺东知在下面还要继续追问:“哎呀有什么好事告诉我嘛也让我高兴高兴……” “不告诉你。”薛连朔觉得贺东知简直烦死了,像个罗里吧嗦的三姑六婆。 贺东知又在他床下徘徊了一阵,想了想,故作夸张地嚷道:“你不会是恋爱了吧?” 薛连朔本想矢口否认,但不知怎地居然就迟疑了一下,这点迟疑让贺东知捉住了,他就好像猫捉住老鼠一般,更加地兴奋起来,“哦……你一定是恋爱了,哈哈,快告诉我是哪个妞儿?”薛连朔正要骂他烦的时候,宿舍门被打开了,他往下瞥了瞥,是梁稳回来了。 贺东知把头转向梁稳,说道:“阿稳,连朔谈恋爱了。” “靠,别乱说!”薛连朔将头探出了床栏,恨不得要咬他。 “真的,你看他脸上都写着四个字:春光乍泄。” “贺东知,你脸上写着四个字:我是八婆。知道吧?” 梁稳看了薛连朔一眼,那只是极寻常的一眼,平日里梁稳也许用它看书、看小池塘、看路边走过的一只野狗,但现在他用这眼神来看薛连朔,却令其无故地感到一丝凉意。梁稳不感兴趣地“哦”了一声,然后走向自己的座位。贺东知也察觉到气氛有点冷了下来,但平时梁稳就是这么个情绪起伏不太明显的人,他早就习惯了,于是调转了矛头又重新对上薛连朔,但对方变得沉默了,怎么戳弄也不出声,他只好蔫蔫地回去了。好吧,有时他也觉得自己有点烦,但这不是关心室友的感情生活嘛,难道人们都想生活在一个没有任何温情问候的世界?他真是不理解现在社会风气。贺东知在座位上坐了下来,看了一会儿书,然后打开电脑上网,突然接到一个昨天就已发下的消息——有一门课的小论文要打印好交上去。 “老刘的论文你们都交上去了吗?” “交了。”薛连朔和梁稳同时回道。 “我靠!我没交啊,完了完了。” 他急急地把论文赶完,然后翻找自己的u盘,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了,情急之下,他向着梁稳求助:“阿稳,u盘借我一下。” 梁稳嗯了一声,然后让他自己找,就在书架旁边。 “没有啊,你放哪儿了?”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梁稳站起来帮他找,在一堆书的顶上发现了u盘。然而那地方本来放着一叠画纸,被他的动作碰得滑了下来,像鸽子被切下来的翅膀一样,它们四处飞散。梁稳骂了一句脏话,把u盘丢给贺东知,然后蹲在地上捡画纸,贺东知拿了u盘就赶紧撤,所以也就没计较梁稳那种护崽母鸡的姿态(那些画纸仿佛就是他下的金蛋),如果他没有这么火烧火燎,稍微留心一点,那么敏感如他,大概就会发现梁稳这个时候跟平日里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那天晚上薛连朔又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是一只常年盘踞在古木上的蟒蛇,偶有一日在林叶疏朗间窥见有一花猫从树下路过,遂悄然滑行跟随,图的是从背后偷袭,将其吞入肚腹,但那猫一回头却变成了一只花斑虎,威武雄壮。虎的眼睛金黄色,好像太阳,它匆忙择路而逃,却丧命于虎齿之下,虎的牙齿雪白色,好像镰刀。 第11章 陆培英在四月底的时候有一场和别的学校篮球队的比赛,场地就在本校的体育馆,性质还是比较紧要的。那时他跟薛连朔在短信里稍稍提了这件事,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么薛连朔就只好回道:“什么时候啊,我看我有空没有,过去给你捧个场什么的。”一般人说只好这两个字,都会捎带点不情不愿的意思在里头,薛连朔觉得他要是摆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就太对不起自己所给的“只好”的定义了,于是他皱着眉,在宿舍来回踱了两圈,踢翻了王甘霖放在地板上的暖壶,幸好水是温的,没烫着人。王甘霖摘了耳机,翻了个白眼:“你最近都在想些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连王甘霖这个傻大个儿都看出来他最近魂不守舍了,薛连朔略略感到些着急。 那天四月十五号,下雨,整个天就跟泼了一碗芝麻糊似的,乌漆漆,黑黝黝。幸好比赛在室内,没有被影响到。薛连朔拉着另一个朋友一同前去,进场的时候发现比赛已经开始了,他们在后排坐下,有人遗留下的矿泉水瓶和泡泡糖的包装在四处乱飘,背后的天窗洒进一些灰色的雨点。中心的场地灯光大亮,照得每一个球员面上的汗珠都像水晶,他们是一群很有活力的年轻人,身材高大,行动矫健,毫不畏惧身体的大力碰撞。 薛连朔发现陆培英一贯打的是前锋,他投篮的时候样子是最夺目的,那时候他像是一个精神高度集中的猎手,人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都很迷人,都很光芒万丈。他的技巧很好,速度与灵活性也值得称道,但这些都没能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16 挽回局面,最终他们还是输了,125:130。薛连朔看得出来,对方确实非常强,而他们的那种强不在于个别队员的能力或是特别的技巧,他们强在整体的士气以及人员配合上,薛连朔隐隐觉得,陆培英他们的队伍人心有些散。但这个推断没有确切证据,他也就姑且当做一个猜测。薛连朔带来的那人却没看出来,他只是骂本校的不中用,浪费了时间。薛连朔皱了皱眉头,然后让他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了。 比赛结束以后他在更衣室门口见到了换回衣服的陆培英,他这次破例没穿运动服,倒是穿了一件深蓝的牛仔外套。他的面色看起来很阴沉,乍看之下好像外边的天色过渡到他的脸上,仅仅是天气原因而已。但薛连朔知道不是这样的,他心情大概是差到极点了。陆培英抬眼就看到了薛连朔,他朝他走过来,“靠,你还真的来看我打比赛,刚才怎么没看到你。” “突然有空就来了呗,”薛连朔双手插在裤兜里,笑了笑,“我坐在最后排。” 陆培英应了一声,没怎么说话。他在口袋里摸出了烟和打火机,然后冲薛连朔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出去抽一根。他们在体育馆外,靠着墙抽起了烟,抽的是万宝路,谁也没有说话。雨势变得小了,只剩一些靡靡细雨,软弱无力。陆培英终于说话,声音低沉:“最近队里矛盾很大,上场的时候都憋着股气呢。” 薛连朔心想这家伙最终还是没绷住,“哦,什么矛盾,说来听听?” 陆培英有些暴躁地碾灭了烟头,“就是换副队的事,有些人服,有些人不服罢了。” “新副队是哪个?是跟你关系挺好的那个黄毛?” “新副队是我。” 薛连朔转头看他,却只见到他坚硬锋利的侧面,很鲜明又很寂静。“那恭喜你了,不过新人上位有争议是经常的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积极一点吧。” 陆培英低低地嗯了一声,薛连朔拍了怕他宽阔的脊背。这时从雨里冲过来一个人,很久以后薛连朔回想这一刻,总觉得这人就是突然出现的一个存在,画面完成度良好的油画上出现的一滴墨汁。这人是个女孩儿,身高一米六二左右,短发短裙,五官挺清秀。她将伞收了起来,然后冲着陆培英说:“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你好久了。” 陆培英冲她笑了一下,“有什么事吗?”然后悄声对薛连朔说:“她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学姐。” 薛连朔哦了一声,就见着她跟陆培英不痛不痒地谈了几句,然后将目光转向自己,她微微抬了下巴,眼神带着点好奇,“呃,这位是?” 陆培英介绍道:“这是我朋友,外院的,姓薛,薛连朔。” “你好你好,我是这人的学姐,叫蒋苹萱。” 薛连朔朝她笑了一下,“嗨。” 蒋苹萱也笑了,她笑起来像颗枝头上的苹果。“我们呆会儿要去吃饭,要不要一起?” “呃,不了,我还有点事儿。” “那好吧。”蒋苹萱冲他眨眼。 陆培英转头说:“你要先走了?” 薛连朔点头,笑笑“是啊,你们去吧。” 当天晚上,据王甘霖同学的原话是这么说的:“我怀疑他大概跟我的暖壶有仇。”正正当当放在走道旁,薛连朔却依旧不小心将它踢翻了,这回他就没那么幸运了,暖壶里有刚打好的开水,他的脚背被烫了一片红。梁稳给他拿药擦的时候就见着他在那儿要哭不哭的样子,有些没好气:“叫你不小心。” 薛连朔没搭腔。 梁稳蹲在他的面前帮他上药,“你最近很奇怪,不会真的恋爱了吧。” 薛连朔心想他怎么也变得跟贺东知似的,难道八卦这种病真的会传染? “没有,”薛连朔有些不耐烦,“真他妈的没有。” 梁稳还是淡淡的,“说说而已,发什么脾气。” 劳动节的时候学校放了七天的假,薛连朔没想到有什么好的安排,倒是李岩铭来约了薛连朔一起去青岛玩一趟,薛连朔一问,原来他还叫上了一堆男女,其中自然包括他的现任女友温小匀。薛连朔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在小的时候他去过青岛,那时他六七岁,坐在一边看大人们喝扎啤,张芬让他自己剥蟹壳,他的手被划了好几个大的口子,然后被张芬斥责了。那时张芬尚且年轻貌美,还有着一颗渴求艳遇的心,她将薛连朔暂时放逐了,然后自己变成了一只冰冷又漂亮的蝴蝶。当然了,那个时候她在青岛遇到的男人后来都不曾再联系过,薛连朔却依稀还是记得他母亲那时最喜欢的一个男人长着一张黑黝黝的面庞,说话声音很低,他还给薛连朔买了一堆糖果,塞得口袋鼓鼓囊囊,滚落下来几颗,掉进花丛里,找不到了。所以后来的时候薛连朔想起青岛总要记起手上的伤口还有嘴里的甜味。 梁稳报了校外的一个绘画班,这个长假他跟着画班出去写生,去的是江西的乡下。王甘霖和贺东知想去苏州逛逛,问了薛连朔要否一起跟着去,薛连朔摇摇头,“算了。” “你怎么都不出去走走,放假在宿舍呆着发霉啊?”贺东知是这么说的。 薛连朔打了个哈欠,“我懒呗,你们路上小心哈,记得给哥哥我带点礼物回来。” 其实这话也不算诓人,他的确是没什么劲头。想着与其出去热热闹闹地人挤人,倒还不如安静呆着,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有了兴致就出去滑两圈,在附近酒吧喝个酒什么的。假期的前四天他也的确是这么过的,直到第五天的时候他受到了来自高中同学陈施勤的一条短信,“我来j市了,方便带我玩玩儿吗?” 第12章 薛连朔去火车站接人的时候,是个晴朗的夜晚。陈施勤身上挂了好几个包,大的小的,灰色的蓝色的,看起来就像个行色匆匆的旅人。薛连朔接过他手上的那个行李袋,然后让他先钻进出租车里。在夜里的时候,路灯的光会被风吹散,它们在车窗外就像一群群疾速游动的小水母,人置身在这样沉的黑夜里,仿佛也变成了一种水生动物。薛连朔觉得自己仿佛一只海星,而陈施勤是一只八爪章鱼。 陈施勤的皮肤白,比薛连朔的都白,此时此刻甚至白得令人有些胆颤。他戴着眼镜,看人的时候总是把眼睛藏在下边,从而使对方对他的真实情绪无从捉摸,这一点也令人胆颤。 “你们这里很好,空气湿润,不冷不热,l市太干了,每次刮风的时候都要人命。” 薛连朔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说道:“其实这里夏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17 天的时候挺热,冬天的时候也挺冷的。” “起码比西北好。” “那也是。” “当初就该考来这边,回家也方便。” “嗯,是可惜了点。” 其实当年陈施勤艺考失败的那阵子,薛连朔是在他身边的,那时候在小树林里,他抱着薛连朔哭了很久。他说他想坐在演播厅,但现实是,他的确可能坐在演播厅,但不是主持的那一个,而是台下调灯光的那一个。薛连朔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从前就不知道,现在就更不知道了。那段岁月,人们各自奔前程,都成了一只一只被棍子打飞的惊鸟,也无暇顾得别的人和事。他们在那个时候分道扬镳,是再自然不过的,就连陈施勤自己也没说什么。只是薛连朔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搞不懂陈施勤的目的。 薛连朔帮他找了酒店,然后回了宿舍。临走之前陈施勤挽留了他,他推拒了。第二天他们搭车去了几个本市的景点游玩,从寺庙再到古镇,陈施勤好像一直兴致高昂,手里的数码相机嚓嚓响个不停。薛连朔陪着他走,说说笑笑,然后就到了晚上。薛连朔帮着他拍了许多照片,大多数是陈施勤的单人照,虽然他并不明白这些个景点都有什么好拍的。天色渐晚的时候,他们吃完了饭,在一处湿地公园里坐了下来。这个湿地公园就在薛连朔的学校附近,经常有学生过来散步谈情。他们屁股底下的长椅刚刷了绿色的新漆,空气里除了草木的辛香就是这股刺鼻的恶臭。天色暝寂,云朵浅浅的稀稀的,像婴儿喝的奶水。旁边池塘里有鸭子在游动,发出聒躁的声音,薛连朔听着觉得有点烦。陈施勤没有说话,他们不约而同地在这个环境里缄默着,仿佛在期待什么事情发生在下一刻。(这件事是必然会发生的,就好像月球必然绕着地球转那样。)陈施勤在这鸭鸣起伏不停的背景音里,轻轻地将头靠在了薛连朔的肩膀上。薛连朔侧过头去,然后就被吻住了嘴唇。 薛连朔吓了一跳,想退避,却觉得这似乎有点不礼貌,于是就安静地任由对方的嘴唇在蹭来蹭去。他和陈施勤在高中的时候接过几次吻,那个时候双方皆是心跳如雷,爱情的味道合着夏天的空气一起滚滚腾升。他微微张开嘴唇,陈施勤凉凉的舌头像蛇一样滑了进来,轻易地横冲直撞。薛连朔在这个不舒服的吻中回忆起了过去,一年多以前陈施勤的味道也跟现在差不多,但现在几乎没什么感觉了,他只是觉得何必呢,过去的就是过去了,这样做意义何在?他们的这场接吻从开始到结束,是一分钟,在这一分钟里,薛连朔闭着眼,高中时候的过往就像一部平淡无味的文艺片自动播放着,放完的时候他睁开眼,陈施勤离开了他的嘴唇,眼底沉着一些含义模糊的光:“连朔,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薛连朔一个“抱歉”含在嘴里还没说完,就见着一米开外的树丛旁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挺高大,女的短裙短发。薛连朔认出了对方,他瞪大了眼,有一刻觉得自己差不多是死去的。陈施勤察觉到了他的异状,顺着他的眼神转头看去,然后再转回来,悄声说:“你的熟人?” 薛连朔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那个短裙短发的蒋苹萱先开的口,她的声音很脆:“好巧啊,你们也来这儿散步?” 薛连朔口干舌燥,但还是调整了一下表情和声音:“是啊,真巧,哈哈,哦这位是我朋友,他从l市过来这边儿玩,嗐,其实这儿哪有什么好玩的,你说是吧,就这么乱逛了一天,突然想起学校旁边这个湿地公园,可不就走到这儿来了吗,结果发现除了野鸭子野草什么都没有,真是无聊,哈哈,啊对了你们吃过了没?”他这一番话说下来几乎没有什么停顿,他觉得自己嘴巴更干了,甚至有些发痒。 蒋苹萱用心知肚明的眼神盯着他,那种眼神属于黑暗里的小耗子,亮得有些奇诡。薛连朔突然就因为这眼神而对她感到有些厌烦。蒋苹萱笑笑,“吃过了呀,就在刚才。吃完饭散散步,对身体好嘛。那……我们不打扰你们叙旧啦?拜拜喽。”说罢,她摆摆手,拉着旁边那个一声不吭的男孩儿就这么走了过去。 陆培英一直不说话,薛连朔想,他怎么连个招呼都不跟自己打呢?这家伙未免也太冷漠了。这么想着,他便不知从哪涌出来一些勇气,转头叫住了陆培英,他猜想自己大概是笑得很灿烂的:“啊,对了,陆培英,一直没机会还你那次饭钱,什么时候有机会再吃个饭呗?” 陆培英的声音破开黑暗,穿行到他耳朵里,平淡的语调,“哦,不用了,那么点小钱,就当我请你的。” 第13章 那天晚上薛连朔送陈施勤回酒店。在回去的路上,陈施勤一直没说话。就在那个蚊虫飞舞鸭子乱叫的湿地公园里,薛连朔跟他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当普通的旧友就好了。施勤,对不起。” 陈施勤大约还是很难过的,他紧紧抓着薛连朔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薛连朔感到很疼,但他没把对方的手扯下来。陈施勤松开手,表情也变成了一种坦然的哀伤,“你没必要说对不起,是我自己太恋旧。” 在酒店的门口,陈施勤问了薛连朔一个问题:“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薛连朔盯着鞋尖,方才在湿地公园的时候不小心踩上了路旁的泥巴,鞋尖有些脏了,他想回去得赶紧洗鞋,最近天气不太好,怕是要很久不干。 “有。” 陈施勤的肩膀垮了下去,“能告诉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薛连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他是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但反正这么说吧,有时我感觉,就算世上所有的人都跟我有那种可能,但偏偏他就是那个不可能。”又停顿了一下,“我这么说,你明白了?” 他答非所问,陈施勤却也没有追究,只是点了点头,笑了一下,“你这话说的……简直都不像薛连朔了。” “那像谁?” “嗯,像谁都行,反正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懒懒散散没心没肺的薛连朔。” 薛连朔陪着他傻笑,“靠,被你说的,老子好像一点优点都没有了。” “也不是,起码你还有你这张脸。” “你说得对,早知道我也该去学艺术,说不定真能混口饭吃。” 那天晚上道别完以后,薛连朔又在市区四处乱晃了好一阵子,才打车回了学校。他在校门口下了车,慢慢地走回宿舍。天已经很晚了,学生们下了晚自习,自行车的大队伍在身边呼啦啦地穿过,像一群群消瘦的猛兽。薛连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18 朔沿着湖边走,这个季节的各种昆虫还没有彻底活泼起来,它们有点死里死气,又有点蓄势待发,声音粗哑。湖中好像有鱼在跃出水面,细微的扑通声交叠着,薛连朔想象着它们在黑暗里争相跳水的样子,觉得自己要是它们其中的一员就好了。做条鱼其实挺好的,虽然身边的伙伴几乎跟自己都是同样的一副形貌,虽然随时会被人类钓起来捞起来叉起来吃掉,但它们好在:一,记忆很短。二,到了一定季节就大肆交配产卵,繁殖后代,于是不用思考诸如爱情这一人类为之痛苦烦恼的事情。 夜真的很黑,薛连朔觉得,如果没有路灯自己就是一个盲人。他在桥上奔跑起来,朝着下坡冲去,他跑得很快,几乎要跌倒在坡底,但没有,于是他接着跑,在黑夜里披星戴月,风穿过头发,流进肺部,他在这样造作矫揉的风里咳嗽起来。然后他在一个凉亭旁边停止了脚步,伸腿迈进亭子里,在里边坐下了。大概是因为方才的风,他的眼角很干,嘴唇也是。 他想起了刚才在公园的那一幕。他和陈施勤接吻,而陆培英一定是看见了的。这意思就是说,陆培英知道他是个同性恋了。那么陆培英到底会怎么想、怎么处置他呢,是一点所谓也没有,还是避之如蛇蝎?看刚才那副冷淡的样子,大概是后者吧。不,这些都不是重点了,重点是,陆培英会不会发现,他对他的感情其实他妈的一点也不单纯?薛连朔想着想着,额头上凭空长出许多汗珠来,他觉得,陆培英要是发现了,并且对此感到恶心,要绝交或是别的什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正常的男孩子,很难不对此感到恶心,并且骂一声死变态的。薛连朔想,自己大概是活该,叫你他妈的没事就瞎想,这下栽了吧,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就看上那姓陆的,对自己不合理的、不健康的意淫也不加控制,所以酿成今日之局面。不过,这事情陆培英也不能说是全部没有责任的,谁让他乱摸,不知道他心理变态不正常不能被男孩子乱摸吗,等等,这好像是一个悖论,陆培英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说到底,他这是不知者不罪,那么,罪还是要落在薛连朔头上的。不过,怎么就觉得有点委屈,有点难过呢。心脏像一块被拧紧的抹布,挤出的每一滴水都酸得叫人淌眼泪。薛连朔觉得,和陆培英这事儿大概是彻底完了。 他默默地坐在亭子里,掉了两滴眼泪,直到巡逻的警卫过来,他才站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脸,回宿舍去了。 宿舍里空无一人,他在床上平躺着,屋里一盏灯都没开。他就这么挺尸,直到门锁被打开了,接着是画板撞在墙上的声音。于是他知道,哦,是梁稳回来了。 他听见梁稳喃喃自语了一声,“都没人啊……”然后灯就被打开了。他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射,眯起了眼睛。梁稳在床下收拾东西,然后洗漱了一会儿,就上了床。他和薛连朔的床是挨着的,这时就见半开的床帘中,有一人在被窝里躺着,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不是薛连朔却还是谁?他有点吃惊,“原来你在啊,怎么都不吭一声?” 薛连朔闷闷地应了:“吭。” 梁稳又问:“……我吵醒你了吧?” “没有。” 薛连朔翻了个身,面对着墙,一言不发了。 他在想陆培英,一直没有办法停下来。想起对方打球的样子,大笑的样子,还有就是骂人的样子。最后的画面停留在那天篮球赛以后,他抽着烟,黑色的坚硬侧面。那个样子真他妈的好看,真他妈的孤独。 隔天他又陪陈施勤在本市乱逛,吃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喝了酒,但是没有再接吻。陈施勤说他在大学里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周围人并不是很友好,他觉得很孤独。薛连朔说孤独未必是坏事,但是如果觉得难以忍受了就出去走走吧,多创造点交朋友的机会。陈施勤说那你呢?薛连朔冲他傻呵呵地笑,“我?我怎么会觉得孤独呢,你这不是开玩笑嘛。” “也是,你从以前开始就喜欢到处撩人。” “这话说得……小陈同学,看来你对我以前就心怀不满啊。” 薛连朔觉得陈施勤对自己绝对是心怀不满,要不然不会存心灌自己酒。好在薛连朔酒量不错,没被撂倒。陈施勤自己倒是变得醉醺醺的,走路摇摇晃晃。他订了晚八点的火车票,薛连朔送他上火车的时候,非常担心他不能按点下车,千叮咛万嘱咐要用手机定个闹钟,或者让周围的人帮忙提醒。陈施勤瘪了嘴,哭了两声,然后又嘻嘻笑起来,说放心吧,我清醒着呢。薛连朔看着他那样子,感到忐忑。陈施勤说我会想你的,你可不能忘了我。薛连朔说不会的,你看我像这么健忘的人吗?陈施勤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像,不对,应该说……你就是!薛连朔哭笑不得,连忙让他去检票。然后叮嘱他包要背前面,切勿被人摸走了东西。 送走了陈施勤,薛连朔回宿舍,用冷水冲掉了一身酒气,然后坐在床下玩电脑。王甘霖跟贺东知也回来了,进门第一句话就嚷嚷着累死了累死了。薛连朔回头一看,嗬,这两人去的时候是两个行李袋,回来就变四个了,薛连朔的第一反应是他俩是不是去顺了别人的。王贺二人带回来了不少东西,各种手工艺品和吃食,其中不少是在本地就能买到相似的,薛连朔没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去苏州带回来,贺东知对此说:“意义不一样啊,就算在苏州捡了一堆石子回来,那也是苏州的石子,和别的地方的石子就是不一样的。”薛连朔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明白他所谓的意义。贺东知送了薛连朔一个木制的牵线人偶,它的鼻子是红色的,眼睛是一圈金,脑袋非常地大,手脚动起来叮当作响。薛连朔在心里给它取了个名,叫l,然后把它挂在了床栏上,风一吹,它的手脚和头发就会轻轻摆动起来。王甘霖则给薛连朔塞了一些吃食,都是甜的,薛连朔不喜欢吃甜,后来把这些都给了梁稳。 第14章 那本杂志给薛连朔寄了那期的样刊,薛连朔没明白,拍照片都是初春的事了,现在都快近了夏天,杂志才给他寄样刊,这时间未免也拖了太久。不过包裹里还附了一张纸条,为他解惑释疑:“我们这杂志不好做,出刊不定时,因为时常就有被查封的危险,这次拖延甚久,终于把孩子生出来了,还请多看两眼,多提意见。”薛连朔觉得他这纸条写得挺逗的,笑了两下,才翻开杂志。老实说这杂志质量的确很不咋地,照片清晰度不高,但这是好事,薛连朔想,这样兴许就没人认得出他的脸了。在摄影机里看到的,跟从小开本杂志上看到的,终究还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19 是有差别,薛连朔觉得,自己那时候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些动作这么地具有淫秽色彩呢,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如果这照片不是他自己,也许他可以对着手淫,但问题是这照片是他自己,于是他就感到一些臊得慌了。 翻完了杂志,薛连朔将它藏进了书架的后面,拿几本书挡在了外头。心里想着,可千万别被宿舍里的人发现。 最近他没有再往北操场跑了。坦白地讲,他就是有点怕遇上陆培英。在心底,他是很想遇上陆培英的,但万一陆培英问起那件事他又该怎么缓解那种尴尬的气氛呢,他想陆培英是有可能问的,毕竟陆培英是个比较耿直的人。这么想着就很发愁,于是干脆就不往北操场跑了。 有一天是星期三,他和社团里的几个人滑着旱冰,齐齐地在学校里绕来绕去,他们之中有一个人特别喜欢对着姑娘耍帅,当有姑娘迎面走来的时候,他就要故意地玩几个花样,当姑娘看着他笑的时候,他就格外地得意。这天有很多姑娘冲他投来了目光,这使他斗志昂扬,成了一只尾羽大开的公鸡。此公鸡带领着薛连朔几人朝着学校的北区滑去,一路上留下了咯咯的声响(当然了,不是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只是说他的冰鞋有点沉重而路面崎岖,所以发出了这种声响),薛连朔看了看,这他妈不是往北操场滑吗,不行,老子得赶紧撤。他突然说他要回去,那几人就有点疑惑了,说你怎么了,不舒服?薛连朔说对啊,不知怎么,突然就肚子疼。于是众人关切地说那你赶紧走吧,有纸巾没有?没有我借你。薛连朔正要谢过,赶紧开溜的时候,就见着有一伙打完篮球的男孩子正迎面走来,那几人薛连朔很熟悉了。 陆培英就在那几人当中,他左手抱着篮球,表情散漫。当他看见薛连朔的时候,神色微微有些变了,然后转过了脸,和旁边的人说起了话。薛连朔本来还想着打个招呼,这下直接就僵在了当场。倒是那几人中有人认出了薛连朔,拿手肘顶了顶陆培英,说道:“哎,你那外院的哥们儿。”陆培英这才回过头,冲薛连朔扬了扬下巴,算是打了个淡淡的招呼。薛连朔笑了笑,然后转过了头。社团里的朋友问哎你肚子不疼啦?薛连朔蔫蔫的,“不疼了,咱们接着滑吧,走。” 风把额前的头发轻轻吹开,露出汗湿的皮肤。薛连朔深深地吸了一口暮春的空气,这空气里还混杂了二食堂锅包肉的气味,所以一点也不清新。薛连朔其实很纳闷,自己在陆培英面前怎么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也没做错什么啊,怎么就心虚成这样。如果说在脑子里想想就算犯错,那这条律令未免太森严,十个人里有十个是罪犯了。而且陆培英凭什么就对他不理不睬的,那样子,简直就像他们完全不认识。靠,自己这怂样,真的叫人看了就恶心。他越想越烦,到了后头一点劲儿都没了,饭也没吃,直接回了宿舍。 晚上的时候,他上了天台。天台就在他们宿舍的上一层,没有经过精心的布置,有的地方还裸露出了青灰色的水泥地皮。这里布置了一些铁架子,是专门给学生晾晒被子和衣服的。薛连朔在一旁的水泥墩上坐下,有学生晾的白色被单在夜里起舞,呼啦啦的,像一个人吃撑了的圆滚滚肚子。被角抽在人的脸上很疼,薛连朔就这么坐着被抽了好几下。 “喂,陆培英吗?” “……嗯,什么事?” 薛连朔嘿嘿地干笑两下,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但他不能再放任自己怂下去了。 “嗐,也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找个人说话。” “说什么?” “呃,就……随便说点什么。” “你是不是怕我泄露你的秘密?”陆培英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尾音拖得很长,“关于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薛连朔登时就被噎住了。许久他才出声,“说什么呢,什么秘密啊,神神叨叨的,哈。” “你跟我装蒜可就没什么意思了,”陆培英在电话里打了个哈欠,“不过你喜欢男的女的都跟我没大关系,不是吗?” 薛连朔心想,这关系可大了去了,你个傻逼。然而他嘴上却说:“哈哈,原来你真的知道了啊,靠,不早说,害得我这么忐忑。那麻烦你别说漏嘴了,要是给周围人知道了,确实还挺麻烦的。” “你身边没人知道啊?” “对啊。” “那你还挺能的。” “多谢夸奖。” 陆培英笑了两声,“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哎哎别,”薛连朔连忙叫住,“呃,再聊两句嘛。” 薛连朔不明白自己怎么还真的就这么不要脸了,但反正,他又跟陆培英闲扯了两句,天气啦作业啦社团活动啦最近热门的欧冠啦,最终,他终于提出了一个埋在心底的问题,用一种故作轻松的的语气:“哦对了,你和那个蒋……蒋什么来着?” “蒋苹萱?” “对对对,蒋苹萱,你和蒋苹萱在一起了?” “没有啊,”陆培英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古怪,“干嘛问这个?” “没事,就是八卦一下嘛,嘿嘿,看你俩那样,还以为真的在一起了。” “哦,她经常来找我,女孩子自尊心比较强,我也不好意思驳了她面子,反正就吃个饭什么的,也掉不了一块肉不是。” 薛连朔突然觉得轻松起来,那被洗得干净的白色被单一直抽在脸上,他也不怎么觉得烦了,洗衣粉的气味清香,像花儿一样。他又掰扯了几句,然后终于挂了电话,慢慢地下楼走回宿舍。他心里有点微微高兴的小情绪,这就是说,即便今天陆培英压根儿就没想搭理他,但他没和别人在一起,那就是件好事。这想法其实有些贱得慌,但他没忍住,就让这想法在心底生了根,发了芽,以一种遮天蔽日的趋势发展着。 他成了一只快乐的蚂蚱,四处蹦。蹦到了梁稳的身后,探头探脑的,梁稳将速写板收了起来,“干嘛呢你?” 薛连朔很快活地笑了笑,“哎呀,看看嘛。” “看屁,回你自己那里去。” 薛连朔也不恼,嘻嘻笑着跑去骚扰贺东知了。 “喂,王甘霖,你觉不觉得朔朔最近好像情绪起伏很大?”贺东知被骚扰后,摸着下巴这样问。 “你搭理他干嘛?”王甘霖盯着电脑网页,“让他自个儿发神经去吧。” 第15章 薛连朔当晚的时候站在床下,玩起了那个贺东知从苏州带回来的人偶。原来那个人偶的鼻子是可以伸缩的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20 ,从脑袋里拉出来老长一大截,这让它的形象有些像匹诺曹。薛连朔拉拉他的鼻子,再拽拽它的手脚,让它摆出各种各样的动作。贺东知回头看他,登时感到非常的诡异。毕竟这玩偶其实并不好看,价钱也很便宜,而薛连朔实在不像个喜欢玩偶的人。贺东知想起最近有条新闻,说是有一人出了车祸,醒来之后表现出来的人格完全不是他自己了,人们都说他是被换了魂。贺东知想,薛连朔该不会也是这样被换了魂吧?这么想着,他就上前拉住了薛连朔上看下看一番,发现也没有什么伤口,于是才放下了心。看来什么换魂说都是民间的迷信之辞,最大的可能性当然还是恋爱了。说起恋爱,贺东知想起他们宿舍四个之前全是孑然一身,不免感到十分的悲哀,明明就处在女生众多的外院,居然也没有人吃上螃蟹。如果有薛连朔开了个好头,说不定接下来大家就都有了。他这么想着,突然就记起了去年军训时候那个向薛连朔表白的日语系女生,那个时候薛连朔怎么说来着?没兴趣。然后就拒绝了人家。后来那个女生还时常来他们系找薛连朔,但薛连朔一直就这么躲着躲着,直到人家再也不来了。那女生长相性格都还不错,薛连朔也没瞧上人家,那么能被薛连朔瞧上的人该长成什么样啊?贺东知感到了极大的好奇,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扒着人就问个清楚,但薛连朔肯定是不会说的。薛连朔对谁都不说心事,贺东知想,他以为别人都瞧不出来,其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薛连朔的确对朋友们都乐呵乐呵,但要说到交心的行为,那真的是一个都没有。他这人,看起来简简单单懒懒散散,其实心思深着呢。贺东知这人其实也没什么大的本事,就是喜欢研究人,他这晚看来看去,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他们宿舍除了王甘霖,剩下的,全都是心里有事的人。 薛连朔最终还是把人约了出来吃饭,原因是他不喜欢亏欠人钱财,就算是区区的十几块钱,那也不行。他和陆培英又去了上次的东门外的那家过桥米线,老板娘今次把额上的布条取了下来,她看起来正常得多,也无趣得多。他们各自点了东西坐下来吃,薛连朔是起话头试图聊天的那个,陆培英则是偶尔搭腔的那个。不知怎地,虽然陆培英平时话也不多,但薛连朔就觉得他好像不大想理会自己,这个想法使他沮丧,使他后来几乎也一言不发了。陆培英换了坐骑,是一辆黑漆漆亮澄澄的摩托,看起来还挺带劲儿的,然而这也带动不了薛连朔的情绪了,他在回去的路上,迎着微醺的晚风与低垂的斜阳,坐在陆培英的背后沉默着,沉默着,好像他从来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直到那摩托突然停在路边,他才恍然回过神来:“呃,怎么了?” 陆培英瞟他一眼:“忘了加油。” 薛连朔张了张嘴,“那咋办?” “走回去啊,还能咋办?”陆培英觉得对方是个大号白痴。 那天的情形是这样的:空气质量优良,晚霞缤纷,云朵蓬松,他们两人一车沿着湖岸走。残阳把湖面照得像一个人走鸟散的屠宰场。如果将他们绘成一幅画,恐怕会有人对画作发出疑问:怎么会是两个男孩子?因为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形该是属于一个青春的男孩子与一个青春的女孩子,决计没有两个男孩子形成一道暧昧风景的道理。 薛连朔走路低着头,看路边的青草在脚下逐渐匍匐,然后在身后重新弹起。这世界的一切都很有生命力,除了他自己。陆培英在他旁边呼吸着,身上散发着一种汗水干了以后的气味,这种气味其实是不好闻的,但这种气味很有生命力,很朝气蓬勃,特别是当它们附着在结实的、有弹性的肌肉上的时候。这气味的主人不和他说话,他感到越来越沮丧,也越来越不满。直到有人带着两条白色大狗从他们身边溜过,他才打起一些精神——那不是很久以前见到过的那两条狗吗?它们似乎长大了点啊。 狗主人没有认出眼前这位帅哥在许久之前摸过他的狗,他只觉得自己的狗果然皮相够可爱,随时随地招人喜欢。薛连朔停了下来,蹲在路边逗狗,那狗们性情还是那般温和,尾巴狂舞着。薛连朔和它们玩的时候,陆培英就站在一边看,直到薛连朔玩够了,站起来和他接着走回去。 薛连朔看着那湖面,突然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是在逗刚才那两只狗。” “真的?”陆培英有些吃惊。 “真的,我还记得它们那毛白得跟雪一样。” “我都不记得了,你记性不错。” 薛连朔笑了笑,“哦,那你总该记得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样子吧?” “这倒是记得的。” “说来听听?” “还能是个什么样子?用两个字概括就是:傻逼。” “靠,就知道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就不能说点好的,比如说什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让你过目不忘什么的?” “倜傥个毛啊,你他妈第一次见到我就摔了,我那时就觉得这人真逗。”陆培英似乎无端地轻松了一点,他笑起来,“简直是个活宝。” “那后来呢?” “什么后来?” 薛连朔故作严肃,“后来有没有发现我那具有深刻内涵的本质?” 陆培英扬了扬眉毛,又思考了一下,“发现了。你跟我想的确实挺不一样。” 薛连朔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对方暗示的大概不是什么好事,但他还是没能管住自己那张破嘴:“哪里不一样?” 陆培英沉吟了一会儿,“不告诉你,自己猜。”然后就没了下文。 薛连朔在一旁气得想揪树叶发泄脾气。但破坏环境是不好的,他告诫自己。 那天晚上回去他就按照陆培英的要求,自己进行了一番瞎猜,关于陆培英到底怎么看他的这个问题,让他辗转反复,痛苦不堪。他真想对着天空大喊心事,骂几句粗口,怎么都行,反正只要能让他发泄情绪。他觉得自己现在变成了一个酒缸,内里发酵着浓稠的情绪,偶有一天就要爆发。 第16章 最近他又开始做春梦,对象依旧是陆培英。只不过这些梦变得更具象,更直接。他和陆培英在梦里肢体交缠,唇舌打架,湿漉漉的床单裹在人的身上,像另一层皮肤。然后画面一般截止在即将插入的时候。醒来以后他会有些郁卒,那些零零碎碎的淫秽画面让他脑子像坨在高温下融化的棉花糖。然后他就以一个棉花糖般的脑子进行一种深刻的思考:到底应该是他插入陆培英还是陆培英插入他?这梦到底为什么就是不做完?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21 他坐在床上老半天就是在思考这些问题,直到后来终于得出结论:应该还是陆培英插入他的,但之所以不做完,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在害怕——毕竟他还是个该死的处男。他是处男这一点,曾经让周围的朋友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因为他长着一张英俊又放荡的脸,这种脸的主人应该起码搞过十七八九个情人,其中男女老少一应俱全。但很可惜的是,他并不是,按照贺东知的说话那就是:咱们朔朔是一种虚假的骚情。 薛连朔不管自己的骚情是真或假,但反正他快被他那一系列春梦逼疯了。就因为这种梦,搞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去“偶遇”陆培英。因为只要一见到对方的脸、手指、小腿,以及那裤裆中间微微隆起的部分,他就会觉得仿佛空气都被抽空了一般。他觉得他自己要是再用那种眼神乱看,陆培英也许就要揍他了。但陆培英没有,陆培英只是对他冷冷淡淡,好像在刻意躲避一些什么。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快放暑假的时候。那个时候薛连朔已经不怎么参加社团活动了,不仅仅是因为期末的备考,还因为他下学期上大二了,没那么多时间,打算这个学期结束就把社团给退了。那天轮滑社进行了一个聚餐,在校外的一家川菜馆,方行舟点了一桌子红艳艳的菜,还有几扎生啤,让众人都吃喝得面红耳赤,好似一群即将上梁山的莽汉。方行舟明年就大四了,他将辞去社长的位置,将它让给大二的一个学妹。他显得有些伤感,毕竟轮滑社也是在他手里发展壮大的。薛连朔坐在李岩铭旁边大吃大喝,顺便听着方行舟在那致辞,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他想社长果然是喝多了,平时不怎么说话,喝了酒就变话唠,还是个伤感的话唠。 那天薛连朔喝了不少,其中许多杯是他妄图灌别人反被别人倒灌的。也许是因为川菜力度太强大,将酒意都烧得更加炽烈,总之那天到了最后,他觉得自己稍稍有些醉了。李岩铭扶着他,将他送到了校门口,然后自己回去了。最近李岩铭和温小匀正在闹分手,薛连朔觉察出他的烦躁,于是也没想着要凑上去找不痛快。 因为喝了点酒,他兴头上来了,就不想回宿舍。在学校里乱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转到陆培英常训练的那间体育馆外面去了。他在体育馆外面晃悠,看着稀稀拉拉的人从里边走出,那都是一些体魄健壮神态飞扬的青年人。薛连朔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然后就绕到体育馆的后面去了。他依稀记得那里栽了一片小树林,如果可以,他想在那里落座,因为站久了也有些累,更何况他现在脑子不是很清醒。他来到了那片小树林,在草地上坐下,到了后面就变成了躺下。他仰面朝着天,看云朵追来逐去。夏日的风是透明色的,它缱绻流连,它热气袭人。薛连朔在这样的环境下,微微地出着汗,有些昏昏欲睡。直到几声咒骂在身旁响起,他才睁开了眼。 那是男性的声音,而且是三个男性。他们离他很近,好像就在树丛边上。薛连朔听着那三人的争执,然后发现其中一人是陆培英。陆培英的话很少,基本上是对方说五句他才说一句,但字字都透出些冷冷的压迫感。薛连朔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他们认为陆培英没有资格顶替另一人的位置当上副队,陆培英不过是个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毛头小子,如此之类云云。陆培英问对方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不服?对方两人很硬气,说我们那几个就是不服你,服谁都不服你,怎么着?薛连朔听见咯咯的几声,好像是舒展拳头发出来的。然后他就听见那里传来砰砰的几声,还有拳头和腿脚踢打在肉体上的声音,听起来像几个布袋在被殴打。但那三人都很不约而同地闭着嘴没出声,薛连朔只听见了他们粗哑低沉的喘气声,像几只斗兽。薛连朔心想,这他妈不是二打一吗?陆培英该不会输吧。 他爬了起来,半跪在草地上,透过树丛看到了那打在一起的三个人。他们打得难解难分,所以没人发现那树丛边上还冒出来半个鬼鬼祟祟的脑袋。薛连朔在一旁观战,陆培英果然是陆培英,就算是二打一,依旧是占着上风。他昏昏沉沉地想起李岩铭跟他说过的话,李岩铭说陆培英打起架来跟不要命似的,像个暴力分子。果然还是没有说错的。薛连朔在少年的时代也常跟人干架,但那都是小孩子怄气,闹着玩儿罢了,陆培英则不一样,他打架的时候凶猛又精准,简直叫人从心底感到害怕。薛连朔这么看着,期望他永远不要有拳头对着自己的那一天。倒不是怕自己打不过陆培英,只是怕自己下不了手,然后被对方揍死。 那两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把陆培英的嘴角打出了血,眼角也见了红。但终于还是败在陆培英手下,一边骂着娘,一边互相搀扶着走人了。陆培英望着他们的背影,呸地吐出了一口血水,然后朝体育馆的后门走去。薛连朔用他那不好使的脑袋想了想,还是决定起身跟上去。 第17章 薛连朔跟在陆培英的后面,蹑手蹑脚的。但这所谓的蹑手蹑脚只是他自己在酒醉状态下的想象,实际上,他动作很大,也比较粗鲁,这就导致了陆培英猛然转头看他的时候,他没反应过来,直接愣在了当场。陆培英的眼睛像鹰凖的眼睛,黑得吓人,“你跟着我干嘛?” 薛连朔还是呆愣的样子,无法回答。他的舌头好像变成了一截枯木,动弹不得了。 陆培英没理他,转头接着往体育馆里走去。薛连朔反应过来,又跟了上去。陆培英进了更衣室,把球衣换了下来,然后换上牛仔裤和衬衫。他换衣服的时候薛连朔就在一旁盯着看,眼神直勾勾的。陆培英瞪了他好几眼,他丝毫没有反应,甚至傻笑了两声。后来陆培英拎着包走出去,又进了一旁的器材室,他也跟着进去,陆培英终于是没忍住,转过身来吼道:“你他妈跟着我干嘛?脑子有问题?” 薛连朔这才反应过来,然后走上前去。他看着陆培英眼角的血迹,歪了歪脑袋,像是在思考些什么。思考完毕,他从背包的夹层里掏出纸巾和创可贴,然后递给陆培英。对方没接,他皱了皱眉头,然后抽出纸巾帮陆培英擦了擦眼角,他念叨着:“这都打出血了,赶紧擦一下……对了,你现在看东西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说完他又将创可贴贴在了伤口上,用拇指按牢。 陆培英一直不说话,冷冷地看着他。薛连朔觉得他这眼神好像不是那么简单,他好像是在隐忍一些什么,就好像冰的底下燃烧着火焰。这眼神让薛连朔有些怕,但酒壮人胆,他又生出了勇敢来,怕什么?陆培英再怎么着也不能吃了他,至多是把他揍两下。看在他和陆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22 培英交情还算可以的份上,他大概不会下手太重。但是……陆培英又凭什么揍他?啊,难道就凭他暗恋陆培英?那这王八蛋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就算不喜欢吧也不能直接下手揍不是?但事实证明,陆培英还是讲点道理的,他没揍薛连朔,只是在一旁,把大筐里的篮球都拿出来,然后朝墙上砸去。陆培英用这些篮球发泄情绪,它们带着不明所以的怒火击向墙面,一个一个的,势如破竹。薛连朔觉得对方很生气,也许不是因为自己,是因为刚才那场打架斗殴的余韵未消,所以他要拿篮球来出气。这么看来,这些个篮球还挺可怜。 最后一个篮球击向墙面,它猛地弹回来,然后砸中了在一旁观看的薛连朔的肚子。他没反应过来,被结结实实地打得不轻。薛连朔呜咽了一声,然后抱着肚子蹲了下去。操他妈的,陆培英这傻逼。 他蹲在地上,咒骂着对方的姨姥姥,然后就见着对方在自己身边蹲下,拉开他的手,“我看看,砸中哪儿了?” 薛连朔就不让他看,捂着肚皮,拿一双醉朦朦的眼睛瞪他,“看什么看,滚。” 陆培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手拿开。” “就不!” 两人拉扯来拉扯去,最后以薛连朔的失败告终。陆培英掀起他的t恤下摆,看了老半天,“嗯,肚皮青了。”他下了结论。 薛连朔就这么坐着,看陆培英低垂的睫毛,在一室浮尘里微微抖动着,根根分明。他的鼻尖冒着汗,嘴唇也紧紧地抿在一起,显示出他暴躁又克制的内心。他掀起睫毛,直接对上薛连朔痴痴傻傻的目光,“你看什么?”他问。 薛连朔口齿不清,“看、看你啊……” “看我干什么?” 薛连朔想了想,“看你好看呗,不行啊?” “你跟着我就是为了看我?” “……也不能这么说吧。” “那你跟着我干嘛?” 薛连朔没出声儿。 “嗯?跟着我干嘛?”陆培英逼近了他,喷出的热气洒在脸上,令人感到有些痒。 薛连朔还是没出声儿,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怎么说,总不能说我喜欢你,想见你,所以一逮着机会就要跟着你吧,那陆培英保准把他削成对半的两块。 “说啊!你老跟着我干嘛?”陆培英的追问逼近了质问,他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了。 薛连朔在他眼里看到了隐忍着的那簇熊熊火焰。就像一个寒冬里的旅人,他对这火焰有着无尽的渴求,但又怕靠得过近,会被烧得尸骨无存。他开了口,上下嘴唇却在打架,舌头也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他想,他得说,再怎么着,也得说点什么,不然陆培英还真的就得一直压在他头上了。然后,他的一个“我”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两片柔软的带着湿度和温度的东西给堵了回去。 陆培英吻住他,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向后推去,力道极大,几乎要把他死死地钉在墙面上。在他凶狠又愤怒的亲吻下,薛连朔几乎失去了全部的意识。他身体里的火焰,藏在心里,映在眼底,更是烧在舌尖。这种烈焰,可以使枯木复生,可以使冰川消融,眼下,它却让一个人陷进了爱欲的泥沼,难以自拔。薛连朔将手轻轻地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眼睛半闭,然后迷迷瞪瞪地张着嘴唇,任由对方吮吸着自己的舌头,直到舌头发疼发麻,他才顺势推开对方,然后歪倒在对方火热的怀抱里。 从陆培英的角度看过去,这个男孩子倒在自己怀里的姿态,堪称柔顺无力。器材室的窗开得很高,也很小,透过它洒进来几道细微的光,照出薛连朔那白净泛红的面庞还有湿漉漉的嘴唇,这些都在发着毛绒绒的光,而平日里那双狡黠而明亮的眼睛陷在昏昏黑暗里,只剩下睫毛投射的巨大影子,落在脸上像一群群移动的长脚兽。