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军婚甜蜜蜜》 第001章 重生 许甜是被一阵刺鼻的化学品燃烧的气味给呛醒的。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她才费力的睁开眼。 火，到处都是火光。半面墙的窗帘都烧着了，狰狞的火苗肆意飞舞着，又迫不及待的蹿向周边，吞噬着一切可燃烧的东西。 怎么会着火？ 她望着窗帘上那越窜越高的火舌，仓皇的张目四下寻找。可是被火光照的透亮的屋子里，哪有半个人影？ 今天可是他们的结婚二十周年的纪念日。这里是云城鼎鼎有名的云鼎酒店顶层套房。 二十年，这是他们一起亲手缔造的王国。携手走过二十年后，早已经没了往日激情的他突然玩了一把浪漫，在这里举办了一场烛光晚宴。 从法国空运过来的鲜玫瑰花瓣铺了一地，头顶的水晶灯熠熠生辉，长桌对面的他，西装革履，银边眼镜遮住了眼角的皱纹，墨色的短发在灯光下散发着健康活力的光泽，对她微微的笑着。 他看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岁那个温柔的样子。 “小甜。对不起。” 举杯时，他说了这样一句。她很疑惑，不知道这种唯美浪漫的时候，他说这些干什么。 现在她明白了。 可是她还不想死，也不能死。 许甜立即掀开了被子，翻身下床，双脚刚一落地，一阵诡异的酸软感觉从脚心蹿了起来。 双膝一软，她就跪在了地上，最后瘫软在床边。 昏眩感越来越浓，想爬起来，手脚都用不上力，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火光却越来越亮。 让人难以呼吸的燃烧气息中，她的身子忽而又轻盈起来。皮肤上的灼烧感淡了，呼吸也仿佛轻松起来，身体竟然不停的上升，上升，浮在那一片火海之上。 “小甜。” 门突然被踹开，一个男人冲了进来，那抹浅灰色的修长身影毫不犹豫的没入了火海中。 一直跑到床边，他抱住了瘫软在地上的她。 “小甜。小甜……” 凄厉悲伤的嗓音在火苗中回荡。许甜急了，在半空看着那跪在地上的男人，想提醒他快走，可她张大嘴巴喊了，周围却依旧只有男人那撕心裂肺的声音。 热浪蒸腾，她被这热浪推着一直上升，最终竟穿越了房顶。 她死了吗？她是死了吧！ 许甜望着地上那个自己和那个抱着自己的男人，潸然泪下。 长卿，你说对了，我后悔了。 此生，注定辜负了你。 …… “小甜。” 被一个哀戚的声音唤醒时，许甜的脑子还昏沉的厉害，恍恍惚惚的想要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小甜，你怎么这么傻？都是我不好，我喝多了，混账。可是，你也不能寻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 一旁，男人已经哭了。抓着她的手低低的哀鸣。眼泪滴在她的手背上，热热的，湿哒哒的。 寻死？她哪是寻死，分明是…… 不对，这声音是…… 许甜一惊，费了好大力她才勉强抬起千斤重的眼皮，朦朦胧胧的视线刚刚看见床边那个白色的人影，另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刺进了她耳中。 “好你个江凌，我打个水的功夫你就找来了。你也是个高中生，是个人民教师，怎么就那么不害臊呢？我们小甜都已经嫁人了，你还来纠缠不休，你这是要祸害我们全家啊。我跟你拼了我……” 一个女人，短头发，穿着深灰色款式很老旧的褂子，冲进来就嚷嚷。 她移动的速度太快，许甜那混沌的视线都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她已经起着两个拳头过来砸刚才坐在床边的男人了。 许甜也没看清男人的脸，恍惚中只看见他穿着白衬衫，黑裤子，慌忙起身躲开。 女人战斗力爆表，几拳抡下去，那男人就处于下风了。 “阿姨，我跟小甜是真心相爱，你们已经快把她逼死了，怎么还这么执迷不悟？” 江凌？果然是他。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会遇见江凌？他活的那么滋润。怎么舍得死？ 许甜越来越迷糊。视线却终于清楚了。 两个人看上去穿着都有点土气，女人五十多岁，脸上灰暗粗糙，一双眼睛燃着怒火，龇牙瞪目，抡着拳头就一顿猛攻。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妈田成凤。 妈？许甜又是一惊。 眼前，两人打的正欢，相比之下，男人反倒斯文些，175左右的个头，清瘦，女人的拳头照他身上招呼，他也没还手，只是在躲。 白墙，水泥地，头顶吊着白炽灯，简单的铁床，床头的白漆已经有些斑驳，三格对开玻璃窗边框漆的是刺眼的红色，床头柜上还摆着一只大红底印着牡丹花加一个硕大囍字的铁皮水瓶。 水瓶旁边还放了一本纸质日历，纸张发黄，最新那页页边角上还有一块油渍。 页面上，粗黑体印着。 1980年，6月10日。 1980年？ 许甜瞪大了眼睛，猛的翻身坐起来，死瞪着日历。 “你这个不要脸的，你给我滚。再让我看见你，不用老顾家动手，我先扒了你的皮……” 田成凤像受了重大的刺激一样，拳打脚踢尤不过瘾，竟抱起了床头柜上那个水瓶对着江凌就砸了过去。 “砰”水瓶落地爆炸，许甜的脑袋也狠狠一抽，眼前一黑，她往后一倒，又昏过去了。 再醒来，已经是一天后了。 许甜花了24小时才终于接受她又活了的事实。她还是她，不过已经回到了二十年前。她刚刚被捉奸的时候。 偷人。她是带着这顶帽子进医院的。 她是个已婚妇女，丈夫顾长卿是个现役军人。常年不在家。那天晚上厂里活多，她加了会班，准备走的时都八点多了，厂办的人突然来喊她，说有她电话。 她去接了，是个男人打来的，说是江凌的室友，江凌喝多了闹自杀，让她去看看。 她跟江凌本来是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可惜，江凌家条件一般，大学也没考上，去了街道办的小学，每月领着32块钱工资，家里还有个常年卧病在床的妈。田成凤是死活都不同意她跟江凌在一起，最终发展到拿着农药就往嘴里灌，逼她分手。 那瓶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反正，她那时候被吓住了，美好的爱情就这样被掐断了。 可是，得不到的永远是最惦记的。嫁到顾家两年，她也没忘了江凌。这一听说他要自杀，哪还能不去？ 从厂里一路飞奔去了建设路小学，推开门就见江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还吓了一跳，以为他已经不行了。 扑过去，却见江凌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她。就在那团扑鼻的酒气里，他突然把她抱住了。 她都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婆婆杨卫红跟她大姑子顾长妍就冲了进来。 杨卫红当场气昏过去了，顾长妍拽起她就甩了她一记耳光。大骂她不要脸。第二天，这件事就在她住的那条街，和她工作的服装厂里传开了。 传她跟江凌一丝不挂在床上滚，被杨卫红抓了现行。又说他俩这可不是第一次了。顾家这绿帽子起码结结实实的戴了两年了。 她不过才22岁，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惊涛骇浪，被打蒙了，委屈又害怕，就想起了两年前她妈逼她分手时那一出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跃就纵进了护城河里。 她也是命大，又被人救了没死成。前世，经过这次之后，她大彻大悟了，决定抛开一起追寻本心了。 所以，她一出院就跟江凌跑了。抛开了婆家，抛开了娘家，她选择了江凌。全不顾许家和顾家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一门心思的只认准江凌。 清醒后的这二十四个小时里，许甜时时刻刻都在想。如果她前生当时没有那么决绝。后来又会怎样？ 她与顾长卿…… “小甜。” 许甜的思维被外面一个喊声给打断了。 第002章 偷汉子，还有脸笑 进来的是她大姐。刚刚去交出院费回来的许盼。 许家有三朵金花，许甜是老三。 许盼比许甜大五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穿着件白底波点的确良衬衫，下摆塞进了深蓝色长裤里，165的身高，130以上的体重，让她看起来比许甜大两号。 “墨迹什么呢，还不利索点。我说的那些话你都记着没有。” 许盼用胳膊肘拐了一下走了神的许甜。今天，她来接许甜出院。许甜把印着厂名的白色搪瓷缸放进了塑料袋里，冲许盼干巴巴的笑了笑。 “大姐。我好歹也算死里逃生。你就别念叨我了。” “我不念叨你，我怕你还犯傻劲。咱妈可是跪下来求了老顾家，才让人家没把你扫地出门的。小甜，你知道顾家是什么人家，万一他们拿这事较了真，别说江凌肯定要进去蹲几年了，就是咱们家，就是你，这一辈子也毁了。” 许盼苦口婆心，许甜僵了一下，攥着塑料袋的手紧了紧。看了看许盼，点点头。 “我知道了。大姐，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脸色微白，没什么色泽的唇角微微扬着，沉静自若的模样好像不惧任何风雨。 看着许甜，许盼心却揪了一下。 “小甜。你有什么心事就跟姐说。千万别憋在心里。姐知道，妈为了给爱国安排工作逼你嫁到顾家去，你一直恨着妈，不过这事已经过去了。咱做女儿的也不能对父母埋怨一辈子。你就别想了，真过不去，就跟姐说说。姐开导你。” “回到顾家嘴放甜些，手脚放麻利点，多服侍服侍你婆婆……” 从医院出来，许甜坐上了许盼那辆到处掉漆的黑色永久自行车时，许盼还在叮嘱。 “还有。顾长卿要回来了。你小心着点，要打要骂的，你随他，千万别顶着他。听到没有？” 顾长卿要回来了？ 前世，到这个时候许甜对顾长卿其实都没什么印象。虽然是丈夫，她拢共也就见了他一次。 她会突然被逼着嫁到顾家，都是拜她那个弟弟许爱国所赐。 许爱国从小被父母宠坏了，书不念书，见天的打架闹事把学校闹的不得安宁，初中才上了一年就被劝退了。退了学，游手好闲的在街上混了两年，爹妈本想着他稍微大点，过十八了，就舍下两张老脸无论如何也要给他在厂里谋个事。 哪知道，厂子还没进，他就因为把一个路边卖香烟的小贩打断了腿，被关进去了。 那一年，田成凤和许大明夜里不知道被噩梦惊醒过几回。后来，劳教一年放出来了，田成凤就削尖了脑袋想把这儿子往单位里塞，让他有个正经事干，也约束一下。。可这许爱国混混名声在外，谁要他？ 就这样又来来回回的折腾了两年。田成凤得到了一个良机。她在街上开了个小裁缝铺，也不知道是谁介绍的，杨卫红来找她做件褂子，杨卫红眼光挑，中间改了几次，这改来改去的两人就聊上了。 田成凤吐槽自家儿子难管理，杨卫红也吐槽自家儿子女儿都年过30了还没成家，操碎心。 杨卫红的女儿，田成凤不感兴趣。可这儿子……问过杨卫红儿子的情况后，田成凤心里就活络了。 再后来，许甜嫁进了顾家，许爱国在顾家的帮助下进了云城小青年最向往的第一重型机械厂。 两家都皆大欢喜了。没人去关心许甜心里怎么想的。 毕竟，儿子的事一解决，她这个多出来的丫头，娶进来的媳妇怎么想，那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跟顾长卿结婚的时候，因为两家母亲的私下交易，两人连相亲都省了，只在婚礼当天见过一下。 那时候，她心如槁灰，连细看这男人长什么样的兴趣都没有。依稀也只记得他很高，很高，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一身深绿军装伟岸挺拔，五官生的极好，那神情却又跟天山顶上的雪一样，孤傲冷清。 第一眼对上的时候，她记得清楚，他眼里半点波动都没有。 那时候她脑子里就四个字：相看两厌。 那天领完证，办过简单的婚礼，顾长卿只在家里住了一晚就走了。那一晚，他刚好喝醉了，他两也就保持了纯洁的友谊关系。 就这样过了两年，顾长卿因为在忙一项国防机密任务，没回来过。倒是顾家人，中间去探过两次亲，杨卫红那时候是要她去的，明里暗里的要她抓住时机怀个孩子回来。 可惜，她完全不想跟顾长卿生什么孩子，就借口厂里任务紧，推辞了。 一晃就是两年。这次如果不是她跟江凌这档子事，估计那个连正眼都懒得看她的男人还是不会回来的。 顾家住在西街上的一所两进四合院，属于红二代。顾长卿的父亲顾松柏年轻的时候在军中出生入死，功勋卓著，建国后，分来云城军区居于高位。 他们原本一直住在军区大院里。前几年，顾松柏病逝后，杨卫红总说老屋子睹物思人，她受不了，所以他们就买了这么个小院子，自己住一边，其他的租给别人图个热闹。 一进大门，东边厢房那就泼了一盆水到门口的花坛上，哗啦一声，溅起的水滴到了许甜的脚背上。 那是住东边的蔡婶子，她在街头早市有个卖卤蛋和千张油条的摊位，这个时候早市结束，她就回来洗洗刷刷了。 “蔡婶，忙着呢？” 许甜没在意，微笑的打了个招呼，蔡婶望着一脸热络的许甜，伸出去那只红色水盆都忘了收回来。 老顾家这媳妇，居然也会主动跟人打招呼了？ 蔡婶望望天。太阳是打东边出来的没错。那今天真是奇了。 不过很快，她望着许甜的背影嘴又撇了撇。 偷汉子，还有脸笑，真不要脸。 许盼走过去了，没瞧见蔡婶这讽刺，只见她那吃惊的表情，眉眼笑开了花，低头对许甜说： “经了这一事，你果然懂事了些。就该这样。对人热情些，你那婆婆也不至于总跟妈抱怨你脾气坏，整天一副死人脸。跟谁都欠你钱似的。” 许甜并不是天生脾气坏的人，只不过这两年心里都有气，只要进了这个门，她就不吭声，杨卫红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逆来顺受，但就是几天都听不到一个字。 刚一开始，她这种消极抵抗的方式样差点没把杨卫红和顾长妍给逼疯。那顾长妍就没事找事的针对了她好几次，可她依旧是棉花一样，随便怎么捏都行，就是不吭气。 后来，杨卫红和顾长妍也累了，也懒得管她了，婆媳，姑嫂三人同住屋檐下也跟陌生人似的，就差没分灶台吃饭了。 许盼喜滋滋的说，往前一看正屋大门紧锁，又道：“你婆婆不在家。” 杨卫红已经退休了，没什么大事的话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家里。许甜掏了钥匙开门：“可能去学校了吧。” “哦对，也该放学了。” 许盼答应了一声，提着许甜住院的东西就跟着许甜进来了。主屋有两间，原本许甜不住这里，住在西厢房那个单间，那是她跟顾长卿的婚房。 但是顾长卿常年不在家，顾长妍又说，她晚上容易醒，要绝对安静，跟杨卫红住一屋，一点风吹草动她都睡不好，所以没多久顾长妍就挪西屋来了，许甜就挤在正屋里那个小隔间里了。 许甜爱干净，这间二十来平的隔间被她收拾的一尘不染，进门靠左侧摆了一张床，床头靠窗横放着一张简单的书桌，书桌旁有个木质置物架，上面放了几本书，几个盆栽，白底蓝点的窗帘还是她半夜离家去跳河时的样子，拉的紧紧的，房中光线有点暗淡。 许盼一进来目光就盯在书桌上那台录音机上，走过去不无艳羡的摸了摸说道： “你总对妈安排的婚事不满意。你说你这有什么不满意的。这好日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那个年代，能用的起电器的都是有钱人家。 许甜拽开了窗帘，坐在床边，把从医院拎回来的袋子放在了床上整理，看了许盼一眼，笑笑没说什么。 袋子里有两天没用上的赶紧毛巾，她拿了出来，搁在床上。手刚准备缩回来的时候，指尖突然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软软的，凉凉的。 触感仿佛是个活物。 许甜扭头一看，魂都快飞了：“啊……” 第003章 后妈难当 她大叫一声，腾的站了起来，手带下了大塑料袋，衣服，水杯，撒一地。 “怎么了？” 许盼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紧张的看向许甜。 许甜弹出去好几步才脸色发白的指着床上。 顺着她的指尖，许盼看见那浅蓝色的床单上竟然爬着一条毛毛虫。 黄不拉几的，很粗一条，看了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哪来的这？” 许盼皱着眉看了看完好的纱窗疑惑的很。 这东西太恶心，她也不敢乱碰。正盯着瞅，许甜的手指突然指向了枕头：“那也有。” 可不是吗？一个虫脑袋正费力的从枕头下钻出来。 许甜呼吸都像被谁掐住了似的，脸憋的惨白，盯了一秒，她突然大跨一步上前捏住枕头一角，猛然掀开了。 “妈呀……” 许盼捂了嘴叫了起来。 那枕头下，蠕动着四五条同款的毛毛虫。那叫一个瘆人。 “小甜，这……” 两人白着脸对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了谱。 刚到这里，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迈进了主屋，许甜深吸了一口气，疾步走了出来，许盼跟在她身后，两人出来就看见堂屋中央的四方桌边，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拿了凉水壶对着嘴倒。 “磊磊。” 许甜压制着想直接扇这孩子两巴掌的欲望，用尽量温和的声音喊他。 那孩子一听她喊，扭了头，放下水壶，随手擦了一把嘴：“阿姨，你回来啦？” 这孩子被养的好，白白胖胖的，西瓜盖头，人也机灵，一双圆眼滴溜溜的转蓝白校服，打着红领巾，看见许甜那样子礼貌的很。 许盼满脑门都是那一床的毛毛虫，没等许甜再开口就急着问道。 “磊磊，你阿姨床上那毛毛虫是你弄的吧？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那个多吓人？” “我没有啊？不是我。” 小西瓜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否认的极其干脆。 这时候，门外传来蔡婶的声音：“杨大姐，买菜呢？你家小许回来啦，我刚看见了。” 杨卫红回来了。 许甜刚把脸转向门口，耳边就响起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嚎。 “哇……” 许甜和许盼都是一脸懵，低头看看，那个小西瓜头已经坐地上了，就在许甜脚边，抬手揉着眼睛哭： “我说我没有，你非要冤枉我，还踢我……哇哇……” 小西瓜头哭的可起劲，许甜咬咬牙，望着他。 前世，这小西瓜脑袋后来去做了演员，也还小红过一段，果然这演技是从小磨炼的。 “哎，你这孩子，你……别坐地，地上多凉，快起来。” 许盼眼角的余光扫到杨卫红到门口了，慌忙拽住了小西瓜头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可这孩子一个劲的往下顿，就是不起来。 “磊磊啊，这是怎么了？” 杨卫红一脸心肝肉儿的表情奔进来，菜篮往地上一放就慌忙去抱孩子，同时还狠狠的剜了许甜一眼。 许盼拽不起孩子，讪讪收回手，暗暗扯了扯许甜的衣摆，拼命的给她使眼色让许甜去解释，许甜却没动。 杨卫红拉起孩子，拍了拍他屁股上的灰，弯着腰慈爱又心疼的问他： “摔疼了没有啊？告诉奶奶怎么回事？” “她……” 小白手一下子指过来，对着许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 “非说什么毛毛虫是我放的。我说我没有，她说我不老实，还踢我。” “阿姨……”许盼听到这里就忍不住的开了口，赔着笑脸：“小甜没有。是我问的。可能是我态度不好，把磊磊这孩子吓住了。对不起啊，磊磊……阿姨给你赔不是。” 许盼走过去摸了摸那小西瓜头。他却不领情，哼了一声把脑袋扭开了，揪着杨卫红的衣服一个劲嚷嚷。 “就是她，就是她踢我，奶奶。” 杨卫红看看孩子，没理会一旁尴尬的许盼，那两道被风霜淬炼的极其犀利的目光猛的射向许甜。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他还是孩子，凡事让着点。不就是条虫吗？嚷什么？你妈那天跪下来求我，我没说什么，但是这件事还没完。实在不行就让长卿打个报告上去，该怎么办怎么办。让组织上处理。” 破坏军婚，那是要坐牢的。 许盼慌了：“阿姨，您别生气，是我们的不对，我们也就是说话声音大了点。怪我，都怪我，小甜可真是一句话都没说呢。您消消气，消消气，我们在家已经狠狠教育过小甜了，以后啊，她会踏踏实实的过日子的。上次的事也是误会，她跟那个江凌，什么都没有。小甜呢也跟我们都解释过了，她就是不该太热心却关心一下同学。” 许盼摆着手，不停的赔小心，可杨卫红那脸色半点不见好，搂着已经没了眼泪的顾磊，安抚的摸他的头，也没吭声，好像这种丑事她说都说不出口似的。 顾磊望着许甜，还挂着泪珠的睫毛眨了眨，眼里已经都是得意。 就这样的熊孩子，依她后来磨炼出的性子，许甜恨不能把他连带着他那个护犊子的奶奶一起教训。 但是，现在，她不会。 这可是顾家的活祖宗，她想在顾家活下去，还得靠他手下留情。 谁让，她是个当后妈的呢。这可是顾长卿的心肝宝贝儿子。 压住火气，她尽可能调整出了一个微笑了，对着顾磊弯了腰，配合了他的高度，说了话。 “磊磊。阿姨刚才一句话都没说对吧？你摔地上呢也跟我确实没关系……” 一听到这里，顾磊小脖子都梗起来了，张嘴就想嚷嚷，还没等他发出声音，许甜抬手摆了摆，制止他，紧跟着又道 “那些毛毛虫呢，你说不是你。好吧，阿姨相信。不过，它们现在爬的阿姨床上都是，阿姨也没办法睡觉啊。我看你平时胆子也挺大的，不如你跟阿姨一起把它们捉了吧。其实，阿姨很喜欢这些小动物，干脆我们弄个瓶子抓起来养着，你觉得怎么样？” 养毛毛虫？ 许盼想到那些黄不拉几的东西，打了个激灵。再看顾磊，孩子也呆了，两个黑豆般的眼睛盯着许甜，转都不转。 第004章 隔世再相见 许盼这心里也纳闷了。自家这妹子小时候就最见不得这些，爱干净，胆又小，今天是抽风了吗 “来，一起去，看谁抓的快。” 许甜伸手拉住了顾磊的手。小西瓜脑袋因为太惊讶这后妈的态度，连抗拒都忘了，直接被她拉着朝西边隔间走去了。 “哎，你别拉他。小孩子怎么能碰那东西，拉一下，身上要起包的。” 杨卫红也觉得今天这闷葫芦儿媳妇有点不一样，话多了，表情都丰富了，还会主动拉继子的手了。 震惊中回神，她赶忙追了过去。这边，许甜已经把顾磊扯进了房间里。 “用这个装。” 她拿起桌上一个不大不小的玻璃花瓶，把里面那两束早已经枯萎先前从厂里花坛摘的木槿花拿了出来，空出了瓶子。 “我先来？” 许甜拿着瓶子微笑的看向顾磊，一旁，杨卫红看着那几条还在床上蠕动的毛毛虫，也深深的皱起了眉，见顾磊呆着，伸手不轻不重的戳了一下他的脑袋。 真相，她不用问都清楚。 许甜看了杨卫红一眼，没说什么，直接走过去，盯着已经爬到床沿那只，咬紧了牙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捏着瓶子，猛地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快速丢进了瓶子里。 一口气松了，指尖都觉得火辣辣的，背对着身后的人缓了缓，她才转身，把瓶子往顾磊眼前送了送。 “看。还挺可爱吧？” 顾磊看着被玻璃放大的虫子，微张着嘴，瞪大了眼睛。 “算了……”许甜收回瓶子：“奶奶说的对，小孩子别碰。免得身上起包，我自己来就行了。” 说完，她就转身，跪到了床单上，伸着手，三下五除二的把那几只也擒获放瓶子里了，最后还翻了翻被子，床单下面，确定没了，才从床上下来。 “你要不要养着？” 许甜双手抱着花瓶递给顾磊。 顾磊瞟了那些毛毛虫一眼，嫌弃的撇撇嘴，没接。 杨卫红刚好站在顾磊身边，看着瓶子里爬的东西就直哆嗦，抱着顾磊的肩膀就直往后撤。 “养什么养？胡闹。快扔了。” “妈。”许甜一声喊把杨卫红都喊愣了。进门两年，这儿媳妇什么时候这样和言悦色又礼貌有加的喊过她？ 杨卫红心里敲响了警钟，脸拉的老长，也不顾许甜是刚从医院回来，就吩咐道： “既然回来了，就把家里好好打扫一下，尤其是这些东西，都清理干净。” 她退休前是军区旗下兵工厂的会计，跟数字打交道多的人，那脾气就跟那些报表一样，一板一眼，没什么温度。 除了对她孙子顾磊。 “磊磊。你饿了吧？跟奶奶做饭去。你爸说今天回来。” 杨卫红搂着顾磊的肩膀说。许甜听到顾长卿的名字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今天就到家。 “爸今天回来？” 顾磊高兴的不行，蹦起来欢呼雀跃，已经把毛毛虫的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杨卫红低着头跟他嘀咕，祖孙俩就出去了。 “你还抱着它干嘛？赶紧扔了？你也真行，胆怎么这么大了。” 许盼皱眉催着，许甜看了一眼瓶子里的毛毛虫，打了个冷噤。 “姐，你等我下，我扔外面去。” 她哪是胆大？天知道她刚才捏这些恶心的东西时五脏六腑都快翻腾出来了。 但是，今天不这么干的话，那个小魔头下次还会把毛毛虫藏在她床上，她衣服上，她鞋里，总之，不整死她他不会罢休。 只有这么干了，他才知道毛毛虫吓不到她。下次就不干了。 “我跟你一起。你婆婆开始做饭了，你男人也要回来了，我该走了。小甜啊，听姐的话，这次可别再作了。刚才你婆婆那话你听见了，真要是让顾家去告你，你要坐牢的。听见没？好好哄着点，那顾长卿想娶个老婆也不容易，别他们逼急了，他们不会对你怎样的。知道了吧？” 许盼说道。 顾长卿有顾磊这么个专门针对后妈的熊儿子，又常年驻外，年轻姑娘没几个愿意跟他进门就当后妈的。所以才拖来拖去拖到了30高龄。 这也就是为什么杨卫红能看上许甜这个出身一般，自身条件也一般的女孩的原因。因为她年轻，没生养过，没负担，也愿意嫁过来。 许盼孜孜不倦的劝说。许甜捏着瓶子，快步往外走。 “知道啦。姐你放心吧。” “我放什么心啊。我可愁死了。爱国那边，上个月他俩打了一架，晓丽一气之下跑回娘家去了，她可还怀着孕呢，爱国那混小子就是不低头，一个劲的呛呛，妈没办法，央着我去把她接回来。那边还没眉目呢，把你这安顿好，我得赶紧去三河一趟。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没个省心的。” 许爱国自从进了机械厂成了正式员工之后，身价水涨船高，那些媒婆也不说他游手好闲了，就连做过牢的经历都被说成了是见义勇为，路见不平后的小误会了。 城里条件高的女孩还是不行，但是城外抢着跟他相亲的多的很。所以去年，他娶了云城近郊三河镇的女孩王晓丽。 大姐恨铁不成钢的抱怨，许甜听着没说什么。 见她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许盼有些生气了，跨出大门的时候瞪了她一眼。 “我说的话你可都记着了。再这么作，我可不管你了。” 许盼威胁。许甜一脚迈下青石板台阶，扭头冲她笑笑。 “大姐，姐夫有没有说你絮叨啊？你还是赶紧去三河吧，我的日子……” 她想说，她自己会过好。 话还没出口，眼角的余光就被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拽住了。 他一身棕绿色的军装，提着一只黑色小皮箱就站在门口，大盖沿军帽下的那张脸非常有立体感， 朗目疏眉，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着，神色凉淡，他看着她，目光又从她脸上滑到了她手里，神色就显出了微微的愠怒。 呃，抱着一只装满了毛毛虫的瓶子确实挺奇葩的。 “顾……顾长卿，你回来了？” 隔世再相见，许甜也没想到一眼就被这一身庄严肃穆的军装给震撼了，他还是那副清冷的样子，很难想象这样表情下的心竟是那样温暖。 “妹婿，你回来了。”许盼跟着打了个招呼，顾长卿的目光挪过来，温和了一点：“大姐。你好。” 打招呼的样子都是那么一板一眼。 “好，挺好的。那个，我把小甜送回来了，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小甜啊，记着姐说的话啊。” 许盼拍了拍许甜的肩膀，一阵挤眉弄眼，然后一低头就走了。 许甜站在原地，面对着顾长卿，突然有点紧张。 第005章 迟早有一天让你非我不可 还没想好说什么，头顶就飘来凉凉一声。 “你这是干什么？” 顾长卿的嗓音低沉浑厚，自带威严，许甜慌忙低头看了一眼那些正在费力往上爬的毛毛虫，脸红了。 “哦，我去扔掉。你先进去吧。妈和磊磊都在等你。” 许甜低着头，慌忙从顾长卿身边逃走了。 把花瓶扔到街头专门收垃圾的地方后再折回来，屋子里已经是一片欢声笑语。 跟顾磊在一起的顾长卿跟换了个人一样，抱在手里不松，神色也不再冷清，眉眼含笑的样子把那周身冷冽的气质都冲淡了，多了几分温润。 一家三代，本来很和谐的正在叙天伦之情，见许甜一进门，杨卫红脸上那笑就冻结了。 “厨房里还烧着菜，你去照看着。” “行。那你们说话。我去忙了。” 她正好也不想在这里呆着碍眼又尴尬，说完就看了顾长卿一眼，刚好对上他的目光，她慌忙把脸转过来，转身钻进西厢房前的小厨房里了。 许甜的厨艺都是过得去的。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就整出了简单的四菜一汤。 一个青椒炒肉，一个西红柿鸡蛋，一个白菜粉丝，外加一个青菜鸡蛋汤。 顾长妍中午不回来吃饭，饭桌上只有他们四人。顾长卿和杨卫红都没说什么，顾磊还沉浸在父亲回来的兴奋中，一张嘴叽叽喳喳的总不停，惹的顾长卿对他沉了好几次脸提醒他吃饭时少说话。 放了碗筷，顾磊再三确定了他爹不会突然又走了之后才依依不舍的上学去了，许甜自告奋勇的收拾了碗筷，又把厨房收拾干净了才返回主屋。 一脚刚踏进来，一阵低低的哭诉声就传进了她的耳中。 “长卿，妈对不起你。给你找了这么个媳妇。本来她文化程度低，家里又不行，我也没指望她多出挑，只想着能安安分分跟你过日子我也就放心了，谁成想她那么……” “妈。别说了。” 顾长卿声音漠漠，听不出什么情绪。杨卫红抽泣了一阵，又说： “这几天我想好了。要么你去申请申请给她办个随军，你俩好好过，让她给你生个孩子。拴住心。要么，索性就把婚离了。但是这个离婚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我们顾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总要给亲戚朋友，街坊四邻一个交代，你为什么离婚。咱得告她，还有那个什么老师，一起的，他们欺人太甚，咱家也不用给他们留什么情面。” 杨卫红的话里透着狠劲，许甜听着心都蹦了一下。 不知道这顾长卿是什么意见。 她回来可不是为了去坐几年牢的。 杨卫红那话说完，就抽抽搭搭好像说不下去了似的。顾长卿沉默着，那边许久没有传出声音来。 许甜盯着那扇虚掩的房门，抿了一下唇，故意重重的干咳了一声。 这声信号传过去，里面的抽搭声立即停止了。 如她所料，没一会，那扇门就开了，顾长卿出来了。 他已经脱了外套，只穿着浅棕色的军装衬衫，腰间黑色皮带紧束，将他的身形拉的越发的修长挺拔。 四目相对的瞬间，差不多也是顾长卿从结婚那天起到现在这将近两年的时光里第一次正眼认真的看眼前这个女人。 只一秒的功夫，他就微微震撼。 一个背叛了夫家的女人，她怎么可以站的这么笔直？这神情怎么可以这样沉静傲然？ 被她的目光一看，他甚至怀疑，做错了事的是自己。 瞬间的闪神后，他带上了房门，走了过来。 “回房说。” 他不愿让杨卫红听见。许甜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门，转身走向了自己住的那个小隔间。 这个隔间本来就小，多了个高大的顾长卿，就尤其显得局促，连空气都流通不畅似的，闷闷的。 “顾长卿。” 顾长卿还在打量这个常年只有许甜一个人居住的小房间时，许甜先开了口。 一声清喝，喊得很大胆。 他把目光从那稍显凌乱的床上收回来，看向许甜。 许甜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干对不起你的事。那天晚上我确实去找了江凌。但是我们什么也没发生。 这一点，你可以去问你妈或者你大姐，我是不是像外面说的那样做那些污秽的事儿了。 而且，跟你结婚到现在，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去见他，因为有人打电话给我说他喝醉了闹自杀，劝不住，我才去的。在此之前，我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我们俩虽然也是包办婚姻，但是起码的道德我还有。我承认我喜欢江凌，但那是婚前的事了。婚后，我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你可以去告我，让我去坐牢，但是那些罪名我是不会认的。” 许甜一口气说完，其实心里是有些紧张的。前世，后来的顾长卿那性子她摸的清。可现在，她对这个男人的认知可仅限于一张好看的脸。 她甚至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直接拎起她把她扔出去。所以她说完之后，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就死死的盯着他，眨都不敢眨一下，既戒备，又藏着一点点不安。 顾长卿眼里，许甜像只急红了眼的兔子，柔弱无害的身体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内心里又极度的害怕。怕被大灰狼给吃了。 “许同志。你说的对，我们的婚姻是包办婚姻。我这次回来，有培训的任务，差不多会呆半年左右。等妈这口气消了，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一下。” “你不会告我？” 许甜惊讶。顾长卿神情淡的跟白开水差不多：“没必要。” 三个字把许甜堵死了。这该是多无视？ 只有完全不在意才能做到这样受了委屈还心如止水，不悲不怒的。 好你个顾长卿，你这个石头心，总有一天我要让你非我不可。 许甜心里想着，眼底精芒暗暗闪过，对着顾长卿就勾起了唇角。 “那也行。那就谢谢你这么大度了。” 她笑起来眉眼都弯成了新月状，波光粼粼的眼睛仿佛能折射外面温暖的阳光一样，把这整个屋子都照的透亮。 她居然还笑的出来。 顾长卿皱了皱眉，被这种灼亮的眼睛老这么看着，心头有些不自然。 立即将目光转开，一声没吭，他就出去了。 下午许甜准备去一趟厂里，稍微收拾了一下出来，顾长卿还在杨卫红的屋子里，不知道他对杨卫红怎么说的，反正她出来的时候，他俩已经没有再谈论她了，而是在说顾长卿要去军官学院培训的事。 她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就退了出来。然后就去了厂里。 她是在云城市服装厂里上班，不是什么高贵的工种，因为文化层次限制，也因为不愿意求助于顾家，她至今也就是个缝纫女工。 一路到厂里，她没少受到异样的眼光。 按许甜以前的脸皮，她肯定受不了的。重活了一回，这些都不重要了。 市服装厂也不远，骑自行车穿过两条街就到了。厂子不大，沉重的黑铁门，一侧悬着市服装厂的红字牌，进去两旁是花坛，中间的水泥路有些坑坑洼洼的，不过清扫的很干净。 铁门旁边有个保安亭，看门的王大爷看到许甜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小许。你，你怎么来了？” 王大爷这幅磕磕巴巴的表情让许甜心里紧了一下。 第006章 重回工厂 铁门紧闭，她下了车，扶着车把，摸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薄汗，笑道： “我来上班啊。请了好几天假了。该来了。” “这个啊？张主任没跟你说？不能吧？” 王大爷穿着洗的发白的深蓝色厂服，从岗亭门口走过来，站在门口，却没有开门的意思。 “咋了？王大爷？” 许甜笑问着。张主任是他们的车间主任。看着王大爷那支支吾吾的样子。她心里已经有些底了。 她问的脆生生的，勾唇笑着，两排白白的牙浅浅露出，灿烂的像一朵雏菊。 王大爷纳闷了，很疑惑这女孩是不是跳河淹坏了脑子，跟以前那闷葫芦的样子怎么差别这么大？ “王大爷？” 许甜又喊了一声，王大爷才回神：“哦，是这样的小许。前两天厂里通知了，你已经被厂里除名了。咱这厂，上班时间外人是不给进的。这你知道的。所以你回去吧。” 除名。前世，她是很多年后才从一个偶遇的昔日同事口中知道当年的事的。 她跟江凌那事出了之后，厂里立即就出了通知，以旷工为由将她开除了。又没过两天，一个新职工就顶替了她的工位。那人就是张主任的远房侄女。 云城这个服装厂，也有过辉煌的时候，前身是云城织布厂，云城独一家，很长时间垄断了云城的布匹供应。效益很好。 可后来，改革开放了，沿海城市冒出了不少私人的小厂，虽然开厂的风潮还没蔓延到云城，但这两年，外面的物资进来不少，厂子的需求也就少了不少。 外面那些新潮的花色，远比本厂产的老旧款好卖，库存就越压越多，所以今年年初的时候这织布厂就正式更名成了服装厂，厂领导这是想用自己的布做自己的衣服，消化库存，又另辟新业务方向。 但这业务刚做，生意也清淡，所以现在这厂里就很少进人。进一个，就要出一个。可以说，前世的她，正好给张主任提供了这么个机会。 人家的肉已经叼嘴里了，她现在回来那就无异于虎口夺食，谁能干？ “大爷，您让我进去吧。我跟张主任谈谈，您看，这厂子开除我，也没跟我说一声，我总得要个说法吧？” 许甜定定神，说道。王大爷面露难色：“小许啊。不是我不让你进啊。这厂子都有厂子的规矩。你可别为难我。你还是回去吧。啊？” 王大爷那手一直缩着，就是没伸出来开门的意思。 许甜望着他，咬了咬下唇，突然将自行车一撑，转身走到了厂牌那里。 那块才挂了半年的厂牌还是崭新的，牌匾旁边水泥墙上贴着一大张白纸。 瞅着白纸上那几行用毛笔写成的黑字看了几秒，她伸手揭掉了这张纸。 “哎，小许，你这是干什么？厂子开除你，你也不能来捣乱啊？” “王大爷。” 许甜一边卷着白纸，一边像是没听出王大爷语气里的责怪似的对他笑着：“厂里不是再招打版师傅吗？我来过应聘总行吧？” “啥？” 王大爷眼珠子一瞪，：“那请的是师傅，你会啥？” 厂里工人不缺，但是为了追上现今时髦的款式花样，老的打版师不太顶事了，要找能跟潮流接轨的。 这个就属于技术人员了，不那么好找，这白纸在厂门口挂好一阵子了，风吹日晒的纸面都脏了裂了，这人还没着落。 “我会制版啊。王大爷，你就让我进去试试吧，厂办里那么多人，你瞧瞧我这样子还能胡来不成？” 许甜推着自行车就往里进。王大爷瞧了瞧她那跟一辆自行车也差不多单薄的身形，终究还是看在同厂好几年的份上动了恻隐。 “那行吧。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你可真别闹事。应聘不行你就出来。别带我为难。” “那一定。谢谢你王大爷。” 铁门开了，许甜蹬上脚踏甜甜的道了谢，蹬着自行车就直奔厂办去了。 “小许？你怎么来了？” 车间主任张鹏看见许甜的表情跟外面王大爷如出一辙，只是更多了几分厌恶和警惕好像生怕她抢了他侄女的饭碗似的。 “张主任，厂里不是在招打版师吗？我来试试。” 她只字未提被张鹏侄女那回事，张鹏一听不是为了之前的事来的眉心稍微松了松，又一看她手里的白纸脸就拉成了马脸： “小许，不是我说你。你想找工作的心思我也理解。但是你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水平吧？在车间的时候，你看看你干的那活，钉一排扣子经常不齐整要返工。你现在说你能制版？呵，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厂办里不只张鹏一个人，五张桌子，几个人都在。张鹏这话说完，负责办公室打杂的文员小方就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笑了一声。 “这年头，喜欢兴风作浪的人可真越来越多了。” 许甜知道这话是讽刺自己，看了小方一眼，没说什么，一扭头捏着那招聘启事就走了。 “哎，你干什么去？” 张鹏怕她去车间闹事，追了出来，没想到她直接拐进了厂办旁边的打版室。 “魏师傅，麻烦你把这些借我用一下。” 老的打版师正在对着一张裁剪了一半的纸样发愁，乍一看见许甜冲进来，他没明白怎么回事，愣住了。 许甜也没耽误时间，从他手里直接拿过了剪刀，随手就把他裁了一半的纸样从压板下抽了出来放在了一边。 车间里，一个刚女工趴在了张兰兰的工位上小声说：“兰兰，我刚才可看见许甜了。她不是回来抢你的工作的吧？” “什么？她回来了？” 张兰兰停下手里正在缝制的衣片。那女工冷笑了一声：“可不是？我刚才刚好去上个厕所，看见她冲进厂办了。这人可真不要脸，自己做了那样见不得人的事，还好意思回来要工作。我要是她，我就一头撞死了。” “我去看看。” 张兰兰站起来，风一样转出了车间，这可关系到她的饭碗，不能轻易又给人抢了去。 第007章 蝙蝠衫 张兰兰到制版室的时候，许甜刚把纸样压好，拿了笔在想。 张鹏把许甜这个状态看做为难，见自己侄女来了就说了句。 “小许，算了，你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厂子里挺忙的，你看你这不是耽误大家时间吗？” 听了这话，许甜扭头看了张鹏一眼，目光又轻飘飘的飘过了张兰兰的脸，没说什么，只唇角微微弯了点笑痕，随后她又将目光转回来看向灰褐色的纸板。 笔尖瞬时落了下去。 一起笔就是一道漂亮的弧线，那弧线的圆润顺滑度和她手势的稳健度让在场几人眼里都闪过一丝微惊。 绘制这种图样，没有相当的功底，画条直线都困难。所以基本上一起笔，便知对方是不是真有两把刷子。 其实现在这个时候许甜确实对制版还是一窍不通，但是循着前世的记忆，笔尖游走的也还算灵活自如。 “这……” 魏师傅先发出惊讶的轻呼声，张鹏那眉毛越拧越紧，张兰兰则目光晦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甜没有在意身旁人的反应，弯腰低着头，目光只专注于自己的笔尖。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一副图样便画好了。她放下了笔，退到了一旁。 “好了。这是个大概的样子，每一片的尺寸我都标好了，照着这个样子做裁片没有问题。” 她画的虽是整体图，但是每一部分该有的尺寸都标注清楚了，如果真要做实样，直接按照这图样上的尺寸做分片就可以。 “你这是什么衣服？奇奇怪怪的。” 张兰兰先上手把纸样拿了起来，不削的口吻再度响起：“这袖子这么宽松肥大，你这怕不是给人准备的衣服，而是给鸟画的。” 这图稿画的奇怪，圆开领，前襟没什么看着挺正常，袖子却是从袖口往后越来越宽松，整个展开跟翅膀一样。 张兰兰的讽刺很快得到了张鹏的支持，他是直接黑着脸训斥。 “小许，你这是在消遣我们吧？这叫什么？这东西能穿？” 刚刚他看见许甜那游刃有余的画姿还暗暗惊讶了一把，现在看到成品，心里略得意同时也生气，气这才20出头的小女工涮了他一把。 许甜看了他俩一眼，随手将张兰兰手里的纸样接了过来，刚想开口，却听魏师傅说道： “哎呀，我想起来了，这个我见过，这叫……这叫……” 魏师傅拍着脑袋想不起来，许甜笑道：“蝙蝠衫。沿海地区刚刚流行起来的。这个季节，用咱们厂产的平棉布，采用玫红，粉绿等等一些亮色，再点缀一些时新的印花，成品出来，效果不差。再冷一下，可以用针织布，套头，开衫都可以，最好的纯色，里面好搭配。” 一席话说的张鹏叔侄两都愣住了，那张兰兰自进了厂就自觉身为车间主任的侄女高人一等，最瞧不上眼的就是其他的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工，凡事都爱争个输赢，此时自然也忍不了。 “呵，说来说去，你这怕是从哪个报纸的犄角旮旯里学来的吧？还不是抄来的？我还以为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这刚刚冒出来的东西，能有市场吗？还不是纸上谈兵？” 张兰兰满脸不削，许甜也不急，温笑道： “没错啊，是从别人那学来的。但是以咱们厂现在的情况难道还有能力自己创造潮流？我们能做的不就是紧跟潮流吗？如果连潮流都搞不清楚是什么，那不是等着被淘汰？” “你……”张兰兰受不了许甜那自信闪耀的目光，总觉得那目光就是对准她一个人，带着挑衅。 可是许甜没让她把话说完就截断了她：“再说市场。为什么没有市场？现在没有市场是因为云城还没有人学到这潮流，说白了就是信息落后，可再落后，总有跟上的时候，那时候就有市场了。或者，我们甚至可以销到外面去，销到有市场的地方去。市场是自己开辟的，不是它来找你的。” 这是前世，她后来总结出来的心得。 这个时候说出来，大有点高屋建瓴的意思，以至于那很不待见她的张鹏都惊讶了。 “好。” 一声清喝打破里屋内短暂的沉默，众人朝门口一望，竟是厂长。 程厂长进来从许甜手里拿过了纸样，细看了看，脸上带着赞赏。 “我听说有人来应聘了，过来看看，没想到小许还有这样见解。” 这厂长程东河年纪不大，40多岁，这两年因为厂子每况愈下想过很多办法挽救。许甜知道，他是个有进取心的人，自然能懂自己的话。 “程厂过奖了，我这也就是不成熟的见解。最近我家有个亲戚刚好从南方回来，我们聊了聊。现在正在搞开放，其实是个很好的时机。” “搞开放跟你有什么关系？真是能扯。” 张兰兰见程东河竟夸上了许甜，心里嫉妒的要命，嘟囔一句，又看了看张鹏。 张鹏也知道这许甜要是再进来肯定跟自己不对付，便会意对程东河说道：“程厂。这招制版师可不是光嘴上说说就行的。今天她这图虽然画的有点样子不过小张说的没错，那也是抄来的。我看这事……” “哎，老张你也不要这样说。小许说的没错。