他承认,薛连朔的确是个很好看的男孩子,尤其当他被亲得失了神的时候最好看,好像可以任人欺负也不会反抗。于是他低下头,又一次欺负了对方。这人好像喝了酒,嘴里有酒的气味,舌头很软很热,尽管这人从来都在胡说八道,但他吻起来的滋味却很好。他就这样亲了许久,亲了又亲,好像中了一种魔咒,直到薛连朔因为呼吸困难哼唧了几声,他才清醒过来,感到极大的骇然——方才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薛连朔脸红得厉害,嘴唇微微发着颤,眼神却很柔和。他咬着下唇,盯了陆培英老半天,然后站了起来。陆培英迟疑了一下,拿上包,跟在他身后,出了体育馆。 在回宿舍的路上他们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上宿舍楼之前,陆培英低低地对他说:“肚皮要是青了的话,回去拿点药酒揉揉。” 薛连朔脑子清醒了一些,“我没有药酒……” “那你宿舍的人总有吧?” “嗯……”他想了一下,决定撒谎,“没有。” “那你来我那儿拿。” “好。” “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好,拜拜。” 薛连朔冲着他背影挥挥手,然后上了楼。 那天晚上他终于完善了他的梦,那是一个很疯狂又淫邪的梦境,在梦里,陆培英几乎要将他折腾得死去。他梦见陆培英压着他,阴茎在他体内抽插进出,像一根粗长而尖利的矛攻下肉盾,他在这刺穿下又疼痛又快乐,沉沉浮浮,起起落落,抽噎得像个孩子。而陆培英的精液射在他的肠道里,射在他的嘴里,他将这液体都吞了进去,用上下两个入口。陆培英看着他笑,然后说了一声“乖。” 隔天清早,他头疼欲裂,然后想起了昨天完完整整的事情。现实和梦境混在一起,像杯被孩子丢弃的奶油冰淇淋,他翻找了一阵子记忆,才浑身冷汗地反应过来,原来昨天他和陆培英真的接吻了。上床是梦,但接吻不是。他感到一阵难言的情绪将他的身体击成了几块碎片,他在这样的情绪下重新躺回了床上,难以自抑地呻吟起来。 他现在可以很清晰地回忆起对方接吻时候嘴唇和舌头的热度还有那粗暴又可爱的技巧,令人不由自主地心醉神迷。薛连朔放任自己一点点地回忆着,一点点地反刍着,直到那接吻时候的感觉又重回己身,他心跳加速,脸皮发烫,忍不住在被窝里翻滚起来,然后发现自己勃起了。男孩子的晨勃是很平常的,只不过他现在并不是晨勃,纯粹是因为发情了。他曲起身体,为自己静悄悄地手淫,把嘴唇咬得发痛,几乎要渗出血来。射精以后,他全身发热瘫软,脑子空白一片,是一个对于任何攻击都没有防备能力的状态。他望着天花板,宿舍里很安静,只有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23 王甘霖的鼾声混合着电扇的嗡嗡声在上空徘徊,这是一个夏日的清晨,空气新鲜,天光微亮,时间大约是五点半,他听着宿舍上空那持续不断的白噪音,灵魂的容器里空空荡荡,手还搁置在双腿之间,微微湿着。后来他还是没忍住将手指悄悄地向后挪移,然后在那一处地方轻轻地按压着。他心跳如擂鼓,感到巨大的羞耻袭击了上来,闪电般的,炙热的,泛着粉红色……他想起在梦里,陆培英就是侵犯的这一处,将它撑得很开,充血红肿。这是肮脏又下流的一种行为,他对此感到困惑不堪,对此感到羞于启齿。诚然在遇见陆培英之前,他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同性恋,但在想象中,他不应该做下面的被插入的那一方,事实上,就算和陈施勤在一起的时候,他也认为他是掌控了主导权的那个,但说不定其实他并不适合做这样的角色。在那个梦里,他被操控被压制被入侵后而感到的不是痛苦也不是愤怒,反而是一种广阔的安全感,是一种情潮滚涌后的宁静致远。空的终于实了,而远的终于近了。薛连朔躺在床上,深深地呼吸着,好压下那种身体里渴求更多渴求更痛的欲望。他害怕它。 第18章 “你现在在宿舍吗?” “在。” “那我过去找你?” “行。” “二十五栋……几号来着?” “411。” “嗯,我知道了。” 二十五栋和二十七栋之间有一条灰白色的水泥小道,两旁都是浓绿的灌木,在夏天的时候它们滋养藏匿蚊虫。在这段短短的距离里,薛连朔裸露的小腿上就被咬了好几个包。他有点后悔自己怎么没穿长裤。老实说,经过漫长一夜,昨天被球砸的那一下子早就没感觉了,肚皮的淤青也散了,但他就是想去找陆培英。就算陆培英撩起他的衣服发现根本没有伤情,继而发现他别有用心,心怀鬼胎,那也无妨,反正陆培英都亲了他……是陆培英自己主动亲了他,那么就足以证明陆培英自己心中也怀着不端正的想法,那么他在陆培英面前就没什么好退缩的了。如果陆培英说他不要脸,那么他就要反击:我不要脸?那你亲了我,你不是更不要脸?这么想着,他就很有底气了。他要问清楚陆培英一些事情,待会儿就要。 陆培英给他开了门。宿舍里只有他和另一个人,那人躺在床上玩psp,从边缘伸出来两条很长的腿,肌肉像鸵鸟的蛋。薛连朔站在宿舍中央东张西望,发现他们宿舍比想象中还要乱,他现在站的这块空地是一块被塑料空瓶、纸壳箱、球鞋圈出来的孤岛,他就站在这个孤岛上,看陆培英在那里翻箱倒柜。陆培英的桌面也比较乱,但相对于其他三人来说,已经可以用上整齐有序这个形容词。正对着桌面的墙贴着两张海报,一张是篮球明星的,一张是某个摇滚乐队的,薛连朔怀疑后者是买摇滚唱片附赠的。桌面上的读物基本上是杂志一类,薛连朔看见其中一角露出一个女人化了浓妆的脸。他的桌下全是球鞋,两种牌子,堆在一起,像一座座低矮的楼房。 陆培英找到了他的那瓶活络油,上面写着黄道益三个字,还印了个中年男人的头像。他冲薛连朔招招手:“过来。”于是薛连朔就过去,跨过一堆塑料空瓶、纸壳箱和球鞋,他来到陆培英跟前。陆培英低着头,撩起他的衣服。薛连朔也低着头,看陆培英那黑色的头顶,发现他有两个发旋。嚯,这下可好,他要发现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淤青了,那也就用不着擦药。他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就感觉肚皮凉了一块儿,然后是手掌揉弄的触感。陆培英很专心致志地给他揉肚子,好像他真的有什么严重的伤似的,搞得薛连朔很心虚。两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床上那哥们儿探出头来叫了一声,他们才醒悟过来。那哥们儿用很狐疑的眼神看着他们,“你们干嘛呢?” 陆培英淡淡的,“他被砸伤了,过来我这里借药油,顺手帮他揉揉。” 那人重重地哦了一声,然后砰地躺回床上打游戏,又问:“老陆,待会儿去上课不?” 陆培英看了薛连朔一眼,“不了,我还有事。” “好吧,那我可不负责帮你喊到。”那哥们儿扔了游戏机,从床上爬了下来,打个哈欠,往身上随便套了件t恤,穿上球鞋,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然后背上包,开门走人。关上门之前他还是没忍住,多看了屋里的人一眼,心里直犯嘀咕:这两人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在。 人走了以后陆培英才把薛连朔的衣服放了下来,拉了拉,使之变得平整。薛连朔站在那儿,脑子里白茫茫一片,突然就问了一句:“你吃饭了没?” 陆培英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吃了啊。” 薛连朔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下午两点半了。他有点脸红,咳了两声。 “那你不去上课?” 陆培英嘴角弯了一下,“你来了我还怎么去上课?” “我来了你怎么就不能去上课了?”薛连朔觉得这人真是奇怪。 陆培英学他刚才那样,也咳了两声,“因为你是个麻烦精,事情多得要命。” “嗬,听你这意思,我老麻烦你了是吧?” 陆培英没说话,只是冲他笑了一下,两排牙齿白得发亮。薛连朔见着这笑就没法跟他置气。 “来。”陆培英站起来,拉了拉他的手臂。 “干嘛?”薛连朔话刚说完,就被拉入了他的怀抱。 薛连朔吓了一跳。陆培英比他高一些,他刚刚好可以把脸搁在他的颈窝处,那里像是雨后的沙滩,散发着健康发涩的气味。他觉得陆培英可能也有点紧张,因为他的心跳跟自己一样快,砰砰作响,很有力量。“你想干嘛?”薛连朔问,声音闷闷的。 “没想干嘛。” “那你现在抱我是什么意思?” “……就是,想抱就抱了呗。” “不给抱。”虽然是这么说,但却没有抽身离开。 “不给也得给。” “凭什么啊,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薛连朔抬头,对上他那黑亮的双眼。 陆培英深深地看着他,薛连朔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然后陆培英松开了手。 薛连朔傻傻地立在当场,就看着陆培英脱鞋上了床。“操,你他妈给老子说清楚。” 陆培英俯视着他,打了个哈欠,“说个屁啊,要不要上来?我要睡午觉了。” 薛连朔站在床下自顾自地生了一会儿闷气,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就爬上了床。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24 他在陆培英身边躺下,面朝床栏。陆培英在背后戳戳他的脊骨,“转过来。” “不要。” “我叫你转过来。” “不要!” 陆培英搂住他的腰,将他翻了个身。于是他们现在就处于一种面面相觑呼吸交融的尴尬情形了。不过这尴尬可能是薛连朔自己单方面感受到的,毕竟陆培英看起来是一幅稀松平常的神情。他真想问些什么,但这样的情形却让人说不出话,他突然就觉得这份安静是不能被打破的,打破它是不识时务,是不懂情调。陆培英闭着眼的脸离他非常近,他甚至能看清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这人最近可能有点懒了,都没有认真刮胡子。他的嘴唇薄薄的,像刀片,眉毛浓黑色,像乌云。薛连朔没法制止自己去盯着人家的嘴唇看,看着看着,他就有些心猿意马。陆培英突然睁开了眼,好像准备抓小偷的警察一样盯着他,薛连朔心里一跳,然后就赶紧闭上眼。他在一片粉红色的光晕里听见陆培英轻笑了一声,呼吸打在脸上,有点痒。他的心底蓦地就陷下去一块,陷出许多蓝色的湖水,然后又变成了一颗熟透的樱桃,从树上掉下来,砸进黑色的湿润泥土里。酸且温和。他就在这样的氛围里真正感到了一种柔软的倦意,窗外的夏蝉叫得好像它们都快死了,但它们死不死与薛连朔是没有大关系的,他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在陆培英的身边——在他喜欢的男孩子身边。于是他们就这样睡了一个下午,阳光从宿舍墙面的一侧移到了另一侧,从正方形变成了平行四边形,然后逐渐昏暗下去。 第19章 在放暑假前的最后一天,他们又见了一次面,内容是在四食堂吃小炒。他们边吃边聊,却绝口不提之前的那些事。倒不是薛连朔不想提,只是他觉得,好像陆培英就跟完全失忆了似的,于是他也不好再豁出脸皮问东问西,如此一来,就教他有些惶惑——那个吻到底是真是假?莫不是自己心绪不正思想淫邪而种出的一个幻梦?可是毕竟那么真实,那么热烈,那么叫人心慌。薛连朔一边往嘴里塞排骨,一边盯着陆培英,真想在他脸上盯出一个热滚滚的窟窿来,好瞧瞧他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些什么。这家伙,极其喜欢扮酷,绝大多数时候教薛连朔毫无办法。 正吃着的时候,旁边就过来一个人,“这里没人坐吧?”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清脆响亮。薛连朔抬头一看,是蒋苹萱。 “没人,你坐吧。”陆培英开了口。他看起来也有点诧异。 她端着盘子坐下,目光在陆薛二人之间扫了一个来回,脸上始终是带着笑。 “啊,你们点了椒盐排骨!”她手中的筷子啪啪作响,眼里直放光。“早就听说四食的椒盐排骨超极品,介意我试一口吗?” 陆培英挑了挑眉毛,把盘子往她那边挪了一下。蒋苹萱是个很活泼也很懂得聊天的女孩子,如果放在以前,薛连朔可能会跟她大侃特侃,从武则天的治国方略再聊到国内当下的经济走势,但很可惜今天他就是不怎么想说话,好像是嘴上装了个牢牢的拉链。 “你俩是怎么认识的啊?我很好奇!”她拿筷子点了点薛连朔,又点了点陆培英,“都不是一个学院的嘛。” 陆培英将另一个盘子往她面前推,笑了一下,“打球的时候认识的。”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咯咯地笑起来。 薛连朔没说什么,只是专注着吃面前的那盘菜,他就是不乐意见到陆培英冲蒋苹萱笑,妈的,有什么好笑的到底。当然他也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实在是非常的小心眼,而且非常卑劣。为了压下这种感觉,他也冲蒋苹萱笑。 “你好腼腆啊学弟,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作看不到我。”蒋苹萱专注地盯着他,那种眼神让薛连朔又想起了那天在湿地公园,她也是这样的眼神,将一切都摸清了的那种属于小耗子的眼神。薛连朔无法不去猜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嘿嘿,我一点都不腼腆哦,”他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痞相,要调戏人似的,“学姐如果想知道我真实性情的话,我可是非常欢迎你来了解的……” “是吗?”蒋苹萱又发出那种咯咯的清脆笑声,“可是我觉得你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啊。” 薛连朔的筷子在半空停了一下,然后又前进,夹住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嚼,他含含糊糊地回应对方:“有的有的,学姐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没兴趣呢。” 那天他还是和蒋苹萱聊了一会儿,吃出了一身的热汗。陆培英在一旁偶尔搭个腔,几乎没怎么说话。蒋苹萱后来说好巧啊,今天就正好遇到你们。薛连朔笑笑,没说话。这个学校统共有八个食堂,下午六点的时候人流非常地拥挤,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和她遇到,不得不说确实是挺巧的,只是这巧到底是巧合的巧或是心巧的巧,就不大说得准了。但这些都无所谓了,薛连朔无意将自己往又窄又高的那一头推,那里除了尖刀与利刺恐怕什么都没有。他不想变成自己所厌烦的那一类人,更何况他也没什么多的余地想这些事,因为暑假就要开始了。 在暑假开始之前,李岩铭和温小匀分手了。李岩铭跟薛连朔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表情很放松。按他的话来说那就是温小匀太冷淡了,这日子没法过。薛连朔点点头表示赞同,他和温小匀同班很久,大抵还是清楚此女的性情,冷淡这一词实在是十分贴切的了。分手后没过几日,他从短信中知道李岩铭又交了一个新的女朋友,那女的也是他们外院的,据传是大二的某位系花,薛连朔回忆了一下,那系花的形象顶顶鲜明,是伫立在外院的一个风云人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她的放浪形骸与衣着暴露而闻名。他不知道李岩铭对他们院的女生为何如此情有独钟。 放暑假对于薛连朔来说是一件比较难受的事情,从小就是。这种难受不来自于暑假作业做不完的恐惧或是无所事事的空虚,简单地说就是放暑假了他要长久地、持续地与他妈张芬相处。张芬四十岁过后就变得比以往要更惰怠(在这一点上薛连朔觉得自己确实是他母亲的亲生儿子),也更暴躁,她在这种严酷的夏日里,是一个严酷的中年妇女,没事的时候绝对不与薛连朔多说一句话,但只要开了口,势必是责骂。薛连朔曾经往家里买许多冰镇西瓜,寄希望于它们进了张芬的胃袋以后,能使其性情温凉,但后来他发现这是没用的,牛黄解毒片和静心口服液同样也是没用的,幸好他没多买后面两者。他还是比较喜欢吃西瓜。 七月十二日的时候他回了杭州,隔了几天就在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25 附近的卖场找了份推销员的工作,按照张芬在晚饭时候的说法就是:吃饱了没事做,你缺那份钱?薛连朔没说真实的想法,只是笑了几声。整个暑假的头一个月,他就在卖场里给人推销洗衣机和电风扇,老实说他还是挺喜欢这份工作的,虽然薪资也就那么点,工作时间还长,但关键在于它可以好好地磨练人的嘴皮子,一个月下来,薛连朔觉得就算拿仙丹给他推销,他估计也能卖出去几颗,更别提他带着这张脸,中年妇女们尤其喜欢凑过来听他说话。暑假的后一个月他去了江西的某个山区当青年义工,吃的是当地人的饭菜,睡的是当地人的床,主要工作就是给小孩子们教简单的英语。山区的夏天很阴凉,树林的覆盖面积与温度成反比,他在那里活得很恣意畅快,除了手机信号差以外,他觉得挺不错。整两个月下来,他跟陆培英聊过一次,那时他端着碗在天井里吃饭,石板很凉,贴在脚底像鱼的鳞片,他的那条信息发了很久才发出去:“在干嘛呢?” 陆培英在他吃完以后才回他:“跟朋友在外面喝酒。” 薛连朔把碗沉进水池里,擦了擦手才回信息:“哦哦,你猜我在哪儿?” “杭州?长沙?” “不对,嘿嘿。” “不会在国外吧。” “屁,我在江西的乡下!” “?在那干嘛?” “当义工啊。” “好玩儿吗?” “还行吧,挺好的。”然而他这条短短的信息没能发出去,手机上一直显示发送失败,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嗷地叫了一声,凛然地放弃了。他还想跟对方多扯上几句,说一些譬如“这边很凉快啊你要不要考虑过来玩玩?”或者“少喝点酒,那对身体不好。”之类的话,但后来坐了一会儿寻思一下,觉得没有信号或许是好事,毕竟前面那句话是没有诱惑力的(据他所知陆培英所呆的那块地儿也挺凉快的),至于后面那句,简直教人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于是他开始感谢这山区的破信号,没能让他说出一些会后悔的话。他悻悻然地站起来转了两圈,然后跑去逗天井里趴着的那只大土狗,土狗年纪接近犬类的叔伯级别,它不跟此愚蠢的不熟悉的人类做多余的分争,掀了眼帘瞧上两下,算顶顶给他面子了!但这人类不知臊,还要来揪它的耳朵乱看,兴许是想看它有没有耳螨吧,但它是只干净的狗大伯,虽然处于偏远乡下,可也保有满满一缸子的自尊。于是它愤然站起,冲人类汪了几声。那雄性人类被吓着了,一溜儿小跑回了屋里。狗大伯这才志得意满地躺了回去,打起盹来。 第20章 新学期开始后的第一个周末晚上,陆培英找上门来了。那时薛连朔正在床上睡觉,就听见梁稳开了门,然后喊他:“薛连朔,有人找你。” 薛连朔从床上探下去一个毛发蓬乱的脑袋,看到陆培英的脸,立马就清醒了。往身上马虎地套了件t恤,才从床上爬下来,他抓了抓头发,把惺忪的睡眼尽量撑得精神一点,问:“找我什么事?” 陆培英揪着他出了宿舍门,在走廊里点了根烟,抽了两口,然后说:“我有个亲戚来我们学校做一个考察项目,学校没给安排住宿,他就住我那儿去了。我来你这儿睡几天可以不?” 薛连朔皱了皱眉,“他就不会去外面酒店住啊。” “他这人比较抠。” “那你跟他睡一张床啊……找我干嘛。” 陆培英拿双手比划了一下,在空中围出一个圆,“他大概是这样的体型,根本没法跟他睡。” 薛连朔没忍住,笑了一下,又问:“床那么小,怎么睡啊,你半夜把我挤下去了怎么办?” “没事儿,我抱着你睡,保证挤不下去。” 薛连朔拍了拍额头,“靠……那得几天?” “三天。” “……行,但是你得自己把被子带过来。” “这天气用不着盖被子。” “不准在里边儿抽烟。” “知道。” “不准占我电脑打游戏。” “没问题。” “你睡觉没什么不良癖好吧,比如说半夜说梦话什么的。” 陆培英露齿一笑,“这倒没有,你放心吧。” 薛连朔把他带进屋,然后给粗略地做了一番介绍。其他三人出乎意料地没什么反应,除了梁稳多看了两眼之外。薛连朔问陆培英:“我要睡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陆培英把身上的衬衫给脱了,往床上顺手一抛,“没事,那我也睡吧。” 那天晚上薛连朔面朝着墙睡,陆培英脱了衣服,胸膛赤裸着贴在他的背后,呼吸很热,几乎要令他出一身汗。到了半夜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一双手从后面揽住了他的腰,把他翻了过去,然后他就沉进了一团热烘烘的氛围里。他在这样的情形下想着:幸好床帘拉上了,否则……第二天早晨的时候,他起床发现自己真的出了一身汗,黏哒哒的。他骂陆培英:“还说没有什么不良癖好,你非得抱着我睡干什么。” 陆培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床太小了,要不抱着你我怕掉下去。” 这话被王甘霖听到了,他在下边一边刷牙一边稀里糊涂地打趣他们:“你们昨晚相拥而眠啦?” 薛连朔正要否认,就听见陆培英在那里不假思索地承认了,他瞪了对方一眼,强忍着没拿脚去踹他。 状况出在第二天晚上,当他照例被翻过身,面朝着陆培英睡的时候,他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陆培英闭着眼,深深的轮廓像一块被雕刻过的顽石,睫毛随着呼吸一点点颤动着,他侧躺的时候,令人联想到起伏不停又静默深远的山脉。薛连朔看着他,突然就心绪难平。其实他对自己现在才有反应感到吃惊,按理来说,他的欲望这么强烈,应该从昨天开始就露出端倪了。 总而言之,他慢慢地用手臂将自己的身体支起来,然后俯视着陆培英睡觉时候的面貌,然后沿着面貌扫下去,是健硕的胸膛以及结实的腰。看着看着,他发现自己勃起了。他对此感到一点难堪,但更多的却是泰然。他又躺了回去,面对着在夜里变成了深灰色的墙面,那上面有窗外投进来的长条状的奶油色灯光。他半睁着眼,看着这灯光,然后将手伸进了短裤里。那灯光在眼里幻化成了身后的人,他有着漂亮的身体,运动的时候肌肉线条是完美的弧。他在这样的想象里,握着自己的阴茎,一点点耸动着,将它推向顶端。他咬着嘴唇,没敢发出半点声响,只有呼吸稍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26 稍变了点频率。他感到胸膛里的那颗心已经跳到了喉咙口,却迟迟达不到性高潮,不安与焦躁使他闷得快要发疯。他甚至有点想拿头去撞那面深灰色墙壁,将那些在身体里摧枯拉朽的情绪给撞散,撞碎,撞至灰飞烟灭。正当他要付诸此行动的时候,他感到身后的人动了。他受惊之下,僵在当场,手还停留在那温热的裤裆里。然后他背后的那片温度越来越近,直到完全贴上了他的背。 下一秒,陆培英将他完全地压在了身下。 薛连朔挣扎着,将脸从枕头里逃脱出来,他感到一种令人身心战栗的恐惧与愉悦。陆培英很重,压着他,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但他又是那么的火热,他这样的一个存在,压倒了这个世界的全部其他存在。陆培英的嘴唇在他的耳朵旁边,轻轻地呼着气,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伸进了薛连朔的衬衫里,贴住了他的胸膛。薛连朔低低地叫了一声,伴随着对方粗鲁又暴力的抚摸,下身在床单上缓缓地摩擦着。他听见陆培英在他耳边说话了,声音很沉,音量很低,“骚货。”他这么说。薛连朔感到极大的耻辱,他的四肢挣扎起来,要将背上的人掀下去,却被压得更紧。陆培英压着他,如同一块巨大的磐石,将身体自由压榨到最低的同时,也将刺激感浓缩到了最高。陆培英拧了一把他的乳头,然后握住了他的阴茎,帮他手淫。薛连朔呜咽了两声,几乎要叫嚷起来。陆培英的动作让他感觉对方并没有什么耐心,有些急躁的,有些不安的,他将他的性器弄得很疼。薛连朔喘着气,抖如筛糠。他觉得自己疯了,陆培英也疯了,这个小空间里还有其他三人在入眠,他们居然做得出这种事情。 薛连朔的眼前白光阵阵,好像有雷鸣闪电在脑子里进行。他绷直了背,头颅向后仰起,然后在陆培英手里射精了。陆培英起身,他就瘫倒回去,仿佛没了筋骨。过了许久,他才翻起身来看陆培英,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他端详了一会儿,觉得大概是真的睡着了,不带一点欺骗人的痕迹,甚至打起了小声的呼噜。这让他觉得刚才也许真的是在做梦,那他要好好地重新睡,以期再来一场更加深入的。 第21章 第二天的早晨,陆培英将他拉进了卫生间。薛连朔背靠着墙面,死死地瞪着他。陆培英看着他,突然笑了,“干嘛这么紧张?” “你把我拉进来干嘛?”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昨天晚上爽不爽。” 薛连朔觉得自己必定是脸红了,要不然不会如此滚烫,好像他的面上被贴了一层烙饼似的。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咬着牙,“姓陆的,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又亲又摸,你是同性恋? 陆培英思考了一下,“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但你肯定是吧。” “我是同性恋关你屁事,我准你乱摸乱亲了吗?” “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 “你把你对我有意思这几个字都写在脑门儿上了。” “我操你妈。” 陆培英啧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弹他额头,“说话客气点儿,再说了,你对我妈肯定没兴趣。” “我……我操你大爷。” “行了行了,”陆培英开始有些烦躁,“我就玩玩儿,你也别太较真,我看你那欲求不满的样子,要是我不主动帮你排解排解,都怕你把自己憋死。我这朋友是不是很尽职尽责?” “我他妈让你帮我排解了吗?要你多事!”薛连朔想扑上去咬他。 陆培英掐住了他的下巴,左看右看,“我说,你这人说句实话能死啊,爽到了就爽到了呗,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口是心非……” 薛连朔还要驳他,门就被拍响了。贺东知在外面嚷,“谁在厕所里啊,赶紧出来行吧,我快憋死了。” 陆培英松开他,开了门。薛连朔跟着走出去。贺东知顾不得惊奇,冲进了厕所。解决完个人问题以后他才来得及问:“我靠,你俩刚才在厕所里干嘛呢?” 陆培英笑笑,“哦,我俩在里边儿抽烟来着。” 贺东知皱皱鼻子,“难怪我说味道那么难闻。” “不好意思啊,烟瘾犯了一时没忍住。” 最后一天晚上,薛连朔照例面朝着墙壁睡,到了半夜终于昏昏沉沉要入梦的时候,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体被翻正了。他睁开眼,看见了陆培英的脸。陆培英压下身,含住他的嘴唇,将舌头送进了他的嘴里。薛连朔张开嘴,任由他翻来搅去,逐渐地也热烈地回应起来。陆培英说他想玩玩,那么陪他玩玩也挺好。从身体的欲望出发,他就是渴求当下的这一刻。 陆培英掀起了他的衣服,将它脱了下来,然后咬他的乳头。薛连朔按着他的肩膀,咬紧牙关,没让自己痛呼出来。他简直觉得自己是一块食物,而陆培英是他的食用者。他们的身体紧贴,一下下地摩擦着,热汗如胶,将皮肤都粘得难解难分。这天晚上,陆培英按着他的头,让他帮他口交,薛连朔含住他那粗壮的阴茎的时候,脑子里除了一锅被煮沸的糊状物以外,什么都不剩。他的嘴唇被摩擦得很痛,喉咙被顶得作呕,但陆培英没给他机会让他抽身。到最后的时候,他吞下了对方的精液。陆培英像梦里面那样,轻声夸了他一句“乖。”薛连朔闭上眼,蜷进了对方的怀里。 “薛连朔,我们玩玩儿吧,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肯定不会做到那一步。” “你不会找女的去玩?” “她们会怀孕,很麻烦的。”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你这么人渣?” “我人渣你也喜欢我啊。” “我操,谁他妈喜欢你啊。” “是吗,不喜欢那更好,排除掉感情问题,就能更纯粹地只办事儿了。” “得,我祝你早日成为一个无法自拔的同性恋,到时候你别怪我。” “不会的,年轻时候谁没玩儿过新鲜啊,将来还不是该怎么样就得怎么样?” 这段对话发生在时隔不久后,他们在西门外边吃烧烤,油烟味与嘈杂声响将这段对话都盖了过去。薛连朔发现陆培英对这个世界的态度比他还要无所谓,那么他一个人在那里思来想去,就显得矫情做作了。明明想要的东西已经到了嘴边,却要充当圣贤推三阻四,陈施勤说过他好像不是以前的那个薛连朔了,薛连朔深以为然。 陆培英给他递了一串烤腰子,他接过来,一边吃一边观察对方。陆培英抬头看他,笑笑。薛连朔心里猛地跳了一下,胸口发紧。他总觉得陆培英看他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27 的眼神是复杂的,轻佻的,但更是洞悉一切的。那个瞬间,他黑色的瞳孔仿佛变成了金黄色。 他和陆培英见面更频繁了。经常地,陆培英就要过来和他挤一起睡,偶尔薛连朔也过去他们宿舍睡。对此两方的余下六人多多少少都表现出了一点狐疑,薛连朔知道他们想问什么,对612的人做出了以下解释:陆培英与他们宿舍的人关系极差,隔三差五就要闹矛盾,不得已才来他这里避上一避。贺东知直犯嘀咕,又不是小姑娘,学人家闹什么别扭啊,真肉麻。薛连朔说:“可不是,看不出来吧,五大三粗的,结果心思就跟小女生似的。”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啊,他这样的有个专业名词叫什么来着……金刚芭比?” “哈哈,对,我跟你说啊,这人晚上还抱娃娃睡觉呢。” “我靠,真的?没看见啊。” “他自己跟我说的,不过没把娃娃给带过来。怎么样,够娘的吧。” “的确有够娘……不过见他平时说话还好啊。” “嗬,那是因为你们跟他不熟。” 薛连朔对于这个谣言造的是不亦乐乎,说的有鼻子有眼,更添加了如下内容:陆培英晚上说梦话的内容是喊妈妈、最喜欢的颜色是粉红色等等。说完之后他长吁一口气,感到了十足的快乐,这种快乐太卑鄙了,以至于他是要遭报应的。某天陆培英来找他,王甘霖在一旁好死不死地要去打趣人家,那时他们已经比较熟络,所以只当作个玩笑话来说:“哎,你怎么没把你的娃娃给带过来?” 陆培英一脸的茫然,“什么娃娃?” “抱着睡觉的娃娃啊,哈哈哈哈。” “谁他妈抱着娃娃睡觉啊……” 王甘霖往薛连朔那处努了努嘴,“喏,还不是薛连朔说的。” 陆培英朝薛连朔走过去,“你说的?” 薛连朔干笑了两声,“对、对啊,你自己告诉我的嘛。” 陆培英眼珠子转了两下,冲他阴笑了一下,牙齿白森森的,“哦,你说那个啊,我是要抱着他睡,不过那个娃娃真的又破又丑,所以早就被我丢了。” 薛连朔腾地站了起来,把床沿挂着的那个名叫l的人偶塞给他,“是吗,那这个送给你,你以后抱着它睡吧。” 陆培英掂了掂,“那我就不客气了,既然你要送的话。不过,这玩意儿长得比我那娃娃还丑。” 贺东知在后面嚷嚷,“日你大爷,那是我买来送他的。” 陆培英哈哈大笑起来,把那人偶晃得手脚乱颤,“那你还挺有眼光的,送他的东西都跟他很配。” 陆培英在半夜的时候把薛连朔从半醒半睡弄成了全醒,“你都跟他们说我什么来着?” 薛连朔被他闹醒了,很不痛快,说话也很直接:“我跟他们说你半夜抱着娃娃睡,最喜欢粉红色,是个娘娘腔,怎么样?” 陆培英捏紧了他的腰,指尖都陷进肉里,“你这嘴真是欠,是不是找操?” 薛连朔不理他,自顾自地又要去睡,陆培英却不依他,还要闹,薛连朔直接半坐了起来,声音很低,“我说错了吗,你每天都要抱着我睡,烦得要命,谁知道你是不是有这个怪癖啊。” 陆培英的眼睛在黑暗也很亮,他说:“是啊,我就是有这个怪癖,不抱着点什么就没法睡,来,快点让我抱一个。” 薛连朔吁了一口气,重新又躺回去,陆培英把他往怀里拉,“你就是那个娃娃。”他说。薛连朔的脸在他怀里慢慢地热起来,他觉得心口堵得难受。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头脑昏沉,很快地就又睡过去了。睡前唯一的知觉就是陆培英落在他脸颊上的热热的嘴唇。 第22章 某天,薛连朔从外面抱回来了一个中等大小的鱼缸,并将它放在了阳台上。梁稳那时在阳台上远眺,见他笨拙地将鱼缸放上去,还撒了一地的水,就问:“怎么还买了这玩意儿?”薛连朔得意地哼哼了两声,“嗯,突然想养鱼。”他们正说着话,阳台门就被撞开了,陆培英拎着两个鼓囊囊的塑料袋,显然,他的脸色告诉另外二人他方才跑得有点急,“拿着。”他把塑料袋递给了薛连朔。薛连朔道了声谢,嘻嘻笑着把他给送出去了。回来就把那塑料袋朝着浴缸倒,倒出来三条红尾巴的金鱼。金鱼的眼睛鼓着,六个灯泡在水里晃荡,亮堂堂的。薛连朔低着头看它们将那红霞似的尾巴摆来摆去,然后又从另一个塑料袋里掏出鱼食,撒了一点在水面上,它们泅上水面,准确无误地把鱼食吞进嘴里,顺便吐出气泡,速度快得惊人。薛连朔看着觉得很有意思,拉着梁稳一起看,梁稳淡淡的扫了一眼,“你没养过鱼吗?这有什么好看的。”薛连朔啧了一声,“我还真没养过。”梁稳说:“很容易养死的,你最好别给它们喂那么多吃的。”薛连朔直点头,“好啦,我知道的。” 这三条鱼是他和陆培英在花鸟市场买的。那天是周末,他们也没什么事做,逛着逛着就去了本市的一处花鸟市场,到了那处一看,人头攒动,基本上都是年纪上了四十的一辈。他们在人群里穿行,像逆着水流的两条不听话的蝌蚪。到了一处摊贩前,薛连朔蹲下来看水箱子里的金鱼,很多条长相一模一样的鱼在里头挤挤挨挨地游着,头碰尾,尾撞头,陆培英陪他蹲下来看,“想养鱼?”他问。薛连朔点了点头,问那老板,“这怎么卖?” 老板的脸上有个大痦子,简直大得可怖了,但不影响他做生意时候要表现出来的笑容可掬,“大的一条十五,小的一条八块。” 薛连朔嗯了一声,“那给我拿两条大的吧。” 老板哎了一声,给他拿了个捞网,“来,你自己挑。” 薛连朔挑了两条比较健康活泼的,老板帮着他装进了塑料袋里。陆培英在一旁静静地看,突然就说:“我也买一条。”薛连朔挑了挑眉,“哦,那你买啊。”陆培英双手插着口袋,懒懒散散的,“我买,你帮我养,行不?” 薛连朔最终帮陆培英挑了一条尾巴上带黑斑点的,此鱼在箱中可谓是十分有特点了,一眼就望得出来,只不过不大有活力,蔫蔫的。但薛连朔觉得它跟别的鱼长得不大一样,所以还是挑了它。后来他又和老板买了鱼缸,回去的路上他抱着空空的鱼缸,陆培英拎着那两个塑料袋,靠着腿走回了学校。暮色已深,薛连朔在前方走,时不时地就回头跟陆培英说笑,“我给你那条鱼取个名字怎么样?” 陆培英神情散漫,也没在看他,“行啊,你取呗。”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28 “不如就叫金刚芭比吧,怎么样?” “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儿?”陆培英疑惑地看他。 薛连朔哈哈笑了两声,他将语调拖得很长,模仿着陆培英平时那个顶顶欠揍的德行,“不告诉你。”要是老实地告诉陆培英这个名字的来由,恐怕陆培英要把他揍死。 好像天气在一夜间就变得凉了,他们走着的时候,偶尔有树叶掉进空荡荡的鱼缸里。现在是九月底,湖面在晌午的时候被晒得金黄发烫,傍晚的时候就偃旗息鼓,变得辽远温和起来。薛连朔回头跟陆培英说话,陆培英看着他,时不时笑一下。 “十一有想去哪儿玩吗?”陆培英问。 薛连朔想了一下,“没有。” “又要在宿舍里闷着啊。” “我也不想啊,可是真不知道去哪儿好。” 陆培英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薛连朔的心突然就跳将起来,陆培英的面庞被暮色的光效照得边角都虚化了,他的影子在身后右侧方拖得很长。薛连朔也没把想法过过脑子,就这么开口:“要不咱两出去玩玩?” 陆培英这才抬眼看他,半晌点点头,“好啊。” 薛连朔有点忐忑地高兴起来,他觉得陆培英大抵也是高兴的。“啊,那去哪儿好呢,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陆培英把视线转向被湖面逐渐吞噬的夕阳,他在思考,“没有,你呢?” 薛连朔在心里扫了一遍中国大地,“我没去过西安,你想去不?” 陆培英把视线转了回来,“好啊,那就去西安玩个三天吧。” 薛连朔盯着那透明泛蓝的鱼缸,水面反射着很高很亮的晴天,他往水里倒了点鱼食(这是经过一个准确的计量才得出的),然后坐在阳台上给陆培英打电话。鱼在缸里游,金红色的身体在水草间闪现,偶尔撞到玻璃缸壁。 “机票订好了,二号上午九点半。”他告诉陆培英。 陆培英应了一声,他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声音发哑。“酒店订了吗,没有的话我……” “都订好了。” “嗯,你真能干。” “你这话,怎么跟幼儿园的时候老师跟我说的一样。” 陆培英低低地笑了一声,“我这不是夸你嘛,怎么,不乐意啊。” “当然乐意了,小陆同学,你嘴巴真甜,老师给你奖一朵小红花,回去记得贴在脑门儿上哈。” “就你这样的还想当老师?误人子弟。” “教你这样的弱智小孩自然是绰绰有余了。” 陆培英自那头传来骂声,听得出来是边笑边骂的。“行了,薛老师,能放我睡觉了吗?我昨天打游戏通宵。” “怎么老是打游戏打到通宵?你作息就不能健康点?” “这不是放假吗,老师,我好困,要睡了。” “等等,别睡,”薛连朔连忙叫住他,“我还有点事想说。” “嗯?那赶紧说啊。” 薛连朔犹疑了一下,咬了咬牙,正要说的时候又泄了气,终于还是没能问出来。“算了,你睡吧,没什么。” 陆培英骂了一声操,“你他妈就知道吊人胃口,问是不问?” “都说了没什么了,以后再说吧,你赶紧睡吧。” 陆培英依他所言,立马就挂了电话。薛连朔把手机放在鱼缸旁边,看着金鱼们开始发呆。他方才想问陆培英的是,他们现在这样的关系算什么?有的时候他觉得他们仿佛在谈恋爱,但更多的时候却不过是关系稍微密切一点的朋友。陆培英说身体上的互相抚慰是无妨的,薛连朔也不拒绝这种事,但实际上他们这样的接触越来越少,陆培英只是喜欢抱他,好像也不再做什么出格的行为。陆培英如果是意识到错误,想把方向给扳正回去,那么薛连朔也没有什么话可说的。换句话而言,他在陆培英面前,好像从来都没什么说话的余地。 第23章 西安的气温在十月份的时候已经稍冷了下来。他们到的时候陆培英发现薛连朔订的是标双,就表示为什么不订一个大床房?薛连朔摁亮电梯键,头也不回:“我不要跟你挤一张床睡。”“又不是没一起睡过,那么别扭干嘛。”“反正我想一个人睡。”“靠。算了我懒得跟你计较。” 到了晚上他们才出去游荡,隔着一层夜的薄膜,城市的光污染现象在熠熠生辉。他们朝着大雁塔的方向走,旁边的广场有一群群的中年妇女在挥舞着折扇和方帕,薛连朔喝得有点高,要去和那群阿姨婶婶共舞,陆培英好不容易才将他拽了回来,顺势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薛连朔捂着额头瞪他,眼底都是红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光线折射。 大雁塔在远处看来很近,实则他们走了许久,在旁边的音乐喷泉边坐下来,八点许的时候喷泉应声而射,唰拉唰拉的。薛连朔坐得近,被喷湿了半件衣服。西安晚上冷,他冻得直打哆嗦,陆培英把外套脱下来给他,然后拉他起来走动。回去的时候他们搭公交车,薛连朔靠在陆培英身上半醒半睡,到站的时候,陆培英将他拍醒,然后两人一起下了车。薛连朔步伐发虚,直往陆培英身上靠,还发出没有章法的傻兮兮的笑声,“我怎么……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容易醉呢……” “那是因为你本来酒量就不好。” “放屁!老子以前可是号称千杯不倒……” “那可能就因为你看我看醉了吧。” 薛连朔作势要吐,“我操,你这不要脸的架势,呸呸呸!” 陆培英担心他真吐自己身上,连忙架开他。薛连朔又腆着脸黏上去,陆培英不得已,只能与他手脚缠斗,七歪八扭地回了酒店。一回酒店薛连朔就跟昏迷了似的,直接睡了过去,陆培英尝试了几次,也没能把他弄醒。 第二日他们去了碑林和法门寺,其中在法门寺的时候,薛连朔几乎要把腿都走断了。他不信佛,就算是梵音绕耳,依旧有一颗脏污世俗的心灵,对此他一点不感到羞愧。倒是对于陆培英要来寺庙而感到一点惊奇,尤其在看到他买了几柱香火以后,这种惊奇达到了顶点。 “看不出来,你居然信佛?” 陆培英扫他一眼,“也不是信吧,就是习惯了。” “佛教不是教导人要清心寡欲吗,尤其不能被色欲蒙蔽,你怎么一点都不受佛的熏陶?” 陆培英这次是瞪他了。薛连朔哈哈笑了两声,双手插在口袋里,走了。 接下来他们又在市区玩了两天,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29 在各个繁华的街区穿梭,薛连朔喜欢这样热闹的地方,喜欢在人群里找到一个幽暗又隐蔽的位置,每当这种时候他觉得人群像在黑夜里长起来的一丛丛彩色小蘑菇。蘑菇们形状各异,却都喜欢喝酒,间或大笑,偶尔斗殴。当他们在街头斗殴的时候,他们身上彩色的光会闪烁得更加剧烈。陆培英似乎也喜欢这种地方,但他没有薛连朔那么闹腾,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在挥霍生命的热量。薛连朔对他说“你真闷”的时候,他就会回一句“是你太闹了”。 五号的那天晚上,他们从酒吧出来,在深夜的大街上走,像横行的两只螃蟹。这个比喻自然是薛连朔想出来的,说完之后他大笑起来,真要模仿螃蟹横着走,陆培英说你他妈顶多是只醉蟹,小心点,别乱晃到马路中央去了。薛连朔回头看他,“你怎么看起来都没醉?我还没看你醉过呢。” 陆培英拉住他,让他歪歪扭扭的身子端正地立起来,“其实现在挺醉了,只是你看不出来。” “真的?”薛连朔瞪大了眼,端详他,却依旧不能从他脸上找出半分醉相。 陆培英缓慢地笑了一下,“真的。”然后他伸手拍了拍对方酡红的脸,“快走,早点回去睡,明天还要赶飞机。” 回到酒店后二人洗过了澡,在床上躺着,薛连朔翻过身来,隔着一团台灯晕晕的黄光,盯着陆培英看。陆培英也盯着他,“你知不知道你老用这种眼神看我?”他问。 薛连朔半睁着眼,想了一会儿,“嗯……知道,所以呢?” “每次看到你这样都让人很烦躁。” “嗯,所以呢,你想干嘛,揍人?”薛连朔把脸缩进白色的被子里,让它看起来就像绕着花心的花瓣。 “放心,不会揍你。” 薛连朔笑了两声,又从被窝中探出头来。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黄的光蓝的光,离析散射。过了一会儿他披着被子站起来,一步跨到了陆培英的床上。“我要和你睡。”他理直气壮地这么说了。陆培英的声音听起来很低,“出尔反尔,不是说不想和我睡一张床的吗?” “我现在想了,不行吗?” “不行。”陆培英隔着被子踹了他一脚,“滚回去自己的床上。” “我就要睡这!”薛连朔毛了,把自己身上的被子一掀,然后去扯对方的。他溜进对方的被窝里,平躺下来,闭上了眼。 “无赖。”他听见陆培英这么嘀咕了一声。 陆培英只穿了一条平角裤,两条健硕修长的腿就在那里平放着,薛连朔看不见,但他就是能在想象中描绘出它们优美有力的形状。它们甚至发着一阵微微的热气,那种热好像是秋冬时候从火炉里能汲取到的,很是引诱人。薛连朔脑子里木木的,又有点清醒的愉悦,一种动荡着的快乐,这种心情使他放纵起来,将一条腿伸进了对方两条小腿的中间。陆培英转头看他,“干嘛?” 薛连朔只是笑。 他那条作祟的左腿运作起来,摩挲着对方的皮肤,力度又轻又软。陆培英握住了他的左边大腿,警告他,“还撩?”薛连朔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扩大着,脸上两片酡红也缓缓地扩散着,他知道自己不清醒,但还是要放任自己不清醒。“陆培英,我想做爱。” 陆培英掰开他的腿,“我不想。” “你明明就想。”薛连朔哼了一声,“一开始……还是你先亲我的,也是你先摸我的。现在又说不想,妈的,休想否认……” 陆培英不理他,转过了身体。薛连朔在他背后,沉重地呼吸着。被窝里一阵悉悉索索,他知道是薛连朔在脱衣服。有一刻,他真想杀人。 薛连朔将前胸贴上他的背,凉凉的,光滑的,像一片好的陶瓷。他的手在黑暗中穿行,在裤带的边缘撑起一个空间,然后用手指握住了陆培英微微勃起的阴茎。陆培英猛地坐了起来,拿出他的手。他俯视着薛连朔,看着他那张因为酒劲而微醺的英俊脸庞,笑容像一捧融化开的糖浆浇在上头,使每一个神态的变化都带着甜气。自那红色嘴唇中说出的话,也是如此这般。 胃底的酒气翻涌上来,裹上大脑的表面,陆培英感觉思考都变得无力而缓慢,他就坐在那里,看着薛连朔将被子掀开,然后拉开他的内裤,低下头将他的阴茎含进嘴里,吞吐起来,将阴茎的表面都弄得水淋淋。他伸手拽住薛连朔的头发,将他扯了开来,“我警告过你了,你可不要后悔。”薛连朔嘴角带笑,眼睛弯弯的。 陆培英冷笑了一下,将他摁回床上。薛连朔环住他的脖颈,和他接起吻来,咬住那舌头,一点点地吸吮着,用的力重了,陆培英吃痛,在他脸上轻呼了一下,“狗一样。”他说。薛连朔仰着头笑,“你不是狗,那你待会儿别咬我。”陆培英扯了一下嘴角,俯下身,在他的褐色乳头上狠咬一口,薛连朔发出了一声惊叫,“我操,你他妈还……”话还没说完,双腿就被推了上来,他的下身曲着,露在灯光中,露在视线里。他隐隐地感到一点慌乱,小力地扭起来,陆培英的瞳仁很黑,好像都折射不出什么光线来一般,“不是说想做爱吗,躲什么躲啊。” 薛连朔点点头,语无伦次,“想……想啊,我先帮你口,然后你再……” 陆培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在上方凝视着他,微微笑着,“闭嘴,都说了你可不要后悔。”他的另一只手,在对方臀部的缝隙间蛰伏着,像蓄势的弓,然后他的阴茎抵了上来,既坚硬且火热,像待发的枪。薛连朔瞪大了眼看他,陆培英收起了笑容,面目沉寂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歇,他的一根食指用力地捅进了对方的身体里。薛连朔闷哼了一声,眼里就泛出泪来。他摇了摇头,要拿牙齿去咬陆培英捂着他嘴的手,却被陆培英扇了一巴掌,这巴掌比方才那下重多了。“你想做到最后……?”他问,有些犯哆嗦。“说好不做到最后的。”陆培英刚才在大马路上说他自己醉了,薛连朔不信,现在觉得他的确是醉了,看起来很安静很清醒,实际上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与他相反的是,薛连朔看起来醉得七歪八扭,却已经逐渐地从发酒疯的迷乱中逐渐地清醒了过来。 第24章 陆培英有些烦躁,“薛连朔,别他妈装逼了,你一天到晚都想着被我操,真当别人都是瞎子啊?” 薛连朔的心事被他无情戳穿,他再不清醒也能感到一阵由衷的恼羞成怒,“操你大爷,你真以为你的鸡巴是黄金做的啊,谁都想被你操……操!”他感到一阵下身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这使他散去了一半的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30 酒意,变得有思考能力了,陆培英有两根手指在他身体里乱戳,这使他绷直了脊背,急促地呼吸着,尝试缓解一点疼痛。他的确想着,和陆培英有一天做到这种地步,但并不是在这样没有完善准备的情况下,使身体遭受不必要的痛楚。但陆培英是听不进他话的,没喝醉的陆培英尚且如此,喝醉了的陆培英更不会随便停下。 借助着一点唾液的润滑,冲破肉体无力而柔弱的艰难险阻,陆培英最终还是将勃起的性器插了进去。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彻底变质了,随着不正当的性行为,他们变成了另外的不同的两个人。薛连朔的眼里乱纷纷地掉出泪来,实在是太疼,超过了一切在梦里的预期。在梦里,陆培英虽然不温柔,但起码也不会这么直接粗暴。他的声音里带着哭的味道,湿湿的。“能……能不能别做了……” 陆培英喘着粗气,他听起来也不很好受,“不行。”他的斩钉截铁让薛连朔攥紧了床单,深深地呼吸起来,好像要从空气里汲取什么对抗疼痛的能量,壁灯的黄光在眼前旋转起来,变成了一团团彩云,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哭出来。他想,他可能比想象中还要喜欢陆培英,不然不会让他做到这种程度也不退缩,不反抗,不抵触。一想到这里,他那颗藏在胸膛里的心脏就又酸又疼,泪也变得泉涌一般。陆培英舔走他脸上的泪珠,将阴茎深深地捅进去,薛连朔仿佛能听到他也在咬着牙,好像在忍受着什么。