咱们是小厂创不了潮流，只能紧跟潮流，能抓住潮流就是不错的。” 闻言，张鹏脸色难看，张兰兰有些急，许甜目光扫过这两人的脸，没等这两人再说什么，就道： “这样吧，我知道我的水平暂时还不能跟魏师傅比。如果厂子能重新录用我，我还保持跟以前一样的工资。” 制版师比普通女工的工资要高一倍。 程东河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显了，不等张鹏和张兰兰再说直接就拍了板：“那行，明天你就回来吧。我看这图开的也不差，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能耐？” 程东河自然也不是光凭了许甜几句话就录用她了，最主要的是，这图样本身出的不错，标注的尺寸更显细致。现在的老师傅做事都没这么严谨。 “我其实一直在自学这些，学的不好，以前不敢出来献丑。” 许甜谦虚道，程东河不住的点头：“这样就对了，年轻人就要不停的学习，现在国家搞改革开放，许多事都不一样了。咱们厂也要多学学人家外面的东西。” 工作就这样敲定了。张兰兰气不过，脸红脖子粗的想抗议，被张鹏扯住了胳膊。张鹏心知跟谁斗都不能跟厂长斗，一口气只好先压了下去。 许甜离开制版室之后又被程东河叫去谈了一会，离开厂子天已经黑了。骑上车正想着今天晚饭的点迟了，那一家子人不知道会不会生气时，前方突然窜出了一个黑影来。 她一急，车把晃了晃，没稳住咣当一声连人带车摔在了地上。 还没顾得上疼，那黑影就扑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住了。 第008章 惹了这位姑奶奶 天黑，路灯也离的远，许甜都看不清这人的脸，只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小许，小许……” 这人一张口，满嘴都是烟酒合一的口臭味熏的许甜作呕。不过，这声音她也听出来了，是这街上一个二流子。 以前这混蛋就喜欢在服装厂门口转悠，因为这里年轻女工多，而像许甜这样容貌姣好的几个，他以前都撩拨过，不过那时候多半在半天，女工们也都是成双结对的，没人理会他。 可今天她落单了，而且这人灌了一肚子的猫尿。 许甜有些慌，被这混混压的腰磕在车把上疼的要命，攥着拳头就朝混混脑袋上砸。 一拳头砸疼了，这人闪了一神，随即一把擒住了许甜的胳膊，将她捞了起来。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还装什么装？都忍不住偷人了，哥哥满足你不正好？” 混混嘴里说着污言秽语，抱着许甜就像往那更阴暗的地方去。许甜挣不掉这双贴钳似的手，只得张嘴大喊。 “救命，救……呜……” 第二个命字还没出口，混混的手就把嘴给捂住了，这一段是个转弯处没什么人，前面就是住宅区，不能让她喊。 “呜，呜……” 许甜手脚并用的反抗，这人只想把她拖走，根本没考虑太多，那手不但捂住了她的嘴，连同她的鼻子一起捂住了。 僵持间，许甜喘不过气来，心口窒息感强烈越是拼命呼吸越觉得心口闷痛的要命，缺氧的感觉蔓延到大脑，没一会她就身体也软了，脑袋也昏了。 “住手。” 一声清喝劈开她的浑浑噩噩，她脑中一片混沌一时没有分辨出来这是谁的声音，直到那一抹白闪到眼前，一把扯开了混混的手，她才发现这人竟是顾长卿。 顾长卿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擒住混混的手腕，一拳头就砸在了他脸上。 他是当兵的，拳头硬，这一拳砸过去，混混就趴地上了。 “你，你，你给我等着。” 这人是个欺软怕硬的货，只一拳头，门牙崩掉一颗，他就知道了来人的厉害，也不敢询问这是谁，甩下一句苍白的狠话，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就跑了。 顾长卿旋即追上，他动作迅猛，没追出几米就擒住了那混蛋的衣领。 混混嘴角还挂着血，看见顾长卿那张铁青的脸就怂了。一个劲的求饶。 顾长卿却没理他，一手揪着他的衣领，一手又给他一记铁拳。那狠厉冲动的样子，几米开外的许甜远远看着都心惊。 正在这时候，远处临街一道光亮刺进了许甜眼中，那是巡防队的人。许甜慌忙扬起手对着他们大喊起来。 没一会，巡防队的人就过来了。顾长卿将混混扔给他们，又代许甜说了事情缘由。 巡防队的人将混混带走，顾长卿才折回来扶起了自行车。推着车走到许甜身旁。 “你没事吧？” 他问的清淡，许甜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里的害怕，望着他清冷的脸对他摇了摇头才道：“谢谢。” 这声感谢顾长卿没有接，他只看着她。 那目光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呼吸。 “衣服理好。” 原来只是衣服。还以为他要说什么。 许甜松了口气，低头慌忙理了理被扯歪了的衣领。 “走吧。” 顾长卿目光半秒都没在她身上多停留，推着车就往前走。 怜香惜玉大概在他的字典里不存在。 许甜看看顾长卿，闷着头随着他往前走。刚刚的惊魂感还没完全散去，她的腿还软着走的有点飘。好在，顾长卿推着车走的也不快。 他寡言，前世到后来也是这样。 走了十几米，许甜不时的看看他，最终先忍不住开了口。 “你怎么来了？” “妈让我来的。” 原来是杨卫红让他来的，怕是担心她又在外面胡来了。 “那个……刚才谢谢你。” 刚才已经说过了，但是她实在无话可说。说多了怕他厌烦，不说，这长街寂静，月辉清冷的，又难免尴尬。 这一次，顾长卿转过了脸。 远处昏黄的路灯光影投射过来，他清隽的脸微微的蒙着一层暖光。 “上来吧。还有一截，妈他们都在家等着吃饭。” 他骑上了车，特地骑的很慢，许甜快走了两步抓住了车座跃上了后座，望着眼前挺拔的背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揪住了他身上那件白色的确良衬衫。 她没碰到他的身体只是指尖捏住了他的衣服，制造了一阵轻微的衣服紧绷感。 “以后晚上下班尽量跟别人一起。” 低沉的嗓音没什么起伏，许甜躲在那白衬衫的后面偷偷笑了笑。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她揪紧了顾长卿的衣服，还盼着这人多说几句，但是这呆子一直到回到家都没再吭一句。 到四合院门口，许甜就跳了下来。顾长卿推着车在前，她跟在后面。 这一脚刚一迈进去，一个人就直冲了过来，再接着一根扫把就砸了过来，这人从许甜身边闪过去，她都没来得及看清是圆是扁，但是这扫把却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她的腿上，疼的她往后一跳。 落地，才见顾长妍气势汹汹的奔了过来，指着跑出去的人直骂： “下次再敢过来，打断你的腿。” “你狂什么狂？30好几了还没嫁出去，你不嫌丢人，有人看得上你是看得起你，还端架子，端到最后，你连个瘸子都捞不着。瘸子怎么了？配你个没人要的老姑娘还不够？” “滚，滚……” 顾长妍气的直哆嗦，拾起地上的扫把就对着门口又扔了过来。扫帚没砸到那人，却吓的那五六十岁的妇女砸的跑的飞快。 骂咧声终于远去，顾长卿才将车停了，沉着脸看向站在门口双目圆瞪着门外的顾长妍。 “姐，怎么了？” “怎么了？”顾长妍蓦地转过来，对着顾长卿就厉声吼：“你还问我，你怎么不去问问她？” 顾长妍那犀利气愤的目光扫过来，许甜愣住了。 她？又哪惹了这位姑奶奶？ 听那意思那跑掉的仿佛是个媒婆，介绍了个瘸子给顾长妍，这顾长妍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心高气傲，受不了这个，一时火大就赶了这人。 可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许甜看了顾长卿一眼，随即莫名其妙的看向顾长妍：“大姐，我，我怎么了？” 第009章 不能平白背黑锅 刚刚这阵动静闹的大，隔壁的蔡婶子已经跑出来当观众了，顾长妍没有回应许甜，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气咻咻的回屋了。 杨卫红就站在门口，见他们回来才折返屋内，看见顾长妍就抱怨道： “你这是干什么？不愿意就不愿意？火气怎么这么大？这以后谁还敢上门给你说亲？都34了，你还真打算在家呆一辈子？” 顾长妍当年上学的时候就谈过一个男朋友，那时候情窦初开，用情用的深，从高中到工作谈了五六年，后来那男的竟移情别恋了，扭头爱上了别人，这事对痴情的顾长妍打击很大，后来这些年都对男人有着极大的敌意，拒绝再恋爱，更别说结婚。 至于媒人介绍那些，也完全没有她能看上眼的。不过像今晚这样直接打出去的还是头一次。 这院子里毕竟还住着别人，杨卫红觉得脸上挂不住，也很生气。 顾长妍在税务局工作是个干部，穿着一身中规中矩的浅蓝制服，剪了干练清爽的短发，因为强大的家族基因，她这脸清秀动人，不沾风吹日晒的工作又没生养过，她皮肤细嫩，身材窈窕，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 这顾长妍的性格就跟她的长相差不多看上去就高冷，平日不太爱搭理人，走路都挑着下巴。可今天，这高冷的公主突然变成了泼妇。 “我结婚，我结什么婚？结了就跟长卿一样？找了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连累着一家人跟他受累。” 不三不四！ 许甜被这字眼戳了一下。不知道这顾长妍怎么今天处处针对她。 她知道此处不宜辩解，便沉默着，看了看顾长卿，正对上他看过来的晦暗目光。 他也不高兴，不知是对她还是对顾长妍。 “长妍，你没事扯你弟弟干什么？他刚回来你就不能消停点？” 杨卫红生气了。顾长妍却一反常态，扭头就冲她妈嚷嚷道。 “我消停点，我倒是想消停点。谁让我消停了？我招谁惹谁了？家里出了点破事，在单位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顾长妍太激动，说完，眼里就泛了水光。许甜看着她，终于明白了她对自己这满腔的怨气从哪来的了。 自己跟江凌的事，不知道怎么的都传到他们单位去了。怕是谁乱嚼舌根被她听见了，她受不住。 刚想到这里，顾长妍就猛的转身一把推开她就奔她的西屋去了。没一会，就听砰的一声，她把门给摔上了。 许甜被推的一个趔趄，站稳就听杨卫红指着门口发火： “这，这个死丫头，脾气越来越大了……” 骂完了顾长妍，目光扫回来看到许甜想到顾长妍那些话，杨卫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张口道： “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去做饭？” “妈。” 杨卫红这一声冷喝让顾长卿皱了眉。许甜看了他一眼看他这不快不是冲自己来的，心下稍安，没计较杨卫红喷过来的邪火，把包往他手里一塞： “把我包放一下，我去做饭。” 她转身出来钻进厨房。进去就看见灶台上青菜和面都已经摆那了，锅里臊子也抄好了，还冒着热气。 她将臊子盛了起来，又刷了锅，兑上了冷水。面快煮好时，背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许甜扭头，看向顾长卿：“饿了吧？再等会面就好了。” 顾长卿看向锅里那翻滚的白面条，说道：“刚才的事，你别多想。” 他这是，来安慰她的？ 许甜简直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捏着长筷，扬着脸就大方笑了笑：“没关系。本来就是我惹出来的误会连累了大姐。只是也牵连你了，抱歉。” 她唇角微弯，明明身在漩涡中央，她却恬静淡然的像是置身事外。 顾长卿不自觉的拢了拢眉，见这双眼睛还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又像中午那样，被看的不自然，只能撇开了目光。 看到灶台上那盘绿油油的青菜叶，他才提醒：“菜可以放了。” 这一声，让许甜有点囧。 重活一世，这张脸，总还能像前世一样，在许多个寒冷的时候给她温暖。那时，她已感动。 如今，经历了死亡之后，只瞧着这张脸，她便觉得心安。 只不过，她好像吓到他了。 许甜心里暗暗吐舌，慌忙收敛心神，用筷子把浮在面汤上的菜叶压了压。 青菜烫一下就好了，顾长卿随手拿了碗来，许甜盛了两碗，浇上了臊子，他便端了过去。 去了一趟，他竟又回来了，许甜将替他盛好的那碗送到他手里，又拿了个空碗，说道： “你们先去吃吧。我给大姐送点过去。” “你去给她送饭？” 顾长卿捧着碗，眉心沟壑肉眼可见，显然极其不认同。 许甜知道，顾长卿这是怕她刺激了顾长妍，又惹出事端。但是，她心里还有悬而未决的事情，总的找个时机修复跟顾长妍的关系，所以，这一趟她必须去。 “大姐现在也不是天天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闹得不开心也不好。之前的事是误会，我想去跟她解释清楚。她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去吃饭吧。放心好了。” 许甜一边说，一边盛好面后又舀了一大勺臊子盖在面上，对顾长卿微微莞尔就捧着面出门了。 顾长卿走到厨房门，朝西屋那看了看，见许甜扭开门锁进去了，才回到主屋。 西屋也是个套间，里外两间都是黑洞洞的，顾长妍进去后就没开过灯。接着窗外透进来的光许甜摸到了开关，点亮了灯。 外间没人，顾长妍躺在里间床上。 许甜捧着热腾腾的面，在里间门口站了数秒，走了进去。 顾长妍还趴在折好的被子上，从那姿势来看刚刚应该在闷声痛哭。听见身后有动静她才爬起来，回头一看是许甜，立时又火冒三丈。 “你来干什么？你给我出去。” 顾长妍凶的像只母老虎，眼圈红红的，头发也乱糟糟的，看得出来心里极其的委屈。 许甜没被她这母老虎样吓退，捧着面碗走近了。 “大姐。我有事想问你。” 到底是谁给顾长妍和杨卫红通风报信的，又是谁设了这个局陷害她的，她总要搞清楚，不能平白顶着这个黑锅。 第010章 盘问 顾长妍恶狠狠的瞪着许甜：“我什么都不知道，出去。” 没用‘滚’字，她已经是很客气了。 许甜看看她，将手里的碗往床边桌上一放，扭头把椅子转了个身坐了下来。 “大姐。我知道你因为我跟江凌的事受了委屈，现在恨我恨的要死。我要是说我是冤枉的，我什么也没做，你可能也不信。那我就不解释了。现在我只想你能告诉我你跟妈怎么得到消息的？怎么就去的那么巧呢？” 许甜的话让顾长妍瞠目结舌。 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满脸讽刺的对着许甜冷哼：“你怎么还有脸提这个事？许甜，女孩子家要讲脸面的。” 、 顾长妍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眼中都是鄙夷。 许甜端坐在那把原木椅上，盯着顾长妍，几秒后突然笑了笑：。 我没有做亏心事，自然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这句说完，她脸色就稍稍沉肃：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你想想这事会不会太过于巧合了？就算我要跟江凌去幽会，那也至少找个隐秘的地方把？我怎么会明目张胆的跑到他宿舍里跟他亲热呢？ 还有我们厂里，知道我结婚的人都不多，更别说知道我家在那，我丈夫是谁了。怎么窥破我‘好事’的人对我的家事知道的那么清楚，还知道给你们报信？ 妈上了年纪，对我又在气头上，我不好跟她问。你是知识分子，有文化，有理智，我相信你能想的明白。” 这两年来，这是顾长妍第一次听许甜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而且还淡定自若，面带微笑，完全没有以前那闷葫芦般死气沉沉的样子。 她的惊讶让她语塞半天。只死死盯着许甜，眼中流露着不可思议的波光。 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厌恶的表情。 “你不用跟我狡辩。你就算说的天花乱坠，我也只相信我自己眼里看到的。你是长卿媳妇，我也懒得管你。但是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出去。” 顾长妍爬起来，指着门口就驱赶。 许甜没动，扬着脸，盯着顾长妍那气急败坏的脸：“我说过了，我没奢求你原谅和相信，我只是想知道是谁告诉你的。这件事我自己会弄明白的。” 许甜像颗钉子一样订在了椅子上纹丝不动。 顾长妍气的脸都白了，双眼中火苗乱窜。许甜在她要爆炸之前又开了口。 “大姐。这事已经发生了。你再生气那些闲言碎语也躲不掉。不如让我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找到是谁陷害我，误会洗清，我清白了，你们脸面上也好过不是？” “陷害？”顾长妍冷哼：“你跟江凌没好过？” “是好过，但那是跟长卿结婚之前的事情。婚后，我自认行的正坐得端。” 虽然确实是放不下，但是她打心里就告诉自己，她跟江凌已经完了，这两年她并没有想过什么。 许甜虽然坐着，但是腰背挺的极直，双眼就跟那最清亮的泉水一眼，几乎一眼到底，没有任何瑕疵。 顾长妍被这清亮给触动了，虽脸色极其难看，但是没说话。 “姐。”许甜语调沉重了一些：“我跟长卿虽然没相处多久，但是我看的出来，他是个正直善良的人。我想好好跟他过日子，不愿他因为我的事被人指指点点。” 这么说完，她停顿了几秒就站了起来。 “我该说的说完了。姐你考虑一下。想通了来告诉我。那碗面，趁热吃了，凉了伤胃。” 许甜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顾长妍愣了半响，眉心拧了拧看看那碗面，又看了看许甜的背影， 终究还是冷冰冰的开了口。 “电话是打到我办公室的，是个年轻男人，声音粗粗的，我不认识，就让我去人民小学教室宿舍。就这些，别的没了。” 许甜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顾长妍：“谢谢大姐。” “你甭谢我。我是看在长卿份上的。当初你妈让我们给你弟弟安排个正式工作。我虽然不愿意也尽心尽力去办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别再做对不起我们家的事。” 顾长妍冷着脸教训。她也并不是就信了许甜的话，只是被她今天这种不卑不亢又冷静沉着的态度惊讶了，而且身为姐姐，她跟顾长卿本来从小关系就好，她还是顾着弟弟的。也希望这事是误会，自家弟弟别那么委屈。 她刚刚给的那些信息，许甜基本可以断定自己接到的电话跟顾长妍接到的电话是一人打的。 一个男人。对自己的情况知道的这么清楚？最有可能的是江凌身边的人。 难道是跟江凌有什么过节的人，拿自己当枪使了？ 许甜觉得这不太可能。分明，这件事对自己的打击比对江凌的打击大多了。而且据她所知，江凌这两年做个小学老师，也没听说他有什么仇家。 这人到底谁？ 琢磨一下，她就把思绪拉了回来，对顾长妍道：“大姐教育的是。我记住了。以后我会多注意的。” 顾长妍虽然这些年因为感情的不顺脾气有些别扭，但是人不坏，许甜没再说什么。 转身出门，从厨房盛了半碗面来，走到主屋就听见杨卫红在说： “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跑出去了？要是在家，劝劝你姐，她也不至于把人家赶跑。她现在跟我就跟有仇一样，你的话她想必能听听。” 他不声不响的跑出去的？ 他不是说，是杨卫红让他来接她的吗？ 许甜疑惑，在门外站住了。里面，顾长卿说道：“妈，姐有她自己的想法，您何必为难她？” “我为难她？她今年34了。再不嫁人，以后老了怎么办？还有你，你也32了，到现在还没有个自己的……” “妈！行了。” 顾长卿不悦的打断了杨卫红的絮叨。 “好好，我不说了。我真是造了什么孽，你俩都这么不省心。磊磊啊，你快点吃。吃完了快写作业去。” 里面不再说了。许甜想了想杨卫红的话后才走进去。这放桌上已经沉默了，她的到来也没让饭桌气氛活跃起来。反倒是杨卫红看她一眼，目光里不耐烦的成分居多。 吃完了饭，她主动先起来收拾了碗筷。碗洗到一半，杨卫红进来了。 “啊？” 杨卫红毫无遮掩的话让许甜手都抖了一下，手里的碗直接掉进了锅里，砸起了一串水珠。 第011章 肚子疼 “啊什么啊？” 杨卫红脸虎着：“长卿跟我说，你那事是误会的。叫我别多想。他是想维护你。许甜，我们顾家可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长卿这样委屈自己，你就算不感动，心里总该想一想。这以后怎么办。” 顾长卿，他去替自己求情了？ 许甜走了神，乍一看杨卫红还盯着自己，又是一阵尴尬。 “妈，长卿的心意我很感动。不过您说这事，他也不是急的来的吧。何况，他今天刚回来。” “我也没让你现在就给我怀上孙子出来，我只是提醒你。是坐牢还是继续在顾家好好过日子你自己选，想好好过日子，就赶紧生个孩子。 长卿性子沉闷，部队里呆久了，许多事不懂，你主动一点。他这回要在总军区培训半年，回来住的时间肯定多，你抓紧机会。 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长卿说算了就算了，生孩子是大事，生不出个一男半女来，顾家要你干啥？” 许甜：“……” 这是让她主动去勾引顾长卿啊？这当婆婆的干嘛这么急？她不是已经有了个孙子吗？总不会是急着想抓住自己这个媳妇吧？ 这念头很快就被许甜否认了。出了江凌这档子事，杨卫红没这么待见她。 不管她怎么想的，现在让自己跟顾长卿同房，那不是要自己的命吗？就算她愿意，顾长卿那冷冰冰的木头性子，怕也不会主动碰她，总不能真的让她先上手吧？ 不行，她做不到。 可这杨卫红，还拿坐牢的话来压她，她不好再硬碰硬。 想到这，许甜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好吧，妈，我知道了。我先把碗洗了。” “这里不用你了，你去烧点水，让长卿洗个澡，当媳妇的要有个当媳妇的样。” 杨卫红伸手就拿起了掉锅里的碗，许甜一听就知道杨卫红是故意给她和顾长卿制造机会的，脸微微发烫也没说什么，只应了声‘好’就出去了。 主屋里，顾长卿正在教顾磊写作业，看见许甜进来看了她一眼，许甜便道：“我给你烧点水洗个澡，你的衣服……” “箱子里有干净的。我自己拿。谢谢。” 他很客套的把界限画的分明。 许甜看看他，点点头。 家里他的衣服隔了太长时间没穿了，他回来的突然也没来得及提前洗过晾晒。不能穿。 “爸，这题什么意思？” 顾磊叫了一声，许甜本来是打算过来给他拿衣服的，现在不用了她就又出来去烧水了。 主屋跟顾长妍住的西屋中间有个专门的洗澡间，她把水烧好就提了过去。 一切准备就绪她才去叫顾长卿。顾磊的作业还没写完，顾长卿嘱咐了他两句，就站了起来。 许甜本来准备回房间去，又见顾磊咬着笔头在那苦思冥想，便走到了桌边来。 “怎么了？什么题不会吗？” 这小东西现在挺皮，她一度还对这个倒霉孩子厌恶的要命。可是前世的后来，这孩子长大之后，性子并不差，虽然他们接触的并不多，但是有过那么几次接触中，她对他的映像还是很不错的。 父亲那般，儿子也不会太差。 现在的许甜，看眼前这个孩子顺眼多了。中午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毛毛虫也抛到了脑后不再想了。 可她的好心，顾磊没感觉。 她坐到他身边，那两小黑豆眼就瞪了起来。 “不要你管。我爸会教我。” 他的抵制都写在脸上。许甜其实也理解他的心思，并不恼。 “你爸不是在洗澡吗？我先跟你讲讲，你早点做完，他晚上也早点休息。他不是今天才回来吗？” 许甜趴过去，看向顾磊的作业本。哪知这小东西往作业本上一趴就给盖了个严严实实，就是不给她看。 “我等他洗完澡，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 这词用的可真是玄妙。他们之间的仇恨这么大了？ “磊磊……” 许甜喊了声，耐着性子想跟这小西瓜脑袋多说几句话，可不知道怎么的，这小家伙突然捂住了肚子叫了起来。 “哎呦，哎呦。” “你怎么了？” 许甜慌了，扶着顾磊的肩膀就问。顾磊抬着脸依旧气呼呼的：“不要你管。你走开。”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从她进门第一天，顾磊就不喜欢她。这两年，她也不喜欢顾磊，对他也是冷冰冰的，几乎没主动跟他说过话，他对她没有好感太正常了。 许甜无奈的看了看顾磊，站了起来，正准备去喊杨卫红。杨卫红自己来了。 “磊磊，怎么了？” 杨卫红一看见心肝宝贝孙子爬桌上嚎，着急的要命，顾磊见她来了，这才抬起小脸：“我肚子疼。” “肚子疼？” 杨卫红很紧张：“今晚也没吃什么，怎么就肚子疼？” “奶奶，那个糖豆还有没有，吃了就好了。” 顾磊说的糖豆许甜知道，是医院里开的一种小孩子吃的消食丸，之前他就因为吃多了，难消化嚷嚷着肚子不舒服，去医院看过，医生给开的这个糖丸。 “妈，他这是又吃多了吧？” 许甜说道，杨卫红看看顾磊，又看了看作业本前面那空杯子，就拉了脸：“吃了两碗面，你怎么又喝这些水？” “臊子有点咸。” 顾磊苦着脸。杨卫红哭笑不得：“行我去给你拿。” 杨卫红去拿了糖丸。许甜又往杯子添了点水，让顾磊把糖丸吃了。 嚷嚷着肚子疼了之后，这小东西就蔫了，趴那写作业一直到顾长卿洗完澡出来。 许甜洗漱完毕，这父子俩还趴在那桌边，顾磊的作业写完了，顾长卿正在拿着一本故事书给他读。 也不知道读的什么故事，顾磊很高兴，许甜进来时就看见他举着两小爪子，眉飞色舞的在学怪兽抓人。 “磊磊。不早了，过来跟奶奶睡觉了。叫你爸早点休息。” 杨卫红从屋里走出来，给许甜使了个眼色。 那很有深意的目光让许甜顿时脸上发烫。 顾磊两个黑眼珠子看看杨卫红，又看看顾长卿，最后看了看许甜，眼里有着与他这年纪不相称的恨意。 第012章 怎会是她 “我还不想睡，我肚子疼睡不着。” 顾磊刚刚还举着的小爪子顿时萎靡了下来，苦着一张小脸，往顾长卿身上蹭了蹭，看着杨卫红。 “肚子疼你才要早点睡。睡一觉就好了。快来。” 杨卫红过来拉顾磊。那手还没碰过来，顾磊就又朝顾长卿身上缩了缩：“我不，我要跟爸爸在一起你。我好久没看见爸爸了。” 顾磊一转身，两条肉胳膊直接把顾长卿的脖子给搂住了。 一边搂着他的脖子，一边还扭头倔强的看着杨卫红。 杨卫红是没想到这孩子会这样，愣了一下，就生气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了？快来，再不过来奶奶要生气了。” 杨卫红一把攥住了顾磊的胳膊，许甜看的清清楚楚，顾磊那小嘴顿时就撇下来了，委屈难过的很。 这孩子，肚子疼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他只是不想自己跟顾长卿在一起，八岁了也懂事了，想必是怕自己这个后妈夺了他爸对他的爱。 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许甜看着顾磊，正想开口，却见顾长卿伸手环住了顾磊的背，看着杨卫红。 “妈，您先去睡吧，我带着他。” “那怎么行，你……” 杨卫红看看许甜，顾长卿的目光也飘了过来。 许甜尴尬的要命，扯了扯僵硬的脸颊道：“这样吧。妈，您就让磊磊今晚跟着长卿吧。他们父子俩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有好多话说呢。您去睡吧，我晚上随便解决一下就行了。” 许甜眼睛朝一旁沙发那飘了一下，杨卫红并不关心她晚上睡那，她关心的是今晚她儿子媳妇能不能睡一起，能不能造人。 可看眼前这架势…… 杨卫红心里直叹气，没办法，又看向了顾磊，皱紧了眉头：“行吧，既然你爸都这么说了，今晚你就跟你爸吧。但是明天你不能这样了。你已经大了，不能再跟你爸挤一个床了。” 杨卫红那边屋子大，虽然在一个屋，顾磊却是单独睡一个床的。 顾磊听杨卫红把明天的事都说了，很不乐意，小嘴撅的老高，也没应声， 杨卫红脸色很拧巴，不管顾磊看了顾长卿和许甜一眼：“你们也早点睡吧。” 说完她就回屋了。许甜尴尬的站在那，看看顾长卿，顾长卿一把将挂在他身上的顾磊抱了起来。 “明天还要上学，去睡觉。” “我要跟你一起，你不是还叫我给你汇报汇报学校的事吗？我还没说呢。” 顾磊搂着顾长卿的脖子，紧巴这他不放。许甜看了隔间房门一眼：“我去拿个毯子出来，你俩睡床上，我在这凑合一夜就行了。” 她指了指旁边旁边那组三人位的布沙发。顾长卿没说什么，只看了她一眼，就随手拿了刚刚还没读完的书进屋了。 许甜跟进去把毛毯从衣柜里找出来，又想起白天的床单还没换，便抽了床单，又找出了干净的。 顾长卿将顾磊放下来，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示意他坐书桌那自己看书，又皱眉看了看忙碌的许甜。 “不用这么麻烦了。你歇着吧。” “不行。这个白天爬了虫子，不能睡。” 许甜随口说，没想太多。顾长卿一听，想起许甜那只装着毛毛虫的花瓶，那明察秋毫的眼睛就扫向了顾磊。 顾磊脑袋埋在书跟前，权当没听见，许甜抱着脏床单看见顾长卿沉了脸，便立即说道： “是窗外爬进来的，好了，你们睡吧。” 她抱着脏床单出去了。顾长卿看着许甜的背影，一直到她走出门才伸手在顾磊的脑袋上揉了几下，严肃道： “不许这么淘气。” “爸……”顾磊那脑袋从书里拔了出来：“你俩是不是要生小弟弟了？” “乱说什么？” 顾长卿沉眉，顾磊撇撇嘴：“奶奶说的。” 小孩子不能将情绪掩饰的很好，失望和担心都写在脸上。顾长卿的手按在那颗西瓜脑袋上，还没说话，顾磊就将脸转向了书本。 孩子没再说话，顾长卿瞅着那黑漆漆的脑袋，目色沉闷。 “没有的事。小孩子别乱想。我明天会抽个空去一趟你学校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学习。” “啊？” 顾磊吓到了，回头苦着一张脸。 顾长卿坐在许甜刚刚铺好的床上，沉肃着脸看着顾磊，顾磊一看他爹这表情就知道没得商量了。 “我早点睡觉。” 他合上书，爬上了床，讨好的看着顾长卿。顾长卿脸色这才缓和一些，脱了衣服也躺了下来。 “好好睡觉。” 外面。许甜躺在狭仄的沙发上，许久都没有睡意。一会想想里屋里那一大一小，一会又想了想今晚跟顾长妍的对话。 要查清楚这件事并不容易，这个年代不像二十多年后，许多手段可以用，信息技术也发达，这年头查事要好好琢磨从哪下手。 眼下她能做的还是两件事，第一好好工作，这是她以后美好生活的基础。第二嘛，就是好好经营更顾长卿的婚姻。 那根木头现在可远没有前世后来对她那么好，想跟他好好走下去，她还要花点心思。 还有江凌……这个名字从许甜脑中闪过，她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不只是心疼，那疼痛自心间升起后就迅速在身体里蔓延，她全身都在痛。 是那种火苗燃烧皮肤的痛，她永远忘不了。 伴着这种痛入眠，她这一夜睡得都不算好。沙发上翻不过身，睡一夜，她整个背都僵的酸疼。 快天亮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她一个翻身，直接掉了下来，跌坐在了地上，手打在茶几上，疼的要命。 许甜彻底惊醒了，坐在地上扶着茶几，刚想爬起来，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她一会后就看见顾长卿从隔间出来了。他穿着白色背心，大短裤，身形修长结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目光很是清明。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许甜趴起来，揉了揉碰疼的膝盖。顾长卿看着她的动作，又看了看蒙蒙亮的门外。 “去床上睡会。” 许甜也看了看门外：“不用了。也不早了，我睡不着了，刚好起来做早饭，你早上想吃什么？稀饭和卷饼可好？” “随便。” 顾长卿说道，又看了一夜眼窗外朦胧的灰色：“现在还早。” 他又强调了一遍，没明说，那意思却是让她再睡会的意思。许甜想去跟顾磊睡不合适，杨卫红有早起的习惯，她睡这沙发上也不合适，便坚持爬起来去了厨房。 起的早时间宽裕，不但煮了米粥，做了菜肉卷饼，还炸了馍片，炒了两个小菜。 早餐丰盛，顾磊又吃了不少，就连昨晚没吃那碗面的顾长妍也吃了不少。杨卫红见顾长妍不闹了，顾磊也还挺乖巧的样子，脸色也和煦多了。 一顿饭平静的吃完，顾长妍上班的时候顺道把顾磊带去了学校。许甜刚把碗洗好也准备去工厂，出门迎面就碰上一人。 这是个她完全没有想到的人，一看清来人的脸，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苏媛？怎会是她？ 第013章 她真的变化很大 “你好，请问这里是顾长卿的家吗？” 苏媛脆生生的声音拉回了许甜的心绪。她看着眼前这个梳着双麻花辫，穿着深绿军装的女人，犹豫了一下才应声。 “是的。你是……” 许甜明知故问，苏媛大方的笑了笑：“我是他的战友，你是他姐姐吧？大姐，你看起来可真年轻。” 这个女人，她是真眼瞎没瞧出来还是故意讽刺她显老？ 自己比顾长妍小上十多岁，她居然认成了顾长妍？ “哦不。我是顾长卿的妻子，原来是部队的战友，那你找他有事吗？” 她没请苏媛进来，果然苏媛那双直往门里看的目光在听到妻子那两个字的时候拽了回来。 “你是顾长卿的妻子？” 那目光，充满怀疑，还有只有许甜能看得出的不削。 前世，她以为这个女人是后来才出现在顾长卿身边的，真没想她居然这么早就环绕过来了。 那这么说，他们现在就在一个军区朝夕相处了？ 前世她知道苏媛跟顾长卿是战友关系，但是从来没有去深究过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起身在同一战壕的。 没想到，竟是这么早。 许甜的心砰砰跳了跳，迎着苏媛审视般的目光，微微抿唇：“嗯。我是他妻子。你请进吧？” 她让开身体，看向主屋，扬声喊道：“长卿，有人找。” 许甜没去刻意的看苏媛，只觉得有一道凉凉的目光从她脸上滑了过来。 苏媛进门后，顾长卿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杨卫红。 “苏医生？”顾长卿好像没想到苏媛回来，脸色略微的惊讶，他已经换好了军装，一身深绿伟岸挺拔，与同着军装的苏媛站在一起倒是十分的般配。 许甜没再出去，折了回来，顾长卿正跟杨卫红介绍：“妈，这是军区的苏医生，跟我一样都是云城的，这次也回总军区来培训。” “哦，原来是老乡。” 杨卫红热络的打量着苏媛，看到苏媛手里提的水果又道：“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太客气了。” “应该的伯母，我是来找长卿，今天一起去总军区报个到的，顺便来看看您，反正我家离这也不远，就是顺路。” 苏媛的声音干脆爽利，大大方方又显然是知识分子的模样很让杨卫红喜欢。 “那你家在哪啊？这两年长卿也没怎么回来过，都没听他说过。” “我家就在市医院家属区。我爸妈都是医院里的。” 她家世好，前世许甜就知道。 “哦，父母是医生啊。医生好啊。”杨卫红眼中露出赞许。顾长卿站在一旁，微笑道：“妈，她父亲是市医院的院长。” “院长啊？那更好。难怪这丫头看上去就知书达理的。” 杨卫红不吝啬溢美之词，苏媛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伯母您过奖了。我爸妈还经常嫌弃我不懂事呢。” “这哪的话，我看你可比我那丫头，长卿他姐姐强多了。比他也强，他老让我操心了。” 杨卫红拉着苏媛的手，一手指着顾长卿。 苏媛扭头看了顾长卿一眼，目光柔的不像话。脸转过来，她就将手里的水果袋递给了杨卫红。 “伯母，这个给您。随便买了点，您别嫌弃。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去军区了。” 苏媛那目光又转向了顾长卿。顾长卿道：“确实不早了。那走吧。” 只是先去报个道，不需要准备什么，只消带上证件就行。苏媛来之前他就准备走了，所以这下刚好一起出门。 “这就走了？都没进屋，一口茶都没喝。” 杨卫红提着那一大袋子水果，挽留着，苏媛甜甜的笑道：“伯母，今天是有事呢。改天没事的时候我再来看您。” “好好，那你可一定要来。我们家长卿平时就是个闷葫芦，朋友也少，你们常来家里坐坐，家里都热闹些。” “伯母您说笑了。他才不是朋友少。在我们军区，他不知道人缘多好。” 苏媛那眼波直往顾长卿那里飞，顾长卿也回以微笑没吭声，再看看满脸笑褶子的杨卫红，许甜疑心，她自己是不是乱入错了家。 眼前的三人分明才是和谐美满的一家子。 她站那没动，目光紧凝在这三人身上。 终于，路过她身边的时候，顾长卿先看到了她，停了下对旁边的苏媛道：“苏医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 “嫂子。” 苏媛把话抢了过来，看着许甜，露出了她那招牌的甜美笑容。 “长卿也没说过，我刚刚还认错了，以为这是长妍姐，嫂子你别见怪。” 连顾长妍的名字都弄清楚了。 这是顾长卿自己跟她说的？他性子这么冷淡，跟苏媛倒是挺谈的来。 “没关系。苏医生客气了。” “嫂子不见怪就好。那我们先走了，伯母再见。” 苏媛扬起一只白手对着杨卫红摇了摇，杨卫红送出来几步，一旁东屋里的蔡婶子也出来看着说了句： “真是个脆生水灵的姑娘。” 顾长卿和苏媛前后出门，许甜原地僵了几秒，追了出去。 “长卿。” 那两人正在说话，被她叫住了。 顾长卿回头，许甜往前走了几步，扬起脸看着比她高大许多的男人：“报完到早点回来。” 她微弯着唇角，笑痕浅显的几乎看不见，但却让人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就像头顶的阳光一样，温和不刺眼。撒在身上，和煦的刚刚好。 这趟回来，她真的跟结婚时相见的那次变了太多。 “知道了。” 顾长卿微微愣神后语调低稳的回应。 “走吧，不早了。” 苏媛催促了一声。许甜唇角的弧度稍稍明显了一点，看着顾长卿：“去吧。我也该去厂里了。” 顾长卿收回目光转身，一步刚迈出去，又转过了身，眉心微微凝起：“晚上多注意点。” “好，我知道了。” 许甜刚准备走，听到这句话，又高兴的应了一句。 两人耽误了两分钟时间，顾长卿和苏媛才离开。许甜折回头把自行车推了出来去了厂里。 到厂里，她去厂办办了个手续之后就直接去了制版室。熟悉了一下现在正在做的几件样版，中午她也没回去，就在食堂里打的饭菜。 她来的迟，窗口前已经没人了，橱窗后的师傅也端了盆准备撤了。三步并两步的跑过去，饭菜只剩下最后一口了，勉强吃个饱。 捧着已经有点凉的饭菜离开，一转身，一个人突然撞到身上来。 那力道不偏不倚就着在她的手臂上。 手臂一晃，捧着的搪瓷缸就飞了，啪的掉在地上，好不容易抢来的一口饭菜悉数撒在地面上。 第014章 流言蜚语 “哎呀，小许，真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张兰兰在前对着一地的狼藉连声道歉。许甜抬头一看她那流于表面的歉意就明白了她是故意的。 这张兰兰现在的工作本来就是从自己手里抢过去的，现在没过几天，自己又回来了，她也算是打脸打的啪啪的，看自己不顺眼太正常了。 不过，这刚重返厂子才半天，无论如何都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许甜这么想着，弯腰拾起了搪瓷缸：“没事。” 她半句都没多说，随口应了之后就转了身，准备去借个扫帚把这地上的饭菜清理一下。 哪知，还没动步，张兰兰就蹿了过来：“你别走啊，我把你的饭菜碰翻了，你中午吃什么？这样吧，我那还有一包饼干，我拿给你吧。” 一包饼干，谁知道是什么样的饼干在等着自己。 “不用了。真没事，我反正也不饿。” 许甜说到，这人高马大的张兰兰却挡在她面前，半点没打算挪动。 “小许，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顶替你的。毕竟厂子的规矩在那，我叔也是按规矩办事的。要是得罪了你，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食堂里还有不少人，张兰兰堵在这里，声音高亢，想不吸引人注意都难。 这话音落地的瞬间，无数双眼睛就看了过来。 她已扮了无辜的弱者，自己若是稍稍板个脸，那就成了欺负小白兔的老妖婆。 呵，这年代还没有宫斗戏呢。这就演上了。 许甜的指尖捏了捏搪瓷缸手柄，对着张兰兰弯了唇角：“没有啦，你别想多才是。再说我现在回来做的是制版师，跟缝纫工没关系。我怎么会生气呢。” “那就好。我就怕你生气。昨天程厂对你的态度我也看到了，我其实也是刚来，我叔虽然在厂里呆的时间长，不过这以后还都要靠你多照应呢。” 张兰兰笑着说，那嗓门跟安了小型扩音器一样，刻意拔高了八度。 “程厂？” 最近一个座位还在吃饭的女工议论上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昨天程厂亲自留的她，还去办公室谈了好久呢。” “哦……” 拖了个意犹未尽的长音之后，这一桌就没人说话了，旁边的人都将异样的眼光看向许甜。 连车间主任都要靠她照顾，那她跟程厂之间…… 许甜不得不佩服这个张兰兰，编排流言蜚语的本事一流。 可这种事实在没必要去据理力争。因为会越描越黑。 “小张你说的哪里话？我不过就是个制版师，哪能跟张主任比？就是昨天，聘用考核的时候张主任也在，我还得谢谢他提携呢。好了，饼干我就不要了，谢谢你的好意，下午还有个样衣要出，我先走了。” 许甜微笑淡然的离开。张兰兰站在原地，眼里恨恨的看着许甜那挺的笔直的背影。 昨天那蝙蝠衫的纸样，她也看见了。款式暂且不论，就那流畅的线条和精确的尺寸，就不是她能做的出来的。 这个许甜，她怎会有这样的本事？ 不过有本事又如何？时间还长，走着瞧吧。 张兰兰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饭菜狼藉，转身走了。两个主角走了，食堂里的看客却都来了兴致，议论纷纷。 许甜当然知道张兰兰那几句话的威力，知道那些抹黑的话不会因为她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就能翻过去，但她没有躲，离开餐厅之后她就去后厨借来了扫帚和簸箕，大大方方的又回去清扫了撒出来的饭菜。 清者自清，以后她总能用自己的实力证明她获得这个工作是凭能力获得的，不是靠什么关系上位的。 一顿午饭没吃成，许甜回去喝了杯水又开始工作了。 到上班的点，魏师傅抱着一卷布料回来了。 许甜刚把一个纸样裁好，看他进来就被他手里这卷布给吸引了。 “魏师傅，您这是从哪弄的卡其布？仓库里好像没这个。” 她本就是厂里的缝纫女工，厂里有什么物料自然也清楚。 魏师傅看了看手里的布说道：“哦，这是刚到的，红星厂想订一批新厂服，送了一卷布过来先打几件样衣。” “是吗？那这个还有多余的吗？” 许甜过来摸了摸布料，手感厚实，表面也细腻，是不错的料子。 “有。打几件样衣，哪用的了这么多？” 魏师傅将布料放在工作台上。许甜走过去，说道：“有多的，我想买一点，这钱回头我送会计那去。” “你要买？做什么？” 魏师傅好奇的问，许甜微微一笑：“我丈夫从外地刚回来，这马上要入秋了，给他做件外套。” “你丈夫回来了。” 魏师傅愣了一下。许甜知道，他定是想起了自己之前跟江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便没多说。 魏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大老爷们，自然不像女工们那样嘴碎，自己走了神又觉得不好意思，忙道： “那也不用买。反正有多余的，你裁点去就行了。” “那不行。既然是拿来做样衣的，这剩下的应该是用作以后大货的。也是厂里的物料，我不能白拿。” 许甜很坚持。随手就从台上拿了尺子丈量需要的尺寸。 魏师傅看她这样较真，微微的惊讶。这厂子里，谁没拿过一件两件衣服，一块两块布料的，她怎得这样较真了？ “行了。我现在去会计那把这钱算一下。谢谢您啊魏师傅。” 魏师傅不好意思：“谢我啥，我也没干啥。” 许甜没再说什么，卷好布料放在一旁就去了会计室。 现在是9月份了。顾长卿这半年都要在云城总军区培训。应该回家的时候多，她想给他做件常服。另外，顾磊那小东西长个长的快，去年的衣服也穿不了，刚好做一套亲子装。 因为想着这件事，她本来准备加会班再回去。又一想到顾长卿在家，她便下班就回去了。 顾长卿这次是先休假后培训。这阵子他都会在家。到家后那俩父子正在做手工，对着一堆木头块做假枪，许甜想问问关于苏媛的事，看顾长卿带儿子正带在兴头上，也就没问了。 一晃一个礼拜过去，先前红星厂要的制服样衣打好了，都是许甜亲手做的，厂服没什么花样，许甜又是缝纫工出身，做出来的东西没什么毛病，对方就欣然认可了。 不过，就在这大货准备批量做的时候，麻烦事还是来了。 “什么？” 这天，一到工厂，许甜就和魏师傅一起被叫进了厂办，听到张主任说的话，两人脑袋都大了。 第015章 事在人为 “怎么单单这个节骨眼上坏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魏师傅皱眉说道。张主任说坏了的是厂里的绣花机。这绣花机当时买的就是别人的二手货，许多细节都差强人意，用了这两年，更加是哪哪都是问题。 这坏了不要紧，问题在于红星厂这批制服里，最出挑的地方就在胸前的绣花上。做样衣的时候许甜把原来红星厂那个没什么亮点五角星厂标，里面换成了金黄线，外圈依旧用红线，尺寸稍稍放大，下面用艺术字体金黄线绣了红星厂的厂名。 