他也疼,薛连朔想,既然他也这么疼,那么为什么不把这种事停下来。肠子里被塞进坚硬的异物,使得很涨,被填充地满满当当,心脏也是,涨得发烫,涨得发疼,涨得快要把情绪都给吐了出来。网上那些做0号的总是说这种行为挺爽的,但反正薛连朔当下没觉得爽,只觉得疼,但要说满足感也并不是没有,毕竟操着他的是陆培英,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陆培英的性器在他的身体里乘风破浪,腰胯拍打着大腿的根部,间或发出柔软的啵啵水声,他仰着头,留给薛连朔一个漂亮的优雅的脖颈,绷直,遒劲,充满力度。薛连朔微微直起身,搂住他的背,“陆培英……我喜欢你,我想我真的很喜欢你……”他胡乱地说着,脑子却非常清醒。终于还是表白了。他将这话重复了许多许多遍,像念着什么咒语一般。在这个乱糟糟的晚上,陆培英像一个多年未见的寻仇者,在他身上肆意来回折腾,首先拿走的是他的感官,最后抽掉的是他情感。陆培英把他翻过来又推上去,射在他身体里两次,将那地方弄得又黏又脏,然后倒在他身上,像一座喷发过后又静悄悄睡着的火山。他推开陆培英,支着两条颤巍巍的腿,在淋浴间里把自己清理干净,然后倒回陆培英的怀里,蜷着双腿,昏沉又满足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们险些误机。匆匆上了飞机之后,不一会儿就起飞了。薛连朔全身上下都难受得很,脑子里也跟有个钻头在不停拧动似的,疼得很有节奏。全程三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他几乎没把头从陆培英的肩膀上挪开。陆培英也因为宿醉而头疼欲裂,脸色发白,他握住薛连朔的手晃了晃,“对不起。”他说。 薛连朔把眼皮掀一下,又很快地阖上,把目光都藏了起来。“没什么,就是你也太狠了,下次再这样我非得弄死你不可。” “不会有下次了,我昨晚是喝多了。”陆培英把他的手捏着,像揉搓一团发硬的面,“真的,很对不起。” 薛连朔心里有点发凉,好比冬天的时候痛饮冰水。他嗤了一声,“你这话的意思是,打算做过了就翻脸不认账?” “我没这个意思,”陆培英的眉头拧在一起,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薛连朔闭着眼,脸上的笑却像湖面的波涛一样逐渐扩大,“那你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当初是哪个王八蛋跟我保证不会做到最后的?” “谁让你当初来招我的。” 薛连朔闻言,咬了咬牙,“我他妈就看看也算招你啊,明明就你来招我的……” 陆培英沉默了一会儿,把他的手放开,“算了,我不跟你争执这个,你先睡吧。” 薛连朔骂了一句操,终于还是没能把头从他肩膀上移开,毕竟脑子里那根钻头还在持续不断地转着,把大发脾气的意愿都搅成一锅稀粥了,他现在就不大想跟陆培英计较,他肯定吵不过对方。 回到宿舍以后的第二天他就发起烧来。 他托梁稳帮忙批了假条,然后就在宿舍里烧得自甘堕落,烧得昏天黑地,烧得日月都在地球边缘沉了下去又再升起。脑子里的那根无形的弦,每思考一次就被拉响一次,发出尖利的蜂鸣,疼得好像前额快裂出一条缝,然后那蜂鸣就要从缝里逃将出去。吃的药不大管用,他想大概是那地方发炎了,引发的低烧。一想到这点,他就无法不对陆培英生出怨气,真想把对方捉过来痛打一顿,好教他领会一番自己的苦楚。但他现在不过是一条被抽筋去骨的死鱼,躺在床上连动都不想动一下,哪里还能去施行报复? 在黑暗中,一切的幻象都是清晰有形的。从刚遇见陆培英的时候,再到对陆培英心动的时候,最后是他们像两条发情的公狗一样做爱的时候,画面旋转着,被凿碎,形状锋利的棱角像刀子一样割着心脏。他就觉得挺难受的,鼻子发酸。闭着眼在床头乱摸,把手机摸过来了,勉强睁眼给陆培英打电话。 “喂?”声音听在自己耳朵里,好像从下水道里传来的一样。 “怎么了?”陆培英听起来好像挺悠哉的。 “我发烧了,难受。” 陆培英在那头缄默了一会儿,然后就说:“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嗯,那你觉得我要去看什么科,肛肠科?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薛连朔真是惊讶于自己这个时候还能跟他开玩笑似的斗嘴。 手机里传来对方拉上链子的声音,大概正在穿衣服。“你还有心情跟我贫?真他妈的……我先出去给你买点消炎药和退烧药,你躺着别动,懂了没?” “不懂,陆培英,你他妈还是去死吧。” 他挂断了电话,手机在昏暗里划过一道银灰色的抛物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床尾。薛连朔把头缩进被窝里,他发现人在鼻塞的时候哭起来就像一个破旧的风箱,吭哧吭哧的,当然了,他其实也不知道破旧的风箱到底是不是会发出这种声音。但反正,真的挺难听的。 第25章 他躺在床上又要睡着了,在梦里他见到了张芬,她铁着一张脸,皱纹像太阳一样在她脸上爬升,“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31 ?我儿子不是你这种被人干屁股的下作货。”他急急地便要与她辩:“你从来也没管过我,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你又没有问过我到底喜欢操女人还是喜欢被男人操,你他妈到底问过我什么,关心过我什么?”“就算妈没有问,难道你就可以做这种事了吗?你知道外边那些人会怎么看你,怎么看我吗?”“别开玩笑了,我做这种事,完全可以自己担着,外人的眼光有那么重要吗?是你自己把自己往被歧视的深坑里推。再说了,你自己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人家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骂我的时候先把自己身上的污点摘干净吧!”“我、我我……你长进了哈,还敢这么跟我吵,看我不打死你……”张芬拿起一根扫帚,要往他身上挥,他就在这时候醒来了。醒来之后他觉得颇有些好笑,因为张芬在现实里不可能管他这么多,而他在现实里也不可能对张芬这么说话。他们比起这种兵刃相向的相处模式,更多时候是冷静而沉默,不温不火,不闻不问。 宿舍门被打开了,进来一个人。他闭着眼,没打算往下看,然后就发现梯子响起了声音,嘎吱嘎吱的。梁稳在床尾对他说话:“感觉好点没?” 薛连朔清了清嗓子,用那破锣一样的生意回答他:“好点了……” 塑料袋被翻动的悉悉索索声响起来,梁稳说:“我给你买了退烧糖浆,起来喝点吧。” “那玩意儿不管用……” “管不管用总之先喝点,再不行就得送校医院了。” 薛连朔半坐起来,靠在床头,喝那粉红色的糖浆,有一股发涩的肥皂味直冲脑门儿。他咽下去,然后把瓶子递回给梁稳。后者探过身子来,拿手背在他额头上熨着,“好像退了点烧。” 薛连朔嗯了一声,“刚才睡了会儿,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好,你接着睡吧。”梁稳说完,宿舍的门便被敲醒了,“谁?”他问。没人答他,他疑心着是王甘霖这个粗心大意的又忘了带钥匙,很快地爬下去给人开门。一打开门,陆培英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薛连朔呢?”来者说话里都带着匆匆忙忙的喘气声。 梁稳往床上指了一下,“在上面躺着呢。” 陆培英又问:“睡着了?” 梁稳摇摇头,“没。” 陆培英冲梁稳勉强地笑了一下,然后就脱了鞋爬上床。他在一团蓝色的阴影里见到一个高耸的被窝,被窝像只冬眠的小熊一样静悄悄地起伏着。他拿手推了推,没反应,又推了推,终于从那里边传来一句压得又闷又低的“滚”。他松了口气,然后就从那被窝的边缘伸进手去,一下子摸中了对方曲起来的大腿。从被窝中横出一条瘦长的腿来,直接扫在了他的胸前。他往后闪躲,深呼吸了一下,凑到被窝的上方去悄声说话:“你他妈还闹是吧,快出来吃药。” “吃过了,用不着你费事。” 陆培英斟酌了一下,又问:“那擦药了没?” 被窝变得没有动静,好像这头冬眠的小熊死翘翘了。他正准备采取强硬掀被措施之时,终于从那被窝中探出一个脑袋来——一个脸烧得有些晕红的脑袋,“药呢,拿来,我自己……自己用。” 陆培英往床下望了望,梁稳在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我帮你擦。”陆培英把声音压得极低,然后就去掀他盖着身体的被子。薛连朔用手把被子抓稳,表情也端得严肃,“不用你……”陆培英干脆从底下钻进被窝里去,他的骨架宽大,一下子将被窝顶起了一个广阔穹顶,薛连朔瞪大了眼,与他面对面,不知从嘴里能说些什么。陆培英趴到他耳边,嘀咕着:“腿抬起来,快。” “有人在……”他估计自己的脸皮烫得能煎熟三张烙饼了,“你他妈有病啊。” “现在有病的人是你。” “还不都是你害的……你……” “行了行了,我的错,你先闭嘴。”陆培英有些不耐烦地用着气音跟他对话,老实说他也有些怕惊扰了床下的那位仁兄,没怎么认真思考,他就拿嘴堵住了对方的两片嘴唇,然后察觉到对方一下子把呼吸给扼住了,热热的气息就在那里像一团不动的云,他忍住没把舌头伸进去翻搅那团云,且对于对方成功地不说话了感到一阵由衷满意。 陆培英带着冷空气的两根凉凉的手指在那地方比划来比划去,薛连朔僵着不敢把床弄出什么动静,只是缓缓地向后挪移,陆培英察觉了他的意图,伸出另一只手把他就地正法,摁着不能动了。陆培英的手指沾着点东西钻进来,薛连朔控制着发抖的频率,一双眼睛在昏暗中闪闪烁烁,从中透出些恐惧与惶惑。陆培英没说话,持续着他的动作,手指缓慢地插进又抽出,旁若无人,薛连朔轻轻地抓住他的手臂,深深地呼吸,直到床下传来一句:“你们在干嘛?” 是梁稳在说话。 薛连朔能肯定的是,隔着床帘他决看不清床上的真实风景,但他还是有些慌乱,正在斟酌字句的时候,陆培英淡淡地说:“哦,我在让他吃药呢。” “我刚才让他吃过了。” “是吗,那就再吃点呗。” 传来一声轻轻的笑,薛连朔就没怎么听过梁稳这样笑,他说:“话可以多说,药可不能多吃。” 陆培英干笑了一下,将手指在薛连朔的大腿内侧揩了两下,撑着手臂直起身来,“我先走了。” 薛连朔看着他向后退去,准备慢慢地爬下床,突然就涌出一些气力来,他拿脚踹了陆培英的手臂一下,“等等,我还有话跟你说。” 陆培英往下瞥了一眼,薛连朔明白他的意思,又指了指天花板,轻声道:“你先上去等我一下。” 无声的灰蒙蒙的秋风横扫在水泥地面上,又绕过腿,穿过腰,在头顶旋了两步,朝天空翩然而去了。薛连朔站着被这风绕得头疼欲裂,稍稍抓紧了手里的衣襟,抖了两下。陆培英似乎想掏根烟抽,动作又在中途截止,变成了一个有点尴尬的手势,最后只能颓然把手松松地垮在大腿一侧。“想跟我说什么?” “你其实知道我想讲什么吧。”薛连朔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一下。 “别卖关子了,有话说话。” “好,”薛连朔点点头,“我那天晚上跟你说的都是真的。” “……” “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之前……之前确实是我嘴硬,”他有些语无伦次,“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又不是同性恋,只是觉得好玩,但是我当真了,陆培英,如果不是真心喜欢我的话就不要来招我,否则我不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32 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来,我……” 陆培英安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心跳紊乱。这个长相英挺的男孩在他跟前紧抱着手臂,两颊之色红若残阳,稍要在话语的末端摆出点强硬冷酷的架势,却又收尾不慎,变得委屈软弱了,他的睫毛当中泄露出一些摇摆不定的情绪,退缩,顽抗,倔强,如同黑夜中的星子一般耀着。陆培英突然就觉得有点心疼,他叹了口气,在天台栏杆的边缘坐了下来,背靠着墙壁,然后冲薛连朔招了招手,“过来。” “不,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薛连朔瞪着他。 陆培英微微低下头,抿了一下嘴角,良久才幽幽地冒出一句:“……我睡觉的时候老是梦见你。” 薛连朔心里猛跳一下,像被无形的手揉捏着。 陆培英又抬头,对着他模模糊糊地轻笑一下,“妈的,说出来还挺丢人的。” 薛连朔朝他走去,在他的旁边坐下,肩膀贴着肩膀,大腿靠着大腿,他们像一对孤独的流浪儿。陆培英揉了一下他凉凉的耳垂,那上边戴着的耳钉质感坚硬光滑。“我不知道我不是同性恋,但我觉得我挺喜欢你的……可能那天晚上的事确实不对,但是我总是想,白天想,梦里也想,想着抱你,亲你,”说到这里他歪了歪嘴角,“对别的男孩子我都没有这种感觉,对你……有点像是对女孩子。” “滚你妈的。”薛连朔嘟囔着骂了一句。 陆培英没搭理他,自觉地接下去说:“所以我就想,不如咱俩偷偷摸摸地试一下吧……如果我真的有我所以为的那么喜欢你的话,那我们就接着走下去。” “那如果你没有你所以为的那么喜欢我呢。”薛连朔晕乎乎的。 陆培英转头看他,地笑着,“那就断了呗,多简单的事。”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陆培英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埃,“起来吧,这儿太凉了,你待会儿会烧得更厉害。” 薛连朔站了起来,默默地跟在他后头走下天台的内侧。走到最后一个阶梯的时候,他叫住了走在下方的陆培英,对方转过来,在浑浑噩噩的天色中深深地看他。薛连朔双手稍稍朝他张开,哑着嗓子开口:“抱一个。”然后他就落进一个带着木头般温暖气味的怀抱里。环着陆培英的脊背,他向下寻找到他紧闭的嘴唇,小心地发出疑问:“可不可以亲一下……”陆培英揉了揉他的腰,似乎有种力量自被那人环着的脊背而发出,涌上来,推着他向前倾身,然后结结实实地亲上对方的嘴唇。他舔舐着对方口腔里的温度,将那灵活的舌头吮吸至发麻发涩,然后察觉到对方在他怀里软了手脚,轻轻地发起抖来。他发现这个姓薛的男孩子也许喜欢接吻多过于直接粗暴的做爱,毕竟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忘乎自我,心醉神迷,就好像即便这阴沉的天突然下起雨,青灰的水泥地突然开裂,他也不会有所体察,而依然是在他那温柔的热烈的爱的仙湖中缓缓沉落。一想到这点,陆培英就无法克制自己将亲吻进行得更深的行为。 第26章 学校南门外有一片住宅区,其中有不少专门做日租房的生意(自然多是租给附近大学的学生),方便他们能从逼仄空间中偷一点气来喘。十一月初的时候,陆培英在其中觅了一套合适的给租了几天下来,并且知会了薛连朔一声,意思就是叫他过去同住。此事纵能瞒天瞒地,也瞒不住室友,薛连朔对他们打哈哈:来了个朋友,陪他出去外边住几天。 “哦?男的女的?”王甘霖挤眉弄眼。 “男的,当然是男的啦。”薛连朔心里犯嘀咕:自己其实还算个诚实的好孩子。 小区的名字叫珊瑚,可是他在里头找来找去愣是没找出一点有关珊瑚的布景,陪保安在下面侃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这小区的地产商包了个情妇,名字就叫珊瑚,所以这小区是为了献给他的情妇。薛连朔对此说法一概不信,只是吭哧吭哧地发笑。天下着小雨,凉飕飕,冷冰冰,他站在保安亭就这么等了许久,才见陆培英的那辆摩托在小区门口现身。陆培英摘下安全头盔,用左手抱着,身上一件宽松的橙色运动外套被雨沾湿,显得狼狈又邋遢。他一抬眼就看见了保安亭内的薛连朔,后者撑着伞出来,走到他身边。 “怎么没带伞?” “没这个习惯。”陆培英把前额湿成一条条的碎发往脑后捋,“淋淋雨更健康嘛。” 薛连朔对此说法不置可否,他嘁了一声。 黑洞洞的防盗门像一张大嘴巴,从里头幽幽地烘出一些又湿冷又隐秘的气息,好像这栋楼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怪物,墙皮是它的皮肤,灰白斑驳,往下簌簌掉出屑来,而壁灯是它的双眼,微弱迷离,发出哔啵声响——人老了可能会得白内障,那么楼房同样也可能会吧。薛连朔觉得这里有点陈旧,有点阴冷,他左手持伞,右手拖着陆培英的手臂,两人同向三楼而去。 上到二楼拐角的时候,陆培英从他手里抽出臂膀,然后搂住了他的腰,和他湿乎乎地接起吻来。薛连朔哼了一声,一边把舌头伸进对方的口腔里,深深浅浅地刺探着。他们接着吻,脚下步伐凌乱,上到三楼的时候,终于连衣服和头发都不成形了。薛连朔一边看陆培英开门,一边把手伸进他紧贴在皮肤上的领口,那里是水一样凉的质感。陆培英拽住他的手,“别闹,我开门呢。” 薛连朔嘿嘿一笑,把整个身体都朝他软软倒去,好似一条喝醉酒的蛇。陆培英啧一声,托住他的腰,好容易将门开了,便把人半拖半抱进去。屋里没开灯,隐隐在黑暗中见到一些被天光照射着的浮尘,还有家具们大而敦实的剪影。陆培英把他摁在门板上,咬住他的嘴唇,双手从衣摆下方探进去,然后掐住了他的乳头,用指头用力地碾着。薛连朔嗯了两声,乱扭起来,“疼……小力点……”,他的这番扭动是贴着对方的身体进行的,把人撩拨得火光冲天,欲念烧心。陆培英把他的外套、毛线衫、衬衣都脱了下来,然后把自己除了个精光,薛连朔哆哆嗦嗦地喊冷,他搂住对方往里间走去,把人平放在了一张厚实的床上。他压上去,如同压住一只被人从河里救出的鸟。 男孩子的骨骼修长,皮肤光滑,两条腿微微张开,中间站立着一个姿势挺拔脸颊通红的士兵,它被盯着看,脸更加红,背挺得更加直了。陆培英一把攥住它,然后听见薛连朔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喑哑的叹息。腿部贴着他的腰,游蛇一般绕上来,跟随着性器获得的快感,薛连朔不自觉地上下摩擦床单,脑袋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33 搁在枕头上以小幅度摇摆着,嘴里的呻吟像在哼歌。不多时他便射精了,背猛地弓起,眼角都憋出泪花来,大腿发着颤抖,待全部精液逃窜出去以后,他便如同丢了魂一般,嘴巴微张,目光涣散地倒了回去。 陆培英在此之前答应过他,第二次会有所准备,教他不那么疼,薛连朔本来不信他,但陆培英到底这次没欺骗他,最后还是用上了润滑剂和安全套,以及一系列指法。薛连朔被他几根手指在里边揉揉按按,搅出啵啵水声,咬着嘴唇,低低地嚷了半天,见没有那么疼了,于是认命,主动把屁股翘上去,一副整装待操的架势。陆培英拿手掐住他的腰,深呼吸了几下,才把东西给捅进去。薛连朔啊了一声,眼眶发热。下一秒陆培英就摆起腰,大举进攻了。 到底陆培英不是个温柔体贴的主,薛连朔被他从下午干到晚上,嗓子都喊哑了,那地方也被插得麻木不仁,只会乖巧柔弱地摊开红粉色的软肉,让进攻者席卷、摩擦,直到肿胀充血,再也挤不出一丝怨言来,只能发出微微的湿漉漉的水声。薛连朔被摁在窗边,透过浅蓝色的百叶窗能瞧见楼下毫无生气的雨中之景,一只流浪猫窜进了垃圾桶的底端。但这些入得了他的眼,入不了他的心,他的心里在这个时刻也只有身后那人了。他抓住陆培英横在他身侧的手臂,带着哭的气味说话:“好累……咱回床上去吧。”陆培英没搭理他,光是拿尖利的牙齿咬他的脖子,薛连朔晃了晃脑袋,掉下几滴汗水来,他觉得陆培英快把他捅穿了,说不定五脏都挪了位,这性爱的滋味有个尝鲜期,做得太久也会令人恶心犯晕,“培英……我累了……”,他这么说。陆培英停顿了一下,然后搂住他的腰将他拖回了床上。 那几天里都在下雨,他们白天上课,待得下午四五点后就回日租房。除了做爱以外就是聊天和上网。薛连朔有时觉得自己和陆培英都挺疯的,玩儿遍了所有邪门儿的姿势,喝过对方的精液,彻底像两只靠本能思考的动物了。有一次在半夜叫得太浪,楼下的一个小姑娘过来敲门,一张惺忪臃肿的睡脸,在见到薛连朔光着上身侧在门口的那一刻立刻变得清醒又尖锐,她涨红了脸皮,说话都口吃:“请、请你们小点声,我们还要睡觉……” 她看见眼前这个长相英俊的男孩子哧哧地笑,摇了摇食指,“那你得跟我屋里另一人说才行,跟我说?没用。”还没等小姑娘回应,他就往屋里嚷嚷:“喂!姓陆的,人家叫我们小点声儿,听见没啊你?”屋里传出一声男孩的吼叫:“操,还不都是因为你他妈太浪了,赶紧给我滚回来,别在外边儿丢人现眼!”小姑娘惊得眼睛滴溜溜直转,脑子发木,就看见这个男孩朝自己吐了吐舌头,然后笑笑,“抱歉啦,我们会注意点的,你回去睡吧。” 也是在这个时候,陆培英才知道薛连朔原来还有一手厨艺。顺带由这一点开始,他也知道了薛连朔是单亲妈妈带大的孩子,并且两人感情生疏。张芬从来很少钻研烹饪,随便乱炖了一锅乌七八糟的东西便可以吃上一个星期,小小薛不堪此苦,站着能够得上灶台的年纪开始就学着自己整点东西吃,到了十六七岁,已经是蒸炒炖煮样样熟练。这几天内他是有意在陆培英面前显摆,连着三天吃的花样完全没有重复过,并且味道都足以令人称道。薛连朔翘着腿哼着流行曲儿,看陆培英连扒两三碗饭,洋洋自得:“怎么样,服不服?”陆培英拿筷子朝他点了点,“服,真的服。” “服的话就赶紧给我打钱。”薛连朔咧开一个无耻的笑,又冲他摊手。 陆培英带着笑,看他一眼,“晚上用苦力来偿还行不?” “我靠,别人卖苦力是为了让雇主舒服好过,你卖苦力纯粹是让人受尽折磨……” “折磨个屁,你少搁那儿装了,要不舒服能叫成那样?当我傻逼呢。” 薛连朔哼一声,两眼看天花板,就是不看陆培英。陆培英吃着吃着突然问:“你们宿舍那几个都不知道咱俩的事儿吧?” 薛连朔想起贺东知和王甘霖,心里断定他俩应该是不知道的,但梁稳他就捉摸不清了,他甚至觉得,就算梁稳真的知道了,也只会面无表情地说一句“哦,这样吗”,然后就没了下文。心念及此,他含糊地回应了陆培英:“呃,应该都不知道吧。” 陆培英唔一声,“我们宿舍那几个肯定也不知道,他们都以为我出来是跟姑娘住。”他见薛连朔面色稍变得有些僵硬,就适时地转了话题:“说起来我就觉得你们宿舍那个梁稳有点怪怪的。” “嗯?是有点儿吧,不过人不坏,他就是不大爱说话。” 陆培英啧了一声,“反正我就觉得这哥们儿有点阴阳怪气。” “要我说,你这种傻大个儿肯定看哪个有点文化的都觉得阴阳怪气,哈哈。”薛连朔这句话招来了陆培英的一个瞪视,后者暗地里磨牙,终于还是没把心底话给说出口。其实那句话很简单,无非就是:我觉得你那个姓梁的室友对你有意思。但一来此猜测纯属捕风捉影疑神疑鬼,说出来绝对会让薛连朔好一顿嘲讽,二来他也不大想莫名其妙给自己树敌,自从初二的时候为了级花跟隔壁班的同学干过一架以后,他再也不曾做过这般愚妄冲动之事。 第27章 严冬降临之时,薛连朔总拖着陆培英去自习室,后者作为一个体育生从来也是不自习的,现在被强行添加了这个勤恳的习惯,只能拿书盖在脸上打瞌睡聊以度过漫漫长夜,偶尔把书拿下来,就能看见薛连朔低着头的侧脸。他发现薛连朔看书时的一个小小习惯,就是一边看一边用笔端敲额头,似乎是很凝神专注的样子,一点也不分出注意力给在一旁无聊至极的陆培英。但是看得久了也会倦怠,就顺着椅背滑下来,下巴靠在桌面上,双眼半睁半闭,打起瞌睡来。 他们的座位在最角落靠窗,周围几乎没有什么人。窗外种植了一大排的水杉,矮一点的还有刺槐,它们光秃秃静悄悄地挤在一起说话,像一群暮年的老人在开凄凄然的座谈会,而在它们身影的上空点着一盏孤冷的新月,尖尖的两角昭示了某种固执的不满。薛连朔在当晚的时候把脖子上那条藏青色的绒线围巾取下来,然后叠了两下,垫在桌子上当枕头用,趴着大睡特睡起来。图书馆里悄然无声,偶尔响起翻书的唰拉声响,他在这样的环境中,面朝窗外的这枚新月,睡得很安详。但睡着睡着就被旁边的人摇醒,他把头转过去,脑袋被陆培英轻轻拍了两下,“怎么回事,这么困?” 薛连朔都懒得应他,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34 但还是拖着长长的困倦的声音说道:“嗯,最近有门课要赶作业来着,昨晚熬夜了。” 陆培英哦了一声,把他围巾扯过来一点,“我也要睡一会儿,一起呗。” 薛连朔难免要表示点抗议,“你怎么这么烦,一边儿去,别打搅我。” 向来惯于用直接行动来表示对方抗议无效的陆培英自然还是抢到了一点领地,他趴下来,把长长的双臂交叠在脑袋下方,和薛连朔面对面,鼻尖都快碰到一起。薛连朔闭着眼,感到一阵温暖的暧昧的空气在两人这短短的距离间盘桓,由他吐出,又由对方吸进,周而复始,渐渐地像股无形的绳,将两个个体紧密地系在一起。窗外的西北风鼓足了劲头呜呜地吹,撞击着窗户,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闭着眼想象外头那萧索凄惨的境况,身体却在一个安宁又暖和的环境里,这对比让他觉得这短暂的片刻格外珍贵。他松开紧阖着的眼皮,瞥见陆培英的睡脸,一半沉在手臂的后方,一半露在外头,这个时候他就真正像一个纯粹的十九岁的男孩子,看起来只会做有关于篮球和女孩子的梦。薛连朔看着,就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那根手指立刻就被捉住,陆培英睁开眼看他,笑了一下,有点狡黠。“你敢偷袭我。”他说,还附带着哼了一声。 “这就叫偷袭?”薛连朔把手指从他掌心里抽出,然后戳了一下他的嘴唇中央,“待会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偷袭。” 陆培英攥住他的手腕,声音沉沉的,“这里可有人,你别乱来啊。” “少装,你肯定也想亲我。” 陆培英嗤地笑了,“你还挺有自信的哈。” 薛连朔还维持着那样趴着的姿势,眼睛和嘴巴的弧度都弯弯的,像窗外的新月,脸皮被一截黑色衣料衬得格外白。他嘁了一声,在桌子底下踹了陆培英一脚,陆培英回击,也踹了他一脚,两人在下方交战,战况正胶着之时,他们对面有人落座了。薛连朔微微抬起头,看见一张有点熟悉的女孩子的脸。这张脸他一时没想起来属于哪个人,只是它有点红,带着一点透明的光晕,五官在这光晕的照射下都有些模糊了。“这里有人吗?”脸的主人开问,声音细细的。 于是这时候薛连朔就借由这声音回想起来了,这女孩子就是大一军训时候跟他表白遭拒的那个,日语系的。他冲她嘿嘿一笑,“没人,坐吧。” 女孩子安静地坐下来翻书,笔在纸上偶尔写几个字。薛连朔这时也不想睡了,直起身来继续把书翻开,抓着笔却忘了刚才看到哪儿了,正踌躇之时,对面的女孩儿又开口了,“薛……薛连朔,好久没见到你了。” “呃……是啊,你这么一说确实,确实。”薛连朔没料到她突然开口,有些惊愕。 女孩子还是低着头看书,只是笔没有再动,“我刚才一进门就看到你了。” “哦,是吗,”薛连朔笑笑,“我这位置有这么显眼嘛。” “也没有,可能是直觉吧。”女孩子发出一声轻轻的笑,笔尖重新运作起来。 接下来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包括陆培英在内。八点过半的时候,薛连朔收拾了东西,拉着陆培英要走人,却被女孩子叫住了。“我想跟你单独说点话,可以吗?” 薛连朔愣了一下,对方的脸发出温和的、软绵绵的一种红光,叫他一时无法拒绝。他转头对陆培英说,“那你先去大门口等我吧,我一会儿下去。”陆培英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们一男一女在一段阴暗的走廊里面对面,新月的光辉透过落地窗泼在脚底下。薛连朔看着比他矮了一头的女孩子,双手插在裤兜里,歪了歪脑袋,“想跟我说什么?” “你……现在还是没有女朋友吧?” 薛连朔停顿了一下,才说:“是啊,所以呢?” “那时候我说过我会一直等你的……其实我本来早就放弃了,都有一段时间不打听你的消息了,可是刚才一看到你,还跟你说了话,我就……我发现我还是忍不住想靠近你,我刚才就在那里像个白痴一样想了好久好久……你当时说你不想找女朋友,那现在呢?”她仰起头,眼神有些散乱。 薛连朔叹了口气,“对不住了,我现在还是不想找女朋友,真的,你条件这么好,别想着我了,到处都有比我更优秀的,干嘛非得在我这棵树上吊死呢?” “我……我也不知道,”她声音里有哭的味道,“都一年多了,我还老是偷偷跑去你们系看你,越看越难过,可是又阻止不了我自己……你就不能跟我试试吗?就一次……” 薛连朔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真的不行,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女孩子愕然地抬头,脸色从晕红唰地褪成惨白,她轻轻地伸手,拉了一下薛连朔的衣角,“那……你能告诉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想看看我们到底差在哪里。” 薛连朔仰天长长地“啊”了一声,“你跟他差了十万八千里,完全没有相似点的。哎,反正、反正你真的放弃我吧,别折磨自己啦,你身边的人该多心疼你啊。”他摸了摸对方绒绒的脑袋,“我朋友还在下边儿等我呢,久了他又得瞎哔哔,我先走一步了?” 女孩子没应他,只呆呆地站在原地。薛连朔咬了咬牙,终于还是飞快地逃走了。他逃进室外的北风里,被刮得眼睛都睁不开,却还能看见路灯下那个瘦高的背影,他朝陆培英走去,拍了拍他的背,“走吧,回去了。” 陆培英没搭理他,冷冰冰地迈步走。 薛连朔把手藏进大衣的兜儿里,缩着脖子走路,过了几分钟他还是没忍住,把手掏出来,捏了捏陆培英的胳膊,“干嘛,闹什么脾气啊你?” 陆培英回头瞪他一眼,“刚才那女的谁啊?” “哦,以前追过我的一个女生。” 陆培英又转过身去,“我就知道。” “大哥,你在吃醋?我没猜错吧?”薛连朔翻了个白眼,“那是个女的啊,拜托,你要吃醋也搞清楚性别好吧?而且我连她叫什么都忘了。” 陆培英还是没跟他说话,两人保持沉默地走了许久。走着走着,陆培英突然拉着他拐进一条小道,薛连朔哎哎叫了两声,“干嘛呢你。”陆培英没说话,只是拉着他走。这是一条藏在树林里的道路,因为少经学生踩踏而使得荒草从石板里争相冒出身躯来。不远处就是一片湖,在黑夜的风里摇晃着小小的波浪。陆培英圈住他的腰,把他稍稍拉进怀里,“冷死了。”他嘀咕着。 “冷就回宿舍啊,你拉我来这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35 儿干嘛?想先奸后杀啊。”薛连朔朝他靠近一点,试图从风里汲取一点对方的热量。 “你别说,我还真想。” “靠,只准想不准做,不对,是想都不能想!” 陆培英突然就笑了,他捏着薛连朔的下巴晃了晃,“你刚才在里边儿不是说想亲我吗?” 薛连朔撇头,“现在不想了。” “你怎么这么烦人,嗯?” “有你烦?动不动发神经。” 陆培英哼一声,咬了一口他的耳朵,又把他的脸扳正过来,挪着嘴唇一路亲过去。薛连朔微微张嘴,对方就将滚烫的舌头推了进来。他搂紧了陆培英的背,任对方把自己亲得神魂颠倒。他在这种呼吸困难浑身发热的时刻最感到穿心刺骨般的幸福,以至于他红着脸(幸而在黑夜中无法被看清)一边轻轻啄着对方的嘴唇,一边哼哼唧唧地说:“完蛋了……你这一撩,真是完蛋了。我现在好想做。” 陆培英的手顺着腰往下滑,隔着衣服揉了几下他的屁股,他察觉到对方抖了两下,然后把头磕在自己的肩膀上,“别乱摸了,靠,这下真是覆水难收。” 陆培英呵呵地发笑,“有什么难收的,回去自己撸一把不就行了。” 那颗埋在肩膀上的脑袋摇了几下,发出低低的长长的哀鸣。 他们亲够了摸够了,就肩并肩往回走去。薛连朔把手塞进对方的口袋里,捏了捏对方的掌心。他们朝着树林外的光明处走,那里间隙露出学生们归宿的身影。待到走进明亮处的时候,薛连朔发现刚才那个日语系的女孩站在路灯底下看着他,脸上的阴影浓重,以至于看不清楚什么表情。他愣了一下,自行把手从对方口袋里抽了出来,陆培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话。女孩儿扭头走了,薛连朔朝陆培英干笑两下,“呃,她该不会看出什么来吧……”陆培英的眉头皱了起来,“鬼知道,走吧。” 第28章 薛连朔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其他三人都在。他把背包和书本一丢,就去洗脸刷牙。镜子上沾着一些陈年的灰色斑点,映照出他有些疲倦的脸。说到底,他还是有些担心他和陆培英的事情暴露出来,但不是怕自己是个同性恋的秘密被大家知晓(他从来也不怕这一点),他怕的不过是陆培英会因此而与他分道扬镳。往池子里吐了白沫然后漱口,他看见镜子里又出现了另一个人,是梁稳,他用眼神示意:“?” 梁稳:“赶紧刷完,我也要刷牙。” 薛连朔“唔”了一声,咕噜咕噜地漱口。 “你最近都不怎么在宿舍呆着。” “是吗?学期末了嘛,我去图书馆复习啊。” “自己一个人吗?” “不是。”薛连朔奇怪他今天话还挺多。 “跟陆培英?” 薛连朔手一抖,牙刷没放稳,掉到地上去了。他低头去捡,嘴里念叨着:“哟,这都被你猜中了。” 梁稳越过他,拿起漱口杯和牙刷,眼睫毛颤动两下,“你跟他关系真的很好。” “呃,哈哈哈,还行啦。反正他也没什么朋友,还不容易找到我这么个热情又帅气的,当然要巴着不放了。” 梁稳唔了一声,没说话。薛连朔拿毛巾擦了擦脸,爬回床上去了。他一上去就听见手机短信声响起,他打开一看,是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上面写着:“你是同性恋?” 薛连朔的心脏猛跳一下,手心发出汗来。他躺在床上看着手机,斟酌了老半天才回:“你是?” 那边很快回过来:“我是林瑜:p 不好意思哦,偷偷跟你同学要了你的手机号。对了,虽然之前的问题有点不礼貌,但还是想听你诚实的回答,拜托了!” 薛连朔看着这浓重的日系腔调,不用再猜也知道林瑜是何方神圣了。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想大概今晚和陆培英牵手的样子还是被她看见了。承认的话,不保证她不会把事情泄露出去,但否认的话,就又给她留了点幻想的空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这姑娘彻底死心,他发过去一条:“是,请你千万保守秘密,谢谢你了。” 那边好久才回信息,薛连朔甚至可以想见她在宿舍里躺在床上神情呆滞的情景,她是这么说的:“嗯,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知道你不是因为我不够优秀而不喜欢我,我突然觉得有点释怀了。也许错就错在我的性别吧,这点没法改变呢,所以我决定不再苦恼下去了。请你和他一定要加油走下去哦。” 薛连朔默默地干笑两声,“知道了,谢谢你,你一定能找到比我好一万倍的男生。” 隔了三天的中,他和陆培英约出来在校外吃饭,他主动坦白了此事,陆培英却显得有些焦躁。“她问你就说?你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啊?” 薛连朔被他这么训斥,一块鸡肉卡在胸膛里险些气短,陆培英帮他拍背,好歹才顺下去。他瞪着陆培英:“她之前追我那么紧,我这不是想着干脆让她彻底死心嘛,再说了,她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多嘴多舌的人……”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万一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呢?她要是抖落出去了,你在你们学院可就更出名了。” 薛连朔冷笑一下,“是啊,她最好是这么做,老子巴不得更出名,反正无所谓。” “你没所谓我有所谓。” 薛连朔的筷子停在半空一秒,又尝试夹住一块酿豆腐,几次都失败。最终他放弃,把筷子收回去,端坐着看陆培英,“我知道,你有所谓,所以呢?” 陆培英盯着他老半天才开口:“所以你以后能不跟人说,就不跟人说,行吗?” “如果咱们的事情抖落出去了,你会和我分手对吧?” 陆培英没说话,自顾自地吃饭。薛连朔压住他动作着的筷子,语气有些僵硬,“不准吃,回答我。” 陆培英低着的头抬了起来,他左边的嘴角扬了一下,“对。” 薛连朔心里就塌下去一块,他怀疑店里是不是有块窗户漏风了,要不然怎么突然还挺冷的呢?他没说话,默默地拿勺子喝汤。喝了几口终于是坐不出,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抓起背包直接走出门去。门外的冷空气是浅浅的蓝色,在正午稀薄的阳光下浮着,浑浑噩噩。他在这里头走着,呼吸有些困难。一开始的时候陆培英是怎么说来着?对,试一试。但这种尝试是避着众人的,潜台词就是曝光在众人面前的那天就是结束的那天。他一边走一边点了根烟抽起来,烟雾在空气中变幻出各种奇形怪状。他站在路口等红灯,听见背后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36 有人喊他,是陆培英。 他没有回头,待得两三辆车从面前飞速驶过,肩膀上才被人拍了一下。他侧过头,看见陆培英那张年轻而英俊的脸,稍带点稚气的神情仿佛一条饰物挂在身上。陆培英冲他龇牙笑,“你不会生气了吧?” 绿灯亮了,车辆成排地停下。他将烟叼进嘴里,“没有,走吧。” 确实是不生气,只是稍微有些忧郁。好比一个没有家长来接送的孩童,徘徊在阴雨弥漫的幼稚园里,撑着伞到处乱转,不能对天气生气,不能对父母生气,只能产生一种情绪,叫做忧郁。 陆培英说的话就像在开一个随意轻松的玩笑:“别太爱我了,克制一下自己,乖。” 薛连朔骂他不要脸,又离他远一点,“那你呢?” “我比你克制。” “不是。” “什么?” “你没有太爱我吧?” “那当然没有。” 薛连朔笑了一下,把烟塞进路旁的垃圾桶,“那就好,我也放心了。” 有一天是周末,清晨的时候陆培英硬是把薛连朔从被窝里吵醒,叫到西操场去打球。天色好像一块发霉的绿色奶酪,罩着大地,还有大地上的人,薛连朔打着哈欠在人员稀少的操场来转了几圈,寒冬压倒劲草,从裤腿里钻进去,叫他直打冷战。他十分佩服陆培英在这种气温里还能面不改色地练球,好像寒冷一点也不能影响他。他蹲在一旁看,终于是没被陆培英放过,拖过去当做陪他练习的对象。 薛连朔进攻,陆培英防守,一颗有些破旧的球在地面上拍打出砰砰声响。薛连朔一直被他防得死死的,一点缝隙不露,几个来回以后他也有点恼怒了,面上就显出斗志来,用胳膊肘猛地撞了对方的肩膀一把,然后将球用力抛出,它击打在篮板上,然后被弹了回来,砸在地面上,朝着他们的方向蹦蹦跳跳。陆培英嘲笑他,他把球捞住,“再来。” 终于薛连朔还是进了球,但他感觉得出来是因为陆培英让了他,后面换陆培英攻他守,陆培英基本没费什么力气就进了几个球,这让他有点不爽,越打越来劲儿,两人都开始较起了真。到了最后他居然热得慌,浑身闷出了汗,冲陆培英摆摆手,“我不打了,休息一会儿。”就到一旁脱了外套,露出里边薄薄的米色毛衣,坐在长椅上拿陆培英的水喝。陆培英抱着球过来,抢回那瓶水咕嘟咕嘟两下喝完,又拿空瓶子敲他脑袋,“把衣服穿上,待会儿感冒了怎么办。” “哪有那么容易就感冒啊,我热死了。” 陆培英拿起外套盖他头上好一通揉搓,“你这么弱,我当然得多唠叨一下。”突然他听见衣服底下发出一声“哎呀”的叫声,他疑惑,“怎么了?” 薛连朔把外套掀开,嘶嘶地直喊疼,“你刚才揉到我耳朵了。” “你耳朵怎么了?”陆培英凑过来看,发现他右耳上多了一颗耳钉,“靠,你他妈怎么又去打耳洞?” 薛连朔躲开他的手,“这是有纪念意义的。” “啥纪念意义啊?” 薛连朔抬头看天,“啊,纪念我脱离处男,嘿嘿。” 陆培英也笑了,“你有病吧?这有什么好纪念的。等等,你之前是处男?” 薛连朔点头,“对啊,不然呢?” 陆培英显然有点尴尬,“我以为你是……有点经验的。” “放屁,我看起来不像处男吗?” “确实不大像,哈哈。”陆培英揉了揉他凌乱的头发,又把它们捋直。 “那你呢?” 陆培英眨了眨眼,“不是。我第一次是跟女的。” 薛连朔就有些不平了,“我操,那老子是第几个?” “第……第四个吧。” 薛连朔拿拳头在他胸口顶了两下,“太不公平了,我告诉你,我很不爽。” “但是作为男的,你是第一个。” “那也不公平。” “你跟你那前男友没睡过?”陆培英挑高了眉毛。 “都是高中生,睡个屁啊,你以为个个都跟你似的,简直浪荡,我呸。” 陆培英打了个哈欠,“那是你没胆,不敢玩而已。”然后又问:“这耳钉真的是纪念脱处?不会吧。” 薛连朔的手指搭在椅背上敲了两下,“唔,对,不然你以为纪念什么?” “纪念你跟我在一起啊。” “少来,自作多情。” 陆培英呵呵两声,也懒得再追究。“对了,你把我的鱼养得怎么样了?” “哦,我让室友帮我喂呢,放心吧,饿不死的。” “你怎么不自己喂呢,我让你养,又没让你室友帮你养!” 薛连朔踢他一脚,“你这臭毛病真多,被谁惯的啊。” 两人正在吵嘴的时候,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偶尔有人在看他们两个,其中大多数是女生。有一个身影朝他们走来,薛连朔眯了眯眼,认出了是蒋苹萱。她的头发比之前见到的时候要长了一些,披在肩头上,还染了浅黄的发色。她给陆培英递水,“今天周末你也过来?怎么这么勤奋。”又瞄到了旁边的薛连朔,“啊,学弟,好久不见啊。” 薛连朔微微笑一下,“好久不见。” 蒋苹萱坐下来和陆培英聊天,聊的都是一些学院里的事情,还有一些球队里的八卦,薛连朔一句嘴都插不上,坐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好拿过陆培英手里的水,又喝了几口,然后起身,“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陆培英冲他摆摆手,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又喊了他一声,“等下,你衣服还在我这儿呢!” 薛连朔回头,发现自己外套被他横在手臂上,于是回去拿。陆培英把衣服套他头上,揉搓了两下,“记得穿好,风大。”薛连朔嗯了两声,套上衣服走人。 蒋苹萱看着薛连朔走远的背影,开口道:“你跟他关系怎么这么好,我老是见他来找你。” 陆培英笑了一声,“他跟我挺合得来的嘛。” “你们这么腻歪,好像一对啊,搞得我都以为你俩在谈恋爱。” “哪儿像了啊,哈哈哈。” 蒋苹萱歪着头,顽皮地笑了一下,“我觉得哪儿都像,你真的不是因为跟他谈恋爱所以三番五次拒绝我?” “当然不是,萱姐,现在的女孩子都跟你似的这么能天马行空地瞎猜吗?” 蒋苹萱拍了拍他结实的小腹,“可能吧,那我问你,万一只能在我跟他之间选,你选哪个?”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37 陆培英在她身旁重新坐下来,把球抵在脚下挪来挪去,他盯着那颗橘色的破旧的球,想了两秒,“当然……还是选你了,起码你是个女孩子嘛,哈哈。” 第29章 自打和陆培英交往以后,薛连朔才逐渐发现此君跟自己当初想的真的不大一样。陆培英比他想象中的要稚气、坦率得多,并且严重地以自我为中心,喜欢用粗暴的武力解决问题,厌烦于妥协和商量的戏码,爱干嘛就干嘛(起码在处理薛连朔的事情上态度是如此的),有时这种率性会使人显得可爱,有时则不。 他偶尔还是去看陆培英训练,坐在体育馆的座椅上看书,等他打完球一起去吃饭。陆培英的队里拉帮结派比较严重,薛连朔看得出来那一伙人跟陆培英之间的火气还是有点旺,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薛连朔觉得就算有再大矛盾,同一个队里,怎么着也该早就解决了。有一回他刚坐下来等陆培英,就听到那伙人高声地嚷嚷:“喂,陆培英,你那带把的老婆又来了!” 有些玩笑在兄弟之间开起来,不过是个玩笑,但由死对头们开起来,那就是个刻意的寻衅了。陆培英朝他们竖了中指,没搭理。薛连朔有些如坐针毡,又不能说什么,只好借喝水掩饰尴尬。训练结束的时候陆培英又过来,坐他身边,周身散出热汗的气息,有些气喘吁吁。他说:“你别搭理那帮傻逼,他们就是喜欢这样,嘴巴贱得要命。”薛连朔哦了一声,又问:“你跟他们关系怎么这么差?” “说来话长,还是不说了。” 薛连朔嘁了一声,陆培英拿过他手里的书乱翻,又说:“其实主要是跟宋明涛那傻逼关系比较差,他领着那帮人整天找我麻烦。喏,就是那个穿黑色air的。”他往场地上指了指,薛连朔顺着看过去,看见一个剃了刺头的高壮男生,之前就见过很多次了,只是没多加注意。他嗯了一声,“你怎么得罪人家的?”陆培英沉默了老半天,突然嘿嘿地笑起来,“还不是因为他追蒋苹萱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成功。” “哦,情敌啊你是。”薛连朔嗤地笑了,“怪不得人家看不爽你。” 陆培英大喇喇地把手往后摊开,其中一只手臂搭在薛连朔的背后,轻轻地摸着,悄声说道:“其实呢,刚才他们说的那句我没生气。”薛连朔转头看他,陆培英点点头,“他们说的也没错,对吧,你就是我老婆啊。” “你恶不恶心,”薛连朔抖了抖,“赶紧回去吧。” “好嘞,走吧,”陆培英把包甩在肩上,“你上次说想吃什么来着?” 薛连朔跟在他背后走,又回头看了看那个叫宋明涛的男生,他和他视线交接,隔着很远的距离他却隐隐感到一种朝着自己而来的压力,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于厌恶的情绪。但也许那是冲着自己前方的陆培英而去的,这也不可知。 快临近放寒假的时候,薛连朔又一次见到了这个宋明涛,那时候他从体育馆后门走进去,就看见宋明涛自一团溷溷黑暗中闯出来,气势汹汹的,好像刚跟人吵过架。他撞了一下薛连朔的肩膀,然后回头看他,似乎有点吃惊,然后大跨步走了。 薛连朔在更衣间找到了陆培英,那人正将柜子的门砰地一声关上,然后坐在椅子上曲起膝盖检查。薛连朔走过去,“怎么了?”他问。陆培英抬头看他,薛连朔发现他嘴角有点青紫,于是皱皱眉,“又跟人打架啊?”寻思了一下刚才看到的人,又问:“是跟那个姓宋的?” 周围有人的视线投过来,陆培英跟几个朋友打了招呼,然后拉着他的手臂走出去了。一出更衣室的门他就嘶嘶地喊疼,“靠,宋明涛这臭傻逼。”他骂骂咧咧的,表情有些扭曲,薛连朔笑了一下,问道:“怎么跟他干起来了?” “就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妈的,我看他就是因为风头被我压得太狠了,当不上副队就找人堵我,现在追不到蒋苹萱又天天没事找事,以为我怕他个刺头呢。” “积怨这么深?来,我看看,”薛连朔拍拍他的脸,“下手还挺重哈。” 陆培英转怒为笑,“没事,我刚才也没少揍他,别太心疼了,啊。” 薛连朔呸了一声,“少来,自作多情。” 陆培英嘿嘿了两声,然后又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陆培英带他往体育馆的一处楼梯走去,他们往上走,又经过几段拐弯,经过一道门,来到了一处露天的高地,从这里可以看见下方的景象,偶尔有人从后门走出,背后的运动挎包一蹦一跳地。这里没有椅子,只有露出青灰脸皮的水泥地,陆培英拉他坐下,这样从下方就看不到他们两人的身影。陆培英点了烟抽起来,“我经常躲到这里抽烟,要是在里面抽教练要骂人的。”他抽了一半,又把烟凑到薛连朔嘴边,后者顺势抽了几口。两人就这么接替着把一根烟抽完,薛连朔笑了笑,“感觉这样有点像事后。”陆培英也笑,“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 他的手搭上薛连朔的大腿,向下滑动,薛连朔阻住他的动势,“想干嘛呢!”陆培英把手抽出来,改成摸他的脸,神情专注,薛连朔被他摸得有点臊得慌,把脸别了过去,陆培英就又抚摸他的耳侧,手指轻轻摁着脖颈的动脉,然后顺着衣领游进去。他说道:“好久没这么摸你了……”薛连朔回过头来,弯着眼睛微微笑,然后埋头咬了一口对方的手臂。 陆培英回头看看背后的楼梯,又向前看看无人的小道,最后把目光投在了薛连朔的嘴唇上。他倾前身去亲了一下,薛连朔闻到对方身上温暖干燥的气息。他吻着陆培英嘴角的血迹,舔了舔,然后把舌头滑进对方的嘴里。两枚软舌像在打架,互相缠斗着,陆培英将身体压得更前倾,将对方的嘴唇都含住,从那里头争夺空气。薛连朔被他吻得气喘不止,分开的时候还红了好一阵子脸。 他将陆培英的小腿拖过来,然后把裤腿卷上去,检查膝盖上的伤口。那里磕破了很大的一片,渗出的血都被蹭干净了,只剩下紫红的狰狞的嘴脸。薛连朔看了看,然后用舌尖舔了一下。陆培英被他逗笑了,“亲爱的,你要干嘛?” “试试你的血是什么味道。” “你真重口味,”陆培英怪笑了一下,“说说看,什么味道?” “酸臭味。” “靠。” 两人靠着又抽完一根烟,陆培英提出要去看电影,薛连朔起身跟他走,一路上想了想最近都有些什么片子,他本人倾向于看文艺片和悬疑片,但陆培英要看特效弘大的爆米花片,两人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38 在电影院争执了一会儿,最终以薛连朔的妥协结束。 美国大片的音效总是做得特别凶猛,加上环绕立体声,薛连朔本来昏昏欲睡,都被震得清醒了。他们坐在最后一排,两旁都没有人,今天是星期二,来看电影的人并不多。陆培英看着看着,时不时发出笑声来。