撞色的效果使得这平淡无奇的厂标显眼许多，艺术字体衬的整个绣花质感高端许多。 样衣送过去的时候，红星厂的厂长一眼看到这个还眼前一亮，直夸许甜改的好。 可如今，别说这撞色了，原色都做不了了，最要命的是那边说要赶9月中旬的厂庆换新衣，只给半月工期。这耽误一天都是要命的。 “我哪知道它怎么坏的？” 张主任也是一筹莫展：“昨天下午工人报不行的，昨晚忙了半夜也没修好。我跟程厂商量了一下，现在唯一能不拖工期的办法就是把这个绣花去掉，换成印花，远看效果还是一样的。我这就去跟印刷厂联系一下，做几个裁片出来，你们尽快的做出样衣，再送给红星厂看一下。” 这是一个办法。这话落音，坐在位子上的程东河便道：“张主任这话不错。眼下这是唯一能赶得上工期的办法了。你俩回去准备一下。裁片来了，马上着手做。” “那行。样版都是现成的。” 魏师傅接的干脆，许甜听了却皱了眉：“印花的效果也只是远观一样。近看完全没有绣花的质感好。而且，印花时间长了，会褪色。到时候厂标成了斑驳一团，不是很奇怪？” 那个年代的印花远不如几十年后，不用多长时间就会褪色。 许甜提出异议，魏师傅看向她，心里有些同意，嘴上没说，只拧了眉毛。这主意是张鹏想出来的，许甜张嘴就说不好，他心里不高兴，开口就很冲。 “那你说怎么办？厂子里就这一台绣花机。现在把订单给退了不做？现在厂里本来生意就淡，就这还是我千辛万苦跑来的。” 厂里没有专门的业务员，多半生意都是老客户来的，剩下的就是厂里几个领导干部凭人脉拉来的。 张鹏满脸不高兴，程东河也犯了难：“小许，你说的是有道理。不过眼下这怎么办？这机器我昨晚也在，修一时半会是修不好了。再买，厂里现在困难。没有这么多闲钱。” 这都是现实，许甜明白。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不能用，别人家还有能用的。我知道，宇成制衣就有。而且不止一台。如果我们来借来一台，或者能把裁片放到他们那里做好拉回来，这事不就解决了？” “呵。” 她刚一说完，张鹏就讥讽的冷笑了一声：“小许啊，你还是太年轻啊，凡事就会想当然。宇成是大厂，这两年生意又好，自己都做不过来，怎么可能把机器借给我们？他们是巴不得我们倒闭才好啊？” 张鹏的观点，程东河深以为然。不过看看许甜那仿佛胸有成竹模样，又没反驳她，只问道： “小许，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 “主意我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事在人为。张主任说的都对，理论上，宇成是不会帮我们的。但是这事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顶多也就是被赶回来，再重新想办法。已经这样了，也损失不了什么。 再说，动不动就改了客户确定好的设计，以后谁还敢找我们做衣服？就算实在不行，起码真的努力过。” 清越的女声像寒玉珠子落在了瓷盘里，干脆明朗，似一抹阳光突然劈开了浓重的阴霾，让人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程东河盯着许甜看了看，沉默几秒，点点头：“没错。事在人为。那这事……” 他看向张鹏，意思是让张鹏去跟宇成协调。可张鹏正在被顶撞的气头上，哪还肯接？ “小许不是挺有主意吗？我看这事就让小许去联络吧。我这边还是先去问问印花的事，别耽误了时间。” 张鹏也是服装厂的老干部了，程东河不好勉强，便只能看向许甜。 许甜也没推辞，干脆的应了下来。 “那行。我现在就去一趟宇成。能不能谈下来，我都会尽力。” 前世，自己从小作坊到做正规工厂，再到扩大规模创立自己的品牌成功上市，期间经历的波折辛苦，比这多多了。眼下这个还吓不到她。 魏师傅见许甜这么爽快就把这么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揽了下来，很不以为然，出来就问： “小许，你到底咋想的？这事跟咱们没关系。领导让做印花片的做就是了。你去挣那个干吗？这宇成的东西这么好借的？我看你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魏师傅您说的没错。机器坏了跟咱们是没关系，不是咱们的责任。可着单子做了赚的钱，咱有份啊，没了单子做，工资都发不出来，我们不也跟着倒霉吗？都是为厂子着想，厂子好了，咱们才好。” 许甜笑道，脸上没有半点担忧。魏师傅见她这样，心里暗暗称奇，不相信的又追问了句： “小许，你这丫头难道真有啥主意没说？” 不是早有主意，她怎么能这么自信，这么坦然呢？ 许甜听了这话，摊了摊双手：“这还真没有。我还得怎么跟他们说呢。” 魏师傅讶然，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制版室呆了一会，许甜就出了厂子，宇成有点远她得坐公交车去。兜兜转转的绕了大半个城区，她才终于到了位于云城西郊的宇成制衣厂。 到时，他们已经是中午休息时间。没办法，她只要又等了一个小时。 她没说是市服装厂的人。只说是来洽谈订单的客户，那门卫汇报了一下，这才将她领进门。 宇成的规模不小，这两年也发展的不错，光厂办就分好几个办公室。许甜被带进了供销科的办公室。进门，就有科员热络的接待了她。 “你们科长在吗？我要跟他谈？” 这科员把热茶奉上，许甜没接就扬着嗓子说了句。 第016章 主动权在她手上 许甜那腰杆直，下巴微微向上跳，没有言笑，神情略显傲慢。这科员捧着茶手都僵了，满眼都是：这人是谁来头这么大的困惑。 “这位同志，你到底有什么事？” 科员赔笑道。许甜这才将上挑的目光垂下一些：“我有一批衣服要做，想找你们厂长谈。” “我们厂长？这个，您跟我谈就行了，厂长不直接管销售的事情。” 科员收回伸出去的手说道。许甜那垂下去的眼神里立即就带了不削：“我这批衣服至少有五千件，是要销到外地的。跟你谈怕谈不着吧。” 那个时候，人们穿衣多半是自己买了布去裁缝店缝制，对于工厂来说，五千件的批量订单很少见。 果然，这科员一听五千这个数字，眼都直了。 “五千件？那……你是哪个单位的？” 他想刨根问底。许甜却道：“现在不细说了吧，回头见了你们领导又得再说一遍麻烦。” 科员被噎的不行，心里已然恼火，都不想理了，又想着那五千件的诱惑，不敢怠慢，朝里面办公室看了一眼，为难道： “我们领导今天出去了。要不你先跟我说一下？” “你是说你们科长不在吧？我要找的是你们厂长？厂长也不在吗？那就算了。再说吧。” 许甜转身就走，办公室里那三五个人都看着她。 这科员急了，捧着茶追上来，茶水撒在手上也顾不上。 “哎哎，这位同志，我没说我们厂长不在啊。这样吧，我领你去见我们厂长就是了。” 科员把水杯放在了一旁桌上，见这位女同志实在是不好沟通，为了那五千件着想，也只好领她直接去了厂长室。 到了厂长室门口，这科员先进去，两分钟后出来，便叫许甜进去了，他自己没跟进去。 “吴厂，你好。” 许甜进去直接走到办公桌跟前，吴国民站了起来，笑脸相迎：“这位同志怎么称呼？” “我姓许。” 许甜笑了笑，吴国民对着对面的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甜也不谦让，直接坐了下来。 吴国民却没落座，反而走出座位准备给她倒茶去了。 “吴厂不用麻烦。我不喝茶。直接说事吧。” 她一脸严肃，吴国民怔了怔，又返回来了：“那你是……？” 首先要搞清楚来人的身份。许甜望着吴国民圆胖的脸，字正腔圆的开了口。 “吴厂，我是云城纺织的。我没有五千件订单给您做，因为怕见不到您本人，所以我说了个谎，我今天来是想请您帮个忙的。” 许甜一番话，吴国民的圆胖脸先是僵了，而后很快就绿了。 再然后，他突然笑了。 “小同志，你该不会是来找事的吧？” 他眼中的锋芒盖不住。若在前世，这个时候的许甜必定会被这种锋芒给吓到，然而现在，这点杀伤力已经吓不到她了。 “当然不是。我知道我来的很冒昧。不过，我也不是纯粹来从您这里拿好处的。是这样，我们厂最近接了一批活，有绣花要做，可是厂里的绣花机突然坏了。我想借您的机器用一下。活不多，我可以直接把裁片拿到您厂里来，利用晚上您厂里不忙的时候做完。大概三四天的时间就可以了。” 这点活，对宇成来说确实不多。 吴国民看着这个一路诓骗还如此理直气壮的女孩，心中微微有些吃惊。这点吃惊让他耐着性子听完了这段话。 但是，也仅限于此。 他脸上的笑虽然越来越明显，但是眼中的鄙夷也是同样越来越显眼。 “小同志。你们程厂让你来的？这个程东河现在怎么心思都用在乱七八糟的地方了？” “并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程厂知道，您不会答应。” 许甜回应的干脆。 吴国民看看她，眼底又是一阵波光震动。 “你刚才说，不会纯粹从我这里拿好处。” 他捏起了桌上一只笔，提醒道。 许甜面不改色道：“我知道，宇成除了接定制的衣服做以外，也用宇成的牌子自己做一些款式，送进百货大楼里。因为卖的并不好，所以暂时也没有自己的柜台，还是在借别人的柜台用。跟别的品牌摆在一起。我想，这么长时间，吴厂肯定也想过自己的衣服为什么卖不好吧？” 许甜这番话，说的吴国民脸上的笑僵了。 这是事实，他也并不忌讳被人看出短板。 但是，这个问题是从一个才20出头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的。 她坐在这里，镇定自若的跟他谈论这个问题，这让他有些难以相信。 沉默了片刻，吴国民才道：“市场是慢慢打开的。宇成做这个时间也不长。不着急。” 这话是故意说得。许甜笑了笑，没有戳破。 “宇成这两年光接来样做已经做得很好了，吴厂确实不着急做自己的衣服来卖。不过现如今各地都在搞开放，时新的东西越来越多。我们程厂还知道要跟上时代呢，吴厂总不至于打算一辈子靠别人的来样跟着别人走吧？” 一席话把吴国民噎了一下。在这女孩清朗的目光面前，他竟有些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又是沉默一会，他才笑了笑。 “小同志。你说了这么多，难道你还有办法解决不成？” 许甜的能力，他并不相信。太年轻，而且云城纺织厂的实力也就在那，这丫头要是有过人的本事，程东河早把厂子发展起来了，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半死不活，完全不如宇成的状态。 许甜没立即说话，停了两秒才眉眼一弯，眼中溢出星芒。 “那我跟吴厂谈个条件如何？” “你说。” 吴国民对着这个胆大又有章法的女孩有了点好感。 “我呢，是我们厂的制版师。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只会画个图稿，打个版。我帮吴厂出个新款式。吴厂帮我解决了眼前的燃眉之急。如何？” “你是制版师？” 这么年轻的制版师傅，不多见。 吴国民显然惊讶，许甜俏皮的眨了眨眼：“几天前才应聘成功的。以前就是车间女工。” “什么？” 吴国民不敢置信。 许甜站了起来：“我也不耽误吴厂的时间了。有这时间闲聊还不如先做点事，等我把样稿画出来吴厂您看了再说吧。” 主动权仿佛在她手里。吴国民皱了皱眉。 第017章 刮目相看 沉默一会，吴国民才终于点头：“那好。你先去试试看吧。” 他起身领着许甜出来了，话却没有完全应承。许甜知道他这种人没那么好拿下，能得到个争取的机会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没再说什么，跟着吴国民就来到了宇成的制版室。 吴国民诸事繁忙，没在这盯着，把许甜领来后就走了。 他没盯也没刻意介绍许甜是什么人，只交代了制版师配合一下，哪知这制版师以为许甜是来抢他饭碗的，心里老大不愿意，从许甜拿起笔拿起尺子开始，他那一双眼睛就紧盯着她。 一直到她完稿，他那双眼睛里就更多了排斥。 许甜也没在意他那明显带着恶意的目光，拿着画好的图稿就又去了吴国民的办公室。 吴国民正在会客，她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得以重新进入办公室。 “吴厂，这个您看一下。” 她将一大张图稿放在了吴国民面前。 吴国民的目光往这图稿上一落，眼里波光就震了震。 这是两件衣服。一件衬衫，这衬衫其他地方看不出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唯独领子的设计非常的……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只能说新奇，市面上几乎没见过这种。 不似眼下流行的翻领，她这个是小立领，又不像中山装的立领，这领子边缘是花边的的，非常女性化的设计，乍一看便有画龙点睛的效果，再加上腰身那里微微收了收，这衣服就多了不少的温柔感。比市面上现在还普遍穿着的制服式女装衬衫，精致不少。 再看配在这衬衫下的裙子。A字裙，收腰，大下摆，一排纽扣从腰间直落到底。这种对开的款式已然很大胆，她竟还上了色。 从这颜色来看，应该是用红墨水涂的。制版室里没有彩笔，都是铅笔出图，她这个稀奇。 大红的裙子，用色很鲜亮。 吴国民盯着看了好一会，才抬起脸看向许甜。他心里的震惊没有摆在脸上，语气也是淡淡的。 “小同志，你能讲讲吗？你这个东西，市面上不常见啊。” “您一直做得可不就是市面上能找的见的？效果如何，您心里有数。” 许甜微笑的回应。没等吴国民说什么，她又道。 “我这是一个套装设计。现在市面上卖的成衣，多半都是单件，很少有搭配好售卖的。而且，就云城来说，属于内陆城市，款式也保守了些，色彩更是如此，所以，我觉得如果百货商店能上一些颜色鲜亮的衣服，在现在这一堆单调的颜色里，一定是很显眼的。 即便不一定是所有人都敢尝试，那起码，能让人记住宇成这个牌子。时间久了，衣服的知名度就出去了。现如今最讲究的就是开放创新，现在不能接受的款式，颜色，不要多久就会风靡。 事实上，现在沿海城市的穿衣风格跟我们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了。吴厂如果出去考察过就会知道，那边人的穿衣风格大胆许多。而这份大胆，很快也会传到内地。” 眼前女孩的话，让做企业也做了多年的吴国民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看看手里的图稿，又看了看许甜。 半天才开口：“小同志。你以前在哪里干？一直就在云城纺织厂？” “是啊。” 许甜大大方方的承认：“我说了我以前就是一个普通缝纫工。不过就是有亲戚在沿海城市。这两年她经常给我说些那边的新奇事。我做衣服嘛，自然也就关注衣服方面的。其实这些都是我不成熟的想法而已，在您面前献丑了，您可别笑话我才是。” 她自然的勾起唇角，熟络的态度甚至叫人已经忘了她是靠着撒谎忽悠进来的。 吴国民陷入了沉思，目光久久落在图稿上，未发一言。许甜也不着急，安静的等着。 过了好一会，吴国民才点点头：“不错。小同志，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啊。” “吴厂过奖了。” 许甜未多言，只淡淡的道谢。 吴国明盯着她年轻气盛的脸看了看，语调突然就爽快了：“那行。就按你说的，你把需要绣花的裁片拿来做。我厂里的机器给你用四个晚上。四个晚上必须做完，再有要改的，那就不行了。” 他答应，许甜心中大喜，脸上却克制着。 “那谢谢吴厂了。您放心，就四天，我让工人晚上六点以后过来，十点准时走。绝不会再给您多增添麻烦。” “你这小同志，说话倒是利落的很。” 吴国民笑了笑。许甜也知道他很忙，不敢多耽搁，立即就站了起来： “事儿说好了，我也不打扰您了。我先走了。来的时候我会先来跟您说一声。” 吴国明点头，微笑着没说什么。许甜说了再见，转身走到门口了他又叫住了她。 “哎，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许甜。” 许甜回头大方的回应。 机器的事情就这样解决了许甜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其实这趟，她来的时候丝毫没有把握，心里想的也就跟对程东河说的一样。努力尝试。 可没想到，事情反倒比她想的还要顺利，一趟就敲定了。不过眼下，看看头顶渐黑的天色，她又犯难了。 从厂里到这里，要转两趟车，这第一趟赶上，第二趟肯定不行了。她就得走回去了。 这么想着，她更加不敢耽搁，三步并两步的跑到站台，等了有一刻钟才等来公交车。 如她所料，到站天已经黑透了，公交车停运了。她只能走回去。 这趟车开要半个小时才能绕到厂里，她走则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好在这一路都是大陆，路灯亮堂，她也不怕，也没遇到那天一样的麻烦。一路走着，想着今天的事，时间也过的快。 只不过，有些背运的是，她从上趟公车跳下来的时候，那车高，她一时慌张把脚给扭了。起初还不觉得什么，这越走越疼，走了一个多小时走到厂门口，已经是每落一步脚腕都跟针扎的似的了。 一瘸一拐的走到厂门口，一抬头，还没喘口气，她的气息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住了。 心口一紧，她呆呆的站住了看着厂门口。 第018章 你是我妻子 厂门口，昏黄的光影中，立着一个人。已经入夜，门口没有来往的人，一身板正的军装将他的身影修饰的笔挺修长，站在那里像画里那遗世独立的翩翩公子，把本来毫不出彩的周遭都定格成了一道风景。 他也看见了她，而且显得比她着急，只停了几秒就迈开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那步履间的急切感，让人心暖。 “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顾长卿的话里没那么多暖意，跟着夜间的温度一样，凉飕飕的，带着责备。 可这责备，并不让人难受。 “我去宇成厂办点事，结果出来就晚了，赶不上车。” 许甜回神解释道。这年头就这不好，手机还没普及，联络起来难的要命。所以这人就只能在这傻等。 也不知道这顾长卿是什么时候来的，站了多久，她有些内疚，想了想便道： “好了，别站这说话了，我去把车推出来，咱们赶紧回家吧。” 许甜边说边往前迈步。哪知，刚刚停了这么一下，再抬脚落步，脚腕处一阵钻心的疼。 她没忍住，身体往下顿了一下，嘴里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 “怎么了？” 顾长卿下意识的伸手攥住了许甜的胳膊，拧着眉看着她。 许甜抬头，皱着脸：“下公交车的时候扭了脚。后来没车了又走了一个多小时。” 她可怜巴巴的看着顾长卿，倒是很希望这木头性子的男人能流露出一点心疼的表情。 只可惜，她想多了。 他的脸色比天空还晦暗。瞅了瞅她，没有半句安慰，只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你厂里把车推出来。” “你不知道车棚在哪。” 许甜提醒。顾长卿眉毛沉了下：“我会问。” “……” 好吧。她还是别惹他了，万一发毛了呢。 “那你去吧。把王大爷叫醒，就说你是我家人。” 许甜不放心，怕他连大门都进不去。不过显然，他觉得她是杞人忧天。 顾长卿没搭腔就走向了大门口的值班室，喊醒了值班的王大爷，交流了几句，那门就开了。 厂里也有零星几盏路灯亮着，某人腿长就是走的快，没一会，许甜就看见顾长卿推着车出来了。 她脚腕疼的厉害，就放弃努力，只站在原地等着他。 可是没想到，一走近，她才发现他那脸色比进去的时候还难看。 “怎么了？” 许甜纳闷。顾长卿把车推到她面前，看了看前轮：“车胎扎破了。” “啊？” 许甜很意外，一瘸一拐的走到前面来，弯腰捏了捏车胎：“怎么会呢？我一天放在车棚就没动，早上骑来还好好的。” 早上再好，现在也是不能骑了。 她想了一下，就把这念头又压下去了，抬头说道：“算了，那走回去吧。” 说完，她就转身，还没动步，却听顾长卿说道： “上来，我推你。” 许甜愣怔，又示意的看了看那瘪了的前轮。 顾长卿却道：“反正已经破了，说不定得换胎。坐后面来，我推着你走的快。” 哦，原来是嫌她这半残人士走的太慢。 许甜暗中吐吐舌头，刚好脚也疼的要命，她就没再挣扎，绕过来，顾长卿把车稍稍对她一倾，她就坐上去了。 这么个姿态，推车的人其实并不方便行走。但是好在，顾长卿身形高大，一双大手也足够有力，竟真能将这车推的稳稳当当的，她坐着一点不摇晃。 但是，这样走出几米后，许甜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等下，我还有东西忘了拿。” 她蓦地一声大叫，怕顾长卿说她，话音落她就从车后座跳下来了。 脚腕又是一阵针扎的疼，但是她半秒都没耽搁，也没等顾长卿同意，直接就朝厂门口一瘸一拐的跑去了。 “你等我啊，我自己去拿。” 说着话，她都已经跑出去好几步了。 顾长卿瞬间凝眉，把车往地上一撑，就追了过来。 “你要拿什么？” 她那别扭的跑动姿势实在是碍眼，他又把她胳膊给攥住了。 “那个你找不到，在制版室里，那里衣服多，你不认得，我自己去拿。” 许甜说到。顾长卿沉默着看了看她那半提起的脚，满脸都写着：你可真麻烦的表情。 许甜想挣开他的手赶紧去把东西拿了走人，胳膊刚一用力，他却自己松了手，然后一步跨到了她面前。 “我背你去。” “……” 她的心，被这话狠狠的撞了一下。 “你，你背我啊？” 她有些呆的问了句。顾长卿已经弯下去一些的身子扭转过来一些，他盯着她的脸，那目光里只有严肃认真。没有半点多余的色彩。 “已经很晚了，别再耽误时间。” 许甜勉强了一下，也不敢再墨迹，挪到那背的后面，犹犹豫豫的伸手搭在了他的身上。 她刚贴到他的背上，他的一双大手就托住了她的大腿，将她整个人往上送了送。 “你给我指路。” 顾长卿命令，那口气跟对着他手底下的兵一样。 “哦。”许甜干巴巴的应了一句，瞅着眼前晦暗的灯光中显得光泽感极好的墨发看了看，犹豫好久，才终于伸手轻轻抱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衣袖贴过来，一股在她床上能闻到的幽香窜入了顾长卿的鼻尖。 他有些闪神，却没说什么，迈开大步就朝厂子里走去了。 王大爷又被叫起了一次，本有些不高兴，但是见许甜这幅姿态，也不好说什么，便让放他们进去了。 制版室在车间旁边，这走过去还有好长一截。许甜趴在顾长卿的背上就跟趴在一块滚烫的石头上一样，浑身都不自在。 这热，虽然说长期在军营里呆着，但跟异性相处比她好像自在多了。 是因为顾磊的亲妈还是因为这两年在军营里，他也有人陪？ 想到这里，许甜觉得即便是前世，她对他的了解也太少了。顾磊那个死去的妈妈，她她秉着不揭人伤疤的原则，从未问过。那个苏媛，后来在他身边陪伴了那么多年，岂是一点情分都没有的？ 这情分又是从何时生起的？ “往哪走？” 眼前，突然传来一声清喝。背上走了神的某人慌忙回神，随手一指右边的岔路。 “这边走到底就是。” 斑驳坑洼的水泥路面上，他背着她，气息萦绕在她鼻尖，她亦紧张亦有些说不出来的心悸感。 “顾长卿。” 许甜鬼使神差的开了口。前方的人怔了怔：“嗯？” “……” 听到他回应，她又语塞了，半天才道：“哦，没什么。我就是想说，谢谢你晚上来接我。” “你是我妻子。” 他没停下，语调里没有半点起伏，当然也没有感情。 第019章 主动出击 “呵，当兵的人就是有责任心。” 许甜讪讪一笑。前面的人就没再搭理她了。走到制版室门口，顾长卿才将许甜给放下来，许甜从口袋里摸出了钥匙，开门开灯，径直走向工作台旁边的一张办公桌。 顾长卿也跟了上去，许甜从桌上拿起一件衣服就转了身。 “喏，试试，合身不合身？” 她把那件夹克衫递给了顾长卿，谁知道他却皱了眉：“给我的？” 至于这么惊讶吗？好像还有点不乐意。这衣服她可是天天下班加班赶做出来的。 “马上就入秋了。你这趟回来在家的日子也多，总不能天天穿着军装，我看你柜子里的衣服都旧了，给你做件新的。试试看。” 她把衣服往顾长卿的怀里塞了塞。顾长卿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随手套在了身上。 一件休闲夹克，不似市面上常见的宽松款，是修身的，她并没有来找他量过尺寸，竟做的意外的合适。 “不错。挺适合你的。” 许甜看这衣服与他完美的契合，放下心来，随手给他扯了扯衣服，又从桌上另拿了一件小衣服过来。 “这是给磊磊的。这孩子长的快，去年的都穿不了了。一匹布上裁下来的，你俩做套亲子装。” “亲子装？” 顾长卿被许甜眼里那愉快跳跃着的星芒闪的愣了一下，从字面理解了这三个字的意思之后，低语了一句： “花样真多。” 在部队的时候，杨卫红和顾长妍在电话里就不止一次的抱怨过眼前这个女人沉闷寡言不好相处，对顾磊更是不闻不问，从没关心过。 可这次回来，他见到的却是完全相反。 顾长卿心中闪神，许甜把手里的小衣服叠了起来，“好了，走吧。这么晚没回家，妈肯定要生气了。” 这是真的。顾长卿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脱掉身上的衣服之后，他又将她背了起来，原路出去，坐上那瘪了一个前轮的车回家了。 进门，果然杨卫红还没睡，就在等她。那脸拉的有二尺长。不过好在，顾长卿已经料到他妈会说什么，进门就替许甜解释了。 他的解释，杨卫红信不信许甜不知道，反正她没有驳了儿子的面子，冷着脸对许甜警告了几句也就算了。 看着杨卫红回屋，许甜才对顾长卿道：“你……你去休息吧。” 这几天，顾磊已经被杨卫红拎回她屋了。当着杨卫红的面，他俩会待在一屋。但是深夜时，顾长卿又会去睡顾长妍的屋。 这事本来是她先提的。顾长妍不是每天回家，她要去睡那边，顾长卿没让她去，自己去了。 避免同房的尴尬，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 但是今天，他没走。 “过来，我帮你看看脚伤的重不重。” 顾长卿从许甜身边越了过来，直接走进了小隔间。 许甜怔了一下，犹豫的走进去，刚坐到床边把脚抬起来，顾长卿就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掌心直接托起了她受伤的那只脚踝。 他倒是不嫌弃。 许甜有些尴尬，但是没躲，任由他一手托着她的脚，一手在脚踝处捏了捏。 “嘶……” 捏到痛处，她抽了口冷气。顾长卿抬脸看了她一眼，眉峰轻轻一耸：“忍着点。” 许甜点点头。他又托着她的脚转了两下才将她的脚放下来。 “没伤到骨头，现在太晚了，明天去卫生所拿点膏药贴一下，养两天就没事了。” “没想到你还懂这个。” 许甜听说没有伤筋动骨不会太耽误时间，狠松了口气。 看了看脚踝，一抬头却见顾长卿凉凉的睨了她一眼：“身在军营这是基本技能。” 她白痴了一把。 许甜尴尬。顾长卿也没再说什么就出去了。她以为他去睡觉了，却没想到，没一会，他又回来了，手里端着碗。 “吃了早点睡。” 放下碗，他就走了。许甜瞅着那碗热腾腾的饭菜发了好一会呆。 红星厂那批衣服的事还没解决，第二天她也不敢请假，依旧早早的起了床，脚伤虽然疼但是能忍受，她还是坚持去做了早饭。 从主屋出来的时候看见西屋的门是关着的，她以为顾长卿还在睡，没想到等她做完早饭，一出来却见他推了她的车从外面回来。 “修好了。” 他把车停院子里，走过来，又道：“是刀划破的。” “啊？” 许甜惊讶。脑中瞬间闪过了一种可能性。顾长卿没多说什么，又伸手从口袋里拿了一袋膏药递给她，这才进了厨房，端了早餐出来。 早饭吃完，许甜撕了一张膏药随意的贴在了脚上就出门了。 到了厂子里，把昨天跟吴国民谈的情况汇报了一下，程东河听着是一边惊讶一边夸赞，张鹏也在旁边，脸拉的老长，许甜也不在意，只问了问后面去宇成做绣花的事情，就出来了。 程东河的意思是这事是她谈的，当然也是她领人去宇成做合适。她没拒绝，一口应承了下来。 后面生产的事不属于她管，她便一早上都窝在制版室里。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去食堂。 去食堂之前，她先去了车棚。看了车胎无事，她才去了食堂。打了饭菜环视了四周，她就捧着她的搪瓷缸走到了左边的一个座位上。 “小张，吃饭呢？” 这是个四人位，张兰兰一人坐一边，对面坐了两个女工。 许甜就这样笑意盈盈，落落大方的坐下来，三人都愣了一下。 毕竟，她跟张兰兰那点拐弯抹角的嫌隙大家都知道。 “小许。是你啊。” 对面一个叫程娟的先开了口。许甜微笑的回应：“嗯。今天还好，我来的早，不然又轮不到我吃饭了。” 她这么故意一提，张兰兰脸上就不好看了，捏着勺子用力戳了戳碗里的饭菜就道：“你如今可是大忙人。能腾出空来吃饭真不容易。” 起点都是一样，普通的缝纫工。这厂里最可有可无的角色。可这几乎在一夜之间，许甜就不一样了，成了能闪现光芒的那一个，这让人怎能不嫉恨？ 对面两人对看了一眼，倒是没有张兰兰那么深的恨意，程娟接道：“小许，我听说你解决了红星厂那个事。是真的吗？你怎么去说的？宇成怎么能答应借我们机器呢？” 程娟一脸好奇，也一脸崇拜。 许甜抿唇笑了笑：“也不是借我们机器。只是答应让我们把裁片拿去做。这不，为了这件事昨天我到天黑才从宇成回来。这脚还扭伤了。本来回来想骑个车，哪知道车胎又被人划了。你们说我倒霉不倒霉？” 第020章 食堂里的争吵 许甜说这句话的时候，微笑的脸正对着张兰兰。 张兰兰那原本忿忿不平的表情猛然的僵了一下。像撒了把灰在脸上似的。 果然，她就知道自己那车胎不会平白无故的被‘意外’划破。许甜心道。 “你看着我干什么？你车胎被划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兰兰被许甜看得不自然，怼了一句。许甜顺着她的话就道：“我没说是你啊。我只是在说我的车胎被人划破了，昨晚硬是走回去的好倒霉。小张，你怎么了？我又哪里惹到你了吗？怎么你火气这么大？” 许甜无辜的眨着眼睛，以不变应万变的模样，把张兰兰气的半死。 对面两人看着她们，听着许甜这话，心里都有了底，都看向张兰兰。 这种事有点下坐，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许甜也没想揪着这事让张兰兰下不来台。她只想点点张兰兰，表明自己知道，免得下次车胎还被划。 说完她就转脸吃起了饭，就紧挨着张兰兰坐着，却没有理会她那怨毒的目光。 一口刚送到嘴里，就听对面程娟突然说道：“哎，小许。我听说昨天下班的时候有人来厂子里问你，是个穿军装的。我听她们说长得特别好看。谁啊？” 许甜抬头：“哦，是我丈夫。我昨天没赶上公交车，走回来太晚了。他最近刚好休假在家，不放心我，就来接我了。一直等到九十点钟呢。真是难为他了。” 原本她结婚，厂里没几个人知道。后来江凌那事一闹，流言从外面传到厂子里，这事也就跟着都知道了。 “是你丈夫啊？这么好？” 另一个叫袁丽的女工轻呼一声。惊羡的同时也有些怀疑的成分。毕竟，谁家老婆出了偷人这种事，丈夫还能对她这么好？ 许甜看着袁丽那怀疑的脸色，想了想，不如就此澄清一下，便笑了笑： “他对我是挺好的。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都解释清楚了。他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程娟和袁丽都没想到许甜会主动提这种丑事，愣了一下，对视一眼，又都看看许甜，越发觉得许甜这话说的坦荡，再想想人家丈夫还能对她这么好，这事多半也是捕风捉影的。 “我也觉得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小许你平时看起来就沉默寡言的，哪像那种人。” 程娟附和道，很快又得到了袁丽的回应：“就是，现在这年头，人那一张嘴太坏了。什么都能说。这还就是你，性子强，能扛得住，换了旁人还真要被人欺负死了，哪还敢回来？” 她说这话本来没有针对谁的意思。哪知道这话里话外一不小心就捎上了张兰兰。 怎么听都像是在讽刺这事就是张兰兰为了进厂子故意给许甜抹黑的。 张兰兰仗着张鹏的关系，从进厂子开始，车间里的女工们就对她高看一眼，就连厂办的人也不敢慢待她，短短的时间里，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人上人了。 可自从这许甜又回来只后，她这脸就被打的啪啪的，今天连这刚刚还在跟她有说有笑的袁丽都能转眼拿话捎带她，她哪受得了？ “袁丽，你这话什么意思？谁欺负人了？你说清楚？” 张兰兰把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对着袁丽就炮火猛开。 袁丽是真无心，愣了一下，一脸莫名其妙：“我怎么了？我说什么了？张兰兰，你干嘛？” “我干嘛？你那话什么意思？你说我欺负许甜，你有证据吗？你凭什么这么说？” “……” 袁丽脸白了白看了看程娟。程娟跟她关系好，便帮着她解释：“小张，袁丽没那个意思。她就是随口一说。” “什么随口一说？你们不就是现在看她春风得意的，想拍她的马屁吗？都是一群墙头草。” 这话越说越难听了，袁丽也受不住了，站起来就反击道： “谁墙头草，你说谁是墙头草？我什么意思都没有，你心虚什么呀？哦，原来这事真是你在后面搞得鬼啊？我就说呢，许甜这么老实的人怎么会做那种腌臜事，你也是够可以的，为了能进来当个普通工人，就用这种下作手段。” 嘴上功夫，谁也不输给谁。 四人位上，只有许甜还坐着，仰脸看着她们。 女人吵架，跟男人的套路是一样的，只不过男人吵的少，动手的早，女人是多吵几句，接着还是动手。 “你说谁下作？你再说一遍。” 张兰兰伸手直戳着袁丽的鼻尖，袁丽不能忍受抬手就把她手拍开了：“你少动手动脚的。” 到这里，这个不大的四人位已经成了风暴中心所在，食堂里所有人都盯着这里，许多人甚至聚拢了过来。 许甜站了起来。 “小张，你别生气。袁丽她真的没那个意思。我也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咱俩以前都不认识，你犯不着。” 她劝说着，抬手搭在了张兰兰的胳膊，想把她的胳膊按下来，叫她熄火。 哪知，这张兰兰正在气头上，听许甜这么一说半点没感激，反倒只觉得她是故意做出这幅样子博得大家好感的。 “你少来。装什么装？” 张兰兰随手一挥，胳膊打在了许甜身上。 许甜心念一闪，顺势又跌坐到了椅子上：“小张，你这是干什么？就算你对我有怨气，你也别冲她们来。她们都是无心的。” “哼！” 张兰兰恶狠狠的瞪了许甜一眼：“不要脸的狐狸精果然本事大。” 许甜做出委屈震惊的表情，没再吭声。看热闹的众人也觉得张兰兰这话说的过头了，议论纷纷。 张兰兰见别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她，脸上挂不住，又气又急端起自己的饭盒，抬脚踢开了许甜的腿，气冲冲的出去了。 “这都什么人啊？仗着她叔是车间主任就这样不讲理，太过分了。” 袁丽气道。众人看热闹看到现在，也散了。袁丽和程娟又坐了下来，看向许甜，程娟道：“小许，你没事吧？” “没。” 许甜坐直了，摇摇头，微微莞尔：“看来她对我误会很深。我都说了，我现在是在制版室，也不会再回原来的工位，不知道她还防着我什么。” 众口铄金，这个张兰兰这样嚣张，输了舆论输了人心，看她以后还怎么在厂里混下去。 第021章 熊孩子惹事 “见不得别人比她好呗。仗着自己跟张主任有点亲戚关系，恨不得全场的人都捧她做公主才好。” 袁丽冷笑一声，程娟朝食堂门口看了看：“这个张兰兰也真是的。刚来那两天对谁都还挺和气的，现在是越来越傲气了。” “那叫原形毕露。” 袁丽被张兰兰刚刚那一出弄的很怨念。许甜没说话。看看她俩无奈的笑了笑又低头去吃饭了。 中午吃完了饭，下午车间就把要绣花的裁片给全部挑出来了。许甜觉得求人家帮忙的事宜早不宜迟，所以快五点的时候，她就让张主任选好了人，带着裁片准备去宇成了。 可是没想到，刚把布料搬上送货的车，厂办的秘书跑来了。 “小许，有电话找你。” 电话？谁给她打电话？ 一个电话就让她想起了江凌那件事，到现在她对电话两个字还心有余悸。 “谁啊？” “一个小男孩。” 顾磊？ 许甜又是一惊，想着顾磊别出什么事，赶忙放了手里的活，跑去了厂办。 “许，许阿姨！” 电话那端，顾磊结结巴巴的倒是破天荒的喊了她一声。 要知道，这孩子从她进顾家门那天起就没心平气和的喊过她。 “怎么了，磊磊？你在哪呢？” 许甜有些担心。电话那端那孩子却更扭捏了：“我在学校，阿姨你能不能来一趟学校？” “学校啊？出什么事了？” 听到他好端端的待在学校，许甜放下心来。 她这么一问，那边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才传来遮遮掩掩的声音：“我，我跟同学闹了点小矛盾。你能不能来一趟？” “你跟打架了？” 这简直是毋庸置疑的。顾磊那边没吭声。但是许甜从他刚才那战战兢兢的嗓音就能想象的出他现在定是小脸耷拉，心里猫抓的似的紧张害怕。 谁让他爸顾长卿刚好在家呢？那男人，据她观察，对顾磊这个儿子也是严肃的很，这家伙现在跟人打架都要叫家长去了，被他知道了，一顿打定是跑不掉了。 难怪来找她。要是顾长卿没回来，直接叫杨卫红就好了。可现在，杨卫红在家，杨卫红知道了，顾长卿也就知道了。 这小东西，人不大，心思到不少。 许甜想了想，说道：“那好吧。你跟老师说，等我一会。” 市一小就在下一条街，倒是不远，她可以让张主任他们先过去，然后处理好了顾磊的事再去。 许甜这么想着，出来对张主任一说，张主任却不高兴了，狠抱怨了几句，她又放心不下顾磊，只能硬着头皮都听着，连说了几声对不起，才急急忙忙的离开工厂，骑上车朝小学飞奔而去。 到了学校，看见对方那孩子，血淋淋的脑袋，许甜也吓了一跳。 “磊磊。” 进到老师的办公室，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墙角垂头丧气的顾磊。 这小家伙，现在是知道怕了，看她那眼神都是可怜兮兮的。 许甜刚走到顾磊身边，那受伤孩子的妈也把孩子拽来了，粗犷的嗓子，扯着就道：“你是顾磊家人？你来了好，你看看，这么搞？” 这孩子跟顾磊差不多大，瘦些，脑袋上被砸开了个口子，血沾湿了头发，流的脸颊都是，血液已经半干了。想必是伤口没多大，血已经慢慢止住了，但是先前流出来的这血爬在脑袋上，着实是有些吓人。 “磊磊，这是怎么回事？” 许甜问道，顾磊瞅了同学一眼，很显然是被他那满脑袋的血给吓住了，撇撇嘴，没说出话来。 一旁，老师道：“这两孩子放学的时候吵起来了，不知道怎么的就打起来了，顾磊用地上的半截砖头把徐明的头给砸破了。” “你瞧瞧这砸的，我还指望我们家孩子以后出人头地呢，这可好，都砸成傻子了。” 徐妈气道。许甜在这听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那个靠墙罚站的顾磊突然扬起了脑袋，不满的嚷了一句：“谁让他惹我的，他惹我我就打他。” “你瞧瞧，你瞧瞧，这是小流氓啊这还是。” 徐妈逮住机会指着顾磊就骂。许甜也皱了眉：“磊磊，不要乱说。同学之间闹着玩正常，你怎么能把人家头给砸破了？还不快给人家道歉。” “我不道歉，我没错我就不道歉。” 顾磊倔脾气上来了，气冲冲的嚷嚷连声嚷嚷。 “磊磊。” 许甜沉着脸呵斥，徐妈看到顾磊拒不道歉，气不到一处来，指着顾磊就骂：“你这孩子，你这是仗势欺人啊。听说你家有钱有势，怎么着？欺负我们平头老百姓啊？不行，本来还指望着你家人来，好好说个理，现在看来这理也甭说了，你把我们家小明头给砸破了，你把你脑袋伸过来，也让我们小明砸一下，不然这事没完。” 徐妈说着就对着顾磊那西瓜脑袋上了手。 哪个当妈的能看见自己儿子顶着一脑门的血无动于衷的？ 许甜了解她的怒气，又怕她这怒气压不住别真把顾磊打了，便一个侧身把顾磊给护住了。 “这位同志，小孩子不懂事，我回去好好教育他。您放心，他惹了祸，我们家人不会不管的。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咱先去卫生所把孩子的伤包扎一下，别拖严重了，然后有什么说什么，该承担的责任我们都承担行吗？” 她把顾磊那颗西瓜脑袋紧紧抱在胸口，顾磊愣了一下，仰头看着许甜。 许甜这么一护，激怒了徐妈。 “你承担，你承担什么？你孩子不能打，我孩子就活该倒霉头破血流？不行，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教训教训这个无法无天的。你家有钱有势怎么了？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徐妈一把攥住了许甜的胳膊就把许甜往旁边扯。她身材高胖，又被顾磊那拒不道歉的态度给气着了，一门心思想揍他一顿出出气，便用了大力。 许甜这小身板经不住她这么迅猛的力道，往旁边一歪连带着抱在怀里的顾磊都被扯一边去了。 她怕把顾磊带摔到，慌忙松了手。 脚本来扭伤就没好，今天忙一天一直疼着也顾不上，被这么猛的一扯，又崴了一下，疼的钻心再也站不住，直接说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许甜这火气也摔出来了。咬着牙爬起来，在这徐妈又要去抓顾磊的时候，一下子挡在了他身前。 “行。你要砸人脑袋是吧？好。给你！” 她随手抄起旁边办公桌上一个瓷茶杯递给了徐妈。 第022章 江父找来 “你砸，我让你砸一下。砸的头破血流，我也绝不吭一声。孩子犯错了，也是我没教育好。但是毕竟还小，你不能砸他。” 她这160多一点，90多斤的小身板在徐妈面前，单薄的不值一提。然而，她却将那个胖乎乎的顾磊遮了个严严实实。 顾磊躲在她身后，小小的人眼里也闪过了惊讶。 徐妈瞪着那白瓷杯，脸被气的通红。 “你当着我不敢砸是吧？” 徐妈一把就抄起了那杯子。就举在许甜面前。 那女老师见激烈成这样，慌忙过来站在旁边劝：”算了算了。徐明妈妈，你也不要这样。顾磊是有错，但他还是孩子。你不能这样动粗。顾磊阿姨也说了，该负的责任她负。我看你们还是先去把孩子的头包扎一下。然后顾磊阿姨，你给孩子买营养品什么的补补。好好道个歉。” 老师给许甜使眼色，许甜会意说道：“正是这样，徐明妈妈，你再生气也别耽误了孩子。我们这就去把孩子的伤口处理一下行吗？” 她把口气软了下来。老师又看向徐明：“徐明，带你妈去医务室吧。包扎一下，在家休息两天再来。” 孩子是最喜欢放假的，一听老师的话，徐明立即扯住了他妈，一个劲的把她往外拽。 徐妈到底还是顾忌孩子还在学校，不能闹得太僵，顺势就把茶杯给放下了，狠狠瞪了许甜一眼就跟着徐明出去了。 许甜松了口气，转身看着顾磊：“你在老师这里，我去一趟医务室。等会来接你。” 她把顾磊托给了老师之后就跟着徐妈去了医务室。清理伤口，包扎，最后又掏了十块钱给他们，这事这才算结束。 回到办公室，老师又把顾磊平时的情况跟她聊了聊，这才让他们离开。 “上来，我先送你回去。” 许甜催促顾磊。顾磊这刚犯了错，也乖的很，看看他就爬上了后座。 “抱着我，别摔倒了。” 许甜上了车，叮嘱。顾磊伸出两只胳膊抱住了她的腰。 “阿姨，你能帮我保密吗？” 刚骑一小节，顾磊就道。有求于人，他的语气是格外的乖巧温顺。 “那你总要先告诉我为什么跟人家打架。还拿了砖头。” “我……” 小小的人，也学会了欲言又止。 “你不说，下次再有事别找我帮忙了。而且，我回去也会告诉你爸。” “别。” 顾磊在后，皱着小脸过了一会才道：“他笑我没有妈，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原来是这个。 许甜沉默了几秒，犹豫了一下想问些问题，又觉得到底还是个孩子也许说不出个名堂还伤了孩子的心，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磊磊。虽然徐明这么说是不对的。但是你拿砖头砸人家更不对。以后不许这样了，再有下次，我也不救你了。” 她教育着，顾磊在后面没说话。她也知道孩子心里怕是委屈，但是有些话自己这个当后妈的说也不合适，心里便盘算着什么时候跟顾长卿聊聊这事，让他跟顾磊说说。 就这样骑到了胡同口，她就把车停了。 “你自己回去吧。我厂子还有事。” 这几个晚上都要加班，她已经跟顾长卿提前说过了。这顾磊平时也不是天天接送，大部分还是自己上下学，所以她也放心把他放下来了。 顾磊到底还是不很信任她，又强调了一遍，她保证不跟顾长卿说之后，他才放心的回家。 送完了顾磊，许甜就马不停蹄的又骑着自行车去宇成了。这个点，公交车是止不上了，赶了这趟，下趟就赶不上，还不如骑车，骑快点，时间也差不多。 一连四天，许甜都是这样赶着时间的。因为两个厂的来回跑她的脚伤好的很慢，几天过去，还是隐隐的疼。 不过这样赶的好处就是，说在四天内做完的绣花，真的按时完工了。 魏师傅检查了做出来的实样，喜上眉梢，连说比自家厂里做出来的还好看。程东河也很高兴，夸了许甜几句，最后还全场加了一顿餐。 这个年代物资没那么充盈，能好好的吃顿肉在厂里也很难得。所以吃饭的时候，大家伙兴致都很高，好几个人都围在了许甜这桌有说有笑。 “小许。” 欢声笑语中，看门的王大爷突然过来了：“有人找。” 许甜这才从人堆里端着饭缸出来。 昨天的时候，程娟还跟她说过，这两天一直有个人晚上下班的时候在门口等她。厂子里已经有非议了。 她就猜到是江凌，可是没想到，这中午来的人，却不是他，而是他爸。 江凌的父亲是机械厂的工人，还穿着藏蓝色的厂服，常年重压的劳作让他背影有些佝偻，许甜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在厂门口焦急的徘徊。现在看到许甜，他就急匆匆的迎了过来。 “你就是小许同志？” “我是，江叔叔，您好。” 江父不认识她，她以前却在还上学的时候，在学校见过江父所以认得。 “小许同志。见到你就好了。” 江父一脸庆幸，又显得无比的焦灼。按理说，之前的事闹得这么大，她是个有夫之妇，身为江凌父母，必定也会觉得自家儿子受了她的蛊惑连累才对。可他怎么脸上完全没有这种表情？ “江叔，您有什么事？” 许甜问道。江父那脸上顿时就显出了凄苦：“小许同志，你能不能跟我去医院看看江凌，劝劝他？” “医院？他怎么了？” 总不能也跟自己一样，跳了一回河吧？ 许甜震惊。江父一个大老爷们此时也快哭了：“自从你们那事出了之后，他天天跟丢了魂一样，总说自己对不起你，坏了你的名誉，来找你，你又不见他。这日子一长人就不正常了。 尤其是这两天，我看他就跟着了魔似的，就今天早上，上班骑个车还被公交车给撞了。他这是心都不在肝上啊，在医院里，醒了，我跟他妈跟他说话，他也不理。人就像痴了傻了一样。 我跟他妈也是没办法了，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来找你。小许同志，你去看看他吧？这孩子是死心眼。要是因为这事就过不去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这么活？” 第023章 总归要见一面 江父说的动容，说到最后就抬手抹起了泪。 许甜皱了皱眉，没说话。江父以为她不愿意，又急了：“小许同志，算我求你了行吗？我，我给你跪下。” 江父说着双腿就是一屈。许甜慌忙上前抬手扶住了他。 “江叔，您别这样。我去就是了。” “那你现在就跟我去？” 江父趁热打铁。许甜想了想，又点头：“行，你等我一会，我要去先请个假。” “好，好。” 江父感激涕零，又开始抹泪。许甜受不了他这样，抬了抬手道：“江叔，您别这样。您等我会，我马上就来。” 说完，她就转身返回厂里了。请了假出来，她就跟着江父去了医院。 巧的很，真是前阵子她住的那所医院。 “小许同志。” 到病房门口，一路上没怎么开口的江父喊住了她。 “小许同志。有些话，我想跟你说说，你别见怪。” 江父是个老实人，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说话斯斯文文的。 “江叔您说。” 许甜也算客气，江父点了点头：“是这样。我想先问问你，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这话稍显唐突，说完，江父就急着解释：“哦，我也是听他妈说的，说你俩是初中同学。上学的时候就好了，可后来你又嫁人了。是这样吧？” 那时候，田成凤死活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她不好意思跟江凌说她妈嫌弃他家条件不好，一直也没明说。 事实上，就那时候她跟江凌，他们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恋人，他们没确定关系，很多的都只是懵懵懂懂的情感。 而这种朦朦胧胧的情感又是能保持的最长久的，从萌发到现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年，两人也没说破，就保持着这种甜蜜又稍稍磨人的感觉和关系。 江父的问话，许甜没有否认：“是的。江叔。两年前我就嫁人了，嫁人之后跟江凌就没什么来往了。” “说是这样说，可他现在是因为你才这样的啊。” 江父强调，许甜眉心紧拧：“江叔，您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江父有些尴尬：”我也没别的想法，我就想你跟他说清楚。你俩不可能。不管你怎么说，总之让他死了这条心就好。他还年轻，又是个人民教师，有前途，我们是真的不想他就这样毁了呀。你毕竟都结过婚了，就算是离婚，那也不能……” 说来说去，是提点她，她配不上江凌了。 “江叔。您多虑了。我也没想过离婚。我丈夫好的很。我也过的好的很。您放心好了。” 说完，她就转身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江妈也在，正在劝说江凌。 江凌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的，任江妈嘴巴说破，他也不吭声。但是，一看到许甜进来，他那一滩软泥一样的身体就被电狠狠刺激了一把，猛地就弹了起来。 “小甜。 江凌猛然从床上翻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可他本来就伤在腿上，这一动，身体就不听使唤。 江妈怕他再伤了，慌忙按住他。 “江凌，江凌，你别急。” 她一边按着江凌，一边又站了起来：“小许。你来了。” 她认识许甜。以前对这个女孩还挺有好感。也希望她跟自己儿子能成好事。但是现在，她对许甜只有怨愤。所以这一开口就是冷飕飕的。 “阿姨。” 许甜礼貌的回应了一声。江妈点点头：“那你们聊。我出去了。” 说完，她又看向了江凌，不放心道：“江凌，小许来看你了。不过你别乱动。伤筋动骨三个月，你这腿要好好养着听见没？” 她苦口婆心，江凌却仿佛半字都没听进去。他只痴痴的看着许甜。 江妈一看儿子这样，失望不已，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出去了。 许甜站在床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将心中万千纷涌的情绪藏好了，尽量让表情保持平静。 这男人皮相长得也好，不过不似顾长卿的阳刚，他皮肤白净，戴个眼睛，斯文儒雅，看上去就是个知识分子的长相。 前世，她对这张脸先入为主。一门心思的跟随他。可后来…… 许甜心里冷冷的，皮肤上却能感觉到很清晰的疼痛感。 烈火灼烧的疼痛感。 “江凌。” 她忍住了那股疼痛。喊了一声，直接在江凌的病床边坐了下来。 “你还好吧？” 江凌那吃凝的目光让许甜难受，坐下她就又开了口。 “小甜。前几天我去找你，你怎么都不见我？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穿着病号服的江凌显得虚弱憔悴，那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的苍白，但是那双眼睛却很执着，就那么紧紧粘在许甜的脸上。 像，水蛭一样。 “我这几天都在忙。我们厂里一批货出了问题，借宇成的机器在用。我这几天大部分时间在宇成。” 许甜淡笑，解释的话江凌脸上掀起了波澜。 “小甜，你真的不是再故意的躲我？” 他突然伸手抓住了许甜的手腕。那掌心，湿湿热热。 “江凌。” 许甜沉下嗓音，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我不是有意躲你。但你也知道，上次的事我家人对我误会很深。厂子里也有不少流言蜚语。所以这段时间我除了上班也不怎么出门。”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告诉我，以后我们就不要见面了？” 江凌好像受了重大的打击，眼睛都直了，刚刚被她挣脱的手也攥紧了，扶在床沿，透过白皙的皮肤，手背上的暴起的青筋看的一清二楚。 许甜想了想，也知他现在的心思都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并不想多纠缠，低了低眉眼，便道： “暂时我还没想过这个，眼下，我只想弄清楚那天是怎么回事。江凌，那天是你让人给我打的电话吗？” 这件事到现在，她能回想起来的都还是一团乱麻，她只能一点点的去把这团乱麻理顺。 这也是她今天到这里来的目的。她与江凌，总归是要见一面的。 第024章 情敌给的药膏 这话问的江凌脸色僵了僵。 “小甜，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故意的？” 他那痴缠的眼光里突然凝聚了怒气。他反应的挺快，很快就品出了许甜这话中暗含的意思。 “我没有。” 许甜淡漠冷静的回应：“我想也不是你，只是问问。咱俩之前也很久没联系了，这事出的突然。我们自己知道自己是冤枉的，那也没用，我还是想搞清楚这事到底怎么发生的。” 江凌眼中虽有怒气，但也坦荡，没有遮遮掩掩。从这表情来看他没撒谎。 话音落，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江凌眼中突然闪出了一点灼热的亮光。 “是很久没联系了。很久没联系了我喝醉了，你怎么就义无反顾的跑来了？” “……” 许甜挑眸，江凌死死的盯着她。 “小甜。你心里还有我是不是？自从你结婚后，你就跟我断了来往。我当你真的心那么狠，当你真的贪图顾家的条件，但现在我才知道，你不是。小甜，你知道吗？这两年，我心里也没放下过你。我以为时间这么长了，我也淡了，我以为我能放下了……” 江凌的声线突然抖了起来，手又伸出攥住了许甜的手： “我以为我能放下的，可是直到那天我才知道，没有。完全没有。它其实一直在我的心里，只不过被我藏起来了。这两年，它一直在我心里生长着，我想你，小甜。” 眼前的人，情真意切，令人动容。他抓着她，仿佛用尽了生命。 她的手被攥的生疼。 他本就是她的初恋，懵懵懂懂的情感，怎么经得起这样炙热的表白？ 前世，她就是这样一下子就掉进了他的网里的。 “江凌。”许甜低着脸，再一次抽出了自己的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世上没有回头箭。更何况，这种事压在身上，我也没心情去想其他的。你也不想我们以后的人生都这样带着一个不清不楚的污点吧？” 即便是几十年后的年代这种事也是丢人的。何况当时。 许甜抬起脸看着江凌。江凌也沉默了。 如果不是他刻意做的，那查清楚这件事，他就是最好的盟友，毕竟都是当事人。 可是当然，这也很不妥。眼下只能弄清楚一点是一点。 “那天学校里同事聚餐，我喝多了。他们把我扶到宿舍，我睡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直到，听到动静醒来，你们已经在闹了。我后来想想，以为是哪个同事给你打的。 因为，我之前跟有些人提过你。但是你出事之后，我也问了问，没人承认。到今天，我想，大概是当时哪个同事本来是好意，但是后来惹出这么多事，又不敢承认了吧？” 这件事中，江凌跟她都是被设计的那个。 “你跟谁说过我？” 这一点，许甜有些生气。这么私密的关系，而且她都已经嫁人了，他怎么能跟别人说？ 江凌看出了许甜的怒气，有些歉然：“我现在也想不起来了。有时候都是单身同事，在一起闲聊，偶尔带出一两句，也没刻意记。” 就是说，他根本拿他们的关系随意就跟别人说了。 许甜心口被堵了一口闷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凌见她没说话，又讨好似的说道：“小甜。我知道这件事怪我。我那天酒都喝糊涂了，才惹出这么多事来。不过你说的对。咱们也不能一辈子都这样不清不楚的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弄清楚的。” 许甜看看江凌，见他这里也没什么可挖掘的，便起了身。 “那好。你先好好想一想。我觉得能对你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的，多半是你身边的人。你自己琢磨琢磨。我是请假出来的，厂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没有多停留，她转身就走。 “小甜。” 江凌急了，腿伤也顾不上了，勉强下了床就这样踉跄的追了出来。 许甜听见他喊她，也没停留，出了门却还是被江凌给追上了。 “小甜。你怎么就这样走了？我们的话还没说完。” 他一把抓住了许甜的胳膊，一旁等候在门口的江父江母看到他跑出来都急了，慌忙围了过来叫他进去躺着。 可是，他就像没看见眼前的父母一般，眼中只有许甜。 “我还有许多话要跟你说。你再呆会。” 江凌哀求。许甜耐着性子，挣回了自己的手臂，也没跟他说什么，直接看向江父江母。 “叔叔阿姨，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我与江凌本来就是个误会，现在我只想好好经营我的家庭。你们把他扶进去吧。江凌……” 她又看向江凌：“再见。” “小甜，小甜。” 江凌在后被父母扯着拼命的叫她，许甜沿着走廊越走越快，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嫂子？” 一个让她很陌生的称谓，许甜停住了脚步，愣怔的抬脸，却见苏媛正亭亭玉立的站在面前冲她笑。 “苏媛？” “嫂子。真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苏媛还是那副双麻花辫，没穿军装，换了身便服，一身白底蓝碎花棉布连衣裙，衬的她娇俏可人。 “真巧。你怎么在这？” 许甜微微笑着，苏媛回头朝身后的办公室看了一眼。 “我来看我同学。她在这医院里上班。” 她这么一说，许甜这才想起，她父亲就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哦。原来是这样。”许甜漠漠的回应。没有多说。苏媛朝许甜身后看了看：“嫂子，你来是瞧病人吗？” 此时，江凌已经被江父江母给拉到病房里了。 “嗯。是的。一个朋友在这里住院，我来看看。” 许甜说到。苏媛立即热心肠的问：“你朋友的病要紧吗？我爸就在这个医院，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跟我爸说一声。” “那不用了。他就是小毛病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许甜一句话带过去，又不想多停留，便道：“那，我厂子里还有事，我先走了。再见。” 她微微抿唇，苏媛也没说什么，就这样道了别。 “嫂子。” 出了医院，刚下台阶，没想到刚刚才道别的苏媛又追了过来。 许甜回头，愣怔的看着她。 苏媛伸手将一个小塑料袋递给了她。 “这个药膏你带回去给长卿，他肩上的旧伤一到天冷就会疼，在部队里都是我给他拿的药膏，这次回来我给忘了带，刚刚看到你，正好从这医院里拿了些，你带回去给他。” 第025章 图稿出错 他肩上有伤？ 难怪，前世到后来那几年，一到冬天就觉得他走路姿势奇怪，右边半边肩膀就不怎么动，她随口问过，他什么也没说，她也没多想，以为就是个人走路姿势问题。 没想到，竟是有旧伤。 “你不会不知道吧，他没跟你说啊？” 苏媛瞅着走神的许甜，一声惊呼声将许甜的思绪拉了过来。 “哦，怎么能呢？他是我丈夫啊。我当然知道。只不过这两年他都没怎么回家，我对他照顾的也少。刚刚你提起来，我觉得有些内疚。刚好他这阵子在家，我可要多关心他才是。” 许甜接了那塑料袋说道，看着苏媛。果然她脸上微微闪过一阵僵色，没有激怒自己，她大概是挺失望的。 “那谢谢你啊苏医生。你有心了。” 许甜扬了扬手里的袋子，道谢。苏媛这才扯了扯唇，干巴巴的笑了笑。 “没关系。这是应该的。我们是老乡嘛，平时在部队里多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这话，许甜没接。只微笑的点了下头。 过了一会，她才道：“那我走了。有空去家里吃饭。” “好的。上次太仓促了，改天我再去看你和伯母。” 苏媛爽脆的应了，自己却没跟着下来，说还有事要去找她爸，又折回了医院。 提着两盒药膏回厂，一路上许甜都在想顾长卿那肩上的伤，当然也不免想到苏媛。 前世，她与苏媛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她们后来的关系还不错。刚一开始，当她知道苏媛对顾长卿有意之后，一度还撮合过他们。只是，她那时根本不知道顾长卿心里的人是她。他拒绝了，她也没有勉强，后来便不提了，只当朋友相处。 而现在，她那记忆中的友谊，是怎么都没办法延续过来了。 走到路边她本想把手里的药膏给扔了。但又想到顾长卿肩膀上的伤，又忍住了。回家，她也没多说什么，只说自己在医院探望朋友碰到了苏媛，苏媛给了这个。 她本想看看顾长卿的反应，奈何这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平静的接受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心无涟漪还是习惯了苏媛这种贴心的照顾。 这天是周五。因为这盒药膏，接下来两天，许甜这心里都是闷闷的。 新的周一，早上十一点的时候，她正在制版室里忙一个新样，厂办的王秘书突然来叫，说程东河叫他们都去厂长办公室。 她本来以为程东河有什么新任务布置，却没想到一进门就看程东河拉着脸，满脸怒容。 “程厂，您这是……” 魏师傅先开了口，望了望程东河面前桌上放的几件样衣又道：“这不是前两天给市一中送去的校服衣吗？怎么了？要改？” 市一中要换新的校服，之前就说了，许甜刚来那两天就刚好设计了春夏两套新的校服，这样衣昨天才做出来，给送过去的。 这又出什么问题了？看程东河这般表情，这问题还不小啊。 许甜琢磨着，没贸然开口，只是看着程东河。 程东河扫了他们一眼，一巴掌拍在了那衣服上：“你们这个样衣是怎么做的？袖子短了两公分，衣服长了两公分，你这叫人家孩子怎么穿？最小号的都能给最大的孩子穿了，袖子又成了半截袖，这到底算什么东西？” 程东河气的连连拍桌，那砰砰的闷响声震的人鼓膜都疼。 许甜和魏师傅一听都愣住了。如果按照程东河说的这样，这衣服做的那就太离谱了，难怪程东河气成这样。 不过这怎么可能呢？这版子是她亲手画的，后来做样衣那几天她忙着在宇成盯红星厂绣花的事，这样衣是魏师傅打的。 魏师傅可是干了十几年制版的老师傅了，她设计这个款式，只是稍稍改进，也没大变，怎么会出这么离谱的事？ 许甜眉心跳了跳，没说话，直接走上前拿起了程东河掌心下的那件衣服，抖开了。 还没量，肉眼可见，就觉得这衣服比例不是很协调。袖子短，衣服长。 “这个活还是我朋友给我介绍的。现在做成了这个样子，我朋友还特地来找我，问我怎么回事，你们让我怎么说？这么离谱错误都会犯，以后谁还能相信我们厂做的衣服？那还做什么做？趁早关门。” 程东河这一怒非同小可，脸色极其难看，话也说的极重。 许甜还在盯着衣服看，魏师傅就急着说道： “我都是按照小许给我的尺寸打的，新款式是她设计的，我干了这么多年，照版子打样衣，这点小事不会搞错的。” 言下之意，她的设计稿和纸样出问题了。 其实魏师傅没开口，许甜就觉得是纸样出问题的几率大。就如魏师傅自己说的那样，他是个老打版师了，这种离谱的事情不会发生。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是老师傅，换做是她这种新手，一般情况也不会出问题。 最大的可能就是版子本身的尺寸错了。他照这样子做，当然就做错了。 其实就算是因为版子本身错了，负责打版的魏师傅也是有责任的。样衣是他做的，做好了却没发现这比例不协调就直接交付给了客户，当然是有责任。 只是现在，说这些没用。还会得罪魏师傅，自己以后在厂里也难做。所以许甜没说什么，只抓着衣服对程东河道： “程厂，我现在去看一下我的纸样再说。” 说完，看了看程东河，她就抱着衣服急匆匆的走了。 没一会，魏师傅也追了出来，怕担责，魏师傅一出来就指责：“小许啊，你这是怎么搞的？我可是完全按照你给我的尺寸做的。搞成这样，跟我可没关系。” “魏师傅你放心，我看一下版子就知道了。是我的责任，我一定不会推脱的。” 别的她也说不了什么。 两人前后进了制版室，许甜从存放物料柜子里翻了半天才把那图稿和纸样都给翻出来。 “这……这怎么可能？” 看到图稿上那涂改很明显的数字，她也愣住了。 魏师傅对那些数字其实不敏感，一眼看着就不知道正确的该是多少，但是一看她这反应，他就乐了。 “我说吧，我就说不是我的问题吧。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制版和样衣，怎么可能出错？” 他那腰背都挺直了不少。许甜顾不上回应，看完了图稿之后，又将裁剪好的纸样都翻了出来，然后拿了工作台上的卷尺过来。 双袖确实比她原来的尺寸各短了两公分，衣襟也确实长了两公分，这纸样跟图稿的尺寸是一致的。 但问题是，图稿上的尺寸是改过的，袖子上的尺寸更改的还不明显，在原正确的尺寸基础上瞄了错的上去，而前襟那个就明显了，直接涂成了墨点，在旁边另写了一个尺寸。 这才没几天，她自己做的图，改没改过她心里有数。这两个地方很明显就是别人动了手脚。 不只是动了图稿的手脚，连同纸样也一并的裁剪过了。所以，魏师傅拿着纸样去打版，毫无疑问就制出了错误的尺寸来。 “这不是我设定的尺寸。这个有人改了。” 许甜低着头道，耳旁却飘来一句很有些幸灾乐祸的话：“这个你要跟程厂说了。跟我说没用。” 她抬头看了看魏师傅，眉心紧蹙，想了一下，便拿着图稿和纸样连同那件错误的衣服又返回了厂长室。 进门，发现张鹏也在，就坐在程东河的对面，两人脸色都不好。 “程厂。” 许甜喊了一声，看了张鹏一眼就把衣服和图稿一起放在了桌上。 “我看了我的图稿，上面的尺寸确实错了。但是这个错误却不是我造成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承认又说不是你。” 张鹏虎着脸道，程东河脸也黑着，眉毛抓的紧紧的，虽没说话，但那质问和责备的目光却已经直直的射向了许甜。 第026章 对不起手滑 许甜深吸了一口气，摊开了图稿，指着那修改过的数字。 “这个袖长应该是51，现在修成了49.衣长是56，现在修成了58.这两个数据上都有很明显的修改痕迹。这绝对不是我改的。” 程东河和张鹏都伸着头顺着许甜所指的地方看。程东河脸色紧绷没说什么，张鹏看了一眼就冷笑道： “小许。你是新手，出个错也是正常的。但是你不能出了错就说这不是你的。” “这真的不是我改的。我出好图稿后就放柜子里了。没动过。” 许甜强调，张鹏却又哼了一声：“你说不是你，你瞧瞧，这笔是一样的吧？你说不是你，这图就在你一人那，你现在一句话就说不是你，谁能证明啊？” 程东河也抬头看向许甜。目光中也带着质疑。 这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上面明明有涂改的痕迹，可她就是没办法证明这不是她因为经验不足，而错改的。 许甜没说话，张鹏立即得意起来。 “不说话了？小许啊，你其实承认了也没什么。我跟程厂也不会觉得多奇怪的。毕竟你才干制版几天啊？之前是画了几张出色的图稿，但那不能证明你的功底够了，出错在所难免。” 她最大的短板就是没有经验。她不能告诉别人，她现在所显示出来的能力是因为重生。 所以她只能沉默。沉默的接受别人拿经验浅薄给她定罪。 “我现在确实没办法证明。” 许甜沉闷的说道，手按在图稿上，看了一眼图稿上那两点更改过的数字，又抬起目光看向程东河：“不过我会想办法弄清楚的。” 想办法弄清楚，这事搁二十多年以后可能很容易。那时候工厂，办公室，但凡重要的地方很多都会安装监控。现在…… 程东河对许甜的映像还不错，要是没这个事，他现在对她的信任已经快比得上魏师傅了。 可是这事一出，又听听张鹏这些话，他也觉得为难。 毕竟张鹏的话也在理。 沉默了一会，程东河说道：“行了，这件事先就这样吧。小许你先出去，我跟张主任还有事要商量一下。” 程东河看她那一眼，明显带着失望。 许甜离开的时候心沉甸甸的。 回到制版室，她又将所有的图稿和纸样仔细的看了一遍，甚至将那个放物料的柜子都仔细翻了一遍。 她希望能从这里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但是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 这制版室虽然比车间管理的要严格一些。但是也不是会计室那样的机密地方，厂里重视，看的也紧。这里，钥匙，就不光她跟魏师傅有，别人她不清楚，光她知道的张鹏就有。 而且还有好几次，她早上来的时候发现这里根本没锁门，只是带了一下。问魏师傅，他就临走忘记了。总之，这里并不是个需要仔细看守的地方，平时也松懈的很。 这样的情况，有人想偷偷进来改个东西，拿个东西，太容易了。 这该怎么找罪魁祸首？ 许甜对着一堆图稿纸样深想，突然身后响起一身冷笑。 “呵，还在琢磨呢。不都认了吗？还琢磨什么？” 一听到这个声音，许甜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声音太嚣张。 她攥了攥手里握着的铅笔，回头看向了张兰兰：“你这是来像我示威吗？”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张兰兰今天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喜事似的，脸上笑挂着就消散不掉。 “张主任刚刚在车间把这事说了一下。我这不是觉得你也挺倒霉的，想着咱们好歹都是同事，我就来看看你安慰你几句嘛。” 她走到桌边，随手捏起了图稿，看着上面的图案：“你还别说。论画画，你还真有点本事。我听她们说你以前特别普通，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好像就变了个人一样。我就笑她们没见过世面。这有什么的？你不是还有个老相好的是知识分子吗？这一天到晚的在一起，影响着，什么学不会啊，你说是吧？” 这个世界上，人就是这样，你倒霉的时候，雪中送炭的没有，踩你一脚的比比皆是。 这个境况，她前世便深深的品尝过。如今，面对这小人得志的张兰兰，她倒没有多生气。 “你来安慰我，我谢谢你。不过不用了。” 许甜随手捏住了自己的图稿，想拽回来，张兰兰却捏着另一端死死的不松手。 四目相对的瞬间，许甜心头那本来还算平静的情绪被刺了一下。 “你想干什么？改了我的数据还不够，还想惹什么事？” 她一声质问像一记冷冰冰的巴掌，甩的张兰兰脸一僵。 “你胡说什么？谁改你数据了？真是好笑，明明是自己搞错了，现在来到处找替死鬼。” “我是不是在找替死鬼，你心里明白。” 许甜趁她走神，一把拽回了自己的图稿，冷冷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就把脸又转了回来。 事实上，从知道这个数据被人动了手脚开始，她第一怀疑的就是张兰兰。 不管是以前还是先走，她在这厂里都没得罪过什么人，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针对她，除了张兰兰，她简直想不出第二个人。 但问题是，知道是她也没用。什么都讲证据。她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就连这样直白的挑破都完全没有杀伤力。张兰兰脸上的笑还是那么刺眼。 “呵。我看你真是没救了。像只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人。你说是我，你跟程厂说去啊。看程厂相信不相信你。” 张兰兰下巴挑的高高的，铆足了劲的讥讽许甜。可许甜老不理她，她就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堆上，顿时就不爽了。 眼一狠，她随手抄起了案头的一瓶墨水，对着许甜手里的图稿倾倒下去。 大半瓶墨水，瀑布似的浇了下来，图稿顿时被一大滩墨水染的漆黑，要不是许甜往后闪的快，她身上衣服也要废了。 “对不起，手滑，碰倒了墨水瓶。” 张兰兰笑着把墨水瓶搁在了桌上。许甜腾的站起来，盯着她。 几秒后，她突然双手捧起了那张浇满了墨水的图纸，捏着图纸边缘，转手对着张兰兰身上那件雪白的衬衫就撒了过去。 墨点像天女散花一样撒的张兰兰一头一脸一身都是。 “对不起，手滑，没拿住图纸。” 第028章 你那个姓江的朋友怎么样了 墨点扑面而来，张兰兰懵了一下，回过神来，脸上的还没顾上就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这衣服可是前阵子才从云城最大的百货商场买的，最时髦的款式，真丝的，她可是存了两个月的钱咬牙才买下来的。 现在好了，全是墨点。 “许甜，你……” 张兰兰气的指着许甜说不出话来。许甜什么也没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突然一扬手，把手里那张还在滴墨的图纸直接砸了过去。 “看你也挺关心我的图稿的，送给你好了。我去找程厂了。” 图纸飞出，又砸在张兰兰的胸口，映下了巴掌大的一块墨迹。张兰兰看着身上这件被弄的一团糟的真丝衬衫，‘啊’的大叫了一声。 转身追出来想找许甜算账，却见许甜是真的朝程东河的办公室去了，她又不敢追过去了。 这一身墨汁是在制版室弄的，程东河真问起来她怎么跑制版室来了，她也不好说。她在这厂子里还算不上老资历，不能在领导面前留个爱惹是生非的映像。 张兰兰硬生生的把脚步收回来了，气的原地狠狠的跺了两脚。而许甜则去了程东河那里。 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给个明确肯定的态度。告诉程东河，丢掉的这笔生意，她会从别的地方找回来，不会让厂里白受损失。 她去的时候，张主任已经走了，她就多说了几句，程东河对她这出了事不推诿肯承担的姿态还算满意，态度也有所缓和。 但是这生意，并不是说找回来就找回来的，这一周的时间她都埋头在一堆图稿和布料里，废寝忘食不说，还天天加班。 终于在周六这天，她请了一天假，去了一趟临近的容城。 这容城跟云城一样也属于内陆城市，它比云城更靠北方。经济上虽然临近边界线，经济还不如云城。 但是那是改革开放以前。改革开放以后思想活泛的人就打起了对外贸易的主意，到后来这里也很红火了一阵子。而现在这个点，还没到那时候，但是已经有些苗头了。 这边自有了开放的政策之后就有了个不大不小的市场，一些个人就从这些市场上采购一些物美价廉的商品，然后卖到边境那边去，当然也有人把那边的东西拿回来卖。 许甜这次就是冲着这个市场来的。两天时间里她把这市场转了个遍，尤其是那些跟纺织类产品有点关系的大点的铺子，她不光花了时间跟老板畅聊，打交情，还特地留了样衣和联系方式，表示可以少量起做，然后通过邮政发过来。 容城本地先去因为经济落后，没什么工厂，所以她这种自荐的方式对于这些摊主们来说又新鲜又充满期待感。到了星期天下午，便有两家真的跟她预定了两批棉质睡衣。 只不过因为初次尝试，两家都只愿意在不预付定金的情况下，成品送到的时候给五成货款，剩下五成要卖完后再给。 为了这个付款条件，许甜分别跟两家又磨了很久，最终把送到要付的五成提到了7成。 不过，这钱的事她还是做不了主，只能将对方的要求都一一记清，回来跟程东河商量。 她是下午三点多坐的最后一班车回的云城。到家已经快八点了，天色全暗，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但是没想到，她这一脚跨进四合院的大门，却听见了一阵欢声笑语。 “伯母，您说的我都不相信，长卿小时候还会这么皮吗？我以为他从小就这么严肃。” 苏媛？她居然在这里？ 许甜疲惫的身体僵了僵，望向那亮着门头灯的主屋。 里面倒真是其乐融融，明亮的灯影中一家几口正在围着客厅的方桌包饺子呢。 杨卫红坐在一侧，苏媛坐在下首背对着大门，顾长卿则站在另一侧，身旁跟着顾磊。顾长妍也回来了，就坐在苏媛身边，身体还倾向她，好像在像苏媛请教什么。 真和谐。 许甜在院子里站了几秒，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妈，长卿。” 一脚跨进去她就脆生生的喊了声，又看向已经扭过头来的顾长妍也打了个招呼：“大姐。” 最后，她才看向苏媛：“苏医生，你来了？” “嫂子。你回来了。” 苏媛手里捏了个还没合严实的饺子，脸上很热络，人却没站起来。 那镇定自若的模样，跟在自己家里迎接来客似的。 杨卫红和顾长妍对许甜的态度一直冷淡，当着苏媛的面都只‘嗯’了声没说什么。 “嗯。我出了两天差刚回来。”许甜对苏媛笑笑，“那你们先忙着我去把东西放一下，洗个手就来。” 说完她就往隔间走。放好了包就出来了，去厨房洗了手她就站到了顾长卿身边。 手刚伸出来，却被顾长卿拦住了。 “算了，快包完了。不要沾手了。磊磊，把那个凳子拖过来。” “哦。” 顾磊听他爸的话，也不知道他爸要干什么，小身子一扭，把刚被他们挪到后面的长凳给拖了过来。 “坐着歇会。” 他指尖还在不太熟练的捏着饺子，也没看她，就这么冷冷淡淡的说了句。 许甜有些感动，也没客气，干脆的笑了声：“那好。我今天就吃现成的了。哦对了……” 刚一坐下，她又站了起来，转到隔间没一会又出来：“磊磊，这是阿姨给你带的玩具和吃的。看看喜欢不喜欢。” 这年龄段的小孩子，最喜欢的就是玩具。她在那市场上给顾磊选了好几样，有上发条的小火车，变形小汽车，还有一把仿真冲锋枪。 这都是男孩子喜欢的。顾磊一看到这些，眼睛都冒光，高兴的蹦过来，一把全抱过来，平时那别扭劲也没了，连声的说：“谢谢阿姨。” 儿子高兴了，顾长卿也高兴了。扭头看着欢天喜地的顾磊，严肃的脸上带出了笑容来。 这点笑落在苏媛眼里，她手里那个饺子的边捏的就不顺滑了。 “对了，嫂子。你那天去看的那个姓江的朋友怎么样了？他出院了没有？” 像一盆冷水似的，原本热乎的气氛陡然冷却了。杨卫红本来瞅着孙子高兴脸上也挂着笑，一听这个江字，脸顿时就拉了下来。顾长妍也是，饺皮子托在手里也没去包馅，就目光冷冷的看着许甜。 而顾长卿，那脸上的笑也完全收尽了，虽然没有杨卫红的怒气和顾长妍那种鄙视，可那眼底的寒气却更让人害怕。 那天，她可是跟他说她去医院看个朋友，根本没提江凌的事。 在他看来，这就是欺骗吧。 许甜的目光跟顾长卿的目光碰了一下，转向苏媛，笑了笑。 第029章 让苏医生进咱家 “苏医生。什么姓江的朋友啊？你怕是记错了吧？我那天去医院看的朋友姓陈啊。再说我好像也没跟你说我朋友姓什么叫什么，你打哪听来的？” 许甜的眉眼都弯着，像此时天空中挂着那弯新月一样。 苏媛的笑僵了僵，旋即又露出疑惑的表情： “姓陈吗？不是吧？我特地去看过了，不是叫江凌吗？” “你特地去看过了？” 许甜装作没看到那三张越来越阴沉的脸，伸手从桌上案板上捏了一张饺皮，又用筷子挑了一点馅子放在里面，捏了起来。 “苏医生怎么对我的事情还真是上心啊。我记得那天苏医生好像是说过，可以给跟医生打个招呼，多关照我朋友。不过我好像也拒绝了。怎么苏医生又自己跑去了？” 许甜挑起眼帘，含笑的眼光射过来，却是很犀利。 萍水之交，碰个面，别人都已经拒绝了的事情，她又那么主动的跑去关心，太不合常理了。 苏媛顿感热血全在瞬间涌上了头顶，脸烫的要命。 过了好一会才干巴巴的笑笑：“哦。我也就是路过那个病房，顺道问了句。” “顺道的关心，都把我朋友的名字问清楚了。苏医生真是心细如发。” 许甜笑道，捏好了一只饺子放在了撒了白面的案板上。 她没隐藏对苏媛多管闲事的讽刺，杨卫红三人好像也听出了点什么来，都有些疑惑的看向苏媛。 苏媛尴尬的没说话，饺子放好，许甜又看向了顾长卿：“那天我跟你说我去看朋友。确实是的。不过也不是苏医生说的那样是江凌。是一个姓陈的朋友，跟我们都是同学，那天很巧，江凌也去看望他。我看我同学没什么大事就走了，估计苏医生恰巧路过的时候，特地问的人就是江凌，所以苏医生误会了。是吧苏医生？” 娇俏的脸转过来，笑问苏媛，故意咬重的恰巧和特地两个词，让苏媛发红的脸上又多了一抹灰色。 苏媛牙根子紧咬想了想却还是不能再争辩，再戳破这谎话。 许甜也知道苏媛不会戳破她，所以才这么说。刚刚自己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她再争辩，再拿出什么实证，那真是明目张胆的告诉人家她就是别有用心。不然，有什么动机能让她对于一个只见过一两次面的人这么关心？ 而现在，她才不会在顾长卿面前留下这样一个坏形象。所以她只能闭嘴。 僵了几秒，苏媛讪讪一笑：“那也有可能。” 她没再说。许甜也继续包起了饺子，只微笑着，没吭声了。 特地去看望跟碰巧遇上还是有区别的，杨卫红和顾长妍的脸虽然还挂着，但是没刚才那么怒气横生了。 只是顾长卿……又捏好一只饺子的时候，许甜偷看了顾长卿一眼。 他怎么想才是她最关心的。 最后几个饺子捏完，许甜把案板端了起来：“好了。我去煮吧。长卿，你陪苏医生说说话，说起来来者是客，你怎么能让人家包饺子呢？” 许甜嗔了顾长卿一声，又不失落落大方。端起饺子就朝厨房去了。 吃饭的时候，没人再提江凌的事，顾磊得了新玩具兴奋的很，一张嘴说个不停，把餐桌气氛弄的很活跃。 吃完，许甜收拾碗筷，顾长卿也跟着帮忙，杨卫红看儿子忙碌，又觉得这事不该男人做，不好当着苏媛的面表达这种思想，就只催着顾长妍去厨房帮忙，让顾长卿回来。 许甜和顾长妍把厨房收拾干净了，已经在客厅说了好一会子话的苏媛也站了起来。 “伯母，我该走了。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说是来看您的，又赖了您一顿饺子。您这么客气，下次我都不敢来了。” 苏媛嘴巧会说话，又甜又喜庆的笑哄得杨卫红喜欢不已：“你这丫头我喜欢，反正都住的也不远，以后你常来。我这退休了就没什么事了，有时也急的慌，你来陪我说说话也好。” 杨卫红拉着苏媛的手把她送到了门口，苏媛看见许甜，便对杨卫红说：“家里不是有嫂子吗？还有磊磊，都能陪您呢。” 杨卫红扫了许甜一眼，心里到底还是有些膈应她跟江凌的事，虽没表现出来，但是脸上的笑已经不那么灿烂了。 没说什么，她就回头对顾长卿道：“长卿，你送苏媛回家。这么晚了，别叫人家姑娘一个人回家。” “好。” 顾长卿答应的爽快，苏媛稍稍的推辞了一下就没再推了，说了再见就转身下了台阶。 “我也去。” 许甜跟在顾长卿身后，前面的苏媛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许甜：“不用了嫂子，你刚回来，还是早点歇着吧不用送我了。” “我刚好吃多了，也撑的慌。走走消食。” 许甜脚步没停，身后突然传来杨卫红不高兴的轻叱声。 “这大晚上的长卿一个人去就行了。你不用跟着去了。小苏说的对，你刚回来还是歇歇。” 杨卫红这话让许甜吃惊不小。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妈说的是，你回去歇着吧。” 顾长卿也道。许甜心念一闪，苦笑道：“我倒是想休息啊。可我在容城接了两批衣服给厂里做。明天要跟程厂说，今晚就要样子做出来，我得回一趟厂里拿材料，你把车推着，回头送我去趟厂里。行吗？” “这么晚了还要加班？” 顾长卿皱了皱眉，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高兴。 许甜也没管他高兴不高兴，竟前面当着苏媛的面，后面当着杨卫红和顾长妍的面捏住了他的袖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赶工期。你就送我一下吧，把苏医生送回去之后，拐一下就行了。” 这年代，男女之间还没那么开放，即便是夫妻，人前也是要保持距离的，免得被人笑话。 她倒好，故意亲昵。 可这亲昵，又表现的很浅，她只是捏了他衣袖的一块，叫人惊诧，又叫人其实挑不出什么理来。更加讨厌不起来。 顾长卿看了看许甜扬起的那张带着刻意的恳求讨好的脸，几乎没犹豫就同意了。 “好吧。我去推车。” 苏媛看顾长卿走了，脸色僵了僵，好在月色暗淡，没人瞧见。三人这才前后出了四合院，杨卫红站在台阶上，盯着许甜的背影，脸沉的跟锅底似的。 顾长妍瞅瞅她妈，又瞅瞅那三个已经走了的人，凑到杨卫红身边，说道： “妈，我看你不是想把长卿跟许甜给拆散了，让这个苏医生进咱家吧？” 第030章 她喜欢你 顾长妍乍一问，杨卫红佯装瞪了她一眼：“什么叫拆散？他俩本来就是凑合到一块的。” “你现在这么说了？那当初干嘛凑合他们？长卿那时候那么不愿意，你还以死相逼。” 顾长妍没给她妈留面子，戳了老底，杨卫红又朝门口看了眼，突然叹了口气： “那时候不是看长卿年纪大了带着磊磊这婚事老没着落吗？可今天我看着苏医生好像……” 她看向顾长妍，顾长妍撇了撇嘴：“那也晚了。长卿已经结婚了。” “这不是主要的。”杨卫红觉得女儿没能领会自己的心思，白了顾长妍一眼：“主要的是，这苏医生有文化，人也好看，家世还好，样样都跟长卿很般配。比那个，强多了。” 她连许甜的名字都懒得提，见顾长妍不感兴趣，又扯了扯顾长妍的胳膊： “她本来有错在先，咱们家不告她破坏军婚就不错了。叫她离婚有什么关系的？再说，她心思也不在长卿身上，也未必就不愿意。我看与其这样半死不活的拖着，不如散了，对他们都好。” “是，是，你说的都对。那你去试试吧。我累了，我先去睡觉了。” 顾长妍伸了个懒腰，懒得再说，可她转身时却被杨卫红拽住了。 “这事你去跟她说。先试试她的口风。” “我？” 顾长妍指着自己的鼻子，连忙摇头：“我可不去。我跟她从来都不对付，别两句话说不到一块去，反而把你的事办坏了。” 顾长妍纯粹是不想淌这个浑水，杨卫红想想，这话倒也有道理，毕竟顾长妍这常年呆在机关单位也不怎么跟人交际，这性格有点古板，说不好真说急了，反倒坏事。 “行了，妈。不早了。早点睡觉吧。困死了。” 顾长妍回了西屋，杨卫红惦记着苏媛和顾长卿的事情，竟是越想心越动。 这边。苏媛家住的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走路也要半个多小时，她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坐公交来的还是怎么来的，反正不是骑车，所以这个公交停运的点，就只能步行回家了。 路上，顾长卿一如既往的话不多，许甜就没话找话的跟苏媛闲聊。 闲聊中，她也知道了苏媛跟顾长卿认识其实也就是两年前的事，算起来时间点，刚好是自己跟顾长卿结婚之后，她从卫校毕业，当了兵分去了那边。 这怎么说呢？这就是完美错过。不然的话，她应该就跟顾长卿在一起了。 顾长卿沉默，苏媛心里搁着事，一路闲聊就显得尴尬，为避免这种尴尬，许甜看得出来苏媛的脚步都加快了。 苏媛走的快，许甜也乐的跟的快，一直到把她送回家顾长卿才把车头一转，准备朝厂子方向去。 他刚准备上车，许甜就拦住了他的车把。 “我不用去厂里。回家吧。” 顾长卿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许甜一手攥着车把，往前迈了一步，站在他跟前，扬着脸。 “我就是不想你送她回家。” “……” 顾长卿一脸不解。而这幅丝毫没有躲闪表情的样子，也让许甜还算满意。 “她喜欢你，你没看出来吗？” “你胡说什么？” 顾长卿皱了眉。许甜松了车把，一转身，信步朝回家的方向走：“我才没有胡说。别的我也不想多说，总之以后你要避嫌。” “……” 她一转身，细白的手指戳了过来，直直的指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让顾长卿心头又被噎了一下。 他觉得哪里不对。 “许同志。请你不要胡乱猜测。我跟苏医生只是同乡，战友的关系。” 顾长卿严肃的否认了他跟苏媛，许甜没跟他争辩，因为她知道顾长卿为人正直，有就是有，没就是没。 他这么说了，那即便有那么一点超脱战友情的情感，他自己也还没察觉，此时的他可以算得上光明磊落。 “没有别的更好，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许甜嘟嘴说了句，顾长卿本来对她这妄加揣测有些生气，又见她这么快就偃旗息鼓了，反而不好说什么了，便一脚踩上了车。 “上来吧，早点回家。” 许甜轻盈跳上后座，看着前面伟岸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今天，苏医生说的那些话……” 纠结了很久，许甜还是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免得顾长卿这个闷葫芦自己瞎捉摸，又误会她。 可是没想到。她的话刚开了个口，他就把话截过去了。 “我知道。你说谎了。你去看的病人就是江同志。” 这么明察秋毫。 “你不生气？” 顾长卿那语调平静的让许甜诧异。但是这话问出口后，她的心又砰砰乱跳起来。 他们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基础，可别让她这个不守妇道的形象在他心底扎根了才是。 她焦急的等着答案，顾长卿却沉默了。 车轮循着它的轨道不急不慢的向前，越过一个路灯，又隐没在暗影中的时候，许甜听见前方的人淡淡的说了两个字。 “有点。” 许甜的心蓦然沉了下来。仰脸看了看顾长卿那微弱的灯光下显得光泽感很好的发丝，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开了口。 “我只是想去问问他那天的事。因为到现在我还糊涂着，还有就是，我是去把话跟他说清楚。” 这解释很苍白吧。她也觉得很苍白。所以，说了这么一句，她就没再说了。 顾长卿信不信，她也不知道，反正他没说话。 就这样一路静默，快到家的时候，许甜才听见前头又飘来一句：“以后不要了。” “哦。” 知道多说无益，她就这么应了一声。回到家，杨卫红带着顾磊，还有顾长妍都已经歇下了。 进了属于他们俩的那个隔间，麻烦就来了。 这段时间，顾长妍都没在家，晚上他们俩可都是分床睡的。顾长卿晚上睡顾长妍那屋，早上他是习惯性早起，比杨卫红还早，所以一直没露馅。 可今晚怎么办？ 她先洗漱的，顾长卿去洗漱的时候，她就收拾一床小被子。 一看到顾长卿进门，她就抱着被子立刻站了起来：“我睡外面。” 顾长卿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看了眼她手里的被子。 “妈看到了不好。” “可是，那沙发太小了，你睡不了。” 许甜以为他是说她睡得死，没他醒的那么早。 “这不是有床？”顾长卿语气里有些不耐烦了，这个小间，他两三步就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 “你要跟我一起睡？” 