薛连朔把手凑过去从桶里抓爆米花,然后塞进嘴里嚼,咔滋咔滋地,碎末掉到了衣服上,然后被抖下去。陆培英也抓了把爆米花喂他吃,他埋头在陆培英的手心里叼着吃,陆培英一直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然后笑了一下,低下头去亲了他一口。薛连朔往后躲,陆培英又追上去,堵住他的嘴唇吻了一会儿。奶油爆米花的气味铺天盖地,好像一张网似的笼下来,他推开陆培英,低声说:“待会儿被人看见了怎么办。”陆培英的声音被电影的巨大声响覆盖,只捕捉到一点痕迹,“他们不会看见的。”说完又吻了下来,薛连朔扶住他的后脑勺,让他吻得更深入,胸膛有些激动地起起伏伏。电影音效掩盖了他们在角落的喘息声,身躯偶尔被照亮一块,斑斑驳驳。暗潮涌动中,薛连朔发现自己起了反应,他有些尴尬地退回来,然后把头靠在了对方的胸膛上,一下一下地磨蹭着。 电影院就在学校的南门外,他们看完电影后走着回学校,在某一段路途中薛连朔拉了他的手,手指像一截软布般滑进对方掌心,轻轻抚摸着对方的掌纹,在冬天的时候皮肤很少出汗,摸起来干燥又粗糙。他的眼睛没在看陆培英,而是看面前那条熟悉的灰色的柏油路,风卷起残叶,将它们都扫到路旁去。但他的手在看陆培英,用手作为一只不会闭合的眼睛,透过对方的皮肤,窥见他心里那些充满热量的、纷繁杂乱的情绪。 他把手抽了回来,放回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在寒风中耸了耸肩,往宿舍走去。 第30章 寒假的时候薛连朔盘算着下学期要不就跟陆培英出去租房子住算了,一来两人卿卿我我之时不必避人耳目,二来薛连朔临近放假的时候在楼下相中了一只三个月大的小猫,想养着,但宿舍条例不允许。陆培英对此的态度是兴趣缺缺,甚至觉得会否太过显眼,引人非议,薛连朔只能先行作罢。 说到小猫,薛连朔在要飞回杭州的那天早晨还在楼下喂它。那是只白毛灰眼的小公猫,走起路来颤颤巍巍,憨态可掬。那天晨雾像从地底蒸出来一般,腾在四周,让环境变得有些像喷射了干冰的舞台。他穿了一件运动外套,里边是带棉的厚卫衣,脖颈后边露出浅灰色的兜帽,把行李箱推在一旁,然后坐在花坛边上,把小猫揪上来,喂猫粮给它。陆培英从二十五栋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他低着头逗猫的情景,睫毛低垂,嘴唇紧抿,染成深栗色的头发下方露出一点白白的耳朵尖,像水里的菱角,周身笼着一层晨雾,轻飘飘的。他走过去摸摸那毛发柔顺的脑袋,“走啊,我送你去机场。” 薛连朔抬头看他,打了个哈欠,“急什么,九点多才飞呢。”又拎着小猫的后颈,送到他面前,“怎么样,是不是挺可爱的?” “你悠着点儿,这可是野猫,被抓了要打针的。”陆培英把猫从他手里揪过来,放到一边。猫冲着粮食跑去,低头吭哧吭哧地啃起来。 薛连朔垂着脑袋看自己的鞋和对方的鞋,两者时不时碰在一起,他揣测着陆培英的码数应该比他大一号。“我不想回家过年。”他突然开口。陆培英嗯了一声,良久才说:“你家过年应该……挺冷清的吧。” “是啊,就连年夜饭都只有我跟我妈吃,简直寂寞死了。” 陆培英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哎,我上次看了一个……一个调查研究吧,说是从小缺乏父爱的男孩子长大以后更可能变成同性恋,你说你自己是不是这样?” 薛连朔愣了一下,“你都哪儿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神神叨叨,不可信。” “忘了,哪个网站上吧……真的不可信?你不觉得你依赖性挺强的吗?” “放屁,老子这么独立的一个人,多亏了我妈,从小就懂得怎么料理好自己的事情。”薛连朔皱皱鼻子,“再说了……要不是遇上你,我不可能当零的。”他压低了一点声音,“我初中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但在性幻想里边我都是上面的那个。” “骗人,”陆培英嗤之以鼻,“怪不得人家都说当局者迷,你自己怎么可能看得清你自己呢?我的出现就是为了让你更了解你自己。” “嚯,你还真自以为是,那你说,我其实应该是什么样的?” 陆培英嘿嘿地笑了两声,拿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啊,性格软弱又敏感,好像很无所谓很开朗的样子,其实非常情绪化,事情都藏在心里头憋着。说真的,你这样的性格本来就应该当零。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那个圈子里边的规矩是什么样的。” 薛连朔被他这番剖析震惊了几秒,然而又不愿意承认,也不想把这种剖析自身的举动再继续下去,于是干脆转移了矛盾,“那你觉得你自己呢?” “我?我对自己的认识比你透彻多了,”陆培英挑了挑眉毛,“我就是个没有什么自制力的王八蛋。” 薛连朔笑了一下,“不错,像你这么率性的汉子如今也不多见了。” “你也是这么看我的?” 薛连朔想了一下,“差不多吧,没有自制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方面是你太凭本能行事,幼稚冲动,你这样的人将来也许要吃大亏的,改改吧。” 陆培英哼了两声,“你这样的才要吃大亏,我还没劝你改改呢。” 两人就着性格方面的缺陷吵了半天,忽而面前出现一位仁兄,抬头一看,是薛连朔的室友梁稳。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充电器,“你忘了把这个收走了。”他说。 薛连朔“靠”了一声,然后谢过了梁稳,把充电器塞进了随身的包里。梁稳跟陆培英打了个招呼,“你怎么过来了?” “哦,我送他去机场。” 三人又聊了几句,梁稳上楼,陆薛二人打车前往机场。在进登机口前,薛连朔快速地拥抱了陆培英一下,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狗毛怎么这么长了,过年去剪一下吧。”陆培英应了,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我会想你的,每天给你打电话。”薛连朔大笑,“肉麻,恶心,我到时候会把你拉进黑名单。” 当然薛连朔没有把他拉进黑名单,一整个寒假他们来来回回打了几十通电话,鉴于后来的通话内容实在太往下三路跑,薛连朔每次一接他电话就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39 要回房,或者去阳台,总之避着张芬。张芬对此也感觉到了些什么,终于问:“你谈朋友了?” “没有啊,就一普通同学。” 张芬盯着他看,眼神当中有种洞察世事的光辉,“好吧,如果谈朋友了把人带回来看看,我帮你把关。” “好好好。”薛连朔敷衍她,点头如捣蒜。 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吃完年夜饭他躺在床上跟陆培英打电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门外是张芬在看春晚,声音嘈杂,营造出一种似乎很热闹的错觉。薛连朔突然就觉得自己从童年开始,一直以来就挺孤独的,小的时候长得瘦弱,像个女孩子,性格又沉闷冷僻,没有什么男性小伙伴愿意跟他玩,他也不可能跟女孩儿们扎堆跳皮筋翻花绳,于是孑然独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上了初中开始发育,这种情况才开始改善,随着各种称兄道弟和课后围殴,他身边的朋友渐渐多了起来。但到上大学以后,又都各自散去了,连个名字都记不大清楚。旁人都说朋友关系比恋人坚固,恋人是一时的,而朋友是一辈子的,他倒是觉得也不一定,像他这样的人,只可能交阶段性的朋友,大概谁都留不住。 陆培英在电话里声音懒得要命,好像一半浸在睡眠里,一半露在清醒中,“你想我了没?” 薛连朔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想啊。” “来,给我仔细说说是怎么想的。” 薛连朔本来想贫他几句,然而又收住了,还真的仔细想了一番,“我在回忆我们上次在日租房的那几天。” “真巧,我也在想,”电话里传来嗡嗡的笑声,“妈的,这东西不能认真地回忆,一回忆老子就要起反应,又只能自己打飞机,太惨了。” 薛连朔呵呵直笑,“你可以自行发挥一下想象力嘛。” 陆培英在那头喘了两声,又缄默了一会儿才说:“之前你临走的那天,我在楼下看到你坐在那里喂猫,那个时候我真的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有点憋得慌。” “怎么说?” “那时候我觉得你……很安静,很温和,乖乖的,就像那只小猫一样。但是我一点都不想很温柔地去摸一把,或是揉两下,你懂吗?” “我不懂,你再说具体点呗。” 陆培英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那个时候心里边想的是强奸这一类伤害的事情,总想着你要是哭着被我强上,然后流点血的话,我可能会很兴奋。” 薛连朔沉默了一会儿,“很正常的想法吧,我有时候见到可爱的小孩子或者猫狗也会产生一种施虐欲,想把他们弄死。” 陆培英“嗯”了一声,“有些事情……算了,还是不说了,总之,将来有可能我会伤害你,到时候……” 薛连朔打断他,“到时候我就弄死你。” 陆培英干笑了两声,“随你高兴。” 薛连朔其实比较清楚陆培英刚才想说的是什么,他又不是迟钝的傻逼,自然是能隐隐地察觉到一些对方的虐待倾向。毕竟他和陆培英上过床,什么都做过了,这种事情就体现得更加显著。有的时候陆培英喜欢故意折腾他,做一些比较过火的举动,把他弄得比较疼,但好歹控制了轻重程度,于是他也没太计较。他清楚的是这些不过是情趣罢了。 他见过陆培英打架不要命的狠劲儿,这人似乎不是太能调配自己的破坏欲,总是让其在脑袋里横冲直撞,像一簇簇迅疾的火苗。如果有一天真的打起架来,在保证下得了手的情况下,薛连朔觉得自己一定打不过对方,这让他有些莫名的忧心,又问:“喂,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揍我一顿?” “哈?”陆培英笑了,“我没事干嘛想着揍你啊?” “哦,就是问问。从最开始认识我到现在都没有过这种想法?” “刚认识的时候有过一点吧,因为你那时候比较欠揍,但是现在只想操到你晕过去,然后醒了之后再接着操到你哭着喊我爸爸,哈哈。” 薛连朔冷笑了一下,“爸爸,我要挂你电话打110报警了。” “哎哎,别挂别挂,”陆培英喊起来,“来,给你听一下。”说着他的声音远去了,听筒里传来隐约稀疏的烟花爆竹声,噼里啪啦咻咻砰砰地一通乱响,还有小孩尖着嗓子叫嚷的声音。然后陆培英的声音又重回耳朵:“听到了没?” “听到了,你那边挺热闹的。” “对啊,嘿嘿,我亲戚家的小孩们可多了,都在楼下放烟花玩。你那边呢,身边有人吗?” 薛连朔环顾了一下四周,只有白墙和家具,“没有,我家住得高,冷冷清清的。我妈在外面看电视,一会儿过去陪她。” “你真惨,”陆培英拉长了声音,“我现在就想飞过去你身边。” “飞过来干嘛?跟我妈出柜啊?” “不出柜,就是飞过去你身边亲你一下都不行啊?妈的,越说我越是想,”忽然电话里隐约传来一阵敲门声,陆培英应了一下,然后语速飞快地说:“我妈来了,先挂了,宝贝儿新年快乐,我爱你,拜。” 电话被截断,嘟嘟声急促响亮,在耳朵里回荡。薛连朔愣了一下,刚才他说了“我爱你”三个字?那似乎是第一次从他嘴里蹦出来,惊雷一般在半空炸响。薛连朔把头埋进被窝里闷了一阵子,脑子逡巡而过的全是刚才陆培英说那三个字时候的语气和腔调,胸口成了一面琴,弦们纤细又紧张,只消有一点动静,就能颤出一连串的抖音来。他深呼吸了几下,前所未有地想见陆培英。他狠捶了几下枕头,然后随便在衣柜里抓了件棉睡衣,冲去浴室洗澡。 花洒落下的水滚烫,把皮肤灼出红晕来。他一边单手撑着墙壁自慰,一边弯下腰去,想象着被陆培英从后方深深地插入。那一定就像烈日一样凶猛,会把身体里藏着的灵魂给烤成灰烟。在这种时候他突然觉得,方才陆培英的那番自白让他格外亢奋,其实他的内心深处也在渴望着某种不堪的折磨,而那种折磨才是他最原始的快乐。究竟为什么会喜欢陆培英,这个问题困扰过他,也许是他缺失的那一块被控制被在意被破坏被严酷对待的隐秘欲望被对方填满了。在这种时候他想起自己的父亲,总觉得如果他要是尚在人世,必定不是一个温和的慈父。这种猜测是没有道理的,他对父亲根本没什么记忆,但他就是执拗地这么认定了。 他洗完澡,热烘烘地去客厅陪张芬看电视。张芬扫了他一眼,“又洗澡?刚才不是洗过了吗?”薛连朔坐下来给她剥开心果吃,“再洗多一遍也没所谓嘛,你儿子爱干净。”说完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40 在沙发上顺势躺下了,电视节目极其无聊,但他愣是笑了两声,营造出欢乐的气氛来。“妈,新年快乐。”他说。张芬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接过他递过去的一把开心果。 “妈,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突然开口问。 张芬吃了一惊,面上有些僵硬,她的儿子自长大一些以后就没再问过这种问题。她想了想,说:“你爸是一个……不会疼爱子女的人,所以你再肖想也没有用。有他没他,根本没差别。” 薛连朔嘿嘿了两声,没再接话。他暗想:差别肯定还是有的,但他妈可能一辈子也理解不了那种差别。 第31章 回学校以后薛连朔才知道陆培英比他早一个星期回来,原因是挂了一门课要补考。见面的时候他们身处一间位于市郊的宾馆,陆培英跟他坦白此事,遭到了薛连朔无情的关于智商方面的嘲笑,又得知上了大学以后除了专业课,其他课程陆培英基本是挂满红灯过来的,问其原因,是连课也不上,试也不考,实乃恶形恶状,罪有应得。 这个时节,天气见暖,地上的薄雪早已消融殆尽,花儿们簇拥在枝头和鸟儿一起在春风中嘁嘁喳喳,偶尔被吹下一片残肢来。他们靠在宾馆房间的窗户旁,看天上洋洋洒洒的光线落下,跳跃活泼在路中央和草丛间。薛连朔曲起腿坐在一把布面沙发上,陆培英从后面拥住他,把头靠在他的脖颈里,偶尔轻轻地咬一口。房间的窗户正好对着宾馆前的马路,他们看见一对男女携着手进了宾馆的大门,看气质装束应该也是附近大学的学生,不知道是否与他们同校。薛连朔看着就叹了口气,有点郁闷:“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像他们一样光明正大的啊。”陆培英唔一声,“你先去变个性,可能就实现了。”薛连朔骂他:“去你妈的,要变也是你变。” “我比你高,当然是你变。” 薛连朔哼了一声,转过身来,靠在扶手上仰视着他,又把他拉下来,拿手在头顶上比划了两下,“也没有高多少嘛。” “有,起码五厘米。” “睁眼说瞎话,最多一厘米。” “好好好,你说多少就多少。”陆培英碰了碰他的额头,又拿嘴唇吻他的面颊。屋内的空调开得很温暖,两人皆光着上身,除去四角内裤就是赤条条的两个青春躯体,它们互相抵着,肌肤摩挲贴合,在那微小的缝隙间好像长出许多带有温度的曲线,绕着绕着,将世界都裹了进去。薛连朔向前倚进对方的怀里,又被对方拽着手臂拖出来,然后推倒在扶手上。他没有回头,而是闭上了眼。被玻璃窗削弱了温度的阳光落在眼皮上,视网膜上显出一片高亮的粉色,中间是一团颤动着的白。他俯下身,软着腰,身后那处传来一阵疼痛,直达内心深处,有物体被缓慢地推了进来,一阵被充实着的感觉涌起,有些涨,有些热,静默而深沉。然而那侵入的物体很快又激烈地动作起来,摩擦着内部,拓开了一条艰难的、狭窄的、不应该被拓开的道路,他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头也垂着,那团粉亮粉亮的日光不见了,他从眼睫毛的缝隙间看见布面沙发绣着金色的花纹,好像是只喜鹊,或者是别的什么鸟类。有双手从胸前抚过来,摸上他的脸,然后陆培英的声音响起,带着些微的喘气声:“你怎么又哭了,有那么疼吗?” “没……你继续吧。”他对他的话保持怀疑,自己应该是没有哭的,他抽出一只撑在扶手上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发现真的有些潮湿。大概是某种生理反应,但他不大想深入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陆培英没有给他思考的余地和空间。这是他们今天的第二次性爱,之前的一次陆培英把他折腾得更凶,现在这次倒要显得温和缱绻多了,只是依旧有些让人受不住。有时候他也在想,这种性交方式大概本来就不符合常理,否则做零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吃不消。他把手臂叠放着,撑住下巴,然后仰着头发出无意义的呻吟。 白日宣淫——他突然想到这个成语,在心底暗暗发笑。无论白日黑夜,人都可以发情,就像寻常动物一样。 返校的那天,薛连朔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三尾金鱼。临走之前忘了托付处理,本来以为过了一个多月必然是要死光光的,然而却没见到浮尸的惨状,反而是活得好好的,摇头摆尾。薛连朔骇然不已,“我靠,这几条鱼居然没死,难不成它们是仙鱼,能光合作用自给自足?”说完屋里就传来一个声音,是王甘霖的:“你傻逼吧,怎么可能,当然是有人在喂啦。” “谁这么好心?宿舍的阿姨?” “我听说阿稳寒假的时候待在学校附近做家教,没回去,你待会等他回来自己问吧。” 待得梁稳回来,薛连朔自然是屁颠颠地去问了,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薛连朔笑了笑,谢过了,又问:“怎么寒假都没回去?你不用跟家人过年?” 梁稳懒懒地,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没什么必要回去。” 薛连朔意识到他可能跟他家里关系依旧非常不好,于是识相地没有再问,摸着脑袋回座位了。上到大二了,他几乎没见过梁稳给家里打过电话,他还开过玩笑,是不是不好意思,其实这种事没必要背着兄弟们。然而梁稳问他:你不也是吗?薛连朔那时颇有些尴尬,只好坦诚自己跟他妈的关系实在不怎么地。梁稳那时说了一句:你的原因就是我的原因。而薛连朔那时是什么反应来着,噢对,他一边夸张地点头,然后一边说:同病相怜,同病相怜啊哈哈。 开学以后的某个夜晚,薛连朔趴在床上突然开口:“哎,兄弟们,如果我说我要出去租房住,你们有什么想法?” 贺东知的反应是最大的,他几乎是发出了一声哀嚎:“别——别啊!这样我们少了个人,多无聊啊,打游戏都没劲儿了。” 王甘霖则调侃他:“你赶紧走吧,走了好,走了以后柜子借我放东西,我的东西都没地儿放了。” 薛连朔靠了一声,正要和他吵,就听见临床的梁稳问:“干嘛突然要搬出去?” “哎,就是……想要个大一点的空间呗,而且也自由点,不用断电断网的。” “自己一个人住吗,学校外面的房租并不便宜。” “呃,不不,跟人合租。” “跟认识的人?” “那肯定,不认识的不放心啊。” “噢。” “不过这事也没个准儿,再说吧。” 梁稳便没有再问,但隔天宿舍里只剩他与薛连朔两人的时候,他又突然有些犹豫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41 地开口:“我也有出去租房住的打算。” “啊?”薛连朔有点懵。 “所以如果你要找房子的话,可以带上我,现在三四个单间的房子也很多的不是吗。” “哦好,再说吧,呵呵。”薛连朔脑门儿有些冒汗,想着这怎么可能呢,要是和梁稳一起住,和陆培英那点破事儿势必瞒不住,到时候就尴尬了。虽然他本人倒是不介意给梁稳知道,但陆培英肯定是介意的。 因为有了这份顾虑,所以他也没有再提此事,只等时间慢慢地过去再说。但他没有等到梁稳把这事儿给忘了,就迎来了一个沉重的打击。 那天春雨绵绵,他上完选修课已经是晚上八点过半,忘了带伞一路疾奔回宿舍,头发和衣服都被打湿,变得又冷又重,一进门他就脱了外套,然后拿风筒吹头发。呜呜的风声中他闭着眼,突然听见贺东知叫了他一声,但没听清,于是关了风筒,转过头去:“你叫我?”贺东知脸上的神情有些踟蹰,他一纠结的时候就是这幅表情,眉毛眼睛扭作一团。“叫我干嘛,有事儿就快说啊。”薛连朔愣了,催促他。 “那个……你自己去看看听云吧。” 听云是该校bbs的名称,上面的八卦风云版块人流量尤其大,在其中求交友找对象的帖子也特别多,在这其中有一条最新热门的帖子,被顶得很高,标题起得很有点露骨:同学们,你们注意过学校里的“同志”们吗?薛连朔手心冒汗,点了进去,楼主本人没说什么,只是表示了一下对于这个群体的窥视欲,透过屏幕仿佛可以看见一张好奇的八卦嘴脸,下面几楼的回帖无非是:“楼主莫非你自己就是?”或者是“我身边就有,一个娘娘腔,男的搞男的,恶不恶心”又或者是“没见过,有点好奇,哪个同学上来八卦一下”,薛连朔往下拉,直到第十八楼,一个系统自带头像的账号,那楼的文字是这样写的:“我注意这一对很久了,两个都挺帅的,贴一张偷拍,大家不要去骚扰本人哦。(*^__^*) ”下边附着的照片,背景是有些阴沉的天,以及远处伫立着的拱桥,前面是两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两人贴得很紧,其中一个把头微微地向另一个的肩膀靠去,而他们的手缠在一起,十指扣着,难解难分。薛连朔看了那张照片,脑袋嗡地一声,突然就木了,手指僵在原处,无法挪动鼠标。过了片刻,他才有了判断能力——那张照片应该是在去年的末尾,他和陆培英出去看电影的时候被偷拍的。他往下滑动帖子,下面显然群情轰动,一些头像明显为女性的账号要更兴奋一些,纷纷表示支持帅哥和帅哥的结合,甚至有在猜谁上谁下的,而有些回复显然就要下流一些,含着满满的恶意。薛连朔没敢多看,接着往下拉,直到看到了一个回复:“那个左边矮一点的是我们学院的嘛,很出名的,原来他是同性恋,怪不得一直没见他找女朋友,哈哈,他还蛮多女孩子追的!”此条留言一出,下面就有人好奇地问到底是谁,也有人说右边那个是体院的,很出名的一个人物,这让所有人更加兴奋地继续追问。看到自己和陆培英的名字完完整整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薛连朔浑身发寒,完全地僵在了椅子上。过了许久,他像个出了故障的机器人一般回头。 他看见了三张神情各异的脸庞。 贺东知犹犹豫豫地开口:“刚才……有隔壁班的跑过来问……我们才知道这事儿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你赶紧上去澄清一下吧。” 薛连朔没说话,他看向了贺东知旁边的王甘霖,后者明显出了一种尴尬的态度,他见薛连朔不言不语,便问:“你跟陆培英该不会真的是……那种关系吧?你喜欢男的?” “肯定是误会吧,”梁稳冷冷地开口,“他们关系那么铁,牵个手也没什么,你知道听云上面的人就是喜欢乱传八卦,想那么多干嘛。” “你见过哪个男的跟哥们儿那样子牵手的啊?”王甘霖稍有些激动,伸出两只手交缠着做出示范,“那样子,我靠。之前他俩那么亲近我就觉得有些猫腻,”他又抖了两下,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画面而感到恶寒,目光转向薛连朔:“你跟我们说实话呗,反正咱们……咱们也不会歧视你,是不是。” “你别逼他。” “老子这叫逼他啊,这事儿很重要的好吧,咱们仨都是男的……你说……” 薛连朔脑子里全是木的,他看了看室友,突然惨淡地笑了一下。这个笑就教所有人明白了一切,接下来他再说什么几乎都无法抵赖。他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说:“对不住了,瞒了你们这么久。”走到门口又回头:“这事儿我跟你们承认,是因为我当你们是兄弟,但外面的人……你们能帮我否认一下吗?” 贺东知缓了过来,故作轻松地笑笑:“没问题啦,呃,其实大家都是成年人,只是八卦一下,不会真的搞什么歧视的,你也放宽心……” “我是没所谓,”薛连朔喃喃道,“我只是怕影响到他而已。总之……谢谢了,我先出去打个电话。”说完他飞也似地逃了出去。 屋檐外飞雨如丝,他躲在最角落,给陆培英打电话,时不时有水珠落在脸上。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接,两人面临着一场意料之中的沉默。还是薛连朔先开的口:“你都知道了?” “嗯,刚才隔壁寝室的人过来问的。” 薛连朔能想见他们那群最喜欢闹事的男孩子是怎么说笑调侃的,嘴上完全没有遮拦,那必然会让陆培英很尴尬,很不知所措。他突然就有些慌神,“那你怎么说的?” “说我们那是闹着玩的。” “……好吧,那他们信吗?” “鬼知道,我看是不信。” 薛连朔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探照灯在头顶放着光亮,把雨丝照得像空中四处飞舞的白色细针。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不如……我现在过去找你吧。” “还是别了,我们先别见面,过阵子再说。” 薛连朔愣愣地,没有接话。有雨丝被风吹进眼里,他揉了揉眼睛,然后才发现电话被挂断了。他把手机收回口袋里,然后蹲下来发呆。蹲得腿都发麻了,他才站起来走人。 第32章 如果要问陆培英到底有多喜欢自己,其实薛连朔是说不出个大概的。在上床的时候他觉得对方尤其爱自己,爱得似乎要将骨头折断,然后以骨作勺,将血肉通通饮下。但穿上衣服装作平常人模样的时候,他又觉得陆培英好像只是把自己当做了一个亲密一些的炮友。关于一些童年过往、感情经历以及生活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42 中的喜怒哀乐,陆培英与他分享的也并不多,更多时候只是在听薛连朔兴高采烈或者垂头丧气地说,然后嘻嘻哈哈地嘲笑一番。到底是因为陆培英本人思想简单且生活乏善可陈,或是因为他有意把心事给藏着,薛连朔不清楚,懒得猜,反正也猜不中。 这几天陆培英没跟他联系,消息也没怎么回,薛连朔一开始还主动发过去几条,到后面也就偃旗息鼓了。这座城市的春天来得晚,寒冷像条湿冷的布挂在身上,取不下来。自打在bbs上被人曝光了性向以后,他就尽量地少回宿舍,也不怎么想去上课,净在外边儿晃荡了。对他的事尤其感兴趣的自然是他们班的女生们,她们像一群可爱的鸟,有点羞怯,又有点兴奋,拿探寻的目光不时地打量他,更有活泼直接的一点的就坐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其实我们早就觉得你……嗯……没关系的,真的,我们都支持你。”薛连朔一般都点点头,干笑两声,“别听论坛上的人胡说八道,我跟那男的是哥们儿。” “噢,好吧,哥们,哥们,不好意思误会了哈。”女孩儿往后退远了,脸上还挂着似信非信的神情。 比起这些女孩儿们,男孩子的反应叫他更难堪一些。就如其所料,尽管在面上都还保持着乐呵呵的调侃态度,但实际上不能说是不疏远的。王甘霖自打那次以后再也没跟他要过东西吃,平常偶尔拿一包薯片或是饼干也不需要打过什么招呼,但现在却不大一样了。经过一次小小的矛盾以后,薛连朔摔门而出。 在天台上蹲得腿发麻,抽了两根烟以后,他给陆培英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嘟嘟声持续不断,像止不住的雨。还没等电话接通,他就听到背后响起脚步声,往后一看,是梁稳上来了。他看了看手机,然后挂掉,塞进口袋里。“你上来干嘛?” 梁稳在他旁边蹲下,看了两眼地上的烟头,“王甘霖叫我上来跟你说句抱歉,刚才是他太冲动了。” “没事,”薛连朔摆摆手,“我也没打算放在心上。” “他这个人讲话就这样,不过脑子。” “嗯,我知道,没事的。” 梁稳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然后跟他讨了根烟,却不点燃,只是捻在指尖来回看着,“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薛连朔的脑袋垂了下来,轻轻地晃着,“嗯……四个月吧。” “那时候他老是来我们宿舍和你睡,”梁稳想了一下,“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嗯。” “你们……谁追的谁?” “我们都觉得是对方先来招惹自己的,哈。”薛连朔短促地笑了一声,“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我们大概就要这么完了。” “完了?” “对啊,”薛连朔抬起头来,面无表情,“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了,能不完吗?” 梁稳没说话,听薛连朔的喃喃低语:“算了,反正本来就不可能长久……完了就完了吧……”他的面颊有些泛红,眼神最初闪烁不定,到了最后又沉寂下去,变成了一片悄无声息的湖泊。 梁稳突然问:“你很喜欢他吧?” “不知道……”薛连朔揉了揉眉心,“可能是吧,如果硬要说的话,我应该是喜欢得比较多的那一个。” “而且是在下面的那一个。” 梁稳的眼神很安定,以至于薛连朔都不好意思贫嘴(更何况其实也没什么心情),他咧嘴一笑,“是啊,被你猜中了。” “傻逼。”梁稳突然骂了一句。 “啊?”薛连朔有点懵。 “我说你,傻逼。” “……对于这个观点,梁同学,我暂时决定不反驳。” “这是因为你无法反驳。” “哈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笑起来,眼角闪着一点光,“说真的,还是挺感谢你们理解,我知道对于直男来说还是挺难接受自己身边朋友是个同性恋的,虽然……王甘霖那傻逼反应好像是有点大。” 梁稳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伸过手来摸他的头发,动作轻柔。薛连朔被他吓了一跳,往后躲去,有点尴尬:“干、干嘛?” “你不是同性恋吗?我这样做你有没有感觉?”梁稳的手顺着头发滑动,然后落在了他的脸上,掌心在皮肤上摩挲,又痒又热。薛连朔干笑了两声,微微错开脸,躲那只手,“靠,你不能因为我是同性恋就随便调戏我吧,我也是有操守的。” 梁稳的嘴角带出一个僵硬的笑,在对方的脸上拍了两下,然后站起来,睥睨着依旧坐在台阶上的薛连朔:“起来吧,快下去,不然王甘霖还以为你要跟他绝交了。” 薛连朔摆摆手:“你自己下去吧,我还有点事,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梁稳走后,他又继续给陆培英打电话。这次电话一接通,他趁着对方还没开口,就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说起来:“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如果要分手,那咱们也得见个面再说,见还是不见,你现在就给我一句话。” 电话那头沉默着,传来一阵有点急促的呼吸声,然后是有点压抑的声线:“你明天下午过来找我吧,还是平常的时间。” 薛连朔没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那个晚上薛连朔遭遇了失眠,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那么点东西,他仔细想了想,意识到和陆培英的关系竟是那么苍白单薄,除了性以外,几乎没什么是值得一提的——这点尤其令人心灰意冷。 隔天的时候贺东知见他萎靡不振的样子,喝牛奶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直盯着他看,欲言又止:“你没事吧……”薛连朔耸耸肩,“没事啊,能有什么事,对了,今天下午老吴的课我不去,你帮我喊个到。” 四五点的光景,他在体育馆附近绕了好几圈,思前想后,想后思前,到了快把自己逼疯的临界点,才迈步进了体育馆的后门。他在东南角见到了想见的人。他们已经解散了,陆培英正掀起衣服下摆擦汗,小腹肌肉结实光亮。当他看到薛连朔的时候,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跟旁边人打了声招呼,朝这边走来。在那一刻,陆培英身边的那些人都把目光投向这边,有个男的朝他挤眉弄眼,一副揶揄的神情,薛连朔看着就烦,皱着眉头挪开了视线。 陆培英站在他面前,看不出什么表情,“干嘛不在外面等。” “有差别吗,反正他们该说什么说什么,也不会收敛。”薛连朔无所谓地笑着,歪了一下脑袋,往他身后看,目光与他那帮朋友交汇,他突然觉得逗这帮人还挺好玩,就是不知道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43 他们为什么一边嫌弃又一边好奇,真是比同性恋还要奇怪的生物。 陆培英伸过手来拉他,然而又马上松开,“算了,先走吧。” 薛连朔点点头,双手插在口袋里,有点懒洋洋地跟在他身后,提不起什么精神。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个即将上刑场的犯人,按理来说,这个时候都应该表现出一点恐惧与绝望,但他一点也没有,只觉得烦躁。他跟着陆培英走,绕到了体育馆旁边那片小树林里,背靠着一棵树干,他下意识地想掏烟来抽,但又觉得有点不礼貌,还是作罢。他抬头看向陆培英:“说吧,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陆培英注视着他,嘴唇紧抿,没说话。薛连朔的火气突然就上来了,“其实事情很简单,要不就公开,要不就断了,你自己选……”他话没说话,肩膀突然被紧紧地捏住,那力道很大,叫他疼得立刻就说不下去了。陆培英微微喘气,死死地盯着他,“为什么你一定要逼得这么紧?你再给我点时间不行吗?” 薛连朔掐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臂甩开,“滚,老子最他妈烦拖拖拉拉的,要分还是不分,有这么难决定吗?陆培英,你到底有多喜欢我你自己不清楚啊?!” 陆培英的面色变得通红,他向前几步,将对方压在了树干上,本想发作,却在见到对方眼角泪花的那一瞬间熄灭了冲动。那倔强的不肯服输的眼泪摇摇欲坠,终于还是抵不过地心引力,像颗流星一样落下来,在脸上划出明亮痕迹。陆培英有点慌乱,“你干嘛哭,我又还没说什么……” 薛连朔觉得自己是没有哭的,虽然似乎是掉了眼泪,但那不能叫哭——他这样劝慰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都堵在嗓子眼里。陆培英松开他,然后退后几步,他的声音低沉,好像来自遥远宇宙:“这几天我们教练找我说了一些话……他们好像不太喜欢这种,这种异于常态的事情。你让这件事再冷却一阵子吧,我现在很混乱,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到底还能不能正常地喜欢女孩儿了,而且你知道,我是独生子……” 薛连朔打断他,“行了,我知道了,没什么好再说的。”他摆摆手,转身要走,手臂却被对方拉住了,他回头,陆培英似乎还想跟他说点什么,然而话还未出口,便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是陆培英的。他松开薛连朔,接了电话,语气放得很轻,“好,等会我就过去找你,嗯,五分钟吧。没有,自己一个人。你别过来,就在里面等我。” “说完了?”薛连朔冷冷地看着他挂了电话,想问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却又觉得很没意思——说到底,现在他好像没什么资格和立场来询问这种事情。他有点气闷,头脑也昏沉,直接甩下陆培英走人。这次陆培英没再拦他。 回去的路上他远远见到一个身影朝这边走来,身影越来越近,是一个年轻女孩。薛连朔仔细辨认了一下,是许久未见的蒋苹萱。女孩儿笑了笑,跟他打招呼。他草草地应付了一下,担心对方无意间又要问些什么事情,只想立刻走人。然而蒋苹萱走过去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了他:“等等,学弟,你刚才见到陆培英了吧?他是不是在后门树林那边?” “啊?哦对,他……他应该还在那里。” “好吧,谢了,拜拜!”女孩儿一溜小跑,走了。 薛连朔又走了几步,想了想,刚才陆培英电话里头的人应该就是蒋苹萱了。他突然就气血上头,无法克制住怒火,真想把路边的树叶都通通拔光,然后逮着一个路人就揍一个。神奇的一点是,他没有把发泄怒火的苗头指向那两人,好像这样就能免除掉吃醋嫉妒的嫌疑一般。他一路走回去,几乎连一点深入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觉得自己甚至不如路边的一株草,起码在强风来袭的时候,它们能折下柔软的身躯,免于受侵害。而那种柔顺又谦卑的姿态,他从来就无法学会。 第33章 近来花朵开了,但是在薛连朔看来都没有往年的风姿。他在湖边找到了一棵顺眼的桃树,时常坐在这棵树旁边的长椅上抽烟,望着湖面发呆,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直到料峭春风把脸都吹得冰凉。风也把花瓣送到了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很有些忧郁的诗人气质,草坪上看书的姑娘不时偷瞄他几眼,然而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自己不过是个矫情造作的傻逼。他没再找过陆培英,手机一直沉寂着,好像一块静悄悄的板砖。他想陆培英大概还是直男的心态居多,至于跟自己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在床上尝到了新鲜,搞得很爽罢了,都是男人,胯下那点事情谁能不懂。再者,他还是能察觉得出来陆培英有些把他当女生来看待,尽管他觉得自己并不女气。 但也不一定,说不定在无意中心态已经发生了异变,只是自己尚未察觉罢了。 他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把手边的啤酒一口气喝光,抬头发现天色已晚,红黑色的天空沉甸甸,晚霞像汗水一样蒸出,飘荡在空气中的每一处。他懒洋洋地起身,突然发现路边走过一对男女,那男的他认识,是好久未见的李岩铭。他身边的女生薛连朔也认识,居然又换回了温小匀。薛连朔有点吃惊,叫了李岩铭一声。 李岩铭回头,看到他也有点吃惊,和温小匀牵着手一起走过来。温小匀冲薛连朔有点害羞地笑了笑,李岩铭拍拍他的肩膀,“好久没见啊,你都死哪去了,找你出来玩也没反应?” 薛连朔歪着头,傻笑两声,“没空,忙着思考人生呢。” 李岩铭嘁了一声,朝温小匀说:“不然你自己先回去吧?我想跟兄弟出去喝个酒,乖。” 温小匀点点头,从这里回宿舍也不远,她冲两人摆摆手,先行一步,纤细背影消失在一片赤色霞光里。 李岩铭过来搭住薛连朔的肩膀,力度很大,坠得薛连朔膝盖发软。“靠,这么久不见,你怎么看起来有点……有点不一样了。”李岩铭嬉皮笑脸,拖着他往校外走。 薛连朔也学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是吗,给爷说说哪里不一样了。” “颓,对,就是特别颓,”李岩铭捏住他的下巴使劲揉,“你咋回事儿呢,这么没精神,是飞机打多了还是被……”他的话中途截住,没说下去,薛连朔嗯了一声,追问:“被什么?”李岩铭嘿嘿笑了两声,“还是被操多了,身体每况日下?” “李岩铭,我日你大爷!”薛连朔踹了他一脚,被李岩铭哈哈大笑躲过。 在校外的一间酒吧,李岩铭给点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薛连朔估计这些混合着喝下去自己得双膝跪地爬回学校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44 。两人一边喝一边聊,薛连朔才了解到他和温小匀复合才不久,其实两人分分合合也好几个月了,终于发现还是离不开对方。薛连朔压根儿不关心班里同学的感情生活,自然对这些都一无所知。又聊到李岩铭去年交往的那个以风骚闻名的外院女生,李岩铭脸都绿了,“你知道吗,那女的放暑假的时候去我家里玩,居然想去搞我弟,我弟才十五岁啊,靠。回来以后立刻就分手了。” 薛连朔笑得胸膛起伏不停,却没说出你弟是个和我一样的同性恋,你不用担心被带坏,因为本来就从根部坏透了这种话。他只是和李岩铭碰了碰杯,然后一口气把酒喝光。几杯下肚,他就无法抑制住倾诉的念头,他喘着气,脸色红透,跟李岩铭大致说了和陆培英的事情,李岩铭吃惊地把杯子碰翻,酒吧过来收拾,他大着舌头道歉,然后又问薛连朔:“你他妈……没在开玩笑吧?你们居然搞一块儿去了?真不是我埋汰他,那小子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货……” “废话……我他妈跟你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干嘛?”薛连朔直翻白眼,把酒杯掼在吧台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傻逼?” “你、你这岂止是傻逼,简直是……”李岩铭的眼睛向上翻了翻,搜肠刮肚地想形容词,“反正,在女的当中我也没见过你这种什么都没图到,到头来还被免费操了那么多次的,那些女的被老子甩了以后还知道要分手费买鞋子买衣服呢……不是兄弟我说话难听,你他妈不就是个随叫随到的发泄工具嘛!” 他最后的那一句嚷得大声了点,酒吧里有人投过来视线,薛连朔伸手过去在他脑袋上击了一掌,“操,小点声儿。” 李岩铭缩了缩,眼睛一眨一眨,“好好好……” “我也知道啊,这不是……这不是喜欢得比较惨吗,换了别人,我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是吧……”薛连朔晕乎乎地,突然就有点想哭,“你以为老子好受啊,妈的,你去试一下被那个啥,保证让你忘不了那种疼。” “我才不想试呢,”李岩铭抖了两下,“反正我是理解不了你们这种人的爱好。对了,你说你的事情是在听云上被爆出来的?” “对啊,都不知道是哪个多事的人偷拍的……” “谁那么闲去偷拍你们还放到学校网站,太缺德了吧,”李岩铭皱皱眉,“我他妈要是能找出来,绝对帮你揍他一顿。” 薛连朔摆摆手,“算了吧,这种网上的论坛,你怎么找?” “哎,也是,人言可畏啊,所以你们打算就这么彻底掰啦?” 薛连朔唔了一声,“……应该吧。” 李岩铭正打算安慰他几句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酒吧门口又进来一行人,大大咧咧地冲过来吧台这边,直接坐到他们旁边,然后跟酒吧点单。薛连朔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脸色微变。李岩铭低声问:“你认识?”薛连朔点点头。那三人他并不都认识,但其中的那个宋明涛他还是记得的。 那三人嗓门儿挺大,说的笑话都带着荤色,薛连朔低头喝酒,正打算拉着李岩铭换个地方的时候,就恰巧被对方逮住了。那其中一人声音挑得很高很放肆:“哟,这不是副队的‘老婆’嘛,怎么,这么快就换姘头,难不成闹掰啦。”薛连朔回头,看见一张嬉笑着的脸。李岩铭听了有点不爽,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但是却拉着薛连朔重新坐下了。 那伙人存心挑事,自然要嘴上不饶人。那宋明涛皱着眉,拉了两把身边人的手臂,“坐远一点,不知道他们搞玻璃的那帮人都可能有那种病吗?被传染上就惨了。” 薛连朔还没来得及起什么反应,李岩铭倒是坐不住了,“你他妈说什么呢?在那儿嘀嘀咕咕的,有毛病啊?” 宋明涛提高了一点音量,好让周边的人都能清楚地听到,“我说,你们这种搞玻璃的,都他妈容易得脏病,hiv,听懂了没?” “我、我操你妈,找削是吧,”李岩铭舌头都打架,骂人却还挺有逻辑,“你爷爷我是个异性恋,你他妈狗眼给我睁大点,再说了,我哥们就算搞玻璃,干你屁事?还以为人家瞧得上你?少自作多情了,回去照照镜子吧!” 薛连朔把酒都喷出来了,他哈哈大笑,身体摇摇欲坠,差点从高椅上摔下来。酒吧里隐隐传来一些笑声,显然是冲着宋明涛那伙人去的。薛连朔扶了一下吧台,看了那宋明涛一眼,然后缓缓地朝他竖了个中指。宋明涛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然后箭步冲过来,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拽下了椅子。 薛连朔晕晕乎乎的,头顶彩色的灯光都变成了一团团的云,明暗变幻,来回交错。他近距离地跟宋明涛对视,“要我说,你这种男人……就是他妈的怂货,废物,追不到女孩子,就到处找人出气,”薛连朔歪着嘴角笑,“是不是被陆培英整得很不服啊?哈哈。” 宋明涛的拳头挥到了他的脸上,他受了一击,脑袋里嗡嗡作响,然后本能地就还手了。李岩铭和那另外的两人也加入进来,形成了一场闹哄哄的大乱斗。李岩铭这人就是嘴上能逞凶,实际上压根儿不顶用,要他二打一,实在太勉强,过了一阵子他就开始呼唤薛连朔过来救场,然而薛连朔正被宋明涛压在身下揍,哪里还有那个闲暇?好在酒吧老板很快出来,带着一帮人拉开了他们,各自被驾着,嘴里大喘气。宋明涛那帮人骂骂咧咧地先出了酒吧,临出门之前宋明涛回头看了薛连朔一眼,那眼神极阴,按武侠小说里的说法,那大概就是杀气。薛连朔没觉得怕,只觉得这人脑子应该有点问题,性格也很差。 他和李岩铭搀扶着出了酒吧,两人拿酒漱口,吐出血水来,疼得哇哇大叫。打车回了学校,坐在夜晚降临的马路边上,路灯将影子拉得老长,不时有姑娘骑着前面带筐的淑女车经过,然后好奇地回头看他们一眼。 薛连朔没有一点仪态地坐着,突然就大笑起来,李岩铭不明所以,也陪着他笑,两人傻了吧唧地在夜风里张着嘴,嘴皮都被吹得发干。笑着笑着,李岩铭突然听到从他那边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他凑过去一看,那人脸上亮晶晶的,都是眼泪。他胡乱地给他脸上抹了一把,那脸蛋立刻就多了几道灰痕。 “唉呀妈呀,咋还说哭就哭了呢,”李岩铭叹了口气,“算了,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来,尽情发泄一下吧。” 薛连朔把脑袋靠在膝盖上,鼻子一抽一抽的,“靠,我有病,真的……李岩铭,我觉得我有精神病,真他妈受不了,这几天脑子里除了他就什么都不想,老惦记着去找他,好想看他一眼,又不敢……你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45 说我怎么就这么贱得慌……” “人嘛,遇上喜欢的对象是会这么犯贱的,”李岩铭晃晃脑袋,“你看我当初追温小匀那丫头,还不是费尽心机寝食难安?” “可能吧。”薛连朔抬头望望天,“刚才那几个是陆培英队里的,跟他是死对头,老想着找他麻烦,我跟他的事被捅出来以后,估计没少受作弄。” “我操,这些人……咋这么烦呢。” “是挺烦的,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其实都挺烦的,包括你,包括我自己。” 李岩铭陪他坐着,沉默了一阵子,突然就说:“你把手机给我一下。” “干嘛?” “哎,叫你拿过来,借我打个电话。” “打给谁?”薛连朔往外掏手机,“你没带手机吗?” 李岩铭没应他,只默默地按手机,然后接通了电话,“喂,陆培英吗?你老婆在外边儿喝醉了跟人打架,你他妈是个男人就出来接回去。” 薛连朔惊了,连忙去抢手机,李岩铭往后躲,说话语速极快,“就在图书馆前面,你快点过来听到没有?!” 手机被抢回薛连朔手里,已显示挂断状态。薛连朔面色阴沉,盯着李岩铭,好像要撕咬对方一般。李岩铭打着哈哈,“我这是帮你嘛,相信我,有事就得说开,要断不断的时候,最痛苦……”话还没说完,便遭了薛连朔的一个飞踹。 纵然嘴上不情愿,薛连朔还是和李岩铭坐着,等那人来。薛连朔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地慢,慢得好像整个夜晚变成了一条由蜘蛛吐出的银丝,不仅绵长,并且没有重量,轻飘飘的,把脑子绕成了一个茧。他坐了许久,终于见路的那头开过来一辆黑色的轻装摩托,摩托上的人穿着黑色的夹克,好像他本身就是这黑夜的一体,只不过现在被拆分出来了而已。 薛连朔看着他,他也看着薛连朔,只是那眼神很冷,没什么情绪——他这样瞧起来,简直像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了。 “上来。”陆培英说。 薛连朔摇摇晃晃地朝他走去,硬生生地控制住自己没有直接倒向他。陆培英拉了他一把,然后让他跨上了后座。李岩铭吹了个口哨,目送他们远去,然后打个电话给自己女友,汇报一下方才的行程,嬉笑怒骂,都散在夜风里了。 