许甜惊呼，触到顾长卿的目光又觉得尴尬，脸低了低：“哦，也行。” 床靠墙，许甜睡了里面，顾长卿睡在外面。她本来以为两个都很清醒的情况下共睡一床会很尴尬，没想到他这一夜睡姿跟他叠的那豆腐块被子一样规规矩矩，躺下后，连话都没说。 不过，她没顾长卿那么淡定，这一夜睡得昏昏沉沉，第二天早上顾长卿起来，她也就跟着起来了。 去厂里把容城的情况跟程东河一说，没想到的是程东河答应的比许甜想的还爽快。因为7成货款就已经基本抵成本了，风险没那么大，所以他很痛快。只是，他要求送货的时候由许甜带着厂办的会计一起去现场收7成货款。 这一点许甜没异议。当天，程东河就把这两批不算很大的睡衣生产单给下了。 因为都是以前做过的款式，可以直接批量。所以这天下午的时候，许甜去了车间。 车间不大，几十台缝纫机。许甜站在门口，瞄了一眼，径直走到了张兰兰那台机子旁边，说了几句话。 第031章 守株待兔 “这批订单很重要。做的好后面还有大订单，这批衣服最要紧的就是布料要干净，所以大家做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让机油擦在布料上了。尤其是墨水之类的东西全完别泼上面去了，这批料子厂里库存有限，一旦损坏了就要误工期了。” 这是批白底蓝碎花的布料，对干净程度要求高。 许甜脆生生的声音很快传遍了车间每个角落。离她不远的袁丽一听就笑了： “小许，瞧你说的，这点事还要你提醒啊？咱们都做了这些了，这点规矩还不懂？” “不是我不放心你们，因为这批活是我拉来的，我可在程厂那里立了军令状的，上次校服的事已经给厂里造成损失了，这次再出问题，我就要卷铺盖走人了。所以我怕呀。” 许甜笑道。另一个女工也停了手里的活，跟道：“小许啊，甭怕，这都是以前做过的。没啥事。” “我们反正是照生产单做活，不会错。就怕有人的生产单又下错了。” 说话的是平时跟张兰兰很要好的王月华，生产单上的数据都是她提供的。王月华这话就是在讽刺她上次校服数据错了。 许甜装作根本没听出来这讽刺，看了王月华一眼笑道： “是啊。我也怕那些数据又莫名其妙就搞错了。所以这次我把生产单也给了程厂一份留存。不过我也跟程厂保证了，这批活我自己盯着，不管出了啥事可都是我的责任。所以，请大家务必小心点。回头活做完了，我请大家吃好吃的。” “行啦小许，你可别唠唠叨叨了。就这点活，你放心吧。” 一位和善的大姐爽快的说道。许甜笑着道谢，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车间。 “瞧她那个浪样。”许甜人一出车间，王月华就撇嘴道，一旁机位上的张兰兰笑了笑：“月华，你怎么了？人家也没说错。这是白布还是小心点好。” “兰兰，你怎么这么好说话了？上礼拜她还毁了你一件衣服呢。不就是跑回来一批活吗？瞧她趾高气昂的，当了制版师傅还真当自己是领导了，还来交代我们。她也配。” “不管怎么说，这活确实是她跑来的。你没瞧见呢，上个礼拜程厂还因为校服的事火冒三丈，今天见了她都喜笑颜开了。” 另一人插嘴道。张兰兰将自己手里的布料在机针下延展开，微笑道：“哎，谁让人家就是有那个本事哄得住厂长呢。咱们不行。” “那是。是没她那个狐狸精本事。” 王月华讥讽一句。张兰兰挑了她一眼：“行啦。干活吧。回头拖延工期都赖你。” “她敢。” 王月华叱道。 这批活就这么做着，许甜也按部就班的做着她的工作。 家里，顾长卿在她从容城回来的第三天就休假结束回部队了。这次虽然在同城，部队规矩森严，他也不能常回来，这一走就是十多天都没见人。 这十多天里，厂里那批睡衣已经接近尾声了。这天，吃过晚饭她就跟杨卫红说她妈田成凤身子不爽快，她这几天晚上要过去陪她。不在家睡了。 杨卫红没说什么。半个小时后，许甜就到了厂里，没走正门惊动王大爷，她走的是后门。 这后门平时当然也是上了锁的。前几天她提着一瓶二锅头跟王大爷说想去废料仓库找点能用的废料，拿了他的钥匙，去开了废料仓库后用从顾磊那拿来的橡皮泥摁了后门钥匙的印，偷配了把后门钥匙。 钥匙配好后，她偷着试了一次。配钥匙的师傅水平一般，这门开的磕磕绊绊。今晚还是一样，费了半天劲，她才把门打开。 不过好在，这后门跟前面之间隔着车间和仓库，她动静弄的小，没惊动前面。 进来后，她又把门锁好了，趁着夜色她就去了制版室。进去后，她也没开灯，然后将窗户大开，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夜深人静，轻微的虫鸣都能很清晰的传进来。 她也没刻意撑着，等到眼皮子要打架的时候，她也趴桌上眯了一会，只不过心里还有事，即便是眼睛闭着，这耳朵还是竖着的。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一声金属碰撞的‘咣当’声突然传入了她的耳中。 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只是一闪而逝。但是因为就在耳边，她又警醒，所以还是被她清楚的捕捉到了。 许甜心头一喜，立即起身，踩着猫一样轻巧的步子挪到了门口。趁着夜色朝旁边堆放布料的仓库张望。 但奇怪的，跟她所料不同，这声音居然不是从库房那边发出来的。 这是怎么了？她刚刚明明听到有开门的声音。 一阵失望，又一阵奇怪，她猫在门口，定神四下扫了一眼。 “吱呀……” 又一声在夜色掩盖下的轻微响声她浑身一震。确实有人。不过不是朝库房来的，而是在废料仓库那边。 许甜疑惑了一下，想了想，便朝那边走了过去。 废料仓库在库房的侧后方。一个小屋子，每天除了车间值班的组长在收工的时候会把一天的废料送过去之外，平时几乎没人去。 那里都是破布头，或者做坏了的衣服，堆一屋子，定期低价处理掉。 这大半夜的，在废料仓库干什么？ 怕惊动了前面的人，许甜没靠的太近，走到附近，找了个阴暗的角落，朝那边看着。 “你快点。这边，这都是成衣，这个值钱。多拿点。拿好了，回头我去那边给你弄几件好的去，厂里最近做了一批冬衣，那个一件都十几块。便宜处理了，这钱马上就来了。” 这声音是…… 许甜惊了一下，屏住呼吸又大着胆子的朝前挪到了门口。 那两人已经进去了，没敢点灯，带着手电筒，接着这电筒的光，她看见两个人正在一堆废衣服那里扒。 他们也没细看，每人抱起一抱就转身朝外走。 许甜慌忙撤回来，又闪到了那暗影处看着两人把两大抱旧衣服抱到了停在门外的一辆脚蹬小三轮上。 第032章 反口 许甜看清了这些，稍稍一犹豫就退了出来。 直接去前门会惹王大爷误会，她又绕去了后面。果然，为了节省时间，那门锁只是挂上的，连开门的时间都省了。 从后门闪出来，她立即跑到了前门，怕在值班室的窗户上不轻不重的拍了几下。 “小许？这大半夜的你在这干啥呢？” 王大爷接着房里白炽灯的光看见许甜，眼都直了。 “王大爷，先不说这个。厂里有人从后门偷东西出去了。你先去盯着，我去找警察。” “啥？” 王大爷吓一个激灵。 许甜急道：“我刚路过后门的时候，看见有人从厂子里拉东西出来。” “啊？那还得了？我去逮他。” 王大爷二话不说，就冲出了值班室，许甜慌忙叫住他。 “王大爷，别急。你这样跑去他们也就偷了点破布头，不值钱。我刚才在外面听他们拉东西的时候说等会要去成品库拿新作的冬衣。那个值钱，这种蟊贼不给他多判几年岂不是便宜他了？他们还在拉废料库的，我去盯着他们，您去找警察，这大晚上的我一个人在路上跑我也怕。您看行不行？” 许甜语速很快，王大爷的脑子跟的吃力，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那句要蟊贼要多判几年，让他清醒了点，连忙答应着‘哎哎……’。 王大爷开了门，两人没再说话，各自干各自的去了。 看王大爷骑着他那老旧的二八大杠急匆匆的走了后，许甜又悄无声息的的绕到了后面。 才几分钟，那小三轮已经装半车了。许甜猫在那暗处，没有惊动他们。照这个速度，王大爷应该赶得及。 这年代治安没得说，晚上巡逻的多。不要跑到派出所就能找到巡逻的。何况派出所也没多远。 许甜是这么想的，可没想到真等人来，那也是抓心挠肝等了半天都没见有人来。 而那边，成品库里都抱出了两抱冬衣来。 “这太多了些吧。回头厂里要查出来咋办？” 负责搬运的年轻人都有些担心了。 “没事。”另一人回应的爽快：“库存量都在我手里，我改下数量就行了。这个值钱，以后难碰上。” “那就好。我怕被发现了。以往都是弄点不要的。这要是被发现了以后连不要的都弄不成了岂不是可惜了？” “不要紧。当然也不能太过头了，就这两捆吧，几十件了。差不多了。下次再做啥合适的再说。今天先这样。” 两人都退了出来，许甜猫在墙边一颗大树后面听着，听着他们轻悄悄的把门锁上了。 “快走吧。卖的时候注意着点，离这远点卖别被人看见了。” “晓得了。” 年轻人推着车朝后门绕过去。这小车没来的时候那么轻盈，走的时候，弄出了点声响，他还被责备了。 “你轻点，别被王老头听见。” 两人越走越远，许甜有些着急。这都过去快二十分钟了。王大爷怎么还没来，该不会是中途反悔了？ 没办法，她只好继续跟着，一路像个无声的影子一样跟到了后门。 “行了，小心着点。” 这都到门口了，两人的语气都轻松多了。 只要出了这个门，今晚的事情他们就做成了。这一车，少说也要赚个二三百的。 这王大爷，可真是误事。 许甜心里嘀咕着，看着那人都把门打开了，就等把小车推出去，心道不行，就算王大爷赶不及了，她一个人也要阻止他们。 正准备突然跳出来，给这两人一个措手不及，远处突然射过来一道强光。 “谁啊？是谁在那。” 是王大爷的声音，许甜心头一喜。 她没急着出来，还躲在暗处。前面那两人吓的停住了，王大爷领着警察跑了过来。 “警察同志，你看，他们……” 王大爷那电筒直往这里照，扫到一人的脸，前面的话戛然而止，愣了下，惊叫道：“张主任？” 许甜在张主任背后，看不到他什么脸色。很显然一定不是很好。 不过，能当主任的人，心理素质也是过硬的。 没一会，就听他冷喝一声：“老王，你干嘛？吵吵什么？这是咋回事，你咋把警察同志叫来了？” “我……这……” 王大爷只是个看门的，被张主任这有腔有调的呵斥吓住了，瞅了瞅那一车赃物竟说不出什么来。 许甜暗暗跟着着急，还没开口，就见张主任看了一眼身旁的小车。 “老王，你是不是糊涂了？不会把我当成贼了吧？昨天不是才跟你说的？今晚要出一批废料。收废料的忙，要很晚才过来。怎么了？我深更半夜为厂子里忙，还忙出错了？就你这样的，以后还想不想在厂子里干了？” 张主任一声吼，王大爷顿时手足无措，连手里的电筒都在晃。 “我……我……” “王大爷。”许甜怕王大爷被吓住，立即从暗处闪了出来。 她这一声把张主任吓一激灵。 “许甜，你搞什么？装神弄鬼。” 张主任龇牙瞪眼，就差没当场把许甜给吃了。 “张主任。”许甜没在意他的厉色：“这一车怕不光是废料吧。我可亲眼看见你们从成品库里抱了两大摞新作的冬衣呢。” “你……”张主任脸都快气歪了：“你说你看见了。我倒要问问你，这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也是忙厂子里的事啊。不是前两天才去了趟容城吗？还有几个客户看中我的图稿了，我就想早点做成样衣啊，这不在家也忙到半夜，突然又想起来还有资料在制版室，不做完我睡不着了，这不就来取来了吗？谁知道，刚走到这，就看见有人偷东西。张主任，你叫警察同志看看，这车里是不是都是你说的都是废料。” 语毕，她就扭头看向王大爷找来的两个警察。 “警察同志，你们不信可以翻翻这车。我亲眼看见的。他是监守自盗。” 许甜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像寒玉珠子落在玉盘上似的，清冷干脆。说的张主任的脸在月光下一片苍白。 “行吧。既然来了，翻翻吧。” 警察上前，走向那辆小车。 “老王。”张主任突然喊了王大爷一声：“你哑巴了不会说句话？你在厂子里我待你不错吧。现在你就能这样任由一个女工冤枉我？看门的活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了，我明天就去另找人。” 王大爷上了年纪，看门这活就已经不好找了。此时一听张主任这话，额头上都冒冷汗。 他为难的看了许甜一眼，心里一掂量，天平最终还是朝职位更高，更能说得上话的张主任倾斜了。 “哎呀，警察同志。”他转向警察，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瞧我这人老了，也糊涂了。竟把这事给忘了。我们主任确实跟我说过。让我晚上惊醒点，记得给开门呢。我这一觉给睡得，睡糊涂了，糊涂了。” 第033章 你可真行 他居然真的反口了。 许甜看王大爷那没骨气的样子气的肝疼。 她刚才让他去叫警察，自己来盯梢，怕的就是万一他知道是张主任在偷东西，不敢举报，还没等她把警察叫来就反水。 却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到这一步了，他还是睁眼说瞎话。 现在虽然警察就在，但是要是厂子里两个人都一口咬定是事先说好的不是偷，警察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把人抓去啊。 等警察一走，张主任再把这些东西还回去，跟王大爷口供一对，到了明天早上，她就算把今晚的事告诉程东河，那也是口说无凭。 程东河是大概率不会自己去派出所查问的。退一万步，就算去查问了，警察也不知道那车里到底是啥，还不是张主任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件事就只能这样不了了之了。 那她这一夜岂不是白折腾？ 心里一急，一咬牙，许甜两步跨到了那小车跟前，一把拽住了上面的一捆衣服。 “你干嘛？” 那年轻人虎着脸来拦，许甜也不在意，直瞪了他一眼：“警察同志在呢，你偷东西你还有理了？” 说着话，她就一使劲，把那一捆直接从地上拖了下来。 “警察同志，你们自己看看，这是不是新衣服。” 她把那捆冬衣砸在地上，突然又跑到了路边，扯着嗓子大声喊起来。 “来人啊，服装厂有人偷东西了。不好了，来人啊，服装厂有人偷东西了。救命啊！” 惊天一嗓子，想一记惊雷划破了万籁俱寂的夜。 在场众人都懵了。张主任老脸憋的通红，冲过来就吼：“许甜，你想干嘛？嚷嚷什么？” “来人啊，救命啊，服装厂有人偷东西了……” 许甜根本不理他，依旧扯着嗓子大喊，张主任怕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也着急，伸手就扯了她一把。 他情急之下，一扯就十分用力，许甜刚好也没留意，没站稳，猛地就朝旁边摔了过去。 和地上都是乱石，这个天又还穿着单衣，这一摔，她就感觉到胳膊上一阵刺痛，但是她顾得上胳膊，张嘴就又换了新词： “救命啊，打人了！” 她喊了这么几嗓子，警察同志脸上挂不住了。照这么喊，这一条街的人等会都得过来。 人一来，看到他们俩穿警服的还站在这里，还指不定怎么想。这可不行。 “行了行了，你别喊了。都带走。去所里，去找你们厂长来。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让领导来解决。” 警察一发话，许甜就不喊了。转脸就对警察一笑：“谢谢警察同志。我这也是没办法，怕你们不管嘛。” “你可真行。” 这四十来岁的警察对着许甜直摇头，回头就吩咐同事：“你把那衣服收起来，车推着，回头去叫一下他们厂长。” “警察同志。这……我没偷，这个女的，她就是个疯子，前阵子还被我们给开除了，她故意闹事。” 张主任一听要去派出所急了，抓着警察慌忙说。 可这个时候，警察哪还想再惹事，要是不把他们都带回去，这女的又得在大街上喊，到头来还要连累他们被领导批评。 “偷没偷的，去所里说吧。走吧走吧。别耽误人家睡觉。” 警察催促着，王大爷见事已至此也只是连声叹气不知道说什么。 就这样，几个人，一小车货，很快就到了所里。 没一会，程东河也被请来了。 许甜将事情一说，王大爷此时当着厂长也不敢撒谎，照实说了。张鹏当然不想承认，但是人赃并获，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程东河气的在派出所就大骂了张鹏一顿，也懒得救他，就把他当小偷给交给了警察。 在派出所折腾一圈出来都已经四点多了。程东河一眼瞧到许甜那划破了的衣袖，就道： “小许啊，你这胳膊没事吧？伤的不轻啊。” “没事程厂。拦人的时候被他们摔了一下，划破点皮，不要紧的。” 这伤确实不轻，那石头又坚又硬，她好死不死的刚好压在最锋利的地方划了一道，这一道足有十公分，划破了衣袖，流了不少血。 程东河看着她这一道骇人的血痕，有些不忍说道。 “明天你不用来了，我给你放一天，去医院看看，可别感染了。” “真没事，程厂。容城的活还在赶呢，我不能走。您放心，这点小伤，我回去擦擦药就好了。” 程东河见她这样说，也只好不再说什么，又看了看王大爷，想起刚刚从警察嘴里听来的那几句，对王大爷很失望，脸就拉了下来。 “老王。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事情该怎样就怎样。你怕他干什么？都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没人家小姑娘能担事？” 王大爷自知理亏，也不敢说什么。许甜看了王大爷一眼，帮着解围。 “程厂。您别怪王大爷。他也是想着张主任平时全权负责生产的事情，很多事都是张主任自己做主他又不知道，万一说错了，真冤枉了张主任岂不是不好？王大爷只是不想冤枉人而已。” 程东河知道许甜在替人解围，王大爷年纪也大了，他也不想太过苛责，便没再说什么。 程东河走了，看了看头顶上已经已经有些蒙蒙亮的天，又看了看受伤的胳膊，许甜也没回家便直接去了医院。临走的时候，王大爷拦住了她。 “小许，今晚的事真是对不住。你看我也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还能挣几天钱，犯了糊涂你别怪罪啊。” 王大爷对许甜刚刚帮他说话感觉到很内疚，一个劲的道歉。 许甜倒是无所谓。都是底层小工人，都有难处。没必要这么计较。所以她听了这些后，反过来还劝王大爷都是小事别往心里去。 说了一通话，她才跟王大爷分开往医院去。挂了急诊，处理了伤口，天也亮了，她就直接回了厂里。 厂里放着一件厂服，她准备拿来换一下就算了，省的再回去换衣服了。 可没想到的是，这刚到厂门口，还没进去，迎头就跑过来一个人把她拽住了。 “小甜，快回家，出事了。” 第034章 要离婚 来找她的人是许盼，许盼脸都变了色，看到她，拉了她的胳膊就往家的方向跑。 这一下刚好抓在许甜的伤口上，抓的疼的要命。 “大姐，大姐，你这火急火燎的干嘛呀？大清早的你不睡觉跑我厂里来干嘛？” 她一甩手把许盼给甩开了。许盼回头瞪了她一眼：“你还问我。还不是你惹的好事。你婆婆现在就在咱家呢，非让爸妈给个说法，我这刚好带孩子去妈家住了一晚上就碰上你这事，大清早把我从床上挖起来叫你回去。小甜啊，你能不能省点心啊。” “我婆婆去家里了？” 许甜大惊。许盼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呀你，你这才消停几日啊？到底又怎么了？哎别说了，你赶紧回去吧。” 许盼又过来抓许甜的胳膊。许甜怔了一下，第二次将她甩开。 “大姐，不行，我还要去趟厂里，你等我一下。” 扭头，她就朝厂里跑去。许盼见她不停自己的，气的直跺脚。 不过还好，没一会许甜自己又出来了。 许盼也顾不上询问许甜回去干什么，抓着她就把她拖上了自己的自行车。 路上，许甜问许盼杨卫红到底有没有说什么事。 许盼却说杨卫红什么都没说，她一早就气冲冲的冲过去，往堂屋一座，板着个脸，什么也不说，连田成凤讨好的去问，也不说。摆明了是要等她回去。 杨卫红是个知识分子，平时清高的很，很注重仪态，经常自觉的跟那些没文化的人区分开来。 那今天这一出…… 一路上许甜都没说话，听着许盼的数落，心里琢磨着。一到娘家门口，远远就看见田成凤门口站着。 他们这不是顾家那种单门独院的四合院，这里以前就是小村子，现在改造了一下，但还是都挤在一块住，这里大多是卖苦力的人，起的都早，田成凤在这里心急火燎的来回踱步，惹了不少街坊邻居朝她家看。 田成凤一看见许甜，迎过来就一顿骂。 “你这个不省心的，你在老顾家又干啥了？我这天天要被你气死了。” 田成凤伸着巴掌就直在许甜身上打。跟许盼一样，两人一门心思都在杨卫红那，都没注意到她手臂上还带着伤，这几巴掌就结结实实的打在她的伤处。 “妈。”许甜一边躲一边说：“我什么也没干。” “什么也没干，人家能找到家里来？” 上回跟江凌那事，都还是通知他们去的医院，这次是直接杀到家里了，田成凤觉得问题严重了。 许甜也懒得跟田成凤磨嘴皮子，索性抢先一步迈了进去。 她家前面没院子，门跨进去就是堂屋。杨卫红就端端正正的坐在堂屋，像一尊凶神，腰杆挺直，目露凶光。 “妈。” 许甜过去喊了一声，“您怎么来了？” “你别叫我。我可不敢当你婆婆。” 杨卫红冷冰冰的说。田成凤跟进来，赔着笑脸：“亲家，这又怎么了？我们小甜如果做错了什么，你也说啊，你说出来，我们教育她。你看，你又不说，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了。” “我有什么好说的？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许甜，我扪心自问，待你也算可以，对你家的帮衬更是不少。怎么你这个丫头就是不知道守妇道？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种对不起我们顾家的事，你还有脸让我说？” 田成凤就怕是这个事，一听脑袋都大了。 “小甜，到底怎么回事？” 她转脸就对这许甜呵斥了一句。许甜朝天翻了翻白眼。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天天好端端的上班，好端端的回家，不明白哪里又做错了。” “你还不承认？” 杨卫红眼一瞪：“蔡婶昨晚看到你大半夜偷偷摸摸的在街上走。你说你回娘家来陪你妈，我来了，你人呢？你回来了吗？” 果然是这事。 “妈。这个我是骗了你。可我也没做什么。我昨晚上在厂里，厂里出了点事。我怕你多想才跟你说我回我妈家来了。不信你可以去我厂里问。” “问？”杨卫红冷哼：“我可丢不起那个人。嘴长在你身上，你怎么说都行。我反正一句话也不会再信你。” “你既然不信我有什么办法？哦。我昨晚还报警了，派出所你也可以去问问。” 许甜耐着性子。但是杨卫红还是一副死活不肯相信的样子，瞪了她一眼，直接扫向了田成凤。 “你自己看看吧。这就是你家养的好女儿。我就知道她死活不会承认的。一个女孩子，忙什么需要大半夜的在街上溜达？要不是去跟人家私会，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私会这个字眼从杨卫红嘴里出来，许甜着实吓了一跳。 要知道，杨卫红可是文化人，这种粗鄙的字眼，她是不削说的。 今天，她好像是刻意把话说的刺耳难听的。 许甜心里想着，没吭声。田成凤一见这场景，觉得这是自己家，自己该拿出点态度来安抚杨卫红，便一扬手结结实实的在许甜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你这个死丫头，你还不给你婆婆认错。说清楚昨晚你到底干啥了。说，跪下说。” 许甜真是要给她妈跪了。为了抱住顾家这条大腿，拿她这个女儿是完全不当回事。 不维护自己不说，还要让自己对着杨卫红下跪来讨好杨卫红。 真是够了。 “妈。我没错。我也说清楚了。她不信我有什么办法？我让她去问厂里，去问派出所，她又不愿意。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一顿抢白把田成凤噎住了。杨卫红瞪眼瞧着，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许甜的鼻子对田成凤道： “你看到了吧。她在家就是这个态度。我这哪是娶儿媳妇，我是娶了个祖宗回来。天天说话横七竖八的，对我这个婆婆一点尊重都没有。不行，田成凤，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咱们就连着上回的事一起来把这个事情做个了结。” “了结？什，什么了结？” 田成凤脸都白了，急的结结巴巴的文。 杨卫红冷扫了许甜一眼，又扫了已经围绕过来的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一眼，高声道： “你们家这女儿，我管不了。既然管不了，这日子也就不用过了。离婚！” 第035章 就为了给她腾位置 “离婚？” 田成凤一急，嗓门提高八度，本来就够惹眼的许家门口，更成了旁人异样目光的靶子。 一个个黑漆漆的脑袋往这边看，闲来无事的人在外面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 “亲家，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婚姻不是儿戏啊。” 在杨卫红这迫人的气势下，田成凤显得很畏缩，赔了个笑脸后一扭头就飞了一记狠厉的冷眼给许甜。 “还愣着干什么？跪下。” “我没错。” 许甜的态度也跟田成凤一样的冷硬，她也没多说，只一口咬定自己没错。 田成凤本来想让许甜示弱，自己再说几句好话把杨卫红这怨气压下去，不料自己女儿像块石头一样硬。 这哪是跟杨卫红叫板啊？这分明是在挑衅自己当妈的权威。 田成凤气的不行，眼一瞪，突然从方桌后的条几上抄起了一把鸡毛掸子。 “你这个不省心的，我让你跪下你听见没有？不管你婆婆是不是冤枉你了，她是长辈，你好好把话解释清楚，她哪是那样不讲理的人？” 一鸡毛掸子扫下来，正扫在许甜的胳膊上，硬生生的受着这疼，许甜也不得不承认，田成凤这话说的很有艺术，她妥协是妥协，但是没承认自家女儿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种事不能承认，一承认那就理亏。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刚才已经说了，我昨晚一直在厂里，我们厂里的人可以作证。她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许甜站得笔直，硬气的说道。杨卫红瞅着她，冷笑了声：“呵，田同志，你可千万别让她跪了。我担不起。” 杨卫红挑着下巴，挑衅的看着田成凤。那意思很明确，今天不动点真格的，她是不会罢休的。 田成凤心里也正恼火着这个女儿，天天尽惹这么多丢人的事不说，连自己这个当妈的面子都不给，还这么硬气。 这丫头就是欠打，硬气有用？太硬气了，万一老顾家一气之下真休了她，以后哪找这么有家世的人家结亲？自家哪能有这么一门能寻个帮衬的亲戚。 更别说那时候是二婚了，更找不到好的。 田成凤脑子转的飞快，想到这里，手里的鸡毛掸子毫不犹豫就又落了下来。 “死丫头，还不给你婆婆赔不是？还要我说多少遍？” 她毫不手软的抡着胳膊，一棍子一棍子打下来，有那层鸡毛挡着也无济于事，被打的地方还是疼的要命。 可她一动不动，承受了全部的责打，目光只盯着杨卫红。 “妈，您要是看我不顺眼，想骂我，打我都可以。我既然是顾家的媳妇就不会说半个不字。但是这道理要讲清楚，我没做错事，跟您撒谎说回家来了就是怕您多心，我确实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您让我怎么承认？这种事哪能乱承认，我从没做过对不起长卿的事情，这些长卿都知道。今天您要打我。我认，但是没做过的事，我是绝对不会认的。” 许甜的嗓音很脆生，态度也不似刚才那么强硬，有理有据，神态也不见半点躲闪。 这番话说的看热闹的众人安静了几秒，随后那议论的风向都变了，纷纷看向杨卫红，用眼神指责她太苛责，又见田成凤这鸡毛掸子还在往许甜身上招呼，又开始对田成凤指指点点，尤其是里面有几个明事理的，早就觉得田成凤当着杨卫红的面打自家女儿太不对，这时候就忍不住喊了出来。 “成凤，你可别打了，孩子说了是误会，你怎么还上纲上线了。” 那意思是说她傻，说她长他人威风灭自己气势，回头这许甜再回顾家更不好做人。 可田成凤一门心思只想着许甜不能离婚，根本没想到这一层，鸡毛掸子挥的还是干脆利落，一个劲只骂许甜不懂事，当媳妇的怎么能跟婆婆顶撞。 许盼看不下去，过来拦，就在这母女俩拉扯的时候，一个人从看热闹的人群里挤了出来。 “小许？这……这是怎么了？” 许甜回头一看，正是厂里的同事袁丽。 “袁丽，你怎么来了？” 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依旧落落大方。程娟疑惑的扫了这乌泱泱的人头一眼，往上提了提手里一塑料袋的苹果。 “哦。程厂让我来看看你，说你昨晚为了抓那个监守自盗的贼把胳膊给弄伤了，这一早上又没来，不知道这伤要不要紧，让我来看看。我去了你家，你那邻居说你可能在娘家，这不又一路问来了。你还真在。” 许甜胳膊上的伤，刚才也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但又不知道她怎么弄的，这下算是都明白了。 挤在最前头一个大妈刚刚就看不惯田成凤责打自己女儿，现在忍不住就说了句：“成凤，你瞧，这孩子明明做好事去了，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人？” “就是。还有这知识分子呢。思想也太脏了吧？这一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样子，就是瞧不起我们这些穷人呢。” 这些人多半是没什么文化，卖苦力生活的人，对杨卫红这幅清高的样子早就看不惯了，这下抓住机会就是一顿讽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比刚才看许甜挨打还热闹，有几个还就对着杨卫红戳起了手指头。 杨卫红一生要面子，哪受得了被这些人指指点点？当时就急的脸红脖子粗，瞪着许甜，话都没刚才利索了。 “你以为你找个同事来帮你解围我就信你了？你做梦。哼！” 甩下一句冷哼，她随手从方桌上抓起自己的布包就朝门口冲了出去，不打算再恋战了。 “亲家，亲家……” 田成凤提着鸡毛掸子还在后面追着喊。众人则还在戳着杨卫红的背影。 这些人，刚才是在看热闹，现在虽然帮了她却也还是在看热闹。许甜对他们没什么好感，自然也没感谢他们。 顺着他们的手指看了一眼，她转身朝杨卫红追了过去。 “妈。”喊了一声，杨卫红脚下疾步不停，脸转过来，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你别以为这事就算了。你做了哪些事，你自己心里明白，我是不会再让长卿受委屈了。” “我做了哪些事？妈，您好像很迫不及待要往我头上戴帽子。” 许甜依旧淡然自信的样子逼的杨卫红停了步，她微微惊怔的看着许甜。 可是没等到她说话，许甜又开了口。 “您说不能让长卿受委屈。妈，您今天其实不是来为了昨晚的事兴师问罪的吧？您是故意的，故意把我的名声弄得很不堪，到时候您说服长卿一定要跟我离婚，旁人也说不了什么，毕竟我我不守妇道，做了对不起顾家的事。您就是这个目的吧？” 那直直的两道目光射过来，杨卫红心都抖了一下。 “你胡说什么？我有什么目的？我没什么目的，我就是气不过你这样欺负我儿子老实。” 杨卫红脸色很不自然，话却依旧硬气。许甜勾了勾唇角。 “是。长卿他很正派，他不光正派，他还很优秀，军校毕业，又是部队里的干部，长的也一表人才。他配我真是可惜了。应该配苏医生那样家世相当，人品容貌也相当的女孩才叫不委屈。妈，您今天搞这么大动静，无非就是想逼我离婚，给苏医生腾位置，是不是？” 第036章 抓获 许甜又大又圆的眼睛娇俏的扑闪着，闪的杨卫红心怦怦跳。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的错。别把责任都归到我头上。” 杨卫红到底是骨子里还存着知识分子的清高，被人戳破了见不得人的心思，就紧张尴尬。 许甜装作没看出她的不自然，笑了笑： “那天苏医生在家里吃饭，您看她的眼神都比看我亲热。其实您有这样的想法我也理解。毕竟，不管从什么条件来说。我跟长卿还是有差距。” 到这里，卑微的话突然一转：“但是，有差距我也在努力弥补。您总要给我点时间吧？再说了，您这心思怕也是一厢情愿的，长卿的性格，我不相信他会跟您想的一样。您现在就算把我踢出去又怎么样呢？他不会扭头就跟苏医生好的。” 都说知子莫若母，可眼前这挂名的儿媳妇竟然也这么了解她的儿子。 杨卫红被戳中要害，又尴尬又生气。尴尬的是在许甜面前，她那点小心思就像暴露在太阳底下的疥癣，很丑陋。 生气的是，这女人把她儿子的性格拿捏的很准，平时关系亲密才会这样了解对方。 这是哪个当婆婆的喜欢看的到？ “我给你时间，我给你2年时间了，还不够长？你呢？也不过就是个在服装厂里踩缝纫机的女工，我出去人家问我媳妇是干什么的，我都没脸说。还有，那个姓江的，长卿是被你迷惑了，我可没有。无风不起浪，哪那么多误会？” 杨卫红鄙视的冷哼，翻了一个大眼白给她，许甜也没跟她吵，唇边笑痕反倒更深了。 “妈，您这样说可就不对了。我是踩缝纫机的女工怎么了？那不也是无产阶级革命者？***还说过革命工作只是分工不同，不分贵贱呢。怎么，难道在妈心里，工作是分了贵贱的？” ***的话，在这个年代，在杨卫红这种年纪的人心里，还是奉为神祗的。 杨卫红被呛了一下，脸上一块红一块白的：“你……” “妈。”许甜没让她再说，又说：“其实您这样做真不好。万一要是让苏医生知道您现在就急着赶我走，迎她进门。她岂不是很得意？您这样巴结她，她心里岂不是轻视您？轻视您也就算了，要是连长卿一起轻视了，最后受委屈的还是长卿。” “……” 这话让杨卫红愣了一下。虽然这许甜刚开始的话都那么不受她待见。但是这番话倒是很有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意思。 还真是，这么急巴巴的，要是让小苏察觉了现在不说什么，以后真进了门，尘埃落定了，难保她不得意的翘尾巴。 这确实不行。 杨卫红心里虽然已经认同了许甜的话，嘴上却犟着，死也不肯承认她真有这个念头。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就是不信你，没你说的那些花花心思，你别小人之心。” 瞪了许甜一眼，杨卫红就走了。许甜没去追。 这杨卫红毕竟是顾长卿的妈，闹太僵顾长卿夹在中间也难。 现在她只能用话把杨卫红那念头先压压。 回来当着袁丽的面，许甜也没跟田成凤多说什么。 田成凤这当妈的性子，基本属于癌症，讲不通，治不好。 换了件衣服，跟着袁丽回厂。路上许甜没忘记谢谢袁丽的帮忙。袁丽说是程东河让她来的，那是假话。 许盼来厂里说杨卫红去了，她就猜杨卫红是为昨晚撒谎未归的事情来的，所以她跑回厂里找了袁丽，演了这出戏。 杨卫红信不信是一方面，主要是她的名声没毁，起码以后走在这条街上，没人戳她的背。 谢过袁丽后，袁丽也关心了她的伤。被田成凤打那几下子没什么大事，胳膊上的划伤还疼着，不过容城的那批活快做完了，她得去盯着。 许甜正想着这批活的事，没想到也进厂就听里面闹哄哄的，几个女工拽着张兰兰往厂办去。 “出什么事了？” 袁丽伸头往里瞧，不自觉的加快的步子。许甜也跟了上去，她们一到跟前，程娟就喊道： “小许，你回来的正好。这个人，她搞破坏。就刚刚，竟然趁着程厂给大家开会的时间，偷偷溜出来了，跑仓库，打算毁了那些布呢。” “是啊，后天就要交货了。这人怎么这么坏呢？” 另一人附和。程娟揪着张兰兰的胳膊，鄙视的剜了她一眼：“你偷厂里的东西被抓了，你就毁厂里的布，你俩叔侄怎么心这么黑？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放开我。”张兰兰用力摔着手臂，却没甩开，她不甘心，扯着脖子，嚷嚷：“我没毁什么布，你们别冤枉我。厂里的仓库怎么了，我就不能去了？我也是厂里的人。” “耶，你们看看？还睁眼说瞎话呢。我明明看见你拿着墨水瓶，就准备往那些布上倒了，还不承认。要不是许甜提前跟我说，让我这两天盯紧你，我哪能注意到你偷偷从会议室溜出来了？我就是一路跟着你到仓库的，我可什么都看见了。你别想耍赖。” “许甜……” 张兰兰被程娟的话惊了一下，一眼扫过来，瞪着许甜盯了几秒，突然爆发了惊人的力量把胳膊从程娟手里抽出来了，一下子就甩了过来，指着许甜： “是你。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说那些话，故意引我去毁那些布的对不对？” “张兰兰，你在说什么呀？真可笑，我故意引你去毁布？我今天都不在厂里啊。你们大家评评理，哪有人这样不讲理的？你自己心里不想干坏事，我绑你去了？” 许甜的话在理，几人纷纷指责张兰兰。 张兰兰急了，气不过，那只巴掌猛地就扇了过来。 “昨晚上害我叔，今天害我，许甜你这个不要脸的……” 张兰兰疯了一样扑过来，许甜也着实吓了一跳，好在她反应的快，往后一闪，勉强避开了张兰兰的巴掌。 还没喘口气，这张兰兰那手又抓了过来。这人比她高，比她胖，力气自然也比她大，许甜怕吃亏，不敢跟她硬拼，就一个劲的躲。 这一躲，顾不上看周围，往后退着，蓦然就撞到了一人。 回头一看，第一眼，慌乱中许甜差点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一想起来，她又很惊讶。 第037章 搬到离他近的地方 “吴厂？” 吴国民扶了许甜一把，许甜惊呼，看到张兰兰抓过来，又下意识的往吴国民身后一闪。 她躲到吴国民身后，张兰兰一把抓来，险些没收住抓到吴国民。被领路的王大爷喝了一声，这张兰兰才甩下手。 “你们这是……” 吴国民疑惑的看看气冲冲的张兰兰，又看看还躲在他身边的许甜。 许甜正准备解释，就有人小声说了句：“程厂来了。” 张兰兰一听程东河了，狠狠的瞪了许甜一眼，那巴掌却是不敢甩了。 程东河本来是刚散了会，听说又抓了搞破坏的出来看看，没想到碰上了吴国民，就没顾上张兰兰的事，先把吴国民迎进了自己办公室。 因为吴国民的要求，许甜也跟着来了。 “啊？这……不好吧？” 听了吴国民的话，许甜就吃了一惊，没想到他来是为这事。 吴国民看了程东河一眼，笑笑：“这也没什么吧？都是借，你上次问我借机器，这次我来找程厂借你这个人用一下。程厂你说呢？其实也没什么，就一个款，客户发来的，我们的打版师总是处理不好领口那里，就是请小许过去帮我们指导指导。” 吴国民这话，让许甜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看了看程东河，谦虚道：“吴厂，我哪能指导你们？您太抬举我了。而且这借机器是有的，这借人，好像不太合适哎，您就不怕剽窃了你们厂的技术？” 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吴国民笑了两声，没急着说什么，就看看程东河。 程东河心里是不愿意把技术人员外借的。但是这事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吴国民都亲自来了，不借又抹不开面子。 尤其是现在吴国民就这样笑眯眯的看着他，他要是当场回绝了，以后如果有什么求到对方的，也不好开口了。毕竟，这宇成可是大厂，吴国民本人在市工会也很有分量，以后的事都说不准。 犹豫了一下，程东河笑看了许甜。 “小许啊，吴厂说让你去看看，你就去一下吧。又不是让你真上手帮他们做。要是知道怎么做就跟他们说一声。要是不会，吴厂也不会怪你的。” 许甜本身对这件事无所谓，就是怕程东河觉得不合适才故意那么说的。现在听程东河这话，就故意做了个为难的表情后也就点头了。 事定下来，她就先出来了，吴国民跟程东河又闲聊了一会，也出来了，带着她这就去了宇成。 宇成样衣的问题不难，这就是件浅口圆领碎花裙，他们做出来的领口总是好像多一块，不服帖。而这个问题也不是打版师的问题，而是纸样本身的尺寸有问题，因为是客供的，而且这问题隐藏也比较深，宇成的人看不出来，所以做出来总是不尽如人意。 许甜过去先是帮改了纸样，接着又利索的裁好了布片，缝了件成品出来。 忙活了两个小时，一件成衣就呈现在了吴国民面前。 “好，好，干净利索。” 吴国民捏着衣服不吝啬赞赏。许甜没有邀功的打算，就道：“吴厂看没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 “小许。” 吴国民听她要走，突然将衣服放下了，笑盈盈的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个工作啊？” “啊？” “你看啊，你在那边我打听清楚了。说是在制版室，拿的也就是普通工人的工资。如果到我们这，我可以给你加到比那边多一倍。你觉得怎么样？” 吴国民很直接。许甜愣了一下，没立即回话。 吴国民打算用工资来说动她，她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这里是郊区，离市区远，离顾长卿现在所在的军区却近许多。如果她真到这里了，最起码这半年，见他的次数就会多许多。 这么算的话，到这里不亏。 在这个问题上，许甜几乎没有瞻前顾后，不过她也知道不能就这么答应了吴国民，所以只笑了笑： “吴厂，您的抬爱我非常感谢。不过这个我现在不能回答您，您让我想想吧。” 没有一口回绝，吴国民就知道了她态度，也没紧逼，点了点头：“那行，你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许甜没再说什么。吴国民亲自把她送出了厂子。 一回到厂里，许甜就看到了开除张兰兰的通知，醒目的贴在厂门口。 这张兰兰平时在厂里仗着张鹏的关系，就有些嚣张不得人心，程东河又还在气着张鹏，索性连她一起给开了。 许甜回来的时候，张兰兰已经走了，她没碰上，省了不少事。她也没立即跟程东河说辞职的事，只安安心心的做着手里的事。 两天后，容城的货她跟会计亲自送去的。7成的货款也收回来了。而且还有其他两家看到他们送来的货不错，也订了一些。 程东河很高兴，连声夸赞了许甜。就这样又过了一个礼拜。她才委婉的跟程东河提了辞职的事。理由自然也没说去宇成，而是说要跟顾长卿去随军。 程东河起初竭力挽留，见许甜去意已决也没办法，也只能放人。 离开原厂后，她马不停蹄的就去了宇成。宇成本厂配了宿舍给家远的住，但是她没要，而是又朝南去了一点，租住在了那边一个村子里。 这村子就在军区旁边。一眼都能看到军区里冉冉飘着的红旗。这样她就有时间经常过去了。 换工作，搬家这事当然也要跟杨卫红说。杨卫红对她这样故意贴近不是很乐意，也用话刺了她几句，许甜只装没听见，没搭理她。 只是顾磊听她们说这事的时候听了个话音，知道她要去他爸那，嚷嚷着非要去。许甜也想着好不容易父子亲近，就答应了。 所以准备去军区之前她就回了趟市区把顾磊接来了。来之前，她没跟顾长卿说，到了家属区，警卫让他们先登记。 登记好了，等着警卫叫顾长卿来接他们，却没想到，等了有十来分钟，等来的却是苏媛。 第038章 你的衣服我帮你洗了 “嫂子。” 苏媛脆生生的喊了声，转头对警卫甜甜的笑着打了个招呼，警卫就把许甜和顾磊给放进来了。 “嫂子。你们怎么来了？长卿还没醒呢。他呀，昨天晚上有战友约我们两个去家里吃饭，他就喝多了点，醉了，下半夜才睡着，现在还没醒。” 苏媛这几句话说的许甜后背冷汗都出来了。 脑中刚冒出同居两个字，就听苏媛又笑了声。 “哎呀，嫂子你可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他昨晚喝伤了胃，我给他挂了吊水，等到后半夜他才睡着。” 不解释已经够内容丰富的了。一解释，越描越黑。 “苏医生，那谢谢你了。”许甜压下心里翻起来的情绪，拉着顾磊往里面走，对苏媛笑了笑：“苏医生对我们家长卿真是有心。不过这多不好意思呢，这深更半夜的，你从我们家长卿的单身宿舍里出来，这要旁人看见了，对你多不好你看。” “那也没办法，我是医生，病人生病也不分白天晚上的。” 苏媛温婉抿唇，低下去的眉宇间还透着几分娇羞。 许甜看了她一眼：“说的也是。那就麻烦苏医生了。长卿现在怎么样了？” 她惦记顾长卿，也懒得跟苏媛多说。 苏媛爱怜的摸了摸顾磊的头：“他应该没事了。昨晚睡着后一直没醒。就怕醒了胃难受。” 许甜没说什么。牵着顾磊就去了顾长卿的宿舍。 宿舍的门是虚掩的，推门进去，床上的人也没动静，顾磊看到顾长卿拔腿就要奔过去，被许甜及时的拉住了。 许甜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见小东西安稳下来才松了他的手，走向顾长卿。 坐到床边看了看，顾长卿的脸色却是不好，泛灰，眉心还微微皱着，不舒服的表情挂在脸上。 看他皱眉，许甜也不由自主的皱了眉。 “苏医生。我看着他。你去忙你的吧。” 怕吵醒顾长卿，她把声音压的很低，苏媛心疼的朝床上看了看，“那行，食堂的早饭点都过了，我去请他们给做单独做点易消化的粥。” 她走了，话却让许甜心口堵的很。坐床边坐了一会，顾磊急了，过来磨要出去玩。 宿舍前面有个操场，外围有不少锻炼用的器材，顾磊对那个感兴趣。 许甜来的时候就看到那边了，那也有不少随军的军属带孩子在那玩。许甜想着有人在那，他去玩也行，就同意了。 “嗯……” 几乎在顾磊出门的同时，顾长卿抬手抚了抚额头。 “长卿。” 许甜轻轻喊了一声，过了一会顾长卿才缓缓睁开眼睛：“许同志？” 还许同志，也不知道他叫苏媛是不是天天这么生疏的叫。 “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许甜藏住不舒服问了句，顾长卿很不习惯这么躺着跟许甜说话，抻了手臂坐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他的手还在额头上轻抚着，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我换了工作，到宇成了，就是上次车胎被扎的那回，我就从那边回来的，这厂离你们近，我想着今天周末，就过来看看你。” 