第34章 他原本以为他们可以在一个黑暗的地方把话都说开,就像两只藏在树丛里的节肢动物,悄悄把触角抵在一起,但终究事与愿违——在黑暗里,所有东西都一个模样,在光明里,所有东西都有形有状,在众人的视网膜上成像。薛连朔抬头看看那亮得过分的探照灯,揣测着它的功率,然后把脸转向陆培英。这人拥有的是一张日益英俊深沉的男孩子的脸庞,左边眉骨上有一颗痣,嘴唇颜色在冷色的光下显得有些青紫,眼神黯淡。 “宋明涛就是个纯傻逼,流氓,你没事别招他。” “我没招惹他,是他先说我们的。” “……算了,都没所谓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陆培英冲他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拍打他的肩膀,但又收了回去,缓缓地放在了车把手上。薛连朔拿一只脚抵住车轮,双手插在裤兜里,很痞地看着他,“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姓陆的,不把话说清楚了别想走。” “废话,我当然是把你当男朋友。” 薛连朔冷笑了一声,“是哪种意思的男朋友?恋人?还是保持性关系的男性好友?” 陆培英耸了耸肩,“这就要看你自己怎么定义了,在我看来,哪种都可以成立。” 有行人从他们身边经过,薛连朔退后了一步,却依然死死地盯着对方,脸颊忽冷忽热,“这么久了,你还觉得我们只是玩玩?陆培英,你明知道我玩不过你,我很容易陷进去,很容易把这些都当真,你还不如一开始就把我推得远远的……” 陆培英下了车,朝他走近,声音压得很低,“我说过我喜欢你,这一点没有骗你。” “是吗,那我们公开好不好?我也想像普通情侣一样,跟你在路上牵手,告诉你的朋友,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不用再……” 陆培英打断他,“你太天真了,这个现实世界这么多的恶意,童话故事里还有女巫呢,你这样横冲直撞的,只会不停受伤而已。而且就算我不用考虑我同学朋友的眼光,我总得跟我爸妈交代吧,我怎么跟他们说?哦,说你们儿子替你们找了个儿媳妇,但却是个男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倔,这么理想化?” 薛连朔眼圈红了,他咬了咬牙,“是,我是没替你考虑这么多,但是我觉得、我觉得只要是真心喜欢,这些事情都会过去的,你怎么就不能坦荡一点呢,还是说,你的喜欢就这么不值钱?” “我不知道!”陆培英有些暴躁,他看了看四周,幸好没什么人在,“可能吧,我这人本来就玩心很重,我以为你在这点上跟我差不多,而且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说得很清楚……” “对,一开始的时候你就说得很清楚,很明白,我知道了,你确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我,你终究还是比较在乎别人的眼光,”薛连朔用拳头抵在他的胸口,笑了一声,“我早就该猜到的,陆培英,算了,我们分手吧。” 陆培英抓住他的手腕,将那手挪开,他沉默了两秒,然后说:“好。” 薛连朔想说很多的话,那些字句在脑子里却不成章法,气泡一样乱冒,但凡露出水面就濒临破灭。他叹了口气,自深深地叹出这口气开始,胸膛就像缺了一块,遍体生寒,药石罔效。他没能再说出一句话,只是静静地转身,走进了宿舍大楼的门。 是夜,王甘霖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见到了薛连朔站在洗手池前发愣,他一边拉裤链,一边叫他让开,“挪一下,我洗个手。”薛连朔哦了一声,然后让到一边。王甘霖往洗手池里一看,登时就冒了一句“操”出来。 三尾金鱼躺在洗手池的正中央,虚弱无力地摇摆着,嘴唇翕动,一张一合。王甘霖转头看看薛连朔,对方却没有什么表情,甚至乎有些茫然,王甘霖拿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干嘛?傻了?你这鱼不要啦?” “啊?”薛连朔回过神来,眨了两下眼睛,“哦,不要了,你先洗手吧,我待会儿收拾。” 水柱倾泻下来的时候,鱼儿似乎稍微有了些活气,想要翻身,但终于还是没能将那浅色的肚皮翻过去,只能在水流中微微起伏。它们是多么无力的生物,脆弱,美丽,死的时候却令人感觉格外恶心。王甘霖甩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46 了甩手上的水珠,快步地走了出去。他并不想再多看一眼。 最终那三尾金鱼的下场如何,王甘霖想大概是被扔进垃圾桶,或是冲进下水道,反正后来,他再也没在宿舍看到它们。那个透明的鱼缸,被薛连朔填上了花土,说是要改养植物,却也没有看不出有什么芽发了出来。问之,只答曰种子洒了,却不知为何丝毫没有动静,也许被花店的老板骗了吧。于是后来也没有人回答过这个问题。 金鱼之死事件后的第二天,贺东知无意间问起金鱼怎么不见了的事,薛连朔淡淡地回答他,“昨晚回来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就看见它们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哦,这样啊,那也很正常,这种观赏类的鱼都活不长。” “是啊,”薛连朔笑笑,“相对于平均寿命来说,它们活得也够长了。” 王甘霖在一旁,想说点什么,憋得脸通红,却终究还是没把那话说出来。他想问,那鱼难道不是你亲手弄死的吗? 他觉得薛连朔有点毛病,自从他知道薛连朔是同性恋开始以后,他就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当然他知道出于道义和尊重,无论如何他不该表现出什么,但人终究还是没法欺骗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他就是觉得有点恶心,特别是想到男的跟男的怎么做爱的场景。戴上了这层滤镜,他看薛连朔的目光与以往大不相同了,他甚至不太想跟他说话。幸好,薛连朔也不怎么想跟他说话的样子。 或者说,薛连朔现在其实是不怎么说话了。 他和睡眠结了一对好友,没日没夜地缠绵在一起。有的时候,甚至令人觉得他是不是长在了床上,然后身体底下发出蘑菇来,他逐渐逐渐地,淹没在那床被子里,就像一截树桩一样,淹没在杂草丛中。贺东知和梁稳时常叫他去上课,却得不到什么回应,问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也不答,只说是春困。 有一天,梁稳和薛连朔吵架了。事情起因很简单,梁稳叫薛连朔下来吃饭,对方却迟迟不下来,梁稳说那你他妈别吃了,死在床上算了。薛连朔这才拖拖拉拉地下来,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就像被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他正拿起筷子的时候,却被梁稳抽走了,对方神色严峻,“我说,你别吃了,听不懂人话?” “操,”薛连朔轻骂了一声,“别闹了,烦不烦。” “烦的人是你!”梁稳突然就发怒了,“你他妈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摆给谁看?你去问问贺东知,他烦不烦你?” 贺东知在一旁连忙摆手,表示不想参与这场战争。薛连朔瞄了他一眼,然后冲梁稳吼道:“我让你管我了吗?” 梁稳冷笑了一声,把筷子甩回他的桌上,“不就是失恋了吗,搞得好像全世界都跟你作对似的,你有意思吗你?” 薛连朔被戳中痛处,脸色变得涨红,他咬着牙,拳头攥得死紧,“对,我没意思,但是我有没有意思关你屁事?我就算现在去死也不关你一丁点的事!” 梁稳抬手,似乎想要扇他巴掌,但终于还是没能下手。“好,那你去吧,赶紧的。” 薛连朔看了他一眼,然后猛然起身,冲了出去。 贺东知在一旁有些无奈,“你明知道他心情很不好,干嘛还激他,他这性格,搞不好真的做什么傻事……你快点跟上去吧。” 梁稳在座位上安静地待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起身出了门。 他很快地在楼下找到了薛连朔,他正坐在一把长椅上,头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梁稳走过去,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什么也不说。薛连朔抬头看他,然后嘴里喃喃:“……对不起,刚才那些话,我不是真心想这么说的……” “我知道。” 梁稳在他旁边坐下,陪他一起保持着沉默。 “分手了?”沉默被打破。 薛连朔点点头。 “为什么?” “他介意被别人知道我们的事,我却想公开,矛盾没法调和,就分了呗。” 梁稳听到他发出了一声轻笑,很突兀。 “那他就是不够爱你,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是啊,你说得对,”那笑声变得大起来,“哎,果然还是局外人看得清。分了好,分了也好,省得每天提心吊胆。老子换个人搞还不行吗,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男人似的。” “你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梁稳深深地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些痛苦难当的情绪。 “我当然是这么想的,难道还能怎么想?”薛连朔站起来拍拍屁股,“走,陪我出去喝点小酒,庆祝我重回自由身。” “还喝酒?你的神智已经够不清晰了,我可不想拖着一个酒鬼回来。” 薛连朔啧了一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他说:“去还是不去,就一句话的事。” 梁稳笑了一下,“走吧,舍命陪君子。” 第35章 梁稳在校外陪薛连朔下了趟馆子,薛连朔非要喝白的,被梁稳制住了,换成了啤的,薛连朔为此而送了好几个白眼给他:“这玩意儿喝着跟汽水有什么差别?” “喝多了也会醉。” 薛连朔嘿嘿了两声,“我不会,啤的灌不倒我。” 天上的群星亮得好像它们离地球很近很近,是天堂上的神秘灯盏,合着地上的路灯一下一下地闪烁着。薛连朔一边走一边抬头观望它们的轨迹,那些个星子逐渐地放大,又旋转起来,叫人目眩神迷。他觉得自己有些飘了,便伸手扶了梁稳一把。梁稳问他:“傻笑什么?”薛连朔就疑惑起来,原来自己在笑吗,怎么竟毫无觉察。 走回宿舍楼底下的时候,薛连朔的裤腿突然被一阵外力抓挠住了,他低头一看,哦,是那只许久不见的小白猫。他松开梁稳,蹲下来和猫咪对视。它看起来就是只不漂亮的杂种流浪猫,性情却格外温顺,也不急着要人喂吃喂喝,只静静地拿一双灰色的亮眼看着薛连朔。 “怎么好久不见你?”薛连朔拿手挠它的下巴,“这些日子都跑哪儿去了,想喂你都找不到。” 猫咪喵呜叫了一声,把爪子放在薛连朔的鞋面上,眯起了眼睛。薛连朔抬头跟梁稳说:“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猫粮来着,要不把它抱上去?” 梁稳摇摇头,“贺东知很怕猫,还是别了。我帮你拿猫粮下来吧。” “好好好,去吧。” 梁稳拿了猫粮下来,和薛连朔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薛连朔看着猫咪狼吞虎咽,便拿手去梳理那结成一团团腌臜的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47 毛发,也不嫌它脏。他心里很安静,却烧着一股余热,就像农村里生火的土炕那样,暗暗地、悄悄地、不动声色地烧着。恍惚间,他感受到一只手抚上自己的面颊,他茫然地抬头,眼前一晃,又感到了一阵凉凉的触感降落在自己的嘴唇上,一阵同样充斥着酒精味的气息涌上来。 这好像一个亲吻。 他下意识地后退,下一秒那触感便消失了。伴随着出现的是一张他很熟悉的脸,一张他自进入大学开始就认识得很透彻的脸。但当下这一刻,他完全迷惑了。 薛连朔歪了歪脑袋,“你……你刚才在干嘛?” 梁稳没答他,好像刚才那件事完全没发生似的,淡淡道:“它快吃完了,上去吧。” 薛连朔没反应过来,“哦,哦好,走吧……” 通往六楼的阶梯很长,他拥有足够的时间里来揣摩一些事情。梁稳走在他的前面,背影是藏青色的,和他差不多高,头发理得很短,右手总是习惯性地有一个搓捻的动作(认识他许久以后薛连朔才知道原来这是为了搓掉手指头上的铅笔灰),这是一个薛连朔非常熟悉的对象,熟悉到懒得去探究。这个对象会做出亲吻自己的事情吗?听起来非常匪夷所思,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定会超出薛连朔处理能力的范围,他会完全不知所措。但也许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不过是他喝多了,产生的一个幻觉。 他踌躇着,想要开口问,却发现六楼已经到了。梁稳先他一步进了寝室,又转头看他:“进来啊,傻站在外面干什么?” 薛连朔哦了一声,然后进寝室,关上门。贺东知把梁稳拉到一边,悄声嘀咕:“你俩和好了?” 梁稳点点头,“没事,他就小孩脾气,很快就哄好了。” “是吧,我也觉得,他这人没心没肺的,估计很快就把什么都忘了。” “唔,可能吧。” 睡了一觉起来以后,薛连朔总算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他觉得,昨天被梁稳亲了嘴的事情是真的。他扶着额头,觉得脑袋里像有虫子在不停地钻。他彻底搞不懂对方的意图了。 老实说,他根深蒂固地觉得梁稳对他不可能有这方面的想法。如今是大二的下学期了,他虽然没见过梁稳交女朋友,但梁稳平日里和另外两个谈论的两性话题也是时常有的,包括他所练习的大批量女性人体速写以及插画,他怎么看,也觉得梁稳是个直男。但……也不一定。他又回忆起那日在天台,梁稳也是像昨晚那样暧昧地摸他的脸颊,然后问他有没有感觉。现在想起来,好像是有一些端倪的,他再往前推,发现梁稳确实对他很好,虽然都是一些生活中琐碎的小事,但只要他拜托梁稳的,基本十拿九稳不会跑票,他一度觉得梁稳没什么朋友,所以拿他当最好的朋友来看待。 万一这所谓的朋友,是他自己理解错误了…… 他不敢细想,摇摇脑袋,把乱糟糟的思绪都摇散——毕竟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来想这种事情。 他想努力装作无知无觉的样子,却发现梁稳比他还能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这一方面让他轻松了一些,另一方面却也加重了疑虑。因为存了这份心,他明显地就有些忐忑,甚至乎要去做些蠢事。 一个星期五的下午,他先于其他三人下了课,提前回了宿舍。天色昏沉,屋里很暗,他懒得去开灯,只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发呆,但过了一阵子就不受控制地朝梁稳的座位走去。那张桌子上杂物非常多,却井然有序,一点也不乱。除了书籍和画具以外,他还看到了一颗小型的人头骨,还有一个关节可活动的人体模型,薛连朔把后者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让它摆出各种动作,然后放了回去。他在桌子的右边看到了一沓很高的速写纸,他抽了顶上的几张来看,发现大多数是炭笔画,画的有男性裸体,也有女性裸体,还有动物,笔触粗粝狂放,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出自梁稳之手。 薛连朔把那沓纸张粗略翻了一下,找不到什么让他眼前一亮的,于是就放了回去。他草草扫视了梁稳的座位一眼,发现在右上的书柜顶端放着一架黑色的单反相机,他拿了下来,想了想,还是没能去偷翻照片。叹了口气,把相机放回去的时候,发现相机下面原本还压了一沓纸张,似乎也是速写纸。 他把那沓纸拿下来,心里有些打鼓,有种做贼的心虚感,面上非常地烫。随手翻了两下,从中掉出来几张硬纸,似乎是夹在其中的照片。他急忙蹲下去捡,却发现那照片上的人是他自己。那是去年时候他给那本杂志拍的写真。照片上的人裸着肌肉线条优美的上身,左耳有四颗熠熠生辉的耳钉,侧着脸看向照片外的人,嘴角带着一点点的笑意,好像一个深刻的嘲讽。薛连朔的脑子里轰隆一声,就像家电短路那般,头顶要冒出白烟来了。 他缓了一下,又翻了翻剩下的那沓速写纸,发现都是以他那照片为原型的练习,非常地多,非常地密集,有的线条狂躁,有的却又很细腻。再往后翻,发现画的不再是他那几张照片了,而是一些细微的日常动作捕捉,比如趴在课桌上睡觉,比如低着头吃东西,比如蜷在椅子上发呆。右下角有标日期,似乎是去年的事了。背面似乎有些字,痕迹透了过来,他随手翻开了背面,发现背面全都是他的名字,“薛连朔”三个字遍布了整个纸面,叫人看着头晕。他越看越心慌,手指簌簌发起抖来。 昏黄的天光从窗户投进来,在纸张上形成一个挪动的光块,它一点点照亮那些线条鲜明的速写人体,它们都面目模糊,嘴角没有笑意,像一个个孤独的人影,黑暗里潜行的怪物。在日光下,它们像空气一样杳无踪影,在黑夜里,它们就拥有了形体,站立起来,步履轻盈地移动着,舞动着。它们看起来很寂寞,却又喧闹,像一锅粥沸腾起来。薛连朔发现它们确实很传神,单薄的线条中间,填充了满满的空虚——他的本质。 他轻轻地翻动纸张,听见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有人推开门进来了。他手一抖,春风带着潮湿的霉味,从窗外席卷而入,将那些纸张都裹了,使它们像鸽子的翅膀一样飞舞起来,哗啦哗啦,朝着门口的方向涌去。屋里格外地暗,纸张格外地白,好像它们倒真的是翅膀了。 薛连朔隔着空中乱飞的纸张与门口的人对视,毋须多言,自有一股难言的情绪在其中流动。薛连朔心跳地很快,看着梁稳走进来。那些纸张渐渐地落在了地面上,没了声息,梁稳蹲下身,一张一张地捡。薛连朔看着蹲在他脚边的梁稳,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的面颊只有一部分露在光线里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48 ,而这部分没什么神态上的波动。 薛连朔蹲下去,帮忙他捡纸。梁稳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我自己来。”他说。 “我、我帮你捡……对不起,没经过你同意就偷看。” “唔,你是应该跟我道歉。” 薛连朔的头低了下去,“对不起……阿稳,我……” “我原谅你,没事。” “……” “真的没事,我也有错,喏,还给你。”梁稳把那几张照片抽了出来,塞进薛连朔的手里,“我也没经过你同意就拿了你的照片。” “你很早就发现了吧。” “比你想的要早一些。” “我可能,没办法……”薛连朔侧过脸去,“暂时没办法接受……” “为什么?你不是同性恋吗?” 薛连朔转头看向他,发现他的神情非常地冷静,但又似乎不是真正的冷静,一张绷紧着的网,稍有差池就会破裂。 “你是同性恋,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我们互相很熟悉,为什么不能接受?换句话说,为什么陆培英行,我不行?” 他站了起来,薛连朔依旧蹲着,傻傻地把那叠纸拿在手里。他从梁稳嘴里听到了那个名字,一阵刺痛从心底传出。“我怎么知道?可能就是差那么点感觉……也可能是我们太熟悉了,对,就是因为太熟了,人家不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嘛,呵呵。”薛连朔干笑了两声,站起来把纸递给梁稳,“对不起,我暂时没什么心情理这些问题,说句实话,我现在真的很混乱,也很尴尬……” “因为我们太熟了所以尴尬?” “可能吧……”薛连朔含含糊糊地应他。 “你觉得你对我很熟悉?”梁稳冷笑了一声,“如果你发现你认识的那个梁稳其实只是很小的一个部分呢?” 薛连朔朝着门口退了一步,“也许吧,我现在觉得你有点深不可测。”他原先觉得自己才是最深不可测的那一个。 “是吗,那我们可不可以重新认识一遍?”梁稳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却被躲开了。他看着薛连朔一步步向门口退去,“这个问题下次再说吧……阿稳,你让我先自己一个人想想,对不起。” 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残留下一阵春天雨水的气息。梁稳想起刚见到他的时候,他笑着对自己说:“靠,我还以为我肯定是我们寝室最帅的呢!失策失策。”下一句是:“哥们儿,你好像跟我差不多高啊,嘿嘿。” 而梁稳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名字挺有意思,很少见。” 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懒散样子,笑起来露出一小排白牙,说话语速很快,有点傲慢,有点倔强,每一层壳下都有一层新的不同颜色的皮肤。作为一个雄性人类,他拥有了一种逐层递进的、完全的美学意义。 窗外开始下起春雨,春天的时候老是这样下雨……他从六楼看下去,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快步朝着园区的大门口走去。如果可以,梁稳真想拦住他,质问他,然后再吻他一次,然而没有如果。因为他是梁稳,而他是薛连朔,他们都不是其他另外的任何两个人。 第36章 薛连朔自梁稳跟其表白心意以后,就感到十足的不知所措。他猛然回忆起陆培英老是来寝室找他同睡的那段日子,恐怕那时梁稳就已经知道那种龌龊又阴暗的秘密了,毕竟从那时起,梁稳观察他的目光就已经不属于普通朋友所投射出来的。薛连朔为此羞恼不已,精神遭受了非常大的打击——真难以想象和陆培英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有人在旁听得一清二楚。 他恍惚了几日,没敢跟梁稳说什么话,又过了几日,托李岩铭在校外帮忙找了房子,准备搬出去住了。房子就在李岩铭所住的那个小区的同一栋楼,李岩铭对此鼓掌欢迎,说是很高兴他来作伴。 搬出去的那天他特意挑了梁稳不在的时候,只带了一些必要的东西走,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冲屋里两人笑笑:“我走了哦?不要挂念哥哥。”贺东知冲出来,缠在他的身上,像一只树袋熊:“我会想你的,朔朔朔朔朔朔……”薛连朔推开他的脸颊,“别缠得这么紧,我可是会对你起歹念的哦,嘿嘿嘿……”贺东知眼一闭,“来吧,如果是你,我也就认了。”薛连朔大笑不止。 老实说,他觉得自己是有些卑鄙的,也有点怂,刻意挑在梁稳不在的时候把东西搬出去,简直就像一场兵荒马乱的逃亡。 新房子一共分成了三个单间,只住了薛连朔和另外的一个人,两人各占一间,洗漱间分开使用,客厅厨房则是公用的。新室友是个女孩子,似乎是学艺术的,每次的装扮都很好地体现了后现代主义风格。这个女孩子行踪诡秘,神龙见首不见尾。薛连朔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室友是在他刚搬进来的第三天早上,他出来倒水,就见到这个女孩子和另一个女孩子在门口吻得难舍难分。他默默地转身回屋,什么也没说。 他跑去李岩铭那里玩,跟李岩铭说了此事,李岩铭啧啧称奇,“现在这种人真的越来越多了,无法想象以后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大同社会呗,哈哈。” “你不觉得大家现在对你们这样的人越来越宽容了吗,这也是好事,过多几年赚钱了,你就直接跟你妈亮出身份,哈,怕什么呢。” “谁说我怕跟我妈坦白的,”薛连朔冷哼一声,“我没那么软弱,决心要走的路,她才拦不住我。” “得,我就喜欢你这点,太坦荡了,一条道走到黑,”李岩铭声音拖得慢条斯理,“但你在陆培英这件事情上怎么就没这么坦荡呢,可惜啊。” 薛连朔没说话,李岩铭乘胜追击:“怎么着?被我说中心事了?你该不会又去跟人死缠烂打了吧,我告诉你可别啊。” “放屁!”薛连朔恼起来,“我当然没有,都跟他分干净了,还能怎么样?我没那么不要脸。” “啊,那就好。”李岩铭嘻嘻笑,“那就好,我就见不得大老爷们儿黏黏糊糊该断不断的。” 薛连朔气闷,想了想,还是跟李岩铭说了梁稳的事情,李岩铭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上下打量了薛连朔一番,摸着下巴思考:“我就奇了怪了,你长得也不比女孩子漂亮吧,性格也不柔顺可爱,怎么一个两个还都看上你了?”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人格魅力实在太突出了。”薛连朔挑了挑眉,“你最好离我远点,不然可能也要被我拐上弯路。” 李岩铭闻言起身,往后连退几步,作出一副惊恐的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49 样子,薛连朔非常得意,张牙舞爪地朝他扑去。 这么着过了一段时间,薛连朔除了上课的时候,基本没见到梁稳。而就算见到了,也没跟对方说过话。有的时候他也想这样是否太小鸡肚肠,因为那点心里的破事而失去了一个好友,委实不值当,于是就想,如果梁稳过来与他搭话,他会故作轻松跟他谈笑风生的,但事实是梁稳根本也拿他当空气。他也只好逼自己装作看不到对方的样子,惹得贺东知过来问:“你们又闹矛盾?该不会因为生阿稳的气所以搬出去住的吧?”薛连朔揉他的脑袋,“你也想太多了吧,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生梁稳的气呢,应该是反过来梁稳气他才对吧。 薛连朔隐约就觉得梁稳在生他的气,事实证明他的这个预感是对的。有一次回原先的寝室拿几件衣服,正巧逢着梁稳在屋里,他也没多看几眼,只想着拿了衣服就走,却被梁稳叫住了。薛连朔僵了一下,回头笑笑,“有事?” 梁稳看着他,眼神显得很远很空茫,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来,“……没什么,拜拜。”他说。 薛连朔跑下楼,在楼下来回走了两圈,胸膛里滚涌着的都是不安,终于还是决心折返回去问个清楚。回去却没见到梁稳的人,问王甘霖,后者把耳机一摘,然后指了指天花板,“好像是上天台去了。” 薛连朔悄然上了天台,身子藏在一堵墙后,侧过头偷看梁稳在天台上坐着的身影。他面前摆着一沓纸,纸的边角被一个打火机压着,其余部分被风吹得飒飒作响,另一边摆着一个塑料的盆子,是最寻常可见的那种。薛连朔看着梁稳抽出一张纸,然后用打火机点燃纸的边角,火舌像一小团花儿,转瞬吞没了纸张,梁稳见快把纸烧到了尽头,就丢进盆里,然后抽出另外的一张,重复上面的动作。一张一张的纸都消逝在了火焰的吞噬下,依附于其上的那些灰黑色身影,面容逐渐扭曲,化作了空中飞散的烟岚,无声无息。 透过一道由灰烬和火光组成的帘幕,薛连朔看见梁稳没有表情的脸,无悲无喜,却格外让薛连朔觉得难受。空气中弥散开一股纸张和塑料烧焦的气味,薛连朔想上前去跟他说句话,却 迈不开步子。到最后,他带着满身这样的气味,下了楼,没有回头。 他不是不想给梁稳一个可能性,他是不能。他很清楚自己心里有谁,那是一个暂时无法被割去的部分。带着这个部分,他不能给任何人希望,否则就是可耻的、不负责任的行为。他在那天的最后,只希望梁稳能尽快忘了他,以光的速度。如果他获得了洗去感情的机器,他应该会先给梁稳使用,然后再是自己。 在分手后的最初几天,他一直在想陆培英,醒着的时候想,睡着的时候也想,陆培英贯穿了他的白天与黑夜,现实与梦境,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在梦里,他们接吻,做爱,四肢交缠,头颅相抵,有一刻(不知是清醒或是迷梦的一刻),他真希望他们就这样死在一起算了。 同样构造的男性身体,陆培英有的,他也有,陆培英没有的,他同样不具备,但就是这样一具构造相同的身体,里边依旧潜藏着令他疯狂迷恋的力量。那身体里,五彩斑斓,气息芬芳,灵肉合一,该是个无底漩涡。 他就这么放任自己去想陆培英,想了一段时日,然后决心克制。这件事也不难,咬咬牙就过来了。到了后来,他一旦起了去找陆培英的念头,就找来李岩铭骂自己。李岩铭嘴巴毒,丝毫不留情面,总能把他损得无地自容,醍醐灌顶。他也就打消了那无用的念头。 时节渐渐近了夏天,气温逐渐攀升。有一晚他和李岩铭在校内的食堂吃晚饭,李岩铭跟他说下学期他就去澳洲做交换生了。薛连朔有点吃惊,“你都没跟我说过,这么突然就要出去了?”李岩铭有点发愁,“嗯,我爸非要我出去。他想我以后回来了就直接继承家业,然后我弟给我打下手。”薛连朔点点头,“出去了也好,见见不同世面吧,我也得盘算一下了。” 两人吃着,薛连朔想起些什么,正要问他出去以后本校的学位证还能否保留的事项,就被李岩铭挤眉弄眼的样子惊住了。“你干嘛?抽风了?”薛连朔想笑。 “啧,看后面。”李岩铭压低了声音,手指往后戳了戳。薛连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一下子就明白李岩铭在说什么了。 陆培英就坐在离他们几桌远的后方,对面是个女孩儿,背影苗条,头发刚好垂到肩膀。两人一边吃一边说笑,陆培英顺手就往她碗里放了一块什么。 薛连朔只盯了一秒就把头扭回来,“看什么看,吃饭。” 李岩铭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我靠,这家伙这么快就泡上新的了,我就说他是个人渣吧……” “别说了,闭嘴。” “好了,你这下板上钉钉地是被玩弄了感情吧,人家根本就是想找个男的来尝尝新鲜,不可能当真的嘛……” “李岩铭,你再说多一句,信不信老子揍死你。” 李岩铭顿了一下,还是选择接着说:“我跟你说,我太了解他这种人的心态了,毕竟我也算是花丛当中玩儿过来的……” “李岩铭我操你大爷!”薛连朔生了气,脸色红起来,拍下筷子就要走人。李岩铭见他是真恼,不免也有些愧疚,就拉住他,死乞白赖地道了歉,终于让人重新坐下来了。 “我不说了。”李岩铭举手发誓,神色端重,然而那双眼还止不住要往陆培英那边瞟。过了一阵,他发现陆培英看见他们了。后者明显脸色有点微变,李岩铭拿捏不好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反正他就是有点不爽这人,打看见他第一眼开始就不爽,那时陆培英还要跟他争温小匀,两人打过一架来着。但很快地陆培英就放开温小匀了,这其实没让李岩铭感到得意,只觉得对方恐怕是个相当容易喜新厌旧的人,从来不会在一朵花儿上过多停留。 薛连朔很快地吃完了,和李岩铭端着盘子往门口走去。他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陆培英一眼,却和对方视线交接了。陆培英那冷静的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他的身上,就像一道瞄准目标的红外线。他心里猛地跳了一下,像被枪子击中一般,呼吸都乱了。他回头,没敢再看。 陆培英不过是个吃五谷杂粮的普通人罢了,却用一个平淡无奇的眼神就将他心神全部搅乱。是夜,他在没开灯的屋子里转了几个来回,脑子里乱哄哄的。陆培英应该是和蒋苹萱正式在一起了,反正没了他,陆培英大可做回他的正常人,不必被同学在背后议论。而他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50 们的从前,在陆培英的阐述里,恐怕就只是一个被传歪了的笑话。思及此处,不由得万念俱灰。 他靠着门板坐下来,后脑勺在门上乱敲一通,心里烦得要命。过了阵子,门被叩响。他懒懒地站起来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他的室友,那个特立独行的女孩子。 女孩子画了烟熏妆,紫色的嘴唇,银色的鼻钉,看不出原本的五官是好或坏。她冲薛连朔笑了笑,“我操,还以为闹鬼了,黑咕隆咚的,从里面发出敲门声来。” 薛连朔干笑了两声,“没什么,我拿脑袋撞门来着。” 女孩子大笑,“你有神经病啊,哈哈哈,”她朝薛连朔伸出手,“不好意思,今天才来正式介绍我自己,陈霄,冲上云霄的霄,你呢?” “薛连朔,连续的连,朔月……嗯,王朔的那个朔。” “哦,我知道了,我蛮喜欢王朔的。” “我还行,哈哈。” “你心情不好?”陈霄歪着头看他。 “是啊,被你发现了。” “那正好,陪我出来聊会儿天吧。” 第37章 薛连朔和陈霄二人在客厅里盘腿坐下,在塑料袋里拿酒喝。这么一段时间里,他和陈霄根本就拿对方当空气,现在终于有个机会能好好认识一次了。薛连朔觉得对方性格爽朗,言语放肆,就直接问了她是不是喜欢女孩子。陈霄愣了一下,咧嘴笑笑,“被你知道啦?哎,其实我男的女的都可以,但确实比较喜欢女的,哈哈。” 薛连朔突然就觉得找到了个出口,他站起来,开始脱衣服。陈霄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把衣服脱剩一条短裤,然后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喂喂,你要干嘛?” “嗯……陈霄,我告诉你个秘密。”薛连朔侧着头看她。 “说归说,咱能不脱衣服吗?” 薛连朔哈哈笑起来,“陈霄,我是个同性恋,我喜欢男的。” “不会吧,真的?”陈霄给他滚了一罐啤酒过去,“那咱俩呆一起可太安全了。” “我也觉得,各自省心。” “哎对了,那你是那个0还是1啊?还是0.5?” “按照体位来说我是被操的那个,你自行定夺吧。” 陈霄大笑起来,“我靠,那更安全了!不过说真的,你一男的被操有快感啊?” 薛连朔想了想,“有啊,被你喜欢的人操,心理快感能让你升天。” “你有男朋友了?还是一堆男朋友?” “之前有过一个,分了。” 陈霄没问他分手的原因,只一个劲儿地劝他把前尘往事都抛开。“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走多几步路,就会发现先前的那些个情伤根本是狗屁,不,连狗屁都不如。” “我知道,大道理谁都懂,但我看到他跟别的女的在一起就憋得慌,想杀人,控制情绪这件事太难了,轻易做不来。” 陈霄愣了一下,“他甩了你去找女的?” 薛连朔嗯了一声。 “男女通吃,跟我一样,牛逼,哈哈。” “谁知道是不是呢,可能他还是喜欢女孩儿多一些吧。” 陈霄眯着眼,用手指在他身上戳了一下,“你去跟房东说,能不能在屋里吊个沙袋,如果可以的话,你去买一个回来,然后天天冲着它拳打脚踢,发泄脾气,打多一阵子也就消气了,过后又是一条好汉,对吧?” “嗯,你这建议可行,我再想想吧。” “不然,我再给你介绍几个新对象?哦,我认识几个朋友,他们也是……” 薛连朔连忙打断:“算了算了,我没这个心思,单着挺好的。” 那晚的最后薛连朔跟对方聊着聊着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横躺在客厅,身上斜盖了一张被子,两条腿都露在外边。入夏的空气有些闷热,平躺着也能出一身微微的汗,他望着渐亮的天光,许久以后才爬起来。 陈霄和他不是一个学校,似乎也不怎么上课,听她偶然提起在校外有个女友,比她大六七岁,经营一家小酒吧,没事就过去帮帮忙,站台唱个歌儿什么的。薛连朔便说:“你看我这样,能不能也过去唱个歌,赚点外快?最近房租都快缴不上了。”陈霄打量了他几眼:“你会乐器吗?吉他钢琴什么的?” 薛连朔一脸诚实:“不会,就会瞎唱。” “那你会跳舞不?” “啊,会一点吧,不熟。” “那我给她说说,看能不能给个机会吧,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就是了。” “成,拜托你了。” 薛连朔发现陈霄这人是挺好的,具体还表现在不喜欢小动物,却也没阻拦薛连朔在屋里养猫。搬出来以后没过多久,他就把那只猫逮回去了,正正经经地养起来。流浪猫性子野,时常就上蹿下跳东翻西倒的,薛连朔都被烦得不堪其扰,就这样陈霄也没说什么,整得薛连朔都有些不好意思。在心里边,他是很有些感谢这个看起来离经叛道实则心肠柔软的女孩儿的。 一开始的时候他没给流浪猫取名,征询了一下陈霄的意见,她眉一皱,撇撇嘴:“瞧它这狗德行,不如就叫狗吧,怎么样?”薛连朔愣了,随即哈哈大笑:“好好好,不错,就叫它狗好了。”自此,他拥有了一只名叫狗的猫,煞有其事地给买了牵引绳,每天下完课以后就带下楼遛。有养狗人士见到他都觉得非常好笑——怎么有人拿猫当狗养? 薛连朔倒觉得挺美,十分自得其乐。 在这期间,他接过一个电话,是梁稳的。这电话响在凌晨四点半,薛连朔在睡梦中朦朦胧胧地接起来,听见对方是梁稳,就有些清醒了。然而梁稳好像不太清醒,仿佛也刚从睡梦中拔出来一般,又像是喝多了,跟薛连朔一通胡说八道,我爱你三个字翻来覆去说了半天,薛连朔安静地听,然后趁其不备挂了电话。他彻底睡不着了,在天亮之前又等来了梁稳的一条短信,他说:对不起,打扰你睡觉了。有这么一个说法,在凌晨四点醒来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最无法忘怀的那一个。我只是刚好想到你,然后给你打了电话。 薛连朔想了半天,还是给回了三个字:没关系。 他最近在考虑一个问题,照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把陆培英给忘掉,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在这之后,他能不能给梁稳一个机会,两个人发展一下超出友谊的感情?然而当他设想跟梁稳亲吻上床的情景,又别扭得不行,说到底,还是缺了那份悸动。花儿在适当的季节才会开,感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51 情也一样。所以他想想,决定还是诚实面对自己的心,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别他妈乱来。 他最近该做的,就是趁着有空赚点钱来花花。跟张芬在电话里闹了通矛盾,于是经济上又要闹窘迫,他也到了一定年纪,总不能老跟母亲伸手,只能想办法自食其力。因为有了上次的阴影,他决心再也不会去拍一些莫名其妙的照片了,幸而陈霄那头有了回音,说是不缺表演的,酒吧跟一些驻唱歌手是固定合作的,现在只缺酒保和服务生,薪酬一般,但时间弹性比较大,也不累。薛连朔想想,还是决定去试试。 薛连朔去到那儿才发现这酒吧自己是来过的,还算是常客。没想到原来老板娘竟是自己室友的对象,这世界有时小得可怕。老板娘是个娇小的美人,性格热情,夸薛连朔长得好,让薛连朔叫她青姐,又让薛连朔自己熟悉一下环境,调整一下工作时间。 自此,薛连朔就在这酒吧里做起了兼职。一开始是端酒水的服务生,后来跟人学了几下调酒,试着干了酒保的活儿,偶尔上台唱几首通俗流行曲,也算是颇有乐趣。最重要的,他喜欢热热闹闹的人群,彩色蘑菇一样的人群,开心的、悲伤的、忧郁的情绪在这里头都消融了,没了真实的面貌。而有的时候他发现其实所有人到最后都只剩下一种面貌,那就是寂寞,并且永远不甘心。 有不少人来跟他搭过讪,其中女的居多,男的也有,陈霄通常都告诫他:“如果真的要碰,记得千万要戴套。”薛连朔总是笑笑:“放心吧,我基本上还算洁身自好。”在这群跟他搭讪的人当中,他印象最深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妻女双全,事业有成,言语间也不表明自己比较喜欢男人的事实,只是不停地说你这小孩看着讨人喜欢,能不能留个电话号码以待联系。薛连朔只是冲他抿着嘴笑,然后把嘴巴凑过去他耳朵旁边,悄声告诉了他:“我不卖身,是个男人最好还是回家看看你老婆孩子。” 最终那男的被整得面红耳赤,乌云盖顶地走了。 梅雨季节过去了,随着天气逐渐的明朗开阔,墙上的霉菌也开始藏匿踪迹。这种时节人的心情总会好一些,薛连朔最近心情就不错,拿了兼职的工资,请陈霄出来吃了顿饭,又买了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仿佛刹那间就不空虚了,是个很实在的人。 六月初的一个夜晚,他照例去那家酒吧兼职,刚换上制服的时候,青姐过来让他换另一套,说是原本要过来的驻唱歌手临时放了鸽子,让他先上去顶个场。薛连朔没办法,只能硬上了。幸好点的几首爵士乐他还会算熟悉,唱起来也不算太困难。这种时候他就格外地感觉到酒吧驻唱的不容易了,现在还好,他见过某些时候的难堪与无措,尤其是客人乱起哄的时候,那真是让人片刻不想多留。 唱完一首以后,又换了曲子,是一首女声爵士。音乐响起,他扶着麦克风,头微微低垂,开始轻唱起来。随着节奏,身体就像一条逐渐进入春天的河流,潮气袭人,波涛暗涌。他越唱越投入,听见台下有人在吹口哨起哄,也没搭理,只闭了眼仰着下巴唱,气息拖得低沉而温柔,就像唱给自己最亲密的爱人。他睁开眼,扫了台下一眼,发现女孩儿们都安静而专注地盯着自己,他笑了笑,专注地盯着其中的一人,唱道:“只是想你太浓,怎么会无时无刻把你梦”,这引发了该角落的一阵喧闹。那个女孩儿身边的朋友都开始推搡她,起着哄,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女孩儿有些羞恼,别过脸去。薛连朔忍不住想笑,硬生生憋住了。他唱到结尾,是一段很长的低吟,终于要结束的时候,他在台下发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发现他在看他以后就垂下眼去,静静喝酒。握住杯身的手指很长。他的旁边有好几人,靠最近的是一个女孩。女孩的眼睛没有在看薛连朔,而是一直盯着身旁人。 薛连朔就愣了那一下,然后出乎意料地平静。他顺利地唱完,回到后方,发现那个驻唱歌手已经匆匆赶来了,一个大波浪卷发的高个子美人,满脸抱歉,双手合十地跟他和青姐道歉。青姐有点生气,表示下次这样就别合作了。薛连朔又问青姐是否还要留下来,青姐拍拍他的肩:“你今晚表现非常好,不用留了,想回去就回去吧,你还是学生,早点休息好。”薛连朔谢过了,换了衣服拿了东西,从后门走。 酒吧后门的垃圾桶旁是野猫的栖息地,他一边站着抽烟,一边拿脚去逗野猫,猫儿怕人,尖利地叫了一声以后蹦跳着跑远了。把烟头碾灭在垃圾桶边上,然后转身。 陆培英站在他的身后,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袖衬衫,袖口卷到肘边,一条洗白的牛仔裤和一双花里胡哨的运动鞋,头发应该挺久没剪了,刘海微微触到眉梢。他看着薛连朔,看了几秒然后走过来。站在垃圾桶旁边,他掏出打火机和烟盒,点了根烟抽。薛连朔脑子里什么也没法想,也没回头看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要走人,却被叫住了。 “你在这里打工?” 薛连朔僵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唱得不错。” “谢谢。”薛连朔低头看鞋,发现鞋尖沾上了一块小污渍。 陆培英轻轻地笑了一声,“唱得那么深情,刚才那些姑娘估计都被你搞得心动了。” “是吗,可惜了,我对姑娘们硬不起来,真是愧对她们的厚爱,哈哈。”薛连朔发出了轻松的笑声,“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晚了公交不好搭。” “没了,再见。回去小心点。” “嗯,再见。” 薛连朔迈开步子往前走,却又听见陆培英叫了他一声,有点犹豫的语气。他想了想,还是回头,发现陆培英正专注地看着他,这眼神真叫他忍受不了,又恼怒又难过。他提高了一点音量问:“对了,想起一件事,你跟蒋苹萱在一起了吧?” 陆培英低下头去,缓缓吐出一口烟,盘旋向上的烟雾就像一层面纱,使他深刻的面目变得隐隐绰绰。“对,在一起了。”他说。 薛连朔笑了一下,“恭喜你,我就不太行了,还是单身,要向你学习。” 陆培英把抽了一半的烟碾灭,“你学个屁!”他有些恶狠狠地说道。 薛连朔莫名其妙被他凶了一下,有些愣神,然后恼火起来。他脸色有点涨红,抿了抿嘴唇,决定立刻就走,再也不搭理这人。陆培英又在后面叫他一声,这次他没有再回头。 第38章 薛连朔猜陆培英还会来第二次的,这是一阵从心底油然而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52 生的直觉。因为这个直觉,他都不怎么想去酒吧了,怕见着对方,但又期待见着对方,矛盾煎熬之下,每天上班都像坐牢。青姐问他是不是工作太累太烦,薛连朔只能苦笑着否认。 偶尔青姐也来跟他聊个天,薛连朔知道了她本来有过一个丈夫,和丈夫合伙开了这家酒吧,但婚后一年丈夫出轨,两人很快离婚,酒吧的产业归到了她的名下。而就在这时她遇到了刚上大学的陈霄,是陈霄追求的她。薛连朔问她:“刚开始知道她的想法的时候,难道不会感到很吃惊?”青姐笑笑:“有点吧,但我在少女的时候也是玩儿过来的,本来也是个双性恋,小姑娘挺善良的,性格又很直率,就在一起试试呗,反正我单着也是无聊。”见薛连朔还是有点讶异,就问:“你是不是挺接受不了这种的……我是说,同性恋?” “呃,那个,陈霄没和你说吗?” “啥?” “我也是啊。” 青姐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随后放声笑起来,手里的酒杯一摇一晃。“原来是这样,那也挺好,挺好的。” 薛连朔满头郁闷,“哪儿好了,一点也不好。” “嗯?那你倒是说说哪儿不好了?反正我觉得吧,跟女孩儿在一起更轻松,很多共同话题,她也更清楚地知道我需要什么,有些敏感的心思,男人真的琢磨不来,像我前夫那个二逼,甚至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会痛经。” “你说的这些都是好处没错,但我们这个群体终究还是跟主流社会格格不入,青姐,别跟我说你没感受到某种压力。”薛连朔认真地看着对方,看对方把卷发在手指尖绕了几个来回,然后松开。她笑了笑,“这当然是有的,可是你想想,这能有什么办法呢?你生来就是这样啊,如果你自己都不能为自己与生俱来的身份感到认可而荣幸,又怎么能指望别人给你尊重呢?按我的话说,管那些人去死,你该做你自己就做你自己,活得自在才是最紧要的。” 薛连朔听她高谈阔论,不由得陪着她笑。“青姐,那如果……如果我爱上了一个不可能跟自己在一起的人呢,他是异性恋。” “这还需要废话?”女人皱了皱眉,“你脑子有点不清醒啊,还是太年轻了,不可能在一起的当然要立刻放手啊,有些人跟你性取向不一样,再美好也别靠近,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只要被打动了,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可是,我觉得他也有点,不多,就一点吧,有点爱我。”薛连朔稍微感到些不好意思,侧过头去看酒柜上垒得很高的酒瓶。吧台外传来嘈杂的音乐声,此起彼伏,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浸在一片动荡着的湖泊里。 “错觉!全都是错觉,”青姐伸手在他额头上猛拍了一下,“不要因为这点错觉继续堕落下去了,你这么帅,性格也乖,不愁找不到跟你志同道合共度一生的人。” 薛连朔嗯了一声,过了一阵子又道:“可是我们上过床了,这样也不能说明一点什么吗?” 青姐靠了一声,假睫毛向上翘起,颤颤巍巍,“他都跟你上过床了,算个屁异性恋啊,怎么说也得是双的吧,你……好吧,刚才你那句话我有点相信了。” 薛连朔叹了口气,“那你的结论可以更改一下了吗?” “嘁,你小子不就想我劝你勇往直前去追吗?那好吧,如果他还单身,你可以试着去追回来,如果他有对象了,你就别去当小三,那很不要脸,听懂了?” “懂,当然懂。啊,那边有客人在叫了。”薛连朔冲她顽皮地眨眨眼,端了盘子从吧台底下钻出去,这时又听青姐叫住他:“那个,小薛啊,我问你个问题。” 薛连朔转头,看见青姐的神情有点伤感,也有点严肃,她开口:“我问你,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愿意继续这个身份吗?” 薛连朔淡淡笑了一下,答她:“这个问题我也想过的,我觉得吧,这辈子永不后悔,下辈子绝不重来。” 这番话他跟谁也没有说过,却跟一个认识了不到两个月的女人脱口而出了。不论是在哪个朋友面前,他都表现得相当伶俐自信,心无芥蒂,但不知为何,面对青姐的质问,他在那一瞬间竟然真的感到了一丝犹疑与痛心。事情其实很简单,如果他是一个拥有子宫与阴道的女孩儿,很多问题应该就迎刃而解。当晚,他甚至想象了一番自己性别转换过来的面目,越想越好笑,那应该也是个心思特多、嘴巴特烦人、脾气还特倔的漂亮女孩儿,应该也挺讨人喜欢的。起码,应该还是讨陆培英喜欢的。 青姐说人要为自己与生俱来的身份而感到荣幸而骄傲,薛连朔觉得这句话是骗小孩的假大空。他不是小孩了,才骗不了他。这他妈哪有那么简单,他以前也是这么得意洋洋地觉得,非常坚定地认可自己,从不以外界条件为转移,但陆培英出现了,犹如一个耳光,一道惊雷。爱一个人,就想着为他改变,为他变成更好的面目,直到失去原则和底线,这才是最平常的红尘百态。但照这个想法看来,他也只能下辈子再和陆培英纠缠了。 他没预料到的是,他所以为的下辈子其实很快,只是一个星期以后而已。他又在兼职的酒吧见到了陆培英。这次他孤身一人,坐的包厢在很偏僻的角落,薛连朔端着酒水过去的时候,就看着他在抽烟。烟头在阴暗的空气中像狼的眼睛,闪闪烁烁。他开口,薛连朔才认出的他。他说:“你还在这儿打工啊。” 薛连朔手抖了一下,“嗯,对啊。”他说。 陆培英冲他招了招手,“过来陪我坐坐呗。” 薛连朔笑了一声,“我又不是三陪,我们这儿不提供陪酒服务。” “陪我聊聊天都不行?操。”陆培英语气听起来挺冲的,薛连朔察觉到他可能已经有点喝高了,“真不行,不好意思,那边还有一桌客人,先行一步了。”薛连朔把酒水给他放下,抱着盘子走人。 薛连朔隐约听见陆培英在身后骂了一句,淹没在震天的音乐声里,他权当做没听见了。舞台上是几个姑娘在跳热舞,大腿白得耀目,薛连朔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有人过来叫他,说是陆培英那桌又点单了,并且指名要他送过去。薛连朔暗骂一声,只能端了东西过去。 他放下杯盘的动作很大,玻璃在桌面上磕出刺耳声响。他冷冷地看了陆培英一眼,正要起身走人的时候,手腕就被对方拽住了。陆培英微微笑着看他:“就坐一会儿也不行?你跟我有仇啊。” “有!”薛连朔咬了咬牙。 “是吗,那我倒想听听是什么仇,好让我决定一下要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53 不要让你报了。” “滚你妈的,”薛连朔急了,就要骂人,“陆培英,你做人不能这么反复无常,这么不要脸。” “我哪里不要脸了?”陆培英不满地捏紧了他的手腕,疼得薛连朔有点冒汗,他火起来,另一只手捏住陆培英的手腕往外扯,嘴里念叨着:“你跑来骚扰我,你女朋友知道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蒋……”话音未落,他就被扯进了一个温暖醺然的怀抱。他的额头砸在了陆培英的左肩上,磕出了一片灿烂芬芳的火花。然后火花在黑暗里熄灭,脑袋里只剩下微微发着热的男人气息,掺进了酒和烟的味道,格外叫人昏沉。陆培英的手臂在他腰间收紧,勒得他心跳如雷,呼吸困难,他抬了头,恨不得在陆培英脸上恶狠狠地咬一口。陆培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半晌说道:“先别提那个名字,我就想你陪我喝个酒。” “那你先放开我!” “好。”陆培英依言放开他,让他坐在一旁,然后满上一小杯白兰地,递给他,然后再给自己倒。他拿杯子与薛连朔的相碰,“干了。”他说。 薛连朔一口闷了那杯酒,喉咙烧得发疼,脸登时就有些红了。他把酒杯放下,正要走的时候,却又听见陆培英说:“就一杯,怎么够,接着来。” “我还要干活儿,不能喝酒。” “嘁,你不是很能喝的吗?怎么就怂了?” “大哥,我本来就很怂,行了没?” “不行!我是客人,客人是上帝,我请你多喝一杯怎么了?” “陆培英,你怎么这么不要脸,靠。” “你现在才知道?好像有点晚了吧。”陆培英把酒杯凑到他的嘴唇边,愣是往里灌。薛连朔侧过头,却被卡住了下巴,硬是把那酒给喝了个干净,领口还湿了一片。到此时他已经很是窝火,如果对方不是陆培英,估计他早就跳起来打架了。酒呛到肺里,他抚着胸口咳嗽起来,一双红彤彤的眼盯着陆培英,好像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陆培英摸了一把他的脑袋,又问:“你不住学校里边儿了?” 薛连朔不理他,陆培英皱了皱眉,“你搬外边儿去了吧,在哪儿?” “我有必要跟你说吗?大哥,您哪位啊?莫不是查户口的?”薛连朔冷嘲热讽,料想自己脸色一定很欠揍,果不其然,陆培英表情果然变得很不爽。 “我跟你起码还算朋友吧,连问个地址都不行?” “谁跟你是朋友?这位仁兄,你可够看得起自己的哈。”薛连朔笑笑,觉得自己仿佛大获全胜,口舌之争本来毫无意义,但他就是觉得能刺激到对方还挺开心。哪知陆培英却也淡淡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装这逼有多大意思,能给你带来多大的成就感。你自己心里有多渴望我去找你,这你自己最清楚。我老早就说过了,薛连朔,你性格太软弱,以为心里那点事儿谁都看不穿,其实都他妈写在脸上。” “你就有意思吗?陆培英,你自己告诉我,现在说这些有意思没有?”薛连朔被他堵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你他妈还不回去找你老婆?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没人愿意当你们的第三者!” 话说到这,陆培英显然也有点招架不住。他面色阴沉,两片嘴唇紧锁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为了什么严重的事而凝思着。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算了,你回去工作吧。”薛连朔闻言,迅速逃跑,堪比一只失去了两个洞窟的兔子,匆忙奔向最后的一个安全地点。 第39章 坦白说,如果陆培英是跟蒋苹萱分了手再来找他,他自然是欢欣鼓舞的(即便面上不表现出来),但陆培英还跟蒋苹萱保持恋人关系的时候,陆培英来招他,他若回应便成就了两个人的不道德。薛连朔即便再不羁,也做不出这种事,更何况,蒋苹萱看起来像是个容易受伤害的。那件事过后没几天,他从青姐那儿领了第二个月的薪水,直接跟她说学习紧张,之后不来了。青姐显然有点失落,叫他以后有机会还可以来。薛连朔笑着说了好几句谢谢。 陈霄知道这件事,在薛连朔面前把陆培英损得相当难听。薛连朔抱着猫,懒懒地应她:“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随便他吧。” “你不会被他燃起一丝希望了吧?”陈霄瞪了他一眼,“我告诉你可别啊。” 薛连朔觉得她这样很像李岩铭,嗤地笑了,“没有,真的。我对天发誓。”说着就把猫举了起来,它四脚朝天,发出不解的喵呜叫声。 “肯定有!” 薛连朔懒得听她追问,抱着猫火速躲回自己的屋里,陈霄在外长叹他是个没用的人,意志不坚定的人,如此云云。 与其说是燃起希望,不如说薛连朔是有些怕了陆培英。这个性格反复无常的人,从来让他捉摸不透,他敢保证,如果陆培英加大攻势,步步逼近,他势必是节节败退,毫无胜算。在这段关系中,他从来就不是主导的那个。 有一天的夜里,他接到了陆培英打来的电话。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不停闪动,他咬牙切齿地按了挂断键。过了阵子一条短信送过来:“为什么不接电话?”他把短信删除,然后把号码拉进了黑名单。有那么一刻,他想跟陆培英挑明意图:你跟蒋苹萱分了手,再来联系我。然而还是没能说出去。不知怎么,他心里有个棱角分明的直觉,那就是陆培英不会跟她分手的,理由很多。 七月初暴雨倾盆的一天,天色阴得仿佛被一根棍子搅散了的污水,雷声轰轰,雨水淅沥,从云的间隙偶尔露出闪电的脸面,它行踪迅速,先是送给天空一道裂帛的伤口,再送给大地一声撕心的哭吼。薛连朔匆忙下了课,浑身湿透地回到出租屋里,发现陈霄还没回来,就先冲了个热水澡,然后打开冰箱,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吃的。发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可以说是阴云满面,脸色极差的。把冰箱门关上,打算给陈霄打个电话,叫她帮忙带点东西回来吃的时候,门铃响了。 他料想应当是陈霄回来了,于是过去开门。 然而看到来者的第一时刻,他就想着关门。哪知从门外猛地插进来一只脚,抵着门框,他顿时就不敢用力关上了。陆培英浑身湿漉漉地,一脸阴沉地看着他,就像刚从水里爬出来的精魂鬼怪,薛连朔被他吓了一跳,倘若不是认出了对方,保准以为他是什么上门抢劫的歹徒之流。他镇定了一下,问道:“你干嘛?找我有事?” “让我进去。”陆培英的声音打着颤抖,好像是逐字逐字地从牙关间蹦跳出来,还带着雨水的重量。 薛连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54 朔犹豫了一下,“你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我……” “我说,让我进去。” “你……”薛连朔还没说完,门便被大力顶开了,陆培英的手臂圈住他的腰,步履摇摆,一步步地将他推着,带往屋里。除了雨水带来的土腥味,他还闻到了陆培英身上浓重的酒气,如果不是被雨冲淡,恐怕能把人冲得翻跟头。他掰住陆培英的手臂,想让他松开,却发现自己对于酒醉的他是没有什么力气上的优势的,登时又气又急,脚下却不停,直到用背撞开了自己房间的门,两人跌跌撞撞地进了屋里。陆培英将他死死地抵在门板上,好像要将他钉在上头一般,薛连朔感到一丝恐惧,从他眼里,他开始看不到什么清醒的理智。薛连朔稀里糊涂地想:他该不会是要先奸后杀吧……他稀里糊涂地想,下一秒就被稀里糊涂地吻上了。 陆培英捧着他的脸深深地吻下去,膝盖紧抵着他的胯部,将他圈在一方狭窄天地里,他的嘴里都是酒气,也许还有香烟的气味——像一截烧到尽头的火花,他将热与光都送进了对方的口腔里,以一种紧咬不放的凶恶姿态。薛连朔被他的舌头与嘴唇缠绕着,几乎是在一刹那,就陷进了那个获悉多次、却从来无法避免的陷阱。陷阱里有一锅热水,他被逐渐地烹煮,肉体融化消失,唯有灵魂悠悠地浮在半空,慨叹着自己从来躲不过。 陆培英一边吻他,一边脱他的裤子,薛连朔来不及阻止,下身就已经光裸,贴上陆培英湿透的衣服,冷得寒毛直竖。陆培英脱完他的就脱自己的,一边脱一边用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薛连朔,似乎警惕着他突然跑走,然而薛连朔看着他脱衣服,露出那具他熟悉的、迷恋的肉体,均匀健硕的肌肉上覆着发光的水渍,就几乎无法再多行一步。他脑子里存着一半理智,一半疯狂,两相交杂,霹雳作响。陆培英过来拉他,他把手臂抽回来,往后退去,手触到门把的时候,陆培英一手圈住他的腰,一手在他脸上扇了个响亮的耳光。薛连朔登时愣住了——这是陆培英第一次对他使用暴力。 他的神情看起来焦躁,烦闷,一阵按捺不住的欲望正待爆发。 薛连朔还没从那耳光中反应过来,便被按倒在了地板上。陆培英扶着他的后脑勺,手指抓住他的头发,俯视着他开口:“含进去。” 薛连朔涨红了脸,扭过头去,“陆培英,你给我滚。”他咬牙说着。 陆培英把他的脸扭过来,将阴茎在他的嘴唇上摩擦着,“你不是最喜欢这样吗,你喜欢我对你残酷一点对吧,我察觉得到,你别想骗我。” 薛连朔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鬼话,你敢塞进来,就准备被我咬断吧。” 陆培英笑了,胸膛起伏不停,他揪着薛连朔的头发将他推倒在了地板上,盯着右脸颊的那个掌印,他喃喃自语:“我不想对你动手的……我当初和你在一起的第一天,就跟我自己发过誓,绝对不跟你动手,但是,我又觉得我早晚都是要伤害你的……”薛连朔不说话,脸上的掌印兀自红着,陆培英低头吻他脸颊,然后用上了牙齿,逐步向下咬去,一口比一口更用力。有血的味道渗到舌面上,他舔了舔胸膛上的伤口,复又去吻薛连朔的嘴唇。薛连朔躲开,冷冷地看着他:“陆培英,你真的要玩强奸对吧?” “是又怎么样?”陆培英笑着看他,那种笑属于一个男人,而不再属于一个未成熟的男孩。薛连朔发着抖,“你会后悔的,我会恨你。” 陆培英还是那笑,“你不会的,我清楚你,你只会更爱我而已。” 地上有水渍,跪倒在上面的时候膝盖不时要打滑,陆培英牢牢地掐住他的腰,防止他滑下去。粗暴潦草地进入他的时候,他发抖得厉害,牙关发出紧咬的咯吱声,拳头死死地攥在一起,看起来真叫人可怜。可是他身体里又那么温柔可亲,真不像他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抗拒。叫陆培英奇怪又痴迷的是,这人一直貌似抗拒着他,眼神却无法离开他,身体也非常地迎合他,非得要造一层粗糙又没有意义的壳把自己关起来,却处处露馅。自我,倔强,固执,放荡,又柔弱得叫人不想怜惜。 薛连朔被他深深地插入,后方无比充实,烈日一样凶猛,刀刃一样无情。他眼底都红了,身体像有一团火在烧,把泪水都烧干,蒸发成一点点水汽。一下一下的抽插使他的膝盖不停往前挪动,额头抵在地面上,湿的凉的气息钻进身体里,却无法阻止那把火焰分毫。他开始忍不住哭叫起来,这显然让陆培英更亢奋,他一把捞住他的腰,把他推上了床。 薛连朔侧躺着,一条腿圈在陆培英的腰上,这个姿势可以让他很轻松地深入。他被顶得全身发热,阴茎悄然勃起,随着啪啪的肉体撞击声,轻轻摇晃着。他微微睁眼就可以看见陆培英闭着眼的样子,额头上和鼻尖上都是汗珠。他突然有点想哭,不为的是自己对陆培英无药可救的迷恋,为的是内心深处泛起来的一阵安全感和充实感。他需要抓着点什么才像在这个人世间活着,不然也许就会像一根黑色羽毛,风轻轻一吹就上天……而陆培英是他唯一想抓住的。 “陆培英……你爱我吗……”他握住陆培英的手,手指缠在一起,眼睛阖了起来。 陆培英抚摸着他的身体,从胸膛到腰再到大腿,他将阴茎深深地顶进去,把他肉体里的甬道撑得很开,至此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与温暖,像沉进沼泽,醉生梦死。他在这一刻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他吻了吻男孩的耳垂,在他的耳边告诉他:“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薛连朔,我爱你……宝贝……”他看见了男孩眼角淌出的眼泪,湿润晶亮,渗进了脑后的床单里,这情景叫他想毁了对方。他的手掌抚上他细长柔韧的脖颈,用力攥住,他想就这样掐死他,窗外的雨下得灭顶,滔天凶猛,颇有世界末日之势,如果……如果他们能死在一起多好…… 高潮来临,他长叹一声,全身战栗,射在了薛连朔的身体里。他松开了手掌,看着薛连朔大声地咳嗽起来。他一边咳一边笑,脸颊红得病态。陆培英也跟着他笑,“如果你是女的……”他说着,手抚上薛连朔平坦的小腹,“你早就怀上我的孩子了。” “陆培英,你这王八蛋,人渣,变态,神经病……我是女的也不要为你生孩子……” 陆培英任他骂,然后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里,阴茎还插在他的体内不拔出来。他呼吸着对方身上干净的气息,眷恋不舍,“不要说这种话……”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 “问你室友不就知道了?你真当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55 我白痴啊。”陆培英轻轻地笑了一下。 “……陆培英,你到底想怎么样?”薛连朔动也不动,眼睛盯着天花板,“我知道,你跟蒋苹萱肯定还没分手,对吗……” 陆培英没说话,算作是默认。 薛连朔惨然一笑,用手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扇了一巴掌,“为什么呢……说到底,你就是操她没有操我来得爽吧,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 陆培英的声音很低,他握住了对方的手,“你给我点时间……真的,我得处理好一些事情……我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和你分道扬镳,分手也是你先提的……你出现得那么快,谁让你他妈在台上唱歌的……我那天看你在台上扭来扭去地唱歌,真想把你绑起来不让人看……” “陆培英,你这是陷我于不义啊,哈哈,”薛连朔笑起来,眼泪一串串地淌下来,“你他妈的有女朋友,却来找我上床,我成了破坏别人正常情侣关系的死变态,你觉得蒋苹萱会怎么看我?身边朋友会怎么看我?” “我们会分手的,你相信我……等我做好她的思想工作。”陆培英吻他的额头,握紧他的手,“然后我们重新来过吧,连朔……我们可以公开,至于爸妈那边,再去慢慢说吧。” 薛连朔感到非常疲倦,他轻轻地推开陆培英,“再说吧……我累了,陆培英,我想睡觉,你可以滚了。” 陈霄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发现大门没关,已是有些吃惊,又听见薛连朔屋里传来做爱的声响,尤其听见了薛连朔那有点凄惨又绵长的叫床声,惊得差点没强行破门而入。但又细细一听,发现那声音根本是在行房事。好歹等他们停歇了以后,陈霄在客厅坐着,就见到一个光上身的高个儿男孩走出来,她第一反应是这人长得真他妈好看,第二反应是这人的尺寸约莫十分可观。她冲对方挑挑眉,又指了指薛连朔房间门口,“你是他床伴?” 对方瞪了她一眼,“我是他男朋友。” “一个意思啦,哈哈。” 男孩子没有说话,只拿眼睛扫了桌面一眼,“哪个是他杯子?”他问。 陈霄把薛连朔的杯子递过去,对方拿了杯子接水,又重新进了屋。陈霄突然在背后问:“你姓陆?”男孩儿没回头,只唔了一声。陈霄倒抽一口冷气——她是真想把薛连朔从屋里拎出来劈头盖脸打个清醒。 第40章 陆培英在薛连朔睡着以后就走了,所以当后者过了一会儿起床以后,见到的只有混乱狼藉的床单,以及站在门口提着塑料袋的陈霄。他脑子疼得仿佛有万蚁啃噬,也就懒得计较自己没穿衣服的裸体被对方看个清楚,只是拿一双迷茫的眼睛望着她。陈霄瞪了他一眼,然后进屋,把塑料袋放在桌面上,看起来里边是外卖。 “快点起来吃。” “好,谢谢,先放那儿吧。” “刚那个男的,是陆培英?” “嗯。” “长得不错嘛。” 薛连朔嗤地笑了一声,“这不是废话嘛,要长得不好老子能看上他?” “哈哈,那倒也是。” 陈霄过去帮他把窗子开了条缝,有斜风细雨从里头窜进来,“你这屋里精液的味道太浓了,真他妈恶心,帮你通通风。” “哦,多谢。” “我看看,”陈霄又朝他走来,“瞧你这小样儿,被操惨了吧,刚才我在外边儿,还以为你要被搞死了呢。” “搞不死,生命力顽强得很。”薛连朔朝她龇牙咧嘴地笑。 “哦,所以你这是啥意思,要跟他复合?” “复合个屁,他都没跟他女朋友分手。”薛连朔攥了攥床单,“妈的,一想到就怄气。” “没跟女朋友分手就来找你,你不成第三者了嘛,不怕人女朋友找你麻烦?” “找麻烦?找麻烦我也只能认了,谁叫老子贱呢,合该被人教训。”薛连朔越想越烦,抓过一个枕头就往墙上丢,“你说他这什么意思啊?” 陈霄做作地长叹一声,往外头走,“什么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操你操上瘾了,拿你当性用品呗……” 薛连朔啊了一声,钻进被窝里,再也不想出来了。 隔天薛连朔就跟陈霄打了商量,以后陆培英要是再上门,就别让他进来。陈霄答应了,又打趣他:“你根本就是期待他进来强奸你吧,别介,你这样的人我看过太多了。”薛连朔骂她放屁,然后面红耳赤。 他没有在真切地期待什么,因为没有期待,也就没有失望。后面的那种情绪往往叫他难以承受。陆培英回去以后又是好几天杳无音信,以至于薛连朔都以为那个雨天的事情只不过是一场春梦,要不是陈霄可以作证,他真的要怀疑自我了。陆培英那天说他会和蒋苹萱分手,但他那时喝得那么醉,如何能把他的话当真。况且,就算没喝酒,男人在床上的话也当不得真,他也是男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就在一个星期后,他又收到了陆培英的短信,说他待会儿过来一趟。薛连朔没回,把手机丢在床上,对着桌面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抓起钥匙出了门。他在外头胡乱游荡到深夜降临,手机也没带,好似一条无依无靠的游魂。后面估算着陆培英怎么着也该回去了,于是走了回去。 进了楼道他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隐在黑暗处,空气中飘着一点烟头的光亮,他即刻就转身要走,却被对方拎住了后衣领,巨大的拉力将他往后带了一大步,差点跌倒。他登时就有点恼火,压低了声音吼对方:“你干嘛?!” “我他妈不是跟你说了我要来?你躲我?”陆培英把他搂在怀里,双臂穿过他的细腰用力勒紧,“你敢躲我?” “谁他妈躲你啊,自作多情。”薛连朔用手肘顶住他的腹部,“你今天没喝酒吧?还来找我,你要不要脸?” “我清醒的时候就不能找你?那好,我下次多喝点酒。” 薛连朔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这么没脸没皮?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一面。” “你没发现的还多着呢,”陆培英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确实,我被你看透了,却对你一无所知。” 陆培英得意地笑了一声,“小样儿,所以我跟你说,别妄图跟我玩儿心机。” “是,我玩不起,但能让我躲你一阵子吗?” “为什么要躲我?你讨厌我?” “我讨厌我自己,”薛连朔掰住他的手,“我一想到,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56 你还有个女朋友,我就想吐。” 陆培英没说话,薛连朔冷笑一声,“陆培英,你跟蒋苹萱分手了吗?” 高大的男孩重新搂住他,呼吸湿湿的,打在他的脸颊上,声音很沉闷,“分了。” “真的?” “真分了。” 薛连朔心就这么停跳了一拍。他眨了眨眼,有点尴尬,抓着对方的手也不知道是握紧好,还是掰开好,但他不用考虑这种事了,下一秒陆培英便亲上了他的嘴唇,并且将他的手指与自己的交叉扣在一起。薛连朔想,他不喝酒的时候口腔的味道很干净,又带点雄性荷尔蒙的醺然。这是一个很平和安静的吻,没有暴力,也没有争夺,像花儿绽开或枯萎一样自然。 吻完以后,陆培英很沉稳地看着他,眼神黑得深不见底。他抓着薛连朔的手,往自己的耳垂摸去,薛连朔在那里触到了一个金属质感的圆钉,他吃了一惊,把他的头扭过去,然后在他的耳垂上看到了一个新打的耳钉。“你这是……” 陆培英冲他歪着嘴角笑笑,“这样以后就可以带情侣耳钉了。” 薛连朔全身通电一般,麻了一下。“痛不痛?”他本来想骂对方恶心,却又没法出口了。 “还好啦,”陆培英挠了挠脑袋,“就是感觉有点奇怪,室友都说娘炮,我也觉得有点,妈的。” 薛连朔笑了,“你理他们干嘛。” “是啊,我也没打算搭理他们……”陆培英搂住他的腰,重新吻上他的嘴,“到时候耳钉你来挑。” 那天晚上他们又上了床。 这是他们最温柔的一次性爱,薛连朔都怀疑对方躯壳内的灵魂是不是被偷偷置换了,因为他感觉陆培英简直不像他以前认识过的那个人,无论哪个时间段的切面都不像。他被一边操得浑身发抖,一边拿手贴在对方的额头上,视线无法聚焦,“你真的是陆培英?我好像没有认识过你……” 陆培英回答他的是一个更有力的深入,以及一个看不清深意的眼神。屋里没有开灯,从薛连朔的角度看过去,对方的身形被月亮的光线剪成一个宽阔而毛绒的黑色影子,他慢慢地支起身子,让对方的阴茎从自己身体里滑出去,然后凑前去亲吻他的胸膛,却再一次被他摁倒,翻过身子去,重新深深地进入。这个后入的姿势比较痛,他一边享受一边挣扎,忍不住浪叫起来,意志碎成好多瓣无用之物。有种激动又兴奋的喜悦,由衷地从他内心喷涌而出,他很高兴陆培英没有再跟别人在一起,终于还是选择了他。他要的感情很干净,很纯粹,容不得任何第三方的横插一脚。要不他们永远在一起,要不就彻底分开。 他想到永远这个词,混沌的脑子中闪过一道忧郁的光线,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能够永远存在的,整个宇宙都在缓缓地走向衰亡,他怎么能因为陆培英想到永远呢,这是多么无知无畏的想法。他彻底变质了,像一块新鲜的奶酪,放置良久,终于慢慢腐坏。只是从外表看起来,他依旧拥有一张漂亮而清俊的脸蛋,修长而流畅的四肢,而胯间之地最为隐蔽而柔弱——看起来与过往丝毫无差。他抓着陆培英的手臂高潮,眼前黑白交错,挺直着脊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然后彻底瘫软在对方的怀里。他的意识成了一条绵长的蛛丝,悠悠荡荡的,他突然觉得,刚才那一刻说不定就是永恒。 陆培英在这以后,三天两头往他这里跑,也并不是每次都做爱,有时仅仅是抱着他聊会儿天,一些没有营养,却很生活化的话题。薛连朔发现,他这个人真的非常奇怪,可能真的有点多重人格,以前话并不多,起码不像现在这样能唠嗑。陆培英跟他聊天从来都绕开很多关键性的敏感话题,薛连朔也懒得逼问他,什么父母的看法,什么未来的走向,倒也不是自欺欺人或掩耳盗铃,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逼得太紧,船到桥头自然直,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呢。 薛连朔大致猜得到,陆培英的父母是非常传统的人,属于打开电视只看新闻联播和伦理电视剧的中年人,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只停留在自己身边方圆百里以及那个小小的电视机屏幕。但他们非常宠陆培英,从陆培英这人有时的跋扈任性行径就猜得出,自小在家必定是个小霸王。薛连朔问了这事儿,陆培英不假思索地承认了,“对啊,不止是家里的小霸王,周围的小屁孩都服我,因为我有最多的变形金刚,而且又能打架。谁不服我就把他揍得嗷嗷哭。”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怕你这种小孩儿。” “为什么?”陆培英一边笑,一边抚摸他的胸膛,“难不成你是被欺负的那种弱鸡?” “差不多吧,也不算欺负,就是孤立。” “为什么孤立你?” “因为我是个没爹的野孩子啊,哈哈。” “就这原因?” “嗯,也可能因为性格比较孤僻,都没男孩儿跟我玩儿。哦,女孩儿也没。” “现在看起来不像孤僻的人啊你。” “都改了,上初中就尽量改变性格,不然真的要被孤立到今天。” “不会的。” “嗯?为什么不会?”薛连朔仰着头,往后看他。 “因为你长得好,长得好的人是不会被孤立,可能会被同性排斥吧,但总归会有异性围绕的。” 薛连朔笑了,“放屁。” “我说真的啊。”陆培英轻轻地亲了他额头一下,“不过你也不在乎有多少异性围绕就是了,你就想着身边都是男人。” “你能不能不要整天瞎想,我什么时候想着身边都是男人了。” “我有读心术。” “滚犊子吧你。” “你还有受虐倾向,每次我操你操得越简单粗暴,你就越兴奋,越容易高潮,”陆培英啧了一声,拧他的大腿内侧,“你真是贱得慌。” 薛连朔没反驳他,沉寂了一会儿,又说道:“我有受虐倾向,那你就有施虐倾向吧,你这种变态暴力狂也没什么资格指责我。” “没有指责你,”陆培英把脸颊埋进他的后颈,低低地笑,“我高兴还来不及,就是喜欢你这样。” 薛连朔没有再去过问他关于蒋苹萱的事情,包括他们怎么在一起的,在一起的细节,又是怎么分开的。他觉得这些统统为前尘往事,为了两人感情的稳定,最好还是不要深究。但他没料到的是,他不想知道也得知道。一个夏天的午后,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声,微微地带着点哽咽,“薛连朔吗?我知道你是薛连朔,我们约个时间出来谈一下吧。”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57 “不好意思,你是?” “我是蒋苹萱,陆培英他女朋友。” 薛连朔愣了一下,电话里的声音好像变成了一种白噪音,离他很远。对方听他不吭一声,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喂?你听见没?!我是蒋苹萱,有种就约出来当面谈谈,我知道他跟你搞在一起!” 薛连朔突然有点想笑,“我当然有种了……我是男的,而且生理状况健康。说吧,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第41章 对薛连朔来说,虽然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可有可无,但在一般情况下,他还是希望大家都能开心一点,阳光一点,这样才能使所有人都过上一种表面上的所谓好日子。他不喜欢给人添堵,同时也讨厌被人给自己添堵,所以当蒋苹萱打了那通电话过来,他第一直觉是这个女生也许会给自己制造点麻烦,而这个麻烦的根源又百分之百是因为陆培英。 他心情烦乱,给陆培英打了电话,就问他到底怎么一回事,对方显然有火气,但火气并非冲着薛连朔来,“她怎么有你手机号码?靠,肯定是偷看我手机了。” “这是重点吗?” “……算了,你别管,拉黑名单就是,其他的我去解决。” 薛连朔显得非常冷漠,嗯嗯啊啊了几句就把电话撂了。在他看来,蒋苹萱是个心思不太坏,但性格上有点麻烦的女孩儿,他就怕应对这种黏糊糊的关系,陆培英叫他别管,是正中下怀。 把女孩儿的手机号码拉进黑名单以后,他又收到了另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无非是无耻、卑鄙、破坏别人关系的第三者之类,他看得有些窝火,又把号码给拉黑了,事后在想自己是否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在里头——毕竟,他似乎真的担得起第三者这个名号。 这么一来,他真正是一点底气也没了,看着黑名单里的两个手机号码,手心直冒汗。 抱着猫儿在楼下散步的时候,他一面被自己的道德准则所折磨,一面被陆培英的示爱所诱惑,绕着小区走了好几圈儿,堪堪要把肺中之气都给叹个干净。他现在大约是变得非常怂了,扭曲了本性,谁也不能认得。 天气很热,黄昏时候依旧有强大余温在空气中徘徊,他坐在小区门口的长椅上梳理着猫的毛发,背后的衬衫湿了一小块。他发现猫咪最近吃得有些过于油腻,嘴角都结了乌黑状的垢,用手指搓了几把,没搓下来。再抬头的时候,面前端端正正站了一个人。 他吓了一小跳,不知道梁稳为什么突然出现。 对方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你今天没去上课,辅导员发的资料你没拿吧,我给你送过来了。” “呃,”薛连朔也有些尴尬,“这样啊,都没人通知我来着,哈哈,谢谢你了。” 梁稳从随身包里抽出一沓纸递给他,然后在他旁边坐下来。他的视线在四周环绕了一圈,“在这里住得还开心吗?” “开心啊,不用断电断网的,太爽了。” “是吗,我也想搬出来住。” “你可别,贺东知和王甘霖那两货估计得无聊死。” “有我没我其实也没差别。” “啊哈哈,好像也是。少了我宿舍是不是很冷清?” 薛连朔本以为对方会说一句“少自恋了”或是别的什么,没成想梁稳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对啊,真的冷清了挺多。” “王甘霖跟我们说他其实挺后悔的,那段时间跟你吵架,有点搞针对的意思,他觉得是他把你逼出来住的。” 薛连朔的手指掐进猫的肚皮里,“他……怎么这么能瞎想,你就跟他说,我搬出来住不是因为跟他吵架。” “嗯?那是因为什么?” 他的手指被人握住,从白色的皮毛中转移到了一个湿热的掌心,他瞪大了眼睛看梁稳,对方有点漫不经心地玩他的手指,眼睫毛微微垂了下来,“问你话呢,说啊,因为什么?” 薛连朔把手指猛地抽回来,“你自己不清楚吗,非得我把话挑明干什么?” “因为我对你有非分之想,所以你觉得在寝室里呆着很不痛快是吧。” 薛连朔被他这么一说,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脸有点发烫,“你……反正你自己知道那个意思就行。” “你现在怎么脸皮这么薄了,以前不是挺放得开的吗,”梁稳突然笑了一下,“还是说你以前那种不要脸的流氓行径都是装出来的?” “彼此彼此,我装流氓,你也装正人君子,咱们算扯平了。”薛连朔抱着猫往旁边缩了一下。 梁稳把头转过去,双手放在膝盖上,额头有些汗湿,“对了,你跟他又在一起了?” 薛连朔没说话。 “他之前来过好几次我们寝室,就是要问你搬哪儿去了,我们都没说,他差点跟我们打起来。” “啊?我靠,那个傻逼,有毛病吧他……”猫毛都要被揪下来几条,它在薛连朔怀中发出不满的抗议。 梁稳继续说,“后来还是王甘霖跟他说的,贺东知气得要命,上蹿下跳,就警告他说别欺负你。我当时就想……” “……想什么?” 梁稳把嘴唇凑在他的耳朵边,“我想的是,我也想欺负你。” 薛连朔腾地站了起来,脑袋有点晕,眼睛里都是对方脸上淡淡的笑容,“梁稳,你这人真的……” “我怎么了?” “算了,我不想说,免得伤你自尊心。” 梁稳低低地骂了一句操,他拉住了薛连朔的手臂,“刚才那个问题你还没正面回答。” 薛连朔往后退一步,“嗯,我和他复合了,所以我是有主的人了,你不要像这样整些有的没的啊,他那人性子不太好,可能会找你麻烦。” 梁稳冷笑了一声,“那可要多谢你关心了。” “免了,也谢谢你今天送资料过来。” 梁稳走后薛连朔抱着猫上了楼,还没坐多久,门铃又响了。他过去开门,是陆培英。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把对方迎进门,发现陆培英脸色似乎有点阴沉,他帮他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放在桌上,回头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你那室友了。” “嗯?” “就那姓梁的。” “哦,我今天没去上课,他帮我把资料拿过来。” “不会叫其他人帮你拿吗,为什么偏偏是他。” 薛连朔被他气笑了,“你发什么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58 神经,他正好有空呗,这有什么,而且也不是我叫他送过来的啊。” “薛连朔,你绝对是瞎了才看不出他喜欢你,”陆培英坐下来,拉开一罐啤酒,“我是你什么人啊,这方面的直觉还能有错?” “行行行,就你牛逼,火眼金睛行了吧。”薛连朔坐过去他旁边,也拉开一罐啤酒喝起来,“成天都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啊,给自己树假想敌……” 陆培英没搭话,喝了几口,又放下啤酒罐,凑过来和薛连朔接吻。 薛连朔被他亲得后脑勺发酸,下腹发涨,眼睛里渗出水来,因为呼吸困难所以起了推拒之意,手臂横在胸前,想挡住他的攻势,却被握住手腕撑了开来,牢牢地背在身后了。他背靠着沙发,低头看陆培英毛茸茸的脑袋埋在胸前,隔着衣服咬胸前的肉,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喂,你不嫌热得慌啊。” “是有点。”陆培英抬头,“空调遥控器呢?” 薛连朔在沙发上找到了遥控器,把温度调低了,又搂住陆培英的腰,“我想洗个澡。” 陆培英盯着他直笑,眼里亮晶晶的,“走啊,一起洗呗。” 在洗澡的时候,他盯着那些白色的瓷砖,心想到底要不要跟陆培英坦白梁稳的事,毕竟他们是恋人,在这方面应该保持坦诚,但心里另一个声音又在喋喋不休:梁稳再怎么说也是他朋友,跟陆培英说了也只会为他带来麻烦,他不想跟梁稳关系完全破裂。思来想去,脑袋又开始疼。陆培英开了冷水,淋得他直发抖,牙关打颤,“这水也太冷了……” 陆培英倒是无知无觉,“啊,是吗,我觉得还好啊,天气热嘛。” 话是这么说,他只默默地调高了水温,然后把薛连朔揽进怀里,“来来来,让我温暖你一下。” 他的胸膛其实也是冰凉,带有大理石般光滑坚硬的质感,薛连朔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等待着水从冰凉变成温热。“陆培英,你喜欢我什么?” 陆培英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喜欢你长得好,但也不完全是因为长得好。也可能是因为你这人挺单纯脆弱的,让人有保护欲吧……我说了你可能不高兴,但我真的不懂把男人当做男人来喜欢的感觉,那种所谓平等的感觉。我这人就是有点大男子主义,以前的女朋友也说过,我就是固执地觉得我的另一半是需要被我保护的,最起码肯定要比我柔弱吧。哎,这么说你懂吗?” “我懂……所以,就这样?” “嗯,最开始的时候,你老拿那眼神盯着我,老实说,瞎了才看不出来你对我有意思。奇怪的是我也没有很排斥,还老想着逗你玩儿,后边儿就失控了呗。” 陆培英拿过毛巾来帮他擦背,“你说你一男孩子,拿那种眼神看人干嘛,跟个怀春少女似的。” 薛连朔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放屁,哪里像怀春少女了。” 陆培英笑了一声,“不过我就喜欢你专注看着我的时候,你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可能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原因吧。”说着他拿手揉搓了一番薛连朔的头发,“这毛怎么长这么长了,改天挑个时间去剪剪。” 薛连朔嗯了一声,默默地低头,让陆培英帮他洗头发。泡沫流进眼睛的时候,他拿手揉了揉,那生涩的感觉好像从眼底蔓延到喉咙,以至于他的声音也变得有点发涩发干,“陆培英……” “嗯?” “不管结局怎么样……在毕业前,咱们就这样好好过下去吧。” “好。” “人生总是会有很多遗憾,”他眼睛闭得更紧,泡沫从脸颊淌下,滑到胸前,“但起码我们现在是开心的。” 陆培英在他背后轻轻地笑,“乱想什么呢,好像要世界末日似的。” 薛连朔没理他,“没遇上你之前,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虚的,这么说可能有点玄乎,但是……” 陆培英打断他,“你就是寂寞太久了呗。” 薛连朔笑了,“可能是吧……小的时候,别的男孩子在一边踢足球,他们不跟我玩儿,我自己一人在旁边玩个皮球,他们踢完球以后,拿旁边的塑料水管当水枪乱射,等他们都走了以后,我过去拿水管把手脚给洗了,那个时候看着水不停地流,就觉得我自己好他妈孤独啊。” “后来不都交上朋友了吗,小题大做,”陆培英帮他把头发上的泡沫冲干净,“要我说你这人就是缺爱。” 薛连朔摇摇头,“鬼知道,可能缺的不是爱,是别的什么东西。” “钱?性?”陆培英搂住他的腰,把他往墙上推了一把,嘴唇贴着面颊,“说吧,只要我有,只要你想,我都给你好不好?” 薛连朔不以为意地一笑,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算了,没什么……就这样挺好的。” 天色尚早,夏令时的阳光漫长而充沛,透过晶格状的玻璃窗照射进来,呈现出一派蓝色的自由的姿态,喷头下温热的水珠晶亮而跳脱,争相蹦跳着,落在两具年轻而富有弹性的身躯上。陆培英蹲下来为他口交,他犹如浑身过电一般,抖如筛糠,脑海里有万道金光一齐发射,向着盛夏的蓝天白云前进。伴随着青春的放荡的韵律,几亿个细胞共同起舞,欢歌也被唱着,泡沫流淌在脚下,随着歌舞声逐个爆破。他闷哼一声,终于射了,射在陆培英的脸颊和胸膛之上,带着半透明的光泽,精液滑行,路线蜿蜒。 他在这时回想起某个夏日的黄昏,小孩们踢完球回家,他抱着脏兮兮的皮球,蹲在地上用水管把脚上的泥土冲走,那个时候有个小孩回头嬉笑着骂他一句“有娘生没爹养的野孩子”,另一个高一点的孩子拍他的头,“干嘛欺负人家?”那个孩子冲他露出白色的牙齿,调皮地一笑,他的背影黝黑而瘦削,活脱脱一条初生的小狼狗。在这时回想起来记忆变得特别清晰,好像那孩子耳廓的形状也历历在目,薛连朔想大概从那时开始,他就无法克制地变成了一个只会喜欢男孩儿的男孩儿。一路左拐,头也没回。 第42章 放暑假的时候,薛连朔回了杭州。猫交给了家住学校当地的同学寄养,一身轻装,也没和陆培英再见个面,就上了路。 他回去的时候正是七月中旬,天光亮堂,把路边的树木照得油亮发黑,正午一到的时候,满街都响起直穿脑门的蝉鸣。他从这当中路过,像走过一个剧场的斑驳走廊。再然后,他拎着行李进了家门,张芬正在做饭,三菜一汤,还有一道甜品在炖盅里温着。她见了儿子进门,只淡淡一点头,然后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59 告诉他再过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晚饭的时候,他跟张芬大概说了一下,之前在网上投了简历,在杭州这边的某间汽车外企找了个暑期实习,基本还是在家里住,朝九晚五搭地铁去上班。张芬给他夹菜,“挺好的,是该多锻炼一下了,以后简历也好写。”薛连朔默默地吃,又听张芬问:“你那些同学都怎么打算的?有打算出国交换的吗?”薛连朔点头,“很多都打算申请德国那边的学校,想着大三或大四去,估计已经在准备资料了吧。” “那你呢,怎么打算的?” “我?走一步是一步呗,先不想这个……” “你不想难道还要被人替你想?趁着我现在还供得起你,自己琢磨一下吧。” “好,我知道了。”薛连朔有点烦躁,胡乱扒了几口饭,然后放下碗进房间。玩了一会儿电脑后,张芬喊他出来洗碗,他便出来把碗洗了,完事以后再切了盘水果,给端到客厅去。张芬眼也没抬,视线没离开屏幕上拉来扯去的痴男怨女,薛连朔站着看了会儿这无聊又烂俗的电视剧,然后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信息的提示音,他顿了一下,然后回了屋。 果真是陆培英发过来的,“在吃饭?” 薛连朔回他,“已经吃了,刚洗完碗。” “你还洗碗?我媳妇怎么这么贤惠。” “滚,谁是你媳妇。” “你再这么口是心非,我可叫别人媳妇了啊。” “随便你,爱叫叫去。” 这么躺在床上你来我往地聊了好久,薛连朔起身洗澡去了。被头顶洒下的热水冲击得浑身舒坦,隐隐泛起些困意,洗完以后胡乱擦干了头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回屋,下身只穿了一条短裤。然而他的那点困意在见到屋里情景的时候,瞬间化作了浑身冷汗。 张芬低头站在他的床边,手里是他的手机。 他快步走去,从她手里抢过手机,来不及看一眼就被迫迎上张芬的质问:“刚才那些短信,你跟谁发的?你对象?” 薛连朔干笑了两声,“没什么,一个朋友,都开玩笑来着。” 张芬那双平日里懒散而冷淡的眼睛里忽然射出敏锐而冷静的光,那种光,是非常特有的,只由一个母亲眼中射出,几乎能洞悉孩子心中所有的秘密。“你老实跟我说,这人到底是谁?是个男的?” “不是,就一朋友,我都说了……” “朋友?你跟你的朋友都那样说话?还开那种下流的黄腔?”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开玩笑的,很常见的嘛,你是见太少所以大惊小怪,妈,你不要想太多……” 张芬嘴角抽动了一下,是个凉凉的笑,“你别当你妈是傻子,是朋友是情人我还看不出来?我之前就一直觉得你怪怪的,说,你到底是不是跟人搞同性恋?” 那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像一把铁钳,牢牢地锁住了他的喉咙。他脸庞憋闷得通红,拳头攥起,过了一会儿才蹦出几个字:“我,没有!”然而他这短短的一段沉默,就像一种无声的暗示,使张芬这个疑心极重的女人觉得事态更加可疑,她突然像一支上了膛的枪,五指是她迅疾而有力的子弹,在下一秒就刮到了薛连朔的脸上。 “我叫你狡辩!还不说实话!”张芬咬牙切齿地说道。 薛连朔被打得有点懵了。 纵然他和张芬从小关系就算不得好,但自上初中以后,张芬就比较少对他动手了。这是近几年来,张芬第一次打他。脸上像被火烧着一般,火辣辣的,又有点麻痒。他胸膛里淤着一股滚烫又肮脏的气,嘴唇颤动着,眼眶也湿润了,他突然就冲动起来,朝张芬吼:“对!我是跟他好上了,他是个男的,那又怎么样!你儿子是个天生的同性恋!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张芬拥有一张称得上优雅的中年女人的脸庞,她的眼角有细微皱纹,并不特别张扬,但就在听到薛连朔这几句话的时候,那些皱纹仿佛就有了生命,疯狂生长起来,朝着眼角后、嘴唇边蔓延而去,一路推进,逐步击溃她的精神,她看起来就像一个被杂草藤条缠满的墓碑,冰冷而荒芜。 她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地,“怎么会呢……怎么会呢……老天爷这是在造孽啊……” 薛连朔深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件事迟早也得跟他妈坦白的,不如就趁现在一鼓作气说服张芬,以免夜长梦多。他蹲下去,扶住张芬的肩膀,温声细语地开口:“妈,你听我说,同性恋不是病,很正常,就像有人喜欢吃辣,有人喜欢吃咸,个人选择而已。我是真心爱他的,我们在一起也可以过得很好……你就、就成全我们,好不好?” 张芬低垂着头,脑后的头发扎成一个圆圆的髻,几缕没被扎牢的头发滑下来,粘在脸颊上,被汗沤成湿湿滑滑的几条黑道道。她笑起来,抬眼看薛连朔,目光凛然,令人心惊,“你是不是还想跟我说,同性恋也是没办法的事,基因注定你是个同性恋,所以我该放手让你去?” 薛连朔愣了一下,嘴里诺诺地,“嗯……既然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因为你的基因有一半是薛天华那个人渣给的!果然是这样的,你不愧是他的好儿子……”她又哭又笑的样子教薛连朔脊背发寒,“你们怎么不去死……我他妈当初就该把你掐死扔在医院厕所……你给我滚出去!你和你爸一样恶心,滚!” 薛连朔完全呆滞了,不知作何反应。无论是他的父系亲戚还是母系亲戚,没有一人跟他说过他爸也是个见不得人的同性恋。也许是约定好了不对下一代的小孩儿说,免得造成不好的影响,但总之,他是完全地、彻底地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给打击到了,不消说,他仿佛失去了一切抗争的力气,只能默默地看着张芬不停地抹眼泪。 张芬冷静下来以后,起身走去客厅,薛连朔知道她有话说,静静地跟上去。 薛天华这个名字他自小听得极少,那是一个遥远而又陌生的名字,在他妈接下来的话里,却和卑鄙懦弱自私无耻变态等等形容词挂上了钩。她的神情苍白而放松,好像终于放下什么似的,又好像终于记起来什么似的,慢慢地开口。 “这么多年来,我之所以完全不想跟你提起你爸的原因,不是伤心,是因为我恨他,恶心他,所以根本不想回忆。他死了的时候,我觉得是一种解脱,他是活该,这是老天爷的惩罚,他也躲不过的……” “我认识他是因为父母的安排,我们那个年代都很单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刚见他的时候觉得他人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60 模人样的,性格虽然有点木讷,但应该是个老实人,而且还爱干净,所以没过多久,就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了。刚开始,只觉得他有点冷淡,我就觉得这人可能只是太老实了,不会说话,也没多想。后来,他在床事上也很不积极,态度也越来越冷淡,我的第一反应是他在外边儿有人了。” “我那时候已经怀了你,他几乎天天往外跑,我以为是他得不到满足,所以去外边召妓,虽然很伤心,但我也无能为力,只想着快点把你生下来,也许就好了。谁知道……”说到这里,她的五官稍稍扭曲起来,“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敢把人带到家里来,还被我撞破了……我怎么能想到他找的那个狐狸精居然是男的,他跟我说,他跟我结婚是迫不得已,为了对付父母,他是对不起我,但更对不起的是那个狐狸精,求我成全他们,孩子生下来就离婚……他们两个大男人就这样欺负我一个女的?我凭什么要变成他薛天华的生育机器?你自己说,你爸对得起我吗?!” 她说到激动处站了起来,眼眶深红,胸膛剧烈起伏,“离婚,然后我净身出户,放他和那个男的一家三口双宿双飞?他想得倒是挺美!你爸死的那天,从外地回来跟我谈判,我们大吵了一架,他根本没顾忌我还是个孕妇,就不怕他儿子被气得流产,哈哈,我早跟你说了,他这种人极其不负责任,就算他还在世,也绝对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你还老惦记着他……我们吵得很凶,我觉得那时候他都要动手打人了,我很怕,他们两个男的,真要动起手来,我怎么办?