许甜站起来拿起来桌上的杯子，添了点热水，递给了顾长卿。 “你换工作了？”顾长卿接了杯子很意外。许甜又在床沿坐了下来： “是啊。你这半年不都在这边吗？我想离你近点。怎么？你不喜欢？” “……” 顾长卿刚捧起杯子抿了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抬起脸就盯着许甜，那被猛地吓住的样子，让许甜忍不住想笑。 “你干嘛这幅表情看着我？” “哦，没什么……” 顾长卿尴尬的低头又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涸的嗓子，刚才的不自然也自然了，随手把水杯往床头柜一放，他就把被子掀开了。 “我起来了。等我一下。” “别急。” 许甜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我听苏医生说你喝多了，伤了胃，要紧吗？不舒服的话，就别起了。我就是来看看你。” “没事。” 他可是个当兵的，叫她看到他这样躺着多难看？ 顾长卿执意起来，就在这个时候，许甜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窗前人影一闪。 她想都没想，抬手勾住了顾长卿的脖子。 “你可别硬撑着，苏医生可说了，昨天照顾了一整个晚上。你说你没事，那她晚上在这干嘛？” 这年代，人大多保守，尤其是顾长卿这样常年在军营里的人，他不光保守，还缺乏经验，突然被女人软软的两条手臂一勾，他身体都僵了。 他本来第一反应就是抓下许甜的胳膊，有这个想法的同时又蓦然感觉到了她话音不对，那已经微微抬起的手又摁下了。 “她昨晚在这里一整夜吗？我真不知道。你别多想。” 这还差不多。看他认真严肃的样子，许甜心道。 “我没多想。我相信你。不过，你怎么一下子喝酒喝这么多，叫人怪担心的。” “昨晚没事，战友非要给我接风，拼命的劝，架不住多喝了几杯。” 顾长卿有些懊悔的说，身体僵硬紧绷，脖颈处贴着那细嫩柔滑的皮肤，微微的发烫。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抬手把许甜的胳膊捉了下来。 “我起来了。你等我一下，来了也别急着走了，我带你附近逛逛。” “嗯。那也好。” 许甜没多说什么，欢快的答应了。 这一幕，落在已经走到门口的苏媛眼里，她端着碗的指尖不由的紧了紧。 “苏医生。” 许甜佯装刚看见苏媛，顾长卿刚才低头在床边找鞋，此时一看苏媛来了，眉心就皱了起来。 他昨晚酒醉，裤子没脱，上面的衬衫却因为吐脏了，被苏媛给脱了，现在只穿一件白背心。昨晚醉的迷糊他不知道，现在清醒了，再被人这么看，就有些不舒服了。 许甜是他媳妇，虽然两人关系也不是那么近，但是好歹是媳妇，再怎么说也是同床共枕过的，他心里没那么排斥。可苏媛这么大大方方的在他起床时还站在这里，就难免有些说不过去。 他想快点找件衣服披上，却没想到看了一圈，一眼就没看到衬衫。 “找衣服吗？你的衣服弄脏了，我已经帮你洗了。”苏媛端着粥进来，说道。 许甜没说话，坐在床沿唇角依旧勾着浅淡的弧度看着顾长卿，顾长卿看看许甜，又看看苏媛。 第039章 脚扭了 “苏医生，谢谢。不过这种事怎么好麻烦你？下次不用了。” 顾长卿目光微沉，话语间夹杂了丝丝愠怒，就像在教育一个犯了错的士兵。 苏媛其实习惯了顾长卿这幅微寒严肃的表情，这表情是冲她来的，她就不习惯了，尤其是这还当着许甜的面。 指尖又紧了紧，她露出尴尬又带着点委屈的模样：“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既然你不高兴，我下次不会了。这个……” 她将那碗粥捧了过去，放在床头柜上：“你趁热吃。你昨晚伤了胃，这两天别吃辛辣的。” 说完，苏媛把头一低，就快步出去了。 许甜看着苏媛的背影，见她跑出去，又把目光收回来看向那碗粥，两人的目光在粥碗上聚集，顾长卿没说什么转脸去衣柜重新拿了衣服穿上。 “等我一下。” 他拿了洗漱用具，又端起了那碗粥。这意思很明显了，洗脸刷牙同时把这个拿走。他不会吃。 送粥来的人虽然不那么让人待见，但是他也不能空着肚子。 许甜随手握住了顾长卿的手腕，“放这吧。她说的也对，你本来就胃不舒服，得吃点东西。” “没关系我不饿。” 顾长卿冷腔冷调的，端着碗也没松。 这人，看上去倒是对苏媛没什么感觉，反倒挺懂得保持距离的。 许甜起身，笑了笑，硬是把那碗粥抢了下来，又搁床头柜上了。 “你心里明白就好。我也没让你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啊。你也别怪我多心。毕竟妈说的也对，我什么都比不上苏医生。我也怕你不要我了。长卿，以前都是我不好。这两年，你不在家，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事，别的我不想多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想好好跟你在一起。” “……” 这个女人，总是把话说的这么直白，让人难以接受，同时心里有忍不住震撼，忍不住泛起涟漪。 “妈跟你说什么了？” 他思维敏捷，定了定刚被挑动的情绪之后剑眉微微收起问道。 “也没什么。她什么也没说。你可别怪她。她也是为你好，我明白她的心意。你常年不在家，一个人在外也辛苦，身边要是有一个能跟你在一起的，她也放心。” 她承认，对于顾长卿这种正直坦率的男人来说，她这小心思耍的有点可耻了。 但是，要是不给他打个预防针，先让他听了杨卫红的撺掇，那还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她也不怕他回去跟杨卫红说什么，反正杨卫红已经嫌弃她了，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杨卫红也不会喜欢她的。 所谓先入为主，就是这个意思。 “胡闹。” 顾长卿很生气，眉眼凌厉，却也没多说，只说了句：“你不用理这些。” 那是他妈，再不高兴也不能说什么。 他与许甜是没什么感情基础不错。但是结了婚就是责任。上次江凌的事，他是非常生气，但是她否认了，她那时那清朗无畏的样子，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谈不上什么信任，至少让他觉得不能就那么信了流言，至少应该给她一个机会证明她自己。 更何况，这段时间观察下来，他自己也觉得之前杨卫红和顾长妍偶尔在电话里表露出来的对她的嫌弃和不喜有失偏颇，相处下来，他并不讨厌她，既不讨厌，也没有完全被流言蒙蔽，他有什么理由对婚姻不认真对待？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责任重于一切。 顾长卿想着杨卫红的急不可待有些闷气，许甜也懂适可而止没再多说。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磊磊小心……啊……” 一听到这一声，两个人都懵了。 顾长卿根本不知道顾磊也来了，转脸就责备的扫了许甜一眼。 许甜听‘啊’的一声，心里也狠狠一咯噔。来不及说什么，扭头就跑了出去。 顾长卿随手将洗漱用具往床边桌上一放也跑了出去。 就在操场旁边那些训练器材那，苏媛和顾磊都倒在地上，顾磊那个胖嘟嘟的身子就压在苏媛身上。 看位置，应该是从攀爬那个架子上摔下来了。 “磊磊。” 许甜跑过去，把顾磊拉了起来，心急的上下打量他：“怎么样了？哪里摔疼了？” “手疼。” 顾磊伸出手，手掌倒是没破皮，但是红红的，沾着草削，小东西也没哭，就只撇了撇嘴。 顾长卿朝他那手掌看了一眼，见他好端端的站着，放心了一些，伸手将还在地上倒着的苏媛拉了起来。 “你怎么样？没事吧？” 他语调温温漠漠，没什么起伏。许甜捏着顾磊的手看向苏媛，只见她脸都白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左手抱着右手胳膊，眉头紧皱，嘴上却说： “我没事，磊磊没事就好。太危险了，他怎么能一个人在这里玩？” 是啊，这孩子毕竟才6岁多点，怎么能一个人在这里玩呢？ 顾不上苏媛话中的刻意成分，许甜现在也是懊悔不已。她还是太大意了。忘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好动又不知道危险。 她无话可说，顾长卿责备的目光就射了过来。 带孩子来，又没看好，以他对顾磊的疼爱，许甜知道他没当面训斥她已经很给面子了。 “咝……” 苏媛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将顾长卿的目光又拽了回去。 她已经卷起了制服袖子，胳膊肘那块磨破了块皮。倒地时她这只手刚好抱着顾磊，被顾磊一压，承受这么大的力道这一块伤的也不轻，红通通的，渗出了血珠。 “真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顾长卿说道，转眼又看了顾磊一眼：“还不快快谢谢苏阿姨。” “谢谢苏阿姨。” 顾磊听话的道谢，苏媛忙道：“不用不用，我就是看你一个人在这里玩，不放心过来看看。没事的。” 她又看向顾长卿：“那我先回医务室了。” 顾长卿没挽留，只说了声谢谢，苏媛脸一低，才走了一步，突然往旁边闪了一下。 “苏医生……” 顾长卿一伸手，抓住了苏媛的胳膊。苏媛苦着脸，歉然的看着他。 “我的脚好像扭了。” 她站也站不直，半个身子倚在了顾长卿的胳膊上。 第040章 苏阿姨叫我爬的 苏媛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可怜巴巴的看着顾长卿，连许甜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搭着顾磊的肩膀没吭声。 许甜以为顾长卿肯定不会坐视不理，至少会把苏媛搀回去。 却没想到他站在那没动，抬眼看了一圈，随即一招手： “你们几个过来。” 循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只见三个正在操场上跑步的女兵跑了过来。 “连长好。” 顾长卿不是本军区的，可来了这段时间，这军区的女兵都对他有些印象。 打了招呼，顾长卿也没说什么，直接道：“你们帮忙扶一下苏医生。送她去医务室。” “是。” 三个女兵这就上来从顾长卿手里扶过了苏媛。离开的那一瞬间，苏媛眼中明显有着难受的情绪。 许甜也没想到顾长卿会这样，看了看他，顾长卿的目光也从她脸上淡淡的扫了过去，揉了揉顾磊的头发，低声责备了句“下次不许太淘气。”就没再说什么，跟在苏媛身后也朝医务室去了。 “哎呀坏了，我突然想起件事来。” 苏媛扭头对顾长卿说：“昨天首长让我今天上午去他那一趟呢，说我妈托人给带了些东西给我。让我去拿，我这怎么去啊？” 苏媛父亲也是部队专业后去的医院。跟军区首长都是老战友。她这次能有这个培训名额也是父母托了上面的结果。毕竟是女孩子，还是想放在身边。 这事，她自己去不了，要是随便叫个士兵去，说不清楚事不说，对首长还显得不尊重。部队里可是最注重上下级关系的。 她现在这么说，意思很明确。 人家刚刚救了自家儿子，还受了伤，顾长卿也不能装作听不懂玄外音，便安慰道：“我去帮你拿吧。你先去医务室。” “那怎么行？你还要陪嫂子和磊磊。” 苏媛不好意思的道，顾长卿没说什么，只说了句没事，她也就同意了。 医务室还有一截，回到宿舍区那里，顾长卿就没跟去了，只让几个女兵送苏媛过去，然后对许甜道： “首长家不在这边，我自己过去。你们在宿舍等我。” 他一个人当然跑得快，节省时间。许甜点点头，顾长卿转身就走了，走了两步又扭头回来：“带好他。别让他乱跑。” 果然心里怪她了。 “知道了。” 许甜闷闷的应了一声。顾长卿走了，她就哪也没去，就呆在宿舍里。 “磊磊。给阿姨看看，还有哪地方摔到了没有？” 这事她确实有责任，今天幸好苏媛抱了孩子一下，要真是让孩子就这么摔下来，摔出事来，那可真是麻烦了。 她坐在凳子上，把顾磊拉了过来，仔细又检查着。 顾磊一秒钟也不能老实，不想被拉着，就扭开了：“没有。要不是她喊我，我才不会掉下来。” 许甜正忙着检查这个扭的跟泥鳅一样的孩子身上有没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伤，闻言，怔了一下。 抬头看了看顾磊那肉呼呼的脸，说道：“磊磊啊，是不是你爬到架子顶上，苏阿姨突然叫你一声，你被吓着了才掉下来的？” “是啊。她喊很大声，我吓了一跳。她还让我爬最高，说能保护我的，骗人的……” 小东西很不屑的哼了一声，许甜听着他这话，心尖都是凉的。 “阿姨，我渴了。” 顾磊一句话把许甜的心神拽了回来。许甜慌忙站起来，给顾磊倒了水。 顾长卿说远，果然是不近，他从战友那借了个自行车也足足花了四十分钟才回来。回来时候，他两手空空。 “你给苏医生拿的东西呢？” 许甜疑惑。顾长卿道：“已经送给她了。” “送给她了？哦，那她怎么样了？脚伤严重不严重？” “还好。” 顾长卿似不愿意多说，刚好顾磊见他回来，就缠了过来，他也不放心，就抱起了儿子眼神还是很严厉的：“摔疼了吧？谁让你那么皮？” “爸，你就会批评我，早知道我不来看你了。” 顾磊跟他爸亲，嘴上不高兴的嘟囔，手臂却很老实的抱住了他爸的脖子。 许甜看了看这两父子，犹豫了下，说道：“我还是去看看苏医生吧。毕竟她救了磊磊，我刚才都没好好跟她道谢呢。等下我们就走了，这一个谢字都没有，又不露面好像不好。” 顾长卿想了想，点头：“那也行。” 说完，他就抱着顾磊出去了。顾磊人也不小了，也沉，不过因为他爸没多少机会抱他，所以他这一上来就赖上了，一路上搂着他爸的脖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顾长卿的温柔好像都用在了这儿子身上，和颜悦色的跟他搭着腔，许甜不太插的上嘴，就安静的跟在一旁。 到了医务室，却没见到苏媛，人家说苏媛已经回宿舍了。 于是他们又到了苏媛的宿舍。她是单脚跳着来开门的。 “长卿……” 看见顾长卿，苏媛笑如娇花，许甜看着她提起的那只脚，上前搀了她一把：“苏医生，你的脚没事吧？” “没事。就是扭到了。” 苏媛脸转过来，笑容依旧，眼底却冷了不少。 “没事就好。” 许甜将她往里面扶，小步走着，边走边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把磊磊看好，磊磊这孩子也皮，你看要不是你，这一下摔的肯定不轻。” “没什么。应该的。我是大人摔一下没什么，他是孩子，那么高摔一下不得了。” “可不是嘛。”许甜接道，回头看了顾磊一眼：“这孩子就是好动。刚还说是苏阿姨让他爬到最高的，我批评他了，你说你怎么会叫他爬那么高呢？这孩子，怕挨批评，说话都不老实。” 她又回头嗔怪的看了顾磊一眼。顾磊一听说他不老实，小脖子一梗就不高兴的嚷了起来。 “我没不老实，我说的是真的，明明就是苏阿姨，是苏阿姨叫我往最高了爬的，说她会保护我不会摔着我的。后来她又接不住我。我也摔疼了……” 顾磊很委屈，小嘴能挂油壶。 许甜知道委屈了他，松开苏媛，过来揉了揉他的胳膊：“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你什么。我这不是在感谢苏阿姨吗？再怎么说都是苏阿姨救了你，不然你这小脑袋肯定要摔出包来。” “哼……” 顾磊不乐意了，脑袋扭一边去了。 顾长卿听到这里，已经双目寒沉，可那目光却不是对着苏媛去的，而是对着许甜来的。 第041章 为什么老叫我同志 一对上顾长卿那明显寒凉的目光，许甜的心也凉了。 他这是怪自己给苏媛难堪了？ 她没说话，苏媛看看许甜，转向顾长卿，脸上又急又委屈。 “长卿，对不起，我是让磊磊爬高了，我就是看他在那玩的开心，想逗逗他，我也没带过孩子，没经验，看他爬高了我又担心，就让他下来，谁知道还是摔了。对不起，真对不起，我没看好他。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嫂子……” 苏媛急着向许甜道：“你生气我理解。对不起，是我没经验，我没带好磊磊，这不关磊磊的事，他没说谎话，我都怪我，都怪我。” 好一招以退为进。这么一说，这大小两人的心都被她拢住了。 苏媛很聪明，本就是说不清的事，她索性不打算掰扯清楚了，直接应下来，这么软的态度，顾长卿对她的信任也会多几分。 许甜有些后悔了。她是太沉不住气了。 当时听了顾磊的话，她就觉得苏媛像是故意的。 先是怂恿孩子爬那个成人用的攀爬架，又故意大喊一声，吓了孩子。然后上演一幕救人的场景，惹某些人心疼和内疚。 再到后来，把某人支去给她拿东西。首长家又有些远，这一来一回，今天上午就算过去了。 如果真是这样，这真是不能忍。跟她明示暗示的挑拨他们夫妻关系也就算了，怎么能把心思用在孩子身上。 那么高，掉下来摔坏了可怎么办？ 可这事，不好对质。苏媛就算鼓励了顾磊去爬，要是一口咬定她就是带孩子在玩没恶意，你也不能说什么。至于后面那一声叫，她也可以说她是只想提醒顾磊小心。没有吓他的意思。 而自己，则有错在先，没顾好孩子，再去挑事，难免顾长卿会不高兴。 这些，来之前许甜就想明白了。可是，一怒之下，就是没忍住，明知道不一定能讨好，还是想点一下，如果苏媛真那么阴险，也好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以后注意点，别把心思用在孩子身上。 可是现在看顾长卿这凉冰冰的眼神，许甜觉得她可能冒失了。 苏媛还可怜巴巴的瞅着她，定定神，许甜说道：“苏医生严重了。我知道这事怪不到你。要不是你，磊磊还会受伤，我们还得谢谢你呢。” “谢就不用了，这是应该的。你们别怪我没看好孩子就好。” 嘴上说的是你们，其实她的目光只对着顾长卿一人。 顾长卿脸色不好看，却没冲许甜，更没冲苏媛，只严厉的看了顾磊一眼。顾磊被他爸这骇人的表情给刺激了，也觉得委屈的不行，抱都不想让他抱了。身子直扭，要下来。 顾长卿也没勉强，弯腰将他放了下来，顾磊一落地就跑出去了，顾长卿脸再抬起已经恢复了漠然。 “都怪磊磊调皮。给你添麻烦了。你受伤也要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今天谢谢你。” “我没事，主要是磊磊没事。都怪我。” 苏媛坐在床边，低下脸，泫然欲涕的样子让人连多看她一眼都会觉得不忍心。 “磊磊跑出去了。我先去看看。” 许甜觉得这布置的干净雅致的宿舍很压抑，一秒也不想多待就出来了。 她也不知道顾长卿留在那里跟苏媛又说了什么，反正没两分钟，他就出来了。 顾磊已经在柏油路上跑着追落在花坛上的鸟去了，许甜怕他一个人跑太远又出事，想跟上去，腿刚抬起来，就听身后一声清喝。 “站住。” 这口气，真跟训斥下属一毛一样。还是在非常生气的那种情况下。 这个人是自带威严的。一声冷喝，让许甜的腿跟灌了铅一样，再也拔不起来了。 很快，身旁的气压就陡然降低了，空气都是凉飕飕的。 耳畔许久没传来声音，许甜硬着头皮看向身旁的人，对上他冷厉的目光，她的心就拧巴了。 “你生气了？” 这简直是废话。 “我让苏媛难堪了，你就不能接受了是吧？是，我这话说的确实有些不对。但我也是怕，我听了磊磊那些话，后背都在冒冷汗，我可能是把人想的太坏了，但是我也问心无愧，磊磊虽然不是我生的，但他是你顾长卿的儿子，在我心里他就是我儿子，我为我儿子，错也好，过激也好，做就做了，你别让我回去给她道歉，我不会。” 顾长卿：“……” 一向沉着冷静的他，第一次尝到了哭笑不得又气不打一处来同时竟还有几分感动那种复杂的滋味。 他没说话，冷硬的站在那，盯着她的目光依旧凌厉。 许甜认定他是因为苏媛的‘委屈’而对她兴师问罪的，心里也堵了一口气，不想看他，话砸下来，把头一低就从他身边越了过去去追顾磊去了。 那到很显娇小的身影闪过，顾长卿才回神。 “我一句话都没说，你自己先生气了。你这个同志还讲不讲理？” 前面那人走的太急，他没多想，一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 这手很小，他要是五指收紧，能把她的手整个包在掌心里。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松开这只手，在她停下来后还攥着她。 “我只是想跟你说，以后有什么事请直接跟我说。不用拐弯抹角。” 他这也是一双火眼金睛，她心里那点小心思，被他一眼识破。 她想提醒苏媛，也确实存了想让顾长卿也知道这事真相的意思。 “我说了，你会信吗？不会觉得我内心太阴暗？” 许甜反问，一双圆眸像星子一样，闪闪发亮。 顾长卿被这话噎了一下，心头又弥漫了一层闷气。 “许同志。我跟你说过。你是我妻子。我们是夫妻。我从没有用恶意揣测过你的心思，请你也不要用恶意先来揣测我。” 他们才是最亲近的人，她却觉得他一定会袒护旁人。 这才是叫人生气的地方。 许甜听到这里也算是听明白了顾长卿到底为了什么生气了。 不是为袒护苏媛的，她心里就高兴了。 正想开口，那只手却松了。手背上一凉，她几乎没犹豫，反手就捏住了他的指尖。 “你说，我们是夫妻，既然是夫妻，你为什么老是叫我同志？” 第042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传递，似一股细微的电流蹿上来，顾长卿的手臂微微一麻。 像被烙铁突然碰了一下，他下意识的要抽回手，但是那只手抓的更紧了。 她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看的人心慌。 “我们现在是在说你的问题。” 顾长卿终于反应过来了，冷着脸严肃的对许甜。 许甜把他这冷肃表情下的微微尴尬都看在了眼里，根本没当真，故意攥紧了他的手说： “我什么问题？我的问题是我小人之心了？那你连名字都不肯叫我，我能多信任你？” “……” 理，又被她扯过去了。 “算了，我说不过你。” 他认输了。许甜依旧不松手，还往他面前走了一步，扬着脸看着他：“那你还生气吗？” “……不敢！” 顾长卿又往外抽了抽手，没用多大的力，仿佛只是试探。语气又带着几分赌气。 许甜好笑，见他那副难为情的样子，终于松开了手。 前面，顾磊已经不耐烦了，远远的站着，在那舞着两条小胳膊喊他爸。 “走吧。” 顾长卿不再说什么，刚从苏媛那出来时的恼怒已经不见了，转身就朝顾磊走去。 他步子迈的大走的快，许甜小跑着跟了上去，想了想，又侧脸看着顾长卿：“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别生气了。磊磊好不容易来一回，多点笑脸。嗯？” 她伸出双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个笑脸，顾长卿本来已经被她刚刚那一通‘胡搅蛮缠’弄得没脾气了，此时又见她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心里也说不出是无奈还是好笑，只觉得她现在像个小女孩一样，活泼，明亮。叫人没办法跟她认真，更没办法生气。 “你多大了？还跟磊磊一样闹？” 轻嗔了一句，他就把脸转向前方了。 许甜知道他已经不生气了，也放心了。 军区逗留了一天，下午的时候许甜才将顾磊送回家。因为怕早上时间太赶，她晚上还是又回了这边。 回到村里，天已经快黑了。她住的这村子叫安家村，她住的这户是只有母女两人的一家。这家的男主人早年去世了，留下女主人杜月芳和一个女儿安好。就两人，家里的房子也住不了，那天许甜来这里找房子的时候，刚好碰上女主人杜月芳，杜月芳就把自家的一间腾出来了。 这家母女两人都是老实巴交的脾气性格，平时都在家的时候也很安静。 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这还没到安家门口，就听有人嚷嚷，还有几个人在外探头探脑。 从这几个脑袋里挤进去，许甜看见一个女孩指着安好在骂。 “你说不是你，这怎么解释？你还要不要脸？我好心邀你去我家里玩，你就偷我东西，没见过好东西是怎么了？一个发卡你也拿，眼皮子浅的。” 骂人的女孩叫安霞，是安好的堂姐。两家住的挺近。许甜只知道这些，住过来的这几天，她也没见安好跟安霞有什么来往，怎么今天吵这么凶？ 也不是吵，应该说是安好单方面的挨骂。杜月芳是寡妇，安好几岁的时候她爸就死了。 她爸死后，杜月芳在村里的日子就很难熬，本来一个女人带个孩子，生活就艰难，安好的奶奶，还责怪杜月芳克死了她儿子，成天打打骂骂的不说，还到处散播杜月芳是灾星，是不详之人，惹的村民们见了她都躲远远的，生怕沾染了这不详之气。 就这样过了十多年，老太太是死了，杜月芳这不详的名声却已经在村民心里根深蒂固了，人家平时都不爱搭理她们母女。 所以时间长了，这两人性子都变得畏畏缩缩的，刚好这安霞仗着家境在村里比较好，平时就眼睛长在头顶上，谁也不放在眼里，旁人惹了她都讨不了好，更别说包子个性的安好了。 安好这个女孩，跟许甜差不多大，平时虽然毕竟闷，但是几天相处许甜觉得她不是个会偷鸡摸狗的人。 “我没有，我真没有……” 许甜走进去，刚这么想着，就听安好眼泪汪汪的否认。 “你还不承认？这不是在你口袋里搜出来的？你还不承认？” 安霞的嗓门一声比一声高，手里攥着个亮晶晶的发卡，凶巴巴的对着安好。 那发卡，就是个塑料发卡。蝴蝶结形状，两边镶了水钻，就这昏黄的灯光里也闪的亮晶晶的很是好看。 这东西，在城里来说样子也已经算好的了，在村里更是。 安好看看了看那发卡，眼泪落的更凶了，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求助的看向身旁的杜月芳。 “霞啊，你别生气。你妹妹她不是那种人。这肯定是她去你家的时候不知道从哪碰掉，刚好掉口袋里的。你看你妹妹平时就不爱打扮，要这个干啥？” 杜月芳小心翼翼的解释，安霞根本没把这个婶婶放在眼里，冷哼一声： “婶，你这话好笑不好笑？我怎么从来没碰到过碰了什么就直接掉我口袋的？自己三只手，还能扯出这么混账的话来。” 她把混账这个词用在自己长辈身上，就跟一巴掌直接扫在杜月芳脸上一样。 杜月芳粗糙蜡黄的脸一下子白了，盯着安霞没说话，安好虽然性格懦弱但是很孝顺，一听这话，也火了。 “你骂我可以，怎么能骂我妈？我妈是你婶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呵……我怎么说话了？我说的是事实。你妈是我婶子不错，你妈要不是我婶子，我叔还不会死呢。” 克夫，是杜月芳心里最疼的伤疤，被一个小辈当面这么戳，她受不了了，心一狠，她突然朝前奔向门口把门后的扫帚抄了起来，对着安霞就打了过去。 “你给我滚。我们安好不会稀罕你的东西。滚……” 这是一把芦苇扎的扫帚，已经就剩下枯枝了，杜月芳也没真朝安霞身上打，就对着她扑了两下，只有芦苇尖扫到了她的腿而已，哪知，这安霞一下子跳起来，扯着嗓门就嚎上了。 “打人了，打人了，自己偷人东西还打人……大伙给评评理啊……” 第043章 立成靶子了 安霞响亮脆生的嚎叫声，传的整个村子都听得见。没一会，这安家门口就聚集了一堆人。 杜月芳本来没打算真打的，见安霞不走还故意扯嗓子喊，真被气着了，扬着本来只朝下扫的扫帚就朝安霞脸上身上招呼。 安霞大叫着躲，外面的人挤的乌泱泱的一堆，却没一个人过来劝，全都挤在门口看热闹。 这事，许甜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外人不好干预，只在旁边看着，听了几句就觉得安霞该打，也懒得干预。 杜月芳这扫帚挥的越来越狠，人也跟被刺激疯了一样，真就每一下都对准了安霞的脑袋。 再怎么躲，这堂屋就这么大，纵使安霞身形矫捷也结结实实的挨了两下，坚硬的芦苇尖划过她细嫩的脸，她一捂脸就哭嚎起来。 这安霞本来也是欺负这对包子母女欺负惯了，没想到今天杜月芳动真格的了，她也怕自己势单力薄吃亏，没恋战，挨了两下后就哭着挤开了人群，跑了。 杜月芳还在气头上，一直追到门口，提着扫帚的手都在发抖。门口这些人，怕被她的扫帚扫到，都退到了外面，但是没有立即散去，还站在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安霞都跑回家去了，杜月芳还站在那，紧紧攥着扫帚，咬着牙，浑身发抖，人就像失了魂一样。 安好则只顾着低头哭泣，也没上前安慰，许甜皱了皱眉，这才从堂屋一角走过来，扶了杜月芳。 “杜婶，回来吧。这种人不用理她。” 把杜月芳往后拽了拽，她干脆连正屋大门都给关上了，免得被人看热闹。 杜月芳这才发现许甜回来了，脸色很难堪：“小许，给你看笑话了。我们……” 许甜笑笑，打断了她：“杜婶，你别这么说。我瞧的出来，安好那个姐姐是太欺负人了。你作为长辈打她没错。” 安好有没有偷东西，她不好说。但是安霞的话对杜月芳来说确实就是过分了，该打。 但是，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许甜知道杜月芳和安好此时也不希望她杵在眼前，所以说完这话，她就说道： “杜婶，你跟安好，你们早点休息，我也回房去了。” 说完，她就转身超后走，进了自己住的西间，并且把门关上了。 进屋后，她又听见这母女俩在外面哭泣低语了几分钟，然后她们也回房了。 许甜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洗漱弄了点吃的后她就上床睡觉了。没想到睡到迷迷糊糊的，她又被一阵轻轻的哭泣声给惊醒了。 这哭泣声就在耳边。起初她还吓了一跳。醒后仔细一听才知道不是在屋里，甚至不是在这个大屋。 这声音是围墙那边传来的，就在她的窗子底下，她睡觉没关窗，所以听得真真的。 “东明哥，我说了，我们以后别见面了。你走吧。” “安好，你啥意思？我的话你没听明白是不？我又不喜欢她，我们俩在一起，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她喜欢你。你爸妈也不同意咱俩在一起。” 安好这语气难见的强硬，但是强过了这一时之后，又是哭泣声。 “安好……我知道她今天又来找你麻烦了。你等着，我明天就去跟她把话说清楚。我不喜欢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 听到这里，许甜算是明白了。 这声音她听过，前两天在门口碰到过，那时候他跟安好说话，她没注意他们说什么，只听了个声。 这个男的叫季东明，长得挺好，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做什么的她不清楚，看上去也挺斯文，像是个有文化的。 听这意思，今天安霞来闹事也是有原因的。安霞喜欢季东明，季东明喜欢安好，这就不能忍了。 要说也是，安霞那种泼妇性格没几个男人会喜欢，反倒是安好这种，说话细声细气，长得也可以，虽然性格有点弱，不过男人多半不在意这个，喜欢也正常。 但这都是人家的事。许甜觉得自己应该非礼勿听。所以，她朝窗户看了眼，起来瞧瞧的把窗户给关了，然后又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起就见安好眼圈肿的跟核桃一样，许甜知道她这是为何，也没多说，吃了饭就去了厂里。 吴国民很赏识她，特地给了她一个独立的办公室。这两天，她就把这办公室布置了一下，除了工作台之外还搬了一台缝纫机过来，设计，成品，一条龙。 这天刚进办公室没一会，厂办的秘书就来叫她了。 到吴国民的办公室，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随眼一挑，几乎宇成的重要人物都在。 许甜还以为厂里接了什么大单要做，吴国民找她来传递精神呢，没想到，吴国民一开口，就让她吃惊不小。 “小许。我这样的安排，你没意见吧？” 意见确实谈不上，她完全是一脸懵。 “吴厂，您的意思，现在把我调到销售科去了？不负责制版了？” 吴国民刚才说，宇成销售科的人很多。他打算采用一种领导方式。说简单点就是把现有的人分成两个组，每个月考核每个组的业务量，根据业务量重新定工资。每个组会有一个组长，组长也要在组内考核，做的特别不好的，就要扣工资，再不好，直接开除了。 这种方式，在20年后，当然很普遍，不算什么。可在眼下，也不能说不前卫了。 吴国民身为厂长，要相应国家号召搞改革，许甜也无可厚非，可问题是，他现在要让自己带一个组。 “吴厂，您是不是在开玩笑？我才刚来几天，而且是做设计和制版的。我怎么能单独带一个组？” 许甜试探的笑问。吴国民也笑了笑：“小许啊。我没跟你开玩笑啊。我就是打算让你带一个组。至于组员怎么分，你回去跟萧科长商量。他负责一组，你负责一组。你的能力，我相信。好好干，别叫我失望。” “……” 许甜也不知道是该受宠若惊好还是该诚惶诚恐好，被吴国民这话压的不知道能说什么，下意识的就看向了一旁的科长李吉安。 这是个三十多，快四十的男人。在宇成也不少时间了，宇成很多业务都是他拉来的。算是骨干也是元老。 现在是，让刚来都不到十天的她，带组人跟这样的骨干和元老竞争？ “对了。小许。我想了一下。既然是组长，我觉得你的职务也要调一下。销售科原来就有一个副科长。再加一个，你做。你觉得怎么样？” “……” 她觉得很不好，又是升职，又是当组长，这吴国民怕不是打算把她树立成靶子，拉仇恨？ 第044章 分组 “吴厂。”许甜干巴巴的笑笑：“这恐怕不合适啊。我这刚来，厂子里还没摸熟呢。” “厂子就这么大，好几天了还有哪个地方摸不熟？” 吴国民故意把她话里那深层意思给忽略了。这一句说完，也没给她回话的机会，目光就扫了其他人一眼，用拍板的口气说道： “好了。这件事暂时就这么定了。小许啊，你来之前我跟李科长他们已经说好了。李科长他们都没意见啊。就这样吧。吉安……” 他又看向李吉安：“你们先出去吧。我跟小许还有几句话聊聊。” “行，吴厂，那我们先走了。” 李吉安等人站了起来，许甜朝李吉安看了一眼，很怀疑吴国民那句‘没意见’从哪说起。 这李吉安看她的眼神跟用凉水浸过了似的，这叫没意见？ “小许。” 吴国民的喊声让许甜转过了脸。 “你也别担心。放手去干，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 吴国民的鼓励，让许甜觉得很不安。 “吴厂，您想搞竞争制，我也很认同。但是我不明，怎么会选中我当组长呢？这销售科，除了李科长，还有其他两位副科长呢。” 许甜提出疑惑。吴国民没说话，笑眯眯的眼睛里藏着一丝精光。 过了一会，他才笑问：“怎么了？怕了？我看你可不像这么怕事的。” 许甜第一次来时那连诓带骗的大胆样子还在他脑海里。 吴国民这打趣的表情也提示了许甜，许甜有些不好意思：“吴厂我不是怕，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不突然。我希望你能过来我们宇成的时候，就这么想了。这几天下来，我想你也该熟悉的差不多了。小许，我觉得你这位同志，业务能力比制版能力还要好。只是我不明白程东河怎么放着你这样的人不用，就把你困在制版室里。” 吴国民露出疑惑的神态。许甜心里暗暗吐舌。这业务能力那是前世积累的，重生之前的她可没有半点业务能力。程东河想发现也难。 “吴厂过奖了。我哪有什么能力？都是瞎碰的。” 许甜谦虚，吴国民抬手摆了摆：“哎，不能这么说。你这么年轻能碰上就不容易。你不要谦虚，我看好你。我也知道你的顾虑，你放心，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不要怕。” 作为一个厂长，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许甜觉得再推辞就是矫情了。想了想，也只好答应了。 “那行吧。既然您这么说了。这个差事我接就是了。我会尽力的。” “嗯。” 吴国民赞赏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又跟许甜闲聊了几句其他，就让她回去了。 按照吴国民的意思，既是分组搞竞争制，那首先要做的就是把销售科现有的人分成两组。吴国民刚才说了，怎么分，要跟李吉安商量。 所以许甜一出了吴国民的办公室就来到了销售科李吉安的办公室，想找李吉安商量分组的事情。 哪知，刚走到门口，就听里面闹哄哄的。 “李科长。这可不行啊。我们都跟了你这么长时间了，这说分开就分开了。那姓许的小丫头就上次来大言不惭的装了回样子就成了副科长了，这也太扯了。” “是啊。她才来几天，这就跟您一样都负责一个组了，吴厂到底怎么想的？” “李科长，您可要把我们都带着。不然跟了那黄毛丫头业务做不上去，我们吃什么啊？”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是对许甜的不削和不满。 这一点，刚才在吴国民办公室的时候许甜就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来的这样快。 在门外站了会，里面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肆无忌惮的，也没停下来的意思。许甜想了想，一咬牙，往里走了两步，抬手敲了敲已经开着的门。 “咚咚”两声，里面那锅沸水突然静止了。 围绕在李吉安桌前的人纷纷回头看，都没吭声，道道目光都带着敌意。 许甜迎着这些敌意走了进去：“李科长，我来跟你商量一下这分组的事情。” 她单刀直入，李吉安瞅瞅她，又瞅了瞅围绕在桌边的这七八个人，笑了笑：“行。我们刚才正在商量呢。按吴厂的意思，既然是两组，那两组的人就该差不多。我们销售科，加上你我，现在刚好是十个人。分两组，一组五个。你看怎么样？” 数量是没问题的。 许甜刚想答应。一个资料比较老的员工就先嚷了起来：“李科长，可不能这样分啊。咱们在厂子里干了几年，都是一个整体，现在这样分开，算什么？你得去跟吴厂说说。不能这样。” 企业里呆久了的人，都不喜欢搞竞争。 竞争会有压力，一个不小心还会少工资，谁乐意？ “老余，这是吴厂的决定。我做不了主。你们找我吵吵也没用啊。” 李吉安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这时候，一旁一个女业务员翻了许甜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她没来之前都好好的。” 言下之意，这坑人的政策都是许甜带来的。 “小王，别这么说。” 李吉安佯装瞪了说话的人一眼，笑眯眯的看向许甜：“小许，你别见怪，我们拿固定工资拿惯了的。突然换了，大家都有点小情绪。” “没事。只不过这确实不是我的意思。我也不想。我也是习惯拿死工资的。但是既然吴厂有这个意思，我看还是早点把组确定了吧。” 跟这些人扯也扯不出名堂只是浪费时间。不如干点正事。 许甜说完，李吉安点了点头，又扫了众人一眼，说道：“吴厂说分组，又没说怎么分。我看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小许，你刚来，年纪又比我小这么多，又是个女同志，你先挑吧。你来厂子里也有几天了，人都认识了。你想挑谁就挑谁。” 他很大方，但是许甜知道，他这无私的话，一点效果都没有。 果不其然，她还没吭声，就有人嚷嚷了。 “小许，你别挑我。我不想跟你。我跟李科长都习惯了。你让我跟他吧。” “我也是，再挑也要考虑我们自己的意思吧？我也要跟李科长。” 第045章 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许甜一句话都没说，这些人就急着表忠心了。 她当然知道这些人都信不过她这个刚来的‘黄毛丫头’也没打算笼络这些人，就干脆冷眼看着他们表演。 连同原来的副科长在内的8个人，有6个表过了衷心。 这时候，李吉安的目光落在了许甜身上。 看了看她，李吉安就抬手摆了摆：“哎，你们不能这样嘛。这是厂子里的决定，你们想跟我，我也不能一下子接收这么多啊。不然，吴厂知道了还以为我故意为难人家小许。你们说是吧？这可不行。” 李吉安连连摇头，语气里却有很明显的得意。 这许甜，才20出头，在他眼里，连个老资格的缝纫工都算不上。这下好了，被从别厂挖过来，一下子就成了副科长，还自带一对，跟他比。 她凭什么？凭什么跟他平起平坐了？ 李吉安想不通，还越想越生气。好在这些业务员都还有眼色，这让他心里稍稍舒服了一点。 许甜自然也明白李吉安的心思，趁着他说这话的功夫，就笑了一声： “李科长，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行的。刚刚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就算是吴厂决定的事情，那也要问问个人的意见。要是都带着不如意去工作，这工作也干不好啊。你说是吧？” “那你什么意见？” 李吉安微微惊讶。许甜唇角弯着好看又自然的弧度：“这几位既然都想跟着你，那就都跟着你吧，我不强求。既然非要组成组，我一个人好像也不合适。咱们销售科不是还有个业务员吗？就他吧，我要他跟我一组。” “周晨？” 剩下的那个叫周晨。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许甜点头。李吉安眼底闪过一丝光，压根就没有犹豫就答应了：“那行。他可以跟你。不过你这一个人还是少了，你再挑几个。” 他大度的说，那几个业务员一听这话，又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许甜目光冷扫过他们，微笑摇头：“不用了。就他一个就行了。反正我也刚来，哪能跑到什么业务呢？没那么多事做，也不需要那么多人。” 许甜自谦的说。这话，李吉安听着很顺耳，脸上那笑痕都更明显了。 “那好。事就这么定了。我先出去找下周晨。” 许甜不想跟这些人多墨迹，说完就出去了。那几人还围在李吉安的身边，扭头看着她，她才刚走到门口，就有人冷笑了一声： “这怕不是什么人选什么人吧？我还以为她多有能耐呢。这眼神真是不好，竟然要了周晨。我看她不要他还好点。那么个不着调的。” “一个不要，自己光杆司令，不是太丢人吗？” 姓王的女业务员轻笑，随即又献宝似的对李吉安提醒道：“李科长，咱们这样分配了人数，吴厂能同意吗？” “吴厂也没说具体怎么分，再说这方法可是她自己定的。李科长又没逼她。李科长刚刚不还一个劲的让她自己选了吗？是她自己就非要选一个的。怕是人家根本看不上我们。那我们还有什么理由，非要用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姓余的话讲的糙，却惹来了其他人的共鸣。几人纷纷附和。 李吉安看这些人都围着他，心里很受用，笑而不语，等这几个人叽叽喳喳的说了一阵，他才摆摆手： “行了。这个我回头去跟吴厂说。反正也是她自己选的。你们放心，你们都愿意跟着我，我也不能丢下你们不管。咱们以后好好干，比她强，一次两次下来，吴厂自己就知道了，这样搞是不对的。一个厂子搞什么两组？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李吉安借机发着牢骚。众人又是一阵附和。 他们根本没顾忌，这话，许甜就听去了八成。不过她也不在意。直接去找了周晨。 周晨正在大办公室里摆弄一台小收音机，说是做业务的，他搞得跟修理工似的，把这收音机拆了摆一桌不说，桌上竟然还放了几只扳手，钳子之类的东西。也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反正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正聚精会神的修着。 在一个工厂里来说，周晨这样就很过分了。不务正业，影响极其不好。 他之所以这样还好端端的坐在厂里，是因为他不是一般通过应聘来的业务员。他是上级一个领导硬塞进来的。 本来那领导是他们家一亲戚，原本帮他解决了工作的事也算大功一件，就像田成凤对许爱国的期许一样，希望他从此学好，上进，最好能独当一面，变优秀一些。 可是谁知道，这人性子都跟许爱国是一路的，进了厂子，也没学好，尽做一些自己喜欢，却对厂子无益的事情。 这一来二去，据说进厂半年了，一件业务也没做成，可偏偏吴国民也不敢开了他。权当是开工资养着他。 这样的人，李吉安自然是不会想要的。他也不会去拍李吉安的马屁，更不会阳奉阴违。这就是许甜选他的理由。 当然，还有其他的方面，这都要以后验证。现在，许甜心里也没底。 跟她所料一样，这周晨听了这事后什么也没说，满不在乎的答应了，只是在听到许甜说这一组组员就他一个人其他人都主动要求跟了李吉安后，看了许甜一眼，讥讽的笑了笑。 分组的事就这么敲定了。这一天，许甜没干别的，只去问会计要了一份最近半年来所有客户的付款统计。 她想看一下所有的客户资料。但是她知道找李吉安要这些，他不一定会给，就算给了也很可能是敷衍。所以她干脆问会计要了份清单。 这份清单上有所有的客户名，还有他们的订单量情况。这样一来，她也就知道个大概了。 为了工作方便，她让周晨把办公桌挪到了她的办公室里。但是整个下午都没瞧见他。她也没在意，忙了一下午就对所有的客户信息做了简单的梳理。 晚上回去的时候，她从农贸市场带了些菜肉回去，杜月芳母女生活清苦，不舍得吃大荤，她买了不少肉，打算回去给她们改善一下生活，顺便包点饺子给顾长卿送去。 她一进家门，就听见安好在哭。 第046章 这是我媳妇 “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惹她，害了你。” 许甜进门，听见哭声是从杜月芳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这不怪你。这都是妈的命……谁让你爸死的早。” 杜月芳声音里倒是听不出哭腔，只是一味的哀怨。 她俩这样，肯定跟昨天的事有关。许甜想了想就没去惊扰她们，提了买来的菜肉自己去了灶间。 果然，冷锅冷灶的，这母女俩连做饭的心思都没有。她放下菜，卷起袖子，舀了凉水先把锅刷了一遍，然后起火淘米下锅，先煮上了饭。 