我那个时候,装作要打电话给你爷爷奶奶,他还真打了我一巴掌,我把他赶了出去……也是老天爷有眼,他回去路上出了车祸,没立刻死成,他那个情人,也是个狼心狗肺的,根本就没管他,直接跑路了,他最后那段日子还是我照料的,但我那时每一天都在盼着他立刻死掉,好在他也没活多久时间,就撒手人寰了。” “你爷爷奶奶完全不相信我的话,他们还觉得是我无理取闹,故意诬陷他们儿子,害死了他们儿子,直到我摆出证据,他们才相信原来他们儿子确实是个见不得光的变态,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我生下你以后,他们想来抱走你,我死活没同意……虽然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生,你是个多余的存在,但我除了你,什么都没了,我也需要一个精神支柱啊,薛天华骗了我那么久,除了一点积蓄,什么也没给我留下,我不可能把儿子也拱手让人……你可能不知道,我一个女人,这么多年走过来,为的就是养活你,你可以对不起所有人,但你不能对不起我……” “我查了很多资料,为了说服自己,但我还是没法明白,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不爱女人,而去爱另一个男人,而且他们还容易得艾滋病,你说,这是不是上帝给这群人的惩罚?逆天行事,违背自然,怎么可能善终?!你们父子是上天派来收我的……我上辈子欠了你们的,所以活该要被你们折磨……” 张芬的眼泪流过面上的沟沟壑壑,薛连朔第一次发现他的母亲竟然如此苍老。他低下头去,手指攥紧了短裤的边缘,布料沙沙作响。他颤抖着地开口:“我只是想爱一个人而已……我不是我爸那样的人,他骗了你一辈子,难道你也要放我去骗另一个女孩子,让她变成另一个你吗?妈,我不是我爸那样的人,求你了……我知道他对不起你,但我跟他……” 张芬没听他说完,直接站了起来,她凉凉看了他一眼,“改天跟我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有错误就该及时纠正,我不能放任你错下去。你自己好好想一下吧,你这样究竟是不是对不起我!” 薛连朔看着她大力地关上主卧的门,那扇木门阻断了一切继续沟通的可能。他浑身都出了汗,在这暑热袭人的天气里,竟是从里到外地发着寒。他回到卧室,套上一件t恤,抓起手机和钥匙,出了门。 他在小区里踱步,头顶的蝉静悄悄,似乎是睡着了。他犹豫了很久,还是给陆培英打了电话。 “喂……” “是我,怎么了?” “……跟你说件事。” “说吧,什么事,是不是想我了?” “我跟我妈说了……” “……” “她知道我们的事了。” “结果呢?” “她很生气,没同意。” “别急,慢慢来,当妈的可能一时都接受不了。” “陆培英,我爸也是个同性恋,他骗了我妈,毁了她的人生。” “……” “我才知道,为什么从小亲戚几乎不来看望我,也几乎没有跟我提起我爸,因为他是个见不得人的同性恋。” “……” “我妈恨他恨得要死,我觉得她可能恨这世界上所有的同性恋……我从小就觉得,我妈是不是有点厌恶我,今天才证实了这个想法,大概我的出生是个错误,是她人生中不得不接受的污点……陆培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哽咽起来,眼眶里盈满泪水,悬而未落。陆培英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句话也没说。他们就这样在夏日夜晚的哀伤里静默着,那种情绪像一道长而凉的潮水,从脚底开始侵蚀人的神经。 “你说,我们会分手吗?”陆培英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静。 “我不知道。” “……” “能不分吗……” “好,你说不分就不分。” “我试着说服她吧……” “好,你乖,别想太多,不是还有我吗?” “我爱你,陆培英……我爱你,我说真的。” 电话里头传来一阵悠长而沙哑的白噪音,是一个人安静的呼吸声,无从判断真实情绪。 “我知道,我也爱你。” 第43章 接近天亮才睡的薛连朔醒来已是晌午时分,他迷蒙着双眼发现窗外正下过一阵细雨,空气中是一股夏天独有的甜味。蝉们叫声孱弱,他肚腹空空,当中所发出的声响可比蝉们所造出的要大得多了。起床打开房门,发现屋中一个人也没有,桌上也没有食物,他先喝了一杯冷水,再强忍饥饿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正稀里糊涂吃着的时候,张芬回来了。 她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手中拎着一个小巧的白色箱子。薛连朔低下头吃面,就没想搭理他们,没成想张芬倒是冲他说道:“我请了林医生过来给你疏导一下心理问题,快点吃完过来。” 薛连朔一口面堵在喉咙里,硬生生吞下去了以后才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61 开口:“我没有心理问题,我不看。” 张芬语气冷冰冰的,“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才请他上门,你不要这么任性。” 薛连朔摔了筷子,“谁知道你从哪里请来的蒙古大夫,看个屁啊看,”他站起来,呼吸急促,“你不如先给自己看看吧!” 张芬被他这话气得脸庞通红,牙齿紧紧咬合在一起,旁边的那个林医生倒是有点耐不住了,面色稍微显出些窘迫来,他说:“小薛,先不要跟你妈妈生气,咱们聊聊也无妨嘛,有没有问题再说。” 薛连朔面无表情地瞥了那医生一眼,然后往房间走去。医生朝张芬点点头,然后跟着薛连朔进去了。 在这个过程当中,薛连朔的态度是冷淡而坚定的,毫不避讳地告诉医生自己是同性恋者,并且不打算做任何改变。医生仔细地听他的话,笔在纸上写着些什么,发出沙沙声响。问完了薛连朔意料之中的几个问题之后,他起身往外边走去,跟坐在客厅的张芬聊起什么来。最后是张芬把他送出了门。 薛连朔以为张芬会进来与他说些什么,结果迟迟未等到她来,薛连朔起了疑,往客厅走去,发现张芬的面色像纸一样白,她仿佛变成了一盏很轻很薄的灯笼,微微地从身体里边透出来惨白的光辉,随时会飘上天际。薛连朔本想刺她几句,看了她这样,顿时就心有不忍,败下阵来。她抬眼看了薛连朔,复又垂下头去,不发一语。薛连朔在她旁边坐下,问:“刚才他都说了什么?” 她的生意也很轻,“……他说,你这个不属于精神疾病的范畴,也并非什么异态,需要的是合理引导,而不是强行改变。” 薛连朔有些想笑,“看来我得跟他道歉,他也不是什么骗钱的蒙古大夫……” “他还说,可能我比你更需要一些心理疏导。” “是吗,我就说嘛……” 张芬搁在他手背上的手掌冰凉,语气也冰凉,“看来你很满意这个结果?” “我……” 薛连朔看见她又哭了,眼眶发肿发红,湿漉漉的。他攥紧了手下的沙发垫,开口道:“我知道一时半会你接受不了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毕竟我爸那样伤害过你,你对这个群体有误解和仇恨也很正常,但是……你难道就能放任你儿子再去骗一个女孩儿吗,那你将来的儿媳妇不就是另一个你了吗,这种悲剧不要再轮回下去了。我答应你会好好爱惜自己,过得比那些所谓的正常人要好,行吗?妈,我长大了,你也该相信我了。” 张芬沉默许久,最终把手抽回来,冲他扬了一下,疲惫地说:“你先别跟我说话,咱们都各自好好想想吧。” 打那天以后,张芬没有再提过这件事,薛连朔也权当没发生过,两人关系看起来跟以前一样疏远而冷淡,但薛连朔知道,有什么东西是再也回不去的了。幸而他还要上班,回来时候通常已经临近夜晚,不用终日面对着张芬,好歹能让他喘口气。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格外地想念陆培英。 隔着这么长的一段距离,不仅肉体无法被切实触碰,就连声音也变得虚幻了。他真想搭上一趟列车去见他,奈何没有得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电话聊多了,连话题都变得千篇一律且无聊至极,薛连朔问过他,如果他爸妈知道了他和自己的事,该怎么办。陆培英那时说话的语气有些轻浮,也并不很认真,他只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开心一天是一天,先别想这些事。 度过了这极其难熬又枯燥的暑假,薛连朔终于还是全须全尾地回到学校了。张芬在他临走之前问了他,男朋友是不是学校里的同学?薛连朔想了想,还是骗了她,说并不是,只是个异地恋的网友而已。张芬这才放心地让他去了。薛连朔疑心万一他说是,张芬可能会跟到学校来,好瞧瞧陆培英的真面目,指不定还要演出一场棒打鸳鸳的戏码。 刚回到学校的第二天,他就往体院跑了。事先他并没有告诉陆培英他已经回学校了,盘算着给他个惊吓,但又怕被陆培英的那帮同学看见,于是就一直等在他们下课后必经的一处后门。九月的天气还很热,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上头印了一群卡通头像,傻了吧唧的。等到天色渐晚,暮色四合的时候,他也没见到人影,想着陆培英今天大概是没从后门走,又或者压根儿就没来上课,暗骂了一句自己傻逼以后,他有些蔫头耷脑地往回走。但还没走几步呢,就见着陆培英走出来了。 他身边还跟着另一个人,薛连朔不用经过多仔细的辨认,就知道那人是蒋苹萱。 陆培英似乎走得很快,面色不善,而蒋苹萱亦步亦趋地跟着,手里扯着他的衣角,嘴里说着些什么,脸颊通红,眼中似乎有泪。薛连朔听见她嚷了一句:“你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这句话分贝比较高,像针一样飞速窜进薛连朔的脑袋里,把他的思维扎得停顿了。他有些木然地站在原地,然后不出所料地被陆培英看见了。 陆培英看见他,表情变得更加难堪,又带着些恼怒。他走上前来,拉住他的手臂,“你怎么来了,都不跟我说一声。” 薛连朔笑笑,“想来就来了呗,你能拿我怎么办。” 他身后跟着的蒋苹萱冲了上来,她拿细长的手臂推了薛连朔一把,薛连朔往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既愤怒又伤心的脸。他突然觉得这情景十分滑稽,也有点可耻。没等蒋苹萱开口(他知道她若是开口,势必咄咄逼人,教人难堪不已),也没等陆培英解释,径自地扭头走人了。 这天陆培英没有追上来。他只是放薛连朔自己一人走了,耳边还残留着他和蒋苹萱两人遥远而琐碎的争吵声。薛连朔突然觉得觉得陆培英的形象在心里头慢慢地模糊起来了,先前暑假的时候,好久都没见着,他成天想着对方,嘴唇的形状和睫毛的长度都是很清晰的,然而现在这一些影像都开始慢慢地扩散开来,就像宣纸上的一滴水,渗开了去,空有一个毛躁的痕迹。 他心里很烦,但是又出奇地冷静。 陆培英自然还是要跑来跟他解释一通的。他一个电话把薛连朔从楼里叫了下来,他们在小区遮天蔽日的树荫下散步,陆培英抓住他的手使劲地捏,直把他捏得嘴唇发白方才罢休。陆培英说:“我跟她真的没有关系了,她老来纠缠着我,我也没什么办法。” 薛连朔有些敷衍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陆培英似乎觉得他态度不端正,也有些恼,把他拉过来抱在怀里,低头咬他的嘴唇,用力地吮着他的舌尖。薛连朔被他亲了几下,就有些服软,一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62 旦卸掉那些装模作样的姿态以后,他就有些怨愤起来,“陆培英,你老实说,跟她上过床了没?” 陆培英愣了一下,然后松开手,他神色有些黯淡,在路灯的照射下泛出青蓝的色泽。“我不想骗你,我们确实上过床了。而且……她是第一次。” 薛连朔心里的那条通道顿时就被堵上了,日月无光。他在唇舌之间尝到一些又苦又酸的味道,让人疑心是有一片破碎的树叶掉进了嘴里。他嘟囔了一句,“我也是第一次啊……”然后就蹲下身去。 陆培英陪着他蹲下来,用手撩开他额前碎碎的刘海,露出光滑洁白的额头。他不确定薛连朔是不是红了眼睛,就又去捏他的下巴,试图把他的脸抬起来,却又发现对方根本没在哭,只是神色特别地茫然,眼睛里都是空的。陆培英压低了声音,“上过床又算什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难不成还要我娶她不成……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她,你别成天瞎想给自己添堵了。” “什么时候上的床?” 陆培英啧了一声,“就之前跟你分手,她来找我的那段时间。” “为什么?” “什么?”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跟人上床,现在又不打算负责任……” 陆培英腾地站了起来,薛连朔也跟着站起来,面色阴沉。他见陆培英不答他的话,便攥紧了拳头往回走。陆培英在后面叫了他几声,他也没回头,没过一会儿,便被赶上来的陆培英拉住手臂,硬生生地转过了身去。陆培英有些咬牙切齿、掷地有声地回答他:“还不是因为你让老子怀疑自己对女人硬不起来!” 薛连朔冷笑了一声,“然后呢,你得到满意的答案了?硬得起来是吧。” 陆培英有些着了急,他一旦着急,就要口不择言,声线发抖,“我因为你,怀疑自己是不是个扭转不过来的同性恋,我那段时间很怕自己回不去正道了,你这种天生的同性恋懂个屁!跟你分手的那段时间,她自己送上门来的,我他妈是个男人,她这么使劲儿地贴上来,我能没有半点反应吗?!” “然后你们就顺水推舟地做了?” “不然呢?那时候我们也算是正正经经地在一起,上床怎么了?!” 薛连朔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就是觉得委屈,还有一股在心脏深处燃烧着的妒火。他觉得自己一定面目可憎。“陆培英你这个无耻卑鄙的混账王八蛋,给老子滚!” 他甩开陆培英的手,径直地往单元楼门口走。陆培英在原地呆了几秒,又冲上来揽住他的腰,把他往暗处的角落拖。薛连朔往他脸上揍了一拳,陆培英也没躲,只是使劲儿地抱着他,嘴里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我警告你,你他妈再动,老子在这里把你裤子扒了信不信!” 薛连朔挣扎了几下,不动了,改拿牙齿去咬他的肩膀,陆培英扯着他的头发,把他脑袋拉开,“你他妈闹够了没?是我错行了吧,你能冷静一点儿吗?”然后他就察觉到怀里的人不闹腾了,静默了几秒,抬起眼来与他对视。那一双黑而深的眼眸里,逐渐地散出一些氤氲的雾气,像灰色湖面上倒映着的圆月。陆培英叹了口气,“你怎么老这么倔,死犟,不听人说话。” “就不听怎么着,谁让你他妈就是个人渣王八蛋!” “好好好,我王八蛋,我混账人渣,行了没……” “陆培英,我妈都快被我气死了……”男孩儿的声音陡然变得哀伤起来,“我偶尔也觉得我真的很自私,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事儿没成还能拖多几年,等到我能独立赚钱的时候,我就能弥补她多一些,也许就不至于搞成现在这样。” 薛连朔亲了一下他的嘴唇,“有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好像也没从你这个人渣的身上得到些什么,怎么就一直放不开呢……” “因为你爱我,傻瓜。” “如果早知道爱是这么麻烦的东西,那我就妥妥地不要了,”薛连朔嘀咕着,把脑袋埋进他的脖颈里,“我也知道刚才是我在乱发脾气,可我就是生气,忍不住,想杀人。我以前从来没有过妒忌这种感情,都他妈赖你。” “嗯,好,都赖我,”陆培英拉起他的手放在胸口,“我知道我无赖,不负责任,可是我真的爱你……你要生气了,就使劲儿往这儿捶,有多大力捶多大力,我给你出气,好吧?” 薛连朔推开他,“神经病,你幼儿园还没毕业呢吧?” 陆培英冲他嘿嘿一笑,“宝贝儿,咱不生气了,乖,上去说吧。一个暑假没见,一见面就吵,想想就很没意思,妈的。” 薛连朔不理他,径自往上走。陆培英跟在他的身后,手臂越过他的身躯,帮他按了电梯。薛连朔透过精钢制的电梯门,可以看见身后陆培英模模糊糊的倒影。他总觉得心里的情绪乱成一团,就像这个倒影一样,不清晰,不利索,甚至还有一些陈年的污垢和斑点。他其实已经并不生气了,只是余下这些乱糟糟的情绪没法处理,叫他很窝火——凭直觉行事,半晌贪欢,迟早离散,这也许就是他和陆培英最终的轨迹了。 然而即便是知晓得一清二楚,他也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第44章 在一切发生的那天早晨,周遭世界在薛连朔的眼里都是显得有些超脱美好的。他在昨夜梦见了积满雨水的树林,密密匝匝的雨点使得气温骤降,但当他醒来,发现只是被子被身边人抢走了。他迷迷瞪瞪地转过身去,然后踹了对方一脚,把被子又抢回来。睡在他身边的人也稍微醒了,一把将他搂过去,紧紧地贴在一起。他呼吸到了有些清新的、昨夜残留的气味,越过对方的肩膀看见白猫躺在阳光充沛的窗台上,毛发蓬松,呈现一种幼稚简单的乳白色。猫看见他,他看见猫,猫和他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昨晚他跟陆培英说了很多的问题,在以前来说,他很有些憎恶恋爱中的人那种絮絮叨叨婆婆妈妈的个性,这种个性仿佛是随着恋爱立即就催生出来,并且难以拔除。现在他早就变成了他所厌烦的那种人,所谓“甜蜜的烦恼”这在从前看来会让他为之昏阙的五个字,实实在在地存在于他的脑海中了。 他和陆培英自然是来了一场云雨之后才说的那些问题,带着松软的被进入的感觉与身下湿湿冷冷的精液,好像说出来的话都沾满肉欲腥膻味,但他并不在乎,毕竟本来而言,他和陆培英的关系就是建立在合拍的肉体关系上的,从根本上来说,两个器官的亲密咬合为先,而感情的交融为后。他并不觉得,陆培英在干他干得满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63 头大汗时候说出的“我爱你”,要比在吃饭闲谈时候说出来的珍贵。 他推开陆培英叠在他身上的手臂,抽身下床,猫咪呜呜叫了一声跳下窗台,跟着他走出房门。他洗漱完了走进客厅,发现陈霄也在,她在桌前吃着午饭,用筷子朝他点了点,“把上衣穿上,我快瞎了。”薛连朔冲她无赖地笑了一下,没理,弯身开冰箱,找出一瓶冰牛奶,坐在桌前喝起来。 还没喝完呢,陆培英就从屋里出来了,他朝客厅走过来,头发乱糟糟的,看见薛连朔手里那瓶冰得直冒冷汗的牛奶,拿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一大早喝这么冰的东西,你的胃是铁做的吗?”薛连朔接着跟陈霄聊天,没理他,脑门儿上登时被他弹了一下,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袭击,薛连朔靠了一声,转身走进厨房去热牛奶了,陆培英跟上去,在半路搂着他嘴对嘴亲了几口,遭到了对方严重而又赤裸的抨击:“走开,你还没刷牙呢!” “我就是要亲怎么着!” 陈霄在他们背后坐不住了,连声嚷嚷:“二位大爷,能不能考虑考虑我眼睛的感受?” 这次是薛连朔回头冲她无赖地笑笑:“不好意思,目前暂时不能!” 他们下午各自都逃了课,然后带着猫咪一起去了市里的一家宠物医院。猫咪现今已经是四五个月大了,需要检查身体以及打各种疫苗。在打针的时候,猫咪叫得非常凄厉,薛连朔在一旁心疼得不行,就差团团转了,陆培英则是鄙视得不行:“你真把它当儿子了啊?”薛连朔点点头:“对啊,不然呢?”陆培英又笑笑:“我可不认你这个在外边儿给我乱搞出来的儿子。”薛连朔踢他:“没点正经。” 陆培英捉住他的手,“话说,同性伴侣其实也可以有孩子的。” “哦,我不喜欢小孩儿,就喜欢小动物。” “那你不想要小孩儿?” “啊,对,自愿断子绝孙,为人类发展腾空间,怎么?” “跟你这人简直没法儿说。” “那就别说了。” “怎么,不乐意这个话题啊?” “我跟你没到那份上,谈婚论嫁之前请把你的房产证和存折交给我一览。” “我操,你这张嘴,这么多年到底怎么过来的。” “还能怎么过来的,那些人都被我气死了,气死拉倒。” 陆培英大笑,揉揉他的脑袋,把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猫咪打完针拿完药以后,他们共同走出了宠物医院。薛连朔把猫装在包里,它时不时探出个脑袋,眼睛瞪得很大,张望着四周,有些惊恐的样子。薛连朔拍拍它的头,突然想起猫粮不多了,便说:“啊,我忘了买猫粮了,要折回去买才行。” 陆培英正要“我陪你回去”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一听,是班里的一个同学叫他回去,教练在催。他应了几声,然后跟薛连朔说:“我不能陪你回去买了,临时有事,先走了啊?”薛连朔点点头,“去吧去吧。”陆培英笑笑,捏了他脸一把,然后走人。 薛连朔折回去一趟买了猫粮和罐头,提着一大袋东西搭公交,回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他戴着耳机听音乐,摇头晃脑地走着,直到背后被人拍了一下,他才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来者是个比他高一些的男生,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清晰,但薛连朔隐隐觉得有些面熟。他手忙脚乱地摘耳机,“有事吗?” 对方点了点头,“记得我是谁吗?” 薛连朔皱了皱眉,“我好像不认识你吧……”然而话音刚落,他就想起来了,那个名字像水面上的浮萍一样在脑海中荡着,“啊!你是,宋……宋明涛吗?” 宋明涛听了他的话,扯着嘴角笑了笑,“看来你对我印象不是很深。” 薛连朔捏了捏手里的塑料袋提手,猫咪从包里钻出来对着陌生人乱叫,他冲它嘘了一下,然后抬头对宋明涛说:“找我有什么事?” “跟你聊聊天啊。”宋明涛冲他耸了耸肩,表情是一点也不严肃,“怎么,不行啊?” “我不是很有空,不好意思,先走了。”薛连朔冷笑了一下,转身要走人,却被他的一句话拉住了迈开的脚步。 “想也知道,我要跟你聊的肯定是有关陆培英的事,就这样你也没空?” 薛连朔顿了顿,然后转过身来,“有事就快说吧,我急着回家。” 宋明涛往四周看了看,然后眼神落在了他提着的一大袋东西上,“这儿不方便,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吧。” 薛连朔有些不快,想了想,打了个电话让陈霄下来把东西和猫给带上去。陈霄走之前往他们身上看了好几眼,明显是在问薛连朔这是谁,但薛连朔只朝她耸耸肩:现在不方便说。 宋明涛找的地方是一间学校附近的小饭店,没什么人气,红的黄的塑料椅子四处摆着,只有几张上面落坐了人。薛连朔跟他坐下来,静静地看着他点了一瓶啤的一瓶白的,还有几盘下酒菜,他也不看薛连朔,只默默地让老板下单,然后低头玩着手机,似乎是在跟人聊着些什么。薛连朔皱皱眉,咳了两声:“你有什么就快说吧,我急着回去喂猫。” 宋明涛这才抬起头,他的眼神在薛连朔看来有些古怪难言,使得人心里猛地一跳。 “哦……没什么,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他说话语气很慢,好像从嘴中缓缓吐出的一条蛇,身型柔软,舌尖猩红。薛连朔冷冷地看着他把杯子放在自己面前,然后往里面倒酒,黄色的酒液上是沸腾的泡沫,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桌面上出现一滩酒的污渍。 “我不想跟你交朋友。” “怎么?打过一架,对我印象不好?”宋明涛嘿嘿一笑,“那我现在不是给你斟酒赔罪了嘛。” “我对你这种说话绕弯子的人没什么兴趣,而且也不在乎什么赔罪不赔罪的。” 宋明涛的五官在那一瞬间僵硬了一下,好像一台运转精妙的机器突如其来的卡顿,但很快又转回轻松笑着的状态:“我是真心给你赔罪的嘛,别不给面子啊,来来来,喝一杯,过去的就一笔勾销。” 薛连朔端起杯子猛灌一口,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 宋明涛的手指在啤酒瓶身上挪动着,水珠顺着弧度滑落,“陆培英这段时间一直和你在一起吧?” “对。” “你们有段时间不是分手了嘛。” “对。” “嘿,那段时间我估计他是被我们队里的人说怕了,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64 我们这帮人都比较直接,不太喜欢掩饰,所以他也很难堪。” “……所以呢?” “要我说,是个爷们儿就该从一而终,在意别人的意见随随便便就分手算个什么东西。” “这是我们俩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指点。” 宋明涛稍微歪了歪头,眼神像根钉子,直愣愣地扎在对方身上,“我是不想指点什么,虽然你们是挺恶心的,但我当看不见就是了,但是……”他停顿了一下,“他跟你分了以后立刻就去找女的,撬了我墙角,我觉得这就不大仗义了吧?” “……啊?” “我说,他,跟你分了以后,去找了蒋苹萱,但是那个时候,小萱是跟我在一起的。” 薛连朔花了一点时间才消化完他话里头的意思,“你是说……那个时候你和蒋学姐还是一对?” 宋明涛冷笑一声,“我是追了她很久,她明显对我也有意思,但是陆培英一直吊着她,一边跟你在一起不清不楚的,一边跟她搞暧昧,你说……这叫什么来着?哦,备胎,她当陆培英的备胎,我当她的备胎,哈哈哈,真是太搞笑了。” “我……” “先别说,”宋明涛挥挥手打断他,给他又倒上酒,“来,接着喝,一醉解千愁嘛。” 薛连朔往嘴里倒了一口酒,晃神之下竟没发现对方给他满上的是白酒,入口就如同火焰在烧,又辣又呛,吞下肚里,便全身发热,居然生出了几分迷瞪瞪的快意。他盯着宋明涛,本来是十分不知所措的,但现在又鼓起了些微的勇气了,“然后呢……” “然后?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小萱和我在一起了呗。啊,说起来,女人的直觉真的不可小看啊,陆培英那时是一直跟我们否认的,但是小萱说一看就知道你俩在一起了。” “……是吗,他怎么跟你们说的?” “就说你和他是朋友,纯粹玩玩儿呗。哎,其实这事儿说起来也是那帮人嘴贱,没事老拿你俩开玩笑,可能潜意识里就给他什么暗示了吧。” “哦,那后来呢?” “后来你们不是分了嘛,哈哈,我估计是他先甩的你吧?” “对,但是是我开口说分手的。” “嗐,那也差不多。” “嗯,再后来呢?” “再后来啊……再后来小萱跟我支支吾吾地,说是要分手,我没同意,她也没强迫。过了很久一阵子才知道我他妈被戴绿帽了!”宋明涛手中端着的杯子被猛地掼在桌面上,发出哐当一声,他嘴里呼呼地喘着大气,黧黑的面庞憋得通红,眼眶底下的一圈儿也是通红,像是在哭一般,但薛连朔知道他没有。他只是处于一种无法调解、难以扩散的愤怒之中。 这种愤怒,不由得使薛连朔有些震颤。 但宋明涛喘了几下,又很快地恢复原状。他沉默地喝着,薛连朔也沉默地喝着,两人像约好一般,都不开口说话。薛连朔觉得自己应该和他一样,也处于那种愤怒之中才对,不然就显得太奇怪了不是吗?但他其实出乎意料地平静,好像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陆培英本来就是这样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性格中的那些矛盾与缺陷就像一件毛衣上的线头,看着很细小,不足为患,但只要有个拉扯的机会,就会连根带筋,稀里哗啦,将整件毛衣都拆得溃散,没有形状了。这些个线头露出端倪的时候,薛连朔早就瞧见了,只是觉得没必要去拆而已。岂料,他不拆,自然有人当着他面拆。 “哎……”薛连朔叹了口气,“大概我和他的关系真的让他很痛苦,不知道怎么解决吧,所以才那么急着找一个女的来证明什么。我也不是想帮他开脱,他这人道德水准就这样……靠,听起来还是像开脱,不管了,反正,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想得到什么回应?” “哦?我没想得到什么回应,就是跟你说一下,让你知道一些事情而已。” “真的就这样?” “就这样。” “那……你和蒋学姐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这句话,宋明涛的嘴角歪出了一个讥讽的弧度,“没怎么样。” “好吧……那,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酒瓶在宋明涛的手里,轻轻地晃着,白炽灯的光线在上边形成一个个模糊的圆圈,“我就是挺好奇的,他很喜欢你?” “这个我不好说,”薛连朔喉咙火辣辣的,有点晕,“但反正他是这么跟我承诺的,我也相信他。” “好吧,我没什么想说的了,”他抬手朝他挥了一下,“拜拜,回去喂猫吧。” 薛连朔嗯了一声,然后起身往店外走去。临出门之前,他回头朝宋明涛看了一眼,对方低着头,手抵在眉心上,似乎有点疲倦。 属于九月夜晚的空气有些闷,又从闷中透出点隔靴搔痒的凉。薛连朔抄近道走回去,堆满汽水罐的箱子被他不小心踢翻,争先恐后地滚落一地。他觉得他现在就应该打电话跟陆培英说点什么,但却也想不到该怎么开口,他又想起昨天晚上陆培英跟他说的那些甜言蜜语,无论哪个音节听起来都不具有可信度。他深深地叹口气,从兜里掏出烟来,点燃了慢慢地抽着。烟雾被路灯笼着,像一团浓稠的水。 背后传来一声轻响,大约是野猫流窜在夜里。他没回头。而后那声响又起来了,这次离他更近一些。他有点奇怪,正要转过头去,却用余光瞥见一个飞舞的黑影向他的头部袭来,下一秒后脑勺的剧痛难当就使他失去了所有意识。 第45章 对于幽闭中的黑暗,薛连朔其实比同龄的孩子要早一些地产生切实认知。小学三年级时某一星期的周末,张芬一早便出门去与男人约会,留他一人在家里睡了醒,醒了睡,直到天黑了,电路跳闸,啪地一下,整个屋子就像被扔进深海里的一具棺材,周遭一切在无形中向他压来,渐渐地把人压扁了,他就顺利地成为一条年轻而稚嫩的童尸,眼角还带着两滴泪珠。 不是不怕的,他想。何况,现在不止是绵延不绝的黑暗,而且还有后脑勺儿上的疼痛。这两样东西其实让他怕得要命,妈的。 他稍微抬了抬头,后脑勺上的疼痛轻了一点,又动了动手脚,发觉自己应该是被类似胶带之类的东西捆了起来。“操,神经病……妈的姓宋的就是个神经病杂种王八蛋畜生……”他想破口大骂,却发现这些脏话只能在脑子里回响——他的嘴上被贴了类似于胶带的物体,嘴角火辣辣的痛。他抽了一下鼻子,发出一种类似于啜泣的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65 声音,想睁大眼睛看看这周围的黑暗,接下来他很快地发现一件事情,那就是——屋里边有人。 他心里猛地一跳,下一秒就听见喀嗒一声,然后眼前扑过来一阵耀眼的白。他使劲儿地眨了两下眼睛,好歹才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线。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应该是个廉价旅馆的单间,四面贴了碎花壁纸的墙,身下散出霉菌气味的被褥,还有发出费劲哮喘的老式空调。他还看见床尾站着一个人,自然是他刚才骂得厉害的那个宋明涛。薛连朔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拿一双怨愤的眼瞪他,哪知宋明涛根本也不理他,仿佛拿他当做一件器物来看待,他的目光像一片羽毛轻轻从身上扫过,攥不住,摸不着。薛连朔不免为此感到一些惊惧。 门被叩响了,宋明涛过去开门。薛连朔挣扎着抬起头,发现又进来了两个人。他用受损而迟钝的脑子回忆了一下,这俩男的应该就是宋明涛平日里身边的跟班,陆培英跟他提起过这些人都比较阴损,臭味相投。薛连朔想他们大概是要揍自己一顿了,大概是宋明涛觉得比起直接找陆培英算账,还是揍他比较能激怒陆培英,教他付出一些代价。薛连朔心念至此,是有一万个不甘,偏生宋明涛这臭流氓居然还封了他嘴,不让他说话,倘若能让他开口,那么这场闹剧或许还能以和谈收尾。 宋明涛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转头跟身边的人说:“怎么样,我说我能逮到吧,你们还不信。” 左边一人穿了件红色的超级英雄衬衫,他拿手肘顶了顶宋明涛的胸膛,“行啊你,涛哥,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吹牛逼来着。” 右边一人戴了顶鸭舌帽,半张脸掩在帽檐投下的阴影里,他直接朝薛连朔走来,蹲在床边看他,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似的,那下边的半张脸咧出一个欢快的笑容:“妈的,还是你厉害,一大活人说逮就逮,陆培英那小子还不得急死。”他把脸转向站着的宋明涛,“哎我说,你打算咋整?这要是打伤了打残了可得进局子里啊。” “我说要打他了吗?”宋明涛懒懒地靠在电视柜上,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旁边的那人给他把烟点上了。他吐出的那口烟像水一样散开,把神色都遮掩住了,只从那处传出声音来,“陆培英操了我的女人,我就操回他的,这是江湖道义嘛,你们说呢。” 那两人停顿了一下,然后爆发出一阵笑声。 “我靠,你开玩笑呢吧?他是男的啊,你犯不着这样委屈自己吧,哈哈哈。” 鸭舌帽笑得蹲在地上起不来,“涛子,我说你他妈就一小学生吧?人家咬了一口你的饼,你就要咬回去,不嫌磕碜啊?” 薛连朔听到这里已经是冒冷汗了,因为他隐约觉得宋明涛是认真的。他总觉得这样偏执的人,大抵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果不其然,他听见宋明涛颇为恼怒地开口了:“我操,你们两个狗日的,老子向来说一不二,谁他妈跟你们开玩笑了?!” 那两人笑够了就冷静下来,然后端详着宋明涛的神色,又紧张起来。 “不是吧,涛哥,你认真的啊?”红衬衫缩着脖子看他。 “废话!我当然是认真的,”宋明涛把烟掐了,抬着下巴走到床边,俯视着薛连朔,“反正他是一男的,我就算硬上了他也构不成什么强奸罪,只要不受什么大的伤就没问题。哈,这才叫陆培英吃哑巴亏。” 最先开口迎合的还是鸭舌帽,他似乎有些亢奋了,“真的不构成强奸罪?我操,那这也太好玩儿了,有理没处说去啊。” 宋明涛冲他冷哼一声,然后点了点下巴,“先把他衣服扒了。” 薛连朔喉咙里仿佛有一腔血在滚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往后闪躲,打算滚到床下去,哪知却被截住了去路。他唔了一声,看着鸭舌帽把他的衬衫推上去,手指像一尾灵活而冰冷的鱼,很快地又转移到了下方,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裤子被扒了下来,连同着内裤,像蝉褪下的壳一样堆在脚踝上。刹那间,巨大的羞耻感向他袭来,他脑中的所谓理智与冷静,就像爆破中的楼房,哗啦一下全塌了,砂土与尘埃到处飞舞。这种情形下,他只好选择把自己蜷缩起来,嘴里也不住地发出低低的唔声,甚是可怜。 无法说话。他最憎恶的就是无法说话的情形,无论是协商还是示弱,他总得要开口说些什么才能达成目的,但宋明涛这个王八蛋剥夺了他的话语权,只能让他赤裸地展示在三人的视野中,以一种极端耻辱的姿态。他咬着牙,深深地呼吸着这屋里污浊的空气,尽量让自己呈现出理智的状态,毕竟他还是不信宋明涛能真的对他下手。开什么玩笑,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鸭舌帽拿手摸了摸他的胸膛,又摸了摸他的大腿,“这小子挺白挺滑的,手感不错,我说怪不得陆培英不要女的了,去找这带把的爷们儿,说不定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那穿红衬衫的听了他的发言,自然也是跃跃欲试,他按住薛连朔挣扎着的下半身,拿手在他屁股上摸了一把,“喂,小娘炮,”他对薛连朔说道,语气中带点闪动着的轻蔑,“陆培英平时是不是就插的你这小屁股啊?” 薛连朔奋力转过身去,躲开他的手,那人却像得了很大的意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我靠,这小子估计要被气死了,哈哈哈,涛哥,你看他这样子,是不是像要吃了我们?” 宋明涛把他俩挤开,然后穿着鞋上了床。他这一道阴影压在薛连朔的上方,在往后的许多日子里都会成为他夜里最深的梦魇。他拿手撑在薛连朔的身体两边,“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但是没办法,谁叫你跟了个人渣呢。我刚才还有点事没跟你说完,”他揪住薛连朔的额发,让他把脸庞都露出来,“小萱被他搞大了肚子,现在他又不想负责任,你倒是给我说说看,小萱的这口恶气该怎么出呢,谁给她出呢?” “我也不是非得跟她在一起不可,但是她好歹是我的女人,陆培英撬了我墙角也就算了,还搞大了人家肚子,现在还拒不负责。这笔账不算真的不成,放心吧,我也不是光找你算账,他还有的是苦头得吃。” 薛连朔被这一闷棍打得晕头转向了。他突然回想起陆培英某一次对他感慨过:如果他能怀孕就好了。彼时他以为对方只是开了个无聊的玩笑,然而当下来看,似乎是别有况味。这个消息着实令人震惊并且绝望,他茫然地瞪着宋明涛,似乎还在回味着他刚才的那些话,但宋明涛没给他什么思考的时间,就推着他,让他翻过身去了。薛连朔的半张脸埋在床褥里,就听见宋明涛把手机甩给了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66 旁边的人,“拿好,待会儿录下来。不准拍到我,就拍他。录不好有你好看的。” “好好好,你牛逼你上。哎我说,你他妈真的能硬得起来啊?”是鸭舌帽的声音。 宋明涛沉默了两秒,然后开口,“我吃了药的,现在难受得很,估计还是能硬的吧。把我包里的那瓶东西拿过来,今天咱们都长长见识,哈哈!” 薛连朔如坠云里雾里,懵懵的,忽而一阵冰冷流动的触觉袭击了他的下体。他悚然之中意识到那应该是润滑剂之类的,这一下他彻底清醒了——宋明涛有备而来,并且是认真的。他猛地挣扎起来,如同中了标枪的海豚在水里滚动,扭着身躯嘶鸣,周遭被浪翻涌。他曲起膝盖往床下爬,却又被推了回去,周而复始,来回了三次以后宋明涛明显不耐烦了。他扬起拳头似乎要打人,然而这拳头还是没落下来,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叫身边的两人摁住他的肩膀与腿,他本人则用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腰,将他抬成了一个跪趴着的姿势。薛连朔闭上了眼,胸膛起伏剧烈,他能察觉到眼泪像热火一样流出,濡湿了被面。现在他也没什么时间愤怒与仇恨,只是有一种空前的耻辱与难堪袭击了他,咬碎了牙也没法排解这样的一种情绪,他只能狂乱地摇着头,嘴里支吾不清,脑子里光芒乱闪,喉咙里血气冲天。在被强行进入之前他尝到了一股属于自己的甜味,大概是被他咬破的舌头所流出的血液,他又抬头看了看,只望见了屋顶那盏沾满污垢的吊灯,它盘旋着上升又下降,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把他彻底砸碎。 第46章 他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觉得自己缺少来自父亲的爱,缺少精神上的依靠;他喜欢看一些凌辱主题的gv和同志小说,在无聊的高中时代用它们来打发时间;他在最初爱上陆培英的时候,最习惯的是幻想被对方无情地进入与掌握;他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独立,他内心里的那些声音在鼓动着让他把肉体与精神的主动权交出去,另一方面又有个更低的声音在告诫他这样是很危险的,无异于走在刀锋上的一场旅程。现在他是知道了,那个更小的声音是对的:真正被人压制与凌辱所带来的痛苦,远不是他和陆培英玩的那些情趣所能覆盖到的范围。 他哭了,却不想被人看到。眼泪和脸颊一样滚烫,是一种灼烧人眼球的示弱与狼狈,教他倍感耻辱,却教他人愈加兴奋——一笔多么不划算的买卖。宋明涛在他身后喘着奇怪的粗气,胸腔里吭哧吭哧的,薛连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吃的药物的关系,他听起来状态就很不对劲,像憋着一股火焰般,急需一个喷发的渠道,而这个渠道只有性交这一种。薛连朔有些发抖,因为宋明涛把他那根玩意儿插得很深,好像要捅穿他的胃,虽然疼痛不是主要的感觉,但却空前地令人作呕。 薛连朔用双臂支撑着,要往床下爬去,那根阴茎从他的体内滑出去,他缓了口气,然后身体一歪,摔倒在了冰冷肮脏的地板上。旁边有个人抓住他的手臂,强行把他带了起来,宋明涛看了看他,面色阴沉,脖子上青筋毕露,他伸出手来掐住薛连朔的脖子把他往床上扔,后者的身体在床上弹了两下,然后就被压住了。 “你不是同性恋吗?跑个屁啊?妈的,就是个习惯被人插屁眼的货,还装什么贞洁烈妇,”宋明涛抬起他被胶带捆在一起的双腿,往他头顶压去,“被谁插还不是一样?我比陆培英技术差还是比他细?我看你也没出血什么的啊。” 他看见薛连朔的面颊全都湿了,搞不清楚是眼泪还是汗水,白净而年轻的脸上泛着润泽的光,眼底通红,那些倔强而不甘的情绪不用通过言语就能被人读懂,宋明涛毫不怀疑如果把束缚解开,这男孩儿估计能立刻跟自己拼了。他在想,陆培英喜欢这样的类型?那还真是挺带劲儿,只可惜是个胯下有鸡巴的。他重新把阴茎插进对方温热而柔软的身体里,看着对方发抖与摇头,发出唔唔的声响,此时一种原始的欺凌的快感涌上来,合着催情药物的作用,在他脑子里像一朵朵蘑菇云一样炸开,“喂,小娘炮,你知道吗?”他咬着牙,有些面目狰狞,却依然挤出了一个笑容,“最开始陆培英去撩你,都是我们队里那几个傻逼唆使他的,哈哈,全队人早都看出来你对陆培英有意思了……” 薛连朔听着他这些话,身体渐渐停止了挣扎,他有点疑惑了,思考着对方话里的那些意思,却又听见旁边那个穿红衬衫的人开口:“涛哥说的是真的,都是张易朋那几个人,哦,就是跟他关系好的那几个,老是开你们的玩笑,还跟陆培英打赌,看他能玩到什么程度,能不能把你给钓上钩,就是没想到你们后来还真成了,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薛连朔闭上眼,想起那一天他和陆培英去买金鱼的时候,秋风渐起,把满地的落叶都吹得沙沙作响,他抱着透明的鱼缸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走得很认真,踩得树叶都开裂了,变成齑粉。他回头看陆培英一眼,陆培英抬头冲他笑笑,秋阳如血,光芒熹微,从他的额头开始移动,从鼻梁再到脸颊,最后退进他的鬓角。薛连朔有点羞赧,心跳如擂鼓,他鼓起勇气问他:“要不然咱俩出去玩玩儿吧?” 他在天台上,抱着手臂问陆培英:“我是同性恋,我喜欢你……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我,就不要来招我,否则我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来。” 他躺在床上,咬着牙抗拒陆培英:“你个王八蛋人渣,我就算是女的也不要为你生孩子。” 他抬头看垒得高高的酒瓶,对青姐叹了口气,“我觉得他也有点,不多,就一点吧,有点爱我。” 最终他闭着眼,听见身旁嘈杂的噪音,有个高亢大笑着的男声,“我操,涛哥,这个小变态居然不反抗了,他是不是被你干得很爽啊?” “妈的,我都看硬了,你们还不快点结束,我录像也很辛苦的好吧?手都酸了!” 薛连朔偏过头去,被一整片的黑暗倾覆,脑海中有各种彩色斑点,像雪花又像砂砾,它们在黑暗中闪光、泛动,然后隐匿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事情终于结束了。宋明涛在穿裤子的时候似乎有些清醒了,他铁着脸过来与薛连朔说话:“你有本事报警的话就等着这些录像在网上传得到处都是吧,最终吃亏的还是你,但是我倒是很期待你待会儿立刻就去找陆培英哭诉,最好是让他来找我算账,千万别忘了,知道吗?”他蹲下来与侧躺着的薛连朔平视,最终轻轻啧了一声,“真他妈不经搞,我还以为是条誓死不从的硬汉呢。算了,走了,你自己解开这些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67 胶带吧。” 薛连朔听着他们三人的交谈声消失在门外,然后才起身,翻滚到了地上,然后双腿发软地站起来,他能感觉到一股液体慢慢地在股间爬行,真教他脊背发寒。他挪到了桌边,在那里发现了自己口袋里的钥匙,还有手机和钱包。他反手抓住钥匙,用它切割着手腕上的胶带。过了许久,终于让他把手腕解放了。他又撕下了嘴上与脚踝上的胶带,拿纸巾擦了擦湿漉漉的下体,然后把裤子和衣服穿上,微微地喘着气,扶着墙缓缓地走到楼下去了。 他发现此时已是深夜,大街上没有什么人,只有路灯与流浪汉,瞪着同样无辜而谨慎的眼睛看着他。他辨认了一下路况,发现这里离自己居住的小区并不远,于是打算徒步走回去。月明星稀,初秋的夜晚有些凉,他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寒冷难耐,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于是他蹲在一盏路灯下,打算摸根烟出来抽,却发现什么也没有,空留一双抖得厉害的手。他把脑袋埋在双膝之间,发出啜泣的声响,哭得压抑又克制——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深切痛恨自己的软弱与无能。 他把手机打开,发现好几个未接电话,刚才宋明涛把他手机给关了,所以铃声没能被他听见。他看着上面“培英”两个字发呆,突然手机震动起来,又是陆培英打进来了,他按了接听键,就听见陆培英在那边怒吼:“你他妈去哪儿了!干嘛不接电话?!” 薛连朔在这一刻,有一万句话想对他说,最想的是把刚才的事说给他听,然而这口气盘桓在胸前,迟迟不发,终于还是被咽了下去,他咬着牙问陆培英:“姓陆的,我问你,蒋苹萱是不是怀孕了?” 电话里好长一段的寂静,电波的沙沙声不绝于耳。陆培英的声音像来自外星球:“……你已经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薛连朔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声,听起来有些凄楚。陆培英在那头追问:“刚才我问了陈霄,她说你今天跟一个男的走了,那个男的是谁?” “我跟谁走了关你屁事?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薛连朔,你不要跟我闹这种脾气,我是认真的,你今天下午回去的时候遇见谁了?是不是你那姓梁的室友?” 薛连朔听见他提梁稳,突然一阵火气从心头涌起。他真想告诉他,他遇见一些不好的混混,他被人强奸了,还被录下来了,而这一切都是因陆培英而起,现在他不想坦然面对薛连朔的质问,只想反过来质问他,是否有出轨的行为。他笑了笑,挂了电话,站起来,继续往小区的方向走。 他终于回到楼下的时候,在防盗门处见到了陆培英,他的指缝间是一根正燃着的烟,脸颊被阴影吞噬了一半。他看见薛连朔出现,便加快脚步朝他走去,捏住他的肩膀,面色冷硬:“你到底说不说,今天跟谁出去了?” 薛连朔推开他的手,“我累了,不想说话,你先解决你把人家搞大肚子的事情吧。” “这他妈完全是两码事!” 薛连朔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码事。” “你什么意思?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很有乐趣吗?” “陆培英,你真想知道我跟谁出去玩了?”他的语速变得慢下来,甚至带着点笑意。 陆培英看着他突然变得古怪的脸色,无故地感到一些心惊,薛连朔朝他走过来,他这才发现对方眼睛通红,好像是哭过。他有点慌,想搂住他的腰,却被抓住了手腕,“陆培英……”薛连朔把手臂举起来,举到光线底下,陆培英借着路灯的光看到上边有几道鲜红的印记,“我被人玩了一晚上,只不过,我自己觉得一点都不好玩,你觉得呢?” 陆培英看着他低下头去,语气轻缓,温柔而凌厉的刀片,“我以前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gv,幻想着被强奸什么的,但是真的降临到头上的时候,发现片子里都是骗人的……真是又痛苦又恶心,唉……” “谁、谁干的?”陆培英的声线像狂风中抖动着的电缆,他捏住薛连朔的手腕,却收获了对方一个痛楚的表情,他松了松力道,“告诉我……是谁?” 薛连朔想起宋明涛走之前向他撂下的那一通狠话,他冷笑,“我告诉你,你打算找他拼命?” “你别管那么多!先告诉我是谁!”陆培英脸色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问他。 薛连朔被他拽得摇摇欲坠,他使劲儿把陆培英的手从手臂上扒下来,“是你队里那个小混混,你女朋友的男朋友,宋明涛。哦,还有另外两个,我也不知道名字,应该就是跟在宋明涛旁边的人吧。”他语气甚至有些轻佻,“我现在告诉你了,是个爷们儿就去找人拼命啊,快去,我给你加油鼓劲。” 陆培英盯着他,“你不对劲,连朔,你在生我的气?” 薛连朔突如其来地迸发了一阵笑声,“没有没有……陆培英,其实站在宋明涛的角度想想,你搞大了他女朋友的肚子,我只是被他上了一次,也没留下什么伤,还是你比较值当,对吧?” 薛连朔看着陆培英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能察觉到对方的情绪正吊在悬崖的边缘,不知为何,他竟然乐于见到这样的情形,第一次,他因为伤害到自己所爱之人而感到一阵快意,大概是因为他对陆培英已经不止是爱,而是从爱中衍生出无限缠绕着的恨了。他冲陆培英摆了摆手,感到一阵由衷的精疲力竭。“我走了,再见。” 陆培英在后头追问:“你恨我?你觉得是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薛连朔停顿了一下脚步,他回头看看陆培英,声音里有种拼命掩饰也盖不住的哭腔:“对,我恨死你了,陆培英,我他妈的真是恨死你了。” 他拔开脚步朝着楼上冲去,看也没看就闯进了电梯里。在升降机嘎吱嘎吱的噪音里,他还听见了自己压抑不住的抽泣,只有这一声,然后就此停歇。他已经疲于这种无用的情绪排解了,如果可以,他真是再也不想流一滴眼泪。这种透明的液体,既不能让人可怜他从而停下施暴的行为,也不能让人放下其他旁骛而专心爱他一个。他岂止是恨宋明涛,恨陆培英,他在内心最深处,恨得最深的根本就是那个懒散软弱、毫无支柱、随随便便就被蛊惑的自我。 第47章 薛连朔缩在被窝里昏沉了好几天,什么人也不见,电话也不接,全然变成了一个避世的活死人。幸而还有陈霄来逼着他吃喝,间或还要逼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薛连朔只淡淡地告诉她:“我和陆培英分手了。” 陈霄张大了嘴,荧光紫色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68 的口红使得她这个表情更为夸张,“我操,不是吧,好好的怎么就分了?谁甩的谁?” 薛连朔把脑袋塞回被窝里,“性格不合就分了,谁甩的谁有差别吗?” 陈霄显然不信他的话,“一百对情侣分手,九十九对的理由是性格不合,你小子休想拿这个破说辞来糊弄你陈姐姐。” 男孩儿的声音闷闷的,“你别再问了,反正……无可挽回。” 他觉得自己是百分百的心意已决,与陆培英认识到现在,从来没有一刻如当下这般心若磐石。他花了这几天时间,迷迷糊糊地回想以前的那些事,包括最初的那个在器材室的强吻;陆培英对着他挑高了眉毛说不如我们玩一玩吧,反正没什么损失;陆培英说我喜欢你,就像男孩儿喜欢女孩儿那样,我知道这不对。 这些事在他脑子里滚了几遍,那些暧昧的带着闪电般触感的光晕在渐渐散逝,就像逐渐被水涤荡干净的石子,愈加冰冷坚硬。没什么好的滋味在里头了,他想,如果没有宋明涛跟他说的那些话,也许这回忆被反刍的时候还能泛出些甜蜜滋味,但现在他只感到一阵阵的寒冷与恶心,他知道陆培英最初是个直的,他也知道陆培英只是想跟他玩玩,但被同学唆使,并且还要打一些无聊的赌约,看他被迷得团团转然后身陷囹圄,最后他们以此为乐,拍手称赞——这一点让薛连朔很难受,简直比被强奸还要难受。 他也不知道现在陆培英对他到底存着什么样的感情,从前,他对这一点很执着,很有探究一番的心思,但现在居然也不想了。想也无用,结局不会有什么变更的。无论陆培英爱不爱他,爱得有多深,终究他都得面对那个女孩儿——无辜的女孩儿——身怀其种的问题,薛连朔觉得这事实犹如一座高耸的峭壁,横在他和陆培英之间,他从前没能跨过去,将来也不可能。他爬得满手是血,气喘吁吁,也没能前进半寸。薛连朔是在这时才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以及自己前行的那可笑的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坦白说,做一只扑火的飞蛾一点也不爽,他是血肉之躯,被灼得过于深入了,就会疼。不想退缩只不过是因为还不够疼。去他妈的。 薛连朔不知道陆培英有没有去找宋明涛算账,也许吧,但他想宋明涛应该会用录像来嘲讽并且威胁他,这杀伤力堪比一颗地雷。他突然想象自己被绑起来供男人奸淫的情景被传得到处都是,就像那些网上经常可见的校园暴力视频、性爱偷拍视频一般,一方面被人唾弃抨击,一方面又让人的某些心理得到隐晦的满足。到时全部人都会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每一个看过的人都知道他裸体的样子,听过他挣扎抽泣的声音,于是与他接触的时候,很难再以平常心来看他身上所穿之衣,来听他口中所言之语。 他想到这里,是真的感到了一阵恐慌。思及他的母亲,若有朝一日看到那种视频,颜面该往哪里放。身为人子,不好好地当个异性恋,偏要去跟男人纠缠不清,本来就教他妈够伤心的了,何况是现在这样……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心思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去回味当时所受的伤害与欺辱,只是作为一个寻常的社会人,他应该感到害怕的也非常多。 薛连朔就这么在思维的泥泞中滚了几日,终于觉得自己是要付诸一些行动了。他重新回到学校上课,被辅导员捉去谈话,说是缺课太多,可能会影响到毕业,最好是注意一下。薛连朔低着头听她训话,捏紧了裤兜的缝边,一句没吭声儿。 他在恍惚间突然觉得以前寻常的大学生活离他很远了。班里人的面目变得陌生,课本和考试更加令人厌恶,他的重心在跟随着陆培英不停往外迁移,以至于让他忘了他还是一个需要毕业证作为保障的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老实说,他对自我厌恶的情绪又加深了。 上完上午第三节课的时候,有人跑来他这最后一排与他同坐,他懒懒地抬头一看,是梁稳。不知为何,他面对梁稳的心情没有以前那么地纠结与沉重了。他的面上漫开一个不经心的笑容:“找我有事?” 梁稳没看他,只是把包里的书本掏出来端正地放在桌上,“没,就是想过来和你坐,有意见?” 薛连朔重新趴在桌面上,拿半张脸朝着对方,“不敢不敢,您且安心坐着吧。” “你最近好久没来上课,出什么事了吗?”梁稳还是没看他,笔在本子上刷拉拉地写着些什么。 薛连朔被他这么问,脑子就像烧开了水的壶,每一个冒起的气泡就是一个不想回忆的过去。他咬了咬下嘴唇,“没什么,就是懒得来上课……怎么,你想我啊?”此言一出,他就想殴打自己——听起来太像调情了,他不该这样与梁稳说话。 梁稳停下手中的笔,转头朝他看,薛连朔发现他近来变得黑了一些,也憔悴了一些,兴许是过多地熬夜了吧,总有些泛青的铁色在他面上浮着,让他看起来有点像个铁皮人儿。他冲薛连朔安静地笑笑,“是有点想你。” 薛连朔哦了一声,装作百无聊赖地去翻桌上的教科书,两人半晌不语。快上课的时候,梁稳突然对他说了一句:“嗯,不止有点,应该是很多点。” 薛连朔听到这句话,觉得很是耳熟,登时就有些发愣。他的指尖捏着那白色的纸页,搓捻起来,一种神经质的举措,来路不明的情绪堵得心口发慌。他知道梁稳对他说的很多事情都是真的,包括刚才的那一句。有一瞬间,他甚至想拉着梁稳跑出门去,然后把很多事情都告诉他。但只能是想一想,实际上他根本不会闹这种笑话。 梁稳没得到他的回应,眼神就再也没望向他。但薛连朔过了一阵子就收到了一张他递过来的纸条,上面写着:“刚才那可是你先挑逗我的,我可没有存了心给你添堵。” 薛连朔低低一笑,然后抓起笔写字:“你什么时候行事如此谨慎了?我又不是什么小心眼的家伙。” 梁稳把纸条夹进课本里,拿手在他脑袋上拍了拍。 薛连朔在放学后,在路口徘徊了许久,终于决定还是往体院的方向去了。他脑子里闹哄哄的,想着待会儿要是见到了宋明涛,他该怎么办?第一反应当然是抢手机,但宋明涛比他高,又是个练体育的,势必争夺不过反吃亏,说不定要被殴打一番。跟宋明涛和谈?那就更别想了,薛连朔知道这种人脑子里没什么脑花,晃一晃都能听见大海的呼唤——进水过多——根本不可能好好地沟通。而事实上他也不怎么想和宋明涛沟通,他最想的是把宋明涛按在地上狂揍一顿,揍得他骨骼开裂鲜血喷涌,此为最佳。 他还没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69 能想出个一二三四的方案来,就已经到了体院的侧门口。他突然想起,他并不知道宋明涛的手机,不知道他的班级,甚至也不知道他的专业,在这儿干等简直是一桩蠢事。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往里走。体院说是体院,其实就一大型体育馆,他在里边绕着圈儿,有些晕头转向,于是就在一体操训练室的外边长椅上坐下了。许多的人从他身边经过,偶尔要看他两眼。他把手机拿在手里摩挲着,屏幕被他手上的汗水弄得脏兮兮的。他看着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思索了半天,终于还是把它拉进了黑名单。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把手机收进口袋里,想着还是回去算了,不打无准备的仗,到底还是他太过鲁莽。薛连朔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要走人,这时却从体操训练室里走出来三五个女孩儿,与他擦肩而过。他跟在女孩儿们的后边,出了侧门,这时一个女孩儿回过头来,薛连朔用余光发现她回头盯着自己看了好久,他也就迎上那目光,然后他身体不禁僵直了起来——流年不利,那人不是蒋苹萱却还是谁? 蒋苹萱的目光既冷且硬,好似一股无形的推力,使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她跟旁边的两个女孩儿说了两句,然后就转身朝薛连朔这边走来。 “有空吗?我有事想和你聊聊。”她的手指抚过耳侧,把鬓发都撩到耳后去,薛连朔注意到她的指甲是深蓝色的,上边还嵌了一些水钻。 薛连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嗯,学姐想聊什么?在这儿不能说吗?” 蒋苹萱冲他扯了扯嘴角,然后指了指旁边的篮球场,“那儿有得坐,我们在那儿说吧。” 一群男生在篮球场上驰骋,鞋底摩擦在胶面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吱吱声。薛连朔下意识地在里边找人,他有点怕看到陆培英,身边的蒋苹萱像看穿了他心中所有的想法,“别找了,他不在,都好几天没来训练了。” “啊?为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是为了躲我吧,哈哈,看来我真的快把他逼疯了。” “……我和他没什么可能了。” 蒋苹萱扭头看他,“你说什么?” 薛连朔提高了一点音量,“我说,我和他没什么可能了,不会再有以后。” “是吗?哈哈,”蒋苹萱的笑声拥有一种独特的尖利,“可是光你说有什么用呢?他的态度比你的更重要吧,再说了,我又不是要你负责……有没有你其实都一个样。”她的语气轻缓下来,“真的,有没有你其实都一个样,他都不会爱上我的。小薛,他这种人,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你懂吗,谁对他动情谁就倒霉。” “我呢,本来真的想和宋明涛好好地过下去的,但是为什么他要突然回来找我呢?明明知道我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他,还是要来引诱我,好了,到最后我什么都没了。可能这就是天定的劫数吧。” 薛连朔默默地听着她说,看着她那薄薄的发丝被汗水粘在面颊上。她转头看了看薛连朔,“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薛连朔顿了一下,他想,蒋苹萱大概什么也不知道,连宋明涛做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她也不过是个无辜的挡箭牌,痴情的殉道者而已。在这一点上他竟和她达成了一些心灵上的共情。他叹了口气,“没什么好说的,你的话都是对的,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嗯,”她微微笑起来,“没办法,谁让我爱他呢,而他根本不会爱什么人,一想到这,突然有点宽心,你知道吧,女人都这样,自己得不到的男人最好别人也甭想染指。” 薛连朔僵硬地笑笑,“其实男女都差不多这样。” 蒋苹萱哼了一声,“所以,你今天来这儿干嘛?不要告诉我你是来找我的哦?” 薛连朔顿时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坦白交代自己是来找宋明涛的吧,“呃,没什么,我就是习惯性地散步到这边来,毕竟以前也老往这边走,对吧。我还真没指望见到陆培英。”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胡说八道吗?真是的,”她笑起来,露出一排小白牙,“小薛,有的时候我真羡慕你是个男孩子,在某些方面受的伤可能没有那么大……唉,算了,我估计你也在羡慕我是个女孩子,人类就是这么有趣,你说是吧?” 薛连朔有点吃惊于她洞察他人心事的能力,还没来得及反应,蒋苹萱便站了起来,“随便你怎么欺骗自我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薛连朔看着她消失在道路的尽头,那个背影使他晃神许久,以至于被篮球砸到了头才反应过来。有男生跑到他的身边大声道歉,“不好意思啊,同学你没事吧?”薛连朔抬头冲那人笑笑,“没事。”那人得到了回应,很快地又回到热战中的队伍里去了。薛连朔把手插进裤兜里,默默地转身离开。 第48章 薛连朔回到小区的时候,天灰蒙蒙的,初秋的一点凉加上暑热的余温,烘得人很不舒服,背上冒汗。他脱了薄外套进屋,陈霄用一副“你终于回来”了的表情瞪着他,薛连朔冲她一笑:“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刚才陆培英来找你,凶得要命,我都快被他吓死了。” “……” “都说了你不在,他以为我故意把人藏起来呢,神经病……”陈霄的手指曲了起来,在桌上叩着,“幸好他还是走了。喂,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 薛连朔干笑两声,“唉,也就那么回事,你听了也没多大意思……” “还是不想说吗,那随便你了,反正我看哪,他肯定还会来找你的,你要是不想见,那就继续躲着吧。”陈霄伸了伸懒腰,“要我说,你们俩可真没意思。” 薛连朔含糊地应了两句,进自己屋了。 猫窝在床上,见人进来立刻就窜下来,扒着薛连朔的小腿,喵喵直叫。薛连朔把它抱起来,发现它被养得日渐肥硕了,抱起来格外地沉甸甸。他叹口气,把猫粮倒上,然后蹲在那里看猫狼吞虎咽。他想,陆培英来找他想干嘛呢,他们之间没说完的话的确还有很多,但薛连朔其实一句也不想听了。他现在处理事情的重心还在宋明涛那边,巨大的麻烦,潜藏的地雷,至于陆培英,他是真不想多费什么心思。薛连朔想,自己大抵还是为了他好的,毕竟陆培英自己那边也一堆烂摊子。两个身上背负了如此多荆棘的人,对于自由与爱,并不要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渴求才是。 他想着,宋明涛也许会先来找他,但其实并没有,这件事让他困惑不已。于是在第二天,他想着不如再去撞一次运气,这次一定要找到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70 宋明涛。但一下课,他便被梁稳拉住了。 薛连朔定定地看着他:“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想和你一起走回去。” 薛连朔有点头疼,“啊?” “好久没有和你一起散步了,”梁稳笑笑,“而且,我有点想去你家玩玩,不欢迎?” 薛连朔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没能拒绝。面对梁稳,他总是隐隐地怀着一些莫名的亏欠意识,虽然他也觉得这十分扯淡。 这两天气温又升起来了,大约就是俗话所说的秋老虎。薛连朔陪梁稳走着,不少骑着自行车的学生从身边飞驰而过,在空气中留下响亮的说笑声。虽然已近傍晚,但天空依然亮得厉害,从云层的后边透出来许多明净的光线,照得周围的绿树红花与柏油路都带着三分的油。薛连朔突然想到,他和梁稳确实很久没有这样独处过了。 在以前的时候,他和梁稳的关系还不错的时候,他们俩有时也会像现在这样,吃个饭,然后慢慢地走回宿舍,路上也许绕去水果店买点西瓜和橙子,回去之后叫梁稳和贺东知剥了,他则只负责吃。那些时候脑子里什么也不想,轻飘飘的,好像一切坏的事情都不能在生命里留下印迹,他那时总觉得自己空虚得如同一团棉絮,生活的拳头不能在他身上施力,后来才发现自己是一块玻璃,一旦被划破,被敲碎,就很难再恢复原形了。 梁稳开口了,声音沉沉的,“老实说,我觉得你心事很重。” 薛连朔捏了捏掌心,没说话。 “我以前觉得你这人很有意思,”梁稳慢条斯理地说着,“有点孤傲,非常天真,但却又能将自己的事情藏得很深。我就不行了,我这人……一旦把自己的事藏得很深,就没办法表现出天真的样子。” 薛连朔轻笑了一声,“你这算在夸我吗?” “也不算吧。我只是觉得,你大概还有很多不好的事情没有跟人说过,但是为什么还是能表现出积极天真的样子呢,反正我是不行。”梁稳习惯性地搓捻起了右手的拇指与食指,“一旦人经历得多了,就会变得越来越黑暗,你知道吧,就像画画的时候一样,颜料加得越多,颜色就会越浑浊。我以前,还真是挺羡慕你那种永远轻松愉快的样子。” “梁同学,你这是在影射我蠢吧,别以为我没听出来。”薛连朔做出平时的那副贱兮兮的样子,朝他嘿嘿一笑。 梁稳没理他,又绕回了最初的那句开篇语:“可是你现在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有点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薛连朔把手背在身后,“人生本来就这样,好的坏的都是一种经历罢了,没有什么是永远不会变的。” 薛连朔心里其实堵得难受,他在这一路上,好几次想脱口而出一些话,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他知道梁稳对他大约还是放不下,但让梁稳知道了他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对方的反应恐怕不会是薛连朔所乐见的。他不想给梁稳添什么麻烦了,即便他对梁稳至今依然没有情欲上的感觉,但他还当梁稳是他的朋友、兄弟,既然是这样,那就不能把人拖下水。他自己的事就让他自己担下去好了,反正一直以来也是这样。 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就有点想念李岩铭。这个在上学期末就已经飞去澳洲的家伙如果还在身边,恐怕才是薛连朔愿意倾诉的对象。没有什么模糊暧昧的关系,既不远也不近,正好能达成一个安全的距离。在这个距离范围内,他才能说自己想说的。 两人聊着一些没有太大意义的话语,走着走着就回到了薛连朔居住的小区。梁稳看着他,眼神平静,“你最近跟陆培英还好吗?” 薛连朔的心就这么塌下去一小块,他想,梁稳这他妈是什么问法。“不好,非常不好,分了,一干二净。”他看着梁稳的眼神逐渐变得专注,急忙接上去,“所以我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也不想谈什么恋爱。一个人单着挺好的 。” 梁稳好笑地看着他,“你以为我要立刻就趁虚而入?你也太自信了吧。” 薛连朔被他点破心事,有点尴尬,脸皮发烫,“反、反正,我跟他分了,就这样。” “所以你最近不来上课,心情很差都是因为分手?” “不是,”薛连朔立刻否认,“我看起来心情很差吗?没有吧,哈哈,我心情挺好的,真的,哪儿有那么多心事啊,你说是吧?分了手一身轻松着呢。” 梁稳被他那副心急火燎的样子逗笑了,“你有病呢吧,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不如我们出去搓一顿,庆祝你恢复单身?” 薛连朔笑笑,“好啊,你自己挑个时候吧,我都有空。” “对了,听说你养了一只猫?” “呃,对啊,你想上去看看吗?” “不会是之前你在楼下喂的那只吧?” “嘿,猜对了,”薛连朔拍拍他的肩膀,“还真就是那只。” 梁稳搭住他的肩膀,像普通的朋友间那样勾肩搭背地走着。小区里的孩子穿着轮滑鞋从他们身边咻地一下飞过,他突然想起薛连朔好久以前也很喜欢玩这个,还参加过学校的轮滑社,在大冬天里也要出去转悠,然后带着冻得通红的面颊回来。他问:“你现在还玩轮滑吗?” 薛连朔皱皱鼻子,“早就不玩啦,鞋子都积灰了。” “嗯,你没事儿下来溜两圈儿不挺好的吗?” “跟谁溜?你不要告诉我跟这帮小屁孩儿溜啊,我可要脸着呢。”薛连朔嘻嘻笑。 两人上了楼,梁稳在他屋里玩了一会儿猫,又和他看了一部无聊的电影,薛连朔叫了外卖,两人对着电脑屏幕稀里糊涂地吃着。薛连朔好像回到了住集体宿舍的那段日子,觉得颇为怀念。 电影是部冗长幽静的欧洲文艺片,梁稳看得很认真,然而薛连朔却兴趣缺缺。他盘着腿坐在床上,看着看着就犯困,然后把脑袋耷拉下来,梁稳坐他旁边,看他这幅样子,就把他脑袋抬了抬,往自己往肩膀上搁了,教他能睡个安稳。笔记本电脑排气扇转动的呼呼声,完全听不明白的希腊语,还有梁稳沉静绵长的呼吸,胶着在一起,成为一道半透明的帏帐,把薛连朔裹进去,人就越发地困倦舒适了。他似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梁稳朝他看去,就看见他闭合在一起的双眼,长睫毛下盖着深深的青紫色,随着呼吸,就像伏在面上的两团乌云。 梁稳转过头去,接着看那电影。 而薛连朔在半醒半睡间,模模糊糊地梦见一个黑色的剪影,他似乎正在低着头抽烟,看起来又寂寞又严酷,就像每一个难熬的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71 寒冬。这剪影边缘锋利,像刀片一样切进心脏,不仅痛,而且深。他就再能也没取下来过。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梁稳要走了。他蹲下来和猫咪道别,握了握它的前爪,又摸了摸它的头,然后和薛连朔一同下楼。 站在防盗门前,薛连朔还有些许困倦,他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然后说:“嗯,我不送你了,还记得怎么走回去吧?” 梁稳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薛连朔拍拍他的肩膀,准备转身上楼,却在那一个瞬间被拉住了手臂,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推向了一旁的墙壁。 “你要干嘛?”薛连朔伸手推他,却被抓得死紧,他疑心这梁稳在以前看起来力气也没这么大啊,怎么现在像吃了药似的,竟是半分挪不得了。 “亲一个再走。”他的眼神看起来格外地专注和认真。 薛连朔瞪大了眼睛,“这样不好吧,我……”他的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堵上了。 这也不是他和梁稳的第一次接吻。他想起有一次梁稳也吻过他,那次他俩也许都有些醉了,那个吻又轻又薄,像一片树叶一样,风一吹就走。然而现在梁稳吻他的时候却很重,还要把软软的舌头也探进来,一派的湿漉漉与暖烘烘,非常有分量。薛连朔有点被他惊着了,然而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把他使劲儿推开,然后有点恼火于他这种行为,正要发作之时,就听见从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你们亲够了没?” 在那一刻,他的心脏仿佛被人用力捏碎,不会跳动了。 第49章 几天不见,陆培英看起来非常地狼狈。薛连朔借着微弱的路灯,可以看见他脸上似乎有些新鲜的伤口,他的眼神看起来就像被人夺了肉食的一匹小狼。薛连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就看见他几个箭步冲上来,揪住了梁稳的衣领,拳头高高地举起,在要落下的那一刻,薛连朔伸手死命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你他妈要干嘛!放开他!” 如果光线再明亮一些,薛连朔就能更清晰地瞧见对方眼底通红的血丝还有那发着颤抖的嘴唇。这一切都教人害怕。薛连朔听见陆培英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之间迸发出来,是向着梁稳而去的:“我就知道你成天惦记着他,我就知道!你他妈敢亲我的人?!” 梁稳的声音则是冷静得多,“你跟他都分手了,有何不可?” 陆培英的声音高亢起来,他骂了一句粗口,拳头又要落下,然而薛连朔紧抓着他的手腕,冷冷地看着他,说了一句:“他说得没错,我跟你本来就没关系了,你他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打人?” 在某一瞬间,薛连朔觉得对方好像突然变得很绝望,一切有神的坚定的喜悦都从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流散出去了。陆培英松开了拽住梁稳领口的手,他朝薛连朔说道:“我跟你没有关系?” “对,没有关系了。”薛连朔说完,冲梁稳说了一句:“你先走吧,真的,这事我自己来处理。” 梁稳静静地看着他,欲言又止。薛连朔朝他吼了一句:“快走!还留在这儿等着干架啊?”于是他就看见梁稳冲他们冷冷地笑了一下,攥紧拳头,愤而转身走人。 “你就这么怕我打他?”陆培英抓着薛连朔的手臂,把他往楼梯间推,“你这么护着他,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薛连朔拿手肘抵在他的胸膛上,“滚,我他妈就是看不惯你打人!对他有没有意思关你屁事!” “当然关我的事!”陆培英压住他,声音急促而又迫切,“你是我的人!” 薛连朔被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他的胸膛里仿佛有血在沸腾,“我跟你已经分手了……没有什么瓜葛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陆培英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同意这件事了?” “用不着你同意,”薛连朔甚至不想看他,“我他妈又不是跟你领证了,分个手都要婆婆妈妈?听好了,陆培英,我,薛连朔,单方面甩了你,听懂了没?” 他伸手,要去按电梯的按键,却被身后的手臂捞进了一个怀里,那双手臂犹如一对钳子,把他箍得死紧,动弹不得。陆培英的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哭的味道,“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不能分。” “陆培英……”薛连朔心里一阵剧烈的疼痛,“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这是责任的问题,你懂吗?” “我不懂,不想懂,反正我绝对不会放你走。” 薛连朔叹了口气,他能察觉到肩膀上一阵濡湿。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陆培英哭,此前,他没有想过他这样的人也会哭,他原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他的眼泪。 “你真的比我想象中的幼稚很多,我原本还以为你这人很成熟来着,真是太好笑了。”薛连朔的语气很轻,“你现在突然醒悟过来我对你很重要,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晚?”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那样地反复无常,我不该玩心那么重,”陆培英有些急切地说着,“真的……你都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你电话也不接,人也不在,我……” 薛连朔冷静地打断他,“很多恶心的事情,我不想再去回想了,就此打住吧,后面的事情我自己来协商处理。我们就此别过,两不相欠,行吗?” 陆培英松开了紧紧抱着他的手,他看着薛连朔转过身来,用那略带刻薄的疏离眼神看着他,他从未在薛连朔眼中看到过这样的一种情绪,真教人难以忍受。“你就不想问问,我身上这些伤哪儿来的吗?就不想问问那视频怎么样了吗?犯得着把我推这么远吗你?”陆培英的语气也冷下来,逐渐地呈现出一种尖锐的气势,“还是说你打算就一直这么懦弱下去,被人那样欺负了也不敢反击?” “我都说了,这不关你的事,”薛连朔咬牙切齿地,“你自己都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呢,你管我干嘛?这他妈还不都是你害的!” 陆培英听见他的最后一句,面色顿时就灰暗下去。他伸出手来,想拉住薛连朔,却被躲开了。“对不起……”他说。 薛连朔静静地看着他,笑了一下。“陆培英,我最近才明白一个道理,被毁掉的东西,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恢复如初。然而这个道理你什么时候才能懂呢?” “我不要什么恢复如初,”陆培英攥紧了拳头,“我只要东西在我手里就行了,就算是碎的我也要。你说我不懂你,但是你也没有懂过我,也没有相信过我说的话,不是吗?你宁愿相信别人!”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72 薛连朔嗤笑了一声,“你他妈从一开始就骗我,还指望我信你?算我傻逼,行了没?你那一帮狐朋狗友看热闹看得够开心吧?”他的声音有点嘶哑,“陆培英,说真的,以后别这样了,这种耍人的游戏不好玩,真的会毁掉一个人的。我傻逼,我懦弱,这些我都认,以后再也不会招惹你这种人了,算我的错……” “对,”陆培英眼眶通红,“一开始的确是那帮混球怂恿我去撩你,他们都看出来你对我有意思,觉得很好玩,那个时候我也已经知道你是同性恋,我故意去撩你给他们看笑话的确是我不对,可是我他妈怎么会料到我就真的就栽在你手上!只是耍着好玩的话,我怎么会跟你走到这种地步?” 薛连朔抱着手臂,看着他笑,“什么地步?是你去亲亲抱抱人家顺便把人肚子搞大,还是说我被人强奸的视频随时可能被传得到处都是,你想说的是哪种地步?” 陆培英沉默下去,他的脸色铁青,如同戴了一张僵硬的面具。薛连朔好笑地看着他,“喂,说真的,那视频你看过了没?感觉如何?有没有硬?身材应该还可以吧?” “薛连朔,你可以因为这件事情一直恨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陆培英语气沉得快把空气坠破,“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这样作践自己,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想杀了宋明涛,但是他手里有视频,我也不愿意再也见不到你,如果不是这样,我……” “你这话真是有意思,”薛连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作践我自己?妈的,从头到尾作践我的都是你们!你以为我原本就这么不自爱啊,我他妈自从遇上你就跟中了蛊似的,陆培英,你是上天派来收我的吧?”他勉强地笑了一下,却感觉脸颊湿湿的,像有泪水在上面爬行,他拿手背擦了擦,“算了,就这样了,你以后不要理我的事,我作不作践自己都不要你管。” 陆培英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来想帮他擦眼泪,却被躲开了。男孩儿的脸庞带着几道湿滑明亮的泪痕,在冷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执拗倔强。他突然想起那个初秋的天,他也是这样,用这样濒临绝境的眼神盯着他,比起表白,更像是某种自杀式威胁。他那时觉得这人倔得可爱,然而当下这只让他感到万分钻心的疼。“别哭,你一哭我就受不了,我宁愿你冲我发火……” 薛连朔揉了揉眼睛,又退了几步,按了电梯的向上键,他迈进电梯门,冷冷地看着陆培英,“你不准跟进来,你要再这样纠缠不清,我们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 陆培英依他所言,没有再跟随。电梯的门像一张大嘴,把人都给吞了进去。在某个瞬间,他甚至有种感觉,那就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人了。 薛连朔觉得陆培英就是上天派来收他的,大约是他前世作孽太多,坑蒙拐骗总得有一个是被他前世所精心钻研的,要不然现在怎么就能成这副德行了。他一边这样自我解嘲,一边抱着枕头笑,然后梁稳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他摁掉,然后又响起,再摁掉,再响起,待得第三次的时候,他终于还是接了。 “喂,连朔吗?” 薛连朔胡乱地嗯了一声,不是很想说话。他现在心情很坏。 “你和他还好吧?” “哦,还好啊,”薛连朔冷冷淡淡的,“他应该走了。放心啦,他没打我。” “那就好。” “梁稳。” “嗯?” “你刚才是故意的吧,你看见他了。”他平静地陈述着。 “……” “以后不要再随便亲我,我不喜欢。” “……好。” “你要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啊?” “对不起,是我自己控制不住。” “嗯。” “我们还是朋友吧?” “那当然是了,”薛连朔干笑两声,“只要你把我当朋友,我就把你当朋友。”他把朋友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刻意地强调着某种疏离的关系。 “连朔……” “嗯?” “有没有可能,我们……” “我不知道。” 薛连朔是真不知道,他现在也的的确确好烦那种黏糊糊湿哒哒的关系,田间的蚂蚱恐怕都要比他清爽自在。 梁稳没有再说话,薛连朔很快速地说了声抱歉,然后把电话挂断。 到了大半夜,陈霄回来了。他和她点了一大堆的夜宵,麻辣小龙虾和烧烤玉米,整间屋子都被搞得烟火气四溢,猫咪上蹿下跳着要来吃,被薛连朔摁下去了。他一边暴饮暴食,一边想如果把自己吃成一个痴肥的胖子,大概陆培英就不会再来找自己了。他这样想着,就要发笑,也为自己在这样境况下还能发笑而感到自豪——妈的,他就是要这样作践自己,其他人爱谁谁,全都滚蛋吧!陈霄看着他莫名其妙地在傻笑,就拿烧烤的签子去敲他,“喂,你脑壳儿坏了?在那儿偷笑什么?” “陈霄。” “哈?” “不如咱俩在一起算了,还能领结婚证,生个小屁孩。” “你给老子滚远点,神经病……”陈霄朝天翻了个白眼,“想一出是一出,怎么着,不想搞同性恋啦?” 薛连朔趴在桌上,沉吟半晌,终于幽幽地冒出一句,“唉……沉迷色欲是要付出代价的啊,我是真后悔我自控能力太差。” “怎么?陆培英又来找你啦?” “嗯,就今晚,刚才。” “他没把你怎么着吧?” “没,他还能把我怎么着。” “哦,我老以为他会把你给杀了,他那样子,凶得要命,看着都犯憷。” 薛连朔心情又坏了,他不想再说话,只顾埋头吃。他倒不是真担心陆培英能把他给杀了卖了,他担心的只是陆培英这人从来凭本能行事,这就最让他感到忐忑不安。他突然回想起今晚看到陆培英身上那些新鲜的伤口,放在以前,他估计会不住地问为什么受的伤,疼还是不疼,但如今他什么也没问,权当做没看见。陆培英大概真的被他伤到了吧。他以为自己能为这点感到开心,但事实是他什么都吃不下了,最后的食物全部由陈霄替他解决。 第50章 第二天一起床,薛连朔总感觉晕乎乎的,他把那些事儿琢磨了一晚上,也没琢磨出个子丑寅卯来,倒让自己实实在在地失眠了。他带着两黑眼圈,幽灵似的飘到了学校。上课的时候梁稳坐在他前面两排的位置,他不住地回头看薛连朔,薛连朔前几次还能装作没看见,后面实在装不下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73 去了,只能抬头冲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梁稳也冲他笑笑,没了后续。 老师翻了翻名册,点薛连朔起来,问他对投影屏上某段文献的看法,他支吾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底下隐隐传来偷笑声,老师明显脸色不好看了,他挥挥手让薛连朔坐下,然后再点另一个同学起来。薛连朔简直烦死了,一到下课铃打响就抓起背包开溜,他才懒得理接下来还有两堂课,先跑了再说。 他在学校食堂吃了一顿,然后就到处乱逛。现在是正午时分,今天的天气很热,所以他也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棉t恤还有一条膝盖破洞的牛仔裤。浑身冒着微微热气,在报刊亭处翻阅最新的杂志还有报纸,薛连朔对着上面的某条新闻啧啧有声,“浙江某高校一女大学生回校途中毙命”,下面又有一行小字:“经多番调查后疑为三角恋情争端遭仇杀”,这位姓叶的小女生的命运看得薛连朔脊背直冒冷汗,现在这些学生都想些什么呢,动不动就犯些杀人强奸的事儿,罪过罪过,大概都是荷尔蒙分泌旺盛造成的罪过。 报刊亭老板见他看了半天也不买,就敲敲桌子:“同学,你要看就买一份回去呗。” 薛连朔噢了一声,然后从钱包里掏两枚硬币给他,把报纸一卷,拿着走人。 走到一半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见是个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才接。是一个女声,他一下子就辨认出来——是蒋苹萱。他的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喂,蒋学姐?有事吗?” 蒋苹萱的声音听起来很急促,像是跑完八百米后给他打的电话:“你,现在快点到湿地公园来……” “啊?” “湿地公园里的那个喷泉池,快点!” 在电话挂掉之前,薛连朔听见有个男声在吼她:“操!你给谁打电话呢?!”然后电话立刻就收线了。薛连朔也不是聋的傻的,他明白那人应该就是陆培英了。他们怎么回事?薛连朔心里立马就乱糟糟的了,这正午猛烈的太阳就像一桶岩浆浇筑到他头上,把他浇成了一根僵硬的人柱。但他没能僵太久,因为他很快就拔腿跑起来了。这热烈的空气被他劈开,在身后拧成了一道风。 上次来湿地公园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陈施勤从外地来找他玩,于是他就带着陈施勤逛遍了整座城市的大小景观,包括这个学校附近的湿地公园。也是在那次,他和陈施勤在一群嘎嘎乱叫的鸭子面前接吻,天高云阔,水面横波,他被亲得正投入的时候就被陆培英和蒋苹萱看见了。他感到万分惊惶,觉得陆培英要是知道了他是同性恋,会不会从此就不理他,觉得他很恶心。他还为此流了两滴不值钱的眼泪。反正从那天以后,很多东西就歪掉了,还有的东西被攥在手心捏成另外一个形状,算起来,湿地公园的记忆该是很不好的。 他跑到后来觉得喉咙里都是满满的血腥味,还有点想吐。各种场景在他面前晃得厉害,腿也软了,站都站不稳,他扶着膝盖大喘气。绕过前面这条鹅卵石小道就可以通往蒋苹萱说的那个喷泉池子,他直了腰板,然后拖着累得要死的身躯往那里走去。 今天不是周末,所以公园里还是很安静的,鸟儿鼓着嘴巴在树上鸣叫。薛连朔走过去的时候就听见那几声谈话和哭泣很刺耳,立刻就钻进他脑子里,他加快了脚步,然后就看见陆培英和蒋苹萱了。具体说来,如果不是因为另一个人躺着,他大概在第一眼的时候能看见三个人。 陆培英的表情在看见他的时候变得有些惊疑,他还要凶薛连朔:“你他妈过来干嘛?这没你的事儿!” 薛连朔根本不想理他,他走过去一看,从地上爬起来一个头上带血的人,再仔细一辨认,噢,是宋明涛。 他看见宋明涛表情也很狰狞,他冷冷地看着薛连朔,看得后者打了一个哆嗦。薛连朔是真的有些怕这人的眼神,他一看见宋明涛,就想起那天的事情,不由得他不谨慎。宋明涛似乎看出他在怕他,脸上就绽出一个笑容,很轻浮的:“那么紧张干什么,怕我又强奸你一次?” 薛连朔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这几天以来,他刻意让自己去回避那天晚上的不好的记忆,然而在宋明涛嘴里,他所受的侮辱与伤害都只是一个调侃时的说辞。宋明涛站了起来,朝他走去,然而下一秒就被陆培英揪住了后领,薛连朔就这么看着他被陆培英重新掀翻回地上,陆培英还骂了一句操你妈或是别的什么,总之是一连串脏话。薛连朔就这么看着他们,蒋苹萱也这么看着他们。薛连朔觉得这真他妈是一场闹剧。 蒋苹萱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荷叶边的娃娃裙,非常宽松,在她跪坐着的时候,裙边展开就像一朵真正的花。她细细的双臂撑在地面上,头颅低垂,发丝凌乱,像被雨打湿过一般。薛连朔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蒋苹萱抬头看他,薛连朔被她那格外冷酷的眼神吓了一跳。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蒋苹萱也有点奇怪了,所有人都很奇怪,只有他一个人好像还停留在原来的电波频道。这种感觉真不好受。蒋苹萱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然后朝那厮打着的两人走去,“别打了,”她叫道,“我说你们别打了!”声音愈发尖利起来。 那两人却不听她的话,薛连朔真怀疑他们是不是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听见宋明涛在大笑:“你打啊……你逞牛逼是吧……你就等着全部人都看见他被老子插到哭的样子,哈哈……”陆培英一言不发,他的拳头落在对方身上发出闷闷的响声,可能是哪块内脏受损了,也可能是哪根骨头开裂了,薛连朔以前就被他打架时候不要命的架势吓到过,他从小也打架,但那都是为了拉拢朋友闹着玩儿的,他最怕陆培英这种打起架来遇神杀神的。薛连朔不知道宋明涛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但也许他就只是为了纯粹的报复和激怒,只要能让陆培英不高兴,他就十足高兴。薛连朔叫了陆培英一声,对方没应,他又叫了一声,陆培英终于回过头来。薛连朔在他眼底看见了一些眼泪,他为此感到一种震撼。 “先停一下,别打了。”薛连朔说。 陆培英怪异地看着他,缓缓地站起来朝他走去,他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你都不会生气的吗?被侮辱、被践踏你都没有感觉?” 薛连朔只是伸出手去碰他脸上的伤口,一触即回。他说:“你别管,我来跟他说。” 宋明涛看着这个瘦高的男孩儿蹲在自己的面前,没有什么表情。他口气很沉稳:“说真的,你要怎么样才肯把视频删了?” 宋明涛哼了一声,语气很慢,“我爱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白日凶烈 作者:江无七 分卷阅读74 删不删,你管得着么?” 薛连朔咬了咬牙,“你就不怕我真的报警?” “你去啊,”宋明涛听得直发笑,“你以为我怕你这招?老实跟你说,就算你真的报警了,老子也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很快就出来。” 宋明涛看着他的脸色由通红变得铁青,他甚至能听到这个男孩儿牙关紧咬发出的咯吱声,他真是看得开心极了。他看向旁边跪坐着的蒋苹萱,女孩儿的身影令他心中一阵刺痛。他这时才知道为什么报复这件事情吃力不太好但却还是有那么多人要去践行。老实说,在那一天蒋苹萱哭着来找他,说她怀孕了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自己迈进了一条回不了头的路。那天下着雨,蒋苹萱满身是水地跌进他怀里,他恨她恨得要死,巴不得把她揉碎了,却依旧要尝试着质问她为什么。这个女孩儿半天回他一句: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爱他,可他不爱我。我能怎么办?宋明涛说他不爱你还能爱谁?蒋苹萱说他居然真的为了个男的甩了我。宋明涛说怎么可能呢。蒋苹萱说涛子你帮我件事儿好不好?宋明涛低头看她,看见泪水在她的面上横流成灾,他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抖:帮你什么?蒋苹萱说帮我报复他们。 蒋苹萱说对不起,我知道把你拖下水不对,可是我真的快疯了。 蒋苹萱说真的,你帮帮我吧。 薛连朔尝试着冷静地面对宋明涛,可他嘴里还在不停地挑衅:“哦对,你还记得吧,那天的另外两个人,他们手里也都有视频,所以你光来找我一个不大顶用,哈哈,你该去到处周旋,他们俩也很乐于把视频分享出去,知道吧?” 正午的太阳真的很烈,很凶,它以不容置疑的态势压迫着整个地面,端正而寂静,一切都是白亮白亮的,躯壳有种被灼烤的感觉。薛连朔被它烤得有点眩晕,周遭的景物都慢慢地波动起来,仿佛一种奇妙的舞蹈。他在那一刻听见自己心底的一个声音,他真想杀了这人一了百了,结束这场可笑的闹剧。他一点也不想站在这个舞台上继续演下去了。 他朝宋明涛挥起了拳头,他们厮打在一起,就像草原上两只打架的野兽。薛连朔脑子里都是木的,他只知道自己大约真的恨极了,从那日开始就住进他脑子里的回忆一点点被翻出来,每想一次就恨得更深一些。他好久没打过架了,拳头砸在对方身上,是一种熟悉的充实的感觉。好样的,他想,还给这操蛋的大学生活一记重击。同时地,宋明涛也在打他,拳头毫不留情地往他的柔软处捶,因为胃部遭到重击,他痛得厉害,呼吸都困难起来。宋明涛的脸在他面前放大,便是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女孩儿尖锐而高亢的尖叫:“不——要!陆——培——英!不——要——!” 在很久的以后,他回忆起今天,也不知道那柄锋利而雪亮的刀是从哪里掏出来的,他能记住的,只有那刀刃在正午烈日下闪出的冰冷光芒,还有握着它的那只手,骨节很大,青筋明显。他被拎了起来,扔到一边,代替他压在宋明涛身上的,是他一直爱着的那个人。 他爱着的这个人,很健硕、活泼、勇敢,如果他是宗教里的神祇,那么他的化身大概会是一只生猛嗜杀的豹子,或是一根熠熠生辉的金刚杵。可惜他是一个血肉之躯的凡人,一个有爱有恨的凡人,所以他永远也成不了一尊神祇,但却有可能成魔。太阳很猛,照得他的背影快要融化了。薛连朔跪在地上向他爬去,然后就听见当啷一声响——是刀坠在地上的声音。 陆培英转身向他走来,脸上手上都是血,红得吓人。 薛连朔低下头去,听见耳朵里嗡嗡的蜂鸣,还有女孩子的哭叫声。地砖上的花纹在他眼里旋转起来,反射着太阳光,亮得刺目。他感到一双湿热的手捧住自己的面颊,他抬起头。一个带着浓稠血腥味的吻落在他的嘴唇上,又软又甜,就像被太阳烤得过久而熟软绵烂的樱桃那样。陆培英在他耳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完了……我们完了。” 他眩晕至极,浑身战栗。就在这时,他听见头顶传来烈日转动的声音,那是一轮永恒转动着的烈日,自上而下笼罩着他,他没办法从它的光芒下逃走。 它将这样旋转着,永远也不会有落下的那一天。 -end- 分卷阅读7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