饭煮上了，她就切了肉和萝卜，下了旁边的锅炒了起来。这里吃饭也不要什么花哨，只要实惠，所以她没再洗别的菜，就烧了半锅萝卜烧肉。 盖上锅盖焖煮的时候，她又将剩下的肉剁了馅，这‘咚咚’的动静响起没一阵，里屋的人听到出来了。 杜月芳和安好都来了。安好眼圈红红的，杜月芳虽然没哭但是脸上也带着哀戚。不过两人都藏好了伤心，没在许甜面前再表现出来。 “你这是……这饭都煮上了？” 许甜住这里除了房租之外是交了伙食费的，做饭按说是杜月芳的活，所以她现在闻到肉香，很不好意思。 许甜无所谓的笑笑：“我路过菜市场，顺便买了点回来，看你们在说话，就自己来做的。这还剩点，我剁点馅包点饺子，给我丈夫送点过去。” “你都结婚啦？” 安好惊讶的叫起来，许甜点头：“是啊。不然我怎么住你们这来了呢？他就在附近的军区。我想离他近点。” “哦。这样啊。真好……” 安好露出羡慕的表情。杜月芳看了看案板上才开始剁的肉，忙对安好说道：“那你也别愣着了，快帮忙，现在包好还能赶上晚饭。” 安好连连应声，转身就去找面去了。饭菜都在锅里不用管，有了杜月芳和安好的帮忙，饺子很快也好了。 为了节省时间，许甜没跟她们一起吃饭，用保温饭盒装了煮好的饺子就去了军区。 她是昨天刚来的，警卫也还记得她，这次没让人来领，直接让她登了个记就放她进家属区了。 再怎么赶时间，到这里已经天还是已经黑了。去了顾长卿的宿舍，宿舍门锁着，就近找了个人问了下，说好像看到他在操场那打篮球。 她便又抱着饭盒去了操场。天色暗淡，操场上因为有路灯，却还明亮。 顾长卿身姿高挑挺拔，她一眼就在那些一模一样的军装里认出了他。 刚好他抢到了球，运球，突围，上篮，一气呵成，动作凌厉又干脆，非常有活力，跟平时在家那稳重的样子判若两人。 许甜不想打扰他，就捧着饭盒安静的站在跑道上远远的看着。 她的身后不时经过一些晚间散步的人，见她没穿军装，面相也生，都不由自主的朝她多看了两眼。她也不在意，目光只跟随着篮球架那边的人。 就这样足足站了半个小时，打球的人中场休息了，转身去球架下拿水的顾长卿发现了她。 灯光再亮也比不上白天，他看不清她的脸，却认得出她的身形。 愣了一下，他就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他的语气满满的惊讶，目光随即落在了不锈钢饭盒上，许甜顺势将饭盒往上抬了抬。 “我包了点饺子，给你送来。” 大晚上的，专门给他送顿饺子？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叫我？” 他的袖子卷到了肘上，露着结实的小臂，说着话，伸手就把许甜手里的饭盒接了过来。 这动作，说明他对这饭盒里的东西有所期待，至少是不讨厌的。 许甜放下心来，笑道：“我看你正在兴头上，没叫你。再说，这个点，你大概已经吃过晚饭了，运动运动，饿了当夜宵正好。” 她的脸这时候显得非常的明亮，也不知道是这灯光打的还是被这笑映衬的。 “长卿，开始了……” 球架下，有人在喊。顾长卿回头看了眼，又转过来：“等我一下，我把水杯拿来。” “你可以再去玩会，我走了。” 许甜说到。顾长卿却微微沉了脸，也没说别的，就两个字：“等我。” 他让她等，许甜也不好再说什么，就站在那，看着他抱着饭盒回去拿回了水杯。 远远的，许甜看见他回去的时候有人凑了过去，像是想抢他的饭盒，被他一巴掌拍开了，接着那边就有几道目光朝她射过来。 晚上也离的远，她就没浪费表情，只大方的站在那。 过了一会，顾长卿才回来。 “天都黑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很近的。我骑的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许甜忙道。顾长卿的脸又以可见的速度黑了几度：“路上不安全。” 说是这么说，不过这样一来，他一来一回要半个多小时，岂不是给他添麻烦了？ 许甜有些内疚，却也知道顾长卿这几乎说一不二的性格，没再多言。两个人一路走着，没走几步，迎面就碰上了两个人。 “小顾，这姑娘谁啊？” 一个三四十岁，穿着讲究的女人笑问道。这人是谁许甜不认识，但她身边站的人，许甜是再熟悉不过了。 苏媛。 这两人好像是来散步的。 “嫂子，这是我媳妇。” 顾长卿看了许甜一眼，低声说：“这是苏营长的夫人，叫嫂子。” 他大方承认的样子，让许甜颇为满意，她也朝对方甜甜的笑了笑，脆生生的喊了声‘嫂子’。 女人姓陈一听这话，露出惊讶的表情，旋即又笑道：“不错，是听说你结过婚了，这媳妇长的还真水灵。” “嫂子过奖了，嫂子才是有气质长得也好看呢。” 许甜随口就来，女人脸上笑开了花，顾长卿看了许甜一眼，微微讶然，这是他妈口中的闷葫芦？突然开窍了，这么会说话？ 苏媛的目光落在顾长卿脸上，他却只看着身边的人。根本没看她，更没有主动打招呼。 她又将目光收回，沉默的站在一旁。 简单的闲聊了几句之后，四人才错了过去。走出去了几步，陈嫂子还回头看许甜和顾长卿。 “小顾这媳妇样子也挺周正的，嘴还甜。他们俩人倒也般配，可惜了项师长家那丫头。前两天，那丫头还拐弯抹角的跟我打听小顾来着，也不知道她打哪见了小顾，就上心了。我跟她说，人家小顾已经结婚了，她呀当时差点没哭了。小苏，你说，这小顾要是没结婚，跟那丫头凑一对是不是也挺合适的？” 陈嫂子转过脸看着苏媛，苏媛心里咯噔了一下。 “项师长？就是文工团那个台柱子项燕？” 第047章 这根木头终于有点反应了 项燕这个人苏媛不熟，但是因为她算得上军区一枝花，大名如雷贯耳，苏媛也知道她，还看过她的表演。 那确实是个长相明丽，性格又活泼大方的女孩。 她居然对顾长卿有意思？ 苏媛心里一阵膈应。陈嫂子说道：“是啊。就是她。就是前几天的事，特地来找的我。那丫头也胆大，你说这种事，一般都是父母来问问，她倒好自己来问。不过她条件也好，这小顾要真是跟她凑一对，也不亏。” “条件再好，什么用，人家不稀罕。” 苏媛嘀咕一声，陈嫂子看向她：“小苏，你说啥？” “啊？”苏媛恍然回神，尴尬笑笑：“没什么。我说项燕可真够开放的。” “可不是？” 陈嫂子笑笑，突然又盯住了苏媛：“哎，小苏，我好像看你跟小顾走的也蛮近的吧。” 陈嫂子眼里冒光。苏媛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 “嫂子，你瞧你说的什么？我跟他一个军区来这的。刚来都是人生地不熟的，当然走的近点？你乱想什么呢？” 苏媛低下头，陈嫂子笑着拉了她的手。 “我就说说，你怕什么？我说实话，我刚开始看你俩一起过来又走的近还真以为你俩是一对呢，不然咋能一起过来呢？后来才知道，这小顾结了婚了。我还可惜了一阵，其实我觉得你俩也挺般配。” 般配？般配也没用。 “嫂子，你刚刚还说他跟项燕很般配。这会又扯我身上来了。” “哎呀，我确实是瞧着你们都不错。小顾这人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家世好不说了，就单他这个人，我看要是没结婚就指不定多少女孩子扑过来。” 陈嫂子对顾长卿赞不绝口，苏媛想着她说的那个项燕，心不在焉的也没接她的话。 …… 顾长卿执意要送许甜回去，许甜便想着反正要跑一趟，不如吃完了再跑，这饭盒里的饺子还热着。 所以走到宿舍楼那的时候，她就拽着顾长卿拐了进去。 进屋，她就先端了水盆拿了毛巾出去，顾长卿以为她要洗漱，没在意，没想到她过了一会进来，竟先递给了他一个湿毛巾。 “瞧你，满头都是汗，洗把脸。” 许甜温温的笑着，眼中的柔光把这屋子都照亮了。 顾长卿眼波深邃的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接过毛巾擦了把脸，又洗了手，本想自己把水倒了，许甜又伸手接了过去。 “给我吧，你先趁热吃。” 说实话，她这样体贴，顾长卿不是很习惯，毕竟他在军营呆惯了，习惯什么事都自己做。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她这软软糯糯的腔调，他也心头也暖暖的。甚至愿意让她这样帮他做这些事。 许甜端着水盆出去了，顾长卿就坐在了床边找了筷子打开了饭盒。 韭菜馅的，时间长了，有点粘连。不过尝一口，味道还是很好的。 “下次不要往这送吃的了，有食堂，很方便。” 许甜回来刚放下水盆，就听顾长卿这样说。她愣了一下，失望的神色旋即挂在脸上。 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顾长卿又说道：“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太麻烦。你不是下班也挺迟的？包这些送来，一刻也不停。很累。” 原来是不想她太辛苦。 许甜笑了笑：“我不累。食堂里的东西再好也比不上家里的。反正，我也想来看看你。” “……” 太直白，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长卿看了许甜一眼，又低头咬了一口饺子。 这一盒装的满，许甜也拿了筷子过来，就坐在顾长卿身边，不客气的捧过了饭盒，夹了一粒饺子。 “我还没尝呢，味道怎么样？” “那你也没吃饭？” 顾长卿筷子停下，脸转过来，眉心就紧紧蹙着。 许甜愣怔，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忙笑道：“不是。我吃了。就是没吃饺子。” 她的神态很自然，看不出这话的真假。 不过，顾长卿觉得，她撒谎了。 “多吃一点。我晚上吃过了，尝几个就行了。” 他懒得再多说，语调微微严厉，许甜知道他那双火眼金睛已经瞧出她说谎了，也不敢说什么，对他笑了笑，就把脸低下来，吃起了饺子。 忙了一晚上，她也确实是饿了。不过她本身饭量就小，也吃不了多少，一饭盒，顾长卿让着她，她也还是就吃了一半就饱了。 饭盒收好，顾长卿就送她回了村里。在昏暗又幽静无人的村路上一路骑着车，到地方的时候，顾长卿的脸就跟这夜色差不多黑了。 “以后不许再晚上过来。一个女孩子，胆子也太大了。” 她本身是胆小的。不过，经历了两世，经历了生死，这胆子确实大了点。 “我知道了。下次尽量早点。” 她没把话说死。顾长卿一听那尽量两个字，就知道她不老实。 不过他没戳穿她，只是朝安家那已经关上的大门看了一眼，扶着车把说道： “下次带身衣服放我那。晚了就不要回来了。” “……” 他竟然邀她同住？许甜很意外，心也怦怦跳。 努力了这么久，这根木头终于有点反映了。 “行，我知道了。你早点回去吧。车你骑着，路上小心点。我走着上班也行，回头找个白天去你那拿。” “不用，我走路比你快。” 顾长卿将车把递到许甜手里：“进去吧。” 他身姿笔挺的站在那，没有立即走，许甜有点心疼他要步行回去，有心把车再让给他，还没吭声，就被他严厉坚定的目光给刺了回来。 无奈，她只能乖乖的撑好了车，掏出了之前杜月芳给她的钥匙，开了门。 车和人都进了门，关门的时候，许甜透过门缝看着顾长卿，顾长卿也没说什么，点头示意她把门关上，然后才走。 接下来几天，忙着厂里的事情，也怕去多了让顾长卿反感，她便没再去军区。 本想着周末过去看他，却没想到，周六这天中午，他就找到了厂里。 原来军区的领导看他是云城当地人便特许他能在周末的时候回家看看。这天中午刚好，他又带了份文件要交到别的单位，就提前走了。 许甜见他来接她回家，又想着刚好去原来的厂子把之前没拿的工资给拿了，便干脆请了半天假。 回到原厂，还没下班，她让顾长卿在外面等她，自己去了会计室。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会计的话让许甜吓了一跳。 第048章 娘家 “就上午啊。” 会计看着许甜震惊的样子也是一脸疑惑：“你妈说，你不在家，她就把你的工资带领了。我还问了程厂，程厂说你去随军了，估计是不在，就同意了，喏，你妈签的字。” 会计把工资表翻了出来，指着田成凤签的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说。 许甜一看这笔画拼的都不利落的字就知道会计说的是真的。 已经这样了，追究厂里同意冒领的责任也没意思，她就没说什么就出来了。 “怎么了？” 顾长卿一眼就看出许甜脸色不对。许甜把事简单说了，就道：“你先回去吧。我回趟家。” “我跟你一起。” 顾长卿说着就要把车头调过来，许甜却按住了车把。 “不用。你好不容易回趟家，先回去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她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狠劲和坚决。顾长卿想了想，以为她不愿意他跟着看到她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照顾她的自尊心，他也没坚持。最后只把自行车给了她，自己走回去了。 骑车回去，到家还没进门，就听里面田成凤那略显亢奋的声音。 “晓丽，这猪蹄你多吃点。你现在就是要补身子，多吃点，我大孙子生出来才会白白胖胖。手表的事，你放心过两天我就给你买去。你别生气，生气对孩子不好。” 自从王晓丽怀了孕，在家就像大王一样。田成凤和许大明自己生了三个赔钱货才生出一个宝贝疙瘩，现在可不就指着这宝贝疙瘩给她们再生个孙子延续香火？ 一听猪蹄和手表，许甜大概就知道自己的钱去哪了。 她停下车，又一巴掌推开门，故意把声音弄得很大。 田成凤正把一大块肥腻的卤猪蹄往王晓丽碗里夹，被吓了一跳，猪蹄差点掉桌上。 可能是心虚，她没先开口。倒是坐在下首的许爱国扭头看见就是一脸的不耐烦。 “三姐，你不能轻点？吓到我儿子你负责？” 王晓丽听到这话，很配合的摸了摸还不是很显的肚子，倒是没说什么。 许甜快步走过去，扫了一眼桌上丰盛的晚餐，就盯上了田成凤。 “妈，我工资呢？” 田成凤见她来就知道为了什么事，已经是有准备了。 “我拿了。你弟媳妇怀着身子，要补补。你弟最近厂子里也不大好，没发多少钱。先借来用一下。” “借？” 许甜觉得这个词用的很精妙：“妈，你借别人的钱是不是要别人先同意啊？再说，你之前借我多少了？还我了吗？我也懒得跟你们多说，钱还我。” 看他们对着一桌子又是鱼又是肉的心安理得的吃，许甜心里那股火又往上蹿了蹿，不想多说，直接伸了手。 她爸许大明也在，不过跟不在没两样，自斟自酌，跟没看到她这个人一样。就这时候她伸了手，他才瞟她一眼，还是没吭声。 “三姐。”许爱国啪的一下把筷子压桌上了：“你这个人怎么刻薄？几十块钱。他老顾家缺这几十块了？家里有困难，帮一下咋了？你至于吗？大晚上的跑这里来吵吵。” “……” 这个人，一辈子都是这样。上一世，她就没少帮衬他，最后却还…… 许甜不愿意再想，冷眼扫了过来：“许爱国。我今天正式通知你。以后我的钱是我的钱，跟你没关系，跟爸妈也没关系。顾家的钱跟你们更没关系。想买手表，自己好好挣钱，别成天尽惹事。” 许爱国上个月就是因为旷工出去跟人喝酒，醉醺醺的回来又差点打了训斥他的领导，所以被扣发了工资，这月才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他这人，没什么本事，还特别要面子，又是个一点就着的脾气。一听许甜说这话，当时就火了，腾的一下蹿了起来。 “你说谁惹事？我惹你事了？你自己是好的？跟江凌算怎么回事啊？你还有脸说？” 许爱国的话，彻底激怒了许甜。连同着前世没有消散的仇怨一起，她心头怒火再也压不住，抬手就甩了许爱国一巴掌。 啪的一声，许大明准备扔进嘴里的花生米都掉桌上了。 他这个女儿，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怎么突然变了？ 许爱国蓦然被甩了一巴掌，先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顿时扬起了巴掌。 许甜也没躲，就迎着那巴掌冷哼了一声：“你还想打我？那你打吧。打完了正好我在也没有你这个弟弟了。以后你那堆破事也别来找我。” 许家大姐，二姐嫁的人家都很一般。唯有这个三姐嫁了好人家，这两年，从人情到钱，哪样都离不开这个三姐。 许爱国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的火压不住，手臂僵硬着看着许甜这决绝的样子怕她真的说到做到不管家里这一滩事，这一巴掌到底还是不敢真甩下去。 可是，他没敢打，王晓丽却不干了。 “三姐，你说着话什么意思？你今天这又打又骂的是冲我来的吗？呵，想吃你们老许家一顿好饭可真不容易啊。一天到晚青菜豆腐的糊弄，好不容易有顿肉吃了，还吃不安生。这还吃什么吃，都不吃了吧。” 王晓丽把筷子一甩，随手就对着桌上一划拉，那一大盘卤猪蹄被划拉到地上，盘子落地，咣当一声，猪蹄也滚了一地。 这一对倒是绝配。 许甜看着，一口气把心堵的死死的，也凉凉的。 田成凤以前很不喜欢王晓丽这性格，觉得压不过这个媳妇，很憋屈。但是今天这王晓丽肚里装着许家的命，她不敢得罪。 所以，一见王晓丽发火，她就慌忙过来扶：“晓丽，晓丽，你别生气。别伤了孩子。” 一边劝，田成凤一边又朝许甜吼： “你这个死丫头啊，你是见不得我们好啊。还不滚，滚……” 田成凤一手扶着王晓丽，一手就使劲将许甜往外推。 许甜被推的往旁边踉跄了两步，站稳后却没有离开，身姿笔挺的站在那，冷眼扫向这一屋子的人。 第049章 你对我真好 “我滚，我早就想滚了。不过，我滚之前，把钱先还给我，我也需要生活，没那么多钱再救济你们。以前就算了，从这次开始，拿多少还我多少。” 许甜故意提高了声音，冷目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四周的空气冰封了几秒，没人吭声。田成凤和许爱国夫妻都在蓄势待发，许大明瞄了他们一眼后又开始就着花生米喝小酒，仿佛跟他无关。 最先反应的许爱国，他这回没爆炸只是冷笑了一声： “还钱？就不还，你能怎样？爸妈还在家呢，你就算嫁出去也该孝敬孝敬。” “我孝敬爸妈的不少，但我没有义务孝敬你。” 许甜回了一句，许爱国脸上多了得意：“反正是你孝敬爸妈的钱，爸妈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得着吗？” 耍无赖，她这个弟弟从小就有这个‘优良’品质。 “我是管不着。我也知道，你们今天不会还我这个钱了。那好吧，没钱就用东西抵。” 撂下一句话，许甜突然转向东间直奔许爱国和王晓丽的房间去了。 “你干什么？” 许爱国慌了，拔腿就追了过去，但还是迟了，许甜已经在桌上拎起了那台上月才买的录音机。 “许甜你给我放下。” 许爱国火了，龇牙瞪目，一副要把许甜给生吞了的样子。 “东西也不愿意给我？那好，我拿不走，咱谁也别想要。” 所有人都没想到，说着话，许甜就高高举起了录音机，半秒都没耽搁就把它砸地上了。 “咣当。”一声巨响，磁带蹦了出来，里面的带子拉的老长。 这还不算，为了让这录音机破坏的更彻底，她还抬脚狠狠的在放磁带的地方跺了几脚，这一跺，咔嚓一声，弹出来的磁带盒就断裂了。 这一幕就发生在一分钟之内，许爱国见他新买的录音机砸地上时就蒙了，等回过神来，就已经晚了。 “你……” 压不住火，许爱国真要上来揍人。 许甜也不避，挑着下巴冷喝道：“你打吧，你有本事把我打死了，你看看顾家能不能饶了你。到时候让你牢底坐穿，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 许爱国气的脑袋冒烟，伸出去的巴掌终究还是死死攥成了拳头。 他不敢动手。顾家他惹不起。 “这……这日子没法过了……” 王晓丽心疼的看着录音机，一拍大腿嚎了起来，紧接着，就抱住了肚子，弯着腰哎吆哎吆的叫了起来。 “这么欺负人，这孩子还生什么生？不生了，不生了……” 田成分一看王晓丽捂着肚子，就慌了，扶着她就劝：“晓丽啊，别着急，别着急，千万别伤了我孙子。你放心，妈给你做主，妈给你做主。” 田成凤松开她，转身就从门边抄起了一把扫帚，对着许甜打了过来。 “你这个死丫头，还不滚，你是真想逼死我们你才满意啊。滚，滚……” 坚硬芦苇枝扫的又急又快，纵使许甜有所提防，头上还是被砸了一下。 她知道钱进了这些人的口袋是拿不回来的，录音机她也没兴趣，砸了它无非就是想把事情闹大一些，让他们看到她的决心，下次别把她当傻子一样好欺负。 现在，双拳难敌众手，打起来，她只会吃亏，所以，她没再说什么，一猫腰，推了许爱国一把就从他身边闪了出来。 田成凤也是气急了，不依不饶，追出来还在打。 一直到看许甜出了门，才把扫帚往她身上一砸：“从今以后，你别进这个家门。我就当没养过你这个白眼狼。” 她工作几年，结婚都两年多了，身无分文，每月的钱除了必要的开支，基本都给他们了。 她是白眼狼。 许甜摸了摸右脸上疼的那块地方，借着门里透出来的光看了看。 手指上挑着一丝血迹。 没再往后看，将那丝血迹在指尖碾擦了后，她就推上了自行车。 跟顾长卿在厂门口分开的时候，天上就有点丢小雨滴。这个季节，本来不会有大雨。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到现在这雨竟然大大了。 也不知道是心冷还是真的降温了，她已经穿了外套，这雨点打在头上，脸上，还是冷的发抖。 她也没伞，只能低着头飞快的蹬着车。 雨帘渐密，下大雨，又是晚上，街上几乎已经没人了，她一路骑的都飞快，可就在转过街角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过一道人影。 她低着头，一门心思的往前骑，待被这人影晃了一下的时候，才回过神，吓了一跳，车把都晃了下。 好在，她及时稳住，那人也停了。她没直接撞上去。 “你怎么来了？” 看清那人，许甜就一脸惊喜。 “下雨了。”她停下，顾长卿也走了过来，将一把宽敞的黑伞罩在了她的头顶。 冰凉的雨滴顿时没了，周围这冷冽的空气似乎都温暖了一些。 “这么晚了，我骑车回去也就二十来分钟。你不用过来的。” 他刚从军区回来好不容易得一天的假，这一晚上就被她消耗了，她有些过意不去也有些心疼。 顾长卿听着她的话，脸色却淡淡的，没搭腔，只将伞塞给了她。 许甜不知道他要干嘛，随手接了。却见他脱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这阵暖意突如其来，她愣住了。心似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撞了一下似的。酥酥麻麻。 顾长卿将伞从她手里接了过来，一眼又看见了她脸上那道清浅的血痕。 “挨打了？” 他的语气比刚才突然冷了几分。抬手指尖抚了抚那道伤痕，昏弱的路灯下，他的神色也晦暗如墨。 许甜本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狼狈的模样。但是他已经看到了，也就没法遮掩了。 “没事。一点点小伤。以后不会了。” 她笑了笑，在顾长卿那威严的注视下，又将眼帘耷拉了下来，沉默了。 “以后再回来，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告诉我一声。我陪你回来。” 今天没陪她一起回来，现在他已经深深的懊恼。 他的嗓音本就沉稳有力，这话又似加重了语气一般，更显得一字千钧，就像赌咒发誓一样。 就好像前世，他给予她的承诺，都兑现了，那些年，他始终在她身边，默默的守护。 “长卿，你对我真好。” 许甜抬起脸，微微一笑。顾长卿不觉得自己对她多好，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 “早点回去吧。” 他把伞往她这边靠了靠，暗黄的灯影下，两个人紧挨在一起往家走。 回到家，当着顾长卿的面，杨卫红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冷不热的。有阵子没见顾长卿了，顾磊又缠了上来。 这雨一下就没边，第二天下了一天，他们在家哪也没去。到周一早上，他俩才起了个早返回。 把许甜送到宇成门口后，顾长卿拿了两百块钱给她。这可是她几个月的工资，她也知道他在部队津贴并不多，所以她起初不要，拗不过顾长卿冷着脸要她收。 无奈，她也只好拿了。这雨从回去那天起下到现在就没停，在厂里呆了一天，晚上回去一路，她的衣服湿了。 正想着回去就好好洗个澡，却没想到一到安家，门大敞着，里面却没人。 人呢？ 许甜正纳闷，就见一人跑了过来，这人不是冲她来的，但是看见她的时候停了。 “小许吧？快去地里看看，安好她妈出事了。” 第050章 一冒出来就拿他开刀 许甜一看这人脸色，也吓了一跳。不敢耽搁，撑着伞就跟着去了。 安家的田地离屋子还有点远，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泥泞路奔了十几分钟，他们才到麦地旁。 大雨倾盆，天又黑，密布的雨帘中根本看不清麦田里怎么了，也没看到什么人，只是一到跟前就听到安好的嘶哭声。 “哎，我这回去喊了一圈，都没人愿意来。小许，你就受个累，搭把手吧。” 男人一边往麦田下，一边对许甜说。 这人许甜也有点印象，是方家一个远房本家叫安民，听他这个意思许甜就明白了。这杜月芳顶着个克夫的名头，家里又穷，村里人本来就避着她。 再加上今天大雨，更没人来了。也就这位杜月芳的后辈，心存了一丝善念不忍见死不救，还是冒雨来了。 许甜跟着他在麦田里扒拉了半天才找到杜月芳和安好。在着一通扒拉的中，她也发现了一件怪事。 “这田里怎么都是白的？这什么呀？” “石灰。” 安民一句话把许甜说的心一抖：“石灰？石灰怎么撒田里了，这还下着大雨，这田……” 石灰对植物有毒害性。再被这大雨冲的往土地里一渗透，这地算是完了。眼下可刚好是麦子成长的时候，这么一折腾，这茬麦子就算完蛋了。 可这杜月芳母女没什么其他的谋生本事，就是在家种地。这麦子毁了，她们可怎么活？ “这谁干的太缺德了。” 许甜骂道，安民没工夫搭话，就朝麦田里去。又踩着这石灰水走了几分钟，两人才终于来到杜月芳身边。 杜月芳已经昏过去了，倒在石灰田里，安好也跌坐在田里，抱着杜月芳哭喊。 她喊了无数声，嗓子也哑了，还是没喊回杜月芳。 头顶冷雨拼命的浇，脚下石灰水到处流，麦田里也黑漆漆的，连杜月芳和安好的脸色都看不清，只能听见安好的凄惨的哭声回荡。 “安好，你快别哭了。把你妈抬起来，小许，你也来搭把手，快把婶送卫生所去。” 许甜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懵了，听得安民提醒才回神，也顾不得淋雨了，扔了伞就帮着安好一起托起了杜月芳，将杜月芳扶到了安民背上。 下大雨，田里都是松软泥泞，这路也不好走，折腾了快一个小时，他们才把杜月芳送到村卫生所。 好在，杜月芳只是气急攻心昏过去了并没什么大碍。知道她没事，见村医把她安顿好，打了针后安民也走了，就许甜一个人留在这里陪她们。 打了针，杜月芳的脸色也稍稍好了点。许甜抹了一把刘海落下来的水，看看杜月芳，才问道： “安好，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家田里怎么那么多石灰？谁撒的？” “不知道……”安好苦着脸，吸了吸鼻子，哽咽道：“这两天大雨，我跟妈也没去田里看，今天实在不放心，就跟我妈一起去看了看，谁知道一到田里就看见白花花的一片。石灰啊，这都渗到田里去了，这田以后可怎么办啊……” 安好又开始哭起来，呜咽之声，听着可怜，却也有些惹人烦。 “安好。你别哭了。这时候哭也没用。” 许甜冷静的看了看昏迷的杜月芳，眉心皱皱：“这事有可能是谁干的？你心里有数没有？” “我……这些年看不起我家的人多了。一到过年边上，准备年货，他们别人家的不敢动，专偷我家的。平时，说点难听的话，顺手牵走我家东西这种小事也多了去了。可还没发生过今天这样严重的事。要我想，能干这事的就只有我叔家。安霞。” “安霞。” 许甜点点头：“我想也是。前几天你们才大吵一架，接着就发生了这事。她确实有最大的嫌疑。”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安好脸上显出一丝夹杂着恨意的幽怨：“我叔是生产队长在村里许多人都巴结他。我也没逮到她往田里撒石灰，我就算知道是她，又能咋办？” 安好越想越气，也越想越难过，眼泪流的更凶。 许甜看看安好，沉默了一会，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没人看见，光吵架是没用的。现在啊，要想的是你们母女以后的生计问题。” “生计……我跟妈这些年都守着这点田。现在都毁了，这可怎么办？” 安好抽抽搭搭，一看就知道没个主意，也没决心。 “这样吧。我不是在厂里吗？等过两天，你妈好点，你带她来我们厂。我们厂最近在招缝纫工。你俩会点吗？” “缝纫工？我妈会点，我不会。” 安好说道。许甜想了想：“不会也没事。我想办法找厂长给你安排点活，你自己再慢慢学。挣点是点。起码能吃饭。” “这样行吗？” 安好对自己很怀疑。许甜知道她一直就是这个性格，谨小慎微也没什么胆识，凡事都怕，便鼓励道： “可以。我当时进厂的时候也什么都不会。现在你看都行了。” 安好看看许甜，过了一会才感激道：“许姐，谢谢你。你住我们家，这段时间老有事，给你惹麻烦不说，现在还要你帮忙。真不好意思。” “没事。” 许甜笑笑没多说。她怕安好一个人着急，这天晚上也就呆在了卫生所。 忙了一夜，几乎没睡，第二天去厂里她头都是又涨又疼的。 昏昏沉沉的撑了一上午，快中午的时候她才发现前面周晨的位子竟然一直都是空的。 一个上午，他都没来。自己选了他，可不全是因为那些人不愿意跟自己，找他也是有事的。 身体不舒服，许甜这脾气也不好了。一看到那空荡荡的位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是不知道周晨去哪了，这位旷工是常事，什么时候来全凭心情。所以只能等。 这一等，就快到下班了。他是来签到的。顺道来办公室拿下东西。 见他拿了本小说就准备走，许甜一把按住了他那本书。 “周晨。厂里也给你发工资了，你这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算怎么回事？” 干脆果断的嗓音让周晨愣了一下。 进厂这么长时间，还没人这样管他。这女人一冒出来就拿他开刀？ 难怪分组偏偏点了他一个人。 周晨把这分组的事和今天这一出串起来，脸就立时冷了。 他也没说什么，用力将书一抽，瞥了许甜一眼，转身就走。 第051章 这模样进文工团也行 “站住。” 许甜没再伸手，却是一声冷喝。 她这一声中气十足，止时又干脆利落，简直像发令枪，枪声一响，令行即止，周晨这迈出去的腿瞬间就僵了。 见周晨停住，许甜侧了侧脸。 “周晨。我知道你家境好，也不靠这点工资吃饭。我也看出来了，你呢瞧不上厂里这点工作。你觉得大材小用，所以你就天天在这里混日子。 你觉得你才高八斗，屈尊在这里实在是委屈你这位奇才了。 但是呢，你又不敢违背家里的命令，于是你就消极怠工，你故意迟到早退，还故意不把厂里的领导放在眼里。 你这么作无非就是想气气你家老头子，顺便在厂里表现一下你的特立独行。是不是啊，周晨？” 许甜往周晨面前走了一步，完全没掩饰脸上的嘲讽。 周晨被这一番话激的脸，脸涨成了紫茄子，气息喘的呼哧呼哧的。 许甜看出周晨这气愤中尴尬，又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周晨的肩。 “被我说准了，受不了了？呵，像你这号的人我见多了。其实呢自己没什么本事，还总是自命不凡，总觉得自己很厉害。这种人叫什么，你知道吗？” 许甜长眉一挑，气的周晨攥紧了拳头差点没忍住打了女人。 “我什么样管你什么事？别以为你是女人我不敢揍你，我警告你，别惹我。” 为了显示自己也有脾气，周晨对她扬了扬拳头。 “我不惹你。”许甜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我哪敢惹你，我还要指靠你呢。” “你……”周晨气不过。 “别急。” 许甜冷声截断：“我知道你眼睛长在头顶上，别说我了，吴厂你都看不上。可是周晨，你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自己总归要有点本事吧？别说我用激将法激你，其实你很笨你没觉得吗？ 你这么瞧不起这里。却又在这里使劲的作，你越作，你父母不就越觉得你没用，没本事，需要磨练吗？ 可是反过来呢？你要是把厂里这点事，轻松快速的完成了，你父母是不是就觉得这点磨练不够，立即就想着给你换个更能锻炼人的地方了？” 谁都听得出来她这话有多刻意。但是偏偏，她也说道他心坎里去了。 可虽然如此，周晨这脸上却还是一副愤愤不甘的样子，许甜也知道这种刺头想靠几句话就摆平也不可能，没等他说话，就又开了腔。 “我要你做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你来说很简单。帮我约一下你一个朋友。” “谁？” 这话让周晨着实意外。 “汪南城。” “……”周晨像看着外星来客一样看着许甜：“谁跟你说他是我朋友？我跟他也就是碰过面认识而已。算不上朋友。” “多碰几次不就算的上了？” 许甜笑笑：“我知道。你父亲在市政府。虽然你进宇成厂用的是你家堂叔的关系，没让人知道你是高干子弟。不过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又怎么样？在市政府我就要认识汪东城？” 周晨翻了一记白眼，不削的冷哼。 “你是没必要啊。但是当有必要的时候，你不就比旁人更容易认识吗？总归都是一个大院里的，再不认识也脸熟。” 她说的没错。 “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晨冷着脸，对身旁这个女人有了种说不出来矛盾感觉。 他很生气，她刚刚那些嘲讽的话犹在耳边，他很厌恶她。但是偏偏，在她这从容又无畏的姿态之下，他又好像着了魔一样被她牵引着。 “干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总之你帮我约他出来就行了。这点事你不会办不到的。” “我凭什么要帮你？” 周晨不削反问，许甜也不急，微微勾唇。 “我们可是一组，不能算帮我吧。你要是愿意在这里呆一辈子，你继续堕落。就是不知道经常来厂里找你那个漂亮女孩愿意不愿意跟你在这耗一辈子。” 这话彻底把周晨的脸色弄的尴尬了。 那是他前不久才谈的女朋友，有几次来厂里找他。 没哪个男人会把吊儿郎当的一面展现在心仪的女孩子面前。 说了这么多，许甜这句才真是戳心。 “好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真要是不想努力就当我没说。” 说完，她就回到座位上了。周晨原地僵了好一会，才转身出去。 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在三天后彻底放晴了。杜月芳因为麦田被毁的事在家躺了三天，也起身了。 不管怎样，日子还要往前过，麦子毁了她和安好都要重新找谋生的路。所以稍稍停了两天，她们就跟着许甜来宇成了。 宇成是在招工，但并不是招她们这样没什么基础的女工。但是许甜找了吴国民说明了她们的情况，吴国民看在许甜的面子上也接收了她们，把有点缝纫功夫的杜月芳安排进了车间，没基础的安好就去了仓库，做点杂活。 这工作工资虽然不高但是能解她们的燃眉之急，所以杜月芳母女很感激。买了菜买了肉做了一桌饭，还说了一箩筐的感激话，弄得许甜倒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周，因为手头上的事千头万绪，她也没去军区，也没回城里，就在厂里加班。倒是顾长卿，周末下午来了一趟，也没别的事，就是来看看她。 他是个木头性子，不太会表达，但是她看得出来，他还是不放心她，不然不会在往家里打了个一个电话后知道她没回家就跑来厂里看她。 所以虽然他只停留了一小会，但这一小会还是让她欣喜。 这一周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周，周六晚上，她就早早的下了班去了军区。 顾长卿不知道她要来，却没觉得惊讶，刚好赶上了饭点，他就直接把她领到食堂去了。 他打了双份饭菜，两人刚坐下，食堂一角靠窗座位上的几个女孩的目光就朝他们看了过来。 “瞧，那就是顾营长的媳妇。苏营长家的说的没错呢，长得还挺好，就这模样身段，进咱文工团也行了。” “呵……小夏，你怎么了？你当咱文工团是菜市场呢？谁都能进来？” 一旁的女孩眉毛一挑，不削的哼了一声。 第052章 玩点新花样 “这话说的是，论唱歌跳舞她肯定不能跟你比了。” 苏媛将脸转过来，冲着刚刚冷哼的女孩微微一笑：“项燕，谁不知道你是咱们文工团的台柱子，许甜她肯定比不过你的。我听说她就是纺织厂的女工。你要是要求她会唱歌跳舞，那就太难为人家了。” “纺织厂的女工？” 项燕又朝许甜看了一眼，见她正在朝顾长卿餐盘里夹菜，又是一声冷笑： “那也难怪了，顾营长条件这么好，家世好，自己又是军校毕业的。她要不使劲讨好，人家哪还能看得上她？” “倒也是。”小夏也朝许甜他们那看了一眼：“不过这样的婚姻未免太憋屈了。没意思。” “是有人委屈了才对。” 项燕的目光忍不住朝顾长卿脸上飘了一下，说道。 小夏突然将脸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听说顾营长还有个儿子呢。这进门就当后妈日子也不好过吧。” “当后妈也没什么。磊磊那孩子挺乖。现在跟着奶奶，也不多麻烦。” 苏媛戳了戳餐盘里的白米饭，淡淡的说道。项燕跟了一句：“就是。反正都是常年在部队，无所谓的。” 苏媛看看项燕，笑笑，没再说什么。 …… 在食堂吃完了饭，许甜和顾长卿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顺着操场溜达起来。 “到新厂这段时间了，怎么样？” 顾长卿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没有刻意在许甜脸上停留，许甜却侧着脸，大大方方的看他。 “挺好啊。上个礼拜还修理了一个自命不凡的公子哥。” “……” 某人愣了一下，转脸看看她。 许甜笑笑：“厂长说要引入竞争机制，以后销售科分两组。我呢，是一组组长，就带他一个人。他是上头领导塞过来的，来了半年什么事也不干。我看不下去，给他派了个活。” “他听你的？” 这种人很多单位都有，不奇怪。 “听了啊。前天刚跟我说，任务已经完成。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他帮我约了个人。那个人跟他差不多也是个公子哥。父亲是云城主管煤炭工业这块的。你也知道，云城下属市县里，有几个矿业发展的很好。我打算通过这条线，把整个这一块的工作服都拿过来。” 这个思路没问题，但是她这口气未免太大。 “想法很好。” 犹豫了一下，顾长卿就说了这么四个字。 许甜知道他觉得她在吹牛。不过她不在意。 “我刚到厂里，以前的老客户老业务员都不愿意跟我这个新人打交道。我也是没办法，必须做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再说了，现在搞改革开放最要紧的就是敢想敢做，不是吗？” 她的脸微微扬着，眼中自信的光芒比天上的星辰还闪耀。 顾长卿被那点光芒感染了，微微一笑：“倒也是。” “我啊，打算在这里做半年。等你回去的时候，就跟你一起。沿海那边对外贸易都开始了，这个机会不能放过。” “……” 顾长卿脸上微微讶然。没说话。 许甜面朝前，放完了豪言壮语之后，没听到回应，又将脸转了过来。 “怎么了？你，不想让我跟你一起回原部队吗？” 顾长卿的沉默让她心紧张起来。 “不是。” 顾长卿回神，否认了。看着她的脸，他又微微蹙起了剑眉。 这个女人，她的见识和胆量，好像都不是一个常年呆在工厂做最低端工作的人该有的。 他自己虽然在部队，算是与世隔绝。但是国家这政策他还是很关注的。政策产生的效应，他也了解了很多。 所以，对于刚才这几句话，他是非常的认同，甚至是赞赏。可他意外的是，这些话竟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长卿……” 他走神，许甜弱弱的喊了一声。 顾长卿脸上些许的尴尬：“哦。我在想，既然你想跟我一起，那等快回去的时候我打个随军的报告。” “你答应了？不反感？” 他的一句话，让她雀跃无比，惊喜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反感什么？” 许甜的用词让顾长卿有些不舒服。明明刚才她还那么自信卓然，转脸的功夫就因为他变得有些自卑了。 “我们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 他跟了一句，语调虽然平淡，话却让这深秋的夜都暖了。 许甜那手抓在顾长卿的胳膊上，他没挣开，她干脆也就不放了，紧挨着他信步往前，又说道： “我都想好了，等我们都安顿好了，把磊磊和妈都接过来。一家人总归要生活在一起才好。” “你想的倒是挺远。” 顾长卿微微侧眸，唇角弧度温和。 操场上来往都是认识的人。走几步就能碰到打招呼的。看到前方有人了，许甜才将手松开，免得遇到相熟的要打趣他，让他难堪。 散了一会步，在战友的呼唤之下，顾长卿又去篮球场那打了两场球，许甜就站在球场边看着他，等他打完。 “回去吧。那边有商店，去给你买一套洗漱用品。” 篮球赛结束后，顾长卿指着远处一角说道。 许甜今天是带了衣服来的，可留下的话自己并不好说。现在他提了刚好。 绕出去买了洗漱用品回来，准备回宿舍的时候，远远看见操场那又热闹了起来。 “那边干嘛呢？好热闹啊。” 许甜好奇，顾长卿朝那边看了一眼，眸色淡淡：“篝火晚会。” 军区不比别的地方，出入自由，业余生活也丰富。在这里，想要丰富业余生活就是多举办活动。 顾长卿是习以为常，而且不感兴趣，许甜却瞧着那已经燃起来的簇簇篝火，觉得很有意思。 “长卿，我们也去看看吧。” 她满含期待，顾长卿想了想就说先把东西送回宿舍，然后再过来。 送了东西回来，到操场时，操场上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许多人。许甜个子不算多高挑，在这密集的人群外里面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有乐声。 顾长卿看她伸着头，甚至有时候垫脚往里看，觉得她这幅好奇的样子逗笑了，牵了她的手，带着她从缝隙中挤了前方。 人群正中央燃着篝火，火堆外围的空地上，几个女兵正在伴着音乐跳舞。 看这动作她们跳的是维族舞蹈，虽然没有穿舞衣，但是那动作非常到位，尤其是下腰时的身段，各个软的跟柳枝似的，叫人羡慕不已。 “跳的真好。” 许甜由衷赞叹。顾长卿侧脸看了看她：“这是军区文工团的。” “难怪呢。” 许甜道，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她以前就听说文工团的女兵各个都容貌出众，又能歌善舞，没机会亲眼看看，这一有机会了，她就忍不住朝她们脸上直瞅。 这几个女孩中，跳的最好也长得最美。化了妆，在这淡淡的火光中显得五官非常立体，柳叶眉，杏仁眼，肤质也很好，被这火光一衬，饱满的脸颊上能见微微光泽。 而且这女孩也朝他们看了过来，那一莞尔惹的许甜不由的轻叹。 “果然文工团出美女啊。” 顾长卿看看她，又顺着她那目光看了过去，没说话。 没一会，一曲终了，众人停下下场了，美女还站在篝火旁。 “各位战友们，我们今天来玩点新的怎么样？” 第053章 不晓得矜持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女孩声音清脆响亮，非常有感染力，一句问出来，底下立即就是山呼般的附和。 “好。” 女孩笑道：“咱们团现在正好在排交谊舞。咱们现在来组十对，女的，都是咱们团的，男的嘛从你们当中选，让姑娘们自己选，然后大家点评，跳的不好的五组给跳的好的五组洗一个礼拜的衣服。怎么样？” 军营里女兵本来就少，这些男的平时就喜欢跟文工团这些漂亮的女兵故意搭腔，找乐子，但是也仅限于此，更多的就没了。 今天这跳交谊舞，可是要肢体接触的，这年代还没那么开放，这样的舞平日里只能在舞台上看，私底下很少有人跳。 进这玩法确实很新奇，再加上赢了的还有人帮洗一个礼拜的衣服，这彩头也不错，所以大家一听都来劲了，又是鼓掌又是叫好的。 就连许甜听了，也觉得这女孩特别会来事，会调动气氛。 可她没想到，轮到自选舞伴的时候，她就傻眼了。 “顾营长，不介意做我的舞伴吧？” 那女孩把手伸过来，明眸含笑的看着顾长卿，顾长卿怔了一下，许甜也愣住了。 “项同志，这……对不起，我不会。” 顾长卿没伸手直接拒绝。项燕的手却没有收回去，只朝周围看了一眼：“不会没关系啊。大家都不会。就是因为不会才有意思嘛，都会了，哪还有看头？” 她的大方衬得顾长卿显得极其不自然。 许甜知道顾长卿是个闷葫芦性格，这种唱啊跳的着实难为他，而且还要跟个女孩抱在一起跳，简直要他命。 怕继续僵持着尴尬，她就想替顾长卿说几句话。却没想到，还没开口，一旁传来了苏媛的声音。 “项燕，你可别难为顾营长了。你没瞧见吗，今天嫂子可在这里，你邀他跳舞，他哪敢啊？还不如让嫂子给我们表演给节目呢。” 叫她表演节目？？ 许甜看向苏媛，只觉得她那看上去很无害的笑下面藏着很多刻意。 这么多人，想叫她出丑吧？ “苏医生。我们只是来看看大家热闹。” 顾长卿脸已微沉，苏媛神色僵了半秒，不自然的笑了笑：“怎么了？让嫂子为难了？对不起，我就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 苏媛表面上是道歉，话里又在暗示许甜没什么才艺什么也不会所以为难。 此时，另外九个女孩已经挑好了舞伴，就剩下他们了。 离的近的人投过了看热闹的目光，那项燕像是没感受到苏媛和顾长卿之间这微微紧张的气氛一样，只看向了许甜。 “嫂子，我请顾营长跟我跳个舞而已，你不会不同意的吧？” 拒绝，显得她小家子气，再若闹的不欢而散，那顾长卿可就成了今晚的笑话。 同意的话，让她看着自己丈夫抱着别的女人跳舞，好事者还是会嘴碎说闲话。 这个项燕，明显来者不善。 更别说，就顾长卿这性子，非让他当着众人跳一场舞，他得有多不自在了。 “项同志，我……” 听到顾长卿开腔，许甜立即回神，暗中伸手按了按他的手。 “项同志，你邀长卿跟你跳舞，我当然不会介意。” 她这一句话，惹来苏媛侧目，也惹的顾长卿皱了眉，但是许甜没朝他看，又突然就话锋一转： “不过。我们家长卿性子比较闷，我怕他笨手笨脚的最后连累你输了多不好。这样吧，不如我自己教他，我们夫妻俩也凑一对，赢了当然好，输了就算我们俩为大家服务，你看可好？” “你？” 项燕那两道修剪的很好的眉当即扬了起来：“你会吗？” 是啊，她会吗？这东西在这时候可算的上新潮，除了有特殊需求的，普通人很少有会的。 顾长卿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许甜没回项燕就先把顾长卿的手拉了起来。 “电视里看人跳过，试试吧。” 电视里看过就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卖弄？ 项燕听了便笑：“嫂子，这跳舞可不是你做件衣服，旁人稍微一指点，傻子都能做的八九不离十。跳舞可是要下真功夫的，否则的话会贻笑大方的。” 连她干嘛的都知道了。 许甜看向苏媛，讽刺的勾了唇角：“看来苏医生跟项同志关系挺好的，无话不谈啊。” 否则的话，项燕怎么知道她的底细？ 这话旁人听得有点云山雾罩，苏媛却实打实的听出了里面的讽刺，脸色有些尴尬。 许甜也没再理这两人，攥着顾长卿的手就拉他上前。 顾长卿当然还是有些不愿意，但是拉着他的人不是项燕，他这不愿意也淡了些。 “手给我……” 到场中，许甜就转到了他面前，松了手，说道。 顾长卿顺着她的指示伸出手，许甜又让他另一只手抱住了自己的腰。 这姿势，某人觉得别扭极了。 “不能跳就别勉强，我无所谓别人怎么说。” 某人一脸不高兴，许甜却扬起脸笑了笑：“你无所谓，我可不想看我男人当众出丑。而且，我更不喜欢我男人抱着别的女人跳舞。” “……” 顾长卿差点没被这话给呛死。 一口一个她男人，这个丫头怕是不晓得矜持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偏偏，听着居然还挺受用的。 那两道紧拧的眉终于松开了，笑了一声：“那你就不怕我俩一起出丑了？” “才不会。” 她自信的让他惊讶。 许甜将他往场中间又带了带，脸又一偏，娇笑道：“退一步讲，就算真输了，咱俩一起输，我帮你给他们洗衣服，也好过你跟那位项美人天天一起洗衣服啊。” “……” 这语气听着怎么有些酸？ 顾长卿又想起项燕今天这态度，又皱起了眉：“项燕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平时她不这样。” “那平时她怎样？” 许甜眨了眨眼，顾长卿有些尴尬，脸色不太自然：“你这脑子天天都在想什么？” “想你啊。” 顾长卿：“……” 脸上发烫，幸好这火光掩去了他的尴尬。 许甜见顾长卿似受了惊吓的样子，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想到现在还在比赛，又将注意力集中起来了。 “好了，你跟着我，我让你出左脚你就出左脚，让你出右脚你就出右脚，让你停下你就停下，总之，听话就行了。” 听话……这话听得怪怪的。 顾长卿睨了许甜一眼，无奈和纵容都藏在眼中。 许甜笑看着他，没再说什么，伴着音乐优雅的转起了步子。 那边，项燕已经又找好了舞伴，转入了场中。 第054章 招桃花 苏媛站在人群中，刚开始以为许甜就是经不住激下了场，要自讨没趣，一心想着等会看她出丑。 但是看着看着，她就看出不对劲了。她是不懂这交谊舞，可她能看懂舞姿是不是优美，是不是顺畅。 场中，那个唯一穿着便服的身影在一群深绿身影中辗转是那么的流畅，那么的自然，甚至迈步的瞬间还能看出身段柔软。 她居然是真会跳舞的。 一个整天只知道踩缝纫机的女工，她怎么能会这么高雅的事？ “哎，你们看顾营长家的跳的不错呀。” “是啊。我看着不比文工团的差啊。” “就是呢，我看顾营长也被带的不错呢，还有模有样的。” 周围，赞叹声迭起，苏媛听着刺耳，手紧攥着，指甲都掐到肉里去了。 场外响起了掌声，目光渐渐都朝许甜聚拢而来，掌声也越来越热烈。 这种掌声平时项燕是经常听的，可今天她看着这些人的目光，她就觉得这掌心很刺心。 许甜跳的不比她好。可问题是，她是专门干这个的，许甜是个业余的。 业余的跳的这么好，这不是打她脸吗？ 项燕脸朝正满面春风的许甜看着，一气之下步子迈的快了点，也没注意脚下，一脚就踩上了舞伴那只略显笨拙的脚。 “哎呦…”男舞伴轻呼一声，脚步顿时收住。 项燕还在走神，惯性之下依旧朝左边转了过去，哪知这舞伴一停，她脚下就踉跄了一下。 “你干嘛呀？” 稳住身体，项燕扭头就呵斥。男舞伴本来就战战兢兢，被这么一吼，更笨了，舞步又拾起来，该迈左脚的迈了右脚，该迈右脚的抬了左脚，弄得他们这一对后半程状况百出，就连台柱子项燕都没办法拯救。 反倒是许甜和顾长卿这一对，却是渐入佳境，就连完全没有基础的顾长卿在她的指引下也没出什么大错，顺利的跳完了。 音乐停下的瞬间，许甜让他把手臂扬了起来，自己牵着他的手，一个漂亮旋转后靠在他另一条手臂上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下腰。 “好……” 山呼叫好声吼，两人彻底停了下来。 舞跳完了，到了评审阶段，许甜和顾长卿这一对获得一致好评，竟然排了第一。项燕那一对磕磕绊绊的，最后因为项燕个人表现好，列了第五勉强逃过了洗衣服的结果。 这一项完了，篝火晚会还在继续，文工团的表演也还在继续。但是这台柱子项燕却一气之下跺脚走了，许多人都看在眼里，后面她的舞都没上，其他人顶上的。 歌舞过了大半时候，许甜有些累了，就拉了顾长卿出来。 离开人群后，顾长卿看了看身旁的人。 冷白的月光照在她脸上，衬的她肤白如雪，更显淡淡光华，连那唇边如有如无的弧度都显得明媚万分。 顾长卿看的走了神，直到那双眼睛对过来，他才忙尴尬的将脸转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学的跳舞，跳这么好？” “我跳的好吗？” 许甜听了很高兴，笑容明显了许多。 她的笑总让人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很好。” 顾长卿也没吝啬夸奖，许甜有些得意，指尖挑了自己马尾上的一缕发丝，缠绕着说道： “我不告诉你我什么时候学的。我还不告诉你我还会什么。保留点神秘感。” “呵……” 她的得意都写在脸上，不遮不掩，顾长卿没忍住，笑出了声。 跳舞什么的，这可都是前世后来为了生意需要学的，这时候哪会的？她懒得找借口编故事，就来了这么一句。 回到宿舍，顾长卿借口去战友那里有点事，把宿舍让给她洗漱。 许甜拿了盆去水房，正接着水，一丝熟悉的香气窜入了她的鼻尖。 这是现下时新的雪花膏的味道，她知道谁爱用。 “嫂子。你晚上在这啊？” 许甜懒得转脸，可这人还是跟她说了话。 “是啊。长卿说不放心我来回跑，就叫我住这了。” 她转脸，对苏媛微笑。 苏媛任由水盆在水龙头下接着水，没接这个话，却把话题引到了刚才的晚会上。 “真没想到嫂子你的交谊舞跳这么好。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想到刚刚许甜的出色表现，苏媛心里还恨恨的。她本来是打定主意静等着看许甜出丑的。 结果却是给了她一个当众表现的机会，这实在太可气了。 “没什么。小意思。” 许甜懒得跟她多说话，关了水龙头就端起了水盆。 “嫂子。” 她刚准备走，就被苏媛喊住了。 “你还有事？” 许甜有些不耐烦。苏媛却没看那快满了的盆，只侧身看着她。 “刚才那个邀长卿跳舞的叫项燕，是军区首长的女儿，文工团的台柱子。全军区的人都知道她喜欢长卿，这个长卿跟你说过没有？” “……” 原来，那女孩真的对顾长卿有意思。 难怪觉得她在挑衅呢。 这男人，怎么这么好惹桃花？ 许甜心口闷闷的，没说话。苏媛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笑了笑：“其实我倒觉得项燕跟长卿蛮般配的，都是高干子弟，外貌，学识都很配。嫂子你觉得呢？” “我觉得……” 许甜紧盯着故意挑事的苏媛，心里暂时把项燕的事放下了，她故意沉默了几秒才突然一抿唇。 “我觉得你跟长卿也挺般配啊。” 苏媛本来那么说是故意激怒许甜的。得到这样的答案，她却是始料未及，愣了一下，才讪讪一笑。 “嫂子你开什么玩笑。你别多想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而已。” “提醒我什么？提醒我有人喜欢我丈夫？”许甜唇边的笑意不比苏媛浅：“那就谢谢你了。不过不需要。我相信他。” 这话说完，她就端着水盆走了。 “咣当” 一声巨响吓了她一跳。回过神，鞋袜就湿透了。 “对不起啊嫂子，我没端稳。” 苏媛软腔软调又很有诚意的道歉，脸上的表情却刚好相反，带着得意和挑衅。 第055章 我结婚了 知道苏媛是故意的，先很想将手里这盆水直接浇到她头上去，就像之前在厂里对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张兰兰一样。 但是厂里是厂里，这里是这里。如果在这里惹了事，丢的是顾长卿的面子。 所以，她忍住了，紧紧攥着盆沿没吭声，只看了苏媛一眼，就迈着湿透的双脚往外走去了，没有理会苏媛。 “这是怎么了？” 刚好进来一个人，看着一地的水和扔在地上的搪瓷盆，问道。 “没什么。是我不小心，惹了嫂子生气。” 许甜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这带着哭腔的一声腿脚又僵硬了。 上次顾磊从攀岩上掉下来时她就见识了苏媛的演技，今天又让她见识了一回。 就这么会功夫，再回头看苏媛，她脸上那得意和挑衅已经收的干干净净的，正斜着身子，捂嘴掩泣，连地上那只盆都没顾上。 “惹嫂子生气？” 新来的那位重复着这句话，疑惑的目光直朝许甜脸上招呼。 苏媛这一摔盆，一哭诉，自己就成了妥妥的恶毒女人。许甜觉得自己真该跟苏媛学学怎么演戏。 “苏医生。”定定神，许甜还是耐下了性子跟她周旋：“明明是你泼了我一脚的水，又故意摔了盆，我可一句话都没说。这里可不是演戏，麻烦你尊重事实。” 挑明事实，旁人未必都信，但是至少会疑惑，总比一个劲只认为她刻薄强。 果然，刚进来的那位听了她的话，探究的目光就朝苏媛去了。 “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苏媛急了，脸上都染上了红晕：“明明是你故意打掉我的盆的。我知道刚才在操场我让你为难了，你不高兴。可我也道歉了，你怎么不依不饶的。” 她想为许甜的‘蛮横’找个理由，却不料，许甜却笑了。 “苏医生，你这话我可听不懂了。你哪里让我难堪了？哦，你是说你故意让我上去表演想让我出丑这件事吧？那不对啊，你的提议虽然有点难为人。但是我也没出丑啊。我自己知道我会跳舞，又怎么会生气呢？我还要感谢你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呢。你说呢？” 许甜笑意盈盈，话刺的苏媛脸色红转白。 这话逻辑没问题，刚刚许甜在操场的精彩表现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苏媛一时竟卡壳了。 僵持间，又有人进来，先进来的那人看看苏媛，又看看许甜，打起了圆场。 “哎，好了好了，都别说了。看这一地水的，我来拖拖，苏医生啊，你的盆。” 这人主动将盆捡了起来塞给了苏媛，推了推她。 本来到这里，顺着台阶下来，她们俩都别再争执这风波就平息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顾长卿高大挺拔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许甜心里咯噔了一下的同时，苏媛也看见了，同一秒那泪珠子就如断了线一般的往下滚落。 一个梨花带雨，一个满面清霜。 谁强谁弱一看就知道了。苏媛这回到没说什么话，捏着那只盆，一捂嘴，哭着就跑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就是这样。她这一哭一跑，许甜连辩解的机会都没了，欺负人的罪名就这样结结实实的坐稳了。 刚刚还想着为自己分辨一二，不能任由苏媛说什么是什么。 这可好，他来的可真是时候。 许甜有些气闷，也懒得说什么，端着水盆，拖着湿透了的双脚直接走了出去，从顾长卿身边过去，也没有停下，甚至没看他一眼。 她的赌气，顾长卿也看在了眼里。 见她走了，他本想跟过去。出了走廊他又朝苏媛宿舍去了。 他们俩都是外来的，军区分配住在家属楼。苏媛就在楼上这一层。许甜因为下面那层住的除了他之外另外两个也是老婆不在身边的男同志，怕碰上尴尬，才上来的。 为了避嫌，顾长卿也没有直接去苏媛的宿舍，而是托了一个人叫了苏媛，自己转身又下楼去了。 他直接去了操场，就在上次顾磊摔下来那个攀爬架旁边等苏媛。操场中央，篝火还燃着，载歌载舞的人也还在。 等了好一会，苏媛才自远处姗姗而来。 “长卿。” 淡淡的月光中，她脸上的泪痕虽然瞧的不是很清楚，但是那哀戚的表情却很显眼。 她喊了一声，半低着头，手抵在唇上，声音带着鼻音。一听就知道哭过很久。 “苏医生。” 顾长卿站在她面前目光低在她脸上：“许甜她性子直，有时候嘴上不饶人。你别跟往心里去。她有什么不对的，我替她跟你道歉。对不起。” “……” 苏媛抬起脸，微微红肿的眼睛看着顾长卿，过了一会才哽咽道：“没关系。也许她就那个习惯。我不计较。” 言下之意，许甜没文化，没素养。 夜色中，顾长卿微微皱眉。 “她只是直率了一些。人不坏。而且，我相信她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跟谁过不去。” 清冷平淡的嗓音随风刮过来，苏媛整个人都僵了。 “你是说，是我故意挑事的？你信她了？” 她的急躁她自己都察觉了，为了掩饰尴尬，她又低了低眉，自嘲的笑了声：“我糊涂了。你们是夫妻。” “她没跟我说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可能怪我。我没把话说清楚，才让她想多了也任性了。” 任性。她对许甜的控诉在他眼里都只是这一句带着袒护的任性两个字。 “你什么意思？” 苏媛的语调也凉了。本想在顾长卿面前努力维持的知书达理，温婉柔弱也维持不下去了。 “我的意思是我结婚了。而且，我觉得她也挺好。” 顾长卿清朗的声音在这秋风瑟瑟的夜里如刀子一般的刺心。 结婚就结婚了，他竟然还觉得她好。那个女人，她哪里好了？论学识，论工作，论家世，她到底哪里好了？ 苏媛不甘心，一步迈了过来。 “你真喜欢她？我知道你们是包办婚姻。两年前，你结了婚就离家了，你们又有多少感情了？” 第056章 请你自重 “感情……” 顾长卿沉眉盯着苏媛，那目光能直透到她心里去：“你怎么知道我对她没感情了？” “……” 这话抵的苏媛说不出话来。 “苏医生，我该说的话说完了。我回去会跟她好好说说。这次，抱歉。” 顾长卿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就走。 “长卿” 苏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一转身拉住了顾长卿的胳膊。 她抓的很紧，隔着军装，他都感觉到了她指尖的力道。 这样的力道，让他不舒服。 “苏医生。请你自重。” 连等她说话的耐心都没有，他先开了口。 凉薄又带着愤怒的语气，嫌弃的眼神，苏媛觉得指尖像被针狠狠的扎着似的。 她松了手，脸被月光衬的极其的冷白。 她本来还有一肚子想说话的想趁着这个机会全都说出来，可是被这自重两个字一压，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顾长卿也没等她说什么，冷冷扫了她一眼，直接走了。 看着那疾走的挺拔背影，苏媛的双手都攥的紧紧的。 这到底是为什么？她难得倾心一个人，甚至不在乎他还有个孩子，可为什么，他的眼里，她没有任何的不同。反倒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女人，能跟他朝夕相处？ 不，她不甘心。 前方的篝火光芒也渐渐暗淡。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她站了很久，很久。 宿舍里。许甜已经洗漱换好了睡衣。但是只有一张床，她也没睡。就坐在床边。手里随意的翻着一本从床头拿来的军事题材的书。 见顾长卿回来，她才抬起目光。 顾长卿本来想着她一定会开口询问他干嘛去了，进而询问他跟苏媛说什么了。 但是没想到她就抬头看看他，什么也没说。这倒让他尴尬了，也不知道怎么起头，干脆拿了洗漱用具。 “我出去一下。” 洗漱了回来，桌上多了杯热气腾腾的清茶。 他不喜欢白开水，喜欢喝茶，晚上了她泡的很清，只有几片叶子飘着。 顾长卿过来，许甜就把这杯茶送到了他手里。 正想说话，目光就停在了他的右肩上。 “你的伤犯了？” 他穿着背心，肩膀上那里贴这一块膏药。 “没事。老毛病了。” 不以为然的语气让许甜皱眉。 “你才多大，什么老毛病了？就是你这样不在乎，以后才会拖成老毛病。过来……” 她下了声命令，正在喝茶的顾长卿愣了一下。 “干嘛？” “把这个撕了，我给你热敷一阵，再贴上，效果好一点。” 原来是这个。 “不用了，麻烦。不早了，你睡吧。” 顾长卿随口说道，又去喝茶。许甜坐在旁边，皱眉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见他把茶杯放下就拉住了他的胳膊。 “过来。” 不容拒绝的语气，拽了他一下之后，她的手就直接捏上了他肩上的膏药，撕起了一角。然后才用力，扯掉了。 “膏药放哪了？抽屉里？” 不等他说什么，她就下床去张罗了。 从抽屉里找出膏药之后，她又去热水瓶里倒了点开水在盆里，又拿了毛巾，慢慢的浸着热水。 看她指尖小心翼翼的捏着滚烫的毛巾，顾长卿眉间距离更深了。 “真不用了。我已经习惯了。变天会疼几天，过几天就好了。” 他试图劝说她，但是这话又像根本没进她耳朵似的，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到整好了热毛巾，她才走过来。 “现在是没什么，以后呢？过个十年，二十年，你想过会恶化成什么样吗？” 她记得，前世后来他走路的姿势都不正常，那不是动一下就疼？ 懒得跟他争辩这些，她拿着热毛巾，上了床，直接跪在了他的身后，将毛巾贴在了他的伤口处。 那里，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疤。 毛巾的温度微微有些高，贴上来，片刻的滚烫之后，皮下就是一阵气血通畅的舒适感。 贴都贴上了，顾长卿也就没说什么了。只能由着许甜了。 一只手按在他的背上，另一只手就按在热毛巾上缓缓按揉。 “我去咨询过老中医。说你这种旧伤，没什么好办法治。只能平时多注意保养。这种热敷是好的，要坚持，舒活了气血筋骨，时间长了肯定能看出效果。” 耳旁，她在絮絮叨叨。那阵暖意自肩头顺着血液流淌到全身。 毛巾的温度在点点的降低，可不知为什么，那阵暖意却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反倒随着血液的游走慢慢的加强了。 最后，那只贴在他皮肤上的手，都让他觉得如烙铁一般。 蓦地，他抬手捉住了那块‘烙铁’。 这一捉又快又急，许甜愣了一下，另一只手也停下了按揉。 这个时候，她的手被越过他的肩头，拽到了前方。他转眸看着她，那眼中有种她说不出来的情绪。 “长卿……” 他的名字从她口中不小心的溢出。很轻微的声音，像一缕清风拂过他的心头，让他的心微微的发颤。 气息就这样变得粗重了许多。 她甚至看见他的喉结在微微的耸动。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禁止了，掌心之下，那块已经快凉了的毛巾掉在了床上，极其轻微的声音也吓的许甜一激灵。 “毛巾凉了，我去换一下。” 她快速的抽回自己的手，低着头捡起毛巾，慌乱的下了床。 顾长卿看着她那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背影，目光深邃。 他么说话，许甜也没说什么，站在桌边整着毛巾，墨迹了很久调整了好了情绪才又转回去。 还是跟刚才一样，热敷，按揉。不同的是，她这次没絮叨了，就这么静静的做着这些。而顾长卿也没吭声背对着她，如石雕一样。 最后将新膏药贴上，许甜才如释重负。 “好了。是不是舒服一些？” “嗯。”痛感还在，但是整个肩膀都觉得没那么僵硬了。 他抬手活动了一下，回头感激的看了许甜一眼。许甜笑笑，下来将毛巾和水盆都收拾了。 “睡吧。” 她转回来，顾长卿就起了身，示意她睡里面。 那一夜，在家里他们也是这么睡的。她睡里面，他睡外侧。 许甜没说什么，上了床，躺在了里面。顾长卿关了灯，也躺下了。 黑暗中，她没敢去看身旁这个男人的脸，却只觉得，很长时间里，他粗重的气息都在耳边。 一夜无话。第二天许甜早早的就离开了军区。她今天还有事，跟周晨说好了，约了汪东城吃午饭。这可是极重要的事，不能搞砸了。 第057章 胡搞 “汪科长，这杯我敬你，咱们可说好了，我是女人，你是男人，我一口，你一杯。” 午宴上，许甜将酒杯举到了汪东城面前笑道。 汪东城现在在市能源局做一个科长。按照他的资历本来当不了科长的。但是人家后台硬，加上自己也会表现，也就提上去了。 酒桌上这些话都是前世跑业务的时候操练的很熟练的。她说起来圆滑顺口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倒是汪东城，见得多半是机关单位那些穿着刻板，言语更刻板的女性没怎么接触过这种大方活络的女人，有些不太适应。 “许同志这酒量在女士里也很出挑了。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汪东城举杯，虽然觉得许甜那句，她一口，他一杯太坑，但是人家毕竟是女同志，他也不好说什么，真就一饮而尽了。 “汪科长爽快。”许甜赞赏道，汪东城被白酒的辛辣刺激了，抬手摆了摆，笑道： “我酒量一般。周晨倒是比我好。来来来，周晨，你不能光看着我们喝啊。你来，你陪你们领导。” “我可不敢，我怕她。” 周晨摇摇头。对于许甜，他现在确实有点怕怕的。 这女人难缠还强势，简直有点逮住谁都要跟谁拼命的模样。 “你怕她？你周公子还有怕的人？哈哈。” 汪东城笑道，猛地又抬手搭在周晨肩上凑了过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 “说实话，我很好奇，她是用了什么方法俘虏了你周公子的。我可听说，你在那个什么破厂子里，天天不务正业。这回怎么突然听人使唤了？” 汪东城本来就是人精，周晨虽然请他吃饭的时候什么也没说，但是进了这屋子听周晨介绍许甜的身份，他也就猜到了点什么。 周晨听他挑明这些，脸色很尴尬，白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搭在肩上的手推开： “你还是先问问她，找你想干什么吧。反正我已经把你约出来了，剩下的我不管了。” 一个大男人被许甜这么拿捏了，多少还是让周晨到现在都有些愤愤不平。 不过，他把话这么一扔倒也好，许甜没觉得尴尬，看看汪东城，刚好把话接了起来。 “汪科长也是明白人，咱们就不说暗话了。我找你了，确实是想让你给我帮点忙。” 她开了头，汪东城没接，看她笑了笑。 许甜又接着道：“这个忙其实对汪科长来说，也不值一提，几句话的事。” “周晨你看看，现在的女孩都这么会讲话了吗？啥也没说先给我戴顶高帽子，我这要是不帮她，回头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汪东城对周晨笑道。周晨撇撇嘴，冷呵了一声，没吭声。 许甜也笑了：“我哪里是给汪科长戴高帽子，我说的是事实。汪科长在能源局，也是说的上话的。 我也没想叫你帮什么难事，只是想你能跟下面打个招呼，这云城底下市县大大小小的有几十个矿业单位，制服也都是统一发放的。 如果能都给我们做，我会很感激你的。” “这事……” 汪东城脸上微微挂笑，语气稍有为难：“这以前都有合作的厂子。中途换了怕不合适。再说，这事它也不归我管啊。” “是不归你管，可如果你管了，利润分你一成怎么样？” “……” 汪东城脸上的笑僵住了，周晨都愣住了。 这年代这种事还是少的。他们都有些意外许甜会说这样的话。 过了一会，汪东城回了神，似笑非笑：“这不合规矩吧。毕竟是公家的。就算你能做的了主，我也不好走这个后门啊。” 这年头，‘公家’的概念深入人心，暗箱操作的事情很少。 但是，不管什么年代，人心的自私都是一样的。 许甜不慌不忙的笑道：“赚了钱当然是公家的。问题是，没有单子做，赚不到钱啊，公家不也损失了？ 再说汪科长，现如今都改革开放了，做事的方式也要改变一下吧。这个后门，虽然走了，对你们其实也没什么损失。 在别的地方定制，你们也是要给钱的，又不是免费，国家财产支出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从这个碗里拿到了那个碗里。 而这碗与碗之间，叫做正常的商业竞争。更加没什么了。汪科长你说是吗？” 汪东城没说话。这女孩看上去很年轻，可这话却说得老辣，就连他这在机关单位混迹很久的人听了都心惊。 许甜见汪东城陷入沉思，知道他其实对那一成的利润并不排斥，也没急着催他，反倒不紧不慢的端起了酒杯慢品。 求人帮忙，太急会让人反感。汪东城是聪明人，她的话他一定能理解的非常透彻。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着他自己想。如果他还是拒绝，她再想办法说服。 辛辣的白酒，并不是她喜欢的，抿了一口之后，她就开始慢条斯理的吃菜了。 可是没想到，一筷子刚刚伸出去，虚掩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小甜，真的是你？” 许盼？？ 许甜呆住了：“大姐？你怎么在这？” “还我怎么在这？你在这干嘛？” 许盼一扫旁边的周晨和汪东城，脸都黑了，紧皱着眉头，二话不说，直接出抓住了许甜的胳膊。 “跟我走。” “大姐，你干嘛呀？我事还没完呢。” “跟我走。” 许盼不由分说的扯着许甜。许甜无奈跟着站起来，踉跄的后退，椅子都带倒了。 汪东城和周晨面面相觑，本想阻止，又听许甜喊的是大姐，自觉不好插手，就只坐在那看着。 许甜挣脱不掉许盼的手，硬被她扯到了门外。 “大姐，你到底干嘛？我这边事还没完呢。” 对于许盼这不管不顾的作为，许甜很有些生气。 许盼依旧死死的揪着许甜的胳膊，脸也拉的老长： “小甜，你怎么回事？一个女人家，跟两个男人跑来喝酒。你疯了吧？怎么这么不检点呢？” “我不检点？” 许甜快被气死了。 “我说错了吗？” 许盼无视她抗议的眼神，冷喝：“妈说你变了。我看真没错。你是变了，学坏了。你刚才在干什么？跟男人喝酒？你自己男人知道吗？你就在外面这样胡搞？” “……” 第058章 江凌辞职了 许盼的用词真的把许甜气着了。 “大姐，你说什么呢？我这是工作。” “工作？什么工作要跟男人喝酒？你瞅瞅，两个男人，就你一个女的。我刚才在外面听见声音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小甜啊，这好不容易顾家没揪着你跟江凌那点事不放了，你怎么还不知道学好呢？” 许盼满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的许甜气恼不已。 她这个大姐性格传统，一心只知道女人要相夫教子，贤良淑德，不能逾矩半点，跟她说是说不到什么名堂的。 “行了，你放开我。我事情还没办好，没工夫跟你扯，” 许甜懒得再说。甩着手想挣脱许盼的钳制。 哪知这一下把许盼给惹毛了。 许盼眼一狠，瞪了许甜一眼：“好，你非要在这是吧？” 话一砸下来，她就松了手，一阵劲风似的转进了包厢里。 “你们要谈什么工作。谈吧。我听着。” 许盼拖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双手环胸，无赖相十足。 许甜气的脑袋一阵阵的抽痛，半天说不出话来。 汪东城和周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看看许甜，尴尬的笑问：“这是……？” “是什么是？我是她大姐，你们要谈什么，我也听听。” 许盼张口就道。眼瞪着两个男人，活像打算生吞了他们。 这幅情形，总不能让汪东城和周晨来把许盼抬出去。 压了压火气，许甜只好歉然的对两人道：“不好意思。今天就到这吧。汪科长，我的意思我已经说过了，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咱们下次再约。” “那行。那，咱俩先走了。” 汪东城拿了包起来，周晨也跟着站了起来。两人都没说什么就走了。 本来饭局到这里，离最后的结果只有一步之遥了。现在好了，被许盼一顿河东狮吼给吼没了。 “大姐，你说你这是在干嘛？” 许甜气的也拖了椅子坐了下来，直喘着粗气。 “我干嘛？我这是为你好。” 许盼道。转身又苦口婆心的劝许甜：“小甜啊。咱们女人家的，不要那么出挑。你好好把日子过好就行了。 顾长卿现在在云城吧，好不容易两人凑一块的，你用点心思在他身上不好吗？你说你搞这些事，这是我看见了，要是旁人看见了，又指不定怎么说你。 到时候顾家人又怎么想？你还真想人家把你休了啊？” 许盼恨恨的伸手就在许甜的额头上戳了一下。 她这幅老古板的腔调惹的许甜心烦。许甜不想搭理，脸扭到了一边，气咻咻的没吭声。 僵了几秒，许盼就先站了起来。 “走，现在跟我回去。” “回哪？” 她又来扯许甜的胳膊。许甜没动仰头一问。 “你说回哪。回家。前阵子你跟妈和晓丽他们闹那么僵，你也不回去看看，晓丽上次动了胎气，这几天一直在家躺着呢，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你还不该回去看看？我本来也打算过几天去找你，今天刚好碰上了，赶紧的。” “我去看她？不去。” 许甜冷冰冰的拒绝了。 她本来现在就在气头上，还让她去看王晓丽。上次的事是她的错吗？她没错，何必要去认怂，讨好？ 许甜又甩开了许盼的手，许盼愣了一下，脸又拉长了。 “小甜，你怎么回事？姐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那事本来就是你惹出来的。那王晓丽现在天天在家给爸妈脸色，给爱国脸色看，就说咱家人欺负她，你去给她道个歉，这事不就完了吗？不然的话，她老这么折腾，苦的不还是咱爸妈吗？” “我道歉？我道什么歉？她们背着我把我的工资领了花了，我还不能去问一声了？” 许甜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她不想跟许盼吵，说完，就站起来甩开大步往门外走去了。 “你的工资……”许盼追上来：“就那点钱，她们拿去就拿去了。现在她怀孕了，要养身子，是需要钱。你就当救济救济他们有什么的？” “你怎么不救济？” 许甜转脸扫了许盼一眼，许盼脸上一阵尴尬：“我哪有那个钱。我自己日子都过不了了。我跟你不一样。老顾家有钱，你姐夫他们家，一穷二白。” 她弱她有理。 这逻辑。许甜觉得跟许盼什么可说的了。 “行了大姐，我不想跟你吵。你爱回去你回去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终止了争吵，许甜加快了步速。 “你，你怎么这么固执。” 许盼很失望的说。紧跟了几步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等一下，还有件事跟你说。那个江凌……” 听她提到江凌，许甜的脚步才慢下来，回头看她。 许盼道：“江凌从学校辞职了。我听说他最近就在家无所事事，你可注意点，他要是来找你，你可千万不能再跟他扯不清了。” 她不是好心把江凌的消息透露给许甜的。她是为了提醒许甜，叫许甜早做防备，别在跟江凌来往。 “他好好的从学校辞职干嘛？” 许甜听了眉心皱了皱。许盼冷笑一声：“好什么好？说辞职是好听的。听说是学校劝退的。这段时间他是挺混的，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经常不来，哪个学校会要他这样的老师？” 这段时间，许盼指的是，她跟江凌那事之后的这段时间吧。 她对江凌的影响力这么大吗？ 许甜心头漫过一丝寒意，没说话。看了许盼一眼就转身又走了。 “哎，小甜……” 许盼在后又紧追了几步。终究追不回许甜，也只能长叹一声随她去了。 好好的事被许盼搅合成这样，许甜心里憋屈的不行，又想着江凌的事，越想心里越闷，便懒得回厂里了，一拐道去了二姐许芳菲家里去。 许芳菲家住云城东边。早几年嫁的人，有一个五岁的儿子。一直也没个正式工作，就在家跟前开了个小卖铺，平时卖点小零碎，勉强糊口。 到许芳菲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这小店位置不大行，也没个人，许芳菲正趴在柜台上打盹。 许甜将给侄子买的糕点往柜台上一放，许芳菲吓了一跳，抬头睡意朦胧的就是一阵惊喜。 “小甜？你怎么来了？” 成家后，个人都忙着个人的小家。许盼离家还近点，经常回去他们就经常碰面，这许芳菲离的远，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 许甜今天来，一来是看看许芳菲，二来也确实是有事找她帮忙。 第059章 查号码 “冬冬呢？” 许甜扭头抽了一眼，几平方大的店铺没看到侄子，问道。 许芳菲从柜台绕出来：“玩去了。我懒得看他在眼前晃，闹死了，给他打发出去了。” 她给许甜倒了杯茶，又看了一眼放在柜台上的一大包吃的，喜笑颜开的埋怨：“你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怕我不管你饭？” 嘴上说着，她却将东西拿到了柜台下面，收了。 “我好久没来了。来一趟还能空着手？” 许甜喝了几口茶，茶杯一放问道：“姐夫呢？还在供电所吗？” “那还能在哪？” 许芳菲一听见提到蔡兴龙脸就拉了下来：“他就那点本事，架一辈子电线。没用。” 这蔡兴龙是这一片供电所专门负责架设电缆，检修电路的。家里爹妈上了年纪，又是实打实的农民，就他一个儿子，现在一家老小都靠他。 以前许芳菲跟他也是自由恋爱的，年轻的时候你侬我侬，怎么都好。这几年婚姻下来，感情也淡了，毛病就都出来了。 这种抱怨，许甜是见一次听一次，也习惯了。 “二姐。你也别老这么说。我看姐夫也不错。人老实，对你和孩子也没说的。不要总挑他毛病。” 她劝到，许芳菲却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你倒是会说轻巧话。你现在可好。那顾长卿多好的一个男人，你哪能体会到我的苦？” “……” 在许家人看来，嫁到顾家就等于一脚踏进龙门了。 许甜没有争辩，只笑了笑。 许芳菲却又顺着这个发散开了，幽怨的长叹了一声：“哎，可惜我早嫁了两年，不然的话，嫁到顾家的该是我。我也不用天天守着这个一天卖不到两块钱的铺子了。” “越说越没边了。” 许芳菲这种心思是真的。话也不只说过一次，以前许甜是不当回事的。现在听起来却有些刺耳。 “好了二姐，我今天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她索性将话题转了过来。许芳菲一听愣了愣，收起了那自怨自怜的心思。 “啥事？” “我想找二姐夫帮忙。” “啥？” 许芳菲眼睛瞪大，抬手摸了摸许甜的脑门：“你没发烧吧？他能帮上你什么？” “当然有我才来找你的。” 许甜扒拉下许芳菲的手，严肃道：“我跟江凌的事你也知道吧。” “这事不是过去了？” 这事已经几个月了。在许芳菲看来就是过去了。 “不能算过去了。”许甜道：“事情都没弄清楚。我不能总不明不白的顶着这不好的名声。我想弄清楚。” “嘶……” 许芳菲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看许甜：“我也想着你不是那种人。再说了，这江凌哪点比顾长卿好了？你怕是脑子坏了才会看上他。怎么会犯这种糊涂？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芳菲对这件事知道的不多。或者换句话说，她嫁人了之后，就不像许盼那样对家里的事上心，她只是知道了，没有细问。 许甜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然后道：“我现在就对那两个电话很疑惑。所以这不来找你了？” “找我？你姐夫啊？他一个架电线的，能帮到你什么？” 许芳菲不以为然。许甜大眼闪了闪：“姐夫这架电线的工作怎么来的？” “嗯？” 许芳菲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你是想找他那个表叔？” 蔡兴龙没什么一技之长，也没文化，不想种田，前几年他父母就托了一个在电信局的远方表叔给他在供电所找了这么个活。 许甜没否认，说道：“我想让他帮我查查那两个号码。我知道这事找你们其实不如找我大姑子来的方便。但是你想想，这种事我能找她吗？” 顾家许多亲戚都在相关的政府部门。随便托个关系，总能给拖到电信局去。 但是这种事去找顾长妍，那不是等着找抽？ 许芳菲也觉得是，点点头，又显出了为难：“你说的是没错。这事找他们确实不合适。你姐夫那个表叔，这几年我们虽然也是逢年过节就去。不过真要再托他办事，就不知道行不行了。” “不让他白忙。这个你拿着，买点礼品。这事对他们内部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想应该没问题。” 许甜掏了五十块钱出来，压在了许芳菲面前。 许芳菲一看这钱，眼直了一下，继而笑道：“果然嫁了好人家，出手都这么大方了。” 这个年代，一个机关单位的正式公务员一个月也就几十块。 许甜没在意许芳菲话里那点酸溜溜的味道，说道。 “花不完的给冬冬买点东西。我这当小姨的也没给他买过什么。反正这事我托给你了。你得帮我。” 自家姐妹，她也没客气。 许芳菲看了那票子一眼，没接，笑道：“瞧你这话说的。难道你不给我钱，我还不能不管你的事？行。回头我让你姐夫去他表叔家一趟。这钱你拿回去。自家姐妹又不是外人，不兴这个。” 许芳菲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低下来那目光又明显舍不得。 许甜知道她的性格，也知道她的实际难处，就把钱又往她跟前推了推。 “二姐，你拿着吧。其实这也不是我的。是前阵子长卿给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上班那点钱都被家里拿走了，上月工资都被他们拿了，我现在身无分文。” “你是身无分文了，可有人大把的票子养你啊。” 许芳菲不再推辞了，艳羡的说。 “也没有，他是在部队没什么花销，这钱就攒下来了。他人好，所以我也该对他负责任，也对我自己负责任，这件事一定得弄清楚。” 许甜言语间对顾长卿的赞赏惹的许芳菲忍不住的笑。 “瞧瞧，瞧瞧，我就说吧，初恋又怎么了？这男人啊，好坏往一块一放一比较，谁还记得是你们初恋？” 这话听着有些怪怪的。许甜没说什么，朝外看了看，就道： “时间也不早了，我还得赶回厂里呢。事反正我托给你了。等你好消息。” “行，我知道了。下次来可别这么客气了。” 许芳菲打着招呼。许甜笑笑，就走了。 回到厂里，天已经快黑了。周晨已经走了，在想谈谈汪东城那边的事也只能等明天了。 她是一心想着第二天见周晨。哪知道这周晨接连几天都没来。 许甜知道这是因为之前拿捏他的事情故意气她的，也是没办法只能等着。 却没想到，几天后，没等来周晨，反倒先等来了一个人。 第060章 遇袭 “许甜姐，这人来好一会了，等你呢。” 一进办公室，安好就笑盈盈的说。她俩虽然住在一处，但是安好觉得自己什么也不会，想多学点东西，所以每天早上都是提前一个小时就来厂里拿一些废布头去练缝纫了。 她比许甜早，碰到有人来找许甜就直接领进来了。 “汪科长？” 许甜很意外，也很高兴。把包一放想张罗茶水，见他桌上已经放了一杯茶了就算了。 “汪科长怎么来了？” “去了一趟下面，刚回来，路过你们这就拐进来了。” 作为上级单位他们是经常要下到底下市县视察的。 “这么早，那你挺辛苦的。”现在也才7点多钟。现在回来，那该是半夜走的。 汪东城摇头无奈笑笑：“没办法，你也知道，又好些地方交通都不方便，刚好赶上夜里有车回市里，就得跟着。周晨呢？还没来？” “他呀，从那天起之后就没见过。他是生我的气，故意的呢。”许甜说道，又看向安好：“这么早，汪科长大概也没吃饭，安好，你出去看看买点早点回来。” “哎，好。” 安好看了汪东城一眼，出去了。许甜抬手示意，落座后，她也没提周晨的事笑道： “上次真是抱歉的很。我大姐那个人就那样，我也没办法。本来准备这几天再约你，但是好几天了也没看到周晨，只能作罢。没想到你竟然自己来了。好意外。” 许甜说这好意外三个字的时候，双眼闪出了点俏皮的光泽。 这点光泽看得汪东城又是一愣。 第一次在饭桌上，他对许甜的印象只有两个字：老辣。 今天，就在刚才那一瞬，他又觉得这个女孩身上也有这个年纪女孩会有的俏皮。 意外，他才真是意外。 “我这个不速之客，没吓到你才好。” 汪东城笑道。许甜摇摇头：“怎么会。你知道，我是很盼望你来的。” 话归正题，汪东城没有接。许甜自己问了出来：“上次的事情，不知道汪科长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觉得呢？” 汪东城突然想试探一下许甜。 许甜看看他，脸突然往旁边一侧，展眉道：“那自然是我想要的结果。” 她的目光已经转回，看着汪东城：“汪科长也是大忙人。哪有闲工夫没事跑来跟我唠嗑，你说是吧？” 这其实不难猜。看到汪东城过来，她就知道他一定是同意了。 但是这话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又别有了一番味道。 “周晨跟我说，你是个很难缠的人。我觉得他错了。” 汪东城笑道。许甜长眉一挑：“那汪科长觉得我是什么人？” “你啊，你是个很特别的人。反正跟我遇到的女孩都不太一样，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 “这算是夸奖吗？” 许甜笑问。汪东城也笑了：“你要是觉得算夸奖，我倒是很荣幸。” “那就多谢汪科长的夸奖了。” 许甜说着，双手微微一摊，语调压低了一些：“所以，我们的合作就这样达成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也不需要说太多。她明白，汪东城也明白。更何况这里还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嗯。那你等我消息。” “静待佳音。” 许甜扬起唇角，微弯的眉眼，弧度非常好看。 这个问题就这样到此为止了。又闲聊了几句，安好就买了早点过来。汪东城也没客气，拿了才走。 完成了一件大事，这一天许甜的心情都不错。虽然周晨还是没来。但是他来不来，许甜已经不太关心了。 心情好，这天下班她就去买了点菜。安好还在厂里苦练，她先回去的。 冬天天黑的早，下班时天已经擦黑了，又去买了菜，到村口的时候天就已经黑透了。 乡村公路，路灯很久都不见一个，光线暗的很，许甜就只能骑的快一点，早点到村子里，那就有灯光了。 已经好几天没去军区了。什么时候抽个空再去看看他。 许甜一边蹬着脚踏，一边想这个问题。 不料眼前突然黑影一闪。光线太暗，她没看清是什么人，只是下意识的怕撞到对方，把车头猛地往旁边一闪。 这一闪，车身就剧烈的晃荡了起来。好不容易稳住，又一个黑影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狠狠的往下一扯。 “咣当” 车倒地，她也摔在了地上。刚反应过来是遇到坏人了，一声都没能吭，领口突然被攥住了往后狠狠一扯。 这一扯，仿佛要勒死她似的，力道大的她张大嘴巴也没发出声音来。反倒是这时候一团气味难闻的布塞进了她嘴里。接着另一人又拿了跟布带绑住了她的嘴。 “行了，走。” 耳旁传来一个粗哑的男人声音。紧接着，这人就拽着她的衣领，将她拖下了公路，拖到了旁边的林子里。 “呜，呜……” 夜色中，行凶的两个人像魔鬼一样，她拼命的挣扎，却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更别说挣脱这样两个粗壮大汉的钳制了。 为了避人耳目，这两人一直将她往林子深处拖，拖了几分钟才将她扔在地上。 她第一反应就是用手去扯嘴上绑的死死的带子，想扯开呼救。可是她的手都还没碰到带子，一记闷棍突然对着她砸了下来。 上臂狠狠挨了一棍，骨头都要断了似的。可这仅仅只是开始。 痛感蔓延开的同时，棍子如密集的雨点样落下来，就对着她劈头盖脸的砸。 “呜，呜……” 许甜痛苦的闷吼，双手顾不上抱头保护，只拼命扯着嘴上的布带。 就在她快要把布带扯开一点的时候，后脑勺突然重重挨了一下。 头部一阵昏眩，她连挣扎都挣扎不了了，昏迷之前的几秒内，她只能感觉到浑身都是剧痛，而那些棍子还在不停的往她身上砸。 好像要打死她一样。 周围无人，静的只有风声簌簌和偶尔响起的虫鸣声。许甜倒在地上，人已经半昏迷，却还存着一丝痛感。 疼，上次感觉到这种疼，是被烈焰焚身时的疼，而现在像无数个千钧重的铁锤在狠狠捶打她。